------------ 第一章 重生十年之后 孤月高悬,星辰黯淡。 虽是初冬时节,深夜的寒风却已然凛冽刺骨,混杂着月光,似散落一地霜降。 往日彻夜繁闹的京都城,此时也冷清了许多,沉寂寥寥。 一辆马车趁着夜色浓郁,穿过暗巷,进了侯府别院的侧门。 为首的嬷嬷衣衫精致,步伐轻快,手中的锦帕将脸挡了个严实,狡黠的双眸警惕地看向四周,确定无人之后,才朝着身后招了招手。 “动作快些!放下人便走,不该看的别看,若是惹恼了老侯爷,仔细你的小命。” 嬷嬷身后涌出个小厮,怀里抱着一位女子,身姿婀娜,即便灯火昏暗,也难掩娇媚。 房中红烛靡靡,老侯爷年近花甲,衣衫松散的站在窗边,一身颓靡。 自小厮一进门,他的目光便落在了那少女的身上,浑浊的双眼激起了光亮,皆是饥渴占有的欲望。 待房门一关,老侯爷便迫不及待从满桌的器具里,选了一副银链镣锁,醉意朦胧,摇晃着走到了床边。 少女的身姿稚嫩娇软,有着别样勾人的妖娆。 墨发散落在身下,如铺开的浓墨,越发衬得她白皙胜雪。 眉眼柔兮,朱唇薄润,整张面容更如天选,清冷绝伦,就宛若雪巅清莲间,破碎遗落的精灵,让人一眼便忍不住怜惜。 老侯爷的手不觉抚上少女的脸颊,惊艳赞叹。 “不愧是将军府的嫡小姐啊,果真倾国倾城,府中那两位,为了他们不争气的儿子,竟也真舍得将你送上了我的床!” 指尖爱惜的抚摸过少女的脸颊,顺着玉颈而下,随即扯开了她的衣衫。 肤如凝脂,难得的尤物。 男人眼底欲望潮水般翻涌,等不及将镣锁往少女的手腕套去。 就在此时,少女紧闭的双眼,却突的睁开。 眼底通红血色一片,狠厉决然,迸发的杀意更如深渊寒潭。 即便是此刻色欲熏心的男人,也感觉到了异常。 将军府的嫡小姐年少重病不治,虽保了性命,却成了痴傻孩童一般。 既是痴傻,又怎么会有如此眼神? “你...” 后面的话语被闷哼声吞没,少女手中的簪子直直捅入了他的咽喉,随即没有丝毫的犹豫,又猛地拔出。 杀伐狠绝,一招致命。 鲜血喷涌而出,沾染在她的脸上。 本来清冷的面容,被血色渲染,诡丽妖冶。 男人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眼底带着震惊,就这么倒了下去。 鲜血顺着床榻蔓延而去,汇成一片血河。 施清欢的意识这才恢复了一些,两股记忆在脑海里混杂,让她头痛欲裂。 指尖穿过发丝,按住穴位,许久才缓和下来。 她也弄清楚了自己的境况。 她重生了! 重生在了十年之后。 十年前,她是护国公府嫡女,也是大皇子程阳枫已定亲的未婚妻。 自出生以来,极尽荣宠,她曾一度认为,自己是世间最为幸运的女子。 可是短短一夜的时间,天地倾覆,护国公府被冠以叛逆谋反的罪名,抄家灭族。 曾经辉煌一时的护国公府,就此湮灭在了中秋夜的屠杀之中。 她也在与程阳枫相约的半月崖,万箭穿心而亡。 而这一切,不过是程阳枫亲自所设的...一场登上太子之位的局。 曾经对她的呵护和深爱都是假象。 他们整个护国公府,只是他的垫脚石。 她恨,却无可奈何,只求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庆幸,老天给了她这个机会。 她现下不再是护国公府嫡女施清欢,而是将军府孤女,林曼筠。 至于她为何落得眼下的境地,皆因林曼筠可怜的身世。 林大将军夫妇曾经战功赫赫,却也都在十年前那场动乱里双双陨命。 曾经受尽宠爱的林曼筠变为孤女,由二房的叔婶照顾。 但他们却不是什么好人,以照顾遗孤的由头占据了整个将军府,明面上对林曼筠极尽宠爱,但暗地里却是百般欺凌。 此番更是为了他们不争气儿子的仕途,将林曼筠暗地送给了许老侯爷。 也就是地上死去的男人。 许老侯爷是出了名的好色,而且落入他手中的女子,都被凌虐至死,不计其数。 二房的为了让林曼筠听话,给她灌了不少的药,药量过重又混杂,就这样意外要了她的命。 施清欢不由得捏了捏眉心,一时间情绪混杂。 有重生的喜悦,也有对林曼筠的惋惜,还有对后路的忧虑。 刚刚醒来时,她满心杀意,见有人侵犯便下了杀手。 但这许老侯爷可不是普通人,既是朝廷命官,肯定也牵扯着不少势力。 杀了他,又身在侯府别院,她该如何全身而退? 她刚有重活一次的机会,还未替护国公府报仇雪恨,绝对不能就这么死了! 寂静的院落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别院小厮的声音传了进来。 “侯爷...” 施清欢眼底一沉,整个心被提了起来,好在小厮没有推门而入,而是站在门口,应是忌惮老侯爷的规矩。 “侯爷,兰亭园走水了,大火烧的厉害,说是有凶徒所为,此刻枫王的人正在四处抓捕,小的特来看看,侯爷这边可还安好?” 枫王? 程阳枫! 浓烈的杀意在施清欢的眼底划过,是出自本能的无法控制。 紧接着便是诧异。 牺牲了整个护国公府,程阳枫竟然没有成为太子? 只是转瞬,施清欢心底有了脱身的计划。 大火,凶徒,程阳枫! 顺水推舟。 没有丝毫犹豫,倩影带起雪白的衣衫,动作轻快的下了床榻,从一侧取了烛台,顺着许老侯爷喉咙的血洞捅了下去。 伸手将一侧的窗户打开,又猛地将一侧的花瓶推倒在地。 最后将许老侯爷一脚踹到地上。 “啊...” 尖叫声出得恰到好处,外面的小厮不敢怠慢,破门而入。 一见到房中惨状,瞳孔一震,脸色瞬间惨白。 “侯爷侯爷...到底发生了何事?” 小厮抬头,只见那暗处的角落里,少女瘦小娇弱的身影蜷缩着,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整个面容掩盖在阴影里看不见分毫,啜泣声不断。 “到底发生什么事?” 这一声吓得少女一抖,颤抖着手指指向了窗户。 小厮不敢耽搁,赶紧起身,“快来人,有刺客。” 院内脚步声四起,皆朝着施清欢所指的方向冲了出去。 见声音远去,施清欢赶紧起身,随手从一侧木柜里找了件男装外衫套在了自己身上,又将脸上的血迹擦了个干净,这才翻身出了房门。 身影轻快,步伐凌厉,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二房的人贪婪得很,既要利用林曼筠换取官位,却也要保住他们一直以来维系的好名声。 林曼筠送到侯府别院的事情,只有将军府的几位自己人知道。 即便是侯府别院的人,也未见过林曼筠一眼。 所以,想要破局,很简单。 只要她消失,便没人知道出现在别院的女子,到底是谁。 月色朦胧,施清欢的身影很快出了别院,开始穿行在暗巷之中。 但林曼筠的身体相较于她之前,还是有着天壤之别,不仅虚弱,还有残留毒素作祟,让她的速度受了限制。 以至于街角绕行,被远处的禁军发现了痕迹。 “在那边,追!” 时至深夜,街道上的行人寥寥无几,施清欢只能转身进入了更偏僻的巷子。 刚绕过一处弯道,进入一条暗巷时,施清欢猛地顿住了脚步。 是血腥味。 虽然很淡,但向来嗅觉敏感的她还是感觉到了。 漆黑的巷子如同深渊地狱,透着无法预测的危机。 几乎是第一时间,施清欢转身就朝着外面跑去。 但对方明显知道了她的意图,劲风席卷而至,直接将她拉入了黑暗之中。 来人很强,本就虚弱的她根本无力反抗。 追兵近在咫尺,脚步声已经清晰可见。 千钧一发之际,施清欢只得示弱。 “我只是路过此处,无意惊扰阁下,但我想阁下,也不想惹上麻烦。” 施清欢巧妙地没有挑破对方的忌讳。 对面人也没有说话,整个人隐藏在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 只是按照力道和身形,当是个男人。 “去那边!” 禁军已到巷口,男人控制施清欢的手倒是松了松。 见状,施清欢赶紧脱去外衫扔到深处,伸手拽开衣衫,香肩外露。 墨发倾洒之际,她撩开裙摆,玉腿修长,直接环上了男人的腰身。 ------------ 第二章 对陌生的男人投怀送抱 在禁军的火把照亮巷口时,施清欢整个人靠进男人的怀里,伸手揽上他的脖颈,侧身附在他的颈侧。 恰到好处的,将两人的面容都掩盖起来。 男人也明白了她的意图,紧紧钳住了她的腰身。 是演戏,也是要挟。 男人的气息在身前弥漫开来,是极其稀少的南堇沉木香。 这男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什么人在那儿?” 禁军看过来时,施清欢故作慌乱地缩进男人怀里。 雪白的肌肤在恰好的时机被衣衫收拢。 男人也配合着整理衣衫,两人完全一副意外被捉奸的惊慌失措。 禁军们面面相觑,笑的不言而喻。 “哼,堂堂皇城,当街荒唐,若不是今日有要事在身,定要抓了你们去牢狱好好规矩规矩。” “好了,我且问你们,可有见人从这里逃走?” 施清欢颤巍巍的小手指了指右侧,禁军们冷哼一声,赶紧追了过去。 听着脚步声远去,施清欢这才松了口气,赶紧松开男人。 正要整理衣衫,却被极大的力道再度拉进了男人的怀里。 “深夜对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投怀送抱,你的胆子,很大啊!” 声音低哑浑厚,犹似天际深崖沉闷的回响,带着幽深冷冽的威压,让施清欢心头震动,不敢轻举妄动。 “公子说笑了,堂堂京都之地,公子定不是恶人,再者说,刚刚我可是救了公子!” 施清欢声音放得很柔,娇软到是男人都会心软的地步。 但眼前的男人,明显不为所动。 一手钳住施清欢腰身的同时,另一只手扣上了她的脖颈。 五指修长,透着粗粝的磨砂。 “救我?是救你自己吧!” 男人一声轻笑,指腹突的摩挲上了她的耳畔,在极度的紧张里,带起了一阵酥麻。 施清欢身子一颤,双手下意识就要推开他,却被男人钳得更紧。 男人附身过去,气息喷洒,“下次说谎之前,好歹将血迹,清理干净。” 施清欢心底微沉,但却镇定轻笑,“公子说笑了,我身上怎会有血迹,而且这里漆黑一片,公子又如何能看见?” “是啊,这里自是不比侯府别院的灯火明亮。” 一句话,施清欢眼底浮现了杀意,但浅淡且掩埋得很快。 她不是男人的对手,所以只能换条路走。 就在这时,不远处又响起了脚步声。 施清欢见状,突地靠近了男人。 男人明显后仰了些角度,但却没有放开她。 施清欢凑过去,语气依旧娇软温柔,“我杀了人,你得罪了程阳枫,我们都是黑暗中见不得光的,不如...” 施清欢唇角轻勾,就在脚步声靠近时,她突地拉开了男人的衣领,朝着他的肩头便咬了下去。 这一咬是拼尽全力,她都感觉到齿尖与骨头的摩擦,口中瞬间血腥味弥漫。 男人明显也没想到她会有此一招,反应过来时,施清欢已经放开了他。 远处禁军匆匆而过,火把闪耀过的火光,顷刻间照亮了施清欢一瞬的面容。 殷红的唇瓣被血迹渲染,带着诡异的美感。 “现下,我们是同伙了!” 齿印留痕,她是在留下证据。 男人的气息明显冷了下来,“你要挟我?” “要挟谈不上,算是刚刚救命之恩的谢礼吧!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所以,从现在开始,护住我...就是护住你自己!” 施清欢轻笑的语气里带着丝丝张狂,和刚刚判若两人。 这才是真实的她。 男人的手指在施清欢的颈间收紧,“毁尸灭迹这种事情,做起来也不是很难!” 施清欢一声轻笑,“公子又说笑了,堂堂京都城,要想彻底让一个人消失,太难了,我背后的细枝末节,你真的能完全抹去吗?” 男人没有说话,施清欢又放轻了语调,“公子放心,你我同死同生,只要公子放手,我们便一别两宽。” 软硬兼施。 回答施清欢的,依旧是沉默。 但男人却放开了她,转过身去。 施清欢这才松了口气。 这表示,她和男人达成了共识。 施清欢转身,赶紧快步离开。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身影刚出了暗巷,一道黑影便从院墙而落,朝着里面的男人颔首行礼。 “大人,用不用我去...” “不必,我们从侯府别院跟到这里,不就想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属下不明白,大人为何会对她如此有兴趣。” “你不必明白,跟上她!” “是!” 黑影一闪而过,男人缓步出了暗巷,剪影修长。 为何? 只因侯府别院匆匆一瞥,她杀人时的神情,很像一个人! 手抚上肩头。 现下,更像了! 夜阑更深,冷清的街道在禁军的搜捕中变得喧闹起来,惊恐充斥在夜色之下,京都城的火光也更为触目惊心。 不仅仅是兰亭园,还有侯府别院。 想来,是男人的手笔。 施清欢心中安定许多,凭着记忆也总算是找到了将军府的所在。 府门的侍卫明显是被人叮嘱过的,一见施清欢就立马带着她匆匆进了门。 刚到内院,施清欢就听见了前厅传出的声音。 “这可怎么办才好啊,许老侯爷死了,我就入不了兵部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惦记的,依旧是官位。 丝毫没有人担心过林曼筠的生死。 施清欢的神色暗了暗,心底也有了决心。 既然用了林曼筠的身体,那便先为她讨回公道。 “夫人,小姐回来了!” 侍卫通报,施清欢赶紧收好情绪,脚软虚弱,弱不禁风,狼狈又可怜。 随后颤巍巍地进了正厅。 二婶婶秦霜一见,立马快步走了过来。 “曼儿,你怎么会...我听说你不见了,可是一阵着急呢!” 秦霜是典型的笑面虎,面子上的功夫向来做得足,但其实虚伪又心狠,林曼筠曾经遭受过的一切,皆是她一手促成。 施清欢的目光扫过秦霜,内里皆是纯真和恐惧。 “那爷爷...死了,我害怕。” “那你是怎么出的侯府?” “他们去抓人,没人了,我就出来了。” “可有人瞧见你?” “没有。” 林曼筠心智不全,施清欢也装得恰到好处,秦霜一下就信了。 可那不争气的儿子林铮听着直接跳了脚,“娘,老侯爷死了,朝廷肯定会彻查的,这要是查到我们头上...” “慌什么?” 秦霜倒还算镇定,“此事事先我们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人查到我们头上的。” 说完,秦霜给一旁的孙嬷嬷使了个眼色,“孙嬷嬷,曼儿今日也吓着了,你带她下去细细查看一番,可别有什么伤到的。” “是。” 施清欢乖巧地跟着孙嬷嬷去了屏风后,眼底却是冷了下来。 嘴角的笑意更是嘲弄。 什么查验伤势,说白了就是查看她是否还是完璧,看她还有没有利用的价值。 在林曼筠的记忆里,之前便是如此。 当初二房的是存了谋害她的心思的,还给下了慢性的毒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要掉她的命。 但林曼筠也算是体质特殊,顽强的活了下来,只是伤了神智,如孩童一般。 随着林曼筠的长大,二房见她出落得太过标致,便改了主意。 如此美人,自然是要好好利用的。 就类似于送给许老侯爷! 检查之后,孙嬷嬷面露喜色,迫不及待就出去通报。 “夫人,小姐无事。” 秦霜一听也高兴不已,“如此最好,先送曼儿回去歇息吧,对了,柴房里关着的那丫头,先别发卖了,让她回去继续照顾曼儿吧,记住了,叮嘱叮嘱她,她是个真心为曼儿的,会明白的。” “是。” 外面的谈话,施清欢听得一清二楚,眼底神色暗涌。 待孙嬷嬷再进来时,又恢复了乖巧模样,随着孙嬷嬷,一起回了她的小院。 清风苑。 ------------ 第三章 左相百里桁 清风苑倒是金贵华丽,看起来林曼筠好似真的是被众人捧在手心一般。 也是。 二房的需要在外人面前演戏,也为了利用林曼筠达成自己的目的,这些表面功夫,还是做到位的。 就连林曼筠本身,也是被秦霜精心养护,养得冰肌玉骨,娇美无双。 只为更美一分,价值更高一分。 “小姐!” 刚进院中不久,一道身影就匆匆冲了过来。 衣衫凌乱,浑身伤痕,狼狈不堪。 来人是闲玉,是自小陪着林曼筠长大的侍女,也是这府中,如今唯一对林曼筠真心的人。 “小姐,你没事吧?” 闲玉自己一身的伤痕却先检查起了施清欢,见她真的没什么事,这才松了口气。 “小姐,万万记住夫人说的话,夜色深了,老奴便退下了!” 警告加威胁,一个老嬷嬷尚可如此对待林曼筠,可见平日里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等孙嬷嬷离开,闲玉这才红了眼,掉着眼泪,扶着施清欢回了房间。 “小姐,都怪我没用,连小姐都护不住。” 闲玉委屈的模样惹人心疼,过去的那些日子里,她凭着一己之力护着林曼筠,很是艰辛,但从未放弃过。 施清欢心底动容,伸手拉过闲玉的手,看着她身上的伤痕,悄无声息地抚上了她的脉搏。 好在都只是皮外伤。 “闲玉,把药箱拿过来吧!” “小姐是哪里伤到了吗?” “我没事,去拿过来吧。” 闲玉点了点头,可转身走到半路又停了下来,满脸震惊地回头看向施清欢。 “小姐你...” 施清欢浅笑温柔,“经此一事,我突然醒了神智,我不再是之前的林曼筠了,闲玉,你可愿和我一起,为你家小姐,讨回公道?” 一语双关。 闲玉自是不明白的,眼底泪光闪烁着无比的激动。 “小姐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小姐清醒了,可真是太好了!” 闲玉很少这样声泪俱下,施清欢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好了,先去把药箱拿来,晚些陪我去书阁。” 书阁也是秦霜设在院中的摆设,但之前林曼筠从未去过。 现下一听要去书阁,闲玉这才确定她家小姐是真的好了,毕竟没有变傻之前的小姐,可是很喜爱看书的。 点着头就赶紧出了门。 等找来这些东西,施清欢先帮着闲玉上了药,自己调了点祛除毒素的药服下。 医术,也是她擅长的事情之一。 感觉身体缓和了之后,才去沐浴换了衣衫,这才去了书阁。 找了近些年来记录要事的卷宗,细细看了起来。 “闲玉,为何没有十年前护国公府的卷宗?” “小姐是说正阳之乱?此事当年可谓是震惊朝野,但后来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圣上下旨不让再提及此事,所有相关记载的书籍,也都被焚烧了。” “哦!” 施清欢淡淡应了一声,但是心底却是翻江倒海。 程阳枫,真是将事情做得够绝啊! 那圣上呢? 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是被蒙蔽者,还是知情者,或是...纵容者! 月色如霜,顺着窗口倾泻而落,柔和了施清欢的冷冽。 一袭白衣无暇,墨发散落,不施粉黛的她,清冷脱尘,仙逸绝美。 不远处闲玉看得出神,此前只觉得自家小姐很美,但总是缺了些什么。 如今,她才知道,那是神色里的灵动,是周身溢彩的气息。 施清欢自是没注意到闲玉的打量,一门心思都落在书籍上,整整两个时辰,才合上了书页。 夜半更深,闲玉已然在一旁睡去,施清欢的神色渐渐沉了下来。 现下京都朝局,和十年前大不一样。 如今朝局三分,以枫王程阳枫,太子程鹤轩,和左相百里桁三方鼎立,势如水火。 程阳枫没有成为太子,施清欢很是惊讶。 但即便他不是太子,在朝中的势力,也已然不是十年前可比。 要想昭雪复仇,必须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太子程鹤轩,施清欢是知道一些的,圣上宠妃之子,年少英才,十年前便已经初露锋芒,被封太子倒也不足为奇。 倒是这个左相百里桁,在施清欢的记忆里,没有多少印象。 毕竟十年前,百里桁作为前左相之子,才十二岁。 根据时要记载,这百里桁本是个一心只在风花雪月的纨绔,无心仕途,还曾多次气晕老左相。 但就在一年前,相府突发变故,老左相重病不起,百里桁九死一生差点陨命。 醒来之后,就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不仅在春猎的行刺之中以身救了圣上,更是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杀伐果决,以一己之力,坐稳了左相的位子,到了与太子和程阳枫两相抗衡的地步。 的确是个人物。 但...施清欢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小姐,你看完了?” 闲玉的声音拉回了施清欢的思绪,她点了点头,随即拿出笔墨,写下了一封信函。 这可看的闲玉瞠目结舌,赶紧走到了桌边,但只见到施清欢将最后画着凤凰衔着兰花图样的纸页,放进了信封里。 “闲玉,明日我需要你帮我将这个,交给五方斋的掌柜的。” “五方斋?小姐是想吃他们家的果子了吗?但是我们一直以来都是被看管着的,出不去府门啊!” “放心吧,明日一早,自能出去,而且,还是秦霜亲自来接。” 闲玉满脸疑惑,但最终还是没有细问。 只是觉得,小姐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让闲玉下去准备之后,施清欢转头看向窗外,夜色浓郁沉寂,如同即将翻涌的深海。 一夜的时间,施清欢都在看书,只等清晨,闲玉才跑了进来,一脸的不可思议。 “小姐,二夫人真的来了!小姐是怎么知道,今日能出府?” “许老侯爷身死,定然会惊动大理寺,那老侯爷当时房中有位女子的事情自然瞒不住,只不过查不出那女子是我罢了。这种时候,流言蜚语的,秦霜自然要做一些除去嫌疑的事情,带我出去母慈子孝,是最好的法子。” 闲玉这才恍然大悟。 话音刚落,秦霜便带人浩浩荡荡的进了院,“曼儿啊,今日婶婶带你出去逛逛可好?” “真的吗?” 施清欢又变成了那无辜纯真的模样,看得闲玉都不由得惊叹。 “自然,婶婶带你去买好看的衣衫,好吃的糕点,可好?” “太好了!” “但你要答应婶婶,出去之后,可不能乱说话!” “嗯嗯。” 施清欢答应的乖巧,秦霜又看向闲玉,威胁般的嘱咐,“记住昨夜孙嬷嬷跟你说过的话,盯好你家小姐。” “是。” 秦霜这才满意的挥了挥手,丫鬟们赶紧开始帮着施清欢梳妆打扮。 不一会儿的功夫,施清欢便无尽娇美,秦霜很是满意。 临出府之际,施清欢戴上了面纱。 林曼筠这张脸,藏在深闺十数年,京都城几乎无人见过,是她日后好利用的地方。 所以如今,这张脸,也不能暴露在大众眼下。 秦霜倒是也没有阻止,林曼筠身姿窈窕,如此戴上面纱更是神秘,还能遮住她的傻气,两全其美。 就这样,各怀心思的两人一起上了马车。 一路直接到了京都城中最繁华的地带。 秦霜带着施清欢招摇过市,还不停和其他夫人攀谈,极力展示着自己对林曼筠有多疼爱。 施清欢也很乖巧的一直跟着,让秦霜十分满意。 所以当施清欢看着五方斋的糕点流口水时,秦霜顺势便打发了闲玉过去。 一切水到渠成,就在施清欢担心闲玉时,不远处响起了呐喊声。 “左相大人归城,肃清让道!” 百里桁! 施清欢心底一颤,汹涌的好奇心促使她抬步出门。 马蹄声淹没在百姓的喧闹声里,骏马飞驰,马上的身影伟岸如城,意气风发。 墨发扬散在劲风里,交缠着玄色披风,在施清欢的视线里一闪而逝,连面容都未来得及看清。 但即便隔着距离,施清欢也感觉到了他身上的那股冷厉的气息。 有些熟悉。 “曼儿,看什么呢,快进来!” 就在百里桁感觉到背后炙热的目光回首看来时,施清欢被秦霜一手拽进了店内。 他的目光无所触及,只看到檀木门边,被清风撩起的淡青色衣袂。 这一场刻意的表演,在百里桁回城之后终结。 今日施清欢的配合,让秦霜着实是心情大好,等回到府中,施清欢见时机正好,落下了第一枚棋子。 “二婶婶,今日我真是太高兴了,你对我这般好,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是那位老爷爷告诉我的秘密哦!” ------------ 第四章 鬼街 秘密? 还是许老侯爷说的! 这一下可勾起了秦霜的好奇,一手拉过施清欢,“好曼儿,什么秘密?” “薛杨侯府的薛侯爷贪污赈灾款,那本有着明细的册子,在老爷爷的手上。” 这话一出,秦霜下意识捂住了施清欢的嘴,一个眼神示意,孙嬷嬷赶紧将所有人赶了出去。 四下无人,秦霜这才认真地看向施清欢。 “曼儿,此事可不能胡说。” “我没有胡说,一般人我都不告诉的,今日婶婶对我这般好,我才说的,那老爷爷还说了,薛杨侯府那个二小姐,可是个妙人儿,他想了很久了,有那个册子在手,不愁侯府不将那二小姐送过去。” 听到这里,秦霜眼底亮起了光,不由得握紧了施清欢的手。 薛杨侯府的二小姐,秦霜是知道的。 虽说是老侯爷续弦所出,却生的是花容月貌,极受宠爱。 不仅被老侯爷捧在手心,就连那身为侯府嫡子的亲哥哥,也是众所周知的宠溺。 也正是因此,他们为这二小姐挑选夫君自是严苛,以至于这二小姐双十年华已过,都还未能出阁。 这般受宠的嫡小姐,若是能与铮儿结亲,那他日后的仕途,岂不是一帆风顺? 想到这里,秦霜更加激动地看向施清欢。 “那册子呢?” “不知道,应当还在那房间里。” 施清欢神色自然,一点不像说谎,秦霜微愣之后,又面露喜色。 “昨夜侯府别院大火,许老侯爷的尸体都在火海里差点没抢出来,那屋子更是烧了个干净,那这册子...” 册子定然是在火海里化为了灰烬。 但此事他们知,侯府却不知。 若以此去做许老侯爷想做的事情,定然是可行的。 秦霜越想越激动,随后看向施清欢,“好了曼儿,今日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嗯。” 施清欢乖巧地点点头,转身出去。 刚到门口,就听到秦霜吩咐孙嬷嬷,“快去找老爷回来,我有喜事同他商议。” 施清欢唇角微勾,同闲玉一起回了院子。 闲玉一路憋着疑问,等进了屋子实在憋不住了。 “小姐,你刚刚跟二夫人说了秘密?” “假的!” “啊?” “此事稍后再说,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闲玉赶紧掏出一个信笺交给施清欢,施清欢打开,里面有两封信。 “鬼街,芳华楼,娇娘。” “河西名册。” 后面纸页是详细的内容。 施清欢看的认真,闲玉却是越发的看不懂自己小姐。 神智恢复她高兴,但现下,分明已经不仅仅是恢复神智的程度了。 “小姐,五方斋...不仅仅是卖果子的吧?” “嗯,他们还买卖消息。” “小姐怎么知道?” “听那许老侯爷说的。” 施清欢说得自然,闲玉这才没再怀疑。 但实际上,五方斋,是她前世的产业。 那凤凰衔兰的图案,是五方斋特殊客人的信印,凭此可不用金银便可换得消息,而且是最为详细准确的。 说来也可笑,这是她准备作为嫁妆,送给程阳枫的礼物。 所以自始至终,程阳枫都不知道五方斋背后真正的主人就是她。 如今,也成了她复仇的助力。 看完信笺,施清欢起身,去衣柜里找了件最不起眼的衣衫,赶紧换上。 “闲玉,我要出去一趟,你在房里扮我入睡即可。” “出去?小姐一个人如何使得?”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而且二房今日,是不会来打扰的。” “因为那个秘密?” “是啊,咱们府里,要办喜事了!” 施清欢轻笑一声,不听闲玉的担心,翻身就出了院墙。 出了将军府,施清欢换了身扑通的男装,直奔城外东石林而去。 东石林是鬼街入口所在,所谓鬼街,实则就是黑市。 里面汇聚了各种见不得光的东西和凶徒。 也有一部分不得求活的苦命人。 鬼街规矩,入内者,不问身份,不问来历,只看钱财交易。 所以入内的人,都会统一佩戴面具,这点,倒是正合施清欢的心思。 按照五方斋的消息指示,施清欢站在了一处青楼前。 施清欢看了一眼芳华楼的招牌,径自走了进去。 “这位爷,里面请。” 不等老鸨多说,施清欢银子丢了过去,“娇娘!” “找娇娘啊,这边,二楼东二间。” 施清欢随着上楼,等进门之后看见对面女子的第一眼,施清欢知道,自己的第二枚棋子,可以落下了。 娇娘人如其名,娇滴滴水嫩嫩,即便是施清欢身为女子,也都不由得对娇娘生了怜惜之心。 “这位公子,可要饮些酒?” 娇娘起身,为施清欢满上一杯酒,正要上前,却被施清欢伸手止住。 一袋银钱放到桌上,是昨夜让闲玉准备的。 “娇娘,我愿意与你做一个交易,这个交易,既可以救出你身在火海的哥哥,也可以让你腹中的孩子一生无忧,你可愿?” 施清欢单刀直入,娇娘一时愣住。 没错,这个娇娘,并不是甘愿入风尘的。 她曾经也是官眷,被家族连累才入了风尘,且后来从良。 只是命运不济,刚有了身孕,丈夫便意外身亡,唯一的亲人哥哥还被恶霸拿捏在手。 她没有办法,只能再入这青楼,只因世道让她活不下去。 这,也是施清欢选择她的原因。 “我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娇娘对银子有渴望,但是却也害怕惹祸上身。 施清欢指了指桌上的银子,“这些只是定金,待事成,你们三人可远走高飞,此生都是无忧无虑的生活,娇娘,我是在给你机会,至于要不要,你自己想清楚了!” “可是...” 见娇娘有些犹豫,施清欢故作无所谓一般,拿起钱袋起身便要离开。 果不其然,娇娘也瞬间急了。 “公子留步,不知公子,想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我需要你去俘获一个男人的心。” 说完,施清欢将钱袋重新放到了桌上,“这里面有我写好的具体计划和与我联络的方法,你好好看看,我等你消息。” “你就这般确定,我一定会去做吗?” “你会的,因为,这是改变你和孩子一生的,唯一选择!” 施清欢说罢,没有再停留,径直离开了芳华楼。 但却也没有离开鬼街,而是找了一处酒馆,在偏僻的位置坐了下来。 鬼街三教九流无数,往往消息,也比外面灵通很多。 “听说昨夜发生的大事不少啊。” “可不是嘛,昨夜下了流星雨,可不是晦气。” 流星雨...晦气? 这说法倒是新颖,施清欢有些好奇。 “侯府死了老侯爷,枫王的地盘还被烧了,也不知道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 “管他是谁,现在百里桁已经回了都城,定然很快就查出真相了,对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道半月后枫王的满月宴,还办不办了!” “办不办的与你何干,难不成枫王还邀请你了?哈哈哈” “说起来,枫王与王妃也成亲快十年了,一直未有子嗣,当初,还有不少枫王不举的流言呢!” “你们懂什么!那是枫王长情,正阳之乱知道吧,那枫王曾经的心上人啊,是护国公府的嫡小姐啊,护国公府谋反,全族尽灭,这嫡小姐也死在了半月崖,这枫王念之不忘,将半月崖圈地为墓,还时时前去祭奠怀念。” “那真是个情种啊,只可惜这护国公府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些话传入施清欢的耳中,只化为唇角的讥讽。 不愧是擅长演戏的人,即便过了十年的时间,他还在众人心底,塑造了这样的好形象。 就在她准备接着听听其他有用的消息时,背后却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清欢?” 心底一颤,施清欢的眼底瞬间浮现了血色。 因为叫她的不是别人。 正是程阳枫! 他怎么会在这里? 又怎么会认出她? 不对,刚刚的语气是疑问和试探,他并没有认出她! 身后的脚步声已然靠近,施清欢眉梢紧皱,就好似没有听到一般,赶紧起身离开。 现下她只有一条命,身上却背负着整个护国公府的血债,她不能轻举妄动。 “清欢,是你吗?清欢?” 程阳枫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放弃,反而紧追其后。 施清欢穿梭在人群之后,想着办法甩开他。 好在鬼街人群众多,很快她便混入其中,再躲入了暗巷。 “清欢,施清欢!” 程阳枫长身玉立,一袭锦衣风华无双。 施清欢躲在暗处,看着他的身影,浑身的杀意渐渐显露。 但最终还是克制了自己。 还不是时候,不能冲动。 听着程阳枫的声音渐渐远去,施清欢才松了口气。 紧握的拳头,指甲嵌进肉里,才将她满身的怨恨和杀意渐渐遣散,随后转身,消失在暗处。 只是她没发现的是,不远处的高楼之上,有男子凌风而站,将下方的场景尽收眼底。 手中的白玉酒杯缓缓转动,口中轻轻呢喃。 “施清欢!” ...... ------------ 第五章 暗巷里的那个男人 鬼街一行遇见程阳枫,可谓是意料之外。 施清欢急匆匆回了将军府,许久才缓过神来。 但她依旧不明白一个问题。 那就是程阳枫为何会认出她来,虽然没有被抓到,但这是个很不好的预兆。 她不由地回头,看着镜中人的身形和面容。 不像! 林曼筠清冷如雪,前世的她是明艳似火,无论是身形外貌还是气息,都是完全不相同的两个人。 那程阳枫是怎么会认为,她就是施清欢的呢? 目光下落,却猛地顿住。 她的手指,正下意识的在桌面规律地敲击着。 这是她前世的习惯... 是因为这个! 程阳枫与她相处日久,自然记住了她的小习惯! 施清欢眼底颤动,手不由得握紧。 不可以! 前世所有的习惯,都不可以再出现。 因为,这将会是她的...催命符! 弄明白了原因,施清欢开始回想自己所有的习惯,她要颠覆地改变这一切,才能避免所有潜在的危机。 等弄完了这一切,施清欢才算是松了口气。 这才又去了书阁。 坐在窗边,整个人沉静下来。 关于林曼筠的复仇,棋局已开,棋子也已入局,现下只要顺其自然,静待后续。 她自己的复仇,也即将开局。 指尖抚过都城城图,最终落在了监察司之上。 监察司,直属圣上管辖,监察百官和刑司衙门。 要想为护国公府昭雪,她便要先入监察司。 十年前护国公府的冤情,她其实对于具体发生了什么,是一无所知。 毕竟中秋夜,她被程阳枫一纸邀约去了半月崖,短短一个时辰,护国公府就倾灭在了大火之中。 而她,在半月崖上也没有等到程阳枫,而是等来了他的贴身护卫,带着数百禁军,将她万箭穿心。 时隔十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施清欢的双眸都被血色占据。 滔天的恨意难以压制。 她必须为护国公府昭雪,必须让程阳枫和所有害过护国公府的人,都付出代价。 施清欢闭眼,将所有的情绪都掩埋下去,再睁眼时,只剩一片冷厉。 现下关于正阳之乱所有的卷宗都被销毁,她想查,只能自己入手,监察司是最好的去处。 还能与程阳枫对抗。 施清欢的指尖落在了百里桁上。 因为监察司如今的主人,便是...百里桁。 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自身入局的契机。 施清欢揉了揉眉心,正在思虑接下来的路该如何去走时,闲玉匆忙地跑了进来。 “小姐,二夫人请小姐去前厅。” “这个时间,她为何会找我?” “据说,是左相大人来了,要见小姐!” 施清欢一愣,百里桁要见她? 难道是侯府别院的事情... 施清欢神色暗了暗,但还是起身走了出去,顺带戴上了面纱。 是危机,但也是机会。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先会一会这位百里桁! “小姐,一会儿你可尽量别说话,咱们这位左相大人,可是个阴晴不定,心狠手辣的主,整个京都城听见他的名讳都是闻风丧胆的。” “这么可怕?” “当然啊,他可是被称为小杀神的。” 施清欢点了点头,心里大概有了数。 等到了内院,远远就看见一个侍卫站在外面。 是高手! 屋内跪了一地的人,个个神色惨白,身躯颤抖着。 情况不妙啊! 施清欢稳住心神,一进大门,眼神就变得无辜纯真,像小白兔一般地,扑到了秦霜的身后。 “婶婶,你们这是怎么了?” “乖曼儿,快跪下,见过左相大人!” 秦霜二话不说,伸手就拽着施清欢跪了下来,施清欢怯生生地行礼。 “见过左相大人。” 抬眸的瞬间,只见正位的男人慵懒侧坐,单手搭在一边,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但无形透出的压迫力,却是无比的冷冽。 一袭玄色蟒袍加身,矜贵森秘。 面容冷峻绝伦,孤傲高尊,唇角噙着的浅笑,又平添了几分魅惑。 尤其那双眼睛,黑曜深邃,带着与生俱来的睥睨。 只一眼,就让人心头忍不住发颤。 施清欢赶紧低下头去,还害怕地往秦霜身后躲了躲。 百里桁的目光倒是落到施清欢的身上,胶着黏腻,不清不楚。 整个大厅里就这样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四下里一点声响都没有,只有众人越发厉害的心跳声。 许久,才听见百里桁一声轻叹。 “如此佳人,你们竟也真的舍得送给那老侯爷?” 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施清欢还在诧异中,秦霜和二叔林园已经磕起了头。 “左相饶命啊,此事...此事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 “是啊,我们知错了,但是那许老侯爷的死,真的与我们毫无关系,这曼儿是个傻的,她平日里起居都要人照顾的,怎么会去杀人呢?” “我何时说,老侯爷是她杀的?” 百里桁说着,径自起身,越过众人就走到了施清欢的身侧。 随即又没了动静。 就在众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时,百里桁的声音冷冷响了起来。 “你还不起身,是要我去扶你吗?” 这话是对施清欢说的。 施清欢瑟瑟发抖,秦霜赶紧推了推她,“快起身!” 闲玉见状赶紧将施清欢扶了起来。 百里桁打量的目光毫不掩饰,看得施清欢浑身火烤一般,只得低着头。 百里桁突的上前一步靠了过来,施清欢赶紧后退,但百里桁却没有停下,一直逼近,只等施清欢到了角落退无可退。 闲玉挡在施清欢的身前,却被百里桁一个眼神吓退。 众人大气不敢出,百里桁却突地朝着施清欢伸出了手。 “别动!” 施清欢想要躲开,却被百里桁的声音止住,就这样,百里桁的手绕过她的肩侧,落在了她的耳畔。 “嗯,洗干净了!” 语气里带着轻笑。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触感... 是他! 暗巷里的那个男人! 施清欢眼底震惊,抬眸的瞬间,撞上了百里桁眼底的笑意。 意味深长又满是戏谑。 那是一种胜券在握的拿捏。 施清欢心惊肉跳,百里桁倒是出奇地没有再多说什么。 而是指尖一挑,顺手拉下了她的面纱。 面容浮现的那一刻,百里桁的眼底,莫名划过了一抹失望。 施清欢看不懂。 片刻之后,百里桁悠悠转身。 “侯府一事到此为止!” 说罢,径直便走了出去。 看着百里桁的背影,施清欢又一次感觉到了危机。 百里桁深不可测,她看不透他。 要利用他入局,难上加难。 但秦霜他们却不这么想。 跪地许久,等百里桁确实离开之后才起身,目光落到了施清欢的身上。 林园还在疑惑,“左相这就,放过我们了?” 秦霜笑意盈盈,“那是自然,毕竟,我们曼儿的姿色,可不是常人能比的。” “你的意思是说?” ------------ 第六章 是我的回礼,不够隆重吗? 秦霜笑着点头,“幸亏当日许老侯爷死的及时,曼儿还是完璧,如今却是有了大用处。” 一听这话,林铮刷的站了起来,“那岂不是说,不仅薛杨候府那边,就连左相这边...这若是成了,我们林家,可真是滔天富贵,享用不尽啊!”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白日梦,施清欢只觉可笑。 百里桁这种人,怎么可能被美色所惑,至于他真正的目的,施清欢也看不清。 但不得不说,秦霜他们有了这样的误解,也不是什么坏事,或许还能成为助力。 等施清欢回到院中时,已经是夜幕时分,刚进房间,就看见桌上莫名多出了一张字条。 打开之后,上面写着,清月畔。 “清月畔?这是左相大人的别院。” 闲玉说完,施清欢的神色沉了下来。 刚想坐下,体内气血却猛地翻涌,一口血忍不出吐了出来。 是黑色的! “小姐!” 这可给闲玉吓了一跳。 施清欢这才回想起之前百里桁的动作。 是了! 就是碰触她耳畔的时候,下了毒! “闲玉,药箱拿来!” “是。” 就在闲玉要转身时,施清欢却又伸手拉住了她。 “不,不用了!” 施清欢曾经是跟着太医院的元老院士学过医术的,虽然不说精湛,但却也有小成。 她之前面对百里桁,所有的精力都在百里桁身上,以至于中毒而不自知。 但现下,她抚了抚脉搏,便知道此毒虽猛,但却没那么快致命。 是百里桁用来威胁她的而已。 虽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意外之喜。 因为她寻找的入局的契机,送上门来了! 施清欢伸手擦去唇角的血痕,缓缓在一旁坐下。 平顺了口气,这才看向闲玉,“我没事,但我要出去一趟。” “又要出去?” “嗯,左相邀约,我自然要去。” 说罢,看向一侧镜中惨白的脸色,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对于百里桁,她有了盘算。 她要弱,但是,是有价值的弱。 身在弱势,并不是弱点,反而是利处。 因为弱势者并不一定是猎物,但却可以很好地让狩猎者自以为掌控了全局。 而价值,便是护身符。 等夜色渐深,施清欢这才翻过院墙出了府去。 毒药虽不致命,但却时刻煎熬。 五脏六腑都痛得烧起来一般。 以至于等施清欢到了清月畔的别院,整个人已经是狼狈不堪。 面容毫无血色,颤巍巍地跪倒在地,但出奇的,此刻的她虽狼狈到了极致,却意外的更加娇媚软糯。 “见过左相大人!” 百里桁站在湖畔亭下,看着夜色湖光,将手中的鱼食洒落,瞬间引得一片红鱼抢食。 他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你来得有些晚了,是我的回礼,不够隆重吗?” 百里桁的特点在于,他总是一副浅淡的模样,但即便是那轻笑,也给人无比的寒意。 施清欢无奈,“左相大人说笑了,我不过一介弱女子,怎担得起大人如此厚礼?” 堂堂左相,可真是记仇啊! “弱女子?将军府的其他人废物倒是真,但你的傻却是假的。你既到了此处,若还是与我演戏推诿,那不如,请回吧!” 百里桁一个挥袖转身就走,施清欢见状,只得赶紧开口。 “大人留步,此前是我举止荒唐,胆大妄为,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这可不像那日的你!” “那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左相大人有大量,还请赐我解药。” 说这话时,施清欢的毒已经快到巅峰,整个人疼得开始忍不住蜷缩,可怜至极。 但百里桁就这么看着她,眼底没有丝毫的怜悯。 “我百里桁从来只会杀人,你何曾听过我会救人?而且还是救一个杀人凶手?” “你既查到了一切,也该知道,我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你是在博取我的同情?且说我心底没有同情二字,即便是有,也不足以换取解药!” “那河西名册呢?” “河西名册”四字一出,百里桁眼底一沉,随即一声轻笑,倒是转身坐到了一旁的藤椅上,饶有兴趣地等着施清欢的下文。 施清欢见状,继续道,“世人皆知,数十年来河西沿岸是我朝最为富庶的地带,但却也是最乱的地方,诸侯贵族盘踞,官商勾结由来已久,以至于朝堂想要管辖也是有心无力,直到十年前...” 施清欢衣袖下的手缓缓收紧,“河西暴乱,护国公府出面镇压,强势收服,才让河西一带安分下来,随后护国公还制定了计划呈上,计划是,河西可缓缓图之。” “因此,在后来的这十年里,河西一带渐渐被朝堂收复吸纳,诸侯贵族虽然都以臣服,但那些蛀虫一般的佞臣却还未除去,只因证据不足,现下时机已到,我想,大人是想一举将他们铲除,从而让河西忧患彻底解决。” 话音一落,百里桁看向施清欢的眼底浮现了丝丝欣赏,“我还是小瞧了你,接着说。” 施清欢汗如雨下,以至于瘫坐在地,声音也虚弱了许多。 “河西名册,就是证据。上面记录了河西重臣曾经贿赂官员的明细,只要得到河西名册,便可将他们一网打尽,而河西名册,现下正在大人手中,或者换句话说,是前夜刚到大人手中,且是从兰亭园而得。” 河西名册在程阳枫的手中,施清欢是知道的,因为当初程阳枫想要把控河西,利用护国公府的渠道,以名册为威胁,将这些官员都握在了手里。 至于后来的这十年,他应该也从这些官员手里,搜刮了不少。 “那我便有些不明白了,你既知道,河西名册已然在我手中,又如何换取解药?” 这倒是轮到施清欢笑了,这一笑,破碎无力,“大人到了这一步,不也是选择不与我坦诚?” 说罢,施清欢直起身子,“程阳枫生性多疑,做事十分谨慎,所以河西名册在他手中时,便不是真的名册,而是做成了加密的卷宗,也就是说,现下即便大人得到了名册,没有译本,大人根本解不出里面真正的内容。” 施清欢眼底明亮,透出了倨傲,“而这译本,我知道在何处。” 这倒是让百里桁既惊讶又好奇。 起身走到施清欢的身前蹲下身来,指尖挑起施清欢的下颚,认真的看向她的双眼。 “你说了这么多,我最好奇的是,关于程阳枫,你为何会知道这么多?” ------------ 第七章 你当真以为,是我选择的她? 他的语气依旧浅淡,但眼底的寒意如同剑锋一般,让施清欢心底发颤。 但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没有丝毫畏惧,直接道,“因为我与大人一样,只想让程阳枫...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一落,施清欢周身散发出的杀意毁天灭地,眼底的血色让百里桁都不由得皱了皱眉。 指尖滑下,钳住了施清欢纤细的玉颈。 “林大小姐,说话可要有些分寸,我与枫王同朝为臣,何时想要置他于死地?” 危机近在咫尺,百里桁的杀意施清欢感觉得到。 但现下不是退缩的时候,反而要更进一步。 “大人说不是,便不是吧,但我与程阳枫,不死不休!” 这话一出,四下里一片沉寂,百里桁紧盯着施清欢的双眸,许久才一声轻笑。 似是满意地松开了手,“我倒是好奇,你一个闺阁小姐,与枫王到底有何仇怨?” “十年前,正阳之乱。” “这就更奇怪了,据我所知,正阳之乱乃是护国公府的祸端,与你有何干系?” “正阳之乱本身就是阴谋,我爹娘在世时,与护国公夫妇是至交好友,先不说以护国公夫妇的为人绝对不会谋反,再者,他们也绝对不会亲手杀了我爹娘,正阳之乱背后真正的受益人到底是谁,大人是聪明人,自然比我更清楚。” “就因为这个?” “是,这十年来,我蛰伏后院,便只为有朝一日能查明真相,为爹娘报仇,所以对程阳枫的事情,知道的格外多一些。” 施清欢也不算撒谎,至交好友是真,报仇是真,唯一假的,只是死去的林曼筠。 真假结合,才更能让人信服。 百里桁的神色一片平静,看不出丝毫的波澜,就这么睥睨地看着施清欢,许久才道。 “既如此,那你应该也知道,告诉我这些,会有什么后果!” “我当然知道,但我要想去做我想做的一切,就必须先要...活下去!” 施清欢眼底那深邃狠厉,透着不顾一切的决然。 枯槁复燃,星火燎原。 是她要活下去的欲望。 这一刻,百里桁也不由得动容,心底某处,有着同样的共振。 凝视片刻,百里桁再度蹲下身来,指尖掐住施清欢的脸颊,一粒药丸就这么喂了进去。 “这只是一半的解药,另一半,待拿到译本,我自会给你。” 解药入口,施清欢的疼痛这才缓解了一些。 “译本,我一人怕是不成,因为它在旭芳亭。” “那就有意思了,程阳枫重兵把守逍遥阁,你却说译本在旭芳亭?” “程阳枫若真是这般外露的人,大人还会对付得如此艰难吗?” 引蛇出洞,瓮中捉鳖,这道理百里桁如何会不知? “但旭芳亭未必不是虎穴!” 这倒是实话! 旭芳亭,是皇家别院,且是太后避暑的场所。 虽说现下已是初冬,太后也已回宫居住,但旭芳亭的禁军护卫,依旧不少。 想要进去找到译本,绝非易事。 百里桁看着施清欢,“如此重地,倒的确是藏东西的好地方,但若是...” “我绝对没有骗你!” 施清欢眼底坚定,百里桁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起身。 “明晚子时,旭芳亭外。” 约定了时间,施清欢也就松了口气。 身体也恢复了一些力气,这才缓缓起身,“那我便先退下了!” 施清欢行礼完转身就走,身后却响起了百里桁的声音。 “施清欢!” 施清欢心底一跳,脚步也顿了下来,但回头之时,脸上只留下单纯的惊讶。 “大人,认识清欢姐姐?” 神色里完全没有异常,百里桁探究的神色停留片刻,随即轻笑着端起一旁的热茶。 “哦,不认识,只是昨日有件趣事,枫王在鬼街重兵围堵,搜找的人,就是施清欢。” “那也是奇怪了,清欢姐姐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在了半月崖,还是程阳枫亲自下的手,如今又是演的什么戏?” “我还以为,你会知道呢!” “大人说笑了,我怎么会知道?” 两人相对而视,视线在半空交错,充斥着难以言说的东西。 最终还是施清欢轻笑着行了礼,转身离去。 她的身影在夜色里飘零,衣袂翻飞都是孤独的味道。 百里桁就这样看着她,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 近卫章佟走了进来,面色疑惑。 “大人,我不太明白,那么多可以利用的人,大人为何选择她?” 百里桁轻笑着放下茶盏,指尖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桌角。 “你当真以为,是我选择的她?” 百里桁幽深的神色摇曳在烛火里,施清欢自然不知。 等她回到院中,已经是精疲力尽,就这么一觉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时,已然是午后了。 闲玉急匆匆的跑进来,“小姐小姐,你真是料事如神,薛杨侯府,答应了。” “嗯,意料之中,何时成婚?” “十日后。” “这么快?” 施清欢有些惊讶,但随即又点了点头,“也好。” “小姐,我不明白,既是要讨回公道,又为何顺利让林铮和侯府二小姐结亲,这不是成全了他吗?” “闲玉,我且问你,若是有人抓着你的把柄,你会如何?” “会受人威胁,并想着如何除去后患。” “那若是抓着你把柄的人,把自己最疼爱的儿子送到你手里呢?” 闲玉瞬间明白过来,“人质?” “没错,抓人把柄的确可以威胁别人,但成亲,便是把自己的儿子送给了对方作为人质,两方互相把控而已,这也是薛杨侯府这么快答应的原因。” “这些二夫人难道想不到?” “她自然能想到,只是架不住贪恋诱惑罢了,还有便是觉得,即便两相把控,也是有利的,但她却不知道一点,也是最为致命的。” “是什么?” 施清欢淡笑着,却有些让人发寒。 “薛杨侯府最大的秘密,从来都不在老侯爷身上,而侯府里最厉害的人物,也从来都不是老侯爷。二房以为是攀上了富贵,却不知,成亲,便是林铮踏入地狱的第一步。” 施清欢说着,看向窗外,“今晚,怕是没有星空了。” 说起星空,施清欢想起在鬼街听到的关于流星的事情。 “闲玉,为何流星,会晦气?” “小姐不知?曾经这流星的确是吉兆,不少人还向流星许愿,可是从十年前开始就变了。” “为何?” “十年前一共有两次流星雨,第一次是年初,当晚战神北尧率领的六万大军中了埋伏,尽数魂断巳兰山。第二次便是中秋夜,也就是正阳之乱。” 施清欢不由得回忆起身死那晚,她的确看见了流星雨。 “自那以后,便有了流星雨是凶兆的说法,只到今年年初时,一次流星雨,相府便出了事,仇家上门,血洗满门,老相爷自此卧床不起,左相也是九死一生才活了下来,不久之后,圣上还在春猎时遇刺。” “原来如此,而最近一次流星雨,便是我被送到侯府别院那晚?” ------------ 第八章 是又要死了吗? “是,当晚兰亭园被烧,许老侯爷被杀,现下,可真是无人不信这流星晦气了!” 施清欢听着,虽觉得荒谬,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甚至,心底有着一种莫名的感觉。 就好似宿命的牵引一般。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深夜。 施清欢换上一身夜行衣,再度出了府。 旭芳亭就在城东,距离皇宫很近,巡逻的禁军也多了起来。 借着夜色,施清欢倒也顺利到了旭芳亭外。 只是看见熟悉的身影时,施清欢有些惊讶。 百里桁,竟然亲自来了。 两人的身影都隐没在黑暗里,遥遥相望。 好似回到了初遇那晚。 远处禁军的脚步声环绕,施清欢赶紧上前,“跟着我!” 百里桁没有说话,但还是紧跟在施清欢的身后。 院墙翻入,两道身影在夜色里穿行。 这里的格局丝毫没变,还是十年前她来时一样。 不知是否是程阳枫自大得很,自信她死之后,便无人知道他的秘密,所以一切都未去改变。 如今倒是便宜了她。 熟门熟路,加上程阳枫的诱饵并不在此处,自然很是顺利的就避开所有禁军,直达了后院的一处竹楼前。 这竹楼是所有殿宇里最不起眼的存在,只是赏月作诗的场所。 别人是万万想不到,最重要的东西,会藏在这里。 但施清欢知道,因为这本就是她的主意。 两人直上二楼的书房,书房里陈设简单,除了书案便是一侧寥寥无几的书架。 “找!《兰集》” 说罢,两人分散身影,从两侧找了起来。 屋内漆黑,又怕惊动外面巡逻的护卫,只好靠着手心夜明珠微弱的亮光。 两人的速度倒也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施清欢便晃了晃手中的书籍。 “找到了!” 等她刚把书籍放进怀里,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 两个丫鬟从外面走了过来。 施清欢刚一回头,手腕便袭上一股力道,拉着她就躲进了一旁的书架之后。 昏暗的角落,极近的距离。 熟悉的香气在身前环绕,百里桁的呼吸落在施清欢的头顶,拂动着她的发丝。 百里桁很高,本就高挑的施清欢,也只到他的肩侧,灯光划过的剪影里,好似他揽她入怀。 好在丫鬟只是路过,听着脚步声远去,施清欢才松了口气。 正准备出来,却被百里桁拦住,“等等。” 施清欢还以为有别的危机,就真的停住不动。 却没想到,百里桁指尖推移,亮出了夜明珠的光。 光亮在两人之间,如萤火虫一般闪耀着,不明所以的施清欢一个抬眸,就撞入了百里桁的眼中。 他就这样凝视着她,神色难懂。 具体来说,或许根本不是在看她,好似是透过她,去看另外一个人。 难道...百里桁对林曼筠,真有些心意? 还有,这个场景,为何总觉得有些熟悉? 她想不透,也不是想透的时机。 手下意识推了推百里桁,“大人?” 百里桁这才勾了勾唇角,神色变为了探究和怀疑。 “你知道的,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果然。 但施清欢却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镇定地钻出了他的怀抱。 “我若这点价值都没有,如何换得来大人的解药?” 说罢,径直朝着外面走去。 好在百里桁没有再有奇怪的举动,而是默默跟在她的身后。 本以为一切顺利,可刚出竹楼不远,百里桁一个飞身便揽住施清欢,朝着一侧闪去。 施清欢也感觉到了,是杀气。 回头便见不远处的屋檐之上,站着一道身影。 是程阳枫的贴身护卫,蒋青。 前世,她便是死在了他的手下。 百里桁侧眸看了一眼杀气凛然的施清欢,拉着她飞身而下。 “追!” 黑影窜动,在两人的身后紧追不舍。 百里桁的速度很快,很快和众人拉开了距离,最终到了旭芳亭后的临江畔停了下来。 施清欢看了看远去的江水,“有接应?” “没有!” 施清欢眉梢轻皱,身后脚步声传来,是追兵追上来了。 “那我们怎么脱身?”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寂。 施清欢回头,神色顿住。 因为她的身后已然空空如也,哪里还有百里桁的踪影。 她心头一跳,赶紧抚向怀中。 果然。 那书籍也不翼而飞。 百里桁!!! 施清欢心底将他千刀万剐,但现下却也没有别的办法,看着幽深的江水,施清欢犹豫不已。 前世她最怕的,便是水。 “抓住她!” 千钧一发之际,施清欢牙根咬碎,猛地一头扎了下去。 入水冰凉,施清欢被水浪倾覆。 心底的恐惧让她如同被拉扯着要坠入深渊一般,窒息感更是紧随其后。 不,她不能死! 要活着,不顾一切的...必须活着。 心底的执念一往无前,即便她不会游泳,却也翻腾着扑出水面。 但下一瞬,却又被紧追而来的护卫拉入了水中。 挣扎反击,夺过对方的剑,将对方击退。 水中厮杀,拼命一搏。 血色在水中蔓延,遮挡了视线。 这一番折腾,让本就竭力支撑的她彻底脱力,眼前开始模糊,水面也离她越来越远。 身影在缓缓沉入水底,意识的最后,她只见长剑的寒光径直朝她而来。 是又要死了吗? 长剑铮鸣带起了水流,施清欢只觉后背好似涌来了一股力道。 就这样将她直推而上。 心底猛然一惊,却也恢复了些许的神智,借着冲力,她再度翻出水面。 猛烈的呼吸之后,她才感觉到了活过来的感觉。 但回头看向水底时,却又没有任何身影。 那刚刚是怎么回事? 四下里的护卫也都消失不见,她刚刚,有杀了那么多人? 施清欢只觉诡异,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但却也没有片刻的耽搁,奋力爬上了一侧的岸边。 “去那边!” 搜捕已经开始,施清欢没工夫想其他的,快速逃离。 好在一路顺利,很快便回了将军府。 闲玉吓得魂不守舍,但施清欢却没有顾及自己湿透的全身,反而是从衣衫最内里处,掏出了一轴小卷宗。 “闲玉,快,把水弄干!” 两人手忙脚乱,好在这卷宗本就材质特殊,避开了大半的水,加上施清欢尽力的保护,并没有沾湿太多,字迹也还能勉强看清。 “小姐,这是什么?” “隐秘,各处官员的隐秘。” 搜集各处官员的隐秘之事,将他们威胁掌握在手中,是程阳枫最擅长做的事情。 当初她也帮了不少忙,这也是她为何会知道薛杨侯府秘密的原因。 而此番她故意以译本之名前去旭芳亭的真正原因,也是因为这卷宗。 十年的时间,内容增加了不少。 掌握了这些,她的路,会好走很多。 确定卷宗无事,施清欢这才去沐浴更衣,之后细细研究起来。 而另一边,枫王府内,蒋青跪倒在地,神色难看。 “是属下疏忽大意,还请王爷责罚。” 正座之上,程阳枫一袭月白锦衣,矜贵无双,正襟危坐间面无表情,却依旧温润如玉,只是眼底冷厉的神色,显示着他内心的震动。 “你是说,他们的目标,不是译本,而是那些隐秘?” “是,他们只带走了隐藏的极其隐蔽的那些隐秘,放置明显的假译本却视而不见,更奇怪的是,我们的诱饵处他们没有去,而是来了众人都想不到的皇家别院,且熟门熟路,自进了别院,是直奔竹楼。” 听到这里,程阳枫指尖一颤,眼底却突然流光乍现。 “你是说,来人对别院很是熟悉,且知晓所寻之物就在竹楼?” “是!” 程阳枫猛然起身,激动地走到蒋青面前,“你可看清来人模样,可是女子?” 这话一出,蒋青愣了愣神,随即一声叹息,“王爷,她已经死了,还是您亲自寻回的尸骨,又怎么会是她?” 一句话让程阳枫眼底的光又沉寂下去。 唇角即将浮现的笑意也渐渐消散,转身看向窗外夜色,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苦笑。 “是啊,怎么可能是她呢?” 脑海里皆是她残破离世的模样,程阳枫眼底通红,有些疯癫模样。 是他亲手害死了她! 又怎么可能是她呢? 双眸紧闭,一声叹息之后,再睁眼时,眼底已是一片狠厉。 “查,既有行动,自会留下蛛丝马迹,一定要将他们...揪出来。” “是!” “对了,刺客中若有女子...定要活口!” “王爷,您这又是何苦?不可能...” 程阳枫气息一冷,深若寒冰。 “去办!” “是...” ------------ 第九章 听听她的狡辩,也看看她想要的 月色如霜,夜半的更声响了一重又一重,但相府依旧灯火通明。 正厅夜风凛凛,百里桁一袭灰锦长袍,慵懒侧坐。 章佟颔首行礼。 “大人,林小姐已经安全回府。” “嗯,程阳枫那边如何?” “以有刺客闯入皇家别院为由,大肆搜捕,但有件事情很是奇怪,他特意下了密令,对刺客中的女子,定要活口。” 百里桁神色微敛,流转沉寂,“有意思得很啊。” 正说着,近卫章厦走了进来,“大人,译本是假的。” “拿错了?” “不,这《兰集》上,附有浅帐香,是长时间被香气浸染才会留存的。” “浅帐香?” “大人,就是女子闺阁常用的香。” 如此,这《兰集》根本不是从竹楼取得,而是将军府的闺房。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他便着了她的道。 百里桁周身冷冽下来,许久才一声轻笑,“好啊。” 话说得咬牙切齿,百里桁起身。 “去清月畔。” “这么晚?” “去听听她的狡辩,还有,也是时候,她该说说她想要的了。” 至于施清欢,她的确是要找百里桁的,但是却没想要这么快去。 但又碍于毒发,只能在记住卷宗的内容之后,趁着最后的夜色,去了清月畔。 临近清晨,清月畔依旧灯火通明。 施清欢到了后门便被人引着进去,等到了正厅,便见百里桁慵懒地坐在窗边。 一袭月白披风温润优雅,墨发在脑后被玉簪半束,剩余的发丝散落在他的身侧。 今日的他似乎与之前有些不同,每一处都散发着漫不经心,竟有几分温柔。 但却又有所相同,那便是浅淡里带着的冷厉,一如既往。 见施清欢进来,百里桁故意露出了手中的白玉瓷瓶,正是之前装着解药的那个。 而他修长的指尖正捏着一枚解药,在施清欢看得清时,用力捏碎。 药渣散落的地方,已然有着不少残渣,看来是捏碎了不少。 “你来得正是时候,这解药,还有最后一颗。” 百里桁说着,神色冷冽,分明还透着怒意。 晃了晃手中的药瓶,正要倒出药丸,施清欢开了口。 “大人,且看过这个,再做决定。” 一侧的章佟将卷轴递了上去。 百里桁看了内里的内容,随即唇角浮现一抹笑意。 “所以,这才是你去旭芳亭的目的!” 是肯定的语气。 “没错,大人,有着卷宗在手,想必大人很多事情做起来,会容易很多。” “你觉着,凭这个,也能换取解药?未免太过自作聪明了吧!” “凭这个,当然不行,但加上译本,却是可以。” “译本在你手中?” “是,也不是。” 施清欢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它在这里。” 这话不假,当初程阳枫为了防止译本泄露,也怕被别人简单破解,一直没定下以何为译本。 最终,她为了帮助程阳枫,最后的译本,是她亲手所写。 不同于其他所有的书籍,她所写的译本,看似杂乱无章,但却有着只有她知道的规律。 百里桁看着脸色苍白的施清欢,“我想,你接下来会说,这译本你会先写给我一半,是吧?” 施清欢颔首,“大人英明。” “也罢,说说你的目的。” “监察司!” 施清欢直言不讳,走到了这一步,便就是要单刀直入。 百里桁眼底有着惊讶,但却不多。 他知道她不同于一般人,自然也知她的目的会不一般。 “你是在同我开玩笑吗?” “自然不是,我要入监察司,我要查明十年前的真相,这是我唯一的目的。” “你当监察司,是你想进就进?” “我自己自然是不行,但有大人,就不是难事,监察司直属圣上,所以向来选拔人才,都选择了家世普通且与各方势力没有任何纠葛的人,我有信心可以通过入司考核,只需要大人帮我一件事。” “你的背景。” “是,我需要一个新的身份,进入监察司。” “这可是欺君之罪...” “大人不必急着给我答复”,施清欢打断百里桁的话,“我会送大人三份大礼,到时大人再做选择也不迟。” “卷宗,译本,还有第三份大礼”,百里桁勾了勾唇,“你就这么有信心,我到时会答应你?” “是,我有信心!” 施清欢眼神坚定,百里桁看着她,眉梢半抬,“倒是有些期待了,好,那便,先从半份译本开始!” “是。” 施清欢起身,正要跟着章佟离开,却又回头看向百里桁手中的药瓶。 毒性已经开始发作,疼痛折磨。 百里桁却故意晃了晃药瓶,侧头轻笑,“我这个人什么都好,但生平就是讨厌别人耍我,所以这药,要等些时日再给你。” 她就知道! “那不知,需要多久?” 百里桁起身,随意地挥了挥衣袖,抬步就朝着内室走了过去,“哦,看我心情吧,一夜未睡,确实困倦了!” 见百里桁身影消失,施清欢也无可奈何,只好跟着章佟去了书房。 译本的书写很快,不过半个时辰便完成了。 眼看着天际日出,施清欢将译本交给章佟,便准备先行离开,但却被拦住。 “大人吩咐过,林小姐想要离开无人敢拦,但林小姐但凡出了这清月畔,那唯一的一颗解药,将会变成鱼食。” 算他够狠! 施清欢衣袖下的手渐渐收紧,但面上却依旧浅笑着。 “好,那我便在此处,等待大人醒来。” “林小姐随意。” 章佟转身就走,整个书房,只留下施清欢一人。 四下一片寂静,体内的绞痛又开始越发厉害。 只好选择窗边的位置,蜷缩着坐了下来。 百里桁生气,在意料之中。 他脾气古怪,如此惩罚,也在意料之中。 好在一切进行到现在,还都算顺利,也让施清欢安心不少。 二次的毒发要比第一次要猛烈很多。 来势汹汹,让人难以忍受。 但自始至终,施清欢都未发出一声声响,只是缩在窗台下,竭力隐忍。 时间一点点消逝,施清欢不知道百里桁何时才会出现,只知最后的最后,她实在是坚守不住,在一片黑暗里,失去了意识。 好似那夜冰冷的水,将她卷入了深渊。 百里桁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午后。 慢条斯理地出了房间,章佟守在门外。 “如何?” “译本是真的。” “那她呢?” “一直在书房,未曾离开。” “还在?” 百里桁眼底有着惊讶,随即便转身,加快步伐,直接朝着书房而去。 开门的瞬间,只见不远处窗下的角落里,淡青色的身影蜷缩在地,脸色惨白,好似破碎的璞玉。 百里桁赶紧上前,将施清欢一把扶起,她浑身都被冷汗浸透,虽然没了意识,但身体却因为疼痛瑟瑟发抖。 百里桁眉头紧皱,神色复杂。 拿出解药便给她服了下去。 “你为何这般倔强,到了这一步,都不自己解毒。” 这话听得章佟一脸疑惑,但紧接着,百里桁便俯身,将施清欢拦腰抱起,一路出了书房。 迷蒙之中,施清欢好似闻到了熟悉的香气。 还有若有熟悉的...怀抱! ------------ 第十章 侯府最大的秘密 再醒来时,已经是夜幕时分。 她浑身清透,好似死里逃生。 但平和的脉象告诉她,毒已经解了。 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带着赌局胜利的欣喜。 她就是在赌,赌百里桁不会让她死。 是赌自己的价值,也是赌百里桁的人品。 如今的结果告诉她,她与百里桁的合作,算是顺利达成了。 思绪终止在外面丫鬟进来之时。 “小姐,这是大人吩咐给小姐熬的药,大人说了,喝与不喝,全凭小姐自行决断。” “大人呢?” “已经回了相府,大人也说了,小姐醒了之后,可自行离开。” 说罢,丫鬟便不再久留,转身离开。 施清欢走上前,闻了闻汤药,是祛除余毒,修养身体的好汤药。 施清欢没有犹豫,一饮而尽,随后便离开了清月畔。 接下来的时日里,一切都算平静。 百里桁着手处理名册一事,没有功夫理会施清欢,而二房更是忙着婚事,无暇顾及其他。 施清欢就此清净下来,整日在院中看书修习,为日后监察司的考核做准备。 十日的时间转瞬而过,转眼就到了二房婚宴的日子。 将军府到底位低,林铮又是个不争气的,侯府那边虽然被迫答应了婚事,但却定了一切事宜都在侯府办理。 婚宴,还有日后的居住。 这也就明摆着,是让林铮入赘。 但侯府的靠山比起赘婿的名声自然是微不足道,所以一切依旧进行的喜气洋洋。 婚宴当日,施清欢自然被留在了将军府,整个将军府清冷一片,施清欢倒是兴致很好,在院中头一次饮起了酒。 闲玉备了酒菜过来。 “小姐,娇娘那边有消息了,进行得很顺利,已经在二爷的别院住下好几日了。” “嗯,很好,今日,真是个好日子啊!” 施清欢笑着倒出一杯清酒,随后洒在了地上。 林曼筠,今日是第一局棋的收尾,你若有灵,便亲自去看清楚些。 侯府嫁女,自然是热闹非凡。 婚宴持续了一日,直到深夜才结束。 林铮这个新郎官,自然是满面春风,等送走了自家娘亲,这才半醉着晃晃悠悠,去了新房。 一想起如花似玉的新娘子,还有日后通畅的仕途,林铮心底皆是欢喜。 “娘子,为夫这厢有礼了!” 进了新房,林铮保持着君子风度,朝着屏风后的新娘子薛音颔首行礼。 但下一瞬,他整个神色却突的变了。 屏风后传出了吟吟笑声,娇俏妩媚,但那笑声里,却还伴着男子的喘息声。 透过屏风微弱的光亮,林铮隐约看见了两道身影纠缠在那喜床之上。 这可谓是晴天霹雳。 新婚洞房夜,新娘子却与其他男子厮混,这是个男人也忍受不了。 林铮气冲冲的冲进内室,但当看清床上的男人,林铮整个人瞬间面色惨白,朝后跌坐在了地上。 “你们...你们...” 话都说不出一句。 因为床上的男人并不是别人,而是侯府嫡子,薛霄。 也是薛音的亲哥哥。 这怎么可能? 林铮一脸的不可置信,但一切摆在眼前,他又不得不信。 “哥,他好像吓到了!” 薛音笑着,光洁的手臂环上了薛霄的脖颈。 薛霄似是报复一般的将薛音占有,“那又如何,音儿,你只能是我的!” 床榻之上翻云覆雨,林铮整个人面如死灰,许久才想起来逃。 但刚到门口,就被薛霄的近卫一脚踹了回来,押着跪在门边,一直等到里面柔情结束。 许久,薛霄才穿着松散的衣衫出来,薛音在一侧,亲昵地靠着。 那身喜服,格外的刺眼。 “哥,咱们的新郎官,可什么都看见了呢!该怎么办呢?” “他既然胆敢占了你夫君的名分,那自然是要有些惩罚的,让我安心的惩罚。” 听着两人的对话,林铮这才明白,自己这哪里是得了好处,分明是入了虎穴。 就在他准备求饶之时,身后又走出了两人,将他押了起来。 寒光在夜色下一闪而过,随即便响起了男人的惨叫声。 整个下体都被鲜血染红,林铮抽搐着瘫倒在地,血色蔓延。 薛音捂了捂眼睛,但眼底却很是兴奋,“哥,会不会太残忍了?” “乖,是时辰去看看淮儿了,他每次喝药,都要我们一起哄的。” “嗯。” 两人笑着起身,薛霄揽着薛音,走到林铮身前,眼神里满是鄙夷和无谓。 “你若是识相,便做好你名义上的侯府姑爷,否则,不仅全京都的人都会知晓你连个男人都不是,就连你的小命,也会无声无息地消失。” 说罢,薛霄笑着跨过林铮,两人笑着离去。 ...... “啊?小侯爷和侯府二小姐,竟然...可他们不是亲兄妹吗?” 小院里,听了施清欢话语的闲玉一脸震惊。 施清欢却是摇了摇头,“薛霄是老侯爷第一任原配所生,而薛音,是老侯爷续弦的遗腹子,所以他们两人虽是名义上的兄妹,但却没有血缘至亲,当然,这是外界不知道的。” “那小侯爷如今的嫡子...” “也是薛音所生。” 这就是薛杨侯府最大的秘密。 “难怪啊,小侯爷的原配妻子入门不久便有了身孕,在诞下孩子的当晚便难产而死,难道...” 闲玉眼底颤动,似是想到了什么。 施清欢为她倒出一杯清酒,“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那侯府里最厉害狠毒之人,从不是老侯爷。” 这话施清欢曾经说过,但到了如今,闲玉才算真正明白了。 “那二房那位落到他们手里...” 施清欢眼底沉了下来,唇角却勾起一抹笑意,“自是...生不如死!” 虽不知林铮到底会经历什么,但她却有些期待。 在他为了官职将自己的妹妹推向深渊时,也就注定了,他也有步入深渊的那一日。 而这一切,仅仅才是个开始。 “对了小姐,枫王府四日后要举办满月宴,因为侯府的关系,二房也收到了请柬,听孙嬷嬷的意思,二夫人也想让小姐去。” “百里桁会去,她自然也想让我去。” “那我们去吗?” 一抹血色划过眸子,施清欢捏紧酒杯。 “去,为何不去。” 迟早是要再见的。 迟早,也是都要开始的! ------------ 第十一章 枫王府满月宴 关于枫王府满月宴的事情,也如施清欢所料的一样。 秦霜专门带着人前来给施清欢提前梳妆打扮,只为了让她能更近一步去吸引百里桁。 施清欢也都乖乖接受,毕竟秦霜的谋划与她的计划,并不冲突。 四日后,满月宴正期,施清欢这才再见到了林铮。 苍白的脸色,走路的姿势,还有那眼神里的卑怯,即便没有切脉,施清欢也大致猜到他经历了什么。 而这,也正和她意。 此事涉及到男人的尊严,即便是自己的母亲,林铮也难以启齿,所以以病为由没有同去满月宴。 反正已然成亲了,林铮侯府女婿的名声人尽皆知,露不露面倒也无碍,秦霜也就没有强求,只是更加着重于施清欢。 看着出水芙蓉一般的她,秦霜满意得很。 一路马车直行,秦霜交代了施清欢很多。 无非就是少说话,多靠近百里桁。 那模样,只差以身施教她如何勾引男人。 施清欢一路敷衍,许久之后,马车停下,众人到了目的地。 鞭炮声阵阵,人声鼎沸,欢声笑语远处可闻。 等下了马车,施清欢看着熟悉的府邸,红绸遍布,眼底的冷意强压着,才没有露出分毫。 片刻之后,神色收敛,眼底淡然。 这一切才刚刚开始,她必须缓缓图之。 今日,便先看一看,十年的时间,这程阳枫,又是何模样。 是否还和曾经一样的虚伪。 她日后的复仇,定然少不了与他正面的交锋,现下,便要习惯去面对他。 且不能让他看出丝毫的破绽。 跟着秦霜入了府门,内里皆是一片奢华。 来客络绎不绝,权贵众多,足可见程阳枫如今的地位和势力。 环境上倒是没有太大的差别,依旧和十年前一样。 施清欢虽然戴着面纱,但到底还是生面孔,引来了不少目光,这也让她不敢过多打探。 只好随着秦霜在一侧坐下,秦霜与人攀谈,她便乖巧不语。 等到了正午时分,这才正式开席。 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时,施清欢心底动荡,无尽的恨意汹涌着。 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克制着她的冲动。 程阳枫一袭锦衣,风华依旧,增加了几分沉稳的魅力,甚至更胜当年。 不愧是当年惊艳京都的少年皇子。 但凭什么! 凭什么她护国公府家破人亡,灭族消迹。 而罪魁祸首却娶妻生子,权势在手,风生水起。 施清欢心底波浪滔天。 虽说当初施清欢对程阳枫其实并没有多少心意,只是碍于家中意愿,且程阳枫也确实待她很好,便也默认了这门亲事。 但背叛这种事情,她无法接受,更何况,换来的,还是满门被灭的下场。 他如今的得意里,都是护国公府的人命,他端酒的手上,都是她亲人的鲜血... 看着程阳枫那满面春风的模样,施清欢只觉杀意难以克制。 只想就这么冲上去! 不顾一切,杀了他! 就在施清欢双眸染上血色时,一抹衣袖擦过了她的后颈。 带动着清风,凉意彻骨。 熟悉的身影自她身后经过。 施清欢回眸之际,看见了百里桁轻笑的面容,而那眼底,冷厉一片。 是提醒,也是警告。 再如此,先死的...会是你! 施清欢立马醒神。 气息收敛,在恢复成娇柔模样的下一刻,程阳枫的目光正好看了过来。 越过施清欢,落在了百里桁的身上。 虚伪的笑意堆砌。 “能得百里大人亲自赴宴,本王可真是受宠若惊啊。” 百里桁浅笑着,浑身的气息都无不在宣告着他的漫不经心。 “王爷客气了,我不过是路过罢了!” 说着,不等程阳枫开口,百里桁便径自在一侧坐下,“今日这酒好似不错啊!只可惜百叶年还是不如千竹酿,我若没记错的话,这数日前,远在清城的叶家还给王爷进贡了不少千竹酿,啧,看来在王爷眼里,还是我等不配啊!” 不得不说,百里桁这张嘴,从来不饶人。 来这喜宴,自然也不是来送祝福的。 他是来恶心人的!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都变得尴尬起来。 但程阳枫也不是简单人物,自然面不改色,“千竹酿虽好,但未必合众人口味,百叶年是京都特色,自然不会出错的。” “哦!枫王说是,那便是吧!我又能说什么呢?” 百里桁阴阳怪气,配着他那慵懒无双的气质,施清欢看着,心底竟莫名舒畅了不少。 百里桁和程阳枫针锋相对,朝中众人都是知晓的,此番言语相撞,众人更是不敢轻易插嘴。 只等以酒水为台阶,这才开始附和。 “是啊,不愧是百叶年,这酒啊,入口醇香,实在难得啊!” “没错,好酒,确是好酒!” 如此,冷下来的场面才再度回温。 程阳枫也无意再与百里桁交锋,开始客套迎宾,四下里热闹非凡。 同样热闹的,还有那些随行的女眷们。 她们统一的目光,近乎都在百里桁的身上。 说起来,关于百里桁,除了那生人勿进的小杀神称号,还有一点也是人尽皆知,那就是他的美色。 精美绝伦的面容,冷峻又魅惑,加上那身上独有的慵懒气息,的确让人心神荡漾。 施清欢有些走神,散落的目光却和百里桁的转眸撞了个正着。 施清欢心底咯噔一下,这才发现,百里桁随意坐的位置,正好与她直直相对。 他的目光炙热睥睨,施清欢赶紧避开,低头的瞬间,秦霜却抓起了她的手。 “好曼儿,别怕啊,婶婶是不是教过你,百里大人看你的时候,你要笑着看回去,要柔情似水...” 施清欢心底无奈,这大庭广众的,和百里桁眉来眼去,她还不得成为众矢之的? “婶婶,我不敢!” 施清欢装得楚楚可怜,眼底通红,泪光闪烁。 外人看起来,好似秦霜欺负了她一般。 秦霜也不好再说什么,倒是百里桁端起了的酒杯,正好挡住了唇角扬起的弧度。 丝竹阵阵,歌舞升平,酒宴欢声笑语,在推杯换盏里也到了热闹的巅峰。 不少人醉意微醺,起身离席,在枫王妃的安排下,前往花园四处观赏。 施清欢也着实不喜欢这样的场面,趁着秦霜与他人攀谈得热火朝天,自己悄然离席。 独自踱步在院落里,看似去除酒意,实则在勘察地形。 但意外的是,这枫王府,除了比之十年前更为奢华之外,其他竟没有什么变化。 有的地方,甚至还和十年前一样。 花园走动的人不少,施清欢也不敢引人注目,只好往僻静处走。 “砰...” ------------ 第十二章 求你!帮我! 酒宴后的烟火在半空绽放,施清欢身体一颤,瞳孔颤动着被恐惧吞没。 她好似跨越时空,回到了中秋夜当晚。 也是这样的烟火绽放,满城璀璨,震耳欲聋。 而她在半月崖上,却清晰地看见了护国公府满府的火光。 紧接着,便是那遍地血色,万箭穿心,坠崖身亡! 冰冷在浑身散发而开,她的身子开始颤抖着。 那是一种克制不住的恐惧,从内心深处透彻全身。 施清欢只觉得自己好似被困进了黑暗的浪潮。 窒息,封闭,丝毫没有挣脱的力气。 “害怕,便不要去听。”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伴着清淡的沉木香气。 耳畔被一双手紧紧捂住,透着温热和磨砺,是熟悉的触感。 声响在此刻变得微弱,施清欢满目的黑暗里,好似透出了一缕光。 微弱到强大,转瞬光明。 她指尖微动,一切在顷刻间缓缓复苏。 身体渐渐回温,呼吸也开始顺畅。 跨越屏障回到现实的瞬间,施清欢下意识回身。 但身后已然没了来人的踪影,只余远处一道慵懒远去的身影。 衣袂微动,墨发轻扬,光晕流转散落,他周身圣洁,宛若天神。 是光! 将她拉出黑暗的光! 也是百里桁! 施清欢神色流转,复杂得很。 她心有余悸,是对刚刚的后怕。 她从不知道,自己竟然对烟花会有这般大的反应,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也有着惊讶。 惊讶于...百里桁竟然会帮她。 最后,心口处隐隐发热。 “有刺客...” “快追,在这边!” 怒吼声突起,随着花园一路女眷的尖叫声,府中护卫的身影纵横遍布。 施清欢立马回神,看来,酒宴出了变故。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离开为好。 施清欢转身就走,不远处黑影一闪而过,却让她停下了脚步。 眼底颤动着,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 那身影,无比熟悉。 是和她同床共枕,无与伦比的熟悉。 这一刻,没有丝毫的犹豫,施清欢转身隐入花丛之后,越过所有人的视线,朝着刚刚黑影的方向追了过去。 枫王府她也算熟门熟路,一路走的也是畅通无阻。 很快她便到偏远湖畔,却不见了黑影的踪影。 清风起,血腥味弥漫而来。 施清欢脚步一顿,朝着血腥味的方向走了过去。 拉开树丛掩映,那假山的缝隙处,正倒着一道身影。 血色在她身下蔓延开来,明显已经没了意识。 施清欢眼底期待又担忧,上前将那人翻过身来,伸手揭开她面巾的那一瞬间,眼底亮起了光。 是她。 施妙彤。 她自小一起长大的义妹。 她还活着! 虽然相隔十年,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那是她的家人,刻在骨子里的熟悉。 来不及激动惊喜,施清欢赶紧点上她的穴位,紧急止血之后,便是要如何带她逃出这枫王府。 远处都是搜捕的声响,施清欢只好扶起施妙彤,朝着记忆里的侧院而去。 “血迹是朝这边,刺客肯定是朝这边逃了,追!” 追兵在后,施清欢带着施妙彤自然行动不便,好不容易到了院墙处,一侧却也涌出了护卫。 前后被堵,施清欢只好带人藏进了一侧的树洞。 这个树洞还是曾经她躲起来吓过程阳枫的,十年了竟然还在。 而且柳枝繁茂,正好挡住了她们的身影。 但也并不是万无一失。 若是被发现... 施清欢眼底深沉,无论如何,哪怕拼力一搏,她也要护施妙彤周全。 绝不会让她再死一次。 脚步声越发近了。 “这边没有!” “那边看看。” 刀剑的寒光划过,护卫朝着树洞的方向缓缓靠近。 施清欢的心跳越发快了。 千钧一发之际,黑影掩盖,一道身影站在了树洞之前。 “左相大人?” “见过左相大人,大人怎会在此?” 百里桁? “枫王遇刺,我自然也是心急要找出刺客,这边我已经查看过了,没有刺客踪迹,应当,是朝那边跑了!” “可是...” “怎么?你们是觉得,我在说谎?” “不敢!” “不敢便去追,若是跑了刺客,枫王怕是会大发雷霆吧!” 护卫们自然不敢与百里桁对抗,赶紧挥手,朝着另一侧追了出去。 施清欢这才松了口气。 百里桁却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停留,又大步向前直接离开。 就在施清欢准备出来时,他又突地停了下来。 回头看向树洞,光影斑驳。 他神色如常,唇角的笑意里还带着兴味。 好似刚刚的相助,只是一场一时兴起的游戏。 但即便如此,施清欢还是伸手撩开了柳枝,缝隙里足可以让百里桁看清她的面容。 还未开口,不远处又响起了脚步声。 施清欢眉梢紧皱,她不可能一直躲在这里。 还有施妙彤的伤... 想到这里,施清欢咬牙,看向百里桁的神色里,第一次有了妥协。 帮帮我! 无声地求助,百里桁却勾起了唇角,眼底的兴味越发重了。 没有回应,施清欢的手渐渐收紧,缓缓低下了头。 不仅是妥协,甚至是哀求。 求你!帮我! 到了这一步,施清欢已经放弃了本身交易合作的平等。 之前的心气倔强以及构建的所有坚强,都被瓦解,只剩弱小求助的卑微。 看着这样的她,百里桁唇角的笑意渐渐收敛,眉梢微微半抬。 但最终,还是没有任何波动,径直转身离开。 看着百里桁决然的背影,施清欢无声叹息。 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 是啊,他怎么会帮她呢? 她不过是他利用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罢了。 百里桁身影消失之后,护卫们再次靠近。 施清欢杀意凛然,做好了最后拼命的准备。 “刺客在那边,快!” 就在最后的时间,护卫尽数向着远处追去,一道身影却突地从洞口探入。 几乎是第一时间,施清欢重拳而出,却被来人截住。 “哟,杀气这么重,是大人会喜欢的类型!” 大人? 男人年岁和百里桁相差无几,俊朗里还带着点俏皮。 “我是章越,大人让我来接你的,哦,左相大人!” 章越见施清欢杀气不减,赶紧解释。 施清欢有些惊讶,但也只是一瞬,之后当机立断。 “走。” 施清欢如此,倒是让章越有些欣赏,“这边。” 章越帮着扶住施妙彤,三人一起到了院墙处。 “院墙外有马车。” “我跟你一起走!” “大人也是这个意思!” 达成共识,三人翻身而出。 到了院墙外,刚上马车,远处护卫便追了出来。 惊魂未定,马车却不仅没有远远离开,反而朝着护卫所在的方向驶去。 不等施清欢疑惑,马车又停了下来。 “左相大人!” ------------ 第十三章 所以一开始,是你在引我入局 “怎么?我的马车,你们也要搜搜看?” “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我马车就在这里,去搜吧!要不,我帮你们开门?” 淡淡的一声回应,却透着威压和冷意。 百里桁杀神之名在外,当街杀人也不是没做过,那些护卫哪敢真的搜查。 “大人严重了,我等恭送大人。” 护卫退开让道,低头送行,不敢再多言语。 车门半开,随着凉风,百里桁进了马车。 施清欢抱着施妙彤缩在一角,小猫一般,让百里桁眉梢半抬,唇角又有了笑意。 施清欢自然没注意到这些,只等马车走远,这才松了口气。 抬眸间撞上百里桁大量的目光,心底一颤。 但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便也不能隐瞒。 当然,是明面上的不能隐瞒。 完全不在乎百里桁的打量,施清欢开始给施妙彤把脉,随后眉梢紧皱。 双指直点穴位向上,一路引导,最后直击咽喉,施妙彤一口黑血喷出,被施清欢用手帕接住。 兵刃有毒。 施清欢不由得抬头看向百里桁,不等她说话,百里桁便朝着外面开了口。 “去备药材,送去清月畔,还有,去将军府传话,林大小姐与我赏月,晚间回府。” “得嘞!” 章越答应着就下了马车,施清欢冷冽的气息渐渐消散。 “多谢!” “不必谢我,我只是好奇,能让你不顾一切搏命相救的人,到底是谁。” “妙彤姐姐,护国公府参军之女,也是国公爷的义女,和清欢姐姐一样,都是曾经对我很好的人。” “原来是护国公府遗孤,看不出来,你竟是如此重感情的人。” “是情意,也是利益,正阳之乱,她是如今我见过的,唯一活下来的人,定然知道不少内情,这是我需要的东西。” 施清欢神色如常,说的也是合情合理,百里桁打量的目光没有持续,一声轻叹之后慵懒的靠在了一侧。 “林大小姐,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人的心如果太热,做的事就容易不够果决,那成功的可能就会低下很多,而与我合作,这是禁忌。” “不会再有下一次。” “嗯,还有,要做骗子呢,就要从一而终。” 话说得含糊,但施清欢却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指她的医术。 但既然百里桁能提及到此,而且刚刚那么利落地让章越前去备药,也就表示,此事,他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 “你是如何知道的?” “很简单,初见巷中,你已中毒,但再见时,你已经祛除了毒素,将军府中的人自是不会帮你,那便只有一个解释,你自己!” 听到这话,施清欢一声轻笑,无奈又自嘲。 “所以一开始,是你在引我入局。” 她以为是自己将计就计去利用他,到头来,他的局从一开始便设下了。 但是为什么呢? 引她入局,图什么? 似是看出施清欢的疑惑,百里桁淡笑道,“最初我只是想看看,两副面孔的你,究竟想做些什么,我给了你选择,是你选择了入局,也正好有我想要的,我也正好能被你利用,你我两相得宜。” 不得不说,百里桁这点很好,话说得够直白。 彼此利用,两相得宜。 话说得开,日后行事,会更无所顾忌。 “也好。” 施清欢简单两个字,心底平稳下来。 百里桁却是单手撑着脑袋,又看了过来,眼底有着兴味和试探。 “还有件事我很好奇,从刚刚到现在,你就未问过枫王的状况,难道...你不怕他死了?” “死不了,以他的本事,妙彤姐姐是杀不了他的!” “他的本事...你很了解?” 百里桁的试探施清欢也毫不畏惧,抬眸直视上他的目光。 “你若有一个必须要置于死地的对手,你会不清楚他的实力吗?” “好解释!” 百里桁浅笑着收回了目光,似信非信。 抬手撩开一侧的窗帘,看了看天际。 “看来今晚,月色不错啊!” 马车停下,已到了清月畔内。 章佟帮忙着将施妙彤扶进了一侧的厢房。 百里桁倒是没跟上来。 “我们大人有事在身,就不看林大小姐救人了,药材尽数在隔壁房中,还有,小环会留下相助,待在院外,林大小姐吩咐才会进来。” 交代完,章佟也退了出去。 施清欢没有多想,赶紧去了隔壁,拿了东西,先帮着施妙彤止血,又给她服下了祛毒的药丸,这才对症去熬汤药。 偌大的院子空无外人,静悄悄的,连火星扑空的声音都能听见。 施清欢唇角轻勾。 这是百里桁对她的尊重。 但她却不能全部交托。 还得尽快救治施妙彤,然后离开此处才是。 好在施妙彤的伤势不重,只是碍于中毒才看起来危急得很。 现下祛了毒,脉象已然平和。 施清欢坐在床边,看着施妙彤苍白的面容,眼底尽是心疼。 这么多年,她是如何度过的? 到了如今还在刺杀程阳枫,想来也未能放下仇恨。 但终归也是欣喜的,无论如何,庆幸她还活着。 眼底亮光透着希望和期待。 她一直以为护国公府无人存活。 如今有施妙彤,是意外之喜。 那是不是也代表着...或许还有别人也幸存了? 手紧握着施妙彤的手,随着施妙彤呼吸的加重,施清欢知道,她醒了。 几乎是第一时间,施妙彤一手反抓住了施清欢的手腕,腾身而起,另一只手直接扣住了施清欢的咽喉。 眼底的杀气还未褪去,更是谨慎地看向四周。 “你是什么人?” 施清欢也没有反抗,只是简单解释,“妙彤姐姐,我是曼筠,是我救了你!” 施清欢一身娇柔,看着她的面容,施妙彤这才渐渐回想,“林将军府的曼筠?” “是我!” 四下里没有丝毫危机,施妙彤这才放开施清欢,“你竟然都这般大了!” 林曼筠小时候,施妙彤是见过的。 翻身下床,伤口的疼痛让施妙彤脸色白了几分。 “这又是何处?” “妙彤姐姐,此地不宜说话,我们换个地方可好?” 说着,施清欢握住施妙彤的手,神色严肃下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要离开清月畔,一是害怕施妙彤会因为这是百里桁的住处而发生变故。 二来,是她到底还没有到那般信任百里桁的地步。 施妙彤本就是将门之后,文武双全,一个眼神便明白了施清欢的意思。 “好,换个地方!” ------------ 第十四章 仇一步步报,人一个个杀 就像章佟说的,整个清月畔都没有留人,只有小环候在外院。 施清欢和施妙彤一路出来,畅通无阻,后门还给贴心的备了马车。 等上了马车,施妙彤亲自驾马,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两人进了一处偏僻的院子。 院子清雅简单,施妙彤熟门熟路地直入内里,施清欢在身后静静跟着。 等入了正厅,施妙彤连喝了些许凉水,这才往一侧的藤椅上一坐,看向施清欢。 “住所简陋,也没有人伺候,你就多担待吧!” 清寒孤单,这就是施妙彤现下的处境。 或者说,是十年以来,都是如此。 施清欢心底酸楚,心疼溢于言表,眼底都红了起来。 施妙彤看着,满是疑惑,随即道,“你既是有话要说,现下可安心说了。” 施清欢上前,唇角浅笑,“我们明明同年同月同日生,时辰都是一样,为何就你是姐姐,我是妹妹?” 这话一出,施妙彤手中的杯子猛然脱手,落地生花。 声音清脆,却不抵施妙彤眼底的震惊。 她抬眸看向施清欢,神色复杂到了极致。 因为这话,是她当初亲口和施清欢说的。 当时身侧并无他人,也就是说,知道此事的,只有... 可是,眼前人还不到双十年华,还是她曾见过的少女,怎么可能是清欢? 看出施妙彤眼底的震惊,施清欢泪珠滚落,继续道。 “为何我是姐姐?因为我吃得多,长得快,你看看,我现在可是比你高出...呐,这么多呢!” 施清欢说着,神色语气皆如当日,就连那在身前比画身高的手势,都一模一样。 记忆如潮,施妙彤猛地站起身来,眼底通红,却不敢置信。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 施清欢没有回答,反而是双指化剑,衣袂翻飞,在厅堂之中,挽起了剑花。 身影步法,招式神态,一如既往。 这是施家代代相传的剑法,而且还是当初她们两人一起改进过的。 此事,更无他人知道。 待施清欢停下来,这才看向施妙彤,“今日你有伤在身,我不与你比划,待你伤愈,我们再决定谁是姐姐。” 这是她们二人的约定,以武艺高低定姐妹身份。 但一直以来,都是施清欢略胜一筹。 到了此刻,施妙彤眼前的人已然化作了最为熟悉的身影。 不同的容貌,不同的年岁,她却真切地看见了真实的她。 “清...欢?” 期待激动又不敢置信,施妙彤还是试探性地叫出了那个名字。 施清欢心头动荡,“是我。”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施妙彤突地身子一软,半倒在地,施清欢赶紧上前扶住她。 两人两相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见了彼此的熟悉。 这一刻,施妙彤确定,她就是她,是清欢。 “怎么会?你怎么会?” 施妙彤激动得语无伦次,施清欢却笑着将她扶起来,“借尸还魂,你听过吗?” “什么?” 施清欢温柔地帮施妙彤顺了顺气息,“此事说来话长,我与你慢慢说。” 时间流逝,风平云散。 整个午后的时间,施清欢都在与施妙彤诉说自己的一切。 即便重生一事多么荒诞,施妙彤还是相信了。 因为施清欢所说的那些过往,都能证明她就是施清欢。 是别人想要伪装都不可能的。 还有便是她对施清欢自小一起长大的熟悉,眼前人站在她的面前,她便知道,就是她。 夜幕降临之时,宅中亮起了烛光。 一切解释完了,施清欢也开始了自己的解惑。 她与施妙彤相认,一是不想施妙彤再孤单无助,一人独行。 二来,关于正阳之乱的事情,她知道的实在太少了,而施妙彤,定然会给出更多她不知道的。 最后,便是两人同行,协力复仇。 “妙彤,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施妙彤眼底瞬间浮现了杀意。 “中秋家宴,欢聚一堂,晚宴过后,你去赴约半月崖,你走后不过一刻钟,禁军便闯入了府中,以谋逆之罪,见人就杀。” 施清欢眉梢紧皱,拳头紧握,“来得可真快啊!” “最重要的是,禁军入府之后,府中众人在要反抗之际,皆吐血脱力。” “什么?” 施清欢诧异,但很快反应过来,“是毒?是程阳枫!” 她记得,当初婚事已定,程阳枫专门和圣上请旨没有参加宫宴,反而前来府中一同府宴,当时她还以为,那是对她的珍爱。 如今想来,都是阴谋。 因为那日宴席所喝的酒,便是程阳枫带来的。 这也是明明护国公府皆是武艺高强之人,会这般快速被尽数灭去的原因。 “没错,有毒在身,我们根本无力招架禁军的屠杀,短短半个时辰,满府血流成河,所有人都躺在了血泊之中...” 说到这里,施妙彤哽咽痛苦,根本不敢再回想当日的场景。 施清欢赶紧握住她的手,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泪水滚落,心疼地抱住施妙彤。 “我知道,没事了,以后,我都会和你在一处。” 当日的屠杀她未亲眼所见,当听见烟火的声响都克制不住的恐惧,更何况施妙彤是亲眼目睹。 她的痛苦,可想而知。 但十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人成熟。 短暂的悲伤之后,施妙彤平复了情绪,“你跟我来。” 施妙彤起身,取下一盏灯笼,朝着外面走去。 施清欢也赶紧跟上。 进了内院之后,两人一同进了一处闲置的房间,里面凌乱就如废置的空房。 但施妙彤走到内里,暗下机关,里面却出现了一道暗门。 施清欢也没有多问,径直跟着走了下去。 入内之后,夜明珠照亮的地下密室映入眼帘。 里面没有其他,皆是书籍信件。 施清欢一眼便知。 “这十年来,你一直在调查?” “是,有五方斋在手,一切都好办得多,但是...当年的事情被抹去太过干净,还有程阳枫从中作梗,以至于到了如今,还未掌握更多的证据。” 施妙彤说着,指了指桌上的折子。 打开之后,里面皆是人名。 “清欢,你既然重新活过来,我本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远离这些仇恨,但我知道,你不可能那样做,所以,我将我知道的,尽数告诉你。” 见状,施清欢轻笑,“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所以,我只说与你一起。” 她们都了解彼此的为人,所以,有些事情不必言说。 施妙彤点头之后,看向那些人名,“记住,这些都是参与诬陷谋害我们护国公府的人,每一个的手上都染有我们府中的鲜血和性命。” 看着那一个个的人名,施清欢神色沉寂下来,眼底的杀意越发凛冽。 因为那名单之上的人,十年的时间,一个个都由曾经不曾惹眼的小人物,摇身一变成了举足轻重的。 就像程阳枫一样。 踏着护国公府的尸骨,活得倒是风生水起。 但既然她回来了,那他们,也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了! “好啊,那我们便慢慢来,仇一步步报,人...一个个杀!害过我们的所有人,一个不留!” 说完,施清欢看向施妙彤,“与我细说吧。” ------------ 第十五章 为护国公府平反的,不止我一个 “按照我现下查到的,当年中秋夜,是有人事先闯了宫门。” “意料之中,要冠上谋反之名,自然要师出有名,没猜错的话,这闯宫门的,定然是我们护国公府的人,还得是个将领。” “没错,是孙猛。” “果然!” 施清欢一声冷笑,“我们护国公府绝不会有叛徒,所以,只可能是他带来的人。” 孙猛是当初程阳枫举荐入的国公府,以学习为由,留在护国公府,整整五年。 五年的时间里,他装的是正义凛然,连父亲都赞赏不已。 原来,程阳枫的城府,比她想象的,还要深沉许多。 五年的时间,只为安插一枚棋子。 “有了开端,定还有其他人证吧。” “是,孙猛入了宫门便反口护驾,说自己被逼无奈,后被程阳枫保下,而那名单里的其他人,皆是各方人证,他们都呈上了各种莫须有的证据,将护国公府反叛的罪名,彻底坐实。” “可真是严密啊。” 施清欢牙关紧咬,不是因为算计得缜密,而是因为人心的黑暗。 那些所谓的证人里,有父亲挚交之人,有得过父亲恩泽之人,这些人平日都是满心诚意,结果却在最后,给了最致命的一击。 真是可笑啊! 施清欢的目光落到“孟连”的名字上。 “当初与父亲称兄道弟,如今却已经是贵为右相了。” “是啊,也是奇怪,他本与程阳枫是一伙的,现下却去辅佐太子,与程阳枫分庭抗礼,斗得不可开交。” “不奇怪,当他这种阴险之人的权势地位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他便会想着抹去曾经所以的黑暗,得到更高的位置,这也是好事,是我们可以好好利用的地方,不过...” 施清欢一声叹息,“我们暂时还不能动他,要一步步来。” 不能打草惊蛇,还得悄无声息,顺理成章才是。 “嗯,都听你的!” 施妙彤回答得毫不犹豫,施清欢是她最信任的人,从前是,现下更是。 施清欢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将一切记下之后,这才回头看向施妙彤,问出了自己最为期待的那个问题。 “妙彤,我们府中...可还有其他人活着?” 施妙彤看着施清欢眼底的期待,一时不忍开口,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清欢你身死半月崖,护国公府无一生还,大哥在边境被杀,只有我...” 施妙彤一时语塞,眼底的神色复杂得很。 恨意痛苦交缠,瞬间让施清欢察觉到了不一般。 护国公府尽灭,施妙彤能活下来,定然是万分艰辛。 而她此刻的神色... 施清欢赶紧拉过施妙彤,认真地看向她的双眼。 “妙彤,你实话告诉我,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施妙彤神色闪躲,但最终还是逼着自己笑了笑,“没什么,就是侥幸,大火起的时候,我逃了!” 施妙彤说得自然,但施清欢知道,真相并非如此。 但她却也不好逼问施妙彤。 心底明白,面上也只好故作相信,“那便好,能活下来,就是好的,以后,有我在,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不,清欢,不是一个人,也不是我们。” “什么?” 施妙彤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护国公府虽灭,但这十年来,为护国公府奋力平反的,却不止我一人。” 在施清欢的惊讶里,施妙彤又说了很多。 这十年里,一直暗中奋战的,有许多人。 有护国公府的旧部。 有父亲母亲昔日的好友。 也有她曾经的至交。 还有一些为护国公府不平的人。 听到这些,施清欢冰凉的内心,又暖了些。 往后的路不好走,但有人相伴,她心安很多。 夜色渐晚,施清欢也不敢待得太久,只好和施妙彤告别,之后便回了将军府。 将军府外的巷子里,百里桁的马车等在那里,倒是出乎施清欢的意料。 没想到,他会陪她演全套的戏。 被百里桁的人亲自送回府,一直等着的秦霜可是乐开了怀。 一进门就拉着施清欢问个不停。 “好曼儿,快跟婶婶说说,你和左相大人有没有...” “什么?” 施清欢故作不知,秦霜急得俯身过来,“有没有肌肤之亲?” “肌肤之亲?是什么?” 秦霜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但见施清欢那纯真懵懂的模样,又无可奈何。 “那你与我说说,左相大人都对你做了些什么?” “嗯...他很奇怪,就让我坐在亭子里,一个劲儿地盯着我看,然后还...” “还如何?” “还喂我吃东西。” “然后呢?” “让我看月亮,我不懂,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那之后呢?” “之后我就回来了!” “就这样?” 秦霜一脸失望,施清欢依旧懵懂。 但片刻之后,秦霜又喜上眉梢。 “难道说,左相大人,是对你动了真心?” 真心好啊,若只是贪恋美色,怕是不能长久。 动了真心,那可是一辈子的好事。 对他们来说,是一辈子的衣食无忧,富贵荣华啊! 想到这里,秦霜看向施清欢的眼神更加温柔,那笑意可是个真心。 施清欢要的也就是这个效果,见时机差不多,施清欢继续道,“婶婶,走的时候,大人还说,明日想请我过去用晚膳,我去吗?” “去,自然要去啊!” 秦霜一听,激动起来。 心里已经想着如何快点撮合她和百里桁。 而施清欢的目的也很简单,总是私下见面,若有意外,她暗自出府怕是会有祸端,倒不如在秦霜这里挑明,日后便简单许多。 但只是在秦霜处挑明。 “呀婶婶,大人好像还说了,不让外人知道此事的。” “傻丫头,我怎么能是外人呢?我跟你说,我是你亲婶婶,日后所有的事情,你都可同我说。” “嗯,好。” 施清欢答应得乖巧,在秦霜询问一番之后,便送她回了院中,还送去了许多的衣衫首饰。 一直折腾到半夜,这才清净下来。 四下里寂静一片,施清欢的心却久久不能平复。 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属意料之外,得知的东西也太多,她需要重新筹划一番。 最重要的是,施妙彤没有说的事情。 施妙彤不说,她也不能直问,更不能去五方斋,那就只有... 施清欢转身走到书案边,执笔书写。 是剩下的那半份...译本。 ------------ 第十六章 不要怕,醒过来 时间转瞬,夜色尽褪。 清晨阳光明媚之际,施清欢便被上门的秦霜从床上拽了起来。 花瓣浴,试衣衫,定妆容... 整整折腾了一上午,等到午后,施清欢整个人香喷喷地被送上了马车。 还早早送去了清月畔。 当然,是悄悄的。 百里桁白日繁忙,施清欢也就待在厅中等待。 依旧是四下无人,接待的小环还特意交代过,府中不必拘束。 施清欢百无聊赖,便出了正厅,四下走走。 清月畔其实不大,也不奢华,以清雅为名。 大致熟悉了环境之后,施清欢便在湖畔的亭中坐了下来。 落日余晖,暖和得很,照在人的身上懒洋洋的,让她的困倦再度袭来。 说来也怪,重生之后,她即便是在自己院中,也未能安心,总是悬着心。 但在这里,竟然莫名的安心。 或许是因为,百里桁的地盘,不会有人对她有威胁吧。 一夜未睡,加上白日的折腾,四下微风拂面,让她就这么靠在一侧,真的睡了过去。 一袭白衣胜雪,外衬着烟紫色披风,清冷绝丽,墨发微动间,散落在她绝美的面容之上,伴着夜色前最后的光影,朦胧又虚幻。 这便是百里桁此刻看见的场景。 施清欢整个人侧坐在栏杆处,衣袂顺着栏杆垂下,在清风中微微翻飞。 让她整个人孤寂无依,娇柔动人。 百里桁就这么看着她,眼底神色流转。 “不要!” 清风里,施清欢的呢喃缓缓响起。 百里桁眉梢半抬,下意识在她身侧俯身而下,凑耳过去。 而此刻施清欢在梦里已然回到了当初的半月崖。 “圣上有旨,护国公府反叛谋逆,罪不可恕,现下满府皆以伏诛。施清欢,放弃吧,今日你不可能活着离开!” 尸骸遍布,血流成河。 蒋青正看着她,眼底有着极大的震撼和恐惧。 因为她身前遍地尸首,近百禁军精锐,已经被她杀得寥寥无几。 一袭白衣已然成了一片血色,手中的剑锋之上,还有血珠滴落。 凌风而站,看向蒋青。 “程阳枫呢?” “殿下此时,正在准备三日后的太子登位大典,自是没空见你。” 后面的厮杀艰难漫长,直到漫天的箭羽从天而落。 身体千疮百孔,彻骨的疼痛清晰非常,巨大的推力将她带入了身后深渊悬崖。 坠落弥留之际,施清欢看见了护国公府通天的火光,还有夜空漫天的流星... 最后黑暗笼罩,轰然的巨响在耳边炸开。 “砰...” 远处绽开的烟花照亮了施清欢惨白的脸色,百里桁心头一跳,下意识伸手,便捂住了她的双耳。 但也就在这时,施清欢猛地睁开了双眼。 眼底血红一片,恨意和杀意交缠,又被那接连响起的轰鸣声拉入恐惧。 施清欢整个人瑟瑟发抖,可怜无助好似迷失深林的小鹿,一时间,百里桁的心头好似被重重击上一拳。 “只是烟火,不要怕,醒过来!” 声音出奇的温柔,还带着透人内心的震慑。 施清欢的眼底逐渐清明。 眼前清晰的瞬间,施清欢看见了百里桁紧皱的眉梢。 两人的距离很近,身前是他的气息,耳畔是他的温度,烟火交错的光亮,斑驳落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刻,施清欢心底,竟有了临近崩溃之后的心安。 而她这般的眼神,施清欢自己不知道,那是一种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依赖,而这样的依赖和安心,让百里桁心头微动。 面容皎洁,落在眼底,不似冰雪,而在融化。 烟火落幕时,沉寂才让施清欢回过神来。 这般近的距离,让她吓得赶紧站起身来。 百里桁的指尖从她耳下划过,墨发清凉,穿过他的五指,带着别样的柔软。 施清欢站在远处,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百里桁微愣之后,这才在一侧坐了下来。 “林大小姐,你的弱点,有些多啊!” 施清欢平定心神,眼底坚定,“我会找到解决的法子。” “嗯,希望你说到做到,我的身边,可不能有这般弱点的人。” 百里桁话说得不留情面,但却也是事实。 这样的弱点,随时可以致命。 不过她这般果断,百里桁倒是很满意。 “坐吧。” 施清欢走到百里桁对面坐下,抬眸就见他紧盯的目光,一时有些局促。 “大人,我脸上...有东西吗?” 百里桁浅笑着,甚至还倾身上前,看得更认真了。 “你不是说,我就是盯着你看吗?所以我也看看,你到底有什么能让我一直看下去的欲望。” 这... 施清欢神色窘迫,“大人恕罪,只是我一时搪塞...” “搪塞?可不见得,不然你此刻又为何会在此处?” 什么都瞒不过百里桁,施清欢一声叹息,“是,我就是为了来往方便,而今日来此,是有东西交给大人。” 施清欢说着,将那写下来的译本递了过去。 百里桁单手接过,看清之后有些惊讶。 “不是说要入了监察司后才给我的吗?” “昨日承蒙大人相助,这便是谢礼。” “你就不怕,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便不兑现我的承诺吗?” “君子之约,大人定然不会违背,当然,我的价值,也不止如此!” 说这话时,施清欢神色倨傲,眼底皆是自信,整个人的气息反转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 百里桁眼底有了些笑意,将译本收下,“那我拭目以待。” 施清欢见状,起身朝着百里桁颔首行礼。 不等她说话,百里桁意料之中一般,“有话直说,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劳烦大人,帮我查一件事,妙彤姐姐十年前,是如何死里逃生。” “十年前的事情可不好查,而且,施妙彤于你而言,竟有这般情意吗?” 又是试探的眼神,施清欢面色不变,“我这人恩怨分明,有仇者,不死不休,有恩者,加倍报之。” “这么说来,若有朝一日我落得绝境,你也定然会如此,不离不弃?” 话说得有些暧昧,百里桁的眼神更是胶着难懂。 但施清欢倒是没有多想。 “是。” 回答果决简单,百里桁唇角浮现一抹笑意,心情看似甚好。 “好,我帮你查,不过还是那句话,十年了,事情可不好查。” 施清欢又从袖中掏出一张白纸,打开之后,上面画着一朵梅花,这梅花里,还印着一个月牙。 “妙彤姐姐后肩处有着这个印记,应当是烙上去的,或许是个线索。” 说起这个,施清欢的眼底不由得红了。 曾经的施妙彤肤如凝脂,可昨日给她包扎换衣时,却发现她遍体伤痕,纵横交错。 后肩处尤为明显的,就是这处烙印。 就好似服刑犯人的刑刺,这种也该是某种印刻。 而百里桁看清那印记之后,神色微变,抬眸看向施清欢时,凝重下来。 “你可知...庄严寺?” ------------ 第十七章 庄严寺的皇太叔 “皇寺?” “嗯。” 庄严寺是皇家寺院,位于皇陵一侧的岩峰山,有着不少皇室中人在此修行或祈福。 因此岩峰山虽无重兵把守,但外有皇陵阻隔,内有皇家规定,外人不得入内。 但施清欢不懂,“这和庄严寺有什么关系?” 转瞬又明白过来,“难道是和庄严寺的什么人,有关联?” 百里桁点点头,“那你可知庄严寺中,有一位皇太叔?” 施清欢想了想,倒是有些印象。 “誉王?太上皇的七皇弟,当今圣上的七皇叔?” “没错,誉王还是皇子时,便醉心风流,对于权势没有丝毫野心,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可以独善其身,太上皇更是与他交好,在太上皇登位之后,誉王本是逍遥自在,但却因为生性风流,惹下了一笔风流债。” “此事我知道,当初闹得很大,为了一位青楼女子,竟逼死了自己的发妻,而这位发妻还是当时国师的嫡女。” “没错,为了此事善了,太上皇也不忍心真的如何处罚誉王,只好让他剃度出家,终生幽禁庄严寺,为国祈福,忏悔赎罪。” “说白了,还是要保住他。” 说到这里,施清欢看向那印记,“此物,与誉王有关?” “誉王出生于冬梅时节,其母妃酷爱梅花,加之出生之夜月牙悬空,后梅花困月,便成了誉王最爱,无论是身上玉佩,还是写诗作画,都是以此为印记,更重要的是...” 百里桁有些欲言又止,施清欢的心立马悬了起来,心底有着不安的感觉。 “告诉我吧,我需要知道真相。” 施清欢这般坚定,只好继续道。 “誉王虽名义上幽禁出家,但实际还是过着逍遥日子,风流不改,而且入了寺院无人管制,更是变本加厉,以手下人四处寻觅姿容绝佳的少女,送上庄严寺。” “什么?佛寺重地,他竟然...” 但这不是重点。 施清欢眉梢紧皱,“难道说,这梅花困月的印记,便是...” 她不敢说,眼底惶恐。 百里桁却是一声叹息,“没错,誉王对那些少女占有之后,便都会烙上属于自己的印记。” 当心底的猜想被真正说出来时,施清欢身影一晃,整个人脸色发白。 眼底通红,满是气愤和心疼。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妙彤... 施清欢忍住眼泪,指甲嵌进掌心,“要入庄严寺,必有人从中相送,此人,定然是护国公府被灭当日,出现在府中之人。” 施清欢满身破碎,落在百里桁的眼底,竟带起丝丝涟漪。 眉梢皱起,难得主动开口。 “我去查。” 施清欢微愣,随即对着百里桁颔首谢礼,“多谢大人,还有,可有法子,能入庄严寺?” 百里桁神色一凝,似是猜出了施清欢想做什么,却还是坦白道,“有,每年年关,圣上会前往皇陵祭祖,也会登上庄严寺祈福,文武百官也会同去。” “包括监察司?” “是!” “那还请大人,尽快安排我入监察司。” 听到这话,百里桁神色微沉,“你可知你在做些什么?又将面对什么?” 施清欢倒是一片平静,看不出心中打算。 “我自然知道,大人也请放心,我会处理好一切。” 从一开始,施清欢对于百里桁,便是保持了一个态度,真诚。 倒不是她真的有多实诚和信任百里桁,而是攻略谋划。 没有隐瞒对于程阳枫的恨意和了解,是表明自己的立场。 也不隐藏自己办事的能力,是要让百里桁看见她的价值。 她就是要有价值到,百里桁不会对她轻视的程度。 而现在的求助和坦白,便是展现对百里桁的信任,若是顺利,也可换取百里桁的信任。 两人目光交缠,在夜色下带着丝丝火光。 最终,百里桁没有开口。 施清欢颔首行礼。 “今日多谢大人,夜色深了,我便先行告退了!” “等等。” 百里桁起身,“既是来用晚膳,便用了晚膳再走吧。” “不...” “不能拒绝,演戏要演全套,你此时回去,能向府中那位交代吗?” 这次,施清欢倒是没有拒绝,百里桁说的是对的。 即便是就在这清月畔静坐,也得等到晚些才能回去。 但现下她思绪繁乱,实在是... 看出施清欢的神色,百里桁挥手转身,“我还有公务在身,便不陪你了。” 说完抬步就走,但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转身看向施清欢。 “誉王虽无实权,却是皇亲国戚,还是圣上的先辈...” 说到这里,施清欢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还是担心的。 这是在警告她,莫要因为自己而连累他,甚至坏了他的计划。 但出乎意料的是,百里桁停顿片刻,随即一声轻叹,“罢了,你想如何,便如何吧!” 语气里有些无奈,但却是实实在在,再没有阻止她的意思。 施清欢有些惊讶地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百里桁的背影消失在夜色灯火之下。 他,她是真的看不透。 清风拂动,不一会儿之后,小环便走了过来。 “林小姐,饭菜已备好,还请移步。” 施清欢也没有拒绝,跟着小环去了一处雅阁。 清雅别致,席桌摆在窗边,透过窗口,能看见外面的月色,还有湖上星辰。 酒菜上桌之后,小环就退了出去,四下无人,寂静一片。 这是施清欢很喜欢清月畔的一点,那就是百里桁总是会给她足够的独处,让她能够理清思绪。 手抚上酒杯,渐渐收紧。 皇太叔又如何? 伤害了妙彤,便也必须要付出代价。 还有将妙彤送上庄严寺的那个人,也是一样。 看来,计划还得改一改了。 施清欢眼底深沉一片,透着阵阵杀意。 目光一转,落到桌上时却是一愣。 因为满桌酒菜,竟都是她之前喜爱的。 微愣之后,施清欢一声浅笑。 想什么呢! 不过是巧合罢了! 为了避免秦霜怀疑,施清欢硬生生在清月畔待到时间差不多了才回府,一番应付之后,又回了自己院中。 百里桁的速度很快,在施清欢准备歇下时,章越已经把调查得到的结果送了过来。 施清欢看完,神色就沉了下来。 方奇,现护城军总教头。 十年前还是一个小统领的他,在护国公府被灭当晚,负责带领护城军清理后续。 所以,他才有机会将妙彤带走。 “林大小姐,这位方奇,可不好对付啊!” 章越站在窗外,小声提醒。 施清欢站在窗边,有些疑惑地低声询问。 “为何?” “这方奇虽说没什么大的背景,但有一点,他师承太行山。” 太行山,江湖第一武林门派。 以剑法闻名天下。 “所以,这方奇的武艺十分高超,这京中,怕是难有敌手。” “即便是你,也不是对手?” 章越倒是实诚地点了点头,“两个我,或许可以一敌。” 听到这里,施清欢秀眉紧蹙。 或许,这就是妙彤十年来未曾报仇的原因。 一是实力悬殊,二来,她也怕因此暴露,导致为护国公府的复仇不能完成。 但这件事,妙彤不能做,她却必须做。 “我知道了,多谢!” “对了,大人说了,后日晚间,带你去个地方。” “去何处?” “这我就不知了!” 施清欢还想再问,但章越已经闪身越过院墙,消失不见。 施清欢看着夜色,神色幽深,暗潮翻涌。 方奇,那便先从你开始。 ------------ 第十八章 因为有过同样的绝望 一日一夜的时间,施清欢都陷入了对方奇和皇太叔的筹谋之中。 只等第二日午后,才以赴宴为由,被秦霜送去了清月畔。 又是夜色凌然,入了内里,却发现往日随意的百里桁,今日换了一身玄色锦衣,玉冠束发,郑重得很。 “去内阁,换身衣衫。” 这话,是对施清欢说的。 施清欢虽好奇,却也没有多问,直接去了内阁深处。 只见里面放着一套玄色男装。 而外面的百里桁已然走了出去。 施清欢也不耽搁,直接将衣衫换上,倒是出奇的合身。 扮男装这种事情,以前施清欢常做,所以熟门熟路,等挽好发,看着镜子里玉面郎君一般的少年,暗自点了点头。 林曼筠本就生得清冷,男装一出,虽然清秀,却也毫不突兀,温润清雅少年郎。 等她出了房门,一旁的章越眼底惊讶。 毕竟女装似仙,男装还能这般不违和的,真是少见。 百里桁倒是意料之中一般,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向外走去。 施清欢也赶紧跟上,等上了马车,一路前行。 马车里寂静得很,一路无话。 许久,百里桁才看向施清欢,“你就不问问,要去何处?” “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你可真是信任我啊!” 百里桁唇角轻勾,没有再多说什么。 但施清欢怎么也没想到,百里桁带她去的,竟是她最想去,却又最不敢去的。 护国公府。 十年前护国公府虽然被抄家灭府,但圣上顾念旧情,便保留修葺了府邸,十年来还派人看守打扫,内里一直供奉着护国公府众人的灵位。 百姓皆叹,圣上仁慈。 施清欢重生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打探了此事,知晓护国公府还在,却一直未敢前来。 如今真的站在护国公府的门前,她心底颤动,整个人却不敢踏入。 身侧百里桁的目光看过去,幽深难测,随后挥手,章越立即上前,让周边看守的人尽数退下。 这才靠近过去,“护国公府如今虽说不是众人在意之地,但我却是。” 一声提醒让施清欢醒过神来。 是啊,百里桁身上汇聚的目光可不少,包括他自己,她不能露出异常,让人察觉什么。 “我只是有些恍惚,毕竟当年,施叔叔和婶婶,都抱过我的。” “那便进去,给他们上炷香吧!” 说罢,百里桁便抬步上前,直接入了护国公府。 施清欢平息内心,跟了上去。 入了府门,处处皆是熟悉。 每一处都有熟悉的身影,当初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有那么一瞬间,施清欢恍惚回到了十年前。 一切还未发生,护国公府依旧欢声笑语。 但也只是恍惚。 随即她眼底的血色便覆盖了所有。 所看见的地方,皆是尸骸遍地,血流成河。 殿宇虽都重新修葺,但大火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 她好似看见了父亲母亲临终的模样,还有所有人的身影,最终都湮灭在大火之下。 压抑的情绪快要喷涌而出,努力的克制让她快要窒息,但在百里桁回眸之时,她却要若无其事。 最终,施清欢跟着百里桁,入了一处祠堂。 当一个个灵位出现时,施清欢靠在门边,通体冰凉,身子僵硬到,一步都不能挪动。 百里桁似未瞧见一般,走到正中,点燃香,朝着灵位郑重叩拜。 这一刻,施清欢好似明白了百里桁今日为何如此精致。 “大人,护国公府在外人眼里,皆是罪人,你为何还...” “你也说了,是外人眼里,我不算。” “嗯?” “哦,我的意思是,愚蠢的人看不清真相,但我不一样,护国公忠肝义胆,世人皆知,不过是没逃过这人心险恶罢了,我敬佩他,所以该当如此。” 这样的话语,此刻对于施清欢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安慰。 他给了父亲等人该有的尊重,在这样的环境下,是最为难得的。 她很想说一句多谢,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这个资格。 一时的沉默之后,百里桁转身走到施清欢的身旁,“既是故去的长辈,想必有些话说,你先祭拜,我出去走走。” 不等施清欢开口,百里桁已经快步离开。 施清欢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的功夫才能动弹。 确定四下无人,这才走到内里。 看着所有灵位,再也忍不住了。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夺眶而出,整个人咬着手腕才没有哭出声来,颤抖着匍匐在地。 父亲,母亲,哥哥,廖叔,师兄... 所有人的名字在她心底一一呼唤,却不敢叫出声来。 我会为你们报仇的! 一定! 而此刻夜色之下,百里桁站在偌大的空院之中,看着漫天星辰在云层之下隐去,神色难辨。 一侧的章越满脸疑惑,“大人,为何不悄悄去听听,林大小姐都说了些什么?” “为何要听?” “不是要打探消息?” “我何时说过是要打探消息?” “那大人为何带她来此处?” 百里桁没有回答,回头看向施清欢所在的方向,远远看着屋中的光亮,眼底悲戚。 “因为有过同样的绝望...” 章越不解,百里桁也没有再解释什么。 此刻的施清欢也已上完香,整理好情绪,走了出来。 娇小的身影在风中飘零,好似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一般。 百里桁就这么看着她一步步走近,一声轻叹散落在清风里。 施清欢走到百里桁身前,颔首行礼,“多谢大人,不过大人带我来此处,应该不只是为了祭拜吧。” “怎么?在你眼中...我就是这般无情的人?” “不敢!” 百里桁一声轻哼,转身就走,一直到出了府门上了马车,也没有说多余的话。 施清欢这才相信,今日,他真的只是来祭拜的。 但这着实让施清欢有些意料之外。 最终也只当是他对父亲的敬慕。 马车走得很慢,听着窗外街市的热闹,光影透过窗帘交错闪烁,施清欢只觉恍若是两个世界一般。 就在施清欢走神之际,马车突地停下。 百里桁看向施清欢,“去逛逛?” “大人,不合适吧?” “今日去护国公府,的确只为祭拜,但在这里,却有其他的目的。” 施清欢不解,百里桁继续道,“你要入监察司,便要让你的脸,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而在我身侧出现,便是你入监察司,更大的保障。” “那我的身份?” “放心,一切已然安排妥当。” 施清欢这才明白过来,今日男装的目的。 百里桁作为监察司如今的司长,选拔监察司人才是他的本职,而他出现在众人面前,便是有了身份,日后通过考核,就可顺理成章。 只不过这背后,也有着一定的风险,但这风险,只要她入监察司便会一直在,如今只是提前。 百里桁对她特殊,也算是变相的保护。 好意心领,施清欢起身,“大人请。” ------------ 第十九章 新身份 灯火通明,车水马龙,这便是繁花似锦的京都城。 隔绝十年,更胜从前。 重生以来,她确实还未好好看过。 施清欢跟着百里桁,穿行在人潮之中,这熟悉又陌生,让施清欢有着说不出的感觉。 “请阅楼,户部尚书的,芳华阁,礼部侍郎的,程乡坊,右相的...” 百里桁一步步给施清欢介绍着幕后隐情,施清欢也一一记下。 等在一处白木清阁前停下,百里桁才道,“日后若有紧急,可到此处。” 这里,是百里桁的地盘。 “走,进去坐坐。” 白木清阁是一处酒楼,临湖而建,以清雅有名。 跟着百里桁进了二楼的一处包厢,透过窗口,可看见街市的万家灯火,热闹尽收眼底。 章越将一封信笺递到了施清欢的面前。 施清欢疑惑地打开,随后神色一滞。 “昉东苏家二公子?” 信笺里放着的,是百里桁给她的新身份。 苏周,昉东苏家嫡次子。 昉东苏家是出了名的书香世家,祖上曾是侯府高贵,后退居封地主动请辞爵位,世承清流。 数十年来,皆是文坛高望,即便是在朝野,也是有好名声的。 这样的家世,的确适合监察司。 而这位苏周,虽惊才绝艳,年少成名,无论是才气和谋略上都为人称赞,但却有一点缺憾,便是体弱多病。 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以至于他汤药不离,整日只能在府中养病。 这或许也是百里桁选择他的原因。 家世适合,又因久病居家,不被外人熟悉样貌。 而且她的男装,相对于寻常男人的确娇弱了些,但若是病弱公子,倒也符合常理了。 看完,施清欢看向百里桁,“苏家既然世承清流,会同意我用他们家族的身份入官场?” “清流了几十年了,老辈故去,族中也是新代继承,有些权势意气,也是正常,而且文坛高望虽说有些地位,但在如今世道想要生存,还是要门楣光耀,权势在手,来得更为妥帖一些。” 百里桁淡然解释,施清欢点点头,确实在理。 “那如今这位苏二公子,还在家中养病?” “不,就在数日前,因病离世了。” 施清欢指尖一颤,眼底浮现遗憾。 百里桁继续道,“父亲与苏家有些交情,正巧苏家如今有入仕的打算,所以苏二公子的丧事秘而不宣,对你一事,自是乐意见成,对外只说生死一线,后得幸痊愈。” “条件呢?” 这般事情往大了说,可是欺君之罪。 若要合作,自是交易。 百里桁眉梢半抬,冷峻的面容上勾起一抹笑意,“有条件,也不是你能做到的。” “但我需要知道!” 施清欢便是如此,可以承情,但却要明白,承了谁的情,又是什么程度。 这似在百里桁的意料之中,也没有拒绝,而是直接明说。 “你以苏二公子的名义入监察司,而苏大公子,会在一年之后,入兵部。” “一年?这是拿我试水?” “毕竟久违朝堂,他们自然要小心一些。” “也罢,是我该承担的,只是...” 施清欢话未说完,百里桁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苏大公子文采人品皆是出众,入仕也是朝堂之幸。” 听到这话,施清欢松了口气。 如此,百里桁便不会因为她而为难。 身份一事算是了解清楚,百里桁看了章越一眼,章越点点头,走到门边,“可以上菜了!” 施清欢一愣,“还要用膳?” 百里桁侧头轻笑,“怎么?不愿同我用膳?” “当然不是,只是...” 这话该怎么说? 施清欢不知该如何解释。 而在下一瞬,包厢的门一开,菜肴上桌之时,施清欢的目光却被对面吸引了过去。 隔着中空的楼洞,对面包厢的门敞开着,内里坐着一家三口,幸福欢笑的模样,是人看着都会觉得温馨。 但施清欢的脸色却是沉了下来,周身的气息冷得不像话。 因为那一家三口不是别人,正是方奇一家。 方奇在外恶事做尽,不知残害了多少少女,自己却能这般和美。 真是可笑。 “世间之事,便就是这般不公平。” 百里桁的声音一出,施清欢就明白过来。 收回目光,压下情绪,看向百里桁,“方奇倒是个疼爱妻女的?” 百里桁没有开口,章越倒是说得来劲。 “是啊,认识方奇的人都知道,他爱女如命,宠到骨子里。” “原来如此啊!” 施清欢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神色却是低沉到了极致。 百里桁饶有趣味地看着她,抬了抬眉梢,“他妻子娴柔善良,女儿可爱纯真。” 施清欢浅笑点头,“放心,我不伤无辜之人。” 说罢,施清欢倒出一杯清酒,朝着百里桁举杯,“此酒我敬大人,多谢大人提点。” 没错,今日来此,是百里桁有意为之。 而此刻,她心底的计划,已然完整。 看着施清欢狡黠的眼神,百里桁随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有分寸些!” “大人放心。” 两人一眼对视,神色里有着彼此能读懂的流转。 酒菜上齐,房门一关,隔绝了方奇看向那女儿的笑意。 酒菜不错,即便百里桁在场,施清欢也吃得尽兴。 等到用完膳再出来时,方奇一家已然离去,施清欢随着百里桁下楼,刚到门口,熟悉的身影却迎面而来。 程阳枫。 依旧一身风华,与好友翩然而至。 施清欢下意识脚步一顿,下一瞬,百里桁已经侧身挡在了她的身前。 看着百里桁的背影,心底熟悉的,是心安。 但这不是她想要的,她不是该被保护的人。 所以在百里桁与程阳枫表面寒暄之后,施清欢毅然站了出来,朝着程阳枫颔首行礼。 压低音色,“在下苏周,参见王爷。” 闻声,程阳枫的目光越过百里桁,落到了施清欢的身上。 上下打量,神色难测。 施清欢也毫不畏惧,直视上程阳枫的双眼,心底惊天骇浪,面上却波澜不惊。 见状,百里桁满意地勾了勾唇。 酒楼门口人来人往,程阳枫也不好一直盯着一位少年细看,只好挥手虚扶,“不必多礼。” “谢王爷。” 施清欢谦逊有礼,翩翩公子,程阳枫的目光不由得多留了几分,“这位是?” “哦,即将入我监察司的才子。” 见程阳枫目光灼灼,百里桁说罢,便伸手将施清欢推后,“王爷,我还要带苏公子熟悉京都,便不奉陪了。” 百里桁转身就走,施清欢也赶紧跟上,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程阳枫。 只余程阳枫站在夜风中,看着施清欢的背影,眉梢微皱。 分明是陌生的面容,为何总有一种微妙的熟悉感? “去查!” “是!” ------------ 第二十章 因爱生恨? “查?” 百里桁轻笑,“查是自然要查的,但凡入监察司的人,他都会查,但他查到的,只会是我想让他查到的而已。” 百里桁说着,看向施清欢,见她脸色不好,微微蹙眉,“只是这种程度,便撑不住?” “当然不是,只是...” 施清欢话音未落,便急切地转身走进一侧的空巷,实在忍不住。 “呕...” 胃里翻江倒海,是对程阳枫的恶心,也是压力之下的反应。 她的身影隐藏在黑暗里,百里桁看不清,但听着声音,眼底划过一抹柔软。 抬步走到巷口,侧身一靠,静静看着施清欢浅淡的身影。 等施清欢再走出来时,脸色苍白得很。 “仅是面对程阳枫,你便这般反应?” “嗯,确实有些恶心!” “那就奇怪了,你这模样,倒不像和他有什么家仇,倒是像是...因爱生恨?” 这话一出,施清欢不由得一声轻笑,“呵,大人何时拜了红娘?竟也看得出男女情意?” 这话说得有些不太好听,但百里桁却出奇地没有生气,只是紧盯着施清欢的双眸。 “我说这话也不无道理,毕竟程阳枫风华无双,十年前是京都城出了名的俊朗少年郎,你动心,也正常。” 施清欢无奈叹息,“十年前,我还是孩童,而且我说过,我与他,只有仇恨!不死不休!” 说这话时,施清欢周身气势冷冽,眼底坚定,杀意更是掩饰不住。 见施清欢这般,最终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走吧,去相府。” 施清欢一愣,“相府?” “今日带你招摇过市,最终的收尾自然是要去相府的,只有我相府,才不会被探子渗入,对外你是在相府准备监察司的入司考核,如此,可两全。” “可府外定然有眼线,我该如何离开?” 百里桁淡笑一声,没有多说,而是转身就出了巷口,背影还莫名有些...如沐春风? 施清欢紧跟其后,追上百里桁之后,两人并肩而行。 光亮交错着两人的影子,在地面落下相同的剪影,一路向前。 相府位于城中,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 入了府门,只见府邸偌大,庄严肃穆,倒是和清月畔不大相同。 章佟在内,一路无话,直入正厅。 百里桁没有停下,“我还有事,让章越送你离开。” 说罢便要扬长而去。 施清欢赶紧开口,“等等。” 百里桁回头,眼底疑惑。 施清欢郑重颔首行礼,“今日多谢大人。” 这个谢,有很多。 是身份一事的完成,是方奇一事的提点,也是程阳枫身前的相护。 神色浅淡却温柔,看得百里桁眼底流转,平添一分柔和。 “不必,是那半份译本的回礼。” 说罢,便转身离开,身影凌风,潇洒至极。 等百里桁走远,章越才凑了过来,“林...哦不,苏公子,请随我来。” 施清欢跟着章越,朝着相反的方向直入后院。 就在施清欢疑惑要怎么离开时,章越带她进入了一处房间,内里就是客房,但当墙面挪开,露出下面的密道时,施清欢才算明白过来。 章越解释道,“这里对外是你的房间,会有人在内假装苦读,你可自行从中行走。” “随时?” “随时!” 施清欢一愣,“大人应允的?” “就是大人的意思。” 这倒是让施清欢意外。 毕竟百里桁的狠厉之名在外,却对她如此宽和,实在是有违常理。 回想起近几日的事情,施清欢越发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不对,除了初遇,后续与百里桁的交锋,都透着古怪。 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能力能让百里桁信任到这种程度。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百里桁对她... 或者换句话说,是对林曼筠,真的是不一样的。 难道之前的猜测是对的,百里桁,对林曼筠有些情意。 那她现在算什么? 顶着林曼筠身份的骗子? 但此事的真相,定然是不能挑明的。 施清欢内心纠结得很,不知不觉间,已经随着章越出了密道。 而身处的位置,不是他处,正是清月畔。 “现在,你可以变为林小姐,我送你回去。” “等等,清月畔此处,不怕被人看见吗?” “内里他们进不来,至于外面,无所谓。” 章越轻笑,“大人说了,风流韵事,而且还是无为的将军府,入不了那些人的眼。” “难怪,从一开始,清月畔便不是秘密,对了,这几日,我可能需要借用清月畔的房间。” “大人说了,林小姐可随意。” 施清欢一愣,又试探性问道,“那我若是还需要药材...” “大人也说了,一切都由林小姐吩咐。” 啧! 这未免太过友好了些。 但现下时局,她也只能接受。 等进屋换了衣衫,施清欢这才马车回府。 接下来的几日里,施清欢记下了苏周的生平相关和喜好等事宜之后,每日都前往清月畔。 章越按照她的要求,为她腾出了一间空房,还买来了她需要的药材。 整整五日,施清欢都在早进晚出。 没人知道她在做些什么。 百里桁也未曾露面,只等第五日晚上。 夜色凛凛,百里桁站在房门外,看着里面亮起的烛火,“她一直在里面?” “嗯,我说大人,你不让我们靠近,就连她离开也不让我们进屋去看,我们自然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了,我其实有些奇怪,大人这般待她,难不成...” 章越贼笑的表情还没完全释放,就被百里桁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讪笑着闭了嘴。 不一会儿的功夫,随着一声清响,房门开了。 施清欢出门的第一眼,便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百里桁。 夜风拂起他的衣摆,身影凌风,有着别样的温润。 施清欢快步上前,颔首行礼,“见过大人。”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事情做完了?” 施清欢点头,“是,这里可以撤了,还未谢过大人。” “合作而已,后续我也会有需要你的地方。” “河西名册有问题?” “那倒没有”,百里桁转身在一侧坐下,“现下正在步入正轨,只是不久之后,或许会需要亲自前往河西一趟。” 百里桁说着,看向施清欢,眼神里有着探究。 施清欢明白他的意思,“待我处理好手头的事情,入了监察司,自然要助大人一臂之力。” “那便下月入监察司吧,年关之后,去河西。” “这么快?” “怎么?将军府的事情,下个月之前,还不够收局的吗?还是说,你当程阳枫这般好对付,想要将他一击即溃?” 他果然都知道。 但也确实有道理。 “好,那便依大人所言。” 河西,也是程阳枫的软肋,值得一去。 正事说完,施清欢上前,将一个药瓶递到了百里桁的面前。 百里桁一愣,施清欢笑了笑道,“谢礼,大人此番相助的回礼,里面是我研制的药丸,可在危急之时克制毒素,保住心脉。” 百里桁眼底划过一抹光亮,“我曾对你下毒,你却赠我救命之药?” “今时不同往日,之前我与大人也不是如今这般关系。” 这话一出口,施清欢便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果然,抬眸就见百里桁似笑非笑,从她手里接过了那药瓶。 “既如此,我便收下了。” 虽然没有过多的话语,但施清欢莫名感觉到了一股不一样的气息。 一时无话,气氛也有些尴尬。 最终,施清欢看了看夜色,“天色已晚,那我便先告退了。” “去吧。” 说罢,章越上前,送施清欢离开。 百里桁的目光落到施清欢的身上,看着她渐渐消失在夜色下。 眼底神色复杂,却将那药瓶,紧紧握在了手心。 ------------ 第二十一章 你应得的报应 午后阳光明媚,清风和煦,增添几分初冬的暖意。 城外深林小道,马车悠然远行,内里还时时传出女孩与母亲的欢声笑语。 突地,黑影一闪而过,随着一声闷哼,车夫已然倒入一侧的草丛深处。 马车内笑语未断,丝毫不知,车外赶马之人,已然换了他人。 与此同时,城防营内训练结束,方奇一脸细汗却满是笑意,手里拎着一袋果子,行走如风。 “方教头,又给女儿买了五方斋的果子啊。” “是,她爱吃。” “做教头的女儿,可真是幸福啊,不知何时,我们也能见见这小侄女?” “改日吧,今日她随娘亲前往清源寺还愿,怕是要晚回来些。” 话音刚落,有人匆匆而来。 “方教头,有您的急信。” “急信?谁送来的?” “不知,是羽箭射过来的,我们追出去,未见踪影。” 听到这话,方奇本来疑惑的神色瞬间变为了紧张,赶紧打开信封,看见里面的字迹之后,脸色瞬间一白,手中的果子直接掉在地上。 他也毫不顾及,转身朝着营外奔去。 因为信上只有寥寥一句话。 “要见妻女,日落时分,城外丝坊庐见,独来。” 一路快马,先行回了府邸,确定妻女未曾归来,便一路出城,沿着前往清源寺的路一路飞驰。 只等半路遇见往回奔行的马夫,这才确定,信上所说是真的。 没有丝毫的犹豫,方奇径直奔向丝坊庐。 丝坊庐位于城外流芳河畔,是一处废弃的纺织厂,还曾有闹鬼的传闻,以至于不该有人靠近。 尤其是夜间。 等方奇到达丝坊庐时,已然日落,寻了几处房间也未曾见到踪影,只好站在中心处,怒吼声远远传出。 “我来了,还请现身!” 话音刚落,不远处一处房间的房门突地打开。 方奇黑眸一沉,手中长剑一出,直接飞身冲了进去。 剑气如虹,内里的人却是没有丝毫的畏惧。 素手一伸,一个布娃娃出现在身前。 剑锋到那布娃娃之前立马停下,方奇脸色苍白,怒气却又无可奈何,“她们在何处?” 施清欢一袭玄色男装,面容被一张面具彻底掩盖。 声音也压得极其粗犷。 “她们自然不在此处!” “你耍我?” “方教头别动怒啊,我不过是想向你问清楚一件事情,等我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定然会放您夫人和女儿完好无损地回到府中,但若是方教头您不配合的话,那她们什么下场,我可就不好说了!” “你威胁我?” “是啊,就是威胁你,还有...” 施清欢看着方奇眼底的杀意,唇角轻勾,“善意地提醒一下你,若是今日我不能离开这里,那你也永远见不到她们了。” 妻女到底是方奇的软肋,被拿捏之后,方奇虽然生气,但却只能放下了剑。 “你到底想问什么?” “十年前,你在护国公府,做了些什么?” 一听到护国公府,方奇神色一变,瞬间紧张起来。 “十年前?这时间太久了,我得好好想想。” “好啊,你有时间慢慢想,就是不知,你的妻女有没有时间慢慢等了。” “你...” 方奇气急,却又无可奈何。 “我说,十年前,我奉命带领护城军,前往护国公府抄家收尾,却从其中,谋了不少钱财。” “还有呢?” “还有...” 见方奇依旧吞吞吐吐,施清欢神色一沉,“那不如我来提醒提醒方教头,庄严寺!” 此话一出,方奇眼底慌乱,明显是明白自己糊弄不过去了。 只得认命和盘托出。 “是,在护国公府,我发现了一位奄奄一息的少女,姿容绝佳,所以...将她偷偷救出,送去了庄严寺。” 果然。 施清欢压着心底的怒气,“后来呢?” “后来...你既知道了庄严寺,也该知道,寺中那位的手段,我后来听说,那少女极其顽固,也很坚韧,一直不服从,与那位僵持了数日,最后还伤了那位,那位一怒之下,给她灌了毒,让人扔去了乱葬岗。” 听到施妙彤的遭遇,施清欢整个人如坠冰湖。 虽说早有猜测,却没想到,真相来得这般让人心痛。 双拳紧握,杀意掩饰不住,就连方奇都察觉到了。 立马后退一步解释道,“此事我虽也有错,但我也是被逼无奈,毕竟那位权势在身,我哪敢不从啊,而且此事与我妻女无关,她们是无辜的,还请您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 施清欢一声冷笑,“你何曾对那些无辜的少女高抬贵手?你说你是被逼无奈,你说你妻女无辜,可这十年间,你又送了多少少女上去?她们就不无辜吗?” 听着此话,方奇脸色难看得很,也无法反驳。 气息沉了下来,“我已经按阁下说的回答了你的问题,阁下也该信守承诺,告诉我妻女的下落。” “好啊,我何时说过不告诉你了?” 施清欢看着方奇握上剑柄的手,唇角轻勾,眼底的笑意却让人发寒。 “其实很简单,她们就在你最为熟悉的地方。” 方奇一愣,“何处?” “庄严寺!” “什么?” 方奇脸色瞬间一白,施清欢却是一声大笑,“没错啊,我像你一样,将她们送上了庄严寺,送到了那位的手里,我记得,那位可是最喜欢稚嫩的幼童,你的女儿生的水灵,他定然爱不释手!” “禽兽,她还是个孩子。” 方奇双眸通红,一声暴怒,长剑一出就朝着施清欢刺了过去。 施清欢浅笑躲开。 “是吗?你还知道她们是孩子吗?你还依旧送了她们上去,我是禽兽,你更是,而今日一切,便是你应得的报应。” 话音一落,施清欢身影一闪,便越窗而出。 “有在这里与我纠缠的时间,不如赶去庄严寺,或许,还能在那位动手之前,救下你的女儿。” 余音传来,等方奇扑到窗边,只见河中水花远去,不见了施清欢的身影。 青筋暴露,杀气四溢,方奇也不敢耽误,冲出屋外,直接上马,飞奔离开。 而就在方奇远去之后,从隔壁的房中走出一道身影。 正是施清欢。 她的身手可比不上方奇,只能障眼法脱身。 转身走回原本的房中,从一侧黑暗的角落里,拿出了一小方香炉。 那里面烟雾寥寥,散布在整个房间。 施清欢回头,看向方奇离开的方向。 唇角轻勾,“方奇啊,魂牵之毒,此番,便牵你的魂吧!” ------------ 第二十二章 魂牵梦绕 夜色浓郁,席卷如风。 快马在夜色下飞驰而过,直入皇陵。 方奇心急如焚,手握令牌,倒也畅通无阻。 越过所有守军,直上庄严寺。 入了寺院,直奔誉王的禅房,内里灯火通明,隐隐还有着少女的呼救声。 这一刻,方奇整个人紧绷到了极致,脑海里都是女儿的身影,顾不得其他,一脚踹开房门,直接冲了进去。 而映入眼帘的,便是誉王赤身裸体,正将女孩压倒在了身下。 那女孩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女儿。 妻子正倒在一旁的地上,血泊成河,已然没了声息。 而此刻女儿脸色惨白,狼狈不堪,奄奄一息间,唇角血迹流出,朝着他无声哀求。 “爹爹,救救我!” 方奇眼底血色遍布,一声怒吼,“你个禽兽,我杀了你!” 长剑一出,直冲誉王而去。 随着一声惨叫,誉王的声音传出,“护驾,护驾...” 守军蜂拥而至,佛下圣地,至此血流成河! 但方奇不知道的是,誉王倒下的瞬间,身后的床榻之上,根本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夜色无声,阴云掩盖了明月。 等消息传到相府时,已是半夜。 书房里百里桁慵懒侧坐,听到消息时并没有丝毫的意外,骨节分明的手指翻动着书页,只是唇角浮现了一抹笑意。 倒是章樾在一旁震惊不已。 “大人,这都是...她做的?她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那你不如,亲自问她!” 百里桁说罢,手中书籍一收,深邃的双眸看向门外。 果不其然,章佟出现在门口,“大人,林大小姐来了!” “嗯,让她进来。” 片刻之后,施清欢快步而入,还是本来的那身装扮。 但看清施清欢的面容时,百里桁神色微沉,“交手了?” 倒是没想到百里桁开口会是问这个,施清欢愣了愣,“嗯,就一招。” 是啊,就一招,她还是躲避了的。 依旧被方奇的剑气冲了气血。 方奇太强,而她如今,也太弱。 百里桁眉梢微皱,正想再开口,章樾却冲上前去,一脸好奇地看向施清欢。 “庄严寺的事情,是你做的?” “有结果了?” 论消息的灵通,自还是百里桁最快,这也是她来这里的原因。 “是啊,消息称,方奇发疯似的冲入庄严寺,行刺皇太叔,皇太叔重伤,方奇反抗被当场击杀,说来也奇怪,这方奇为何要突然刺杀皇太叔?” 听见誉王未死,施清欢才松了口气,这才开始回答章樾的问题。 “因为他看见了他的女儿,被誉王摧残。” “什么?你将他女儿送给了皇太叔?” 章樾一脸震惊,倒是百里桁无奈叹息,看向施清欢,“她们已经安全回府了吧。” “是,带她们四处逛了逛,便送回去了!” 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章樾越发糊涂了,“等等,我怎么没听明白,既然他妻女安然在府中,那皇太叔那里的又是谁?既不是他女儿,这方奇为何又要取皇太叔的性命?” “是毒”,百里桁浅笑,“就是你前几日在房中忙的事情。” 一切果然都逃不过百里桁的法眼。 施清欢拿出两个药瓶。 “没错,这个里面装的,名为魂牵,就是我给方奇所用的,魂牵之毒,最大的效用,便是勾起人心底的恐惧,在他气血翻涌到一定程度时,所有他看见的,都是他心底最害怕看见的。” 章樾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如此,你给他下了毒,勾起他心底的恐惧,又故意骗他说他女儿在皇太叔处,皇太叔向来残害少女一事他定然目睹了不少,所以此刻最为恐惧的,便是他女儿也有如此下场。” “是啊,方奇纵马赶去庄严寺,气火攻心,药效也会发挥到极致,因此他入了誉王房中,无论眼前的真实是什么,他都会看见他恐惧的那一幕,如此,他必杀誉王。” 章佟补充道,但却也有疑惑,“不过我奇怪的是,方奇如此功夫,誉王怎会在他手下存活?而且那些护卫,也不足以击杀方奇吧。” 施清欢淡笑不语,百里桁拿起一侧的茶盏,漫不经心地提点。 “因为这一切,也是她算计好的。” “什么?” 章樾和章佟满脸惊讶,施清欢这才悠悠开口。 “魂牵之毒,在人气火攻心之际,会伤人肺腑。” “所以方奇在崩溃之际就已经重伤,难怪皇太叔能留下一条命来,可是林小姐,说起来皇太叔才是罪魁祸首,你为何还放过了他?” 章樾说罢,施清欢不由得一声轻笑。 “放过他?” 施清欢脸上的笑意清浅温柔,但配着眼底阴沉的神色,让百里桁都不由得侧目。 “他既是罪魁祸首,就这么死在方奇的手中,岂不是便宜了他?” 章樾心悸,章佟却是皱了皱眉,“林大小姐这般妄为,就不怕惹火上身?” 他担心连累百里桁,施清欢自然是明白的。 “你们放心,此事未留任何痕迹。” “抢马车之人?” “未曾露面。” “那你下的毒?” “此毒外人不知,且会在人死后消失无踪。” 若说查出魂牵之毒,只有一人。 但他绝对不会将此事说出来。 章佟无话可问,百里桁放下茶盏,“好了。” 这便寓意,此事到此为止。 随后看向施清欢手中的药瓶,“你只说那一瓶是魂牵,那另一瓶呢?” “梦绕!” “为誉王准备的?” 施清欢轻笑勾唇,“是,只不过,要等年关了!” “嗯!” 百里桁淡淡地应了一声,丝毫没有阻止。 这看得章佟皱了皱眉头。 百里桁起身,走到施清欢的身前。 “我有事要出城几日。” 施清欢神色微变,“可有危险?” 听见这话,百里桁眼底流光乍现,不由得靠近施清欢,“你担心我?” 面对百里桁的靠近,施清欢下意识后退一步,等拉开距离,这才颔首,“大人身处风口浪尖,自是要一切小心。” 虽未正面回答,百里桁倒是心情不错一般。 “放心,不会有事,你且在京都等上几日。” 说着,百里桁微微俯身到了施清欢的身前,“莫要惹事!” 语气轻柔,百里桁的脸上还带着破天荒的轻笑。 不是平日,是真心的笑意。 施清欢心底一怔,因为在这话语里,她竟然听出了,一丝丝的宠溺? 不,一定是听错了。 施清欢摇摇头,随即颔首行礼,“大人放心,我只安心待在府中。” 方奇的事情已经完成,将军府和庄严寺都时机未到,她确实只能待在府中。 “那便好!” “既如此,夜色已深,我便先行回去了!” “嗯。” 施清欢转身离开,等出了院子,才松了口气,方奇已死,心情大好。 而此刻书房里,百里桁却是转头看向章佟,神色微沉。 “她伤势如何?” “只过一招,她翻身而逃,估计是被剑气冲撞而已,并无大碍。” 听见这话,百里桁神色才缓缓舒展。 但章佟却突地跪倒在地,“大人,属下有句话,不得不讲。” 百里桁半抬着眉梢,“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大人,林曼筠此人做事太过鲁莽,不计后果,如此,会连累大人的。” “她的确冲动,但她做事,只是看似鲁莽而已。” 百里桁说着,眼底隐隐有着欣赏。 “你日后便会明白,她最擅长的...是布局。” ------------ 第二十三章 大人受伤了 夜色深沉,几近天明时分,施清欢才回了清风苑。 闲玉在她的药效下睡得深沉,而院中,却站着熟悉的身影。 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毕竟庄严寺这么大的事情,五方斋也会很快知道。 一见施清欢,施妙彤就快步迎了上去。 “清欢,是你做的吧!” “是啊!” 施清欢淡淡回应一声,转身就进了卧房,“忙了一夜都快饿死了,妙彤你都不给带点五方斋的果子啊!” 见施清欢上前吃起了糕点,施妙彤脸色一沉。 “清欢你太冲动了,你知不知道,那可是皇太叔,你这般动手,若是暴露了身份,如何是好?若是影响了计划,护国公府如何昭雪?” “这个不错。” 施清欢好似没有听到施妙彤的话一般,继续吃着糕点。 施妙彤直接上前,一手拉过施清欢,可看见她通红含泪的眼眸时,施妙彤瞬间愣住。 “清欢,我...” 已经到了这一步,施清欢的神色才严肃下来。 “但凡伤害了你的人,无论是谁,我都不会放过他们,今日是方奇,不久之后,便是誉王。” 听着施清欢的话,看着她眼底的心疼和愧疚,施妙彤的双眼瞬间就红了。 她知道,但凡施清欢知道了她的事情,定然会不顾一切为她报仇,换之也是一样。 这也是她不敢说出实情的原因。 当下这一刻,她的内心被激荡着。 十年了,十年的委曲求全,在此刻,被施清欢一举消解。 不被保护的才会更强大,有些强大,也是被迫无奈罢了。 有了全心全意保护她的施清欢,施妙彤的内心瞬间软了下来。 泪水夺眶而出。 “可是清欢,这太冒险了。” “值得,我也必须这么做。” 说罢,施清欢抚上施妙彤的手,“而且你放心,我做事,总是万全的,寺中的那位,结局只会更加悲惨。” “清欢...” 施妙彤靠近施清欢的怀里,痛哭无声,“当年,我...” 她想一切都告诉施清欢,但却始终无法开口。 只要一想到当初佛下的侮辱,她便坠入黑暗的梦魇一般。 那是她最黑暗最绝望的日子,就连死都是奢望。 看着施妙彤惨白的脸色和悲痛欲绝的神色,施清欢心如刀绞,赶紧抱住她。 “我都知道,你不必告诉我,只要等着,见证那人的结局便好。” 等着,我给你报仇! 眼底的杀意足以燎原,蓄势待发。 极度的悲痛让施妙彤在施清欢的怀里睡了许久,只等第二日清晨才醒了过来。 仇报了一半,事情也不再只是她自己一个人的秘密,她的痛苦也就消解了许多,整个人感觉轻松了不少。 施清欢也就跟她说了接下来的计划。 施妙彤拍了拍自己,“你放心,一切我去办,不过是商号印章而已,五方斋很快办成,至于那很灵的道人,也不在话下。” “倒也不急,现下,时机还未到。” “嗯,我尽快去办,定助你水到渠成。” 等施妙彤离开,施清欢这才沐浴更衣,在闲玉醒来时,已经上床歇息。 难得这般轻松,施清欢一觉便是一日。 接下来的几日里,百里桁不在,她也不必前往清月畔,便在院中开始研究起了害怕烟火的克制之法。 尝试了多次,最终确定了一种法子。 那便是毒。 让双耳瞬间失去听力的毒。 藏在齿间,如此,在紧要时刻,她可以第一时间拯救自己,还能用来迷惑敌人。 又是夜色,施清欢难得悠闲地坐在院中,看着明亮的月色,思考着后路的走向。 闲玉走出来,帮施清欢将披风披上。 “小姐,院里凉,咱们进屋吧!” “好。” 施清欢刚起身,身后劲风划过。 “谁?” 闲玉第一时间将施清欢护在身后,正要对着来人动手,却被施清欢拉住。 “等等,是百里桁的人!” 是章越。 闲玉这才住手,章越一脸紧张的神色,单刀直入,“林小姐,大人受伤了。” “什么?” “还请林小姐前去相救。” 施清欢眸色一沉,二话不说,看了闲玉一眼,两人会意的点了点头,施清欢便随着章越一同翻墙而出。 院墙外便是马车。 一路直通清月畔。 施清欢心底也很着急,但也疑惑,“大人受伤严重?” “嗯,很严重。” “怎会如此?” “归来途中遇了埋伏。” “太医院有位太医,医术高超...” “林小姐说的是柳太医吧,此前大人的确都是由他照料,但巧合的是,就在今日清晨,柳太医被宣前往凉城。” “凉城?程阳枫母妃母家之地。” 施清欢不由得一声冷笑,“果真是巧合啊!” 一路上不敢耽搁,施清欢衣衫都来不及换,便从密道去了相府。 一进卧房便闻到了一股血腥气,内里章佟和章厦忙成一团。 相府没有丫鬟,两个大男人到底手粗,一盆血水之下,那伤口依旧血流如注。 正心口的位置,明显是剑伤。 最重要的是,那剑伤之下,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旧伤。 从前至后,贯穿了整个心口。 这般伤口,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 没有丝毫迟疑,施清欢赶紧上前,双指迅速点住伤口周边穴位,掏出银针再度刺入穴位之中。 出血明显少了之后,这才附身下来,细细处理伤口。 “旧伤是什么所伤?不像一般利器。” “是房梁。” 章佟红着眼,“一年前,相府遭遇大劫,大人在救老相爷时,被大火烧断的房梁撞击,木刺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 “是啊,当时大人被救出来时,已经没了气息,好在大人意志坚毅,竟生生又喘过气来,后来柳太医相救,都说是奇迹。” “原来如此。” 施清欢眉梢紧皱,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在处理好伤口之后,迅速上药包扎,手法熟练,让章越等人都不由得佩服。 血很快止住,但百里桁却发烫得厉害。 施清欢开了药,章厦立马下去熬药,章越和章佟帮着他换了身干净衣衫,施清欢这才接手,帮着他针灸顺血脉。 百里桁脸色惨白,汗如雨下,眉头紧皱着,整个人很是不安稳。 好似不仅仅是外伤的疼痛,更多的是内心的挣扎。 这样的他施清欢是第一次看见,脆弱惨烈,却又坚定顽强。 眼底深处,不由得柔软下来。 手中的动作越发轻了些。 屋外脚步声匆匆而至,管家神色难看。 “不好了,枫王来了!” 一听这话,众人神色皆是大变。 “大人一出事,柳太医被宣走,他却突然来了,果真是巧啊!” 这个“巧”字说得是咬牙切齿。 但最为难办的,还是施清欢。 赶紧起身准备前往密道的房间,但刚到门口,却看见不远处快步而来的身影。 “来不及了,他们挡不住,林小姐,先去内里躲一躲吧!” “嗯!” 没有别的选择,施清欢只好转身走进卧房最里的位置,身影隐藏,尽量将气息放到了最低。 ------------ 第二十四章 密室里的无字碑 “王爷请留步,我家大人已经歇息了!” 施清欢的身影刚刚隐藏,程阳枫便不顾阻拦,径直闯了进来。 “本王都说了,有急事要与左相商议,你这般阻拦,若是误了大事,可是要掉脑袋的。” 程阳枫要进,章越两人自然是挡不住的。 等程阳枫看见床榻上的百里桁,故作惊讶,“呀,左相这是怎么了?这屋里子满是血腥气,受伤了?” 明知故问,甚至还径直走到床前,看着昏迷不醒的百里桁,伸手想要掀开被子。 “王爷,莫要太过分了!” 章佟挡在百里桁身前,将程阳枫的手挡住,而身后的章越,已经手搭上了剑柄。 程阳枫目光扫过,随即一声轻笑,“怎么?你们难不成,要与本王动手?” 说着还故意负手而立,倨傲得很。 “本王不过是担心左相的伤势,想要探看一番罢了!” “不劳王爷费心了,大人已经处理好了伤口,只得歇息便是无碍,王爷若是真有要事,不如等明日大人醒来,属下代为告知。” “已经处理好了伤口?” 程阳枫一声惊讶,让后面的施清欢心底一颤。 不好的预感瞬间浮现。 果不其然,下一瞬程阳枫就看向四周,“也是不巧,柳太医外出未归,也未见相府召见其他太医,但左相却已经处理好了伤势,如此说来,这府中,有神医啊,本王倒是想见一见呢!” 中套了! 章佟神色一沉,“王爷说笑了,我等时常受伤,包扎救治姿势不在话下,大人伤势不重,不需太医。” 章佟的解释明显不足以让程阳枫相信,程阳枫神色一沉,“你们当真以为本王蠢得可以吗?如此伤势,定要医术高超才可救治,这府中应是还有其他人吧,莫不是那位苏公子?或者就在这房中?” 说着,程阳枫便抬步朝着内里走去。 这一动静可吓坏了施清欢。 她本是一身女装,本来被发现在此倒也无碍,最多是风流韵事。 但将军府本是以无为对外,她更是痴傻无知,若此刻被看见了这张脸,还是医术在身的,程阳枫定然会看破其中关键。 即便不知她是施清欢,那她所有后续的谋划,也都会付诸东流。 想到这里,施清欢的整个心都悬了起来。 靠章越是拦不住程阳枫的,只能靠她自己。 施清欢赶紧看向四周。 既然这府中有密道直通清月畔,或许也还有其他密室之类的。 想着,就迅速在四周找了起来。 “王爷请留步,这是我们大人的私人房间。” “那又如何?我这是担心有什么招摇撞骗之徒行医,从而害了你们大人。” 刚还说神医呢! 施清欢暗骂着,手中却丝毫没有放慢。 就在程阳枫快要进入最内里时,机关无声打开,施清欢的身影一闪而逝。 等程阳枫最后进入时,里面空空如也。 神色瞬间沉了下来,就连章佟和章越,都不由得疑惑起来。 但面色上却是正常,“王爷,属下已经说过了,此处无人。” “哦,那倒是本王疑神疑鬼了,对了,那位苏公子还在府上吧,本王想见一见。” “这...” 章佟还未说话,外面便响起了咳嗽声,随即百里桁冰冷至极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只是受了伤,王爷在我府中这般妄为,是当我死了吗?” 百里桁一醒,整个屋子的氛围瞬间就变了。 程阳枫眼底深沉,脸上却堆起笑意,转身走了出去。 “左相这可误会我了,我只是关心你罢了,而且我爱才心切,想见一见这昉东苏家的二公子,也无可厚非吧!” “不见!” 百里桁侧身坐在床头,脸色虽苍白,但气势却依然凌人,说出的话更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程阳枫脸色一沉,“左相如此,便是一点情分都不顾?” “我与王爷,有情分吗?” 两人对视,火花四溅,剑拔弩张。 而此刻地下,施清欢正越过通道,向内里走去。 原以为是可以通往其他房间的密道,但进了里面才发现,竟是一处密室。 密室里灯火通明,最重要的是,香火寥寥,那层层帷幔之内,供奉着一方灵位。 有什么人是要他秘密祭祀的? 心底好奇,施清欢缓步向前,穿过帷幔之后,却愣在了原地。 因为在她身前,那香火祭祀的墓碑上,竟然一个字都没有。 无字碑。 无字碑的存在一般有两个原因。 一是被祭祀之人的名字是忌讳,不能被外人发现,但既然已经是在密室之中,就不该再如此谨慎。 二便是因为所祭祀的,非一人,而是多人。 甚至是多到,名字都书写不下的地步。 一碑祭万人,是军中曾有过的规矩。 可是,他为何会... 想罢,施清欢摇摇头。 或许是她想多了,毕竟百里桁不同于常人,也不一定能用常人的思维去猜疑。 施清欢站定在墓碑之前,也恭敬行礼,随后便退了出去。 回到入口处,等待着出去的时机。 而此刻外面的氛围更是冷冽,一番交锋之后,程阳枫自也是无法再进一步。 只得看着百里桁冷笑转身,“那便祝左相大人,早日...康复。” 说罢,便扬长而去。 等程阳枫彻底走远,百里桁才看向身前穴位的银针。 瞬间明白过来,“她人呢?” “应该,是进了密室。” 百里桁神色沉了沉,无奈叹息,“叫她出来吧!” “是。” 章越快步进了内里,机关一开,施清欢躲在背后,只等章越开口,这才快步走了出来。 “程阳枫走了?” “嗯,已经离开了。” 施清欢这才松了口气,快步走了出去。 “大人如何了?” “大人...” 章越正准备说百里桁已经醒了,可一走到外面,就见百里桁已经躺了回去。 章佟更是抢着道,“大人不太好,脸色很差。” “我看看。” 施清欢赶紧上前,以至于没看见章越震惊的目光。 “气血动荡,怎么会这样?” 施清欢赶紧又连下几针,见百里桁的脉搏稳定许多,这才松了口气。 “大人情况反复,高热也还未退,今夜我就留在此处照应。” “也好,我去外面安排一下,避免再有他人闯进来。” 章佟说着转身离开,顺手还拽走了章越。 房间里安静下来,施清欢看着百里桁,伸手拿着锦帕,帮他将汗珠一一拭去。 动作温柔至极。 “放心吧,之前那么重的伤你都未曾有事,此番也绝不会有事的。” 低语如春日抚过的风,暖意直入心间。 百里桁的唇角,若有似无地浮现一抹浅笑。 转瞬即逝。 而此刻已经回了王府的程阳枫却是面色凝重,一声叹息。 “大好的机会,可惜没把握住。” 没错,一切,不过是为了解开他心底的疑惑。 那熟悉的神秘人一出现,他心底就有了疑惑和期望,那种期望都大过了对于常理的遵循。 明知道施清欢已经死了,却又想着或许她能活过来。 继而想着,若是她能活过来,定然会找自己报仇,那么最好的法子,就是和百里桁结盟。 她有医术,只要百里桁受伤,她定会出手。 如此,他或许能找出她。 可惜啊,还是差了一步。 “王爷,你还未醒悟吗?不过是巧合罢了!!” “世间没那么多巧合,我一定,要将事情,弄清楚。” 程阳枫眼底神色低沉,他知道什么真相,但是一切的执着,都是为了自己心底,最后一丝的渴望。 即便是自欺欺人,也要骗到最后一刻。 ------------ 第二十五章 我疼 时间流逝,转瞬成明。 一整夜的时间,施清欢都在房中照顾百里桁。 只等快要天明之际,百里桁才退去了高热。 施清欢也就放了心,在床榻边渐渐睡去。 清晨的阳光从窗口渗入,散落在她的身上,带起了柔和的流光。 微风浮动着纱幔,交缠着她的发丝,室内的寂静都显得温柔下来。 百里桁就这么侧眸看着床边熟睡的施清欢,看着光影从她的侧脸来回闪动,心底竟有着前所未有的平静。 “林小姐,药好了!” 就在百里桁享受着此刻的宁静时,外面响起了章越的声音。 施清欢立马醒了过来,一抬眸,惺忪的双眼满是慵懒,整个人好似小猫一般,看得百里桁心头一动。 而施清欢见百里桁醒了,眼底立刻清明。 “你醒了?” 眼底带笑,伸手抚上他的额头。 指尖娇软温热,触感在他额间散开。 百里桁神色微变,施清欢倒是开怀一笑,“应该没什么事了。” 说着就从章越手里拿过汤药,递了过去。 “大人,先喝药吧!” 百里桁被章越扶着坐起身来,却没有接施清欢手里的汤药。 而是皱着眉抬了抬手,随后又放了下来。 “疼!” 这话一出,施清欢一愣,章樾更是如见鬼一般的看向百里桁。 这一年以来,他可是从未听过他家大人说过一句疼,即便当初死里逃生,那么重的伤势,他连哼都没哼一声。 如今却这般... 章樾的震惊被百里桁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我外面还有事,先退下了。” 拔腿就跑,室内又只剩下施清欢和百里桁两人。 百里桁神色里竟有些无奈和委屈,如此,施清欢只好端着汤药,硬着头皮。 “那我喂大人。” 施清欢很是轻柔地将汤药吹凉,又一勺一勺地喂了过去。 每当一抬眸看见百里桁的脸,就又赶紧避开目光。 毕竟这样的氛围,着实有点子暧昧。 相较于施清欢的局促,百里桁倒是自在很多,就好似眼前的照顾再正常不过。 就这么慵懒地靠着,目光游离在施清欢的身上,唇角噙着一抹浅笑。 等到汤药喝完,施清欢看着那渗出血迹的白绸,赶紧从一侧找来了包扎用的东西。 “大人,该换药了。” “嗯。” 依旧只是浅淡地应了一声,百里桁直了直身子。 等施清欢过去,却又没了动作。 施清欢无奈,“还请大人宽衣。” “你来!” “啊?” 施清欢一惊,抬眸却见百里桁一片坦然,“我疼。” 这话配上他一本正经的神色,还真让施清欢无话可说。 只好俯身过去,小心翼翼地拉开百里桁的衣带,随即帮他褪去衣衫。 健硕的身姿映入眼帘,昨夜满是血色,情况紧急,她没顾及到这些,今日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眼前,她不由得心神微动。 虽说前世有过婚约,但却也未曾与男子有这般场面。 但也没办法,毕竟境况不同。 施清欢深呼一口气,伸手将那绸带拿下,当看见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时,施清欢心底的情绪便被压了下去。 小心翼翼地开始处理。 动作很轻,但她还是看见了百里桁紧握的拳头,下意识朝着伤口吹了口凉气。 这下可好,百里桁眉梢一皱,眸子里划过一抹异样。 施清欢自是没注意到,每抹一点药就轻呼着,气息一次又一次拂过,最终百里桁实在忍不住,伸手就捂住了她的嘴。 施清欢被吓了一跳,直接愣在原地,但炙热的呼吸交缠着唇瓣触碰在百里桁的手心,让他赶紧又将手撤了回去。 心底某处痒痒的,有什么东西好似要破土而出。 施清欢不解,“弄疼你了?” 百里桁见施清欢眼神纯净,无奈摇头,“你动作快些,我有些冷。” “好。” 施清欢倒也信了他的话,没有多想,动作轻快的帮他上完药,又拿过绸带,俯身到他身前,双手环过他的身躯,好似将他揽在怀里。 她身上的气息环绕在他的周身,发丝从他肩侧颈边划过,带起丝丝涟漪。 等到施清欢包扎完,这才帮他穿上衣衫。 这一切的动作,百里桁都紧盯着她。 目光灼灼。 就在施清欢最后帮他系上衣带时,章樾突地冲了进来。 “不好了大人...” 这一下可给施清欢吓了一跳,本就俯身上前脚底不稳,一吓之间向前扑了过去。 但百里桁的伤口就在身前,就这般倒下去,定然会让他伤口撕裂。 施清欢只好翻身倒向另一侧。 身影后翻,百里桁也是一惊,下意识伸手就揽过她的腰身,力道之大,连带着牵动伤口。 疼痛让他不由得随着施清欢一起倒下。 因此,章樾进门看见的场景便是... 百里桁衣衫松散,一手托着施清欢的腰身,翻身而倒,将她扑倒在床。 这... 章樾直接愣在原地,同样愣住的,还有施清欢。 沉香木的气息环绕着,百里桁的面容更是近在咫尺。 炙热的温度顺着他的手臂让她触感清晰,就连彼此的呼吸,此刻都交缠在了一处。 目光交错,眼眸之中倒映出彼此的身影,对视之间,心底涟漪翻动,春日乍暖。 施清欢瞬间红了耳根。 百里桁更是,眼底流光一片,好似冰雪融化,春日乍现。 一切在施清欢看见他伤口的血迹时乍停,“你伤口裂开了?” 百里桁这才感觉到疼痛,眉梢一皱,脸色惨白下来。 施清欢也顾不得其他,扶着百里桁坐起身来。 正要准备重新上药包扎,百里桁却是看向章樾。 “何事?” “圣上召见。” 听到这话,百里桁立马起身。 “更衣。” 施清欢神色一变,“我得先给你换药。” “不必了!” 百里桁神色匆匆,章樾已经从一侧拿过来了官服。 两人配合无间,很快将官服穿好。 百里桁回头看向施清欢,“你好生歇息。” 简单的嘱咐之后,百里桁快步便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施清欢站在房中,手中还拿着药瓶,一时有些恍惚。 手不由得抚上心口的位置,里面跳动清晰。 清风过堂,带动着帷幔,撩起了她的发丝。 清凉也让她瞬间回神。 这才甩开所有思绪,将东西尽数收好。 然后转身去交代了章厦一些事情,之后通过清月畔,这才回了清风苑。 熬了一夜,也实在困得厉害,便上床歇息。 等醒来时,已经是午后了。 闲玉备了吃的,施清欢简单吃了几口。 “闲玉,二爷那边如何了?” “一月有余,刚安排了大夫,报了喜讯,二爷高兴不已。” “时机差不多了,准备准备,明日去清源寺。” 一切,终于可以开始收尾了。 ------------ 第二十六章 清源寺 交代完闲玉,施清欢这才又孤身去了清月畔,随后去了相府。 等到了书房门外,便见百里桁在内正襟危坐,神色低沉,与章樾等人交代着什么。 等他抬眸,夜色里施清欢的身影映入眼帘,神色间,好似顷刻就柔和了许多。 章樾等人出来之后,施清欢这才走了进去。 第一眼就看见了那碗凉了还未喝的汤药。 正要开口,似是看见了施清欢的目光,百里桁拿起汤药便一饮而尽。 “凉了!” “无妨!” 百里桁气息低沉,施清欢也不由得皱了皱眉,“有难题?” “嗯,还是河西一事,程阳枫横插了一手。” “难解?” “有些费力,不过不是死局。” “那便好!” 浅谈几句,百里桁心底就纾解不少。 看向施清欢,“你怎么会来?有事?” “是啊,你该换药了!” 这话一出,百里桁的眼底一顿,流光划过,唇角笑意清浅。 转身坐到一侧,“难得林大小姐记挂,那便有劳了!” 施清欢也转身上前,帮着换药包扎。 “密道里,都看见了?” 施清欢手中动作不变,故作疑惑,“密道里?有什么?” 百里桁抬眸,笑的意味深长,“你没看见?” “我当时太过紧张,一直守在密道口,未曾进到内里。” “这样啊!” 百里桁浅笑着,神色幽深,施清欢也不知他信是不信。 而百里桁又转了话题。 “你的弱点,如何了?” “已经解决了!” “年关将至,烟火自是频发,你必须要万无一失才会安全。” “我明白,那不如,我们试试?” “嗯?” 施清欢还未反应过来,百里桁已经朝着屋外开口,“孟叔,可以了!” 话音刚落,屋外便响起了一声烟花的巨响声。 几乎是同一时间,施清欢身躯一震,但紧接着她便咬碎了齿尖的药。 耳畔的一切声响尽数消失,她本来快要被带入恐惧的心也重新复苏。 成功了。 施清欢不由得松了口气。 但百里桁却是看出了问题的关键。 因为他在施清欢背后说的话,她根本没有丝毫的反应。 最重要的是,她的脸色,苍白得很。 外面的烟火已停,施清欢却不知,笑着看向百里桁。 “你看,没问题吧!” 说着还继续帮着百里桁包扎。 百里桁紧皱着眉头,等她包扎完再抬眸时,还未说话,施清欢就开口道,“停了吗?” 百里桁点了点头。 施清欢这才拿出银针,扎入了自己的穴位。 顷刻间,声音再度涌入耳中,而她口中也有了丝丝血腥气。 此药猛烈,可解她困境,却也有伤气血的毛病。 百里桁见她脸色越发难看,神色也沉了沉。 “此法不妥。” “我知道,不过暂时没有好的办法,先如此吧,我再找其他的法子。” 施清欢眼底的无奈被百里桁看得清楚,百里桁神色幽深,似是有了决定。 这个话题就此不了了之,百里桁因为河西的事情很是忙碌,施清欢也就回了将军府。 这次,她还故意在秦霜的面前晃了晃。 果不其然,秦霜就凑了过去。 “曼儿,说起来,你与左相大人已经私下来往许多时日了,左相大人可有说何时上门提亲?” 施清欢故作懵懂,“提亲未曾说过。” 就在秦霜神色黯淡下来时,施清欢又继续道,“不过倒是说过想找时间,见见二叔。” “真的?何时?” “不知,大人说他很忙,明日还得陪同好友前去清源寺。” “清源寺?” 秦霜神色微动,随即喜笑颜开。 “曼儿啊,明日,也随婶婶出去一趟吧。” “去哪儿啊?” “清源寺?” 施清欢表示疑惑,秦霜哄着道,“你可喜欢左相大人?” 施清欢娇羞着低下头,“嗯。” “那不就是了,我们去清源寺祈福,求求姻缘,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和左相大人一直在一起了。” “一直在一起吗?” “是啊!” 施清欢脸上浮现笑意,秦霜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先回去休息,明日一早,我们便去清源寺。” 施清欢乖巧地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而秦霜则是笑着看向孙嬷嬷,“老爷呢?” “还在外未归呢!” “最近也不知忙些什么,算了,派人找他回来,明日一道去清源寺。” “是!” 一切都如施清欢预料的一样发展,第二日一早,施清欢便和众人一起,前往了清源寺。 浩浩荡荡,锦衣华服,隆重得很。 外人看着,一点不像是要去上香祈福,倒像是去炫耀一般。 施清欢自然也是不在乎的。 清源寺倒也不远,因为不知百里桁去的时辰,也怕与他错过,所以他们到达清源寺时,还是清晨。 让小厮守在山门处之后,秦霜便带着施清欢和林园烧香拜佛,都走了一遍,百里桁还是没有出现。 秦霜不由得有些怀疑,“曼儿,你确定左相大人今日要来?” “他是这般说的啊,或许是时辰还早?” “也是,那就再等等吧。” 正说着,一侧不少路人走过。 “真是准啊,这道长,莫不真的是仙人下凡?” “我看是真的,我隔壁的王嫂就是这道长指点,回去啊,就心想事成了。” “我的嫂嫂也是,这道长给了锦囊之后,不出几日,便有媒婆上门了,她那长得丑的女儿,就嫁出去了,夫家还是很不多的人户。” “......” 这一议论声瞬间就吸引了秦霜的注意,赶紧拉住一位妇人,“请问一下,你们所说的道长,在何处?” “就在前面不远,姻缘树那边,我跟你说,太准了。” “算什么都可以?” “是啊,算什么都可以,而且啊,还都能帮你成真。” 听着这话,秦霜眼底泛起了光,转身就拉着林园朝着前面走了过去。 施清欢眼底轻笑,也默默跟在身后。 走了不一会儿的功夫,那摊位便出现在了眼前,周边被团团围住,一看便知道十分火热。 秦霜给了个眼神,孙嬷嬷便赶紧上前。 排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轮到了他们,秦霜和林园上前,施清欢也瞧见那摊位前坐着一位老者。 一袭道袍仙风道骨,花白胡须,一脸的高深莫测。 施清欢面纱下的唇角不由得勾了勾。 妙彤不知哪里找来的人,还挺像回事的。 “道长...” “哎,两位先别说话,老道我且先掐指算上一番。” ------------ 第二十七章 求姻缘,只你一人,怎么求? 说着,道长便开始掐指抬眉,算得是有模有样。 之后突地咧嘴一笑,“两位皆是贵人啊,此后子孙仕途辉煌,一生荣华享之不尽啊。” 秦霜夫妇都露出了倨傲的笑意。 老道转而看向秦霜,“刚有贵子入侯门,即有贵女入相府啊!” 这话一出,秦霜整个人都欢喜起来,“道人可当真?” “自是真,此女贵人之命,旺夫旺子旺全家。” 老道说着,看向了施清欢。 施清欢憋住笑意,秦霜倒是一脸满意,亲昵地将施清欢拉了过来。 赶紧打赏了银子,施清欢见时机差不多了,抬眼看了一旁,正好是挂红绸的姻缘树。 “婶婶,那边是求姻缘的,我们去看看吧。” 老道的话已经让秦霜定了心,也就不再耽搁,随着施清欢朝着姻缘树走了过去。 林园正准备跟上,却被老道叫住,“官人请留步!” 林园停下,“道人可还有其他交代?” 老道认真地盯着林园,随即一声叹息,摇了摇头,这让林园的心突地揪了起来。 “有何不妥吗?” “大有不妥啊,我得再好好算算。” 老道又开始掐指摇头,一同神秘之后,赶紧一手拽过林园。 “官人你确是贵人,家中有子能封官拜相。” 林园瞬间喜笑颜开,“真的?” “是,不过你家有灾星,幼子出生以前,怕是有大变故。” “出生以前?道人的意思是,来日封官拜相的,是我未出生的那孩子?” “自然,他是文曲星下凡,定非凡尘俗人,而您那大儿子,唉...资质平庸不说,现下连传承血脉,都已然做不到了。” “传承血脉都做不到了,道人这是什么意思?” “若想知道,回府之后,一问便知。” “好”,林园又猛然想起,“道人您刚说我家有灾星?” 老道回头,看向了秦霜的身影。 “官人要小心啊,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人心胸狭隘,若幼子一事被她知晓,怕是要家破人亡,一无所有啊!” 林园看向秦霜的神色渐渐沉了下来,里面阴沉到,还有丝丝隐藏的杀机。 说起感情,他与秦霜本就没有。 如今涉及荣华富贵,他自是不能让任何人破坏。 秦霜自然是不知这些,正陪着施清欢选着挂上姻缘树的红绸带。 “这个不错呢。” “那就这个吧!” 两人选了红绸,便走到了姻缘树下。 整棵姻缘树,上面密密麻麻都是红绸。 不少有情人悬挂了红绸,上面还写着情诗。 施清欢也装模作样地许愿,等睁眼后,才踮脚将红绸朝着树上挂去。 但她的身高还是有限,踮着脚都够不上去。 隐约间,她好像听见孙嬷嬷轻声叫了一句夫人。 秦霜回头瞬间笑了,随后退了下去。 施清欢正准备回头看个究竟,腰身一紧,被一只手臂紧紧揽住。 熟悉的气息紧靠过来时,上方的手也被那大手握住,很是轻易就带着她,将红绸挂了上去。 施清欢回头,只见百里桁浅笑温柔,正站在她的身后。 侧脸映照在正午的阳光里,炙热明媚。 “你怎么会来?” “我不来,如何圆你的谎?” 施清欢语塞,百里桁倒是笑着揉了揉她的指尖,“而且姻缘树求姻缘,只你一人,怎么求?” 清风起,绸带微动,树叶簌簌作响,两人的身影在树下紧紧依偎,神仙眷侣一般。 施清欢自是知道他在开玩笑,随着越来越多的目光看过来,施清欢才回过神来。 正要推开百里桁的怀抱,却被懒得赶紧。 “你家二夫人可是在后面看着呢,你我若不亲昵,可是要漏破绽的。” “局已到尾声,大人与我亲不亲昵,已经不重要了。” “你的意思是,已经利用完我了?” “不,我的意思是,众目睽睽的,如此会对大人名声有损。” “无妨,我不在乎,风流二字而已。” 看着百里桁那轻笑的模样,施清欢有些诧异。 不是杀神吗? 怎的这般模样? 最终一声叹息,还是用力推开了百里桁的怀抱。 因为四下议论的声音,实在太多了。 施清欢娇羞着跑到了秦霜的身后,秦霜却是笑得一脸风华。 “能在此见到左相,真是有缘啊!” “那是自然,我与曼儿的缘分,可不止于此。” 这话一出,秦霜眼底一亮,“正值晌午,后院禅房我们订下了斋饭,不如左相大人,一同用些吧!” 百里桁看了一眼施清欢,“也好!” 就这样,施清欢和百里桁坐到了一张饭桌上,秦霜和林园也是百般奉承。 虽都未敢直言提亲一事,但是字里行间都是提醒。 百里桁也未明言,却也给足了他们安心。 就这样,一场极其无聊的饭局在施清欢的忍耐里进行,许久才结束。 临走之际,百里桁回头,“对了,三日后便是京都盛行的梅月灯会,我想邀曼儿共度,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大人放心,到时我会亲自将曼儿送到府上。” 秦霜答应的倒是爽快,施清欢也不好拒绝。 虽然也不知道百里桁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等百里桁离开,秦霜满脸笑意,紧紧握住施清欢的手,“曼儿啊,看来,喜事将近啊,梅月灯会,可是个好时机。” 施清欢故作不懂,秦霜却一脸胜券在握一般,“且看我的。” 正回头看向林园,林园却已经走出去老远。 一身气势汹汹,冷得很。 秦霜皱眉,“这厮又是怎么了?动不动就甩脸子,给谁看呢?” 施清欢偷笑,甩脸子算什么? 好戏,才刚开场呢! 见过了百里桁,秦霜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回了将军府。 秦霜好好安排一番,想到了如何让施清欢等会拿下百里桁的招数,等到夜间才算是松快下来。 正要回房歇息,却见不远处一道身影鬼鬼祟祟。 “谁在那边?出来!” 那边没有动静,秦霜一个眼神,孙嬷嬷赶紧走了过去。 “好你个小蹄子,夫人叫你出去,你没听见吗?” 孙嬷嬷边骂着便从花丛后拖出一个人来,正是闲玉。 闲玉一见秦霜就跪了下来,“见过二夫人。” “这么晚了,你深更半夜的,做什么呢?” “小姐饿了,我去后厨拿了些糕点。” 说着,闲玉还将手里的糕点抬了抬。 秦霜见她神色慌张,自是不信。 “既是拿糕点,如何这般慌张,你莫不是,偷了什么东西?” “没有,绝对没有!” “还不说实话,孙嬷嬷,把她拖下去,发卖出去。” “是!” 孙嬷嬷正要动手,闲玉赶紧求饶。 “二夫人不要啊,我要是被发卖了,我家小姐可就无人照顾了,我说,我都说。” “嗯,说。” 闲玉颤颤巍巍,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这才靠秦霜近了些,一脸的谨慎。 “二夫人,今日我在清源寺那仙人旁,听到了不该听的。” ------------ 第二十八章 狗咬狗 不该听的? 秦霜神色微变,“你听到了什么?” “我...不敢说!” 这时孙嬷嬷凑了过去,“夫人,我确实看见那道人在您走后,和老爷说过话,还说了许久,这丫头,就站在不远处,怕不是真的听见些什么。” “我说呢,后来那厮便给我甩脸子,回来就不见了身影。” 秦霜看向闲玉,“说吧,那道人到底和老爷说了什么?” “说...说夫人您,是灾星。” “什么?” “那道人说,您是灾星,会让家中家破人亡,还说老爷未出生的孩子将会封官拜相,而公子却是连血脉传承都做不到。” 秦霜脸色一白,“等等,你说什么?老爷未出生的孩子?” “嗯,那道人是这么说的,老爷还很紧张呢!” “好你个林园,改不了的毛病,怕不是又在外面找了小妖精,还有了孩子!” 说完看向孙嬷嬷,“去找出来!” “是,夫人放心,我一定把那小妖精找出来,绝不会让她有机会生下那孩子。” 秦霜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闲玉,“可还说了什么?” “我就听到这么多,老爷看见了我,我也不好再听,至于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闲玉跟着施清欢,别的不说,就这演技,可是进步了不少。 秦霜也是深信不疑。 “听说他还叫了铮儿明日回来用午膳?” “是夫人。” “怕是来者不善啊,赶紧去找出那小蹄子,明日我倒要看看,谁有脸坐在厅上。” “是。” 秦霜气得不行,闲玉出了门,脸上便浮现了笑意。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第二日晌午。 满桌酒宴,菜色香气弥漫,但厅中的三人正襟危坐,各个脸色都难看得很。 内里一片寂静,哪里像一家人团聚用膳,倒像是仇家见面,分外眼红。 许久,还是林园先开了口。 “铮儿,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打算何时与我坦白?” 这话一出,林铮脸色一变,“我不懂爹在说什么。” “不懂我在说什么?你在侯府,真的过得顺心如意吗?” “那是自然。” 林铮苦撑着,秦霜却是看不下去了,“好你个林园,你今日叫儿子回来,便是要这般对他吗?怎么?如今有了新儿子,就看不上铮儿了?再怎么说,铮儿如今也是侯府的女婿,那贱人肚子里的,是男是女还说不准呢!” 秦霜本就是暴脾气,如今直接摊开撕破脸,林园愣了一愣,但转瞬响起那道长说过的话,也懒得像以前一样还包容她。 “你懂什么,道长说过了,那孩子是文曲星转世,你个灾星想诅咒他?门都没有。” “你说谁是灾星?” “你是灾星,你就是这家中鸡犬不宁的罪魁祸首!” “林园,你说这话你有良心吗?” “我怎么没良心?你善妒寡恩,利欲熏心,之前看在铮儿的面子上,我也就忍了,但如今...” “如今怎么了?如今你有了新欢,就什么都不顾及了?” 林园脸色难看得很,看向脸色同样惨白的林铮,“那你问问你的好儿子,到底瞒着我们些什么?一个连血脉传承都做不到的人,配做我儿子吗?” 这话一出,林铮整个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秦霜见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见林铮这般神色,秦霜似是明白了什么,赶紧走过去。 “铮儿,到底怎么了?” 林铮痛哭着,“原来,爹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啊?” 秦霜一脸疑惑,林铮满脸通红,最后匍匐在地,“我...不是真正的男人了!” 一句话,秦霜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整个人瘫坐在地,林园也是一惊。 他本来只是信了那道长的话,来诈一诈林铮。 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林铮哭喊着把事情说了个明白,秦霜整个人如坠冰湖,又气又心疼,还无可奈何。 林园倒是只管自己。 但既然是这样,那道长说的便都是真的。 林铮指望不上了,未出生的孩子才是福星,那秦霜这个灾星,也是不能姑息了。 几番思虑,看向秦霜,“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什么侯府女婿,都是你做的好事,秦霜,我已经忍你很久了,到了这一步,我自是不会再忍下去了,你且等着,我一纸休书,你自回你的秦家去。” 一听到休书,本来还沉浸在震惊里的秦霜立马醒神,一个扑腾就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你要休了我?” “是,我就是要休了你这个灾星。” “林园,你个负心汉,你再说一遍?” “我要休了你,我要迎娶娇娘入门,我要让她的孩子成为嫡子,那是要封官拜相的...” “你个天杀的没良心,我杀了你!” 秦霜说着便冲了上去,撕扯着和林园纠缠到了一处。 一时间,整个厅中叫喊,扭打,惨叫... 乱成一团。 而远处施清欢和闲玉正笑着看着这乌烟瘴气的一团糟。 “递消息出去,商行那边,可以动手了。” “是。” 闲玉点点头随即有些疑惑地看向施清欢,“小姐,一直在外帮我们的,到底是什么人?” “自然是,好人!” 消息一递出,同一时间,林家两处商行便有人拿着印章上门。 “奉夫人之名,调取银票,越多越好。” “奉老爷之命,调取银票,越多越好。” 当然,这两人所去的,正是林园和秦霜心腹所在。 果不其然,不出半个时辰,心腹分道,匆匆赶到了将军府和别院。 “不好了夫人,今日老爷派人去了商行,要提走银票,越多越好。” “什么?” 此刻的秦霜还鼻青脸肿一身狼狈,只好躲在屏风后面。 一听这话,直接怒火攻心,脸色青黑。 “好你个林园,竟然敢私吞钱财,这是铁了心要弃我于不顾啊,既如此,也别怪我心狠,你快去,一定要赶在他之前,将其他商行的银钱都搜刮过来。” “那若是遇到老爷那边的人...” “不用管他,哪怕是抢,也都给我抢过来!” “是!” 与此同时,别院里也响起了怒吼声,林园将茶杯摔碎在地。 “好她个灾星,竟然想着卷走我的钱财,去,定要赶在她之前,将银钱都收回来,我要让那个弃妇,一分都拿不到。” “那若是遇见夫人的人?” “大棍子打出去,将军府姓林,商行便也都是我的。” “是!” 两方人马匆匆出府,娇娘见状小心翼翼地上前,“老爷别生气了,别气坏了身子。” 林园一见娇娘,心都化了,“是是是,我不该生气,要是吓着我宝贝儿子可如何是好,娇娘你放心,等我处理了那灾星,就迎娶你进门,定然风风光光的。” 说着还抚向她的肚子,“好儿子,爹爹未来的荣华富贵,可都靠你了!” ...... ------------ 第二十九章 治愈 “你们听说了吗?昨日京都城,可是出了件好笑的事。” “是将军府的那事儿?” “你都知道了?” “当然啊,将军府的两位为了争钱财,各自手底下的人,从商行打到了大街上,可真是人尽皆知啊,这要是我啊,都羞死了。” “可不是嘛,据说那林老爷外面有了新人了,要休了夫人呢!我还听说,他们家的公子,连个男人都不是了!” “你听谁说的?” “那自然那些打起来的下人们嘴不严,好多人听见了。” “......” 冬日沉寂的京都城,如今却热闹得很。 将军府的这桩子笑话,可真是家喻户晓,人尽皆知。 茶余饭后,皆是以此为笑料。 秦霜和林园也算是彻底撕破了脸,但秦霜苦苦寻不到娇娘的下落,林园也躲起来不露面,她心底的恶气出不去,只好把精力放到了施清欢的身上。 毕竟,施清欢可是她翻盘的唯一法子了。 若是成了,她便有左相做靠山,林园定不敢再怠慢了她。 想到此处,她才又有了几分底气。 就是苦了施清欢,被逮着泡了两日的花瓣浴,只等梅月灯会当日,才一番盛装打扮,送去了清月畔。 最重要的是,她还塞给了施清欢一包药粉。 没错,正是意乱情迷的那种。 秦霜想要一步到位,直接让施清欢成为左相夫人。 但怎么可能。 偌大的房间里,施清欢静静坐着,百里桁被事情耽搁,还未归来。 施清欢把玩着那药粉,百无聊赖。 明月清风,随着脚步声一起响起在了门外。 等施清欢抬眸,百里桁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难得一袭锦白长袍,温润仙逸,墨发在身后散落,随着风动而飘零,脱尘之间,又多了几分淡漠。 一身的气息不似之前凌厉,甚至还透着几分柔和,凌风而来,如踏月归尘。 同样的,百里桁的目光也落在了施清欢的身上。 一袭淡青色纱裙,清绝灵动,宛若遗落的精灵,周身的清冷却又让人难以靠近。 尤其那双眼睛,里面有着凡尘不动的冷寂,若有人想要搅动,终也是不得法门。 百里桁快步进了房门,随手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缓了口气就看向施清欢手中的药包。 “迷药?” “嗯,秦霜给的。” “意料之中,将军府的事情人尽皆知,如今你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准确来说,是大人。”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只有陷入绝境的人,才知道什么是绝望,也才能走上绝路。” 施清欢说得自然,神色冷漠到比这夜风还要清冷几分。 “果真是无情的人啊,不过这也是他们应得的。” 百里桁说罢,突地上前,一手就抓上了施清欢的手腕。 施清欢一顿,手中的药包径直掉到了地上。 不等她反应,百里桁已经拉着她出了房门。 “跟我去个地方,再晚就来不及了!” 施清欢一脸的疑惑,却也就这么任由百里桁拉着,出了府门。 今日的街市热闹非凡,灯会人潮拥挤,百姓笙歌欢笑,一时间,被氛围浸染,施清欢的眼角眉梢,也都有了丝丝笑意。 而百里桁指尖的炙热,更是让施清欢温暖起来。 走了许久,百里桁才带着施清欢上了一处塔楼。 上面的人已经被清空,只余他们二人,而所站的高度,正好被整个街市包围,各处热闹,都能看的清楚。 百里桁这才放开施清欢,“好看吗?” 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嗯,好看!” 见施清欢眼底的笑意,百里桁也不由得心情大好。 这是认识她以来,她第一次这般开怀。 “还好,赶上了!” “赶上什么?” “砰...” 不等百里桁回答,突地响声响起,烟火在夜空绽开。 且不止一处。 施清欢身子一震,可就在她准备咬破药丸时,百里桁却双指袭上了她的穴位,让她不得动弹。 紧接着,温热的双手捂住了她的双耳。 烟火声音微弱的瞬间,百里桁俯身到了她的耳畔,声音温柔却带着力量。 “不要只去害怕它的声音,你可以去看看它的美好。” 说着,百里桁缓缓抬起了施清欢的头,眼眸之中,映入了那夜空绽放的烟火。 色彩斑斓,绚丽夺目。 是啊,烟火本是美好的啊。 只是... 不等她回想起那些血色,百里桁轻轻转过她,指引她看向下方。 “去看看烟花照耀下的人们。” 满街市,此刻人们都仰首看着那遍空的烟火,笑意灿烂映照在烟火里,转瞬化为了亲人的笑容,落进了施清欢的眼中。 脑海里不再是那血色大火,而是最初时节,中秋家人团聚,一起烟火下的欢声笑语。 眼底泪水转动,但唇角却浮现了丝丝笑意。 不知不觉间,百里桁已经缓缓撤走了她耳边的手。 顺带解了穴。 烟火声逐渐放大,但这次,施清欢却已经接受了它。 眼底亮光斑斓,修长的手指带着细小的烟花,送到了她的面前。 施清欢一愣,转身抬眸,对面便是百里桁浅笑的模样。 他手中烟火的光亮闪烁在两人之间。 圆月星辰,烟火斑斓,两人的身影在塔楼之上,凌风相对,四目对视的那一瞬间,眼底流光溢彩,不知是他手中烟火的光,还是心底久违的波澜。 泪珠滑落的瞬间,施清欢对着百里桁粲然一笑。 这一笑,百媚娇生,深山雪暖。 百里桁指尖微颤,只觉心底某处,暖意破土而出。 “百里桁,谢谢你!” 是真心的感谢。 谢谢他一路合作的相助,也谢谢他此刻为她克服障碍。 笑着接过百里桁手中的烟火,施清欢晃动着,火花在她周身飞舞,让她的笑意更加灿烂肆意。 就好似那个夕阳之下... 百里桁就这么看着她,只等手中烟火燃尽,这才缓过神来。 而施清欢则是站在不远处,静静听着烟火的声音,只等许久之后,烟火沉寂,依旧完好无损。 她这才确定,自己是真的好了。 回头看向百里桁。 “不如,我们浅酌几杯?既是梅月灯会,梅花酒如何?” 施清欢是真的心情好,此刻的神色里,都有着久违的俏皮。 看着这样的她,百里桁唇角轻勾,“早就备好了,跟我来!” 随着百里桁从一侧下了塔楼,正好在湖畔上了画舫。 游湖观景,是另一个方位观赏京都城的盛况,曾经她也喜欢。 画舫上帷幔处处,中心已备好了酒菜,两人入座,灯火通明,四周皆可看清外面的盛景,但外人却看不清内里景象。 甚好。 百里桁站在一侧窗边,清风撩起帷幔,在他修长的身侧擦过。 施清欢倒出一杯清酒,走到百里桁身侧,一杯递了过去,“此杯我敬大人,谢大人相助之恩。” 百里桁轻笑着接过酒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两人碰杯,皆一饮而尽。 施清欢笑着看向百里桁,“我是医者,都忘了心病还须心药医,没想到大人,竟能一举破解。” “没什么,经验罢了!” “经验?大人还有此类经验?” ------------ 第三十章 逼入绝境 百里桁一愣,“倒也不是我自己,有身在边境的朋友,听他说过,边境生死一线,杀人无数,难免心生阴暗,就如你一般,有某种恐惧难以自制的东西,他们所用治疗的法子,便是直面这种恐惧,且将这种恐惧化为美好,便可不攻自破。” “原来如此。” 施清欢点点头,也因此错过了百里桁眼底,一闪而过的悲伤。 “那大人,可有什么恐惧之物?” 百里桁轻笑抬眸,看向施清欢,“这么好奇我的恐惧,怎么?是想要抓住我的弱点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在想,被称为杀神的大人,会有恐惧之物吗?” “我又不是圣人,自然是有的。” 说到此处,百里桁眼底悲伤,最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身后帷幔摇曳,带给他几分凄寂,就连施清欢看着,都觉得他孤单得很。 四下里就这般安静下来,施清欢不知该说些什么,百里桁也什么都不能说。 一时间,两人身影相对,好似孤寂成影,却因成双而变得些许温和。 许久还是外面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寂静。 是章佟。 “大人,太子殿下的画舫,就在不远处,刚刚已经看见我们了。” 太子,程鹤轩! 施清欢还未见过。 当然也不是现下能见的。 施清欢赶紧起身,和百里桁对视了一眼,百里桁点了点头,施清欢便转身朝着船后走了过去。 走到一半,突地又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百里桁。 “大人,其实,心底有恐惧未曾是坏事,转瞬翻转,便是难以忘怀的美好。” 就像那个中秋夜,于她而言,本是血色尸骸,但在今日,便是曾经团聚的美好回忆。 这话一出,百里桁的眼底明晰地划过了一抹流光。 随后唇角笑意浮现,灿烂炙热。 “好。” 两人相视一笑,不仅仅是碍于合作的关系。 今日一事之后,有些东西是微妙的改变了。 即便只是熟络,对两人来说,都是不一般的进展。 施清欢出了船舱,便发现章越正站在小船上,等着施清欢。 一上船,两人便遥遥远去。 百里桁站在窗口,看着施清欢远去的背影,唇角的笑意,越发深了。 而夜色正浓,时机也差不多了,施清欢便直接回了将军府。 府内秦霜正等得着急,见施清欢这么早回来,瞬间就觉得事情不太对。 而施清欢也是哭得梨花带雨,一路话都说不出来。 这可急坏了秦霜。 “哎呀,曼儿,你先别哭了,倒是说说,事情怎么样了?又发生了何事?” “婶婶,大人好凶,我好怕!” “凶?为何会凶?之前不都是好好的吗?他对你那么温柔,如何又凶了?” “大人说,咱们将军府一地鸡毛,外面传得是沸沸扬扬,但他也不在乎,但没想到的是,我们竟然心黑到了这种地步,还想下药算计他!” “什么?” 秦霜脸色一白,“你下药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嗯,他好生气的,说信错了我,没想到我也是这样的人,还说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施清欢声泪俱下,秦霜整个人瘫坐在一侧,面如死灰。 “完了,一切都完了,最后的希望,也就这么没了!” “婶婶,你说大人是真的不要我了吗?” “是啊,他可是堂堂左相,你除了生得好看,还有什么值得他记挂的,如今却被他发现戏耍他,他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不报复我们,就算不错了!” “可是婶婶,我还想见他,你帮我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施清欢此刻所有的话语,在秦霜面前都是聒噪。 失去了利用价值,秦霜也就没必要再装什么母慈子孝。 一手推开施清欢,“你个废物,什么事情都办不成,你给我滚,滚回你的小院里,别让我再看见你!” “婶婶!” “滚!” 施清欢故作惊慌地跑了出去,等被闲玉扶着一路哭着回了清风苑,瞬间就变了神色。 淡漠地伸手擦去脸上的泪珠,慢条斯理地坐下喝了杯茶。 闲玉在一旁问道,“现下二夫人已经是穷途末路了,会不会再想出什么恶毒的法子?” “放心吧,她没那个机会了?” 施清欢唇角轻勾,“我就是要让她绝望之中,再度绝望,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夜色蔓延在施清欢的眼底,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从半空一闪而过。 此刻后院里,秦霜正在厅中来回踱步。 “现下该如何是好?” 林铮坐在一旁,也是唉声叹息。 倒是孙嬷嬷眼底灵光一闪,“夫人,不如我们用用老法子?” “你是说?” “将那丫头再送一次人,既然左相不要,但定还有别人要,换个保障,也未尝不可啊!” 听到这话,秦霜眼底一亮,“可是,送给谁好呢?现下不少人知道左相与曼儿的事情,怕是不敢染指啊!” 秦霜正思虑着,突的一道寒光划过,黑影手持长剑,便朝着秦霜刺了过去。 “夫人小心,有刺客!” “娘...” 众人闪躲,厅中瞬间乱成一团。 孙嬷嬷正准备往外跑去叫护卫,却被那剑一剑捅穿。 鲜血喷涌,瞬间倒地,没了声息。 这一下可让秦霜母子吓破了胆。 尖叫着躲到一侧,瘫倒在地,脚软得根本起不来身。 那黑衣人解决了孙嬷嬷,这才转身看向秦霜母子。 “有人花钱买你们的命,你们可别怪我!” 说罢长剑直刺,秦霜到底还是有些聪明的,赶紧开口。 “既是拿钱办事,我有钱,只要你不杀我们,多少我们都给你。” 果然,此话一出,黑衣人的剑便停在了他们身前不远处。 “此话当真?” “自然。” “也罢,那人给我五百两,你们两人如今想要保命,便一人一千两,银票拿来,我便饶你们一命。” “有有有,只求您高抬贵手。” 秦霜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那银票,又颤巍巍递了过去。 自从商行一事之后,她便将银票随身携带,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黑衣人接过银票,满意的点了点头,转手就收了剑。 “我们做这行的,最讲究就是个信用,你既这般爽快,有句话,我也得与你说一说,你家那位,可不止雇了我一位杀手,见我不得手,下一位便会赶来,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般好说话,你们好自为之。” 说罢,黑衣人飞身便上了屋檐,转身消失不见。 秦霜母子这才松了口气,颤抖着坐在地上,许久才缓过神来。 眼底怨恨不已,“林园,你个畜生,竟然到了买凶杀人这一步!” “娘,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自然是要先保命再说,一切谋划都来不及了,我们必须先走。” “走?走去哪里?” “留得青山在,便就还有机会,我们先离开这里,让那些杀手找不到再说。” 秦霜说着,拽起林铮,两人匆匆便回了房中。 不一会儿之后,夜色深沉,两道身影匆匆出了将军府,鬼鬼祟祟,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而此刻清风苑里,施妙彤一身夜行衣,正欢悦地吃着梨。 施清欢看着她衣袖的血迹,“动剑了?” “嗯,杀了个人,那个嬷嬷还想着将你送出去,该死。” 施清欢无奈一笑,“也罢,她也是罪有应得。” 施妙彤起身,拍了拍手,“时机差不多了,接下来,是要按计划行事吗?” “是,你去通知薛杨侯府。” “明白!” 施妙彤轻笑点头,随即翻窗而出,消失在了夜色里。 闲玉紧跟着进了房,“小姐,他们逃走了!” “嗯,你给清月畔传个信,我说的那份大礼,还请左相大人,亲自查收!” ------------ 第三十一章 收局 夜色沉寂,阴云闭月。 一辆马车快速出城,在深林小道飞驰而过。 “娘,我们会没事吗?” “会的,你爹肯定不会想到,我们会直接出城逃走,等他反应过来,我们早就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 “那我们这是去哪儿?” “不知道,越远越好。” “唲...” 一声骏马嘶鸣,紧接着,天旋地转,整个马车随着倒下的骏马,整个翻倒在地,翻滚之间,砸得破烂不堪。 惨叫声响彻黑夜,等到马车停下,里面传出了声响。 “娘,没事吧?” “我没事,你呢?” “我的腿,好像断了!” 林铮嚎叫着,秦霜只得拼尽力气,将林铮拖出了马车。 “到底怎么回事?” 疑问在看见不远处几道黑影时猛地愣住,秦霜瞬间神色一变。 那几道身影在夜色下,犹如勾命的夜叉。 “是林园派你们来得吧,他给你们多少银钱?我给双倍,不,十倍,你们放过我们吧!” 秦霜说着,颤巍巍将怀中的银票尽数拿了出来。 但对面却不为所动,末了只是一声冷笑。 “我薛杨侯府的人,也是你们区区银钱能买通的?” “薛杨侯府?” 一听到这四个字,林铮瞬间吓得身体一颤,秦霜如坠寒潭,面如死灰。 若是林园的人,或许还有机会。 但薛杨侯府,他们必死无疑了! 秦霜一手推开林铮,“快走!” 林铮此刻却是捂了捂自己断了的腿,看着挡在他身前的秦霜,眼底突地坚定下来。 一声怒吼,“娘,孩儿不孝,您先走!” 此刻的林铮,爆发一般的直接冲了过去,一瘸一拐,却是最后时刻,对母亲的保护。 也是今生第一次,对母亲的保护。 然而所有的奋力此刻都是徒劳。 不过眨眼的功夫,寒光在夜色下划过,随着一声闷哼,长剑穿透了林铮的身体。 他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没了生息。 “铮儿!” 秦霜哭得歇斯底里,并没有选择逃跑,而是不顾一切,朝着林铮跑了过去。 迎接她的,自然也是那夺命的寒光。 闷哼声下,血色弥漫,母子两人身影交叠,就这般消弭在了无声中。 领头人长剑一收。 “我就不懂了,就这么两个废物,小侯爷有必要让我们这么多人来?” 话音刚落,身后却响起了一声轻笑。 “谁?” 等他们回头,只见不远处的草丛后走出一位男子。 章越悠闲地把玩着手中的树枝,抬眼看了一眼他们,“你们小侯爷自不是担心他们,他担心的,或许,是我!” 浅笑俊朗,丝毫没有杀意。 但杀手们却对视一眼,纷纷一拥而上。 刀剑交错,寒光纵横。 片刻的功夫,地上倒着的,又多了几人。 章越长剑横在那首领的脖颈间,朝后冷哼了一声。 “每次杀人都我来,运他们回去,可是你的事儿了!” 章厦冷冷的走了出来,章越也眉梢一皱,“其实我也不懂,就这么几个废物,你一个人来不就行了?” “轰隆隆...” 舒尔闪电密布,雷声突起。 夜色蔓延,远在清风苑的施清欢站在院中,看着雷电交鸣,神色幽深。 闲玉拿着披风出来,为施清欢披上。 “小姐,起风了,快进屋吧!” “这个时辰,秦霜和林铮,应该已经在泉下了!” 此话一出,四下里一片沉默。 虽是复仇成功,但心情依旧沉重。 施清欢一声轻叹,“娇娘那边如何了?” “已经安排好了!” “嗯,暴雨将至,进屋吧!” 两人转身进了房门,而此刻别院里,灯火明亮,娇娘正坐在厅中,神色有些紧张。 她身侧不远处,正是她魁梧的大哥。 屋外还站着不少人,是保护她的护卫。 “哎呀,这天怕是要下雨了,娇娘啊...咦?你们是什么人?我问你们话呢?怎么不回答?” 外面一番喧闹之后,林园怒气冲冲地走进厅中,娇娘也换成了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林园倒也没看出来,“娇娘啊,外面怎么这么多生人?” “哦,那是侯爷派来保护我的。” “什么?什么侯爷?” “自是薛杨侯府的侯爷啊。” 林园一脸疑惑,半晌也没反应过来。 “不是,娇娘,你这是什么意思?侯爷,为何要保护你?” 娇娘傲娇的起身,故意抚了抚肚子,挑衅的眼神看向林园,“你说呢?” 绿帽子都送到眼前了,林园自然是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怎么?二爷还没明白吗?你当真以为,就二爷这般...我能看得上?不妨告诉你吧,我从见你开始,一切便都是那边的安排,在我踏进这别院的那天开始,我这肚子里,便有了。” “你个贱人。” 林园气极,冲上前的一瞬间,却又被娇娘的大哥一手推了回来,整个人跌倒在地。 “来人,来人啊!” “别费力了,你院中所有人,已经都被打发走了,现下,外面都是我的人。” “娇娘,你为何要这般对我,我对你掏心掏肺...” “这可不能怪我啊,要怪,就怪你们将军府居心不良,竟敢要挟侯府成了亲事,侯府是什么地方,也是你们敢肖想的?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林园这才反应过来,“所以,从一开始,都是侯府的计划,他们故意让铮儿成亲,然后将他...你再来勾引我,让我与秦霜反目,就连那老道...” “自然也是骗你的,不妨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此刻,你那妻子和铮儿,已经都下黄泉了,至于你...” 娇娘一声冷笑,转而起身,直接向外走去,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样的未知让林园更为恐惧。 “你说什么?铮儿他们,已经死了?我又如何?” 娇娘没有回答,只是冷笑着就一路出了别院。 留下林园一人在院中,恐惧逐渐占据了整个内心。 我会如何? 会杀了我? 怎么杀我? 目光看向四周,生怕哪里会突然冒出一个杀手。 “轰...” 雷声突起,林园整个人吓得瘫倒在地。 脸色惨白,那双眸子里,血色遍布。 人内心的恐惧向来永无止境。 而在娇娘每日给林园炖的汤里,还放了一些东西。 那些东西,日益增多,便会让人内心负荷无限加大,以至于思想无法控制的地步,从而陷入...癫狂。 雷声再起时,林园一声惨叫,随即身影冲了出去。 梅月灯会还未结束,即便是深夜,街市依旧人声鼎沸。 而那人群之中,突地冲入一疯癫之人,众目睽睽之下,举着火把直奔到了薛杨侯府的门口。 “好你个薛杨侯府,你杀我妻儿,害我家破人亡,我要与你们同归于尽。” 奋起的身影冲入府门,却被护卫击飞。 但林园却不知疼痛一般,一次又一次冲了上去。 在被击倒数次之后,林园颤巍巍站起身,指着府门大骂。 “薛杨侯府杀我妻儿,害我性命,我做鬼...也不会...噗...” 鲜血喷涌而出,身影轰然倒地。 那护卫上前,探了探鼻息... “死了!” 人群震惊,但这,便是药物最终的作用。 雷声之下,暴雨临盆。 林园的身影倒在大雨滂沱里,血水被冲刷得干净。 他瞪大的双眼里,倒映着远处掉落火把的光,随着雨水,渐渐熄灭。 ------------ 第三十二章 手不染纤尘,人已杀尽 梅月灯会,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断。 而这暴雨,足足下了五日。 这五日里,京都城里也是波澜起伏。 前有林家老爷猝死在薛杨候府门口,后有林氏母子惨死城外。 举家尽灭,此事一出,震惊全城。 大理寺和监察司齐入,人证物证皆有,薛杨侯府杀人一事,确凿无疑。 更为让人震惊的是,百里桁带领监察司,查出了老侯爷多年贪污受贿,手中其他人命一事。 薛杨侯府,尽数抄家入狱,等候发落。 而最惨的,莫过于将军府内,那位孤苦无依的嫡小姐... 五日的暴雨之后,便是雨过天晴。 一辆马车从将军府而出,众人纷纷围观目送。 “唉,这林小姐可真是可怜啊,十年前痛失双亲,好在还有嫡亲的叔婶照顾,如今叔婶也都惨死,真是孤苦无依了。” “是啊,孤身一人,只能前去投奔远在外城的外祖父,路途瑶瑶,着实可怜。” “希望那外祖父一家,能善待她吧!” 议论声中,马车出了京都城,遥遥远去。 只是没人知道的是,在城外无人之处,马车内下来一位男子。 正是施清欢。 “闲玉,此番需要你前去外祖父处,以免惹人怀疑。” “我明白,此前小姐已经跟我说清了所有缘由,我定会替小姐演好这场戏。” “一路保重。” “小姐也要一切小心,日后,定要来寻我。” “一定。” 两人做了简单的告别,之后马车启动,闲玉眼含热泪,向施清欢挥手。 “小姐,一定要记住,照顾好自己,还有,一定一定要记住,不可食用芦荟,它对小姐,是有毒的。” “我都记住了,一路保重。” 随着马车远去,一同远去的,是林曼筠的身份。 自此,将军府消失在了京都城,林曼筠也彻底消失。 存在于京都城的,只剩下施清欢。 不,是苏家二公子,苏周。 四下寂静无人,身后脚步声起,施清欢头也不回,“娇娘那边如何了?” “放心,已经安排好了,林园那边的所有银钱,都给了他们,还有之前秦霜处搜刮的,足够他们过完下半辈子了,也安排了人,护送他们去安全的地方,保证不会牵连到他们。” “那便好,有百里桁接手,此事不会牵连到其他人的。” 这话一出,施妙彤转头诧异地看向施清欢,“短短一个多月,你便对那杀神这般信任了?” 施清欢一愣,确实,好似对百里桁,太过信任了。 但,也没有理由不信任了。 施清欢没有回答,看着闲玉离去的方向,一声叹息。 “放心吧,闲玉那边也有人保护着的,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 施清欢抬眸看向晴空。 林曼筠,自此,你的怨气,便也该消了吧。 你父母一事,我也会替你查清。 想罢,便转身走向施妙彤带来的马车。 “走吧,回城,是时候,去见见百里桁了!” 马车再次启动,这一次,施清欢以全新的身份,重入京都城。 一路去了清月畔,又自清月畔去了相府。 此刻相府里倒还清净,百里桁坐在书房里,没了前几日的忙碌。 反而百无聊赖,在看见施清欢的时候,唇角轻勾,“苏二公子,好久不见啊!” 一旁章越不由得笑了笑,“是啊,林家小姐已经出了京都,自此,你便是苏二公子了。” 说罢,章越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对了大人,既如此,她林府不能再回了,该住到何处?” 施清欢还未开口,百里桁直接道,“即说了苏二公子在我相府待考,自是住在相府,房间不是都安排好了吗?” 这是施清欢没有想到的,赶紧道,“不必叨扰大人,我在外租...” “此事不必多说,不为其他,只为程阳枫盯着呢!” 这么说的话,施清欢也不好反驳了。 见状,百里桁眼底划过一抹笑意,随即看向施清欢,“你说的第三份大礼,便是薛杨侯府?” 薛杨侯府表面是与世无争,但其实,暗地里是程阳枫的爪牙,隐藏极深。 如今挖出来,还连根拔除,重挫了程阳枫,的确算是一份大礼。 但施清欢的大礼,却不止于此。 施清欢轻笑,“不,我的大礼,是薛霄。” “小侯爷?” “没错,薛杨侯府此番出事,程阳枫定然会弃车保帅,薛霄本就不太服程阳枫,如此一来,定然会对程阳枫心生怨念,大人若保下他不是难事。” “保下他的确不是难事,但薛霄此人心思深沉,且不易收服。” “那得看收服的法子。” 施清欢唇角轻勾,百里桁和她一眼对视,也浅笑起来,“你是不是,还知道其他我不知道的隐秘?” “确实有一个,不过除了这个隐秘要挟之外,大人还需要对他施恩。” “保他性命不足?” “不足,你要保的,是他孩子的性命,小侯爷的嫡子,生来先天不足,体弱多病,更有一古怪顽疾。” “你能治?” “可尽力一试!” 两人相视一笑,场面一度很微妙。 一旁的章越看着,挠了挠头,“等等,我突然想起来,大人曾经说过,你最擅长的,是布局,现在终于明白了,你从一开始,便是设了个大局,以自身复仇的同时,还将薛杨侯府牵扯进来,重挫枫王还能让大人收拢人才?” 说着,章越眼底震惊,“真是一箭...四雕啊!” 百里桁却是一声轻笑,“你还漏掉了一个,那便是监察司!” 是啊,还有监察司。 同时达成的,还有施清欢进入监察司的目的。 施清欢浅笑,对着百里桁颔首行礼,“那也得多谢大人的配合和成全。” “哎,此事我可不敢居功,一切都是你自行设计,说起来,我还得佩服你。” 百里桁看向施清欢。 “一场棋局,手不染纤尘,人却已杀尽。” 是啊,此番,将军府家破人亡,薛杨侯府一朝倾覆。 而这背后的始作俑者,却以楚楚可怜的模样,事不关己,独善其身。 的确厉害! “多谢大人夸奖,因此...” 施清欢抬眸,认真地看向百里桁,神色里透着倨傲。 “我是否有进入监察司,与大人合作的资格?” 她做一切,除了替林曼筠复仇,便只有一个目的。 证明自己的能力。 得到百里桁的信任和重用,进入监察司,昭雪复仇。 看着施清欢眼底的决然,百里桁起身,走到施清欢面前,将一本书递给施清欢。 “好好看一看,此月月底,监察司考核。” “多谢大人!” 事情说罢,施清欢也不好久留。 “既如此,我便先回房看书了!” 施清欢转身,出了书房大门,脚步却是一顿。 “下雪了!” 看着外面飘雪,施清欢有些诧异。 京都城的冬日,极难下雪,如今,却是大雪纷飞。 施清欢伸手将雪花接落在手心,是久违的冰凉。 头顶纸伞遮挡,施清欢回头的瞬间,百里桁已到身侧。 手中执伞,将施清欢整个收拢。 “走吧,我送你。” “不必。” “这是相府,听我的!” 施清欢无言反驳,只得抱着书本,跟上百里桁的脚步。 雪花纷落,伞下两人并肩而行。 衣衫翩翩,落地无痕。 世人曾言,初雪落时,一起并肩走过的人,定然会一起走向更远的地方。 是啊。 他们即将走向的,是波云诡谲,危机四伏的...朝堂。 ------------ 第三十三章 为她买院子 京都的大雪,连下了三日。 整个京都城,都银装素裹,笼罩在了一片耀目的雪白里。 薛杨侯府的后续,就如同施清欢他们预料的一样,程阳枫置身事外,老侯爷等人,沦为了弃子。 老侯爷被判流放,因证据不足,程阳枫所受牵连不大,只是被削去了朝堂部分的管事之权。 百里桁几番周旋,倒是让薛霄等人以不知情为由被保了下来,虽侯府爵位不在,但好歹还能在京都城中生存。 薛霄被释放的第三日,施清欢和百里桁一起上了门。 昔日辉煌的薛杨侯府已经不在,薛霄带着众人住进了百里桁购买的宅院里,倒也安稳。 有了这番恩典,薛霄对百里桁还算恭敬,从进门到引入内里,都是客客气气。 等进了内院,施清欢便看见薛音抱着孩子,一场变故,她已经憔悴不堪。 而现下,侯府已经没了,那些隐藏的私密,也没有再去刻意隐藏。 薛霄这才看向施清欢。 “有劳苏公子了!” “不必客气!” 施清欢上前,先是为其把脉,确定病因,后又下针。 等孩子脸色好些,这才起身去一侧写了药方。 “令郎本身的病症归根究底,还是先天不足所导致的,所以我们最重要的,便是先将身体养起来,气血足了,后续的病症,便都好解决了!” 薛霄看了看药方,有些迟疑,“就这些...普通的药材即可?” “是,薛公子,其实别看药材普通,却是正适合令郎体质的,相反,那些大补的药材虽好,但长期服用,令郎身体承受不住,反而会适得其反。” 听到这里,百里桁接着道,“我带来了一些药材,是苏公子看过的,都是好东西,但只能偶尔给他服用。” “没错,大人带来的,每月一次即可,其余时间,便按药方服用。” 听完这些,薛霄才明白过来,不由得一声自嘲。 “当初侯府辉煌,那些大夫便都挑了珍贵的药材来,如今看来,不过也是谋私利罢了!” 说罢,药方递给一侧的薛音,转身郑重地朝着施清欢颔首拜礼。 “多谢苏公子了!” “薛公子客气了,是我应该的。” 薛霄转道,朝着百里桁扑通跪下,“多谢左相,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快起来吧!” 看着百里桁和薛霄周旋,施清欢只觉世事多变,果真不假。 几日前,薛霄还是嚣张跋扈为所欲为的小侯爷,如今却纡尊降贵,卑微至此。 但,一切也都是他们应得的。 做过那么多的恶事,如今的下场,都是因果。 胜只胜在,他还有利用价值。 等出了宅院时,又下起了雪。 百里桁和施清欢上了马车,披风便盖到了她的身上,与此同时,手中还被塞入了一个手炉。 暖和得很。 施清欢有些诧异地看向百里桁,百里桁漫不经心地说了句。 “对外你是男子,要硬气一些,但私下里还是女子,该养还得养。” 施清欢心底一暖,“多谢大人。” “小公子的病,真无大碍?”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真能养过来,日后安稳度日自是无忧,不过想要有什么大的作为,怕是不能了,至少,武艺上,是丝毫不能碰。” “也罢,稚子无辜,如此也好。” 百里桁说着,看向施清欢,“说起来,薛杨侯府这等行径,你该痛恨才是,为何还会这般尽心相救?” “大人也说了,稚子无辜,大人做的孽,关孩子什么事呢?” 百里桁意料之中,“倒依旧如之前的你。” “什么?” “没什么?带你去个地方!” 似是已经习惯,施清欢也不问要去何处,就这么静静坐在马车里。 等到马车停下时,才跟着百里桁下了马车。 入眼是一处她未见过的宅院,名为温苑。 “这是?” “新买的宅子,带你来看看。” 百里桁说得随意,施清欢也没多想,跟着就走了进去。 内里烟雾缭绕,暖气袭面,这倒是让施清欢有些诧异。 “温泉?” “没错,这里与地脉相连,是天然温泉所在,冬日此处,可是舒适。” “的确舒适。” 施清欢笑着点了点头。 百里桁见她如此神色,唇角轻勾,带着她直入内里。 整个院子清雅别致,让人赏心悦目。 内院还有小花园,因温泉而百花盛开,如春日一般。 当百里桁推开一扇房门后,施清欢有些愣住,因为内里的布置,竟和相府她的住处一模一样,只是更大更精致了些。 施清欢也不是笨人,自然明白过来。 “我们是要住在此处?” “不是我们,是你!” “什么?” 施清欢一愣,百里桁却将一串钥匙交到了她的手上。 “这温苑是你的。” 整个院子,竟然,是买给她的? 施清欢眼底震惊,百里桁解释道。 “相府虽说安全,但到底都是男子,你一起住着,也不方便,这里暖和适宜,又清净,还可以方便你与旧友来往,更合适。” 说着,百里桁看向四周,“等你入了监察司,有自己的府邸也正常,这里也会被别人知晓,我会安排人外围保护,你放心,内里一切,我不会窥探。” 说罢,抬步进了房间,“因你对外是男子身份,所以院内一切,都是按照男子设置,至于护卫这些人,我想你更喜欢自己安排。” 这一番话下来,施清欢心底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但她也知道,这百里桁对她的好里,有一大半是因为林曼筠。 不过此刻她也无法拒绝,只能冒名领用,随后,作为回报,便对百里桁更好一些吧。 当然,只是朝堂之上的事情。 “多谢大人。” “你跟我来。” 百里桁直入房间的最里面,按下一侧的机关,一处密室出现在眼前。 “这下面是一处密室,你可自行使用,还有...” 百里桁说着,出了房间,去了隔壁。 施清欢一脸疑惑,也只好跟上。 隔壁的房间依旧清雅,百里桁也是走到内里,按下了机关,“此处是一处密道,可直通相府。” 施清欢点了点头,百里桁却看向她,神色里有些局促。 “这个房间,是我的。” 不等施清欢反应,又赶紧解释道,“不过你放心,只是为了密道使用方便,我不会住在这里。” 施清欢倒是不以为然,“没关系。” 见她如此坦然,百里桁才算是松了口气。 “还有这边...” 百里桁再次带着施清欢出了房间,这次,是绕到去了后侧的。 一方湖泊烟雾弥漫,热气温吞。 百里桁站在湖边,“试试水温?” ------------ 第三十四章 璧人仙侣 施清欢看着偌大的湖面,没有犹豫,弯身下去,指尖碰触到湖水,温热舒适。 确是温泉湖。 “若是在此处种上荷花,即便是冬日,也是能盛开的吧!” “嗯,我让章越去安排。” “不必,我只是说说罢了!” 等施清欢起身,百里桁看着她那镇定安然的模样,眼底有些惊讶,“你不怕水了?” 施清欢回头看向百里桁,也是同样的惊讶,“那日大人不是直接走了?” 是了! 施清欢突然想起了当日皇家别院外河中的怪异。 她明明已经沉入水底,还有不少追兵,但莫名被推上岸后,就连追兵都不见了。 原来是这样。 施清欢对着百里桁颔首行礼。 “看来,还未多谢大人当初的救命之恩呢!” 百里桁没有回答,只是半抬着眉梢,“所以,现下不怕水了?” 施清欢起身,“是啊,大人说过,我不能有弱点,我觉得很对,所以在我想尽办法克制烟花一事时,也克服了对于水的恐惧。” 说起来,怕水一事,是连程阳枫都知道的。 所以必须改变。 而至于怕水的原因,不过是她小时候调皮,差点淹死在了自家池塘里,所以相较于烟花那种冲击性的反应,怕水,是比较好克服的。 硬着头皮学会了游泳,便可以了。 百里桁虽然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又是情理之中。 如此,的确是她的风格。 “这边。” 百里桁转身,进了一侧的房门。 施清欢跟着进去,里面是一处温泉池,水浅温热,是好享受的地方。 越过层层帷幔,百里桁在一侧的窗边坐了下来。 身前的桌上正温着一壶热酒。 百里桁为她倒出一杯,“尝尝。” 施清欢也顺势坐下,却被窗外的美景吸引了目光。 烟雾缭绕间,是白雪纷飞,而白雪之下,是一片梅林。 最为珍贵的是,此处不是红梅,还是绿梅。 冬日白雪,绿梅成林,绝美。 配着烟雾,好似仙境一般。 而身前美酒清香,她仿若成了那世外高人。 施清欢的内心,有着一种偷闲的轻松。 举杯颔首,随即一饮而尽。 梅花清味唇齿留香。 “真好!” 这是重生以来,她第一次真心感觉到了美好。 百里桁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施清欢的身上,见她这般神色,唇角也浮现了清浅的笑意。 仙境之地,窗口对酌。 璧人仙侣。 时间搁浅总是一瞬,百里桁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温苑。 后续的一切,都交给了施清欢自己处理。 说起来也简单,内里的一切,百里桁基本已经准备妥当了。 为了尊重她,只留了院中之人还未安排,这自然是一切又都落到了施妙彤的身上。 施清欢的身份没有对施妙彤之外的人说明,他们只知都是一路人。 安排进来的护院等人,都是身家查不出什么,却忠心又有些功夫的,丫鬟也是。 而且只是负责院中安全和打扫,内院不可入。 为了施清欢的安全,施妙彤除了自己悄悄搬过来以外,还带来了一位武艺高强的男子,名为兴瑞。 兴瑞也曾是知府之子,却因程阳枫家破人亡,性子冷冽得很,平日里也是不见踪影,但却是暗地保护施清欢。 一切安排好之后,施清欢就开始了自己的待考,日夜看书。 时不时也会前往相府,同百里桁请教交流。 偶尔还会以苏周的身份,在外人面前露露脸。 虽有密道,但百里桁却未曾来过温苑,这让施清欢心里松快许多,还有施妙彤在侧,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好似回到十年前... 眨眼大半月的时间过去,监察司的考核,也正式开始。 考核分为文试和武试。 文试对施清欢来说,没有什么难度。 至于武试,百里桁以苏家才子之名,加之病弱之体,请旨特赦,施清欢直接免去。 考核过后,便是等待殿试。 按规矩,殿试之后,圣上会亲自确定官职。 但这也意味着,施清欢将要面对的局面,会很复杂。 殿试前夜,百里桁第一次来了温苑。 和施清欢坐在温泉湖畔的亭中,小酌对饮。 星辰倒影,交错在大半被荷花覆盖的湖面。 百里桁看着神色低沉的施清欢,举了举杯,“没把握?” “不,殿试应当无事,只是...” “要直面程阳枫了,有些担心?” “嗯!” 但其实,施清欢要面对的,何止程阳枫。 还有那阴险的敌人,诡谲的朝堂,难测的圣心,还有... 十年未见的旧友。 届时,又不知会是什么局面。 百里桁放下酒杯,眉梢微蹙,“人要想一往无前,有一个最好的法子,那便是忘记过去的一切,只当是新生。” “新生,谈何容易?记忆仍在,感情仍在...” “感情?” 百里桁皱了皱眉,目光突地紧盯上施清欢,“与谁?” 施清欢一愣,赶紧道,“也有些小时候曾经见过且熟悉的,就像妙彤姐姐。” “哦,这样啊!” 百里桁眉梢纾解,施清欢却是歪头看了过去。 “等等,大人以为,我与谁有情?程阳枫?” 听见程阳枫的名字,百里桁半抬着眉,饶有趣味地看向施清欢。 但却没有说话。 施清欢不屑一笑,“大人为何会这般认为呢?我曾经说过,我与他不死不休,最重要的是,即便是十年前的他,也不过平平无奇。” 说着还故意打量了一下百里桁。 “说起来,大人您可比他好多了。” “哦?说来听听。” 百里桁来了兴趣,施清欢也不吝啬夸赞。 “大人您风华绝世,意气无双,是脱俗凡尘仙外人一般,人间哪得几回见?” 这话一出,百里桁的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却被他掩饰得很快。 “真没想到啊,苏二公子,竟还有这般拍马屁的本事。” “非也,实话实说而已。” 施清欢神色如常,也确实是实话。 百里桁确实如她所形容的一样,但仅是外在。 若是抛开这皮囊... 施清欢也不敢想,内里是何模样。 察觉到施清欢眼底变幻,百里桁神色沉了沉,“是不是在想,我除了这皮囊,其他皆是黑的?” “噗...” 施清欢一口酒喷出,不可思议地看向百里桁。 他是会读心吗? 而这也无疑确定了百里桁所说的话。 百里桁双眼微眯,透着危险的气息。 施清欢赶紧解释,“没有,绝对没有。” 施清欢故作镇定狡辩的模样,着实还有些...可爱。 就在气氛焦灼之际,百里桁突地一声轻笑。 周身的气息又瞬间四散。 施清欢有些迷惑,百里桁却已经起身。 “好好歇息,明日宫门等我。” 说罢,百里桁转身就走。 施清欢愣在原地,就这么看着百里桁的身影消失,随即才明白过来。 所以,刚刚他是在陪她纾解情绪? 为了明日更轻松些? 施清欢不由得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唇角浅笑。 也起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明日.... ------------ 第三十五章 殿试 要说不紧张,是假的。 要说退缩,也是不可能的。 夜尽天明,一夜辗转未能成眠的施清欢早早就起了身,整理一番之后,看着镜中温润少年郎,无一处破绽之后,这才出了温苑。 一路马车到了宫门处,远远地便看见百里桁的身影。 他竟然来得这般早? 施清欢赶紧下车,快步过去,朝着百里桁行了个拱手礼。 百里桁见她眼下乌青,倒也不意外,“你果然一夜未眠。” “不碍事。” “嗯,走吧!” 施清欢一愣,看了看身后空空的街道,“我记得今日殿试有三人,不用等另外两位?” “他们有脚,自己会去。” 额! 施清欢看了看自己的双脚。 这...她也有啊! 百里桁似是看出她的神色,转身抬步就走,“我与你,正好在宫门偶遇而已。” 好吧! 施清欢将刚刚看见的百里桁在宫门等待的事情抛诸脑后。 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入了宫门,施清欢不紧不慢地跟在百里桁的身后。 皇宫对于她来说,没有一处是不熟悉的。 在前朝,父亲与圣上是自小的交情,一路扶持上的帝位,在加上她当初和程阳枫的亲事,圣上对她,也是娇纵宠爱,如自己女儿一般。 而在后宫,母亲与皇后娘娘是闺中密友,她更是与恒悦公主从小玩儿到大,整个后宫,也没有她没去过的地方。 如今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殿宇,长廊幽深,竟恍若隔世。 早朝议政,施清欢不得参与,便先被内侍官带去御书房外候着。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另外两位参加殿试之人也陆续到来。 施清欢倒也都了解过,这两位,一位是唐风,他是位江湖游侠,声名在外,武艺极高。 为人更是豪爽粗犷,这样的人,心怀正义,执行力强,正是监察司所需要的。 另一位倒是相反,名为秦照,是江东首富之子,文武双全。 虽说性子有些倨傲,但监察司这种地方,要的就是有底气的人。 而且首富之子,为国库带来的,是更多的利益便捷。 相比之下,施清欢突然觉得,监察司卧虎藏龙,如今看来,倒只有她最为平庸了。 还是个病秧子! 心绪翻涌,但施清欢内心却极其坚定。 监察司一定要入! 三人在御书房外相互打了招呼,随后便又是等待。 约莫大半个时辰,远处才传来了通传声。 “圣上驾到!” 听见声音,施清欢等人瞬间跪了下去。 “哈哈哈,今日朝堂倒是安静,朕也难得高兴啊,桁卿,晌午有宫宴,正好你留下一起。” “微臣谢过圣上。” 熟悉的笑声响起,施清欢心底颤动,不由地侧眸,偷偷看了过去。 昔日的圣上如今已经老去,头发花白,面容憔悴,但依旧是那般和蔼亲切。 恍惚里,施清欢好似又看见了当初圣上亲手给她剥核桃的场景。 “这就是那三位来殿试的?” “是。” 等圣上程傲走近,施清欢赶紧低下头去。 “嗯,都进来吧!” 说罢,等程傲进了御书房,他们三人才起身,也跟了进去。 “草民秦照...” “唐风...” “苏周...” “参见圣上!” 三人一同行礼,程傲伸手虚扶,“都免礼吧!” 等三人起身,程傲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掠过,打量之后,又是一声爽朗的笑意。 “你们不必如此紧张,今日朕就是看看你们,桁卿已经给朕看过你们的卷宗和考核的笔墨,你们都是栋梁之才,日后入了监察司,还要多尽心才是。” 不用殿试? 施清欢有些诧异,圣上信重百里桁,这京都无人不知,但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不过,倒也是好事。 如此,她入监察司,就是板上钉钉了。 “圣上言重了,为圣上效力,为国尽忠,是我等荣幸,我等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秦照率先开口,施清欢和唐风也只好附和着,“是,我等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听到这些,程傲很是满意。 “也罢,今日便到此了,你们且先退下吧!” “是。” 三人行了礼,便要退出御书房。 施清欢紧跟着,可刚要离开,身后就传来了程傲的声音。 “苏二公子,请先留步。” 施清欢脚步一顿,回身颔首,“不知圣上,还有何吩咐?” “哪里有什么吩咐!朕是想问问,你祖父,如今可还安好?” “多谢圣上挂念,除了一点头痛的老毛病,其他一切安好。” 这些百里桁给他的卷宗里都有记载,她也背得滚瓜烂熟了。 “那便好,你祖父才华横溢,文学高望,朕年少时,还曾指点过朕的学文,也算是朕的半个老师了,只可惜,后来一直忙于政务,未曾前去拜会,一眨眼,竟这么多年了。” “圣上日理万机,忙的都是国家大事,有圣上如此,才有我天盛百姓安居乐业,我祖父常说,能生于如今盛世,是我的幸运。” 施清欢恭维的话却说得真心实意,让程傲心情大好。 脸上的笑容不加掩饰,看向百里桁,“苏二公子体弱,监察司中,你可得好好关照着。” “是。” “既如此...”,程傲看向施清欢,“晌午便留下来吧,一起参加宫宴,你不必紧张,只是普通家宴罢了。” 施清欢一惊,倒是面色不变,“多谢圣上好意,但既是家宴,草民前去,怕是不妥。” “没什么不妥,你祖父是朕半个恩师,你便也是后辈罢了,再者,不知为何,朕一见你,便觉得很是亲切,你就不必再推辞了!” 话都说到此处了,施清欢自是没了拒绝的可能。 只好行礼谢恩,“多谢圣上恩典。” “嗯,宫宴还早,桁卿,你可带他四处走走,待晌午时分,再去青云殿。” “是。” 程傲还有事务要处理,百里桁便带着施清欢出了御书房,宫内也到底不能随意走动,只好去了御花园小坐。 找了僻静之处,四下无人,施清欢这才看向百里桁,“既是家宴,程阳枫会来?” “不只是他,还有后妃,公主,太子,都会来。” 施清欢神色微变,早知道会面对这样的局面,却没想到,来得这般快。 百里桁看出她的担忧,“放心,届时你就坐在角落处,别说话,就不会有事。” “我明白。” 施清欢深呼一口气,随即看向百里桁,“不需要殿试这件事情,是你促成的?” “不是。” “那为何?” “现下时局,你还看不透吗?” 施清欢细想一番,这才反应过来。 “难道,局势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 比她想象的,还要严峻。 ------------ 第三十六章 生,是施清宇的未亡人 百里桁看着施清欢,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施清欢道,“我原以为,太子,程阳枫,你,是三足鼎立,让朝堂达成了一种制衡的效果,但现下实际上是,你这边落了下风,具体来说,是圣上这边落了下风。 若我没猜错的话,如今圣上既怕太子谋位,也怕程阳枫反之,所以监察司才要更为积极地去招揽人才,以至于看中之人,皆是以文,武,财,三方为主,且免去殿试,直接为圣上所用,圣上这是在充盈自己的势力。” 施清欢说罢,面露疑惑,“但我不知的是,如今的局面,是太子更胜一筹,还是...” 百里桁抬眸,一个眼神,施清欢的眉梢就皱了起来。 更胜一筹的,是程阳枫。 这可就难办了。 但也是机会。 对付程阳枫很难,但背后有圣上,却又是极大的机会。 而且目前看来,程鹤轩虽然身为太子,成为了三方势力的另一方,却没有与百里桁交恶的意思,持中交锋,应是只管自保。 如此,专心对付程阳枫即可。 看出施清欢的心思,百里桁提醒道,“一切不可操之过急,尤其,不能在人前露了破绽,否则...” “我明白。” 之后的时间里,百里桁大致给施清欢说了一些现下时局的细节。 到底是朝堂,很多还是和外在是不一样的。 即便是五方斋的消息,只要是关于深宫,也总是会不一定太过准确。 这也是施清欢的弊端,好在有百里桁合作,才算万无一失。 眼看着到了晌午,施清欢硬着头皮跟着百里桁去了宫宴。 提前候在一侧,等众人先入场。 最先到的,自然是皇后和众妃嫔们。 一见皇后,施清欢心底就柔软了下来。 那是曾经她的干娘。 给过她和母亲一样的宠爱。 典雅如旧,只是也见憔悴。 嫔妃们说笑着入座,施清欢站在百里桁的身后行礼,也只是被淡淡看了一眼。 而后便是皇子公主们,还有一些正好在宫中请安的王公贵族。 施清欢依旧沉默着,只希望无人看见她。 “听父皇说今日百里兄一同用膳,我还想着是不是骗我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声音传来,施清欢赶紧跟着百里桁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哎,跟我还客气什么?咦?这位是?” 程鹤轩的目光落到施清欢身上,施清欢只好浅笑回答,“回殿下,草民乃昉东苏家二公子,苏周。” 说罢,百里桁补充道,“也是今日前来参加殿试的。” “原来是你啊。” 程鹤轩一笑风华,本就意气风发的他,更显得温和亲切。 “之前就听说,有一位才子被百里兄寻得,且重视得很,如今看来,便是你了。我也早就听闻,苏兄文采斐然,今日一见,真是风华无双啊!” “太子殿下过誉了,都是外界传言罢了,能得左相大人赏识,是我的荣幸。” 谦逊有礼,程鹤轩一脸赞赏。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轻笑,“苏二公子这就谦虚了,昉东谁不知,二公子一身才气,诗词无数,而且本王有幸识得二公子一位好友,这位白公子,也是才华过人,但他却极为敬佩二公子,可见苏二公子,确实厉害!” 程阳枫笑着走了过来,施清欢颔首行礼,随即浅笑道,“王爷说笑了,都是外面之人赞誉罢了,不过有一事,王爷应该是弄错了。” “哦?何事?” “我自小体弱多病,居家不出,更是不与外人打交道,所以王爷口中的那位白公子,别说好友,与我更是不相识的。” 这试探,有些略微粗糙了些。 程阳枫见状倒也不在意,“这么说来,本王倒是被骗了,见他有些才气,没想到竟这般无知,罢了,骗骗我倒也无碍,但若是来日无知到欺骗了父皇,那可是欺君之罪,满门都会被连累啊!” 说这话时,程阳枫的目光紧盯着施清欢,施清欢倒是镇定自若。 “王爷说的是。” 神色自然,笑意如常。 见瞧不出丝毫破绽,程阳枫这才看向百里桁,“还未祝贺,左相又得一位人才。” “不及王爷之万一啊!” 这俩人,只要一对上,那就是火花四溅。 周边众人都感觉到了这边的氛围,纷纷侧目。 好在此时,内侍通传,“圣上驾到。” 众人这才起身,纷纷行礼。 施清欢站在百里桁身后,这才松了口气。 程阳枫之所以试探和威胁,定然还是心中有所怀疑,却又未真正查出什么。 日后,还得更加小心才是。 程傲入座,一脸亲和,让众人落座之后,佳肴呈上,家宴正式开始。 不过皇族的家宴,自是和寻常人家不同。 即便是看似简单的话家常,也是暗芒隐藏,你来我往,汹涌得很。 不过这些和施清欢无关。 她只管静静坐在角落里,尽量避开所有人的目光,时不时动筷,浅听着有用的信息。 “恒悦公主到。” 声音一出时,施清欢衣袖下的手微微一颤,回头便见门口处走来一道身影。 高挑清瘦,姿容胜雪,整个人周身都环绕着一股化不开的冷漠和高傲。 是恒悦,是她曾经,最为要好的朋友。 也是差点成为她嫂子的人。 施清欢记得,恒悦曾经是最爱笑的。 十年光景,果真物是人非。 恒悦上前,行了礼之后,便径自落座。 可刚一坐下,一旁的锦妃就开了口,“哟,公主如今真是越发尊贵了,圣上钦定的家宴,都姗姗来迟啊!” 话音刚落,悦恒一个冷眼过去,那气息,好似冰雪瞬成,锦妃瞬间就白了脸色。 “我自是没有锦妃这般悠闲,我日夜诵读佛经,刚刚亦是。” “即便如此,也不该...” “不该如何?不该为这幽暗内宫祈福吗?” 一句话,让锦妃无言以对,一侧元妃不得开口,“恒悦,锦妃虽话是难听了些,但你也确实不该日日对着佛灯,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一个眼神交汇,锦妃赶紧接话,“圣上啊,臣妾听闻,大越国有与咱们成百年之好的意思,恒悦公主也是这般年岁了,该成家了,不如...” “不如什么?锦妃的意思是,该将我嫁过去?” “有何不可吗?恒悦你既是我天盛公主,身上便要有为国的忠义。” 话说得好听,不过是欺负恒悦无人照拂罢了。 一旁施清欢神色冷了冷。 恒悦生母乃是茜妃,本是深得圣上宠爱,却因病早逝,恒悦也渐渐被众人看轻。 若不是有皇后照拂,还有恒悦自身强硬的性子,怕是早就死在后宫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了。 锦妃的话,自然是勾起了众人的思绪,目光交错,一时议论声响起。 恒悦却不紧不慢,一声冷笑之后,看向锦妃。 “为国的忠义?锦妃说这话,不觉可笑吗?” “如何可笑?” “你这般愚蠢,也配谈为国的忠义?” 说罢,不等锦妃反驳,恒悦起身,指了指自己已然盘起的长发。 “我最后再说一遍,我恒悦,已为人妇,终身大事,便不劳诸位操心了。” “恒悦...” “闭嘴,我恒悦,生,是施清宇的未亡人,死,是施清宇的归魂妻。” ------------ 第三十七章 宫宴 一句话,震慑整个宫殿。 恒悦一身风华,眼底凌厉又柔情,坚定决然。 一时间,殿中陷入一片沉寂。 众人神色难辨,只有低下头去的施清欢,红了眼。 是啊,当初恒悦笑靥如花,跟她说过,待大哥从边境归来,就嫁给他。 若是他不回来,她便追去边境,再嫁给他。 她做到了。 大哥真的没有回来。 而恒悦也真的去了边境。 在大哥死后,她擅自奔赴边境,与大哥的骨灰拜了堂,自此束发,以正妻的身份,一路光明正大,带大哥的骨灰回到京都。 这一路,人尽皆知。 后将骨灰送入了护国公府的陵墓之中。 让他与家人团聚。 之后她便在宫中自居,很少出过自己的殿宇,吃斋念佛,与灵位相伴。 除了每月十五,都会到护国公府上香敬拜。 这一切,施清欢都是从施妙彤那里知道的。 她震撼于恒悦的深情,却也心疼她。 如今更是愧疚。 恒悦顶着所有人的压力和欺负,她却不能出手相助,就连安慰,她都做不到。 “恒悦,既是家宴,父皇还在此,你提那人做什么?” 程阳枫开口,瞬间让施清欢回了神。 恒悦目光冷冽,直直地看向程阳枫。 “哦,我倒是忘了,我是该和皇兄好好学学的,学学如何冷血无情,学学如何见利忘义。” “恒悦,你闹够了吗?”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这里谁人不知,当初你好似爱清欢爱的彻骨,结果呢,不也是一朝变脸,满门血尽,你如今想起清欢,你的心不会痛吗?她那么好的一个人,却被你生生欺骗成了什么样子,你...” “此事,不是我的错。” “那是谁的错?你以为你如今守着半月崖,装模作样地思念她,便可以恕罪吗?事情都是你做的,你也没有保护好她,你以为如果她能够选择,会愿意在半月崖与你相对吗?” “够了!” 高座之上的程傲终是忍不住了,一声怒喝打断了恒悦的话。 众人纷纷起身。 “圣上息怒。” 程傲一声叹息。 “罢了,都坐下吧!” 说着,程傲还饮了一口酒,“恒悦说得没错,说起清欢,朕也实在心痛得很,无论如何,护国公府的祸端,本是与她无关的,朕也嘱咐过要护她一命,却万万没想到啊,清欢是个硬性子,竟然在半月崖自尽而亡,想来,是不肯原谅朕吧,但,朕也是没办法啊,他父亲做了那样的事...” 什么! 程傲的话让施清欢心底一怔。 当初让她去半月崖,是圣上有意救她。 所以后来的禁军绞杀,都是程阳枫的手笔? 事后还说她是自尽? 好啊,真是好手段。 施清欢心中怒气忍制不住,只得趁着和圣上一同举杯,以酒水压下。 殿中氛围瞬间凄凉许多,程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一声叹息。 “朕有些乏了,先回宫了!” 说着便起身,皇后见状便跟了上去。 恒悦一声冷笑,目光看向锦妃,“如此,可还满意?” “你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你...” 恒悦懒得与锦妃多言,转身就走。 路过施清欢身侧时,淡看一眼,然后抬步离去。 一场家宴就这么不欢而散,施清欢和百里桁对视一眼,也转身离去。 一路上心底情绪复杂,气血都翻涌不息。 眼看出了殿中,正要出宫去,百里桁却被内侍叫走,施清欢只好在长廊处等待着。 许久,没有等来百里桁,却等来了程阳枫。 施清欢想要避开,却避无可避。 只好转身行礼,“见过王爷。” 程阳枫的目光落在施清欢的身上,“脸色如此不好,可是身体不适?” “草民一向多病,如今即便痊愈了,但体弱的毛病,不是一夕能改。” “既如此,为何要入这诡谲之局,届时,就不仅仅是体弱了,怕是连命,都可能保不住!” 施清欢压住体内的气血,“王爷多虑了,有左相大人相护,我相信我会无恙。” 这话一出,程阳枫不怒反笑。 “苏二公子啊,不是入了监察司,就一定要成为谁的人的...” “那枫王觉得,苏公子该成为谁的人?” 百里桁的声音突地出现在身后,却瞬间让施清欢的心安定下来。 百里桁脸色冷厉,走到施清欢的身侧,“王爷手下人万千之多,难不成,还要与我抢这小小文书之人?” “左相别急啊,本王开个玩笑罢了!” 说完,程阳枫却又看向施清欢。 “苏二公子,有空,可来我枫王府,喝杯热茶!” 临走之际,还伸手拍了拍施清欢的肩头。 施清欢脸色一变,只觉胃里翻江倒海。 见程阳枫离开,百里桁这才看向施清欢,“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不是简单的心绪所致。 施清欢自然也察觉到了,伸手间,手腕处皆是红疹,意识还有些模糊。 难道是... “大人,刚刚宴席之上,可有芦荟所制之物?” “有,与这有关?” 糟了! 刚刚被殿中气氛牵引,根本没有注意到芦荟之事。 “大人,我们需要尽快出宫。” 没有丝毫迟疑,百里桁点点头,两人便快速向着宫门走去。 越走,施清欢越觉得难受至极,快到宫门处时,眼前都开始模糊。 好在马车就等在宫门外,等一出宫门,她便上了马车。 “去温苑。” 马车启动,施清欢却是第一时间将外衫脱去扔到一旁。 一想到刚刚程阳枫的碰触,施清欢便觉得恶心。 见状,百里桁赶紧拿上一侧的披风给她披上,眉梢紧皱,“到底怎么回事?” “芦荟与我身体犯冲,必须尽快服药。” “速度快些!” 马车加快,施清欢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药,在暖阁锦盒里。” “好。” 百里桁刚应了一声,施清欢已经闭眼靠在了马车一侧,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百里桁眼底担心,朝着马车外道,“再快些。” 马车快速在街市穿梭,很快就到了温苑。 温苑本就偏僻,四下里还有百里桁安排的人,便也就放心地抱着施清欢下了马车,一路进了内里。 等回了房间,将施清欢放到床上,赶紧按照她说的地方拿了药丸给她服下。 见她脸色还不太好,又赶紧看向门外,“去请柳太医,快。” “是。” 章樾立马出门,百里桁则是坐在床边,见施清欢脸色转而发红,赶紧伸手抚上了她的额头。 好烫。 眼底担忧,正要起身去为她用湿帕子擦一擦,衣袖却突地被拽住。 施清欢眉头紧皱,嘴里好似还喃喃自语着什么。 百里桁俯身下去,“你说什么?” “恶心。” “难受?” 百里桁整个声音都柔了下来。 施清欢却紧闭着双眼,手死死拽着他的衣角。 “半月崖...恶心!” ------------ 第三十八章 他的妙彤,还活着 一句话,百里桁神色微变,抬眸时,只见一滴泪从施清欢的眼角滑落。 “对不起...” 百里桁见此,神色柔和下来,重新在床榻坐了下来,“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是我害了他们,害了他们...所有人!” 声音越发小了,施清欢好似又沉沉睡了过去。 手中也松开了百里桁的衣袖。 手落下的瞬间,被百里桁轻轻接住。 指尖摩挲,若有所思。 随后将她的手,温柔地放进了被子里,这才起身。 因为人都在外院,百里桁只好自己拿来了水和帕子,细心地帮她擦拭着。 动作温柔,神色更是柔和。 内里,还透着幽深莫测。 不一会儿的功夫,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百里桁赶紧起身,走到了门口。 就看见章樾带着一位男子跨步走了过来。 温润谦谦,正是太医,柳垣。 柳垣除了是太医外,还是百里桁的救命恩人,且在这一年里,与他成了好友。 这也是为何上次刺杀之后,程阳枫要支走柳垣的原因。 “先看看她。” 柳垣跟着百里桁上前,刚到床榻边,百里桁就抢先一步将施清欢的手从被子里露了出来。 仅仅是手,其他严严实实。 柳垣看出些猫腻,却没有说话,伸手为施清欢把脉。 可一把脉,他神色一顿,诧异地回头看向百里桁。 百里桁一声叹息,随后点了点头。 医者手下,男女身份,是瞒不住的。 柳垣见此,便也没有多言。 “她这是吃了不该吃的。” “是芦荟,刚刚她还服用了这个。” 百里桁将药丸递了过去。 柳垣接过去,等嗅了嗅,脸色却突然变了,随后将药丸在指尖捻开,确定里面的东西之后,变了脸色。 百里桁见状瞬间皱眉,“此药不妥?” “不,此药正是对症,她不过是服用得晚了,所以见效慢一些罢了,等睡一觉,便会好了,只是...” 柳垣看向百里桁,眼底都是光亮,“你可知此药,出自谁手?” 既是她的药,应是她自己做的。 只是柳垣这神色... 百里桁摇摇头,“不知。” 柳垣又转头看向施清欢,细细打量之后,才道,“可否等她醒来,我问问她。” “你要问什么?” “此药的做法,与我一位故人,很是相似,或许...” 柳垣一声叹息,苦笑摇头,“也或许,只是我想多了。” 话音刚落,外面又响起了脚步声,还是快跑着进来的。 “站住,大人还在里面。” “我不管,让开。” 声音传来,柳垣身子一颤,整个药瓶瞬间掉落在地。 就在他震惊回身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门口跑了进来。 正是施妙彤。 仅仅瞬间,柳垣眼底清晰可见亮起如通天般的火焰,随即化为一片含泪的通红。 整个人激动得都在颤抖。 而施妙彤看见柳垣的那一刻,整个人也是愣在原地。 震惊满目里,有着不能面对的逃避。 目光在半空交错,神色情绪复杂难解。 最终,还柳垣颤抖着开口,“妙彤?” 这一声,让施妙彤瞬间回神,看了一眼床上的施清欢,转身就跑了出去。 “妙彤...” 柳垣见状赶紧追了出去。 百里桁一脸迷惑,但还是叮嘱章樾,“跟上去,拦住他们,不能让外人瞧出什么。” “是。” 章樾一走,百里桁看了看施清欢,又看向门外。 可真是复杂的关系啊! 不过,还有件事,需要先做一下。 “章佟...” 章佟从门外进来,被百里桁招到身侧,细声低语。 听完,章佟一惊,“大人,这样...不好吧?” “去做吧!” “是。” 章佟无奈,却也只能退了下去。 而另一边,施妙彤一路朝着后院跑去,本就是安排好的路线,她走得十分顺利。 但她没想到的是,身后的柳垣却是紧追不舍,甚至在后院院墙内,将她堵了下来。 施清欢与之交手,却被柳垣压了下风。 施妙彤只觉震惊,毕竟十年前,柳垣可是一点武功都不懂的。 自她逃出生天,为了不连累他,也是因为自身那些遭遇,让她从未去找过他,甚至于,就连五方斋,都刻意避开了所有关于他的消息。 如今他的武功,却比她不相上下。 力道席卷,施妙彤被柳垣紧紧拉住,“妙彤,你真的还活着。” “你认错人了!” “我不可能认错,我认错谁,也不会认错你。” “放手!” “不放,妙彤,我找了你十年,整整十年啊,你为何不肯见我?” 两人交手纠缠,施妙彤面对柳垣的追问,无法回答。 而且这样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 施妙彤心底一横,挥袖间,药粉一出,施妙彤趁机脱开柳垣的手,从院墙翻了出去。 等柳垣回神,眼前已经没了施妙彤的踪影,正要追出去,却被章越拦住。 “柳太医,若追出去,生了是非,是会害了她。” 听到这话,柳垣顿住脚步,却回头看向章越,“所以,她就是施妙彤,是不是?” 章越低头,“此事我不知晓。” 见他这般,柳垣回头看了看院墙,眉头紧皱,转身又朝着施清欢的房间走去。 刚到门口,就看见百里桁站在门外,而那房门紧闭着。 柳垣上前,“刚刚的女子,是施妙彤?” “你不是都认出来了吗?” 这话确定了柳垣心底所想,本来的忐忑瞬间安定下来。 毕竟,这十年间,他不止一次看见施妙彤,可每次醒来,却发现不是梦境,便是幻觉。 如今有百里桁的话,那便是真真切切的。 他的妙彤,还活着! 深缓一口气,柳垣在百里桁身侧坐下。 “你与她相识?” 百里桁饶有趣味地看向柳垣,“想从我这里套话,便告诉我,你与她的关系。” “我与她...故友罢了!” “只是这么简单?” “只是这么简单,因为,一切都还未来得及。” 柳垣神色悲戚,明明说好,年关之后,就可以上门提亲,却没想到,一夜未见,竟是生死相隔。 之前未见到她的尸首,他们都说,她在大火里化为了灰烬,但他不信。 所以这十年的时间里,他一直在找她。 但没有丝毫痕迹,十年太久了,久到他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真的离世了。 幸好,如今他确定了,她真的活着。 这,便是最好的。 百里桁静静打量着柳垣的神情,之后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意,转瞬松了口气,笑意清浅。 “她吃过不少苦,如今在做的事情,也是艰辛且危险,不见你,是为了不连累你!” ------------ 第三十九章 半月崖,炸了 这话一出,柳垣瞬间看了过去,神色认真,“百里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百里桁给柳垣倒出一杯热茶,“有些事情,还是她自己告诉你比较好。” 百里桁说这样的话,柳垣敏感地感觉到,这其中,定不是简单的事情。 而且,百里桁说得对,有些事情,还是要妙彤愿意告诉他,而且是亲口告诉他。 喝了口茶平息了气息,柳垣这才指了指房门,“那房中之人是谁?” “我监察司新入的苏二公子。” “你跟我还不说实话?” “林家大小姐,林曼筠。” “她不是...” 柳垣也是聪明人,这么一说,思前想后,便也明白过了。 “原来如此。” 见状,百里桁看过去,“没什么要问的了?” “没了,既是林小姐,妙彤与她相识,便是正常,只是你们做这样的事情,风险太过。” “我知道。” 两人对视一眼,柳垣便起身,整理衣衫,转身离开。 百里桁疑惑,“这就走了?” “嗯,事情大概清楚了,也没有留下的必要,而且我若是一直在这里,妙彤就会一直担心里面那位却又不能出现。” “看来,你是用情至深啊。” “呵,我连保护她都未曾做到。” 柳垣自嘲一笑,转身离去。 背影凄苦,百里桁都不觉一声叹息。 之后才转身进了房间。 时间一晃而逝,约莫夜暮之时,施清欢才悠悠转醒。 百里桁坐在不远处的窗边,悠闲地看着书。 油灯明亮,让他的身影镀上一层温和。 施清欢缓缓起身,百里桁听见动静,赶紧走了过来。 伸手想要扶她,却又半道收回,转道拿起一旁的披风,帮施清欢披上。 “多谢大人!” 施清欢有些脱力,但芦荟的效果,倒也的确过去了。 百里桁见她无事了,便开口道,“今日,柳太医来过了。” “柳太医?” 施清欢一惊,“那我...” “都知道了,不过你放心,柳太医与我是朋友,不会说出去的,还有,他过来时,巧合之下,遇见了施妙彤。” “什么?” 施清欢脸色一变,神色更是担忧。 “那妙彤呢?” “她逃走了”,百里桁说罢,认真地看向施清欢,“柳太医与她,是什么关系?你放心,我不是打探私密,我只要知道,他们二人可能带来的风险。” “不是什么私密,此事很多人都知道,他们,是即将定亲的关系,若不是护国公府出事,如今,妙彤便是柳夫人。” “原来如此。” 百里桁神色放松下来,好似松了口气。 施清欢却是一声叹息。 当初施妙彤和柳垣,是她亲眼见证的,就如同恒悦和大哥一样。 但如今,却都是这般... 回来之后她便知道,柳垣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妙彤,当初中秋夜,还扑进了火场差点没命,对妙彤的爱,毋庸置疑。 但她也理解妙彤不去找柳垣的原因,一是家仇未报怕连累他,二是她心底的那道坎。 百里桁的目光落在施清欢的身上,“你认识柳太医?” “嗯,儿时生病曾经见过,也听妙彤姐姐说起过。” 认识是真话,不仅认识,柳垣,还是她的师兄。 他们同为太医院元老院士的弟子,而柳垣,便是最有天赋的那一个。 当初,她经常缠着柳垣一起制毒制药,魂牵梦绕,便是那时所出。 所以当时她说,若说有谁能验出此毒,只有柳垣。 柳垣和妙彤都是极好的人,也明明是两情相悦的。 可如今的局面,该如何去破? 施清欢不由得揉了揉眉心,百里桁见状起身走到窗边。 “过来。” 施清欢不解,但还是走了过去。 站在窗边,百里桁指了指远处的万家灯火。 “你说,他们现下,都在做什么呢?” 施清欢一愣,“许是晚膳,许是歇息,许是闲聊...各自不同吧!” “是啊,人生在世,各有各的缘法,各有各的选择,你又如何管得过来?倒不如顺其自然,让他们自己去决定。” 倒是没想到百里桁会说这些,施清欢顿了顿,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是该如此,有些事,只有过了自己那关,才能彻底解开心结。” 施清欢是聪明人,百里桁浅笑着看了看天色,“夜色深了,我也该回去了,不然,施妙彤是不会出现的,想必,你们会有很多话说。” “恭送大人。” 百里桁这点很好,从来都是能考虑到细节。 且尊重她。 果然,在百里桁走后不久,施妙彤才又赶了过来,确定施清欢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施清欢看着她通红的双眼,便知道,肯定是哭了许久。 眼底心疼,伸手就将她揽了过来。 “若还是伤心,就再哭一场吧!” 施妙彤无奈一笑,悲戚却坚强。 “这十年,我已经哭够了。” 她看向施清欢,“今日见到他,我确实一时失了分寸,但毕竟已经克制习惯了十年,如今,离开他,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妙彤,其实...”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不可以。” 施清欢的话就这么被施妙彤堵了回去,只得一声叹息。 “好,你自己决定,但你得答应我,以后无论有什么事情,都得告诉我。” “放心,之前我是孤身一人,如今有你在,我巴不得任何琐碎小事,都全部与你说。” 两人相视一笑,但施清欢心底却是更加心疼。 曾经的施妙彤,也是开朗活泼的性子,如今... “轰...” 突地一声巨响,施清欢指尖一跳,和施妙彤对视一眼,纷纷走到窗边看了出去。 只见远处的山上,此刻正火光冲天。 施清欢眉头紧皱,但眼底却有着惊喜的释然。 因为爆炸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半月崖。 那个程阳枫霸占着她的尸首,虚伪演戏的地方。 如今这样,她便是解脱了。 施清欢看向施妙彤,“你做的?” 施妙彤摇头,“不是,半月崖一直以来被程阳枫重兵把守,不让人靠近,我一直不敢动手。” “那会是谁呢?” 施清欢想了想,眼底微亮,难道是...他? 今日宫宴,提及过半月崖,百里桁也在。 可是为什么? 只为了故意让程阳枫难受? 可这样大的风险,不像他的风格啊! 施清欢想不通。 ------------ 第四十章 巳兰山惨案 半月崖爆炸一事,也算是轰动京都。 不仅仅是因为实在爆炸的厉害,直接夷平了半座山。 更是因为这番爆炸,让程阳枫发了疯。 满城搜捕,大动干戈。 但最终,还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这倒是让施清欢爽了一把,自己解脱不说,还让程阳枫如此难受。 不过这些事,倒也不碍着施清欢进入监察司的进程。 歇息一日之后,施清欢换上了送来的官服,一早便去了监察司。 监察司位于京都城的东侧,巍峨庄严,站在门外,都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迫。 外面更是守卫森严,外人不得靠近。 监察司内,总分为三部。 一为文书部,进入文书部的人,皆是文采出众之辈,主要负责收集信息情报,整理各类卷宗,并在有案件发生时,外出记录和收归线索等事情。 二为武管部,武管部众人,皆武艺高深,正直勇猛,主要负责抓捕刑犯,外出勘察凶案现场等需要武力的事情。 三为审讯部,审讯部之人,基本都是监察司内的高层,主要负责审讯监察司内的犯人,以及调查案件之时,各部和各官员之间的周旋。 施清欢和其余新来的两人,也因侧重的能力不同,分别到了不同的地方。 秦照重文,去了文书部,唐风重武,去了武管部。 倒是施清欢特殊。 哪个部分都不归属,直接成了百里桁的手下,还有了掌执一职。 说白了,就是帮着百里桁打下手。 不过施清欢也能理解,毕竟合作之人,放在自己身侧是最好的。 入了监察司,章樾便带着施清欢去了百里桁的公职之地。 偌大的房间,满是书籍卷宗,内里还燃着南堇沉木香。 见施清欢看着香炉,章樾解释道。 “大人时常数夜在此不眠不休,此香可提神。” “原来如此!” 难怪相府无香,他身上的香味却一直都未散去,原来是来自这里。 “那边是你的位置,桌上有大人给你安排的卷宗,你今日先看看,了解一下监察司内的事务和流程。” “好。” 百里桁的房间本就在最东侧,较为僻静。 施清欢的位置,正好被安排在窗边,一抬眸,就能看见外面一棵大树,参天葱郁。 屋内炭火温热,香气清淡弥漫,偶尔有窗口入内的清风,很是舒适。 百里桁在外未归,施清欢也就看了一上午的卷宗,等到午后,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与此同时,还连带着一阵爽朗的笑声。 “好你个百里桁,你就是个无奈吧,那可是尚书之子,烫手山芋,你就这么丢给我?” “那你准备如何处置?” “杀人偿命,自然是斩首示众。” “看来啊,我得多安排几个人保护你了?” “必须啊,我这小命,我可爱惜得很。” 说话间,百里桁同一男子进了房门。 男子也是温润如风,但这温润里,还有着一股坚毅硬朗,看似有些娇弱的外表,神情和气息里,透出的皆是强硬。 施清欢看过画像和资料。 这是监察司审讯部司正,方止衡。 寒门出生,凭借自身才学中了新科状元,而后投入监察司。 为人忠勇,不畏强权,是人尽皆知的铁面判官。 “苏周,见过左相大人,见过方司正。” 施清欢行礼,也就吸引去了方止衡的目光。 “这便是新来的那位苏掌执?” 施清欢正要开口,百里桁已经抢先点了点头,“是,日后若我不在,可以找她。” “任何事?” “任何事!” 见百里桁如此,方止衡都惊讶得瞪大了双眼。 随后看向施清欢。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能让百里桁这般信任?” 施清欢也很惊讶,却还是温润颔首,“承蒙大人信任,我定当竭尽所能,为大人效力。” 谦逊认真,加上百里桁的神色,方止衡也不再多问。 “好了,我还有事要处理,别忘了,明晚约好的。” “放心,忘不了!” 说罢,方止衡再看了施清欢一眼,转身离开。 百里桁这才上前,看向施清欢,“方司正是这监察司里,你可以信任的人,若有急事,也可找他。” “是。” 见施清欢这般恭敬,百里桁不由得皱了皱眉,“虽说如今是在监察司,但没有外人时,你还是可做平时的自己。” 施清欢一愣,转瞬摇头,“多谢大人,但我怕纵得自己生了习惯,日后在外人面前漏了馅,所以,还是如此为好。” “说的也是,你自己拿捏分寸便是。” 说着,百里桁走向了房间后面的书架。 “过来。” 施清欢跟过去,看着密密麻麻的书籍卷宗,目光默默扫过。 百里桁从最内里的架子上拿下一份卷宗,递给施清欢。 “这些,是我能找到的,关于正阳之乱的线索。” 听到这话,施清欢眼底一亮,赶紧接过卷宗,“多谢大人。” “先别急着谢我,正阳之乱当时的状况我并不清楚,后续所有相关的卷宗也都被封禁销毁了,这里查到的,只是零散皮毛,或许,没什么用处。” “程阳枫做事,从来都是狠绝不留后患的,不过还是多谢大人,能帮我至此。” 百里桁没再多说,神色微沉着从一侧拿了另一份卷宗递了过来。 施清欢接过去,“这是?” “巳兰山惨案。” 说到此处,百里桁眼底划过一抹悲戚。 施清欢正看着卷宗,没有看见百里桁的异常,“巳兰山...北尧军?” “嗯,北尧大军在十年前尽数魂断巳兰山,此事人尽皆知,你应当也是知道的。” “传回京都城的消息是,中了敌军埋伏,六万大军,全军覆灭。” 这消息传回京都时,也是震惊朝野,但当时的她还是众人宠爱的嫡小姐,国家大事,虽说惋惜,但也未过多去了解。 但现下看百里桁的神色... 反应过来,“难道,巳兰山一案,并没有这么简单?” 百里桁没有回答施清欢的问题,只是认真的看向施清欢,“对于北尧此人,你怎么看?” “战神北尧,勇猛无敌,运筹帷幄,自从接管边境,便从无败仗,这般人物,的确不会轻易就...” 说起北尧,施清欢是见过的,曾经外出时节,有过两面之缘。 按照施清欢的了解来看,北尧对外虽是勇猛成名,但施清欢看见的,却是他的智谋。 有如此谋略和心性的人,与六万大军尽数魂断巳兰山,真是让人惋惜。 但如今,她心性不比十年前,知道了人心险恶,才发现了曾经没有发现的东西。 北尧连战连胜,不仅军中声望极高,就连天盛百姓,也都人口相传。 战神之命家喻户晓,甚至还被圣上封为了北尧王。 是天盛,第一位异姓王。 但辉煌隆恩之下,同样伴随的,便是危机。 功高震主,甚至,还会威胁到许多人的利益。 这,才是巳兰山背后的真相。 ------------ 第四十一章 帝王权术 施清欢思绪流转,百里桁倒是紧盯着她的神色,见她眼底深沉,便知她自己已经明白了。 这才转身走向一侧的书案。 施清欢赶紧跟了上去。 “是程阳枫所为?” “有怀疑,未曾有确切的证据,当初正是立太子的关口,圣上犹豫不决,且北尧军那边,收到了回京述职的圣旨。” “我明白了,战神归朝,兵权在握,难免左右太子之位花落谁家,所以,当初的北尧,应当是拒绝了程阳枫的拉拢,毕竟,他本身就无心权势,一心只想守护家国百姓,定然不会参与这夺嫡之争。” 听到这话,百里桁神色幽深,看向了施清欢。 “你就这般了解他?曾经见过?” 施清欢心底一跳,随后赶紧反应过来,“怎么可能见过,只是听父亲说得多罢了。” 百里桁唇角浅笑,没有追问,继续道,“当初边境驻守,除了北尧,还有庆丰侯,在北尧大军巳兰山出事之后,庆丰侯彻底掌控边境,且与程阳枫结盟。” “这便是最大的嫌疑,但...他竟然真的会为了自身利益,勾结敌国,残杀我国将士数万...” 施清欢眼底满是震惊和失望,也有讥讽可笑。 她果然是被骗的厉害。 即便是护国公府出事之后,她也未曾想过,程阳枫竟然会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如此做法,是将整个天盛的安危置之不顾,泯灭人性。 百里桁衣袖下的手已然紧握成拳,但面色上依旧无恙。 “所以,此事若我们能查个明白,或许,就会是程阳枫的死穴。” “好,我会好好看完卷宗,配合大人,一起查个水落石出。” 这不仅仅是因为和程阳枫的私仇,也是为边境六万将士。 护国公府也是将门世家,她自小便听父亲说着边境之事,将士不易,国门安危,百姓之苦,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她必须,要还数万亡魂一个真相。 见施清欢这般决然,百里桁眼底流光波动,转瞬掩盖。 “对了,马上年关,圣上已经定了下月中便前往皇陵,你身为我的掌执,也可同行前往。” 听到这话,施清欢眼底瞬间亮了,“真的?” “嗯。” 施清欢眼底渐渐沉了下来,终于... 见她如此,百里桁不由得皱了皱眉,“天子眼下,百官汇聚,你行事一定要周全,否则,万劫不复。” “我明白,定然不会连累大人!” “你以为我是怕连累?” “嗯?” 施清欢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百里桁眉梢皱着,一声叹息,神色里有些无奈,朝她挥了挥手。 “罢了,去看卷宗!” 好似有点生气。 施清欢不解,但还是转身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她和百里桁相隔得并不远,只要一侧头,便能看见百里桁正襟危坐的模样。 翻卷书页,安静时,透着几分柔和。 却隐隐,还能感觉到一丝悲伤。 施清欢不解,但就在她思虑时,百里桁突地看了过来,目光交错,施清欢赶紧收回了目光。 埋头看起了卷宗。 百里桁浅笑着看着施清欢的身影,随即神色又沉了下来。 整个午后,施清欢都在看巳兰山惨案的卷宗,这卷宗表面看却是没什么问题,但加上百里桁自行查到的一些线索,背后的真相,就很明显了。 夕阳西下,外面又开始落雪。 施清欢正看得入神,外面却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是章佟。 章佟进来便是一脸严肃,倒也没有忌讳施清欢在场。 “大人,有消息传来,相爷他不太好。” 听见此话,百里桁立马起身,眼底皆是担忧,迅速朝着门外走了出去。 施清欢刚起身,方止衡就从后门走了进来。 “哎?百里桁呢?” “刚出去,说是老相爷不太好。” “哦,又去青兰园了。” “青兰园??” 施清欢一脸疑惑,毕竟老相爷不在相府养病已经很是让人意外,更何况,青兰园,是在宫中。 方止衡见状,“你不知道?” 说完又捏了捏手里的卷宗,“也罢,此事本也不是什么秘密,正好我这里缺人帮忙,我们边走边说。” 施清欢跟上去,方止衡道,“自从一年前相府出事之后,这老相爷就卧床不起,神志不清,圣上感念老相爷曾经朝堂辅佐之功,便将他接入宫中,以太医为首,调养照料。” 施清欢听完,也就听出了不寻常之处。 这哪里是感念功绩,分明是将人扣在宫中,借此来控制百里桁罢了。 帝王权术,向来如此。 施清欢神色微沉,之前她只觉得,既然百里桁和柳垣关系不错,那老相爷的病自然也无大碍,便也没有太过关心。 但如今看来... 眼底划过一抹心疼,又被身侧方止衡打散。 “所以说啊,百里桁也不容易,你呀,也多帮衬他的。” “是。” “好了,走快些,不然来不及了。” 施清欢跟着方止衡出去采集信息,与人沟通拿到口供,等一切完事,已经是晚上了。 独自回了温苑,一直不见百里桁,心底总是有些放心不下,只好又从密室去了相府。 被章樾带着到了书房时,就看见百里桁站在窗边,一身孤寂,正看着夜空,走了神。 凉风习习,他的发梢交缠在肩侧,侧脸冷峻,透着无尽的清冷。 施清欢就这么看着她,只等他突然回头,两人一眼对视,雪下寒梅,悄然绽放。 心底微动,不等施清欢开口,百里桁已经看着她皱了皱眉,“这么大雪,还不进来?” 施清欢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进了书房。 炭火温热,百里桁看见施清欢微白的脸,顺手将窗户也关上。 “这么晚过来,有事?” “相爷如何了?” 百里桁神色微动,“都知道了?” 这个知道,自是心知肚明。 施清欢径直点头,“是,未想过其他法子吗?” “有何法子?他是圣上,而且,我也需要留在如今的位置上。” 听出百里桁话里的无奈,施清欢深呼一口气,似是做了什么决定。 “若我有法子,能让相爷,彻底脱身呢?” 百里桁眼底一亮,但随即还是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时机,若是圣上手里没了底牌,信任便会瓦解,彻底铲除程阳枫之前,不可冒这样的风险,如今父亲虽在宫中,却也安稳,还有柳太医照料着,我也放心。” 本是正常的解释,但施清欢却捕捉到了奇怪的地方。 “你与程阳枫,并不只是简单的朝堂交锋吧!” ------------ 第四十二章 梦绕 是肯定的语气。 之前施清欢以为,百里桁只是分属于圣上派系,因着圣上才与程阳枫为敌。 可刚刚的话里透露的,却并非如此。 明明可以脱身,却还要致力于整垮程阳枫,如此这般,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就例如,她对程阳枫的仇恨一般... 施清欢聪慧却善于发现细节,百里桁早就知道。 如今被发现端倪,微愣之后,直接点了点头。 “你说得没错,我与他,也同你与他一样。” 仇恨。 施清欢想了一番,突然就明白过来。 “难道,当初相府的变故,也是出自程阳枫之手?” 百里桁气息沉了下来,满身杀意势不可当。 “是啊,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还有更大的仇恨... 百里桁幽深的神色如同深渊,施清欢看着都觉彻骨的恐惧。 却也能理解。 最终只好一声叹息,“既如此,等时机到了,大人再告诉我!” 见施清欢神色温柔,百里桁的杀意才渐渐散去,看向施清欢的眼底也多了几分柔和。 “你这么晚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大人多番关心于我,我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仅是如此?” 施清欢一愣。 不然呢? 施清欢一脸透彻,毫无其他心思,百里桁眼底划过一抹细微的失落,之后看向施清欢。 “落雪煮酒最为适宜,一起?” 施清欢看着百里桁侧眸时的落寞,心底深处,根本不容拒绝。 “也好!” 烛火摇曳,屋外落雪,窗下温酒,对影而成双。 小酌之后,施清欢便回了温苑,施妙彤早就等在了里面。 “都准备好了。” “这么快?我午后才传得消息。” “此事简单,不过,确定此法可行?” “自然可行,报复恶人,未必一定要自己动手。” 施清欢唇角轻勾,眼底杀意一闪而过。 “开始吧!” 夜色深沉,整个街市也渐渐归于沉寂。 而位于护城河畔东侧的锦绣巷,却依旧热闹非凡。 此处,正是京都最大的烟花柳巷之地。 如玉楼二楼的房间里,温情酒香,醉意朦胧。 美人一舞动人,妖娆间,外衫半褪,勾人魅惑。 孙猛看着她,眼底皆是迷离欲望,伸手一把将她拽坐到怀中,清酒入口,更是醉上几分。 “大人这几日不来,可想死奴家了。” “我又何尝不是,这几日事多,我这不是一有空,便过来了嘛!” “难怪今日见大人都憔悴了许多呢!” “是吗?不过你放心,大人我,勇猛依旧。” “大人您讨厌。” 娇羞笑声不断,美人依偎在孙猛的怀中,“不过大人,我这里有些新得的好东西,大人要不要试试?” 听见这话,孙猛眼底一亮,“什么东西?” 美人起身,从一侧拿出一个锦盒,打开之后,内里放着两枚药丸。 她看了看四周,凑到孙猛身旁,放低声音,“此药名为梦绕,可让人美梦成真,欲仙欲死!” 孙猛看了看,有些怀疑,“此药是哪里来的?可靠谱?” “大人,都这么多年了,您还信不过我?都是我们私下路子来的好东西,我还听说啊,此药啊,皇室都用得紧,还有人专门买来去讨好人家的,上次有人就想要买药送去给一位什么皇太叔的,说是能换高官,只可惜这药太紧俏了,一直未能来货,来货也不是一般人就能买得起的,所以到现下啊,那人还等着呢,急得都快升天了。” 孙猛听着,眼底神色流转,伸手捏起一粒药丸。 “此药,真有这般神奇?” “那是自然,我且试过了,那感觉,真的是...哎呀,大人你且自己试试,就知道,这是绝好的东西!” 孙猛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将药丸服下。 眼前之人已经与他好了几年了,是可以信任的。 药一入口,不过片刻的功夫,孙猛脸上便浮现了满足的笑意。 那是一种极致满足的欢愉。 灯火摇曳不休,最终扑灭在了夜幕之下。 夜色转瞬而尽,清晨之际,孙猛的身影快速出了如玉楼。 风起云涌,孙猛入宫执勤一日,出宫之后,便行色匆匆,赶去了另一个地方。 鬼街。 这里便是那药丸的出处。 京中暗市,他也不曾少来,倒也算熟门熟路。 很快,他便进了一处偏僻的竹楼。 楼中看似是赌坊,孙猛却越过众人,直接进了最内里的房间。 房间里坐着一位男子,闭目养神。 见孙猛进来,男子眼也不睁,“赌钱去外面。” “梦绕黄粱。” 四字暗号一出,那男子便睁开了眼,打量了孙猛一番,“要多少?” 孙猛单手一伸,“五十。” 一听这话,男子噗嗤便笑了,“你当我们这神药是外面烂大街的补药丸?” 孙猛一听,还以为对方是看不起他,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 谁料男子却不屑一笑,“公子啊,我们这药,千金难求,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即便你钱再多,如今也最多给你这个数。” 男子缓缓伸出三根手指。 孙猛一见,“三十也可。” “想什么呢!是三粒。” “什么?” “这还是见公子出手阔绰,我才优先给公子的,若是公子嫌少,那我便给别人。” “不不不,我要!” 说着,孙猛将银票给了男子,还特意塞给他一份,“这是给你的,若在有货,还请您...” 男子笑着收了银票,“公子是个上道的,你放心,再有货,我定给你留着。” “多谢!” 孙猛满意一笑,满面春风地就走出了竹楼。 而他不知道的是,竹楼之上的窗口,两道身影静静伫立,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施妙彤有些担忧,“孙猛,真的会将这药,送去庄严寺吗?” “他会的,他虽有程阳枫作保,从正阳之乱独善其身,但他反口一事也是众人皆知,这种背信弃义之人无人敢用,加之程阳枫也不信任他,十年的时间,他不过也还是个小小的禁军参军罢了。” 施清欢唇角微勾,“眼下禁军大统领重病,圣上正在挑选新任人选,这是他要搏一次的机会。” “可庄严寺的那位,并无实权。” “实权没有,但血脉却有,而且那位,是最得太后欢心的,宫墙之内,太后的话,是很管用的,孙猛身处宫中多年,自然也是看得透这一点的。” 说罢,施清欢握住施妙彤的手,“此番万无一失,你且等着看那人的下场。” ------------ 第四十三章 她是我的人 和施妙彤安排好了后续药丸的供应之后,施清欢就离开了竹楼。 戴着面具,在鬼街逛了起来。 说起来,十年的时间,鬼街也变了很多,施清欢想要研制一种药,届时可以帮助到老相爷脱困。 但所需药材很是难找,或许这里能有也说不准。 大致逛了一圈,施清欢只找到了其中两样,黑市上新奇的东西也不少,施清欢也随手买了一些。 “金凤楼的花魁抛绣球了,接到的人,可以与之共度春宵。” 这话一传出,黑市整个都乱了。 那些男人们纷纷拥挤着,朝着金凤楼奔去。 施清欢都不由得想去看看,这花魁姑娘到底是何等姿容。 人潮拥挤,施清欢猝不及防,被撞的一个踉跄,好在她翻身迅速,可就在她自己即将站稳身子时,腰身猛然一紧,整个人被有力的捞进了一个陌生的怀抱。 入眼是男子俊朗的面容,肆意潇洒间带着不羁,目光正落到施清欢的身上。 施清欢赶紧伸手推开男子,往后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 正要转身离开,就听男子一声轻笑。 “姑娘这般着急,连与在下道谢,都没时间吗?” 施清欢脚步一顿,回身颔首行礼,但却故意将声音压得很沉。 “刚刚多谢公子了,不过,公子刚刚的话不对,公子不能因我自幼多病身子娇弱,就说我不是男人。” “呵,本公子常年美人在怀,温香软玉的,自然是分得出的,姑娘你腰肢娇软,和男人的病弱,是不一样的。” 施清欢面具下的眉头微微皱起,此人怕也不是简单人物,反正他未看到自己的脸,不知自己是谁。 若再过多纠缠,才会多生是非。 想到这里,施清欢转身就闪进了人群里。 而男子看着她的身影,勾唇一笑。 “哎,美人无情,可惜啊!” 施清欢不敢耽搁,一路离开鬼街就回了温苑。 一身男装对着镜子来回看了看,的确没什么破绽。 那就只有那男子说的,女子肢体的娇软,无论如何,和男子都是不同的。 这样的话,若是情场丰富的人近了她的身,怕是都会有暴露的危险。 不行! 施清欢想着,转身去了后院,不一会儿的功夫,找来了许多的布料和纸板书籍。 夜色深沉,灯下明亮,施清欢将一些纸页分布均匀,尽数隔着布料缝制成一圈厚厚的围腰,随后将其绑到腰上,等在穿上衣衫,不仅腰身硬了,就连身形,都魁梧了些许。 看着镜中更想男人的自己,施清欢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夜安眠,等第二日一早,施清欢去了监察司。 刚进门,本来在议事的百里桁就看了过来,见施清欢身形变化,神情里透出一丝疑惑。 方止衡倒是没看出来,见施清欢就眉开眼笑。 “苏掌执,你来得正好,我这儿缺人手,你过来帮帮我!” 说着,就快步过来,朝着施清欢招了招手。 施清欢看向百里桁,见百里桁点头,这才跟着出去。 但施清欢万万没想到,这一去,就是一日。 忙了一整日,施清欢头一次体会到,威风的代价。 监察司之人在外,那可是人人敬畏,如今才知,一切都是应得的。 夜暮,施清欢累得趴在桌上,从外回来的百里桁看着,微微皱眉。 “做什么了,累成这样?” “各处跑!” 施清欢还没细说,方止衡又从后门,一眼就盯上施清欢,“苏掌执,再跟我走一趟。” 施清欢眉梢一皱,正要起身,百里桁就开了口。 “方止衡,你手下是没人了吗?怎么总是使唤我的人?” “是啊,我手底下就是没人啊,你刚知道?” 百里桁一时语塞,然后轻咳一声,“放心,明日我就给你调派人手。” “也行,不过今晚,苏掌执还是得帮帮我!” “不行。” “为何不行?” “她是我的人,而且她体弱,你找别人去。” “嘿,百里桁,我都说了没人了,我找谁去,而且我也体弱啊,你看给我瘦的,你怎么不体恤我?” 方止衡一脸无语,百里桁一脸无奈,最后指了指屋外的章樾,“找他去,他还会武功,事半功倍。” “可他没有苏掌执的脑子啊!” “人给你了,你要不要?” 见百里桁黑脸,方止衡只好无奈点头,“是是是,有总比没有好。” 说完一声叹息,转身就走,等到了门外,施清欢就听章樾冷声道。 “你刚刚,说谁没脑子?” “我,我自己行了吧?哎,我招谁惹谁了?” 声音渐渐远去,施清欢这才看向百里桁,“其实我...” “好好待着,自己什么身份不知道?还老出去抛头露面?” 额! 可白日里,不是你同意我出去的吗? 施清欢有些无语,百里桁自是也看出来了,赶紧换了话题。 “今日柳太医来找我了!” “嗯?” 百里桁起身,将桌下一个小锦盒拿过来递给施清欢。 “是给施妙彤的,你代为转交。” 施清欢接过锦盒,点了点头,“放心,我一定给她。” 柳垣的情意,施清欢都知道,只是妙彤这边... 最后只剩一声叹息。 与此同时,枫王府内,灯火通明。 而后院卧房里,却昏暗一片。 房门一开,迎面而来的,皆是酒气,远处的角落里,程阳枫一身狼狈,醉得深沉,周身散落的,皆是酒壶。 王妃叶蓁从门口缓步而入,一见此情形,瞬间红了眼。 走到程阳枫身侧蹲下,“王爷,您这是何苦呢?” “走开!” 程阳枫靠在一旁,眼神冷漠的可怕。 “半月崖没了,她也没了,我什么都没了!” “王爷...” 叶蓁的话还没出口,程阳枫突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你说,会是谁干的?这么多年了,为何突然炸了半月崖?” “妾身不知,不过好在宫宴之后你因孩儿不适留在了府中,若真是去了半月崖,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这话,程阳枫眼底一亮,“对了,宫宴,宫宴之上,提到了半月崖,但一直以来,此事都不是秘密,也未曾出事,为何那夜就会...” 程阳枫似是想到了什么! “那日宫宴,有了多余的人,苏周!” 是啊,从皇家别院开始,一切的异常,也伴随着苏周的出现。 若说这世间还有与她相关的事情,苏周,或许就是这个可能。 想到这里,程阳枫猛地起身,直冲着外面而去。 叶蓁赶紧跟上,“王爷...” “准备沐浴更衣!” ...... ------------ 第四十四章 百里桁的娃娃亲? 接下来的几日里,一切倒也如施清欢所愿。 监察司内事务不多,她能细心研究之前百里桁给她的卷宗,孙猛那边,也成功将药丸送入了庄严寺,而且再度取药。 一切水到渠成,只等祭祀之日。 雪后初晴,明媚的阳光让人心生暖意。 施清欢站在窗边,看着屋外一片耀眼的白,随后转身出去,难得兴致的折了几枝梅花,在窗边插了瓶。 刚将花瓶放到百里桁的桌上,转身就看见他的身影。 快步而入,带着寒意的凌冽。 抬眸看见桌上的梅花,百里桁微愣,一瞬间,眼底有着一丝动容。 好似一片灰白里,乍现了令人温馨的烟火气。 百里桁上前,指尖抚过梅花,清冷里,增添几分温柔。 施清欢见状,唇角微勾,“这样才对嘛,你的生活里,也该有点色彩才对。” 百里桁回眸,两人一眼对视,清风撩发,心底涟漪微动。 就在这时,外面突地响起了脚步声,随即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百里兄,百里兄...” 施清欢心下一跳,这声音,怎么有些熟悉? 在她的疑惑里,一个男子快步走了进来。 施清欢的神色瞬间变了,赶紧侧身转向身后的书架,还缓缓将身影隐了过去。 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在鬼街遇见过的那个男子。 注意到施清欢异常,百里桁抬步往前移了移,正好将施清欢的身影挡住。 “五殿下,你怎么来了?” 五殿下? 施清欢拿着卷宗的手一抖。 当朝五皇子,程尚居。 世人皆知,这位五殿下,无心权势,无心皇位,一心志在逍遥,最喜欢身在美人怀,身侧佳人,从未断过。 这倒是和庄严寺那位有些相似,不同的是,程尚居风流之下,没有丧心病狂。 程尚居径自转身在一侧坐下,那熟练自在的,好似监察司就是自己家一般。 “百里兄,监察司情报乃是天盛之最,我有一事,还请百里兄帮忙。” “何事?” “简单,前几日我在鬼街时,遇见了一位女扮男装的女子,那女子灵动狡黠,有趣得很,但是也溜得很快,后来还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几日来,我一直未能寻到她,所以还想请百里兄相助。” 听到这话,百里桁眉梢微抬,想起施清欢的异常,瞬间就猜到了些什么。 施清欢更是无语,往内里缩了缩。 这五殿下找她做什么? 百里桁面色如旧,浅笑着看向程尚居,“不知殿下找这位姑娘,是为何故?” “我不是说了吗?我觉得她有趣,想认识认识。” “哦?这倒是怪了,殿下佳人无数,竟会如此兴师动众,只为找一位女子?” “她与她们不同,她...” 程尚居愣了愣,一时不知如何形容,“那是一种感觉,和别人不同的感觉,百里兄应该知道才是。” “我为何会知道?” “你与昭佳郡主青梅竹马的,两情相悦,怎会不知这种感觉?” 这话一出,百里桁眼皮一跳,施清欢指尖微动,破天荒的,往百里桁的地方靠近了些。 百里桁神色里划过一抹慌乱,“殿下误会了,我与郡主,不过是自幼相识罢了!” “百里兄,我们是什么关系啊,这还瞒着我?对了,我刚从父皇处听闻,昭佳郡主马上便要回京都了,届时你们的亲事,也该订下来了吧?” 亲事? 施清欢眼底震惊,百里桁立马道,“殿下,此番言论实属无中生有,切莫再说,若是坏了郡主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等等,我记得,你们两家是至交,自小定的娃娃亲,百里兄也不必担忧,虽说前些年百里兄的确荒唐了些,但如今的你,和郡主那是天作之合!” 施清欢在背后听得真切,百里桁的脸色却是微微变了,他知道挡不住程尚居的嘴,干脆转了话题。 “殿下,你说的那位女子,可有什么特征?” 一听这话,施清欢又默默缩在了角落里。 倒是程尚居,被成功转移了注意。 “也不怕百里兄笑话,我其实都没看见那女子的模样,但是那双眼睛,很是灵动,而且她身上有着一股别人没有的气质...” “既如此,我如何帮你去寻?” “啧,百里兄,你们监察司的本事,我可是知道的,但今日你有些不大对劲啊,分明是不想帮我啊!” 说着,程尚居站起身来,“既然你不想帮我,那就...” 他突地转身,一下就绕过百里桁,走到了施清欢的身后。 “这位,也是监察司的人吧,你们大人贵人事忙,不如,你来帮我?” 施清欢神经一紧,丝毫不敢动弹,更别说开口了! 百里桁赶紧上前,“殿下,我何时说过不帮你了,他事多。” 说着,还故意朝着施清欢加重了语气。 “不是还有许多事做吗?还不快下去?” 施清欢赶紧点头,转身就从另一侧朝着外面走去。 步伐之快,只差一步飞出去。 可刚走到一半,程尚居却突然开了口,“等了等。” 施清欢不敢停,甚至还加快了速度。 转身就消失在了门外。 程尚居眼底惊讶,“我说百里兄,你们监察司虽然直属父皇,监察百官,但也不必这般不把人放在眼里吧?” “殿下误会了,她其实...耳朵不好使!” “原来如此啊!” 另一侧施清欢出了房间,赶紧躲去了偏殿里。 她这是什么运气? 偌大京都,这么多人,竟然还能再遇见。 还又是皇室之人! 施清欢无奈,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先如此避开。 百里桁,应该能处理好吧! 说到百里桁,施清欢就想起了刚刚程尚居所说的话。 郡主! 青梅竹马! 娃娃亲! 若百里桁真正心仪的,是这位郡主! 那之前...都是她的误会? 施清欢只觉有些乱。 许久,外面又响起了程尚居的笑声,等确定身影远去,施清欢这才悄悄出了偏殿。 刚一进门,施清欢就感觉到了一股冷意。 回头便看见百里桁凝视的目光。 施清欢讪讪一笑,“大人,这中间,有些误会!” 百里桁的目光落到她臃肿的腰身上,似是想到什么,眉梢一皱,神色都顺带沉了下来。 “他...抱了你?” ------------ 第四十五章 你的眼睛很好看 啊? 万万没想到百里桁会问这个,而且还是一语中的。 施清欢愣了一愣,随后才道,“只是意外,我那日男装去了鬼街办事,偶遇街市拥挤,差点摔倒,是他扶住了我,但就因为这样,他瞬间就确定了我是女子。” 施清欢说着,还看了看自己的身型,“我明明看起来没有破绽,他却说,我们女子的腰肢和男人是不一样的,如此才会被识破,所以我回来就做了这些准备,但大人,你们男人,真的可以一揽人腰身,就分辨出对方是男是女?” 百里桁神色幽深,似还认真地思虑了一番,之后摇了摇头。 “之前抱你,未觉有什么特别。” “那就奇怪了,那他是怎么...等等...” 施清欢这才抓住重点,惊讶地看向百里桁,“大人刚刚说...之前抱我?何时?” 百里桁这也才反应过来,脑海里浮现出那日马车下来,抱着她一路入温苑。 指尖微动,似还存留当日的温度。 但面色不变,“难道你忘了,你我初遇,暗巷之中...” 百里桁还没说完,施清欢立马想了起来。 是了。 那日还是她投怀送抱的。 施清欢正想着,却和百里桁的目光在半空意外交汇,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施清欢赶紧避开目光,赶紧岔开话题,“大人觉得,此事如何善了?” “不需要善了,五殿下向来风流,如今不过是一时新鲜,等找不到人,也就作罢了!” “也是,那我尽量避开着点他,也暂时不去鬼街了。” “嗯。” “对了大人,刚刚五殿下说...” 不等施清欢说完,百里桁赶紧打断,“我与郡主,不是他说的那般,仅是相识而已。” 施清欢一愣,“哦,我是想说,五殿下刚说,能认出我的眼睛,我想问问大人,我的眼睛,有什么特别吗?” 见施清欢一脸正常,百里桁倒显得有些局促。 施清欢在一侧镜中看了看自己的眼睛,只觉寻常,并没有什么特点。 百里桁缓步走到她身后。 “我看...” 话音未落,施清欢突地转身,仰首抬眸,直接迎上他的目光。 距离极近,百里桁俯首而视。 她的面容明晰清绝,一览无余。 而那双眼睛,虽长得并无太大的不同,但内里灵动溢彩,明亮清澈里,还带着隐在的狡黠。 只一眼,他好似看见了雪山奔行的小鹿,尘世遗落的精灵,还有狡黠多变的狐狸。 一眼难忘,就如同当初一样... 心底波澜轻动,百里桁就这般看着施清欢。 眼底倒映出彼此的身影,都显得温润柔和。 身影相对,清风袭过,火星微动,屋外的阳光,透过帷幔,落在两人的身上。 圣洁无暇。 百里桁的目光太过柔和,施清欢竟好似置身汪洋,暖意包裹。 心底微动,让她赶紧收回了目光。 “咳,大人...” 一声轻咳,这才让百里桁回过神来,也转身避开目光。 “你的眼睛,初看确与她人并无太大的不同,但内里神采,却是天差地别。” 听到这话,施清欢赶紧转身看向镜子,看来看去,还是不解。 “难道大人的意思是,我...不够愚钝?” 百里桁思虑一番,眼底划过一抹狡黠。 “这倒是个办法,之后在五殿下面前,你就愚钝一些吧!” 愚钝! 施清欢有些疑惑,自言自语,“如何才能愚钝?” 百里桁看着她精明的神色,无奈摇头,“的确很难做到,不如...” 百里桁浅笑一声,伸手间,从一侧取来一条丝带。 转手绕过施清欢的肩侧,将丝带轻柔地覆盖到了施清欢的双眼,随即在脑后系上。 “如此,便可以了!” 看不见眼睛,便无后患。 施清欢转身,丝带透着微弱的光,正好倒影过百里桁模糊的身影。 她抬眸看向百里桁,“这样的话,别人岂不怀疑,监察司收了废物?” “监察司的事情,从来轮不到外人去管。” 说罢,随着清风,施清欢脑后的丝带翻飞而起,顺着她的下颚,缠绕在了百里桁微抬的指尖。 发丝拂动,从丝带之间划过,一时间,百里桁直接好似有什么东西从指尖而入,直入内心。 连带着泛起涟漪,久久难以平复。 她薄唇不点而红,蒙住了双眼,竟有着难以言说的娇软诱惑。 禁制,却又欲望纵横。 百里桁喉结滑动,赶紧收回了手,用力间,带动着丝带解开滑落,施清欢抬眼只见百里桁转身的残影,墨发蹁跹,别有风华。 “苏掌执,方司正那边让你去取一下卷宗。” “好,我马上就去!” 施清欢这才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而百里桁看着她的背影,神色流转,站在桌前,指尖不由地抚上了那梅花。 接下来的两日,程尚居倒没有再出现,施清欢也就松了口气。 是夜,在监察司忙碌了一日,施清欢便回了温苑。 刚到门外,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施清欢只好下了马车,上前行礼。 “见过柳太医。” 柳垣的目光落到施清欢的身上,随后也回礼,“苏掌执客气。” 说起来,这还是十年之后,施清欢第一次见到柳垣。 岁月如梭,他也不复从前,憔悴了许多。 “不知柳太医今日来,可是有事?” “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 柳垣看了看四周,欲言又止。 施清欢明白了他的担忧,“柳太医,外面天寒,不如进去聊。” “好。” 施清欢带着柳垣进了府中,厅中坐下,又奉了茶,施清欢这才开口。 “此处没有外人,柳太医有话可直说。” 柳垣听罢,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此物还要劳烦苏掌执,代为转交给妙彤。” 施清欢浅笑,“柳太医此番来,应当不止是为了让我转交东西吧。” 之前转交,都是找的百里桁,毕竟她是女子,身份有别。 如今亲自前来,定然还有别的原因。 “是,今日冒昧前来,一则是此物重要,也想要亲手交付,二则是想问问苏掌执,她如今可好?” 柳垣倒也直言不讳,毕竟是妙彤信任的人。 看出柳垣眼底的担忧,施清欢一声叹息,“你知道妙彤的性子的。” “是,其他事情,我定会等她亲口告诉我,我只是想知道,她如今可好。” “她很好,至少如今,还好好活着。” 有些事情,她不能说,却也不忍见柳垣这般担心。 “那日见面,她气血似是不好,我之前开了方子转交了,不知她可有好好服药?” 施清欢正准备回答,外面小厮跑了过来,“公子,有客人求见,说有急事找公子。” 施清欢疑惑起身,温苑此处,可还未有什么访客来过。 柳垣倒是点点头,“我在此处等着,苏掌执且去。” “好!” 施清欢转身去了府门处,远远地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正是程尚居。 施清欢眼底一沉,赶紧转身就要走,却没想到门口之人一声叫喊。 “哎,苏兄莫走啊!” 说着还直接推开门口小厮,快步追了进来。 ------------ 第四十六章 四个男人陪你用膳 到了这种地步,施清欢避已经是避不开了,只能硬着头皮回头行礼。 “见过五殿下,不知五殿下来此,有何贵干?” “哦,没什么事,我这儿最喜欢交朋友了,尤其是苏兄这般才华横溢的,那日监察司匆匆一面,也未能说上话,所以今日特来拜访一番,一起,用个晚膳。” “殿下客气了...” 等等,用晚膳? 施清欢刚反应过来,就见程尚居笑着转身,朝着门口拍了拍手。 霎时间,一行人浩浩荡荡,就这么走了进来,每个人的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 “这是?” “哦,知道苏兄体弱,这大寒天自是不便出去,所以我亲自带来了晚膳,都是刘云斋最为好吃的菜色。” “可是殿下...” “你不必与我客气,你既是百里兄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根本不给施清欢拒绝的机会,程尚居就好似回了自己家似的,招呼着众人直接将饭菜送进了前厅。 施清欢一拍脑门,满脸无语却又无可奈何,只好跟了上去。 等到了厅中,程尚居和柳垣面面相觑。 随后看向施清欢,“苏兄可是身体不适?” “没有,是我略通医术,但在医书上瞧见一处不懂之处,所以向柳太医请教罢了。” “那便好,你们还等什么,将膳食都摆上。” 说着还看向柳垣,“正好柳太医也在,一起用膳吧!” 柳垣正准备拒绝,却接收到施清欢求助的眼神。 柳垣在,好歹他们不是孤男寡女,也安全些。 柳垣只好点头,“那便多谢殿下了!” 话音刚落,外面小厮又走了过来。 “公子,又有贵客到访!” 施清欢眼底划过一抹无语,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又来人了? 施清欢笑着和程尚居打了招呼,随即又转身去了府门口。 一时着急,也忘问了来人是谁,等看见程阳枫的背影,施清欢神色一变。 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见过王爷,这般晚了王爷前来,可是有要紧事?不过若是要紧事,需去监察司才行。” 一听这话,程阳枫不由得笑了,“苏公子何必一开口便是逐客令?难不成,本王就这般惹你生厌?” “属下不敢。” “你放心,我无要事,只是过来拜访拜访。” “夜色已深,王爷也知道,我身子虚弱,需要早些安寝,不如来日我去府上拜会王爷,今日,便请王爷先回吧!” “哦?” 程阳枫饶有趣味地看了看施清欢,又看向那大门之内。 “如此着急赶本王走,确是因为要歇息?” “自然!” “我看未必,应是这府中,另有贵客吧!” 说罢,程阳枫直接绕过施清欢,径直朝着内里走去。 施清欢无奈,这些个皇室之人,都有闯人私宅的毛病吗? 阻止不住,施清欢只好看向门口护卫,“再来人,就说我睡下了,谁也不见!” 然后跟上程阳枫。 等到了正厅,三个男人面面相觑。 程尚居率先开口,“皇兄怎么来了?” “哦,我素来欣赏苏公子才华,之前曾邀苏公子入府闲叙,但苏公子一直未去,我这便亲自上门拜访。” “这样啊,皇兄可吃过了?” “还未。” “那不如一起?” “正有此意!” 见程阳枫径自坐下,施清欢无语之际,小厮又快步而来。 “公子,又有贵客...” 施清欢一声叹息,“不是说了不见客了吗?” “是...左相大人!” 百里桁来了? 救星! 施清欢赶紧眉开眼笑,转身就走了出去。 刚出去不远,就见已经自行进来的百里桁。 “大人怎么来了?” “怎么?不想我来?” “当然不是,我想,可太想了!” 听见这话,百里桁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里面如何了?” “所以,大人是来救场的?” 百里桁眼底狡黠一闪而过,“那可说不准!” 啊? 施清欢一愣,就见百里桁的笑意里都多了几分不安分的味道。 完了,难道不是救场,是来搞事的? 施清欢担心,但又没别的办法,只好跟着一路又回到了正厅。 随即,四个男人面面相觑。 一番客套行礼之后,百里桁也自行入了座。 “素闻枫王府的菜色比之御膳房都要精致许多,今日怎的来此用膳了?” “巧遇而已,左相不也是吗?” “我可不是巧合,苏公子如今是我的掌执,我来此处,自是家常便饭,倒是王爷闲情逸致,夜阑更深来此,实在耐人寻味啊!” 两人你来我往,不过寥寥几句,就已经火花四溅。 一旁程尚居赶紧圆场,“皇兄,百里兄,美食当前,还说这么多话做什么,岂不是辜负了这好酒好菜?” 说着还端起酒杯,“难得今日我们都在此处遇见,先干一杯。” 柳垣起身附和,百里桁见状,自然是要给面子的,就这样,四人起身,碰杯共饮。 施清欢站在一侧,只想找个地缝钻一钻。 就在这时,程尚居的目光看了过来。 “苏兄,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入座用膳?” 这话一出,几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施清欢的身上。 更重要的是,此刻四个男人身侧皆有空位,面对他们神色各异的目光,施清欢只想就此晕过去算了。 就在她想着如何才能完美时,百里桁已经将他身侧的碗里添了菜。 “是你爱吃的!” 这先发制人,倒是有些霸道。 但也确实是施清欢心中所想。 赶紧走过去坐下,而这位置虽说是在百里桁的身侧,但另一侧,却是程尚居。 一下就凑了过来,“苏兄喜欢吃这个?” “是。” “可还有其他喜欢吃的?下次我一并带过来。” “不敢劳烦殿下了。” “如何是劳烦呢?我...” “她说的是真的。” 不等程尚居说完,百里桁就开了口,“苏公子日后每日都会与我同进餐膳,就不劳五殿下了。” 嗯? 程尚居疑惑地看向百里桁,一侧程阳枫倒是笑了。 “左相如此紧张苏公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与苏公子,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呢!” 这话一出,施清欢神色微沉,百里桁倒是不紧不慢。 不仅慢条斯理地给施清欢夹了菜,还很是倨傲地看向程阳枫。 “她本就是我的人,难不成,王爷如今才知晓?” ------------ 第四十七章 苏掌执,你开心吗? 霸道,占有,炫耀... 百里桁丝毫不加掩饰。 这一瞬间,桌上的气氛属实有些怪异。 而施清欢作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难免觉得尴尬。 最后还是程尚居从中缓和,才让满桌的火气散去了些。 但依旧你来我往,甚至到了夜深,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百里桁和程阳枫还有越战越勇的趋势,施清欢却落个清闲,坐在一侧一句话不说,就这么默默看着。 程尚居不知觉又凑了过来。 “唉,苏兄,你觉着,若你是女子,我们四位,你会心仪谁?” “殿下这话便是不对的,我既不是女子,又怎会知晓女子心事?” “这不是说了假如嘛!假如你是女子,你会选谁?” “没得选择。” “哎呀,苏兄你怎么这么死板?” 两人在一侧寥寥数语,但在百里桁的眼中,就变成了窃窃私语,还是很熟络的那种。 神色微变,突地就站起了身,“夜色深了,诸位是不是,也该回了?” “这做主人的都还未说话,你倒是下了逐客令,难不成此处,竟是你做主?” 这话一出,几人的目光再度落在了施清欢的身上,施清欢讪讪一笑,“其实,我确实有些累了。” “夜色已深,我们也确实该回去了!” 一侧的柳垣开口圆场,程尚居自然也是附和,“是啊,听闻苏兄向来体弱,确实该歇息了!” 他们都这般说了,程阳枫自是不好再留,都起身之后,看向百里桁。 百里桁却又转道坐下,“我还有些事情要与苏掌执交代,劳烦各位先走一步了!” 百里桁向来如此,从来不忌讳别人如何看待。 说白了,就是厚脸皮。 而且,明显他们已经都习惯了。 都到了这一步,三人只好朝着施清欢告辞,陆续离去。 等送走了三位,施清欢这才松了口气,转道回了厅中。 百里桁已经悠闲地坐着喝起了茶。 “四个男人陪你用完膳,苏掌执,你可开心?” 施清欢白了百里桁一眼,在一侧坐下,深深叹了口气。 “这样的福气,给你好不好?” 疲累地喝了口茶,施清欢不由得揉了揉眉心。 “大人,你觉着今日,是巧合还是?” “你自己觉得呢?” “柳太医自是巧合,另外两位却未必,程阳枫许是还是对我有所怀疑想要试探,但五殿下我却是猜不透。” “他...可是认出了你?” 施清欢摇摇头,“应该没有,或许可以再等等,若是他有其他的目的,今日未成,来日定会再明说的。” 百里桁半抬着眉梢,不由得一声叹息,“你为何这般能招惹别人?” “这...” 施清欢无法反驳,毕竟确是事实。 “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吧!” “嗯。” “夜深了,我也先回去了。” “好。” 百里桁起身,目光从施清欢的身上划过,施清欢倒是没有注意,依旧坐在桌上慵懒的喝茶。 百里桁抬了抬眉,“怎么?送他们三位出府,我就不必送了?” 施清欢赶紧起身,将手中的茶杯一放,讪笑着就凑了过去,“那自然是要送的,谁都不送,都得送大人啊!” 百里桁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唇,抬步朝着府门走去。 “大人慢走,大人一路小心!” 谄媚着一路将百里桁送出了府门,施清欢这才收了笑意,拖着一身疲惫回了后院。 倒头就睡。 而此刻从温苑驶向枫王府的马车上,程阳枫却是勾了勾唇。 今日虽未探出些什么,但见百里桁如此紧张这位苏公子,那便表示,他的猜测是对的。 一切的源头,或许真能从苏公子的身上下手。 顺藤摸瓜,我倒要看看,你们背后,究竟藏着的是什么! 或许... 眼底的期待一晃而逝。 ...... 接下来的日子里,施清欢可真是欲哭无泪。 因为除了程阳枫时不时的试探之外,程尚居也总是来找她。 最重要的是,整整一月的时间,施清欢还没看明白程尚居的意图,就好是真的,就是将她视作好友一般。 但这不合常理。 唯一欣慰的是,孙猛那边水到渠成,而且,她也迎来了祭祖的日子。 祭天祭祖一事,事关重大,除了王公皇室之外,朝廷众臣也要前往皇陵祭拜。 施清欢有百里桁带着,自然也是在随行之列。 皇陵位于京都城外,路途并不远,但恰逢大雪,路倒是不好走。 施清欢坐在马车里,与百里桁面面相觑。 一时寂静,百里桁俯身过来将她手中的手炉拿走,又递过来个更暖些的。 “多谢大人。” “客套话倒是不必说了,确定要动手?” 施清欢眼神坚定,“是。” “都安排好了!” “嗯,对了,这个,还得劳烦大人帮我交给柳太医。” 是一张字条,上面是施妙彤亲手所写,让柳垣在日后庄严寺一事上,不要隐瞒梦绕一事。 百里桁倒也明白,“要借刀杀人?”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大人。” “祭祖人多眼杂,且你如今很是招眼,别露了痕迹。” “大人放心,我绝对不会惹火上身,因为根本不需要我出手。” 见施清欢倨傲自信的模样,百里桁不由得勾了勾唇。 “那我便拭目以待。” 话音刚落,窗帘翻飞,寒风带着雪花涌入车内。 落了施清欢一头。 施清欢下意识躲开,却随即马车颠簸,力道之大,角度刁钻,让施清欢瞬间失了平衡。 百里桁见状,赶紧伸手,一手揽上施清欢的腰身,将她拉了过来。 但施清欢已然失衡,被这力道一带,直接朝着百里桁扑了下去。 不,准确来说,是砸了下去。 百里桁的面容在眼前放大,随即唇瓣从他侧脸擦过,顺着修长的脖颈,直接埋入了他的颈弯。 温软的触感让百里桁一顿,本来支撑的手瞬间软了下去。 也就是因为这样,施清欢整个身体,都窝进了他的怀里。 温软在怀,在这冰天雪地里,竟好似燃起了一把猛烈的火焰。 百里桁整个人僵在原地,不敢有所动弹,怕冒犯了她。 而施清欢倒是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扑腾着从百里桁的怀中起来。 发丝擦过侧脸,她一抬眸,便是近在咫尺的绝美。 他那平日幽深的眼眸里,此刻正如满池春水,只一眼,就要将她吞没融化。 施清欢也一时愣住,四目相对,涟漪流窜,一时间,时间仿佛搁浅。 灵魂深处,有着别样的熟悉和触动。 “大人,没事吧?” 马车外章樾的声音传来,两人才赶紧回神。 施清欢坐回自己的原位,目光都不敢看向百里桁,耳根肉眼可见的红了。 百里桁亦是,轻咳两声,但转瞬目光就落在了施清欢发间渐渐融化的白雪上。 ------------ 第四十八章 做你的神仙,也未尝不可 百里桁俯身,直接伸手抚向施清欢的头顶。 施清欢却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百里桁的手就这般停在半空,迟疑之后,又收了回来。 “你头顶有雪,若等它化了,怕是要湿了头发。” “哦!” 施清欢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伸手朝头上摸了过去,但却摸了一手的水珠。 见状,百里桁一声叹息,有些无奈地从一侧拿出手帕,这次,径直拉过了她的手,细细帮她将手上的水珠尽数擦了干净。 随后才伸手,帮她将发梢的雪,尽数拂去。 动作轻柔,就连眼底,也有着从未有过的...无奈和宠溺。 施清欢的角度,自是看不见他的神色,优越的下颚线下,是修长的脖颈,披风紧裹,牵引着施清欢的目光,不由得落到了那喉珠上... 看着看着,施清欢就下意识避开了目光,脸颊也渐渐生热。 等百里桁收手,还侧过身躯。 见她如此,百里桁倒也没有多想,“你这般大意,可不像重病多年的人,莫要被瞧出破绽。” 原来是因为这个。 施清欢心底莫名松了口气,随后笑着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她却没看见,百里桁衣袖下,渐渐松开的手。 一路雪行,差不多夜幕之时,众人才到了皇陵处。 还有两日才是祭祀正期,众人也都前往庄严寺住下。 禅房众多,按部分布,施清欢和百里桁被分到监察司一处。 清雅的小院,几间厢房,倒也清净。 等到安顿妥当,便是一夜寂静。 施清欢却是翻来覆去,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礼部前去皇陵安排祭祀事宜,其他人则是留在庄严寺中。 陪他圣上礼佛之后,便是四散休憩。 整个庄严寺,除了圣上和后宫嫔妃的住处之外,其余各处,皆可前去。 也有不少官员礼佛解禅,互相叙话。 施清欢无事,便是四下行走。 等入了佛殿,四下寂静,施清欢看着佛像,又看向那蒲团各处,神色渐渐沉了下来。 都说佛祖圣洁,神明当头。 可就是在这里,一直存在着最肮脏的事情,是地狱一般的地方。 若佛祖真有灵,为何这么多年了,恶人却未曾受到惩罚。 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皆是佛下侮辱,嘶喊,求助,和绝望。 当初妙彤便是在此... 想到这里,施清欢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身上的气息,也降到了极致。 “身在佛下,却满心杀意,你这佛,不拜也罢!” 声音突起,施清欢猛然睁眼,只见身后进来一位女子。 一身素白,墨发只由一根白色发带束住。 清雅冷冽,但内里却又透出了与生俱来的清贵和威压。 庄严寺内向来有不少皇室和王公之后再次祈福久居,眼前的女子,怕也是不是普通人。 不等施清欢说话,女子已经上前,朝着佛祖随意拜了几拜。 随后回头看向施清欢,“其实我也不信,但我还能装装样子,你倒好,样子都不装,真不知是你天真无畏,还是不想活了?” 施清欢赶紧行礼,“在下施清欢,见过长公主。” 当朝长公主,程千月。 “哦?你这般年纪,竟认识我?” 程千月眼底有着惊讶,施清欢倒也镇定。 “并不认识。” “那你如何知道是我?” “听闻长公主在庄严寺为国祈福,已有十年之久,看年岁,应是无疑,且庄严寺虽多女眷,但文武双全还上过战场的,却只长公主一人。” 说起长公主,施清欢是佩服的。 年少英姿,文武双全,不输任何一位皇子。 还曾在外出游历期间,偶遇外族动乱,在边境一战成名。 施清欢虽未见过,但却一直很是敬佩。 只是她也很疑惑,如此女子,后来为何会自请入庄严寺,一生青灯古佛。 “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我不过这寺中一混吃度日的人罢了!” 程千月说得轻松,但眼底却悲伤无尽,冷冽的,施清欢都能感觉到。 “既向往天高海阔,为何又要在此处呢?” 说罢,施清欢便惊觉不对,朝着程千月颔首,“是属下多言,还请恕罪。” 程千月倒是欣赏的看了看施清欢。 “无妨,你不过是直言快语罢了,我倒是喜欢你的性子,不过也要告诉你一个道理,人生在世,多的是身不由己。” 说罢,一声叹息,也是释然。 “倒是你,小小年纪,如此大的怨念和杀意,于你以后不宜。” “多谢长公主提点。” “嗯,后山梅花盛开,比这佛殿好看得多,你可以去看看。” 程千月浅笑着转身,就这么离开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施清欢不由得有些惆怅。 人生在世,多的是身不由己。 是啊,身不由己。 施清欢也一声叹息,转身出了佛殿。 一路去了后山,却发现赏梅的人实在是多,施清欢又只好回了禅房。 差不多入夜之时,百里桁才回来。 随着房门一开,屋内涌进一股寒气,但寒气里,却带着淡淡的香味。 本来看书的施清欢回头,就见百里桁的手中拿着一束梅花,径直走到施清欢的身前,将梅花放到了桌上。 “见后山梅花正盛,随手折了一枝。” 随手? 施清欢细细看了看,她去后院时,便见那梅花美是美,但许是时节不太对,已然不是鼎盛时期,稀疏松散。 但这一束,锦簇绽放,随手一折便有这般,该是多好的运气? 施清欢看破不点破,但唇角却有清浅笑意。 “多谢大人!” “明日晌午,便是正式祭祀,之前告诉你的规矩,别忘了!” “大人放心,绝不会忘。” “嗯!” 百里桁点点头,慵懒地坐在一侧,端起热茶喝了起来。 施清欢想了想,开口问道,“长公主在此十年,是因为什么?” 百里桁一愣,随后摇了摇头。 “你竟然不知?” “我为何会知道?” 也是。 百里桁也如今也不过及冠年岁,长公主的事情他不知道也很正常。 只不过不知何时在施清欢的潜意识里,他好似就该无所不能。 想到这里,施清欢不由得一声轻笑。 百里桁不解,“为何突然发笑?” “我只是觉得,我竟然将你当作了神仙。” 听见这话,百里桁眉梢微抬,随即唇角浮现了笑意。 茶盅已进,夜色渐深,百里桁也起身。 缓步走到门口,却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施清欢,“也未尝不可!” 施清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百里桁笑的意味深长,“没什么,明日天寒,多穿些!” 说罢,转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施清欢不明所以,也没有多想,继续看书。 只有窗口涌入的清风带着火星噗嗤作响。 好似刚刚百里桁未曾说完的话。 做你的神仙,也未尝不可! ------------ 第四十九章 就是要他,身败名裂 夜尽天明,雪后初晴。 施清欢一大早就跟着百官去了皇陵,按照礼部的安排,依次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施清欢官位虽低,却是百里桁的亲随,因此站在了靠前的位置。 等到晌午时分,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冬日暖阳,也阻不过寒风凌冽,百官风中颤抖,却不敢有丝毫的动弹。 四下里一片寂静,施清欢瞬间就感觉到了压抑庄严的气氛。 “圣上驾到!” “皇后驾到!” 声音洪亮,霎时间,所有人都跪下。 皇陵祭祀,也正式开始。 先是礼官诵读祭词,再是圣上皇后率领百官跪拜。 整个流程大概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最后的环节。 也是施清欢最期待的。 那就是由身为僧人的皇太叔致祝祷词,祝祷词之后,便是百官祈福。 “宣永和真人!” 永和真人,便是皇太叔。 百里桁不由得回头,看向施清欢。 施清欢也看了过去,唇角轻勾。 见她一脸胜券在握,百里桁倒有些期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只见皇太叔一袭僧袍,看起来倒是慈悲清风,快步到了台上。 “致词!” 礼官之后,皇太叔站到了侧主位,开口洪亮。 “先祖洪恩,福寿无量...” 冗长的致辞,施清欢的目光却紧紧盯在皇太叔的身上,一点点见他脸色渐变。 等到最后,施清欢都能看见他眼角的抽搐。 施清欢轻笑,是时候了! 皇太叔自上台之后,便深感不适,但碍于这般庄重的场合,也只能硬撑。 如今却已经快到极限,好在,致辞也到了尾声。 “今圣上亲临,携百官祝祷,一愿我天盛,家国齐安,二愿百姓和乐美满,三愿...” 声音里带着喘息,声音也开始断断续续。 众人有些不解,不由得纷纷看向皇太叔。 只见此刻的他,已经在台上开始摇晃,手还开始拉扯着自己的衣衫。 怎么回事? 议论声渐起。 自然也是吸引了圣上的注意。 一个眼神,礼官赶紧上前。 “永和真人,你...” 话音未落,皇太叔突地暴起,一把就推开了礼官。 力道之大,让礼官直接从台阶滚了下去。 这一幕可吓坏了众人,都一脸不明所以。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三愿...美人无尽...皆在怀!” 什么? 这话一出,众人大惊。 可紧接着,皇太叔根本没有给众人反应的时间,竟突然伸手,将身上的衣衫扯了下来,一件又一件。 转瞬之间,竟然脱了个精光。 皇后赶紧转身避开目光,圣上这才反应过来,将皇后护到身后。 “你疯了,这是在祭祀。” “你滚开,你又不是美人儿。” 说着,一把推开圣上,皇太叔直接快步跑去,一把将皇后身侧的侍女拽了过来。 “美人儿,让我好好疼疼你吧。” 伴着侍女的尖叫声,皇太叔竟然当众开始强占侍女,甚至开始要去扒侍女的衣衫。 “来人,永和真人中了邪,快将他带下去!” 本是祭祀,禁军都守在外围,如此便拖慢了速度。 而皇太叔的目光竟然又被一侧的皇后吸引了过去。 “这是仙女娘娘吧!” 皇太叔满眼垂涎,那模样,让众人都不敢相信。 紧接着他便急色入魔一般的朝着皇后扑了过去。 这下可了不得,台下众人也顾不得其他,纷纷冲了上去。 禁军也已到达,霎时间,台上乱成一团。 阴云掩日,施清欢惊恐的虚掩之下,唇角的笑意一闪而过。 一团乱麻之后,祭祀也就此告终。 圣上大怒,百官退去。 施清欢也就此回到了庄严寺的禅房,只等后续的结果。 一年之中最为重要的祭祀,如今都毁于皇太叔之手。 而且在众目睽睽之下,皇家颜面,也同样毁于一旦。 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而这,便也是施清欢所要的。 她就是要他,身败名裂。 至于之后... 事情闹得很大,以至于百里桁回来时,已然是夜深了。 施清欢倒没有丝毫的睡意,反而精神得很,只等百里桁一回来,便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夜风寒凉,带着分散而落的雪花。 百里桁见施清欢一身单薄,瞬间皱了皱眉,拽着她又径直回了房中。 “就这般迫切想要知道结果?” “那是自然,所以,到底如何?” 看着施清欢期待的眼神,百里桁无奈叹息,随即又一声轻笑,“都被你算准了。” 听见这话,施清欢总算松了口气,眼角眉梢,皆浮上了笑意。 “皇家颜面不可丢,而且还是百官皆在的祭祀之上,加之他背后的丑事,此番,他绝对活不成了!” “是啊,圣上刚刚已经对外宣告,永和真人突发恶疾,已然去了!” “那他?” “赐了毒酒。” “死的这般干脆,终究还是便宜他了!” 说罢,施清欢一声叹息,“也罢,也只能做到如此了。” 百里桁看向窗外的落雪,“是时候,收你的局了!” 施清欢对视轻笑,“是啊,此番,还得有劳大人了!” 百里桁本想直接点头答应,但看见施清欢高兴的模样,却忽然想逗逗她。 神色幽深,带着深深的探究。 “你这般会算计人,会不会有那么一日,我也会被你算计?” 施清欢倒也不惧,直接迎上百里桁的目光,且直言不讳。 “那便要看,大人是否会一直是我的盟友了!” “所以说,除了利用,一点情面都不留?” “那大人觉得,情面和命,哪个更重要一些?” 说到这话时,施清欢的眼底浮现了浓烈的执着。 于她而言,如今,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加重要。 即便是百里桁。 看懂她眼底的神色,百里桁不由得皱了皱眉,又片刻的阴霾之后,又无奈轻笑。 “你放心,我会好好珍惜我的命,也会护住你的命。” 说罢,百里桁拂袖而去,置身雪中,清冷远去。 施清欢看着他的背影,转而看向夜空。 神色低沉。 又是一个不眠夜。 夜色蔓延,百里桁行走如风,径直去了柳垣所在的禅房。 柳垣正忙着调配毒酒。 没错,正是给皇太叔的。 “将死之人,用得着这般尽心?” “圣上交代,让他少些痛苦。” 百里桁转身在一侧坐下,“其实,倒也不必让他安乐而去。” 一句话,意有所指。 柳垣是聪明人,神色微愣之后,停下了手,“原因我可以知道吗?” 有些话不能说,百里桁只能摇了摇头。 此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章越进来通报,“大人,陆尚书到了!” 陆宏文,刑部尚书。 百里桁看向柳垣,将之前施清欢给他的纸条交给了柳垣,“你且稍等,一会儿有事同你说。” “好!” 说罢,百里桁起身走到了门外。 柳垣打开纸条,之后脸色突变。 神色流转,沉思之后,转身悄然绕到了门后。 所在的位置,正好能听到百里桁二人的谈话。 ------------ 第五十章 死无全尸 陆宏文一身官服,儒雅清正,快步而来。 和百里桁行了礼,便开口道,“百里大人,原来你在此处。” “陆尚书找我,可是为了永和真人一事?” “没错,永和真人虽已经入了佛门,但始终是皇室血脉,此事事关重大,还得与监察司携管。” “陆尚书放心,此事我原本也是要去找陆尚书的,且我手中有些证据,或许对大人有所帮助。” 百里桁从怀里掏出卷宗,递了过去。 “这些,都是受害者的信息,陆尚书可去查证。” 一看卷宗里密密麻麻的人名,陆宏文的脸色瞬间一白,眼底也都是愤慨。 “原来竟都是真的,之前听闻他虽身处佛寺,却依旧风流不改,残害了无数少女,其中不乏女童,原本以为只是讹传,竟没想到...” “陆尚书嫉恶如仇,此事交给你,我是最为放心的,永和真人结局已定,但这些受害者的后续,还得有劳大人费心了!” “百里大人请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不负众望!” 陆宏文的为人,百里桁是放心的。 公正无私,执掌刑部期间,破案无数,且从无冤案。 百里桁目光看了看门后,神色微敛,“对了陆尚书,我刚和柳太医发现了一事,或许陆尚书也该听一听。” “何事?” “事关今日之事,或许,另有隐情。” 一句话,让陆宏文皱起了眉。 两人转身,快步进了房间。 内里柳垣已经安然待在了桌旁,见两人进来,先行行礼。 陆宏文急切上前,“不知柳太医,可是发现了什么?” 柳垣和百里桁一个眼神交换,随即道,“的确有所发现,今日永和真人行为异常,后续我为他把脉时,隐隐发现,他中了毒。” “此事圣上那边可已知晓?” “只是我的猜测,还未证实,所以还未上报圣上。” “如何才能证实?” “我需要再见永和真人。” “好,此事我去安排,若真是中毒...” 陆宏文没有明说,转身又匆匆离去。 室内安静下来,柳垣低着头,握着药杵的手渐渐收紧。 “永和丧心病狂,那她...” 百里桁一声叹息,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柳垣的肩,转身走了出去。 但此刻的沉默,便就是答案。 柳垣身体一晃,脸色瞬间惨白下来。 双眸通红,指尖都开始颤抖。 烛火之下,泪滴划过,落入那药材之中。 随即,柳垣眼底杀意汹涌,转瞬隐藏在黑暗之下。 一夜寂静之下,是波涛汹涌的阴沉。 第二日一早,施清欢以掌执的身份,被百里桁带着去了皇太叔的禅房。 入院之时,正好遇见内侍们抬着皇太叔的尸首出去。 路过施清欢身侧时,寒风席卷,撩起了白布的一角。 浅淡的香味弥漫而开,施清欢脚步猛地一顿。 只因这香味不是别的,正是徊巾草的气味。 施清欢转身跟着百里桁进了禅房。 清雅别致,佛祖供奉。 就这样虔诚的禅房,谁又能想到,此处竟是地狱。 施清欢嗤之以鼻,等四下无人,这才赶紧小声朝百里桁问道,“柳太医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百里桁没有隐瞒,直接点了点头。 “你告诉了他?” “我没有明说,但他猜到了!” “这可如何是好?” “我倒觉得,他知道真相,或许对他们而言,会更好!” 施清欢不解,百里桁解释道,“他们之间死结所在,便是此事,而要解开死结,便要知道死结是什么!” 听到这话,施清欢才明白过来。 此事是施妙彤的心结,若解不开,她和柳垣便再无可能。 柳垣的为人,施清欢再清楚不过,他定然不会抛弃她,反而会更加珍惜。 若是如此,或许真的能将妙彤拉出黑暗。 只不过过程,会很艰难。 施清欢想着,百里桁倒是有些好奇,“你是如何突然发现柳太医知晓真相的?” 施清欢看了看尸首被抬走的方向,“因为他尸首上,有徊巾草的气息。徊巾草,是补气血,吊命用的珍稀药草...” 补气血,吊命! 用在了皇太叔的身上... 百里桁瞬间明白过来。 “他是故意的,他就是要让永和,被折磨致死。” 施清欢神色微沉,“是他应得的,而且,还不止如此,他身上的气味,可是乌鸦秃鹫,最为喜欢的!” 徊巾草会让皇太叔清晰地感觉到毒酒的折磨,且吊着最后一口气,彻夜不死。 而在他死后,尸体也会让食腐肉者,疯狂捕食。 这一点上,柳垣做得更好。 外面脚步声起,施清欢拉回思绪,只见陆宏文快步而来。 施清欢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一侧百里桁注意到她的眼神,眉梢不由得轻皱。 “苏掌执,将这里有用的东西带回监察司。” 施清欢这才收回目光,去一侧寻找线索。 “有用”的线索。 陆宏文急匆匆进来,百里桁点点头,“苏掌执是自己人,陆尚书有话可直说。” “查到了,根据柳太医给的线索,我们查到了那毒的来源。” “是谁?” “禁军参军,孙猛!” “他?他如何与这位扯上关系?” “因为禁军大统领的位置,孙猛想要讨好永和真人,而这药,便是礼物。” “既是礼物,为何会成为毒药?” 百里桁装傻也是有一套,陆宏文丝毫没有怀疑,“因为这药,本只是黑市流行的,且按成分,是可被列为禁药的,孙猛只当是好东西,永和真人又服用太多,因此酿成了惨祸!” “所以说,一切,只是意外?” “目前看来是,不过具体真相,还得审了孙猛再说,只是...” 陆宏文欲言又止,百里桁则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陆尚书且放心,我监察司审人的手段,不比你们刑部差,更重要的人,有些人,可不敢来我监察司要人!” 两人眼神交汇,自是明白此间意思。 程阳枫的人,刑部动不得,但监察司可以。 陆宏文颔首行礼,“那便有劳了!” “不好了,快来人啊!” 突地,外面响起了叫喊声,陆宏文一惊,赶紧跑了出去。 施清欢回头,和百里桁对视一眼,也紧跟出去。 远远的,便看见半空黑压压一片。 施清欢心底了然。 等走近了,这才看清,无数的乌鸦汇聚,从半空俯冲而下。 它们共同的目标,便是那刚死的尸首。 ------------ 第五十一章想不想,再抓条鱼? 乌鸦之多,众人根本无法靠近,更没办法将尸首抢出。 只等禁军前来,以火驱散,这才保下了皇太叔最后的残骸。 但皮肉尽毁,血肉模糊,森森白骨皆可见。 狼狈惊悚。 众人都不由得掩目不敢看,施清欢却是紧皱着眉头,只等白布盖上尸首,才收回了目光。 她要见证他所有的下场。 回眸间,只见不远处,熟悉的身影缓缓远去。 正是柳垣。 施清欢眼底神色纷杂,却也没有显露。 跟着百里桁回到禅房找了卷宗,这才回了自己的住处。 一进房间,施清欢长叹一口气,猛喝了几口茶水,才压下胃中翻涌。 百里桁看着她,眼底有些不忍。 “有些事,你不必亲眼去看。” “不,我必须去看,妙彤看不见的,我都要一一看尽。” “那孙猛一事,你也要亲自来?” “之前借刀杀人,是因为自己没有亲自动手的身份,如今有了,我定然是要亲自来。” 自知拗不过施清欢,百里桁无奈点头。 “也罢!但后续一切,我都必须知道。” “那是自然,即便大人不说,我也会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 “这些倒是不急,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大人请说。” “陆尚书,可好看?” 啊? 施清欢手中卷宗掉了一地,自己都差点咬到舌头。 不可思议地看向百里桁,“是我耳朵有问题了吗?” 百里桁这是问的什么问题? 谁料百里桁一脸正经,“我说,陆尚书,可好看?” 竟然是认真的。 可是问这种问题... 施清欢想不通。 但也只好点了点头,“好看!” 百里桁的气息沉了沉,“是你中意之人?” 施清欢双目瞪圆,猛地咳嗽几声,甚至还上前,伸手探了探百里桁的额头。 “大人,你也没生病啊,怎的就说胡话了?” “我如何是说胡话?在禅房外,你可是盯着陆尚书看了许久!” 就因为这个? 施清欢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诉说自己的无语。 只得苦笑着解释,“我看他是因为,他是书雪姐姐的夫君啊!” 许书雪,施清欢曾经的密友。 一听这话,百里桁身上的冷气消失无踪,施清欢继续道,“书雪姐姐和妙彤姐姐她们都是朋友,我也是认识的,此前一直被困府中,未曾见过她的夫君,今日见了,自然要多看两眼。” 而且,她看就看了,百里桁这般生气做什么? 似是看出施清欢眼底的意思,百里桁轻咳一声,“我只是想提醒你,莫要被儿女情长耽误了大事。” “大人放心,如今我的心底,只有找出真相一件事情,儿女私情,我绝不会去想。” 百里桁神色微变,好似他并不是这个意思,但又犹豫着,没有说接下来的话。 最后只一声叹息,“你好好将卷宗证据整理好,我得去找陆尚书一趟。” “好。” 百里桁转身离开,施清欢不由得耸了耸肩。 百里桁如今,好似是有些怪怪的。 倒也懒得多想,按照之前的计划,施清欢开始整理卷宗。 时至午后,百里桁也未回来,院中倒是来了客人。 施清欢出了房门,就见一道倩影站在了院中。 锦衣典雅,面容温婉,周身气息更是似水一般的柔和里,带着尊贵有礼。 施清欢眼底一亮,快步上前。 “敢问...” 不等施清欢询问,女子身后的侍女便开了口,“见过苏掌执,我家小姐是素尚侯府的纤云郡主,特意前来拜见左相大人的。” 纤云郡主。 岂不就是,百里桁的娃娃亲? 施清欢不由得愣了愣,转瞬才赶紧行礼,“见过郡主,不过大人早前出去了,还未回来。” “这样啊。” 纤云郡主温柔一笑,从侍女手中拿出一封信,递了过来,“那便有劳苏掌执,帮我将此信,转交给他。” “好,郡主放心,我一定交到大人手上!” “有劳了!” 纤云郡主转身离去,施清欢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有些出神。 纤云郡主与百里桁,如此看来,倒也确实相配。 目光落到那信件上,神色微动之后,转身进了房中。 百里桁回来时,已经是夜幕降临,施清欢也整理好了所需的东西。 等他寒风仆仆地进来,还很是贴心的递上了一杯热茶。 动作很是熟练。 “一会儿收拾一下,明日,我们便回城中了。” “祭祀不做了?” “先是祭祀发疯,后有乌鸦啄尸,都这般了,自是不宜再继续了。” “也是,孙猛那边?” “放心,人已经给你要过来了,回京都之后,便会入监察司的大牢,这下,可是任你宰割了。” “谁说我的目标,只是孙猛了?” 施清欢勾唇一笑,“大人,想不想,再抓条鱼?” 百里桁看向施清欢,似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般,茶杯一放,慵懒地靠到一侧,静待施清欢的后续。 施清欢继续道,“大人对户部,可有兴趣?” “你想对赵树动手?” “没错,一个户部侍郎的位置,大人还请笑纳!” 百里桁无奈一笑,“你就这么着急?” “顺手的事儿嘛。” “真的只是顺手?只怕从你知道施妙彤的遭遇开始,这一切,便都在你的计划之中了吧!” “都到如今这一步了,大人又何需如此恭维我,毕竟我所有的计划,大人不都是清楚的吗?能这么轻松完成,也有大人不少功劳呢!” 这可不是假话,施清欢一切计划,都脱不开百里桁,而他也确实暗自帮了不少。 那些她看得见看不见的,心底大概也是知道的。 两人相视一笑,“好了,这些话,日后便不说了,孙猛的作用,你准备走到哪一步?” “只到赵树,往后,他便无用了。” “你若是无用,那便借我一用。” 施清欢诧异地看向百里桁。 关于孙猛的一切,她都调查清楚,且纵横谋划了一番,实在想不出,还有何利用之处。 百里桁看向施清欢,提醒道,“禁军之中,也有不少他人的耳目。” 此话一出,施清欢就明白过来。 “的确是个拔出眼线的好时机。” 她的计划,从来只是围着程阳枫明显的利益下手,却忘了,那些隐藏不可见的。 禁军如此重要的存在,若是清除干净,对于程阳枫来说,也是不小的影响。 “如何拉赵树入局,你可想好了?” 施清欢回神,随后讪讪一笑,“方法很简单,就是...有点不要脸!” ------------ 第五十二章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施清欢此刻的模样,可谓是可爱里透着狡黠,狡黠里夹着无赖,一时间,竟别样可爱。 百里桁都不由得轻笑起来,“你在乎吗?” “我这脸要不要的,倒也没什么所谓,但是,到时候,丢的可能是大人的脸,大人在乎不?” 应该,也是不在乎的吧! 百里桁半抬着眉梢,随后挥了挥手,“也罢,随你吧!” 果然也是不在乎的。 施清欢偷笑着,目光突然瞄到了桌上的信,这才想起纤云郡主的事情。 “对了,今日纤云郡主来过了,是来找大人的!” 一听到纤云郡主,百里桁的神色沉了沉。 施清欢倒是没有注意到,转身拿了信就递了过去,“这是郡主留给大人的。” 百里桁没有伸手去接,倒是目光落到施清欢的身上,凝视打量。 见施清欢神色如常,不由地轻皱起了眉头,“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说吗?” “说...说什么?” 施清欢不懂百里桁的意思,随后看了看桌上的卷宗,“哦,卷宗我都整理好了,可以送去给陆尚书了。” 见施清欢果真神色坦然,没有丝毫的不对,百里桁的神色又沉了几分。 一句话未说,突地起身,从施清欢的手里拽过书信,就转身走了出去。 没错,是拽的。 走出去时,好像还生着气! 莫名其妙! 施清欢思来想起去,也不知哪里得罪了百里桁,不一会儿之后,章厦走了过来。 “苏掌执,我来取卷宗,送去给陆尚书。” “哦,来了!” 施清欢抱着卷宗出去,递给章厦之后,又伸手拉住了他。 章厦是他们三人之中性子最冷的,但嘴里的话,却也是最可信的。 “章厦,大人和郡主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苏掌执问这个做什么?” “眼下我不也是大人手下嘛,自然要多了解大人一些,避免有些时候,惹到了大人。” 刚刚不就莫名其妙地惹到了! 章厦见施清欢眼神纯净,也想起之前章佟同他说过的话。 “林家小姐太过冲动,且不顾后果,偏偏大人还待她不同,怕是日后,会有大祸。” 神色微变,章厦开口道,“大人和郡主是老相爷和老侯爷订下的亲事,虽还未正式下聘,但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原来如此,那大人心中,可是心仪郡主?” “那是自然,我们大人与郡主自小青梅竹马,对郡主的情意,我们是都看在眼里的,若不是相府后来的变故,大人应是早就迎娶郡主进门了!” 章厦神色如常,毕竟这也是实情。 曾经的大人真的事事想着郡主,那模样,分明就是年少情深。 只可惜生死变故之后,大人便变了一个人一般,不再烟花柳巷儿女私情,一心扑在了朝堂之上。 他们也能理解,毕竟老相爷病重,大人不想辜负期望,也是为调查当年相府的真相,自是要如此。 但后来这林家小姐一出现,就又变了。 不可否认,林小姐的确是他见过极少数如此厉害的女子,但也是一度让大人妥协动乱的。 就像章佟说的,这样下去,怕是要出事。 若是能让她自觉远离大人,或许更好一些。 话说完了,章厦也就没有再留下,转身送卷宗去了。 留下施清欢一个人站在院中来回踱步。 这样说的话,百里桁的心仪之人,是青梅竹马的郡主才对。 那之前以为他心仪林曼筠,只是她的错觉? 误会成这样,施清欢真有你的! 不过得知郡主一事,施清欢倒是如释重负。 毕竟本身她总是愧疚于借用了林曼筠的身份,对于百里桁对她的那些好,她总觉得是欺骗了百里桁的感情。 但如今看来,没有对林曼筠的心意,那便没有欺骗,她也乐得自在。 不过百里桁的那些好,是因为什么? 只是因为对她能力的欣赏,和利用作用的大小? 虽说这理由不足以让她相信,但她也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最终看着夜色,也只好作罢,回房收拾东西。 一夜安眠,第二日一早,就如同百里桁所说的,圣上有旨,打道回朝。 一日的功夫,众人便回到了京都城。 因为需要交接,所以孙猛还在刑部大牢未能转到监察司,施清欢只好先回了温苑。 而早早等在温苑的施妙彤,听见事情的结果之后,瞬间泪如雨下。 曾经再怎么艰难,她都隐忍克制,未曾因为此事落泪。 如今,是完全溃堤。 施清欢抱着她,细声安慰。 “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妙彤,如今,你也该新生了!” “清欢,我...” 施妙彤又哭又笑,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但施清欢都明白。 明白她的辛苦,也明白此刻她的释然。 许久的时间,施妙彤的情绪才渐渐平复,整个人轻松下来。 那些伤痛随着皇太叔的下场,也在施妙彤的心底,烟消云散。 但即便如此,施清欢还是不敢提及柳垣的事情。 等施妙彤情绪彻底平复,这才和施清欢开始交代后续的事情。 “孙猛已经被捕了,后续需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在他走投无路彻底无用之后,报仇雪恨便是。” “好,到时,我亲自出手。” “嗯,事先还得五方斋那边配合一下陆宏文。” “没问题。” “说起陆宏文,妙彤,书雪如今如何了?” “书雪,也一直在我们的行列。” 这话一出,施清欢不由得一惊,“什么?” “书雪从十年前开始,便一直在暗中调查护国公府的事情,从未放弃。” “那她与陆宏文...” 施清欢一直以来都以为,许书雪过着自己的生活,是从这场动乱里未受影响的,但没想到,当年有关的所有人,都未曾避免。 施妙彤一声叹息,继续道,“当年护国公府出事,七师兄外出归来的晚,知晓变故之后被追捕到了大街,最为痛苦的是,禁军斩杀他时,书雪就在不远处,亲眼所见。” “什么?” 此事施清欢并不知道,她归来之后,了解过许书雪现下的境况,但也没深入去问,没想到,竟是这样。 眼底微红,施妙彤也面露难色,随后道,“后来圣上赐婚,书雪为了家人,不敢抗旨,只好与陆宏文成亲,不过幸好,陆宏文是个好人,这些年一直护着书雪,她也算是安稳。” “那便好,如此,我便也安心了!” 她如今的身份,是不可能是去见许书雪的,只能如此挂念却不可见。 陆宏文是个不错的人,希望她以后的日子,能过得舒心一些。 但她们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尚书府中,却又是另一番场景。 ------------ 第五十三章 有用无用 屋外白雪纷飞,屋内灯火通明,暖意浓浓。 许书雪一袭白衣,站在窗口处,看着外面夜空星辰,清冷绝美的面容上,皆是化不开的悲伤。 房门一开,一道身影带着寒气走了进来。 一见许书雪站在窗边,陆宏文立马拿了披风,走过去给许书雪披上,随后顺手关上了窗。 “今日寒风凛凛,你怎么站在此处吹风,也不怕得了风寒。” “习惯了,不会有事的。” 刚说完,许书雪不由得咳嗽了两声,陆宏文眉梢一皱,赶紧走出门外,“去熬点姜汤过来。” “是!” 等转身回了房中,在许书雪身侧坐下,这才一声叹息,“你定是听说了孙猛的事情,特意等我的吧!” “什么都瞒不过你,孙猛一事,如何了?” “明日就会送往监察司了!” “有左相在,此番,孙猛定然没有退路。” 许书雪神色里划过一抹狠厉。 脑海里浮现的,是十年前的街头,修泽一身血迹奔命逃窜,身后禁军紧追不舍,而带头指认的,便是孙猛。 而后刀剑落下,血色染红了她整个眼眸... 那一日,她的整个世界,昏暗了! 沉默里,陆宏文察觉到了许书雪的悲伤和杀意,随即倒出一杯热茶递了过去。 “不用担心,此番,定能雪恨。” “嗯,我知道,我等这一日,已经太久了!” 知道许书雪的心结,陆宏文眼底只剩心疼。 但又无可奈何! 最终也只化为一句,“夜深了,等喝了姜汤,便歇着吧,孙猛那边,都交给我。” “好!” 见许书雪答应,陆宏文这才起身,越过内室的屏风,卧房之后,还有着一间小阁。 内里放着书桌,而书桌旁,有着一张床榻。 十年以来,这,便是他的住处。 目光看向屏风外的床榻,眉梢皱了皱,“给你从南境带回的绒毯,不好用吗?” “好用,只是我懒怠,没交代她们铺上。” 听见这话,陆宏文无奈一笑,随即起身,从内里的柜子里,将那绒毯拿了出来,走到床榻边,亲手铺上。 “你畏寒,冬日里就得铺上。” 许书雪看着陆宏文的身影,眼底愧疚,随即也只是点了点头,“嗯,我记住了!” 唇角的浅笑里,也都是悲戚的味道,随即又转头看向那关上的窗户,神色浓郁,化之不开。 陆宏文很好,即便知道她心底一直有忘不掉的人,也对她无微不至。 但她却无法回应。 因为记忆那个意气风发,会半夜给她做糖人的他,一直在她心底深藏,挥之不去。 她注定,总是要辜负陆宏文。 夜深寂静,一切心事,都被掩埋在这无尽的黑暗里。 就像陆宏文说的,第二日一早,施清欢就在监察司的狱中,见到了孙猛。 百里桁以事关重大为由,亲自审问孙猛,实际上,就是找了个由头,能让施清欢能够参入。 地牢里,孙猛已经被刑部用过一番刑,身上血痕遍布,整个人狼狈不堪。 此刻被铁链锁在木桩上,而不远处的门口,百里桁慵懒的坐在一旁,倒是施清欢坐在主位,似是看着什么东西,却一直默不作声。 就是这样的寂静,却让孙猛的心越发不安起来,尤其百里桁在场,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胆战心惊。 “你们到底想问些什么?” “呵呵呵...” 孙猛话音刚落,施清欢就是一阵轻笑,转身拿着手里的书,走到百里桁的面前,“哎,大人,你看这个公子真的是,哪有对女子表心意会这样的?” “那该如何?” “依我看啊,要真是心悦一个人,就要无时无刻的关心和体贴,那些拿着钱财万贯当街砸的,总是少了些心意在里头。” 百里桁和施清欢自顾自的聊着,好似根本没有听见孙猛说话。 最离谱的是,孙猛终于看清了施清欢手里看的是什么。 竟是京都城里最近流行的,话本子! 可是,这不是要审他的吗? 现在又算是怎么回事? 什么都不问,在这儿看话本子? 孙猛神色几度变幻,也没想出施清欢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最终实在忍不住了,放大声音道。 “你们,不审我吗?” 施清欢终于抬了头,但也只是浅淡地看了他一眼,“将死之人而已,有什么好审的?” 那模样那神色,是真的不想管他。 孙猛这下却急了,“可我是被冤枉的。” “人证物证俱在,即便你是无意,但毕竟皇太叔还是因你的药而死,既如此,你就是杀人凶手,将死之人,何苦再挣扎?” “可...可我知道不少事情,你们不打算挖出来?” “有什么好挖的,你知道的那些事情,以为我们查不到?” “那我还...” 孙猛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施清欢回头打断,“我说孙猛,都到了这地步了,你就不用再为自己找活下去的机会了,你那些自以为可以和我们谈判的筹码,在我们这里,不值一提,你就安心待在这里,等着斩首便是了。” 说完,施清欢皱着眉看向百里桁,“大人,今日也走了一番过场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看书了,这里实在有些太冷了!” “也好!” 两人说着就径自起身,朝着牢房外走去。 这架势,是真的不给孙猛任何机会了。 孙猛见状,在施清欢关上大门的那一刻,赶紧开口。 “我有用,我还有用。” 见施清欢停下关门的动作,孙猛着急道,“我有枫王的罪证,我知左相大人与枫王水火不容,只要大人此番能保我一命,我便也祝大人一臂之力。” 百里桁侧身伫立,冷笑声起,“你不过一个小小的禁军参军而已,有枫王的罪证,你是觉得我很好骗吗?” “不敢,我绝对不敢骗左相您。” “有话说话,我们大人自会斟酌!” 施清欢在一旁冷喝一声,孙猛立马全盘托出。 “是关于正阳之乱的,当初一切,其实都是枫王的策划,我听命行事,进入了护国公府,后续发动宫变再反咬一口,其实当初护国公府根本没有叛变之心,一切,都是枫王自己的谋划罢了!” 听到这话,施清欢整个人冷了下来,“你以为这些,我们不知道吗?若再没有些能让我们留下来的东西,你的机会,也就一丝都没有了!” “别,我有信函,枫王很是谨慎,每次都只是让属下传话,避免留下证据,可五年的时间里,我还是借着机会,留下了一份信函,这信函里,有明确一切为枫王所谋之言。” ------------ 第五十四章 他的心上人 说完,孙猛着急解释,“我也知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所以为自己留了护身符,只要大人能放我离开,离开时,这信函,定然交到大人的手上。” 听完这话,施清欢不仅没有回应,还冷笑着直接关上了房门。 孙猛不明所以,见他们转身就要走,瞬间慌了。 “等等,我说的都是实话,都是实话啊!” 施清欢头也不回,“你以为就凭一封信函,就能扳倒枫王?你未必也太天真了,若这是你的底牌,那你这个人,于我们而言,便没有丝毫用处,安心等死吧!” 孙猛瞬间面如死灰,而施清欢和百里桁则是潇洒地离开了牢房。 可一回到殿中,两人的神色都沉了下来。 “虽说信函不能直接扳倒程阳枫,但日后却或有用处!” 施清欢点点头,“是啊,不过孙猛会将它藏在何处呢?” “这就要看章樾的了,他找东西,向来一流。” “那后续的计划,何时展开?” “明晚,今日我会先处理禁军一事,明晚子时,会有人劫孙猛出逃。” “好。” 话音刚落,章樾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大人,纤云郡主派人来送了口信,邀大人今晚,明月阁,共进晚膳。” 这话一出,百里桁便看向了施清欢。 见她神色如常,不由得皱了皱眉,“好,去回郡主,我会去的。” 说完还起身朝着门外走去,“我要入宫一趟,你去找件东西...” 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自然也没注意到,施清欢眼底划过的复杂。 就连施清欢自己,也都没注意到自己的情绪。 一日的时间,没再见到百里桁,等夜幕降临,施清欢出了监察司,却迟迟没有回温苑。 而是鬼使神差的,竟然去逛了街。 逛着逛着,最后竟然到了护城河畔,还上了一处画舫。 说是夜色不错要游湖,但那画舫却一直停在一处靠岸,纹丝不动。 而它对面,正是明月阁! 而此刻明月阁之上的包厢里,百里桁已然到了。 与纤云郡主两相对坐,一个温婉娇柔,一个清冷谪仙,乍一看,倒真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 纤云看着正襟危坐的百里桁,不由得皱了皱眉,“看来他们说得没错,一年未见,你果真好似变了一个人,若是换做以前,你此刻应是凑在我的身侧,同我讲你那些风流之事了。” “以前是我荒唐,唐突了郡主,还请郡主见谅。” 这话一出,纤云的眉头皱得更紧,“你如今竟如此有礼,还与我这般生分,我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人总是会变的”,百里桁淡说一句,随后看向纤云,“不知今日郡主叫我来,是为何事?我监察司事忙,怕是不能久留。” “你如今,就这般不想见我?” “宫中事忙,实话实说罢了!” “也罢,今日叫你来,事关婚约一事,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听见婚约,百里桁神色沉了沉,“此事不过是父亲与伯父闲聊间的玩笑罢了,郡主不必当真。” “所以,你不愿意娶我?” 见百里桁虽未说话,但神色坚定,纤云眼底浮现一抹笑意。 “当初你纨绔不堪,风流无度,还缠着我总说婚约之事,我是厌恶极了,本是想着回来之后就与父亲说了此事作罢,但...” 纤云看着百里桁,眼神逐渐坚定下来,“如今的你,我倒是有些喜欢了!” 这话一出,百里桁不由得神色一沉。 “郡主,你我自幼相识,先不说过去,只说如今,我没有成婚的打算。” “我知道相府如今境况,我不在乎!” “不,郡主当是没明白我的意思!” 百里桁看向纤云,神色冷漠,但坚定异常。 “我的意思是,我与郡主,没有成婚的打算。” 纤云自是听出这言外之意,脸色微变,“所以,只是不愿与我成亲?” “是。” “那我倒是好奇,左相如今心底的意中人,又是谁呢?” 提到意中人,还有纤云眼底的探究,百里桁身上隐隐透出了寒气。 “郡主虽与我曾经交好,但如今,还是不要窥探一二的好,毕竟我向来是个翻脸不认人的。” 话语里的威胁不言而喻,纤云神色也沉了下来。 “百里桁,你如今果真是大不一样了,听别人说起我还不信,若不是我不信鬼神,否则,真要以为你被别人夺舍去。” 说完,纤云一声叹息,“不过你放心,我纤云生来在世,从不强求,你既心属他人,我便也不稀罕,我自也会有全心于我的良人。” “郡主所言极是。” “可我就是好奇啊,就你这一副冷脸的模样,竟会有女子会心仪于你?” 百里桁沉默,纤云也自是知道他在隐藏那女子的身份,也不再多问。 转而起身,“既如此,我会回去与父亲说明,日后,若我心情好,还当你是朋友,心情不好,毕竟是你欠了我的,见着我的时候,烦请绕道!” 说罢,纤云转身就出了包厢,洒脱而去。 等出了明月阁,身后的侍女这才低语,“小姐,用不用我去查查?” “查什么?” “那女子啊!” “不必,百里桁既不想让人知晓她的身份,自是有不能知晓的原因,说起来终归朋友一场,便不要去做这些无用之事了!” “小姐当真不气?” “我气什么?气他不娶我?我说过了,世间良人,就该一心一意,两情相悦,我对百里桁本就无意,如今倒也佩服他为了心上人直接同我明说的气魄,我只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如此放在心上。” 纤云想了想,随后轻笑,“我想,也定是极为独特之人,等有机会,真想见见呢,不过现下,还是默默看着便是。” “是!” 两人说着上了马车,等马车离去,章佟从一侧进了大门。 等进了包厢,将刚刚听到的话都告诉了百里桁。 百里桁微愣之后起身,走到窗边。 “没想到,她竟是如此豁达之人,到时候我小人之心了,不过盯着的人,还是先不要撤了,也或许,她就是故意说给你听的。” “是!” 百里桁目光流转,由街市灯火,落到了河面之上,随后突地停住。 片刻的惊讶之后,唇角浮现了笑意。 因为不远处画舫上,有熟悉的身影正鬼鬼祟祟一直盯着明月阁的大门。 不是那施清欢是谁? ------------ 第五十五章 今年年节,来相府过吧 而此刻的施清欢,自是没看见百里桁,还焦急地盯着门口,时不时自言自语。 “怎么还不出来?有必要一起待这么久?” “难道不是在这里,可明明约的是明月阁啊!” “奇怪了,等等...” 施清欢突地回过神来,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样子。 随即站起身来。 “是啊,真够奇怪的,你到底在这里做什么?” 施清欢站起身来,一时有些懵。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由自主的来到这里,还这般鬼祟地偷看。 他百里桁和郡主见面而已,她这么大的好奇心做什么? 施清欢只觉自己莫名其妙,想了想就准备离开这里。 可刚一转身,伴着熟悉的沉木香气,她闷头就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猝不及防,施清欢被撞得一个后仰,好在百里桁伸手揽住她的腰身,这才让她稳住了身形。 施清欢一抬眸,就撞进了百里桁的眼中,一时震惊在眼底充盈。 他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这么悄无声息地就出现在身后了。 施清欢一时愣在原地,百里桁的眼中倒映出她的身影,随即勾唇一笑,“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施清欢这才回神,从百里桁的怀里出来,神色里有些尴尬。 “今日夜色甚好,我便来...游湖!” 百里桁看了看那星辰不见的夜空,甚至还有乌云密布,“这夜色甚好?” “咳,是啊,我就喜欢这样的夜色。” 看出施清欢的窘迫,百里桁笑的意味深长却也不挑破,而是走到一侧坐下。 “你说不错,便是不错吧!” 顺手倒出一杯清茶,还专门递给施清欢一杯。 “坐下吧,今日我心情尚可,便也陪你赏赏这夜色。” 心情尚可? 见过了郡主,竟这般高兴? 施清欢的心底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这个,但转瞬又赶紧将这样的想法甩了出去。 他见不见郡主,高不高兴,关她什么事? “但已经夜深了,我该回去歇息了!” “我一来你便走,是不想见我?” “自然不是,只是明晚还有要事要处理,今日定然要好好歇息才是。” “真的是这样?” “不然呢?” 施清欢故作镇定地抬眸,迎上百里桁直视的眼神。 施清欢心里虽虚,但神色里却未透出分毫。 见百里桁没有说话,施清欢赶紧行了礼就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她抬步之际,百里桁也突地站起身来,还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等等!” 施清欢一愣,回头看向手腕上百里桁的手。 百里桁似是注意到她的神色,也将手瞬间放开,随后轻咳一声道。 “我只是还有话要说。” “大人要说什么?” “我今日与郡主见面,只不过是将之前的误会说开,现下,我们依旧只是自小相识的朋友而已,没有婚约,没有亲事,也没有其他联系,日后,也不会再见面。” 听到这话,施清欢心底莫名有些高兴,但面色上依旧保持着平静。 “哦!” 淡淡应了一声,反应得极其平淡。 百里桁不由得侧头,认真看向她的眼睛,只等在她眉眼处看出浅淡的笑意,这才唇角轻勾。 “这么晚了,若是不想赏夜色,那不如,一起走走?” 不知是不是施清欢的错觉,此刻百里桁的神色格外的温柔,温柔到,她根本不忍拒绝。 下意识就点了头。 “也好!” 见施清欢答应,百里桁眼底都染上笑意,两人转身便下了画舫。 灯火阑珊,白雪里满是京都夜色下的热闹,施清欢和百里桁并肩而行,穿梭在人群之中。 此次,是第二次和百里桁一起走在街市之中,但感觉,却又两不相同。 上一次,她惶恐不安,还未与百里桁两相信任,且每到一处,皆是有着心思和算计。 但今日不同,就只是简简单单的,走一走而已。 这样的轻松和安心,施清欢很喜欢。 “再过十日,便是年节,你可有什么打算?” 百里桁这一问,施清欢倒是真的没有答案。 若是换做以前... 那定然是满府欢乐,彻夜不眠。 但如今... 想到此处,施清欢的周身,都浮现出丝丝清寒。 眼底微红,始终没回答百里桁。 而百里桁自是察觉到了施清欢的情绪,眼底划过一抹心疼,随后伸手,从一侧的摊贩处取下一盏花灯。 灯光突亮,施清欢下意识回头,就见一盏花灯递到了她的面前。 抬眸就看见百里桁轻笑的面容。 流光照亮在他的脸侧,他温柔轻笑,“相府清寒,今年年节,便在相府吧,可以叫上施妙彤一起。” 没想到百里桁会说这些,施清欢一时愣了神。 百里桁却笑着将花灯塞到施清欢的手里。 “怎么?不愿意?” “自然不是,只是有些受宠若惊。” 十年虽说只是转瞬,但到底也是跨越了亘古的长河一般。 那些十年前的人和事,到底还是萧条远去了。 如今,只剩下她和妙彤。 本是热闹幸福的年节,如今也只是孤寒。 施清欢默默看着花灯,光亮照亮了她的眼底。 百里桁就这么看着她,神色微变,里面有着不易察觉且复杂的情绪。 随后再度开口。 “那就这么说好了!” 之后似是怕施清欢拒绝,又补充道,“我也会叫上柳太医,或许,是个机会。” 听见这话,施清欢果然没有再犹豫,点了点头。 “好,那便如此吧!” 她答应的瞬间,百里桁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满面春风,煞是好看。 两人的身影一路从街市走过,再到温苑门口,只等施清欢进了府门,百里桁还盯着看了许久,这才转身离开。 等回了相府,便朝着章佟吩咐道。 “年关将至,今年,好好准备准备吧!” 听到这话,章佟整个眼底皆是惊讶。 要知道,以前一到年关,大人就会跑得不见踪影,和那些友人们诗会什么的,总是醉得不省人事。 变故之后的年关,大人更是提都没提过此事,满府也都是一片沉默。 今日大人却满面喜色,还说要好好准备,的确出乎意料。 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是。” 说罢正要转身下去,百里桁又叫住了他。 “等等,回头的宴席,我会写下清单给你。” “大人亲自写给我?” “是啊,难道你知道她喜欢什么?” “她?” 百里桁一时口快,章佟倒是瞬间反应过来,“难道今年年节,她要来?” 是了,不然大人为何会这般高兴? 章佟脸色不是太好看,百里桁却是点了点头,“是,她会过来。” “大人,你为何这般在意她?” 听出章佟话里的意思,百里桁抬头看向他。 “章佟,你觉得,是曾经的我比较好,还是如今的我更像样?” “那自是如今。” “那你觉得,我是有些人间的乐趣为好,还是整日无悲无喜?” 章佟神色一沉,明白过来,“属下明白了,大人放心,此番年节,我定会好好准备。” 相较于无悲无喜的人生,他自然更喜欢大人能活得有色彩一些。 若大人觉得那林小姐就是他的色彩,那他便也无话可说。 ------------ 第五十六章 可惜,晚了 相府的插曲,施清欢自是不知道的。 她只知道,今日的她,心情莫名的很好。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随后又突的起身。 既然百里桁都邀请她一起过年节了,她不准备点礼物,是不是不太合适? 想到这里,施清欢披上披风,就转身出了房门,进了西侧的房间。 那是她的药庐。 时间一晃而逝,夜尽天明之后,一日的时间又到了尽头。 夜幕降临之时,牢狱之中昏暗一片,寂静的让人心慌。 忽的黑影划过,随即闪身到了一处牢房门口。 寒光一起,铁链连同着门锁,都被一剑斩断。 内里的孙猛吓了一跳,见两个黑衣人站在门口,手持长剑,下意识便白了脸色。 “你们,是来灭口的?” “我们是来救你的,快跟我们走!” “救我?” “自然,别说那么多了,我们的人手有限,外面拖不了太长时间了!” 说着,两人一手捞起孙猛,就径直朝外跑去。 一路上果然躺了不少人,外面还有着厮杀声。 两人护着孙猛从一侧的缺口翻墙而逃,局势紧张,触目惊心。 孙猛根本来不及思考。 只想着,或许也是忌讳他手中的信函,程阳枫才会派人来救他。 可刚出了牢狱不远,身后的追兵就追了上来。 “在那边,快!” “你先走,我们断后。” 见状,黑衣人一手推开孙猛,持剑对准了后方。 “快去赵侍郎府,那边有人会送你离开。” 听着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孙猛也不敢过多耽搁,转身就朝着侍郎府奔逃过去。 而在他不见身影之后,那两个黑衣人拉下黑巾,竟是章越和章厦。 “章厦,你的演技是越发好了啊!” “不及你,夸张到他都快识破了!” “哎,你这话说的,我可就不爱听了!” “要你爱听做什么,快走吧,别误了事!” 两人分道,身影瞬间消失。 而孙猛自是不知这一切,猛逃着就翻墙进了侍郎府。 夜色深沉,府中一片寂静。 好在之前他与赵侍郎也有些来往,这才熟门熟路直接入了内院。 最终翻身进了赵树的卧房。 一声惊叫之后,房中亮起了烛火,有内眷在,赵树虽惊讶于孙猛的到来,却还是保持着镇定,带着他去了前厅。 前厅里,赵树一听是程阳枫派人救孙猛出来,且让他送孙猛离开时,神色微变。 此事他本不知晓,但孙猛能从监察司出来,那定然是程阳枫才能做到的,但既然救出了他,为何不直接处理掉,而是送到了他这里来。 难道是... 此前他跟程阳枫提过升迁之事,难道孙猛一事,便是对他的考验? 想到这里,赵树内心确定下下来,随后对孙猛笑脸相迎。 “你说的没错,王爷的确是让我安排你离开,你且先换身衣服。” 被带去换了衣衫之后,就去了后门处。 赵树将盘缠塞到孙猛的怀里,又指了指两个侍卫。 “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他们会送你出城,出城之后,天高地阔任你去,就连我们,也不会知道你的下落。” 听起来十分妥帖,孙猛自然也好似深信不疑。 时间紧迫,孙猛随着侍卫就从后门而出。 自然也没看见赵树眼底的杀意。 可等一切都安排好之后,赵树回到房中,正要躺下之时,猛地又坐起了身。 眼底有着惊惧。 等等。 孙猛到此,其实并不只是王爷的安排这么一个可能。 还可能...这本就是监察司的手笔。 糟了,若真是这样,就中计了! 赵树赶紧起身,换了衣衫便匆匆出府。 必须要找王爷问个清楚,若是他的安排,倒也放心。 若不是,还得王爷谋划救命。 但他不知道的是,一出府门,他的行踪就被报回了监察司。 监察司里,此刻施清欢和百里桁正悠闲而坐。 听见这个消息,施清欢一声轻笑,“他倒是聪明,可惜啊,还是晚了。” 但凡孙猛进过他的府邸,这牢狱,赵树便非进不可。 如今还有他的人护送孙猛,便是铁证。 一侧章越不解,“区区一个孙猛,和赵树还有旧交,即便是如今赵树送孙猛离开,也不过是个包庇之罪,重创不了啊。” “我们利用孙猛,本也不是为了在此事上扳倒赵树。” “那是如何?” 施清欢轻笑,“只要进了监察司,能挖出的东西,便都是他的罪证。” 章越这才明白过来,“所以,我们只是需要一个,抓赵树入监察司的理由罢了!” “没错,孙猛就是这个理由。” 章越恍然大悟,一直没有说话的百里桁看向施清欢,“那你说说,程阳枫,会如何应对此事?毕竟赵树对他而言,还是有些用处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我想,他会亲自押了赵树送过来。” 这话一出,章越眼底惊讶。 “赵树可是他的人!” “那又如何?上位者最不缺的,就是人手,丢了一个,还有另一个,只要能把自己完全摘出去,任何人,他都可以牺牲。” 百里桁不由得点点头。 这便是程阳枫。 杀伐果决,从不会给自己留下后顾之忧。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这么难对付。 施清欢起身,走到窗边,看向城外的方向。 “这个时辰,孙猛那边,也该结束了吧!” 夜色蔓延,远在京都城外的密林之中,孙猛已经站在了血泊里,而他身前躺着两具尸首,正是之前护送他的两位。 一声冷哼将剑丢到那尸首上,“真当我是蠢货吗?杀人灭口这种事情,我在宫中这么些年,早就看够了,你们以为我上了你们当,但实则,我利用你们罢了,我一个禁军参军,还对付不了两个护卫?” 说着还将侍卫身上值钱的东西搜刮一空。 “走到了这一步了,我孙猛才算是真的自由了,以后天高海阔,我看你们谁能找到我,什么左相,什么枫王,也不过如此!” 孙猛嗤笑着,可一转身,脚步一顿,气息瞬间沉了下来。 因为不远处的去路上,正站着一道身影。 夜色之下,那身影缓缓靠近,等到了孙猛面前,孙猛瞬间脸色煞白,一个后退翻到在地,眼底皆是惊恐。 “鬼...鬼啊!” 施妙彤一声冷笑,“恶事做尽的人,原来也怕鬼吗?当初护国公府人人待你真心,你却忘恩负义,今日,你便到黄泉之下,向因你而死的所有人,磕头赔罪吧!” “不不不,此事并非我所愿,是程阳枫,是他逼我的,一切都是他的错。” “你放心,害过护国公府的所有人,我都不会放过,你在黄泉之下,很快便会见到他们的!” 说罢,寒光一起,长剑直刺孙猛而去。 孙猛身上本就有伤,加上刚刚还恶斗了一番,此刻精疲力竭,加上心中惊惧,施妙彤这一击,他拼尽全力才堪堪躲过。 但也因此明白过来。 “你不是鬼,你...竟然还活着!” 施妙彤一声冷笑,身影翻飞,速度极快,角度还极其刁钻,孙猛后路被截,拼命奔向前路时,却正好中了施妙彤的算计。 一剑封喉。 血色喷涌而出,孙猛震惊的跪倒在地,看着施妙彤,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只等瘫倒在地,血色染红了整个地面,他的生命,也就此终究。 施妙彤神色冷漠的看着他,之后闭眼深呼一口气。 之后转身离去。 “一个!” 一切已经开局,孙猛,是第一个! ------------ 第五十七章 你想要嫁给什么样的夫君? 就如同施清欢所料的一样,一夜波澜之后,第二日一早,程阳枫便亲自将赵树送进了监察司。 美其名曰,赵树重情,因和孙猛的旧交生了相助之情,是包庇之罪。 而他自己看管下属不力。 可真是将罪名大而化小,还给自己添上了重情重义的名头。 但既然人入了监察司,便不由得程阳枫说是什么便是什么了! 赵树是个人精,可不比孙猛好对付。 百里桁公务在身,审讯之事,便交给了方止衡,施清欢旁助。 方止衡一身书生样,但毕竟声名在外,一番审讯,和赵树你来我往。 赵树虽然嘴硬,但也架不住方止衡的软硬兼施,加上施清欢手里早就积攒下来的证据,让他无从狡辩。 但程阳枫依旧脱身得干干净净。 这倒也都在施清欢的意料之中,不急不躁,她相信,积少成多,一步一步,最后终能如愿。 赵树最终被判流放,这一轮的交锋,也算是告一段落。 而施清欢,自然也是给赵树留了礼物的。 皑皑雪地,边关远行。 他中了毒的身体,余生便都会是折磨。 这,便算是十年前他给出莫须有证据,来证明护国公府反叛的报应。 还余几日便是年关,整个京都城,好似也都安宁下来。 整个相府准备的热闹,施清欢也大半的时间,都泡在了药庐里。 施妙彤不知年节柳垣也会去相府,只觉施清欢有百里桁作为依靠会更好,便也答应了同去。 年节之前,连下了三日的大雪,让整个京都城,都银装素裹,煞是好看。 虽是冰天雪地,但依旧挡不住年节喜庆。 年节当日,一大早的,百里桁的马车便停到了温苑的门口,当施清欢看见百里桁一身隆重的出现时,微微愣住。 “这么早便去相府?你不是还有宫宴要去吗?” “那是晌午,现在,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老地方。” 施清欢也没有多问,跟着百里桁就上了马车。 等马车在护国公府门口停下时,施清欢有一瞬间的恍惚。 年节,这里是她最想来的地方。 却也是不敢来的。 至少,不敢如此光明正大的来。 本来是打算趁着年节当夜,众人团圆之时,她再暗自回来,没想到,百里桁竟带着她,这般就来了。 可是,百里桁又为何带她来? 施清欢不由得看向百里桁,百里桁却云淡风轻,“这是我的习惯,逢年过节的,就会过来上柱香,我看你昨日已经祭拜了林家先辈,说起来,护国公府众人,也是故交,想着你应该想来。” 是啊,忘了自己林曼筠的身份了。 带着与护国公府的故交,的确是有来这里的理由。 上一次,便也是因此来的这里。 施清欢没有多想,点了点头,“是想来的,只是没想到,大人竟是逢年过节都会过来祭拜。” 百里桁没有回答,只是轻笑着整理整理衣衫,随即抬步走了进去。 施清欢也跟着进去。 熟悉的祠堂,这一次,施清欢的内心,平复了许多。 因为一切都在进行之中,她相信,不久之后,她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再次回到这里。 以施清欢的身份,为他们叩拜敬香。 和百里桁并肩而站,敬香之后,才出了祠堂。 过眼满目,皆是当初年节的欢喜。 如今,却什么也没剩下。 刚走了不远,就看见府门口进来了两道身影。 是施清欢熟悉不已的。 陆宏文和许书雪。 白雪中清冷而来,十年的时间,施清欢记忆那温柔开朗的许书雪,如今也是阴郁低沉,憔悴不堪。 内心里不由得觉得酸楚,但面上却依旧不能露出分毫。 “见过左相大人。” “见过陆尚书。” 双双行礼之后,许书雪看向百里桁,“没想到今日还能在此处遇见左相大人,虽说这护国公府,圣上并未不让人来祭拜,但真敢来的,除了故人,便也就左相了。” “日后,此处定可如当初一般门庭若市。” 话外之意很明显,许书雪一愣,随即轻笑,“那便希望如左相大人所言,那一日早日到来,只是...有些人,终究是回不来了。” 说着,许书雪转头看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 “自今年开始,这棵梨树,便不开花了,我记得之前,清欢是最喜欢爬上去摘梨的,还总是会送去府中和宫里...” 许书雪眼底微红,声音都有些哽咽,最终也没继续说下去。 施清欢看着梨树,脑海里浮现曾经的美好,衣袖下的手,渐渐收紧。 百里桁感觉到她的情绪,随着目光看向那梨树,眼底神色流转。 “二位,稍后我还要准备去宫宴,不能久留,便先告辞了!” “左相慢走!” 双方告别,施清欢和许书雪擦肩而过,隐忍着内心的情绪,只等走远,才松了口气。 许书雪却是在施清欢走远时,突地转身,看向了她的背影。 “那位是?” 陆宏文道,“监察司的苏掌执,是左相大人的心腹,怎么了?” “哦,没什么,只觉得,有点熟悉!” 说罢,倒也没放在心上,和陆宏文二人,一起进了祠堂。 施清欢从出了府到上马车,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百里桁看着她,许久才试探开口。 “怎么了?” “什么?” “自从护国公府出来,你便一言不发,还神色这般凝重。” “没什么,我只是曾经听过一件事,据说书雪姐姐和护国公府的一位小将军,是两情相悦的,后来动乱里,那小将军命丧当场,后来书雪姐姐才嫁给了陆尚书。” “嗯,此事我也有所耳闻,有什么不妥?” “此事既然不是隐秘,书雪姐姐这般前来护国公府祭祀,陆尚书,不会有什么想法吗?” “你多虑了!” 百里桁细细解释道,“陆尚书此人,我是了解的,据我所知,当初赐婚,陆尚书便知道许家小姐心有所属,还曾主动去退婚,但不知为何,许家小姐却同意成婚,所以就成了这门亲事。” “皇命之下,谁敢抗旨?” “此事先不论,我只知婚后的每一年,但凡许家小姐前来护国公府祭拜,陆尚书都会陪同,且两人恩爱,众所周知。” 听到这话,施清欢的心才算稳定许多。 “这般说来,陆尚书定然是位好夫君,书雪姐姐,也是幸福的吧!” 施清欢神色动容,看起来楚楚动人。 百里桁就这么看着她,随后突地开口。 “那你呢?” 施清欢不解,“什么?” “你可有想过,你未来要嫁给什么样的夫君?” ------------ 第五十八章 是我不能看的东西? 万万没想到,百里桁会问这样的问题。 施清欢一时愣住,缓了缓才道,“我从未想过此事,仇恨加身,身处诡谲,命都不一定握在自己手中,哪里还会去想这般久远的事情。” 这话倒是真话,施清欢一心只有复仇昭雪,危机四伏。 加之程阳枫曾经的阴影,施清欢只觉这辈子,都不会再去想如意郎君这种事情。 百里桁倒是好似对此事很感兴趣一般,继续问道,“那若是一切事情,皆如你所愿完成了呢?” “若都完成了...” 施清欢脑海里一片空白。 “我还没想过,或许...远离一切,游历世间吧!” 百里桁看着她,神色几度变幻,最终点点头,“也好,既然有重来的机会,是该有不一样的活法。” 听见这话,施清欢心底一颤,不敢置信地看向百里桁。 “你说什么?” 施清欢好似看见了百里桁的眼底划过了一抹光亮,但随即又是平日那副浅淡的模样。 “我是说,你如今不再是困在林家后宅的女子,有了新的身份,也算是新生,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就该选择不一样的活法。” 解释倒是没有丝毫漏掉,百里桁的神色也是正常得很。 但施清欢的心底,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可还没等她细问,马车已经在温苑门口停下。 百里桁还要入宫,不能耽搁,施清欢只好下了马车。 马车启行,百里桁看着施清欢进府的背影,默默松了口气。 而施清欢一路进了内院,内心的思绪被突然出现的施妙彤也打断了个干净。 “快过来!” 施清欢一脸疑惑,被施妙彤拽着就进了房间。 里面桌上摆着两套女子的衣衫。 “你带来的?” 施妙彤摇摇头,“是左相准备的,给你准备!” “可是...” “今日是年节,晚间宫中有宫宴,各府有府宴,不会有人前来打扰,想来,也是想让你在今日,过得舒坦一些吧。” 说完,施妙彤拉过施清欢的手,在一侧坐了下来。 “清欢,这左相大人,是不是对你...有些别的意思?” “当然没有,不过是合作罢了,我们有共同的目标,对程阳枫也有同样的仇恨,仅此而已。” “若只是合作,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的确是不需要的。 不过... “或许,这便是他收拢人心的法子吧,至少现下,我们也确实对他很是信任,不是吗?” 应该,就是这样吧! 施妙彤看着施清欢,“那你呢?你对他又是什么心思?” “哪里有什么心思,也不过是合作罢了!” 说这话时,施清欢的心底,莫名划过一抹异样的感觉。 施清欢没有在乎,施妙彤却是淡笑着,没有再多说什么。 现下时局,的确不好谈论这种事情,而且百里桁,她也得好好调查一番才是。 为了清欢,必须要调查清楚。 “好了,我们先沐浴吧,回头我帮你收拾收拾,穿上送来的新衣服。” “我就不穿了吧。” “大年节的,怎么能不好看一点呢?” 听到这话,施清欢想起来,今晚年节,柳垣也是要去的。 “那好,我穿,你也得陪我一起。” “好啊,快快快,我们去沐浴,说起来,我们好久没一起沐浴了!” 是啊,十年了! 两人相视一笑,在这样换了的节日里,似乎可以去忽略了那些悲伤。 本能地抓住了彼此,只想给彼此,最为温暖的感觉。 笑声在温苑里不断传出,之后便是梳妆打扮,等到了快日暮之时,两人从密道去了相府。 出了房门,施清欢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因为眼前的相府,和往日的清冷严肃大不相同。 放眼望去,无论长廊还是院中树木,皆都挂上了红火的花灯,整个相府一片通明喜庆。 第一眼,施清欢都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只等不远处章樾迎了过来,施清欢这才确定,这里就是相府。 百里桁还未回来,章樾带着施清欢二人先去了前厅。 厅中酒席已经开始在摆,一侧还放着剪纸。 “大人说,这剪纸是民间风俗,也让我们找了些来,大人也快回来了,二位要是无聊,可先试试。” “好!” 施清欢和施妙彤拿起剪纸,回想起之前在护国公府时,也的确是会做这些的。 两人相视一笑,很是默契地动手。 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剪出了两只小兔。 施清欢再要动手,脑海里竟莫名浮现出百里桁的身影,随即不由自主地,剪了起来。 在最后落尾之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大人回来了!” 施清欢手指一颤,下意识将剪纸藏到了背后。 百里桁从门口踱步而入,难得一袭暗红色锦衣,风华无度,却又带着无法言喻的欢欣,墨发半束,散落在肩侧,更显温润。 最重要的是,见到施清欢的第一眼,他整个神色便柔和下来,眉眼处皆是笑意。 肉眼可见的开心,不加掩饰。 一眼对视,清丽的施清欢落在百里桁的眼底满是惊艳,而施清欢的内心,也莫名的暖意充盈。 “快进来!” 给了施清欢一个眼神之后,百里桁回头,看向了身后。 等柳垣的身影出现时,施妙彤的神色瞬间变了。 转身要走却被施清欢伸手拉住。 “妙彤,好好聊一聊吧,也是给彼此一个机会!” 施妙彤眉梢紧皱,可看见柳垣那情深卑微的模样,心底瞬间软了下来。 气氛缓和,百里桁这才开口,“去吧。” 柳垣点点头,直接走到施妙彤的身前,伸手就拉过她的手腕,拉着她朝外走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施清欢一声叹息,“希望这次,他们能解开心结。” 说话间,百里桁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前,目光划过,唇角浅笑,“果然,这套衣衫很适合你!” 施清欢低头看了看,淡紫色纱裙,唯美又神秘,百里桁的眼光的确不错,也很适合她! 百里桁的眼神让她有些无力招架,赶紧避开,还转移了话题。 “宫里的事都处理好了?” “嗯,都处理好了,你在剪纸?” 说到剪纸,施清欢下意识就将手往身后藏了藏。 这不藏还好,一藏之下,倒是引起了百里桁的兴趣。 “难不成,剪了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 “没有!” “那给我看看?” “不行!” 看着施清欢窘迫的模样,百里桁不由得笑得开怀。 随后突地一个倾身,直接朝着施清欢靠了过去。 ------------ 第五十九章 世间深情,都该得偿所愿 施清欢赶紧往后躲了躲,却忘了自己身后本就无处可躲,只是一处靠墙的小榻,这一退,直接跌坐了上去。 百里桁却没有停下,一手撑着她身侧的小案,紧跟着俯身而来。 他的面容近在咫尺,气息也在周身环绕。 尤其是他脸上那温和肆意的笑容,和眼底流彩般柔软,都让施清欢的目光不由得停住。 难怪人们都说,百里桁是京都众女子都倾慕之人,如此这般,谁都会想忍不住沉沦吧! 一眼对视,施清欢的身影倒映在百里桁的眼底,转而化为春水般温柔。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呼吸交缠,炙热非常。 时间好似搁浅,两人就这般看着彼此,无言里,充盈着别样的暧昧。 施清欢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脸颊也缓缓升温。 突地,百里桁一声轻笑,俯身绕过施清欢的肩侧。 发丝带着冰凉划过施清欢的脖颈,待百里桁起身,手里已经拿着她尽力藏着的东西。 施清欢伸手想抢,百里桁却将手抬高。 身高的差距让施清欢无计可施,干脆站起身,一个猛跳上去。 却也被百里桁后仰躲过,还顺带伸手,护住了施清欢的腰身。 就是这么一护,施清欢直接扑进他的怀里,不等她反应,百里桁灿烂的笑意就在她的眼底亮起。 “原来,是剪的我!” 没错,施清欢藏着的剪纸,不是别的,是百里桁的小像。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剪这个,就是下意识的,不自觉就剪了出来。 倒是百里桁似乎很是高兴,也很喜欢,拿着小像看了又看。 施清欢只觉尴尬得很,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还靠在百里桁的怀里,赶紧后退着拉开了距离。 但百里桁却没有就此放过她,转而靠近,“所以,你为何要剪我的小像?” “就是...剪着玩儿。” “既是剪着玩儿,为何又怕我看见?是有什么让你心虚的事情吗?” “才没有...” 施清欢猛然转身,却忽略了百里桁紧靠的距离,唇瓣从百里桁的下颚划过,掠过唇畔,落在了他的侧脸。 这一瞬,两人都是一愣。 施清欢后撤的瞬间,百里桁也低头看向了他。 四目相对,流光流转,皆是一片风华。 深陷,沉溺,好像此刻便是最好的时机。 “大人,可以上酒席了吗?” 外面声音响起,两人这才回神。 施清欢一手推开百里桁,低头看向一侧,故作镇定。 百里桁也是神色略有慌张。 章樾快步进来时,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大对,而后目光落到施清欢身上。 “咦?你是生病了吗?为何脸这般红?” 哪壶不开提哪壶! 施清欢瞪了章樾一眼,转身就朝外面走去,“我去看看妙彤。” 落荒而逃! 百里桁看着她的身影,不由得轻笑,随即看向章樾,神色沉了沉,“你来得可真是时候。” 章樾自傲一笑,“可不是嘛,我向来是有眼力见的,所以,上菜吗?” 百里桁眼底划过一抹无语,“你有眼力见?怕是眼睛都是摆设吧!” “啊?” 百里桁无视掉章樾的疑惑,转身跟着施清欢离开。 章樾一头雾水,“什么意思?哎,那酒菜到底上不上了?” 而另一边,房中温热,炭火无声。 施妙彤站在窗边,身后是满眼心疼的柳垣。 “妙彤,我们...” 不等他说完,施妙彤便回身看向他,故作冷漠的道,“柳垣,你我之事,已是过去了,十年了,忘了吧!” “你让我如何能忘?” 柳垣声音里透着无奈和悲伤,却也有着异常的坚定。 “无论是自小青梅竹马,还是后来两情相悦,无论是曾经你粲然若花,还是如今冷漠冰寒...” 每说一句,柳垣便上前一步,直到施妙彤身前。 “我柳垣,即便是死,都不会忘了你,也不会离开你。” 眼底的决然令人震撼,施妙彤看着他的眼眸,心底震动,下意识的,就像此时此刻,扑入他的怀中,不顾一切。 但... 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施妙彤转身与他拉开距离。 “但现下的我已经不是曾经的我,现在,我不愿意了。” 她不愿,也不可以。 心底压着巨石,挣扎终是无果。 命运的纠缠,不该再如此持续。 眼底含泪,却不敢让柳垣看见。 房间里一片寂静,施妙彤都不敢回头,害怕看见柳垣眼底的伤情。 许久的沉默之后,柳垣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好,都随你!” 这倒是施妙彤没有想到的,却也松了口气。 回身看向柳垣,“那日后,我们便...” 话语未落,却被柳垣打断,“日后,我们便是故友。” “什么?” “你既不想与我青梅竹马,也不想与我两情相悦,那便作为故友吧。” 见施妙彤还想拒绝,柳垣神色沉了沉,“若是故友都不可以,妙彤,你对我,未免太狠心了些。” 这话一出,施妙彤看着柳垣的眼睛,一时之间,所有话语都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来。 是啊,她太狠心了! 可没有办法。 心底纠缠折磨,许久,施妙彤才点了点头,“好,故友!” 见施妙彤答应,柳垣不由得露出了丝丝笑意。 温暖入心,此刻间,施妙彤感觉到了经久未有的欢喜。 两人相对而视,夜风都显得温柔起来。 自然也没注意到远处偷看的施清欢。 施清欢贴耳也听不见两人说着什么,着急又无可奈何。 “说什么呢?” “他说,日后,便以故友的身份,陪在她的身边。” 百里桁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施清欢吓了一跳,赶紧回身。 只见百里桁浅笑而来,“放心吧,今日,定然会一切安好。” “你怎么会知道?” “柳垣了解施妙彤的性子,便也知道,她的心结没这么打开,即便是他,也不可以,所以他选择给她时间和空间,只要能陪在她的身边,便好。” 听到这话,施清欢欣慰地看向柳垣,“希望,这般深情,最终能得偿所愿。” “一定会的,世间深情,都该得偿所愿。” 施清欢回头,百里桁的目光落在她的眼中。 凝视温柔。 “砰...” 烟火突起,在半空绽放,流彩漫天。 烟火的光亮斑驳落在两人的身上,眼底流光,无尽绚烂。 最终,百里桁粲然一笑,伸手拉过施清欢的手腕。 施清欢一愣,百里桁径直拉着她朝着前厅而去。 “是时候,该用膳了!” ------------ 第六十章 愿岁月静好,愿你安好 临着夜幕,两人的身影在光亮之下穿梭而过,白雪的印记接连牵引,让寒风,都不觉温柔起来。 施清欢手腕处炙热摩挲,是他的温度。 抬眸看着他的背影,只觉伟岸心安,还有着丝丝说不出的感觉。 就这样被百里桁拉着进了前厅,百里桁还未松开施清欢的手。 只等章越的目光看了过来,百里桁这才反应过来。 放手的瞬间,他只觉心底突地好似空了一截,但回头看见施清欢的面容,又落回了实地。 施清欢倒是没有注意到百里桁的神色,只觉有些脸颊生热。 好在施妙彤和柳垣也并肩走了回来,这才缓解了施清欢的尴尬。 快步上前,拉过施妙彤,见她神色里有着喜悦,施清欢也为她高兴。 “都快入座吧。” 众人纷纷入座,包括章越三人。 施妙彤和施清欢紧挨着坐下,一侧的位置自然是柳垣的,因此施清欢的身旁,百里桁径直坐了下来。 施妙彤看了一眼满桌的菜色,笑着凑到了施清欢的身边。 “都是你爱吃的哦!” 施清欢一愣,放眼看去,满桌酒菜,真的几乎都是她爱吃的。 不由得看向百里桁,百里桁回头,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 施清欢讪讪一笑,没有说话。 应该只是巧合! “今日年节,大家该同欢共饮,既如此,不醉不归!” “大人说得对,不醉不归!” 章越附和,众人也共同举杯。 碰杯之后,皆是满堂欢声笑语。 笑容肆意,酒色生香。 这一刻,在欢庆的年节里,所有的不愉快,好似都不由自主地被抛诸脑后。 而他们所有人,也在此刻有了别样的亲近。 亲人一般。 “大人,这杯你可得喝,之前那么多年节你都没在相府,今日,可得赔罪才是。” “我酒量不佳,不可多饮。” “大人你可别谦虚了,曾经彻夜痛饮,也很少见你醉过,如今却不能喝了?” 章越说着,还补充道,“想当初我们奉老相爷之命去那烟花柳巷找你时,那满地的酒壶,你依然傲视..呜呜...章佟你干嘛...” 章越的嘴在百里桁一个眼神之后,被章佟紧紧捂住。 百里桁还下意识看向施清欢,“那不是我!” 这话一出,余下众人都不由得偷笑起来。 施清欢想笑,但看见百里桁认真的眼神,便憋住笑意。 “好,我相信,之前在烟花柳巷的,不是现在的你!” 这话说得无可挑剔,百里桁倒是有些尴尬,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能一声叹息,眼底皆是无奈。 桌上的氛围倒是莫名更加欢快了些,章越还跑去让柳垣把脉。 “柳太医,你医术高超,烦请帮看看,我这身子,可容易要孩子?” 众人惊讶的眼神里,章越挑了挑眉,“看我做什么?我想要孩子,我有错?” “错是没错,但问题是,要想有孩子,你一个人可不行!” “哈哈哈哈...” 笑声越过屋檐,散落在夜风之中。 这顿晚膳,一直持续到半夜凌晨。 众人带着微醺醉意,一起站在了屋外院中。 章越飞奔着前去点燃了院中的烟火。 烟火在夜空绽放的瞬间,点亮了众人脸上的笑意。 彼此对视之间,皆是温情。 施清欢回头,正好迎上百里桁俯视而来的目光。 施清欢浅笑着,落入百里桁的眼底,无比温软璀璨。 胜于烟火。 他突然俯身而下,靠近到了施清欢的耳畔。 热气喷涌,施清欢突地一愣,只听百里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愿岁月静好!” 施清欢心底一暖,“是啊,愿岁月静好!” “愿你安好!” 后一句话,声音很轻,却依旧被施清欢尽收二中。 施清欢眼底瞬间亮起了光,那是温情进入心底,乍现暖意。 回头的瞬间,百里桁唇角的笑意在她的眼底散开。 无比流光映照,圣洁温热。 施清欢的唇角也不由得上扬,“也,愿你安好!” 回身的祝福,百里桁也是没想到的。 眼底的柔情化为深陷,在烟火绽放的那一刻,彼此对视,皆是流连。 一侧的施妙彤和柳垣亦是。 那些相伴在岁月和困境里的人,终是身侧不离。 烟火落幕的那一刻,所有人的身影归于宁静。 但月下的影子,却依旧并肩。 相府的烟花沉寂了,但整个京都城的却刚刚开始。 柳垣伸手拉过施妙彤,朝着一侧走了过去。 众人心知肚明,都一脸笑意地目送他们离开。 而在他们离开之后,章越三人回头看了看百里桁和施清欢,也很是识相的退了下去。 除了章越。 他是被拖走的。 偌大的院中,只剩下施清欢和百里桁两人。 一时间,寂静沉默,有些尴尬。 后来,还是百里桁开了口,“不如,我们也走走?” 施清欢看了看四周,也只好点头,“好!” 本就未喝太多的酒,微醺之际,迎着凉风走一走,确实很是舒适。 “想看看京都的热闹吗?” “好啊!” 见施清欢答应,百里桁轻笑,下意识伸手就要拉施清欢的手,却在伸到她身前时,微愣之后又收了回来。 “跟我来!” 施清欢心底微动,却也没多说什么,直接跟了上去。 在相府的后院,有着一座观景台一般的塔楼。 本是为了监控外面环境而建,所以要高过一般的殿宇。 施清欢跟着百里桁登了上去,等出了门口,入眼皆是绚烂。 满城灯火和夜空星辰下绽放的烟花,皆被收入眼底。 唯美动人,盛世难见。 施清欢眼底都是惊艳,百里桁就这么站在她的身侧,看着她的侧脸,脸上笑容渐深,眼底,也浮现了自己未曾发觉的沉沦。 “好美!” 施清欢由衷感叹。 百里桁看着她,浅笑点头,“是啊,好美!” 清风带动着墨发,扫过脸颊。 施清欢回头的瞬间,与百里桁的视线在半空交缠。 两人的身影凌风而站,烟火亮起的瞬间,如剪影一般,成了一幅唯美的画卷。 温情流转,百里桁心底充盈着冲动,最终似是做了决定一般。 “真的不是我。” “什么?” “烟花柳巷的,不是我。” 又是这个话题,施清欢忍不住笑了笑,“生来风流,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百里桁,我...” 脚步声突起,以至于施清欢并未听清百里桁三字。 只见章佟已经匆匆而来,“不好了大人,五殿下来了,我们拦不住,已经进来了!” “什么?” 施清欢一惊,而外面不远处一惊响起了程尚居的声音。 “百里兄啊,你快出来陪我喝一杯,宫宴我都快无聊死了!” ------------ 第六十一章 该被记住的,是所有英魂 施清欢着实是无语,“这人去哪儿都是这般横冲直撞的吗?” 从来不会等人通传。 百里桁看了看一身女装的施清欢,“从密道走。” “不行,来不及了!” 章佟说完,百里桁不再犹豫,伸手就拉住施清欢的手腕,一路下了塔楼,直奔他的卧房。 进了卧房之后,拉着施清欢就进了之前的密室。 见百里桁自己也跟着进来,施清欢一愣,“你进来做什么?” “我若不进来,五殿下见了我,怕是不到明日不会走了,你想在这里过夜?” 想了想里面的灵位,施清欢摇了摇头。 百里桁看向外面的章佟,“就告诉五殿下,我出去散心,不知去了哪儿,我不在,他也待不了多久,等他走了,你再来叫我。” “是!” 章佟转身离开,百里桁这才按下机关,密室大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所有声音,瞬间又安静下来。 昏暗里,施清欢看不清百里桁的神色,但心却跳得有些厉害。 百里桁转身朝着内里走去,“过来吧。” “我...” 不等施清欢开口,百里桁又继续道,“我知道你见过了,无妨。” 果然,上次他便没有信她的话。 施清欢无奈,只好跟了过去。 百里桁倒也没有任何忌讳,当着她的面,就径自上香。 见状,施清欢也上前,拿起三炷清香,朝拜之后,随百里桁一起,点了上去。 百里桁回头看向施清欢,有些诧异。 不等他开口,施清欢浅笑解释道,“既是你祭拜的人,定然是该被敬重的。” 百里桁眼底感动,看向那无字灵位,“你就不问,这是何人的灵位吗?” “若是能与人道,便不会是无字的,它既是无字,就有它的道理。” 施清欢没有窥探秘密的习惯,也是对百里桁的信任。 “过来。” 百里桁伸手脱下自己的披风,铺到了地上,拉着施清欢坐下之后,自己则在一侧席地而坐。 之后看向那灵位,“他们,确实是值得祭拜的人。” 他们! 施清欢听到了重点,但却依旧保持沉默。 就看着百里桁的身影,眉梢微微皱起。 此刻的百里桁,看着灵位时,周身皆是化不开的忧伤。 颓靡,内疚,似乎还有仇恨... 无数的情绪在他眼底,复杂的施清欢看不懂。 但那忧伤,却直击她的心底。 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也曾因护国公府满府皆亡,有过这样的悲痛。 “逝者如斯,生者,也该向前看。” 说这话时,施清欢的内心,是有些虚的。 因为她至今也未能放下。 百里桁看过来,对视之后,施清欢无奈耸了耸肩,“好吧,我知道这该是外人开解你的话。” “那若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简单利落,也正是她现在在做的事情。 看着她的模样,百里桁瞬间就笑了,还有些开怀。 施清欢一愣,“我说的不对吗?” “对,说得很对,只是你刚才的样子,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故人! 施清欢不由得看向灵位,那位故人,也在这其中吗? 气氛有些凝滞,寂静下来的密室,更显得悲伤。 许久,百里桁靠在墙壁上,看着前方,透过那烛火,好似看见了久远的地方。 “你知道北岳城吗?” “知道,我天盛国北方的边境,也是战神北尧的驻守之地。” “对于北尧,你如何看?” 这个问题,她记得百里桁好似曾经问过她。 北尧是他什么人,竟会这般在意? “北尧,是个很复杂的人吧。” 施清欢脱口而出,“忠正侠义,但他忠的,却不完全只是圣上,而是百姓,一切以守护百姓为主,无心权势,是真正的英雄。” 这话是真的。 施清欢是见过北尧的,虽然只是短短三面之缘,但对于北尧的为人,她看得见,也很钦佩。 “他就这般好?” “嗯。” 施清欢点头,侧眸就看见百里桁眼底流动的光亮。 那是一种经久沉寂之后,突遇知心人的感动。 施清欢一愣,但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话里的漏洞。 “当然,这些也都是当初爹爹告诉我的,可惜我未曾见过,大人也是这么觉得?” 百里桁浅笑着,敛下了所有神色,施清欢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只是沉默片刻,他才一声叹息。 “他一人微不足道,该被人记住的,是所有边境的英魂,如今盛世和安宁,无一处不是他们的性命和鲜血护住的。” 听着这话,施清欢深有感触。 她施家也是将门世家,世代守护边境。 英魂无数。 但最可笑的是,敌国的无数危机都一一渡过,最终却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北尧军亦是。 所以这世间,最可怕的,终究是利益权势之下的人心。 “对于边城局势,你如何看?” 百里桁的话题拉得有些远,施清欢倒也没有奇怪,反而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曾经北有北尧军,南有我施家大军,但都相继零落,十年的时间,边城已经不似曾经那般平稳,动乱频繁,怕是不久,会起大祸。” “是啊,南境那边还好一些,北境相邻的霄业国虎视眈眈,几番动乱,一直在试探。” 说到这里,施清欢眉梢一皱,“如今朝中,可有骁勇可用的武将?” 百里桁一声叹息,无奈地摇了摇头,“十年的时间,也未出第二个护国公府。” 施清欢神色低沉,“也未有第二个北尧军。” 灯火笼罩在两人身上,光影忽明忽暗,就如同这局势一般,沉浮未定,前路不明。 夜色沉寂,宫宴笙歌之后,程阳枫自宫门而出,直接回了枫王府。 “温苑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今日午后有马车出门去了相府,应当是与百里桁一同庆贺年节。” “相府呢?” “相府倒是挺热闹的,还放了烟火。” “得了苏周,他倒是很欢快啊!” “对了,五殿下晚宴中旬离宫,也去了相府。” 程阳枫不由得沉了沉神色。 “老五一向不涉党争,也与百里桁交好,来往倒不稀奇,但最近,似乎太频繁了些,准确来说,是和苏周。” 指尖敲打着桌面,这苏周,到底有何隐秘? 一番思虑,百里桁不由得一声叹息,“罢了,先不管他们了,孙猛和赵树连番被害,分明就是冲我来的,他们既然动了手,也是我们还击的时候了!” “王爷想如何做?” 程阳枫侧头,看向屋外的烟火,唇角轻勾。 “他既然拔了我户部的人,那他兵部的人,也不能在了,那位兵部参军,好像很得百里桁的器重吧!” 蒋青瞬间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 第六十二章 怎么睡到了人家怀里? 一夜的烟火,在凌晨之际才渐渐停歇。 清晨的阳光在白雪之上倒映出耀目的光彩,转而化为温暖喜庆,落入万家之中。 相府密室里倒是一片寂静。 昨夜,施清欢和百里桁聊了许多,就好似多年的好友一般,除了最深层的秘密,可谓是无话不谈。 到了最后,甚至连何时睡去的,都不曾发觉。 满屋烛火明亮,不远处的墙边,百里桁正襟危坐,而他怀里,却紧紧揽着一道身影。 许是累的,也许是酒意,施清欢睡得很沉,就这么侧躺在百里桁的怀中,甚至唇角,还带着丝丝笑意。 而百里桁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光影在她侧脸摇曳晃动着。 伸手拂去她额角的发丝,随后停在她的上空。 眼神里犹豫不决,却又有着冲动。 手指向下,可就在要抚摸到她的脸颊时又停了下来,最终也只是隔空,描摹着她的眉眼。 但细看便会发现,他所描绘的,与施清欢如今的面容却是不相同的。 他眼底倒映的,也是别样的身影。 他有一个秘密,和她一样的秘密。 唇角轻笑,思绪也随着烛火,回到了十年之前。 北境的风,总是凛冽刺骨,白雪皑皑间,依旧是大雪纷落。 密封的山洞里,隔绝了外界呼啸的寒风,火堆明亮,倒格外的温热。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 那时他外出任务,意外受了伤,奔逃回城时,暂避山洞。 进去的那一刻,少女坐在火堆边,一袭淡青色劲装,明艳绝美,英姿难却,手里随意挑着一根树枝,周身都是慵懒随意的气息。 但看向他的那一眼,他永远无法忘怀。 灿若星辰的眸子,灵动狡黠,却有着受惊小鹿的警惕,内里冷厉又沉稳,隐藏着无法预测的杀机。 不过是一个少女,竟有这般气息和眼神。 他当时是惊讶的。 他正要解释,少女却已经将他打量了一番,随即收回了目光,“进来吧!” 他微愣了片刻,但还是走了进去,怕让她害怕,还刻意坐在了较远的位置。 但少女挑眸,“受伤了?” “嗯!” 不等他反应,少女突地起身就到了他的面前,在他准备出手时亮出了银针。 “我是个半吊子大夫,但应该可以救你这半条命。” 她侧着头,身后的墨发随之滑落,桀骜里莫名有了几分柔和。 “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为何要怕,你又打不过我!” “咳咳咳...” 他震惊于少女的口气,但随即又震惊于她的不拘小节。 因为她只手就扯开了他的衣衫,看着他的伤口,没有丝毫的神色变动。 下针,上药,包扎,一气呵成。 最后还看向他挑了挑眉,“我可没有帮人穿衣服的习惯!” 等她坐了回去,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敢问姑娘尊姓大名,今日之恩...” “我只是不想与尸体一同过夜罢了,不必谢我!” 说罢便侧身躺到一侧铺上毛毡的大石上,闭眼小憩,似是真的丝毫不怕他是坏人。 看着她娇小的身影,当时的他,心底有着难以言说的感觉。 碍于伤势,他也闭目养神。 只等半夜时,狼嚎声让他再度醒了过来。 他起身时,那少女也猛然起身,身影矫捷便到了洞口处,一把匕首已经捏在了手中。 “今夜的不速之客,还真是多啊!” 野狼来得很快,绿光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烁着嗜血的光亮。 “小心!” 他正要上前,少女却身影一闪已经冲了出去,等他到洞口时,外面已经躺了不少野狼的尸首,而她正与狼群战得酣畅淋漓。 这一刻,他才明白,她说的是真的。 现在的他,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就在愣神时,少女不满地看了过来。 “愣着做什么,是想等我杀完了,你再捡狼熬汤吗?” 鲜血沾染在她的侧脸,明艳里更加妖冶,那眼神凌厉非常,杀意汹涌。 跟那日侯府别院初见时一模一样。 百里桁看向熟睡的施清欢,渐渐从回忆里抽身而出。 虽改变了容颜,但那一瞬,他便觉得,那就是她。 谨慎的多番试探,在施妙彤出现之后,终而确定。 就是她! 唇角的笑意渐渐收敛,转而眼底便皆是心疼。 曾经明艳张狂的她,如今隐忍蛰伏,好似变了个人一样。 他懂她的痛苦,因为他也一样。 但好在,并肩同行,他总会护她。 外面的响声让百里桁收回了目光,密室门打开之时,施清欢也缓缓苏醒。 入眼便是百里桁精致的下颚,等发现在他怀中之时,施清欢猛然起身。 有些惊慌和尴尬。 “昨夜我...” 怎么睡过去的? 还睡到了人家怀里! 她一点也不记得。 不等她尴尬,章佟已经走了进来。 百里桁无奈,“终于走了?” 章佟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是,五殿下已经走了,但,有消息传来,兵部出事了!” 一听这话,百里桁神色一沉,“程阳枫果然还击了,具体事情,出去说。” 正说着,百里桁一个抬步,身影却突地一晃,朝着一侧差点摔了过去。 好在施清欢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大人,你怎么了?” 百里桁神色有些尴尬,看了看施清欢,最终才缓声道,“没事,就是腿麻了!” 腿麻了! 施清欢脸颊一热。 不会是,她压的吧? 最终,还是百里桁缓了缓,被扶着出了密室。 等回了书房,章佟才继续道,“兵部参军何宇,昨夜被抓了,说是私盗兵部器械物资,贩卖谋财,已经押入刑部大牢了。” “此罪说大了可以谋反论处,诛其九族,程阳枫好大的手笔。” 施清欢不问都知,这定然是程阳枫的报复,何宇,也定然是百里桁的人。 百里桁神色低沉,“的确是大手笔,毕竟要将此罪坐实,定然是要有人真的偷贩兵部物资,此事要成,绝不是一日之功,定当是筹谋多时。” “以程阳枫的性子,既然做到了这一步,想要找到昭雪证据,怕是不易!” 一阵沉默之后,百里桁抬眸,眼底皆是狠厉。 “那便不昭雪!” 施清欢一愣,“不昭雪?” 百里桁唇角轻勾,“是啊,既然要入地狱,那便大家,一起入!” ------------ 第六十三章 苏掌执,是你打的? 施清欢一开始还不能理解百里桁的意思,但仅仅半日的时间,施清欢便明白过来。 且不仅是明白,还对百里桁,再次有了改观。 他的杀神之名,从不在于他手中染了多少鲜血。 而是杀伐果决,运筹帷幄,转瞬之间,能拉多少人一切入地狱。 他所谓的不昭雪,不是不救,而是相较于困难的救法,他选择反其道而行之。 有时候证据,也可以在乱局的源头去找。 官商勾结,私营倒卖之事,根本不在少数,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但财路一事,是众人之利益,因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水到渠成。 程阳枫既然用此来陷害何宇,那百里桁便掀翻整条船。 直接乱个彻底。 不过半日的时间,各部皆乱,昔日有恩怨的对家,都有了攻击的目标。 此事一出,各处弹劾,圣上大怒。 监察司介入之后,更是水深火热。 三日的侦查,百里桁从私贩大买家处,找到了兵部贩卖案的线索。 何宇被还清白不说,还成功将程阳枫的一员大将,拉入水中。 钦天监御史大夫,吴成钢。 钦天监掌国之星卜,时常还会左右圣上决断,虽是文臣,地位却是非同一般。 尤其这位吴大人,更是元老人物,声望颇高。 拿人入监察司此事,落到了施清欢的身上。 一来是监察司如今确实是忙得不可开交,二来,吴成钢,也是当时卜卦护国公府有祸乱之嫌的人。 百里桁一早入宫,无法陪同,便安排了章厦随从。 施清欢一路人刚到了御史府,便遇见吴成钢匆匆从府内出来,神色里怒气冲冲,明显是已经知道了自己暴露一事。 施清欢赶紧上前,“监察司苏周,见过吴大人。” 吴成钢淡淡地瞥了施清欢一眼,一声冷哼,便朝着一侧的马车走了过去,丝毫没有理她的意思。 施清欢抬步跟上,“还请吴大人随下官回监察司,协助问询。” 对方毕竟官位高,施清欢说话也算委婉,算是给足了面子。 但吴成钢明显是豪横惯了,停下来一脸蔑视地看向施清欢。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区区掌执,也配来请我?” “吴大人说的是,但即便属下官职卑微,但监察司行事,乃是圣上的意思,吴大人难不成,是要忤逆圣意?” “你说什么?” 施清欢神色严肃,不卑不亢,“现下事情的轻重缓急,我想吴大人应该比我清楚才是,若与我同回监察司,还能保大人体面,若是...” 施清欢故意将后面的话压了下去,其中威胁的意味,自然谁都听得明白。 而且她说的也确是事实。 只不过,总有人会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如今被一个初出茅庐的不知名小子如此对待,心中的怒气不由得又上了一层。 吴成钢神色沉了下来,但唇角却浮现一抹笑意。 既然送上门来,那如何不用他出出气? 见吴成钢沉默不语,施清欢再次开口,“吴大人,我...” “啪!” 一声脆响,将施清欢的话语打断。 吴成钢的耳光落在施清欢的脸上,用足了力气。 施清欢的脸颊瞬间通红起来,五指印记清晰可见,唇角还溢出了丝丝血迹。 章厦眉梢一皱,准备上前,却被施清欢拦住。 见施清欢这般隐忍,吴成钢自以为是怕了他,神情更加嚣张起来。 “我今日话就放这了,我堂堂御史大夫...” 话音未落,施清欢一个闪手,镣铐已经锁在了吴成钢的手上。 吴成钢一愣,转瞬怒气四溢,“放肆,你一个小小掌执,竟敢当街锁我?” 施清欢眼底深沉,一声冷笑寒意丛生。 “吴大人说笑了,我说过了,我虽是小小掌执,但代表的是监察司,执行的是圣上的命令,难不成,吴大人比圣上还要大?” 这话一出,吴成钢脸色一白,“你休要信口雌黄,我何时说过如此大不敬之言。” “既如此,还请吴大人随我监察司走一趟。” “来人,来人!” 吴成钢看向府中护卫,施清欢却是神色一沉,“我看谁敢,监察司抓人,谁敢阻拦!” 声音虽不震撼,但施清欢周身的气息却冷冽狠厉,娇小的身躯有着不相符的压迫力。 加之她身后众人见过的章厦,一时间,护卫也无一人敢上前。 章厦见状,直接上前,带人将吴成钢押住。 施清欢这才勾唇一笑,“吴大人,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不要。” 说罢,转身就走,身影潇洒。 就这样,吴成钢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直接带回了监察司。 入了监察司,直接入狱,施清欢暂无审问之权,便在殿中准备相关资料。 “那边都办好了吗?” “嗯,都办完了!” “好,下去吧!” 百里桁说着话就走了进来,目光看向窗边的施清欢,一眼便看见了她红肿的脸颊。 眼底一沉,快步走了过去。 施清欢见他进来,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将准备好的卷宗递了过去。 “这是吴成钢的...” “你脸怎么了?” “哦,人官高气性大,有点摩擦。” 施清欢说着还笑了笑,一脸无所谓的神情,“没什么事,此事发展得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你快去审讯。” 施清欢说着将卷宗塞到百里桁的手里,又转身去忙别的事情,根本没空计较那一巴掌。 但百里桁的气息却冷得厉害,眼底深处,甚至划过了一抹杀意。 但看着施清欢的身影,随即又将所有情绪隐藏了下去。 转身走到书架后方,拿出了一个锦盒。 打开之后,又过去拉过施清欢。 “怎么了?” 施清欢不明所以,就这么被百里桁拽了过去,只见百里桁从锦盒里拿出一个白瓷瓶,又从里取了药膏,细心地在手心抹匀,待温热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抚上施清欢的脸颊。 药膏温热,随着他的手掌在脸颊晕开,冰冰凉凉的触感,很是舒服。 百里桁一句话不说,就只是认真的帮她敷药,施清欢抬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底,有着别样的幽深。 脸上轻柔的暖意落入心底,施清欢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衣袖下的手缓缓收紧,只等百里桁放开她,她才松了口气。 百里桁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将药膏放入施清欢的手里,然后将锦盒放了回去。 这才转身,“你先歇着,我去狱中。” “好!” 百里桁身影修长,就这么快步离去。 施清欢看着他的背影,指尖不由地抚上脸颊,好似还残留着他指尖的触感,脸颊莫名更红了些。 而此刻狱中,吴成钢正站在牢房门口,一阵叫骂。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竟然将我关在此处,是不要命了吗?” “把我关在这里,你们想做什么?” “来个人,本官要出去!” 声音传荡在长廊之中,随即被不远处的脚步声打断。 百里桁缓步而来,周身的冷意,让四周牢房众人纷纷避开,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就连刚刚还嚣张至极的吴成钢,此刻也不由得后退几步,离牢门远远的。 京都杀神,谁见了不得敬畏恐惧。 百里桁眼底波涛汹涌,面上却依旧强压着,“吴大人,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吴成钢瞬间柔和下来,甚至有些讨好的笑着,“百里大人,这都是一场误会,有什么话,您尽管问。” “苏掌执,是你打的吗?” ------------ 第六十四章 我不仅打你,还要揍你儿子 此刻的百里桁神色虽然浅淡,但眼底莫名透出的寒气,饶是官场数十年的吴成钢,也有些心颤。 “是,但此事也是误会,我...” 不等吴成钢说完,百里桁拂了拂袖,“是便行了!” 吴成钢心惊胆战地抬头,却见百里桁唇角勾起了一抹浅笑,但下一瞬,百里桁抬眸的瞬间,眼底的狠厉,如地狱修罗,瞬间将他吞没。 “砰!” 一脚之下,内息纵横,牢门瞬间倾倒,连带着内里站着的吴成钢都被踹了出去。 翻滚在地,唇角不由得溢出血迹,半晌才喘过气来。 到底是桀骜多年的文官,这一下,他虽惧怕,但也忍不住起身,朝着百里桁质问。 “百里桁,好歹我也是朝廷命官,你竟不问缘由,便对我下此重手?” “谁说没有缘由?你打了我的人,便就该是这样的下场。” “就为了那小子?你公报私仇,就不怕我去圣上面前...” “你去不了了!” 百里桁转身,“别人进了我监察司,尚且不一定能出去,你既来了,呵...” 一声冷笑,吴成钢骨节都生凉。 “不,我要见圣上,此事我还有话说。” “有话便同我说吧,圣上不想见你,对了枫王也不会想见你。” “百里桁,你真当自己只手遮天,随心所欲吗?” “这句话你倒是说对了,在这里,我就是随心所欲。” 百里桁走到吴成钢面前,猛然抬脚便将吴成钢踩倒在地。 冷眼睥睨,“而且,我不仅打你,还要揍你儿子!” 说罢,外面便传来了脚步声。 “你们做什么,为何要抓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一听到声音,吴成钢的神色瞬间慌了。 因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儿子。 “广儿。” “爹?爹救救我!” 两人刚一碰面,吴广便被章佟直接被拽走,一路去了刑堂。 吴成钢嘶吼着,却无可奈何,最终还是百里桁抬起了脚。 见状,吴成钢这才狼狈地爬起身,朝着吴广追了过去。 刚进刑堂,就被压倒在地,而吴广也被绑上了刑桩不得动弹。 脚步声缓缓而来,百里桁的身影出现时,吴成钢不由得质问,“百里桁,你不要太过分了,你为难我我无话可说,可此事,与广儿没有任何关系。” “我知道他与你的事没有关系,但他这些年风流成性,因他出的人命,你就帮他处理了不少吧。” 吴成钢脸色一白,百里桁浅笑着坐到一侧,“今日,便新账旧账,一起算!” 说罢,一个眼神过去,章佟便拿起鞭子,朝着吴广挥了下去。 一时间,惨叫声充斥在整个刑堂,吴广拼命求救。 而吴成钢也从最开始的叫骂,转而变为哀求。 “百里大人,左相大人,之前是我多有不敬,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放过广儿,所有一切都由我来承担,我认罪。” “别啊吴大人,您是堂堂御史大夫,可不能在我这里,屈打成招啊!” “绝对不是屈打成招,我说的都是实话。” “是吗?不过吴大人的话里,有多少是我可信的,又有多少,是我想要的呢?” 话里有话,吴成钢不由得一愣。 见状,章佟再次挥鞭。 惨叫声一起,吴成钢立马就妥协了。 “好,我说,我什么都说。” 百里桁唇角轻勾,随即挥手,章佟停手,并拿来了笔墨。 吴成钢对一切供认不讳,等画押之后,百里桁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回头看向章佟,“再打五十鞭,然后丢去刑部。” “是。” 一听这话,吴成钢瞬间就懵了,随后便是暴怒。 “百里桁,我都按你说的做了,你言而无信。” “杀人偿命,令郎既犯了法,便要受到律法的制裁,你也是。” “你就不怕我不认这供状,是你屈打成招。” “好啊,现下我只要你儿子半条命,你大可以试试,亲手送他下黄泉。” “百里桁...” 吴成钢牙咬切齿,但此刻却终于明白了众人惧怕百里桁的原因。 惨叫声再起,刑堂一片哀嚎。 百里桁浅淡地拿着供状,缓步离开。 接下来的几日里,监察司都忙着善后,不少人认罪伏法,之后朝堂又渐渐安定。 但监察司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虽有吴成钢的供词,但程阳枫先一步自请罪,以监察不力,再次脱身。 毕竟只有口供没有证据,且程阳枫以数万黄金充盈国库,此事便也就此作罢。 程阳枫难斗,在意料之中。 施清欢忙完监察司的事情之后,才回了温苑。 多日未见,施妙彤的气色倒是好了不少。 施清欢也不多问,但想来是和柳垣有关。 好不容易泡了个温泉,出来之后身心舒适。 施妙彤端着热汤过来,笑得一脸殷勤。 施清欢不解,“怎么了?” “我听说,前些日子,百里桁将吴成钢父子,在狱中暴打了一顿?” “是啊,这样才拿到口供。” “真的只是为了口供?” “不然呢?” 见施清欢一脸木讷的模样,施妙彤一声叹息。 “也罢,你说是便是吧!” 语气里有些无奈,施清欢转念一想,心底咯噔一下。 想起那日百里桁给她上药后离开的气息,而后便发生了狱中的事。 难道...是为了她? 百里桁,竟这般护短? 想到这里,施清欢心底一暖,完全没有朝另一个方向去想原因。 施妙彤也没注意到她的神色,“过两日就是元宵了,刚刚大获全胜,是不是也要歇一歇?” “是啊,要元宵了!” 想到元宵,施清欢不由得抚向怀中的药瓶。 本是年节就该给百里桁的礼物,但却因为意外的插曲,后又有何宇吴成钢的事情,一直没能给他。 这次,倒是个机会。 看着施清欢失神的神色,施妙彤不由得偷笑,“看来,是有安排了。” “哪有,你想如何过?” “我啊,有事要出城一趟,元宵,你自己过吧,或者,找左相啊!” 看出施妙彤神色里的戏谑,施清欢一个瞪眼过去,“施妙彤...” 夜色深沉,相府里灯火通明,百里桁坐在书房中,处理着最后的收尾。 章越从外面匆匆进来。 “大人,温苑那边传话来,说是元宵佳节,想宴请大人。” 百里桁指尖一颤,抬头看向章越。 “是温苑的谁邀请的我?” “自是苏掌执!” “她可是亲口同你说的?” “是啊!” 听到这话,百里桁低眸看向卷宗,唇角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好,我定然赴约!” 整个人如沐春风,就连章越都感觉四下里好似都暖和了起来。 ------------ 第六十五章 真不是我 两日的时间转瞬而逝,转眼便到了元宵佳节。 还是老规矩,施清欢先暗自祭祀了林家先辈,再同百里桁一起去了护国公府祭拜。 等到夜幕降临,两人去了星月楼最顶层的包厢。 楼高摘月,可将整个京都城的夜色尽收眼底。 这个位置很难得,还是施妙彤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拿下。 而她拿下之后,便以出城为由,脱身而去。 但知道柳垣也无故休假之后,施清欢心底也就欣慰了。 夜色浓浓,但京都城的灯会却是热闹非凡,花灯蜿蜒,好似星河璀璨。 包厢里,施清欢和百里桁相对而坐,只有两人,氛围有些奇怪。 施清欢起身帮百里桁满上酒,这才开口道,“我想,你我之间,不需要什么客套话,就,一起喝一杯吧!” 如此随意,才算是真心。 百里桁也想要的,正是如此。 两人碰杯,都一饮而尽。 “我这里有份礼物...” “我这里有份礼物...” 两人异口同声,微愣之后,又相视一笑。 “我先来吧,本是年节要给你的,但是因为制作艰难,误了时候。” “这么巧,我也是年节要给你的,但是忘了!” 又是相视一笑,百里桁起身,走到施清欢的身前,眼神示意她站起来。 施清欢不明所以,但还是站起身来,百里桁这才打开锦盒,从里拿出一条腰带。 精致清雅,倒是很配她。 不等施清欢细看,百里桁却突地伸手,温柔地环过施清欢的腰身,将腰带帮她系上。 他的气息环绕在身前,墨发从肩侧划过,扫过她的指尖。 冰凉柔软,也好似撩过了她的心间。 就在她有些局促时,百里桁已经收回了手。 “看好了!” 说着,拉过施清欢的手,放到了腰带边缘,一侧按下之后,随着百里桁力道的牵引,寒光一现,一柄软剑便从她的腰间抽出。 而后一震,那软剑化为短剑,冰寒里皆是锐利。 施清欢眼底惊讶,这才不由得打量起腰间的腰带。 是真的丝毫看不出端倪。 “好厉害!” “你虽有些功夫,但遇见厉害的,怕是会有危险,此物你随身而带,可出其不意,危急时刻,自保无虞。” 原来,是担心她? 施清欢心底一暖,“多谢大人,我很喜欢。” 说罢,软剑一收,施清欢拿出了自己的礼物。 锦盒之内,是一白玉瓷瓶。 “这里面,是我研制出的药丸,是给老相爷的。” 这倒是出乎百里桁的意料,“是你曾经说的退路?” “是,这药丸服下之后,会出现疫病的症状,但不是真的疫病。” “太医院也查不出?” “查不出,因为症状脉象会完全一样,但这样的症状,只会持续三日,且不会传染他人。” “足够了,疫病出现在宫墙之内,怕是半日,就会彻底控制。” “到时还得大人配合,想一个契机,让老相爷不得不出宫的契机。” 百里桁思虑片刻,随即轻笑,“好办,吴成钢伏法,钦天监,正好可以补上人手了!” “是个好法子,何时动手?” “现下时机不对,得等。” 百里桁看向施清欢,眼底皆是温柔,“多谢。” 施清欢轻笑,指了指腰带,“我也多谢。” 两人相视一笑,清风温柔,真心相靠。 “对了,年前说过,年关之后,需要去河西一趟,何时启程?” “霄业国使臣来朝一事,你可有听说?” “嗯,说是年节便出发了,该有月余便会到。” “此番使臣入京都,表面是以和亲为由,但实则怕是有其他目的,这种时候,我们还不能离开。” “明白,那便再等一等。” “还有...” 百里桁有些无奈,又好似有些愧疚,“使臣来朝,京都必须安稳。” 施清欢自是明白他的意思,“那我们休战一月。” 家国之下,私仇为后。 两人碰杯,知己,也莫过于此。 百里桁转身走到窗边,看着万家灯火,眼底动容。 “只希望此番一切顺利,百姓安居不易,不可再起战事。” 施清欢走到他的身侧,“不会有事的。” 清风拂过,施清欢看着百里桁的侧影,神色,只觉有些熟悉。 却被突然乍现的烟花吸引了目光。 施清欢眼底的流光让百里桁神色微动,随即转眼轻笑。 “安宁难得,我们也莫要辜负了!” “嗯?” 施清欢还没反应过来,百里桁却勾唇一笑,“做一会儿普通人,过一次元宵佳节吧。” 说着,百里桁便拉上施清欢,出了包厢。 两人一路下楼,直入街市。 街市之上,人潮拥挤,一片热闹。 满目花灯之下,皆是欢声笑语。 一时间,施清欢都有些恍惚。 曾经的元宵,她也总是会与恒悦她们一起,来街市闲逛。 猜灯谜,买花灯... 正想着,眼底一亮,一盏花灯就递到了她的身前。 回头就是百里桁浅笑的面容,瞬间温暖了施清欢的心底。 接过花灯,施清欢的脸上也浮现了笑意,与百里桁并肩前行,穿梭在人群之中。 渐渐的,也被这盛世所渲染。 “那边有灯谜。” 人潮拥挤,施清欢下意识拉过百里桁的手腕,朝着一侧走了过去。 温软的触感让百里桁一愣,却在拥挤中,她的手脱开的那一刻,猛然回手,直接牵住了她的手。 炙热传导,施清欢下意识回头。 人海来往,花灯之下,似一眼万年。 “咦?好巧啊!百里兄,苏兄...” 熟悉的声音一传来,两人瞬间回神,就这么松开了手。 当看见不远处飞奔而来的身影时,两人眼底皆是无奈。 程尚居自是厚脸皮惯了,一路过来就挤在了二人之间。 “真是没想到啊,百里兄竟然也喜欢来此喧哗之地,哦对了,不说我都忘了,一年前的你,可是日日烟花柳巷的,如今才是原来的你啊!” 听见这话,百里桁脸色一黑,却无言反驳。 只趁着人潮拥挤,百里桁故意将程尚居挤出去的间隙,这才凑到施清欢耳畔,“那不是我!” 施清欢憋住笑意,正要点头,只听身后一声娇媚。 “咦,这不是百里公子吗?” 施清欢回头,只见两位女子娇笑着看向百里桁,眉目含情,那模样,真是勾人得很。 “真的是百里公子啊,都一年多未见了,奴家可是想念得紧。” 说着就要上前挽住百里桁的手臂,却被百里桁一手甩开。 “请自重。” “自重?百里公子说笑了吧,之前在福悦楼,可是日日都要奴家相伴的啊!” 这话一出,百里桁眉梢一皱,下意识看向施清欢,眼底还有些慌乱。 那女子还想上前,百里桁见状立马拉住施清欢的手,转道快走进了另一侧的街市,人潮拥挤,很快不见了身影。 等到了清净点的地方,百里桁才道,“真不是我!” 施清欢笑着点头,“知道了,大人说了很多遍了!” “你不相信?” “我当然相信啊,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见施清欢的神情,百里桁一声叹息,“真不是我!” ...... ------------ 第六十六章 是我与他初见的地方 关于百里桁说不是他的事情,施清欢倒没有放到心上。 接下来的日子里,因着使臣要来朝,京都城内的众人,也都很是默契地选择了和平相处。 这种和平不知会持续多久,但总算有了些清净的日子。 今年的气候明显反常了许多,明明年关才过月余,大地便开始回春。 那暖阳如许,就好似阳春三月一般。 还有不少花儿,都开始竞相绽放。 这半月多以来,程尚居总是来扰,监察司就好似成了他的家一般。 但自始至终,施清欢也没看透他的目的。 最终软磨硬泡的,无奈答应了他的邀约。 城外百花会,百里桁也去。 不止百里桁,好久没这么舒坦的方止衡,也自荐前去凑凑热闹。 百花会当日,一大早程尚居的马车就到了温苑。 施清欢不好拒绝,便一路同行。 而在他们离开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百里桁的马车便也到了温苑。 一听施清欢已经被接走,神色瞬间黑了下来。 一路黑到城外。 施清欢自是不知,等下了马车,已经在百花谷的门口了。 百花谷是一处温热谷地,因地势低但地下温泉流动,以至于气候都要比外面暖和很多。 因此早早的,百花便都盛开了。 远远的,施清欢就看见内里有着不少人,来回走动,赏花吟诗。 “这么多人?” “是啊,雪后百花,自是文人雅士都喜爱的,而且是我邀请,他们自是都来。” 说完又看向施清欢,“难道,你不喜欢?” 施清欢赶紧摇头,“不敢,殿下做事,自有殿下的道理。” 见施清欢如此,程尚居脸色沉了沉,“苏兄啊,都这么长时间了,你怎的与我还如此生分?” “没有的事。” “唉,罢了,你和百里兄待得久了,性子都一样别扭,总之,来了我的地盘,就轻轻松松,别有那些官场的架子,好好赏花便是。” “是。” 话音刚落,身后马车停下,从上面下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恒悦公主。 “咦?皇姐今日竟然有雅兴,舍得出宫了?难不成,是给我面子?” “你呀!” 程尚居一番油嘴滑舌,恒悦都难得展了笑颜。 等恒悦看向施清欢,施清欢这才行礼,“见过公主。” “不必多礼。” “殿下...” 又有马车接连到来,程尚居忙着招待,恒悦便上前,“苏掌执第一次来吧。” “是!” “他这边嘈杂,我带你先逛逛。” “多谢公主!” 施清欢跟在恒悦身侧,一路进了谷中。 百花盛开,形形色色,的确美不胜收。 阳光更是明媚,落在人的身上,寒气尽去。 但恒悦的身上,依旧清冷,即便只是走在身侧,也能感觉到那股忧伤。 “上次宫宴,你也在吧!” “是。” “那你也该知道我的事情,是不是也很疑惑,今日我为何会来此处?” 施清欢不好开口,恒悦轻笑道,“不必如此紧张,我只是觉得你有些熟悉,且与你在一处,竟有些莫名的轻松,所以才和你多说几句。” 施清欢心底酸楚,脸上却浮现笑意,“我洗耳恭听。” 施清欢乖巧得很,恒悦看向四处花海,笑容里浮现了情深温柔。 “其实每年我都会来此处,因为这里,是我与他初见的地方。” 初见? “施将军?” “你倒是毫不避讳提及到他,是啊,听闻你和左相,时常会去护国公府祭拜,恒悦在此,多谢了!” “公主不可如此,都是我应该做的。” 施清欢赶紧扶起恒悦,恒悦这才笑着继续道,“人心冷暖,他们到底还是淹没在了这阴暗里。” 说着,恒悦指了指不远处的山坡。 “就是那里,初见时,他纵马而来,就站在那高处,我还记得,当时的阳光也是这般明媚,他身影矫健,意气风发,策马回首之时,穿越花海,与我对视。” 恒悦的唇角不由得浮现了温柔的笑意,“那时的我,是偷偷出宫的,还穿着一身男装,只身一人,手里抓着花,要多傻有多傻,他以为我迷了路,一手将我拽上马要送我回府,马跑得飞快,我当时都吓哭了!” 恒悦笑着笑着,泪珠从脸颊滚落,“他真是个笨蛋,我都成那样了,他还不知我是女子,说我身为男子,不该如此软弱,我一时气愤,狠狠咬了他一口,惊了马,差点出了事。” “后来呢?” “后来,发冠掉了,他这才知道我是女子,我蹲在地上哭,他在我身边转来转去,还蹲下身,可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哄我,然后,我就被他这副模样,给逗笑了!” 恒悦伸手擦去泪水,深呼一口气,好似看见了过去的光景。 光影里,施清宇正回眸,朝她温柔轻笑。 随后将她重新抱上了马,但这次,温柔了许多,他一路上都牵着马,这么稳稳的,一路走着。 “刚刚是我冒昧了,不知姑娘芳名?” “恒悦,你呢?” “施清宇。” “你是清欢的哥哥?” “你认识清欢?” “......” 两人一路聊着,从晌午到夕阳西下,最终在日落中,回到了城中。 施清欢看着沉默浅笑的恒悦,便知她沉浸在了回忆里。 也就待在一侧,没有出声。 曾经恒悦与大哥的事情,她是知道不少,却不知,竟然是这样的初见。 “恒悦姐姐?” 声音突起,恒悦回神,赶紧整顿情绪,施清欢回头,却发现来人又是熟人。 纤云郡主。 纤云郡主缓步而来,气度无双,施清欢赶紧行礼。 “见过郡主。” “苏掌执也在啊。” 恒悦一愣,“你们认识?” “嗯,之前去找百里桁的时候,请他递过信。” 说起百里桁,恒悦倒是来了些兴趣,“你与左相大人...” “哎呀,恒悦姐姐,此事就别提了!” 纤云上前,挽过恒悦的胳膊,“那百里桁说,不愿与我成亲,我已经回去和父亲说了,此事作罢!” 纤云一直是这般性子,这也是恒悦喜欢她的原因。 “不是两情相悦,不要也罢!” “我也是这般想的,各有缘分,我相信,我也会有属于自己的良人。” 两人说着,施清欢在身后听着,心底莫名有些欣喜。 只等恒悦转过身来,这才收敛神色。 “也不知为何,今日竟同你说了这许多,你莫要见怪。” “公主严重了。” “也罢,我看你跟着我们也是拘束,便不留你了,这里四处通达,你可自行逛逛。” “好!” 恒悦和纤云说笑着便离开了,施清欢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身影,不由得一声叹息。 可就是这声叹息,招惹来了另一个人。 “今日大好光景,苏掌执为何如此叹息?” 熟悉的声音,施清欢不回头便知,是程阳枫。 ------------ 第六十七章 好多碍眼的人 经过这段时间的适应,施清欢见到程阳枫,已然能做到镇定自若了。 转身看向他时,浅笑行礼,“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不过,需要回答本王刚刚的问题。” 程阳枫总是这样,一脸的温润,但眼底深处,却隐藏着阴沉的狠厉。 施清欢直视上他的眼睛,“哦,也没什么,只是公主在这里与我说了当初和施将军相遇的事情,我有些惋惜。” 说到这里,施清欢的心底,突地就有了些不甘的冲动。 “说起护国公府,听闻王爷当初也与施家小姐有过一段情缘,不知到了如今,是否也与公主殿下一样,还曾记得她的模样?” 这话一出,程阳枫的脸色瞬间变了。 施清欢的心底,竟有些难以言说的痛快。 平日里招惹不了他,但如今话茬在前,恶心恶心他,也不是不可! 见程阳枫被噎得说不出话,施清欢赶紧故作慌乱,行礼赔罪。 “王爷恕罪,是微臣胡言乱语,不该因公主与我说了些过去,就提起旧事...” 不等施清欢说完,程阳枫就突地开了口。 “记得!” 这倒是让施清欢一愣。 “什么?” “我记得她的模样,记得她的声音,记得与她曾经所有的一切,我甚至都感觉,她或许,还活在这世上。” 程阳枫前面的话,只让施清欢觉得恶心虚伪,但最后的话,却又让施清欢心底一惊。 但面上还是保持着镇定。 “施小姐,还活着?但我不是听闻,护国公府无一人活着,且那日听圣上说,施小姐当初死于半月崖,后还被王爷您亲自找回的尸骨?” 说这些话时,程阳枫的目光一直紧盯着施清欢的双眼。 但见她神色如常,眼底划过一抹失望。 原以为,这苏周身上,会有一些关于她的秘密。 但如今看来,或许只是他自己猜错了! 接着便是怒气。 是啊,他亲自寻回的尸骨,还被炸毁在了半月崖。 神色变化,许久,程阳枫才转而一笑,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都是过去的事了,便不提了吧,苏掌执也是及冠之年了,不知可有心仪之人?” “王爷说笑了,我能保住这条命,已经是万幸了,如今入了监察司,只想着用自己的残命为家族挣点荣耀,姻缘一事,自是不敢想的。” “苏掌执此话就不对了,人生大事,岂可轻言放弃,若是苏掌执愿意,本王愿意为你作保,定能得贴心佳人。” “此事就不劳王爷了吧!”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施清欢莫名松了口气,回头就见百里桁快步而来,行走凌风。 等到了施清欢身侧,这才浅笑寒光,“苏掌执既是我的人,我自是会操心的。” “左相大人这般,怕是有些小心眼了吧,即便苏掌执身在监察司,也不代表,全身心都要效忠与你吧。” “王爷也真是说笑了,我关心下属且是家父故交之子,自然是要用心些的,倒是王爷几次三番这般,又是何意?” 两人四目相对,霎时间,施清欢好似又看见了火花四溅。 “百里兄,皇兄,你们都在啊!” 好在程尚居总算是出现的时机对了一次,才化解了这场尴尬。 “正好,湖心亭那边开席了,大家都过去吧!” 见状,百里桁率先抬步,临走还看了施清欢一眼。 施清欢自是快步跟上。 程阳枫看着施清欢的身影,神色低沉。 倘若,你是极会演戏的人呢? 施清欢只觉背后凉飕飕的,更是加快了步伐。 跟着程尚居来到谷中心的位置,那是温泉湖畔。 屋舍竹楼,长廊直通湖心偌大的水榭。 倒真是诗情画意。 水榭中酒宴已开,不少人吟诗作对,闲聊饮酒。 见百里桁等人一来,纷纷起身行礼。 等他们入座,这才再次热闹起来。 “苏兄,你还是第一次来我的诗会,我介绍些朋友给你认识。” 说着,不顾施清欢的拒绝,拽着她就去了一侧。 “这位是监察司的苏掌执,这位是...” 一番介绍,施清欢都只得赔笑点头。 毕竟京中行事,有时候多认识一些人,也是有好处的。 而那些人一听苏周的大名,又是拉着施清欢吟诗作对,又是拉着她赏花的,整整一个酒席,她都没能回到百里桁的身侧。 百里桁也就这么静静看着,只是脸色越来越黑。 姗姗来迟的方止衡一下坐到百里桁身侧,先是饮了口酒,而后看向百里桁。 “你怎么了?脸色不大好啊!” “没什么!” 百里桁一口酒饮下,就被在他指尖都快被捏碎。 “好多碍眼的人啊!” 方止衡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啧,大好的天气,怎的这般冷?我先去看看花。” 方止衡起身离开,绕着谷中百花,开始逛了起来。 远离了人群,经过一方亭子,只见内里有着两道倩影。 隔着花树,看不真切。 只见一女子站在亭畔,身影婀娜,“我想要的良人,不一定非要建功立业,有多高的官位,多大的权势,我只想他人品贵重,一心只有我一人足矣,就像你的夫君一样。” “世间好男儿是有,但却少有,若他起初对你一心一意,而后又移情她人呢?” “那便天大地大,各自安好,会变心情意,不要也罢,但若是他做得太过分的话,那我就...阉了他!” 此话一出,方止衡只觉下体凉飕飕,惊讶之余,又赞赏女子的爽快豁达。 “纤云,你可是郡主,怎可说这种话!” “哎呀,这里又没别人...” 话音刚落,清风起,花树摇晃间,纤云的目光却突然看了过来。 一时猝不及防,方止衡便被纤云看了个真切。 越过花树,两人目光交错。 纤云温婉可爱的面容落入方止衡的眼底,激起无尽涟漪。 刚刚的话语,也莫名变成了生动的场景。 而纤云却是看着不远处那痴呆般的男子,皱了皱眉。 “你都听见了?” 方止衡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伸手挡住脸,“在下什么都没听到!” “没听到?” 纤云看他这副模样,快步就下了亭子,“我不信,你站那别动,我这就过去。” 方止衡一听这话,只觉一凉,赶紧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纤云的声音,“你站住,你别跑!” 奔跑回首间,她迎光明媚,别样灵动。 方止衡唇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转身消失在了花丛之外。 追不上方止衡,纤云气呼呼的,偶然目光下落,停在了地上的一枚玉佩上。 那玉佩精致清雅,内里还有着两行小字,看起来,应是他自己动手刻的。 “陌上遥相顾,一生尽一人。” 一见此句,纤云眼底不由得划过一抹流光,脑海里浮现刚刚男子的身影,心底莫名一动。 之后将玉佩紧握在手中,看向方止衡离开的方向。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 第六十八章 那些臭男人 百花会这一趟,施清欢可真是累了个半死。 眼看着夕阳西下,酒宴才算结束,施清欢想着,总算能松一口气了,正要离开,却又被一位友人拉住。 “哎,苏掌执别走啊,我们要乘船去那边的尽头,有瀑布可看。” “是啊,花下瀑布,可是盛景。” “与我同乘吧!” “不,苏兄定然是与我同乘!” 几人争抢着将施清欢拉在手里,一来是对他才名的敬慕,二来,也是为苏家和监察司的缘由。 但施清欢不愿啊! 她苦笑着拒绝,却又挣不脱。 也没注意到,后方百里桁看着他们拉她时的眼神,那是想杀人! “我便不同去了,我还有事!” 正挣扎着,腰后力道袭来,施清欢一惊,回头便见百里桁到了身侧,还一手便将她拽到了身后。 “诸位,苏掌执来京都时,伯父曾亲自言明,我若是不好生照顾,绝不会放过我的,苏掌执身子弱,这般水路,还是我陪着的好。” “可是...” 他人还想说话,却被百里桁一个眼神堵了过去。 见别人不敢在多言,百里桁这才满意一笑,转手拉着施清欢,扶她上了一侧的小船。 等船遥遥远去,众人无奈叹息之时,程尚居才姗姗来迟。 “我刚去再搬了些酒来,我们可边走边饮,咦?苏兄呢?” “别说了,百里大人已经带走了,呐,那么老远了!” “这么快,来来来,我们快上船!” 这边人匆忙上船,程阳枫倒是遥遥望着,一副看戏的神色。 但耳中却是将一侧话语尽收耳中。 “这百里大人有些反常啊。” “是啊,还从未见他这般护着别人呢,那模样,就像护着自己心上人一样。” “别瞎说,百里大人哪能有那种癖好,我看,不过是在乎苏家罢了!” 程阳枫手指猛然捏住了酒杯。 心上人! 是啊,百里桁为何会这般护着苏周,而且那情绪里,分明多的是占有。 这是不正常的,除非... 目光落在那小船上,脑海里浮现出施清欢的身影。 眼底震惊一闪而过,随即皆是怀疑。 是啊,苏周自小病弱,他们便当他身子娇弱是正常的。 但若是抛开这一层,这苏周身姿娇小,面容细腻白皙... 真像是...女子! 想到这里,程阳枫猛然起身,眼底的光炙热难,转而阴沉似海。 “阿嚏!” 而此刻小船上的施清欢只觉心底慌得很,好似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百里桁倒是以为她着了凉,虽然沉着脸,还是起身,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 “多谢大人。” 施清欢看着身后被甩的远远的船只,这才松了口气。 “真没想到啊,这些人这么难缠,以后我可不来这种地方了。” 百里桁没有说话,但气息沉的厉害。 施清欢不明所以,试探性的问道,“大人?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是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这般与他们混在一起,若是漏了馅该怎么办?” “我这也是没办法,那五殿下日日纠缠,我一个小小掌执,还能拒绝他不成?” “你当我是死的吗?不知道跟在我身边?你当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这话一出,施清欢一愣。 来这里,是...为了她? 看着施清欢的眼神,无辜震惊又带着感动。 百里桁虽然还生气,但一下就心软下来。 一声叹息之后,抓过施清欢的手,拿过帕子便细细擦了起来。 施清欢一脸疑惑,却又因百里桁的冷意不敢动弹。 百里桁倒是越擦越起劲。 最后实在受不住,施清欢动了动手,“我的手,有这么脏?” “那么多人碰过,必须擦干净。” 那些臭男人! “啊?” 施清欢一愣,百里桁依旧没有停下,好似恨不得扒下一层皮来。 “可是我疼了!” 这话一出,百里桁指尖一颤,这才松了手。 施清欢赶紧将手揉了揉,莫名其妙的看向百里桁。 百里桁也知自己莫名其妙,轻咳一声,“程阳枫应该是从你身上看出了什么端倪,多番试探你,以后,绕着点走。” 一说到正事,施清欢就将刚刚的事情又抛诸脑后。 “嗯,他心思深,是得防备着点,不过五殿下那边怎么办?” “这么长时间了,他应该只是单纯欣赏你,没有什么目的和恶意,但,也得与他保持距离。” “我明白,皇室中人,我还是少接触的好。” “不止他们,还有今日酒宴的那些人...” 这话一出,施清欢不由得一声叹息,“这意思的话,我是外面一个人都不能接触了?” 百里桁神色里有些心虚,“那些个人都是纨绔子弟,与你没什么得益之处,反而容易露了破绽。” 说完,百里桁还刻意侧过脸去,怕施清欢看出些什么来。 倒是施清欢却没有多想,只是听话的点了点头,“好。” 百里桁这才松了口气,看向身后那些船上的男人们,气息又冷了冷。 施清欢看着不断前行的船,“我们要去看瀑布?” “他们要看的是瀑布,我们自然是不一样的。” 说着,在水路岔口时,百里桁突的让划船的小厮转了向。 绕着另一道水路,径直游了进去。 身后的船只彻底不见。 他们也从拥挤的花丛柳暗花明。 偌大的湖面,一路向前,最后在一处岸边停了下来。 百里桁回头看了一眼小厮,小厮便又划船离开。 “船夫是你的人?” “嗯。” 淡淡应了一声,百里桁向前走去。 施清欢跟在身后,山路有些难行,施清欢正走得艰难,百里桁却突然回头,将手伸了过来。 施清欢一愣,百里桁见她没有动作,干脆一个俯身,拉上她的手,直接朝前走去。 施清欢有些失神,看着他的侧影,感受着他手心的磨砺和温度,一时间,心底微动。 下意识没有拒绝,而且唇角,竟有些抑制不住的缓缓上扬。 没有多远的路程,两人就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处断崖,周边百花盛开,而对面,更是一座花山。 绚烂缤纷。 百里桁将从船上拿下的薄毯扑在地上,这才让施清欢坐下。 “再等等,这里的日落,是一绝。” “能想象出来该有多好看。” 施清欢浅笑着,侧脸温柔。 百里桁下意识伸手,从一侧折了花枝,然后俯身,就这么戴到施清欢的发间。 施清欢侧头,两人的目光相撞在半空。 阳光映照,洒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流光。 清风起,花瓣如雨般落下。 花雨中,两人侧身对视,近在咫尺。 这一刻,花山不及他们画卷一般的唯美。 心底的涟漪带动着心跳声,逐渐明晰。 施清欢脸颊微红之际,百里桁却突然侧头,“看,日落!” 施清欢随之转过头去,夕阳余晖,红霞遍天,映照着漫山遍野的花束,当真仙境一般。 而余晖昏黄明亮的光,落在两人的身上,更似仙人眷侣,驾临凡尘。 看着施清欢眼底的惊艳和向往,百里桁神色里皆是温柔。 若这是你向往的自由,我会尽力去做到。 ------------ 第六十九章 无字碑的主人 百花会后,近大半月的时间里,京都城依旧风平浪静。 施清欢在监察司也待得自在,就是觉得百里桁有些不对劲,盯她盯得很紧。 就连程尚居,也莫名没来烦她。 转眼便到了霄业国使团来朝的日子,使团以霄业国三皇子戴锡山为首,携神秘之礼而来。 霄业国一共四位皇子,如今也是夺嫡的水深火热。 而这位三皇子,是其中呼声较高的,心机城府,非同一般。 此番来朝,朝野上下都很重视,圣上安排了礼部迎接之后,还特意交到了监察司从旁协助。 所以当日清晨,施清欢就跟着百里桁,与礼部众人,一起到了城外迎接使团。 暖日当空,等了半晌,使团才遥遥而来。 为首的戴锡山俊朗清贵,有着皇室子弟的倨傲,眼底的深沉根本不加掩饰。 后方是使臣和行囊贡品。 “殿下一路舟车劳顿,甚是辛苦,我们已经在驿馆安排好了一切,还请殿下移步。” “有劳了!” 戴锡山倒是还算恭敬有礼,目光落到百里桁的身上。 “想必这位,便是左相大人吧。” “殿下有礼。” “早就听闻左相英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彼此彼此!” 浅淡的客套两番,使团后方跃马下来一人。 施清欢还未看清来人模样,就感觉到身侧百里桁的气息沉了下来。 等那人走到身前,施清欢才明白过来。 郝勇,宵业国有名的大将军,曾是北境让人闻风丧胆存在。 这样的人跟着来朝,且之前递回来的信息里并没有他的消息,定然是不正常的。 郝勇为人桀骜张狂,冷哼着看了众人一眼,便笑着道,“贵国边境那般萧条,没想到这都城,也不过如此。” 说罢,礼部众人脸色一黑,“我国都城自是不必贵国,我们这春暖花开的,还真看不见贵国冰天雪地的盛况!” 一句回击,郝勇脸色一黑,还要继续开口,却被戴锡山拦住。 “将军豪爽惯了,诸位莫要见怪,时候不早了,还烦请诸位带路。” “殿下请!” 使团随着礼部众人进城,百里桁带着监察司众人跟随在后。 只等使团的队伍一一走过,在最后的位置,却有着一个铁笼子,外面盖着布,看不清内里,很是奇怪。 就在施清欢打量时,郝勇又去而复返,笑着看向百里桁。 “这是我们送给贵国的礼物之一,左相可要先看一看?” “有劳。” 郝勇长布一揭,百里桁身子猛然一颤。 施清欢亦是,因为铁笼子里关着的不是别的,正是一个男人。 而且男人一身狼狈,骨瘦如柴,四肢瘫软,皆被打断,整个人奄奄一息地昏睡着,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一具尸体。 见两人的神色,郝勇目的达成,满意的又将长布拉下。 “不过是送回来一个贵国的叛徒而已,大名鼎鼎的左相大人,竟连这般血腥都看不得啊,真是不过如此!” 郝勇笑着离开,施清欢这才察觉到百里桁的不正常。 刚刚的场面虽然的确让人震惊,但以百里桁的为人,绝对不会露出这般神色。 脸色惨白一片,整个人阴沉到了极致,不似震惊,倒似是受了什么大的刺激。 “你先回监察司,再查一查郝勇这段时间的踪迹。” 不等施清欢开口询问,百里桁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正事要紧,施清欢也顾不得其他,只好转道先回了监察司。 安排人下去调查,自己又收集整理了资料,一日的时间悄然而过,但百里桁却一直没有回来。 一想到百里桁那时的神色,施清欢便觉得心底隐隐不安。 等到夜暮时分,施清欢这才离开监察司。 这次没有回温苑,而是径直去了相府。 章佟正好在。 “大人还在宫中吗?” “不,大人早就回来了。” “在书房?” 章佟摇了摇头,神色有些不对劲。 施清欢眉梢一皱,“出了什么事?” 章佟一声叹息,“我也不知,但午后大人回来之后,一言不发,直接去了密室,到现在也没出来。” “我去看看!” “不可!大人独自在密道时,是不让任何人进去的。” “但上次,他让我进了,而且今日,他不太对劲,必须看一看。” 施清欢说罢,推开章佟阻拦的手,直接朝着卧房走去。 章佟也没有再阻拦,或许她是对的,她对于大人而言,是不一样的。 这种时候,也或许,大人是想要她的陪伴的。 施清欢倒是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心底很是不安,非要见到百里桁不可。 进了密室之后,施清欢径直向内,刚走到通道尽头,施清欢就顿住了脚步。 因为烛火通明的无字碑前,百里桁落寞的坐在地上,一身的冰寒,即便她远远站着,也能感觉得到。 他单手搭在膝盖上,低垂着头,整个人好似陷入了一片虚空里。 施清欢从未见过这般的百里桁。 失魂落魄,好似绝境一般。 施清欢眉头紧皱,等等... 无字碑,郝勇,边境,带回的叛徒... 郝勇除了是边境难以对付的大将军之外,还是当初巳兰山惨案的执行者。 百里桁还多番说起北尧... 一年前突然变了一个人一般... 突然之间,所有的东西好似开始串联,施清欢看着百里桁,心底也有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想。 难道他和她一样,也是... 施清欢稳住心神,赶紧走过去,在百里桁身侧缓缓蹲下身来,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温柔低语。 “你还好吗?” “嗯!” 沙哑的声音里传出了回应,百里桁抬眸的瞬间,施清欢清晰地看见了他双眸里的血红。 那是极度的愤怒和悲痛。 施清欢一愣,心头某处,隐隐作痛。 而她眼底的心疼落入百里桁的眼底,化为丝丝暖意,让他拧成一团的内心,稍稍舒缓了些。 “都猜到了?” 百里桁这般问,施清欢也不隐瞒,点了点头,“这无字碑的主人,是巳兰山惨案的,所有英魂吧!” 六万英魂,共用一碑。 这话一出,百里桁眼底倒是没有惊讶,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毕竟以施清欢的睿智,这么明显的线索,她定然能理出准确的线路。 只不过最后的真相,现在还不是揭开的时候。 ------------ 第七十章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百里桁抬头,靠在一侧的石壁上,随即缓缓道,“你说的没错,这无字碑的主人,的确就是北尧大军,小的时候,曾随父亲去过北境,和他们相处过一段时日,时间虽短,但却深入我心,他们所有人,都是我此生,最为敬重的。” “只是因为如此?” “不然呢?” 施清欢紧盯着百里桁的神色,却没有看出一丝的不妥之处。 施清欢不由得有些暗笑。 是啊,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重生。 若真有,个个都有新仇旧怨的,世间岂不是要乱套了。 施清欢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到之前你跟我说起巳兰山惨案和北尧大军,原来是因为心底的敬重,也难怪你今日见到郝勇,会反应这么大。” 杀死他所有敬重之人的凶手就站在面前,他怎么会不愤怒。 但... “那之后马车里的人是?” 能让百里桁彻底慌乱的,定然不是普通人。 果不其然,一提到马车里的人,百里桁整个人的气息再度沉了下来,双拳紧握,眼底是无尽的悲痛。 见状,一个想法在施清欢的心底浮现。 “郝勇说他是我朝叛徒,但看你的模样却不是,所以,他是北尧大军的幸存者?” 一语中的,百里桁闭眼叹息,“他是北尧副将王栋,是北尧最得力的助手,也是他的好兄弟,出生入死,从不背弃。” “那想必是巳兰山一战之后,郝勇想要套取更多边境的信息,所以将幸存的人抓了回去,但如今他却带着王将军回朝,还当做献礼,想必是未曾问出东西来。” 王栋身上的伤,施清欢亲眼所见,整个人已经废了,只剩下一口气。 十年的时间,施清欢不敢想,他都经历了什么。 百里桁整个人都有些颤抖,自然也是想到了施清欢所想。 身上渐渐浮现出了杀意,“他们害了北尧大军,折磨他不说,如今还要来污蔑他的名声...” 百里桁声音颤抖着,整个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施清欢看着他,眼底皆是动容和心疼。 “那便去做吧!” 这话一出,百里桁双眸瞬间睁开,血色之下,皆是诧异。 施清欢看着他,轻笑温柔,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无论救人还是杀人,去做你想做的一切,我帮你。” 这一刻,烛火照亮着施清欢的侧脸,整个明亮在了百里桁的眼底。 无字碑前,是他的无奈和悲痛,却也是她的坚定和支持。 百里桁神色流转,无尽变换。 最终,内心的冲动压制不住,伸手间,用力将施清欢揽入怀中。 施清欢一愣,但感受到他的悲痛和颤抖,便没有动弹,甚至还伸手,回抱住了他的腰身。 手轻轻抚上他的后背,细致地安慰。 他的双臂逐渐收紧,似要将施清欢嵌进身体一般。 五指穿过她的发丝,冰凉柔软,让他眼底血红渐渐散去。 怀中的温软更是让他缓缓沉淀,逐渐镇定下来。 施清欢也就这么任由他抱着,许久,百里桁才放开了她。 扶着她起身,看向她的时候,百里桁已然恢复成了之前的模样。 内敛深沉。 施清欢知道,他已经振作起来了。 “要怎么做?” “跟我来!” 百里桁转身,但却没有走出密室,而是走到密室的另一侧,机关按下,石门再度打开。 连接着密室之内,竟然还有一间密室。 这施清欢从来没有发现。 这密室里倒是东西很多,满满的都是各类的信息。 百里桁走到一侧,拿出卷宗递给施清欢,“这上面有霄业国重要人物的信息介绍,郝勇和戴锡山都在。” 施清欢看了看,猛然发现郝勇竟然擅长制作火药,突地想起一件事来,“今日郝勇从我身侧经过时,我闻到一股气味,但是被王栋的事情耽搁,竟忘了。” “什么气味?” “硝石,而且是近期碰过,且可以洗过好多次的,我嗅觉比常人要灵敏一些,所以闻到了。” “硝石,火药?” 百里桁神色沉了下来,“郝勇本就擅长制作火药,如今悄然而来,还有火药,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我也想不通,毕竟是建邦而来,而且他们自己也身在京都,总不至于,要炸了京都吧!” “无论如何,得先找出火药所在,对了,郝勇的行踪,查到了吗?” “还没有,得等一等。” “郝勇虽是武将,但是难得心细之人,他有心掩藏行踪,的确不好追索,不过好在他们入了京都城,便会有各方人马盯着,即便是想做什么,也没那么容易。” 施清欢点点头,随即有些担心地看向百里桁,欲言又止。 百里桁看出来,“有话直说,无妨。” “王将军,若再不医治,怕是会撑不下去了。” 百里桁神色微沉,但似一切尽在掌握,“明日宫宴之后,使团便会交接,到时候,王栋也会入监察司之内。” “好,到时我去救他。” “不,他这般身份,不能活,只能死!” 见百里桁的坚定的神色,施清欢明白过来,“好,那我们便让他死一次。” 金蝉脱壳,才是他真正的生路。 “此事我会安排好,只不过,明日宫宴,圣上点明了你也要参加,人多眼杂,可要小心些。” “放心,我会多加注意的,只是,为何使团一事,圣上点明要我参与?” “霄业国向来重武轻文,以至于文学落寞,未出什么大家,因此对我天盛那些名人才学之辈很是仰慕敬重,苏家也在其中。” “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苏家之子,使团又多文臣。” 施清欢明白过来,“这是要利用我去探情报啊。” “是这个用意,不过你不必在意,使团之人皆是心思深沉,单凭仰慕怎会吐出私密来,你就简单打个招呼,走走过场便是了,毕竟有圣意在,至于其他,都交给我。” “我明白!” 百里桁担心她,她自是明白,这之间的分寸,她也懂得把握。 事情交代得差不多,夜色也深了,百里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夜色深了,先让章越送你回去歇息。” “好。” 施清欢心底还想着该如何与使臣周旋,转身就走。 刚到门口,身后又响起了百里桁的声音。 “谢谢你。” 施清欢一愣,回头便看见百里桁轻笑温柔。 他明明是笑着,但周身却是散不开的清冷和悲伤。 施清欢只觉心底堵得慌。 但也没有办法,有些事,不是她就能改变的。 转而朝着百里桁粲然一笑,“不必谢我,我要谢你的地方,要更多。” 这一笑,明媚生辉,百里桁眼底都温暖起来。 看着施清欢离开的背影,随即神色又渐渐沉下。 等一切结束,我定然...与你坦诚相对。 ------------ 第七十一章 中计了 回去之后,施清欢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皆是百里桁独坐碑前的场景。 她承认,她心疼了。 同样的悲伤,同样的仇恨,她从未心疼过自己,但看见百里桁的那一刻,她的确心疼了。 那是一种克制不住的共鸣。 就好似她与百里桁,是同一种人。 更甚者,好似认识了许久一般。 她也突然明白,对于百里桁,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合作关系,不知何时开始,他们已经成为了彼此信任,彼此心疼的...朋友。 一夜未眠。 宫宴设在晚间,所以施清欢第二日一早先去了监察司。 百里桁已经在了,而且神色不是太好。 施清欢心底只觉不好,赶紧过去,“出什么事了?” “你看这个!” 施清欢接过百里桁手中的密信,打开之后,神色一变。 是查到的郝勇的行踪汇报。 密信上说,郝勇是突然出现的,就在离京都城不远的城镇突然出现,与使团会合。 也就是说,在他消失的这段时间里,他可能去了天盛境内任何地方。 而那火药,更是不知被放在了何处。 百里桁眉梢紧皱,“使团来朝,各方人马的目光都在使团本身身上,却没料到,他们还有这后手。” “我们的人,没有在边境盯着吗?” “一直盯着,我想,此事定是谋划许久,郝勇也不是由边境进的天盛。” 施清欢恍然大悟,“难道是从他国绕行?” “是,但若如此的话,他们此行,必有大的目的。” 是啊,这般费力隐去行踪,用心筹划,定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大秘密。 甚至可能,动摇国本。 施清欢明白百里桁的担忧,等空隙之时,还给施妙彤传了信,让五方斋注意消息。 一日的时间就这样在忙碌中度过,等到日暮时分,施清欢才随着百里桁去了宫门。 一路赴宫宴,百里桁见四下无人,再次提醒。 “今日一定要小心,我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嗯,我会多加小心,放心吧!” 宫宴盛大,施清欢官位微小,自是坐在最后,如此倒不显眼。 正合她意。 宫乐声声,酒香弥漫,整个宫宴热闹非凡。 有圣意在,施清欢不得不与使团你来我往,好在百里桁一直陪在身侧。 “我们早就听闻苏大家之才华,今日一见,果然虎父无犬子,苏二公子亦是年少英才啊,来,敬你一杯。” “没错,难得见苏二公子这般年少才华之人,今日必要多喝几杯!” 酒杯一个接着一个递到施清欢的面前,却一一被百里桁挡下。 “诸位有所不知,苏掌执自幼体弱多病,如今身体才稍好些,自是不能饮酒。” “这,难道是看不起我等凡夫俗子?” “自然不是,为表敬意,我愿代她饮之。” 说着,百里桁接过酒杯,一一饮下。 施清欢站在一侧,看着百里桁谈笑风生的模样,心底莫名心疼。 明明装着那么多的悲痛之事,如今却还为了她这般周旋。 好在那群使臣也有众多要周旋之事,施清欢应酬一番,也就抽身离开。 只不过百里桁却被困在席中。 施清欢尽量坐在角落里不招眼,倒也平静过了许久。 “苏兄,原来你在此处啊!” 声音一出,施清欢眉梢不由得一跳,回头之时就看见程尚居端着酒壶走了过来。 “见过殿下。” “跟我还这般客气,唉,说起来,也好些时日不见了,也不知怎么的,这段时日总是时运不济,杂事繁多,以至于一直没去找你。” “无妨,自是殿下的事更要紧。” “不说这个了,来,喝一杯?” 说完,程尚居又反应过来,“对了,你不能饮酒,那就以茶代酒。” 施清欢不好拒绝,只好轻笑着和程尚居碰杯。 之后又与程尚居闲聊一会儿,程尚居才被别的兄弟拉了去。 施清欢也松了口气。 刚一转头,与另一道目光在半空相撞。 程阳枫。 哪都有他! 施清欢暗骂一句,见程阳枫抬步就要过来,施清欢赶紧起身要走。 一转身便和奉茶宫女撞了个满怀,一股热流从肩侧直接泼下。 施清欢吓了一跳,奉茶的宫女也吓得跪倒在地。 “大人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没事没事,是我自己撞的!” “是奴婢不好,我陪大人去后殿换身衣衫吧!” “不用,我自己去便是!” 但凡宫宴,后殿都有备用衣衫,以备不时之需。 施清欢湿了个透,这样的气候,着实有些冷。 等到了后殿,施清欢先进去查探一番,确定无人,这才拿了衣衫,进了最内里的隔间。 仔细听着四周的动静,很是快速的就脱下了衣衫。 可就在衣衫尽褪之时,随着寒风,一道身影闪身而来。 施清欢一惊,反手攻击却被抓住,随即一件衣衫裹住她的身子,并连带着将她拉入了熟悉的怀抱。 百里桁! 施清欢瞬间放弃反抗,任由百里桁拉着躲进了一侧的角落里。 他们刚躲进去,一侧极其隐秘之处,竟然透出了光。 是墙角缝隙处留下的小洞,分明是故意凿出来的。 里面光影闪过,似是因为什么都没看见,那人有到了窗口处,悄悄将窗户推开了一道细缝,朝内看了进来。 施清欢这才看见,那人正是之前泼她一身茶水的宫女。 中计了! 她以为是自己撞上的宫女,所以没有多想便来换衣衫。 但万万没想到,入了别人的局。 就在宫女要进来查看时,外面突然响起了声音。 “谁在那边?鬼鬼祟祟做什么呢?” 宫女这才吓得逃走,而身后叫喊的宫女,快步过来,拉上了窗户。 四下一片寂静,施清欢这才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她才发现更大的问题。 刚刚百里桁来的匆忙,拉过她时更是动作过大,即便他贴心地给她披上了一件衣衫,但毕竟薄弱,加之挣扎动弹,此刻她香肩半露,温软若隐若现。 隔着衣衫,体温都被百里桁尽数感知。 她缩在他的怀中,娇软柔美,而百里桁更是不敢动弹。 本来揽着她的手都不敢触碰到她的腰身,目光更是一点也不敢看向她。 烛火昏暗,施清欢甚至看见了他通红的耳根。 情况紧迫,她赶紧从他怀里出来。 百里桁也立马转身到了屏风外。 “你放心,我看着。” 简单的话语,给了施清欢莫大的安心。 动作迅速地换起衣衫。 而百里桁看着屏风的倒影,又赶紧转过身去。 衣袖下的手渐渐收紧。 ------------ 第七十二章 其心可诛 等施清欢换好衣衫,两人便离开了后殿。 走在无人的长廊,施清欢还在心惊胆战。 百里桁停下,转身看向她,“没事了!” “都怪我,你都说过让我小心一些,我还是中了招!” “深宫诡谲,人心复杂,哪里是你防得过来的,只不过,此番怕真是不妙。” 百里桁神色沉了沉,“故意洒了茶水,诱你去换衣衫,又安排宫女偷看,做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只有一个目的...” 施清欢眼底一颤,“有人怀疑了我的身份,想要借此确定我是...” 女儿身! 两人对视一眼,百里桁点了点头,“好在当时我见你离开时,宫女跟了过去,这才提前做了安排,今日她未看见什么,也是被别的宫女打断,不会怀疑到你的身上。” “会是谁呢?” 施清欢回想起宴会之时... “程阳枫!” 施清欢突然想起来,“没错,就是他,当时宴席上,他是故意朝我走过来的,他知道我会避着他,这样一来,我离开之际安排宫女撞上,我根本不会有任何怀疑,可是,我是何时漏了馅?” 百里桁摇摇头,他也不知。 但此事非同小可。 “日后要处处小心,绝不可再让他有查探的机会。” “嗯,一定小心。” “使团之后,我们就尽快前往河西,离开京都,他想做些什么,也鞭长莫及,我们若是进展顺利,后面就不必怕他知晓你的身份了。” 说完,百里桁见施清欢担忧得很,抚上她的肩,“你放心,即便百里桁揭开了你的身份,我也有后路。” “什么后路?” 百里桁但笑不语,“任何人都不能奈你何的后路。” 说这话时,百里桁的眼底皆是坚定和自信,这一刻,施清欢的心,也就莫名安了下来。 转而唇角一勾,“不如,我们让程阳枫忙起来如何?” 见施清欢狡黠的神色,百里桁不由得轻笑起来。 “嗯,这才是我认识的你,处变不惊,还能及时回击。” 两人相视一笑之际,脚步声响起,两人转身抬步离开。 刚回了宴席,百里桁又被众人拉去,施清欢倒是坐在原地,见程阳枫朝她走来,眼底沉了下来。 比之之前,更加镇定。 “许久未见苏掌执了,不如,同本王同饮一杯如何?” “多谢王爷好意了,不过我自幼多病,从不饮酒。” “苏掌执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可是发生了何事?” 施清欢一声轻笑,“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堂堂皇城之中,竟也有居心叵测之徒。” “哦?这倒是新鲜,本王愿闻其详。” “现有宫女洒了茶水湿身,后有更衣之时宫女偷窥,这风气,果真是让人咋舌啊!” “竟有这种事?不过话说回来,苏掌执年少英俊,自然有不少女子倾心,堂堂男子汉,被人看一眼,也没什么的。” 说这话时,程阳枫紧盯着施清欢的双眸,施清欢毫不畏惧地看了回去,随即一声嗤笑。 “王爷此话差异,我自身清正,且还未成亲,若是因此被宫女攀诬说我图谋不轨,我名声毁了不说,还得连累苏家,这后果,我可担当不起。” “你这般生气,就是因为这个?” “不然呢?好在我过去时身子有些不适,在内坐了片刻,稍加休息之后才去更衣,刚过去便见有人鬼鬼祟祟,后来有路过的宫女叫喊之后那人才离开,我还特意看了一眼,那偷看之人,就是将茶水洒在我身上的宫女。” 说着,施清欢还故意生气地拍了拍桌子,“王爷你说说,这不就是冲我来的?或者说是冲苏家来的,其心可诛啊!” 施清欢演得活灵活现,完全将怒气都归咎于被设计,至于设计的目的,都是为了毁她名声,毁苏家名声。 将女子身份一事完全避开。 甚至短短言语,还将宫女为何没看见她更衣解释了个清楚。 程阳枫看着她,神色低沉,看不透是信还是不信。 许久,才将手中的酒杯放下。 “苏掌执也别太过生气,此事本王一定去调查清楚,严惩不贷。” “那我便多谢王爷了!” 两人相视一笑,各怀心思。 酒过三巡,宴席也进行得差不多了。 使团们似是很是满意,戴锡山也举杯,朝着圣上敬酒,谈笑有度,表面倒是一切安好。 宫宴一直持续到深夜,直到结束,离开了宫门,施清欢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百里桁被众人敬酒,还给她挡酒,属实有了些醉意。 上了马车之后,百里桁便靠在一侧,闭眼小憩。 灯火照亮他微红的侧脸,整个人显得安静温柔得很。 施清欢就坐在一侧,静静地看着他。 马车颠簸,百里桁的身子突地一个前倾,施清欢下意识便倾身向前,伸手扶住了他。 猝不及防,施清欢整个人都半跪在地,百里桁也因动静之大,睁开了双眼。 忽明忽暗的光影里,他和施清欢的距离很近,几乎是整个人贴在了她的肩上。 俯视而下的,是她清绝的面容,一览无余。 而他的发丝滑过肩侧落入施清欢的颈弯,好似交缠着那无声的暧昧。 微愣片刻,施清欢赶紧扶着百里桁坐好,百里桁揉了揉眉心。 “的确有些晕。” 施清欢在一侧坐下,见百里桁不太舒服的模样,伸手上前,帮他把了把脉,随即眉梢一皱。 “你又受过伤?” “哦,前几日府里进了刺客。” “怎么没告诉我?” “小事而已。” 百里桁说得浅淡,施清欢却是一脸担心,拿出药丸给百里桁服下,随后还坐到他的身侧。 “既有伤,便不能饮酒。” “嗯,下次不会了!” 百里桁答应得乖巧,话语里还有着几分呢喃,加上他低沉的嗓音,让施清欢的心底,莫名有些怪异的动荡。 见施清欢不说话了,百里桁一声叹息,随即突地侧身躺了下来。 正好整个脑袋都枕在了施清欢的腿上。 施清欢一愣,等她看向百里桁时,他已经紧闭着眼睛,气息稳定。 真就这么睡了过去。 马车一路直行,施清欢也不敢动弹,就这么任由他躺着。 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到他的脸上。 谪仙临凡,岁月流转,给他雕琢上了凡尘的印记。 这便是施清欢看着他的感觉。 下意识伸手,将他额角的发丝撩开,眼底渐渐浮现了心疼。 想起他的伤势,想起他的悲痛,施清欢也觉得心口的位置,隐隐作痛。 ------------ 第七十三章 一生都不可能放手的存在 百里桁确实醉得厉害,加上施清欢给他疗伤的药丸,这一路睡得十分深沉,就连到了相府,被人扶着回房,也未曾醒来。 施清欢不放心他的伤势,便也没有离开,一晚上看着熬药,等到后半夜,才在窗边的软塌,靠着睡了过去。 清晨的阳光明媚温和,柔细地落在施清欢的身上。 她整个人沐浴在这柔光里,恬美静好。 百里桁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般场景。 窗边静睡,似曾相识。 是啊,十年前城楼上,他与将士们商讨应敌之策时,她也是这般靠在窗边,闭目养神。 姿势,神态,一模一样。 百里桁唇角轻笑,转而起身下床,小心翼翼地拿过披风,走到施清欢的身侧,帮她轻轻盖上。 她眼下乌青,桌上还有熬好的汤药,百里桁便知道,一定又是为了他未曾休息。 细细凝视一番,眼底的温柔好似化不开的春水。 就在这温情之时,外面突然想起了脚步,随即大门被打开,章樾跑了进来。 “大人...” 这一动静将施清欢彻底吓醒,还下意识起身抓住了百里桁的手。 百里桁则是皱眉看向章樾,明显有些怒气,“你为何总是这般慌张?不是说过了,进门先敲门吗?” “我忘了!” 百里桁一声叹息,转头看向脸色有些白的施清欢,“没事吧?” “没事,就是吓了一跳。” 施清欢深呼一口气调节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握着百里桁的手。 指尖交错,颇有点要十指相扣的趋势。 她赶紧将手收回,这才站起身来。 百里桁见状也后退着拉开距离,再看向章樾,“什么事这么着急?” “使团带来的那个人,已经送入监察司了。” 一听这话,百里桁神色瞬间一变,径直快步朝外走去。 可走到一半,似乎又想起什么,快步回来,拿起桌上的汤药一饮而尽。 见百里桁又转身离去,施清欢看着空空的药碗,还愣了愣,之后才赶紧跟了上去。 赶到监察司时,陆宏文也在。 百里桁上前与陆宏文谈话,施清欢则是直入牢房之内,帮王栋把脉。 一见百里桁,陆宏文便开口道,“圣上的意思是,我们两部联手,问出些东西来。” “那他呢?” “不论生死!” 百里桁气息又沉了沉,转头看向陆宏文,“那陆尚书也是这个意思?” “自然不是,我虽未见过北尧军,但是所谓真相,往往有时候,就在表象里。” “愿闻其详。” “先不说北尧军驻守边关十数年,未曾出过纰漏,其中定不会有叛徒,再者,若他真的是叛徒,帮着宵业国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如何会这般惨状。” 陆宏文指了指内里的王栋,“我查看过了,他身上新伤叠旧伤,不计其数,定然是十年来一直饱受酷刑,这可不是功臣该有的待遇,我想,应当是当初巳兰山,他被抓了活口,十年来接连被审讯却依旧没有松口,那边彻底无计可施,这才故意将他带回来,以叛徒之名,恶心我朝。而让他死在我朝自己人手里,也算是对他这十年不吐一言的报复。” 陆宏文看东西很是明晰,百里桁听完,气息这才温和下来。 “那陆尚书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忠贞之人该有好的结局,我想,我跟左相大人的想法是一致的。” 两人说着,都没看见内里施清欢紧皱的眉头。 话一刚落,施清欢一脸沉重地走了出来。 “没用的,什么计划都是无用。” 见她这般神色,百里桁瞬间明白过来,“没有办法了吗?” 施清欢摇摇头,“十来年折磨,他已经油尽灯枯,无力回天了,戴锡山他们也是算准着日子,故意让他吊着一口气,但其实,他根本走不出这牢房了。” 施清欢都这般说了,百里桁脸色一白。 陆宏文见状,一声叹息,“我这边会上书圣上,为他争取身后之名。” 说罢,便转身离开。 牢房里寂静下来,施清欢担心地看向百里桁。 他整个人透着危险的气息,那是一种被怒气包裹着悲痛的极致,转身走进牢中,看着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王栋,眼底通红,伸手颤抖着,却不敢碰触。 看着王栋紧皱的眉头和时不时抽搐的唇角,百里桁看向施清欢。 “他...痛苦吗?” “生不如死。” 施清欢直言相告。 百里桁身躯一颤,盯着王栋看了许久,最后闭眼才开口道,“你的梦绕,是不是可以...” 后面的话,百里桁哽咽着说不出,施清欢赶紧接话,“是,可以让他在美梦中...安然离去。” 百里桁紧握着双手,又是许久的沉寂,之后才起身。 “给他吧!” 看着百里桁的模样,施清欢双眼微红,从怀里掏出了梦绕,搭配着能无痛离去的毒药,一起给王栋服下。 不一会儿的功夫,王栋的眉头纾解,唇角还露出了丝丝笑意。 施清欢知道,他或许已经回到了自己最为开心的时期。 或许是家人团聚,或许是背景严寒之下,满军将士的举杯共饮... 看着王栋,百里桁缓缓俯身到了他的耳边。 “安心去吧,我会替你...讨回公道。” 随即放低声音,极轻的语调。 施清欢听不见说了什么,但紧接着,王栋笑意加深,在眼角落下一滴泪时,他的气息渐渐断绝。 施清欢号着他的脉搏,只等他彻底气绝,这才起身。 百里桁看了施清欢一眼,便明白过来。 低头握拳,整个人都颤抖着。 施清欢清晰地看见,昏暗的光影里,有泪珠滴落。 心猛地抽痛,不受控制的,她便走到了他的身侧,心底的冲动不容犹豫,直接伸手,就环抱住了他的腰身。 这一动作,出乎意料。 百里桁都不由得愣了愣,但随即,他便回身,将施清欢紧紧揽在了怀中。 整个人埋进她的颈弯。 无声的悲痛,但炙热的泪滴一滴接着一滴滑入施清欢的脖颈,炙热到她心底抽痛。 此刻她根本没有理智去怀疑一个曾经见过的人逝去,百里桁为何会这般伤痛。 她心底只想着一件事情。 那就是陪着他。 抚平他的伤痛。 这是不由自主,她无法控制,也不想控制。 昏暗的牢房里,两人就这般紧紧相拥,许久的时间,百里桁才渐渐平复。 放开施清欢之后,见她通红的双眼,心底涟漪一片。 若说之前密室,是他主动索求的安慰,那现在,便是她的主动。 眼底逐渐坚定。 毫不犹豫地伸手,拂去她脸颊的泪痕,盯着她的双眼。 凝视的瞬间,眼底柔情一片,好似宿命牵引,施清欢仅仅对视,便忍不住深陷沉沦。 而百里桁也很坚定的知道,施清欢,便是他一生都不可能在放手的存在。 ------------ 第七十四章 以后,我会尽数告诉你 王栋之死,是解脱。 但对百里桁来说,是加深仇恨和怒气的一把刀。 移花接木,将王栋的身体运出监察司,好好安葬之后,百里桁在他墓前整整站了一夜。 夜色之下,他墓前伫立,夜风凛凛,衣衫翻飞。 他整个人独立在夜色中,好似世间在无人相依,独自一人,孤独死寂。 施清欢站在不远处,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手不觉抚上心口的位置。 这几日,它总是不受控制,会跳动,会抽痛。 眼底微红,总是含泪。 而这一切,皆是因为他。 施清欢刻意不去想这其中的缘由,只当是朋友之间的相互照顾。 安葬王栋的,是城外一处高山,山清水秀之地。 当夜色褪尽,朝阳初升时,他这墓碑,都会被阳光照耀。 施清欢在马车内半睡半醒,时刻关注着百里桁的情况,却也不敢让他分心,只好装作已经睡去。 只等太阳升起,见百里桁有了动静,施清欢才装作睡醒的模样,从马车下去。 走到百里桁的身侧,还未开口,百里桁就回头看向他,眉梢轻皱,伸手将她身上的披风拢紧。 “对不起,又让你一夜未眠。” “没有,我在马车上,睡得很好。” 施清欢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百里桁看着她,眼底温柔,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两人并肩,站在墓碑之前,阳光落下,是彼此的支撑。 “走吧!” 百里桁最后深深看了墓碑一眼,之后才转身。 施清欢也抬步跟上,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颠簸,一路下山,百里桁一语不发,施清欢也不好开口。 许久,百里桁才道,“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施清欢一愣,摇了摇头。 百里桁却没有停下来,继续道,“例如,我为何对王栋的死,这般伤怀?” 见百里桁眼底探究,施清欢再次摇了摇头,轻笑着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还未跟我说明,便是还没到说明的时候。” 百里桁对她的尊重,施清欢都记在心里。 所以如今,她也还他同样的尊重和信任。 施清欢的神色很是温柔,百里桁看着她,这一瞬间,心底所有的寒凉都尽数散去。 就如同窗外的阳光将他紧紧包裹。 最终,唇角浮现笑意,“好,以后,我会尽数告诉你。” “好。” 两人相视一笑,温柔流转,皆散落在山路重重之上。 回城的路途不算太近,颠簸摇晃,施清欢本就两夜都未眠,困倦难忍,最后忍不住,靠在一侧睡了过去。 百里桁看着她,眼底愧疚又温柔。 转身坐到她的身侧,指尖抚上她的睡穴,让她沉沉睡去。 这才放过她靠近自己的怀里。 “好好睡一觉吧!” 马车入城之后,直接回了相府。 百里桁拦腰抱着施清欢一路进了卧房,将她放到床榻之上,为她盖好被子。 坐在床边,目光落到她的脸上,凝视许久之后,这才起身离开。 风云涌动,暮色降临。 施清欢这一睡,直接睡了一日。 等醒来时,已经是晚上。 屋内温暖舒适,施清欢起身,这才发现竟在百里桁的床榻上,吓得一骨碌就翻滚下来。 刚一落地,房门便被打开。 就这样,滚在地上的施清欢,和进来的百里桁四目相对,瞬间尴尬。 百里桁赶紧上前,施清欢也立马起身。 “没事吧?” “没事!” 施清欢笑的尴尬,却想不起如何来得这里。 百里桁看了一番,确定施清欢没有摔着,这才松了口气。 “你在马车里睡着了,我想着你两夜未眠,就点了你的睡穴,让你好好歇息。” 原来如此。 “过来坐吧,算着时间你差不多该醒了,便拿了吃的过来。” 施清欢这才注意到,刚刚百里桁进来时,是拿着托盘的,现在桌上摆的,就是她喜欢的饭菜。 百里桁已经走到桌边,开始帮她摆了起来。 那身影模样,竟让她有些恍惚的感觉。 好似常年熟悉,经久一般。 走过去坐下,见百里桁未动,且只有一副碗筷,“你不吃?” “我吃过了。” 骗人! 气息和脸色是骗不了人的。 施清欢一声叹息,赶紧吃起了饭菜。 狼吞虎咽,让百里桁愣了愣,“别着急,这是饿着了?” “没有!” 施清欢很快吃完,随即起身,转身就出了房门。 百里桁一脸疑惑,只好跟了上去。 只见施清欢没有离开,而是转道一路进了厨房。 百里桁跟进去,施清欢就已经忙碌了起来。 “你呀,要想长久地去应对敌人,自己的身子,就不能垮。” 施清欢头也不抬,但百里桁知道,这话,是对他说的。 不等他回答,施清欢又道,“你这两日心绪波动得厉害,昨夜又在寒风里站了一夜,一会儿喝点药膳。” 说完,施清欢还歪头轻笑,“我亲手做的,不可不喝哦!” 语气里有着莫名的娇嗔,施清欢自己没有注意到,却让百里桁心底一暖,靠在门口就这么看着她。 “好!” 这一声回答,也是温柔至极,施清欢笑意渐深,也加快了动作。 等药膳炖上,施清欢这才出了厨房,和百里桁一起坐在了院子里。 看着星辰万里,两人并肩,四下的风都感觉温柔了起来。 “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郝勇,不能离开京都城。” 施清欢神色一沉,“杀他,可不容易,一来是他自己的实力不可小觑,二来,他跟随使团而来,若是他出了事,怕是会引发两国战事。” “他的实力我知道,但无论如何,都要留下他的命,他若回到霄业国,不仅是对边境有巨大的威胁,如今京都内,也会有动荡。至于两国战事,现下霄业国内斗动乱,也不会轻易开战,而且,权势之下,没有不可化解困局,只要利益给的到位。” 百里桁语气浅淡,想来是昨夜想清楚了计划。 施清欢见他如此沉着,点了点头,“好,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百里桁看着施清欢,浅笑温柔,下意识伸手抚上她的头顶。 “你好好休息便是,一切交给我!” 话音一落,施清欢感受着头顶的炙热,整个人缩在那里,一时愣住。 看着施清欢的神色,百里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摸着施清欢的头,赶紧收回了手。 施清欢脸颊一红,轻咳一声起身进了厨房。 “我去看看药膳。” 百里桁则是起身,站在院中,借着清风吹散心底的动乱。 一墙相隔,两人皆是回想着刚刚的事情,随即唇角都浮现了丝丝笑意。 契合温柔。 ------------ 第七十五章 你和郡主,有故事? 为了款待使团,圣上特意安排了春猎。 为时三日,城外皇家猎场举行。 有了宫宴事件,百里桁避免施清欢再被人设计盯上,便留了她在监察司,自己随行出城,还特意留了章越保护她。 百里桁这一走,施清欢还着实有些不太习惯,自己坐在书案边,看着百里桁平日里的位置,暗暗发呆。 脚步声起,章越从外面进来,神色有些奇怪。 “怎么了?” “纤云郡主来了。” “她来做什么?大人去春猎,她该知道才是啊!” “她不是来找大人,是找你的!” 施清欢一愣,“找我?” 施清欢虽然疑惑,但毕竟对方是郡主,想了想,“请她进来吧!” 等章越出去,施清欢也走到门外迎接。 等纤云缓步进来,施清欢颔首行礼,“见过郡主。” “不必多礼。” 语气很是亲善,想来不是来找事的。 施清欢松了口气,带着纤云一路进了殿中。 “不知郡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我今日是受恒悦公主所托,前来给你送样东西。” 纤云说着,从身后丫鬟手里拿过一个锦盒。 “这里面是公主特意找来的上好药材,知道你虽然已经痊愈了,但身子已经虚弱,这些,太医院都看过,是极好的。” 施清欢接过锦盒,“那便请郡主,带我多谢公主了。” “你不必如此客气,公主说了,是多谢那日你听她说了那许多,也是与你投缘,等来日,还请你入宫做客。” “多谢公主好意,届时,我一定去。” “嗯,话也带到了,我便不打扰了!” “恭送郡主!” 纤云转身就走,眼看到了门口,一道声音传了进来。 “苏掌执,正好你在,跟我出去走一趟。” 方止衡低着头从后门快步走了进来。 可听见声音的纤云却是脚步一顿,不敢置信地转身看了过来。 方止衡没有注意到,只等看见施清欢的神色,才朝着门口看了过去。 一见纤云,先是一愣,随即赶紧捂脸,转身就朝着后门又走了出去。 纤云一见赶紧跟上,“你站住!” 方止衡哪里会站住,一路跑的没影。 监察司内外人不得随意走动,纤云是知道的。 眼看着没了身影,只好作罢。 转身走到施清欢的面前,“苏掌执,刚刚那位是谁?” “是监察司方司正。” “方司正!” 口中念着这三个字,纤云勾唇一笑,随即转身,走了出去。 施清欢作为旁观者,看的是一愣一愣的。 等纤云离开之后,方止衡才畏首畏尾的又探了进来。 施清欢看见,“方司正,她已经走了!” 听见这话,方止衡才松了口气。 站直身子走了进来。 施清欢倒是饶有兴趣的凑了过去。 “方司正,你与郡主,好像有故事啊!” “胡说什么,我们就是...” “你们?” “我和郡主,不过是一面之缘,有些误会!” “什么误会?” 方止衡神色慌乱,耳根还有些红了,避开施清欢的眼神,赶紧岔开话题。 “说这些做什么?我这里有点急事,你随我出去,帮我一下。” 施清欢但笑不语,“是,方司正!” 阴阳怪气,让方止衡脸色更红了些,径直出了门。 一见章越,就拽过他,“正好,这里有件事,你帮我办一下!” “可是...” 章越看向施清欢,施清欢点点头,“你放心,我与方司正在一处,他们又都随圣上春猎去了,不会有事,你就帮帮我们方司正吧!” 说话间,章越从施清欢的语气里捕捉到不同寻常的东西。 方止衡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赶紧解释,“不是,不是郡主的事儿。” “哦?我何时说,是郡主的事儿?” 一番调侃,施清欢和章越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方止衡难为情的将一个卷宗塞进章越怀里,气冲冲地就走了出去。 施清欢笑着看了看章越,“去吧,办完事我就会回监察司等你。” “好,。” 施清欢随方止衡出去,办完事回来,已经是午后了。 章越还没回来,但殿中却传来了密函。 密函只有百里桁能开启,施清欢不知里面的内容,但按照之前百里桁教她的暗语印记,她知道,这密函最终要去的地方,是户部。 从上次除掉户部侍郎之后,新任户部侍郎赵欢,是百里桁的人。 密函上还有紧急标志,不能耽搁。 百里桁还不在... 施清欢思虑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去送一趟。 跟方止衡交代了一声,便出了监察司。 户部距离监察司并不远,就隔着一条街,中间还路过五方斋,施清欢一路都挑了大道走,确保万无一失。 也确实在夜幕之前,安全抵达了户部。 通报之后,施清欢见到了赵欢。 赵欢一见施清欢,便颔首行礼,态度很是恭敬。 这施清欢倒是有些惊讶,毕竟是第一次见面,他能这般,想来是百里桁提前提点过的。 施清欢心底不由得一暖。 “大人不在,司中收到了这密函,是给你的,我怕误了事,就先送了过来。” “有劳苏掌执了!” 赵欢接了密函,确定一番之后,看向施清欢。 施清欢识相地转过身去。 赵欢这才打开密函,查看之后,又再开口,“还请苏掌执稍等片刻,有些东西,还得劳烦苏掌执带回监察司,交给方司正。” “好!” 赵欢转身离开,施清欢便在殿中等待。 百无聊赖,施清欢便走到窗边坐下。 眼见着夜幕降临,户部里也冷清下来。 施清欢看着户部的布局,转眼之间,只见屋檐高处,有着一道身影划过。 速度很快。 施清欢心底一惊,赶紧起身。 只见那身影一路前行,朝着内里的方位闪了过去。 施清欢心底很是不安,赶紧走到刚刚赵欢进去的门口,“赵大人,有不妥。” 听完这话,赵欢很快走了出来。 “苏掌执,怎么了?” “我刚看见有人飞檐去了那边!” 施清欢指了指方位,赵欢脸色瞬间变了。 “糟了,尚书大人!” “苏掌执,你就待在此处,千万不要出去,我去去就来。” 赵欢赶紧出去,不敢声张怕惊了来人,暗自召集了侍卫们,追了过去。 殿中寂静下来,施清欢心跳得厉害,但还是选择躲到一侧的角落里,隐藏起来。 她目前可不适合多管闲事,还是保住自己为上。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等侍卫们全部离开之后,殿中的窗户被再次推开,一个黑衣人越窗而入。 施清欢神色一沉,眉梢紧皱。 糟了,调虎离山! ------------ 第七十六章 危机 刚刚飞檐走壁的人,不过是故意以尚书大人为饵,调离所有侍卫。 这里,才是他们的目的。 可是这里能有什么是他们的目标? 施清欢猜不透,也只好紧紧缩在角落里,还刻意放低了呼吸。 只见那黑衣人直接走到了书案前,快速翻找起了卷宗,然后又去了身后的书架处,翻找起来。 施清欢躲在暗处,目光正好可以看清黑影的身形。 这魁梧的身形,很是熟悉,分明就是...郝勇! 他不是去春猎了吗?为何会在这里! 看来百里桁说过的,他们的目标,竟然是在户部。 会是什么呢? 施清欢正想着,郝勇已经从书架那头出来,眼看着要进入之前赵欢进去的密阁。 密阁之中,向来都是存放的极其重要的卷宗。 绝对不能让他拿走。 可是自己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即便呼救,那些侍卫们,也未必来得及赶回来救她。 想到这里,她又迟疑了。 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可不能再轻易送死。 但百里桁也说过,他们此番的目的,若是达成,或许会动摇整个天盛。 就在施清欢纠结之时,郝勇已经到了密阁的门口,朝内走了进去。 施清欢眼底一沉,从怀里掏出药瓶,人躲在暗处,直接将药瓶砸出了窗外。 动静果然瞬间引起了郝勇的注意,他快步到了窗边,却没有看见任何身影。 低眸细看,才发现窗外地上,一个药瓶已经碎裂,无数细烟顷刻间漂浮而上。 迷药! 郝勇身子一晃,眼前一阵泛黑。 施清欢按兵不动,只想着拖延时间。 但她还是忘了百里桁说过的话。 郝勇,不仅是武将,还是心思极其细腻的。 一阵安静过后,低沉的声音突地响起。 “宵小之辈,敢暗算我,去死!” 话音一落,强大的内息席卷而来,直接将施清欢身侧的屏风击碎。 帷幔翻起的瞬间,郝勇执剑而来。 施清欢心底一颤,没有丝毫犹豫,药粉扔出,身影一闪而过,转瞬之间,就已经从窗口跃出。 “来人啊,有刺客!” 奔跑叫喊,还顺手放飞了警示的烟花。 那是她和百里桁等人的求救暗号。 但侍卫到底是走远了,郝勇似乎也是被施清欢几次三番的戏耍激怒,竟然没有继续找东西,而是追着施清欢杀了过来。 施清欢拼命奔逃,朝着侍卫们所在的方向逃去。 但速度到底还是不及郝勇,转瞬之间,郝勇已经追了上来。 寒光闪过,长剑已经到了施清欢的身后。 施清欢一个侧身,剑锋擦肩而过,但剑气汹涌,即便隔了距离,依旧将施清欢的肩侧划伤。 顾不上疼痛,施清欢转身就逃,但郝勇的战力,是曾经和北尧都能不相上下的存在,施清欢根本逃不过。 前路被困,施清欢只能转身应招。 林曼筠的身子还是弱,即便施清欢后来强加训练,依旧不如前世一半。 仅仅两招,施清欢就被击飞出去,内息翻涌得厉害。 “哼!” 郝勇一声冷哼,再次重击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一闪而来,一手揽过施清欢,转身与郝勇一掌对上。 程尚居? 内息汹涌,转瞬的功夫,施清欢二人被再次击飞出去。 郝勇长剑直刺,程尚居赶紧一手推开施清欢,长剑就这样,直接刺进了程尚居的左肩。 “殿下!” 施清欢拳头一握,见状也顾不得其他,朝着郝勇冲了过去。 手中药粉银针齐出,只想找到带走程尚居的间隙。 远处侍卫涌来,郝勇还不死心,转身朝着施清欢致命一击。 “小心!” 程尚居叫喊着,寒光从天而降,一把利剑将郝勇的长剑击飞,章越飞身接过长剑,直击郝勇。 见状,施清欢才算是松了口气。 郝勇见情况不妙,这才转身逃走。 侍卫和章越都追了出去,施清欢赶紧去查看程尚居的伤势。 “快,将殿下抬进殿中。” 赵欢一见这境况,脸色一白,安排人将程尚居抬进殿中,又赶紧吩咐,“去请太医。” 程尚居血流如注,却还伸手抓住施清欢的手,“你没事吧?” “我没事殿下,先别说话,我先帮你止血。” 施清欢赶紧撕开他的衣衫,银针入穴,又加上药粉,拿过干净的锦帕,使劲压住伤口。 赵欢在一旁心惊胆战,帮着给程尚居服下药丸。 施清欢一边施救,一边看向赵欢。 “他们的目标,不是尚书大人,是这殿中的文书卷宗,但我却不知具体要的是什么。” 一句提点,赵欢赶紧转身进了内里,等出来时,才松了口气。 朝着施清欢点了点头,施清欢也才松了一口气。 程尚居的伤虽然不是太重,但到底失血过多,意识渐渐模糊。 好在施清欢救治得当,及时止了血。 等太医匆匆赶来时,程尚居的伤势也就稳住了。 毕竟是皇子,众人惊慌不已,赶紧匆匆送了程尚居回了宫。 一番动乱,整个户部乱成一团。 施清欢也不敢久留,等章越回来,便先行回了温苑。 回了内院,施清欢有些恍惚,不是因为惊吓,也不是因为郝勇的目的,而是因为程尚居。 他为何会出现在户部? 而且那种危急时刻,还舍命救她? 施清欢想不通,坐在台阶上,看着双手的鲜血,久久不能回神。 突地,院门被打开,施清欢刚一抬眸,就见百里桁快步而来。 一身冰冷,行色匆匆,模样还有些狼狈。 “你不是在皇家猎场吗?怎么会...” 百里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一见她浑身的鲜血,瞬间就白了脸。 “你受伤了?还伤得很重?” 声音里都有些颤抖。 施清欢看了看自己,这才赶紧解释。 “不,这不是我的血,是五殿下的。” 百里桁仔细检查一番,确定不是她的血,这才松了口气,可当看见她肩侧的伤痕,神色又沉了下来。 赶紧拉着她进了房间。 “还说没有受伤?” “只是一点擦伤。” 百里桁不听,在她身侧蹲下,小心翼翼地撕开肩侧的衣衫,露出伤口来。 见伤口极深,神色又沉了沉。 转头帮着清洗上药。 一句话未说,施清欢看着浑身透着危险气息的他,一时也没有开口。 只等他温柔地包扎完伤口,这才笑着道,“我真的没事,只是你怎么会回来?” “看见了你的烟火。” “这么远,你怎么会这么快...” 话音未落,施清欢就看见了百里桁手心的勒痕,应该是缰绳所致。 而他衣衫凌乱,狼狈得很。 这么远的距离,这么快的速度,想来是一路飞驰,极速而归。 施清欢心底一暖。 但转瞬,眉梢却是一皱。 体内血气翻涌,根本就压制不住。 “噗...” 一口鲜血喷出,紧接着眼前的一切,便都化为了虚影。 郝勇的内息冲击,果真强烈。 彻底陷入黑暗的那瞬间,施清欢感觉到了熟悉的怀抱。 还有百里桁急切的声音。 “清欢!” ------------ 第七十七章 我要在温苑住下 施清欢的晕倒,彻底让百里桁慌乱了。 身前还有着她的血迹,整个人脸色惨白,眼底皆是惶恐。 好在他归来时就让人去找了柳垣,此刻他正好匆匆而来。 “快,快来看看她!” 百里桁几乎是嘶吼着喊出这句话。 柳垣一见也是大惊失色,赶紧上前为施清欢把脉。 “她怎么样?” 百里桁一脸担心,柳垣倒是松了口气。 “她没事,只是伤了内息,之前一口淤血堵着,现下吐出来便没事了。” “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 得到柳垣的再次确认,百里桁这才放心下来。 抱起施清欢放到床榻上,细致地帮她盖上被子。 柳垣留下一瓶药,“醒来让她吃一粒,刚刚宫里也来了信,让我进宫一趟。” “她既然无事,你便去吧。” “嗯。” 等柳垣离开,百里桁坐在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施清欢,神色渐渐沉了下来。 指尖抚上她的侧脸,随即转头看向门外。 “章越。” 章越抬步进来,面露愧疚。 “大人,都是我不好,我...” “去准备吧,之前的计划,提前。” “是!” 杀意一闪而逝。 施清欢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 睁眼便是满室光影下,百里桁眼底的担忧。 “你醒了?” 他还是昨日一般的狼狈,应当是守了她一整夜。 施清欢心底一暖,但转瞬又突然想起昨夜晕倒之际,百里桁叫她的声音。 他好像,叫她清欢? 不知是不是听错了,但施清欢心底总还是有些疑虑。 被百里桁扶着起身,靠在床侧。 百里桁就去拿了柳垣留下的药丸。 “这是柳太医留下的,你先吃一粒。” “嗯。” 施清欢服下药,这才看向百里桁,“你昨晚叫我什么?” 百里桁神色微变,有些窘迫一般,“昨夜情况突发,曼筠这般名讳,是我逾越了!” 曼筠? 施清欢盯着百里桁的神色,没看出什么不妥,只好放下疑虑。 看来真是自己听错了。 却也没注意到百里桁松一口气的神色。 “对了,昨夜闯入户部的人,是郝勇,但我不明白,他在赵欢的房中,想要什么东西?” “是矿场分布图。” “矿场?” “是,我们天盛的财力根本,便是西部的矿山。” “我明白了,郝勇之前千方百计隐藏行踪,还带有火药,现下又找寻矿场分布图,他们是想要炸毁我朝矿山,借此削弱我国国力。” “没错,国力衰竭,他们便可兴兵而来。” 施清欢神色一沉,“若是这样的话,那西部那边,怕是有他们不少人手。” “我已经安排人过去了。” 百里桁神色幽深,“养了那么久的人,也是时候用一用了。” 薛霄。 的确是个好的人选。 说完正事,施清欢想到了程尚居。 “五殿下那边?” “放心吧,柳太医已经过去了,也传出了消息,没什么大事。” 施清欢点点头,随即转身就要下床,却被百里桁拦住,“你做什么?” “我起来啊!” “你受了伤,得好好休息,这几日,监察司就不要去了。” “我没事,就是一点擦伤。” “不行!” 百里桁神色严肃,直视的眼神让施清欢瞬间就败下阵来。 施清欢无奈,只好点点头,安分地躺了回去。 “好,那我不动了。” 见施清欢妥协,百里桁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已经安排去准备早膳了,你一会儿用了膳,就继续歇息,我得回一趟监察司。” “嗯,你快去吧,昨日户部乱成那样,还有矿山,现下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 “那你必须好好待着!” “我保证!” 施清欢举手保证的模样甚是可爱,百里桁总算展颜笑了笑,随即才转身离开。 “对了,施妙彤昨夜来过了,她气不过你被伤,去调查郝勇去了,说午后回来看你。” “好!” 等百里桁一走,施清欢就翻身下了床,动了动身子,内息已经平复,手臂的伤更是微不足道。 真的没什么大事,百里桁就是太紧张了。 这个想法一出,施清欢自己都愣住了。 他紧张她! 这个信息汇聚在她脑海里,心底瞬间翻涌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正想着,门被敲响。 “苏掌执,五殿下来了!” 是章越的声音。 施清欢一愣,她本来想等晚些去看看程尚居的,没想到他却自己来了。 伤势那么重... 想到这里,施清欢赶紧穿上衣衫。 “快请殿下进来。” 等施清欢收拾好,就迎了出去。 程尚居脸色苍白得很,还被侍卫扶着才走着过来。 看见施清欢的第一时间,立马开口,“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倒是殿下你,伤得这么重,怎么还出来了!” 说着,就扶着程尚居进了大厅。 程尚居故作轻松,“我也没什么事,这不不放心你,过来看看。” 施清欢伸手搭上程尚居的脉搏,还好没受什么内伤,只是肩侧的剑伤很深,一时之间不会大好。 “殿下恕罪,殿下救了我,该是我去探望殿下才对,还劳烦殿下前来。” “苏兄说的哪里话,你我还分这些?不过...” 程尚居浅笑一声,可怜巴巴地看向施清欢。 “宫里养伤实在无聊得很,我看你这温苑温和适宜,风景极佳,很适合养伤,还有苏兄你这位大夫在身侧,也定照料得好,不如这些时日,我就在温苑住下如何?” 这... 见施清欢迟疑,程尚居赶紧道,“苏兄,你又不是女子,留宿我又如何,我们的交情,难道还不够深吗?” 话都这么说了,施清欢自然是不能拒绝了。 毕竟也是救命恩人。 “殿下说笑了,我只是在想,该让殿下住哪里的房间为好。” “只要是在温苑,哪里都好,离你越近越好。” “那我便选一处风景最好的地方。” 哪能让他离得近,自然是越远越好。 施清欢安排下去,选择了一处湖畔的院子,入眼便是烟雾缭绕的湖上荷花盛开,煞是好看。 “这里不错,就是离你的住处有些远。” “殿下有所不知,监察司事务繁忙,我那里难免嘈杂,殿下需要静养,此处最为合适。而且殿下放心,我定会日日前来照料殿下的。” “好,这可是你说的。” 程尚居好似很是满意地往窗边的软榻一趟,惬意地看着窗外风景。 见状施清欢开口道,“那我先去为殿下熬药。” “好,我也有些累了,就这儿小憩一会儿。” “也好。” 施清欢拿来毛毡为程尚居盖上,这才退了出去。 刚到门外,才松了口气,随即揉了揉眉心。 可是有的忙了! 而程尚居在屋内抬眸,看着施清欢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眼底神色流转,复杂难懂。 ------------ 第七十八章 百里兄,你莫不是,吃醋了? 由于程尚居的住下,施清欢只好让施妙彤暂时不要出现。 等熬好了药,施清欢又陪着程尚居赏了一下午的荷花,听他喋喋不休,都是些风花雪月。 等夜色降临,又陪着用了晚膳,这才上手帮他换药。 程尚居倒似乎很是配合,施清欢转头拿药膏的间隙,他便将整个上衣都脱了下来。 施清欢愣了愣,伸手帮他拉起一半衣衫,“殿下,肩部受伤,不用脱这么多,小心着凉。” “无妨,这屋里热得很,如此,你也方便。” 见他一脸坦荡,施清欢无话可说。 只好拿起药膏帮他敷了起来。 “参见左相大人。” 门口响起声音,施清欢转头,就看见百里桁快步而来。 脸色不是太好。 而百里桁的脸色,自然是好不了的。 一听说程尚居住在了温苑,他便有些暴躁。 如今回来还正好看见他光着身子,施清欢还细心地贴身包扎,他感觉自己心里有股劲儿,都快炸出来。 快步进了房中,尽量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好一些。 “殿下,伤势可好些了?” 面上是关心的上前查看程尚居的伤势,但实际上却暗戳戳将施清欢挤到了一侧。 施清欢不明所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百里桁从手里接过了药膏。 “殿下伤得这般重,你快去熬药过来,我帮着包扎就行。” “啊?” “啊什么?还不快去?” 百里桁一个眼神,施清欢瞬间就感觉到了一股凉意。 “哦!” 赶紧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了出去。 程尚居一句话没插上,百里桁已经开始帮他上药。 “殿下,这伤还是要好好养的,不过温苑却不是好地方,苏掌执本身就自小多病,若是殿下在此,再过了其他病气,岂不是更严重些?” 程尚居听完这话,饶有兴味的看向百里桁。 “我说百里兄,不知道的,还以为苏掌执是个什么绝色佳人呢,值得你这般护着。” 百里桁敷药的手一顿,“殿下胡说什么呢!”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知道,这般护着苏掌执,倒显得我好像要吃了她似的。” “我哪里是护着苏掌执,我是为殿下着想?” “是吗?那我更要住在这里了,这里景色雅致,还有苏兄相伴,我开心得很。” 一句苏兄相伴,让百里桁的气息沉了沉,放下药膏,绕到身后帮着程尚居包扎。 “殿下既心意已决,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但殿下毕竟是为了我监察司的人受的伤,我也责无旁贷,便一起在这温苑,照看你吧!” 程尚居脸色一黑,“百里兄,你会真的对苏兄...难不成,你真的有那癖好?” “若我说有,殿下会如何?” 程尚居当场愣住,随后看着百里桁噗嗤一笑。 “百里桁啊,这苏周到底是什么人,竟值得让你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 “不过是父亲故交之子,受人所托,自然要看顾得谨慎些。” “真的只是这样?” “不然呢?” 这边两人交锋,另一边施清欢自是不知道的。 只是心底总是有些不安,熬药都有些心不在焉。 等药煎好,施清欢还未送过去,就被章越接了过去。 就在她想去看看程尚居时,百里桁又走了过来。 “都包扎好了?” 百里桁没有回答她的话,脸色有些低沉,走上前直接拉上她的手腕,拉着她就回了房间。 施清欢一脸疑惑,等进了房间,百里桁才放开她,一个人站在房中,背对着她,身子一颤一颤,好像是气的。 “怎么了?” 施清欢试探性地问道。 百里桁一个回头,眉梢紧皱,满眼的怒气,但看见施清欢的那一眼,气息又柔和下来。 沉默片刻,最终只得一声叹息。 “你可知,让五殿下住在此处,会有多大隐患?” “我自然知道,可是,他要住,我怎么拒绝得了?” 这话施清欢说起来没什么特殊的情绪,但落在百里桁的耳中,就莫名很是委屈。 这一下,他的气息又柔和了些,走到施清欢的身前。 “是我不该怪你,五殿下向来随心所欲,没人拦得住。” 说完,眼底还有些歉意,“你放心,这几日我也在温苑住下。” “啊?你也住下?” 施清欢一愣,但这惊讶的神色让百里桁眉梢一皱,不由得俯身靠近施清欢,“他可以住,我不可以吗?” 语气里透着点危险的气息,那凝视的神色更是让她不敢拒绝。 “当然不是,只是...” 施清欢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突然要和两个大男人一起住,她还真是有够不习惯的。 不等她说完,百里桁又继续道,“还有,换药什么的,我来就行。” “不行,我...” 一听不行,不等施清欢说后面的内容,百里桁一个前进靠近施清欢,本就俯身的距离,此刻靠得更近。 施清欢下意识要朝后退去,却被百里桁一手捞了回来。 单手揽着她的腰身,目光深沉地凝视着她。 百里桁近在咫尺,周身是危险的气息环绕,施清欢突然感觉现下的场景有些熟悉。 对了,百里桁初次去将军府时,也是这般将她抵在墙角。 虽是同样的画面,但如今心境却大不相同。 脸颊莫名温热,施清欢都不敢直视百里桁的眼睛。 “五殿下是为了救我而伤的,我自然是要照顾他的。” “我替你照顾也是一样。” “可是...” “再有可是,我就将他扔出去。” “你敢?” 施清欢下意识疑问,随后小心翼翼地抬眸,百里桁冷冽的神色映入眼帘的那一瞬间,施清欢赶紧改口。 “你敢!我知道你敢,但是不能!” 笑话,百里桁眼底的张狂和疯癫,或许真的会将程尚居扔出去。 但他为何这么大的反应? 她注意一点,程尚居是不会发现她的身份的。 施清欢没时间深究,感受着百里桁的怀抱,只觉心跳越来越快。 推了推百里桁,但他却没有松手,施清欢只好放柔神色。 “百里桁,我们的计划走到这一步,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进展,总不能因为一个不相关的人,前功尽弃吧!” 我们! 不相关的人! 百里桁的神色松了松。 见状,施清欢继续道,“而且,若是我刻意避着不见,就好像我真的心里有鬼似的,还不如大大方方的,等他伤势好一些,就请出去。” “可是上药...” “我是大夫,在我眼里,他和什么爷爷伯伯阿猫阿狗的,没什么两样!” 阿猫阿狗! 百里桁唇角渐渐浮现一抹笑意,这才放开施清欢。 “也罢,那就先如你所说去做,只不过,我住下一事,不改。” “没问题,大人,我忙了一日,属实有些累了,我先回去歇着了!” 不等百里桁回话,施清欢已经转身飞速去了隔壁房间。 等施清欢的身影消失,百里桁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什么人在她眼里都是阿猫阿狗,那我不也是?” ...... ------------ 第七十九章 他的小心眼 关于阿猫阿狗的事情,让百里桁彻夜未眠。 施清欢亦是,不过她想的,不是这个,而是以后的日子里,和两个男人该怎么度过。 清晨醒来,施清欢收拾一番,迷迷糊糊就出了房间。 一道门口,眼前一暗,抬眸就看见百里桁站在一侧的门边。 属实吓了一跳。 “大人早!” “等等!” 百里桁上前,凑到施清欢面前,“你昨夜说,所有病人在你眼里,都是阿猫阿狗?” 啊? 施清欢有些懵,但一看百里桁神色,立马反应过来。 朝着百里桁甜甜一笑,“别人都是,大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这话一出,百里桁瞬间眉头纾解,唇角还有了几分洋洋自得的笑意。 施清欢这才松了口气。 果然啊,被叫阿猫阿狗是他不能接受的。 但百里桁在意的却是那句。 大人,和别人不一样。 目光一转,落到百里桁眼底的乌青,“大人昨夜没睡好?” “想的事情有些多。” “那今日,我也去监察司吧!” “不用,你...” 话语中断,百里桁看了看程尚居所在的方位,转手揉了揉眉心,“我却是有些疲累,你去监察司也好,可以帮帮我!” “嗯,我这就安排好殿下那边。” “我把章越留在这里,你且放心。” “好!” 施清欢转身去准备,身后百里桁却是勾起了唇角。 等施清欢忙完,同百里桁一起去了监察司,却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本来虚弱疲累的百里桁,生龙活虎一般。 不仅不让她帮忙,还在内里隔间备了一张软榻,让她躺下歇息。 看着不远处忙得不可开交的百里桁,施清欢单手托腮,就这么看着他。 冷厉霸道,却又时有的温润柔和,他真是个复杂的人。 把她弄到监察司歇息,应该也是怕和程尚居独处,生出什么祸端来。 施清欢看得有些走神,百里桁突地一个回头,她的目光来不及收回,和百里桁直接在半空交汇。 她此刻悠哉地趴在软塌上,手托着下颚,模样甚是可爱。 而那凝视的目光落在百里桁的眼里,就是偷看他偷看的都走了神。 唇角不由得扬了扬,随即又转头继续看起了卷宗。 这一次,施清欢莫名觉得,他的背更直了,翻书页的五指修长如玉,就连侧脸,也格外的更加好看... 就这样,施清欢在监察司躺了整整一日,整个人都感觉快要废了。 好不容易晚间刚回到温苑,施清欢正去给程尚居换药,又被百里桁抢了去。 施清欢只跟程尚居闲聊几句,还被百里桁以公务为由,带回了房间。 等进了房门,施清欢看向百里桁,“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 百里桁看向书案,一时之间,竟也找不出有什么公事能同施清欢说。 施清欢见他神色,便明白过来。 “大人,若是没事,我还得去给殿下送药。” “章越去就行了。” “五殿下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这么避而不见,什么事都假手他人,这样,我自己心里也会过意不去的。” 这话施清欢说得很是认真。 百里桁看着她,一时之间,竟忽然间,本来紧绷的弦,突地就开阔了。 回想这两日,百里桁自己也觉得很是不妥。 程尚居毕竟是救她受的伤,理应被好好照料。 而施清欢本就是恩怨分明的人,若是不让她还了恩情,怕是会一辈子记在心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遇到施清欢的事情,总是会冲动不理智。 如今,还小心眼起来。 最终百里桁一声叹息,点点头道,“好,那你便去吧!” 看见百里桁平静的神色,施清欢才算是松了口气。 可当走到门口,回首之际,百里桁身上那浅淡的落寞,又让她心生别样的不忍。 “我就去送个药,很快回来。” 不知道为何要向百里桁保证,但好似内心深处的怂恿,话就这么出了口。 而听见这话的百里桁,神色顷刻间就明媚了起来。 笑着朝施清欢点了点头,“好。” 施清欢转身去取了药,这才送去了程尚居的房间。 程尚居正坐在窗边,见施清欢到来,欣喜浮上眼眸,随即又一声轻笑。 “百里兄竟舍得放你过来?” 施清欢一愣,这话好似听着不太对劲啊! “大人同我交代完了公务,我便过来了,殿下该喝药了。” 施清欢说着,将汤药递了过去。 程尚居随意地接过去,却突地盯上施清欢的眼眸,“我和百里兄,你更喜欢谁?” 施清欢动作一顿,随即便笑着道,“殿下是我的救命恩人,大人是我的引路伯乐,都是我的贵人。” 巧妙地避开话题,程尚居却笑着摇了摇头,“果然啊,即便是救命恩人,也换不来你的信任和真话。” “殿下说笑了,我说的都是真话。” “也罢,终有一日,你会对我敞开心扉的,我等得起。” 程尚居看向施清欢的眼神,让她心底觉得很是不安。 等程尚居喝完了药,便匆匆离开。 回院子的路上,施清欢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 程尚居从一开始缠着她,到后来救她,再到现在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总给她一种感觉。 那就是程尚居知道了些什么。 或许百里桁说的是对的。 不能再和程尚居过多的接触,否则,真会有不能收场的后果。 施清欢一路沉思,刚到院门口,就看见百里桁站在院中,正朝她看了过来。 好似是一直等着她。 施清欢快步上前,“怎么了?” “没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送个药而已,能有多久?” 施清欢说得自然,百里桁唇角浮现笑意,随后和施清欢一起进了房中。 思虑一番,还是开了口,“之前是我不对。” “嗯?” 面对百里桁突如其来的认错,施清欢直接愣住。 百里桁认真地看向施清欢,“我该信任你的,你有伪装好自己的能力,也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我不该帮你做决定,还各种阻碍你的选择。” 这话一出,施清欢一愣,百里桁继续道,“日后不会如此了,我虽担心你,但却会一切交给你自己去选择。” “真的?” “真的!” 施清欢眉梢微抬,眼底划过一抹戏谑,随即起身,“那我今晚便守在殿下房中一整晚。” “不可...” 百里桁脱口而出,随后从施清欢偷笑的神色里看出了她的调皮,无奈一声叹息。 施清欢却是轻笑着上前,“大人,你没有错,你一切的担心都是为了我好,而刚刚的话,更是因为你尊重我,我想说的是,你的好意我都看得见,谢谢你。” 施清欢神色温柔,笑意粲然,一瞬间,百里桁的心就融化了下来。 但眼底却有着浅显不易见的愧疚。 毕竟施清欢所说的好意里,有一些是他不能言明的私心。 “我...” 百里桁还未开口,外面章佟匆匆赶来。 “大人,不好了,宫里出事了。” “出了何事?” “今日圣上归朝设了晚宴,而晚宴之上,霄业国殿下向圣上提了和亲一事。” “此事我们早有预测,为何惊慌?” “因为那位殿下,点名和亲的人选,是恒悦公主!” 什么? ------------ 第八十章 国运存亡,何时是一女子决定的? 戴锡山点名要恒悦和亲,这属实让施清欢吓了一跳。 着急地看向章佟,“可是恒悦公主已自嫁给施将军了,如何还能和亲。” “是啊,公主当场便说了自己已是人妇的话,但那位殿下却更加满意,说施将军明明已经身死,公主还能不辜负情意,如此重情重义的女子,他十分倾慕,也更适合两国建邦。” “歪理。” 施清欢冷嗤一声,“他不过是曾经在施将军的手里吃过败仗,如今却想将公主和亲之后拿捏在手中报复罢了,他要拆散这情深的姻缘,让施将军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让公主活着也不能得偿所愿。” 好歹毒的心思。 施清欢整个人怒气四溢,随即看向百里桁,“大人,公主绝对不能去和亲。” 百里桁见状,走到施清欢的身前,“你放心,我这便进宫。” “嗯。” 施清欢点头,目送着百里桁远去。 站在门口,看着深沉的夜色,双拳不由得握紧。 重生了又如何,还不是依旧卑微无力。 当自己在乎的人陷入困境,她依旧无能为力。 站在门口等了许久,没等到百里桁回来,她正准备前去五方斋一趟,却看见了赶来的程尚居。 “百里兄在吗?” “他入宫了。” “因为皇姐的事?” “是。” 程尚居听完,一脸的着急,转身也想入宫,却因动作过大,拉扯到了伤口,一声闷哼,被侍卫扶着才稳住身子。 施清欢赶紧上前。 “殿下有伤在身,不易挪动,既然大人已经入宫,不如殿下在此,与我一同等消息吧!” 程尚居虽未显示出与恒悦有多深的感情,但如今的担心,却不是假的。 程尚居虽然伤重,但依旧不放心,“皇姐性子强硬,若是强逼她,怕是要出事。” “不会的,恒悦公主向来是睿智稳定之人,定然不会轻举妄动,而且,也定然会有解决的法子的。” 十年前的恒悦,尚有城府,虽志不在朝堂,却也能独善其身,如今一定更是。 “你不知道,自从十年前护国公府出事,皇姐从边城带回了施将军的骨灰,并以施夫人自称之后,宫里人便对她避之不及,加上她性格突变,如今更是没什么朋友,亲人更是没有关心她的。” 越说程尚居越觉得不放心,又朝着外面走去,“不行,我得入宫。” 说起担心,施清欢担心的程度不比程尚居轻,见这情形,一咬牙,走上前扶住程尚居。 “我跟你一起去。” 让章越准备了马车,施清欢跟着程尚居一起入了宫。 前朝即便到了夜晚,也还热闹得很,应该也是因为此事。 程尚居带着施清欢直入后宫。 去了恒悦公主的恒心殿。 刚到殿门外,就听内里传出了声音。 “我说恒悦啊,你身为公主,就该懂点事的,为国和亲,这可是大事,怎么能由着性子乱来?” “是啊,锦妃说的是对的,恒悦,我们平日里也知道,你心系施大将军,可他已经死了十年了,你也该放下执念了。” 元妃话音一落,锦妃倒是一声冷哼,“呵,那个是什么护国公府,本就是乱臣贼子,圣上仁慈才恩赐府邸灵位,公主你还真当那什么施清宇是个好东西,要我说啊,他们都该碎尸万段...” 话语刚出,施清欢气息一沉,正准备进去,就听一声脆响。 那巴掌落在锦妃脸上的瞬间,被刚到门口的施清欢和程尚居看了个清楚。 “你敢打我?” 锦妃一脸不可置信,恒悦倒是一身浅淡,但周身的气息却是冷到极致。 “宫内众人都知道,谁敢在我面前辱护国公府众人一句,我绝不会放过她!” “恒悦,你未免太猖狂了!” “五殿下到!” 通传声一起,殿内也被惊动。 霎时间,锦妃就变了一副面孔,对着程尚居娇柔诉苦。 “五殿下,您也来了,您都看见了,公主现下,可真是太任性了!” “锦妃娘娘,皇姐怎么说也是公主,是我程氏亲系血脉,锦妃娘娘说破了不过是一介妾室,竟敢深夜在此处对公主指手画脚,这又是何道理?” 一句话,瞬间让锦妃黑了脸。 眼底还有着震惊。 从未听过五殿下与恒悦有什么好的关系,如今却为何这般维护她? “殿下,锦妃也是为了圣上分忧,为了我天盛百姓啊。” “笑话。” 施清欢在后实在是忍不住,一声冷笑。 等众人看过来,才开口道,“难不成前朝那么多文武双全的臣子们,都不能为圣上分忧,还轮到锦妃娘娘了?再者说了,我天盛泱泱大国,何时这国运存亡,就凭一个女子来定了?” “这位是?” “在下监察司掌执。” 一听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官,锦妃二人的神色又倨傲起来。 “放肆,区区掌执,也敢深夜入后宫,还口出狂言?你信不信,我...” 话还未说完,恒悦已经转身站到了施清欢的身前。 “苏掌执是我的客人,我看谁敢动他!” 一见恒悦,锦妃下意识朝后退了退,还捂紧了脸。 施清欢见状,一声叹息,先是朝着二位后妃行礼致歉。 “在下口无遮拦,还请二位娘娘恕罪。” 说罢,却又挺直了腰身,“不过,我还是有话要说,元妃娘娘,我记得,您也有一位公主,而且不久便要及笄,若是到时又来个什么皇子王爷的,要她去和亲,您是何感想?” 元妃神色一变,沉默了下来。 锦妃还在一侧撺掇,“元妃,你的公主怎么能跟恒悦比,她可是圣上的心尖上的。” “锦妃娘娘此话差矣啊,整个天盛都握在她家公主手里,再受宠,也该为百姓着想吧!” 施清欢将之前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锦妃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元妃拦住。 “是我眼浅,恒悦,多有得罪了!” 施清欢浅笑着继续道,“每每到了这种时刻,我们为何要去考虑要牺牲哪位公主,我们难道要想的,该是如何不牺牲任何人,便平息风波的法子吗?泱泱天盛,若真到了要用女子换取平安的地步,那可真是...” 施清欢没有说完,但脸上的讥笑却说明了一切。 众人面面相觑,有感同身受的,也有觉得这是大逆不道之言的。 但无人注意到,殿外树影的阴影之下,一道身影静静伫立。 程阳枫听属下说苏周进了宫,便跟了过来,却没想到,正好听见她这番言语。 眼底的激动无以复加,希冀的光亮占据了整个眼眸。 这话语,这神色和感觉。 分明和她别无二致。 无论是男是女,无论是不是她,都勾起了他心底最深处的占有。 ------------ 第八十一章 是时候动手了 恒心殿的一番交锋,在施清欢的话语后结束。 锦妃气急败坏地离开,元妃也退了下去。 殿中安静下来之后,施清欢这才看向恒悦,“公主,局势未定,还请公主放宽心。” 恒悦倒是没有众人想象的那么着急,反而镇定得很。 “你们深夜而来,都快坐下吧。” 施清欢扶着程尚居坐下,宫女上了热茶,恒悦这才开口道。 “霄业国皇子的目的,想必我们都看得出来,我虽不是什么受宠的公主,但事关皇家颜面,父皇那边,也不是会轻易答应的。” 说起圣上,程尚居这才想起来,“百里兄他们此刻正在御书房商议此事,我且去看看。” 说着便起身,被侍卫扶了出去。 殿中又只剩下施清欢和恒悦两人。 恒悦挥手屏退了左右,“今日,多谢你了!” “公主客气了,我只是说了自己心底所想罢了。” 恒悦笑着看向施清欢,“说起来,你刚刚的模样,和我一位故友,真的很像,她当初也说过类似的话。” 说到这里,恒悦的神色又暗淡下来。 “我想,无论公主的那位故人是否还在,都是希望公主此生,能够平安顺遂的。” “是,她那么好的人...” 气氛有些悲戚,施清欢有许多想说的话,却说不出口。 毕竟如今的身份,不允许她这般。 最终,也只得安慰几句。 施清欢一直在恒心殿待到夜深,听着恒悦说了不少话,只等外面的宫女进来才作罢。 “公主,左相大人在门外,说知道苏掌执再次,特来接他一同出宫。” 百里桁来了! 恒悦点点头,看向施清欢,“去吧!” 施清欢行礼告辞,一出了恒心殿,就看见百里桁站在外面,快步上前,两人一同离开。 “五殿下让我带话,这些时日,他便先留在宫里,不回温苑了。” “也好,有他在,公主这边,也好有个照应。” 两人没有多说,一路出了宫门,等上了马车,施清欢才迫不及待地开口。 “和亲一事,圣上那边怎么说?” “情况不太乐观,有大半臣子,是同意的。” “他们当然同意,能用一个女子就平息风波,还不是他们的女儿,自然乐意。” 看出施清欢的气愤,百里桁安慰道,“放心,会有办法的,既然圣上这边不好改变,那便从源头处下手。” “戴锡山?” “是啊,没有改变不了的决定,只看筹码是否足够。” “可是,要想让戴锡山都心动的筹码,怕是不简单。” 施清欢说完,突地明白过来,“夺嫡?” “没错,而且,既然要做,索性一次性做到底!” 百里桁神色渐渐沉了下来。 “之前说要除掉的人,也是时候动手了!” 郝勇。 施清欢诧异,“如何除?” 百里桁轻笑着,却没有细说。 马车一路回了温苑,百里桁和章越他们商议事情,施清欢则是回了房中,搜罗了不少药瓶。 等百里桁安排完,就去了他的房中。 瓶瓶罐罐的放到桌上,“这些你看看,可有能用的?” “迷药,毒药...” 施清欢的模样让百里桁轻笑着起身,走到她的面前,“这些,都不需要!” “为什么?郝勇骁勇善战,武艺高深,而且还是个城府深的,想杀他,不简单。” “所以此事,我亲手来做。” “什么?” 施清欢的眼底瞬间浮现了担忧。 百里桁倒是满不在意,好像信心十足,“你还未见过我的实力吧!” 施清欢摇摇头,但一直沉迷花街柳巷才刚刚醒悟一年的人,如何能与郝勇较量。 除非... 他本就是藏拙! 施清欢心底有猜想,百里桁看透却也不说破。 “那这些,你更要带上。” 百里桁笑着婉拒,“不用,我有必须要和他堂堂正正决一生死的原因,这些,都不能用!” 一听到生死二字,施清欢就心底一颤。 恐慌莫名就开始占据她的内心。 “可是...” 施清欢想说些什么,却无从说起。 她想劝他不要去,可这是势在必行,无论是为了谁。 她想说同他一起去,但如今她的实力,一起去,不过是累赘罢了。 她还想说...担心他... 却最终,也未能说出口。 而见施清欢这般模样,百里桁唇角的笑意渐渐加深,突地倾身而来,在施清欢的面前,紧盯上了她的眼睛。 “怎么?担心我?” “是啊,担心你!” 施清欢没有丝毫隐瞒,这般直白,倒是让百里桁一愣。 随即便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放心,我不会有事,我保证。” 学着施清欢的模样保证,本来冷厉的他,此刻竟透出了宠溺的味道。 还有刚刚随意却亲密的动作,让施清欢的心,再次跳动。 更别说一迎上百里桁的双眸,她整个人都快陷进去。 最后只好侧身避开目光,赶紧转移话题。 “准备何时动手?” “明晚。” “我能做些什么?” “嗯...” 百里桁想了想,随即伸手,拉过施清欢的手腕。 抬步就走,施清欢虽然疑惑,却也没有拒绝。 一路跟着百里桁上了竹楼,然后在窗边坐了下来。 明月星辰,湖面生辉。 不一会儿的功夫,章越还送上来了饭菜。 “今日忙到这么晚,属实有些饿了,你就陪我吃顿饭吧!” 施清欢也知道,现下的她相对于百里桁来说,能力有限,即便想要帮忙,怕也是无能为力。 只好笑着点头,“好。” 两人相视一笑,明月相照,对影成双。 夜色深沉,施清欢心底担忧,又是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百里桁就入了宫,施清欢去了监察司,怎么想都觉得担心不已,之后转道去了五方斋。 让妙彤将郝勇相关的所有人的信息都整理一份,自己带回去查看。 等她再回到温苑时,已经快夜幕降临了。 等了许久,才等来了百里桁。 他难得一袭黑衣,整个人凌厉非常。 “安心在这里等我!”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百里桁便转身离去。 看着百里桁的背影,施清欢心底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酸楚,担心,惶恐。 一想起郝勇在边境大杀四方,还有那日户部的杀意,她便只觉心颤。 百里桁如今走的每一步,都是走向危险。 若是不敌郝勇... 施清欢不敢想。 脑海里一浮现百里桁浑身血迹的画面,她的心就忍不住抽痛。 所以在百里桁身影走出院门的那一瞬间,她心底的冲动再也无法克制。 一个飞奔到了他的身后,下意识地,就伸手扑了过去。 而百里桁感觉到她的到来,猛然回身,都来不及看清她的身影,只觉墨发飞扬,她整个人扑进了他的怀里。 ------------ 第八十二章 我就是...北尧 施清欢几乎是整个人砸进的百里桁的怀抱,双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身。 百里桁身子一顿,眼底所有的冷冽瞬间融化,流光斑斓。 伸手回抱住施清欢,还拍了拍她的后背。 “放心,我不会有事,一定会平安归来。” 保证的声音如旧,但施清欢的心,却总是跳得厉害。 等她放开百里桁,这才道,“一言为定。” 看见施清欢通红的双眼,和眼底含泪的担忧,百里桁心底涟漪翻滚,充盈着无尽的冲动。 但最终也都只化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意,“一言为定!” 时机不可错过,百里桁不能久留,深深看了施清欢一眼之后,毅然转身离开。 施清欢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他空空的门口,一时竟忘了动弹。 心底祈祷着,一定要无事。 冷风袭来的瞬间,她转身跑进了屋内。 她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尤其是如今的时刻。 换了身黑色衣衫之后,施清欢也出了温苑。 百里桁要下手的地方,是护城河畔的清风阁。 这几日,郝勇都会来此处寻欢作乐。 施清欢倒没有去清风阁,而是去了它对面的湘玉楼。 一进包厢,施妙彤就迎了上来。 “你来了?” “嗯,安排好了?” “是,都安插在了清风阁四周,没有我们的信号,是不会动手的,不过,今日郝勇包下了整个清风阁,我们的人进不去,也不知道里面是何情况。” “无妨,我们也就是以防万一,或许,他自己便能解决,不到万不得已,你的人,不能暴露。” 施清欢站在窗边,手不由得渐渐收紧。 “这是五方斋新送来的卷宗,你看看。” 施清欢在一侧坐下,打开卷宗看了起来。 清风阁平静得很,好似根本没有任何事发生一般。 但等施清欢看完卷宗,却猛地站起身来。 “不对!” 施清欢指着其中一张画像,“妙彤,此人是谁?” “霄业国有名的杀手,武艺之高,或许还在孙猛之上,他与孙猛虽没有什么交情,但却为戴锡山办过事。” 见施清欢神色不对,施妙彤赶紧道,“怎么了?据消息称,此人还在霄业国境内。” “不,他来了,就在京都!” 施清欢想起那日使团之中,站在押送囚笼边上的男人,虽然易容装扮了,但细看之下,定是画像上的杀手无疑。 这样的话,那百里桁面对的,便不只是一个郝勇! 还有一个比郝勇更加厉害的杀手! 想到这里,施清欢走到窗边,看向依旧毫无动静的清风楼,再也忍不下去。 “妙彤,你在此处等着,我去看看!” “不行,太危险了。” 说完,又看见施清欢满眼的担忧,一声叹息,“我陪你一起。” “不,你现在不能暴露在众人面前,你放心,我只是去打探,若有危险,我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你再来救我!” “可是...” “就这样!” 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施清欢已经冲了出去。 而此刻外面平静的清风阁内,实则已然是腥风血雨。 外围尸骸遍地,血流成河,章越等人还在拼命厮杀。 而最内里的位置,百里桁执剑而立,一身血痕,犹如地狱而来的修罗,杀意肆虐。 而他身前,郝勇和一男子并肩而立,笑得一脸得意。 “我想过会有无数人想来杀我,所以特意在此等着,只是没想到啊,当初城外看着囚犯都能变了脸色的左相大人,竟然有这般本事,我倒是小瞧了你!” “我也小瞧了你!” 百里桁看向那隐藏面容的杀手,一声冷笑。 郝勇倒是得意得很,“左相贵为一国之相,如此死了,倒真是有些可惜了,不如我给你一个机会,将我想要的交给我,我便饶你一命。” “你想要的,矿山图吗?” 一说到矿山,郝勇神色一变,“你知道了?” 杀意瞬间汹涌而出,“那你便没有活路了!” 百里桁悠闲的笑了笑,“我不仅知道,而且你们的计划,也绝对不可能完成了,而且,没有活路的,恐怕不是我!” 话音一落,百里桁身影一闪而过,随着寒光,从天而降。 刀剑光影划过,剑锋被杀手钳制,就在他得意一笑之时,百里桁唇角轻勾。 随即无尽内息汹涌而出,只一瞬,杀手便被击飞出去。 而百里桁乘胜追击,就连孙猛反应过来,想要阻止都被掀飞,长剑横扫而过。 随着一声闷哼,血腥味弥漫开来,那杀手就这样,径直倒在了血泊里。 百里桁手劲一震,将剑锋的血迹散落,之后才看向一脸震惊的郝勇。 “现在,轮到你了!” 没有给郝勇任何反应的机会,百里桁速度极快,转眼就到了孙猛的身后。 郝勇是悍将,速度和反应自然是不如百里桁的。 但他到底也是高手,与百里桁很快缠斗在了一起。 夜色之下,寒光肆虐,随着每一道血痕的出现,两人的对决都更加焦灼。 内息汹涌,在一次对掌之后,郝勇落了下风。 而就是这一瞬间的间隙,百里桁的身影一闪而过,转眼之间,长剑已经刺进了郝勇的心口。 然而郝勇也非常人,丝毫没有防守,利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徒手抓住了百里桁的剑锋,他手中的剑,也径直刺进了百里桁的左肩。 “不如,今日我们便同归于尽!” 百里桁唇角轻勾,眼底血红,宛若勾魂的恶鬼。 “那怕是要让你失望了,今日死的,只会是你。” 话音一落,百里桁黑眸一沉,双指带着内息,直接袭上了郝勇的剑。 “咔嚓...” 尖锐的铮鸣声之后,那长剑竟在百里桁的双指间生生被折断。 郝勇眼底一颤,震惊不已。 而百里桁似是没有疼痛一般,夹着剑锋,将自己肩中的断剑拔出,随着寒光,径直划过了郝勇的咽喉。 鲜血喷涌而出,郝勇双手紧紧捂住脖颈也无济于事,半跪在地,但看向百里桁的目光里皆是不可思议。 “双指折剑,是他常用的招数,你到底是谁?” 郝勇的声音已经模糊,后面更是无法言语。 百里桁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身影凌风,睥睨的目光,浑身的杀意... 这一刻,月色之下,郝勇似乎看见了熟悉的故人! 那个为了保护部下,被他亲手斩杀在了巳兰山的... 北尧! “你...你是...” 可是这不可能! 郝勇已经说不出话,口中不断喷出鲜血。 百里桁上前,在他身前蹲了下来。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北尧!” 重活一世,此世间,无人所知。 唯有一个同路之人,现下却也不是揭开真相的时机。 看着郝勇眼底的震惊,百里桁笑容肆意,“你先安心去,用不了多久,我会让那些手里有我北尧军鲜血的人,一一去地狱与你相见!” 这便是他要与郝勇堂堂正正决一生死的原因。 他的身后,是那六万死在巳兰山的将士们。 他的复仇,也要光明正大,让他们都能安息。 说罢,剑锋再度划过。 郝勇身影倒地,至此,没了气息。 死不瞑目。 百里桁缓缓起身,身影一晃,一口鲜血猛地喷出。 这一幕正好被赶来的施清欢看见。 “百里桁!” 一声叫喊,夜色里,百里桁的眼底亮起了光。 转身的瞬间,就见施清欢狂奔而来,不顾一切。 ------------ 第八十三章 没有理由,就是想杀他 百里桁唇角轻勾,但身体却支撑不住。 笑意在一片惨淡慌乱里到达了施清欢的眼底,化为不顾一切的勇气。 越过尸首,越过血流,越过一切,在百里桁倒下的瞬间,施清欢飞扑过去,用整个身体,将他接住。 百里桁半跪在地,整个人靠在施清欢的肩头。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温苑等我吗?” “我担心你,先别说话,先让我看看!” 灯火月色微弱,但施清欢还是看清了他浑身的伤痕,尤其是肩头,血流如注,内伤更是不用说。 银针止血,有赶紧给他服下药丸,这才让百里桁顺了顺气息。 施清欢指尖都有些颤抖,被百里桁细心的看在眼底。 等她刚拔下银针,手就被百里桁紧紧握在手中。 “别担心,我没事!” 他唇角还有着血痕,一身的狼狈,此刻却还在安慰她。 施清欢心底抽痛,眼中泪水顷刻间就再也忍不住了。 泪珠滑落的瞬间,百里桁眉梢一皱,眼底满是心疼。 伸手就想抚上她的脸颊,却又被那满手的血迹阻挡,费力掏出干净的锦帕,帮她拭去眼泪。 “真的没事!”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再说!” 施清欢说着,费力的扶起百里桁,朝着外面走去。 刚走出不远,外面章越和章佟就冲了进来,而他们身后跟着的,是十数位高手,且统一都是使团的衣衫。 “大人,戴锡山来了!” 话音刚落,在他们被团团包围的同时,戴锡山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身倨傲,在看见众多尸首之时,竟没有丝毫的惊讶。 是了,杀人时不见踪影,刚杀完就及时赶到,看来这戴锡山,也别有目的。 施清欢正想着,却被百里桁拉到了身后,一个眼神之后,章越和章佟一左一右将她护在中间,且身影被挡住,丝毫看不清。 戴锡山看向郝勇的尸首,随后才看向百里桁。 “呀,左相大人,我们郝勇将军随本王千里迢迢来到贵国国都,不知是何处得罪了大人你,竟得这般下场?” “没有理由,我就是想杀他!” 没有丝毫掩饰,百里桁直言不讳,脸上的轻笑,更是无所畏惧。 戴锡山微愣,“哦?郝勇将军怎么说也是使团一员,正所谓,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左相直接杀了我使团之人,难不成,是想与我霄业国开战不成?”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百里桁却悠闲地用锦帕擦了擦手上的血迹,之后随手丢了。 “夜深露重的,殿下真的要站在这里,与我说这些官场无关紧要的话题吗?” 两人一眼对视,戴锡山会意地笑了笑,转身抬手,指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大殿。 “请。” 百里桁抬步,施清欢跟上,就这样,一行四人进了清风阁内。 百里桁坐下之后,依旧不动声色地将施清欢护在身后,施清欢也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等戴锡山入座,百里桁倒出两杯茶,一杯递给了戴锡山,一杯自己直接饮下。 随后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殿下恕罪,受了点伤,便长话短说了。” “愿闻其详。” “还有劳殿下,亲自向圣上提退亲之事。” “凭什么?” “凭我刚刚杀了郝勇!” “呵,左相大人莫不是伤糊涂了,杀了我的人,却来换我的好?” “郝勇,真的是你的人吗?若真的是,刚刚你便不会隔岸观火。” 百里桁浅笑着,虽然一身浅淡,但整个人的气息却依旧冷厉。 见戴锡山没有反驳,百里桁继续道,“郝勇虽说是同你一同入我京都城,但他其实是另有任务在身,而这个任务若是完成,想必好处,是另有其人吧,到时候,贵国的太子之位,还说不准会花落谁家吧。” 戴锡山的目光再度打量上百里桁。 一个自小纨绔的左相罢了,年纪轻轻,原因为不过是借了祖荫,如今看来,不得不重新认识一下眼前这个人了。 “那你说说,我能得到什么?” “我不敢保证你能得到你梦寐以求的太子之位,但却能保证,你此番归国,不仅能重创大皇子,还能成为贵国圣上最为嘉赏之人,在这种风头,最为嘉赏,便是离太子之位,最快的捷径。” “说得倒是让人心动,左相大人,不妨详细说说。” “据我所知,郝勇与贵国的大皇子属于私下相交,并无什么人知晓,既如此,就能大大利用一番。炸毁矿山一事,你们是注定完不成了,既如此,倒不如顺水推舟。” 戴锡山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你的意思,一切都推到郝勇身上。” “没错,想必京都城中,也有贵国的谍网,我们的人可以负责将郝勇是贵国大皇子属下的事情传回贵国,且此番在京都城,郝勇暗杀殿下,好在殿下福大命大,才得以保全自身,郝勇身死,还间接导致了矿山一事败露,没有完成任务。” “好一招借刀杀人,如此既能洗脱我身上没有完成任务的责任,还能拉我皇兄下水。” 戴锡山轻笑着看向百里桁,“但还是那句话,若我能得到的只有这些,怕是不够。” “那是自然。” 百里桁说着,径自又倒出一杯茶,慢条斯理地饮了下去。 “炸毁矿山,倒不如合作两全。” “合作?难不成贵国,能舍得将矿产给我朝?” “为何不能?” 戴锡山神色一沉,“你说的是真的?” 众所周知,矿产的用处无穷无尽,无论是财富还是兵器,都是极大的作用。 愿意将矿产外落,还是给敌国,外人听着,自然会觉得百里桁是疯了。 但百里桁镇定自信,神色里没有丝毫不妥。 “当然是真的,只要殿下愿意,带回矿产这一件功劳,就足以让殿下成为圣上最为嘉赏之人。” “条件呢?” “来而不往非礼也,但我们的要求就要简单得多,不需要什么贵重之物,只需要贵国堆砌无用的,云硝石。” “云硝石?” 戴锡山一愣,因为云硝石对于他们来说漫山遍野皆是,不仅不是贵重之物,可谓是废弃之物。 以矿山换取废物。 怎么想都觉得有诈。 看出戴锡山心中所想,百里桁解释道,“殿下不必多想,云硝石于你们而言是无用之物,可于我朝而言,却是好东西。” “乐意一听。” “我朝地势,多水少山,而且山石多为碎石,云硝石是出了名的坚硬硕大,我朝若是用来建造城墙,防御自然是会强盛许多。” “呵,左相真是不拿我当外人啊,这般机密,就这般直言不讳?” “殿下说笑了,既是合作,便要坦诚。” “那大人就不怕,我因此拒绝与你合作?” ------------ 第八十四章 辞别故人 百里桁浅笑温润,“殿下不会的,因为即便我们用了云硝石来加固城墙,防御加强,但殿下带回的矿产,不也是可以造出许多更好的兵器吗?” 说完,百里桁还为戴锡山满上一杯茶,“既都是明牌,那就更坦白些,你我都心知肚明,贵国近些年来虽多番扰我边城,但其实这战事,是轻易不会起的,毕竟你们内乱夺嫡,兵力四分,根本无心也无力再起战事。” “左相倒是对我朝之事,甚至了解啊!” “彼此彼此,所以我愿意助殿下一臂之力,只希望,各取所需的同时,与殿下交个朋友,待来日殿下功成,你我两国,也能有安宁的机会,毕竟百姓无辜。” “你就这么确定,我不是恩将仇报之人?” “贵国夺权的几位皇子里,只有殿下你是心系百姓的,所以我愿意赌一把。” 戴锡山看着百里桁,两人对视交锋,之后一声轻笑。 “此事事关重大,我还需思量思量。” “那是自然,殿下这边若是有了回复,可随时传信相府。” “好,一言为定。” 两人举杯,以茶代酒,碰杯同饮。 也算是初步的善意。 “夜色深了,此处这般动静,怕是会惹人猜疑,我便先行告辞。” “也罢,大人慢走!” 百里桁起身,转身便由施清欢扶着离开。 戴锡山看着他的背影,又看向地上的尸首,神色幽深难测。 而施清欢扶着百里桁一路出了后门,上马车之前,朝着施妙彤所在的方向挥了挥手,之后才上了马车。 “大人,你...” “噗...” 一句话还未说出,百里桁便一口血喷出。 “大人...” 施清欢瞬间慌了,赶紧为他把脉,好在只是气血翻涌,刚刚在戴锡山的面前忍得太久。 给他服下药丸,平了平气血,这才松了口气。 百里桁靠在一侧,看向细心帮他处理伤口的施清欢,轻笑一声。 “好难得,不想问问刚刚我所说的,有什么问题?” “不想知道!” 脱口而出,让百里桁一愣。 施清欢也是直言快语,“我现在只想救你,其他什么都不想知道。” 这话对于百里桁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 虽然看不清施清欢的神色,但他的心,好似被一团火焰包裹,温暖炙热。 唇角的笑意渐渐加深。 “你先休息一下,马车里东西不全,等回温苑,我再好好给你包扎。” “无妨!” 百里桁长舒一口气,“比这般绝境的时候,我都经历过,现下这般,只是小菜一碟。” 他大概说的,是当初相府变故吧。 施清欢的眼底满是心疼,用手帕擦去他脸上的血迹。 “那以后,愿你不要再陷入绝境!” 简单的话语,百里桁只觉全身都包裹在温暖里。 靠在一侧,就这么看着施清欢,不知不觉间,竟悄然睡了过去。 明媚的阳光,一望无际的旷野,还有草地之上,那无数熟悉的面孔。 “将军,喝酒,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是啊将军,可是说好了,这次谁趴下,是要扫茅房的。” “......” 无数的笑颜,无数的问候,都一一浮现在百里桁的面前。 百里桁好似回到了曾经边城军营的时候,眼底通红。 “好,不醉不归!” 可就在他举起酒坛的那一刻,四下里黑了下来。 “世人都说北尧军一心只为百姓,如今这巳兰山所有的百姓都在我的手里,我倒要看看,在你们心里,是将士们的命重要,还是百姓的命重要,放下武器,否则,我便杀光他们!” 百姓们手无缚鸡之力,将士们两难抉择。 最终,尸横遍野,他倒下的瞬间,四处皆是同袍的尸首。 敌军大灭,只剩数人。 而百姓们飞奔而来。 “将军...” “大家快救人!” 所有的一切,终止在了他倒地闭眼的瞬间。 一切又回归沉寂和黑暗。 但这一次,四周却传来了声音。 “将军,十年光阴,您已经为我们报仇了!” “是啊将军,我们也该归去,愿将军...执念散去。” “将军,我等在此拜别,魂归九泉,来世再与将军同生死!” “我等愿魂归九泉,来世再与将军同生死!” “......” 无数的身影在黑暗里渐渐远去,是他们与他的辞别。 百里桁站在原地,如同站在泥泞里,想要跟上却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最终,只剩他一人。 黑暗无尽。 那死寂一般的沉静里,突地亮起了一束光,微弱到强烈,还带着熟悉的声音。 “大人,醒醒。” “百里桁,醒过来!” 此刻一线之隔,温苑里的施清欢正看着无法醒来的百里桁,一脸的焦急。 银针入穴,再持续的呼唤。 看着他痛苦的神色和眼角落下的泪珠,施清欢便知道,他陷入了梦魇。 俯身在他的耳侧,尽力唤醒。 “百里桁,这只是梦,若恐惧,不要怕,若美好,别深陷,我在等你醒来!” “等你醒来。” 那光亮里,百里桁看见了缓缓伸入的手。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拼尽全力,挣脱泥泞。 在抓上那手的瞬间,整个人脱离束缚,好似冲入云端。 睁眼的瞬间,灯火通明,入眼便是施清欢担心的面容。 手里紧握的,正是她的手。 见百里桁醒来,施清欢这才松了口气,“你终于醒了!” 百里桁还沉浸在刚刚的梦境之中,无法回神,眼底无尽的忧伤和悲痛,落入施清欢的眼底,化为极致的心疼。 “百里桁,都过去了!” 温柔的安抚,握紧了他的手。 细细的摩挲,无声的陪伴和安慰。 许久,百里桁才缓过神来,被施清欢扶着起身。 章越三人见状也才松了口气,赶紧下去帮着施清欢准备需要的东西。 施清欢则拔下银针,“我需要帮你换下衣衫,处理包扎伤口。” “好。” 百里桁的声音虚弱又温柔,施清欢尽力忍住酸楚,起身帮他解开了衣带。 慢慢褪去衣衫,看见他身上无数的伤痕时,瞬间含泪。 指尖颤抖着,却还是冷静地帮他处理伤口。 感觉到施清欢的沉默,百里桁故作轻松,“我不疼,一点都不疼。” 施清欢没有回应,百里桁赶紧转身过去,“我真的...” 见施清欢泪珠一滴接着一滴的滑落,却又故作坚强的模样,百里桁眉梢瞬间皱起。 伸手就帮她拭去眼泪。 “我是真的没事!” 安慰间,他还有些手足无措。 施清欢深呼一口气,把百里桁掰回去,“好好坐着!” “哦!” 百里桁乖乖的不敢动弹,只是时不时插话。 “我是真的不疼,你知道的,我不撒谎的!” “骗子!” “我何时欺骗过你?绝对没有!” “骗子!” “哎...你知道石头砸脚吗?也就那点痛罢了!” “骗子!” “我这...” ....... ------------ 第八十五章 你的安危,是最重要的 百里桁一言一语,施清欢只一句骗子,一直持续到包扎完毕。 都处理好了伤口,便让章越等人进去帮着擦洗换衣衫。 施清欢则是站在院中,不由得抚上了自己的心口处。 为何要这般反常? 担心,害怕,心疼... 这一切都超出了自己的界限。 可,就是控制不住... 施清欢一声叹息,也不愿再多想。 等百里桁换好了衣衫,房门一开,施清欢就走了进去。 百里桁已经一袭里衣,披着披风,坐在了床榻上。 病弱里透着魅惑,更添几分破碎的美感。 施清欢过去,给他服了药,又把了脉,才算是松了口气。 “暂时没什么危险了,不过后面的日子,可要好好修养。” 说着,就要扶着百里桁躺下。 百里桁伸手拦住她,“同我说说话吧!” 施清欢本能的要拒绝,可一见百里桁的眼神,就不忍开口,只好放手在他对面坐下。 “好啊!” 百里桁见施清欢这么温柔,浅笑着道,“你可知昨日你那般闯进去,会有多危险?” “我从妙彤那里知道,还有一位比郝勇更厉害的杀手在里面,就没想太多。” 听到这话,百里桁眉梢一皱,但眼底却都是柔情。 “你明知里面的处境更加危险,却还闯进去,只是担心我?” “嗯,你帮过我那么多,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 施清欢说得简单,但其实她自己也不知,当时的那股冲动,到底是因为什么。 重活一世,她有多珍惜这条命,她自己是知道的。 可是就在刚刚,她完全抛开了这些。 或者说,是深思熟虑之后,还是为百里桁抛开了这些。 而百里桁却是凝视着施清欢,神色流转,许久才一声叹息。 “以后,绝不可以如此。” “嗯,以后不会冲动的,不然真的会成为拖累。” 施清欢有些失落,此番,即便是出现了变数,但其实,一切也都还在百里桁的掌控之中。 她的出现,本就是多余。 见她这般神色,百里桁皱眉倾身,伸手扶住她的双肩,“不,你从来都不会是拖累,我的意思是,绝不可以再将自己置于险境,你的安危,是最重要的。” 施清欢抬眸,近在咫尺的面容里,那双眼底,皆是认真和担心。 施清欢心底一颤,好似被什么击中一般。 但又意外的很暖,很安心。 “答应我!” 百里桁再度开口,施清欢只好点头,“好,我答应你!” 见状,百里桁才松了口气,放开施清欢又靠在了床榻一侧。 施清欢心底其实也是疑惑的。 “戴锡山,会答应取消和亲吗?还有今晚发生的一切。” “他会的,局势和选择向来息息相关,如今,这便是他最好的选择。” “那矿山一事?” “你也觉得我疯了?” “当然不是,你做事,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但我还是很好奇,你背后还打着什么算盘。” 百里桁浅笑着道,“云硝石加固城墙是真,却也不是非它不可,我的目的,在于将矿产送给他们。” “主动送给他们?” 施清欢一脸疑惑,还是没想通其中关窍。 “没错,你觉得,他们有了矿产,会最先用来做什么?” “霄业国圣上好战,自然是用作兵器。” “没错,就是要他们去做兵器。” 看着百里桁那狡黠的笑意,施清欢猜测道,“难道是这矿产,有问题?” 百里桁点点头道,“我们新开了一批矿山,此处的矿石,无论外在还是内里,都是无可挑剔,用作兵器,也是绝佳之选,但它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弱点。” “有克星?” “是,用它打造出来的兵器,坚硬锋利,绝对是好兵器,但只要遇上湖枭粉,便会在短短一日的时间里,尽数锈迹斑斑,腐朽成破铜烂铁一般。” “原来如此,湖枭粉还是我朝独产,如此一来,他们若安心和平便也罢了,但若是再起战心,那便是功亏一篑。” “是啊,这其中原理,到如今我们也未能找出来,但既然我们自己不用,那便送给敌国吧!” 施清欢点点头,佩服地看向百里桁。 他自身有实力,也更懂局势之下的周旋权衡。 这也是她该学习的东西。 夜色渐深,施清欢陪着百里桁再闲聊一会儿,便扶着他躺下,等他睡着,这才回了房间。 施妙彤早就等在里面。 和施妙彤说了前因后果,她只觉心惊。 等施妙彤离开,施清欢也是一夜未眠。 翻来覆去,无法睡去,还时不时前去百里桁的房间,确定他无恙才算安心。 不过百里桁神机妙算,第二日一早,宫里便传来了消息。 百里桁就匆匆入了宫。 得到的结果是,戴锡山遭遇刺杀,主使正是自己人郝勇。 他还以八字不合为缘由,取消了和亲。 后续的合作,对外自是不公开的,但施清欢知道,百里桁出马,自然是万无一失。 她不担心这些。 她担心的是,百里桁的伤势。 自从百里桁入宫,她便随着马车等在宫门外,焦急得很。 只等午后,百里桁才从宫里出来。 一上马车,看着百里桁苍白的脸色,施清欢眉梢就紧皱起来。 把脉施针,好一会儿才算松了口气。 见百里桁疲累不堪,她便扶他躺下,静静守护着他,等回了温苑,又是一番悉心照料,等他睡下,这才在一侧眯了过去。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一夜未眠加上精神的紧绷,施清欢睡得很沉,以至于百里桁醒来都没有察觉。 而百里桁醒来所见,第一眼便是床边静坐睡去的施清欢。 单手撑着脸,就这么趴着。 恬静又温柔。 而她的另一只手,还搭在他的手腕上。 想来是一直在为他把脉。 百里桁不敢动弹,怕惊醒了她,只是浅浅伸手,拂去她额角的发丝,随后还轻柔地抽了抽手。 等施清欢的指尖从他的手腕落入他的手心,这才满意的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握住。 指尖微凉,触碰到他的炙热,也被渐渐染上了暖意。 施清欢似乎也贪恋这种温度,突地一个反手,抓住百里桁的手直接拉了过去。 整个脸都压在他的手上,继续睡着。 这突然的拉扯,让百里桁脸色一白,但却还是忍着没有动弹,就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只等施清欢睡得沉了,才松了口气。 侧过身来,就这样静静看着她,任由着她枕着自己的手,安静睡去。 屋内炭火温热,依偎的两人共眠。 一切安静柔和,岁月静好。 ------------ 第八十六章 他或许,已经知道你是女儿身 施清欢这一觉,倒是睡得很是踏实。 隐隐之间,她好像还做了梦。 阳春三月,百花盛开,而他策马而来... “大人,五殿下来了!” 屋外响起的通传声,让施清欢瞬间醒来。 第一时间就发现自己紧抱着百里桁的手,还枕着睡了许久。 脸颊一热,赶紧站起身来。 百里桁则是收手回去,面上笑着,缩进被子的手,却是悄悄舒展着让它恢复知觉。 “我...” “没事,你难得睡得这么香。” 不等施清欢道歉,百里桁就回复了,施清欢也不是扭捏的人,点了点头,随后为他把脉。 确定没什么大事才松了口气。 而程尚居也已经走了进来。 “苏兄,百里兄,父皇已经免了皇姐和亲了,你们是如何做到的?” 话音一落,程尚居看向百里桁,“你受伤了?” 赶紧快步上前,“还伤得这般重?” 施清欢扶着百里桁起身,细心地为他垫上枕头让他靠得舒服,又为他细细盖上被子,这才道。 “大人你们先聊,我去看看汤药好了没。” 说罢便转身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程尚居不服气地看向百里桁,“都是受伤,为何你的待遇就这般好?” 听到这话,百里桁的神色分明有了几分傲娇。 淡笑着看向程尚居,“殿下确定要不问正事,与我商讨苏掌执到底对谁好一些?” “那倒是不必,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百里桁将事情简要解释清楚。 毕竟关于矿山一事,是与对方皇子交接,我朝也得出一位皇子才行。 而程尚居,是最好的人选。 听完百里桁的安排,程尚居惊讶道,“你的意思是,我需要陪同霄业国三殿下前去矿山?” “准确来说,是圣上的意思,而且是我与殿下同去。” “你知道的,我可是从来不问朝政的,矿山这么重要的事情,确定要我去做?” “殿下自谦了,而且此番交易其实已经都谈妥了,不过是那边的三殿下需要先去确定一下矿产的质量,随后清点数量,运回霄业国罢了,殿下去交接一下便是,之后霄业国运回云硝石的事情,有别人去负责。” “原来如此,那苏掌执可是同去?” “自然!” “那我便去!” 程尚居答应得没有丝毫犹豫。 百里桁倒是在意料之中,“殿下的伤如何了?” “已然没什么事了,倒是你,有伤在身,要是近日启程,可如何是好?” “无妨,这点伤,没什么事的。” 两人正说着,施清欢已经从外端了汤药进来,径直走到床边,端起汤药递到了百里桁的面前。 “温度正好,大人喝吧!” “好。” 百里桁一伸手,不由得牵扯到了伤口,眉梢一皱,脸色瞬间白了。 施清欢一见,赶紧将汤药端了回来,“我喂你!” 百里桁一愣,施清欢已经开始一勺一勺地将汤药递到了百里桁的唇边。 百里桁也没拒绝,就生平第一次,这般斯文地喝药。 两人旁若无人,看得程尚居一声叹息。 “哎,真是同人不同命啊,我都没被苏兄喂过药!” 施清欢这才想起程尚居还在,等喂完药,才笑着回头。 “殿下当初活动自如,自行服药,很是妥帖的。” “所以,是怪我伤得不够重喽?” “不敢!” “你也不问问,我伤势如何了?” “我见殿下气色,想来没什么大碍了,而且宫中有柳太医照看,定然无碍。” “谁说的,我现下还疼着呢!” 程尚居故意捂住伤口,一番做作。 施清欢心知肚明他没事,但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只好上前为他查看一番。 她一门心思都在检查伤势上,但百里桁看着程尚居的眼神,不由得神色沉了沉。 “殿下真的无事,只要回去再歇息几日,便可痊愈了!” “这是逐客令?” 程尚居说着,起身朝外走去,“我可不会走,那边的房间还是我的,正好过些日子要一同启程,我便还是住下吧!” 生怕施清欢拒绝,程尚居说着直接没了影子。 施清欢无奈,但更疑惑的是,那句一同启程。 转头看向百里桁,“他说什么?” “哦,回来还没来得及同你说,过几日,我们要一同前往矿山,与戴锡山交接合作一事。” “因为对方皇子的身份,我们这边让五殿下去?” “是我推荐的他。” 施清欢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大人是想,从矿山直接去河西?” “没错,皇子同行,程阳枫和太子都不会为我们做掩护,但五殿下会,届时交接完毕,我们便悄然离开,等五殿下回到京都,已然是半月过去,到时候即便程阳枫知道我们去了河西,再安排什么,也是鞭长莫及。” “如此的确是最好的安排,何时启程?” “应当就这两日了。” “就这两日?那你的伤?” “无碍!” 施清欢一脸担心,百里桁的伤势她最是清楚,内外皆伤,正是需要修养的时候。 如今却要长途跋涉,怕是不太好。 见施清欢这般担心,百里桁笑了笑道,“放心吧,没事的。” 说完,又想起程尚居,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 “倒是五殿下那边,我有一个疑虑。” “什么?” “他或许,已经知道了你是女儿身。” 施清欢指尖一颤,“怎么会?” “之前我们一直在猜疑他靠近你的目的,却一直未能想明白,可是刚刚我看他看你的眼神,那分明是...” 看女子的眼神。 而且是看心仪女子的眼神。 想到这里,百里桁心底有些怪异。 施清欢不解,百里桁道,“我觉得,他知道你是女子,所以从一开始的接近,到后来的熟络,再到后来的相救,如今还这般纠缠...皆是因为如此。” 施清欢看了看自己,“可是,是哪里漏的破绽?” 她虽然诧异,但还是选择相信了百里桁的话。 因为对于程尚居的靠近,并没有别的原因。 百里桁摇了摇头,“具体因为什么破绽,我也不清楚,或许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但这不是最大的问题,问题是,同去矿山,朝夕相处,你可想好如何做?” “尽量避免接触吧,毕竟还有他人同行。” “倒也不必刻意避免接触,这样更容易让人察觉什么,我想...不如直接挑破,一切明言之后,再行启程。” “挑破?” “嗯,这么长时间了,我觉得五殿下没有恶意,甚至是想保护你的,既如此,不如坦诚相待,而且...” 百里桁一声叹息,“或许我们极力隐藏的东西,早就被他熟知于心,我们主动坦诚,会更有诚意。” 施清欢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就以你所言。” ------------ 第八十七章 坦白 经过一番商量之后,施清欢和百里桁在第二日的晚上,与程尚居同进了晚膳。 温热的房间里,酒色齐香,程尚居看了看百里桁,又看了看施清欢,最后勾唇一笑。 “今日这般隆重,说吧,有什么阴谋?” 百里桁浅笑着道,“殿下可真是会开玩笑,哪里有什么阴谋,只是我和苏掌执如今与殿下,也算是朋友,不日还将同去矿山,既然是朋友,有些事,我们也该坦诚相待。” “这是要与我交心?那不如说说,你们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施清欢和百里桁对视一眼,随即站起身来。 “先行向殿下致歉,只不过这一切,我也是身不由己。” 说罢,施清欢伸手,取下了头顶的簪子,又解开了细细缠绕的发带。 墨发如瀑,从她身后尽数散落而下。 施清欢本就是清丽绝美,男子时清秀,此刻,更是让人眼底一亮。 但也仅仅是惊艳。 程尚居的眼底,没有丝毫的意外。 果然,百里桁说的是对的,程尚居早就知道她是女子。 施清欢颔首行礼,“殿下,如今您已经知道,我最大的秘密。” 程尚居眼底发亮,随后单手托腮,目光一直盯着施清欢,“嗯,果然还是这样更好看,不过,你该不会是猜到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所以才想着坦白的吧。” “当然不是,等等,殿下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不得不说,施清欢的演技,向来是一流的。 程尚居盯着她,看了许久也没有看出神色的破绽。 没有猜到而选择坦白,那就是对他的信任。 程尚居心情明显好了许多。 看着一脸惊讶的施清欢,程尚居缓缓道,“你果真不记得?” “记得什么?” “十年前,墨画谷。” 施清欢一脸疑惑,程尚居却是无奈一笑,“也罢,你应该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十年前我随太傅出游,去了墨画谷,当时任性调皮,背着太傅私自跑去了湖畔,却不小心掉进了湖里,好在当时你与林将军也在谷中游玩,救下了我。” 这么听着,施清欢好似有些印象,那是林曼筠的记忆。 “我记得,当时你担心得都快哭了,但还是细心地拿着手帕帮我擦去水珠,后来林将军送我回去时,你还一直拉着我的手。” 程尚居说完又是一声叹息,“只可惜啊,当初他们听说我落了水,乱成一团,根本没注意是谁送我回去的,加上前往谷中的人实在太多,等我醒来,查了许久,也未有线索。” “那殿下后来,为何又确定是我?难道是在鬼街相遇那次?可是隔了十年,我还戴着面具,殿下怎么可能认出来?” “的确是在鬼街,但却不是相遇那次,而是...娇娘。” “娇娘是殿下的人?” “不,想必你也知道,娇娘是家道中落,我有位认识的朋友,他受过娇娘父亲的恩惠,我不过是代人前去照看她的,却没想到,被你抢先一步,而当时,我就在隔壁。” 竟然是这样。 施清欢不由得觉得心惊,竟然还有这样的疏漏。 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的百里桁道,“那你又是为何确定,她就是当初的小女孩?” “在娇娘处见过她之后,我觉得这女子有些意思,便查了她的身份,这其中,就有她儿时的画像,我便知道是她了。” 程尚居说着,看向施清欢,眼底有着愧疚,“只可惜啊,兜兜转转十年的时间,我才找到你,也没想到,之前你在将军府,竟然过的是那样的日子。” “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从发现你身份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决定了,一定好好保护你,作为当初的报答。” 程尚居说得认真,但施清欢却无法回应。 这是林曼筠的恩情,她该如何回应? “殿下客气了,当初不过举手之劳,不必记在心底,而且那日在户部,殿下舍身相救,再大的恩情,也都还清了!” “此事不由你做主,而且...” 程尚居突地抬眸看向百里桁,“我想,百里兄也不会拒绝多一个人来保护你吧!” 百里桁但笑不语,程尚居又是一声叹息。 “百里兄啊,你可真是藏得够深的,当初我多番试探,你愣是装得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如今看来,原来如此啊!” “彼此彼此!” 两人相视一笑,倒是施清欢有些愣住。 百里桁伸手,拉着施清欢在一侧坐下,“如今既然都已坦白,殿下,我便也有话直说了。” “自然,我就等你这句话了,说吧,此番离京,你们到底还有什么打算?” 程尚居表面风流逍遥不问政事,但实则通透得很。 “此番前往矿山之后,我和她不会回京都,要暗地去趟河西。” “河西之事不好解决,你确定要带着她?” “这也是她的意思!” 程尚居微顿,最后点点头,“也罢,你们是需要我做掩护?” “没错,一路回京,还请殿下伪装同行。” “好说,我还会游山玩水,慢悠悠的回到京都。” 一点既透。 “那便多谢殿下了。” “唉,先别谢我,我可是有条件的。” “殿下请说。” “你,一定要保护好她,否则...” 程尚居的神色突的阴沉下来,冰冷至极,满是威胁。 这一刻,他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是施清欢从未见过的模样。 但百里桁却不为所动,一个倾身过去,同样的气息席卷而去。 “殿下此话有些多余,你是知道的!”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游戏凝固。 施清欢一时愣住,就在她不知该如何开口时,程尚居和百里桁却突然笑了,气息也瞬间消散。 两人笑着举杯,以茶代酒,轻笑共饮。 这倒显得施清欢有些尴尬起来了。 程尚居笑着看向施清欢,“既然都已经坦白了,不如坦白得更彻底一些,你既然已经报复了将军府的众人,为何不就此离开京都逍遥远去,而要冒着欺君之罪,冒险进入监察司?” 这话问得,施清欢倒是有些犹豫了。 总不能告诉他,自己要对付他皇兄吧! 据她所知,程尚居对权势夺嫡都不感兴趣,所以和几位皇子公主的,关系都不错。 见施清欢神色,程尚居挥了挥手,“也罢,还是那句话,我可以等,等你完全信任我的时候。” “多谢殿下。” 施清欢心怀愧疚,无论是对林曼筠,还是对程尚居。 但却不能言明。 至于百里桁,看着程尚居的模样,心底既欣慰,又怪异。 欣慰于她多了一个保护。 怪异于... ------------ 第八十八章 梨花,因你而开 和程尚居聊完之后,已经是深夜,施清欢回到房间,总算是睡了个安稳觉。 虽然心有愧疚,但至少当下,能得了片刻安稳。 第二日一早,宫里就下了圣旨。 三日后启程,同霄业国使团一起,前往矿山。 施清欢忙着准备药材,收拾行李,毕竟一路颠簸,百里桁的伤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一晃又是两日过去,启程前一日,一直休养的百里桁,破天荒的到了施清欢的房间。 一袭锦蓝衣衫,外搭着披风,浑身的风雅和潇洒,加上他仙逸的面容,真如谪仙临凡。 饶是施清欢,都有片刻的失神。 “你怎么出来了,虽然现下不是雪季,但风还是很凉的。” “无妨,我穿的多,明日便要启程了,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护国公府?” “是。” 她本来也是想要去的。 “稍等我一下。” 施清欢说着,也去换了身衣衫,随后将准备好的手炉塞到百里桁的手里,这才同他一起出了温苑。 一路马车去了护国公府,施清欢已经习以为常,扶着百里桁向着祠堂走去。 可刚路过湖畔,脚步一顿,目光便被吸引了过去。 因为上次许书雪口中那棵已经不开花的梨树,竟然再次开了花。 不仅开了,还繁花似锦,绿叶中满目的雪白,煞是好看。 施清欢满眼惊喜,不由地跑过去。 “竟然开花了,你看见了吗?它又开花了!” 百里桁没有丝毫的惊讶,笑着走过去,指尖抚上那梨花,“是啊,我想,是这府中英魂保佑,就连这梨花,知你回来,都为你重新而开。” 听着这话,施清欢眼底泛起了泪光。 是吗? 是爹爹你们看见我了吗? 是给我的回应! 施清欢沉浸在惊喜里,完全没有细想到百里桁此话里的不妥。 她如今对外的身份,是林曼筠。 护国公府的英魂,怎么为她而开了梨花。 能让护国公府英魂安慰的,只有施清欢。 清风动,梨花落。 漫天雪白,好似雪花一般,在两人周身纷落。 施清欢笑着伸手,接过那梨花的花瓣,清香四溢,一如既往。 百里桁与她并肩而站,共同沐浴在花雨之中,唯美画卷。 “等我们从河西回来,梨也该熟了,到时候我就和以前一样,亲自上树去给你摘。” 话刚说完,施清欢心底咯噔一下。 上树摘梨的,也是施清欢。 施清欢赶紧解释,“曾经来护国公府,我也学清欢姐姐上过树,那时候还差点挨了爹爹的揍。” 百里桁浅笑温柔,好似没有听出话里的破绽,点头道,“好,那我到时一定要尝一尝。” 说着,百里桁突地伸手,一朵梨花随着清风坠落,落入他的手心。 他笑着看了看花朵,又看向施清欢。 走到施清欢的身前,倾身过去,伸手扶住她的发髻,就这样,将那朵梨花,点缀在了她的发间。 虽然还是男装,但却依旧很美。 施清欢看着近在咫尺的百里桁,不由得垂下眼去。 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伸手抚了抚发间的梨花,最终唇角轻勾,笑意温柔。 “好了,进去祭拜吧!” “好。” 等两人进了祠堂,身后跟着章樾和章佟这才看向那满树梨花。 一声叹息。 但眼底又有几分骄傲的神色。 “想起这段时间我们救这梨树,可真是费尽心思,茶饭不思啊。” “可不是嘛,不过如今见它这般美,突然又觉得好生值得啊!” 说完,章樾看向祠堂,“而且大人让苏掌执高兴,苏掌执高兴了,大人也就更高兴,大人高兴了,我们也高兴,所以,都是值得的。” 章佟倒是有些忧虑。 “唉,大人完了...” “什么意思?” “他陷入爱河了!” “这不是好事吗?难道你又想说,苏掌执不可?” “不,自从击杀郝勇时她不顾一切的去救大人,我便知她也是真心的。” “那你为何还说大人完了?” “因为陷入的爱河的人,最容易失去理智。” “啧,你一个未娶妻的,为何懂得这么多?难不成,还有我不知道的风流韵事?” “滚,瞧你那死样,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这边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斗着嘴,祠堂内的两人倒是在诚心祭拜。 只不过,各自都有说不出的话。 “爹,娘,大哥,护国公府的诸位,清欢要外出一段时间,近期不能再来看你们了,但你们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伯父,伯母,还有清欢的诸位叔伯长辈,诸位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她,带她平安归来。” 互不知晓的暗语,最终在对视时,化为由心的笑意。 等出了护国公府,上了马车,施清欢发现马车的方向,并不是温苑的方向,有些疑惑。 “是还要去别的地方?” “去趟相府。” “收拾行李吗?直接从温苑密道走不就好了?” 百里桁但笑不语。 等到了相府,施清欢才明白百里桁的笑意是什么意思。 因为府中等着的,除了施妙彤和柳垣,还有一位故友。 许书雪。 施妙彤曾经说过,许书雪也一直在暗地帮着她们,所以是知道施妙彤还活着的。 见到她们,施清欢自然是高兴的。 快步上前,施妙彤就凑了过来,“我告诉书雪你是林曼筠,如此,日后也可常往来。” 提醒之后,施清欢就点了点头,许书雪上前,笑着拉过她的手。 “真是没想到,当初那个小女孩,竟然这般大了,还进了监察司,难怪那日护国公府见你,便觉得熟悉。” “是啊,当时我就想与书雪姐姐相认,但又怕被眼线瞧了去。” “无妨,如今相府里,我们可好好叙叙旧。” 两人一左一右,拉着施清欢就进了大厅,百里桁看着施清欢的笑容,眼底的宠溺,在轻笑里肆意滋长。 施清欢自然是高兴的。 即便是以林曼筠的身份,也照样和故友重聚,她从未这般开心过。 几人一直聊到入夜,用了晚膳之后,施妙彤才送许书雪离开。 施清欢也去帮着百里桁收拾行李。 屋内温热,却比不上施清欢此刻炙热的内心。 脸上的笑意一直就未消散过。 百里桁坐在一侧整理着要带走的文书,施清欢则是收拾行装。 衣衫收拾得差不多,施清欢这才回身看向百里桁。 “今日,谢谢你。” “嗯,谢我什么?” “谢你护国公府的梨花,谢你今日相府的相聚。” 施清欢是聪明人,怎会不知这些背后隐藏的是什么。 见百里桁愣着没有开口,施清欢笑着走过去,“你放心,即便那梨花是被你救过来的,我依然开心,还有今日你安排的晚宴,我也开心,谢谢你给我这般亲密和她们告别的机会。” 施清欢眼底含泪,看得百里桁满是心疼。 起身走到施清欢的面前,认真地凝视着她的双眼。 “总有一日,你可以光明正大地与所有故人相认,我保证!” 面对百里桁的保证,她是相信的,但却也是遗憾的。 即便是光明正大,也只能是以林曼筠的身份。 而百里桁眼底流光涌动。 他心底所想的相认,是以施清欢的身份。 那是她真正的身份。 ------------ 第八十九章 诡异的镇子 夕阳余晖,整个大地好似镀上一层金黄的光晕,圣洁神秘。 山峦层叠,层层深林映照着百花绽放,清香在娟娟鸟鸣中随清风远去。 一辆马车在林中穿梭,车中百里桁一袭深蓝锦衣,正伸手撩开车帘,看向外面的路段。 转瞬之后,又看向手里的地图,以此和地图上的位置比较。 书卷翻动,百里桁指尖轻触这泛黄的书页,偶尔停留,在书页上写下几笔。 听见响动,一旁熟睡的施清欢缓缓醒来。 矿山一事毕竟是双方共同所愿,所以完成得很是顺利。 因此,他们也就和程尚居告别,一路暗自向河西而去。 为了掩人耳目,施清欢不再女扮男装,换上了一袭烟紫色纱裙,三千青丝跟着倾泻而下,清冷绝美,让人移不开眼。 马车颠簸,让她困意褪去,随着百里桁淡淡看向窗外。 见百里桁很是认真,便没有打扰,只单手托腮,静静地看着他。 马车跑的速度又快了些,颠簸的路面也平整了许多,应是前方不远就会有城镇了。 百里桁放下书卷,笑盈盈看向望着自己的施清欢,“今日应该就会有落脚的地方了,你也可以好好歇息一下。” 施清欢笑着摇了摇头,“无妨,马车里睡得也挺好,就是累了章越了。” 外面赶着马车的章越听见,大声回了句,“我不累。” 施清欢笑着看了看自己的着装,似是想到什么,又看向百里桁。 “我们马上就要显露在人前了,是不是需要有个什么身份?” “这个好说,以前我和章越外出办事,便扮作外出游历的公子和侍卫。” “那我呢?兄妹?” 施清欢说得认真,百里桁倒是目光落到施清欢的身上,打量一番之后,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我觉着兄妹不妥。” “为何?” “我们虽然暗自行事,但难免有什么忽略的变数,我们必须加倍小心,女子出行,若是未出阁,加上你这胜雪的姿容,自然会惹眼,避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我觉得,新婚夫妻,更为妥协。” “新婚夫妻?” 施清欢眼底都是惊讶,百里桁倒是一本正经,“是啊,这是最好的法子。” “不对吧,我曾经也一人出行...” “嗯?” 百里桁一声轻哼,施清欢赶紧把话咽了回去。 林曼筠可没有单独出行游历过。 不过也是,当初她出现,也大多是男装,而且那时候的她,武功在身,天不怕地不怕,现在... 只剩一声叹息。 施清欢只好点头,“也好。” 见她答应,百里桁唇角轻勾,“再睡一会儿吧,到了地方,我叫你。” 施清欢点点头,但却有点睡不着,干脆趴到窗边,看着沿途的风景。 过了不久,眼前葱葱郁郁的山林一个眨眼间变成了雾霭弥漫的云端之下。 近看似乎是一个小镇,远看更像是一个白云笼罩的云层。 几人也只当是深林晨曦的常态,并没有在意,只等近了,才察觉到了诡异之处。 这白雾里竟还泛着光。 待那光亮飘出,他们不由得一愣。 这光不是别的,竟是飘着的大把金黄纸钱。 纸钱漫天,难道是死了人? 前方的道路都被大雾遮挡,只依稀看见村口的木牌。 这里是前往河西的必经之路,不得不走。 但马似是预测到了什么危险,怎么也不肯再往前走,施清欢三人只好下了马车。 百里桁和章越一左一右将她护在中间,小心翼翼地朝镇子走去。 刚进了镇子的大门,施清欢一落脚,一些纸钱的碎屑就飘到了脚下,还伴着燃烧的火焰,直奔面门。 百里桁挥手将这些杂物尽数挡去,章越也捏紧了手中的长剑。 几人越走越觉得有些怪异,他们走过的地方,明明有着无数的房屋,曾经也该是很繁华的。 但如今,陈旧破烂的房子之下,竟然空无人影,好似路边那些还在燃烧着的纸钱,是凭空而来一般。 走了许久,目光所及,才终于看见了几处像样的房子,虽然大门紧闭,但窗边明显有人潜伏偷看着。 即便隔着大雾看不清对方的神色,但施清欢还是感觉到了一种毛骨悚然的刺骨寒凉。 “谁?” 章越一声高呼,不远处划过的人影一声尖叫之后瞬间跑开。 应该就是此地的居民,但看见他们,就好似看见了什么可怕的怪物一般。 “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百里桁摇了摇头,“许是地界不大,也没有地方官,情况无人上报,也就无人知晓。” 越走施清欢越是觉得,这里,就像一座死城一般。 四处透出的诡异,让她寒毛直竖。 “看那边!” 章越突地指向了东侧,顺着看过去,只见那浓雾里,有着一道明亮的金黄光亮,好像是...灯笼。 “过去看看。” 三人小心翼翼,一路前行,许久才到了亮灯的位置。 而此地也不是别处,正是一处客栈,灯火通用的,倒是与别处大不相同。 但这种不同,往往也代表着危机。 百里桁护着施清欢进了大门,突地一道劲风袭来,章越长剑一出,直接将来人抵在了门边。 长剑直入门内,剑锋紧靠着来人的脖颈,只差分毫就能取人性命。 “大侠饶命,误会误会,我是这里的掌柜的,只是出来迎接诸位而已。” 施清欢的目光落到来人身上,微微皱了皱眉。 只见来人一袭道袍,模样倒是正气俊朗,但眼底却带着狡猾,此刻正小心翼翼,想要推开章越的剑锋。 百里桁一个眼神,章越这才收了长剑。 道人这才摸了摸脖子,离三人远远的,笑着道,“三位贵客想必是远道而来,可是要住店?” 夜幕即将来临,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安排。 百里桁却没有直接回答道人的话,反而问道,“此处为何这般大的雾气?” “客官不必担忧,不过是四周临山,夜幕湿寒,雾气才大了些。” “那这满镇纸钱,众人还都惊恐隐藏又是为何?” 施清欢一追问,道人的目光就看了过来。 一见施清欢的面容,眼底瞬间亮起了惊艳的光。 百里桁神色一沉,侧身挡在了施清欢的身前。 道人被百里桁身上的气息震慑,只好收回目光,乖乖回答。 “诸位有所不知,此前此处发生了匪乱,死了大半的人,自此他们便畏惧外来的人。” “那你不怕?” ------------ 第九十章 娘子说得对 “客官说笑了,我一见诸位,便知你们非富即贵,定是路过的正经人,我在此处设店,就是为了方便过路人的。” 道人倒是能说会道,但有几句实话便不清楚了。 也知道他此处问不出什么真的东西了,百里桁干脆给了银子,“两间上房,还有,我们的马车在镇子口,去拉进来。” 道人看着银子眉开眼笑,“好嘞!” 百里桁给了章越一个眼神,章越点头,“我随你一起去。” 道人朝后喊了一声,“百娘,送客人上楼!” 说罢便走了出去。 施清欢看向四周,“哪里有人?” 话音刚落,一股寒气从身后涌来,“姑娘...” 施清欢一回头,只见油灯光自低而高,照得一张惨白的人脸出现在她的眼前。 花白的头发凌乱四散,满是皱纹的脸上,那双眼睛,竟然一片灰白。 施清欢吓了一跳,正好被百里桁一手拉进怀里才稳定了些心神。 “我就是百娘,两位,随我来!” 百娘说着,半弓着身子,步履蹒跚地就朝着楼上走去。 施清欢和百里桁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一路经过不少房间,但都一片死寂,根本无人居住。 “这是我们最好的两间上房,二位客官可先去歇息,晚些我会送饭菜上来。” 百娘说着将钥匙递给了施清欢。 “多谢。” 一句多谢,让百娘停住了离开的脚步,侧身回头,灰白的眼睛看得施清欢后脊发凉。 “姑娘,别信他,快离开这里吧!” 这话一出,施清欢眉梢一皱,“别信...那位道长?” “天亮便离开。” 百娘说完,便转身下楼,施清欢赶紧上前,“大娘,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入手是彻骨的冰凉,好似没有温度一般,百娘的身子突地颤抖着,还反手抓住了施清欢的手腕。 发丝遮盖住整张脸,只露出那双眼睛。 百里桁赶紧上前,将施清欢拉到身后。 百娘却激动地抖动着,“别信他,这里是鬼镇,这里有诅咒,诅咒...” “所有人都活不过四十岁...活不过四十...” “但凡进过镇子的人都是,会出不去的!” “我就快四十了,就快四十了!” 百娘径自说着,疯癫一般,就这么自言自语地下了楼梯。 施清欢心跳很快,手都不由自主地紧握着百里桁的手。 百里桁见状,赶紧带着施清欢回了房间。 确定四下无人,这才看向施清欢,“没事吧?吓到了?” “没事,我只是觉得,这里或许,有古怪。” “你真相信诅咒?” “当然不信,但能让整个镇子都信,那这幕后装神弄鬼之人,便不是简单的人物。” “的确需要从长计议。” 百里桁说着,看向四周。 简陋的房间,倒还干净,一侧的窗户打开,正对着后方湖泊。 夜色加上雾气,什么也看不见。 “夜色深了,今晚就现在此处将就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好。” 施清欢也不是矫情人,和百里桁一起检查了一下房间各处,确定没有什么不妥,这才放心下来。 不一会儿之后,章越也回来了,还带上来了饭菜和炭火。 房间里渐渐暖和起来,简单用了晚膳,施清欢和百里桁便站在房间里面面相觑。 “夜色深了,该歇息了!” “嗯,是该歇息了!” 话音落了,但是百里桁却没有动作,施清欢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 “你不去章越那边吗?” “你我扮的是夫妻,我却去和侍卫睡,是不是有些不太正常?而且这里这般诡异,你确定要自己一人住?” 话音刚落,屋外便传来了阵阵怪异的叫声。 施清欢只觉心底毛发,又看了看这阴森的房间... “怕倒是不怕的,就是为了掩护身份,和章越住,的确是不合规矩。” 施清欢故作傲娇,看得百里桁宠溺一笑,却也没有戳破。 “娘子说得对。” 这一句娘子,让施清欢心头瞬间泛起涟漪,脸颊生热。 百里桁倒是没注意到,目光扫向四周,拉了桌子随便拼了拼,又从一侧的柜子里拿了被褥,直接铺上。 施清欢看着,心底才算平缓了些,还好,不用同睡一张床榻。 等百里桁在不远处躺下,施清欢这才躺了下来。 侧首间,烛火的光亮摇曳在两人之间,昏黄未清。 让百里桁的面容显得更加温柔。 施清欢正看着,百里桁突地一个回头,两人的目光就这般在半空交缠,一时间,好似房间里的温度,更加炙热了些。 “睡不着?” 百里桁的话让施清欢回过神来,赶紧避开直视的目光,点了点头。 “你觉得那个道长,是不是有问题?” “你也看出来了?” “统一的环境里,和众人格格不入的人,有很大可能,不是领导者,就是行凶者。” “还有一种可能...” 施清欢和百里桁一眼对视,瞬间明白过来。 “走狗!” “没错。” “那看来要解开谜团,需要先抓鬼喽?” “鬼深夜里可不好抓”,百里桁轻笑,“所以,你该歇息了,这几日连夜奔波,你都未能好好睡一觉,再这样下去,还抓不到鬼,你就要撑不住了。” “我没事...” “乖,睡觉,否则,我就要过去了。” “嗯?” “过去和你一同睡!” 一句话,让施清欢心底一颤,赶紧拉过被子盖紧自己。 “睡,我立马就睡!” 说罢,施清欢还故意一个翻身,将背影留给了百里桁。 百里桁看着她,笑意里皆是温柔。 而施清欢则是偷偷一手抚上脸颊,一手抚上心口处。 完了,每一处好地方了。 不知怎的,最近面对百里桁,她是越来越失控了。 许是确实连夜奔波太累,施清欢想着想着,就这么睡了过去。 夜色渐深,原本星空万里却突然风起云涌。 大风呜咽着撕扯着窗户,闪电之下,雷声轰然而至。 “轰隆隆...” 施清欢从梦中轰然苏醒,刚一起身,一侧的窗户突地被风吹开,烛火尽灭的同时,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谁?” 施清欢出声的瞬间,百里桁身影已经一闪到了窗口处,但碍于担心施清欢的安危,并没有追出去,还阻止了隔壁窗口处的章越。 “情况不明,莫要擅动。” 说罢,将窗户重新关好,这才走回到桌边,准备点燃蜡烛。 施清欢抓着被子,莫名觉得手心处的触感有些奇怪。 一手撕开被角,从里面掏出了一根冰凉的硬物。 就在这时,闪电交映着烛火,将施清欢手里的东西照亮。 竟然是一截人骨。 施清欢吓了一跳,翻身就从床上下来,滚落的瞬间,腰身一紧,整个人被百里桁揽进了怀里。 ------------ 第九十一章 人骨 入怀炙热,伟岸如城,施清欢猛跳的心瞬间就安稳下来。 百里桁一手揽着她的腰身,一手抚着她的后颈,完全将她圈在怀里,还下意识将她拉到侧后最为安全的位置。 “没事。” 轻声安慰的间隙,百里桁也看清了床上的白骨。 眉梢微皱,神色沉了下来。 而施清欢惊魂未定,目光所及,是百里桁熟悉的侧脸,交映在烛火一侧,让她更加安心。 “大人!” 章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施清欢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从百里桁的怀中退了出来。 百里桁应了一声,章越才推门而入。 一个眼神交汇,章越上前,看见白骨之后,长剑一出,将被子彻底撕裂。 几番搜索,从被子里又取出了几截白骨,风干细磨,很是轻巧,几乎没有什么重量。 加之都裹在厚厚的棉絮之中,以至于刚刚他们检查之时都没能发现。 “去看看你房中。” 章越点头,回房片刻之后又转道回来。 “也是一样,里面掏出了好几截白骨,看样子,是人骨。” 话音刚落,外面雷电突起,施清欢下意识朝着百里桁的身后缩了缩。 百里桁一手护着她,一边看向章越,“把这些都拿走。” “是。” 章越把骨头都收干净,这才出了房间。 施清欢看着床榻,虽然都整理干净了,却也觉得瘆得慌。 倒也不是说害怕,毕竟曾经的她也是独自行走江湖的,但就是那种诡异的感觉,让她的心底特别的不安,总感觉要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见她这般,百里桁伸手拉过她,在炭火旁的角落处停下,拿了随行的毛毡铺到地上,这才让施清欢坐下。 他也在施清欢的身侧同坐,“此事,你怎么看?” “古怪,虽然之前百娘说的诅咒不是真的,但这里死了很多人,未必是假,只是这原因,我还得再查一查。” “你怀疑是雾气?” “嗯,常年大雾,经久生活在此处的人们,或许就会造成身体的损伤,伤了身子活不过四十是常态,但他们不懂,再被有心人一搅和,当成诅咒也算合理。” “的确,刚刚外面还有人影闪过,应当便是为了装神弄鬼。” “目的是什么?我们刚刚入住,还正好出现在我们窗外,难不成是为了吓唬我们?” “或许再晚些,就知道了!” 看着百里桁狡黠的神色,施清欢瞬间明白过来。 “唉,就算出了京都,也还是要演戏啊!” 说着看向那炭火,火星随着窗边透入的清风,噗嗤作响,好似她烦乱的内心。 也能预料到前往河西,该有多少意料之外和坎坷。 施清欢的神色落入百里桁的眼底,化为温情。 “你先睡一会儿,有我盯着,不会有事。” “没事,我...” 话语未出,百里桁已经伸手揽过她的玉颈,让她将头枕在了自己肩上。 “你先睡,后续换我!” 话都这么说了,施清欢自然是不好拒绝,但在他的肩上,自然是不行的。 心跳涌动,如何怎么睡得着? 暗戳戳看了看百里桁,见他不注意,施清欢转身就趴到一侧的小案上,立马闭眼,装作睡了起来。 她身影娇软,被昏暗的烛火映衬得迷离未清,却更加温柔了些。 百里桁轻笑着看着她,也没有言语和动作。 四周一片安静,施清欢困倦得很,即便有刚刚的插曲,但有百里桁在身侧,她竟也就安心地睡了过去。 百里桁见她睡得深沉,拿过披风小心翼翼地帮她盖上,半蹲在她的身前,看着她恬静的面容,笑意渐渐加深。 雷电响起的瞬间,他伸手,轻柔地捂住她的双耳。 眼底宠溺掩饰不住。 夜色渐深,雷电也渐渐隐去。 寂静的客栈里,突地响起了细小的声音,微不可闻。 施清欢是被叫醒的,惺忪的双眼看清百里桁的身影时,他已经指了指门外。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门外有道鬼祟的身影,随即那门缝之中,竟飘进了丝丝烟雾。 是迷烟。 施清欢赶紧给百里桁塞了一粒药丸,百里桁也起身揽过施清欢,一个闪身就带着她上了床榻。 披风一盖,将两人的身影尽数掩藏。 封闭的环境,紧实的拥抱,施清欢感受着百里桁熟悉的气息,脸颊渐渐生热。 抬头的瞬间,唇瓣擦过他的脖颈。 百里桁一愣,随即低下头来。 也就是这一瞬,施清欢的唇从他的脖颈一路向上,略过喉珠,最后落在的他的下颚。 触电般的酥麻瞬间传遍全身,施清欢都清晰感觉到了他身子一僵,上方的气息都变得灼热起来。 就在她慌乱后撤时,房门突地开了。 施清欢不敢再动,反而被百里桁再度拉进了怀里。 紧贴着他的胸膛,能听见他急促有力的心跳声。 而此刻床榻之外,来人一袭黑衣,正小心翼翼的朝着床榻靠近。 施清欢屏住呼吸,那人走到床榻边,伸手戳了戳百里桁。 确定这对小夫妻被迷晕了过去,似是松了口气。 然后转身便在四周翻找起来。 “一见你们我就知道你们非富即贵,入了这鬼镇,又入了我的客栈,还不得都任我处置?” 是那道长。 一听声音,施清欢和百里桁就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随后缓缓坐起身来。 动作极轻,以至于道长都未能发现。 “我倒要看看,你们都有些什么!” 道长还在牟足了劲翻找,在一处锦盒里拿出几个药瓶,“这是些什么?” “毒药!” “哦,毒药啊...嗯?” 施清欢的声音轻飘飘的,道长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倒也是聪明人,一瞬就知道自己上了当,头也不回,就从窗口冲了出去。 施清欢想要起身去追,却被百里桁拉住。 慢条斯理的帮她整理衣衫。 “放心,跑不了!” 话音刚落,一声惨叫,道长的身影又原路飞了回来,重重砸在了地上。 看着窗外章越的身影,施清欢才明白过来。 道长起身还想跑,却被施清欢一抹银针封了穴,只能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诸位大侠饶命,误会,都是误会。” “哦?是吗?” 百里桁笑着看向道长,“那你说说,是怎么个误会?你为何半夜来我们客房,放了迷烟,还进来搜东西?” “我...” 道长欲言又止,施清欢走到一侧,拿起刚刚的药瓶。 “这里面装的呢,是酥经散,药如其名,它会让你的经脉,好似糕点那般酥脆。” 施清欢说着,在道长的身前蹲下,“这个药服用两个时辰以后,我只要在你手臂这么轻轻一敲,你的经脉就会咔嚓,断了!” 施清欢说着,还故意敲了敲他的手臂。 道长里面面色惨白,“我说,我都说!” ------------ 第九十二章 不叫夫君,叫什么? 见效果达成,施清欢歪头,“嗯,说吧,你是谁?” “我叫孙鹏,是六年前来的这里,见这里地方不错,便在此处落了脚,还开了个客栈。” “大雾弥漫,还有诅咒,你说此地不错?” “是...” 孙鹏神色里掩藏着不安,施清欢一声叹息,就要打开药瓶。 这一下可吓得孙鹏一颤,“别,我说,其实,我是个逃犯,不能被官府的人发现,所以到了此地,见这里诡异得很,根本不会有外人来,所以借此就住了下来。” “本身常年大雾,不会有什么人前来,再加上你装神弄鬼,让这里彻底沦为鬼镇,如此,你就安全了。” “姑娘说的是。” “可你不觉得,你贪欲太重了吗?隐藏身份无可厚非,你把那些百姓玩弄在股掌之中,还想着打劫路过的人,看来真是贼心不死啊!”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不等施清欢说完,孙鹏就响头磕了起来,可真是能屈能伸。 施清欢一时无语,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百里桁见状,上前将她拉了过去,再度看向孙鹏,“确实是如此吗?” “当然,只是小人的私心作祟,想着多捞点钱财,到时候也离开这鬼地方,去别国安生。” “真的?” 百里桁语气低沉,那冷厉的目光,只一眼,就让孙鹏脊骨生凉刺痛。 那是一种极致的畏惧。 下意识避开百里桁的目光,孙鹏点点头,“真的。” 说罢,他的目光突地看向窗外,眼底的畏惧之色,比之刚刚还要浓烈。 “鬼...鬼火,白鬼发怒了!” 孙鹏赶紧对地叩拜起来,施清欢不解,朝着窗外看去。 只见那夜色之下,无数莹绿色火焰在半空浮现,随着清风远去。 密密麻麻,让人震惊。 “白鬼发怒了,息怒啊!” 外面响起了叫喊声,施清欢和百里桁对视一眼,走了出去。 只见下方人影攒动,是那些百姓们,都纷纷出来对着那些鬼火叩拜起来。 “啊...白鬼大人...” 一声尖叫,不远处的屋檐一道红影一闪而过,细看,是个满头白发的男子。 速度很快,一下就消失在了浓雾里。 “追!” 三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施清欢紧紧跟在百里桁的身侧,径直朝着红影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但雾太浓,那红影也实属速度太快,等三人穿过层雾一路追上后山,早就不见了那红影的踪影。 不过这一番折腾,倒是夜色尽褪。 天际亮起了朝阳,带着红霞明媚而出,好似昨夜的电闪雷鸣从未存在一般。 在阳光的照耀下,山巅的雾气渐渐散去,四周山峦露出真容,葱翠浓郁。 倒是山下的镇子,一直沉浸在浓雾里,不见好转。 “四处看看。” 章越前往一侧搜寻线索,施清欢看着山下,拉住百里桁,“我好像找到浓雾的秘密了!” 百里桁看了看,“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说罢,百里桁的目光在上空停住,随即飞身而上,当从树梢看见那微不可见的蚕丝时,勾唇一笑。 “我也找到了鬼影的秘密。” 两人会意一笑,叫来章越之后,三人顺着蚕丝的路线,一路搜寻,终于在一处隐秘的山涧内,找到了那红影。 竹子的支架,支撑起了红衣,就连白发,也是假的。 “果然都是装神弄鬼。” 百里桁话音一落,章越猛地一跳,“糟了,忘了孙猛那小子了。” “不放走狗出去,如何能找到主人?” 百里桁淡笑着,章越这才明白过来,“公子是故意的?” “我只是好奇,他们幕后真正的秘密,不过放虎归山,总是会有祸端”,百里桁想了想,看向章越,“此地离晶城不远,你去一趟,让知府带兵过来。” “但若是我离开...” “放心,我和娘子两人应付他们,绰绰有余!” 一声娘子,章越直接偷笑着离开。 施清欢则是有些红了脸。 百里桁看着,眼底划过一抹戏谑,“不过说起来,你还未叫过我夫君呢!” 夫君? 施清欢心头莫名一跳,都不敢直视百里桁的眼睛。 “大人莫要说笑了,我们不过是演戏罢了!” 百里桁缓步上前,倾身朝着施清欢靠了过去。 施清欢下意识朝后退去,却发现后背已然靠着大树,退无可退。 百里桁俯身到她的身前,认真地看向她。 “那在外人面前,难不成,你要叫我大人?” “大人是不可,但也不能是夫君!” “为何不可?” 百里桁缓缓逼近,施清欢不由得握紧了衣袖。 夫君这个词,让她莫名心惊。 上一世,她也曾和好友说过这个词,那时候,她心底唯一的人选,是程阳枫。 但... 似是看出施清欢心中所想,百里桁眼底浮现心疼,随即换了口风。 “不叫夫君也行,那你说,你叫我什么?” 施清欢微微松了口气,想了想,试探性地问,“百里桁?” “太生硬了,一点不是夫妻的亲密。” “那百里兄?” 百里桁眼底划过一抹无奈,“你还当你是男子装扮?” 额,是有些不妥。 施清欢思来想去... 百里哥哥? 不不不! 桁哥哥? 呀,好肉麻! 想了许久,施清欢才想了个折中的称呼,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百里桁。 “阿桁?” 一句阿桁,施清欢清晰地看见了百里桁眼底亮起的光。 随着朝阳升起,明媚灿然,比之烟火还要绽放,旖旎满目。 而那眼眸深处,是温柔到极致的一池春水,将施清欢的身影渐渐包裹。 唇角的笑意在他绝伦的面容上肆意疯长,就连施清欢,也被此刻他的欢喜,充盈了满怀。 他喜欢。 喜欢这个称呼。 这是施清欢心底的想法。 不等她开口,百里桁已经粲然一笑,“好啊,就叫阿桁。” 不是说这个称谓他有多喜欢。 而是因为,这个称谓,是从施清欢的口中叫出,他才喜欢。 被百里桁的神色逗笑,施清欢也不再多想。 两人沐浴在阳光里,并肩相视一笑。 但不过片刻温存,施清欢的目光就被山下吸引了过去。 “大人...” “叫我什么?” “阿桁。” “嗯,怎么了?” “你看山下!” 两人转眸看去,只见那浓雾之下,成片的黑影涌动着,朝着一个方向拥挤过去。 看模样,应该是镇中的百姓。 “他们是要去哪儿?” “不清楚,我们去看看!” “好!” 两人对视一眼,拿上那红衣假发,一起朝着山下快速奔去。 ------------ 第九十三章 活祭 等他们到了山脚下,只看见浓雾里,百姓们一路向东,口中还念念有词,虽听不清到底说的是什么,但看模样,像极了那些虔诚的朝圣者。 除此以外,沿途的房屋上,还都被贴上了喜字,只是过于幽暗的红色,在这样的鬼镇之中,显得格外刺目。 办喜事? 施清欢满心怀疑,和百里桁对视一眼,混进了百姓的最后方,小心翼翼地跟着。 等到了东侧的空场,乌泱泱地站了一大片的人,或许整个村子的人都已经在这里了。 他们隐约能够看到有人在摆放着什么。 又凑近了些,才发现是一个极高的十字架。 周围还摆着一圈柴火,有人手中拿着火把,目光露出点点哀泣之色,口中喃喃自语。 一对夫妻依偎在一起,不停地抹着眼泪。 “吉时到!” 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是孙鹏。 施清欢这才发现,那十字架对面的高台上,站着的身影,就是孙鹏。 而他话音一落,便有人押着一位身着嫁衣的女子向前走去,女子哽咽着,挣扎着,却又无可奈何。 只等被彻底绑上木桩,下面一对夫妻这才瘫倒在地。 “莲儿啊,是我们对不起你,可是,若不如此,我们全镇人便活不成了啊!” “是啊,莲儿,你便安心嫁了,日后,我们全镇人,都会记挂你的恩情,为你诵经烧香。” 全镇人都开始附和,你一言我一语的,之后孙鹏才缓缓上前。 一改昨夜求饶的卑微模样,一袭道袍,满眼倨傲,手里拂尘一甩,真倒是有几分道长的模样。 “诸位放心,白鬼大人昨夜身着喜服,便是为了迎亲,只要今日我们顺利送了新娘过去,我再美言几句,他便会放过我们的。” 一听这话,施清欢心头一颤。 他们这是要...活祭。 要生生烧死这女子,送去给那莫须有的白鬼做妻子。 真是可笑! 但架不住常年生活在惶恐里的百姓相信他。 “求道长一定要稳住白鬼大人。” “是啊,还请道长辛劳,与白鬼大人多美言几句。” “有劳道长!” 一人主动开口,紧接着众人便齐刷刷地附和着,语气里只有对生的渴求,满眼恐惧落到孙鹏身上,好似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 见百姓如此,孙鹏面上的笑意愈发自得。 “诸位放心好了,吾必然尽力而为。” 他说着,指尖交错,装模作样地结了个印,之后指了指那个姑娘。 一缕白雾便从女子的身后飘散而出,却并未持续太久,消散得无影无踪。 “麻烦大了。” 孙鹏愁眉苦脸地看着百姓们期盼的神情,一时有些无言,低低地叹息一声。 这一下,可是让百姓们的心都悬了起来。 “道长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刚刚贫道掐指一算,这位姑娘或许不能让白鬼大人满意啊!” “那该如何是好?” “诸位别慌,咱们还是先将这姑娘送过去吧,不论白鬼大人是否满意,但我们好歹是尽了心,如此,他便也不会太怪罪。” 说罢,他接过那火把,缓步走到了女子的身前。 “今日你去了,可要好好伺候白鬼大人,否则,全镇人的性命,可就都没了!” 就在火把落下的瞬间,一枚石子划过,劲风带动,直接将火把击落。 与此同时,施清欢和百里桁飞身上了高台,将女子护在了身后。 “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白鬼,不过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施清欢厉声呵斥,一眼看向了孙鹏。 孙鹏腿肚子一颤,却迅速稳住身形。 眼底畏惧,却不惊讶,好似知道他们会来一般。 更或许,他就是在引他们出来。 “一派胡言,一个外界来的过路人,竟敢污蔑我们的白鬼大人?” “哼!” 施清欢一声冷哼,从百里桁的手中接过那红衣白发,径直扔在了地上。 “那你们瞧瞧,这是不是你们口中的白鬼大人!” 众人目光看去,瞬间有些愣住。 “这倒是真与昨夜看见的白鬼大人一模一样啊!” “可是,白鬼大人为何会在他们手中,还只剩这...” 百姓们面面相觑,孙鹏也是个反应快的。 猛地后退,面露惊吓。 “大胆狂徒,竟敢夺了我们白鬼大人的宿体,难怪昨夜我感受到白鬼大人冲天的怒气,原来是因为这个,你们可知,惹怒白鬼大人,可是要遭诅咒的,也会害了全镇的百姓!” 这里好歹也是他的地盘,怎可能就被人轻易压制。 昨夜,是他对这对小情人不够了解,今日有那么多百姓在,他们愚蠢且信任自己,他就不信,还治不了这两人了。 果不其然,孙鹏这话一出,众人纷纷跪下。 “白鬼大人恕罪,都是这外来人惹的祸,莫要怪罪我等啊!” “是啊,白鬼大人息怒啊!” 众人叩拜,跪成一片。 施清欢看着,眉头紧锁,和百里桁对视一眼,只剩一声叹息。 根深蒂固的思想,怕是不好破除。 但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可笑,什么诅咒,那不过是你骗人的把戏!” 施清欢怒目而视,但孙鹏却是浅笑着对上施清欢的眼眸,丝毫没有畏惧,“你才是笑话,难不成,我还能让他们所有人,都活不过四十?” “你们活不过四十,不过是因为此处常年雾气弥漫,不见天日,让身体日积月累,落下了病根不得医治,才会早亡而已,此症并不是绝症,吃药便可缓解,也可治愈。” 施清欢说着,指了指四周。 明明是青天白日,日头明晃晃地在上面挂着,却被浓雾遮挡,至于一片惨淡的白。 四下里潮湿得很,山风吹拂而来,冰凉刺骨。 施清欢这话一出,众人有些愣住。 这是病? 不是诅咒? 还可治愈? 他们虽然诧异,但却心存希翼。 谁不想活着? 见百姓们神色变动,孙鹏皱了皱眉,赶紧大声道,“胡说八道!” 呵斥完,便看向百姓们,“诸位可不能相信她说的话,他们不过是刚来的外人,而且我刚刚算了下,他们就是新来的祸害,否则,为何他们一出现,白鬼大人就发了怒?别忘了,白鬼大人已经有很久不曾出现过了!” 这句提醒,让众百姓心中猛然一颤。 他们自然也是想到了,百里桁与施清欢不曾出现时,这镇子里勉强平静的日子。 见状,孙鹏乘胜追击,“只有把他们赶走,白鬼大人才能平息怒气,再有新娘送过去,我们镇子也就恢复宁静了,不然,白鬼大人再降罪下来,你们受得住吗?” ------------ 第九十四章 比她还会演戏的人 恐慌瞬间包裹住百姓们的内心,在对视几眼之后,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对着百里桁和施清欢不停磕头。 “求求二位尽快离开这小镇上吧,我们的生死本不与你们相干,你们又何必坏了我们的活路?” “快走吧,快走吧,别让白鬼大人降罪了!” “这世上,哪里会有一群人只活到四十岁呢?一定是诅咒,诅咒啊,我们从没有人幸免过!” 这一幕让施清欢心底发寒。 这些百姓困在这里已经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本就畏惧生死,加上孙鹏的教化,如今已经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人心这个东西,是最难改变的。 孙鹏此刻可谓是小人得志,得意地看向施清欢和百里桁。 “二位,请你们尽快离开这里吧,如若不然,贫道也少不得要用些手段了。” 孙鹏故作谦和地行了个礼,但在百姓所瞧不见的地方,他看着百里桁和施清欢眼神是分明的挑衅。 就算是这两个人武功高强,又能如何呢? 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他们不也是无计可施? “你六年前才来到这里,本是该死之人,承接此方的安宁空间,才留你苟延残喘的机会,如今你却屡教不改,实在该死。” 一直没有说话的百里桁声音平淡,向前一步,眼神里便已涌动着点点杀气,仿若随时都有可能动手。 出于警惕,孙鹏连忙跳着往后退了一些:“满口胡言,你们莫不是想留在这里,害我们整个村子的命?” 这一句话,登时就激起了全村人的怒火。 与他们生命息息相关之时,众人自然无比在意。 原本,表情尚且算是和善的众人此刻一个个的面露狰狞之色。 他们也不再如刚刚那般跪着磕头了,反而是全都站了起来。 “滚出去!” 一道声音响起,带动着所有人齐声高喊。 霎时间,震耳欲聋。 紧接着,便有人将手边能够摸到的东西全砸了出来。 石头,木桩... 甚至有人手里抄起了家伙,准备随时动手赶人。 百里桁脸色冷厉,将施清欢护在身后,看着这些百姓,眼底有着和施清欢同样的失望。 随后目光幽幽地落到了那即将被火烧死的姑娘身上。 低低的哽咽声,如今愈发大了起来,可她已经被自己的亲人抛弃,绑在了生死边缘,根本无力再去挣扎。 施清欢正欲说些什么,可看到百里桁的眼神,便瞬间心领神会。 现下不易动手。 “好,我们走!” 随着百姓们退开的一条通道,百里桁护着施清欢缓缓离开。 若继续对峙下去,怕会造成更糟的局面,倒不如退一步,寻机会拖延时间,只要官府的人到了,一切就更好办些。 两人在众人的目光下一路退出镇子,他们还专门安排了人守在镇口和四周。 确定他们是真的离开了,孙鹏这才松了口气。 如此,不仅他们的财宝是他的了,自己的名声也保住了。 有了这番教训,谅他们也不敢再回来。 想到这里,孙鹏得意地一挥拂尘,“吉时到。” 众人再度跪下,而台上的孙鹏则是指尖交错,符咒点燃又入水,随后还开始做法,装的倒是有模有样。 火把落下的瞬间,熊熊火焰燃烧而起,浓烈的黑烟与白雾揉杂着,百姓们全部都跪在那里喃喃自语,仿佛是在向天神祈祷。 “白鬼大人,你看到我们所献祭的人了吗?请平息愤怒,保佑我们。” 孙鹏念念有词,眼看着熊熊火焰似乎要吞噬了那姑娘。 “不能再等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施清欢足尖轻点直接飞身掠了过去,用匕首将绳子割断,一把搂住了那姑娘的腰,将她从火焰之中带了出来。 而百里桁则是闪身而过,直接将孙鹏掐在了手中。 祭祀被打断,众人都慌了,但孙鹏却是丝毫不害怕一般。 “我都想着放过你们了,你们竟然还敢回来?” “现在你的性命在我手里,我为何不敢回来?” “在你手里又如何?你敢杀我吗?若是杀了我,他们不会放过你们的,这么多的百姓,难不成,你敢都杀了?” 孙鹏的眼底都是得意,他笃定,百里桁和施清欢不是杀戮之人。 但百里桁却是勾唇一下,冷厉肃杀,杀气汹涌,手中渐渐用力。 “谁说我不敢?” 这一下,孙鹏脸色一白。 施清欢确定女子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走到孙鹏面前,一针直接扎了下去。 孙鹏瞬间跪倒在地。 施清欢满眼怒气,“我们也给过你机会的,本想着你只是想赶我们走,我们便也如你的愿,却没想到,你竟是这般草菅人命!” 孙鹏一左一右被挟持,无法脱身,眼珠一转立马看向台下的百姓。 “你们这样打断祭祀,只会触怒白鬼大人,我一早便已掐算过这姑娘的生辰八字,并非是最适合祭祀的,刚刚那白烟也是白鬼大人在表明不满,他想要换新娘......” 说话间,孙猛的表情忽然变得扭曲无比,眼睛嘴巴好像都被偏移着挪动了位置。 “嗬嗬嗬嗬……” 他口中发出非人类所能发出的声音,眼神亦是愈发的冰冷。 浑身颤抖着,瘫倒在地。 这一下,不仅是百姓,就连百里桁和施清欢都皱起了眉。 一瞬迟疑,就在施清欢准备去号他的脉时,孙鹏突地一睁眼,直勾勾地看向施清欢。 “你……应该留在我身边!你这般美,是最好的新娘。” 说着,孙鹏头歪到一个诡异的姿势,“只要你留下,我就放过他们……”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孙鹏的脸上响起,施清欢厌恶地看了看他,“演够了没有?” 孙鹏还想说话,百里桁一个挥手,内息直接将他挥倒在地,并一脚将他结结实实踩在了脚下。 孙鹏也是个会演戏的,被控制后,他本来还在僵着的脖子陡然一软,好像晕了过去。 在装晕片刻以后,孙鹏再次睁眼,眼底一片震惊。 “刚刚……发生了什么?” “一定是白鬼大人动怒了,这才是惩罚我们,若不按照白鬼大人所说的去做,咱们会受到更多惩罚的!” 孙鹏的语气还有些颤抖,仿佛是为了证明这番话语的真实性。 施清欢瞧着他的模样,眼神幽暗。 她可算是见识到了,比她还会演戏的人。 要不是怕百姓暴乱,真想这就给他敲晕过去。 但这些伎俩他们虽然看得懂,但百姓却不。 认定了刚刚孙鹏是白鬼大人上身。 “白鬼大人显灵了。” “白鬼大人息怒,刚刚大人是说,要这位姑娘做新娘?” “是啊,就是她,献祭了她,我们就能活下去。” “......” ------------ 第九十五章 都是假的 百姓们瞬间就达成了共识。 见百姓们渐渐靠近,还都盯着施清欢,百里桁的神色沉了下去。 此番,百里桁是真的怒了。 直接一把拎起苏鹏,指尖扣住了他的咽喉。 “你该知道,伤害不该伤害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指尖用力,孙鹏脸色一白,此刻他才真的感受到,百里桁身上那股冷厉的杀气。 与之前不同,之前是威胁,如今,是实实在在的想要杀他。 眼底浮现畏惧,却说不出话,只能祈求地看向那些百姓。 百姓见状,也纷纷会意。 “孙道长这些年来为咱们也做出许多,劳心费力的,如今终于到我们回报他了!” “保护孙道长!” 那些百姓全部都朝着百里桁和施清欢冲了过来,手中还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放过孙道长!” 木棍对着施清欢,直直扔了过来。 百里桁立刻伸手,挥袖间将木棍击飞出去。 他眼眸幽暗,怒气克制不住。 “什么叫愚昧无知,什么叫人心难测,什么叫不识好人心,今日,我又再次见识了。” 百里桁看向四周,百姓但凡与之对视,都被其眼神震慑,不敢上前。 “我只说一次,今日但凡你们谁敢碰她一根汗毛,我便要他的命!” 此话掷地有声,气息冷冽到了极致。 百姓止步不前,不敢再动,施清欢则是看向百里桁的侧影,心头一暖。 却还是上前,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待百里桁看过来,朝他摇了摇头。 都是被忽悠的百姓罢了,她如何能让他真的对他们动手? 但对于百里桁而言,刚刚的话,是真的。 若真的有人动了施清欢,他控制不住自己。 但百里桁的震慑力也不是假的,此番过后,百姓们无人敢上前,只好围成一个圈,将他们堵在其中。 “无论如何,你们都要把孙道长放了,否则,我们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没错,我们这么多人,你们只有两个人,今日若不把孙道长放了,还有这位姑娘留下,你们谁也不能离开!” 话音刚落,熟悉的声音却在远处响起。 “谁说他们只有两个人?” 是章越! 施清欢这才松了口气。 拖延时间总算是有用的。 当看见章越带着知府和身后无数官兵出现时,孙鹏脸色一白。 是啊,竟然忘了,他们还有个侍卫。 之前竟没发现他不在。 这下完了,请来了救兵。 民不与官斗,这些百姓无论在百里桁的面前如何蛮横,在见到官兵时,腿肚子都已经发软了。 赶紧一个个都放下手里的东西,匍匐跪倒在地。 “公子。” 章越主动前去拱了拱手。 知府瞧了一眼百里桁,心尖发颤,正要行礼,却被百里桁直接托扶起来。 朝着知府摇了摇头,甚至还反手对着知府行礼,“草民见过知府大人。” 为官多年,知府自然是明白这其中门道。 知道百里桁不愿身份暴露,便配合着,“不必多礼。” 百里桁起身,“那便一切有劳大人了!” “客气。” 知府明白百里桁的意思,一个挥手,“你们几个,赶紧将那厮抓过去!” 官兵出手,直接将孙鹏押下。 那些百姓们只能抱头蹲跪在地上,有个别大胆的,还忍不住为孙猛鸣不平。 “这些年都是孙道长在这里帮助我们,稳住了白鬼大人,还请知府大人宽恕,不可……” 正是因为对白鬼刻入骨髓的恐惧,他们才会这么乖的听话。 要想改变他们,必须从根本上击碎他们的信念。 “我昨夜追你们的白鬼大人之时,发现了些极有趣的事情。” 施清欢听着她们的话语只是微微一笑,便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而来。 她只是打了个响指,指尖登时便有火焰燃烧。 幽幽的绿色,看着那些百姓不由惊呼出声。 “鬼火!” “没错,是鬼火,她竟然能操控鬼火?” 随着声音,那些本来还张扬的百姓,一个个都吓得散开了去,眼底都是恐慌,生怕施清欢对他们动手。 那火焰在施清欢的指尖燃烧着,施清欢却好似丝毫感觉不到灼热一般,随着她手指轻弹,那鬼火突地朝着众人飞去。 众人吓得四散而逃,甚至有人都跪倒在地。 “白鬼大人息怒,息怒啊!” 见状,施清欢一声冷笑。 “你们看清楚了,这根本不是鬼火。” 说罢,施清欢一个眼神,章越随便从人群里抓来一位男子。 “你要做什么?” 男人吓得大叫,却挣脱不开章越的手,施清欢掏出一些粉末放到男人的指尖,不一会儿的功夫,那粉末便燃烧起来,正是那鬼火。 百姓们一愣,施清欢这才解释道,“这东西叫磷,会在风中自行燃烧,之后随着风流四处飘动,又因常出现在坟地,所以被称为鬼火,其实,不过是一种很常见的景象,并不是什么鬼神作乱。” 百姓们将信将疑,但那男人倒是信了,晃了晃指尖,“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施清欢见状,便在地上撒下了些许粉末,看了看章越。 章越会意,他的脚踩在地上轻轻一蹭,悠悠的绿色的火焰就在这片空地上燃烧了起来,之后衣摆一挥,绿火纷纷飞扬而起。 这场面,不就是鬼火飞扬。 “原来如此。” “鬼火是假的,倒也可信,可是那白鬼大人呢?我们可都是亲眼看见他飘走的,即便是会武功,也不可能有那么快的速度吧!” 有人颤颤巍巍地开口。 “简单!” 不知何时离开的百里桁从一侧走了过来,手指动了动,那白鬼大人便突地从雾中冲出,直直落到了众人的面前。 众人被吓了一跳,不少跪倒在地,开始叩拜。 但也有人发现了端倪。 “等等,这是什么?” 百里桁拉了拉那人指着的细丝,白鬼大人便飘然远去,再一拉又飘然归来。 和昨晚一模一样。 “这是细蚕丝,只要将它缠绕着树梢,这白鬼大人,自然会随着人的拉扯,而快速闪过,至于这白鬼大人...” 百里桁将它取下来,扔到了地上。 有人迫不及待拆开,这才恍然大悟。 “假的,原来都是假的。” ------------ 第九十六章 相较于朝堂杀伐,人心更可怕 “没错,都是假的,包括你们的诅咒。” 施清欢上前,和百里桁并肩而立。 “我们没有骗你们,是你们在大雾之中生活得太久,才会导致身体受损活不过四十,并没有什么诅咒,只要离开此地,加上治疗,便可好转。” 真相被揭开,无鬼作乱,也没诅咒,病症还能治好,众人都开始平复心绪,眼底浮现希望和笑意。 唯有那一对夫妻,坐在地上,泪流不止。 施清欢救下那少女时,她已然晕了过去,施清欢也未有多言,这夫妻便以为,这女儿已经死了。 此刻痛苦不堪。 他们是碍于整个镇子的安危,才不得不这样对女儿的。 却没想到,都是骗局。 他们的女儿,白白死了。 是他们亲手葬送了女儿的性命。 “我苦命的女儿啊!” 妇人哭着,还伸手在自己脸上重重地扇了几巴掌。 而那大汉,则是转头看向被押着的孙鹏,一起身就冲了过去。 “你个假道士,都是你骗的我们,我杀了你,你还我女儿命来!” 大汉跑过去,却被官兵拦住,不少百姓上前,都对这孙鹏怒目而视。 真相揭开,他们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孙鹏搞的鬼。 被骗了这么久,就算将孙鹏碎尸万段,也是他应得的。 “杀了他,杀了这个臭道士!” “没错,杀了他!” 一时间,群情激奋,孙鹏被吓得脸色惨白。 一旁的施清欢看着,不由得一声嗤笑。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百里桁一个眼神,知府这才开了口,“诸位放心,此事本官自会秉公处理。” 见场面被控制下来,施清欢这才看向那妇人。 “谁说她死了?” 一句话,让众人一愣。 “她不过是被呛晕了过去,待会儿自然就会醒来的。” 施清欢说着,还帮着少女下了针,治疗了一下她其他的病症。 妇人早已见识了施清欢的本事,爬上高台,确定女儿还有呼吸,喜极而泣。 拉着大汉直接跪倒在施清欢的身前,对她磕了好几个头。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快起来吧,但大娘,还有你们所有人,生命可贵,不是每个人都有重活一次的机会,希望你们能明白,别轻易被挑唆,便要丢了性命。” “是是是,我们绝对不会再如此,绝对不会了!” 众人面露愧疚,施清欢知道他们是真的明白了,也算松了口气。 “刚刚姑娘说,我们活不过四十,是因为常年大雾的原因,可是这大雾我们也无法驱散啊,该如何是好?” 施清欢看了看百里桁,百里桁点点头,走上前来,“很简单,你们选一些人出来,稍后随我一起,上山。” 百里桁说吧,不等众人询问,施清欢也开了口,“还要选一些出来,帮我购买药材,熬药打下手,我给你们所有人,重新诊脉。” 这话一出,知府赶紧上前,“本官愿抽调官兵,配合二位。” 知府都开了口,百姓们自然是没有其他顾虑,纷纷上前帮忙。 就这样,人员分拨,一波跟着百里桁上了山,一波留在镇中帮助施清欢。 归根究底,这大雾的来源,还是地势的原因。 地势无法轻易改变,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离开,换地而居。 百里桁和镇长商议,加上知府提供的建议,一同选择了离此地不远的一处向阳的地方。 既适宜居住,又有利于耕种。 选定地方之后,便是建造。 虽说镇中人都活不过四十,但男人们还是不缺的,加上官兵的相助,很快就开始有条不紊地建设新的家园。 至于施清欢,在镇中设立医庐,为镇民们一一把脉,除了统一的病症,其余也一一上手治疗。 她医术高超,虽仅仅几日的时间,百姓们便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对其称赞不已。 眨眼间数日过去,镇中的安排已经稳定进行。 孙鹏因为律法规定也被要去了邻城的大牢。 只可惜,他嘴严得很,无论他们如何审问,也未透出幕后黑手半点信息。 又是夜色,施清欢坐在窗外,靠着栏杆,看着不远处,神色温柔。 百姓们的新居所还未完成,不能离开镇子,但却在这里日日燃起了篝火,不仅让整个镇子亮如白昼,更是驱散部分浓雾,还温暖得很。 身后脚步声起,施清欢刚回头,一件披风就落到了施清欢的身上。 百里桁端着热茶递给施清欢,随后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想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看见他们如今的模样,觉得很是欣慰。” “是啊,我之前与之交锋的,都是那些朝堂之上的杀伐,却未想过,在这些我未曾见过的地方,还有这般看似微不足道,却有着严重后果的危机。” “是啊,人心被蒙蔽,被扭曲,的确要比那些明面的杀伐,更可怕。” 说到这里,施清欢又想到了孙鹏,“对了,孙鹏那边,该怎么办?” 这几日一直在忙镇中的事情,还未能去邻城。 但其实即便去了,也未必能问出什么来。 百里桁自然也明白这些。 “孙鹏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嘴严,或许幕后还有比我们猜测的更加大的秘密,以至于即便到了这种境地,他都不能...不,是不敢,说出这幕后的主使。” “那不如,换个方向试试?孙鹏身上问不出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但他的东西,未必没有线索。” 没有丝毫犹豫,两人重新去了客栈。 客栈里依旧灯火通明,一进客栈,就见内里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百娘。 说起来,这几日,都没看见她。 施清欢上前,“百娘?” 试探性的询问之后,百娘转过了身,“你们终于来了。” 终于来了! “您是在等我们?” “跟我来!” 百娘没有多说,直接拎着油灯,就朝着后院走去。 施清欢虽然一脸疑惑,但还是和百里桁一起,跟了过去。 “多谢二位这几日的相助,我都听说了。” “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不过这几日都未见您,回头,我再给您把把脉。” “不必了,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说完还猛地咳嗽了几声,施清欢想要上前,百娘却挥了挥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房子。 “那里是柴房,会有你们想要的东西的。” 说完,百娘便转身离开。 施清欢还想问些什么,却被百里桁拦住。 “罢了,她有好心,却也不愿多说,随她去吧!” 看着百娘的身影消失在浓雾里,施清欢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悲凉和不安。 却也没有多想,和百里桁一起进了柴房。 ------------ 第九十七章 愿世间皆是净土 柴房里零零落落放着些杂物,看起来倒是真的没什么异常。 但百娘既然带他们来了这里,定然是有原因的。 两人对视一眼,开始在四下里开始翻找起来。 果不其然,在一处角落里,发现了暗门。 顺着暗门进去,是一条密道,连接着底部的一间密室。 密室里有着好几个木箱,打开之后,里面装的,皆是金银财宝。 施清欢和百里桁都当场愣住,明白了事情的异常。 即便是数年打劫过路人,孙鹏也不可能会攒下这么多的财宝,定还有别的来源。 “仔细看看这些财宝,或许有其他的线索。” “嗯。” 两人点点头,都四下搜索起来,只不过看了一番,这些财宝都是普通并无标记,无从查起。 “过来看看这个!” 百里桁的声音传来,施清欢走过去,财宝是没标记,但箱子却有。 在珠宝之下,那箱子的角落处,有着一处暗色的图案。 在昏暗的环境里,一般人根本无法发现。 拿了火折子凑过去,这才看清,是一个鹰的图案,但却也不是正常的鹰,鹰在翱翔,那爪子,却是五指。 “五爪鹰?” 施清欢看下百里桁,“有印象吗?” 百里桁摇了摇头,“未曾见过,还得细查一番。” 施清欢也未见过,但每个箱子都有,就有着它存在的意义。 “这些财宝,该如何处理?” 百里桁想了想,“多半是不义之财,不义之财,就用来做些有意义的事。” 施清欢也正有此意。 建设新家园需要银钱,这些,不仅足够,还能让百姓们后续的生活,更加富足一些。 “知府是个好官,就交给他来办。” “好,我们也该去会会孙鹏了。” 等两人出了柴房,就叫来了知府,知府一看见这么多的财宝,真真是吓了一跳。 但就像百里桁说的,知府是位好官,很快便安排起来。 施清欢也没闲着,在百里桁帮着安排后续事宜时,去找了镇长。 将之前写好的医案交了过去,上面详细地记录了每位百姓的药方,在他们走后,只要百姓们按药方服药,定然不会再早亡。 等交代完一切,施清欢又回了客栈收拾行李,等百里桁回来,神色有些怪异。 施清欢一愣,“怎么了?” 百里桁上前,伸手拉过施清欢,“出来看看。” 施清欢一脸迷惑,等走出门外,直接愣住。 因为夜色下,篝火将百姓们的身影照亮,密密麻麻,皆站在了屋外。 “发生什么事?” 施清欢看下百里桁,不等百里桁回答,那些百姓们猛地尽数跪下。 “多谢恩人救命再造之恩!” 声音洪亮,响彻夜空。 “他们知道我们要走了,所以赶来道谢。” 百里桁一解释,施清欢就反应过来。 “快起来,大家都快起来。” “两位恩人,之前是我们愚昧无知,不仅听信贼人的话,还误会了两位恩人,还请两位恩人见谅。” “两位恩人不计前嫌,一心为我们考虑,这些时日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们在此,叩谢两位深恩。” “恩人自不是普通人,如此大恩,我们无以为报,得知两位即将离开,特意在镇中设了晚宴,算是为二位送行,日后每日每夜,我们都会为恩人诵经念佛,愿保佑两位事事平安顺遂。” “......” 声声情真意切,都是对施清欢和百里桁的感激之情。 看着此刻与之前截然相反的众人,施清欢心底动荡,眼底也泛起了泪光。 这便是他们所坚持的意义所在吧。 无论之前如何,因为他们的坚持,现下,是这许多人的新生。 被百里桁握着的手缓缓收紧,回头便看见百里桁温柔的笑意。 在这冷冽的风中,格外的温暖。 “好啦,恩人姑娘,快随我们过去吧!” 两个妇人上前,拉住施清欢就朝镇中走去,身后的男子们也走到百里桁身旁,“镇中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候,恩人,今夜,可要多喝几杯。” 两人就这么被带着到了镇中的空地。 当初要活祭的地方,此刻燃起了熊熊篝火,四下里亮如白昼。 沿着篝火的周边,摆满了桌椅,上面更是放满了酒菜。 看起来,知府也出了不少力。 被拉过去坐下之后,便有一对夫妇带着少女上来敬酒,正是之前施清欢救下的女子。 又是感谢救命之恩,施清欢不好拒绝,跟着喝了酒之后,百里桁被拉着坐到了她的身侧。 镇子里常年孤苦恐慌,如今好不容易解开了心结,又是第一次这般轻松,可真是一场狂欢。 随着众人齐声歌唱,一个接一个的百姓开始到了篝火旁,手拉着手,跳起了舞。 欢声笑语,纵情狂欢。 看着这般的他们,施清欢也是真的高兴。 唇角的笑意粲然非常,百里桁看着她,眼底流光四溢,斑斓生辉。 “姐姐,过来跳舞啊!” 有小孩一手拉住施清欢,带着她就朝着篝火旁跑去。 起身的瞬间,施清欢下意识伸手,直接就拉住了百里桁的手。 抬眸的瞬间,施清欢笑着道,“一起啊!” 如此模样,他的心瞬间柔软下来,根本没有丝毫拒绝的力气。 被拉着一起到了众人中间,一起手牵着手,在歌声里欢笑跳舞。 温暖在夜色下越演越烈,欢笑声更是翻越山岭,似是告别曾经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施清欢才从人群里出来。 在一侧坐下,不知不觉间,额间都有了细汗。 百里桁跟着过来坐下,递给她一杯热茶。 “怎么样?累着了吧?这几日本就日夜不休,现下还被拉着跳了这么久。” “不,我一点都不感觉累,反而很开心。” 施清欢深呼一口气,那是一种极致的轻松。 百里桁自然明白她的感受,陪她一起抬头看向那被雾气弥漫遮挡的星空。 “很快,他们就可以在星空下载歌载舞,有新的人生了。” “嗯,真希望,世间都是净土。” 虽然定然不能实现。 施清欢眼底有着哀悼,这也是护国公府所有人的心愿。 她也曾去边城和大哥一起谈论过这些。 天下无战事,是对百姓最好的交代,之前她能明白,但现下,经此一事,却是切身的体会。 “等一切尘埃落地,你想去做什么?” 百里桁一愣,摇了摇头,“还未想过,你呢?” “我想走遍每一寸土地,尤其是像这里一样的地方,那些不被人看见的地方,我要去看看,是否安好。” 是她的心愿,也是护国公府所有人的遗愿。 若有机会的话,她虽然现在才完全明白,但希望还来得及。 百里桁的目光落在施清欢的身上,凝视温柔。 “好。” 不是夸赞,而是回应。 ------------ 第九十八章 醉仙楼 一夜狂欢,施清欢又几乎是一夜未眠。 最终看着欢愉的众人,坐下树下,不知不觉间,靠在百里桁的肩侧,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施清欢三人便告别了众人,去了邻城。 知府随行,等去了府衙,直奔去了牢狱。 “孙鹏这几日如何?” “奉知府大人的命令,一直严加看守,他也闹着要出去,但我们都没理他。” “嗯。” 跟着知府到了牢房门口,便见孙鹏在内里躺着。 但有些奇怪之处就在于,他们几人动静是不小的,但孙鹏却没有什么反应。 不对劲。 施清欢和百里桁对视一眼,立马反应过来。 “快开门!” 差役赶紧打开牢房,章樾进去查看,百里桁将施清欢拉到了身后。 果然不出所料,章樾进去查探一番之后,朝着施清欢二人摇了摇头。 “死了。” 什么? 众人一惊,看守的差役立马跪倒在地,“大人,这不可能啊,我们的人一直守在此地,日夜都未合过眼,这里别说人了,就连一只苍蝇都没进来过。” 施清欢察觉不对,进了牢房,百里桁紧跟在身后。 孙鹏看模样应该是刚死不久,身上的确没有外伤,因为,是中毒而亡。 “不怪他们。” 施清欢说着,看向知府,“的确没有外人进来过,他所中的毒,也不是这两日送进来的,而是长期服用毒药。” 百里桁一听便明白过来,“控制。” “没错,是专门用来控制别人的毒药,半月取一次解药,若没有,便会毒发而亡,这孙鹏在牢狱这几日,应该是正好到了需要解毒的时间。” “难怪,他在狱中一直说不放他出去他会死,原来是这个意思。” 听了狱卒的话,施清欢和百里桁对视一眼,“那他可有说,要去何处?或者其他的线索?” 狱卒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反复只说那一句,我们以为他又闹什么幺蛾子,便没有理他。” 看来这幕后之人,果真不简单。 孙鹏一死,线索便断了。 施清欢和百里桁也只好出了牢狱,后续事宜交给知府处置。 离开府衙之后,施清欢跟着百里桁去了如玉楼。 那里是百里桁的情报点,之前押送孙鹏时,章樾便亲自来过,让调查与孙鹏相关的信息,如今正好有了回复。 看着信息,施清欢瞬间就捕捉到了重点。 “每隔十五日,便会去醉仙楼,找老相好芳香姑娘。” 十五日! 解药! 两人心领神会。 “看来,是要去会会这位芳香姑娘了。” “没错”,施清欢看了看自己,“且等我换身行装。” 午后的时间,施清欢已然又换上了一袭男装,和百里桁一起,直接去了醉仙楼。 两人一进醉仙楼,便吸引了不少目光。 两人并肩,一位翩翩少年意俊朗无双,一位矜贵无度冷峻绝美,瞬间老板娘都亲自下来招待。 “二位公子里面请,见二位气度不凡,想必不是一般人,先请雅间稍后,待酒菜备齐,我再让姑娘们上去。” 百里桁眉梢紧皱,尽量躲着那老板娘,倒是施清欢,好似熟客一般的,银子一丢。 “你看着办就好,我们不缺的,就是银子。” 这下老板娘可是眉开眼笑,“好嘞。” 送着二人上了雅间,老板娘又赶紧下去准备。 施清欢先是窗口看了看四周,又四下里检查了一番,这才看向百里桁,随后愣了愣。 因为此刻的百里桁神色有些不太好,正襟危坐,脸色黑得很。 “你怎么了?” “没什么!” 见百里桁嘴硬的模样,施清欢瞬间明白过来,半趴在桌子上,饶有兴味地看向百里桁。 “你不会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 这不问还好,一问之下,答案没得到,百里桁却审视着看了过来。 “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来过不少?” “是啊,这种地方,三教九流皆有,消息也很是灵通,偶尔进来逛逛,很是得益的。” 听到这话,百里桁的脸色更黑了些,正要再说些什么,房门被敲响,随后酒菜送了进来。 紧接着,娇嗔声传来,数道倩影便从门口一涌而出。 带着香气,在施清欢和百里桁的身侧围了过去。 “公子,今日就让奴家们,好好伺候伺候两位。” “是啊,公子,来,喝酒。” “公子,吃点这个!” 一时间,房间里温香软玉,靡靡一片。 就在施清欢与她们周旋之时,百里桁猛地一拍桌子。 周身皆是冷冽的气息,脸色青黑到了极致,整个人凶神恶煞,姑娘们瞬间被吓得散开了去。 施清欢也吓了一跳。 但不知为何,看他这幅生人勿进的模样,她心底竟还有些小欣喜。 但此刻还是套话最重要。 “哎呀兄长,既然来了,何苦这般拘束?” 话音刚落,百里桁一个抬眸,见她这般潇洒享受,脸色又黑了些。 施清欢自然不敢自找没趣,“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姑娘们,都到我这儿来,我那位兄长不解风情,只对喝酒感兴趣,我就不一样了,我最喜欢美人儿了。” 施清欢本就俊朗温柔,如今这般更是惹人喜欢。 姑娘们都是会察言观色的,也就都凑了过去。 施清欢掏出钱袋,直接扔在了桌上,“姑娘们,我知道你们都不是普通人,你们自然也知来这醉仙楼的,并非都是来找你们的,但我相信,这世间,没惹会和银子过去,你们说是不是?” “那是自然,这城中谁人不知,我们醉仙楼,只要有银子,什么都做得,只是不知公子,想要的是什么?” “很简单,问你们几个问题,如实回答,这些便是你们的了!” “公子但问无妨。” 施清欢从钱袋里拿出一锭银子,“第一个问题,芳香姑娘在何处?” “芳香啊,公子您可来晚了一步,今日清晨,她便被人赎了身,出城远走高飞了。” “何人赎得她?” “这便不知了。” “那芳香的房间何在?” “就在三楼雅间,今早刚走,还没来得及收拾,所以还空着呢。” 施清欢满意地点了点头,银子接连扔出去。 “那你们可知,芳香姑娘可有什么熟客?” “她姿容平平,生意一直不怎么好,很少有回头客的。” “你忘了,还真有那么一位,就那个道士。” “你一说我想起来了,那人每次来的时候急匆匆的,好似多久没碰过女人,马上要死了似的,等走的时候,倒是红光满面...” 几人说着,娇羞一笑,施清欢却是和百里桁对视一眼。 对上了。 既如此,那便可以开始第二步了。 ------------ 第九十九章 他猛烈的心跳声 问完了所有信息,施清欢便打发走了那些姑娘。 钱给得到位,她们也都乐意得很。 等她们离开之后,施清欢这才和百里桁悄然离开,又上了楼,趁着众人不注意,进了芳香姑娘的房间。 就像那些姑娘说的,芳香姑娘一早刚走,房间还未分配出去,此刻里面正好无人。 幽香阵阵,施清欢却一进去就知道了不同寻常之处。 这香里是有浅淡的迷药的。 让人入梦安睡的药。 看来芳香姑娘也并不真的是青楼女子,不过是接了个地方罢了。 “四处找找。” “嗯。” 两人分道,正四下搜索着,外面却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公子,别着急嘛!” “你个磨人的小妖精,快让我吃了你!” 声音传来,随即大门被突地打开。 百里桁身影一闪,拉过施清欢就躲到了一侧的角落里,外面帷幔包裹,将两人的身影掩藏。 “公子,这里不是奴家的房间。” “管她是谁的房间,反正没人,别耽搁了,快!” 外面声音靡靡,还有衣衫从一侧飞出,紧接着,响动随着声音很快响起。 此刻最尴尬的,莫过于施清欢了。 她哪里见过这种露骨的场面,一时直接愣在原地。 而她身前,极近的距离,百里桁同样尴尬。 但尴尬之余,又是别样的冲动。 外面愈演愈烈,百里桁下意识伸手,捂住了施清欢的双耳。 施清欢一愣,抬眸的瞬间,撞入了百里桁的眼中。 柔情浓浓,暗色汹涌。 施清欢心头一跳,伸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指尖温软,好似电流一般的,穿过百里桁的经脉,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施清欢的面容落在他的眼底,渐渐泛红冲动。 耳畔的手缓缓移动,五指穿过他的发丝,进而扶住了她的后颈。 指腹顺着她的脸颊滑下,缓缓抚过了她的唇瓣,最终在唇畔停了下来。 百里桁每一丝的触动,都让她的脸颊更加灼热。 但又出奇的,她根本没有拒绝。 呼吸交缠在狭小的空间,整个灼热起来。 明亮的双眸在昏暗里有些不太清晰的朦胧。 百里桁眼底柔若春风,拂面而过。 紧接着,他喉珠滑动,俯身而来。 看着百里桁的面容越来越近,施清欢的手不由得渐渐收紧。 就在微毫之间时,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等待的吻并没有落下,百里桁看着她紧张的面容,还有手腕处紧抓的疼痛,原本的冲动也缓缓消散。 他该尊重她。 可明显,现下不是最好的时机。 一声轻笑,随后伸手在她额头轻弹了一下。 施清欢这才回过神来,回想起刚刚的场景,尴尬让她局促不安。 身影一个后倾,帷幔动弹。 吓得百里桁又猛地伸手将她揽了回来。 她撞进百里桁的怀中,他猛烈的心跳声,就此被她听了个清晰。 所以刚刚...不仅仅是她... 唇角不由得浮现一丝浅笑,至于浅笑的原因,她也不清楚。 外面还在继续,百里桁看了看怀里的施清欢,眉梢一皱。 这样不是办法! 放开施清欢之后,身影一闪而出,不等那两人反应,已经闷哼一声,没了声音。 百里桁还拉过被子给他们盖上,这才走到帷幔后,“好了!” 施清欢的脸整个红成一片,目光锁定在地面,根本不看乱看。 见状,百里桁直接伸手,牵过施清欢的手,拉着她,就朝着一侧走去。 看着百里桁的背影,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施清欢猛跳的心,也渐渐平缓下来。 尤其在百里桁打开机关的那一刻,所有的心思,又被正事取代。 同样的密道,进去之后,密室却已经空了。 “我们来晚了。” “是啊,晚了一步。” “什么都没留下,看来是知道了孙鹏的事,赶紧撤离了。” “若是这样的话...” 施清欢和百里桁对视一眼,皆在其眼中看见了危险。 百里桁一手拉住施清欢,直接朝着外面跑去。 既然他们都洞察了一切,那现下芳香姑娘的房间,便是诱饵。 他们已经上了钩,接下来,就是截杀。 果不其然,一出密道,血腥味就传了过来。 施清欢看过去,只见床榻的位置,已经血流遍地。 那对误入的男女,还是丢了性命。 房中一片寂静,但却更意味着杀机。 百里桁将施清欢护在身后,警惕地看向四周。 寒光突起,两道黑影从一侧猛然冲出。 百里桁身影旋转,躲过两人攻击的同时,一左一右,直击其要害,两个杀手都瞬间倒地。 施清欢二话不说,银针一出,直接控住两人,让他们莫说反击,就连自尽的机会,都没有。 “小心!” 百里桁提了一声,便见对面又涌出数位黑衣人,施清欢躲在一侧,趁着时机补刀。 动静到底还是惊动了外面的人,醉仙楼霎时间乱成一团。 那些杀手一见不是百里桁的对手,还有官兵的到来,只好匆匆撤去。 百里桁解决完最后一个,这才回头看向施清欢。 “没事吧?” 施清欢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而且,线索送上门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看向了地上被控制住的黑衣人。 审讯这种事情,章越自己就足够了。 施清欢和百里桁找了一处客栈住下,经过数日的忙碌,总算是可以歇息一下。 施清欢泡了个热水澡,这才感觉缓了过来。 坐在窗边看着夜色,喝了壶热茶,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抬眼看去,百里桁的身影正好从外面进来。 转头的瞬间,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交错。 一窗相隔,窗内她白衣如仙,墨发尽散,一身的慵懒如仙。 而窗外他一袭冷厉,站在夜色之下,肃杀又温柔。 极致的反差,却又有着别样的契合。 一眼之下,之间盛开的百花,都觉得少了些许味道。 对视片刻,施清欢的心又开始跳动。 她赶紧收回目光,起身套了件披风,这才过去开了门。 百里桁定了定神,这才抬步进了房间。 “如何了?” 第一想的,自然还是正事。 不过百里桁的神色并不好,摇了摇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暗杀组织,买主付钱,他们杀人,仅此而已。” “那岂不是还是没有线索?” “已经安排下去查了,应该会有消息的,我过来,是想同你说一声,孙鹏的事情我们慢慢查,但明日还是要启程,继续前往河西。” “嗯,我明白。” 河西一事才是重点,至于孙鹏,现下扑朔迷离,也只能慢慢去查。 两头兼顾,是最好的选择。 ------------ 第一百章 好在,百姓还记得 施清欢的目光落到百里桁的身上,“你忙了这么久,快去沐浴更衣,好好休息一晚,我去收拾收拾,贮备一些药材盘缠。” 施清欢说着就起身要走,百里桁却突地伸手拉住了她。 就在施清欢疑惑之际,百里桁走到她的身前,从一侧拿过锦帕,直接盖在了她的头顶。 “这么冷的天,头发都不擦干的吗?” “我擦了啊!” 施清欢看了看,她的确擦了,只是没擦太干罢了! 百里桁却不听她的,轻柔地就在她的头顶揉动着。 动作温柔,神色认真。 施清欢抬眸,就能看见他精致的下颚。 目光向下,是凸出的喉珠,还有修长的脖颈,紧接着,是若隐若现的锁骨.. 领口微开,惹得她赶紧避开了目光。 施清欢啊施清欢,你最近是怎么了? 百里桁的确是难见的美色,可也不至于让你如此把持不住吧! 前所未有的感觉总是陌生的。 施清欢低着头,赶紧将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抛了出去。 一手抢过百里桁手里的锦帕,转身就朝着内里走去。 “放心,我自己会擦干的,你也快些回房吧!” 说话间,已然躲得没影。 百里桁愣了愣,但随后又好似反应过来一般,唇角笑意浮现。 “好。” 回应一声,这才转身离去。 见百里桁离开,施清欢才松了口气,心口的跳动才缓缓平复。 不愿意多想,按计划收拾了东西,便倒头就睡。 许是这些时日确实累了,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日清晨。 施清欢又换回了女装,只不过这次,选择带上了面巾。 但就因为这样,又为她添了几分神秘的清冷。 又是数日的日程,施清欢时而坐在马车里小憩,时而同百里桁骑马。 不知是不是景色怡人,她在京都城时那般的沉重,竟然好似消散了一般。 五日后,他们到了下一个目的地,迁城。 一进城门,施清欢便有些惊讶。 因为城中繁华,竟比之许多大城,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迁城本是小城,此前也都是中规中矩,只是近十年来,一日千里,整个繁华起来,百姓和乐。” “那想来,是此处官吏尽心尽力吧。” 看着四处繁华,还有百姓们安居乐业,施清欢由衷地说道。 百里桁眼底却是划过一抹异样的神色,最终没有多说什么。 “要下去逛逛吗?” “也好,正好再备些盘缠。” 两人下了马车,并肩穿行在街市之上,被热闹感染,施清欢的心,也感觉暖意浓浓。 “这位郎君,春日百花开,为您娘子簪花祈福吧!” 一旁的小女孩软糯开口,施清欢看过去,还没说话,百里桁已经拿过一朵花,给了银子。 施清欢只当他是善心,没有阻止,可下一瞬,百里桁却站到了她的身前。 伸手间扶住了她的鬓发,温柔地就将花朵,点缀在了她的发间。 蓝紫的小花,陪着她的衣衫,更显清绝。 施清欢一愣,看着清风拂动着他的发丝,心底也渐渐荡起了涟漪。 “簪花...是这样吧!” 百里桁问得一脸认真,施清欢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没人给我簪过花。” 听见这话,百里桁眼底流光一闪而过,“真的?” “嗯。” 施清欢自然没有说谎,前世虽然有了未婚夫,但一切都是阴谋,又怎么会有这般细节的温情。 看出施清欢眼底的神色,百里桁伸手理了理她的发丝。 “你若喜欢,日后都我来。” “嗯?” 施清欢一时失神,并没听清百里桁说了什么。 目光一转,却被吸去了目光。 脚步一顿,眼底皆是震惊。 因为不远处的结尾,有着一间祠堂。 而祠堂的牌匾,漆金的大字。 护国忠烈祠。 一瞬间,施清欢有些恍然,或许只是自己猜错了。 护国忠烈众多,未必会和护国公府有关。 “去看看吧!” 百里桁在一侧开口,施清欢却摇了摇头,“不用了!” 正要转身,手却被百里桁拉住。 就这样,施清欢不由自主地,跟着百里桁就进了那祠堂。 光明正大,内里香火鼎盛,百姓们虔诚不已。 等入了内里,施清欢脚步一顿。 因为那一个个牌位所属,正是护国公府的众人。 可这怎么可能? 护国公府是有叛乱之名在身的,即便京都城内圣上赐了留府开祠。 但对于天盛国的所以百姓来说,护国公府,依旧是罪臣。 又怎会有人为护国公府设立祠堂,还这般光明正大。 内心的疑惑无处询问,就听见百里桁在一侧开了口。 “这位大娘,请问一下,这祠堂,是何人所建?” “是我们通判大人啊。” “可据我所知,护国公府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护国公府是叛逆之徒,是罪臣,为何我们还愿意祭拜?” 不等百里桁说完,大娘就回答道,“这是别人的想法,可不是我们百姓的,在我们眼中,护国公府是护佑边境,保我天盛百姓安居乐业的大功臣,我们不信护国公府会谋反,所以我们在此祭拜,都是真心诚意。” 大娘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击中施清欢的内心。 衣袖下的手缓缓收紧,内心却是无比炙热和感动。 百里桁看向她,“都听到了吗?” “听到了,他们泉下有知,会很欣慰的。” 护佑的朝堂背叛不信他们,好在,百姓们还记得。 施清欢上前,虔诚上香。 随着俯身叩头,泪珠滑落。 但,是欣喜的。 等拜完,出了祠堂,施清欢看下百里桁,“你知道这里有祠堂的,是吗?” 否则他不会一见祠堂,就带着她进去。 或许,从他说下马车开始,便是想带她过来看看。 百里桁也没有否认,“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世间一切,自有公道,我们要做的事情,也终会做成。” “我明白,谢谢你。” 施清欢莞尔一笑,即便隔着面纱,但百里桁从她明亮的双眸里,依旧看见了星辰般的光亮。 也就为这一瞬的美好,他也乐意。 人潮来往,两人相视而笑,好似眼底,只有彼此。 许久,施清欢才在此开口,“听刚刚的大娘说,建祠堂的,是此处的通判大人?” “是。” “你可认识?” “不认识,你想见见?” “算了,还有正事要做,等一切尘埃落地,再回来感谢吧,毕竟如今这世道,这般忠义果敢之人,属实是少了!” “好,届时我陪你一起。” 百里桁说着,在施清欢看不见的角落里,缓缓松了口气。 ------------ 第一百零一章 做她自己的选择 大致逛了一圈,之后施清欢和百里桁在一处酒楼坐了下来。 内里酒色生香,还有说书人醒木声声,热闹得很。 施清欢听着这喧闹声,不仅没有烦躁,还觉得别有一番美好。 用着美食,施清欢的注意被楼下的说书人渐渐吸引过去。 “今日我们还是来说说,咱们迁城通判宋大人,如何?” “好,百听不厌啊!” “说起咱们送通判啊,他可与其他官吏不同,他不仅仅在咱们迁城土生土长,还是靠着自己的才华与努力,科举中榜的,最重要的是,中榜之后被当今圣上看重,本是想要让他留在京都城任职,大家都知道吧,那可是京都城啊,繁华迷人眼,权势利益场,若能留下,那可是前途无量啊,但咱们宋通判,却毅然选择归乡为官,造福乡里。” “好!” 醒木一声,说书人一声叹息。 “说起咱们迁城,十年前那可是贫瘠无收,灾祸连连,先是洪涝,后又旱灾,全城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朝廷的赈灾银粮却迟迟不下来,就在这时,咱们当初还只是个县官的宋大人,再次毅然入京都,披荆斩棘,为我们带回了救命的赈灾银粮,并亲自没日没夜与我们一同劳作,如此,才换了第二年的丰收啊!” “宋大人是我们迁城所有人的救命恩人!” “没错,天下难逢的好官啊!” 众人一片称赞,说书人继续道。 “何止如此啊,宋通判十年来尽心竭力,为我们铺平前路,去除后忧,一步步将我们迁城重建成了如今繁华的模样,真真是大才啊,只可惜啊,十数年辛劳,让宋通判不仅未成家室,身体还积下了不少病痛,不到四十的年岁,已然病劳缠身...” 楼下气氛开始有些压抑,施清欢却是转头看向百里桁,“宋大人积劳成疾?” “嗯,是有传言。” “很严重?” “详情不知,但应是严重的。” 施清欢思虑一番,“不如,我们明日去拜访一番?” “你想救他?” “为民这般的好官,该长命百岁才是。” 百里桁手中的酒杯缓缓放下,不由得一声叹息,“等见了他,你未必会救他。” “嗯?” 施清欢一脸疑惑,正想向百里桁问个清楚,楼下却突然混乱了起来。 “杜大夫在吗?” “在这儿呢!” “哎呀,杜大夫,快跟我走,宋通判又吐血了,快跟我走啊!” “什么?宋通判是不是有连夜看折子了,哎呀,快走快走!” 杜大夫被拉着快速出门上了马车。 余下的客人们都担忧地看了出去。 “这可如何是好啊。” “唉,也没办法,即便到了如今,宋大人也总是没日没夜务工,再好的身体也坏了,再好的大夫,也无能为力啊!” “可不是嘛!” 听着众人的话,施清欢站起身来,刚回头看向百里桁,百里桁也起身,放下了银子。 “走吧,去看看!” 他懂她的想法。 施清欢浅笑着点头,两人一起出了酒楼。 正好章越卖完了东西,便一起去了通判府。 报了大夫的名字,管家就放了他们进去。 一看府邸,施清欢就相信了百姓们所说。 因为府邸不仅是清雅,甚至是有些简陋。 就连府中下人,也就寥寥几人。 清廉至此,是该一救。 “快想想办法啊!” “杜大夫,你再想想办法,求您救救我家大人啊!” 内里嘈杂成了一团,看起来情况很不好。 施清欢走进去,只见床边盆中满是血水,躺着的人骨瘦如柴,脸色惨白,上面还有着不少血迹,连模样都无法看清。 “我来!” 没有丝毫犹豫,施清欢上前,把脉,下针,喂药,一气呵成。 不一会儿的功夫,宋大人的气息便平和下来,脸色也好了许多。 众人见状,都是一脸的震惊。 眼前少女还不到双十年华,如此年纪,医术却这般高超。 众人叩谢,杜大夫更是与她畅谈请教。 施清欢也直言不讳,与杜大夫聊了许久,最终两人确定了药方和治疗方案。 杜大夫下去熬药,施清欢看着深沉的夜色,一声叹息。 百里桁一直陪在一侧,但只是远远看着,此刻才走到她身旁,“情况很棘手?” “嗯,就像他们说的,宋大人这是累的,而且是常年积劳成疾,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有,除非自此他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或许还能活个十年八载的,否则,一年都熬不过去。” 说完施清欢还有些不太明白,“真有人会为了百姓劳心劳力到这种地步吗?” 好官她也见过不少,但如此不要命的,宋大人还是第一个。 “或许,他也另有隐情!” “隐情?” 施清欢看着百里桁的神色,又想起之前他说过的话,突然反应过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知道一些细枝末节,但...” 话音未落,房里便传出了欣喜的声音。 “宋大人醒了!” 施清欢一听,立即转身,“我先去看看他,你知道的事情,一会儿都告诉我!” 见施清欢急迫地进了房门,百里桁一声叹息,“恐怕,不需要我告诉你了!” 快步到了床边,宋大人已经坐起身,朝着施清欢弯身行礼。 “在下宋明镜,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宋明镜! 施清欢心头一震,脚步瞬间停下。 就在宋明镜起身之际,那面容与之前画像之上的,渐渐重合。 虽然消瘦憔悴,但确是他无疑。 施清欢神色一沉,气息瞬间冷了下来。 “你是宋明镜?十二年前科举中榜的宋明镜?” “正是在下!” 宋明镜刚刚回答,施清欢眼底寒光闪过,一个快步就到了宋明镜的身前,而她怀中藏着的匕首,也直接架在了宋明镜的脖颈之上。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这一下,可是吓坏了管家,百里桁上前,一击将管家击晕。 随后握住了施清欢的手。 施清欢抬眸,看向百里桁,“你果然都知道。” “是,酒楼处,就想告诉你了!” “那现下呢?你要阻止我吗?” “不,所有的决定,你自己来做,我只是想要多说两字,隐情!” 说罢,百里桁便放开了施清欢的手,转身走了出去。 刚到门口,章越也正好回来,看见屋内场景,满脸的诧异。 不等询问,就被百里桁推了出去,还顺带,关上了房门。 “里面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 “十年前的正阳之乱,宋大人与之有关。” “什么?那她且不是会杀了他?” “让她自己做决定吧,我们要做的,便是在她做完所有的决定之后,收好尾便是。” ------------ 第一百零二章 你不是一个人,从来都不是 而此刻房间里,气氛却有些奇怪。 突然的变故和杀机,宋明镜虽然诧异,但转瞬却又冷静下来,好似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般。 “姑娘,可是故友相关。” “故友?你也配称之为他们的友人?” 此话一出,宋明镜便明白过来,一声叹息,随后闭上了眼睛。 “既如此,姑娘还请动手吧,一切,皆是我罪有应得。” 仇人近在眼前,施清欢握着匕首的手缓缓收紧,眼底的寒光一闪而过,随着匕首滑落,一侧床榻的帷幔,被生生割断。 宋明镜诧异地睁眼,看向施清欢。 施清欢面色冷厉,“我并不是不杀你,我只是听进去了两个字,暂时相信你或许是有隐情,我要知道当年的真相。” 在她了解到的信息里,宋明镜,是当初作证护国公府有罪的证人之一。 她虽未见过宋明镜,但却从师兄的口中听过。 两人是一见如故的朋友,但一个志在沙场,一个志在百姓。 当时她并不知,师兄口中的,就是宋明镜。 只是也佩服宋明镜这份气节。 但最为可笑的是,在后来的指证里,他却成为了最为关键的存在。 就因为他这份气节,还有不属于任何势力的清白家世,让他的话变为无比的可信。 重生之后,她从施妙彤那里得到了他的画像和名字,但因为他不属于现下程阳枫的势力,所以便排在最后,并没有过多的注意,以至于刚刚竟然没有认出他,还救了他! 看着施清欢眼底复杂的神色,宋明镜满眼的愧疚和无奈,最终一声叹息,“你杀了我吧,十年前,我的确诬陷了护国公府,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我是该死之人,苟活至今,也够了,只是...” 宋明镜指了指不远处书案上的一个锦盒,“姑娘杀了我之后,还请将此锦盒内的东西,带上京都,这是我最后的赎罪,本应是我自己去的,但我怕是没这个资格和机会了。” 施清欢回头看向书案,锦盒摆在最角落里。 但她的视线,却落在后面书架和满桌的折子上。 眉梢轻皱,“我且问你,护国公府的祠堂是你建的?” “是。” “为何要建,是因为你心中有愧,害怕亡灵报复吗?” “是,我心中有愧,但我却日日盼着护国公府的忠魂能来找我索命,却也是真心想让百姓去做他们心中认为对的事情,祭祀他们,是百姓们诚心所愿。” “那你那些功绩呢?也不过是沽名钓誉,为了掩盖当初的龌龊无耻吗?” “我只恨,不能做的再多些,赎罪。” 宋明镜的每一句话,都没辩解,只是认罪和赎罪。 施清欢看着他,“我最后再问一遍,当年你为何,要做伪证?” 宋明镜眼底皆是悲戚,双眼通红。 “噗...” 不等他回答,一口血却突地喷了出来。 情绪过大导致血气翻涌,瞬间让他倒地晕了过去。 施清欢愣在原地,片刻之后,转身走向了那书案。 匕首挑开那锦盒,没有机关算计,里面只剩许多的书信卷宗。 施清欢打开,眼底微动。 里面所记载的,除了这十年来,宋明镜寻找来的一些证明护国公府清白的证据,还有他刻意向程阳枫套话的书信。 也是这些里,她找到了当年宋明镜做伪证的原因。 是为了整个迁城百姓的性命。 十年前,迁城遭逢旱涝之灾,颗粒无收,还重病连连。 赈灾银粮迟迟不下,宋明镜只身上京。 一切就是从此处开始。 他科举中榜之时,曾与师兄交好,如此便被程阳枫作为了筹码。 以迁城百姓威胁,以赈灾银粮作饵,如此,逼得宋明镜妥协。 施清欢盖上锦盒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是颤抖的。 手中的匕首握了又紧,紧了又松。 通红的双眼里满是纠结。 最终,她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身影颓然而出的那一瞬间,百里桁眉梢紧皱。 给了章越一个眼神,便静静地跟在了施清欢的身后。 施清欢一句话未说,就这般出了通判府。 好似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街市之上。 热闹繁华将她包裹,欢声笑语在耳边回荡。 她听着,不复之前的欢喜,此刻只觉别样的悲伤和可笑。 一面是满城繁荣昌盛,百姓和美。 一面是护国公府遍地枯骨,一抔黄土。 施清欢只觉内心里搅成一团,理不清,扯不开。 她也不知自己走了许久。 只知道,从热闹到寂静,凉风习习,最终月色寒凉,她也到了城门处。 看着高高的城墙,施清欢停下了脚步。 转身的瞬间,没有言语,身后一直跟随的身影已然上前,伸手揽过她的腰身,就这么带着她飞上了城墙。 守将刚刚上前,百里桁令牌一出,来人便吓得径直跪下。 三两句打发之后,周边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施清欢回头,看着城中那万家灯火,眼底繁星混杂着泪水,转而在寒风中滑落。 “你都知道的,是吗?你所说的隐情。” 就是因为信任他,她才决定给了宋明镜解释的机会。 百里桁看着她,满眼都是心疼,“是,我知道。” “那你为何没有拦着我,或者选择,不让我知道?” “我为何要拦着你?” “宋明镜是众人皆知的好官,当年的事情,他也是被迫无奈。” “那又如何?错事,依旧是他做的,而且,我说过,与你互不欺瞒,你该知道一切,也该有做一切决定的权力。” 百里桁说着,认真地看向施清欢,“我也有过犹豫,但最终,我还是想要一切都由你自己决定,哪怕我刚刚的提醒,并不是为他,而是为你,我了解你的内心,也害怕你冲动之后,会后悔。” 百里桁的话很简单,也很直白。 施清欢看着他,冰凉的内心有着丝丝暖意。 他了解她,尊重她,这便是最好的了。 但她该怎么做呢? 施清欢低下头,整个人站在凉风里,只剩落寞和悲戚。 百里桁看着她,心口的位置抽痛着,最终,再也克制不住。 取下披风裹着她的瞬间,伸手将她揽入了怀中。 双臂将她紧紧圈住,想要驱散她周身的寒凉。 施清欢一愣,紧接着百里桁的声音温柔传来。 “你不是一个人,从来都不是。” “你可以选择相信我,是完全的信任,去放心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其他的,一切有我!” 每一个字,落在施清欢的耳中,都带动着内心的震荡。 寒凉里的支撑,是最为炙热的。 泪珠滑落的瞬间,施清欢整个人缩进了百里桁的怀里。 她想要依赖这份炙热,哪怕只是片刻。 ------------ 第一百零三章 这是她的善良和大义 深夜的凉风不知吹了多久,施清欢根本感觉不到。 只是这么静静地站在城墙边,看着那万家灯火。 百里桁一直陪在她的身侧,不言不语,只是安静地陪她待着。 只等夜色褪去,星辰渐消,天际的光亮照亮了整个城池,施清欢本来沉寂的眼底,也才缓缓复苏。 明媚的阳光倾洒而下,整座城池都熠熠生辉。 看着炊烟寥寥,街市又渐渐恢复热闹,施清欢一晚上都未能想开的问题,好似刹那间,就豁然开朗。 回头间,百里桁清冷的面容映入眼帘,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也温暖如旧。 他看向她的眼神,更是担忧里夹杂着温柔,最终相视一笑。 “阿桁,替我去一趟通判府吧!” “想好了?” “嗯,生命无价,我不会原谅他,但...迁城满城的百姓,需要他。” 施清欢的眼底有着悲戚,百里桁满是心疼。 他知道,她做出这个决定,该是有艰难。 但,他也知道,这便是她。 “好。” 没有丝毫的犹豫,百里桁点了点头,之后又有些犹豫的开口,“那你?” “我想再待一会儿。” “那我先去通判府,再回来接你!” 等施清欢点了点头,百里桁这才转身离开。 等走远又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施清欢只身站在城墙的身影,落寞孤独。 眉梢微皱,但还是转身离去,只是加快了步伐。 而施清欢看着那人潮来往,眼底含泪,最终一声叹息,“我想,这也是你们会做的选择吧。” 为了快去快回,百里桁一路快马去了通判府。 有章越收尾,一切都被处理得井井有条,杜大夫等人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管家也被宋明镜交代好,闭口不提。 百里桁进府门时,宋明镜已经坐在厅中等待已久。 见只有百里桁一人归来,神色里有些落寞。 屏退左右之后,宋明镜起身,朝着百里桁跪拜行礼。 “迁城通判宋明镜,见过左相大人。” 应是城楼报过信了。 “起来吧!” 百里桁在一侧坐下,“我今日来,是受人所托。” 一句话,宋明镜就明白过来,“那位姑娘...到底是谁?” 但也就是这一个简单的询问,百里桁却神色一沉。 “宋大人,十年前你做错事,尚有缘由,但到了如今,你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又不该问。” 宋明镜眼底一颤,赶紧颔首,“微臣明白,是微臣多言了,那位姑娘,只是位医术高深的大夫,是我的救命恩人。” 百里桁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我来,是告诉你,既想恕罪,那便做得彻底一些,没了性命,一切都是枉然。” 这话一出,宋明镜有些惊讶。 毕竟昨夜施清欢见他时的仇恨和杀意,是汹涌深沉,如今,却愿意放过他? 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百里桁继续道,“你不必多想,她不是原谅你,只是觉得,死对于你来说,是太过轻松的解脱,你该活在愧疚里,没日没夜的忏悔,再者...” 百里桁一声叹息,眼底都是心疼,“她是为了百姓,她觉得,你活着,才能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才能让迁城这数不清的百姓们,过上更好的生活。这是她的善良和大义,让她选择了委屈自己,你可明白?” 宋明镜眼底通红,愧疚和震撼掺杂着。 “是,微臣明白,姑娘深明大义,是我万不能及,今后岁月,我一定鞠躬尽瘁,做好一切,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愿你说到做到,若我发现你辜负了她的善意...” 百里桁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但顷刻间汹涌而出的杀意,足以说明一切。 话已说完,百里桁也不再久留,起身就准备离开。 宋明镜赶紧从一侧取过了那锦盒。 锦盒一事,百里桁是知道的,但此刻,却没有接手。 “自己所做的事情,该自己去承受,希望时机到的时候,你能亲自弥补这一切。” 百里桁话说得简单,宋明镜则是收回了锦盒。 “大人放心,我一定养着自己这条命,只等大人的时机。” 百里桁浅笑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时机未到,他的证据便是杯水车薪。 只有在合适的时机,致命一击,才能彻底击溃程阳枫。 而到了那时,才是他宋明镜,真正的赎罪。 百里桁心中记挂着施清欢,匆匆出了通判府,直奔城楼而去。 可等到了城楼处,却不见了施清欢的身影。 一时间,他心底莫名很是不安。 无论是因为她先前的动荡,还是外在的变数,此刻,她不在他身侧,便都是危险。 百里桁赶紧去询问了守城的将士,得知施清欢刚离开不久,又匆匆下了城楼。 人群穿梭,有着极少见的慌乱。 就在他心绪动荡之时,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阿桁?” 猛然回首,人潮之外,熟悉的身影凌风而来。 心底的波动克制不住,他快步上前,径直到了施清欢的面前。 “怎么了?” 施清欢见他着急的模样,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但询问并没有得到回答,取而代之的,是百里桁突来的怀抱。 揽她入怀,温软熟悉,这一刻,百里桁的心,才算真的落了地。 而施清欢却是愣在原地。 人潮来往间,她的双臂越收越紧,紧到隔着衣衫,也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声。 脸颊莫名有些炙热,手中的糖人在风中都感应到了暖意一般,甜甜的气息渐渐外露。 许久,在外人的目光汇聚之时,百里桁这才放开了她。 伸手拉住她带她上了马车,忍不住开口,“你去了何处?” 施清欢不明所以地晃了晃手中的糖人,“我想吃点甜的,所以...” 百里桁看了看那糖人,眼底划过心疼和愧疚。 “以后,无论何时,都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这话一出,施清欢再次愣住,看着百里桁认真坚定的神色,她的心,好似被什么抓住一般。 紧张,却又暖暖的。 “你放心,我这装扮,不会被人认出来的,而且我确定无人跟踪的。” “我不全是因为这个...” “那还有什么?” “还有...” 百里桁欲言又止,最终一声叹息,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想说的是。 他还有自己的私心。 不想让她离开分毫的私心。 ------------ 第一百零四章 他们贩卖的...是人 关于百里桁的私心,最终在章越的到来里,还是没能说出口。 因为章越带来了更重要的消息,是关于鹰形图腾的事情。 迁城的事情已经算是告一段落,三人便重新启程,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源城。 “按消息看,这鹰形图腾,是白阙门的标识?” “没错,白阙门是江湖上一个新起不久的门派,最多不过六年。” “六年,正是苏鹏到达镇子的时间。” 百里桁点点头,“没错,这白阙门成立之初,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家族门派,以齐家为首,对外专称为商武世家,也就是以武力振兴,却以行商为道,也算得上是名门正派。” “难怪有那么多的宝物,可是既然是正当行商,就不该有杀人灭口这等事情,所以,他们暗地里,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这便是暗阙门了。” 百里桁指了指卷宗,“暗阙门是白阙门隐藏在暗处的部分,专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买卖,但信息有限,至于这买卖是什么,还不得而知。” “我们前往河西,正好要经过源城,白阙门驻地就在源城,也算顺路。” “即便不是顺路,我们也必须去一趟。” 百里桁拿出了河西名册,施清欢这才想起来。 “对啊,河西庆阳侯,是齐家的亲家。” “没错,或许这白阙门的细枝末节,也与河西有关,我们得去探一探。” 商议好行程,之后便是具体的计划。 施清欢和百里桁在马车里谋划,最终只能选择以商道入门。 但正道商道入的,只是白阙门。 这暗阙门才是关键所在... 就在两人斟酌之际,马车突地停了下来。 “公子,前面躺着个人,我先去看看。” “好。” 章越下了马车,百里桁下意识就将施清欢护在一侧。 施清欢顺着窗口看出去,只见一个男子浑身伤痕,倒在道路一侧的草丛里。 章越谨慎地检查一番,这才回头道,“伤很重,已经晕了过去,还剩一口气。” 听见这话,施清欢起身下了马车,百里桁也跟着下去。 章越见状,便将人扶到了一侧的草地,平躺下来。 施清欢上前,把脉下针,才算保住了男子的性命。 男子应是经历了一番苦战,好不容易逃出生天。 “章越,把我车上的包袱拿过来,得给他留些药。” “是。” “咳咳咳...” 就在章越拿回包袱时,男子已经悠悠转醒。 见施清欢为他治伤,赶紧起身道谢。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看气度,他应该也不是一般人。 “医者本分罢了,不必介怀,你伤得不轻,我给你一些药,你自行找地方,好好休养才是。” 施清欢说着,从包袱里拿出了药瓶。 顺带着,指尖带出的,还有那张画着鹰形图腾的纸页。 只是一瞬间,那男子一见图腾,气息猛然一沉,杀意凛然而出,伸手就朝着施清欢抄了过去。 施清欢猝不及防,好在百里桁一直守在施清欢身侧,一手揽过施清欢的同时,直接一脚将男子踹了出去。 章越紧跟而上,长剑直接横在了男子的脖颈上。 但男子不仅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愤怒到了极致一般。 “你们这群畜生,把我妹妹还给我,还给我。” 畜生? 妹妹? 施清欢一头雾水,可等目光落到那图腾上时,恍然大悟。 “暗阙门?” “呵,你们还装什么?你们暗阙门无恶不作,还装什么圣人来救我?我想,你们不过是又想治好了我,拿我去做货物,挣那些黑心钱吧!” 等等,施清欢抓到了重点。 回头和百里桁对视一眼,眼底皆有着惊讶。 暗阙门的买卖。 他们贩卖的货物...是人。 是了,镇子里常年大雾,每次闹鬼,就会有人消失。 当初因为那些人骨,他们自是以为他们发现了孙鹏的秘密,被灭了口。 如今看来,是成了孙鹏的货物。 朗朗乾坤,竟然还有贩卖活人的买卖,果真丧心病狂。 百里桁上前,看向那男子,“你知道多少暗阙门的事情?” “怎么?又想杀人灭口吗?” 见男子这般魔怔根本问不出什么,百里桁只好坦白道,“我们不是暗阙门的人,我们也是在调查暗阙门,这图腾,是我们在一处密室发现的,而且,若我们真的是暗阙门的人,难道证明身份的东西,会只是一张纸?” 这话一出,男子才平静了些。 说得的确有些道理,而且看他们的气度,并不像那些腌臜之人。 刚刚也是让他自行寻找修养之处,而不是带他去何处疗伤。 综合起来,男子神色这才改变,“是我冲动了,诸位还请见谅。” 他也是个聪明人,能这么快反应过来。 百里桁见状,给了个眼色,章越才收了剑。 百里桁站在施清欢的身前以防万一,边和男子沟通。 “我们前来调查暗阙门,但知道的东西并不多,你可愿与我们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形?” “你们且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们调查暗阙门,是要做什么,又会做些什么?” “调查暗阙门,是因为他们事关我们要所行之事,此事不能告知于你,至于会做些什么,若他们真的做的是那些丧尽天良之事,我们定然是铲除祸患,救出所有受害之人。” “当真?” “君子一言,必然九鼎。” 男子认真打量了百里桁一番,之后才开口道,“我叫武帆,是伴岳城武家嫡子,本是与妹妹江湖游历,却中了暗算,被暗阙门的人作为货物带了回去,我拼命脱身,但发现妹妹已经被带去河西,我正前往施救。” “河西?” 百里桁道,“倒是同路,既是救人,你一人难免势单力孤,且容易打草惊蛇,万一救人不成,还害了你的妹妹,不如,我们联手合作如何?” “合作?如何合作?” “很简单,打入其内部,不动声色,将其瓦解。” 武帆不解。 施清欢倒是反应过来,走上前看向百里桁,“投其所好?” “没错。” “可我们需要筹码。” 施清欢看了看自己,又看向武帆,“我与令妹相较,姿色如何?” 这话一出,武帆也明白过来,“姑娘天仙一般,自是胜过舍妹万分。” “那便好办,我...” 不等施清欢说完,百里桁立马否决,“以你作饵,绝对不行。” “可是...” “没得商量!” “那我们该如何?总不至于,真的去找个美人儿?” “谁说要找美人?” 百里桁看向武帆,“按你所说,你本也是货物之一?” “没错。” “那就说明,他们不仅贩卖女子,男子亦是。” “你是说?” 施清欢一脸诧异,百里桁却目光一转,浅笑着落到了一侧一直没有说话的章越身上。 章越头皮一麻,看着百里桁的笑意越发后背生凉。 “等等,公子,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 第一百零五章 甚至有几分...娇俏 七日后,源城,兴丰客栈。 “你确定这样能行?” “定然能行,你是不知道,我们家公子当初那可是风流绝色...” 章越正和施清欢说着,两人期待的目光,都统一的看向了屏风的方向。 片刻之后,一道身影从内里缓步而出。 一袭白衣闲逸脱尘,风雅无度,满头墨发玉簪半束,剩余皆在身后散落。 逍遥肆意,倜傥温润里还带着无尽矜贵。 只一眼,施清欢的眼底亮起了惊艳。 这还是施清欢第一次见这般的百里桁。 谪仙不染风尘。 甚至,还有几分...娇俏。 禁欲又勾人得很。 至于百里桁为何扮成这般,还得怪章越不争气。 按照武帆的描述,这暗阙门虽然做的贩卖人的生意,但要想见到内里高层的人物,那手里的货,便要惊为天人。 这章越可做不到,但百里桁可以。 为了不让施清欢出马,百里桁只好委曲求全。 施清欢看着他,推了推章越,“你刚刚说,曾经的他,也是这般?” “那是自然,烟花柳巷,无人不知啊!” 这话一出,百里桁脸色一黑,章越立马识相地闭了嘴。 一直没有说话的武帆起身过来,“以公子这姿容,定然是要交易给豪门世家或者官宦之家的贵妇的,如此,便可见到暗阙门重要的人物。” “等等...” 施清欢抓到了重点,“贵妇?” “嗯。” 见武帆点头,施清欢看下百里桁,暗自皱了皱眉。 脑海里浮现出百里桁陪伴那些贵妇的场景,不由得一阵恶寒。 心里还有些怪怪的。 百里桁看着她,本来心中的憋闷瞬间消散,凑到施清欢的面前,“娘子莫要生气,都是演戏罢了!” 娘子? 施清欢刚想反驳,却被百里桁一手揽进怀里,还伸手拂去她的发丝,指尖挑起了她的下颚。 “娘子放心,我绝不会碰那些贵妇半分,你不必吃醋。” 吃醋? 施清欢还想反驳,这才想起来,此刻还有个外人在。 他们既是夫妻,夫君要去被别的女人挑选,她自然是要不乐意才合理。 想到这里,施清欢故作娇嗔,就这么靠在百里桁的怀里。 “那你可要说话算数,若是让我发现你和她们有什么的,定不饶你...” 两人你来我往,浓情蜜意的,武帆很是识相的退了出去。 等房门一关,施清欢这才松了口气。 “你演戏的本事信手拈来,我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谁说我在演戏?” “啊?” 施清欢一愣,百里桁却突然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梢。 那笑意只一瞬而过,施清欢却好似看见了春暖花开,内心深处,瞬间暖意浓浓。 还有一瞬间的失神和恍惚。 美色攻击。 施清欢第一次在一个男人身上看见。 百里桁见她痴痴的模样,心头微动,笑意却更温柔了。 “在想什么?” “嗯?” 施清欢这才回神,有些局促地移开了目光。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武帆是否可信。” “传回来的消息里说,他的经历是真的,应当没什么问题,而且我们的计划,有他无他,没什么区别。” “那便好,一切都准备好了,令牌也到了手,人约在了今晚春风楼见...至于买家那边,章越也都安排好了,你今晚过去,就会被送出去,只是中间会有一段时间,你要单独待在那边.....” 不等施清欢说完,百里桁已经上前,再度靠近施清欢,“你在担心?” 见施清欢愣住没有说话,百里桁笑意渐深,“你在担心什么?是担心我们的计划失败,还是担心...我?” 一字一句的试探,加上百里桁那凝视的眼神,施清欢莫名紧张起来,一度不敢去看百里桁的眼睛。 最终在他的追问下落荒而逃。 “我先去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 施清欢不知道。 她只知道,再和百里桁这般待着,她是真的吃不消。 而百里桁看着她跑走的背影,笑意越发深了,眼底流光璀璨。 转瞬夜幕降临,施清欢依旧一袭女装,戴着面纱,就去了春风楼。 包厢里,暂时还无人,施清欢一个眼神,百里桁便乖乖地在一侧倒下,装作晕倒过去。 还特意摆了个好看的姿势。 章越站在施清欢的身旁,等了一会儿,房门被敲响。 施清欢点点头,章越便打开了门。 第一时间拿出令牌,与来人核对,确定无误之后,才放人进来。 来人也是一位女子,同样戴着面纱,但身姿妖娆,一双眼睛风情万种。 身后跟着的男人,一看便是高手。 女子一进门,目光就被百里桁吸引了去。 打量着百里桁,口中不由得赞叹。 “看见画像时还不觉得有多好看,如今见到真人,果真是惊为天人啊,这姿容,这气质,这身段...” 女子说着,手就要往百里桁的腰身摸去。 施清欢赶紧起身,一手将她拂开。 女子一愣,“哟,你这是做什么?对一件货物还这般在意,莫不是动了心?” 施清欢心头一跳,故作镇定,“银子未交,你便不能碰他,万一碰坏了呢?” 女子浅笑盈盈,“也是,规矩就是规矩。” 说完一甩手,身旁的侍卫就端着一个锦盒,一打开,里面皆是金锭子。 施清欢眼底一亮,女子却道,“金子我是带来了,我也得验验货吧!” “这公子可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气质一流,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又没了亲人,这才落到我的手里,若不是为了这金子,我可是舍不得的,一眼便可看出他非凡品,还需要验?” 一句话,即表明了百里桁非同一般人,也表明了他无亲无故,无后顾之忧。 百里桁的魅力自是毋庸置疑,女子看得很是满意,却还是伸手,朝着百里桁伸了过去。 施清欢眉梢微皱,“我奉劝一句,千万不要碰他。” “为何?” “他身上有毒。” “什么?” “也怪我,当初为了将他留在身边,也怕他对我不忠,便下了毒药,若是外人与之接触,便会全身溃烂而死。” 女子伸手,“解药!” “我已经给他解了,只是现下他身上还有余毒,不过也没事,明日便差不多了!” 听到这话,女子神色暗了暗,“你耍我?” “当然不是,这真是个巧合,我本来是舍不得他的,这也是迫不得已,太过匆忙,所以...” 女子明显不信,看了身侧男人一眼。 男人上前,直接碰了百里桁一把,转眼之间,他的指尖肉眼可见的溃烂。 女子这才相信,看着百里桁一声叹息。 的确是好货色,而且河西那边的那位催了许久,再不送人过去,怕是要惹祸上身。 ------------ 第一百零六章 给老太太暖被窝 思来想去,最终女子只好无奈点头。 “也罢,既是熟人介绍,我便相信你一次,但若是此番你敢骗我,我们暗阙门的厉害,你也该是知道的。” “那是自然,你放心,此番合作愉快,日后定还有更好的货色送过来,到时候,我第一个用来孝敬姐姐。” 施清欢说话也是够甜的,女子也很受用。 就这样,金锭子交到了施清欢的手里。 施清欢和女子寒暄几句,这才转身离开,临走之际,忍不住看了百里桁一眼,落在女子的眼里,只当是男子太过倾城,舍不得罢了。 等离开清风楼,确定身后再无眼线之后,施清欢赶紧和章越换了行装,赶到了暗阙门分部的驻点之外。 武帆也早就在那边盯着。 “情况如何?” “一炷香之前,他们已经将人带回来了,正是方兄。” 方桁,百里桁对外的名字。 “那便好,我们就守在这里,等出了城,再动手。” “嗯。” 三人就这么守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过得越久,施清欢的内心便越发的着急。 一侧章越看出来,“夫人不必担心,公子定然不会有事的,刚刚那位女子的确看起来对公子有些兴趣,但有了夫人的警告,也是定然不敢再动手的。” 这不说还好,一说起来,施清欢就越发不安。 一想到百里桁那勾人的模样,还有那女子垂涎的神色... 心里乱糟糟的,只想此刻就冲进去,把百里桁带出来。 深夜时分,就在施清欢已经快等不下去时,府门开了,随后马车出行。 施清欢见状,放出了一只蝴蝶,见那蝴蝶跟着马车一路飞行,这才松了口气。 马车里的,确实是百里桁。 三人对视一眼,潜行在夜色之下,一路跟着出了城。 避免被人发现,一直等离城外到了数十里之后,三人这才动手。 天色已然大亮,章越和武帆飞身而出,施清欢还是老样子,伪装成不会武功的模样。 护送的队伍人并不多,章越和武帆也都是高手,很快就压倒了对方。 就在他们准备放烟火求援时,一道白影一闪而过,那人的身影已经倒在了地上。 至此,所有人都被他们拿下。 百里桁一袭白衣,站在明媚的阳光之下,回头朝着施清欢浅笑温柔。 这一刻,施清欢的心,才算彻底放了下来。 押着一众人去了之前定好的地点,由百里桁的人看押关起来,只等后续事情一了,再行处置。 审问了细节之后,一行人才再度上路。 此番,便是要直达河西。 “所以说,他们要将你送去河西,但却不是给庆阳侯府?” “没错,是给河西费家。” “费家?” 施清欢一愣,百里桁解释道,“费家本不是河西之事的人物,但却是河西邻城的大家族,不仅家大业大,最重要的是,费家如今的大公子,是护城军的统帅。” 施清欢立马反应过来,“他这是要兵马?” “没错,河西之内的局势复杂,虽说他们许多人都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但却依旧是尔虞我诈,并不和睦,所以,各自拉拢势力制造后路,也是正常。” “庆阳侯府选择了费家,那想必其他势力选择的,也未必是小角色。” 看出施清欢的担忧,百里桁笑着抚了抚她的肩,“放心吧,河西最大,莫过于庆阳侯府了,章佟已经提前过去暗地安排,而且,我也还有后手,不会有事的。” 施清欢点点头,向来百里桁做事,她总是放心的,不过... “此番我们入河西,该用什么身份?” “按照护送的人说,他们会先去庆阳侯府,由侯爷见过货之后,再送去费家,我会扮作护送队伍的负责人,章越和武帆也是护送之人,再安排几人凑足人数,便可以了。” “不对,既然你在朝中与程阳枫斗得那么凶,河西又是程阳枫的部下,难免不认识你,如此,太冒险了!” 百里桁一声轻笑,“河西自然是有我的画像的,只不过那些画像,早在送来河西的途中,都被调换过了。” “你早就算到了?” 问完施清欢又觉得多此一问,毕竟河西一行百里桁早就下了决心,那提前安排,自然是应当的。 既然如此,想必是万无一失。 “那我呢?护送队伍里并没有女子,我再扮作男装?” “不行,你在朝中扮作男子,有苏二公子的身份相护,病弱一点也无妨,但暗阙门护卫干的是杀人送货的行当,不会有你这般的护卫。” 说得也有道理,无论怎么装扮,女子到底还是女子,总是与他们不相同的。 “而且,费家那位老太太,可是声名在外的,若你这般少年被她看见,怕是要拉去暖被窝的。” 百里桁的话里带着戏谑,施清欢一下就被逗笑了。 “那你说,我该如何?” “还是保持现状便可,只不过由妻子变为未婚妻,对庆阳侯府,我会说,你是我半路骗来的小姑娘,姿容绝代,骗你做了我的未婚妻。” “如此倒也说得通了。” 百里桁眼底神色流转。 何止是说得通,最重要的是,如此,便可时时留她在身侧,护她周全。 但施清欢又想到一事。 “对了,还有一个问题,最大的问题,护送队伍有了,可是绝色的男子怎么办?” 百里桁变身成了护卫统领,那美男便没有了。 就百里桁这般姿容,谁比得上? 万一费家的老太太看见... 施清欢脑海里只剩下暖被窝三个字。 百里桁见施清欢神色不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放心,一切都安排了,美男,正在赶来的路上。” “啊?” 百里桁一脸神秘,施清欢却也是猜不透,也没多问。 百里桁撩开窗帘,看向前面骑马而行的武帆。 “关于令妹一事,你打算如何做?” 武帆的妹妹,信息已经查到了,被送去了河西向府。 武帆摇头,还未想好。 百里桁继续道,“我倒是有个想法,可以不动干戈,救出令妹。” 武帆眼底一亮,“愿闻其详。” “向府与庆阳侯府交好,我们可扮作护送队伍,去往庆阳侯府,届时利用侯府换出令妹,也不算什么难事。” “可向府如何愿意放人?” “这便要看我夫人了。” 施清欢一愣,可和百里桁一对视,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一个重病将死的人,和退还的金银,他们定然会选后者。” ..... ------------ 第一百零七章 你竟然...男扮女装? 眨眼间,又是半月过去,施清欢一行人,也终于到达了河西一带。 所谓河西,其实是一座城池,只是因为沿河而下,横向太长,因此分为了上中下三分部,每一分部,皆有官员管理。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施清欢等人在入河西之前,在一处偏僻的镇子先住了下来。 给了武帆能让妹妹假病的药之后,武帆便先行混入河西城中,伺机动手。 章越也先入城中与章佟互通消息。 至于百里桁和施清欢,则是在准备好的院子里,迎来了一位故友。 方止衡。 月下星辰,院中一片灯火通明。 施清欢看向对面坐着的百里桁,“所以你的后手,是方司正?” “嗯,河西一事靠我们两人,很难顺利解决,京中可信之人不多,他是靠谱的。” “那我是不是要换身衣服?” 百里桁看了看施清欢的一身男装,之后摇了摇头,“不必了,他看不出来的。” “看不出来...我是女子?” “是。” “即便我是这副打扮?” “放心吧,以他的性子,在朝堂或可大杀四方,但在这方面,比那石头还要迟钝。” 施清欢看了看自己,将信将疑。 自己这一身,会有人看不出来是女子? 那是什么? 似是看出施清欢的疑惑,百里桁继续道,“即便他能看出来,也只能如此了,后续你需要一直以女子身份出现,他也需要与我们一起,不过你放心,他不是外人,不会有问题。” “嗯。” 施清欢点点头,方止衡她是信任的。 无论是人品还是实力。 “哎呀,渴死我了!” 两人正说着,方止衡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身的风尘仆仆,直奔着百里桁对面就坐了下来。 施清欢退到一侧。 方止衡没注意到她,先是猛喝了几杯水,这才抬头。 “我跟你说啊,这一路我可是紧赶慢赶的,终于赶上了,可累死我了,等等...” 方止衡的目光这才落到施清欢的身上,“这位是?” 施清欢一看,神色微变,她就知道,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苏周,见过方司正。” “呀...你竟然...竟然...” 就在施清欢想着该如何解释清楚时,方止衡一拍桌子,满脸惊讶。 “你竟然男扮女装?” 哈? 这是施清欢万万没想到的结果。 不仅如此,方止衡还转着圈将施清欢打量了一番,最终诧异地点了点头,“真是妙啊,还别说,苏掌执如此装扮,可真是像一位女子,这样伪装身份,果真不错。” 施清欢这才明白了百里桁之前说的话的意思,看了一眼百里桁,他正偷笑着,却也都在意料之中一般。 如此,便顺着方止衡的话即可。 “是啊,河西这边情况复杂,这样装扮,会方便许多。” “没错,不过,具体计划到底是什么,快与我说说。” 百里桁大致将计划说了一遍,方止衡听完点点头,“是个好法子,如此不仅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入庆阳侯府,还能去费府,只不过,这美男在何处?” 施清欢转头看向百里桁,他卖的关子,到现在也没告诉她。 在两人凝视的目光里,百里桁看向了方止衡,唇角一勾。 这一下,施清欢明白过来。 之前说美男在路上,现在,是美男到了! 方止衡注意到施清欢神色的变化,瞬间后仰过去,“等等,你难不成,打得我的主意?” “方司正,你看身影修长,俊朗无双,温润谦和,正是最佳人选。” 还别说,方止衡虽然不如百里桁那般惊艳,但确实是明月清风般的人物。 差不到哪儿去。 方止衡倒是吓得一个后退,“打住,我才不要去出卖色相,当我什么人了?” “自然是大局为重的人,河西一事,你难道不知轻重?” “你别跟我说这些,我一个堂堂男子汉,怎么能做色诱这般的事情,你让我以后如何面对...” 话说到一半,方止衡突然止了口。 施清欢却是抓到了关键。 “方司正要面对谁?” 说完又想起来,“难不成,是纤云郡主?” 郡主一出,方止衡明显慌乱了,脸还红了起来。 施清欢这倒是有些诧异,本只是玩笑一般的试探,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百里桁也看出端倪,但他还来不及问,方止衡就赶紧开口,“我有更好的人选?” “随便拉来一个人可是不行的。” “当然不是随便拉来的,而且啊,于我们,不是一般的有用。” 方止衡说得神秘,“快跟我来,刚刚着急,都还没来得及说。” 施清欢和百里桁对视一眼,起身跟了过去。 跟着方止衡一起进了侧院的偏殿,外面有人把守。 “你带来的人?” “不是带的,是半路抓到的,你们猜是谁?” 百里桁摇头,施清欢亦是。 方止衡一脸傲娇地笑了笑,推门而入。 只见地上躺着一个男人,五花大绑,但即便如此,也能看清他面容清俊,典雅得很。 的确是位美男子。 “他是?” 百里桁开了口,方止衡也不再卖关子,“之前见你传信说了暗阙门的事情,我便一边赶路一边留意,巧了不是,半路遇见了他,潜月公子。” “潜月公子?” 施清欢突然想起来,“是不是那个暗阙门里的神秘人物,手中好货层出不穷,但就是未有人见过他的真容,还传言,他身份不简单,有强大的身世和靠山。” “没错,就是他,但他的身份,其实很简单,只不过是个偷奸耍滑的小混混罢了,不过我的确佩服他,空手套白狼,还让人丝毫没发现,将暗阙门玩弄在手掌之中,有点本事。” 百里桁上前,看着潜月公子,唇角轻勾,“来得正是时候,潜月公子的身份,可比护卫首领,要重要得多,如此一来,行事上,我的话语权和主动权,就会更重一些,也会更顺利一些。” “没错啊,不仅如此,你看看他这容貌,这身段,不比我好多了?” “可是,他若是暴露了身份,我们一行人可就都完了!” 一侧的施清欢听着,随后狡黠一笑,“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你有办法?” “有,就是有点不道德。” 施清欢笑着拿出一瓶药,“这药能让人不能言语,四肢瘫软,到时候送到那老太太处...” 施清欢不好意思说下去,但百里桁和方止衡却是明白过来。 “也算是他的报应,卖了那么多无辜之人,自己也败在这样的方式之下,也算合理。” 方止衡说罢,突然想到什么,看向百里桁,“什么老太太?” 额...... ------------ 第一百零八章 欢儿 关于老太太的事情,施清欢大致和方止衡解释了一番,方止衡笑得前俯后仰,看向潜月公子的眼神越发可怜。 只不过,潜月公子的确是最佳人选。 不仅是对他本身的惩罚,对于他们来说,也不必担忧他的境况,更不用设定后续营救的计划,省了不少事。 接下来的时间,三人商议了一番后续的行程和计划。 方止衡一路奔波,疲累得很,便早早睡下。 圆月高悬,施清欢坐在院中,看着星空发呆。 百里桁安排完方止衡后回来,远远地便看见施清欢的身影,缓步过去,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想什么呢?” “我在想,若是河西一事顺利结束,我们能不能成功扳倒程阳枫。” “即便不能彻底扳倒他,至少也能重创他,河西一脉若是彻底扫除,他的金钱后盾,便近乎没有了。” “如此,也是好的。” 施清欢说着,一声叹息。 强权之下,做什么都是如此艰难。 看出她的气馁,百里桁伸手,抚上她的头,“放心,总有一日,我们会成功的。” 施清欢猛然回头,面纱纠缠在百里桁的指尖,随着她的转动,就这般迎风被挑了下来。 悬挂在他的指尖随风而动,还交缠着她的发丝,撩拨着他的指腹。 施清欢并没有多么精致的妆容,但正是这般极致的简单,却让她清冷如月,好似遗落尘世的精灵,一眼就带动着百里桁内心的怜惜。 心底涟漪远去,一层又一次。 在他眼底化成了无尽的温柔。 施清欢撞入他的眼帘,清晰透彻地倒影出她的身影。 皎皎月色,一眼沦陷。 “百里桁,我还有一事未说...咦?你们在做什么?” 所有的氛围瞬间被突如其来的方止衡打断。 他打着哈欠走过来,施清欢和百里桁则是猛然分开,一时间心头跳动,各自侧过脸去。 方止衡自是没反应过来,“怎么不说话?我问你们在干什么呢?” 两人沉默,方止衡恍然大悟,“哦,你是在检查苏掌执扮女子像不像啊,我也来看看。” 方止衡伸手就要去摸施清欢的脸,百里桁见状,赶紧上前握住他的手。 “我瞧了挺像的,你还是说说,你来做什么?” “哦,对,我来问问,既然都有了新的身份,你是潜月,那苏掌执是谁?我总不能直接叫苏掌执吧,或者,苏姑娘?” 百里桁无语,“就为了这个,你大半夜的又过来?” “什么叫就为了这个?细节决定成败的好吗?若是外人面前叫错了,岂不是坏了大事?” “也是,那不如就叫苏姑娘?” 施清欢说完,百里桁想了想,“不如,叫欢儿。” “欢儿”两字一出,施清欢眼底一颤,下意识地看向百里桁。 他眼底一片温柔,这模样,施清欢都有了他在叫自己真名的错觉。 “为何要叫欢儿?” 方止衡开口询问,百里桁解释道,“既是假的,便要毫不相干,我们和程阳枫对着干,难不成这里的人会对苏周二字不知晓?” “说得也有道理,那便如此吧。” 方止衡说着,又伸了伸懒腰,“不行了,我先去歇着了。” 说完转身就走,自然没看见百里桁眼底划过的狡黠。 施清欢自然也被百里桁的话糊弄过去,没有再多想。 反而看着方止衡的背影,摸了摸下巴,“纤云郡主,为人如何?” 这话一出,百里桁心底咯噔一下,但见施清欢看着方止衡的背影,又想起之前她说过的话,这才明白与自己没关系。 之后靠到施清欢的身侧,“纤云郡主和方司正,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故事?” “我也不是太清楚,就是之前监察司中有些不对劲,现下方司正,更不对劲。” “纤云郡主家世清白,为人义气,与他倒也相配。” “那你和她的婚约...” 施清欢回头,呼吸带动着百里桁的发丝。 她这才发现,自己与百里桁的距离极近,尤其在百里桁回头的瞬间,他的下颚,好似擦过了她的鼻尖。 施清欢一愣,百里桁却微微俯身看向她,“之前便同你说过,我与她没有婚约,也都说清楚了,所以日后,不会有任何的牵连。” 与她说这么清楚做什么? 施清欢面上好似不在意一般,实则心底却很是开心。 “哦。” 点着头,唇角的笑意却落入百里桁的眼底。 百里桁笑着低头,凑到施清欢的面前,“若我和郡主的婚约还在,你会如何想?” “我?” 施清欢摇摇头,本想说和她有什么关系。 但一想到百里桁会娶她人,心里就莫名堵得慌。 突然落寞的神色自然也是被百里桁尽收眼底,他的笑意更深了些。 但他是个知足的人,现下的时机,不适合太过直白和追问。 “逗你的,我没有婚约,以后也不会有。” 说完,百里桁的目光就落到施清欢的脸上,还特别认真地打量起来。 他目光灼热,看得施清欢心跳都渐渐不受控制。 “你,看什么?” “方止衡说得对,你虽以女子的身份出现,但是却也得好好准备一番。” “准备什么?” “就像,不可以穿得这般好看,还有...” 百里桁晃了晃指尖的面纱,“面纱也不可这般轻易就取下来,否则你一露脸,怕是又会有大麻烦。” 她总是被别的男人盯上,是真的会很麻烦的。 施清欢倒是没有多想,只认为百里桁说的也有些道理。 她的身份本就不能暴露,更何况如今还是女子身份。 若是被传回京都城,那可是欺君之罪。 施清欢正想着,只觉百里桁又靠近了些,抬眸间,百里桁已经伸手扶住了她的发髻,随后,温柔地将一支玉簪戴了上去。 还认真看了一番,摇了摇头,“不太好看。” 说着又取了下来。 白玉簪是简洁的样式,上面只有弯月的形状。 “之前在迁城看见的,觉得应该适合你,所以买了下来。” “可刚刚不是说,我该简单一些?” “这玉簪...也挺简单的,不过不够好看,日后我再买好的给你。” 百里桁说着就要将玉簪收走,施清欢却下意识伸手拿了回来,仔细看了看,笑着戴回到了头上。 “不会啊,我觉得很好看,我很喜欢。” 她笑意粲然,眼睛如同月牙一般,可爱得很。 看着玉簪在她的发间,百里桁心底一暖,唇角笑意也越发深了。 月色如霜,但月下的两人,却不曾感觉到寒凉,内心深处,反而更加炙热。 ------------ 第一百零九章 未婚妻 有了潜月的身份,施清欢的身份也随之改变。 不必再扮演被骗的小姑娘,做真的未婚妻便是。 计划已经完善,留了武帆在河西城中护着妹妹静待时机,等章越一回来,众人便出发了。 方止衡带队去了中城,百里桁和施清欢则是去了上城。 上城以庆阳侯府为首,也有不少护城军,这也是百里桁要先渗入的原因。 河西不愧是天盛曾经最为富庶之地,即便有了十年前的动乱,如今依然繁华热闹。 庆阳侯府更是偌大奢华,气派得很。 通传之后,施清欢跟在百里桁的身侧,就这么进了侯府。 入目可见,皆是金银玉器,毫不掩饰的富贵。 一入殿中,一个男人便迎了上来,近五十的年岁,一身随和的气息,但眼底隐约浮现的戾气,便预示着,他为人的不简单。 “潜月公子亲自护送,本侯可真是受宠若惊啊,毕竟外人皆传潜月公子深不可测,且从不以真容示人。” 庆阳侯嘴里说着荣幸,但目光却是很快将百里桁打量了个遍。 百里桁自然也是要客套一番,“侯爷也说了,那是外人,来为侯爷办事,我自然是要亲自走一趟的。” 这话说得可谓是好听至极,加上百里桁的气度谈吐,倒也符合了外界的传闻。 想必是真的世家子弟。 一想到这里,庆阳侯自然也不敢得罪,而且章越已经交接了相关暗号令牌,也不会有假。 庆阳侯轻笑着客套两句,目光落到了施清欢的身上。 这倒也是百里桁失策,本想着让施清欢不那么惹眼,让她穿得很是素净,但就是因为这样,却更衬得她清冷无双。 “这位姑娘是?” “这是我未婚妻,欢儿。” “你竟有未婚妻?倒是未曾听闻啊。” “也是新订下的,欢儿父亲与我父亲是世交,此番联姻,更是为了两家之好。” 世交,联姻。 这样的词汇落在庆阳侯的耳中,无疑都是利益二字,对百里桁和施清欢更加恭敬了些。 “那倒是要恭喜二位了,届时,我还得讨杯喜酒。” “侯爷客气,我定然亲自相迎。” 两人相视一笑,而后庆阳侯才看向他们身后,躺在软架上的真潜月。 潜月此刻已然是不得动弹,不能言语,而且还在昏睡中。 “想必这就是那货物?” “没错。” “倒是俊雅又风流,不过倒没有飞鸽传信里那般惊艳,也罢,世上哪有那么多惊艳的人,就这般吧,不过,他为何昏睡不醒?” “侯爷有所不知,这公子啊本是名门之后,家道中落而已,所以一身傲骨,不肯就范,我用了些药。” “那也不可一直睡着啊,多无情趣?” “这侯爷放心,等送过去时,我会换药,到时他会一直醒着,只是四肢无力,如此,便可任人摆布。” “如此甚好!” 庆阳侯很是满意,笑着点了点头。 百里桁回头问道,“那不知,何时将人送过去?毕竟是我护送的人,我也是要亲自过去一趟的。” 这话的言外之意庆阳侯自然是懂的。 结交人脉嘛,很正常。 只要不碍着他,便没什么冲突。 “你们长途跋涉的,先歇息一日,明日一早,再启程不迟。” “也好,我定然会代为传述侯爷的心意的。” “好好好,潜月公子果然是明白人,来,我让人安排了酒席,咱们啊,今日不醉不归。” 百里桁笑着答应,随后转头看向施清欢,一脸温柔地拉起她的手。 “欢儿啊,这一路你也累着了,你向来体弱,便先回去歇着吧,等晚些,我过去看你。” “好。” 百里桁知道施清欢不喜欢这种场合,而且她露脸的越多,危险也会更多。 给了章越一个眼神,章越便跟着施清欢下去。 看着施清欢的背影,那温柔的模样落在庆阳侯的眼中,“都说潜月公子是多情之人,如今一见,却是不同啊,竟如此专情?” “侯爷有所不知,欢儿于我是不一样的,我们自小青梅竹马,而且啊,他们家...是我惹不起的。” “哦?竟连你都略输一筹?” “何止一筹,唉,可不能多说了,否则啊,我可真没脸了!” 如此一番,将施清欢的家世推上更高的一层,庆阳侯的敬畏也会更多,施清欢便也更安全。 这边百里桁和庆阳侯前去饮酒,另一边,施清欢已经跟着丫鬟到了歇息的房间。 房中雅致奢华,足可见庆阳侯对她的重视,还单独上了酒菜。 毕竟初来乍到,不易打草惊蛇,章越便在外面守着,施清欢则是在房间里安心待着。 是不是从各个窗口细看出去,将周边的环境打量清楚,记在心底。 百里桁这一去,一直到夜色降临才回来。 “公子...” 外面章越的声音一响起,施清欢就出了房间。 远远的就看见百里桁被扶着,摇摇晃晃走了过来,看起来是喝了不少。 施清欢上前,一脸担心地扶住他,一侧庆阳侯还在侃侃而谈。 “能遇见潜月公子啊,真是有缘,我都好久没有这般尽兴了。” “我亦是,能与侯爷把酒言欢,三生有幸啊!” “夜色深了,今日便就此作罢,你且回去好好歇息,改日,咱们再叙。” “一言为定。” 庆阳侯一离开,百里桁便被扶着进了房间。 只等房门关上,百里桁才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坐在桌边,深缓了一口气。 见他的模样,施清欢拿出药丸给他服下。 “这是解酒的,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好。” 百里桁声音温柔,靠在桌边闭目养神。 酒气弥漫,他脸上还透着红晕,莫名有些可爱。 和庆阳侯交锋,喝的自然是不少。 但也没到烂醉的地步。 吃了药,百里桁感觉好了许多。 单手撑着脑袋,就这么悠悠地睁开了眼。 慵懒肆意,迷离未清,竟有一种莫名的魅惑。 施清欢站在他身前,被他拉着坐下。 “明日前往费府,可能又是一番酒席,还得辛苦你了。” 话语里带着丝丝呢喃的味道,惹得施清欢的心底,有些痒痒的。 伸手帮他理了理微乱的头发,摇了摇头,“我没什么事,主要是你,你伤势虽然已经好了,但是酒多伤身,难免牵引。” 这话一出,百里桁突地倾身过来,凑到施清欢的面前,轻笑着看向她的双眼,“所以,你是真的,担心我?” 施清欢心头一跳,百里桁的面容近在咫尺,酒味清香,让她都忍不住要醉一醉。 “是啊,我担心你,一直都很担心。” 这是实话,施清欢也无意隐瞒。 但眼底一片坦荡,让百里桁又有些失落。 “罢了,不早了,是该歇着了!” ------------ 第一百一十章 让合作落空 百里桁说着,就起身走到床边,施清欢还未过去,他就拉起被子,准备去一侧地上躺下来。 施清欢见状,赶紧阻止,“地上凉,你又醉了酒,别睡地上了。” 百里桁一愣,回头看向施清欢。 施清欢有些不太好意思,但还是直接翻身上床,缩到床榻的最里边,指了指了外面的位置。 “睡这里吧,出门在外,该不拘小节的。” 百里桁眼底的光亮一闪而过,但看见施清欢神色里的局促,还是摇了摇头。 “地上凉,那便椅子上吧。” 百里桁说着,走到一侧的躺椅处,躺椅还算宽敞,百里桁径自躺下,裹上被子,点了点头,“这里很舒服,就这里了!” 施清欢还想开口,可紧接着就听到了百里桁平稳的呼吸声。 这么快就睡过去了? 或许是醉酒的缘故吧! 施清欢也没有多想,暗自往外移了移,担心百里桁是真,邀他同床而眠也是真,但紧张也是真。 此番,倒是松了口气。 看着百里桁的身影,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也就没注意到,百里桁微微上扬的唇角。 她的改变对他来说,都是值得高兴。 这一夜,都是半睡半醒,心底谨慎担忧,就这样到了天亮。 百里桁也醒得很早,起身和施清欢修整一番,这才出了房间。 外面庆阳侯已经派人过来,安排了早膳。 用完早膳之后,又亲自安排了护卫,护送他们一行人,前往费家。 想要拉拢,却又怕外有什么闲言碎语,庆阳侯不好出面,只好叮嘱百里桁多多美言。 就这样,百里桁一行人,又带着潜月,浩浩荡荡的上了路。 费家就在邻城,相距并不算远。 也就两日的功夫便到了。 只是这两日间,因身侧跟着庆阳侯的人,百里桁和施清欢可是个装恩爱。 其实也不算装。 百里桁求之不得,施清欢...也乐在其中。 费家相较于庆阳侯府,实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加之兵权在握,则更是倨傲。 即便百里桁用着潜月的身份,也未得到庆阳侯府那般的招待,不过自然也是不敢过于含糊。 老夫人对潜月倒是很满意,迫不及待地就带回了后院。 而百里桁和施清欢,则是被费家家主宴请,共进晚膳。 只不过这次,施清欢没能脱身,不仅如此,宴席之上,还有舞姬环绕。 费家主一身凌厉,到底是带兵之人,那股子肃杀之意,掩饰不住。 沙场之人,向来是看不惯潜月这等名声之人的,这也是百里桁的失算之处。 不过倒也无妨,谈话间,百里桁几番言论,便让费家主对其改了观,态度也好了许多。 见状,百里桁也开始了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 “今日入城之时,见城门告示,费将军,还在征兵?” “是啊,多事之秋,自然是要有备无患。” “不过据我所知,招兵买马之事,需得朝廷明旨,将军这般,有些不妥吧。” 这话一出,费家主神色一变,“公子这是何意?” “哎,费将军别误会啊,我与将军,可是一处的,我此话只是好意提醒,平日里若将军招兵买马,我不仅赞成,还能尽绵薄之力,可是眼下,实在是不可啊!” 费家主有些疑惑,“难不成,公子是知道什么内情?” “圣上派了左相百里桁前往河西巡查,按日子,也该到了。” 说完,还故作惊讶地看向变了神色的费家主,“怎么?将军竟然不知?” “此事,你是何处得知?” “自然是我京中的好友所言,此事隐秘,左相等人也是暗访而来,外人的确是不得而知,不过将军这边,侯爷应该告知了才是啊!” 说完这话,费家主的脸色黑了黑,百里桁又故作疑虑,“难不成,侯爷也不知此事,那更不对啊,枫王殿下定然是知晓的,既然枫王殿下知晓,自然会密信告知侯爷早做防范才是,怎会...” 百里桁欲言又止,最终只当是自己失言,喝酒了事。 但费家主的脸色却是黑了又黑,就连酒席,也早早结束。 让人送了百里桁和施清欢回了客房。 路过湖畔,隐隐有惨叫声传出,声音很是熟悉。 施清欢和百里桁对视一眼,赶紧离开。 而不远处的院落之中,灯火通明。 房间里的床榻上,潜月四肢皆被绑住,不得动弹,衣衫尽褪,身上满是血痕。 满眼含泪地看向身前。 老夫人手里拿着鞭子,笑容满面地朝他挥下。 无法言语,无法反抗,只剩一声又一声呜咽地叫喊。 这一刻,他好似看见了此前被他卖出去的那些人,他们所受的一切,此刻他也承受了一遍。 是报应啊。 这些,百里桁和施清欢自然是猜到了,但却不值得在意。 回了客房,房门一关,百里桁照例松了口气,施清欢倒是佩服地坐到一侧,“真没想到,你竟还有这般口舌,短短几句,费家与侯府的合作,怕是要落空了。” “这便是我来此的目的,断了侯府的退路,日后行事,才更有把握。” 百里桁短短几句话,明着是将自己西行一事挑破,但实则,挑的是费家主的心。 利益相连,总是顾虑很多。 费家能与侯府连线,其实不过是因为程阳枫对侯府的支持,费家最终图的,是程阳枫这条线。 在百里桁的话语里有一个很重要的点,那就是百里桁西行一事虽然隐秘,程阳枫自然是知晓的。 但在程阳枫知晓的情况下,侯府这边未能收到任何风声,这其中的关窍,就很耐人寻味了。 如此这般,费家与侯府,便也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但若是后者,侯府知道风声却未告知费家,就不仅仅是不合作,而是要翻脸的地步了。 无论是哪种情况,这费家和侯府的合作,都会作罢。 百里桁的目的,便也达成了。 但施清欢还有一处不解,“那若是费家主不信你所言呢?他若是觉得是你在挑拨,并无西行一事,又该如何?” “由不得他不信”,百里桁勾唇一笑,“你以为,方止衡去中城,是做什么的?” 之前商议,只是让方止衡去中城,至于目的,施清欢不清楚。 如今一言之下,她却是明白了过来。 “难道是...” “没错。” 施清欢恍然大悟,与百里桁相视一笑。 与此同时,中城府衙门口,方止衡凌风而站。 “通传,左相大人百里桁到访,请你们知府大人出来迎接。” ...... ------------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个混账 夜色蔓延,飞鸽传信。 左相百里桁到达中城府衙的消息,第二日一早天色刚明便传回了费府。 费家主一拍桌子,满脸怒气。 “潜月公子说的果然是真的,左相是真的西行巡查了,但我们却丝毫风声都没有收到。” 一侧的幕僚赶紧开口宽慰。 “还好昨夜您听了潜月公子的话,已经将所有告示都撤了,也安排人下去做了妥善的安排,等左相从河西过来,也查不出什么了。” “这我自然是知道的,但问题是,若左相西行的消息,枫王并未给庆阳侯通信,那...” “也或许只是传信途中出了什么变故,若真的是枫王存心没有通信,这其中,怕是有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秘。” “不行,近一年来,我们与侯府走得过近,怕是要惹祸上身。” 费家主说着,似是想到什么,“去,快去请潜月公子过来。” “是。” “等等”,费家主自行起身,“我亲自去。” 百里桁和施清欢知道费家主会来找他们,一早便等着了。 “公子,人来了!” 章樾通传之后,外面就响起了费家主的声音。 “潜月公子,昨夜睡得可还安好?” 百里桁笑着和施清欢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出了房门。 “有劳将军记挂,我歇息得很好。” 说着还将费家主拉到一侧,小声道,“欢儿还未醒,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费家主正有此意,笑着引路,“如此甚好,我与公子,共进早膳。” 带着百里桁去了膳厅,坐下之后,一番客套,费家主才将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 “不知公子口中那位京都的朋友,是何许人也,毕竟能知晓左相西行这种隐秘之事的,想必也不是普通人吧。” “将军所言极是,不过我爹说过,不让我插足朝堂之事,所以只不过是行走江湖时,多交了几个朋友罢了,当然,将军也是我的朋友,否则昨日,我也不会提起左相一事。” 百里桁说得越轻松,费家主眼底的敬重就越深。 “昨日公子提点,我甚是感激,不过公子既说是朋友,我便也不再拘谨,还请公子,再提点一二。” “好说,将军不必客气,既是朋友,我自是直言不讳。” 百里桁说着,倒出一杯清茶,递给费家主。 “此事说起来,其实并不复杂,将军可否想过,现下的河西与左相,谁更胜一筹?” “河西在十年前被护国公府收复之后,如今虽残存不少势力,但却与往日天差地别,而左相此人,虽说京都之中才刚刚闯出声名,但仅仅一年便能到此番地步,足可见此人之厉害。” “将军说得不错,但却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百里桁又径自倒出一杯茶,“当今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 费家主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自然是圣上的天下,虽然太子稳重,枫王强势,但圣上如今依旧是壮年在位。” “既如此,将军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呢?” 百里桁轻笑,“最后多说一句,左相为何能如此行事?” 费家主这才算恍然大悟。 当今天下依旧是圣上做主,百里桁又是圣上的人,所以河西此行,势在必行。 枫王之所以没有传信,是因为自觉无力回天,已经放弃了河西。 若是此时他再插手进去,只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啊! “多谢公子提点。” “将军客气,到了这般地步,比起惹祸上身,不如投石问路,或许,还能搏出另一番天地。” 百里桁轻笑暗示,费家主立马会意,“我明白了,得公子为友,真是我们费家的幸事。” “将军客气了。” 这边两人侃侃而谈,另一边施清欢便坐在院中等待着。 章越守在院门口,观察着四下里的动向。 “爹这么早叫我回来,到底有什么事?” “少主去见了家主便知道了。” “等等,那人是谁?” “家中来了贵宾,便宿在这院中了。” “贵客?” 声音传来,那少主好似来了兴趣一般,直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章越注意到了,轻咳一声提醒施清欢。 施清欢会意,起身便朝着屋内走去,就在踏入房门的那一瞬,倩影被来人收入眼底。 一身素净如仙,清冷惹人怜惜。 尤其她转身关门的那一刹那,清风拂动,撩起了她面纱一角。 若隐若现,半遮半掩,更是绝美诱人。 费敬想要进去,却被章越拦住。 “此乃我少夫人居所,还请留步。” “你算什么东西,敢拦我?这是我费府,便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费敬说着,身后的幕僚一下就出了一声冷汗,赶紧上前阻止,“少主,不可无礼,我们还是先去前厅...” “你走开,你们不让我进去,我偏要进去。” 费敬直冲院门,章越神色一沉,内劲一出,直击费敬的穴位。 但费敬到底是军营长大的,武功也不低,瞬间和章越打成一团。 但最终,费敬还是棋差一招,被章越击出门外。 费敬败下阵来,颜面受损,怒目而视,“你个混账!” 正欲再度上前,身后便传来一声怒喝。 “住手!” 是费家主。 当然,还有百里桁。 百里桁见状,脸色已经不太好看,等走到章越身侧,听了章越的话,神色瞬间沉了下来。 眼底还汹涌着丝丝杀意。 这一下,费家主可是慌了,将费敬赶紧拉到身后。 “公子见谅,我这不争气的儿子,是野惯了,我定带他下去,好生训斥。” 说着,还拉过费敬,“快给公子和少夫人赔罪。” “我才...” 费敬本来还是不服,但在看见百里桁肃杀的神色时,心底颤动,莫名恐惧起来。 最终只好颔首,“适才是我冒犯了,还请少夫人恕罪,还请公子恕罪。” 虽说是在他人的地盘,还有以后的计划,但百里桁此刻却什么都不在乎。 气息依旧冷冽,“若再有分毫冒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说罢,百里桁径直转身进了院中,丝毫没有再给费家主面子。 这般张狂,费家主却丝毫没有生气,反而松了口气。 一手拽过费敬,转身就走。 “爹,你看看他那个样子...” “给我闭嘴,你个混账东西,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你知道屋中的女子又是什么身份吗?就你这般死性不改,我费家迟早毁在你的手里。” 费家主快步离开,费敬却是一声冷哼,虽没有再说什么,但眼底却皆是不服。 看着院门,脑海里浮现出那道倩影,占有的神色,从眼底流窜而过。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好戏即将开场 百里桁直接进了房门,第一时间是关切地看向施清欢,“没事吧?” 施清欢摇了摇头,有些担心,“不会误了事吧?” “什么事也没有你重要,他若是敢...” 后面的话百里桁没有说出来,但施清欢却是清楚的感觉到了杀气。 心底一暖,尤其那句,什么事也没有你重要,在她心头环绕着。 施清欢看了看自己,“是不是我还是太招摇了,要不我...” “不关你的事,我之前也觉得,你该不惹眼一些,但刚刚我想通了,这不是你的问题,你该随心一些,你的美不是错处,那些动了歪心思的人,才是错的。” “但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那是我该去解决的问题。” “嗯?” 施清欢一愣,诧异的看向百里桁。 他的意思是,她否则随心所欲,他否则善后解决麻烦? 施清欢疑惑时,纯真里带着迟钝,只一眼,百里桁便是一声叹息。 难怪别的男人会盯上她,即便是他,也受不住这般模样。 最终伸手将施清欢的面纱整理好,“费家这边,已经没有问题了,我们是时候,回侯府了。” “也是,中城出了个左相,庆阳侯定然是惶恐得很。” 百里桁出门安排一番,不一会儿的功夫,费家主便亲自相送。 临走之际,还特意交代,“公子可放心,我已经在安排兵马,等左相危机之时,自会相助,从而博一片天地。” “好,我会在河西,助将军一臂之力。” 马车遥遥远去,刚刚听见派兵一事的费敬来了兴趣,“爹,领兵一事,我去做吧。” “不可,你性子莽撞,还得罪了公子...” “爹你放心,我定然办好此事,此番是为了费家前程,我怎会马虎,再者说了,示好左相,雪中送炭,定然是我这个费家少主前去,更有诚意啊!” 话说的倒是不错,费家主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那你可要记住了,谨慎行事,切莫惹是生非。” “爹爹放心。” 费敬唇角轻勾,眼底却划过一抹暗芒。 这百里桁和施清欢自然是不知道的,一路回了河西,侯府的人早早就等在城门处,迎着百里桁就回了相府。 一到相府,更是直接被请到了正厅。 这次,施清欢没有离开,因为接下来,有她的好戏。 正厅里不止庆阳侯一人,还有两位施清欢未见过的男人。 庆阳侯赶紧介绍。 “潜月公子,这位是向府向家主,这位是何大人。” “两位,这位便是我跟两位提过的,潜月公子。” “幸会幸会。” 又是一番客套,众人正准备进入正题,施清欢却是轻咳一声,朝百里桁的身后躲了躲。 百里桁也故作疑惑,“欢儿,怎么了?” “这位向家主,染了病,还是会传染的病。” 什么?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不由得看了过去。 向家主一愣,也是疑惑,“姑娘这话从何说起啊?” “向家主,您近日是不是总是半夜惊醒,而后大汗淋漓,且后背处,有淤青红疹出现?” 这话一出,向家主脸色一变。 百里桁赶紧道,“诸位莫见怪,我家欢儿自小体弱,所以一手医术是很了得的。” 说完又看向向家主,“向家主,若是欢儿说得是对的,你可不必隐瞒,她既说出来,便是能治的。” 听到能治,向家主本来的恐慌变成了欣喜,“姑娘果然厉害,还未号脉,竟然便知道我身上的病症,那敢问姑娘,此病,该如何治疗?” 向家主一承认,庆阳侯和何大人纷纷后退了些。 施清欢倒是镇定,“此病虽然厉害,倒也不难治,敢问向家主,近日里家中可有添新人?” 向家主想了想,突然反应过来,“是了,我新纳了一房妾室。” 说完他便反应过来,“难不成,是因为她?” “她许是身上染了病,所以传染给了你,若是继续留她在府上,怕是满府上下,皆要遭殃。” “那姑娘可否为她医治一番?” “此事我爱莫能助,你病症不重,尚可医治,但那位姑娘,想必已经病重难治了。” “岂有此理,难怪这几日她瘫在床上病得起不来身,我这便回去,将她处理了的。” 向家主正要走,百里桁开了口,“若我没记错的话,此女子是否是我们的人送来的?” 向家主神色有些尴尬,“没错。” 但能怎么办呢,不敢得罪这位潜月公子,他只能自己受了气忍着。 百里桁倒是表现得很是大度。 “来人,随向家主回去,将那女子领走,并将之前的金银,都还给向家主。” 这话一出,向家主瞬间喜上眉梢。 竟然还有这等好事? 但碍于面子,又只好推诿,“这怎么好劳烦潜月公子破费,这...” “我们暗阙门做生意,向来讲究个名声和义气,既然是我们的人出了问题,自是我们自行负责。” “潜月公子实在仗义,如此,我便不推脱了,不过日后,但凡潜月公子一句话,我定然赴汤蹈火。” “向家主客气了。” 施清欢见状,这才开口道,“我也随行走一趟吧,顺带给贵府中人都把脉检查一番,了了后患。” “那便多谢姑娘了。” 施清欢和百里桁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转身跟着章樾一起离开。 百里桁见施清欢出了大门,这才看向庆阳侯,“侯爷,刚刚我们说到哪儿了?” “刚刚说左相来了中城,已然在府衙住下了。” “这倒也不稀奇,河西一向是圣上的心头之患,如今让左相亲自来,怕是下定了决心要处理河西之事了。” “就是因为如此,我们才想听听潜月公子的想法,该如何度过这场巡查。” “侯爷,何大人,你们如今改想的,可不是如何度过巡查,而是该想想,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 “什么?” “据我所知,此番左相虽然暗访而来,但却带来了不少兵马,或许已经暗自潜藏在了河西某处,伺机而动,更重要的是,这河西诸位可不是一条心,若是有人投诚,后续会更麻烦得多。” 百里桁说着,神色一沉,“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如今这世道,突然死几个人不是难事,若是有人为了向左相立投名状而对两位暗下杀手...” 这话一出,庆阳侯和何大人脸色一白,“他们,竟敢如此嚣张?律法何在啊!” “律法?” 百里桁一声冷笑,“只有活着的人,才配说律法二字。” 看着庆阳侯二人的神色,百里桁眼底划过一抹笑意。 要得便是这个效果。 好戏,即将开场了。 ------------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你才是左相 百里桁这边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着,而另一边施清欢自然也是顺利,等到了向府,不仅救出了武帆的妹妹,还在临走之时,留下了一些东西。 武帆的妹妹遭受了许多折磨,此番逃出生天,两兄妹对施清欢自然是感激涕零。 按照原来的计划,施清欢让武帆带着妹妹尽快离开河西,而自己则是和章越一起,回了庆阳侯府。 何大人在听了百里桁的话之后,已经匆忙赶回府去,只剩下庆阳侯拉着百里桁又谋划了许久。 只等用晚膳时,施清欢才匆匆跑到了膳厅。 一脸着急,“都别吃,有毒。” 什么? 庆阳侯指尖一颤,百里桁则是起身迎上施清欢。 “怎么回事?” 施清欢赶紧为百里桁把脉,“快坐下,把这个吃了!” 拿出药丸给百里桁服下,随即又将药丸递给了庆阳侯。 随后施清欢将另一个药瓶中的药粉洒落在菜上,那些菜瞬间变成了黑色。 这一下把庆阳侯可吓得不轻,赶紧服了药丸。 “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已经试过毒了。” “这不是普通的毒,银针试不出来的,而且这毒也不会立刻暴毙而亡,而是让中毒之人,在安睡之中慢慢死去,就好似突然猝死一般,索性你们用得不多,吃了我的药,便无大碍了。” “这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致人死地,而且还让人拿不住把柄啊!” 庆阳侯说罢,脸色一白地看向百里桁,“看来公子说的是对的,已经有人出手了,我也不能坐以待毙了。” “侯爷心有盘算,我便也不多说了,不过有了下毒一事,还是要从府中查起。” “公子说得是。” “那我们便不打扰了,侯爷先忙。” 百里桁说完,拉上施清欢,一同离去。 等回了院中,两人相视一笑。 “又演了一出好戏,这下,庆阳侯应该就不会再犹豫了。” “没错,生死在前,河西,也该乱一乱了。” “那方司正那边不会有事吧!” “不会,中城是我们自己的人,而且章佟在他身边,不会有事,我们如今,就静待时机便可。” 渔翁得利的时机。 就如同百里桁所料的一般,接下来的几日里,河西真的乱成一团,各部之间,明里暗里的内斗,一时间难分难解。 有人一夜暴毙,有人当街被杀,还有的两派之间大战... 而在这期间,方止衡一个接一个地介入插手,将那些残兵败将,一一收拾。 如此一来,河西那些人才反应过来中了计。 可已经为时已晚。 夜色深沉,星月隐藏在阴云之中,一片深沉。 百里桁站在窗边,看着夜空绽放的烟火,唇角轻勾,“是时候了。” 一侧的施清欢与他并肩而立,“是啊,可以收网了!” 话音刚落,便有人过来通传,“公子,侯爷要见你。” “我这就去。” 百里桁转身出去,施清欢赶紧跟上,“我陪你一起。” “不,章越先送你出去。” “可是。” “听话。” 施清欢明白自己的能力,只好点点头,“好,我在外面等你。” 百里桁笑着点点头,等他离开,章越这才带着施清欢,一路出了侯府。 侯府之外,已经是重兵围住,为首的正是方止衡。 方止衡立于马上,一身的肃杀之气,与平常完全好似两个人一般。 施清欢对他刮目相看,方止衡看见施清欢,点了点头,施清欢便站在了一侧。 与此同时,百里桁到达前厅时,厅中已经汇聚了不少人,而厅外也有着不少兵马。 都是那些残部反应过来之后,全部汇聚到了此处。 一见百里桁,庆阳侯等人都围了上来。 “潜月公子,如今可如何是好?” “公子,之前前去费府,那边说得同意支援,可援兵为何迟迟未到?” “是啊,现下整个侯府都被左相的兵马围了起来,我们该如何是好?”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问出,百里桁抬手,他们便都安静下来,等待着他的回复。 说起来,这些人盘踞河西多年,是朝廷一直放纵,倒养成了他们如此无能,让百里桁的计划进行得如此顺利。 看着众人,百里桁道,“事到如今,援兵未到,诸位又无一搏之力,便只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化干戈为玉帛。” “这不可能,我们都走到这一步了,怎么都是死,倒不如杀出去。” “杀出去,你觉得就凭现下这些人,能有什么作用,倒是你们身死不说,还得连累家人,但若是此刻受降,感念你们回头是岸,自然会从轻发落,不仅是你们的项上人头或许可保,你们的家人,定然是无恙的。” “这...可我听说左相百里桁手段狠辣,你如何保证他能放过我们?” “就是...” 众人议论成一团,百里桁却拉着庆阳侯到了一侧。 “侯爷,你如何看?” “他们的担忧也是对的,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走到这一步,此法才是两全之法,而且,我也是侯爷着想。” “此话何意?” “一会儿我会提出前去与左相谈判,届时侯爷与我同去,无论结果如何,侯爷既然表了态度,那便定然是无恙的。” 说罢,百里桁又强调道,“而且,我与朝堂的交情,要比侯爷想象的,还要深。” 有了这话,庆阳侯心底又松了口气,也不说他对百里桁有多信任,可到了这一步,他也没了别的选择。 “好,那我便随你走一趟。” 庆阳侯到底也算是有些话语权的,他开了口,而且是亲自前去谈判,众人便也没了异议。 百里桁带着庆阳侯出了府门,可当庆阳侯看见施清欢的那一刻,心头一震。 她站在对方的军队之中,泰然自若,分明是... 他这才恍然大悟,“潜月公子,你...” 话音未落,寒光划过,一柄长剑已经横在了他的脖颈上,拿剑之人,正是章越。 “你们...你们是一伙儿的。” “我们当然是一伙的。” “潜月,朝廷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帮他们做事?” “嗯?” 百里桁一笑,“错了,我没有帮别人做事,河西一事,本就是我的目的。” 什么? 庆阳侯看下百里桁,满脸的诧异。 方止衡见状,也不再装下去,翻身下马,来到百里桁的身前。 “百里桁,演够了没啊,这么晚了,早点完事收工歇息了!” “百里桁?” 庆阳侯这才确定自己的猜想。 “你才是左相!” ------------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世间一切皆可交易,她不行 “侯爷此刻才反应过来,恐怕是有些晚了。” 百里桁转身看向庆阳侯,神色一转,居高睥睨,气息的转变,让庆阳侯都不觉有些心惊。 “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们这些人,虽个个看起来厉害得很,但其实已经是穷途末路,而且以侯爷为首,只要侯爷失陷,他们也就一盘散沙了。” “从一开始,便都是你的计划,费家那边...你做了手脚,根本就不会有援兵了。” “所以啊,侯爷还是识相一些为好,我可以保证,祸不及你的家人。” 都到了这一步,庆阳侯也没了其他的选择,暗自叹息,“好,栽到你的手上,我认了!” 见状,百里桁一个眼神,章越便押着庆阳侯,准备进府受降。 可就在转身之际,身后马蹄声突起,回头看去,只见一对骑兵飞奔而来。 可当看清为首的是费敬时,百里桁的神色微微一沉。 庆阳侯眼底划过一抹暗芒,在费敬上前时,猛地大喊。 “费小将军,我们都受骗了,他根本不是潜月,是百里桁,一切都是他在搞鬼,欺骗你们费家,对付我们河西,可谁又知道,你们费家,不会是下一个河西?” 话音一落,费敬看向百里桁,“你是左相?” 百里桁凌风而立,“我是。” “正好,既然是堂堂左相,那我便与你做个交易吧。” 这话一出,一旁的施清欢心底瞬间不安起来。 果不其然,下一瞬,费敬的目光便落到了她的身上。 “我要她。” 百里桁神色一沉,肃杀之气猛然外泄,让一侧的庆阳侯都心底一颤,不敢再开口。 百里桁看向费敬,“你是在找死吗?” “哼,左相可要想清楚了,虽说现下你们的确有拿下庆阳侯府的把握,但若是我从中插手,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违背你父亲的意愿,与圣上为敌了?”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我生来爱美色,我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区区一个女子,换整个河西的安宁,这笔交易,是左相赚了吧。” 百里桁的脸色已经黑到了极致。 “世间所有皆可交易,唯她不行!” 一句话,不仅施清欢心头一震,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不可思议地看向百里桁。 一个女子,竟能让百里桁如此。 而见百里桁态度这般坚决,费敬也一声冷笑,“既如此,我们便不是来援助左相的,而是来救援庆阳侯的。” 说罢,长剑一出,“来人啊,有歹徒深夜袭击庆阳侯府,我等救驾,所有匪徒,一个不留。” “救出庆阳侯,所有匪徒,一个不留!” 声音洪大,霎时间,内里听见声音的众人们,也纷纷围了过来,前后夹击,局势反转。 章越手中的长剑紧了紧,“你就不怕我杀了他?” “杀了好啊,匪徒凶残,我们更要为庆阳侯报仇!” 费敬此人,油盐不进,自小便是为所欲为,如今有了逆转局势的能力,更是小人得志。 局势紧张,大战一触即发。 施清欢眉梢紧皱,站了出来。 “不可!” 不等她开口,百里桁已经制止。 施清欢却是看着他摇了摇头。 相信我! 危险。 相信我! 一番眼神交流,百里桁只好作罢。 可等施清欢朝着费敬走过去时,他手中,已经暗自做好了准备。 杀气凌然。 他相信她,可绝不会拿她冒险。 原本以为河西尽在掌握,才会带她前来。 可如今却出了变数。 百里桁极速想着破局之法,施清欢却已经到了费敬之前。 “将军,我本是小女子,与战事无关,但也不愿有人因我而死,若是我愿意跟随将军,将军可否说到做到,帮左相大人,平复河西一事?” 施清欢柔声细语,身影娇软,可是个楚楚可怜,惹人心头怜惜。 费敬赶紧翻身下马,到了施清欢的身前,“美人儿放心,我向来说话算话,只要你伺候我伺候得好...” 说这话时,费敬还专门俯身到了施清欢的耳畔,深吸一口气。 “真香啊!” 语言挑逗,模样更是,甚至还伸手,准备抚上施清欢的脸颊。 一侧的百里桁已然忍无可忍,就在他准备动手之际,施清欢的笑声却传了出来。 “将军可真是有意思。” 这一笑,可是让费敬一愣,“你这话是何意?” “不知将军可否听过一句话?” “愿闻其详。” 施清欢伸手,指尖顺着发丝滑下,渐渐转道到耳后。 看模样,似乎是要揭开面纱。 费敬眼底满是兴趣和期待。 “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施清欢的手急转直下,在银针扎入费敬穴位的瞬间,寒光一闪而过,腰间的软剑抽出,一颤之下变为锋利的短剑,径直架在了费敬的脖颈上。 费敬因药物,瞬间卸了力气。 见状,百里桁闪身过去,直接将费敬拿捏在手,看向身后的骑兵。 “我与你们费老将军的协定,本就是协助于我,此番皆是小将军任性妄为,我不会追究,但若是你们不辨黑白,那后果,我可不好说了!” 那些骑兵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统领开了口。 “谨遵左相之命。” “很好。” 百里桁这才转头,看向府中那些残兵,“那你们呢?” 事到此处,原本的援军也都成了别人的,他们更是丝毫的胜算也无。 局势已定,众人只好好纷纷放下了兵器。 “章越,章佟...” “明白!” 众人合力收尾,所有河西一党,皆被拿下。 费敬亦是。 百里桁确定施清欢无事,这才看向那骑兵统领,“回去禀告你们费老将军,小将军暂且在我这里做客,等费老将军,来此一叙。” “这...” “放心去传话,你们将军,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是。” 有费敬在手,他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而费家主也是聪明人,河西已经完全解决,他费家便也会是下一个。 若想保住他家血统不灭,便要有所选择和牺牲。 费敬被押下去看守,百里桁这才看向施清欢,两人无言,不需要任何话语,只是一个眼神,相视一笑之后,便分道而去。 百里桁有需要做的事情,施清欢也是。 她从不是一般的女子,她还是监察司的苏掌执。 也是一心复仇的施清欢。 河西所有人已经尽入网中,现在立马要做的,便是趁热打铁,尽可能多的,拿到程阳枫的罪证。 这是他们来河西,最重要的目的。 也是她的目的。 ------------ 第一百一十五章 程阳枫的后手 庆阳侯等人的安顿和审讯,一直持续了整夜的时间。 施清欢换回了一身男装,以苏掌执的身份,在牢中雷厉而行。 而收获也是令人惊喜的。 所有的口供,以及他们提供的书信往来等,人证物证俱全。 此番呈上给圣上,虽然不能为护国公府昭雪,却能很好地打击程阳枫。 这一夜,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只等第二日午后,施清欢才看见百里桁,两人站在阳光下,相视一笑。 这一刻,他们似乎看见了胜利的曙光。 等都交接完一切,已经到了晚上。 简单用了晚膳,施清欢才去找了百里桁。 百里桁还在殿中与人商议,她便等在殿外。 似是看见了施清欢,百里桁很快就解散了众人。 方止衡从内里出来,看见施清欢,点了点头,“还是这样的你更顺眼些。” 施清欢讪笑着,没有说话。 等他们都离开了,百里桁才走到施清欢的面前。 “都处理好了?” “嗯,此番,胜算很大?” “是,胜算很大。” 百里桁也有着前所未有的轻松,转身在一侧栏杆处坐下。 “我们接下来,便再做些更有挑战的事情吧!” 施清欢不解,“是什么?” “为护国公府洗冤,找出巳兰山一事的真相。” “你说什么?” 施清欢心底一颤,不可思议地看向百里桁。 调查正阳之乱,本是她的原意,但和百里桁合作,只是因为有程阳枫这个共同的敌人罢了。 合作的内容,也只是彻底扳倒程阳枫。 如今,他却说要为护国公府洗冤... 看出施清欢的震惊,百里桁轻笑着道,“单凭河西一事,的确可以给程阳枫定罪,但还不到不能翻身的地步,要想让他坠入死局,便必须要有更大的罪名加持。” 对啊,她竟然忘了这层原因。 “没错,那便查清这两件事当年的真相,让他再无翻身的可能。” “其实,也不全是为了程阳枫?” “嗯?” “还为了你。” 施清欢一愣,百里桁继续道,“你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正阳之乱,我该让它大白于天下,至于巳兰山一案,也是我的心结。” 看着百里桁眼底的坚定,施清欢点了点头。 “好,那便我们一起,共同去揭开真相。” 夜色清冷,但两人的心却无比的炙热。 月色倒影在两人的肩侧,清风交缠着墨发,对视的双眼之中,皆是流光涌动。 百里桁犹豫再三,似是有些决定。 “其实我...” “不好了!” 一声叫喊突地响起,将百里桁未说出口的话打断。 “不好了,有刺客,费小将军,被杀了!” 什么? 百里桁和施清欢一惊,转身就朝着关押费敬的偏殿跑了过去。 “到底怎么回事?” “刚刚有杀手突袭,我们应对不及...” 侍卫一身血痕,说着话便瘫倒在地。 百里桁不敢再耽搁,飞奔去了偏殿。 一到偏殿门口,便看见了倒地不起的侍卫们,皆是一剑封喉。 来的是高手。 下意识将施清欢护在身后,就在要进入殿中时,百里桁脚步一顿。 “不对...” 此话一出,施清欢也反应过来。 “那个侍卫!” 两人异口同声,百里桁转身之际,正好章越赶了过来。 “快,去追刚刚那个侍卫,他就是凶手,封锁所有消息。” “是。” 章越带人追了过去,赶来的章佟将偏殿重重围住。 百里桁这才放开施清欢,两人一起进了殿中。 费敬倒在血泊里,施清欢赶紧上前,探了探脉搏,最后摇了摇头。 还是晚了一步。 百里桁眉梢紧皱,查看费敬的伤势,也是一剑封喉。 “来人武功极高,外面的侍卫,几乎都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百里桁点点头,“是啊,这样的高手,我们竟然丝毫没有发现。” “程阳枫的人?” “此番,他可真是下了一手好棋。” 拉他们入死局的棋。 变数。 程阳枫在他们自以为胜利松懈之时,送给了他们一个最大的变数。 程阳枫留的后手,够狠。 百里桁周身气息都冷了下来。 施清欢亦是。 她自然明白此事的严重性。 费敬一死,费家定然会置他们于死地。 费家的护城军,在河西鼎盛时期都是能逆转局势的存在,更别说现在。 河西一事,他们虽然解决了所有的问题,但动乱之后,如今所有的兵马加起来屈指可数,也绝不是费家兵马的对手。 此前有费敬在手,加之河西一事的震慑,还能将费家收服。 但如今丧子之痛足以让人癫狂,一场大战,怕是免不了了。 片刻的凝滞之后,百里桁站起身来。 “章佟,叫所有人去前厅议事,另外前去调取所有能用的人手,加固上城,一定要守住城门。” “是。” 章佟转身离去,百里桁回头看向施清欢,“跟我来。” 施清欢心底很是不安,但也没有多说,跟着百里桁一路去了前厅。 百里桁一路沉默,进了前厅就拿起笔墨,写下信件,随后连同一枚手令,递到了施清欢的面前。 “此处离丰城不远,丰城太守,是我的人,你凭信件和手令前去调兵。” “你要支走我!” 是肯定的语气,施清欢紧盯着百里桁的双眸。 她也不知为何,但此刻内心就是本能的笃定。 他在支走她。 是在让她远离危险的中心。 百里桁看着施清欢,衣袖下的手缓缓紧握。 “我没有支走你,相反,我是将河西所有人的生路,交在了你的手里,丰城援军,是河西如今,最后的助力。” “虽然费敬死了,但怎么说他的仇恨也只会在我们的身上,不会牵连整个河西的百姓,风声刚刚传出去,到费家也需一些时日,我们就此离开赶往京都,费家即便追赶,也未必来得及。” “你不了解费家,费老将军此人,心狠手辣,费敬又是他的独子,此番若我逃了,他得知追击无望,定然会屠了河西所有的百姓泄愤,只因他的儿子葬身此地。” 施清欢眼底一颤,“屠城?” “是,这便是他曾经做过的事情,只不过,此前是对他国。” 话已至此,施清欢这才算明白,为何百里桁第一时间是要守城。 “程阳枫此举,便是要陷我于两难之地,救百姓,还是救自己。” 百里桁心底清楚得很,程阳枫这般出手,定然不会留后患。 即便是杀手被抓到了,费敬身死的消息,还是会及时传回费家。 而他的选择,便也都是死路。 救自己,便是万人唾弃。 救百姓,实力的差距,也是葬身无疑。 好一招死局。 但,他百里桁向来擅长的,便是博弈之局。 局势反转,未尝不可。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兵临城下 百里桁认真地看向施清欢,拉过她的手,将手令塞进她的手中。 “让你去借兵,一是因为章越他们此时不能离开,二是因为你是生面孔,前往丰城途中,那些想要拦截的人,不会注意到你,会更顺利安全些。” 话语里丝毫不提担心她一事,施清欢看向他的眼底,也就是凝重和深沉。 是啊,她的实力,在如今城中所有人里,是最弱的。 留下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出去,搬来救兵更为实在。 “好,我去。” 见施清欢答应,百里桁松了口气。 但还是忍不住叮嘱,“虽说你不会惹人注目,但还是多加小心。” 看见百里桁眼底的担忧,施清欢点点头,“放心。” 事不宜迟,每耽搁一瞬,援兵就会来得更晚一些。 施清欢转身就准备启程,但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 转身看向百里桁。 百里桁眼底神色复杂,皆掩藏在夜色之下。 施清欢就这么远远的看着他,那些拼杀血色她不敢去想,双拳紧握,所有多余的话也说不出口。 最终只一句,“一定要活着,等我。” 一句话,让百里桁眼底极力的克制瞬间溃散。 在施清欢再度转身的瞬间,手腕一紧,直接被拉入了熟悉的怀抱。 百里桁双臂渐渐收紧,将施清欢整个揉在怀中,声音低沉透着浓烈的沙哑。 “一定要小心。” 清醒和理智在此刻,似乎都失了控。 施清欢伸手,紧紧回抱住百里桁。 危机来得猝不及防,谁也不知结局会是如何。 此刻,便是最后的分别。 院外脚步声匆匆而来,百里桁这才放开了施清欢。 目光凝视在她的脸上,久久才离开。 对视之间,施清欢点头,“我会平安归来,等我。” 说罢,在众人进入大殿之时,转身毅然离去。 走到院门处,蓦然回首,百里桁已经和众人在大殿之中商议后续之事。 站立的身影,凝重的神色,指点江山的模样... 这场景,让施清欢的脑海划过一幕熟悉的画面。 但她却没有多想,转身径直离开。 而在施清欢的身影消失之后,百里桁看向一侧追击无果的章越。 “带人前去通往丰城的关隘,苏掌执离去之后,不能让任何有心之人追上她。” “大人放心,五名暗卫高手护送,她不会有事,余下的,我这就去办。” “好。” 虽然安排妥善,但百里桁的心底,总还是放心不下。 一想到施清欢彻夜穿行在夜幕之下,他就怕又会生出别的变数。 但无论如何,也总比留在这生死一线的河西要好得多。 “宋副将,带人将所有百姓,从下城护送出城。” “方大人,带人城外设立岗哨,随时注意动向。” “李参军...” 这边百里桁安排一切,另一边,施清欢彻夜狂奔。 从夜幕到天明,除了换马,一刻也不敢耽搁。 按时间看,此时消息已经传回费家,费家带领将士们到达河西,最多也不过两日的时间。 而她距离丰城,还得两日的路程,加上援军返程,至少得四五日。 不行,太慢了。 河西兵马太少,未必扛得住这么久。 想到这里,施清欢再次加快了行程。 日升日落,日落月升。 再度天明之后,施清欢于快到晌午之时,到达了丰城。 提前了半日的时间,已经是她的极限。 身子疲惫到了极致,但却丝毫不敢耽搁。 好在丰城太守的确是百里桁的人,见到书信和手令,立马前去集结大军,于夜暮之时,再度启程。 狂奔席卷的烟尘,在阴云滚滚之下,衔接着河西的风起云涌。 “轰隆隆...” 雷电齐鸣,整个河西,笼罩在了一片压抑里。 上城城楼之上,百里桁一身铠甲,带领着众将士,看向了城外远处。 那里浩荡而来的,是费家大军。 铁骑之下,大地震动,混杂着雷声,犹如末世来临。 等大军临近,众人的神色,都不由得更凝重了些。 因为前来的大军,比他们预料的,还要多出不少。 “大人,苏掌执...” “她会来的”,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怀疑,百里桁的眼底,只有坚定。 声势浩荡,兵临城下。 费家主立于马上,看向百里桁的神色,满是怒气。 “百里桁,我儿子呢?” “令郎的尸首,我好好安顿在了侯府之中,我会保令郎尸身无虞,但还请费老将军听我一言,此事虽是我疏忽,但背后却另有阴谋。” “阴谋?百里桁,你骗我至今,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 “费老将军,可曾想过,令郎活着在我手中可为人质,是极大的用处,死了却会导致今日之局面,这都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我为何放着坦途不走,要自寻死路?” 费家主神色微变,似是有些动摇,可一侧马匹微动,一男子上前低语。 转瞬之间,费家主态度再变。 “你少说废话,你就是杀我儿子,绝我血脉,以此来让我费家大军后继无人。” 百里桁看向刚刚低语的男人,眉梢一皱。 还想解释,费家主却已经一拔长剑,“无论如何,我儿子因你们而死,我也走到了这一步,便再无退路,今日,你们所有人,都要为我儿子,陪葬。” 说罢,号角声起,“杀!” 大战,正式触发。 攻城开始,场面瞬间混乱。 百里桁镇定地立于城墙,目光死死落在那男人身上。 最终,眼底一沉。 是他。 西境守军的骁骑副将,魏齐。 他不在西境镇守,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当初跟随施小将军... 百里桁瞬间反应过来。 他是百里桁的人,自始至终都是安插在施小将军身边的人。 那当初施小将军在边城被杀... 想到这里,百里桁脑海里就浮现了施清欢的身影。 至此,看向魏齐的神色里,浮现了无尽杀意。 硝烟战火,遍地血色。 从晌午战起,夜幕至高峰,从未停歇。 整个河西亮如白昼,地动山摇。 但最终,城破。 百里桁提剑马上,与众人冲出城门。 “众将士听令,守城门,生死不退。” “守城门,生死不退。” 声音浩荡,响彻夜空。 战火照亮百里桁的身影,杀气凛然,势如破竹。 众人为之震慑,更是惊诧于一个年少左相,竟会有这般实力。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才是曾经的他。 也才是真正的他。 ------------ 第一百一十七章 百里桁,是重生的北尧 “快逃啊,河西城破了,再不走,可就都死了!” “是啊,左相带兵损失惨重,此刻,怕是全军覆没了。” “.....” 无数百姓逃命而行,落入拼命赶回的施清欢眼底,皆是无尽的焦急和担忧。 看向天际浮现的微白,再次加快了速度,朝着河西城冲去。 近在咫尺,他们都能感觉到厮杀的血气。 百里桁,一定要等我。 烽火硝烟,尸骸遍地。 大军之前,是所剩不多的护城守军。 每个人都浴血奋战,只为守住城门,为满河西百姓争取生的机会。 百里桁长剑紧握在手中,站在血色之中,整个人身前,已然是一片尸山。 他浑身血痕,模样狼狈,但周身的杀意和气息,宛若地狱归来的修罗,单是站在那里,便让敌军不敢上前。 “杀,都给我杀了他们,临阵退缩者,杀无赦!” 费家主怒吼着,将士们只好再次一拥而上。 “援军要是再不到,我们可就真的全军覆没了!” “丰城距离此处太远,怎么可能这么快到,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撑住了!” 身后将士怒吼着,百里桁低沉的神色里,依然是坚定的信任。 就在天色明亮之际,骏马的嘶吼声穿透而来。 “援军,是援军到了!” “真的是援军!” 欢呼声起,众人军心大振。 尤其在纵马而来的无数援军出现时,敌军瞬间大乱。 所有人都在因为局势的翻转而乱了心神。 只有百里桁抬眸,看向了那人群之中,狂奔而归的身影。 血色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随即长剑高举。 “诸位听着,援军已到,你们再无退路,都是天盛子民,此刻若放下兵器,我可从轻发落,执迷不悟者,杀无赦!” 声音远远传出,敌军面面相觑,不久之后,有人开始放下了兵器。 有了开始,一个接着一个,都开始了投降。 战争本就非他们所愿,更何况,如今已经是必败之局。 兵败如山倒,费家主想要逃走,但后路已然尽数被包抄。 最终面露狠色,和一侧的魏齐对视一眼,瞬间飞身而上,朝着百里桁直接袭了过去。 “百里桁,既然都是一死,那便与你同归于尽,还我儿命来!” 两道身影分向突袭,直接冲向百里桁。 费家主和魏齐都是常年沙场下来的人物,不是一般人的身手。 而此刻百里桁身侧都被隔空,只剩他一人。 再加上他已经战了多时,伤重且力竭,一时之间,有些落了下风。 援军入城,施清欢远远的就看见了百里桁的状况。 这一刻,她内心深处摒弃所有,只剩一个念头。 不能让他出事。 飞奔而去的间隙,百里桁已经陷入了危机。 拿剑的手被魏齐控制,不得脱身,而费家主却在一侧飞身而起,对着百里桁直劈而下。 这一击,空手挡剑,避无可避。 “百里桁!” “大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四处传来了同样的惊呼声。 施清欢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就在长剑落下之际,千钧一发。 百里桁神色一沉,突地伸手。 借着寒光绕行,双指直接接上剑刃。 随后内息汹涌而出,指劲旋转,那锋利的长剑,竟然在他的手中,生生被折断。 也就是这转息之间,百里桁手中剑锋划过,费家主应声而倒。 眼底皆是不可思议。 断剑封喉。 众人都在为百里桁的反击而松了口气,但施清欢脑海里,却轰然炸开。 庆幸之余,很多事情在她脑海汇聚。 徒手折剑,是她曾经亲眼见过的。 而以往那一幕幕的熟悉,此刻好像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心底有着一个疯狂的猜想。 而这样的目光,在百里桁转身之际,尽收眼底。 他看见了施清欢眼底的猜疑,眉梢微皱,却也没有太过意外。 转手将魏齐击退,分神之际,魏齐一声怒吼。 “百里桁,去死吧!” 手中黑色弹丸扔出。 施清欢心头一跳。 是炸药! “轰...” 一声巨响,响彻了整个城外,火光瞬间将百里桁的身影吞没。 施清欢被震感波及,从马上翻落在地。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看向了那火光。 心底一片灰白,大脑更是。 所有的思绪和想法都被生生切断,只剩下寂静的轰鸣声。 “大人...” 看着章越和章佟飞奔过去的身影,施清欢麻木到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 只是凭着本能,从地上滚爬着飞奔过去。 “百里桁...” 她几乎发不出声音,这一刻,只剩慌乱。 那火光在她的眼底,好似当初护国公府的火光一样,烧尽了她所有的一切。 原来,他竟然对她已经这般重要了。 不在乎自己是有多狼狈,最后扑倒在地哪怕是爬行向前,也是义无反顾。 “大人.” “我没事!” 熟悉的声音响起,施清欢抬眸,只见那火光的远处,百里桁的身影凌风而站,手中长剑,还架在魏齐的脖颈上。 施清欢心头的大石落下,倏然间,情绪也开始崩溃。 泪水汹涌而出,落在百里桁转眸之间。 他心底一紧,将魏齐交给章越,随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奔向了施清欢。 跨越火海而来,在遍地狼藉里,将半跪在的施清欢揽入怀中。 施清欢此刻也没有在意他人的目光,伸手紧紧回抱住百里桁。 身影颤抖着,泪珠滚落在他的颈间。 没有丝毫的话语,但此刻,紧拥的两人,彼此的心跳,似乎说明着一切。 战火停歇,百里桁却没有停歇的间隙,与施清欢道别之后,便去处理余下的事情。 施清欢日夜奔行,也是力竭,却还带领着救治伤兵。 时间转瞬而过,在忙碌之后,施清欢坐在窗边,陷入了沉思。 脑海里皆是百里桁指点江山谋局,还有徒手断剑的画面。 紧连着的,是曾经那些相关的记忆。 巳兰山的执着,北尧军的墓碑,对程阳枫的恨意... 一切的一切,都好似在证实施清欢的猜疑。 百里桁,和她一样,是重生之人。 且,就是曾经的战神,北尧。 是啊,曾经的百里桁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一次生死之后,便变了一个人。 之前以为是藏拙或是家世变故被迫得成长。 可却忽略了,有些本就不会的东西,即便一夕成长,也不可能做到如今的地步。 就像领兵作战,从未涉猎之人,怎么可能如他这般。 施清欢不由得有些自嘲。 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东西,她竟然就这般在别人身上忽略了。 心绪复杂,难以平复。 但在远远看见百里桁的身影时,施清欢最终却又是释然一笑。 重生又如何? 是百里桁还是北尧又如何? 与她并肩作战的,不就只是眼前这个人吗? 皮相之下的灵魂从来都只有一个而已。 他,就是他。 ------------ 第一百一十八章 施清宇,还活着? 战后一切凌乱,事情繁多。 一连两日,施清欢都几乎没能见到百里桁。 他奔行在三城之间,从未停歇。 只等伤员都处理妥当,施清欢才看见了疲累而归的百里桁。 两人遥遥相望,最终相视一笑。 这一笑,是轻松释然,带着不言而喻的心事。 但在看见百里桁身上潦草处理的伤口时,施清欢皱眉上前,“快坐过来。” 百里桁轻笑着在一旁坐下,等施清欢靠过来时,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施清欢一愣,百里桁的目光却紧紧盯着她的脸,“脸色这么不好,一直没休息?” 眼底都是担心,施清欢心底一暖,反手就倾身过去,解开了他的衣带。 “不用担心我,我都歇息过的,倒是你,一身的伤,都不知道好好处理一下。” “习惯了!” 这句习惯了,让施清欢指尖一顿,回眸就看见百里桁眼底的笑意。 “你知道的。” 补充的这一句,让施清欢确定,百里桁在坦白。 他知道她猜到了他的身份。 如今,是在给她答案。 一切的确定,让施清欢的心莫名地安定下来。 不是因为这层身份会改变什么。 而是因为,他坦白的信任。 施清欢轻笑点头,“是啊,我知道的。” “那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百里桁的眼底有着担忧,他摸不清施清欢知道真相之后的想法。 施清欢也从来不是拘谨扭捏的人,“你就是你,我不觉得有什么想说的。” 简单的四个字,你就是你,让百里桁眼底流光乍现。 随后笑意加深,也松了口气。 施清欢帮他褪去衣衫,当满身的伤痕落入眼底之时,施清欢心底一颤,瞬间眼底便红了起来。 但却没有因此耽搁,反而更加快速又小心翼翼地帮他处理伤口。 而后上药包扎。 脑海里总浮现出那句,习惯了。 曾经的北尧,也是习惯了这种痛苦吧。 想到这里,施清欢心底就莫名的抽痛着。 感觉到施清欢的情绪,百里桁看过去。 “我不疼的,真的。” “你是觉得,我很好骗?” “当然不是,只是...” “我明白,你只是不想让我担心,但是,我也不是那种心智薄弱的人,我见过的,也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说完,施清欢深呼一口气,将他伤口都处理好,又拿来干净的衣衫,帮他穿上。 “我去给你熬药,你就在这里好好睡一会儿。” 施清欢转身要走,却被百里桁拉住了手腕。 回头之际,百里桁拉着她上前,就这么靠在了她的身前。 只是浅浅靠着。 施清欢有些不敢动弹,百里桁却浅笑着道,“我只是有些累,想靠一会儿。” “累了,我扶你床上...” “不一样的。” 百里桁的声音温柔到了极致,好似呢喃一般。 让施清欢的心瞬间软了下来。 不去深究那句不一样是什么意思,就下意识让他这般靠着。 一时间,寂静无声,只留清风过室,满室皆暖。 “大人...” 外面脚步声起,百里桁这才放开了施清欢。 章越快步进来,“大人交代的都处理好了,这边关于苏掌执的闲言碎语,都不会传出去。” “嗯,牢里那位呢?” “他嘴倒是硬,什么也未问出来。” “问不出就不用问了,也不缺他那点证据。” 说罢,百里桁看向施清欢,“你去看看吧。” 施清欢一愣,“我?” “他是魏齐”,见施清欢还没反应过来,百里桁补充道,“西境守军的副将。” “什么?” 施清欢心底一颤,这才明白了百里桁的意思。 “去看看,一切决定,随你心意。” 百里桁说得自然,施清欢点点头。 “好,我这便去。” 施清欢转身离开,百里桁看向章越,“去安排一下,不要让人接近牢房。” “是,那魏齐,我们要押送回京都吗?” “不必了,他不会活着走出牢房。” 章越不解,百里桁也没有多说,“按计划安排下去,这边事情处理完之后,我们便回京都。” “是。” 施清欢一路去了牢房,脑海里回忆起了之前妙彤给她的名单。 魏齐,就是当初亲自斩杀大哥的人。 不仅仅是奉旨斩杀,而且还将尸首挂在了城门之上,后来还是激起了百姓和军中众怒,才作罢火化。 当初施清欢不懂这其中的深意,如今却是知道了。 魏齐是程阳枫的人,一切自然也都离不开程阳枫的授意。 想到这里,施清欢周身杀意渐起。 快步进了牢房,跟上来的章越撤走了所有人。 施清欢自然也明白百里桁的用意,但此刻仇恨让她根本没有想到另一层的深意。 只有施清欢,才会需要杀人报仇。 顾不上思虑这些,施清欢看着木架上铁链锁着魏齐,遍体鳞伤,狼狈不堪。 她缓步上前,目光打量着魏齐。 不动声色,却让魏齐心底越发惶恐。 眼前人他不认识,但这个眼神,他却觉得有些熟悉、 “你是谁?” 施清欢一声冷笑,“你该问的是,我会对你做什么。” 魏齐倒也有些骨气,没有露出畏惧,“他们都审不出来我,难不成,你能?” “谁说我是来审你的?” “不审我,你来做什么?” “没有价值的人,向来都是死。” “呵,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吓唬?没有我,你们便会失去很重要的证据,你们护着我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杀我?” “你不用相信...” 施清欢眼底一沉,“去死就可以了!” 说罢,伸手钳住了魏齐的下颚,随后将一瓶药丸尽数倒了进去。 逼着魏齐服下之后,这才厌恶地擦了擦碰触他的手。 魏齐猛咳着看向施清欢,眼底总是有了些畏惧,“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毒药啊,说过了,我是来杀你的,只不过,你死之前,有些东西,还是要吐个干净的。” 施清欢附身,盯上魏齐的双眸,“当初正阳之乱,你在边城斩杀施清宇,是否是早就图谋?” 一听到正阳之乱,魏齐整个人紧张起来,神情慌乱。 “你和程阳枫,到底合谋了些什么?” “我没有。” “你有,否则为何处决的圣旨还未到,你便已经在军中打点幽禁施清宇?” “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事先便知道施清宇会被下旨处决,因为一切是你与程阳枫的合谋,诬陷了施清宇。” “不是...” 在施清欢接连的追击里,加上药效的作用,魏齐的眼神逐渐迷离起来,陷入了混沌之中。 魂牵梦绕的混合效用。 施清欢见状,再度开口,“你斩杀施清宇,在他死后还侮辱他的尸身,你看见了吗?他回来找你了。” 魏齐惊恐地挣扎着。 “你胡说,他不会回来找我的,他不可能回来找我。” “为何不会回来找你,你个杀人凶人,污人清白,暗下杀手,还...” “不可能,他不会来找我,因为...因为...” 魏齐似是在纠结克制,竭力不让自己说出后面的话。 施清欢察觉到了异常,“因为什么?” “因为...” 最终,魏齐抵抗不住。 “因为我根本没有杀他!” ------------ 第一百一十九章 至于骗我,我受得住 此话一出,施清欢心头一颤。 不敢置信地拎住魏齐的衣领,“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我没杀他,我没杀他,他逃了,军中那些叛军,跟着他时间久了,竟敢抗旨,护着他逃了。” “你是说,施清宇...还活着?” “他逃了,他逃了!” 魏齐神智不清,但却重复着这句话。 施清欢此刻内心动荡,不敢置信却又惊喜万分。 此刻魏齐说出的话,不可能是假的。 “那我问你,尸首是怎么回事?” “施清宇逃了,我是失职之过,枫王会杀了我的,杀了我的,我找了具身形相似的尸体,砍了头,谁也认不出来。” 原来如此。 施清欢起身,泪珠滑落,唇角却是有了笑意。 大哥还活着。 他还活着。 可是既然活着,为何十年了,他却了无踪影? 以他的性子,绝对不会放任护国公府的冤情不管的。 除非... 不敢再去想施清宇死亡的事情,只能抱着侥幸。 他出了事,让他不能脱身的意外。 施清欢想不出这样的意外会是什么。 但只要有一丝的希望,她便不能放弃。 她一定要找到他。 可前提是,危机不能再留着。 目光一转,看向了魏齐。 既然这个秘密只有他知道,那他便不能再活着了。 当初护国公府定罪,边城送来的莫须有的罪证,可是出来不少力。 如今也算是彻底了解。 但,还有些事,需要他先交代。 “说,你与程阳枫当初是如何勾结谋划...” 施清欢从牢中出来时,已经夜深了,她难掩疲累,缓步离开。 而她身后的牢房里,魏齐已然倒地,没了气息。 月色寒凉,施清欢的内心,却炙热非常。 出了牢狱大门,当看见外面等待的身影时,唇角轻轻上扬。 百里桁站在夜色里,朝她轻笑着,烛火的光,昏黄却温暖。 “都解决了。” “嗯。” 施清欢说着,将口供递给了百里桁。 “这是口供画押,他还提到了一些和程阳枫的书信,藏在了不同的地方,届时你们去找出来。” “好,夜深了,回去歇息吧。” 施清欢回头看了看马车,却摇了摇头。 “陪我走走吧。” 感觉到施清欢情绪的不对,百里桁只当是复仇之后的纠结和痛苦。 毕竟她本身不是弑杀之人,更何况如今,是亲自下手。 “好。” 百里桁说着,从马车里拿出一件披风,细致地给施清欢披上。 由于百里桁等人的拼命守城,河西城中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 之前撤出的百姓们,见已经平静了,又陆续赶了回来。 虽然现下不复以前的热闹,但冷清里,灯火四处,便也是最好的安慰。 这就是战士们拼命守城的值得。 “若是那日,我没能及时赶回,是不是就...” 施清欢不敢想,若是当日晚上一步,便是所有人身死,河西覆灭。 “不会。” 百里桁的回答是坚定的,等施清欢看向他时,他认真道,“无论如何,即便只有我一人,我也会战至你归来的那一刻。” 若是放在以前,施清欢或许会认为,百里桁是在哄她。 但如今,她却是相信的。 北尧的能力,众所周知。 但后怕,也是存在的。 看出施清欢的神色,百里桁伸手,缓缓将施清欢的手握在了手中。 施清欢一愣,却下意识没有拒绝。 百里桁唇角轻勾,眼底的温柔在一侧的灯火里,更显深邃。 “这次的意外,是我始料未及,但我相信,你不是柔弱之人,所以我也不曾后悔带你来河西,就像我说过的,你尽管顺从自己的内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剩下的一切,都有我在。” 百里桁的声音很轻,但是这番话的重量,只有施清欢自己知道。 她直视着百里桁眼底的承诺,最终却低下了头。 “那若是,我做了不好的事情,或者,我骗了你呢?” “那也有你的道理。” 百里桁回答得毫不犹豫。 施清欢诧异,“就这般信任我?” “自然,你本性善良,心中有大义,这样的你所做的事情,定然不是坏事,至于骗我,我受得住。” 听着这话,施清欢都不敢与百里桁对视。 甚至还从他的手中抽回了手。 “不,我是自私的,也有不堪的一面,只是你...” “我都知道。” 不等施清欢说完,百里桁已经给出了回答。 “还是之前说过的,你做你自己,其余有我。” 温柔的话语,深陷的眼神。 施清欢看着百里桁,再没有说任何话的力气。 心底波澜阵阵,纠结得让她自己都无法疏解。 她想回应百里桁,她会珍惜这份信任,但注定不可能。 而真相,也不能宣之于口。 短暂的沉默之后,只余一声叹息随风而去。 “我有些累了,我们先回去吧!” “好。” 百里桁能感觉到施清欢情绪的不对,但也只是归结于魏齐一事的冲击。 和施清欢回了侯府之后,便又被公务缠了身。 忙完已经是快黎明了。 抬头就看见施清欢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百里桁眉梢微皱,赶紧起身走了过去,“你一夜未睡?” “不是,我是刚醒,见你忙了一晚,给你备了点吃的,还有汤药。” 施清欢此刻的神色很是温柔,脸上的笑意更是。 百里桁心底暖意浓浓,只当她是压抑驱散,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和施清欢一起走到桌边坐下,先将汤药一饮而尽,之后才看向饭菜。 “不如一起吃吧。” “好。” 施清欢轻笑着,和百里桁一同用起了早膳。 百里桁沉浸在这寂静清晨的美好里,却没注意到,施清欢低眸时,眼底的愧疚和不舍。 “河西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我们过两日,便启程回京都。” “好。” “我们手中有了不少证据,程阳枫定然不会就此作罢,这一路,要多加小心了。” “好。” “我已经交代下去,届时兵分三路,扰乱视线,你我此番,走水路。” “好。” 百里桁这才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你为何只说好?” “因为我觉得,你说的,都很好。” 说话间,施清欢的眼底瞬间红了起来,泪水接连滚落。 这突如其来,让百里桁瞬间有些慌神。 慌乱地伸手想要帮她擦去眼泪,“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正要起身,晕眩感却突地席卷而来。 他身影一晃,被施清欢扶住,才没有摔倒在地,却也是靠在桌旁,虚弱无力。 他的目光落到汤药上,瞬间明白了过来。 “你...下了药?” ------------ 第一百二十章 告别 施清欢满眼愧疚,但却点了点头,“是,不过你放心,只是让你好好睡上一日罢了。” “为什么?” 百里桁紧抓住施清欢的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想做什么?” 施清欢没有回答,伸手扶住百里桁,带着他到了床榻躺下。 食指挡在了百里桁的唇边,“嘘,阿桁,对不起,我终究,是骗了你的,京都城,我便不同你回了。” 一听这话,百里桁心底一沉,抓着施清欢的手愈发收紧,“你要走?” “是,我要离开,离开你们所有人。” “为什么?” “我一切都只是为了报仇,如今,程阳枫证据确凿,只待回京,便可给他定罪,如此,我也算达成了目的,你知道我的,我向来是想要远离朝堂的尔虞我诈,潇洒江湖的人,此时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你骗我。” 百里桁眼神如炬,紧盯着施清欢的双眸,“正阳之乱还未昭雪,你绝不会此时离开,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说,魏齐到底同你说了些什么?” 施清欢一时无言。 百里桁对她的了解,比她想象的还要深了许多。 她的谎言,根本无法让他相信。 但是真相,也不该让他知道。 不是不信任,而是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而且她此番,归期未定,结局未定,不可耽误他。 “你告诉我...” 面对百里桁的追问,施清欢无法回答。 最终,一声叹息,最后一次直视上他的双眼。 “阿桁,去做你自己的事情,相信我,我会回来找你的。” 说罢,寒光一闪而过,银针入穴的瞬间,百里桁的双眼,缓缓闭上。 最后的清明,是将施清欢轻笑的面容收入眼底。 她的泪珠滑落,在他手心弹散生花,炙热滚烫。 最终,陷入了一片黑暗。 而施清欢见百里桁彻底睡了过去,这才松了口气。 窗外天明,明媚的阳光缓缓散落,照亮百里桁温润的面容。 施清欢伸手,第一次这般去描绘他的轮廓。 温柔缱绻。 眼底的不舍混着最后的泪珠滑落,施清欢闭眼,将所有情绪尽数掩盖。 等再睁眼时,已经是一脸决然。 深深看了百里桁一眼,不再犹豫,起身离开。 “百里桁,再会了。” 开门出去,又将房门关紧。 “大人刚喝了药,他数日未歇息,任何事都先不要打扰他,找方司正解决,等到晚间再来叫他。” “是。” 交代完一切,施清欢回了房,拿起之前收好的行李,便出了侯府。 有百里桁的手令在手,加之认识她的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注意不到她,一路出城,很是顺利。 城门外,施清欢回首看了一眼残破的城墙,最终决然转身,策马而去。 所有的一切,都不比她此刻前去西境重要。 十年了,消失十年的亲人,她一定要找到。 时间消逝,日落余晖。 在夜幕降临之前,百里桁猛然惊醒,翻身下床,直接冲进了隔壁的房间。 当看见空空如也的房间,心底好似落下了一块大石,脸色也瞬间苍白起来。 屋外的章越和章佟一脸不解,“大人?” “你们有谁看见苏掌执了吗?” “没有啊,苏掌执不是一直在府中吗?” 百里桁一声叹息,眼底通红,“果然,她决心要做的事情,便会做的很是彻底。” 说罢,百里桁回身看向两人,“章越,你去城门问问,苏掌执出城走的什么方向。” “苏掌执走了?” “快去,章佟,去请方司正过来。” “是。” 两人离开,百里桁看向窗边,那是施清欢最喜欢的位置,总是会坐在那里研究药方,或是思考事情,也或是...等他归来。 缓步过去坐下,看着窗外的院门口,他多希望,此刻施清欢的身影会突然出现,朝他轻笑,告诉他,只是同他开了个玩笑。 但这是不可能的。 她的性子他知道,决定的事情,便是真的会做到底。 到底是什么,让她要此刻非离开不可呢? 魏齐,到底同她说了什么? 百里桁不由得揉了揉眉心,脑海里灵光闪过,他眼底一亮,有了一个不敢置信的猜想。 “难道是...” 正想着,方止衡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 “之前同你所说回京之后的安排,你都记住了?” “那是自然,此番,定要狠狠一击。” “我想说的是,若你一人回京,可能成事?” “什么?你不回去?” 方止衡满眼震惊,百里桁却是点了点头,“突然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要晚一些回京。” “很严重?” “是,非去不可。” 见百里桁神色凝重,方止衡思虑一番,点了点头,“好,那你便去,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我一人回京,也足够应付。” “当真?我将章越和章佟都留下来,以防程阳枫的暗手。” “那你那边?” “我自己一人足矣。” “好。” 方止衡与百里桁,虽说只是相识一年,但知己便是知己,不必多说什么,便是极致的默契。 而且方止衡的能力,百里桁放心,加上之前的计划,应是万无一失。 方止衡下去准备回京事宜,百里桁也回房收拾行装,章越这才匆匆而归。 “大人,城门处的守军说,清晨时,苏掌执拿着你的手令出的城,去的是西境的方向。” 百里桁指尖一顿,但神色里却是确定下来。 果然,她去了西境。 能让她如此冲动,又是赶往西境,且还是魏齐所说...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那个人还活着,这就是她必须离开的理由。 百里桁理解她的离开,但却也生气。 到了这一步,她竟然还吝啬于对他的信任。 或许,他早该挑明一切的。 交代了章越一番,百里桁换了身普通装束,也快马出了城。 凌风策马,在夜幕之下飞奔穿行,直奔向同一个方向。 施清欢,这次再抓到你,别怪我不再松手。 与此同时,夜幕之下的枫王府里,响起了一声脆响。 烛火下,程阳枫看着属下手里展开的画像,眼底皆是激动之色。 那画像上不是别人,正是施清欢在河西之时的女装。 栩栩如生。 “王爷,不过是苏掌执隐藏身份又男扮女装而已。” “是你蠢,还是想故意蒙骗本王?” “属下不敢。” 程阳枫看着那画像,指尖划过那面纱,停留在了那双眼睛上。 “像,像极了,当初我便觉得她很熟悉,如今看来,果真是像极了她。” 说罢,眼底执着又疯狂。 “去查,从她出现的所有蛛丝马迹,都统统给我查出来,我一定弄清楚,她到底是谁。” “是,那河西那边?” “无妨,他们自以为抓到了我的把柄,但实际上,奈何不了我分毫,不过,派人下去捣捣乱也是好的,总不能让他们太顺心了不是?” “明白。” “切记,莫要伤了...苏掌执!” ...... ------------ 第一百二十一章 西境 天盛西境,空盛城。 西境乃黄土之地,临近沙漠,少水少山,贫瘠困苦。 空盛城是天盛边际最后一城,在施家领军守卫之下,与邻国岳夏国和睦相处近二十年之久,百姓休养生息,也算有了繁盛之象。 城门域外通商,街市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施清欢坐在酒楼二楼的窗口,看着不复曾经的城池,心底有些感慨。 不到七日的时间,施清欢日夜兼程,终于赶到了空盛城中。 曾经她也在此待过数月的时间,跟着大哥军营混迹,城中游览,甚至就连这空盛城周边的小动乱,也有不少是她跟着平定的。 可转瞬十年,这城中竟没有了曾经的模样。 也没有了曾经的人。 杯中茶水饮尽,看了看时辰,施清欢径直起身离开。 之后到了一处空宅。 宅子是曾经大哥给她置的空宅,虽不大,却偏僻幽静,只是为了让她时常前来游玩。 如今这宅子依旧空着,倒是干净得很,虽然无人,却应是有人时常前来清扫。 施清欢神色幽深,想定之后,将一封信件送了出去。 之后便等在了院落远处的酒楼之中。 她需要知道细节,当年大哥逃生的细节。 而这些细节,恐怕只有一人最为清楚。 自小跟随大哥的副将,也是如今空盛城的大将军,午未。 当年施清欢前来边城时,没少和午未混在一起。 大哥公务繁忙,都是让午未陪着施清欢四下走动。 当年的午未,也不过及冠,年少意气,和施清欢性格相投,相处下来,也算得上是至交好友。 他的为人施清欢是信得过的,但若说十年会改变很多东西,施清欢也不敢不怀疑,毕竟见过的背叛,太多了。 所以,她先传了信,直接以施清欢的名义。 之后待在酒楼之中,若午未还如从前一般,便会只身前来。 若背叛了,那便会带人前来抓她。 她身在酒楼,身份容貌皆不是从前,也不怕他的出手。 一切妥当,施清欢坐在窗边,等待着结果。 夜幕降临之时,一匹快马飞奔而来,最终在宅子前停了下来。 是午未。 午未谨慎的看了看四周,之后进了院子。 施清欢又等了许久,确定只有午未一人之后,才绕道后门,进了院子。 远远地,施清欢便看见在前厅着急等待的午未,已经三十的年岁,比之之前,他要成熟了许多。 “清河坊已经不在了,不知道五香纯酿是否还能喝到?” 此话一出,午未身子一顿,激动地转过身来。 清河坊的五香纯酿,是十年前,施清欢和他最喜欢喝的酒。 这酒在坊间并不出彩,但他们却是都很喜欢。 午未看着不远处缓步而来的身影,一袭男装,戴着面纱,但这气息和感觉,和当年并无二致。 “施二小姐?” 施清欢没有回应,只是继续道,“五香纯酿配上点丁香药粉,可谓一绝。” 这是他们独特的喝法,这世间,恐怕只有他们二人知晓。 因此听到这话,午未直接便确定了施清欢的身份。 快步上前,眼底都是激动,“你还活着?” 施清欢退后一步,站在了阴影里。 “午将军莫要再上前了,我是已死的罪人,莫要牵连了你。” “你这说的什么话?护国公府蒙冤十年,我们心里都是知道的,只可惜,施将军当初让我们立了死誓护佑边城,绝不插手朝堂之事,否则,我们定要上京,为护国公府讨个说法,还有便是...” 午未眼底通红,“我们都以为,护国公府无人生还...没想到,你还活着,可是十年了,既然你还活着,为何如今才来找我?” 午未说得情真意切,施清欢这才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 整个施家军对她来说,都是如家人一般的存在。 她与他们在月下篝火饮过酒,跳过舞,也在动乱里并肩而战过。 这一切,都是她不可磨灭的记忆。 当年正阳之乱,许是程阳枫还顾及着边城安危,处置了护国公府,却留下来施家军。 施清欢心底酸楚,“你们...都还好吗?” “我们都好,你呢?这么多年,你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午未想要上前,但犹豫片刻,还是退了回来,只是急切地看着她,“你放心,既然你还活着,就安心留在这里,此番,管他程阳枫还是圣上,谁也别想再伤你分毫,否则,我们整个施家军,不做这天盛将士也罢。” “午未,不必如此,我很好。” 一句午未,让午未眼底瞬间闪现了泪光。 这是她曾经对他的称呼,看似随意,但如今听起来,却是无比的温暖和熟悉。 施清欢没有时间叙旧,直接入了主题。 “午未,我来,是有件事情想要问你。” “你是想问将军的事吗?” “是,我得到消息,说大哥当初,并没有被斩首,而是逃了?” “此事你是如何得知?可有他人知晓?” 看来是真的。 午未这般紧张,确定了施清欢心底所想。 施清欢赶紧解释,“是魏齐,不过你放心,他已经死了,而且,此事只我一人知道。” “那便好。” “你知道大哥在何处?” 午未一声叹息,“不知。” “当年到底是什么状况?大哥既活着,为何十年不见踪影?” “此事也是意外,当年我们军中同心协力,将将军救出送出了军营,未防被人发现,只派了两人护送,本来一切都进行妥当,万万没想到,遇上了天灾。” “天灾?” 施清欢突然想起之前看过的卷宗,“十年前那场沙尘?” “是啊,那场沙尘是近数十年来最大的一场,我们整个空盛城都差点被毁了,死了不少人,更何况是城外的那些村镇,而当时,将军就在外面,自那之后,我们便再没有过将军的消息。” 听到这话,施清欢身影一晃,撑在一侧的树干才得以稳住。 心底跳个不停。 难道说大哥... 施清欢不敢相信,午未赶紧道,“你先别担心,事后这些年,我一直派人出去寻找,但却一直未能找到将军的尸首,我想,他或许还活着,只是不知去了何处,又或是有什么变故,才会一直杳无音讯。” 施清欢深呼一口气,眼底决然。 无论如何,她都要去找。 无论是死是活,她一定要找到为止。 “你刚说,城外,你们将大哥送走的路线是哪里?” “天盛之内,都是程阳枫的眼线,将军根本无法脱身,所以,我们将他送出了边城。” “边城之外,难道是...” “没错,就是四方城。”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施清欢,你何时才能信任我 四方城,是空盛城之外,立于沙漠之中的一座城池。 这座城池很是特殊,位于天盛和岳夏国之外,却不归属于任何一国,向来汇聚了各处而来的亡命之徒,凶险万分,毫无律法可言。 似是看出施清欢的疑虑,午未继续道,“四方城的确危险,但当时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天盛之内,追兵无数,而护国公府出事的消息,岳夏国内也是知晓的,将军只能暂且躲在四方城中,待日后再做打算,毕竟四方城,向来两国官兵都是不会进去的,这是两国之间的共识。” “这我倒是知道,在当初,的确是最好的选择,这么说来的话,当初大哥,大概率,是在那里出的事?” “当初将军前往的的确是四方城,但我却不知,沙尘发生时,他有没有达到四方城。” “知道这些便够了,午未,多谢。” 施清欢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午未见状赶紧上前,“等等,你要去四方城?” “是,无论结果到底是什么,我都要去一趟。” “可是我们的人都去找过,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那我也得去,只有我亲自去过了,才会安心。” “那好,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你不可擅离职守。” “擅离职守?” 午未一声冷笑,“你不会以为我们留在这空盛城,还是为了那皇权吧。” 施清欢没有说话,午未却道,“什么皇权,什么皇室,什么圣上,我们从来都不在乎,之所以我们还留在这里,只是因为施老将军曾经的教导,还有施将军出事时的交代。” 午未看向夜空,眼底悲戚却傲气,“我们留下,为的是这边城的万千百姓,是为了战火不再升起,不再生灵涂炭。” 一番话,让施清欢心底动荡。 是啊,这也是父亲从小教她的。 心中有大义,生命可贵,我们身有责任,该护家国安宁,百姓周全。 施清欢一声叹息,“既是如此,你更该留在城中,现下朝中局势不稳,随时都可能出现动乱,到时若是外敌入侵,空盛城该怎么办?” 一句话,午未无以反驳。 “可是...” “没有可是,你放心,我不会有事,我的实力,你是见过的不是吗?而且如今的我,也不是曾经的我了,十年我都能活得安好,此番更是。” 见午未还想开口,施清欢拿出一枚烟花筒,“老规矩,我若是有事,便会传信,你倒是再来帮我。” 话说到此处,午未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施清欢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 “那,至少让我送你出城。” “你太招摇,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我送你出府,总可以吧!” 施清欢不好拒绝,只好点了点头,转身在前走着,午未在身后远远跟着。 不敢上前,却又忍不住上前。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到了后门处。 “留步吧,我办完事,会回来看你的。” “保重。” 施清欢点点头,转身就出了后门,可刚到巷口,一道熟悉的身影策马而过。 施清欢心底一颤,因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百里桁。 他怎么会来? 施清欢转念一想,眉头紧皱了起来。 在百里桁回头的瞬间,施清欢又躲回了巷中,转身回了府中。 “午未,我需要你帮我办件事。” “你说。” “有人跟着我,你帮我拦着他,但...不要伤了他。” 大哥一事牵扯甚多,不能把他再卷进来。 午未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说罢,施清欢大致和他说了下计划,之后午未便快步出了府。 不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就响起了兵马的声音。 “城中闹了贼,各处搜查。” 又过了许久,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随后一套将士的衣服被递了进来。 施清欢赶紧换上,出门之后,外面候着的将士二话不说,带着施清欢就混入了巡逻的队伍里,在城门处,悄然放她出了城。 施清欢看了看城门,想起内里百里桁的身影,内心动荡,却不敢想太多。 转身策马离开。 而此刻城中,街市偏巷,灯火之下,百里桁被将士团团围住。 午未带头看着百里桁,一番打量,“公子看起来面生,是外乡人吧,不知来我空盛城,有何贵干?” 百里桁同样也打量着午未,却没有回答午未的问题,反而反问道,“你是午未将军?” “正是。” 听到回答,百里桁无奈一声叹息,“她已经离开了吗?” 没来由的话,但午未却是眉梢一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去了何处,或者说,你心中的秘密,带她去了何处。” 听了这话,午未神色一变,杀意一闪而过,但又回想起施清欢所说的话。 不要伤他。 只好又温和下来,“我与公子怕是有些误会,不然为何公子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呢?” 百里桁心底焦急,也懒得与他多说。 “午未,你无法随她而去,难不成,也不让别人去保护她吗?她身侧危机四伏,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百里桁的话,直击午未的内心。 看着百里桁焦急的神色,又想起施清欢对他的在乎,午未觉得,他该是可信的。 但... 午未上前,认真凝视上百里桁,“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她的危机呢?” “就凭我知道一切,却还只身随她来了此处,却还与你坦言相告。” 这话倒也没错,明知午未不会让知道秘密的第三个人活着,他还坦言说了此事,只身一人,是真的将生死交到了他的手上。 午未看着他,许久才挥了挥手。 将士退开,午未才开口道,“她刚出城不久,前往四方城。” “什么?四方城?” 一听这话,百里桁神色突变,不管其他,赶紧策马而去。 见他这般紧张,午未也才松了口气,“去找周全来。” “是。” 夜色深沉,施清欢却策马狂奔,丝毫不敢停下。 月色之下,身影一闪而过,但不过一个时辰,身后便响起了马蹄声。 回眸之间,熟悉的身影已经追了上来。 施清欢眉头紧锁,加快了速度,在一处弯道,绕进了山石之后。 但身后的百里桁明显比她更快,绕行而过,直接堵到了她另一侧之前。 施清欢转身就要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百里桁却一个踏马而过,飞身直接落在了她的马上,一手拽过缰绳,一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你还想跑到哪里去,还想避开我到何时?” “此事与你无关,你有重要的事情,不该跟着我。” “于我而言,你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施清欢心底一颤,但还是反手推开百里桁,翻身下马。 她不知道该如何避开百里桁,但却又不敢去连累他。 只能一言不发,朝着前面走去。 百里桁见状,翻身下马,几经思虑,终于喊出了心底一直以来想要说的话。 “施清欢,你到底何时才能完全信任我!”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坦诚 什么? 施清欢脚下一顿,心底更是一惊。 他刚刚,叫她什么? 缓缓回头,不敢置信地看向百里桁。 百里桁快步上前,走到施清欢的面前,认真地看向她。 “是,我都知道,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就像你也知道我是北尧,不是吗?” “所以,你刚刚...” “没错,我就是叫的你的名字,施清欢!我知道你不是林曼筠,只不过是和我一样,重生而来,借尸还魂的人,是护国公府嫡女,曾经与我在北境有过短暂相识的施清欢!” 百里桁几乎是怒吼着说出这句话。 他再也忍不了了。 他一直以来有所顾虑,一直没有挑明她的身份。 也想着慢慢将其揭开。 可如今,就因为这个秘密,她总是避开他,躲着他,和他保持着距离。 就连现在这么危险的事情,也选择一人前去。 再不坦白,恐怕日后,她还会与他隔心相待。 这样不好。 很不好。 而施清欢此刻是彻底愣住的。 她才刚刚发现百里桁的身份,但怎么也没想到,百里桁竟然一直以来,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这怎么可能? “你...是何时知道的?” “一开始便知道,见你的第一眼,我就有所怀疑,之后枫王府满月宴,便确定了。” “一开始便知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因为我见过你同样的眼神。” “就因为一个眼神?” “一个眼神,还不够吗?” 施清欢再次愣住,一个眼神认出一个人,怎么听都会觉得离谱。 但后续却是有据可依。 百里桁对她的态度,的确是从满月宴之后开始变的。 之前他对她冷漠,试探,怀疑... 可在满月宴后,她明显感觉到他待她的好,当初还以为,是他对林曼筠有什么心意,原来,是认出她来了。 是因为妙彤。 她对妙彤的在乎,还有对护国公府的在乎,确定了他的怀疑。 施清欢想起之前的种种。 每次带她到护国公府的祭拜,还有让她见昔日的好友,调查正阳之乱,包括前不久魏齐一事...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只是她未发现罢了。 “即使如此,你就该明白,我身上牵扯的,是多大的危险,你...” “我身上难道不是吗?我一直都在跟你说,我们是同路而行,你为何总要避开我呢?” “我没有,我只是...” 施清欢心底繁乱得很。 她自己身上牵扯的东西的太多,最开始的确是想利用百里桁,但后来他对她的好,让她无法再去利用。 相反的,更甚者,是担心他会受到牵连,担心他完不成他自己要做的事情。 见施清欢低下头去,百里桁一声叹息,语气缓和温柔下来。 伸手扶住施清欢的双肩,认真地看向她的眼睛,“我所有的一切,都不必你去担忧,相反的,你在我身边,对我来说,才是我们最大的安全。” 施清欢不解,百里桁正要解释,一声巨响响起,夜空划过一道巨大的闪电。 百里桁看了看不过转瞬就被阴云遮挡的圆月,伸手拉起施清欢的手。 “快下雨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躲一躲。” “好。” 施清欢也没有多说,两人翻身上马,一起朝着远处奔去。 雨来得很急,附近也未见到村镇,最终两人只能在一处山洞避雨。 将马绕到山后的石下拴住,又捡了些柴火,山洞里瞬间明亮温暖起来。 两人已然全身湿透,冷得有些发抖。 百里桁见施清欢身影隐约凸显,又转身出去,找了些木棍进来,在火堆旁,搭起了架子。 “将衣衫脱下来晾一晾吧。” 百里桁说着,直接脱下自己的外衣,晾在木架的一侧。 正好是在两人的中间,将两人的身影隔开。 施清欢明白这是对她的顾及,遮挡了视线,施清欢才脱下衣衫,也晾了上去。 只剩下单薄的里衣,这才坐在火堆旁,取暖烘干。 隔着衣衫,两人隐约能看见彼此的轮廓,如此,既有陪伴,也避免了尴尬。 一时间山洞里又安静下来,只剩下火星噗嗤升腾的声音。 还有山洞外风雨飘摇。 许久,还是百里桁先开了口。 “清欢。” 一句清欢,施清欢的心头泛起一阵涟漪。 也让她突然想起之前的名字。 欢儿。 原来,也是他故意的。 “刚刚的话,我还未说完,我说你在我身边,是我们彼此最好的安全,那是因为,你在我身边时,我可以安心做一切的谋划,无论是我的事情还是你的事情,都可以进行得有条不紊,因为我的心,是平静的。” 说着,百里桁的声音有些冷冽下来,“但若你不在我身边,我心烦乱,我会担心,你是不是会有危险,又会遇到什么事情,还会想...何时才能见到你,如此,我一切的安排都在烦乱里无法成形,如此,我可能会漏洞百出,你说,我还会是安全的吗?” 施清欢万万没想到,百里桁会对她说这些。 而这些话里的心意,她并非听不懂,只是有些不敢相信。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施清欢才缓缓开口。 “此番,我是为寻找大哥。” “我猜到了,我陪你一起。” 施清欢回头,隔着衣衫,依旧能感受到百里桁炙热的眼神,让她根本无法拒绝。 而且百里桁已经到了此处,加上他的性子,即便她拒绝,他也是不可能离开的。 施清欢本也不是死板的人,到了这一步,没有别的办法。 最重要的是,她的内心,也是想要他留下的。 所以,施清欢浅笑着点了点头,“好。” 这么干脆地答应,让百里桁还有些诧异。 原以为,他还需要说许多去让施清欢答应。 如此,他笑意瞬间浮现,下意识靠近了些,“那日后,我们便坦诚相待,所有事情,都一起去解决,可好?” “大局之事,我们一起,可有些私事...” “你所说的私事,若是指你闺阁好友这些事情,我自是不插手,但若是像寻找施将军这样的事情,我依旧要跟你一起。” “可是...” “清欢,你记住,你的事情于我而言从不只是你的私事,也是我的事情,不危险的事情,我让你自行去做,有危险的,必须我也一起。” 百里桁说得坚定,施清欢心底温暖炙热,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心底的话,“你...为何要对我这般好?” ------------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有些问题,不一定要有答案 这个问题一出,百里桁也是顿了顿,之后也没有回答,反而是反问施清欢。 “那你呢?你对我的好,又是为了什么?” “我对你的好?” “关心我,担心我,危险关头不顾自身地救我,沙场之上为我流的泪,为了怕牵连我选择离开...这些,难道不都是对我好?” 听着百里桁一字一句说出这些,无数的画面在施清欢的脑海里一一划过。 她自己也没想到,原来,她对百里桁,也有这么多的不同寻常。 所以,她为何对他好? 此刻想要个答案,施清欢却说不出来。 因为很多事情,都是顺从当时的内心罢了。 她紧张,害怕,根本容不得思考,便去做了那些事情。 见施清欢沉默,百里桁一声轻笑,温柔至极,“所以啊,有些问题,其实不用一定有答案的,人有眼睛,也有心,看得见,感受得到,我相信,那些答案,在很多时候,便会不言而喻,即便现在不知,以后也会知道。” 施清欢现下还不太理解百里桁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百里桁的用意,却依旧是为了她。 他的心意,自己很清楚。 但他也知道,现下的施清欢,一心只有复仇,不仅不会明白他的心意,而这份心意,还会成为她的负担。 所以,那便继续掩藏着,等她自己能明白和接受的那一日。 山洞里又安静下来,一时间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一侧的衣衫撩开,百里桁的手伸了过来,递过来的,是水和吃的。 “吃点东西吧。” “嗯。” 施清欢应了一声,接过吃的,顺道就转移了话题。 “河西的事?” “你放心,方司正会处理好的,还有章佟他们相助,不会有问题的,我们只管安心去做我们的事情。” “好。” “关于施将军,有什么线索吗?” “除了可能到了四方城之外,没有任何线索,一场巨大的沙尘,所有一切都断了,甚至是他的生死,我现在也不确定。” “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找到他的。” 是和施清欢一样的坚定。 施清欢莫名鼻头一酸,克制已久的情绪,瞬间有些溃败。 泪水在眼中打转,这就是有所依赖的感觉吧。 有了依赖,她就变得脆弱起来。 但有人一直陪伴同行的感觉,真的很好。 她刚重生之时,只是孤身一人,后来有了妙彤,再后来,便一直是他。 “谢谢你。” 尽力压制着情绪,但百里桁还是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哽咽。 眉梢紧皱,想要掀开衣衫看看她,最后还是收回了手。 “若是想谢我,那不如,帮我一个忙吧。” “你说。” “连夜赶路,加上刚刚淋了雨,身上的伤口,好像有些裂开了,你帮我...” 不等百里桁说完,衣衫被拉开,施清欢红着眼就钻了过来。 “伤口裂了开了?” 施清欢一脸紧张,是啊,她竟然忘了这个。 沙场受的伤,怎么会这么快好全? 伸手就要帮百里桁,却被百里桁拉住了手腕,他另一只手直接抚上她的眼尾。 眼底心疼,“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施清欢指尖一顿,恍然看着百里桁的眼神,流光斑斓,只差深陷。 直到他肩侧的血痕从衣衫透出,施清欢才收回了对视的目光。 百里桁目光扫到她单薄的衣衫,赶紧起身,转过身去。 “衣衫干了,你先穿上。” 施清欢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状况,又担心百里桁的伤势,三俩下穿上衣衫,又赶紧去看他。 帮他褪去衣衫之后,鲜血晕染红了施清欢的眼睛。 伤口裂开了不少。 帮他处理干净伤口,这才上药,又重新包扎。 施清欢眼底都是内疚,“是我不好...” “怎么会是你的错?分明是我自己着急赶路,才牵扯了伤口。” 说完,百里桁还故作傲娇地朝施清欢靠过去,“不过这样也好,能让你心疼我,也是值得。” 施清欢无奈,小心翼翼地帮他穿上里衣,之后百里桁还顺手摊开双手。 “那就有劳娘子帮为夫更衣了。” “什么娘子?” “嗯?此番前去四方城,我们自然还是要伪装身份的,就像以前说的,还是夫妻最为合适,现下,就先适应适应。” 施清欢狐疑地看向百里桁,总觉得他有些什么别的算计。 百里桁见状,眉梢一耷拉,一声叹息,“唉,受了伤,疼得很。” 这一幕一出,施清欢眼底划过一抹诧异。 刚刚百里桁的语气里,是不是有些...撒娇? 施清欢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但还是伸手拿过衣衫,小心翼翼地帮他穿上。 站在他的身前,伸手环过他的腰身,帮他系上腰带。 发丝顺着身侧散落,扫过百里桁的指尖。 他俯首而下,施清欢歪头低眸,雪白的玉颈尽在眼前,下颚之上,薄唇微勾。 百里桁喉结滑动,下意识避开了目光。 施清欢自是没有注意到,等系好腰带,便退开身去,将药丸拿出来,递到了百里桁的唇边。 百里桁一愣,施清欢却又往前递了递,“吃啊!” 百里桁只好俯身而下,将药丸含进嘴里。 她的指尖扫过他的唇瓣,娇软酥麻,带着奇异的触感。 心底的涟漪一层又一次,但施清欢已经转身去拿水。 百里桁赶紧转身走到洞口,借着凉风,让自己的心平复下来。 施清欢看着他的身影,有些疑惑,“怎么了?” “没事,我看看这雨,何时能停。” “今晚怕是不行了。” 施清欢说完,又在火堆旁坐了下来。 百里桁深呼一口气,之后才回到火堆旁,看了看四周,收拢了些草,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又将披风扑在草堆上,这才看向施清欢。 “躺一会儿吧!” 也是日夜兼程,如今疲累得很,施清欢没有拒绝,过去躺了下来。 之后看向坐在一侧的百里桁,“你也躺下吧!” 草堆的地方很大,足够两个人躺下。 虽有些暧昧,但此时此刻,她更担心他的伤势。 百里桁是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选择在离施清欢不远的地方重新铺了地方,躺了下来。 不是不想同榻而眠,而是怕自己煎熬...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山洞里。” “是啊,你当时孤傲得很,还觉得,我打不过你。” “那当时,你打得过我吗?” “打不过,毕竟,你是杀狼不眨眼的!” ......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四方城的金凤楼 笑声混杂在风雨之中,最后在夜色下渐渐消寂。 雷雨不知何时停歇了,施清欢疲累之后的安心,让她很快沉沉睡去。 百里桁轻声坐起,目光落在施清欢的身上,静静凝视着她。 温柔缱绻。 一整夜的时间,他都注意着四周动向,让施清欢睡得更加安稳。 直到旭日初升,百里桁才起身到了洞口处,看着雨后初晴,准备先去将马牵过来。 “大哥,确定好了吗?要都杀了?” “那是自然。” 声音响起,百里桁身影一侧,躲在了洞口处,只见不远处走来十数个男人,个个杀气腾腾,尤其为首的两个壮汉,更是凶神恶煞。 百里桁赶紧回到洞内,将施清欢叫醒。 施清欢不明所以,就被百里桁一手揽住,随后他扑灭火堆,拿起东西就揽着施清欢躲进了内侧的大石缝隙里。 两人出去便会与来人正面对上,躲一下更为安全。 紧接着,声响便在洞口响起。 “老大,说好了在此处汇合,他们怎么还没来,会不会有诈?” “以防万一,你们在外面继续等着,我们进山洞埋伏起来。” “是。”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山洞,见那火堆时先是一愣,随后看向四周,见确实无人,才松了口气。 “看来是昨夜大雨,有人在此过夜,清晨刚离开。” “嗯,警戒一点。” 洞口两侧都被他们埋伏起来,那被称为老大的人,和手下在一侧坐下。 “那臭婆娘仗着有金凤楼,就看不起我,既然如此,我也得给她些苦头尝尝。” “没错,灭了她们,金凤楼里的宝贝,可都是我们的了。” “对了,若一会儿他们来了,动手成功之后,也将他们...” 老大做了个割喉的手势,“如此,才不会与人分那宝贝。” “老大放心,我们都明白。” 两人的话都传入施清欢和百里桁的耳中。 外面人都不是善茬,两人都只好放轻呼吸,丝毫不敢动弹。 等了许久,外面才传来一声通报,“老大,人来了。” 老大应了一声,随后带着众人又浩浩荡荡的走了出去。 等众人走远了,施清欢这才松了口气。 刚刚情况紧急,两人躲在昏暗里,实在挤得很,以至于此刻想要出来,竟有些困难。 施清欢整个人窝在百里桁的怀里,而百里桁又被大石压着,两人微微挣扎,身子便靠得更近。 彼此的炙热和温软,都能感觉得到。 一时间,两人都不好再动弹。 “我...” “你...” 两人异口同声,最后又同时沉默。 场面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百里桁开了口,“你别动,我来。” 说着百里桁伸手,干脆紧紧将施清欢抱在了怀里。 还很得体地避开了敏感。 就这样,空间宽松了些,他直接抱着施清欢出了石缝。 将施清欢放下后,百里桁立马去洞口查看情况,确定安全之后才返了回来。 入眼就是施清欢局促的神色,还有那微红的脸颊,越发可爱。 施清欢抬眸就撞进百里桁凝视的眸子里,下意识轻咳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昨夜风雨那么大,我们的马,不会跑掉吧。” “不会,我找的地方,是避雨极好的。” 说着,百里桁跟了上去。 两人去后面找到了马,这才说起刚刚的事情。 “金凤楼,是什么地方?” 四方城,施清欢并不了解,从午未那里拿了卷宗之后就被百里桁追赶,以至于都没时间去看。 “金凤楼是四方城最大的销金窟。” “也是,四方城是无主之城,里面住着的,都是各国的逃犯或者穷凶极恶之徒,自然也有不少赃物。” “金凤楼从来不问财宝的来路,且这些财宝只要过了金凤楼,便会成为干净的东西,再度流到各国。” “如何做到的?” “这便是金凤楼的秘密。” 百里桁说完,想起了刚刚那些人说的话,“如今金凤楼的主人,是一位女子,身份神秘,未能查到,只知道此女子手腕狠厉,入主金凤楼三年,不仅让生意更上一层楼,在四方城的地位,也比之前要高出许多。” “那刚刚那些人,会成功吗?” “无论成不成功,都能作为我们的推手。” 百里桁神秘一笑,施清欢瞬间就明白过来。 他们前去四方城,无根无基,但若是结交了金凤楼的主子,行事就会方便得多了。 而刚刚那些人,便是他们的机会。 “那我们得抓紧时间了,要赶在那些人之前。” 按百里桁说的,金凤楼的本事,可不是刚刚那些人能对付的,若是去晚了,金凤楼自行处理了危机,他们的机会便没了。 百里桁策马向前,“无妨,我们绕小道,会快很多,定然在他们之前,到达四方城。” 清风朗日,快马驰骋。 施清欢和百里桁三日的行程之后,终于到达了四方城。 四方城位于沙漠的边缘,再往西,便是无边沙漠,危机四伏。 因此,四方城除了那些无名之人的驻地之外,还是跨越沙漠行路人的中转补给之地。 偌大的黄土之城,看起来虽然有些破败,但却格外的热闹。 一入城门,就迎来了不少人的目光,百里桁拉着施清欢,装作是路过之人,先进了一处成衣铺。 百里桁给施清欢选了男装,施清欢一愣,俯身过去小声道,“不是说,要扮夫妻?” “此处险要,我怕以娘子的姿色,会引起不少人的觊觎,更是麻烦。” 一声娘子,施清欢红了脸,之后转身进去换了衣衫。 百里桁一直守在门口,只等施清欢出来,才又自己去换了身。 两人选的衣衫,都是朴素简单的,还特意戴上了防风沙的衣帽,将面容也挡了起来。 如此,两人一混在人堆里,果然丝毫不扎眼。 找了处客栈之后,约莫算着时间差不多了,百里桁便带着施清欢去了金凤楼。 夜幕之下,高耸的金凤楼灯火通明,富丽堂皇,与周边的土城完全好似两个地界一般。 京都城的如月阁,也不过如此了。 “两位爷,进来玩玩啊!” 门口女子腰肢扭捏,朝着两人招了招手。 施清欢看向身侧的百里桁,“不是说,这里只是销金窟吗?”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在她跟前抢她男人? 百里桁倒是淡定轻笑,“所有能花银子的地方,都叫销金窟。” 说着,百里桁凑到施清欢的耳边,“这里面,不仅有青楼,还有赌坊,酒馆,当铺,还有金凤楼为主方的财宝置换,拿着赃物进去,置换出金银,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真的成了自己的了。” “那我真的是好奇,金凤楼里收拢的那些赃物,到底是怎么处理掉的?” “一是交叉置换,天盛的赃物销往其他三国,以此类推,不在通过,疆域广阔,便很难有重合的机会,二来,是他们自己的独特之谜,外人无人知晓。” 施清欢点点头,随着跟着百里桁,一同进了金凤楼的大门。 当看见内里境况的瞬间,施清欢几乎是愣住的。 金碧辉煌,富丽堂皇。 第一眼,真好似进了宫殿天堂一般。 人潮来往,欢声笑语,鼎沸热闹。 楼层分割,一楼是赌坊,二楼是当铺,三楼酒楼,酒楼之上是青楼寻欢之地。 五楼和六楼,便是金凤楼自己置换之地。 要想见到金凤楼的老板娘,便要去到六楼。 但能上六楼的,都是非同一般的身份,或者,有非同一般的宝贝。 两人穿行在大堂之中,百里桁神色示意,施清欢也看向四周。 看似奢华的陈设之下,其实暗藏玄机。 每一处方位的商贩小厮,都是易守难攻,且极易反击。 无风无浪时,更是盯梢最好的位置。 金凤楼,果然非同一般。 楼下已是如此,楼上可想而知了。 百里桁带着施清欢直入大堂最内里的位置,接待处的男子一看两人,神色慵懒惬意。 “两位有何贵干?” “我们要见昭夷姑娘。” 昭夷,便是金凤楼的老板娘。 “想见我们老大,可是有规矩的。” “这我们自然懂。” 百里桁从怀里拿出一个精巧的锦盒,递了过去。 男子打开一看,里面的玉佩一露眼,男子的神色瞬间就变了。 “二位,随我来。” 施清欢有些诧异,因为那玉就连施清欢都能看出来,质地虽说不错,却称不上是好东西。 等到了六楼,男子前去请示,施清欢和百里桁等在厢房之内。 见施清欢一脸的不解,百里桁解释道,“金凤楼上一任主子,老相爷有些交情,而昭夷,是她的亲传弟子。” “玉佩是信物?” “是,老相爷一直让我随身带着,没想到,竟真派上了用场。” “原来如此。” 两人说话间,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房门打开的瞬间,一道倩影缓步而。 紫罗兰的纱裙神秘高贵,长腿外露,玉颈温软,皆若隐若现。 墨发在脑后高高盘起,金簪流苏,垂落在了肩头。 面容娇媚,有着一种极致的魅惑,只是一眼,就让人心神荡漾。 就连施清欢身为女子,都不由得觉得有些燥热。 昭夷二话不说,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眼,随后在一侧坐下。 如玉的手指把玩着那枚玉佩,“这玉佩,是你们谁的?” 声音更是酥媚入骨。 百里桁颔首,“是在下的。” “哦。” 淡淡应了一声,昭夷的目光将百里桁上下打量一番,突地一拍桌子,上面的金筷腾空而起,随着昭夷一个挥手,尽数朝着百里桁袭去。 “小心!” 施清欢一惊,百里桁倒是镇定自若,一手按住施清欢的同时,自身纹丝不动。 那金筷擦肩而过,未伤他分毫,只是破开了他的包裹,露出了原本的真容。 面容清晰的那一刻,昭夷的眼底划过一抹惊艳,随即便抬手行了行虚礼。 “百里公子不愧是天盛左相,今日一见,倒是荣幸。” “昭夷姑娘说笑了,我们途经此地,便想借着家父旧谊,前来拜访一番。” “仅仅是拜访吗?” “姑娘坐镇金凤楼,非凡人能及,我便也有话直说,金凤楼消息通天地,我们想要找一个人,还请姑娘相助。” 昭夷没有说话,百里桁继续道,“至于谢礼,定会让姑娘满意。” “呵。” 昭夷一声轻笑,指尖碰了碰那玉佩,“看来,百里公子,是不知这玉佩的含义?” 这话一出,施清欢莫名感觉到了一股不安。 百里桁也是不解,这老相爷,也未说过啊。 “自是家父与姑娘恩师的至交之证。” “错了!” 昭夷缓缓起身,走到百里桁的身侧,俯身之际,单手搭上百里桁的肩侧。 施清欢眉梢一跳,百里桁则是起身躲过。 昭夷见状倒也不怒,反而笑着道,“这玉佩本是一对,一只在你那里,而另一只,在我这里。” 昭夷说着,拿出另外一只玉佩,两只玉佩合体,竟是一块完整的玉石。 这下,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百里桁神色微变,但依旧保持着镇定。 “两位长辈是至交之情,以玉佩为证,也希望你我后辈,亦是如此。” “百里大人不仅是能言善辩,装傻的本事,也是不错呢,分明是定亲的凭证却不认,是嫌我配不上你吗?” “姑娘说笑了,姑娘天人之姿,是在下高攀不起。” “少拍马屁,是为了这位姑娘吧!” 说着,昭夷的目光落到施清欢的身上,百里桁神色一沉,瞬间挡到了施清欢的身前。 这态度的转变,明眼人一看便知。 昭夷轻笑着退开,“倒是一对有情人啊,只是百里大人,你既有了心上人,就不该拿着与我婚约的凭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吧。” “此事,我的确不知内情,家父只说是至交,并未言明其他。” “那我现下说清楚了,你又准备如何呢?” 说完还故意挑逗般的看向施清欢,“是要背信弃义弃我不顾选择你的心上人,还是遵循当初二老的意愿呢?若是第一种,我金凤楼的消息,可是不能给你的。” 听到这话,不等百里桁开口,一直没有说话的施清欢就一手将百里桁拉到了身后。 “那这消息,我们不要也罢!” 昭夷饶有趣味的看着施清欢,“小娘子看着娇弱,没想到,也是个傲气的主啊。” 施清欢气息低沉。 都来她跟前抢她男人了,她还能忍着才有鬼了! 施清欢紧握住百里桁的手,朝着昭夷颔首行了个礼。 “昭夷姑娘,玉佩婚约一事,真假尚且不论,即便是真,如今,他也已经是我的夫君了,此生不可能再另娶他人,今日还请姑娘就当是故人拜访,玉佩归还,我们便不打扰了。” 说罢,施清欢拉着百里桁就要离开,走到门口又想起之前的事情。 “对了,今日我们来,还有一个目的,便是通传姑娘,有一群人准备袭击金凤楼,大概就在今日行动了,信不信随你。” 施清欢拉着百里桁,不等昭夷再开口,径直出了包厢。 ------------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明白 一路出了金凤楼,施清欢都是气鼓鼓的。 而百里桁则是出奇的安静,一直任由施清欢拉着,跟在她的身后。 只等走到一处偏僻的巷口,施清欢才猛然惊觉。 松手转身,看向百里桁。 而此刻的百里桁,一脸的欢喜根本无法掩饰,且看向施清欢的眼神,温柔得都能掐出水来。 施清欢心底咯噔一下,“刚刚我...” 百里桁浅笑着,“刚刚你说,我是你的夫君?” “既然是假扮的,演戏就要全套嘛!” “是吗?那你为何那般生气,还说,此生我都不可能另娶她人?” “这个...” “不过刚刚还玉佩...” 一听还玉佩的事情,施清欢心底一惊,不等百里桁说完,赶紧开口道,“此事是我冲动了,玉佩到底是你的东西,我不该...” “清欢。” 百里桁见施清欢不安的神色,赶紧打断了她的话,认真地看向她的眼睛,“我想说的是,我很喜欢你刚刚的决绝,又魄力又果断。” “嗯?” 这倒是出乎施清欢意外。 毕竟她刚刚,分明是失态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何,就那一瞬间,她只想一件事情,那就是百里桁,谁也别想沾边。 如今想来,属实有些尴尬。 “说起来,那玉佩也不是我的,婚约自然也不是我的,你忘了,我是北尧。” 是啊,他并不是百里桁。 “而且,我真心喜欢刚刚你为我出头,为我做决定的样子,就好像...” 百里桁说着,笑意越发深了。 倾身到了施清欢的眼前,近在咫尺。 好像是他真正的娘子。 话语未出口,施清欢已经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心跳得飞快,脸颊还十分灼热。 百里桁也不敢过多的撩拨,只好转移话题,“若是施将军来了四方城,最有可能知道他线索的,便只有金凤楼了。” “那也不能拿你去换。” 施清欢脱口而出,说完便觉得有些不对,回头就看见百里桁饶有深意地看着她。 “我是说,线索任何时候都能找,总不能...” “我明白。” “你明白?” “是,我明白。” 百里桁眼底坚定,施清欢倒是有些虚浮。 毕竟她自己都不明白,百里桁是如何明白的? 两人正说着,不远处却响起了尖叫声。 施清欢转头看那声源处,只见无数的黑影顺着夜空划过,直接上了金凤楼的六楼。 “来得这么快?” 而且,不是他们所想的攻楼,而是直接绳索飞降到了顶楼。 施清欢眉梢紧皱,“我们刚通知她,来得及准备吗?” “我也没有把握。” 施清欢一声叹息,转身朝着金凤楼的方向而去,“我们去看看。” 即便拿不到消息,施清欢也不愿看见昭夷出事。 毕竟同为女子,施清欢钦佩她的能力,也不愿看她落难。 还有便是百里桁的缘故,用了别人的身份,故交之女,于情于理,都该出手相助的。 施清欢做事,百里桁自是都明白的,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跟了上去。 等到了金凤楼,里面已经乱成一团,无数人从内冲了出来,四处逃窜。 百里桁一手揽过施清欢,飞身而上,径直借力之后,跃上楼顶了。 施清欢虽然武功不高,轻功还是练得可以,借着百里桁的托力,两人很快就上了最高的楼层。 内里刀光剑影,血色弥漫,已然战成一团。 施清欢和百里桁站在暗处,看了看焦灼的战况,施清欢沉思一番,直接拿出怀里的药瓶,随后和百里桁对视一样。 百里桁点了点头,施清欢便将药瓶朝着走道之中扔了出去。 与此同时,百里桁暗器一出,紧随其后。 只听一声脆响,那药瓶随之碎裂,而内里的药粉瞬间飘出,散落各处。 百里桁屏住呼吸,只是片刻的功夫,内里本来打斗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地。 见状,施清欢和百里桁才走了出去,绕道最内里的位置,抬眼就看见不远处静坐的昭夷。 此刻的她,还坐在窗边,优雅肆意的饮着茶,好似外面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寒光突现,不远处地上的男人失去意识之前,手中的暗器朝着昭夷射了过去。 “小心!” 施清欢下意识开口,百里桁正准备出手,昭夷却身影一闪消失不见,只余那暗器,钉在了她原本所在的位置上。 好快的速度。 施清欢正惊讶着,昭夷已经到了她的身前。 百里桁一个侧手将施清欢护到了身后,直面昭夷。 昭夷歪头看向施清欢,“既然都生气地走了,为何又要回来帮我?” “总不能见死不救。” 施清欢简单回了一句,之后看向四周,确定昭夷已经没什么危险,那些杀手也都被制服,伸手拉过百里桁,转身就走。 “告辞。” 简单利落,昭夷看着她的背影,唇角浮现一抹笑意。 “等等,我从不欠人人情,你之前说,你要找一个人?” 施清欢脚步一顿,大哥的线索对于她来说,至关重要,可是... 下意识看了看百里桁,施清欢回头轻笑,“多谢好意,不过不必了,今日此举,只当是全了当年先辈的交情。” 如此一番,那玉佩婚约一事,便可抵消了。 也不算百里桁背信弃义。 “好啊,那婚约一事,便就此作罢,只不过...” 昭夷上前,“我倒想与你也做个朋友,不知你可愿意?” 这倒是让施清欢愣住,可当看见昭夷眼底那纯净直白的神色时,施清欢知道,她是真心的。 对于百里桁,昭夷本也是无意的,只不过是先辈们的期许罢了。 如今婚约已无,昭夷倒是看上了施清欢。 直爽又善良的女子,她喜欢。 见施清欢沉默,昭夷再度开口。 “帮好友找人,也是我乐意的。” 昭夷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施清欢若再扭捏,倒是显得不知好歹了。 施清欢浅笑颔首,“那便有劳了!” 气氛一下子缓解下来,不管那些收尾的人,昭夷很是自然地就顺手挽过了施清欢的手臂。 “这里太乱了,走,我们换个地方聊。” 施清欢被拉走,百里桁突然心底有些空落落的。 尤其看着两人的背影,百里桁只觉得,太招人真是不太好。 即便对方是女子。 ------------ 第一百二十八章 浅吻 女子之间的友谊,总是来得很快。 施清欢和昭夷一聊之下,发现很是投机,几乎一发不可收拾。 两人性子其实很是相似,等到夜色深了,昭夷再次询问了施清欢要找谁,施清欢也是以林曼筠的身份,说明了原因。 当然,只是以故交兄长的身份。 “此事相隔太久,十年前我还未接手金凤楼,而且那场风暴之后,我们金凤楼的情报楼被毁,之前累积的情报都功亏于溃,当年在四方城的人,只存活了一小半。” 听到这话,施清欢心底不由得有些失落。 昭夷见状赶紧道,“不过虽然情报楼被毁了,但当年的老人我们金凤楼还是有掌握的,我这就让人前去一个个询问,或许会有人见过。” “多谢了。” “跟我还这般客气?” 昭夷说罢,起身去吩咐了外面的属下,之后又走了回来。 “打探消息需要时间,既然今日有缘,不如,我们去喝一杯吧。” 昭夷说完,还看向百里桁,“女儿家说说私房话,左相大人就不必跟着了吧?” 百里桁没有回答,看向了施清欢。 施清欢此刻心绪烦杂,加之落寞压抑的情绪,的确是有些想喝酒的。 朝着百里桁点了点头,随后被昭夷拉着,上了六楼之上观星台。 明月高悬,星辰万里。 施清欢和昭夷半躺在观星台上,手中酒壶相碰,一饮而欢。 这还是重生以来,施清欢第一次饮酒。 一是因为百里桁在身侧的安全感,二是因为内心实在郁结。 在大哥的生死之上,反反复复许多次,喜悦之后失落,失落之后又有希望... “曼筠,左相大人至于吗?我又不会吃了你。” “嗯?” 施清欢不解,可随着昭夷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身后不远处的屋顶上,百里桁也坐在那里,小酌起来。 这距离掌握的不近不远,既听不见她们说了什么,又可以以防万一,随时到施清欢的身侧。 施清欢回头,看着百里桁,勾唇一笑。 百里桁也浅笑回视,隔着清风,暧昧却未散去。 昭夷看着二人,不由得挑了挑眉,“你俩真是够了啊,罢了罢了,左相大人也一起吧。” 百里桁等的就是这句话,身影一闪就到了施清欢的身侧坐下。 三人相视一笑,笑声在月下远去。 这场酒,不知喝了多久。 施清欢只知道,自己是在百里桁的笑意里失去的意识。 昭夷已经识相地回房歇息,高台之上,只剩下百里桁和施清欢两人。 施清欢神色迷离,已经靠在百里桁的肩侧睡去,口中时不时呢喃着自言自语。 百里桁单手揽着施清欢的腰身,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 回头看向施清欢,她的面容在月色和灯火之下,迷离未清,却依旧绝美。 如此安静的她,更是透出了一股让人怜惜的清冷。 尤其是看见她微微皱起的眉梢时,百里桁忍不住伸手,想要帮她抚平。 他知道她内心的苦楚,但除了陪伴,却也无能为力。 眼底的心疼愈来愈深,在施清欢眼角滑落泪滴之时,心底猛然抽痛。 她睡得很不安稳,手一直紧紧抓着百里桁的衣袖,偶尔还会颤抖着缩进他的颈弯。 百里桁伸手,将施清欢揽得更紧。 擦去她泪珠之后,犹豫许久,最终俯身而下,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温软炙热,是他从未有过的主动。 耳根瞬间红了,却还是在她耳畔低语。 “别害怕,我一直在。” 施清欢似是听见了这话一般,整个人渐渐安稳下来。 呼吸轻柔,眉梢纾解,唇角似是有了丝丝笑意。 百里桁见状,唇角轻勾,将她拦腰抱起的瞬间,一声呢喃传来。 “北尧...” 百里桁突的脚步一顿,可后面的话,声音小到他什么也没能听到。 施清欢唇角浮现清浅的笑意,随即一个伸手,直接环上了他的脖颈,紧紧抱住。 甚至还将头贴在他的脸侧,小猫般地蹭了蹭。 百里桁心底涟漪阵阵,笑意逐渐宠溺,一个翻身飞下高楼,径直进了昭夷给他们准备的房间。 将施清欢温柔地放到床榻上,为她盖好被子,这才在床边坐下。 就这么凝视着她,许久,百里桁才缓缓开口。 “真好。” 这一觉,施清欢可是睡得深沉。 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晌午。 宿醉之后让她头痛欲裂,好在百里桁备了醒酒汤,加上她自己的药丸,才好受许多。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了昭夷。 但传回来的消息却是令人失望的。 根本无人见过施清宇。 “那我便在四方城的四周,一圈一圈地找下去。” 施清欢眼底决然,百里桁站在一侧,握住了她的手,给她最大的支持。 昭夷见状也赶紧拉过施清欢,“你跟我来。” 施清欢不明所以,还是跟着昭夷离开房间,去了一楼最内里的位置。 那里有着一扇铁门,厚重严密。 昭夷打开大门,带着他们进去之后,按下了机关。 机关之外,是一处密道,百里桁护在施清欢身侧,一起跟着通下地下。 只等炙热的火光迎面而来,还有无数敲打的声音,施清欢这才知道了金凤楼的秘密。 融化,重造。 金银一类,皆被融化重铸。 而玉石一类,则是重新分割打造成新的模样。 难怪,进入金凤楼的财宝,最终都能干干净净的出去。 只是,这是金凤楼的秘密,就这么带他们进来了? 似是看出施清欢的诧异,昭夷笑了笑道,“其实金凤楼这些东西,外人看来是秘密,但在四方城里不算秘密,只是他们没有那个势力汇聚这么多手艺高人罢了。” “那你带我们来?” 说话间,施清欢和百里桁已经跟着进了一处通道,通道尽头又是一处密室。 石门打开之后,施清欢整个双眼都亮了起来。 是被财宝照亮的。 内里满满一密室,皆是金银珠宝。 昭夷从中选了几枚令牌,递给了施清欢。 “这些你拿着,四方城周边,有着许多势力,这些令牌对于不同的势力,有着不同的作用,你拿着,或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施清欢也不推脱,接了过来。 昭夷随后指了指那些财宝,“这一路,肯定需要不少金银,你多选几样,我其他的帮不到你,这方面还是可以的。” “不必了,我...” “你若是不要,我可是要生气的哦!” 昭夷故作生气,施清欢只好笑着看向那些财宝。 想着简单拿上两样,算是全了昭夷的好意。 可一番巡视之后,目光猛地停下。 快步过去,将财宝之中的一枚玉佩拿了起来。 眼底皆是激动,“昭夷,这玉佩的来处,可能查到?” “这个,都是金凤楼新建之后来的,有记录。” “太好了,这玉佩,是我大哥的!”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刀山火海也得去 春暖如许,阳光明媚。 施清欢站在观星台上,看着人潮来往,心底的激动反复着。 她期待传来的结果是好的,又害怕一切期待又是一场空。 百里桁一直站在她的身侧,就这么陪伴着她。 他了解她的内心,就好似他也曾经无数次希望,还有人活着。 最后那种失望的感觉,比从未期待还要恐怖。 脚步声响起,施清欢赶紧回头,见到昭夷的瞬间,施清欢就开了口。 “如何?” “找到了。” 昭夷赶紧道,“按记录看,这玉佩是五年前来的金凤楼,是岳夏国的一处商队带来的。” “岳夏国?” “没错。” “这玉佩为何会到了岳夏国的手中?” 施清欢正有所猜想,昭夷笑着道,“最重要的是,两年前曾有位女子来金凤楼找过这个玉佩,说是为了故人,想要赎回去,但因为当时我不在,便未能成交。” 这话一出,施清欢眼底一亮。 两年前想为了故人赎回去,那就表示,他还活着。 施清欢的眼底瞬间浮现了泪光,转头看向百里桁的那一刻,他的眼底也同样微红。 那是对她心疼之后的喜悦。 “我再去细查一下。” 昭夷转身离开,施清欢则是高兴的无以复加。 “他还活着,他真的还活着。” “是,我听见了。” 施清欢激动地笑着,一个飞扑,就这么扑进了百里桁的怀里,喜极而泣。 “我哥还活着,我还有亲人,我不是一个人。” 百里桁微愣,之后伸手回抱住施清欢,手在她后背轻抚,平复着她的情绪。 “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 但这般情话,此刻的施清欢自然没有注意到。 等放开百里桁,伸手擦掉眼泪,赶紧回归了正体。 “若是当初的沙尘被大哥躲过,他还阴差阳错的去了岳夏国,倒也合理。” “没错,去了岳夏国,也难怪午未等人差不多任何线索。” “可是十年未露面,怕是有什么变故,否则以大哥的性子...” 施清欢有些担心。 百里桁伸手抚上她的肩,“你放心,既然还活着,一切便都有希望。” “没错,只要还活着,一切就还都有希望。” 施清欢说着,又想起了昭夷所说的那位女子... 心底有些忧虑,若是女子和大哥关系非同一般,那恒悦怎么办? 看出施清欢的忧虑,百里桁伸手拉过她的手,“既然担心,我们便去一起查个清楚。” 带着施清欢来到楼下,昭夷已经将卷宗都调了过来。 施清欢迫不及待,和百里桁一起看了起来。 商队的信息倒是很全,但关于那位女子,却是没有丝毫的记载,身份不明。 那唯一的线索,便是那个商队了。 “这是商队的徽号,因为在四方城多是处理赃物的,所以有不问来历的规矩,我们金凤楼也不例外,不开口询问,不私下调查,所以记录下来的,只有眼睛看见的。” “也就是说,这个徽号,也可能是假的?” “嗯,而且已经八年的时间了...” 昭夷欲言又止,“确定要冒险,前去岳夏国?以二位的身份...” 明白昭夷的意思,施清欢下意识看向百里桁。 而百里桁却没有丝毫的犹豫,不等施清欢开口,直接道,“去,必须得去。” 即便是刀山火海,也得去。 施清欢眼底一热,心底更是无尽温热。 见他们神色决然,昭夷无奈点头,“也罢,既然你们心意已决,那我只能祝你们一路顺风。” 昭夷细心的给施清欢和百里桁准备了盘缠,还拿了不少银票。 岳夏国不再是昭夷的地方,没办法过多的帮忙,只能在金钱上出力。 夜色如墨,施清欢和百里桁坐在窗边,神色幽深。 “都准备好了,明日一早,便可出发。” 施清欢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水,有些犹豫。 “阿桁,你是天盛左相,尤其这一年多以来声名鹊起,岳夏国境内肯定对你有所了解,你露面,太过危险。” 听到这话,百里桁神色一沉,“你又想说什么?”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林曼筠本就养在深闺,不仅京都城都无人认识,更何况岳夏国,我以女子之身入内,更是无人见过,便丝毫的危险都没有。” “嗯,你又想丢下我。” “不是丢下,这是实情,你若是担心我,可在四方城,或是西境等我...” “不可能!” 不等施清欢说完,百里桁便拒绝的决然。 “我说过,我会陪你到底,无论你愿不愿意。” 说完,还补充道,“你也大可以给我下药孤身前去,但不出一日,我定然会追上你。” 施清欢有些无奈,“可是...” “没有可是,你也不必担心我,虽然我是天盛左相,也或许岳夏国境内的确会对我有所忌惮了解,但即便天盛境内,除了京都城众人,外城所有人,难道都认识我吗?更何况是岳夏国,恐怕,他们自家的皇子,也未必所有人都认识吧。” “你说得确实在理,但总是有风险的。” “何处没有风险?” 百里桁看着施清欢,无奈叹息,“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是还是之前说过的,相较于其他,你我同行,你在我身侧时,我才是最安全的。” 说罢,百里桁一个倾身,凑到施清欢的面前。 “你若是还是想要拒绝我,我可就要说出第二个原因了。” 百里桁目光灼灼,就这么看着施清欢。 施清欢的心底便开始涌动着异样的情绪。 脸颊生热,看着他眼底的深邃,莫名的有些好奇他所说的原因是什么,但又有些惶恐的不敢去听。 “那我...” 就在百里桁准备开口时,施清欢赶紧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好,我答应你。” 施清欢不是木头,不会感觉不到百里桁的心意。 只是这种时局,她不敢去想,更不敢回应。 所以,一切便就这样,不挑明最好。 见状,百里桁一声轻笑,温热的呼吸洒在施清欢的手心,有些痒痒的。 她这才收回了手。 神色里有些局促,“明日一早便出发了,我们...早些歇息?” “好。” 施清欢转身上了床榻,百里桁则是和之前一样,在不远处的软榻躺下。 借着烛火的微光,两人看向彼此的身影,随后相视一笑。 不宣于口的暧昧,就好似暗黑里潜藏的火光。 一旦萌芽,便即将一发不可收拾。 ------------ 第一百三十章 主动 一夜的时间,施清欢都睡得不太安稳,迷迷糊糊里,百里桁握紧了她的手,熟悉温暖的感觉才让她安心睡去。 第二日一早,两人便上了路。 四方城之外,是一望无垠的沙漠,昭夷帮他们备了骆驼,还专门寻了一个前往岳夏国的商队一起走,如此便安全得多。 要说昭夷为何要对他们这般好。 说是为了姐妹情谊,却也不全对。 姐妹情谊是有的,但短短两日的时间,不足以做到这种地步。 主要还是因为百里桁左相的身份。 四方城虽是无主之城,却也是危机之城,现下岳夏国和天盛国和平相处,且四方城有其存在的利益,也过得安稳。 但有朝一日若是战乱发生,那四方城也是危机。 结交各国权贵,便是多一条生路。 这是施清欢和百里桁都懂的道理,当然,情意也领得。 若是他日昭夷有难,他们也定然会出手相助。 热浪滚滚,黄沙遍空。 施清欢和百里桁跟在商队之后,整个人都被裹得严实,但是炙热的感觉,依旧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施清欢有些难受,百里桁则是和商队的人攀谈,一路上倒是和商队的人混得不错。 眼看入夜,众人寻了好的地段搭了帐篷,施清欢在帐篷里简单整理一番,这才算舒适了许多。 等百里桁回来,赶紧上前帮他褪去衣衫,又清洁了一番。 两人灰头土脸,一个对视,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缓了口气,两人才坐了下来。 “怎么样?” “这商队不是岳夏国的,只是途经岳夏国边境线,且不入境,绕道去凤阳国的,所以对徽号图案并没有什么印象。” “料到了,昭夷说过,只是同行到岳夏国边境而已。” “别担心,到时候进了岳夏国境内,会有线索的。” “嗯。” 施清欢点点头,“现下岳夏国,好似也不平静?” “是啊,前两年先帝驾崩,登位的幼帝才不过七岁,那些先皇的兄弟们怎能不生野心,好在摄政王一直压着,这才没有大乱,但现下时局动荡,摄政王,似乎也快压不住了。” “那若是岳夏国一乱,边境...” “先帝的几位兄弟里,也就摄政王和先帝意向相投,主和平,其余几位兄弟,都是好战之人。” 听到这里,施清欢不由得皱了皱眉。 前路难测,和平也都是弹指即碎。 “不过你放心,夺嫡多有内乱,国乱,外境反而安全,一时半会儿,不会起战事的。” “嗯。” 施清欢点点头,外面便响起了脚步声,随后声音响起。 “两位,我们备了烤肉,两位可要一起尝尝。” “也好。” 沙漠危机四伏,自是要和他们打好关系的。 百里桁带着施清欢出去,不远处帐篷的中心燃起了篝火,肉香四溢。 “来姑娘,前几日多谢你为我家那位治病,这边有份礼物,姑娘过来看看。” 一位大婶过来,亲昵地牵过施清欢的手。 施清欢笑了笑道,“您不必客气,举手之劳。” “哎,你是不知,我们行走各处这么些年,讲究的,就是个有来有往的义气,姑娘这可是救命之恩。” 施清欢推脱不开,和百里桁点点头,便随着大婶回了帐篷。 百里桁便站在帐篷外等待着。 “婶婶,这沙漠里这么热闹,又是火又是烤肉的,不会招来狼群吗?” “哈哈哈,你这丫头,从哪里听说的这些?” “难道不是吗?” “沙漠的确有狼,但不是所有地方都有的,我们走的这条道,是常年商队行走的,而且还有人专门清理,所以是安全的。” “原来如此啊!” “所以你就放心吧,来,穿上试试。” 大婶将衣衫拿出,帮着施清欢穿上。 等到帐篷打开的那一刻,和别人闲聊的百里桁,眼底瞬间亮了起来。 一袭深蓝锦缎长裙附体而上,精致繁杂的刺绣混杂着珠帘,让她整个人都闪耀着明媚的光彩。 满头墨发散落在周身,丝带交缠在墨发里,身后流苏尾稍接着铃铛,随着她的步伐,叮铃作响。 异域风情的美,是百里桁未见过的。 但月色火光下,施清欢身影缓缓而来,落在百里桁的眼底,不是林曼筠的面容,而是那个明艳似火的她。 感受到百里桁目光的灼热,施清欢有些红了脸,走到百里桁的身前,“好看吗?” “嗯,好看。” 两人相视一笑,紧接着便被拉到了篝火旁。 商队热情好客,酒肉上桌,吃得很是欢快。 施清欢灿烂的笑意映照在火光里,最终落入百里桁的眼底,化为无尽的流光,斑斓生彩。 下意识的,凑到施清欢的耳畔,“清欢...” “嗯?” “再回京都,我们一起去护国公府吧。” “好啊。” “我说的是...拜见长辈。” 后面四个字,百里桁特意加重了语气。 施清欢诧异回头,就撞入百里桁的双眼之中。 那里面,波涛汹涌,是无尽的冲动。 却是如城墙一般的坚定。 只一眼,施清欢心底动荡。 对视之间,火光在两人眼底越发升起,有着不顾一切的热烈。 百里桁认真盯上施清欢的眼睛,“可以吗?” “姑娘,一起跳舞吧!” 施清欢还未回答,就在内心的冲动到了巅峰时,手被大婶拉住,拽入了人群之中。 众人围圈跳舞,热闹非凡。 施清欢的答案也就此掩埋在了欢声笑语之中。 百里桁坐在一侧,看着如此施清欢的身影,眼底越发坚定。 就在刚刚,施清欢本来的面容出现在他眼底时,他突然惊觉。 世事无常,曾经的心动还未曾宣之于口,便都没了机会。 而如今,她虽重新站在了他的面前,但依旧危机四伏,而且,她总和他有着距离,如此,更不好。 既如此,还不如奋力一搏。 搏她的心意,搏她的信任,搏她在他身侧,再不分开。 都走到了这一步了,是时机了。 是他自私也好,冲动也罢。 心底的欲望滋生,无以复加。 而施清欢无论是迟钝也好,逃避也好,都该他主动,将她真实的心意,挖出来。 想罢,百里桁起身上前,越过众人,来到了施清欢的身侧。 手心一热,施清欢回头,百里桁已然牵上了她的手。 笑意粲然,满身的风华,在施清欢的眼底生彩无限。 心底某处紧绷着,却跳动得越来越快。 手心的温度越发炙热,在这夜色之下,依旧温暖的...难以抵挡。 ------------ 第一百三十一章 百里桁他不对劲 由于第二日还要继续赶路,所以晚宴并没有持续太久。 等百里桁和施清欢回到帐篷,还不到深夜。 不过沙漠一到夜晚,气候倒是冷得厉害,百里桁从外面弄了炭火进来,依旧不太暖和。 转头看向正在铺床的施清欢,走上前去。 但因为有了刚刚百里桁所说的问题,施清欢还有些不知如何回答的尴尬里。 见他过来,施清欢借着其他的由头,就要转身去别的地方。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百里桁看透不说透,轻笑着跟在她的身后,绕着不大的帐篷就开始转圈。 最终,施清欢实在忍不住了,只好停下脚步,回身看向百里桁。 “你跟着我做什么?” “只是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施清欢一听到问题二字,瞬间有些局促,“那个...我还不能回答你。” 逃避的模样有些可爱,百里桁俯首轻笑,“奇怪,我都还没问,你怎么知道不能回答?” “啊?” 施清欢抬眸,就看见百里桁眼底的戏谑。 “那你,想问什么?” “你不觉得,这里夜间有些冷吗?” “就这个问题?” “不然呢?” 施清欢有些尴尬,轻咳一声,“是有些冷。” “是吧,那不如,我们暖和一些?” “怎么暖和?” 百里桁勾唇一笑,“今日,我同你一起睡!” “等等,什么叫,同我一起睡?” 施清欢心底一惊,百里桁却神秘一笑,随后一个俯身,直接将施清欢拦腰抱起。 直接走到床榻处将她放下,最重要的是,百里桁紧随其后,在施清欢的身侧躺了下来。 “你做什么?” “不是说了,一起睡吗?暖和!” 施清欢想要起身,却被百里桁一手拽了回去,被子一盖,将她裹了个严实,随后还伸手,隔着被子,将她揽在了怀里。 施清欢这下可是懵了,百里桁这是...突然吃错药了? 还下意识伸出手,探了探百里桁的额头。 不烫啊! 难道是酒有问题? 又伸手把了把百里桁的脉,也是没问题。 那是怎么回事? 百里桁就静静看着施清欢各种折腾,笑得宠溺又温柔。 而这笑容落入施清欢的眼里,就变得有些不太自在。 “我还有事...” “不,你没有!” 施清欢想要起身,又被百里桁按了回去,抱得更紧了些。 “时辰晚了,该睡了。” “我不困!” “不,你困。” “我真的...” “清欢,你再乱动,我就在被子里抱你了!” 额! 这话一出,施清欢瞬间不敢再乱动,直挺挺地躺在被子里,眨巴着眼睛。 看着她这般模样,百里桁忍不住笑了笑,伸手点了点她的眉心。 “好了,睡吧!” 说罢,百里桁便闭上了眼睛,呼吸平和,倒好似真的睡了过去。 但就在施清欢暗戳戳要将他的手拉开时,却被他一把搂得更紧。 “听话。” 两字带着呢喃,让施清欢的心底一阵酥软。 脑海里思索着,百里桁到底是怎么了,但身侧传过来的炙热带起了她的睡意。 百里桁的呼吸声让人特别的安心,渐渐地,施清欢也缓缓睡去。 夜风凛冽,呼啸在沙漠之上。 帐篷里却是暖意浓浓。 一夜天明,外面微亮时,百里桁便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施清欢恬静的睡颜。 此刻的她,正伸手抱着他的腰身,整个人缩在他的怀里。 娇软温柔,让百里桁笑意不觉便浮现在唇角。 伸手抚上她的眉心,指尖缓缓滑动,描绘着她的眉眼。 眼底皆是疼惜和宠溺。 “据说今日有沙尘,我们要早些动身了。” 外面的声音让施清欢动了动,随后从梦中醒来。 百里桁俊美的面容近在咫尺,让她的心漏了一拍。 随后才发现,自己与他的姿势... 脸颊一红,赶紧从他怀里出来。 起身整理整理衣衫,“昨夜我...” “昨夜很暖和,以后便如此入睡吧。” “哈?” 施清欢一愣,百里桁却已经起身,开始收拾起来。 “今日有沙尘,要早些赶路。” “嗯?” 施清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迟钝的模样,把百里桁瞬间逗笑。 走到施清欢的面前,伸手轻柔地捏了捏她的脸。 “屋内就劳烦你收拾了,我去拆帐篷。” 说完,百里桁就转身走了出去,留下施清欢半晌才反应过来。 等等,百里桁怎么这么反常? 可施清欢不知道的是,百里桁的反常,可不止于此。 “清欢,我与你同乘一个骆驼吧。” “清欢,这个好吃,我喂你,这个也好喝...” “清欢,我手有些冷,你呢?” “.......” 每时每刻,每一次靠近,施清欢都诧异地觉得,百里桁不对劲。 甚至,她还觉得,他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就这么一连数日,才到了岳夏国边境。 岳夏国境内,也有天盛不少暗谍,所以入城并不是什么问题。 入城之后,两人依旧是扮作新婚的小夫妻,出门游玩。 选了一处客栈住下,百里桁出去与暗探会面,施清欢则是在客栈内好好洗了个澡。 换了身衣衫,站在窗口处小心翼翼地看向外面。 边城的城池,不算繁华,但也算和美安宁。 即便是他国,施清欢看着,也是高兴。 这便是和平的意义和魅力。 手里擦着头发,就看见百里桁快步走了上来。 迫不及待开门将他拉了进来,见他无事才松了口气。 没有着急询问什么,而是指了指不远处,“刚送上来的热水,你先沐浴更衣。” “也好。” 一路沙漠奔行,的确狼狈不堪。 百里桁转身去了屏风后,烛火透析,百里桁褪去衣衫的影子,若隐若现。 施清欢赶紧背过身去。 “可有打探到什么?” “那个徽号,贝城岳家的,他们早些年以走货发家,如今已经是一方富商了,也离此处不远,就在邻城。” 一听这话,施清欢瞬间高兴起来,“如此,我们去拜访岳家,或许会得到大哥的线索?” “嗯,明日我便启程过去。” “好。” 施清欢心底激动不已,随着水声响起,百里桁的声音悠悠传来。 “清欢?” “嗯?” “干净的衣衫在外面,你能帮我拿进来吗?” 施清欢一愣,下意识看了看内里,隐约可见百里桁已经坐在了浴桶之中。 这时候...送衣服? 还在犹豫时,百里桁一声轻笑,“你若不送,我自己出来拿了哦!” ------------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为你束发 百里桁说完,作势就要站起身来。 施清欢赶紧阻止,“你别动,我给你送进去。” 施清欢一咬牙,拿起一旁的衣衫,就走了过去。 一越过屏风,就闭眼摸索,按照之前记下的位置,将衣衫丢下就跑了出来。 那模样,既狼狈又可爱。 百里桁本也只是想逗逗她,此刻笑得满面春风。 但施清欢可就不行了,站在外面脸颊红透,就连那水声,在她耳中都变成了不一样的声音。 脑海里更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百里桁在浴桶里的身影。 健硕的身姿... 想什么呢! 施清欢暗骂自己没出息,随后干脆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随着凉风习习,这才好了许多,听着街市的繁闹,才将水声压了下去。 也是顾及到施清欢,百里桁很快就从浴桶中出来。 一见施清欢站在窗边,赶紧走了过去。 双手从施清欢的两侧环过,伸手关上了窗户。 乍一看,好似将施清欢圈在怀中一般。 施清欢下意识回身,就这么缩在他的身前,映入眼帘的,是他的面容近在咫尺。 满头墨发散落,有着不一样慵懒清冷的气息,而那修长的身姿只穿着单薄的里衣,隔着衣料,也隐约可见轮廓。 施清欢赶紧避开目光,想要从他手下钻过去,却被他一手拉住。 “头发还是湿的,怎么能吹凉风?” 说罢,百里桁就接过施清欢手里的锦帕,盖上了她的头顶。 百里桁帮她擦头发,这是施清欢没想到的。 而且动作温柔,神情更是。 感受到温暖的揉搓,施清欢的心底,涌现莫名的感觉。 心口跳动着,很强烈。 感受到施清欢的目光,百里桁一个低头,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交汇。 眼底转动的流光落进彼此的眼底,化为阵阵涟漪。 灯火顺着窗户的缝隙滑入,落在施清欢的身上,明亮温暖。 许久,百里桁五指穿过她的发丝,“清欢,不如,我帮你束发吧?” “你...会束发?” 百里桁浅笑着,拉着施清欢坐到了一侧。 百里桁在身后温柔撩起发丝,一下又一下,施清欢则是好奇又期待。 又是许久过去,百里桁才笑着退开,“好了。” 施清欢有些迫不及待去了铜镜前,当看见那满头墨发一半梳成发髻,玉簪留驻,一半在身侧以发带交缠成了单束麻花辫,淡青色与流苏相应,垂在了一侧。 清绝好看,还有着别样的灵动。 施清欢诧异得很,但随即又想到了不同寻常之处。 回头看向百里桁,“大人这般会束发,想必是曾经流连烟花柳巷时,没少为女子束发吧!” 此话一出,百里桁本来得意的神色一滞。 他忘了这茬了。 百里桁讪笑着,“你知道的,那不是我,战场苦守的才是我,我身侧,可是从未有过任何女子。” “我才不信。” “是真的,我绝不骗你!” 百里桁神色认真,坚定地看着施清欢的双眼。 施清欢一愣,随后侧过头去。 她这么计较他身侧有没有女子做什么? 目光一转,落到百里桁那还湿着的头发,转身去一侧拿了锦帕,递了过去。 “还说我呢,你不怕着凉?” 看着锦帕,百里桁眼底划过一抹笑意,“那礼尚往来,你帮我擦。” 说完,还故意弯腰俯身,到了施清欢一抬手就能最舒服的高度。 看他一脸笑意,施清欢实在不好拒绝,只好拿起锦帕,帮他细细擦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样的相处,施清欢从未有过。 即便是当初的程阳枫,最多也就是牵手而已。 和男子如此亲密,百里桁是第一个。 房间里很是安静,只余下施清欢轻柔的声音。 百里桁就这么看着她,笑意越来越深。 等到发丝都干了,施清欢这才反应过来。 “这都夜深了,该歇息的时候了,你给我束发做什么?” 百里桁笑意里带着丝丝狡黠。 “对啊,要歇息了,无妨,我来帮你...” 就这样,百里桁又上手帮她解了所有束缚,等施清欢一躺上床榻,百里桁又跟了过去。 “此处不是沙漠,不冷了!” “是吗?可我冷...” “百里桁,你...” 面对同榻而眠这件事,施清欢其实如今也不太抗拒。 毕竟好似都习惯了一般,更重要的是,有百里桁在她身侧,她睡得更安稳些。 就这样,又是一夜安眠,第二日一早,施清欢又被百里桁按着亲手束了发,这才买了马车,一路赶往贝城。 一路上倒是还算平静,等到了贝城之后,直接拜访了岳府。 岳家不愧为边境首富之家,府邸富丽堂皇,豪华得很。 施清欢和百里桁也是好生装扮了一番,装作是富家之子,前来拜访。 生意人总是来客不拒,更何况还是贵客。 一路畅通无阻被请进了府中。 等待片刻之后,岳家现任家主岳逡出来相迎。 一番客套,百里桁也报了自己的假身份,虽是假身份,却也有据可循,岳逡的态度又好了许多。 如此,百里桁才直入主题,拿出了那枚玉佩。 “岳家主,此枚玉佩,可是从您这里出手的?” 看着玉佩,岳逡有些不敢确定。 “不瞒公子,我们岳家这些年经手的宝物实在太多,这一时之间,我竟没有印象。” “那不知,岳家主可否帮我查一查?” “这...” “家主别误会,这玉佩我家祖父很是喜欢,只是这玉佩本是一对的,如今只有一只,祖父心中总是记挂着,我们此番出来,就是为了找出另一只,尽尽孝心。” 听到这话,岳逡的神色好了些许。 “公子孝意令人感动,不过这玉佩,公子确定是从我岳家出手的?” “是,我查到的信息里,就是八年前,岳家商队,出手到金凤楼的。” “金凤楼?” “是啊,不过金凤楼的老板娘实在不近人情,怎么也不愿意透露分毫,亏得我有另外的人脉,否则,还真找不到岳家主呢。” 一句话,抹去了昭夷的责任。 说罢,百里桁还从怀里掏出银票放到一侧,“还请岳家主帮忙查查,若是能找到另一只玉佩最好,若是找不到,能有这玉佩的来历和其他线索也是可以的,这些,便是我的心意。” 出手这般阔绰,岳逡瞬间就换了一副面孔。 “公子既说东西是我岳家出的,我这便去查查,只是八年前的事情了,我未必能查到什么。” “那就有劳岳家主了!” ......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求医十年的人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人! 不过一日的功夫,岳家主便带来了消息。 “北公子,我去查了一下登记,此玉佩确实是从我岳家而出,是八年前,父亲亲自过手的。” “那,可有另一半玉佩的下落?” “我问了父亲,父亲的意思是,这玉佩至此一枚,并无一对的说法,是不是公子的消息有误?” “不,祖父年少时曾亲眼见过,不会有错,敢问这玉佩,本就是令尊所有吗?” “倒也不是。” “那会不会,是这玉佩本来的主子,为了提高价值,故意说只此一枚?” 此法倒也说得通,岳逡也有些怀疑。 见状,百里桁继续道,“不知岳家主可否告诉我这玉佩本来来自何处?我亲自去走访询问,能寻得另一半是最好,当然,岳家主提供线索的恩情,我们也是不会相忘的。” 说着,百里桁又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盒。 打开之后,里面赫然是一尊琉璃金佛。 岳家主眼底瞬间亮了。 “北公子太过客气了,这玉佩卖家,告诉你也无妨,只是...” “可是有什么难处?” “这卖家,不好惹啊!” 百里桁和施清欢对视一眼,“无妨,任何难处,我们都会自行解决,交朋友嘛,我还是很擅长的。” “见北公子是性情中人,或许还真能和他们交上朋友。” 岳家主说着,一声叹息,“也罢,既交了你这个朋友,我便也不相瞒了。” 岳逡拿出一封信件,交给了百里桁。 百里桁打开一开,神色微沉。 “安康寨?” “没错啊,所以我才为难,这安康寨啊,是远近闻名的山匪,不过他们是义匪,专劫不义之财,劫富济贫,已经在康乐山占山为寨近二十年了。” “这玉佩,竟是从安康寨来的?” “早年父亲和安康寨的现任寨主有些交情,时常有些生意往来,这玉佩便是其中一件,但你也知道,山寨里的东西,向来来处...” 岳逡欲言又止,百里桁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山贼劫掠,东西的来处都不光明,且繁杂,要寻最终的出处,不容易。 施清欢的眼底则隐藏着担忧。 若是山匪手里拿着大哥的玉佩,那大哥... 她不敢想。 百里桁伸手,握了握施清欢的手,给她安慰。 随后看向岳逡,“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北公子请说。” “令尊既是与安康寨有交情,不知可否引荐我们一番,为我搭桥引线?” “此事真是对不住公子了,自前任寨主去世以后,新任寨主是位女子,嚣张狂妄,谁的面子都不给,就连父亲三番两次前去拜访,都被拒之门外。” “竟是这般?” “是啊,所以我劝北公子,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百里桁思虑一番,又掏出一个锦盒,放到了一侧。 “岳家主,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岳逡神色微变,却故作为难,片刻之后,又猛然想起来一般。 “倒是还有个法子,不知北公子,可有认识的大夫?医术绝顶的那种。” 这话一出,百里桁下意识看向施清欢,随后浅笑道,“有。” “那就好办了,这安康寨啊一直对外寻找一位神医,据说是寨子里有一位病人,但却一直未有人能治好。” “是重要之人?” “我想应该是,毕竟若不是重要之人,谁会找神医一找就是十年呢?” 十年! 一听这两字,施清欢指尖一颤。 “不知岳家主可知,这病人到底是什么人?” “那我便不知了,只知好似是十年前那场沙尘之后,他们带回来的人,十年都没能医治好,若是公子有神医能够医治,那可于安康寨来说,就不是一般的交情了,届时,公子想要什么,他们能不给呢?” “多谢岳家主提点。” “都是朋友,客气了!” 得到了重要信息,施清欢和百里桁也没有再过多的停留。 出了岳府之后,一路马车前往客栈。 施清欢仔细看着街市,岳逡说过的征医告示,她其实是见过的,但却没有放在心上。 “就是这里。” 等马车停下,施清欢迫不及待地就下了马车,朝着街道奔去。 百里桁紧随其后,等到了告示栏旁,在一侧揭下了告示。 告示上写的是重金求医,但落款却是祝府。 应该是化名。 施清欢和百里桁上了马车之后,她便紧紧将告示一直捏在手里。 “阿桁,你说,那个病人会不会就是...” “是。” 百里桁确定地点了点头,“十年之前,沙尘,玉佩,生病,一切都对得上,也解了十年他一直未出现的原因。” “十年都未能治好,到底是什么病?让他都不能下山?” “去看看便知道了。” 百里桁紧握着施清欢的手,“不过,你一定要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我们的身份,包括他的身份,万万不能暴露。” “我明白。” 毕竟是他国地界,施清宇又是边境大将军,想他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安康山在城外有些距离,但告示上的祝府,倒是就在城中。 知道施清欢心急,百里桁也不耽搁,两人再次换装,之后便前往祝府。 之前是贵族少爷和夫人,贵气奢华。 如今是游方神医,随性仙风道骨。 到了祝府,百里桁先行敲门,一听是揭了告示的,就恭敬请进了府。 等到了正厅,一个男人正襟危坐,身上倒没有匪徒一贯的粗犷匪气,倒有几分将门气息,凌厉肃杀。 百里桁下意识把施清欢护在身侧,男人的目光扫过,落在百里桁的身上。 “你是大夫?” “不,我家娘子才是。” 听罢,男人的目光落在施清欢的身上,随后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你们走吧。” 一听这话,施清欢直接上前,“为何?” “你这般年岁,家中那位的病症,你治不了。” “前辈此话,未免太过狭隘了吧!一个人的医术难不成是年岁来决定的?我冒昧问一句,那些曾来揭告示的可有年长的大夫?他们又可否治好了您的家人?” 这话一出,男人神色里浮现丝丝诧异。 眼前的女子娇软柔弱,看起来弱不禁风一般,但此刻浑身的气息和那眼底的傲气,令他眼底渐起欣赏。 “姑娘此话...说得对,倒是我狭隘了,不过,近年前来的大夫实在太过,所以见诊之前,我需要考一考姑娘。” “请前辈赐教。” ------------ 第一百三十四章 重逢 所谓的考验,其实只是一些医术的考题罢了。 当然,内里也有许多刁钻的难题,想必出题之人,也是经过数年考究,才出的这样的考卷。 但对施清欢来说,也不算什么。 时间还未过半,施清欢已经答完了所有的题目,男人看完,都有些诧异。 因为很多答案,有些是别人答不出,或者是比别人的答案,更加简洁有效,甚至是偏方。 男人收了考卷,朝着施清欢颔首,“姑娘,在下祝齐,还请劳烦姑娘医心圣手,救我家人,至于报酬,肯定...” “医者仁心,我与夫君游历四处,只是为了心中愿念,治病救人,本分而已。” 施清欢说得正经,眼神更是纯净。 祝齐看着她,轻笑点头。 他看得出,眼前的二位,绝不是一般人,身上的气度是骗不了人的。 对金钱不敢兴趣,也在意料之中。 或许,是什么医学世家的传人,秉承祖志。 如此更好,希望更大一些。 “不知病人在何处?” 一说到病人,祝齐神色微动,“姑娘稍待,病人并不在此处。” “不在此处?” “没错,病人在安静之处修养,稍后我便带姑娘过去,刚刚待了许久,不如,先喝杯茶吧。” 一个眼神,丫鬟很快便奉了茶。 “请。” 施清欢端茶一闻,伸手挡住了正要喝茶的百里桁。 随后轻笑着将茶杯放下,看向祝齐,“前辈,我们是大夫,只管救人,其他一概事情,都不会掺和的,所以前辈,大可不必走到这一步。” 如此隐秘的迷药,她一嗅便知道了。 祝齐心底越发有谱了。 “姑娘见谅,我也是无奈之举。” “我明白江湖中人各有难处,所以...” 施清欢浅笑,却端起茶杯,将茶水喝了下去。 这一举动,让祝齐愣住。 施清欢饮下,百里桁自是跟着饮下。 施清欢笑着看向祝齐,“我之所以点明此事,是想向前辈说明,我的医术,足可让前辈放心,现下饮下此茶,是告诉前辈,我体谅前辈的难处,也给前辈这个面子,只希望在救完人之后,前辈也行个方便,不为难我们,还是刚刚说过的,我除了救人,不会管余下任何事情,前辈可放心。” 施清欢曾经毕竟行走江湖多年,道上的规矩,也是懂一些的。 既然安康寨是义匪,自然不是弑杀之人,而且是义气为先。 施清欢先发制人,给了恩情又体现义气,日后的路,便更好走。 果不其然,祝齐眼底欣赏的目光越发浓烈,“我向姑娘保证,无论此番是否能成功医治,我都会保二位安然无恙地离开。” “那便多谢前辈了。” 话说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施清欢和百里桁双双倒地。 祝齐查探一番,确定他们晕了过去,这才叫人过来。 “带他们上马车,注意一点,别伤着他们。” “是。” 一路被抬上马车,随后马车启程,听着外面人声渐去,从热闹到寂静,从平坦到颠簸,施清欢知道,他们是要上山。 最为远近闻名的山寨,上山的路径自然是隐秘,否则外敌来袭,就很被动。 这也是祝齐要迷晕他们的原因。 马车里,施清欢半眯着眼,百里桁却伸手握了握她的指尖。 在她挡下百里桁不让他喝茶的那一刻,沾药的银针,已经扎进了他的手臂,所以迷药对他也会无效。 至于施清欢自己,自然也是。 两人细心注意着马车的动向和方位,大致默下路线。 差不多半夜的时间,第二日清晨之际,他们总算是到了目的地。 两人依旧装作晕了过去,被闻了解药,这才悠悠转醒。 入眼已经是一处房间,虽然不如山下府邸奢华,却也很是精致。 正座之上坐着一位女子,年岁和施清欢差不多,一袭红衣,模样明艳生辉,英气十足,眼神里,还透着别样的威压。 女子的目光在施清欢身上扫了扫,也有着和祝齐一样的怀疑。 “祝叔说你行,我姑且相信你一次,但你要知道,此处是安康寨,你只管专心救人,若是有别的心思,我饶不了你。” “寨主放心,我也是这个意思。” 没错,眼前这位,就是岳逡口中那位嚣张跋扈的新任寨主,祝乐悠。 见施清欢还算乖巧,祝乐悠满意地点了点头。 也是急切,招了招手就向外走去,“跟我来吧!” 施清欢压制住心底的激动,快步跟上,百里桁护在身后,默默记下所有位置。 等到了一处小院,祝乐悠停下了脚步,本来高傲肃杀的神色变得温柔下来。 施清欢看向院内,里面百花盛放,清新雅致,一看便是下了不少心思。 “进去之后小声些。” “好。” 祝乐悠小心翼翼地打开院门,施清欢跟在身后,每接近房门一步,她的心都忍不住猛跳一下。 只等房门打开的瞬间,施清欢的目光落到床榻之上熟悉的身影上。 即便过了十年,他容颜未改,只是苍白了许多。 静静躺在那床榻上,呼吸起伏,明显得很。 他活着。 他真的还活着。 施清欢眼底激动,泪光隐忍着却还露出些许。 百里桁站在施清欢的身后,握了握她的手。 施清欢回神,想起了百里桁所说的话,双手紧握成拳,才将自己的情绪尽数压了下去。 “他便是你要医治的人,沉睡了十年,你若能叫醒他,你此后,便是我的恩人。” 沉睡了十年? 原来如此。 难怪十年的时间,他都未能出现。 施清欢心底迫不及待,但却要装得有条不紊,在一侧坐下之后,把上了施清宇的脉搏。 指尖颤动,眉梢紧皱。 “十年前,他受了重伤?骨头尽断,内伤濒死,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施清欢红着眼,压着心底的汹涌。 祝乐悠倒只觉这是她震惊于病情,没有多想。 “没错,十年前的那场沙尘,是他救了我,但他自己却被卷进龙卷风里,我们找到他时,他浑身骨头尽折,奄奄一息,父亲带着他回到了这里,遍请名医,保住了他的性命,又帮他接上了所有骨头,但只可惜,十年的时间,他从未醒来过。” 祝乐悠说着,眼底微红,满是愧疚和心疼。 施清欢看着施清宇,伸手抚向他的脑后。 十年的时间,他如今脉象稳定,骨节恢复,但却一直未醒,那他的问题,便在这里。 她得好好检查,才能知道如何医治 施清欢指尖抚上施清宇的头颅,每一处都细细检查,最终眉梢越皱越紧。 “头部受过重击,应该是脑内有瘀血,才会一直醒不过来。” ------------ 第一百三十五章 醒来 “此事不少大夫都诊断出来了,只是一番医治,也都未见他醒来。” 祝乐悠一脸的失落,施清欢却是神色坚定。 “他们不行,我可以,我一定可以。” “真的?” “是,不过我需要细细斟酌安排一番,还请寨主,给我一间小院。” “你要什么都没问题,只要能让他醒过来。” 按照施清欢的要求,祝乐悠在施清宇小院的隔壁准备好了一切。 既打扰不到施清宇,又能方便施清欢来回走动诊治。 而施清宇的问题,也并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施清欢投入研究之后,日夜不休,连祝乐悠都觉得诧异。 百里桁给出的解释是,医者的执念。 倒也可信。 数个日夜过去,百里桁也一直陪在施清欢的身侧。 终于,在一日深夜,施清欢找到了办法。 “需要一位内力高深的人帮他打通经络,将已经成固的瘀血催化流动,如此我再用银针引出,或许便能醒过来,只是...” 施清欢看向祝齐,“前辈,我需要您按照这份图纸,前去打造这种特制的银针回来,内里中空,才能导出淤血。” “好,我这就去办。” “再者便是这内力深厚之人,寨中可有?” 祝乐悠想了想,摇了摇头,“寨中之人大半修的都是外道,内力并不高深,即便是年老资长的长老们,也不属于内力高深之辈啊。” “那...” “我去办,一定会找到内力高深之人。” 祝乐悠焦急离开,院子里安静下来,百里桁这才看向施清欢。 “我可以!” “不行。” 她不是不知道百里桁的本事,但现下这种情况,不能是他。 “此事需要持续输送内力,整个完成之后,你便会脱力,虚弱至极,一段时间都必须好好修养,我们现下的处境,你不可以暴露,也不能成为虚弱之人,这样后果不堪设想。” 若是出现变数,就是死路一条。 “但若是他们找不到合适的人,施将军,总是要救的。” 施清欢陷入两难,百里桁认真的看向她,“你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出手的,而且,我有分寸。” “希望她能找到合适的人,一定要找到。” 接下来的两日里,施清欢开始准备各种药材和取血的事宜。 银针有祝齐盯着,倒是做得很快,拿回来之后,施清欢也很满意。 至于那内力之人,祝乐悠也带了回来。 是安康寨前任寨主的老友。 一身仙风道骨,看起来的确内力高深。 一切准备就绪,施清欢便说明了流程。 百里桁帮着先将施清宇放进了药浴桶中,祝乐悠一直观测水温,控制热度。 施清欢先是给施清宇全身施针,疏通经脉,之后才站到他的身后。 “有劳前辈了。” 前辈内息一出,抚上施清宇的后颈。 随着内力上涌,施清宇的脸色逐渐转红。 见状,施清欢赶紧下针,随着银针落入后脑各处,内力催化之后,果真有点点血珠缓缓滴出。 “出来了。” 众人大喜。 但脑中瘀血顽固,加之排出的速度实在太慢,前辈的内力却是有限,明显有些撑不住。 但治疗开始,引血便不能停下。 否则血液四散,后果不堪设想。 紧急之时,百里桁走到身后,内息涌出。 这可让众人一惊,不过及冠的年纪,却有着强大的内力修为,实在让人惊叹。 但这也侧面印证了,他非一般人。 祝齐眼底划过一抹疑虑。 施清欢满眼的担心,但却无可奈何。 好在有了百里桁的相助,瘀血排的很是顺利。 等到瘀血尽数排出,施清欢赶紧收针,给施清宇服下汤药,又让人将他抬出,一切处理好之后,让他回床安睡。 “他情况如何?” 施清欢把脉之后浅笑点头,“脉象很是平稳,没有大的变故,能不能醒,就看接来下的三日了。” “三日?” “是,三日内若醒,便无大碍,若是醒不过来...我便也没有办法了。” 施清欢眼底担忧,一声叹息。 祝乐悠陪在施清宇的身侧,施清欢需要避嫌,也只好回了小院。 给前辈开药送去之后,走到百里桁的身前。 “伸手。” “嗯?” “我给你把把脉。” “不用,我只是后半程接手相助,并没有费力。” 施清欢才不听百里桁的,直接伸手拉过他的手,把脉之后才松了口气。 “我就说我没事的吧?” “那也不行,得好好休息几日才是。” 说着,施清欢还去拿了汤药给他服下,又转手把他按在床上。 “好好歇息,其他都不用管,静等三日便是。” 话音一落,施清欢本来准备起身,却被百里桁一个伸手拉了过去。 轻柔地抱住她,在她耳畔低语。 “别害怕,会醒过来的,我相信你。” 听见这话,施清欢鼻头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 她一直表现得很是沉稳,没有人看出她内心的脆弱和恐惧。 除了百里桁。 有了他的怀抱和安慰,施清欢也回手抱住他,在他身上汲取安心和勇气。 许久,施清欢才放开百里桁,浅笑点头,“是,会醒过来的。” “所以,你也该好好歇息一下。” 百里桁说着,拉着施清欢就躺了下去。 施清欢想要起身,却被百里桁从身后环住。 “你一连数日日夜不休,这三日你若是不好好歇息,等他醒来,你如何有精力,应付余下的事情?” “可是我还得盯着那边。” “有人会一直盯着的,有什么问题,她会过来叫你,而且,我也在,你小睡一会儿,我隔两个时辰便叫你,可好?” 话都说到这里了,施清欢也确实不好拒绝。 而且她也的确疲累到了极致。 因此,索性直接就这么靠在百里桁的怀里,一闭眼,很快就沉沉睡去。 百里桁听着她平稳的呼吸,看着她的侧脸,浅笑温柔。 一夜无波澜,第二日一早,外面脚步声匆匆而来,一下就将屋内沉睡的两人惊醒。 施清欢腾地翻身下床,祝乐悠就推门而入。 “怎么了?是有什么异常吗?” 施清欢一脸的担忧,但祝乐悠却是摇了摇头,满眼泪光,但却是笑着的。 “不是,他醒了,他醒过来了!” “什么?” 施清欢眼底一红,激动的神色无法掩饰,转身就快步跑了出去。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失忆,两难 等施清欢冲到门口时,却被百里桁一手猛地拽了回去,一个眼神,施清欢就反应过来。 是啊,她若是失态,是会被看出来的。 而且此时她已经改头换面,施清宇是根本认不出她来的。 压制住心底的情绪,在踏入房门的那一刻,她看见了坐着的施清宇。 醒了,他真的醒了。 “姑娘,你快过来看看。” 施清欢赶紧过去,抚上施清宇的脉搏,又将他检查一番,这才松了口气。 “没什么大碍了,好生休养便是。” 就在众人欢喜之时,施清宇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划过。 “你们是谁?” 施清欢自是没法回答,祝乐悠上前,一脸笑意的看向施清宇。 “恩公你忘了,十年前,是你在沙漠救的我,对了,十年了,你可能认不出我来了,当初我才...这么高。” 祝乐悠比划着,施清宇则是一脸的防备。 “十年前?” 施清宇看向四周,最后不由得捂住了头,“我又是谁?” 此话一出,施清欢心底一颤。 “你...不记得自己是谁?” “我是谁?” 施清宇神色难受,捂住头,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脸色更不好看的,是施清欢。 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施清宇,失忆了! 施清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施清欢手起针落,让他直接睡了过去。 祝乐悠有些担心,“你这是做什么?” “他刚醒来,情绪不易激动,让他好好睡下吧。” 祝乐悠点点头,“那他刚刚,是失忆了?” “嗯,是有这种可能的,头部重击,又瘀血十年,刚刚苏醒,是可能有失忆的症状的。” “那他,还会想起来吗?” “不知道。” 施清欢此番是真的不知道。 “或许等他休息好了,就什么都能想起来,也或许,永远都想不起来了。” 施清欢心底沉重,百里桁在一侧才扶住她。 祝乐悠倒是没什么惊讶的。 “倒也无妨,反正我从来都不知他的身份,但看他以前,活得好似也很不开心,如此也好,没了记忆,一切便都是重新开始。” 就是这一句话,让施清欢心底一怔。 重新开始? 施清欢看着床上的施清宇,眉梢微皱,神色复杂了起来。 “我去给他配些药,若是再醒来,便告诉我。” “好。” 施清欢抬步出去,等回了小院,脚底一软,在一侧坐下。 她曾经也想到过这种情况,但没想到会真的发生。 百里桁在一侧担心地看向她,“失忆,可有办法?” 施清欢摇摇头,又捏了捏眉心,“很难,不,是太难了!” “我从未接触过失忆之人,曾经只是听师父提过,要想让失忆之人强行恢复记忆,最好办法,便是让他重新经历那些曾经经历过的事情,需要大起大落,能刺激到他的才行。” 一听这话,百里桁便知这有多难。 先不说以施清宇的身份如今回到天盛都难,更何况,是去经历那惨不忍睹的过去。 最重要的是,那些过去,也是施清欢难以承受的。 百里桁眼底满是心疼,将施清欢揽进怀里,安慰着她。 “或许,他自己会想起来呢,我们...再等等看。” “嗯。” 施清欢闭眼叹息,如今也只能先这般了。 拖着沉重的心情给施清宇熬了药,又施针下去。 施清宇这一睡,整整一日一夜。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施清欢匆匆过去,在远处却顿住了脚步。 因为此刻的施清宇,站在崖边,正凝视日出。 青葱草地,群山延绵,日出明媚。 施清宇一袭青衫,身影修长。 凌风与祝乐悠并肩而站。 他周身的气息和之前大不相同。 之前皆是肃杀凌厉,如今却是肆意逍遥,无比的轻松。 尤其侧头那一刻,施清欢看见了施清宇的笑意。 明媚灿烂。 直击她的内心。 这一刻,她内心动荡,没有上前,而是转身回了院中。 站在窗边,泪珠忍不住滑落。 百里桁看着她,眼底皆是心疼,上前在她身前驻足,认真看向她。 “只要你决定了,所有你想做的,我都支持你。” 施清欢回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知道,你看见了和曾经完全截然相反的施清宇,所以你在想,或许失忆,对于他来说,是件幸事。” 百里桁是懂她的。 施清欢点点头,“是啊,曾经的大哥,总是背负着家国使命,沉重负担,从未想刚刚我所见的那般轻松自在过,而且,他失去的记忆,是家破人亡,若是想起,背负的,便是痛苦和复仇...” 施清欢摇摇头,“比起让他痛苦,我更希望他能像现在这般,祝寨主说的是对的,他的失忆,对他来说,或许就是新生,他可以有新的开始。” “那你还在顾虑什么呢?” 施清欢一声叹息,看向天盛京都城的方向。 “刚刚一切,都是我为亲人为大哥也为自己自私的想法,我自私地想要大哥重新开始,开心自由的活着,但我不可忽略的是,京都城中,还有人在等着他。” 施清欢衣袖下的手缓缓紧握。 “妙彤且不说,她应该也是和我一样的想法,但我不能对不起恒悦,她本是我姐妹一样的,我也看见了她对大哥的深爱,那些曾经做过的,和现在依旧在坚持的,都是我亲眼所见,我又如何能放任她不管?” 施清欢一想到恒悦的痛苦,心头就好似压了一块巨石。 “欢愉一生,和悲痛一生,皆在大哥身上,但如今,却在我一念之间,我...” 不等施清欢说完,百里桁便忍不住将她揽在了怀里。 “好了,不要想了,这样两难的抉择,怎么能让你背负?你已经背负得够多了!” 百里桁心头抽痛着,眼底通红,只能紧紧抱着施清欢。 感受着她的颤抖和泪水,眼底也泛起了泪光。 的确是两难的抉择,施清欢此刻,也不知自己到底该如何去做。 “阿桁,难道...就没有什么两全的法子吗?” 百里桁轻柔地放开施清欢,帮她拂去脸颊的泪水。 “会有的,交给我,相信我。” 看着百里桁的眼神,施清欢的心底安稳了许多。 可是,世间安得两全法,真的有两全的法子吗? ------------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变故 心绪繁重,整整半日,施清欢才将心绪平复下来,去见了施清宇。 两难折磨,施清欢只能选择,先行照顾施清宇,完全治好他再说。 “淤血尽除,没什么大碍了,只要好好休养生息,就会完全恢复。” 听着施清欢的话,祝乐悠很是高兴。 “那我再去炖些补品。” 说着就起身离开。 施清欢压制着内心的情绪,在一侧收拾东西,施清宇的声音却突地传了过来。 “姑娘,我们之前,认识吗?” 施清欢指尖一颤,“你说什么?” “姑娘莫怪,可能你会觉得我唐突,但我有些奇怪,面对姑娘,总是有一种莫名熟悉,似曾相识的感觉。” 施清欢眼底一亮,赶紧走了过去,“那你可还有什么其他的症状?” “我脑海里,总是会有一个身影,我看不清她的模样,但却知道是位女子,她没有说话,我却也知道,她在等我。” 是恒悦! 施清欢内心震动。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意识,即便是没了记忆,却依旧有抹不去的影子。 “所以姑娘,我这是失忆之后的症状吗?” “是,失忆之人,或许会保留曾经记忆深刻的碎片。” “那我有可能再想起来吗?” 施清欢认真地看向施清宇,“那你,想想起来吗?” 不等施清宇回答,祝乐悠走了进来。 “欢儿姑娘,我有事同你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施清欢只好起身出去,祝乐悠看了百里桁一眼,百里桁也只好跟着离开。 等到了门外,祝乐悠还专门拉着施清欢走得远了,才停下来。 “欢儿姑娘,如你所说,他真的没有大碍了?” “嗯,好生休养便是。” “既如此,那便就此谢过姑娘了。” 祝乐悠说着,将一个锦盒递到了施清欢的面前,打开之后,里面满满都是银票。 施清欢眉梢一皱,“这是什么意思?” “不明显吗?你救了他,我给你报酬,我们两清,一会儿祝叔会按你们之前所说的,安然送你们下山。” “可是他的记忆...” “此事便不劳你费心了。” 见祝乐悠的神色,施清欢瞬间明白过来。 “你是故意不让他想起过去?” “欢儿姑娘,你只是个大夫,你自己说过的,你只管救人,其余事情一概不插手,如今是想违反约定吗?” 百里桁赶紧上前,“寨主误会了,只是他还在失忆之中,对于大夫来说,他就还未痊愈,我家娘子本就执着,自然是想将他彻底治好的。” “我说过了,他身体无碍,便没你们什么事了,其余事情若再插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且去收拾东西,即可下山!” 祝乐悠说罢,便转身离开。 施清欢还想开口,却被百里桁拉住,摇了摇头。 施清欢只好作罢,跟他回了房间。 “她这是想要趁着大哥失忆,控制他,将他留下。” “是啊,我早该想到的。” “你早发现了?” “你一心都在救治上,没有注意到,这寨主,是心悦他的。所以在寨主看来,若他恢复记忆,就会离开,她就更没有机会了,但若是记忆一直不恢复,她就能...” “不可以!” 施清欢拍桌而起。 “恒悦还等在京都城,她就想趁虚而入?绝对不行。” “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寨主害怕施将军恢复记忆,所以不会让人再医治他的,我们也是必然要被赶下山的,我们要想的,是后面怎么办。” 百里桁一语中的,施清欢却是犯难。 “绝对不能离开,否则大哥就真的要出不去了,可是要怎么留下来呢?” 施清欢正说着,百里桁却察觉到了异常。 走到窗边看了看,神色一沉。 “如今,怕是我们也走不了了。” “什么?” 施清欢走过去,从窗户看出去,只见四下里突然围了许多人,将整个院子都包围了起来。 若只是送他们下山,绝对不止于此。 “难道是...” 只有一个可能,怕是他们的身份,暴露了! “我们走!” 百里桁一手拉上施清欢,两人悄然到了后院。 施清欢手里药粉准备妥当,两人对视一眼,之后翻身出去。 药粉一落,随着百里桁手快,两个守卫就被解决得悄无声息。 而地处偏僻,自然也没有惊动其他人。 两人悄悄离开,直奔施清宇的小院。 刚到院墙外,就听到了内里的说话声。 是祝齐和祝乐悠。 “祝叔,你是不是搞错了?他怎么会是施小将军?” “绝对不会有错,之前见那北公子气度不凡我便有所怀疑,加之他深厚的内力,我不放心,便查了一番,结果发现,他们一路自天盛而来,以寻找玉佩为名,实则就是在找人。” “他们在找...” “没错,找到就是屋中的你的恩公,我只感觉不对,又细查下去,这才查明了他们的身份,可是不得了,一个是护国公府的施小将军,一个是天盛当朝的左相,只是那姑娘我倒是没查到什么,定然也不是一般人。” “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能杀了他们啊,这护国公府已经被灭十年,即便他是施清宇,也不过是大难不死的幸存者罢了,更何况他现在还失忆了。” “乐悠啊,此时可不能妇人之仁啊,我告诉过你,有朝着好友告知,我国即将兴兵西境,如此时节,我们怎能留敌国大将性命,一个边境将军,一个还是朝堂出名的权臣,这会给我国带来巨大的变数。” “可是祝叔,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我还...” “我知道你心悦于他,可到了如今,家国大义面前,他们非死不可!” 祝齐说着,手中抽出匕首,不由得祝乐悠阻拦,直接冲进了屋内。 “祝叔,不要!” “人呢?” 祝齐看着屋内,那床榻之上已经空空如也。 祝乐悠愣住,祝齐却是皱起了眉头。 “糟了!” 等他跑回隔壁,果然也是空空如也。 “来人,给我搜,见到他们三人,格杀勿论!” “祝叔...” “乐悠,你给我好好呆着,康乐山群山峻岭,地势险要,又是我们的地盘,他们是逃不掉的!” ......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名为喜欢的东西,肆意滋长 而此刻的施清欢和百里桁,正带着不明所以的施清宇一路逃窜。 “确定是这边吗?” “确定没错,我们自西而东,环绕而上,一路向西,定是出路,但他们也定然会向西追去,我们反其道而行,向南走,地形图上,南面临江,直达边城。” “可是,我们要怎么渡江?” “我都安排好了。” 凡事留后手,是百里桁一贯的行事作风。 在他们只到安康寨的那一刻,他便想到了各种变数,也安排了后路。 施清欢扶着施清宇,一路跟着百里桁,施清宇虽然失忆,却也是聪明人。 “你们认识我!” 是肯定的语气。 “没错,我们本就是为了找你而来,如今,更是救你性命。” “一切都等安全了再说。” 情况危急,施清宇也没有再多问。 三人在丛林穿行,路途崎岖,施清欢还得护着点施清宇,身上被树枝划伤了不少。 在前开路的百里桁更是。 “砰...” 声音响起,一抹烟花在半空炸开,施清欢抬头,看见了追兵的身影,只不过不在他们的山路,而是在另一座山峰上。 刚刚的烟花,是报信。 “我们得加快了,他们常年此地盘桓,速度定然会比我们快。” “好。” 三人加快速度,差不多夜幕降临之时,三人到了山脚下的江边。 百里桁吹了响哨,片刻之后,就有一艘小船从隐蔽处划了出来。 应是等在这里许久了。 “别让他们跑了!” 一声怒吼,无数的身影在不远处开始窜动。 “他们来的真快。” “好在我们已经到了!” 三人赶紧上船,船夫划船很是迅速,随着水流,等他们追到江边时,已经够不上了。 “来呀,放箭。” 拉弓搭箭,无数箭羽追溯而来,百里桁挡在最前,将箭羽一一挡去。 施清宇也在一侧相助,但毕竟大伤过后太过虚弱,最终只能在一侧坐下。 夜色浓郁,一支暗箭穿行而过,透着间隙,朝着施清宇的心口处而去。 寒光划过,施清欢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扑身过去,直接挡在了施清宇的身前。 好在百里桁挥袖散了力道,那箭羽偏离轨道,从施清欢的右侧飞了出去,只是划伤了手臂。 “没事吧?” 百里桁一脸紧张,施清欢摇了摇头,“我没事。” 施清宇则是满脸的诧异。 她刚刚,是不惜自己性命,以身相救! 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这般对他? 船遥遥远去,离开了射程,那些人也无能为力。 一路顺流而下,众人也才松了口气。 百里桁扶着施清欢进了船舱,油灯明亮,他沉默地帮她处理伤口。 但施清欢更担心的,是百里桁,他周身衣衫破损,伤痕遍布。 “我先帮你包扎。” “别动,我没什么事,我先帮你处理。” 百里桁浑身气息低沉得很,施清欢便也没有再多说。 等帮她处理完,施清欢才细心的帮百里桁处理。 施清宇倒是完好无损,只是打量着百里桁和施清欢,最终开口道。 “今日,多谢二位了,虽不知二位与我曾经是什么关系,但今日相护,是过命的交情。” 一说起这事,施清欢的神色又低沉下来。 百里桁见状,只是浅笑点头,“不必客气。” 知道百里桁和施清欢不想谈论他的事情,施清宇也就没有再开口。 等到伤口都处理完了,让施清宇在船舱睡下之后,施清欢和百里桁去了船头。 两人并肩坐下,施清欢看着漫天星辰,一声叹息。 “半日前,我们还在说什么两全之法,如今可好,我们必须一路逃回天盛,他又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告诉他关于他的过去?” 百里桁伸手抚了抚施清欢的肩,“此事,也不算是糟糕的走向。” “你有想法?” “嗯,我想,以他的心性,定然是想要落叶归根的。” “但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们可以带他回天盛一些不起眼的地方,给他一个平凡的过去,让他不被别人发现,又能好好生活。” 施清欢一愣,此法倒是可以。 “或许,我还可以暗中让恒悦去与他相聚,如此,便和美了。” “此事不能操之过急,他不是一般人,还让他相信我们所安排的真的是他的过去,就要必须做到没有疏漏才行,而且,还有那么多眼线。” “我明白,我是太着急了,的确是要从长计议才行。” 施清欢又是一声叹息,百里桁则是握住她的手,“你先去歇息吧,接下来,恐怕都要彻夜不眠了,我在这儿守着,你放心。” 感受着百里桁手心的温度,施清欢摇摇头,“我不进去,我在这里陪你。” 百里桁回头,月色波光斑驳在施清欢的脸上,她的眼底,更是流光涌动,璀璨不已。 心头微动,但又压了下来,“这里凉,你...” 施清欢继续摇头,随后伸手,将百里桁身上的披风扯过一角,自己钻了进去,然后凑到百里桁的身侧,靠在了他的肩侧。 这一举动,让百里桁彻底愣住。 而感受到身侧施清欢的气息和温度,他又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清风习习,月色明亮,两人相依偎的身影,落在水面,紧紧相拥一般。 “阿桁,谢谢你!” “你我之间,还需要说这些吗?” 两人相识一笑,历经患难,有些东西,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此刻的施清欢只知道,她依赖他,喜欢在她身侧,会无比的安心。 名为喜欢的东西,在心底肆意滋长。 船只顺流而下,两人也没什么睡意,一直在商议着,该如何圆施清宇的事情。 你一言我一语的,倒也有了个大致的安排,只要回去之后,细细安排好便是。 等夜色渐深,施清欢终究还是熬不住,靠在百里桁的肩上,沉沉睡去。 百里桁伸手点上她的睡穴,之后才小心翼翼的起身,将她抱回了船舱。 等将她细心放到一侧睡下,抬头就看见施清宇凝视的目光。 一眼对视,百里桁浅笑点头,施清宇则是开口道,“我是她什么人?” “为何这么问?” “你气度不凡,身份定非一般,又杀伐果决,却对我这般好,又满心是她,我想,对我如此,是因为她的缘故吧。” 施清宇的心思如此细腻,倒是出乎百里桁的意料。 “有些事情,等回了天盛,在慢慢告诉你吧!” “是等回了天盛再告诉我,还是等你们都安排好了我的过去,再告诉我?”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安康寨被攻 百里桁神色微变,施清宇则是继续道,“我能感觉到你们在避讳我的过去,但也能感觉到,你们对我的善意,所以,那便只有一个原因,我的过去很痛苦,而你们,想要我避免这种痛苦。” 施清宇轻笑道,“所以,或许,你们想要编制谎言,编制一个美好的过去,让我去有个好的未来,是不是?” 施清宇边境之名百里桁是听过的,但却没想到,他的细腻和睿智,到了这样的地步。 想骗他,几乎不可能。 思虑一番,百里桁认真地看向施清宇,“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或许往事随风是最好的选择,但那却不是我的选择,没有真实的过去,便不是完整的自己,即便那些过去是痛苦的。” “那若是这些过去,会将你卷入深渊呢?” “那又如何?即便是入了深渊,难道就没有破渊而出的可能吗?” 施清宇的眼底熠熠生辉,有着决绝和坚定。 百里桁此刻才明白,为何施清欢会是他的妹妹。 他们身上的这股劲儿,一模一样。 百里桁浅笑点头,“说得不错,但你既然猜到,你于我而言的关系,是存在于她的身上,所以你的过去,还是需要她来告诉你。” “我明白。” “还有...我希望,你能给她一些时间,她做选择,也很煎熬。” 百里桁看向施清欢,眼底皆是心疼。 施清宇看在眼里,点了点头,“好,我不会在她面前提起此事,也不会逼问她我的过去,给她足够的时间,但我的选择不会改变。” “我会告诉她的,在合适的时候。”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达成共识。 这些,施清欢自然是不知道的,等她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了。 船靠岸之前,三人纷纷换装,施清欢又换上男装,三人一起上了岸。 他们水路离开的确可以直达边城,但祝齐他们既然看见了,自然也会明白他们的计划,水路追击。 如此,他们反其道而行,中途又回了陆地。 施清宇受不起颠簸,他们先躲几日,等祝齐等人找不到人,自然会以为他们已经逃回天盛,等祝齐离开,就是他们逃走的好时机。 选了一处小院,三人一起住了进去。 施清宇在院中休养,施清欢和百里桁出去采购用品和药材。 刚从药铺出来,便一见一队人马飞驰而过,施清欢和百里桁侧身坐到了一侧的茶寮里,警惕地看向四周。 而茶寮客人的对话也就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这是怎么了?今日都好几次这么过去了。” “你不知道吗?是安康寨啊。” “安康寨怎么了?” “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昨晚安康寨好多人马外出,好像在追什么人,可更奇怪的是啊,那些人出去之后,官府的人就集结了大批人马,直攻安康寨。” “偷袭啊?” “官府盯着安康寨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终于破了安康寨,好像还抓了那小寨主,已经押去渭城了。” “为何要去渭城?” “你这又不知道了吧,三皇子殿下,已经暗访到了渭城。”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上面有人,都是内幕消息。” 听着对话,施清欢和百里桁对视一眼,匆匆回了小院。 将此事和施清宇一说,三人的神色都很是凝重。 如今境况,安康寨自顾不暇,是他们回天盛的最好时机。 但怎么说这十年的时间,施清宇都是由安康寨照顾,也是有恩情在的,他们不能见死不救。 只是简单的对视,三人就都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百里桁直接拿出地图。 “渭城不远,按照脚程算,我们此刻启程,应该能在祝寨主被转押之前救出她。” “祝齐他们未必有我们快,就我们三人,能有成算吗?” “我有办法。” 三人商议之后,便起身赶路。 施清宇到底是边境磨砺出来的,虽然虚弱,但却丝毫不拖后腿。 施清欢满心的担心,倒也微微松了口气。 又是一日一夜的时间,快马不停,三人终于在晌午之时,到达了渭城。 一番打听之下,才知道祝乐悠倒是没有被关进府衙大牢,而是被安排住在了知府的府邸之中。 想来,朝廷还有别的打算,并不想和安康寨撕破脸皮。 如此,倒是给了施清欢等人的机会。 他们虽然会放着安康寨救人,但他们却想不到,救人的,还有别人。 午后的时间,一辆马车停在了知府府邸门口。 三道身影缓步而下,皆是锦衣奢华。 施清欢换回一身女装,唯美灵动,紧跟在百里桁的身侧。 而施清宇则是站在两人身侧,气宇轩昂。 百里桁走到府门口,将一封信交给了守门侍卫。 “这是丰城岳家主的引荐信,有劳交给知府大人。” “稍等。” 侍卫拿着信进去,施清欢三人便等在门口。 果不其然,片刻的功夫,府门打开,一个男人快步而来,正是知府。 有了之前百里桁在岳家主面前的挥霍大度,岳家主的推荐信里,百里桁自然有着极高的地位,以至于知府亲自来迎。 “北公子,快,里面请。” “见过知府大人。” “不必客气,都是朋友,快,进来说。” 引着三人进了内厅,知府满面笑意,“我与岳兄是多年好友,北公子既是岳兄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我能相助的地方,定然尽心竭力。” “那我便先行谢过大人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家主祖父有一喜爱之物,我们四处搜寻不得,还得请大人相助,这是一点见面礼,还请大人笑纳。” 同样的,也是宝物奉上。 知府一见,瞬间眉开眼笑,自然也是相信了信中岳家主的话,想着日后更多的报酬,激动之色掩饰不住。 “北公子放心,且在我府中先行住下,我这就安排人手去查宝物的下落,定给公子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就有劳大人了。” “北公子不必客气,想必三位远道而来也是疲累,我这就让人安排厢房,三位先去歇息一番。” “也好。” 施清欢三人跟着丫鬟就去了后院,四下打量,记下各处位置。 却在路过一处院门时,被人叫住。 “站住。” 三人回头,只见不远处的院中走出一人,锦衣华服,气度冷厉。 一见男人,丫鬟赶紧跪下,“参见三皇子殿下。” 岳夏国三皇子,景恒。 ------------ 第一百四十章 营救 见状,施清欢三人也只好行礼。 景恒淡淡点了点头,目光落到三人身上,打量一番,浅笑道,“府中又有客人?” “是。” “三位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不知是何处人氏?” “在下乾州北氏,北云,这位是我的未婚妻,这位,是我大舅哥。” 乾州北氏一出,景恒的神色微变,语气温和恭敬了些,“原来是北公子啊,乾州北氏乃我国国之栋梁,真没想到,今日有缘,竟能在此见到北公子。” 乾州北氏自然受看重,因为岳夏国半个国库,都是它撑着的。 百里桁浅笑回应,“殿下客气了,能得见殿下,也是我们的荣幸。” “好了,难得遇见,且见你投缘,不如,同饮一杯如何?” “好,是在下荣幸,不过他们二人身子虚弱,赶路疲累,还是让他们先行回去歇息吧。” “也好。” 说罢,百里桁便随着景恒去了另一处院落,而施清欢则和施清宇跟着丫鬟离开。 等到了院中,确定丫鬟离开之后,两人才松了口气。 “他那边,不会有事吧?” 施清宇问道,施清欢则是摇了摇头,“不会的,现下岳夏国正值争权之际,无论是谁,见到乾州北氏的人,只会客气拉拢。” 施清欢想了想刚刚的场景,“景恒刚从东苑出来,但却又去了西苑饮酒,应该是刚见过祝乐悠出来,所以,祝乐悠,应该就在东苑。” “现下天色尚早,我们再等一等。” “好。” 时间流逝,眼看着夜幕降临。 百里桁拖延时间的本事一直是厉害的,施清欢和施清宇这边也准备好了,趁着夜色,从院墙翻身而出。 祝乐悠所在的院子有着很多守卫,但好在施清欢有自己的办法。 找到守卫薄弱且视线死角之处,两人对视一眼之后,施清欢迷药一出,施清宇直接将人拖走,随后换上他的服装,站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 施清欢则是转身离开,换了身衣衫之后,进了院后的小厨房。 厨房里的丫鬟忙碌着往食盒里装饭菜,施清欢赶紧上前,“来我帮你。” 拂袖之间,药粉无声无息地撒向了丫鬟。 “你是谁?” “我是小青,是孙绿姑姑的侄女,她回乡成亲,便推荐了我进府的,今日刚过来。” “原来是姑姑的侄女啊,被分配到了何处?” “暂时还未确定呢,姑姑让我四下熟悉一下,到时候别耽误了当差,这不我便过来看看。” “也好,日后啊...” “都准备好了吗?” 谈话被打断,施清欢侧头,就看见一个侍卫走了过来。 “好了好了!” 丫鬟拎起食盒就要走,却突地捂住了肚子。 “哎呀,我突然肚子疼。” “那怎么办?” “这可是三殿下的差事,可不能耽误了。” 丫鬟想了想,将食盒塞到施清欢的手里,“不行了,你帮我去送,好生伺候房里的姑娘吃下就行,我要去...” 丫鬟忍不住,赶紧上前,“官爷,我有些不适,这是我妹妹,让她去送也是一样。” 侍卫看了施清欢一眼,娇软可爱的,也没有多想。 “好,跟我走。” 施清欢低头跟在身后,就这么一路进了院子。 “尽心些。” “是。” 侍卫守在门外,施清欢这才推门进去。 “我说过了,我不会吃的,都拿走吧!” 一进门,就听到了祝乐悠的声音。 祝乐悠看起来没什么事,是被优待的。 施清欢低头上前,等靠近了祝乐悠,这才倾身过去。 “是我!” “你...” 施清欢示意她噤声,之后将饭菜一一拿出来,“姑娘,该用膳了!” “唉,我倒也是饿了,罢了,吃就吃吧!” 两人演戏,故意弄出些碗碟的响声。 随后轻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没事,那他?” “他也没事,就在外面。” 一听这话,祝乐悠眼底一亮,“他在外面,他是来救我的?” “是,事不宜迟,不宜多说,我们这样...” 片刻之后,房门被打开,小丫鬟低头跟着侍卫离开。 又过了一段时间,房门却再次被打开,穿着祝乐悠衣衫的施清欢狼狈爬了出来。 “不好了,那位姑娘打晕了我,穿着我的衣服出去了!” “什么?” 一听这话,侍卫立马慌了,召集所有侍卫,赶紧去追。 院中瞬间无人,施清欢起身就走。 而另一边,听到动静的景恒赶紧出门,听侍卫汇报之后,先是一阵发怒,安排全城搜捕之后,目光一转,却落到了百里桁的身上。 事情,未免太巧了些。 转身走到百里桁的身侧,“北公子,今日倒是尽兴,不过怎么说我们也是朋友了,你的未婚妻和她的哥哥,我也是该去问候一声的。” “殿下不必多礼。” “那可不行,礼数不可废,而且如今已经半日多过去了,他们也该歇息好了,走吧。” 不容百里桁拒绝,景恒转身就朝着施清欢所在的院子走去。 百里桁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跟在身后一同回了院中。 屋内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 景恒神色沉了沉,“北公子的人,去哪儿了?” 神色低沉,就在百里桁想着如何回答时,一侧响起了声音。 “哎?三殿下来了?” 闻着声源看去,只见房顶处坐着两道身影,正饮酒浅笑。 施清宇带着施清欢飞身而来,随即向着景恒见礼。 景恒浅然挥手,“你们一直在上面?” “是啊,月色正好,我与兄长便有了点闲情逸致,不过这府中发生什么事了?好生热闹。” “哦,闹了窃贼,不是什么大事,既如此,诸位便好生歇息吧,我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殿下慢走。” 景恒出了院子,便询问一侧的侍卫。 “他们一直在屋顶吗?” “我们追人路过此处时,他们便在屋顶了。” 听到这话,景恒才点了点头,“走!” 而此刻院中,见景恒离去,三人才松了口气。 一个眼神交汇,转身进了屋内。 “人呢?” 话音刚落,角落里出来一道身影,正是祝乐悠。 身上的衣衫和施清欢一模一样,在夜色下单看身形,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 就像侍卫看见屋顶的二人,这其中便不是施清欢,而是祝乐悠。 此时逃出知府府邸,再逃出城去,是难上加难,倒不如留在此处。 有乾州北氏在,景恒是不敢随意搜查院落的。 加上刚刚的佐证,他应该也会放下了戒心。 四人坐下,百里桁才看向祝乐悠,“到底是怎么回事?” ------------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你是我的谁? “昨日...祝叔一时冲动,是我们对不起你们,好在你们逃脱了,我也算安心些。” 祝乐悠一脸愧疚,继续道,“祝叔带了不少人出去,之后官兵便突袭了康乐山,我被带来见恒王殿下,寨中兄弟们,都被押去了樰城。” “樰城?” 施清欢三人一惊。 樰城是岳夏国的边境之城,与天盛接壤。 想起之前祝齐说过,岳夏国即将兴兵天盛一事,心底都有了想法。 祝乐悠到底年岁轻,对于朝政之事更是没有接触过,所以自是没有想到这些。 “是啊,我也奇怪,为何要去樰城,至于我,恒王殿下的意思是,留我做客,要与祝叔,谈谈事情。” “你祝叔现下应该也快到了,不过你出逃的消息,我也早就安排了好了,会传出去,以保你祝叔不会自投罗网。” “多谢你们了。” “不必客气,毕竟...” 施清欢没有说完,而是看向了施清宇。 “多谢你,我没想到,你会不顾自己,回来救我。” 祝乐悠神色腼腆,脸颊微红,明显是害羞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施清宇看了看施清欢和百里桁,“两位,我有些话,想单独和祝寨主谈谈。” 这话一出,施清欢和百里桁自然是识相的起身出去。 等他们走远,施清宇才看向祝乐悠,“昨日走得匆忙,还未向寨主道谢。” “道谢?” “是啊,这十年来,幸得寨主照顾救治,我无以为报。” 祝乐悠也不是愚蠢的人,施清宇的话加上他的神色,祝乐悠就明白过来。 “所以,你救我,是因为这个?” “恩情不报,自难心安。” 祝乐悠眼底满是失落。 “难道你真的就没有...对我...” 祝乐悠欲言又止,施清宇却坦白直言。 “祝寨主,我十年昏睡,醒来不过两日,对寨主的了解,寥寥无几,所以除了恩情,自是没有其他。” “这也无妨啊,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你可以慢慢了解我的。” “寨主好意,在下心领了,只不过,在下如今虽已经失忆,却也不是没有过去的人。” “你有家世?” “是。” 心中念念不忘的女子,应就是他的妻子。 “不对啊,我未听得你有家室的消息,而且护国公府尽灭,你即便有家室,如今也是没有的。” 这话一出,施清宇眼底一颤,但却巧妙地没有让祝乐悠发现。 飞快稳定情绪,随后开口道,“那你呢,你对我,又了解多少?” 祝乐悠只以为,他是在介怀家国,赶紧道,“我知道,你将门之后,又是护国公府的嫡子,自小就有着保家卫国的志向,还一直镇守边城,是声名在外的大将军,可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们天盛国君将护国公府抄家灭族一个不剩,你难不成到了如今,还要为他卖命?” 护国公府,边境将。 抄家灭族,一个不剩! 每一个字,落在施清宇的心底,都是惊涛骇浪。 他也总算明白,为何他们不愿意告诉他,他的过去。 衣袖下的手逐渐紧握,施清宇故作镇定,保持着沉默。 祝乐悠见状,继续道,“我不知道左相他们前来寻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既然你已经是已死之人,又为何要回去天盛呢?万一国君知道你还活着,岂不又是死路一条?” “你既然已经失忆了,那就是可以选择新生,又为何执着过去呢?开启新的人生,岂不更好?” “我知道对你说这些,是我多言,可是你毕竟曾经是我的救命恩人,这十年来我也将你...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好好的。” 年少动心,十年等待,她的心里,早就装满了他。 祝乐悠眼底通红,但施清宇却不能回应。 起身颔首,“多谢祝寨主的好意,只是我要走的路,终是我自己的选择。” “那你心底之人呢?她都已经不在了,你还是要回去吗?” “人生在世,从来不只有私情,我该有自己的使命。” 说罢,施清宇一声叹息,“祝寨主,就像你们安康寨一样,劫富济贫,这便也是极好的初衷,延续至今,造福了多少百姓,你可知道?” “我自然知道,每每看见他们的笑容,我就觉得开心,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 “你看,你知道什么是值得,我也是。” 祝乐悠愣住,看着施清宇坚定的神色,瞬间便知道了他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眼底微红,“那我们,还会再见吗?” 施清宇没有说话,只是对着祝乐悠温柔一笑。 “时间不早了,你先歇着。” 施清宇说罢,转身就走了出去。 祝乐悠看着施清宇的背影,无奈叹息。 所以最终,还是不可能的。 而此刻外面的动静还没有散去,施清欢和百里桁也坐在屋顶,聊着安康寨的事情。 “安康寨一事,你怎么看?” 施清欢一开口,百里桁神色沉了沉。 “安康寨一直行动在边境一带,无论是对境外环境还是沙漠,都是极其熟悉的,如今突然将安康寨调往边城,怕是真的要起战事。”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天盛那边,会知道吗?” “不清楚,或许有暗线消息已经传了过去,但也可能岳夏国都的暗线都出了事,根本没有消息传出来。” “那现下时局,岂不是很危险?” “边境和平已久,突然开战,我国没有防备,的确会吃亏。” 百里桁想了想,“我想办法出去,尽量先将消息传回去。” “可是外面正在搜捕,要传消息,恐怕很难。” 两人一声叹息,看向那夜色之下。 突的,一道黑影在屋檐之下穿过,施清欢回头,正好百里桁也看了过来。 “什么人?安康寨?” “应该不是,我已经传出消息,他们不会再来才是。” “可能是未见祝寨主,心急前来。” “我去看看。” “小心些!” 百里桁闪身而下,朝着黑影的方向追了过去。 施清欢站在房顶,注意着动向。 施清宇从内里出来,一见施清欢,目光打量。 被施清宇看得有些不自在,施清欢开口道,“怎么了吗?” “你是谁?” “嗯?” “准确来说,你是我的谁?护国公府尽灭,我明明没有任何亲人在世,但你却对我生死不顾,而且我对你,还有种熟悉的感觉,所以...你到底是谁?” ------------ 第一百四十二章 是个有趣的丫头 听到这话,施清欢神色一变,“你都知道了?” 说完,又反应过来。 是啊,祝乐悠。 祝乐悠是知道一切的,她怎么忘了,怎么能让他们独处呢! 心底后悔,却也无用。 但如何回答,也是不知。 施清欢纠结的神色落在施清宇的眼底,“很难回答吗?” “没有,我只是...” 就在施清欢不知该如何回答时,火光占据了她的眼眸。 府中不远处燃起了熊熊大火,还正好是刚刚百里桁所去的方向。 心底瞬间没了思考其他的能力。 “我去看看。” 翻身下了屋檐,朝着火光处跑去。 而施清宇思虑一番,则是进屋找了祝乐悠。 时机正好。 施清欢一路飞跑,起火的,是一处小院,入眼便是院中百里桁的身影。 外面被团团包围。 施清欢赶紧冲过去。 似是有感应一般的,百里桁回头一手就抱住了迎面扑来的施清欢,眼底皆是担心。 “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你!” “你先走!” “我...” 施清欢这才发现,身前不远处,一个黑衣人正将景恒抓在手中,匕首抵在景恒的脖颈处。 百里桁见施清欢噤声,伸手将她护到身后。 “不管你今日前来什么目的,先放了殿下,否则,你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 “哼,那便同归于尽啊,你以为我怕死吗?” 声音一出,施清欢眼底一沉。 这声音... 随后故作害怕地握住了百里桁的手臂,但指尖却在暗处,悄悄划过了百里桁的手心。 百里桁神色不变,转而看向那黑衣人,“你别冲动,我是乾州北氏之人,我可以给你钱,只要你放了殿下。” 说到钱,黑衣人好似有些动容。 见状,百里桁缓步上前,施清欢则是站在原地。 “只要你放了殿下,我跟你走,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好啊,那便拿你做我的人质。” 黑衣人挟持着景恒来到百里桁的身前,就在两人以为要交换时,黑衣人突地伸手,手中的匕首,直接朝着景恒刺了下去。 “殿下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百里桁一个侧身挡在了景恒的身前,而那匕首,直直刺进了百里桁的左肩。 “不要...” 施清欢眼底一颤,飞跑过去,而那黑衣人转瞬就到了施清欢的身前,一手挟持住施清欢。 “想要她,那万两黄金来换。” 说罢,身影飞上火海之墙,一跃而去。 百里桁想要起身却无能为力,“欢儿,殿下,快救欢儿。” 但很明显,一个未婚妻,哪里比得上乾州北氏的嫡子? 景恒几乎没有考虑,直接朝外喊道,“快请大夫,快!” 知府府邸之中再次乱成一团。 而夜色之下,黑影一闪而过,等身影落地,施清欢和黑衣人已经到了百里桁之前的院子。 这里已经被搜查过了,暂时不会再来人。 黑衣人身影一晃,被施清欢伸手扶住,“你受了伤,我先帮你处理。” “你放心,刚刚那一刺,只是皮肉伤,看起来吓人罢了。” “我知道。” 施清欢沉稳地找出伤药和包扎的东西,“上药包扎得宽衣,长公主,得罪了!” 没错,这黑衣人并不是别人,而是曾经在寺庙见过的,天盛长公主,程千月。 程千月倒也不拘束,径自脱下衣衫,露出后肩的伤痕。 施清欢细心处理,程千月的目光倒是看了过去。 “真没想到,堂堂监察司的苏掌执,竟然是位女子,上次一见,我还真没瞧出来。” 施清欢手中不停,“长公主恕罪,我并非有心欺瞒,只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 “无妨,我当初听你所言,便知你不是甘守规矩之人,也正好,我就喜欢你这种性子。” “多谢长公主体谅。” “不过,你与百里桁,为何会在此处?” “我们在河西之时,意外得知了边境有异的消息,便到境内查探,阴错阳差,正好遇见了长公主。” “你们消息倒是灵通,我也正是为此事而来。” 施清欢听到了重点,“长公主知道了此事,那是不是朝中也知道了。” “嗯。” “那便好,我们还想着,要如何将消息传出去。” “百里桁的假身份倒是不错,今日,还真得多谢你们了。” “长公主客气了,不知长公主可有什么计划,或许,我们能帮上忙。” 程千月微愣,随后一声叹息,“我孤身前来,不为国事,是为私事,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私事? 施清欢有些疑惑,却也不好多问。 替程千月包扎好,又给服了药,才算松了口气。 “长公主的伤势过几日便可痊愈,但也不可过于劳累。” “多谢你,今日我已经问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接下来只是赶路罢了。” “那长公主,一路保重。” 施清欢说罢,程千月看着她,不由得一声轻笑,“你这丫头倒是有些意思,不问我要去做什么,找什么人,就连要去何处,也不问一句吗?” “长公主既说了是私事,我便不好去问,不过,若是长公主愿意相告,我也乐意听之。” “是个有趣的丫头,若此番我能活着回来,定找你喝酒。” 说罢,程千月起身就走。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下,施清欢竟有些恍惚。 程千月的身上,她好似看见了她曾经的影子。 逍遥江湖,我行我素。 片刻的失神,施清欢转瞬就将自己发丝拉扯,显得狼狈不堪,然后才出了宅子。 眼看着追兵出现,便从巷子处跌了出来。 “在那边!” 等追兵过来,施清欢赶紧指了相反的方向,“我伤了她,她朝那边跑了!” 追兵赶紧追了过去,施清欢则被护送着送回了知府府邸。 一进去就被人带进内院,冲进百里桁所在的房间。 “夫君,夫君?” 见百里桁还在昏睡,施清欢哭的是梨花带雨。 一旁景恒看着,都心生怜惜。 但怀疑自是有的。 “不知姑娘是如何逃脱的?” “那人见我是弱女子,便心生大意,正巧追兵过去,她一时分神,我用簪子刺伤她,便跑了出来。” 施清欢说得楚楚可怜,情真意切,丝毫不像撒谎。 景恒看着,想起之前百里桁的舍命相救,还有刺客也的确是受了伤,便也不再怀疑。 “姑娘能平安归来便是万幸,你且放心,北公子的伤势虽然凶险,却也没有生命大碍,好好修养便是。” “多谢殿下。” “北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是要好好相待的,你且陪着他,有事,便叫人找我。” “是。” 景恒说完,便出了院子。 正要离开,却又停住了脚步,方向一转,朝着施清欢等人本来的院子走去。 “去搜,彻底地搜。” “是。” ------------ 第一百四十三章 新的计划 为了表达谢意,整个院内的人景恒都撤了出去,只是待命在院外。 等人都退下去,施清欢俯身上前,刚要查看百里桁的伤势,百里桁的双眼突地睁开,第一时间就是检查施清欢,见她无恙,才松了口气。 低声道,“都处理好了?” “嗯,你没事吧?” “没事,她分寸把握得很好,只伤皮肉。” “那就好。” 施清欢也算是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程千月是聪明人,百里桁一说上前,而施清欢原地不动,她就知道了他们的计划。 不过最厉害的,还是百里桁和施清欢的默契。 只是手心画出的“长公主”三字,就不言而合地成了局。 “不过长公主突然来到岳夏国,是为了什么事?” “她只说是私事,说来找人的,不过岳夏国要出兵一事,朝中已经知道了。” “那便好。” 刚说完,百里桁似是又想到什么。 “难道,她是来找他的?” “找谁?” “岳夏国摄政王,景琛。” “长公主与摄政王相识?” 百里桁点点头,“我也是听曾经那些好友提过,说长公主年少时曾外出游历,并潜伏他国,这期间结识了当初还是皇子的景琛,两人一见如故,情根深种,只可惜毕竟两人立场不同,加上后来景琛参与了帝位之争,两人便就此分隔两国。” “竟还有这样的往事,那若是这样的话,景琛身为摄政王多年,岳夏国一直平静,如今突然动乱,还对我天盛用兵,长公主又远道而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摄政王出事了。” 百里桁做了总结,转瞬心底有了新的计划。 “或许此番,我们也能兵不血刃,平息两国之乱。” “你是想...也从摄政王下手?” “嗯,景琛一直以来致力于岳夏国的发展,主张和平,若是能解了他的困局,应该就可以解决战乱。” “但我们现在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处境,若是他已经...” “这倒是不会,摄政王若真的死了,对手定然会大力发丧,让摄政王的余部瓦解,如今什么消息也没有,只能说明,他在困局之中,无法脱身了。” “难怪长公主要去找他,那她挟持恒王殿下,难道说,此事与恒王有关?” “据我所知,岳夏国与先帝夺嫡过的几位皇子,都不是简单的人物,除了摄政王和恒王之外,还有一位凡王,这三人在新帝登记之后,一直朝中制衡。” “但如今摄政王出事,恒王利用安康寨准备发兵...” 施清欢突然明白过来,“恒王和凡王,合作了?” “有这种可能。” “那我不明白了,帝位只有一个,他们合作...”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至于最后的结果,或许他们有其他的法子,也或许,他们的合作,无关帝位,他们要的,就是天盛!” 施清欢神色一沉。 之前担忧的问题,还是出现了。 护国公府和北尧大军同时倒台,这对天盛国力有着极大的损害。 也造成了他国趁虚而入的机会。 十年时间,他国人才辈出,但天盛,却没什么可以媲美当时境况的。 这便也是他们动手的原因。 看出施清欢担忧的神色,百里桁伸手抚了抚她的肩。 “放心,虽然具体的情况现下不明,但我们却有了极好的机会。” 百里桁指了指自己的伤口。 舍命相救的恩情,自是可以好好利用的。 还有乾州北氏的靠山。 “你的意思是,和长公主一样,上岳夏国京都?” “嗯,有现下与恒王的这层关系在,行事便利。” “好,我同你一起去。” 话音刚落,见百里桁又要拒绝,施清欢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许拒绝,就像你之前跟我说的一样。” 见状,百里桁只好无奈地点点头,“好,一起去。” 两人相视一笑,正要谈论一下后续的计划,外面却响起了脚步声。 百里桁赶紧重新躺下,施清欢则是在一侧故作伤心。 只等来人进来,施清欢才松了口气。 因为来人是施清宇。 施清宇关上房门,这才上前,“刚刚恒王派人去了我们的住所,好一番搜查。” “那祝寨主?” “放心,在大火时,我已经暗自将人送了出去。” “那便好!” 百里桁起身,“如此,他就对我们没有怀疑了。” 施清欢心底又升起了顾虑,若是她和百里桁前去岳夏国的京都城,那施清宇怎么办? 回头看向百里桁,百里桁自然也是明白了她的心思。 “我和欢儿需要离开一段时间,你这边...” 不等百里桁说完,施清宇径自开口,“你们且去做你们想做的,我会自行回到天盛边城,驻守抵挡来敌。” 对于施清宇知道自己身份的事情,百里桁还不知道,但转念便也猜到是什么情况。 “不行,你不能露面...” “保家卫国,护佑百姓,乃护国公府生来之责,即便护国公府已然不在,但我还在。” “可是...” 施清欢着急得还想再开口,百里桁却拦住了她。 “或许,这是可行之法,守城战功,加上如今人才匮乏,他以此若能重新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岂不更好?” “可是太危险了,明里暗里那么多的人都盯着,谁知,没有杀机?” “边境之军皆是他的人,定会好生护他的。” “可是...十年间隙,若敌军真的来袭,他未必抵挡得住。” “还有我们,此番我们上京,若是直接就阻挡了兵乱发生,岂不是两全其美?” 施清欢知道百里桁的话句句在理,只是自己刚刚失而复得,对于得而复失,很是畏惧。 施清宇看着施清欢关心至极的神色,眼底的疑惑越发深了。 “还是之前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不等施清欢回应,施清宇再度道,“护国公府无人生还,你不是亲人,可若说你是我脑海里久久不忘的女子,你又与左相情深义重,都不符合,但你又这般关心我,所以...你到底是谁?” 这份疑惑实在太深了,但施清欢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她如今是万万全全的两个人,施清宇还失忆了,她要如何去解释? 见施清欢为难,百里桁接着道,“你既知她关心你,这便够了,想知道答案的话,此去边城,便好生照顾自己。” 一句话,施清宇不由得点头轻笑。 “也好,此时要去弄个明白,确实也不是好的时机。” 说罢,施清宇看向施清欢,“我在边城,等你答案,我会好好保重自己,你们也是。” “好。” ...... ------------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上京 之后的几日,三人按计划行事,施清宇以游历之名自行离开,而施清欢和百里桁则是跟着景恒上京。 至于祝乐悠,在祝齐等人到达城中之后,暗度陈仓,一群人逃之夭夭。 这段时间,百里桁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他与景恒,也算是成了好友,平日里无话不谈,甚至到了朝政也能涉及的地步。 乾州北氏本就是大家族,百里桁所借用的,又是族中最为神秘且不示面容于外人的嫡次子,他一表现出对景恒的支持,换回来的,自然是更大的信任。 是夜,众人在一处庄园停下。 温泉苑,百里桁赴约归来,又是深夜。 施清欢泡完温泉,正坐在窗口赏月。 一袭白衣仙逸清绝,只一眼,就让百里桁心头涌动。 而百里桁身上充盈着酒味,施清欢赶紧上前。 “没事吧?” “没事,就是聊得多,多喝了几杯。” 百里桁揉了揉眉心,在一侧坐下,施清欢给他吃了解酒的药丸,又倒来了热茶。 百里桁缓了缓,才开口道,“摄政王中了毒。” 时隔这么多天,百里桁总算是撬开了景恒的嘴。 “所以他们就是以此控制了朝堂?” “是,他们没有合理的理由让摄政王死去,也不能贸然直接杀他,否则摄政王余部反击,会坏了他们的计划。” “他们的计划?” “嗯,正如我所料的一样,他们统一了目标。” “天盛!” 施清欢眼底一沉,“那现下,我们该如何?” “我今日故意向景恒透露了你会医术一事,后续,便可利用它,助我们完成计划。” 百里桁一说,施清欢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长公主那边呢?我们的计划会不会有什么冲突?” “这倒无妨,她知道我们来了,自然会联系我们的。” “还有....” 施清欢担忧地看向百里桁,“虽然乾州北氏的身份不好去查,但是你这张脸,左相的身份,未必瞒得住。” “景恒是不会让我见外人的,而且这段时日我也发现,关于我的信息,岳夏国内,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般厉害,或许他们沉迷内斗和外伐,我又是一介文官,所以并没有重视我,否则,景恒一开始就会认出我来。” “即便如此,也还是要小心行事。” “嗯。” 百里桁点点头,随后饶有兴味地看向施清欢,“你就这般担心我?” “是啊,危机四伏,我能不担心吗?” 说完,施清欢才反应过来,赶紧换了口风,“我的意思是,我们都要小心才是。” 被百里桁的目光盯得脸颊生热,施清欢赶紧起身,“夜色深了,早点歇息吧!” 说着便翻身上床,还刻意背过身去,避开了百里桁的目光。 百里桁浅笑着看向她,随后也起身在一侧的小榻躺下。 “清欢?” “嗯?” “你知道雪堰山吗?” “听说过,据说雪山延绵,内里却有一处温泉山谷,美极了。” “那等尘埃落地,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施清欢一愣,转头看向百里桁,百里桁神色认真,“不仅仅是雪堰山,所有美好的地方,我们都可以去。” 这一刻施清欢的心底是动荡的,想到那些美好的景致都有百里桁相伴同看,她也很是向往。 不想去想之后的路还有多艰难,施清欢笑着点了点头,“好。” 百里桁眼底流光斑斓,相视而笑,温柔炙热。 至于此刻百里桁的言外之意,懂与不懂,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一夜安眠,第二日一早,景恒便找上了门。 不出百里桁所料,昨日他所说的医术一事,吊起了景恒的胃口。 “听闻姑娘医术绝顶,此前倒是我疏忽,竟没有发现。” “殿下客气了,本也不是什么值得提起的。” “哎,姑娘此话差矣,我正苦于一事难以破局,姑娘既是神医,我便要请教一番的。” “不敢当,殿下有话,但说无妨。” 景恒浅笑着,“敢问姑娘,可有什么法子,让一人尽快死去,但外界却看不出端倪,只认为是病故?” 此话一出,施清欢有些为难的道,“医者仁心,学医只为救人...” 施清欢欲言又止,随后为难地看向百里桁。 百里桁轻笑着握住她的手,“殿下所要做之事,是要拯救千万人的性命的,所以以一人救千万人,你依然是在救人的。” “是啊,姑娘仁心善良我能理解,此事我也是被逼无奈,但为了我岳夏国百姓,只得如此。” 景恒附和着,施清欢犹豫一番,好似思考许久,之后在百里桁的示意里点了点头。 “我可以做到,让人短时间死去,任何人也查不出什么,只会认为是病故。” 景恒眼底一亮,“短时间是多久?” “三日。” “好啊。” 景恒激动不已,和百里桁对视一眼,百里桁笑着点了点头。 “过几日我们便会抵达上京,届时,还得有劳姑娘出手。” “我只听夫君的,夫君既说我该去做,那我便去。” 说罢,施清欢还依偎到百里桁的身侧,让景恒以为她十分好拿捏。 百里桁见状,这才开口道,“此事还有一个不妥之处。” “哦?愿闻其详。” “若是让人知道欢儿与殿下相识,怕是她连对方的府邸都进不去。” “此事的确需要安排一下。” “其实也很简单,上京城中无人认识我,也无人知道我与殿下的关系,不如入了上京之后,我和欢儿另寻住处,然后放出风声去,摄政王府的人,自会找上门来,如此水到渠成,我与殿下再暗中合谋,何愁大事不成?” “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便先行安排下去。” “好。” 商议好一切,景恒便起身离开。 四下无人,百里桁和施清欢相视一笑。 施清欢起身,神色不再是刚刚娇柔依赖,“另居他处,行动的确会方便许多,不过,景恒应该也不会掉以轻心。” “他多疑,但他有安排,我们也有。” 百里桁笑容里皆是沉稳。 “上京此番,要快要准也要狠,只有这样,才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逆转形势。” ...... ------------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我的故事说完了,那你呢 就像百里桁说的,快到上京的时候,他们便和景恒分开入城,随后还住在了一处不太起眼的宅子里。 至于施清欢神医之名,自是由景恒去放出风声。 而在入住的当晚,就有了客人来访。 长公主趁夜色而来,施清欢和百里桁也没有丝毫的惊讶。 “你们为何会上京来?” 如此冒险,程千月是惊讶的。 百里桁倒是简单回应,“和长公主目的一样。” 程千月眉梢一皱,没有说话。 百里桁见状,解释道,“我们也是来救助摄政王的,眼下恒王和凡王想要对天盛用兵,若是能让摄政王重新执掌朝政,就可避免此局,虽然我不知长公主是因何要救摄政王,但我想,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我为何要救摄政王,你真的不知道吗?” 程千月一个反问,却也确定了施清欢之前听到的故事是真的。 程千月一声叹息,“也罢,异国他乡,有同伴总比一人独行要好得多,但是百里大人,你们恐怕还是来晚了一步。” “难不成,又有什么变数?” “景凡早就动身去了边境,此番,怕是已经在边城整顿大军了。” “什么?” 施清欢一惊,“此事,景恒从未说过,他的说法是,景凡在上京控制摄政王,他安排边城一事。” 说罢,施清欢又反应过来,“他被骗了?” “没错,景凡先是以边境之名,支走了景恒,如此,他便有时间安顿好上京,置换成他自己的人,之后故意让景恒回京都,他却去了边城,若是景恒在上京出事的同时,他在边境扬名,至此,岳夏国,便是以他为尊。” 话音刚落,百里桁神色一滞,“不好!” 他赶紧起身,“入城之前,景恒曾同我说,景凡与他协商好了,只要景恒回了上京,便会将摄政王交给他看管。” 此话一出,三人神色均是变了。 尤其程千月,转身就要往外跑去。 “景凡打得一手好牌,此刻让景恒接手摄政王,只要摄政王死了,那景恒便被冠上杀兄之名,再被除去,一石二鸟。” 施清欢和百里桁一眼对视,之后赶紧上前,拉住程千月,“长公主莫急,如此出去,会暴露身份的。” “我要去救他,只要景恒接手,他们就会对他下手了。” “我去。” 百里桁快步上前,“长公主且稍安勿躁,景恒没这么快接手摄政王,他生性多疑,自然多番思虑,我此刻便去找他,定然会让他们,没有出手之机。” 程千月虽然冲动,但到底还是稳住的,思虑一番,点了点头,“有劳了!” 百里桁看了施清欢一眼,转身快步离开。 院子里只剩下施清欢和程千月两人,她这才小心翼翼地看向程千月。 “长公主,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们先进去等着。” 看着施清欢,程千月点点头,随后两人又走进了殿中坐下。 “你知道我和他的故事吧!” 是肯定的语气,施清欢也没有反驳,“略听一二。” “是真的。” 程千月这般直白,施清欢倒是有些诧异。 程千月却继续道,“我生来便与别的公主不同,生性爱舞刀弄枪,不甘于室,就连母妃都说,我野得很,好在父皇很宠我,不仅不怪我,还放我出宫,任我游历,也就是这时,我结识了他。” “那时候的我,只是事事好奇的愣头青,一心想当什么侠女,那时候的他也是意气风发,不喜朝政所以出来游玩散心,我们相识于一场门派争斗里,是他救了我。” “我们一见如故,把酒言欢,之后更是相约一起闯荡江湖,这样的日子,一共有数月之久,也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程千月一声叹息,神色低沉下来。 “可惜啊,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我在入岳夏国之后,眼见着我天盛谍网危机,我毅然出手,重振谍网,却也在这时,我知道了他的身份。” “国派之别,让我很是两难,但家国在前,私情不值一提,后来,他还是知道了我的身份,但他却没有杀我,相反的,他选择了放我走。” “临走之际,他将这个送给了我。” 程千月拿出一把匕首,拔出之后,里面的剑刃,却是断的。 “我当初以为,他送这匕首的意思,是要与我一刀两断,直到后来我天盛与他国爆发战事,他孤身战场相救之后,我才知道,断匕之意,是以命相护。” “生死之间,我们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可是短暂的重逢之后,便又是分离,因为岳夏国内乱,与我天盛边境有了冲突。” “两国之战一触即发,我作为当初重振谍网之人,自然也是去到了西境。” “一条边境线,隔开的,是我们两个人的一生。” 程千月转手将匕首收了起来,眼底微红。 “后来边境的战事到底还是压了下去,岳夏国退兵,传来的消息,是他的功劳。” “他本是逍遥在世间,不愿入朝局的人,如今却参与了夺嫡之争。” “边境恢复和平之后,我们在四方城,见了最后一面,临走时,他对我承诺,他会走到权势的高峰,只要他在,天盛与岳夏国,必然和睦相处。” “这一别,就是十几年,他也是真的做到了,从权势在握,到一揽朝堂,一步一步走到了巅峰,西境也再未起过纷争。” 听程千月说完,施清欢才算是明白了过来。 “所以西境一有风声,长公主便知道,他出事了,所以才不远万里赶过来。” “是,他对我的承诺一直有效,当承诺无效时,必是他出事了,果然啊,他中毒不醒,被困在这危局里。” 看着程千月担忧的神色,施清欢不由得握住她的手,“我们一定会平安救出他的,也一定会解边境危局的。” 施清欢的亲近,让程千月的内心平静很多,随后转头看向她。 “我的故事说完了,那你呢?” 施清欢一愣,程千月却笑了笑道,“你放心,我无意窥探你的身份,只是想知道,你和百里桁的故事,毕竟能让一个游手好闲的京都纨绔浪子回头,还似变了个人一般的走到今日这种地步,我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长公主误会了,这并不是我的功劳,我认识左相大人,是在年关之时。” 程千月眉头微皱,“所以说,你是在他已然成为左相之后,才与他相识?” “正是。” “那就奇怪了,都说本性难移,他竟然能悬崖勒马...” 说到这里,程千月好似突地明白过来,“也或许,他本就是现在的模样,只是藏拙罢了。” 说完又一声叹息,摇了摇头,“说这些做什么呢?又与我没什么关系,不过丫头,你可要想好了。” 施清欢一愣,“我?” ------------ 第一百四十六章 摄政王府 “是啊,左相之事与我没有关系,与你却有,他看似朝堂风生水起,但其实危机四伏,你可有想好,以后要如何做?” 施清欢倒是没有多想,直接道,“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路同行。” “你可知,我说的危机,是什么?” “我知道,枫王的敌对,太子的引而不发,还有右相...” “只有这些吗?” 施清欢一愣,想了想,却点了点头。 程千月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你们始终不知,你们最大的敌人究竟是谁。” 施清欢不解,“还请长公主明示。” “有些话,我不能多讲,讲多了,不过是加速你们的危机罢了,但你只要记得,你们日后的路,会更难走便是了,还有...你要有自己的抉择,是随他一同卷入这波云诡谲之中,还是独善其身,抽身去闲云野鹤。” 程千月的话半透未透,施清欢也无从回答。 程千月这才笑着看向她,“好好想想吧,我面对他曾经没得选择,但你有的选择。” 听到这里,施清欢才恍然大悟,赶紧解释道,“我与左相,并不是长公主和摄政王那样的关系,我们只是上下属...” “真的只是这样吗?” 程千月笑得意味深长,“丫头啊,看看我和摄政王,再好好想想你和他,要断则断,别徒生悲伤,但若是选择坚守,便自此开始珍惜每一瞬间吧,否则到了你想珍惜的时候,未必有机会了,徒留遗憾和后悔。” 说完,程千月起身离开,“我先去歇息,有了消息就来告诉我。” 四下寂静下来,施清欢转身在门口坐下。 回想着程千月所说的话,脑海里浮现的皆是百里桁的身影。 眉梢微皱,心底更是乱成一团。 她对百里桁... 深夜寂寂,施清欢就这么坐在夜风中。 只等深夜百里桁才缓缓而归。 一见施清欢坐在地上,眉梢轻皱,赶紧过去将她扶了起来,拉着她进了殿中。 而听见动静的程千月也匆匆出来,“如何?” “长公主安心,摄政王此刻安好,我已经同他说了景凡的计划,他的意思是,反其道而行之,让我们以景凡的名义前去医治摄政王,而后下手。” “什么时候?” “明日便去。” “如此倒也正合我们的计划。” 说完,施清欢转头,看向程千月,“长公主,可要随我同去?” 一想到能见摄政王,程千月自是没有丝毫犹豫,点头道,“要。” 施清欢会心一笑,“那便委屈长公主,以医女随从的身份,同我前去吧。” “左相大人,后续的计划,可否明言一二?” “自然,说起来,我们还需长公主相助,具体来说,是要长公主在上京的暗网相助。” “但说无妨!” “我们这样...” 一场谋划明牌之后,长公主便前去准备后续事宜,施清欢和百里桁站在院中,看着夜色,竟没有丝毫的睡意。 “会成功吗?” “当然会,相较于我们当初京都中的局势,此刻局势,其实要更好解一些。” 除了他们身份的差别,破局,只在摄政王的翻盘之上。 相较于对付程阳枫,的确要简单许多。 百里桁看着星辰万里,而施清欢却在身侧歪头看着他。 凝视的目光让百里桁感应到,回头的瞬间,四目相对。 周身泛起的电流顷刻而过,直入心间。 施清欢赶紧收回了目光,心跳得很快。 百里桁倒是浅笑着,“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听了长公主和摄政王的故事,有些感慨。” “感慨什么?” “感慨有情人不能相守,家国大义横在中间,便是不可逾越的沟壑。” 说完,又看向百里桁,“你说,他们已经分离十数年,此番之后,他们能相守吗?” “你想帮他们?” “想归想,这么大的事情,如何能做到。” “也未必不可!” 此话一出,施清欢的眼底瞬间浮现亮光,“真的?” “是啊,事在人为,而且如今,好的机会,不就摆在眼前吗?只不过,之前长公主做了那样的选择,此番,也未必愿意再续前缘。” “她会的。” “你怎么知道?” “她说了,要珍惜当下能珍惜的,别遗憾和后悔,所以,她应该是有了新的选择。” 听到这话,百里桁认真地看向施清欢,“所以你呢?” “嗯?” 面对百里桁直白的目光,施清欢心底又开始猛跳起来。 “明日就要去摄政王府了,我先去准备准备。” 又一次落荒而逃。 百里桁看着她的背影,轻笑宠溺。 大事当前,先放过你,等尘埃落定,你可就跑不了了! 就这样,一晚上的时间,施清欢又是辗转反侧,以至于半睡半醒间,满脑子都还是百里桁的身影。 第二日一早,盯着双眼乌青,这才随着百里桁一起去了摄政王府。 有了景恒给的景凡的令牌,施清欢和程千月很是顺利就进了王府。 王府的守卫皆是景凡的人,但却也不敢做得太过分,所以在她们进入内殿之后,还有他人在场。 除了摄政王的贴身护卫,还有部下心腹。 为的,便是摄政王不被暗害。 所以一见到施清欢和程千月是景凡派来的,干脆不让她们二人近身。 “王爷的病情,我们有自己的大夫,就不劳凡王费心了,二位还是请回吧。” “大人此话差矣,若是你们自己的大夫有用的话,王爷此刻该苏醒才是,而且你们放心,我定然会医治好王爷的。” “休要在此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今日有我在此,你们休想近身半步,赶紧出去,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眼看着局势焦灼,他们隐隐还有武力驱赶的意思。 施清欢还想开口,却被程千月拦住。 程千月上前,径直取下面纱。 “即便是我,也要赶出去吗?” “你又算什么东西?当然也该...” “大人...” 近卫随风拦住了准备动手的男人,目光落在程千月的身上,打量好几番,这才一脸诧异的颔首。 “见过姑娘。” 十多年前,程千月和摄政王在一起时,他是全程看见的。 他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意,而那段时间的相处,让他也知道,程千月对他家主子的心意。 所以此刻,程千月的自爆身份,是最佳最快的处理方式。 “随风,我是来救他的,若不以凡王之名,我们混不进来。” 程千月简单解释,随风立马退开,“姑娘请。” 施清欢见状,赶紧和程千月进了内里。 而那部下一脸疑惑,“这来的是何人?你怎么能让她就这么进去了?” “大人不知,这世间所有人都会害王爷,她不会。” “你就这般确定?” “王爷对他生死相许,而她对王爷,也是以命相替,近二十年不改。” ......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又忽悠了一个 一进内室,程千月的目光,便落在了床榻上的那道身影上,双眼瞬间红了。 虽说这么多年来,她与他依旧会书信来往,其间不乏有画像在内。 可真当看见真人时,又是完全不一样的。 更何况是如今憔悴不堪,奄奄一息的模样。 但程千月总归是沉稳的,即便是此刻,也是看向施清欢,“有劳了!” 施清欢赶紧上前,把脉之后,眉梢一皱。 程千月察觉到,“怎么了?” “他们虽然不敢直接杀害摄政王,但此番用的毒,也不简单。” “能解吗?” “能解,但不是短时间能够清除干净的,现下局势又紧迫,所以我只能先行压制他的毒素,唤醒他再说。” “好。” 得了程千月的同意,施清欢这才开始下针,又给他服下了药丸。 不一会儿的功夫,景琛的脸色明显好转起来,在他呼吸变沉,眼眸缓缓睁开的那一瞬间,众人的眼底都亮起光。 睁眼的瞬间,映入眼帘的,是景琛思念十数年,变了模样却依旧熟悉的面容,那一刹那,他竟恍惚片刻,之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又做梦了,这次梦里的你,竟然和之前不太一样呢。” 此话一出,程千月泪珠瞬间滑落。 无数个日夜,他们都在彼此的思念里度过着。 施清欢和随风对视一眼,之后退了出去。 那大人明显有些愚钝,被随风推着出去。 内室里,程千月小心翼翼的抚上景琛的脸颊。 “阿琛,不是梦,是我,我真的来了。” 熟悉的语气,真实的触感,景琛再度睁开眼,颤抖着指尖,朝着程千月的脸颊伸去。 却在半空又停了下来。 “不,我一碰到你,你就又会消失了。” 见状,程千月径直拉住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上。 “真的是我,阿琛,真的是我。” 程千月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景琛这才感受到程千月的温度,腾的起身,一点一点摸索着,抚上她的脸颊。 “真的...是你?” “真的是我!” 泪珠止不住滚落,在确定眼前人是真人时,景琛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伸手将程千月紧紧揽进了怀里。 外面众人听着动静,神色里纷纷带了丝丝笑意。 施清欢和随风都是懂他们的不容易的,唯一不懂的大人,此刻也因为景琛的醒来而高兴着。 大事当前,没有过多的时间去谈论其他。 久别重逢的喜悦也不过诉说片刻,之后程千月便将众人叫了进去。 景琛的目光也落到施清欢的身上,打量一番,“多谢姑娘相救之恩。” 施清欢赶紧笑着摇了摇头,“摄政王客气了,都是我应该做的。” “月儿已经同我说了你们的计划,我同意。” 说完,景琛看向部下,“秦大人,之后的事情,还需你代为转达给诸位大人。” “王爷只管吩咐便是。” 景琛轻咳几声,之后笑着看向施清欢,“听月儿说,你与他很会演戏,这次,我便陪你们,好好演一场。” “求之不得!” 大致说清了计划,程千月便依依不舍地与景琛告了别。 两人出了王府之后,百里桁便传了消息去了景恒处。 夜阑更深之时,哀嚎声从摄政王府传出。 “摄政王...亡故!” 一句话,激起万层浪。 景恒亲自去王府确定了景琛的死,之后便演了一出好戏。 之后凡王派人暗害摄政王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整个上京。 摄政王的部下皆如疯了一般开始反击,而凡王一党群龙无首,加上景恒的推波助澜,自是无力招架。 一时间,上京乱成一团。 短短几日,景凡一党在摄政王部下明里暗里的攻击下,损失惨重,两败俱伤。 而坐收渔翁之利的景恒,自是最大赢家。 是夜,景恒大摇大摆拜访了百里桁的院子。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整个上京,已经无人再能与他抗衡。 举杯同庆,景恒满脸笑意,“此番多亏了北公子和姑娘相助,待我成为摄政王,定不会亏待了二位。” 百里桁与其碰杯,饮酒之后,浅笑着看向景恒,“虽说我们乾州北氏一向不涉朝堂,但是择明君而侍之,是我一直以来的鸿源,殿下不必这般客气。” 一句明君,让景恒开怀大笑,但随后却反应过来,“明君?” 见景恒明白过来,百里桁这才继续道,“是啊,一个摄政王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若凡王在边境真的大胜,功高卓著,到时这摄政王之位,也未必能压过他去。” 百里桁说着,还抬手缓缓给景恒倒起了酒。 “但若殿下已然登上至尊之位,那即便凡王有再高的功绩,也不过是为人臣子,皆是为殿下效劳罢了!” 百里桁的每一句话,都让景恒的眼底亮起了欲望之火。 权势的欲望在他们心底从来都是熊熊燃烧,至尊之位更是让人无法抗拒。 “可是,如今登位,始终名不正言不顺,而且...” “如何会名不正言不顺?新帝年幼无力朝政,禅位殿下情有可原,至于其他,如今上京之中,还有谁能与您匹敌吗?” 此话倒是在理。 禅位,的确是个好法子。 幼帝本也没什么威望,此前一直依赖的摄政王罢了。 现下摄政王已经没了,其势力也所剩无几。 自然无人异议,也无人能阻扰。 见状,百里桁再度添上了一把火。 “若殿下登位,那我取得乾州北氏家主之位时,我北氏,皆是殿下所属。” 至尊之位,通天的权势,无尽的财富... 到了这一刻,无人再能抵抗。 景恒伸手,将杯中酒瞬间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施清欢赶紧起身,“民女遥祝圣上,水到渠成。” 一句圣上,此刻可谓是点睛之笔。 景恒几乎好似看见自己的皇位宝座就在眼前,一步之遥。 随即转头看向百里桁,“北爱卿,待我登上地位,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 “多谢圣上恩典。” “快起来,北爱卿,此事到底也是事关重大,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是,圣上这边请,我们详细谋划一番!” 一番谋划直到深夜,景恒才满意离开。 施清欢和百里桁站在院中,对视一眼,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了,又忽悠了一个。 程千月从后面出来,一脸的佩服。 “啧啧啧,真没看出来,你们俩一唱一和的,真是会演啊。” 说完,程千月眉梢一皱,“你们在京都的时候,也没少忽悠人吧!” 施清欢和百里桁又是一眼对视,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一点点吧。 嗯...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反转 皇城大内,金碧奢华。 在夕阳西下之时,城门大闭,整个皇城,原本的禁军,皆被替换。 森严肃穆之下,御书房内,更是剑拔弩张。 幼帝景仕端坐在正位之上,他的身侧,景恒正为他架起了笔墨。 “圣上,你就听我一句劝吧,毕竟咱们都是景氏血脉,这岳夏国,也都是我们景氏的江山,你觉得,没了景琛,你会比我更有能力管理岳夏国,造福百姓吗?” 景仕看了看身前早已写好的禅位诏书,却依旧没有动弹。 “三皇叔,父皇临走之际,交代了朕,一定要守好岳夏国,守好这皇座,所以,朕不能答应你。” “圣上此言差矣,我坐上这位子,依旧能守好岳夏国,不仅能守好岳夏国,还能扩大疆域,或许不久的将来,天下一统,皆是我岳夏国的江山啊。” “二皇叔说过,战事一起,受苦者皆是百姓,与其有野心扩张疆域,倒不如将心力放在如何巩固疆土,让外敌不敢觊觎,体恤百姓,让他们安居乐业。” “你二皇叔生平便是最保守的,这种保守,在大国面前,便是窝囊,如今天盛衰弱,我国强盛,不趁机拿下他们,待来日他们兵强马壮,便会来打我们的主意。” “可是三皇叔,若不是我们此番挑起战事,我们和天盛,是可以一直和平下去的。” “那是他们现在不够强。” “十年前,他们有徐家大军,有北尧大军,国力强盛到宵业国都要退避的地步,但他们依旧与我国和睦相处,他们若是想要起战事,当初岂不是最好的时机?” 景恒一时语塞,景仕继续道,“三皇叔,战事一起,生灵涂炭,百姓苦不堪言,我们为何不能就这般安宁和平地过下去呢?百姓所期盼的,也从来都不是疆域的大小,只是要岁月静好,和睦百年罢了。” 景恒脸色有些难看,毕竟景仕的话,也无法反驳,只好避开这个话题。 “今日我与圣上讨论的,不是战事的问题,那些可以容后再议,今日所说,是禅位之事,圣上莫要顾左右而言他。” “不,在朕看来,这便是一回事,三皇叔若是真有造福百姓的本事,我甘愿禅位,可三皇叔一心战事,朕便不能将这位子交给你,否则,便是不忠不义不孝,也对不起岳夏国的所有百姓。” 景仕说的决然,丝毫没有转圜的可能。 景恒也不再好言相劝,一声冷笑之后直起了身子,满眼倨傲。 “圣上怕是弄错了一件事情,今日我来,不是与你商量的,你可放眼看去,整个上京,乃至整个皇城,你可还有依仗之人,依仗之势?” 说着,景恒拿起笔放到景仕的手中,“所以我奉劝你一句,若你好好配合,批了这禅位诏书,再交出玉玺,我或许还能许你一个好的封地,让你安度余生,否则...”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但景仕虽说年纪不大,但一直在景琛的教导之下,如今也不是等闲之辈。 “三皇叔怕是也忘了,只要没有朕的亲笔批阅,没有玉玺之印,你便也无法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你敢杀朕吗?难不成,你想背上篡位之名,届时整个朝堂,我看谁会服你?到了那时,四皇叔杀回上京,让你伏诛,他再登位,倒是名正言顺。” 景仕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不无道理,却也刺激着景恒。 他神色低沉,隐忍着怒气,“你确定要与我作对?” “三皇叔说笑了,分明是三皇叔与朕作对才是。”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景仕一声轻笑,但此刻的沉默,无疑是对景恒最大的挑衅。 他终究是忍无可忍,抽过一侧侍卫的长剑,直接架到了景仕的脖颈上。 “你确定不怕死吗?” 到了此刻,景仕的眼底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一声轻笑,“三皇叔,你输了。” “什么?” “你终究,还是太心急了,朕不过激你两句罢了,你便失了分寸?” 景仕的眼神看得景恒心底发怵,“那又如何,整个上京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即便你死了,我也有的是法子登上这皇位?” “是吗?” 景仕一声冷笑,随即站起身,一身凌厉肃杀。 “恒王景恒,欺君罔上,谋害天子,意图谋朝篡位,罪不容恕,来人啊,给朕拿下。” 听到这话,景恒不由得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可怜的侄子,你莫不是吓魔怔了,此刻这皇城之中,有谁是你的人?还在这里充当圣上之尊?你...” “砰...” 一声巨响,大门被突地打开,一道身影径直砸进了殿内。 浑身血迹,正是景恒的近身侍卫。 景恒一愣,也就是这间隙,一支暗器直接袭上景恒的手腕。 长剑掉落之时,景仕被一道身影救走。 外面的厮杀声,也在这时传了进来。 将领浴血而来,“殿下,外面大军袭来,我们抵挡不住了,殿下快撤吧。” “什么?” 景恒满眼震惊,此刻依旧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整个上京都是我的人,哪里来的什么大军?” “是...是摄政王,他没死,带着部下大军,还有之前收服的凡王麾下,一起杀回来了!” 景恒脸色瞬间一片死黑,转瞬又明白过来。 “中计了。” 等他回头看向景仕,他已然凌风而立,破窗而入的禁军,将他紧紧护在了身后。 景恒转身想逃,却被四面八方涌来的禁军团团围住。 之后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踱步而来,正是景琛。 外面尸骸遍地,血流成河,只余殿中仅剩的几名侍卫护着景恒。 景恒双眼通红,内里皆是绝望。 他败了。 败得彻底。 长剑直指景琛,眼底怒不可遏,“你们耍我,你们都在耍我!” 景恒毕竟是聪明人,就在刚刚,他便想通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 怒气压制不住,却又无可奈何。 “景琛,我真是没想到,你下的一手好棋啊,不仅将乾州北氏早就收入囊中,还设局一举清除我和景凡的势力,我看真是低估了你,可是...” 景恒看向景仕,“有这么厉害的摄政王,你这皇位坐得稳吗?权势尽在他手,你真的安心吗?” 至死挑拨,景仕却非但没有任何猜忌,还浅笑回应。 “二皇叔可没有你的心思,更何况,二皇叔一心为民,这皇位给他坐,朕也乐意。” 此话一出,景恒差点被气得一口血喷出来。 但景仕也的确没有撒谎。 以景琛的实力,要想皇位,早就是他的了。 而景仕也在早年就说过要禅让皇位给他,景琛却拒绝了。 加上理念相同,他们在皇位之上,不仅是血缘至亲,更是志同道合的知己。 任谁也不能挑拨。 景琛和景仕相视一笑,这才看向景恒,“别的我不想多说,但我却要纠正你一点,谁说你认识的,是乾州北氏的人?”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去做曾经想做却未做的 此言一出,景恒彻底愣住,“你说什么?他不是乾州北氏之人,那他是谁?” “他是谁你就不必知道了,你只要知道,这世间向往和平之人,有很多。” “哼,说得冠冕堂皇,但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不过是此番中了你们的圈套罢了,成王败寇,要打要杀,悉听尊便便是。” 此时要与景恒沟通,是难上加难。 景琛干脆看向景仕,景仕点点头。 “先将恒王押下去,好生看管,待后发落。” “是。” 一场宫变,就这样在夜色下落幕。 此刻皇城外的宅子里,施清欢三人正并肩坐在院子里,看着毫无动静的街道,一声叹息。 “你说,事情进行得顺利吗?” “定然会顺利的,一切都安排好了,以景恒的性子,定然会在宫中对圣上动手,只要一动手,他便完了。” “那小圣上?” 百里桁轻笑道,“既是帝王,即便年幼,也不会是普通人。” 是啊,若是普通人,在摄政王中毒之时,朝堂便会乱了。 但一切却井然有序,后来还能设局对付景恒,足可见摄政王从来不是培养的傀儡,而是真的帝王。 施清欢眼底佩服得很。 临近清晨之际,外面终于有了动静。 府门被叩响时,程千月迫不及待地奔了过去,。 尤其看见景琛那憔悴的面容,程千月满眼担忧,伸手就将人扶了进来。 “没事吧?” “无事,一切顺利。” 说罢,施清欢上前,为他把了脉。 “长公主放心,只是疲累而已,加上毒素未清除彻底,才会虚弱一些,没什么大碍。” 程千月这才松了口气。 而景琛却站起身来,看向百里桁,后退一步,恭敬行了个礼。 百里桁见状,赶紧回礼。 两国朝堂之上的权势之人,此刻眼底,皆是对彼此的欣赏。 “此番内乱平复,还得多谢左相大人了。” “王爷客气,我只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而已,我与王爷是一样的人,做的也是一样的事。” 只为和平。 两人相视一笑,之后重新坐下。 “早就听闻左相大人是棋局高手,只是没想到,竟然精细到,连景恒也未能察觉分毫,其中细节,我都有些好奇呢。” “不过是巧合罢了,待有机会,我再与王爷细说,如今既然内乱已平,我们也该奔赴边境了。” 一说到离开,程千月不由得看向景琛。 眼底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但景琛却伸手,将程千月的手紧紧握在了手里。 “我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天亮之后即可出发,我陪你们一起去。” “什么?” 众人一惊,景琛继续道,“收兵的旨意的确是在月儿与我相见当晚我们就秘密发出去了,八百里加急,如今应该也到了边城,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百里桁猜出其中内幕,“你是怕,有人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没错,此番战争对于景凡来说,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而且上京之事他并不知情,所以更会执着于拿下天盛,借此登上帝位,即便是圣旨送到,他可能不仅视若无睹,还会隐瞒其他将士。” 一听这话,施清欢和程千月神色一变,倒是百里桁镇定自若。 “我相信,既然摄政王想到了这些,也不会没有其他准备吧?” “是,圣旨一共发了三份,一份给了凡王,一份给了护城将领,但这两份未必都能有作用,所以第三份,给了竭城守将。” 景琛轻咳两声,继续道,“竭城距离西境并不太远,且手下兵马也有不少,守将是忠于圣上之人,且心系和平,以他前去宣读圣旨真相,再加阻拦,即便劝不回凡王,至少也能让其不能再开战了,如此,我们也能有时间赶往西境边城。” 原来他都安排得如此妥帖了。 程千月满眼担忧,“既已安排妥当,我们自行前去便可,你毒素未清,身子虚弱,如何能长途跋涉?” 景琛摇摇头,“我去才能完全平复战事,而且,此番,我还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景琛没有明说,但那炙热的眼神,看得程千月心底明了。 就在程千月低眸时,景琛看向施清欢。 “一路颠簸,我这身子,还得有劳姑娘了。” “王爷客气了,我定会保王爷无恙。” 说完,还朝着程千月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 “既如此,天快亮了,我们也去收拾行装了。” 百里桁说着,起身拉上施清欢就进了内里。 留下程千月和景琛相对而视。 房内行囊早已经收好了,施清欢趴在窗边,透着窗沿静静看着窗外。 百里桁也在她身侧蹲着,满脸笑意。 “阿桁,你说刚刚摄政王所说的,他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会是什么事情?” “自然是曾经想做却未做,如今不想再留遗憾的事情。” 施清欢一听,心底大喜,“你是说,长公主?” 施清欢回身的有些猛,一头直接撞上了百里桁的下颚。 惊吓之余,一个踉跄就摔倒下去。 百里桁顾不得疼痛,伸手揽住施清欢的腰身,将她拽进怀里的瞬间,翻身过去。 就这样,施清欢入怀温软,由百里桁做了肉垫。 她整个人趴在他的怀里,头直接埋进了他的颈弯。 抬头之际,唇瓣擦过脸侧,目光所及,皆是一片通红。 百里桁的目光更是炙热,在施清欢惊慌起身的瞬间,伸手将她拉了回来。 “清欢,若我也想做曾经想做却未做之事,你觉得如何?” 百里桁凝视的目光,流光阵阵,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 好似下一瞬,便要将施清欢整个吞没一般。 施清欢的心跳的飞快,她看懂了他眼底的欲望,也隐约猜到了他话里的意思。 她心底还有几分莫名的期待。 对视之间,无尽光亮在两人之间流转,百里桁的眼眸温柔至极,缓缓起身,手试探性地抚上了她的后颈。 五指穿过发丝,见施清欢没有拒绝,又才小心翼翼地倾身过去。 而施清欢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百里桁,双手紧抓着衣角,心跳得快要昏厥。 施清欢的紧张落在百里桁的眼底,化成无尽的笑意。 本来倾身而下的冲动,化为了双手之间的扶持,温柔地将施清欢扶了起来。 窗外的阳光照进室内,落在两人身上,流光无尽。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 一切期待落空的施清欢,此刻却是尴尬得很,只得红着脸,转身去拿起了包袱。 正要抬步出去,百里桁却伸手拉住了她,一个用力又将她揽进了怀里。 怀抱温暖沉稳,施清欢却有些不明所以。 “清欢,一切都可以慢慢来,你不必紧张,我会等到...你愿意的那一刻。” 所以,刚刚不是她的瞎想,只是他的克制。 而这份克制,是因为...以为她不愿意? 耳畔低语的温情无以替代,施清欢唇角轻勾,笑意浮现。 就在她心底的冲动要在百里桁的耳畔说出愿意二字时,程千月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门外。 “准备好了吗?” 两人赶紧匆忙分开。 整理整理衣衫,这才走了出去。 而施清欢心底那句愿意,也就此先行搁置。 不急。 他会知道的。 ------------ 第一百五十章 听你再叫我一声大哥 施清欢心底的答案,是何时有的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心动不知何意,待人点明。 曾经的施清欢,她不懂什么是心动,往往对百里桁的好和那些异常,都抛诸脑后,只当是合作,最多是朋友之间的情谊。 直到长公主那日的提点,施清欢回想曾经种种。 无论是他的保护,他的生死相伴,从不放弃... 还是她的担心,她的舍命奔赴... 无疑都预示着一个答案。 是心动。 是喜欢! 她看懂了百里桁的暗示,也看懂了自己的心。 更在长公主和摄政王十数年无奈分离却深爱的故事里,懂得了什么是虚度和遗憾。 也选择了要像长公主所说的那样,珍惜。 所以就在刚刚,她没有逃避,即便紧张,也选择了面对。 面对百里桁,也面对自己的心。 长路迢迢,她曾经将复仇作为第一要事,虽然如今也是,却不再是她唯一要做的。 她还想要做另一件事。 回应他,遵循自己的心,去将自己的心动,进行到底。 只不过,她要如何去委婉地告诉他,她的紧张不是拒绝呢? 总不能...让她主动吧! 在一片思虑里,施清欢和众人一起奔赴边境。 与此同时,天盛皇城之内,一声怒吼响彻朝堂。 “混账,他们岳夏国真当我们我们天盛无人吗?竟敢大举进犯。” 程傲怒不可遏,直接看向朝堂众人,“西境一直以来安宁和平,此番岳夏国有备而来,怕是不好对付,朕想问问,你们谁愿意领军,前去相助?” “这...” 堂下议论纷纷,却无一人敢站出来。 程傲一拍龙椅站起身来,“好啊,我天盛泱泱大国,如今竟连一个骁勇之将都没有吗?” 这一问,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许久,才有人站了出来,“父皇,儿臣愿意领军前往西境。” 程鹤轩站了出来,程傲眼底划过一抹欣慰,但转瞬便又都是担忧。 “不可,你乃当朝太子,此种时局,不可以身犯险。” “父皇,我既是太子,便该去承担我身上的责任,代父皇御驾亲征,自能鼓舞士气,大胜而归。” 程傲看向堂下,“你们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还是无人能站出来吗?朕养你们,有什么用?” “圣上息怒!” 众人战战兢兢之时,外面响起了激动的通传声声。 “圣上,捷报!” 一听捷报,程傲瞬间站了起来,等捷报递上,程傲看完之后,瞬间开怀大笑。 “好,好啊!我军大退敌军,敌军退居边城外百里之地,好啊!” “恭贺圣上!” “圣上,此处还有两封密函!一封同捷报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封,是从岳夏国暗探送出的。” 程傲迫不及待,赶紧打开,随后又是大喜,“好啊,左相和苏掌执潜入岳夏国境内,助摄政王惩治反王,夺回主权,此刻正前往边城,阻止战乱继续,果然还是我百里爱卿忠君为国,功不可没!” “左相殚精竭虑,功不可没,圣上英明。” 说罢,又看向另一密函,喜上眉梢,“此番西境大退敌军,是因天降良将,领兵有度。” 此话一出,众人又开始附和,“圣上福泽,功在千秋,如此才天降良将,佑我天盛啊!” “是啊,不知这良将是何许人也?” 程傲收了密函,一声轻叹,神色松快许多,“密函未曾提及此人身份,但此等良将,无论是谁,无论什么身份,定要好好嘉奖,为我天盛,护佑疆域。” “圣上英明!” 众人附和。 没人注意到堂下方止衡低头时唇角的笑意。 百里桁啊百里桁。 所有该传的消息皆以传回京都,该计划的铺垫也都完成,只等你们归来了! 风沙万里,断壁残垣。 边城一战,持续十数日之久,虽最终胜了,却也损失惨重。 城墙之上,施清宇戴着面具,看着满城境况,眉头紧皱。 身侧午未并肩而立,神色毅然。 “将军,探子来报,岳夏国凡王抗旨不樽不愿退兵,此刻正与前来阻拦的竭城守将抗衡呢,也不知结果如何,会不会再进攻。” “这么长的时间了,应是不会了。” “将军为何如此笃定?” “算着时日,差不多,他们归来,便是大捷。” 施清宇看向蓝天,“一切,皆看今日。” 风起云涌,日落西山。 快马打破了城外的宁静。 一直站在城头的施清宇,看着那两道熟悉的身影,唇角轻勾,本来不确定的内心,也瞬间定了下来。 赶紧转身下了城楼,在两人入城之际,迎接他们。 施清欢是激动的,与百里桁一路而来,她看见了战争之后的惨状,满心担忧。 只等看见边城未破,看见城墙之上施清宇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 入城之后,三人两相对视,施清欢心底激动不已,却也只能压制下来。 “岳夏国摄政王已经到了,此刻正在军营驻扎地处理后事,我们先赶回来,给你报个信。” 百里桁简单说了情况,施清宇点点头。 “好,我们回去再说。” 施清宇上马,一路带着施清欢二人离去,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带着他们去了施清欢的宅院,也是施清欢上次来到边城落脚的地方。 入了宅院,施清宇开口道,“带着你们去军营不太方便,我曾经的住所也在十年前被抄了,这里是我给清欢买的宅院,如今也只能暂住在此了。” 说完,施清宇还特意看向施清欢。 这一看,施清欢心头震动,总有种特殊的感觉。 于是,她试探性地开口,“你恢复记忆了?” 施清宇笑了笑道,“是啊,或许这边城是我最熟悉的地方吧,战事一起,战场之上,拼杀血色,让我的记忆一点点的开始恢复,如今,已经几乎全想起来了。” 说完,虽然眼底悲戚,却还是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这下,你们可没有给我伪造记忆的机会了!” 见施清宇这般,施清欢满眼的心疼。 那些记忆她历历在目,那些痛苦亦是。 如今,那些痛苦,大哥也同样承受着。 想说些什么安慰,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终只能轻声询问,“既然都想起来了,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她要确定他心里所想。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如今战事已平,我现下,只想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施清欢一脸疑惑,施清宇却直接看上她的双眼。 “听你再叫我一声大哥。” 施清欢心头一震,“什么?” 施清宇却轻笑着看向她,像当初一样。 “怎么?时隔十年,你换了身份,就不想认我这个大哥吗?清欢!” ------------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开心我便开心 听见这话,施清欢是愣住的,满眼的不可思议,“你是怎么...” “怎么知道你的身份?” 施清宇细细打量着施清欢,“是啊,我的确是惊讶的,你是如何变了个人的?借尸还魂?” 施清欢点点头,“也可以这么理解,可是,你为何会认出我来?” “血脉,灵魂,至亲之人,只要再相见,都会有感应的,当初在安康寨,我便觉得你很熟悉,却想不起来你是谁,后来恢复了记忆,也认不出你的样貌,可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你,会这般担心我,而且,我从午未这里,得到了你的消息,所以我确定,就是你。” 施清宇上前,认真又将施清欢看了一遍,“无论你是什么模样,什么身份,你的灵魂就是施清欢,就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这句话,百里桁深表同意。 幸福来得太突然,施清欢竟有些不敢置信。 不由得回头看向百里桁,百里桁笑着点了点头,她又看向施清宇,施清宇展开双臂。 “清欢,这么多年,辛苦你了,大哥回来了!” 此话一出,施清欢就再也绷不住了,一头扎进施清宇的怀里。 “大哥...” 施清宇紧搂着施清欢,满眼的愧疚和心疼。 他恢复记忆之后,想了无数次,这十年,她是怎么熬过来。 百里桁在一侧看着他们,眼底微红含泪,是为施清欢的高兴。 自此,她又多了一个亲人。 多了一个疼她爱她的人。 施清宇也转眸看向百里桁,眼底的谢意一目了然。 百里桁笑着点了点头,两人不言而喻。 在之前百里桁劝说失忆的施清宇时,施清宇便知道他俩的情意。 他看得出百里桁对施清欢的在乎,也看得出施清欢对百里桁的信任。 毕竟当初的话语里,都能听出,百里桁是知道施清欢真实身份的。 这样的时局都能坦言相告,加上施清欢的性子,便只有一个可能。 百里桁是绝对可以信任的。 而且,情意他看得见,人品实力他看得见,便也放心。 接下来的时间里,施清欢和施清宇聊了许多,聊她机缘巧合的重生,后续如何和百里桁合作到至今。 当然,其中轻描淡写了复仇一事。 但即便如此,施清宇又怎么会不清楚一切。 聪明如他,心智如他,一切洞悉在心。 但令他欣慰的是,施清欢完全换了身份,那便少了危机。 而有些事情,也该他去做了。 “我跟你们一同回京都。” “此事,大哥可在考虑考虑,虽然阿桁已经跟我说过,京都一切安排妥当,等大哥回到京都,自此便可名正言顺地生活在众人的面前,当时,也会招惹来不少目光。” 这事有利有弊,自此施清宇是无罪之人,但同样的,当初对不起护国公府的人,都会将目光放到施清宇的身上。 这便是危机。 但施清宇眼底坚定,“不必考虑,京都我必须回,当年的事情,我也必须亲自查清。” 施清欢的眼底没有惊讶,她了解大哥,此前失忆,或许还能有阻止他的机会。 但如今他恢复了记忆,一切便不可逆转。 施清欢一声叹息,随后道,“好,那便让我们兄妹二人,一起为护国公府昭雪,我还没走完的路,我们一起走。” 既然无法阻止,那便携手共进。 而且河西一事之后,程阳枫即便不倒,也会好对付得多。 见状,百里桁上前,“还有我!” 三人相视一笑,施清欢想起恒悦,又看向施清宇。 “哥,你既然已经见过午未了,想必也知道了恒悦公主的事情了吧?” 一提到恒悦,施清宇眼底皆是化不开的柔情,也有着无尽的愧疚。 “是,她真傻。” “她才不是傻,她有着最坚定的内心,是我最佩服的地方,无论是奔赴千里带你的骨灰回家,还是十年来以你的妻子自居,更甚者被逼和亲时的反抗,都只是因为对你坚定不移的深爱,哥,此番回去,无论如何,莫留遗憾。” 施清宇的眼眸深若寒潭,却也异常坚定。 “绝不,我绝对不会,再放开她。” 听见这话,施清欢满是欣喜。 深夜之际,午未带来了消息,岳夏国摄政王,相约和谈。 这说明,他们那边已经解决好了问题。 施清宇前去准备,施清欢则和百里桁在宅院休息。 长日奔行,梳洗一番,施清欢竟不觉得累,反而异常的轻松和愉快。 一身轻装站在窗前,看着月色,目光一转,便见同样清洗完毕的百里桁走了过来。 一袭月白衣衫清雅至极,没有之前的凌厉,让施清欢一眼,心都要融化一般。 他缓步走到窗边,侧身靠在窗沿,看起来就好似和施清欢并肩而站。 浑身的慵懒,也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转头看着施清欢温柔一笑,“开心了?” “嗯,自重生以来,从未这般开心过。” 一切危机好似都已经迎刃而解,还和大哥重聚,还有... 百里桁在身侧。 施清欢单手托腮,歪头就这么看向百里桁,“你看起来,也很开心?” “当然,你开心,我便开心!” 一句话,施清欢浅笑着红了脸,但却没有逃避,双眼亮晶晶的,比之星辰还有璀璨。 看得百里桁心头涟漪阵阵,下意识避开目光。 “回京都之后,施清宇一亮相,朝野定然会震动,按我的计划,保下他肯定没有问题,但到时候明枪暗箭,定然不少。” 说到这里,施清欢笑容渐渐敛去。 “此事不可避免,我也想到了,但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要想让大哥成为无罪之人,便必须走这一步,我相信大哥的实力,也相信你!” 一句也相信你,让百里桁眼底流光涌动,随即又认真道。 “我说这话的意思是,到时候,你别失了分寸,在外人看来,你与施清宇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最多也就是边城并肩作战的交情,所以京都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可跃了这道线去,否则被人察觉出什么,会很危险。” “我明白,我会注意的。”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毕竟这世间会相信借尸还魂的,又能有几人呢?” 说完,百里桁认真地看向施清欢,“而且还有我在,一切事情,都交给我去办。” 施清欢心底暖流阵阵,浅笑着点了点头,“好。” 随即又想起了恒悦的事情,“阿桁,恒悦公主的事情,会不会很难办?” ------------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你就是这样拐了我的妹妹? 百里桁摇摇头,“正相反,圣上会比我们任何人,都着急让公主下嫁!朝中武将匮乏,经此一战,圣上定然会比谁都明白,施清宇的出现,就好似久旱逢甘霖,定然会想要留住他,而留住他最好的方式,便是公主。” 施清欢明白过来,“血脉至亲,牵制大哥。” “是,还有便是他心底的愧疚。” 此事,施清欢倒不担心,她见过恒悦的坚决,她是绝对不会伤害大哥的。 而无论和皇室有什么血仇,保护百姓这件事,在大哥的心底也不会改变。 所以即便是掺杂了利用,却也是成就了好事。 施清欢也算是松了口气。 百里桁回头,伸手摸了摸施清欢的头,“好了,夜深了,别想这么多了,先歇息吧,明日,我们还得陪同前去和谈。” “嗯,好。” 施清欢很是听话,点头之后,便伸手关上了窗户。 可等她躺下,却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心底的冲动怂恿着,她又翻身下床,快步过去,打开了窗。 也就在窗户打开的瞬间,百里桁的身影落入眼中。 他正站在窗前,一脸笑意地看向她。 眼底满是运筹帷幄,好似知道她会再回来一般。 施清欢一愣,“你怎么还没走?” 百里桁笑着倾身,双手撑在窗沿上,半个身子探进房中,看向了施清欢的眼睛。 “我在赌。” “赌什么?” “赌你会不会想再看我一眼,赌你会不会没有我...睡不着!” 突然被戳中心事,施清欢脸颊一热,却故作傲娇地转过身,“才没有,我只是有些热,开窗吹风而已。” “是吗?那不如,你开着窗睡觉,我在外赏月如何?” 百里桁说着,就在一旁的树下坐了下来。 “这个位置的月色,很不错!” 施清欢唇角轻勾,倒也没有回到床榻,反而在窗边的贵妃椅躺了下来。 “这个位置的月色,也很不错。” 两人回头,虽看不见彼此的身影,却能感觉到彼此的气息。 心底莫名的安心和温暖。 “回京都之后,你可有什么打算?” 百里桁这一问,施清欢有些愣住。 “自然是让大哥安全,成全大哥的亲事...” 不等施清欢说完,百里桁继续道,“我问的是,你自己的事情。” “我自己没有什么要做的,还和之前一样。” 刚说完,就听百里桁一声叹息,隐约还有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你再没有想做的,我可就...” 施清欢没有听清他说什么,“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在想,明日吃什么!” “......” 月色当前,两人相伴。 就这样的闲聊里,施清欢渐渐来了困意。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睡过去的,只知道自己醒来时,是安安稳稳地躺在床榻上,且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 安排了早膳之后,施清欢也准备了一番。 和谈安排在城外十里的写方亭,晌午之后,施清欢和百里桁,便随从出行。 等到了写方亭,远远的便看见景琛和程千月已经在里面了,而且他们身后,空无一人。 这是对他们的信任。 施清宇依旧带着面具,将所有人留在远处,只带了施清欢和百里桁上前。 一见面,几人相视一笑,程千月却是看向施清宇,“这位是?” 不等说话,景琛却是轻笑道,“似是故人归啊!” 百里桁也接话道,“等长公主回京,自会知晓。” “也罢,你们卖关子,我也懒得问。” 气氛很是轻松,但正事还是要谈的。 施清宇将带来的和谈书放到桌上,“这是和谈书,但只是最为简单的一份文书罢了,我们天盛的规矩,和谈需使臣对接详议,所以今日见面,只是确定摄政王和谈的意愿,待我们向圣上呈报之后,自会有使团赶往边城。” “不必如此麻烦,我和平之心,你们是都知道的,为表诚意,此番和谈,我亲自去天盛国都。” 什么? 此话一出,施清欢几人面露诧异,就连程千月亦是。 “你疯了?先不论战后入京都要遭受什么待遇,更何况岳夏国上京局势,还需要你啊!” 程千月满眼担忧,景琛却是摇了摇头。 “此事不必担心,圣上虽然年岁尚轻,治国却也不是一般人能及,而且我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什么变故,而且,此番前去天盛国都,并非只为和谈...” 景琛说着,紧紧握住程千月的手,“当初想做却未能做的,此番我不想再退缩了,月儿,你明白的。” 程千月眼底通红,唇角的笑意却愈发加深。 是的,她明白。 她本来的打算,便是自此留在他的身侧,不再离开,哪怕无名无份。 但景琛却不行,他要她光明正大,成为他的妻子。 所以入京都,势在必行。 这一幕看得施清欢很是激动,有情人终成眷属,自是最好的结果。 施清宇的眼底也越发坚定,随后点头。 “我会将摄政王的意愿上报,待圣上回复,我们便会护送摄政王及使团入京都。” “那便有劳了!” 待景琛在和谈书落下印章之后,正事算是告一段落。 “今日算是大喜,不如我们,一起喝一杯如何?” 程千月提议,百里桁却是挑眉道,“在这里?” 众人迟疑,施清欢却是浅笑一声,“我有个好地方!” 在夜色降临之际,众人到了熟悉的地方。 四方城。 两国之人,在何处汇聚都不合适,但四方城却是可以。 昭夷本就是八面玲珑之人,不问来人身份,便准备好了酒菜,还特意在后院设了腾了地方,让他们尽兴。 月色灯火,酒香欢笑。 虽同行的路途并不算久,但却知己难求。 心中所向的一致,便是同路之人。 欢声笑语持续到了半夜,才渐渐停歇。 酒过三巡,众人都开始醉醺醺的。 景琛和程千月靠在一侧说着心里话,施清宇坐在假山之上,淡然地看着一切。 而另一边的草地上,百里桁躺在地上,闭眸而睡。 施清欢坐在他的身侧,看着月色,又伸手推了推他。 “不再喝点吗?” 见他没有动静,这才侧附过身,看向他,“百里桁?” 还是没有动静,施清欢不由得凑得更近一些。 月色照亮他的面容,俊美之下,是让人移不开目光的魅力。 施清欢半躺着,就这么看着他,是轻笑着伸手,点了点他的脸颊。 见他还是没有动静,不由得大胆起来,又掐了掐。 随后笑意在眼底化为了丝丝冲动,在清风里越演越烈。 缓缓附身上前,近在咫尺的清晰里,带着清浅的醉意,就这么吻上了他的脸颊。 清浅一吻,施清欢便惊慌地缩回了身子,指尖抚上唇瓣的那一刻,又莫名偷笑起来。 就在她回味之际,只觉背后目光灼灼。 施清欢回头的瞬间,与施清宇的视线在半空交汇。 心底一颤,整个脸瞬间火热起来。 也不知该说什么,被亲哥哥抓包,施清欢只好轻咳一声。 “好渴啊!” 赶紧起身离开。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之后,百里桁的唇角愈发压制不住,缓缓上扬。 带他坐起身子睁眼的瞬间,再次和施清宇的目光对上。 施清宇缓缓歪了歪头,虽看不清神色,但百里桁心领神会。 你就是用这种办法拐了我的妹妹? ------------ 第一百五十三章 帝王无情,都是利用 施清欢偷亲一事,她以为百里桁不知道。 所以事后就当没发生一样。 百里桁也装作不知道,毕竟不能吓跑了刚刚开始开窍的施清欢。 所以事后也就当没发生一样。 而什么都知道的施清宇,看着都装不知道的两人,还是当什么都没发生的一样。 因此接下来的时日里,三人各揣心思,但却过得极其一致。 等待着圣上的圣旨期间,在边城过上了难得轻松日常的生活。 比如边城之外高山的日出,两人并肩而坐,沐浴朝阳。 之后在明媚的阳光下一起采着草药,在清澈的溪水边抓着活鱼,架起火堆。 鱼香四溢,饱餐一顿。 也会在树林之间穿梭,闻着花香,看漫山遍野的绽放。 最终在日落日分重新坐下,看夕阳余晖,红霞布满天际。 夜色下的边城,灯火通明。 施清欢换身男装,和百里桁一起,跟着施清宇入军营,篝火酒香,欢声笑语,好似回到了曾经。 而平日里施清欢最喜欢的,便是街头坐诊,为边城百姓免费治病。 时不时还跟着百里桁和大哥,一起勘察四处,修复边城的城建。 虽然只有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施清欢却觉得度过了无尽美好的时光。 以至于圣旨到来的那一刻,她竟有些遗憾不舍。 离别前夕,施清欢将所有要紧的脉案都整理好,交给了午未,有他其中照顾,保证那些百姓能安然度日。 夜幕降临,城中再次亮起了万家灯火。 施清欢站在城墙之上,独立在清风之中,难免有些落寞。 百里桁缓步上来,将手中的披风给她披上,随后站在了她的身侧。 “舍不得了?” “嗯,这段时日,太过岁月静好,就好像做梦一般,让我不想醒来。” “若你喜欢,以后,还可以回来。” 施清欢却是一声叹息,“一旦回到京都,便又会卷入时局之中,何时能彻底脱身,还未可知呢!” 说到这里,施清欢想起了河西的事情。 “对了,河西一事,京都应该有消息传过来了吧?” 百里桁神色微变,有些凝重地看向施清欢,“我正要同你说此事,此事并没有我们预想中的那般成功。” 施清欢眉梢紧皱,“又被他逃脱了?” 百里桁点点头,“我们还是棋差一招。” 施清欢却觉得不解,“河西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说起来,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但事实就是,程阳枫对于河西一事,秉承了中间人的作用。” “中间人?” “没错,他一面官官勾结,贪污纳贿,但一面又将所收的贿赂赃款,尽数充了国库,所以河西一事即便所有证据都指向他,也无济于事,他的解释便是,以罪人之身,用另一种方法,振国兴邦。” “圣上也信?” “不得不信,因为从十年前开始,程阳枫便开始将河西贿赂的银钱,一笔一笔纳入国库,且都有记录,一分不少。” “不对啊...” 施清欢发现了不对的地方,百里桁一声轻笑,“你也发现了吧,既然此事十年前开始圣上便都知道,但让我调查河西一事时,却丝毫未跟我提过,自始至终,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提及。” “圣上在利用你,利用你对付程阳枫的心思,让你替他彻底摆平河西的事情。” “是啊,若是一早便告知我此事伤不到程阳枫分毫,或许,我还真不会前往河西。” 百里桁一声叹息,又无可奈何,“圣意难测,历来如此,不过圣上也有意打压程阳枫,断了他部分兵权。” “不过是趁机夺回兵权罢了,他可真是一箭双雕,既收兵权,又收河西,真是好算盘。” 施清欢和百里桁一样,心底五味陈杂。 但转念一想,也觉得情有可原。 帝王无情,对哪个臣子不是利用? 对皇子尚且仇敌一般,更何况臣子? 从一开始老相爷被幽禁在宫中,就能看出当今圣上的多疑和无情。 说到这里,施清欢眼底一颤,惊恐在她眼底逐渐散开。 百里桁看出她的不对,赶紧伸手扶住她的肩,“不要乱想。” “不,没有乱想,我是想起了之前长公主对我说的话,她说,我们始终不知,我们的敌人到底是谁。” 说到这里,百里桁自然也是明白的。 施清欢抓着百里桁的手腕,“阿桁,你说当初正阳之乱,会不会也有圣上的手笔?即便不是他策划,也有顺手推舟的意图?毕竟当初的护国公府,的确风光无限,在圣上的眼底,就是功高盖主?” 此事施清欢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一想到圣上曾经与父亲情同手足,又那般疼爱她,便都将这种想法自行驱散。 可到了现下,她不禁又有些怀疑。 百里桁赶紧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圣上利用我,和正阳之乱是不一样的,我于圣上而言,不过是一枚新起的棋子,既是棋子,自然要利用,我同样也是在利用圣上,借用权势对付程阳枫罢了,但护国公府不一样,于圣上是自小的交情,一路扶持上的帝位,是不一样的情谊的吗,即便最终还是落了不好的下场,应该也真的只是被欺骗罢了,毕竟程阳枫的谋划,实在太过严谨。” 百里桁的说法倒也在理,施清欢悬起的内心才缓缓落下。 毕竟若真是圣上的手笔,之后也不会让护国公府继续存在。 施清欢从内心深处,也一直在抗拒,抗拒更多的背叛。 “那此番回京,我们要面对的,将会更多。” 程阳枫无恙,而施清宇出现,也就意味着,新一轮更激烈的交锋,会再次拉开序幕。 施清欢一声叹息,看向无尽夜色,只觉汹涌诡谲。 百里桁伸手握住她的手,“无论如何,一起面对,总会有黎明到来之时。” 施清欢点点头,也紧握住百里桁的手。 “嗯。” 看向城内灯火,施清欢思虑着回京之后的种种可能。 但有百里桁同行,她便觉得心安。 而且还有大哥,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心绪重重,也就没注意到,百里桁眼底暗藏的阴霾。 是时候,做更多的准备了。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冲他来的 随着夜色渐深,城外也亮起了火把的光亮。 是景琛及其使团的队伍,定的晚间入城。 施清宇带队迎接,施清欢和百里桁也下了城楼,随着一起,将众人送进了驿馆之中。 安排好众人之后,这才离开。 “明日午后便要动身,都好好准备一下。” 施清宇简单交代一番,便回了军营安排好后续事宜。 毕竟两国之差,还有使团在,程千月也不好再与景琛在一处,只好同施清欢和百里桁回到居住的宅院。 “此番入京,还得有劳左相了!” 程千月眼底担忧,百里桁倒是笑了笑道,“长公主放心,如今的天盛,比谁都想要和平,岳夏国已经给了台阶,定然会顺势而下,不会起什么风波的。” 说完,施清欢手肘推了推百里桁,一个眼神过去,百里桁就明白过来。 “至于摄政王所说的那件私事,放在和谈条件之中,合情合理,没得拒绝,长公主亦可放心。” “这些我都知道,但我还是想要拜托左相,若届时有什么变故,还请保阿琛性命无忧。” “长公主为何有此一言?” 施清欢有些诧异,但程千月眼底幽深,却也没有明说。 “只是未雨绸缪罢了!” 程千月眼底的担忧落到施清欢的眼底,难免又勾起她之前的猜疑。 正要开口询问,百里桁却赶紧开口,“长公主放心,有我一日,定尽力相助,正好,我这里也有一事,到时或许还得长公主相助。” “但说无妨。” “回京都之后,还有一桩喜事,若有变故,也请长公主尽力促成,当然,也是未雨绸缪。” 一说到施清宇,施清欢之前所想又被抛诸脑后。 程千月虽然疑惑,却还是回答得毫不犹豫,“一言为定。” 两项合作,各得其好,何乐而不为? 而且如今的他们,也不再是平平之交,而是好友。 三人相视一笑,并肩入了内院。 可刚过院门,三人的脚步一同停下,神色都沉了下来。 太安静了,整个院子,安静得死寂一般。 百里桁瞬间将施清欢护在身后,小心翼翼地看向四周。 风动,寒光起。 暗器划破夜空,直奔百里桁而去。 “小心!” 施清欢转瞬就拔出腰间的软剑,百里桁转手接过,在身前转动起一扇盾牌,将所有暗器都一一挡下。 黑影窜动,转眼间十数个黑衣人尽数涌进院内,朝着百里桁涌了过去。 百里桁一边护着施清欢,一边与杀手周旋,施清欢武功不高,却也能做到不拖后腿,还放出了示警烟火。 程千月到底是上过战场的,武功自然不弱,一时间倒也和杀手们僵持住了。 “不可伤她!” 突地,在长剑直击施清欢时,身后的黑衣人高喊一句,本来快到身前的长剑,瞬间撤了回去。 施清欢有些诧异,百里桁却看出了其中关窍,转手上前,和施清欢直接拉开距离。 果不其然,百里桁一离开,所有杀手都追着百里桁而去,对施清欢和程千月视而不见。 这些杀手,都是冲百里桁来的。 施清欢看向程千月,掏出药瓶,药粉撒在她的剑身之上,之后两人冲了上去。 黑衣人们对他们畏首畏尾,加上百里桁的武功,很快他们便落了下风。 在他们尽数被打倒之后,施清欢银针一一落下,切断了他们自尽的可能。 程千月长剑直指,将一个杀手踩在脚下,“说,谁派你们来的?” 见黑衣人不说话,程千月还想逼问,却被百里桁拦下。 “不必问,我知道是谁。” 施清欢自然也知道,但就因为知道,心底也越发不安。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等破门而入,警惕的三人看见熟悉的身影,才松了口气。 景琛和施清宇前后脚赶到。 “月儿,没事吧?” 景琛一脸的担忧,施清宇则是看向施清欢。 施清欢摇了摇头,“我没事。” 几人对视一眼,先将杀手处理妥当。 知晓都是冲百里桁来的,景琛才松了口气。 但却依旧不放心,干脆留了下来,陪着程千月。 施清宇也去加强了守卫,将驿馆和宅院都保护起来。 夜色深沉,施清欢和百里桁入了房间,四下无人,这才开口。 “程阳枫此时出手,是什么意思?” 百里桁一声叹息,“临近归朝,想必他也不是真的要杀我,不过是做个挑衅罢了,可是...” 百里桁看向施清欢,施清欢明白他的意思,“他们对我留手,说明程阳枫已经知道了我的女儿身,只是不知他到底查到了什么地步。” 说完,施清欢又觉得有些奇怪,“可是,即便知道我是女儿身又如何?为何会不让他们对我下手?” 施清欢疑惑,但百里桁却是清楚的。 “替身。” “什么意思?” “我不清楚程阳枫对曾经的你到底是什么心思,只是利用还是有些情意,也或者是以为你死后的愧疚,但之前你我寻找河西名册闯了皇家别院之后,他便说了不要伤你的话语,他以为你是施清欢,或者说,即便是和施清欢相似的女子,他都不想伤害!” 说这话时,百里桁的眼底低沉幽深,还带着强烈的不安和醋意。 施清欢却是一声嗤笑,“真是可笑,十年前所有的悲剧都是他一手促成,也是他亲自让我万箭穿心而亡,如今又是唱的哪一出?十年的时间,他演深情,还演得不够吗?” “也有可能,他不是演的。” 这话一出,施清欢眉梢一皱。 但看见百里桁的眸子时,又是一愣。 他眼底波涛,汹涌得很。 百里桁不想相信程阳枫对施清欢的真心。 但又不可否认,做尽坏事和真心并不相悖。 有的人,就是可以在伤害一个人的同时,深爱一个人。 但若是这样,百里桁便不知是福还是祸。 程阳枫若是真心,或许施清欢会更安全些,至少程阳枫不会伤害她。 但同样的,程阳枫此人,心性偏执,若是真的失而复得,不知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担忧交汇,让百里桁心虚繁乱。 马上便要起程回京都,该如何做,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看出百里桁的担忧,施清欢倾身过去,认真盯上百里桁的双眸。 “阿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演戏而已,那我们就看看,到底谁演得过谁!” 百里桁浅笑点头,“好,这次,我们便再与他交锋一次。” ......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怎么会是他? 时间一晃而过,接下来的归朝途中,再无任何波澜。 越临近京都,施清欢的心便越发的不安,但不能逃避,只能迫使自己平复心绪,见招拆招。 刚到京都城外,便看见了带领众人迎接使团的程鹤轩。 礼貌寒暄一番之后,便是一同入城。 施清欢也恢复了苏掌执的身份,一袭男装,一直跟在百里桁的身侧。 当进了城门,施清欢就感觉到了一道炙热的目光。 顺着视线看去,施清欢眉梢一皱。 因为不远处的酒楼之上,程阳枫正静静站着,目光死死落在了她的身上。 即便距离不近,她看不清程阳枫的神色,但那种不安的感觉,却是如芒刺背。 百里桁自是也看见了,他之后还要带施清宇入宫,干脆安排了等在城门的章樾,先行送施清欢回监察司。 等施清欢离开,百里桁这才回头,与程阳枫的目光在半空相撞,火花四溅。 离她远一些! 百里桁的警告落在程阳枫的眼底,化为更浓的兴味。 随后轻笑着举了举手中的酒杯,挑衅十足。 时间长着呢,我们慢慢玩儿! 程阳枫退回酒楼之中,百里桁也不好耽搁,随着方止衡带施清宇进宫。 程鹤轩去安排使团一事。 施清宇一路无话,看着曾经熟悉如今却很是陌生的京都城,情绪万千。 而对于这位边城归来的大功臣,百姓们自是纷纷围观,称赞声不止。 入宫之后,三人一起到了御书房外。 内里还有着其他大臣,应是在商议使团一事。 通报之后,程傲一脸欢喜,“正好,我们的边城大将归朝了,爱卿们也互相认识一下。” 说罢,百里桁三人便入了内里。 行礼之后,程傲先是对着百里桁关切一番,随后又看向施清宇。 打量一番,目光落到那面具之上。 “此番边城一战,真是有劳了,公子能不顾生死,为天盛,为百姓奔赴沙场,其心可见忠贞,领兵有度,兵法娴熟,大退敌军,可见大智大勇。像公子这般智勇双全又忠君爱国之人,朕定是要好好嘉奖一番。” 说着,便看向众人,“今封你为镇边大将军,愿你日后护佑我天盛边境,更尽心力。” 这般嘉奖,众臣也觉得很是合适。 可施清宇却突然跪了下来,“多谢圣上好意,可微臣却不敢受。” 此话一出,众人面露疑惑。 一是因为他的推辞,而是因为他的称谓。 微臣。 难道他曾经便是朝中之人? 程傲自然也是听出了其中的关窍,“你何出此言?” “圣上恕罪,我本是有罪之人,却机缘巧合大难不死,只因感念圣恩,还有百姓在前,此番才有边境之事,我将功赎罪尚不敢求,更不敢奢求什么赏赐。” 有罪之人? 程傲不由得看向百里桁,百里桁则是点点头,示意程傲安心。 众臣都看着,程傲思虑一番,随后上前将施清宇扶了起来。 “有罪之人又如何,你如今的功绩,足够你将功赎罪了,朕今日再次,便赦免你所有罪行,而镇远大将军,依旧也是你的,朕就是要全天下都看看,我天盛将士,绝不白白付出。” 程傲的目的,不可谓太明显。 但众臣也知如今朝野无猛将,圣上若不如此礼待,只怕更无人出头。 “圣上英明。” 众人附和,施清宇也赶紧跪下,“多谢圣上。” “好了,既然赦免了你的罪,那面具便取下来吧。” 施清宇深呼一口气,最后还是缓缓取下了面具。 前路已经铺就,此刻便是验收成果的时候。 果不其然,在施清宇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时,皆是震惊之色。 程傲更是,脸色青黑,身影一晃差点后倒过去。 好在百里桁上前扶住,才稳住身形。 “施将军?” “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十年前在边境被斩首示众了吗?” “是啊,怎么会是他啊?” 众人议论纷纷,施清宇赶紧解释道,“十年前边城发生了一次大的风暴,我被卷入风暴之中没了踪影,他们便以为我已经亡故了,我也是没想到,竟然大难不死,还在沙漠之中被人所救,但也因为受了重伤,十年的时间一直在沉睡之中,直到前些时日才醒了过来,但却因为头部重伤失了忆,好在左相大人告诉我的身世,我这才有将功赎罪的机会,还请圣上恕罪。” 施清宇说得诚恳,满眼皆是卑微,丝毫没有恨意或是其他。 程傲也抓到了重点,“你失忆了?” “是。” 程傲看向百里桁,百里桁确认地点了点头。 程傲一下接受的信息太多,竟不知该如何抉择才好。 毕竟刚刚的话都已经放出去了。 而众臣也是在议论。 “施将军年少英才,闻名边城,有他镇守,边城定然无忧啊。” “是啊,若真是因为过去那些事...” 声音虽小,却被程傲尽数听见。 随后一鼓作气,直接挤出笑意。 “好了,都起来吧,朕说过了,无论你以前是何罪名,都以此次大功恕之,如今也是一样,大将军,也依旧是你的。” 说完,程傲还走到施清宇的身前,伸手拍上他的肩膀。 “更何况,当初护国公与朕情同手足,即便是后来犯了错,朕也依旧不改情意,你是他的嫡子,也是朕的侄子,朕如何能真的怪你?” “圣上...” 施清宇双眼含泪,满是感动。 程傲心底又有了几分把握,“好了,你大难不死,是上天庇佑,护国公府朕一直还留着,里面还供奉着众人的灵位,你回来了,便住回去吧,等使团和谈结束,你再护送一起回到边城。” 神色动容,真诚至极,这一幕任谁看着,都是一位好帝王,好长辈。 施清宇再次叩拜,“多谢圣上隆恩。” “好了,一番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也是累了,回去歇着吧。” 说完又看向一侧的内侍,“去,安排人把护国公府打点好。” 一个眼神,内侍会意,“是。” 施清宇只当不知这内里的深意,谢恩之后,乖乖离开。 “你们也都退下吧,明日的和谈,还需你们费力呢!” “是,微臣告退!” 众臣退下,程傲这才看向百里桁。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事我也是诧异得很,我和苏掌执在河西意外得知岳夏国动乱的消息,前往岳夏国边城查探,却意外...” ------------ 第一百五十六章 无罪之人 百里桁将事情大致都讲了一番,当然,其中该隐瞒的隐瞒,半真半假,听起来也没有任何错漏之处。 “你是说,他真的在岳夏国的土匪窝里,昏睡了十年?” “是。” “也是真的失忆了?” “苏掌执一手医术堪比太医院,她亲自唤醒的施清宇,也是亲自诊断的失忆,施清宇头部重创,有血块无法清除,所以无法恢复记忆。” “一辈子都不行?” “一辈子都不行!” 百里桁说得坚定,随后还特意强调道,“施清宇将门之后,镇守边城多年,就像圣上所说,有勇有谋,有他在,边境定然安稳,如今西境议和,再无战意,若是北境动乱,朝中无可用之将,施清宇便是最好的选择。” 见程傲沉默,百里桁继续道,“而且如今施清宇失忆,只知护国公府谋反愧疚不已,而圣上对他又关怀备至,加之他本性纯良,定然会感念圣上恩德,为圣上效力,至死无悔。” 不得不说,百里桁带施清宇归来的时机刚好,后续的利益又太过诱人,程傲不得不心动。 但心底依旧有所担心。 “你说的朕自然是知道的,但毕竟,是朕抄了护国公府,灭了他全族。” “那是护国公府自身的原因导致,如何能怪圣上?施清宇是知晓这其中缘由的,如今圣上对他这般宽厚,他只会更加感恩,若是圣上还是担心,微臣倒是还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施清宇对恒悦公主情根深种,恒悦公主十年来更是以施家夫人自居,圣上何不成全了这亲事,如此以来,既让人看见圣上仁心,又能更好地牵制施清宇。” “恒悦...倒是个法子,但施清宇既然已经失忆,又如何对恒悦依旧情深?” “这点圣上可以放心,据我和施清宇的交谈里我了解到,他总是会梦见恒悦公主,只是不知其人是谁,都失忆了还念之不忘,足可见情根深种,再见公主,他定然会再次深陷,而且以公主才貌,谁能不深陷?” 此话倒是在理,程傲走回到御座坐下,许久的沉默之后,才点了点头,“如今也无其他法子了,施清宇得用,但也不得不防,恒悦是个法子,但爱卿你,也要时刻帮朕盯着他。” “圣上放心,我定以好友身份,与他深交,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回报给圣上。” “嗯,如此便好!” 说罢,就在百里桁松了口气时,程傲似是想到什么,突地看向百里桁。 “从你知道施清宇还活着到如今,也有数月有余,为何朕在京中,未收到你任何的密信?” 程傲整个人正襟危坐,周身的气势冷冽非常,眼底幽深一片。 百里桁赶紧解释,“圣上勿怪,之前在岳夏国境内,根本不好传出消息,后来回了天盛,是怕被有心人劫了消息,酿成大祸。” “大祸?” “是啊,圣上应当只知道,我们一路都是众多眼线随行,若是施清宇的身份暴露,难免引来杀身之祸,我们本就与使团同行,若是因此让使团有了什么损失,后续两国和谈,可就完了!” 听到这话,程傲眼底的猜疑才缓缓放下。 “算是你有苦衷,但你要记住,在天盛,你唯一不能耍心机的人,便是朕。” “臣不敢。” “嗯,此番你也算是立了大功,去看看你父亲吧。” “多谢圣上!” 百里桁一番行礼之后,这才出了御书房。 眼底神色幽深,比之黑夜还要浓郁。 之后又去看了老相爷,只等夜深,这才回了监察司。 施清欢本是等的心焦,直到施清宇被封为镇边大将军的消息传来,这才松了口气。 但百里桁迟迟未归,也让她不禁担忧。 一切的谋划都是百里桁促成的,若有疏漏,他便是第一个遭殃的人。 等在殿外门口,只等百里桁的身影快步而来,她才飞奔过去。 “这么晚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百里桁摇了摇头,“没事,我去见了父亲。” “原来如此。” 施清欢这才松了口气,然后道,“老相爷身子可好?” 百里桁摇了摇头,“不太好。” “那我们...” 施清欢的话还未说完,方止衡便匆匆而来。 “好你个百里桁,真就被你做到了,施清宇如今,可是清清白白,还有个大将军在身。” “这也要多谢你在京中相助啊!” “哎,说的这是什么见外的话?我对护国公府可是一向敬佩,你是知道的,如今能帮他们留下遗孤血脉,也算是我的心愿达成。” “既如此,不如我们一起去护国公府如何?” “现在?” 方止衡和施清欢同样惊讶,百里桁却是笑了笑,“自然,毕竟我答应了圣上,要虚情假意,和施将军虚与委蛇,好盯着他。” 此话一出,方止衡立马上前,“去,现在就去。” 施清欢自然高兴,随着他们一起,就出了监察司。 方止衡还特意带上了两坛好酒,毕竟是见朋友嘛。 等三人到了护国公府时,正巧碰到太医从府中出来。 看来,圣上还是要确定百里桁所说是真是假。 而现在的护国公府,也同之前不同。 人来人往,布置收拾,看起来热闹得很,实则都是监视。 施清宇在祠堂祭拜,正好施清欢也随着光明正大地上了香。 以苏掌执的身份,来往倒也不显眼。 之后四人在院中坐下,把酒言欢,浅谈闲聊。 毕竟这么多眼线在,要说些什么是不可能的,多的都是演戏。 施清宇还得时刻表达着对圣上的感激,施清欢都替他憋得慌。 但又没有别的办法,至少现下,施清宇已经是能光明正大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无罪之人了。 至于以后,一定也都可以迎刃而解。 “明日还有使团之事,我们也就不久留了!” 夜半时分,施清欢三人才和施清宇告别。 离开之际,一道倩影从府门外匆匆而来。 衣衫翩跹,模样虽有些狼狈,却依旧绝美。 越过众人,直奔施清宇而去。 在看见施清宇的面容时,恒悦满眼的通红瞬间泛起了激动的泪光。 “清宇,你真的...还活着!” 施清宇的眼底压制着情绪,四下里皆是眼线,他只得继续演下去。 “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 ------------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我知道你没有忘记我 恒悦一脸震惊地走到施清宇的身前,看着他的双眼,伸手拉过他的双手,“我是恒悦啊,你怎么会不记得我?” 施清宇缓缓从恒悦的手中将手抽出,颤抖着隐藏在衣袖之下。 后退一步,朝着恒悦行了礼。 “见过恒悦公主。” 恒悦眉梢紧皱,却没有给施清宇多说什么的机会,直接上前,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施清宇身子一僵,但在众人看不清的位置,恒悦已经俯身到了他的耳边。 “你不必多说什么,继续演戏就好,他们都说你失忆了,但我看见你眼底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你没有忘记我,看见我时会有那样眼神的,只有你,即便你隐藏了,我还是看见了。” 喃喃低语,十年相思,施清宇再也忍不住。 故作慌乱,却很紧实地将恒悦抱在了怀里。 感受到他双臂的收紧,恒悦也将他搂得更紧。 “清宇,你回来,会有很大的危险,但这次,你休想再丢下我,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是你整整十年的妻子了!” 想起她曾经为他所做的一切,施清宇眼底通红,泪珠掩埋在发丝之下。 最终只化为低沉的一声回应。 “好。” 而这声回应,对于恒悦来说,比之天籁还要好听。 她的清宇回来了。 十年了,他终于回来了。 这是上天的恩赐,她愿意用所有一切去留住这份恩赐。 众目睽睽,两人紧紧相拥。 施清欢在一侧看着,也默默红了眼睛。 最终还是选择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出了护国公府,方止衡便先行离开,百里桁则是送施清欢回温苑。 施清欢也着急,毕竟那里,还有人等着她呢。 马车里,百里桁看着施清欢一脸愁容,倾身上前,认真地看向她。 “别担心,一切都会没事的。” “嗯,今日看见他们团聚,我是真的开心,只希望,之后他们会一直和美安宁。” “会的,圣上对他还有疑心,近期是不会让他去边境手握兵权的,一定会利用公主让他们留在京都,只要在京都之中,他们就有暂时的安宁,有心之人不敢明目张胆的动手,而且我的人,也可以很好的保护他们。” 百里桁说得认真,施清欢倒是想起了老相爷的事情。 “对了,你在监察司时候说,老相爷不太好,那我们是不是要开始计划了?” “现在不是时机,我若没有圣上自以为的把柄在他手里,他便不会真的信任我,我做事也会受到掣肘,老相爷如今在宫中也过得安稳,可再等些时日。” “也好,就是不知,知道大哥回来,又有多少人,彻夜难眠了!” “这些日子,护国公府,恐怕是要热闹得很了。” 施清欢看着浓郁的夜色,一声冷笑,“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呢?” 京都水深,程阳枫虽然现下还未动手,但他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手心一热,施清欢回头,就看见百里桁握上了她的手。 “喜事将近,这些时日,你便放下一切,先感受这喜气和开心吧,那些事情,以后再说。” 看着百里桁真挚温柔的眼神,还有手心的温热,施清欢下意识就点了点头。 “好。” 见证大哥的幸福,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 如今虽然在危局之中成真,但依然是值得高兴的。 马车一路直行,很快就到了温苑之外。 只是没想到的是,远远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程尚居。 施清欢和百里桁对视一眼,百里桁点了点头,示意他去解决。 等下了马车,两人先行行礼。 “参见殿下。” 程尚居一见他们自是高兴,“快起来,自己人还整这些虚礼做什么?” “谢殿下,不过殿下这么晚了,在此处做什么?” “这还用问?自然是想念你们想念得紧了,特意在此等候,说起来,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事情繁多,所以耽搁了。” “也罢,赶紧进去,我们喝壶热酒,好好与我说说,这一路你们的故事。” 程尚居还是那般不拘小节,说着就要径自往府门走去,却被百里桁叫住。 “殿下,舟车劳顿,苏掌执身子虚弱,已经无力招待殿下了,不如今日,我陪殿下小酌几杯,让苏掌执先行歇息,回头再宴请殿下如何?” 施清欢的脸色确实不好看。 夜色也确实深了。 程尚居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也好,那苏掌执,我可等你的宴请啊!” “多谢殿下体恤。” 简单告辞之后,程尚居和百里桁则转身离开,施清欢则是迫不及待的进了院中。 刚进内宅,就被施妙彤扑了个满怀。 “你可算回来了,快让我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两国交战,你们还深入敌国,真是不要命了!” 施妙彤仔细检查一番,确定施清欢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之后两人一对视,施清欢就笑了,“好啦,知道你想问,问吧。” “他们说,大哥回来了,是真的吗?” “是,我亲自带他回来的。” 施妙彤眼底一亮,激动地握住施清欢的手。 “竟然是真的,大哥真的还活着。” “嗯。” “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是传言,没想到真的还活着,太好了,对了,那大哥失忆一事...” “假的!” 施妙彤是聪明人,瞬间明白过来,“如此也好,你放心,我会安排好,让人暗中保护好大哥,绝对不会让恶人,再有可乘之机。” “我相信你。” 施清欢笑着反握住施妙彤的手,“这些日子,你在京都费心费力,可还好?” “我能有什么事?而且程阳枫如今倒也安分。” “那你和师兄呢?” “他...” 一说到柳垣,施妙彤就浮现了娇羞的神色,施清欢一见,便知道有进展了。 赶紧凑过去,“快说说,我想听。” “才不要,又没什么好说的。” “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真的没有。” “我不信。” 这边两人笑声低语,另一边程尚居则是跟着百里桁回了相府。 两人在院中坐下,酒菜备齐。 百里桁先为程尚居满上一杯。 “这杯,我先敬殿下,上次相助之恩。” “好啦,与我这般客气做什么,直接开门见山吧,你叫我过来,想要说什么?” 程尚居虽然平日里看起来不修篇幅,但其实,是个心思细腻的,一见百里桁,便知他有事要说。 “殿下果真是心思通透。” 说完,百里桁又帮他满上一杯酒。 “苏掌执女子身份一事,枫王应是知道了!” “什么?” ------------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有几分相似,也是好的 一听此话,程尚居眉梢一皱,随即好似明白过来。 “难怪你们离开这段时日,皇兄无旁的动作,却一直在查苏兄相关的事情,当初我只当是为了对付你,如今看来,是真的想扒出她的身份?” “没错,至于查到了什么地步,我们也没有把握。” “你且放心,此事我去弄清楚,有任何消息,直接告诉你。” “那我便多谢殿下了。” “百里兄,你这个可就见外了,而且,我怎么听出来,你这话里,有些其他的意思啊!” “殿下所说为何?” 程尚居看向百里桁,“此事怎么说也是保护苏兄的,你为何要替她道谢?” 百里桁举杯轻笑,但此刻沉默也是最好的回答。 程尚居神色微变,“百里兄,你也该知道我对苏兄的意思吧?” “知道。” “那你还这般?” “这般直言,才是对殿下尊重,也是知道殿下不会害她,我才会选择告诉殿下如今境况,同样也是在给殿下机会,感情的事,向来是公平的,我与殿下本就是好友之交,如今更是得公平而争才对。” “嗯,你倒是光明正大!” 两人相视一笑,碰杯之后,程尚居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 “啧,百里桁,你别是已经胸有成竹,才故意要给我机会的吧!” 百里桁依然轻笑,“殿下请。” 两人对饮,程尚居放下酒杯,起身离开。 “也罢,我本逍遥,不强求!” 夜色如墨,就像百里桁和施清欢所说的一样,今夜因为施清宇归来而彻夜难眠的,多不胜数。 有激动高兴的,也有忧愁不安的。 但出乎意料的却是程阳枫,看着护国公府的灯火,眼底毫无紧张和狠厉,反而平静里还有着丝丝欣喜。 “施清宇活着,这世间,与她相关,便又多了一些,来日我与她地府相见,罪孽,也能少一些。” 喃喃自语,手中的酒壶晃荡在风中,给他添了几分孤独。 蒋青从外回来,朝着程阳枫行礼。 “王爷,查到了。” “说吧。” “按照王爷所说,一切都该有所联系,所以我将苏掌执出现前后京都内外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尽数查了一遍,还真发现了线索,将军府嫡女林曼筠,王爷可知道?” “就是父母皆亡,孤苦无依的那个丫头?” “是,她也是和百里桁有过风流韵事的人。” 一提到百里桁,程阳枫的神色就暗了下来,“此事我倒是有些印象,不过当时我一心寻找...” 当时的他因在鬼街匆匆一瞥,正在一心寻找施清欢,无暇顾及其他。 而且百里桁曾经风流之名在外,将军府也一直安分无用,便只当他看中林曼筠的美色罢了,没有深究。 但听蒋青如今这般提起,他瞬间就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是,此事并不是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 “是,林曼筠与百里桁接触没有多少时日,将军府便出了事,顺带还牵连了薛杨侯府,而林曼筠离京不久,苏掌执便出现了,更重要的是,林曼筠此人,从未在京都露过脸。” 蒋青只说重点,程阳枫却是已经握紧了酒壶。 “是啊,看似不相关,却是一整个串联,不仅如此,皇家别院以及后续陆续发生的事情,也是在这个时间里,而且,都与林曼筠或者苏掌执有关联。” 之前不觉有什么,如今细细想来,蛛丝马迹,却都可以串起来。 他只觉可笑,当初自己陷入了施清欢所知事情出现的漩涡里,一心想要找出那个人,却没想到,那个人,一直就在自己眼前。 最开始没有怀疑苏周的身份,毕竟病弱是真,也没想到,真有人会如此明目张胆的欺君罔上。 但事实上,以将军府和护国公府的关系,林曼筠知道他那些曾经之事,也是有可能的。 原来,是你啊! 程阳枫眼底浮现浓烈的兴味,内里还带着占有之色。 将酒壶放到桌上,“查下去,一定要查个明明白白。” “是。” “不过记住,此事不要让外人知道,所有结果,也只有我一人知晓。” “是。” 待蒋青离开,程阳枫唇角轻勾。 “清欢,她是真像你啊,这世间与你相关的,又多了一个。” “即便不是你,有几分相像,也是好的。” 程阳枫喃喃自语,所有的话语,都散落在夜风之中。 “阿嚏!” 就是苦了施清欢,一晚上辗转难眠。 第二日一早,盯着眼下乌青,就去了监察司。 两国和谈,本是鸿胪寺的事情,但因此番岳夏国事件百里桁和施清欢亲身经历,又与摄政王相交不错,便也叫他们二人相佐。 两国都是和平的心思,所以和谈倒是和睦得很。 和谈文书和条件都两相满意,很是顺利就签章盖印。 施清欢一路旁观,也算是涨涨世面。 和谈已成,和往常一样,之后便是宫宴宴请使团。 施清欢也在受邀之列,她本不喜这样的场合,但程千月也出席,她便也随着去了。 毕竟她知道,今晚,又会有事情发生。 还是好事。 宫宴准备得很是盛大,有了之前宫宴的前车之鉴,施清欢的位置此番可谓是密不透风。 前有程尚居,左有百里桁,右是方止衡。 直接将她整个圈在其中,让人再无可乘之机。 施清宇因为刚刚回京都,便没有参加宫宴,恒悦自然也没有出现。 程千月倒是来得早,一直佛前清修的人突然盛装出现在宴会之上,众人也不由得疑惑。 但毕竟是长公主,自然也不敢议论。 施清欢正看着她与景琛对视而笑,身侧却凑过来一道身影。 是纤云郡主。 “见过郡主。” “不必多礼,我过来,是和你商量一件事。” “郡主请说。” “你我换个位置。” “啊?” 施清欢一愣,但随后想起,身侧是方止衡的位置,只不过他还未入座罢了。 见纤云神色里那期待娇羞,施清欢心底了然。 看来他们离开这段时日,京都发生了不少事情啊! “可是座位是事先都登记好的,不可轻易置换。” “今日主要是为使臣的,我们都是陪衬,没人注意的,回头我和礼官说一声便是。” 见纤云迫切得很,施清欢不由得有些诧异。 轻声道,“郡主这般,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他人说什么何必在意,自己开心才最重要,你到底换不换?” 不等施清欢回答,百里桁轻咳一声,“不可。” “为何?” “因为他要坐在我的身侧。” 百里桁说得认真,神色更是不容拒绝。 纤云瞪了他一眼,“这么霸道做什么,好像他是你妻子似的。” 纤云只是无奈暗自说了一句,悻悻然就离开了。 毕竟百里桁说一不二,是众人都知道的。 但妻子那句话,落在两人耳中,都有些别样的意味。 以至于两人一对视,瞬间又收回了目光。 暗自的氛围透着暧昧,别人瞧不出。 但不远处程阳枫看着,却是捏紧了手中的酒杯。 ------------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双喜临门 感受到程阳枫的目光,施清欢干脆直接看了过去。 神色冷厉,眼底甚至还有几分怒意。 一直盯着她做什么! 本来应该是让人心生不悦的眼神,但程阳枫却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在和施清欢对视之时,唇角勾起了浅笑。 这让施清欢眉梢一皱,赶紧收起了目光。 百里桁冷眼过去,两人空中再次激起火光。 还在此刻圣上入座,才打散了两人的交锋。 众人起身行礼,之后重新入座。 圣上一番客套之后,宫宴正式开始。 施清欢懒得去理程阳枫,目光落到一侧的方止衡身上。 “方司正,郡主刚刚来过了。” 一句话,方止衡瞬间一口酒喷了出来,下意识回头看向纤云的方向。 两人一个对视,又都低下头去。 那娇羞的模样,谁看了都知道有些子猫腻。 施清欢偷笑着,拉了拉一侧的百里桁,那模样,完全就是看见新奇事情要分享给在乎的人的模样。 百里桁很是受用,程阳枫看着,脸色又阴暗下来。 倒是程尚居一脸了然地左看右看,好似看戏一般的,饮酒轻笑。 酒宴倒算是其乐融融,等到气氛差不多了,景琛这才站起身来。 “圣上,此酒我敬圣上,祝天盛岳夏,永享太平和乐。” “好。” 两人笑着饮下此杯,景琛再提一杯,“圣上,此番入天盛,我还有一个请求。” 此话一出,众人不由得一愣。 有大臣开始道,“摄政王,和谈已经结束,所有条件已皆在和谈书上,难不成,王爷又有什么新的要求?” “如此反复,不良于信吧!” 景琛浅笑摇头,“不,此事虽说与国事相关,却也是我的私事。” 程傲见状,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摄政王但说无妨。” “我一生无妻,到此年岁孑然一身,如今也是成家的时候了。” 说完,摄政王看向程千月,“我倾慕贵国长公主已久,愿与贵国结秦晋之好,还望圣上恩准。” 景琛和程千月相视一笑,众人却是面面相觑。 “迎娶长公主?难道之前的传言是真的?” “应该是真的,否则一向礼佛的长公主何时参加过宫宴,此番出现,定是为了摄政王而来啊。” “如此也好,有了姻亲之故,两国定然更是和平。” 众人的议论声落入程傲的耳中,他也是思虑一番。 景琛见状继续道,“我敢保证,在我有生之年,在我朝圣上有生之年,绝不与贵国再起战事。” 此话并非虚话。 如今岳夏国内乱已平,权势皆在景琛和景仕之手。 两人又都是同样和平的理念。 只要他们二人还在,战事便永不再起。 而这些好处的诱惑,程傲自是无法抗拒,但面子上还是要装一装的。 “摄政王一片心意,朕很欣慰,只不过我天盛治国,无压迫强势,尤其是成亲一事,所以,还得看长公主自己的意愿。” 这话说的,既表现出帝王的宽仁,又顺手将选择权推到了程千月的身上。 但其实,谁看不出程千月和景琛的暧昧。 程千月自然也知道程傲的意思,但她此刻并不在乎。 起身浅笑行礼,“我愿意。” 如此,皆大欢喜。 程傲也笑着一拍桌子,“好。” 随后起身道,“本来我这里就有一桩喜事,准备今夜宣布,如今又来一桩喜事,真是双喜临门啊!” 一听这话,施清欢有些紧张起来。 紧盯着程傲。 “想必诸位都知道,恒悦公主对施小将军情根深种,十年未改,朕也是真心希望她能幸福,如今施小将军大难不死,已然归朝,因此,朕欲成全他们,正好,长公主和摄政王的亲事也一起成真,双喜临门,愿你们都有情人,终成眷属。”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圣上仁心英明。” 而听见这话的施清欢内心激动不已,只能低眸敛下眼底的泪光。 宫宴到了此处,重要的事情都完成了。 余下的时间,皆是各种庆贺。 施清欢安分待着,倒也无人敢上前招惹。 只等宫宴结束,这才随着百里桁出宫。 而同他们一起出去的,还有圣旨。 两份赐婚圣旨,同时而下。 等施清宇和恒悦接旨之后,一切才算彻底水到渠成。 他们的婚期定在了一月之后。 至于程千月,则是会随使团回到岳夏国,再行举办婚宴。 一切都如预期一般发展着,施清欢和百里桁回了温苑,两人在湖畔坐下。 吹着清凉的风,觉得异常的安心和舒服。 “大哥和恒悦此刻,应该很开心吧!” “嗯,和你一样开心。” 施清欢和百里桁相视一笑,碰杯对饮。 在宫宴要演戏,就连笑都要隐藏着,此刻才是真的轻松。 “对了阿桁,一般成亲的话,需要做些什么啊?护国公府已经没了长辈,大哥应该也不懂这些,我们总要帮他都安排好吧,总不能委屈了恒悦。” “这个问题,我可能回答不了你。” 百里桁面露难色,他也没成过亲,如何知道这些。 一个眼神,施清欢也想到了这里,尴尬一笑。 百里桁想了想,又道,“不过,公主出嫁,宫里自是会安排妥当的。” “这我倒是知道,但如此,终归不是我们的心意嘛。” “但你觉得,你大哥和公主,还会在乎这些虚礼吗?” 一句话,让施清欢反应过来。 是啊,他们的感情,如何还需要这些虚礼呢? “是我浅薄了。” 施清欢笑着摇了摇头,“既如此,那我就选一份礼物送给他们好了,作为新婚贺礼。” “这倒是可以。” “可是,送什么呢?” 施清欢一脸迷茫地想着,一侧的百里桁看着她的侧脸,唇角轻笑,随后道,“清欢,你可有想过,若你成亲,你会喜欢什么样的婚宴吗?” “我?” 施清欢一愣,随后摇了摇头。 曾经她的确有过期待的机会,但当时她对于程阳枫并无过多的感情,对于婚宴,也只觉是个流程罢了,从未想过,这样的场面,还能有什么不同的。 后来,她是连多想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重生了,她更是从未想过。 “就像你说的,婚宴无非是个形式罢了,真正的意义,应该在于两人的本身。” 听着施清欢的话,百里桁认真地看向她,“你真的从未期待过吗?” 施清欢看向百里桁,以为他在提之前的事情,再度摇了摇头。 “从未期待过。” “那...” 百里桁倾身到施清欢的身前,“从现在开始,你再重新期待一下,可好?” ------------ 第一百六十章 她已经在期待了 “嗯?” 施清欢一开始没明白百里桁的意思,只当看见他坚定凝视的眼神,心头好似漏了一拍。 赶紧避开目光,心底激荡不已。 他这是在... 见施清欢沉默,百里桁也就没有再进一步。 他一直都是这样,留给她足够的空间去思考,去抉择。 夜色实在深了,百里桁笑着将最后的酒仰头饮下,随后起身。 “早点歇息吧!” “嗯。” 说完转身就走,却又在半路停下,回头看向施清欢,浅笑温柔。 “我是认真的,清欢,重新期待一下吧,就算是为我。” 话说得无比直白,百里桁的眼睛也如星辰般明亮。 施清欢看着他,心底竟涌起了一股冲动。 但最终被她压了下来。 百里桁走后,施清欢又是一夜辗转难眠。 就像百里桁说的,她的确开始期待了。 期待身侧是他,期待婚宴该是什么模样。 最终,在天明里,她又顶着眼下乌青,去了监察司。 “哟,你这是怎么了?脸色差成这样?” 一进门,就被方止衡逮了个正着。 方止衡围着施清欢看了一圈,露出一脸坏笑,“哎呀,你莫不是昨晚见施小将军和长公主都即将成亲了,所以心生向往,也想要找个美娇娥了?” 被方止衡调侃,施清欢嘴角一撇,最后看了过去。 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我倒是没有这个想法,不过方司正,你若是有这样的想法,可以告诉郡主啊!” 一说到郡主,方止衡赶紧抬步就走。 施清欢快步跟上,指了指他腰间的玉佩,“咦??这玉佩我离开京都之前,不是还在郡主手里吗?如今又怎的回到了方司正手里,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故事啊。” “苏掌执,我还有事...” “无妨,最近监察司闲得很,不如方司正同我说说,你与郡主的故事?” “哎呀...” 方司正一声叹息,溜得飞快,从后门落荒而逃。 施清欢站在窗前,笑得前俯后仰。 “什么事这么开心?” 声音传来,施清欢回头就看见百里桁缓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行走如风,修长的身影伟岸健硕,那面容在阳光下明艳绝伦,温柔又让她如沐春风。 只一眼,施清欢的心又开始跳动。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不正常啊不正常! 施清欢赶紧避开目光,转身朝着窗户吹风。 “哦,刚刚和方司正说起了郡主,他一害羞就跑了。” 施清欢简单说了一句,百里桁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 “那你呢?又因为什么在害羞?” “我才没有害羞!” 施清欢一回头,就迎面撞进百里桁的怀中。 抬眸就是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心头又是一跳。 “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嗯?近吗?” 百里桁明知故问,唇角还有着笑意。 施清欢无奈,从他一侧钻了出去。 “今日监察司没什么事吗?” “没有啊。” “我记得好像有个什么事情来着,我...” “苏掌执!” 百里桁一声叹息,“你若是因为我昨晚的话而这般不自在,那便当我没有说过那话罢了。” “嗯?” 施清欢一转身,百里桁就认真看向她的双眸,“我只想让你过得轻松快乐,不想你在困惑之中。” 他认真温柔,施清欢本来紧张的内心,突然就安定下来。 “我没有困惑。” 施清欢说完,又觉得不妥,笑着看向百里桁,“而且,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说完,施清欢就快步走了出去。 留下百里桁站在清风里,愣了许久。 眼底流光好似烟火绽放,许久才缓缓平复。 但唇角的笑意却是越发深了,怎么都掩饰不住。 刚刚,她说...她已经在期待了! 那意思就是... 百里桁在殿中走来走去,时而停住,时而坐下,周而复始。 该如何,才是不负她期待呢? 在监察司一日,施清欢也没做什么事,所以午后早早的,就迫不及待跟着百里桁去了护国公府。 赐婚之后上门祝贺,理所应当。 刚到护国公府门口,便看见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是许书雪和陆宏文。 下了马车各自行礼之后,浅聊几句。 施清欢的目光落在许书雪的脸上,“陆夫人脸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吗?在下略通医术,可为夫人诊脉。” 施清欢眼底担心,许书雪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不劳苏掌执费心了,我只是前几日受了凉,感染了风寒,如今也都快大好了。” 听见这话,见陆宏文也点头了,这才松了口气。 等他们两人离开,施清欢才和百里桁入了府门。 眼线在场,又是一番客套做戏。 之后百里桁留下和施清宇闲聊,施清欢则是被恒悦带着,外出采买。 “听闻苏家除了书香清流的名声之外,其女眷在珠宝之上也颇有造诣,想必苏掌执亦是眼光独到,我和清宇就要成亲了,想要添置一些珠钗首饰,但宫里的我又不喜欢,还得苏掌执帮我多挑挑。” “能为公主效力,是在下的荣幸。” 就这么演着戏,两人出了护国公府。 眼线们的目标终归是施清宇,所以也没盯着离开的施清欢和恒悦。 两人马车一路出行,到了一处珠宝楼才停了下来。 恒悦带着施清欢进去之后,直接和掌柜的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便跟着上了三楼。 包厢隔绝,外面丫鬟守着。 施清欢还在看着珠宝,“公主,这里的货色倒是不错,我...” 施清欢话音未落,便被恒悦一把抱住。 施清欢一愣,恒悦却是笑着落了泪。 “好你个施清欢,回来了竟然还敢瞒着我,若不是清宇告诉你,你还想瞒我多久,是不想要我这个朋友了吗?” 一声声的控诉,让施清欢也瞬间红了眼。 “我要做的事情很多,而且我现在这幅样子,即便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呢?” “我信啊,从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很熟悉,没想到啊,清宇回来了,你也回来了,我真是太高兴了。” 恒悦紧握着施清欢的手,泪如雨下。 但此刻却也是她最高兴的时刻。 死去的爱人和朋友同时又回来了,失而复得,从未有比这还要让人高兴的事情。 施清欢亦是。 她之前不告诉恒悦自己的身份,是因为顾虑太多。 如今施清欢揭开,也是想让施清欢活得更开心一些。 而她如今,也确实没有那么多的顾虑。 “好了,别哭了。” “嗯,相逢是喜事,不哭,你快和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清宇只说了你是清欢,却没说细节。” “好,我都告诉你....” ------------ 第一百六十一章 确为女子 施清欢大致将事情都和恒悦说了一遍,恒悦满是震惊。 施清欢也同样震惊,因为京都城最繁华的珠宝楼,竟然是恒悦的产业。 她在京都十年,看似与世无争,心灰意冷,却也不是真的。 “这么说来,一路走来,都是左相陪着你,而且,他早就猜出了你的身份?” “嗯。” “真是不可思议,但我却想不出来,他为何要这么帮你?” 施清欢没有说话,但低头轻笑的表情,却被恒悦瞬间捕捉到。 随即便明白过来。 “难道你们...” 施清欢赶紧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施清欢说不出来,她和百里桁如今,心意能感受到,但却到底也还没有明确的说过什么。 所以不好告诉恒悦什么确定的答案。 而百里桁那北尧的身份,自是不能透露。 因此,施清欢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解释。 恒悦却是一脸了然,“好啦,不为难你,从之前到如今,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露出这般女儿家的神色,自然就什么都懂了。” “你这话说的,好似我之前不是女子一般。” “不是说你不是女子,而是曾经并没有真的喜欢一个人,即便是面对皇兄,你也未曾像如今这般过。” 说起程阳枫,恒悦的神色暗淡下来,施清欢亦是。 她们是姐妹,是好友。 但对于程阳枫,却也是不一样的。 他是恒悦的哥哥,却也是施清欢的仇人。 房中一时沉默下来,许久,恒悦才缓缓开口。 “清欢,关于十年前的事情,你不必顾及我,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施清欢一愣,认真地看向恒悦,“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知道,你放心去做,真相,公道,这些是你们该得的,而他,也该得到自己应得的惩罚。” 恒悦说着,握紧施清欢的手,“很抱歉这么多年,我都未能帮你们做到些什么,如今,你们都回来了,我只希望,你们昭雪之后,能平安喜乐地过完余生。” 恒悦的眼底满是愧疚,施清欢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好,我答应你,我会去做我要做的事情,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与你没有任何的关系,你不要有自责和愧疚,如今大哥也回来了,我们一起平安快乐地生活便好。” 恒悦浅笑落泪,点了点头,“好。” 十多年一起长大的姐妹情谊,从来不是那所谓的血缘可以阻隔。 程阳枫所做的一切,从来与她无关。 而她们之间,也从来不会被这些东西改变。 之后的时间,施清欢和恒悦又聊了许多。 等到夜色降临,两人才离开了珠宝楼。 珠宝楼的位置位于主街街尾,远离喧嚣热闹,甚至还有些偏僻。 这也是她们选择来这里的原因。 可此刻,施清欢看着四周,心头竟莫名涌现一抹不安。 果不其然,在恒悦登上马车的那瞬间,一道寒光划过。 自施清欢与恒悦之间隔绝开来。 施清欢伸手想要抓住恒悦却擦手而过,随后被掀飞倒退。 也就是她退开的这一瞬间,数个黑影从天而降,将施清欢团团围住。 而恒悦所在的马车,却扬长而去。 “公主!” 施清欢与黑衣人交手,却不是对手。 千钧一发之际,有身影一闪而出,施清欢不认识,但却知道,是百里桁派在暗地保护她的暗卫。 “这里交给你,我去救公主!” 简单一句话,暗卫已经长剑划过,从杀手之中辟出一条路来,施清欢一跃而出。 放出警示烟花的同时,朝着恒悦马车的方向追了过去。 与此同时,在护国公府小酌的二人,也猛然起身,朝着门外跑去。 施清欢一路飞奔,但那马车却好似故意引导她一般,时快时慢,正好是她能跟上的速度。 但即便是陷阱,施清欢也不能放置不理。 毕竟,那里面可是恒悦。 如今有大哥的关系,或许真可能有人对她动手。 跟着马车绕行,之后在一处宅子前停下。 宅子十分的偏僻,四下里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在夜色之下,更显得危机四伏。 大门紧闭,但施清欢是亲眼见到马车进了内里。 没有丝毫犹豫,施清欢一个跃身,径直上了院墙,翻身进了院内。 内里灯火通明,却无一人身影,更显得诡异。 施清欢的手放在腰间软剑的剑柄上,警惕向前,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动向。 “救命啊!” 声音突地传来,施清欢心头一惊。 “恒悦!” 施清欢赶紧朝着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 在一亭旁便看见水中挣扎的恒悦,见她就快沉入水底,施清欢来不及思考,飞身一扑,直接进了水中。 “公主!” 可就在施清欢一手捞起恒悦时,一股力道猛地袭来,在将她拽下水的同时,大力撕开了她的衣衫。 她不是恒悦,只是穿着恒悦的衣衫。 施清欢反应过来时,衣衫已开,而胸前温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随即软剑一出,刺向对方。 来人却很是滑溜,挥手打散施清欢的玉冠,随后飞身上了岸。 施清欢正欲追击,却又猛然停了下来。 看着自己的衣衫和长发,这才恍然大悟。 是冲她来的。 赶紧俯身下水,可就在她准备水遁逃走之时,一张渔网自水底而起,瞬间将施清欢整个罩住。 且渔网特殊材质而至,就连手中的剑也无法割开。 无法脱身,施清欢眉头紧锁。 这下糟了,彻底暴露了! “王爷,已经确定了,确为女子。” 女子的声音响起,随即,程阳枫从一侧的殿中走出,身侧跟着的,正是刚刚在水中袭击施清欢的女子。 果然是他! 施清欢神色一沉,好在渔网只是锁住她,并没有将她拉上岸,她索性整个人又往水中没了没。 而程阳枫却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一般,很是惬意地走到亭中,居高临下地看向施清欢。 “夜里天凉,湖水更凉,你确定,要待在里面不出来吗?” 说这话时,程阳枫的目光还饶有兴味地落到施清欢的身上。 “公主呢?” “恒悦是我亲妹妹,我自是不会伤她,倒是你,此刻你该担心的,应是你自己吧,欺君之罪,可是要灭九族的。” 施清欢不由得一声冷笑,“看来,枫王果然如外人所言,很爱对别人抄家灭族啊!” 这话一出,程阳枫神色一暗。 可在抬眸看向施清欢的瞬间,眼底又猛然一亮,不由得俯身过去,死死盯住了施清欢的双眼。 施清欢想要往后退去,却被拉得更近。 近到她清晰地看见,程阳枫的眼底,渐渐升起的疯狂。 ------------ 第一百六十二章 我要她 “你这神色,是恨我吗?” 程阳枫伸手,紧紧钳住施清欢的下颚,逼着她抬起头来。 施清欢清丽绝艳,此刻湿透之间,更是惹人怜惜。 明明和施清欢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类型,可此刻她眼底神色,竟是这般熟悉。 程阳枫紧盯着她,越看眼底的痴迷越深,“真像啊,她若是还在,也会这般看我吧。” “她?你指的是,被你背叛致死,抄家灭族的施清欢吗?我听闻,当初可是你亲手致她于死地的吧。” 一提施清欢的名字,程阳枫整个人气息瞬间一沉,手中的劲道让施清欢吃痛不已。 而他眼底猩红,整个人疯癫一般。 “你懂什么?我是迫不得已,若我有的选择,定然会选择护她一生,白首不离,我是真的爱她。” 施清欢一声冷笑,“什么迫不得已?不过是舍不得权势罢了,自私自利之人,又有什么资格谈爱?真让人觉得可笑。” “你真以为凭着有几分像她,我就不敢杀你是吗?” 程阳枫在她下颚的手转到脖颈处,缓缓收紧。 施清欢眉头紧皱,心底一阵翻江倒海,恶心不已。 百里桁说得没错,程阳枫即便知道她的女子身份,也不会知道她就是施清欢。 但却因为她灵魂带来的一些相似,让程阳枫想让她成为替身。 可她觉得恶心。 对程阳枫的触碰恶心,对他的故作情深更恶心。 她就这么看着程阳枫,感受着颈边的压迫,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和退缩。 眼底低沉冷厉,冰霜寒雪一般。 但也就是这样的眼神,让程阳枫指尖一颤,手中的力道缓缓减弱下来。 也就是这个间隙,施清欢猛然低头,直接咬上了他的手。 满心的恨意此刻都宣泄在唇齿之间,力道大到施清欢都感觉到了他骨骼的摩擦,血腥味弥漫进口中的那一刻,无尽的恶心涌上心头。 但程阳枫却出奇地没有甩开她,反而一动不动,就任由她这般咬着,甚至还更加靠近地看向她。 “如此,又像了几分,林曼筠,来到我身边吧!” 一句话,让施清欢眉头紧皱,松开口的瞬间,后仰退开。 看向程阳枫的眼神就好似看向疯子一般。 渔网的控制让她不能逃脱,只能这般警告地盯着他。 程阳枫却是慢条斯理地又向前靠了靠,丝毫不顾浸湿衣衫,也不顾血流的手,反而一手抚上施清欢的后颈,将她又拉到了自己身前。 “我是认真的。” “你是疯了。” “说我疯了也可以,只要你来到我身边,百里桁可以给你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 “是吗?你既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也该知道,我父母死于正阳之乱中,这一切又都是你的手笔,所以,你便是杀我双亲的凶手,你什么都可以给我?包括你的命吗?” “这就是你恨我,和百里桁合作的原因?” 程阳枫被施清欢故意的引导带偏了方向,但她还需要继续拖延时间。 施清欢继续道,“没错,所以你觉得,我可能去到你的身边吗?最重要的是,我不会为人替身。” “这可由不得你!” 程阳枫捏住施清欢的后颈,指尖缓缓抚上她的侧脸。 “当初我没得选择,如今你也是。” “谁说她没有选择!” 一声怒喝突起,随即熟悉的身影破空而来,手里的寒光乍现,一剑挑开程阳枫的禁锢,随即附带内力,破开了困住施清欢的渔网。 “阿桁。” 百里桁点点头,一手揽过施清欢,径直将她带出水面。 手腕一转,将披风环绕而上。 等落地时,施清欢已经被紧紧裹在披风中,分毫不露。 而百里桁则是挡在她的身前,看向了对面的程阳枫。 浑身冷意,眼底的怒意和杀气更是掩饰不住,猩红里的疯狂,不比程阳枫少上分毫。 “左相持剑来我别院,是想要刺杀我吗?” 百里桁想要上前,却被施清欢一手拉住,看着他摇了摇头。 而这牵手的举动,让程阳枫神色暗了暗。 “说起来,林姑娘也是左相的人,左相既然来了,我们正好可以谈谈。” “你我没什么好谈的。” “是吗?老相爷还在宫中幽禁,难不成,你又想以欺君大罪让相府无一人生还吗?我的要求很简单,将她给我,我不仅将此事烂在心底,日后,还会对你留手三分。” “你要她?” “没错,我要她!” 四目相对,瞬间火花四溅。 百里桁身影一闪而过,径直冲了过去。 程阳枫与之交手,两人身手相当,瞬间缠斗在了一起。 “左相,你可知你在做什么?刺杀当朝王爷。” “刺杀?王爷不会连男人之间的公平对决都做不到吧!” “公平对决,有意思,若我赢了,她就给我吗?” “想要她,休想!” 看着两人战成一团,施清欢无奈扶额。 却也无可奈何。 程阳枫是真的嚣张,百里桁也是真的生气。 两人都是高手,就在交战焦灼之际,一抹寒光,却朝着施清欢的后背直刺而去。 她的目光全在交战的两人身上,根本没注意到后方的偷袭。 “小心!” “不可!” 几乎是同一时间,程阳枫和百里桁异口同声的开口,随即又同时朝着施清欢冲了过来。 施清欢这才反应过来,可是已经晚了。 剑锋已到身前,眼看着寒光直刺,施清欢腰身一紧,随后眼前一黑,身影翻转的瞬间,被揽入了熟悉的怀抱。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一声闷哼,血腥味弥漫开来。 “阿桁!” 百里桁将施清欢紧紧揽在怀里,而他的左肩,被剑锋穿透。 晚来一步的程阳枫怒气四起,一脚将蒋青踹飞出去。 “你在做什么?” “王爷,这个女人留不得啊,她如今都能让王爷失了分寸,日后,岂不是会害死王爷?” 蒋青跪倒在地,满心怒气地看向施清欢。 施清欢却是赶紧帮着百里桁落针止血。 针法落入程阳枫的眼底,化为更浓的疑惑和占有。 “阿桁...” “我没事。” 百里桁喘了口气,这才摇了摇头。 施清欢见状,随即神色一沉,从百里桁手中夺过剑,直接朝着蒋青冲了过去。 怒意和杀气势不可挡。 上一世她被蒋青万箭穿心,如今百里桁又被他所伤,他必须死。 闪身而过,程阳枫想要阻拦,却被施清欢侧身躲过。 程阳枫反手抓向她,却被赶来的百里桁一手拦住。 而另一只手,却也拉住了施清欢。 “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施清欢红着眼,“他伤了你。” “无妨,有些仇不一定要当场就报的。” “可是...” 百里桁笑着摇了摇头,神色无比温柔和安抚。 ------------ 第一百六十三章 他霸道占有的吻 “可是,我有些疼!” 百里桁轻声里还有点娇软,让施清欢的心瞬间就软了下来。 手里的剑径直扔下,随即上前扶住百里桁,“好,我们回去。” 说完便扶着百里桁朝着一侧离开。 临走之际,目光落到蒋青的身上。 冷厉凌冽,只一眼,蒋青只觉自己骨髓都凉了个彻底。 而程阳枫也没有阻拦,只是静静看着他们两人的身影。 刚刚的一切告诉他,她和百里桁,是不一样的关系。 之前他也以为,她只是因为正阳之乱,所以和百里桁合作而已。 但如今看来却不是这样,她和百里桁之间的暧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而感受到程阳枫的目光,百里桁在离开之际,伸手揽住了施清欢的腰身,整个人以无力为由,近乎整个人靠在了施清欢的身上。 不仅如此,还特意回头,朝着程阳枫勾唇一笑。 机具讽刺的挑衅。 也是主权的宣告。 程阳枫看着,眼底不甘流转,心底欲望滋生。 之后才一声冷笑。 “一切才刚开始而已,百里桁啊,从此,你我相争的,可不仅仅是朝堂了。” 话音刚落,护卫从后院赶来。 “不好了王爷,公主被带走了。” “来人可是施清宇?” “是。” “那便无妨。” 程阳枫说罢,看向蒋青,“这段时日,你多留意一些吧,百里桁可是个记仇的,她也是。” “是。” 而另一边,施清欢扶着百里桁刚出了宅院,外面马车已经等着了,施清宇已经带着恒悦坐在了上面。 恒悦还在昏睡,一见施清欢的狼狈模样,施清宇的气息瞬间就沉了下来。 怒气四溢地想要冲下马车,却被施清欢拉住。 “他受伤了,我们先回温苑。” 见百里桁身前血迹一片,施清宇只好握拳放弃。 马车启行,一行四人,直奔温苑而去。 等回了温苑,施妙彤帮着照顾好恒悦,施清欢随意换了身衣衫,就帮着百里桁处理伤口。 “力道角度都是杀招,他是完全不给留活路的。” 施清欢眼底幽深,看着百里桁的伤口,眉头紧锁。 百里桁杀意一闪而过,“那他便也没有活在世上的必要了。” 想杀施清欢,便是他该死的理由。 “此事不急,程阳枫如今知道了我的身份,该如何是好?若是圣上知道,你们所有人,都会被连累。” 施清欢一脸的担心,但百里桁却笑着拍了拍施清欢的手。 “你可还记得,我曾经说过,关于你的身份,从来都不必去害怕暴露,因为,我有绝对处理的办法,欺君之罪,绝无可能存在。” 施清欢一愣,在百里桁身前蹲下,“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猜?” 这个时候还卖关子,施清欢不由得瞪了他一眼,随即就要起身。 却被百里桁一手拉住,他的目光落到施清欢的脖颈上。 那里还残留着程阳枫的掐痕。 掐痕之下,还有湖水未能完全冲逝的血迹。 百里桁眉头紧皱,伸手抚上她的脖颈,神色瞬间就变得阴沉下来。 施清欢注意到他的怒气,赶紧解释道,“我没事,他虽然掐了我,但我也咬了他。” 说起这个,施清欢又是一阵恶心。 百里桁没有说话,但此刻的沉默,却更显得压迫。 施清欢看着他,他眼底幽深如渊,竟一时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许久,百里桁指尖顺着指痕抚过,“他说,他要你?” 施清欢没有听出百里桁话里的醋意,点了点头,“就像你说的,他觉得我和我自己很像,想让我做我自己的替身,说起来也真是可笑,我...” “不可能!” 不等施清欢说完,百里桁脱口而出。 施清欢一愣,“是,当然不可能,我什么可能再和他有关系。” 百里桁抬眸,看向施清欢的双眸,对视的那一瞬间,施清欢看见了他眼底无尽的粼粼波澜。 霸道,占有,疯狂,索取... 极具攻略性的眼神,让施清欢一愣。 但随即又被其中那温柔缱绻的流光吸引。 百里桁扶住她的后颈,拇指的指腹顺着她的耳后缓缓滑动。 划过侧脸,落到唇畔。 他眼底的欲望落入施清欢的眼底,一瞬间带起她心头的颤栗。 “他永远都别想,因为...你是我的。” 人们都说,嫉妒是人心里最可怕的东西,百里桁此刻才总算懂了。 指腹缓缓抚过施清欢的唇瓣,随即猛然俯身而下。 这一刻,百里桁极力隐忍至今的克制,终于溃散。 只换作不顾一切的冲动。 唇间娇软,带着微薄的清凉。 碰触的瞬间,百里桁的气息瞬间在施清欢的周身荡漾开来。 施清欢整个人愣在原地,只感觉着她后颈的紧束的力道,还有他唇齿的索取和占有。 霸道炙热,根本无法抗拒。 她也不想抗拒。 心跳失控,她整个人炙热得快要着起来一般。 她骨头都好似酥软一般,本就半跪的身子,顷刻间就要倒了下去。 腰身一紧,百里桁一手揽住她的腰身,直接拉着她坐在了他的腿上,紧紧搂住。 而自始至终,他都未曾离开她的唇片刻。 百里桁的攻势猛烈持久,施清欢只觉一片空白,在她都快要窒息时,百里桁这才放开了她。 五指穿过她的发丝,额头紧贴着她的额头。 彼此的温度清晰感触,呼吸交缠,起伏着能听见彼此猛烈的心跳声。 施清欢的手紧抓着百里桁的衣襟,紧张间都有些颤抖。 沉默的寂静之后,耳畔传来了百里桁的一声轻笑。 温柔至极,很是愉悦。 好似刚刚那阴鸷低沉的百里桁,从未出现过一般。 百里桁的指尖轻抚着施清欢的脸颊,“清欢,现在,你还要否认吗?” 施清欢还沉浸在刚刚突如其来的吻里,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什...什么?” 百里桁扶起她,认真凝视着她的双眸,“你还否认,没有对我动心吗?” 动心? 说到这样敏感的词,施清欢这才回过神来,也才发现,自己竟然还坐在他的怀里。 一个慌乱翻滚,百里桁想要抱住她都没能揽住。 有些狼狈地起身退了几步,这才侧过身去,根本不敢看百里桁的眼睛。 “我...我我我...得去看看恒悦,对,去看看她!” 施清欢转身就要落荒而逃,百里桁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你的答案,不必着急告诉我,但我却不想再等你慢慢明白我的心意。” 施清欢脚步一顿。 他的心意? ------------ 第一百六十四章我心悦你,前世今生一如既往 见施清欢停住,百里桁这才继续道,“清欢,我心悦你,前世今生,一如既往。” 什么? 施清欢彻底愣住,缓缓转身,不可思议地看向百里桁,“你说什么?” 百里桁起身上前,走到施清欢的面前,认真地看向她。 “清欢,你曾经问过我,我真的能单凭一个眼神,就能认出一个人吗?答案是...一般人不行,但深埋于心底的人,当然可以,一颦一笑,一个眼神,足以认出。” “前世我们虽然只有短短三面之缘,数日相处,但不可否认,你是唯一让我铭记的女子,当时我并不懂这是什么原因,只是总是会想起你,梦见你,就连巳兰山身死魂消,那回光返照里,军营万人篝火欢笑里,也有你浅笑饮酒的身影。” “今生再遇,我震惊,欣喜,到后来一步步走到你的身边,见到你走的每一步,陪着你每一个瞬间,我才渐渐明白,这...便是喜欢,从前世便延续的喜欢。” “我知你一心只想复仇,还有前世被背叛的苦楚,所以我一直在给你时间,想让你自己去发现我的心意,奢望着有朝一日,你也能与我有着同样的心意,但今日,我的确嫉妒了,被程阳枫刺激,我失控了,那些克制我都抛诸脑后。” “要说的话太多,我想日后慢慢说与你听,现在,我只想告诉你,我愿永远在你身侧,等你回头,等你依靠,等你的一切。” 百里桁每一句每一字,落在施清欢的耳中,都激起内心无尽的浪潮。 她的确感觉到了他的心意,但却从未想过,是这般的浓烈和久远。 更没有想到,从前世开始,这份心意便已经开始。 一路走来,他的守护还历历在目,如今却都有了理由。 是因为喜欢。 他就这么站在施清欢的身前,满眼温柔里还带着丝丝忐忑,唇角的笑意极力温柔。 施清欢看着他,眼眸流转,微红含泪。 内心的涟漪连成一片玉湖,无尽波动。 最终化为笑意,灿然绽放。 而这一笑,璀璨至极,百里桁眼底瞬间流光乍现,如烟火漫天。 对视温婉,流动着的暧昧,让整个房间都温热起来。 “阿桁,谢谢你,我从未想过,还会有人,真心待我至此。” 百里桁衣袖下的双手缓缓紧握,紧张在内铺遍。 等待着施清欢的下文。 而此刻的施清欢,自然也是紧张的。 她的答案她自己早就知道了。 “我...” “清欢...” 房外声音的响起,打断了施清欢的话。 是恒悦。 她声音里满是焦急,施清欢也顾不得再说出自己未说完的话,转身打开了房门。 恒悦匆匆而来,“清欢,你没事吧?” 施清宇跟在身后,“我都告诉她了。” 施清欢赶紧摇头道,“我没事。” “等等,这是他掐的?” 恒悦也看见了施清欢颈间的掐痕,眉梢一皱。 “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恒悦转身就要出去,被施清欢拉住,“我没事的,而且此时,不宜闹起来。” 恒悦看着施清欢才反应过来。 “对啊,清宇说,他知道了你的女儿身,这可如何是好?” “这倒是无妨,阿桁早就安排好了,所以都不必担心,现在要紧的,是如何避开他,而不是与他起冲突,一切的事情,都等到你和大哥的婚宴之后再说。” “可是...” “好啦,就这样。” 施清欢撒着娇就挽上恒悦的手。 “既然你醒了,不如同我去看看我和妙彤给你准备的礼物吧。” “清欢!” “走嘛!” 施清欢回头,朝着百里桁轻笑一声,随即一手拉着恒悦,一手拉着施妙彤,转身去了自己的房间。 夜色深沉,只剩两个大男人。 面面相觑之后,百里桁轻咳一声。 “我们也...聊聊?” 施清宇打量了百里桁一番,随即了然地笑了笑,转身进了房中。 “嗯,也是该说说,你拐走我妹妹的事情了。” 百里桁一声轻笑,“好。” “你倒是坦诚,那我想问问,你准备如何待她?” “我在等一个答案,等到这个答案,我之前准备好的一切,皆可水到渠成,清欢也将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 “听闻你此前日夜流连烟花之地,世间风流,你真的愿意为她一人,舍弃所有?” 百里桁神色一滞,满眼无奈。 果然回了京都,他就逃不掉那些过去。 百里桁一声叹息,“我若说那不是我,你肯定也是不相信的吧?” 施清宇侧头看向百里桁,随后轻笑道,“你可以说了试试。” 听到这话,百里桁便知道,有些事情,施清宇应该也猜到了一些。 “其实,我也有一个秘密!” 百里桁简单说了自己是北尧的事情。 施清宇先是震惊,随后又有些疑惑地看向百里桁,“这般重要的事情,你就这么告诉我了?清欢可是跟我都没提过半个字。” “你是清欢的大哥,是她最信任的人,那她知道的秘密,你也可以知道。” 施清宇听罢,浅笑点头,“有你在她身边,我也算是放心,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请说。” “你准备何时,叫我大哥?” 两人相视一笑,而另一边,施清欢三人正看着那些礼物一个接着一个摇头。 “妙彤,十年过去了,你的品味,好像不如以前了啊,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啊!” 施妙彤脸色一黑,“哼,有本事你自己去弄啊,这些可是我挑了许久的。” “挑了许久还挑成这样,还不是品味低?” 施清欢小声叨叨,施妙彤一个斜眼过去,随后猛地将施清欢扑倒在床,伸手就捏向她的腰身。 “你说谁没品味?谁没品味?” “我我我,我行了吧!” 施清欢说着,趁施妙彤一个不注意,猛然翻过身来,将施妙彤压在了身下,随即捏上了她腰。 恒悦在一旁看着两人,笑得合不拢嘴。 施清欢一眼看过去,然后抽手就是一个偷袭。 然后的然后... 三人在床上开启了一番大战。 但欢笑声却是穿透墙壁,在夜风中依旧温馨。 隔壁百里桁和施清宇听着,都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而肆意欢笑的三人,却也是最开心的。 十年了,她们再度找到了曾经的彼此。 姐妹情谊,从未变过。 ------------ 第一百六十五章 咬我 有了百里桁对身份一事的保证,施清欢便也不惧程阳枫的威胁,将其抛诸脑后。 接下来的时日里,施清欢尽量都跟在百里桁身侧,除了监察司和温苑还有护国公府之外,便不再去他处,不给程阳枫进一步行动的机会。 程阳枫也的确没有再有什么动作,偃旗息鼓一般。 十日的时间一晃而过,百里桁在施清欢的照顾下,伤势已经好了许多。 而使团也终于到了要离开的日子。 离开前夕,程千月以自身之名,在五方斋宴请了施清欢和百里桁,作为感谢和告别。 夜色浓郁,酒香阵阵。 四人一起举杯。 “明日一别,恐是再难相聚,今日,我们便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碰杯轻笑,浅谈离别。 酒过三巡之后,程千月将施清欢带到一侧,百里桁则是和景琛聊着朝堂之事。 施清欢和程千月坐在树下,悠闲四溢。 “谢谢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你喜欢便好,我也是挑了许久没有什么好的东西,我想你金银珠宝你也看不上,干脆送你些实用的吧。” 的确实用,各种药丸应有尽有。 不管是正经的,还是不正经的。 两人相视一笑,程千月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交到施清欢手里。 “这个你拿着,离别礼物。” 施清欢见状,也没有丝毫推辞,毕竟好友离别,留着纪念,也是理所应当。 “多谢。” “这玉佩你好生收着,若是有朝一日危机之时,可用其去素霞坊,自会有人帮你。” 听到这话,施清欢满脸惊讶,“素霞坊,竟然是你的?” 素霞坊在天盛各处皆有分布,就和五方斋一样,外是衣坊,内里却大有乾坤。 且在江湖上有些名头。 “是,我程千月当初好歹也是行走江湖近十年,若是没点东西在手,岂不是太无用了?” “也是。” 施清欢笑着将玉佩赶紧收好,随后看向程千月,“明日便要启程了,你可开心?” “开心是自然的,我与阿琛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时光,如何还舍得虚度余生的时光,只不过,京都毕竟是我的国土,舍不得也是有的。” 施清欢点点头,“这便是取舍吧,有得就有舍,不过摄政王对你深爱至此,想必日后你定然幸福欢喜,恐怕,连故人都顾不得想起吧。” “那你呢?可有得?可有舍?” 施清欢唇角浮现一抹浅笑,不由得看向不远处的百里桁。 眼底温柔,面色不由得透出娇羞。 程千月一看便明白过来。 “所以,你们终于是踏出那一步了?” “嗯。” “那你的选择呢?” 施清欢眼底坚定,“一往无前,绝不退却。” 见她如此,程千月一声叹息,“那你所舍也够大的。” “不,他从未让我舍弃什么,与他同行的这条路,本也是我要走的。” “看来,我也低估了你们的心意,本以为只是初动心,如今看来,怕也不是了。” 说罢,程千月起身,“无论如何,愿你们携手共进,执手同心。” 施清欢也起身,“彼此彼此。” 两人浅笑碰杯,友情交融在星辰圆月之下。 与此同时,阴沉夜色下的右相府灯火通明,一道身影鬼鬼祟祟,进了府中。 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包袱,直接被带着进了殿内。 而殿中早就等待着一道身影,正是右相孟连。 一见来人,孟连看了一眼,“东西拿到了?” “是!” 一听这话,一旁的护卫长剑一出,护在孟连的身前,“后退。” 满眼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包袱收了回去。 “相爷放心,此物特制的皮革包着,不会有危险渗出。” “那便好,按照之前的计划,找人穿上它,去护国公府...好好逛逛!” “明白!” 孟连眼底深沉,唇角却浮上笑意。 你既命大,那便看看这次,阎王收不收你! ...... 星辰褪去,夜尽天明。 第二日一早,使团便启程了。 程千月本就不同于一般的公主,所以也没有按照礼节坐着马车离开。 反而是一身红色劲装,骑上骏马,一路和景琛并肩出的京都城。 飒爽英姿,施清欢看着着实羡慕。 但对于程千月而言,或许只是因为,她想最后在一路看看故土的河山。 施清欢和百里桁以官场身份送行,不多交谈,但心意自能明白。 一路送行到城外,等使团远远离去,两人转身,神色微变。 因为不远处缓步而来的,正是程阳枫。 他又出现了。 施清欢转身就赶紧上了马车,只当是没看见他一般。 百里桁紧随其后,两人直接扬长而去。 与程阳枫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并没有阻止,只是浅笑地看着。 而施清欢却发现,他的手,竟然还包扎着。 等入了城门遥遥远去,施清欢才松了口气。 不由得舔了舔自己的牙。 这一动作,让百里桁一声轻咳。 “你...在做什么?” “哦,我在想,我的牙很锋利?” 百里桁眉梢微抬,神色里瞬间浮现了一抹异样的神色。 “你是在问我?” “当然啊!” 施清欢没有听出百里桁话里的意思,只等看见他唇角的轻笑,和盯着她嘴唇的眼神,这才反应过来。 脸颊一红,“我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 百里桁明知故问,让施清欢脑海里又想起之前两人的厮磨。 脸颊一路红到耳根。 见她这般,百里桁就越想逗逗她。 倾身上前,凑到施清欢的耳畔。 “你的牙,的确锋利,我感受到了!” 热气喷洒在耳畔,让施清欢一阵酥麻,赶紧往一侧挪了挪。 百里桁凝视的目光灼热直接,让施清欢的心都猛跳得厉害。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今日看见程阳枫的手,还包扎着。” 一提到程阳枫,百里桁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神色还暗了下来。 “此事,与他何干?” 感受到百里桁语气里的冷意,施清欢心底隐隐有些不安,但还是继续道。 “因为上次,是我咬的他。”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百里桁的气息又沉了几分。 “这几日枫王府里传出的消息是,程阳枫举止怪异,而这怪异之处就在于,他会将结痂的伤口自己又一点点地撕开,再包扎,再撕开,起初我也疑惑,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原来,是因为你啊!” 施清欢眉梢紧皱,“他...莫不是脑子坏了?” 否则正常人谁会这么变态地虐待自己? “他自然不是脑子坏了。” 百里桁说着,渐渐靠近施清欢,“他是想要留住与你相关的任何东西,哪怕是伤痕。” 施清欢不解,百里桁眼底带着丝丝疯狂,让她更是一愣。 就在她想要避开目光时,百里桁却伸手,抚上她的唇瓣。 “不如,你也咬我吧!” “啊?” ------------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成为她放心的后盾 嫉妒使人疯狂,此刻施清欢诧异地看着百里桁。 百里桁却温柔一笑,随后放开了施清欢。 “逗你的,我怎么会像他一样呢。” 听到这话,施清欢才算松了口气。 “是啊,你当然和他不一样,你...唔...” 但施清欢没有料到的是,她话音未落,本来退开的百里桁却猛然回头,一手揽过她的后颈,直接倾身而来。 猝不及防间,就已经吻上了她。 而且唇瓣厮磨,他还突然...咬了上去。 奇妙的触感让施清欢身子一僵,下意识抓紧了他的手腕。 似是感觉到了施清欢的动作,也似是害怕弄疼她,还未用力,便又放开了她。 转而温柔辗转,一拭而过。 被放开的施清欢一个抬眸,就看见百里桁眼底意犹未尽的疯狂。 他...不是说他和程阳枫不一样吗? 就这模样,算是正常人? 施清欢眼底的狐疑落进百里桁的眼底,他也有些局促。 一时冲动,他又没有克制住。 正好马车到了监察司,施清欢转身就下了马车,一句话未说。 看着施清欢离开的背影,百里桁神色微变,眼底不由得有些担忧。 她...是生气了吗? 因为他的冲动? 百里桁胡思乱想,但施清欢其实根本就还没反应过来,心里紧张得太过厉害,只是落荒而逃罢了。 等到了百里桁看不见的地方,才猛然松了口气。 手抚上心口的位置,那里跳动得厉害。 施清欢不由得疑惑,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磨人? 是北尧时,只觉是铁血将军。 是百里桁时,多了几分沉稳和温柔。 却没想到,这两日就变了模样。 这样属实让她有些吃不消啊! “苏掌执,正好,你过来帮帮我。” 刚进监察司,就遇见方止衡着急找她帮忙,施清欢也就没再多想,跟着离开。 这一忙就到了晚上,等她回到殿中时,百里桁正坐在里面,似是等了许久。 一见施清欢,神色里还闪过一丝低沉。 施清欢倒是没有注意到,疲累更是让她将之前的事情抛诸脑后。 一路回去温苑,施清欢都靠在一侧闭目养神,这些落在百里桁的眼里,也是一种沉默。 只等到了温苑之后,百里桁才忍不住开口。 “清欢,对不起。” 施清欢脚步一顿,随后诧异地看向百里桁,“好端端的,你道歉做什么?” 月色落在湖面,粼粼波光映照在两人的身上,若隐若现,就连彼此的神色,也连带着有些不太明晰。 百里桁缓步上前,走到施清欢的面前。 “之前是我冲动,总是未能克制自己,对你的确是冒犯了。” 施清欢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因为这个? 可是,她并没有生气啊! 施清欢还未开口,百里桁就一脸正经道,“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如此,除非...先有你的同意。” 百里桁的愧疚和歉意都是真的。 他能感觉到施清欢的心意,所以有些放纵了自己。 但真心喜欢一个人,是该尊重,举止有度才对。 他被自己醋意冲昏了头,说到底,还是他没能克制。 而看着这样的百里桁,施清欢的心底,却是暖意浓浓。 她并不排斥他的靠近,但他却能以她的感受为主,她当然是开心的。 “阿桁,我没有生气。” 百里桁眼底一亮,“你没有生气?那你为何,一日都没有理我?” “我何时不理你了?” 施清欢一头雾水,之后才反应过来,“我下了马车是被方司正叫去帮忙了,等回来又太累,所以在马车上歇息没有说话,我没有不理你啊!” “真的?” “当然是真的,而且我为何要生气,我也...” 话说一半,施清欢才反应过来,立马噤了声。 但这些话,却一字不落地落到了百里桁的耳中。 他瞬间好似抓住了黑暗里的荧光,眼底亮光阵阵,期待地看向施清欢,“你也什么?” 施清欢脸颊一红。 回答自然是不可能的,总不能说,她也享受被他亲近的感觉吧? 娇羞的神色落在百里桁的眼底,格外的好看和动人。 ”清欢,我...” “不好了大人...” 百里桁话未出口,外面章越便急匆匆跑了进来。 百里桁面露无语,“又怎么了?” “护国公府出事了!” 一听这话,施清欢脸色瞬间一白,“你说什么?” “不知是怎么回事,今日夜幕之后,护国公府的所有人,都陆续晕倒了,太医已经去了护国公府,说...是瘟疫。” “瘟疫?” “没错,现在护国公府已经整个被封了,据说这个瘟疫是乾方一带刚刚闹过的,瘟疫一发,无人生还。” 施清欢脸色惨白,转身就朝着外面跑去。 百里桁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一路快马去了护国公府,刚到街头,便见禁军重重,将整个护国公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施清欢下马就朝着府门冲去,却被挡在了外面。 “圣上有旨,任何人不得入内。” “我是大夫,我能治瘟疫。” “苏掌执,此瘟疫危险凶猛,就连柳太医一时都束手无策,苏掌执自幼体虚,怕是受不住这瘟疫,别白搭了性命进去。” “我真的可以,让我先进去。” “苏掌执...” “让她进去吧!” 百里桁的声音响起,众人行礼,施清欢看向百里桁,浅笑着点点头。 禁军无奈,只好退开。 施清欢赶紧进去,可当看见百里桁毫不犹豫随她进来时,她又转身拦住了他。 “你不能进去。” 百里桁眉梢一皱,“我们之前说好的。” 所有事情一起面对,并肩同行。 施清欢却点点头,“我当然记得,但现下,里面我有作用,外面必须有你。” 一句话,百里桁就明白过来。 但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是明白的。 远在乾方的瘟疫突然出现在京都,还正好是护国公府,谁都知道这其中的猫腻。 但他却因为担心施清欢,选择了随她一起。 施清欢自然也是明白的。 伸手将沾了药粉的面纱戴住,“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等我出来。” 施清欢眼底坚决,百里桁一声叹息,“好,我等你出来。” 两相对视,眼底皆是温柔和坚定。 随后施清欢转身,朝着内里跑去。 百里桁看着她的背影,衣袖下双拳紧握。 他尊重她所有的选择,也会成为她放心的后盾。 等施清欢的身影消失,百里桁才退出府门。 “封门!” ------------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你就当真不担心她? 施清欢着急冲进内院时,就看见柳垣已经在有条不紊地安排余下的事情。 一见施清欢,也是惊讶得很。 “你怎么进来了?” “我过来帮忙,情况怎么样了?” “晕倒的人都分离开来,住在了后院,也安排了玄叶草,一会儿就开始焚烧去疫,只是这疫病,暂时还没有有效治疗的法子,只能先有什么治什么,现在他们高热不退,便先退热再说。” “好,需要什么,我帮你,还有,施将军怎么样?” “他还可以,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体质骨骼都很强硬,暂时没出现什么症状,但是公主已经高热不退了。” “公主也在这里?” “嗯。” 施清欢眉头紧皱,赶紧跟着柳垣前去帮忙。 先按照各种法子退热,然后便研制各种能彻底解决疫病的法子。 这边施清欢忙得不可开交,府外此刻程阳枫也到了。 人多口杂,百里桁和程阳枫都识相地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说话。 “什么?你竟然让她进去了?你知不知道这疫病有多危险?你竟敢让她进去?”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你不是喜欢她吗?就这么不在乎她的生死?” “你不是也自诩深爱施清欢吗?不也是亲手害死了她?” 这话一出,程阳枫整个脸色都黑了下来。 百里桁一声轻笑,“我同你不一样,就是因为在乎她,才会让她去,因为对于她来说,有些东西,比生死更加重要,我只需要支持她,守护她,便是做到最好。” 说完,百里桁还轻蔑的看向程阳枫,“当然,这你是不会懂的。” 程阳枫浑身冷意,却也无法反驳。 百里桁却是又道,“我之前还以为,此事是你的手笔,如今看来却不是。” “想要护国公府彻底消失的人很多,但里面却没有我,我如今,是最想施清宇活着的人,因为那是她的唯一的亲人,是这世间,与她唯一的联系。” “想来,也是你怕黄泉相遇,无以面对吧,留下她的大哥,也算是弥补自己心底的愧疚,让自己好过些罢了。” 百里桁总是一语中的。 见程阳枫沉默,百里桁继续道,“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但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你我是站在同一边的,不出所料的话,接下来,朝堂会因此事起一场乱局,或许,你可以将遗憾弥补得更深一些。” “此事,我自有打算。” 说罢,程阳枫看向百里桁,“你就当真,不担心她?” “担心自然是担心的,但我更相信她。” “哼,那就希望,她能走出那个门吧!” 程阳枫唇角虽笑着,但神色很是复杂,随后转身离去。 而百里桁转身看向那府门,眉梢紧皱。 话说的自然是简单,但他内心的煎熬,自然也是无人能懂。 他怎么可能不担心,但又不能阻止她。 他想无时无刻不陪在她的身侧,却又因为身上所担负的责任不能为所欲为。 一整夜的时间,他都守在护国公府外,以别样的方式,陪伴着施清欢。 而忙碌一夜的施清欢和柳垣也并没有什么大的起色,只能做到暂时保住已经感染之人的性命。 并想方设法,隔绝疫病的传开。 朝堂之上也如同百里桁所预料的那样。 一早开朝,朝堂众臣就分为了三个派系。 一是以右相为首,支持以极端的法子隔绝疫病。 一是以百里桁为首,支持奋力抗疫。 另一派便是中立派,什么意见也不宣之于口。 “此疫病起于乾方一带,来势汹汹,人一旦染上必死无疑,根本没有救治之法,现下好在只有护国公府有人感染,若是即刻处理,倒也无甚大碍。” “那不知右相认为,该如何处理为好?” “自然是隔绝源头,永绝后患。” “右相的意思是,护国公府的人,一个不留?” “虽然我也于心不忍,除了焚毁一切感染之人,但并无他法啊!” 百里桁一声冷笑,“护国公府虽然的确出现了疫病,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无可救治,生命可贵,难不成就要如此剥夺他们所有人的希望?” “那左相的意思是,要等这疫病蔓延至整个京都城,甚至蔓延到皇城之内,大家再一起死吗?” 此话一出,右相一派开始附和。 “就是啊,此疫病根本没有根治之法,那乾方之地,已然是一片死城啊。” “没错,若不是乾方官员狠下心来,将所有感染之人尽数烧死,这疫病怕不是要横扫整个天盛啊!” “若是因妇人之仁,让圣上贵体受损,如何担当得起?” 百里桁一派也开始反击。 “简直荒谬,若世上疾病得者杀了便是,那还要大夫做什么?” “就是,乾方一带疫病如此惨状,疫情厉害不假,却也是因为没有神医的缘故,我们太医院能者众多,那柳太医此刻正驻守在护国公府,以身犯险寻找解决之法,难不成我们连一点时间都不给他们吗?” “听闻这疫病传染极快,但从昨日夜幕开始,到今日并无他人再感染,这便能看出,柳太医他们是有作为的,如此,又为何不肯相信他们能治了这疫病?” 两方争论不休,整个朝堂乱成一团。 喧哗声里,百里桁一声冷笑,“诸位怕是忘了,恒悦公主,此刻也在护国公府!” 一句话,让殿上瞬间静了下来。 尤其是右相一派,神色尴尬得很。 只能小心翼翼地看向圣上,不敢再多言。 程傲沉默许久,最后才抬头看向众人,“既然左相与右相僵持不下,来,太子,你如何看待此事?” “回父皇,百姓皆是子民,生命可贵,不可如此草率便断人生死,若此番不研制出治疗之法,那日后若再起疫病,岂不是依旧无治?” “尚居,你认为呢??” “回父皇,我认同皇兄的观点。” 程傲又看向程阳枫,“枫王以为呢?” “此番,太子说得对。” 意见一致统一,但右相还是不死心,赶紧跪下,“圣上三思啊,若是疫病进了皇城,圣上自身都堪忧啊,实在不可...” 不等右相说完,百里桁打断道,“右相,此事圣上自有决断,但其实我还有一疑问,不知右相可否解惑?” “你还想说什么?” “乾方离京都甚远,而且乾方疫病如今也已经近乎完全解决了,既然如此,这疫病是如何入了京都城,还恰好之出现在护国公府的呢?” ------------ 第一百六十八章 百里桁,你想抗旨吗? 听见此话,右相神色镇定,还未说话,他麾下便忍不住了。 “那想必是有什么人接触过感染之人。” “那就更奇怪了,护国公府中人都是圣上让内官安排的,皆是宫内的人,如何会接触到感染之人?” “那就定然是施将军本人从外归来时带回来的。” “我们还有使团一路同施将军同行,为何我们无事,而且,现下施将军虽然身在护国公府,但他并未感染。” “这...” “这疫病确实来得奇怪得很啊,但若是意外说不通,那便是人为,可若是人为嘛...” 程阳枫欲言又止,但其中意思,众人都是明白的,神色瞬间就变了。 “若是人为,怕是居心叵测啊。” “没错,此疫病恐怖至极,如此引入京都城,岂不是意在我朝根基?” 之前被右相引导,一直在争论如何处置护国公府。 如今问题回到了最根本的地方,却细思极恐。 程傲眉头紧锁,心底也有了主意。 “陆卿。” “臣在。” “详查此事,必要找出这疫病的来源。” “是。” 说完,程傲看向百里桁,“左相,护国公府一事,便由你来负责,朕心怀善念,却也要为京都所有百姓的生死考量,所以朕给他们三日的时间,三日之内,若是能找出救治之法,便一切无碍,但若是三日之内找不出,那便只能以右相所说处置了。”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百里桁等人皆是担心,却又无奈只好接旨。 右相一派却是得意。 这疫病如此厉害,三日时间,根本不可能有人找出解决之法,如此,他们依旧是必死无疑。 但圣意难违,百里桁只好先接下旨意。 至于三日之后,便还有三日之后的法子。 而且他相信,施清欢和柳垣一定可以。 “阿嚏!” 另一边此刻正在忙碌的施清欢猛然打了个喷嚏,瞬间吓了柳垣一跳。 随即伸手抚上她的额头。 “你发热了?” “一点点。” 施清欢自然是知道的,而且也在意料之中。 这若是她之前的身体,断然不会这么轻易被传染。 但林曼筠的身体虚弱十年,即便她一直加强,却也改不了根本虚弱的问题。 柳垣伸手就要拿走施清欢手里的药杵,却被施清欢躲了过去。 “我没事的,现在只是有点发热,并不严重,而且我这般,还能更好的接触那些被感染的,柳太医,之后你我分工,你否则外面,我否则内里。” “可是...” “没有可是,时间紧迫,哪怕瞬息之间,也可能是生机。” 柳垣一愣,看向施清欢的神色更是一变。 这句话,这个语气,这个神情,分明就是... 不等柳垣询问,施清宇走了进来,“左相来了!” 施清欢手中动作一顿,之后看向施清宇,“你先帮我把这些药材端去内院的药庐,我去和他说缺少的东西。” “好。” 施清宇端起东西就离开,施清欢这才看向柳垣。 “柳太医,我有一事相求,我发热的事情,不要告诉施将军和大人。” “可是...” “这是现下最好的法子,若是让他们知道,只会徒增担心。” “好。” 柳垣点点头,施清欢又道,“还得劳烦柳太医,去见见大人,我如今,不能与他们接触。” “那他若是问起,我...” “无妨,我自有办法的。” 说罢,柳垣只好赶紧出去,施清欢跟在身后,却没有出大门,而是拿过一旁的药材,跟了过去。 府门内是层层燃烧的草药,隔绝一切,如同火圈一般环绕着整个护国公府。 烟雾缭绕。 百里桁站在门外,一脸的期待,可当只看见柳垣一人前来时,眼底便化为了着急。 “苏掌执呢?” “她太忙了。” “她没事吧?” “放心吧,没事。” 正说着,百里桁便看见远处施清欢端着药材匆匆走过。 在他目光凝视的瞬间,停下脚步,与他对视。 他看不清她面纱下的神色,却也知道,她在告诉他让他放心。 百里桁也点点头。 隔空相望,彼此心安。 短暂的会面,施清欢便转身离开。 在百里桁看不见的位置,她深深叹了口气,却没有丝毫的停留耽搁,奔着后院而去。 柳垣装作无事,“看吧,我就说她无事,这是我们需要的东西,尽快送来。” “好。” 百里桁也不敢耽搁,只能匆匆离去。 一扇府门,隔绝了身影,透过未知的危机,两人各自奔赴。 只有三日的时间,施清欢和柳垣更是不敢耽搁,不眠不休的实验,寻找解决的法子。 两人师出同门,想法契合,配合默契。 加之施清欢游历之时学到的一些民间古方,让他们更是事半功倍。 但毕竟疫病古怪厉害,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等到第二日,施清宇也开始发热了。 他一边守着恒悦,一边帮助照顾其他人。 施清欢也渐渐严重起来。 但头晕目眩也不敢停下。 等到第三日时,内外都是焦灼的局势。 右相的人虎视眈眈,只想着三日时间一到,就火烧护国公府,不给他们任何机会。 而程阳枫等人是心急于到底能不能找到解决的法子。 至于百里桁,他此刻其他都无暇顾及,只关心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已经两日没见到施清欢了。 心底越发的不安和着急。 “有效了!” 施清宇从外面跑进了,眼底都是惊喜,“有效了,午后给他们喝的药,如今他们都退热了,而且有人已经醒了!” 一听这话,施清欢和柳垣都露出了笑意。 施清欢不由得抚了抚自己的额头,“的确退了许多。” 柳垣赶紧找出方子,“按这个熬药,快!” 柳垣和施清宇带人开始熬药准备,施清欢却是看着门口。 “他在外面吗?” 不用明说,他们都知道施清欢说的是谁。 “是,一直守在府门外,两日未见你,他都快着急疯了,现下已经找到解决的法子了,我们熬药就是,你去见见他吧,正好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知道她心底着急,柳垣直接说破。 施清欢也没有多说什么,起身走到一侧,服了粒药,眼看着气色好了许多,这才走了出去。 但毕竟高热过后加上几日不眠不休,实在虚弱得很,简单几步路,施清欢就头晕目眩,差点摔倒。 好不容易撑到府门不远处,她赶紧停下歇息,等确定平稳之后,才走了出去。 而此刻门外,已然开始乱了。 夜幕降临,右相便已经带人围了护国公府,个个手中拿着火把柴火还有灯油。 而百里桁带人护在门口,丝毫不加退让。 右相一脸得意,“百里桁,三日已到,难不成,你是想抗旨吗?” ------------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有你在,我都会毫不犹豫 “圣上说的三日之期,此刻还未到夜半子时,便不到三日,就不劳右相这般费心了。” 百里桁站在府门正中,一侧还有程尚居坐镇,右相也不敢太过造次。 “不过还有两个时辰罢了,我就不信,两个时辰,他们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说罢,右相语气客气了些,“左相,殿下,这护国公府本就是叛臣,这施清宇作为叛臣之后,本就是个祸端,若有朝一日,他恢复记忆包藏祸心,于我天盛总是后患无穷,倒不如此时趁着疫病,彻底解决了他,不是更好?” 此话一出,百里桁一声冷笑,“所以,这便是你着急火烧护国公府的目的?” “百里大人,你与护国公府本也没什么交情,何苦如此护着他们,一切要以我天盛为重啊。” “右相这话说得倒是好听啊。” 百里桁回头看向程尚居,“就是不知,这到底是为了天盛,还是为了你自己?” “你此话何意啊?” 程尚居和百里桁对视一眼,“右相可莫要觉得我们当初年少,正阳之乱的事情我们却是也清楚的,记得当初右相和护国公手足至交,正阳之乱也是大义灭友,如今连护国公唯一的血脉都不留,难不成,是怕他日,受到报应?” “殿下此话微臣可不敢当,当初我是为了圣上才揭发的护国公府,我...” “好了,过去的事情,我没什么兴趣听,只一句话,我在这里,你们谁也别想动他们分毫。” 百里桁浑身冷厉,单往那里一站,众人便看得胆战心惊,不敢上前。 右相脸色一沉,“百里桁,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请我吃罚酒,右相怕是不够格吧!” “你...” 右相气的吹胡子瞪眼,却又无可奈何,“好,那我便等你到子时,届时,我看你怎么阻拦。” 百里桁转头看向程尚居,一个眼神交流,程尚居便准备离开。 一切,自然是有二手准备的。 就在这时,府门打开。 施清欢的身影缓步而来。 一眼,百里桁眼底便温柔下来,唇角不觉浮上笑意。 而众人看见她就这样跨越焚烧草药的隔离线,瞬间就警觉起来。 右相神色一沉,计上心头。 一个眼神过去,下属立即会意。 “我看他们是找不出救治的法子,知道大祸临头,故而要将疫病传播出来,拉大家一起死。” “绝对不能让他出来。” “来呀,我们必须烧了护国公府,护所有人周全。” 他们一唱一和,瞬间带起一番动乱,汹涌冲向府门。 “我看谁敢!” 百里桁一声怒喝,章越和章佟带着禁军瞬间向前。 冲突即将发生,施清欢只好高声道,“疫病已除。” 四字拼尽了她的力气,也清晰地落进众人的耳中。 “什么?” “疫病有治了?” “不可能,他肯定在说谎,就是想骗我们而已,他若是出来,我们定然必死无疑。” 右相的人还在煽风点火。 看着施清欢惨白的脸色,百里桁神色一凛,挥手之间,寒光一现。 手中出鞘的长剑径直挥下,将一侧官员的官帽斩落。 这一下,杀气四溢,瞬间让那些人吓得后退下去。 百里桁凌风而站,“疫病是否除去,岂是你等说了算,此事我自会禀明圣上,由太医院亲自核定,在此之前,若有人胆敢在上前一步,再多说一句,我手中的剑,便不再客气。” 百里桁掌管监察司多年,手段狠厉,人尽皆知。 此刻他也是真的生气,看着他的模样,众人都沉寂下来,不敢再起风浪。 右相还想开口,百里桁却是一个冷眼过去。 “右相大人,我若是你,该担心的是大理寺那边如何交代,而不是在此处做这些无用之事。” 暗示极强,右相脸色一黑,“你这是什么意思?” “哼,难不成,你真要让我说出来吗?” 一句反问,瞬间让右相住了嘴。 “我先入宫。” “嗯。” 程尚居转身快马入宫,百里桁看了章越一眼,两人将府门守的水泄不通。 百里桁这才扔下长剑,转身看向施清欢。 火光映照,她的身影更加单薄。 而与百里桁对视的这一眼,让她这几日所有的紧张和惶恐,都消失不见。 乍然出现的轻松,也打断了她的坚持。 身体再也撑不住了,在百里桁走向她时,猛然倒下。 百里桁瞳孔一震,瞬间飞跑过去。 大门关上的瞬间,百里桁滑跪到了施清欢的身前,将她稳稳接在了怀里。 触手高热,百里桁眉头紧锁。 “你怎么了?” “我没事。” 施清欢虚弱无力,却极力朝着百里桁勾起一抹笑意。 “我们是真的找到治疗的法子了。” “我知道,我相信你。” “还有啊,你就这么跑进来,不怕被传染啊?” “有你在的地方,无论刀山火海,无论生死,我都会毫不犹豫。” “傻瓜!” 施清欢笑着伸手,抚上他憔悴不堪的面容,笑容最终消失在她陷入黑暗的时刻。 见施清欢彻底失去意识,百里桁不敢耽搁,什么也无法顾及,抱起她就直接朝着内院冲去。 等入了内院,直接冲进了药庐。 “柳垣,快看看她!” 柳垣见状赶紧过去,细细检查一番,松了口气。 “她没事,只是这几日太累了,加上高热之后的虚弱,服药歇息几日,便无碍了。” 听见这话,百里桁才算是松了口气。 温柔地抱起施清欢,将她抱回到一侧的客房,放到床榻之上。 之后在床边坐下,就这么凝视着她。 温柔心疼,自责愧疚。 最后握着她的手,在手中缓缓握紧。 而此刻的施清欢,其实也睡得并不安稳。 梦境里,一片混乱。 有火光通天的护国公府,她听见了满府哀嚎的声音,却看不见一道身影。 她奔走四处,找不到一个亲人。 空无一人的护国公府,就快焚烧湮灭在大火之中。 “清欢?”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回头之际,百里桁就这样站在不远处,朝着她温柔轻笑。 “阿桁!” 她飞奔而去,最终扑进了他的怀里。 这一瞬间,通天的大火渐渐消失,原本的黑夜变为晴日朗朗。 葱翠草地,遍野鲜花,整个世界,瞬间变得明媚温暖。 而伟岸的怀抱让她温暖安心。 “阿桁...” 轻声的呢喃传入百里桁的耳中,他俯身下去,在她耳畔低语。 “我在...” 每一声的呼唤,都有它的回应。 在漫漫梦境之中,也皆是陪伴。 ------------ 第一百七十章 阿桁!!! 施清欢和柳垣研制的法子很是有效,不过一日的功夫,染上疫病的人都尽数醒了过来。 除了施清欢,她是太累的缘故。 太医院亲自核定,圣上便也无话可说,不仅撤了对护国公府的处罚,还对施清欢等人赏赐嘉奖。 治疗疫病的房子,也被加急送往乾方一带。 施清欢整整睡了两日。 等她再醒来时,已经是两日后的夜暮。 睁眼便是百里桁担心的面容。 他一脸憔悴,双目通红,想来是一直守着她,未曾合过眼。 而看见她醒来时眼底的流光和唇角的笑意,让施清欢瞬间就红了眼。 “你醒了,我...” 不等百里桁说话,施清欢猛然坐起身,直接伸手就抱住了他。 双臂紧紧环抱着他的腰身,将头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她便觉得很是安心和温暖。 百里桁先是一愣,随即也伸手紧紧回抱住施清欢,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放心,没事了,我在呢!” 细声的安慰,许久,施清欢才缓缓放开他。 伸手给他把了脉,确定他无事,这才放心下来。 “下一次,若是再有这种情况,你可不能冲到我面前,若是我们两人都倒下了,何谈去救彼此?” “话是这么说,但若是有朝一日,我倒在你面前,你会克制住自己吗?” 一个反问,施清欢无法回答。 因为答案是,不能。 施清欢一声叹息,“也罢,当我没说吧!” 他们理性,但心底有在乎之人,便做不到时刻的镇定。 她不行,又如何要求百里桁? 施清欢看了看外面的夜色,“他们都怎么样了?” “早就生龙活虎了,就你还躺在这里。” 施清欢听着,翻身下床,吓得百里桁在一侧伸手护着她。 “你做什么?” “躺得太久,陪我出去走走吧!” “不行,你...” “阿桁!!!” 施清欢一撇嘴,撒娇的语气让百里桁骨头都快酥软。 根本没有丝毫招架之力。 无奈叹息,随后从一侧拿过披风,给施清欢细细披上,这才扶着她出去。 夜风凛凛,但此刻却让施清欢倍感轻松。 两人走在湖畔,月色照映着两人的身影,落在湖面,并肩温馨。 一侧的栀子花盛开,雪白一片,清香更是让施清欢心旷神怡。 两人干脆在亭中坐下。 百里桁摘过一朵栀子花,递到施清欢的手里。 施清欢拿在手中把玩,很是高兴。 “此番疫病一事,你医术展露,圣上的意思是,特许你入太医院。” “太医院?那监察司这边?” “双官位,监察司继续,太医院也去,只是不需要像他们那般每日任职。” “看似是恩赐,实则是用一个莫须有的官位来拴住我罢了,若日后无事,我便没什么用处,若有事,我就是太医,还得生死不顾地去处理。” “只要你不想,我便保你不去。” 施清欢笑着摇了摇头,“不,若是还有下次,即便不是发生在护国公府,我也还是会去的,这是身为医者的责任,我只是不甘被圣上操控罢了。” 说罢,施清欢想起疫病一事,“对了,护国公府的疫病源头,可查到了?” “嗯,是有人故意从乾方之地,寻来了感染者穿过的衣衫,在每日给护国公府送菜的人入府之后,借故给他穿上了,因为疫病发作很快,送菜之人还未离开护国公府就倒下了,因此疫病在护国公府传开,却未曾传到外面。” “这么说来,护国公府里,一直都有内应?” “嗯,已经找到了,不过...” 见百里桁神色黯淡,施清欢便明白过来。 “想来又是闭口不言,审不出什么。” “嗯。” “他们用人做事,向来如此,最终就算咬出来,也不过是无关紧要的替罪羊罢了。” 说完,施清欢一声叹息,“此事,又是他做的?” 他,自然说的是程阳枫。 百里桁摇了摇头,“不是,是右相。” 不是程阳枫,施清欢倒是有些惊讶。 不过说起右相,施清欢又觉得情理之中。 “也是啊,大哥回来,孟连是最提心吊胆的人吧,毕竟当初,背叛最厉害的,便是他。” 施清欢的神色逐渐暗了下来。 “我还未找他算账,他倒自己先送上门来了。” 施清欢渐渐紧握的拳头却被百里桁握住,“现下还不是时候。”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先不说有了替罪羊,不好再给他定罪,再者,新林国来了国信,要求与我国和谈运河通商一事。” 此事施清欢倒是听父亲他们提起过。 新林国与天盛国以一条黄同江隔江相望,虽无战事,却也阻碍了通商发展。 若运河相通,两国国力经济,皆可提升一个高度。 此事,的确是朝堂第一大事。 “想必是如今北境平静,我们又与岳夏国达成和谈,新林国才想着与我们合作,不过,的确是好事。” 百里桁点点头,“没错,圣上的意思是,让我前往和谈。” 这么一说,施清欢便明白过来。 “你一离开,京都程阳枫便还需要孟连牵制。” 施清欢一声叹息,“也罢,便让他再活些时日,圣上可有说何时启程,我与你一起。” “此事不急,现下还在商议和谈地点,本就是要通运河,自是要选运河之地,还要是中立地点,这些事情处理下来,至少还需要一月有余。” “那我们便可在大哥婚宴之后离开?” “没错。” “只希望,别再起什么风波了。” 施清欢看着夜空,满眼忧虑。 百里桁握住她的手,“放心,经此一事,京都各方势力都紧张起来了,暂时不会有人敢出手生事了,而且...” 百里桁浅笑着,“接下来吃亏的,指不定是谁了。” 是啊,她家大哥,也不是吃素的。 正说着,脚步声响起。 转头看去,施清宇正扶着恒悦走了过来。 恒悦一见施清欢很是激动,快步过来就在她身侧坐下。 这府中已经换成了百里桁的人,他们也自在许多。 虽不能明言,却也没有过多拘束。 两人坐在一起,诉说着九死一生。 百里桁和施清宇站在两人身侧,相视而笑。 眼底皆是对自家人儿的宠溺和温柔。 一时间,风清月明,岁月静好。 ------------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梦中吧,一次也好 余下半月的时间,施清欢等人都在修养恢复,整个京都城归于平静。 而乾方一带收到药方之后,也控制住了疫病,如此,疫病一事,也算是终于落下帷幕。 不过京都的罪魁祸首右相孟连,还是一替罪羊脱身。 意料之中。 不过到了这一步,施清欢也没心思再去顾及这些,因为她终于迎来了施清宇和恒悦的婚宴正期。 一早的时间,他便换上了一袭浅红衣袍,玉树临风,意气风发。 虽不能以女子和亲人的身份出现,却也在心底,作为家人参加这场婚宴。 程傲为了显示皇恩浩荡,一早便派人送了贺礼,太子和程尚居更是亲自到来。 如此一来,闻着风向的各路官员,也纷纷前来道贺。 一时间,整个护国公府热闹非凡,宾客满座。 百里桁本就受皇命监视护国公府,如此更是公名私用,带着施清欢迎接宾客,处理各项事宜,活脱脱就是迎娶新妇的婆家人。 一切的忙碌皆是喜悦。 恒悦从皇家别院出嫁,由皇后亲自送嫁,纤云郡主陪伴,在锣鼓喧天里,被施清宇亲自迎接。 回到护国公府,拜堂成亲。 礼成的那一刻,虽满堂神色各异,但施清宇和恒悦满心欢喜。 施清欢和百里桁也皆是激动和高兴。 新娘送入洞房,施清欢身份不便,只能留在大堂。 百里桁则是陪着施清宇各处敬酒。 内里热闹一片,还有人时不时拉拽着施清欢一同饮酒,最终招架不住,只好躲了出去。 所有人都在前院热闹,四下无人,施清欢只身去了祠堂。 看着亲族牌位,施清欢上香跪拜。 最后眼底含泪,心中默默倾诉。 “爹,娘,各位宗族亲友,今日,是大哥施清宇的大婚之日,他终于成家了,娶的还是自己心爱之人,我相信,您们也是为他高兴的吧!” “您们放心,大哥一定会幸福的,余生的日子有大嫂陪伴,定会儿孙满堂。” “今日不说其他,只谈喜事,我敬诸位长辈一杯,算是喝了大哥的喜酒。” 牌位前早就被布上了喜酒,但意义是不一样的。 施清欢敬了三杯,这才转身离开。 前院的欢笑声在夜色下遥遥传来,施清欢唇角轻扬,沐浴着清风,朝着前堂走去。 刚出了院门,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前院喜事这般热闹,苏掌执为何在此孤身一人?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施清欢眼底一沉,又是程阳枫。 施清欢本不想理他,但要去前院就避无可避。 “王爷说笑了,王爷不也在此,难不成,也是有心事?” “是啊!” 程阳枫丝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随即看向那远处的祠堂。 “我想来看一个人,这么多年,我从未踏足此地,如今到来,每一处,竟都是回忆。” “哦,王爷说的,还是那位护国公府的嫡小姐吧,我还以为,王爷今生都不会踏足这里呢!” 施清欢的话里嘲讽十足,程阳枫倒也不生气。 目光看向四处,眼底皆是施清欢旧时的身影。 欢笑的,傲娇的,生气的... 一颦一笑,皆是风华。 程阳枫的眼底从笑意变为低沉,失落的模样,别人看着或许都会同情几分,但施清欢只觉可笑。 “王爷既要追忆过去,我便不打扰了,前堂还需要我帮忙呢!” 说着,施清欢就准备要走。 与程阳枫擦肩而过之时,程阳枫却突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施清欢身子一颤,立马挥手甩开。 连连后退几步才警惕地看向程阳枫。 “王爷亲自重。” 程阳枫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心底也无比空荡。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同你说说话罢了,我有太多的话想说,却无人能听。” “王爷身份尊贵,想要听你说心里话的人多的是,怎么也轮不到我,而且王妃温婉贵重,与王爷琴瑟和鸣,才是最佳之选。” 说罢,施清欢不再停留,转身就走。 这一次,程阳枫倒也没有阻拦。 “之前我说过的话,依旧作数,枫王府,随时等你来。” 施清欢没有回话,心底暗骂几声,步伐快到都要飞起来一般。 迅速离开。 只等确定程阳枫确实没有追上来,这才松了口气。 拿出手帕蘸上药汁,使劲擦了擦手腕,这才缓解了心底的恶心。 但程阳枫如今的态度,却让她也有一些怪异的感觉。 明明知道了她的身份,也有所目的,如今装得这般斯文有礼,又是要做什么? 施清欢想不通,其实程阳枫自己也是。 祠堂里,程阳枫看着施清欢的牌位,眼底通红,神色复杂。 “清欢,十年了,这满府皆是你我的回忆,我丝毫未能忘却,你呢?” “我知道你恨我入骨,可是,我真的有我的苦衷,若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绝对不会选择失去你。” “午夜梦回,你从未来见过我一次,我真的好想你,想到发狂,甚至于身上有你点点影子的她,我都忍不住想要占为己有,但你会生气吗?还是也根本不在乎。” “清欢,来我梦中吧,哪怕一次...一次也好!” 一声又一声的低语诉说,程阳枫走到施清欢的灵位前,伸手轻轻抚上她的名字。 眼底悲痛,愧疚,爱意混杂,无法割舍。 烟火的绽放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程阳枫走出门外,看着烟火,转眼看向四周,好像看见了曾经的护国公府。 也是这样的烟火漫天,而喜庆时节,满府皆是欢声笑语。 有护国公等长辈的和颜悦色,有施清欢明媚的笑意,还有孩童嬉笑追逐。 眼底愧疚又悔恨。 曾经他是有机会的。 有机会站在那欢声笑语的中心,站在她的身侧,执她之手,与她偕老。 他甚至不敢去想,若没有正阳之乱,他和她日后的日子该有多幸福。 携手欢笑,并肩天涯,策马江湖,逍遥一生... 他不敢去想,当最美的幻想皆化为泡影时,是最为残酷的报应。 因为毁了这一切美好的,不是别人,是他自己。 烟火照亮他的眼底,在泪滴滑落的瞬间,所有的光亮渐渐消散,化为一片灰白的死寂。 就如同他如今的人生一般。 若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这可是你主动的 酒过三巡,夜半更深。 院外热闹依旧,婚房之内,恒悦却是满心的紧张。 盼了十数年,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 纤云在一侧陪着,只等外面响起了脚步声,这才起身离开。 施清宇缓步入了婚房,脚步虚浮。 可当看见那熟悉的身影时,所有的醉意都渐渐散去。 走到恒悦的面前,掀开盖头的那一刻,恒悦的面容映入眼帘。 施清宇的眼底瞬间浮现了惊艳,随即便是温柔里要溢出水来的欢喜。 两人四目相对,相视而笑。 没有言语,却已经彼此心意相通。 “漫漫岁月,我终于,成为了你的妻子。” 恒悦眼底含泪,施清宇更是。 在恒悦的身前缓缓蹲下。 “漫漫余生,我总算,能携你白头。” 烛火摇曳,似是祝福着有情人终成眷属。 相拥的身影,落下的红幔,这一刻,所有等待都是值得。 所有磨难都换来了应得的好的结局。 明月高悬,星辰万里。 烟火之后,外院的宾客们也陆续离场。 施清欢和百里桁等人操持着一切,送走宾客之后,这才坐在前院,久久不能回神。 施清欢是沉浸在喜悦之中,而百里桁,是因为挡酒,属实喝了不少。 摇晃着坐在施清欢的身侧,半闭着眼睛,唇角满是笑意。 “原来,婚宴是这般热闹和欢喜的。” “是啊,若是原来的护国公府,会更欢喜。” 没有仇恨,没有离别。 亲人皆在,那样的婚宴,施清欢都不敢想象该有多开心。 遗憾在心底散开,百里桁伸手握了握施清欢的手,无声安慰着她。 就在这时,一个脑袋从两人身后冒了出来。 方止衡盯着两人牵着的手,紧皱着眉头,一脸的怀疑和震惊。 “啧...你们这是...” 方止衡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之后又好似想到什么恍然大悟一般。 “百里桁,你之前突然转性,不再流连烟花之地,对酒色美人突然不感兴趣了,难不成是因为...因为你转了性?” 百里桁挑了挑眉,也懒得解释。 但在方止衡的眼底,就变成了默认。 “天呐..这可不行啊,你可是相府的独子啊,你若是喜欢男人,这之后不能延续香火,可怎么了得?” 这话一出,施清欢和百里桁对视一眼,一副看傻子一样的看了方止衡一眼。 “夜色深了,我们该回去了!” “嗯,的确该回去了,这里傻子多。” 两人自顾自说着,施清欢扶起百里桁就走。 留下方止衡一人风中凌乱。 “等等,你们回去?回哪去?回一个家还是各自回家?你们这样是不行的,别人知道会说闲话的...” 身后絮絮叨叨,又怕别人听见,只能放低声音干着急。 最终在纤云出现时,只好噤了声。 看着方止衡被纤云追着跑,施清欢有些好奇,“哎,你说方司正这根木头,能被郡主雕出花来吗?” 百里桁答非所问,“那你想给我雕花吗?” 这话一出,施清欢眉梢一挑,“你还需要雕吗?” 两人又是相视一笑,随即并肩离开。 而这样温馨的画面,落入不远处阴暗树下的程阳枫眼中,逐渐化为了低沉。 衣袖下的手缓缓紧握。 本来平复的情绪,此刻在嫉妒之下又开始汹涌。 刚刚她浅笑挑眉的傲娇神情,和施清欢简直一模一样。 而她这样的神色,却是对着百里桁,他无法接受。 甚至是无法接受是对着任何一个其他的男人。 在他眼底,这就好像是施清欢在对别的男人笑。 眼底的占有愈演愈烈,最终又看向祠堂的方向。 清欢,我错了,面对你,我根本无法做到平静。 即便只是你的影子,我也想要得到。 而此刻的施清欢自是不知道这一切,一路和百里桁直接回了温苑。 施妙彤因为害怕身份暴露,没能去护国公府,此刻见他们二人回来,又只好识相的离开。 刚出温苑不远,便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柳垣拎着一坛醉花酿,轻笑着看向她,“喜酒,一起喝一杯?” “好。”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离去。 烛火明亮,所有人此刻都好似有了自己美好的结局。 施清欢亦是。 看着床榻上闭眼睡去的百里桁,施清欢趴在床边,指尖勾勒着他的轮廓,唇角的笑意既调皮又温暖。 “你今日是真的开心吧,喝了这般多。” 章越等人留在护国公府收尾,她从马车一个人扶他下来,可是费了不少力。 不过此刻看着这般的他,又觉得这样的独处,更是美妙。 施清欢缓缓起身,倾身到百里桁的身前,细细看着他的面容。 微亮的光亮下,他精美绝伦的面容显得温柔了许多,透过这张脸,施清欢记忆里的另一张脸也渐渐浮现。 北尧的面容是硬朗杀伐的,只要看见他,就会觉得安心,一切危机都会迎刃而解一般。 百里桁相对温柔清冷,给人深不可测的感觉。 但现下,她却觉得两人的面容和身影在逐渐交汇,合成了一个新的他一般。 也稳稳在她心底,渐渐生根发芽。 看过了程千月和景琛十数年的分别,也见过了大哥和恒悦的十年相隔,还有疫病的生死一线。 施清欢已然没有了所有的顾虑。 珍惜,就在眼前。 就在此刻。 浅笑浮现在唇边,温柔非常。 目光顺着百里桁的眼角眉梢滑落,一路向下,最终停在了他的侧脸。 施清欢俯身而下,在他脸颊落下一吻。 随即好似心虚一般,有些慌乱地侧过头去。 见百里桁呼吸平稳,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这才又回头偷偷看向他。 抿了抿唇,手不由地抚上他的脸颊,指腹划过唇瓣的那一刻,眼底冲动混合着坚定,再次俯身而下。 唇间温软,温柔辗转。 虽只是清浅一吻,却都是施清欢的答案。 心跳在寂静里逐渐清晰。 一声又一声... 但,却不只是她一个人的。 施清欢这才反应过来,可不等她起身,本来沉睡的百里桁却突然睁开了双眼。 施清欢吓了一跳,下一瞬,百里桁便伸手抚上她的腰身,另一只手扣上她的后颈,一个翻转,径直将她带向床榻,被百里桁揽在了身下。 “清欢,这可是你主动的。” 百里桁呢喃低语,眼底一片清明,哪有一丝醉意。 唇角轻笑,随即俯身而下。 ------------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这便是我的答案 辗转缱绻,依恋旖旎。 百里桁的吻温柔绵长,索取的同时,却也在给她无尽的缠绵。 紧揽的怀抱如同困住他的珍宝,生怕她下一瞬会溜走一般。 而到了此刻,施清欢也不再犹豫,虽然紧张,却还是伸手,缓缓抚上了百里桁的脖颈。 与此同时,浅浅试探地回应。 而就是这样怯生生的主动,彻底勾起了百里桁的冲动。 她的回应对于他来说,是致命的诱惑。 浓情蜜意,渐渐深沉。 灼热的呼吸交缠着,就连满室都感觉温热起来。 施清欢整个火热,被百里桁占有到快要窒息。 而百里桁更是,眼前人儿的香甜,让他有些无法自控。 最终,在最后的理智消失之前,百里桁才极力克制自己,放开了施清欢。 凝视着她的双眼,看着她起伏的呼吸,还有那通红的脸颊,百里桁眼底的爱意宛若深海。 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唇角的笑意逐渐加深。 最终,问出了他心底最想问的那句话。 “所以,这便是你的答案吗?” 即便到了这一刻,他眼底的期待和紧张丝毫不减。 施清欢看着他的小心翼翼,心底有着无尽的感动。 “是,这便是我的答案,百里桁,我心悦你,很久了!” 简单一句话,落在百里桁的耳中,是这世间最为珍贵动听的天籁。 施清欢看见他眼底烟火乍现,无尽璀璨。 混杂着激动和笑意,渐渐浮现了泪光。 伸手将她紧紧揽进怀里,整个身体都有着激动的颤抖。 “我终于等到了你的答案,幸好,是这样的答案。” 施清欢笑着伸手,紧紧回抱住他的腰身。 “是,我早该告诉你的。” “无妨,现在也不晚,在我这里,何时都不算晚,只要你来,我便永远等待。” 两人紧紧相拥,在这寂静的深夜。 许久,百里桁才放开施清欢,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在床榻上相对而坐,彼此凝视,好似怎么也看不够一般。 浅笑里带着娇羞,都是从未有过的彼此。 十指紧扣,不再分离。 “清欢,跟我来!” 百里桁笑着起身,翻身下床,紧拉着施清欢,朝着门外走去。 施清欢不知百里桁要带她去哪儿,但也没有犹豫,就这么跟在他的身后,先是入了密道,而后跟着一路去了相府。 去了百里桁的房间之后,进了她熟悉的那间密室。 站在那无字碑前,百里桁满眼激动地和施清欢并肩而立,手里的酒杯递到了施清欢的手中。 “诸位兄弟,清欢,你们见过的,但今日,我要郑重地再向你们介绍一次,她是施清欢,是我此生唯一钟爱的女子。” 对于百里桁来说,这世间仅剩的在乎,除了施清欢,便是那曾经的战友伙伴。 如今将她郑重介绍给他们,是对她最深沉的爱意。 施清欢举起酒杯,“施清欢,见过诸位,今日有次荣幸,敬诸位一杯,日后,我会一直陪在他的身侧,诸位可放心。” 施清欢和百里桁相视一笑,随即一起将酒洒落在地。 等又上了香,百里桁才拉着施清欢走到内侧的密室。 走到最内里的位置,取出一个锦盒,走到施清欢的面前,递了过去。 “打开看看。” 施清欢有些疑惑,但还是缓缓打开。 只见锦盒里躺着一枚手镯,上好的月白翠玉,晶莹剔透,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手镯一侧还被金丝勾勒,有着独特的纹路。 煞是好看。 施清欢抬眸看向百里桁,“这是,给我的?” “嗯,这是我的祖传之物,是留给未来的妻子的,在我重生之后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寻回的,此前不知你的心意,想给你却又怕是一种束缚,如今,你可愿接受它?” 未来的妻子! 施清欢的重点落在了这个上面。 心底瞬间紧张起来。 似是看出施清欢的犹豫,百里桁小心翼翼地看向她,“若是你不愿也无妨,今日是我太过高兴,一时着急了,我...” 不等百里桁说完,施清欢却拿起了玉镯放到百里桁的手中,随即将手伸了过去。 “既然是给我的,那就得你亲手给我戴上。” 这话一出,百里桁眼底流光婉转,唇角的笑意更是掩饰不住。 施清欢亦是。 百里桁温柔地牵着施清欢的手,将玉镯给她戴上,端详着,眼底微红,是开心的。 施清欢看着玉镯,只觉与百里桁又更近了一步。 但又想起自己的身份。 “不过这玉镯,平日里我还得摘下来,毕竟我一个男子身份,如何能戴玉镯?” “无妨,你收下,那便是你的,你放心,我总会给你光明正大,一直戴着它的机会。” 百里桁的眼底皆是承诺和坚定。 这是变相地在告诉她,他会娶她。 一定会。 施清欢懂他的言外之意,脸颊一红。 这玉镯,便算是定情之物了吧。 “只不过,我没有能给你的礼物。” “你便是我此生最珍贵的礼物。” 百里桁温柔轻笑,倾身在施清欢的额间落下一吻,之后才拉着她在一侧坐下。 “清欢,你可知我的身世?” 说起这个,施清欢摇了摇头,她确实不知。 对于北尧,众人只知他惊才绝艳,年少成名,一直驻守边城,因战功累累,被特例封为了天盛第一位异姓王。 而对于他的来历,也只是浅浅听闻来自于潇月山的拂袖真人门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但他此番既然这样问,就定然还有其他的隐情。 “我想听。” 百里桁却是无奈一笑,“其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到底是什么人,就像外界所言,我是师父拂袖真人一手带大的,自我记事起,便一直在潇月山,师父也从未说过我的身世,只说我是故人之子,且未到告诉我真相的时候。” “那你自己,未曾查过吗?” “查过,但却是一无所获。” 百里桁抚上那手镯,“这世间唯一的线索,便是这玉镯,却也没有查到任何的线索。” 施清欢伸手回握住百里桁的手,“别着急,我相信,总会有查到那一日的。” “嗯,我也只是想将一切都告诉你,如此,你我之间,就是真正的坦诚相待,毫无秘密。” “我知道。” 施清欢笑着与他十指紧扣,随后靠在他的肩侧。 “阿尧!” 一句阿尧,让百里桁眼底一亮,“你叫我什么?” “阿尧,如今世间所有人,都认为我是林曼筠,你是百里桁,但终归还要有人记得,我是施清欢,你是北尧,而这个人,便是我们彼此吧!” “好,唯彼此知晓彼此,清欢,这便是宿命吧!” “是啊,茫茫世间,却独独你我重生,这便是宿命,你我不可切割的宿命。”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带程阳枫同行 夜色深沉,低语侬侬。 一整夜的时间,施清欢和百里桁说了许多,两人好似重新认识彼此一般,也不觉疲累,只等第二日一早,这才出了密室,又一起去了护国公府。 按照之前的安排,施妙彤婚宴不宜露面,所以在婚后第一日清晨,便和恒悦的侍女互换,混入护国公府。 安排好了一切,隔绝眼线,五人一起去了祠堂祭拜,随后坐在了曾经一家团聚的餐桌之上。 彼此对视,相视而笑。 此刻,才是真的一家团聚,没有那些虚情假意的婚宴来往,只有亲人真心的祝福。 “大哥,大嫂,今日,我们总算可以敬你们一杯酒,以示新婚祝贺。” 施清欢和施妙彤一起敬酒,施清宇和恒悦也一起举杯,共饮轻笑。 等众人放下酒杯,百里桁这才提杯站起了身。 施清欢也一同站起身来。 “大哥,大嫂,今日我便也敬二位一杯,愿二位白头偕老,幸福一生。” 这一句大哥大嫂,瞬间让众人一愣,他们纷纷看向施清欢。 施清欢脸颊一红,却和百里桁十指相扣。 这一下,所有人都明白过来。 “何时的事?” “就在昨夜。” “昨夜?” 施清欢笑着点了点头,“蹭了哥哥嫂嫂的福气,我们也确定了对彼此的心意。” 施清欢说着,回头和百里桁相视一笑,温柔缱绻,溢于言表。 随即,众人一起起身,“既如此,那我便一起喝一杯,愿我们所有人,都能平安顺遂,幸福余生。” 众人再次共饮,这一次,是对百里桁新身份的认可,也是对未来的祝愿。 接下来的宴席皆是欢声笑语,一时间,施清欢竟有种回到了过去的错觉。 这让施清欢想到了许书雪。 “书雪这段时日,是不是一直生病未愈?昨日婚宴没来,今日接了帖子还是没来。” “嗯,书雪给我回了口信,有些不太舒服,说晚些时候再过来。” “严重吗?不如我去看看?” “你现在的身份还是有些不便,回头,我让柳太医过去。” 听到柳垣过去,施清欢也算是放心。 回头就看见施妙彤低头饮酒的神色,笑着凑了过去。 “妙彤,我听说,昨夜柳师兄可是和你一起离开的?” “嗯。” 施妙彤出奇的没有辩解,而是大方的承认。 这让施清欢知道,他们的事情,也有了转机。 “细说说。” “自从疫病之后,我就明白了,人活在世间,意外和变数实在太多,若不珍惜当下,等到失去,便只剩遗憾,没有什么,比珍惜还要重要的。” 这话,说到了几人的心坎里。 施清宇和恒悦是,施清欢和百里桁也是。 彼此的手缓缓紧握,对视之间,皆是柔情。 “早知道,今日就也让师兄来了。” 施清欢本还顾及着施妙彤的心结,如今看她,却也是释然了,是真心为她高兴。 恒悦却是偷笑一声,随即起身,“谁说师兄不能来了?” 说着,便打开了一侧的窗户。 从那里看出去,不远处忙碌着的,正是柳垣的身影。 “我一早便请了柳太医过来,为我调理身子,他想着夏日炎热,便给我们都做起了凉茶消暑,呐,就是你们刚刚喝的。” 话音刚落,施妙彤看向柳垣的那一刻,柳垣也回眸看了过来。 “好啦,柳太医忙了一早上,也是该敬他一杯酒的。” 说着,施清宇便走了出去,将柳垣带了进来。 如此,更是团圆。 这一顿午膳,吃了许久才算结束。 欢笑过后,三姐妹回房叙旧,施清宇则是单独和百里桁谈话。 “听说新林国运河和谈一事,就要启程了?” “嗯,就在这几日了。” “清欢也一起去?” “是,不过大哥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她的。” “这我倒是不担心,我想说的是,此番出行,可否带上程阳枫。” 这话一出,百里桁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想做什么?” “回京都也有些日子了,该是我出手的时候了,带走程阳枫,等你们再回来时,便会是新的局势。” “也是,你既然回到了京都,便不会沉寂于此。” “所以你带她离开,是最好的,只不过与程阳枫同行,难免会...” “此事大哥可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嗯,那我们便,再合作一次,那丫头独自奋力了那么久,也是该我这个做大哥的,接手了。” 施清宇看向蓝天,风起云涌,新一轮的交锋,是时候开始了。 午后余晖,施清欢和百里桁才回到了温苑。 两人坐在湖畔,看着满湖荷花含苞待放,心情也十分愉悦。 施清欢靠在百里桁的肩上,沐浴清风。 等百里桁与她说了施清宇的决定之后,施清欢意外地没有惊讶和担心。 “自从他回来那一刻开始,我便知道之后会是这样,而且,若不让他出手,对他来说才是煎熬,如此更好,我也相信,以他的能力,会玩转京都的,而且...” 施清欢说着,挽上百里桁的手臂,娇软地蹭在他的怀里。 “我还有你。” 百里桁笑着摸了摸施清欢的头,“那程阳枫与我们同行一事,你怎么看?” “走就走呗,就当看不见他,以我对他的了解,虽然他这人爱重权势,无所不用其极,但面对国家大事,还是不会含糊的,此事倒不必太过担心。” “这点倒是,和谈一事应是水到渠成,我只怕...” 一想起之前程阳枫对施清欢的欲望,百里桁的神色就沉了下来。 看着百里桁的神色,施清欢笑着凑过去。 “怎么?你...吃醋了?” “是啊,我是会吃醋的,所以真的同行之后,你不许和他走得近。” “那是自然。” “不许和他说话。” “公事也不行?” “不行。” “好吧,遵命...” 两人的低语散落在风里,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另一侧的枫王府里,程阳枫的想法,竟然和他们不谋而合。 “王爷,你真的要请旨前去和谈运河一事?” “有何不妥吗?” “如今施清宇已经回来了,失忆一事还不知真假,若是假的,那他定然会趁王爷不在京都之时,开始大展拳脚的。” “那又如何?与他护国公府有仇的,可不止我一人,我想他若出手,最先要对付的,应该是几次三番想置他于死地的人。” “右相?” “嗯,右相一倒,太子的势力便大减了,这于我有益,若我不走,不论是右相还是施清宇,还真没那么容易动手,我也算是给他们机会了,至于我的势力,即便我不在,也不是那么容易撼动的。” 说着,程阳枫神色渐渐温柔下来,唇角笑意缓缓浮现。 “即便是能被撼动,此行我也非去不可,她于我而言,比其他都要重要。” “可是王爷,属下有句话一直想说,这林姑娘本就不是施清欢,即便您把她当做替身,也不可如此深陷,先不说她是百里桁的人,更何况,您如今可是有王妃的人,小殿下也才不到一岁啊。” 程阳枫沉默了。 但此刻的沉默,却也是另一种无情。 人若无情,便是不留余地。 到了这一刻,程阳枫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无人说得清。 只是此刻站在门外的王妃,眼底通红。 泪珠滑落的同时,握紧了拳头。 神色逐渐狠厉。 她绝不会让任何人破坏她的家。 谁也不行。 ------------ 第一百七十五章 女子身份 按照施清宇所说,百里桁准备向圣上呈请让程阳枫同行。 但意外的是,程阳枫先一步自己请求同行,因此,水到渠成。 出发的日子定在了五日之后,同行的除了程阳枫,百里桁还特意带上了方止衡。 接下来的两日里,施清欢一直做着准备,相关新林国的国情,运河的情况,还有一些朝中大臣的信息。 随后在熟记路线地图时,施清欢发现了一个地方。 潇月山。 施清欢心里有了想法,等百里桁回来时,就蹭了过去。 “阿桁,可有想过,去看看拂袖真人?” 百里桁一愣,但也知道,她定然是知道了前去新林国,正好路过潇月山。 “想自然是想的,只是...” “那我们便去吧,潇月山在江湖中地位颇高,且拂袖真人德高望重,总是有不少后辈前去拜访的,若是能得一两句点拨,皆是造化福泽,有如此先机,我们又是顺路,前去拜访,也是情理之中,即便程阳枫,也说不出什么不对的。” 施清欢说得其实在理,以拂袖真人的地位,怕是程阳枫,都会迫不及待前去拜访一番的。 只不过要见师父,百里桁期待又有些紧张。 施清欢明白他的感受,伸手握了握他的手,“去吧,我陪你一起。” “好。” 百里桁笑着点了点头,外面脚步声起,两人这才松开了手。 章越快步进来,“宫里来人传话,传苏掌执入宫面圣。” “现在?” “是。” “可有说是何事?” “未曾言明。” “程阳枫可在宫中?” “不在,今日枫王一早便同好友出城,至今未归,倒是右相一早入了宫,此刻还未出来。” 百里桁神色微沉,起身看向施清欢,“我陪你一起去。” “难道是...” “来者不善,但却也碍不了我们什么。” 说到这里,施清欢一直疑惑的问题百里桁还是没有回答。 为何不会怕身份暴露? 为何不会怕欺君之罪? 百里桁是一个关子卖到底,一直没有说明。 施清欢跟着内官,一路入了御书房。 一进去,内里气氛有些凝滞。 右相在一侧一脸的得意,看见施清欢和百里桁时,满眼都是你们死定了的神色。 “微臣参见圣上。” “嗯,起来吧。” 两人刚起身,右相便迫不及待开了口。 “左相可真是和苏掌执形影不离啊,圣上召见苏掌执而已,左相也紧随而至,怎么?难不成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苏掌执有来无回吗?” “右相这话说得可真是奇怪,我入宫来,是给圣上呈上运河纪要的折子,正巧和苏掌执同行而已,若是按右相这般说的话,之前右相和一些臣子同时出现,岂不都是因为做了亏心事?” “强词夺理。” 右相一声冷哼,不再和百里桁争辩,反而看向程傲,“圣上,既然人已经来了,那便可即刻验证微臣所说是真是假。” 说完,右相又看向施清欢,“苏掌执欺君罔上,她根本不是苏家之子,更甚者,根本不是男子,而是昔日将军府嫡女,林曼筠。” 此话一出,施清欢眉梢一皱,百里桁倒是一脸轻松,丝毫没有紧张的感觉。 看向右相一声轻笑,“苏掌执是我监察司之人,右相是如何得知这些消息的。” “是啊,苏掌执是你监察司之人,一切为官事宜都是你左相一手安排,那这欺君罔上之事,你也定然脱不了干系,圣上,百里桁和林曼筠狼狈为奸,将文武百官以及圣上都蒙在鼓里,这可是欺君之罪,定不可轻饶啊!” 右相以为自己抓到了铁打的把柄,赶紧跪倒在地乘胜追击,“若是圣上不信,可安排人当场验身,这苏掌执既是女子,便无所隐藏。” 施清欢衣袖下的手缓缓紧握,但见百里桁依旧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也只好按兵不动。 始终不言不语,百里桁则是开口道,“不必验了,右相说得对,苏掌执,就是女子,也正是将军府嫡女,林曼筠。” 大方承认,这一下倒是让右相一愣,但紧接着他便开追击。 “证据确凿,也由不得你不承认,你如今如实招来,却也是晚了,当初林曼筠以苏家之子的身份入朝为官,都是你一手经办,如今看来,一切你都是知情的,知情不报,还加以隐瞒,只是不知,你当真只是有心隐瞒,还是这一切,本就是你一手策划,居心叵测啊!” “右相给人定罪名,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啊,如今,是定要定我个欺君之罪,诛灭九族喽?” “事实摆在眼前,岂容你再狡辩,圣上...” 不等右相说完,百里桁一声轻笑,打断了他,“但我好奇的是,你也说了,林曼筠入朝为官,皆是我一手操持,所有相关信息也皆在监察司内,要知道,监察司直属圣上,一切信息外人皆不知晓,既如此,右相又是如何知道林曼筠一事的?还知道得如此清楚?” 此话一出,右相脸色瞬间一白。 此事本是百里桁欺君,但他刚刚的话,却是将右相拉进了一个陷阱。 监察司直属圣上,谁敢插手,便也是死罪。 但若说是与枫王妃的交易,事情便会更加严重。 一个辅佐太子的宰辅之臣,却和枫王牵扯不清,这便又是另一个性质了。 一句话,直接将右相陷入两难之地。 右相一时无法解释,但他也不是善茬,干脆揪住事情本身。 “圣上,左相如此顾左右而言它,不过是想混淆视线罢了,但这也改变不了苏掌执的真实身份,也改变不了他欺君之罪的事实,还请圣上明鉴。” 百里桁听罢,也转身朝着程傲行礼,“微臣要说的话也都说完了,便敬听圣上发落。” 百里桁一个眼神,施清欢赶紧跪下,只字不语,只听发落。 殿中一时间陷入一片死寂。 程傲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来回打量,神色幽深复杂,难以预测。 施清欢眉头紧锁,心底说不紧张是假的,但她也相信百里桁。 他一直都轻松自信,想来也有他的道理。 暗自深呼一口气,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随即,就听程傲的声音响起。 “苏掌执,你可还有什么好说的?” ------------ 第一百七十六章 林掌执 突然被点名,施清欢心头一跳。 但想起百里桁刚刚的种种,随即叩拜在地,“微臣没有什么好说的,一切皆听圣上决断。” 说罢,御书房内有寂静下来。 就在右相唇角勾起之时,传来了程傲的笑声。 “哈哈哈,百里爱卿啊,你当初说这丫头是个可造之材,朕还不信,如今倒是信了,临危不惧,不卑不亢,倒是真有林大将军当时的风范啊!”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又是一变。 百里桁浅笑淡然,施清欢惊讶抬头,右相更是一脸震惊。 什么? 当初,这丫头? 所以说,圣上一早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看出施清欢的猜想,百里桁笑着道,“监察司做事,我百里桁做事,没有一件是不与圣上明言的,林曼筠一事也是如此,就连以苏家之子的身份入朝为官,还是圣上的建议呢。” 这不可谓不反转。 右相脸色青黑,一时说不出话来。 施清欢才算终于明白,为何从一开始,百里桁便说过,不必担心欺君之罪。 那是因为,根本没有欺君。 气氛已经到了,百里桁这才看向右相。 “右相可真是尽职尽责啊,辅佐太子之余,还能盯着我们监察司的秘密,还给挖了个一清二楚,我可真是佩服啊!” 落井下石,百里桁向来擅长。 右相脸色一黑,“此事我自不是从监察司得知的。” “那是从何处?” “从...” 枫王妃自然不能说,一时犹豫,百里桁又占了先机。 “圣上,我看右相还没想好怎么圆回这话来呢!” “百里桁,你...” “都给朕住嘴!” “圣上息怒!” 程傲一声怒喝,三人都停了下来。 程傲看向施清欢,“朕当初同意你入朝为官,也是顾着将军府的旧情,用苏家之子的身份,是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如今既然麻烦已经出来了,那不如就此刻开始,你便以你真实的身份处世。” “圣上的意思是?” “朕的意思是,你依旧还是监察司的掌执,且也是我太医院的太医,你的医术和谋略,朕是见过的,有用之才不可被男女身份限制,朕便赐你以林家嫡女身份,成为我朝第一位女官。” 此话一出,施清欢心底震动。 “谢圣上隆恩!” “起来吧,运河一事,还得尽心才是。” “臣遵旨。” 施清欢起身,如此结局,皆大欢喜。 而右相此刻自是不敢再多说一句,只得战战兢兢,等待着圣上发落。 目光终于落到了右相身上,“孟卿,你可想好如何说了吗?” “圣上,微臣是收到了一封密信,里面揭露了苏掌执,不...是林掌执的身份,微臣一心担忧他们另有图谋,这才...” “可知密信来处?” “不知!” “一封不知来处的密信,就让一向谨慎的右相如此大失分寸,看来右相如今确实大不如以前稳妥啊!” 百里桁说着,看向程傲,“圣上,如此辅佐太子,真的可行吗?” 百里桁的话向来快准狠,程傲也点了点头,“孟卿你如今确实有些过于劳累了,不如先好好歇息一番吧。” “圣上,我...” “正好还有数月又是年关,祭祀一事,便由你去安排吧,也可借着大好风光,养养心性,朝中之事,朕自有安排。” “可是圣上...” “就这么定了,你还有什么异议吗?” 程傲神色一沉,右相自是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俯首谢恩。 “谢圣上恩典。” “嗯,朕还要看运河纪要,你们先下去吧!” “微臣告退!” 三人一起出了御书房,施清欢和百里桁相视一笑,右相则是青黑着脸,看向他们。 百里桁将施清欢护到身后,直面对上右相的眼神。 “好你个百里桁,从一开始,这便是你的局吧,埋下她的身份,引人去查,随后借你故意露出的欺君大罪作诱饵,引人上钩,再用监察司作辅,给人闷头一击。” “你错了。” 百里桁轻笑着看了看御书房,“这一切,是圣上的局,为的,就是引出居心不良之人。” “哼,你真当我会信你?一时成败不足以证明什么,总有朝一日,圣上会看清你的利用。”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这一日,永不会到来。” 既要利用,便会一直利用下去。 百里桁眼底的深沉和挑衅,让右相气极,却又无可奈何。 最终只好一个甩袖,径直离去。 虽还是右相,却从大权在握,到负责祭祀这等微弱小事,这地位,降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等上了马车,施清欢问道。 “如此做,不会得罪太子吗?” “太子可和他不是一路人,远离他是一件好事,这也是圣上做出这番决定的原因之一。” “我猜另一个原因,是河西一行的后续吧。” “就你聪明。” 河西一行,虽然程阳枫以极致的法子脱了身,但他的势力还是大受打击的。 因此,右相一派隐隐有了压重之势,但要保持平衡局势,右相一派,也得削弱才行。 而要动右相一派,便要先将右相推开,才更好动手。 但还有一事,施清欢有些想不通。 “你当初是如何说服圣上留我入朝为官的?毕竟将军府已然没了,我在众人眼里也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可怜女子,一点可利用的地方都没有,右相所说的以我做局,虽可行,但变数太多,不足以让圣上决策。” “你可知林岳兵书?” “听过,是林大将军夫妇所写的一本兵书,父亲还曾帮忙修订过,但正阳之乱以后好像丢失了?” “的确丢失了,但被我找到了,我便是以此为礼,换得你留在京都,而且圣上最在乎贤名,故臣之女成为女官,也可成就他的名声,再便是做局一事。” “原来如此,多项利益,的确足够他心动的了。” 说罢,施清欢想到了今日的事情,“还有一事,右相,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不像是程阳枫所为。” “的确不是程阳枫,他没想伤害你。” 虽然不乐意帮程阳枫说话,但这却是事实。 “保护林家祖父和闲玉的人传信回来,有人的确是去调查了你的事情,但是却没有对他们动手,只是简单调查之后就离开了,若真想对你做些什么,人证,是无论如何也会抢回来的。” “那右相是如何知道的呢?” “是枫王妃。” 百里桁一声叹息,“入宫之时,我在宫门处看见了枫王妃的侍女,躲藏在暗处,想来是忍不住打探消息的。” “还是因为的程阳枫!” 施清欢无奈叹息,揉了揉眉心。 百里桁则是摸了摸她的头,“不过眼下倒也局势大好,你可以以林曼筠的身份,光明正大的生活,枫王妃那边,我会好好盯着的。” “嗯。” 施清欢点点头,伸手撩开窗帘。 看向外面明媚的阳光。 “是啊,光明正大!” ------------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我连一匹母马,都没骑过 施清欢是女子一事,随着圣旨的下达,不过半日,全城皆知。 也正如百里桁所说的那样,除了震惊之余,圣上也真的博得了一番贤名。 而作为天盛第一位女官的施清欢,也成了众人瞩目。 刚回到监察司,施清欢便被众人的目光盯得不好意思,好在百里桁解围,这才顺利进了殿中。 可一进殿中,方止衡便冲了过来,上下细细将施清欢打量一番。 “你真的是女子?” “是。” “之前也不是男扮女装?” “当然。” 方止衡一拍脑门,那神色可谓是尴尬到了极致,欲哭无泪。 施清欢讪笑着,还有一丝愧疚,百里桁倒好,坐到一侧冷哼着道,“这世上也就你这个木头,见了她的女子装扮,还认为她是男子。” “是啊,当初我也觉得,怎么会这么好看。” 说完,方止衡又猛然想起什么,“不对啊,那之前你们在护国公府...” 方止衡两手紧握在一起,看了看施清欢又看了看百里桁,“嗯?” 说的是牵手一事。 百里桁无奈一声叹息,“你真是木头吗?我和她正值年华,难道不正常吗?” 施清欢脸颊一红,方止衡却好似听见什么难以置信的消息。 “所以,你们不是断袖,是真的...” 百里桁眉头一皱,“你这表现的,好像更希望我们是断袖?” “不是,自然不是。” 方止衡讪讪一笑,喝了口茶压压惊,这才缓缓道,“真是没想到啊,你竟然是女子,那这么说来,日后,还是相府女主人?” 这话百里桁爱听得很,笑着看向方止衡。 会说你就多说点。 “不过百里桁你之前招惹了那么多桃花债,我看林掌执这虚弱的身子骨,受得住不?” 百里桁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扬起,就有消散,一个冷眼过去。 赶紧闭嘴吧你。 方止衡身子一颤,那股子冷意让他赶紧起身。 “我还有事,先走了!” 方止衡落荒而逃,施清欢则是看向百里桁,“桃花债?” 百里桁讪笑,“你知道的,那不是我。” “哦!那在北境的时候,也没有吗?” “绝对没有,我发誓,我就连一匹母马,都没骑过。” 百里桁认真发誓的样子,让施清欢噗嗤一笑。 “大人!” 外面传来章越的声音,两人也就噤声。 随即有嬷嬷走了进来。 “见过左相,见过林掌执,林掌执是我朝第一位女官,我们特奉命前来,为林掌执量了尺寸,做新的官服。” “那便有劳随我去内室。” 施清欢说罢,两位宫女随着施清欢入了内室,百里桁则是看向嬷嬷。 “嬷嬷请坐,喝杯热茶吧。” “左相大人不必客气了,我们量了尺寸便走,三日内是要做出官服的。” “这么急?” “是啊,圣上的意思。” 听闻此话,百里桁的神色微变,却没有显露出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尺寸就量好了,嬷嬷也赶紧离开。 百里桁见状,赶紧叫来了章越,“去查查,运河一事,新林国对接之人,是否有变动。” “是。” 施清欢见状,也明白过来,“有什么不妥吗?” “虽说你的身份已经明旨下来了,但是官服却不至于这么着急。” “或是为了得体,以免我在他国面前失仪?” “你现在的官服,也都是量身定做,外人皆看不出什么不妥,而今日给你做的,是女官官服。” 施清欢也听出了其中的问题,“圣上的意思,要我以女官身份随行?” “嗯,若我没猜错的话,这新林国对接使团官员里,想必有了变动,应是新加了一人进去。” “谁?” “新林国晋阳侯,夏钱胜。” 施清欢疑惑,“与他有什么关系吗?” “林大将军曾经在洪涝之灾时,与他携手抗灾,还曾救过他一命,他对林大将军十分的敬佩。” “所以,圣上是想将这份恩情,转加到我的身上?” “嗯,如此以来,运河一事,定然会更加顺利。” 说完,百里桁神色微沉,“看来我们的圣上,比我们想的,还要谋划得更多,今日即便没有右相,你的身份,想必也会因为其他的原因被戳破,然后走到如今的地步。” 百里桁一声叹息,“不过此事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你的身份明晰之后,夏钱胜的确会对你保持善意,于公于私,都算是好事。” “那我们也做做准备吧,以免再生别的变故。” “好。” 施清欢和百里桁着手准备后续的事宜,而枫王府内,此刻却是一点都不平静。 程阳枫将茶盏猛地摔碎在地,身前的枫王妃何娴吓得身子一颤。 程阳枫目光里皆是怒气,“你如今可真是厉害啊,背着我,都能和他人同谋了?” “王爷,你听我解释,我本只是想利用此事,定左相一个欺君之罪,只是没想到...” “你确定只是想定百里桁欺君之罪,而不是为了那林曼筠?” 一提到林曼筠,何娴神色一变,程阳枫继续道,“这么多年了,你何曾插手过朝政,为何突然出手,还专门挑了我离开京都城的时候。” 见程阳枫这般在乎林曼筠,何娴的怒气和委屈一时也压制不住。 “那王爷呢?王爷又何曾顾过我的感受?曾经是施清欢,她分明已经死了十年了,却依旧占着你的内心,我想着,毕竟她已经死了,我也便忍了,可如今又冒出一个像她的林曼筠,我如何能再忍?” “你既知林曼筠像她,便不该去动她。” “我如何不能动?我是你的王妃,还是你孩子的母亲,这世间,唯一为你有资格的人,便是我!” “你是如何成为我的王妃,你难道不清楚吗?你又是如何怀上我的孩子,你难道不清楚吗?” 程阳枫冷厉地盯着何娴,让她后脊生凉,却也只觉悲哀。 “是,你我成亲是为了父亲的权势,孩子是因为我灌醉了你,可是,我是真心待你的,程阳枫,我十年真心,你就不能有一丝对我的喜欢吗?” “我说过,我心底永远只有一个位置,也只给一个人,那便是施清欢。” “那林曼筠呢?她又算什么?” “她像她,这便是她的资格。” 何娴泪珠滚落,失落又不甘。 “就因为那一丝相像,我陪你十年都不及她,真是可笑啊!” 何娴哭诉着瘫倒在地,一身的狼狈。 程阳枫看着她,眉头紧锁,也许是十年相伴,总换得他一丝怜惜。 走到她的身前,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这一瞬,何娴眼底浮现了光亮。 甚至这一刻,她奢望着他对她是有那么一丝情意的。 可下一瞬,程阳枫的冷深深刺痛了她。 “只这一次,若你再有下一次,这王府,便再无你的位置。” 话音刚落,程阳枫便转身离去,丝毫没有给何娴再开口的机会。 何娴独立在风中,悲戚惨笑。 “哈哈哈,我这一生,原也只是悲剧,如今,却是更加可笑的悲剧...” “程阳枫,你只知你对她情深似海,念念不忘,可又知我对你,也是年少情深,至此不改...” ...... ------------ 第一百七十八章 她是我的施清欢 司制房还是在三日之内就做出了官服。 和监察司其余的官服大差不差,都是暗红的颜色,只是款式改为女款,更叫秀丽温婉了些。 还配了红玉发簪和发带,束发官服,尽显凌厉。 出发前夜,施清欢便和众人告了别,随后在监察司试了官服。 随后和百里桁一起回了温苑。 刚到温苑门口,便见到了枫王府的马车。 施清欢先是一愣,等看见内里下来的是何娴时,神色微顿,和百里桁对视一眼之后,便带着何娴进了温苑。 而百里桁则是留在府门外,没有进去,也没有离开。 他在等,等一个人。 施清欢带着何娴一路前往前厅,何娴看着四周,“这宅子,是左相大人准备的?” “嗯。” “雅致清幽,处处细心,是用尽了心思。” 何娴说着,眼底有着羡慕。 而施清欢本也打算用百里桁除去何娴心底的疑虑,便也没有反驳,而是点点头。 “是啊,我也很喜欢。” 何娴一愣,看着施清欢的笑意,心底有了猜想。 等进了前厅,施清欢随意坐下,“王妃请坐,我随意惯了,所以府里也没什么规矩。” “我真羡慕你的随性。” “年少便没了父母,养得没规矩罢了,没什么好羡慕的。” 此话一出,何娴一愣,但眼底却有一丝欣喜的光亮。 都是聪明人,施清欢的话她自然也是能听出其中的暗意的。 林曼筠的父母皆在正阳之乱里丧生,而这一切,都与程阳枫有关。 她刚刚故意加重了怨念,便也是暗示着对程阳枫的不可能。 何娴思虑一番,没有坐下,而是朝着施清欢颔首行了个礼。 “王妃这是做什么?” “你知道的。” 施清欢但笑不语,何娴起身缓缓道,“揭露你女子身份一事,是我一时冲动,险些酿成大错,今日特来向林姑娘道歉,还请林姑娘原谅。” “枫王妃,此事可是事关生死,怕不是一句道歉便可以原谅的,若不是大人早有安排,如今,我已经是那欺君之人,身首异处了!” “是,此事是我不对,皆是因为我心底怨念,但是林姑娘,你我都是女子,你该是理解我的,我同王爷成亲十年,也不怕你笑话,他从未将我放在心上,之前他心底一直装着护国公府的那位嫡小姐,我认了,可是现下,他又对你动了心思,我便...” “但此事里,我是无辜,不是吗?” “是,所以今日,我特意登门致歉,就是因为你是无辜的,而且我见林姑娘性情,也不是愿为她人替身的,我也希望,你能有属于自己的幸福的。” 听着何娴的话,施清欢暗笑着。 果然是世家大族出来的闺秀啊,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是好听。 而这好听之间,却也能将自己的目的达成。 表面是为她考虑,实则是在提醒她,她不过是程阳枫看中的替身罢了。 表面祝愿,实则在拉远她和程阳枫的可能。 但这种可能,施清欢从来都不想要。 “王妃,你不必同我说这么多,你的歉意我收到了,我喜欢明人不说暗话,你的来意我清楚,我也可以给你一个保证,我与王爷没有任何可能。” “林姑娘是有心上人了吗?” “是。” “是左相大人?” “是。” 施清欢回答的没有丝毫的犹豫,眼底坚定和坦然,让何娴也终于放下心来。 “林姑娘和左相大人,的确是神仙眷侣,佳偶天成,我也真心祝愿二位。” “我也希望王爷和王妃和睦百年,莫要再牵扯她人。” 话说得直白,但何娴已经有了答案,便也不被这点讥讽影响。 施清欢对何娴也是没有恶意的,毕竟正阳之乱,也没有她家族的事情,他们是后来与程阳枫达成的合作,所以说话虽不好听,却也没有针锋相对。 与此同时,府门外百里桁也等来了快马而来的程阳枫。 程阳枫急匆匆下马,就要朝着府内而去,却被百里桁拦下。 “你让开,我要进去。” “你若不想让局面再差,便听我一言。” 程阳枫一顿,百里桁伸手,指了指不远处。 两人移步过去,程阳枫看向百里桁,“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只想问王爷两个问题,其一,对于王爷而言,施大小姐,是什么样的存在?” 程阳枫看向百里桁,似是疑虑,但最终,还是选择回答。 “是我此生唯一深爱之人。” “那好,若施大小姐如今还在世,若她知道你想以她人为之替身,以她的性情,会如何?” 程阳枫眉梢一皱,神色瞬间黯淡下来。 施清欢是世间最洒脱自由之人,心性逍遥直爽,最是能操控自己人生的,她向来觉得,每个人都是世间独一无二的,自然不会愿意为人替身,也绝不会愿意让人为她的替身。 见程阳枫沉默,百里桁继续道,“我觉得,若真深爱一人,即便是藏于心底,一生不改,也是至死不渝的,但若是以念她之名,而以替身代之,不仅是对这份感情的亵渎,也是对她的亵渎和辜负,那些以思念之名所做的事情,其实,也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罢了,王爷,我说得对吗?” 百里桁难得如此心平气和地说话,而且句句在理。 每一个字,都直入程阳枫的心底。 是啊,是对她的亵渎。 也是他的私欲促使。 他不该如此的。 而百里桁之所以如今才来劝程阳枫,也实属无奈之举。 之前他还不是施清欢的谁,没有什么资格和身份去劝说,可如今他有了身份,也避免日后有什么变故,只好开了这个口。 清风拂过,程阳枫沉默许久,才抬眸看向百里桁,“那你呢?林曼筠于你而言,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她是我的施清欢。” 一语双关。 程阳枫自然只以为林曼筠于百里桁而言,就如同施清欢于他而言是一样的存在。 并没有多想,心底思绪复杂。 最终,府门打开的瞬间,他回头看去。 施清欢正笑着请何娴出来。 烛火照在她的身上,温柔疏离,的确是和当初张扬肆意的施清欢是不同的。 他的施清欢,该是独一无人,即便是相像的替身,也不可相比。 这一刻,他好似想开了一般。 而何娴回头,看见程阳枫的那瞬间,神色一变,眼底划过一抹恐惧。 施清欢见状,赶紧解释道,“王妃是来与我送别的,明日便要启程了,毕竟是与王爷同行,王妃过来叮嘱一番,都是因为心系王爷,王爷得妻如此,真是幸运。” 百里桁见状,走回到了施清欢的身侧,何娴也走到了程阳枫面前。 “王爷我...” “夜色深了,我们该回府了。” 语气平常,没有丝毫的怒气,反而还有着平日里少有的温和。 何娴一愣,心底暖意浮现,随着程阳枫上了一侧的马车。 马车启动之时,程阳枫撩开窗帘。 “百里桁,你我虽交了两句心,却不代表我们就是朋友了。” “这是自然。” “不过运河一事事关国体,你我之争,待回朝之后,我便不会再手下留情。” 百里桁轻笑挑眉,“彼此彼此。” 程阳枫深深看了施清欢一眼,随后随着马车离去。 等马车走远,施清欢才松了口气。 “看来,你说通他了。” 刚刚程阳枫看她的眼神,分明没有了占有,只剩一种释然。 百里桁伸手揽过施清欢,“那是自然,处理情敌这种事情,我自然是要无比尽心的,如此甚好,之后的路程,便会轻松许多了。” “有一件事情,你说错了。” “什么?” “他不算情敌。” “是是是。” “我饿了!” “不是在监察司刚吃过吗?” “你有意见?” “不敢不敢,这就去准备....” ------------ 第一百七十九章 执念之下,三思而行 时值盛夏,群山葱翠。 延绵不绝的山路,车队缓缓而行。 明媚的阳光照耀平添几分闷热。 马车里,施清欢依旧是一袭男装,只是手腕间,终于是戴上了百里桁所赠的玉镯。 百里桁坐在一侧看着卷宗,施清欢倚在一侧,时不时看看风景,时不时看看百里桁,百里桁抬眸朝她温柔轻笑,很是肆然惬意。 出行已经数日了,自从上次百里桁和程阳枫谈过之后,的确是有效果。 如今虽然同行,却也是一直和平相处。 虽然说施清欢也有故意避开,但终是有碰面的时候。 而现在的碰面,却也和之前不同,只剩客气的淡然。 所以一路走来,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眼看着夜幕降临,众人也到了潇月山的脚下。 众人入住驿馆,也和施清欢之前预料的一样,程阳枫率先提出要前去拜见拂袖真人,正合施清欢二人的计划。 潇月镇背靠潇月山,香客来往尽数居住在此,镇子不大,却也热闹非凡。 章越先行去送拜帖,施清欢陪着百里桁,在街市逛了起来。 十年的时间,曾经熟悉的街市变得有些陌生,却也还有曾经的模样,百里桁看着,心底情绪复杂。 施清欢陪在他的身侧,自是明白他的这种感觉。 两人逛了许久,后在一处酒楼坐了下来。 临窗看着外面的夜景,思绪万千。 “明日见到真人,可想好如何面对?” “就看看他老人家,只要他安好,我便心安。” “不相认?” 百里桁摇了摇头,“不了,十年了,已经接受失去了,如今时局纷乱,先不相认了,等尘埃落定,再说吧。” “也好,毕竟程阳枫也在,多有不便。” 施清欢说着,看向窗外,只见人群里,程阳枫正缓步而行,似也是出来闲逛,而方止衡跟在他的身侧,好似聊得不亦乐乎。 “你让方止衡盯着他,倒真是个好决定。” “论起厚脸皮,他最在行,能时刻紧贴在程阳枫的身侧。” 看着方止衡侃侃而谈的模样,又看看程阳枫那满脸的无语,施清欢不由得笑了起来。 而这一笑,正好和抬眸的程阳枫相撞,被他瞬间尽收眼底。 四目相对,施清欢收敛笑意,赶紧避开了目光。 而程阳枫微愣之后,又故作无事地离开。 看不透在想些什么。 施清欢倒也没有放在心上,而是看向百里桁,“阿桁,你小时候,都喜欢做些什么?” “练武修心,书籍兵法。” “就这些?” 百里桁一声轻笑,“偶尔也会爬树偷鸟,下河摸鱼...” “嗯,这才像正常人嘛,同我细说说过去的你吧!” “好啊,我...” 酒香浓浓,清风阵阵。 施清欢和百里桁彼此诉说着曾经的过去,两人皆是满脸笑意,一时之间,夜色都变得无比温柔。 两人一直待到夜深,这才回了驿馆,一夜安眠。 第二日一早,使团留在驿馆之中,施清欢和百里桁以及程阳枫,三人一同上了潇月山。 到了山门处,便已经有人迎接。 百里桁看着曾经的师兄,不由地掩下心底的情绪。 “三位请随我上山,师父已经在后山等候三位了。” “有劳了。” 程阳枫在前与师兄攀谈,施清欢和百里桁并肩在后。 看着四周风景如画,施清欢都不由得觉得心旷神怡。 一路去了后山,远远地便看见拂袖真人坐在河畔的大石之上。 身前水流潺潺而过,群山延绵,鸟语花香。 而拂袖真人身在这其间,仙风道骨,好似得道仙外人。 施清欢不由得看向百里桁,而百里桁从看见拂袖真人的那一刻起,心底的情绪便一直极力压制着。 眼底忍不住微红,却又不敢让人看出什么来。 就在离拂袖真人的不远处,师兄停下了脚步,看向施清欢和百里桁,“两位请留步,师父说了先见殿下,后见两位。” 说罢,又看向程阳枫,“殿下请。” 程阳枫跟着上前,施清欢和百里桁留步在侧。 没有程阳枫在,施清欢这才伸手,握了握百里桁的手,浅笑安慰着他。 百里桁浅笑点头,示意他无事。 而程阳枫走到拂袖真人身侧之后,师兄就退后避开。 “晚辈见过拂袖真人。” “殿下不必多礼,坐吧。” 拂袖真人指了指一侧的檀木桌椅,程阳枫便在一侧坐下。 拂袖真人还伸手,为他满上一杯清茶。 程阳枫赶紧起身颔首接过,“多谢真人。” “殿下不必如此客气,潇月山从来不重繁文缛节,追求人心自在,殿下既来了此处,便也放宽心扉,自在些吧。” 程阳枫同拂袖真人一起看向远处,风里带着清香,浮动着他的发丝,潺潺流水悦耳清泠,让他的心,也渐渐平和下来。 “的确是个修心的好地方。” “修心何处皆可修,心乱者,即便在这潇月山,也无合可修,心静者,乱境依旧可修。” “真人说的是。” 拂袖真人回头,认真看向程阳枫,“殿下此生,执念太深,若不化解这执念,日后怕多是苦果。” 一语道破,程阳枫无奈一笑,“都是我自己的选择,选错了路,苦果也是我该承受的。” “人生在世,路途繁多冗长,岂是几次选择便能决定一生的?我们行走在路上,便要一直做着选择,而每一种选择,便是通向不同的道路,殿下之人生,还未过半,之前的选择或许酿了苦果,可不代表,日后你的选择便没有好的结局。” “真是这样吗?” 程阳枫看向手中的茶杯,“可是她已经不在了,日后所有的选择,于我而言,都是徒劳。” “人不该是为他人而活,该为自己而活,也不该为他人而做选择,该为自己做选择。” 拂袖真人说罢,意味深长地抬了抬茶杯。 “殿下需谨记,执念之下的选择,要三思而行。” 程阳枫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拂袖真人的深意。 将杯中茶一饮而尽,随即起身行礼。 “多谢真人指点。” “殿下客气,愿殿下余生之路坦荡顺遂,潇月山风景秀丽,前院更是备好了房间,殿下可先去歇息。” “多谢。” 程阳枫转身,师兄这才上前,“殿下这边请。” 程阳枫离开之际,师兄看下施清欢和百里桁,“二位请自行前去。” “好。” 等程阳枫身影消失,百里桁才深吸一口气,和施清欢缓步上前。 ------------ 第一百八十章 天机 十年的时间,拂袖真人比之百里桁的记忆里,已然衰老许多。 头发花白,百里桁看在眼中,渐渐微红。 等走到拂袖真人面前,百里桁这才颔首行礼,“晚辈见过真人。” 师父之名,叩拜之礼,如今都不能做到。 施清欢也随着行礼,“晚辈见过真人。” 拂袖真人回头,慈悲和蔼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笑意,目光紧紧落在百里桁的身上,细细打量。 许久,眼底渐渐生红,有着淡淡泪光。 施清欢看着,心底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果不其然,下一瞬,拂袖真人展颜一笑,“怎么,一别十年,都不认我这个师父了吗?” 此话一出,百里桁眼底一颤。 眼底满是不敢置信,但身体却已然跪倒在地。 “师父在上,徒儿不孝。” 说罢,便是磕头三拜,重重将内心的愧疚和师徒之情宣之于表。 “快起来。” 拂袖真人赶紧伸手将百里桁扶了起来,认真看着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十年生死大劫,重获新生成了这般模样,好啊,好啊!” 笑着将百里桁按坐在一侧,这才看向施清欢,笑意更加慈爱。 “同是生死大劫,你也辛苦了。” 这次,轮到施清欢惊讶了。 原本以为拂袖真人认出百里桁,是因为百里桁眼底掩饰不住的情感和他身上过去人的影子。 可她从未与拂袖真人见过,却也知晓她的重生。 难道,真是得道之人,可得天机? 似是看出施清欢内心的想法,拂袖真人轻笑道,“没错,就是窥探天机所得,天机并非不能窥探,它总是会有自己的方式,来传达自己的信息。” “前辈,难道说,我们的新生,也有什么预兆信息?” “当然。” 拂袖真人指了指天,随即浅笑。 百里桁一脸疑惑,施清欢却突然想了起来。 “是流星雨!” 施清欢看向百里桁,“十年前,巳兰山惨案时流星雨坠空,护国公府大难之时,同样也是,而十年之后,年初一次流星雨,是你重生,后来一次,是我。” 说到这里,百里桁也想了起来。 的确如此。 施清欢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拂袖真人,“所以真人是在十年前看见流星雨时,便知晓了阿桁和我的重生?” “嗯。” 拂袖真人点点头,“只可惜啊,我日盼夜盼盼到这小子重新活过来,却足足等了一年,也没等到他来看我,真是个没良心的。” “师父,是徒儿不孝,我以为重生一事师父并不知情,而且...” “我知道你有许多自己的事情要做,为师不怪你,也不会拦你,你有自己的路和命数,我也不可过多插手。” “徒儿明白。” 拂袖真人笑着看向施清欢,尤其是看见她腕间时,笑意更加和蔼。 “你们二人都逝世与十年前的动乱里,又都重生于今朝,这是一种缘分,如今还并肩携手,我很是欣慰。” 施清欢脸颊一红,百里桁却是郑重地拉过施清欢。 “师父,这是清欢,也是我钟情的女子。” 施清欢见状,再度和百里桁跪下,“清欢,见过师父。” 两人再行叩拜之礼,这一次,是见亲人,见长辈。 “好好好!” 拂袖真人满脸笑意地将两人扶了起来,将施清欢的手放在百里桁的手中缓缓紧握。 “你是个好姑娘,生路的苦难不仅没有让你坠入深渊,反而奔向光明,是你心底坚韧,阿尧,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她。” “是,此生珍爱,重于一切。” 拂袖真人点点头,“现下枫王也在,不好久留你们,阿尧,晚间带清欢来后山,同我好好聊聊。” “是,师父。” 碍于程阳枫在场,施清欢和百里桁只好匆匆离开。 百里桁内心欢喜,却也调整好心绪,去了前院。 一整日的时间,百里桁和施清欢都在程阳枫周围,一起游览潇月山,一起用膳。 只等到了晚上,用了晚膳之后,又一起修心之道,随后才各自回房。 夜深之时,施清欢房间的窗户被推开,她等待已久,越窗而出。 两人的身影隐藏在夜色之下,一同又去了后山。 后山是潇月山的清修之地,晚间严加把守,只有拂袖长老一人独在。 此次倒不是去了白日里的地方,而是跟着百里桁,去了河流的中游。 河畔竹屋清幽,烛火通明。 屋外燃起了篝火,清风里还带着香味。 等两人走近,只见篝火上已经架着烤鱼,一侧还放着酒坛。 施清欢不由得看向百里桁,“清修?” “修心不在于此,师父一直如此。” “是我狭隘了!” 话音刚落,拂袖真人笑着从竹屋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些小食。 “你们来了,快坐吧。” 说着将小食放到一侧的桌上,“丫头啊,也不知你喜欢吃些什么,简陋准备了一些。” “师父有心了,这些我都喜欢。” 施清欢和百里桁笑着入座,拂袖真人已经将酒递了过来。 “同我说说你们的故事吧,我想,应该会很是精彩。” “好,说起来,我和清欢的相遇...” 百里桁一一叙说着过去,施清欢在一侧听着,满脸笑意。 从相遇的针锋相对,再到后来的并肩同行,再到如今的定情相许... 随着百里桁的诉说,一幕一幕的记忆,都接连浮现在两人的眼前。 那些过往,是他们一步步走过,成就他们的现在。 有悲欢,有离合。 篝火温暖明亮,三人的身影映照在月色之下。 时不时笑声响起,阔别十年,终是相聚。 “丫头,屋里还温着汤,是我亲手做的,你去看看好了没。” “好。” 施清欢起身,朝着内里走去,拂袖真人这才看向百里桁,“阿尧,你可有什么想要问师父的?” 百里桁愣了愣,随即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拂袖真人笑着摇了摇头,“阿尧啊,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并不是什么错事,只是如今时机未到。” “我明白,师父不说,自是有师父的道理。” “嗯,总有一日,你会知道的,而且我相信,会很快。” “好。” 两人举杯共饮,施清欢已经端着热汤出来。 “汤来了,好香啊。” “是啊,我都闻见香味了。” “那可不,也不看看,是谁做的,哈哈哈...” ------------ 第一百八十一章 盛景无数,我都带你去看 这一夜,百里桁前所未有的开心。 师徒相认,清欢在侧。 三人一直聊到很晚,只等凌晨,拂袖真人回房清修,百里桁才带着施清欢离开。 却也没有带她回到房间,而是沿着后山的山路一路向上。 月色明亮,照亮的小道如同白练一般,而他们牵手并肩的身影,落在其上,有着别样的温馨。 夜间的鸟鸣悦耳动听,清风带着香气,流窜在两人之间。 百里桁时不时回头看向施清欢,轻笑温柔。 施清欢脸上的笑意也未曾消失,这一刻,彼此的心,无比亲近。 等到星辰褪去,夜尽天明之前,百里桁带着施清欢到了山顶。 施清欢也明白过来,“是要看日出?” “嗯,这里的日出,人间仙境。” “什么声音?” 隐约里,施清欢似是听见了水声,不是潺潺流水。 百里桁笑着指向一侧,“那边有瀑布,等日出,你会惊喜的。” “那我便拭目以待。” 百里桁将披风给施清欢披上,随即和她一起坐了下来。 施清欢的手被百里桁握在手里,轻轻抚揉着她的指尖。 施清欢侧头看向他,“你的身世,师父没有明说?” 百里桁摇摇头,“没有,师父的意思是,一切随缘,时机未到,而且,或许很快就会揭晓了。” “师父定有自己的道理。” “我明白,这么多年了,我也不强求。” 说完,百里桁从怀里掏出一份请柬,递给了施清欢。 “这是什么?” “银月山庄的喜帖。” 听到银月山庄四个字,施清欢一愣,随即还是接过去打开。 看完之后,喜上眉梢,“表哥要成亲了!” 护国公府女主人的身份,天下甚少人知道,即便是朝堂之上,知道的人,也寥寥无几。 但其实,江湖三大门派之一的银月山庄次女,便是她的身份。 出生江湖,意外与父亲相遇,便一生跟随。 护国公府出事之后,银月山庄也曾来人想讨回公道。 但逝者已矣,江湖终究也不是朝廷的对手,最终也是就此作罢。 施清欢重生之后,也是一心复仇,从未想过,要再去看看外祖父他们。 看出施清欢神色里的落寞,百里桁握紧她的手。 “等运河一事结束,时间正好,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可是,我们的身份...” 以他们如今的身份,要如何去银月山庄? 正阳之乱之后,银月山庄明令禁止,朝廷中人不得踏入其中一步。 “你忘了,你如今是林曼筠,林曼筠的外祖父,可是就连银月山庄也敬重万分的文学清流大家。” 是啊,施清欢倒是忘了这点了。 林曼筠的外祖父,也是声名远扬的。 不仅是文学大家,也是商贾大家,同样因正阳之乱远离朝廷,但在江湖上,却也是高望之族。 有了正阳之乱的缘故,两位老者同病相怜,交往更是繁密一些。 如今银月山庄少主大喜,林曼筠的外祖父一家自是要去的,而她林曼筠的身份,便是光明正大,一同前去的机会。 施清欢眼底透亮,百里桁朝她点了点头,“去看看他们吧,别留遗憾。” 施清欢泪光微露,点了点头。 此刻,天际透出了微光,不过转瞬之间,朝阳初生,日出东方。 山顶的高度已然远远超出,云雾缭绕在两人的脚下,那旭日就在两人前方。 乍一眼,两人就好似身处在云层之上。 而随着声响,另一侧远处,同样的高山之巅,雪白的瀑布坠落而下,映照着一侧的百花绽放,环绕在云雾之中,影影绰绰,更有仙境之感。 “好美!” 施清欢看着这盛景,眼底皆是惊艳。 世外桃源,不过如此。 眼底因为外祖父的惊喜而生的泪光还未散去,此刻在朝阳里熠熠生光。 更衬得她楚楚动人。 百里桁看着她,伸手抚上她的脸颊。 “世上盛景无数,待尘埃落定,我带你一一去看。” “好。” 施清欢浅笑温柔,看着百里桁眼底的宠溺,心底涟漪涌动。 在清风拂起他发丝的瞬间,施清欢突地踮起了脚尖。 倾身而上,在他的侧脸落下了一吻。 百里桁指尖一颤,瞬间愣住。 施清欢则是娇羞的低头。 正当她准备撤身退去时,腰身却被百里桁一手揽住,直接搂了过去。 金黄的光里,百里桁俯身而下,在她额间轻吻,随即顺着她的脸颊缓缓而下,最终将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今日的吻,和往日不同。 他不再那般霸道的豪夺,反而温柔深入,辗转缠绵。 施清欢沦陷在这种温柔里,渐渐深陷。 许久,百里桁才放开她,伸手将她紧紧揽在身侧,并肩而立,看向那日出盛景。 日出很快,云雾消散之时,两人才下山去。 而牵手对视,浅笑并肩的画面,在山下被程阳枫尽收眼底。 神色些许复杂。 “你们去了何处,早起寻你们不得,已经用了早膳了。” “哦,早听闻这潇月山的日出唯美非常,我们便去看了看,王爷舟车劳顿,便没有叫你。” “我们赶紧去用早膳吧,一会儿早些下山,别让王爷等急了。” 百里桁和施清欢一唱一和的,直接就打发了程阳枫。 话到此处,程阳枫还能再说什么,只得让两人前去用早膳。 早膳过后,三人一起向拂袖真人告了别,这才一起下山。 他们本就是暗自出行,所以蒋青和章越他们都被留在驿馆保护使团,而潇月镇虽说在潇月山的山脚下,但实际路程,也还有些距离。 三人扮作普通香客,一路离开。 经过一处林弯时,三人停下了脚步。 施清欢也察觉到了不对。 太安静了。 四周不仅连一个香客的身影都没有,就连虫鸣鸟叫,都消失无踪。 定有杀气。 百里桁骑马到施清欢的一侧,而程阳枫则是到了另一侧。 两人将施清欢护在中间,小心警惕地看向四周。 “小心!” 突地,无数寒光伴着杀气而出,暗器密密麻麻从丛林深处射出。 百里桁披风一脱,飞身到了前方,旋转之间,将暗器尽数打落。 无数黑影从四面八方涌出,长剑在手,朝着三人冲了过来。 “都小心些。” 程阳枫和百里桁一前一后,和杀手们缠斗在了一起,施清欢则是趁机放出示警烟火,求助援兵。 可杀手太多,且都武艺不凡,百里桁和程阳枫联手,都堪堪不敌,还得时刻保护施清欢。 此处正处于潇月山和镇子的中间,即便两边即刻来人,也不会很快到达。 三人背靠背围成一团,而外面的杀手,已然重重将他们包围。 朝着他们再度涌上。 “杀!” ------------ 第一百八十二章 刺杀 大战继续,但杀手的人数和实力明显超出了施清欢三人的预期,渐渐地,三人便落了下风。 刀光剑影,三人也不由得被冲散。 百里桁和程阳枫对抗大半的杀手,但还是有不少涌向施清欢。 施清欢现在的身手虽说比之前要强上不少,却依旧不是对手。 不过片刻的功夫,已然被对方牵制。 更为要命的是,在施清欢不得反击的时刻,身后一柄长剑已经袭了上去。 “小心!” 百里桁一声怒喝,却也被黑衣人挡住不得脱身,千钧一发之际,离施清欢较近的程阳枫长剑一丢,破开了那突袭的长剑。 施清欢借此脱了对方的钳制,飞身躲过。 但程阳枫却没这么幸运,长剑离手,又是分神,间隙之间,剑锋便刺进了他的左肩。 百里桁内息伴着剑气,生生扫除一条长道,一跃之下,将程阳枫救下。 两人毕竟是主力,杀手尽数涌向他们。 百里桁和程阳枫并肩而站,程阳枫的鲜血顺着手臂潺潺流出。 “怎么样?” “还撑得住!” 可话音刚落,程阳枫身影不觉一晃,唇角竟溢出了血痕。 是黑色的。 “剑锋有毒。” 他们是铁了心要致他们于死地。 百里桁看向远处的施清欢,点了点头。 施清欢眉头紧锁。 一瞬间,两人心神交流。 先走。 不行。 我可脱身! 转瞬间眼神来回,施清欢翻身奔向远处的骏马。 翻身上马的那一刻,百里桁用力托住程阳枫,一跃而过。 随着力道席卷,程阳枫被甩到了马匹之上。 但马只剩一只,总也撑不起三人逃走。 最后一眼对视,眼底皆是决然。 施清欢拉紧缰绳,咬牙转身,带着程阳枫绝尘而去。 而她身后,百里桁挡住了所有杀手。 此刻的决然,是必须的。 硬拼杀手,是拼不过的。 重伤的程阳枫和武力低弱的她,留在这里,只会成为程阳枫的拖累。 他们走了,程阳枫一人,更容易脱身。 他相信她理解他。 她也相信他的能力。 骏马一路飞奔,但杀手们早有计划,选择伏击的地点,同时切断了通往潇月山和镇子的道路,他们只得朝着另一侧逃走。 一路都不敢停下,最终绕着小道穿行,又将马儿放走,这才扶着程阳枫,躲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里。 施清欢担心百里桁,但此刻却只能先行救治程阳枫。 程阳枫的伤并不算太严重,没有伤到肺腑,但是毒却是厉害。 此刻的他已经迷迷糊糊,神智开始不太清楚。 施清欢掏出药丸和银针,正准备给程阳枫先服下药丸,却听见他呢喃的声音。 “清欢...” 待听清他的声音,施清欢拿在指尖的药丸就这么顿住,眼底神色逐渐沉了下来。 看着程阳枫,周身的气息转为冷冽,眼底的恨意越演越烈。 一个极致冲动的想法就这样在心底滋生。 让他死。 就这样让他去死。 这是难得的机会,在京都复仇,不能直接对他下手,一是因为无处下手,而是因为若真杀了他后续也无法脱身。 毕竟她还牵扯着太多的人。 但如今,程阳枫遭遇刺杀是事实,被杀手重伤中毒是事实。 只要不救他,他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死去,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些因为正阳之乱死去之人的性命,本也该从他身上讨回。 施清欢的手渐渐紧握,就这么看着程阳枫的脸色越来越差,眼底皆是决然。 他该偿命的。 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咳咳咳...” 一阵猛烈的咳嗽之后,程阳枫吐出一口黑血,整个人脸色惨白。 施清欢依旧无动于衷。 “砰...” 声音响起,施清欢赶紧跑出洞外。 看着烟火炸开,是百里桁的方向。 这表示,他已经脱困了。 施清欢喜笑颜开,赶紧也放出一枚烟火,是告知她的所在。 但也就是这一刻,施清欢神色又沉了下来。 一声叹息之后,还是回了洞中,随即将药丸给他服了下去。 又拿出银针给他顺穴,只等他再次吐出一口黑血,脸色却渐渐好转。 施清欢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程阳枫现在还不能死。 运河之事还需要他,若他死了,刺杀背后的人会以此做文章,让两国合盟功亏于溃,这会伤了国家福祉。 巳兰山惨案和正阳之乱还未昭雪,就这么杀了他,也太便宜他了。 她要在他面前,硬生生撕开当初的真相,昭雪之后,让他被万人唾弃,众叛亲离的死去,这才是他该得的下场。 施清欢看向程阳枫的左肩处,又是一声叹息。 看你刚才救我的份上,也是看在还要向使团交代的份上,便替你处理一下。 施清欢费力将程阳枫扶了起来,将他衣衫清退,用干净的手帕帮他清理伤口,又将止血的药粉给他撒上。 随即撕下衣摆,隔着手帕,帮他将伤口简单包扎。 做这一切时,施清欢的手并不轻,手法也基本潦草。 但落在刚醒来的程阳枫眼底,却不是如此。 是她在救他。 他好像看见了她慌乱之间的温柔,那神情那模样,越发像她。 半睁着眼,忍着痛,就这么看着施清欢。 “多谢。” 见程阳枫醒来,施清欢也包扎好了,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就站起身来。 “不用谢我,救你不是因为你本身,而是为了运河。” “那你也救了我。” “百里桁也救了你,是他孤身挡下杀手,放你离开的。” 这种时候提到百里桁,用意很明显,程阳枫倒是也承情。 “算我欠他一命。” “你放心,他们已经赶过来接我们了。” 施清欢不愿与他多说,转身走向洞外。 那擦过她手上血迹的手帕,被她嫌弃的丢到暗处。 程阳枫没有注意到,虚弱地起身,将衣衫穿好,又费力的朝外走去。 夕阳余晖,落日正好。 程阳枫出来时,施清欢的身影正沐浴在晚霞里。 凌风而站。 程阳枫看着她,眼底神色流转,之后走了出去。 “林姑娘,关于正阳之乱...” 正阳之乱四字一出,一股冷意瞬间席卷而来。 是施清欢发出来的。 施清欢回头看向程阳枫,眼底的冷意和杀意无法克制,也懒得掩饰。 “枫王确定此时,要与我说这些吗?我怕我会控制不住,杀了你!” ------------ 第一百八十三章 我差点杀了他 施清欢此刻眼底的凶狠,足以让任何人望而生畏。 但程阳枫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和意外,反而云淡风轻,“你不会的,你若要杀我,刚刚便不会救我。” “你真以为我没想过吗?” “你或许想过,但最终,你还是选择救了我!” 这话无以反驳,但程阳枫一切皆在他掌控之中的这种感觉让施清欢很不舒服。 也似是察觉到了施清欢的情绪,程阳枫神色软了下来,面露愧疚地看向施清欢。 “正阳之乱,并非你看见的这么简单,你因此恨我,我受着,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被仇恨蒙蔽,也不要被人利用,之后做出自己追悔莫及的事情。”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救了我,就算是我报恩吧,此番事了,回京都之后,你便离开朝堂吧,世间逍遥,你该去过安宁的生活。” “你想我离开?” “是,我知道你的认知里,正阳之乱皆是我的过错,但世间很多事情,从不是看起来这般简单,朝堂诡谲,不适合你。” 施清欢眉梢微皱,紧盯着程阳枫的双眸。 但从内里看见的,只有坦然。 施清欢心底涌起了不一样的思绪。 竟有一刻,重新开始审视起了正阳之乱的真相。 但转瞬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一切皆是他手主导,是他亲手去做的,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曾经沾染过正阳之乱鲜血的人,也都在他的麾下,这也便是证据。 施清欢一声冷笑。 “我的事情,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林姑娘...” 程阳枫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远处而来的马蹄声打断。 施清欢赶紧侧身躲到一侧,程阳枫亦是。 只等队伍现身,看见百里桁的那一刻,施清欢眼底才亮了起来。 施清欢赶紧跑了出去,“阿桁,在这边。” 施清欢所在的位置,在一处高坡之上,离下面的道路还有些许的距离。 听见喊声,百里桁赶紧翻身下马,和一行人飞快向着上方跑来。 而施清欢也是一路小跑,向着下面跑去。 在到百里桁面前时没有停下,而是一个飞扑,直接扑进了百里桁的怀里。 百里桁也紧紧揽着她,见她无恙,所有的担心才渐渐消散。 而百里桁温热安稳的怀抱让施清欢也放心下来。 一手紧紧搂着他的腰身,一手抚上他的脉搏,确定没什么大碍,才深深松了口气。 而身后高处被扶出来的程阳枫看着两人相拥的身影,看着施清欢脸上的笑意,心底不禁有些酸涩。 他不由得想起施清欢,她也曾在他面前这般笑意嫣然,满眼星辰。 虽然不是因为他,而是面对的家人。 “下去吧!” 程阳枫缓缓而下,施清欢已经放开了百里桁。 他一身狼狈,明显是恶战之后不敢耽搁分毫,径直赶了过来。 施清欢眼底心疼,伸手毫不避讳地环过他的手臂,一起到了小道上。 小道狭窄,马车还停在大道等候,施清欢和百里桁共乘一骑,向外走去。 程阳枫伤得不算轻,速度很慢,施清欢也就此拉开了距离。 “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 施清欢摇摇头,但随即又一声叹息,“有那么一瞬间,我差点杀了他!” 百里桁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握住她的手,靠在她的身后温柔低语。 “换做我,我也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最终你还是救了他,这便是你心底大义的取舍。” “每次你都很会安慰我。” “不是安慰,是实话。” 百里桁一笑,施清欢沉重的情绪也渐渐消解,轻松地将身子靠在百里桁的怀里,好似找到了自己的城墙。 等夜幕降临之时,众人总算是到了大道之上。 只来了一辆马车,百里桁身上也有一些伤,她只好也上了马车。 马车里带来的太医正给程阳枫处理伤口,施清欢一到马车边就听到里面的埋怨声。 “这就是圣上口中医术高超让入太医院的林掌执包扎的?” “有什么问题吗?” “这手法也太潦草了,就连刚入门的大夫也不如啊!” 话音刚落,一声冷笑在外面响起,随即施清欢就已经进了马车,后面还跟着百里桁。 太医一愣,瞬间有些慌乱。 施清欢却是看向他,“我只问这位太医,我是不是救了他的命。” “命自是救了,但这...” “那还有别的问题吗?难不成太医觉得,伤口包扎得好,比留住命更重要?” “林掌执,你这是强词夺理。” “太医怕是在宫内锦衣玉食的待久了,不知外面是什么状况吧,你这马车上倒是备齐了各种东西,但当时我们在逃命,身上什么都没有,敢问太医,我要如何包扎得好看?” 太医语塞,施清欢也懒得理他,在一侧坐下,之后转身细细检查起百里桁的伤口。 随后清理上药包扎,有条不紊,还很是温柔。 到了最后收手,那处理得才叫一个好看。 和程阳枫的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程阳枫神色有些低沉,太医也不好再开口,倒是百里桁,舒坦得很。 等都处理完,太医离开,程阳枫才开了口,“这次刺杀,左相如何看待?” “总归不是我派来的,我不会拿她冒险。” “总归也不是我派来的,我也不至于想死。” 两人说着,施清欢点点头,“朝中对手应该也不至于以此来坏我国福祉,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他国刺客。” 百里桁说完,程阳枫点点头,“没错,挑起争端,破坏两国协作,毕竟运河一事若成,于我们两国国力而言,都是极大的好处,如此一来,本有野心的他国,便会有所顾虑了。” “但此番我们前往潇月山行程隐秘,他们却能提前设伏,想来这使团之中,有内鬼啊!” “那便抓出来,免除后患。” 百里桁和程阳枫达成共识,临着月色回了驿馆,便开始各自的安排。 施清欢也是一身狼狈,但在保护之下,她是一点伤都没有,沐浴更衣之后,便坐在房中,擦着头发,等待着百里桁忙完。 而此刻的百里桁,正和程阳枫坐在房中窗边,手中茶杯缓缓转动。 “王爷认为,内鬼会是谁的人?” “如此害怕两国联盟,无非就是北境的霄业国了。” “我与王爷所见略同。” 两人相视一笑,程阳枫沉默片刻,然后再度开口。 “今日救我,多谢。” “王爷不必客气,如今你我都一心为国,我救你,不是想救你。” “你和她果真是同路人,说的话都一样,不过,今日你让她孤身带我走,就不怕我又生出什么念头来?” ------------ 第一百八十四章 哪个不长眼的说的? 此话一出,百里桁却没有意料之中的慌乱,甚至还有些平静的过分。 抬眸看向程阳枫,反问道,“那王爷会吗?” “如何不会?我与她也算是共经生死,她还救了我的命,这般经历,足以让一人动心。” “若王爷的心如此轻易就可动摇,只能说明,你对那位施姑娘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程阳枫神色一沉,随即一声轻笑,“你若再让她到我面前,我可不敢保证不动心念。” “王爷放心,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程阳枫淡笑着饮茶,“此番事了,带她离开京都吧。” “王爷应是理解错了,我与她的关系虽然众人都能看见,但这却不代表,我能代替她做选择,她永远都是她自己。” “那你就不怕,她卷进不可后退的漩涡,从而没命吗?” “只要我在,就不会让她走到那一步。” 眼底皆是坚决,这一刻,程阳枫似是有些动容。 他明白了他和百里桁的差距。 若是十年前,他也是这般坚决,那此刻他的身侧,是不是也有她陪伴在侧,不离不弃? 眼底后悔一闪而逝,程阳枫起身走向床榻。 “我这伤势的确有些重。” “那我便先告辞了,有了结果,我会告知王爷。” “嗯。” 百里桁转身离开,等房门一关,只听内里传出一声叹息。 百里桁唇角轻勾,快步离开。 转道直接去了施清欢的房间。 碍于施清欢是女子,所以居住的地方是在最南侧的独院,清静得很。 百里桁一进房门,就见施清欢正擦着头发,笑着走过去,径直接过锦帕帮她细细擦了起来。 那动作温柔自然,好似做过很多次一般。 施清欢也就安静坐着,笑意噙在嘴角,不一样的温柔。 “都安排好了?” “嗯,只等那人自己冒头了。” “好在此番有惊无险,不过...” 施清欢拉住百里桁的手,百里桁顺势在她身侧蹲下身来。 “阿桁,若下次再有危险,我可不会再带别的男人先走了。” 这话一出,百里桁不由得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瞧你一脸委屈的,该吃醋的难道不是我吗?” “我是认真的。” “好,但你也要相信,我总有重新回到你身边的能力和决心。” “我相信。” 两人相视一笑,百里桁接着帮她擦着头发。 一日惊险,百里桁也就留在院中没有离开。 两人没有想过要掩人耳目,所以从来没在外人面前有所隐藏。 这样的留宿,自然也没人说什么。 而有百里桁在,施清欢自然也是一夜安眠。 第二日一早,章越便来报,内鬼抓到了。 具体的处理施清欢没有细问,只是收拾东西,和众人再度启程。 余下的日子里,倒也一直平静。 百里桁也真的没有再让施清欢出现在程阳枫的眼前。 程阳枫本就有太医随行,伤势不用外人照顾,即便要用到施清欢,也是百里桁前去代劳。 时间久了,竟给人一种百里桁和程阳枫冰释前嫌的错觉。 两位当事人自然是不肯的。 程阳枫抬眸,“听说,你我成了朋友?” 百里桁抬眉,“哪个不长眼的说的?” “都说了是不长眼了,自然不是真的。” “当然,你我不可能是朋友。” ...... 新林国是多水之国,与天盛国以黄同江为界,向来互不相犯。 如今和谈,选择之地也是在两国之间的中立之地,彭仙岛。 彭仙岛位于黄同江中心的一个岛屿,岛屿狭小,地势也平平无奇,所以一直无所归属,就和四方城一样。 岛屿上默认两国之人捕鱼暂居,时间一久,也有不少渔民长住了下来。 当施清欢等人到达彭仙岛时,除了迎接的接引使之外,也收到了渔民们的盛情欢迎。 这里长年累月的和平,让渔民们过着平静的日子,加之两国一直交好,彭仙岛上,两国人民已经亲如一家。 此番他们为和谈而来,因此渔民们更是高兴。 施清欢也被这种氛围感染,这就是和平的感觉。 没有国界,没有战争,只是岁月静好。 陆路转水路,近一月的奔波,施清欢的确有些吃不消。 到了安排好的住所之后,施清欢才好了许多。 木屋清幽,窗外便是盛开的花朵,香气弥漫。 脚步声起,百里桁已经端着热粥走了进来。 “这是他们特意准备的鱼花粥,你尝尝。” 施清欢接过尝了一口,眼底一亮,“好吃。” “好吃就多吃一点,此地的渔民们很是盛情。” 看着百里桁眼底的笑意,施清欢歪头看他,“你也很喜欢这样的盛况吧,两国没有因为国界而有隔阂,相反,亲如一家人一般。” “嗯,若世间各国之人都是如此,那便是真是盛世大同。” 只可惜,这样的局面,几乎没有形成的可能。 施清欢见百里桁落寞,只好转移话题。 “对方使团到了吗?” “嗯,也是今日刚到,已经修整住下了,歇息三日,三日后,正式和谈。” “好。” 施清欢点着头,将鱼花粥喝完,之后起身,神神秘秘走到一侧。 “阿桁,其实,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百里桁眼底一亮,“礼物?” “嗯,你过来。” 百里桁起身,期待地走到施清欢的身前。 施清欢神秘地笑着,随即从身后拿出一件外袍,紧接着在百里桁身前散落下来。 月白的颜色,款式虽然简单,但从精细的针脚来看,是细心做了许久。 “你亲手做的?” “嗯,做了好久好久呢!” 施清欢语气里有些撒娇,因为是第一次做,所以费了好多心思,做了好多遍,这才有的现在这件。 还算满意。 百里桁眼底微红,伸手拉过施清欢的手,心疼地看了过去。 难怪前段时间她总是躲在房间里。 看着指尖的红点,眼底皆是心疼。 施清欢见状,赶紧收回手,“快试试。” 百里桁自是不能扫兴,而且也确实高兴。 转身脱下本来的外袍,就将施清欢做的这件穿了上去。 然而... 施清欢看着衣袖短出一截的衣衫,揉了揉眉心。 “明明量好的,怎么就短了呢?” “没事,我觉得这样,正好。” “哪里好,短了这么多。” 施清欢说着,就伸手要将衣衫脱下来。 “快脱下来。” “不要,我觉得这样很好,你看内里的衣袖露出这些,和这个短一些的衣袖很是相搭。” “一点都不搭,快脱下来,我再想想办法。” “真不用,我喜欢,可喜欢了!” 两人就这样你追我赶,还伴着阵阵笑声。 只等敲门声起,章越的声音在外响起,这才停了下来。 “大人,新林国晋阳侯,求见林掌执。” ------------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你是不是故意的? 百里桁和施清欢对视一眼,意料之中,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去回侯爷,我们马上就到。” 等章越下去,施清欢整理整理衣衫,这才想起百里桁。 “快脱了这衣服。” “不用。” “别闹,这可是去见他国侯爷。” “那又如何,我觉得这样,甚好。” 百里桁说着,还径自朝外走去,施清欢一脸无语,赶紧追了过去。 但百里桁倒是大摇大摆,好似真觉得这衣衫无比的好,满面春风,比之平日里还要招摇。 施清欢拦不住,也只好作罢。 等到了前院,夏钱胜已经等在院中。 等施清欢和百里桁上前,夏钱胜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百里桁吸引了去。 施清欢脸色一黑,果然如此。 不过夏钱胜倒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朝着百里桁相互行了礼,随即看向施清欢。 眼底亮了起来。 “这位,便是林姑娘?” 施清欢上前一步,颔首行礼,“林曼筠,见过侯爷。” 一点明身份,夏钱胜赶紧伸手虚扶,“林姑娘不必多礼,当年我受林将军大恩,如今能再见林姑娘,实乃荣幸,我还带来了一些新林国内的特产,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还望林姑娘喜欢。” “侯爷客气了,不如坐下聊。” “也好。” 施清欢让人奉了茶,三人便在院中坐下。 “听闻林姑娘入了监察司,成为天盛第一女官,真是虎父无犬女,林姑娘身上,皆是林将军的风范。” “侯爷过誉了,不过是圣恩隆厚罢了。” “林姑娘谦虚了,若无实力,如何受得起这份隆恩?” 施清欢也不好再就此话题你来我往,干脆轻笑不语,随即为夏钱胜斟茶。 “侯爷不妨也尝尝我们天盛的龙泉茶。” “好。” 夏钱胜浅尝一口,“嗯,果然清冽幽香,好茶。” 等放下茶杯,又看向施清欢,“听闻你们来时遇了刺杀?” “是,好在有惊无险。” “那便好。” 夏钱胜一脸坦然的相问,其实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表示此事与他们无关。 施清欢自然也顺着话茬接了下去,“此事是他国不愿天盛和新林合盟罢了,不知侯爷和使团前来,可有遇险?” “有黄同江做防,时间紧迫,他们许是未能顾及,所以我们一行很是安全。” “那便好。” “和谈在三日之后,不过我们三皇子殿下很是好客,所以在明晚在月泉畔举行晚宴,邀诸位前去,还望赏脸。” “殿下之邀,我们定然前去,至于我们王爷还有伤在身...不过我也会如实相告。” “那便有劳林姑娘了。” “既与父亲是故友,侯爷便不必如此客气。” “好好好。” 之后的时间,三人又闲聊一番。 等夏钱胜离开之后,施清欢让人将他带来的所有东西,都交给了禁军护卫。 他国的东西,自是要清清楚楚的。 虽然程阳枫那边自会收到邀请,但他们也还是让人通传了晚宴的消息。 施清欢看着月色,“新林国的三皇子殿下,是最近深得皇恩的那位吧。” “嗯,这位三殿下,此前是不显山不露水,一直隐藏着自己,只等年初之时,内乱之中展露锋芒,一举成名,也得了圣恩。” 关于这位三殿下的卷宗,施清欢是看过的,有意思的是,他和程阳枫,倒是有几分相似... 懒得多想,施清欢再度看向百里桁的衣袖。 “换下来吧。” “不,明日,我便穿它去晚宴。” “你疯了?” 百里桁浅笑着拉过施清欢的手,“跟我来。” 百里桁拉着施清欢进了房间,“有针线吗?” “有。” 施清欢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从一次将所有东西拿了出来。 “除了官服,他们定然还给你准备了女装吧。” “嗯。” 施清欢从一侧的柜子里,拿出了衣衫。 是一件紫罗兰的流纱罗裙。 很是好看。 百里桁看了看,唇角一勾,随即手里剪刀划过,那裙摆内里,被生生剪下两道绸缎。 施清欢一惊,“你做什么?” “做衣服!” “啊?” 施清欢不明所以,百里桁却已经转身坐到一侧,伸手将衣衫脱下,又拿起针线,就这么缝制起来。 看着百里桁有模有样的,施清欢一脸诧异。 “你竟然还会这个?” “当然,行军那么多年,自然是有些手艺的,又没别人帮忙。” 话里话外,都在和施清欢说他身侧从未有过女子。 施清欢自然也是听懂这言外之意,嘟了嘟嘴,“那可完了,你也看见了,我不擅长针线,日后,你还是没有人帮忙。” “无妨,我来。” 百里桁说得温柔又自然,施清欢就这么笑着坐在一侧,单手托腮,静静地看着他。 不得不说,百里桁的手,比有些绣娘还要精巧。 不一会儿的功夫,那被剪下来的绸带,就续接在了那短下去的袖子处,月白紫罗,搭配着细致的银线纹路,竟特别契合,还有着别样的风雅。 针脚更是精致,丝毫看不出破绽。 等百里桁都弄好之后再穿上身,竟尺寸正好,还给他增添了几分柔和清雅。 “厉害啊!” 施清欢由衷感叹,百里桁则是转头,看向了那罗裙。 “我的好了,得补一补你的。” 百里桁走过去,将之前剩余的月白衣料,裁剪成适宜的长度,衔接在了裙摆之下。 同样的,完工之后,也是契合无比。 施清欢很是喜欢。 “我试试。” 迫不及待便要上身一试,拿起衣衫又看向百里桁。 百里桁会意,转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房门一开,施清欢已经换好了衣衫。 百里桁看见第一眼,眼底便浮现了惊艳。 而施清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身侧的百里桁,唇角浮现了笑意。 这衣衫经百里桁一改,有了别的意味。 月白以紫罗为袖,紫罗以月白衔摆。 情意连绵。 施清欢抬头看向百里桁,“说实话,你是不是故意的?” 百里桁笑着伸手,从身后环抱住施清欢的腰身。 “我若说是,你会生气吗?” “我为何要生气?” “如此显白于人前,或许有些太招摇。” “我本也是招摇的人,你不是知道吗?” 两人相视一笑,温柔默契。 百里桁低头,将头枕在她的肩侧。 “是啊,第一次见面,你可就是要吃狼肉的。” 热气喷洒在耳畔,施清欢不由地笑着躲去,越躲却越往百里桁的怀里塞去。 “你别动。” “嗯?为什么?” 百里桁口中问着,但笑得却是一脸兴味。 一看就是故意的。 施清欢脸颊通红,“百里桁,你再不老实,我可要...” “可要如何?” “......” ------------ 第一百八十六章 自尽的女子 嬉笑声散落在夜色之下,衔接着一夜安眠。 第二日一整日过得都很平静,施清欢和百里桁出去闲逛了一圈。 一是勘察地形,二是体会这小岛的宁静美好。 坐在海边,海风微拂,有着别样的舒适。 百里桁坐在海滩上,手里拿着施清欢捡回来的贝壳和海螺,抬眸看着不远处光脚在不远处跑跳欢笑的身影,唇角也满是笑意。 风略过衣袂,撩动着发丝,百里桁也不由得起身上前。 走到施清欢的身侧,拉过她的手,十指相扣,就这样漫步在海滩上。 施清欢看着远处海浪翻滚,又看向身侧百里桁温柔轻笑,感受着手心的温热,眼底皆是笑意。 “阿桁,其实这种生活,也很不错。” “怎么?想要隐居了?” “嗯,突然发现,这样的惬意的生活,也不错。” “这可不像之前的你,我记得以前的你明媚似火,也不甘平淡,所以才总是行走江湖,如今想要隐居,不会觉得无聊吗?” “有你在,不会无聊。” “真的?” 百里桁狐疑地看着施清欢,在他的凝视下,施清欢撇嘴一笑,“有一点,一点点。” 被施清欢可爱的神色逗笑,百里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牵着她的手就将她揽进怀里。 “傻瓜,人生在世,并非一定要选择一种生活的。” “嗯?” “例如,我们可以行走天下,看遍世间的热闹和繁华,遇见不公便出手相助,看见美景就驻足欣赏,你还可以治病救人,我就帮你磨药熬煮,等到了一个特别喜欢的地方,咱们就隐居暂住一阵子,等想念热闹,便再出来,看看朋友,见见亲人...” 百里桁娓娓道来,施清欢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画面,那也是她向往的美好未来。 而每一瞬间,都有百里桁的存在。 施清欢笑着侧头,“好,就听你的。” 看着施清欢的侧脸,百里桁浅笑着俯首而下。 在海风里吻上了她。 此番只是清浅一吻,百里桁便笑着放开了她。 随后两人再次十指相扣,准备离开之际,声音突地在不远处响起。 “侧妃您等等,殿下说过,让您在房中好好歇息的。” “侧妃,海边冷得很,我们还是回去吧!” “侧妃,您做什么...” 侍女的声音逐渐变为惊恐,因为她身前的女子越走越快,随即还奋力奔跑起来,朝着那海水,义无反顾。 “她是...寻死?” 施清欢一惊,朝着海面跑去。 同一时间,百里桁也飞跑过去。 害怕施清欢有危险,还一手紧紧拽着她。 两人毕竟都是有身手的,在女子跑进深处之前,便将她拦了下来。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姑娘,万事虽难,可活着才有机会。” “机会?这便是我的机会!” 施清欢不解她的意思,但是却看见了她眼底的决然和痛苦。 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那是感同身受。 但就像她说的,活着才有机会。 随即横手侧劈,女子瞬间晕了过去。 施清欢扶着她,赶紧上了岸。 侍女飞跑过来,百里桁便立即收了手,将其交给侍女。 施清欢帮忙扶着,一手号了号女子的脉搏,眉梢微皱。 女子的年岁与她差不多,却已经怨愤难平,抑郁成疾。 这是经历了什么? 施清欢好奇却也没有多问,毕竟看女子的装扮,还有侍女所称的侧妃,女子的身份便只有一个,那就是那位三殿下的内室。 他国之事不好管。 施清欢只是帮着将人送到新林国使团所居之地门外,还给了药嘱咐侍女让女子服用,之后便和百里桁一起回了住所。 将衣衫换了,修整之后,程阳枫和方止衡来了。 “我们不过是救了个寻死的人,怎么让你们都来了?” 百里桁调侃着和他们在院中坐下,施清欢则是坐在屋内的窗边,不露面,却也能听见他们说些什么。 “你们知道你们救的是谁吗?” “那位殿下的侧妃。” “你知道啊!” 方止衡一脸震惊,“刚刚那位殿下已经过来亲自道谢了,不过你还在沐浴更衣,便没见到你,不过今晚的晚宴,肯定会再感谢你的。” “能让殿下这么看重,这位侧妃,不简单啊,难道就是那位?” “是啊,就是那位。” 两人的话不明不白,施清欢想了想之前看过的卷宗,但卷宗之记载了朝堂之事,关于私事,只提及这位殿下有位青梅竹马的心上人,难道就是这侧妃? 正想着,百里桁看了看施清欢的方向,似是知道她的好奇,解释道。 “这位侧妃,本是新林国侯府嫡女,与这位殿下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据说也是定了亲,可是在年前婚期将近之时,新林国内乱,侯府叛乱被满门抄斩,侧妃因为已经是皇子之妃躲过一劫,却因家祸,从正妃变为了侧妃。” “这事我也略知一二,好像去灭侯府满门的,就是殿下本人,殿下也是因此成名,获得了圣上的重用。” “没错。” “嘶...你这么一说...” 方止衡不由得看向程阳枫,“王爷,这殿下经历,可是与你很是相似啊,不过不同的是,这位殿下保下了侧妃,而...” 不等方止衡说完,程阳枫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 见状,方止衡便噤了声。 内里听着的施清欢这才明白,那侧妃为何会抑郁成疾,绝望求死了。 侧妃的境况,就好似她嫁给了程阳枫。 但她的选择不一样,她不会选择自己去死,而是让对方死,最不济,也是同归于尽。 外面的气氛有些尴尬,施清欢也感觉得到,随即拿起茶杯,轻碰出了响声。 外面人听见,百里桁和程阳枫都不由得看向窗口处。 百里桁浅笑道,“夜幕将至,我们都还要去赴晚宴,不如先行回去,准备一下吧!” 给了台阶,程阳枫自是要下,“也好。” 起身便径自离开。 方止衡这才笑着倒出一杯茶,“总算是走了。” “你知道这是他的禁区,你还敢提,还当着他的面提?” “我就是故意的,看他不痛快,我就痛快。” 方止衡笑着喝完茶,也起身离开。 百里桁这才回了房中,走到窗口坐下,看向施清欢,“还好吗?” “我?没什么不好,我和那位侧妃可不一样。” 百里桁点点头,“我知道。” 两人相视一笑,尽是温柔。 “我们也收拾一下,一会儿该去晚宴了!” “嗯,好。” ------------ 第一百八十七章 他们之间,是死局 皓月当空,星辰相伴。 晚宴设在月泉畔,而月泉是岛中一处灵泉湖,清澈透亮,还是月牙的形状,很是唯美。 湖畔是竹屋水榭,清幽雅致,此刻花灯遍布,亮如白昼。 因是三殿下宴请,所以新林国使团早已经到了,等到施清欢等人出现时,他们已经在水榭外迎接。 运河一事是大家乐见其成的,不似战后的议和,所以众人都真的好似朋友一般,欢笑和睦,纷纷入座。 人群之中,施清欢一袭紫罗兰流纱罗裙,清新典雅,满头墨发半束之后,尽数散落在身后。 流苏自上坠下,散落在两肩,更显清绝。 而百里桁走在她的身侧,一袭月白清雅无双,矜贵之间有着无尽逍遥。 两人并肩而来,对视之间皆是温柔。 众人看去之余,目光落到了那衣袖和裙摆之上,随即便是一脸了然。 神仙眷侣,莫过如此了。 等众人入座,三殿下郝宇先行提杯,他本是温润之人,谈吐更是谦逊,与众人寒暄一番,便是举杯共饮。 歌舞声起,酒香四溢。 宴会开始之后,到处皆是欢笑。 郝宇和程阳枫先客套一番,之后才走到了百里桁和施清欢的面前。 但神色却是格外的温和。 “左相,林掌执。” “见过殿下。” “两位不必客气,今日还要多谢二位救了湘儿,早前去道谢,未能见到二位,此刻我以酒相谢,敬二位一杯。” “殿下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三人共饮,随后郝宇和百里桁闲聊起来,施清欢则是坐在一侧,静静听着。 看着郝宇,施清欢最终还是没有见侧妃的情况说出来。 毕竟国界在,而且他们的大夫,应该也是能诊断出来的。 她说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们之间,是死局,无解。 后面的时间,夏钱胜也过来和施清欢浅饮了几杯,等酒过三巡,众人还在欢愉,施清欢则是和百里桁先行离开。 绕着月泉行走,很是安宁舒服。 最后在湖畔坐下,看着漫天星辰,施清欢浅笑着看向百里桁,“你说,我们皆是因为流星雨重生,若再下一次流星雨落下,会不会也有人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世间遗憾太多,希望别人也能有机会弥补吧。” “嗯。” 施清欢点点头,靠在百里桁的肩上,看着湖面星辰倒影,一时有些醉意。 “阿桁,我想回去睡觉了。” “好。” “可我不想走路。” 呢喃里带着撒娇的语气,这百里桁可受不住,笑着起身,伸手将施清欢揽腰抱起,就这么朝着住所走去。 一路安静,施清欢双臂环着他的脖颈,靠在他的颈弯,即便路途颠簸,但他的怀抱却格外的安稳。 就这样,还未到住处,施清欢竟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百里桁看着怀中的她,眼底满是宠溺和温柔。 月色相伴,只剩温馨。 接下来的两日,依旧平静度过,转眼到了和谈当日。 众人准备妥当,前往合议堂。 施清欢也换上一身官服,跟在使团之中。 谈判是鸿胪寺文官之职,百里桁和程阳枫坐镇,施清欢则是以文官身份,记录着议会的要点。 而关于和谈,无非是一个运河的运作问题和之后的利益分割,虽大致意向上没什么分歧,但是细节非常之多,以至于大半日的时间,也未能结束。 议会进行的如火如荼,外面却有了响动,随后一个侍卫走了进来,在郝宇的耳边说了几句,郝宇瞬间神色大变。 “诸位先行商议,我去去就回。”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郝宇已经起身快速离开。 施清欢随着看向外面,只见跟在郝宇身侧的,正是那日侧妃身侧的侍女。 难道是... 施清欢刚有了猜想,随后就有声音响起。 “这是那位侧妃又出了什么事?” “殿下因为一个女子,就这般晾着他国使臣,致运河一事不顾,真是有失大体。” “这可是国家大事,岂能儿戏?” 议论声虽小,却也不少人听见。 见此,百里桁起身道,“时辰也不早了,不如这样,诸位先去用膳歇息歇息,我们晚些再继续,运河一事我们都是乐见其成,不要因为一些小事,伤了和气。” “左相说的是。” 兹事体大,谁也不敢挑衅担责,因此在百里桁给了台阶之后,大家便也纷纷下场。 施清欢转身同百里桁一起离开,等无人时才道,“许是侧妃又出事了。” “嗯,我看见了,不过为了侧妃能不顾一切的殿下,真的会做出那般事情吗?” 施清欢一愣,陷入沉默。 是啊,这般深爱,真的会做出那样伤害她的事情吗? 带着疑惑刚回了住处,便有人匆匆而来,正是那位侍女。 “林掌执,求你救救我家侧妃吧。” 说着还拿出一枚令牌,“这是殿下的手令,殿下离不开侧妃,此刻让我来请姑娘相助。” “你们不是该有随行的太医吗?” “侧妃事先找了借口支开了太医,如今还未归来,殿下派人去找了,但是怕时间来不及了,姑娘,你就跟我走一趟,救救她吧!” 侍女很是着急,施清欢看向百里桁,百里桁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施清欢跟着侍女就出了住所,而百里桁交代一声之后,也随行前往。 新林国使臣所居之地并不远,三人很快就到了。 百里桁避讳地在院外等候,施清欢则是直入内里。 “湘儿,你醒醒,别吓我!” 郝宇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施清欢一进去,就见床上的宋湘已经脸色惨白,气息奄奄。 一见施清欢,郝宇赶紧起身,“林掌执,听闻枫王遇刺中了剧毒便是你相救的,医术高超,求你救救湘儿。” 救人要紧,施清欢二话不说,先行上前查看宋湘的情况。 把脉之后,施清欢眉头一皱,赶紧掏出药丸给宋湘服下,又银针刺血。 最后在指尖开了血口,只见黑血一点点滴出,这才松了口气。 片刻的时间之后,宋湘的血渐渐变为鲜红,施清欢这才帮她止血拔针。 见宋湘脸色好了许多,郝宇这才松了口气。 施清欢起身,“大部分的毒已经排出来了。” “多谢林掌执。” “殿下不必客气,侧妃体内还有余毒未清,我得去熬药,不知药庐在何处?” “我带姑娘去。” 侍女赶紧引路,施清欢走出房间,清风里传来一股清香,回头看去,只见窗边不远处,一丛黄花正绽开着。 施清欢眼底微敛,唇角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转身离开。 ------------ 第一百八十八章 她的报复 等熬好药,已经是午后了。 施清欢端着药进了房间,郝宇正一脸着急。 “她真的没事了吗?” “殿下放心,这药服下便会开始清除余毒,不会再有大碍了。” “那便好!” 郝宇一边看着宋湘依依不舍,一边又忧心忡忡。 施清欢自然是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随即道,“殿下,运河事关重大,还是先去处理吧,我会在此处待着,直到殿下回来。” 这话一出,郝宇一楞。 施清欢解释道,“我只是不喜欢议会有所耽搁,而且,我与侧妃也算有缘。” 郝宇看了看外面的百里桁,最终还是起身朝着施清欢行了个大礼。 “那便有劳林掌执了!” 说完这才转身出去。 而施清欢和百里桁对视一眼,会意点头之后,留下章越保护施清欢,这才转身离开。 “帮我去取些热水来。” 有了两次相救,侍女对施清欢自然是信任的,二话不说便走了出去。 施清欢这才在床边坐下,俯身到宋湘的耳畔,轻声道,“房中无人了,你可以醒过来了!” 话音刚落,原本沉睡不醒的宋湘便睁开了眼睛。 看见施清欢的那一刻,眼底划过一抹幽深的光亮,随即坐起身来。 “你都知道?” “是,我都知道。” “千珏之毒虽世间罕见,知晓其解法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但很不巧,我便是其中之一,而它的解药,其实也很简单。” 施清欢回头指了指窗外盛开的黄花。 “凌绝花,它是很常见的花,但是它的花粉,却可以很好的中和千珏的毒性,此事极少人知,毕竟,排名前十的剧毒,众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是这般简单的解法。” 说罢,施清欢重新看向宋湘,“从一开始,你便没有真的想要去死,只不过想借自己的危机,让殿下抛下议会一事,如此一来,几即便日后议会一事是否能成,他都有了被弹劾的把柄,若是不成,那便会要了他的命,你是在报复。” “不愧是天盛第一女官,你果真厉害。” 宋湘无奈苦笑,“没错,我就是要报复他,难道不该报复吗?你既是随使团而来,自是知道我的故事,若换成你...” “我也会如此。” 不等宋湘说完,施清欢就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眼底决然。 宋湘这才想起来。 “我倒是忘了,你也是因国乱家破人亡的人,与我倒是同病相怜,那你,又是如何做的呢?” “不死不休。” 说罢,却将手里的汤药递了过去,“但做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要好好活着,千珏之毒到底刚烈,你虽解毒,也会伤了身子,好好修养,一切才会有机会。” 看着施清欢,宋湘沉默片刻,随后才接过施清欢手中的汤药,一饮而尽。 “你说得对,只有我好好的,一切才有机会。” 宋湘眼底同样决然,同病相怜的两人,隔着国界,依旧有着共情。 只是,关于他们二人的事情,施清欢心底还是有些疑虑的。 但疑惑未解开时,她也不能过多插手,如今只能先让宋湘好好活着。 安抚好宋湘睡下,已经是夜幕降临。 当日的议会已经结束,郝宇回来时,百里桁也一同前来。 见宋湘睡得很沉,郝宇才松了口气,猩红的双眼里浮现了丝丝笑意。 “好好照顾她,别再刺激她了。” “多谢林姑娘。” 再次道谢之后,施清欢离开了房间,和百里桁一路走回住所,心底情绪复杂。 等回了院中方止衡已经在里面了,见他们回来,一脸激动地迎了过来。 “你们可算回来了,我收到了密报,天大的秘密。” 施清欢一愣,方止衡看看四周,确定无人,才小声道,“我们的谍网在新林国一处偏远的深山,见到了侯府的人。” “侯府?哪个侯府?” 施清欢一时没反应过来,只等看见方止衡皱眉,这才恍然大悟。 “宋家?” 方止衡点点头,“我们的人再三确认,的确是侯府众人,皆隐姓埋名,躲在深山村落里。” “这样的话,那三殿下...” “他不仅不是无情之人,还是申请得很啊,当初是他请命诛灭侯府,都以为他是为了权势人性全无,如今看来,却是为了偷梁换柱,保住侯府众人。” 施清欢听着,内心动荡,却莫名温暖起来。 这就是之前她疑惑的地方。 若说郝宇是能为了权势不择手段之人,就不会因为宋湘而耽误运河一事,此事若有闪失,丢的可不止是权势。 原来,一切情深,都是真的。 百里桁听完,问道,“此事可还有他人知晓?” “如此关口,自是不宜节外生枝。” “嗯,此事说起来也是新林国国事,如今两国和平,我们便不必再搅混水了。” “那是自然,先留着,来日若新林国不安分,我们就让他们再乱上一乱。” 方止衡说得起劲,百里桁却注意到了施清欢的神色。 “怎么了?” “今日为了让侧妃好好活着,我以复仇为激励,刺激她让她振作,但如今是这样的真相,我便是错的,或许还会有不好的后果,到时候他们行差踏错,无法回头,该如何是好?” 见施清欢如此,百里桁便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你想做什么,便放心去做。” 百里桁对她,从来都是支持。 施清欢唇角轻笑,“阿桁,我想再见一次殿下。” “好,我去安排。” 百里桁雷厉风行,转身离开。 而此刻另一处院中的程阳枫,看着手里的密信,神色低沉,整个人如坠冰窖,整个人都有些颤抖。 “王爷,怎么了?这是新林国暗谍传回的消息,被左相他们截了去,好在暗谍也有我们的人,才得了这密信,可是有什么不妥?” 程阳枫双眼通红,苦笑着将手中的密信揉进手心。 “原来还可以如此。” 程阳枫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悲戚,明明笑着,但脸颊却有泪珠滑落。 “原来还可以如此。” 蒋青不解,程阳枫双拳紧握。 “我口口声声说爱她,却伤她害她,亲手灭了她所有的亲人,我从来都只当自己是被逼无奈,是无可奈何,才有的这般绝境的选择,但其实,还有别的路...” 程阳枫的手颤抖着,内里的密信都好似在觉得他可笑。 “别人的深爱,是不顾一切,即便是欺君之罪搭上自己的性命和所有,也用尽办法将她的家人保全,可我呢?一句被逼无奈,便成了伤她最深的人。” “是我活该,活该失去她,活该活在这煎熬和深渊里。” “这便是我的苦果啊!” “.......”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心底的猜想 程阳枫的低吼和忏悔,在夜色下无人知晓。 转瞬夜尽天明。 又是一日议会,等到午后,所有合作都已谈妥,只等将文书传回京都,等待两国国君最后的定夺。 郝宇收到百里桁的传信之后,在夜幕之时,以请施清欢前往诊病为由,再次请了施清欢过去。 只不过这次,施清欢见到的,不是宋湘,而是郝宇。 空荡的院落里,郝宇屏退了所有人,只剩施清欢和百里桁。 “此处已无外人,林姑娘有话,但说无妨。” 施清欢神色微敛,“此事本不该我来与殿下说,但我想了想,除了我,或许也无人会和殿下言明。” “林姑娘有话可直说。” “殿下可知侧妃的身体情况?” 一提到宋湘的病情,郝宇瞬间紧张起来,“可是有什么不妥?” “侧妃长时间幽怨抑郁,以至于郁气难舒,此刻已经病入肺腑,积郁成疾,若是不趁早为她纾解心结,怕是会...” “会如何?” “香消玉殒。” “什么?” 郝宇猛地站起身来,“怎么会这般严重?之前太医只说是...” 郝宇说到一半,突然就明白过来。 他的父皇本就不想留她,太医自是和父皇一个心意。 想到这里,郝宇看向施清欢,好似看到最后的希望。 “可有法子救她?” “有,让她解开心结,不再抑郁怨恨,让她开心起来,感受到生活的希望和殿下的爱。” 郝宇眉头紧锁,思虑许久,才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多谢林姑娘提点。” “殿下客气了,我只是不愿意见到两情相悦之人不得善终罢了。” 郝宇点点头,目光在施清欢和百里桁身上流转,之后浅笑道,“二位的恩情,我铭记在心,若日后有需要我之处,我定然义不容辞。” “殿下严重了。” 没有说透侯府一事,是避免节外生枝。 郝宇是聪明人,他对宋湘情深,施清欢看得出,所以,之后的问题,他自会去解决。 回去的路上,施清欢只觉心情大好。 有情人终成眷属,很好。 救了一个绝望中的人,更好。 刚回了住处,百里桁就被叫走商议公务,施清欢只好自己回了院中。 可刚进院门,脚步便是一顿。 因为此刻院中,程阳枫正坐在里面。 他不去处理正事,在这里做什么? 疑惑之余,施清欢还看见他的不妥。 身影虚晃,细看之下,他手中还握着酒壶。 喝醉了? 施清欢眉头微皱,程阳枫这般理智之人,是从未醉过的。 至少在她认识他的十多年里,他从未醉过。 如今这是唱哪出? 施清欢不愿惹火上身,干脆不做声,转身就准备离开。 可刚走出一步,身后就响起了程阳枫的声音。 “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王爷喝醉了,我这就去叫人过来。” “别走。” 施清欢抬步离开,身后程阳枫却快步追了上来,一手抓上施清欢的手腕。 施清欢皱眉回身,猛然甩开程阳枫的手,“王爷请自重。” “施清欢!” 三字一出,施清欢脚步一顿,可等看见程阳枫那满眼迷离时,才松了口气。 “我只是,有很多话,想同你说。” 程阳枫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从未有过的卑微。 但施清欢却没有丝毫的同情和心软,“我去叫人。” 还是转身就走,没有分毫犹豫。 “清欢,对不起!” 声音在身后传来,与之一起响起的,还有酒壶碎裂的声音。 当然还有程阳枫的轰然倒地。 施清欢脚步微顿,眼底阴霾难去。 “晚了!” 他们之间,从来不是一句道歉便能抹平的。 施清欢快步离开,独留程阳枫一人倒在地上。 避免落人口实,施清欢还是通知了蒋青。 等程阳枫被抬走,她才回了院中。 不一会儿的功夫,百里桁匆匆归来。 见施清欢无事,才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 “程阳枫好像受了什么打击一样,喝醉了酒,然后跟我道歉,我没理他,让人将他抬走了。” “或许,是因为侯府一事。” “他知道了?” “谍网之中,定然是有他的人的,这不稀奇,从一开始我也没打算瞒着他,国家大事,他有分寸的,应是看到了三殿下为侯府所做的一切,想起了曾经的他,所以后悔了。” 想起正阳之乱,施清欢眼底便透出了杀意。 “做过的事情,即便是后悔,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百里桁握住施清欢的手,安慰着她,但眼底神色流转,还是将心底有些话说了出来。 “有一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 “什么?” “程阳枫对你的深爱,是真的。” 施清欢指尖一颤,诧异地看向百里桁,“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深爱你,所以我也能感觉到他对你的爱意,告诉你,不是因为我吃醋或是其他,我只是想说,有些事情,或许真的没有我们了解到的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 “你之前也与我说过当初的情况,程阳枫的确因为权势,选择了抛弃了护国公府,可是在禁军灭府之前,却故意将你约去了半月崖,随后你在半月崖身亡,可这便是奇怪的地方。” 施清欢也明白百里桁的意思,“你是想说,既然要杀我,在护国公府一起便是,何苦多此一举?” “是,我觉得,或许这之间,还有别的隐情。” “没有什么隐情。” 施清欢斩钉截铁,“他不过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而已,他自诩高贵,却做的都是阴险之事,若是当着我的面灭护国公府,他自己心底怕也是过不去的,所以将我拉出去杀,如此让他自己心底好受些罢了。” “但我觉得...” “阿桁,我不想说这些。” 施清欢打断了百里桁的话,百里桁也只好就此作罢。 温柔地将施清欢揽进怀里,“好,那便不提。” 可心底的疑惑一旦生出,便会生出枝丫。 在百里桁的猜测里,当初程阳枫约了施清欢出去,是想保住她的。 可后来施清欢却在半月崖被围攻至死,出手的还是蒋青,那便表示,这期间,出了变数。 而导致这变数的人,是权势高到,连程阳枫都无能为力的地步。 心底的猜想渐渐成形,百里桁不由得心惊。 若真是这样,结合此前长公主所说的话,所有部署,都要重新规划。 定要保她,安然无恙。 ------------ 第一百九十章 我愿意 关于百里桁所说的,施清欢并不是没有想过,相反的,她一直都在调查。 但若她的猜测是对的,便不能让百里桁插手其中,那会万劫不复。 一路走到如今,她除了复仇,还有了同样重要的事情,那便是让百里桁安然活着。 这一夜,施清欢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第二日一早,宋湘来了。 以感谢相救之名。 一见宋湘,施清欢就知道,郝宇告诉了她真相。 毕竟一个人眼底的希望和光亮,是掩饰不住的。 等她坐下,施清欢浅笑着帮她把了脉,随后写了一张药方给她。 “往后便是好好修养就可以了。” “多谢。” “我是大夫,这是我该做的。”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宋湘眼中都是感激,不等施清欢开口,又继续道,“但我也还是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请讲。” “你知道的事情,莫要在让他人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前一刻还在嘱咐我以报仇为活下去的动力,后一刻却知道我能解开心结,你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你放心,你是我的恩人,我和你本也是相似之人,我没有任何的恶意,只是单纯的想要请你守口如瓶罢了。” “此事你大可放心。” “多谢。” 两人相视一笑。 施清欢自然会守口如瓶,这是宋湘对家人和郝宇的保护。 也是施清欢心之所向。 命运相似的两人,总算是有一人得了圆满。 宋湘离开之后,施清欢睡了个回笼觉。 接下来的日子很是清闲,等着圣上的旨意,百里桁不再提程阳枫的事,而程阳枫也未再来打扰过。 数日之后,旨意总算是来了,一切和美达成,皆大欢喜。 运河和谈结束,剩下的,便是两方督导,一起完成两岸水路的建造。 程阳枫自然是担此重任。 至于施清欢和百里桁,在和谈文书回京之时,与其一同递回去的,还有百里桁的请旨。 请旨前往银月山庄,以勘察江湖势力为由。 朝局本就不稳,江湖不能再乱,所以圣上自然是同意的。 如此,两人便有正大光明的理由离开。 有了之前程阳枫醉酒一事,施清欢就连离开,也未去面见程阳枫,简单通传告知,便和百里桁一起离开。 离开朝局相关的人和事,施清欢觉得格外轻松。 也难得没有再以男装示人,而是一身娇软,和百里桁同行,好似新婚的夫妻一般。 之前是假扮夫妻,如今是真的恋人。 那感觉,果然还是不一样的。 距离喜帖的日期还早,施清欢和百里桁便也不着急,一路游山玩水,很是惬意。 一路上还收到京都的传信,短短时日,施清宇连战连胜。 这可是好消息,让施清欢更是欢喜。 是夜,两人在一处小镇歇下。 小镇很是热闹,两人走在街市之上,采购着接下来赶路所用的物资。 施清欢刚拿起一个水袋,远处就响起了鞭炮声。 与此同时,人群开始拥挤,朝着远处而去。 施清欢猝不及防,被挤得东倒西歪,好在百里桁眼疾手快,伸手将她紧紧护在怀里,这才稳住身子。 “是开始抛花球了吧。” “是啊,我们也快去,看看谁家丫头能接这福气。” 两个婶婶笑着上前,施清欢也来了兴趣,“我们也去看看。” “好。” 百里桁紧跟着施清欢,两人随着人群,很快到了一处阁楼。 阁楼是戏台的风格,看起来是用了很久,二楼的位置,此刻正有一位女子,穿着嫁衣,手里捧着一个花球,满面笑意。 “大娘,这是做什么呢?” “姑娘外地来的吧,这是我们镇子的习俗,每逢有新人成亲,拜堂之后,都会来着接喜堂抛花球。” “这抛花球啊,就是新娘子将被赐福的花球从上面扔下来,谁借着这花球啊,便是接了这喜气,下一位成亲的,没准儿就是她了。” 施清欢听完,点了点头,倒是个有意思的事情。 也很有意义。 “新娘子抛花球喽!” 一声铜锣响,随着礼官的声音,新娘子笑着闭上了眼睛,随即将手中的花球抛了出来。 霎时间,人群涌动,不少人纷纷伸手去接这花球。 施清欢倒只是笑着看热闹,和百里桁相视而笑。 但有时候,运气就这样猝不及防。 内里抢的如火如荼,却恰好将那花球给撞了出来。 又恰好,将那花球落在了施清欢的怀中。 施清欢都愣了片刻,众人却围了上来。 “恭喜这位姑娘,接了福气,请上台来。” “我这...我不是故意的,我...” “姑娘不是故意的,但福气却是要找着姑娘啊,这更是大福啊!” 几位婶婶推着施清欢就往二楼走,百里桁浅笑着一直在身后跟着。 等上了二楼,施清欢被推到了新娘子的身前。 新娘子笑着指尖沾着茶水,随后在施清欢的身前轻甩。 水滴散落在施清欢的身上,算是礼成。 新娘子笑着退后,礼官又上前来,“敢问姑娘,可有意中人啊,若是没有,下方大好儿郎,姑娘可好好挑一挑。” 话音一落,下面的男子们个个开始展露风姿。 毕竟以施清欢的姿色,的确是众人所求。 这一幕可让百里桁有些绿了脸。 不等施清欢开口,百里桁径直上前,“她有心上人。” 百里桁一出,那些跃跃欲试的男子们又偃旗息鼓。 毕竟百里桁往那一站,风华无双,根本没得比。 此刻新郎上前,同样将赐福的茶水散落。 等他退后,礼官再次开口,“既然是对有情人,那今日姑娘接了花球,公子可要有所表示?” 下方人群再次涌动。 “求亲,求亲...” 听着声音,施清欢脸颊一红,百里桁却是笑着上前一步,认真的看向施清欢的双眸。 “缘分就是,总是会在不经意的时间和地点,发生意料之外却又有所关联的事情,花球是意外,但娶你,是我经久以来,心之所向。” 百里桁缓缓牵起施清欢的手,“千千万万次幻想,从未有勇气说出口,欢儿...你可愿...” “我愿意。” 不等百里桁说出那句话,施清欢已经笑着点头,眼底星光点点。 “在我戴上这玉镯的那一日开始,那便是我的选择。” 在这一刻,百里桁的眼底流光涌动,如同繁盛的烟火。 众人的欢呼声里,百里桁伸手,将施清欢紧紧揽入怀中。 倾身在她的耳畔。 “清欢,原谅我这么草率,面对你,总是克制不住。” “阿桁,这不是草率,众人的祝福向来是最美好的,我也从来知晓你的心意,而且我的答案,也一直都是我愿意。” “清欢,我们...快些回京吧。” “嗯?” “回京处理完一切,我就可以娶你了。” “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有,每一刻等待,都是煎熬!” ...... ------------ 第一百九十一章 未来姑爷 时间飞逝,半月转瞬而过。 施清欢和百里桁也总算是到了目的地。 献城。 献城是一处文化之城,以字画书籍为尚,做的也都是这些行当的生意,一入城门,入眼皆是琴棋书画,很是清雅。 也正是因为如此,林曼筠的外祖父海家,是这献城第一大家。 施清欢和百里桁走在路上,四下里观赏着街市风景,也想着之前看过的海家人的画像和卷宗。 “阿桁,我还真有点紧张。” “没事,卷宗都记住了,便没有问题。” “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这是她的亲人,我用了她的身体,就该替她做些什么,却也怕做不了什么。” 百里桁握着施清欢的手,“尽心就好,我相信你,会做好的。” 在百里桁心里,施清欢本就是心善细腻的人,擅长以心交心,感动所有人。 “等等...” 施清欢脚步一顿,下一瞬直接拽着百里桁躲进了一侧的小巷里。 随后鬼鬼祟祟,从边上探出头去。 百里桁不解,随着看了过去。 而不远处的街道上,两道身影正缓缓走动着。 一男一女,这女子,施清欢还认识。 闲玉。 闲玉和男子并肩而行,脸上的笑意羞涩可爱,神情一看便知是情窦初开。 施清欢不由得又看向那位男子,一袭青衫很是清雅,身上才气不弱,贵气更有,应不是普通人。 施清欢下意识看向百里桁,百里桁会意,“好,我会让人查清楚的。” 施清欢满意点头,随即看向笑意盈盈的闲玉,摸了摸下巴。 “好啊,这才离开不到半年,就找好郎君了。” 害怕吓到闲玉,施清欢生等着那男子走了,才一路跟着闲玉。 眼看着到了海府,施清欢才突然出来,朝着闲玉叫了一声。 “闲玉。” 闲玉回头,看见施清欢的瞬间,先是一脸不敢置信,随即激动着就朝施清欢跑了过来。 “小姐!” 飞跑着扑到施清欢面前,已经是满眼泪光。 “小姐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想见我?” “当然不是,我只是太开心了。” “傻丫头,当初离开京都时候不是跟你说过,我会来找你的,现在是不是实现承诺了?” “是啊小姐,我可太开心了!” 闲玉说着,将施清欢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她一如以前,甚至更好,才放心下来。 说了这许多,闲玉才发现施清欢身后还跟着一人。 见到百里桁,闲玉赶紧就要行礼,却被施清欢一手拦住。 “他现在可不是什么左相,只是陪我回来的...嗯...” 施清欢和百里桁对视一眼,笑着道,“未来姑爷!” 这句话一出,闲玉满眼震惊,百里桁倒是笑得满面春风,一脸温柔。 见闲玉愣住,施清欢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愣着做什么?我大老远回来,你就让我在这儿吹风?” “对对对,先进去,家主知道小姐回来,肯定高兴疯了,少主也是,总是念叨小姐呢!” 闲玉说着,带着施清欢就入了府。 一到府门便有人前去通传,不等他们到前厅,已经有人匆匆迎了出来。 “曼儿!” 一声高喊,施清欢回头,就见不远处跑来一位少年,模样俊朗,意气风发,不同于书生气的沉稳。 是海家的孙少爷,海昭。 也是林曼筠的表哥。 施清欢见过画像,脑海里对于他的记忆很少,还是年少时见过。 施清欢表现出迟疑,只等海昭近了,端详一番,才吃惊道,“表哥?” “是啊曼儿,你都认不出我了?” “数年未见,表哥和之前,真是不一样了呢!” “那可不,小时候我总是病恹恹的,现在我随师父习武,可是威武不凡呢!” “是,威武不凡!” 施清欢应付着,海昭却转头看向百里桁,“这位是?” “哦,是未来姑爷。” 闲玉脱口而出,施清欢眼皮一跳,只见海昭开始打量起来。 “表妹夫啊,倒是一表人才,何名何姓?家住何处?何许家世?” 百里桁面对海昭的打量也不生气,还很谦逊的行了礼,“在下百里桁,见过表哥!” 一句表哥,施清欢诧异的看向百里桁,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 乖巧得很。 在此处都这么乖,那若是去了银月山庄... 施清欢一想到百里桁到时候的模样,唇角不由得浮现笑意。 海昭还沉浸在百里桁这个名字里。 “百里桁?这名字好耳熟啊!” 就在此时,另一侧也匆匆来人。 “曼儿啊!是曼儿来了!” 海家家主海力和海家少主海丰。 施清欢见状,赶紧迎了上去。 “外祖父,舅舅。” 亲昵称呼,规矩行礼,这一幕看得两人瞬间就红了眼。 “快起来快起来。” “之前听闲玉说,你的病都好了,我们还不信,如今见你如此,真是太好了。” “是啊,听说你留在京都,我们都担心死了,可闲玉给我们看了你写的信,便也不敢上京去打扰你。” 施清欢感受着这亲情的包裹,瞬间也是满眼含泪。 林曼筠拥有爱,只可惜,被那二房阻隔,未能享受到爱。 年少时父母亡故之后,外祖父是有去接她的,但是二房声泪俱下的挽留,加上圣恩在,便也没有带林曼筠离开。 后来每每去看望,也都被二房的演技给骗了,加上林曼筠的病,便觉得留在京都能更好地医治,就生生酿成了悲剧。 如今站在这里,看着亲人,施清欢只觉惋惜。 心底还有荒谬的祈祷,祈祷她也能有自己重来的机会。 “外祖父,舅舅,我很好。” 说着,施清欢将身后的百里桁拉了过来。 两人这才看见百里桁,先是一愣。 神色暗了下来。 不等开口,闲玉激动解释,“家主和少主,这是我们的未来姑爷!” 又是这一句。 施清欢眉梢一跳,海力和海丰更是愣住。 就在这时,一直在自己嘀咕的海昭反应过来。 “我想起来了,百里桁,这个名字我就说是觉得耳熟,他是当朝左相啊!是那个从前只管风花雪月,如今权势一方的左相!” 风花雪月! 百里桁唇角的笑意僵住,施清欢也是。 果然,他总是躲不过这一遭! 百里桁苦笑着朝海力和海丰行礼。 “晚辈百里桁,见过二位前辈。” ------------ 第一百九十二章 收为义女 关于百里桁曾经风花雪月的那些传闻,海家众人都是知道的。 虽说后来他短短时间就制衡朝堂,但这在他们看来,只属于权术上有能力,但择婿,看的还是为人。 很显然,为人这一块儿,还不过关。 所以接下来的闲聊里,百里桁发挥自己的本事,从谈吐,到气度,再到礼节... 细致入微,短短几个时辰,竟生生逆转了局面。 海力和海丰对他很是满意,尤其是看见他看施清欢的眼神时,那股温柔情深,是个人都能为之触动。 多年未见,众人一直聊到晚上,用了晚膳过后,这才让施清欢和百里桁回了林曼筠的小院。 闲玉高兴伺候着。 “只可惜老夫人和少夫人前去探亲还未回来,否则今日小姐可别想回来睡了。” “嗯,长途跋涉的,我确实有点累,闲玉,你也别忙了,跟我说说你最近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拉着闲玉躺到床上,两人好似姐妹一般,叙说着彼此这段时间的事情。 别的倒是没什么,施清欢主要是想知道,关于那个男子的事情。 但是闲玉明显害羞,什么都没露,还在施清欢前面睡着了。 等她睡熟,施清欢轻轻起身,出了房门。 此刻的百里桁正坐在院子里,换上一袭长袍,满是温润。 施清欢走到他身侧坐下,很是自然地就靠在他的怀里。 “许久未见,听你们聊得很开心?” “嗯,闲玉是个单纯可爱的人,对林曼筠很是忠心,我也想她能有个幸福的结果。” “巧了,刚来了消息,查到了。” “这么快?” “嗯,这男子是梅家二爷的嫡子。” “梅家?不会是...” 百里桁点点头,“就是这城中首富的梅家。” 这梅家不仅仅是经商了得,各方面的势力都很昌盛,梅家四子齐心协力,让以商贾出世的梅家,闻名天下,足可见其能力。 “难怪那男子看着很是不凡,为人如何?” “梅骁为人温润和善,才气过人,一直帮着家中经营西南一面的生意,从来没有烟花柳巷之闻,是个正人君子。” “可查得仔细?” “当然,的确是位良人。” 听完百里桁的话,施清欢却微微皱起了眉。 虽说是良人,可是这样的家世,闲玉这样单纯的性格和身份... 似是看出施清欢的担忧,百里桁继续道,“你不必担心,据我所知,梅家本就是穷苦过来的,所以从来不在乎什么身份地位,更看重为人,他们崇尚的也是自由择亲,就像如今的家主夫人,是家主曾经经商途中所救下的难民孤女,梅家三爷的夫人,也是街市买花的女郎。” “若是如此,这样的家族倒也适合,不过,我还是要给闲玉更好的体面和保障才行。” 施清欢心底已经有了想法,靠在百里桁的怀里,和他一起看着月色。 “阿桁,你说,等去了银月山庄,我该如何?” “你是说,是否相认?” “嗯,我想让他们惊喜,却也怕后面会引起一起麻烦。” “那便随心吧,有时候去处理一件事,不到事情发生,是不会有准确的结果的,不如顺其自然。” “也好。” 施清欢把玩着百里桁的手指,突然想起他见长辈时的模样。 “我也想将你介绍给他们,以...未来夫婿的身份。” 没听一次夫婿,百里桁总是心头震动着,将施清欢揽得更紧。 “什么时候,才能去掉未来两字?” “嗯?” “对比起未来夫婿,我更喜欢,你叫我夫君。” “...” 虽是陌生的地方,但是被爱包围,施清欢这一夜睡得很是香甜。 第二日一早,施清欢便去找了海力和海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闲玉伴我多年,早就和我如亲姐妹一般,如今闲玉已经到了年岁,是时候该出嫁了,所以我想请外祖父和舅舅,也给她一份嫁妆,收她做海家义女,同我一辈。” 此话一出,闲玉一惊,不敢置信地看向施清欢,眼底瞬间红了。 海力和海丰倒是没有任何异议,毕竟闲玉所做的一切他们都看在眼里。 “当然可以,闲玉这丫头,我们也是喜欢得紧,既如此,海丰啊!” “儿子明白,闲玉,你可愿拜我做义父,自此之后,便是我海丰的女儿。” 闲玉受宠若惊,一时愣住。 只等施清欢提醒,这才赶紧跪下,“我愿意,闲玉,拜见义父。” “好,你放心,你既是我的女儿,日后这亲事...” 说到亲事,施清欢赶紧打断,“舅舅啊,这亲事嘛,容后再议,当然,也不会太久。” 海丰自是聪明人,一听施清欢的话,再见闲玉的神色,便明白过来。 “好。” 施清欢接着道,“舅舅,银月山庄的事情,我们海家是不是也收到请柬了?” “那是自然,父亲和老庄主交情匪浅,自是要去的。” “那我可以一起去吗?” “你想去,那自是好的。” “那梅家那边,可有收到请柬。” “也有的。” “那可否同行?” “这...” 海丰一愣,施清欢却递了个眼神,海丰瞬间明白过来。 “当然可以,午后我便亲自拜访一趟,不过,具体哪位要去这银月山庄?” 海丰询问,施清欢浅笑,“应当是哪位梅家二爷的嫡公子吧!” “哦对,就是他!” 两人一唱一和,饶是闲玉再单纯,也都明白过来,脸红了个透。 等出了厅堂,施清欢看着害羞的闲玉,轻笑着拉起她的手。 “闲玉,你是不是该有话跟我说?” “小姐,你都知道了,还故意问我做什么?” “所以昨夜,你为何不同我说?” “这不是还未确定...” “确定什么?他未想向你提亲?” “当然不是,之前他便说过要上门提亲,是我不让,梅家那样的家世...” 施清欢看出闲玉眼底的担忧,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 “闲玉,你很好,即便是梅家,娶到你也是他们的福气,而且梅家从不看重这些,如今你又是海家的女儿,有何不可?” “可是...” “没有可是,只不过,此番前去银月山庄,我倒是也要好好看看这位梅公子,配不配得上我的闲玉。” “小姐,我...能一起去吗?” 施清欢笑得一脸欢快,“瞧你忍不住笑的那样,同我说说你们的故事吧!” “我和他...” ------------ 第一百九十三章 皆大欢喜 闲玉和梅骁的故事,简单又唯美。 意外的相遇,数次的见面,便渐生情愫,后来相知相许。 彼此都是温柔的人,一走到一起,所有一切都是温暖的。 几日后,施清欢总算是见到了那位梅骁。 的确是温润公子,谦逊有礼。 尤其看向闲玉时的神色,是完全不加掩饰的温柔。 一路前往银月山庄,更是时刻惦记着闲玉,这让海丰他们也看在眼底,心知肚明还很满意。 银月山庄离献城并不太远,不过几日的时间,一行人便到了目的地。 因着两位老家主的关系,他们是先到的,距离婚宴正期,还有几日。 看着熟悉的山庄,熟悉的人,却只能以他人孙女的身份相见,不能相认,施清欢的心底,有着别样的复杂。 失落,却也因为能见到亲人而高兴。 出乎意料的是,拂袖真人也早就到了山庄,百里桁与他再见,也是一番兴事。 长辈们闲聊热闹,施清欢也就默默跟着,却莫名的觉得,似乎外公等人的目光,总是会从她的身上划过。 她倒是也没有在意,跟着一起入了山庄,去了安排好的院子住下。 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施清欢和百里桁走在山庄各处,小声跟他说着这里的一切。 十年的时间,并未怎么变过。 尤其是她的院子。 自始至终,依旧留着。 关于相认这件事,施清欢也还是一直在纠结着。 直到晚膳之后,突然有人来传话。 “林姑娘,桁公子,家主有请两位。 本以为只是见见小辈,却没想到,到院中时,并没有见到海力等人,只有外公魏靖坐在院中,对面还坐着拂袖真人。 一进去,魏靖的目光就落在了施清欢的身上,十分的灼热。 打量一番,之后才不敢置信地看向拂袖真人,“你说的会有故人来,就是她?” “是,你心中最记挂的人,就是她。” 魏靖看着施清欢,久久不敢开口。 施清欢却是有些迷惑,只等拂袖真人朝她轻笑道,“丫头,这也是你心中所愿,所以我自作主张,先行跟庄主透了风声,如今,你实话实说便是。” 实话实说? 这是... 施清欢明白了拂袖真人的意思,看着魏靖,猛然跪下。 “清欢,拜见外公。” 三个响头落下,魏靖震惊起身,却久久不敢相信。 “你是清欢?” “外公,后院梨树下的梨花酿,十年了,是不是越发醇香了?” 只有施清欢和魏靖两人知晓的事情就这样被施清欢说了出来,这一下,魏靖眼底通红,赶紧上前。 “你真是欢儿,快起来。” 施清欢的泪水止不住涌出,但笑容却是一直在唇角。 “这怎么会?” 面对魏靖的震惊,拂袖真人道,“皆是机缘,我也有位故人。” 说罢,拂袖真人看向百里桁。 百里桁会意,朝着拂袖真人先拜。 “见过师父!” 在魏靖震惊时,百里桁再朝着魏靖礼拜,“晚辈北尧,见过魏老。” “这...” 魏靖的震惊,自不是话语能形容的,许久才缓过来。 但毕竟他也是纵横江湖数十年的人物,什么风浪的异闻没见过,因此也很快明白了一切。 失去的亲人相聚,都是激动不已。 本来有施清宇回来的消息,如今得知施清欢也还活着,魏靖更是惊喜。 一整晚的时间,四人都在院中聊着这些年的事情,当然,也包括施清欢和百里桁如今的关系。 北尧的为人魏靖是敬佩的,又是故友之徒,很是满意。 这一次,百里桁总算是脱开了因为百里桁过去风花雪月的丑闻,直接成了满意的孙女婿。 而对于施清欢,他们也有更好的安排。 第二日,魏靖便和海力提出了要收施清欢为义孙女。 两家本就同病相怜,又有着旧交情,海力自然是同意的。 简单的认亲仪式之后,施清欢以林曼筠的身份,成了银月山庄的义小姐。 曾经的外公依旧成了外公,曾经的舅舅依旧还是舅舅。 皆大欢喜,莫过于此。 接下里的几日里,施清欢是真的开心。 是重生之后,前所未有的开心。 家人在侧,百里桁也一直相伴。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到了婚宴的日子。 新娘是江湖前三的霜月阁少主松芊,强强联合,整个江湖有名有姓的人物,皆在宾客之内。 婚宴热闹非凡,施清欢也以侄女的身份,帮着忙前忙后。 当看着漫天烟花绽放在夜空时,看着满是欢笑的宾客,看向身侧的百里桁,施清欢眼底含泪。 喜极而泣。 百里桁紧握着她的手,十指紧扣,相视而笑。 婚宴第二日一早,是新娘新郎敬茶的日子,施清欢也忍不住去凑了热闹,就想见见这嫂嫂是什么模样。 清丽芙蓉一般,还带着丝丝英气,一见便是喜欢的相貌。 等到敬茶完,施清欢带着松芊参观山庄。 百里桁默默跟在身后,和表哥侃侃而谈。 随后四人在湖畔坐下,施清欢起身斟茶。 “嫂嫂请用茶。” 施清欢甜得很,可松芊的目光此刻就紧紧落在了施清欢手腕的玉镯之上。 “这镯子,你是从何处得来?” 此话一出,施清欢下意识看向百里桁,两人对视之后,施清欢才问道,“嫂嫂知道这玉镯的来历?” “这玉镯,是我霜月阁之物。” “是霜月阁之物?” “没错。” 松芊说着,拉起了衣袖,只见她的腕间,也带着一只玉镯,与施清欢这只,一模一样。 施清欢满脸惊讶,松芊继续道,“这本是我外祖母的家传之物,传给了我的姑姑,姑姑将一只玉镯给了我娘,我娘又传给了我,而另一只,据说姑姑是要留给自己的孩子的,可是...” 百里桁听着,衣袖下的手不觉收紧。 施清欢同样紧张,继续问道,“那嫂嫂的姑姑,现下在何处?” 松芊摇摇头,神色伤怀,“我听娘说,姑姑游历之时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得了苦果,产下一子之后,抑郁而终,我爹当初外出寻找,只带回了她的骨灰,孩子,也不知所踪。” 施清欢眼底微红,却还是追问下去,“那姑姑所爱之人,到底是谁?” “我也不知道,只知,好似和朝堂皇室有关。” 什么? ------------ 第一百九十四章 百里桁的身世 施清欢满眼震惊,松芊不知内情,“当时这玉镯也不知所踪,原本以为,是和孩子一起,被他的父亲带走了,却没想到,会出现在你这里,不过,你这玉镯是何处来的?” 施清欢回头看向百里桁,百里桁神色低沉得很,起身便朝着拂袖真人所在的院落走去。 施清欢自是也顾不上回答松芊,赶紧快步跟上。 百里桁周身气息冷冽,眼底一直通红着,施清欢伸手握着他的手,一起去了拂袖真人的院子。 拂袖真人本在静修,一见百里桁的模样,便知发生了什么。 百里桁也直接开口道,“师父,你之前说,不久我便会知道我的身世,是早就知道,松家新娘一见玉镯,便是引出我的身世,是吗?” “坐吧!” 拂袖真人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示意百里桁坐下。 施清欢见状准备转身出去,却被百里桁伸手拉着坐下。 “师父,我的母亲,真的是霜月阁的人?是松芊姑娘的姑姑?” “是。” 此番,拂袖真人丝毫没有隐瞒,“你母亲,也是我的徒儿。” “什么?” 拂袖真人一声叹息,眼底无奈,“弥儿是我见过,最有道缘之人,我一心想要渡化她,却始终还是功亏于溃,她太过执拗,终究还是败在了情劫之上。” 百里桁的手渐渐收紧,“我的父亲,真是皇室之人?” 拂袖真人没有回答,而是径自倒出一杯清茶,“你们可知,先帝曾立过一位储君?” “知道,先太子程忱,谦逊正直,文武双全,是当初百姓心之所向的未来国君,只是后来在一次战乱里重伤不治,殒命了。” 施清欢说完,瞬间反应过来,“难道...” 拂袖真人抬眸看向百里桁,“当初弥儿游历,遇见了程忱,两人日久生情,我也承认,他们确实是一对璧人,可是,却都有天劫,你母亲是情劫,倒可避,而你父亲,是死劫,无可避。” 北尧,是先太子之子。 也就是说,他体内留着的是皇族的血,当今圣上,是他的亲叔叔,程阳枫,是他的亲堂兄。 即便百里桁是镇定稳住之人,此刻也难以控制自己内心的震动。 施清欢满眼心疼,也只能伸手紧握住他的手,无声安慰着他。 “我父亲的死因?” “无关人为。” 战乱而死,不是皇权之争,如此,百里桁的心底,还舒缓一些。 “那我母亲?” “在她身怀六甲之时,你父亲生死,她抑郁不治,在生下你之后,便油尽灯枯,不过,这也是她的选择。” 拂袖真人一声叹息,“当初她将你交给我,抹去你一切的痕迹,就是想让你远离一切纷争,但我却也是没有想到,或许是血脉相连,你也是同样心系百姓,毅然去了边城镇守,都是各自的命数啊!” 拂袖真人看了看施清欢,“后路如何,皆看你们自己的选择。” 说罢,拂袖真人起身,走进了房中。 他知道,这突如其来的身世,百里桁需要时间去接受。 百里桁也起身,朝着房中的方向拜了拜,这才起身离开。 施清欢紧跟着他,随后两人一起出了银月山庄。 行走着街市之上,看着人潮来往,欢笑满目,百里桁的心,也渐渐暖了起来。 他的父亲为百姓而活,因百姓而死。 他亦是。 这也算是一种传承吧。 如今这和平欢笑的百姓,便是对他们的回报。 穿过所有热闹,百里桁和施清欢在一处僻静处停了下来。 隔着河流,看向远处的灯火,满目斑斓。 “阿桁...” 施清欢想要安慰,不等开口,便被百里桁一手揽进怀里。 施清欢也伸手,紧紧回抱着他。 “我都听着呢!” “我知道。” 有时候彼此的话语不必说出,却都能听见。 月色下的相拥,此刻便是最好的安慰。 夜风习习,两人就这么看着灯火渐渐熄灭。 凌晨之后,百里桁才缓缓开口。 “其实,对于我的身世,我并没有太多的在乎,只是...” “我明白,多了皇室血脉,你心中,自然会有不少的顾虑。” “是啊,若护国公府一事真的是圣上,我...” “阿桁,一切与你无关。” 施清欢认真地看向百里桁,“无论你的身世是什么样的,无论你是不是皇室血脉,当年的事情,都与你无关,你就是你,只是北尧,只是我的阿尧。” 看着施清欢坚定的神色,百里桁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 是啊,他只是自己,无论血脉如何,他也只会是永远保护施清欢的北尧。 唇角轻勾,百里桁释怀地靠在树干上,伸手握着施清欢的手,指尖摩挲着那玉镯。 “清欢,你说,我母亲,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定然是温柔善良,情深又倔强的女子,她...” 月色下,两人并肩坐着,轻柔诉说着心底的温柔。 夜色蔓延,此刻远在京都城的枫王府中,刚回到京都的程阳枫猛然起身。 “你说什么?你们抓到了谁?” “护国公府余孽,施妙彤,而且据她下面接应的人招供,虽然一直以来都是施妙彤带领和管理他们,但是他们知道,还听着另外一个人的命令,这个人,是施妙彤都敬重的。” “另外一个人?” “会不会是施清宇?” 程阳枫摇摇头,“不会,施清宇的事情我多方求证过,的确是十年都在境外,刚醒来便回到了京都,而施妙彤所进行的事情已经很久了,不会是他,那人可有说,另一个人,是何时出现的?” “年前不久。” “年前?” 程阳枫脑海里浮现出无数的想法,最终反应过来。 是啊,年前。 一切都是从年前改变的。 自从她的出现。 可是以她林曼筠的身份,施妙彤不可能会听之任之。 施妙彤他也是了解,能让她为之敬重和保护的,没几个人,如今更是无人在世... 除非... 程阳枫神色猛然一变,眼底突地就亮起了无尽的激动。 难道说,是她,她还活着? 但不可能啊,她的尸体是他亲手安葬的,后毁灭在了半月崖。 可是除了她,他想不出第二个人。 脑海里划过之前的重重,程阳枫神色再变,渐渐演变出一个惊天的猜想。 但若是以此为引,所有的一切便都能解释得通了。 这个猜想便是... 林曼筠,就是施清欢! ------------ 第一百九十五章 这一次,我绝不放手 借尸还魂这种事情,虽说很是荒谬,但却也未必不可。 若林曼筠就是施清欢,便可以解释此前河西名册一事的疑惑,只有施清欢知道他藏东西的习惯,也只有施清欢可以在没有译本的情况下,解出名录的真实内容。 还有那些对他的了解。 最重要的是,林曼筠对他的恨意,以及那些和施清欢的相似。 如此,便都解释得通了。 程阳枫眼底通红,逐渐浮现丝丝疯狂。 若真是她...若真是她... 程阳枫迫不及待,直接冲出了大殿。 “施妙彤在哪儿,我要见她!” 程阳枫着急地跟着蒋青去了地牢,他的地下密室。 快步直接越过其他囚禁之人,最内里的牢房里,施妙彤正被五花大绑。 程阳枫见状,直接从蒋青手里拿过匕首,进了牢房之中,划开了施妙彤的绳子,给她松了绑。 “王爷不可!” 蒋青话音刚落,施妙彤已经猛然袭向程阳枫。 程阳枫的身手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及,更何况施妙彤已经受了伤,自不是对手。 不过两招,程阳枫的匕首已经横在了施妙彤的脖颈上。 但随即他却没有伤害她,反而退后一步,收了匕首。 “你是清欢在乎的人,我不会伤你。” “你不配提她的名字,你不配提我们护国公府任何人的名字。” 施妙彤满眼怨恨,但程阳枫却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很是激动期待地看向施妙彤。 “林曼筠,就是清欢!” 程阳枫直入主题,眼眸紧紧盯着施妙彤的神色。 但施妙彤这么多年活过来,也不是一般人的心态。 神色不变,随后一声冷笑,“程阳枫,曼筠和清欢是有些相似,我也知道你想以她为替身的想法,但你不觉得,为了你自己那一点点私心,颠倒黑白,很是可笑吗?你到底是在骗别人,还是在骗自己?” 施妙彤说得自然又在理,眼底更是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有那么一瞬间,程阳枫以为自己猜错了。 但他自然也不会是这般简单就放弃的人。 “那你可知,林曼筠快要回京都了?密报来回,已经在城外不远了。” “那又如何?” “你不承认她是清欢没有关系,但据我对清欢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放任你不管的,若是我放出你被抓的消息,然后故意将你放在只有我和她知道的地方,那么只要她是清欢,她必然会来,只要她来,她便必然是清欢。” 施妙彤心底一惊,但神色依旧平静。 “好啊,无所谓你如何折腾,因为清欢已经死了,被你亲手杀死的!” 程阳枫看着施妙彤,随后一声轻笑,“那我们便拭目以待。” 程阳枫转身离开了房间,等牢房门一关,在别人看不见的位置,眼底划过担忧和紧张。 而出了地牢的程阳枫,看向身后的蒋青。 “去,将施妙彤蒙头换个地方。” “换去何处?” “就别院吧!还有,去找一个体形和林曼筠相似的人,越像越好。” “是。” 蒋青快步离开,程阳枫的神色变了又变,最终满是期待地看向天际。 “愿,上天垂怜,那便是你!” 夜色深沉,施妙彤被五花大绑,蒙头带出了地牢。 转移到了别院之中。 被扔进一处房间之后,四下里陷入一片寂静。 许久的等待,施妙彤的心越发的紧张起来。 每日只有饭菜按时送来,紧盯着她用膳,让她一丝逃脱的机会都没有。 又过了两日,夜幕之下,外面终于有了响动。 可这种响动,让施妙彤更是担心。 但口被堵住,施妙彤根本发不出丝毫的声音,只等一声轻笑,一侧的窗户被打开了。 有人一跃而入,随后施妙彤的眼罩被拉开。 窗外透进的微弱的光,照亮熟悉的身影。 施妙彤紧绷的神经此刻也到了极限,脱口而出。 “清欢快走,这是个圈套。” 身前人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反而是缓缓起身,恭敬地站在了一侧。 施妙彤心下一跳,瞬间明白过来。 中计了! 果不其然,紧接着,外面便响起了脚步声,光亮亮起的瞬间,施妙彤看清了身前人的面容。 身影和施清欢一模一样,装扮亦是,就连面容轮廓都相似得很,在微弱的灯光下,根本无法分辨出来。 房门突地打开,程阳枫快步走了进来。 期待的看向女子。 “她说,清欢快走,这是个圈套。” 此话一出,程阳枫身影一晃,眼底燃起了满目的火光。 那是期待成真的激动和疯狂。 施妙彤见状,赶紧解释道,“怎么?你相信我的玩笑话吗?从一出地牢,我就知道这是个圈套,故意说几句逗逗你而已。” “无妨,我已经得到了我的答案。” 到了此刻,明显程阳枫已经不再相信施妙彤的话。 无论那是不是真相,他内心深处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将她带回去,好生看着。” 说罢,快步离开。 迎着凉风,程阳枫却是从未有过的欢喜。 “蒋青,我们之前说过的计划,可以提前实施了。” “王爷不可,现下还不是好的时机,若是贸然动手,若是不慎,便会身败名裂。” “我不在乎,我只要她,无论如何,在她回京都之前,整个京都,都要是我的,这一次,我要至高无上的能力,让任何人,都不能伤她分毫。” “可是...” “没有可是,去做。” “是。” 蒋青无奈离开,而此刻千里之外的施清欢,正看着夜空,手不由得抚上心口的位置。 那里跳动的厉害,满是不安的感觉。 但下一瞬,她便被一侧出来的松芊拉了过去。 “欢儿快来,这是我们松家的服饰,你快试试。” 施清欢看了看那大红的锦裙,愣了愣,“这...” “好啦,快试试,一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这几日,百里桁也接受了自己的身世,在她的陪伴下,恢复原本的模样。 而今晚,是合欢家宴,施清欢便被松芊拽回了她的房间。 松芊这般热情,施清欢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只好将备好的衣衫换上。 “真美啊!” 松芊满眼惊艳,感叹之后,又帮着施清欢换装。 “就一个家宴,不必这般隆重吧。” “当然要,今日可不是一般的日子!” 施清欢迷惑,“那还是什么日子?” 松芊一脸神秘,“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 第一百九十六章 是该有个结果了 等到入夜之时,施清欢才被松芊收拾好,带着出了房间。 但出乎意料的是,松芊并没有带着她去前厅用膳,而是朝着后山走去。 “不是要去晚宴吗?” “是啊,今日的晚宴啊,设在了后山的夕颜湖畔。” “哦。” 夕颜湖很美,这施清欢知道,所以在那里设晚宴,倒也正常。 只是,一直没见到百里桁,也让她有些奇怪。 但也不好多问,只好跟着松芊一起去了后山。 群山延绵,在越过一处山门后,松芊却突然转身,趁着施清欢不注意,朝着一侧的小路走了过去。 施清欢一愣,正要追上,却听见熟悉的身影在前面响了起来。 “我在这儿。” 施清欢脚步一顿,抬眸看去,只见原本昏暗的道路两侧,竟缓缓飞出了无数的孔明灯,一个接着一个,缓缓升空。 每一个孔明灯上,都画着一幅画,都是她和百里桁相识至今的经历。 光亮照亮了整个后山,亮如白昼。 不远处的湖畔,掩映着灯火,粼粼波光,很是好看。 施清欢不由得抬步上前。 湖畔被无数的花灯点燃,而百里桁站在那花灯的中心处,一袭火红的衣裳,炽烈似火,整个人明艳绝伦。 而施清欢亦是如此。 两人眼底划过惊艳,而等百里桁手拿着花束走向施清欢的那一刻,施清欢也总算是明白过来。 他这是要... 百里桁一脸温柔,缓步到了施清欢的面前。 “上一次,是意外的求亲,你说愿意,那是我听见最美的话语,但终归不够郑重,你值得我所有的珍视,所以今日在这里,我再问你一次。” 百里桁将花束伸到施清欢的身前,“你可愿,嫁给我?” 施清欢眼底微红,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求亲。 而是着求亲后面隐藏的心意。 之前求亲,身侧是百姓祝福,但却无一人是她相识。 如今他专门选在银月山庄,是因为她的亲人在这里,得到的,是亲人的祝福。 她真的很开心。 依旧没有丝毫的犹豫,施清欢直接接过那花束,“我愿意,这是我此生不变的答案。” 两人相视而笑,温柔宠溺,深陷在彼此的眼眸之中。 “砰...” 时机刚好,湖畔烟火瞬间绽放。 亮彻夜空的烟花,笼罩在他们二人的上空,随即,无数的身影从两侧涌出。 是林曼筠的亲人,也是施清欢的亲人。 众人环绕,皆是欢笑和祝福。 施清欢笑着,伸手扑进百里桁的怀里。 神仙眷侣,施清欢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湖畔一侧,摆满了酒宴,这便是施清欢和百里桁的定亲宴。 宴席之上,百里桁自是被众人拉着敬酒,而施清欢,则是被外婆等人拉在身侧,传授着御夫之术。 夜色下欢声笑语,直至深夜。 众人散去之后,施清欢带着百里桁去了竹楼楼顶。 半躺着看着星空,心底的欢喜难以言表。 和百里桁十指紧扣,随即笑着举了举手中的酒壶。 “呐,今日我们,还未喝一杯呢!” 百里桁醉意浓浓,将头枕在施清欢的肩上,“是交杯酒吗?” “未尝不可啊!” 施清欢笑着,直接环过百里桁的手,毫不犹豫就仰头喝了下去。 百里桁见状,微愣之后,看着施清欢娇软的唇瓣,瞬间俯身,直接吻了下去。 单手扶着她的玉颈,一手扶着她的腰身,唇齿温存,顺势就倒在了房顶之上。 夜风习习,却抵不过两人的炙热。 气息交缠,温存深入。 就在百里桁气息混乱,难以克制之时,他才放开了施清欢。 眼底的欲望尽数落在了施清欢的眼底,施清欢迷离的双眸渐渐清醒,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其实,我可以。” 这样的暗示,对于百里桁来说,是致命的。 欲望无尽涌动着,但理智却克制着他。 折磨煎熬在内心,最终化为无尽的爱意,在施清欢的额间落下一吻。 随即坐起身来,深深饮了一口清酒。 “等回京都,我便去面圣,无论事情是否结束,我都要娶你。” 百里桁说着,不由地低下头,“我等不及了。” 施清欢在一侧轻笑着靠到百里桁的肩上。 “好啊!” 施清欢双眸如星辰,笑靥如花,看得百里桁心头再次涌动。 无奈叹息,“清欢,你再这样看着我,我真的会忍不住的。” 施清欢倒是无所谓地耸耸肩,“随你啊!” 百里桁无奈一笑,满眼宠溺却又无奈。 翻身就下了屋檐,飞扑着一跃进了湖中。 什么叫磨人的小妖精,他现下总算是知道了。 当然不止现下,接下来的每一日,都是如此。 虽然百里桁的身份并没有其他人知道,但施清欢还是借着松芊回门的机会,带着百里桁一起去了霜月阁。 一起祭拜了他的母亲,虽然只是以外客的身份。 但,也足够了。 这一路,短短数月,施清欢却做到了无数想做的事情。 认亲,百里桁的身世,还有他们的亲事。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只等回到京都。 用众人的话来说,便是等着喝喜酒。 眼看着与众人告别,正要踏上回京都的行程时,一封密信,打破了这段时日的宁静。 “你说什么?圣上赐婚?” 百里桁脸色阴沉,却点了点头。 施清欢夺过密信,看了之后,神色也是一变。 “圣上让我嫁给程阳枫?” “没错,而且程阳枫在不久前,与王妃和离,如今便要迎娶你做他的王妃。” “这到底是谁疯了?” 施清欢满眼的震动,百里桁却从内里,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或许,是我们的机会来了!” 和施清欢对视一眼,施清欢瞬间明白过来。 “你的意思是说,京都变故了?” “嗯,圣上明知你的身份,是绝对不会轻易赐婚的,还有和离一事,也太过荒谬,这一切的不正常看起来是圣上旨意,但实则更像是...” “程阳枫自己的意思。” 施清欢瞬间明白过来,“程阳枫控制了京都!” “若没猜错的话,这段时日没有密信传出,并不是京都无事,而是京都出了大事,他们都被盯着,根本无法传信出来。” “程阳枫控制京都,那大哥...” “放心,他无事,他被派外巡查,应是故意调离京都,方便程阳枫行动。” 百里桁伸手,握住施清欢的手。 “既如此,那我们,便也让这场跨越十年的恩怨,做个了解吧!” 施清欢点点头,“是啊,也该是有个结果的时候了!” 两人眼底坚定,随即翻身上马,驰骋而去。 是京都的方向。 ------------ 第一百九十七章 当年的真相 一月飞奔,施清欢总算是回到了京都城。 刚到城门处,便看见已经等候的程阳枫。 他一身荣贵,意气风发,和之前完全判若两人。 施清欢心底的猜想,也得到了证实。 那便是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在得知施妙彤失踪的时候,她就猜到了这一切变故发生的原因。 施妙彤不会出卖她,可施妙彤抵不过程阳枫的阴险。 但既然知道了她的身份,又要娶她,一切,倒也好办了。 策马上前,程阳枫浅笑着迎了上来,满眼皆是欣喜和激动。 “你终于回来了。” “听说你要娶我?” 施清欢单刀直入,程阳枫笑意却更深了,因为这正是施清欢的风格。 “没错,我要娶你。” “好啊,我答应!” 这又是出乎意料。 程阳枫看了看施清欢空空如也的身后,“百里桁呢?” “我怎么会知道?他去何处,又不告诉我!” “竟然敢拿你来拖延时间,看来他对你的深情,也不过如此啊。” “废话这么多吗?我累了!” 一句累了,程阳枫直接让开了道路,“王府已经备好了歇息的地方。” “妙彤呢?” “她正在王府等你。” 施清欢懒得多看程阳枫一眼,飞奔着就入了城。 等到了枫王府门口,施清欢倒是愣住了。 张灯结彩,红绸遍布,满目喜庆。 程阳枫跟上,“这都是为你我的婚宴准备的,可喜欢?” “带我去见她!” 没有回答,程阳枫也不介意,在前带路。 入了府内,也皆是四处火红,若是不知情的人,自是要夸程阳枫的用心之深。 等入了内院,房门一开,施清欢便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 “妙彤!” 床榻上施妙彤正躺着睡了过去,施清欢看了看一侧点燃的迷香,银针一出,施妙彤随即便醒了过来。 看见施清欢的第一眼,施妙彤便是立马起身,“快走。” 施清欢却是摇了摇头,施妙彤这才看见她身后的程阳枫,伸手将施清欢护在了身后。 程阳枫见状,这才开口。 “既是要娶你,自是要给你最大的聘礼,跟我进宫,我会让你知道,当年一切的真相。” 真相。 这对施清欢来说,自是最大的诱惑。 施清欢刚起身,就被施妙彤拉住了手,“我陪你去。” “你必须留在这里。” 程阳枫一发话,施清欢和施妙彤便都知道,她走不出去。 “在这儿等我。” 施清欢点点头,施妙彤感觉到了手心处的异物,这才没再多说什么。 施清欢有其他的安排,那她,便不能打乱。 施清欢随着程阳枫出了王府,便直入宫中。 禁军控制了整个皇城,都是程阳枫的手笔。 入了乾清殿,施清欢一眼便看见了远处床榻上的身影,面色惨白,气息很是不对。 她赶紧快步过去,圣上此刻已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看见施清欢时,眼底亮起了激动的光。 可那光在看见紧跟着进来的程阳枫时,又转成了恐惧。 施清欢把完脉,看向程阳枫,“你疯了?” 他给程傲下了毒。 程阳枫脸上带着冷笑,“我没有疯,我只是做了我早该做的事情而已。” 说着,程阳枫上前,冷冷地看了程傲一眼。 “你不是想要知道真相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程阳枫看向清欢,“清欢,我是真的爱你的,但这一切,却也真的不是我做的。” 在听见清欢二字时,程傲的眼底满是震惊,不敢置信地看向施清欢的身影。 程阳枫没有管他,直接指向了程傲,“是他,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他!” 对于一切都是程傲所为,施清欢是想过的,但她却一直不敢相信。 毕竟曾经的程傲,对她,对护国公府,都是那般的好。 似是看懂施清欢的神色,程阳枫继续道。 “当年,护国公府声望太高,已经盖过了他这位国君,他想要收回护国公府的兵权,却又没有合适的理由,猜疑更是越来越重,所以最终,他有了自己的计划,而我,便是他选中的执行人。” “他以太子之位,和江山社稷来诱导我,说一切都是为了天盛,都是为了百姓,还说,若我愿意去做这一切,太子是我的,还能保住你的性命。” “只可惜啊,我当初天真,竟信了他,我将你约去半月崖,是想保你的命,却没想到,他却下令在半月崖杀了你,更可笑的是,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他却又以我手染太多鲜血为由,说我不配太子之位。” 程阳枫双眼通红,疯癫狂笑。 “真是可笑啊,是他拉我入的深渊,满身鲜血,之后却又说因为我在深渊而不能成为太子,从那一刻开始,我便决定,我一定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原本我想着,我要名正言顺地登上那个位置,所以我步步为营,可现在我不在乎了,我只要能登上那个位置,只要能得到你,一切我都可以牺牲,什么名正言顺,我不在乎!” 程阳枫说着,上前伸手,想要抓住施清欢的双手,却被施清欢甩手躲开。 满眼的恨意看向程傲和程阳枫。 “所以,又有什么区别呢?我护国公府,我所有的亲人,不还是死在了你们的谋划里,他是主谋,可你也是帮凶,又有什么区别。” “是,当初是我错了,我悔恨了十年,如今你能回到我身边,我便要做这天下的主,我要让任何人,都不能再伤你分毫!” 看着程阳枫,施清欢不由得冷笑,“程阳枫,你的确可笑,我一切的痛苦都是你带来的,你如今却说不让人伤我分毫?” “清欢,是我错了,我...” 不想多听程阳枫再说什么,施清欢直接问道,“那当年北尧军巳兰山惨案,是不是也是你们的手笔?” “是,此事我劝过他很多次,可最终...” 施清欢此刻的内心,真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就为了那些莫须有的猜疑,你们把忠心耿耿的护国公府抄家灭族,把北境的防线彻底撕裂,你们这真的是为了天盛?你们是怕天盛不会亡是吗?” “如今天盛国弱,这便也是报应。若北尧军还在,若护国公府还在,天盛又岂是他国敢轻易冒犯的?” 施清欢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随即一个转身,抽出了一侧的长剑。 仇敌在前,满门血仇,到了这个地步,岂有不报之理。 没有丝毫犹豫,施清欢手持长剑,径直朝着床榻的程傲刺了过去。 ------------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我只想娶你 “像你这样的狗皇帝,为我护国公府满门,为所有北尧军,为天盛...你死不足惜!” 施清欢的剑锋直刺而下,程傲双眼满是惊恐,却无法动弹半分。 此刻宫殿之内除了程阳枫,更是没有他人。 眼看着剑锋就要到程傲的心口处,身后劲风突起。 施清欢本就武功不高,更不是程阳枫的对手,还未得手,长剑就被程阳枫扫手夺了去。 “怎么?你还想救他吗?有他在,这皇位,总也不会是你的。” “救他?” 程阳枫一声冷笑,“我说过的,我要给你聘礼!” 话音刚落,程阳枫手中的长剑直刺过去,径直就刺入了程傲的心口处。 鲜血喷涌而出。 施清欢直直愣在原地,看着程阳枫眼底的疯狂,一时难以置信。 “你...” 程阳枫将长剑拔出,再度刺下,但转头看向施清欢时却温柔一笑。 “你不可以弑君,但我可以。” 眼看着程傲瞪着双眼,就这般咽了气。 被亲子所杀,且是他一手造成,也算是报应。 程阳枫见状,通红着双眼,如床榻的血色一般。 扔掉手中的长剑,这才转头看向施清欢,“如此,可还满意?” 看着程阳枫眼底的疯狂,施清欢的内心,是有些恐惧的。 超出常理的反常,往往都带着不可预知的危险。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满意的,聘礼,还有一份,那便是他在世时亲手所写的昭雪书。” 一听昭雪书,施清欢眼底一亮。 “护国公府?” “没错,这诏书一下,护国公府便可昭雪,护国公府的所有人,便都不再是罪人。” “条件呢?” “嫁给我,在你我成亲第二日,这诏书便会下达。” 果然。 施清欢眉头紧锁,却还是点了点头。 如今程傲已死,只有程阳枫的手中,还握着昭雪书,若不是以程傲之名昭雪,天下总有异议。 “我答应,何时成亲?” “明日!” “你疯了?” 弑君之后,他不是应该急着登位才是? 施清欢的疑惑被程阳枫视而不见,反而笑着看向她。 “怎么?时间这般快,你是怕百里桁会来不及吗?” 众人心知肚明的事情,施清欢自是不必避讳。 “他会来的。” 见她如此,程阳枫倒也不生气,好似只要她能嫁给他,一切便都无所畏惧,胜券在握。 施清欢看着他,不由得开口,“程阳枫,你为何要与我成亲?你就不怕,等昭雪书一下,我随时随地,都会杀了你!” “你恨我,我自然知道,可你也要知道,娶你,是我遗憾了十年的事情,我就想看你为我穿上嫁衣,成为我的人,即便是死,我也甘愿。” 程阳枫眼底皆是坚定,施清欢无以反驳。 握紧拳头,转身离开这血腥大殿。 “去何处?” “清坤殿。” 施清欢心底一沉,清坤殿可是皇后居所。 “后宫众人?” “只要你听话,她们不会有事的。” 她如今是施清欢,程阳枫便了解她所有的软肋。 施清欢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直接朝着清坤殿而去。 而此刻的清坤殿,也和王府一样,满宫喜庆,奢华火红里,施清欢看见了那身喜服。 时隔十年,这喜服再一次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心底没来由一阵恶心。 十年前虽未到婚宴,但她也是量了尺寸,选了款式的。 如今这喜服,便是她当初选定的款式。 好在她进了清坤殿之后,程阳枫便离开了。 许是还忌惮百里桁,前去布防安排。 施清欢站在院中,看着夜色深沉,眼底也沉了下来。 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施清欢便被宫女们伺候着梳妆。 喜服加身,浓妆艳抹,炽烈绝美。 正午一到,外面便响起了铜锣鞭炮声,“吉时到!” 施清欢被扶着出了殿门,入眼便是门外一身火红的程阳枫。 他满脸笑意,眼底皆是激动和欣喜。 施清欢拒不拿喜扇,他也丝毫没有生气,反而亲身上前,领着她上了花轿。 正礼定在了合欢殿。 一路前行,喜气声传遍整个宫城。 等到了合欢殿,施清欢缓步下来,与程阳枫一同进了正殿。 四下里无一人观礼,只余礼官站在其中。 “很抱歉,我无亲人,你也是,施妙彤昨夜已经逃走了,想必也是你的选择,无人送嫁,也罢了。” “本也不是真心实意,如此甚好。” 施清欢语气冰冷,程阳枫也不在乎,两人上前,礼官开口。 “一拜天地神灵。” “二拜父母高堂。” “三...” 外面烟火声起,施清欢眼底一亮,程阳枫神色却是一沉。 百里桁到了! 程阳枫看向施清欢,“来得真不是时候,但礼未成,他们是进不来的!” “到了此刻,你还要如此吗?” “是!” “好,我拜!” 施清欢说着,便朝着程阳枫径直拜了下去。 可眼底清澈,可见心如止水。 对于她来说,不是真的相拜,都不作数。 但这一拜,程阳枫却没有动作。 只是静静看着施清欢,好似要将她揉进眼底一般。 眼底通红,复杂的情绪在内里翻涌着。 无奈,悔恨,不舍... “清欢,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说罢,程阳枫决然丢下了手中的喜带,那是他从昨夜便握在手心不舍放下的。 喜带落地,伴着施清欢眼底的不解,程阳枫转身,出了殿外。 手中的烟火冲入半空,他的身影沐浴在风中,衣袂飞扬。 施清欢却没有看出最后对决的张狂,反而是掩饰不住的凄凉。 这一刻,施清欢竟也看不透他了。 但既然走到了最后一步,便也不能再犹豫了。 施清欢伸手,从头上拔下金簪,飞身朝着程阳枫的心口刺了过去。 一切悲剧的开始,也该是她亲手终结。 十年的仇恨,满族的性命,该如此偿还。 施清欢本没想过杀程阳枫会很轻易,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她决然一击时,程阳枫会纹丝不动,还转身,朝着她释然一笑。 也就是这时,不远处熟悉的身影飞奔而来。 “不要,他就是求死!” 百里桁的声音刚刚传来,施清欢手里的金簪,也直直插入了程阳枫的心口。 ------------ 第一百九十九章 完结篇:尘埃落定 鲜血喷涌而出,施清欢的手也猛地被程阳枫紧紧握住。 施清欢挣脱不开,抬眸的瞬间,便看见了程阳枫脸上,解脱般的笑意。 眼中泪滴滑落,程阳枫看着施清欢,不舍在眼底汇聚。 “清欢,我说过,我只是想看你为我穿上嫁衣,如今我看见了,便没有遗憾了,你的仇报了,便也都放下吧!” 这一刻,施清欢才算是反应过来。 “你是故意的,你从一开始,便没想过要登上皇位,也没想过要真的娶我!” “是,十年前,我因为权势做出了错误的选择,若我当时便有着无人可撼动的权力,便可护你无恙,所以这十年来,我一直想要那个位置,但真的得知你还活着时,我便知道,一切都是虚妄了,我于你而言,只是仇人,只是痛苦,你我绝无可能。” 程阳枫轻咳两声,唇角溢出血迹,“但我还是要去做我能弥补的所有一切,我要为你扫除一切的障碍,包括我自己,让你的余生,安枕无忧。” 看着奔来的众人,程阳枫看向暖阳如许的天空,“这也是我自己的赎罪和解脱。” 眼见着百里桁到了施清欢的身侧,程阳枫这才松开了手。 百里桁立马将施清欢拉到身侧,紧紧护住,而程阳枫则是被施清宇和程鹤轩所带领的禁军团团围住。 “你没事吧?” 百里桁满眼担忧地看向施清欢,施清欢摇了摇头,“我没事。” 程鹤轩看着程阳枫,“皇兄,你心系天盛,为何却要用这种方式?” 这些时日里,程阳枫斩杀了无数大臣,但细查下来,那些大臣,皆是结党营私,图谋不轨之辈。 而控制宫城之后,在他们刚刚攻城之际,烟火一出,他们却尽数投降。 如此,他们便知道,这都是程阳枫的计谋。 肃清朝野,以自身入地狱,换天盛安宁。 程阳枫无奈一笑,“我本是罪人,这是我最后,能做的事情了,太子,圣上已死,你诛灭谋逆,便可登上皇位,我相信,你会是一位好皇帝的。” 他在保程鹤轩上位。 说罢,程阳枫看向施清欢,“昭雪书就在御书房中。” 罪孽之后的恕罪,往往是要付出不可估量的代价。 鲜血顺着喜服而下,落入地面,他的身影也缓缓而倒。 “皇兄!” 程鹤轩赶紧上前,扶住程阳枫。 但施清欢只是冷眼看着他。 此刻心虚繁杂,不得不说,程阳枫这一次所做的事情,的确让人震撼。 但时隔十年的灭族之仇,又岂是这般简单消解的。 她能做的,最多便是,不再执着补上一剑。 伸手取下发顶的喜冠,径直转身离开。 而倒下的程阳枫,眼角泪滴滑落,直直看着施清欢离去的背影。 一步错,步步错。 是他亲手毁了与她所有的可能。 若当初他的选择不一样,是否如今站在她身侧的人,就会是他。 眼前陷入黑暗,为这一切,都划上了终结。 迎风拂面,施清欢回了殿中。 内里早就有着程阳枫给她准备好的素衣。 他准备好了一切。 施清欢默不作声地换上,出来时,却被百里桁伸手揽进怀里。 “哭出来吧,无论是因为什么!” 百里桁总是懂她的。 知道她心底每一丝的脆弱。 靠在百里桁的怀里,施清欢总算是放下了最后一丝的坚守,泪如雨下。 一步一步走到今日,一切终于都了解了。 可是事情繁杂,她心底的情绪也都扭成了一团,难以疏解。 百里桁满眼心疼,细心安抚着她。 风起云涌,终归平静。 一场浩荡宫变,也就此落下了帷幕。 程鹤轩身为太子,又亲自手刃了逆贼,自是名正言顺登上皇位。 而昭雪书一出,护国公府蒙受的冤屈也尽数揭开,护国公府重立,祠堂香火鼎盛。 新任护国公,由施清宇接任。 辅佐圣上,和百里桁一起,稳定新朝局。 施清欢有着林曼筠的身份,最终以老法子,拜施清宇为义兄,自此,以另一种方式,回归护国公府。 时光荏苒,转瞬而逝。 眨眼间又是寒冬霜雪。 经过数月的努力,朝局总算平定。 年关将近,京都城,一片和美热闹。 但最为热闹的,自然还是莫过于相府,张灯结彩,喜庆无比。 “都好好检查一遍,明日便是正期了,可不能有任何差错。” “知道了大人,都检查好多遍了,绝对没有任何疏漏。” “再去检查一遍。” “是是是!” 章越无奈转身再去检查,百里桁站在院中,看着红绸遍布,满眼皆是温柔的笑意。 之后似是又想到什么,转身出了相府。 而此刻的施清欢,也正在护国公府内,被恒悦等人拉着叮嘱明日大婚时需要注意的事情。 一直到很晚才肯离去。 施清欢趴在窗边,看着明月,一声叹息。 原来成亲,这么累的吗? 正想着,窗侧却突然倚来一道身影,随即伸手将一个小袋子递了过来。 “叹息什么呢?” 施清欢一间百里桁,眼底瞬间就亮了起来。 “不是说,不能见面吗?” “你我连重生这种事都经历过了,还怕这个?忍不住不见你,便来了!” 说着,将手里的袋子打开,正是施清欢喜欢吃的小食。 “年关异域商人来的最多,好吃的也最多,尝尝。” 施清欢笑着将小食接过来,吃得一脸满足。 百里桁就这么看着她,满眼的宠溺。 “本来说,回来京都便娶你,没想到,还是拖到了如今。” “无妨,我不着急!” 此话一出,百里桁眉梢一皱,伸手就钳住她的脸颊,“你刚说...你不着急?” 施清欢一愣,眨巴着眼睛,试图转移话题,“天色不早了,明日一早你还得来接我,快回去吧!” 施清欢说着,作势便要转身回房。 却被百里桁一手抓住手腕,顺势搂住她的腰身,随即俯身而下。 清浅一吻,温柔辗转。 之后才满意的放开了她。 随后看着施清欢意犹未尽的模样,浅笑道,“你确定,你不急?” 施清欢脸颊一红,推着百里桁就关了窗。 “快走快走...” 窗外响起百里桁爽朗的笑声,随即又温柔沉淀。 “清欢,好好歇息,明日等我来娶你。” 温柔坚定,心之所向。 “好,等你来娶我!” ------------ 第一百二十章 番外篇 01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京都城被锣鼓喧天渲染,全城同欢。 而施清欢也是梳妆打扮,但她却丝毫不觉得累,反而期待无比。 恒悦和施妙彤还有纤云等人纷纷送嫁,施清宇更是在一侧红了眼睛。 等到百里桁到了护国公府,施清欢站在窗边看见他的那一刻,便觉得,一切风雨都是值得。 一身喜服炽烈似火,他如同烈日而归,带着所有的温柔,来迎接她和余生。 施清欢将手放到他手心的那一刻,百里桁也不觉红了眼,指尖都有些颤抖。 施清欢在他手中,便是他的所有。 出府,花轿,一路的热闹。 相府,礼成,满府的欢笑。 在施清欢被送入婚房之后,前院便开始了狂欢。 丝竹声声,欢笑不断。 最终在施清欢紧张的等待里百里桁推开了房门。 揭开喜扇时,两人的眼底,皆是惊艳和幸福,百里桁眼底的激动,更是好似隐忍至今,终得舒解。 百里桁取过酒杯,递到施清欢的手里。 两人心照不宣,交杯酒之后,相视而笑。 “清欢,你终于...成为了我的娘子。” 一句娘子,施清欢的脸便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施清欢看着百里桁,娇羞一笑,“你都叫我娘子了,我也该客气客气,叫你一句,夫君。” 夫君二字,对于百里桁来说,是无法抗拒的冲击。 眼底的欲望更是千里之堤一日崩塌,一发不可收拾。 伸手抚上施清欢的脸颊,在她抬眸之时,俯身而下。 温情浓浓,缠绵不绝。 这一次,百里桁无需在克制自己,却也不着急,反而比之往日更加温柔。 浅浅温柔,辗转深入。 她是他的珍宝,不可亵渎,只有深爱。 红帐落下,喜烛长明。 两人历经波折,在此刻终于修成正果。 院内暧昧深长,院外却又是另一番场景。 章厦和章佟拦在院门之外,神色严肃地看向外面那一群热闹的宾客。 “诸位,奉劝一句,我们大人可是个记仇的,今日谁要是打扰了他的洞房花烛,来人会做出些什么,就不一定了。” “没错,名字我都记下来,明日让大人过目。” 话音一落,众人面面相觑,最终选择转身离去。 笑话!百里桁报复人的手段,他们谁人不怕? 可就在他们走后,一阵哭声却传了过来。 章佟无奈地看向一旁哭得梨花带雨的章越,“你有病吧,你哭什么?” “你懂什么,我是高兴,我们大人,总算不是一个人了!” 说罢章越又感觉有些不大对劲。 “等等,我不是骂大人不是人啊!” “......” 02 年关过后,元宵佳节。 灯会热闹非凡,街市之上,皆是成双成对。 施清宇一手扶着恒悦的手,一手揽着她的腰身,小心翼翼地将她护在身侧。 “小心些,等再逛一会儿,我们便回府歇息吧!” “看把你紧张的,清欢都说了,已经三月了,胎象很稳,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但到底是第一次当爹爹,紧张些总是正常的。” 施清宇和恒悦相视一笑,皆是浓情。 而他们身后不远处,纤云和方止衡并肩而行,那氛围,可和前面二人不同。 暧昧扭捏,一看便知。 “方大人,几日后的春猎,你会去吗?” “最近监察司较忙,我不确定。” “我会去。” “哦。” “哦...就没了?” “那...你玩得开心些?” “.......” 反观新婚燕尔的施清欢和百里桁,十指紧扣,并肩走在这烟火之中。 相视而笑,目光所及,皆是彼此。 “阿桁,妙彤和师兄都去江湖逍遥了,我们何时出去走走?” “圣上新立,还有些事情不能脱身,不过快了,最多半年。” “好吧,阿桁,我要吃那个!” “叫夫君!” “才不要!” 施清欢撇撇嘴,脸却有些红了。 每次叫完夫君的后果,她可是知道的。 想到这里,施清欢下意识揉了揉酸痛的腰身。 而下一瞬,腰就被百里桁揽住,他倾身而来,耳鬓厮磨。 “不叫也是一样的,吃什么我都给你买吃完了,我们早些回去。” 看懂百里桁眼底的暗涌,施清欢无奈。 好吧,不叫夫君,后果也是一样的。 ....... 03 三月后,尚书府。 初夏时节,暖阳如许。 尚书府内,施清欢和恒悦坐在亭中,看着不远处湖畔,许书雪和陆宏文正并肩而坐,赏花欢笑。 举止亲密得很。 看着他们两人,施清欢一声轻叹,“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了!” 恒悦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是啊,忘掉执念,便是最好的结局。” 年前许书雪便生了病,后来又逢程阳枫宫变一事,再经历护国公府昭雪,或许是多年压抑一朝疏解,她竟然大病了一场。 而此番大病之后,她竟然失去了关于师兄的那部分记忆,心底没了执念和阴郁,她整个人,也都好了起来。 有陆宏文无微不至的温柔,许书雪也渐渐深陷。 如今,更是有了新的开始。 对他们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 “好了,别说这些了,来尝尝这个!” 恒悦将一盘小食递给施清欢,施清欢一闻到味道,却猛地恶心涌上心头。 干呕之后,施清欢和恒悦面面相觑,都愣在了当场。 “清欢,你不会是...” 施清欢赶紧抚上自己的脉搏,随即神色渐渐变了。 “该死的百里桁,我才刚刚成亲,说的逍遥江湖还没来得及去呢,我要杀了他!” 施清欢怒吼一声,气冲冲就起身离开。 恒悦讪讪一笑,拿着小食放进嘴里,安然地摸了摸肚子,“好了,你要有伴儿了!” 说完,正好施清宇从一侧过来,看着施清欢离开的身影,一脸疑惑,“她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人要遭殃了!” ...... 04 遥遥北境,苦寒荒芜。 落日夕阳,凄凉的广袤之中,一道身影静静伫立。 铠甲加身,面容憔悴,正是程阳枫。 宫变之后,施清欢那一刺,并没有要了他的命。 她没有原谅,却也没有再杀他。 就好似两人自此,便是陌路一般。 而他,也终于释然。 自请驻守北境,至死不归,虽是对北尧大军的六万英魂,最后的赎罪。 凉风阵阵,他轻咳着看向边境。 身后脚步声起,待程阳枫转身,只见何娴缓步而来。 怀里抱着的孩子,朝着惊讶的程阳枫奶奶一笑。 “爹爹,我们来陪你了!” ....... 05 时光荏苒,转瞬三年。 天盛稳定,各国和平,百姓安居乐业。 一望无际的草地,施清欢和百里桁策马并行,飞驰而过。 “这次,我们去哪儿?” “我说过的,天下各处,大河山川,所有美景,我都带你去看,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那去福州吧,那里的天山雪景天下一绝,而且妙彤和师兄也在那边,正好聚一聚。” “好。” 两人相视一笑,沐浴在阳光之下,逍遥无迹。 而他们身后,章越却骂骂咧咧,怀里抱着一个小娃娃,尽力追赶着他们。 “不是,有你们这么做爹娘的吗?孩子不要啦?” “哎,我说话呢,你们跑这么快干嘛?这都什么事啊,又不是我的娃!” “我还以为带我出来有什么好事呢,敢情我是老妈子啊....” 刚喊完,又看向怀里奶奶的小孩,“乖哈,叔叔没有凶你哦,叔叔可喜欢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