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普罗众生 ------------ 第一章 他就是一颗灰尘 呼哧!呼哧! 漆黑的火车头,喷吐着白色的蒸汽,在铁轨上穿行。 咣当!咣当! 曲轴拉动连杆,带着车轮飞速转动,有节奏碰撞着铁轨的间隙。 呜嗷! 一声汽笛。 一辆只有五节车厢的火车穿过隧道,行进山谷,驶向了普罗州的广阔荒野。 在第三节车厢里,一个俊美的女子,正在梳妆台前画眉。 车厢里为什么会有梳妆台? 她为什么要在车厢里梳妆? 她不仅能在车厢里梳妆,还能在车厢里跳舞。 因为这节车厢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是陆家家主陆东良的二房姨太太,卓裕玲。 这列火车,是普罗州豪门,陆家的专列。 现在,她是这趟列车的女主人。 第一节车厢里装着燃煤。 第二节车厢里放着行李和车上的用度。 第三节车厢是主人的卧房。 第四节车厢是餐厅和牌室。 第五节车厢隔成了两间客房。 卓裕玲梳着一头手推波浪,眼影很深,但腮红很浅,白皙的脸颊衬托出鲜艳的红唇。 她穿着一身青蓝色的阴丹士林高领旗袍,下摆刚到膝盖,两边的开叉露出了一点衬裙的花边,紧窄的腰身和被略微垫起的美人肩,带着一股妖娆的华贵。 卓裕玲已年近不惑,精致的衣着和妆容让她看起来似乎不到三十。 吱扭~ 车厢门被推开了,陆家家主陆东良的身影,出现在了淡黄色的壁灯之下。 细碎的笑纹随着嘴角的美人痣一起上扬,镜子中的卓裕玲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卓裕玲不喜欢穿鞋,她赤着脚,走在暗黄色的碎花地毯上,来到陆东良面前,深情款款叫了一声:“老爷。” 年逾半百的陆东良,捏了捏卓裕玲的脸蛋,总觉得这女子依然和初见时一样的娇俏,无论何时都能给他送上一丝慰藉。 可也只是一丝而已。 疲惫的陆东良脱下了西装,解开了马甲,松了松领带,坐在了沙发上,打开一瓶洋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酒喝了一半,心头的沉郁很快写在了脸上,陆东良忍不住叹了口气。 卓裕玲坐在陆东良身边,从铁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含在红唇上,擦燃一根火柴,点着了香烟,送到了陆东良的嘴边:“老爷,什么事不痛快了?” 陆东良接过香烟,狠狠抽了一口:“何家庆明天就要回来了,刚才和他大姑何玉秀打牌,听她的动静,怕是要和小兰悔婚。” 何家庆,是普罗州豪强何家的嫡子。 陆小兰是卓裕玲和陆东良的女儿。 如果不是因为何家近年衰落了,何家的嫡子不可能娶陆家的庶女。 卓裕玲淡然一笑:“老爷,咱们之前不是商量过么?小兰不会让何家庆活着回到普罗州。” 陆东良咬着香烟,眉头紧锁:“何家那小子天赋异禀,手上还有玄生红莲,不是好对付的角色,我是担心小兰……” 卓裕玲摇摇头:“老爷想多了,何家那小子就是个庸人,放着大好年华不用心修行,跑去桓国读书,整整四年光阴,就这么白白荒废了,他得到了什么?” 陆东良摸了摸上唇的八字胡:“少年人,玩心重了些,若是等他掌管了何家的家业……” 卓裕玲起身,来到了唱机旁边:“收不住玩心的就是庸人,庸人拿了至宝,就该成个死人,只要上了火车,他必死无疑。” 那唱机比床头柜高了一尺,上方有一大两小三个金色的喇叭。 卓裕玲拿起一个铁杯子,往左边的小喇叭口里添了两杯水。 陆东良看着卓裕玲道:“我听说江相帮的少帮主,也想对红莲下手,他在桓国有身份,这个人也不好对付。” 卓裕玲嗤笑一声:“老爷说的是肖正功吧?这个蠢货连庸人都算不上,他就是只蟑螂,恶心人的蟑螂, 不是仗着他爹的旗号,肖正功早就被人踩死了,凭他那点心思,怎么可能斗得过小兰?” 卓裕玲俯下身子,拉开了唱机的柜门,在一个装满凝脂的铁盒上,点燃了插在油脂上的烛芯。 呼! 淡蓝色的火焰燃起,不多时,左边的喇叭口喷出了些许白雾。 嗤!嗤!嗤! 这是蒸汽驱动的唱机。 普罗州是特殊的所在,这里无法大量保存燃油,也无法大规模使用电能,蒸汽机被运用到了极致。 唱机的托盘,在齿轮的带动下,随着蒸汽的喷吐,开始转动。 卓裕玲拿着一张胶木唱片,放在了唱机托盘上。 陆东良掐灭了香烟,背靠在了沙发上:“我不是信不过小兰,我是担心……” “老爷就是信不过小兰,”卓裕玲无奈的笑了笑,“从我生下她到现在,老爷都没有正眼看过她。” 说话间,卓裕玲把唱针放在唱片上。 细密的杂音之中,响起了悠扬的大提琴前奏。 前奏过后,钢琴伴着小提琴,铺陈起舒缓的节奏,沉稳而深邃的歌声随之而来: 月~色~,那样模糊。 大~地~,笼上夜雾。 我的梦中的人儿呀, 你在~何处~ 《梦中人》,卓裕玲最喜欢的曲子。 不用电,不用磁碟,古老的唱机,只需要唱针和唱片的摩擦。 卓裕玲款步上前,拉起了沙发上的陆东良,把头埋在陆东良的怀里,搂着他,在优美的曲调中慢慢起舞。 陆东良环住卓裕玲的腰枝,依旧面带忧色:“何家庆要是死了,玄生红莲岂不是要流落在桓国?” 卓裕玲眉头微蹙,这个时候,她不想说起这些琐屑:“小兰都打听好了,何家庆有个朋友叫李伴峰,他知道红莲的下落, 等杀了何家庆,小兰再去找李伴峰,自然有办法把红莲带回来。” 陆东良没太听清楚:“你刚才说何家庆的那个朋友,叫李什么?” “李伴峰。” “半疯?”陆东良一怔,“这名字好奇怪。” 卓裕玲一笑:“老爷,你不用记住他的名字,不重要,等小兰问出红莲的下落,这人也就不在这世上了。”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是个庸人么?”陆东良很谨慎,生怕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 卓裕玲嗤笑一声:“他连庸人都算不上,他连个人都算不上。” 陆东良摸了摸卓裕玲的发丝:“那他和肖正功一样,也是只蟑螂?” 卓裕玲摇头:“比蟑螂的命还贱。” 陆东良更好奇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可怎么说呢?”卓裕玲不知该如何形容。 唱机的油箱里,飘出一丝黑灰,落在了陆东良的衣领上。 唱机的滤网该清理了。 卓裕玲用手指抹了抹陆东良的衣领,看着指尖上的黑灰,微微笑道:“他就像这颗灰尘一样命贱,没有父母,没有亲人,他什么都没有, 他在孤儿院长大,靠着搬砖头、扛大包、摆地摊,才上了大学, 这样的人,死了就死了,就像把这灰尘吹散了一样,没有人会在意。” 说完,卓裕玲轻吐一口气,将指尖上的灰尘吹散了。 呜嗷~ 一声汽笛。 列车一阵颠簸。 陆东良的舞步依旧稳健,这是旅修的功底。 卓裕玲的脚底生出一片细密的绒毛,牢牢抓住了脚下的地毯。 这是体修的天赋。 颠簸过后,两人继续相拥而舞。 …… 次日。 桓国,越东省,越州市,越州大学,六舍,六零六号宿舍。 李伴峰躺在铺位上,正在午睡。 睡梦之中,他开着自己的游艇,带着一群妙龄女郎,一起吹着海风。 上届金元奖最佳女主角,拉着李伴峰的手,进了游艇的卧室…… 抱着枕头的李伴峰,流淌着清澈的哈喇子,正准备在睡梦中登上人生巅峰,忽听耳畔有人在耳边呼唤: “伴峰,救我。” PS:各位读者大人,沙拉来了,最有良心的作家,来了! 《梦中人》是民国时期的著名歌曲,周星驰的电影《功夫》之中,曾以该曲做为插曲,包租公和包租婆在曲中共舞。 各位读者大人,尽快投资新书,咱们伴峰肯定不让诸位失望。 ------------ 第二章 伴峰不疯 “伴峰,救我!” 一声呼救传到了耳畔,熟睡中的李伴峰猛然坐起。 谁在说话? 所有床铺都空空荡荡,只有何家庆蹲在地上收拾行李。 何家庆抬起头道:“睡醒了?” 李伴峰看着何家庆:“刚才是你让我救你?” 何家庆皱眉道:“睡糊涂了吧?帮我收收行李,时间来不及了。” 何家庆要走了,今天晚上的火车。 大学四年,他是李伴峰最好的朋友。 李伴峰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已经三点半了。 一起吃一顿饭,就该去车站送行了。 李伴峰跳下床铺,帮何家庆收拾一堆杂物。 “牙膏要么?” “要!” 李伴峰把牙膏准确的扔进了何家庆的行李箱。 “饭卡要么?” “送你了。” 李伴峰把饭卡准确的扔进了自己的抽屉。 在五米范围之内,李伴峰扔东西,从来不会失手。 “毕业证要么?” “不要。” 李伴峰把毕业证准确的扔进了三米开外的纸篓里。 何家庆就欣赏李伴峰这份洒脱。 他都不问何家庆为什么不要毕业证,就这么随手给扔了。 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道理就是这么简单,李伴峰从不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大学四年里,何家庆只有李伴峰这么一个朋友,因为他欣赏李伴峰的性情。 李伴峰也只有何家庆这一个朋友,因为李伴峰有精神病史,认识他的人轻易不会靠近他。 李伴峰打开了一个纸箱里,纸箱里装满了信封,每个信封里都装着几十张照片。 何家庆喜欢摄影,他喜欢用胶卷机,每次拍完照,必须要租个暗室,亲自把照片冲洗出来,大学四年的照片攒了足足一箱子。 “这些照片还要么?” 何家庆有些犹豫:“挑几张好的带着吧,照坏了的那些就不要了。” 李伴峰挑出几个信封递给了何家庆:“这些都是好的。” 何家庆也没检查,收进了行李箱里。 李伴峰又挑出来几个信封:“这些是你女朋友的照片,都照坏了,扔了吧。” 何家庆一愣:“都照坏了么?” 李伴峰点点头:“连衣服都没穿,肯定是照坏了。” 何家庆把照片抢了过来,收进了行李箱里。 …… 校园门口,烧烤店。 何家庆给李伴峰倒了一杯酒:“大学四年,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却又开不了口。” 李伴峰摇头道:“我不喜欢男人。” 何家庆被白酒呛了一下,咳嗽片刻:“我要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的名字,为什么叫伴峰?有什么特殊含义?” 听到这个问题,李伴峰眉头舒展,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丝看起来有些僵硬的微笑。 换做别人,这个时候会尽量远离李伴峰,因为这是他情绪不稳定的征兆。 但何家庆并不担心,李伴峰情绪不稳定时会露出笑容,但心情愉悦的时候,也会露出同样的笑容。 他现在的心情很不错,饶有兴致的说道:“这要从我们福利院吴老太说起,吴老太是我们福利院里最有文化的人,她手下有七个孩子,我们七个的名字,都是她给起的, 这七个名字分别是,伴山、伴峦、伴岭、伴崖、伴岗、伴岳、伴峰, 你是知道的,这山里边,属峰最高,我是七个人当中最出众的,所以吴老太把伴峰这个名字给了我。” 何家庆思索片刻道:“我见过这位吴老太,你住院的时候,她来看过你,她好像不叫你李伴峰,她叫你李白沙。” 李伴峰点点头:“因为她总让我给她买烟,那段时间,她喜欢抽白沙,所以叫我李白沙, 之前她叫我李红梅,再之前她叫我李迎春,有段时间日子过得好,烟也抽得好,她叫我李芙蓉。” 何家庆拿起一串羊腰子:“那你为什么姓李?” 李伴峰道:“因为福利院看门大爷姓李。” 何家庆点点头:“那他一定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人。” 李伴峰摇头道:“他是吴老太的老公,他爱抽外国烟,他叫我李骆驼。” 黄昏时分,两人从烧烤店走了出来。 李伴峰手里攥着一张餐巾纸,抹抹嘴,准确无误的扔进了四五米远的垃圾桶里。 何家庆连连赞叹道:“五米之内,从不失手,咱们兄弟相处四年,我怎么就没学会你这个本事?” 李伴峰看着垃圾桶道:“心态,重要的是心态,心态只要放平稳……” 李伴峰把视线移到了远处,一名三十出头的女子,穿着一身灰色套裙,带着微笑朝着两人走来。 宋老师。 两人赶紧打了声招呼。 宋老师是理学院的数学老师,齐耳短发,衬着圆润白皙的脸蛋,圆框眼镜之下,有一对知性深邃的美眸。 看到两名学生,宋老师嘴角上扬,露出笑容,脸颊之上,陷下去两个甜美的酒窝。 就这两个酒窝,成了理学院无数男生的纸巾上的幻想。 她美的就像朝阳一样! 很有生命力,很有安全感。 李伴峰还在注视着宋老师的背影,何家庆压低声音道:“她左边桃子上,有个核桃形的胎记!” 李伴峰一愣:“你看过?” 何家庆得意的打了个酒嗝:“高数、线数、概率论,你看我什么时候挂过科? 你再看看宋老师上课的时候看我的眼神,能一样么?” “眼神我倒是没留意,”李伴峰目光一凝,神情严肃道,“可你说的胎记,我记得是在右边。” “怎么可能是右边,你肯定记错……”何家庆也愣住了,“你也看过?” 李伴峰连连摇头:“我是正经人。” 何家庆很不服气:“你看过宋老师的桃子,凭什么还算正经人?” 李伴峰十分认真:“我正正经经的看过,所以我是正经人!” 何家庆有些失望:“怎么能在右边呢……” 他没看过宋老师的桃子,胎记的事情是他女朋友陆小兰说的,陆小兰在更衣室里亲眼看见的。 “是陆小兰骗我,还是我记错了?”何家庆很认真的看着李伴峰,他真的很失望,“我觉得是她骗我,她一直在骗我。” 边说边聊,两人走到女生宿舍楼下,接上了何家庆的女朋友陆小兰。 陆小兰梳了一条马尾,把精致的五官和少女的纯真一览无余的展现了出来。 一如她今天穿的紧身裙,将她娇俏玲珑的身材也展现了出来。 她是理学院最美的姑娘,这一名号得到了理学院八成男生的认可。 虽然彼此相熟,可何家庆还是忍不住向李伴峰炫耀:“你看我媳妇,就像从月份牌走出来的美人。” 月份牌? 这都什么年代的东西? 何家庆对这些老东西总有一股特殊的感情。 可李伴峰对陆小兰无感,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凭良心说,我还是喜欢宋老师的身材。”李伴峰很认真的看着何家庆。 “凭良心说,我媳妇也是有良心的,良心这个东西,不能光看大小,要进行综合对比……”何家庆看着从宿舍楼里走出来的陆小兰,努力的为自己女朋友辩解。 三个人一并打车去了越州东站。 到了车站,李伴峰把何家庆送到了闸机前,分别的时刻到了。 何家庆对李伴峰道,“兄弟,你可没少喝,回了宿舍,给我打个电话。” 李伴峰笑道:“我给你打什么电话?你还怕我走丢了?” 何家庆摇摇头:“我不是怕你走丢了,我也没少喝,上车怕是会睡着,你提醒我一声,我要去尿尿。” 李伴峰不理解:“尿尿也要我提醒么?” 何家庆很认真的说道:“我要是尿裤子了呢!” 李伴峰还是不理解:“有你媳妇在,还能让你尿了裤子?” 何家庆摇摇头道:“她比我能睡,睡得比猪还死,就是火车脱轨了都醒不了!” 陆小兰面露愠色,锤了何家庆一拳。 李伴峰也埋怨了一句:“就要上车了,你说什么脱轨,不吉利。” 又聊了一会,站台上响起了播报:“1160次列车,就要开始检票了,请旅客带齐行李物品,到九十六号候车室候车。” 何家庆看看李伴峰:“我走了。” 李伴峰发出一声抽泣,似乎要流眼泪。 何家庆摇摇头道:“别装了,一点都不像,你根本不会哭。” 大学四年,李伴峰哭过很多次,他用眼泪博取过辅导员的同情,也骗取过教务处的信任,可何家庆知道,李伴峰每次都是装的。 他说的没错,李伴峰根本不会哭。 李伴峰也觉得装哭不好,可作为何家庆最好的朋友,这个时候该多说几句话。 沉默半响,李伴峰只说了一句:“你好好的。” “你也好好的。”何家庆提上了行李箱,带着陆小兰穿过了闸机。 陆小兰漫不经心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让李伴峰给你打电话?” 何家庆坏笑道:“你吃醋了?” 陆小兰哼一声道:“滚!你把他娶回家和你过吧!” 何家庆捏了捏陆小兰的鼻子:“别生气,你知道的,他有精神病,晚上喝了那么多酒,一个人回去,我有点不放心。” 陆小兰挽着何家庆的胳膊,小声说道:“其实李伴峰人还不错,就是疯疯癫癫的让人害怕。” 何家庆一脸严肃道:“伴峰可不疯,我陪他去三院精神科看过,王医师说了,他这不算疯,住了一个星期就出院了。” 陆小兰被逗笑了,跟着何家庆走向了检票口。 何家庆又重复了一遍:“伴峰真的不疯,你可千万记住。” PS:沙拉也不疯的,诸位读者大人千万记住呀。 各位读者大人,赶紧投资新书啊! ------------ 第三章 兄弟,救我 出了火车站,李伴峰上了地铁。 从学校打车去车站,只用半个小时。 从车站坐地铁回学校,需要一个多钟头。 李伴峰住六舍,离校门不算近,等走到了宿舍楼下,看门大爷看看李伴峰,耸耸眉毛问道:“你还没走?” 李伴峰嘴角上扬,冲着老头露出了一个木讷的微笑,径直上了楼梯。 学校还没发通知赶人,我走不走,你管得着么? 这一楼住的都是毕业生,楼里寂静一片,估计人也走的差不多了。 李伴峰上了六楼,进了宿舍,屋子里一片漆黑。 按规定,宿舍的熄灯时间是十一点,现在还不到九点,那老头子就把灯给熄了。 舍管老头倒是挺会给学校省电。 同宿舍的人都走光了,找到工作的去报到,没工作的回家蹲着。 何家庆没找到工作,带上女朋友一起回家里蹲着。 现在宿舍里就剩下李伴峰了。 李伴峰找不到工作,因为他有精神病史。 他也无家可归,总不可能再搬回福利院去。 今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呢? 还去工地搬砖? 想起自己光明的未来,李伴峰眉头舒缓,嘴角上翘,露出了笑容。 这次是情绪不稳定,换谁也稳定不了。 明天还有招聘会,再去碰碰运气吧。 今晚,宿舍里就我一个人,至少还能睡个好觉。 李伴峰去公共卫生间洗了个凉水澡,正打算上床玩手机,突然想起一件事,得给何家庆打个电话。 万一他真尿裤子了呢? 万一因为尿裤子,着凉了,然后感冒了,那样多不好。 电话打过去,振铃许久,电话无人接听。 他还真睡过去了。 李伴峰又打了一个,又振铃半天,电话终于被接起来了。 “伴峰……”电话里传来了何家庆的低哑的嗓音,看样子还没睡醒。 “家庆,起来尿尿了!” 何家庆的声音很是迷茫:“尿尿?尿在哪?这是哪……” 这是哪? 你睡得还真踏实! 李伴峰没有多说,挂了电话,在漆黑的宿舍里,摸索着爬上梯子准备上床。 刚爬到床边,李伴峰却发现自己的被子鼓鼓囊囊,里边好像裹着个人。 我被子里裹了个人? 真是个人么? 李伴峰掀开了被子。 还真是个人! 那人脸冲着墙,背对着李伴峰躺着,没有半点声息。 什么人睡我床上了? 一股酒味扑鼻而来,这人貌似喝大了。 喝大了也不能找个床就睡呀! “起来!你谁呀?给我起来!”李伴峰推了推那人,那人没有半点反应。 窗帘没拉,月光照在床铺上,朦朦胧胧能看见那人模糊的身形。 李伴峰突然觉得这身形有些眼熟。 他扯着那人的肩膀将他翻了过来,等看到那人的脸,李伴峰差点从爬梯上掉下来。 是何家庆! 一个半小时前,李伴峰刚在车站送走了何家庆。 而今他居然睡在我床上! “家庆,你怎么了?家庆,你醒醒……” 推着何家庆摇晃了几下,李伴峰突然把手缩了回来。 不对! 我刚给何家庆打过电话,他不是在火车上么?他不是应该尿尿去了么? 这里睡的是何家庆,那刚才接电话的是谁? 身上的汗毛一根一根竖了起来,原本闷热的宿舍突然变的清爽了许多。 这真是家庆么? 李伴峰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对着床上那人的脸照了许久。 真是何家庆! 这是他大学里最好的兄弟,李伴峰绝不会认错。 噗通! 李伴峰从爬梯摔了下来,把地上的纸篓撞翻了。 他从容站起身子,扶起了纸篓,迅速离开了宿舍。 关上房门,靠着走廊的墙壁,李伴峰默默站着。 电压不太稳,走廊里昏黄的灯光不停闪烁。 李伴峰强行让自己平复下来,拿出手机,再次打给了何家庆。 听筒里安静的让人窒息,过了十几秒钟,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接连拨了几次,电话始终没能接通。 打给陆小兰? 李伴峰没有陆小兰的电话,他平时和陆小兰没太多接触。 走廊里没有半点声音,这一层的人貌似都走光了。 李伴峰回头看了看宿舍的房门,思索着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床上躺着的那个真是何家庆么? 刚才坚信自己没看错,而今又有些不确定了。 再回去看看? 疯了么?要回去,也得先去别的楼层找个帮手! 现在上哪找帮手? 实在不行,就把舍管老头叫上来。 叫他上来有什么用?他帮不上忙倒会添乱。 还不如我自己回去看看! 李伴峰在和自己吵架。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现在肯定不能一个人再回宿舍。 但李伴峰不正常。 他去医院查过,他没疯,但精神不太正常。 他微微翘起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情绪不稳定,但他心情很愉悦。 他用特殊的方法让自己稳定了下来。 对于刚才发生的状况,他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幻觉,一定是出了幻觉! 我有精神疾病,偶尔看到幻觉,是非常符合情理的事情。 我现在就这样走回宿舍,只要保持清醒的意识,就绝对不会再看见何家庆。 李伴峰带着笑容打开了房门,走了回去。 幻觉,都是幻觉。 越靠近床边,酒味越浓,似乎在警告李伴峰这不是幻觉。 李伴峰重新爬上了爬梯,举起手机,看向了自己的床。 床上躺着何家庆,双眼紧闭,面色惨白。 李伴峰拍了拍何家庆的脸,热的。 再试试何家庆的鼻息,还有呼吸,但很微弱,而且断断续续。 下了爬梯,李伴峰果断打了急救电话。 说清了地点和状况,李伴峰挂了电话,静静等着救护车到来。 他站在床下,床上躺着不知从何而来的何家庆。 两人在同一间宿舍里彼此保持着沉默。 咔哒哒~ 信息提示音,打破了宿舍里寂静。 是何家庆发来的。 他确定眼前的何家庆不可能发信息。 但他的确收到了何家庆发来的信息。 信息只有四个字。 “伴峰,救我!” PS:医生说,写完了这一章,就可以出院了。 我觉得他是骗我的,所以我决定再写一章。 ------------ 第四章 何家庆的嘴 李伴峰坐在病房里,看着病床上的何家庆。 经过整整两天的抢救,何家庆的性命保住了,但却陷入了重度昏迷,不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昏迷的原因不明,医院也没有制定下一阶段的治疗方案。 按照医院的说法,下一阶段的治疗方案,取决于何家庆的身体状况,也取决于李伴峰和何家庆的钱包。 李伴峰的那点生活费全都填进去了,纵使扣除了医保能报销的部分,依旧杯水车薪。 何家庆的卡上有一些积蓄,可因为不知道密码,暂时取不出来。 李伴峰试图联络何家庆的家人,两个人的关系虽然要好,但李伴峰并不知道他家人的联系方式,他连陆小兰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再这样下去,李伴峰连下顿饭都没了着落,何家庆这氧气管子怕是也保不住了。 好在到了第三天,事情有了转机,一个叫何海生的男人出现了。 他自称是何家庆的三叔,虽然李伴峰从未见过这位三叔,但这并不重要,这位三叔先把何家庆的医药费给垫上了。 能主动给钱的人,大概率不是骗子,当然,前提是真的给。 “你叫李伴峰吧?听学校说这两天一直是你照顾家庆,辛苦你了。”何海生给李伴峰削了个苹果。 “事情是这样的……”李伴峰啃了口苹果,正要说起事情的经过,却被何海生打断了。 “别的事以后再说,”何海生掏出钱包,拿出一叠现金给了李伴峰,“这是一点心意,你别嫌少。” 李伴峰很需要钱,因为他没钱吃饭了。 可这钱他不想收:“我不缺钱,家庆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 “没别的意思,就是一点心意,你要不收就是嫌少!”何海生硬把钱塞进了李伴峰的衣袋里。 默坐片刻,何海生叹了口气:“学校告诉给家里打电话,说家庆出事了,我以为二哥和嫂子能尽快赶过来,结果这两货没一个靠谱, 怪我来迟了,让你受累了,伴峰,回去歇着吧,这有我就行。” 李伴峰离开了病房,三天没怎么合眼,他确实累了,走在医院的走廊上,都觉得两脚发软。 快到电梯口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咔哒哒~ 是一条信息,号码显示的依然是何家庆。 李伴峰立刻皱起了眉头。 信息上还是那四个字:“兄弟,救我。” 李伴峰回了信息:“你是谁?” “我是何家庆。” “你从哪拿到的这部手机?” 李伴峰送何家庆去车站,何家庆上了火车,又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床上,在此之前,李伴峰还给何家庆打过电话,在此之后,何家庆又给李伴峰发过信息。 这件事情很诡异,诡异到了让李伴峰无法理解其中的逻辑。 但无论过程如何诡异,眼前的结果不会改变。 何家庆躺在医院里,虽说他身上既没有证件也没有手机,但那就是何家庆,李伴峰不会认错。 那么问题来了。 之前接电话的人是谁? 眼下发信息的人又是谁?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何家庆的手机丢了,拿到他手机的人,那晚接起了李伴峰的电话,学着何家庆的声音,骗了李伴峰,此刻又在给李伴峰发信息。 他捡了手机,为什么还要联系我? 这不是典型的诈骗么! 这件事情应该报警。 李伴峰觉得何家庆的昏迷和这个人之间必然有些联系。 对面许久没回信息。 电梯来了。 李伴峰收起手机正要下楼,一名额头宽阔,脸颊细长,身形干瘦的中年男子拦住了李伴峰的去路。 他冲着李伴峰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了证件:“我是警察,你叫李伴峰吧?有几件和何家庆相关的事情要问你。” 那男子五十多岁的模样,公鸭嗓子,说话的时候,仿佛喉咙含了一块老痰。 我正要去报警,警察就来了…… 李伴峰很想仔细看看对方的证件,那中年男子把证件收回了怀里,跟一旁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耳语了几句。 这名医生跟他似乎很熟,他带着中年男子和李伴峰进了一间空病房。 医生在病房外边关好了门,病房里只剩下了李伴峰和这名中年男子,两人在两张相邻的病床上对坐。 “别紧张,”中年笑道,“我姓陈,你叫我老陈就行,我就是简单问你几个问题,把何家庆送到医院的,是你吧?” “是我。”李伴峰点头。 “你是怎么发现他情况不对的?” “他睡在我的床上,脸色和呼吸都不正常,我立刻拨了急救电话。” 老陈点点头,上下打量了李伴峰一番,目光稍微有了些变化。 他注视着李伴峰的脸,但并没有注视李伴峰的眼睛,而是注视着李伴峰的脑门。 “我听说,你们当天一起喝过酒?” “是!”李伴峰点点头,“他要回家了,我给他送行。” “你给他送行?” “是的,我送他去了火车站,自己坐地铁回来的,到了宿舍之后,突然发现他睡在了我床上。” 李伴峰的话,完全不合情理。 何家庆去了火车站,怎么可能又出现在宿舍里?而且还在李伴峰的床上。 老陈对这样的答案并不感到意外,他神情随和,依旧把视线集中在李伴峰的额头上: “你和何家庆之间,平时有矛盾么?” 有矛盾么? 李伴峰仔细想了想。 我看过他女朋友一些照片,这算不算矛盾? 这显然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李伴峰看着老陈,神色平静道:“你怀疑我害了何家庆?” 老陈摇摇头:“说不上怀疑,只是问问,要是真怀疑你,我就不在这里问话了,我听说你有一定程度的精神问题?” 李伴峰点头道:“有一点问题,但是我没疯,你可以去查我的病例, 我送何家庆和陆小兰一起上的火车,一起回的老家,这件事情,你可以找陆小兰查证。” “陆小兰……”老陈掏出了一支烟,看了看病房里的环境,觉得抽烟不太合适,又装回了烟盒里。 “你刚才说的陆小兰是什么人?”老陈接着发问。 “是何家庆的女朋友,我们的同校同学,我把她们两个一起送到的车站,她和何家庆一起上的车,她能为我作证。” “既然他们两个都上车了,为什么何家庆又会去了你宿舍?” “我不知道,”李伴峰如实作答,“这件事也应该去问陆小兰,他们两个一直在一起。” “你有陆小兰的联系方式么?” “我没有,学校那边能查得到,车票信息肯定也能查得到。” “他们坐的哪趟火车?” “这我哪知道……”李伴峰想了想,一串数字突然浮现在了脑海。 1160次列车。 “1160次列车,他们坐的1160次列车。”李伴峰想起了站台播报员的声音。 老陈用手指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在思路陷入死角的情况下,他真的很想抽支烟:“看来陆小兰也不太好找。” “为什么不好找?”李伴峰不理解老陈的意思。 老陈继续摩挲着遍布胡茬的上唇,缓缓说道:“在何家庆出事的当晚,1160次列车脱轨坠崖了,车上至今还没找到生还者。” 李伴峰眨了眨眼睛,脑海里似乎有炸雷正在翻滚,雷声之间不断重复着何家庆的声音: “她比我能睡,睡得很死,睡得比猪还死,就是火车脱轨了都醒不了!” 火车真脱轨了。 陆小兰可能真的死了。 何家庆这张嘴是开过光么? 还是他早就知道了一些事情? 他好像跟我说过,陆小兰在骗他。 难道不只是因为宋老师的桃子? 他让我回宿舍给他打电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老陈继续盯着李伴峰的脑门,低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李伴峰摇摇头道:“没想什么,只是为陆小兰担心。” 老陈对此很感兴趣:“你和陆小兰的关系怎么样?你们两个和何家庆之间,是不是有点……” “你想说三角恋么?”李伴峰的嘴角翘了起来,他有点生气。 PS:各位读者大人,第一天的更新量满意么? 不满意? 没关系,还有一章! ------------ 第五章 他们都是骗子 老陈怀疑李伴峰、何家庆、陆小兰之间有三角恋。 李伴峰有点生气。 不能说是有点,他很生气。 但他克制住了。 不仅克制住了愤怒,李伴峰嘴角上翘,还露出了一丝笑意。 老陈这是在故意激怒他,从而获取他想要的信息。 甚至他有可能把我逼到当场发病,然后直接把我当做有精神障碍的嫌疑犯,抓起来。 李伴峰不带任何情绪,一字一句说道:“我和陆小兰之间连朋友都算不上,也没有多余的关系,这一点可以问我的大学室友,也可以找其他同学作证。” 老陈又问了一次:“真的没有多余关系。” 李伴峰平静回答:“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信我,你就去查,道理就这么简单,不用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了。” 道理确实就这么简单。 老陈点点头:“我信你。” 李伴峰接着说道:“的确是我把何家庆送到的医院,但你们不能因此把我看作是凶手吧? 何家庆他三叔就在医院里,要不你把他叫来,咱们一块说个清楚。” “没有人把你当凶手,否则我早就带你回警局了,”老陈摸索着烟盒,忍住了把烟拔出来的冲动,“至于何家庆的三叔,你说的是何海生吧?是他报的警,是他带我来的医院,是他让我找的你。” 李伴峰默然无语。 这位三叔很阴险。 老陈再次把烟盒收回怀里:“何家庆出事之前,和你一起吃过饭,还喝了酒,一顿酒过后,人就昏迷了, 你说送他去了车站,我们会去车站查监控,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也希望这件事与你无关, 但我要提醒你一句,现在的情况对你非常不利,接下来的时间,你要尽量配合我们调查,而且尽量不要离开越州。” 咔哒哒~ 李伴峰的手机响了。 李伴峰眼角颤了一下,这很可能是何家庆发来的信息。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眼前这位姓陈的警察,李伴峰对此十分纠结。 “有人找你?”老陈略显深意的笑了笑,似乎看出了李伴峰的纠结:“有些事,你可能不想告诉我,这没关系,等你想告诉我了,再来找我。” 老陈带着李伴峰离开了病房,到了医院门口,两人各奔东西。 老陈进了一辆黑色轿车,轿车后座坐着一名二十出头的女子。 女子穿着一袭工作套装,撩了一下齐耳短发,扶了扶无框眼镜,并拢双腿,面向老陈侧过身子,浑圆的肥桃,只有三分之一接触在座椅上。 她叫尤雪寒,代号汤圆,是队里的秘书。 尤雪寒拿着精巧的记事本,恭敬问道:“陈队,情况怎么样?” 老陈点上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脸上的鱼尾纹和法令纹同时舒展开来,整个人精神状态好了不少。 “这小子心理素质很好,能压得住情绪,可我看他不是个暗能者,他应该是个白羔子, 但他肯定知道一些事情,关于何家庆的事情,这几天,有人给他打过电话么?” 尤雪寒闻言,翻开了李伴峰的资料:“刚查了他的通话记录,从何家庆出事之后算起,他打过一次急救电话, 学校也给他打过两次电话,除此之外,没有其他通话记录,连一条信息都没有。” “我猜不是没有,而是我们查不到,”老陈吐出一团烟雾,“一听到信息的声音,李伴峰有些紧张,有人在联系他,但他不想让别人知道。” 坐在副驾驶上的男子回过头,给出了建议:“既然这个人可疑,不如干脆把他抓了。” 这名男子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浓眉,大眼,颧骨下颌棱角分明,模样也算英俊,只是头发稀疏了一些,但梳理的油光锃亮,非常整齐。 “抓了?”老陈皱皱眉头,看向了副驾驶的男子,“凭什么抓他?” 那男子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问题:“既然他有动机,把他控制在手里是最稳妥的。” “他有什么动机?”老陈的语气越发凝重。 男子依旧不甚在意:“如果何家庆的事情和他无关,他为什么要把何家庆送去医院?” 老陈闻言怒道:“这特么是什么混账话!” 男子没有作声,转头把视线移向了车窗之外。 他叫肖正功,这里的人叫他肖副队。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窗外,不屑的表情在传达一种信息。 他并不惧怕老陈,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只是不想和这个老家伙多费口舌。 虽然背对着老陈,但透过反光镜,老陈能清楚的看到他的脸。 老陈叹口气道:“从你到局里那天起,我就跟你说过,事情要做,规矩要有,良心也不能忘了,你特么到今天也没听明白!” 尤雪寒抿抿嘴唇,僵硬的气氛让她有些难受,她赶紧转移了话题:“李伴峰的履历已经基本查清楚了,他是个弃婴,在福利院长大,没有犯罪前科,但因为几次正当防卫行为接受过调查。” “正当防卫?”老陈颇感好奇,拿过了李伴峰的资料看了看,“一打三,重伤两人,轻伤一人,一打五,重伤一人,轻伤四人…… 他身手这么好?不像啊,看他那体格,挺一般的!” 老陈认真的翻阅着李伴峰的卷宗,翻了一半,忍不住笑出声音:“这小子,他是真疯。” 尤雪寒问道:“陈队,还需要留意李伴峰这个人么?” 老陈思索片刻道:“让灯泡盯着他吧。” 尤雪寒提醒道:“灯泡才刚入职一个月,还是让大头去吧。” 老陈夹着烟,又深深吸了一口:“一个白羔子,用不着让大头去,正好让灯泡练练手, 让大头盯着何海生,这可不是个好对付的。” …… 地铁上,李伴峰拿出了手机。 手机里果真有一条信息,但这条信息不是何家庆发来的。 “你好,我是老陈。” 老陈? 他发的信息? 这老东西,刚才他是故意诈我? 他发这条信息什么意思? 只是为了诈我么? 也不全是,发了这条信息,等于留下了他的电话号码。 这是真想让我主动联系他。 李伴峰没有联系老陈的想法,可有件事让他很好奇。 两人谈话的时候,李伴峰始终没看见老陈拿出过手机,他这条信息是怎么发出来的? 是有人在暗中配合他?还是这个老陈有特殊的能力? 何家庆此刻正睡在医院里,他是不是也能向自己发信息? 这个世界似乎和自己认知的不太一样。 不一样就不一样,这和我有什么相干? 何家庆他三叔也来了,他的事情我也不用管了,以后踏踏实实搬砖过日子,这些事情都和我没关系了。 李伴峰想尽快忘掉这一切,他打开手机,漫无目的看着自媒体的新闻。 第一条新闻: 八秒八三,短跑名将乔悦生再次刷新百米世界记录,赛后接受采访,他居然这样说! 他说了什么? 李伴峰点开新闻。 “在刚刚落幕的钻石联赛上,短跑名将乔悦生以八秒八三的成绩再次刷新了由他在上个月创造的世界记录,有谁能想到这位传奇的短跑名将,曾经因为生活困难差点放弃了梦想,乔悦生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 新闻很长,从乔悦生出生那年一直说到钻石联赛夺冠,李伴峰翻到末尾,终于看到了乔悦生说的那句话: “梦想,与肤色无关。” 很励志的一句话。 只是这句话,李伴峰记得是他去年说的。 也正是从去年开始,他以黄种人的身份征服了百米赛道,征服了九秒大关。 下一条新闻: 著名艺人楚子凯,用一席话揭开了内娱的遮羞布。 “十年前,楚子凯以一首《我是你的锅盔》震撼了华语乐坛, 他清澈而真挚的歌喉打动了无数歌迷,然而这位天赋异禀的乐坛翘楚,在公开场合说了一席让人意想不到的话语,让无数人看清了娱乐圈鲜为人知的内幕。 今年三十一岁的楚子凯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他自幼热爱音乐……” 又要从出生说起。 李伴峰懒得再看,直接翻到了下一条。 震惊,太阳并不孤独,天文学家发现太阳可能有一个兄弟。 “近日,天文学家有了一项让人震惊的发现,我们的太阳或许并不孤独,太阳或许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伴星, 作为太阳系的主人,人类赖以生存的恒星,我们的太阳诞生于四十六亿年前……” 就算是太阳,也要从出生那年说起。 这些自媒体都特么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 咔哒哒! 烦躁之中的李伴峰又收到一条信息,这条是何家庆发来的。 “兄弟,别信他们,他们是骗子。” 李伴峰回了信息:“你说的他们是谁?” “三叔、警察,还有你看到的何家庆,他们都是骗子。” 李伴峰收起了手机,突然觉得这地铁车厢比平常更冷了。 ps:来呀,读者大人,给沙拉投资,给沙拉投票啊! ------------ 第六章 为什么要击毙? 躺在宿舍的床上,李伴峰默默的看着天花板。 宿舍的床很高,棚顶离他很近,棚顶上的霉斑,好像一只只眼睛,正在注视着他。 确实有眼睛正在注视着他,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咔哒哒! 电话又来了信息。 到底是谁给我发信息? 这个人捡到了何家庆的手机。 他知道我见了三叔。 他知道我见了警察。 他还知道何家庆躺在病床上。 这个人到底是谁? 大学里的老师? 医院里的医生? 自称警察的老陈? 楼下的看门大爷? …… 手机咔哒咔哒响个没完,李伴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何家庆的号码接连发了十几条信息。 “伴峰,大学四年,我就你这么一个兄弟!” “只剩一杯酒,你喝一口,我喝一口。” “只剩一支烟,你抽一半,我抽一半!” “我第一次和媳妇出去吃饭, 是你陪着我, 我第一次和媳妇出去睡觉, 睡了一半,你一个电话过来,我陪你去网吧泡了一夜。” “你得了精神病,我陪你去看病,你钱花光了,我给你出钱,我钱也花光了,我去工地搬石头,一直熬到你出院。” “去年考试,为了给你传答案,我挂了科,差点被留校查看,大学四年,我就认你这一个兄弟!就这一个!” …… 十几条信息,证明了一件事。 对方真是何家庆。 因为有些事情,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最后一条信息: “兄弟,救我,只有你能救我。” 李伴峰深吸了一口气,回拨了电话,他想确认何家庆的声音。 电话无法接通,李伴峰发了一条信息:“你是怎么从车站回来的,为什么会跑到我床上来?” “那不是我。” “不是你,那是谁?你又在哪?为什么你能看得到我?” 李伴峰有很多问题要问何家庆,但目前能想到的只有这么多。 咔哒哒! 何家庆回了信息: “我很想回答你,但是没时间了,火车就快开了,今天你要是不来救我,下一趟火车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你可能再也见不到我了。” 火车就要开了。 今天去救你…… 李伴峰翻身下床,静静的看着窗外。 在大学,你就这么一个朋友? 从出生到现在,你有几个朋友? 好像也就这么一个。 六舍楼下冷冷清清,连晾衣绳上都空空荡荡。 但楼下那棵大柳树下,有个人一直站着。 那是一个体格单薄的年轻男子,岁数和李伴峰相当。 他的眼睛很大,像灯泡一样亮闪闪的,李伴峰在三楼都看的很清楚。 他好像在等什么人。 这座宿舍楼,除了李伴峰,就剩下开门大爷了。 暂且把看门大爷排除掉,这人必然冲着李伴峰来的。 李伴峰给何家庆发了信息:“我被人盯上了。” 何家庆回复:“一定是暗星局的人。” “什么是暗星局?” “我现在真的没办法向你解释,暗星局不能随便提起,他们能感知到,兄弟,你要救我,再不救我就来不及了。” 李伴峰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他坐了十几分钟,一动不动。 期间,看门大爷上来一趟,看着李伴峰道:“你怎么还没走?” 李伴峰没理会他,李伴峰甚至没看到他。 他脑子里迅速回忆着四年来和何家庆的种种过往。 是的,他就我这一个兄弟。 沉默很久,李伴峰在手机上打下了一行字: “兄弟,大学四年我也只认你这一个兄弟,剩一杯酒,咱们一人一口,剩一支烟,咱们一人一半, 你要是没钱治病了,我立刻就去工地搬石头,没有半点含糊, 但这件事,我不想掺和了。” 李伴峰放下了手机,心里很是纠结。 之所以不再想掺和这件事,是因为这件事超出了他的认知。 按照李伴峰的认知,何家庆出现的时间和空间都不对,无论是病床上的何家庆,还是手机里的何家庆。 按照李伴峰的认知,何家庆在过去的四年时间里没有展现过任何超能力,否则他也不至于作弊被抓。 李伴峰觉得自己的接受能力够强了,这种事,能把正常人逼成神经病。 何况我本来就是个神经病。 咔哒哒! 沉默许久的手机收到了何家庆的信息。 “好。”信息只有一个字。 李伴峰重新躺回了宿舍床上,凝视着棚顶,继续发呆。 三天没睡过好觉了,睡一觉就过去了。 家庆,能做的,我都为你做了。 咔哒哒! 又收到家庆一条信息。 “你好好的。” 你好好的。 这句话这么耳熟。 这是李伴峰对何家庆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面对面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好好的…… 让他好好的,可他现在不好。 不好就是不好,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李伴峰坐了起来,发了信息:“怎么才能救你?” “伴峰,好兄弟,我求你,帮我拿一样东西,拿到我家里来。” 虽然看不见何家庆的脸,但从信息的内容来看,何家庆很激动。 “什么东西?”李伴峰看向了何家庆的储物柜,在李伴峰的印象里,这柜子早就搬空了。 何家庆回信:“东西不在宿舍,在校园超市。” 李伴峰来到窗边,看向了楼下。 他先看向了依旧蹲在树下的男子,又看向了不远处的校园超市。 李伴峰:“你说把东西送到你家,该不是你老家吧?” 何家庆:“是我老家,我老家不算远,我给你买车票,下午就发车!你赶紧去东站!我求求你了!” 李伴峰深吸了一口气,从床铺上跳了下来。 他认真的洗了一把脸,让凉水暂时抑制住这些天来的疲惫。 他穿上了一件半袖T恤,一件宽松的运动裤,一双运动鞋。 既然要出远门,行囊还是要准备的。 他先拿上钱包,装上证件,带上“三叔”给的两千现金, 他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个背包,这背包是何家庆从地摊上买的,三十一个,五十两个,何家庆买了两个,送给他一个。 装上一套换洗的衣服,即刻出发。 临走前,李伴峰又往窗外扫了一眼,盯梢的大眼男子还在。 李伴峰发了一条信息:“那个盯着我的人,既然不是警察,他应该能接受适当的肢体接触吧?” 咔哒哒! “别冲动。” “放心,我知道分寸,肯定在正当防卫的范围之内。” “不是分寸的问题,他是暗能者,你打不过他,得想办法摆脱他。” “什么是暗能者?” “现在还不能解释给你。” “等我到了你家,你必须把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 李伴峰出门了。 刚出宿舍门的时候,那大眼男没动。 走了几十米,大眼男悄无声息的跟了上来。 李伴峰状若随意的走进了校园超市,就像他平时进去买一包辣条一样的随意。 身材单薄的大眼男,名叫董小宁,代号灯泡。 他上个月刚刚加入暗星局,很多事情做的还不够专业。 比如跟踪这件事情,他就很不专业,他也知道自己不够专业。 他此刻正在超市门口纠结,要不要进去。 校园超市不大,如果进去,很容易被李伴峰发现。 如果不进去,又担心会跟丢。 咔哒哒!何家庆发来了信息。 “东西在超市的储物柜里。” 李伴峰来到储物柜前,校园超市只有人脸识别储物柜,刷脸存取,别无他法。 “我怎么打开柜子?用你的照片?”李伴峰回信。 “不用,直接取。” 直接取? 李伴峰按下取物键,柜屏开始录制李伴峰的头像。 这能有什么用?又不是我存的东西…… 咯嘣! 六号柜门打开了。 什么情况? 刷我的脸,居然取出了何家庆的东西? 这是什么原理? 李伴峰愕然良久,无法理解其中的缘故。 柜子里有一件包裹,被胶带缠的严严实实。 这包裹不大,可分量很重,李伴峰迅速把包裹装进了背包,正要走出超市,忽见灯泡等在了超市门口,似乎正在打电话。 “盯着我的那个人正在打电话,你能不能听到他在说什么?” 如果对方在找帮手,李伴峰必须想办法应对。 何家庆回了信息:“能听到一点,模模糊糊,单靠我不行,咱们兄弟得配合,你能不能离他近一点?” 李伴峰推起一架购物车,漫不经心在超市门口徘徊。 灯泡的声音越来越大,李伴峰听的越来越清楚。 何家庆似乎把一部分超能力暂时借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不仅听清了大眼男的声音,连电话另一端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肖队,李伴峰从超市储物柜里拿了一样东西,我现在不确定那东西是什么来历。” 电话另一端,肖正功问:“这件事向陈队汇报了么?” “我给陈队打电话了,没打通。” 电话另一端安静了许久,传来了肖正功的命令:“击毙此人,将他拿到的东西带回局里。” 一听到这话,大眼男浑身哆嗦。 和他一起哆嗦的,还有正在货架旁边的李伴峰。 准确的说,李伴峰哆嗦的更严重。 击毙? 开玩笑吧? 我做什么了,就要击毙我? ps:中午十二点,还有一章 ------------ 第七章 从不失手 他要击毙我! 李伴峰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大眼男也无法接受这样的命令:“肖队,他就是拿了个东西,这就要击毙他?” “这是命令,灯泡,你不知道这东西有多重要,你也不知道这东西会害死多少人! 别忘了你的父母为什么会失去生命,别忘了我们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为了多数人的安全,必须立刻击毙他,这是我们的责任,也是我们的使命。” “可是,肖队……” “没有可是,找没人的地方动手,然后把东西拿回来交给我,把尸体藏好,我会派人去处置。” 电话挂断了。 灯泡瞪着一双大眼睛,站在墙角,神色茫然。 他不知该怎么做。 过了一分多钟,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来到超市门口,向里边望去。 李伴峰买了一瓶可乐,两盒薯片,两包辣条,变态辣的,然后漫不经心走向了收银台。 结完了账,李伴峰出了校园超市,是第二教学楼和图书馆之间的甬路。 现在是午休时间,又临近暑假,这条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穿过甬路,走不多远就是学校东门,离东门不到八百米就是地铁站。 李伴峰在甬路上快步疾行,灯泡猛然挡在了李伴峰身前。 双方距离不到五米,彼此对视了片刻。 灯泡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复述了一遍接下来该说的话。 他该说的是:“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请配合我们调查。” 等李伴峰蹲下之后,就到了击毙他的最佳时机。 可灯泡真正开口时,却说出了另一番话:“我不想伤害你,但你如果不听从我的命令,就不能怪我无情了。” 这不是一个暗星局探员该说的话,但在高度紧张之下,这番话就这么说出口了。 灯泡真的不想杀人,他接着对李伴峰说道:“你先把你的背包放在地上,然后把双手伸出来,在这里和我等一个人。” 说完,灯泡拿出了一副手铐。 他想控制住李伴峰,在这等肖队过来,如果肖队一定要杀了他,那就能证明李伴峰真的该死。 李伴峰点点头,从肩膀上解下解下背包,慢慢放在地上。 灯泡的视线一直集中在背包上,在背包落地的一刹那,他的心放下了。 毕竟只是个学生,他什么不懂,抓他,比抓只鸡还简单。 肖队看到他这模样,估计也会饶他一命。 灯泡拿着手铐,正要把李伴峰拷上,却没有留意到,李伴峰从裤袋里抽出了一根辣条,变态辣的辣条。 李伴峰猛一甩手,把辣条扔向了灯泡。 五米之内,从不失手。 辣条打中了灯泡的左眼,灼热的剧痛袭来,灯泡立刻捂住了眼睛。 与此同时,第二根辣条出手,李伴峰又打中了灯泡的右眼。 灯泡捂住双眼,失去了视线。 他没想到李伴峰敢袭击他。 李伴峰不想掺和这件事,这是真的。 可既然掺和了,就不会回头,这也是真的。 灯泡的身上冒出了一层带着油污的粘液,做好了和李伴峰恶战的准备。 他很紧张,这是他加入暗星局后,第一次面临真正的战斗,面对突发情况,他用出了暗能者的技能。 好狠! 这个李伴峰出手好阴狠! 之前却低估他了。 现在没了视力,千万不能莽撞,否则会吃大亏。 先稳住阵脚,做好防守,以退为进! 李伴峰擅长近战还是远攻? 近战不怕,他只是个白羔子,碰到我,遭殃的是他。 要是远攻就麻烦了…… 等了许久,灯泡没等到李伴峰出手。 忍着剧痛,灯泡睁开了双眼,却没看到李伴峰。 他跑了? 是的,跑了。 李伴峰提着背包,此刻已经跑到了东门。 灯泡赶紧把粘液集中在双脚,弓着身子,膝盖弯曲,双脚交替向前,像溜冰一样,飞快追了上去。 李伴峰跑的也不慢,八百米一路飞奔,撒腿进了地铁口。 地铁口附近,行人越来越多,灯泡收回了满身粘液,恢复了正常人的跑步姿势。 他不想惹人注意,也不想伤害到无关之人。 灯泡进了地铁站,李伴峰已经上了地铁。 灯泡冲向车门,却听“叮咚叮咚”,铃声响起,车门关上了。 看着车厢里的李伴峰一路平移,直至在隧道之中消失,焦急万分的灯泡等待着下一趟地铁的到来。 等等,我在这等地铁做什么? 我车就停在学校里,我为什么要在这等地铁! 想想看,他会去哪? 我怎么知道他会去哪?我怎么知道他会在哪一站下车? 想追捕一个在地铁上的人,实在太难了! 无奈之下,灯泡给肖正功打了电话。 “肖队,人跟丢了。” 肖正功的语气很恼火:“怎么可能跟丢了?我不是让你立刻击毙他么?” “我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下手。”灯泡不敢说自己因为轻敌,让李伴峰逃脱了。 肖正功道:“他往去了?” “他刚刚上了地铁。” “哪趟地铁?” “四号线,十一点四十五分,从大学城开走的,往美云广场方向走。”灯泡记得非常清楚。 肖正功陷入了沉默。 灯泡很紧张,他知道肖正功很生气,他赶紧把自己想到的主意报告给了肖正功:“肖队,现在只要联系相关部门,关闭四号线各站出口,就一定能抓住李伴峰。” 肖正功怒道:“关闭地铁出口?你怎么想的!你想让这件事传遍越州城么?你想让整个越州都知道你是个无能的废物吗!” 灯泡咬咬牙,不敢作声。 肖正功思索片刻道:“四号线通往越州东站,李伴峰想要出城,你直接去越州东站堵截他。” 灯泡低声道:“我们可以通知车站那边,不要让李伴峰上车……” 肖正功怒道:“我要跟你说多少次,这件事关系重大,不能走漏消息!不能引起恐慌! 火车站人多眼杂,发现了他,先不要动手,找到合适机会再击毙他,千万别让别人发现! 灯泡,你父母都是英雄,我相信你肯定不是废物,这么简单的任务,我相信你能做好, 别再给咱们暗星局丢脸,别再给你父母丢脸!” 肖正功挂了电话。 灯泡一路飞奔,回到校园,发动了车子。 前往东站的路上,灯泡紧紧攥着方向盘。 无能的废物! 别再给你父母丢脸! 灯泡擦了擦红肿的眼睛,连连咬牙。 他不就是个大学生么? 他不还是个精神病么? 他怎么可能从我手上逃了? 我怎么能让他逃了? 我不是废物。 如果李伴峰真去了车站,必须立刻将其击毙,决不手下留情。 …… 肖正功穿上一身便装,从别墅二楼到了楼下车库,也发动了车子。 灯泡,千万别把事情闹大,千万别让别人发现。 你把李伴峰杀了,东西就拿到手了。 我再把你杀了,事情就结束了。 …… 地铁到了岩壁站,下一站就是越州东站。 在李伴峰的左边,是一位壮汉,深蓝色的衣服上布满了灰白色的泥点。 李伴峰冲着壮汉笑了笑。 在李伴峰右边,是一位美女,留一头披肩长发,耳朵上带着耳机。 李伴峰也冲着美女笑了笑。 这个时间段,没想到地铁还是这么挤。 李伴峰打开背包,随即开始在地铁上脱衣服。 原本拥挤的地铁车厢里,瞬间腾出一片空间,周围人都向李伴峰投来异样的目光,朝着远离他的方向迅速退去。 脱完了衣服,李伴峰开始脱裤子。 美女发出了惊叫。 壮汉跟着一起惊叫。 有老人捂住了孩子的眼睛。 有不少人看着李伴峰,异口同声道:“变态。” 李伴峰从背包里拿出一件长袖白衬衫,一条黑色西裤,穿在了身上。 随即他拿出了一顶登山帽,戴在了头上。 整个过程,一分钟不到,在车厢彻底混乱之前,地铁抵达东站,李伴峰立刻下车。 出了地铁站,到了火车站闸机旁边,李伴峰给何家庆发了信息:“车票买好了么?” “买好了,现在可以检票了。” 刷身份证进了闸机,李伴峰看到了守在闸机旁边的灯泡,可灯泡却没有留意到李伴峰。 灯泡很认真,也很紧张,他试图认真观察每一个进入闸机的人。 但这是不可能的,东站的客流量大的惊人,进入闸机的人太多了,而且他只留意穿T恤的人。 进了闸机,李伴峰放松了许多,何家庆发来信息:“刚才在地铁上,为什么那么多人骂你变态?” 他为什么这么问?他看不到么? 难道他只能听,不能看? 李伴峰回了一句:“我在地铁上换衣服。” “你疯了么?” “我不疯。” “你不怕引起骚乱?” “不到一分钟的事情,没那么严重。” 何家庆无法理解:“你换的那么快?” 李伴峰认为很正常:“你以为我当初怎么出的院?” 何家庆回了信息:“你当初是跑出来的?他们没抓你回去?” 这个问题,李伴峰懒得解释。 抓我做什么? 那是医院的精神科,又不是精神病院。 …… 在闸机边上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灯泡没看到李伴峰。 灯泡越发焦急,忽见副队长肖正功出现在了面前。 “肖队,你怎么来了……” “你想在这等到什么时候?”肖正功拿出证件,对着工作人员说了两句话,带着灯泡直接过了闸机。 在候车大厅扫了一眼,肖正功带着灯泡去了第二候车区的尽头,经过卫生间,走进了一条地下通道。 (下午5点,还有1章。) PS:各位读者大人,有月票都给沙拉。 ------------ 第八章 福星(感谢盟主奈亚子最高) 越东省,越州市,火车东站。 东站是越州最古老的车站,有六个候车室,途径这座车站的,有高铁,有特快,也有绿皮车。 李伴峰仔细核对着车票信息,1160次列车。 怎么又是这趟列车? 李伴峰发了信息:“这趟列车不是脱轨了么?” 咔哒哒~ 何家庆回复:“事故都处理完了,列车恢复了。” 处理完了? 这么大的事情,这么快就处理完了? 车次前边连个“K”都没有。 这就意味着连个普快都不是,是最慢的一类火车。 希望他老家不是太远。 车票信息上写着96号检票口。 李伴峰在各个候车区转了一圈,看到不少西装革履的中年,也看到不少穿着随意的年轻人。 让他印象最深的是那些衣衫素朴的老者,他们的行李很多,背上背着,手里提着,甚至肩上还扛着,有不少人行李外边还系着一只大茶缸子,这是火车站里最常见也是最独特的风景。 可看了一圈,李伴峰没看到96号检票口。 “96号检票口在什么地方?”李伴峰给何家庆发信息。 “不固定,去问工作人员。” 李伴峰他先后问了五个站务人员,前四个都说没有96号检票口。 第五个站务人员在看过李伴峰的车票信息后,带着李伴峰走向了第二候车厅,在厕所旁边,穿过一条走廊,打开铁门,进了一条地下通道。 在火车站,地下通道很常见,但这里有些特殊,通道很长,昏暗的灯光下,潮湿腐臭的气味阵阵扑鼻。 地面上坑坑洼洼,积水之中还有潮虫蠕行,环境如此恶劣的地下通道,好像只在李伴峰童年的记忆里出现过。 在小时候他常去一座废弃的火车站,不是去坐火车,而是跟着吴老太太偷废铁。 穿过漫长的地下通道,工作人员直接把李伴峰带去了站台。 他拿出一个黑漆漆的盒子,盒子的形状有点像信箱。 盒子的右侧有一个摇把,工作人员摇动摇把,盒子上方的缝隙里,冒出来一截车票。 是一截车票,十厘米长的一截软纸车票,不是李伴峰熟悉的硬纸火车票。 工作人员在车票上盖了章,交给了李伴峰。 在这张车票的正面,写着途径每一座站点和抵达时间。 三头岔,海吃岭,绿水湾,裤带坎…… 地名一个都不认识,票面最下方,是李伴峰此行的目的地,这一站的名字,叫药王沟。 药王沟是何家庆的老家? 李伴峰从没去过,也从没听说过。 看了看开车时间,六月二十八日,一点五十三分,差不多还有十五分钟。 再看看火车抵达时间,六月三十日,七点整。 将近两天的时间! 这旅程有点长啊! 再看看座位。 七车厢,七号座,一等卧铺票。 那就是软卧了。 软卧倒还能勉强接受。 车票上有一行小字,李伴峰仔细一看,上面写着:本车提供热水,但不提供任何食物,请旅客自行准备。 两天的旅程,火车上居然不卖吃的! 瓜子饮料矿泉水呢? 难道连最基本的小推车都没有么? 这种事特么不早说,我这一路吃什么? 候车大厅里有卖吃的,从站台原路跑回去? 离开车只剩十五分钟,貌似已经来不及了。 路线太复杂了不说,中间还要过一道铁闸门。 再说万一要是撞上那大眼男,必然会被击毙。 在站台上向别人买一点? 这座老旧的站台上,只有李伴峰一个人在候车。 上车再找人买? 有人愿意卖给我么? …… 关键时刻,李伴峰的手机响了,何家庆发来了消息:“兄弟,你买吃的了么?” “你特么才想起来?我在超市的时候为什么不提醒我?” “当时情况紧急,我给忘了,上车之后,你可千万别离开车厢。” 为什么不能离开车厢? 去厕所算不算离开车厢? 我总不能憋两天吧? 李伴峰正当费解,突然看到站台上有个老太太抱着一个纸箱走了过来。 “小伙子,买泡面么?” 李伴峰面带警惕的看着对方,站台上居然有卖东西的! 其实绿皮车的站台上一般都有人卖吃的,李伴峰坐过绿皮车,这不是太新鲜的事情。 可刚才怎么没看见这老太太! 老太太道:“一会火车就来了,车上没吃的,买几盒带着吧!” “多少钱一盒?” “四块。” 才四块! 莫说是火车站,就是在越州城随便一家超市里,这个价钱也绝对良心了。 “来十盒!” 两天,十盒,够吃了。 李伴峰掏出手机正要扫码,忽见一名身着制服的高大男子走上了站台,一把抢走了老太太的一箱方便面。 “谁让你在这卖东西?”穿制服的人质问。 “我跟站长说过了。”老太太颤巍巍回答。 “我没听站长说过,东西没收!”制服男子扛着箱子转身就走,老太太哆哆嗦嗦的看着,心疼那一箱方便面,却又不敢出声。 李伴峰上前,把箱子直接从制服男的肩头上拽了下来,带了制服男一个趔趄。 制服男愕然道:“你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李伴峰反问一句,“光天化日,你明抢么?” 制服男皱眉道:“我是站务人员,她这是违规经营,我这是按规矩办事!” “经营什么了?”李伴峰看着老太太,“这是我二姨,送我上火车,给我带一箱方便面,不行么?” 制服男半响无语,李伴峰回头对老太太道:“二姨,送到这行了,我一会就上车了。” 说话间,李伴峰偷偷把一百元钞票塞进了老太太的手里。 老太太看着李伴峰,半响没有说话。 一箱子泡面,二十四桶,稍微有点多。 多就多吧!带到家庆家里一起吃。 呼哧!呼哧!呼哧! 这是什么声音? 李伴峰沿着铁轨看向了视线的尽头。 他先看到了白色的烟。 准确来说,那不是烟,那是白色的水蒸气。 水蒸气里透着团团黑气,这才是烟,烧煤产生的烟尘。 叮咣!叮咣!叮咣! 这是曲轴与连杆之间独有的机械碰撞声。 呜嗷~~~ 真正由蒸汽推动而出的汽笛声! 这是…… 蒸汽火车? 李伴峰惊掉了下巴。 这个时代居然还有蒸汽火车? 深黑色的火车头,吞吐着蒸汽,逐渐放慢了速度,进入了站台。 绿皮车厢逐一开门,乘务员放下了上车的梯子。 李伴峰提着一箱方便面,走向了七车厢。 在站台入口,肖正功和灯泡默默注视着李伴峰的身影,看着他即将登上列车。 “灯泡,动手!”肖正功下达了命令。 灯泡心里一哆嗦,他没想到肖队人都已经来了,却没有亲自动手。 这是肖队对我的考验么? 不,不能说是考验,应该是给我的最后机会。 其实肖正功也想过亲自动手,可他看到了站台上老太太,卖泡面的老太太。 老太太一直注视着李伴峰,这让肖正功非常恐惧。 他知道老太太的身份,如果老太太和李伴峰有关联,那么在这里就绝不能对李伴峰动手,否则后果非常严重。 可就这么放李伴峰走了,肖正功很不甘心。 这老太太真是在看李伴峰么? 他或许和李伴峰没有任何交集。 与其让李伴峰就这么跑了,倒不如让灯泡做个试验。 “立刻将嫌犯击毙,这是最后的机会!”肖正功再次下达了命令。 听到肖正功的命令,灯泡一咬牙,正要冲向站台,却被人从身后拉住了。 灯泡一回头,拉住他的竟然是队长老陈。 陈队什么时候来了? 灯泡赶紧行礼,肖正功指着即将登车的李伴峰,对老陈道:“陈队,李伴峰要出逃,他身上可能带着重要物品,现在是把他追回来的唯一机会。” 老陈点点头,冲着肖正功道:“说的有道理,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肖正功脸颊一颤,没有任何行动。 灯泡很是诧异,他不知道肖正功为什么不肯出手。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考验我? 老陈看着肖正功,笑道:“你怕了?” 肖正功没有辩解,他确实是怕了。 灯泡更加觉得费解。 肖正功为什么怕了? 都说他的实力在队里最强,他为什么要害怕一个白羔子李伴峰? 老陈看着站台上的老太太:“李伴峰拿了福星的东西,必然要交三次好运, 当着福星的面,你让灯泡去抓李伴峰,不等于让灯泡送死么?” 一席话让灯泡彻底懵逼。 谁是福星? 那个老太太? 我去了会死? 那肖队为什么还让我去? 灯泡愕然的看着肖队,肖队没什么特殊表情,完全看不到半点愧疚:“我不确定那就是福星,我也不确定福星是否和李伴峰有交集。” 你不确定? 不确定,就让我去做试验品? 灯泡脸色惨白,他对肖队的印象彻底变了。 肖队接着说道:“李伴峰手上的东西十分关键,不能让他带走,我们必须为此承担一定风险!” “让我一个人承担风险么?”灯泡直勾勾的看着肖正功。 肖正功神色平静道:“这本来就是你的职责,是你跟丢了李伴峰!” 陈队拍了拍灯泡的脊背,安抚着灯泡的情绪。 等灯泡平静下来,陈队转脸看着肖正功:“让那东西,去该去的地方,不也挺好么?” 肖正功神色冰冷:“李伴峰不是暗能者,他带着那么重要的东西,去了普罗州,就等于送死,还不如现在就……” “我还是那句话,想去你就去吧,”陈队笑容不改,“你刚才不是说要击毙此人么?快去吧,我不拦着你!” 肖正功不作声,他不会用自己的生命去挑衅福星。 老陈看向了李伴峰的背影,心下喃喃道: 后生,福星庇佑,你应该能平安抵达普罗州。 可等你回来的时候,不知还是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呜嗷!呜嗷! 汽笛声再度作响,似乎在催促着旅客尽快上车。 李伴峰到了绿皮车厢门前,列车员先查车票,用夹钳在车票上剪了一个豁口,让李伴峰上了车。 进了车厢狭窄的通道,李伴峰找到了他所在的七号座位。 这是……座位? 李伴峰推开了七号门。 门后是一间小屋子。 单间? 在桓国坐火车,还有单间? 屋子里边有一张长条椅子,这种长条椅子在绿皮火车上很常见,但在李伴峰的印象之中,这种椅子应该有一对,而今只有一张。 椅子前面是一张小餐桌,这也是绿皮火车上的标配,李伴峰也很熟悉。 餐桌旁边是车窗,车窗两个下角有开窗的把手和按扣,李伴峰正想打开车窗透透气,却发现这小屋子里边还有两扇门。 李伴峰推开其中一扇门,熟悉的味道传来了。 这是一个厕所,顺着便池,可以直接看到铁轨。 便池旁边有个洗脸池。 这是绿皮车的标准卫生间。 一等卧铺票,居然还有独立卫生间? 李伴峰转身推开另一扇门,里边是另一间小屋,准确的说,是铺位,因为里边只有一张床。 一室一厅一卫。 这是一等卧铺独享的? 李伴峰担心自己弄错了地方,正要推门出去询问情况,忽听客厅里的广播吱啦啦的响了: “各位旅客,欢迎乘坐1160次列车,已上车的乘客,请不要随意走动,第一次乘坐本次列车的旅客,请关好窗帘,不要向窗外张望,切记不要开窗, 车上的乘务人员仅负责上车验票和到站提醒,其余时间不会打扰各位旅客,如无必要,请不要让陌生人进入您的车厢, 祝您旅途愉快。” 滋啦~ 广播停止了,李伴峰正当诧异一些奇怪的规定,比如说为什么不能开窗,为什么要关上窗帘。 手机一震,李伴峰收到一条信息,是来自何家庆的。 “兄弟,千万要遵守列车上的规定。” PS:感谢盟主奈亚子最高的盟主,从赐我神之名一路走来,感谢奈亚子最高一路给我的支持! ------------ 第九章 三头岔 何家庆提醒李伴峰,一定要遵守列车上的规定。 李伴峰赶紧把窗帘关好,把车厢的门锁好。 他拿出了两盒泡面,就着车厢里的茶炉接了热水,泡了吃了。 这好像是某种留在灵魂中的烙印,在火车上,泡面会变得十分可口。 吃饱之后,李伴峰坐在椅子上,给何家庆回了信息:“现在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家庆回复:“我被困在药王沟了,等你到了我家,咱们当面说。” “先告诉我,药王沟到底在什么地方,还在越东省么?” “不在越东省,在普罗州,没有那件东西,我脱不了身。” “普罗州是什么地方?” “兄弟,我透支了,就快撑不住了,咱们等见面再说。” “那包裹里是什么东西?” “先让我休息一会,我一定会告诉你,你千万记得,不要打开包裹。” 何家庆不再发送信息。 李伴峰把包裹从背包里拿了出来,放在餐桌上,静静看了半响。 要说不好奇,那是假的。 要说不打开,那是不可能的。 关键是在什么时候打开。 李伴峰断定这里边放的是稀世珍宝。 可想到大眼男的电话,电话里那个叫肖队的男人提到过,这东西会害死很多人。 难道是某种毒药,又或是病菌、病毒之类的生化武器? 何家庆没有再发信息,他的确透支了。 李伴峰也累坏了,原本在宿舍怎么睡都睡不着,而今在车厢里,倦意来的十分迅猛,让人无法抵挡。 他拿出手机,开始搜索普罗州、药王沟、绿水湾的信息。 手机上的信息五花八门,不好分辨,李伴峰找了许久,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车厢里的灯光很暗,灯罩里边似乎是小时候都不多见的灯泡,泛着让人眼皮沉重的黄晕。 窗帘关的很紧,严丝合缝,只能能看到外面景色倒退的阴影。 蒸汽列车喘息声,车轮和铁轨的碰撞声,不时传来的汽笛声,构成了催眠的白噪音,让李伴峰不自觉的走进了卧室,躺在铺位上睡着了。 他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中途喝过水,去过厕所,直到一阵剧烈的叫门声传来,才让李伴峰从睡梦中彻底清醒。 “大哥,大哥!求你把门打开,让我进去待一会,一会就行。”车厢门外传来一名女人的声音,很急促,很慌乱,还带着哭腔。 还有一名孩子也在哀求:“叔叔,求求你,开开门,求求你了。” 孩子哭了。 李伴峰没开门。 车上广播说过,如无必要,不要让陌生人进入车厢。 而且还有一个关键问题。 她们怎么知道我是一位大哥?那孩子怎么知道我是叔叔? 自从上车,李伴峰没离开过车厢,除了验票的乘务员,李伴峰也没见过任何人。 “大哥,我求求你,让我进去待一会,我一会就走!” “叔叔,开门吧……” 笃笃笃! 敲门声越发急促,哭声越发凄惨。 李伴峰没有回应,而此刻,蒸汽列车正在降速。 广播声响起:“各位旅客,三头岔车站就要到了,请到站的旅客,收拾好个人物品,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我求你了,大哥,让我孩子进去躲一会,我不进去!”门外的女子声嘶力竭的呼喊。 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非得躲到我车厢里来? 李伴峰来到门前,本打算借着门缝朝外边看一眼,忽然隐约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把门踹开吧,他不可能开门!” 李伴峰赶紧从门边退了回来,四下寻觅着能用的武器。 门外有三个人? 居然还有一个男的! 低估这火车上的风险了。 “踹门吧,再不踹就晚了!”男人的声音再度传来。 他真敢踹门么? 我猜他不敢,否则他早就踹了。 门里门外,双方正在僵持。 嗤~~ 随着一声悠长的排汽,列车停了下来。 哗啦啦! 李伴峰听到了车厢开门的声音,乘务员放下了车梯子。 “开门!开门!我特么让你开门!你开是不开……”女人疯狂叫骂。 门板剧烈晃动,她开始踹门了。 奇怪了,为什么是这个女人在踹门? 虽然看不到,但从声音的节奏能判断出来,叫骂和踹门的是同一个人,就是那个女人! 门板剧烈摇晃,随时会被她踹开。 李伴峰准备好了辣条和车厢里的暖水瓶,这是唯一两件趁手的武器。 脖子有点痒。 李伴峰腾不出手去挠! 不行了,痒的太厉害。 怎么偏偏是这种时候? 李伴峰放下暖水瓶,在脖子上狠狠挠了两下,立刻又把暖水瓶拿了起来。 咣!咣! 车门就要被踹开了,另一个声音从车厢外传了过来:“你到站了,请立刻下车。” 是乘务员的声音! 乘务员在告诫那女子到站了。 李伴峰的心稍微放了下来,他放下暖水瓶,又在脖子上挠了几下。 那女子嘶喊道:“我不下车!我想办法补票,我不能在三头岔下车,货郎已经走了,我得在下一站下车,我得去海吃岭!” 什么货郎? 货郎走了,为什么就要去海吃岭? 李伴峰还在懵逼当中,只听到车厢外一阵扭打和推搡。 女人喊:“我不下车!” 孩子喊:“就不不下车!” 男人喊:“我们一会就补票!” 女人、孩子、男子的声音一起响起,扭打和撞击声从未中断,但声音越来越远,他们似乎和乘务员一路打到了车下。 不多时,乘务员收回了上车的梯子,关上了车门。 李伴峰坐回到椅子上,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一边挠着脖子,一边推测着事情的经过。 他们三个想进我车厢,原来是为了逃票。 若是放他们进来,估计这车厢肯定会被他们三个霸占,这还算是轻的。 他们敢踹门,敢和乘务员扭打,还没钱买票,估计进来之后必然要抢我东西。 如果我打不过他们,钱、泡面、辣条、薯片,还有何家庆的那件宝贝估计都保不住了。 别的都好说,关键泡面不能让他们抢了,没有泡面,我这一路可怎么过! 坐在窗边,李伴峰连喝了几口水,压压惊。 呼哧~呼哧~ 停站十几分钟,蒸汽列车再次启动。 脖子越来越痒,好像起了疹子! 李伴峰掏出手机,正想看看时间,忽听窗子上传来了拍击声。 谁在拍窗子? 是刚才那三个人么? 砰!砰!砰! 闷响连连。 列车越开越快,这拍击声却一直不断。 这人追着火车拍我窗子? 他跑的得有多快! 李伴峰大惊,不敢继续坐在窗边。 他想掀开窗帘看看,可想起了广播里的叮嘱,没有贸然伸手。 火车经过一处路灯,灯火之下,窗帘上映出了窗外那人的身影。 李伴峰看到了宽大的手掌,看到了有力的双臂,看到了宽广的襟怀,和比襟怀还要宽广的肩膀。 在那宽广的肩膀上,有三颗头,虽只是一闪而过,但李伴峰坚信自己没有看错。 这是适才在车厢外踹门的人么? 应该是吧! 李伴峰以为门外有三个人,实际上只有一个人,一个长了三颗头的人! 适才听到的交谈,是这一个人的三个头在轮流说话。 这地方叫三头岔。 这个三头人和三头岔有必然联系么? 火车经过一排路灯,三头人的身影反复闪现在窗帘之上。 他一只手抓着车窗的外缘,身体已经悬空,另一只手还在不断拍打车窗。 车窗的玻璃似乎随时可能裂开。 李伴峰再次拿起辣条和暖水瓶,做好了战斗准备。 车顶之上突然伸下来一根杆子,连续捅了十几次,将这三头人从车窗上捅了下去。 是乘务员。 乘务员把这三头人从车上捅了下去,然后收了杆子,神态平和的跳到了车厢连接处,回到了车厢。 李伴峰站在车厢中央,不敢靠车门太近,也不敢靠车窗太近。 吱啦啦啦~ 广播声再次响起:“各位旅客,欢迎乘坐1160次列车,已上车的乘客,请不要随意走动……” 脖子越来越痒了,李伴峰抓了几下,发现已经破了皮,被抓出了血。 什么情况? 为什么只有脖子这么痒? 我是不是也要多长两颗脑袋? 万一真长出来了怎么办? “长就长了呗!一个人多孤单!” “我们一直都在你身边,正好陪你说说话!” 李伴峰好像听见有两个人在耳边说话! PS:今日四更,十二点还有 ------------ 第十章 裤带坎 李伴峰没有长出三颗脑袋,火车离开三头岔车站不到一个小时,脖子上的奇痒渐渐消失了。 之前抓的太狠,脖子两边全是血痕。 虽说没有真正长出来,但这并不代表没有长出来的趋势。 如果在三头岔多待一会,李伴峰怀疑自己真会长出三个脑袋。 他刚才清晰的听到有两个声音在耳边说话,绝对不是他自言自语。 他不是疯子,医生说过了,他真没疯。 那刚才是怎么回事儿?我为什么会听到两个人说话? 我是不是精神分裂了? 如果我精神已经分裂了,那我也就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精神分裂了。 这是好事! 想到这里,李伴峰心里踏实了不少。 但有件事解释不清楚,这世上为什么会有三个头的人? 就当他们是连体人,这个解释是合理的! 那么我刚才为什么会有生出三个头的趋势? 思索半天,李伴峰找到了两个合理的解释。 第一个解释,我也是连体人,只是我自己一直都不知道! 第二个解释,三头岔这个地方,会让人产生特殊的变化。 第一种解释暂时无从考证,但第二个解释有逻辑上的问题。 三头岔既然能让人产生特殊变化,为什么火车还要在这里停站? 这里能让所有人产生变化,还是只让特殊人产生变化? 这个问题,目前只能在网上查证。 李伴峰缩进车厢睡铺,伴随着车轮与铁轨的碰撞和摇晃,拿出手机,搜索三头岔这个站点的信息,结果找到了一堆关于三头龙的信息。 原来三头龙不只是怪兽,还是某种工具…… 我特么还有心思看这个? 李伴峰转而搜索1160次列车的相关消息。 他没找到结果,网上没有任何关于1160次列车的资料。 就连此前的脱轨的事故,网上都没有相关的消息。 不可能啊! 脱轨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连个新闻都没有? 难道根本没有什么脱轨事故,又是老陈故意诈我? 李伴峰再想搜索,手机已经没了信号。 李伴峰叹了口气,打开以前缓存的小说,静静等着手机信号的恢复。 还别说,在蒸汽与机械有节奏的律动中看小说,别有一番阅读的韵味,李伴峰接连看了几个小时,天明时分再度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已经是次日中午,火车到站,广播报站:各位旅客,海吃岭车站到了。 这站点和三头岔不一样,站点很热闹,隔着玻璃都能听到各色叫卖声。 “新炸的麻花!” “浆子、油条、油炸糕!” “小米粥,茶叶蛋!” 隔着窗帘,李伴峰看到一团团身影从窗前经过,应该是摊贩推着摊子来回叫卖。 这一声声叫卖顺着耳道钻进脑海,再从脑海钻进了胃里。 李伴峰饿了。 他真想打开车窗买点吃的,尤其想买两个茶叶蛋。 可克制再三,他没打开窗子,自己泡了两盒面吃。 吃了两盒,他还是觉得饿。 他忍不住又泡了一桶。 吃下去之后,他依然觉得饿。 那就再泡一桶? 不行,我等不及了! 李伴峰胃里就像有一百只手在抓挠,恨不得从喉咙里伸出来找食吃。 撕开泡面,拿着面饼,李伴峰蘸着调料开始干嚼。 海吃岭这一站,停了二十多分钟。 等列车再次启动,开了一个多小时,李伴峰终于放下了手里的面饼。 无法抑制的食欲终于减退了,这应该是离开海吃岭的地界了。 面前摆了八桶面,都空了,有五桶是自己干嚼着吃下去的。 李伴峰觉得胃里一阵阵鼓胀,他想吐,干呕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胃里因为过量食物带来的消化负担,让李伴峰再次躺在了床上。 卡哒哒! 信息提示音传到了耳边。 手机的信号恢复了,李伴峰看到了何家庆的信息。 “药王沟,里沟,牌坊街,线串子胡同,二十一号。”何家庆把他家的地址发给了李伴峰。 “兄弟,下车后直接来我家,我明天不能去接你。” “你家到底在什么地方?怎么还有三个头的人!” 何家庆没回复。 药王沟,海吃岭……这些地名在网上一个都找不到。 李伴峰打开手机地图,想确认一下自己的位置,至少要知道自己在往哪个方向走。 地图上一片空白,无法给出定位。 李伴峰心里烦躁,把手机扔在了一旁。 手机电量不多,铺位旁边有插座,但李伴峰懒得充电,翻个身又睡去了。 黄昏时分,空气里飘来一阵阵甜腻的气息。 这股甜腻的气息带着某种躁动,让熟睡中的李伴峰清醒了过来。 好甜! 那是一种几乎能触碰到甜蜜,甜的有质感,有弹性,而且很温暖。 李伴峰拿出车票,看了看站点名称。 这就是绿水湾么? 绿水湾的水是甜的? 他又看了看到站时间。 不对。 绿水湾的到站时间是下午三点,虽说蒸汽机车经常有偏差,可现在已经六点多了。 这应该是绿水湾的下一站,裤带坎。 这个名字很不雅致,李伴峰也想不出来,一个叫裤带的地方为什么味道会这么甜。 他来到床边,隔着窗帘,想看看外边的情形,忽听有人叩动车窗道:“先生,要服务么?” “什么服务?”李伴峰虎躯一震。 “列车服务,二十分钟,两百,专门为您消除旅途疲劳。” 才两百! 良心价啊! 黄昏的余晖,将窗外人窈窕的身影映衬在了窗帘上。 甜美的声音,甜美的脂粉,再加上姑娘甜美的诚意。 李伴峰找到了空气中甜美的源泉。 李伴峰遏制着内心的冲动,对着窗外回应道:“不用了,谢谢。” 窗外的女子没有离去,除了甜美的真诚,她还有一份甜美的耐心:“先生,您是第一次来吧?您放心,我可以不进您的车厢。” “不进车厢,你怎么服务?”李伴峰的想象力有些贫乏。 “您把车窗打开一条缝,把需要的部分给我就行。” 需要的部分…… 李伴峰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景。 他站在车窗前,把需要的部分送了出去。 “不妥吧……” “服务不到位,我不收您钱!” 姑娘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咱们拍着良心说话,你让李伴峰怎么拒绝? 李伴峰正在抵挡内心的煎熬和挣扎,隔着厚重的窗帘,他已经看到了一位羞涩的邻家妹子,正等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窗外又传来了甜美纯澈的声音:“大哥,小妹是真心的,你要觉得小妹不好,小妹不收你钱!” 李伴峰点点头道:“大哥知道,大哥知道你是真心的!大哥觉得你很好!” 他即将失控了,在他即将开窗的一刹那,他想起了此前的三头人。 如果这位姑娘也有三个头该怎么办? 三倍快乐? 一个头服务,另外两个头问道: “先生,您满意么?” “大哥,小妹可以的。” 姑娘,我的想象力真的贫乏了! 思量再三,他婉拒了姑娘的盛情,他故意把声线压低,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干哑而沧桑:“咱们之间不太合适,姑娘,你太年轻了,咱们有缘再会。” 姑娘没有纠缠,停车的时间有限,她得赶紧寻觅下一位顾客。 李伴峰的心绪刚刚平定下来,又有一名女子敲打车窗,听声音,要比之前成熟了许多:“先生,我跟你合适,年纪合适,价钱也合适,十五分钟,一百元,服务包您满意。” “女士,我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这种低俗的交易不适合我。”李伴峰在做着最后的抵抗。 “高等教育……我明白了!”窗外的女士调整了声线,“同学们,现在开始上课。” 成熟的声音带着知性和威严,让李伴峰的身躯再次震颤。 他仿佛看到了车窗外的女子,是一位穿着灰色正装的年轻老师,带着眼睛,正指着黑板上的板书,温柔的教导着每一个渴求知识的学子。 车窗外的老师高声道:“来,同学们,跟我一起念,服务!” 同学们朗诵道:“服务!” 车窗外的老师不是太满意:“同学们,声音不够嘹亮,再跟我念一次,服务!” “服务!”这一次,同学们的声音嘹亮而整齐。 同学们的朗朗读书声,在车窗外反复回荡,震慑得李伴峰步步后退。 李伴峰就快扛不住了。 窗外又传来了知性的召唤:“这位同学,我的教学质量保证一流,你要是不信,就把车窗打开,看看我精心准备的教材和教案。” 老师又发话了。 要听老师的话呀! 李伴峰把手放在车窗上,慢慢摸上了按扣。 在浑身颤抖之中,李伴峰咬着牙,再次抵挡住了诱惑,调整了下喉音道:“姐姐,你找错生意了,其实我是女人。” 变换嗓音,是李伴峰的专长之一。 他曾经假扮过女主播,还赚过不少打赏。 窗外的女子冷哼一声,离去了。 李伴峰用冷水洗了脸,想尽一切办法想要熄灭心中的熊熊烈焰。 不能开窗,要遵守列车上的规定。 可无论用了多少凉水,那团火却一直在香甜的空气中灼烧,而且越烧越旺。 李伴峰彻底失控了。 裤带坎的杀伤力太强了。 只要再有一个人到车窗前说价钱,李伴峰会毫不犹豫把车窗打开,把生意做了。 砰!砰!砰! 果真有人拍打车窗。 李伴峰双眼血红,将双手按在了车窗的按扣上。 不管来的是谁,这生意必须得做了! 就是拼上这条性命,这生意也得做了! 窗外的声音来到了耳畔: “女士,要服务么?尺寸二十厘米,时间你定,开车之前保你满意,只要八十元。” 李伴峰把手收了回来。 这个生意不能做。 听着窗外的男子不停的叩打车窗,李伴峰觉得空气其实也没那么香甜。 他拿出了车票,再次核对了一下行程。 没错,这个地方确实叫裤带坎。 这么率直的名字,这么诡异的地方…… 家庆,等帮你把事情办完了,我以后干脆就住在这吧。 下一站就是药王沟了,家庆,咱们快见面了。 PS:诸位读者大人,五点还有,给沙拉一点鼓励,说句话也好啊,沙拉带大家去裤带坎。 ------------ 第十一章 三次好运 火车在裤带坎停站半个钟头,先后有五女二男七个人在窗外向李伴峰推销生意。 李伴峰是个意志坚定的人,生意没做成。 可要应对的不只是他们,还有周围的旅客。 他们当中有人已经把生意谈成了,有人把对方请进了车厢,还有人直接在车窗上把生意做了,李伴峰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在这漫长的半个小时里,李伴峰咬破了手指,但始终没有打开车窗。 忍住,一定要忍住,到了明天早上,就到了何家庆的家了。 等到了他家,他必须找个人给我服务。 要是找不到让我满意的,我就让他亲自服务。 待汽笛声响起的一刻,李伴峰长出了一口气,为自己的意志力连声喝彩,可火车开了没多远,突然停了下来。 到站了? 车票上写着是明天早上七点到站,蒸汽列车的时间可能不太准,但也不可能提前这么多。 吱啦~~ 刺耳的电流声响起,广播员的声音再度传来: “因列车故障,现在是临时停车,请各位旅客留在自己的车厢中,不要随意走动,给您带来的不便,我代表乘务组全体成员,向您表达深深的歉意。” 蒸汽列车故障。 坏在了这荒郊野外。 电灯突然熄灭,车厢里一片漆黑。 李伴峰想用手机照明,却发现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打不开。 手机快没电了,之前电量就不多,李半峰懒得充,而今电量百分之五不到,马上就要关机了。 李伴峰赶紧插上充电器,手机却没有充电时该有的反应。 电灯没了,插座也没电了。 火车停止了所有电力供应。 李伴峰看了看手机,过了没多久,手机给出了自动关机的提示。 没电了? 这可怎么办? 我怎么找何家庆的家! 其实他现在担心的不该是手机的问题。 他最该担心的是火车什么时候能修好的问题。 在这条铁路上,火车出了故障,可能要修理三五个小时,也可能要修理三五天。 其实李伴峰没必要担心,他的状况还算好,他有方便面。 而其他大部分乘客都没带多余的食物。 一阵恐慌在列车中渐渐蔓延开来。 …… 暗星局,治安队队长陈长瑞带着硕大的耳机,闭着眼睛,半躺在办公椅上。 一个多小时后,耳机的外壳上,钻出来两条十厘米长短的亮银色蜈蚣,身体僵直的趴在了桌上。 两条蜈蚣力竭了,陈队长也很疲惫。 陈队长摘下了耳机,睁开了眼睛,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又喷在了蜈蚣身上。 抽完了一根烟,陈队长恢复了些精神,两条蜈蚣也恢复了些生气。 秘书尤雪寒等着陈队的命令。 两小时前,信息处的人跟丢了李伴峰的信号,无奈之下,治安队只能动用队长的特殊能力。 陈长瑞又拿出一根烟,对尤雪寒道:“汤圆,告诉信息处的人,不是他们设备的问题,是李伴峰的手机彻底没电了。” “汤圆”尤雪寒问:“陈队,就没有别的办法跟踪他了么?” “能有什么办法?”老陈摇摇头,“1160次列车是不可追踪的。” 尤雪寒想了想:“可以追踪和他同车的人员。” “没这个必要,”老陈收起了两只银色蜈蚣,起身道,“我们也不知道他在什么时候下车,或许明天一早他就不在火车上了。” “陈队,上边很重视李伴峰手里那件东西。”尤雪寒提醒了队长一句。 老陈轻笑一声,又点上了一支烟:“李伴峰拿了福星的东西,就注定要交上三次好运,而今李伴峰手机没电了,这就是好运来了, 明知道这是福星的安排,咱们还硬要追踪李伴峰,这不是明摆着跟福星对着干?何苦呢?” “手机没电了,也算好运?”尤雪寒很是费解。 “手机没电了,想找他的人,也就找不到了,要找他的人不只是咱们,有不少人不光想要他的东西,还想要他的命。” 尤雪寒一怔;“谁想要他的命?” 老陈面带深意一笑,没有回答,老陈穿上外套,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回身对尤雪寒道:“汤圆,回家吧,好好歇两天,叫弟兄们也都歇两天,尤其是灯泡,做任务都有失手的时候,这事让他赶紧放下。” “肖副队那边呢?”尤雪寒小心问了一句。 “随他去吧。”陈队没再多说,叼着烟离开了办公室。 …… 越州南区,一栋别墅里,肖正功推开了怀里金发碧眼的女子,接起了电话。 “掌门,那小子的信号断了,干脆让咱们的人直接在车上下手。” “不能在1160上下手!”肖正功紧锁双眉,“等他下车再说。” “火车出了故障,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 “让你等,你就等,谁要敢在车上动手,别怪门规无情!” 电话挂断了。 电话的另一端没有电话,只有一个头上插着天线的男子。 男子从自己脑壳之中拔下了天线,擦了擦天线上的血迹,收进了盒子里,随即破口大骂: “他妈的,你狂什么,你他么在外州混了半辈子,你特么知道什么?要不是靠你老子,你特么算什么掌门!” 旁边一名男子,头上戴着一顶前进帽,上前问道:“堂主,这事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找几个机灵点的弟兄,去车站堵他,记住了,先拿东西,再要他命。” 堂主头盖骨上有个窟窿,专门用来插天线的,现在天线拔掉了,窟窿还在,下次还能用。 堂主自己找了个塞子,先把窟窿塞住,然后找了两块胶布,十字交错,贴在了塞子上, …… 肖正功到了酒柜旁边,给自己到了杯红酒。 他刚抿了一口,随即把酒杯捏个粉碎。 李伴峰,你命真好,买了福星的方便面,得了三次好运。 火车出了故障,别人都挨饿,你有方便面吃,这算是你第一次好运。 手机没电了,让你躲避了追踪,这是你第二次好运, 第三次好运在哪? 难道是货郎?你应该遇不到货郎,货郎还在绿水湾, 可火车什么时候才能修好? 不会真让你赶上了吧? 想到这里,肖正功又拿了一个酒杯,给自己倒了杯烈酒。 金发女郎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把手搭在肖正功的肩头,用一口带着越东腔的普通话,缓缓说道:“肖掌门,遇到麻烦了?” “是有点麻烦,”肖正功叹了口气,“我想要的东西,被送到普罗州了。” 金发女郎亲了亲肖正功的脸颊:“普罗州要出大事,我听说何家的家主何海钦,快要撑不住了。” 肖正功斟酌了半响,对金发女郎道:“让你弟弟出手,先把何海钦救回来。” 金发女郎一笑:“你知道他的价码不便宜。” 肖正功抿了一口酒,捏了捏女郎的脸蛋:“价钱好说。” 金发女郎提醒道:“你可考虑好,这么做,要冒犯了陆家!” “没别的办法了!好好的事情,被李伴峰这个杂碎给搅和了!”肖正功一咬牙,喝干了杯中酒。 …… 普罗州,绿水湾,何家大宅。 何家家主何海钦躺在病床上,靠着食修的修为,硬塞了一碗饭,艰难的吊着最后一口气。 他的身上长着一颗又一颗豌豆大小的浓绿疱疹,每颗疱疹晶莹剔透,“吹弹可破”。 何海钦的妻子严玉琳在旁边小心照料,他的姐姐何玉秀推门而入,带进来一丝微风。 真是“吹弹可破”,就这一丝微风,把何海钦脸上的一颗疱疹吹破了,绿色的汁液流了下来。 何海钦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妻子严玉琳埋怨何玉秀:“姐姐,轻一点呀。” 何玉秀坐到病床前,对严玉琳道:“弟妹,楚医师路上出了变故,今天怕是来不了。” “出了什么变故?”严玉琳一惊。 何玉秀神情凝重:“听说是被陆家给截了!” 严玉琳的声音有些抖动:“这可怎么办?家庆还没回来,姐,你想想办法呀?” 何海钦被这奇怪的疱疹折磨了整整两年,全靠药修楚佩瑛替他支撑。 何海钦今天突然发病,楚佩瑛滞留在了路上,这回何海钦怕是要撑不住了。 何玉秀对严玉琳道:“弟妹,江相帮送来一名医师,听说有两把刷子,就在门外等着,让他来试试吧。” “哪位医师?”严玉琳看到些许希望。 何玉秀压低声音道:“名气不算大,但有真本事,他叫崔提克。” “什么名字?”何海钦突然开口了。 “崔提克。”何玉秀小心翼翼回答。 “洋人?”何海钦很是不满,“不见!” PS:诸位读者大人,六点还有,多给沙拉投月票和推荐票啊! ------------ 第十二章 太鲜美了(为盟主奈亚子最高加更) 何海钦厌恶洋人,一如何家庆厌恶学校里的留学生,在这一点上,父子俩惊人的相似。 何玉秀攥着何海钦的手道:“弟弟,听姐姐一句,这位医师确实有本事,肖正功派人送来的,你就让他试试吧。” “滚!”何海钦推开了姐姐。 何玉秀看向严玉琳:“弟妹,你倒是说句话呀!” 严玉琳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道:“老爷,我一辈子什么都听你的,我就做这一次主,姐姐,你把那医师请进来吧!” 何玉秀起身去请医师,何海钦怒不可遏,可也无力阻止。 不多时,金发碧眼,鼻梁高耸的医师崔提克来到了窗前,看到何海钦满身疱疹,崔提克吃了一惊。 严玉琳赶紧解释:“这位医师,你不要害怕,这疱疹不传染的,我们家里人照顾他两年了,从来没人染上过。” “他妈的,死洋鬼子!”何海钦白了崔提克一眼,转脸对严玉琳道,“你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这死洋鬼子听得懂么?” “听得懂!”崔提克字正腔圆的回答,“不是所有的洋鬼子都是坏人,我是个好洋鬼子,我爱普罗州。” 何海钦艰难一笑:“你还特么挺会耍嘴。” “可不只是耍嘴,”崔提克解开了上衣,露出了带着胸毛的胸膛,胸膛上有五个大字的纹身——我爱普罗州。 严玉琳捂住了眼睛。 何玉秀在旁道:“你看看,看看!人家是真心的,都纹在心口上了。” 何海钦扭过头,不想看崔提克:“我家里,没有你们洋人那些设备,你走吧。” 崔提克摇头笑道:“尊贵的老爷,不要担心,我不用洋人的设备, 我是一名药修,用的是普罗州古老的医术,先让我看看你的脉象。” 崔提克认真的为何海钦号脉,何海钦强忍着厌恶,不想多看他一眼。 几分钟后,崔提克对病症似乎有了判断,他拿过提包,从提包里拿出一枚银针,用烛火消了毒,轻轻刺进了何海钦的一枚疱疹里。 浓绿色的汁液流了出来,崔提克用手蘸了些汁液,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气味。 然后他舔了一下手指上的汁液,尝了尝味道。 严玉琳刚才强调过,这个疱疹是不传染的。 纵使如此,看到崔提克把汁液送进了嘴里,严玉琳还是忍不住呕了出来。 不光她想吐,就连疱疹的主人何海钦都想吐。 何玉秀的抗压能力强一些,她的脸颊抽动片刻,对着何海芬道:“弟弟,你看看人家崔医师多敬业,人家亲口吃下去了,人家现在还在嘴里咂么滋味呢!” “呜啊~”何海钦吐了出来。 食修不能轻易呕吐,这是对食物极大的不尊重。 但何海钦实在忍不住了。 崔提克的舌头还在游走,仔细的品尝着疱疹的滋味。 几分钟后,崔提克点点头:“我想我知道这疾病的来源了。” 何玉秀一愣:“你说说看?” 崔提克道:“这疾病,本不该属于这世间,可有人把它创造了出来。” 何海钦闻言,把脸转了过来,颇为惊讶的看着崔提克:“你知道是谁害的我?” 他一直怀疑这是陆家下的阴手。 何玉秀也瞪圆了眼睛:“是不是陆家那帮王八蛋!” 崔提克摇摇头:“是谁我不知道,但我能找到破解的方法,尊贵的老爷,请给我一个单独的房间,我为您配置药品。” 何海钦微微皱眉,他可不想吃来历不明的药物。 崔提克知道何海钦在担心什么:“尊贵的老爷,请您放心,我会一直留在您的府邸,直到您痊愈,这期间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您可以随时杀了我。” 何海钦看了看严玉琳,严玉琳给管家递了个眼色,为崔提克单独安排了一间房间。 不到半个小时,崔提克拿着一枚试管走出了房间,试管里装着白色的粉剂。 “尊贵的老爷,请把这些药剂吞服下去,您的疾病很快就会痊愈。” 何海钦看着白色的药粉,脸颊一阵阵抽搐。 他不想吃,他信不过洋人。 但他现在的状况,就算不吃药,也熬不过几个钟头。 严玉琳拿过试管,何海钦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严玉琳把药粉喂进了何海钦的嘴里。 何海钦的喉咙里满是疱疹,有严重的吞咽困难,这也是他不能进食的缘故。 这一次倒也奇怪,在没兑水的情况下,这口干涩的药粉却被他勉强吞了下去。 崔提克规规矩矩站在床边,表示他不会离开。 等了大概一个小时,原本虚弱不堪的何海钦慢慢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他在剧烈的出汗,满是疱疹的皮肤上稍微有了点血色。 严玉琳满脸喜色。 何玉秀赞不绝口:“弟弟,你看看这崔医生多厉害,一剂药,这就缓过来了!” 崔提克微微笑道:“尊贵的老爷,你相信我了吗?” 何海钦冷哼一声:“洋鬼子的药,都是这样,治标不治本!” 崔提克摇头:“我会一直留在您的府邸,直到您痊愈。” 何海钦瞥了崔提克一眼:“肖正功给了你多少钱?” 崔提克摊摊手:“这件事情,我不能告诉您,这是我的操守,肖掌门让我一定要治好您,他说钱不是问题。” 何海钦皱眉道:“到底多少钱,别特么跟我绕弯子!” 崔提克很是无奈:“肖掌门给了我一万块大洋。” 何海钦点点头,对管家道:“给他一万大洋,让他回客房休息。” 崔提克摇头道:“您不必给我钱,肖掌门已经……” “这是我赏你的!快走吧!”何海钦很欣赏崔提克的医术,但这改变不了他对洋人的厌恶。 崔提克走后,何海钦对妻子道:“玉琳,拿纸笔来,我写遗嘱。”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严玉琳恨不得堵上崔提克的嘴,“你病都好了,又说这不吉利的话。” “我信不过那洋鬼子,弄不好这就是回光返照,你赶紧拿纸笔去,我说,你写,大姐,你给做个见证。” 何海钦很固执,旁人也不敢违忤,准备好纸笔,何海钦交代的第一件事情,是把何家交付给何家庆。 何玉秀在旁道:“弟弟,我可提醒你一声,家庆还躺着呢,能不能醒过来可两说。” 何海钦摇头道:“我听老三说了,家庆没什么大事。” 何玉秀哼一声道:“就你信得过老三,他安的什么心,你知道么? 你和家庆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和弟妹肯定斗不过他,何家就得落在他手里,家庆变成这样,弄不好就是他害的!” “大姐,你,你,你……”何海钦突然开始剧烈的喘息,身上的疱疹不断的爆裂。 严玉琳赶紧扶住了何海钦。 “海钦,姐姐就是这么胡乱一说,你可别吓唬姐姐!”何玉秀正要去找崔提克,却被何海钦喊住了。 “大姐,我饿了,给我弄点东西吃……” 饿了? 何海钦饿了! 食修若是能吃东西,就等于熬过了这一劫。 何玉秀大喜过望:“这崔医生也太灵了,就吃了他一次药,就熬过来了!” 药? 有用么? 没用,一点用都没有! 那些白色粉末跟地上的泥土没有区别! 坐在客房里的崔提克,对着镜子伸出了舌头。 在他的舌头上,有一个豌豆大小的绿色疱疹。 治好何海钦的不是药,而是崔提克把何海钦身上的所有病灶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从他第一次舔舐疱疹的汁液,病灶已经到了他的身上。 从那时起,何海钦已经开始痊愈,这就是他能吞下药粉的原因。 崔提克不是药修,他是这世上最稀有的修者之一,病修! 他盯着自己的舌头,脸上露出了笑容。 多完美的疱疹啊! 这是谁制造出来的? 看来我的道门里还有其他人活着。 我得找到他, 然后杀了他! “嘿嘿嘿嘿嘿!”崔提克发出了凄厉的笑声。 咳咳咳~ 他笑的太用力了,舌头上的疱疹破了。 浓绿色的汁液呛得他一阵咳嗽。 咳嗽过后,他咂了咂嘴。 哧溜一声,他把汁液全都吞了下去,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 “太鲜美了!” …… 普罗州,裤带坎,荒野之上。 1160次列车,依然停着。 车厢外不时传来激烈的吵闹和打斗声。 李伴峰打开了背包,一件一件清点着剩下的食物。 PS:再次感谢盟主奈亚子最高,诸位读者大人,周末愉快 ------------ 第十三章 何家庆的宝贝 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火车出了故障,李伴峰就这么默默的在车厢里待着。 李伴峰只是觉得无聊了一些,其他乘客的状况就没这么好了。 次日清晨,他们还能忍得住。 到了中午,也勉强能忍。 等到了晚上,他们忍无可忍。 有一类特殊的人,只要有一天没有东西吃,就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这类人,叫做食修。 “让我下车,我特么日你们祖宗,我快饿死了。”一个食修正在和乘务员扭打。 “别特么跟我说什么规定,我要吃的,我不能饿死在这!”另一个食修也冲了上来。 尽管打的非常激烈,但李伴峰能听得出来,乘务员的态度十分克制。 “先生,请回到你的车厢!” 砰!一声闷响,那位乘客的言辞不那么激烈了。 “先生,列车未到站,中途不能下车。” 砰!又一声闷响,另一位乘客的情绪也稳定了一些。 “先生,乘务组全体成员向您表达深深的歉意。” 砰!第三声闷响,第三位乘客彻底安静了下来。 咣当! 乘务员把乘客们纷纷送回了车厢。 咣当! 乘务员逐一关上了车厢大门。 第一天,光是李伴峰听到的类似事件,一共发生了六次。 数量尚可。 除了食修,对其他人来说,饿上一天倒也撑得住。 到了第二天黄昏,场面有些失控了。 “大哥,你看你人长得这么帅,心肠又这么好,就让我下去一趟呗,我一会就上来。” “女士,列车未到站,中途不能下车。” “大哥,我就下去一会,五分钟,连五分钟都用不了!” “女士,这是我们的规定,我是按规定办事。”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大哥,我就中意你这样的男人,你就给小妹五分钟么!” “谢谢你的赞美,女士,请立刻回你的车厢。” “我特么要下车,我不能活活饿死在这,我特么跟你拼了!” 叮咣!叮咣! “快来人呀,他打女人了,普罗州有带种的没,跟他拼呀!” 普罗州! 这就是普罗州! 李伴峰吸了一口泡面,真想看看这普罗州到底长什么样。 当晚,乘务员经历十三次围殴,最终还是把乘客都劝回了车厢。 到了第三天,反倒平静了一些。 不是他们不想闹了,是他们闹不动了。 三天没吃东西了,还有力气闹的人,并不多。 就算有力气,也不能随便浪费,他们知道自己不是乘务员的对手。 李伴峰一直留在车厢里,平时也不怎么动,一天两盒泡面,倒也够了。 可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到了夜里,泡面还剩五盒,李伴峰也有些紧张了。 这火车到底要停到什么时候?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传来,李伴峰眉毛一挑,提起了戒备。 他挨过饿。 他知道挨饿的人,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敲门声很轻,敲门人的声音也很斯文。 “里边的朋友,我想讨口吃的,我不多要,就一口,我不吃,我扛得住,我想给我媳妇和孩子吃一点。” 李伴峰站在离门口一步的位置,拿着辣条和暖水瓶,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行动。 对方没有做出任何行动,他的语气依旧斯文:“朋友,我知道食物很宝贵,我不白要你的,我买。” 买? 现在这个状况,你花多少钱能买来吃的? 对方似乎也觉得不妥当,赶紧改了口:“我拿食物来换,我求你了。” 李伴峰开口了:“你有食物,为什么还要跟我换?” “因为这东西,我孩子不敢吃。” “什么东西?” “我可以先把食物给你,你只要开一点门缝就好。” 李伴峰心跳的很快,沉默半响,他拧开了门锁,轻轻打开了一条门缝。 这不是出于莽撞,而是出于慎重。 他不会允许对方进入车厢,但他必须给对方一个交涉的机会。 虽然没见到对方的样子,但仅从对方的声音,就能感受到一种特别的气场。 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很谦卑,但谦卑之中带着沉稳和平静。 作为一个孤儿,为了抵抗霸凌,李伴峰和各式各样的人都打过交道。 他能预感到,这个人可以进入自己的车厢,而且还能在不被乘务员察觉的情况下进来。 这扇门根本挡不住他,与其在门后死守,还不如拿出一点交涉的诚意。 门缝之中,对方先递过来了他的食物。 看到那“食物”的一刻,李伴峰在心里称赞了自己几句。 李伴峰,你是一个勇敢的人。 你居然没叫出声音! 那是一个青黑之物,一部分有肉,一部分只剩下了骨头。 从骨头的分布和数量来看,那是一只手掌。 “这是谁的手?”李伴峰问。 “我自己的。”男子平静的回答。 李伴峰看着那只被啃掉了将近一半的手,回身拿来了两盒泡面,从门缝递了出去。 这明显超出了那男人的预期,他连一盒面都不敢奢求,他真的只想要一口吃的。 “不用这么多,不用的……” “拿去吧,把手也拿回去,”李伴峰把手递给了男子,“找一家医院,或许还能接上,应该能接上。” 李伴峰锁上了车厢门,门外传来了接连不断的道谢声: “谢谢你,谢谢你,谢谢……” 声音很低沉,很斯文,但不那么稳重了。 对方的声音在颤抖,似乎随时要流泪。 随着声音越来越远,李伴峰回到了睡铺,打开了背包,清点着当前所剩的食物。 三盒方便面,一盒薯片,一包半辣条。 可以支撑两天,节省着点吃,或许能支撑三天。 三天过后又该怎么办? 天明时分,一声汽笛响起,惊醒了满车萎靡的乘客。 列车启动了。 呼哧~呼哧~ 听着蒸汽机有节奏的喘息,李伴峰觉得这是世上最美的音乐。 轰隆隆! 列车猛然抖动了一下,剧烈的震颤让李伴峰从睡铺上直接滚了下来。 泡面、薯片、辣条、背包,全都掉在了地上。 轰隆!轰隆! 列车还在颤动,李伴峰抱着头,蜷缩在卧室一角,全力保护着身体的要害。 他以为火车又要脱轨了。 颠簸片刻,火车渐渐平稳下来,李伴峰听到了播音员的声音:“列车已排除故障,正在安全行驶当中,路段颠簸,请各位乘客不要随意走动。” 李伴峰长出一口气,赶紧把食物收了起来。 泡面、薯片、辣条平安无事。 背包不见了! 何家庆的包裹还在里边! 李伴峰一惊,赶紧四下寻找。 车厢里依旧漆黑,电力供应没有恢复。 李伴峰找了半响,终于在睡铺下边摸索到了背包。 睡铺下方的空间很窄,李伴峰探进手去,用力一扯,背包出来了,里边的包裹卡在了睡铺下边。 劲用大了,李伴峰忘了背包的拉链是开的。 他探手下去,摸向了包裹,发现这包裹卡的很紧。 李伴峰把整条手臂伸到睡铺下边,用力一扯。 刺啦一声! 包裹出来了。 外边的纸盒破了。 纸盒里边有一次气泡纸,也破了。 里边的东西没事吧? 李伴峰拿着包裹,来到了窗边。 应该打开看看,横竖都已经破了,若是里边的东西损坏了,好歹也得告知家庆一声。 借着窗帘外时有时无的灯光,李伴峰打开了包裹。 拆开了纸盒,拆下了气泡纸,里边还包裹着一层锡箔纸。 拆下了锡箔纸,里边包裹着黄纸。 拆下来黄纸,里边包裹着油纸。 拆下来油纸,里边是一层丝绸。 等揭开了丝绸,李伴峰终于看到了这东西的真容。 这是个什么东西? 昏暗的光线之下,李伴峰一时间竟然无法分辨。 好像是朵花。 好像是朵铜做的莲花。 PS:中午十二点,还有 ------------ 第十四章 照天光 这是一樽铜做的莲花,莲叶为底座,直径十厘米上下,花骨朵直接托在莲叶之上,花没开,但是能摸到花瓣之间的缝隙。 原来是这么大一块铜,难怪这东西这么重! 李伴峰虽说对古玩没什么研究,但也能看出这是一件非常精致的摆件。 可这个摆件有这么重要么? 何家庆非要我把它带到老家是什么意思? 那位肖队为了这个东西,就要击毙我? 这莲花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李伴峰把指甲伸进莲花的缝隙之中,试图把莲花瓣抠开。 试了两次,指甲险些断了,莲花瓣纹丝不动。 这几天睡多了,横竖也没别的事情,李伴峰就一直研究这铜莲花。 从天亮一直研究到下午两点,铜莲花也一直没能打开。 吱啦~ 播音员报站:“列车即将抵达药王沟站,请到站的乘客收拾好行李物品,做好下车准备。” 到站了! 到了药王沟了! 李伴峰赶紧拿起丝绸、黄纸一干物事,把铜莲花包裹好,装进背包里,装上剩下的三盒方便面,一盒薯片,一包半辣条,推门走出了车厢。 自上车至今,这是李伴峰第一次走出自己的车厢,也是他第一次看到了同一辆车的旅客。 起初李伴峰有些忐忑,生怕遇到三个头之类的不明生物。 站在车门前等候下车的人并不少,不过他们都很正常,至少看起来很正常。 有些人不该在这站下车,但他们必须提前下车,因为他们就快饿死了。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左手插兜,右手提着行李箱,站在了李伴峰身边,李伴峰看了他一眼,这男子身高少说有一米九,但体重应该不超过一百斤。 如此干瘦的身材,出门真容易被风吹走。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名女子,和男子的身材正好相反,目测身高不足一米四,体重妥妥超过一百四。 火车一颤,男子赶紧扶住身边的女人,从距离和肢体动作来看,他们两个是夫妻。 女子手上抱着一个孩子,一两岁的模样,倒也看不出这孩子长得像谁。 嗤! 呜嗷! 一声长鸣,火车到了药王沟站。 列车员放下了车梯子,李伴峰跟随众人下了火车。 走出车厢的一刹那,清新的空气让李伴峰有些迷醉,纵使夹杂着些许煤尘和机油的味道,也比火车上的空气好了太多。 天气有些阴沉,但也好过车厢里昏黄的灯光,更何况在后几天连那昏黄的灯光都没有了。 下车之后,李伴峰注意到了周围人的服饰。 他们的服饰和李伴峰有很大区别。 有很多人穿着西装,黑的,白的,条文的,格子的,什么款式的都有。 有不少人穿着中山装,衣服领子有立起来的,也有翻过来的。 有人在衬衫外边套了一件马甲,领子上系着领结。 还有人穿着长衫,和曲艺人的大褂有些相似。 很多人都戴着帽子,帽子的款式不一,礼帽居多,鸭舌帽也不少。 还有一众帽子和鸭舌帽相似,帽檐略微窄一些,帽檐上还有一粒纽扣。 这是什么帽子? 好像是叫前进帽。 李伴峰想着:他们都戴帽子,我是不是也把我那顶登山帽拿出来? 关键我那顶登山帽和他们的帽子款式差别有点大。 而且不光是帽子的问题。 李伴峰上了火车之后,就把衬衫和西裤脱了,换上了T恤和运动裤,而今看来,和周围人的穿着格格不入。 要不现在就把衬衫和西裤换上,毕竟咱们是能在地铁上换衣服的人,站台上换衣服也不在话下。 算了,还是不换了,为什么一定要和他们穿的一样?有自己的风格不挺好么? 李伴峰觉得自己就是整个站台上最亮眼的男人。 真的很亮,他甚至产生了某种错觉,感觉自己的身体上有光。 “妈妈,那个人身上有光!”一个孩子在身后盯着李伴峰看。 你看,连孩子都说我有光,这就证明了…… 这就证明了不是错觉! 李伴峰伸出了右手,在昏暗的天色之下,他的右臂正散发着惨白而耀眼的光晕。 不只是右臂,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发光。 可李伴峰仔细观察了半响,发现发光的不是自己,而是有一束光一直照射着自己,就跟舞台上的追光灯一样。 这束光从哪来? 李伴峰抬起头,看向了天空,从天空投射下来的光芒,刺的李伴峰睁不开眼睛。 这是直升飞机的探照灯么? 是不是有直升飞机在追踪我? 映照在身上的光突然熄灭了,李伴峰大惊,迅速冲向了检票口。 检票口原本站着很多人,适才都在回头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正急着离开车站,没想到这些人主动把路让开了。 “躲着点,都躲着点!他照了天光了。” “该不会是个白羔子吧?” “离他远点,别溅一身血!” 这话什么意思? 他们也知道上边有直升飞机? 李伴峰更紧张了,拿出车票立刻递给检票员。 检票员拿出夹钳,在票上又剪了一道缺口,把票根还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顾不上票根,径直出了车站,看到车站门口有不少人迎了上来。 他们穿着马甲,但没穿衬衫,马甲里边没有其他衣服。 他们也戴着帽子,材质说不上来,但款式上,和李伴峰的登山帽非常相似。 这是他们的制服么? 他们要穿着这个来抓我么? 一个人走上前来,主动搭话:“先生,要车么?” 李伴峰准备好了辣条,警惕性极高的回答:“去哪的车?” “去哪都行,您说个地方!” 原来是出租车司机。 李伴峰正好急着赶路,对司机道:“我去药王沟。” 司机笑了:“先生,这就是药王沟,这一片地界都叫药王沟,您要去药王沟哪个地方,是里沟还是外沟?” 是里沟还是外沟? 李伴峰想起了何家庆发来的信息。 何家庆曾经把地址发给过李伴峰,这句话多少勾起了李伴峰一些记忆。 “里沟,一个叫牌什么街的地方。” “牌坊街是吧,”司机一笑,“好说,您给八块钱!” “八块,可以!” 司机笑的更开心了,这位客人还挺爽快,不还价。 李伴峰也确实不想还价,八块钱不贵呀!就一个打车的起步价。 司机带着李伴峰走下了站前广场,来到了他的车前。 李伴峰看了看车子。 这个车子有两个轮子,一个座位,有两根辕杆,中间有一根横木相连。 “这个车子,快么?” “快!”司机把手巾往肩上一搭,指着车子道,“站前的洋车你打听打听,谁家的车子能快过我?” 这位司机是个拉洋车的。 这个时代居然还有拉洋车的! 不过蒸汽机车也坐过了,三个头的人也见过了,坐个洋车倒也不算什么稀奇。 只是李伴峰嫌慢。 “有没有更快一点的?” “您要坐马车?”车夫摆摆手,“站前不让停马车,那东西不干净,除非有人来卸货的,您这身份坐那个也不合适。” 李伴峰的意思是能不能找个机动车,他刚要开口,却发现下巴不灵,嘴怎么也张不开了。 不光嘴不灵,手脚也不能动了,身体仿佛凝固在了一车水泥里。 看到李伴峰僵硬的站在原地,车夫问了一句:“先生,您怎么了?先生,先生……您这不是照了天光吧!” PS:晚上五点,还有 ------------ 第十五章 货郎 看到李伴峰身体僵硬,拉车师傅往后退了两步。 李伴峰感觉呼吸都变得异常吃力,还没想明白身体出了什么状况,不远处的巷子里,有两个人走了过来。 这两个人身穿衬衫,套着马甲,带着前进帽,帽檐压得极低。 看他们是冲着李伴峰来的,车夫一惊,提起车就要离开。 这两人是干什么的? 李伴峰不认识他们。 是冲我来的么? 还真是冲他来的。 这是肖正功布置的人手,从李伴峰出了车站,就一直跟在李伴峰身后。 他们的任务是杀了李伴峰,拿走李伴峰身上的铜莲花。 李伴峰想去摸口袋里的辣条,可他手动不了。 其中一个前进帽从袖子里拔出了匕首,另一个男人恶狠狠的扫视周围,示意别人不要多事。 不能反抗,不能防卫,不能逃跑,李伴峰连动一下都不能。 长这么大,李伴峰从未如此绝望过。 眼看那两人越走越近,忽听有人在身旁说话: “你先带孩子去吃点东西,然后去医馆等我。” 那个一米九的瘦高男人,把妻子安顿在了另一辆黄包上,转身来到李伴峰近前,左手插兜,右手将李伴峰扶住。 看到那瘦高男子,两个“前进帽”男子没有立刻靠近李伴峰,他们不清楚这瘦高男子的实力,也不知道对方的来历。 一个“前进帽”上前搭了句话:“并肩子,滑哪条线,碰码报报迎头!” 李伴峰一愣,这是哪国外语? 这不是外语,是黑话。 “前进帽”的意思是:朋友,哪条道上的,说说来历。 猴子邱听得懂,但没做理会,直接无视了这两人。 另一个前进帽见沟通无果,开始威胁:“合子上的朋友,我们是江相帮的, 旗号你听过,规矩你也懂,这瓢我们摘定了,青子咬人不长眼,你脚踩宽着些。” 道上的朋友,这人我们杀定了,兵刃不长眼,你别多管闲事。 瘦高男子眉头微蹙,扫了那两个“前进帽”一眼。 两个“前进帽”忽然觉得心中悸动,心跳频率变慢,幅度变大。 咕咚!咕咚!心脏似乎随时要碎裂。 一个前进帽压低声音道:“这是个欢修!台阶(层次)不低!” “扯活!”另一个“前进帽”也意识到了问题严重,准备撤退。 瘦高男子的实力,不是他们两个能够触及的,没半点犹豫,两人转身就走,转眼没了身影。 瘦高男子也没追赶,扶着李伴峰,直接问车夫:“你车快么?” “不算太快。”车夫躲着李伴峰,不想拉他。 照了天光的人,随时要出大事,还沾了道上的人,谁愿意和他扯上干系。 “脚下有火轮么?”瘦高男人又问。 车夫摇头道:“我要是有火轮,还挣这几块钱的生意?” “站前有带火轮的么?”男子拿出一张十元钞票,递给了车夫。 车夫接过钞票,露出了笑脸:“有,先生,我带您去。” 不用干活,白挣十块,这个钱还是愿意拿的。 车夫在前边领路,瘦高男子一手插兜,一手扛着李伴峰,跟着车夫穿了一条巷子。 巷子口,有一个矮壮的车夫,正蹲在地上抽着烟。 烟很呛,是他自己卷的旱烟。 “先生,这位就是带火轮的。”之前的车夫把人带到,赶紧离去。 瘦高男子上前问那矮壮车夫:“你这火轮什么成色?” 车夫抬起头道:“我特么都拉车了,还能什么成色?地皮一层呗!” 瘦高男子点点头:“知道货郎在哪么?” 车夫咂咂嘴唇道:“上午还见过,路有点远,也不知他现在还在不在。” “路远不怕,你出个价。” 车夫伸出五根手指:“五百,桓国钞,不还价。” 瘦高男子把李伴峰放在车上,从怀里捻了几下,捻出五张百元桓国钞票,给了车夫。 车夫见瘦高男子用一只手掏钱,又看了看他一直插在裤兜里的左手,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多问。 数过钞票,一张不少,车夫掐灭烟头,左手手腕向上,托着左车辕,右手手腕向下,按在右车辕上。 李伴峰觉得他握车把的姿势有点奇怪呀,一只手向上,一只手向下,怎么看着这么别扭。 其实他不懂,这是阴阳把,拉洋车最标准的把位。 李伴峰在电视里看到的黄包车夫,都是两只手一起往上抬着车把,如果用力不稳,乘客会在车上前后仰合,甚至有可能从车上摔下来。 车夫如果这么拉车,轻则收不到车费,重则还要挨顿毒打。 阴阳把位,一上一下,车夫稳稳当当把车拎起来,喊一声:“走着!” 话音未落,车夫拉着车子已经钻出了巷子。 李伴峰的意识还在,风在耳边呼呼的刮,路边的房屋树木飞速后退。 可能是因为巷子很窄,路边的建筑很近,让李伴峰产生了视觉上的偏差。 这是什么速度? 这车夫居然把洋车拉出了汽车的感觉。 猴子邱也觉得这车夫有些特殊:“你这身手,可不像一层修为。” 车夫笑了一声:“你给钱,我拉车,又不是跟我过日子,管那么多做啥! 有话咱们先说清楚,你身边这人像是照了天光的白羔子, 我只管把你们送到地方,这人是死是活,可不关我事!” “放心吧,他死不了,”瘦高男子道,“这小兄弟命好,本来遇不到货郎,火车在路上耽误了三天,正好让他赶上了。” 车夫一愣:“真的假的,这么好命?该不是遇到福星了吧?” 李伴峰脖子不能活动,也看不到车夫的腿脚到底是什么状况。 他只能从固定的角度,看着沿途的风景。 这镇子的建筑很奇怪,砖石交错,齐整干净,并无萧条破败之感,但却带着让李伴峰深有触动的沧桑。 不是古老的沧桑,是别致的沧桑,砖石墙壁之间宽敞门庭,大气的抬梁和飞檐,很有古风古韵。 可墙壁上不时出现的雕刻和舷窗,又有些西方气息。 尤其是街巷之间的二三层的小楼,楼上凸出在外的阳台和回廊,窗上和门上独有的拱券,墙壁上的蔷薇花和爬墙虎,让李伴峰仿佛仿佛到了一个特殊的时代,一个夹在历史缝隙中的时代。 到底是什么时代,李伴峰无暇思考,心跳的艰难和呼吸的滞涩,让他感受到了来自生命的威胁。 且听着车夫和瘦高男子一路闲聊,从镇子上一直跑到了郊外,到了一处荒野,车夫停了下来,擦了把汗。 “还真是命大,货郎没走!”车夫喘息半响,回头看了看瘦高男子和李伴峰。 瘦高男子扛着李伴峰下了车,看到前边一棵柳树下,停着一辆推车,推车上放着一个两层大木柜子,木柜上插着一只红灯笼。 推车旁边蹲着一个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在树下打盹。 车夫对着男子吆喝一声道:“哎!生意还做么?” 男子抬了抬眼,起身伸了个懒腰,拿出一个拨浪鼓,打了起来: 叮铃咣当,叮铃咣当! “洋胰子,雪花膏, 丝巾手帕,针线包, 皮桶子,铁水筲(音同烧), 洋火洋蜡,洋铁锹! 咸菜坛子,酱油壶, 饭勺水瓢,切菜刀!, 一车好货老招牌, 样样平卖随你挑!” 货郎? 这就是货郎? 货郎冲着瘦高男子,打了个哈欠道:“猴子邱,买什么呀?” 这瘦高男子叫猴子邱,货郎居然认识他。 猴子邱道:“白羔子照了天光。” 货郎拿出钥匙,打开了木柜子的第一层:“白羔子照了天光,不想死,就必须得入门, 你想怎么结账?桓国钞还是大洋钱?” 猴子邱道:“桓国钞。” 货郎打开了货柜上的抽屉:“我这里还剩下五样药粉,耕修三万,欢修五万,食修六万,旅修八万,宅修十六万,我看他也说不了话了,是他自己选,还是你替他挑?” PS:感谢雪山远峰。 诸位读者大人,用过雪花膏么? 你们喜欢哪个道门? ------------ 第十六章 天下万修 耕修、欢修、食修、旅修、宅修。 这些名词,李伴峰从未听过。 现在却需要让他做出选择。 猴子邱把李伴峰放了下来,让他靠着树,半躺着:“他现在不能动了,先给他一碗回魂汤。” “给?”货郎摇摇头,“我这可没有白给的道理。” 猴子邱摸了摸西装内兜:“汤钱我给,今天没带太多现钱,先欠着。” 货郎从木柜的下层拿出了一口砂锅,配上草药,兑好了水,支上炭火开始熬汤。 “猴子邱,这小子跟你什么关系?你对他这么好?”货郎拿了把扇子,不紧不慢的扇着炭火。 “他给我吃的。”猴子邱简单回答了一句。 货郎又问:“入门的药粉钱谁给?” 猴子邱道:“我出了,他选哪个道门都行。” 说完,猴子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左手,一只被吃了一半的左手。 原来是他! 李伴峰恍然大悟,这个叫猴子邱的人,是在火车上向他讨要食物的人。 当时这男人声音压的极低,李伴峰分辨不出音色。 李伴峰给了他两盒方便面,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为此救了李伴峰的命。 “有药么?帮我把手接上。”猴子邱把左手递给了货郎。 看了看那只左手的状况,货郎不太想管:“药王沟那位神医不是和你相熟么?找他接去吧,他手法高明。” 猴子邱原本也打算去找那位神医接手,可既然遇到了货郎,他也不想再欠神医一份人情。 人情没那么好还,还是货郎的价格实在。 猴子邱笑道:“都到这了,还是找你吧。” “你这手都这样了,还非得找我!”货郎一边抱怨,一边在柜子里翻找膏药:“这得用多少膏药?下次告诉你媳妇,啃点肉,骗骗肚子就得了,别把筋也给吃了……” 李伴峰半躺在树下,看着货郎拿出了几贴膏药。 猴子邱第一次从裤兜里掏出了左手。 准确的说,他没有左手,抄在裤兜里的,只有一个光秃秃的左腕。 “你自己先对准了!”货郎把膏药放在火上烤着,猴子邱右手拿着左手,在断腕上对正断口。 膏药烤好了,货郎上前,把几贴膏药缠在了手腕的断口上,缠了好几层,就像用胶布把手粘在了手腕上。 粘上了? 这能管用么? 李伴峰虽然在一路上经历了许多不可思议的场面,但这么处理断手,在他看来还是太儿戏了。 想要把手黏上,至少也得抹点口水! 这也让李伴峰为自己的状况感到担忧,他现在一分钟能呼吸个四五次,心脏也就能跳动二十多下。 等等,猴子邱的小拇指好像动了一下。 是不是我看花眼了? 没看花。 不只是小指,猴子邱的五根手指,包括一根只剩下骨头的无名指,都在轻微活动。 真接好了! “刚接好,别急着活动!”货郎叮嘱一句,又拿来些药散,敷在了猴子邱的左手上,随即用纱布把他的左手包的严严实实。 “十天不能沾水,一个月不能拆膏药,下个月见面的时候,记得带钱,咱们把账结清!” 猴子邱闻言点点头,坐上洋车,走了。 他走了! 我怎么办? 李伴峰心下忐忑的看着货郎。 货郎看了看火候,拿起块抹布,垫在手上,把砂锅从炭火上拿了下来,把汤药倒进了碗里。 “小兄弟,吃药了。”货郎拿出一个漏斗,往李伴峰嘴里一塞,一手扶着漏斗,另一只手把汤药灌了进去。 暖流在李伴峰的胃里涌动,李伴峰只觉眼皮沉重,不多时便睡着了。 一个小时过后,李伴峰睁开双眼,身体已经能活动了。 货郎正在忙活生意,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在买药粉。 那小伙子身高一米七上下,体重一百七上下,脸蛋和他身材同样的圆润。 他眯着一双小眼睛,神情庄重的做出了选择。 “食修!我选了!” “好!”货郎一挥手,在货柜上层打开了一道抽屉,用一把别致的小木勺,舀出来一小勺药粉,放在一张牛皮纸上,包裹好了,递给了小胖。 小胖拿了六万桓国钞给货郎,打开药粉正要往嘴里送,货郎喊一声:“慢着!” 小胖一瞪眼睛:“干什么!我给钱了!你还想坐地起价么?” 货郎打量着小胖,没有回应。 小胖身后站着一个衣着光鲜的男子,也是来买药粉的,对着小胖笑了一声:“你这人,真是什么都不懂,人家货郎是救你!” 那人二十多岁模样,头戴礼帽,身着西装,衬衫上配着马甲,扎着领带,长相英俊帅气,身后跟着五名随从和一名车夫,一看身份就不寻常。 小胖回身道:“我给钱了,凭什么不让我吃药?” 男子一脸鄙视的看着小胖:“这药能吃么?这是几辈先贤用无数心血炮制的导引之剂,药性猛烈无比,你要就这么吃下去,还不得肠穿肚烂?” 货郎收拾着货柜道:“这药是往身上抹的,不是吃的。” 小胖一愣,拿着药包问道:“抹在哪里?” 货郎道:“只要沾上皮肉,抹哪里都行,看你方便。” 身后那衣着光鲜的男子提醒一句:“选肉厚的地方,这药很疼, 我见过一个姐姐,把药抹在了肥桃蛋子上,她那肥桃一尺多厚,结果还疼的不能走路!” “疼我是不怕的!”小胖嫌弃衣服,露出了雪白的肚皮,冲着货郎道,“抹上这个,就是一层的食修了吧!” 货郎摇摇头:“你又误会了,这药粉只能带你入门,不能带你上层次。” 小胖怒道:“这不是骗人么,这么贵的药,一层都到不了?” 货郎关了抽屉,不想解释。 身后那富家男子不耐烦了:“你要是什么都不懂,就找个明白人问问,别在这丢人现眼! 人家这是入门的药粉,上层次哪有那么容易,想到一层,你得过关!” 小胖一脸费解:“过什么关?” 富家男子也记不太清楚:“食修,好像是要多吃饭……” 货郎道:“食修要到一层,一次要吃二十斤的饭菜。” “二十斤……”小胖有些紧张,“一次是多长时间,吃一天也算一次吧?” 货郎摇摇头:“想什么呢?一次就一个钟头,过了一个钟头就不作数了。” 一听这话,小胖犯难了,一个钟头怎么能吃下二十斤的饭菜? 看小胖半天不说话,货郎一挥手,那六万块钱又出现在货郎的手心里。 “若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这钱我退给你。” 小胖一咬牙,把药粉往肚皮上一拍。 药粉接触到皮肤上,迅速消失不见,小胖脸色发青,摇摇晃晃走到树下,坐在了李伴峰的身边。 “疼啊,真特娘的疼!” “有多疼?”李伴峰好奇的问了一句。 “比火烧还疼,不行了,我扛不住了!”小胖脸上的皮肉疼的直哆嗦。 那富家男子看着痛苦的小胖,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横竖是要疼这一下,来就来吧!”富家男子来到货郎近前,“我要欢修的药粉。” 货郎看了看这富家男子,问道:“看你也不像个缺钱的,为什么要走欢修这条道门?” 富家男子道:“就这条道门,最合我心意。” 货郎笑道:“修个宅修,躺在家里长修为,不好么?” 富家男子摇头:“我这人,待不住,不多说了,就要欢修!” 货郎道:“我可提醒你一句,欢修上层次,一天得十回,一日不可中断,必须要坚持两个月,这样才能上第一层。” 一天十回? 李伴峰瞠目结舌! 这是要做什么事情? 不是我想的那种事情吧? 两个月,每天都要十回! 这位富家公子好刚猛! “规矩我懂!”富家男让手下人拿来五万桓国钞,递给了货郎,货郎收了钱,也包裹了一包药粉,给了富家男子。 一名随从在身旁道:“少爷,抹在桃子上吧,这药是真疼!” 富家男子哼一声道:“当着这多人面前脱裤子,你当我是什么人?” 富家男子解开衣领的口子,把药粉拍在了胸口上。 药粉刚一入肉,富家男子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身后几个随从上前搀扶,富家男一摆手:“不用你们,我站得住。” 他跌跌撞撞来到树下,也坐在了李伴峰身边,虽说汗珠不断,但咬着牙没有出声。 李伴峰实在费解:“两位朋友,这药既然这么疼,为什么不等回家再敷药?身边也好有个人照顾。” 小胖恢复了不少,看到有人比他还无知,优越感瞬间爆棚,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人,怎么什么都不懂,这是货郎的规矩, 你在货郎这里买了入门的药,必须当着货郎的面用药,半个钟头之内没有异样才能离开,否则出了状况,货郎概不负责。” 富家男子看了看李伴峰的穿着,忍着剧痛问道:“这位朋友,你这身衣服,好像不是我们这的人吧?” 小胖看着也奇怪:“你是不是从火车上下来的?我听人说,从那火车上下来的,都是去过九天仙界的人!” 富家男子摇头道:“不是九天仙界,是外州的人,外州我没去过,但我家里有人去过, 我姓马,在家排行第五,熟人叫我马五,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这位少爷家境优渥,人却没什么架子。 小胖一抱拳道:“我姓秦,在家排行老九,熟人都叫我秦小胖。” 秦小胖? 这和排行老九有关系么? 李伴峰道:“我姓李,在家排行老七,熟人都叫我李七。” “五七九?”马五愣了片刻。 秦小胖一笑:“连着号的单数,这也算是一场缘分!” 或许真就看上了这点缘分,马五主动攀谈起来:“李兄,不知你选了哪条道门?” “道门?”李伴峰不是太懂。 马五愣了片刻,旋即理解了李伴峰的茫然:“我想起来了,在外州,不称呼修行之路为道门,应该叫职业,也不称呼修行之人为修者,应该是叫暗能者。” 暗能者! 这个概念李伴峰倒是听过,暗星局那些追杀他的人都是暗能者。 那个大眼男浑身能冒油,他是什么职业? 应该是食修吧? 可定是事先吃了很多油,所以身上能冒油。 何家庆很可能也是暗能者。 能够远程监视,他又什么职业? 原来所谓的入门,就是成为暗能者。 眼前这个货郎所出售的,是成为暗能者的药剂。 他好像不止出售药剂,他还出售日用品。 一个老翁上他这来买蜡烛。 一个孩子上他这来买冰糖。 还有个女人自己带着瓷瓶,来他这里买雪花膏,女人给了他一枚银元,货郎检验无误,给那女人装了满满一大勺。 趁着货郎正在忙生意,马五又问了一句:“李兄,你选了哪个职业?” 李伴峰摇摇头道:“我还没有想好。” 马五在随从手里拿过水壶,喝了一口,趁着疼痛稍有缓解,劝了李伴峰一句: “既然没有想好,就不要轻易出手,货郎就带了五种药粉,要是觉得都不合意,就等下次,道门选中了,可没有后悔药吃。” 李伴峰更觉诧异:“耕修、欢修、食修、旅修、宅修,除了这五个道门,难道还有别的选择?” “有啊!”秦小胖神色略带一丝兴奋,“文修、武修、毒修、药修、窥修、念修、虫修、草修、烟修、酒修、情修、眠修……世间百门,天下万修!” PS:感谢隼之白,白隼郡荣耀依旧。 今日三更,十二点还有一章。 ------------ 第十七章 大好机缘 文修、武修,这个很好理解。 文武艺,可以算得上修为。 毒修、药修,也算技艺,这个也能理解。 烟修、酒修是什么状况? 李伴峰问:“抽烟喝酒也算修为?” “算呀,怎么不算?不管是抽还是喝,只要能出境界,都是修为!”秦小胖颇为得意的说道,“我们村刘二伯,一天必须喝五斤酒,后来才知道,人家是二层的酒修!” 马五对此表示怀疑:“你这位刘二伯做什么营生?能修得起酒修?” 这酒修还真不是什么人都能修得起的,一天五斤酒,这得多少钱? 秦小胖不服气道:“刘二伯本来就是酿酒的!” 马五还是怀疑:“就算是个酿酒的,一天能酿几斤酒?一天他自己就要喝五斤,自家酿的酒够他喝么?” 李伴峰觉得马五有点过于较真了,万一人家刘二伯是开酒厂的呢? 可没想到马五还真就卯上了:“酒修不常见,我想去看看你这位刘二伯,他人在什么地方?” 秦小胖挺起胸膛道:“死了!” 马五一皱眉:“他是怎么死的?千万别说喝酒喝死的!” 酒修不可能醉死。 秦小胖挠挠头:“要说和喝酒也有点关系,但不能算是喝酒喝死的, 那天刘二伯喝大了,跳进了河里,然后就淹死了。” 马五哼哼一笑:“兄弟,不是我不信你,是你这话说的没理,二层的修者,怎么可能轻易淹死?” 秦小胖很认真的回答:“轻易是淹不死的,刘二伯跳进河里,游得非常畅快,本来没有多大事情, 村里人让他赶紧上岸,说前边是河口,水流急。 刘二伯说水流再急,他也不怕,他看见祖师了,祖师帮他改了道门,让他成了水修。” “水修……”马五捏着下巴想了许久,“确实是有这个道门,但是不常见,刘二伯真的变成水修了么?” “不晓得,”秦小胖摇头道,“反正我是不信的,村里人也是不信的, 刘二伯为了证明给我们看,故意游到河口水流最急、最深的地方,还一头扎进了河底的淤泥里,等我们把他捞上来的时候,口鼻被泥沙填满了,人也早就没气了。” 马五闻言长叹一声,似乎是相信秦小胖的话了:“酒修,这条道门太凶险了。” 李伴峰问了一句:“这位刘二伯当天喝了多少?” 秦小胖答道:“听他们说是喝了十二斤。” 难怪他见到祖师了。 “十二斤?十二斤水能不能喝得下去?”李伴峰真心觉得离谱,可想想这小胖子还要吃二十斤饭,他觉得这地方本就是离谱的所在。 “酒修就一定要拼命喝酒么?”李伴峰想多了解些其中的门道。 “自然要拼命喝的,要不然怎么赚光阴?”秦小胖一脸严肃的看着李伴峰。 “赚光阴又是什么意思?”李伴峰还是不懂。 小胖更加鄙视李伴峰:“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马五很有耐心,给李伴峰解释起来:“不管哪个道门,入了门,过了关,得了层次,以后都要修行, 但如果按部就班修行,每提升一层,得十年光阴,也就是从一层到二层,就得十年时间,想从入门修到十层,就得九十年,你等得起么?” 李伴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不知道从一层到二层是多大的跨度,有多大的收益,值不值这十年的时间。 马五接着说道:“你若是不想等,就得把这光阴赚回来,我不知道酒修是什么规矩,但我见过一层的食修,每天五斤饭,这叫按部就班,吃不够这个数,修为就要倒退, 每天吃十斤饭,这就叫赚来了光阴,多吃的五斤饭能帮他多赚一天的修行,他要每天坚持吃十斤,五年之后就能升二层! 他如果一直坚持多吃一倍,不用坚持九十年,四十五年,就能修到十层。” “修到十层有什么好处?” 马五道:“整个药王沟,连一个六层的修者都没出现过,你只要修到七层,就是药王沟的瓢把子, 莫说药王沟,就是整个普罗州,十层修者,屈指可数,这可正经的一方豪强!” 李伴峰对瓢把子没什么兴趣:“修到十层,都七老八十了,当不当豪强,又能怎样?” “七老八十怎么了?”马五一笑,“修到十层,这条性命是要变化的,寿数要延长三倍, 原来能活一百岁,现在能活三百岁,七老八十,按三倍换算下来是二十多岁,这可是正当好的年纪!” 修到十层,有三倍寿命! 这吸引力可就大了! 秦小胖一拍胸脯道:“从我下生那天,街坊邻居都说我是个有福的,这十层修为,我肯定能拿到!” 李伴峰看了看秦小胖:“这么说,秦兄以后每天都要吃五斤饭?” “若是到了二层以后,这还不够……”说到这里,秦小胖有些忧虑。 他不是担心自己吃不下,是担心自己吃不起。 可他已经做好了选择,因为他知道自己除了吃之外,别无所长。 李伴峰问道:“若是修到九层,寿命能延长几倍?” “九层不会延长!”马五摆摆手,“只有到了十层才能改命,九层还是常人的寿数,若是有生之年修不到十层,就算前功尽弃。” 这有点苛刻了,十层之前居然都不能延长生命。 如果按部就班修行,修到九层需要八十年,哪怕从十岁开始修行,修到九层也九十岁了,到时候还有力气继续修行么? 这大概就是修者都想拼命赚取光阴,缩短修行时间的原因,他们都想在有生之年冲击十层。 “每个道门都是如此么?” 马五点头:“每个道门都是如此,想改命,就得全力修行,奔着十层往上冲, 武修每天就得拼命的练,文修就得拼命的学,食修就得拼命的吃,欢修就得拼命的做, 当然也有取巧的办法,吃药草,喝药汤,嗑丹药,那些东西都太昂贵,不是长久之道。” 李伴峰想了想问道:“耕修呢?” 秦小胖一愣:“为什么选耕修?不是图便宜吧?” 李伴峰还真是想图便宜。 他自己身上就两千块钱,买不起药粉。 猴子邱临走的时候答应过,选药的钱,他给了,李伴峰选哪一道门都行。 但李伴峰不是不要脸的人,两盒方便面,赚回一条性命,这就够了,凭什么让别人为自己花那么多钱? 马五摇摇头道:“李兄,这你可慎重,这便宜可图不得,药粉没有价值高低,都是先辈的智慧,耕修的药粉之所以卖的便宜,是因为这药粉没人买,因为耕修是最苦的道门。” “此话怎讲?” 马五道:“我不知道外州是什么状况,但也应该有农民吧?农民的辛苦,你应该是知晓的, 春种秋收,每日劳作无休,这都只能算按部就班的日常修行, 费尽心力寻觅良种,栽出些奇花异草,这是赚取光阴的手段, 李兄,你且想想到了七八十岁那天,你还种的了地么? 万一遇到风灾、水灾、旱灾、蝗灾,一年收成不够,不仅光阴赚取不到,修为还可能受损, 遇到仇家或是坏人,来偷、来抢、来放把火,这一年下来许是要颗粒无收,这可不是折损修为,却要危机性命, 李兄,这条路太艰辛,慎重,万万慎重!” 看来耕修是不能选了,马五说的对,这条路确实太难。 欢修和食修,李伴峰大致了解了。 “那旅修又该如何修行?” “就是到处走呗!”这个问题小胖可以回答,“走的地方越多,越远,修为长得越快,光阴赚得越多, 居无定所的人,都喜欢旅修!” “宅修呢?” “在家里躺着,躺的时间越长,修为长得越快!” 李伴峰愕然道:“在家躺着也能修行!” “是呀,所以宅修卖的贵呀!”小胖面带遗憾,“要不是我钱没攒够,我就选宅修了,马五,我看你是个有钱人,你怎么不选宅修?” 马五摇头道:“我耐不住那苦闷,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都在宅子里待着,却不要闷死我, 不瞒两位,我这人平时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一个‘欢’字,身边缺了姑娘,我一天都熬不下去。” 李伴峰道:“这个简单,把姑娘带到你宅子里去,就是了。” 马五轻叹一声:“那可不是随便能带去的,宅修和其他道门的机理不一样,修为不是靠自己一个人赚来的,是和宅灵一起得来的。” “宅灵又是什么?”李伴峰听到的新名词有点多。 这却把马五问住了: “宅灵到底是什么,我也说不清,宅修者很少露面,尤其得了层次之后,能见到的宅居者少之又少, 我只知道宅居者得买个好宅子,不能太显眼,否则会有人打扰,也不能太闭塞,否则吃喝没着落, 宅子本身得有灵气,把这灵气养足了,养成个灵物,就是宅灵, 这灵物到底是什么,我就不知晓了,但宅修要想上层次,必须要有宅灵,这一关相当难过, 宅灵这东西有性情,宅修者要是能取悦宅灵,宅灵就能帮宅修者赚来大把修为, 要是不能取悦宅灵,修为就不会增进,如果激怒了宅灵,甚至有过宅灵杀主的事情,就是把修者给杀了。” 李伴峰瞪大眼睛听着,秦小胖听得也很认真,宅修确实是个神秘的道门。 李伴峰问:“宅灵为什么会被激怒?怎么就会到了杀主的地步?” 马五道:“这种事,我只听说过一次,那还是药王沟上出的事情, 宅灵爱干净,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会想办法打扫干净,因此宅修者也要勤加打理宅院, 药王沟有个宅修,这人特邋遢,不收拾宅子也就罢了,不洗脸、不洗澡、不洗头、不洗衣裳,不打理须发,身上总是脏兮兮的, 宅灵倒也忍了,还经常帮他洗衣裳,擦脸,剪头发,帮他拾掇的干净些, 可这人不知悔改,不仅自己邋遢,还带了一群邋遢朋友,在宅子里住了好些天, 未经宅灵允许,宅子里不能住外人,这些人还把宅子造的一片狼藉,宅灵怒了,一天夜里,将这修者和一群朋友全都杀了,一个没留!” 秦小胖一哆嗦,他平时就有点邋遢:“那这宅灵后来怎么样了?” “留在了宅子里,成了恶灵,直到现在还在害人。” “这事没人管么?” “谁管,恶灵多了去了,哪有人有心思管这个?” …… 听着马五和秦小胖闲谈,李伴峰陷入了沉思。 我选个什么道门合适呢? 这事重要么? 很重要,为了救命。 按照货郎的说法,照了天光,不入道门,必死无疑。 但只要随便选个道门,性命不就保住了么? 我此行来的目的,不是为了救人么?选择道门这事重要么? 当然重要! 这机缘有多难得! 我得罪了暗星局那群人,他们说要击毙我,我若想活下去,必须学些真本事保命! 更重要的是,还有十层修为这个伟大梦想! “好事就是好事,坏事就是坏事,道理就是这么简单。”李伴峰喃喃自语。 秦小胖没听清楚:“李兄,你说什么好事坏事?” 李伴峰没有回答。 眼前的事情就是好事,无论有再多额外因素,能得到超凡之力,还能得到超长的生命,这就是好事。 选到了适合自己的道门,更是好事中的好事。 可选哪个道门合适? 我对这些道门知晓的太少了。 “各道门的修者都有哪些本领?” “这就复杂了,”马五道,“武修能打,文修会骂,旅修会跑,食修吃饱喝足,有术法也有力气。” 秦小胖补充道:“欢修一天能十次,这都不在话下!” 马五一笑:“可不只这点本事,欢修擅长扰人心智。” “宅修呢?” 马五道:“宅修攻守兼备,具体要看宅灵的性情,在宅子外,宅修在同层之间战力中等,在宅子内,宅修在同层之间战力无敌,甚至跨过一层,仍有一战之力!” 宅修这么强? 要不就选宅修? 钱可以以后还给猴子邱,可这宅子上哪买去? ------------ 第十八章 选定道门 对于大多数桓国人来说,买宅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挑战,没有之一。 而且这还涉及到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宅子要买在哪里? 是买在越州市,还是买在药王沟? 越州市不要想了,那的宅价能让人失去生的信念。 干脆就把宅子买在药王沟,以后就在这个地方生活? 看了看周围的绿树红花,生活在这里,倒也不是不行。 药王沟的宅价应该不算太贵。 李伴峰摸了摸口袋里的两千元现金,估算着两千块钱能买一个什么样的房子。 刚才坐洋车的车费,好像是五百块…… “没有宅子之前,宅修一点特殊能力都没有么?” “你是说技法?”马五想了片刻道,“技法还是有一些的,入门之后,就算没有宅子,宅修的身体也会比常人强悍,而且还能掩人耳目。” “怎么叫掩人耳目?” “宅修从不引人注目,混在人堆里经常会被忽视,能躲避监视,高层次的宅修,甚至能躲避听修的窥探。” 躲避监视。 这个对我来说很有用! 李伴峰的选择倾向于宅修,秦小胖在旁边提醒一句:“李兄,你选了宅修,以后靠什么过活?选宅修的家里都有钱,不愁吃穿的。” 李伴峰看了秦小胖一眼:“你看我是那种愁吃穿的人么?” 我目前还真是这样的人。 这确实是个麻烦事。 宅修难道连出去上班都不行? 非得一直宅在家里? 实在不行,咱们还可以找个远程办公的工作。 问题是这个地方通网了没有…… 从长远发展来看,宅修的限制确实有些大。 要不选个旅修? “旅修也有天赋么?” “有!”马五点点头,“旅修能走,腿脚快,但每天必须要走,不走不行, 层次越高,走的越远,所以旅修没有固定的住处,走到哪就住在哪。” 就当前状况而言,天天到处走,很容易招来暗星局的追杀。 从长远发展来看,旅修居无定所,同样面临生计问题,除非有导游之类的职业。 和马五一起做个欢修? 马五对此深表赞同:“李兄,看你身材健壮,倒也适合做个欢修,欢修擅长迷乱心智,能在不知不觉间重创敌人。” 也是个好出路。 但马五提出了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李兄,不知你爱侣体魄如何?” 爱侣? “哪有爱侣?” 马五耸耸眉毛:“若李兄还是单身,事情却难办了,露水之缘,恐非长久之计。” 这是现实问题,马五不缺女人,李伴峰可没这个条件。 回大学找宋老师? 李伴峰短期内不可能再回学校。 就算回去了,一天十回,老师也做不到呀! 斟酌之间,李伴峰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可不可以多选几个道门?” 几个道门一起修,先把天赋都占上,今后看哪个道门合适,就修行哪个道门。 秦小胖摇头笑道:“哪有这样的好事,一个道门都修不明白,你还想多修几个?” 马五没笑,他听说过类似的事情:“多选几个必然不行,但多选一个,也就是兼修两道,这种事情倒是有过, 可这种人,基本都是被迫的,也很难修出成就, 你想想,修行一个道门要耗费多少精力? 修行食修每天少说得吃五斤饭,再若加个酒修,每天还得喝上三五斤酒,别说多赚光阴,就是按部就班修行也相当吃力。” 李伴峰问道:“两个道门一定要同时修行么?就不能放弃其中一个么?” “当然不行!既是选了两个道门,就都不能放弃,若是单修一个,落下一个,修者会因此送命, 所以双修的两个道门必须特性相似,相辅相成,如果两个道门不相似,修者很可能会当场暴毙。” 李伴峰闻言,立刻打消了双修的念头。 如果必须两个道门同时兼顾,这样的选择既不明智,也不现实。 马五说得对,一个人根本没有精力兼修两个道门。 而且要是食修和酒修这两个道门还有双修的可能,吃吃喝喝,典型属于特点相似,相辅相成。 可货郎提供的这些道门里,貌似没有相辅相成的。 马五又问道:“兼修道门,需要深厚的道缘,不知李兄道缘如何?” 李伴峰诧道:“什么是道缘?” 看着李伴峰一脸懵懂,马五愣住了,秦小胖也愣住了。 “你连什么是道缘都不知道?”秦小胖很是惊讶,“若是没有道缘,你来买什么药?这不是寻死么?” 看李伴峰还是不明白,马五解释道:“道缘就是根基,为了积攒根基,我花重金买了慧明泉的泉水,前后喝了三十多升,才把根基筑牢。” 秦小胖哼一声道:“咱不是有钱人,大小偏方也吃了不少,整整五年光景,才敢来买药。” 李伴峰还是不理解道缘的概念:“道缘必须得通过特殊的药物获得?” “药物?”马五觉得药物这个词不太合适。 小胖明白李伴峰的意思:“也不一定非得吃药,也可以去特定的地方积攒道缘,三头岔那地方就能积攒道缘!” 一想起三头岔,李伴峰打了个寒噤。 为了道缘,弄出三个头来,有点不划算了。 李伴峰小心问了一句:“必须得有道缘么?” 秦小胖道:“不然呢?你以为是个人来找货郎买药,就能成为修者? 道缘就是机缘,万里无一的机缘!修者是世间万里无一的人中龙凤!” 人中龙凤? 夸张了吧? 我估计那位拉洋车的也是修者,他是人中龙凤么? 马五看着李伴峰:“人中龙凤不敢说,三头岔那地方也最好别去,去了怕是回不来, 别的事情先不说,根基这事儿戏不得,李兄,你到底有没有道缘?没有道缘可别胡来,这当真关乎性命。” 李伴峰沉思良久,小心翼翼问道:“照过天光,算不算道缘?” “你照过天光?”一直捂着胸口的马五突然松开了手,站了起来。 秦小胖也站了起来:“你什么时候照的天光?” 李伴峰回忆道:“差不多下午两点。” 秦小胖看了看夕阳的位置,马五掏出了金壳怀表。 “李兄,你是怎么扛到现在的?”马五后退了好几步,秦小胖紧随其后,站在了马五身边。 李伴峰干笑一声,确认了一遍:“照了天光,不入道门,就得死?” 马五点头:“李兄说的没错。” 秦小胖又后退了两步:“不光你得死,弄不好还要连累别人,我还是先走吧。” 秦小胖捂着肚子,踉踉跄跄往远处走,货郎招呼一声:“没到半个钟头呢!” 秦小胖摆摆手道:“不打紧,差不多就行。” 两名随从搀扶着马五也要离去,看李伴峰还在原地,马五回过头,叮嘱了一句:“李兄,赶紧入道,晚一步,你恐怕就要炸了, 炸出什么东西来还不好说,伤了多少人也不好说,生死攸关,这可耽误不得。” 李伴峰问了一句:“照了天光,道缘算深厚么?” “厚,相当厚!”马五边走边说,“李兄,别惦记兼修了,先保住性命再说!” …… 两人相继离去,货郎还在忙生意。 一名五十上下的女子,从他手上打了一瓶雪花膏,又管货郎要了一小撮,直接抹在了脸上。 “你可别心疼啊,我得看看这货色纯不纯!” 货郎笑道:“姐姐说的哪的话,抹了我的雪花膏,这皮肉都能弹出水来!” “就你嘴甜!”女子一笑,转身走了。 雪花膏,元祖级的护肤品。 这东西和现在的面霜差不太多,主要功能是防止皮肤干燥开裂,李伴峰在孤儿院的吴老太房里见过雪花膏的瓶子,还曾经往自己脸上抹过。 还别说,这货郎的雪花膏非比寻常,那女子抹过之后,脸上真就多了几分光泽,这或许就是她来到荒野找货郎买东西的原因。 天快黑了,客人都走了。 货郎回身看着李伴峰,问道:“选好了么?回魂汤只能保你四个钟头的性命,你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 说完,货郎一挥手,货柜上房自动拉出了一排抽屉,里边装着各色药粉。 这是在催促李伴峰,最好立刻用药。 时间确实不多了,李伴峰不到三点喝下的回魂汤,而今离七点已经不远了。 他已经拿定了主意,选择旅修。 虽说心里更倾向于宅修,但买宅子这件事情难度太大,为了后续的修行,旅修是最合理的选择。 “我选旅修……” 话刚说完,忽听身后有人喊道:“我要回魂汤,我要回魂汤!” 李伴峰一回头,看见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说他熟悉,是因为新闻上常见。 说他陌生,是因为李伴峰第一次看见真人。 传奇短跑名将乔悦生,迈着矫健的步伐,飞速冲向了李伴峰。 夕阳之下,他的身躯出现了残影。 李伴峰相信,以他现在的速度,肯定能创造新的世界纪录。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正对着李伴峰冲了过来,直接撞在了李伴峰身上。 李伴峰被他撞得原地起飞,随即冲向了货郎的货柜。 货郎赶紧收回抽屉,可还是慢了一步。 砰,一声闷响,李伴峰撞在了货柜上。 两个抽屉没来得及收回去,药粉溅了出来。 蓝色的旅修和金色的宅修药粉,落在了李伴峰的脸上,难忍的剧痛袭来,李伴峰当即失去了知觉。 货郎看着李伴峰,又看向了眼前的乔悦生。 乔悦生抓住了货郎的肩膀,含着眼泪道:“我要回魂汤,我要回魂汤!” 他的皮肤上清晰的凸现着根根血管。 有些血管正在慢慢破裂。 乔悦生看着货郎,满脸都是乞求。 货郎看着乔悦生,眉头越皱越紧。 沉默半响,货郎语气森寒道:“你伤了他性命,还毁了我名声,这笔账,怎么算?” PS:各位读者大人,沙拉更了一万字,今天满意么 ------------ 第十九章 水火不容 篝火照在脸上,李伴峰慢慢睁开了眼睛。 货郎的脸猛然出现在近前,带着看起来十分关切的笑容,凝望着李伴峰。 “你醒了?来,喝碗果子露,提提精神。” 果子露,旧时饮料的一种,看起来像是果汁,实际上和果汁没有任何关系,是用色素和糖精调和成的饮料。 这一碗,是橘子味的。 李伴峰嘴里又干又苦,有这么一碗饮料喝,倒也不错。 李伴峰把果子露干了,待问起入道的事情,货郎的笑容里充满了真诚:“祝贺你,年轻人,你已经摆脱了天光的威胁,成为了一名修者,也就是外州常说的暗能者。” 货郎的语气怎么这么奇怪? 他说话的语调有一种官方的正式,之前的市井气却不见了。 李伴峰又问:“我入了哪个道门?” “你之前不是想成为旅修么?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货郎又给李伴峰倒了一碗果子露。 “那就好。”李伴峰捧起果子露,喝了一大口,这碗是菠萝味的,金黄色的饮料带着菠萝独有的浓香。 看到金黄色,李伴峰想起了自己晕倒之前的场景,他看到了金黄色的药粉,还夹杂着些许青蓝色的光晕。 “只是旅修么?”李伴峰重新审视着货郎。 货郎的笑容依旧真诚:“你刚才问了另一位客人,可不可以兼修两个道门,这个问题,我来替他回答,兼修两个道门,是可以的!” 果真! 果真出了问题! 李伴峰问道:“我兼修哪两个道门?” 货郎沉吟半响道:“是旅修和宅修。” 蓝色的药粉是旅修。 金色的药粉是宅修。 李伴峰木然许久,问道:“宅修和旅修,该如何同时修行?” 这两个道门明显存在着水火不容的矛盾。 货郎耐心解释道:“刚才那位客人说,兼修两个道门,很难有所成就,我认为这个想法是不正确的, 一个人兼修两个道门,在同层次下,战斗力理应比一个道门的修者强一些, 哪怕比对方低了一个层次,也可以通过两个道门的手段和对方周旋较量, 这难道不是优势么?这难道不是潜力么?我认为双修者的前景是光明的!” 李伴峰点点头道:“我也认为是光明的,所以说,宅修和旅修该怎么双修?” “咱们先说宅修,”货郎耐心解释道,“宅修因其特殊的性质,可以和很多道门兼修,比如说窥修, 窥修擅长窥探和追踪,宅修者如果兼修了窥修,可以坐在家中,去追查一个人的行踪,就算事情暴露了,宅修者在宅灵的保护下也非常安全, 而且宅灵能提升窥修的能力,追敌于千里之外,乃至万里之外,甚至破除屏障, 所以说,宅修,非常适合双修。” 李伴峰点点头道:“非常适合,所以说,宅修该怎么和旅修双修?” 货郎继续解释:“咱们再看旅修,旅修也非常适合双修,远了不说,咱们就说药王沟百生药行的韩掌柜, 药王沟的人都知道她是药修,可很少有人知道韩掌柜兼修了旅者, 走千山,过万水,搜罗奇珍异宝无数,这才把百生药行经营起来, 你说,这旅者难道不适合双修?” “适合,非常适合,”李伴峰非常赞同,“所以说,宅修该怎么和旅修双修?” “宅修和旅修,都非常适合双修,把这两个道门放在一起,不也是很好的么……”货郎声音越来越小。 李伴峰很认真的问道:“好在哪里?” “你听我给你编……”货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好,我听,你编。”李伴峰依旧十分认真。 沉默了几分钟,一阵冷风吹来,货郎的额头冒出了汗水:“我编不出来。” “然后呢?”李伴峰的额头也冒出了汗水。 出大事了。 货郎挤出一丝笑容,似乎在安慰李伴峰:“宅修和旅修没法双修,这两个道门是天敌,但你可以往好处想。” “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你还活着,”货郎收起了笑容,从现在开始,他的每一句话都关系着李伴峰的生命, “宅修和旅修,两个道门毫无相通之处,特性严重相克,按理说你同时用了这两门的药粉,就该当场殒命, 可你活到现在,证明你体质还是有些特殊的,当然,这主要和你照了天光有关。” “天光到底是什么?” 货郎摇摇头:“这件事情太过深奥,却跟你说不明白。” “你慢慢说,万一我听明白了呢!”李伴峰必须要弄清楚自己遭遇了什么。 货郎沉思片刻道:“你知道什么是暗物质么?” “我当然知道。” 其实李伴峰不知道,就人类当前的科技水平,没有人知道暗物质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但李伴峰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暗物质这个名词好歹是听说过的。 “你真的知道?”货郎又确认一遍。 李伴峰点点头:“我知道,我受过高等教育。” “可我不知道!”货郎挺起胸膛,“我不知道什么是暗物质,所以这事情我讲不明白!” 李伴峰挠挠后脑勺,觉得货郎这话说的没毛病:“那就先不讲暗物质。” 货郎接着说道:“所谓照了天光,用你们外州的话说,这叫暗物质射线流, 暗物质到处都有,但有些暗物质比较特殊,用内九州的话讲,这叫道缘迸发, 用正确的方法摄入道缘,不会太过伤身,但道门迸发太猛烈,不是凡人能抵挡的, 中了迸发,身体会很快炸裂,残存的道缘,还有可能继续伤人, 所以说,如果你想活下来,就得尽快入道,通过入道的药引,按照一定的方向,疏导你身体里的道缘……” 货郎尽可能用通俗的语言讲解天光的机理,李伴峰也很快听明白了关键的要义。 暗能者,也就是这个地方称呼的修者,其实是特殊暗物质入侵身体后,发生变异的超凡者。 变异是无序的,大概率是致命的。 而货郎的药物,能将无序的变异,引导为有序变异。 数量较少且有规律的摄入暗物质,就像马五和秦小胖,变异的侵蚀相对缓慢,等变异到达一定程度时,才能使用货郎的药物,引导他们成为暗能者。 而李伴峰遭遇了暗物质射线流,身体在短时间内被大量暗物质侵蚀,直接有原地爆炸的风险,所以必须立刻加以引导。 药物有很多种,引导着不同的方向和道路,因而也带来了不同的超凡能力。 李伴峰身体里有足够的暗物质,选择哪条道路都行,同时选择两条相近的道路也勉强可以。 但他选择了两条相反的道路。 可这不是李伴峰选的! 李伴峰瞪圆了眼睛道:“乔悦生呢,就是刚才撞我那个鸟人呢?这特么都是他……” 货郎指了指身旁的草席子:“你是说他么?” 李伴峰一直没有留意到货郎身边的草席,以为那里边应该包裹着一些杂物。 现在看他这么一指,里边似乎包裹的是个人。 李伴峰讶然:“这是乔悦生?” 货郎点点头:“这件事情,因他而起,他已经给了我足够的赔偿, 而你在我的摊子上出了意外,我也有责任,所以我也必须给你一份补偿,这是我做生意的本分, 从你状况来看,你应该是熬过了入门这一关,但接下来的修行对你来说非常艰难, 按照旅修特性,哪怕你不求修为长进,每天至少要走二十里路, 而按照宅修的特质,你每天至少要回家一次,在家里待上至少两个钟头。” 李伴峰算了算时间:“这个不算难!” 确实不算难。 没事出去走走,二十里路,就当慢跑十公里。 回家睡一觉,又或是看看小说看看剧,两个小时简直不要太轻松。 如此看来,这两个道门也不是冲突的那么严重。 货郎摇头道:“这是修行初期,等上了层次之后,旅修要走的路越来越远,宅修待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长,两者很快会无法相容, 而且旅修上了层次之后,不能总在一个地方待着,而宅子是固定的,宅修不能到处乱跑,因此这两个道门是天敌, 当然,这是后话,以后再想办法,眼下还有一件难事,旅修想过关晋升一层,必须在险恶之地住上一天一夜, 这个事情可就麻烦了,宅修每天都得回家,一天不回家,就有可能暴毙,你怎么能在外边住上这一天一夜?” 李伴峰眨眨眼睛道:“什么叫险恶之地?” 货郎愕然道:“你不是念过书么?险恶之地你不懂?就是随时能要了性命的地方。” “这地方怎么界定?睡马路中间也可能随时被车压死!” 货郎点头道:“这还真是个挺好的主意,你可以到马路中间试试,若是修为认了账,你真就能上一层!” “修为还会认账?” “怎么不会?修为现在是你的一部分,你有感知,修为自然有感知,决定好要睡马路了么?” “我说说而已……”李伴峰陷入了沉思。 宅修每天都得回家。 可我这种没家的人怎么算? 原本就没家,你让我回哪个家? 想到此,李伴峰直接发问:“我眼下没有宅子,本就无家可回,现在就算风餐露宿睡在外边,也不算违背了宅修的规矩,这话没错吧?” 货郎点点头:“话是没错。” 李伴峰闻言笑道:“这不就好办了,我先去凶险之地,熬过一天一夜,成了一层旅修之后,再买宅子,这事不就化解了么?” 货郎摇头:“这样不行。” “怎么就不行?” “这等于背弃了宅修,双修必须两门兼修,如果放弃其中一门,你会丢了性命。” 李伴峰急忙道:“我没放弃,我是先修旅修,再修……” “你光用嘴说有什么用?”货郎直接打断了李伴峰,“修为是你身体一部分,你的行动代表了你的心意, 你把旅修修到了第一层,修为已经小有所成,结果你连合适的宅子都没有,宅修还没上正道,这不就等于放弃宅修了么?” “你这说的有些牵强吧?我心意不是这样!” 货郎耸耸肩膀道:“你跟我说没用,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 “试试……那是不能试的,”李伴峰再度陷入沉思,转而一咬牙道,“我干脆不上层次,先这么耗着,等想到办法再说!” “像他这样?”货郎掀开了草席,露出了乔悦生血肉模糊的尸体。 说血肉模糊都算含蓄,那就是一团碎肉。 要不是货郎之前说过这是乔悦生,李伴峰根本认不出来他。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货郎盖上了草席:“他是暗能者,是个贪食者,也就是食修, 跟旅修相比,食修跑的不算特别快,但只要吃饱了,比普通人要快得多, 按照外州的规矩,暗能者不能参加体育比赛,这属于作弊,可这小子为了名利,豁出去了, 暗物质无法被观测,没有人能发现他的修为,但他担心有人会发现他的异常, 食修每天要吃五斤饭,他怕露馅,不敢吃,更不敢获得层次, 他不断使用自己的身体天赋,却又不按正确的方法修行,就像你说的,他就这么耗着,结果就耗成了这副模样, 你不能一直耗下去,宅修和旅修,至少要有一个修到层次,若是拖延的太久,你的下场注定和他一样。” “修行到一层是不是就可以停下来?” “不行,就算你不思进取,每天的基础修行依旧不能懈怠。” 李伴峰看着裹着尸体的草席:“要修行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没有尽头,”货郎摇头道,“从你选了这条路,就注定要走一辈子。” 李伴峰抬头看向货郎:“那你说,我这关得怎么过?” 货郎回看着李伴峰:“两条路,你选一条,第一条路,找个险恶之地安家,我给你置备宅子。” PS:感谢执灯生杀星宿! 今天两更,下午5点还有。 ------------ 第二十章 极品豪宅 货郎指出了第一条路,让李伴峰直接在凶险之地安家。 看起来是个很好的方案,可细想起来又十分离谱。 说它好,是因为能解决问题,在凶险之地安家,能完美解决在凶险之地住一晚的问题。 别说一晚,住几个晚上都行,躲在自己的宅子里,应对凶险的成功率也更高。 说它离谱,是因为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 “难不成在凶险之地过一辈子?” 货郎安慰李伴峰:“不要这么悲观,只要你养成了宅灵,寻常的敌人根本进不了你的宅子,你照样可以安闲度日。” “我还能养成宅灵?” “能呀!凶险之地多怨魂,怨魂最适合滋养宅灵, 就拿药王沟的连阴谷为例,这座山谷阴气很重,滋养了不少怨灵,不知有多少人在山上丧生,这就是典型的凶险之地, 这地方好呀,清静,一般人不敢打扰, 你把家安在连阴谷里,住上半年,打下根基,就能养成宅灵,宅灵吸收怨灵,会变得越发强大,对你日后修行也极有裨益。” 李伴峰思索了片刻,问了一个看似浅显,却又干系重大的问题:“什么是怨灵?” 货郎眨眨眼睛,颇为诧异道:“你不是受过高等教育么?怨灵是什么,还用问我?就是鬼魂呗,怨气极重的鬼魂。” 原来是鬼魂。 李伴峰眉头舒展,极力控制着情绪,露出一丝笑容。 想想以后的生活,在一座深邃幽静的山谷里,和很多怨灵一起生活,这将是多么温馨的一段岁月。 或许还不是一段岁月,宅修在宅子里修行,弄不好一辈子都生活在山谷里。 李伴峰看着货郎,认真的说道:“山谷里的怨灵,不害我么?” “这个问题问的好,”货郎很认真的回答,“怨灵害人是必然的,但是你有宅灵,宅灵会帮你抵挡怨灵的侵袭。” “要是宅灵抵挡不住呢?” 货郎的神情更加严肃:“你要有信心,你要相信宅灵的力量,你要相信自己的意志,你要相信这世上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不管你相不相信自己,我是相信你的!你可以的!” 李伴峰想了想,觉得货郎说的挺有道理,可他还有一个问题:“修成宅灵之前,谁来帮我抵挡?” “这个……”这个问题问在了要害上,货郎拿出一叠黄纸,黄纸上画着各色符文:“这些符咒,足够你抵挡三五个月,到时候宅灵也该修炼出来了。” “然后呢?就算有了宅灵,我也不能天天躲在宅子里,我总得出去找东西吃吧?我不还是旅修么?我不还得到处走么?我离开宅子,该怎么面对怨灵?” “你要是能跑的快些……”货郎圆不下去了,转而换了个话题,“也不一定非得在连阴谷,还有别的去处……” “别的去处又能怎么样?我是个旅修,还得出去转悠,按你这办法,我一出门就是送死。” 要是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在凶险之地安家,出门买菜都有性命之忧,这日子让我怎么过。 货郎轻叹一声:“其实在凶险之地锤炼,对旅修也有裨益,但你若不肯,那就算了,还有另一条道路。” 货郎一拍货柜,一道抽屉打开,里边装着大大小小各式杂物。 翻找半响,货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枚钥匙,一枚比食指略短,带着斑斑铜绿的黄铜钥匙。 “既然不想在凶险之处安家,我就另外送你个宅子。” “什么样的宅子?” 在李伴峰看来,什么样的宅子都不可能解决宅修和旅修之间的矛盾。 “这宅子很特别,是世间的无价之宝,要不是因为我看重规矩和名声,绝对不舍得把这好东西给你。”货郎拿着钥匙往前一探,逆时针扭了三圈,做了一个开门的动作。 他对着空气,用钥匙开门。 他的动作很认真,仿佛眼前真的有一扇门。 他转过头,看着李伴峰,冲着他招了招手:“来,我带你进去看看房子。” 进去? 往哪进? 前边只有一片空气。 “快来呀!”货郎的表情非常认真。 李伴峰来到货郎身边,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货郎神情依旧认真。 李伴峰看着货郎道:“我在越州三院的精神科,认识一个姓王的主治医师,他人挺好的,要不你也去……” 货郎一推李伴峰,李伴峰往前又走了几步。 眼前忽然一片漆黑,荒野、大树、篝火、货柜、草席,都不见了。 嗤! 货郎擦燃了一根火柴,借着那点微弱的光,李伴峰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屋子,不算太大的屋子,目测有三米宽,两米长,面积六平米上下。 屋子里空荡荡,除了斑驳的墙壁,什么都没有,连一扇窗子都没有。 火柴即将烧到尽头,货郎一脚在门外,一脚在门里,对李伴峰道:“房门很快会关上,接下来的事情非常紧要,你必须要在房门关上之前,把钥匙扔到门外,扔到一个合适的地方。” 说完,货郎把钥匙丢了出去。 门外一团雾气,李伴峰看不清他把钥匙丢向了何处。 咣当! 房门关上了,火柴也熄灭了,房间里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嗤~ 货郎再次擦燃了一根火柴,这次他点燃了一根蜡烛,拿在了手里。 “仔细看看,这就是我给你的宅子。” 李伴峰四下打量了一番:“你要说这是个屋子,我是相信的,你要说是个宅子……” 这“宅子”实在小了点。 “这就是一座宅子,这世上最珍贵的宅子之一。” “珍贵在何处?是因为能隐形么?” 在货郎开门之前,李伴峰一直没看到这座“宅子”,很明显,这座宅子有隐形的功能。 “可不止隐形这么简单,”货郎一笑,“这座宅子会动,钥匙走到哪,它就跟到哪,你只要带着钥匙,它就会一直跟着你走。” 李伴峰愣住了。 如果货郎说的是真的,这是一座移动的宅子,那旅修和宅修之间的矛盾就彻底解决了。 可世上真有这样的宅子么? “不信?”货郎一笑,“你可以试一试。” 说完,货郎打开房门,带着李伴峰走到了门外。 待双脚踏出门槛,视线被浓雾遮盖。 关上房门的一刻,浓雾随即散去,李伴峰发现自己的双脚踩在一片乱草之中。 货郎俯下身子,从乱草里捡起了黄铜钥匙,递给了李伴峰。 “咱们换个地方。”货郎带着李伴峰,走了几百米,进了一片树林。 “把钥匙插出去,直到你感觉钥匙进了锁孔。” 李伴峰照着做了。 他把钥匙插进空气,没有任何感觉。 货郎摇摇头:“这样不对。” “我还不懂手法……” “不用什么手法,就和你用钥匙开门一样,这么简单的事情,干脆利索些,别犹犹豫豫的。” 李伴峰又试了一次,这一次做的很利落,很自然。 咯咯咯~ 李伴峰仿佛听到了钥匙进锁孔的声音,手指上也感受到了阵阵滞涩。 “方法用对了,”货郎一笑,“钥匙往左转,听到两声响,门锁就打开了。” 李伴峰捏着钥匙,逆时针转动。 咔哒! 咔哒! 货郎道:“推门!” 李伴峰向前一推,他感受到了木门的质感,甚至听到了门轴的声音。 吱扭~ 但是他没看见房门,也没看见此前的房间。 “往前走一步,就一步。” 李伴峰向前迈了一步,浓密的雾气袭来,迅速遮挡了视线。 再往前迈一步,应该就能看见屋子了。 货郎立刻提醒道:“先别动,把钥匙丢出去, 宅子的出口连着钥匙,如果把钥匙带进宅子,宅子的出口会通向宅子,你会被永远困在宅子里。” 李伴峰回身要把钥匙丢掉,又听货郎提醒:“选个好地方丢掉,别太明显,否则钥匙会被别人捡走,也别太隐蔽,弄得连自己都找不到。” 李伴峰眼前全是雾气,视线非常模糊,扔钥匙的难度很大。 难怪货郎说扔钥匙这件事情非常重要。 货郎催促道:“赶紧把钥匙扔出来,一会房门就要关上了。” 幸亏李伴峰有绝技在身,一半靠着视力,一半靠着记忆,李伴峰把钥匙丢了出去,另一只脚踏进了房门。 咣当! 房门关上了。 李伴峰进了屋子。 李伴峰回身推开房门,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树林之中。 他在地上找到了钥匙,丢的不远,正好在一棵树下。 五米之内,纵使看不清楚,也不会失手。 货郎笑道:“还是有些明显,今后要记得选更好的地方。” 李伴峰点点头,紧紧攥着手里的钥匙。 “满意么?”货郎问。 李伴峰再次点头。 满意,这可太满意了。 “有了这宅子,我今后可以到处走,走累了就回宅子歇着,既不耽误旅修,也不耽误宅修。” “呃……”货郎笑容凝固,神情渐渐严肃起来,“事情倒也不是这么简单,旅修好说,宅修还得另想办法,这宅子有那么一点小毛病。” 李伴峰一怔:“什么毛病?” 货郎叹口气道:“它生不出宅灵。” PS:今天虽然两更,也是七千多字啊!各位读者大人,多给点月票呗。 ------------ 第二十一章 两道紧要 “为什么生不出宅灵?” “因为没根基,”货郎解释道,“宅子想生出宅灵,需要扎根一方,吸取灵气, 这座宅子飘忽不定,钥匙去哪,它就去哪,自然没法扎根。” “没有宅灵,还能用做修行么?” 货郎捏着下巴道:“上层次肯定不行,但入门是没问题的,维持每天的基础修行也没问题,只要你肯认这宅子。” “我肯认?”李伴峰费解。 “是呀,只要你把这宅子当家,就算把他认下了,但记住,认宅,必须出自真心。” 把这当成家? 有点难度啊! 李伴峰很难理解这座宅子的状况:“看不见,摸不着,还能移动,这座宅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不是说了么,它跟着钥匙走,钥匙在什么地方,它就在什么地方,但具体怎么移动,我也不知晓, 这是一位旅者宗师自己搭建的庇护所,后来因为修为日渐高深,那位宗师用不着这东西了,便卖给了我, 你要觉得合适,我就把这宅子送给你,虽说没有宅灵,你在宅修上没办法获得层次,但每天在宅子里住着,至少是在正途上修行,暂且不会有性命之忧。” 李伴峰问道:“也就是说,我可以全力修行旅修,宅修只要保持现状即可?” “当然不行,”货郎摇摇头,“两道双修,层级相差不能超过三层, 没有宅灵,你的宅修上不了层次,也就是连一层都不到,旅修如果到了一层,状况尚可,倘若到了二层,宅修便会反噬, 旅修到了三层,宅修便要危及生命,若是旅修到了四层,宅修还没到一层,则修者必死无疑,千万记住,两者相差,决不能超过三层。” 李伴峰捏了捏下巴:“如此说来,宅修和旅修的矛盾还是没能解决。” “这可怎么说呢,”货郎一笑,“你来自外州,应该见过汽车吧?” 李伴峰点头道:“见过。” “汽车撞死人了,是不是要赔钱?” “那是自然。” “赔了钱之后,死人能复生么?” “肯定不能。” “既然不能复生,可为什么还要赔钱呢?” 李伴峰一下子被问住了。 货郎笑道:“这就是其中的道理,做错了事,就必须要给出相应的补偿, 你兼修了两个水火不容的道门,这事情里边有我的过失,我自然要给你等价的补偿, 这是我的规矩,合情合理的规矩,我给了你补偿,合情合理的补偿, 但这份补偿能不能救下你的命,却要看你自己造化了,两条路,一是把宅子修在险要之地,二是拿走这会动的宅子,你自己选一条吧。” 两条路,看似都能解决问题,可实际上又都解决不了问题。 李伴峰先考虑了第一条路:“如果我在险要之地的宅子里练出了宅灵,这宅子若是不想要了,可以搬家么?” 谁也不想一辈子住在险要之地。 货郎点点头:“宅修是可以换宅的,但宅灵必须妥善处置, 宅灵要是被抛弃了,会变成怨灵,他会引诱别人住进宅子,只要在宅子里住上一夜,就会变成宅灵的囚徒, 除非有人过来替换被囚禁的人,否则宅灵会把那人囚禁到死,而后宅灵还会继续害人, 宅灵害人越多,法力越高,倘若修炼出能离开宅子的手段,宅灵势必会找主人报仇, 死在宅灵手上的宅修有很多,换宅这事必须慎重,最好找另一位宅修接手旧宅,而且要征得宅灵的同意。” 这事难度大了! 上哪找人接手? 宅修都蹲在家里,本来就不好找,就算找到了,人家也未必肯收,人家有自己的宅灵,为什么要收下一座险恶之地的宅子? 两条路,第一条路能修出宅灵,利于长远。 第二条路,只能解决当下的问题,并非长久之计。 权衡利弊,李伴峰选择了第二条路。 道理很简单,他现在没有选择长久之计的本钱。 从上了火车至今,李伴峰遇到了太多颠覆认知的状况,如果不是运气极好,他大概率活不到现在。 这还只是药王沟的日常生活,若是真去了险恶之地,只怕连一天都熬不过去,还幻想着半年之后拿宅灵?只怕当时已经成了一缕冤魂,做了别家宅灵的养分。 事情说定,货郎当场把黄铜钥匙交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试过几次,确认无误,交易自此达成。 “赔赔赚赚,两不相欠,这生意是我做亏了,可我这人在乎名声,你既然收了我的东西,就不能出去坏我的名声,这事你跟谁都不能提起,答应么?” 李伴峰点头道:“答应。” “那此事便说定了,你在药王沟有亲人吗?” 李伴峰眉头微蹙:“为什么问这个?” 货郎耸耸眉毛:“以前有个人,本是火修,结果后悔了,想改道门,转修了水修, 第一天没事,第二天便化成了灰烬。” 李伴峰脸颊一颤:“你这意思是?” “意思就是,你未必能活下来,长远之事不归我管,可你若是连今晚都没熬过去,我可以把这份补偿兑换给你亲人。”货郎确实是个守信誉的人。 李伴峰摇摇头:“我没有亲人。” 这是一句实话,无论在药王沟还是在别的地方,李伴峰都没有亲人。 “这就怪不得我了,横竖我把宅子给你了,剩下的只能看你造化,”货郎咂咂嘴唇,叮嘱一句, “你且记住,在宅子里睡一晚,如果身体里有气力涌动,就证明你真心认宅了,你的修为也就能和这宅子契合了,第一关就算熬过去了, 在宅子里,宅修战力最足,远胜常人,离开宅子后,战力会慢慢衰退,回到宅子之后,又会迅速复原,这是宅修的紧要, 旅修在荒郊野外,最有优势,地形越艰险,战力越强,若是被困在屋子里,旅修随时有性命之忧,这是旅修的紧要, 每天至少在宅子里待两个钟头,至少要走二十里,这是每天的修行基础,基础达成,会有感应,做不完基础,会遭反噬,乔悦生就是例子, 实在遇到难处,每天至少也得回家一趟,也得想办法走个三五里路,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只能等着暴毙, 旅修在凶险之地住上一晚,就能上一层,宅修取悦了宅灵,也能上一层,上了层次,也有感应,切记,切记。” 货郎把卷着尸体的席子捆在货柜上,推车子要走。 李伴峰问了一句:“你这有充电宝么?” “充电宝?这个没有,”货郎摇头,“用电的东西,我这一律没有。” 李伴峰看了看漆黑一片的荒原,想了想一路的见闻,问道:“这地方通电了么?” “通电?”货郎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有的人家会用电的,但电是不通的, 电在普罗州很难远距离输送,用你们外州的话讲,叫线损过大, 你说的那个充电宝,应该是用在手机上的,在普罗州,手机这东西最好少用, 这里本就不该有信号,你收到那些信号也不一定来自什么地方,可能引来不该来的祸事,或许还会招来不该来的人, 尤其是窥修,他们在外州最喜欢用手机做钩子。” “什么是钩子?” “就是钓鱼用的钩子,窥修的顺风耳,经常挂在手机上边,”货郎没再解释,冲着李伴峰摆摆手道, “这回的生意就算做完了,虽说有些小变故,可我的招牌不改,诚意不变,客人慢走,下次生意,还请多多照顾。” PS:今天三更,十二点还有,各位读者大人,月票都给沙拉,都给沙拉! ------------ 第二十二章 随身居 货郎要走了,李伴峰赶紧问了一句:“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三个月来一次,日子不变,地方不变,你没别的事了吧?” 三个月才来一次。 三个月后,我都不知道在不在这地方了。 机会难得,怎么也得买点东西。 “我买两根蜡烛!” 小屋子太黑了,蜡烛必须得有。 货郎把两根蜡烛递给李伴峰,“要不要洋火?” 洋火就是火柴。 李伴峰原本带着打火机,可路上被颠掉了。 “来一盒。” “两根蜡烛一盒洋火,你是给桓国钞还是给大洋钱?” 李伴峰憨厚一笑:“你还要钱么?” 货郎眉头一竖:“凭什么不要!” 一根蜡烛两毛,一盒洋火五分,李伴峰没有散钱,给了一张一百的。 货郎还真就找开了,零零碎碎给了一大把,甚至还包括失传多年的分币。 钱货两清,货郎走了。 李伴峰为难了。 没有手机,人地生疏,到哪去找何家庆? 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虽说昏睡过两次,但李伴峰还是觉得困乏。 而且今天还没怎么吃东西。 他用铜钥匙打开了“宅子”,进门之前先把钥匙丢进了荒草之中,够隐蔽,也好找,五米之内,从不失手。 进了漆黑的屋子,李伴峰点亮了买来的蜡烛,解下背包,揉了揉酸痛的双肩。 从下火车到现在,李伴峰一直背着背包,别的东西都好说,铜莲花实在太重了。 打开背包,开了一盒方便面,李伴峰干嚼着吃了下去。 身上没有水,幸亏之前喝了两碗果子露,也不算太干渴。 一边吃,一边回忆今天发生的事情,李伴峰觉得自己的精神问题,有痊愈的征兆。 我下车之后被天光照了,也就是被暗物质射线流击中了,具体原因未知。 刚一出门不会动了,还被两个前进帽追杀。 莫名其妙成了两个不兼容道门的修者,还得到了一个会移动的房屋。 以后谁敢说我是疯子,还有比这更疯狂的经历么? 如果找不到何家庆,我该怎么办? 回火车站,买张火车票,直接回越州? 想什么呢,都到了药王沟,哪能就这么回去,找个地方,给手机充个电,事情不就解决了么? 李伴峰枕着背包,躺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这屋子,黑了点,小了点,但其实也挺好。 以后,就叫它“随身居”吧。 这是我的房子。 我有房子了。 李伴峰眉头舒展,露出一丝笑容。 虽说不知道何家庆现在状况如何。 虽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 但李伴峰心情大好。 在“随身居”沉沉睡去,一觉醒来,也不知到了几点,李伴峰没有手表,手机没电了,屋子里也不见天光,他似乎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又冷又硬的地面,睡得李伴峰浑身酸疼,揉了揉脖子,活动了下手脚。 咔吧!骨头被掰的生疼。 李伴峰蓦然感觉自己的力气比平时大了许多。 有力气在身体里翻涌? 这就是货郎所说的认宅? 李伴峰一阵欣喜,在随身居里走了几圈,果然觉得身体轻盈了许多,脚步也迅捷了许多。 他换上了衬衫和西裤。 和T恤比起来,衬衫明显不那么违和。 背包还得背着,但里边不放东西。 既然不放东西,为什么还背着个空包? 这里有李伴峰的打算。 车站遇到的两个前进帽,是冲自己来的,可李伴峰想破了头皮,也想不出来自己和他们之间有什么瓜葛。 这是李伴峰第一次踏足普罗州,唯一可能存在的瓜葛只有铜莲花。 铜莲花是何家庆的宝贝,何家庆出身于普罗州,普罗州必定有人知道铜莲花的存在。 有人想要夺走这个宝贝,因此把目光投向了我。 如果我再被这群人盯上,最好的脱身手段,就是把背包送给他们当诱饵,然后自己趁机跑路。 背包破了,卡在卧铺下的时候,李伴峰用力往外扯,不少地方都扯开线了。 破点倒也没关系,不耽误正经事。 离开了随身居,李伴峰没有忘了货郎的叮嘱,第一件事是把钥匙拿回来。 他正要低头捡回钥匙,却发现自己不在昨日的荒野之中。 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不见夜色也不见天光。 难道是我没走出随身居? 李伴峰一惊,以为自己被困在了宅子里,但很快又平静过来。 这里不是随身居,虽说同样什么都看不见,但这里的气味和宅子里不同。 随身居太久没人居住,里边只有一股灰尘味。 这里的空气似乎更清新一些,里边有大自然的气味,尤其是那股新鲜的腥臊之气。 而且这里不是完全没有光线,只是光线微弱了些。 在完全黑暗的宅子里睡了一晚,李伴峰视觉很敏感,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看见了些许轮廓。 石头。 岩壁。 这好像是个山洞。 难道是某个野兽的巢穴…… 让李伴峰猜对了,在他身边,两只幽绿色的眼睛,缓缓睁了开来。 看到那眼睛的一瞬间,李伴峰撒腿就跑。 呼! 身后一声闷吼传来,李伴峰立刻听到了沉重的喘息和脚步。 这是什么动物? 听脚步声,块头应该不小。 我这是往哪跑? 是往洞口跑么? 万一跑进死胡同怎么办? 我为什么来到这山洞里了? 这野兽故意在这埋伏我么? 我是不是又遭人算计了? 一连串的疑问在脑海里翻滚,奔跑之间,答案相继揭晓。 首先,李伴峰没跑错方向,他看到了前边的亮光,他的确是在朝着洞口跑。 至于为什么能选对方向,李伴峰无暇思考。 那一抹光亮很小,证明洞口很远。 在湿滑的山洞里,李伴峰不认为自己能跑得过一头野兽。 可事实证明,他能跑得过! 山洞里的确湿滑,但李伴峰的脚步很稳,而且很快,一直到冲出洞口,野兽始终没能追上他。 等来到山洞外,又跑了几十米,那头野兽才摇摇晃晃追出了山洞。 李伴峰回头一看,是一头熊,一头四肢着地,高度与李伴峰肩膀相当的巨大黑熊。 李伴峰在动物园里见过不少熊,但从没有见过这么夸张的体型,李伴峰没命似的狂奔,只想尽可能把这头黑熊甩掉。 可这事似乎没这么困难。 崎岖的山路上,李伴峰跑的飞快,黑熊追了片刻,渐渐放缓了脚步。 它不追了,因为它追不上。 丢了猎物的黑熊很不甘心,但它并不固执,朝着李伴峰的背影咆哮了两声,转身回了山洞。 它不追了! 我成功了! 劫后余生,李伴峰心下大喜! 我成功了! 真成功了么? 要是保住这条性命,那真算是成功了。 可钥匙呢? 李伴峰转过头,看了看黑熊的背影。 虽说距离很远,但李伴峰的视力比以往好了许多。 他看到了黑熊的背上,隐约闪烁着金光。 钥匙粘在了黑熊的背上。 ps:下午五点还有一章。 各位读者大人,麻烦给留一句评论,每章留一句就行。 《掌灯判官》有机会冲击出圈lv3,出圈指数够了,粉丝数够了,结果评论数不够,停留在了lv2,想起这件事,沙拉心疼志穹,痛如刀割。 各位读者大人,给沙拉留个言,哪怕一个字都好,哪怕一个表情也好,谢谢诸位了。 ------------ 第二十三章 终于找到你 钥匙怎么会在熊背上? 这个问题只要稍微想想,就能想到答案。 李伴峰进门之前,把钥匙扔进了乱草从。 这头熊到乱草从里蹭痒痒,正好把钥匙蹭走了,带着钥匙一路回了它的山洞。 随身居跟着钥匙走,李伴峰和随身居一起跟着黑熊来到了山洞。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怎么把钥匙从熊背上拿下来? 眼看黑熊又要回山洞,李伴峰疾步赶上,捡起块石头,对着熊背打了过去。 不能让黑熊进山洞,钥匙要是掉进了漆黑的山洞里,再想找回来,难度太大了。 李伴峰想用这块石头,把钥匙给打下来。 可惜,这不是五米之内的距离,他离黑熊有几十米远,能击中黑熊已实属不易。 石头没击中钥匙,打在了黑熊的后脑勺上。 黑熊挨了重击,咆哮一声,转过身子过来追李伴峰。 李伴峰也跑,黑熊追了一会,发现还是追不上,它用后腿站了起来,前腿垂在胸前,对着李伴峰连声怒吼。 这是来自熊科动物的严厉警告,再靠近它一次,它必定让你付出生命。 警告过后,黑熊放下前肢,再次趴在地上,刚一转身走向山洞,后脑勺又挨了一块石头。 李伴峰想打的是钥匙,可手上的力道一直控制不好,总是打在黑熊的后脑勺上。 暴怒的黑熊卯足力气,撞倒了山洞旁边一棵树,向李伴峰展示着力量。 李伴峰趁黑熊转身,又向黑熊扔了一颗石头,再次命中后脑勺。 黑熊甩了甩脑袋,有些茫然。 李伴峰看了看熊背上的钥匙,有些焦虑。 黑熊冲过来,李伴峰立刻逃跑,黑熊只要转身,李伴峰就扔石头。 接连扔了十六块石头,黑熊不追了,也没回山洞,它趴在地上不动了。 李伴峰走到近前,发现黑熊没死,也没晕,它睁着眼睛,还在喘息,后脑勺上一片血红。 它这是自暴自弃了么? 李伴峰捡起块石头。 黑熊咆哮一声,立刻爬了起来。 李伴峰把石头放下。 黑熊重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按照李伴峰的理解,这意思是,不要扔石头,有事好商量。 李伴峰壮了壮胆子,来到黑熊身后,一把将钥匙拿了下来,转身就跑。 直到李伴峰的身影彻底消失,黑熊才从地上爬起来,缓缓爬回了山洞。 李伴峰揣着钥匙,带着满身灰尘和泥水,走出了丛林,走下了半山。 在山脚下,李伴峰捡了两块石头,放进了背包里,掂量着重量,和铜莲花差不多。 诱饵必须做的真一些,虽说很重,但旅修身体条件好,还能扛得住。 来到如此陌生的地方,按理说李伴峰没办法辨别方向。 可李伴峰不仅能准确辨别方向,还根据太阳的位置和路地上的足迹,找到了一条大路。 这就是旅者的天赋。 李伴峰能在复杂恶劣的地形中,跑的比黑熊还快,这也是旅者的天赋。 石头打的又准又狠,这是旅者的天赋还是宅修的天赋? 这些需要以后去验证,眼下当紧的事情,是尽快找到何家庆。 这条所谓的大路,就是一条还算平整宽敞的土路,从宽度来看,能并排走过两辆牛车。 为什么用牛车来衡量路的宽度? 因为路上真有一辆牛车。 李伴峰遇到了一位赶牛车的老汉,上前询问哪有充电的地方。 “电?这可不好找了,村长家里都没有!去里沟看看吧!” 按照老汉的介绍,李伴峰对药王沟有了一定的了解。 药王沟,是一座镇,很大的镇子,分里沟和外沟。 外沟很大,包括了药王沟下属的各个村庄。 里沟是镇子的中心地带,李伴峰给了老汉三十块,老汉赶着牛车,把李伴峰带到了里沟。 牛车从上午一直走到黄昏,到了里沟,夜色将至,站在碎石铺就的牌坊街上,李伴峰想着下一步该往哪走。 何家庆虽然发来了地址,但李伴峰只记到了牌坊街,想知道具体位置,必须找个地方给手机充电。 街边有一家小店,招牌上写着冯记杂货铺,这里亮着灯,应该是有电的。 李伴峰进了杂货铺,看到柜台上点着两根蜡烛,这才意识到刚才看见的不是电灯,是烛火。 杂货铺老板穿着一袭斜襟长衫,站在柜台后边笑脸相迎:“您要点什么?” 柜台后边是个货架,架子上密集的堆积着各类杂货。 李伴峰问道:“有充电的地方么?” “充电?”老板仿佛听到了一个非常稀奇的词汇,“电我们这没有,您到元正街老徐家那问问?” 元正街? 那又是什么地方? 李伴峰实在不想再走了。 “你知道牌坊街住着一个叫何家庆的人么?”明知没什么希望,可李伴峰还是问了一句。 老板思索片刻,摇摇头道:“我不认识何家庆,我倒是知道何家老宅, 您沿着大街往东走,第二个路口往南拐,走到线串子胡同,有一户独门独院的宅子,那就是何家老宅。” 何家老宅? 会不会是何家庆的家? 很有可能! 这老板人不错,为表达谢意,李伴峰决定在他们家买点东西。 买什么合适呢? 李伴峰看了片刻,看中了一只鸡毛掸子。 这鸡毛掸子杆很直,毛很多,五颜六色,很有排面。 初次登门,不能空着手去,这个鸡毛掸子很适合给何家庆做礼物。 李伴峰还选了一顶礼帽。 杂货铺的礼帽,材质不算好,但款式还看得过去,李伴峰挑了一顶黑色礼帽,当即戴上了。 他的登山帽和拉洋车的有点撞衫,戴上礼帽之后,气质立马提升了一个层次。 “老板,这两件东西多少钱?” 老板看了看李伴峰的穿着,笑问道:“您用桓国钞,还是大洋钱?你要是有别国钞票,我这也能兑。” 在这地方,做生意之前总要确认一下货币的种类。 李伴峰没有大洋钱,也没有别国的钞票,自然选择桓国钞。 礼帽三十一块六,鸡毛掸子七块八。 李伴峰压低了帽檐,提着鸡毛掸子,像一名穿梭在夜色之下的神秘绅士,从大街走进了小巷。 何家老宅很好找,在这条狭窄的巷子里,民宅一座接一座,两家墙壁之间几乎没有缝隙,而独门独院的宅子,只有一座。 四面青石围墙,围作一个带着花圃的院子,花圃后面,是一座二层洋房,青砖红瓦,墙上垂着条条藤蔓,处处透着奢华的别致。 在这座小镇上,这样的宅院委实亮眼。 这真是何家庆的家? 家庆的家境不错么! 那他当初还搬什么石头? 就是这宅子隐约有股鱼腥味,让李伴峰稍有不适。 他不喜欢吃鱼,在福利院哪怕一个月不沾荤腥,他也不吃鱼。 这附近也没有卖鱼的,腥味从哪来的? 李伴峰来到铁栅栏门前,也不知这样的门该怎么敲。 这么大一座宅邸,至少该有个门卫吧? 看了片刻,李伴峰没看见门卫,在铁门上推了一下,吱呀~,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门就这么开了。 就这么进去合适么? 家庆肯定不会跟我计较,如果不是家庆的家,就当是我走错了,估计也没人跟我计较。 李伴峰穿过院子,直接来到了洋房门前。 一楼的落地窗边,有一个人影蓦然浮现,随即消失。 对方只在窗边闪了一下,换作以往的李伴峰,根本不会留意到这瞬间闪现的身影。 但今天的李伴峰看的非常清楚,他的视力和以前大不相同。 这宅子里有人,从行进速度来看,那绝对不是普通人。 李伴峰右手攥着鸡毛掸子,左手轻轻敲响了房门。 笃!笃!笃! 敲击声轻柔缓慢,很有风度。 喵呜! 一只黑猫突然从二楼跳到了门边,看了李伴峰一眼,摇摇尾巴,后退了两步。 李伴峰一怔,忽听门里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伴峰么?” 是何家庆的声音! 李伴峰长出一口气,高声道:“是我,开门。” 等了将近半分钟,房门打开了。 李伴峰皱眉道:“怎么等这么半天?” 何家庆站在门口,盯着李伴峰看了许久:“兄弟,你可算来了。” “来了,”李伴峰解下背包,苦笑一声,“这一路来的可不容易。” 何家庆随手把背包接了过来:“你怎么背了这么个破包?” 李伴峰一愣:“这包破么?” 何家庆笑道:“怎么不破?都开线了,这破包在哪买的?” “在哪买的?”李伴峰眉头舒展,嘴角上翘,笑道:“我也忘了,好像是充话费送的。” 何家庆掂了掂包的分量,问道:“东西在包里?” 李伴峰摇摇头:“不在包里,我寄放在火车站了。” ps:感谢诸位读者大人,感谢每一位读者大人的留言和回复,一句话,一个字,都让沙拉无比开心。 ------------ 第二十四章 一起上厕所呀! 何家庆愕然道;“你把东西放车站做什么?” 李伴峰叹道:“这事说起来话长了。” 李伴峰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何家庆已经把大门关上了。 如果现在不进去,就等于和对方当面翻脸。 如果当面翻脸,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 “进屋再说。”何家庆把李伴峰带进了玄关,李伴峰跋涉了整整一天,一双皮鞋上都是泥水,在玄关里走了两步,地毯上留下了两个泥脚印。 何家庆看了看地毯,李伴峰尴尬一笑,赶紧把鞋脱了。 其实他的袜子比鞋子的状况好不了多少,和黑熊周旋的时候,泥水灌进了鞋子,经过一路风干,而今已经定型了。 李伴峰穿上拖鞋,把鸡毛掸子交到了何家庆手里。 何家庆拿过掸子,不解其意。 李伴峰道:“这是我一份心意。” 何家庆拿着鸡毛掸子,摇头叹息道:“伴峰,你这人就是没个正经。” 李伴峰神色端正道:“上门带礼物,这还不正经?” 何家庆无奈摇头,把鸡毛掸子随手放在客厅的角落里,这让李伴峰想起了福利院里,吴老太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讲究人家,从不把鸡毛掸子放客厅,容易招来鸡毛蒜皮的事情。 现在不是想鸡毛掸子的时候。 何家庆带着李伴峰来到了客厅,李伴峰坐在了沙发上。 这宅院虽然华丽,但也没通电,何家庆点亮了茶几上烛台,问起了李伴峰一路上的经历。 “伴峰,我给你发了一路信息,你怎么一直不回?”何家庆给李伴峰倒了一杯茶水。 “到了裤带坎,手机没电了,火车又坏了,充不上电,根本看不到你信息。”李伴峰端起茶杯正要喝一口,可凑到鼻子附近,却觉得这茶水有股鱼腥味。 “你这不是养金鱼的水吧?”李伴峰皱了皱眉头。 “胡说八道,什么叫养金鱼的水?这是上等的好茶叶!一般人来,我都舍不得拿出来!” “原来是好茶。”李伴峰端起茶杯,做了个喝茶的动作,但茶水没少,因为他没真喝。 何家庆道:“我听说火车出事了,怕你在车上没东西吃,这几天心一直悬着。” 李伴峰笑道:“吃的东西倒是有,就是这一路的见闻太奇怪,家庆,你还没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医院里边躺着的那个,到底是谁?” 何家庆笑道:“这里边的事情可就多了,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我听说火车昨天就到了,你怎么今天才来找我?” “我这不是……”话说一半,李伴峰忽然听到玄关有声音。 何家庆也往玄关望去,那里确实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玄关,四下看了片刻,没见人影,却见一只花猫,正缩在鞋架底下,抱着猫食盆子干饭。 李伴峰问:“刚才见了只黑猫,怎么这又来了只花猫?” 何家庆笑道:“都是附近的流浪猫,它们原本都在老宅住着,结果我搬回来了,倒把它们的家给占了, 我于心不忍,每天都给它们准备点吃的,反正这么大的宅子,就住我一个人,有它们作伴也挺好。” 李伴峰看着猫食盆,里边是一种无法分辨的糊状物,肯定不是鱼,但也飘出来一股鱼腥味。 怎么今天闻什么都有鱼腥味? 是我鼻子出了问题么? 李伴峰又在玄关扫视一眼,忽然留意到了他带来的那支非常鲜艳的鸡毛掸子。 那支鸡毛掸子,原本被何家庆放在客厅一角,而今却被放在了鞋架旁边。 顺着鸡毛掸子往鞋架上看,自己那双满是泥水的皮鞋变得很干净,不仅没了污泥,而且还擦的锃亮。 顺着鞋架看向地毯,地毯也很干净,一尘不染。 自己进门的时候,留下的两个泥脚印,也不见了。 “伴峰,你发什么呆呀?” 李伴峰一笑:“我看那只猫呢。” “看它做什么?你也饿了吧!”何家庆一笑,“你先坐着,我去给你煮碗肉汤。” 李伴峰回到沙发上,拿起茶杯,把茶水倒在了地毯上。 他想看看地毯会有什么变化。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地毯上的茶水干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何家庆正在厨房里忙碌,橱柜下边躺着一只白猫,正在熟睡。 砧板上放着一只被剥了皮的动物,一尺长短。 何家庆在动物身上切下来几片肉,放进了锅里。 肉切的很薄,何家庆有点舍不得。 可犹豫片刻,何家庆笑了。 他在无声自语: 到了明天,就不用吃这个了。 到了明天,我就不用留在这了。 何家庆越笑越开心,他把砧板上的猫肉剥下来一大半,放进了锅里。 “伴峰,喝汤。”何家庆把汤碗放在了李伴峰面前。 李伴峰看着肉汤,笑道:“太烫,先凉一凉。” 何家庆看到茶杯空了,问道:“你是真渴了,我再给你泡一杯?” 李伴峰摇头:“不用了,这么好的茶叶喝不习惯。” 闲聊几句,何家庆问起了正事:“你为什么把东西放在了车站?” 李伴峰苦笑一声道:“这得问你呀,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害我被人跟了一路!我要不把它寄放在车站,根本到不了你家!” 何家庆一怔;“到了药王沟,还有人跟踪你?” “有啊,刚出火车站,就有两个人,说要杀我,这给我吓得,一路乱跑乱撞,最后找到个拉黄包车的,这才脱身,你猜这拉车的要了我多少钱?” 何家庆思索片刻道:“那得看是不是有火轮的车。” “你也知道火轮!”李伴峰惊喜道,“他说他的车有火轮,坐一次,得五百。” 何家庆点点头道:“五百不贵,有火轮的不是一般人,这价钱挺合适的。” “这价钱还合适?”李伴峰一脸心疼,“你不知道我掏钱的时候多难受。” “放心吧,我还能让你吃亏么,这钱我给了。”何家庆当场掏出三千块钱,塞到了李伴峰手上。 李伴峰没客气,直接收进了钱包。 “家庆,你要是着急,咱们现在就去车站,把东西取回来。”李伴峰想尽快离开这房子。 “不用了,明早上再说,伴峰,喝汤!”何家庆貌似不是很着急。 李伴峰把汤端了起来,又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腥味。 那只花猫吃完了猫食,走到客厅窗边,打了个哈欠。 李伴峰放下汤碗,也打了个哈欠。 那只花猫趴在窗下睡着了,李伴峰揉揉眼睛,似乎马上要睡着了。 “伴峰,你困了?” “是有点……”李伴峰揉了揉眼睛。 何家庆起身道:“我把房间给你收拾好了,跟我上楼。” 李伴峰跟着何家庆上了楼,楼梯左边第二间是李伴峰的卧室。 卧室很宽敞,窗户关着,从屋顶垂下来的根根藤蔓,随着夜风在窗前来回摆动。 “这屋子有点闷热,能把窗子打开么?”李伴峰随口问了一句。 “窗扇的转轴锈住了,打不开,你要觉得热,就洗个澡,二楼有卫生间,在走廊尽头。” “不洗了,困了。”李伴峰连衣服都没脱,一头扎进了大床上。 这床的宽度在两米以上,李伴峰自打来到人世,还从没睡过这么大的床。 何家庆皱眉道:“我给你准备了睡衣,你这身衣服……” 李伴峰的衣服上都是污泥,看何家庆不高兴了,他赶紧把衣服脱了,换上了睡衣。 何家庆顺手接过衣服:“我帮你洗。” “这多不好意思。” “咱们兄弟计较什么。”何家庆把李伴峰的衣服拿了起来。 糟了,他把我衣服都拿走了。 还好,钥匙不在衣服里。 “家庆,出了这么多事,你还没跟我说清楚呢?”李伴峰打了个哈欠。 “你先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跟你慢慢说。” 李伴峰躺在床上,眯着眼睛看着何家庆,突然问了一句:“宋老师的桃子上有个胎记,你看过么?” 何家庆一笑:“我当然看过,你想看么?” 李伴峰一笑:“想看,就怕宋老师不让。” “你个色坯!”何家庆拿着李伴峰的脏衣服,离开了卧室,关上了房门,从李伴峰的口袋里,掏出了他的钱包。 钱包里有李伴峰的证件,拿上他的证件,就能从火车站取走他寄存的东西。 下了楼,何家庆到了厨房,把李伴峰没吃的肉汤倒进了泔水桶里。 这汤不能喝,因为里边有作料。 他从砧板上抓起了猫的残骸,直接在骨头上啃生肉,血水顺着嘴角一滴一滴往下流。 再也不用吃这个了。 等到了明早,再也不用吃这个了。 刚才李伴峰突然提到胎记,险些把他给问住。 这个下流坯子,要不是我反应快,刚才就露馅了。 其实他早就露馅了,只是他还没意识到。 李伴峰看到宋老师的胎记,这件事,何家庆是知道的。 这是李伴峰做出的最后验证。 从进门的那一刻,李伴峰就看出了破绽。 住在宅子里的这个人,不是何家庆,他甚至认不出来李伴峰的背包。 那是何家庆送给李伴峰的背包,地摊上买的。 他到底是谁? 真的何家庆在哪?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现在该想的是,还能不能活着出去! 李伴峰睁开了眼睛,看了看桌上的烛台。 他家里没通电,他用什么给手机充电? 手机没电,他怎么给我发的信息? 李伴峰坐起身子,看着地上的拖鞋。 脏兮兮的袜子,原本在拖鞋上留下了不少污泥,现在这些污泥都不见了。 他回想起了马五说过的一番话: 宅灵爱干净,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会想办法打扫干净。 这屋子里有宅灵。 他又想起了货郎的话: 宅灵要是被抛弃了,会变成怨灵,他会引诱别人住进宅子,只要在宅子里住上一夜,就会变成宅灵的囚徒, 除非有人过来替换被囚禁的人,否则宅灵会把那人囚禁到死。 还有另一段话: 窥修喜欢在手机上挂钩子……” 这个人是个窥修。 他知道我身边的状况,他还能一直给我发信息,因为他是个窥修,因为他用窥修的法术追踪了我的手机,这就是货郎所说的顺风耳。 他骗我,把我一路骗来了普罗州,他被宅灵困住了,成了宅灵的囚徒,把我骗来就是为了给他当替身! 李伴峰从床上走了下来,把手伸向了窗子,小心的活动了几下。 窗子打不开。 李伴峰已经在宅修和旅修入门,力量比寻常人大了很多,但他能清楚的感知到,他打不开这扇窗子,窗子上有宅灵的力量。 没办法从窗户出去,那就从门出去? 假扮何家庆的这个人不会让我出去,就算拼上性命,他也不会放我离开。 我打得过他么? 这却难说,我大概率打不过他,但他应该也没有制服我的把握。 虽说他是暗能者,虽说他的修为肯定在我之上,但在宅灵的控制下,他很可能受了一些限制,否则他完全可以把我捆上,扔在宅子里,等到天亮。 可就算我能打过他,就一定能出去么? 我打不开窗子,也很可能打不开门。 到时候这个假何家庆和宅灵一起算计我,我可就插翅难飞了。 思索间,李伴峰听到了一阵淅淅索索的摸爬声。 走出卧室,李伴峰发现声音是从卫生间里传出来的。 这是猫的脚步声,李伴峰听到了。 有办法了。 李伴峰走到卫生间门前,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忽见何家庆出现在了身旁。 “伴疯,你没睡?” 李伴峰笑道:“睡了,憋醒了,我要去厕所,一起去么?” PS:各位读者大人,这么好的作品,给沙拉投票,给沙拉留言啊。 今日两更,每章四千字。 ------------ 第二十五章 原来是你 李伴峰以为这个假扮何家庆的人,会跟他一起去厕所。 但“何家庆”没去,他不想再和李伴峰有过多接触,他发现李伴峰的举止有点异常。 有异常也不用担心,从李伴峰进了这座洋楼,他相信结局就已经注定了,李伴峰注定会代替他,成为洋楼的囚徒。 稳妥起见,“何家庆”给让李伴峰喝了些带着“作料”的茶水,目的是想让他好好睡一觉。 怕李伴峰睡得不踏实,他还想再给李伴峰灌碗汤,可李伴峰没喝。 现在看来李伴峰睡得果真不踏实,也许是作料用的不够,也或许是李伴峰身体太好,那一杯茶水还不能彻底放倒他。 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李伴峰出不去。 他不可能找到出口。 “何家庆”已经在这里找了好几天,直到现在也没能找到出口。 等到天亮,我就自由了。 李伴峰,你个傻子,不知你在这座宅子里能支撑多久。 “何家庆”走下了楼梯,睡在了一楼靠近门口的房间。 李伴峰进了卫生间,看到了一只黄猫和一只白猫正在盥洗盆旁边找东西吃。 盥洗盆上没有水龙头,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压水井,白猫跳到压水井的手柄上,黄猫蹲在出水口,看看会不会有水冒出来。 悉悉索索的声音就是它们发出来的,这两只猫是怎么进来的? 洋楼里有不少猫,其他的猫又是怎么进来的? 从窗户进来的? 卫生间里的确有一扇小舷窗,很小。 舷窗紧紧关着,李伴峰推了好几次,和卧室里的窗子一样的坚固,没有打开的可能。 李伴峰对着两只猫“嘶嘶”低吟了几声,白猫原本就对李伴峰心存戒备,听到这两声低吟,吓得当即炸毛,撒腿钻进了盥洗盆下方的小洞里。 黄猫跟着也要钻进去,李伴峰一把将黄猫抓住。 他看着地漏旁边的窟窿。 这应该是个通风口,直径比成年人的拳头大不了多少。 猫真是一种神奇的动物,这么小的洞,它是怎么钻进去的? 喵呜~ 窗外传来了一声猫叫。 隔着窗子上的毛玻璃,李伴峰隐约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在窗外呼唤它的同伴。 白猫跑到了宅子外边! 它从通风口钻出去了。 人出不去,但猫能出去! 咔哒! 厕所的门把手转动,“何家庆”推门走了进来。 他刚才听到了猫叫声。 “伴峰,你在做什么?” “我在坐马桶。”李伴峰坐在马桶上,怀里抱着那只黄猫。 “你坐马桶上撸猫?” 李伴峰点点头:“卫生间里的猫,不坐马桶上撸,在哪撸合适?” “何家庆”关上了卫生间的门,他没法对李伴峰的行为作出评价。 李伴峰的行为完全不合理,但他又总能给自己找到合理的解释。 何必纠结于他合不合理? 只要过了明天早上,我再也不会见到他。 李伴峰把手探进了盥洗盆下的通风口。 这个通风口并非直接通向洋楼之外,里边到底什么构造,拐了几道弯,李伴峰也不清楚。 虽然有微凉的夜风从通风口里涌入,但李伴峰没办法利用通风口直接把钥匙扔到洋楼外边。 没办法直接扔,那就只能赌一回了。 这只黄猫明显胆子不大,想要赌赢,得给它一点激励。 李伴峰从睡裤里掏出了他新买的礼帽,礼帽里装着两件东西。 之前换上了睡衣,钱包和一些随身物品,都被何家庆拿走了。 但有两件东西,李伴峰从不离身,一件是钥匙,另一件是辣条,而今都放在了礼帽里。 他先拿出钥匙,进了自己的“随身居”,从背包里拿出了手机的充电线。 回到卫生间,他用充电线把钥匙绑在了猫的身上。 他先把黄猫抱到了通风口,然后攥着钥匙,再次打开了随身居的门。 在进门的前一刻,李伴峰拿出了一根辣条,塞进了黄猫的皮燕里。 带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黄猫撒脚如飞,冲进了通风口。 李伴峰随即进了随身居。 阿猫,如果你直接冲到洋楼外边,就算我赌赢了。 如果你选择在通风口里蹲着不出去,就算我赌输了! 如果我赌输了,你的日子也不好过,辣条绝对能辣死你! “何家庆”听到了声音,再次冲进了卫生间,却发现李伴峰不在卫生间里。 他去哪了! “何家庆”的脑仁嗡嗡作响! 窗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何家庆”冲到了一楼客厅,来到了落地窗前,看到李伴峰站在了花园里。 李伴峰身边有一只黄猫,此刻正在花园里的水洼之中坐浴。 “何家庆”很惊骇,李伴峰很淡定。 就在几秒钟前,“何家庆”坚信自己已经自由了,他坚信李伴峰一定走不出何家老宅。 就在几秒钟前,李伴峰还不确定那只黄猫会不会冲出通风口,而今那只黄猫正坐在院子里的水洼之中轻声的呜咽。 李伴峰在卫生间里进了“随身居”,黄猫在卫生间里带上钥匙,通过通风口,跑到了宅子外边,把钥匙一并带到了宅子外边。 “随身居”跟着钥匙走,钥匙出了宅子,“随身居”带着李伴峰一并出了宅子。 此刻,站在客厅里的“何家庆”用力拍打着落地窗,似乎在呼唤李伴峰,但李伴峰听不见。 “何家庆”双手抠在落地窗上,在一阵刺耳的锐鸣声中,落地窗打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越开越大,当开到了十多公分,“何家庆”把头挤在门缝里,伸了出来。 “伴峰,我就你这么你一个兄弟,你就这么走了?你就这么把我扔下了?伴峰,你难道不是来救我的么?” 李伴峰后退几步,这个假何家庆的力气明显比李伴峰大,李伴峰打不开这扇落地窗,但他能。 “你到底是谁?”李伴峰手里攥着钥匙,已经做好了下一步逃跑的准备。 “何家庆”想把身体从落地窗里探出来,但他做不到,落地窗紧紧卡住了他的肩膀。 “李伴峰,你来,你走近些,我告诉你,我立刻让你知道我是谁!” 这个假何家庆貌似不肯说出身份,李伴峰正打算离开院子,却没想到有人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准确来说,不是人,而是宅灵。 宅灵不允许“何家庆”离开宅子。 就算他打开了窗子也出不来,哪怕他能打开门,让李伴峰进去,他依然出不来。 “何家庆”的脑袋伸在窗外,还在拼命挣扎,从楼上垂下来的藤蔓,忽然卷住了他的脸,开始不断撕扯。 一层精致的脸皮被撕了下去,何家庆的容貌在她的脸上消失了。 李伴峰看了她的真容。 是陆小兰! 何家庆的女朋友。 她为什么会在何家老宅? 难怪她在短信里说了那么多我和何家庆之间的私密事。 何家庆和她吃饭,我跟她去了,这事她知道。 何家庆和她睡觉,中途被我约出去了,这事她也知道。 何家庆给我传答案的事情她知道么?何家庆去工地打工给我付医药费的事情,她知道么? 难道是何家庆告诉了她? 她为什么能在我的手机上挂钩子? 难道是因为,何家庆让我打的那个电话? 何家庆是她同谋? 何家庆卖了我? 等等,如果何家庆是她同谋,为什么不是何家庆本人来骗我? 如果是何家庆本人,绝对不会露出那么多破绽! 她是窥修,有很多事情,何家庆没有告诉过她,她能窥探出来。 在短信这件事上,主导的一直是她,让我中了她的陷阱。 等真见面的时候,有些破绽再也无法避免,因为她不可能窥探到每一个细节。 何家庆应该不是她的同谋,可她为什么会被宅灵困住? 思绪飞转之间,陆小兰嘶哑着声音对李伴峰喊道:“李伴峰!你想不想救何家庆?你想救他就来找我,只有我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李伴峰,我爱家庆,我对家庆是真的好,这世上除了你,只有我真心实意对他好!” 李伴峰闻言,转身就走。 这话说的,我和何家庆也不是那样的关系。 李伴峰!你别走!你会后悔一辈子!你已经成为暗能者了对不对?你是体修吧!你能隐身对不对? 你把离开这里的办法教给我,你管我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要什么我都给!我有很多好东西!” 李伴峰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陆小兰带着满脸泪水,把头从落地窗缩了回来。 不缩回来不行,藤蔓已经把假脸撕掉了,接下来就要撕真脸了。 过去的几天里,她被撕过很多次真脸,这会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和难以愈合的伤痕。 她坐在落地窗下,放声痛哭。 她不明白,李伴峰为什么不上当? 她成功把李伴峰骗到了普罗州,骗进了宅子里,可李伴峰为什么还会逃走? 火车刚脱轨不久,何家庆收到了李伴峰的电话。 这个电话救了何家庆的命。 陆小兰给了何家庆一击,但没能杀死何家庆。 何家庆反击,也没能杀死陆小兰。 何家庆凭着李伴峰打来的电话,逃回了越州,并且把陆小兰送回了何家老宅。 也正是因为李伴峰这一个电话,陆小兰用窥修的顺风耳之技,把钩子挂在了李伴峰的手机上。 等后来到了何家老宅,这个钩子成了陆小兰的救命稻草。 火车上,李伴峰的手机没电了。 钩子断了,陆小兰很害怕,很担忧,甚至绝望过。 她怀疑李伴峰可能遭遇了意外。 没想到,李伴峰还是来了。 受到宅灵的限制,陆小兰不打算用强,也不打算在李伴峰发现真相之前撕破脸。 为了保证李伴峰好模好样在宅子里住上一晚,她把见面之后的每一个细节都演练了很多次。 她保持了足够的克制,没有在李伴峰面前急于提起玄生莲花,李伴峰把莲花放在车站,她都没有为此发火。 她尽量模仿何家庆的说话方式,每一个细节都很像,李伴峰进门的时候,她还特地学着何家庆的样子,挖苦了一下李伴峰的背包。 只要等到明天早上,她就能离开这座宅院。 为什么? 她实在想不明白李伴峰为什么会逃跑? 我到底说错了哪句话,到底做错了哪件事? 为什么李伴峰会逃跑? 陆小兰抓着头发,嘶声哭嚎。 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要死在这,在饥饿之中死去,直至变成一具腐烂恶臭的尸体。 哭过半响,陆小兰声音渐渐微弱,脸上的眼泪也渐渐风干。 她去厨房,将一些猫皮、猫骨切碎,切得粉碎,倒进锅里。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从小瓷瓶倒出来一点粉末,就一点,洒在了猫皮和猫骨上。 这药粉很珍贵,她只剩下了这一小瓶。 锅里里腾起了烟,就像爆炒某种食材腾起的油烟。 油烟之下,猫皮猫骨慢慢变成了不可描述的糊状物,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鱼腥味。 她把锅里的糊状物分到五个猫食盆里,把这些猫食盆放在房间里的不同角落。 玄关放一盆,客厅放一盆,厨房放一盆,卫生间放一盆,二楼的走廊也放一盆。 这股淡淡的鱼腥味能飘出很远。 就靠这点淡淡的鱼腥味,能引来流浪猫,也有可能是黄鼠狼,它们有办法进出这座宅子。 只要吃了猫食盆里的食物,它们就会陷入昏睡,就像厨房里睡的正熟的花猫。 陆小兰拿起那只花猫,直接用牙齿撕开了它的皮毛,用力啃食着它的血肉。 她也想吃熟食,但她不能,因为柴火很宝贵,还要留着骗下一个进入宅子的人。 陆小兰大口咀嚼着生肉,一边嚼,一边喃喃自语。 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我要活着。 我还能出去。 …… 离开了何家老宅,李伴峰跑出了几条巷子,来到了一条胡同里,进了随身居,把钥匙藏在了一户人家的窗根下边。 默坐在随身居里,李伴峰陷入了沉思。 真正的何家庆到底去哪了? 难道医院里躺着的何家庆,是真的? PS:那根塞给黄猫的辣条,李伴峰没有取出来,希望那只黄猫一切都好。 ------------ 第二十六章 营生 李伴峰坐在随身居里,对之前一系列疯狂的举动进行着深刻总结。 他袭击了暗星局的人,虽然不知道暗星局是个什么机构,但既然带个“局”字,想必和公家有关。 他来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还莫名其妙的成为了一名暗能者。 如果是正常的暗能者也就罢了,他还兼修了两个完全不相容的道门。 下一步该怎么做? 回越州? 找病床上的何家庆? 拿什么买车票? 钱包、衬衫、西裤、皮鞋,都留在了老宅里,李伴峰也不可能回去拿。 他现在所有的财产,包括一顶礼帽,一顶登山帽,一套睡衣,一件T恤,一条运动裤,一双运动鞋,两盒方便面,一盒薯片,一包多一点的辣条,还有何家庆的铜莲花。 把铜莲花卖了,换一张回越州的车票? 关键这铜莲花值多少钱?当废铜卖了,估计不太合适。 不卖铜莲花,接下来吃什么? 身上一块钱都没有了。 李伴峰在“随身居”里睡了一夜。 “随身居”很安静,几乎听不到任何噪音,虽然没有窗户,但空气很清新,除了多年积累的灰尘,并没有其他的味道。 让李伴峰从睡梦中醒来的,是饥饿和干渴。 昨天只吃了一袋泡面,而且还没怎么喝过水。 而今李伴峰再摸索出一袋泡面,却不知该怎么下咽。 干嚼肯定是不行了,李伴峰离开了随身居,回到了胡同里,收好钥匙,找了一户人家,敲了敲大门。 虽说是在福利院长大,吃过不少苦,但讨水喝这事……还是有点让人张不开嘴。 “大姐,麻烦给碗水喝,我不要吃的,就要一碗水。” 李伴峰反复强调自己不要吃的,大姐也确实给了一碗水,可看大姐的眼神,让李伴峰感觉脸上被扎了几十根刺。 现在是讨水,可离讨饭还有多远? 方便面就两盒了。 得想办法找个营生。 旅者每天至少走二十里,李伴峰吃了一个面饼,沿着内沟街边开始闲逛。 “号外号外,楚家二小姐新婚之夜杀夫未遂,畏罪潜逃,夫家悬赏三百万! 先生,买份报纸吧,今天新加号外,大新闻,五毛钱!” 五毛钱,也是没有滴呀。 李伴峰微笑的看了看报童。 要不我和你一起卖报纸吧。 卖报纸的工作也不太好找,有不少孩子靠卖报糊口。 而李伴峰既不懂报纸的行情,也不懂卖报的技巧,在他的印象中,报纸这东西十年前就从大众的视线里淡去了。 李伴峰在镇上找到了两家招小工的店铺,一家是家具行,另一家是米店。 李伴峰要求并不高,打几天零工,赚个车票钱就好。 可这两家店都没招李伴峰,因为李伴峰衣着怪异。 半袖T恤配礼帽,在李伴峰看来也不是那么的怪异,可店家觉得他不像是正经人。 走到中午,肚子又叫了起来,李伴峰再讨一碗水,吃了一个面饼,到了这个时候,伙食就剩下了一盒薯片。 难啊,这是真的难。 内沟实在找不到工作,李伴峰一直走到镇子边缘,朝着外沟走了过去。 外沟的面积要比里沟广大的多。 外沟的情况,也要比里沟复杂的多。 沿着土路往外走,李伴峰看到了劳作的农人,看到了低矮的民宅,也看见了几里不见人影的山林。 一路走到黄昏,最后一包泡面早就消化干净,薯片也吃完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李伴峰感到了意念的阵阵颤动。 这是修者的特殊感应,这是在提醒李伴峰,他已经走了二十里,旅修当天的基础修行,够数了。 宅修在这方面同样有所感应,但要相对温和一些,每次在随身居里待够两个小时,李伴峰都能感受到一阵清凉的惬意。 前方有一家饭馆,很小的饭馆,黑漆漆的瓦房里,摆了五张桌子,门口贴着一张告示,说是要招伙计。 李伴峰本想过去碰碰运气,忽听饭馆里有人招呼一声:“李兄,是你吧!” 李伴峰一回头,看到一个肥壮少年,正在吃面,桌子上摆了三碗面,和三个吃完的空碗。 秦小胖! 李伴峰一怔! 秦小胖招呼一声道:“李兄,快来坐,咱们还真是有缘分,你也喜欢这家馆子?我是特别喜欢,这的东西便宜实惠。” 李伴峰直接实话实说:“秦兄,实不相瞒,我不是吃饭来了,我是看这家招人,我找活计来了。” 秦小胖一怔:“来饭馆找活计,这叫什么事?” 李伴峰面露苦涩:“不找不行,我身上一个大子没有,就快要了饭了!” 秦小胖是个仗义的人,一拍胸脯道:“伙计,再给上两碗面,李兄弟,要是不嫌弃,咱们先吃着!” 李伴峰不太好意思,萍水相逢,凭什么就吃人家的。 “不吃就是看不起我!”秦小胖扯过一把椅子,拉着李伴峰坐下,热气腾腾的阳春面,不一会就端了上来。 食修,一天五斤饭,一顿五碗面,对于小胖来说这是基础操作。 李伴峰也饿坏了,阳春面没有肉,半碗高汤,一勺酱油,两棵小白菜,李伴峰却觉得这是他吃过最可口的美味。 两碗面转眼下肚,小胖结了饭钱,对李伴峰道:“李兄,这地方眼杂,咱们找个地方说话。” 两人出了饭馆,在树林边上找了个清静地方,小胖低声问道:“兄弟,你入门了没有?” “入了。”李伴峰点点头。 秦小胖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入了哪一门?” 小胖是个真诚的人,而且李伴峰也知道小胖的道门,这个时候要是不说实话,就有点不仗义了。 “我入了旅修。” 宅修的事情,李伴峰没说,这事说不清,也不能轻易说。 秦小胖挠挠腮帮子:“按理说,旅修不缺营生,送信、护卫、保镖,再不济拉个车也行。” 李伴峰一笑,他是真想过去拉洋车。 他打听过了,作为一名旅修,他要是去拉车,属于有火轮的车夫,一趟生意,几百块钱,都是非常轻松的事情。 尤其是李伴峰的登山帽,非常有车夫的气质! 可拉洋车,得先有车,李伴峰没车。 没车可以租,但是得有押金,李伴峰拿不出押金。 而且拉车的车夫得有执照,李伴峰短期内拿不到执照。 最重要的是,拉车得认路,李伴峰不认路。 旅修有识途的天赋,但最基本的地名他都不知晓,这显然不满足车夫的基本业务要求。 看李伴峰一直不说话,秦小胖笑道:“怪我不会说话了,咱们兄弟是什么样的人物,哪能做拉车那个行当, 李兄,我这有一桩小买卖,钱不多,但能赚个应急之用,就看你愿不愿出手。” “兄弟,我都去饭馆找饭食了,这还有什么挑三拣四的?只是你说做生意,我没有本钱。” “不用本钱,这是无本的买卖,本钱就是咱们这条命,苦雾山,你听说过没?” 苦雾山? 李伴峰摇摇头:“没听说过。” 秦小胖道:“药王沟里,没有不知道苦雾山的,这座山长年被浓雾笼罩,雾气之中有剧毒,一般人上山必死无疑。” 李伴峰眉头一皱,这简直就是纯天然毒气室:“去这里做什么生意?” “苦雾山的上蛇斑菊,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 李伴峰摇头,他肯定没听说过。 秦小胖把声音稍微提高了些:“这蛇斑菊,一年一开花,花期就一天, 蛇斑菊是炼制蛇斑丹的主料,一颗蛇斑丹,能抵换一天的修行, 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么,修行十年,才能提升一层的修为,要是每天吃一颗蛇斑丹,就等于多修行了一天,这样算下来,五年就能提升一层, 后天就是蛇斑菊开花的日子,几家药行已经开出价码了,一株蛇斑菊,八十五块, 在苦雾山上,寻常人若是运气好,一个钟头能找两三株,十个钟头能找到二三十,就能赚够两千块, 你是旅修,脚力好,十个钟头少说能赚三千,能赚五千的也有,这买卖,你看怎么样?” 三千块,车票肯定没问题了,回到越州还能过两天逍遥日子。 这买卖可以做! 李伴峰刚要答应,转念一想:“不对呀,既然雾气有剧毒,上山采药不是送死么?” 秦小胖道:“一般人去了就是送死,但咱们不一般呀! 咱们有修为,体魄比一般人好太多,像你这样的旅修,在山上支撑十个钟头不在话下,咬咬牙,十五个钟头也能扛住, 下山之后,吐上一天,吐得干净些,再休息两天也就过去了, 我是食修,吃饱喝足,在山上待二十个钟头都好说。” 这趟生意还真是拿自己性命当本钱! 李伴峰想了想收益,点点头道:“兄弟,这趟生意,我做了。” 秦小胖笑道:“你跑得快,我扛得住,这趟生意,咱们兄弟赚定了!” PS:各位读者大人,咱们跟着伴峰一起采菊去! ------------ 第二十七章 买兵刃 李伴峰和秦小胖说定了这场生意,准备去苦雾山上,采蛇斑菊。 当天晚上,秦小胖回去收拾行囊,邀请李伴峰去他家住一晚,李伴峰婉拒。 宅居修者,每天至少要在宅子里待两个小时,这是最基本的修行法则,乔悦生的例子在那摆着,李伴峰可不敢坏了规矩。 两人约好第二天八点在面馆汇合,可李伴峰没有手表,也没有任何计时工具,等他到了面馆,已经快到中午了。 不能怪李伴峰贪睡,在随身居里,不分黑白,睡眠质量实在太好。 秦小胖很着急:“李兄,你怎么才来?咱们得抓点紧,先去趟里沟。” “去里沟做什么?” “买点趁手的家伙。” 李伴峰不解:“不是上山采药么?有铲子,有麻袋不就够了么?这些东西还用去里沟买?” 秦小胖摇头道:“来不及了,等到了地方再和你说。” 请李伴峰吃了两碗阳春面,秦小胖自己吃了八碗,卯足力气,两人一起跑去了里沟。 李伴峰用了三分力,秦小胖在后边勉强跟着,食修只要吃饱了,无论速度还是耐力都远胜常人,勉强跟得上旅修。 之前一路慢慢从里沟走过来,李伴峰花了大半天的时间,而今跑回去,不到两个小时跑到了里沟。 秦小胖跑的说不出话来,带着李伴峰直接去了牌坊街。 一到这条街上,李伴峰有些紧张,因为何家老宅就在附近,陆小兰还在宅子里。 秦小胖不知道何家老宅的事情,他要去的是冯记杂货铺。 杂货铺老板拿着鸡毛掸子正在打扫货架,见两人进门,赶紧笑脸相迎:“秦老板,最近少见,这位客人,又蒙您照顾。” 他认得秦小胖,也认出了李伴峰,李伴峰头上还戴着从他这里买的礼帽。 秦小胖没心情寒暄,直接问道:“冯掌柜,有好家伙没?我出去赶趟生意。” 秦小胖的生意貌似不适合在柜台上说,冯掌柜叫来一名伙计看着店门,对李伴峰和秦小胖道:“两位请到里屋喝杯茶。” 李伴峰和秦小胖跟着冯掌柜到了里屋,所谓里屋,货架比外屋还多,货物层层叠叠,十分拥挤,若不是屋子中央有张茶几,纯粹就是一个仓库。 三人坐在茶几旁,冯掌柜沏上茶,压低声音问道:“别怪我多嘴,容我问一句,二位要做什么生意?” “苦雾山,采花。”秦小胖直接作答。 冯掌柜稍加思量,从货架上拿下来一把小镰刀。 这镰刀的刀身长不过十厘米,刀柄更短,刚好够一只手握住。 秦小胖看着这秀珍镰刀,愣了半响道:“冯掌柜,您给我这把镰刀做什么?这东西收麦子都不济。” 冯掌柜也很诧异:“秦老板,您不是上苦雾山上摘花么?这把镰刀采花正合适。” 秦小胖皱眉道:“我没把你当外人,你这是把我当瓜皮了,买镰刀,我还用得着来你这?” 冯掌柜一脸无奈道:“秦老板,是您说要摘花,我给您拿摘花的家伙,我这是哪做得不对了?” 秦小胖急了:“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那苦雾山的花,是随便能摘的么?” 冯掌柜连连摇头道:“这回我是真不明白了,这镰刀,您要就要,不要就算了。” 两人争执之间,李伴峰看出些门道。 秦小胖知道一些苦雾山上的内情,但知道的不多。 他也懂得一点江湖上的规矩,但懂点有限。 李伴峰在福利院长大,靠着打零工上的大学,他见过许多人,遇到过许多事,他一眼就能看出来,真正的老江湖,是这位冯掌柜。 李伴峰赶紧打圆场,对秦小胖道:“兄弟,我也听不明白,你到底想买什么?” 秦小胖一皱眉:“买兵刃!” “买兵刃做什么?” 秦小胖只解释了一句:“花好采,山不好下。” 就这一句话,把隐情说明白了。 蛇斑菊很珍贵,不少人想上山采花,估计也有不少人想抢花,秦小胖是想买件武器防身。 冯掌柜自然明白秦小胖的意思,他也回了一句话:“带着镰刀好下山,带着青龙刀,路就不好走了。” 李伴峰问道:“此话怎讲?” 掌柜笑道:“带镰刀的是农户,带青龙刀是关帝, 农户闷着声走路,至多遇到个把毛贼,一刀下去,事也就完了, 关帝提着青龙刀走路,得过五关斩六将,没关帝爷那本事,这山还下得来么?” 说话间,掌柜摸了摸镰刀的刃口,李伴峰还真识货,看出来这是把好刀。 李伴峰道:“这刀多少钱?我买了。” 秦小胖在旁瞪着眼睛道:“买这有什么用,咱们去别家看看,我有的是门路。” 冯掌柜没有挽留:“秦老板,那您就去别家看看,您要的兵刃,我这没有。” 这冯掌柜是个好人,他不想害了秦小胖。 李伴峰执意买下这把镰刀,掌柜开价五百,李伴峰也没还价,准备从秦小胖手里借五百块钱。 秦小胖心疼坏了:“就这么个东西,要五百块?” 李伴峰钱袋窘迫,冯掌柜看出来了。 前日帮他指路,这小伙子买了一顶礼帽,一支鸡毛掸子,冯掌柜记得清清楚楚,这是个明事理的人。 “这位客人,您怎么称呼?” 李伴峰回答道:“我姓李,叫李七。” “李老板,这把刀,我赊给您,等您采花回来,再结账就成。” 赊给我? 李伴峰愣住了。 冯掌柜笑容不改:“您是能成事的人,我信得过您。” 李伴峰道谢,把镰刀收下了。 冯掌柜从柜台下边拿出一把小铲子,长有十几厘米,递给了李伴峰:“有些花,扎的深,不好采,您看这把铲子合适么?” 李伴峰把铲子接过来,看了看形状,又摸了摸刃口,问一句道:“这铲子多少钱?” 冯掌柜笑道:“论材料,论做工,这把铲子都比那把镰刀强些,按理说,要八百不算贵,您是个识货的,要是觉得合适,七百块,您拿去。” “七百……”李伴峰有些犹豫,东西是好东西,但再赊账,就有点不太合适了。 冯掌柜知道李伴峰的难处:“您先拿去用,用的合手,您把钱送来,不合手,您把东西送回来。” 李伴峰把铲子收了,又想在掌柜这里买几条布袋。 冯掌柜就给了两条:“两条布袋够用了,花好采,不好往山下带。” 李伴峰听劝,冯掌柜笑道:“您看还有什么要买的?” 随身居里没窗户,看不见日月,分不清黑白,李伴峰想买一只表。 冯掌柜拿出一只怀表,表身比一元硬币大两圈,锃亮的银色表壳,能映出人影。 啪! 按开表壳,白色的表盘上,凸印着十二个精美的刻度。 表冠,也就是给怀表上发条的表柄,位于十二点的位置,冯掌柜捏着表柄,拧了几下,把表柄往外拉出来两格。 李伴峰见过这种机械手表,表冠不拉出来,是上发条用的,拉出来一格,是调表用的,拉出来两格是调日历用的。 这表盘上也没有日历,他拉出来两格做什么? 滴答,滴滴答~ 怀表发出了音乐盒的声音。 好熟悉的曲子,以前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商场?饭店? 楼上贵宾一位? 李伴峰在这些地方都打过工,他对这曲子印象很深,却始终想不起名字。 好久没听音乐了。 这声音让李伴峰觉得好亲切。 “这表什么价钱?” 冯掌柜提着表链:“车蛮国的怀表,如假包退,两千二,这可就不能赊给您了。” 李伴峰有些心动,但这价钱让人咋舌。 秦小胖不耐烦道:“买这东西有什么用啊!还不如买个钟!” 冯掌柜一笑,没有说话。 秦小胖催着快走,李伴峰扫了一眼货架,看还有没有合用的东西,他的视线突然停留在一个奇怪的物件上。 那是一只木柜子,古朴的红木柜子,尺寸和两个叠在一起的床头柜相当,柜子上方带着三朵金属喇叭花。 准确的说,那不是喇叭花,那就是三个喇叭,一个很大,喇叭口比盘子口还大,另外两个要小得多,喇叭口和拳头差不多大。 “这是个电唱机?”李伴峰眼睛亮了,他在电视上见过这东西,就是用唱片放音乐的机器。 “电唱机?”冯掌柜摇摇头,“这个不叫电唱机。” 叫什么不重要。 有电唱机,就证明有电。 有电就可以给手机充电。 给手机充了电,这个世界就完美了! 就算没有手机信号,至少也不用买手表了。 可冯掌柜的回答让李伴峰很失望:“我们这没有带电的东西,这是留声机,不带电。” 李伴峰想不明白,不带电,这东西怎么能发出声音?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最原始的唱机,和电没关系,和磁没关系,只和两件东西有关系,唱针和唱片。 冯掌柜把一张胶木唱片放在唱机的托盘上,从唱机下方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摇把,插在唱机上,用力转了十几圈。 这是给唱机上发条。 发条上满,一拨销子,唱片在托盘上迅速转动。 冯掌柜把唱针往唱片上一放,带着细碎杂音的歌声,从喇叭口里飘了出来。 “浮~云~散, 明月照人来, 团圆美满, 今朝醉~” 月圆花好。 古老的留声机,原理非常简单。 唱片上有深浅不一的纹路,这些纹路,是唱针在歌曲声中,一边震动,一边在唱片上刻下的。 而今让唱针在唱片上的纹路上游走,摩擦发出来的声音,重现了当时的歌声。 这就是留声机的声学原理。 音质不敢说好,甚至说有些粗糙。 但李伴峰很喜欢这曲子,听的甚是惬意。 可惜时间短了点,不到三分钟,唱针滑到了尽头,发条也到了尽头,唱片停了下来。 秦小胖一脸不屑:“这有什么好听,听一首曲子,还得转半天摇把子,不够费劲的。” “不想上弦(上发条),也能听曲。”冯掌柜拿了一张新的唱片,放在了托盘之上。 他拿来一个铁杯子,往大喇叭旁边的小喇叭里,加了两杯水。 冯掌柜划着了一根火柴,打开了唱机上右下处的一道小门。 门里是一道暗格里,暗格里固定这一只铁盒子,盒子里装着半盒油脂,油脂中央树着一根烛芯。 点燃了烛芯,一簇火光充盈了整个暗格。 李伴峰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油,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炽热的温度。 嗤!嗤!嗤! 大喇叭右边的小喇叭,有节奏的喷吐着水雾。 左边的小喇叭负责加水,右边的小喇叭负责排汽。 这是什么操作? 难道说…… 唱片在唱机上转动了起来。 蒸汽驱动的留声机? 这是多精密的机械? 李伴峰瞪大了眼睛,过去十几年所受过的教育再次受到了挑战。 等了大概一分钟,唱片的转速渐渐平稳,冯掌柜把唱针放在了唱片上。 “蝴~蝶~儿飞去, 心亦不在, 凄清长夜谁来, 拭泪满腮~~” 野草闲花逢春生。 好美的曲子。 PS:各位读者大人,重要人物登场了,多多插眼啊! ------------ 第二十八章 结搭子 “这唱机多少钱?我买了!” 李伴峰看中了这款唱机,不说别的,就说蒸汽驱动,这么精密的机械设备,哪怕在越州都见不到。 这要是带回越州,当藏品卖了,必定大赚一笔,就算不卖,自己留着,也是件让人称心的好东西。 冯掌柜擦了擦唱机,面带不舍:“这是阿米坎国手工造的,普罗州一共就两台,我是真心不想卖。” 李伴峰听出了这话的意思,这是要加钱。 “冯掌柜,开个价。” 冯掌柜沉吟半响,伸出了两根手指。 小胖一瞪眼睛:“要两万?” 冯掌柜摇摇头:“桓国钞,二十万!” “二十万!”小胖露出了费解的笑容,“掌柜的,你是真把我们当瓜皮了。” 冯掌柜道:“物有所值,这还真就不能还价!” 李伴峰看了看那架唱机。 古朴的红木柜子,柜子上边是三朵黄铜喇叭,右边喇叭口还在缓缓喷吐着蒸汽。 “林花儿谢了,连心也埋,他日春燕归来,身何在~~” 动人的曲子还在耳畔萦绕,李伴峰越发想买这台唱机。 可二十万,离李伴峰太遥远了。 学费和生活费是他自己打工赚的,李伴峰这辈子都没有过超过一万的家产。 他看了一眼秦小胖,秦小胖瞪起眼睛道:“看我做什么?我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多钱,在我们村,二十万都够盖房子了!” 一把镰刀五百,盖个房子二十万? 说笑呢? 当然,这把镰刀不是普通的物件,秦小胖所说的房子,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李伴峰的视线始终离不开唱机,按照李伴峰的估算,在越州,这架唱机肯定能卖五十万,李伴峰对他有生以来最大一笔投资信心满满,他看着老板,挺直腰身道:“这架唱机给我留着,我一定买!” 冯掌柜看了看李伴峰的眼神,感觉这句话似乎有种特殊的分量。 他感觉李伴峰真会把这架唱机买下来。 “好,我给您留着。”掌柜的答应了。 我一定买! 这句话对李伴峰而言,的确有特殊的分量。 在福利院里,看到外边的孩子吃冰棍,他说过,我一定买。 上初中的时候,看到同学的篮球鞋,他说过,我一定买。 上大学的时候,看到其他同学的手机,他说过,我一定买。 冰棍买了,球鞋买了,手机也买了。 这架唱机也一定能买下来。 “兄弟,快走吧!来不及了!” 秦小胖拉着李伴峰离开了冯记杂货铺,伙计叹口气道:“掌柜的,这东西什么时候能卖出去?” 掌柜的思索片刻道:“我觉得刚才那个姓李的,应该是有心想买。” “光有心有什么用?”伙计连连摇头,“别说二十万,我看他身上连二十块都拿不出来!” …… 小胖到一户铁匠家里,买了一把斧子。 斧柄加斧头,长度有七十公分。 李伴峰皱眉道:“你带着这个东西上山?” “我听说敢上苦雾山的,都是狠人,带上这把斧子,少说吓退一半。” 小胖提着斧头,又到集市上买了二十斤干粮,灌了两大壶水,雇了一辆马车,带着李伴峰一路往西,前往苦雾山。 走了整整一天,二十斤干粮,李伴峰吃了不到一斤,秦小胖吃了将近一半。 深夜,两人到了苦雾山附近。 李伴峰举目远眺,只看到朦朦夜色,没看到有山。 小胖找了一间客栈,在大通铺租了两个床位。 他自己也觉得住大通铺有些寒碜,还特地向李伴峰解释了一番: “我也想要个单间,可这鸟店也涨价了,一间房要一百,通铺一个床才二十,咱们兄弟挤挤算了。” 李伴峰不挑剔,往床上一趟,假装睡着了。 大通铺,一张连板大床,挤着二十多号人,打呼噜的,磨牙的,说梦话的,什么声音都有。 等小胖睡熟,李伴峰悄悄溜出客栈,把钥匙藏在客栈外边的小树林里,进了随身居。 还是自己的屋子好。 从福利院到大学毕业,李伴峰从未有过自己的房间,而今哪怕睡在冰冷的地面上,他也觉得舒坦。 这次没睡过头,等李伴峰出了随身居,天刚刚亮。 小胖起的也早,正四下寻觅李伴峰:“峰兄,你去哪了?” 李伴峰敷衍一句:“撒尿去了,胖兄,咱还睡会不?” 小胖急了:“还睡什么呀,赶紧上山了。” 李伴峰跟着小胖往西走,走了一个小时,远处大雾弥漫,始终看不见山的影子。 路上有不少人同行,小胖拎着斧子,背着干粮,警惕的打量着周围。 一个光头男人,三十多岁,左边眼角带着一条伤疤,急匆匆往前赶路,从身后正好撞在了小胖身上。 小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抬头看着那光头男。 光头男目露凶光,回头看了看秦小胖:“你瞎么?不知道自己挡路了?” 小胖当场就急了:“你特么撞了我,还特么敢骂人?” 光头上前一步道:“骂你怎么了?我特么没揍你,你是不是觉得皮痒?” 小胖提起了斧子,在光头男面前晃了晃。 光头男啐了口唾沫,将一把一尺多长的砍刀,从腰间拔了出来。 李伴峰在旁静静看着,不动声色间,右手握住了小镰刀的手柄。 小镰刀就在口袋里,光头男和小胖都没注意到。 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梳着分头,带着金丝眼镜,穿着灰色格子西装,来到了小胖和光头近前。 “两位,有力气,到山上使,何必在这逞能?” 说实话,小胖不想打,他也急着上山采花去,只是这脸面放不下来。 那光头男看了看金丝眼镜,把刀子收了起来,两边各找一个台阶,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光头男继续赶路,小胖也把斧子收了起来。 金丝眼镜对小胖低声道:“兄弟,第一次上山吧?” 秦小胖嗤笑一声:“这苦雾山,我都走过不知多少回了,哪能是第一次!” 他就是第一次,但在旁人面前不能露怯。 金丝眼镜一笑:“不管是不是第一次,我且劝你一句,那个光头不是善茬,到了山上肯定找你下黑手。” 小胖啐一口道:“我怕了他是怎地?” 金丝眼镜耸耸眉毛:“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莫说是你,我刚才因为多了一句嘴,到了山上弄不好也得吃他的亏。” “我反正是不怕的。”说这番话时,小胖紧紧攥着斧头。 金丝眼镜又看了看李伴峰,李伴峰低头不语,一看就是个老实人。 三人一并走了片刻,前方隐约看到了几面旗子。 有黄的,绿的,也有紫的。 李伴峰问道:“这些旗子是谁家的?” 小胖瞪了李伴峰一眼,提醒李伴峰别露怯。 他也不知道这些旗子从哪来,但李伴峰开口这么一问,就等于告诉别人自己是第一次上山。 其实金丝眼镜早就看出来他们是第一次上山,望着那些旗子,金丝眼镜低语道:“白家、黄家、鲁家、刘家,各大药行的人都来了。” 这些药行的名头,小胖倒是听过,可他不明白这些药行的人为什么要来这里。 采了蛇斑菊,自然要卖到药行去,他们在家等着做生意就是了,何必跑到苦雾山下守着? 金丝眼镜知道其中缘由,但并没有明说:“两位朋友,咱们别往前走了,在这等消息。” “等消息?”小胖一皱眉,“在这等什么?蛇斑菊花期就一天,多等一刻,就少采一朵花。” 金丝眼镜摇摇头,从腰间抽出一把折扇:“你知道蛇斑菊几时开花?” 小胖朗声道:“就是今天开花!” 金丝眼镜摇着折扇,慢条斯理说道:“的确是今天开花,可开花的时辰不定, 清早是今天,晌午也是今天,到了黄昏也是今天,你现在上山,若是等到黄昏才开花,岂不是白白吃了一天的毒雾?” 小胖轻蔑一笑:“我有修为,不怕毒雾。” “知道你有修为,可就算有修为,也不能白白浪费,”金丝眼镜望着远处的茫茫浓雾, “苦雾山上的雾气,寻常人连续吸入三个钟头,怕是就没命了, 刚入门,没有层次的修者,也至多能支撑七八个钟头,看你身子这么壮,应该是个食修吧?” 小胖没作声,一个修者的道门和修为,本来就不该透漏给别人。 金丝眼镜笑道:“如果是食修,吃饱喝足,能支撑十几个钟头, 等花开之后上山,只要找对地方,采个七八十朵花都不在话下。” 七八十朵,一朵八十五块,算下来能赚六千多块钱。 小胖闻言急着往前走,金丝眼镜合上折扇,挡住了小胖,皱眉道:“不是跟你说了,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开花再上山,像你这样鲁莽的人,每年死在山上不知有多少。” 小胖气呼呼道:“你知道什么时候开花么?” 金丝眼镜用扇子指了指远方的旗子:“我不知道,但他们知道,药行每年都会雇两个探路的上山, 发现花开了,就会发出讯号,药行就会派人上山,届时我们跟着他们走就是了。” 小胖一怔:“药行也派人上山?” 金丝眼镜笑道:“不派人上山,买不到蛇斑菊,拿什么炼蛇斑丹? 一家大药行,要是连蛇斑丹都拿不出来,这招牌岂不是砸了?” 小胖四下看了看:“这么多人上山,采了花都得卖给药行,他们还怕买不到?” 金丝眼镜摇着折扇道:“要是就一家药行买花,自然不愁买,价钱由药行定, 可药王沟几大药行都想买花,倘若争执起来,这价钱可就是卖家说了算了。” 小胖还是听不明白:“不都说好了么,一株八十五块。” 金丝眼镜摇头道:“那是上山之前放出来的价钱,等下山之后,这事却还两说, 假如你是开药行的,手里一株蛇斑花没有,采花的人又开了高价,你买是不买? 如果派人上去,采了三五百株花,心里也就有了底数,实在不行少炼点丹药,也不至于被卖家拿捏。” 这个金丝眼镜是真正的内行,言语之中能看出来,他对苦雾山的生意非常了解。 说话间,有几个人围在身边静静聆听,这些人都没上过苦雾山,都想跟着金丝眼镜学点经验。 金丝眼镜也不吝啬,碎碎念念讲了不少常识,重点讲了蛇斑花的特征。 讲着讲着,他突然停了下来,眼睛一直盯着远处的药行的旗子。 药行的旗子下边,有几个男子走向了浓雾深处,金丝眼镜对众人道:“药行的人上山了,咱们也该走了。” 小胖兴匆匆正要上前,金丝眼镜提醒道:“别跟太紧,在山下,这些人为顾及药行的名声,会守规矩, 可等到了山上,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采花是个辛苦的事,自己采,肯定不如抢得快。” 小胖闻言,又攥了攥斧头,周围几个人也跟着紧张起来。 金丝眼镜道:“你们要是信得过我,咱们就结个搭子,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PS:今日两更,七千字,各位读者大人,多给沙拉投票,多给沙拉留言。 ------------ 第二十九章 好花难采 结搭子这事,小胖不抵触,说实话,他和李伴峰之间也不算熟人,无非就是在货郎那里有一面之缘。 之所以一路上给了李伴峰这么多照应,就是为了结个搭子。 而今遇到金丝眼镜这个行家,秦小胖自然不会拒绝,立刻答应下来。 他答应下来,周围四个人也都答应下来。 一个内行人,说话又这么真诚,实在找不到拒绝他的理由。 这四个人分别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名叫老烟炮,自称是烟修一层,烟锅子不离手。 一个二十多岁的丰腴俊俏的女子,名叫油桃,自称是体修,刚入门,没层次。 一个十四五岁的半大丫头,名叫草叶,自称是药修,也是刚入门,没层次。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名叫虎羔子,自称是武修一层。 他们的名字明显不是真的,至于修为和道门,也难说真假。 秦小胖的道门已经被金丝眼镜猜出来了,索性大方承认:“我叫小胖,是食修,没层次。” 等问起李伴峰,李伴峰回答道:“我叫白沙,是欢修,没层次。” 小胖一愣,盯着李伴峰看了半响。 当初他自称叫李七,白沙是不是真名,这个不打紧。 可他什么时候变成欢修了? 不是旅修么? 他故意不和这金丝眼镜说实话? 那他跟我说的是实话么? 金丝眼镜也很好奇,问李伴峰:“你是欢修?你一个人来的?” 欢修一般会和伴侣成对出现,方便修行。 李伴峰指着秦小胖道:“我和他一起来的。” 众人的视线集中在秦小胖身上,秦小胖沉默片刻,解开身后的包袱,露出了里边的干粮,对众人道: “我是食修,我一顿饭能吃五斤干粮,有时候能吃十斤,我真是食修,我不骗你们,我现在就吃给你们看。” 金丝眼镜对众人道:“我叫开山,旅修一层,平时喜欢游历名山大川,这苦雾山以前来过几次,路上能提醒大家的地方,必然要提醒几句。” 虎羔子在旁道:“开山大哥,我们都信得过你,你就是咱们的头领,我们采了花,按道上的规矩,都分出来两成给你,你看怎么样?” 一听这话,众人不乐意了。 你说分就分,这事问过我们么? 金丝眼镜连连摇头:“我可不能要诸位的花,这花是用命换来的, 我对诸位也没什么恩情,我帮衬诸位,诸位也帮衬着我,这本就是两相照顾的事情。” 一听这话,众人对金丝眼镜多了又多了几分钦敬,这头领,自然就交给他来当了。 药行的人在浓雾之中隐约可见,金丝眼镜带着众人在身后不疾不徐的跟着。 前方有一座石桥,一米多宽,能容纳两三人并行通过。 “这叫无悔桥,”金丝眼镜托了托眼睛的鼻夹,“诸位可能觉得嗓子有点不舒服,这是因为你们已经闻到毒雾了, 过了无悔桥,就是苦雾山的地界,诸位,我不知道你们报上的修为是真是假,但我真心劝你们一句,没有修为的,别往前走, 每年都有没有修为的人,想上苦雾山碰碰运气,结果上去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 我不是挡大家的财路,我是劝大家三思后行。” 众人互相看了看,都没作声,虎羔子冷笑一声:“开山大哥,你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要有不明事理的,那就是他自己寻死, 小丫头,我看你就是个没修为的,要我说你赶紧走吧,现在还来得及。” 小姑娘名叫草叶,低着头,红着脸道:“我真是药修,我懂药理,能帮上忙的。” 虎羔子又看了一眼老烟炮:“你这把老骨头,就算真有修为,到了山上也不中用了吧?” 老烟炮一笑:“中不中用,走着看。” 众人皆无退意,一行七人过了桥。 到了桥对面,李伴峰只觉喉咙发紧,开始一阵阵咳嗽。 李伴峰是照了天光进的道门,不像其他人有长时间的积累,身体素质上的差距显现了出来。 金丝眼镜皱眉道:“兄弟,你真有修为吧?” 李伴峰点点头:“有的,欢修。” 老烟炮笑了笑道:“欢修体虚,扛不住苦雾,也在情理。” 话音落地,众人看向了秦小胖。 秦小胖挺起胸膛道:“我是食修。” 金丝眼镜对李伴峰道:“兄弟,到了山上,你要是撑不住就尽早下山,别为贪财误了性命。” 草叶从怀里拿出个巴掌大小的布袋,从布袋里拿出了一颗糖块。 “大哥,含颗药糖,管用的。” 药糖? 这又是什么东西? 李伴峰看着糖块,想着要不要吃下去。 看李伴峰有些犹豫,草叶自己把药糖含在了嘴里,又给李伴峰拿了一颗:“大哥,我不是坏人。” 再不收,有点说不过去了。 李伴峰含了一颗,清凉微酸的汁液滑进了喉咙,干痒之苦瞬间消失。 不咳嗽了,这东西是真的管用。 李伴峰道谢,跟着众人继续朝前走,走了半个多钟头,终于来到了山脚下。 蜿蜒的土路,从山下向上延伸,能见度不过二三十米,依旧看不出这座山的全貌。 “妹子,也给我一颗,等卖了花,姐姐给你钱。”丰腴美女油桃也开始咳嗽,向草叶要了一颗药糖。 山道狭窄,还很陡峭,众人站成一列往上走,李伴峰正好走在油桃身后。 长得漂亮姑娘,李伴峰见过不少,像油桃这样的身段,可委实少见。 手推波浪卷的发型,配着一身红绿相间的旗袍,肩背线条柔顺,纤腰盈盈一握。 尤其腰下两瓣桃儿,浑圆傲人,硕大之间有一种独有的精致和灵性。 难怪她叫油桃。 这桃子生得,简直无可挑剔。 她就在面前,一步一摇,一步一摇…… 她真是来上山采花的么? 上山采花,为什么要穿旗袍? 这明显不方便行动! 这分明是故意扰乱我的注意力! 李伴峰尽量把视线从那两瓣上挪开,没想到油桃突然回过头,冲着李伴峰笑了笑。 月牙般的眼睛带着万种风情,这一笑让李伴峰心头一紧。 “小兄弟,你真是欢修么?我听说欢修一日七八阵,不在话下。” 李伴峰淡然道:“姐姐过奖了。” 油桃朱唇微颤动,低语道:“要不改日和姐姐切磋一番?” 李伴峰摇头:“小弟修为尚浅,只怕不是姐姐的对手。” 油桃看了看李伴峰身后的小胖,抿嘴一笑:“差点忘了,你道侣还在,你喜欢圆的,不喜欢扁的。” 小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我是食修……” 旅修对距离非常敏感,按照李伴峰的计算,众人在山路上走了五里多,山道旁边出现了一朵黑白相间的花。 这花的形状非常奇特,每一片花瓣上窄下宽,白底黑斑,就像覆盖了一层鳞片的蛇头。 蛇斑菊! 金丝眼镜介绍了蛇斑菊的形状特点,李伴峰认了出来,这花和金丝眼镜的描述一模一样。 小胖也认了出来,欣喜之间正要上前采摘,不想山路旁的树丛里,突然窜出来一名男子,手握一把长柄剪刀,抢先一步把花采走了。 小胖大怒,不光是因为被人抢了花,更让他恼火的是这个人。 眼前这个人正好是上山前遇到的光头。 又特么是他! 小胖再次拎起斧头,他这次是真想动手。 光头一脸鄙夷:“笨的跟头猪似的,吃屎都赶不上热的!拿着斧头做什么,你砍一下试试!” 金丝眼镜拦住了小胖,光头转眼消失在了树丛里。 小胖咬牙切齿道:“这狗杂种,我特么非劈了他不可!” 金丝眼镜拽住小胖:“路边这一两朵,不必在意,等到了好地方,花多的是。” “好地方在什么地方?”小胖还是不甘心。 金丝眼镜看了看山路,药行的人脚快,身影已消失不见。 “走快些,看还能不能追上他们。” 老烟炮点燃了烟锅子,用力嘬了几下,吐出一口白中泛黄的烟雾。 烟雾迅速向前飞去,老烟炮咬着烟杆,品着滋味。 “他们没走远,前边岔路,往右边去了。” 虎羔子闻言一愣:“老东西,不知道可别瞎说。” 老烟炮磕打两下烟锅子:“你要不信,就别跟着我们走!” 金丝眼镜信了老烟炮,因为前边确实有条岔路。 沿着岔路右转,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山路旁边,密林之外,出现了一片空地。 “他们就在这地方。”老烟炮进了空地,金丝眼镜紧随其后。 旅修脚步快,李伴峰本来能赶在前面,可他故意走慢了一些,双眼仿佛一直盯着油桃那两瓣桃子。 在空地里搜寻片刻,李伴峰看到脚边有一株黑白相间的花朵。 看了一路桃子摇曳,他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俯下身子再看,他没看错,这就是蛇斑菊。 他拿出镰刀,按照金丝眼镜在山下讲述的方法,捏着花颈,在距离根部一寸多些的地方,将花割了下来。 第一朵蛇斑菊,到手了! PS:各位读者大人,周末愉快,到月底了,多给沙拉投票,多给沙拉留言! ------------ 第三十章 此地不可久留 金丝眼镜说,路边的一两朵花,不必在意,等到了好地方,好花有的是。 按照他的说法,李伴峰还以为在好地方,蛇斑菊像麦子一样,一割一大把。 可现在到了好地方,李伴峰却发现好花没有那么多,找了两个多小时,一共只采了五朵花。 有的蛇斑菊花茎长,用镰刀直接能割下来,有的根本看不见花茎,花瓣贴着地面生长,得用铲子一点点挖出来。 按照李伴峰的推测,方圆十米的范围内,能找到一朵蛇斑菊就算运气,因为山上的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也越来越差,十米也基本到了视野的极限。 花不好找,竞争还很激烈。 药行的人就在附近,他们经验更足,下手更快。 不光是他们,这支临时组成的小队,内部也存在着竞争。 老烟炮是个真正的烟修,他说自己是一层,应该也没扯谎。 烟就是他的眼睛,烟飘到哪里,他就能看到哪里,两个小时,他采了十三株蛇斑菊。 小丫头草叶也是好手,药修对药草有特殊的感应,她采了十株。 丰腴美人油桃,技术稍微差了些,两个小时采了三株,还不如李伴峰。 可她总在我眼前晃悠是几个意思。 像她这样,穿着旗袍,弓着身子,弯着腰,桃子对着我,在我面前摇来摇去,还让我怎么采菊花? 难道是真让我采菊花? 金丝眼镜这个内行人,水平倒也一般般,他采了六株花,就比李伴峰多了一株。 虎羔子和李伴峰一样,也采了五铢花。 最不中用的是秦小胖,只采到一株花,急得在草丛里直跺脚。 虎羔子在旁边笑话秦小胖:“就这么一朵花,连半颗丹药都凑不出来,到时候真怕你到了山下卖不出去!” 小胖恼火道:“怎么就卖不出去!又不是非得用我这一株花单独炼丹,他肯定要把收上来的花放在一起炼!” 李伴峰问道:“一株花还炼不出半颗丹药?” “炼不出来,”小丫头草叶又找到了一株蛇斑菊,一边采,一边说,“我听说一粒上等丹药,要五株蛇斑菊才能炼出来。” 美女油桃插了一句:“我听说还要加不少辅料。” 草叶想了想道:“我记得炼蛇斑丹是不用辅料的,但火候特别的难,中间要换四五次火,每一次的火力都不一样,而且每家药行炼丹的方法也不一样。” 油桃闻言叹口气道:“丹方这东西,不知道,金不换,知道了,都是扯淡,谁让咱没那本事,只能拿命换这么点钱, 妹子,咱们相识一场也算朋友了,你好好学学药理,以后我们再采了丹药,卖到你家去,好歹你多给点钱。” 草叶闻言,红着脸,带着笑容,接着找蛇斑菊。 她被油桃说在了心坎上,开一家药铺,是她的梦想。 李伴峰心里大致做着盘算:五铢花炼一颗丹药,一株花八十五,光买花就得四百二十五块, 蛇斑丹的成本不低,就算不用辅料,加上人工,也得差不多五百块钱一颗。 药行这生意也不好做呀! “一颗蛇斑丹能卖多少钱?”李伴峰问了一句。 “一万。”小胖给了个简短的回答。 一万? 一万! 李伴峰凝固在了当场。 这是说笑话呢吧? 一颗丹药卖一万! 这也太暴利了! 李伴峰愣在了当场,油桃姐姐笑一声道:“怎么,觉得贵了?药行做的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就这价钱,还得大户人家来买,一般人根本买不到, 你想想,一万块钱买一天的修为,三百六十五万,就能买来一年的修行,三千六百五十万,就能买来十年的修行, 十年修行,就是一层的修为,拼上三个亿,就能换来十层修为,十层修为,能换来三倍寿命,你觉得这钱花的不值么?” “值不值且另说,姐姐,你说话的时候,别用桃子对着我。” 油桃回过头,冲着李伴峰眯着眼笑道:“喜欢么?又肥又白,想不想捏一把?给姐姐一株花,姐姐让你捏个够。” 一颗丹药,二十倍的暴利, 李伴峰找到了一株蛇斑菊,看了半响,问道:“与其买那么贵的丹药,倒不如直接买蛇斑菊吃,一株才八十五块。” 草叶喊道:“白沙大哥,你可不敢乱来,这可不能吃的,蛇斑菊有剧毒,吃了一株就没命了。” 李伴峰一愣:“蛇斑菊有毒?蛇斑丹没毒么?” 草叶和油桃一起看向了李伴峰,就像看一个文盲。 草叶道:“蛇斑丹也有毒,毒性没那么重,但也不能多吃。” 油桃道:“我说白沙兄弟,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真有修为么?没修为赶紧下山,别在这玩命, 还有啊,我刚才说用三个亿换十层修为,就是打个比方,你可别当真,真要吃下去那么多蛇斑丹,人都不知道要死几回。” 小胖在旁提醒李伴峰道:“赶紧找花吧,哪那么多话,正经事要紧!” 他是在提醒李伴峰,别再露怯。 不过他说的也对,正经事要紧,蛇斑菊就开一天,过了一天,花就谢了。 这还不是最紧要的。 李伴峰开始觉得头晕,他快抵挡不住苦雾了。 老烟炮倒是一心在做正经事,趁他们说话的功夫,又采了一朵蛇斑菊。 把花收进布袋,老烟炮又吐出一口黄烟。 烟雾萦绕片刻,有所感应,老烟炮赶紧上前,眼前又有一朵蛇斑菊。 老烟炮拿出剪刀,熟练的剪断花颈,正要把花收起来,忽见此前在路边抢花的光头男来到眼前,伸手来抢。 老烟炮不慌不忙,用烟锅子挡住光头男的手背,嗤啦一声,烫下来一片皮肉。 光头男痛呼一声,冲着老烟炮喝道:“老东西,你活够了?” 老烟炮笑道:“抢我东西,我看你真是活够了。” “谁抢你东西?那花是我先看见的!” “别管谁先看见的,花在我手里,有本事你过来拿!”老烟炮没废话,把花收进口袋,提着烟锅子,淡然的看着光头男。 光头男一打呼哨,又有三个人来到了老烟炮近前。 他带了帮手。 这下老烟炮慌了。 “老东西,把手里的口袋放下,今天放你一条生路。”光头男抽出了砍刀,身后三个人也各自抽出了兵刃。 老烟炮犹豫片刻,不打算硬拼,他打开口袋,对光头男道:“这有二十二朵花,我留你们一半,这事算完了。” “我让你全留下,你听不懂么?舍命不舍财么?”光头男一笑,不容分说,举刀就来砍。 小姑娘草叶吓坏了,躲到了金丝眼镜身边。 金丝眼镜喊一声道:“我说这位朋友,有事好商量!” 虎羔子也走了过来:“咱们得讲理,你们先别动手!” 两人上前劝止,光头男根本不作理会,一刀接一刀,刀刀都往头上砍。 被四个人围攻,老烟炮连抽烟的空隙都没有,眼看一刀砍在老烟炮头上,光头男突然收了手,手背上多了一刀血痕。 小胖出手了。 结了搭子,就得互相照应,小胖很讲规矩,而且他早就想教训这光头男一顿。 光头男见只有小胖一个人冲上来,招呼众人接着围攻。 看着眼前的情势,虎羔子看了一眼金丝眼镜。 金丝眼镜扫视着其余人。 小丫头草叶躲在他身后,吓得不会动了。 油桃姑娘看着光头男,不知作何打算。 李伴峰看到了一朵蛇斑菊,正准备采花,正在发生的打斗似乎和他没关系。 虎羔子又看了金丝眼镜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差不多了。” 金丝眼镜把视线留在了光头男身上。 四打二,光头男一伙原本占了上风,可不知是什么缘故,他们四个出手越发急躁,刀把攥在手里颤颤巍巍,一刀下去,歪歪扭扭,就像从没打过架的雏儿。 这是怎么了? 他们怎么这么慌乱? 这局面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慌乱的。 光头男两眼冒光,脸颊发红。 他不是慌乱,是兴奋。 兴奋的过了头,以至于身体有些不受控制。 金丝眼镜见状,两步冲到光头男近前,一脚踹在他胸口上,踹的他退后了好几步。 虎羔子也冲了上去,一拳打翻了一个拿着砍刀的男子,冲着众人喊道:“给你们脸不要是吧!是不是觉得我们好欺负!” 光头男提着刀道:“我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金丝眼镜沉着脸,扶了扶眼镜:“我们结了搭子,说好了互相照应,这闲事我们管定了。” 小胖打开口袋,狼吞虎咽,吃了一斤干粮,冲着众人喊道:“来呀,打呀,看爷爷能不能砍死你们!” 老烟炮拿起烟袋锅子,滋溜滋溜嘬了两口,黄白色的烟雾渐渐弥散开来。 光头男见形势不妙,带着众人转身逃了。 金丝眼镜长出一口气,回身对众人道:“诸位赶紧采花吧,他们不敢再来了。” 老烟炮收了烟袋锅,坐在地上喘息片刻,接着采花。 小胖来到李伴峰身边,气呼呼一坐,压低声音道:“李兄,你怎么也不帮我一把?” 李伴峰把刚采的蛇斑菊塞给了小胖:“赶紧采花,采上几朵赶紧走,情况不对。” 说完,李伴峰把手里的一块石头放在了地上。 他刚才一直攥着石头。 小胖这才知道,李伴峰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金丝眼镜看到了一株蛇斑菊,刚采下来,虎羔子悄悄走到了身旁:“刚才怎么不让老三先抢一波? 抢了一波,他们才能更卖力气,这些人里,除了那老头,都是不中用的。” 金丝眼镜把菊花收进了布袋,声音极低的说道:“那个叫白沙的,不太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就是一个贪财怕事的废物。” “他是欢修,欢修有搅乱心神的技法,必须多加防备。” 虎羔子不以为然:“我看他不像是欢修,我还没见过哪个欢修是和男人结伴的。” 金丝眼镜眉头微蹙:“你没见过的事情多了。” 虎羔子还是不信:“刚才小胖子挨打的时候,我也没见他出手,欢修哪能看着自己的伴儿挨打?” “你怎么知道他没出手?”金丝眼镜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老三刚才中了欢修的技法,你没看见么?他刀都拿不稳了!” “那是欢修的技法?”虎羔子一愣,“我还以为老三心慌了,那你打算怎么办?这趟生意不做了?” “生意肯定要做,咱们一会换个地方,欢修体虚,撑不了太久,肯定要提前下山, 等他落单了,让老三收拾他,咱们这边把他们一并拾掇了。”金丝眼镜起身,寻找下一朵蛇斑菊。 PS:今天两更,读者大人们多给月票,多留言,沙拉拼一回,力争明天加更。 ------------ 第三十一章 铜莲花,你这是要做什么? 黄昏时分,药行的人离开了这片空地,走向了下一处地点。 他们走了,证明这块地方的蛇斑菊基本采光了。 老烟炮一嘬烟杆,吐出口烟,继续跟着药行的人走。 众人跋涉了一个多钟头,才跟着药行的人找到第二处好地方,这是一片不算特别茂密的树林,地方更偏僻,花也更多一些。 可花多了,众人的效率却下降了。 苦雾山上的雾气在侵蚀着每一个人,包括的药行的人在内,所有人都变得虚弱和迟钝。 小胖受到的影响最少,李伴峰受到的影响最深,他觉得手脚发麻,视线一阵阵模糊。 到了晚上,夜雾更加浓厚,众人的处境越发艰难。 油桃姑娘有一块怀表,看时间,已经过了九点,她也有些支撑不住了。 “要不咱们撤吧,这次来,也算够本了。”油桃一共采了三十五株蛇斑菊,能卖两千九百七十五元,还真算够本。 李伴峰比油桃多采了两株,和预期的差不多,而且李伴峰觉得再不下山,会有生命危险。 小胖不肯走,他采的花最少,只有十六株,按药行放出来的价钱,能卖一千三百多块。 刨去这一路的开销,他还有得赚么? 还算有得赚,就是少了点。 小胖不太甘心。 这第二处地方的蛇斑菊明显比第一处好找。 而小胖的身体状况也明显比其他人更好,按照他自己的估算,坚持到天亮都没什么问题,此时正是奋起直追,多赚多得的良机。 他不肯走,小丫头草叶也不肯走,她靠各种药糖支撑,身体暂时也没出现大碍。 老烟炮又抽了两袋烟,用他的话说,只要有烟抽,就能撑得住。 他们都不走,油桃姑娘也不走了,她也有些不甘心。 看她腰下那两瓣桃子都快摇不动了,李伴峰真想劝她两句。 可他没力气说话,强烈的晕眩之下,多说几句话,只怕随时会呕出来。 况且他和桃子姑娘萍水相逢,他更担心的是小胖。 但小胖死活不肯走,李伴峰只能独自下山了。 临走之前,草叶上前叮嘱了一句:“白沙大哥,你要真是欢修,回去最少歇息半个月,欢修体虚,受这毒雾伤损最重, 如果你是别的道门,少说也得有歇息三五天, 如果你是宅修,那就当我没说。” 李伴峰正听到关键,忽闻油桃在旁边插嘴:“妹子,宅修怎么了?” 草叶瞪圆眼睛道:“姐姐,难不成你是宅修?” 油桃姑娘一笑:“姐姐就随便问问。” 草叶压低声音道:“哪怕是没宅灵的宅修,只要回了宅子,睡上七八个钟头就能把毒解了,要是有宅灵的话,连七八个钟头都不用, 这就是宅修的本事,只要能回去宅子,宅修什么都不怕。” 油桃轻叹一声:“我要是宅修就好了。” 草叶摇头道:“姐姐,宅修一般也不会轻易出来走动,难道你真是……” 说话间,草叶一直看着油桃,仿佛对她的道门很感兴趣。 油桃摸了摸草叶的脸蛋:“等做完这趟生意,你去我宅子坐坐,不就知道我是不是宅修了么?” 李伴峰没心思在这磨牙,在小胖耳边叮嘱了两句: “你就在这采花,别再换地方,再采几朵花,就赶紧下山!” 小胖随口答应一声。 地方是不会再换了,这地方的花确实不少。 但走是不会轻易走的,小胖打算熬到明天早上。 金丝眼镜说了,蛇斑菊开花,时辰不定,但必定开上一天一夜。 今早七点多开的花,势必要等到明早七点才谢,这一夜下来,肯定还能再采二十朵花。 等明天天亮再下山,上吐下泻,也就受几天的苦,多吃两顿好的,就补回来了。 看他专心致志采花,李伴峰走出树林,在山路的僻静之处藏好钥匙,回了自己的随身居。 他没有下山,草叶的一番话提醒了他。 他选择在自己的宅子里先行复原,等复原的差不多了,再下山,否则路上很可能会遭遇不测。 这一路走的有问题,很大的问题。 他不相信金丝眼镜,虽然金丝眼镜的大部分行为都是合理的。 其他人的行为也是合理的,一群素不相识的人,在合理的范围内互相照应,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只有一件事情不是太合理。 他们连续三次遭到了同一个人的袭击。 在苦雾山上,所有人都想要蛇斑菊,被抢,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被同一个人抢了三次,就没那么合理了。 第一次在路上撞到光头男,算是偶然。 第二次在山道上遇到光头男,又是什么缘故? 巧合? 那第三次光头男又来抢花,又该怎么解释? 再说巧合,这事就说不过去了。 这光头男应该是在跟着我们这群人,但他是怎么跟上的? 在苦雾山上,因为能见度极差,想跟踪别人是很困难的事情,如果没有老烟炮,这群人根本跟不上药行的人。 可这光头男却能一路尾随我们,难道他们当中也有擅长的追踪的修者? 又或者,有人给他们留了记号? 李伴峰解开了布袋,扔在一旁,平躺在屋子里,试图复盘整个过程,可浑身传来的剧痛,让他无法集中精神。 太疼了,这苦雾山上的雾,可真要命。 伴随着疼痛的晕眩,让李伴峰想要呕吐。 不行,不能吐在随身居里,至少不能吐在地上。 这屋子不通风,若是吐在地上,不知多久才能散去味道。 可他实在忍不住了! 李伴峰干脆扯开了布袋,把里边的蛇斑菊倒了出来,拿着布袋一通呕,把黄胆水都吐的干干净净。 吐干净之后,李伴峰好受了一些,扎紧了布袋,丢在一旁,倒在地上沉沉睡去了。 睡了不知多久,李伴峰突然被一股奇怪的味道惊醒了。 在随身居里,除了灰尘之外,不应该有其他的气味。 难道是蛇斑菊的味道? 在苦雾山上,好像没有闻到这菊花有什么特别的气味。 苦雾山上的雾气呛人,可能是把蛇斑菊的气味盖掉了。 而今到了随身居,没有别的气味干扰,又闻到了蛇斑菊的气味。 应该就是蛇斑菊的气味,因为李伴峰闻到了一股独特的花香。 差点忘了,草叶说过,这花有毒!吃下一株就没命了! 那花香是不是也有毒? 李伴峰大惊失色,赶紧起身。 蛇斑菊被他随便洒在了屋子里,而今必须找个妥善的地方收起来。 他拿出火柴,点燃了蜡烛。 还别说,睡了这一觉,李伴峰身上不疼了,头也不晕了,感觉自己几乎完全复原了。 可接下来的一刻,他的头皮开始发麻,仿佛有一股股电流在从脑门往后脑勺翻滚。 我的蛇斑菊呢? 费尽千辛万苦,采来的三十七株蛇斑菊呢? 怎么一株都没有了! 花丢了,钱没了,这还不是最大的事情。 可随身居只有我一个人能进来,这花到底被谁偷走了? 该不会我睡觉的时候,自己梦游给吃了吧! 这东西不能吃啊! 李伴峰四下搜寻,却连一片花瓣都没找到。 蜡烛的照明范围有限,李伴峰没留意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提着蜡烛,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地上的铜莲花。 等等,这是铜莲花么? 铜莲花一直放在地上,位置没什么变化,可状态有点不一样。 花开了。 李伴峰看到了花心,看到了莲蓬。 莲蓬里有一颗莲子,熟透了的莲子。 李伴峰小心翼翼,把莲子剥了下来,莲花立刻闭合,险些夹了李伴峰的手。 那枚青绿色的莲子,在李伴峰的手掌中央轻轻颤动。 李伴峰也不知道这莲子到底是什么来历,应该作何处置。 莲子忽然膨胀起来,膨胀到拳头大小,砰的一声炸裂开来。 李伴峰一哆嗦,赶紧收手,炸裂后的莲子,坠落下来了八颗珠子,小拇指甲大小的珠子。 李伴峰捡起一颗珠子,看了看,白底黑斑,仿佛镶嵌着某种鳞片。 这是什么东西? PS:沙拉决定了,明天加更,各位读者大人,给沙拉加把力气。 ------------ 第三十二章 该动手了 凌晨五点,油桃姑娘趴在地上,不停的呕吐,她到极限了。 “不行,我得下山……”油桃姑娘挣扎着爬起身子,颤颤巍巍离开了树林。 自从李伴峰离去,油桃姑娘也有了下山的想法,可每当看到其他人还在采花,她就舍不得走。 受到毒雾侵蚀,油桃的效率急剧下降,在过去的八个小时里,她一共只采了三株蛇斑菊,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息。 明知道自己头晕眼花,连走路都费劲,可看着其他人都在采花,油桃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人就是这样,看到别人赚钱,就感觉自己吃了大亏,就感觉金池子就在眼前,咬咬牙就能多捞一笔。 可熬到现在,她彻底熬不住了。 一路走在山道上,隐约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油桃一惊,捂住腰间的口袋,猛然回头。 回头这一下,回的太猛,视线摇晃,油桃摔在了地上。 身后确实有人追过来,是小丫头草叶。 草叶上前扶起了油桃,从怀里拿出个小瓷瓶,给了油桃:“姐姐,我这有清凉散,你吃一口,能好一些,你要是信不过,我先吃一口……” 油桃一笑,接过瓷瓶,吃了一口,歇息了片刻,果真好了不少。 “这一天,吃了你不少药糖和药散,姐姐心里真觉得亏欠你的,”油桃打开布袋,拿出了五朵蛇斑菊,“别嫌弃哈,姐姐这也不多,你就收下吧。” 草叶摇摇头道:“我采的比姐姐多,我这有六十一株,我不要姐姐的,姐姐,咱们结伴下山吧,路上还靠姐姐照应。” 油桃捏了捏草叶的脸蛋,笑盈盈道:“走,咱们一起。” 两人往山下走去,走了不到一个钟头,前方一个人影拦住了去路。 草叶一惊,缩在了油桃身后。 油桃走过江湖,倒还有几分沉着。 她先观察了一下山路的状况,随即冲着拦路的人喊道:“这位大哥,你是想找蛇斑菊么?我可以给你指条路,那是好地方,好花多的是。” 浓雾之中,那男子笑道:“我觉得眼下就是好地方,我觉得你们这两朵花就挺不错的。” 听这声音有点耳熟。 油桃闻言一笑:“大哥,你这嘴可真甜,要说我是一朵花,我厚着脸皮也就认了,这小妮子才几个岁数?至多算个花骨朵,你也下得去手?” 说话间,油桃向草叶伸了伸手,示意她把清凉散拿过来。 吃了一口清凉散,油桃的状况稍微好了些,她意识到,这一关应该是绕不过去了。 那男子向前走了两步,夜色之中,映出了油光锃亮的脑壳。 又是这个光头! “我不跟你们两费口舌,”光头擦了擦砍刀,“把花留下,放你们俩一条生路。” 说话间,光头身后又冒出了他的三个跟班。 草叶很害怕,紧紧捂住腰间的布袋。 油桃拍了拍她,示意她不要慌张。 药修不能打,但应该会用药,不知道这妮子有没有带毒药。 却说油桃为什么不听光头的话,把蛇斑花留下,保自己一条性命? 因为她走过江湖,知道眼前这类人是什么种。 这是荒山野岭,她们是两个女子。 就算真把花留下,她们也未必能保住性命,而且还不会简简单单的死去。 油桃轻轻笑了一声,冲光头眨了眨眼睛,满带柔情的说道:“大哥,瞧你这话说得,男子汉大丈夫,欺负我两个弱女子,你真舍得?” 光头笑道:“我还真有点舍不得,这样吧,你们两个一起伺候我,谁把我伺候舒服了,我赏她一株花。” “大哥,一株怎么够啊!我多卖些力气,你多赏我一些不行么?”油桃身子一扭,玲珑凹凸之间,尽显魅惑。 尤其是她声音,就像蘸了蜜糖的鹅毛,在脊背上来回拂过。 光头男心跳在加快,他的三个跟班心跳也在加快。 “臭娘们,原来你才是欢修,白天就是你下的手!”光头男啐了一口,“跟你爷爷耍这花招?爷爷今天让你好好尝尝滋味!” 四个人一并冲了上来,油桃从腰间拔出了两把短刀。 …… 小树林里,老烟炮把烟袋里最后一点烟叶放在了烟袋里,点着了,狠狠嘬了两口。 “我这也够数了,诸位,后会有期。”老烟炮采了整整九十一株蛇斑菊,这一行人当中,属他赚的最多。 可他也撑不住了。 他用烟油把喉咙护住,过滤了不少毒雾,但终究年岁大了,在苦雾山耗了将近二十个小时,到极限了。 老烟炮起身刚要走,虎羔子上前将他拦住了:“老汉,别急呀,天还没亮,等会再走。” 老烟炮看出情况不对,上下打量了虎羔子一眼:“怎地,想来黑的?” 虎羔子笑道:“老汉,说话别那么难听,咱们结了搭子,这一路不就该互相照应么?你带着这么多好花下山,半路肯定得出事情,不如交给我们替你保管,下了山之后再还给你。” “交给你保管?”老烟炮笑了,“谢你好意,咱们萍水相逢,缘分也就到这了。” 虎羔子拦住老烟炮的去路:“老汉,把口袋留下吧,我真心是为你好。” 老汉冷笑一声:“小犊子,我早就看出你和那个戴眼镜的不是什么好种, 刚才那光头来的时候,你们两个光出声,不出力,一捧一逗,在那说相声, 仗都快打完了,你们两个再冲过来装好人,你们和光头是一伙的吧!” 这话是说给秦小胖听的。 秦小胖傻呆呆站在原地,还不知道虎羔子和老烟炮为什么争吵起来。 听老烟炮这么一说,他多少明白一些了。 老烟炮接着说道:“上山的时候,那光头就抢我们一次,到了采花的地方,又抢我们一次,你在里边充好人,实际是想让光头探探我们身手, 我们身手要是不行,就让光头先抢一波,我们丢了花,肯定得拼命往回找本,等到了晚上,你再一并收了, 我们身手要是不错,你就不让光头动手,到了晚上,等我们散了,你再一个一个对付, 小胖子,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叫白沙,估计已经死在半道上了,那两个妮子怕是也没命了,咱们再不动手,也得死在这两个犊子手里。” 小胖闻言,赶紧收起口袋,拎起了斧头。 金丝眼镜扶了扶眼镜,看着两人,面带笑容道:“你们别冲动,听我一句劝, 老烟炮,你眼力不错,可惜太贪心了,以你的修为,要是提前下山,我们也拦不住你, 可你非要熬到现在,估计站都站不稳了吧? 能看出来,你是走过江湖的人,可你应该是第一次上苦雾山, 你觉得凭你那口烟油子,就能把苦雾山的毒雾都给挡住?要真是那样,苦雾山就成了你烟修的天下了!” 老烟炮笑道:“烟油子不能全把毒雾挡住,至少能挡一大半,总比你们一直扛到现在要强得多,不服你们试试。” 金丝眼镜叹口气,拿出一块手绢,擦了擦眼镜片:“我就不该与你这种蠢人说话,太费力气。” 虎羔子冲出匕首道:“做了他就完了,他想死,还能拦着是怎地?” 老烟炮看向了小胖。 秦小胖还在想着什么时机出手合适。 没想到虎羔子突然跳了过来,一脚踹在了小胖的脸上。 食修,在吃饱喝足的情况下,有着过人的身体天赋,能跑,能打,很抗打,对毒物之类还有一定抗性。 可如果单独拎出来任何一样天赋,他都不是最好的。 就像能打这项天赋,他显然不如虎羔子,因为虎羔子是武修。 这一脚踹在小胖脸上,小胖没有任何防备,虎羔子上前又是一刀,捅小胖的肚子,小胖这下倒是勉强躲过。 可躲过肚子这一刀,下巴上又挨了虎羔子一拳,小胖子没站稳,倒在了地上,虎羔子对着脸补了一脚,直接把小胖子踹晕了。 虎羔子正要补刀,忽见一阵黄烟来到了身后。 虎羔子赶紧躲开烟雾,一片火星子又飞到了他的脸上。 虎羔子和金丝眼镜都自称是一层修者,其实这是吓唬人的话,他们都没有层次,而老烟炮是实打实的一层修者。 金丝眼镜一个人对付不了老烟炮,老烟炮也不给虎羔子补刀的机会。 老烟炮很欣赏小胖子,因为当初和光头交手的时候,只有小胖子真正出过手。 等拾掇了金丝眼镜和虎羔子,下山的时候可能会遇到光头,有这个小胖子,也是个好帮手。 虎羔子见一时杀不了小胖,赶紧和金丝眼镜一起围攻老烟炮,老烟炮一杆烟袋锅,连烟带火,应对两人,起初还占据了上风,老烟炮本以为一袋烟的时间就能拾掇了这两个人。 可等这袋烟抽完了,老烟炮没打赢,他的处境不妙了。 离了烟的烟修,战力差了一个层次。 老汉且战且退,金丝眼镜挥舞折扇,出手越发凌厉。 不应该呀,金丝眼镜也在山上待了一天,怎么没一点中毒的样子? 老烟炮被两人前后夹击,再无退路,他把憋住的最后一口烟吐了出来,烟气如利刃一般冲到了金丝眼镜的脸上。 金丝眼镜一挥折扇,把烟气吹散了。 吹散了没用,这烟气有毒,老烟炮把藏在假牙里的毒药一并喷了出去。 虎羔子捂住口鼻,连连后退,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 金丝眼镜咳嗽两声,并没受太大影响。 老烟炮一愣,为什么这口毒烟没放倒他? 难道说,他是个毒修? 坏了! 最后一口烟也用完了,老烟炮没能换来脱身的机会。 折扇在他面前呼呼扇风,倒让老烟炮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不好! 他扇子上有毒! 老烟炮视线模糊,意识到自己中毒了! PS:中午十二点,还有一更,各位读者大人,多多投票,多多留言。 ------------ 第三十三章 我害怕极了 秦小胖睁开了眼睛,耳畔还能听见打斗声。 他转过脸,看到老烟炮还在和金丝眼镜厮杀,身上已经遍布血痕。 老烟炮的动作很迟钝,在他身后,虎羔子在等待机会。 不行,得赶紧上去帮忙,老烟炮撑不住了。 秦小胖拿起斧头刚爬起身子,忽见金丝眼镜绕到了老烟炮身后,一把揪住了他的头发。 老烟炮在拉扯之下抬起了头,虎羔子上前,用匕首割断了老烟炮的咽喉。 鲜血喷涌,老烟炮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虎羔子看着鲜血,兴奋的大笑,笑中带着几声咳嗽。 他受了毒雾侵蚀,又中了老烟炮的烟毒,现在的状况不算太好。 但金丝眼镜的状况很好。 作为毒修,他对毒雾有着极强的抗性。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一直待在苦雾山上,以他当前的修为还无法抵御长时间的毒雾侵蚀。 但一天时间对他来说不算太长,对他来说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他拿出手绢,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走到了秦小胖面前。 “我刚才的话,你应该听到了,我讨厌和蠢人说话,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和那老家伙相比,你应该不算蠢人,至少你还年轻,不会那么固执, 把花都给我,我放你走。” “不给!”小胖紧紧攥着口袋。 “你这又是何必呢?”虎羔子笑道,“我替你数过了,你一共就采了二十朵花,卖到山下去,也就是一千多块钱,为了一千多块钱赔上这条性命,不值吧?” “我就不给你们!”小胖攥紧了斧头,他知道自己的命肯定不止一千多块钱,但他不会允许别人轻易拿走属于他的东西。 “你特么真是给脸不要!”虎羔子上前一脚踹在小胖胸口上。 小胖这次有防备,用斧头柄挡住了这一脚,回身劈了虎羔子一斧子。 虎羔子躲开了斧子,但躲的非常勉强,在中了烟毒之后,单打独斗,他未必是小胖的对手。 但他不需要单打独斗,因为他身边站着金丝眼镜。 金丝眼镜走到了秦小胖近前,摇着折扇道:“兄弟,劝你一句,把花留下,赶紧下山吧。” “你特么做梦!”小胖啐口唾沫,“亏我特么还信了你,你个杂种好阴狠,你这一路都特么是骗我!” “阴狠?”金丝眼镜摇摇头,“我觉得我够磊落了。” “放你娘的屁!”小胖又啐了一口,“遇到你这杂种,算老子倒霉!” “这可不是倒霉,遇不到我,你也会遇到别人,”金丝眼镜一笑,“你带了那么大一把斧头,一看就是第一次上山,从你离开客栈,就有不少人盯上你了。” 小胖一怔,想起了杂货铺的冯掌柜。 难怪他说,不能带着青龙刀上山。 金丝眼镜接着说道:“我知道你觉得不甘心,拼了一天的命,采了二十朵花,就这么没了,换成谁都觉得难受, 可你想想,这二十朵花真的属于你么?你配么? 你第一次上苦雾山,就想挣钱,你有这个资格么? 你什么都不懂,不认得路,不懂得规矩,就连蛇斑菊长什么样,你都不知道, 我教会了你很多东西,至少下次来的时候,你知道上哪去采花,采什么样的花,自己能采多少,能带走多少,什么样的人可信,什么样的人不能相信, 你学会了这么多,还捡回了一条性命,一共就花了一千多块,难道你真觉得不值么?” 小胖闻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粮塞进了嘴里。 这是最后一块干粮,也是他最后的本钱。 无论对方说什么,小胖都不可能把蛇斑菊交出去。 金丝眼镜很失望,他想等着小胖放弃抵抗之后,再轻轻松松要了他的命。 可既然小胖顽抗到底,那就只能换个方法了。 “小兄弟,我给你五分钟时间,你再仔细想想。”金丝眼镜拿出折扇,缓缓扇了起来,折扇中的香味,随着扇骨上的机关开始慢慢散逸。 香味飘了出来,小胖毫无察觉,因为他不知道金丝眼镜是毒修。 老烟炮发现金丝眼镜是毒修的时候,小胖昏了过去。 “我还是那句话,跟蠢人说话,多一句,都是浪费力气,我相信你不是蠢人。”金丝眼镜还在放毒,忽见远处跑来了一个人。 “胖兄,诸位朋友,我找到了一个好地方,那有好多蛇斑菊!” 小胖一回头,见是李伴峰跑了过来。 金丝眼镜一愣,后退了两步,虎羔子赶紧拿起了匕首。 他怎么回来了,不是下山了么? 李伴峰冲到近前,对小胖道:“这回发了,前边不远有一片竹子,竹子下边都是蛇斑菊,快看看去!” 小胖一把拉住李伴峰:“兄弟,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老烟炮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被他们给杀了!”小胖指向了远处的尸体。 李伴峰看见满地的血迹和老烟炮的尸体,腿当时就软了。 “这,这是怎么了,你,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咱们不是结了搭子么?咱们不是互相照应着么?”李伴峰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秦小胖拽住李伴峰道:“兄弟,说这些没用了,他们一开始就要抢咱们东西,咱们跟他们拼了!” “拼,拼了……”李伴峰浑身直哆嗦。 虎羔子笑了:“大哥,你还说要防备这个人,你也不看看他是个什么种。” 金丝眼镜叹口气道:“算我看走眼了,我说,你叫白沙对吧,你看到好地方了?” “我,我看到了……”李伴峰眼泪都快下来了。 “真看到了?” “真看到了,我没骗你们,”李伴峰解下了腰上的口袋,口袋里鼓鼓囊囊一大堆,“这都是我在那边采来的。” 金丝眼镜笑道:“你立了大功了,你先在这蹲着,一会带我们去。” “好,好……”李伴峰呆立在原地。 虎羔子上前踹了李伴峰一脚:“让你蹲着,你没听见么?” 李伴峰赶紧蹲在了地上。 金丝眼镜笑看着秦小胖:“怎么办呢,你这朋友不中用啊!” “你特么个孬种!”小胖见李伴峰蹲在地上抹眼泪,便知这人靠不上了,他攥紧斧子准备和金丝眼镜拼命。 虎羔子挽了挽袖子准备和金丝眼镜一起收了小胖。 李伴峰还在地上抽泣:“咱们不是结搭子了么?说好互相照应的,怎么还能杀人呢!为什么非要杀人呢?” 嗖! 虎羔子忽然感觉到脚踝一阵凉意,在他感受到疼痛之前,有一股温热的液体从脚踝走了出来。 他流血了,有人砍了他一刀。 这刀砍得很深,好像砍断了他的脚筋,他的脚不能动了。 虎羔子低头看向李伴峰,李伴峰还蹲在地上抹眼泪。 “你们不就是想要蛇斑菊么?那边有的是,我都给你们还不行么,你们别杀我。” 说完,李伴峰拿出了口袋,似乎要交给金丝眼镜。 金丝眼镜一愣神,忽见李伴峰直接把口袋丢了过来。 口袋不是奔着金丝眼镜的手去的,而是奔着他脑袋去的。 五米之内,从不失手。 眼看布袋飞到脸上,金丝眼镜用手一挡,布袋口是打开的,整整一口袋的呕吐物,全都扣在了金丝眼镜脸上。 很酸,很黏。 金丝眼镜一时睁不开眼睛。 “我都把花给你们了,你们就饶了我吧。”李伴峰一边哭,一边起身,露出了藏在袖子里的小镰刀,抬手割了虎羔子的喉咙。 虎羔子没做出半点反应。 旅修的速度很快。 同时作为一名宅修,李伴峰极易被人忽视。 他刚从宅子里出来,战力处在巅峰。 再加上苦雾山的毒雾已经基本解了,李伴峰的身体状态远在虎羔子之上。 更关键的是,李伴峰的精神状态让虎羔子无法理解。 不光虎羔子无法理解,就连秦小胖都无法理解。 他在哭,他在求饶。 他在挥刀,他在杀人。 他的举动不符合正常人的认知。 虎羔子捂着喉咙,倒在了地上。 金丝眼镜刚刚擦掉眼睛上的呕吐物,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忽觉眼前一片漆黑。 李伴峰把布袋又套在了金丝眼镜的头上。 “我求你不要杀我,我把花都给你!”李伴峰哭的很凄惨,顺手挥起了镰刀。 “你放手,我不杀你,我真不会杀你!” 金丝眼镜奋力挣扎,但李伴峰紧紧攥着布袋,布袋套着金丝眼镜的头,他挣脱不开。 “我真把花给你,你别杀我。”李伴峰哭声不断,镰刀落下,穿过布袋,钩进了金丝眼镜的头骨。 “我不杀你,我肯定不杀!”金丝眼镜挣脱不开,脑部受损,四肢开始不听使唤。 李伴峰把镰刀用力扯出来,又钩了进去:“我都说把花给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杀我?” “我真的没想杀你,我肯定不会杀你!”金丝眼镜声嘶力竭的呼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金丝眼镜没想明白。 重伤的大脑也失去了思考能力。 “你就非得杀我?”李伴峰还在哭,镰刀却没有停下,在金丝眼镜的脑壳里,又是一进一出。 “我真没想杀你!”金丝眼镜的声音变调了。 “你就不能不杀我?”噗嗤!镰刀又进了金丝眼镜的脑壳。 “我肯定不杀你!” “我求你别杀我!”咔嚓!李伴峰哭着把镰刀拔了出来。 “我,我……”金丝眼镜说不出话了。 金丝眼镜想挥扇子,扇子举在了半空,变成毫无规律的抖动。 李伴峰先后六次把镰刀钩进了金丝眼镜的脑壳。 红的染红了布袋。 白的流出了布袋。 金丝眼镜全身都在抽搐。 李伴峰抽泣一声:“我好害怕,你们为什么非得杀我?” 秦小胖看呆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伴峰身体很单薄,不像是能打的样子。 就连暗星局的老陈都想不明白,李伴峰怎么可能在以一打五的情况下,打赢了,还把对方打成了重伤。 如果他能看到这一幕,他或许就明白了。 看着李伴峰一刀接一刀,直到掀开了金丝眼镜的天灵盖,秦小胖赶紧劝了一句:“李兄,他好像已经死了。” “死了么?”李伴峰眨了眨眼睛,不哭了,表情正常了,声音也变得正常了。 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看着秦小胖道,一脸认真的说道:“你知道么,兄弟,我刚才害怕极了。” 他说他害怕极了。 他很认真的说,他害怕极了。 秦小胖一阵恍惚,小心翼翼问了一句:“李兄,你是不是疯了?” 李伴峰坚定的摇头:“没疯,我去医院看过,医生说我没疯。” PS:伴峰害怕极了,大家快来安慰伴峰一下。 ------------ 第三十四章 以后不要吓唬我了 秦小胖看着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李伴峰。 李伴峰说他刚才很害怕。 秦小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我害怕他会杀我,所以我杀了他,他就不会杀我了”李伴峰给了个合理的解释。 小胖觉得这个解释……挑不出毛病。 李伴峰走到老烟炮的尸体旁边,把他身上的布袋解了下来,数了数其中的收获。 九十一株蛇斑菊,算下来能卖将近八千块钱。 “为了不到八千块钱,就值得他们杀人?”李伴峰想了想药王沟的物价,人命似乎不该这么便宜。 秦小胖叹道:“你是外边来的,不懂这里的规矩,钱太难挣,也太不禁花,有些偏僻的地方为一百块钱杀人的都有, 更何况这是苦雾山,极其险恶之地,在这种地方,人命和草一样,都不值钱。” 李伴峰把口袋交给了小胖:“这东西给你吧。” 小胖摇摇头道:“那两个杂种是你打死的,是你给老烟炮报了仇,他的东西理应归你。” “你先拿着,下山再说。”李伴峰把口袋交给了秦小胖。 秦小胖看李伴峰两手空空,问道:“你的花哪去了?”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李伴峰从口袋里拿出了几颗黑白相间的珠子,“兄弟,这东西,你认得么?” 秦小胖接过珠子看了看,双眼立刻放光:“这是蛇斑丹,我见过这个,你是从哪拿来的?” 这果真是蛇斑丹。 其实李伴峰也有过类似的推测。 他既然肯拿出来给小胖看,就已经做好了相应的解释。 “下山的路上,我遇到了一个老太太,她说她是药行的人,她说要用丹药换我的蛇斑菊,十株花,换一粒丹药。” 李伴峰原本打算说五株花换一粒丹药,可仔细想想,五株花只够成本,没有人会这么换。 用高于成本一倍的价钱交换,明显更合理。 小胖闻言,盯着手里的蛇斑丹又看了看,转脸问李伴峰:“你换了?” “换了!”李伴峰点点头。 “都换了?” “都换了!”李伴峰面带得意道,“兄弟,你说我这生意做得好不好?” “我说你这生意……应该是上当了,”小胖把蛇斑丹还给了李伴峰,“兄弟,我眼拙,我分不出丹药真假,但我能分出世情真假, 一粒蛇斑丹,最低卖一万,十株蛇斑菊,才卖八百五,哪有人能跟你这么换?这事你九成九是上当了。” “是么?”李伴峰咂咂嘴唇,把蛇斑丹收了起来,也没多解释。 他没法解释,他没法告诉秦小胖这不是从老太太手里换的,这是从铜莲花蹦出来的。 秦小胖叹口气道:“来苦雾山这一趟,我算明白了个道理,咱们还是太嫩了,有些钱,咱们真是没资格赚,我被这戴眼镜的给骗了,你被那老太太给骗了, 你刚才说有个地方,花特别多,那是真的么?” 李伴峰嗤笑一声:“那当然不是真的,我刚才看见他们要对你动手,这才编这么个地方骗他们, 原指望他们能跟我走,我在路上下手,没想到这两人先要弄死你,我就只能在这送他们上路了。” 小胖点点头:“你还是比我厉害些,其实你比我厉害的多,你也不用难过,你的蛇斑菊被骗了,老烟炮的蛇斑菊都归你,咱们赶紧下山。” 两人正要走出树林,忽见远处有火光闪烁。 小胖一怔:“是火把。” 李伴峰眼珠一转,意识到情况不妙。 来人大概率是金丝眼镜的同伙,很可能就是那个光头。 光头的战力不怎么样,但身边人多,想要打败他们,必须得有偷袭的机会。 李伴峰对小胖道:“你找到地方躲起来,越快越好,看我出手了,你再出手,我先去把尸体藏起来。” 秦小胖道:“我和你一起藏!” “来不及了,你别管尸体了。” 李伴峰拖着金丝眼镜和虎羔子的尸体往树林深处走,小胖看着着急,这树林这么稀疏,哪有藏尸体的地方! 李伴峰也找不到藏尸的地方,可火把却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看到小胖子上了树,李伴峰躲开了小胖子的视线,掏出钥匙,打开了随身居的门,把两具尸体扔了进去。 在住处放尸体,李伴峰也觉得晦气,可这是无奈之举。 离开随身居,收了钥匙,李伴峰躲在草丛里,静静观望。 光头男扛着草叶,先走进了树林。 草叶被捆得结结实实,一路哭喊。 身后两名男子抬着油桃。 油桃遍体鳞伤,如果不是身躯还有一丝起伏,李伴峰甚至怀疑她已经被打死了。 草叶和油桃被丢在了空地上,光头男有一个跟班上前捏了捏草叶的脸蛋:“你别哭呀,哭啥么,我是个知道深浅的人,保证不能弄疼你!” 说话间,这跟班就要对草叶下手,光头喝一声道:“别特么乱来,不是跟你说了么,等大哥回来再说。” “什么都等大哥……”跟班的抱怨了一句。 光头上前踹了他一脚:“在我这,别说是个女人,就是有一粒米,也是大哥先吃!” 跟班的不敢作声,另一名跟班的看到了老烟炮的尸首。 “三哥,这老东西是大哥做的吧?” 光头让另外两个跟班看住草叶和油桃,他自己到老烟炮的尸首便查看。 “看这刀口,这应该是二哥做的,但这老东西中毒了,这的确是大哥的手法。”光头颇为得意的向跟班解释金丝眼镜和虎羔子的手法区别。 李伴峰没心情听他将这些区别,因为金丝眼镜和胡羔子已经没了。 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他们分开了。 光头和他的三个跟班,两两分开了。 李伴峰提着镰刀,小心翼翼朝着看守草叶和油桃的两个跟班靠近。 一个跟班正在油桃身上摸索,恨不得趁机会把便宜占尽。 另一个把手伸进了草叶的衣服,看草叶哭的太凶,他赶紧堵住了草叶的嘴。 近一点,再离他们近一点。 李伴峰没有远程的攻击的手段,想要偷袭得手,必须要有足够近的距离。 目测还有二十米,稍微远了点。 再走几步,目测只有十五米。 再近一点。 咔吧! 李伴峰的脚步稍微重了些,踩在枯叶上,出了点声音。 他屏住呼吸躲在一棵树后,一动不动。 那两个跟班估计是发现了,偷袭貌似失败了,他们四个如果一起围上来,得想个对策扛住第一波,再让小胖下来接应。 实在不行就逃走,反正和这两个女人也不是太熟。 思索片刻,李伴峰没听到其他动静。 躲在大树后面看了看那两人,李伴峰惊奇的发现,那两个跟班依旧在油桃和草叶身上讨便宜,根本没有留意到李伴峰。 宅修的天赋——忽视。 不是忽视别人,是被人忽视。 对方忽视了李伴峰的存在,也没在意他的脚步声。 荒山野林,咔吧一声很正常,他们的注意力都在两个姑娘身上。 既然他们都没发现,李伴峰接着往前走。 剩最后十米,李伴峰不再潜行了。 他突然从树后冲了出来,凭着旅修的速度,不到一秒,就来到了一名跟班身后。 那名跟班还没看清李伴峰的模样,就被李伴峰一刀割了喉咙。 另一名跟班躲在了草叶身后,李伴峰推开草叶,挥刀再砍,镰刀砍在身上,冒出一片火星,居然没破皮。 油桃喊道:“他是体修!” 这厮有一身天生的盔甲! 李伴峰挥刀再砍,还是不破皮,而此时,光头和另一名跟班已经赶了过来。 李伴峰处境不妙,他将要面对三个人的围攻。 恐惧之间,李伴峰浑身颤抖,眼圈泛红。 光头男看了看死在地上的跟班,又看了看李伴峰。 “好你个狗崽子,你真特么是个狗养的,”光头男歪着头看着李伴峰,双眼闪烁着寒光,“你特么敢动我的人,今天我要把你两只手剁了,再把你脑仁抠出来,让你自己吃下去!” 李伴峰闻言,撒腿就跑,但他跑的不够快,当跑到一棵树下的时候,被自带盔甲的体修堵住了去路。 光头男带着跟班,从身后不疾不徐的追了上来。 李伴峰吓得五官移位,双膝弯曲,似乎要跪在地上。 光头男朝着李伴峰一步一步走来,一直走到了大树下面,略带笑意的面容,显得十分狰狞: “跪下,跪的好看点,我让你死的痛快一点,快跪下,我让你跪下,你聋了吗?听不见吗……” 砰! 光头男听到了一声闷响。 小胖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不知道小胖为什么会从树上跳下来。 他更加不会知道李伴峰为什么会往这棵树下跑。 小胖的斧头正好落在跟班的脑袋上,碎裂的头骨和四散的脑浆溅了光头一脸。 光头狰狞的笑容消失了,因为他发现李伴峰举起了镰刀。 作为一名武修,光头的反应非常迅速,他立刻举起匕首,蹲好马步,全力招架,然后在一阵剧痛之下,跪在了地上。 李伴峰的镰刀依旧举着,但举刀和砍人是两回事。 他右手举刀,左脚踢裆,动作一气呵成。 再加上光头非常配合,主动蹲了马步,这一击效果非常明显。 光头跪下了。 他心里咒骂李伴峰:这鸟人为什么这么阴损? 还剩下一个自带盔甲的跟班。 和所有人一样,这名跟班在苦雾山上坚持了一天,他的身体状况不是太好。 但小胖的状况比他要好,食修的抗性要比体修强韧一些。 小胖举着斧头,一下接一下,猛砍。 这名跟班一直用盔甲死扛,直到维持不住,被小胖从左肩到右肋,砍下了半个身子。 与此同时,李伴峰用镰刀钩进了光头的下巴。 光头下颌颤抖,含混不清的说道:“我就是想,想吓唬吓唬你,我没想杀人,我不会杀人的,我肯定不会……” “你想吓唬我?”李伴峰眨眨眼睛,很认真的问道,“这是真的么?” “是真的!”光头男的下巴被钩住了,不能点头,但他的目光很真诚。 “你以后不要这样了,我真的很害怕。”李伴峰很认真的劝了对方一句。 一听这话,光头看到了希望: “我再也不吓你,再也不会……” 没等光头男说完,李伴峰拿出了铲子,铲进了光头的脑壳,掀开了头盖骨。 PS:今天更了一万字,给沙拉投票,留言。 ------------ 第三十五章 尸体去哪了? 小胖子看了看光头的尸体,头盖骨没了,脑浆子到处流,有点倒胃口:“李兄,你怎么这么狠,总是在头盖骨上下手?” 李伴峰解释道:“我这人心软,不舍得打他们要害,头盖骨硬,扛得住,换别的地方,我怕他们疼。” 头盖骨不是要害么? 这都什么歪理? 秦小胖觉得自己悟性不够,不明白李七的想法,他看向了躺在树林里的两个女人,草叶在哭,油桃不知道什么状况。 油桃还活着。 草叶给油桃吃了两颗药丸,油桃渐渐能活动了。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是真的。 光头男连着手下一共四个人,就这么被白沙和小胖给收拾了? 这两个年轻人到底有多高的修为? 油桃询问草叶,草叶也说不清楚,她吓坏了,根本没看清双方的打斗。 不光他们想不清楚,小胖也想不清楚。 整个战斗持续的时间太短,金丝眼镜一伙一共有六个人,眨眼之间就没了,小胖根本来不及思考事情的经过。 他们这六个人都是什么道门?都有什么手段? 除了有一个体修自带盔甲,其他人的手段,小胖完全没有印象,因为李伴峰根本没有给他们出手的机会。 小胖一直觉得金丝眼镜男是他见过最阴狠的人。 看着李伴峰,小胖有些不确定,金丝眼镜到底算不算阴狠。 光头和三个跟班抢了不少人的蛇斑菊,加起来一共一百七十六株,这其中包括油桃的三十八株和草叶的六十一株。 能捡回性命,油桃和草叶都十分感激,花她们不指望要了,但李伴峰还是还给了她们。 余下的七十七株,加上老烟炮的九十一株,李伴峰和小胖平分了。 秦小胖盯着老烟炮的尸体发呆。 老烟炮救了他的命,否则小胖必然会死在虎羔子手里,无论老烟炮当时出于什么目的,救命之恩实实在在,小胖不想让他曝尸荒野。 李伴峰把铲子递给了小胖:“动作快些,咱们该下山了。” 趁着小胖挖坑,李伴峰仔细搜罗了光头和跟班的尸体。 光头身上有一千多块,跟班身上各有三五百块不等,加在一起两千二百多元。 油桃和草叶都吃了亏,李伴峰一人分给她们三百块,算作安慰,剩下的钱,李伴峰和小胖一人八百。 光头的刀子是把好兵刃,李伴峰自己留下了,三个跟班的兵刃都很普通,李伴峰让其他人自行挑选。 至于金丝眼镜和虎羔子身上还有什么东西,这要等回到随身居再处理,这两个人完全是李伴峰自己拿下的,他们身上的东西,李伴峰决定独吞。 小胖葬了老烟炮,背上了油桃,四人一并下山。 走在山路上,油桃身上发出阵阵血腥味,呛得小胖直抽鼻子。 “你不像是体修,”小胖对油桃的道门深表质疑,“体修都能扛得住打,你怎么让他们给伤成这样?” 草叶知道内情,没有说话,道门是修者的机密所在。 可没想到油桃没有隐瞒,笑笑道:“我是欢修,大家萍水相逢,我一开始没跟你们说实话。” “原来是欢修,”小胖叹道,“看样子是便宜了那几个杂碎。” 按照小胖的推测,油桃掉进光头那伙人手里,肯定不止挨顿打那么简单。 “没便宜他们,他们要把我留给他们老大,”油桃苦笑一声,“他们要敢动我就好了,站着打,我打不过他们,躺着打,他们一个都活不了。” 李伴峰嗤笑一声:“都伤成这样了,嘴上还不饶人。” “你说我吹?我的本事可不是吹出来的,你不也是欢修么?要不咱们较量一下。”油桃眼神暧昧的看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看向了秦小胖:“我是有伴的。” 秦小胖看着草叶:“我是食修,我很能吃的。” 油桃叹息一声,看着李伴峰道:“采菊采了一路,你就不想换换滋味,我觉得扁的比圆的好。” 草叶从脸颊红到了脖子根。 李伴峰刚想开口,却见秦小胖向草叶解释道:“我是食修,真是食修,我很能吃的,我一会就请你们吃饭,然后吃给你们看。” 四人一路走到山脚,油桃拿出怀表看了看,已经到了八点。 山上来回已经超过了二十里,李伴峰早有感应,旅修的基础修为早就够了,不仅够了,还有不少富裕。 苦雾山是凶险之地,按照李伴峰的感应,在这走一里,抵得上在里沟镇走三五里,不光基础修为够了,应该还多攒了两天的光阴。 在李伴峰的印象中,凶险之地对他而言好像还有特殊的意义。 什么意义来着? 李伴峰被毒雾呛得头晕,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昨晚在宅子睡了一觉,宅修的功课也够了。 想不起来,那就不想了,现在要做的是赶紧把蛇斑菊换钱,买车票回越州。 至于具体怎么换,李伴峰还在思考。 肯定不是直接卖花,李伴峰想卖的是丹药。 这就要看铜莲花的实力了。 穿过无悔桥,走出了毒雾的范围,四人拼命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油桃吐了两次,秦小胖坐在桥边连声喘息,煞白的脸上汗珠直淌。 草叶拿出了所有的清凉散,分给众人吃下,歇息了半个多钟头,油桃站起了身子,自己能勉强走路。 修者的身体素质的确是好,但外伤好得快,不代表身体里的毒雾也能这么快清除。 众人一路步履蹒跚,走的非常艰难,就连刚从宅子里出来不久的李伴峰,脚下都有些发软。 草叶叮嘱众人:“诸位哥哥姐姐,回到家里,千万好好休养一段日子,这毒雾很伤身,可不敢大意。” 李伴峰叹口气:“为了这几千块钱,值得么?” 油桃哼一声:“你若是那有钱的,也不用跟我们来这玩命,都是贱命人,却还扯这些没用的。” 秦小胖看看油桃:“我们玩命是因为没本钱,凭你这模样和身段,还用得着玩命?有的是男人愿意养你一辈子。” “老娘不用别人养!”油桃冷哼一声,“老娘不光能养活自己,还能赚钱养活我的伴儿。” 李伴峰一皱眉道:“你的伴儿,还得你养着?” “老娘愿意,老娘有这个本事!”油桃白了李伴峰一眼,“你要是能养活你的伴儿,还至于让他出来跟你一块拼命?” 小胖头上冒汗了:“我是食修,我可怎么跟你们说呢……” “知道你是食修,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油桃一笑,“我的伴儿也不是欢修,是个宅修。” 草叶恍然大悟:“难怪姐姐问我宅修的事情,这也确实难为姐姐了,宅修不方便出门赚钱。” “赚不赚钱倒是其次,”油桃摇摇头,“她一个姑娘家,我不想让她抛头露面。” 李伴峰恍然大悟:“原来你的伴儿是个姑娘家。” 众人点点头:“原来是个姑娘家。” 又走几步,李伴峰转过脸,看着油桃:“你的伴儿是个姑娘家!” “不行么?姑娘家怎么了?”油桃眉头微蹙,“你觉得圆的比扁的好,我觉得扁的比长的好,有什么不对么?” 李伴峰点点头:“倒也没什么不对。” 油桃转过脸,捏了捏草叶的脸蛋:“你说姐姐说的对不对?” “姐姐,那什么,对……”草叶和油桃拉开了距离。 秦小胖神情有些恍惚:“我那什么,是食修。” 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李伴峰提高了警惕,他担心有人来抢花。 他怀疑这是个完全没有法律约束的地方。 油桃脸上颇为轻松:“放心吧,到了山下,都得守规矩,至少不能明着来,否则以后别想在药王沟立足!” 浓雾之中,各色旗子招展。 各大药行就在眼前,赚钱的时候到了。 秦小胖和油桃的眼睛都在放光,就连羞涩的草叶都难掩激动。 各家药行的掌柜都摆好了摊子收花,可等走到摊子近前,李伴峰却听到了阵阵争吵声。 “二十五块?你们当是收白菜么?” 什么东西二十五块? 草叶看了看袋子里的蛇斑菊,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秦小胖上前打听消息,不多时,咬牙切齿走了回来。 “走,咱们走!不卖了!” 周围人也跟着喊:“不卖了!烂在手里也不卖了!” “太特么欺负人了,坚决不能卖!” 刘家药行的掌柜,呲着一口黄牙,笑吟吟道:“不卖拉倒,你们要觉得我给的少,就去别家看看。” 别家药行也一样,楚家药行的老板娘,一边拾掇着脸上的脂粉,一边道:“二十五块一株,今年就这个价钱,要出货趁早,不出货我收摊了。” 为什么变成了二十五一株? 不是八十五一株么? 情况是这样的。 几大药行派人上山,找到了一处断崖,断崖上长了成片的蛇斑菊。 他们把这些蛇斑菊收了回来,每家分了一千多株。 有了这一千多株做底数,各家药行心不慌,一起商量着,把价钱压了下来。 可这压得也太狠了。 二十五块一株,四株花炼一颗蛇斑丹,本钱一百,卖一万,百倍的暴利。 油桃坐在地上,半响不说话。 草叶低下头,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小胖气得直跺脚:“不卖,我就特么不卖!我就不信找不到别的买家。” “别说这气话!”油桃咬咬牙道,“不卖他们你还能卖谁?药王沟的各大药行都在这!” 秦小胖瞪起眼睛道:“那就不在药王沟卖,咱们往远处去!” 油桃嗤笑一声:“扯什么闲淡,你还能去哪?你出过药王沟么?” 秦小胖往地上一坐:“那我就等货郎来!” “等货郎?”油桃苦笑一声,“那戴眼镜说过,采下来的蛇斑菊,不到一天就朽烂了,今天要是不卖出去,明天一分钱都不值。” 秦小胖哼了一声:“那戴眼镜也不是什么好人。” 草叶啜泣道:“他说的是真的,明天这花真就烂了,啥用都没有了。” 油桃叹口气道:“算了,卖了吧,赚点是点,我这有三十八株花,能卖将近一千块钱,总比没有强,咱们就是这个贱命!” “反正我是不卖的!”小胖把口袋往地上一扔,越想越生气。 想了片刻,他突然看向了李伴峰。 他凑到李伴峰近前,低声问道:“李兄,那丹药还在么?” 李伴峰点点头,把一枚蛇斑丹交给了小胖。 小胖四下看了看,把众人带到了僻静地方,把蛇斑丹拿给了草叶:“妹子,你看看这是真的么?” 草叶是药修,她不会炼蛇斑丹,但能分出真假。 看了片刻,草叶瞪圆了眼睛:“胖哥,这真是蛇斑丹,这是哪来的?” 小胖看了看李伴峰。 李伴峰道:“我在山上看见一个老太太,她说用丹药跟我换菊花,一颗丹药换十株花。” “十株花?”草叶不信这是真的,油桃也不信。 十株花只能炼出两颗丹药,这老太太只赚一倍? 这边的药行可是要赚一百倍! “这丹药是假的吧……”草叶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力了。 小胖怒道:“你刚才不还说是真的么?” “我怕我看错了,世上哪有这样的价钱,我看我还是……”草叶看向了药行的旗子。 “我信你!”油桃把袋子给了李伴峰,“命是你给的,花是你给的,不管是真是假,我都信你!全赔了我也认了!” 小胖也把袋子给了李伴峰。 草叶犹豫片刻,也把袋子交到了李伴峰手上。 小胖回头看了看苦雾山:“也不知那老太太还在不在山上,李兄,能不能帮我们……” 让李伴峰再回一趟苦雾山,小胖也觉得过意不去:“李兄,我跟你一块去吧。” 李伴峰耸耸眉毛:“我去碰碰运气,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李伴峰原路折回,在浓雾深处,打开了随身居。 他知道这么做有风险,可能会招来不必要的怀疑。 但如果他一直攥着蛇斑菊不出手,同样也会遭到怀疑。 等到日后出手蛇斑丹的时候,李伴峰没有门路,也没有帮手,很可能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看着药行那群人的嘴脸,难说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李伴峰真心不想把蛇斑丹卖给药行。 帮小胖他们一把,试试能不能问出别的门路。 反正做完了这趟生意,我也回越州了,以后再也不来这地方,再也遇不到这群人。 进了随身居,李伴峰拿着蛇斑菊,正想看看这铜莲花是怎么打开的,却发现铜莲花已经打开了。 七孔莲心之上,有三颗莲子。 这三颗莲子从哪来的? 李伴峰愣住了。 他举着蜡烛,四下打量一番,发现屋子里好像少了些东西。 少了什么东西? 金丝眼镜和虎羔子的尸首哪去了? PS:今天两更,九千字,沙拉不想多拆章节,那样影响阅读体验。 ------------ 第三十六章 锈丹 李伴峰举着蜡烛,四下寻觅金丝眼镜和虎羔子的尸体。 他没找到尸体,只在墙角找到一些杂物。 他找到了两人碎烂的衣物,从破损的程度来看,这些衣服是被某种外力硬生生从两人身上扯下来的。 衣服里的物品还在,李伴峰找到了两人的钱夹。 装蛇斑莲的布袋也在,里边的莲花也都完好。 李伴峰在铜莲花旁边还找到了那副金丝眼镜,眼睛旁边还有一个木制的眼镜盒,眼镜盒旁边还有一个铁烟盒。 但有一件东西不见了,金丝眼镜男的折扇。 李伴峰对他那把带着奇异香味的折扇很感兴趣,那把折扇材质很特殊,做工也很特殊,收了扇面可以当铁棍用,展开扇面,既能当刀子,也能当盾牌。 扇子哪去了? 被铜莲花吃了? 尸体呢? 也被铜莲花吃了? 它吞吃了两具尸体,抢走了金丝眼镜的兵器。 铜莲花要兵器做什么? 难不成这樽莲花还能拿着兵器打架? 还有,之前铜莲花吃了蛇斑菊,炼制出了蛇斑丹。 而今它吞了尸体和兵刃,为什么没有动金丝眼镜和虎羔子的蛇斑菊? 难道是因为有肉吃了,不想吃素,让后再吃一把扇子,剔剔牙缝? 这个想法挺合理的。 那这三颗莲子里边又有什么? 难道它把金丝眼镜和虎羔子也炼成丹了? 李伴峰小心翼翼把三颗莲子从七孔莲心之上剥了下来,莲花随即闭合。 两枚莲子在掌心膨胀起来,大约过了十几秒,两颗莲子破裂,各自炸出了一颗红色圆珠。 这两颗圆珠的尺寸,比蛇斑丹略大,颜色纯正,在烛火之下显得非常晶莹。 这又是什么丹药? 思索间,第三颗莲子也炸了,里边只有一颗圆珠,铁锈色的。 不光颜色像铁锈,触感也想铁锈,放在手里有一种让人很厌恶的滞涩感。 不只有滞涩感,还有刺痛感,李伴峰把锈丹扔在了一旁,发现掌心多了一道红痕,刺痛之间还有些许麻木。 中毒了? 李伴峰不知该如何应对,忽见红痕裂开,些许血液流了出来。 血液流过之后,刺痛和麻木消失了。 宅修在宅子里有很强的自愈能力,刚才的流血应该是主动解毒的过程。 可李伴峰没想到只是一次短暂的接触,铁锈色的圆珠竟然给自己带来如此大的伤害。 如果接触的时间再长一点,甚至把铁锈色的圆珠直接吃下去,还有得救么? 就算宅修在自己的宅子里,只怕也救不回来了。 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我要不要亲自做个试验? 想到此,李伴峰忽然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当我疯了么?” 李伴峰把金丝眼镜和虎羔子的钱夹掏空,把地上的碎烂衣物垫在手上,把两枚丹药分别收进两个钱夹里,蹲在地上开始研究铜莲花的特性。 红色圆珠和锈色圆珠,姑且称之为红丹和锈丹。 红丹应该来自金丝眼镜和虎羔子的尸体。 锈丹应该来自那把消失的折扇。 铜莲花把他们都变成了丹药,具体原理李伴峰无法理解,这两种丹药有什么用途,李伴峰暂时也无从知晓。 李伴峰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是,铜莲花到底按照什么原理选择炼丹的材料? 之前选了蛇斑菊,为什么现在对蛇斑菊没兴趣了? 改天会不会对我产生了某种兴趣,直接把我给搞成了丹药? 李伴峰提着蛇斑菊的口袋,来到铜莲花近前,莲花毫无反应。 那我之前采回来的蛇斑菊为什么会变成蛇斑丹? 想想昨晚我回来的时候,状况有什么不同? 思索之间,李伴峰的头又开始晕眩。 这是吸入毒雾之后的正常反应,晕眩过后,还想呕吐。 呕吐! 李伴峰想起了一件事,他回到随身居的第一件事就是呕吐,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他直接吐在了装花的布袋里。 在此之前,李伴峰把布袋里的蛇斑菊直接倒了出来。 难道说,隔着一条布袋,铜莲花对蛇斑菊没有感应? 李伴峰打开了布袋,把金丝眼镜采到的四十多株蛇斑菊倒在了铜莲花附近。 蛇斑菊落地的一刻,铜莲花的花瓣开始颤动。 嘶~嘶~ 金属摩擦的声音响起,莲花的七个花瓣逐一展开。 李伴峰再次被这精巧的机械所折服,他现在无法理解现代文明和这些诡异技术到底谁更先进。 七个花瓣展开之后,李伴峰清晰的看到了七孔莲心。 李伴峰感觉到随身居的空气在朝着异常的方向流动。 空气在旋转,形成了一个漩涡,而漩涡的中央,正是七孔莲心。 地上四十多株蛇斑菊,随着漩涡渐渐离地,在房间里上下飞舞。 昨晚,这一幕肯定也出现过,可我睡得太沉,竟然毫无察觉! 李伴峰本能的远离了铜莲花两步,他担心自己会被吸进莲心。 一共四十三株蛇斑菊被吸进了莲花,花瓣再次闭合。 果真要直接暴露在铜莲花的视野之下,铜莲花才会有所感应。 视野? 这个词貌似有些不恰当,铜莲花看得到么? 思索间,李伴峰忽听一声脆响,举着蜡烛,低头找了半响,锈丹居然掉在了地上。 我不是把它放在钱夹里了么? 李伴峰拿起钱夹看了看,皮质钱夹下方多了个窟窿,窟窿周围布满了青黑色的灼痕。 这是被腐蚀了? 锈丹居然还有腐蚀能力? 把锈丹吃下去,会发生什么事情? 别说是宅修,就算是毒修大概率都扛不住! 李伴峰越发好奇了! 他垫着地上的破布,小心翼翼把锈丹收进了铁烟盒里。 铁盒子,能扛得住腐蚀么? 扛不住! 比钱夹的腐蚀效果还要明显。 铁烟盒接触到了锈丹,就开始迅速生锈,等李伴峰把锈丹拿出来,烟盒上已经盖满了锈迹,看不到原本的模样。 铁盒子不行,木盒子能行么? 李伴峰把锈丹放进眼镜盒里,观察片刻,发现锈丹并不腐蚀木头,这才放心的把眼镜盒放在了房间角落。 李伴峰在铜莲花旁默默等待,估算着过了半个钟头,莲花瓣再次打开,里边多了一颗莲子。 李伴峰把莲子托在手中,离开莲心的莲子迅速膨胀。 砰!一声闷响过后,黑白相间的丹药炸裂了出来。 这是蛇斑丹! 李伴峰清点一番,一共十颗丹药。 之前他用三十七株炼制出了八颗丹药,按此计算,铜莲花炼制丹药的比例是四株半炼一颗丹药,比各大药行的手法都要高明。 这一次蛇斑菊消耗的更少,出货率更高,应该和金丝眼镜采的蛇斑菊个头偏大有关。 李伴峰把所有蛇斑菊全都倒了出来,包括秦小胖的,油桃的,草叶的,老烟炮的,虎羔子的,光头和他的跟班的…… 一共三百三十二朵花,全都被铜莲花收进了莲心。 还是半个多钟头,花瓣再次绽放,这次莲心里有三颗莲子。 李伴峰剥下莲子,静静等着莲子逐一炸裂。 几分钟后,李伴峰把炸裂满地的莲子捡了起来,一共收获了七十六枚蛇斑丹。 算上此前自己和金丝眼镜炼制出的十八颗蛇斑丹,加在一起是九十四颗。 钱! 这是一摞接一摞的钱! 李伴峰在杂货铺买了两条布袋,可实际上只用了其中一条装丹药,另一条被他装了呕吐物。 他把丹药装进剩下那条干净的布袋里,顺手又拾掇了一下金丝眼镜和虎羔子的遗产。 金丝眼镜有两千六百一十三元的现金,虎羔子身上有三千五百二十八块五。 如今的李伴峰,是不在乎这几个小钱的,把这些钱收起来,是出于对这两个亡者的尊重。 毕竟相识一场,还结了搭子,必须把他们的遗物保管好! 在随身居又休整了两个多钟头,李伴峰离开了苦雾山,走到各家药行的集结之处。 提着蛇斑菊的修者们还在和药行争吵,他们嘴上号称不卖,可人却没有走远。 不卖给药行,还能卖给谁呢? 他们只希望通过这样的抗争,尽可能给自己多争取一点价钱,就像一个中年修者所说的那样:“哪怕给三十也好,二十五,太欺负人了。” 李伴峰没心思看他们纠缠,小胖他们还在僻静处等他回来。 李伴峰一去将近三个小时,可把小胖急坏了! “我就不该让他一个人去!这漫山遍野,上哪找那老太太!他也在山上熬了一宿,这不要他命么!” 小胖来回走,来回搓手。 草叶低着头道:“要是白沙大哥真能换来丹药,我要一半就行……” 油桃自言自语:“老太太,是个什么样的老太太,难道是遇到福星了……” 等看到李伴峰的身影,众人甚是欢喜,李伴峰没心思听他们道谢,也无暇跟他们客套,他直接分丹药。 “油桃,你有三十八株花,换了四颗丹药。” 油桃一惊:“不是少两株么?” 李伴峰道:“我给你填补上了,算是凑个整。” 油桃看着李伴峰,既有感激,又觉愧疚。 李伴峰又拿出六颗丹药:“草叶,你有六十一株,数目差的太远,没办法给你贴补,只能抹零了。” 草叶欢喜的紧,赶紧检查丹药的真伪。 接下来是小胖。 他的账不太好算,小胖原本有二十株蛇斑菊,能换两颗丹药。 平分了老烟炮和光头一伙的蛇斑菊,小胖有八十四株。 加在一起一百零四株,算上小胖一路的照应,李伴峰给了他十一颗丹药。 小胖拿着丹药,双手止不住的发抖。 “一颗就是一万啊,走,咱们现在就去卖药去!” 草叶拦住小胖道:“胖哥,你想卖到哪去?” “卖给药行啊,这不现成的么!” 草叶摇摇头道:“不能卖给药行,这丹药说不清来历。” 小胖皱眉道:“怎么就说不清来历?这不是,不就是,那个什么……” 事情确实说不清,说清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草叶道:“我在药行里当过学徒,说不清来源的丹药,药行是不会收的,他们要是刨根问底,反倒会让咱们惹上麻烦。” 果真,不能卖给药行。 李伴峰没有作声,静静看着众人的打算。 小胖闻言很是泄气:“那怎么办,换了丹药还是砸在了手里。” 油桃笑道:“怎么可能砸在手里?想要丹药的人多了,而且都是有钱人,一万块还未必买的到, 你赚了他的钱,他还得记着你的好,这么好的生意,做梦都求不来。” 李伴峰眉头舒缓,门路还是有的。 只是这门路不太适合我。 油桃的意思是,通过私人渠道,卖给想买的人。 李伴峰在这里人地生疏,找不到合适的买家,看看小胖有没有出货的渠道。 胖子抓抓头皮:“可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出手的。” 油桃诧异道:“你急什么?丹药一朝一夕也坏不了!” “话是这么说……” 油桃没心思跟小胖磨牙,转身冲着李伴峰抱拳道:“大恩不言谢,这丹药是我欠你的,性命也是我欠你的, 将来若是到了外沟麻竹村,打听游雪桃,一定能找到我,有用得着的地方,你只管开口,刀山火海,本姑娘眼睛不眨一下!” 游雪桃,油桃,她这绰号和名字有些相近。 她报了住址,如果小胖找不到出货的门路,到时候再去找油桃也不迟。 草叶给李伴峰鞠了个躬:“白沙大哥,我叫薛莹莹,外沟三浦庄打听老薛家,就能找到我。” 油桃拿出两枚丹药道:“这恩情,我们姐俩一时也还不上,这丹药你收下,算是我一份心意。” 草叶也拿出了两枚丹药:“小妹也有一份心意。” 李伴峰摆摆手,没要她们丹药。 两个女子千恩万谢,可如果让他们知道李伴峰手里还有六十五颗丹药,不知道她们作何感想。 油桃看着李伴峰,还真有一点想法。 欢修的想法很直白。 若能遇上他这样的男子,长的也未必不如扁的。 草叶的想法更复杂一些。 虽然没看清当时的场面,但光头一伙人,确实死在了他和小胖子的手上。 这是个能做大事的人! 有他照应着,药行还真能开起来! 这两名女子先后告辞,李伴峰站在原地,思索着回越州的行程。 按理说,有了这么多丹药,钱肯定是不缺了。 但丹药没出手,还不能算是钱。 怎么才能快速把丹药卖出去? 李伴峰看向了小胖,小胖貌似也急等钱用。 可默坐了这么半天,适才还心急火燎的小胖,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觉得油桃说的有道理:“卖丹药这事,不用着急,那女人说得对,这是好东西, 我不仅能卖上好价钱,还能靠这丹药结交不少好朋友,所以说这事根本不用着急!” 你不急了? 那不行! “我急!”李伴峰坐在小胖身边,“我急着用钱。” 虽说李伴峰在金丝眼镜身上也搜罗了不少钱,可这丹药带回越州,貌似没什么用处。 小胖很好奇:“什么事急着用钱?我先借你点?” 李伴峰摆摆手道:“我不想借钱,就想把丹药尽快卖了。” “尽快卖了……”秦小胖能理解李伴峰的想法,李伴峰是从外州来的,在药王沟人地生疏,寻常人都不认识几个,更不要说结交富豪显贵。 思量片刻,小胖捏捏下巴道:“倒是有这么个地方,能让你尽快出手丹药,只是这价钱,要打个折扣。” 李伴峰眼睛一亮:“打几折?” PS:各位读者大人,沙拉这么有良心,月底了,把月票都给沙拉吧。 ------------ 第三十七章 出货 在客栈休息一天,李伴峰和小胖雇了一辆马车,出发了。 李伴峰以为秦小胖会带他去一个非常特殊的地方。 可实际上,秦小胖带他去的地方是里沟。 站在街头,秦小胖叮嘱一句道:“兄弟,那人太奸滑,你别听他倒苦水,也别听他说难处,你心里得有个价码,低了这个价码绝对不能卖!” 李伴峰有心理的预期价格。 他的底线一千块钱一颗,低于这个价码不能卖。 道理很简单,价值一万的好东西,如果连一千块都卖不上,李伴峰还不如自己把丹药吃了,反正他也不缺路费钱。 他还记得货郎的嘱托,修者每天都不能误了修行。 以后要是遇到特殊情况,不能外出,又或者回不去随身居,有一颗蛇斑丹,还能弥补一天的修行。 如果短跑名将乔悦生有足够的蛇斑丹,想必也不会死的那般凄惨。 打定了主意,李伴峰问了秦小胖一句:“你不和我一起去么?” 秦小胖摇摇头道:“我不急着卖丹药,那么好的丹药,我也不舍得便宜卖了, 我原本想跟你一起去讲讲价钱,可上次去他那买兵刃,话说的有些急躁,多少伤了些和气,这次就不给你捣乱去了, 等你做完了生意,我在街口的包子铺等你。” 说的神神秘秘,到头来,小胖给找的地方,还是冯记杂货铺。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没有小胖指点,李伴峰怎么也想不到杂货铺居然还收丹药。 进了铺子,冯掌柜笑脸相迎:“李老板,回来了,这趟生意收获如何?” 李伴峰笑道:“收获还不错,这不正找您出货来了。” 冯掌柜一怔:“李老板,我们这可不收蛇斑菊,我没有炼丹的方子。” “不是蛇斑菊,咱们找个地方说话。” 冯掌柜把李伴峰请到里屋,李伴峰先拿出一千三百块钱。 “镰刀五百,铲子八百,先还账!” 冯掌柜笑着收钱:“李老板大气!不知李老板想在我这出什么货?” 李伴峰拿出一枚蛇斑丹,交给了冯掌柜。 冯掌柜接过丹药,带上老花镜,看了许久,点点头道:“好成色,比药行出的丹药要好。” 李伴峰抿了一口茶水,笑道:“冯掌柜识货!” 冯掌柜也笑了笑,随即把丹药交还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一愣:“什么意思?不收?” 冯掌柜摇摇头:“不是不收,是先跟您说说规矩,我这不是药行,是杂货铺子,生意虽说能做,但这不是我本行, 放在药行里,这颗丹药能值一万二,但在我这,可给不了这样的价钱, 我不会炼丹,一进一出,我必须赚个差价,况且丹药放在我这,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出手,所以这价钱,我得压一压,怕是不能让您满意。” 李伴峰点点头,说难处倒苦水,这一点李伴峰早有准备,但不管他怎么说,低于一千,李伴峰肯定不卖。 “您说个价钱。” 冯掌柜伸出五个手指头,李伴峰以为是五百,眉头刚要皱起来,却听冯掌柜道:“五折,我至多给五折,六千块钱一颗。” 李伴峰把心放了下来,六千块钱一颗,对他来说,这价钱很是满意。 但心里满意,李伴峰脸上没露出来:“六千,少了点,却看冯掌柜能要多少?” 冯掌柜捋了捋八字胡:“那要看李老板想出多少。” “六十五颗,收得下么?” 冯掌柜点点头:“收得下。” “冯掌柜是个爽快人,成交!”说完,李伴峰拿出袋子,把丹药倒了出来。 冯掌柜点过数目,点点头道:“李老板也是爽快人,这么大的数目,在别家怕是要记账,但今天在我这,直接给现钱。” 说完,冯掌柜一招手,把伙计叫了过来。 杂货铺就一个伙计,名叫生子,冯掌柜跟生子耳语几句,生子到了货架后边,进了一道小门,不多时,拿了一个皮箱子出来。 冯老板当着李伴峰的面,把箱子打开,一万一沓,里边装了三十九沓钞票。 别看铺子不大,这位冯掌柜是真有料。 “三十九万,您数好。” 李伴峰一笑:“我还信不过冯掌柜么?” 李伴峰数了三遍,把皮箱子收了起来。 冯掌柜收了丹药,笑道:“李老板,蒙您照顾,生意做成了,可规矩咱得说清楚, 我没问您丹药的来历,我以后把丹药卖给谁,卖了什么价钱,您也不能过问。” “放心,不会坏了您规矩。” 李伴峰哪有心情过问这些,拿上钱,马上就去车站,买了车票赶紧回越州。 先探探风声,看看暗星局的人能不能放过自己。 要是没什么大事,赶紧去医院看看何家庆到底是什么状况。 李伴峰提着钱箱刚要走,冯掌柜道一声:“李老板,留步,您要的东西,我还一直给您留着。” 说完,冯掌柜扯下布幔,那架唱机又出现在了李伴峰面前。 古朴的红木柜子,三个黄铜喇叭,一大两小。 光是这个造型,就让李伴峰挪不开眼睛。 “李老板,这唱机您还要么?”冯掌柜观察着李伴峰的表情,思索着下一步的话术。 “要是想要,可我要出趟远门,带着这东西,不是太方便。”李伴峰努力把视线从唱机上挪走。 冯掌柜深感诧异:“您出门不必带着它,留在家里就好。” 李伴峰拿着盖碗,再抿一口茶水:“放在家里,无人打理,却不是糟蹋了这好东西?” 伙计闻言连连给掌柜的使眼色。 冯掌柜轻叹一声:“李老板是个爽快人,既是看中了这台唱机,本打算打个折扣,十八万卖给您。” 李伴峰深吸一口气道:“等等,再等等。” 冯掌柜拿起一张碟片,放在唱机上,添了两杯水,点燃了唱机下方的烛芯。 嗤!嗤!嗤! 右边的小喇叭口里,有节奏喷吐着整齐,唱片旋转,细碎的杂音慢慢响起。 “蝴蝶儿飞去,心亦不在,凄清长夜谁来,拭泪满腮……” 又是这首曲子。 《野草闲花逢春生》。 李伴峰有些克制不住了。 冯掌柜轻叹一声:“昨天,有位客人看上了这架唱机,我说这唱机被一位客人定下了,没卖给他, 李老板,您若是再等等,这件东西,恐怕我就留不住了, 实指望等您回来,再好好的听上一首曲子,可等您下次来时,怕是想听也听不到了。” 回来? 我还会回来么? 等回了越州,李伴峰打算随便找份工作,以后就住在随身居里,没有房贷,没有交通压力,幸福的过小日子。 普罗州,大抵是不会再来了。 想到此,李伴峰蓦然起身,提着钱箱离开了杂货铺。 凄婉的乐曲在铺子里萦绕,伙计一跺脚,看着冯掌柜道:“掌柜的,我看他是真心想买,咱们把价开的太高了。” 冯掌柜连声长叹:“我也没办法,要是卖的太便宜,这东西不肯出门!” 伙计一脸苦涩:“这可怎么办,这东西什么时候才能出手!” 冯掌柜满心无奈,杂货铺里哀叹连连。 一曲放完,唱针到了尽头,冯掌柜灭了火,放空了蒸汽,正要把唱机盖上,忽见李伴峰走了回来。 “十六万,卖不卖?” 伙计满怀期待的看向了冯掌柜。 冯掌柜斟酌一番,神色平静道:“卖了!” 几颗汗珠从额头上渗了出来,冯掌柜随手将汗珠擦去,没在李伴峰面前露出破绽。 李伴峰当即点出十六万,拍在了桌子上。 冯掌柜没有清点,直接收钱,吩咐伙计道:“生子,备车,给李老板送货!” 伙计正要去备车,忽听李伴峰道:“且慢!” 伙计一惊,看向冯掌柜。 冯掌柜依旧从容:“李老板,生意都做成了,再杀价就不合适了。” 李伴峰摇头道:“不是杀价,是我还想买点别的东西。” 他想买张床。 以后既然要长住随身居,总睡地面,肯定不行。 原本打算回了越州再买床,网购便宜,款式还多。 可想了想这一路的旅程,李伴峰还是决定直接在杂货铺入手。 他不想再住在火车里,他不想在三头岔再遇到三个头的怪物,也不想在裤带砍抵挡无法忍受的诱惑。 他可以住在随身居,只要把钥匙藏好,就能成功规避车厢里的所有危险。 买好了床,再多买点吃喝,哪怕火车再出故障,也不影响李伴峰的幸福生活。 “买床……”冯掌柜本打算说没有,可里屋的货架旁边正好摆着一张四柱木床。 所谓四柱,是说床上有四根支柱,支柱上方有架顶,中部有围栏,窗宽一米五,高一米二,整个结构像个小房子,睡进去特别有安全感。 李伴峰看中了这张床:“冯掌柜,开个价。” 冯掌柜没看那张床,他一直看着唱机。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架唱机好像微微动了一下。 不好,这东西可能不想走。 冯掌柜一咬牙道:“李老板,我喜欢您这份爽快,您也没少照顾我生意,这张床,我送您了!” 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一刻都不想耽搁。 李伴峰连连摆手道:“这怎么能行……” “李老板,您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 “话不是这么讲,这么好一张床,我怎么能白要您的,您开个价,我再看看被褥。” “被褥好说,生子,把缎子面的被褥给李老板拿两套。” “不是,那个,冯掌柜,”李伴峰不明白什么状况,“我是来您这买东西,不是讨便宜,我还打算买两件衣裳……” “生子,拿尺子,给李老板量量尺寸!” 生子上前,不容分说,给李伴峰上上下下量了一遍,回手拿来一套纯白西装。 “李老板,我交定您这个朋友,衣裳也送您了。” “不是,我平时不穿白的,不好打理……” “把那套黑的拿来!” “黑的也容易脏……” “把那套米黄的格子衫拿来!” “算了,我不买衣服了,”李伴峰彻底被冯掌柜弄糊涂了,“我买两根蜡烛吧。” “生子,拿一捆蜡烛,把英格丽的那架烛台给李老板带上。” “不是,你这你,我,我什么都不买了,我买两张唱片算了。” 冯掌柜到货架上,一把抱下来十几张唱片,一并放在了柜台上:“再送您两桶燃油,一桶机油,一只水壶,两只水杯,一个水桶,一捆烛芯, 我这还有一套工具,钳子、扳手都齐全,要是唱机有点小毛病,您自己就能拾掇。” “不是,我那什么……” 冯掌柜又拿一只鸡毛掸子,塞在李伴峰手里:“唱机怕落灰,您时常打扫,李老板,我就是这么个实在人,您要是不收,我可真就生气了!” 李伴峰不说话了。 没法再说话了。 伙计雇来一辆马车,先把床搬上去,又把唱机搬上去,被子、衣服、燃油、蜡烛、水桶……一干物件都送到了车上。 李伴峰拿着鸡毛掸子,站在门口发呆。 伙计扶着李伴峰上车,掌柜喊一声道:“李老板,您慢走,生意还得蒙您照顾!” 说完,生子一催车夫,马车走了。 看到马车一路消失在街口,冯掌柜和伙计在铺子里站了很久。 “掌柜的!”春生的声音有些颤抖。 “生子!”冯掌柜也有点哽咽。 “掌柜的!”春生的眼睛红了 “生子!”冯掌柜擦了擦眼眶上的泪水。 “掌柜的,东西真的卖出去了?”春生心里还有几分怀疑。 “生子,你去里屋看看,我觉得那价钱卖的有点便宜,你再仔细看看,那东西是不是又回来了?”冯掌柜的态度也很谨慎。 春生一路小跑进了里屋,转眼间又跑了出来。 “没回来,这回是真送走了。” “生子!”冯掌柜哭出了声音。 “掌柜的!”春生的泪水流满了脸颊。 “生子!” “掌柜的!” 两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伙计擦擦眼泪道:“终于能安心做生意了。” 冯掌柜一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还特么做什么生意,今天先把铺子关了,去凤来楼,订上一桌好酒,叫两个丫头作陪,咱们哥俩先乐上几天再说!” PS:各位读者大人,十月最后一天,月票都给沙拉,留言都给沙拉,跟沙拉一起乐呀! ------------ 第三十八章 睡前的歌声 李伴峰让车夫把车赶到了外沟一片荒野,让他卸货。 春生此前给够了车钱,车夫也没多问,把一车物件往树林边上一放,车夫赶车走了。 李伴峰看了看四下没人,努筋拔力,把那张四柱木床给扛了起来。 还真别说,旅修的负重能力相当不错,扛着这么大一架木床,李伴峰还能腾出手掏钥匙。 这实木床是真的重。 刚才那个叫春生的伙计,能一个人把大床搬上马车,看样子也不是凡辈。 李伴峰把床送进了随身居,随身居本身不大,只有六七平米,配上一张一米五的床,空间稍微紧凑了一点。 李伴峰又把唱机搬了进来,想着要放在什么地方。 放在床对面,躺在床上听曲子? 一边享受乐曲的美妙,一边看着蒸汽的喷吐,倒也很是惬意。 可一首曲子放完,得下床换唱片,两杯水烧干了,得下床加水。 这要是在听歌的时候频繁下床,就差了那么点意思。 李伴峰把唱机放在了床边,人躺在床上,一伸手就能换唱片,加水,灭火,上发条,不用下床。 这个想法好,就这么定了。 搬完了唱机,铺好了被褥,用鸡毛掸子擦擦灰尘,把老板送的衣服折叠整齐,先放在背包旁边。 要置办的东西还很多,得有个衣橱,还得有个杂物柜,还得置备一套桌椅…… 李伴峰眼皮有些沉重,他有些困乏了。 下山之后,他和小胖在客栈歇息了一天,第二天才回的里沟,现在黄昏刚过,天刚放黑,按理说,李伴峰不至于这么疲惫。 难道是身上的余毒未清? 不应该呀!不说宅修恢复的最快么? 再怎么疲惫,也得去见见小胖,来到这地方这么长时间,要说有一个人算得上李伴峰的朋友,还真就得是秦小胖。 到了街口包子铺,秦小胖还在猛吃,桌边的笼屉叠了好几摞。 “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秦小胖嘴里塞着包子,说话有些含混。 “跟冯掌柜谈了谈价钱。”李伴峰拉了把椅子坐下,吩咐掌柜再上两笼包子。 包子铺不大,可包子做的精致,牛肉馅的,咬上一口,轻轻嗦一下,满嘴都是鲜汤,配上两瓣牙捣蒜,地道的美食,简单而纯粹。 李伴峰点了一壶酒,他不知道这铺子里什么酒好喝,这里的酒名他一个都没听说过,他只让伙计把最好的酒端上来。 秦小胖有点心疼,他的丹药还没出手,就算是包子铺里的酒,对他来说也有些奢侈。 “秦兄,不必担心,这顿我请。”李伴峰倒了一盅,抿了一口,酒很烈,在嘴里酝酿了半天才吞下去。 看李伴峰如此大度,秦小胖压低声音道:“什么价钱出的手?” 李伴峰比了个手势:“六千。” 这事没必要瞒着秦小胖,他今后要是想找冯掌柜出货,估计也是这个价钱。 秦小胖闻言直摇头:“李兄,不是我说你,这价钱卖少了,这不是寻常的东西,你是真不知道这里的门道。” “什么门道?” 天色已晚,包子铺里没有别人,秦小胖把声音压到最低:“我刚才在这包子铺里,遇到了一位熟人,打听了一下行情,还真让我给问出来了, 普罗州的富贵人家,每年成千上百的买丹药,到了年底,专门赏给家里有功勋的子弟, 一大家子人,一年下来拼死拼活,都想多争几颗丹药换修为,可没有功勋该怎么办?就得花高价到市上买, 市上的价钱和药行可不一样,药行卖一万,市上少说一万二,卖一万五、一万八,甚至两万的都有,你就卖六千,实在是卖亏了。” 李伴峰摇头道:“这丹药能出手,就是钱,出不了手,留在我这又能有什么用?我不缺那几天修行,也不认识什么富家子弟。” 秦小胖抿了口酒:“要不这样,等咱们休养两天,我带你在药王沟转转,太有钱的咱攀不上,小富人家的公子,我也认得不少。” 李伴峰吃了个包子,笑道:“谢你一番心意,明天我就要回越州了。” “越州?”秦小胖没听过这地名。 “越州,是外州的一个地方,我就是从那地方来的。” “你要回去了?这么快?”小胖有些失落,吃了两个包子后,又有些释然, “也对,你是从外州来的,见过世面,肯定看不上普罗州这地方, 等有朝一日,我也要去外州看看,那么好的地方,要是没去过,这辈子算白活了。” 那么好的地方? 越州是好地方么? 李伴峰觉得越州的确是个好地方,可非要让他说好在哪了,他又说不上来。 一直吃到包子铺打烊,两人就此话别。 秦小胖道:“你知道我家在哪,等再来普罗州,一定来找我。” 酒力渐渐发作,再加上满身疲惫,李伴峰躺在床上,正要睡去。 就这么睡下了,总觉得差了点事情没做。 今天没走够二十里么? 走够了。 那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李伴峰半坐起身子,拿出摇把,插在了唱机上,上满了发条。 原来是差了这件事情,原来是少了睡前的音乐。 他特地挑选了一张唱片,唱片用硬纸包着,硬纸上还有彩绘的封面。 封面上是一片红黄相间的花朵,花朵中央是一名翩翩起舞的长裙女郎。 李伴峰抽出唱片,放在了唱机的托盘上,扳动开关,唱机在嘈杂的背景音下,响起了优美的歌声: 那南风吹来清凉! 那夜莺啼声细唱! 月下的花儿都入梦,只有那夜来香,吐露着芬芳! 《夜来香》! 这曲子听过,却从未像今夜这般喜欢。 一曲还没放完,李伴峰已经进入了梦乡。 他用的是发条,之所以没有用蒸汽机,是因为担心自己随时会睡着。 发条不用考虑灭火的问题,李伴峰放心大胆的入梦了。 “我为你歌唱,我为你思量,夜来香~~” 歌曲放完了。 唱针走到了尽头。 发条也彻底松了,唱机停下来了。 漆黑的随身居里,只有李伴峰均匀而深沉的呼吸声。 哗啦啦~ 唱机传来了一阵水声,好像有人在往唱机的喇叭口里加水。 嗤~ 一根火柴被擦燃了,点亮了油箱里的烛芯。 嗤~嗤~嗤~ 团团水雾,从右边的小喇叭口里喷吐出来,唱机的托盘,开始缓缓转动。 唱针被拨回了起点的位置,在嘈杂的背景音之中,唱机再次传来了歌声: “天涯呀,海~角, 觅呀觅~知~音, 小妹妹唱歌,郎奏琴, 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 优美的歌声在随身居里不断萦绕。 嘶嘶嘶~ 铜莲花的花瓣慢慢展开,莲心之中,荡起一阵旋风。 旋风吹过唱机,唱机的歌声稍微有点走调。 过了十几秒钟,歌声慢慢恢复平稳。 铜莲花的花瓣颤动了几下,重新合拢了回去。 唱机继续唱着甜美的曲子: 人生呀~谁不~惜呀惜青春 小妹妹似线郎似针 郎呀穿在一起不离分! 在歌声中,李伴峰睡得很熟,脸上一直泛着幸福的笑容。 PS:大家一直问,这本书有没有女主,沙拉告诉大家,有,她来了!她喷吐着蒸汽,来了。 ------------ 第三十九章 平地生风 李伴峰做了一夜美梦,在梦里,总有一根鹅毛在挠他的耳朵。 出了随身居,发现又到了中午,李伴峰意识到自己必须得有个计时工具。 等回了越州,这些事情都好说,一部手机都能解决。 时候不早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买上车票。 李伴峰迈步走出随身居,在大街上走了几百米,忽然觉得身体有种奇怪的反应。 到底是什么反应,李伴峰说不出来。 他在街道上四下搜寻着车辆,马车也好,洋车也罢,有个车就行。 扫视之间,他发现身边不时有行人投来目光。 看我做什么? 西装革履,配上一顶礼帽,我今天穿的很体面! 行人们倒也没恶意,只是觉得好奇。 奇怪了,我怎么知道他们没有恶意? 今天怎么会有这么多奇怪的反应? 行人们确实没有恶意,他们看的不是穿着,而是李伴峰异乎寻常的速度。 他没跑,只是在走,双手插兜,漫不经心的走在街上。 可他的双脚在以常人难以理解的轨迹,带动着他的身体在迅速前行,等李伴峰察觉到异样,他已经走到了街道的尽头。 我没想走这么快…… 看着街道两旁迅速倒退的房屋,李伴峰极力克制自己的脚步。 他确实没有主动发力,更没有感觉到丝毫疲惫。 而这双腿似乎装了马达,不踩刹车,根本停不下来。 踩了刹车,也不好控制,李伴峰可以站在原地不动,可只要向前迈步,似乎就带着二十迈的速度往前冲。 这可不太妙,我怎么连正常走路都不会了? 这是苦雾山的毒雾造成的? 这是暂时性的症状,还是不可逆的伤害? 虽说极力克制,可李伴峰还是在很短的时间内走到了里沟边缘。 他本想找一个清静地方,好好控制一下腿脚,经过一棵大榕树时,树下一辆黄包车吸引了他的注意。 先坐黄包车去火车站,买了车票,上了火车,进了随身居,再训练腿脚。 思索间,双腿没停下,又走了几十米,李伴峰原路倒退,来到车夫面前,艰难停住脚步,问一声:“去火车站多少钱?” 车夫抽了口旱烟,抬起头,看着李伴峰笑道:“你去车站,还用坐车么?” 李伴峰盯着车夫看了片刻。 这车夫他认识,猴子邱雇过他,有火轮的车夫。 是他把李伴峰从车站拉到了货郎所在的地方,猴子邱为此付了整整五百的车费。 这车夫说的没错,车站离里沟不远,以李伴峰的速度,转眼的功夫就能走到。 可李伴峰不认路。 车夫起身,指着眼前的黄土路:“沿着这条路往北,走三里半,往东拐,走二里,接着往北,不到一里,有条叉道,再走二里,就到了火车站。” 李伴峰摇头道:“太麻烦,还是坐车吧。” 车夫叼着卷烟道:“这有什么麻烦,你都到了旅修一层,还能找不到路?” 果真。 这诡异的速度不是苦雾山的毒雾造成的,这是旅修上了层次造成的。 旅修为什么会上了层次? 因为李伴峰在凶险之地待了一天一夜。 在苦雾山上的时候,被毒雾呛得晕晕乎乎,让李伴峰忘记了货郎的叮嘱。 凶险之地待上一天一夜,旅修要上层次。 苦雾山是凶险之地,这意味着李伴峰通过了旅修的考验,成了一层修者。 旅修上了层次,是好事。 可不能上的太快,否则会遭到宅修的反噬。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随身居生不出宅灵,宅修上不去层次,未来一段时间里,宅修势必要被旅修压制,李伴峰能做的,只有控制两边的差距。 “为什么昨天没感应?”李伴峰喃喃自语。 车夫问道:“你什么时候过的一层关?” “前天,在苦雾山过的。”李伴峰如实回答。 车夫笑道:“前天过关,今天上层次,算是快了,大部分人都要等个三五天,小兄弟,造化不错,赶紧去车站吧。” 李伴峰对车夫道:“我懒得走路,你既然在这拉车,有生意还不做么?” 车夫愣了片刻:“你非得坐我的车?知道我这车什么价钱么?别人的车八块,我可得收你两百。” “两百,我给!”李伴峰掏出两百钞票,给了车夫。 在这位车夫身上,李伴峰感知到了某种亲切感,这两百块钱,他坚信自己给对了。 车夫摸了摸钞票上的纹路,笑道:“行,我可跟你说好,我这车一眨眼就到。” “你能走慢点么?”李伴峰提出了一个看似很不合理的要求。 车夫明白李伴峰的意思:“走慢点也行,可走的越慢,价钱越高,五百块钱,走两个字,你答应么?” 两个字,是指表盘上的两个数字,也就是走十分钟的意思。 李伴峰点点头:“答应。” 车夫叹道:“肥肉往嘴里送,不吃也不行,上车吧。” 李伴峰上了洋车,车夫拉着车,漫不经心往北走。 李伴峰问道:“你是几层的旅修?” 他看出这车夫是旅修,第一次坐他车的时候,车夫已经展示出了旅修的能力,只是当时李伴峰还不知道旅修的概念。 车夫没有回答:“五百块钱,就想问我修为,你觉得合适么?两个字过得很快,你问点别的吧。” “旅修平时走路都这么快么?” “你看我走的快么?”说话间,车夫一步一步向前走,和正常人的速度一样。 “可为什么我走那么快?” 车夫解释道:“你刚才那个走法,叫平地生风,这是旅修一层的本事, 刚上层次的旅修,脚下不会收劲,多练些日子才能收放自如。” “该怎么练?” 车夫指了指街边一口压水井:“用过压水井么?以前走路,就像挥着膀子咕咚咕咚压水,现在你得把力道收住,出来的水流,比麻绳还细一圈,这样才能像常人一样走路。” 比麻绳还细一圈? “这可不好拿捏。” “有诀窍,先从大胯上开始收第一道劲,一下一下往前慢慢挪动,再从膝盖骨收第二道劲,跟着胯骨往前探着走, 接着是脚脖子,再往下是脚指头,一道一道往下收,只要悟性够了,一天下来就能摸索个大概。” 李伴峰苦笑一声:“上了层次,还得重新学走路?” “你还别嫌麻烦,刚开始走不顺当,且得多摔几跤,等学会了里边的诀窍,一个钟头走六七十里,不在话下。” 有这份速度,一天二十里的基础修行,不用半个小时就能完成。 可问题是…… “旅修一层,每天走二十里够么?” “不够!”车夫连连摇头,“要是走寻常地方,每天至少五十里。” 五十里? 问题也不大。 “什么叫寻常地方?” “大街小巷,都是寻常地方。” “什么是不寻常的地方?” “上山,山越陡越好,下水也行,越深越好,兰青寨有个烂泥沼子,你能在里边走出去二里地,这一天的修行就算凑够了, 羊叉山有个刀鬼岭,你在山岭上走一里地,不光修行凑够了,还能攒出一天的光阴, 旅修精髓,就在这份险要上,越险要的地界,修为增进的越快。” 李伴峰很有感触:“在苦雾山上,修为增进的也很快吧?” 车夫回头看了一眼:“你去过苦雾山?是去采蛇斑菊吧?” 李伴峰没有否认。 车夫摇头道:“那地方,劝你少去,上山下山,零零散散,你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人把命丢在了那座山上, 能活着回来,是你命好,你命确实好,照了天光都能熬过来,命好就该惜命,为了那几个钱,把这么好的命赔进去,不值得。” “上苦雾山也是为了赚钱,钱,终究不好赚。”李伴峰对此深有感触。 车夫摇头笑道:“好赚钱的营生有的是,拉车这营生就不错,上次接了你这急活,我一趟就赚了五百,今天再接你一趟活,又赚了五百, 我听说,今年各大药行收蛇斑菊,才二十五块一株,你自己说说,到底谁的钱更好赚?” 要按他这个说法,确实是拉车的钱更好赚些。 车夫笑道:“你们看不起这行当,觉得拉车丢人,我还看不起你们这些玩命的,觉得你们命贱。” 李伴峰没再和车夫争论职业的问题,转而问道:“我该怎么寻找合适的修行之地?就是有一些凶险,还不是太过凶险的地方?” 车夫简短回答:“凶险之地要量力而行,凶险之人要敬而远之,苦雾山既是凶险之地,又满是凶险之人,这种地方你就不该去!” “我该怎么分辨凶险之地和凶险之人?” “旅修能感知凶险,这叫趋吉避凶,这也是一层旅修才有的技法,不仅能看出凶险之地,还能看出凶险之人。” 李伴峰眼睛一亮:“一层旅修,有两个技法?” PS:十一月,第一天,沙拉向诸位读者大人求票了。 ------------ 第四十章 趋吉避凶 一层旅修有两个技法,李伴峰还真没想到。 李伴峰一惊:“趋吉避凶,这技法怎么用?” 车夫没说话,只顾低头拉车。 李伴峰还想再问,忽然感到一阵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在潜意识里,李伴峰有种莫名的恐惧。 他感觉自己再多问一个问题,就会死在车夫手上。 车夫回头问道:“怕了么?” 李伴峰点点头:“怕了。” 车夫笑道:“我适才对你动了杀意,放心,不是真要杀你,只是帮你试试技法。 趋吉避凶是最简单的技法,你今天来坐我的车,这就叫趋吉, 心慌,手抖,打寒噤,起鸡皮疙瘩,都可能是凶险之兆,遇到这种情况,千万躲着走,这就叫避凶, 技法很容易,但总有人用不明白,尤其是那些粗心大意的人,总不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旅修行千山过万水,心一定得细,每走一步,都得掂量着自己的性命。” 这技法让李伴峰很是惊喜:“只要遇到凶险,旅修就一定能够察觉?” 车夫摇摇头:“哪有那么好的事情,这得看修为,看法宝,还得看对手道门, 如果对手修为超过你两层,他能把恶念藏住,他想害你,你根本察觉不到, 又或是对方有隐藏恶念的法宝或是技法,你依然察觉不到, 有些隐秘之地,能把凶险隐匿起来,你若修为不够,也察觉不到, 如果遇到了同层的宅修,对手所有的心思你都看不出来,恶念也同样察觉不到。” 宅修能够躲避别人的关注,没想到还能隐藏自身的恶意。 宅男的心思,果真没法猜。 平地生风,趋吉避凶! 李伴峰在车夫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五百块花的太值了。 “大哥,听你这么一说,宅修对咱们旅修似乎有些克制。” “岂止是有些克制,”车夫苦笑连连,“我这么跟你说吧,咱们平时要躲着宅修,宅修也要躲着咱们,一旦和同层次的宅修打起来,就要下定你死我活的决心, 进了宅修的宅子,咱们必死,把宅修送到险恶之地,他们必死, 我当初遇到过一个宅修,眼看要被他逼进了宅子,我豁上被他毒打一路,扛着他冲到了悬崖边, 咱们旅修脚稳,我能站住,他们宅修不行,站不住了,掉到悬崖底下摔死了,我就这么打赢的, 别想着两边点到为止,没有那好事,这两个道门是天敌,谁松懈一点,谁就没命!” 李伴峰趁机问道:“大哥,你知道宅修都有哪些技法么?” “说不清,”车夫摇摇头,“宅修的技法,有的一样,有的不一样,他们都不好辨认,这点一样,可我遇到过的宅修,各自都有各自的花样, 宅修本就不常见,宅灵的性情又无从推断,所以宅修很难对付,遇到了尽量躲着走。” 李伴峰还想多问几个问题,忽见车夫停住了脚步:“车站到了,慢走。” 就这么一会功夫,车站到了。 下车的时候,李伴峰多问了一句:“除了平地生风和趋吉避凶,旅修还有别的本领么?” “有,本领有的是,但你到地方了。” 李伴峰拿出钱包道:“再拉我走一会,不拉也行,就陪我聊聊天,我给钱,你开个价。” 车夫笑道:“把你的钱省着吧,今天的缘分到这了,咱俩若是有缘再见,我再慢慢告诉你。” 说完,车夫用毛巾擦了擦脸,拉着洋车离开了站前的广场。 几天前,李伴峰刚从车站里走出来,而今他又要踏上旅途,重回越州。 回去之后,还去探望何家庆么? 谁知道医院里躺着的那个到底是不是何家庆? 就算真的是他,也免不了和暗星局纠缠一番,李伴峰有些犹豫,何家庆的事情,还要不要管。 先买了车票再说吧。 等回了越州,我就能…… 我就能找个地方搬砖了。 李伴峰揉了揉额头,越州到底好在哪了? 这座车站很小,就一溜平房,候车大厅略高些,旁边就是售票厅。 按照车夫教的,李伴峰先控制着大胯,再控制膝盖,接下来是脚脖子和脚趾头。 思路是正确的,可那比麻绳细一圈的力道不好拿捏,李伴峰一抬腿,整个身体迅速冲进了售票厅。 还好,售票厅没人,李伴峰及时刹住脚步,来到了售票台前。 售票员正在打盹,也没留意李伴峰的异常,李伴峰连喊了几声:“买票!” 售票员揉了揉眼睛,打个哈欠问道:“去哪?” “越州。” “座席还是卧铺?” 座席肯定不要的,必须要卧铺,还得是一等卧铺! 售票员准备打票:“1160车,一等卧铺一万三,最近一趟,明晚九点发车。” 一万三! 这么贵! 李伴峰愣了片刻,他身上没带这么多钱,大部分钱都放在了随身居里。 他正想着去随身居拿钱,又听售票员道:“先拿路引。” “路引?那是什么东西?”李伴峰不解。 售票员皱眉道:“没有路引,你凭什么买车票?” 凭什么不能买车票? 这都什么规矩? 李伴峰还在思考路引的概念,一名戴着前进帽的男子,走进了售票厅,默默注视着李伴峰。 他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他叫楚云龙,是江相帮药王堂二舵巡风座下的大九(巡逻小队的头目)。 掌门说的没错,李伴峰一定会来。 楚云龙慢慢走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还在和售票员争吵:“坐个火车还得要路引?你怎么不要通关牒文?你这的火车是去西天取经么?” 李伴峰很生气,气的直哆嗦,他感觉这售票员是在刁难他。 “坐过火车么?这点规矩都不懂?”售票员也生气了,在她看来,李伴峰在无理取闹。 趁着两人争吵,楚云龙离李伴峰越来越近。 他双手插兜,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要在李伴峰身后排队,等着买票。 而实际上,只要能触碰到李伴峰,他就有办法控制李伴峰,让李伴峰说出铜莲花的下落,然后要了李伴峰的命。 他离李伴峰还有七八米,李伴峰和售票员的争吵声越来越大。 “我来的时候怎么没听说什么路引?怎么到了你这规矩就这么多?” “我不管你从哪来,没有路引,买不了车票,跟我说这些没用,这就是规矩,爱买就买,不买滚蛋!” 很好,就这样吵下去。 楚云龙嘴角微微上翘,继续朝李伴峰靠近。 “你这是什么规矩?把你们规矩拿出来我看看!”李伴峰高声咆哮,情绪有些失控。 “凭什么就给你看,你当你什么人物?”售票员毫不示弱。 “不给我看规矩,就证明没规矩,我现在就进去拿车票,我看你凭什么不卖我!” 楚云龙已经站在了李伴峰背后,慢慢伸出手来。 吵,继续吵,别回头看,你就这么……等等! 什么情况? 楚云龙的手没有碰到李伴峰。 李伴峰跳上了柜台,要强闯售票室! 售票员也惊呆了:“你敢!你进来个试试!” 李伴峰还真就要进来,他是个不肯吃亏的人。 楚云龙和售票员此刻有一个共同的想法:“这人疯了么?” 楚云龙现在没法动手,因为李伴峰在柜台上边。 售票员迅速拉响了警铃,震耳欲聋的铃声在售票厅响了起来。 李伴峰没再往售票室里强闯,他蹲在柜台上,看了看身后的楚云龙,又看了看售票厅的大门。 售票门外冲进来两个穿制服的人,李伴峰不认识他们,但是楚云龙认识。 这两个人是车站的巡捕。 售票员指着李伴峰,高声喊道:“这是来抢票的,他没有路引,要偷渡!” 两个巡捕二话不说冲向了李伴峰。 楚云龙赶紧让开了道路,他可不想惹祸上身。 李伴峰跳下柜台,看着楚云龙道:“兄弟,快走,还愣着干什么?” “不是,那什么……”楚云龙眨了眨眼睛,此刻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伴峰撒腿就跑,他速度奇快,冲过了两名巡捕的堵截,眨眼间已经冲出了售票厅。 两名巡捕见状,直接上前围堵楚云龙。 楚云龙舔舔嘴唇,看着迎面冲过来的巡捕,不知该作何解释。 PS:各位读者大人,看完了给伴峰点个赞,顺手也给唱机点个赞,伴峰能不能出头,全靠各位读者大人了。 ------------ 第四十一章 江相帮 巡捕就在眼前,楚云龙此刻该做些什么? 向巡捕解释一句,我不认识那个人! 这句话没用,他会被巡捕带回巡捕房。 而他的身份不算太干净,差馆是万万不能去的。 说点别的? 巡捕不给楚云龙说话的机会,抡起棍子照头就打。 梆! 一棍子下去,楚云龙额头见了血。 他还不敢还手,无奈之下,只能躲开两名巡捕,冲出了售票厅。 到了售票厅外,楚云龙没有看到李伴峰的身影。 他当然看不见,李伴峰冲出售票厅后,立刻进了随身居,把钥匙扔在了门外的乱草从里。 “这小杂种跑哪去了?”楚云龙咒骂一句,忽觉脑后一阵剧痛。 梆!梆! 巡捕从售票厅里追了出来,抡起棒子接着打头。 楚云龙抱着脑袋,冲向了天桥,那里岔路多,有脱身的机会。 楚云龙在前边跑,两名巡捕在后边追。 李伴峰从随身居里走了出来,看着三人远去的身影,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考验腿脚的时候的到了,不能跟的太快,也不能离得太远,必须要掌握一个合适的速度和距离。 其实李伴峰的速度掌握的并不好,他依然控制不住腿脚,最近的时候,与两名巡捕只剩下不到十米的距离,差一点就被巡捕发现了。 幸亏他是宅修,而且刚从宅子里出来,身上带着不引人注目的特殊气息,让巡捕忽视了他的存在。 而楚云龙忙于躲避追捕,也没有留意到身后的李伴峰。 跑出了整整三条巷子,一直逃到了荒郊,巡捕跑累了,也打累了,不追了。 楚云龙满脸是血,拄着膝盖,在一座废弃的民宅里喘着粗气。 他无法理解李伴峰之前的行为,他不明白李伴峰为什么要强闯售票厅。 虽说他是从外州来的,但无论他从哪来,在哪上车,进出普罗州任何一地,都必须要有路引,这是规矩。 他不懂规矩么? 那他怎么来的药王沟? 除非有大人物能越过规矩,替他买票。 就算确实有大人物替他买了票,他也不该强闯售票室。 在普罗州,强闯售票室会导致非常严重的后果。 呼吸慢慢平复,楚云龙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的心情也平复了下来。 刚才李伴峰毫无征兆的大闹起来,难道另有原因? 他知道我要对他动手? 他故意激怒售票员,是为了从我手上脱身? 看他速度,明显是个旅修,旅修确实有感知危险的能力。 也就是说,他之前和售票员吵架,都是装出来的! 他感知到了我的杀意,故意闹事,想要借此脱身。 这小崽子还挺奸诈! 他现在能去哪? 刚才看到他空着手,没背包,那件宝物没带在身上。 如果我是他,现在一定要去转移那件宝物。 怎么才能抓住他? 立刻叫手下弟子在车站附近搜捕,李伴峰不敢把铜莲花带在身上,估计就藏在车站附近…… 思索之间,一把十多厘米长的镰刀,横在了楚云龙的脖子上。 “谁?”楚云龙一惊,虽说他感知力不算太强,可行走江湖多年,不应该被人这么轻易近身。 除非对方修为远在他之上。 又或者对方是个宅修。 如果修为相差太悬殊,楚云龙只能等死。 如果对方是个宅修,楚云龙倒不太担心,他有对付宅修的办法。 “这位并肩子,咱先把青子放下,大水不冲龙王庙,咱们有事好好……” 噗嗤,镰刀的刀刃进了楚云龙的脖子,温热的血水喷涌了出来。 楚云龙大惊,他本来想和对方盘道,没想到对方直接下手了。 “谁派你来找我?”李伴峰拿着镰刀,语气平静的问道。 是他! 是李伴峰! 楚云龙傻了眼,李伴峰为什么能近我身? 我一点气息都没有感知到? 他是宅修? 不可能,按照之前的判断,他明明是个旅修。 他修为远在我之上? 可掌门说他之前没有修为,他是个白羔子,是个雏儿。 掌门的消息看来并不可靠。 嘶~ 刀锋又在脖子上嵌入了些许,李伴峰问道:“你不说?” 疼痛和恐惧不会骗人,李伴峰下手这么狠,楚云龙坚信李伴峰绝对不是个雏儿。 掌门有可能被他骗了。 更有可能的事情是,我被掌门骗了! 明明是个狠人,非说是个雏儿,这种事,掌门以前也干过。 刀锋又开始慢慢嵌入脖子,这让楚云龙放弃了抵抗和拖延的想法。 “这是我们瓢把子的吩咐!” “别说外国话,说我能听懂的!”李伴峰在楚云龙的伤口里活动了一下刀刃。 楚云龙不敢再说黑话:“是掌门派我来的。” “你们是什么门?掌门又是谁?” “我们是江相帮的人,我们掌门姓肖,叫肖正功。” 李伴峰一皱眉:“我见过你们掌门么?” “应该见过吧,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楚云龙说的是实话,肖正功和李伴峰有什么往来,他确实不知道。 李伴峰收紧手腕,镰刀的刀刃继续往咽喉里渗透。 走惯江湖的人都知道,李伴峰这样的人没道理可讲,楚云龙只能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我们掌门是外州人,他是暗星局的人,你或许认识他。” 暗星局的人! “你们掌门找我做什么?” “他说你身上有一件宝贝,让我们把你杀了,把宝贝拿回来。”说话间,楚云龙把手伸向了腰间的刀子。 他的动作很隐蔽。 在这种情况下,他别无选择,只能舍命一搏。 李伴峰还在思索肖正功的身份。 江相帮来找我,是为了铜莲花。 看来肖正功就是大眼男在电话里提到的肖队! 他就是那个下令击毙我的人! 李伴峰又问:“你们江相帮有多少人?是不是都在追杀我?” 一听这话,楚云龙没有急于拔刀。 李伴峰连江相帮都没听过,他对普罗州似乎一无所知。 对付这样的人,不一定非得冒险,完全可以智取。 想到此,楚云龙道:“江相帮的弟子遍布普罗州,加起来有上万人,掌门已经下了令,现在所有江相帮弟子都在找你, 朋友,我能看出来,你不是凡人,你放我一条生路,我在帮门里给你做个内应,一有风声我就提前告诉你,只要你稍微加点小心,他们肯定找不到你, 等过了这波风头,我找几个朋友,帮你买张车票,让你回外州,到时候就算掌门想找你,也得按外州的规矩来,不会像普罗州这边,说杀就杀。” 楚云龙已经攥住了匕首,他是武修,速度比旅修略微慢了一些,可只要给他一个出手的机会,李伴峰必死无疑。 李伴峰点点头:“等回了外州,我隐姓埋名,你们掌门以后再也找不到我。” 楚云龙语气真诚的回应道:“这事交给我来办!不出三天,我就能把车票弄来,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我真心交定了你这个朋友, 无论在江相帮,还是在药王沟,你去打听打听我楚云龙的名号,就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叫楚云龙?”李伴峰对这个名字很是欣赏,“一听这名字就是好人!” 听名字,能听出好人? 这不合逻辑啊! 但楚云龙自然不会和李伴峰争辩:“我楚云龙行走江湖,从来没做过对不起朋友的事情,咱们既然是有了这场缘分,我就是拼上这条性命,也一定保你一个周全!” 一听这话,李伴峰十分感动:“兄弟,你在帮门里很凶险,也要保护好你自己,咱们之间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那是自然,兄弟你放心,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肯定不会再有别人知道。” 楚云龙心里有了底数,这个李伴峰修为不算低,心思也算机敏,但毕竟是外州来的,心不够狠,手不够毒,在普罗州根本没有活命的本钱。 几句话就能把他骗过去,这样的人还真就是个雏儿,掌门说的倒也没错。 刚才多亏没和他硬拼,等他收刀再出手,这才稳妥。 只要李伴峰把刀子从他脖子上挪开,下一秒钟,他就能要了李伴峰的命。 想到此,楚云龙又补了一句:“兄弟,你千万要信我!” “兄弟,我信你,以后的事情,就拜托给你了。”李伴峰的手腕略有松动。 “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兄弟,你一路小心。”楚云龙攥紧刀把,只等着李伴峰收刀,他就立刻动手。 “兄弟,你一路保重!”李伴峰一收镰刀,割断了楚云龙的喉咙。 楚云龙捂着脖子,惊骇的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收刀了,但他先割了楚云龙的脖子。 之前手腕略有松动,是为了便于发力。 怎么会这样? 他不是已经上当了么? 现在死的不应该是他么?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杂碎,真阴狠! 早知道是这样,一开始就该和他硬拼! 楚云龙模糊的视线之中满是绝望。 李伴峰安慰道:“路上走好,别这么紧张,这确实挺疼,疼一会就过去了, 你不用担心,我肯定是相信你的,你都不会说话了,肯定不会把咱们之间的事情告诉别人, 你再放松一点,对,不用这么紧张,你把眼睛闭上,别总这么看着我,我其实挺内疚的。” PS:咱们伴峰挺愧疚的,大家快来安慰他一下。 ------------ 第四十二章 楚云龙的馈赠 看着躺在地上的楚云龙,李伴峰心里不是滋味。 这人挺好的,还说要给我买车票…… 这附近这么荒凉,保不齐有野兽出没,李伴峰不忍心让楚云龙曝尸荒野,决定把他带回到随身居里,用铜莲花炼丹。 进了随身居,李伴峰点亮了烛台,把楚云龙的尸体放在了铜莲花旁边。 他很好奇,把尸体变成丹药,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过程? 嘶嘶~ 铜莲花感知到了楚云龙的存在,花瓣一片一片,慢慢展开。 它为什么会感知到楚云龙? 是因为楚云龙有修为么? 我也有修为,为什么铜莲花没有把我变成丹药? 是因为认定了我是主人? 还是因为它只认死的,不认活的? 嗤~ 什么声音? 李伴峰回头看了一眼唱机,唱机刚才好像喷出了些许蒸汽。 我没点火呀? 正诧异间,烛火一阵颤动,随身居里刮起了旋风。 楚云龙身上的灰西装、白衬衫纷纷碎裂,就连头上的前进帽都碎成了布条。 一具赤条条的尸体不断扭曲变形,最终变成一坨像浆糊一样的凝脂,进了铜莲花的莲心之中。 铜莲花的花瓣随即合拢,身上布满了光晕,它正在炼制丹药。 碎烂的布片洒满了一地,李伴峰在布片之中找到了一把匕首,外观很精致,还带着刀鞘的匕首。 他把匕首从刀鞘里拔了出来,冷冷寒芒扑面,证明这是一把罕有的好兵刃。 收获不小啊! 李伴峰正想仔细研究一下这把匕首,怎料随身居里又刮起了旋风。 旋风依旧来自莲心,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李伴峰手里夺走了匕首。 李伴峰想把匕首抢回来,可手上还是慢了一步。 匕首化作浆糊,一并被吞进了莲心。 金丝眼镜的扇子,也是这么被吞进去的? 扇子被炼成了锈红丹药,这把匕首又会被炼成什么? 李伴峰下意识捂紧了自己的镰刀和铲子,可仔细想了想,之前这两件东西多次出现在铜莲花近前,铜莲花似乎对它们没什么兴趣。 铜莲花选择材料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这把匕首没保住,李伴峰略有惋惜,继续搜索楚云龙的遗物。 他找到了楚云龙的钱包。 他小心翼翼将钱包打开,生怕里边的钞票被铜莲花吞了。 差点忘了,昨天从冯掌柜那里拿回来二十多万,铜莲花都没动过。 它是一株不爱钱的莲花。 楚云龙的钱包里有一千二百二十六元八角二分的钞票和六个大洋钱,李伴峰把钞票收了,大洋钱随手扔在了床上。 趁着铜莲花还在炼丹,李伴峰想了想当前的处境和今后的打算。 第一个问题,如何才能回到越州? 李伴峰不知道路引是什么东西,想通过正规渠道买车票,难度很大。 第二个问题,回到越州之后,该怎么应对暗星局? 就算找到了路引,买到了车票,回到了越州,自己能不能摆脱暗星局的纠缠? 显然不能。 只要铜莲花还在李伴峰的手上,他就不可能摆脱肖正功的追杀。 第三个问题,是不是该把铜莲花交出去,保自己一个平安? 这个想法很快被李伴峰否决了。 因为把莲花交出去,根本保不了平安。 且说把这东西交给谁? 交给何家庆? 何家庆在医院躺着,八成还没醒过来。 就算他醒过来了,他能守得住这樽铜莲花么? 交给他三叔? 又或者直接交给肖正功? 这两个人肯定想要铜莲花,但他们肯定不希望别人知道铜莲花在他们手上。 也就是说,李伴峰只要把铜莲花交给他们,他们会立刻杀了李伴峰灭口。 肖正功已经用实际行动证实了李伴峰的推测,他给大眼男下达的命令是击毙李伴峰,他给江相帮下达的命令是把李伴峰杀了,把宝贝拿回来。 自始至终,肖正功都没想给李伴峰留活路。 铜莲花是万万不能交出去的,但越州还是要回的。 在越州,肖正功确实有所顾忌,而药王沟这个地方,明显要比越州狂野的多。 可想回越州,必须先拿到路引,路引这东西,该从何处拿呢? 秦小胖有门路么? 冯掌柜有办法么? 李伴峰剥下了两枚青绿色的莲子,第一枚莲子很快炸裂,出了一枚锈红色的铁珠子,和之前看到的锈丹一模一样。 看到锈丹,李伴峰头皮发炸,赶紧把丹药扔在了地上。 虽说动作如此迅速,李伴峰的掌心还是感觉到了隐隐刺痛,这东西的毒性和腐蚀性都太强了,李伴峰至今都有亲自验证一番的冲动。 之前的锈丹是扇子炼出来的,这次的锈丹应该是那把匕首炼成的。 李伴峰把锈丹小心翼翼收进了眼镜盒,两枚锈丹静静的待在盒子里,彼此没有任何感应。 又过一会,第二枚莲子炸裂。 李伴峰剥下莲子,莲子炸裂之后,出现了两枚通体赤红的丹药。 两枚? 当初炼化了金丝眼镜和虎羔子,一个人只出了一枚丹药。 这次炼化了楚云龙一个,为什么出了两枚丹药? 金丝眼镜和虎羔子属于入了道门,没有层次的修者。 楚云龙出的丹药多,难道是因为楚云龙的修为比他们高? 也就是说楚云龙很可能是个一层修者。 可这个一层修者的实力不怎样啊! 难道是因为我没给他发挥的空间? “云龙兄,对不住了,等下次,下次一定让你好好发挥一下。” 李伴峰把散落一地的布片扫到了屋子角落,躺在床上接着思索对策。 既然短时间内回不去越州,还得想办法在药王沟生存一段时间。 钱是不缺的,至少吃喝不成问题。 居住条件要尽可能改善一下,还得多添置一些家具。 这两天尽量不要出门,楚云龙死了,安正门的人肯定在到处找我。 可不出门也不行。 我这修行可怎么处理? 每天要走五十里路,这是旅修一层的必要条件。 要不就在这小屋子里走? 李伴峰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踱步,对李伴峰来说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力道稍微控制的不好,就会以二十多迈的速度直接撞墙。 按照李伴峰的估算,他在随身居里来来回回至少走了五个小时,撞得鼻青脸肿。 腿脚基本控制住了,但李伴峰有感应,他的修为没有丝毫的增长。 总在一个小屋里溜达,显然不能得到自身的认可,走再多步,也不算旅者的修行。 可现在不适合出门! 要是当初能做个纯粹的宅修该多好! 没办法,这座宅子生不出宅灵,宅修的修为注定上不了层次,今后还要以旅修做主导。 当然,李伴峰也记得货郎的嘱托,宅修和旅修之间的差距不能超过三层,等回了越州,得尽快买个房子,哪怕小点,也得把宅灵孕育出来。 这都是后话,眼下必须把旅修的基础修行应对过去。 李伴峰出了随身居,在废弃农舍的瓦砾堆里取回了钥匙。 穿着一身米黄色的西装,戴着一顶黑色礼帽,李伴峰压低帽檐,在荒野中一路疾行。 天色已晚,荒村空旷无人,李伴峰起初极力克制脚步,等走出荒村,来到一片原野,李伴峰再无克制,撒脚如飞,肆意奔跑。 跑,对于旅修而言,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 荒野之中没有道路,可对李伴峰来说,到处都是道路,肆无忌惮的狂奔,会带来由内而外的满足和宣泄。 跑了一个多钟头,接连经过了几座村子,李伴峰的修为有了感应,今天的基础修行足够了。 他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朝前狂奔。 倒不是因为没跑尽兴,是因为他饿了,得找东西吃。 这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因为他记得道路,他记得经过的每一个地方。 走到一座村子口,李伴峰看了看村口的石碑,上边写着三个字,长留村。 村里还有一户人家亮着灯,李伴峰走到门前,准备向主人讨口吃的。 准确的说,不能叫讨,应该叫买。 这是秦小胖教给李伴峰的方法。 平静心绪,李伴峰仔细感应一番,没有察觉到危险,他叩响了房门。 PS:诸位读者大人,多给沙拉留言啊! ------------ 第四十三章 深山老宅 李伴峰敲响了房门,开门的是一名男子,三十五六的年纪,身材不高,还算壮实,穿着一件坎肩,一条长裤,一身上下,补丁连着补丁。 黝黑的脸颊,粗长的眉毛,厚实的嘴唇,整个面相透着淳朴和老实。 小胖曾经告诉过李伴峰,在药王沟,只要出了里沟,饭馆会变得非常稀少,路上肚子饿了,想找地方吃饭,可以到别人家里要口饭食,三块五块,给顿饭钱就行,一般人家都不会拒绝。 李伴峰道明来意,男子热情的把李伴峰迎进了家中。 男主人衣衫素朴,可这家院子不小,就看这前院的尺寸,和一个篮球场差不多大。 院子里有三间瓦房,还有一间仓房,房子有些老旧,但拾掇的非常干净。 之所以说这是前院,是从房子的围墙和格局来判断,应该还有一个面积不小的后院。 作为一名宅修,看到一座宽敞整洁的宅院,李伴峰还真有一点羡慕。 “家里还剩点米饭,没什么菜,你凑合着吃。”男子在院子里点上了油灯,一名女子端上来一碗米饭,一小碟腌黄瓜。 那女子穿着一件斜襟布衫,衣服上也满是补丁,看年纪,应该是这男子的妻子,李伴峰没有多看,也不该多看。 摆好碗筷,女子匆匆回了屋子。 李伴峰先掏出来三十块钞票,塞到了男子手里,男子连连摆手道:“要不了这么多。” 李伴峰摆摆手:“收下吧,这么晚来打扰,我也过意不去。” 米很糙,有不少稻壳,李伴峰没在意,他是真饿了,就着腌黄瓜大口扒饭。 男子攥着钞票,表情很是愧疚,好像欠了李伴峰什么。 他悄悄回了屋子,不多时,屋里走出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老太太手里抱着一只酒坛,来到李伴峰面前,面带笑容道:“小伙子,尝尝我们自家酿的高粱酒。” 李伴峰摇摇头:“老人家,我不会喝酒。” 倒也不是客气,而是李伴峰实在喝不惯这里的酒。 对于这样的穷苦人家,一坛酒十分珍贵,老太太都惊动了,李伴峰既然不喜欢,就不该糟蹋人家的好东西。 可老太太还是坚持给李伴峰倒上了一碗:“小伙子,喝一碗吧,不是什么好酒,你也别嫌弃,我儿子收了你的钱,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老太太都亲自倒上了,李伴峰不好再拒绝,拿起酒碗喝了一口。 还别说,这酒香醇,比包子铺里的酒要好喝。 一碗米饭吃光了,腌黄瓜也吃光了,酒碗也见了底,李伴峰打了个饱嗝。 老太太笑道:“小伙子,找到宿头了么?要是没找到,就在我家住下吧。” “宿头有了,我这就走了,多谢款待。” 吃完饭,赶紧走人,李伴峰正在被江相帮追杀,不能连累了这老实人家。 刚一起身,李伴峰忽觉头晕目眩,母子两个的身影在眼前上下飘荡。 这是喝多了? 不对! 这是中毒了! 老太太笑吟吟的看着李伴峰:“小伙子,别乱跑了,我看你还是住下吧。” 什么情况? 李伴峰转身往门外跑,忽见那男子的媳妇挡在了门口。 女人抬起头,一拳打在了李伴峰的下巴上。 李伴峰想要躲闪,身子不听使唤,没能躲开,扎扎实实挨了一拳。 这女人好大力道! 李伴峰倒退两步,摔倒在地。 他仔细看了看那女人的脸。 烛火之下,这次他看的很清楚,那人嘴唇周围有一圈青黑的胡茬。 这是个男人。 这是家黑店! 不可能,我刚才没有感知到危险! 李伴峰扶着额头,揉了揉眼睛,用手擦了擦口鼻上的血迹,瘫软在地,慢慢闭上了眼睛。 眼睛闭上了,可他没晕过去,神智还清醒,周围人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面相憨厚的大儿子看向老太太:“娘,对付这么个白羔子,还用得着浪费了我一坛子好酒?有那碟腌黄瓜就够了。” 原来腌黄瓜里也有毒! 李伴峰心头恼火,苦雾山都熬过来了,在这阴沟里,居然翻了船! 奇怪了,我能感知恶意,在车站的时候,我能感知到楚云龙的恶意,为什么吃饭的时候,完全感知不到这家人的恶意? 难道这一家人的修为都出奇的高? 这么高的修为,还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老太太笑道:“傻小子,你看仔细点,这可不是白羔子,他走路的姿势有古怪,这是个旅修,还是上了层次的旅修。” “旅修?”大儿子挠挠头皮,“这个还真没见过。” 老太太道:“没见过,今天就好好长长见识,旅修脚步快,这人有平地生风的本事,证明他上了层次, 只是刚上了层次没多久,还没学会收放自如,要不是用酒毒倒了他,他一转眼就能跑没影, 而且旅修知晓凶险,若不是我出手,他进门的时候就醒攒了。” 醒攒儿,黑话,意思是被骗的人醒悟了过来。 原来是这老太太提前出手了,让我没能感知到他们的恶意。 这老太太是什么层次的修者? 她用了什么段位的能力。 大儿子闻言,有些得意:“娘,我这酒是不是越酿越好了!” 老太太哼一声:“前年你就上了一层,这都过去一年半了,要是连个修为相当的都放不倒,你还有什么脸面吃这碗饭?” 从老太太这番话里,李伴峰听出这男子是个毒修,修为和他相当,都是一层。 李伴峰想睁开眼睛,可眼皮实在太沉,试了几次都睁不开。 假扮成女人的二儿子道:“娘,既然他不是白羔子,不如趁他倒了,直接摘瓢。” 二儿子也没见过旅修,但他觉得有修为的秧子,还是杀了的好。 一听这话,李伴峰心头一紧。 就目前这个状态,他能反抗的手段不多。 但手段不多也得拼一回,不能就这么死在这! 老太太拿拐棍捅了捅李伴峰,看对方毫无反应,老太太吩咐两个儿子:“把他身上的东西拾掇干净,把手脚锁了,送进秧子房,等子时再动手。” 二儿子不理解:“娘,为啥非得等子时?” 是啊,为啥非得等子时?李伴峰也不是很理解,他已经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难道他们想趁我松懈的时候下手? 这是她想多了,我不可能松懈。 “让你们等到子时,你们就老实等着,先把他身上拾掇干净!”老太太呵斥一声,两个儿子上前从李伴峰身上搜走了镰刀、铲子和钱夹,连李伴峰藏在衣服内衬里的辣条都被收走了。 可他唯一没收走一件东西。 李伴峰刚才擦拭口鼻的时候,把钥匙藏进了嘴里。 他刚才本想立刻打开随身居逃走,可在三人的注视之下,李伴峰没有把握把钥匙藏起来,甚至都没有把握顺利转动钥匙。 老太太现在确实不想杀李伴峰。 她说等到子时,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是感知不到这里的危险? PS:各位读者大人,多留言。 ------------ 第四十四章 借我用用 李伴峰被铁链捆住手脚,关进了秧子房。 所谓秧子房,就是人质房,这母子三人靠下药害人的生意过活。 就在今天,在李伴峰被害之前,还有一对母女也落在了他们手上。 这对母女,母亲叫肖叶慈,二十七八的年纪,穿着一袭大襟长衫,脸上满是污泥和伤痕,但难掩五官的标志和俊美,尤其是眉宇之间,带着一股读书人独有的知性和端庄。 她的女儿叫陆春莹,十二三岁的模样,穿着与母亲相似,却没有那份读书人的气质。 看到李伴峰被扔进了秧子房,女儿很好奇,上前碰了碰李伴峰。 母亲肖叶慈赶紧把女儿拉了回来,在女儿耳边反复叮嘱道:“囡囡,不要乱动的呀,听妈妈的话,什么都不要乱动的呀。” 秧子房不大,只有七八平米,房子中间有一堆木柴,李伴峰被扔到了柴堆左边,肖叶慈抱着女儿躲在柴堆右边,尽量和李伴峰拉开距离。 过了将近一个钟头,夜渐渐深深了,女儿在肖叶慈的怀里睡着了,肖叶慈的眼皮也越发沉重,不时的打盹。 李伴峰倒是攒了点力气,趁着这母女都在睡觉,李伴峰用牙齿咬住钥匙,慢慢做旋转之状。 咯咯~咯咯~ 钥匙上传来了一阵滞涩感,这证明已经和随身居起了感应。 可李伴峰的脖子能活动的角度有限,转三圈的动作不那么容易完成。 手臂动不了,因为被铁链锁住了,李伴峰只能用牙齿和舌头控制着钥匙,慢慢的旋转。 牙齿磕碰在钥匙柄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小姑娘陆春莹睁开眼睛,偷偷看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把钥匙吞回到嘴里,恶狠狠瞪了陆春莹一眼。 陆春莹吓得一惊,赶紧收回了视线。 这丫头真是多事,看特么什么看! 她这一眼看过来,李伴峰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了。 身上的毒药还在发作,李伴峰的体力所存无几,他刚要把钥匙吐出来,小姑娘又转脸偷看。 还看! 李伴峰的眼神更加凶恶,仿佛随时要吃人一般。 陆春莹赶紧扭过头,等了片刻,实在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那个男人不见了! 他刚才还在这里,怎么突然不见了。 “妈,那个人他……” “不要乱动的呀,不要乱说话哈,”肖叶慈没有睡醒,还在喃喃呓语,“囡囡,听妈妈的话,咱们肯定不会有事的呀。”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进门之前,把钥匙吐进了柴火堆里。 在随身居里躺了片刻,李伴峰开始大口呕吐,把晚上吃下去的饭食,连同黄胆水,一并吐了出来。 吐过之后,李伴峰浑身痉挛,涌出了大量汗水。 汗水带着一股腥苦之气,闻着这股气息,李伴峰又有呕吐的冲动。 这汗水和呕吐物一样,都是身体排出来的毒素。 他在迅速排毒,这是宅修的特性,但这一次和苦雾山中毒的情形不一样,不只是通过呕吐排毒,还通过流汗排毒。 为什么排毒的方法不一样? 是因为毒性不一样,还是排毒的手段提升了? 李伴峰想把脸上的汗水擦去,可手脚被铁链捆住了,动弹不了。 有汗珠正在往眼睛里流,李伴峰的眼角感到一阵阵剧烈的灼痛。 不行,得赶紧挣开锁链,得把身上的汗水擦掉,避免再次中毒。 可怎么才能把铁链挣开? 现在的李伴峰恢复了一部分体力,但想靠蛮力挣脱开比麻绳还粗的铁链,实属天方夜谭。 随身居里有工具么? 有,有钳子和扳手,用来修理唱机的。 工具就在唱机的底柜里,李伴峰爬到唱机旁边,手臂和手腕都不能动,但手掌可以活动,他艰难的把工具盒拿了出来,用钳子剪了半天,铁链没有丝毫变化。 修理唱机的工具太精巧了,不适合干这种粗活。 汗水越出越多,李伴峰的眼睛睁不开了,灼痛之间,开始肿胀起来。 该不会变成瞎子吧? 炼丹的时候,楚云龙的衣服变成了满地碎布,李伴峰也没去清理,他现在想用碎布蹭蹭眼睛,可在地上找了半天,一片都没找到。 他爬到床边,用床单蹭了蹭眼睛,可蹭过之后不管用,反倒有不少汗水被蹭到了眼皮上,灼痛变得更剧烈了。 水,得找水! 赶紧把眼睛洗干净! 李伴峰有一只水桶,平时就放在床边,只要一有机会,李伴峰就会把水桶灌满。 桶里的水很干净,平时都是用来喝的,当天喝不完,第二天再用来洗漱。 水桶呢? 李伴峰在床边找到了水桶,一头扎了进去,直到额头碰到了桶底,李伴峰也没感知到水的存在。 水桶是空的? 不可能,我走的时候,水桶还是满的! 蒸干了? 哪能这么快! 李伴峰心里焦急,越焦急汗水越多。 还有办法么? 还有么? 有! 只要挣脱开铁链,就有办法。 李伴峰想到了一件东西。 他像蚯蚓一样,凭着记忆在地面上蠕行,慢慢蠕动到了房间的角落。 他扭转身子,碰到了房间角落里的眼镜盒。 还好,这东西还在。 李伴峰费尽力气打开了眼镜盒,从里边拿出了一枚锈丹。 手心传来了阵阵刺痛,李伴峰无暇顾及,把锈丹放在了铁链上。 铁链迅速锈蚀。 等了十几秒钟,李伴峰猛然发力,手上的铁链被挣断了。 李伴峰拿着锈丹来回涂抹,不多时,身上铁链全被李伴峰挣开了。 挣脱了铁链,手掌随即裂开,带着锈迹的血水流了出来,李伴峰在排毒。 眼睛依旧在剧烈的灼痛,李伴峰收起锈丹,无暇顾及正在流血的手,迅速离开了随身居。 他刚一出门,唱机嗤!嗤!嗤!冒起了蒸汽。 唱片转动,歌声响起。 唱机唱的是《天涯歌女》,但是把词给改了。 “天涯呀,海哎哎角, 一身汗水,郎莫怕, 进了眼睛,也就疼几下, 郎呀,你这眼睛绝对不会瞎啊啊~” 李伴峰又回到了秧子房里。 他脚步很轻,没出动静,忍着剧痛,睁开眼睛,先从柴堆里把钥匙拿了回来。 环顾四周,李伴峰看了看秧子房的构造。 有一扇门,门上有锁。 有一扇窗,窗很小,有铁栅栏,窗外是后院。 窗外传来阵阵水声,李伴峰听见了! 有水! 李伴峰大喜,再次打开随身居,进门之前,把钥匙扔到了窗外。 等李伴峰再次从随身居出来,他已经到了秧子房外边。 这里是后院,后院有一口井,老太太的二儿子正在井边打水磨刀。 刀已经磨的差不多了,二儿子想再打一桶水,准备冲洗一下, 他刚把一桶水提到井边,就被李伴峰抢了过去。 “水借我用用,谢谢了。”李伴峰很有礼貌的道了谢,还鞠了个躬,顺手抱住了二儿子的膝盖,把他掀进了井里。 李伴峰把头扎进水桶,清凉的惬意,立刻缓解了双眼的剧痛。 其实是李伴峰过于紧张了,汗水对眼睛的杀伤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洗过之后,疼痛退去大半,李伴峰把一桶水都淋在了自己身上,把满身汗水冲的干干净净。 就在李伴峰洗脸的时候,二儿子从井里爬了上来,抓着井沿,悄无声息的看着李伴峰的背影。 二儿子是个武修,是个要强的人,跟着他娘和他哥做了十几年的生意,还从来没让秧子(人质)给耍了。 刚才怎么会没有防备? 连点脚步声都没听见? 他没打算喊他娘,也没喊他哥,趁着李伴峰没有防备,他要亲手弄死这秧子。 李伴峰放下水桶,二儿子两臂发力,准备跃出井口。 李伴峰看见了地上的刀,那把快被二儿子磨好的刀。 他把刀从磨刀石上拿了起来,回头对二儿子道:“刀也借我用用。” 说完,李伴峰割了二儿子的喉咙,又把他推回到了井里。 掉进井水里的二儿子,仰脸望着井口的天空,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没想到旅修出手居然这么快! 他没想到李伴峰出手之前居然毫无征兆。 他没想到,李伴峰看似在专心洗脸,其实一直留意着井口。 他想喊他娘,还想喊他哥。 可他满嘴是血,满鼻子是水,什么都喊不出来。 PS:各位读者大人,周末愉快,多给沙拉投票留言! ------------ 第四十五章 悍妇 老太太年纪大了,熬不了夜,正在屋子里打盹。 铛铛铛…… 老座钟响了九声。 老太太一阵心悸,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刚刚才九点,离子时还早。 可这心里为什么这么难受? 咔哒!咔哒!咔哒! 老座钟的钟摆来回摆动。 锃亮的钟摆上,渐渐出现了些许影子。 秧子房! 刀子! 血! 家里出事了! 老太太立刻下了床,朝着秧子房跑了过去。 进了秧子房一看,肖叶慈和陆春莹母女俩老老实实待在秧子房里,没动地方,但李伴峰却不见了。 “德才!德茂!快来,都给我过来!” 老太太招呼两个儿子,不多时,大儿子德才来了。 “德茂呢?” 德才揉揉眼睛道:“好像去后院磨刀了,咱家那口老刀不好磨,一个钟头都未必能磨好,我说买把新刀,你又不让……” 老太太回头抽了德才一记耳光:“还特么说刀,你特么瞎么?人都跑了你都看不见!” 德才捂着脸,这才发现李伴峰已经跑了。 他上前揪住肖叶慈的头发,喝问道:“人跑哪去了?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肖叶慈嘶声喊道:“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陆春莹在旁哭喊:“别打我妈,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那人来了,我们没跟他说过话,我们睡着了,他就走了……” 这小姑娘比她妈有胆量,她能把事情说清楚。 可说清楚了有用么? 没用,这一点小姑娘不明白,但肖叶慈很清楚。 这一家是恶人,跟恶人说什么都没用。 老太太回身吩咐大儿子德才:“去把德茂叫来,先把这两个骚货宰了,那个旅修肯定跑不出去。” 一听这话,肖叶慈的声音当即变了调:“大姐呀,您老人家开恩呐,你把我怎么都行,你饶了我孩子一命呀,我求你啦,我求你啦!” 肖叶慈一遍一遍,苦苦哀求,老太太看都不看一眼,可老大德才还真就动心了:“娘,不是要等子时么?” 老太太怒道:“都特么出事了,还等什么等!” “娘,这么水灵的娘们,还有个这么水灵的丫头,你都不让我们兄弟试试滋味,就把她们给……” 啪! 老太太又抽了德才一记耳光:“我特么平时怎么教你的?两句骚话就让你忘了规矩?快把你弟弟给我叫来!” 德才不敢多说,赶紧出了秧子房。 他早就馋上了这对母女的身子,可他娘一直不让碰。 不光这次不让碰,以前绑来了花票(女人),老娘从来不让他们碰, 他们一家人从来不留活口,不管男女老幼,只要进了这个门的秧子,就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 可花票却一个都没睡过,多摸一下都不行,多说句话都不行,老娘总说做这种事情坏了帮门里的规矩。 可帮门里的女人,老太太也不允许他们兄弟接触,每次有女人上门,老太太都让他们兄弟回避,兄弟俩平时提起女人,都会被老太太教训一顿。 德才拍了拍脸颊,觉得自己也有点奇怪。 今天这是怎么了?平常就是想,也从来都不敢跟老太太说,可今天怎么就说出来了? 这女人不一般呐! 德才看了看肖叶慈,悻悻的走了。 肖叶慈对着老太太磕头:“老人家,老姐姐,我们身上的钱都给你了呀,您老积德行善,就把我闺女放了吧, 你把我留下,做佣人,做牛马,剁碎了做肉馅都行的呀,我求求你了老姐姐,我求求你了老人家!” 这一段话,在秧子房里不停萦绕,渐渐出了回声。 不等回声散去,肖叶慈又重复一遍,真声和回身交叠在一起,一字一字,都砸在了心头上。 老太太一把揪住肖叶慈的头发,狞笑一声:“你们娘俩一对骚蹄子,在我儿子面前放骚没放够,还敢在我面前放,当我看不出你们那点心眼么? 你是个嘴修,在男人面前放两句骚话,男人的魂魄就被你勾去了,在我这,赶紧把你那骚话收一收,我让你死的痛快点,不然我把你们娘俩的一身贱皮肉,一片一片割下来!” 嘴修? 还有这种道门? 这个道门有什么特长? 肖叶慈哭道:“老夫人啊,我这点修为不敢用在您身上的呀,我说的都是真心话的呀,您千刀万剐我都行的呀,你放我孩子一条生路。” 老太太冷笑一声:“就冲你这句话,我得先送你这小骚蹄子上路!” 说完,老太太揪住了陆春莹的头发。 陆春莹哭的凶,可手上不闲着,对着老太太又挠又打。 这小姑娘真有几分胆色。 肖叶慈还在哭求:“老夫人,我说的真是实话呀,我求求你,饶我孩子一命啊。” 老太太冷笑一声:“当娘的都死了,还让孩子活着做什么?留她一个人在世上不是受苦么,不如跟你一块上路。” 说完,老太太一脚踹翻了肖叶慈,手上加了一分力气,紧紧拽着陆春莹的头发,回身喊道:“德才,把刀拿来!” 小姑娘喊道:“妈,救我!” 肖叶慈再次扑向老太太,又被老太太一脚踹翻。 “德才,刀呢!” “娘,救我!” 呃?谁在说话? 老太太回身一看,她儿子德才满脸是泪站在了门口,胸前伸出了一截刀尖。 李伴峰站在德才身后,笑吟吟道:“老太太,刀在这呢,我给你送来了。” 见儿子胸前插了一把刀,老太太的眼睛当即充了血。 德才是一层的毒修,修为和李伴峰相当,可李伴峰有旅修的速度,还有宅修被忽视的特质,德才被李伴峰偷袭了。 “放了我儿子!”老太太揪住陆春莹,咆哮道,“不然我立刻杀了她!” 李伴峰没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你想杀她就杀呗,不用跟我说,她又不是我孩子。” 老太太咬牙切齿道:“你当我跟你说笑话?” 李伴峰更不明白了:“你说了什么笑话?有什么好笑?你不是要杀人么?咱们一块杀,我也凑个热闹。” 说完,李伴峰捏着刀子,接着往德才脊背里捅,从胸口透出来的刀尖越来越长。 老太太一把甩开陆春莹,冲上来救自家儿子,李伴峰抬起一脚,直接踹向了老太太的膝盖骨。 这脚很阴毒,对迎面冲来的敌人极其有效,如果踹中了,能直接把对方踹成残废。 可李伴峰没踹中,老太太躲过去了,抬手打了李伴峰一拳。 这拳打的结实,李伴峰踉踉跄跄,险些倒地。 不可能,这老太太什么修为? 她的速度比旅修还快? 而且这力气还大的惊人! 不由李伴峰多想,老太太拔下头上的簪子,刺向了李伴峰的眉心。 李伴峰蹲下身子堪堪躲过。 老太太心下冷笑,这是个不会武的。 要是会武艺,看到簪子扎过来,要么后撤,要么仰脸,要么用兵刃招架。 你蹲在地上,这不是等着挨打么? 老太太举起簪子,刺向了李伴峰的头顶。 她错了。 李伴峰可没想等着挨打。 从小到打,他从来不缺欺负,经常被人打蹲下。 可蹲下了,不代表不能还手。 他蹲在地上,一拳打在了老太太的脚踝上。 这一拳有功夫,正常情况下,能让对方踝关节脱臼。 老太太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却没有脱臼。 她只是打了个趔趄,没有受伤。 也多亏这一个趔趄,簪子刺空了,没刺到李伴峰的头顶。 这老太太到底什么道门?打得快,出手狠,还能扛得住。 是食修么? 不像啊,小胖不管吃多少饭,也绝对没她这样的速度。 不光速度比不上,力气也不如这老太太。 更要命的是,老太太每次出手,李伴峰完全感知不到凶险,也没法做出预判。 靠拳脚肯定不行,李伴峰绕到德才身后,想把刀抽出来。 以老太太的身手,她杀那对母女,完全可以不用刀。 她非让德才把刀拿过来,证明这把刀必定不寻常。 李伴峰想拔刀,老太太根本不给李伴峰机会,抬起一脚又把李伴峰踹到了门外。 李伴峰飞出几米远,没等起身,老太太突然出现在了李伴峰面前。 瞬移? 这又是几层修为的本领? 砰! 老太太又是一脚,踢得李伴峰原地翻了个跟头,趴在了地上。 李伴峰这次没起身。 以这样的速度差距,起身只有挨踹的份。 他干脆四肢并用,疯狂往墙下爬,这次他一点没控制,把平地生风的本领发挥到了极限,爬到墙下,没有丝毫停顿,直接爬上了墙头。 李伴峰正要跳到墙外,院子里一颗大柳树,挥舞枝条,啪一声,把李伴峰给抽了回来。 操控柳条打人? 这老太太还会法术! 这到底是什么道门? 李伴峰重重摔在地上,意识有些模糊。 这老太太这么强,当初为什么还要用毒药放倒我,直接对我下手不就完了么? 老太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这番厮杀,对她的消耗很大。 她不年轻了,如果有更稳妥的手段,她也不想跟李伴峰来硬的。 老太太蹲下身子,举起手里的簪子,准备给李伴峰来最后一下。 神情迷离的李伴峰,突然抬脚,踹在了老太太的肚子上。 如果是踹头,动作要明显的多,老太太很可能会有所察觉。 但踹肚子这一脚,动作十分隐蔽,老太太毫无防备,被打得一阵痉挛,本能的张开了嘴。 趁着她张嘴这一下,李伴峰掏出了一枚锈丹,打进了老太太的喉咙里。 五米之内。 从不失手。 ------------ 第四十六章 我不忍心看他受苦 李伴峰把锈丹扔进了老太太的喉咙里。 恰逢老太太肚子上被李伴峰踢了一脚,痉挛之间正在吸气,这一口气,却把锈丹吞了下去。 灼痛感袭来,老太太知道自己中了毒,连忙呕吐。 李伴峰不给她吐的机会,他趁机到德才身后,把短刀拔出来,冲着老太太的脑袋一刀接着一刀往下砍。 老太太起初躲的还顺畅,可等毒性迅速发作,喉咙里如同着火一般,带着铁腥味的酸水不断的向上翻涌,不仅疼痛难忍,还严重影响了老太太的呼吸。 厮杀之间,老太太热汗直流,汗水呈红褐色,老太太那一张脸上斑斑点点,就像生了锈一样。 这个过程,李伴峰很熟悉! 这老太太在排毒! 虽说不能呕吐,但她还有别的排毒方式,这方式还和李伴峰非常相似。 她是个宅修! 宅修能够隐藏自身气息,让对手忽视其存在,车夫曾经说过,旅修感应不到宅修的凶险,因此李伴峰一直感知不到老太太的恶意。 可老太太的两个儿子不是宅修,他们下毒的时候,为什么李伴峰也感知不到? 李伴峰很快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这要从事发地点说起。 事发地点就是这座宅子。 这座宅子是所有问题的关键! 这是老太太的宅子,是宅修的宅子。 宅修在自己的宅子里,受宅灵庇佑。 老太太一眼看出李伴峰是旅修,用宅修的力量,屏蔽了自己的恶意,也屏蔽了两个儿子的恶意。 她的层次有那么高么? 她的力量可以影响到两个儿子? 她的层次没那么高,一层宅修而已,如果她到了二层,李伴峰也活不到现在。 以她的实力,在宅子外边肯定无法影响到两个儿子。 但在宅子里边,在宅灵的助力之下,老太太的技法被强化了,这也造成了她比旅修快,比武修狠,比体修能扛。 有宅灵是真好! 这可真把李伴峰羡慕坏了。 如果我把这老太太弄死了,这宅灵是不是就归我了? 货郎说过,无主宅灵可以被下一任主人接管。 李伴峰越想越激动,极尽全力和老太太互殴。 在宅灵的帮助下,老太太不停出汗排毒,但锈丹的杀伤力实在太大,出汗的排毒效率又太低。 李伴峰正想亲自做个试验,一个身处宅子里的宅修,能否抵挡锈丹的侵蚀? 当然了,亲自做实验,不代表要用自己做实验,最重要的是态度,要本着科学的态度,来看待实验的结果。 从今夜的实验结果来看,在不能顺畅呕吐的情况下,一层的宅修抵挡不住锈丹。 按照李伴峰的估算,在不超过两分钟的时间里,老太太的战斗力下降了一半以上。 又过了两分钟,老太太的身手越发迟缓,速度甚至不及常人,关节之间出现了诡异的摩擦声。 李伴峰躲过老太太的簪子,一脚踹中了老太太的肚子。 老太太咳喘一声,居然咳出了一大口红褐色的碎末。 她生锈了,整个人生锈了。 李伴峰迅速远离老太太。 他不确定这种锈病会不会传染。 老太太朝着李伴峰一步一步走来,一边走,一边恶狠狠的咒骂:“小杂种,你别走,你过来, 只要你不跑,老娘就让你死的痛快点,你再敢跑一步,老娘非把你千刀万剐不可! 你跑不了,这是我的宅子,嘿嘿嘿,来了这,你别想走,你这辈子都别想走!” 这番话说的狠毒,但老太太心里很害怕。 她的身体上每一处都像被浇了铁水,把她的皮肉烫化了一层又一层,还不断的往身体里渗透。 她儿子是毒修,她见过不少毒药,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毒药。 剧痛虽说难忍,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疼痛过后的麻木。 她感觉身体在疼痛之中正在迅速失去知觉。 除了嘴里又腥又涩的锈沫子,她几乎感知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就算呕吐也于事无补。 她想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她想听到老座钟的声音。 可现在若是回房,她的儿子必死无疑。 老太太向前走了几步,越走越慢,越走越艰难。 她的身上掉着锈粉,口鼻喷吐着锈沫,花白的头发根根发黄,寸寸碎裂,渐渐变成绣渣,随风飘散。 咔吧! 老太太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她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了断裂在地上的半截小腿,看到了锈断了的腿骨和已经锈成了渣子的血肉。 这根骨头她看见了。 还有很多骨头也断了,她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得到。 她的身体快崩碎了。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屋子,院子里最大的那间屋子。 她期待钟声能够响起,哪怕只响一声。 可始终没能听见钟声。 她看到了躺在地上,抽搐挣扎的德才,她想到了不知去向的德茂。 怎么会出了这种事? 怎么会死在了一个秧子手里。 不,不光是这个该杀的秧子,还有那一对不要脸的贱蹄子。 从她们进门之后,就该把她们杀了,就不该让这两个贱蹄子勾引我儿子。 儿子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一辈子都是我的…… “你,饶了我儿子,我,给你一件好东西……”老太太看着李伴峰,语气里带着些许哀求。 李伴峰看了看挣扎中的德才,叹口气道:“我也不想杀人,可是我不忍心呐。” 老太太摇摇头:“你想说什么,我听不懂。” “这怎么能听不懂,”李伴峰拿着短刀,来到了德才身边,“当娘的都死了,还让孩子活着做什么?留她一个人在世上不是受苦么,不如跟你一块上路, 这话,不是你刚说的么?” “杂种,你敢动我家里人,我是江相帮的人,江相帮绝不饶你……”老太太嘴里发出阵阵嘶吼。 又是江相帮。 江相帮的面子得给呀! 李伴峰当着她的面,砍了德才的脑袋。 “娘,救我……” 德才的声音戛然而止。 看到德才的人头落地,老太太身子一直在抽动。 她想起了之前杀别人家的孩子,那些当爹娘的,身子也在抽动。 眼前点点红斑,不知是锈迹还是血迹。 她的意识消失了,随着她的身体,变成了一坨锈渣。 一阵冷风吹来,将老太太那一大坨碎渣,吹得到处都是。 肖叶慈看着李伴峰,脸上带着敬佩,心里满是恐惧,双手一直捂着女儿陆春莹的眼睛。 老太太死了,德才也死了。 虽然肖叶慈在心里早就想杀了这一家恶人,看他们真的死了,肖叶慈打心里觉得恐惧。 她不知道眼前的李伴峰是什么来历,也看不出这人是什么道门和修为。 他身手好快的呀,是旅修吧? 可老太太生锈了又是怎么回事的呀? 他救了我们,应该会放我们走吧! 要是不放我们走,又该怎么办的呀? 李伴峰的神情有些沮丧,似乎在为老太太感到惋惜。 肖叶慈看出了李伴峰的惋惜。 为恶人感到惋惜,他应该是个好人吧? 或许他还能再帮我们一把…… 看着满地的锈渣,李伴峰神色凝重,长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可惜! 可惜了! 本来可以拿回去炼丹的。 ------------ 第四十七章 侠之大者 少了一具炼丹的尸体,李伴峰非常遗憾。 他认真的遗憾了一分钟的时间,开始寻找宅灵。 宅灵,是李伴峰当前最迫切的渴望,没有之一。 有了宅灵,宅修就能增进,这是解决旅修和宅修差距的唯一可能,这是关乎李伴峰性命的所在。 当然,有了宅灵,也就意味着李伴峰从此要住在这座宅子里,每天要保持一定程度的远行,维系旅者的修行,还要记得及时回家,保持宅修的基础。 听起来非常矛盾,可李伴峰相信自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宅灵长什么样子? 应该是人形吧? 都说是灵了,肯定是人形的。 院子里有三家瓦房,一间仓房,那间仓房就是秧子房,里边只有一堆柴火,这里没有人形生物。 去了东边的房间,里边有不少瓶瓶罐罐,还有药杵砂锅。 这应该是德才的房间,这些都是炼制毒药的用具。 宅灵在这里? 李伴峰还是没有看到人形生物。 走出德才的房间,李伴峰看到了一个人形生物。 “恩公啊,我们还没向你道谢的呀。”肖叶慈小心翼翼的看着李伴峰。 适才看他杀人的样子,肖叶慈心有余悸。 在她身后还有一个人,她的女儿陆春莹怯怯钻出头来,看了李伴峰一眼。 “不必客气。”李伴峰没空理会这对母女,绕开她们,直奔中间的瓦房。 “恩公啊,你在找什么东西?”肖叶慈跟了上来。 “我找钱夹,钱夹被他们拿走了,”李伴峰随口敷衍一句,“你们也被抢了不少东西吧,赶紧找找,找到了赶紧走。” “恩公啊,这个屋子最好不要乱闯的,有宅灵的。” 她知道这屋子里有宅灵? 李伴峰没有急着开门,假装一无所知的问道:“你刚说什么宅灵?” “宅灵就是宅修养出来的灵呀,那老太太是宅修,恩公是知道的吧?” “什么是宅修啊,我是不知道滴呀!”李伴峰接着装糊涂。 “宅修就是在蹲在宅子里的道门呀,这个道门离开了宅子不算厉害,在宅子里可是不得了的呀, 刚才那个老太太,都那把年纪了还那么能打,恩公打不疼她,我也说不过她,其实她应该也是个一层,可在她宅子里边,二层都未必打得赢她,这全是靠宅灵帮着她的呀。” 这女子貌似阅历不浅,李伴峰忍耐着强烈的求知欲,不动声色问道:“宅灵长什么样子?” “这个说不好的啦,有的宅灵宅灵长得像个水缸,有的宅灵长得像个饭勺,有的宅灵长得像根房梁,还有的宅灵长得像看门的老黄狗哟。” 李伴峰愕然道:“有没有宅灵长得像个人的呀?” 肖叶慈想了片刻:“这倒是没听说过的呀。” 李伴峰盯着肖叶慈看了片刻,问道:“你见过宅灵么?” 肖叶慈摇头道:“没有的呀。” “没有见过你就胡说八道的呀!你这个嘴修也太过分的啦!”李伴峰不想再理会这女人。 肖叶慈脸颊一红:“恩公啊,嘴修是骂人话的啦,我们这个道门其实是叫文修的呀, 因为我们有口吐莲花之术,所以常被人叫成嘴修的啦,刚才跟你说的那些,是我从书上看来的呀。” 陆春莹从身后探出头道:“我妈看过很多书的,我妈可有学问了,她的嘴巴功夫厉害的紧!” 李伴峰随意应了一句:“是,紧的都厉害。” 原来这个女子是个文修,文修都有哪些技能? 没等李伴峰发问,女子主动解释起来:“修炼我们这个道门,是要看很多书的,只有书看得多了,才知道遇到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遇到什么样的事做什么样的应对。” 李伴峰很认真的问道:“遇到这个老太太,你做出什么应对了?” “恩公笑话我了,”肖叶慈低着头道,“本来我口吐莲花之术学的还是不错的,可我没遇到过宅修,也没想到这老太婆软硬不吃的呀, 但是他那两个儿子都被说动了呀,要没有那个老太婆,那两个儿子一定会放我走的呀, 她那个小儿子叫德茂,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哟,是他告诉我他娘是宅修的,还说宅灵就在他娘的屋子里呀。” 原来是她从德茂嘴里套出来的话,看来可信度很高。 “他有没有说,这老太太的宅灵长什么样?” 肖叶慈摇头道:“他不敢说的,他说宅灵会听到的,他只是说,那是个不算大的物件。” 不大的物件? 李伴峰想起了老太太的发簪,又想起了那把短刀。 如果宅灵是类似的物件,是不是可以随身携带? 如果能随身携带,宅修和旅修的矛盾是不是就彻底解决了! “如果宅灵可以带在身上,就算出了这宅子,宅修依然有宅灵庇佑,那宅修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把宅灵带出宅子?这种事可不敢做的呀!”肖叶慈瞪大了眼睛,“恩公啊,你是一点都不晓得宅修的呀, 宅灵是个什么样的所在,大部分宅修自己都不知晓的,哪敢把他们带出去呀!” “带出去会怎么样滴呀?” “有的书上讲过,宅灵其实就是恶灵,在宅修的宅子里,恶灵是被铁链拴住的,出了宅子的恶灵,就没有铁链了, 一旦没有了铁链,恶灵会做出什么事情,又有谁会知道? 我从没听说过有宅修把宅灵带出宅子,倒是听说过有宅灵成了气候,跑出宅子的,那恶灵是见人就杀的呀,附近几座村子都被杀光了呀, 那宅修带着一家东躲XZ一年多,最终还是难逃一死的呀,满门上下,被宅灵杀的一个不剩的呀。” 李伴峰笑道:“不能带出去就好,否则下次遇到宅修,我都不知该怎么应对他们。” 嘴上是这么说,李伴峰心里怅然,宅修和旅修这一对水火不容的道门,其中的矛盾果真不是能够轻易化解的。 可不管怎么样,先把宅灵接手了再说。 但在接手宅灵之前,得先让这对母女离开,李伴峰不想让别人知晓自己的道门,更不想在接收宅灵的时候发生意外。 肖叶慈道:“恩公啊,德才跟我说过,他们抢来的东西都放在后院的地窖里,不在屋子里的呀。” 三人来到后院,肖叶慈接着说道:“他说地窖就在水井旁边的大石头下面。” 水井旁边确实有一块石墩子,李伴峰刚要把石墩子搬开,转而回头看向了肖叶慈。 我把石墩子搬开了,她把我一脚踹进地窖,该怎么办? 肖叶慈一怔,赶紧解释道:“恩公呀,我是没有骗你的呀,我说的都是实话。” 她说的是不是实话,暂时无从查证,但李伴峰很好奇一件事。 我为什么会相信她的话? 这就是嘴修的技能? 肖叶慈看出了端倪,赶忙解释道:“恩公啊,我这口吐莲花之术,有时候控制不住就用出来了, 你不要生疑哈,这样,我把这块石头搬开,我下去把东西拿上来哈!” 这块石墩子看着有几百斤重,李伴峰不觉得这女子真能把它搬开。 可肖叶慈很有信心:“咱们都是有道行的人,这力气肯定不是平常人比得了的,恩公啊,你看着就好了,不用你帮忙的。” 李伴峰就在旁边看着,不管她吐出什么花,李伴峰都不打算伸手。 肖叶慈现身深蹲,分开两腿,绷紧桃子,保住石墩,深深吸气。 银牙紧咬之间,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拼上一身力气,她还真把石墩子给搬开了。 石墩子下边确实有一道门,肖叶慈喘着粗气道:“恩公啊,我先下去看看,春莹,你在上边待着不要动呀!” 李伴峰也没谦让,就这么看着肖叶慈进了地窖,等不多时,肖叶慈从地窖爬了出来:“恩公呀,这下边有不少东西,我不知道哪个是你的呀。” “我的东西你就不用管了呀,把你自己东西拿好,赶紧上来吧!” 肖叶慈拿着个柳条箱子,从地窖里爬了上来:“恩公啊,我们娘俩的家当都在这里了,你的钱夹长什么样子呀,我再下去帮你拿。” 李伴峰垂下眼角,上下打量着肖叶慈:“你为什么要帮我?” 肖叶慈低头道:“恩公这话说的,我们娘俩欠了你一条命的呀。” “你是为了报恩?”李伴峰不相信。 “是为了报恩,但,但也有事相求的呀。”肖叶慈越说声音越小。 李伴峰面无表情:“什么事?” “我们母女两个要去药王沟的里沟,人地生疏,这一路又凶险,想求恩公送我们一程。” “不送!”李伴峰直接拒绝,“这离里沟不远,就三十多里,我可以给你们指条路。” 说完,李伴峰在地上画了一幅简易的地图。 肖叶慈看了看地图,又看了看李伴峰,面带恳求道:“我们第一次来药王沟,这一路真是走的心惊胆战,恩公呀,送我们一程吧,我们给钱也行呀!” “给钱也不行滴呀,我要留在这里和宅灵一决死战滴呀,你们娘俩赶紧走滴呀!” 肖叶慈一愣:“恩公啊,你还要和宅灵打一场?” 李伴峰挺直腰身道:“不然呢?让这恶灵留在此地,祸害世人么? 你既是读过那么多书,却还不知什么叫侠之大者么?” PS:看看咱们伴峰的侠肝义胆,各位读者大人,留言投票啊! ------------ 第四十八章 宅灵 侠之大者! 陆春莹再度探出头来,盯着李伴峰看了好久,只觉得眼前这个年轻男子特别的伟岸。 “恩公啊,你保重的呀!”肖叶慈回身抱住陆春莹,迅速离开了后院,走向了大门。 在宅修的宅子里对付宅灵? 这人是疯了的呀! 肖叶慈带着女儿陆春莹离开了后院,等到了前院门口,肖叶慈回头张望一眼,忍不住叹了口气。 陆春莹略带嘲讽道:“别看了,你姿色不够,人家侠之大者看不上你!” 肖叶慈皱眉道:“不要乱讲话的呀,没个大小了你!” 陆春莹冷哼一声:“什么叫没大小,还真当你是我妈了?等见了陆家人,我要把实话全都说出来!” 肖叶慈咬牙道:“你敢呀!你要敢说出来,咱们就一起挨饿,一起睡大街,一起被卖到窑子里的呀,看到时候哭的是谁!” 陆春莹皱起眉头道:“你想装我妈,就把那嘴里的零碎改了,我妈说话从来不滴呀,滴呀的。” “我哪有什么零碎的呀?我告诉你不要乱讲的呀!” 说话间,两人出了宅院,走进了一片树林。 陆春莹轻轻扯住肖叶慈,小声问道:“我记得来的时候,这是座村子,怎么变成树林了!” 刷拉~刷拉~呼~ 阴风阵阵,树林之中枝叶摇荡,连声作响。 肖叶慈也紧张起来,搂住陆春莹道:“状况不对的呀,先回宅子里边去!” 母女两人刚一回头,原本的宅院,居然不见了。 四周是看不到边际的树林。 “我们这是在哪?”陆春莹抓紧了肖叶慈的胳膊。 肖叶慈四下看了看,神情镇定道:“这应该是宅灵动的手脚,我们可能还在宅子里,暂时出不去的呀。” “那可怎么办?”陆春莹抓的更紧了。 “不要担心,我先和他讲讲道理,不管他是什么来历,只要能把道理说通透,他就该放我们走的呀!” 肖叶慈神情坚定,陆春莹站在她身后,心里的恐惧少去了大半。 肖叶慈开始和宅灵讲道理:“这位朋友,我不知你从何处来,但这宅子的主人已经死了,你也该想想自己该往何处去, 这宅子的主人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你是她的帮凶,被判官捉到,送去阴曹地府也是要受罚的呀! 我在书中见过,罚恶司的判书我见过,地府般般刑具我也看过,那里鬼魂受过苦楚,我都见过, 以前算是你被她胁迫,所作所为都是身不由己,而今她死了,你还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朋友,放我们两个走吧,既消了一份罪业,也攒下了一份功德,何乐而不为的呀!” 刷~ 阴风渐渐平息下来,树林里的枝叶也不再那么狂躁。 肖叶慈的沟通似乎起了作用。 一路走来,确实艰险重重,这个不是母亲的“母亲”,与陆春莹之间有过埋怨,有过争执,也有过不少隔阂。 可每当危难之际,肖叶慈总是毫不犹豫的站在陆春莹的身前,陆春莹相信就是这世上最可靠的人。 “来,跟妈妈走!”肖叶慈凭着直觉,径直朝前走去,陆春莹紧紧跟在身旁。 刚走两步,一根柳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的一声打在了肖叶慈和陆春莹的脸上。 肖叶慈捂住脸,咬住牙没哭。 陆春莹年纪小,没忍住,眼泪掉下来了。 肖叶慈拿出手绢,擦了擦陆春莹脸上的血痕,心疼道:“囡囡不哭哈,我刚才没看准方向,我们应该往左边走的,来!跟紧妈妈!” 两人的脸上各带着一条血痕,迎着夜风,在树林之中左转而行。 走了十几米,一根柳条再次打来,依旧打在两人的脸上。 肖叶慈流下了眼泪,陆春莹哭出了声音。 现在她们的脸上不是一道血痕了,是两道。 两道血痕变成了一个×。 “妈妈可能是弄错了,咱们还是往右走吧,来!跟紧妈妈!”肖叶慈坚定的抓起了陆春莹的手。 “妈,你还是先走吧,我跟在你身后就行。”陆春莹甩开了肖叶慈的手。 她收回了刚才的想法。 肖叶慈一点都不可靠。 …… 李伴峰进了老太太的屋子,审视着屋里的每一件陈设。 一张床,一张桌,两把椅子,一个立柜。 陈设很简单,李伴峰逐一扫视着每一件物品,猜测着哪一件东西会是宅灵。 桌子上有个老座钟,一点灵性都没有,一看就不是宅灵。 老座钟旁边有个茶壶,看着挺有灵性的,这会是宅灵么? 茶壶旁边有个针线盒,线团摆放的很齐整,线团上的针插的也很齐整,看起来很有宅灵的气质。 针线盒旁边还有个擀面杖,擀面杖上的面粉涂的很均匀,也能看出灵性的痕迹! 到底哪个是宅灵? 李伴峰感到很纠结。 我是宅修,和宅灵之间肯定互相有所感应。 铛! 老座钟响了一声。 李伴峰看了一下表盘,九点半了。 这种传统式的老座钟,每到半点,会响一声,每到整点,会响对应时间的声音。 举个例子,就是到了九点,它会铛,响九声。 到了九点半,它只会铛!响一声! 刚才这一声响,打断了李伴峰寻找宅灵的思路,这让他很是不悦。 他瞪了老座钟一眼,继续扫视着房间里的其他物件。 最终他把视线停留在一直鸡毛掸子上,他觉得这只鸡毛掸子最有灵性。 首先颜色比较鲜艳,其次是羽毛比较柔顺。 李伴峰拿起鸡毛掸子,准备用宅修的天赋做一番深入的交流,忽听老座钟铛,铛,铛……接连响了十声,而且声音极大,彻底吸引了李伴峰的注意力。 响了十声? 李伴峰看了看表盘,时针和分针指向了十点。 刚才还是九点半,现在转眼变成了十点? 难道说…… 这个老座钟坏了? 刚才李伴峰还在想,随身居里缺个计时工具,要不要把这老座钟搬过去。 看这个情形,这个座钟不能要了。 李伴峰和鸡毛掸子交流了一段时间,发现鸡毛掸子并没给出回应。 鸡毛掸子旁边放着一个铁质的月饼盒,盒子脱漆严重,能看出来有些年头了,但却一尘不染,非常的赶紧。 宅灵爱干净,会不会在这盒子里。 李伴峰用力掀开了盒盖,发现盒子里只有一叠旧报纸,旧的发黄的报纸,仿佛随时会碎烂。 宅灵不可能栖身在报纸上吧? 李伴峰拿起一张报纸,还没等打开,这一次他真的有了感应。 他感觉报纸上的文字在触碰自己。 如蝇头大小的文字,似乎变成了一条条虫子,想要钻进李伴峰的指尖。 真在报纸里? 咔哒!咔哒! 钟摆的声音越发明亮,每一声都直扣心弦。 李伴峰放下了报纸,看了看金色的钟摆,钟摆衬着烛光,映出了些许影像。 起初的影像很模糊,一段时间后渐渐清晰起来。 李伴峰仿佛在钟摆上看到了一部背景昏黄的老电影。 一名穿着旗袍的俊美女子正对着镜子画眉。 一名男子出现在背后,从女子手中拿过眉笔,在那美人的眉毛上,温柔的一笔一笔勾画。 画过了眉毛,画嘴唇。 画过了嘴唇,咬嘴唇。 咬过了嘴唇,还能再咬点别的。 两个人面对面,互相咬了很久,男子绕到了女子身后。 钟摆咔哒咔哒的摆动,变得嘹亮而清脆。 男子原本抓着女子的肩膀,碰撞之间,他的左手环过了女子的脖子,右手锁住了自己的左手。 他的脸贴到女子脸上,用左肩压住女子后脑,迫使女子头部前屈。 裸绞! 这不是唱歌裸绞。 这是插眼裸绞! 李伴峰还在分析其中的技术难度,画面中的女子却不动了。 她被活活绞死了。 男子拔了出来,穿好衣服,从画面中迅速消失。 女子的尸体留在屋子里,画面似乎静止,但光与影在变换。 晨曦黄昏,昼夜交替,女子的尸体渐渐腐烂,爬满蛆虫。 直到有一天,她的尸体被发现,被移开了画面中央。 来来去去,出现了好多人,这些人不知什么来历,他们搬空了画面里所有的东西,包括大把首饰和大把钞票。 直到画面空空如也,这段故事仿佛才结束。 可这段故事说明了什么? 这台老座钟,为什么让我看到这段故事? 思索之间,李伴峰发现故事并没有结束! 空荡荡的房间里出现了一个女人,之前死去的女人。 女人正在梳妆,带着笑容梳妆。 宅子里,原本被绞杀的女人,重新出现了。 她正在梳妆。 房间里没有了镜子,她正对着李伴峰梳妆,妩媚的笑容,让李伴峰倍感亲切。 这个应该就是宅灵吧? 女人忽然消失了。 一个男人出现在了画面当中。 虽然换了装束,但李伴峰还是认出了他,他是杀害女子的凶手。 他似乎在搜寻什么东西,他在地板上仔细摸索,直到摸索到地板上的暗格,从暗格里找到了一把刀。 这把刀,李伴峰认得,这是老太太非常珍视的短刀,现在就插在他的腰带上。 男子很兴奋,他要找的就是这把刀。 他用手指轻轻拂过刀刃,却没想到刀把剧烈颤动,从他的手心挣脱出来。 浮空的短刀,悬浮在男人面前。 男人很是惊骇,用手支撑着身子,迅速倒爬。 他爬的太慢了。 短刀冲向男子,划过了他的喉咙,鲜血喷涌出来。 男人捂着喉咙,奋力的挣扎,他的样子,和女子临死的挣扎的样子很像。 女子的身形在画面中慢慢浮现,她带着柔媚的笑容继续梳妆。 她没理会在地上挣扎的男人,她的双眼一直盯着李伴峰,眼神里有一股略带甜意的森寒。 梳妆就梳妆,你总看着我做什么? 冤有头,债有主,又不是我害死你的! 李伴峰想把视线挪开,忽见女子放下了梳子,拿起了一把像钥匙的东西,朝着李伴峰伸了过来。 干什么?要动手么? 如果这个女人就是宅灵,是不是要打败她,才能收伏她? 李伴峰高度戒备,却见那女子打开了一面玻璃罩,然后拿着钥匙慢慢旋转。 李伴峰仔细看了半天,发现那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钥匙,那是给老座钟上发条用的钥匙。 那女子不是对着李伴峰梳妆,她是在对着座钟梳妆。 那女子的屋子里没有被搬空,还留下了一件东西,就是这台老座钟。 李伴峰并非以观众视角看到的这场电影,他是以座钟的视角看到了这一切。 女子画了眉,擦了口红,抬起头,轻启朱唇,柔声问道: “我美么?” 李伴峰第一次听到了女子的声音。 她这是问座钟,还是问我? 女子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殷切的期盼。 李伴峰思量片刻,回应了一句:“美。” 女子露出了笑容,她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接下来她又问了一个问题:“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李伴峰思索片刻,低头看向了铁质月饼盒。 他从月饼盒里拿出了一张旧报纸。 在这张报纸的第二版,有一条新闻,新闻上的每一个字,都在不停的颤动。 那新闻的题目是:名姝罗玉妮,惨死外宅。 女子又问了一遍:“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李伴峰点点头:“好像知道。” “看着我,一直看着我,念出我的名字,我就是你的人了。”女子笑的更加甜美了。 PS:今天的两章加起来,和四章一样长,沙拉已经精疲力竭,各位读者大人,给留个言,给投张票,给沙拉一个微笑。 ------------ 第四十九章 名姝 难怪这座宅子古旧之中透着独有的大气,原来这是一位名姝的外宅。 罗玉妮。 这女人就是报纸上所说的,惨死在外宅的名姝罗玉妮。 她就是老太太的宅灵? 这些报纸从何而来? 罗玉妮又和老太太有什么交集? 看李伴峰迟迟没有说出她的名字,罗玉妮似乎明白他的顾虑。 “你想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铛!铛!铛!座钟连敲了十一下,钟摆摇曳,画面切换,罗玉妮继续讲述她的故事。 杀她的凶手死了,尸体倒在地上。 罗玉妮坐在尸体旁边,继续认真的梳妆。 男人的尸体被收走了,可没过多久,那男人又回来了,在罗玉妮身边,拿着眉笔,想为罗玉妮画眉。 这显然不是活着的男人,这应该是那男人的鬼魂。 罗玉妮看都没看他一眼,随手一挥,让那男人飞出了窗外。 窗外有一棵柳树,男人就这样吊在了柳树上。 罗玉妮继续梳妆,任凭光阴流逝,她的笑容始终妩媚。 吊在树上的男人,神情痴迷,日复一日的看着屋子里的罗玉妮。 不知过了多久,宅子里搬进来一对小夫妻。 丈夫穿着白衬衫和黑色背带裤,早出晚归,似乎有一份比较体面的工作。 妻子每天忙于家务,似乎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家里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一个一直对着老座钟认真梳妆的女人。 她看不到。 如果不是罗玉妮主动现身,李伴峰也看不到她。 日子平淡,却也甜蜜,直到丈夫有一天看到了正在梳妆的罗玉妮,他感觉一切没有那么甜蜜了。 他感觉自己的妻子并没有那么美丽,跟真正的美人比起来,妻子或许从来都算不上美丽。 罗玉妮面带怜悯的看向了男人,轻轻伸出手臂,把梳子递给了他。 男人无比激动。 他从罗玉妮手里小心翼翼的接过梳子,能为罗玉妮梳一次头,成为了他此生最值得珍视的成就。 李伴峰无法理解他的想法,无法理解那男人脸上的痴迷和陶醉。 男子反复为罗玉妮梳头,似乎不愿放过任何一根头发。 直到罗玉妮厌倦了,看了男子一眼,男子才恋恋不舍把梳子放下。 放下了梳子,男人拿起眉笔,想要给罗玉妮画眉。 罗玉妮摇摇头,身影渐渐淡去。 她走了,留下男人拿着眉笔站在原地彷徨无措。 他对着座钟终日发呆,对妻子的抱怨和哭诉无动于衷。 有一天,他用眉笔刺进了自己的太阳穴,一次一次刺进去,脸上的痛苦和笑容扭曲在了一起。 他再次看到了罗玉妮,只要一直用眉笔刺进太阳穴,他就能和罗玉妮在一起。 他拿着带血的眉笔,想为罗玉妮画眉。 妻子看到了这一幕,吓得跑出屋子,可她没能跑出院子。 挂在树上的亡魂,挥舞着柳条将她缠住,带回了屋子。 难怪这些柳树不让任何人离开宅院,这些树上挂着不少亡魂,他们都是罗玉妮的奴隶。 她的丈夫用眉笔活活把自己戳死了。 她被柳条一直捆到了深夜,然后被罗玉妮用短刀割了喉咙。 妻子死了,刀锋沾满鲜血,血液又迅速消失。 画面随之静止,罗玉妮对李伴峰轻柔的说道:“这把刀,喜欢在子时喝血,喝的血越多,就越锋利, 我用了三年的时间,看出了这把刀的玄机,那老太婆用了三十年的时间,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咱们初次见面,我就把这把刀的秘密告诉给了你,我这份诚意还不够么?” 罗玉妮笑得更加动人,可李伴峰注意力却不在她的笑容上。 “你撒谎,”李伴峰摇头道,“这老太太知道这把刀的玄机,她没有急着杀我,故意把我留到子时,就是为了让这把刀吸我的血。” 罗玉妮笑道:“那是因为我昨晚把这秘密告诉给了她,你难道没看出来,他的两个儿子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你留到子时,因为老太婆还没来得及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那老太婆就是这么蠢,如果我不告诉她,只怕她一辈子都看不透,跟她一起修行,是对我的侮辱和折磨。” 李伴峰问道:“那你为什么选中了她?” 罗玉妮摇头:“不是我选中了她,是她选中了我,她是我遇到的唯一的宅修,她叫出了我的名字, 遇到她之前,我只是个怨灵,有了她的召唤,我才变成了宅灵。” 李伴峰眼睛一亮:“怎么才能召唤宅灵?” 罗玉妮眉毛一挑:“你难道不会么?你不也是宅修么?” 李伴峰也挑了挑眉毛:“你看出来了?” 罗玉妮放声笑道:“我怎么会看不出来,你在这宅子里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我的眼睛, 你有一座特殊的宅子,寻常人看不见的宅子,就连寻常宅灵都看不见的宅子, 但我不寻常,我能看得到,我知道你有一把钥匙能打开宅子,正因为你回了宅子,你才能迅速解了德才给你下了毒。” 听到这番话,李伴峰有了觉悟,除非万不得已,以后轻易不要进宅修的宅子。 罗玉妮柔声问道:“你想培育宅灵么?何必费那么多力气?我愿意做你的宅灵,有现成的,你为什么不要我?” 李伴峰皱眉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培育宅灵的方法?” 罗玉妮摇头:“费时费力,真的没用处。” 李伴峰垂下了眼角:“你对我有所隐瞒,就证明你对我的诚意不够!” 罗玉妮轻叹一声:“也罢,我都依着你。” 钟摆摇晃,光晕里的故事继续呈现。 那对夫妻的亡魂被挂在了柳树上,一并痴迷的看着罗玉妮。 又过了不知多少岁月,先后有十几户人家搬进了这座宅子,住不了多久,他们都死在了罗玉妮手上,一个个亡魂把院子周围的柳树都挂满了。 随着视角的切换,李伴峰惊讶于院子的面积,这座院子很大,画面中的院子比李伴峰看到的院子要大得多。 又有一户人家搬了进来,一个憔悴的女人,看着有三十上下的模样,带着两个孩子搬了进来。 老太太? 那女人进了宅子,住了几天,枯瘦的脸颊渐渐饱满起来,苍白的皮肤恢复了几分血色。 原本呆滞的目光变得有神,做家事的时候也更有力气。 她这是和宅子契合了,李伴峰有过类似的经历。 在正房里擦拭洒扫的时候,她总会到处嗅嗅闻闻,仿佛能闻到不一样的气息。 站在院子里纳凉的时候,她会仰望四周的柳树,仿佛能感知到树上的亡魂。 她经常陷入沉思,整个宅子随着她的沉思,似乎也变得更加幽静深邃。 有一天,她拿回了几捆旧报纸,一张一张仔细翻阅。 她挑选出了十几张,仔细的看着报纸上的新闻,看着新闻里的每一张照片。 很多字她不认得,但照片她认得。 这就是报纸上的那座宅子。 深夜,她哄两个孩子睡在东边的房间,独自一人来到正房。 她点亮蜡烛,紧紧凝视着老座钟。 她屏住呼吸,屋子里一片寂静。 李伴峰仔细观察着这女人的每一个举动,他发现凝视座钟,是一个关键要素。 在女人的瞳仁里,能清晰看到座钟的倒影。 隐约听到了她渐慢的心跳,整个房子随着她的心跳一起颤动,房子外的柳树随着房子一起颤动。 她们融合了。 李伴峰能从光影之中感知到,那女人和这座宅院融合了。 这就是宅修的力量。 铛!铛!铛! 钟声响起,女人眼中的座钟变得有了灵性,她感知到了宅灵的所在。 女人深吸了一口气,喊出了她的名字:“罗玉妮!” 铛! 十一点半。 一声钟响。 罗玉妮的声音在李伴峰的耳畔响起:“她听到了钟声,从那时起,我成了她的宅灵。” 李伴峰问道:“你没有当面和她确认么?” 在李伴峰看到的画面中,罗玉妮从来没和那女人同时出现过。 罗玉妮的笑声响起:“整整三十年,我没让她见过我的真容,也没让她听过我的声音,我至多会给她一些提示,多看她一眼,我都会觉得厌恶, 她全心全力取悦我,挂在树上的这些亡魂,有七成是她送给我的,我从来没对她有过任何感激,况且她本来也就靠这营生过活, 和她一起修行纯属无奈,我的悟性比她好的多,我的层次也比她高的多,我可以给她更高的修为,但我只让她修到了一层,因为我厌恶她。” 这件事情,李伴峰也很好奇,老太太这把年纪了,为什么还只是一层修为:“不是说修行十年就能多一层修为么?她修了三十年,怎么还是一层。” 罗玉妮闻言,微微摇头道:“你这人很奇怪,杀人的时候像个积年,说话的时候又像个雏儿, 修者按部就班修行,没有闪失和错漏,十年才能得一层修为, 有几个修者敢说这十年间没有半点闪失?又有几个修者敢说这十年间不出半点错漏?十年之间能从一层修到二层的修者,寥寥无几。” 李伴峰问道:“那老太婆出了什么错漏,以至于三十年都修不到二层?” 罗玉妮笑道:“她的错漏出在我身上,如果宅修和宅灵心意不相通,宅灵会压制宅修,那老太婆让我恶心,再让她修行一百年,她也永远是一层。” 果真! 果真在家躺着修行也没那么容易。 货郎和马五都曾说过,宅灵是宅修的关键,如果和宅灵相处不睦,宅修的修为不会长进。 说到这里,罗玉妮长叹了一声:“你不知道那老婆子多恶心,她三十年不找男人,也不让自己的儿子碰女人,连我跟她两个儿子说上一句话,她都要发疯, 她甚至都不让两个儿子出门,非逼着两个儿子在这宅院里跟她过一辈子, 她大儿子德才自幼习武,想找货郎买药入武修,老太婆不让,到了三十五岁那年,被老太太逼着入了毒修,德才不认识几个字,拿着几本老书胡乱配药,差点把自己毒死, 二儿子德茂也习武,老太婆也不让,他还算走运,托江相帮的人偷偷买了武修的药,去年上了一层,可惜没有人指点,只能看书学了一些套路,遇到你这不讲套路的,他只有送死的份, 遇到这么恶心的人,我天天盼着她滚出这宅院,我凭什么让她长进修为?” 李伴峰点点头:“这的确恶心,听着都觉得恶心。” 可她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老太婆? 不是有宅灵弑主的先例么? 这个问题,李伴峰忍住了没问。 所有的画面都消失了,只剩下面对李伴峰梳妆的罗玉妮,她妩媚的笑着,对李伴峰道: “从你进了这座宅院,我就知道,我真正的主人是你, 如果我全力出手,你根本打不过那老女人,你半点胜算都没有, 可我就是中意你,喊出我的名字,我就是你的人了,来呀,我等着你,主人!” 换做别的男人,这一声“主人”会直接让他放弃所有抵抗。 但李伴峰不为所动,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罗玉妮眉头微蹙,问道:“你不想要我?” “不是不想要你。”李伴峰摇摇头。 罗玉妮思索半响,试图揣度李伴峰的心思:“你是不想要这份营生,你救了那对母女,你是个善良的人, 我也厌恶这份营生,我也厌恶了杀人的日子,我愿意驱散这宅院里所有的亡魂,只要你收下我,我愿意和你过清苦的日子。” 罗玉妮慢慢向着李伴峰伸出了手。 李伴峰没有牵她的手,他默默离开了正对老座钟的位置。 老座钟是罗玉妮的本体,可罗玉妮的魂魄未必时时刻刻都在老座钟里。 比如说现在。 从视觉上看,李伴峰正对着罗玉妮说话。 可从钟摆的倒影来看,李伴峰和罗玉妮在同一间屋子里,都正对着老座钟。 换一种说法,两人很可能坐在了同一个位置上,坐的非常的近。 此刻,罗玉妮的魂魄,就在李伴峰的身边,或是身后。 PS:今天怒更八千字,给沙拉投票留言啊! ------------ 第五十章 夺命钟声 李伴峰怀疑罗玉妮就坐在身边,甚至有可能坐的更近,甚至有可能坐在了李伴峰身上。 在这种情况下,罗玉妮伸手,对李伴峰而言,是非常危险的举动。 更危险的是,李伴峰感觉不到危险。 如果这宅灵没有恶意,什么都好说。 如果这宅灵有恶意,李伴峰还感知不到,那就证明宅灵的修为在他之上,而且超过了两层。 看到李伴峰躲到了远处,罗玉妮很是失望:“你还犹豫什么?真就不想要我?” “我说了,不是不想要你,”李伴峰再度摇头,“我是不想要这座宅子。” 这是真心话。 李伴峰很想要一个宅灵,但在这座宅子里,他绝不会念出罗玉妮的名字。 虽说来到普罗州的时间不长,但听过马五、货郎和肖叶慈的描述,看到了老太太培育宅灵的经历,李伴峰多少摸索出了一些规律。 在这套规律里,一共有宅修、宅灵和宅子三个重要角色。 宅修能驾驭宅子,宅子能控制宅灵,以此传递,宅修才能收伏宅灵。 收伏宅灵的关键所在,是宅修与宅子的契合。 老太太的天赋确实不好,用了很长时间,才和这座宅子形成了契合。 李伴峰和这座宅子没有形成契合,至少他自己没有感知到,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认为自己能收伏这个强大的宅灵。 收伏不成,情况会非常危险。 他没忘了在何家老宅,被宅灵困住的陆小兰。 罗玉妮眉头舒展,妩媚的笑容重新回到了脸上。 “你不想要这座宅子,其实我也不想要,我在这里困了几十年,早就厌倦了, 你想要你那特殊的宅子,我也很喜欢那宅子,带我去吧,我跟你走, 到了你的宅子里,我就是你的人,我的本领是你的,我的身子也是你的。” 带她去随身居? 能行么? 李伴峰决定赌一回! 随身居是我的地盘,和我契合度极高,按照老太太的方法,点根蜡烛,凝视座钟,感知契合,念出她的名字,就能成功收伏她。 而且随身居,我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她若是敢耍诈,我就把她困在随身居里! 关上一段时间,也就能成功将她驯服了。 李伴峰深吸一口气,先把短刀摘了下来,放到了一旁。 这把刀暂时不能带进随身居,太危险。 李伴峰自己无法驾驭这把奇怪的兵刃,但罗玉妮可以,一旦带进了随身居,罗玉妮突然翻脸,会给李伴峰带来致命威胁。 除此之外,李伴峰还做了一些防备,他摸了摸剩下的一枚锈丹。 罗玉妮是个亡魂,李伴峰不知道对付亡魂的方法,如果一旦出现变故,李伴峰只能对她的本体老座钟下手。 锈丹伤不了老座钟的木制外壳,但对座钟的钟摆、表盘,和内部的发条、齿轮,都有很好的杀伤力。 除了锈丹,还有镰刀和铲子,李伴峰把它们挂在了腰间,调整到最适合出手的位置。 罗玉妮的身影在钟摆上消失,她的魂魄回到了老座钟里。 一切准备妥当,李伴峰拿出钥匙,单手提起了老座钟,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了随身居。 他把老座钟暂且放在地上,回身去寻找蜡烛。 奇怪了,蜡烛也不在原来的地方,火柴也找不到了。 是我健忘了,还是有人进过随身居? 李伴峰急着翻找蜡烛,他需要光亮,没有光亮,他看不到座钟,更谈不上凝视。 老座钟的钟摆上,再次浮现出了罗玉妮的面容。 这次不是倒影,罗玉妮此刻在老座钟里,在罗玉妮的身后,是清晰的齿轮和发条。 妩媚的笑容渐渐消退,一双峨眉渐渐竖起,两只杏眼随之上挑。 嘴角微翘,罗玉妮舔了舔嘴唇,脸上血色褪去,肌肤之上,满是狰狞的惨白。 李伴峰的想法没有错,方法也没有错,在正常情况下,他确实能收伏宅灵。 但他低估了一件事,双方的实力差距,就算到了李伴峰的主场,也无法逾越的差距。 按照常理来推断,一个一层的宅修,对应宅灵的实力也不会太高,应该也是一层,最多二层。 可李伴峰想错了,罗玉妮的天赋好的惊人。 在变成宅灵之前,她凭着强大的怨气,已经变成了强大的恶灵。 变成宅灵之后,历经三十年的修行,她的实力达到了六层。 六层的实力,是李伴峰无法想象的存在。 但宅灵终究是宅灵,罗玉妮受到了宅子的束缚,而这座宅子又和老太太形成很深的契合,罗玉妮有很多力量无法使用。 罗玉妮看出李伴峰对宅修了解的不多,她想利用李伴峰杀了老太太,然后帮她摆脱束缚。 她为什么不亲手杀了老太太? 宅灵不是有弑主的先例么? 这个问题,李伴峰也想过,并且据此推测,罗玉妮有很多地方没说实话。 为了获取李伴峰的信任,罗玉妮所说大部分东西都是真实的,但这件事是罗玉妮的要害,她自然不会透漏实情。 其实这件事在马五、货郎和肖叶慈的描述之中,已经有了答案,李伴峰通过分析,也有了大致的结论。 宅灵弑主,有先决条件,就是宅修和宅子的契合出现了问题。 宅修不爱惜宅子,宅子会纵容宅灵反抗,就给了宅灵弑主的机会,就像马五所说的那位极其邋遢的宅修。 宅修舍弃宅子,宅子会解除一部分束缚,让宅灵变成恶灵,在宅子里肆意害人。 老太婆和罗玉妮相处的不好,但老太婆对这座宅子的感情很深,和宅子的契合度极好。 而罗玉妮受到宅子的束缚,宅修和宅灵有契约,她可以压制老太太的修为,但杀不了老太太。 况且就算老太婆死了,只要宅子还在,宅灵依旧无法摆脱束缚,因为宅修和宅灵之间的契约没有失效,除非有其他宅修接手。 宅子是宅灵的枷锁,宅灵想摆脱束缚,只有三条路可走。 一是自身足够强大。 足够强大的宅灵,可以强行挣脱宅子的束缚,马五听说过类似的先例。 罗玉妮的修为达到六层,能够摆脱宅子的束缚吗? 不能,远远不够。 二是有人带着宅灵离开宅子。 离开宅子的宅灵会变成恶灵,很少有人敢这么做。 三是破坏契约。 这很简单,另一位宅修凝视宅灵,叫出了宅灵的名字,原本的宅修没有反对,就能破坏宅修和宅灵的契约,只要宅灵同意,这就是宅灵转手的方法。 罗玉妮选择了第三种方法,破坏契约。 在老太太宅院里,如果李伴峰凝视座钟叫出罗玉妮的名字,老太太肯定不会反对,因为老太太已经死了。 罗玉妮和老太太之间的契约会遭到破坏,罗玉妮就会解除束缚。 而李伴峰没有和宅院契合,罗玉妮不会成为他的宅灵,她会立刻杀掉李伴峰。 罗玉妮一直坐在李伴峰身后,虽说力量受限,但只要能掐住李伴峰要害,就能逼迫李伴峰叫出自己的名字。 可没想到她刚一伸手,李伴峰跑了。 硬的不行,来软的,她一再勾引李伴峰叫出她的名字,本以为能够顺利得手,没想到李伴峰戒心极重,不肯叫出她的名字。 一条路走不通,那就走另一条。 罗玉妮要求李伴峰把她带进随身居。 这回,她得手了。 离开了原本的宅院,她自由了。 可随身居现在和李伴峰十分契合,如果李伴峰在随身居凝视座钟,念出罗玉妮的名字,会发生什么事情? 只要凝视宅灵,感知到自己与宅子的契合,念出宅灵的名字,宅灵就归李伴峰了。 思路是正确的,可实际上李伴峰不可能成功。 因为罗玉妮不会再给李伴峰念出她名字的机会,她现在要立刻杀掉李伴峰,独占随身居。 六层宅灵,不受限制的出手,李伴峰没有活命的可能。 钟摆迅速摆动。 表盘上的分针带动时针旋转,迅速来到十二点的位置。 只要钟声连响十二下,她就能把李伴峰切成十三块! 咯咯咯~ 座钟的齿轮摩擦。 分针将与时针即将重叠,钟声即将响起,李伴峰还在找蜡烛,罗玉妮笑得越发阴森。 嗤嗤嗤~ 一束火光亮了,蒸汽喷吐的声音先一步响了起来。 李伴峰一惊,唱机启动了。 唱机怎么会自己启动? 罗玉妮根本没有理会唱机。 咣! 一声钟鸣! 无形的利刃冲向了李伴峰脊背。 李伴峰感到一阵寒意,凭着本能奋力躲闪,这是徒劳的,他根本躲不开,这不是他能理解的速度。 嗤! 一束白色的蒸汽从唱机喷出,轻松冲散了无形的利刃! 罗玉妮双眼血红看着唱机。 这是什么东西? 这东西有灵性? 有灵性的东西敢阻止我? 谁给它的胆子? 咣! 第二声钟鸣! 愤怒的罗玉妮发起了第二次攻击,她不仅瞄准了李伴峰,也瞄准了唱机,她要把唱机一并切成碎片。 呼~ 蒸汽迅速袭来,包围了老座钟,无形的刀刃没能发射出去,直接消散在了老座钟的身体里。 咯咯咯~ 罗玉妮有些惊讶,但还不甘心,再度出手。 齿轮奋力扭转,还想发出第三声钟鸣。 第三声钟鸣没能出现,老座钟的发条被蒸汽中的无形之力卡住了。 罗玉妮连声咆哮,她还在拼命的发力。 咯咯咯~ 发条很快到了极限。 嗤~ 唱机发出一声嗤笑,带着嘲弄的嗤笑。 咯嘣! 座钟的发条,在蒸汽之中绷断了。 “啊~~” 罗玉妮惊骇不已,旋即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仿佛断掉的是她的骨头。 呼哧! 又一团蒸汽袭来。 老座钟的玻璃罩碎了,钟摆断了! 表盘被扯了下来,分针和时针在高温之下弯曲熔化。 铜制的内骨架坍塌,大小齿轮四下崩散。 咔嚓!咔嚓! 座钟的木制外壳在几秒钟间变成了一地碎木头。 一切来的太快,李伴峰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罗玉妮的惨叫声萦绕许久,仿佛承受了无法想象的痛苦。 座钟之中,一道红色的烟尘,随着蒸汽一并被收进了唱机的喇叭口。 借着唱机的火光,看着老座钟的残骸,李伴峰满脸是汗,惊骇无语。 嗤嗤嗤~ 唱机的唱针自动放在了唱片上。 先是欢快的锣鼓。 接下来是欢快的笛声。 然后唱机唱起了甜美的歌曲: “送你送到小村外, 有句话儿要交待, 虽然已经是百花开, 隆格里格里格隆~隆格里格隆~ 路边的野花~~~ 你不要采!” PS:来呀,跟着唱机一起嗨呀! ------------ 第五十一章 夫君,买菜去呀 “记住我的情,记住我的爱,记住有我天天在等待,我在等待你回来,千万不要把我来忘怀,千万不要把我来忘怀~~” 唱机演唱着欢快的歌声。 在欢快的歌声里,李伴峰悄悄走向了门口。 我还是走吧。 老座钟的凶狠,李伴峰感觉到了,他知道自己差点送命。 可这架唱机貌似比那架座钟危险的多。 李伴峰刚到门口,忽听唱机变了声音。 送情郎的痴心妹子,转眼变成了天涯歌女。 “郎呀郎,你要去何方? 出门之前,垃圾全带上, 小房子不大,垃圾没处放, 郎呀,咱家垃圾实在没处放~~” 她还能改词。 我特么现在还有心情关心歌词么? 李伴峰推门要走,一道蒸汽拦在了李伴峰面前。 “郎呀,咱家垃圾当真没处放!” “我,那什么,一会回来,再去扔垃圾。” 李伴峰还想走,蒸汽温度升高了。 “郎呀,咱家垃圾确实没处放!” 歌声越来越阴冷,蒸汽越来越炽热。 李伴峰前胸满是汗水,后背阵阵阴寒。 如果不清理干净垃圾,李伴峰怀疑唱机会立刻用蒸汽烫死他。 威逼之下,李伴峰回过头,借着唱机的火光,搜寻着房间里的垃圾。 他在房间的角落里找到了碎布,楚云龙留下的碎布。 碎布头黏糊糊的,上边有李伴峰留下的呕吐物,李伴峰把碎布全都装进了布袋里。 唱机用碎布头清理过呕吐物? 她爱干净! 这架唱机难道是宅灵? 随身居是我的宅子,我和宅子已经形成了契合。 我要是叫出唱机的名字,她不就成了我的宅灵么? 想到此,李伴峰凝视唱机,感受着自己和随身居的契合,在呼吸和律动达到一致的情况下,李伴峰叫了一声:“唱……” 等等! 她叫什么名字? 她应该不叫唱机。 这和罗玉妮不叫座钟是同一个道理。 刚才那声“唱”,唱机听到了,立刻做出了回应: “郎呀郎,你要奴家唱,垃圾清光,小奴给你唱~” 蒸汽袅袅,飘向了座钟的残骸。 在唱机看来,这也是垃圾。 李伴峰不敢怠慢,赶紧把座钟崩裂的表盘,崩散的齿轮,折断的钟摆,和散乱的木屑、发条全都装进了布袋,这才敢离开随身居。 出了门,捡回了钥匙,李伴峰长出了一口气。 难怪冯记杂货铺的掌柜愿意低价把唱机卖给我。 难怪他还送了我那么多东西。 原来这唱机是个无主的宅灵。 无主的宅灵等同于恶灵,这恶灵的实力远在罗玉妮之上,不在李伴峰理解的维度范围之内。 我又叫不出她的名字,这可如何是好? 不行,得找冯掌柜问个明白! 李伴峰正想找个地方把垃圾丢了,忽觉周围有人在注视着自己。 危险! 李伴峰能清晰感知到危险。 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李伴峰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步,正房的门口突然出现一名男子,拦住了李伴峰的去路。 他穿着白衬衫灰马甲,收着下巴,上翻双眼,冲着李伴峰半咧着嘴微笑。 这是罗玉妮的情人,也是杀死罗玉妮的凶手。 他不是挂在柳树上么? 怎么下来了? 不止他一个下来了,这男子身边又出现了一男一女,在他们身后还有不少身影来回晃动。 身后传来一阵森寒,李伴峰回头看了看窗边,几名男女正在往窗子里探头。 还有不少亡魂,在院子里围着房子打转,有的亡魂从墙壁里探出了半截身子。 所有亡魂都从树上下来了,这是什么情况? 李伴峰稍微一想,立刻能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这些亡魂平时都受到宅灵罗玉妮的控制,为罗玉妮做事。 现在罗玉妮没了,他们失控了。 很显然,他们对李伴峰很感兴趣,以前他们都是帮着罗玉妮吃肉,现在他们也想开荤。 一名女子率先冲到李伴峰身边,冲着李伴峰的耳朵伸出了舌头。 她喜欢李伴峰的味道。 李伴峰俯身躲过,又一名男子朝着李伴峰刺来一刀。 哪来的刀? 坏了! 那把短刀! 李伴峰把那把会喝血的短刀留在了随身居外边。 鬼魂也能拿起这把刀? 当然能! 罗玉妮就是靠着这把刀给自己报了仇。 这男子拿着短刀,一刀一刀砍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挥起镰刀反击,镰刀砍过了一片虚影。 他打不到鬼魂。 鬼魂却能打他! 没有刀的鬼魂也能打人,一个鬼魂扯了李伴峰一把,从李伴峰的衣服上扯下来一条布。 这可怎么办? 李伴峰边退边躲,很快退无可退,大片亡魂从墙壁里钻了进来,很快包围了李伴峰。 退回随身居? 可这到处都是鬼,钥匙往哪扔? 钥匙要被这群恶鬼捡走,就麻烦了! 没办法了,硬冲出去! 李伴峰一咬牙,硬着头皮往外冲。 刚冲了一步,屋子里的鬼魂瞬间不见了踪影? 都走了? 被我的气势吓退了? 扯淡! 危险还在附近,李伴峰能感知的到。 他奋力冲向门口,忽见一众鬼魂带着笑容,堵在了面前。 想显形就显形,想隐身就隐身。 这群恶鬼在戏弄李伴峰,就像戏弄一只无处可逃的猎物。 男鬼挥刀又砍过来,情急之下,李伴峰用布袋子招架。 男鬼一刀砍破了布袋子,一袋子垃圾散落了一地。 鬼魂们愣了片刻,随即后退,他们看到了断折的钟摆。 这钟摆相当于罗玉妮的遗物。 他们后退了! 他们害怕! 李伴峰眼睛一亮,趁机将钟摆捡了起来,想要冲出亡魂的包围。 可亡魂们很快停止了后退,他们站在原地,默默盯着李伴峰。 他们这是吓傻了? 李伴峰上前踹了拿刀的男子一脚。 有质感,李伴峰确系自己踹到了那男子。 我打中他了? 可质感不那么真实,李伴峰感觉自己一脚踹进了稀泥里。 还真像踹进了稀泥里,李伴峰的右脚拔不出来了! 这鬼魂故意让李伴峰打中了他,他要困住李伴峰。 随时隐身,随时显形,虚实之间,随时转换,李伴峰真没想到,鬼魂竟如此凶狠。 他用身体裹缠住了李伴峰的脚,举刀要把李伴峰的腿砍断。 李伴峰举起钟摆,金黄色的光晕映在了男子的脸庞上。 男子的短刀悬停在了半空,男鬼痴痴的看着钟摆,没有砍下去。 李伴峰奋力挣扎,右腿依旧挣脱不开,周围的鬼魂却慢慢聚集了上来。 没别的办法了。 李伴峰迅速转动钥匙,他别无选择,只能暂且退回随身居。 踏进随身居的门槛,李伴峰借着门框,艰难的甩开了缠住右腿的男鬼,他刚想关门,忽然意识到钥匙还在自己手上。 千万不能把钥匙留在随身居,宁肯被恶鬼捡走,也不能留在随身居,否则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李伴峰立刻把钥匙丢到了门外,可再想关门却晚了,所有恶鬼顶住房门撞了进来。 阴风呼啸,鬼魂如潮水般涌入。 等随身居的房门彻底关上,上百个亡魂层层叠叠挤满了随身居。 上百张苍白的脸,带着空洞的双眼,痴痴的看着李伴峰手里钟摆。 就不该把这东西带进来。 钟摆确实能暂时抵挡亡魂,但亡魂对钟摆并非只有恐惧,更多的是痴迷。 李伴峰举着钟摆,挤在亡魂之中,思索着对策。 对策? 还有对策么? 嗤嗤嗤~ 哐啷啷啷! 唱机还在运转,但这次响起的不是歌声,而是锣鼓家伙。 她还能唱戏? 当然能。 用唱机播放戏曲,是普罗州的时尚。 在冯掌柜送给李伴峰的唱片里,就有两张是戏曲名伶的选段。 随着锣鼓家伙的递进,一声澄澈的旦角唱腔响起: “郎君~~~你去集上买菜了(liao)呀!” “我买菜……” 这像是买菜么? 李伴峰不会唱戏,反正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呼呀~”唱机又唱了起来,“菜色虽好,可惜不大新鲜~~” 唱腔拖的很长,朦胧之间,蒸汽布满了随身居。 鬼魂们有些躁动,他们感到了恐惧。 有的鬼魂冲向了门口,可为时已晚。 蒸汽猛然沸腾,唱机里锣鼓家伙齐鸣。 哐啷!哐啷!哐啷! 一百多个亡魂像被装进了网兜,在惨叫和嘶吼声中,一股脑被收进了喇叭口,只剩下李伴峰安然无恙,默默站在唱机旁边。 吃了? 她把亡魂都给吃了! 这就是她说买菜的意思? 哐啷啷啷! 唱腔再度响起:“夫君~~~你这般疼爱奴家,奴家欢喜满心, 但俗语有云,成由勤俭败由奢,你我夫妻恩爱,当细水长流,日后,却不可如此靡费~喂呀,嗝噜噜噜~” 一团蒸汽喷了出来,唱机打了个饱嗝。 李伴峰一步一步挪到门口,随口来了两句念白:“娘子既是吃饱了,就歇息吧!” “谢夫君体恤,奴家真就乏困了!”火光熄灭,蒸汽消散,唱机没了声息。 李伴峰迅速离开了随身居,捡起钥匙,坐在门口大喘粗气。 他手里还攥着钟摆,本想将它丢了,又觉得这东西或许另有用处。 他找了条干净的布袋把钟摆收下,思索片刻,好像还忘了别的什么东西。 随身居里,那把喜欢在子时喝血的短刀留在了地上。 唱机吃了亡魂,却没吃这把刀。 嘶嘶嘶~ 铜莲花的花瓣一片一片展开,一阵旋风过后,短刀被收进了莲心。 PS:各位读者大人,沙拉拍着良心说,这绝对是好书! ------------ 第五十二章 百万富翁 李伴峰完全没想起那把短刀,他此刻正坐在正房门口自言自语。 “唱机没有杀我,她对我还是有好感的。” “可她突然唱歌的时候,有点吓人。” “哪吓人了,人家唱的多好。” “唱的再好也没用,哪天吃了你都不吐骨头。” “她要吃我,早就吃了,她应该不喜欢吃活的。” “哪天她要是换了口味呢?一生气烤你个外焦里嫩,连人带魂,吃的渣都不剩!” “你这人就是没有良心,人家唱机自始至终都护着你,你怎么能这么诋毁一个姑娘家?” “你怎么知道是个姑娘家,没准是个会唱歌的狰狞恶鬼!” 李伴峰朝着自己脑门挥了挥手,自己和自己争吵,实在毫无意义。 把思绪集中起来,想想看应该怎么对付这架唱机。 把她扔了? 且不说这么好的宅灵,扔了可惜。 关键李伴峰也不敢扔啊! 只怕李伴峰刚有这个念头,就被唱机烫熟了。 她对付罗玉妮都是秒杀,对付我这样的人,一个饱嗝就能烫死我。 最理想的结果是能成功收伏宅灵,但前提是,自己必须知道宅灵的名字。 从哪里知晓? 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渠道是冯掌柜。 得回趟里沟。 但回去之前,得把这座宅院打扫一遍, 宅子的主人和宅灵都没了,李伴峰非常感伤,得帮她们收拾一下遗物。 李伴峰不是看重那点钱,主要是出于对他们的尊重。 李伴峰先去了地窖,肖叶慈说这里有不少东西。 她确实没撒谎,老太太平时把抢来的东西大部分都收进了地窖,还有一部分藏在正房的柜子里,李伴峰把这些东西搜罗到一起,光现金就有七十六万三千二百三十六元。 除此之外,李伴峰还找到了不少金银首饰和一些随身的值钱物件,因为不熟悉价钱,就按二十万估算。 之前卖了丹药,又买了唱机,还剩下二十三万。 用在日常开销的零头不算,李伴峰手上有一百一十八万的资产。 这是真的么? 我有一百一十八万! 从出生到现在,李伴峰的资产从来没有超过一万。 现在居然有了一百一十八万! 当然,这笔钱,在越州连个首付都不够。 但对李伴峰来说,这算得上他第二个财富巅峰。 第一个巅峰是在卖掉蛇斑丹的时候。 这座宅院里还有一些杂物,也是李伴峰用得着的。 二儿子德茂是个武修,他的屋子里有不少武学典籍,李伴峰挑了几本,收下了。 老太太房间里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看着不错,李伴峰收下了,另外针线板也挺好,李伴峰也收下了。 还有一块怀表,应该是他们从路人手上抢来的,这块表是镀金的,看着挺有型,实际做工不如冯掌柜推荐那款怀表精致。 李伴峰一直想要一个计时工具,这个也收下了。 德茂还有个洗澡盆,李伴峰也收下了,平时在随身居,只能用木桶取来些水,擦擦身子,好久没有洗过一个畅快澡了。 有用的收拾完了,还有一些当下看来没什么用处的,李伴峰也收了。 德才炼制毒药的一堆瓶瓶罐罐和一些特殊的药材,李伴峰收下了,这些东西难说会有什么用处。 德茂房间里有一条长枪,这种长兵器,李伴峰不会用,但德茂有相关书籍,以后可以慢慢学。 德才房间里有不少状似梭镖的暗器,闻起来有股腥味,应该是煨过毒药,李伴峰不会用暗器,也先收了。 东西收拾完了,李伴峰先找到了德才和德茂的尸体。 这两具尸体,原本是打算送进随身居炼丹的。 可现在的情况,李伴峰有点不敢回去。 不过仔细想来,怕也没用,每天至少要回随身居待两个小时,这是宅修的修行基础。 李伴峰壮着胆子,打开房门,把现金、细软、桌椅、尸体……一大堆东西全都拖了进去。 唱机没有半点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熟了。 铜莲花也没动静。 这就不应该了。 这么好的尸首摆在面前,它不想要么? 李伴峰仔细看了片刻,发现铜莲花上有一层光晕。 它正在炼丹。 它在炼什么丹? 坏了,那把刀!那把会吸血的短刀! 那是把极品兵刃,就这么被炼了? 李伴峰心疼的要命,想掰开莲花瓣,把刀子抢出来。 屋子里杂物太多,李伴峰刚走到莲花旁边,一不小心,被洗澡盆绊了个趔趄,自己险些摔倒,腰间的布袋掉了。 咣当! 布袋里边的钟摆滑了出来。 呼! 唱机的火光亮了。 嗤嗤嗤~ 蒸汽冒了出来。 唱机被吵醒了? 哐啷啷啷~ “喂呀~相公!”唱机开唱了。 “喂呀~娘子!”李伴峰也跟着唱了一句。 唱机是个可以交流的人,她一点都不可怕。 “喂呀相公~何处置办这多家当?” 唱机的声音非常温柔,一点都不可怕。 “喂呀娘子,我顺手置办的。” 李伴峰擦了擦汗水,慢慢走向了门口。 “相公辛苦呀~”这句唱的深情又温暖,她一点都不可怕! “娘子也辛苦~”李伴峰跑到门外,关上了房门。 唱机喷出一口蒸汽,托着一套桌椅到了墙边,又把澡盆竖起来,放在了墙角。 在澡盆旁边,唱机看到了断折的钟摆,这是罗玉妮唯一的遗物。 嗤嗤~ 唱机有些不悦,她不喜欢这东西。 “这疯汉也真是,又把这破东西拿回来做甚?” 嘶嘶嘶~ 铜莲花的花瓣打开了,把地上的尸体连同断折的钟摆一并收进了莲心。 嗤嗤~ 唱机连声嗤笑道:“喂呀~适才不见你要这钟摆,现在却又捡来吃,看来真是腹饥难耐,却也顾不上脸面, 你这贱人,想当年叱咤纵横,威风八面,而今沦落至此,捡些垃圾果腹,真真让人齿冷,可笑,可笑至极呀!哈哈哈哈哈~” 噗! 莲心里喷出一颗清澈的露珠,准确的落在了唱机的大喇叭上。 笑声戛然而止。 “你敢啐我?”唱机勃然大怒,三个喇叭一起冒烟,一团蒸汽裹住了铜莲花,“反了你了,今天先让你看看家法!” 莲花无惧,点点露珠在蒸汽中上下翻飞。 …… 李伴峰回到了院子,举目望去,熟悉的围墙不见了,眼前变成了一片茂密的树林。 老太太死了,罗玉妮也没了,鬼魂都被唱机吃了,一切障眼法都消失了。 在树林里穿行半响,李伴峰看到了肖叶慈和陆春莹。 娘俩遍体鳞伤,抱在一起,一动不敢动。 看到李伴峰走了过来,肖叶慈颤抖着声音喊道:“恩公啊,你可算来啦,我们遇到鬼打墙了。” 不用多问,李伴峰也能看出她们的遭遇。 “你们想去里沟是吧?” “是滴呀,恩公!”肖叶慈和陆春莹用力点头。 “我要是送你们去里沟,你们能给多少钱?” “你说个数,恩公!” “一千!” “成交啊,恩公!”肖叶慈很是惊喜,这比她预期的要少。 李伴峰没有多要,他想起在苦雾山下,药行把蛇斑菊压价到了二十五块。 一千块钱可以换走四十株蛇斑菊,可以让很多人拼上性命,这个数当真不少了。 当然,有些前提得说清楚。 “一千块钱,只是护送你们的基本费用,如果真遇到歹人,得看情况加钱,如果我遭受损失,你们也得按价补偿。” 这规矩合理,肖叶慈连连点头。 李伴峰带着肖叶慈和陆春莹朝森林外走去。 一路上,肖叶慈战战兢兢,陆春莹紧紧躲在肖叶慈身后。 她们被树枝打怕了,可跟着李伴峰一路走过去,竟然没再挨过一下打。 树上的鬼魂都没了,她们自然不会挨打,只是她们不知道内情。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呀……”肖叶慈很是惊讶,“他这么能打,居然还会法术滴呀,连鬼魂都能降的住滴呀。” 陆春莹扯了扯肖叶慈的衣襟:“妈,拿出你嘴巴上的本事,把他收伏了吧。” 肖叶慈摇头道:“妈妈没这个本事,你行你上的呀。” 走出树林,李伴峰看到了一块石碑。 石碑上写着三个字,长留村。 进村的时候,李伴峰看到了这块石碑,那时候他还真以为有这么一座村子。 现在看来,所谓长留村,是老太太和她的宅灵罗玉妮做出来的幻境,这里只有一片森林和一座宅院,难怪李伴峰进村的时候,只有一户人家灯亮着。 可这块石碑,看着有年头了,不像是假的。 或许以前这里真的有过一座长留村,或许整个村子的人都被老太太和罗玉妮害了。 一个村子消失了,没人管么? 李伴峰在车站和售票员争执的时候,倒是有人管。 普罗州,到底是什么样的秩序? PS:各位读者大人,普罗之主正在冲击lv2,出圈指数已经够了,粉丝数就快够了,就差互动量了,给沙拉留个言,一句话,一个字就行,我替伴峰,谢谢大家了。 ------------ 第五十三章 普罗州的秩序 村子没了,没人管。 李伴峰强闯售票厅,这就有人管。 这个世界对李伴峰而言太过陌生,还有太多的东西要去适应。 肖叶慈催促道:“恩公啊,我们快些走吧,那老太婆是江相帮的人,这一点应该是没有撒谎的呀。” 李伴峰回过头,问道:“江相帮到底是什么来历?” 肖叶慈愣了片刻。 这个男子有勇有谋,看着应该是个久经江湖的人物,怎么连江相帮都不认识的? 他不认识也好,我正好给他好好讲讲,让他从我这里学点东西,路上也好相处的呀。 “江相帮是个大帮派,在药王沟、绿水湾、海吃岭都有弟子,但他们一般不去裤带坎,裤带坎的人看到江相帮,见一个杀一个的呀。” 听起这些熟悉的地名,李伴峰很感兴趣:“裤带坎和江相帮有什么恩怨?” “江相帮里什么人都有,像老太婆这种杀人越货的强盗有不少的,设局骗钱的也有不少滴呀,这些事情,裤带坎都不管的,但有一类人,裤带坎容不下的。” “什么人?” “人牙子,就是拐卖人口的,裤带坎有很多欢修,虽说靠寻欢修行,但是欢修体质特殊,很难生出孩子的,能生出一个,都是天大的好事,所以欢修特别看重孩子, 人牙子靠卖孩子过活,欢修自然容不下人牙子,江相帮里的人牙子特别的多,所以裤带坎和江相帮水火不容的呀。” 欢修看重孩子,这让李伴峰对欢修有了新的认识。 至于这个江相帮,裤带坎对他们的态度完全正确,只要和人牙子有染,见一个杀一个,保准没错。 肖叶慈提醒道:“恩公啊,你要多加小心的,等江相帮的人发现这老婆子死了,肯定要查的,要是查到了咱们,肯定是要报复的。” 李伴峰心下苦笑! 就算没弄死这老太婆,江相帮也不会放过我滴呀,他们帮主要击毙我滴呀! 李伴峰跟江相帮的恩怨,短时间内不会结束,这点李伴峰早就做好了准备。 可江相帮会在乎这老太婆的死活么? 一个恶徒组成的帮派,彼此的联系居然还这么紧密? “老太太天天躲在家里,江相帮的人还会管她?” “管的,我在报纸上看到过的,”肖叶慈耐心讲解,“曾经有一个江相帮的毒修,一直躲在深山里炼毒,还经常把山下的村民抓走,拿去试验毒药, 后来山下的村子忍无可忍,凑了一笔钱,雇了两个刀客,上山把那毒修给杀了, 本以为以后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哪成想,江相帮的人回来报复,把整个村子都给屠了,一个都没留下。” 李伴峰骇然道:“这种事,肯定有人管吧!我也见过穿制服的人!他们不管么?” “穿制服的……”肖叶慈思索了许久,“你说的是巡捕吧?” 巡捕? 不是租借里才叫巡捕么? 李伴峰倒也没在称呼上纠结,继续问道:“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巡捕难道不管?” “管是要管的,但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巡捕是关防使的人,他们只按关防使的吩咐做事,关防使让他们去村子里看看,他们就去看看,把事情记下来,就算交差了。” “关防使又是谁?” “关防使是外州的人呀。”肖叶慈对着李伴峰打量了一番,李伴峰在常识上的匮乏,让她越发吃惊。 但肖叶慈并没有欺骗李伴峰,一路之上,她给李伴峰讲解了大量关于普罗州的常识。 “外事问关防,内事看旗号,这就是普罗州的规矩!” 这一句话,几乎概括了整个普罗州的秩序体系。 普罗州由很多城镇构成,到底有多少城镇,肖叶慈也说不清楚。 城镇之间的事情,被称作外事,城镇之内的事情,被称作内事。 药王沟就是一座镇子,非常大的镇子,药王沟的居民如果想通过合法途径离开药王沟,必须要通过关防使。 关防使,是外州派来的管理者,他们的任务是维持治安,重点任务是控制人员在城镇之间的流动。 “假如你想去裤带坎,就必须要有路引的,否则车不让坐,船也不让坐,就是走路,也过不了路卡的!” 通过肖叶慈的讲解,李伴峰明白了获取路引的途径。 想要得到路引,必须要联系当地关防使和目的地关防使。 当地关防使肯放行,目的地关防使肯接收,才有可能获得路引。 没有路引,就不具备合法离开药王沟的资格,这也是关防使及其手下巡捕的主要职责。 李伴峰在街上被人追杀,巡捕不一定会管。 但李伴峰如果想在车站闹事,巡捕一定会管,因为车站是关防使的重点管理区域。 李伴峰能拿到路引么? 从肖叶慈的描述来看,这件事很难。 像李伴峰这种情况,当地关防使一般情况下不会对一个来历不明的外州人放行。 外州那边,也未必会允许李伴峰回去,以此看来,李伴峰获取路引的希望,几乎为零。 “没有路引,就连药王沟都出不去?” 肖叶慈摇头:“也不是谁都出不去啦,货郎随便进出,也没有人能拦住他的。” 货郎游走于普罗州各个地方,似乎不受关防使的限制。 他又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他手里那些引人入门的药物,又从何而来? 外事看使者,李伴峰明白了,内事看旗号,又作何解? 肖叶慈解释道:“城镇之内的事情,由城镇之中的家族来处置,谁家的旗子硬,谁家说话就管用, 去年的时候,海吃岭出了一件事情,有一个卖豆腐花的,姓王,还有一个卖油条的,姓刘。 这两个都是穷苦人,按理说不应该惹出什么事来,可有一天,他们在车站抢生意,还真就把事情给闹大了。 卖豆腐花的老王,打了卖油条的老刘,老刘咽不下这口气,出了车站,又和老王打了一场。 在车站里边,受巡捕管束,两人打的还算收敛,出了车站,巡捕不再理会,两人下了死手,卖豆腐花的老王被打成了重伤。 这件事惊动了海吃岭的大户,王家。 老王虽然是个穷苦人,可他终究还是王家人,王家要为老王复仇,卖油条的老刘也被打成了重伤。 刘家在海吃岭也有势力,为此和王家爆发了冲突,冲突历时一个月,两家死伤不少,最后在普罗州大家族林家的调节下,这才平息下来。 “林家能管得了王家和刘家?” 肖叶慈道:“林家不一样的,林家是普罗州四大家族之一的呀,除了林家,还有马家,何家,陆家。” 何家、陆家? 难道是何家庆和陆小兰的家? 李伴峰没有分散精力,仔细听着肖叶慈的讲述。 所谓内事看旗号,指的就是这些大小家族的旗号。 大家族在整个普罗州都有号召力,小家族在某个地域也有一定影响力。 这些大小家族在普罗州各地都有不同程度的影响力,他们利用自身的影响力,来控制着整个普罗州的秩序。 那这些大家族和关防使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是有,但肖叶慈也说不清楚。 她一路说着普罗州的常识,说了几个钟头,说的嗓子都哑了。 三十里山路,泥泞崎岖,对于李伴峰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疲困交加肖叶慈和陆春莹来说,这一路实在太辛苦了。 到了里沟,天都亮了,李伴峰先去了冯记杂货铺,铺子大门紧闭,敲了半天,没人应声。 冯掌柜去哪了? 怕我找他算账,跑路了? 不至于吧? 十几万的生意,他总不能把铺子都扔下不要了。 旁边余家布行的老板余男,穿着旗袍,拿着女士香烟,吸一口,轻轻吐出一团烟雾,主动上来搭话:“他们铺子好几天没开张了,也不知道上哪找乐子去了。” 这女老板长脸,高鼻梁,杏核眼,额头饱满,下颌圆润,紧致的旗袍,几乎包裹不住实诚的良心和腰下的圆润。 就像何家庆所形容的,这是从月份牌(挂历)里走出来的美人。 李伴峰的注意力不在这美人身上,他在想冯掌柜的去向。 找乐子去了?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李伴峰回头看看肖叶慈:“你们要去哪?我把你们送到门口。” 生意么,服务必须到位。 肖叶慈道:“我们要去何家老宅滴呀,听说就在这条大街附近。” 何家老宅! “那里不能去滴呀,去了出人命滴呀。”一听这对母女要去何家老宅,李伴峰赶紧劝止。 何家老宅里住着陆小兰,准确的说,是被宅灵困住的陆小兰。 以这对母女的实力,去了老宅,正好给陆小兰当替身。 一听何家老宅有危险,肖叶慈为难了:“恩公啊,何家老宅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滴呀?我们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去那里滴呀,你现在说不能去……” 李伴峰愣了片刻,神情温和道:“我说不能去,不代表你真的不能去,腿长在你身上,你想往哪走,谁能拦得住你? 我答应送你们到里沟,现在已经到了,这附近有不少人知道何家老宅,你沿路打听一下就能找到地方。” 肖叶慈怔怔的看着李伴峰,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肯定是好意,可此行的目的就是何家老宅,已经走到了这里,哪能不去呢? 肖叶慈殷切的看着李伴峰,希望李伴峰能再给她一些建议。 李伴峰露出一丝笑容,和善的说道:“给钱。” “呃……” “一千块钱,想赖账么?”李伴峰不那么和善了。 PS:昨天收到两百多条帖子,沙拉真心感谢各位读者大人的支持! ------------ 第五十四章 余家布行 李伴峰要钱,一千块钱! “好,好的……”肖叶慈赶紧从柳条箱里拿出了一千现金,给了李伴峰,李伴峰数了两遍,收进了内兜。 两下就此话别,肖叶慈母女去了何家老宅,李伴峰去了余家布行。 花枝招展的布行老板余男迎了上来:“您买布?您来这边看看,这是摹本缎、库缎,这边还有宁绸、花线春,这有花纱、杭罗,这还有杭纺、湖绉,您中意哪一样?” 这家铺子主卖绸缎,但李伴峰不想买布,他也不会裁剪。 余男说了半天,见李伴峰都不动心,转而问道:“您是不是要买成衣?我们这有裁缝,成衣要是看不中,也能给您做一件。” 李伴峰摇头:“我也不买衣服。” 余男咬着细长的烟杆,沉默片刻,笑道:“您买绢帕?” “不买。” “您买被面?” “不买。” “您买床帏?” “不买。” 余男抽了口香烟,蹙眉道:“那您买什么?” “买烟。” 李伴峰闻了闻烟的味道,觉得还不错。 余男忽闪忽闪的眨着大眼睛,又确认了一遍:“您来我们布行买烟?” “你这不是有烟么?”余男正在抽烟,李伴峰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合理。 余男微微沉下了脸:“你是有意消遣我的?” 李伴峰不太懂消遣的意思:“到底卖是不卖?” 沉默半响,余男转脸对伙计道:“拿两包大仙女来,送给这位客人。” 大仙女,普罗州很出名的女士香烟。 伙计拿来了两包,李伴峰收进了口袋里。 “多少钱?” 余男莞尔一笑:“不用钱,送给你了。” 这人好爽快,可李伴峰从不白要别人的东西。 “给我做套西装吧,选好点的料子。” 余男摇摇头:“我们这不卖洋服。” 这家店,只卖传统服饰。 李伴峰看了看铺子里挂着的成衣,指着一件衣裳道:“我要这个……很长的衣服。” 余男回头一看,笑道:“您要一件长衫?” “对,就是长衫。” “老八!”余男招呼伙计,“拿尺子来,我给这位客人好好量量。” 余男亲自上手,给李伴峰量身,一边量,一边问道:“不知客人怎么称呼?” “我姓李,排行老七。”李伴峰按习惯报上了李七的名字,转而反问道,“老板娘怎么称呼?” “小女子姓余,单名一个男字,七爷,您要是看得起我,就叫我声掌柜。” 这位余掌柜不喜欢被别人叫成老板娘,因为她是这布行的主人,这是她自己的铺子。 “原来是余掌柜,失敬失敬。”李伴峰学着当地的口气,跟余男客套了两句。 余男正半蹲着给李伴峰量腰,抬起头闪烁着明亮的眸子,冲着李伴峰笑了笑:“七爷,您住在什么地方?衣服做好,给您送去。” “我刚来里沟。”李伴峰敷衍了一句。 余掌柜拿着皮尺又给李伴峰量腿:“前几天,我见您来冯记杂货铺买过不少东西。” 这话的意思是,你不是刚到里沟,我早就留意到你了。 李伴峰也没否认:“来去匆匆,也没个固定住处。” “那我怎么把衣服交给您?” “三天后,我来取,布料你帮我选,先算下价钱。” 余男给李伴峰选了一块中等偏上的绸缎,用算盘拨弄片刻,问道:“您是用桓国钞还是大洋钱?半开我们也收。” 李伴峰不知道什么是半开,但大洋钱他是有的,他很想知道大洋钱的兑换规则。 “用大洋钱要多少。” “连工带料,一块大洋。” “桓国钞呢?” 余男愣了愣:“一块大洋兑五百桓国钞,这个不用我说吧。” 五百块钱做套衣裳,别说是在药王沟,就是在越州,对李伴峰而言,也有些奢侈了。 李伴峰拿出一块大洋,外加两百桓国钞,递给了余男。 余男正等着李伴峰还价,却发现他多给了两百:“您这什么意思?” 她以为李伴峰要七百买两件。 这是不能卖的,这价钱还的太狠。 李伴峰道:“一块大洋买衣裳,两百桓国钞,托余掌柜办件事,要是这几天有冯掌柜的消息,麻烦告诉我一声。” 余男一笑:“这是小事,不用钱。” 说完,余男把两百桓国钞还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摆摆手:“你只管收下,我想交你这个朋友。” 对李伴峰而言,没给人家钱,就没有让人家做事的资格。 余男很欣赏李伴峰的爽直,把钱收了,压低声音对李伴峰道:“衣服要是不满意,包退包换,另外有件事情,不知该不该告诉您。” “掌柜请讲。” “之前和您一起来里沟的一位朋友,在尾巴胡同要了饭,怕是撑不了几天了。” 和我一起来的朋友? “哪位朋友?” “就是那位敦厚壮实的朋友。” 秦小胖? 李伴峰一愣。 秦小胖家境不算富裕,可也没穷到要饭的地步。 更何况他还得了十一颗蛇斑丹,在普罗州,只要不是涉及特殊用途的东西,物价并不昂贵,一颗丹药卖一万,十一万,足够小胖风光一阵了。 他怎么可能要饭去了? “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缘故?”李伴峰感觉事态可能有些复杂。 余男四下望了望,压低声音道:“七爷,您的那位朋友好像是因为卖丹药的事情,得罪了耿家药行, 药行的人把他扔到街上,找人守着,让他活活饿死,耿家药行和江相帮有来往,这是他们常做的事情。” 李伴峰闻言,思索片刻问道:“看守他的人,是修者么?” 余男点点头:“是修者,曾经还和我有些过节。” “什么道门,什么修为?” “修为不高,但道门特殊。”余男朝着柜台上吐了一口烟,烟雾变换,变成了一个“油”字,随即消散。 这女子能自由操控烟雾,李伴峰小声问道:“你是烟修?” 余男莞尔,笑不作答。 李伴峰又问:“今天主动和我搭话,是为了让我帮你报仇?” 余男笑道:“我可什么都没说,但如果七爷想救您那位朋友,小店愿意搭把手。” 李伴峰皱眉道:“这算是合作吧?你为什么要找我?” 余男道:“因为秦老板是七爷的朋友,七爷是个有本事的人。” 朋友这事,李伴峰不否认:“你怎么知道我有本事?” 余男吐出一口烟:“能从苦雾山活着回来的,都有真本事。” 这女人貌似早就盯上我了。 李伴峰思索了许久。 小胖落难了。 该不该帮他? 李伴峰并不欠小胖什么,就算之前欠过,事后也都还上了。 可他就快饿死了。 李伴峰挨饿的时候,小胖请他吃了两碗阳春面。 …… 尾巴胡同,里沟比较闭塞的一条胡同,胡同两边都是老宅,住的也都是清贫人家。 白日里忙活计,路过胡同的行人不多,到了傍晚,行人渐渐多起来,跪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秦小胖,睁开了眼睛。 黄昏,是他活下去的最后希望。 一名路人见他破衣烂衫,还满身是伤,实在觉得可怜,给他扔了半块饼子。 小胖伸手去捡。 在他身旁,一名穿马褂,头戴毡帽的男子,一脚踩住了饼子。 “我让你吃了么?”马褂男低头看着秦小胖,朝他脸上啐口唾沫。 小胖没作声,把手收了回来。 有个路人看不惯,上前问道:“这位好汉,你难为个叫花子作什么?” 马褂男抬起头,左边眉毛下沉,右边眉毛上挑,嘴巴一歪,露出一个标准的痞子笑:“关你特么什么事?” 路人还想理论,旁边一名女子把他拉到一旁:“别管闲事,这是耿家药行立威呢,赶紧走吧。” 一听是耿家药行,路人没再多说,赶紧走路。 马褂男把地上的饼子踩个稀烂,一脚踢到了远处。 小胖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他是食修,一天不吃饭,就可能活活饿死。 昨天他吃了半碗冷馊饭,熬过来了。 今天到现在,什么都没吃,怕是熬不住了。 熬不住了也好,饿死了,就解脱了。 …… 随身居里,李伴峰在等铜莲花。 挨过饿的人,不会忘记给他饭吃的人。 也许有人会忘,但李伴峰不会。 李伴峰看了唱机一眼:“娘子,我是给过你饭吃的,你可不能忘了我呀!” 嗤嗤~ 唱机抽泣两声,带着哭腔唱道:“喂呀相公,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小奴勤勤恳恳侍奉相公,给小奴一口饭吃,难道相公还心疼么?更别说之前那些饭菜都不新鲜了。” 她这话说的,倒让李伴峰惭愧了。 得想想办法,给娘子买点新鲜的。 但买菜之前,得把装备带齐。 会喝血的短刀被莲花吃了,至少能炼出一颗锈丹。 虽然李伴峰原本就有一颗锈丹,可多带一颗,总觉得心里踏实。 奇怪了,今天莲花炼丹怎么这么慢? PS:半开银元,又称二号银元,价值一般为一号银元(大洋钱)的一半。 各位读者大人,还记得油修么? ------------ 第五十五章 油修 入夜,尾巴胡同基本没了行人,秦小胖能不能得到今天的第一口食物,全看马褂男的赏赐。 马褂男正在吃一碗羊肉面,面汤里半碗是肉汤,半碗是羊油,羊油里满是鲜红的辣椒,吃的马褂男热汗直流。 羊肉和辣椒的香味飘进小胖的鼻子里,一点点侵蚀他最后的尊严。 “给我磕个头,只要你磕个头,我就给你一口汤喝。”马褂男端着面汤,来到秦小胖面前。 磕头是不可能磕的。 马褂男嗦了一口滚烫的面汤:“你都在这跪了一天了,还怕磕个头么?” 跪在这里,是因为小胖中了法术,下半身被定住了,上半身也只有一部分关节能活动,否则他剩一口气,也要和这马褂男拼到底。 马褂男叹口气道:“我知道你们食修,一天不吃东西,胃肠就要起火,火苗一直烧到嗓子眼,一寸一寸在心肝脾胃上烧,这滋味,想想都觉得难受。” 说话间,马褂男又嗦了一口面:“我是真心可怜你,你就诚心实意给我磕个头,我立刻给你口汤喝,保证让你多活一天, 磕呀,快点磕, 别以为你想死,我今天就能让你死,你不喝这口汤,我也得让你吃点别的东西, 看到那边的茅厕了么?我一会给你捞一碗,你不吃,我也得给你灌下去,少爷说了,至少得让你活三天。” 小胖闭上了眼睛,马褂男说的没错,他的肠胃在着火,在燃烧他的五脏六腑。 马褂男真会去茅厕捞东西给他吃,这王八蛋什么都干得出来。 但小胖不会给他磕头。 一名男子经过胡同,他身穿红色西装,头上戴一顶红色礼帽,手里拿着一袋子麻花,朝小胖的方向看了看。 他拿出一根麻花,递到了小胖面前:“这个给你吃。” 麻花的香味,让小胖睁开了眼睛,他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男子。 因为背着光,他看不见这男子的脸,但觉得这男子的身形有些眼熟。 小胖伸手去拿麻花,马褂男猛然抬手,把麻花打飞了。 这样的结果在小胖的预料之中,他再次闭上了眼睛。 可红色西装男很是意外:“你这是做什么的啦,我给个要饭的一口吃的……” “谁让你给他吃的?”马褂男微笑的看着西装男,脸上带着标志性的痞子笑。 红色西装男眨眨眼睛,很不解,也很害怕:“怎么了,他是个要饭的,我给点吃的,怎么了呀?” “我不想让你给,不行么?”马褂男的笑容消失了。 “我,我就是给他一点东西吃的呀,这,这给要饭的东西吃,我,我错哪了呀,咱们得讲点道理滴呀……”红色西装男吓得话都说不清楚,明明很害怕,还想多讲两句理。 马褂男最讨厌这种人。 “就你会讲理,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理?你特么凭什么跟我讲理?我把你屎打出来,再给他吃了,你看这是不是理?” 马褂男缓缓起身,他要好好教训这西装男一顿。 由蹲到起,起身一半。 重心极度不稳,高度又刚好合适。 本以为要多激怒几句,马褂男才肯站起来,没想到马褂男这么配合,两句话就站了起来。 李伴峰就等这个时机,他抬起一脚,踢在汤碗上。 滚烫的面汤,连同辣椒油,全都扣在了马褂男的脸上。 马褂男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喜欢讲道理,又非常好欺负的人。 这样的人,很适合发泄。 他事先没有任何防备,直到热汤扑到脸上,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啊~~~” 热汤烫的他叫出了声音,辣椒油还灌进了眼睛,疼的马褂男眼泪直流。 虽说遭遇偷袭,但马褂男方寸未乱,他身上立刻冒出一层油脂。 可一双眼睛依旧被辣椒烧得剧痛,看马褂男疼的龇牙咧嘴,李伴峰都觉得揪心。 这可怎么办? 辣椒进了眼睛还不能揉,这附近还没有水给他冲洗,难道就看着他这么一直疼下去? 李伴峰从袖子里甩出镰刀,上前把马褂男左眼抠了出来,安慰一句道:“这回不疼了吧?” 眼睛都抠出来了,李伴峰觉得他应该是不疼了。 马褂男是一层修者,体魄很好,没晕过去。 他用剩下的一只眼睛看着李伴峰,不明白李伴峰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弱点。 镰刀砍别的地方没用,他身上的这层油脂非常的滑,寻常的刀子砍上去,会直接划走,连个口子都留不下。 暗星局的灯泡身上也会冒油,当时他也曾用这手技法来防备李伴峰。 这类人叫油修,靠的就是油滑之技来克敌。 他全身都可以出油,唯独眼睛出油慢,再加上被辣椒伤了,术法使用不灵,让李伴峰一刀抠了左眼。 李伴峰再来抠他的右眼,马褂男用手臂格挡,镰刀砍在手臂上,顺势划走,果真没留下伤痕。 刀子无效,用拳脚打? 拳脚更没用,在油修身上全部打滑。 这就是油修难缠的地方,初次见到油修的人,根本找不到进攻的手段。 可油修本人怎么进攻? 他手上都是油,打人不也打滑么?他自己不也拿不住刀么? 油修的油可以随意收放,马褂男把右手的油收了,拔出砍刀,砍向了李伴峰的额头。 李伴峰早有防备,轻松躲过。 趁着李伴峰闪躲,马褂男立刻逃跑。 丢了一只眼睛,这是重伤,不能继续战斗了。 他鞋底生油,像溜冰一样往前冲。 李伴峰撒开双腿在身后追赶。 马褂男心头一紧,意识到李伴峰可能是个旅修。 遇到旅修,不能硬碰,得伺机偷袭。 李伴峰很快追到身边,也不打,就跟着他一起跑,不给他偷袭的机会。 马褂男慌了,赶紧换了套路,一边跑,一边和李伴峰交涉: “并肩子(朋友),你哪条道上的?我是耿家药行的支挂子(护院),耿家药行什么来历,你最好打听打听, 既然到了药王沟,咱们浑天不见,青天见,啃吃窑,再碰盘,你看行么?” 他的意思就是咱们晚上不打了,明天白天在饭馆碰个面,他请吃饭,把这事化解了。 这纯属缓兵之计,李伴峰摘了他一颗眼珠子,这么大的仇怨,哪那么容易化解。 不过李伴峰既然是来救人的,马褂男认定他不会下死手,先说句软话,躲过这一劫,日后再找这西装男报仇不迟。 “并肩子,行是不行,给句话!”马褂男等着李伴峰回复。 李伴峰回了一句:“我听不懂。” 马褂男差点没滑倒。 “你不是道上的人?” “你说什么道?”李伴峰一脸懵逼。 “我这么和你说吧,我是耿家药行的人,我们掌柜是江相帮的,你要想和我们结梁子,最好再仔细想想, 要不你把那胖子带走,今晚的事情就算过去了,你看这事有商量么?” 李伴峰点头道:“有商量,你看咱们是站着商量,还是跑着商量?” 马褂男无语了,李伴峰这是想耗下去! 无论站着还是跑着,只要耗下去,都不是他能接受的。 他的真实意思是,事情到此为止,让李伴峰不要追了。 他在地上往前滑行,看似比李伴峰省力,可要维持满身是油的状态,实际对体力的消耗非常大。 以马褂男当前的修为,至多维持五分多钟,他快到极限了。 而旅修耐力好,李伴峰的极限还远着呢。 无论站着还是跑着,再过三两分钟,马褂男体力耗尽,身上肯定没油了。 没油的油修,在旅修面前只能等死。 为了节省体力,马褂男把身上的油脂偷偷收回来,只在鞋底上留一层。 在这种情况下,马褂男能支撑半个多小时,足够他跑回药行。 到了药行,帮手多了,肯定能对付李伴峰。 收回油脂后,马褂男身上的油光会消失,皮肤的光泽会暗淡一些。 本以为这点变化,李伴峰不会留意。 没想到李伴峰还真就留意了。 他一直盯着马褂男的脸上的油光,但见光泽减弱,马上一刀钩穿了马褂男的腮帮子。 “啊~~~”马褂男一声惨叫,赶紧调动油脂,把脸颊从刀锋上滑了出来。 这小子怎么回事? 他对油修很了解! 脸上被李伴峰戳了个窟窿,剧痛难忍,还灌了满嘴冷风。 马褂男苦不堪言,更苦的事情还在后边。 前方是回药行的必经之路,一条直道,三里多长,连个岔道都没有。 这种路况不可能甩开李伴峰,可不走这条路还不行,马褂男身上的油脂越来越薄,他快撑不住了。 眼看李伴峰举着镰刀又砍,马褂男收住脚步,准备和李伴峰拼命。 “小杂种,你这么想死,爷爷今天成全你!” 说完,他把满身油脂彻底收了个干净,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砍刀。 “来,咱们不耍阴的,来硬的!”马褂男要和李伴峰硬碰硬。 这种战术貌似很不合理。 在没有油脂保护之下,油修近战不可能是旅修的对手。 他这套破罐子破摔的战术能有什么用? 李伴峰举起镰刀,大喝一声:“来呀,来硬的。” 说完,李伴峰冲了上去。 马褂男脚底突然生油,飞快原地打转。 他这么一转,身上藏着一百多梭镖,像子弹一样被甩了出来。 这是马褂男的保命绝技。 在绝境之下,他先收去油脂,做出拼命的姿态,引诱对方上前近战。 等对方真的近身了,他会迅速放出油脂,通过高速旋转,射出满身梭镖。 别看这招听起来不算高明,可马褂男在实战中杀过不少高手。 生死搏命之际,谁能看得那么长远,机会转瞬即逝,哪能想得那么明白。 可李伴峰想的很明白。 马褂男的演技很好,他说要和李伴峰拼命。 李伴峰的演技更好,他冲上去要和马褂男拼命,可跑了两步,迅速转向,躲到了远处的墙角。 叮叮当当! 马褂男一口气把身上的飞镖甩光了。 他停下来要找李伴峰的尸首,找了半天,却不见人影。 李伴峰哪去了? 难不成飞镖没能杀了他? 马褂男一惊,赶紧冒出满身油脂,准备防御。 这小杂种什么来历? 他怎么会防住我的杀招? 不行呀,油脂撑不住了,得赶紧回药行! 马褂男刚要逃命,忽然闻到了一股烟味,有人替他把办法想好了。 这是他回药行的必经之路。 有人在这里等了他很久。 余男抽了口烟,对着马褂男吐了过去。 烟气缭绕,包裹了马褂男。 满身是油的马褂男,当场着火了。 PS:感谢黑刀如雪。 诸位读者大人,给沙拉投票留言啊。 ------------ 第五十六章 规矩和分寸 “男婆子!”马褂男先闻到烟味,随即全身起火,这才知道遇到了仇人。 难怪这个穿红西装的对油修这么了解。 难怪他连我的杀招都知道。 原来是余男指点过他。 余男的确指导过李伴峰,否则单凭李伴峰一个人,遇到油修这么罕见的道门,必然要吃大亏。 油修怕火,用火是对付油修是最正确的战术。 可为什么李伴峰一开始不用火? 因为正确的方法必须要用在正确的时机。 李伴峰之所以偷袭得手,是因为出手隐蔽,倘若他举着火把靠近马褂男,马褂男第一时间会放倒李伴峰。 战斗过程中,李伴峰为什么不用火? 打到一半划根火柴? 李伴峰有这么想过。 但马褂男不是傻子,他不可能给李伴峰划火柴的机会,就算火柴划着了,马褂男也不可能让火柴烧到自己。 别说是李伴峰,就是烟修余男,想在马褂男身上放火,难度都非常大,当初交手的时候,马褂男都没给余男点烟的机会。 而今虽然放火成功了,马褂男也不是没办法应对。 他立刻收了身上的油脂,原地翻滚,很快就把火给灭了。 但等他把火灭了,李伴峰也提着镰刀过来了。 马褂男丢了一只眼睛,身上还有烧伤,体力所剩无几,不用油的情况下,只能等死。 用油呢? 烟雾就在身边,一旦用油,马褂男还得着火,依然要等死。 他陷入了绝境,没法脱身的绝境。 看不到希望的马褂男高喊一声:“余老板,过去的事情是我不对,有什么事情,咱们都可以商量。” “商量?”余男冷笑道,“容进安,当初杀我弟兄的时候,你怎么不跟我商量? 砸我铺子的时候,怎么不跟我商量? 你侮辱我铺子里的姐妹,你怎么不跟她们商量?” 原来马褂男叫容进安,李伴峰默默记下了他的名字。 容进安辩解道:“有些事,我们掌柜的和你商量了,你不答应,我才烧了你铺子,我可是在明面上动的手,不像你暗地使阴招,你坏了江湖规矩!” 余男上前,一脚踹在了容进安脸上,踩出了一道红黑相间的鞋印。 容进安哀嚎道:“余掌柜,我给你赔礼了,我给你磕头都行,你饶我一命, 不过有件事,我也提醒你一句,你是开店做生意的,还得在里沟过活,气出了,仇报了,这事也就过去了, 要真把事做绝了,也就绝了自己的后路,耿家药行什么手段,你自己清楚,他们背后可是江相帮, 你在道上滑了这些年,暗箭伤人本来就理亏,你知道规矩,也知道分寸,我把话说到这,你自己看着办吧。” 余男的食指和中指在烟咬上上下摩挲,脸上的神情分外凝重。 容进安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当初他在余男的铺子里动手,算是明刀明枪。 而今余男今晚动手,算是暗箭伤人。 这么做,确实坏了规矩。 就这么杀了他,分寸上也做过头了。 余男正在犹豫,李伴峰走到容进安面前,问道:“你刚才说,把话说到这,是什么意思?” 容进安冷笑一声:“这都不懂?第一天出来走江湖么?什么意思,你自己品呀!” 李伴峰道:“我品了,按照我的理解,就是你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容进安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这都不懂?遗言说完了,你也该上路了。”李伴峰挥舞镰刀,割向了马褂男的喉咙。 容进安用右手招架,可惜他来不及用油,小臂被李伴峰给砍了下来。 断了手的容进安喘息道:“小兄弟,你也是拿钱办事的,主人家没发话,你这就动手了,不合规矩。” “你哪那么多规矩?”李伴峰又砍了马褂男一刀,原本要砍脑壳,马褂男奋力躲闪,被割了一只耳朵。 “不说规矩,咱们说说这道理,我和你无冤无仇……” “你哪那么多道理?”李伴峰又砍一刀,原本要割脖子,容进安接着躲闪,被李伴峰砍穿了左肩。 “我,我是江相帮的人……” “原来是江相帮的人,那得多送一刀。”李伴峰又砍一刀。 “我,我不也算是江相帮的,我是耿家药行……” “那你刚才为什么骗我?”李伴峰又砍一刀。 …… 最后一刀刺进了胸口,容进安不动了。 看到这一幕,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余男也只能接受现实。 两人商量一下,李伴峰负责收尸,余男负责处置痕迹。 秦小胖已经被余家布行的伙计救走,余男道:“七爷,明天一早,您来布行找我,我带您去探望秦老板。” 李伴峰点点头,扛起马褂男的尸体转身便走。 余男看到马褂男的血水流了出来,流在李伴峰的红西装上,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痕迹。 这就是李伴峰穿红西装的原因? 他一开始就下定了决心要杀人? 余男叹口气道:“七爷,您真是一点规矩和分寸都不讲。” 李伴峰回过头,颇为诧异的问道:“到底什么是规矩和分寸?” 余男一愣,不知道李伴峰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沉默片刻,余男笑道:“规矩和分寸,就是江湖。” 江湖? 这么深奥? 不明白。 对于想不明白的事情,李伴峰从来不多想。 他走到巷子深处,确系四下无人,将容进安的尸体带进了随身居。 他动作非常轻,生怕吵醒了唱机,等把尸体放在铜莲花旁边,却发现莲花瓣敞开着,七孔莲心里,有三颗莲子。 李伴峰把莲子剥了下来。 两颗莲子是用德才和德茂的尸体炼制的。 另一颗莲子是吸血短刀炼出来的。 等不多时,两颗莲子炸裂,各自炸出两颗红丹,李伴峰把丹药收了。 李伴峰手里现在有八枚红色丹药,按照一层出两枚的效率来算,容进安的尸体也会出两枚丹药,这样就有了十枚红丹,可李伴峰至今还不知道红丹有什么用处。 李伴峰还在思索,容进安的眼珠稍微动了一下。 他没死,李伴峰插中胸口的一刻,他在心脏上生油,刀子在心脏上划过去了。 现在男婆子不在,只剩下这一个愣小子。 容进安打算攒点力气,要了李伴峰的命。 咔吧! 最后一枚莲子炸裂了。 三枚锈丹炸裂出来,李伴峰赶紧用手套把丹药收好。 除了丹药之外,莲花之中还炸出来一个钟摆。 这个钟摆,李伴峰认识,这是罗玉妮的遗物。 这东西什么时候进了铜莲花? 李伴峰摸了摸钟摆的边缘,十分的锋利。 这东西有什么用? 李伴峰看了看容进安:“你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么?” 容进安心头一凛,不敢作声。 他诈我,不能上他的当! “你忍着点疼,我试试。”李伴峰拿着钟摆砍向了容进安的脑壳。 容进安的脑壳迅速冒油,可为时已晚。 旅修速度太快,钟摆已经嵌入到了头骨之中。 容进安的身体剧烈的抽搐,李伴峰盯着容进安的伤口,皱起了眉头。 奇怪,他怎么不流血? PS:因为更新比较猛,普罗的字数就快超过新书范围了,各位读者大人,再给沙拉留个言,投张票,让沙拉在新书榜上再冲一冲! ------------ 第五十七章 含血钟摆 李伴峰把钟摆砍进了容进安的脑袋。 容进安躺在地上,身体剧烈的抽搐。 李伴峰早就知道他没死,虽然容进安装的很像,但李伴峰能在他身上感知到危险。 之所以把他带回随身居,是为了取悦宅灵。 也不能算是宅灵,李伴峰还叫不出她的名字。 姑且还是叫她娘子吧。 娘子说了,吃的东西一直不新鲜,李伴峰很是惭愧。 嗤嗤~ 唱机动了。 哐啷啷~ 唱机等了很久了:“郎君~~你当真疼惜小奴,带回这等新鲜珍馐。” 李伴峰点点头:“请娘子用膳。” “谢郎君~” 一团蒸汽包裹住容进安,容进安的身体抖动的更加厉害。 哧溜~哧溜~ 李伴峰好像听到了嗦粉的声音,也不知道唱机在嗦什么东西。 只有容进安知道。 此刻,唱机正一丝一丝吞吃他的灵魂,那感觉就像有人用刀子一刀一刀割他的皮肉。 他想快点解脱,可一时还死不了。 极度痛苦之间,容进安竟然想起了想死也死不了的秦小胖。 趁着娘子嗦魂,李伴峰继续观察容进安的伤口。 为什么伤口不流血? 看了片刻就,李伴峰看明白了,伤口在流血,只是刚刚流出来,就被钟摆吞掉了,因此看不到血迹。 钟摆会吸血。 用会吸血的刀子,加上罗玉妮的钟摆,炼出了一个会吸血的钟摆。 李伴峰看了看铜莲花:“何必多此一举呢?” 铜莲花不作声。 李伴峰把钟摆从容进安的头壳了拔了出来。 吸饱了鲜血的钟摆,从亮银色变成了红铜色,李伴峰摸了摸触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 钟摆下方有个小螺丝,是调节摆长用的,李伴峰看到螺丝到了钟摆末端,似乎随时要掉下来,便用手拧了两下。 这一拧,黄灿灿的油脂从钟摆中喷涌而出,大部分喷在了地上,还有一部分喷在了唱机上。 原本正在嗦魂的娘子,立刻停了下来。 她把剩下的半个灵魂,一口吞下,然后打着慢板,轻声唱道:“夫君,你可知这满地油污,不好打扫?” 唱词柔和,但带着些许杀气。 李伴峰闻言,拿起屋子里的拖把,开始拖地。 唱机又唱:“夫君,却问小奴这一身腌臜,如何打扫?” 李伴峰闻言,用拖把擦洗着唱机的机箱。 “夫君,用拖把打扫小奴,合适么?” 唱词的杀气更重了。 李伴峰扔了拖把,拿来一块手绢,小心翼翼给娘子擦拭。 唱机接着唱道:“夫君,红莲那个贱人,给你打造了一件兵刃,却不告诉你这兵刃如何使用,这就是不把夫君看在眼里,你若不教训她几句,却问家法何在?” 李伴峰回头看了看铜莲花,怒喝一声:“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铜莲花张开花瓣,一副很惭愧的样子,把容进安的尸体吞下,然后合上了花瓣。 “她知道错了!”李伴峰继续擦拭机箱。 “夫君辛苦,家务琐屑,还是由小奴处置。”娘子消气了,一团蒸汽飘来,地上和机箱上的油污都消失不见,随着蒸汽落进了一旁的水桶。 等打扫干净,唱机又道:“夫君,将那兵刃拿来,容小奴听听她说了什么?” 说? 钟摆会说话么? 李伴峰把钟摆放在了唱机身旁。 唱机和钟摆似乎在交流,但李伴峰完全听不到。 过不多时,一片蒸汽把钟摆烧得通红。 唱机打着沉稳的节奏,厉声训斥钟摆:“好个贱人,问你话,便好生回答,你还敢顶嘴!” 钟摆真的在和唱机说话,只是李伴峰听不见。 又过了几分钟,唱机缓缓唱道:“夫君呀,将这贱人收起来吧,以后便叫她含血。” 含血? 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含义? “她能吸血?”李伴峰不是很理解,“那和之前那把短刀有什么区别?” 哐啷啷~唱机回应道:“她能吸血,也能喷人,吸了油修的血,就能喷油,吸了烟修的血,就能喷烟。” “吸了酒修的血呢?” “能喷酒。” “吸了食修的血呢?” “能喷血。” “喷血有什么用?” “这个用处却大了,食修之血能愈合伤口,宅修之血能祛除毒素,旅修之血能灵便腿脚,欢修之血能让夫君在床笫之间肆意驰骋~~呼呀~~” 李伴峰恍然大悟,这含血钟摆不仅能喷别人,还能喷自己。 好兵刃,当真好兵刃。 李伴峰赶紧把钟摆收起来,还想再问些事情,唱机火焰熄灭,没了声音。 吃饱就睡,娘子的生活很有规律。 李伴峰也有些乏了,躺在床上,惬意的伸了个懒腰。 去老太太家里这趟,收获颇丰啊! 唯一的问题是,现在不知道红丹有什么用处。 问问娘子? 娘子睡着了。 之前应该问问那位嘴修,她读书多,应该对丹药的知识有一定了解。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 肖叶慈和女儿陆春莹站在何家老宅门口,迟迟没有进去。 这么大一座宅院,院子里空空荡荡,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洋楼里一片漆黑,也不知道里边到底有没有人,肖叶慈对陆春莹道:“囡囡,不要怕,跟着妈妈走的呀。” 陆春莹想了想道:“妈妈,我还是相信那个人的话,这里不能去的呀。” “不去这里去哪里呢?我们来了药王沟,不就是为了找你姐姐么? 咱们的钱剩的不多了,再要耗下去,怕是要睡马路的呀!” 两人在门前徘徊片刻,下定决心要往宅院里走。 “囡囡,跟着妈妈走,不要怕,是你姐姐写信叫咱们来的,咱们有什么好怕的!” 两人刚刚进了栅栏门,黑漆漆的洋房上,有了些许光亮。 光亮来自二楼,是一盏烛火。 枯瘦如柴的陆小兰,拿着一支蜡烛,站在二楼窗边,正冲着母女俩招手。 “来呀,来呀~” 陆小兰不知道这两个是什么人。 她不认识她们,她没给她们写过信,她不知道自己有个失散多年的妹妹,她不知道为什么这对母女会来到何家老宅。 除了李伴峰,她联系不上任何人。 可这不重要,只要有人来就好。 有人来当替身就好。 “来呀,来呀~”陆小兰焦急的呼唤。 肖叶慈好像听到了陆小兰的声音,却又不敢确定这声音是不是陆小兰发出来的。 “囡囡,这个人,是你姐么?” 陆春莹摇头道:“我看着不太像。” 肖叶慈想了想,又问:“你不是说,没见过你姐么?” “是没见过,”陆春莹看了看枯瘦的陆小兰,打了个寒噤道,“可我觉得,她就是不像。” 肖叶慈抿抿嘴唇:“既然不像,那咱们就走吧,这么晚了,不好打扰人家的。” “那咱们去哪呢?”陆春莹也有些迷茫了,“咱们真睡马路么?” 肖叶慈想了半天:“不是还有邱大管家么?去找他商量个去处吧。” 陆春莹很是为难:“邱大官家到底是什么人,咱们也不知道啊,他凭什么认我呢?” 肖叶慈看着洋楼里的陆小兰,吞了吞唾沫:“陆小兰是什么人,你也不知道滴呀,咱们还是找邱大管家碰碰运气吧。” 说话间,陆小兰用力拍打着窗子,似乎在催促她们快点进来。 “快走吧。”肖叶慈扯住陆春莹的手,迅速离开了何家老宅。 PS:诸位读者大人,周末愉快! ------------ 第五十八章 我给官人添一房 虽说对唱机有点恐惧,可李伴峰在随身居里的睡眠质量一直很高。 一觉睡醒,点上了蜡烛,按开了怀表,又到了十点钟。 李伴峰有些口渴,俯身在床下找水喝,水桶又不见了。 昨晚睡觉之前,李伴峰专门到河边打了一桶水,煮开、放凉,放到了床边,一觉睡醒,又没了。 宅灵爱干净,这点李伴峰是知道的。 可你收拾东西的时候,是不是也得顾及一下我的生活习惯? 李伴峰举着蜡烛,四下找水桶,找了半天,没找见。 水桶找不见,倒也没什么大碍,实在不行再买一个。 可有一样东西也不见了。 铜莲花不见了! 李伴峰的青筋立刻跳了起来! 昨天晚上,铜莲花把容进安的尸体炼成了两枚红丹,李伴峰亲手收下的莲子,亲眼看着铜莲花在墙角合上了花瓣,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被唱机收拾起来了? 收拾哪去了? 整个房间里找了好几圈,都不见踪迹。 除了唱机之外,从宅修老太太房里拿来的桌椅不见了,从毒修德才房里拿来的各色药材也不见了。 “娘子,你把东西放哪去了?” 唱机不回应。 李伴峰心头一沉,有了不好的推测。 有没有另一种可能,这些东西不是唱机收走的? 有没有可能,昨天晚上,有人进了随身居? 他是怎么进的随身居? 有钥匙么? 我藏在外边的钥匙,是不是被人捡走了? 一想到这里,李伴峰浑身冷汗直流。 出去看看? 不行! 如果有人捡走了钥匙,进了随身居,拿走了铜莲花,又出去了,他为什么没杀了我? 在随身居里他可能不敢杀我,因为有唱机在。 如果我现在出去,很可能有一群人在外边等着我。 可我也不能一直在随身居里待着,这里没有食物也没有水,我撑不了太久。 眼下不能轻举妄动,先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有人进了随身居。 李伴峰举着烛台,仔细检查整个房间,就算唱机爱干净,时常打扫,只要有人进出过,总会留下点痕迹。 痕迹没找到,他找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东西。 在房门对面的墙壁上,李伴峰找到了一扇门。 门的颜色和墙壁一致,得仔细观察,才能发现那极不明显的门轴和门缝。 这门后边是什么? 会不会通往另一个世界? 里边会不会住着不明生物? 有没有可能是另外一个我? 李伴峰正在考虑要不要推门看看,唱机忽然响了起来,吓得李伴峰一哆嗦。 嗤!嗤!嗤! “春季到来绿满窗, 大姑娘窗下绣鸳鸯, 忽然一阵无情棒, 打得鸳鸯各一方!” 这是《四季歌》。 这首歌在药王沟很流行,据说在整个普罗州都很流行。 “为什么突然唱这个歌?”李伴峰直接发问了。 嗤!嗤!嗤! 唱机接着唱: “夏季到来柳丝长, 郎君贪睡不起床, 日夜奔波添家当, 奴为官人添一房。” 她又把歌词改了。 添一房,这是什么意思? 李伴峰喃喃自语道:“是给我添一房小妾么?” 嗤~~ 一声长鸣,一团蒸汽扑来,烫的李伴峰满身通红。 有点疼,也就当洗了个蒸汽浴。 屋子里突然多了个房门,这一房当然不是指小妾,而是给随身居多添了一个房间。 什么样的房间? 李伴峰推开房门看了一眼。 和之前的随身居一模一样的屋子。 尺寸,形制,都一样,只是陈设少了些。 里边有一只水桶,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个布袋子,和放在桌子上的铜莲花。 唱机特地把这些东西收拾到了另一个房间。 李伴峰的嘴张得老大,半天合不上。 唱机能收拾东西这件事,并不让李伴峰感到意外,之前她家务做的一直很好。 真正让李伴峰感到意外的是,她能让随身居多出一个房间! 随身居,是一名旅修为自己打造的庇护所。 从货郎当初的描述来判断,这位旅修的层次极高。 而唱机竟然能够进一步拓展这座庇护所。 唱机又是什么层次? 惊愕之际,李伴峰又发现了另一件离奇的事情。 铜莲花是打开的,里边装着一颗莲子。 这莲子从何而来? 诧异之间,李伴峰发现布袋也是敞口的。 布袋里边装着德才用来炼毒的药材,李伴峰拿过布袋仔细看了看,里边药材少了将近一半。 李伴峰根据屋子里的状况,推测了一下昨晚发生的状况。 唱机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在随身居里拓展出了一个新的房间。 她把水桶、铜莲花、桌椅、布袋子都放进了这座房间,放布袋子的时候,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把药材洒了出来。 铜莲花看到了药材,有所感应,把药材练成了丹药,这和它炼制蛇斑丹的过程基本一致。 余下的药材,因为药性不够,铜莲花没看上,因此舍却了。 推测合理,也不知这次铜莲花会炼成什么丹药。 李伴峰拿起莲子,放在手心里,铜莲花自动闭合。 没过多久,莲子炸裂,里边爆出来三颗绿丹。 这三颗绿丹有什么用? 一股腥苦之气,让李伴峰皱起了眉头。 毒修用的都是毒物,这三颗丹药想必也有毒,李伴峰不敢长期放在手心里,赶紧找个钱夹子,把丹药收了进去。 余下的药材被铜莲花筛选过了,既然铜莲花认为没什么用处,干脆扔了。 多了一个房间,随身居的空间变大了,李伴峰心情大好,决定把两个房间布置一下。 新拓展的房间,李伴峰称之为外室。 原本的房间,李伴峰称之为正房。 正房不能太拥挤,外室不能太空旷。 李伴峰先把澡盆搬到了外室,这东西挺占地方的。 除了洗澡盆,还能搬点什么? 那柄长枪,李伴峰不怎么会用,先收到外室去。 还有呢? 鸡毛掸子,这个不适合放在正房。 还有么? 貌似…… 没了。 之前正房那么拥挤,现在有了外室,需要归置的东西好像也没那么多…… 嗤! 唱机喷出一口蒸汽,像极了嗤笑的声音。 李伴峰一瞪眼:“你这是笑话我么?笑话我日子过得穷么?” 唱机接着唱《四季歌》: “一日夫妻百日恩, 小奴哪敢笑郎君, 一针一线奴上心, 且随郎君细细分。” 歌词真诚,可唱腔里充满了嘲讽! 李伴峰咬牙道:“你且等着,等我买回一屋子好家当,亮瞎你的大喇叭!” 嗤!嗤! 唱机嘲笑了李伴峰两次。 李伴峰很生气,正要出门,又听唱机唱道: “小奴痴心情意长, 一层修为送情郎, 百味玲珑鼻尖上, 金睛秋毫辨阴阳~~” 等等! 李伴峰回到了唱机身边:“你刚说一层修为,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宅修有了一层修为么?” 唱机不回答。 李伴峰又道:“没有宅灵的宅修,是不可能上层次的,你给了我一层修为,难道说,你已经是我的宅灵了?” 唱机还是不回答。 “你真的愿意跟我?其实跟我挺好的,我会挣钱,能养家,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嗤! 唱机嗤笑了一声。 “你不要小看我,我现在也是有百万身价的人了。” 嗤! 唱机又喷了一口蒸汽。 她又笑话我? 算了,这点事情不和她计较。 “你刚才说我已经有了宅修一层的修为,是不是还有两项技能?” 唱机不说话。 “百味玲珑鼻尖上,是指我的嗅觉会变得特别发达么? 之前我就发现了,我能闻出一些毒药的味道,现在我有了层次,是不是鼻子更灵了? 金睛秋毫辨阴阳又是什么意思,是说我有火眼金睛么? 能辨阴阳,是不是说我能辨别鬼魂? 这是宅修都有的技法,还是你特有的技法? 娘子,你别不理我呀! 你倒是说句话呀,别总让我自言自语,弄得我像精神病似的。” 嗤嗤~ 唱机又发出两声嗤笑。 李伴峰生气了:“娘子,你为什么总是嘲笑我?” 一团蒸汽飘来,擦亮了桌上的镜子。 什么意思,让我自己照照镜子? 李伴峰对着镜子照了照,两只眼睛瞬间瞪圆了。 他一脸的浓妆! 深黑眉毛。 深紫眼影。 白亮粉底。 一点鲜红樱唇。 这比寻常女子的妆容妖艳的多! 李伴峰如果带着这张脸直播去,一夜之间能吸粉上万! 李伴峰怒道:“这是谁干的?娘子,是你么?” 嗤嗤~ 哐啷啷啷~ 唱机唱道:“喂呀~相公冤枉小奴了,这是含血那贱人做的!” 李伴峰愕然:“含血钟摆?她为什么这么做?” 唱机念白:“此乃天性使然,她魂魄被我吃了,只留一些灵性,这贱人天生爱打扮,你用过钟摆一次,就要被她打扮一回!” 李伴峰看着钟摆道:“这个贱人还能要么?” 嗤嗤~ 唱机柔声细语道:“能要能要,夫君呀,世间法宝,都得下了本钱才能用,她只是爱给你打扮,这点本钱不算什么。” 李伴峰挠挠头皮:“什么叫下了本钱才能用?” PS:各位读者大人,周末了,跟沙拉说说话呀,要不沙拉要发病了。 ------------ 第五十九章 写个借据 用个法宝还得下本钱? 本钱的意思,是要付出代价么? 所有的法宝都有代价么? 那铜莲花的代价是什么? 李伴峰想多交流几句,可唱机不再答话,她累了。 这事也没不算关键,画了个妆而已。 关键自己有了一层宅修,不仅实力大增,而且短期内,不用担心旅修压制宅修的问题了。 李伴峰心情大好,不再打扰娘子歇息,他还要去探望一下秦小胖。 出了随身居,李伴峰先去河边,在一群洗衣女子的注视下,洗掉了一脸浓妆。 女子们议论纷纷: “这人是男是女,怎么这副打扮?” “该不会是蜂窝胡同的兔子吧?” “看他桃子那么翘,肯定是蜂窝胡同出来的!” 蜂窝胡同,有男姬之馆。 兔子的意思,是男姬。 李伴峰懒得跟这些肤浅的人多做解释,他一路疾行走向余家布行,隔着半条街,还没走到地方,他被一辆马车拦住了。 车夫问道:“先生,您叫车?” 李伴峰一怔:“没叫车。” 车夫不管李伴峰如何作答,自顾自说道:“您说这地方,车费得二十。” 李伴峰听不明白了。 我不坐车,你跟我说什么车费? 车夫没考虑李伴峰的想法,一挑车厢门帘:“您里边请。” 李伴峰抬头一看,车里有人。 那人穿着黑西装,带着平顶黑礼帽,帽檐压得极低,虽说看不见长相,但李伴峰知道这是个有良心的人。 尽管极力遮掩,但良心还是有些膨胀,逃不过李伴峰的火眼金睛。 这是个女子。 女子抬起头,李伴峰立刻认了出来,正是布行老板余男。 难怪都管她叫男婆子,她穿男装的时候,没点眼力的人,还真分辨不出来。 李伴峰上了车,车夫落下门帘,即刻赶路。 “余老板,你这是要去哪?” 余男点了一支烟:“和七爷一块去探望秦老板。” 李伴峰很认真的问道:“你穿成这个样子,是不是想要跑路?” 余男被烟呛了一口,咳嗽了好几声:“江湖规矩,讲究有来有往,昨天我们对容进安动手,现在轮到耿家药行对我们出手了。” 李伴峰问道:“他认定是你做的?有证据么?” 余男摇头道:“不用证据,我和容进安有仇,耿家非常清楚,就算不是我做的,在他看来也是我做的,这就是江湖, 我们对容进安下的是暗手,耿家药行肯定也要对我们下暗手,暗箭太难防,我得去老家百香村躲几天。” “躲到什么时候?” “躲到耿家药行愿意把事情放在明面上,和我好好商量。” 李伴峰很是惊讶:“这事还有得商量?” 余男点了支烟,深吸了一口:“都在里沟做生意,耿家也不能和我把梁子结死, 暗箭对暗箭,明枪对明枪,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彼此有来有往,这就是江湖规矩。” 说起江湖规矩,余男总有一种自带的优越感。 可李伴峰至今为止,也不懂她所说的江湖到底是什么。 “既然这事能商量,你为什么不早点和耿家商量?” 余男叹口气道:“耿家旗子硬(势力大),我请他啃个牙淋(喝茶),把事说开,可他不给我面子,那我也只能下暗手了。” 李伴峰很好奇耿家药行到底有多大势力:“整个药王沟,都是耿家说了算?” 余男很是不屑:“耿家差得远,在药王沟,原本是何家的旗子最硬,这两年何家衰落,陆家起势,药王沟大部分生意都被陆家占了去, 我听说何家的大公子,要和陆家的千金成亲,到头来,药王沟还是他们一家的。” 何家和陆家成亲? 说的该不是何家庆和陆小兰吧? 何家庆在床上躺着。 陆小兰在宅子里关着。 就两个人当前的状况而言,成亲可能有点困难。 “在药王沟,除了何家和陆家,接下来就是耿家么?” 余男吐了口烟:“两大家族之外,还有韩家、白家、黄家、鲁家、刘家,都是药王沟的大旗, 耿家跟他们比,只能算晚辈,只是去年他们结交了江相帮,这才猖狂起来。” “江相帮又是哪个家族的?” 余男闻言笑道:“你所说的家族,是白道上的旗子,江相帮是黑道上的旗子,黑道就是江湖。” 李伴峰尽量试着理清思路:“也就是说,在黑道上,江相帮的势力最大。” 余男看了李伴峰一眼:“七爷,你原来是做哪一行的?看你出手够狠,可道上的规矩,你是一概不懂。” 李伴峰道:“原本我是做正经生意的,现在我也挺正经。” 为了能让李伴峰听明白,余男做了个非常生动的比喻:“三英盟、青云会,百花门,这是真正的大帮派, 这些帮派是顶天立地的人,江相帮最多算条狗,狗急了,也能咬人,人生气了,一脚就能把狗踩死。” 李伴峰听不明白了:“既然就是一条狗,为什么你还怕他们?” 这个问题,余男无法回答。 按照正常逻辑,余男该说自己连狗都不如。 这个李七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他是不明事理,还是故意为之。 “秦老板在百香村,估计要走半天时间。”余男把话题岔开了。 越州有个百香堂,是卖药的,从名字上推测,李伴峰认为百香村应该也是出产药材的地方。 余男的老家既然在百香村,那她应该懂得一些药理。 李伴峰拿出来一枚红丹,问道:“余老板,认得这枚丹药么?” 余男拿起丹药,看了片刻,眼睛瞪得溜圆:“七爷,这丹药从哪来?” 李伴峰一笑:“一个朋友送的,却没明说这丹药能做什么用。” 这理由有点牵强,送了这么名贵的丹药,怎么可能不说用途。 余男没再多问,盯着丹药又看了片刻,道:“我若是没看错,这是一枚玄炽丹,一粒丹药,抵得上十天的修行。” “余老板好眼力!”李伴峰很稳重的赞叹了一声,好像他认得这丹药,在故意考验余男。 余男摇头道:“我没什么眼力,在分辨丹药上,我比冯掌柜差得远, 之所以我认出是玄炽丹,是因为见过有人卖这丹药,当时的行情是十五万一颗,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价码。” 说完,余男把丹药还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立刻把丹药收了起来。 十五万一颗? 原来打算送你一颗,现在不能随便送了。 这丹药真有这么贵么? 李伴峰问:“我记得蛇斑丹是一万一颗,能赚一天修行,玄炽丹能抵十天修行,按理说,应该卖十万才对,为什么卖到了十五万?” 余男一愣,心想这人是不是又在考校我? 她解释道:“是药三分毒,丹药也不例外,而且毒性更大,就连最不怕毒的毒修,也不敢多吃丹药, 吃十颗蛇斑丹,就要承受十倍的毒性,吃一颗玄炽丹,只用承受一颗丹药的毒性,这样算下来,自然玄炽丹更加珍贵。” 吃丹药是要付出代价的。 玄炽丹的药效是蛇斑丹的十倍,可吃下去一颗,也只是等于十天的修行。 吃下一百颗,是一千天的修行,吃下一千颗,是一万天的修行。 一万天,不到三十年,论修为,也不过在四层而已。 一颗丹药十五万,一千颗丹药一亿五。 一亿五换来了四层修为,还得顶着副作用。 十层修为才能换三倍寿命,修行之路也太不好走了! 算了,还是多挣点钱,想办法弄到路引,回越州逍遥去吧。 “余老板,你在关防使这里有人脉么?” 余男想了想道:“说不上人脉,多少有些往来,若是要办路引,倒也有门路,只是要有些花费。” “花费好说,”李伴峰对自己当前的经济状况很有自信,“这事还真得麻烦余老板帮忙。” 余男点头道:“且等风声过去,再帮七爷牵线,不知道七爷要去什么地方?要是去绿水湾,这事非常好办,想去裤带坎也不难,可要是去海吃岭,事情就没那么容易了。” 到海吃岭,就不容易了? 李伴峰把事情想象的有些过于乐观了。 见李伴峰半响不说话,余男试探一句:“七爷,是想去裤带坎消遣几天吧?” 她对裤带坎很有信心,但李伴峰对裤带坎没什么兴趣。 “如果想去外州呢?”李伴峰直接问。 余男立刻摇头道:“这可难为我了,莫说是外州,就连三头叉都不是寻常人能去的,这事我帮不上你。” 李伴峰一笑:“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半天时间,车夫赶着马车到了百香村。 李伴峰以为百香村是药乡,可他想错了。 之所以叫百香村,是因为这村子里种烟草的居多,家家都有一股烟叶香。 这是烟修的聚集之地。 李伴峰下了车,跟随余男进了一户小院。 院子里有三间瓦房,一间仓房,李伴峰为了修行,在药王沟走过不少地方,在各个村子里,这样的宅院算是中等人家的标准配置。 中等人家没有大把婢仆,但是会雇长工和短工,有的还会雇一两个佣人。 余男平时不住在这座外宅,宅子里没有佣人,屋子还是布行的伙计刚刚打扫出来的。 小胖住在东厢房,身边有一名伙计照顾,他身上法术还没解开,人躺在床上,下半身依然保持着跪地的姿态。 余男问伙计:“找大夫看过么?” 伙计回话:“看过了,大夫说这是被人下了咒,用药也没用。” 余男又道:“我明天去请姚先生解咒。” 伙计回话:“掌柜的,我今天下午去请过姚先生了,姚先生也来看过了,说这事,没有二十万,办不成!” 余男看向了李伴峰。 这意思很明白,两个人是合作关系,余男为报仇,李伴峰为救人,各取所需,也互不相欠。 事成之后,余男肯找个地方安置秦小胖,已经够义气了,给小胖治病这事,余男不可能出钱。 秦小胖抬起头,看着李伴峰,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李兄,你救我一条命,这恩情,我还不上了, 我也不想当一辈子废人,你给我个痛快,我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你。” “下辈子,也不是不行,”李伴峰咂咂嘴唇道,“可就算你立刻托生,想要报答我,也得等十八年后,时间拖得太长,利息不太好算, 这样吧,你先写个借据。” ------------ 第六十章 姚老先生 李伴峰说要借据,秦小胖、余男和伙计都愣住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 李伴峰非常认真,他要借据,而且还得是完整的借据:“说好了下辈子还账,你下辈子叫什么,家住哪,干什么营生,是什么道门,有几层修为,都得给我说清楚。” “这,这我哪说的清楚……”小胖迷茫了。 “说不清楚,你拿什么还账?”李伴峰认真的看着秦小胖,一个简单的问题,说明了一个简单的道理。 所有关于下辈子的许诺,不管说的多么感人,都特么是瞎扯淡。 余男看了看小胖:“秦老板,七爷这是不想让你轻生。” 小胖看着李伴峰,眼睛略微泛红。 李伴峰是个好人。 可这二十万块钱上哪去弄? 把秦小胖的全部家当都押上,连十万都凑不出来。 李伴峰对伙计道:“兄弟,劳烦你再去找一趟姚先生,告诉他二十万我给了,让他做好准备,尽快过来。” 伙计答应一声,立刻出了门。 秦小胖愕然道:“李兄,你上哪弄到这么多钱?” 李伴峰面无表情道:“这是你该问的么?” 秦小胖眼含热泪:“七哥,你这份恩情,让我怎么还!以后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绝对不含糊!” 李伴峰点点头:“你先给我生个孩子。” 秦小胖擦擦眼泪道:“我是食修。” 李伴峰拉了把椅子坐下:“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被人弄成这样?” 秦小胖看了看余男,没有回答。 有些事,他不想当着外人说出来。 余男会意,离开了小胖的房间,回了正房,给自己收拾住处。 屋子里剩下李伴峰和秦小胖两人,秦小胖再也忍不住,连声抽泣起来。 “七哥,我就是个废人,自己没什么本事,还特么那么多念头, 当初你把蛇斑丹卖给冯掌柜,我还说你不会做生意,我还说这东西得卖给富豪显贵, 我特么就是个傻鸟,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特么算什么东西,人家富豪显贵凭什么看上我!” 小胖一边哭,一边讲述起了事情的经过。 秦小胖从小就觉得自己是个能成大事的人,遇到大人物,就想法设法去攀扯关系。 其实他也遇不到什么大人物,此前结识了一位贾公子,名叫贾全生,号称出身显赫,算起家境,在药王沟也就勉强算个小富。 贾公子有一群狐朋狗友,没事喜欢聚在一起吃喝,那天恰好被小胖遇到,非逼着小胖请客,小胖觉得是个机会,也就答应了下来。 贾公子是个文修,还没上层次,每天要读一本书,维持文修的基本修行。 酒桌上,贾公子抱怨了文修辛苦,有人在旁边出主意,说让贾公子吃丹药。 吃上一颗蛇斑丹,一天不用看书,贾公子问起来了,小胖也正好想卖丹药,就拿出一粒丹药,送给了贾公子,让他试试。 贾公子吃过蛇斑丹,知道这丹药功效,收了丹药之后特别高兴,当场和小胖称兄道弟,小胖觉得自己路走宽了,产生了攀上高枝的错觉。 两天之后,贾公子派人来找小胖,提出来再要两粒丹药。 这么珍贵的丹药,可不能再送了,小胖开了价钱,八千一颗,这比市面价低了不少。 本以为贾公子能领情,谁能想到,小胖一提钱,却惹恼了贾公子。 贾公子找人想教训小胖一顿,小胖不吃这亏,把来人都打跑了。 贾公子更觉得生气,把事情告诉给了他表哥——耿志威。 耿志威是耿家药行的大公子,收到消息,当即派人去找秦小胖,告诉小胖他要买十颗蛇斑丹,两百块钱一颗。 两百块钱一颗,这是在羞辱小胖。 小胖自然不能忍,和耿志威的手下打了起来。 可这次他没打过,直接被抓了,丹药也被抢了,被带到耿志威和贾全升面前,逼他磕头认错。 小胖不肯磕头,拼上性命打了耿志威一拳。 耿志威被打得鼻口窜血,盛怒之下,从江相帮买来一道符纸,对小胖动了法术,让小胖跪在尾巴胡同,饿死为止。 听完了事情经过,李伴峰找了机会,离开了宅院,去了一趟随身居,拿来了三十万现金,分两处装好。 姚老先生开价二十万,李伴峰多准备十万,以备额外之需。 等不多时,伙计把姚先生请来了,余男亲自到门口迎接。 这位姚先生来的还真快,从伙计出门到现在,一来一回也就半个多钟头,看来他就住在这附近。 李伴峰以为姚先生应该是百香村的名医。 名医该有名医的形象,按照李伴峰的设想,这位名医应该是一位背着药箱子,戴着厚厚眼镜,满身仙风道骨的长者。 等真见到姚先生,李伴峰发现自己的设想稍微有一点偏差。 眼镜是不戴的,也没有药箱子。 确实是个长者,但仙风道骨……要看如何定义。 没等老先生进门,李伴峰先闻到了刺鼻的酒气。 酒气里夹杂着烟火气,这股味道和李伴峰熟悉的烧烤店有几分相似。 老先生这是吃烧烤去了? 这位姚先生一步三晃进了屋子,拿着一个酒葫芦,灌上了一大口酒,擤了一把鼻涕,随手抹在墙上,然后又摸了摸小胖的额头。 “这孩子有点发烧啊,是不是得了风寒?”姚先生问了一句。 小胖无语。 李伴峰看着这位姚先生。 看着他一身破烂衣衫,看着他戴着那顶千疮百孔的破帽子。 再看看他那红扑扑的脸颊,和比脸颊还红的酒糟鼻子。 李伴峰问道:“大爷,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姚先生打了酒嗝,喷了李伴峰一脸:“谁说来错了?不是你们叫我来的么?” 李伴峰闻了闻酒嗝的浓度:“你这起码喝了一斤吧?” 姚先生摇摇头,伸出三根手指道:“五斤半,还剩半斤在葫芦里,我跟你说,这肯定错不了。” 余男怕李伴峰担心,压低声音道:“七爷,您放心,姚先生是有真本事的人。” 李伴峰点点头:“我觉得姚老先生挺好的。” 姚先生来到秦小胖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秦小胖皱起眉头:“咱们中午不是见过面么?我姓秦。” “姓秦?见过么?”姚先生挠了挠头皮,想了片刻,“那就当是见过吧。” 说完,姚老先生又擤了一把鼻涕,见没处抹,干脆抹在了自己裤子上。 他那裤子都长了苔藓了。 等等,好像不是苔藓…… 老先生先给小胖号脉,摸了片刻,问道:“秦姑娘,你有几个月身孕了?” 李伴峰看着秦小胖,皱眉道:“你背着我,都跟谁有了?” 秦小胖看着姚先生道:“我是食修,我是男的!” 姚先生又打了酒嗝,皱起眉头道:“谁说食修都是男的,我就认识过女食修,那女的,一顿能吃半头牛!” 小胖摇头道:“咱说的不是一回事,我不是怀孕了,我是中了法术,你中午不是看过了么?” “看过了么?我再看看!你没怀孕,为什么这么大肚子?” “这不是肚子……” 秦小胖下半身蜷缩在被子里,从外边看,还真像个大肚子。 姚老先生掀开被子,在秦小胖的腿上摸索了几下,问道:“你这手是怎么了?” “我这是腿!”虽说中午已经领教过一回,可小胖见了这位姚先生,还是忍不住恼火。 姚先生在小胖的腿上仔细摸索半天,散漫的神情突然专注起来。 “我见过你,中午的时候见过你。” 小胖一阵欣喜:“你想起来了!” “你这不是寻常的法术,”姚老先生的表情异常的严肃,他转脸看着李伴峰道,“你是他家男人吧?” 李伴峰点头道:“我是。” 他越发觉得姚老先生人不错,眼力特别好。 秦小胖道:“那什么,他是我朋友,朋友……” 秦小胖还想解释,姚老先生声音凝重的说道:“再耽误一天,他就不能生养了。” 秦小胖怒道:“我是男人!” 姚老先生道:“男人就不用生养么?” 李伴峰点头道:“这话说得没毛病。” 秦小胖不说话了,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姚老先生接着说:“过了今夜,若是还治不好,他就成了没有种的人, 到了明天这个时候,他再也不能走路了, 再过三天,若是还没治好,你就给他买副棺材,准备后事吧。” 秦小胖看向了李伴峰,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李伴峰冲着姚老先生点点头道:“劳烦您救他一命。” 老姚灌了一口酒,抹抹嘴道:“白天说好的价钱,二十万,一分都不能少。” 李伴峰拎出来一个麻袋,倒出来二十沓桓国钞:“二十万,一分不少,都在这!” “爽快!”姚老先生赞叹一声,拿起麻袋,就往门口走。 众人一愣,李伴峰大喝一声:“且慢,您还没治病呢!” 姚老先生放下麻袋,来到李伴峰身边,憨厚一笑:“差点把这事忘了,你先躺下。” 李伴峰躺下了。 老姚问李伴峰:“哪条腿不能动了?” “哪条腿来着?”李伴峰仔细想了想。 秦小胖怒道:“是我的腿!” 姚老先生来到余男面前,笑呵呵道:“姑娘,给我一支烟!” 余男赶紧拿了支烟给老先生,又掏出火柴给点上。 咕咚咕咚,老先生把一葫芦酒喝得干干净净,来到小胖近前,先抽了一口烟,然后噗一声,吐出一团火苗! 秦小胖惊呼一声,全身开始着火。 李伴峰有些惊讶:“老先生,这样就能治好他?” 姚老先生看着满身着火的小胖,脸上很是茫然:“他怎么了?病了么?我刚才就打了个嗝,他怎么还着火了?” PS:各位读者大人,这么美好的周六,给沙拉留个言哈。 ------------ 第六十一章 百味玲珑 金睛秋毫 秦小胖身上起火,惊恐之间,满地打滚。 可在场所有人,除了小胖之外,竟然全都无动于衷。 余男和她布行的伙计,都知道姚老先生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李伴峰很信任姚老先生,秦小胖现在可以满地打滚,证明他的腿已经能伸直了。 过了不到两分钟,小胖衣服烧没了,头发和身上其他的毛发都烧没了,躺在地上,疼得直哼哼。 姚老先生关切的问了小胖一句:“小伙子,你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余男神情尴尬,她知道姚老先生习惯了诙谐,可这个时候,不应该开这样的玩笑。 李伴峰没觉得尴尬,他觉得姚老先生这句问的很有道理! 小胖很恼火,可仔细感知了一下,自己也确实有点饿了。 伙计去准备吃食,这事和姚老先生没什么相干,他提上钱袋子,一步三晃走出了宅院,李伴峰在身后跟了上去。 余男拦住李伴峰:“七爷,咱们不用远送。” 李伴峰绕开了余男:“我不是不懂礼数的人。” “不是礼数,是咱们不能……”余男拦不住李伴峰,烟修的脚步比同层次的旅修差了太远。 姚老先生走得快,出门没多远已经没了身影。 可李伴峰也不慢,撒开脚步,身影也消失在夜色之中。 余男追赶补上,眉头皱了起来:“这个人,也太不懂规矩!” …… 老姚和李伴峰,一前一后,走了将近一个钟头。 到了一片树林,老姚回过头,看着李伴峰;“你跟着我做什么,想抢我的钱么?” “病人都治好了,我哪能动您的钱,我就是想送您一程。”李伴峰态度恭敬的看着姚老先生。 “送我?”老姚喝了一口酒,“你知道我住哪么?” 李伴峰想了想:“我猜是比较偏僻的地方,是不是快到了?” “远着呢,我住的地方那可不是一般的偏僻,就算你腿脚好,去到那也走不出来。”姚老先生这是在明示,让李伴峰不要再跟着他,再要跟下去,他有可能杀了李伴峰。 李伴峰笑容不改:“老先生,您是有真本事的人,我想跟您交个朋友。” 姚老先生笑道:“嘿嘿嘿,我这辈子还真就交了不少朋友, 有一个朋友是八岁那年交的,他把我的糖人抢走了,给吃了, 还有一个朋友是十八岁那年交的,他把我媳妇抢走了,给睡了, 还有一个朋友是八十岁那年交的,他从我这,把能抢走的都抢走了, 我这个人呀,眼睛不灵,不会交朋友,也不想再交朋友了。” 李伴峰道:“那咱别谈朋友,谈生意,我想找姚老先生做生意,该出什么样的价钱?” 姚老先生又喝了一口酒:“你跟谁说话?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谁给你的胆子跟我做生意?” 李伴峰并不害怕,神情严肃的说道:“您是好人,是正经人,是有本事的人。” 姚老先生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好人?” “因为您救活了秦小胖。” “我可没白救,我是收了钱的。” 李伴峰很是认真的说道:“所以我是跟您谈生意,不是空口白牙给您添麻烦。” 姚老先生盯着李伴峰看了半响,突然神秘兮兮问了一句:“那胖子肚子那么大,是不是你干的?” 李伴峰神情严肃道:“他还没生呢,我也吃不准,得看孩子长得像不像我。” 姚老先生压低声音,表情显得更加神秘:“他是个男的,男的也能生孩子么?” 李伴峰神情依旧严肃:“这东西,不看男女,得看情分。” 呼~ 一阵寒风吹过,两人沉默了半响。 “嚯哈哈哈!”老先生突然笑了起来,“你小子还真特么和我投契,说吧,你找我谈什么生意?治病还是买药?别的事最好别跟我说。” 李伴峰问道:“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上哪去找您?” 姚老先生回头看了看余男的房子:“他们不是知道么?你到了百香村,就让他们找来我。” 李伴峰点头道:“前辈,我要是来了百香村,肯定请您面谈,我要是不在百香村,这生意可怎么找您商量?” 老姚打开酒葫芦,又喝了一大口:“不在百香村,那要看地方有多远,要是出了药王沟,我使不上劲,要是在药王沟里,我还能帮得上忙, 至于能帮多大的忙,要看你诚意,谈生意之前,你得先给点定钱。” 李伴峰当场答应:“前辈说的有道理,只是不知道这定钱,应该送给前辈,还是烧给前辈?” 呼! 又一阵寒风吹过树林,树叶哗啦啦响了起来。 姚老先生愣了片刻,笑一声道:“年纪不大,眼力不错, 时间要是宽裕,你最好把钱送来, 事情要是紧急,给我烧来也行,但阳钱不能烧,你得烧阴钱。” “阴钱去哪买呢?”李伴峰知道肯定不是寻常的阴钱。 “我这有一张,五万,你买不买?”老爷子从破衣服里摸了半天,摸出了一张皱巴巴的黄纸。 李伴峰早有准备,从腰间的布袋子里,取了五万现金,给了姚老先生。 老姚很喜欢李伴峰的爽直,微微点头:“话先跟你说清楚,这张纸钱要是烧了,无论生意成不成,概不退换, 不合我身份的生意,别来找我,至于我什么身份,你自己掂量,如果你是个聪明人,等生意谈成之后,自然能知晓。” 姚老先生转身离去,消失在了雾气之中。 收好了纸钱,李伴峰回了余男的住处。 见李伴峰平安回来了,余男拿着烟杆吸了一口,神色略显不满:“七爷,下次不管您做什么事情,先跟我们打个招呼,这次您能活着回来,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余男这是为刚才的事情发牢骚,李伴峰似乎没听懂。 伙计在旁给翻译了一遍:“李掌柜,这位姚老先生不是寻常之辈,是百香村的世外高人, 您对他不熟悉,就别走太近,万一惹恼了这位前辈,是什么后果可都说不好。” 李伴峰问伙计:“你们平时怎么联络这位高人?” 伙计低下头,没有说话。 余男对李伴峰道:“既然是世外高人,自然不希望别人打扰,没得到姚老先生的允许,我们也不敢把这里的玄机透漏给您。” 李伴峰想了想伙计请姚老先生的所用的时间。 半个钟头,一个来回,伙计显然不是去了姚老先生的家,姚老先生的家很远,以李伴峰的速度,一个小时都走不到。 再想想老先生身上那股烟火气,李伴峰有了答案。 李伴峰看着伙计道:“你是摆了香烛,请来的姚老先生?” 百味玲珑鼻尖藏,寻常的味道还真就瞒不过李伴峰。 伙计惊愕的看着李伴峰,转脸又看了看余男。 余男的食指和中指,上上下下摩挲着烟杆。 同样的举动,李伴峰之前就看到过,当时的余男正在纠结要不要杀了容进安。 这是她心情紧张时的小动作。 余男有一副老江湖的做派,可而今看起来她没有想象中那么老辣。 至于姚老先生,或许余男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来历。 她的说法倒也没错,世外高人。 姚老先生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金睛秋毫辨阴阳,李伴峰开始以为这位姚老先生的袍子上生了苔藓,仔细观察才发现自己看错了。 那不是苔藓,那是一簇簇青绿色的火焰,却跟坟茔地里的鬼火一模一样。 PS:各位读者大人,多多留言,多多投票。 ------------ 第六十二章 余老板,你看怎么样? 姚老先生不是阳间人。 这位老先生生前应该是个高层次的酒修。 至于他死后为什么还留在凡间,就不得而知了。 “七爷,咱们先不说这事了,秦老板的术法解开了,吃了几碗米饭,刚刚睡下了。”余男岔开了话题,她越发觉得李伴峰不简单。 秦小胖睡的正踏实,李伴峰也没打搅他。 当晚,李伴峰自称和秦小胖一起睡在厢房,实际上,他把钥匙藏在了院子外边,睡在了随身居里。 第二天起床,李伴峰看了看怀表,时候还早,还不到七点,本想睡个回笼觉,又觉得有些干渴,李伴峰刚出来找水喝,忽见院子里杀气腾腾站着二三十人。 李伴峰还以为是江相帮过来寻仇来了,可仔细看这群人,青壮老弱都有,手里匕首、砍刀、铁棒,什么样的兵器都齐全。 这些人是余家布行里的伙计,有两个李伴峰还认识。 这是要干什么? 余男站在众人中央,戴着灰色礼帽,穿着灰色马甲,嘴里依旧咬着那根暗红色女士烟杆,腰间还插着一把左轮手枪。 普罗州有枪? 这还是李伴峰第一次见到。 也不知道冯记杂货铺卖不卖这东西。 李伴峰上前询问状况,余男回答道:“耿家药行的大公子耿志威下了请帖,请我吃饭,他想把事情说开, 我带上弟兄们今天去赴宴,只要商量妥当,这事情今天到此了结。” 还真有的商量? 这就是江湖规矩? 李伴峰看了看众人的阵仗,不禁有些惊讶:“吃顿饭,不用带这么多人吧?” 余男咬着烟杆,微微笑道:“明刀明枪讲道理,有道理也得有刀枪,若是没点阵仗,哪有说话的本钱。” 李伴峰听出了另一层意思,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就开打。 他又看了看这群伙计:“你这布行的伙计挺特殊啊,挣不了几个工钱,还真给你卖命。” 余男神情颇为自豪:“他们是我磕头的兄弟和姐妹,是我余男的手足骨血, 有我一口饭吃,就不能让他们饿着,有我一件衣服,就不能让他们冻着,他们有难我扛着,我有难,他们帮我一起顶着。” 李伴峰还是不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这就是李伴峰在普罗州找不到工作的原因之一。 余家布行,不只是一家店铺,还是余男亲手经营的帮派,可以称之为余家帮。 平日里做生意,余男是掌柜,其余人都算伙计。 危难当头,余男是帮主,其余人都是帮中弟子。 这样的店铺,怎么可能雇佣李伴峰这类陌生人。 余家帮实力不济,唯一拿的出手的,只有余男这个一层烟修。 可有帮门,就比没帮门要强。 在整个普罗州,大到一掷千金的生意,小到三块两块的买卖,背后都有帮派支应,就连小胖常去的包子铺,背后都有个包子帮。 像李伴峰这种没有帮门,出来单干的,想多赚点钱,就得找苦雾山这种搏命的营生。 余男一抱拳:“七爷,你带着秦老板在这里好好养伤,我先告辞了。” 李伴峰转脸对余男道:“余掌柜,不去行不行?” 余男拿起烟杆,深吸了一口:“我明白七爷的意思,我也知道耿志威可能不怀好意, 他如果暗地里对我下刀子,我可以躲着他, 但他明面上给了我帖子,我若不去,就等于拔了余家的旗子,今后我在药王沟再也抬不起头来。” “你说的有道理,”李伴峰点点头道,“所以说,不去行不行?” 余男苦笑一声:“我一个人认怂倒也罢了,我一群弟兄的脸面,都不要了么?” “脸面是得要的,”李伴峰很赞同余男的想法,“所以说,不去行不行?” 余男把烟杆上的香烟拔了下来,塞进了李伴峰的嘴里:“七爷,我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这就是江湖。” 说完,余男带着一群伙计出了宅院。 今天她没有束缚自己,马甲上的两粒纽扣松了,也不知是她解开的,还是被崩开的。 裤子相对宽松一些,可那丰腴的两瓣桃儿,勾勒出来的玲珑曲线,依旧能牢牢抓住身后每一个男子的目光。 “说话倒是有气场,”看着余男的背影,李伴峰喃喃自语,“到底什么是江湖?” …… 余男带着三十三名伙计,来到了望春楼。 望春楼是药王沟最大的酒楼,耿家药行二十多名伙计在酒楼底下相迎。 看到对方人数比自己这边少,余男心里踏实一些。 只是耿志威没有亲自出迎,这让余男有些不悦。 不过余男心里也清楚,在耿志威眼里,两个人不可能平起平坐,今天这顿宴会,自己势必要受一点委屈。 受点委屈无妨,关键事情要有个结果。 余男大步上了酒楼,身后只跟着两名护卫,耿家药行账房先生上前道:“余掌柜,家伙交给我们吧!” 余男认识这位账房,面带笑意道:“我一个弱女子,身上带把枪防身,应该不至于吓坏了耿大少爷。” 账房一咂嘴唇:“余掌柜,咱们今天来是为了平事,不是为了生事,道上的规矩,你也应该知道。” 余男确实熟悉道上的规矩,但今天这把枪,她必须带上去。 “地方是你们少爷挑的,时间也是你们家少爷选的,你们家少爷还先到了一步,我哪知道他身上带没带家伙?” 账房先生一皱眉:“余掌柜,咱们也算老朋友,你这话说的没意思了, 你是一层烟修,我们少爷可没有修为,真要动起手来,吃亏的还是我们!” 余男冷冷一笑:“这把枪我不会离身,否则这楼我也不上了。” “你看这事情……”账房先生正在为难,忽听楼上有人喊话: “别难为人家,一把手枪,余掌柜想带上来,就带上来。” 耿志威发话了。 账房先生对余男道:“余掌柜,我们少爷退了一步,您的手枪能带上去,但您身边这俩人……” 余男看了看身后两名护卫,两名护卫把身上的兵刃交给了其他伙计。 彼此各让一步,互不为难,在余男看来,耿志威也是守规矩的人。 到了二楼,偌大的厅堂里就摆了一桌,耿志威把整个望春楼都包下来了,见余男上了楼,耿志威吃着西瓜,起身相迎。 在耿志威身边也站着两名护卫,除此之外还站着贾全生,就是当初想从秦小胖手里讹诈蛇斑丹的贾公子,他是整件事情的起因。 就当前的局面而言,余男有把握应对。 “余掌柜!” “耿公子!” “请!” 两下落座,客套几句,耿志威让人倒酒:“余掌柜,喝下这杯酒,以前的恩怨,咱们就此放下。” 余男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端着酒杯道:“耿公子,咱们一次把话说完,你说恩怨放下,这里边有什么条件?” 耿志威的桌上摆着两盘西瓜,耿志威又拿起一块,吃了一口:“要说就我一个人,光看余掌柜面子,这事就算了结, 可容进安是耿家药行的人,这人就这么没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事关系着耿家药行的旗子,药行上上下下百十来口人,光凭余掌柜面子,怕是交代不过去, 而且我弟弟全生也在这件事上也吃了亏,他手底下好几个兄弟都被那秦胖子打伤了,所以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油头粉面的贾全生也吃了块西瓜,抹了抹嘴:“余掌柜,我跟手下人也得有个交代。” 余男不想多看贾全生一眼,他来就是给耿志威捧脚的。 “耿少爷不必兜圈子,有什么条件,直说就是。” 耿志威又拿起一块西瓜,边吃边说:“余掌柜爽快,我这有三个条件,只要余掌柜答应了,容进安和秦小胖的事情,一笔勾销! 第一个条件,余家布行仍然归余掌柜经营,但是得给我们药行五成份子, 我不白要你们的,以后你们余家布行出了事,就是我们耿家的事,谁招惹了余掌柜,就是招惹了我们耿家,我们耿家的旗子,今后就插在你们余家布行的前门,余掌柜,你觉得怎么样?” 余男脸颊一阵抽动,耿志威明显是要吞并余家布行。 这个条件很难接受,但如果不答应,余男的布行在药王沟也开不下去。 五成的份子太大了,等一会再商量。 余男没有表态:“耿少爷,您接着往下说。” 耿志威一笑,放下西瓜皮道:“我就当你答应了,余掌柜,经过这件事,我挺欣赏你这个人,喜欢你这俊俏模样,尤其喜欢你快意恩仇的性情, 我有心娶你做六姨太,你要是答应了,咱们就在望春楼摆酒,今天晚上就入洞房,你觉得怎么样?” 余男咬了咬牙,脸色阵阵发青:“你接着往下说。” “行,我也当你答应了,第三件事,为了容进安的事情,我家里人有点生气,我担心你以后日子不好过, 不如这样,今天咱们拜过堂,你把衣裳脱了,我拿着鞭子当众抽你一顿,我家里人把气出了,你以后也不受委屈,我这可是为你好,你看怎么样?” ------------ 第六十三章 西瓜 耿志威提了三个条件,一是余家药行给他五成份子,二是余男嫁给他做六姨太,三是当众打余男一顿。 余男脸色发白。 贾全生在旁道:“我觉得我哥这三个条件不错,余老板,能嫁到耿家,是你福分!” 没等余男开口,身后的护卫都忍不住了:“耿志威,你个杂种,我日你八辈祖宗!” 耿志威啐口唾沫:“你算哪家的狗?这有你说话的份?余掌柜,我条件说完了,你答不答应?” 他不是来谈条件的,他是专门来恶心人的! 余男起身道:“耿少爷,这事看来说不开了,你既然不讲面子,咱们另约个时间,拼底子吧!” 这是要开打。 “爽快!我就喜欢你这份爽快!”耿志威笑道,“咱们也不用另约时间,今天就不错,咱们现在就打!” 耿志威身后两名护卫拿刀子冲了上来,余男拔枪直接瞄准了耿志威。 耿志威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毫无惧色。 一名护卫挡在了耿志威身前,余男扣动扳机,一枪打了出去,打在了护卫胸口。 护卫胸前鲜血喷涌,身躯摇晃两下,举着砍刀,继续冲向余男。 好强悍的体魄! 这是体修? 余男赶紧向着对方开了第二枪。 咔哒! 左轮手枪的击锤打在了子弹尾端,子弹没响。 哑弹了! 余男再开第三枪,还是哑弹。 这么不走运么? 这和运气无关,在普罗州,火药时灵时不灵,枪支开火成功的几率不到三成,哑弹是十分常见的状况。 这也是李伴峰一直没有接触到枪械的原因。 在普罗州,枪械不是武器的首选,左轮手枪尚可,要是靠后坐力上膛的手枪,遇到哑弹就麻烦了。 余男连开六枪,转轮转过一圈,只有两发子弹打响了。 这两发子弹都打在了护卫身上,护卫身上不停流血,但始终没有倒地,余男反倒被护卫在肩膀上砍了一刀。 挨了两枪,没有反应? 这可不是防住了,也不是闪开了,这是挨了枪子,生生扛住了! 这已经不是寻常的身体强悍能够解释的,这护卫根本就不是寻常人。 从余男的理解来看,这人可能是三层的体修。 可三层的体修为什么给耿志威做护卫? 据余男所知,耿志威身边最高层次的护卫,是一个二层的体修。 而且还不止一个护卫如此强大,另一名护卫正和余男身边的两个伙计交手。 伙计身上没兵刃,他们拿着椅子和护卫搏斗。 椅子腿断了,伙计把椅子腿刺进了护卫的身体里,护卫流血了,可战力依然不减。 一名伙计被耿志威的护卫刺穿了胸口,倒地不起。 另一名伙计以一敌二,和对面的护卫奋力拼杀。 “掌柜的,快走,你走啊!”伙计嘶声叫喊,护卫的砍刀已经刺穿了他的肚子。 楼下也传来了喊杀声,余家布行的伙计,和耿家药行的人开战了。 一名耿家药行的男子,脑袋被斧头劈开,鲜血流的满身都是,还能拿着匕首厮杀。 头被劈开了,还能打? 难道耿志威今天带来的,都是三层的修者? 这不可能…… 余男的腿上又挨了一刀,眼神之中满是惊慌。 …… 深夜,余男带人回了百香村。 三十三名伙计,死了十一个,两具尸首被带回来了,其余九具尸首留在了望春楼,还不知道会被耿志威糟蹋成什么样子。 包括余男在内,每个人都受了伤,而且都伤的不轻。 至于耿家,他们也有不少人伤的不轻,但余男在撤退之前,没看到对面任何一个人倒下。 她做梦都想不到,耿家的实力强大到了这种地步。 简单处置过伤口,余男吩咐手下人摆灵堂,先祭奠死去的弟兄。 众人磕过头,余男独自守灵,等烧了两陌纸钱,余男长叹一声道:“诸位弟兄,黄泉路上慢些走,我一会就到。” 李伴峰进了灵堂,跟着余男一并烧了些纸。 虽说不认识,但这是对亡者的尊重。 余男看着灵堂上的尸首,低下头,神色凄然道:“我以为耿志威请我赴宴,至少得先礼后兵,我没想到他把钓出来,居然直接开打, 我知道,论实力,我拼不过耿家,可我也没想到,他实力强到了这个地步, 耿志威估计明天就要来百香村找我,这一劫我是躲不过了, 七爷,你带着秦老板赶紧走吧,我自身难保,自然是护不住你了。” 李伴峰问了一句:“你明知道拼不过耿家,还非得明刀明枪赴宴?” 余男低下头道:“我没得选,他下了帖子,我就必须得去,这是江湖上的规矩。” 李伴峰问道:“耿志威是个讲规矩的人么?” “不是。”余男回答的很小声。 “那你这规矩有什么用?” 沉默许久,余男提高了声调:“我如果不去,我和我的弟兄一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 李伴峰抬头看着灵堂上的两具尸体,问道:“他们现在能抬起头么?” 余男低头不语。 李伴峰又问:“明天,如果你被耿志威杀了,你能抬起头么?” 余男没法回答。 李伴峰又问了一次:“你说,你这规矩有什么用?” 余男无言以对。 她不想再提起江湖规矩。 跌爬这么多年,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江湖人。 可这次遇到了耿志威,余男觉得自己好像完全不懂江湖。 沉默良久,余男长叹了一声:“七爷,也许是我错了,但现在不是计较对错的时候, 耿志威不会放过我,肯定也不会放过你,他迟早会找到你,我只想提醒七爷一句,快点走吧。” 她这句话说对了,如果让耿志威顺风顺水,一路杀下去,他迟早要找到李伴峰。 李伴峰不那么难找,从余男手下抓几个活的,严刑拷打,就能问出来。 说话间,一个年轻姑娘,含着泪珠走进了灵堂,她手里拿着一把尖刀:“掌柜的,这刀是老八的,我想留个念想。” 这女子叫王雪娇,是老八的姐姐。 老八死了,连尸首都没带回来。 余男点点头:“拿着吧。” 李伴峰看着那把刀,刀上红斑点点,似乎还有血迹,李伴峰闻到了一股特殊的腥气。 “这位姑娘,刀能给我看看么?” 王雪娇把刀递给了李伴峰,李伴峰仔细闻了闻:“这是一把西瓜刀?” “胡扯!”王雪娇急了,“这是老八的刀,老八从跟着掌柜的那天,就一直拿着这把刀,这刀上都是耿家那群王八蛋的血!” 李伴峰看这刀上的点点红斑:“这可不是血,这是西瓜汁,这刀应该是砍了一整天的西瓜!” 西瓜? 余男愣住了,王雪娇对着李伴峰破口大骂:“你特么算什么东西?凭什么糟蹋我弟弟!” 李伴峰看着姑娘,没有做任何解释。 余男让人劝走了王雪娇,自己拿起刀子闻了闻。 是有一股腥味,但余男分不清楚是血还是西瓜汁。 李伴峰对余男道:“多拿几把兵刃来,咱们逐一验过就知道了。” 不多时,伙计拿来了十几件兵刃,李伴峰逐一闻过,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这就是西瓜汁,虽然有一股血腥气,但掩不住西瓜的甜味。” 余男不信:“我闻不出来。” 李伴峰从兵刃之中拿起一把斧子,在斧头的锈斑上,剥下来一块碎渣。 换做别人,会把这东西当做锈渣,也可能把这当成耿家人的肉渣。 可只有李伴峰凭着味道分辨出来了。 这什么渣都不是。 李伴峰把这块东西清理了一下,掰开一看,黑色的外壳带着白色的夹心:“你仔细看看,这是一粒西瓜子。” 余男仔细看了片刻,瞳仁不断收缩。 这回她看出来了,这真是西瓜子。 PS:各位读者大人,有些道门虽然艰难,不代表不强大,给沙拉留言投票哈。 ------------ 第六十四章 江湖规矩 有来有往 李伴峰在其他兵刃上也又找到了几颗西瓜子:“余掌柜,我可没说错,你们真是砍了一整天的西瓜。” 余男仔细回忆着战斗时的场景,无论用枪打,还是用刀砍,耿家药行的伙计都会流血,但就是不倒地。 而且整个过程之中,余男没听见药行的伙计说过一句话,甚至没听见他们喊过一声。 难道他们都是西瓜? 难道他们流血,流的都是西瓜汁? 西瓜为什么会长出人形?为什么还能战斗? 布行里年纪最大的库管张世全,抽了一口旱烟,猜测道:“耕修苦熬成气候,五层称雄做诸侯,咱们恐怕是遇到了成气候的耕修!” 耕修? 对于这个道门,除了艰苦之外,李伴峰还没有其他的概念。 “你所说的成气候,是什么意思?”李伴峰直接发问。 老库管道:“这是道上一句俗话,耕修艰苦,修行的人少,但要是能坚持修到五层,就算成了气候,能种出来的东西千奇百怪, 像这种能打仗的西瓜,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从来都没见过,我猜这是耕修配的种子,种出来的。” 余男想了想,微微摇头:“他耿家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请得起五层的耕修?况且我也没听说药王沟有五层的耕修!” 老库管又装了一锅子旱烟:“掌柜的,耕修活的苦,给钱就做事,他也不是出来打仗,卖几个西瓜罢了, 而且耕修一旦没地了,肯定要出来开荒,药王沟新地多,保不齐,就有耕修来了,被耿家遇到了。” 新地又是什么意思? 每次总能听到些新名词。 李伴峰没有插言,他不想打断众人的思路。 但众人的思路已经断了,五层的修者,是余男不敢仰望的对手,尤其是遇到了成气候的耕修,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应对。 余男把视线投向了李伴峰。 所有人都看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眨眨眼睛:“看我做什么,我也没见过耕修。” 老库管抽了一口旱烟,叹口气道:“高人把话说三分,留下七分,得靠咱们自己悟。” 众人闻言,继续殷切的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没有说话。 他看出对方是西瓜,是留在兵刃上的特殊味道,至于怎么对付耕修,李伴峰没有类似的经验,也没有成熟的对策。 但对付短期内无法战胜的强敌,李伴峰是有经验的,作为一个福利院长大的孤儿,类似的强敌,他见过太多。 “除了百香村,你们还有其他住处么?”李伴峰给出的建议,是让他们立刻逃跑。 余男刚吃了败仗,带着一堆伤兵,对耿志威的手段一无所知,留在这里等于白送。 更糟糕的是,迄今为止,她和她的余家帮还在想江湖规矩。 就凭这群人的想法和认知,遇到耿志威这样的狠人,不跑就是等死。 “跑?”老八的姐姐王雪娇站了起来,“都到这一步了,我们还能往哪跑?脸都不要了么?” 李伴峰觉得余男的想法很矛盾:“当初你从里沟跑到百花村,好像也没这么在乎脸面?” 余男摇头道:“那不一样,当时是防他们暗箭,现在他们明刀明枪来了。” “明刀明枪不能防么?”李伴峰还是理解不了。 “李老板,你不懂什么是江湖,”王雪娇冷笑一声道, “对家明刀明枪来了,你可以提前做准备和他们打,但若是跑了,余家这旗子就算彻底倒了!” 李伴峰扫视众人一眼:“你们如果都死在这,余家的旗子不算倒了么?” 王雪娇挺起硕大的良心道:“当然不算,我们用这条性命,把余家的旗子立起来了!” 李伴峰道:“如果耿志威把余家的旗子按在地上,然后撒一泡尿,你们能怎么样?” 王雪娇怒道:“他敢!” “他就是敢了,你们能怎么样?死都死了,你们还能跳起来打他?”李伴峰继续扫视着所有人。 这世上的道理都很简单,可总有人听不明白。 王雪娇低头小声说:“江湖就是这规矩……” “死人能和他讲规矩么?”李伴峰再问一遍,王雪娇不服气,众人也不服气,可都回答不上来。 老库管磕打了一下烟袋锅,看向了余男。 他听懂了李伴峰的话,他明白其中的道理:“掌柜的,咱们走吧,去江月山新地躲一阵再说。” 余男闻言微微点头,其余人也没有多说。 众人回去收拾行囊,余男问李伴峰:“七爷,跟我们一起走吧,新地那里虽然苦点,但耿志威不敢追过去。” “到底是什么新地?”不懂就问,李伴峰也不怕露怯。 余男也习惯了,她不知道李伴峰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试探: “新地,就是新生之地,药王沟每年都会有三五块新生之地,每块地都有两三个村子那么大。” 每年都有新生之地? 李伴峰摇头,他还是听不明白。 余男继续解释:“就像原本挨在一起的两座山,过了一年,两座山突然变远了,中间多出来一大片空地,这就是新地, 大部分新地是平地,但也有例外,有的是丘陵,有的是峡谷,有的是泥潭,还有的是一座湖……” 李伴峰瞪大了眼睛:“药王沟,自己长出了土地?” 余男点点头:“不止药王沟,各个地方都有,每年都有。” 李伴峰拉了把椅子坐下,喝了口水,安抚自己被一再冲击的认知。 余男提醒一句:“七爷,先收拾下东西,咱们该启程了。” “不急,”李伴峰摆摆手,“你们先走,把小胖带上,我在这边还有点事。” …… 凌晨两点,余男带着众人离开了百香村。 等到了三点半,耿志威带着百十来人,闯进了余男的宅院。 这群人分成两队,一队人是活人,一部分站在耿志威身后,叫嚣呼喊,神色狰狞,另一部分在宅子外面,围的水泄不通。 另一队人很安静,他们不说话,表情木然,是耿志威从耕修手上买来的“西瓜人”。 这些西瓜人手里也拿着刀斧兵刃,但目前,他们的功能仅限于走路。 一名家仆拿着布袋子,抓出一把褐色的颗粒,塞进了西瓜人的嘴里。 这颗粒带着一股刺鼻的腥味,是西瓜人的肥料。 吃了肥料,这名西瓜人把刀举了起来,做好了战斗准备。 不多时,二十多个西瓜人都吃上了肥料。 两名仆人切了十几个西瓜走了过来。 这些西瓜很特殊,味道很甜,很腥,和普通的西瓜好像不太一样。 耿志威拿起两块西瓜,咔哧咔哧吃了下去。 不多时,他脸色泛红,出了一身汗。 贾全生和一群下人也都在吃西瓜。 李伴峰躲在屋子里,顺着窗缝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吃西瓜做什么? 李伴峰不明白。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 耿志威喊一声:“杀!” 西瓜人没那么多灵智,耿志威下令说走,他们就跟着耿志威一直走,耿志威下令说杀,对他们而言,意味着见人就杀。 但西瓜人只杀人,不伤害西瓜,耿志威和他的部下吃了西瓜,从内到外散发出了西瓜的味道,西瓜人不会伤害他们,还会听从他们的命令。 这是他们分辨敌我的方式。 李伴峰发挥宅修优势,悄无声息跳进了后院,躲进了柴房。 一名男子推开房门走进了柴房,李伴峰提鼻子一闻,闻到了西瓜上独有的甜味。 这是个西瓜人。 前院后院都是西瓜人。 趟雷的事情,都让西瓜人干。 倘若余男没走,不管她做了多少埋伏,最终也只能和这群西瓜人火拼,在耿志威那里,她连一根毛都伤不到。 等余男这边死伤殆尽,耿志威命令围在外面的人收网,余男一伙人,一个别想走。 耿志威这是要赶尽杀绝。 他不可能放过余男,也不可能放过李伴峰,这是余男唯一说对的事情。 这就是李伴峰留下来的原因。 余男被耿志威打败了,就快轮到李伴峰了。 李伴峰该怎么办? 道理很简单,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李伴峰打得过耿志威么? 之前打不过,现在难说。 李伴峰看到了西瓜人的特点,已经知道了耿志威的手段。 他有打赢的机会,关键得看怎么打。 每天吃一个西瓜,然后天天防备耿志威? 这招灵么? 不灵。 原因有三个。 第一,李伴峰不确定耿志威吃的是不是普通西瓜。 第二,李伴峰不知道耿志威什么时候出手,他不能时时刻刻吃西瓜。 第三,耿志威认识五层耕修,如果明天再换个胡萝卜人,李伴峰又该怎么处置? 所以单靠吃西瓜,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在这直接和耿志威开战? 难度太大,耿志威准备的太充分,单靠出其不意,胜算相当渺茫。 江湖上的事情,还得用江湖规矩解决。 江湖规矩讲究有来有往。 我先来他家做客,虽说不请自来,这也是来。 然后我把他送往一个好地方,虽说有往无返,这也是往。 这不就是有来有往么? 这不正是江湖规矩么? 至于什么明枪暗箭之类的规矩,李伴峰暂时不懂。 进了柴房的西瓜人看到了李伴峰,举刀就砍。 李伴峰拿起铲子,在西瓜人的肚子上开了个窟窿,把手伸进西瓜人的伤口里,抓出来一把西瓜瓤。 没错,就是西瓜瓤,红鲜鲜的,还有西瓜子。 西瓜人不知道疼痛,挥刀接着砍。 李伴峰把西瓜瓤抹在了脸上,散发出了西瓜味。 西瓜人举刀接着砍。 不灵! 确实不灵,白天的时候,余男带人和西瓜人交手,身上也沾了不少西瓜汁,西瓜人可没对他们手软。 抹在脸上没用,必须得把西瓜瓤吃下去,西瓜味必须得从内向外散发。 好在这西瓜人能扛,但不是太能打,凭李伴峰的身手,足够和他周旋。 厮杀之间,李伴峰又抓出一把西瓜瓤,吞进了肚子里。 这西瓜很甜,但也很涩,李伴峰勉强咽了下去。 西瓜人挥刀还砍,李伴峰一惊,西瓜已经吃下去了,怎么还不灵? 吃的不够多? 李伴峰躲过西瓜人的刀子,又从西瓜人的伤口里抓出一大把西瓜瓤,塞进了嘴里。 太难吃了,怎么这么涩?涩的李伴峰直流汗。 西瓜人一抽鼻子,在李伴峰身上闻到了西瓜味,从内向外的西瓜味,刀挥在半空,不动了。 “西瓜人”,不伤害西瓜。 李伴峰打开了随身居,回手把钥匙深深塞进了西瓜人的肚子里,塞的很深。 李伴峰消失了,西瓜人提着砍刀,默默离开了柴房。 ------------ 第六十五章 红莲不吃生,奴家不吃死 搜寻半响,没看见人影,“西瓜人”纷纷回到了前院。 一个“西瓜人”受伤了,西瓜汁流了出来,耿志威赶紧吩咐伙计包扎。 贾全生在旁道:“哥,你这也太小心了,这东西又不是活人。” 耿志威看了贾全生一眼:“你特么知不知道这一个得花多少钱?要他么不是为了你,我至于下这么大血本?” “那是,那是,”贾全生满脸赔笑,“都是为了我。” 嘴上这么说,贾全生心里不痛快。 说的好像耿志威吃亏了似的,秦小胖十颗蛇斑丹都耿志威收了,余男的余家布行,到头来也是归他! 说到底,他也就折了一个容进安,再就是花钱买了二十多个西瓜。 贾全生见过那位耕修,一个“西瓜人”也就卖两万多块,耿志威换来一个布行,他亏哪了? 再说了,这些“西瓜人”能用一年,受伤了,浇点水,自己就能愈合,这么便宜的价钱,买到这么好用的东西,耿志威哪特么吃亏了? 当然,这些都是心里话,贾全生肯定不敢说出来。 “西瓜人”不会说话,既然受伤了,应该是遇到了埋伏,耿志威带人到后院亲自检查一遍,没看到人影,干脆叫人放把火,把余家老宅给烧了。 烈焰翻滚之间,一座宅院就此化成灰烬。 耿志威对贾全生道:“明天在里沟贴上告示,余男这号人,以后不准在药王沟露面,谁要是见了她,瞒情不报,今后就是我耿志威的仇家!” 耿志威喊了一声:“走!”。 一群部下跟在耿志威身后,“西瓜人”跟列成一队跟着走。 李伴峰在随身居里,静静抚摸着唱机,轻声问道:“宝贝娘子,能做出来这样的“西瓜人”,是耕修几层? 我不是想和他打,我是想和他交个朋友,改天也买点好东西回来, 娘子,你觉得黄瓜人怎么样?带刺的那种! 娘子,你跟我说句话呀,我今天要在家里待挺长时间,你一直不说话,却把我闷坏了。” 嗤!嗤!嗤! 唱机说话了。 哐啷!啷!啷! 锣鼓家伙响了起来。 唱机唱的是戏曲。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到大街前, 闻说洛阳花似锦,是奴来时偏遇霜雪寒!” 熟悉的唱段,《玉堂春》苏三起解。 唱机唱的很用情,唱了两句,声音颤抖,像是哭了。 不对,就是哭了。 唱机上的喇叭口,在蒸汽喷吐之间,流下了点点水珠,有如泪珠一般滚落下来。 李伴峰不是钢铁直男,他是个柔情的汉子。 看到唱机哭的难过,李伴峰赶紧上前安慰:“娘子,你怎么哭了?” 嗤!嗤! 唱机抽泣一声,来了一段念白:“夫君多日不带米粮归家,为奴肚中饥饿难忍呀~啊~啊~啊~” 这唱腔拖的好长。 “你直接说饿了不就完了么?”李伴峰颇为不满,“之前在那老太太家里,给你吃了那么多,前天还吃了一个容进安,新鲜的,你现在又说饿了?” 哐啷啷啷~~ 唱机换了板眼,接着唱道:“贫贱夫妻百事哀,我知夫君在外奔波不易,饥一餐,饱一顿,奴家哪敢有半句怨言,喂呀~~~” 说到这里,唱机又哭了起来。 李伴峰慨叹一声:“这是上次吃多了,把娘子肚子撑大了。” 唱机哭的凄惨,念白更加凄厉:“为奴不曾抱怨清苦,夫君怎好讥讽为奴,呀呀呀~~~” “别哭了!”李伴峰心情不是太好。 按理说,一个屋檐下过日子,给娘子吃点好的,也是应该的。 李伴峰不缺钱,日日珍馐不敢说,可饥一顿饱一顿确实不应该。 但娘子吃的东西特殊啊! 那种珍贵的食材不好找啊! “娘子,我一会给你抓个西瓜人回来吃,你觉得如何?”李伴峰拿出了剩下的西瓜瓤子。 嗤! 唱机哼了一声。 “那就是耕修种出来的西瓜,没个灵性,却叫为奴如何吃得~~” 娘子不喜欢西瓜。 “那我带回来些尸体给娘子吃。” 嗤嗤~ “小奴不吃尸体!” 李伴峰皱眉道:“你怎么还挑挑拣拣,人家莲花吃的可香了。” “夫君,休要提红莲那个贱人!” 红莲? 这说的是铜莲花么? 唱机接着念白:“夫君疼惜那贱人,好吃好喝都给了她~~却不管为奴死活呀~啊~啊~” 这话说的没道理,李伴峰辩解道:“娘子,尸体就摆在那里,想吃,你也吃呀~” 噗~ 喇叭口喷出一大团蒸汽,貌似啐了一口。 “那等腌臜东西,却让奴家如何下咽?红莲不吃生,奴家不吃死!” 李伴峰生气了:“你这女人,太难伺候!” “夫君不疼惜奴家,不疼惜呀~~~” 嗤啦~ 一大片蒸汽袭来,烫的李伴峰满身通红。 李伴峰不说话了,唱机也不出声。 红莲不吃生,指的是红莲不吃活物,它吃尸体,吃药材,也吃特殊的武器。 唱机不吃死,指的是她不吃死物,她吃冤魂。 冤魂这个东西,不好弄呀! 李伴峰倒是想到了主意,可这主意要担不小的风险。 …… 耿志威回到了药行,专门腾出一间日照好的屋子,安置“西瓜人”。 这屋子里摆着二十多个水桶,一个“西瓜人”一个,他们脚踩在水桶里,直挺挺站着,像这样站上一天一夜,就能恢复精力,第二天还能打仗。 白天里,“西瓜人”晒足了太阳,身上的伤口尽数愈合。 到了晚上,有药行的伙计过来,专门给“西瓜人”加水。 凌晨一点,一个“西瓜人”肚子鼓胀,随即咔嚓一声,整个身躯爆裂了开来。 李伴峰抓着钥匙,从满是西瓜瓤子的水盆里站了起来。 随身居跟着钥匙走,钥匙跟着“西瓜人”走。 李伴峰从“西瓜人”的肚子里钻了出来,现在已经到了耿家药行。 碎裂的“西瓜人”情绪稳定,其他的“西瓜人”悄无声息。 他们没吃肥料,没有战斗力,李伴峰大口的吃着西瓜瓤子,他们也没有对李伴峰表现出敌意。 吃过西瓜瓤,流了一身汗水,李伴峰在这西瓜房里四下看了看,赶紧蹲下了身子。 这房子里有好几扇玻璃窗,采光很好,从屋子里边能清晰看到院子外边的情形。 屋子外边有两个护卫守门,这两人的是耿志威的得力下属,因为“西瓜人”干系重大,特地让他俩在这里把守。 刚才听见了“西瓜人”的炸裂声,两人正往里边张望。 好在,这个“西瓜人”站在墙角,不在窗外的视野范围之内。 一人小声道:“你在这盯着,我进去看看。” 另一人摇摇头:“看什么呀,这东西怪吓人的。” “你特么还有知道怕的时候?上个月少爷让你收账,一家十几口子人,男的都让你杀了,女的都让你睡了,鬼见了你都哆嗦,这几个西瓜有什么好怕?” “那能一样么?这是成精的西瓜!白天打仗的时候,你也看见了,这东西邪性的紧!” “这是少爷花高价买来的西瓜,要是出了事,咱们担待不起,要不咱俩一块进去看看?” “你说你这人可真是……” 两个护卫打开了门锁,小心翼翼进了屋子,看到一个“西瓜人”炸裂了,西瓜瓤子满地都是。 两人一惊,一人道:“这是怎么了?” 另一个人回头看了下其他的“西瓜人”,发现一个水盆里站着一个,整整齐齐一个不少。 “西瓜人”一个不少,那这个碎了的是怎么回事? 多出来了一个? 怎么可能…… 那人汗毛一竖,重新扫视着一群“西瓜人”,发现情况有些不对。 其实“西瓜人”少了一个,李伴峰面无表情,直挺挺的站在水盆里,正冒充“西瓜人”。 宅修有被人忽视的特性,这俩看门的第一眼没看出来。 一个护卫走到李伴峰近前,瞪大了眼睛道:“这个不是……” 噗~ 李伴峰一挥镰刀,把他喉咙给割了。 另一个护卫还在检查地上碎裂的西瓜,听到身后有动静,刚想回头,却见一把镰刀横在了脖子上。 “别出声,我是好人。”李伴峰在耳畔轻声叮嘱。 那人不敢作声,李伴峰又问:“我问你件事情,你说实话,我就让你走,你们药行值钱的药都放在什么地方?” “都在药库,前院东厢房就是。”那人如实作答。 “都有什么好药?” “您是说药材还是丹药?药材我也认不全,丹药我倒是知道一些。” “那你就说说丹药。” “有几十颗蛇斑丹,到底多少我也不知道。” 李伴峰不相信:“这么大的耿家药行,只有蛇斑丹么?我是个好人,你不要骗我。” “好药不在柜上,都在老爷宅子里。” 这人没说谎,药行里一般不放太名贵的丹药,想买名贵丹药,得提前定好时间,卖家再去取货。 李伴峰又问:“药行里的钱都在什么地方?” “前门柜台里有一些,大笔的钱在后院,少爷的屋子里。” “你们少爷住在什么地方?” “后院,睡在三姨太的屋子里。” “后院有护卫么?” “有,一般是十个人。” “有修为么?” “有,大支挂宋柏明是二层的体修,手下还有两个一层武修。” 这就不好办了,一个二层,两个一层,还有七个喽啰,李伴峰一个人应付不来。 “其他护卫呢?”李伴峰记得耿志威手下有三十多名护卫。 “其他人都在这座院子里睡觉,好汉,我说的都是实话,您答应放我走的,您放我一条生路,我保证不惊动别人。”这护卫都哭了。 “好,我放你走,”李伴峰一笑,“一家十几口子人,你都没放过,我刚才可都听见了。” 护卫流着泪道:“好汉,这是我们少爷的吩咐,他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您别听那个王八蛋胡说,他手比我还狠,杀的人比我还多!” “比你还多,”李伴峰看了看地上尸首,“我看你们俩情谊挺深,我送你和他一块走。” “饶命……”那护卫想喊,没喊出来。 李伴峰轻轻一挥刀,割了护卫的喉咙。 PS:有来有往,咱们伴峰来了,给伴峰叫声好呀! ------------ 第六十六章 谁的药最好? 李伴峰换上护卫的衣服,悄无声息进了药库,各类药材层层叠叠放满了货架。 他不认识药材,也不认识成药,大麻袋装着的药材估计不太值钱,李伴峰不要了,瓶瓶罐罐里估计都是好东西,李伴峰一趟接一趟,全都搬进了随身居。 有一个木匣子上着锁,估计这里边的东西最值钱,李伴峰也收下了。 看到李伴峰搬回来一堆东西,唱机喷出一口蒸汽,颇为不齿。 药库里搬空了,李伴峰又去了前门柜台,从柜台里找出了八万三千二百一十八元现金,一百二十六块大洋,一并收进了随身居。 东西收的差不多了,李伴峰回到了西瓜人的房间,又捡了些西瓜瓤子,吞进了肚子,从屋子角落里,拖出来一个麻袋。 麻袋里装着褐色的颗粒,有一股刺鼻的腥味。 这是西瓜人的肥料,李伴峰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来历,但知道这东西的用途。 他把肥料喂到了西瓜人的嘴里,原本木讷的西瓜人,瞪圆了双眼,变得杀气腾腾。 李伴峰自内向外,都是西瓜味,西瓜人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李伴峰一声令下:“杀!” 二十多个西瓜人整整齐齐走出了屋子,进了院子。 药行里十几个护卫正在厢房里睡觉,轰隆一声,房门被撞开,二十几个西瓜人走了进来。 一名护卫揉揉眼睛,看到一群西瓜人进了屋子,高声喊道:“不好,快……” 就喊了这三个字,一个西瓜人一刀砍了他脑袋。 护卫们纷纷惊醒,胆小的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直接被西瓜人砍翻在地。 胆大的拿起兵刃和西瓜人厮杀,可西瓜人不知道疼,也不知道害怕,护卫根本不是对手,支应不了几下,纷纷殒命刀下。 最聪明的两名护卫,直接从窗子跳了出来,高声喊道:“大支挂,出事了!” 后院里,大支挂(护卫长)宋柏明听到了动静,吩咐两个一层武修:“你们在后院守着,哪都别去!” 说完,宋柏明冲进了前院,他本想看看是哪路贼人,先跟对方盘盘道。 等看到院子里到处都是西瓜人,宋柏明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这东西怎么会出事了? 西瓜人出手伤人,得有两个先决条件。 第一个条件,得吃肥料。 第二个条件,得有人吃特殊的西瓜,发汗,然后对他们下命令。 这群西瓜人有专人把守,这种事情按理说不可能发生。 多想无益,宋柏明喊来一名护卫:“去拿西瓜来。” 护卫刚跑两步,被一个西瓜人一刀插进了胸口。 宋柏明见状,自己冲向药房,准备去拿西瓜。 西瓜人见人就杀,把宋柏明围在了院子当中。 焦急之下,宋柏明猛然躬身,一双臂膀瞬间隆起,撑破了衣衫。 从肩头到指尖,两条手臂覆盖上一层硬盔,手掌再度膨胀,原本五指化作两指,形似一对大夹钳,一钳子夹断了西瓜人的脑袋。 西瓜瓤子流了出来,宋柏明捡起西瓜瓤,想往嘴里送。 但他速度不够快,有了一层盔甲,速度更慢了。 掉了头的西瓜人挥着砍刀,继续和宋柏明厮杀,宋柏明的夹钳上下挥舞,把西瓜人斩成了一地瓜瓤和瓜皮。 这人……像是个螃蟹。 所谓体修,似乎很有仿生学的特点。 李伴峰没有耽搁,趁着宋柏明被绊住,他爬到了后院的房顶上。 耿志威站在院子中央,正在怒斥护卫:“谁特么把西瓜放出来了,我特么今天非扒了他皮不可!” 两名武修劝耿志威回屋:“少爷,快回去吧,院子里危险。” “怕什么!拿个西瓜过来,喊一嗓子就都停下了,我跟你们说,这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打坏一两个我不跟你们计较,要是都给打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一名护卫跑去前院药房拿西瓜。 俊俏的三姨太,披着一件蓝色锦缎的小褂,从屋里走了出来,挽住耿志威的手,娇声道:“爷,快点回房吧,奴家害怕。” 三姨太是真害怕,人在哆嗦,良心在跟着哆嗦,硕大的桃儿也跟着哆嗦。 耿志威一把将三姨太推开,冲着护卫喊道:“西瓜拿来了没有,要特么磨蹭到什么时候?” 这是西瓜人的死穴,只要吃了西瓜,发了汗,就能对西瓜人下命令。 照此情势,耿志威很快就能吃上西瓜,很快就能控制住西瓜人。 可李伴峰此番来的目的,不只是要拿丹药,也不只是要拿钱,更不是让西瓜人闹一场这么简单。 他要做一件大事! 这件大事,他自己也能办,但想要在短时间内把事情彻底办成,最好得请个帮手。 做事得下本。 做大事得下重本! 李伴峰趴在房梁上,擦燃了一根火柴,点燃了手中的纸钱。 一阵酒气扑来,李伴峰听到了姚老先生的声音: “找我做什么事?该不是想让我杀人吧?这事不合我身份。” 这在李伴峰的意料之中,姚老先生说过,不合他身份的事情不能做。 “杀人这种事,哪敢劳烦您老人家。” “那你有什么事?治病还是买药?别的事免谈。” 李伴峰道:“我想买药,买点上好的药酒。” “买药酒?”老先生笑了笑,“烈酒还是淡酒?” “烈酒,越烈越好。” “你一个人喝?” 李伴峰大致算了算:“得够一百多口人喝。” “这么多酒?我卖的是药酒,可不是毒酒,你想清楚了!” 李伴峰坚定回答:“我想清楚了,给小胖治病的酒,最合适。” “这酒想在哪喝?” “就在这药行里。” 老先生回应道:“我这有瓶装酒,也有散装酒,散装酒更烈,但零零碎碎不好拾掇,你想要那样?” “散装的,越散越好,最好您老人家亲自喷一口。” 老先生笑了笑:“除却定钱,酒钱另算五十万,不还价,就在这药行里喝,不准你带出去。” 李伴峰点头:“成交!” 话音落地,纸钱烧尽。 呼,一阵风响。 浓郁的酒气,瞬间笼罩了整个药行。 耳畔再度响起姚老先生的声音:“你可记住,我的药,是药王沟最好的药,只能用来治病。” 李伴峰认真回应:“您放心,这就是给他们治病来了。” “嘿嘿嘿!”一阵笑声过后,姚老先生的声音消失不见。 李伴峰拿出了含血钟摆,拧开螺丝,喷出了残留的油脂。 他擦燃了一根火柴,丢在了油脂的喷射线上。 一条火蛇于夜空浮现,转眼之间,整个耿家药行陷入火海。 李伴峰打开了随身居,将钥匙扔到了药行的院墙之外。 坐在正房之中,李伴峰仔细想着姚老先生的话。 姚老先生说过,如果李伴峰是个聪明人,等生意谈成,自然会知晓他的身份。 现在李伴峰知晓了么? 知晓了。 姚老先生说,他的药,是药王沟最好的药。 谁的药,是药王沟最好的药? 当然是药王。 在药王沟外,药王使不上劲,在药王沟里,药王帮得上忙。 药王沟的药王,是酒修。 惊讶么? 李伴峰没时间惊讶,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 大火漫卷,大少爷耿志威这下不淡定了,冲出屋子,站在院子里,大呼小叫: “都特么愣着干什么,救火,救火去呀,我特么让你们平时多存点水,早特么干什么去了, 你们两个跟我进屋,把东西往外搬一搬,先把钞票搬出去,还有大洋,还有字画……” 耿志威提着两箱钞票,两名武修各提上两箱大洋出了屋子。 耿志威还招呼人来拿字画,这时候大火已经烧到屋子里边了。 护卫们不敢进屋子,纷纷往后门逃命。 耿志威怒喝:“这帮不中用的,先去把丹药拿上啊!” 他自己要去前院拿丹药,却见西瓜人列着整齐的队伍走进了后院。 西瓜人怎么进来了? 大支挂(护卫长)宋柏明呢? 宋柏明逃了。 这不能怪大支挂不忠诚,他是人,他怕火,但西瓜人不怕。 火势越来越猛,西瓜人越来越多,两名武修护卫赶紧劝说耿志威:“少爷,快走,再不走出大事了。” 耿志威咬咬牙,提着钱箱子冲向后门。 两个武修紧随身后,三姨太跑得慢,踉踉跄跄,勉强跟着。 到了后门附近,烟气极浓,呛的耿志威睁不开眼睛,被地上的杂物绊了个趔趄,险些摔倒。 一名护卫上前将耿志威扶住:“少爷,跟我走!” 耿志威赶紧跟着护卫走,身后两个武修护卫生气了。 这人特么谁呀? 真特么不要脸! 这都快出门了,跑来抢功劳? 我们拼死拼活护着少爷的时候,他跑哪去了? 两名武修立刻追了上去,出了后门,发现少爷的身形突然消失不见。 不好,刚才那人有诈,他可能不是护卫! “少爷!”两名武修一路呼喊,沿着耿志威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刚追两步,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叮铃。 李伴峰把钥匙扔了出去。 咣当。 房门关上了。 刚才带着耿志威逃命的护卫,是李伴峰。 李伴峰一直穿着护卫的衣服,宅修又容易被人忽视,耿志威原本就在慌乱之中,又被烟熏了眼睛,没有发现这个“护卫”其实是个陌生人。 李伴峰就这么一路领着耿志威进了随身居。 耿志威四下摸索着喊道:“这是哪,这什么地方?” 两名护卫感知到了李伴峰的气息,但还不能确定具体位置,高声骂道:“哪来的杂碎?用的什么障眼法,赶紧给老子出来,老子留你一个全尸!” 李伴峰长叹一声:“怕娘子吃太胖,本来只让娘子吃一个的,谁知道来了三个。” 他确实只想把耿志威领进来,没想到两个武修这么忠诚,也跟着进了随身居。 听见李伴峰的声音,两个武修分辨出了李伴峰的位置,上来要和李伴峰拼命。 可他们打得过李伴峰么? 一层宅修在自己宅子里,战力可以和二层修者匹敌。 更何况娘子还等着用膳呢。 哐啷啷啷~ 锣鼓家伙响了起来。 李伴峰轻松支应着两个武修,还不忘叮嘱唱机一句:“娘子,开席了,吃慢些。” 嗤!嗤!嗤! “官人,慢不了啊,莫笑话奴家,奴家委实饿了呀~” PS:娘子饿了呀,沙拉也饿了呀,大家投票留言呀! ------------ 第六十七章 娘子,咱们圆房 “深呼吸,坚持住,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耿志威受了致命伤,鲜血正顺着脖子喷涌。 “坚持住,你能行的!”李伴峰把含血钟摆插进耿志威的脖子,帮耿志威把血止住。 耿志威奋力的喘息,他不想死,虽然满身都是伤,受了很多苦,但他真的不想死。 眼看耿志威状况越来越差,李伴峰额头见汗了:“保持呼吸,你一定要撑住, 想想你那么大的家业,你也不想拱手让人吧? 想想你那么多的资产,你也不想让人瓜分吧? 想想你那么多姨太太,你也不想她们钻到别人床上去吧? 深呼吸,坚持!你还不能死!” 听到李伴峰的激励,耿志威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而有力。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失去坐拥的一切。 在愤怒和不甘的驱使下,他的求生欲提升了整整一个层次。 李伴峰转眼看了看唱机。 第一个武修的亡魂已经吃干净了。 第二个武修的亡魂吃了一大半。 十几分钟过后,第二个亡魂也吃下去了。 李伴峰替耿志威擦了擦汗水:“受苦了,志威呀,受苦了,没事,现在轮到你了,马上就解脱了。” 李伴峰让耿志威坚持到现在,是因为娘子想吃一口新鲜的魂魄。 这就跟吃火锅,冻肉的滋味和现杀现涮的滋味,他就是不一样。 耿志威感觉自己的左手被撕下去一片,非常薄的一片。 其实他的左手没受伤,真正被撕开的,是他的魂魄。 魂魄受损,让本就虚弱的耿志威雪上加霜。 但剧烈的疼痛,又能让他始终保持清醒。 唱机的喇叭口上挂着颗颗水珠,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哈喇子。 李伴峰问了一声:“娘子,滋味如何?” “鲜,实在是太鲜了,这等食材,岂是那陈年老魂可比,夫君真真疼惜奴家!” 所谓陈年老魂,指的是在老太太家里吃的那些冤魂。 那些冤魂不知死了多少年月,口感哪能比得上这现杀现吃的鲜魂。 哧溜! 唱机又嗦了一口。 李伴峰有阴阳眼,和容进安死的时候不同,李伴峰现在能清晰的看到耿志威的魂魄少了一丝,像米线一样飞进了唱机的喇叭口里。 耿志威的表情很狰狞。 他的双眼看向了李伴峰,李伴峰感觉到心跳一阵阵加速。 和传闻中不太一样,耿志威不是白羔子,他有修为,是一层的欢修。 一个一层欢修,加两个二层武修护卫,为什么会死在李伴峰的手上? 因为他们进了李伴峰的宅子。 在宅子里,宅修的强大让李伴峰自己都觉得震惊。 两名以近战擅长的武修,在速度和力量上都不是李伴峰的对手。 耿志威的欢修对李伴峰有一定干扰作用,可受到宅灵的压制,也只是让李伴峰心跳略微加速。 他们三个仅有一次反击的机会,耿志威让李伴峰产生了幻觉,看到了身穿套裙,戴着眼镜的宋老师。 趁着李伴峰出现了片刻迟钝,两名武修准备合力击杀李伴峰。 可李伴峰躲进了另一个房间,抓住了敌方地形不熟的弱点,顺利化解了危机。 唱机则用一团凶悍的蒸汽,直接结束了战斗。 这是纯粹的碾压局,如果不是因为怕伤了李伴峰,唱机能更快结束战斗。 耿志威的灵魂被嗦了将近一半,仍未死去,他还在用欢修的技法干扰李伴峰的心智。 李伴峰有些克制不住,右手在唱机上不停的摸索。 “喂呀呀呀~官人,你摸甚呀?” “娘子,咱们已有夫妻之实,不如今夜圆房吧。” 噗嗤! 咳咳咳咳咳! 正在专心嗦魂的唱机呛了一口,喷出好几股水雾,咳嗽了好几声。 铜制的大喇叭口,一瞬间都变红了不少。 “这个这个,相公,不是为奴不明事理,也不是为奴不愿尽心服侍, 为奴这个身子不甚中用,只怕坏了相公的兴致, 相公,你且等为奴休养几日,另寻一个好身躯, 为奴,必定尽心尽力,定要让相公尽兴,喂呀啊啊啊~” 看着唱机为难的样子,李伴峰愕然的缩回了手。 我这是怎么了? 怎么想对一台唱机下手? 欢修的手段这么厉害? 李伴峰看着钟摆,这里存着耿志威的血,可钟摆现在吸满了,这些血液往哪放呢? 有没有保存血液的方法? 见李伴峰不说话,唱机赶紧解释道:“相公,你是中了奸贼的情魅灼心之技,欢修的技法,就是这样地龌龊, 相公,你莫要着急,小奴帮你出气,那个欢修奸贼,你不要乱动,看我一丝一丝吃光你!” 看着唱机嗦魂的样子,李伴峰又忍不住摸索起唱机,吓得唱机又是一阵呛咳。 “咳咳咳,相公呀,要不你去外室暂避。” 李伴峰刚要去外室躲一躲,忽觉正房这里少了点东西。 什么东西少了? 思索片刻,李伴峰想了起来:“我拿回来的药材和丹药,都放哪去了?” 唱机一边嗦魂,一边唱道:“相公啊,奴家觉得那瓶瓶罐罐碍眼,都送到外室了。” 李伴峰赶紧去了外室。 之前在外室躲避攻击的时候没有注意,而今点亮蜡烛仔细一看,瓶瓶罐罐洒落的到处都是,就连装着丹药的木箱子都被摔碎了。 娘子这也太粗暴了! 李伴峰想检查一下药材有没有受损,可拿起几个罐子一看,里边是空的。 什么状况? 药材不见了? 把扣在地上的木箱子翻过来一看,丹药也不见了! 这些好东西都去哪了? 李伴峰看向了铜莲花,发现花瓣紧闭,满身光晕,它正在炼制丹药。 它把丹药和药材都吞了,然后炼制丹药! 李伴峰甚是恼火,出了外室,回了正房,在唱机身上摸索起来。 唱机一惊,唱道:“相公呀~~你这心思还没平定下来?” “娘子呀~”李伴峰也唱了一句,“你那腰下桃子,现在何处?” 唱机一愣,支支吾吾唱道:“小奴这厢,还没有桃子滴呀。” “等你长出来桃子,立刻撅过来,让我痛打一顿!” 唱机有些结巴:“那个那个,相公为何要打奴家?” “你把我辛苦赚来的丹药和药材都糟蹋了,还不该打?” 唱机的声音有些茫然:“这个这个,奴家把那些东西都送去了外室,木有糟蹋呀~~” “你送去外室,都被铜莲花吃了,现在什么都不剩了!” “这,这个,这个……”唱机磕磕巴巴许久,又唱道,“要怪,却要怪红莲那个贱人~~那贱人贪吃,却惹恼了相公,相公不要动怒,相公不要……” “行了,别唱了!”李伴峰看了看耿志威的尸体,“这魂都吃完了吧?” 唱机连忙回应:“都吃完了,谢相公疼惜。” “都吃完了自己收拾,把尸体送去外室,交给莲花。” 嗤嗤! 唱机哼了两声,嗔怪道:“相公为何如此疼爱红莲那贱人?” 李伴峰冷笑一声,唱道:“因为莲心有七个孔滴呀~~” 唱完,李伴峰走了。 唱机喷吐一口蒸汽,自言自语道:“七个孔有什么好?三个喇叭还不够用么? 算了,这疯汉又不知发哪门子疯!” …… 李伴峰出了随身居,在耿家药行附近,捡回了钥匙。 耿家药行的大火没有熄灭,耿家人忙着救火,周围的邻居也全都跑出来躲灾。 其实这都多余。 姚老先说了,他的药酒,只能在院子里喝,不准带出去。 这场大火,不会伤及旁人。 而耿家必定烧的连个渣都不剩,救火也没用。 李伴峰悄无声息离开了耿家药行,急匆匆走在大街之上。 不只是为了躲避耿家的人,他还有要紧事要做。 今天在家一直宅着,宅修的修行够数了,旅修的修行差得远。 打开了余男给他的留下的地址,李伴峰前去寻找药王沟的新生之地。 李伴峰还真想看看,那新生之地是什么模样。 PS:各位读者大人,跟着伴峰去新地! ------------ 第六十八章 蜘蛛侦探 李伴峰翻过了外沟的江月山,走了一百多里山路,在凌晨三点,走到了一条峡谷。 按照余男的描述,穿过这条峡谷,就是新生之地。 这条峡谷不好走,最宽的地方有两三米,最窄的地方只能侧着身子通过。 李伴峰侧着身子,在一条狭长的缝隙里走了一里多路,按照他的感知,这一里多路比在里沟镇走十里还有效果。 刚刚走出缝隙,李伴峰没有留意到脚下是一面十几米高的峭壁,直接摔了下去。 幸亏旅修脚步好,落地之前沿着斜坡一路缓冲,李伴峰没有受伤。 衣服刮破了,倒也无妨,这是耿家护卫的衣服。 但鞋子磨漏了,李伴峰有点心疼。 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李伴峰回头看了看那段峭壁,忽见一只蜘蛛,从缝隙之中爬了出来,吊着蛛丝,缓缓坠落下来。 一只蜘蛛有什么新鲜? 这只蜘蛛还真有点特别,它很大,不算腿,光是身躯的直径就超过了一米。 更特别的是,这只蜘蛛头上带着一顶黑色礼帽,等它走到李伴峰身边,还特地把礼帽摘了下来,朝着李伴峰很绅士的行了个礼。 不仅能行礼,这只蜘蛛还能说话:“这位女士,为什么独自一人走在这险恶之地?” 女士? 李伴峰盯着蜘蛛看了半响:“认错人了吧?” 一听李伴峰声音,蜘蛛愣了半响,这位脸上带着浓妆,容貌俊美的“女子”,居然是个男人:“原来是位先生,是我失礼了,你是要去新地开荒么?我们正好顺路。” 开荒? 种地? “你是耕修么?”李伴峰问道。 “耕修?”蜘蛛笑了,“你可真会说笑,看我的样子你也该知道,我是个体修。” 这个蜘蛛说话的方式,和本地人不太一样,和李伴峰熟悉的现代社会也不太一样。 这人说话有种类似译制片的腔调。 当然,说话的腔调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是一只会说话的蜘蛛。 在耿家药行,李伴峰见过宋柏明,作为一名体修,他长得和螃蟹有几分相似。 在此之前,李伴峰在苦雾山上也见过体修,那人有一身自带的盔甲。 如今又看到了一只蜘蛛,体修这个道门,形态挺丰富的。 前方一段道路比较宽阔,蜘蛛紧走几步,和李伴峰并肩而行:“朋友,看你脚步稳健,应该是个旅修吧,旅修的药粉很昂贵,你应该是个有钱人。” “马马虎虎。”李伴峰随便敷衍一句。 “我命就苦了,没钱攒根基,也没钱买药粉,只能去三头岔碰运气。” 这只蜘蛛很健谈,他提起了三头岔,李伴峰还真挺感兴趣。 “你在三头岔攒根基?你长出三颗头了么?” 蜘蛛一笑:“你这话是故意笑话我们体修?” 李伴峰摇头:“我一辈子没出过药王沟,对三头岔知道的不多。” 蜘蛛边走边说:“就算没去过三头岔,也该听说过体修的来源,天下的体修,都出自三头岔,穷苦人想获得修为,只有这一条路。” “为什么是穷苦人家?”李伴峰不在乎露怯,不懂就问。 蜘蛛一笑:“朋友,你是故意装糊涂?穷苦人家买不起灵丹妙药,没有钱获取道缘,只能去三头岔碰一回运气, 三头岔这地方,天生带着道缘,却不是什么人都能受用,十个人去了,有九个人变成了三头怪,这样的人,这辈子也只能当个怪物, 只剩一个体魄好的,能修成正果,故而我们这一道,被叫做体修。” “修成正果,就是修成蜘蛛么?” “我总觉得你是在挖苦我,”蜘蛛的八只眼睛一起上翻,“能修成什么模样,要看每个人的运气和天赋, 有修炼成飞禽的,也有修炼成走兽的,也有不少修炼成蝎子蜘蛛的,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这副模样?” 李伴峰摇头道:“那倒没有,这条路这么难走,你走的比我这旅修都顺畅,这可是正经的本事。” “谢谢你的夸赞,”蜘蛛抬起礼帽,又行了一礼,“我跟你说这么多,是想告诉你,我是个诚实的人,你如果也是去给陆家开荒,咱们就做个伙伴。” 做伙伴? 这让李伴峰想起了结搭子的惨痛经历。 “我真不是去开荒的。”李伴峰礼貌的拒绝了蜘蛛的邀请。 “如果你不是去开荒的,那就不能怪我……” “怪你什么?” 李伴峰露出笑容看着蜘蛛。 蜘蛛的八只眼睛看向李伴峰的两只眼睛。 两人对视片刻,蜘蛛猛然吐出一口蜘蛛丝。 李伴峰笑容还在,因为蜘蛛丝不是吐向他的,他也没有感知到蜘蛛的恶意。 这口蜘蛛丝挂在了峡谷前方的岩壁上,蜘蛛收起蛛丝,贴着岩壁继续爬行: “如果你不是开荒的,我就不带着你走了,嚯哈哈哈!” 前方的道路很窄,很泥泞,李伴峰艰难的在泥水中跋涉,眼睁睁看着这头蜘蛛得意洋洋的在岩壁上自如穿梭。 几分钟后,蜘蛛的身影在李伴峰的视线之中消失了。 又过了整整两个钟头,李伴峰终于走到了这条峡谷的尽头。 难怪余男要到这里来躲难,作为一层旅修,李伴峰都走的如此艰难,换作其他人,光走这一趟,就得掉层皮。 峡谷的尽头,也不是李伴峰想象中的正常出口,又是一面峭壁。 准确来说,这条峡谷,就是镶嵌在峭壁上的石缝,现在李伴峰要从石缝之中走出来。 站在峭壁边缘,他有两个选择,一是直接跳下去,二是手脚并用,从悬崖上爬下去。 脚下的峭壁有数百米高,貌似这两个选择都不科学。 李伴峰最终做出了最科学的选择。 他打开了随身居,在进门之前,把钥匙扔下了悬崖。 坐在屋子里等了片刻,李伴峰离开了随身居,在一棵树下捡起了钥匙。 眼前是树,周围都是树,茂密的树干和枝叶占据了李伴峰九成以上的视野。 李伴峰往前走了一步,满地的枯枝落叶淹没了他的脚踝。 再往前走一步,他被隐藏在落叶下的一条树根绊了个趔趄,一脚踩进了淤泥之中。 这一脚踩的够深,淤泥直接淹没了大腿根。 李伴峰手快,抓住一根树藤把大腿拔了出来,刚站稳脚步,忽觉有危险正在迫近。 不是迫近,是已经来临了。 李伴峰感到小腿一阵麻痒,卷起裤管一看,密密麻麻的水蛭,正在李伴峰的腿上吸吮,仿佛给李伴峰的穿了一条毛裤。 李伴峰扯下了一只水蛭,这还不是寻常的水蛭,力气非常大,咬的非常紧,直接从李伴峰腿上扯下来一片皮肉。 要是把这条“毛裤”都扯下来,李伴峰的腿上估计也没皮了。 他回了随身居,脱下裤子,拿来一罐盐,洒在了水蛭身上。 没想到这群水蛭非常强悍,撒了盐,依然咬住不放。 李伴峰打算用刀子先把水蛭的身躯割下来,忽见唱机喷吐一片蒸汽。 高温烧灼之下,水蛭剧痛难忍,纷纷松口。 唱机又用蒸汽在李伴峰的腿上吹扫几轮,为满腿的伤口消毒。 有点疼。 但疼过之后很舒爽。 唱机还放了一首曲子安慰李伴峰: “如果没有我,日子怎么过……” 我记得原曲的歌词是“如果没有你”。 娘子,你这是安慰我,还是自夸? 耿志威的魂魄早就被吃光了,尸体也被铜莲花吃了,花叶紧闭,还在炼制丹药。 地上散落不少杂物,李伴峰简单清理了一下,趁着铜莲花无暇下嘴,赶紧把耿志威和两名武修的兵刃收拾了起来。 他们的兵刃都不错,一个武修的兵刃是根一尺多长的铁刺,铁刺根部还有两个三寸长的小刺。 李伴峰就叫它铁刺,结果被唱机无情的嘲笑了。 “笑话我干什么,你知道这个东西叫什么?” 唱机不回答。 另一件兵刃也很特别,像一大一小两个月牙交错而成的叉子。 李伴峰叫它叉子,又被唱机嘲笑了。 耿志威有一把手枪,弹夹里还装着子弹。 李伴峰把兵刃收好,把没用的杂物扔出了随身居,按照余男绘制的地图,继续在森林里穿行。 走了一个多钟头,李伴峰按开怀表看了一眼。 已经快九点了,天怎么还不亮? …… 药王沟,江月山新地,陆家大宅。 一缕阳光照进正厅,陆家家主陆东良的二姨太卓裕玲,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茶水,静静等着客人到来。 大约等了一个钟头,一名中等身材男子,在管家的引领下走进了正院。 这男子身穿一袭黑色燕尾服,头戴黑色礼帽,脸上戴着一副黑色圆框墨镜,脸颊饱满,五官端正,带着满满一股绅士气息。 他摘下帽子,朝着卓裕玲行了一礼:“私家侦探,达博伊恩斯为您效劳。” 达博伊恩斯? 对面站着的,明显是黄皮黑发的本地人,却给自己起了个洋人的名字。 而且他和卓裕玲还是旧相识。 卓裕玲没有回礼,她甚至没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行礼的男子,却只回以略带轻蔑的嗤笑:“几年没见,你怎么变成了个假洋鬼子?” 声音很柔和,但话语很刺耳。 达博伊恩斯礼貌回应道:“夫人,绅士不论血统,风度不分国界。” 卓裕玲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达博伊恩斯戴上了礼帽,对卓裕玲的傲慢有些不满,但还是坐在了椅子上。 卓裕玲点了一支女士烟,吸了一口,缓缓说道:“我找你来,是为了做三件事,第一件事是为了开荒,第二件事是为了找人,第三件事是为了杀人, 开荒的事情不必说了,行情你懂, 找人的事情,我信里跟你说了,那是我的女儿,这件事情最紧要, 杀人的事情,那人的名字叫李伴峰,这有他的照片和情报,最好能抓活的。” 达博伊恩斯看了看李伴峰的照片,默然片刻,说了一声:“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卓文玲一怔。 达博伊恩斯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少年人可惜了。” PS:诸位读者大人,跟沙拉说说话呀,沙拉一刻也离不开你们! ------------ 第六十九章 新地 在谈生意之前,私家侦探达博伊恩斯先问了一件事:“夫人,以你的身份和地位,有的是能人为你办事,这三件事,你都不必找我去办。” 卓裕玲沉默了片刻,回答道:“后两件事,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尤其不想让陆家的人知道。” 达博伊恩斯笑道:“开荒的事情是给陆家做的,但这只是个幌子,救人和杀人的事情,是为夫人你做的?” 卓裕玲微微蹙眉:“我记得你以前没那么多话,快说价钱吧。” 达博伊恩斯斟酌了片刻,对卓裕玲提出的三件事开出了价码: “第一件事,开荒,这有行价,你要的那块地,得三千个大洋,不用多说。” 卓裕玲点点头,答应了。 达博伊恩斯接着说道:“第二件事,找人,这事很难,比大海捞针还难, 一根针掉进大海里,它不会自己乱跑,但您的女儿,现在正在躲避何家的追杀,想找到她,可没那么容易。” 一听这话,卓裕玲心里不悦,但脸上不露痕迹:“你听谁说何家要杀我女儿?我女儿做了什么对不起何家的事?” 达博伊恩斯笑道:“夫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情不是从我这里传出来的,您也不需要对我发脾气,我只是想告诉您这件事不好做。” 卓裕玲熄灭了香烟,没再这个话题上多作纠缠:“你只管开个价,别的废话不用多说。” 达博伊恩斯伸出一根手指:“一万大洋。” 卓裕玲问道:“事情保成么?” 达博伊恩斯摇头道:“不保成,但是找不到人,我不会收你钱。” 卓裕玲点点头:“好,就按你说的价钱。” “第三件事,杀人,杀这个李伴峰,还最好捉活的……”达博伊恩斯思索片刻,“活的,两万大洋,死的,一万大洋。” 卓裕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沉默片刻,问道:“杀个杂碎,也要一万大洋?你觉得这合适么?” 她想说李伴峰那条贱命,怎么能和陆小兰相提并论。 但这话没有说出口。 她不会把李伴峰和她的女儿放在一起比较。 实际上,按照达博伊恩斯开出的活捉价,李伴峰比她女儿更值钱。 达博伊恩斯翻看着关于李伴峰的情报,对卓裕玲道:“我不知道李伴峰的底细,而你的情报也不准,这意味着我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为什么说情报不准?”卓裕玲微微皱起了眉头。 达博伊恩斯很有耐心:“夫人,你的情报上说李伴峰没有修为,可据我所知,他是个得了层次的修者。” “修者?”卓裕玲不相信达博伊恩斯,“你怎么知道他是修者?” 达博伊恩斯笑道:“我说我刚见过他,你信么?” “你见过他?”卓裕玲一笑,摇了摇头。 这种话,她自然不会相信。 达博伊恩斯根本不认识李伴峰,更不可能和李伴峰有任何来往。 可达博伊恩斯认为刚才在路上遇人,就是李伴峰,那个打扮妖艳的男子。 “你开价太高了,”卓裕玲又点了一支烟,摇摇头道,“李伴峰不值这么多钱。” “他值多少,我不管,可我值这个价钱。”达博伊恩斯扶了扶墨镜。 卓裕玲竭力控制着情绪,保持着柔和懒散的笑容道:“大斌子,我叫你来,是因为我念及了相识一场的情分,你别不知进退。” “谢夫人抬爱,”达博伊恩斯摘下礼帽,又行了一礼,随即压低声音道,“我叫你一声夫人,也是看得起你,小玲子,你都做了阔太太,怎么还这么小家子气?” 卓裕玲眼角一颤,目露寒光:“蜘蛛斌,说话看着点深浅。” 达博伊恩斯一笑:“壁虎玲,你自己也看着点分寸,出得起钱,我帮你办事,出不起钱,你另找别人。” 卓裕玲的表情变了,懒散和淡然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遮掩的怒火。 达博伊恩斯戴上礼帽,脸上依旧带着非常绅士的笑容。 …… 李伴峰坐在余家寨的门房里,和守门的老朱头一起闲聊。 李伴峰说他是余男的朋友,老朱信了,一点都没怀疑。 “李老板,你一看就是我们少掌柜的朋友,她和你一样,都喜欢穿男人的衣裳。” 穿男人的衣裳? 我本来就是男人! 这老头子怎么…… 李伴峰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到一阵滑腻。 这是什么东西? 腮红? 李伴峰恍然大悟,难怪峡谷里那只蜘蛛要叫他女士,含血那个贱人又给他画了一脸浓妆。 她什么时候动的手,我怎么没察觉? “朱老先生,劳烦你给我打盆水,我洗洗脸。” 老朱是余男家的长工,十七岁进了余家,一直干到了今天。 如今岁数大了,长工干不动了,余男也没把老朱辞了,在新地给了他两间房,让他帮忙守余家寨。 所谓余家寨,就是两排木屋,一排能有个七八间。 这两排木屋很特殊,周围都是茫茫无际的森林,一片漆黑,只有这有木屋所在的地方,是亮的。 李伴峰抬头望向天空,发现夜空之中有一点光晕,不偏不倚,正投射到了余家的这座宅院上。 这光源从何而来? 落到地面,没有过度发散,按照李伴峰的理解,在高空之中应该有个性能极好、精度极高的光源体。 可老朱的理解不是这样的。 “新地原本没有天光,只有开荒之后,天光才会照进来。” “天光!”李伴峰一阵紧张,他想起了自己照过的天光。 老朱连连摆手道:“不是那个天光,这是白日里该有的光。” 李伴峰问道:“这里原来也是一片漆黑么?” “那可不,”老朱轻叹一声道,“少掌柜一个人经营布行不容易,攒了一千多大洋,都花在这块新地上了。” 李伴峰更听不明白了:“这地是买来的?” “买?上哪买?”老朱苦笑一声,“少掌柜雇了六个开荒的,一个人给两百大洋,六个人死了五个,才开出了这块地。” “六个人死了五个?种地能种死人么?”李伴峰错愕不已。 老朱解释道:“开荒不是种地,是在荒地里边住三天,主人家先上供立盟,再派人进去开荒, 开荒人今天什么时候进去,三天后什么时候出来,只要地皮上亮了光,主人家再滴血留记号,这块地就开成了。” 这都什么流程? 李伴峰听的一头雾水。 老朱仔细解释了一遍,李伴峰才多少有点概念。 余男开辟了这块荒地,一共分三个步骤。 第一步,余男带上供品,祭献给荒野中的神明,和神明立下盟约,具体祭献的是哪位神明,不得而知。 第二步,立下盟约当天,余男派出开荒人,守着供桌在荒地住上三天三夜,只要有一个开荒人能活下来,就算开荒成功。 第三步,余男回到荒地,在地上留下自己的血作为记号,这块地就成了余男的了。 流程上,李伴峰大致听懂了。 但这个流程不合理。 “余男雇了六个人,死了五个,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把血滴在荒地上,那荒地不就成了他的么?” 老朱摇头道:“不行,他没有和这块土地上的神灵立盟约。” “立盟约还不简单?摆上一份供品不就行了?” “还是不行,我们少掌柜已经和这块土地的神灵立下了盟约,神灵在三天之内,不会再收别人的贡品, 他如果换块地方立盟约,那就是他自己的地,雇开荒人的钱,他得自己出,花一千个大洋,买这么一块荒地,看他自己愿不愿意。” 李伴峰还是不理解:“既然开荒人不愿意自己买,为什么余男还要花大价钱买这块地?” 老朱叹口气道:“少掌柜要留条后路,我们谁劝她,她都不听。” 李伴峰没再追问,比起开荒,他现在更关心余男的行程。 “老朱,你们少掌柜什么时候才能来?” 老朱想了想道:“你之前说,他们是昨夜启程,估计怎么也得明晚能到。” “走两天两夜?” 老朱点点头:“两天两夜都算快了。” 李伴峰来早了。 他是旅修,花了七个钟头赶到了新地。 但余男没这个本事,她还带着一群没有修为的下属和一堆沉重的家当,两天能赶到,确实算走的快。 老朱起身道:“李老板,我给您拾掇好了屋子,您洗个澡,歇息一会,我去置备晚饭。” 刚见面的时候,李伴峰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没想到老朱竟然完全没有怀疑他。 “你不怕我是坏人么?”李伴峰随口问了一句。 老朱摇摇头:“这是余家寨,这是少掌柜的地盘,有神灵庇佑少掌柜,坏人不敢来这,只要少掌柜把血滴在余家寨,谁敢闯进来,就会粉身碎骨。” 李伴峰愕然:“还有这种事?” …… 余男带着一众部下,还在路上跋涉。 这一路走的比预想的还要慢,因为手下伤兵太多,外加一个秦小胖,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几乎没怎么醒过。 离江月山还有一百里,余男收到了消息,余家老宅被烧了。 虽说在预料之中,可众人还是气的眼圈发红,王雪娇骂道:“耿志威这个王八蛋,非得把他剁碎了喂狗!掌柜的,咱们不走了,找他拼命去!” 一群人跟着嚷嚷:“找他们拼命去!” “不能饶了耿志威那王八羔子!” 余男狠狠咬着烟杆,没有作声。 老库管张世全劝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听掌柜的,都少说两句。” 又走了三十多里,众人在路边歇息,一名伙计跑来送信,喘息半响道:“掌柜的,耿家药行被人一把火烧了,耿志威不知下落,应该是被烧死了!” 余男惊愕无语。 耿家药行被烧了? 谁干的? PS:喂呀看官,沙拉备了一壶热酒,快来此厢一并叙话。 ------------ 第七十章 奇珍紫丹 到底是谁烧了耿家药行? 余男陷入沉思,但店里的伙计没这么多想法。 他们在挥拳,他们在咆哮,有不少人已经流下了眼泪。 王雪娇是第一个流泪的:“老八,你听见了么,耿家布行被人烧了,耿志威那个王八蛋被人烧死了, 老八,姐没有本事,不能给你报仇,老天爷开眼,让天上的神仙下凡,给咱们报了仇。” 周围人纷纷呼喊:“耿志威这个鸟人,坏事做尽,老天爷肯定要收了他!” “他刚对咱们下了黑手,耿家药行就起火了,这就是因果循环,这就是报应!” 众人越发激动,余男还没想出答案。 耿家药行这些年跋扈惯了,确实得罪了不少人,想报复耿志威的人也确实不少。 但耿家药行背后有江相帮撑腰,有几个人真敢对耿家药行出手? 四大家族? 不可能,他们看不上耿家药行这样的角色。 三大帮派? 也不可能,他们一般不会和江相帮纠缠,有失身份,还赚不到便宜。 昨晚李七非要留在老宅,而今老宅被烧了,估计李七肯定和耿志威交过手。 难道说李七单枪匹马闯进了耿家药行,一把火把药行给烧了? 这更不可能,耿家的大支挂(大护院)宋柏明可不是吃素的,手底下也有不少精兵猛将,但凭李七一个人,不可能是他们对手。 又或是李七有不少人脉,带人烧了耿家药行,杀了耿志威? 他要有这个本事,也不至于让秦小胖受那么多苦,更不至于躲到余家老宅去。 这事如果真和李七有关,可就彻底颠覆了余男对整个江湖的认知。 老库管张世全提醒余男一句:“掌柜的,赶紧上路吧,耿志威死了,江相帮的人势必要出手了,事情闹得这么大,他们肯定放不了咱们!” 老库管提醒的对,这才是正经事,余男赶紧带人启程,争取在天黑之前抵达新地。 …… 洗过澡,吃过晚饭,李伴峰在随身居里睡了一觉,别的地方实在睡不习惯。 等睡醒之后,铜莲花开了,里边出现了四颗莲子。 前三颗莲子,各自爆出两枚红丹, 李伴峰原本手里有十枚红丹,现在算下来有了十六枚,东西多了,李伴峰自己都不怎么珍惜。 可按照余男的说法,这颗丹药叫玄炽丹,能换十天修行,十五万一颗。 十六枚丹药,能卖两百四十万,加上此前的积蓄,扣掉这段时间的花销,再扣掉给小胖治病和买黄纸的钱,李伴峰一共有家产三百二十八万一千一百二十二元八角四分。 这些钱够在越州买个房子了。 当然,前提是能回得去越州。 用这些钱能换来一张路引么? 估计问题也不大,只要找对门路就行。 这些钱是李伴峰全部家当么? 当然不是! 耿志威和两个武修进门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箱子大洋和四箱子钞票。 “你说,你们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李伴峰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打开箱子,细细清点一遍。 一箱子大洋一共只有八百一十二个,不算太多。 可要按照五百块钱一颗的赔率换算一下,就是四十六万。 四个钞票箱有多少钱? 第一个箱子有八十六万,第二个箱子有九十二万,第三个箱子少点,有七十三万,最后一个箱子有九十七万。 四个箱子加起来一共有三百四十八万,任何一个箱子,都比那箱子大洋值钱。 李伴峰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耿志威要抱着那箱子大洋,却把四箱子钞票给了手下人。 三百四十八万加上四十六万,是三百九十四万。 加上之前的积蓄,不算零头,一共有七百二十二万。 这就不是首付的问题了。 当然,这里边还有给姚老先生的五十万,药王的钱,是绝对不能欠的。 “我这个人,对钱看得不是特别的重。”李伴峰发出了一声慨叹。 嗤! 唱机喷出了一口蒸汽。 “但我总觉得在普罗州赚钱,要比在越州容易的多。”李伴峰又发出了一声慨叹。 这次唱机没有嘲笑他。 这钱确实赚的挺容易。 把财物归置整齐,李伴峰盯着最后一枚莲子,心里有些忐忑。 这枚莲子还是没炸开。 李伴峰有点担心,万一炸的太猛,又或是炸出个特殊的存在,弄不好会因此受伤。 他把莲子放在正房的角落,自己躲在了唱机后边。 咔咔咔~ 等了将近半个小时,莲子终于裂开了。 只是裂开,没有爆开。 李伴峰小心翼翼靠近,戴上衣服棉线手套,将莲子的外壳剥去,露出了里边的丹药。 一颗深紫色的丹药,就一颗。 丹药晶莹剔透,比玄炽丹略大一圈,隔着老远,李伴峰能闻到让人心神愉悦的药香。 “这是什么丹药?”李伴峰喃喃自语。 嗤!嗤!嗤! “喂呀相公,”唱机突然开口,吓了李伴峰一跳。 “这丹药乃是奇珍,相公可得保管好他。” “奇珍?”李伴峰看看唱机,没想到她竟然还认识丹药。 这可是件好事,如果自家娘子认识丹药,又何必费尽心思找别人辨认? “娘子,这丹药有什么用?” “喂呀相公,这丹药用处却大,只是奴家腹中空虚,一时想不起来呀~” 腹中空虚…… 又要东西吃。 昨晚刚涮了三个新鲜的魂魄,今天你就饿了? “娘子,照你这个吃法,相公养不起你呀~~” 呼哧! 唱机冷哼一声,打着锣鼓家伙,开唱:“奴家一门心思跟着相公,连口吃喝都不得周全,奴家悲伤,奴家命苦呀~” “娘子,你先别哭,咱们先说说丹药的功效……” 呼哧! 唱机又哼了一声:“奴家腹饥,想不起来,相公找个懂行的人,把这丹药卖了吧。” 李伴峰眼睛一亮:“能换多少钱?” “呼呀相公,奴家就是饿,就是想不起来呀~” 李伴峰气得脸发青:“你就知道吃,吃了也不长肉,满身冷冰冰,硬邦邦,哪有一点媳妇该有的样子?” 呼哧! 呼哧! 喇叭口溢出了水珠,唱机流眼泪了。 “相公挖苦奴家~呼哧,相公对奴家不好~呼哧!”唱机一边唱,一边抽泣。 李伴峰无奈长叹一声:“你好歹告诉我这丹药叫什么名字,我换了钱,再给你弄好吃的。” “相公根本不缺钱,呼哧~,相公就是不想给奴家吃,呼哧~” 李伴峰实在受不了唱机碎碎念念,准备出门走走。 他拿上了耿志威送来的那把手枪。 这不是左轮枪,李伴峰对枪械没有研究,型号叫不上来,拉了半天枪管,没能给子弹上膛,也扣不动扳机。 这东西带着还有什么用? 李伴峰把手枪放在一旁,拿出了武修送给他的铁刺。 “还是这铁刺趁手。” 李伴峰拿着铁刺挥了两下,唱机实在看不下去了。 嗤!嗤!嗤! 她在嘲笑李伴峰。 “喂呀郎君,你带上这兵刃,是要往何处去?” “买菜去!”李伴峰随口敷衍了一句。 “买菜?当真!”唱机来了兴致,不再笑话李伴峰了,“郎君,你手里这个兵刃,不叫铁刺,这个叫铁尺,乃攻守兼备之利器。” 一根长刺,两边带着小刺的分支,这兵刃叫铁尺。 李伴峰愣了半天,突然想起一件事,铁尺这名字,他好像在哪见过。 电视上? 就算电视上见过,李伴峰也叫不上名字。 小说里? 有可能,应该是从某种文字上看到过…… 李伴峰想起来了,不是小说,是武学典籍,从老太太大儿子家里拿的武学典籍。 李伴峰一溜小跑进了外室。 在德才搜罗的武学典籍之中,有一本介绍的奇兵的典籍。 典籍之中搜罗了各色奇异兵刃,其中就有关于铁尺的专门介绍。 铁尺的攻击手段相对简单,以刺击为主,两根分叉的小刺,主要是用于防守的。 文字上的描述,总是不那么直观,李伴峰练了几下,觉得这铁尺不太好用,转而又看向了那对叉子,两个月牙交错成的叉子。 “娘子,这对东西叫做什么?” 唱机有些不耐烦:“相公,不需带这多兵刃,赶紧出门买菜去吧。” “没有兵刃怎么买菜?”李伴峰恼火了,怒斥唱机道,“我在外边枪林剑雨容易么?你连个兵刃都不教我用?我怎么给你找东西吃?” 呼噜噜~ 一团蒸汽在抖动之中出了喇叭口。 唱机有些惭愧了。 “相公莫恼,小奴知错,那对兵刃叫鸳鸯钺,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 相公,奴家先教你这铁尺的用法, 相公,脚步站稳,先平刺一尺! 相公,手稳一点,慢一些,练武要有恒心,要有耐心, 小奴就喜欢相公这份勇武,小奴就喜欢相公这份毅力,小奴就喜欢相公这份气度。” 戏曲念白,随着蒸汽唱机独有的唱腔,一字一句满是柔情。 李伴峰觉得很温暖,他和唱机之间有了前所未有的信任和感应,按照唱机的指导,不断打磨武艺。 唱机没有察觉到这份感应,她不停激励李伴峰: “相公好天资,相公学得快,相公的刺击又准又稳! 相公,别太急,看准力道, 相公,那个……你先不要那么用力,铁尺不要对着小奴, 相公,你,你这怎么又多了条尺子? 相公,你这,这个尺子,也不要对着小奴……” PS:各位读者大人,和沙拉一起练武功吧! ------------ 第七十一章 树下悬囊 李伴峰练了两个钟头的铁尺,感觉多少有些心得。 唱机也一再激励:“相公,好男儿志在千里,总在家里待着作甚,赶紧出门买菜吧!” 出门买菜就是好男儿么? 李伴峰按开怀表一看,已经十点钟了,确实该出门看看。 回到余家寨,李伴峰先去找老朱吃了顿午饭,接下来决定在新地里走走。 旅修每天必须走够五十里,虽说昨天走的路途比较远,超额完成了任务,按照修者的行话,就是攒到了光阴。 但光阴有富裕,也不该浪费在日常修行上。 老朱劝不住李伴峰,只能把新地的禁忌告诉李伴峰:“李老板,别砍树,别拔草,别伤了林子里的飞禽走兽, 别吃林子里的果子,也别喝林子里的水,遇到看不明白人和想不明白的事,赶紧回来, 您来新地的时候走过一回,尽量还按原路走,千万多加小心。” 叮嘱是要听的,但原路是不能走的,总在一条路线上往返,不易于修为的积累。 李伴峰靠着旅修趋吉避凶的技法,尽量往不是太凶险的地方走。 可新地里,不凶险的地方不多。 距离余家寨三里之内,走的还算顺畅。 超出三里范围,李伴峰不时感到凶险迫近,鸡皮疙瘩一层接一层的起,每走两步就会忍不住打一个寒噤,旅修的趋吉避凶之技,一直在向李伴峰示警。 走了将近十里路,李伴峰察觉到自己今天的基础修行已经够数了。 要不现在就回去? 回去就回去,午后出来散个步,然后再回去睡个午觉,很合理的安排。 李伴峰调转方向,准备原路返回,忽听树上有人说话: “兄弟,是你么!” 谁的声音? 何家庆? 李伴峰默默抬起了头。 他看到树上垂下来一条手指粗细,近乎透明的丝线。 循着丝线往上看去,李伴峰看到了一只硕大的“竹篓”,正顺着丝线缓缓向下滑行。 这是竹篓么? 黑漆漆密不透风,好像是树枝编织成的,上面盖满了树叶,堵住了每一处缝隙。 竹篓的开口朝着正下方,正对着李伴峰的头顶。 丝线从开口进入竹篓,从末端穿出竹篓,挂在了树上。 竹篓里发出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兄弟,你终于来了。” 第一次听到这声音的时候,李伴峰有些触动,他以为遇到了何家庆。 再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李伴峰发现这声音和何家庆的声音有很大差别,只是因为对方在“竹篓”里边,声音有些闷沉,和何家庆低哑的声线略有些相似。 李伴峰看着那竹篓,没有感知到任何危险,他平静的问道:“你为什么叫我兄弟?是不是认错人了?” 竹篓悬停在了半空,等了片刻,里边又传来一个声音:“孩子,是你么?” 声音沙哑温和,像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母亲。 李伴峰很擅长模仿女性的声音,但这一次,他没有听出丝毫模仿的痕迹。 难道竹篓里还有一个人? 虽然依然没有感知到危险,但李伴峰决定立刻离开。 他没忘了来自车夫的叮嘱。 如果对方的层次比自己高,自己未必能感知到对方的恶意。 李伴峰刚刚向前走了一步,丝线忽然从竹篓里窜了出来,缠住了李伴峰的双腿。 李伴峰被丝线绊倒了,仰面躺在了地上。 他试着挣脱了两下,丝线非常强韧,双腿挣脱不开。 李伴峰没有贸然用手去扯丝线,如果手再被困住了,自己就没有脱身的可能了。 他把两只手同时插进口袋,右手先拿出了一把鸳鸯钺。 两个月牙交叉形成的奇特兵刃,刃口非常的锋利。 可李伴峰试了几次,鸳鸯刃割不断丝线。 硕大的竹篓缓缓下坠,慢慢的抖动。 “竹篓”里又一个声音传来,声线温柔细腻:“夫君,你来了?” 这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依然没有任何模仿的痕迹。 “你真的认错人了。”李伴峰平静的回应了一句,立刻收起了鸳鸯钺,拿出了铁尺。 铁尺没有刃口,但尖刺非常锋利。 竹篓继续下坠,摇晃的越发剧烈。 一张人脸在竹篓口缓缓浮现,是一张年轻女子的脸,五官非常的俊秀,手指粗细的丝线,从她双唇之中钻出,一直蔓延下来。 原来这条丝线是从她嘴里出来的。 这让李伴峰想起了一种特殊的蠕虫,靠丝线把自己挂在树上的蠕虫。 这虫子叫什么来着? 好像叫蓑蛾。 难道这女子是只蓑蛾? 一条丝线贯穿了她的身体,一个出口是她的嘴,另一个出口在哪? 这个竹篓又是什么东西? 是蓑蛾的茧! 虫茧还在慢慢靠近,人脸在蠕动之间,从虫茧之中慢慢钻了出来。 一头修长的黑发,垂到了李伴峰的脸上,面容精致的女子,俯视着李伴峰,含着丝线,声音含混的问道:“我三次都猜错了么?” “是,都猜错了。”李伴峰眉头舒展,露出一丝笑容,右手攥紧铁尺,朝着人脸刺了出去。 旅修速度很快,刚从宅子里出来不久的李伴峰,体能正在巅峰。 这一下刺的又快又准,铁尺的尖刺眼看刺中女子的眉心,竹篓之中突然伸出另一条虫丝,缠住了李伴峰的手臂。 还有虫丝? 这条虫丝从哪来? 虫茧来回摆动,幅度越来越大,一颗长着短发的人头,从虫茧的开口,艰难的伸了出来。 浓眉,大眼,厚唇,这是一个棱角分明的男子,他嘴里含着虫丝,俯视着李伴峰,问道:“真的都猜错了?” “我没骗你,都错了。”李伴峰把左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没等李伴峰打开手掌,又一条虫丝紧紧裹住了他整条左臂。 虫茧之中,一颗白发苍苍的人头,挤着另外两颗人头,咬着丝线,奋力伸了出来。 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 这是三条虫子挤在了一个虫茧里? 还是一条虫子长了三个头? 老太太牙都没了,含着虫丝,对着李伴峰开口笑道:“我猜错了,该你了,你猜猜我是谁?” 李伴峰眨眨眼睛问道:“我要是猜错了呢?” 女子回答:“那我们就吃了你。” 李伴峰又问:“我要是猜对了呢?” 男子回答:“那就和我们住在一起。” 特么的,这是不给活路了! 李伴峰把所有力气都用在左手上,全力挣扎。 老太太咬住虫丝,越捆越紧。 “你手里攥着什么?一定是很好玩的东西,给我看看,快给我看看!嘿嘿嘿~”老太太咬着虫丝,发出了奇特的笑声。 在虫丝的拉扯下,李伴峰的左手慢慢摊开了。 手里不是随身的钥匙,是一只手套,手套上放着一枚锈红色的丹药。 老太太想用虫丝把丹药卷起来,虫丝刚碰到锈丹,锈迹迅速在虫丝上蔓延。 蔓延速度之快,让李伴峰都感到惊讶,比锈丹腐蚀铁烟盒的速度还要快。 锈丹这么克制虫丝? 这真是意外之喜。 左臂上的虫丝很快锈断了,李伴峰拿着锈丹,在身上迅速滚了一圈。 锈斑在所有虫丝上蔓延,强韧的虫丝迅速变得松脆,李伴峰迅速挣脱了虫丝。 虫茧里的三个人头也把虫丝咬断了。 不咬断不行,锈迹爬上了虫丝,差点钻进他们嘴里。 三个头颅吐出丝线,冲着李伴峰一块扑了过来。 这次李伴峰有了防备,就地翻滚,躲开了丝线,回手用铁尺刺进了男子的太阳穴。 男子放声哀嚎,另外两个头也感知到了痛楚,跟着男子一起哀嚎。 李伴峰再一抬手,把锈丹扔进了虫茧。 三颗人头表情同时扭曲,感知到了难忍的剧痛,一并缩回了虫茧。 不多时,年轻的小媳妇,人头从虫茧里伸了出来,俊美的脸上锈迹斑斑。 有那么一瞬间,李伴峰真想把这虫茧抱进随身居,把魂魄喂给娘子,再看看铜莲花能炼用尸体出个什么东西。 可犹豫片刻,李伴峰还是走了。 这三条虫子到底什么状况,李伴峰还不知道,万一锈丹无法制服他们,李伴峰很可能要留在这和他们作伴。 这就是新地。 李伴峰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开荒一夜,六个人会死了五个! 李伴峰没再多想,全力跑回余家寨。 走到一棵硕大的榕树之下,忽见树冠一阵颤动,又有一团丝线坠落到了眼前。 李伴峰急速后退,躲开了丝线,一身冷汗窜了出来。 那三条虫子追来了? 锈丹不灵了? 树冠之上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不是老太太,也不是那年轻的小媳妇。 “我的孩子只想陪你玩一会,你为什么要伤了他们?” 一张中年女子的脸,从树冠之中钻了出来。 这是那三条虫子的母亲? 沙!沙!沙! 浓密的树叶作响,一条硕大的身躯在树叶之间游动。 李伴峰改变方向,他想绕过这棵树。 轰隆! 一声闷响,女子从树上掉落下来。 她有一张人脸,也有一颗人头。 但她没有脖子,人头后面,是肥硕臃肿的翠绿身躯。 这是一条绿色的蠕虫,趴在地上,比李伴峰还高了一大截的蠕虫。 “别走啊,留下来,做我的孩子吧。” 蠕虫的身上荡起阵阵波纹,朝着李伴峰爬了过来。 PS:沙拉吐出了虫丝,缠住了读者大人,别走啊,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 第七十二章 蓑蛾夫人 九点多钟,余男带着众人来到了余家寨。 老朱赶紧出去迎接,等众人进了余家寨,老朱说起了李七的事情。 “七爷来了?”余男闻言大喜,“他在什么地方?” “他说要去林子里转转,走了七八个钟头了。” 余男面带忧色,她不明白李伴峰为什么敢一个人在新地乱闯。 王雪娇道:“掌柜的,你要是担心,咱们就去林子里找找。” 余男摇头道:“新地太凶险,就这么贸然去了,别说是找人,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两说,李七是旅修,他认得回来的路,先等等再说。” 一等又是两个钟头,众人连赶了两天的路,难忍困乏,都睡着了。 余男睡不着,正在木屋外边来回踱步,忽见一穿着燕尾服的中年男子来到面前,摘下头上的礼帽,朝着余男行了一礼。 “请问,是余家布行的余掌柜么?” 余男一怔,她不认识这人。 男子笑道:“鄙人是私家侦探达·博伊恩斯。” 明明是本地人,怎么起了个外国名字? “侦探?”余男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来我余家寨有何贵干?” “来找一个人,他叫李伴峰。” “我不认得这人,你到别处问问。”余男下了逐客令。 达博伊恩斯没打算要走:“别处都问过了,这块新地上没有几家寨子,只有你这里,昨天有过访客。” 余男面带笑容,心跳却骤然加速。 从这位私家侦探的话语里,余男收获了两个关键信息。 第一个信息:他找的李伴峰,很可能就是李七。 第二个信息:他能判断出昨天余家寨来过访客,这证明他有某种特殊的技法。 他来到这里,已经认定了李伴峰在这里。 余男不打算和他多废话:“达博什么斯侦探,这里真不认识这个叫李伴峰的人,天色这么晚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们这里就不多留你了。” 达博伊恩斯笑道:“既然余掌柜说起了,我这里还真就有点别的事情, 我是个胆小的人,不太敢走夜路,余掌柜要是不介意,我能不能在宝方借宿一晚?” 余男收去笑容道:“我介意,余家寨从来不留宿外人。” 达博伊恩斯笑容不改:“不留宿也没关系,能不能请我喝杯茶。” 余男捏着烟杆道:“今天井里不出水,没水也就没法泡茶。” 达博伊恩斯还是不肯走:“我向余掌柜要支烟抽,总可以吧?” 呼~ 余男吐出一口烟雾:“侦探先生,这口烟够你抽么?” 烟雾围着达博伊恩斯转了几圈。 这是来自烟修的警告。 达博伊恩斯戴上了礼帽,耸耸眉毛道:“余掌柜,你这是要动武么?” “是!”插在烟杆上的女士香烟变得明亮了许多,飞洒的烟灰落在达博伊恩斯的身上。 达博伊恩斯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烟灰,神情有些无奈:“余掌柜,你这么做可不太明智。” 烟灰就这么被打落了。 这个私家侦探的修为显然在余男之上。 余男拿出了匕首,对准了自己的掌心:“这是余家寨,我是这块地方的主人!” 她拿匕首,不是为了和私家侦探搏斗,而是为了让自己流血。 她是这块土地的主人,这可不是单纯一句警告。 她的血能唤醒这块土地上的一些生灵,这些生灵能要了达博伊恩斯的命。 达博伊恩斯长年在新地开荒,自然明白其中的玄机,这种情况下,显然不能继续纠缠下去。 他伸出双手,双掌微微下压:“余掌柜,不要动怒,鄙人告辞了。” 说完,达博伊恩斯退出了余家寨所在的范围。 但他没有走远,他绕着余家寨的两行木屋走了几十圈,在周围的树木上留下了一张又一张蜘蛛网。 余男知道这些蛛网是用来对付李伴峰的。 可知道也没用,达博伊恩斯的活动范围不在余家寨之内,出了余家寨,余男根本不是他对手。 余男紧张的看向了丛林深处,她不知道李伴峰什么时候能回来。 此前她恨不得能立刻见到李伴峰。 现在她倒希望李伴峰千万不要出现。 达博伊恩斯坐在一棵树下,拿出一把口琴,对余男道:“我和李伴峰之间,有一种特殊的缘分,我相信这缘分没有中断,我相信他今晚一定会回来。” 余男冷笑一声,面带讥讽的说道:“你没有洋鬼子的种,说话的时候,为什么非要拿着洋鬼子的腔调?” 达博伊恩斯微笑道:“余掌柜,绅士不论血统,风度不分国界,不要想用你刻薄的语言来激怒我,这对我没有用, 另外还要提醒你一句,李伴峰今晚一定会出现,如果他是你的心上人,你就在这里等着他,或许这是你能见他的最后一面。” 说完,达博伊恩斯拿着口琴,吹奏了起来。 琴声有一种特有的悠扬,带着闲散的悠扬,可而今余男听到的只有满满杀意。 吹奏了两首曲子,达博伊恩斯收起口琴,站了起来,凝望这远方的夜色,整理了一下礼帽和燕尾服。 他感受到了蛛丝的颤动,他知道有人正在靠近。 余男立刻喷出一口烟雾,她想找到李伴峰的位置,并且用烟雾送出警告。 这就要看双方的修为了。 达博伊恩斯显然对自己的修为很有信心:“余掌柜,不要做徒劳的尝试,等你的烟雾飘到李伴峰的脸上,他的脑袋恐怕已经到了我的手上。” 余男看了看山寨门前的铁钟,她想敲响铁钟,招呼部下们过来。 达博伊恩斯看出了她的想法,对着她摇了摇头:“别做无谓的蠢事,只要离开了你的山寨,你和你的手下,都跟蚂蚁一样不值一提, 活着不好么?你认识他的时间其实也并不长,就这么静静看着,就这样送他最后一程,难道不好么?” 余男满心怒火,但达博伊恩斯说的的确是事实。 又过片刻,夜色之中出现了李伴峰的身影,余男呼喊道:“七爷,别过来!” 达博伊恩斯摇头笑道:“晚了,已经晚了。” 只要李伴峰出现在达博伊恩斯视线之中,就只剩下了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李伴峰冲向余家寨,然后挂在了蜘蛛网上,等着被达博伊恩斯杀死。 第二种可能,李伴峰听从了余男的劝告,没有靠近余家寨,然后直接被达博伊恩斯杀死。 当前的李伴峰,似乎没有听到余男的警告,径直冲向了余家寨。 达博伊恩斯上前打了个招呼:“从分别那一刻起,我就感知到我们还会在见面,没想到这一刻来的这么快,我的朋友。” 李伴峰高声回应:“是啊,我们是朋友!” 达博伊恩斯叹了口气:“我一直觉得,我和你的缘分很深,绝对不止于此,我真心希望,到了另一个世界,你还能记得我,我的朋友。” 李伴峰高声回应道:“你听到了么,他是我的朋友!” 达博伊恩斯一愣,他这是跟谁说话? 跟余男么? 达博伊恩斯看向了余男,余男也是一脸雾水,她不懂李伴峰的意思。 错愕间,达博伊恩斯感知到李伴峰周围还有另一个存在。 这个存在的位置很不固定,有时候在树上,有时候在地面,还有时在半空中游荡。 对方力气很大,达博伊恩斯布置的一些蛛网被撞破了。 这是什么东西? 诧异之间,一个巨大的身影从树上盘曲落下,挡住了冲向余家寨的李伴峰。 余男和达博伊恩斯的视线也被挡住了。 他们看不到李伴峰的身影,他们只看到一只硕大翠绿的蠕虫。 达博伊恩斯眨眨眼睛,喃喃低语道:“蓑蛾夫人……这下麻烦了。” 李伴峰东跑西绕,和这只蠕虫周旋了整整一个晚上,终于跑回了余家寨。 他高声喊道:“你都听到了,那个人是我朋友!” 蠕虫上的人脸,回头看了达博伊恩斯一眼:“你们是朋友?” 达博伊恩斯舔舔嘴唇:“我,那什么,不是……” 蓑蛾夫人转过脸,看向李伴峰:“他说你们不是……” 李伴峰已经掏出了含血钟摆,叩动钟摆下螺丝,一团血液,喷在蓑蛾夫人的眼睛上。 这是欢修的血,来自耿志威,一直存在钟摆里。 蓑蛾夫人一声怒吼,用修长的触须,奋力擦拭着眼睛。 趁此机会,李伴峰进了随身居,拼尽全力,把钥匙扔到了两百米外,扔到了余家寨里一座木屋的房顶上。 老朱说过,这是余男的地盘,只要余男把血滴在余家寨,任何敢擅闯的人都会粉身碎骨。 人闯不进来,这条虫子肯定也闯不进来! 等蓑蛾夫人睁开眼,发现李伴峰已经消失了。 她再次转过脸,看向了达博伊恩斯:“他去哪了?” 达博伊恩斯无法回答,他的视线被蓑蛾夫人挡住了,他连李伴峰的身影都没看见。 蓑蛾夫人温柔的看着达博伊恩斯:“他杀了我的孩子,你来做我的孩子,好么?” 达博伊恩斯后退两步,神情紧张道:“我跟他,不算是朋友,我们都不算认识……” 他在新地当过几次开荒人,他知道这只蓑蛾夫人是什么层次,他知道这种生灵不好招惹。 “不想做我的孩子,你也可以跟我生个孩子。”蓑蛾夫人的脸颊有些红晕,肥硕的身躯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波纹。 在欢修的血液催动下,她爱上达博伊恩斯了。 “我们之间,可能不太合适。”达博伊恩斯踩着自己的蛛丝,加快了后退的步伐。 PS:各位读者大人,欢修的血液准备好了,沙拉也准备好了。 ------------ 第七十三章 新地盟约 荒野上,私家侦探达博伊恩斯正在狂奔。 燕尾服的下摆被扯掉了大半截,礼帽正在蓑蛾夫人的嘴里咀嚼着。 蓑蛾夫人觉得礼帽的味道不是太好,嚼了几口,丢在了路边。 她吐出一口虫丝,绑住了达博伊恩斯的脚,凑到近前说道:“做我的男人吧,我会好好疼你。” “女士,我可能不是你中意的类型。”达博伊恩斯身躯迅速膨胀,变成了一只硕大的蜘蛛。 他挣脱了虫丝,吐出一口蛛丝,把自己挂在了树上。 蓑蛾夫人很是喜悦:“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男人,我喜欢会你吐丝的样子。” 达博伊恩斯用八只眼睛凝望着蓑蛾夫人:“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女士,我有我自己的妻子。” 蓑蛾夫人笑了:“你的妻子比我俊么?比我会疼人么?” 达博伊恩斯还想逃走,蓑蛾夫人做好了追击的准备。 能逃么? 能! 无论对李伴峰,还是对达博伊恩斯,蓑蛾夫人都没有下狠手。 她不是想杀人,她只是想玩。 打又打不过她。 甩又甩不掉她。 要就让她玩? 可这能忍么? 想到这里,达博伊恩斯突然笑了笑,笑容之中,带着勇者的无畏和洒脱。 想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经历过多少痛苦和磨难? 眼前这一点屈辱又算得了什么? 八只眼睛闪烁片刻,达博伊恩斯行了个礼:“夫人,咱们能不能先谈一谈?” “还谈什么,快点圆房吧。”巨大的青虫,压住了蜘蛛。 这在达博伊恩斯的意料之中。 巨大的蓑蛾,身躯剧烈的颤抖。 达博伊恩斯闭上了八只眼睛,八只脚紧紧的钩着蛛丝。 …… 李伴峰从木屋的屋顶上滑了下来,余男不知道他怎么进的余家寨,李伴峰也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他饿了,而且很疲惫。 吃了一些东西,洗了个澡,换上一身衣服,李伴峰多少恢复了一些气力,余男说起了刚才那位侦探,李伴峰陷入了沉思。 “达博伊恩斯侦探,他是个好人。” 余男问道:“你和他到底有什么过节?他为什么要对你出手?” 李伴峰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他。” 余男更加无法理解李伴峰的想法:“既然不认识他,为什么说他是个好人?” 李伴峰也无法理解余男的想法:“你刚才不都看到了么?要不是他救我,我怎么能甩掉那条虫子。” “他,救你……”余男无法认同这一说法。 李伴峰很认同:“无论他出发点是什么,终究做了一件好事,改日我要找他登门道谢。” “你还要登门道谢?”余男连连摇头道,“七爷,那个私家侦探要杀你,你千万别去找他,我担心他和耿家可能有关联,” 说到这,余男问起了她最关心的事情:“耿家药行起火了,耿志威死了,这事您知道么?” 李伴峰点点头道:“知道,是我杀了耿志威,你可以回里沟继续开布行了。” 余男半天回不过神来,他没想到李伴峰回答的如此直接:“不,不是,我没听明白,七爷,你一个人单枪匹马烧了耿家药行,还弄死了耿志威?” 李伴峰摇头道:“也不能算是我一个人,有人帮我。” 到底是谁帮了他? 余男很好奇,又不敢多问。 李伴峰道:“明天我给你拿六十万现金,你帮我交给姚老前辈,五十万是还账,剩下十万买东西。” “买什么东西?”余男一头云雾。 李伴峰道:“两张纸,我和姚老先生说好的价钱。” 余男错愕半响。 余男她爹临死前给了她一块牌位,牌位上面只有一个“姚”字,是用来供奉姚老先生的。 按照她爹的说法,姚老先生是世外高人,在世外高人面前,一句不该说的话都别说,这是规矩。 姚老先生刚和李伴峰见过一面,为什么会如此相熟? “七爷,你是不是办了不合规矩的事情?” 李伴峰懒得解释。 就因为你规矩多,姚老先生才和你这么生分。 余男的思绪陷入混乱,只能先把姚老先生的事情放在一边:“七爷,你下一步是什么打算?” 李伴峰烧了耿家药行,杀了耿志威,耿家不会放过他,江相帮也不可能放过他,李伴峰在药王沟待不下了,整个普罗州可能都待不下了。 李伴峰早就做好了打算:“余掌柜,帮我打探一下,哪能弄得到去外州的路引。” 去外州,看来这是唯一的出路。 “七爷,我没骗你,这事我真没办过,实在没有把握,而且其中的花费不小,我还得筹措一段时间。” “需要多少钱?”在钱这方面,李伴峰很有自信。 “我听说有人办成过,按桓国钞来算,大概需要两千万。” “两千万?”李伴峰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七爷,你不用担心,你对我们有恩情,这笔钱,我去想办法。”余男说的是真心话,李伴峰肯为她报仇,不管去外州的路引有多难拿,余男都会竭尽全力。 李伴峰眨眨眼睛,很是费解的看着余男:“我对你有什么恩情?” 要杀耿志威,这是李伴峰自己的事情,他不觉得这件事和余男有什么关系。 而路引这件事,这是生意,不是情谊,李伴峰自然要给钱的。 只是两千万这个数字有点荒唐,李伴峰得找个人验证一下。 余男心下慨叹,施恩不图报,李七是个真英雄:“七爷,你吩咐的事情,我肯定尽心竭力去办,但事成之前,你要留在新地,哪也不能去, 江相帮随时会派人来找你,我怀疑那个私家侦探就是江相帮雇来的。” 江相帮雇来的?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李伴峰。 江相帮做事需要雇私家侦探么? 就算他们雇了,我刚烧了耿家药行,江相帮这么快就查到我身上?而且还掌握了我的行踪? 这不太可能。 如果真是江相帮派私家侦探来找我,是为了耿家的事情,还是为了铜莲花? 要是为了铜莲花,情况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江相帮很可能包围余家寨! 李伴峰喃喃低语:“看来不能留在这里了,弄不好还会有很多人来找我。” “他们不敢,”余男对此很有自信,“这是余家寨,这是我余男用血换来的地界,在这块地界上,只要我流血,就没有人敢硬闯。” 余男把开荒的规矩告诉给了李伴峰。 这是余男与神灵定下盟约,开出来的新地,只要余男在这块地界上洒下血液,有人敢擅闯,就会受到神灵的严惩。 这一契约是终身制的,也就是说,这块土地终身属于余男,除非余男死了,又或是余男定下契约,把余家寨转让给别人。 余男的说法和老朱完全一致。 这让李伴峰也萌生了一个想法。 我是不是也在这里开一块地盘? 回想起之前的遭遇,这个想法很快被打消了。 我在这里开什么地盘? 我迟早要回越州,这凶险之地也不适合我。 李伴峰拿出了耿志威的手枪:“这把枪,你认得么?” 余男看了片刻:“格洛克17,奥翠丽国产的,这种枪在普罗州不多见,这是耿志威的枪。” 看到这把枪,余男再也没有半点怀疑,确实是李伴峰杀了耿志威。 “这把枪怎么用?”李伴峰上不去子弹,也扣不动扳机。 余男扳了一下保险,教会了李伴峰手枪的用法。 “七爷,这把枪好看,打的也准,但在普罗州不太中用。” “什么意思?打得准为什么不中用?” 余男解释:“在普罗州,火药时灵时不灵,十发子弹或许只能打响两三发, 这种手枪若是打不响,子弹不好退壳,七爷若是想要把枪防身,我这把枪送给您。” 余男把自己的左轮掏了出来:“八寸管柯尔特蟒蛇,左轮枪,子弹打要是不响,再打一发就是。” 左轮枪在打光子弹之前,不需要退壳,在普罗州,稳定性明显高于其他手枪。 这把柯尔特蟒蛇手枪很漂亮,因为这把枪,符合李伴峰对左轮手枪的所有幻想。 八寸枪管够长,左轮的轮盘大小适中,银色的枪身让李伴峰有西部片的代入感。 枪是好枪,但李伴峰没有白要人家东西的道理。 “余掌柜,这把枪多少钱?” 余男摇头道:“钱我不收,这是我给七爷的一份心意。” 李伴峰把耿志威的手枪给了余男:“这是我的一份心意,你也收下吧。” 两人交换了手枪,余男脸颊有些泛红。 李伴峰不觉得这有什么特别,把手枪收了,又从余男这里拿了些子弹,耐不住疲困的李伴峰回随身居睡下了。 第二天中午,李伴峰神清气爽吃了一顿午饭,余男把余家布行大小伙计叫到李伴峰面前,给李伴峰谢恩。 一名伙计名叫凌岫,上前先跪在了地上:“七爷,你替我们兄弟报了仇,没别的说的,我给您磕个头。” “你要做什么?”李伴峰立刻从凌岫身前跳开,从身边把他拉了起来。 凌岫一愣:“七爷,我是要给你磕个头!” 李伴峰皱眉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伴峰是孤儿,他见过很多可怜人给别人磕头,有很多时候只是为了一口饭吃。 在李伴峰看来,下跪和磕头是最卑贱的事,没有之一。 人不该下跪,至少不该对活人下跪。 凌岫见李伴峰不高兴了,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 余男倒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李伴峰是个实在人,不可能看得上这些不够实在的情谊。 她吩咐人直接搬了两箱金条过来:“七爷,余某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虽说我们余家日在不大好过,但该有的心意我们绝对不会差了。” 李伴峰还是不解:“你给我钱做什么?” 这是余男没想到的,李伴峰是个挺直率的人,没必要在钱的事情上这么扭捏。 这却为难了,余男也不知还有什么东西能给李伴峰。 专心给他办路引,路引拿到了,恩情也就算还上了。 可路引这事,办成的几率微乎其微。 余男想不到报恩的办法,王雪娇站了出来,挺着硕大的良心,高声喝道:“七爷,你是不是想娶我们掌柜的?” 余男闻言,脸颊由白转红。 这丫头,说话也不看场合…… 王雪娇冷哼一声:“七爷,你死了这份心吧,我们掌柜的是个要强的人,她是不会嫁给你的!” 余男闻言,脸颊由红转白。 死丫头,不要自作主张! 王雪娇接着说道:“你要是想找女人,别难为我们掌柜的,就娶我吧!” 李伴峰错愕良久:“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王雪娇义正言辞道:“你放心,我是有诚意的,耿志威当初说的条件,我都答应,我现在就拿来鞭子,脱了衣裳,让你抽我一顿,只求你单独找个屋子,别当着别人的面。” 抽你一顿? 这又是为了什么? 李伴峰扫视众人道:“你们都疯了吧?” 王雪娇眼圈泛红道:“七爷,我们是真心想报答你的恩情,我自己要报答,还得连着我弟弟那份一并报答!” “跟你们说不清楚……”李伴峰连连摇头,“给我拿点干粮,我要回里沟。” “回里沟?”众人大惊,现在回里沟,不就是送死么? 一个人突然在门外喊了一嗓子:“七哥,我和你一起回!” 循声望去,原来是秦小胖。 ------------ 第七十四章 生意做成,不能反悔 李伴峰确实要回里沟。 如果私家侦探达博伊恩斯真是江相帮派来的,李伴峰绝对不能留在余家寨,否则等江相帮出兵包围余家寨,李伴峰就没机会脱身了。 如果达博伊恩斯不是江相帮派来的,李伴峰要尽量想办法查出他的来历。 而且李伴峰要找冯掌柜,弄清楚唱机的来历。 除此之外,还要问一下路引的事情,去外州的路引太难办,如果余男事情办不成,还得找冯掌柜打探一下门路。 如果真的需要两千万,李伴峰要慎重考虑回越州的问题。 所以,尽快回里沟,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李伴峰要走,小胖也要跟着走。 “七哥,我秦田九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不管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只要有你一句话,我眼睛都不眨一下。” 李伴峰皱眉道:“你不眨眼睛没关系,但是你得拦着我,我都上刀山了,你不能当没看见呀。” 秦小胖思索了很久,点点头道:“七哥说的有道理,我先给你磕个头。” 李伴峰眉头皱的更紧了:“以后不准给活人磕头,谁要是让你磕头,你就弄死他。” 秦小胖思量了半响,点点头道:“七哥说的有道理,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你还是别动身了,在余家寨休养些日子,我给你些钱,你让余掌柜多给你做点好吃的。”李伴峰有些担心秦小胖的身体状况,他多站一会,身上都流虚汗。 秦小胖笑道:“七哥,你不用担心,回了里沟,我能找到出路,肯定不会拖累你,我不怕耿家,也不怕江相帮那帮王八蛋!” 余男在旁劝道:“秦老板,这可不能意气用事,如今正是江相帮发狠的时候,别说是里沟,只要走出余家寨,只怕都凶多吉少。” 秦小胖摇头道:“余掌柜,谢你好意,我知道这次去九死一生,可今天要是走不出余家寨,只怕这辈子我都走不出去, 七哥,能不能借我点钱,我先从余掌柜这里买点干粮!” 这钱还真应该给,余家寨的粮食都是靠余男的部下从外边背回来的。 李伴峰刚拿出钱包,却见余男摆手道:“七爷,别羞臊我们,干粮算什么?秦掌柜在这吃一辈子都没关系,我是担心……” 秦小胖笑道:“余掌柜,不用担心,我秦田九死不了,来日等你布行开张,我还得登门贺喜。” 李伴峰赞叹一声:“果真是个有种的人!” 余男看着李伴峰道:“七爷,我也跟你回里沟。” 李伴峰神情严肃的问道:“你也是有种的人么?” 余男神情尴尬道:“我不是,我没有……” “既然没有种,先在这躲着,不要乱跑。” 李伴峰不是在开玩笑,余男和他的状况不同,她还拖着一个余家帮,凭她的能力和实力,现在不能回里沟。 李伴峰离开了余家寨。 余男有些冲动,她真想跟着李伴峰一起走。 可老库管把她拦住了:“掌柜的,再等等,明知是刀口,咱们不能往上撞,李老板是高人,咱们比不了, 江相帮不可能一直盯着咱们,等上个一年半载,风头过去了,咱们再回里沟不迟。” …… 李伴峰在漆黑的新地上疾行,秦小胖在身后艰难的跟着。 上山坡的时候,李伴峰拉了秦小胖一把:“你要扛不住可别逞能,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在余家寨多休养些日子。” 秦小胖擦擦汗水道:“七哥,要是嫌我走的慢,你就先走,别等我。” “你现在走路都费劲,回了里沟,遇到耿家人,你怎么应付?” 秦小胖啃了一块干粮:“我说了,我绝不连累七哥,我准备入帮了。” “入哪个帮?” “三英门。” 李伴峰虽然对帮会没什么概念,但他听余男说起过三英门,这是普罗州三大帮派之一,李伴峰怀疑秦小胖有没有入帮的资格。 秦小胖喝了口水,把干粮吞了下去:“入帮的资格是有的,只要是入了门的修者,三英门都愿意收, 只是像我这种没层次的,进了帮门也只能做杂兵,好吃好喝看不见,冲锋陷阵站第一。” 这不就是当炮灰么? 李伴峰眯起眼睛道:“你进了三英门有什么好处?” 小胖道:“进了三英门,江相帮那些小喽啰再也不敢招惹我,耿家就更不敢招惹我。” 他们是不敢招惹你了,可你在三英门里当了炮灰,怕是也活不了多久。 李伴峰问道:“你要是上了层次,就不用当杂兵么?” 小胖点点头:“上了一层,在三英门里就能当个铁印。” “铁印是什么意思?” “就是个小头领,手底下有五六个人,有一枚铁印章,能管些地面上一些杂事。” 说话间,小胖的脸上满是向往,李伴峰问道:“你早就想进三英门了?” 小胖先是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我是想过进帮门的,但是不想当喽啰,好歹要等到一层,能当个铁印,也不算丢人。” “那就再等等,等你能吃下二十斤饭再说。” “我试过一次,”小胖摇摇头,“我买了二十斤馒头,想试一回,可吃到十三斤,怎么也吃不下了,我根本不是那块料。” 李伴峰摇头道:“吃二十斤馒头,谁能咽得下去?等到了里沟,吃好的,找最好的吃上二十斤!” 小胖笑了笑,没说话。 两人走出了江月山,李伴峰找了一辆马车,走了一天一夜,两人回到了里沟。 小胖要去三英门的堂口,问问李伴峰要不要一块去:“七哥,我看你已经上层次了,我在帮门有认识人,你进了帮门,肯定能拿铁印。” “有认识人,先顾着你自己,就算当杂兵,也挑个好差事。” 把小胖送去了堂口,李伴峰去了冯记杂货铺。 冯掌柜坐在柜台前,满脸红晕,正哼唱着戏文:“西凉川四十有八站,为军的要人我是不要钱!” 这是《武家坡》,娘子喜欢唱,李伴峰也总听。 他原本想上前搭一句唱,伙计春生见了李伴峰,吓得浑身一哆嗦,当即喊了一嗓子:“掌柜的,讨债的来了!” 冯掌柜见过大场面,看着李伴峰来到门前,先吩咐春生关了铺子,随即把李伴峰请到了里屋。 李伴峰往里屋一坐,冯掌柜给李伴峰先沏了一壶茶,旋即问道:“李老板,我知道您为什么来,这事,我也确实有些过意不去, 但情谊是情谊,生意是生意,生意谈成了咱不能反悔,您要觉得难受,我可以给您找补,但东西您绝对不能退回。” 李伴峰喝了口茶,诧异道:“退什么?” 冯掌柜往茶炉里加了一块炭火:“李老板,明人不做暗事,你既然来了,咱们也不用打哑谜,那架唱机,您已经买了,说什么都不能再送回来。” “谁说要送回来了?”李伴峰费解的看着冯掌柜,“那架唱机挺好的,也没什么毛病,我为什么要送回来?” “挺好的……” 冯掌柜愣了半天说不出话。 自从他的杂货铺收了这架唱机,日子就没消停过。 他怀疑李伴峰是在说反话。 又或是被唱机折磨的失心疯了。 “李老板,咱们说的是同一架唱机么?” 李伴峰眨眨眼睛道:“我只有一架唱机。” “李老板,您知道那架不用别人上手,自己就会唱歌么?。” “知道呀,唱机不就是用来唱歌的么?”李伴峰觉得很正常。 冯掌柜愣了半响:“高兴了就唱两曲,不痛快了能唱一夜,还不能拦着,还得好好听着,否则一股蒸汽能把人烫个半死,这您知道吧?” 李伴峰想想道:“这我倒是没留意,想唱就让人家唱呗,拦着她做什么?” 冯掌柜惊愕的看着李伴峰,感觉这人无法理喻。 他真的疯了? “李老板,我跟您说实话吧,您可能还不知道,这唱机能把周围的亡魂招来。”横竖生意不能反悔,冯掌柜把过往的经历跟李伴峰说了出来。 串子胡同去世的一个老太太,天天晚上来杂货铺听歌,还就喜欢坐在冯掌柜身边听。 榆钱胡同有条老黄狗,刚死两天,就被唱机招来了,也是每天晚上过来听曲,就趴在冯掌柜的床边听。 据说掌柜过世多年的老父亲也回来两次,他喜欢沏上一壶茶,抽着烟袋锅子听。 青箫馆里,投河殉情的小萱姑娘,喜欢带着琵琶来,跟着唱机一起弹琴唱曲。 和小萱姑娘一块殉情的胡三哥,喜欢叼着一只香烟,抱着春生一块听曲。 每天晚上,看着铺子里边都是孤魂野鬼,却问这日子怎么过? 冯掌柜一狠心,让春生把唱机给扔出去了。 当天晚上十一点,唱机准时回家,先烫冯掌柜和春生一身水泡,然后接着唱歌。 把冯掌柜逼到没办法,铺子不开了,干脆带上春生,搬回外沟老家。 可搬回去没用,唱机跟着冯掌柜一块回了老家。 冯掌柜另租了一间房子,搬过去躲在。 唱机当天晚上跟着冯掌柜就去了,唱了一宿,并且告诫冯掌柜,他无论走到哪,唱机都能跟去,下次再敢不辞而别,就要让冯掌柜和春生好好暖和暖和。 唱机还说了,她喜欢原来的地方。 冯掌柜不敢违忤,第二天带着伙计又搬回了铺子。 躲不开,咱就送走。 冯掌柜和唱机商量,他是生意人,有人想买唱机,他也不能拦着。 唱机答应了,第二天,冯掌柜开出二十块钱的价格,把唱机卖出去了。 当天晚上,唱机再次回来,烫了冯掌柜一身水泡,说是卖便宜了。 唱机让冯掌柜至少开价二十万,可以适当还价,冯掌柜拖到今天,好不容易把唱机卖出去了。 他心里觉得对不起李伴峰,可没想到李伴峰还说这唱机挺好的。 掌柜的说完了种种经历,末了补了一句:“李老板,这唱机不仅能招来亡魂,还能吃了亡魂,这事您知道么?” 李伴峰点点头道:“我就喜欢她这一点,会过日子,不糟蹋东西!” 看到李伴峰已经疯成了这样,掌柜的心里越发觉得愧疚,让春生赶紧拿来了二十六万现金:“李老板,这是您的一十六万,我不要了,我再给您添上十万,算我一份心意,您看如何?” 李伴峰连连摆手:“你这是做什么?我是真心喜欢那唱机,我来找你不是退货,我是来买东西。” 冯掌柜愣了半响,问道:“李老板,您想买点什么?” “我想买点消息,这架唱机的消息,我想知道这架唱机里的人是谁。” PS: 感谢原亮魔能师! 李伴峰要搞一件大事,各位读者大人,快来帮着沙拉一起搞。 是搞事情。不是搞沙拉! ------------ 第七十五章 江相分舵 冯掌柜给李伴峰倒了茶,沉吟半响道:“这架唱机里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也说不清,唱机是一个绿水湾的商人转手给我的, 他开价十八万,我验了货,牌子正,做工好,九成新,物有所值, 我也没还价,把东西收了,哪成想在家不到三天就出了事情, 事后再去找那名商人,结果他已经离开了药王沟, 绿水湾住的多是富贵人家,想查到一个人并不是太难,我托了绿水湾的朋友查了这人的来路, 后来得知,这人原本是绿水湾的小富之家,后来因为攀上了陆家,做成了几桩大生意,钱赚的多了,便换了一幢大宅院,结果刚搬进新居,家里十几口子人死于非命, 我怀疑这件事和唱机有关,但也拿不出证据,就算拿出证据也没用,交易之前,我若是发现唱机有古怪,当场叫他滚蛋,可等买卖落定,再说什么都晚了,只能怪自己眼拙。” 李伴峰问道:“能告诉我这位商人的名字么?” 冯掌柜摇头:“这不行,他的名字我知道,但这事我不能告诉您,就像我收了您的蛇斑丹,但绝不会把您的名字告诉买家,这是生意人的规矩。” 李伴峰没有勉强冯掌柜,在这件事上,冯掌柜做的没毛病。 “你也告诉给我不少事情,酬劳还是要给的。”李伴峰拿出两千块给了冯掌柜,冯掌柜把钱推了回来。 “李老板,这事是我坑了您,再收您钱,我就太不地道了。” 冯掌柜死活不收,李伴峰直接问起了下一件事:“我想要一张去外州的路引,你有门路么?” “去外州……”冯掌柜皱皱眉头,“这事不好办,我得去打听,您得多等两天,一时半日难有消息。” 有门路就行,李伴峰可以等,但价钱要问明白。 “冯掌柜,路引的价钱是多少” 冯掌柜捋捋胡子:“李老板,我不瞒您,这件事我可以不赚您差价,但是少了两千万,事情怕是办不成。” 果真得这个数,余男说的是实话,可李伴峰还想问问原因:“去外州的路引,为什么这么贵?” 冯掌柜笑道:“我是生意人,只用生意说话,如果我能攒出两千万,肯定要往外州走一趟, 外州有很多好东西,普罗州没有,普罗州也有很多好东西,外州也没有,这一来一回,能赚一票大的,两千万必然能回本,要是生意做的合适,翻个几倍都不在话下。” 是呀,我怎么没想到,这里有大生意! 我还有个随身居,可以把普罗州的奇珍异宝都带去外州。 做完了这一票,以后就不用搬砖了! 钱,李伴峰现在很需要钱! 他拿出了一枚红色丹药,交给了冯掌柜:“劳烦您给掌掌眼。” 冯掌柜仔细看了许久,微微颔首道:“这是玄炽丹,上等品色,李老板,这颗丹药,您打算出手?” 李伴峰点点头:“价钱合适,自然要出手。” 冯掌柜拿出一方手绢,垫在茶几上,先把丹药放在了手绢中央。 这是他的规矩,没谈好的生意,东西必须摆在面上。 “李老板,这颗丹药,在市面上能卖到二十万,但这颗丹药我没法收, 我这是杂货铺,这种珍贵的丹药,不能保证顺利出手,只能放在我这寄卖, 您要是信得过我,就把丹药留在这,生意做成了,我抽两成,生意做不成,原物奉还,您看合适么?” “合适!”李伴峰当场答应下来,随即又把唯一的那枚紫色丹药拿了出来,交给了冯掌柜。 “您再给看看,这丹药什么来历?” 冯掌柜看了许久,把丹药还给了李伴峰:“冯某眼拙,认不出这丹药,等遇到行家,冯某给您问问。” 李伴峰道:“要不也放在您这,您给寄卖着?” 冯掌柜摇头道:“那不行,不知道价钱的东西,我这铺子不敢收,万一出了闪失,我也不好赔偿。” 李伴峰很厌恶乱七八糟的规矩,但冯掌柜的规矩,李伴峰非常欣赏。 世间的道理就这么简单,两句话说清楚了,自然没有误会。 要紧事都问完了,李伴峰准备给唱机买些燃油和机油。 冯掌柜让春生置备这些琐屑,他请李伴峰多坐一会。 唱机的事情,冯掌柜心里有愧,想要给李伴峰一些找补。 “李老板,您该问的问了,我该说的说了,还有一件事,我多少知道一些,不知道您想不想听?” “谁的事?” “耿家药行和余家药行的事。” 冯掌柜为什么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李伴峰不动声色,微微点了点头。 冯掌柜吩咐春生把香炉拿了过来。 一尊红铜香炉摆在案几上,冯掌柜擦燃一根火柴,点燃了熏香,微香的烟气弥漫在里屋之中。 李伴峰的鼻子很灵,仔细分辨了一下烟气的味道,没有感知到任何危险。 冯掌柜笑道:“李老板,别见怪,我这是为了防备隔墙耳。” 用熏香防备隔墙耳? 李伴峰又长了些见识。 冯掌柜又添了一壶茶水,说起了耿家和余家的事情。 “想必李老板也听到了风声,耿家和余家起了争斗,有人说这事情出在秦老板身上,可实际上这两家的争斗从前年就开始了, 耿家药行近两年攀上了江相帮,生意越做越跋扈,看中了余掌柜的布行,早就想把地盘拿下来, 余掌柜是个要强的人,始终不肯把铺子交出去,耿家时常派人找麻烦,余掌柜这两年吃了不少亏, 去年,耿家支挂(护卫)容进安去布行闹事,打死了余家布行两名伙计, 上个月,容进安砸了余家布行的铺子,还打伤了几个人,调戏了布行两名女伙计。 余掌柜这口气憋了太久,借着秦老板的事情,杀了容进安,这事合情理。 耿大公子行把余老板骗去了望春楼,杀了余老板手下十几个伙计,这事也在情理当中。 接下来,耿家药行被烧了,耿志威下落不明,现在耿家疯了似的到处找余掌柜,说要把她碎尸万段,这事就有点古怪了。” 李伴峰问道:“耿家认定了这事是余掌柜做的?” 冯掌柜点点头:“认定了,从常理上看,这事也确实该是余掌柜做的,但我觉得另有其人。” 李伴峰喝口茶水:“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事来的蹊跷,余老板和容进安有仇,找容进安报仇在情理之中, 但余掌柜和秦老板平时没有来往,报仇之后,没必要把秦老板救走, 另外烧耿家药行这事,不是余掌柜能做出来的,先不说她有没有这个本事,她根本就没有这份心思。 余掌柜做事,不会这么狠,也不会这么绝,她总想着点到为止,要真能狠得下心,这些年也不至于吃了这么多亏。” 李伴峰放下茶杯问道:“冯掌柜,你觉得这事是谁干的?” 冯掌柜看了李伴峰,摇摇头道:“这我可说不清楚,但我这有一样东西,想给李老板过目。” 说完,冯掌柜拿出一枚信封,交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打开信封,抽出一张信纸,信纸上写着三个人的名字。 向桂成,武修三层,药王堂二舵红棍,人在路源客栈。 钟德松,苦修二层,药王堂二舵圣贤,人在青塘茶楼。 杜鸿喜,魇修二层,药王堂二舵巡风。人在仙乐舞场。 李伴峰一边看着信纸,一边听冯掌柜说:“江相帮药王堂三位高手出马,专门为了处置耿家药行的事情,这三位高手而今都在余家布行附近埋伏着,专等余掌柜现身, 舵主施伯宇,和心腹南红松留守舵台,随时出手支援。” “舵台是什么?”太多新名词,李伴峰一时间理不清头绪。 冯掌柜知道李伴峰是外州人,耐心解释道:“江相帮在普罗州共有二十二个堂口,药王堂是其中之一,药王堂下有八个分舵,正舵和二舵在里沟,其余六个分舵在外沟, 舵台,就是分舵聚集议事的所在,一个分舵,有舵主一名,心腹一名,红棍一名,圣贤一名,巡风一名,这些都是分舵的头目, 每个头目手下各有弟子二十多人,一个分舵一百二十人上下。” 修为高,人数多,真没想到江相帮出了这么大阵仗。 李伴峰问道:“舵主和那位心腹是什么修为?” “这个暂时还不清楚。” 李伴峰看了看圣贤钟德松和巡风杜鸿喜的介绍,问道:“苦修和魇修是什么道门?” “魇修会役使鬼怪,巡风杜鸿喜手中有十余个鬼魂,时刻听其调遣, 苦修这道门特殊,他能受苦,受别人扛不住的苦。” 李伴峰挠挠头皮,这苦修不太好理解啊。 能受苦算什么本事? 冯掌柜给李伴峰添上茶水:“李老板,我知道这事和您没什么干系,但我还听说,江相帮最近在四处搜寻外州人,也不知这里是什么缘故, 我就是想提醒您一句,药王沟最近不太平,您多加小心。” 李伴峰明白冯掌柜的意思,余男救走了秦小胖,但秦小胖和余男没有来往,反倒和李伴峰往来密切。 再加上江相帮在搜寻外州人,冯掌柜怀疑这件事和李伴峰有关。 但其实这是两件事。 火烧耿家药行的事,江相帮算在了余男头上,为此出动了整整一个分舵。 搜寻外乡人这事,是肖正功给整个江相帮下的命令,目的是为了铜莲花。 江相帮估计还没想到,这两件事是同一个人干的。 可想不到,不代表查不到。 冯掌柜能在秦小胖身上看出线索,江相帮不是傻子,必然也会顺着秦小胖的线索查下去,查到我真实身份只是时间问题。 再想想之前来找我的私家侦探达博伊恩斯,江相帮可能离真相已经很近了。 多亏没在余家寨一直躲着,多亏回了里沟一趟。 如果江相帮发现烧耿家药行的是我,偷走铜莲花的也是我,他们会不惜代价包围余家寨,到时候我插翅也难逃。 现在摆在李伴峰面前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买足够的粮食,备上足够的饮水,龟缩在随身居里,不出来。 这个选择看起来很稳妥,可这能行得通么? PS:各位读者大人,给伴峰点个赞呀,点赞数就快到一千了,咱们一起冲啊! ------------ 第七十六章 看报 龟缩在随身居里,看似稳妥,但这个方法行不通。 因为龟在随身居里,意味着李伴峰彻底和外界中断了联系,这比龟在余家寨还要糟糕,完全不了解事态进展的李伴峰,无法做出有效的防备和应对,除非在宅子里待一辈子,否则他一出门,就有可能送命。 被动防御行不通,那就得换个防御策略了。 李伴峰重新看着手里的信纸:“路源客栈、仙乐舞场、青塘茶楼,这些都是什么地方?” 冯掌柜道:“都是江相帮的生意,都在这条街上,离余家布行很近,客栈和茶楼不用我说,至于舞场,那是莺歌燕舞之地。” 李伴峰点头道:“名字叫仙乐,看来是研究音乐的所在。” “音乐……这可怎么说呢?”冯掌柜不太好解释。 李伴峰喝了一口茶:“他们埋伏在这街上,还不如直接埋伏在余家布行里边。” “这不行!”冯掌柜摇摇头,换做别人,说出这么外行的话,冯掌柜都懒得解释,但李伴峰来自外州,有些规矩确实不明白, “江相帮设伏的目的是为了对付余掌柜,若是直接派人蹲守在余家布行里边,势必要有人进出打点吃喝,如果发现布行有人进出,余掌柜还可能回来么?” 李伴峰点点头,冯掌柜说的有道理,余男很谨慎,在里沟留了眼线,如果布行有人进出,她绝对会知道。 冯掌柜又道:“而且江相帮虽然狠毒,好歹是一方帮会,最起码的规矩要讲, 他们是帮耿家药行报仇,不是侵占余掌柜的店铺,余掌柜而今不在,他们趁机把店铺占了,在江湖上,这种事情有点说不过去。” 眼看熏香要烧完,李伴峰又问了一件事:“江相帮药王堂二舵的舵台在什么地方?” “元平街的泰来赌坊,一座大宅院,很好辨认,这地方,您最好也绕着走。” 李伴峰点点头,给了冯掌柜五千块现金。 冯掌柜摆摆手:“您这是干什么,之前是我对不住您,就这么一点消息,我不能收您钱。” 这么一点消息? 就那张信纸,卖五千都不算贵。 冯掌柜不收,李伴峰硬塞进了冯掌柜的口袋:“掌柜,我这还有东西要买,这是定钱。” “您想买点什么?” 李伴峰在冯掌柜耳边低语了几句。 冯掌柜微微皱眉道:“李老板,在普罗州,这东西可未必好用,您可想仔细了。” 李伴峰笑道:“多买多用,总有好用的。” 耿家药行没了,江相帮还不打算收手。 现在又要开打。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这次能打赢么? 李伴峰觉得能赢。 先得选好对手。 武修层次太高,不好硬钢。 这个苦修,李伴峰理解不了他的原理。 他把视线锁定在了杜鸿喜身上。 魇修是个非常合适的目标。 选好了对手,还得用对方法。 这一下就得打疼他们, 疼到他们不敢再来查我。 …… 出了杂货铺,李伴峰压低礼帽,迅速离开了牌坊街。 柴口巷子里有一家面馆,李伴峰吃了两碗羊肉面,正准备回随身居,忽听报童的稚嫩声音在耳畔响起:“先生,买报么?早报三毛,晚报五毛。” 药王沟居然还卖晚报。 晚报刊印的时间比早报晚,新闻更新,因而要比卖剩的早报贵一些。 李伴峰买了一份晚报,头条新闻的题目是《何陆反目,却问路在何方?》 这是讲何家和陆家的恩怨。 李伴峰大致扫了一下新闻的内容,不禁大吃一惊。 何家认定陆家庶女陆小兰袭击了何家长子何家庆,现在何家庆依然在外州的医院里接受治疗。 陆家庶女陆小兰下落不明,陆家人否认何家人的无端指责,依然在全力寻找陆小兰,并且承诺给何家一个交代。 躺在医院里的何家庆是真的,这一点,何家已经证实了,也不需要李伴峰操心了。 陆小兰还在失踪当中,没有人知道她就在何家老宅。 没人知道,这对陆小兰是好事还是坏事? 在李伴峰看来是好事。 陆家要给何家一个交代,在找到陆小兰后,很可能让她当个替罪羊,在何家老宅苟活,对陆小兰来说,未必不是好结果。 这对李伴峰是好事还是坏事? 也是好事。 陆小兰要是出来了,估计陆家也要找上门了。 让李伴峰惊讶的不只是新闻本身,更让李伴峰惊讶的是,作为十几年前就被淘汰的新闻媒介,报纸这东西居然还有这么大的信息量。 信息量…… 见报童还没有走远,李伴峰赶上前去,呼唤道:“早报我也要一份。” 报童很是欢喜,这个时间,早报已经不好卖了,他赶紧给李伴峰拿了一份早报。 李伴峰草略翻阅了一下早报,除了头版的何陆两家新闻,他还看到了一些关于耿家药行的消息。 《耿氏药行化作焦土,幕后黑手渐出水面》。 这是一篇新闻评论,评论者对烧毁耿家的凶手做了推断,虽然没有咬定结果,但各方面的分析都直指余家帮。 这在李伴峰的意料之中,评论之中提及了江相帮,有人甚至大胆推测,江相帮会在一月之内让余家彻底灭门。 报社是什么来头?背后靠谁支撑?他们不怕江相帮的势力么? 李伴峰在报纸上找到了仙乐舞场的广告。 从明天开始,仙乐舞场连续三天大酬宾,七折起价。 原来研究音乐的地方,也能打折扣。 这么难得的学习机会,必须得去看看了。 早报的内容和晚报的差别不算太大,李伴峰又问报童:“还有更早的报纸么?” 报童摇头道:“没有了。” 李伴峰又问:“知道在哪能买到旧报纸么?” “知道。”报童抱着一摞沉重的报纸,正要给李伴峰指路,李伴峰掏出二十元钞票,递给了报童:“带我去一趟。” 报童很是欢喜,带着李伴峰穿过两条巷子,来到了一家店铺门前。 店铺的招牌上写着《鲁家书屋》,李伴峰进了书屋,看到了准备打烊的书屋老板。 “您买书?”鲁老板上前迎客。 李伴峰摇头:“我买报。” 鲁老板笑道:“我这可不卖新报纸。” 李伴峰道:“买的就是旧报纸,过去三年的药王沟晚报,我一天要一份。” “三年的报纸?”鲁老板眉头一挑,这生意可不小,“这位老板,您可想好了,旧报纸可比新报纸贵。” 他这不是卖废纸的,他是埋藏品的。 “开个价钱就是。” 鲁老板当即开了价钱,今年的报纸价格翻一倍一块钱一张,去年的报纸再翻一倍,两块钱一张,前年的还往上翻,四块一张,大前年的八块。 李伴峰没犹豫,花了五千三百五十元,把这三年半的报纸全都买了下来。 手提肩扛,好几大摞,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送进了随身居。 在随身居里点亮了蜡烛,李伴峰开始逐一翻阅报纸。 药王沟出的报纸分四版,第一版是普罗州的大新闻,作为普罗州两大豪门,何家和陆家的争斗,自然在新闻头版上。 第二版是药王沟各大名嘴对大新闻的解析,有一位笔名叫“里沟狂人”的评论家,横跨百年历史,讲述了何家和陆家的恩怨。 李伴峰在这段评论中发现了一个词汇,至暗年代。 到底什么是至暗年代,还需要进一步查证。 第三版新闻是药王沟的新闻。 第四版是副刊,有不少名家散文和连载小说,还有不少广告之类。 多读书,多看报,少吃零食,多睡觉。 这句话放在普罗州同样很合时宜。 李伴峰要是多读点报纸,也不至于在普罗州一再露怯。 当天的晚报读完了,李伴峰受益匪浅。 往前翻了三天,李伴峰又找到了何家庆的新闻。 《何氏嫡子遇袭,陆氏姻亲成血债》。 何家庆遇袭的新闻来的晚了一些,但却占据了整个报纸头版。 这里详细介绍了在外州读不到的新闻,包括1160次列车脱轨事故,也包括何家庆和陆小兰神秘失踪的消息。 李伴峰继续向前翻阅报纸,想多查阅一些信息,忽听唱机嗤!嗤!嗤!响了起来。 “哐啷啷啷~ 养只公鸡不打鸣, 养只黄狗不看家, 嫁个男人不买菜, 不如嫁个活王八!” 李伴峰勃然大怒:“泼妇,你骂谁是王八?” “喂呀~奴家都快饿死了,骂你两句还不成?” PS:多跟沙拉说说话呀,沙拉给诸位买菜去了! ------------ 第七十七章 仙乐舞场 “没看我正忙着么?”李伴峰没好气的拾掇着报纸。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喂呀郎君,你秉烛夜读,这是要考状元么?” 她还会唱黄梅戏。 “我不是要考状元,我是要看看我有多少仇人。”李伴峰越看报纸,神情越是凝重。 嗤嗤~ 唱机喷了口蒸汽。 唱机打了两下家伙,带着板眼唱道:“仇人不怕多,来一个,夫君杀一个,来两个,夫君杀一双,别杀得太狠,留一口气,就当菜品带回家。” “娘子,我也是这么想的,”李伴峰坐在唱机旁边,摸了摸木柜的侧壁,“可我那些仇家,修为都在我之上,不好杀呀,我要是不好杀,娘子的菜品也不好找呀。” 嗤嗤嗤~ 唱机连声嗤笑。 李伴峰皱眉道:“你笑什么?” “夫君,你把手放在我咯吱窝上了。” 李伴峰赶紧把手收了回来。 刚才那地方是咯吱窝? 那其他地方呢? 李伴峰把木柜上下摸了一遍,唱机嗤嗤笑个不停。 “哐啷啷啷~夫君不要嬉闹,且听奴家一言,夫君既然是宅修,就不要四下走动,多在家中陪着奴家,修为自然就来了!” 她不知道我还是旅修么? 暗物质无法被观察,造成修为不可见。 唱机可能真的不知道我是旅修。 李伴峰拿出紫色丹药,问了一句:“娘子,我想快些提升修为,吃了这颗丹药,应该有些用处吧?” “这可从何,从何,从何说起~~”唱机唱了一句,有些卡顿,“夫君,给,给奴家上点机油。” 李伴峰赶紧提来了润滑油,打开机柜,用专用的油刷,在齿轮上小心涂抹油脂。 “夫君~~” 蒸汽猛然喷吐,如同一声喘息。 “那齿轮是小奴紧要之处,夫君温和些~” 这一声喘息,听得李伴峰一哆嗦。 他盯着机柜里,看了很久,红着脸,柔声问道:“娘子,到底哪个齿轮是紧要处?” 唱机柔声回应:“相公,你左手边的那个齿轮,就那一颗小小的,你多涂一些,再温和一点~~” 五分钟过后,李伴峰擦了擦手上的油污,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坐在了唱机旁边。 “娘子,说正经事吧,我认真听着。” “认真?为何这么认真?”哐啷啷~唱机沉默了片刻,“夫君,这裤子怎么说?” “自然是要洗的。”李伴峰小声回答。 唱机喷了一口蒸汽,似乎有些不满,但也没再提裤子的事:“哐啷啷啷~喂呀,夫君,这枚丹药叫紫焕丹,于寻常人来说,价值不菲,于夫君来说,没什么用处。” “此话怎讲?” “于寻常人来说,这一枚丹药吃下去,等于有了一月修为。” 一月修为? 李伴峰心脏猛烈收缩。 一颗玄炽丹,能换来十天修行,可以卖十五万。 这一颗紫焕丹就有了一个月修行,能卖多少钱? 关键不是卖钱的事,这丹药多吃几颗,修为能长进不少! 可唱机却唱道:“喂呀夫君,你是宅修,修为要靠咱们夫妻同心,一并精进,吃丹药没有用处呀!” 原来宅修不能吃丹药。 马五也曾说过,宅修特殊,修为全靠宅灵。 “既然我不能吃,这丹药就给娘子吃吧。”说完,李伴峰就要把丹药放进唱机的水箱里。 呼哧~ 一团蒸汽拦住了李伴峰。 唱机又笑了两声。 “夫君真是个痴心之人,如此疼惜小奴,却让小奴受宠若惊, 这丹药,夫君还是拿到集市上换钱吧,世人视之如珍宝,在小奴眼中,这与泥沙瓦块,没什么分别。” 什么叫泥沙瓦块?这一枚丹药估计能卖五十万。 李伴峰冷哼一声,把丹药收了起来。 转念一想,这丹药如果对宅修没用,是不是可以用在旅修上? 提升一下旅修的修为,不也是好事么? 别让娘子看见,改天找个机会把这丹药吃了吧。 李伴峰又去翻阅报纸,许是今天给唱机上了油的缘故,唱机今天对李伴峰格外关心。 “相公~你且说说那仇家是什么来历?” 李伴峰把江相帮的几个人介绍了一遍:“一个武修三层,叫红棍,一个苦修二层,叫圣贤,一个二层魇修,叫巡风。” 嗤嗤嗤~ 唱机连声嗤笑:“呼呀~红棍管打,圣贤识人,巡风放哨,这多年光阴过去,各大帮门的规矩还是没改, 夫君,若说这武修三层,你还是不要招惹了,硬打,你不是他对手, 苦修这个道门有些特殊,他克制宅修,夫君,你也离他远一些, 至于这个魇修,就不能饶他了,别看他是二层,夫君于他,还是颇有胜算的。” 这和李伴峰的想法完全一致。 李伴峰点点头:“我有阴阳眼,对他有一些克制,我第一个选中的对手就是他,只是他在二层,直接交战,还是我吃亏。” “喂呀夫君,直接交战却使不得,先得把他身边的小鬼打扫干净,他既然在舞场之中,小奴倒有一计。” “愿听娘子妙计?” “夫君附耳上来!” 李伴峰把耳朵贴在了喇叭口,听着唱机缓缓唱了一首《天涯歌女》:“夫君呀~买张空唱片,黑胶上品,配上根硬唱针”。 听过之后,李伴峰的耳朵被蒸汽烫得通红。 硬唱针? “娘子是要刻唱片?”李伴峰明白了唱机的意图。 “咣啷啷~夫君所言极是。” 李伴峰点点头,揉了揉红彤彤的耳朵:“这个屋子里,只有你和我,又没人偷听,为什么非得贴着耳朵说话?” 唱机娇嗔道:“耳鬓厮磨,才显夫妻情谊呀~~” …… 第二天中午,李伴峰去了元正街,在一家唱片行买了一张空唱片和两根硬唱针。 深夜,李伴峰穿上一身米黄格子西装,戴一顶灰色礼帽,来到了仙乐舞场。 仙乐舞场很好找,就在牌坊街的尽头,很大一片空地,全是舞场的花园,周围没有其他建筑。 作为一名单纯的少年,李伴峰坚信仙乐舞场是钻研音乐的地方。 这地方果真没让李伴峰失望,三层的尖顶洋房,砖木结构,风格中西合璧。 一层线条长直,敞亮大气,二层线条圆润,柔和之中更显层次,三层线条收束,汇聚于尖顶,棱角分明。 如此具有艺术气息的建筑,肯定是做正规生意的。 上了门前的石阶,拱门之前,两位妙龄女子上前迎宾。 “先生这边来,有没有相熟的姑娘?” 李伴峰微微一笑:“第一次来。” 两位女子含羞一笑,把李伴峰引进了大厅。 人家问相熟的姑娘,并不代表这里的生意不正规,人家姑娘也可能是在这里钻研音乐的。 大厅里,烛光晦暗,乐曲悠扬,几对男女正在红毯上相拥而舞。 看他们相拥的非常紧,李伴峰认为这是陶醉在音乐之中的正常表现。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音乐上,他正在寻找乐曲的来源。 大厅里没有乐队,乐曲从何而来? 在楼梯旁边,李伴峰看到了一架硕大的唱机,一名身穿素白西装的男子,正缓缓摇动着唱机的摇臂。 这是一架手摇唱机,乐曲快慢,全靠操控者掌握,很考校功夫。 李伴峰眉头舒展,露出一丝笑容。 他要找的就是这架唱机,如果没有唱机,这趟就算白来了。 一名女子走到近前,带着甜美的笑容道:“先生,一起跳支舞么?” 女士主动邀请跳舞,从礼仪上来讲,李伴峰不应该拒绝。 但李伴峰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不允许他这么做。 因为他不会跳舞。 “对不起小姐,我不会跳舞。”李伴峰如实作答。 “别担心,我教您。”女子拉住了李伴峰手,来到了舞池中央,让李伴峰的双臂环住她纤细的腰肢,随着乐曲声,在舞场之中缓缓踱步。 跳舞并不难,只要抱紧了,随着乐曲一起踱步就好,李伴峰是旅修,脚步非常的扎实。 这是一位有良心的姑娘,良心随着乐曲,在李伴峰怀里一起律动。 可跳舞就跳舞,别总在我身上摸索。 李伴峰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唱机,他觉得这唱机长得比姑娘标致多了。 PS:我觉得诸位读者大人最标致了,快跟沙拉说说话。 ------------ 第七十八章 魇修 一连跳了六支舞,李伴峰换了六个舞伴。 仙乐舞场的老板周雨娟,身穿一袭深紫色旗袍,手里拿着一把团扇,站在二楼走廊上。 左手扇着扇子,右手撑着走廊的围栏,看着一楼大厅的舞池,盯着李伴峰看了片刻,周雨娟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位客人不太懂规矩。 在这种舞场里,跳舞从来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选舞伴。 在大厅跳两三支舞,选到一个合适的舞伴,接下来就该上楼或是出门,换一个合适的地方,做合适的事情。 李伴峰只跳舞,不选人,这就不太合适。 周雨娟叫来一名女子,耳语道:“告诉那人,跳一支舞,八十块,让他先把账结了。” 一首曲子不到三分钟,收八十块,这是让李伴峰赶紧滚蛋,别在这白占便宜。 女子去去就回,手里拿着一千块现金:“姐姐,那位客人说了,在这跳的挺好,还要接着跳。” 周雨娟眉头皱得更紧了。 仙乐舞场在药王沟算是一等一的地方,可价钱并没有那么高昂,一千块钱足够李伴峰带两个舞伴上楼睡一晚,他在这一直跳舞是几个意思? 多年的经验告诉她,这人是来生事的。 周雨娟又吩咐一句:“让老顾换曲,放《何日君再来》!” 老顾,就是手摇唱机的操控者。 听到老板的吩咐,老顾明白了意思,立刻换了唱片。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泪眼相思带~~” 《何日君再来》,是仙乐舞场每天晚上必放的一首曲子,这首曲子很特别,相当于散场曲,听到《何日君再来》,客人要赶紧选舞伴,这曲结束,舞场就要关门了。 在场的各位绅士都选好了舞伴,李伴峰的舞伴紧紧握着李伴峰的双手,摸着自己的良心,深情款款的问道:“先生,咱们上楼吧。” 李伴峰一脸严肃道:“上楼做什么,在这跳舞不是挺好的么?” 姑娘急切的看着李伴峰:“先生,这一曲跳完,我们就要关门了。” “凭什么就关门了?我刚给了钱!”李伴峰很不满。 舞娘小声说道:“您带我上楼,就不用另外给钱了。” “谁说他不用给钱了!”老板周雨娟缓缓走下了楼梯,姑娘声音那么小,居然还是被她听到了。 好灵的耳朵。 这应该是个窥修。 乐曲声戛然而止,周雨娟来到了李伴峰面前,面带笑容道:“先生,我们打烊了,明天您再来。” 李伴峰问道:“我刚给了一千块钱,你们就关门,这合适么?” 周雨娟故作讶然:“先生,您抱着我们姑娘跳舞,难道不该给钱么?” 李伴峰看着周雨娟:“给的就是跳舞的钱,一支舞八十,我跳了七支舞,一千块钱刚花上一半,你就要赶人?” 周围的客人渐渐远离了舞池中央。 他们知道,在仙乐舞场,跳舞是不用花钱的,他们要给的是花粉钱和酒水钱。 他们也知道,如果老板来要跳舞钱,就证明有人要闹事。 周雨娟挑起嘴角,看着李伴峰:“先生,八十块是跳舞的钱,可一支曲子,还得格外收你一百的油水钱。” “什么油水钱?” “油水在你手里攥着呢。” 李伴峰的手攥着姑娘的良心。 这可不是他想攥着,是姑娘之前抓着他手攥着的。 而今这位姑娘可不是之前大方热情的态度,她满脸羞恼,扯开李伴峰的手,怒道:“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她似乎受了李伴峰的侮辱。 这位姑娘主动和李伴峰跳最后一曲,貌似是有备而来。 李伴峰没有争辩,点点头道:“这一百油水钱,我给。” 周雨娟眉头一挑,摇头笑道:“光一百不行,我们七个姑娘陪你跳了七支舞,哪个没让你吃过油水?一个姑娘一百,加上这七百块钱,你那一千块钱还不够数。” 李伴峰深感诧异:“七个姑娘,我都吃了油水?” 周雨娟认真的点点头:“人家是姑娘家,让你摸了手,都算吃了亏。” 李伴峰觉得这事没道理:“跳舞有不碰手的么?这里的客人都给钱么?” 周雨娟闪烁着一双大眼睛,面带怜悯的看着李伴峰:“别的客人不用给钱,那是因为人家姑娘愿意, 姑娘要是愿意,你想碰哪都行,可你不行,人家姑娘看你恶心,姑娘要是不愿意,你碰下指甲盖,也得给钱!” 李伴峰还打算继续和周雨娟讲道理,忽然感觉有危险正在迫近。 他抬起头,看向了二楼的走廊。 围栏后面,站着一个中年男子。 那男子身高一米六上下,光头,络腮胡子,穿着一件对襟灰色布衫,手里拿着一对核桃,在手里不停的盘搓。 此刻,他正盯着李伴峰。 在场的客人,有不少人认识这名男子,他们有的带上舞伴出去过夜,有的留下酒水钱,转身就走。 就这么一个精瘦的男子,竟有如此大的震慑力。 李伴峰虽然没见过他,但也认出了他的身份。 因为在李伴峰的眼里,二楼的走廊上,不止站着这一个男人,在他身后还站着十几个人。 是十五个,李伴峰数过了。 这十五个人有男有女,穿着各异,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身上都带着绿色的火焰。 这是魇修的鬼仆,这个精瘦的男子,就是江相帮药王堂二舵的巡风,杜鸿喜。 杜鸿喜来了,其他客人都走了,周雨娟的笑容也不那么温和了:“几个散钱,我也不想跟你计较,先生,再留下一千块,你就回去吧。” “还要一千块?” 周玉娟点点头:“你觉得我要多了?” “为什么要多要一千,这又是什么道理?”李伴峰想听听这位老板还能说出什么名堂。 周雨娟笑道:“你跟我讲道理?你配么?你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算什么东西? 趁我现在心情还不错,赶紧掏钱滚蛋,以后招子放亮一点,不该来的地方别乱闯。” 李伴峰又看了看杜鸿喜,他身后有两名鬼仆穿过了围栏,从二楼缓缓下落。 李伴峰耸耸眉毛,打开钱包,掏了一千现金,给了周雨娟。 周雨娟接过钞票,一脸柔情说了一声:“快滚!” 李伴峰转身离去,杜鸿喜叫鬼仆随后跟上。 李伴峰快步出了大厅,两个直接穿墙,追进了走廊,却没有看到李伴峰的身影,只看到走廊尽头敞开的大门。 他走了? 走的这么快? 搜寻半响,没有找到李伴峰,两个鬼仆闻了闻味道,发现附近没有生人的气息。 看来李伴峰是真的走了。 两名鬼仆回到了杜鸿喜身边,周雨娟也回到了二楼的走廊上。 杜鸿喜搂住周雨娟的腰,在脸蛋上亲了一口:“以后遇到这种混混儿,不用跟他废话,跟我说一声,我直接收拾他。” 周雨娟娇嗔道:“爷,就这点小事,哪能让您受累。” 杜鸿喜笑道:“小心肝儿,为了你,累死我也愿意。” 周雨娟一噘嘴道:“爷,这可是你说的,今晚你可不许喊累。” 两人进了三楼的卧房,十五个鬼仆分作三队,把守着三楼的各个角落。 有这些鬼仆守护,就算让一个三层武修冲上三楼,也伤不到杜鸿喜分毫。 不需要杜鸿喜做多余的控制,他们会时刻保护杜鸿喜的安全,需要战斗的时候,他们毫无畏惧,不需要战斗的时候,也绝无半点松懈。 他们不害怕威逼,不在乎利诱,只要不是魂飞魄散,他们绝不会擅离职守。 但今夜是个例外。 凌晨三点钟,一楼大厅的唱机里突然传来一阵歌声: “我有一段情啊, 说给谁来听, 知心人儿出了门, 他一去呀,没音讯~” 鬼仆们纷纷探出头,看向了一楼。 这是他们听过的,最美的曲子。 他们一直努力的听,可唱机的声音有点小。 两名鬼仆实在忍不住,穿过了围栏,离开了三楼,飞到了唱机旁边。 其他鬼仆挣扎了片刻,也跟了过来。 他们都聚在唱机旁边,静静听着歌声。 李伴峰慢慢摇着唱机,数着鬼仆的数量。 十五个,都来齐了。 PS:其实我觉得,手摇唱机的滋味很不错。 ------------ 第七十九章 我有一段情 李伴峰知道娘子的歌声能招来鬼魂,冯掌柜跟他说起过这事。 他本想把娘子搬出来直接解决这事,但娘子说了,宅灵不能离开宅子。 这还是其次,娘子说的重点是,一个妇道人家,不能总抛头露面,买菜这种事,还得李伴峰自己去。 娘子给李伴峰刻了一张唱片,就是这首曲子——《我有一段情》。 所有鬼仆听得如痴如醉,好像忽视了李伴峰的存在。 其实他们没有忽视,李伴峰摇唱机的时候,速度稍微快了一点,鬼仆们立刻生气了,瞪了李伴峰好几眼。 摇唱机真是个技术活,李伴峰单手控制着摇把,另一只手用钥匙打开了随身居。 所有鬼仆几乎同时转头,看向了随身居的大门。 “我有一段情呀 唱给春风听 春风替我问一问 为什么他要断音讯。” 鬼仆们立刻跟着李伴峰进了随身居,没有半点犹豫。 透过大门,他们听到了更美妙的歌声,比手摇唱机还要美妙。 …… 周雨娟忽然从睡梦中惊醒,用力摇醒了身边江相帮药王堂二舵巡风杜鸿喜。 “爷,爷,你醒醒,一楼有动静,我听见唱机响了。” 杜鸿喜揉揉眼睛,翻个身道:“响就响了吧,那东西不是天天都响么。” “爷,你别睡了,我真听见有动静!” “你就让我歇会吧!”杜鸿喜推开了周雨娟,“我这什么都没了,你就别折腾我了!” 周雨娟仔细听了一会,一楼的歌声似乎消失了。 难道真是听错了? 周雨娟掏了掏耳朵,耳朵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应该是刚才杜鸿喜留下的。 确系没再听见声音,周雨娟睡了,可杜鸿喜突然坐了起来。 “爷,怎么了?”周雨娟关切的问道。 “没怎么,撒泡尿。”杜鸿喜下了床。 周雨娟道:“爷,床下有夜壶。” “不用那个,不得劲!”杜鸿喜默默离开了卧室,周雨娟想跟过去,却被杜鸿喜一眼给瞪了回来。 他不是想去撒尿,他是失去了对鬼仆的感应。 一两个鬼仆,或因为战斗,或为别的事情暂时失去感应,这类事情杜鸿喜以前也遇到过。 但所有鬼仆都失去了感应,这还是第一次。 杜鸿喜很紧张,甚至有些慌乱,他没有把事情告诉周雨娟,他没有把事情告诉任何人。 在失去鬼仆的情况下,杜鸿喜几乎战力全失,他现在不信任任何人。 他朝着走廊尽头走去,那里有他两个部下,有修为的部下,这两个人还算有点身手,只是有几年没让他俩动过手了。 快要走到走廊尽头,一把铁尺突然抵在了杜鸿喜光秃秃的后脑勺上。 “这屋子里边都有什么人?”李伴峰轻声问道。 “里边……” “小声一点。”李伴峰用铁尺在杜鸿喜的后脑勺上钻了个窟窿,杜鸿喜浑身一阵痉挛。 怎么可能遇到这种事? 自从杜鸿喜修炼到魇修二层,他的生命再也没有受到过这种程度的威胁。 凭他的修为可以让鬼仆做很多事情。 凭他的修为,哪怕是三层的亡魂都可以被他炼制成鬼仆。 可离了鬼仆,还能做些什么? 还能召唤新的鬼仆。 杜鸿喜集中精神,全力以赴召唤亡魂。 附近还有亡魂么? 有,有的是! 普罗州最不缺的就是亡魂。 在歌舞坊附近就有两个恶灵,杀过人,喝过血,虽然没层次,但下手够狠毒,招过来就能用。 李伴峰把铁尺往杜鸿喜的脑壳里刺进了小半寸:“我问你里边是什么人?” 杜鸿喜一哆嗦,没想到这杂碎这么狠:“他们是我的两个部下。” 李伴峰轻轻转动着铁尺:“什么样的部下?” “跟了我十几年的部下,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好汉!”看似在放狠话,实际上实在拖延时间。 亡灵感知到了召唤,朝着歌舞坊飞了过来。 铁尺在杜鸿喜的后脑勺里上下活动,李伴峰道:“我问你这两个部下是什么道门,有什么修为?” “两个都是体修,一层修为。” “什么样的体修?飞禽?走兽?还是虫子?” “不是飞禽,也不是走兽,应该算是虫子。”两个亡灵已经到了歌舞坊附近。 “什么样的虫子?”李伴峰的铁尺越探越深。 “一个是蜈蚣,另一个是长虫。” 长虫? 长虫不是蛇么? 蛇也算虫子? 两个恶灵已经来到了洋楼外面,慢慢钻进了墙壁。 机会来了! 杜鸿喜准备操控恶灵偷袭李伴峰,李伴峰右手把铁尺刺进后脑两寸,先让杜鸿喜失去了防抗能力。 左手转动钥匙打开了随身居,李伴峰把杜鸿喜带进了屋子。 他没有急着关门,身后还跟着两个恶灵。 这两个恶灵确实有一定战力,但还谈不上有修为,他们俩的恶念,怎么可能瞒得过李伴峰。 之所以把他们俩带进随身居,就是想给娘子加道菜。 咕噜噜~ 十五个鬼仆还没吃完,唱机撑的直打饱嗝。 “娘子,那些老干菜留着以后吃,先把这口新鲜魂魄趁热吃了。” 后脑受损,杜鸿喜身体无法动弹,在漆黑的屋子里,他看到了剩下的六个鬼仆。 杜鸿喜调动意念,想操控他们攻击李伴峰。 鬼仆们一动不动,像是中了法术,被石化了一般。 使唤不动鬼仆,杜鸿喜转而操控恶灵扑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有阴阳眼,看的清清楚楚,他闪身躲开恶灵,一团蒸汽过后,恶灵化作烟尘,进了唱机的喇叭口。 “咣啷啷~哎呀夫君,这两根干菜有点辣呀~” 杜鸿喜无力挣扎,泪珠顺着眼角不停落下。 这是什么怪物? 这是什么地方? “娘子,快趁热把这新鲜的吃了,他尸首我还有用。” 嚯~嚯~ 杜鸿喜说不出话,喉咙发出沉重的气息声。 水雾笼罩过来,剧烈的灼痛让杜鸿喜呕出了白沫。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切成细丝,一根根被吸进了唱机。 其实他的身体没有太多变化,被撕碎的,是他的魂魄。 唱机吃掉了杜鸿喜的魂魄,顺便打理了一下他的尸体,擦去血迹,抚平伤口,让他看起来完好如初。 杜鸿喜的尸体还有用,这是李伴峰制定的战术。 李伴峰拎着杜鸿喜离开了随身居,来到了两个部下的门前。 杜鸿喜说他们是体修,一个是蜈蚣,一个长虫。 他说的是真的么? 李伴峰觉得不是。 他扶住杜鸿喜的身体,让他尽量站在门前,随即敲响了房门。 敲了许久,房门才打开。 这两个部下一个赤着身子,另一个披着一件短褂,全都睡得迷迷糊糊。 看他们这么迟钝,不像蜈蚣和长虫那么机敏。 这两个部下确实跟了杜鸿喜很长时间,只是杜鸿喜有鬼仆保护,平时根本不需要他们出手。 看见杜鸿喜站在门前,他们一时没看出来这是具尸体。 杜鸿喜身后还站着一个陌生人,赤着身子的部下没理会那年轻人,直接问杜鸿喜:“大哥,什么事?” 杜鸿喜没回答,身后的年轻人开口了。 “没什么事,大哥就是想你们了。”李伴峰挥起一刀,割了赤身男子的脖子。 披着褂子的男子大惊,骇然倒吸一口凉气,李伴峰趁机把一颗翠绿色的毒丹打进了他嘴里。 这男子还算机敏,奋力把毒丹吐了出来,和李伴峰支应了两招。 但他吐出来也没用了,毒液已经往咽喉处蔓延,严重的肿胀让这名男子瞬间陷入窒息。 两名部下站在门口,一起捂着喉咙。 第一次使用毒丹,李伴峰对药效不是太放心。 但见中了毒丹的男子在十几秒钟之内失去反抗能力,李伴峰对毒丹有了较高的评价。 不仅威力大,而且效果好,不一定非得吃下去,沾上一点就能让对方中毒。 眼看这两人状态不济,李伴峰不敢耽搁,赶紧打开了随身居,回身问道: “忘了问了,你们两个是什么道门? 怎么不说话? 都不想说? 不想说就算了,下次一定要告诉我, 你们先别急着死,咬牙坚持一会,我家里还有人还等着吃饭呢。” PS:我有一段情啊,唱给看官听,诸位看官,跟我交交心~ ------------ 第八十章 我看你们知不知道疼 周雨娟从睡梦中惊醒,她听到走廊有动静,好像是打斗的动静。 她听得没错,杜鸿喜的两名部下,在临死之前和李伴峰发生了短暂的战斗。 穿上睡袍,周雨娟小心翼翼来到门口。 手放在门把手上,她刚要推开房门,却又把手收了回来。 隔着房门,她听到了呼吸声。 是杜鸿喜么? 不像。 呼吸声比杜鸿喜轻,发出的位置,比杜鸿喜高。 笃笃笃! 敲门声响了起来。 这不是杜鸿喜,杜鸿喜从来不敲门。 周雨娟退回到床边,从枕边的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 一层窥修不擅长战斗,周雨娟花重金买了这把特殊的兵刃。 二十多公分长的剪刀,通体乌黑,只在刃口上带着几点暗红色的血迹。 敲门声停止了,周雨娟侧耳倾听,发现门外的呼吸声还在。 咔哒! 门把手转动,那人就要进来了。 吱扭,门被推开了。 周雨娟立刻用剪刀划破手掌,把沾血的剪刀扔向了门口。 剪刀瞬间变长,将近一米长的刃口大开,剪掉了站在门外那人的脑袋。 这一次攻击迅速而精准,只要出手的时机把握准确,对于大部分一二层的修者,根本没有闪避或是招架的机会。 周雨娟听到走廊里没了声息,小心翼翼来到门口,捡起了那颗人头。 这人会是谁? 难道是晚上来闹事的那个蠢人? 这蠢人真不知死活,居然还敢来报复。 剪了他脑袋还真是便宜他了,应该让老杜收拾他,让他受尽折磨而死,死后还要做鬼仆,然后再让他…… 周雨娟盯着人头仔细看了半响。 这个人头,没有头发。 这个人头,好像是老杜的…… 怎么可能是他的? 刚才老杜还睡在自己床上,他的人头怎么掉了? 我剪掉的? 不是我, “真的不是我!”惊慌之下,周雨娟叫出了声音。 “别怕,不是你。” “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 “真的不是我。” 李伴峰在旁边安慰道:“不要怕,不是你,真的不是你,是我,他早就死了,是我杀的。” 有人进来了! 周雨娟蓦然清醒过来,四肢并用,想爬到剪刀附近。 李伴峰先一步把剪刀拿到:“这东西挺危险的,我先替你收好,你告诉我钱在什么地方?” “什么钱?”周丽娟神情错愕。 李伴峰瞪圆了眼睛:“我的钱,你们今晚收了我很多钱,这么快就忘了?” 周玉娟愣了有十几秒的时间,立刻反应了过来。 她想起这人是谁了。 这不就是那个生事的蠢人么? 他怎么回来了! 他杀了老杜? 看着李伴峰温和的笑容,周玉娟没敢多想。 “没忘,没忘,我这就去拿!” 周雨娟挂着泪珠,带着李伴峰来到了一楼柜台。 柜台下边有机械收款机,咔哒咔哒,输入密码,用力一拉拉杆,齿轮和传动轴的摩擦声响起,收款机的抽屉弹了出来。 周雨娟抓起两沓钞票,交给了李伴峰:“这都是您的钱,先生,您收好。” 李伴峰看了一眼,皱眉道:“这是多少钱?” “这是……两千。”周雨娟一共向李伴峰勒索了两千,而今她手里的钱,比两千只多不少。 “你觉得两千够么?”李伴峰的语气,和周雨娟勒索时的语气一模一样。 “不够,不够……”周雨娟把收款机里的钱全都倒出来,交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语气不变的说道:“你觉得这钱够么?” “不,不够……”周雨娟很明事理,带着李伴峰去了三楼,把保险柜打开了。 柜子里有现金三十多万,周雨娟找个箱子装好,交给了李伴峰:“现金都在这,其他的钱在银号,我可以带您去取。” “你觉得去银号合适么?”李伴峰不可能跟她去银号,跟她出了这个门,这条命或许就没了。 周雨娟一狠心,从床底下的暗格里掏出钥匙,打开了书橱后边的一道暗门。 暗门里是一个暗柜,柜子里装着十几根金条:“先生,这是我十多年的积蓄,都给您。” 李伴峰皱眉道:“这就够了么?” 周丽娟哭了:“我把所有钱都给您了,真的都给您了,我求您放了我,我求您……” 李伴峰冷哼一声,撇撇嘴道:“你也有资格求我么?你配么?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 哗啦~ 说完这番话,李伴峰后悔了。 有道是求锤得锤,求尿得尿。 一片水迹淹没了李伴峰的鞋底。 啪嗒! 李伴峰把脚抬了起来,他的鞋底在滴水。 “你还真的尿了?”李伴峰甚是恼火,拎起周雨娟,扔进了随身居。 “喂呀~相公又买菜了,我看看这菜……” 唱机一开始是很高兴的,可没过多久,一阵怒斥之声传来:“啊呀~这是哪里来的腌臜妇人,怎敢尿在我屋里,相公,买鸡还得先去毛,你却不把她拾掇干净再送来!” …… 李伴峰把所有钞票和金条全都收进了随身居。 除了钞票还有别的好东西。 周雨娟有大把上好的首饰,李伴峰都给收了。 两套精美的实木桌椅,李伴峰也给收了。 一架书橱,李伴峰连着书本一块收了。 烛台也收了,蜡烛一并收下。 衣橱收了,衣服不要,杜鸿喜的衣服太小,周雨娟的衣服,李伴峰用不上,唱机目前也用不上。 一套沙发,收了。 两个上等花瓶,花不要,瓶子收了,可以放鸡毛掸子。 墙上有几幅油画,李伴峰刚收回随身居,被唱机烫了个稀烂。 “这些没廉耻的妇人,不着寸缕,搔首弄姿,成何体统!” 李伴峰长叹一声;“你这泼妇,不懂艺术!” 李伴峰把手摇唱机搬进了随身居,蒸汽唱机当场将其拆毁,并且告诫李伴峰:“相公,外边听曲就罢了,你还敢把这东西带回家里?” 他还想再往回搬东西,唱机不乐意了:“喂呀相公,再搬下去,你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 外室加正房,全都堆满了。 要是再有一个房间该多好! 李伴峰把从冯掌柜手里买来的炸药搬了出来,放置在了舞场的各个角落。 大学的知识也并非全无用处,李伴峰知道该把炸药放在什么位置最合适。 普罗州的炸药时灵时不灵,关键位置还得多放一些。 全都布置妥当,李伴峰叫醒了负责唱机的老顾。 看着李伴峰手里的铁尺,老顾吓掉了魂:“壮士,我什么坏事都没干过,我就是在这赚碗饭钱。” 李伴峰掏出一只怀表,对老顾道:“我相信你没做过坏事,你看这只表,看仔细些, 我给你十分钟时间,把舞场里所有人全都送出去,有一个人落下了,都得拿你偿命。” “行!行!这事好说!” 这事对老顾来说还真不难。 除了操控唱机之外,他还有另外一项工作,每天下午两点,舞场开门,老顾得招呼姑娘出来见客。 平时他都先放一段曲子,听到曲子,姑娘们就都下楼了。 要是有赖床不肯出来的,老顾就再吹一段小号,小号动静大,肯定能把所有姑娘都叫醒。 今天不用放曲子,老顾直接吹小号,吹了不到两分钟,全楼上下都醒了。 老顾高声喊道:“失火了,诸位快走,快走!” 一听说失火,有的客人衣裳都顾不得穿,带着姑娘光着就出去了。 等跑到了街边,连个火星都没看见,姑娘们埋怨老顾:“你睡糊涂了?哪来的火!” 老顾不知该如何回答。 还有人在旁问道:“咱们老板呢?怎么没见她出来?” “杜老爷也没见出来,老顾,你特么是不是耍我们?” …… 一楼,大厅里。 李伴峰擦燃了一根火柴,点着了地上的导火索。 他拉起了衣领,压低了礼帽,把手抄在衣兜里,默默离开了舞场。 当走出半条街时,李伴峰再次擦燃了一根火柴,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烟点着了。 舞场里也腾起了火光。 一声巨响过后,将近三成炸药爆炸,舞场被炸掉了一半。 炸掉一半也好,剩下一半,给江相帮留个纪念。 逃出来的客人和姑娘吓得魂飞魄散,有站的近的,被飞溅的石头和瓦砾打的满身血痕。 “跑!快跑!” 他们不再责怪老顾,他们甚至忘了老顾,他们忘了身边的所有人,只顾着撒腿逃命。 李伴峰看着仙乐舞场,露出一丝笑容。 轰!又是一声巨响,之前没响的炸药,突然响了一发,一团火焰窜出,瞬间吞没了李伴峰。 等火焰散去,李伴峰拍打了一下衣服和头发上的火苗。 要么就早点炸,要么就不要炸,就特么讨厌这种哑炮。 还好旅修脚快,没有受伤。 他还想再抽一口烟,保持原有的风度,可烟被烧光了,就剩烟灰了。 李伴峰捡起地上被烧掉一半的礼帽,吹灭了火焰,戴在了冒着焦烟的头上,默默消失在夜色之中。 江相帮,你们要是不知道疼,咱们就接着打! PS:关于上一章,周雨娟耳朵的问题,很多读者大人都认为这是窥修的天赋,耳朵比较大。 我认为这样的推测,有些过于武断了,当时的问题不一定出在窥修身上,也有可能是杜鸿喜比较小,这很可能是魇修的代价。 ------------ 第八十一章 什么都别办 江相帮药王堂二舵舵主施伯宇,站在仙乐舞场的废墟前,半响不语。 炸了! 有人把仙乐舞场给炸了! 这是江相帮的生意! 这是整个二舵最赚钱的生意,昨天还好好的,而今就这么给炸了。 不只是舞场没了,二舵巡风杜鸿喜、舞场老板周雨娟,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这是谁干的?这人疯了么? 谁敢炸了江相帮的舞场,还杀了江相帮的人? 他把江相帮当什么了? 舵主施伯宇原本是绿水堂三舵的红棍,立功升职,成了药王堂二舵的舵主,刚上任不到两个月,竟然出了这种事情。 天下雨了,施伯宇的心情极度恶劣。 二舵红棍向桂成,三层的武修,看着一片残砖烂瓦,咬牙骂道:“这是哪个杂碎干得,掘地三尺,也得把这杂碎挖出来!” 手下几名棍郎赶紧在旁附和: “肯定是男婆子干得,把这娘们摘心剖肝,抽筋扒皮!” “光杀了这娘们还不行,得把余家布行都带上!” “杜巡风,你在天有灵,等着我们兄弟给你报仇!” 棍郎们义愤填膺,红棍向桂成怒不可遏,舵主施伯宇脸颊一阵阵颤动,没有作声。 二舵圣贤,苦修二层钟德松,也在一旁默默看着。 舵里的圣贤,职责就是举荐贤人,目前他正在思考下一位巡风的人选。 一名棍郎突然站了出来,对红棍向桂成道:“向大哥,我昨天看见秦田九那个杂种了,在福旺包子铺吃饭,大刺刺的,可特么神气了。” 向桂成一皱眉,问道:“哪个秦田九?” 一名棍郎在旁边提醒:“就是那个姓秦的胖子,耿家药行的事情因他而起!” “他妈的!”向桂成把嘴里的半支烟吐在地上,冲着舵主施伯宇道:“当家的,你一句话,我这就叫人把那小胖子抓过来,抽筋扒皮!” 没等施伯宇说话,心腹(帮门中的职务,相当于舵主的参谋)孙孝安在旁道:“向兄弟,先压压火,当家的心里难受,这些事一会再说。” “光难受有什么用啊!”向桂成高声咆哮,“咱们先得替老杜把仇给报了!” 孙孝安摇摇头道:“向兄弟,尸体还没找见,就不能说杜巡风真的死了, 人还没死,咱们就说报仇的事,这不妥当吧?” 向桂成皱眉道:“就不愿意和你们这些人咬文嚼字,先不说老杜,就说咱们舞场的仇,总得报了。” 孙孝安点点头:“舞场的仇要报,可仇人是谁,却还难说。” 向桂成喝道:“还能是谁?这就是秦胖子和那个男婆子做的,秦胖子都回来了,他敢在包子铺里招摇,就是没把咱们江相帮放在眼里!” 孙孝安抽了一口水烟,冷笑一声道:“向兄弟,余男要是真有这样的本事,也不至于离开里沟不敢回来,至于秦田九为什么回来了,这事还得查。” 向桂成瞪圆了眼睛:“这得查到什么时候?” 孙孝安吹了吹水烟袋里的烟灰:“这得看当家的怎么安排!” 向桂成没再说话。 孙孝安劝了舵主施伯宇一句:“当家的,这件事得从长计议,您先回舵台等消息,估计堂主要派人来询问。” 施伯宇点点头,坐上一辆马车回了舵台,孙孝安跟着去了。 所谓心腹,就是给舵主出主意的人。 到了舵台,支走旁人,施伯宇问孙孝安:“我听说红棍向桂成和巡风杜鸿喜,平时没什么交情,今天一看,这两人交情倒是挺深的。” 孙孝安往水烟袋里添了烟叶,摇头笑道:“当家的,你刚来,有些人的性情可能不了解, 年初的时候,向桂成管杜鸿喜借三十万,杜鸿喜就给了十万,向桂成带人去舞场围堵杜鸿喜,杜鸿喜靠着鬼仆保住了一条性命, 上个月,向桂成喝多了几杯,跑到舞场,把周雨娟给睡了,杜鸿喜为这事和向桂成打了一天一夜,您说他们两个能有什么交情?” 施伯宇皱眉道:“那今天这一出……” “这一出蹊跷啊!”孙孝安皱起眉头道,“从耿家药行出事开始,这事我就觉得蹊跷,咱们可能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而今秦田九又回来了,这事就更蹊跷了。” “怎么个蹊跷?” “当家的,您想想,耿家和余家的事,咱们才刚刚插手,其实都不能算是插手,也就是看看,还没拔刀子呢,就有人把咱们舞场炸了,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就是咱们堂主做事,也不可能做的这么狠!” 施伯宇轻拍沙发扶手:“要不,咱们把秦田九抓回来问问?” 孙孝安连忙摇头道:“不能抓,千万不能抓,抓了就上当了,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今天就能有消息。” …… 福旺包子铺,秦田九叫了二十笼包子,正和铁印一起吃饭。 铁印是三英门特有的官职,和其他帮派讲究堂舵之分不同,三英门看印,用印章来划分级别。 在三英门里,最低级的成员没有印章,跟着铁印做事。 铁印手底下有五六人,处理地面上的琐屑之事。 铁印上面有铜印,铜印上边有银章,银章上边有金印,金印在三英门三位帮主手里把控着。 在普罗州里,三英门的管理层次最简单,而三英门也是普罗州势力最大的帮门。 秦小胖的上司是张铁印,名叫张六泽,五十多岁,性情爽直。 张六泽是个一层食修,遇到同为食修的秦小胖,两人特别投契。 两人每天中午都到包子铺吃饭,每顿至少三十笼,还得配上几道硬菜,每次见他俩来,包子铺伙计都哆嗦: “两位爷,后厨已经累趴下了,包子实在供不上了,要不您二位晚上再来?” 张六泽很不满意:“每次到你们家都吃不饱!” 小胖揉揉肚皮道:“先对付个五分饱,六哥,这顿饭我请。” 在三英门,无论年纪和身份差多少,彼此都称兄道弟,就是见了帮主也是如此。 张六泽哼一声道:“你特么才挣几个钱,多攒点银子,吃点补药,把一层关先过了。” 只要是一块吃饭,张六泽从来没让秦小胖掏过钱。 两人走在街上,到各个铺子上看看有没有事情,张六泽问小胖:“江相帮的舞场子昨晚上炸了,你跟我说实话,这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那肯定是有,”小胖咬咬牙道,“我最恨江相帮这群杂碎,我特么恨不得……” 张六泽踹了小胖一脚:“混小子,我特么告诉你,这事和你要是没关系,就别跟我瞎扯淡,我特么可不是听你吹牛来了。” 小胖挠挠头皮,低头道:“我心里这么想过,可这事到底谁干的,我就不知道了。” 张六泽锤了小胖一拳,笑道:“我还不知道你,你哪有这个本事,你特么也就过过嘴瘾,你也就……” 张六泽突然收去笑容,把脸转到了身后。 有个戴着前进帽的男子,正跟在他俩身后慢慢朝前走,看到张六泽回头,赶紧装着在地摊上买东西。 张六泽径直走过去,把那前进帽拎了起来:“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前进帽一瞪眼:“谁跟着你们了?这路也不是你们家的,还不让我走么?” 张六泽笑道:“我就问你一遍,你是什么人?你要不说,可就要受苦了。” 前进帽咬咬牙道:“我跟你们说,我是江相帮的,你把手给我放开,不然我让你们……” 砰! 张六泽一拳锤在前进帽的嘴上,前进帽门牙断了两颗,哭出了声音。 张六泽回头对秦小胖道:“小胖,这是江相帮来的兄弟,你好好招呼着。” 小胖挽起袖子:“六哥,你说怎么招呼。” 张六泽想了想:“这兄弟也不容易,给他留条命,别把他打死。” …… 二舵舵台,舵主施伯宇看着被打的不成人形的属下,眉头紧锁:“没想到,秦田九入了三英门。” 孙孝安挥了挥水烟锅子,让众人退去,低声对施伯宇道:“当家的,今天要是真听了向桂成的话,把秦田九抓了,您猜猜是什么后果?” 想到此,施伯宇一阵后怕。 江相帮在普罗州,只是个中等帮派。 当真招惹了三英门,灭了他一个分舵都是眨眨眼的事情。 “向桂成不是也想抓秦田九么?”施伯宇还是觉得这事不对劲。 孙孝安摇摇头道:“您猜他会不会真去抓秦田九?我猜他不会去, 别看他把事情答应下来,真到动手的时候,他着凉了,受风了,腿肚子转筋了,总有借口把事情推出去, 您要是耐不住性子,亲自把秦田九抓了,就等于把三英门的人给抓了,这却要惹下多大的麻烦?” 施伯宇沉下脸道:“我和向桂成也没什么恩怨,他为什么害我?” 孙孝安叹道:“舵主没了,红棍接班,这是江相帮不成文的规矩, 您是从绿水湾的红棍干上了药王沟的舵主,向桂成也是红棍,您觉得这事他怎么想?” “这是觉得我挡他路了?”施伯宇咬咬牙,转而问孙孝安,“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孙孝安思索片刻道:“要我说,什么都别办。” PS:各位读者大人,伴峰要有大收获了,多多留言呀。 ------------ 第八十二章 再为夫君添一房 什么都别办? 舵主施伯宇对孙孝安的回答很不满意:“舞场让人炸了,耿家药行让人烧了,这事放着不管么?” 孙孝安连连摇头道:“当家的,这可能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怎么就不是一回事?耿家药行和余家布行打起来了,耿家药行肯定是男婆子烧的, 我派人去盯着余家布行,结果舞场子就被炸了,这不是那男婆子报复么?” 孙孝安托着水烟袋,叹口气道:“当家的,我还是那句话,男婆子没有炸舞场的本事,杜鸿喜是干什么吃的?能栽在男婆子手上? 就算耿家药行是男婆子烧的,那也是她和耿志威的恩怨,耿志威都死了,这恩怨也就过去了。” 施伯宇越发不满:“怎么叫过去了?耿家药行是咱们江相帮照应着,而今出了人命,咱们看着不管?” 孙孝安摇头道:“怎么能说不管呢?咱们管的还少么?舵台里四个管事的去了三个,这个面子没给足么? 再往前说,男婆子杀了一个容进安,耿志威杀了男婆子十几个部下,又到百香村烧了男婆子的老宅,男婆子一声不敢吭,躲着不敢露头,您觉得她怕的是什么?怕的还不是咱们江相帮的名声? 咱们给足了耿家面子,是耿志威自己不知分寸赔上了性命,这事还能怨谁?” 施伯宇沉着脸不说话,孙孝安接着说道:“至于舞场这事,可能和秦胖子有关系,至于秦胖子和男婆子什么关系,咱们不清楚。” 施伯宇问道:“这个秦胖子到底是什么人?” 孙孝安往水烟袋装了一把烟叶,抽了一口:“以前没听过他这号人,可现在他是三英门的人, 我不知道您在绿水湾听没听过三英门的名声,这事如果和三英门有关系,咱们可不能轻举妄动。” 施伯宇沉默半响道:“等堂主的吩咐吧。” 他不认同孙孝安的说法,孙孝安也没再多说,咕嘟嘟自顾自抽着水烟。 下午,堂主派人来到了舵台,施伯宇穿戴整齐,正准备去见堂主,来人告诉施伯宇:“不用去见堂主,堂主说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耿家药行的事别管,余家布行的事也别管,找贾全生当个替罪羊,找耿家老头子要一笔钱,重修舞场。” 施伯宇闻言,惊得目瞪口呆:“这事情就这么处置?” 传话的拿出一封书信:“施舵主,这是堂主给你的,他还叮嘱你一句,心要静下来,手要快起来,先把心放平,再把事摆平,余下的一步步处置。” …… 李伴峰在随身居里一直睡到了下午,被尿憋醒了,正准备出去方便,忽见舞场坊主周雨娟面无表情站在了床边。 她怎么活了? 李伴峰立刻起身,抄起了枕边的镰刀。 嗤嗤嗤~ 唱机出声了:“喂呀,夫君莫怕,这妇人已经被小奴收伏,日后必定一心一意服侍夫君。” 收伏? “你不是把她吃了么?” “魂魄已经吃了,留她一副身躯,加上些许灵性,却还能派上些用场。” “有什么用?” 嗤嗤~ 唱机清了清喉咙:“夫君,你把红莲那贱人拿来,再选一件好兵刃,一并炼化,能给官人添一件法宝。” “什么样的法宝?” “这要看红莲的本事。” 用兵刃加尸体,炼法宝。 李伴峰挠挠头皮。 “什么样的兵刃合适?” “昨天那把剪刀就不错,那是个有灵性的兵刃!” 李伴峰诧道:“那把剪刀能主动毙敌,不也是件法宝么?” 唱机耐心解释道:“官人有所不知,法宝是珠玉,明事理,有性情,知局势,认主人,能精进, 有灵性的兵刃只能算作璞玉,木讷愚痴,不认主人,两者层次相差甚远。” 原来法宝和灵性兵刃还有这么差别。 李伴峰从外室取出铜莲花,花瓣敞开着,里边有三颗莲子,这是昨天的收获。 一颗是杜鸿喜的,他是二层的魇修,莲子炸裂,出现了四颗玄炽丹。 炼丹的数量,随着修为指数级增长,要是哪天杀了个九层,岂不是能炼化五百一十二个玄炽丹? 一颗玄炽丹能换来十天修行,五百一十二颗玄炽丹就是五千多天的修行,那可就等于直接提升了一层半的修为。 想什么呢? 杀九层? 九层那么好杀? 接下来两颗莲子相继炸裂,各自炸出两颗玄炽丹,加在一起,李伴峰一共有了二十四颗玄炽丹。 就这么慢慢攒着也不错,加上那颗紫焕丹,能赚九个月的光阴,这么赚下去,一年的修为很快就赚来了。 当然,如果能顺利出手,换了钱,直接回外州,那就更完美了。 把丹药收进布袋里,李伴峰把铜莲花摆在周雨娟的尸体旁边,又把带着血迹的剪刀放在了周雨娟身边。 红莲有所感应,把周雨娟收了,没有理会剪刀。 哐啷啷~ 唱机惊呼一声:“哎呀夫君,快拦住红莲这贱人,她贪图省事,只把尸首炼化,一会却成了两枚玄炽丹,用处却不大了!” 拦住铜莲花? 那么好拦么? 花瓣已经闭合了,李伴峰也不知道该怎么打开。 唱机怒喝一声:“这贱人不知好歹,夫君莫怕,奴家代你掌管家法,看我好打!” 一听说要打,铜莲花来了脾气,满身露珠飞舞,不让李伴峰靠近。 唱机勃然大怒:“喂呀夫君,看你把这贱人骄纵成什么样子,而今却不把你放在眼里,待小奴好好管教一番!” 蒸汽翻滚,把铜莲花烧得通红。 铜莲花喷吐露水,打在唱机喇叭口上,叮叮作响。 “哎呀,好猖狂个贱蹄子,”唱机咆哮道,“夫君,助我!” “好!”李伴峰答应一声,撒腿跑到了外室。 唱机嘶声呼喊:“夫君,你往哪里去?夫君,你却把小奴抛下了!” 李伴峰关上了房门,点起了蜡烛,静静的在桌子旁边翻阅报纸。 家事都是人情世故,不是打打杀杀,等她们气消了,再和她们好好谈谈。 等了一个钟头,门外没动静了,李伴峰小心翼翼回到正房。 蒸汽尚未散去,铜莲花还没降温。 唱机轻声呜咽道:“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葬花》。 普罗州最伤情的歌曲之一。 “娘子,不用这么委屈吧?” 唱机哭道:“郎君,你好狠心,那贱蹄子嚣张跋扈,小奴替你掌管家法,你也不帮小奴一把。” 这话说得,好像她吃了多大的亏。 虽然没有亲历战局,但从状况来看,唱机上连个伤痕都没有,铜莲花可还炽红一片。 “家事,都是家事。”李伴峰劝解了两句,却见莲花缓缓打开了花瓣。 莲心之中,有一颗莲子。 铜莲花只吃了尸体,没吃剪刀,按理说,只能炼出两颗红丹。 可等莲子炸裂,蹦出来一只金耳环。 李伴峰拿起耳环看了看,整个环圈,和大洋钱大小相当,中间有一个豁口,是用来挂在耳朵上的。 这耳环从何而来? 李伴峰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只耳环好像一直戴在周雨娟的耳朵上,李伴峰忘了摘了。 铜莲花把尸体吃了,把耳环留下了,这是几个意思? 嗤嗤~ 唱机忍不住笑了:“喂呀夫君,耳环在这窥修身上戴久了,许是沾上了些灵性,红莲倒也中用,把这耳环连着窥修一并炼成了法宝。” 李伴峰问道:“这耳环有什么用?” “这个女子生前是个窥修,有顺风耳的好本事,夫君把这耳环带在耳朵上,那贱妇的技法,也能得来七八分。” 戴上这个就有顺风耳? 李伴峰赶紧把耳环掐在了耳垂上。 虽说没打耳洞,可这耳环很重,挂在耳朵上挺疼的。 倾听半响,李伴峰什么也没听到。 “娘子,这东西不灵?” “喂呀相公,你是宅修,她是窥修,道门不同,机理不同。” 李伴峰摘掉耳环道:“那不还是没用么?” “夫君莫急,附耳上来!” “又要耳鬓厮磨?”李伴峰有点抵触。 嗤嗤~ 唱机有些委屈:“夫君,莫不是外头有了新欢,嫌弃我这旧人了?” “不是嫌弃,是觉得娘子太热切了……” 话没说完,唱机嚎啕大哭:“小奴命苦,小奴命苦啊~~” 嗤啦! 一大片蒸汽扑在了李伴峰身上。 李伴峰浑身剧痛,仿佛脱下了一层皮。 她来真的! 这唱机怎么突然发疯? 李伴峰没有多想,撒腿就往门外跑。 没等跑到门口,又听唱机哭喊:“相公,你往哪里去?相公,当真不要小奴了么?相公!” 哭声凄厉,蒸汽翻滚。 李伴峰在热浪熏蒸之间,失去了意识。 之前不是和这唱机相处的很融洽么? 之前不是都耳鬓厮磨了么? 她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深夜,李伴峰清在歌声之中清醒了过来。 “秋季到来荷花香, 大姑娘夜夜梦家乡, 醒来不见爹娘面, 只见窗前明月光。” 《四季歌》。 她唱《四季歌》做什么? 我还能听见歌声。 我还活着,她没杀我。 等等,不能盲目乐观。 或许我只剩下个魂魄,甚至连魂魄都被她吞了。 李伴峰挣扎着爬起身子,借着蒸汽唱机的火光,看着周围的环境。 是随身居,我还在随身居,不在唱机的大喇叭里。 李伴峰摸了摸身上的皮肉。 皮肉还在,有触感。 不仅有触感,而且完好无损,连烫伤都没留下。 还好,还活着。 李伴峰摸索着墙壁,悄悄走向门口,趁着唱机情绪还算稳定,他打算立刻离开随身居。 哐啷啷啷~ 歌声戛然而止,锣鼓家伙响了。 李伴峰吓得紧紧贴住了墙壁。 这一贴,用力有些过猛,李伴峰忽觉背后倚空,整个人在墙壁上挤出了个窟窿。 我有这么大力气么? 当然没有。 李伴峰仔细看着自己撞出来的窟窿,线条棱角,都非常的齐整。 这是一扇门! 随身居又多了一扇门! 多了一扇门,意味着什么? 李伴峰往四下看了看,虽说一片漆黑,但他清晰感受到了空间的变化。 随身居,又多了一间屋子。 唱机滋滋啦啦响起歌声: “官人在外奴心慌, 一颗痴心话凄凉, 女子无夫身无主, 再为官人添一房。” 又添一房? 唱机又给随身居添了一个房间? 她到底有多少力量没有施展出来? 嗤~ 唱机轻叹一声:“夫君,莫生的小奴的气,小奴奉上二层修为。” 什么二层修为? 怎么就二层修为了? PS:诸位读者大人,伴峰都上二层了,快送普罗之主上lv2,出圈指数和粉丝数早就满了,互动量已经百分之六十三了,沙拉看见曙光了,各位读者大人,多给沙拉留句话,再帮沙拉一把! ------------ 第八十三章 洞悉灵音 二层? 二层宅修? 得一层修为不是需要十年么? 这才刚刚入门两个月,这就宅修二层了? 差点忘了,宅修晋升层次和宅灵有关,按照罗玉妮的说法,宅修如果不能取悦宅灵,修行多少年都无法晋升。 这就让李伴峰产生了误解,以为在宅灵晋升过程中只会产生反作用。 可他没想到,宅灵也有促进晋升的方法,只是这促进的幅度让李伴峰不敢相信是真的。 十年光阴! 李伴峰变成宅修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转眼之间,就换来了别人十年的修行? 这不可能! 李伴峰很渴望修为,他甚至有过晋升十层,获得三倍寿命奢望。 可这世上没有免费的馈赠,所有的馈赠都有价格。 就像丹药可以代替修行,但丹药很昂贵,而且所有的丹药都有毒。 李伴峰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了唱机一句:“给我二层修为,你想让我做什么?” 嗤~ 唱机委屈唱道:“咱们夫妻这般恩爱,夫君为何说出这不中听的话来?” 李伴峰一撇嘴道:“之前跟我翻脸的时候,你把恩爱放到哪里去了?” 嗤嗤~ 唱机冷哼两声:“喂呀夫君,你这话小奴却不爱听,夫妻之间哪有不拌嘴的,还不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小奴一时耍了性子,夫君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可不能记仇啊~” 李伴峰从地上爬了起来,擦了擦身上的尘土:“好,我不记仇,你到底想要什么,有话明说。” “夫君,小奴只要你这个人,除此别无所求。” “快说,你想要什么?” “小奴一心一意待你,你怎视而不见?” “赶紧说,你想要什么?” 唱机哭了:“小奴一番痴心,怎就换不来夫君一分真心。” 李伴峰戴上礼帽:“你再不说,我可走了。” 唱机不哭了:“夫君,我饿了。” 李伴峰坐回到床上,揉搓脸颊,半响无语。 宝贝娘子。 她又饿了。 当初在深山老林里,李伴峰招来了一堆被罗玉妮控制的亡魂,唱机把亡魂吃了,把李伴峰送到了一层。 这段时间,李伴峰给唱机找了不少新鲜魂魄,还给唱机吃了十五个有修为的鬼仆,唱机这是吃爽了,又给了李伴峰一层修为。 她是吃爽了,可今后该怎么办? 魂魄哪那么好找? “娘子,你到底吃到什么时候是个头?昨天不刚吃过么?” 嗤~ 唱机冷笑道:“喂呀相公,这话从何说起,你昨天吃过饭,今天却不吃了么?” 李伴峰点点头道:“今天我还真就没吃过饭。” “相公也饿了,赶紧吃饭去吧,吃完饭快些买菜,买完菜早些回来。” “买菜买菜,哪那么好买?天天用亡魂给你当菜吃,你当我是杀人变态?” 嗤~ 哐啷啷~ 唱机连声哂笑:“相公,你杀的人还少么?” 李伴峰怒道:“那我也不是变态,我升到二层了,应该有技法吧?” “技法是有,你听奴家细细,细细,细细道来~” 李伴峰一愣:“娘子,你怎么还口吃了?” “相公,再给小奴上点机油。” 李伴峰拿来油壶,打开机盖,但见水箱沸腾,蒸汽翻滚,一团接一团,连绵不绝。 唱机什么都能做,打扫屋子、洗衣服、杀人……唯独不能做的,就是不能给自己加机油。 “娘子,你能给自己加燃油,为什么不能加机油呢?” 唱机回答道:“燃油是在前柜加,那里奴家碰得到,机油是在后箱,奴家碰不到。” 李伴峰恍然大悟。 原来前柜和后箱是有分别的。 嗤~ 唱机惊呼一声:“相公,不是那里缺机油, 相公,那个水阀,却不能乱碰, 相公,那个齿轮更要小心些,相公,那个螺丝不用上机油的, 相公呀~ 相公呀~” 唱机连声呼唤。 李伴峰关上机盖,坐在唱机旁边,默默说道:“娘子,快把技法告诉我吧,我认真听着。” 看到李伴峰神情严肃,唱机问道:“喂呀相公,又这么认真?” 李伴峰点点头:“我一直挺认真的。” “喂呀相公,你这是畅快了?” 李伴峰点点头。 “几句话就畅快了?” 李伴峰点点头。 唱机沉默了许久,打着慢板,轻柔唱道:“相公,衣服要洗么?” 李伴峰点头道:“那自然是要洗的。” “呼呀~好你个疯汉子!”三个喇叭口一起冒烟,唱机愤怒咆哮,“下次再出这种事,能不能事先拿出来?每次都是一大片,你不知洗衣服有多辛苦?” 李伴峰换了一身新衣服,坐在唱机身旁道:“娘子说技法吧,我附耳上来。” “别上来,别靠那么近,要不还得再洗一条。”唱机用一股蒸汽逼退了李伴峰,然后说起了技法: “二层之技,叫做洞悉灵音,是耳朵上的修为。” 又是耳朵上的修为? 李伴峰拿起用周玉娟炼制的金耳环,问道:“这个不就是顺风耳么?我又学了一个耳朵上的技法,是不是重复了?” “喂呀夫君,这却不是重复,顺风耳是让夫君听的远,洞悉灵音是让夫君听的多些, 这世间有不少灵性之物,灵性之物都能言语,只是寻常之人听不懂,夫君只要集中意念,用心聆听,就能听到灵物之音。” 李伴峰很喜欢这个技能。 这个技能符合宅男的气质。 宅男总能比别人听到更多声音,能听到手办的呜咽,能听到漫画书的悲鸣,因为宅男对待生活的态度更认真。 李伴峰把耳朵贴在唱机身上仔细聆听。 嗤嗤~ 唱机有些紧张。 “这个这个相公,你贴着我的肚子听甚来?我还能给你怀个孩子是怎地?” “灵性之音在哪呢?”李伴峰抱着唱机听了半天,没听出灵性之音。 嗤嗤~ 唱机嗤笑道:“相公,小奴能和你说话,你无须用技法聆听。” 也对,唱机这边不需要聆听。 还有什么灵性之物? 李伴峰抱起了铜莲花,仔细听了半响,也没听出什么动静。 “娘子,这个也不算灵性之物么?” 嗤嗤~唱机叹息了一声: “红莲这贱人,确实是灵性之物,但她位层太高,性情又有些羞涩,夫君还听不懂她的灵音。” 铜莲花的位层又太高了? 还有什么东西有灵性? 随身居有没有灵性? 李伴峰趴在墙上,集中意念,仔细聆听。 唱机急忙呼喊道:“夫君,使不得!” 呼哧~呼哧~ 什么声音? 嗡~~ 李伴峰听到一声低沉的长鸣,随即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这宅子果真不寻常,难怪红莲那个贱人恁地小心,都没胆量跟我放手厮杀,当初跟着这疯汉糊里糊涂进来,或许有些鲁莽了。”唱机身上结了一层露水,如同汗水一般。 PS:我拿起了装满珍贵资料的移动硬盘,我能听到她在跟我说话。 各位读者大人,你们也试试,真的能听到! ------------ 第八十四章 气血冲关(两章合一) 在蒸汽温柔的轻抚之下,李伴峰慢慢睁开了双眼。 “喂呀~相公,你可算醒了!” 蒸汽扶着李伴峰坐在了床边。 李伴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后脑,问唱机:“我刚才听到了什么声音?” “不可名状之声。” “我再听一次试试?” “喂呀相公,你若再听,小奴便要守寡了。” “为什么不能再听?是因为这宅子位层高么?” “是呀相公,高到深不可测。” “可我刚才听到了一些声音。” “这个这个……”唱机也无法做出解释,“可能是因为这宅子不是恁地羞涩,故意让相公听出些端倪, 相公,世间法宝,用一次都有本钱,这耳环的本钱不多,但是用的多了,会听见些奇怪声音,有些声音听了也就听了,有些声音听了会惹来祸端,相公千万慎重。” 听见些奇怪的声音? 这点本钱,和画一脸浓妆差不多,也没什么大不了。 李伴峰还想着家里还有什么有灵性的东西。 有灵性的东西都被铜莲花给炼了。 唱机在旁提示道:“相公,不知你有心还是无意,红莲那贱人刚给你炼制了一件法宝,相公为什么就不试试,是厌恶法宝?还是厌恶红莲那贱人?” 不是厌恶,是忘了。 李伴峰把耳环拿了出来,放在耳边听了片刻,摇摇头道:“没有声音。” “相公听仔细些。” 又听了片刻,还是没有。 “相公把意念集中在耳畔,再听仔细些。” 这回李伴峰把耳环贴紧在耳边,终于听到了些声音,像是有人说话。 李伴峰把耳环贴的更紧些,终于勉强听清了。 那是一个女子,在李伴峰耳边轻声说:“爷,想听什么,您吩咐。” “我想听听娘子要说什么。” “好的,爷。” 嗤嗤~ 唱机笑了两声。 李伴峰耳畔连声炸响,耳鸣不止,差点当场失聪。 他离唱机太近了,相当于在唱机身上加了超功率扩音器。 李伴峰迅速拿掉了耳环,唱机笑着唱道:“喂呀夫君,小奴就在身旁,哪还用这法宝来听,且等夫君用那想听,又听不见的事情,再用这耳环不迟, 这耳环会牵丝搭钩子,就叫她牵丝耳环吧。” 牵丝耳环,名字不错。 李伴峰拿起剪刀,问道:“这东西没有名字么?” “官人,这等痴蠢之类要什么名字?不如交给红莲炼个丹药。” 那不行,这剪刀在李伴峰看来还是很有用处的。 他把剪刀贴在耳边听了片刻,只听到了一个字:“杀!杀!杀!” 果真,在智商上,剪刀和耳环差了一个层次。 李伴峰收了耳环和剪刀,整理了下衣服,出门打探一下江相帮的风声。 出门的时候,李伴峰听到唱机唱起了曲子。 “玫瑰玫瑰最娇美 玫瑰玫瑰最艳丽 长夏开在枝头上 玫瑰玫瑰我爱你。” 随身居里,唱机把屋子里的杂物,一件一件送进了新开辟的房间里,随即又把李伴峰换下来的衣物,一件一件用蒸汽烫洗干净。 李伴峰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 …… 走在里沟的大街上,李伴峰找地方吃饭。 八点钟了,饭馆不太好找。 药王沟再大,终究也是个镇子,在没有电的情况下,大部分小饭馆都关门了。 大饭店人多眼杂,李伴峰刚炸了江相帮的舞场,为了一顿饭也不值得冒险,走了半天,他还是选了福旺包子铺。 本打算快点吃完,赶紧走人,刚拉把椅子坐下,就听有人招呼:“七哥!” 秦小胖一个劲招手,招呼李伴峰过来同坐。 这就是李伴峰不愿意选择福旺包子铺的原因,小胖几乎顿顿都在这里吃。 今天张六哥有事,小胖一个人来的,正愁没人解闷,赶紧让伙计加两个菜,上一坛子酒。 横竖也被认出来了,李伴峰也没客气,甩开腮帮子吃了两笼包子,先填饱肚子再说。 吃饱喝足,秦小胖拉住李伴峰:“七哥,上我住的地方看看,我在里沟有家了。” 去看看也行。 李伴峰跟着小胖到了住处,线串子胡同,一座小院,只有一间房,房子是租的,但小胖很满意。 他是满意了,但李伴峰不喜欢这地方。 线串子胡同,何家老宅就在这条街上,陆小兰还在宅子里。 进了屋子,小胖给李伴峰沏了一壶茶,趁着喝茶的功夫,小胖怀里拿出一个布袋,倒出了二十颗丹药。 蛇斑丹! 小胖把丹药交给了李伴峰:“七哥,这是我孝敬你的。” 李伴峰一怔:“这丹药从哪来的?” “今下午路过耿家大宅,耿家老爷子赔我的,就是耿志威他爹!” 李伴峰一笑:“他爹认怂了?” 小胖咬咬牙道:“之前还不认,见了我还特么吹胡子瞪眼的,仗着有江相帮照应,以为我不敢动他, 今天他怂了,把我请到茶楼去,又赔礼又作揖,还给了我这么多丹药,叫我别和他计较, 后来听三英门的兄弟说,江相帮不管他们耿家了,那老头子吓尿了,当天就来找我赔礼!” 李伴峰微微蹙眉:“你在三英门也只是个普通弟子,耿家也算一方豪强,至于那么怕你?” “要是别的帮派,这还真是不好说,三英门在普罗州的身份不一样,别说耿家,就是何家、陆家这样的大家,见了我们三英门的人,也得把面子给足, 今天余掌柜也派人来打听消息,估计布行也快开张了, 七哥,那男婆子怎么报恩,我不管,这丹药你说什么也得收下。” 李伴峰不缺丹药:“你自己留着吧,多攒点光阴。” 小胖摇摇头道:“我留着没用,我上不了层次,吃了也是糟蹋。” “为什么上不了层次?” 小胖叹口气:“我肠胃差了点尺寸,就是不够大,我们铁印张六哥说了,他给我弄点清胃散,那东西管用。” 李伴峰听过这药名,这药在药王沟并不罕见:“清胃散不是满大街都是么?” “不是寻常的清胃散,张六哥说这清胃散能给胃肠加尺寸,等我吃上一段日子,看能不能上层次,要是还上不了,我就认命了。” 闲聊片刻,李伴峰起身告辞,小胖拿着丹药道:“七哥,这个说什么都得收下。” 李伴峰摇头:“你要不想吃,就拿去换钱,另外,清胃散这事,你再好好打听打听,别上了当。” 李伴峰戴上礼帽,走到门口,忽听小胖问了一句:“七哥,你听说了吗,江相帮的舞场被炸了。” 李伴峰佯装不知:“什么舞场?” 小胖沉默片刻道:“七哥,这事是不是你干的?” 李伴峰微微笑道:“你觉得呢?” 小胖赶紧低头:“七哥,当我没问过,我欠你一条命,这条命就是你的,你什么时候觉得小弟有用,小弟就把这条命交给你。” “命就一条,你自己好好留着。”李伴峰没多说,离开了小胖的院子,小胖送到门口,看着李伴峰的背影消失,心里一阵喜悦。 这事肯定是七哥做的。 只有七哥有这样的本事。 这辈子跟定七哥了。 “七哥,以后我想见你,该去哪找你?” 李伴峰思索了片刻,看了看小胖院子里的老槐树。 这棵树有点特别,无论有风没风,总是刷拉拉响个不停。 小胖平时不太在意,但李伴峰对这棵树很上心:“想见我,就在这棵树上摘三片树叶,贴在包子铺门前。” 小胖眨眨眼睛道:“包子铺门前有好多槐树,保不齐会有树叶粘在墙上,要是让七哥误会了……” “放心,误会不了。”李伴峰又看了看院子里的槐树,微微举起帽子算是行了个礼,随即戴好礼帽,离开了小胖的家。 槐树上坐着一名穿绿色长裙的女子,满身青绿色的火焰,几乎沾上了每一片树叶。 这种沾了鬼火的树叶并不多见,李伴峰不会认错。 她看了看远去的李伴峰,觉得这人身上有股血腥气,让她害怕。 她又看了看小胖,此刻小胖已经铺好了被子,准备睡觉了。 …… 没想到江相帮怂的这么快,李伴峰神清气爽,走在药王沟里沟的街头,只觉路面都宽敞了许多。 “号外号外,仙乐舞场被炸,疑似贾全生所为,贾家公子,惨遭剜眼剖心,横尸街头,江湖恩怨,几时休!” 报童的叫卖声引起了李伴峰的注意。 贾全生所为? 贾全生怎么敢炸了仙乐舞场? 江相帮居然找这个废物背锅。 李伴峰买了一份报纸,心情愉悦的翻看着新闻。 事情过去了? 就这么过去了? 真的过去了? 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 五天后,李伴峰在包子铺门前看到了三片槐树叶,带着鬼火的槐树叶。 张六泽承诺的清胃散到货了,小胖吃下去之后,感觉肠胃扩大了一个尺码。 张六泽当天在包子铺定下酒席,请众人共同见证食修秦田九上一层。 当天,张六泽手下的几个弟兄都到齐了,街边相熟的几个掌柜也都来了。 秦小胖没打算摆这么大阵仗,他就想请李伴峰和张六泽喝顿酒,然后自己找个地方,吃二十斤包子完事。 可张六泽不依,非得给小胖撑撑场面。 杂货铺的冯掌柜来了:“秦老板,恭喜,恭喜!” “别,别,您这说早了,我还没那什么……”小胖这还忙着解释,庆文药铺的掌柜也过来贺喜。 余男没来,但余家布行的王雪娇来了:“秦老板,我们掌柜出去进货,今天没能赶回来,我这替她带了一份心意!” 出去进货是委婉的说法。 余男现在还在新地,一直没敢回里沟。 李伴峰走到王雪娇身边,低声问道:“事情办妥了么?” 王雪娇脸一红:“七爷是说成亲的事情?” “谁跟你成亲?我是说姚老先生的事情。” “办妥了,这是您买的黄纸。”王雪娇悄悄把黄纸塞进了李伴峰手里。 眼看人越聚越多,秦小胖苦着脸对张六泽道:“六哥,这,这怎么办呀?这里这么多人……” 张六泽没理会小胖子,跟客人们寒暄几句,高喊一声:“上菜!” 包子铺平时都没摆过这么大的酒席,不少菜品都是请别家的饭馆给做的。 不一会,店家上了一桌子硬菜,小胖一脸为难道:“哥,我吃包子就行,现在不是吃这些的时候……” 张六泽拉住秦小胖的手,冲着众人喊道:“张某人在药王沟待了大半生,诸位乡邻面前,好歹有几分薄面, 今夜摆上这一桌薄酒,给我兄弟过一层关壮胆助威, 我把这张老脸贴在桌子上,要是今天我兄弟过不去这关,我以后也不在里沟街面上混了!” 小胖脸都绿了:“六哥,你说这个做什么,我这……” 满堂宾客齐声喊好,张六泽一拍桌子:“良辰吉时已到,兄弟,开吃。”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秦小胖开吃了。 一开始他就吃包子,连水都不敢喝一口,就怕占了地方。 眼看包子吃了一大半,三英门里有个好事的,拿了只鸡腿给小胖:“兄弟,尝尝这个!” 秦小胖拿着鸡腿嗦了一口肉,满嘴油腻让他食欲瞬间减退了。 张六泽上前把鸡腿抢了下来,回头踹了部下一脚:“谁特么叫你多手!” 满桌子硬菜,不是拿来吃的,是拿来看的,是拿来促进食欲的。 小胖必须在一个小时内吃下二十斤食物,太油的不行,太干的不行,太咸的不行,辣的苦的更不行。 就包子最合适。 小胖子转眼间吃下了十六斤包子。 换做以往,这是极限,再多吃一个,小胖子能喷出来。 但今天必须得吃! 一是他吃了清胃散,相信自己肠胃已经大了,能吃的下去。 二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能认怂。 三是张六哥把脸面押在这了,李伴峰也在旁边看着,今天拼上性命,也得把这二十斤包子吃下去。 吃到第十七斤,小胖脸色开始发白,张六泽在旁鼓劲:“兄弟,咬咬牙,接着干!” 周围宾客也跟着叫好:“秦九爷,好样的,真英雄!” “小胖,玩命吃呀,咱三英门可不出孬种!” 吃到第十八斤,小胖的脸由白转红了。 众人一看,连声叫好: “九爷缓过来了!” “兄弟,好样的,再有两斤就够数了。” 张六泽神情凝重,喃喃低语道:“不好……” 李伴峰在旁边问道:“什么事不好?” “食修以食养血,这小子气血太旺,他扛不住了!” PS:沙拉气血正盛,两章合在一起发,这下大家满足了吧!给沙拉留言啊,给沙拉投票啊! ------------ 第八十五章 苦修(两章合一) 秦小胖气血过盛,扛不住了。 原理非常简单。 食修能迅速把食物转化成身体所需的养分,有很大一部分养分会转化成新的血液。 若是上了年纪的食修,造血功能慢了,倒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小胖造血功能好,食物转化的太快,反倒出了问题,他要爆血管了! 张六哥以前看到过食修因为血管破裂身亡,他应该早作防备。 可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张六哥一时没想起来。 “兄弟,先别吃了!”张六泽先拦住了秦小胖,回头对手下人道,“去池塘里抓些蚂蟥过来。” “抓那东西做什么?” “别特么问了,快去!” 张六泽刚吩咐完手底下人,却见小胖还在不停吃包子。 “兄弟,不是告诉你别吃了么?”张六泽紧紧拽住小胖。 小胖喘口气道:“六哥,今天当着这些人的面,我就是死,也得把这二十斤包子塞进去。” “我特么还管不了你了!”张六泽把小胖摁在了椅子上,周围人议论纷纷。 “怎么了这是?” “食修冲了气血,不能再吃了,吃了要出人命。” “你看他脸红的,现在怕是已经晚了,这肚子里的吃食都变血了,不放出来,人就得完!” “放血还不容易,砍一刀就是。” “你当是杀人呢?哪有那么容易!他身上血气极旺,这刀口开大了,直接喷血,人就没了,刀口开小了,血流不了多少,自己就凝住了, 这火候谁能吃得准?现在把刀给你,你敢过去砍么?就是带着层次的医修,也未必有这个手腕。” “六哥做得对,现在能派上用场的就剩蚂蟥了。” 众人议论纷纷,小胖的脸由红变紫。 张六泽眼睛都红了:“都特么跑哪去了,我让你们抓几个蚂蟥,这半天抓不来!” 现在就是把蚂蟥抓来,也晚了。 小胖连动都不敢动一下,保不齐哪根关键的血管破了,人就没命了。 李伴峰走到小胖背后,脱下西装,遮住了自己的右手,压低声音道:“兄弟,忍着点。” 说完,李伴峰拿出了含血钟摆,戳在了秦田九的脊背上。 钟摆由亮银变红,由红变紫,由紫变作深黑。 李伴峰听到了钟摆的声音。 “主人,吃不下了。” 等拔下钟摆,秦小胖脸上的血色,退了下来。 秦小胖的血压,被含血钟摆给泻了。 李伴峰收起了钟摆,看了看秦小胖的伤口。 伤口只有两公分,血液很快凝固,问题不大。 小胖坐着歇息片刻,气色渐渐好转。 张六泽依旧紧张,他不知道李伴峰用了什么办法,也不确定秦小胖是不是真的没事了。 青塘茶楼掌柜钟德松,叫人沏了一壶茶,给小胖端了过来:“九爷,喝杯茶,顺顺气。” 秦田九摆摆手道:“茶不喝了,我这胃里不是太消停。” 钟德松把茶杯放在了一旁,看了看秦小胖背上的伤口。 李伴峰刚才用外衣挡住了钟摆,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这一举动引起了李伴峰的注意,他压低声音问了冯掌柜一句:“这位是?” “青塘茶楼钟德松,您应该认识。”冯掌柜冲着李伴峰颇有深意的笑了笑,李伴峰想起这个人了。 这个人在冯掌柜的名单上出现过。 钟德松! 江相帮药王堂二舵的圣贤,二层苦修钟德松。 今天是小胖的好日子,怎么会把江相帮的人请来? 这是李伴峰不知内情。 今天的客人,大部分都是张六泽请来的,钟德松也是其中之一。 张六泽知道秦小胖和江相帮有过节,但张六泽和钟德松这两个人之间没有过节,而且交情还不错。 这也是给小胖找个台阶,以后尽量把冤仇化开,不要把事情弄到不死不休。 小胖坐了片刻,看了看张六泽,沉吟片刻说道:“六哥,我肚子不太舒服。” “吃急了,缓缓就好了,这次没上一层,你也别恼火,下次咱们……”张六泽正想安慰秦小胖,却见秦小胖把手伸向了包子。 “我好像是饿了。” “饿了?”张六泽费解。 饿了是正常的。 秦小胖吃下去的包子,转化成了血。 血被钟摆吸走了,刺激之下,加速了食物的转化,小胖真就饿了。 张六泽喊了一声:“谁带表了,时间到了没?” 掌柜的桌上有个闹钟:“六爷,还有一刻钟呢!” 小胖闻言,抓起包子往嘴里猛塞。 不到十分钟,所有包子都下肚了。 小胖怕不稳妥,抄起一只烤鸡,三下两下填进了肚子。 “六哥,够数了没?” 张六泽没把握,修为不可见,他也不确定小胖是不是已经上了一层:“兄弟,你自己觉得呢?” 秦小胖活动了一下肩颈,等了十几分钟,两个肩膀以可见的速度胀大了一圈。 不只是肩膀,同步增长的还有腰腹,大腿,小臂,除了个头,小胖身上可见的部分都长了,身材比之前圆润的多。 张六泽放声笑道:“兄弟呀,成了,哥哥我当年也是胖了一大圈!” 小胖心里欢喜,众人一起庆贺,此刻,张六泽才想起来刚才救了小胖的陌生人。 张六泽来到李伴峰近前,压低声音问道:“这位朋友,你刚才用了什么手段?” “祖传的医术,不便透漏,”李伴峰一笑,转而岔开了话题,“六哥,你那清胃散是什么来路?我也想要一副,调理下肠胃。” 张六泽闻言,忍不住笑道:“朋友,我却不骗你,那清胃散是我在街边药铺买的,根本没什么奇效,给小胖吃了,就是为他壮胆。” 李伴峰忍俊不禁,果真和他想的一样。 这顿酒一直喝到凌晨才散去。 李伴峰提前走了。 他来的时候,没人留意,他走的时候,也没人知晓。 这就是二层宅修的实力,在场众人大部分修为不够,都忽视了李伴峰的存在。 但有一个人没忽视。 李伴峰走在小巷之中,本打算找个僻静地方开启随身居,忽觉危险正在迫近。 他猛然回头,看见巷子口缓缓走进来一名男子。 男子五十岁上下,穿着长衫,头戴平顶圆帽,手里托着一只茶壶,笑吟吟走向了李伴峰。 “秦田九叫你七哥,余家布行的伙计也曾提起过一位七爷,你应该就是那位李七吧?” 李伴峰没有回答,反倒问了一句:“钟掌柜,有什么指教?” 来人正是清塘茶楼掌柜,江相帮药王堂二舵的圣贤,二层苦修钟德松。 钟德松托着茶壶,看着李伴峰,微微笑道:“指教谈不上,就是想请七爷喝杯茶,七爷是想去我茶馆,还是咱们就在这喝一杯?” 李伴峰摇头道:“这么晚了,不喝茶了,我怕睡不着觉,谢你好意。” 钟德松依旧把茶壶托在手心里,轻轻抚摸着壶盖和壶嘴,原本安安静静的一壶茶水慢慢沸腾起来: “七爷心狠手辣,耿家药行被你一把火烧了,到了我这,却连杯茶都不敢喝?” 李伴峰双手插兜,确认着每一件武器的位置:“钟掌柜,我不知你从哪听来的消息,耿家和我没什么往来,他们药行被烧了也和我没什么干系。” 钟德松冷笑道:“大丈夫顶天立地,敢做为什么不敢当?耿志威本来就该死,这事我也不打算过问, 至于仙乐舞场,是我们帮里产业,这事我怀疑也是你做的,可帮里不让过问,我也不问, 但有件事得问问你,长留村老韩太太和他两个儿子,是不是你杀得?” 长留村? 那老太太一家? 那老太太姓韩? 差点忘了,她也是江相帮的人。 钟德松这是给她报仇来了? “你认错人了,我根本没去过长留村,没别的事,我先走了。”李伴峰转身要走。 钟德松一甩茶壶,壶里的茶水流在地上,滚烫的茶水从地下喷涌而出。 这是什么法术? 李伴峰纵身一跃,跳上墙头,躲避脚下的热水。 他想跳进民宅的院子里,借此摆脱钟德松。 可李伴峰跳不进去,一面无形的墙壁挡住了院子,挡住了巷子口,遮住了天空,把整条小巷变成一个密闭空间。 热水还在喷涌,水位越来越高,温度早已超过了开水的范畴,甚至比铁水还热。 李伴峰站在墙头之上,背靠着无形的墙壁,随时都有可能掉进热水之中。 他侧过耳朵仔细倾听,隐约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说话。 “来呀,上我这暖和暖和,你们两个一起来!” 是钟德松手上的茶壶,茶壶正在说话。 脚下的热水并非来自钟德松的法术,而是来自这只茶壶,李伴峰听出了茶壶的灵音,这是一件法宝。 好强悍的法宝,这是二层修者能操控的么? 不过这法宝好像有缺陷,李伴峰看到钟德松也跳到了墙头,背靠着无形的墙壁,躲避着脚下的热水。 茶壶在无差别攻击,无论热水还是墙壁,对李伴峰和钟德松的攻击都是一样的。 但攻击的效果有很大差别。 炽热的蒸汽在密闭的空间里来回翻腾,李伴峰开始流汗了。 钟德松没流汗,神态自若,他能忍受痛苦,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这是专为苦修打造的法宝。 这件法宝能制造艰苦环境,对其他道门影响极大,但对苦修影响极小。 李伴峰耸耸眉毛道:“钟掌柜,这是何必呢,要和我同归于尽么?” 钟德松摇头笑道:“咱们不会同归于尽,我扛得住这份苦痛,但你扛不住,你是宅修,对么?” 李伴峰心头一紧,能看出他是旅修的人不少,因为旅修的特征比较明显。 但钟德松没看出李伴峰是旅修,反倒看出他是宅修。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钟德松摩挲着手里的茶壶,轻声笑道:“韩老太太家里有件宝贝,就是那架座钟,别人看不出那是宝贝,但我知道里边的玄机,其实那是韩老太太的宅灵, 你手里那只钟摆,就是那架座钟上的,我认得, 你能在韩老太太的宅子里杀了她,还能拿走她的宅灵,想必只有宅修才有这样的本事。” 原来他不是看出来的,是推断出来的。 钟德松沿着墙头,摩挲着茶壶,慢慢向了李伴峰:“李七,你能杀了韩老太太一家,证明修为不低,可看你这个年纪,至多是个二层, 二层的宅修,如果刚从宅子里出来,我还真不敢和你动手,可我算过,从你进了包子铺到现在,有三个钟头了, 你的宅子应该就在附近,等进了宅子里,我更不是你的对手,但在这块地界上,你活不过今晚, 觉得热么?是不是觉得自己快被蒸熟了?宅修在宅子里安逸惯了,受不得苦,在这苦痛之地,你根本无力一战。” 钟德松对宅修非常了解,他知道宅修不适合在环境艰险的地方作战。 他要杀了李伴峰,他对这场战斗准备的非常充分。 墙头很窄,很湿很滑,墙头的另一边是无形墙壁,正常人别说走路,连战在原地都很困难。 可钟德松每一步都走的非常稳健,原本带着笑容的脸庞,渐渐变得狰狞: “告诉我,你怎么杀的韩老太太,你又是怎么杀的两个儿子?” 李伴峰诧异道:“你怎么这么在意韩老太太?她是你媳妇?” “要真是,该多好。”钟德松没有否认,他对韩老太太有真感情,可惜韩老太太没给过他机会。 “你看上那老太太哪一点?” “她哪一点都好,她是个好人!” 那老太太是个好人? 这老头子怎么想的? 这是有真感情啊! 看他越走越近,李伴峰挪了一下脚步,似乎要后退。 钟德松笑了两声:“别乱动,千万别乱动,这墙头非常湿滑,稍不留意就会掉进水里,一旦掉下去,你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 在这一池茶水之中,我杀过六个二层修者,杀过两个三层修者,重伤过一个四层修者,你觉得你能跑得掉么? 我能在墙上走,但你不行,再难走的路,我都能走,我能在这战斗,你不能,因为再难吃的苦我都能吃, 你要是不信,可以往前走几步试试,你想被活活烫死,我也不拦你,你要是想死的痛快些,就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是怎么杀了韩老太太一家,你到底是……” 梆! 李伴峰一路飞奔,冲到近前,踹了钟德松一脚。 钟德松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错愕之际,李伴峰拧住了他的手腕,把茶壶抢了过来。 钟德松大惊,想要拉着李伴峰一起跳进热水。 他能在热水里坚持一段时间,但李伴峰一刻都坚持不了。 坚持不了没关系,李伴峰也没想下水。 李伴峰一闪身,对着钟德松又踹了一脚。 钟德松没能站稳,独自掉进了沸腾的热水之中。 剧痛传来,钟德松奋力挣扎。 怎么可能? 他怎么能站得稳? 他怎么可能跑过来? 他居然没从墙头上掉下去? 在蒸汽的熏蒸之下,墙头确实变得很滑。 正常情况下,一个宅修站在墙头上,背靠着无形的墙壁,身体控制不了平衡,脚下还如此湿滑,确实一步都走不了。 钟德松能忍受恶劣的环境,并且有着极强的适应能力,所以每一步都能走的很扎实。 但如果要跟一名旅修比脚步,那他真是想多了。 这湿滑的墙头对于旅修而言,和平地没有太大区别,李伴峰可以在墙头上奔跑。 在热水之中被煮透了的钟德松,艰难的探出头,他要把自身的痛苦转嫁给李伴峰。 李伴峰一只脚稳稳站在墙头上,另一只脚伸了出来,踩在钟德松的头上,把他踩进了热水里。 “能吃苦是吧?别客气,你吃个够!” 钟德松再次探头,又被李伴峰一脚踹了下去。 “那么中意韩老太太,我送你和她团聚!” PS:各位读者大人,沙拉的更新很给力吧! 沙拉写到筋疲力竭,就为了写一本好书,就想听诸位一声喝彩,给沙拉叫个好啊! ------------ 第八十六章 咱们去舵台 李伴峰一脚把钟德松踩进了沸滚的热水里。 水汽蒸腾,烫的李伴峰赶紧缩脚。 二层宅修,外加一层旅修,以李伴峰当前的修为,被烫了一下都疼的要命,更别说钟德松整个人被泡在了热水里。 钟德松奋力探头,李伴峰拿出铁尺,刺向了钟德松的头顶,把他插进了水里。 铁尺被烧得通红,李伴峰赶紧把铁尺收回来,对着钟德松的脑袋又是一脚。 钟德松游到另一侧墙壁,试图露头。 李伴峰跳到另一面墙壁上,对着脑袋又是一脚。 钟德松几次试图离开这一池热茶,可李伴峰始终不给机会。 他在热水里泡了将近五分钟。 苦修,能承受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但这份痛苦,是二层苦修无法承受的。 李伴峰手里拿着茶壶,不知道该如何操控这法宝,只能慢慢等着。 等到壶嘴不再喷水,这一池比铁水还热的茶水,才缓缓退去。 钟德松趴在地上,一身皮肤全部脱落,身上的肉全被烫熟,竟然没有半点血色。 李伴峰轻叹一声,教导了钟德松一句:“有道是吃得苦中苦,方能吃得苦中苦中苦, 这苦可不白吃,你咬咬牙,再坚持一会,就要见到韩老太太了。” 李伴峰捡收起了茶壶,拎起钟德松准备带回随身居,给娘子吃涮肉。 没等把随身居打开,李伴峰突然发现钟德松的怀里有火花闪烁。 这是要做什么? 他身上该不会油炸药吧? 李伴峰一惊,立刻把钟德松丢到了远处。 他身上没有炸药,有两颗信号弹。 这两颗信号弹上裹着油膜,没有沾水,钟德松拼上最后一点力气,把信号弹点燃了。 在普罗州,炸药时灵时不灵。 这次钟德松运气不错,这两颗信号弹,有一颗还真就灵了。 砰!哧溜! 信号弹飞上半空,炸开一朵金花。 李伴峰冲上前去,把钟德松拖进了随身居。 钟德松眼睛被烫熟了,什么都看不见,他不知道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李伴峰要对他做什么事情。 他用几乎碎烂的身躯,奋力缠住李伴峰,嘶声喊道: “小贼,你跑不了,你哪都去不了, 你以为舞场的事情过去了?你以为杜鸿喜和周雨娟的事情过去了, 小贼,我叫人给舵主送信去了,舵主马上就来,得罪了江相帮,你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阴曹地府!” 李伴峰一脚踹开钟德松,对唱机道:“娘子,用膳吧。” 嗤嗤~ 唱机抽泣两声:“官人,饿了小奴这多天,终于给口饭吃了,喂呀~~” 李伴峰呵斥一声:“当着外人的面,不要这么说话,好像我让伱挨饿了似的!” 一团蒸汽袭来,钟德松的魂魄被寸寸撕裂。 李伴峰坐在床边,心里思索着钟德松的话。 钟德松说江相帮的舵主一直在找我,这话是真是假? 李伴峰认为这大概率是真的。 从李伴峰炸了仙乐舞场,到江相帮认怂,找贾全生当替罪羊,前后只用了一天时间。 江相帮的动作太快了,哪怕在越州,处置类似的事情也不可能有这么高的效率。 之所以用这么快的速度把事情平息下来,是因为他们要掩盖一些目的,针对我的目的。 找我! 他们还在找我! 这事还没完! 李伴峰摸了摸唱机的咯吱窝:“娘子,你说为夫想的对不对?” 嗤嗤嗤~ 唱机痒的直笑: “相公说什么对不对?” “我在想外面的事情。” “小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知道外面的事情?” 李伴峰默坐在床边,突然感觉怀里微微发烫。 他把茶壶拿了出来,听到茶壶在一声声呼喊:“你冷不冷,快说你冷不冷。” 茶壶越来越烫,李伴峰赶紧把它丢在了一边。 嗤嗤~ 唱机用蒸汽把茶壶裹住,茶壶里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消失。 “喂呀官人,这茶壶从何而来?” 李伴峰看着地上的钟德松:“从他身上拿来的。” “这法宝不寻常,本身层次就高,又被骄纵坏了,官人若是用他一次,他得让官人受一次苦,稍有不慎,只怕连性命都要丢了。” 用一次,就要受一次苦。 这本钱也太大了。 再想想这件法宝的能力,它会制造一个极端恶劣的作战环境,对自己的主人和敌人并无差别。 李伴峰对茶壶的期待降低了一大截,唱机缓缓唱道:“夫君呀~这件法宝,于苦修是珍宝,但于宅修并无大用,依小奴之见,不如就此毁却了。” 毁了? 李伴峰摇头:“太可惜了。” 娘子说的没错,这只茶壶是针对苦修设计的,在钟德松手里能发挥作用,对宅修来说没什么价值。 可在艰苦环境上作战,也是旅修的专长,只要选对地形,有那一池热茶,旅修甚至比苦修更占便宜。 唯一不能忍受的,是使用这茶壶的代价。 嗤嗤~ “官人若是舍不得,小奴还有两条办法处置, 一是直接送给红莲,让她重新炼制,但红莲那贱人性情不好捉摸,炼过之后,还是不是法宝,却也难说,直接变成两颗丹药,也有可能, 二是先放置着,等夫君修为提升,或许能够驾驭此物。” 李伴峰想了想:“那就先放置着吧。” “小奴就听夫君的。” 唱机正要用蒸汽封住茶壶,李伴峰喊一声道:“娘子且慢,我还要用这东西。” “何时要用?” “就在眼下。” “这么急?”嗤嗤~唱机有些担忧,“夫君,用过之后,快些回家,将他交给小奴,万万不可恋战。” 李伴峰点点头:“这茶壶该怎么用?” “在他身上反复摩挲,直到壶里的水烧开,把茶水泼出去就能用了, 官人一直摩挲,壶嘴会一直流水,地上的茶水也会一直喷涌, 官人千万记得,这水越涨越高,千万别把官人自己给烫着, 官人如果不摩挲了,等上五六分钟,壶嘴不再喷水,地上的茶水就会消散, 茶水消散之后,茶壶会问官人冷不冷,官人千万不能说冷,也不能一直拖延,立刻回家就是。” …… 深巷之中,江相帮药王堂二舵舵主施伯宇,带着红棍向桂成赶到了小巷。 他们看到号炮,立刻赶了过来,可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满地水迹,仿佛刚下了一场大雨。 向桂成咬牙道:“老钟出事了,肯定又是男婆子和秦胖子那伙人干得。” 心腹孙孝安提着水烟锅子道:“事情还没定论,说话可得慎重。” 向桂成怒道:“还没有定论?老钟今晚去福旺包子铺吃酒,为了庆贺秦胖子过一层关,张六泽请他去的,结果人还没回来就出了事,秦胖子能脱开干系么?” 孙孝安摇头道:“秦胖子怎么想,我吃不准,张六泽在江湖打滚几十年,断然不会做出这等蠢事, 他请老钟赴宴,绝不会对老钟下手,这不仅给他自己招祸,也丢了三英门的脸。” 向桂成冷笑一声:“张六泽怕是没你想的那么周全,他也是个粗人,与其在这乱猜,还不如找他问问。” 施伯宇点点头,准备带人去找张六泽。 孙孝安上前拦住舵主,压低声音道:“今晚不能去找张六泽。” 施伯宇诧道:“我找他问事,为什么不能去?” “问事可以,问罪不行,这個时辰不是问事的时候。” 大半夜,跑到酒席上找人,可不就是问罪去了? 施伯宇没作声,孙孝安接着说道:“老钟现在不见人,也不好说是不是出事了,当务之急,先把老钟找到再说, 当家的,您先回舵台等消息,向兄弟,我跟你召集弟兄,咱们赶紧找人去。” 向桂成很是不满,没等开口,施伯宇先发话了:“就这么办吧。” 施伯宇转身离去,向桂成无奈,只得跟着孙孝安去召集人手。 “做事婆婆妈妈,一点都不像个爷们,这样人当特么什么舵主,当初就不该饶了那群杂碎!”向桂成一路抱怨不断。 孙孝安抽了口水烟:“向兄弟,咱们舵主从来都没打算饶了他们,只是做事得看分寸,得有章法。” 隔着一条巷子,李伴峰用牵丝耳环听得清清楚楚。 果如所料,这事情还没过去。 你们不打算放过我? 看来还是没打疼你们! 施伯宇要回舵台。 好啊,我也知道你们舵台在什么地方,咱们看谁去得快! PS:诸位读者大人,周末愉快。 沙拉在周末幸福的码字,只要看到诸位的回帖,沙拉想停都停不下来。 ------------ 第八十七章 看谁熬得住! 舵主施伯宇回到舵台,坐在大厅里一语不发。 钟德松出事了,这让施伯宇很烦躁。 二舵又折了一员头目,这让他在堂主面前有点抬不起头。 但也只是烦躁而已,施伯宇并不觉得恼火,在他的名册里,这些头目迟早要被除掉。 红棍向桂成在面上就和他过不去,这人最该杀。 巡风杜鸿喜比向桂成好不到哪去,这人已经死了。 圣贤钟德松表面不动声色,举荐人才的时候,从来不和施伯宇商量,可见也没把舵主放在眼里。 就连心腹孙孝安,施伯宇都信不过,每次看他咕嘟嘟抽着水烟锅子,施伯宇都猜不到他的心思。 这些人都中了施伯宇的慢性毒药,听话的能多活几年,不听话的过些日子就要上路。 但钟德松突然出事,这让施伯宇很是费解。 仙乐舞场被炸了,江相帮药王堂堂主认为事情不是余男做的,也不是秦田九做的。 这事另有其人,这人的手腕和心机根本不是余男和秦田九能比的。 施伯宇按照堂主的吩咐,把事情立刻平息下来,在暗中调查凶手的线索。 按照堂主的推测,凶手很快会因放下戒备而露出马脚。 结果对方没露马脚,直接掏刀子了。 而今凶手还没露出马脚,钟德松先出事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是同一个人做的么? 这人为什么会主动对钟德松下手?他特么疯了么? 现在这人又能去哪? 还在里沟么? 要怎么才能找到他? 思索之间,施伯宇忽然觉得一阵闷热,吩咐手下小幺(舵主的跟班)开窗。 一名小幺来到窗边,伸着手,却一直碰不到窗户。 他不敢说话,只能奋力推动无形的墙壁。 施伯宇不耐烦的看向窗边,一名大九(舵主的头目)训斥:“让你开个窗,费这么半天劲,你特么还能干点……” 话没说完,这位大九脚下忽然发现脚下多了一片水迹。 “这什么水……” 一名小幺闻了闻味道,惊呼一声:“这是茶水,这是老钟的法宝!” 施伯宇没见过老钟的法宝,只听孙孝安提起过。 这法宝非常厉害,钟德松曾经用他杀过三层修者,还重伤过四层,显然不能硬碰硬。 施伯宇急忙喊道:“快,先到外边躲一躲!” 手下人闻言,没动地方。 施伯宇怒道:“你们都特么聋了!” 他正要离开大厅,却被一面无形的墙壁挡在了门口,惊愕之间,听一名小幺在身后道:“舵主,被老钟的法宝困住了,出不去的,他这个……” 话说一半,小幺哀嚎一声,立刻跳上了桌子,滚烫的茶水烫伤了他的脚。 十几名部下连声哀嚎,有的跳上了沙发,有的跳上了桌子。 施伯宇身手有点慢,被两名部下拉上了桌子,脚下起了一片燎泡。 李伴峰蹲在房梁上,觉得这局面有些奇怪。 按冯掌柜所说,施伯宇是红棍出身,到药王沟接任的舵主。 红棍管打,施伯宇的身手为什么这么差? 是因为修为太低么? 施伯宇的修为可不低,他是三层修者。 但他不是武修、旅修、体修这些身手好的道门,他是三层的毒修。 施伯宇站在桌子上喊道:“有谁知道这法宝的破解方法?” 大九的喊道:“找到用茶壶的人,把茶壶抢下来,别让他再摩挲,否则没办法破解!” 当初孙孝安跟施伯宇说过破解之法,情急之下施伯宇没想起来。 听大九一说,施伯宇想起来了,可这茶壶在什么地方? 肯定在敌人手里。 敌人在什么地方? 施伯宇不知道! “柱子,听听动静!” 施伯宇有個贴身护卫叫寇柱,是个一层的窥修。 寇柱听了半天,没听到动静。 李伴峰是二层的宅修,凭着宅修易被忽略的天赋,躲过了寇柱的顺风耳。 水势越来越高,踩在沙发上的弟子,脚已经被烫烂了。 一名弟子在哀嚎声中掉进了茶水里,挣扎两下,身上皮肉脱落,转眼没了声音。 水就要蔓到桌子边缘,大九开始还护着舵主施伯宇,可看施伯宇根本想不出脱身的办法,他只能先考虑自己了。 大九背后先生出一层红色带斑的硬壳,硬壳下边生出两片黑色翅膀。 嗡! 大九化身瓢虫,双脚离地,飞起来了。 他能自保,他不会死。 除非李伴峰让水位一直上涨,一直淹没到房顶。 要知道,用茶壶的人,自己也被困在密闭空间里,如果让水位一直上涨,李伴峰会把自己烫死。 大九的俯视着下方,看着已经被烫死的柱子和即将被烫死的舵主。 舵主死了,他肯定要受牵连。 但不管受到什么样的牵连,总比在这被烫死好。 实在不行就跑路,多活一天是一天。 “啊~~”寇柱发出一声哀嚎,死在了热水之中。 大九的发出一声叹息,随即觉得自己的翅膀越来越沉重。 他飞不动了。 为什么飞不动了? 大九的把视线集中在了舵主身上。 舵主施伯宇,正在放毒。 想要找到茶壶,得先找到拿茶壶的人。 找不到拿茶壶的人,就把这个人给毒死。 施伯宇的战术很明确。 可是他放毒,会毒死这屋子里的所有人。 重要么? 对施伯宇来说,不算重要。 其他人的性命在他眼中从来没有重要过。 哗啦~ 屋顶上传来些许声音。 施伯宇一抬头,施伯宇看到一个妆容妖艳的女子,穿着男人的衣服,蹲在房梁上边。 余男? 真的是她? 这不是余男,这是李伴峰。 一直蹲在房梁上的李伴峰,支撑不住了,差点掉下来。 他中毒了,三层毒修的技法,让李伴峰差点失去意识。 他用旅修的天赋艰难蹲在房梁上,还在不停揉搓水壶。 李伴峰的想法很明确,这时候要看他和施伯宇谁能耗到最后。 水壶还在喷水,房间里的水位线还在上涨,滚烫的茶水已经淹没了桌子,渗进了施伯宇的鞋里。 施伯宇强忍剧痛,命令大九杀了房梁上的女子。 大九脸色青绿,看了李伴峰一眼,背后的翅膀突然停止了挥动,一头扎进了茶水里。 宅修对毒素有抗性,李伴峰有二层宅修,抵挡的如此艰难,大九只是个一层体修,哪能支撑的住。 看到大九落在脚边,施伯宇单手将他从热水里捞了出来,垫在了桌子上,然后再踩在大九身上,给自己争取了些时间。 李伴峰从腰间掏出带着血迹的剪刀,扔向了施伯宇。 这是一件有灵性的兵刃,只要打的不是太偏,就能剪施伯宇的脑袋。 施伯宇又从水里捞上来一具尸体,挡在了身前。 剪刀剪掉了尸体的脑袋,随着脑袋一起掉进了热茶之中。 这就是有灵性的兵刃和法宝之间的差距。 剪掉人头就算完成任务,至于是谁的头,剪刀并不在乎。 施伯宇朝着李伴峰喷出了一口毒雾。 李伴峰在房梁上跳跃闪躲,却很快发现闪躲是多余的。 法宝还在运转,无形的墙壁之下就这么大点空间,毒雾很快蔓延开来。 在苦雾山上中毒的感觉又来了,眩晕、疲惫、视线模糊、协调性变差…… 李伴峰不敢再乱动,他随时可能从房梁上掉下来。 当时在苦雾山上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没熬过来。 当时出现这种状况的时候,李伴峰已经熬不住了,直接钻回了随身居。 不止他熬不住,除了小胖,很多人都熬不住。 小胖…… 对了,小胖的血! 钟摆里有小胖的血,李伴峰拧开钟摆,把血液直接喝了下去。 眩晕明显缓解,李伴峰奋力摩挲茶壶。 水位继续上涨,淹没了大九的身体,施伯宇又拖来一具尸体,垫在脚下,继续朝李伴峰放毒。 李伴峰接着喝血,这次效果却不那么明显。 小胖是一层食修,他的血液能强健体魄,但并不能祛毒。 一层和三层之间有着巨大的差距,体魄强化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毒素侵蚀的速度。 施伯宇不断打捞周围的尸体,垫在自己脚下,尸体越叠越高,有些摇晃。 看着施伯宇踉踉跄跄,李伴峰想伺机近身,一脚把他踹进水里。 一股绿色的汁液从施伯宇身上渗出,流到脚下,沿着尸体不断蔓延。 尸体仿佛生出了一层胶水,彼此紧紧粘在一起。 这是什么手段? 胶水修么? 李伴峰大惊。 这不是胶水修,这是施伯宇释放的毒液腐蚀了尸体,让尸体的骨肉粘在了一起。 身经百战的施伯宇在如此恶劣的战局下,依然想出了应对之策。 毒液比毒雾强悍的多,李伴峰如果敢靠近,但凡沾上一点毒液,就得当场毙命。 眼看李伴峰把钟摆里的血喝干了,施伯宇也捞上了他能够得着的最后一具尸体。 李伴峰脸色青绿,他撑不住了。 施伯宇笑了,他赢了。 看到水位上涨的速度,施伯宇坚信在水位没过最后一具尸体之前,这个妖艳的女子肯定会从房梁上掉下来。 等这人死了,法宝自然会失效。 “不想烫死自己,就把茶壶收了,等你掉下来的时候,再后悔就晚了。”施伯宇微笑的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没把水壶收起来,他把水壶扔进了水里。 施伯宇一怔,不明白李伴峰要做什么。 他的视线集中在茶壶上,恨不得立刻把茶壶捞上来。 李伴峰趁机拿出钥匙,回了随身居。 茶壶太远了,施伯宇够不到。 他抬起头,发现李伴峰不见了。 去哪了?怎么消失了? 施伯宇低头看向脚下,水位还在上涨。 茶壶不是掉进水里了么? 茶壶确实掉进水里了,可要等五六分钟后,茶壶才会停止出水,这是这件法宝的特性。 施伯宇绝望的呼喊起来:“来人,快来人!有人没有,快!把茶壶给我拿过来,快!” 他是江相帮的骨干,三十出头升到了三层,当上了舵主,前途无量。 他深得堂主信任,他相信自己在药王沟必定有一番作为。 沸滚的茶水没过了尸体,没过了脚面。 施伯宇难忍剧痛,跳了起来。 这一跳,脚下粘在一起的尸体垮塌了。 施伯宇掉进了滚烫的茶水里。 疼痛,无法想象的疼痛,施伯宇仿佛掉进了一池铁水之中。 凭着三层的体魄,他奋力朝着桌子游去,再碰到桌子的一刹那,手上的皮肉全都脱落了下来。 只要抓住房梁上那个人,必定能扬名立万。 如果能抓住帮主要找的外州人,肯定能成为堂主。 我是要做堂主的人,怎么能就这么…… 施伯宇在滚水之中失去了意识。 李伴峰在随身居里,不断的呕吐。 PS:周六的早上如此美好,各位读者大人,跟沙拉说说话。 ------------ 第八十八章 唐刀 吐完了黄水吐绿水,吐完了苦水吐咸水,直到胃里没东西可吐了,李伴峰跌跌撞撞,从地上爬了起来。 唱片在托盘上旋转,唱机轻声哼唱:“相公呀,何必打这一场苦战?” 李伴峰摇头道:“赢了就不算苦,有劳娘子打扫居所,我去去就回。” “相公又要去哪?” “买菜。” “小奴今天不饿,相公不要去了。” 李伴峰一怔,看着唱机道:“心疼我了?” 唱机娇嗔道:“小奴时时刻刻疼爱着相公。” 李伴峰笑了笑,离开了随身居。 唱针轻轻摆动,蒸汽缓缓喷吐。 “这倒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 李伴峰来到舵台大厅,看到地上的茶水已经散去。 施伯宇趴在地上不动,李伴峰没有贸然上前。 他先捡回了钥匙,无论施伯宇死没死,李伴峰都得把钥匙捡回来,否则他别想走出舵台。 收好钥匙,李伴峰又捡起了茶壶,耳边传来了法宝的声音:“你冷不冷,想不想暖和暖和?” 李伴峰没作理会,收起了地上的剪刀,走向了施伯宇的尸体。 他先拿出铁尺,在施伯宇的身上刺了一下。 施伯宇的身躯略有颤抖,他还活着,只是失去了意识。 李伴峰立刻打开随身居,把施伯宇的尸体扔了进去。 还有能变成瓢虫的管事,有顺风耳的窥修,疑似有修为的,李伴峰全都扔进了随身居,随即去了二楼。 他想看看这栋楼房里有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各间卧室走了一遍,李伴峰搜罗了五十多万现金。 堂堂江相帮的舵台,怎么可能只有这点钱? 李伴峰怀疑自己没找对地方,回到最大一间卧室,李伴峰打算重新搜寻一番,忽听有人在耳边低吟:“既然来了,就做个了断,咱们一决死战吧!” 谁! 李伴峰一惊,这屋子里居然还藏着人? 他一直躲在这,还是刚进来? 要是刚进来,我刚才怎么没看到? 要是一直躲在这,之前我进这屋子的时候,他怎么没出手? 李伴峰迅速和声音的来源拉开了距离,一手拿着铁尺准备迎敌,另一手拿着钥匙准备撤退。 等了半响,李伴峰没看到人影,却看到墙面上一道暗格打开了。 一把一米长短的唐刀,从暗格里飘了出来,对着李伴峰道:“青青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决战之时到了,动手吧!” 仓啷啷~ 唐刀出鞘,刀锋对准了李伴峰。 这什么东西? 法宝还是灵物? 看他能说这么多话,还会吟诗,应该是法宝。 有这么厉害的法宝,施伯宇怎么不带在身上? 这把刀会飞,他刚才要是用这把刀和我打,我还真就想不出对策。 唐刀又说话了:“将军自起舞长剑,壮士呼声动九垓,你还等什么?” 李伴峰神情木然道:“你不是刀么?说什么舞剑?” 唐刀沉默片刻,回应道:“意境到了便好,出招吧,今日你我便将性命赌在这里!” “初次见面,不必赌命吧,改天行不行?”李伴峰很认真的和这把唐刀商量。 “今日为何不能决战?”唐刀的刀锋始终指向李伴峰。 “我中毒了,余毒未清,你就算打赢我,也胜之不武。”李伴峰认真的和唐刀讲道理。 “也罢,我等你到明日!” 仓啷啷~ 唐刀回到了刀鞘之中。 这还真是一把讲道理的刀。 李伴峰把唐刀收好,还想再找点其他东西,忽听楼下传来了脚步声。 “出什么事了?舵主呢?” “舵主在正厅,没出来过。” “这地上的水是怎么回事?” 有人回来了。 李伴峰推开窗子,打开随身居,把钥匙扔到了院墙之外。 等从随身居里再出来,李伴峰已经离开了舵台大院。 趁着周围无人,李伴峰跌跌撞撞跑到了牌坊街,进了串子胡同,把钥匙藏在了秦小胖的院子里,进了随身居。 余毒未清,这是实话,李伴峰躺在床上,浑身虚汗直流。 带回来那么多人,只有施伯宇一个是活的,魂魄已经被唱机吃了,所有尸体都被唱机送去了外室,喂给了红莲。 嗤嗤~ “官人,伱带着这把刀作甚?” 李伴峰有气无力说道:“还用问么?这是一件法宝。” “官人,法宝虽是好东西,但也不能见了就收,这把刀比那茶壶还要难缠。” 说话间,茶壶突然开口了:“你冷不冷?不管你怎说,我非要让你暖和暖和。” 茶壶要喷水,唱机喷来一团蒸汽,把茶壶摁住了。 “喂呀官人,这只茶壶不能用了,小奴先将他封起来,等你想到应对之策再说, 官人,这把刀还不认主,除非你在决斗之中打赢他。” 李伴峰冷笑一声:“决斗就决斗,我怕他怎地?” “夫君呀,以你今日之战力,在他手上走不过一合,稍有不慎就要丢了性命,还是不要鲁莽的好, 小奴倒是有心帮你打一场,可若是出手重了,却怕把他毁了,若是出手轻了,他又不肯认输,这火候太难拿捏。” 难怪施伯宇不把这把刀带在身上,原来他还没有征服这把刀。 李伴峰的推测没错,施伯宇确实没有征服这把刀。 堂堂江相帮舵主,手上怎么可能没有法宝,这把刀是他用两件法宝换来的。 毒修战力不足,施伯宇想用兵刃来弥补,可换来之后就后悔了,这把刀不好驾驭。 必须得打赢一次,这把刀才能为他所用,而且还不是一劳永逸,以后还得再打。 李伴峰没心思想这些,把刀随手丢在床下,沉沉睡去了。 …… 次日,下午一点,药王堂堂主罗正南,戴着江相帮标志性的灰色前进帽,来到了二舵的舵台。 药王堂是江相帮在药王沟最高机构,但堂主罗正南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正堂迁出了里沟,搬到了外沟远郊。 起初很多人不理解堂主的想法,现在看到二舵的状况,多少理解了一些。 罗正南坐在沙发上,擦燃火柴,点了根烟:“我以前总跟你们说,没事都去外沟转转,别总窝在里沟,你们不听,现在知道外沟的好了吧, 别的不说,就说咱们正堂,周围一共二十三户人家,家家户户,男女老少,我全都认识,只要来一個生人,就逃不出我眼睛, 你们这倒好,生人都混进舵台了,把你们舵主都给弄没了,你们他么还不知道人家长什么模样,里沟这么多人,你们上哪找去?” 罗正南训话,向桂成、孙孝安老老实实听着。 其实作为堂主,罗正南对待属下算好的,出了这么大事情,换别的堂主可能已经动手杀人了。 “舵台的事情不能没人管,桂成,我记得你修为有三层了吧?” 向桂成连连点头:“大前年就升到三层了。” 罗正南点点头:“棍郎接舵主,本就是情理,你先暂代舵主,把舵台操持起来, 老孙,你在二舵资历最老,其实也早该提拔了。” 孙孝安赶紧低头道:“堂主,您能容得下我这把老骨头,已经是我福分了,我今后就跟着向舵主,把这条老命就交给向舵主。” 向桂成赶紧欠身道:“老哥哥,你言重了。” 罗正南摆摆手道:“什么言重了?你还当真了是怎地?你知道他熬死多少个舵主了?” 向桂成仔细算了算,还真是这个道理,孙孝安在二舵当了十多年心腹,之前有三位舵主被他送走了,而今施伯宇上任几个月,也被他送走了。 向桂成不会是第五个吧? 这个爱抽水烟的老头子,看着挺瘆人的。 罗正南起身道:“找个清静点的屋子,多找几个人在门外守着。” 孙孝安对舵台最熟,赶紧请罗正南去了舵主的卧室,门外安排好人手。 罗正南带着两个部下进了卧室,锁好了门,他先摘了帽子,把头上的胶布撕了下来,拔掉胶布下边的塞子,露出头盖骨上的窟窿。 一名部下拿来了一根天线,罗正南把天线插进窟窿里,搅合了几下,找到合适的位置,让手下把天线固定好。 另一名属下拿来一个直径二十多公分的转盘,插在了罗正南的脊椎上。 罗正南一哆嗦就:“慢一点,位置不太对!” 属下稍微调整了位置,罗正南点点头:“拨号!” 属下扳住拨号盘,开始拨号。 咻~哗啦啦啦~ 咻~哗啦啦啦~ …… 电话接通,罗正南的耳畔传来了声音:“这位听众朋友,欢迎您致电午后茶馆,您有什么新鲜事想要分享给我们?” 罗正南等了属下一眼:“这特么拨哪去了?” 属下一脸无奈道:“堂主,我没拨错。” 罗正南拔出天线,重新又插了回去。 咔嚓一声,电话挂断,属下重新拨号。 咻~哗啦啦啦~ 这回接通了。 肖正功正在暗星局开会,手机突然响了。 看了来电号码,肖正功跟陈队长解释一声,离开了会场,回了自己办公室。 “特么打电话不看时候么?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们,没有大事,别在白天联系我!” 罗正南脸颊一抽,极力克制着语气:“掌门,帮里出事了,我们堂口二舵的舵主不见了,估计是死了。” “死了就特么死了!明天帮里死个耗子,是不是也得特么找我!” “掌门,关键是这事来的蹊跷,二舵施伯宇刚上任不久,他这个就……” “你们堂口的事,自己想办法解决,我让你们找李伴峰,你们找到没?” “还没呢,那小子一直没露面。” 肖正功紧锁双眉道:“我告诉你们,我已经收到风声了,卓玉玲也在找李伴峰。” 罗正南一愣:“不能啊,这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没听说呀。” “你们特么什么都没听说过,我特么留着你们有什么用?都特么是一群废物!” 电话挂断了。 罗正南从脑袋里拔出了天线,塞上了塞子。 “这小子真特么是个人物,舵主死了,在他嘴里就特么等于死个耗子!” 属下从罗正南背上拔下了拨号盘:“堂主,要我说这事就不该惊动掌门。” “这是你们不懂规矩!这事我告诉他了,是小事,不告诉他,就特么成大事了!”罗正南戴上前进帽,思索了片刻道, “我就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有点联系,你们想想,守在火车站的楚云龙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二舵死了三个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再加上耿家药行的耿志威,也是这样,这几件事,有没有可能是一个人干得?有没有可能,这些事就是堂主要找的那个人干得?” 属下面面相觑,纷纷摇头道:“堂主,我们脑子不好用,这事想不明白,您说是谁干得,就是谁干得。” “扯你娘淡,什么叫我说谁干就是谁干,从堂里找几个弟兄过来,打探一下陆家的消息,看看他们最近有什么动静。” 属下道:“我听说陆家最近都在找陆小兰。” 罗正南瞪了属下一眼:“这特么还用你听说,都见了报了,去看看陆家二姨太太有没有什么动静。” PS:诸位读者大人,不要轻易在身体上插拨号盘,电话费挺贵的。 ------------ 第八十九章 原是故人来 下午三点,李伴峰迷迷糊糊睡醒,忽听耳畔有人呼唤。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什么圆?”李伴峰睁开眼睛,看见那把唐刀立在了李伴峰面前。 李伴峰愣了许久,却听唐刀缓缓说道:“决战的时刻,到了。” 差点忘了。 李伴峰昨晚和唐刀约定好了,今日决战。 唱机的油箱里腾起了火苗,蒸汽喷吐之间响起了歌声:“相公呀,小奴就说这把刀不能要了。” 唐刀转向唱机,似乎有些忌惮:“单打独斗,公平决战,旁人不该插手。” 嗤嗤~ 唱机嗤笑道:“你跟我一个妇道人家,还讲恁多规矩?” 唐刀后退两步,对李伴峰道:“你等以多欺少,我纵使落败,也绝不甘心认输。” 呼! 蒸汽喷吐。 唱机缓缓唱道:“谁说以多欺少,不用他动手,我现在就让你魂飞魄散。” “你这算是,算是……” 唐刀正在思索借口,李伴峰起身,拿起水桶喝了些水,活动了一下筋骨,对唱机道:“娘子,我和他有约在先,今天一对一决斗,不能食言。” “相公,这可不是嬉闹,稍有不慎,这厮真会要了你性命。” “娘子不必担心,我有把握胜他。” 唐刀喝一声道:“这话说的还像条好汉,咱们在哪打?是出去厮杀,还是在此一战?” 李伴峰四下看了看:“在这打,只怕打坏了我的家当。” 唱机提醒一声:“相公,你要是出了这家门,我可护不住伱!” 唐刀也想出去打,他担心唱机插手,却又不好明说。 李伴峰思量片刻道:“去三房打!” 唱机一怔:“什么是三房?” “第三个房间,没别的意思。”李伴峰把新开辟的第三个房间称作三房。 唐刀也同意了,能离唱机远些自然是好:“你不带兵刃么?我不杀手无寸铁之人。” 李伴峰随意从地上捡起两把匕首,这两把匕首是江相帮普通帮众的武器,材质和做工都很粗糙。 唐刀对这两把匕首有些不满:“你用这等糙劣兵刃和我一战,却也太看轻我。” 李伴峰冷笑一声:“打了再看。” 两人进了三房,这座房间刚开辟不久,面积和正房相当,还算空旷,李伴峰和唐刀各贴着一面墙壁站好。 仓啷一声,唐刀出鞘,寒光照在李伴峰脸上:“你先出招吧,我让你三合!” 李伴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锈丹。 唐刀嗤笑一声:“现在才想吃丹药,怕是晚了。” 李伴峰把锈丹放在一把匕首上,十几公分长的匕首,不多时化成了一片锈渣。 唐刀一惊,在墙边来回盘旋:“好厉害的丹药,你想用它对付我?我可告诉你,你未必伤的到我,你未必碰的到我!” 李伴峰将另一把匕首丢在半空,把锈丹丢了出去,正中刃口。 匕首落地,满身锈斑。 唐刀有些慌乱,没想到李伴峰出手如此稳准。 但他看到锈丹已经掉在了地上。 “英雄临危不惧,好汉宁折不弯,我还能被你这雕虫小技吓怕了不成!”说完,唐刀横在房间中央,阻断了李伴峰和锈丹之间的路线。 李伴峰的锈丹已经出手,他不会再让李伴峰把丹药捡起来。 李伴峰从口袋里又掏出了一枚锈丹,看着唐刀,冷冷说道:“你特么可真有种。” 唐刀退回了墙边,刀身不经意间颤动了两下。 他怎么还有一枚丹药? “你把话说清楚,当真让我先动手么?”双方距离不足五米,李伴峰随时能把丹药丢出去。 仓啷一声! “功成献凯见明主,丹青画像麒麟台,属下漂泊一生,终得明主,愿效犬马之劳。”唐刀自己回到了刀鞘里,然后趴在了地上。 嗤~ 在正房里的唱机嗤笑一声,对唐刀很是鄙视。 李伴峰问唐刀:“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无名无姓,主君随意呼唤就是。”唐刀依旧趴在地上。 嗤~ 无名无姓? 唱机有些警觉。 李伴峰对唐刀道:“无名无姓,这样不妥,你是一件法宝,应该有個响亮的名字,我给你起一个!” “主君赐名,乃属下只幸甚!” 李伴峰思索良久道:“以后就叫你,二刀吧!” 唐刀觉得低俗,微微起身道:“为什么不是大刀?” 李伴峰拿出了镰刀:“他最先追随我,他才是大刀。” 唐刀不太服气,但没有多说。 李伴峰把唐刀挂在腰带上,又觉得有些招摇,可这刀太长,放在别处也不太合适。 “还是镰刀小巧。”李伴峰刚叹口气,唐刀突然变小,变成了一把不到十公分的匕首。 真是件好法宝,不仅能改变尺寸,还能理解李伴峰的心意。 李伴峰收了好刀,回到了正房,一团蒸气袭来,在李伴峰身上来回摩挲。 李伴峰一怔:“娘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唱机柔声唱道:“夫君凯旋归来,小奴为夫君庆贺。” “别庆贺了,我怕把持不住。” 蒸汽散去,但唱片还在托盘上旋转。 这把刀,好像不是普通的法宝。 …… 黄昏时分,李伴峰走出了随身居,进了秦小胖的院子,恰逢秦小胖正在晾衣服。 “七哥,你怎么来了?”小胖很是欢喜,赶紧把李伴峰请进了屋子。 “七哥,听说了么?江相帮药王堂二舵的舵主失踪了,就在舵台里边失踪的,跟在他身边的十几个人都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有这等事?如此一来,江相帮岂不是元气大伤?”李伴峰被唐刀拐的,语调有点转不回来。 小胖挠挠头皮:“七哥,你说话怎么文绉绉的,江相帮肯定是伤了,不止舵主没了,二舵圣贤钟德松也没了,七哥还记得这人吧?他昨晚还来包子铺吃过席。” 李伴峰摇摇头道:“我倒是没什么印象,江相帮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在四下搜捕凶手吧?” 小胖摇头道:“那倒是没听说,向桂成直接当了二舵瓢把子,也没见他出去找什么凶手,今天倒是找张六哥问了几句话,张六哥没搭理他。” 李伴峰炸了仙乐舞场,江相帮低调处理了。 这次直接掀翻了二舵的舵台,江相帮还低调处理? 这让李伴峰觉得事情越发微妙。 …… 晚上十点钟,李伴峰在外沟转了一圈,回到里沟,来到了冯记杂货铺附近。 杂货铺门前摆着唱片架子,这是冯掌柜和李伴峰约好的联络方式,看见唱片架子,就证明冯掌柜这有新消息了。 是关于路引的消息么? 李伴峰很想尽快回越州,但两千万还没凑齐,主要是舵台一战收获有限。 进了杂货铺才知道,路引的事情还没有消息,但红丹已经卖出去了。 冯掌柜卖了个好价钱,二十万出手,他提两成,给了李伴峰十六万。 李伴峰很高兴,又留下五颗玄赤丹给冯掌柜,接着放他这里寄卖,两千万的目标似乎不那么遥远了。 牌坊街今晚没什么行人,江相帮接连出事,里沟的人晚上都不太敢出门,李伴峰想买份报纸,走了好远才遇到一个报童。 晚报上都是关于江相帮舵台遇袭的消息,头条上明明白白写着,舵主和圣贤失踪,下落不明。 舵台遇袭,事很大,但按理说消息不该传播的这么快。 这和仙乐舞场的兴致不一样,那次李伴峰用的是炸药,整个里沟都惊动了。 而李伴峰在舵台用的是茶水,如果江相帮想要隐瞒,可以不把消息泄露出来。 怎么看着像故意往外放风? 江相帮到底什么目的? 李伴峰扫了一眼二版,看到了另一则消息,陆家在江月山新地成功开荒,独占了两百多亩土地。 照片上,李伴峰看到了陆家的家主陆东良,还看到了一个熟人。 私家侦探达博伊恩斯! 他在江月山新地,给陆家开荒? 他是陆家的人? 不是江相帮雇来的? 陆家在找我? 他们找我做什么? 难道陆小兰已经出来了? 李伴峰心头一凛,收了报纸,准备去何家老宅打探一下消息。 走进串子胡同,李伴峰忽然听到远处有一个熟悉的声音。 “邱管家呀,我再跟你讲一次哈,我们不知道那是不是陆家大小姐的呀,我们没见过她的呀。” 这说话的语调太有辨识度了。 肖叶慈? 她怎么会来这? 她找陆大小姐? 李伴峰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刻拿出钥匙,进了随身居。 肖叶慈,陆春莹和陆家大管家邱志恒一并走进了巷子,肖叶慈又强调了一遍:“我们真的没有见过大小姐,要是认错了人了,您可别见怪的呀。” 邱志恒微微笑道;“夫人,小姐,你们不用担心,我就是过来看看。” 等三人走远,李伴峰悄无声息从随身居里走了出来。 夜色之中,能勉强看见三人的背影。 肖叶慈,认得。 陆春莹,认得。 还有一个人,貌似也认得,因为他的身材太有特点。 一米八多的身高,不足八十斤的体重。 猴子邱,救过我一命的猴子邱。 PS:诸位读者大人,邱管家来了,更大的好戏,要上演了。 ------------ 第九十章 他笑了 邱志恒跟着肖叶慈和陆春莹来到了何家老宅。 走到宅院门口,邱志恒立刻止步,把肖叶慈和陆春莹挡在了身后。 他默默观察着这座宅子,他看出了异常。 李伴峰躲在远处,拿出牵丝耳环,轻轻叩动了两下。 耳环里传来了声音:“爷,等您吩咐。” “听听他们的声音。” 法宝有灵性,牵丝耳环略微颤动几下,李伴峰清晰的听到了猴子邱和肖叶慈的对话。 猴子邱道:“这屋子里有宅灵,层级不算太高,但这是他的宅子,不是太好对付。” 肖叶慈诧异道:“邱管家,原来小兰小姐是宅修呀!” 邱志恒摇头:“她不是宅修,这不是她的宅灵,她被困在这宅子里了。” 肖叶慈赶紧保住陆春莹,迅速后退:“妈呀,这是个无主宅灵啊!那不就是恶灵么?” 李伴峰暗自思忖:猴子邱来这的目的是什么?肖叶慈叫他邱管家,难道他是陆家的人? 他是来救陆小兰出去的? 邱志恒站在宅院门口,许久没动。 他的眼睛扫过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两只猫在他的注视下,开始打滚。 一群猫两两配对开始互相嬉戏。 一只老鼠从墙角钻了出来,抱住了一只猫。 另一只落单的猫抱紧了身边的大树开始摩擦。 大树伸出枝条缠住了另一棵大树。 另一棵大树伸出枝条,缠住了洋房上的树藤。 树藤彼此交错缠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枯瘦如柴的陆小兰奋力扯开了落地窗。 “邱哥,救我!”陆小兰把头探了出来,看到了猴子邱,奋力呼喊。 邱志恒望向落地窗,借着不到十公分的开口,往窗子里张望。 在肖叶慈看来,窗子里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邱志恒仿佛看到了宅灵的所在,瞳孔剧烈收缩。 整个洋房出现了轻微的晃动,陆小兰拼尽力气拉开了落地窗,靠着不到二十公分的出口,奋力把整個身子挤了出来。 垂在墙壁上的藤蔓想要阻止她,可它们紧紧缠绕在一起,彼此无法挣脱。 离开了洋房的陆小兰,顾不上大家闺秀的矜持,疯狂跑出了院子,冲向了邱志恒的怀里。 她知道这样不合身份,但她顾不了那么许多,她现在只想找个人抱抱她。 可邱志恒没打算抱她,不光是陆小兰的身份,也包括陆小兰的处境。 虽然这位小姐至今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处境。 邱志恒礼貌的躲开了陆小兰,陆小兰一阵茫然,想起男女有别,她不好意思的抱住了身边的肖叶慈。 虽然不认识她们,但她们在这里,肯定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啊~”肖叶慈被抱的不知所措,“小兰小姐啊,你,你看,这是怎么了,你别哭哈,别怕,这不是出来了么,出来了,不是蛮好的么。” 陆小兰哭了好一会,转脸问邱志恒:“邱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是我爸叫你来的?” 邱志恒摇摇头,看向了肖叶慈和陆春莹:“是叶慈夫人和春莹小姐叫我来的,她们说你给她们写了信,让她们来何家老宅找伱。” 叶慈夫人? 春莹小姐? 这都谁呀? 陆小兰一阵愕然,看着肖叶慈和陆春莹道:“我没有写信给你们,我不认识你们。” 肖叶慈闻言一皱眉:“小兰小姐,话不是这么讲的哦,收到了你的信,我们才千里迢迢赶过来找你的, 为了找你我们可吃了不少苦头的呀,现在把你救出来,你就翻脸不认人,这样子可不好的呀!” 陆春莹拉了拉肖叶慈的手,示意她注意说话的分寸,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不像豪门夫人。 陆小兰依旧茫然,肖叶慈把陆小兰的亲笔信拿了出来,交给了陆小兰。 陆小兰一看,还真是她的字迹! 书信的大致内容是,陆小兰一直在寻找失散多年的妹妹,而今终于找到音讯,希望肖叶慈和陆春莹立刻到何家老宅相认。 陆小兰拿着书信连连摇头:“这不是我写的信,我真的不认识你们。” 肖叶慈瞪圆了眼睛,想说脏话,又开不了口,这不符合读书人的气度:“你,你,你这个人,你这样可真是不好的呀,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的呀!” 陆小兰没再理会肖叶慈,转脸对邱志恒道:“邱哥,我要找一个人,他叫李伴峰,他还在药王沟,没有路引,他肯定出不去,必须得把这个人找到。” 邱志恒沉默片刻道:“小姐,先跟我去绿水湾一趟,回了府邸再说。” 陆小兰摇头道:“我不能回府邸,我的事情还没做完,我必须得找到李伴峰,邱哥,你帮帮我。” 邱志恒没说话。 陆小兰叹口气道:“你要不帮我,我自己想办法。” 必须要找到李伴峰,必须要找到玄生红莲,必须要给家里一个交代。 这关系到自己今后能否在陆家立足! 她转身要走,却被猴子邱挡住了去路。 陆小兰一惊:“邱哥,你这什么意思?” 猴子邱面无表情道:“小姐,你必须跟我回府邸,你回去之后的事情,我管不了,但这一路,我能保你平安。” “邱哥,到底出了什么事?”陆小兰有些害怕,本以为离开了何家老宅,这世上再也没什么值得她害怕的事情。 但她现在真的害怕,邱志恒的态度让她感到害怕。 邱志恒从怀里掏出一副镣铐:“小姐,跟我回去,你要是不听劝,怕是要受苦。” 陆小兰愕然良久,没再做多余的争辩。 她知道自己不是邱志恒的对手。 邱志恒走在前边,陆小兰跟在中间,肖叶慈和陆春莹跟在最后。 路过胡同拐角,邱志恒向墙边看了一眼,他感觉这里似乎有人。 宅修有不引人注意的天赋,但邱志恒的修为太高,仅存的一点痕迹被他发现了。 仔细查看一番,没找到那人的踪迹,邱志恒继续朝前走,陆小兰默默跟在身后,无数个疑问在心里翻腾。 到底出了什么事? 为什么让我立刻回府邸? 这对母女是什么来历? 谁给她们写的信? …… 李伴峰走出了随身居,点了一支烟。 狭长的线串子胡同仿佛笼罩了一层乌云,压得李伴峰透不过气。 陆小兰出来了。 她会说出一切。 陆家如果想得到铜莲花,就不会放过李伴峰。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李伴峰能打得过陆家么? 大概率不能。 陆家是普罗州四大家族最强悍的一家。 那就跑。 可往哪跑? 没有路引,李伴峰连药王沟都出不去。 如果留在药王沟,陆家掘地三尺也会把李伴峰找出来。 等等。 掘地三尺? 他们敢么? 江相帮不敢,他们没有张贴告示,也没有挂出悬赏,自始至终他们没敢声张过此事。 铜莲花是何家庆的,江相帮不敢得罪何家,所以不敢明目张胆强抢铜莲花。 陆家怕不怕得罪何家? 或许不怕,但他们也未必愿意声张,否则不会找个私家侦探来对付我。 如果他们不愿声张,我还能在药王沟继续躲下去。 走到牌坊街,李伴峰看了一眼冯家杂货铺。 现在只能盼着冯掌柜尽快拿到路引,两千万也好,三千万也罢,拿到路引之前,先想办法多攒钱,拿到路引之后,立刻离开普罗州。 但摆在李伴峰面前的,还有另一个疑问。 到底是谁找来了肖叶慈和陆春莹? 肯定不是陆小兰,除了李伴峰,陆小兰联系不上任何人,否则她也不用在这里苦熬了这么久! 除了陆小兰,还能是谁? …… 越州二院,三零二号病房,躺在病床上的何家庆,露出了一丝笑容。 坐在病床旁边打盹的何海生突然惊醒,看了看何家庆,没发现任何异常。 可他好像觉得何家庆刚才动了一下。 PS:各位读者大人,普罗之主将在明天上架了。 这是沙拉精心打磨的一本好书,从故事到人物,从设定到背景,每一个细节都花了极大的心血。 沙拉带着满满的诚意,一直等到今天才上架,就是想听到各位读者大人的认可,就是想多听各位读者大人叫一声好。 如果各位读者大人信得过沙拉,看得起沙拉,希望所有看到这一章的读者大人,在起点打开明天的VIP章节,让沙拉看一看,有多少读者大人愿意再为沙拉叫一声好! 听到这一声好,沙拉心满意足,在此谢谢诸位了! ------------ 第九十一章 不速之客 绿水湾,陆家大宅,地牢,夜里十一点。 陆小兰坐在囚室之中,对面坐着陆东良的弟弟陆东俊。 “小兰,你先告诉二叔,你是怎么去的何家老宅?”陆东俊带着和蔼的笑容看着陆小兰。 陆小兰摇摇头:“我只跟我爸说,我爸为什么不来见我?” 陆东俊叹口气道:“小兰,你爸听了一些传言,和你有点误会,二叔这次来,就是想帮你澄清误会。” 陆小兰歪过头,不想理会陆东俊。 陆小兰的母亲卓裕玲进了囚室,皱眉看着陆小兰,斥责道:“小兰,不能没规矩,二叔问你什么,伱都要老老实实回答。” “妈……”看到卓裕玲,陆小兰眼睛红了。 “好孩子,妈信你,你好好跟你二叔说,把实话都说出来。”卓裕玲在陆小兰身上披了件衣裳。 地牢的看守觉得这么做不合规矩,但当娘的给闺女披件衣裳,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陆小兰抽泣一声,调整了语调,对陆东俊道: “我和何家庆一起上了火车,我原本和他在一个车厢,结果他刚上车就说有事要出去,出了车厢再没回来过, 我去找他,发现车上有不少何家人,修为都在五层之上,他们明显是来保护何家庆的, 再加上列车员来回走动,我根本没有机会杀了何家庆,没办法,我动了后手,让火车脱轨了。” 这是陆东俊最关心的问题之一:“你用什么办法让火车脱轨?” 陆小兰沉默片刻道:“火车开车后五十多分钟,会经过一条岔路,一条路能正常行驶,另一条路的铁轨不久前废弃了, 当晚负责扳道岔的工人,是我安插了三年的心腹,我命令他把火车引到了废弃的铁轨上,铁轨断了,火车出去了, 列车员忙着救人,何家那些人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我趁机找到了何家庆,对他下了狠手。” 陆东俊一脸惊愕:“好你个丫头,不光得罪了何家,你这是把外州也给得罪了,你怎么敢对火车下手?” 陆小兰抬头看着陆东俊:“得没得罪外州,这事先放在一边,可得罪何家这事却得好好说个清楚, 二叔,我问你,既然是我爸让我杀了何家庆,为什么又害怕得罪何家?既然已经撕破脸了,为什么还找我背锅?” 陆东俊抿抿嘴道:“当时情况不一样,那时候都以为何海钦快死了,谁知道何海钦突然又活过来了……” 陆小兰含着泪道:“何家出了变故,就要算在我头上么?陆家不是要掌管整個普罗州么?推一个女人出来顶缸,陆家就这么点本事么?” 陆东俊无言以对。 卓裕玲呵斥一声:“小兰,别乱说!” 沉默半响,陆东俊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去了何家老宅?” 陆小兰擦擦眼泪:“何家庆没死,我没想到他命那么硬,我偷袭他之后,他已经昏迷了,却被李伴峰一个电话给叫醒了,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宝,他推了一下我,我就飞出去了, 我飞了很久,等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何家老宅,我想跑出去,但我出不去,那宅子里有宅灵,我被困了一个月,靠吃猫、黄鼠狼和老鼠活着。” 说话间,陆小兰忍不住又抽泣起来。 陆东俊没有心情安慰陆小兰,他在思索当时的状况。 “何家庆推了小兰一下,把小兰送去了何家老宅,把自己送回了大学宿舍,他居然有这么强大的法宝?” 卓裕玲在旁问道:“东俊,你见过这样的法宝么?” 陆东俊摇摇头:“没见过,我估计大哥也没见过,小兰,你先告诉二叔,你是沿着铁路线飞回去的么?” 陆小兰摇摇头:“火车当时已经走错了轨道,那段铁路当时已经到了尽头,我不是沿着铁路线飞回去的。” 陆东俊觉得这事更离奇了:“不是沿着铁路线飞回去的,你怎么过的各地边境线?” 在没有特殊手段处理的情况下,边境线是不可逾越的。 陆小兰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陆东俊怀疑陆小兰根本没说实话。 “小兰,你实话告诉二叔,玄生红莲哪去了?” “在李伴峰手上。” “为什么会落到了他手上?” 陆小兰把事情讲述了一遍:“离开学校的前一天,何家庆借走了我的项链,我的项链是一件法宝,能生出一层假皮,这层假皮能模仿熟人的身材和长相, 何家庆靠着我的项链,假扮成李伴峰,把玄生红莲存在了学校的超市里, 他借走项链之后,我一直在暗中跟着他,这事是我亲眼所见, 校园超市的储物柜非常特殊,柜子里有法宝,层次非常高的法宝,那座储物柜不可能被暴力破坏,到底是什么法宝,是谁留下的,我也不清楚, 何家庆这招很高明,只有他知道玄生红莲藏在学校超市里,只有李伴峰的脸能打开超市的柜子。” 换句话说,没有获得何家庆和李伴峰两个人的同意,谁也打不开储物柜,除非拿到陆小兰的项链。 这件事,陆东俊相信陆小兰说了实话,因为陆小兰确实有这件法宝,陆东俊亲自试过,他能变成陆东良的模样,只要假皮不被撕掉,几乎看不出破绽。 陆东俊道:“那你为什么不用你的项链,直接去储物柜把玄生红莲拿回来?” 陆小兰接着说道:“我想过,可何家庆不肯把项链还给我,还说他弄丢了, 我在偷袭何家庆的时候,把项链抢了回来,正好李伴峰打来了电话,直到何家庆把我推飞,李伴峰的电话也没有挂断, 当时我吓坏了,情急之下,感应何家庆的手机,想给自己挂个顺风耳,没想到这个顺风耳挂在了李伴峰的手机上, 我借着他的电话听到了一些动静,知道何家庆去了医院,何海生也去了医院,暗星局的人找到了李伴峰, 我知道李伴峰精神不正常,也知道李伴峰和何家庆有很深的交情,我利用这一点把李伴峰骗到了药王沟, 我让他把玄生红莲带来,然后把我从宅灵手里换出去,可我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竟然能从何家老宅里跑出去, 他应该是个修者,而且层次不低,玄生红莲还在他手上,我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但他没有路引,肯定出不了药王沟。” 听完了陆小兰的讲述,陆东俊神色凝重。 他还是不太相信陆小兰。 “这个李伴峰到底是什么人?暗星局的差人?还是哪个帮门的弟子?” 陆小兰摇头道:“他什么都不是,他就是个没爹没娘的杂碎!” 说到杂碎两个字,陆小兰狠狠咬了咬牙。 陆东俊皱眉道:“这我就不明白了,李伴峰不是暗星局的人,也不是帮门的人,他上哪弄到的路引?没有路引,怎么买的车票,怎么上的火车?怎么来的药王沟? 千万别说这张车票是你买的,你被困在了宅子里,谁都联系不上,怎么可能给李伴峰买车票?” 听到这一连串的问题,卓裕玲也很担心,车票的事情要是说不明白,没有人会相信陆小兰。 陆小兰给出的解释是:“这张车票是何家庆提前买好的,他为什么要给李伴峰买车票,为什么要买那天的火车,其中的原因我也不知道, 我在他手机里看到了车票信息,这才骗李伴峰上了火车,去了药王沟。” 陆东俊听了直摇头。 从陆小兰的态度来看,她说的应该是实话。 可这些话听起来实在太荒唐。 何家庆提前给李伴峰买车票? 他让李伴峰去药王沟做什么? 他算准了自己会出事? 陆小兰一脸绝望的看着陆东俊:“二叔,你不信我?” “小兰,我会把你所说的这些告诉你爸,至于你爸信不信,我也不敢打包票,你先好好休息吧。” 说完,陆东俊起身离开了囚室。 卓裕玲看着小兰,轻轻叹了口气:“小兰,不怕,你爸肯定不会冤枉你,你先睡会,妈明天再来看你。” 卓裕玲也走了,陆小兰身上还披着卓裕玲给她的衣服。 她摸着身上的衣服,耳畔又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小兰,不怕。” 这不是幻觉,也不是想象,陆小兰真的听到了卓裕玲的声音。 这件衣服上有钩子,顺风耳的钩子。 陆小兰抓着衣服,小心翼翼的倾听,很快又听到了母亲的声音:“你爸想要红莲,只要没找到红莲,你爸肯定不会动你,他也不知道红莲是不是还在你身上, 只要我先一步杀了李伴峰,你爸就再也别想找到红莲,妈一定能想办法把你救出去。” …… 名侦探达博伊恩斯来到了里沟,沿着牌坊街走了一段路,进了冯记杂货铺。 冯掌柜笑脸相迎:“您想要点什么?” 达博伊恩斯压低声音道:“我想在你这买些丹药。” 冯掌柜一耸眉毛:“您来错地方了吧,我这是杂货铺。” 冯掌柜不是不卖丹药,但他不会轻易卖给生客。 达博伊恩斯一笑:“三英门的张六哥介绍我来的,他说你们这的丹药,成色相当不错。” 张六泽是冯掌柜的朋友,他也确实在冯记杂货铺买过丹药。 有了这层关系,冯掌柜不再怀疑,把前柜的生意交给春生,带着达博伊恩斯进了里屋。 等沏好了茶,冯掌柜问道:“不知您想要哪一类丹药?” “蛇斑丹。” “您想要多少?” “能不能让我先看看成色?” 冯掌柜拿出来一枚蛇斑丹,达博伊恩斯看了看,点点头道:“成色上好,你开个价。” “一万五一颗。”冯掌柜不是第一次卖蛇斑丹,他惯常的价格是一万二,但因为对方是生客,所以多要了三千,看对方如何还价。 达博伊恩斯没还价:“虽说贵了些,但丹药的成色确实是好,我买了。” “您要多少?” “二十颗。” “二十颗丹药三十万,这可是大买卖。”冯掌柜意味深长的看了对方一眼,这么大的买卖,他不接受赊账。 达博伊恩斯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写下了数额:“让你的伙计去宝仓银行兑钱,钱到了,我再收丹药。” “爽快!”冯掌柜把支票交给了春生,不到半个小时,春生带着三十万桓国钞回来了。 一手钱,一手货,冯掌柜找了个木盒,把丹药封好,交给了达博伊恩斯。 达博伊恩斯很满意,又问道:“我有个朋友,还想买些玄赤丹,不知道你这里有货么?” 冯掌柜点头道:“玄赤丹也有,您那位朋友想要多少?” 达博伊恩斯伸出两根手指:“也是二十颗。” 冯掌柜眉头微蹙:“二十颗?您可想好了,一颗玄赤丹,要价二十五万。” 这个价格,开的也有些高了,冯掌柜还在试探对方的态度。 达博伊恩斯笑道:“只要成色够好,我绝不还价。” 冯掌柜点头道:“爽快,铺子里没这么多现货,我可以帮您问问。” “好说,我过两天再来,到时候等你消息。” 达博伊恩斯离开了杂货铺,刚走两步,在街边遇到了一个洋人。 可能是看达博伊恩斯穿着比较绅士,洋人主动上前打起了招呼:“这位先生,我是第一次来药王沟,想买一些药品,你知道药行在什么地方么?” 达博伊恩斯上下打量了洋人一番,笑道:“药王沟到处都是药行,你想买治什么病的药?” 洋人挽起了袖子,在他的胳膊上长了密密麻麻的疹子:“我得了奇怪的疱疹,也不知道什么药能奏效。” 达博伊恩斯皱起了眉头,后退两步,指着牌坊街的尽头:“安德堂药行,有很出色的坐堂大夫,你找他看看去吧。” “非常感谢。”洋人脱帽行礼。 “不必客气。”达博伊恩斯脱帽回礼。 PS:感谢雪山远峰2005。 上架之前,再更一章,为了沙拉的诚意,为了诸位大人的支持,VIP章节,诸位一定要点开呀! ------------ 上架感言 普罗州,绿水湾,绿水城,百乐门舞场。 英俊的玉面沙拉,端着一杯红酒,坐在舞池旁边的圆桌旁,静静的物色着今夜的目标。 目标出现了,一位穿着深紫旗袍的女士,轻轻咬着女士烟杆,默默的注视着舞池中央。 她吐出一口烟,烟雾笼罩在眼角下的泪痣上,仿佛在诉说她的孤独和寂寞。 滋啦啦~ 唱机换了一首新曲子。 探戈,《一步之遥》。 玉面沙拉踩着探戈独有的节奏,来到姑娘的身边,伸出一只手,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美丽的女士,能请你跳支舞么?” 女士看着沙拉,略微有些犹豫。 沙拉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支玫瑰,递到了姑娘面前。 姑娘脸颊略带红晕,眼神越发迷离。 李伴峰从沙拉手里接过玫瑰,看着姑娘,深情的说道:“不要和他跳舞,他有精神病。” 沙拉直起身子,垂着眼角看着李伴峰:“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说我有精神病?” 嗤嗤~ 唱机冷哼一声道:“喂呀~我家相公没骗人,你就是有精神病。” 玉面沙拉白了唱机一眼,接着对李伴峰道:“人证不算!” 李伴峰拿出一份病例:“这是物证,这上面有你的名字。” 玉面沙拉大笑一声,面带鄙夷的看着李伴峰:“难道你没有精神病么?” 李伴峰拿出了另一份物证:“我有出院证明,你有么?” 沙拉低下了头。 他没有出院证明。 不过这不重要! 沙拉重新拿出一支玫瑰,深情的看着女士:“虽然我有精神病,但这不是阻止我们相爱的理由,今夜的这场邂逅,就是我们缘分的证明。” 说完,沙拉把玫瑰咬在嘴里,等待着女士的态度。 女士被沙拉的真诚感动了。 她从沙拉的嘴里,迅速把玫瑰抽了出来,玫瑰的尖刺,在沙拉的嘴唇上划出两道血口。 女士拿着玫瑰,含着眼泪说道:“我相信我们之间的缘分,我是一名苦修,要想接受我的爱,先要接受我的痛苦。” 沙拉捂着嘴,也流泪了:“其实我们萍水相逢,倒也谈不上什么缘分。” 女士勃然大怒:“这是楚家的地界,伱选择了我,就不能抛弃我,抛弃了我,就别想活着离开。” 沙拉捂着嘴摇头道:“我真有精神病,你会嫌弃我的。” 病修崔提克端着酒杯走了上来:“我不嫌弃你,我的朋友,我有一家医院,你可以去我的医院治疗,我觉得精神病非常鲜美。” 马五提醒沙拉一句:“千万别去他的医院,谁也不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子,另外还有这位小姐,我和你之间的恩怨还没了结。” “你们有什么恩怨?”沙拉很好奇。 没等马五回答,巨大的蓑蛾夫人挤进了舞场,用两条触须缠住了沙拉:“别理会他们的恩怨,跟我在一起吧,我给你生个孩子。” 名侦探达博伊恩斯无比失落:“那我们的孩子该怎么办?” 玉面沙拉摇头道:“生孩子的事情先放一边,我就想跳支舞。” 姚老先生摇了摇空荡荡的酒壶,对沙拉道:“给我弄壶好酒,我陪你跳支舞。” 货郎推着货车进了舞场:“好酒我这有,好烟好茶我都有。” 沙拉叹了口气,擦了擦嘴边的血迹:“我就想跳支舞,谁把这舞场弄得这么乱?” 何家庆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放声笑道:“跳啊,舞会才刚刚开始,我舞步最好,咱们一起跳遍普罗州!” 各位读者大人,《普罗之主》上架了。 带着沙拉满满的心血,带着沙拉满满的真诚,带着沙拉满满的期待,带着沙拉满满的深情,将普罗州最精彩的故事呈现给各位。 天下百门,且看谁与争锋。 普罗万修,可知谁是魁首。 今天12:08,沙拉在普罗州等着诸位驾临。 ------------ 第九十二章 缘分 绿水湾,陆家大宅。 陆小兰被从地牢里放了出来,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说实话,陆小兰不知道这算不算好兆头。 当天晚上,陆东良来见陆小兰,从回到陆家大宅至今,陆小兰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父亲。 她规规矩矩向父亲行礼,陆东良摆出了慈父的笑容:“坐吧,回家了,不用这么拘束, 小兰呀,这两天你受委屈了,我这也是没办法,有些事得做给何家人看,何家庆的事情,我听你妈说了,我信你,但是关于这个李伴峰,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伱, 我找人查过,李伴峰确实来过普罗州,他在药王沟下了火车,自此再就没有音信了,你说他去过何家老宅,这点我也相信, 可我从外州收到消息,这个李伴峰就是个白羔子,他没有半点修为,哪怕他下了火车之后遇到了货郎,也只是个刚入门没层次的小杂碎,他是怎么从何家老宅逃出去的?” 陆小兰摇头道:“我告诉我妈,也告诉二叔了,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出去的。” 陆东良沉默半响,微微皱起了眉头:“小兰,何家老宅里边有宅灵,邱志恒告诉我,那还不是一般的宅灵, 连你都出不来,李伴峰能有什么本事逃出来?这话就算我信了,你觉得何家人能相信么?” “何家人信不信不管,爸,难道连你都不信我?为了拿玄生红莲,我受了多少苦?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我怎么可能骗你?” 陆小兰的声调有点高。 陆东良眨了眨眼睛,眉头皱的更紧了。 “小兰,我再问你一次,李伴峰到了何家老宅,是不是死在了你手上?” “他没死!他跑了!” “玄生红莲是不是在你手上?”陆东良的语气越发凝重。 “不在我手上,我都不知道玄生红莲有什么用处,我拿着它做什么?” 陆小兰声音越来越大,陆东良不再发问了。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陆小兰连声啜泣,她是真的委屈。 陆东良蓦然起身,离开了陆小兰的卧室。 他不相信陆小兰。 不仅不相信,陆小兰流泪和咆哮的模样,都让他无比厌恶。 …… 深夜,李伴峰来到了牌坊街,看到冯记杂货铺的门前又摆出了唱机。 路引有消息了? 他快步进了杂货铺,冯掌柜还没睡,直接把他带到了里屋。 “李老板,丹药卖出去了,但这事有蹊跷。” “怎么说?” “来了个客人,从我这买走了二十颗蛇斑丹,当场给的钱,后来他又要二十颗玄赤丹, 一颗玄赤丹开价二十五万,二十颗是五百万,他第一次在我铺子里买东西,就要做这么大笔买卖,我经商这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客人。” 李伴峰沉思片刻,随即问道:“冯掌柜,您这有没有干粮?” “有。” “肉罐头呢?” “也有,英格丽的牛肉罐头,您要多少?” “给我来两箱牛肉罐头,装三十斤干粮。” 冯掌柜知道李伴峰要做什么:“李老板,我这有压缩饼干,您要么?” “给我拿两箱,您这有地图么?” “有普罗州的,也有药王沟的,绿水湾、裤袋坎、海吃岭、三头岔的地图都有,只是普罗州年年有新地,有些地图不是太准。” “有个大致方向就行,一样给我拿一份。” 李伴峰要走了。 陆家找到线索了。 按照余男的描述,达博伊恩斯的修为远在她之上,这可不是二三层的人物。 药王沟,不能待了。 冯掌柜立刻吩咐春生备货,又从柜上拿来了两顶礼帽,和两抹胡子。 这两顶礼帽的帽檐很宽,很适合挡脸。 胡子就不用说了,功能彼此都明白。 “李老板,带上吧,路上用的着,还有您寄放在这的丹药,一块拿上吧。” 李伴峰接过了礼帽和胡子,对冯掌柜道:“丹药还放在你这,能卖多少就卖多少,我要是回不来了,就当送你了。” 冯掌柜眼角一颤,做生意做了这么多年,眼前这个人,是真做出情分了。 李伴峰真想把丹药送给冯掌柜。 不为别的,之前达博伊恩斯出钱那么爽快,只要冯掌柜有心,随时可以出卖李伴峰。 但他没那么做,这份情谊就值得李伴峰的回报。 春生刚把货备齐,忽听前柜有动静。 “冯掌柜,我要的丹药到货了么?” 一听这声音,李伴峰头发差点没竖起来。 私家侦探达博伊恩斯! 冯掌柜示意李伴峰在里屋待着,不要出去,他带上一脸笑容,去到前柜迎客。 “这位客人,您怎么这么晚才来?” 达博伊恩斯笑道:“刚好路过,来问问丹药的事情,咱们到里屋细聊?” 冯掌柜摇头道:“不用去里屋了,您要的东西还没消息,过两天您再来。” “还没消息?”达博伊恩斯颇为惊讶,“可我那位朋友急着用药,你这边有多少现货,咱们里屋说说价钱。” 冯掌柜摇头道:“您来的不巧,我这现货都卖完了。” “这么不巧?玄赤丹没有了,蛇斑丹总有吧?要不咱们去里屋商量商量蛇斑丹的生意?” 冯掌柜看看春生,问道:“咱们还有蛇斑丹么?” 春生挠挠头皮道:“掌柜的,蛇斑丹昨天就没货了。” “蛇斑丹也没货了?”达博伊恩斯越发惊讶,“那你这还有什么丹药,咱们去里屋详谈。” 达博伊恩斯句句不离里屋,很明显,他知道李伴峰就在里屋。 照这个情形,冯掌柜支撑不了多久。 李伴峰在里屋,用牵丝耳环听的一清二楚。 他把罐头、干粮、饼干全都送进了随身居,随即把钥匙扔到了窗外。 前柜这边,冯掌柜脸色变了,笑容消失了:“这位客人,我这丹药断货,您改天再来。” “所有丹药都断货?冯掌柜,你是不是把丹药都送给别人了?” 冯掌柜笑道:“这事您不该问,因为和您没相干。” 达博伊恩斯摇头道:“我觉得你这人没诚意,我想去里屋去看看,到底还有没有丹药。” 说话间,达博伊恩斯绕过柜台,就要往里屋走,春生上前拦住了去路:“你这什么意思?请你进去了么?你就往里闯?” 达博伊恩斯笑道:“小兄弟,你这是要跟我动武么?” “动武怎地?我特么还怕了你个假洋鬼子!”春生一瞪眼,抄起了手边的鸡毛掸子。 换做旁人,这个时候该嘲笑春生不自量力。 可达博伊恩斯没笑,别看春生拿的是根鸡毛掸子,但他的动作不太一样。 “原来是个武修。”达博伊恩斯看出来了,春生的确是武修。 武修能熟练驾驭各种兵器,哪怕是一根鸡毛掸子,也能发挥其最大的优势。 鸡毛掸子的主要攻击力集中在木杆上,木杆可以捅,可以扫,可以抽打,但这并不意味着鸡毛没有用处。 色彩斑斓的鸡毛能够干扰敌人的视线,尤其是用过多年的鸡毛掸子,陈年老灰飘起来,还能攻击对方的眼睛。 冯掌柜在旁道:“常言道,生意不成仁义在,丹药的事情,我还会给您留意着,别为了一点小事伤了和气。” 很朴实的语言,没什么特别之处。 但达博伊恩斯听着却很有道理。 这是口吐莲花之技? “掌柜的,你是文修?” 冯掌柜一笑:“你就当我是个文修吧。” 达博伊恩斯无法确定冯掌柜的道门,点头赞叹道:“好个藏龙卧虎的杂货铺。” 双方剑拔弩张,正要动手,达博伊恩斯眼珠一颤,突然改了主意:“是我冒昧了,因为我的朋友急等着用药,说话急躁了些,两位不要见怪,我告辞了。” 达博伊恩斯退出了杂货铺,冯掌柜立刻让春生关了铺子,去里屋找李伴峰。 李伴峰早已没了踪影,里屋的窗子打开了,貌似是从窗子逃走的,可窗户上有栏杆,冯掌柜也不知道李伴峰怎么出去的。 …… 李伴峰把钥匙扔到窗外,借着随身居逃出去的。 他沿着深巷一路狂奔,准备立刻离开里沟。 跑出牌坊街,忽觉身后有异物。 很不明显,但李伴峰能感觉得到,好像有根丝线在身后飘荡。 难道是…… 蜘蛛丝! 李伴峰大惊,回身扯断了蜘蛛丝,但为时已晚。 耳畔响起了一阵口琴声,达博伊恩斯追来了。 他在冯记杂货铺周围布置了蛛丝,正是因为感应到了蛛丝颤动,他才离开了杂货铺,否则他会选择硬闯,冯掌柜和春生加在一起都未必是他对手。 “一个杂货铺,有那么多上等丹药,我就觉得这事稀奇,我听说有一个外州人经常来这杂货铺买东西,我第一个就想起了你, 我在杂货铺附近等了你两天,你终于露面了,这就是侦探的本事, 李伴峰,我的朋友,我知道你的名字,虽然咱们见过面,但你可能还不认识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私家侦探,达博伊恩斯, 我跟你说过,我们的缘分不会中断,本来在江月山新地咱们就可以好好聚聚,可我没想到你会把蓑蛾夫人引过来, 那一天,我受了很多苦,你可能不知道我当时经历了什么,不要急,那晚我经历过的一切,都会让你再经历一次。” “说说看,那晚你都经历过什么,我挺好奇的。”李伴峰想伺机逃跑,忽然感觉周围危险重重。 达博伊恩斯笑道:“旅修?感知到危险了?这附近都是蛛网,你要想逃就只管逃,你要是撞在了蛛网上,我就省事了。” 话音落地,达博伊恩斯一挥手,两团蛛丝从袖口里喷了出来。 李伴峰急忙闪避,躲过一团,又来一团,转眼之间,把李伴峰逼到了死角。 实力压制,压制的李伴峰透不过气来。 虽然修为不可见,但达博伊恩斯没有克制自己的恶意,这让李伴峰意识到自己没有半分胜算。 达博伊恩斯露出两颗尖牙,走到了李伴峰近前:“放弃无谓的挣扎吧,你无路可逃了。” 怎么办? 把他引到随身居里去? 娘子打得过他吗? 就算打得过,他要是不肯进去该怎么办? 达博伊恩斯可不是李伴峰能轻易控制的对手。 万一不能把他引进去,还让他把钥匙拿走了,李伴峰可就彻底困在随身居里了。 李伴峰碰了碰裤带里的唐刀,准备赌一次,看他能不能斩断蛛丝。 忽听一个男子的声音从附近传来:“这位先生,你告诉我去安德堂药行,我去了,可他们的医生不行,根本治不好我的疱疹。” 达博伊恩斯一愣,回头看见了那个洋人,那个长着满身疱疹的洋人。 崔提克看着达博伊恩斯,微笑道:“你给我指错了路,我承受了不小的损失,作为补偿,你把这个人让给我吧。” PS:所有在起点看到这里的读者大人,感谢诸位对沙拉的信任,感谢诸位对沙拉的支持,感谢诸位看得起沙拉,沙拉在此多谢诸位! 晚上五点,还有一章! (本章完) ------------ 第九十三章 病修 崔提克突然出现,这让达博伊恩斯倍感意外。 第一次在杂货铺门前相遇,他对这个洋人的印象就很深,因为他身上长者奇怪的疱疹,吓得达博伊恩斯反复检查自己的身体,生怕被他传染。 这个洋人问路的方式也很特别,来到了药王沟,居然不知道在哪里买药,达博伊恩斯曾经怀疑过他的动机。 但达博伊恩斯没有想到一件事,这个洋人也是冲着李伴峰来的。 而且他并没有着手调查李伴峰的下落,而是直接利用了达博伊恩斯的调查结果,等达博伊恩斯找到了李伴峰,他再来截胡。 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么? 达博伊恩斯笑了:“好啊,我让给你,他就在这里,你过来把他带走吧。” 李伴峰的周围都是蛛网,达博伊恩斯倒要看看,崔提克有什么本事能碰到李伴峰。 崔提克眨了眨碧绿色的眼睛,直接向达博伊恩斯提出了请求:“麻烦你把蛛丝收走,这样我才方便过去。” 达博伊恩斯愣了半响,笑道:“伱觉得这个要求合理么?” 崔提克耸耸肩:“难道不合理么?你不把蛛丝收走,我怎么才能带走他?” 达博伊恩斯笑道:“我就不收走蛛丝,你有本事就过来,没本事就滚远些。” 崔提克点点头:“记住你说过的话,千万别把蛛丝收走,如果收走了,你就不是个男人!” 话音落地,崔提克解开上衣,用指甲划开了胸前一片疱疹。 疱疹里的汁液飞溅而出,一颗颗青翠晶莹,如同碧绿色的露珠,挂满了根根蛛丝。 达博伊恩斯愣住了。 这种进攻方式,还是他第一次见到。 接下里的一幕更加匪夷所思,蛛丝上的所有碧绿露珠会自己移动。 这些来自疱疹的浆液有自己的生命,它们能在蛛丝上游走。 这就意味着达博伊恩斯的每一根蛛丝,现在都成了疱疹汁液的特殊通道,这些汁液可以对达博伊恩斯发起全方位的进攻。 沾上这些汁液会怎么样? 会起满身疱疹,还是会直接毙命? 达博伊恩斯可不敢尝试。 他立刻破坏掉一部分蛛丝,给自己争取了一个出口,先从疱疹汁液的困境之中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李伴峰从口袋里掏出唐刀,喊了一声:“打!” 唐刀立刻恢复了一米多的尺寸,仓啷一声出鞘,劈开了一片蛛网,李伴峰顺着缝隙也冲了出去。 达博伊恩斯拉着蛛丝,纵身跃起,悬吊李伴峰身前,双臂忽然变长,要把李伴峰擒住。 如果李伴峰被他擒住,他会直接借助蛛丝,飞上周围的房屋,再用一口毒液,让李伴峰陷入昏迷。 真要被达博伊恩斯得手,李伴峰跑不了,崔提克也追不上他。 可惜达博伊恩斯没能得手。 唐刀挡在李伴峰身前,劈出一记斩击,斩断了达博伊恩斯一条手臂,达博伊恩斯摔在了地上。 李伴峰不敢恋战,身后还有一个浑身冒绿水的崔提克,只要看上一眼,就知道这人不能靠近。 李伴峰甩出一颗锈丹,打中了达博伊恩斯的脸颊,随即撒腿狂奔。 达博伊恩斯紧追不舍,锈痕在身上迅速蔓延。 跟在身后的崔提克很是惊讶:“这是什么疾病,我从来没有见过。” “你这么好奇?我让你仔细看看!”达博伊恩斯身躯一颤,从头到脚,脱下了一层。 脱下了一层什么东西? 崔提克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有衣服,有头发,有礼帽,有脸,有手脚,有鞋子。 达博伊恩斯蜕皮了! 满是锈迹的皮肤差点粘在崔提克身上。 而蜕皮之后的达博伊恩斯更是神奇。 他身上有衣服,有鞋子,那顶礼帽还戴在头上。 “你的衣服是你的皮,不对,这样说不对,你的皮上有你的衣服,不对,这样说也不对,准确的说…… 你根本没穿衣服,这都是你的皮!” 崔提克的点评让达博伊恩斯很不愉悦,至少他不该说那么大声。 私家侦探回身甩出一片蛛网,对崔提克道:“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 崔提克躲过蛛网,不以为意:“这马路又不是你家的,你能走,为什么我不能走?” 达博伊恩斯冷哼一声:“这是普罗州的土地,你又不是普罗州的人。” 崔提克回应道:“我爱普罗州,我有普罗州的纹身,你如果喜欢,我可以给你看看。” 这两个人都不是旅修,可为什么他们能一直跟着李伴峰? 因为修为的差距。 达博伊恩斯有五层修为,虽然速度不及同层次的旅修,但却能跟上一个一层旅修。 崔提克的修为未知,但在达博伊恩斯之上。 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全力抓捕,李伴峰都没有逃脱的可能。 幸运的是,这两个人彼此牵制,倒给了李伴峰些许机会。 李伴峰竭尽全力去跑,依然甩不掉这两人,眼看崔提克追到近前,李伴峰猛然丢出了带着血迹的剪刀。 剪刀飞向崔提克,直扑咽喉,崔提克奋力抓住剪刀,李伴峰趁机绕行。 达博伊恩斯随后赶上,伸出两条长臂,眼看要困住李伴峰。 唐刀再次出鞘,飞到李伴峰身后,直刺达博伊恩斯胸口。 这一刀,如同电光火石,达博伊恩斯艰难闪躲,整个人躺在了地上。 李伴峰大喜,命令唐刀:“砍死他。” 唐刀迅速变小,钻回了李伴峰的口袋。 什么状况? 就三刀么? 你特么个破刀,叫你二刀都是夸赞你…… 李伴峰无暇多想,继续撒腿狂奔。 有了这两次阻击,给李伴峰争取了时间,他撒腿钻进了一条深巷。 等达博伊恩斯和崔提克追进深巷,李伴峰已经不见了踪影。 达博伊恩斯从地面上寻找足迹,可足迹在巷子口附近突然消失。 他跳墙了? 达博伊恩斯在两侧墙壁上搜寻,没有发现攀爬的痕迹。 “他去哪了?”达博伊恩斯很是费解。 崔提克点点头道:“是啊,他能去哪呢?” 达博伊恩斯猛然回头,看着崔提克,怒喝一声道:“不要再跟着我!” 崔提克叹口气道:“这位先生,我到底要说多少次,这条街不是你家的,药王沟更不是你家的。” 达博伊恩斯身躯膨胀,突然变成一只硕大蜘蛛,跳到崔提克身前,用蜘蛛腿困住了崔提克,两只螯牙对准了崔提克的喉咙:“你就那么想死么?” 崔提克笑道:“你居然敢靠近我?真不知道咱们两个到底谁更想死。” 崔提克的脸上冒出了一颗颗疱疹,疱疹之中渗出了点点汁液。 达博伊恩斯闪烁着八只眼睛,语气带着嘲弄的说道:“来呀,把你身上的病菌传给我,我无非再脱一层皮!” 崔提克摇摇头:“病菌不一定非要传播到你的皮肤上。” “还可以通过空气传播,对吧?我可以不呼吸,”达博伊恩斯笑道,“我可以先要了你的命。” “这样不好吧,”崔提克咳嗽了两声,“我发烧了,你这样对待一个病人,很不绅士。” “发烧了?一定很难受吧?我把你杀了,你也就不痛苦了。”达博伊恩斯探出螯牙要咬崔提克的喉咙。 “别这么粗暴,我真的发烧了。”崔提克的身体突然变得炽红,烫的达博伊恩斯满身青烟。 他确实发烧了,体温超过了烧红的铁钎。 这是病修的特殊技法。 达博伊恩斯没有见过病修,高温烧灼之下,他被迫再次蜕皮,整个人从旧皮里脱出来,退到了墙边。 旧皮被烧成了灰烬,达博伊恩斯也意识到了对方强悍的实力。 他从外衣里掏出来一个虫茧,和乒乓球差不多大的虫茧,用蛛丝吊在手上慢慢摇晃。 这是对崔提克的警告。 崔提克看了看蚕茧,后退了一步:“这是蓑蛾夫人的东西?” 达博伊恩斯点点头:“你还算识货。” 崔提克的确识货,他知道蓑蛾夫人的层次,也知道这枚虫茧的威力很大。 “能拿到这枚虫茧,证明你牺牲了很多。” 达博伊恩斯咬牙道:“所以你该清楚,这枚虫茧的威力。” 但崔提克并没打算罢手,他继续看着达博伊恩斯,问道:“咱们还打么?” 达博伊恩斯摇头道:“其实我们不用打,我们为什么要打?我们不是都想抓住李伴峰么?可他现在根本不在这里,想抓李伴峰,至少得先找到他。” 崔提克点点头:“所以说,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李伴峰,接下来的日子,我还会跟着你。” 崔提克依然不打算自己调查。 他很信任达博伊恩斯的实力,打算继续窃取这位名侦探的调查成果。 达博伊恩斯身上的绒毛来回颤动,七条腿在周围的蛛丝上来回摩挲(一条腿被唐刀斩断了):“你别逼我,你个死洋鬼子。” 崔提克微微笑道:“我就逼你了,你个假洋鬼子。” 两人互相鄙视了一番,对着对方一起啐了口唾沫,然后相继离开了巷子,继续寻找李伴峰。 两个小时过后,李伴峰从随身居里走了出来,一路飞奔离开了里沟。 打得过就打。 打不过就跑。 这次,李伴峰确定自己打不过。 可没有路引,怎么才能跑出药王沟? 李伴峰把视线投向了火车站。 随便找个乘客,把钥匙扔在他身上,不就能够离开药王沟了么? 李伴峰刚要动身,随即又停下了脚步。 不行,千万不能去火车站。 千万不能去。 PS:喂呀看官,沙拉今天更新了一万一千字,诸位看官快夸奖一下沙拉。 一众看官提刀而至,连声怒喝道:“还有没有?” “有!”沙拉面无惧色道,“八点还有一章。” (本章完) ------------ 第九十四章 边界线 外沟,麻竹山。 李伴峰戴着礼帽,贴着一脸大胡子,蹲在竹林里,默默看着前方一片空地。 这片空地堆积着厚厚的尘土,寸草不生,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特别之处。 一只蝴蝶飞向了空地,将至空地中央地带,突然化作一缕烟尘,不见了踪影。 一只兔子走到了空地上,往前跳了两步,于半空之中化作一片烟尘,随风飘散。 一片竹叶随风飞过了空地,同样化作了烟尘。 一只蚊子嗡嗡吟唱,被李伴峰赶过了空地,也化成烟尘,很小的一团烟尘。 李伴峰折了个纸飞机,扔过边境线,同样化成了烟尘。 他捡起块石头扔过去,也化成了烟尘。 一片乌云经过,落下了几个雨点。 边境线上砰砰作响,就连雨点落在边境线上,也会迅速蒸干。 麻竹山处在药王沟和绿水湾的边境。 如果是坐火车,要先到绿水湾,再到裤带坎,然后再到药王沟。 但在实际的地理位置上,药王沟、裤带坎、绿水湾彼此接壤,都有边境,只是绿水湾和药王沟的边境非常偏僻。 为什么要去绿水湾? 为什么不去裤带坎? 这得益于李伴峰最近看了不少报纸。 裤带坎,也是一座镇子,比药王沟小了将近一半的镇子。 不仅地方小,而且裤带坎的环境非常特殊。 药王沟里,药修多一些,但其他道门的修者也不少。 可长住裤带坎的,一般只有两类人,一是欢修,二是欢修的伴侣。 李伴峰一个外乡人,到裤带坎找乐子玩几天,这倒还正常,要是待久了,势必引人注意。 绿水湾的情况可大不相同。 这里有普罗州最大的城市,绿水城! 还有城外一大片村镇。 绿水湾的面积和人口,比药王沟、裤带坎、海吃岭以及周边几座城镇加起来还要大,还要多,这样的地方在李伴峰看来更适合藏身。 当然,绿水湾没有风险么? 有,四大家族的根基都在绿水湾,一旦进了绿水城,就等于在他们眼皮底下晃悠。 但正因为四大家族都在,李伴峰笃定陆家在绿水城不会有大动作,有些事情他们肯定不想让何家知道,更不想让四大家族都知道。 但绿水湾有那么好去么? 李伴峰沿着边境线走了整整一天,当下的情况并不乐观。 药王沟和绿水湾之间有一条线,看不见的边境线,任何东西只要比地上的一颗灰尘更大,都不可能逾越这条界线。 一名男子,身穿一袭白衫,在他身边跟随着一只比人还高两头的仙鹤。 男子看了看躲在竹林里的李伴峰,嗤笑一声道:“终究凡夫俗子。” 李伴峰诧道:“你不是凡夫俗子么?” 男子冷笑一声:“我闭关修炼二十年,已结得仙缘,岂是尔等凡夫可比?你想过境么?我可以送你一程!” 李伴峰摇摇头道:“仙人先请,我先在一旁观摩。” 男子坐在仙鹤背上,仙鹤一声长鸣,腾空而起。 这是什么道门? 这男子修为不低呀! 李伴峰见过骑马、骑驴、骑骆驼的,头一次看见骑鹤的。 在空中盘旋之际,骑着仙鹤的人开口了:“主公,这人太不知好歹。” 仙鹤开口了:“肉眼凡胎之辈,且让他长长见识。” 呃? 李伴峰仰望着仙鹤看了许久。 到底是看错了还是听错了? 伱们哪个是主公? 仙鹤是主公? 那你还敢骑着主公? 仙鹤在半空徘徊许久,目测飞行高度有五六十米。 它一声长啸,带着男子冲向了边境线,男子拿着长笛,吹奏起了李伴峰理解不了的乐曲。 李伴峰拿出金耳环,准备仔细分辨一下曲调的风格。 在经过边境线的一刻,笛声戛然而止。 仙人和仙鹤,一起化成了飞灰,连笛子都没剩下。 他这个不灵呀! 这可怎么办? 闭关修炼二十年,都飞不过去,让我怎么闯过去? 先进随身居,然后把钥匙扔过去? 钥匙能扛得住边境线的摧残么? 李伴峰认为不能。 如果钥匙化成了灰烬,他还能从随身居里出来么? 李伴峰认为出不来。 之前李伴峰考虑过去火车站,把钥匙往某位乘客的行李箱里一藏,然后就蒙混上车了。 想法是好的,但不具有可操作性。 因为陆家必然会在火车站设防,设重防,就和当初楚云龙在车站附近埋伏李伴峰一样,但陆家有了准确的消息,肯定会派高手来,李伴峰进站必然被抓。 就算是成功混进了火车站,也把钥匙塞进了乘客行李箱里,后续的问题同样不好处理。 李伴峰不知道该在什么时间走出随身居。 他不知道这位乘客会在什么时间下车。 就算找机会看到了乘客的车票,他还是算不准对方的下车时间。 千万别对照列车时刻表,蒸汽列车没那么好的正点率。 万一李伴峰出来早了,这位乘客还没下车,李伴峰没有路引,还没有车票,遇到那位强悍的乘务员,难说是什么后果,稍有不慎,很可能要送命。 一旦李伴峰出来的晚了,这位乘客到家了,把行李收拾好了,发现了这把来历不明的钥匙,又该作何处置? 他把钥匙扔了还好,他如果是个懂行的,把钥匙上交给陆家、江相帮,又该怎么应对? 如果这位乘客去的是外州,把钥匙直接交给暗星局,李伴峰该怎么出来? 去车站不可行,可就目前的情况,硬闯边境线也不可行。 肖叶慈说过两地边境有哨卡,李伴峰反复思量,只能从哨卡混过去。 可哨卡在什么地方? 在冯掌柜卖给他的地图上并没有标记哨卡的位置。 到山下的村子打听打听? 进村这件事,李伴峰一直有点纠结。 进了村子,很可能引起别人注意,甚至会暴露身份。 可一直在边境线乱打乱撞也不是办法,至少要知道哨卡的大致方向。 思量再三,李伴峰决定去村子里走一趟,陆家的毕竟还没有追到这里,与其一直磨耗,还不如尽早弄个明白。 来到村子口,李伴峰没有看到路牌石碑之类的标记。 这座山叫麻竹山,那这座村子是不是就叫麻竹村? 麻竹村? 这地方好像听谁说起过。 进了村子,李伴峰没打算直接问路,那样太容易引起怀疑,他打算先买点吃的。 村里人没怎么见过外乡人,看到李伴峰进村了,田间耕种的农人,操持家务的女子,路边嬉戏的孩子,全都停下手里的事情,直勾勾朝李伴峰观望。 李伴峰很紧张。 他们看我干什么? 是不是要打劫? 李伴峰不敢往村子深处走,想就近找个人搭个话茬,问问路卡的事情。 看到一个老太太正在烧饭,李伴峰上前打了招呼:“大娘,我买点吃的。” 老太太有些耳背,看到李伴峰有些害怕,一时间听不懂李伴峰说什么。 李伴峰拿出了一张五十元钞票,这回老太太不那么紧张了。 她给李伴峰装了五个竹筒饭,还拿了一坛子腌鱼,一坛子地瓜烧。 这位大娘是个实在人,李伴峰觉得她给多了,正要多掏点钱,趁机聊聊路卡,忽见老太太神色慌张,快步跑回了屋子里。 她不是害怕李伴峰,她是害怕李伴峰身后的人。 李伴峰身后站着一名男子,穿着巡捕制服的男子。 巡捕盯着李伴峰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你是从哪来的?” 李伴峰放下了手里的酒饭,神情自然的回答道:“从里沟来的。” 之所以要把东西放下,是为了便于掏刀子和拔枪。 巡捕接着问道:“你从里沟来这做什么?” “来这探亲戚。”李伴峰回答的依旧淡定。 “探哪位亲戚?”巡捕追问不舍。 李伴峰眉头微蹙:“这也要问?” “问问不行么?”巡捕冷笑一声,“从你上山,我就盯着你,你在边境线上来回转悠,是想偷渡吧? 今天你要是说出来探哪位亲戚,我亲自带你去,这村子里没有我不认识的, 你要说不出来,立刻跟我去巡捕房。” 李伴峰自然不肯去巡捕房,他自己的身份说不清楚,一旦说清楚了更加麻烦。 僵持之间,忽听一名女子喊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说好昨天就到,怎么现在才来?” 李伴峰一怔,回头一看,但见一名穿着旗袍的女子走上前来,一把挽住了李伴峰的胳膊。 “吴长官,这是我在里沟的哥哥,今天看我来了。” “哥哥?”这位吴姓的巡捕上下打量着女子,笑吟吟道,“是亲哥哥还是干哥哥?” 女子笑道:“亲哥哥,干哥哥,不都是哥哥么?” 巡捕嗤笑一声:“那可不一样,亲哥哥是一个娘胎生出来的,干哥哥是一个被窝睡出来的。” “瞧你这话说得。”女子笑呵呵应付,这位巡捕也不想再多问。 他看着李伴峰道:“小伙子,你福气不浅,老老实实在这当你的干哥哥,把力气都留在被窝里,没事别出去瞎转悠。” 巡捕走了,女子拉着李伴峰迅速走到了村子深处,等到了一座竹楼门前,女子笑道:“白沙兄弟,你怎么来了?” 白沙? 李伴峰盯着女子看了半响,只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女子转过身,背对着李伴峰,回眸一笑。 李伴峰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惊呼一声:“桃子!” 苦雾山上雾大,脸庞看不太清楚,李伴峰对她的容貌印象不深,但桃子的形状不会忘。 女子苦笑一声:“相识一场,就记住个桃子,好歹你记得油桃也好。” 油桃。 游雪桃。 在苦雾山上曾经受过李伴峰的恩惠,她说过自己住在麻竹村,难怪李伴峰觉得这地名耳熟。 “来,上我家坐坐。”油桃领着李伴峰就要进竹楼,李伴峰有些犹豫,不太想进去。 油桃是欢修,她自己说过,她的伴儿是个宅修,李伴峰不愿意进宅修的房子。 油桃又拉了李伴峰一把:“你还信不过我么?快走吧,吴金明这人多疑,弄不好还会回来。” 吴金明,说的就是刚才那位巡捕。 李伴峰被油桃拉进了竹楼,竹楼有两层,一层很宽敞,屋子中央有一张茶几两把椅子,墙边摆着碗架、衣架和一个立柜。 陈设简单,但屋子非常整洁,很符合宅修的气质。 “白沙兄弟,你来麻竹村做什么?”油桃给李伴峰沏了杯茶。 “闲着没事,出来转转。”李伴峰没有喝茶,下山的时候,鞋子上沾了些淤泥,他故意在地面上磕打了一下,落在地上的淤泥,转眼消失了。 这屋子里有宅灵。 “来麻竹村转转?”油桃一阵错愕,这可不是旅游的好地方,“兄弟,你跟姐姐说实话,你是不是来偷渡的?” 李伴峰正想着该如何回答,忽听楼上有人不断咳嗽。 咳咳~ 听声音,是个女子。 油桃皱起眉头,冲着楼上喊道:“别多心,这是我朋友!” 李伴峰心里有数,这位宅修明显不欢迎他。 这也正常,宅修都不喜欢陌生人进家门。 李伴峰起身道:“谢你刚才帮我解围,时候不早,我先走了。” 油桃起身把李伴峰拦住:“你要去哪?我可告诉你,边境线可不能乱闯,要丢命的。” 李伴峰思索半响,对油桃道:“我没有硬闯,我有个朋友要过境,你知道路卡在哪么?” “路卡?”油桃思索片刻道:“你说的是昨天的,还是今天的?” 昨天的还是今天的? 路卡有几个? PS:诸位读者大人,今天更新了一万五千字,说什么也要夸奖一下沙拉。 给沙拉留言啊,互动量百分之八十六了,普罗就要升lv2了,再给沙拉加把力气。 (本章完) ------------ 第九十五章 同名者和货郎道 “百里之内,路卡就一个,但是不固定。”油桃说起了路卡的特性。 “既然就一个路卡,为什么还不固定?”李伴峰还是理解不了。 油桃耐心解释道:“这是关防使定下的规矩,路卡的位置一天一换,要过境的人,当天清早带上路引,去巡捕房集合,到了中午一起过关,据说这么做,是让偷渡的人无从准备。” 是不太好准备,李伴峰现在就找不到事先部署的机会。 思索片刻,李伴峰问道:“你有过关的办法么?” 游雪桃眨眨眼睛:“这还用什么办法?让你朋友带好路引,过两日我带他去巡捕房,他直接过去就是了。” 李伴峰耸耸眉毛:“如果没有路引,又该如何过关?” “没有路引不就是偷渡么?你那位朋友什么来头?”油桃上前,略带戏谑的勾了勾李伴峰的下巴。 咳咳咳! 楼上又传来了女子的咳嗽声。 游雪桃冲着楼上喊道:“我跟伱说了,这是我朋友。” 咳嗽声停了,游雪桃看着李伴峰道:“这事很难办,除非你的朋友修为高到离谱,否则没有路引,他别想过境。” “这还看修为?”李伴峰觉得骑着仙鹤那位的修为就很高,可他也没能过去。 游雪桃点头道:“是要看修为,没有路引,想过边境,只有两条路, 第一条,冒名顶替,有人拿到了路引,你可以花重金把他的路引买来,冒充他过关。” 李伴峰点头道:“这个办法很好,一份路引大概多少钱?” “这我说不上来,这种事情我也没办过,只是听说有人恰好遇到了同名同姓的人,把事情办成过。” 李伴峰不解:“为什么要同名同姓的人?” 油桃解释道:“关防使者有一件德修的法宝,他会问你的名字,在那件法宝面前,你必须说实话,否则会当场暴毙,除非你和路引的持有者同名同姓,又或者你的层次超过了那件法宝。” 同名同姓? 这个貌似可遇不可求。 还是从那件法宝下手吧,李伴峰毕竟也是二层的宅修了。 “那件法宝是什么层次?” 油桃回答道:“听说是八层,只要修为要高过八层,而且能在短时间内压制住那件法宝,前后还不能露出半点破绽,就能顺利过关。” 李伴峰点点头道:“咱们说说另一条路。” 八层? 普罗州有几个八层? 还得高过八层! 那就是九层十层了。 这种人,李伴峰都没听说过。 油桃道:“另一条路,叫货郎道,据说货郎在各地穿行,走的就是货郎道。” 李伴峰眼睛一亮:“货郎道在什么地方?” “向西两百多里。” “远点不怕。”对李伴峰而言,两百多里也就走三个多小时。 游雪桃叹息一声:“这不是远近的问题,货郎道只是个传说,虽说我见识不多,好歹也活了二十六个年头,我从没听说过有人能找到货郎道,更没听说有人能从货郎道活着离开药王沟, 传闻找到货郎道,必须要有足够的手段和机缘,而且货郎道里,有无数魔怪猛兽,比新地还要凶险百倍,你的朋友如果没这个本事,就别把心思用在这里了。” 这两条路都不能走,李伴峰的神色有点凝重。 建议都给完了,油桃小心问了一句:“你为什么非要离开药王沟?” 别扯什么朋友了,话说到这里,大家心知肚明。 李伴峰也不拐弯抹角:“为躲避一个仇家。” 答案很简单,但游雪桃听出了状况的严峻。 “先躲在我这吧,想必你那仇家也不会追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李伴峰犹豫许久,摇摇头道:“他现在没来,但迟早会来,我不能躲在你这,你带我去巡捕房看看。” 游雪桃摇头:“去了也没用,那地方钻不了空子,今明两天路卡不开,等后天吧。” 李伴峰看了一下月份牌,今天星期六。 终究是外州来的,关防使还保持着一周双休的习惯。 游雪桃在村子里转了一圈,买了不少食材,在竹楼门前支起炉灶,给李伴峰煮了一顿丰盛的菜肴。 李伴峰把咸鱼和酒拿了出来,吃了好几天罐头,这顿饭吃的痛快。 “你那位伴儿不下来一块吃饭?”李伴峰看了看楼上。 游雪桃摇头道:“她怕见生人,不用理会她。” 吃饱喝足,游雪桃找了一张吊床,让李伴峰睡在了一楼。 等游雪桃上了二楼,李伴峰听到了几句争吵声,油桃的伴儿显然生气了。 “那是我朋友,我和他又没做什么,你发的什么脾气?”游雪桃正数落她的伴儿。 她的伴儿始终不说话,只是一声接一声抽泣。 李伴峰没有睡在竹楼里,他走到了竹楼旁边的田地里,进了随身居。 刚躺在床上,忽听唱机嗤啦一声响:“喂呀夫君,你身上怎么一股脂粉气,却与哪个贱人私会去了?” 李伴峰摸了摸唱机的前箱:“不是贱人,是好人。” “怎就说她是好人?” “她能帮我离开药王沟。” “离开药王沟,夫君要去哪?” “去绿水湾!” 哐啷啷~ “去绿水湾!夫君好谋略呀!” 李伴峰眼睛一亮:“娘子也觉得这谋略好?” 嗤嗤~ “小奴不懂什么谋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君的谋略,小奴都觉得好。” 按照李伴峰的计划,后天一早,去巡捕房看一眼,看看有谁要出境。 看到一个合适的,李伴峰立刻进随身居,想办法把钥匙放在他身上。 出手要隐蔽,还要稳准。 只要这个人能成功出境,李伴峰就能一并出去。 这和在火车上的情况不一样。 李伴峰不用太在意时间问题。 如果出来早了,最多吓那人一跳,不会遇到可怕的乘务员,更不用面临在火车上无路可逃的问题。 次日天明,油桃来到一楼,却没看见李伴峰。 这人去哪了? 昨夜听到我们吵架,心里不痛快,走了? 走也不打个招呼? 等到中午不见人影,游雪桃很是着急,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以为是李伴峰回来了,出门一看,却是巡捕队长吴金明。 “吴长官?您找我?”游雪桃迅速掩饰失望,换上满脸笑容。 吴金明没笑,他此行有重要任务:“昨天来找你的那位干哥哥,人在什么地方?” 游雪桃笑道:“我也正找他,这个没良心的,昨夜把他喂饱了,今天一早就不见了人影。” “他叫什么名字?” “姓白,叫白沙。”油桃没有隐瞒,无论这名字是真是假,油桃都不能瞎编,否则等吴金明遇到了李伴峰,两人对不上口供。 “姓白?”吴金明不太相信,他从信封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了游雪桃,“是不是这个人。” 游雪桃看了一眼。 这是李伴峰大学时候的照片。 第一眼看上去并不是太像。 照片上的李伴峰留着板寸,穿着运动服,脸上颇有青涩和稚气。 而今李伴峰许久没理过发,头发长了,再加上经常穿西装,多了几分冷峻和成熟。 可如果仔细看五官,还是能在照片中看出李伴峰的痕迹。 油桃故作不知:“看他这衣裳,是个外州人?” “别管哪州人,这人是不是你那位干哥哥?” 油桃摇头道:“不是,这长得一点都不像,白沙是个方脸,这小伙子是个长脸,白沙都三十五六了,这小伙子刚二十吧? 白沙皮肤黑,眼睛小,这小伙子眼睛大,生的白净,哪是一个人,差得远了。” 照片和本人真有这么多差别么? 真有,这就是油桃说话的技巧。 李伴峰确实是个长脸,校园时期留板寸,脸特别显长。 可昨天出现在麻竹村时,他戴着礼帽,脸显得短了不少。 在礼帽的阴影下,李伴峰的皮肤显黑,眼睛也显小,因而油桃说的都是实话。 再加上李伴峰贴了一脸胡子,年龄瞬间上了一个层次,看起来还真就是两个人。 在她这番心理暗示之下,吴金明也觉得昨天见到那人和李伴峰不是太像。 但他放心不下,转而问油桃:“你那位干哥哥是做什么营生的?” 油桃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都是露水姻缘,只图个彼此快活,有些事情我也懒得多问。” 吴金明一直盯着游雪桃的眼睛。 游雪桃目光从容自然,没有半点躲闪。 吴金明皱眉道:“游雪桃,在麻竹村里,凡是有修为的,几乎都进过巡捕房,可我从没难为过你,你也别给我找麻烦, 你那干哥哥要是回来了,立刻去巡捕房告诉我。” 游雪桃闪烁着一双眸子,连连摇头道:“我还哪敢让他回来?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后怕,吴长官,这人到底犯了什么事?” 吴金明道:“我们要找的人,叫李伴峰,村口已经贴了告示,你抽空可以去看看, 我不知道你这个干哥哥是不是李伴峰,李伴峰得罪了陆家,现在陆家在整个药王沟找他,他很可能要偷渡出境, 我还是那句话,要是有他消息,立刻告知我,否则你得算同谋!” PS:昨晚做梦,梦到了油桃,她的背影好迷人! 我让她过来和我一起码字,结果她摇着桃子跑了。 (本章完) ------------ 第九十六章 过境包裹 黄昏,李伴峰在荒野散步。 昨晚在随身居里和唱机练铁尺,练了整整一夜,吃了两个罐头睡下了,等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下午五点。 趁着天亮,李伴峰赶紧把旅修的基础修行做完。 麻竹山很大,山势很险,在山路上走一里,抵得上平时走一里半的修为。 走了三十多里山路,李伴峰有所感应,基础修行到位了。 自从入门旅修,两个多月时间,李伴峰从未中断过修行,按照他的计算,扣掉按部就班的修行耗费,还多攒了三个多月的光阴。 这主要跟李伴峰经常在凶险环境中修行(作死)有关。 李伴峰还想多走几里路,多攒点光阴,忽见竹林之中有人影晃动。 他拿出牵丝耳环,倾听片刻,听到了巡捕吴金明的声音。 “都看仔细点,走过这片山头,今天就收工了。” “吴头,意思意思得了,这大晚上出来巡山,我从当差那天起,就没干过这个。” “那能有什么办法,人家陆家嘴大,非要让咱们找李伴峰。” “咱们是关防使的人,关防使是外州来的,管他陆家的事做什么?” “咱们关防使肯定收了陆家不少好处,要不然怎么能这么上心?” “他收了好处,也特么分给咱们点,这特么到处转了整整一天,皮鞋磨漏了,也不说多给发一双。” “别瞎说,这不是好处的事,陆家马上就要称雄普罗州了,何家、马家、楚家,都不是他对手,关防使毕竟是在在普罗州做事,少不了陆家的照应。” 吴金明带人走过了一片林子,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对手下人道:“得了,今天收工吧,明天通关,千万不能出闪失,都早点歇着,别出去瞎逛。” 一群巡捕下了山,李伴峰从随身居里走了出来。 陆家已经追查到边境了? 明天还出得去么? 估计到了巡捕房附近,我必定被抓。 得另外想个办法。 深夜,李伴峰来到了油桃家里。 见李伴峰来了,油桃一阵欢喜,赶紧关上了竹楼的大门,压低声音道:“白沙兄弟,吓坏我了,你说要躲仇家,是要躲陆家?” 李伴峰微微点头。 油桃咂咂嘴唇道:“这就难办了,陆家想要找人,只要你在药王沟,就肯定逃不掉。” 李伴峰点点头道:“所以我原本准备去绿水湾。” “去绿水湾,你疯了么?”油桃费解,“陆家的老巢在绿水湾,伱去了不就是送死么?” 李伴峰点点头道:“你说得对,现在我想清楚了,人不能去,东西要送到,你能帮我带件东西去绿水湾么?” 不是不信任油桃,情势逼人,有些事不能让她知道。 “带东西……”油桃思索片刻,点点头道,“明天我去找花舌子,问问行情。” 跟余男接触一段时间后,李伴峰也能听懂几句黑话。 花舌子,是中介的意思。 在边境上,有一种特殊的花舌子,专门找过境的路人做生意。 这些路人都有路引,可以正常过境,花舌子请他们帮忙带点东西,给他们三五万块。 当然,东西不能带太多。 带个信封,带个包裹,关防使不会在意,要是赶个马车过去,这就不行了。 一定要托人带东西过境么? 普罗州没有邮局么? 邮局是有的,但是规矩很多,尤其是跨境邮寄,讲究就更多了。 丹药不能邮寄、法器不能邮寄、兵刃不能邮寄、活物不能邮寄,有灵性之物不能寄。 所有被邮寄的物品要经过重重检查,而且邮寄效率极低,到了地方,可能都是个把月之后了,李伴峰可不敢在这件事上冒险。 “花舌子找人带东西,一次要给三五万,他自己还得赚一倍,带一次东西过去,可能得十万块钱,这可和邮寄东西不一样。”游雪桃说明了价钱,略显为难的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对她有恩,有救命之恩,按理说,她不想跟李伴峰提钱。 可游雪桃没钱。 她是能为了八十五块钱的蛇斑菊去拼命的人,虽说从李伴峰那里得了几颗丹药,可日子依旧过得拮据。 十万块,对李伴峰来说倒不是什么大事。 “我给你二十万。” 油桃连忙摇头:“用不了那么多……” “剩下了都归你,麻竹山西坡半山腰,有一座池塘,你知道么?” 油桃点点头:“那水很清,人也少,我常去洗澡。” “池塘边上有块大青石,那石头很大,下边还有个窟窿,你知道么?” 油桃点头:“知道,我洗澡的时候,经常把衣服放在青石上。” 李伴峰皱眉道:“你总说洗澡的事情做什么? 明天夜里两点,你去一趟池塘,在池塘下边的窟窿里,能找到一个包裹,帮我把这包裹,带到绿水湾蓝杨村,放在村口,找个隐蔽的地方藏好就行。” 蓝杨村,是李伴峰在地图上看到的,村子离边境很近。 油桃有些不解:“是什么东西,现在交给我不就行了?” “现在还不行,时机还不到。” 游雪桃提醒李伴峰一句:“托过境人带东西,难说一定会把东西送到,经常往来两地的人还有些信誉,其他人未必可靠, 如果不是特别着急的东西,还是送去邮局稳妥些,如果非要找过境的,我明天去跟花舌子说说,让他尽量找熟人,可如果实在找不到……” “那就赌一回吧。” 其实也不一定非去蓝杨村,只要能离开药王沟就好。 李伴峰转身要走。 游雪桃伸手拉住了他。 “你要去哪?” “到山上过夜。” “山上也不安全,我听说巡捕开始搜山了。” “我自己想办法,终究不能连累了你。” 李伴峰走了,游雪桃一直站在门口。 她担心这是她见李伴峰的最后一面。 楼上又传来了咳嗽声,游雪桃上了二楼。 坐在角落里姑娘哼了一声:“你看上了他,就跟他去吧。” 游雪桃点点头:“好,我跟他去。” “你没良心!”姑娘哭了,“他一看就不是好人,你看上他哪一点!” 游雪桃一笑,摸了摸姑娘的脸蛋:“他是好人,真正的好人。” …… 第二天,游雪桃到村子口找了花舌子,花舌子开价十二万,给游雪桃找熟人,保证把东西送到。 游雪桃皱眉道:“怎么还涨价了?以前最贵也就十万!” 花舌子笑道:“蓝杨村不太平,钱给少了,没人愿意去。” 游雪桃没去过绿水湾,也不知道蓝杨村是个什么样的所在,但李伴峰既然说好了地方,游雪桃也没再多问。 两人约定好,明早上见面,一手交东西,一手交钱。 花舌子叮嘱一句:“桃子,咱们也算有交情,我可把话说清楚,这两天巡捕查得紧,不规矩的东西我可不敢带,你可别害我。” 油桃答应下来,她也不知掉李伴峰要带什么东西。 夜里两点,油桃来到麻竹山西坡的池塘,在青石下边,她找到了李伴峰留下的包裹,包裹只有巴掌大小,很轻。 油桃拿着包裹正准备下山,忽听附近有动静。 她探头往竹林一看,看见了几点灯火。 不好,是巡捕! 那灯火很特别,是巡捕专用的嘎斯灯。 嘎斯灯就是油气灯,一个拳头大小的油气瓶,瓶子上一根管子,拧开管子上的阀门,就有油气喷出来,点着之后,比寻常灯笼亮的多。 在普罗州,燃油会很快凝固,无法大量贮存,能把凝固的油脂转化成少量油气的设备非常昂贵,在麻竹山附近,只有巡捕能用得起油气灯。 油桃想逃走,忽见灯光闪烁,巡捕已经看见她了,正用灯光示意她不要动。 无奈之下,游雪桃以极快的速度脱下了衣衫,把包裹往衣裳里一塞,自己钻进了水里。 不多时,巡捕吴金明带人走到了近前。 看到油桃蜷缩在水中,几名巡捕恨不得把头扎进水里看个仔细。 可惜油桃所在的位置被大青石的阴影挡住了,几个巡捕干着急,什么都看不见。 吴金明皱着眉头道:“游雪桃,你在这干什么?” 油桃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吴长官,我干什么你看不出来么?洗澡啊,要不你下来一起洗?” 往常吴金明会和游雪桃逗两句,今天他却没这个心情:“我跟你说过,我从来没为难过你,你为什么非要给我找麻烦?” “吴长官,你带着一群部下看我洗澡,到头来还说我给你找麻烦,咱们还讲不讲理?” 说话间,油桃一直看着吴金明,语气不卑不亢,三分恨意,五分委屈,还有两分无奈和凄苦。 泪珠要在眼中盘旋,千万不能落下来。 力道不能过猛,吴金明也是修者,不能让他产生敌意。 力道也不能不足,否则吴金明不会心软。 欢修,要看修为,要看分寸,还要看心机。 吴金明没有说话,但他几个部下把头低下了。 他们心疼油桃。 他们觉得愧疚。 他们一刻都不想在这多待。 …… 吴金明没再盘问油桃,他带着巡捕们下山了,一路之上,没有人怀疑油桃,反倒对吴金明抱怨个没完。 “吴头,你这是何苦,人家游姑娘也没犯事,咱们难为人家干什么?” “说的是,大半夜巡山,就够糟心的了,咱们一群爷们,还跑去欺负人家姑娘。” “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咱们还得在这当差呢,总不能为了陆家那点破事,把人都得罪光了!” “这事办的,以后看见游姑娘,我都觉得臊得慌!” “我刚才都没好意思往水里看!” 这几个巡捕心里对油桃充满了怜惜,以至于产生了强烈的自责。 吴金明不说话,他知道自己的部下都中了欢修的技法。 他确定油桃藏着事情,这事情很可能和陆家要找的李伴峰有关。 如果油桃那位干哥哥就在现场,吴金明肯定不会放过。 但没见到本人,这事吴金明确实不想过问。 手下的兄弟说得对,他还得在这当差,确实不能因为陆家一句话,什么都不管不顾。 …… 天明时分,游雪桃把包裹交给了花舌子,花舌子当着游雪桃的面,把包裹交给了一位中年人。 这个中年人名叫杨岩峥,是普罗州四大家族之一楚家的一位管事,平时总来药王沟采购药材,是花舌子的熟人,信誉上有一定保证。 花舌子笑道:“桃子,你走运了,杨先生正好要去蓝杨村,东西一定给你送到。” 拿上包裹,杨岩峥去了巡捕房,吴金明领着二十名巡捕,带上十名过境的路人来到了路卡。 麻竹山,每天只允许十人过境,今天排不上,等明天。 路卡一天一换,这是普罗州的规矩,今天选择的地点,在麻竹山南坡山脚下。 边境线上寸草不生,很好辨认,十名巡捕护送着一辆蒸汽汽车,将一只两米长、一米宽、一米高的铁皮箱子,运到了边境线旁边。 在五名护卫的陪同下,关防使亲自拿出钥匙,打开了铁皮箱。 一名巡捕从箱子里搬出一架方方正正的灯箱,关防使亲自检查灯箱的位置。 检查无误,一名巡捕在灯箱上方加水,另一名巡捕打开灯箱后盖,往里加煤,还有一名巡捕提着一桶油脂,负责点火。 呼哧!呼哧!呼哧! 蒸汽从灯箱上方有节奏的喷吐出来,随着节奏不断加快,灯箱闪烁几下,渐渐亮了起来。 这可不是电力驱动,这是靠着高温蒸汽触发了灯箱里的法宝。 一束青蓝色的灯光射向了边境线,在边境线上留下了一个直径一米五的光斑。 走过边境的人都知道,光斑所在的位置,无坚不摧的边境线会暂时失效。 杨岩峥排在第一个,在巡捕的陪同下,先来到关防使面前。 关防使身边的文员吩咐道:“出示路引。” 杨岩峥把路引拿出来,交给了关防使。 关防使看过一眼,抬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时候千万别撒谎,关防使身上有法宝。 杨岩峥不知道法宝长什么模样,但知道撒谎的后果,他曾经见过三个拿着别人的路引,冒名顶替的过路者,他们谎报姓名,当场身躯碎裂,化成一滩肉泥。 别说冒名顶替,就是刚改了名字的人,对自己名字认可度不够,在这件法宝面前,也得当场暴毙。 有些第一次过边境线的路人理解不了,坐火车和坐船过境也要检查路引,但那是售票员的事,为什么从边境线过境,非要由关防使亲自检查路引? 多走几次就明白了。 这些不坐车也不坐船的人,都是出于特殊原因,才走边境线过境的。 就像杨岩峥,他此行的目的是给楚家二小姐带一盒特殊的丹药,顺便去蓝杨村办点事,这盒丹药有剧毒,不能上火车,也不能坐船,如果被乘务员发现,杨岩峥可能会死在路上。 凡是走路过境的人,往往要做点特殊的事情,这些人大多身怀绝技,必须由关防使亲自出面,严加防范。 确认过身份无误,关防使准许过境。 杨岩峥走到边境线附近,小心翼翼踩着地上的光斑,走过了边境线。 不到半天时间,杨岩峥来到了蓝杨村,他把包裹放在了村口的树洞里,随即进了村子。 过了三个钟头,李伴峰盘算着快到地方了,他走出了随身居,带着一身木屑和苔藓,从树洞里钻了出来。 这人还真负责任,把包裹藏在这么个地方。 李伴峰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长出了一口气,看了看眼前的村庄。 终于走到绿水湾了。 这里有普罗州最大的城市。 这里是纸醉金迷的天堂! 这里……和李伴峰想象的不太一样。 PS:连续两个晚上梦到了唱机,在蒸汽的呵护下,我觉得很温暖。 后来测过体温才知道,我已经烧到三十九度了。 《普罗之主》首订超过三千,这份成绩,全靠诸位读者大人鼎力相助,沙拉在此向诸位真诚致谢。 有诸位读者大人的信任和支持,沙拉必将一路凯歌,直冲白金! 今晚八点,还有一章! (本章完) ------------ 第九十七章 民风淳朴的蓝杨村 绿水湾有普罗州最大的城市。 可蓝杨村这地方不太像城市。 蓝杨村也确实不是城市,真正的城市在绿水城,蓝杨村至多算远郊。 李伴峰站在路边眺望过去,感觉这地方看着也不像是正常的村庄,房屋明显比村庄密集,而且也没怎么看见农田。 你要说是个镇子,蓝杨村和药王沟里沟也不太像。 房子比里沟破,比里沟脏,比里沟随意,有很多房子是用砖石堆砌起来,还算坚固,有不少房子是纯粹的木屋,连地基都没有,还有不少茅草棚子…… 李伴峰正在观察蓝杨村的奇怪风貌,忽听耳畔一阵轰鸣。 呼哧~咣当!呼哧~咣当! 什么情况! 李伴峰一哆嗦,以为火车开过来了。 回头一看,确实有东西开过来了,也是个大家伙。 这东西不是火车,因为没有铁轨。 它的外形和火车的形状很像,圆筒形漆黑的车头,八九米长,三米多高,直径看着有两米多。 但它的下方,不是火车的车轮,而是两个巨大的滚筒。 这两个滚筒,李伴峰认识,这是一辆压路机。 只是这种款式,李伴峰头一次见到,这是一辆蒸汽驱动的压路机。 工人站在压路机上,正在往锅炉里加煤。 锅炉刚烧热,压力还不够,气阀呼哧呼哧冒气,连杆还带不起来。 蓝杨村附近居然有压路机? 这让李伴峰感到很新奇。 李伴峰想凑上前去看看,一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穿着背带裤,提着手杖,上唇留着一抹小胡子,来到了李伴峰身边。 看这小胡子的穿着,应该是个体面人。 “外乡来的?”小胡子主动打起了招呼。 李伴峰点点头。 “第一次来蓝杨村?” 李伴峰没否认。 小胡子热情的笑了笑:“你有钱么?” 蓝杨村的人都这么亲切么? 一上来就问这么真诚的问题? 这是蓝杨村打招呼的方式么? 李伴峰点点头:“有。” “有多少?”小胡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顶在了李伴峰的肚子上。 这的人这么直爽么? 这是大街上,前边有行人,后边有压路机。 他就这么自然的把刀顶在了我肚子上? 没人管么? 前边有个大姐,看到李伴峰当街遭人抢劫,立刻抱起孩子,回了屋子。 这个大姐,明显是个心软的人,不忍心看到我一个外乡人被欺负。 有个大哥,在旁边抱着肩膀,笑嘻嘻的看着李伴峰。 这个大哥,明显是个友善的人,他在用他的笑容激励着我,给我勇气和信心。 压路机上的几名工人,朝着李伴峰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忙手里的活计,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这些工人,都是热爱劳动,热爱生活,专注于事业的人。 小胡子把刀子紧紧顶在李伴峰肚子上,厉声喝道:“我问你有多少钱!” 这个小胡子,是个很有敬业精神的人。 李伴峰道:“我有很多的钱,但是不一定能给伱。” 小胡子呲牙一笑:“你不想给?你活够了?” 李伴峰也笑了:“也不是不能给,我先问你,你有修为么?” “我没有修为,你就不给钱么?”小胡子一瞪眼,刀子就要往李伴峰肚子上捅。 李伴峰后撤一步,躲过刀子,抬起一脚,正中小胡子裆部,训斥一声道:“没有修为还出来打劫?” 小胡子感觉有东西裂了,疼的脸色煞白,用刀指着李伴峰道:“你别过来,我有修为!” “有修为,怎么不早说,你为什么要骗我?”李伴峰又是一脚,还踢在裆部。 小胡子感觉有东西断了,哆哆嗦嗦看着李伴峰道:“我修为很高,我是不想对你出手。” “到底是多高?先说清楚!”李伴峰又是一脚,还踢在裆部。 小胡子感觉那东西碎了,颤抖着声音道:“我马上就有层次了。” 原来还没上层次。 “道门呢?”李伴峰又是一脚。 小胡子这次觉得不是太疼。 他感觉那东西已经没了。 “我是耕修……” “耕修不好好种地,还出来抢劫!”李伴峰又踹了一脚,小胡子一翻白眼,跪在了地上。 李伴峰把小胡子的匕首夺了下来,面带笑容,看向了旁边那位看热闹的大哥。 “这位大哥,你有钱么?”李伴峰很热情的打了招呼。 大哥没敢回话,撒腿就跑。 跑什么呀,蓝杨村不都是这么打招呼么? 李伴峰拎着小胡子进了一条深巷,确系四下无人,他把小胡子送进了随身居。 “娘子,用膳了!” 小胡子哀嚎一声,想要逃跑。 李伴峰拿起手杖,敲断了小胡子的腿,把他交给了唱机。 蒸汽缭绕,唱机吃完了魂魄,在唱片上摩挲着长针。 这是刷牙么? 李伴峰问道:“娘子,今日菜品如何?” 嗤嗤~ 娘子赞叹一声:“鲜甜清爽,回味无穷,就是不太够吃呀~” 不够吃,是必然的,李伴峰已经习惯了。 趁着铜莲花拾掇尸体,李伴峰看了看小胡子的遗物。 虽说做起了拦路抢劫的行当,但其实这个人挺有钱的。 钱夹子里有现钞八百多,还有六个大洋钱。 这六个大洋就是三千多块,有这么多钱,没必要出来抢劫,他可以找一份工作,甚至能做个小买卖。 小胡子那把匕首不怎么样,李伴峰当垃圾扔了。 但他那把手杖相当不错,李伴峰拿着手杖挥了挥,想起了一件事。 他每次拿起鸡毛掸子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像个文明绅士。 现在仔细想一想,也许应该拿的不是鸡毛掸子,而是这种手杖。 没错,就是手杖! 李伴峰想起了仙乐舞场的客人,他们都带着手杖。 在普罗州里,有身份的人都有手杖。 手杖加西服礼帽,才是完整的绅士装备。 尸体处置干净,爆了一颗红丹,李伴峰带上手杖,提上垃圾,离开了随身居。 他得找地方吃饭,顺便看看蓝杨村的情况。 拥挤的房屋当中,饭馆不少,李伴峰找了家面馆,看到羊肉面五块钱,价格公道,就叫了一碗。 吃完面,结账,掌柜的要三百三十块。 李伴峰一愣:“不是五块钱么?” 面馆掌柜的回答:“一根面条五块,我们给您煮了六十六根,取六六大顺之意,算下来一共三百三十块。” 李伴峰看着掌柜的问道:“你们这面条按根卖?” 掌柜的点点头:“一直都这么卖!” 李伴峰瞪起眼睛道:“一直都按根卖?” 饭馆里,其他吃饭的人,一起看向李伴峰,一起朝着李伴峰点头,异口同声道:“这家馆子一直按根卖面,几十年的老招牌了,从来没变过。” 李伴峰环顾四周,对面馆掌柜道:“你这一屋子都是托儿,就我一个吃饭的?” 掌柜的皱眉道:“什么叫托儿?来吃饭的都是老主顾,人家说的是公道话!” 众人异口同声喊道:“我们说的都是公道话!” 李伴峰起身道:“面条按根卖,这叫公道?” 掌柜的点点头:“就是按根卖,这就是公道!” “那就得好好算算价钱了!”李伴峰抡起了手杖。 “算算就算算!”掌柜的抡起了擀面杖。 “咱们一块算!”其他食客,各自抄起家伙,蜂拥而上,围住了李伴峰。 …… 厮杀十几分钟,面馆里一地血迹。 桌子碎了好几张,杯碗碟盘满地都是。 掌柜的头上见了血,其他几个吃饭的也都负了伤。 李伴峰手杖打断了,最终和掌柜的商量好了价钱。 一根面条二十块,取六六大顺之意,共计煮了六十六根,这碗面一千三百二十元。 其他食客纷纷点头:“这价钱公道,蓝杨村就是这个规矩,就这么定了吧!” 李伴峰也同意:“就这么定了!” 掌柜的数出来一千三百二十元,交给了李伴峰:“您数数!” 李伴峰数了两遍,收进了钱夹里,举起礼帽,行了个绅士礼:“下次再来你这吃面。” “下炽,我们按碗收钱!”掌柜的门牙掉了,说话有点漏风。 李伴峰走到了面馆外边,把半截手杖扔进了垃圾堆里。 他四下望了望,不禁慨叹一声:“蓝杨村这地方不错,民风挺淳朴的。” 这地方民风这么淳朴,是不是应该雇个向导,多了解一下情况? 正慨叹间,忽见一个穿着体面的男子,在垃圾堆里捡东西吃。 他穿的确实体面,衬衫、裤子和他脚上那双皮鞋,用料做工都很考究。 只要把这身衣服当了,换几顿饭吃应该没问题,何必在垃圾堆里找吃食? 他找的很认真,他真的饿了,捡起半个杏子,他立刻塞进了嘴里,看到几个米粒,他用手指小心抠起来,往嘴里送。 只要是能吃的东西,他都不放过。 李伴峰盯着那男子看了片刻,发现他有些面熟。 “马五?”李伴峰喊了一声。 男子刚捡起半个馒头,听到有人喊“马五”两个字,把馒头塞进嘴里,撒腿就跑。 PS:诸位读者大人,今天又是一万字,沙拉很给力吧! 重感冒中,沙拉实在撑不住了,诸位大人,多多留言投票。 (本章完) ------------ 第九十八章 落难公子 马五怎么可能在垃圾堆里捡东西吃? 他是富家公子,当初货郎那吃药的时候,身边的随从就有十几人。 虽然与他只见过一面,但李伴峰对马五的印象很深,这个人没架子,说话也坦诚,当初李伴峰对普罗州一无所知,马五做了不少科普,还给了他不少建议。 当时李伴峰照了天光,马五还一直叮嘱李伴峰,让他想办法保住性命。 看到马五从垃圾堆跑了,李伴峰在身后紧追。 马五身体很虚弱,就算不弱,他也跑不过旅修,跑到一条胡同,马五猛然回过头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马五!” 李伴峰摇摇头道:“我不是说马五,我是说一百五。” 马五一怔:“什么一百五?” 李伴峰道:“我是想雇个人,我第一次来绿水湾,什么地方都没去过,什么地方都不认识, 我要雇个向导,一天一百五,你愿意干么?” 马五上下打量着李伴峰,眉头微微颤了一下。 思索片刻,马五低着头,小声说道:“一天真给一百五?” 李伴峰点点头:“我还管饭,你要愿意接这活,咱们现在就吃饭去。” 马五答应了,他饿坏了。 虽然沦落到在垃圾堆里吃东西,但他没有自暴自弃,他还想活下去。 李伴峰带着马五又去了面馆。 马五拦住李伴峰:“这家馆子,最好别去。” “为什么不能去?” 马五道:“这不是外乡人该来的地方,这的老板不是善类。” 李伴峰很是诧异:“我来这吃过面,这的老板挺好的。” 马五轻叹一声:“我就是个向导,只能把话说到这,大事小情伱自己拿主意就好。” 李伴峰带着马五进了面馆,面馆掌柜正和其他“食客”一起收拾碎烂的桌椅和碗碟,看到李伴峰来了,掌柜惊呼一声:“你怎么又来了?” 李伴峰皱眉道:“我来吃饭!你这不是饭馆么?羊肉面多少钱?” 掌柜的低着头道:“五块。” 马五问了一句:“你把话说清楚,是一碗五块,还是一根五块?” 看来马五也在这吃过亏。 掌柜的抬起头道:“咱是良心买卖,自然是一碗五块。” 这个回答让马五很是意外。 可李伴峰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加意外。 “五块一碗?这么便宜,合适么?” 掌柜的想了想:“那就十块。” 李伴峰一皱眉:“十块合适么?” 掌柜的抽抽鼻涕道:“我们是小本生意。” 李伴峰点点头:“那就十块吧,先来两碗。” 两个人的对话,拆开任何一句,马五都能听得懂,放在一起,马五完全听不明白。 这两人难道是朋友? 他们互相开玩笑呢? 其他“食客”看了看李伴峰,赶紧搬来桌椅,各自坐下,假装吃饭。 不多时,两碗羊肉面端了上来,掌柜的还给了李伴峰送来二十块钱。 李伴峰把钱收下,对马五道:“我就说这老板人还不错,挺实在的。” 马五彻底看傻了。 他来吃面,掌柜的给他钱? 但马五的注意力很快被眼前的面条吸引走了。 他很饿。 “吃吧,敞开了吃。”李伴峰给马五递过去一双筷子。 马五的脸通红,他不想受人施舍。 李伴峰笑道:“快吃吧,我雇人干活,向来都包吃住,这是你应得的。” 马五拿起了筷子,三口两口,把第一碗面吃光了。 李伴峰把另一碗面也推了过去:“我吃过了,这碗也是你的。” 马五抿抿嘴唇,一转眼,第二碗面也吃光了。 李伴峰回头对掌柜道:“再煮两碗。” 掌柜的哭丧着脸:“我们这是小本生意。” 李伴峰皱眉道:“怎么,想涨价么?” “那,那还是不涨了,就十块一碗。” 不多时掌柜的又端来两碗面,给了李伴峰二十块钱。 马五一连吃了五碗面,不再吃了。 吃饱了么? 还真就没饱,但马五饿了一天,再吃会有危险。 “咱们开工吧,这位老板,你想让我做什么?” 李伴峰起身道:“不都说好了么,让你做向导,先给我找个地方住。” “找地方住……”马五有些为难,在蓝杨村找地方住,还真没那么容易。 离开了面馆,马五带着李伴峰往村子深处走,一边走,一边向李伴峰解释:“在蓝杨村,不要住在村子北边,那里房子坚固,但随时可能被拆掉。” “为什么?” “你进村的时候应该看见压路机了,城里正在往这边修路,每天要修十几米,沿途的房子全都要拆掉。” 李伴峰想了想:“这样拆下去,蓝杨村越拆越小,岂不是很快就拆光了?” “拆不光,蓝杨村的南边连着新地,村子里的人也在不停的开荒,一拆一建几十年,蓝杨村还是这么大。” 马五走到了村子中央地带,这里的房屋以木屋为主,砖石房基本看不见了,但茅草棚子的数量也不少。 马五停下脚步道:“就在这附近找间房吧,太靠近南边的地方也不能去,那里靠近新地,新地也不怎么太平,这边的房子还行,但也得看房东是谁, 房东太硬的,三天两头加你房钱,房东太软的,房子弄不好就被人抢了。” 蓝杨村,真是个好地方。 这的房东也这么淳朴。 李伴峰四下看了看:“那就找个不太硬,也不太软的房东。” 马五点点头:“这样的房东我倒是认识一个,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家。” 李伴峰道:“他要是不在家,我就先住你那,我给你房钱就是了。” 马五尴尬一笑:“我那不太方便。” 他不好意思明说,他没地方住,他在靠近新地的地方搭了个棚子,就在昨天,那棚子还被人抢了。 李伴峰在高中毕业之后的暑假,因为没有宿舍住,曾经睡过桥洞,当时还有一位女同学想去他家里看看。 马五此刻的表情,李伴峰似曾相识。 马五敲响了一座木屋的房门,等了几分钟,屋子里走出一个披着衣裳的男子。 这男子姓魏,马五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别人都管他叫魏房东。 马五问道:“有房子么?” 魏房东上下打量马五一眼:“你有钱么?” 他知道马五没钱,就在几天前,马五因为付不起房租,被他赶出去了。 马五回身看向李伴峰:“不是我要租,是这位老板。” 李伴峰冲着魏房东笑了笑:“我有钱。” 魏房东打着哈欠,拿了一串钥匙,先打开了一件木屋。 两米长,两米宽,里边除了一张床,啥都没有。 “一个月二百。” “不租!”李伴峰看一眼就觉得糟心。 魏房东白了李伴峰一眼,又开了一间屋子。 这件屋子稍大一点,十平米上下,有张床,还有张桌子。 “不租!”李伴峰直接拒绝。 “这也不行?”魏掌柜打量了李伴峰一番,“你想要个什么样的?” 李伴峰笑道:“合我身份的,你自己掂量掂量。” 魏房东愣住了。 这人什么身份? 魏房东也看不出来。 看他这么猖狂,干脆给他来个狠的。 魏房东领着两人来到一座两层木楼下边,这里房子不那么拥挤,环境不错。 李伴峰点点头,跟着房东进了一楼。 一楼有一间客厅和一间卧室和一个压水井,二楼有两间卧室。 整体来看,这里算得上一座小别墅,桌椅、柜子、床铺,该有的家当也都齐全。 最为珍贵的,是那口压水井。 在普罗州,有井的房子,和没井的房子,不是一个档次,有井,就不用排队打水。 李伴峰点点头:“这还像个住的地方,多少钱一个月?” “两千五!一月一付,超期三天,劳驾搬家。”魏房东说出了房租,想看看李伴峰的反应。 李伴峰数出五千块钱:“先租两个月。” “爽快!”魏房东收了钱,李伴峰收了钥匙。 马五站在门口没有进屋:“这位老板,老魏的信誉还行,你先在这里住着,明天一早我来找你。” 李伴峰摇头道:“明天一早可不行,一天一百五,我这雇的是一整天,不分黑白。” 马五闻言皱皱眉头:“你晚上把我留在这,能有什么用处?” “用处大了,一会跟你细说,先进来挑间屋子。” 马五低着头,脸颊再度泛红。 他进了木屋,抬起头,笑看着李伴峰:“谢你,七爷。” 他第一眼就认出了李伴峰。 虽然只在货郎那里见过一面,虽然彼此没说真名,但他记得这个人,记得他叫李七。 李伴峰朝着屋里一伸手:“请吧,五公子。” PS:我觉得马五还是没放开,以他的气质,以他的能力,只要出去卖去,保证温饱,绝对没问题! (本章完) ------------ 第九十九章 马五和十七嫂 当晚,马五睡在一楼。 他本以为李七睡在二楼,次日天明便去楼上找李七,想带他在蓝杨村好好转转,没想到卧房里并没有李七的踪影。 他去哪了? 一个外乡人在蓝杨村闲逛是很危险的事,马五在村子里找了个好几个来回。 他不可能找到李七,因为此刻李七正在随身居里睡觉。 昨天晚上李伴峰在村子里转了一夜,不仅攒够了旅修的修行,还基本掌握了蓝杨村的地理环境。 在蓝杨村最南端,李伴峰看到了新地的入口,站在树梢,能隐约看到些许光亮,这证明有人开荒成功。 归来途中,李伴峰遭遇劫匪两名,从劫匪身上勒索了三千多块钱,然后把劫匪送给娘子批评教育。 娘子教育过后,打着饱嗝承诺,这两个人以后不会再犯了。 到了黄昏,苦寻一天的马五终于在木屋楼下找到了李七。 李伴峰在看热闹。 楼下两群人正在互殴,打法比较粗犷,基本看不到技法。 战术比较直接,两伙人直接对冲,有倒下的,也有逃跑的。 武器有些简陋,一部分人拿着菜刀,一部分人连菜刀都没有。 面馆老板也加入了战斗,一开始他拿的是菜刀,后来怕把刀砍坏了,改成擀面杖了。 马五来到李伴峰身边,压低声音道:“李兄,你这一天都去哪了?” “随便转转。”李伴峰敷衍一句,继续观战。 马五提醒道:“李兄,这热闹最好别看。” 李伴峰神情严肃道:“得看看呀,咱们房东在里边呢!” 马五一眼扫过去,果真看到魏房东正在人群里厮杀。 他受伤了,满脸是血,举着一把斧头,奋力劈砍。 混战之中,有五六个人在围攻他一个,这群人显然是冲着他来的。 马五轻声说道:“李兄,你这两个月的房租怕是要打水漂。” 说话间,房东背上又挨了一刀,身躯一阵摇晃,险些摔倒,手里的斧头也快攥不住了。 周围人挥着刀子只管往下砍,房东意识渐渐模糊,重伤之下几乎失去了战意。 马五盯着房东看了片刻,房东仿佛感知到了马五的目光。 就像濒死之人,被打了一针肾上腺素,在马五的注视下,房东的战意重新回归,挥起斧头,继续和众人拼命。 坚持了三分多钟,巷子里突然传来了喊声:“来人了!扯活!” 围攻房东的一伙人迅速离开了现场,房东带着十几个部下拼命追赶:“弟兄们,别让这群杂种跑了,砍死一个,我给十块大洋!” 房东追出去没多远,巷子里又冲出来一群人,貌似是房东的援兵。 看着场面越来越乱,马五提醒李伴峰:“李兄,该走了,等有人认出来你,事情就麻烦了。” 李伴峰闻言一愣,跟着马五回了木屋。 昨晚,李伴峰给了马五第一天的工钱,一百五。 马五买回来些酱牛肉、猪耳朵,外加一瓶白酒,两个人一起边吃边聊。 “马兄,刚才是伱对房东用了技法吧?” 马五点点头:“看他在生死关头,给他添了把力气,好歹把你两个月房租保住。” 李伴峰诧道:“欢修的技法,还能给人添力气?我遇到过的欢修,都是让人心慌手抖。” 马五道:“其实这都是同样的技法,但有不一样的用处,如晨露一般润泽,这是魅术,如细雨一般挥洒,这是激励,如暴雨一般倾泻,这是迷乱, 我还没有过一层关,目前只能用到激励,迷乱之术还没能学会。” 马五的例子举得很恰当,李伴峰听得也很明白。 沉默片刻,马五问道:“李兄,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李伴峰点点头:“是有点好奇,当初在货郎那里见面时,你说话还挺实在的,现在说话有些不爽快了。” 马五眨眨眼睛,觉得爽不爽快的问题,不是关键。 他是不是该问我为什么变成了叫花子? 马五喝了杯酒:“其实你在货郎那里就能看出些端倪,按理说,我不该去找货郎买药。” 李伴峰吃了一块猪耳朵:“那你该去哪里买药?想入门,不都得找货郎么?” 马五摇头道:“马家在普罗州还有些根基,马家人想入门不用找货郎,家里有药。” 马家? “是四大家族的马家?” 马五点了点头:“我叫马君洋,是马家第五个儿子,我之所以到货郎那里选药,是因为我想做个欢修。” 李伴峰想了想:“因为你家里没有欢修的药,就去找货郎?” 马五摇头道:“不是因为没有欢修的药,是因为在我家里根本不能有欢修,马家是名门,名门之后必须有正经修为, 在普罗州,文修和武修是修为正统,尤其是马家,把正统看的极为重要,对其他道门嗤之以鼻, 欢修,是我爹最憎恶的道门,我修了欢修,就等于丢了马家的脸,实属家门之耻。” 文修和武修是正统,难怪这两个道门的修者比较多。 对豪门而言,欢修的名声或许真的不好,可李伴峰觉得这也不至于让马五沦落到这步田地:“就因为这件事,马家把你赶出了家门?” 马五摇头道:“那倒不至于,我爸孩子多,我上边有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他们都有正经修为,出了我这么一个败类,事情不算太大, 况且我将来注定继承不了家业,我爸给了我两个舞场,我经营的不错,不愁钱,也不愁修行。” 李伴峰愕然道:“真的不愁么?一天十次,也挺不容易的。” 马五苦笑一声:“那时候,无论补品还是药品,我都吃得起,倒也支撑的住。” 李伴峰摇头道:“我是怕你道侣支撑不住。” 马五笑道:“一个道侣自然支撑不住,可十个道侣一人一次,这就没什么难处了,绿水湾的姑娘有的是,投怀送抱的有大把,我真没为这种事发过愁, 我那个管家陈玉朋,每天换着花样给我找姑娘,可直到有一天,我三哥到了我家里,一脚把房门踹开,把我从床上拎下来毒打了一顿,这才出了大事。” “什么大事?”李伴峰抿了一口酒。 马五把杯中酒一口喝干:“我床上睡的那位,是我没过门的嫂子。” 李伴峰笑道:“你是不是和你嫂子青梅竹马?” 原本以为会听到一段狗血的故事,却见马五连声苦笑道:“李兄,你可真会说笑,我三哥一共娶了十六个嫂子,连这十六个过了门的我都认不全,更别说这位没过门的。” 李伴峰闻言,皱眉道:“你不认识这位嫂子?” “不认识!”马五满脸苦涩。 李伴峰思索片刻又道:“你这是被算计了!” “是,”马五点点头,“被算计了,被我三哥和我管家一起算计了,他们联手把这位十七嫂送在我床上,给我下套。” 李伴峰放下酒杯道:“你三哥为什么要算计你?他和你有多大仇?至于下了这么大的本钱?” 马五抿了一口酒:“老三算计我,是为我的钱,他是家里的嫡子,马家的家业将来都要归他, 我爹已经给了他两家赌场,两家饭店,还有一座百货大楼,在绿水湾,有半条街都是老三的,他手里攥着马家三成多的家业,都是我爹给的。” 李伴峰无法理解:“他也不缺钱,为什么还要你的钱?” 马五摇头道:“他缺钱,非常的缺钱,因为他是个草包,三成多的生意攥在他手里,没有一个不赔钱的, 当时就快立秋了,按我们马家规矩,立秋当天得对账,今年他的账本拿不出手,想让我从舞场给他支些钱,给他填窟窿,我没答应, 我只有两个舞场,这两个舞场在马家的家产里连根毛都算不上, 可我是个会赚钱的,就凭这两家舞场,我能赚来马家两成的进项,老三想逼我出钱,所以唱了出苦肉计,把他没过门的媳妇送我了,想借机勒我一笔。” 李伴峰觉得这事处置的有问题:“他勒你钱,你大不了给他,就算事情败露了,你家也有手段平息下来,你爹不可能为了这事把你赶出家门。” 马五苦笑道:“手段是有,但要看是什么状况,我三哥刚来没一会,记者也来了,光溜溜的照片被拍了,这事见报了!老五睡了老三的媳妇,马家丢人丢大了,丢遍了整个普罗州!” 李伴峰费解:“谁找的记者?你三哥不会这么蠢吧?他当了王八,还敢往外传扬?” “肯定不是他,”马五笑叹一声,“可能是我四哥,也可能是我大姐, 老三算计了我,有人在背后算计了老三,我被家里赶出来了,老三也被我爹关起来了,过不了多久,那人就能接替老三,当马家继承人了。” 李伴峰问道:“谁要当继承人?” “还不知道,”马五摇头,“那人藏得深,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看见他。” 看得出来,马五的身体状况很差。 李伴峰问道:“因为事情见了报纸,所以马家让你净身出户?” 说到这里,马五连声长叹:“也不算净身出户,离开家门的时候,家里给我带了三百大洋, 李兄,不是说大话,就凭这三百大洋,我能给自己重新赚来一份家业, 可我刚出了家门不到两个钟头,就被人抢了,三百大洋被抢的干干净净,连外衣都被人扒了, 我藏住了一块玉坠子,去当铺换了五块大洋,来到蓝杨村找生计,用了半个月的光景,我赚来了一百二十个大洋,你猜发生了什么事?” 李伴峰抿了口酒:“你又被抢了?” 马五点点头:“猜对了,就在十天前,一百二十个大洋被抢了个干净,我交不上房租,被人赶了出来,睡了窝棚, 在新地附近,我捡了些破烂卖了,又凑出来百十块桓国钞,刚想找个地方住,结果前天又被人给抢了,连个吃饭钱都没留给我,我这才去捡垃圾吃。” 李伴峰皱眉道:“这又是谁做的?谁非得把你往绝路上逼?” “还能有谁?”马五苦笑一声,“肯定还是我家里人。” 这没道理。 马五已经被逐出家门,对其他人已经不构成威胁,这么往死里整马五,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这里貌似另有蹊跷,只是马五被折腾的太惨,有些事情一时间捋不清楚。 马五喝了一大口酒,看着李伴峰道:“李兄,如果不是你给我这口饭吃,我可能昨晚就饿死了,这份恩情,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还……” 李伴峰点点头:“我的恩情,你是一定要还的,你先吃饭,然后写个借据,咱们再商量还债的事。” 马五苦笑摇头:“这不是吃饭就能解决的事,我有十天没修行了,这条命就快没了, 李兄,我剩下的日子不多,只想帮你多做些事情,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有个叫李伴峰的人,你认识么?” PS:且看说话的艺术性,就知道马五是个能一起干大事的兄弟。 来吧读者大人,和沙拉一起干大事。 (本章完) ------------ 第一百章 生财之道 马五提起了李伴峰,这太突然。 李伴峰放下了筷子,默默的注视着马五。 气氛不算紧张,因为李伴峰知道,马五如果想要害他,就绝不会和他在同一张桌上吃饭,更不会主动把话挑明。 马五笑道:“李兄,我说的是李伴峰,不是你, 李伴峰是我一个朋友,我们在药王沟认识的, 我虽然落魄了,但有些消息我还能听得到,我听说李伴峰得罪了陆家,陆家正在药王沟找他, 如果你认识李伴峰,劳烦给他传个话,只要他躲到绿水湾,这步棋就算走对了, 绿水湾是各大名门的根基,任何一个家族在绿水湾都不敢有太大动作, 普罗州很大,想找一个人很难,陆家势力虽然不小,但在药王沟如果找不到李伴峰,就不会再往别处找,因为这毕竟只是陆小兰的一面之词, 况且最近传出来不少消息,都说李伴峰去了何家大宅之后就没了音信,很多人都相信李伴峰已经死在了陆小兰手里, 大家族的人并没有那么好的耐性,李伴峰杳无音信,他们会盯住陆小兰,他们会认为陆小兰撒谎,无论陆家还是何家都一样,日子长了,李伴峰慢慢会被人遗忘, 李兄,你一定要找机会把这话带到,让李伴峰别往人多的地方去,耐着性子慢慢熬,肯定能把这场劫难熬过去。” 这是一个豪门公子的眼界。 这是马五对李七的报答。 他知道李七就是李伴峰,眼前的人就是李伴峰。 因为他知道李七来自外州,和照片上的李伴峰有一点相似。 而李七出现的时间,也和陆家对李伴峰的描述一致。 李伴峰喝了口酒,对马五道:“伱可以把消息告诉陆家,说李伴峰就在绿水湾,陆家会给你不少赏钱,甚至还能直接给你一份家业。” 马五点点头:“我想过,可我做不出来,因为我挨饿的时候,李伴峰给我东西吃。” 沉默半响,李伴峰把酒倒满。 马五也倒了一杯。 两人同时举杯,一饮而尽。 李伴峰吃了口酱牛肉:“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马五笑道:“我算过日子,最多还能活个五六天,我准备带你在蓝杨村好好转转,顺便再给你讲讲绿水湾的特殊之处。” 只剩下五六天。 “既然还有五六天,为什么不抓紧时间去修行,你真就不想活了么?” 马五摇头笑道:“想当初,大把姑娘投怀送抱,我从没想过修行能有什么难处,而今落魄了,难处就大了, 想找伴侣,别说什么情投意合,先说真金白银, 过一层关我是不敢想了,咱们就说按部就班,一天也得三次,这三次的钱也不那么好给, 李兄,我知道你是个仗义的人,你可能要说这钱你替我出,我先谢你好意,但我这是个无底洞,谁也填不满, 况且我中断了十天修行,体魄已经严重受损,现在姑娘就算送到怀里,我自己也不中用了。” 李伴峰眨眨眼睛:“你的意思是,彻底没救了?” 马五笑道:“李兄好直率,也不是彻底没救,现在我经脉萎靡,还没破损,要是有丹药,还能滋养过来,等经脉破损之后,只能靠回魂汤续命, 但这里不是药王沟,丹药没那么好买,价钱也贵的要命,回魂汤更不要想,货郎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这命数,就这么到头了。” 李伴峰问:“用什么样的丹药,能把你滋养过来?” 马五道:“最常见的就是蛇斑丹,不知道李兄听没听说过,连吃七颗蛇斑丹,差不多就能康复,可蛇斑丹……” 别说七颗,就是一颗蛇斑丹,马五现在也担负不起。 “蛇斑丹我是没有,不知道这颗丹药行不行。”李伴峰拿出一颗红丹,交给了马五。 马五看了片刻,瞪圆双眼道:“这是玄炽丹?” 李伴峰问:“这丹药能救你么?” “能,能!”马五非常激动,可转而又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李伴峰摇头道:“也谈不上救你,这丹药一直没机会出手,我这也等钱用,姑且就卖给你了, 你这次要是缓过来了,赶紧想办法赚钱,赚了钱赶紧还给我, 若是一时还不上,你就打个欠条给我,咱们把本钱和利息都说清楚, 你要是吃了丹药,续了性命,然后接着等死,那算我不走运,这颗丹药,就当给你陪葬了。” 李伴峰说的是实在话,他真的想把丹药卖给马五。 马五攥着丹药,手指不住颤抖,有些不知所措:“李兄,你这份恩情,我不知该怎么还,我……” “怎么又说不知道呢?装糊涂是吧?刚才我不是说了么,让你用钱还,你是个会挣钱的,先说说你怎么挣钱?” 马五收下丹药,很认真的对李伴峰说起了赚钱的手段: “挣钱快慢,一看本钱,二看风险,想用一块赚一百,难度非常大,想用一百赚一万,难度就要小的多。” 李伴峰道:“要是我想用一百万赚一千万呢?” 马五沉思片刻:“最快的办法,是去新地打猎,风险有,不算太大,有三成的几率要赔一半,有两成几率血本无归,剩下五成能赚钱,有两成几率能赚到一千万以上,剩下三成,多少难说。” 李伴峰点点头:“我先去给你弄一百万,咱们这就动手。” 马五拉住李伴峰道:“李兄,有件事我刚跟你说过,我被人盯上了,但凡有点钱,就有人过来抢。” 李伴峰紧皱眉头:“这人怎么能这样?抢劫是不对的!下次你介绍他给我认识认识,我是个正直的人,我好好批评他一下。” 马五不懂李伴峰的意思:“李兄,我可提醒你一句,来找我的人每次都不一样,防不胜防。” 每次都不一样? 李伴峰皱眉道:“你认识他们么?” “不认识。” “既然不认识,他们怎么会认出你,还能找到你?” 马五也想不出其中的缘故。 李伴峰正在思索对策,忽听有人敲门,开门一看,魏房东来了。 “两位,打扰了,这是两个月房租,一共五千块钱,两位收好。” 李伴峰一愣:“什么意思?赶我们出门?” 魏房东摇头,指了指自己满脸的绷带:“我不赶二位走,二位只管住,这两个月房钱是我报恩的。” 他刚才看到马五出手帮他了。 “明晚野地对盘,我和于麻子那狗养的蹚一回浑天场,熬过这一关,算我运气,以后二位只管住在这,住一百年,我也不收房钱, 要是明晚熬不过去,我就过桥了,两位的住处,魏某也帮不上了。” 说完,魏房东告辞离去,马五苦笑一声:“这就是蓝杨村,连找个安稳的住处都难。” 李伴峰问道:“刚才他说对盘、浑天场、过桥,都是什么意思?” 马五解释道:“对盘就是决斗,野地对盘,就是到蓝杨村被拆毁,但还没有重建的地界上去决斗, 这是蓝杨村的规矩,大事小情都可以用决斗来定夺, 小事当街就打,四邻作证,谁赢了谁做主,日后也有可能翻脸不认, 大事要去野地,宋家作证,也是谁赢了谁做主,日后若是不认账,宋家出面主持公道。” “宋家?”李伴峰一愣,“他们是什么来历?” 马五道:“宋家是蓝杨村的瓢把子,在蓝杨村,哪怕你支个摊子卖油条,也得经过宋家的同意,哪怕一天只能赚到一块钱,其中也有五毛是宋家的, 在野地决斗,由宋家做见证,如果是白天开打,叫青天场,打到一方认输为止,如果是晚上打,叫浑天场,打到一方没命为止, 魏房东和于麻子选了浑天场,就是要拼个你死我活,如果魏房东明天过了奈何桥,也就是死在了野地,这片的房子以后就归于麻子,咱们就得趁早搬家。” 李伴峰诧道:“那咱们得去看看,看他们到底谁能赢。” 马五摇头道:“明天村里的闲人都去野地看热闹,你就别去了,人多的地方你最好躲着,我是真得去看看,顺便找点人手回来, 咱们得往新地去打三次猎,第一次需要不少人手,而且得多弄点臭鱼,一来做诱饵,二来做障眼,赚钱不难,难就难在骗过宋家的眼睛。” “能不能不要臭鱼?”李伴峰很讨厌鱼腥味,更受不了臭鱼的腥味。 马五真诚的看着李伴峰:“咱们是做大事的人,吃一点苦,也是应该的。” 当天晚上,李伴峰继续外出,熟悉环境。 马五吃了丹药,一直睡到第二天黄昏。 睡了一天一夜,马五整个人气色大好,去了野地,观看决斗。 李伴峰则在村子里采买用度,准备打猎。 凌晨一点钟,马五回来了,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和十个小伙子。 好消息是魏房东在野地对盘中胜出,李伴峰和马五暂时不用搬家。 这十个小伙子,是他们去新地打猎的帮手。 马五拿来纸笔,当场和几个小伙子签了生死文书:“马某是个爽快人,大家跟我干活,钱肯定少不了,可要是有临阵缩头的,又或是出门乱说的,休怪我手下无情。” PS:诸位读者大人,我偷偷告诉你们,他们去新地猎桃子,那可是桃子啊!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一章 钓桃子 当天晚上,十个小伙子跟着李伴峰和马五前往新地。 一路之上,十个人背着十麻袋臭鱼。 这是李伴峰昨晚从集市买回来的死鱼,扎着袋子,放在太阳底下,闷了一天,顶着风,都能臭出十几米。 十个小伙子这一路走得不容易,一个皮肤黝黑的大个子,走到不到两里路,脸都被熏得泛白了。 “这两个人是要去新地钓桃子吧?不然为什么要带这么臭的鱼?” 另一个穿蓝衣的帅小伙点点头道:“看这季节,应该是钓桃子去了,可这活他们干不了,根本挣不着钱!” 一个穿着黄杉,干瘦的小伙子道:“你管他们挣不挣钱,咱们挣钱不就行了么,一会跟他们把价钱说好,摘桃子得按行价,否则咱们不干。” 土玉桃,蓝杨村新地最常见的猎物之一。 马五此行确实要带他们钓桃子。 众人一直走到了村子最南端,这里已经没了房屋,偶尔能看见几座帐篷。 有不少人甚至连帐篷都没有,直接打个地铺。 新地边缘,难说会出来什么东西,今晚好模好样的睡着,到了第二天早上,可能连尸首都剩不下。 这些人,基本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希望,能有口吃的已经是万幸,住在新地旁边,是因为实在没别的地方睡觉,连桥洞底下都抢不着位置。 众人出了村子,进了一片树林。 这片树林看着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是枝叶茂盛些,众人走到树林中央,五个小伙子在马五的指挥下,把十麻袋臭鱼打开,放在了地上。 十二个人各就其位,十个小伙子守在上风坡,李伴峰和马五守在下风坡。 马五一直安慰李伴峰:“李兄,这桃树肯定是从下风坡来,咱们得在这盯着,一会好给他们下命令。” 李伴峰脸色惨白道:“别说话,再说就吐了。” “李兄,不至于吧,我闻着还可以!” “再说话,就特么吐你身上。” 不是李伴峰矫情,他嗅觉特殊,处在下风位置,臭鱼的味道往鼻孔里灌,就快要了李伴峰的命。 到了凌晨四点半,天快亮了,树林终于出现了动静。 吱~嘎嘎嘎~ 有东西正在树木之间穿行。 李伴峰悄悄带上了牵丝耳环,开启了洞悉灵音之技,想听听对方的声音。 吱~ 一声锐利的鸣叫,震得李伴峰耳膜剧痛,待平复下来,李伴峰听到了锐鸣之下的嘶吼。 “香,真香~” 香? 李伴峰真想和对方好好探讨一下。 刷~ 树叶哗哗作响。 马五提醒众人做好准备。 一棵土玉桃树正在朝他们靠近,李伴峰在恶臭之中已经隐约闻到了桃花的香气。 咯咯咯~ 树皮摩挲的声音连绵不绝,一条直径超过一米的“巨蟒”,在树下缓缓游移。 要是第一次来蓝杨村新地,看到这么粗壮的蟒蛇,非得吓出点毛病。 可这几个小伙子当中有不少做过钓桃子的生意,他们知道这不是蟒蛇,这是土玉桃树的根。 这条树根似乎是桃树的鼻子,它在四处查探味道。 经过李伴峰的时候,树根没有任何反应,二层的宅修,被自动忽略了。 当经过马五的时候,树根有反应了。 它爬上了枝头,来到了马五身边,细密的根须,在马五身上缓缓生长。 马五脸上冒汗了。 他很怕,虽说他有过钓桃子的经验,但有经验不代表不会出意外。 土玉桃树是棵树,没有太多灵智,可战力不低,如果根须缠住马五,一个没上层次的欢修,对桃树而言就是一道开胃菜。 等了片刻,根须不再纠缠马五,奔向了树下的一地臭鱼。 桃树知道附近有个人,但这个人的吸引力没法和臭鱼相比。 粗壮的根须一头扎进了臭鱼堆里,疯狂的吸吮。 牵丝耳环里不断传出桃树的呼喊声:“香,真香!” 不多时,又有几条根须扎进了臭鱼堆,臭鱼堆在以可见的速度变矮。 马五见时机成熟,带上众人循着根须,找到了藏在附近的桃树。 这棵桃树够得上三人合抱,硕大的树冠上可以轻松修建一座木屋。 在树下,是暴露在外的根系,密密麻麻的树根延伸开来,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视线范围。 这棵树刚刚才来到这片森林。 李伴峰很好奇,这么大一棵树,在如此茂盛的森林里该如何行动?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众人的时间非常紧迫。 十二个人,每个人身上带着一条布袋,趁着桃树在吃臭鱼,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跳到桃树身上。 树冠之上,桃叶之下,拳头大小的土玉桃是他们的目标。 桃树猛然颤抖了几下,就像一个人身上突然多了几只跳蚤,有些不适。 有两个小伙子险些掉到树下,被李伴峰和马五拽了上来。 钓桃子,人手越多越好,不仅摘桃的效率高。而且彼此之间也有照应。 千万不能掉下去,落到根须之中,一个大活人转眼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桃树很快平静下来,没再理会身上这几只跳蚤,专心致志吃臭鱼。 现在是摘桃的最佳时机,动作要快,在桃树吃光臭鱼之前,能摘到多少桃子,要看他们本事。 李伴峰速度最快,不光手快,脚也快,旅修能在树枝之间穿梭自如,不多时,摘了满满两袋子桃子。 其他人动作就没那么快了,每摘一颗桃子都得小心翼翼,脚下不稳的,还得靠周围人扶一下,拽一把。 每个人勉勉强强摘够了一袋子,那堆臭鱼已经被桃树吃掉了七成多。 马五看了臭鱼一眼,呼喊一声:“撤!” 众人收拾好袋子迅速离开了桃树。 再不走就晚了。 土玉桃的食性很杂,它最爱臭鱼,但也不介意再吃点别的。 众人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树林,走到半路,李伴峰站在树梢向桃树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桃树消失了,不知道如何消失的,就好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这棵桃树是耕修种出来的,还是自己修炼出来的? 此事不得而知。 今晚打猎结束,他们运气好,遇到了土玉桃树。 如果遇不到呢? 那这趟就算白来,雇人的工钱得给,臭鱼还可以勉强留到明晚,这趟生意就算做赔了。 众人回了蓝杨村,走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卖早点的,马五买了油条和油饼分给众人。 看马五等人离去,卖早点的赶紧收摊,给宋家大管家唐天金送信。 唐天金收到消息,立刻把事情告诉给了宋家当家的——宋家森。 买个早点,这么大点事情,非要告诉家主么? 早点不是大事,重点是桃子。 “老爷,马家那位五公子,带人去新地打猎去了。” 在蓝杨村,打猎是村民最重要的收入来源之一。 而蓝杨村是宋家的地盘,去新地打猎,得事先跟宋家打招呼,猎回来的东西,也得在宋家出货。 马五没跟宋家打招呼就去打猎,这事对宋家来说算是冒犯。 宋家森喝了一口茶,吃了口点心,问道:“他去猎了什么东西?” “土玉桃,雇了十个人,钓了十几袋回来。” 宋家森沉思了片刻,微微摇头道:“他猎桃子做什么?这生意不是他能做的,他赚不到钱。” 管家道:“老爷,他赚不赚钱咱们不管,可他这事做的不合规矩,没跟咱们打招呼就去摘桃子,他这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宋家森笑一声道:“前几天,马君洋没钱给房租,住了窝棚,这几天不知从哪弄了点钱,又搬进了小楼里, 这富家公子,就是吃不了苦,住的地方是好了,可给了房租,估计他这日子就快过不下去了, 这几个桃子就让他带走吧,等他来找咱们出货,按行价给他钱,他知道这事赚不到钱,以后就不会再做了。” “老爷,马家在城里有不少门路,马五虽然被赶出了家门,可根基还没断干净,要是不找咱们出货,这事该怎么办?” 宋家森端起茶碗,又抿了一口,神色淡然道:“那就不能容他了,他要是不找咱们出货,一个桃子他也别想带出蓝杨村。” …… 马五带着众人回了住处,每人提着袋子,逐一过称。 一斤桃子,马五给一百块钱,在蓝杨村新地摘桃子,就是这个行价。 有人手快,摘了五十斤,得了五千块钱。 有人手慢,摘了十斤,得了一千块。 十几袋桃子,一共三百八十多斤,除却李伴峰和马五的不算,一共给出去三万多块钱。 这些桃子有什么用? 土玉桃的果肉是炼丹的辅料,桃核是上好的药材。 这些桃子能卖多少钱? 按照宋家收购的价钱,一百元一斤。 这事滑稽了,一百元一斤收,一百元一斤卖,这趟生意马五没赚到钱。 不止没赚到钱,还亏了。 买臭鱼是要用钱的! 在蓝杨村,靠摘桃子赚钱的,只有宋家,因为把桃子卖到城里,一斤五百元,五倍的暴利。 可马五能把桃子带出去么? 不能。 宋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马五扛着十几袋桃子出村,这等于断了宋家的财路,还打了宋家的脸。 那马五做这趟生意图什么? 穿蓝衣的帅小伙问了一句:“两位老板,你们不是想把桃子再卖给宋家吧?我可提醒二位一句,这可赚不到钱。” 马五笑道:“宋老板是我朋友,伱们赚不到,我可不一样。” 小伙子没敢多问,众人拿了钱纷纷离去。 木屋里就剩下两个人,李伴峰打水,马五泡桃子。 泡了一个多钟头,有七八百条蠕虫浮在了水面上。 土玉桃糖分大,很容易招虫子。 马五从七八百条虫子当中,挑出了五十多条花斑青虫交给李伴峰。 “这虫子叫虎头虱,李兄,千万保管好。” 李伴峰把青虫收好,去集市上买鱼。 马五带上桃子,去找宋家出货。 PS:伴峰有百味玲珑之技,臭鱼的杀伤力真的很大。 普罗之主成功晋升lv2,感谢各位读者大人一路支持。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二章 蛇头鳗 马五站在宋家大仓门前,正在撒泼:“我说罗老板,您财大气大,几块钱的事情,不用和我计较吧。” 大仓管事罗三才笑道:“五爷,看您这话说的,我们这收桃子,都是一百块钱一斤,这规矩可不能坏了。” “那你们也得看看这桃子的成色,我的桃子和他们能一样么?多要你们二十块,不算过分吧?” 马五想要一百二一斤出货。 不是真要赚这二十块钱,他要做样子给宋家看。 罗三才真就想把这二十块钱给了,他不想为这点钱得罪了这位落魄公子。 可宋家家主,宋家森就在大院里坐着,他给罗三才下了命令:“一百块钱一斤,多一个子不给!” 罗三才劝道:“老爷,算下来就几千块钱,给就给他了。” 宋家森沉着脸道:“我当他有什么本事,借着马家的名头来我这耍无赖!他妈的,谁惯得他这臭毛病!” “老爷,关键他确实是马家的公子。” 宋佳森冷笑道:“是又怎么样?这是蓝杨村,在村子里,就得按我的规矩来,让过称的看仔细点,一斤一两都给他算清楚,他要不想卖,让他自己扛回家去,烂在手里!” 罗三才无奈,最终只能按行价算钱。 “你们等着,等有一天小爷翻身了,让伱们知道什么叫后悔!”马五没能讨到便宜,收了钱,骂骂咧咧走了。 当天晚上,李伴峰和马五带上一袋子臭鱼又去了新地,管家这次早早收到了消息,赶紧通报给家主宋家森。 宋家森闻言冷笑道:“知道不赚钱,舍不得雇人了,让他去吧,他要是钓到桃子,还是按行价收货,可千万别说咱们不赏他吃饭钱。” 马五和李伴峰在树林之中穿行,两人走的很快,马五一路和李伴峰确认方向。 “李兄,要不是有你,我一个人还真不敢过这林子,咱们再走快些,别把桃树招来。” “马兄,我走多快都行,关键怕你跟不上。” “我这身子太虚,要不这口袋你背着?” “这事没商量,臭鱼必须你背着。” 凌晨两点,两人穿过树林,来到了一座湖边。 这座湖不小,方圆三里多,湖水极其混浊,捧上些水来,都看不见手心。 李伴峰拿出渔网,穿上从桃子里抓出来的虎头虱,开始捕鱼。 “在蓝杨村新地,虎头虱最适合钓鱼蛇头鳗,咱们手里这些虫子能钓几十条。”马五很有自信,等了一个小时,一条鱼也没钓上来。 做生意就是这样,有风险。 如果今晚没钓上来蛇头鳗,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 “今天鱼上的不快,李兄,沉住气,再等等。” 李伴峰抽了抽鼻子,看着马五道:“什么味,这么腥?” 马五面带喜色:“李兄,你闻到腥味了?蛇头鳗就要来了,这鱼腥的厉害!” 李伴峰仔细闻了片刻,摇摇头道:“不在这边,在湖对面。” 马五很是诧异,他什么味都没闻到,李伴峰怎么可能闻到湖对面的味道? 跟着李伴峰来到湖对面,两人再撒网,一网下去,两条黑鳞鳗鱼被捞出了水面。 蛇头鳗,名不虚传,这条鱼长了个蛇头,有两颗像蛇一样的尖牙,甚至还能像蛇一样吐信子。 李伴峰怀疑这本来就是蛇,长了鱼身子的蛇。 马五赶紧上手:“李兄,先别动,这鱼有剧毒,被咬上一口,一个钟头准没命。” 他用手套把鱼装进了口袋,李伴峰这边接着下饵捕鱼。 两个钟头过后,两人一共捕了三十一条蛇头鳗。 鱼够数了,李伴峰背上蛇头鳗,马五背上臭鱼,两人重新回了蓝杨村。 宋家的大管家唐天金看见了马五,还特意上前打了个招呼:“五公子,这么早就回来了,哎呦,这臭鱼怎么又背回来了,昨晚没钓上来桃子?” 马五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唐天金依旧热情:“五公子,您别难过,千万别难过,您今晚再跑一趟,钓上桃子,我们等着您出货。” 白天,马五在楼下睡觉,李伴峰回了随身居,对唱机道:“娘子,我沾了一身鱼腥味,你烧点热水我洗洗。” 嗤嗤~ 唱机怒道:“热水,热水,你怎么不买个锅炉回家?你可知我几天没吃东西了?” 还真别说,自从到了蓝杨村,除了那几个劫道的,李伴峰还真就没给娘子吃过东西。 “娘子别急,就这两天,我肯定给娘子吃顿好的。” 唱机怒喝一声:“这两天要是再不买菜回来,我就吃你!” 李伴峰怒道:“这是什么话,谋害亲夫么?” 嗤嗤~ “害你怎地?害了你,我再嫁个中用的去!也不用饥一顿饱一顿,过这清苦日子!” 话是这么说,但唱机还是给李伴峰烧了一盆热水,李伴峰畅畅快快洗了一番,正打算睡下,忽见唐刀来到面前,朗声道: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决战的时候到了!” “什么决战?”李伴峰一愣,愕然的看着唐刀。 “你不敢与我一战,我也绝不会受你驱使。”唐刀立在李伴峰面前,一如初见时那般模样。 这东西怎么重启了? 嗤嗤~ 唱机在旁冷笑:“喂呀相公,我曾说过,这法宝不留也罢,他只能用三次,每次只能砍一刀,砍过三刀又成陌路人,你还要再收伏他一次。” 李伴峰看着唐刀道:“砍三刀就得和你打一场?这规矩是不是不太好?” 唐刀语气坚定:“此乃吾辈之剑道!” 李伴峰更不满了:“你明明是把刀,为什么总说剑的事?” 唐刀挺直身躯:“意境到了便好,且说,咱们在何处决斗?” 看唐刀动作幅度有点大,李伴峰留意到一个细节。 他的刀鞘套的特别的紧,似乎用什么手段固定在了刀身上。 李伴峰道:“今天去外室一战。” “甚好!” 唐刀跟着李伴峰去了外室,唱机发出两声冷笑,没有说话。 在外室,一人一刀站定,李伴峰道:“不是要决战么?你怎么还不出鞘?” “哼哼哼~”唐刀冷笑道,“出鞘之后,岂不是又要受你那丹药的威胁?你我武力相差悬殊,刀不出鞘,照样可以杀你!” 唐刀没说大话,李伴峰和他的确有悬殊的战力差距,刀不出鞘,相当于木头棍子,可就是这根棍子也能打死李伴峰。 唐刀依然保持着武者的气度,冲着李伴峰喊道:“出招吧。” 李伴峰对着铜莲花道:“收了他。” 嘶嘶嘶~ 铜莲花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她也很久没吃东西了。 花瓣展开,莲心闪烁光芒。 旋风荡起,拉着唐刀就往莲心飞去。 唐刀嘶声喊道:“单打独斗,公平决胜,你叫来帮手,算什么好汉?” 李伴峰道:“之前和你决斗,是我和你约定好的,这次是你一厢情愿。” 唐刀迫近莲心,奋力挣扎:“你胜之不武,我绝不向你屈服。” 李伴峰摇头道:“不需要你屈服,我觉得你这把刀太麻烦,想回炉重造了。” 唐刀看着越来越近的红莲,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来历,但能感觉自己可能要灰飞烟灭:“你把我放进这东西里边,再出来怕就不是法宝了。” 李伴峰点点头:“没关系,就算炼出两颗丹药,也比你中用。” 唐刀无力挣扎,高声呼喊:“属下漂泊一生,终得明主,愿效犬马之劳……” 李伴峰让铜莲花暂停,跟唐刀好好商量了一番。 “你砍三刀,就要和我决斗一次,这点我很不喜欢,从今天起,你这规矩得改。” 唐刀解释道:“我是法宝,规矩乃我安身立命之本,若是改了,我灵性则无从依存,所以这规矩是万万不能……” 李伴峰回头道:“阿莲,饿了吧?” 唐刀立刻改口:“规矩是不能改的,但手段上可以变通,以后每次和主君决战,我们不真交手,我自行认输便是。” 李伴峰点点头:“这个态度不错,另外你只能砍三刀,这是不是太少了?” 唐刀连连摇晃身体:“主君,这是不能变的规矩,属下也只有这样的手段。” “谁说这规矩不能变,下次我让你出战,你先砍三刀,然后和我打一场,你认输,不就又可以砍三刀了么?” 唐刀解释道:“主君圣明,但此法委实不可行,我砍过三刀之后,必须歇息数日,才能再战。” 也就是说,唐刀只有出三刀的力量,如果不让他歇够了,他没法帮李伴峰战斗。 这次无论李伴峰如何逼迫,唐刀都没有破解的办法,看他诚意满满,李伴峰也就不再为难他了。 当天晚上,李伴峰和马五再次背着臭鱼前往新地,这次他们从西边穿过树林,没往湖边走,而是走到了一片荒漠。 夜风吹过,黄沙漫卷,很难想象在一片茂密森林的旁边竟然会有这样的沙漠存在。 马五把臭鱼丢在了一旁。 李伴峰把蛇头鳗拿了出来,放在了一片仙人掌下方。 茫茫沙漠,除了仙人掌,几乎找不到其他的植物,马五先数了一遍:“一、二、三……” 这片仙人掌一共有十二株,数过之后,两人躺在黄沙上,背对着仙人掌开始闲聊。 李伴峰对马五道:“昨晚其实不必回村里,直接在新地守着就是了。” 马五摇头道:“那不行,宋家森会起疑,在蓝杨村,从新地淘换宝贝不是难事,难就难在要躲过宋家的眼睛, 就像咱们要找的刺吞珠,一颗品相上佳的珠子,在宋家出货,他最多给两万,咱们自己送到绿水城,能卖上二三十万, 想要在蓝杨村赚到钱,难处不在手段上,在障眼法上,在……” 说话间,马五回头扫了一眼:“一、二、三……” 他又数了一遍。 “十二、十三,”马五笑道,“来了!” 仙人掌来了。 PS:这个仙人掌叫刺吞,这一票赚大了! 一号了,各位读者大人,多给沙拉月票呀!为感谢大家的支持,今天中午十二点加更一章~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三章 刺吞珠 原本十二株仙人掌,现在变成了十三株,他们要等的东西来了。 多出来这株仙人掌在哪? 按照李伴峰的记忆,在第五株和第六株仙人掌之间。 李伴峰准备用唐刀动手,马五示意李伴峰再等片刻。 两个人同时转过身,不注视仙人掌。 仙人掌此刻正在吞吃蛇头鳗,它打开了袋子,用满是尖刺的手臂,扎起了一条鳗鱼。 随即它用另一条手臂,在自己身上划开一道伤口,把鳗鱼塞进了伤口里。 这就是它进食的方式,整个过程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马五在估算仙人掌吃鱼的速度。 吃的越多越好,但也不能等它全都吃完,否则仙人掌可能会逃走,还有可能发生更可怕的事情。 这次的蛇头鳗数量比较多,马五想多等一会,李伴峰耳朵一颤,用洞悉灵音之技听到了一个声音:“这还有。” 什么这还有? 李伴峰猛然回头,发现一株将近两米高的仙人掌就立在两人面前。 好险。 马五托大了,仙人掌把鱼吃完了,准备吃下一道菜了。 这类仙人掌的名字叫做刺吞,它平时藏在黄沙下边,轻易不露面。 刺吞食性也很杂,沙子里的虫蛇它都吃,但在这片新地,只有两种食物能把它们从沙子里钓出来。 第一种是蛇头鳗,就是李伴峰和马五在湖边捞上来的鱼,无论死活,刺吞都喜欢。 第二种食物,是人,只吃活的。 刺吞的战斗力很强,等它出手之后,凭李伴峰和马五的战力,很可能会死在这株仙人掌手上。 但刺吞有致命弱点,在有人注视它的情况下,它不能动。 所以马五和李伴峰一开始要背对地上的蛇头鳗,才有可能把它从地下引出来。 刺吞来的悄无声息,而且和其他仙人掌没有任何区别,形状极难辨认,马五只能通过计数的方式来确认刺吞的出现。 刺吞吃东西的时候同样不会发出声音,马五也只能靠经验来估算时间。 这次估算的不太准,因为这株仙人掌的食量太大,很快把鱼吃完了,全仗着李伴峰有洞悉灵音之技,要是再多等一会,李伴峰和马五也可能变成他的腹中餐。 现在不用担心了,马五和李伴峰一起注视着这株仙人掌,只要两个人别一起眨眼,它就不会动。 “来这片沙漠,至少得有两个人,才能躲过刺吞的袭击。”马五挥起一把一尺多长的短剑,跳起来把仙人掌劈开了。 裂开的仙人掌里流出了无色的清澈汁液,在汁液之中,马五搜罗到了八颗花生大小的珠子。 “这株仙人掌最近吃过不少人……”马五的神情有些凝重,他拿来水壶,把珠子上的黏液洗干净,六颗珠子呈现暗红色,两颗珠子呈现亮红色。 看到那两颗亮红色的珠子,马五露出了些许笑容。 他赌中了。 “李兄,你看,刺吞珠,就是刺吞尚未消化干净的食物,这六颗珠子都是吃人之后形成的,珠子上有怨魂依附,成色不好, 这两颗珠子,是刚刚吃鱼形成的,这些鱼已经死了很久,珠子上没有怨魂,成色上佳, 这两颗珠子,拿出来一颗到绿水湾,都能卖上三十万,比那六颗加起来还值钱!” 这就是马五要等刺吞吃完蛇头鳗的原因,多吃一口,或许就能多产一颗纯净的珠子。 李伴峰看着那六颗珠子暗红色的珠子,问道:“每颗珠子上都有一个怨魂?” 他用了阴阳眼,却没有看到鬼火。 马五摇头道:“不止,吃活人,珠子长得慢,三五个人未必能换来一颗珠子,看这珠子的颜色,估计上边有五六个怨魂依附,这样的珠子是下品,在宋家能卖两千多块,送到绿水城,能卖三万就不错了。” 怨魂越多,珠子的品相越低,可为什么这怨魂看不见,难道是藏得太深了? 李伴峰思忖片刻道:“要是把珠子上的怨魂除掉,不就成了品色上乘的珠子?” 马五苦笑道:“那可难了,被刺吞吃下的人,临死之前会被万刺穿身,死的极其痛苦,魂魄丧失元神,且怨气极大, 想祛除怨魂,要么用法宝,要么请魇修,这类法宝不多,魇修本身也稀少,想把怨灵驱逐干净,没个十几万下不来,一旦失手,把珠子弄坏了,可就血本无归了,所以很少有人这么做。” 李伴峰道:“先把珠子交给我,我有办法。” “你有办法?”马五将信将疑,可做这生意本身就是为了报恩,马五毫不犹豫把八颗刺吞珠都交给了李伴峰。 “李兄,你可要好好保管,回去的路上千万不能被宋家人发现,宋家也经常猎捕刺吞,但他们用的不是蛇头鳗,他们都是用活人做饵去钓刺吞。” “用活人做饵?”李伴峰一怔。 马五点点头:“在蓝杨村,实在活不下去的人,会找宋家签一纸文书,两万块钱把这条命押出去,当做宋家的饵人, 宋家人会把饵人捆绑结实,扔到这片沙漠,因为刺吞害怕被人注视,所以饵人还会被蒙上眼睛, 等刺吞出现,如果宋家人出手及时,饵人或许能保住一条性命,但宋家人主要为的是刺吞,只会考虑最佳的猎捕时机,不会考虑饵人的死活,因此当了饵人,九死一生。” 饵人。 李伴峰又听到了一个新名词。 “马兄,伱为什么知道刺吞爱吃蛇头鳗?” “家传的典籍的学来的,马家书多,比普罗州的各大家族都多,马家子弟,有的爱学文,有的爱习武,在马家书库里都能找到典籍, 我也爱看书,但我只看赚钱的书,可惜了,我这辈子再也回不去马家,那书库里好多好书,有好多赚钱的手段我还没学透。”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从土玉桃,到虎头虱,到蛇头鳗,再到刺吞珠,一串流程都在同一本书上写着?” 马五摇头道:“流程是没有的,这些东西也不可能出现在同一本书里, 土玉桃爱吃的食物有上百种,臭鱼最容易得到,所以人们都知道这种方法, 土玉桃身上还有上百种虫子,但虎头虱是其中之一,知道这件事的人就不多了, 蛇头鳗极其狡猾,没有对应的饵料,肯定抓不上来,下湖去抓又极其危险,抓上来也只能给毒修炼毒用,卖不上价钱,因此很少有人愿意抓捕。 但虎头虱是钓蛇头鳗的饵料之一,在蓝杨村新地也只能找到这种饵料,知道这事的人寥寥无几, 而刺吞仙人掌食性极杂,光书上记载的饵料就有六十多种,蛇头鳗只是其中之一,在蓝杨村新地,除了活人,这已经是最好找的饵料, 我把以前看过的那些书,全都在脑子里拆开,揉碎了,再去宋家大仓那里蹲了好几天,摸清楚这块新地上都出产什么东西,才捋出这条线。” 李伴峰道:“那咱们以后就天天走这套流程,钓桃子,钓鱼,猎刺吞。” 马五摇头:“那不行,长此以往,宋家必定怀疑,这条线索固然可贵,可我知道的线索不止一条。” 李伴峰频频点头,这种人,注定他能赚钱。 两人回了蓝杨村,为了掩人耳目,马五依旧背着那袋子臭鱼。 宋家森正在村子里溜早,看到马五,笑道:“五公子,那袋子臭鱼扔了吧,这味道太大,看样子都生蛆了。” 马五冷笑一声:“宋老板要是多赏几个吃饭钱,我也不至于过得这么拮据。” 宋家森一脸惊讶:“五公子何出此言?难道还在为桃子的事情记恨?宋某这也是无奈,这是蓝杨村多少年的规矩,总不能为了五公子就破了先例, 要不这样,五公子若是不嫌弃,今晚就到寒舍来吃饭,有宋某一口吃的,绝对饿不着五公子。” 短短数语,极尽挖苦。 马五不作声,两人一并回了木屋,马五在楼下补觉,李伴峰回了随身居。 看到李伴峰回来,唱机呼哧一声,喷出一片蒸汽,笼罩了整个正房:“喂呀~相公,这日子没法过了,小奴就快饿死了。” 李伴峰挥挥手,驱散了眼前的蒸汽,拿出了一颗刺吞珠:“娘子,看看这上边的食材能不能吃?” “这东西……还真能吃!”唱机的阴阳眼明显在李伴峰之上,端详片刻道,“这是刺吞珠吧,有些年月没见过这东西了。” “这珠子有什么用处?” “炼制法宝的辅料,刺吞珠能锁住灵性,而且锁的很紧,越纯的刺吞珠,越适合炼法宝,因为它能锁住单一的灵性,没有杂灵干预, 你这颗珠子里边有八个亡魂,这样的珠子成色不纯,锁住的灵性会受干扰,卖不上好价钱,就给小奴吃了吧。” 李伴峰坐到唱机旁边,好声好气商量道:“娘子呀,这么好的珠子,糟蹋了可惜,你能不能把亡魂吃了,把珠子留下?” 嗤~ 哐啷啷~ 唱机很不情愿:“相公真是个贪财的,吃个东西,也不让小奴吃个痛快,也罢,小奴试试看, 刺吞珠能把灵性锁的很紧,这点可不是随便说说,相公的阴阳眼都看不到这些亡魂的所在, 这些亡魂已经失去了元神,和珠子融为一体,小奴虽有办法将怨魂剥离出去,但珠子若是坏了,相公也不要怪罪小奴。” “不怪,不怪,娘子放手施展,坏了算我的!” 只要能保住一颗珠子,李伴峰就算大赚。 唱机用蒸汽在珠子上摩挲片刻,一个亡魂从珠子里剥离出来,被唱机吸进了喇叭口。 别看娘子说的不容易,不到五分钟,一颗珠子处置完毕,暗红色变成了鲜红色,所有怨魂打扫干净。 看着喇叭口上遍布水珠,李伴峰心疼的擦拭了一下:“娘子辛苦了。” “喂呀~辛苦倒不见得,就是这亡魂怨气太重,有些辛辣。” 辛辣…… “娘子爱吃辣么?我这还有!”李伴峰又拿出余下的五颗珠子。 唱机咯咯一笑,吐出来的蒸汽略带红晕:“喂呀相公,我就知道你疼惜小奴。” 不到半个钟头,所有刺吞珠处置完毕。 娘子打个饱嗝,睡去了。 李伴峰抱着成色上佳的刺吞珠,躺在床上,也睡去了。 …… 到了晚上,李伴峰把六颗品相上乘的刺吞珠拿给了马五。 马五大为惊讶,实在想不出李伴峰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他也不多问,因为他知道这手段肯定不会轻易示人。 “马兄,出货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马五点点头:“李兄,陪我到村口走一趟,我怕遭人暗算。” PS:各位读者大人,周末了,沙拉加更了,快给沙拉投票,快给沙拉留言,沙拉满怀期待的等着诸位。 (本章完) ------------ 第一百零四章 欢修一层关 出货,自然不能找宋家,马五有自己的渠道。 李伴峰跟着马五来到村口,天色已晚,蒸汽压路机已经熄火,几名工人准备下班。 一名工人看见了马五,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悄悄走了过来。 “五公子,您找我?”这名工人名叫秦海川,马五叫他小川子。 马五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上了锁的木盒,交给了小川子:“把这东西交给御坊斋的掌柜,事情办成了,赏你两万。” 李伴峰在旁低语道:“别等事情办成,先给一万定钱,我都准备好了。” 马五闻言,面露喜色,接过一万块,给了小川。 小川千恩万谢,趁着没人察觉,收了盒子,赶紧离开了村子。 回去的路上,马五对李伴峰很是感激:“适才我也想给小川一些定钱,可惜囊中羞涩。” 李伴峰又拿出两万现金塞给马五:“拿着这钱,修行去吧。” 马五推还给李伴峰:“这怎么能行,我拿你薪水,还吃了你丹药,可不能再花伱的钱了。” “又不是送你,借你的,明天补个借据给我,赚了钱咱们再分账,没钱你怎么找姑娘?” 马五收了钱,神情略显兴奋,小声说道:“那我今晚可就不回去了。” 李伴峰点点头:“小心防备宋家人,也防备着点你自家人。” 马五道:“等珠子出手,刨去中间人的油水,能赚两百万上下,李兄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接着赚呀!这才多少钱?” 马五点头道:“下一场生意的用度,咱们还得提前置备。” “别的东西好说,臭鱼你自己想办法,”李伴峰回头看了一眼村口,问道,“那个开压路机的人可靠么?” 马五点头道:“可靠,这条路本就是我家修的,小川子跟我很熟络。” 李伴峰又问:“压路机能借我开开么?” 马五眨眨眼睛:“李兄,你这个就有点……” “开开怎么了,又开不坏。” 马五也不知道李伴峰是不是说笑,且先答应下来:“行吧,等改天我跟他们说说。” 走到一处岔路,马五指着东边的小路道:“李兄,前边是吉庆班,地方差了点,可也有几个好姑娘,要不咱们一起去?” 李伴峰眉头微挑:“我又不是欢修,跟你作什么去?” 马五抿抿嘴唇道:“也不一定非得是欢修才能去。” 李伴峰又问:“我是旅修,能带着姑娘到处跑么?” 马五沉吟半响:“那不能……” “不能到处跑,就不能修行,既然不能修行,要姑娘有什么用?” 李伴峰转身走了。 马五在风中颤抖了一下。 这事好像变得没什么乐趣了。 他说的对,这都是为了修行。 …… 陆家大宅,陆东良脸色铁青,看着卓裕玲。 “在药王沟找了这么多天,李伴峰在什么地方? 小兰口口声声说铜莲花在李伴峰手上,整个药王沟都快被翻过来了,有谁见过这个李伴峰么?” 卓裕玲微微低头,语气平和的说道:“我听小兰说了,李伴峰很有心机,可能是他藏得太深了,咱们再找两天……” “心机?他现在又有心机,你不是说他比蟑螂还命贱么?现在又跟我说什么心机?” 卓裕玲轻咬嘴唇,眼泪流了下来:“老爷,我们母女俩就这么不受你待见,我们娘俩说什么,你都不觉得是真的。” 陆东良披上了专门在英格丽国定制黄呢子大衣,起身就走。 穿上这件衣服,意味着他要和大人物交涉。 何家给的压力越来越大。 1160列车脱轨的事情,外州还等着一个说法。 玄生红莲毫无音信,陆东良得罪了何家,却一无所获,现在他真心后悔,相信了卓裕玲和陆小兰。 “跟她特么说正事,跟我在这抹什么眼泪!” 卓裕玲越是这个态度,越让陆东良觉得烦躁。 陆东良走了,卓裕玲眉头紧锁。 达博伊恩斯还没查到李伴峰的消息。 再这样下去,小兰有危险。 卓裕玲到陆小兰的住处看了一眼。 按照陆东良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探望陆小兰。 但负责看门的大支挂(护卫首领)左武刚并没有阻拦。 左武刚不是个较真的人,老爷不在,卓裕玲还是陆小兰亲妈,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去了。 卓裕玲走到陆小兰身边,看到陆小兰手腕上有几道伤痕,当即变了脸色:“小兰,你要做什么?” 陆小兰一脸愕然道:“妈,我什么都没做……” 卓裕玲身躯有些颤抖。 这孩子居然轻生。 …… 深夜,陆东良回了大宅,不想回主卧睡觉,今天的交涉很不顺利,他不想再听正房夫人唠叨,也不想听卓裕玲诉苦。 本想随便找个房间歇息一晚,推门进去,发现肖叶慈正在灯下读书。 看到陆东良进来了,肖叶慈赶紧起身施礼:“老爷,您来了。” 她在极力克制自己的说话习惯。 陆东良忘了这间客房里住着肖叶慈,本想立刻离开,可仔细打量了肖叶慈一番,又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肖叶慈的心立刻悬到了喉咙。 陆东良眉头微蹙道:“你说十三年前,我和你在叶松桥有过一晚?” 这个问题问的很直接。 肖叶慈脸当时就红了:“老爷,您,想必是不记得了……” “我确实不记得了。”陆东良回答的非常坦诚,他不是一个太精细的人,平生有两件事情一直记不清楚,一个是睡过的女人,另一个是花出去的钱,无论女人还是钱,对他来说都太多了。 双方沉默良久,陆东良突然问道:“你今年多大年纪,有没有二十五?” “有的呀,有……”肖叶慈不小心又把口癖暴露了出来,她轻咳一声,调整语气道,“我今年三十二岁了。” “三十二,”陆东良嗤笑一声,“我这双眼睛可没瞎,你这身衣裳有些老气,妆画的也老气,可我能看出来,你最多也就二十四五岁, 春莹那孩子我看见了,她长得像我,那的确是我的种,可她今年都十二了,怎么可能是你生的? 她出生那年你才几个岁数?我陆东良再不是东西,也不可能对个半大丫头下手。” “老爷,我真的是三十二了呀,老爷,我没有骗您,您是真的不记得我了。” “好,我信你,你既然来投奔我了,我就让你做个九姨太,过些日子,我摆上几桌,把事情办了,也算给你个名分。” “谢谢老爷。”肖叶慈赶紧行礼。 “既然是我的人,那我今晚睡这了。”说完,陆东良把那件黄色呢子大衣脱了下来。 肖叶慈的脸红的像个柿子,她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她不能,也不该拒绝,可心里想着答应,嘴里却冒出了另一套说辞:“我今天身子不方便,过些日子,再伺候老爷。” “哼哼~”陆东良笑出了声音,“好,那就过些日子。” 他提着衣裳走了。 别说肖叶慈不愿意,就是她愿意,陆东良也不可能留下来过夜。 这个女人不是陆春莹的母亲。 陆东良还不知道她到底带着什么目的来的陆家。 不过陆春莹倒是很讨陆东良喜欢。 等把事情查清楚了,这个自称肖叶慈的女人也该消失了。 陆东良下了楼。 卓裕玲顺着墙壁,爬上了屋顶。 这是她的绝技,她的声音极轻,连九层旅修陆东良都没能察觉。 可她知道自己不是陆东良的对手,她只是个五层体修,陆东良眨眨眼睛就能要了她的命。 她在屋顶上倒挂着,默默看着陆东良的背影,眼神之中满是怨愤。 她嘴里含着一条拇指大小的蠕虫,深绿油光的蠕虫。 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每一分恶意,都被这蠕虫吞吃的干干净净。 …… 李伴峰和马五又去了几次新地,两个多月赚了七百多万,加上此前的积蓄,李伴峰离两千万越来越近了。 但这钱不光是李伴峰的,他打算分给马五一半。 而且光有钱不行,想买路引得有门路。 李伴峰问起了马五,马五叹口气道:“这要是在几个月前,办一张去外州的路引对我还真不是难事, 不用两千万,白天在东庄饭店请一顿饭,晚上到百乐门再请一顿酒,叫上几个好姑娘,添上些大洋,这事情差不多就能办成,可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 现在就是拿出两千万,那群人都不会来见我。” 李伴峰不解:“给钱还不见?看样子给的还是不够多。” “这不是钱的事,这是身份,我现在和那些人不是一个身份,人家也不屑于挣我的钱。” “钱都能挣回来,身份不也一样能挣回来?”李伴峰又拿出一万现金给了马五,“赶紧修行去吧,我要是没记错日子,过了今天,你就能过了一层关了。” 马五点点头:“这全都靠你……” 李伴峰连连摇头道:“不是靠我,你靠的是吉庆班的姑娘,今后还得靠她们。” 马五正要去修行,突然想起昨夜采的胶泥还没出货。 有货就要出,家里尽量别留东西,这是马五防备宋家的手段。 胶泥是新地之中特有的异类,之所以称之为异类,是因为无法解释这个东西的存在。 你可以说它是泥巴,也可以说它是个活物。 马五昨天独自前往新地,在泥沼之中发现了这团胶泥,用铁罐带了回来。 李伴峰看着这团有些异味的泥巴,皱眉道:“这有什么用处?” “李兄有所不知,这东西用处大了。”马五认真的讲解起了胶泥的特性。 它看起来就是一团粘土,在新地里,也只是一团安分的粘土。 可如果把它带出了新地,这团粘土就会发生变化。 它会生长,仿佛有生命一般,把一小团胶泥放在马路上,很快就能方圆几米的路面变成粘性极强的胶面。 最奇特的是,变成胶面的路面,还和路面一个模样,外表看不出任何变化。 这种胶面能粘住鞋底,能粘住袜子,能粘住皮肉,唯独粘不住金属,也不能在金属上生长,因此必须用金属罐子保存胶泥。 “李兄,胶泥是布置陷阱最好的材料之一,踩中胶泥的人,鞋子会被粘住,脱了鞋子粘袜子,脱了袜子粘脚底板,就是把脚砍了都没办法脱身,只要接触到路面,就逃脱不了, 想破解胶泥陷阱,除非道门特殊,修为够高,又或是带着特殊法宝,否则只能穿铁鞋,可你想想,有几个人没事会穿着铁鞋出门? 别看只是这小小的一罐,这点胶泥能卖上一百万。” 李伴峰看着这罐胶泥,深感惊讶:“这东西要是落在地上,这块地面就永远变成了胶面?” “倒不是永远,在不下雨的情况下,一天一夜之后,铺展开的胶泥会风干,一旦风干,胶面也就消失了,所以必须密封在铁罐里。” 一天一夜? 那也够用了。 李伴峰接过铁罐道:“出货的事情交给我,你赶紧修行去吧。” “这是我的差事,怎么能让你去?”马五有点不好意思,可从表情上看,他的心早就飞到吉庆班了。 李伴峰拿起胶泥道:“放心吧,我跟那开压路机的兄弟也熟了,出不了岔子。” “李兄,小川这人胆小,你可别吓唬他。” 李伴峰点头道:“放心,我肯定不抢他压路机!” 马五连声道谢,一路飞奔去了吉庆班。 李伴峰觉得胶泥这东西确实有大用处,自己留下了一部分,把剩下的带上,去了村口。 开压路机的小川子看到李伴峰,悄悄走了过来,轻声问道:“五爷呢?” “他有事,今天来不了,你把这铁罐送到御坊斋,剩下的事情你都明白。” 小川子点点头,李伴峰给了他二十个大洋。 小川子愣了片刻,低声道:“爷,不用给这么多。” “你先收着,那什么,压路机让我试试。” “爷,这真不行。” “什么不行,你赶紧加煤。” “爷,您不能这样!” …… 压路机没开成,小川子死活不让。 李伴峰回到木屋研究胶泥特性,转眼之间过了五个多钟头。 马五满身是伤,推门走了进来,没等走到大厅,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李伴峰上前将他扶了起来:“马兄,你这是怎么了?” 马五笑了一声,艰难坐起身子:“李兄,多亏你照应,一层关,过了。” 李伴峰惊讶道:“你不是欢修么?好好做事不就行了么,这怎么还挨打了?哪位姑娘手这么重?” 马五摇头道:“不是姑娘,是男人,来了四个人,把我身上的钱都抢走了,把我打成了这副德行。” PS:陆小兰没有轻生,其中另有缘故。 今天一万三千字,诸位读者大人,这不给张票么?这不夸我两句?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五章 吉庆班讲学 马五刚从吉庆班出来,就被人给抢了。 他找了些新地采来的草药,给自己处理了伤口,不得不说这位富家公子懂得的东西真不少,李伴峰这段时间也跟他学了不少知识。 伤势略有好转,马五向着李伴峰深深行了一礼:“李兄,马某欠你的情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上,过了今晚,我就搬出去了,不能因为我家里的事连累了你。” 李伴峰耸耸眉毛道:“咱们钱还没挣够呢,你现在就要走?” 马五笑道:“等马某甩脱这一身罗乱,再来找李兄做大事。” 李伴峰点点头:“也罢,走就走吧,咱们把这些天赚的钱分分。” 马五摇头道:“那是伱的钱,我是给你做事的。” “别扯淡,能在蓝杨村赚到钱,全靠你的本事,该分给你的钱,一分都不能少。” 马五摇头道:“李兄,钱不用分给我,一分钱都不用,我留不下,迟早都得被抢走。” 李伴峰皱眉道:“你们家这是要干什么?谁这么狠,就不想让你活?” 马五叹道:“可能是四哥,也可能是大姐和二姐,在马家活了二十多年,有些事,我也看不透。” 李伴峰紧锁眉头。 招惹了陆家,牵扯着何家,现在弄不好又要得罪马家。 得罪就得罪了,债多不压身,先弄清楚状况再说,李伴峰始终觉得马五把事情弄混了,这事未必是马家做的。 “明天我跟你一块去吉庆班。” 马五一愣:“你去吉庆班做什么?” “修行呀!那么好的地方,我也去涨涨本事。” …… 在普罗州,风月之地分为很多种,有百乐门,有大世界,有数不清的大小舞场。 和这些地方相比,班子是一种古老的存在,甚至比普罗州还要古老。 在吉庆班,找不到时髦的歌女和舞娘,只有十几个会唱小曲的女子迎客,但这家班子很古老,据说前后经历了几十位班主,招牌一直没倒。 马五找了他相熟的姑娘修行去了,虽说过了一层关,但每天三次的基础修行不能少,要想升层次,一天得五次。 李伴峰也找了一位姑娘。 吉庆班没有华丽的洋房和花园,只有一排平房,姑娘带着李伴峰进了一间屋子,先让李伴峰躺在床上,给李伴峰捶背揉腿,又问李伴峰要不要听曲。 不听曲,就直奔主题,听曲,得多给几个赏钱。 来都来了,曲子自然要听,李伴峰让姑娘唱一个最拿手的,姑娘摘下琵琶,先唱了一首《月圆花好》。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 李伴峰认真听完了这一曲,觉得唱的一般,跟娘子比,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姑娘放下琵琶,准备办正经事,李伴峰道:“你再唱一首《四季歌》。” 姑娘一皱眉头:“还唱啊?” 李伴峰掏出一百桓国钞,放在了桌子上。 在吉庆班,这可不是个小数,姑娘眉开眼笑,又唱了一首《四季歌》。 这一首停下来,李伴峰更不满意了。 “你这曲子唱的太不用心,你再换一首《长相思》。” 姑娘清清喉咙,硬着头皮唱了两句:“春风一夜长相思,那个长相思,轩曲深切向君诉,那个,那个……” “哪个呀!”李伴峰生气了,“你这连词都记不住,还唱什么曲?” 姑娘愣了半响:“我说这位客官,你来我们这,真是要听曲么?” “不听曲来你这做什么?我唱一句,你唱一句,你给我好好学着。” …… 两个小时过后,马五修行完毕,出了房门。 伙计前来知会,李伴峰也出门了。 马五看中的姑娘叫小蝶,一脸柔情,出门相送:“五爷,您明天可还要来呀。” “来,一定来。” 李伴峰看中的姑娘叫小翠,一脸青绿,也出门相送:“这位客爷,您明天要是还来,也看看别的姑娘。” 小蝶听着声音不对,问道:“翠儿,你这嗓子怎么哑了,这是闹了多大动静?” 小翠不知如何回答:“动静大了去了,我就没停下来过。” 马五回头看了一眼,问李伴峰:“那个叫小翠的姑娘怎么样?” 李伴峰摇头道:“差得远,还得仔细磨练。” 马五有些好奇:“李兄说磨练,到底是哪里欠磨炼?” “嗓子呀。” 马五更好奇了:“这个嗓子,是关键么?” 李伴峰也很好奇:“嗓子不关键,什么关键?” 马五点点头道:“原来李兄嗜好不同。” 两人一路闲谈,距离木屋还有两百多米,李伴峰蓦然停住了脚步,躲开了木屋窗户的视线范围。 他感知到了危险。 马五一怔,转而问道:“是不是家里出了事情?” 李伴峰示意马五不要说话,把耳环贴在耳边,仔细倾听着屋子里的声音。 这附近有很多房子,换成有灵性的兵刃,难说会听到什么东西。 但法宝不一样,她知道李伴峰想听什么。 有喘息声。 有交谈声。 还有脚步声。 一个在门口。 两个在二楼。 还有一个在大厅。 层次不是很高,他们的恶意很明显。 当然,对付现在的马五本来也用不着高手。 这帮王八蛋,没去吉庆班生事,也没在半路埋伏,直接跑到住处蹲坑来了。 盘子踩的挺准,他们怎么知道马五住哪? 李伴峰道:“马兄,你先别进门,我进去处置点事情。” 马五拦住李伴峰道:“是不是我家里来人了,李兄,这事不能连累你,我去找他们就是了。” 说完,马五要往屋子冲,李伴峰拿出一双鞋套:“你有这个么?” 鞋套的脚底,是一块铁板。 “没有这个,就不能进屋。” 马五理解了李伴峰的意思,李伴峰要用胶泥。 李伴峰穿上鞋套,低声对马五道:“找个地方先躲着。” 这是李伴峰对马五的要求,他得保护好自己,不能拖累李伴峰。 如果马五躲到了安全地方,还是被发现了,又该怎么办? 这就没办法了。 说的难听一点,就算马五要死,也得死远一点,不能让李伴峰分神。 马五直接躲去了面馆,这就是聪明人的做法,僻静的地方未必安全,人多的地方,对方反倒不敢下手。 李伴峰没有贸然靠近屋子,他先进了随身居,随后把钥匙扔到了木屋附近。 守在木屋二楼的两个人正在闲谈,一个蓝布短褂的男子道:“一会你可别下死手,这大户人家的事情,咱们可说不清楚。” 穿青布马甲的男子说道:“下不下死手,得看这小子识不识相,这屋子里找了半天,一件值钱的东西没有,他要是不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咱们回去怎么交代?” “怎么交代是咱们老大的事,咱们跟着操什么心?你得防着他报仇,他毕竟是五公子。” “报特么什么仇,我上次揍他的时候,手就挺重,他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我跟你说,他现在就是条狗,不趁着现在过瘾,你等什么时候……” 叮铃~ 外边似乎有动静。 青布马甲把头探出窗外,看了一眼,“你刚才听没听见叮铃一声?” “什么叮铃?” “就在窗外,我都听见了……” “窗外哪有人?你把脑袋缩回来,离窗边远一点,会不会蹲坑(埋伏)?老探头探脑干什么?” 李伴峰悄无声息走出随身居,借着旅修的优势,顺着墙壁爬上了楼顶。 这一次,青布马甲确实听出来有动静,他又把头探出了窗外。 蓝布短褂生气了:“怎么回事?告诉你别探头探脑,别让人看见!” “这上边确实有动静,确实是上边……”青布马甲突然不说话了。 他从窗户里探出头,仰着脸,看着天,还张着嘴,角度实在太合适。 李伴峰从房顶倒悬先来,用镰刀直接钩进了他嘴里,顺着上颚,钩进了他脑子。 蓝布短褂满脸惊愕,正要拔刀。 唐刀先一步出鞘,一刀砍断了他半边脖子。 蓝布短褂倒在地上说不出话,用手砸击地面,声音三长两短,这是给楼下两个人报信。 李伴峰跳进屋子,打开随身居,把蓝布短褂和青布马甲全都扔进了屋子,然后静静等在卧室门口。 其实他可以把事情做得更干净一点。 其实他可以不让蓝布短褂发出半点声音。 但他故意让蓝布马甲弄出点动静,就是为了让楼下两个人听见。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李伴峰打开铁盒,往门口倒了点胶泥,随后再次跳出了窗子,爬上了房顶。 这是他第一次在实战中用胶泥,对胶泥的范围和效果并不是太有信心。 过了将近一分钟,卧室的房门被推开,两个人站在门口,小心观望。 窗户开着,窗台上有血迹,地板上也有血迹,两个同伙不见了,这两个人很紧张。 他们四个一起来的,目的就是毒打马五一顿,然后把钱抢走。 马五只是个刚到一层的欢修,对他们而言手到擒来,他们可没想过这趟活能死人! 两人观望半响,房间里不见半个人影。 人藏哪去了? 床底下? 两人小心翼翼进了屋子,各拿一把匕首,彼此互相掩护。 一步,两步,第三步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他们被粘住了。 两人大惊,一个穿紫色布衫的男子喊道:“大哥,这是怎么了?” 另一个穿深灰中山装的男子道:“别动,这是胶泥。” 这个中山装男子就是大哥。 很明显,在这四个人当中,他见识最多,经验也最丰富。 李伴峰得先把他干掉。 他拿出了余男送他的蟒蛇左轮,打开保险,垂下身子,瞄准灰衣男子,连开六枪。 李伴峰运气不错,六枪连中三枪,紫色布衫当场倒地。 唐刀赞叹一声:“好枪法!” 李伴峰也挺意外的,他瞄准的是灰衣男,结果三枪都打在了紫衣男子身上。 灰衣男子目光凝视李伴峰,似乎要施展技法,李伴峰一拉身子,又回到了屋顶。 灰衣男子无语了,李伴峰根本不和他打。 他怎么办?也不和李伴峰打? 那肯定不行。 李伴峰正在楼顶装子弹,等他再过来开枪该怎么办? 这个灰衣中山装只有二层修为,原地站着躲子弹,这种事不是他能做到的。 不多时,李伴峰再次垂下身子,又要开枪,灰衣男子高喊一声:“朋友,饶我一命,我们是奉了马家大小姐的命令来找五公子的,你问我什么,我都说,你留我一条命就行。” 李伴峰问道:“马家大小姐为什么要这么糟蹋马五?” 灰衣男子道:“这事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管拿钱办事。” 李伴峰闻言,满意的点点头:“你什么都不知道,还留你有什么用。” 说完,他又要开枪,灰衣男子急忙道:“稍等,我还有件事没说,我们临来的时候,马家大小姐叮嘱过一句,要打五公子一顿,要抢走他的钱,并且跟他说,当年的仇就算报了。” 李伴峰皱眉道:“当年什么仇报了?” 灰衣男子道:“朋友,你先把枪放下,咱们有话商量着说,马公子肯定和大小姐有仇,我这边也听到过些,但是不知道真假,要不您把马公子叫来,咱们当面和马公子做个验证。” 李伴峰点点头道:“这话说的有道理。” 他从窗子跳进了屋子,往地上铺了一块布,对灰衣男子道:“把鞋脱了,踩着这块布,往前走,我带你去见马公子。” “多谢壮士,多谢壮士。”灰衣男子千恩万谢,连忙脱了鞋子,小心翼翼踩在了布上。 他心下大喜,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接下来他要做的是,趁着李伴峰不注意,找个机会杀了这疯子。 “壮士,咱们现在就去找五公子?” “是,现在就去。”李伴峰转过身,扭动钥匙,打开了随身居。 灰衣男子高兴坏了。 他没想到李伴峰这么好骗,竟然敢背对着他。 他提着匕首,朝着李伴峰后心刺了过来。 李伴峰猛然一闪身,顺势带上一脚,把灰衣男子踹进了随身居。 要不说灰衣男子就是当大哥的,他做事自觉。 除了一双皮鞋,什么痕迹都没留下,省得李伴峰打扫。 PS:诸位读者大人,沙拉在如此美好的早晨向诸位请安,给沙拉投张票,跟沙拉说说话。 (本章完) ------------ 第一百零六章 说句实话 随身居里,唱机喷着蒸汽,正在幸福的嗦魂。 木屋二楼,李伴峰拿着拖把,正在苦逼的擦血。 这血是真不好擦,这四个人里,就那位大哥是个懂事的,没留血迹,要不说他这样的人就能当上大哥,他有觉悟。 血都擦干净了,李伴峰还得处理那双皮鞋。 皮鞋牢牢粘在地板上,刀子都撬不下来,没办法,李伴峰只能把鞋帮子割了,留下两个鞋底,再找些杂物,把这鞋底盖上。 按照马五所说,胶泥会在一天一夜之后风干,等风干之后再做处置吧。 刚收拾妥当,忽听有人叫门,李伴峰下楼,发现是魏房东。 “你来做什么?房租又没到日子。” 魏房东道:“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么,你们二位住在这,不用给我交租,我是听到刚才有枪响,看看伱们这有没有事。” 李伴峰一脸惊讶道:“你也听见枪响了?我刚才睡着,被吵醒了,还以为是做梦呢,是谁家打的枪?” “我还以为是你们家呢!行了,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马公子呢?” “吉庆班,乐呵去了。” “没事就好,回见。” 魏房东走了。 李伴峰站在门口,盯着魏房东的背影看了片刻。 枪响在半个小时前。 他这个时候来了。 …… 十来分钟后,马五回来了:“李兄,怎么样?” 李伴峰神色平和道:“事情已经解决了。” “那几个人是呢?” “去了别的地方,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李伴峰说的比较隐晦。 “李兄,有没有问是谁让他们来的?” “问了,领头的说,是马家大小姐让他们来的。” “大姐,”马五抿抿嘴唇,“真没想到是她。” 李伴峰道:“你别误会了,我刚才说的是,那个领头的说是马家大小姐亲自派他们来的,到底是谁派他们来的,现在还不知道。” 马五一愣:“李兄是说,他撒谎了?” “我也不确定,我不知道你们豪门怎么处置这类事情,但是我觉得凭这几个人的身份,根本见不着你大姐。” 李伴峰不相信那灰衣男子说的是真的,灰衣男子当时所说的一切都是在拖延时间,至于所谓马家大小姐和马五之间的仇怨,大概率也是他临场瞎编的。 一经李伴峰提醒,马五也多想了一层。 他这人比较四海,一直没有富家公子的架子,和江湖人也多有来往。 但他大姐不是这类人,她是正经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亲自去见这些江湖人? 马五想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李伴峰提醒道: “你仔细回忆一下,你和谁结过仇?” “有仇?”马五仔细想了想,“鸡毛蒜皮的琐屑不算,我好像和兄弟姐妹都没什么深仇大恨。” 李伴峰皱眉道:“别老想你兄弟姐妹,他们未必想弄死你,你根本继承不了家业,弄死你也没什么用处。” 马五揉揉额头,思绪越发清晰了。 李伴峰说的没错,自己一直在怀疑家里人,可家里人真没必要把他活活逼死。 马五都这个处境了,再继续逼下去,对他那几个兄弟姐妹没有任何用处。 “可你说和外人结怨,我好像也没有……” 李伴峰苦笑道:“那这事就不好办了,我觉得可以问问魏房东,他听到了动静,半个钟头之后,来找过我, 他住的地方离这不到两分钟的路程,咱们在门外喊两嗓子,他在屋里都能听见, 真是关心咱们,他早就该来了,要是怕事,他干脆就不要来,偏偏敢在半个小时之后出现,他更像是来探风的。” 马五眸光一闪,连连点头道:“李兄说的有道理,我这就去找他问个清楚。” 李伴峰摇头:“马兄,你就这么去找他,只怕什么都问不出来, 魏房东是个聪明人,现在肯定做好了防备,虽说那天在乱战的时候看他实力不怎么样,可他能从野地对盘里活下来,估计肯定有别的手段,弄不好你还要遭了他暗算。” 马五知道李伴峰说的有道理,可一时间又想不出对策。 李伴峰提醒一句:“放饵,打猎,是你最擅长的事,至于放什么饵,这就得看魏房东想要什么。” 马五想了片刻,有主意了。 …… 深夜,魏房东攥着左轮手枪,在躺椅上默默坐着。 门外传来踉跄的脚步声,一阵急切的敲门声随之响起。 魏房东把手放在了扳机上:“谁呀!” 马五的声音传了过来:“是我,救我……” 他声音非常虚弱,魏房东拎着手枪,开了一条门缝,但见遍体鳞伤的马五站在门前,人眼看就要摔倒了。 魏房东一把将马五扶住,随手把手枪收起来,把马五搀进了卧室:“五公子,这是出什么事了?” 马五叹口气:“我又被人算计了,这两天刚赚了一点钱,又被抢了个干净。” 魏房东咂咂嘴唇道:“这到底是谁干的,还给不给活路了?跟你一块住的那位老板呢,我去叫他过来。” 马五摇头道:“你先别去找他,这事有蹊跷。” “怎么个蹊跷?”魏房东脸颊一颤,把手又不自觉的放在了手枪上。 马五喘息两声道:“这事我一直纳闷,为什么我刚赚了钱,就有人来抢?” 魏房东眼睛一瞪:“五公子,你是说跟你一块住的那个,把你给卖了?” “原本我也不怀疑他,今晚跟他一块去吉庆班乐呵,他说他身子不舒服,先走了, 去的时候生龙活虎,到了吉庆班就不成了,你说,这事情里是不是有诈?” 魏房东叹口气道:“五公子,这件事我觉得你还是慎重一些,你这位朋友可是在你有难的时候伸过手,咱做事可不能不顾良心。” 马五点头道:“该记得的恩情我忘不了,但他要是奔着算计我来的,我也绝对饶不了他,魏老板,你这有家伙没,借我一件,我回去和他问个明白。” 魏房东劝住马五道:“你这哪是问话去了,这明明就是拼命去了,他要是没歹心,你就冤枉好人了,他要是有恶意,你去了还能活着回来么? 这样吧,五公子,你也别冲动,我跟你走一趟,有理咱们讲理,有事咱们说事,你对我有救命之恩,真到拼命的时候,我也不含糊。” 马五带着魏房东出了门,气势汹汹来到他和李伴峰住的木屋,等进了客厅,马五喊一声道:“魏老板来了,咱们把事情说个明白。” 李伴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点头道:“是呀,要说个明白。” 魏房东脸色一白,意识到事情不对。 他的脚被粘住了,动不了。 但马五行动自如。 地板上有胶泥,马五穿着铁鞋套。 魏房东左右看着李伴峰和马五,心里一阵慌乱。 “两位,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李伴峰微笑道:“不做什么,想请魏老板喝杯茶,另外有几件事情,想请魏老板指点两句。” “有话好讲,你们为什么要暗算我?”魏房东把手摸向了腰间的手枪。 李伴峰先一步把枪指向了魏老板:“普罗州,枪子时灵时不灵,你要不要赌一发?” 魏房东没敢再动。 因为李伴峰是二层宅修,所以一直被人忽略,他今天才留意到李伴峰的长相。 李伴峰平时还总带着礼帽,而且总把帽檐压的很低。 今天他没戴帽子。 他的五官好像在哪见过。 好像在某张照片上见过。 正思索间,马五开口了:“魏老板,从我第一天来蓝杨村,就是上你这租的房子,对吧?” 魏房东点点头:“没错,当时你要了一间房,我收你一个月八百块,那房子里有两间屋子,这个价钱可不算贵, 后来你给不上房钱,我把你赶出去了,马公子,这事咱得说清楚,你不能怪我不仗义,租房子做生意,这是我活命的营生,你不能怪我。” 马五摇头道:“我没怪你,只是有件事我想不明白,我第一天入住你家房子,给了你一个月房钱,过了两天我就遭抢了,我遭抢之后,你还特地来看我,还送给我一些金疮药,这事有吧?” 魏房东点头道:“有啊,你是租客我是房东,咱们这情谊在呀!” 马五点点头:“过了一个月,我给了房钱,不出三天我又遭抢了,这事有吧?” 魏房东皱眉道:“这也不是我抢的你,你能算在我头上?而且你遭抢前几天,难道只遇到了我,没遇到了别人?” 还真让魏房东说中了,马五遭抢之前遇到过很多人,要不是李伴峰提醒一句,他真怀疑不到魏房东头上。 但现在既然怀疑上了,有些巧合就要联系在一起了。 “第二个月过后,我给不上房钱,你把我赶出去了,我去天桥底下捡破烂,挣了百十来块钱,勉强够吃口饭, 那天在面馆我遇到了你,跟你闲谈了几句,因为没住处,被你挖苦了,我当时还说,下个月,我还租你房子,结果没过几天,我又被抢了,吃饭钱都没了,这事又怎么说?” 魏房东摇头叹道:“五公子,这就是赶巧了,或许是咱们命数相克,遇到我,你就倒霉,可这不是我的罪过吧? 你每次到宋家那出货,见了宋家人,也赚了不少钱,赚钱之后就遭抢,你为什么不怀疑宋家人?” 这句话还真把马五问住了。 李伴峰在旁道:“你还知道他去宋家出货?” 魏房东道:“这是蓝杨村的规矩,去新地打猎,都得去宋家出货。” 李伴峰又问:“你还知道他去新地打猎?” 魏房东道:“在蓝杨村,不就新地那里有点生计,不然还能靠什么赚钱?” 话被魏房东圆上了。 可魏房东的心已经提到了喉咙。 李伴峰闻言,对马五道:“他说的挺有道理的。” 马五道:“是挺有道理的,咱们该怎么处置他?” 李伴峰笑道:“既然说的这么有道理,干脆把他杀了吧。” 马五愣住了,魏房东瞪圆双眼道:“我把事情都说清楚了,你们还要杀人?” 李伴峰一脸错愕道:“把事情说清楚了就不用杀人了么?这是什么道理?” “这,这是正理!”魏房东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马五也觉得李伴峰不太正常。 但李伴峰觉得自己很正常。 “魏老板,当初马五租你的房子,钱让人抢了,给不上房租,这事他跟你说清楚了吧?” 魏房东点点头:“说清楚了。” 李伴峰接着说道:“那他既然说清楚了,你为什么还不租给他房子?” 魏房东瞪起眼睛道:“我刚才说了,我出租房子是为了挣钱,他没钱,我凭什么租给他?” “是呀,这才是道理,我请你过来是找你问话,你一句有用的都不说,我凭什么不杀你?”李伴峰拉开了左轮手枪的击锤。 “管你说的有没有道理,管你说的清不清楚,你说的东西对我们没有价值,这就跟租房子不给租金一样,光讲道理换不来你一条命。” 魏房东慌了,他发现李伴峰不疯。 “两位老板,这,这事,不能问我,他,他得问马家大小姐。”魏房东该换了说辞。 “你是说我大姐?”马五看向了李伴峰,这和灰衣人的说辞完全一致。 既然说辞一致,那他说的应该是真的吧。 李伴峰直接开枪。 咔哒~ 这枪没响,魏房东运气很好。 哗啦~ 魏房东吓尿了。 他一脸惨白,看着李伴峰道:“我说,我说,不是马家大小姐,是四公子!” 马五有事一惊。 是我四哥? 怎么把四哥给忽略了…… 四哥在家族里一直不受重视。 马五揉了揉额头,别的事情,他都能看的通透,唯独到了家里的事情,他看不明白了。 咔哒~ 李伴峰又开了一枪。 魏房东的运气真是不错,这枪还没响。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整个膝盖都和地板黏上了。 “两位爷,我说实话,我真说实话,是杨岩峥让我打探你的消息!” 马五一愣:“杨岩峥是谁?” 李伴峰笑了。 马五问道:“你认识杨岩峥?” 李伴峰摇头:“不认识,但这句听着像是实话。” PS:杨岩铮,是帮油桃送包裹的人。 李伴峰盯着月票榜,抱着唱机,双眼血红。 我要杀,我要冲! 读者大人们,给伴峰助阵啊!带着伴峰冲啊!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七章 我爱江相帮 “杨岩峥是楚家二小姐家里的管事,两个多月前,他来了一趟蓝杨村,让我打探你的消息,一旦听说你有钱了,就找两块砖头,放到村头老井旁边,他会派人过来办事,事成之后,再给我赏钱,一次三十大洋, 前两天,他来见过我一面,按约定把赏钱给我了,还告诉我,接着干,赏钱会越来越多,我这才一直监视你的行踪, 那些抢伱钱的人,都是杨岩铮派来的,他们是外乡人,人生地不熟,我负责给他们指路认人, 如果出了事情,再尽快告诉杨岩铮,我就管这点事,我从来没跟你动过手,也从来没想加害你,我知道的我都说了,五公子,还有这位大爷,你们饶我一命。” 魏房东跪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 他真把知道的都说了。 在他眼中,李伴峰就跟魔鬼一样,无论他心里藏着什么,李伴峰似乎都能看出来。 马五这才明白了,每次来抢钱的人都不一样,可每次这些人都能认出他,还能找到他。 原来都是魏房东给指的路。 马五问魏房东:“杨岩铮为什么要害我?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魏房东摇头道:“这我就不知晓了,我只是个办事的。” 李伴峰点点头:“这也是句实话,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们的?” 魏房东哭道:“都说了,没有半句隐瞒。” 李伴峰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他对马五道:“马兄,劳烦你先在外边回避片刻,我有几句话,想和魏老板单独聊聊。” 一听这话,魏房东嚎啕大哭。 他不想和李伴峰单独相处,一刻都不想。 马五也猜到了李伴峰要做什么。 看着魏房东哭的这模样,马五还真动了恻隐之心。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就是个收钱办事的,既不是元凶,也没有对马五真的动过手。 “李兄,要我说这事就……” 李伴峰没理会马五,问了魏房东一句:“你明知道马五已经睡了窝棚了,怎么还给杨岩铮报信,怎么还让他派人过来抢钱?就连他最后一点吃饭钱都不放过?” 魏房东哭着说道:“我就是贪那点钱,我看见五公子去卖破烂了,我就是想多挣点钱。” 李伴峰又问:“马五救了你的命,这事你忘了?” “那,那我都用房租还上了,这一码归一码。” 一听这话,马五的恻隐之心消失了。 “李兄,我出去转转,一个钟头之后再回来。” “不用一个钟头,”李伴峰看着魏房东笑了片刻,“魏房东说话这么爽快,有个几分钟,差不多就聊完了。” 魏房东嘶声喊道:“马五,你不能走,咱们有话现在就说个清楚,我道上有的是朋友,今天你们要是敢动我,你们肯定走不出这个门!” 前些日子,魏房东和于麻子火并的时候,身边确实有不少人帮他厮杀。 难道他也是帮门中人? 房东帮? 马五嗤笑一声:“魏老板,你当我真不懂行情,你那些朋友都是混混,给钱就能做事,谁给都一样。” 说完,马五离去。 李伴峰拍了拍魏房东的脸:“现在就剩咱们两个了。” …… 二十分钟后,马五回到木屋,看到李伴峰正在往胶泥所在的位置盖红毯,魏房东已经不知去向。 马五帮着李伴峰把客厅打扫干净,两人先说起了魏房东。 马五问道:“魏房东没了,咱们以后还住这么?” “住啊!”李伴峰往沙发上一坐,点了支烟,“魏房东出远门了,什么时候回来不一定,这段时间应该没人找他,无非就是少了个收租的。” 马五一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李伴峰接着说道:“有件事我倒是没想明白,野地对盘,能找人代替么?” “你是说找人代替他决斗?”马五摇头道,“要是青天场,也就是白天决斗,是可以找人代替的,但浑天场不行,这是生死决斗,只能本人上场。” “这就怪了,”李伴峰皱眉道,“这个魏房东实在没有什么像样的手段,于麻子怎么可能输给他?” 是于麻子太菜了? 乱战的时候,于麻子的表现可不是太菜。 难道有别的缘故? 这个问题一时想不出答案,且暂时放在一边。 说完了魏房东,两人说起了关于杨岩铮的事情。 李伴峰问马五:“杨岩铮肯定是奉了他主子的命令来害你,你认识楚家二小姐么?我在报纸上倒是看过她的消息,当时说她杀夫未遂。” 马五思索良久:“楚家二小姐,楚怀媛,我认识她,但我没和她结过仇,就是在生意上有些摩擦。” “细说摩擦。”李伴峰喝了口茶水,对此似乎很感兴趣。 马五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今年过年的时候,绿水湾从初一到十五,接连办了十五场歌会,每场歌会评出一名歌后,一共评出了十五名,其中以姜梦婷、徐秋兰、萧秀飞这三名歌后人气最旺, 我有两个舞场,把最红的姜梦婷请了过来,跟她签了三年合同,让她在我两个场子轮换登台, 到了三月份,我想办法把萧秀飞从楚二手上挖过来了,三大歌后,我手上占了两个,她们平时分开在两个舞场演出,有时候也到同一个场子同台献唱, 李兄,我跟你说,就那段日子,整个绿水湾的舞场,有将近一半的生意都是我的,白天我还安排她们两个刻唱片……” 李伴峰知道马五为什么能靠两个舞场赚出来马家两成的进项,他是真会赚钱,他的商业头脑实在太好。 他也知道为什么楚二小姐不饶他了。 “马兄,你这么会做生意,可知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马五愣了片刻,不言语了。 当初作为马家五公子,他只想着生意场上各凭本事。 而今他落魄了,才意识到在楚二面前,他已经成了随意碾压的蝼蚁。 这怎么办? 楚家也是四大家族之一。 以马五现在的状况怎么和楚二周旋? 李伴峰倒是很乐观:“她肯定不会杀你,楚家也不会允许她这么做,否则她派来的也不会是这类货色, 至于会不会继续折腾你,这我估计她不会罢手,但如果还是这类货色,倒也不难应付。” 马五思量片刻道:“你得罪了陆家,我得罪了楚家,咱们在这蓝杨村里苟且偷生,也挺不容易的。” 李伴峰不悦:“什么叫苟且偷生?咱们是要做出一番大事业的!” …… 越东省,越州市,城东别墅区。 肖正功坐在宽敞的客厅里,看着崔提克递过来的剪刀,带着血迹的剪刀。 “肖掌门,这把剪刀,你认得么?” 肖正功微微摇头。 崔提克道:“我觉得,你应该对你的帮门有更多的了解,这把剪刀来自你的一名部下,她叫周雨娟。” 肖正功思索片刻道:“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崔提克道:“她是药王沟仙乐舞场的老板,仙乐舞场属于江相帮的产业,她失踪了,与她一起失踪的,还有药王堂二舵的巡风杜鸿喜。” 肖正功想起了一些事情,药王堂的堂主罗正南曾经跟他汇报过,仙乐舞场被炸了:“这把剪刀是从哪里找到的?” “是在李伴峰那里找到的。” “李伴峰?他抢走了周雨娟的剪刀?”肖正功觉得不可思议,“你是想说那个白羔子炸了仙乐舞场?” 崔提克摇头道:“肖掌门,你对你的对手了解也不是很多, 李伴峰不是你所说的白羔子,他是暗能者,初步判断是旅修,层次可能不高,但他有很多强力的武器,也就是普罗州常说的灵物和法宝, 除了这些强力武器,他还有非常清晰的战术思路,和常人难以捉摸的战斗方式,这不是一个寻常的对手。” 肖正功摆摆手道:“你不必说这些,只管说,你要多少钱才能找到他?” 崔提克思索片刻,摇头道:“肖掌门,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你还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普罗州最强势的豪门陆家,已经把目光投向了李伴峰,我和他们派来的私家侦探交过手,这个自称达博伊恩斯的人,是整个普罗州最出色的侦探之一。” 肖正功闻言笑道:“这事我早就知道,这个私家侦探是卓裕玲派来的,卓裕玲不是陆东良的正房夫人,她的行为代表不了陆家。” “肖掌门,那是以前的事情了,也许你还不知道,陆小兰已经回到了陆家大宅,她已经把关于李伴峰的事情告诉给她的父亲, 陆家已经投入了大量人力在药王沟搜寻李伴峰,我相信陆东良不会怀疑他的女儿,他们投入的力量会越来越大,如果我继续牵扯进去,将会承担非常巨大的风险。” 肖正功眉头紧蹙,他点了一根雪茄,对崔提克道:“你要抢在陆家之前找到李伴峰,想要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崔提克叹口气道:“肖掌门,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没法和陆家对抗。” “江相帮可以帮你。” “江相帮也不是陆家的对手。” 肖正功吸了一口雪茄,微微笑道:“如果陆家出全力,在普罗州没人是他的对手,可他出不了全力,还有何家牵制他,我让你治好何海钦,就是这个目的。” 崔提克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在很多时候,崔提克很看不起肖正功。 但不得不承认,救活何海钦这件事情上,肖正功做的确实漂亮。 肖正功夹着雪茄,歪着头,看着崔提克道:“赶紧说出你的条件吧,趁着我还愿意听。” 崔提克思量许久,开出了他心中最想要的价码。 “我想要开一家医院。” “你?要开医院?”肖正功认为自己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滑稽的要求。 他知道崔提克是什么道门,也知道崔提克这个道门里那些无法直视的术法。 这个人,是所有医院的灾难,他现在想开医院。 看着肖正功诧异的表情,崔提克微微笑道:“肖掌门,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能开医院?” “能,当然能,不就是钱的事么?”肖正功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不只是钱的事情,在普罗州,所有的生意都要有帮门照应,医院也不例外,肖掌门,你应该知道我的难处。” 肖正功抿抿嘴。 让江相帮照应着崔提克的医院? 江相帮的名声本来就不太好…… 犹豫再三,肖正功答应了下来:“我去联系药王堂的堂主。” 崔提克摇头道:“我不是要在药王沟开医院,我要把医院开在城市里,开在绿水湾。” 开在绿水湾? 特么的,死洋鬼子,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肖正功脸颊抽动了一下:“这事,不太好办,你毕竟还不是江相帮的人,在绿水湾这地方开医院,我怕照应不住你。” “我是江相帮的人。”崔提克拉开了衣衫,露出了胸前的纹身,上满写着五个大字: 我爱江相帮。 肖正功惊愕良久道:“之前,不还是,你爱,普罗州么?” 崔提克笑道:“我觉得,我和江相帮的感情更深厚些。” 肖正功抿抿嘴道:“你,你这个纹身,不能随便改的。” 崔提克神情庄重道:“我可以随便改的,我还可以改成我爱肖掌门。” 肖正功夹着雪茄,脸色发青道:“那不行,你还是别改了, 你那个纹身,平时不要让别人看到,这普罗州的风俗你不懂,纹身要是露出来,这有伤风化。” PS:沙拉也决定留个纹身——我爱读者大人。 推荐一本新书,旧日人偶的《我好像太极端了》,这是一个密武世界的传奇故事,面对整个世界的核武器,世界之王转动磁场,欢迎各位前去捧场。 (本章完) ------------ 第一百零八章 新地故人 二房之中,李伴峰和唐刀,各自背靠一面墙壁站着。 唐刀先发话:“决战之日,终于到了。” 李伴峰神色冰冷:“该来的终究要来,这就是宿命。” 唐刀微微摇晃,表示赞同:“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今日能与世间第一剑侠一决高下,某百死无憾。” 李伴峰目光如炬,似乎被唐刀这番话感动了:“可惜,你不是剑。” 唐刀出鞘:“但我身上有剑气!” 两人对峙半响,唐刀又问:“为何你还不出剑?” 李伴峰道:“在我心中有剑意。” “啊~” 唐刀颤抖两下,痛呼一声,倒在了地上:“主君,我被你剑意所伤,而今已无力再战,今后愿追随主君于鞍前马后。” 李伴峰很是失望:“跟伱说了多少次,不要这么急着认输,你要和我的剑意认真的战斗!” 唐刀解释道:“属下已经很认真和主君交过手了,奈何无力相抗呀!” 李伴峰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你连一句诗都没吟,这也叫努力交手?” 唐刀连忙辩解:“吟诗没那么重要,意境到了便好。” 李伴峰还准备再打一场,忽听唱机喊道:“喂呀夫君,这大好晨光,莫要在家戏耍,快些买菜去吧。” 李伴峰回到正房,愕然的看着唱机,总觉得娘子有点过分了。 就在昨天,李伴峰刚带回来五颗刺吞珠,每颗珠子上都有怨魂,最少的有六个,最多的有十九个。 唱机吃的干干净净,现在又让李伴峰买菜去,这合适么? “娘子,虽然我也喜欢你圆润一些,但咱们是不是也控制下饮食……” “相公对小奴不好!”唱机痛哭一声,喷了满屋子蒸汽。 莲花关上了二房的房门,唐刀缩在角落不敢乱动。 李伴峰被烫的浑身红扑扑的,离开了随身居。 今天要去新地。 马五在新地发现了一大团胶泥,昨晚没带铁罐,没能拿回来,今天一早出发,赶紧把这宝贝收了。 …… 药王沟,意塘村,一座大宅之中,侦探达博伊恩斯坐在了卓裕玲的对面。 偌大一座宅院,三出三进,只有他们两个人。 “夫人,什么事情这么急着叫我来?我正在寻找李伴峰的线索。” 卓裕玲摇摇头:“李伴峰的事情先放下,现在情况危急,先救我女儿。” 达博伊恩斯沉默片刻道:“据我说知,陆小兰已经被陆家的大官家邱志恒救走了,现在就在陆家的大宅里。” 卓裕玲点点头道:“所以,我才让你救她。” 达博伊恩斯沉默片刻,突然笑道:“夫人,不要说这种笑话,你是想让我与陆家为敌么?” 卓裕玲眼圈泛红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孩子,我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你,只要你能把她救出来,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 达博伊恩斯叹口气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么?你自己想想,你这辈子跟我说过实话么?” 卓裕玲猛然攥住了达博伊恩斯的手:“至少那天晚上我是真的,那天晚上我都给你了,你还不信么?” 达博伊恩斯看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含着一颗泪珠,一直没有落下来,带着独有的倔强和固执,也带着独有的无助和可怜。 达博伊恩斯推开了卓裕玲的手,面带笑容道:“夫人,咱们还是说点实际的吧,如果我救了你的女儿,你能给我多少钱? 可千万别说之前的一万大洋,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那点数远远不够。” 卓裕玲擦去眼泪道:“十万,我给你十万。” “不够。” “二十万。” 达博伊恩斯沉默片刻道:“二十万大洋,三张去外州的往返路引,两张去内州的往返路引,不限时间。” 卓裕玲皱眉道:“外州路引倒是好说,内州的路引,实在是……” 达博伊恩斯笑道:“我就要两张,你都拿不到?要是这个态度,怕是救不了你女儿。” 卓裕玲咬咬嘴唇道:“大洋三天内就能送来,外州的路引至多五天,内州的路引,我先去问问……” 达博伊恩斯又叹一声:“你最好快点去问,我在药王沟已经听到了不少传闻, 很多人都说李伴峰死了,到了药王沟之后,就死在了陆小兰的手里,如果这些话传到陆东良耳边,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这些传闻已经传到陆东良耳边了。 甚至有些传闻都上了报纸。 卓裕玲不知道这些传闻出自何处,但传闻正在普罗州四下蔓延,很多人都相信,李伴峰早就死在了陆小兰手里。 …… 越州三院,病床之上。 昏迷的何家庆发现周围没人,忍不住又露出了些许笑容。 …… 李伴峰擦了擦脸上的蛛网,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在丛林里穿行,有两件事最难忍受。 一是蚊虫追身。 二是蛛网挂脸。 马五的脸上也沾了蛛网:“只有蛛网算好的,千万别沾上蜘蛛,新地的蜘蛛,难说毒性有多大。” 李伴峰问道:“你记得这块地方么?离你所说的胶泥还有多远?” 马五点点头道:“地方我记得,往北再走十里差不多就到了,找到胶泥不难,可那块胶泥有点大,难就难在如何带回去,要是被宋家发现了,就麻烦了。” 宋家真是个很神奇的存在。 他们对新地了解的不多,但却牢牢掌握着新地的资源,如果不是因为马五手上掌握着特殊渠道,所有从新地获取的猎物,都要被宋家压榨大把的利益。 李伴峰叹道:“无论做什么生意,都绕不开宋家,宋家就是铁板一块么?” 马五摇头道:“李兄,宋家不是铁板,宋家比铁板硬的多,因为宋家背后还有别的势力, 据我所知,宋家最高层次的修者,是他们家主宋家森,宋家森是三层的武修,这个层次的修者算是很有实力,但想守住整个蓝杨村,却还远远不够。” 李伴峰问道:“那是他家人厉害?” 马五摇头:“虽然有人能通过特殊的际遇积累光阴,但对寻常人来说,修行终究是个靠年头的事情, 宋家上下天分都不济,宋佳森吃了大把补药,到了五十出头,也就三层修为,他的两个儿子,宋志刚三十出头,宋志毅二十多岁,至今还都是一层修为。” “那是他手下人厉害?” 马五略带鄙夷道:“他手下只有一个四层高手,还不能完全算是他手下,只能算是他雇来的帮手, 绿水城就在眼前,修为达到三层的人,有几个愿意在这穷僻之地安家?” “那宋家到底靠什么?” “宋家上边有靠山,他们的靠山是刘家,刘家上边有司家,司家上边,是四大家族的陆家, 宋家每年的收入,八成以上交给了上面这一层层家族,靠着这一层层关系,宋家扎下了深厚的根基,才能牢牢掌控住蓝杨村。” 陆家,又是陆家。 在普罗州,想彻底摆脱陆家,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歇息片刻,两人再度启程,忽听有人说道:“兄弟,小心脚下。” 两人同时回应:“脚下怎么……” 回应过后,李伴峰和马五面面相觑。 刚才谁在说话? 李伴峰抬起头,看见树上有硕大的虫茧缓缓下落。 一瞬间,李伴峰想到了在江月山新地最可怕的经历。 “快走!”李伴峰拉起马五撒腿狂奔,身后传来一阵阵呼喊声: “别走,我猜对了没有?” “我要是猜对了,你就留下来陪我玩。” “我要是猜错了,就换成你来猜了。” 三个声音相继响起,李伴峰越跑越快。 马五艰难跟在身后,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李伴峰回答道:“蓑蛾!” “蓑蛾?这,这是什么来着……”马五在书上看过,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书上的描述,和适才看到的好像也不一样。 狂奔不多时,前方一棵大柳树剧烈摇晃,李伴峰知道要出大事了。 “绕路走!” 绕? 丛林里遍布藤蔓荆棘,哪有那么好绕? 李伴峰这边还在找路,树上一个肥硕翠绿的身影已经落在了地上。 “这,这,这是蓑蛾夫人?甩不脱的蓑蛾夫人?”马五想起了书上的描述。 这条青虫的长相和书上的描述几乎完全一致。 李伴峰在一瞬间陷入了绝望。 为什么会遇到这东西? 为什么在蓝杨村新地也有这种生物? 难道每一块新地上都有这种生物? “跑!快点跑!”李伴峰和马五撒腿就跑,大青虫在后边紧追。 “别跑,留下来吧,我的孩子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李伴峰发现蓑蛾夫人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他一共就见过两次,这两只蓑蛾夫人,长相一样,身材一样,说话的方式一样,说的内容一样,就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这东西是不是某个工厂批量加工出来的? “你别再跑了,你要是不想陪我孩子玩,那就陪我玩吧,我的花样可多了。” 跑了许久,李伴峰看到一条岔路,按照他的判断,走左边的岔路,可以返回蓝杨村。 他刚往左边走一步,一团虫丝拦住了左边的去路。 和之前经历的状况一模一样,蓑蛾夫人不急着杀人,她允许她的猎物逃跑,但不允许她的猎物离开新地。 马五跑不动了,欢修身子虚,整个人不停的咳喘。 跑不动也得跑! 李伴峰扯着马五奋力狂奔,蓑蛾夫人在身后不疾不徐的跟着:“你别跑啊,你就这么抛弃我了,当初的情分都不顾了么?” 谁和你有情分?蓑蛾喜欢套近乎,老的小的都一样! 李伴峰接着跑,蓑蛾夫人又在身后道:“当初咱们在林子里嬉戏了一整天,你杀了我三个孩子,我都没怪你,你这么快就把我忘了么?” 等等! 这话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状况? 李伴峰的脑壳嗡嗡作响。 蓑蛾夫人叹息一声道:“你真是个无情的人,你的朋友和你不一样,他和我恩爱了整整三天,我为他生了好多孩子。” 我的那位朋友? 能变成蜘蛛那个? 大侦探达博伊恩斯? 他跟你生了好多孩子? 这是真的么? 达博伊恩斯的遭遇暂时不必去想。 现在该想的是另一个问题。 这只蓑蛾夫人,和江月山新地的蓑蛾夫人竟然是同一只? 这怎么可能? 江月山新地离蓝杨村有千里之遥! 这条虫子是怎么过来的? PS:各位读者大人,投票,投票啊,伴峰要冲前一百!全靠各位读者大人鼎力相助。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九章 娘子,应我一声 深夜,李伴峰和马五躲在一座山洞之中,静静的看着洞口。 蓑蛾夫人就在山洞外面,静静的等着两个人出来。 蓑蛾夫人能进来,只是她不想进来,她喜欢和猎物玩一会捉迷藏,虽然在她看来,李伴峰和马五连捉迷藏的手段都很稚拙。 躲了几分钟,蓑蛾夫人开始往山洞释放虫丝,马五彻底崩溃了。 其实他早就崩溃了。 他不是旅修,没有那么好的耐力,欢修原本就体虚,不吃不喝跑了一整天,马五已经站不住了。 关键这么跑下去也没个结果,马五在书上读到过,一旦遭遇蓑蛾夫人,如果不满足她的要求,就没有摆脱的可能,除非修为和她相当或在她之上。 蓑蛾夫人的修为有多高? 几乎达到八层,她是新地最强悍的异类之一。 如果在开荒的时候遇到蓑蛾夫人,就等于开荒失败,开荒者必须分头逃跑,能否有人幸存下来,全看蓑蛾夫人的心情。 达博伊恩斯就在蓑蛾夫人手下成功活下来了,大部分时间,蓑蛾夫人不喜欢杀人,她喜欢玩人,但被她玩过之后,能不能活下来要看造化。 既然摆脱不了她,马五只能遵循书上介绍的逃生方法,满足蓑蛾夫人的要求。 可问题是他能扛得住蓑蛾夫人的要求么? 达博伊恩斯可以,他不行。 达博伊恩斯是体修,不仅有着高超的修为,还有异于常人的体魄,这些都不是马五能够企及的。 可即便如此,马五也决定拼一回,哪怕自己折在这,也得给李伴峰一个逃生的机会。 “李兄,你逃吧,我跟她拼了!” 李伴峰看着马五道:“你拿什么跟他拼?” 马五道:“她就是想玩玩,我干脆就陪她玩玩,我是欢修,什么事情没经历过?” 李伴峰指着蓑蛾夫人:“这种也经历过?” “这种,没有……”马五一咬牙道,“李兄,我欠你一条命,就当还上了,伱快走!” 说完,马五冲到山洞口,高声喝道,“你想玩,咱们就好好玩一玩!” 蓑蛾夫人笑道:“把另一个也叫出来,你一个不够。” 马五喊道:“就我一个,你还想怎地?” “小娃娃,你哪来那么大火气?”蓑蛾夫人放声大笑,头顶触须一挥,就要缠住马五。 她可能和马五好好玩一玩,也可能直接吃了马五。 她也可能把马五变成她的孩子,放在虫茧里慢慢养着。 但李伴峰已经看出了趋势,无论她对马五做了什么,她都不可能放过李伴峰。 李伴峰掏出一颗锈丹,打在了蓑蛾夫人的身上。 锈迹在蓑蛾夫人身上迅速蔓延,蓑蛾夫人感知到了剧烈的疼痛。 她没再理会马五,转脸看向了李伴峰。 马五还在错愕之中,只听李伴峰喊道:“跑!” 马五没敢耽搁,撒腿就跑。 如果蓑蛾夫人想追,马五逃不掉,就算有李伴峰在这拖延,马五也逃不掉。 但蓑蛾夫人不想追了,她生气了。 她没再理会马五,视线停留在了李伴峰身上。 “你很不听话,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孩子。” 李伴峰一直盯着蓑蛾夫人身上的锈迹。 在他看来,这块锈迹一定能给蓑蛾夫人造成伤害。 至少也能让蓑蛾夫人蜕一层皮。 但蓑蛾夫人没有蜕皮,她甚至都没有把身上的锈迹抖落。 她皮下的汁液掀起一阵一阵浪涌,进而生出一个漩涡,将身上的一团锈迹吞噬的干干净净。 自从李伴峰在苦雾山上得到了第一枚锈丹,这种强大丹药几乎攻无不克,这是锈丹第一次在对手身上几乎没能发挥任何作用。 蓑蛾夫人用两根触须撩拨着李伴峰的脸,语气平和的说道:“我可以跟你生孩子,也可以把你变成我的孩子, 我可以把你变成一个孩子,也可以变成三个孩子, 我能把你切成一百块,变成一百个孩子, 我还能在你身上产下孩子,让他们吃你的血肉长大,让你变成他们的家。” 他们的家。 李伴峰想起了蓑蛾的虫茧。 原来那虫茧也是活物做成的。 触须在李伴峰脸上摩挲的越来越快,代表着蓑蛾夫人的情绪越来越恶劣。 “我觉得最后一条出路最适合你,因为你既不温柔,也不可爱。”话音落地,蓑蛾夫人一头撞进了山洞。 李伴峰急速后退,打开了随身居,把钥匙丢了出去。 在这种情况下,回随身居避难,是他唯一的选择。 至于怎么出来,只能另想办法。 门咣当一声关上了,李伴峰长出了一口气。 现在这一劫是逃过去了,可接下来该怎么办? 蓑蛾夫人要是走了还好,她如果一直堵在门口,李伴峰可怎么出去? 她要是把钥匙拿走了,就更糟心了。 得做好长期避难的准备。 先检查一下家当。 家里能吃的东西不少,还有罐头,还有压缩饼干,还有香肠…… 哪来的香肠? 这香肠怎么还会动? 这什么东西? 这是触须! 蓑蛾夫人的触须。 她跟进来了! 她怎么跟进来的?是我没把门关紧么? 李伴峰挥起唐刀想要把触须斩断。 触须轻轻一挥,把李伴峰弹到远处。 等李伴峰挣扎起身,门已经开了。 硕大的青虫冲进了随身居,占满了整个正房。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奇怪?”房间太狭窄,蓑蛾夫人一时调转不了身子。 嗤嗤嗤~ 唱机醒了,语气欢快的唱道:“夫君,你买菜回来了!你买,你买,你这是买了个什么东西……” 蓑蛾夫人转过身子,四下打量一番道:“这屋子不错,留给我孩子吧,能住得下好多孩子。” 李伴峰掏出唐刀,扔向了蓑蛾夫人。 仓啷啷!唐刀出鞘,对着蓑蛾的脑袋砍了三刀,随即回到了李伴峰的口袋里。 三刀就这么砍完了,蓑蛾夫人根本没破防。 她的脑袋上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难怪唐刀跑的那么快,双方差距有点大。 李伴峰掏出含血钟摆要往蓑蛾夫人身上砍,钟摆直往后缩:“主人,不行,饶我一命!” 钟摆不敢上,上了也是白送。 茶壶呢? 茶壶有没有用处? 她在这小屋子里也没处躲,看看能不能烫死她! 李伴峰正要找茶壶。 咻~ 一团虫丝扑向了李伴峰,狭窄的屋子里,李伴峰也没有太多闪避的空间。 呼! 一团蒸汽飞来,将虫丝烧成了灰烬。 唱机喝道:“官人,且到外室等候,今天的食材有些棘手,且等小奴先行处置。” 没等李伴峰说话,一团蒸汽推着李伴峰进了外室,外室的大门随即紧紧关闭,被蒸汽封的严严实实。 蓑蛾夫人冲着唱机咆哮一声:“你是个什么东西?” 嗤嗤~ 唱机嗤笑一声:“你好胆量,是我今时落魄了,连你个虫豸也敢跟我这么说话。” 呼! 炽热的蒸汽充斥了整个屋子。 蓑蛾夫人圆张巨口,一挺身,将满屋子的蒸汽吞吃的干干净净。 吱啦啦~ 唱机发出一声高亢的吟唱,蓑蛾夫人体内的蒸汽开始迅速膨胀。 蓑蛾夫人连声嘶吼,吐出虫丝,缠住了唱机的唱片,堵住唱机的喇叭口,不让唱机发出声音。 两颗巨大的鳌牙,咬穿了唱机的机箱,嵌入了唱机的身躯。 …… 几分钟后,门外的打斗声渐渐平息下来。 李伴峰冲到正厅,看到蓑蛾夫人的身躯变小了许多,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唱机遍体鳞伤,没了声音。 前门板碎了,喇叭口变形了,最让李伴峰揪心的是,唱机的身体里竟然掉出了两颗齿轮。 李伴峰慌了,从来没这么慌乱过。 他摩挲着唱机,一声声呼唤:“娘子,娘子,答应我一声……” 呜呜~ 有声音。 娘子有声音。 虽然很小,但李伴峰听得到。 他看向唱机的喇叭口,发现被虫丝堵住了。 喇叭口滚烫,李伴峰却也顾不上疼,奋力把虫丝掏了出来。 吱吱~吱吱~ 喇叭口通畅了,唱机只能发出诡异的摩擦声。 机箱之中,有不少齿轮也被虫丝卡住了。 李伴峰拿来工具,小心翼翼清理,拾掇了一个多钟头,齿轮缓缓转了起来。 呼哧~呼哧~ 蒸汽开始有节奏的喷吐。 “娘子,应我一声!”李伴峰急切的看着唱机。 “喂呀~相公,何事~这般焦急?”唱机回应了。 PS:唱机受伤了,沙拉好心疼,诸位读者大人,你们要是心疼了,就给沙拉投张票,再跟沙拉说说话。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章 娘子莫怕 唱机终于出了声音,李伴峰长出一口气:“娘子,我以为你受了重伤,说不出话来。” “重伤?相公这是什么话?好女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处置一道小菜,却还说什么受~~伤。” 说话间,唱机的声音有点变调,就像过山坡一样,音调忽高忽低,李伴峰又紧张起来。 “相公,今天这食材特殊,小奴这次真真吃饱了,你把这尸首交给红莲处置,她能给你炼制些好东西,就算相公不能吃,也能卖个好价钱, 小奴的性情,相公也是知道,这肚子吃饱,就想~多睡一会,相公有事~便去忙,不必理会我。” 唱机说话接连转调,李伴峰看着地上散碎的零件,眉头又皱了起来。 嗤嗤~ “相公,不必担~心那几个琐碎之物,本来也没什么用~处,多它们不多,少它们不少,等小奴睡醒了,捡几个中用的,装回去就是了。” 李伴峰捡起一枚齿轮,发现轮齿断了,轮轴也弯了。 这还能装的回去么? “相公,赶紧把这虫豸的尸~体处置了,小奴看着恶心。” 李伴峰搬来铜莲花。 铜莲花感知到了蓑蛾夫人的尸首,迅速展开花瓣,将她收了进去。 嗤嗤~ 唱机又叮嘱了一句:“相公,小奴当真乏~困了,想好好睡~会,相公把红莲搬到外室去吧,莫让她打搅奴家。” 怕她打搅? 这是没有力气防备铜莲花了么? 李伴峰搬走了铜莲花,再回正房看唱机,唱机已经没了声音。 他把散碎的零件收到一起,沉默片刻,离开了随身居。 铜莲花在外室冷哼了一声:“恶妇,伱也有今天,身子毁了你还不敢说,你终究信不过那疯汉,我却看你支撑几时。” 唱机变着调回了一句:“贱人,信不信我现在要了你的命。” “你有本事就来!” “红莲,你别太猖狂,进了这间屋子,天上那位感应不到你,没有那位照应,以为我真杀不了你?” …… 李伴峰循着脚印找到了马五,带着他回了蓝杨村。 劫后余生,马五犹自后怕,一路之上不停询问李伴峰摆脱蓑蛾夫人的方法,李伴峰缄口不言。 回到木屋,李伴峰问起一件事情:“马兄,你知道蓝杨村哪里有唱机么?” 他得想办法给娘子替换些零件。 “唱机?”马五思索片刻,“这东西可不好找,我记得宋家应该有一部唱机。” “是蒸汽唱机么?” “蒸汽唱机?阿米坎国造的?”马五摇头道,“这东西就更少见了,我就知道有一台,在陆家的专列上,我见到过几次,挺麻烦的,又得加水,又要加油。” 马五只见过一台? 李伴峰想起来了。 冯掌柜曾经说过,这是阿米坎国手工制造的唱机,整个普罗州就两台。 一台在李伴峰手里,另一台在陆家专列上。 去陆家的专列上把另一台唱机偷过来? 李伴峰连火车都进不去,还想上陆家的专列? 这事明显不可行。 马五在旁道:“李兄,你要是喜欢唱机,别买这么花俏的,你买个手摇的,又或是买个上弦的,都不错,价格也实惠。” “上哪去买?” 马五思索片刻道:“绿水城的妙声唱机行,东西特别的全,但以你现在的状况,最好不要进城。” 李伴峰展开了从冯掌柜那里买来的地图:“你先告诉我,妙声唱机行在什么地方?” 马五看了看地图,微微摇头道:“这地图不够细致,却也不好说。” 冯掌柜给李伴峰的地图,是整个绿水湾的地图。 然而绿水湾的实际状况,要比地图上复杂的多。 绿水湾中心地带,叫做绿水城。 绿水城之外有数个小镇在旁环绕。 小镇外缘,是一些正经乡村,村民靠耕种为生,给绿水城提供作物。 正经乡村外缘,是不正经的乡村,蓝杨村就是其中之一。 这些不正经的乡村几乎没有人耕种,但也能为绿水城提供特殊资源。 “这么看来,距离挺远的。” 马五在地图上比划一下:“差不多一百二十里,李兄,你非要进城,咱们选个合适的日子,我找人先去探探情势……” “不选日子,就是今天。” “今天就要进城?”马五愣住了,“就为了买个唱机?” “是,就为了买个唱机,”李伴峰点点头,“我要听曲,一天不听,浑身都难受。” “李兄有这嗜好?”马五想笑,可李伴峰没有说笑。 马五见状赶紧收拾东西,“我带点吃的,咱们俩一块去。” “你不用去,告诉我地方就好。”李伴峰不打算带着马五,他走的太慢了。 马五不知该说些什么:“李兄,你到底要去绿水城做什么?” “不都说了么,我要买唱机,一刻也等不了。” …… 陆家大宅,陆东良叫来一位五层文修,考校陆春莹的学识。 在普罗州,文修和武修被普遍认为是正统,四大家族也不例外。 只是陆家不像马家那么保守,对其他道门并不抵触,但作为大家闺秀,文修显然是比较合理的选择。 五层文修出了十几道题,陆春莹对答如流,这得益于肖叶慈平时的教导,别看她只是个一层,陆春莹给留下的底子却很牢靠。 陆东良点点头,称赞了陆春莹两句。 “不错,相当不错。” 听这两句称赞有些勉强,陆春莹仔细揣度着陆东良的心思。 其实她不是在这一刻在揣度,从她进了陆家大门,她就一直在揣度。 陆东良是旅修高层,具体修为不得而知。 但他的子女没有一个选择旅修。 是陆东良不想么? 当然不是。 旅修的特点是居无定所,陆东良多年来东奔西走,经营家业,对他而言,修行从来都不是负担。 但他的子女没必要过的这么辛苦。 肖叶慈曾经给陆春莹讲过一个故事,说是一位富家千金和心爱的情郎三次私奔的故事。 三次私奔都失败了,原因就是这位富家千金忍受不了旅途的艰苦。 人在旅途,风餐露宿这关就不太好过。 肖叶慈告诫过陆春莹,假如某位富家公子说他受够了拘束,想要自由,想要远行,千万别当真,他就是想出去转转玩玩,不是真想跟你出去奔波受罪。 旅修和旅游完全是两回事。 陆春莹看着陆东良的脸色,小心问了一句:“爸,我想见我妈一面。”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肖叶慈了。 “以后再说吧。”陆东良沉下了脸,随便敷衍了一句。 陆春莹小声问道:“爸,你是不是觉得,她根本就不是我妈?” 陆东良一皱眉,反问道:“你觉得她是你妈么?” 按照陆东良的推测,陆春莹会说她认定了这个母亲,会细说她们相依为命的过往,会哭求陆东良收留肖叶慈。 他最厌恶这些没价值的旧情。 可陆春莹只是平淡的回答了一句:“我觉得她不是。” 陆东良眯起眼睛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的年纪当我姐姐还差不多,怎么可能是我妈,这是明摆着的道理。” 陆东良笑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见她?” “就是想和她说个明白,我已经回家了,我已经和家人相认了,过去的事情就该过去了, 她不是我妈,也不是我家人,至于她到底是什么来历,这也无关紧要,有些念想,得让她断了, 但也不能让她出去乱说,让外人骂我没良心,给她一笔钱,打发她走就是了。” 陆东良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这和陆东良的想法基本一致,唯一一点区别,就是陆东良没想把肖叶慈打发走,他是想让肖叶慈彻底消失。 但这两个结果并不矛盾。 要是换了一个人坐在这,可能会觉得陆春莹太过心狠。 但陆东良不这么觉得,他觉得这是他闺女该有的样子。 他微微点头道:“行,过两天,你去见她一面吧, 现在先说说你入门的事情,刚才那位文修,我打算让他做你师父,你觉得怎么样?” 陆春莹眨着忽闪忽闪的眼睛道:“爸,你想听我说实话么?” “这还用问?”陆东良一瞪眼睛,“你难道还能跟我撒谎?” “爸,要是说实话,我不想做文修。” “为什么?”陆东良一怔。 “肖叶慈就是个文修,我跟了她这么多年,总觉得她是个没出息的人。” 陆东良笑道:“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有出息?”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走过大江南北,才算真有见识,爸,我想跟你学旅修。” “你要修旅修?”陆东良又惊又喜,却又担心这丫头吃不了苦,“你可想好了,旅修可苦,一天都闲不住。” “爸,我才这么点年纪,一天到晚总想躲个清闲,却要躲到什么时候?” 陆东良越听越欢喜:“莹莹,既然拿定了主意,你打算什么时候入门?” 陆春莹思索片刻道:“就今天吧。” 陆东良讶然道:“今天?为什么这么着急?” “要不是担心爸爸不同意,我前些天就想入门了,我早就等不及了。” 陆东良笑了。 这孩子性情怎么像他? 连这份急躁都很像他。 这不能叫急躁,该急的急,该缓的缓,这叫做事有分寸。 “莹莹,那咱可说好了,我一会把药师叫来,先给你做些准备,入门可有点疼,先让他给你把麻药备好。” 陆春莹摇头道:“不用麻药,不就疼那一下么,爸,你当年入门用过麻药么?” 陆东良摇头道:“你爷爷当年不让我学旅修,我是找货郎入的门,哪有什么麻药,直接把入门的药粉拍在肚皮上,自己咬牙挺过去了。” “爸爸不用,我也不用!” 陆东良摇头道:“那不行,我那是没办法才受的罪,哪能让你吃这份苦。” …… 当天晚上,陆春莹成功入门旅修,陆东良安排肖叶慈来见了陆春莹一面。 看到陆春莹,肖叶慈很激动,关切问道:“囡囡受苦了呀,入门很疼的呀,现在还疼么?吃过东西了么……” 陆春莹神色冰冷看着肖叶慈,不耐烦的说了一句:“我叫你来,是为了告诉你,咱们缘分到了,以后各过各的日子,这些年谢你照顾我,你赶紧走吧。” 肖叶慈惊讶的看着陆春莹,半响说不出话来。 陆春莹拿出一个盒子,里边装着一百块大洋,交给了肖叶慈:“这是我的一份心意,我爸到时候还会再给你一笔钱,以后,咱们别再见面了。” 肖叶慈眼圈发红,叫了一声:“囡囡……” “快把钱收下吧,总得有个路费钱吧。”陆春莹转过脸,不想再看到她。 肖叶慈拿着盒子,离开了陆春莹的卧室。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去的。 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她盯着那盒大洋看了许久。 她真想把这盒大洋扔了,然后偷偷离开这座宅院。 吃饭看脸色,出门看脸色,就连去厕所解个手,都得看脸色。 这些都能忍,可肖叶慈忍不了陆春莹的态度。 她感觉自己彻底失去了尊严。 自己是一层的文修,以后随便找个营生做,也比现在活的体面些。 可她最终还是把盒子打开了。 因为她身上真的连路费钱都没有了。 盒子里装了一百个大洋,这不是个小数,足够肖叶慈花一阵子。 大洋下边好像有东西。 是张纸。 肖叶慈展开一看,纸上写着:“妈,我入门了,歇一天,明晚找机会,咱们逃!” …… 卧室里,陆春莹紧紧攥着被单。 选旅修,就是为了跑得快。 妈,你可千万得打开盒子看。 PS:暗流汹涌,将有大事发生,各位读者大人,给沙拉投票啊。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妙声唱机行 绿水城,华灯初上。 来到普罗州三个多月,这是李伴峰第一次来到城市。 马五说过,普罗州的城市可能比不上外州,但绿水城的夜晚,同样有光。 李伴峰看到了光,点亮灯光,是绿水城每天都要出现的盛大仪式。 因为电能不能远距离传输,煤气灯成了夜晚的主角。 巡捕提着火把和脚蹬,逐一点亮街道两旁的路灯。 各家店铺派出伙计,逐一点亮带着招牌的灯箱。 煤气灯很亮,并不比某些电灯逊色。 更让李伴峰惊讶的是,煤气灯能够闪烁。 在煤气出口的管道上,装着由蒸汽驱动的阀门,依靠煤气灯自身的热量,阀门按照一定规律开合,控制着煤气的流量。 阀门全开,煤气量大,灯箱非常明亮。 阀门半开,煤气量小,灯箱又会黯淡下来。 有的阀门里还配置了特殊的药粉,让灯箱不断的变化颜色。 马五说的没错,绿水城是城市,是大城市。 也许楼没有越州那么高,街道没有越州那么宽,但这是真正的城市,李伴峰能闻到城市独有的味道。 最高的那座大楼叫和平大厦,那是陆家的买卖,里边有商场,有饭店,据说还有影院。 占地最好的大楼叫百乐门,那也是陆家的买卖,那里有喝不完的酒,跳不完的舞,还有数不清的高叉旗袍。 马五说最有前途的地方叫逍遥坞,那里有舞皇,有歌后,还有一百多个正在打磨的明日之星。 逍遥坞是曾经是马五的家产,李伴峰答应过马五,将来一定要过去看看,可现在不是时候。 李伴峰现在只想找妙声唱机行,马五常请他们来刻录唱片,他们的唱机质量很有保证。 几经辗转,李伴峰找到了唱机行,这家店门脸不大,李伴峰推门进去,店面也就五六平米,里边摆着一张一米多长的柜台,两架手摇唱机在柜台上摆着。 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李伴峰退到门口看了一眼。 没来错呀,妙声唱机行。 柜台后边坐着一个男子,头戴黑色高顶礼帽,身穿黑色燕尾服,内有白衬衫,黑领结,下唇无须,上唇留着两撇八字胡。 起初这人好像正在打盹,李伴峰退到门口重看招牌,却把这人惊醒了。 八字胡起身,微笑着对李伴峰道:“先生您好,欢迎光临,我是妙声唱机行的凌妙声,不知您看中了我们哪款唱机?” 李伴峰看着柜台上那两架单薄的手摇唱机,摇摇头道:“反正不是这两架。” 凌妙声一怔,愕然看着李伴峰道:“这位先生,这两款唱机您都看不上?” “是啊!”李伴峰没觉得这两款唱机有什么特殊。 凌妙声神情严肃道:“那看来您想要的东西不简单,劳烦您说说,您想要什么样的唱机?” 什么样的唱机? 就这小铺子还能有什么样的唱机? 李伴峰道:“把你们最好的唱机给我看看。” “好的先生。”凌妙声走出柜台,单手一挥,墙壁上突然掀起一块幕布。 这幕布的颜色和墙壁一模一样。 不止一模一样,而且严丝合缝,看不出半点痕迹。 幕布后面是一扇木门。 吱扭~ 凌妙声推开木门,伸出一只手到门里:“先生,您里边请。” 李伴峰跟着凌妙声进了木门,门后是一条走廊,因为光线非常微弱,以李伴峰的视力,看不到走廊的尽头。 这家店不小。 只是格局有点特殊。 凌妙声带着李伴峰走到一扇门前,轻轻推门走了进去,并且示意李伴峰动作要轻一些。 这么谨慎做什么? 难道这里有人睡觉? 凌妙声来到房间中央,悄悄点亮一根蜡烛。 这房间也挺大的,借着烛火,李伴峰只能勉强看到四面的墙壁。 房间中央,一个床头柜大小的物件被蒙布盖着。 这应该就是这家店最昂贵的唱机吧? 李伴峰有点期待。 凌妙声先抓了一把金黄色的颗粒物放在了蒙布下方。 李伴峰心头一阵激动。 这是燃料么? 难道也是蒸汽唱机? 随着凌妙声慢慢揭开蒙布,答案揭晓了。 这架唱机,机身很白,机头很红,两只机眼很亮。 凌妙声撒下去的“燃料”,其实是玉米。 唱机伸出头,把玉米吃了,咕咕咕,清了一下嗓子。 凌妙声吩咐一声:“唱一首《秋水伊人》。” 唱机一伸脖子,开唱了: 咯咯咯~ 望穿秋水, 不见伊人的倩影, 更残漏尽, 孤雁两三声, …… 李伴峰看着凌妙声,问道:“这是一只,唱鸡?” 凌妙声点头道:“这是本店最好的唱机,它能唱三十多首曲子,只要主人耐心饲育,它还能学会很多曲子。” 李伴峰不知道这只鸡冠火红、毛色雪白的大公鸡为什么会唱曲,但这只鸡显然不是他想要的。 “凌老板,我想要正常点的唱机,比如说阿米坎国出产的唱机,你这有么?” 凌妙声点点头道:“有,先生,这边请。” 李伴峰跟着凌妙声进了另一个房间,这里更加宽敞,房间里摆放着十几架唱机,都是阿米坎国出品的。 凌妙声介绍道:“阿米坎国制造的唱机,耐用不及车蛮国,精致不及英格丽,但他们做出来的东西,有一种独到的韵味, 那种独到韵味也说不上来,总感觉他们做的东西,特别的豪放。” 说话间,凌妙声掀开幔步,展示了第一架唱机。 “这是架发条唱机,唱一曲,上一次发条,音色明澈,机箱轻巧,不占空间。” 凌妙声用唱机放了一曲,李伴峰微微摇头。 这唱机的音色和娘子相差太远,而且唱机过于小巧,估计配件也用不上。 凌妙声又打开一架唱机,这架个头非常大,长宽近两米,唱机上方的托盘和娘子略有相似,机箱之上,连着一个巨大拉杆。 凌妙声拉动拉杆,唱机腹中呼呼作响。 原来是个拉杆风箱。 在风声鼓动之下,机箱内的风车开始转动。 凌妙声解释道:“风车带着调速器,无论风力多大,风车都能匀速旋转, 平时可以一边拉动风箱,一边听曲,缺点是噪音大了些, 也可以拉动风箱,给发条蓄力,然后听曲,发条最多可蓄力两个小时。” 给发条蓄好力,凌妙声擦擦汗水,拨动开关,唱机开始唱了。 别说,这个风箱唱机的音色,和娘子多少有些接近。 一曲唱罢,凌妙声又展示了第三款唱机。 这款唱机也非常特别,它是用电的。 在普罗州,电能无法远距离传输,但并非无法存储。 凌妙声拿来一块茶叶盒大小的电池,放在了唱机的后箱之中,拨开开关,唱机开始转动。 “电唱机,转的稳,用着方便,就是充电麻烦,白天里,您得把唱机放到太阳底下晒着。” 李伴峰这才留意到,唱机表面有光伏板。 凌妙声笑道:“要是晴天,充电一天能听八个钟头,要是阴天就不好说了。” 有电,是不是就能给手机充电了? 充电干什么?手机有什么用?等着给窥修挂钩子么? 这架唱机的格局和构造,与娘子相差太远,李伴峰没什么兴趣。 打开第四块幔步,下边是个缝纫机。 凌妙声穿好针线,手扶波轮,脚踩踏板,咔哒哒~缝纫机动了,一边缝着机台上的衣裳,一边唱起了《蔷薇处处开》。 “蔷薇蔷薇处处开,青春青春处处在,挡不住的春风……” 袖口缝好,缝纫机停止,乐曲声随之停止。 凌妙声回头道:“这架唱机的妙处,在于可以缓解缝纫工作中的疲惫,当然,如果缝纫过程中不想听曲,也可以给发条蓄力,等工作结束后,再享受音乐的美妙。” 这架唱机虽然奇特,但是它的配件倒是和娘子非常相似。 凌妙声打开了第五架唱机,也是体积最大的一架唱机:“这也是一架风力唱机,但与风箱唱机不太一样,这架唱机由外置风车驱动, 也就是说,要在您的窗户外边,挂一个直径二十八公分的风车, 风车转起来,您就可以听曲,如果您不想听,也可以用发条蓄力, 发条上满,最多能听二十二小时,只要外边的风不中断,您家里的音乐声就不会中断……” 凌妙声一口气向李伴峰介绍了十几款唱机,每款唱机,李伴峰都有些意向,又都不太满意。 凌妙声看着李伴峰,沉默片刻,忽而问道:“这位先生,您是想买蒸汽唱机吧?” 李伴峰一惊;“你怎么知晓?” 凌妙声忽然一笑:“我听到了蒸汽喷吐的声音,在您的心里。” PS:沙拉听到了诸位读者大人的心声,诸位读者大人最喜欢的作者就是沙拉,伱们心里再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好个疯汉 “你能听见我心里的声音?”李伴峰大惊,迅速后退了两步。 凌妙声笑道:“先生,不必担心,我可以坦诚的告诉你,我是一名窥修,正是因为在你的心中听到了音乐声,我才向伱介绍了这么多唱机, 我知道你是一个热爱音乐的人,我也愿意和你成为朋友,可刚才我听到了蒸汽喷吐的声音,我想,我无法为你提供帮助, 阿米坎国出产的蒸汽唱机,整个普罗州只有两台,一台在陆家专列上,另一台唱机下落不明, 我猜你对那架唱机有特殊的感情,但是很遗憾,这份感情我无法帮你弥补。” 凌妙声准备送客了。 李伴峰四下扫了一眼:“缝纫机唱机和风箱唱机,我买了。” 凌妙声一愣,转而微微摇头:“先生,我要提醒你,每架唱机有不同的特质和音色,你想寻找的东西,这两架唱机无法提供给你,而且这两架唱机不便宜。” 李伴峰点点头:“开价吧,买了就是买了。” 这两架唱机确实不便宜,风箱唱机六万,缝纫机唱机七万。 但李伴峰觉得里边的齿轮、轴承之类的,应该能用得上,毫不犹豫就给了现金。 可光是齿轮轴承也不够用,娘子身上的蒸汽机部件也坏了不少,连杆弯了,有几处水管也漏了,这些部件上哪淘换去? 在房间的角落里还看到了一架没有展示的唱机。 李伴峰在这件唱机上闻到了燃油的味道。 “这架唱机,给我看看!” 凌妙声赶紧解释道:“先生,这架不是唱机,这是一架影戏机。” 影戏机? 其实就是电影放映机。 只是这架放映机和电没有关系。 普罗州的影院,大多数都和电没有关系,电影其实也不需要电,有光,有胶片,能转动,这就够了。 当凌妙声揭开幔步,李伴峰的眼睛亮了。 这架放映机,是他要找的好东西。 这是蒸汽驱动的! “阿米坎国的蒸汽影戏机,烧油脂的,你见过蒸汽唱机,对它的工作原理应该不陌生。” 凌妙声给李伴峰展示了一下这架影戏机。 先放上沉重的胶片盒子,挂好幕布,凌妙声点燃了油脂。 油箱之中有三面镜子,通过反射将火焰投射镜头后方。 火焰不仅是蒸汽机的动力,同时也是放映机的光源。 对好焦距,压力到位,活塞上浮,蒸汽喷吐,连杆带动齿轮,放映机开始运转了。 这是一部黑白片,长度十五分钟,讲述一男一女别困荒岛之后的种种奇遇,基本没有情节,只有荒诞离奇的喜剧表演。 胶片走完,凌妙声给放映机熄了火,对李伴峰道:“这台影戏机,和蒸汽唱机出自同一工厂,价钱方面,却也不菲。” 凌妙声开价三十万。 李伴峰没还价,既然是同一厂家生产的,零件肯定能互换。 借着回家取钱的由头,李伴峰出门去了趟随身居,回来直接付钱,连同另外两架唱机,一并买了。 凌妙声惊讶于李伴峰的直爽,附赠了李伴峰三十张唱片和二十部影片,李伴峰又买了十桶油脂,两桶机油,雇来一辆马车,把两部唱机和一部影机一并装车送货。 李伴峰随便说了个地址,到了一条小巷,李伴峰直接让马车卸货。 车老板还特意提醒一句:“凌老板把钱都给了,让我把东西给您搬进家门。” 李伴峰摆摆手道:“不用进家门,这就合适,快回吧。” 车老板白捡个便宜,乐呵走了。 李伴峰正要掏钥匙,准备把东西送回随身居,忽听身后有恶意迫近。 李伴峰猛然回头,看见一个年轻男子,快步朝他走来。 两人不足十米,见李伴峰察觉,那人停下了脚步,面带笑容看着李伴峰。 这什么状况? 他都走到这么近了,李伴峰连个脚步声都没听到? 这人有修为。 什么道门? 正思索间,危险从四面八方迫近,小巷两边胡同里,先后出现了五个人,把李伴峰围在了中间。 他们走路都没有脚步声,一人上前在唱机上摸了一把,另一人上前在影机上摸了一把,还有人上前在李伴峰身上摸了一把,李伴峰直觉内兜一空,钱夹子不见了。 好伶俐的身手! 这些人都是什么道门? 一个穿背带裤的男子,打开了李伴峰的钱夹子,对身边的穿西装的男子笑道:“大哥,你看,这真是个有钱的,这钱包里有一万多块。” “这还用你说?”穿西装的男子笑道,“要是没钱的,能买得起这么贵的唱机么,还买了这么多, 我说这位兄弟,你这么有钱,赏给我们两个呗,就当交个朋友。” 这是绿水城? 绿水城也有这种事? 李伴峰点点头道:“行啊,交个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众人放声大笑,背带裤笑得肚子疼,转脸对西装男道:“大哥,他问你名字,你说你告不告诉他?” 西装男笑道:“名字就不告诉你了,我们是鬼手门的,你可以在绿水城打听打听我们的名号,跟我们交朋友,你不吃亏。” “我也觉得不吃亏,钱包里的钱,我给你们了,这朋友算是交下了么?” 能说出这样的话,对李伴峰而言可不容易,抢他的东西,等于动了他的底线,但是今天他忍了。 李伴峰不想在绿水城逗留,他急着回去修理娘子,而且还担心暴露了身份。 “这点钱不太够啊,”西装男看了看背带裤手里的钱包,又看了看李伴峰身边的唱机,“把这几台唱机留下吧,我们虽说不懂行情,但凌妙声家的东西,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唱机不能给你。”李伴峰摇了摇头。 背带裤笑了,一个闪身来到李伴峰面前,用手李伴峰的钱夹拍了拍李伴峰的脸:“你刚说什么?你说不能?你跟我们说不能?你知道这是什么后果么?你知道……” 嗖! 李伴峰猛然抬手,用鸳鸯钺割了背带裤的喉咙。 背带裤捂住脖子,两眼直勾勾看着李伴峰,脸上满是惊愕和恐惧。 李伴峰从他手上把钱包拿了回来,在他脸上拍了两下。 西装男大惊,甩过匕首,刺向李伴峰咽喉。 李伴峰抓着背带裤的脑袋,用他后脑勺挡下了这一刀。 一名黑衣人来到身后,李伴峰回手掏出含血钟摆,砍中了他脖子上。 西装男呆住了。 这是个什么人? 杀人怎么比杀鸡还利索? …… 凌晨一点,李伴峰把两架唱机和一架影机搬回了随身居。 娘子没半点声音,似乎还在睡觉。 李伴峰坐在娘子身边,艰难喘息。 血腥味扑鼻,娘子醒了。 嗤嗤~ “喂呀~相~公,”忽高忽低,娘子说话依旧变调,“你这是到哪里去了?” “去了趟绿水城,遇到了鬼手门的人,跟他们打了一场。” “你跑绿水城做什么?不是~有人抓你么?你跑那~里去,不要命了是怎地?” 李伴峰苦笑一声:“我还以为宅子外面的事情,你从来不关心。” 呼哧,呼哧~ “鬼手门?盗修?这个道门居然还在!相~公,小奴都受伤了,你也没说带~回来两个小贼,给小奴补补~身子?” “他们人多,我有点应付不来。” “人多好~啊,都带回~来,小奴处置他们。” 李伴峰苦笑一声:“你都这副模样了,万一打不过他们呢?” “我~哪副模样,你还嫌弃~我是怎地?我弄成这副模样,却不是为了你? 你带这么多破烂回来,家里都放不下了,却不说给我带点吃的,你对小奴不好,你对小奴不好,你……你怎么伤成这样?” 唱机受了伤,视力不太好。 她才看到李伴峰捂着肚子,血水还在流。 “相公,为什么伤~成这样?” 他被捅了一刀,伤口很深。 “刚才不是说了么,他们人多。”李伴峰靠着唱机坐着,喘息声越发粗重。 “人多你还不跑?还带这些破烂回来干什么?” “这可不是破烂,这些是阿米坎国的唱机和影机,我一会把它们拆了,把零件给你换上,换上就好了。” “你冒死跑到绿水城,就为了这个?” 李伴峰没再多说,支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 他准备把唱机和影机都拆了。 呼哧~ 一团蒸汽裹住了李伴峰,让他躺在床上,蒸汽缭绕,在伤口上轻柔的摩挲。 李伴峰嘴唇一阵哆嗦,咬牙说道:“疼死我了……” 蒸汽绕着李伴峰的额头旋转,李伴峰感觉一阵倦意袭来,闭上眼睛,缓缓睡了过去。 呼哧,呼哧。 “你个疯汉子,也不看看自己是哪颗蒜苗,你还想救我?谁给你的本事?谁给你的胆子?” 呼哧,呼哧。 “我用得着你救么?我就是把你当成一把会杀人的刀子,从你身上赚吃的,你还真把我当你家娘子了?” 铜莲花在外室嗤笑一声:“若不是这疯汉救你,你这一身贱骨头,也支撑不了多久吧?” 唱机冷笑一声道:“不就一个身子么,不要了又能怎地?换一个就是了。” “你能换到别的物件上么?这屋子里有合适你的物件么?” “这屋子里没有,外面总是有的。” “你出的去么?再者说,带烟火,能烧水,会唱曲的东西,外边也不好找,这疯汉倒是帮你凑齐了。” 呼哧,呼哧。 唱机不想和红莲争执。 她一直用蒸汽轻轻抚摸着李伴峰。 “你个疯汉子,好你个疯汉子。” 呼哧,呼哧~ 李伴峰突然惊醒:“娘子,你叫我么。” 呼哧~ 一片蒸汽袭来,又把李伴峰带入了梦乡。 蒸汽在李伴峰身边缭绕了整整一夜。 PS:好你个读者大人,我就知道你们最喜欢沙拉。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三章 盗修 鬼手门小钳手邢秋山跌跌撞撞,来到后塘城隍庙东边一座老宅院门前,砰砰叩门。 门人在里边问话:“谁呀?” “杨亭路小钳。”邢秋山回了一句。 钳手,是鬼手门里的头目,小钳手,就是小头目,杨亭路,是李伴峰遭抢的地方,是邢秋山的地盘。 邢秋山就是昨晚的西装男,他带着手下五个人,去抢李伴峰,没想到遇到这么个疯子,五个部下死了三个,余下两人受伤,他自己也挂了彩。 进了正厅,见了掌门谢俊聪,邢秋山噗通,嚎哭起来。 “当家的,我们兄弟在地头上打食(偷窃),开天窗(上衣兜)拿了个皮子(钱包),那恶人下了死手,五个弟兄三死两伤,当家的给做主啊!” 他的意思是,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做生意(偷东西),就偷了个钱包,结果被打了个三死两伤,求当家的帮忙报仇。 谢俊聪六十多岁了,耳朵好像不太灵:“小山子,你刚才说啥,我没听清楚, 你们开天窗拿了个皮子,按理说不该打起来呀?” 是呀,偷东西怎么会打起来? 邢秋山回话道:“那人是个积年(有经验的人),开窗的时候被他逮住了。” 谢俊聪接着问:“既然被逮住了,扔了皮子就扯活啊!” 是呀,你们放下钱包,赶紧跑路,不就没事了? “当家的,我们扯了(跑了),可他不依不饶,非要跟我们拼命,我们走不了。” “五个兄弟,加伱六个,都走不了?” 邢秋山嗯一声:“当家的,我们当时被堵在巷子里了,真走不了。” “你们动手的时候,没看退路?不能吧,小山子,你也不是雏儿了。” “好几天没食吃,我们也是急了点……” “啧啧啧,”谢俊聪摇摇头,“小山子,我岁数大了,糊涂了,你实话告诉我,你们到底是打食去了,还是别梁子去了?” 别梁子,指的是劫道。 鬼手门是盗修的门派,偷是他们的本行,但抢是他们的禁忌。 邢秋山肯定不能承认自己抢劫去了:“老当家,真是打食,我们哪敢犯门规呀,老当家,您还不信我?” 谢俊聪看着邢秋山,邢秋山回看着谢俊聪,眼神之中没有半点闪躲。 对视片刻,谢俊聪叹了口气:“小山子,我是真糊涂了,但我肯定信你,受伤那两个弟兄怎么样了?” “都起不来身子,伤的不轻啊!”邢秋山接着哭。 “你多拿点叶子(钱)给他们,让他们好好养伤,过桥(死了)的那几个兄弟,发送了没?” “这,这还没来得及……” “赶紧发送了,入土为安呐,我呀,真是老糊涂了,这些事都想不周全,你再替我想想,看有没有事忘了的,赶紧操办去吧。” 谢俊聪好像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他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 他可一点都不糊涂。 在鬼手门待了一辈子,从街边小偷一直干到掌门,他什么事没见过,邢秋山能骗得过他? 邢秋山打劫去了,遇到了硬茬,损兵折将,捡了条性命回来。 按理说,应该按家法严惩邢秋山,但谢俊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这事放过去了。 至于报仇的事情就别想了,善后的事情谢俊聪也不理会,这也算是对邢秋山的惩戒。 邢秋山离开了鬼手门的老巢,心里正不痛快,忽见一名受伤的部下,名叫邓景才,送过来一张照片:“大哥,这是从花舌子那弄来的,这个人叫李伴峰,是陆家要找的人。” 邢秋山皱眉道:“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大哥,你仔细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和昨晚那疯子长得挺像?” “像么?”邢秋山觉得差别挺大的,“昨晚那是个大胡子。” 邓景才指着照片大:“大哥,胡子那东西说留就留,你看看这五官,再看看这眉眼,你看这长得多像!” 听邓景才这么一提醒,邢秋山也觉得有几分相似了。 邓景才接着说道:“大哥,咱们把这张照片交给老掌门,肯定算大功一件。” “交给老掌门?看你这点出息,”邢秋山压低声音问道,“这人悬赏多少?” 邓景才想了想道:“我听说,活捉给两万,死的给一万,报个信给陆家,也有三千。” 邢秋山一皱眉:“就这点钱?” “不少了!我说的是大洋!” “大洋!”邢秋山笑了,“兄弟,咱们不光把仇报了,而且这回还发财了!” …… 李伴峰带着满脸浓妆,睁开了眼睛。 他揉了揉肚子,觉得隐隐作痛。 伤口已经结痂了,衣服和床单上的血迹也被洗的干干净净。 唱机安静的待在床边,似乎睡着了。 李伴峰按开怀表看了一眼,现在是十点钟。 十点钟。 这有点麻烦。 李伴峰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他的怀表是镀金的,看着很上档次,可实际做工非常粗糙,表上连个日历都没有,李伴峰不知道现在是上午十点还是晚上十点。 要是平时,出门看一眼就是了。 但现在,出门必须要谨慎,他还在绿水城。 李伴峰小心翼翼推开房门。 如果天是黑的,立刻动身回蓝杨村,然后专心致志修理娘子。 如果天是亮的,现在就修理娘子,等天黑再离开绿水城。 李伴峰推门一看,外边天色大亮,现在是上午十点。 他立刻把身子缩回随身居,打开一盒罐头,对付一口吃的,拿出改锥和扳手,准备两架唱机和一架影机给拆了。 想法是好的,可操作起来没那么容易,李伴峰在大学学过一些机械知识,但在这三架机器面前,基本发挥不了用处。 普罗州无法大规模使用电器,导致他们把机械运用到了极致,这三架机器,就是让越州的专业技师来,都未必看得明白。 李伴峰拿着扳手,正想着从哪下手,忽听身后,唱机嗤嗤作响。 “相公~” 这一声叫的酥。 太酥了。 李伴峰一哆嗦,回头看向娘子:“你醒了?” “相公,大伤初愈,不要下床走动,快来小奴身边歇息。” 李伴峰钻进了风箱唱机的前柜,正准备把拉杆拆下来,一股轻柔的蒸汽将他拦住。 “相公,这种粗重活计,哪还需要你做,劳烦你把红莲那个贱人拿来。” “拿红莲做什么?” “相公~你就把红莲那个贱人拿来么。” 娘子说话依旧偶尔有些变调,但这声音实在是酥。 李伴峰没再多问,赶紧把铜莲花搬了过来。 铜莲花上带着光晕,她还在炼制蓑蛾夫人的尸体。 娘子柔声细语道:“红莲妹妹,姐姐有事求你。” 铜莲花看到了蒸汽唱机,紧闭的荷叶上,酝酿着一颗颗清澈的露珠。 这是看到娘子之后激动的么? 看来她们俩的感情很不错呀。 “喂呀~妹妹,你看看这几架机器,做工精巧,用料也考究,你就把它们收下呗?” 铜莲花还能收下机器? 花瓣一动不动,铜莲花似乎不愿意。 “喂呀~妹妹,我知道你看不上这俗物,可昨夜你也听见了,这些东西是相公拼上性命换来的。” 花瓣之上,露珠又多了几颗,蓄势待发。 她好像在和唱机说话。 唱机听了片刻,回应道:“话不是这么说,相公虽说是为了我,我不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咱们姐俩为这事争风吃醋,岂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 还真有看笑话的。 李伴峰隐约之间听到一个声音。 “流星飞玉弹,宝剑落秋霜,打呀,这事必须分出个高下,谁也不能让着谁!” 是唐刀。 李伴峰把唐刀从口袋里掏出来,一脚踹到一边去。 铜莲花依旧不回应,娘子有些恼火了。 “今天这面子,便是不给我了,我也不求你,相公,你去外室暂避,我和这贱人好好厮杀一场!” 李伴峰皱眉道:“你伤成这样,还厮杀什么?” “不争输赢,且争个体面,相公,今天小奴就把性命拼在这里,且看红莲敢不敢在这屋子里与我一战!” 哐啷,哐啷,哐啷~ 锣鼓家伙虽说磕磕巴巴,但气势很足,娘子要动真格的。 李伴峰站在中间,也不知这情势该如何劝解。 僵持许久,花瓣嘶嘶作响,红莲开花了。 唐刀瞬间起身,化作一道迅雷,钻进了外室,关上了房门。 莲心之中腾起一股气浪,把两架唱机和一架影机卷了起来,一并吸进了莲心。 李伴峰一直以为,铜莲花不能消化这些没有灵性的物件。 现在他才知道,不想和不能是两回事。 一分钟不到,莲花再次绽放,莲心之中有两颗莲子。 一颗已经熟透,李伴峰把它剥了下来。 另一颗没熟,卡的很紧,李伴峰剥不动。 “喂呀相公,那颗莲子还没熟~透,还得等个几天,先把这颗丹药给小奴吃下。” 李伴峰手里托着莲子,铜莲花合上花瓣继续炼丹。 不多时,李伴峰手里的莲子炸了,炸出一颗淡黄略带亮银的丹药。 这是什么颜色? 好像是木头和金属混合而成的颜色。 对着唱机的火光看了看,丹药里好像有齿轮转动,好像还有蒸汽缭绕。 机械丹药? 李伴峰打开了唱机的后箱,正要把丹药塞进去,娘子大呼一声:“喂呀相公,塞在那里作甚?给小奴吃了就好!” 原来吃了就好。 李伴峰把丹药放进了喇叭口里,唱机满身云雾笼罩,柔声说道:“小奴歇息片刻,相公也要好生歇息,且等相公一觉醒来,咱们夫妻必定痊愈。” 蒸汽抚慰着李伴峰。 李伴峰抱着唱机。 两人甜甜睡去。 铜莲花吐出两颗清澈的露珠,分别落在了李伴峰和唱机身上。 …… 陆家大宅,陆东良正在为陆春莹整理旅修入门之后的修行法则。 大管家邱志恒来到陆东良身边,低声说道:“鬼手门小钳手邢秋山想见您。” “不见!”陆东良当即拒绝。 他今天没心情见客,更别说邢秋山这种小角色。 邱志恒又道:“邢秋山说他在杨亭路见到了李伴峰。” 陆东良愕然道:“见到了谁?” PS:伴峰暴露了,情况危急,赶紧投票化解,留言亦可。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兄弟,别落在我手上 “鬼手门小钳手邢秋山在杨亭路见到了李伴峰。”猴子邱又重复了一次。 陆东良放下了纸笔,看着邱志恒道:“你觉得可靠么?” “看他的模样,应该是没有说谎,但他看到的是不是李伴峰,目前还无从确认。” 陆东良让猴子邱把邢秋山带来,邢秋山第一次进陆家大宅,一路之上大气不敢多喘一口,战战兢兢跟着邱大管家来到了陆东良的书房。 陆东良上下打量着邢秋山:“鬼手门的?” 邢秋山点点头,特意把袖子挽了起来:“陆大爷,我,我来您这,可没动手。” 陆东良笑了:“你说这个做什么,我还怕你偷是怎地?” 邢秋山也觉得说这个不合适,可眼前坐的是普罗州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他现在完全记不起自己该说什么。 陆东良问道:“伱昨晚什么时间看到的李伴峰?” “昨晚十一点多……”邢秋山把整个过程讲述一遍,还特别强调,“那人虽说长了胡子,可五官和李伴峰的照片一模一样,陆大爷,我肯定不会认错。” 陆东良侧眼看着邢秋山:“你是说,李伴峰跑到绿水城,买了三架唱机?” 邢秋山知道这个行为不合理,但这确实是他亲眼所见:“陆大爷,您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妙声唱机行的老板,他专门装的车,我们那时候就跟上他了。” 陆东良没想去找凌妙声验证真假,凌妙声不会轻易透漏客人的信息,哪怕对面站的是陆东良。 陆东良其实也并不担心邢秋山撒谎,只是他想不明白李伴峰的目的:“他买唱机要干什么?” 邢秋山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当时想抢他的唱机,他不给,我们就打起来,然后……” 陆东良猛然一拍大腿,忽然打断邢秋山,对邱志恒道:“我忘了一件事,这人做事就不能按常理推断,他有精神病!” 邱志恒一怔:“老爷,您是说他是个疯子?” 陆东良点点头:“他就是个疯子,我说怎么药王沟找不到他,他特么跑到绿水城来了,我还真就没想到,他特么就在我眼皮底子下晃悠!” 邱志恒还是不理解:“他没有路引,怎么从药王沟来的绿水湾?” 陆东良摸索着下巴,眉头微蹙。 这个事情确实不好理解。 邱志恒道:“会不会他修为够高,冲过了边境线?” 陆东良看了看邢秋山,问道:“你们苦战了一个多钟头,六个人三死三伤?” 邢秋山点点头。 陆东良又问:“你是一个小钳手,修为有几层?” “盗修,二层。”邢秋山不敢隐瞒。 “你手下人呢?” “都是鬼手门的,三个一层,两个没层次。” 陆东良摇头道:“李伴峰要是能躲开边境线,别说一个多钟头,就这几个人在他手下一个回合都走不过去。” 沉默陆东良做了个手势,示意邢秋山先出去,猴子邱把他送出门外,吩咐手下人找个地方先安置着。 邢秋山往楼梯走,正好遇到上楼的卓裕玲,见下人向卓裕玲施礼,邢秋山也跟着施礼,还喊了一声:“夫人。” 卓裕玲随口问了一句:“你是哪位?” 卓裕玲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邢秋山还认真了:“我是鬼手门小钳手邢秋山,我在杨亭路见到了李伴峰。” 一听到李伴峰三个字,卓裕玲的脸颊一阵阵抽搐。 有李伴峰的消息了。 这就意味着陆东良要找到李伴峰。 如果能找到李伴峰,就能找到玄生红莲,陆小兰对陆东良就没有价值了。 失去利用价值的陆小兰会被如何处置? 会被当做替罪羊,交给何家处置。 卓裕玲原本是要回卧房的,听到这一消息,转身要去书房,她想知道陆东良下一步的安排。 陆东良瞪了邱志恒一眼,邱志恒走出书房,对着手下人喊道:“赶紧把他送走。” 手下人立刻带着邢秋山离开了主宅。 卓裕玲刚走到书房门口,却见邱志恒对她行了一礼,随即关上了房门。 卓裕玲失魂落魄回了卧房,陆东良继续和邱志恒商量对策。 “老爷,按照小兰小姐的说法,何家庆拍了她一下,她就一路飞回了何家老宅,她并不是沿着铁路线飞回去的, 她能在飞行的过程中穿过边境线,或许是因为何家庆用了某种法宝,这种法宝,可能李伴峰也会用。” 陆东良摇头道:“这不是法宝,这是技法。” 猴子邱错愕半响,摇头道:“我可从没听说过这样的技法。” 陆东良抬头道:“你没听说过,是因为你不熟悉他的道门。” 邱志恒还真就打探过这件事情:“我听何家人说过,何家庆文武双修。” 陆东良笑一声道:“那特么是扯淡。” “难道跟他老子一样,是食修?” 陆东良摇头:“也不是。” 邱志恒思索良久:“老爷,各道技法,我都知道一些,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技法。” 陆东良道:“那是因为你修为不及他,他所在层次的技法,你自然不知晓。” 猴子邱更加不敢相信了:“我修为不及他?他才几个岁数?” 邱志恒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四十多岁,七层的欢修,何家庆才二十出头,修为怎么可能超过他? 陆东良叹道:“就因为何家庆拿了至尊玄生红莲,他号称是去越州读书,实际是为了玄生红莲,这四年时间,他用红莲赚了不知多少修为,别说是你,就连何家都未必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层次。” 邱志恒还是不敢相信:“那他还回普罗州做什么?为什么不一直留在外州?” 陆东良道:“这应该和红莲的代价有关系。” “红莲也有代价?” “世间法宝都有代价,我曾听说,红莲和天上有瓜葛,碰了它一下,它就要向天上发一次讯号,碰了它的人,就要照一次天光,这么一直照下去,估计何家庆也扛不住了。” 照天光! 邱志恒想起了一个人。 看到邱志恒发呆,陆东良问道:“你想什么呢?” 邱志恒赶紧回话:“我是在想,何家庆要真有这么高的修为,小兰小姐怎么可能伤了他?” 陆东良的目光陡然变得深邃:“所以说这事蹊跷,我不知道小兰到底跟没跟我说实话。” “老爷,这么耗着不是办法,我去请个德修高手过来,让他验一验小兰小姐到底是不是在撒谎?” “要是事情这么好办,我还用等到现在?”陆东良沉下脸道,“小兰见了德修高层,要是撒了谎,弄不好会没命,现在还不能让她死, 要是她说了实话,事情不就走漏了么?那德修高层怎么处置?杀他灭口?这得闹出多大动静?” 猴子邱觉得是自己欠考虑,想了想又道:“要不我去关防使那里借一件德修的法宝?” 陆东良看着猴子邱,很不耐烦道:“我跟你说了,事情没那么好办,外州的法宝不能信,那东西能记下来听到过的事情,这事情要是传到外州就更麻烦!” 邱志恒道:“老爷,我担心玄生红莲根本不在普罗州,小兰小姐可能一直跟您撒谎。” 陆东良闻言笑了一声:“小邱啊,陆家上下,连我亲儿子和亲兄弟都算上,能信得过的,就你这么一个人,这话我也只对你说, 旅修到了一定层次,走的就不是地皮了,我能看得到,红莲就在普罗州,至于红莲在哪,这我就看不到了。” 邱志恒越听越费解。 陆东良没再解释,他在思索更重要的事情:“李伴峰为什么买唱机,这事不管,他为什么能过边境线,这事也不管, 李伴峰为了三架唱机,和鬼手门以死相拼,证明这三架唱机很重要,他肯定不会轻易舍弃, 他带着三架唱机,肯定走不快,而且还很显眼,他自己扛不动,肯定要雇车,这事才是关键, 叫上家里所有的旅修,搜查各处交通要道,凡是带着唱机在路上走的,一律抓回来问话, 再去联络铁轮帮,给他们一笔赏钱,让他们把车夫召集起来,凡是昨夜到今天运送过唱机的,也都带回来问话, 就算把绿水湾翻过来,也得找到李伴峰!” 邱志恒思量片刻道:“老爷,要是全城搜寻李伴峰,只怕其他几大家族会生疑。” 陆东良起身道:“我去找他们谈谈生意,让他们没时间出来捣乱,你只管把事情办好,晚上回来给我消息, 等抓到李伴峰,拿到玄生红莲,立刻把小兰的尸首交给何家,这事就算平息了。” 邱志恒布置人手搜捕李伴峰,走到大宅门口,他又看了一眼李伴峰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和火车上给他东西吃的少年,几乎一模一样。 他早就怀疑这人就是那个火车上的少年,可总觉得还有一丝可能不是他。 现在照天光的事情出来了,基本就确认是李伴峰了。 小兄弟,这人真的是你? 你的恩情,我算还上了,只盼你福大命大,别落在我手上。 陆东良回到卧室换衣服。 他去了卓裕玲的房间,和大家族周旋,必须要穿他那件英格丽定制的黄呢子大衣,这是他的习惯。 看到卓裕玲呆坐在屋子里,他也没有理会。 换好衣服,陆东良刚要出门,忽听卓裕玲道:“老爷,小兰没有撒谎,从来没有撒谎,李伴峰还活着。” 陆东良点点头:“我知道,她没撒谎。” 说完,陆东良出了房门。 花园里,陆春莹正绕着花圃狂奔,看到陆东良来了,陆春莹赶紧上前行礼:“爸,你看我跑的多块,这就是平地生风吧?” 陆东良摇头笑道:“丫头,平地生风还早呢,等爸爸忙完了,带你找个地方把一层关过了,再教你技法。” 站在卧室窗前的卓裕玲,看着满脸笑容的陆东良,眼神之中生出阵阵怒意。 陆东良从来没对小兰这么笑过。 他就要找到李伴峰了。 小兰就快没命了。 陆小兰的门前有十几名高层护卫看守,卓裕玲救不出来她,哪怕有达博伊恩斯相助,卓裕玲也救不出来她。 还得另外找帮手,合适的帮手倒是有一个,可他会帮忙救小兰么? 他不会救小兰,但有件事情,他一直想做。 好在邱志恒也出门了,只要管家不在,有些事情还来得及去部署。 陆东良出门没多久,卓裕玲也离开了宅邸。 在另一间卧室里,肖叶慈满心忐忑的看着窗外,看着绕着花圃飞奔的陆春莹。 陆春莹和她约好,今夜逃走。 陆春莹在锻炼腿脚,肖叶慈在积攒胆量。 PS:感谢苍龙ZACk。 沙拉在蓄势待发,靠诸位大人护持,继续在月票榜上猛冲!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别万里(本章高能) 晚上八点,疲惫的陆东良回到了府邸,在书房等了半个多钟头,邱志恒来回话:“老爷,各路弟兄一共带回来二十多人,押在地牢里, 有六个是正在路上运唱机的,剩下的都是车夫,他们说昨晚和今天帮人运过唱机。” 陆东良点点头:“你先去问话,有线索立刻告诉我。” 李伴峰很近了,玄生红莲也很近了,陆东良感觉自己再伸伸手就能碰得到了。 邱志恒去了地牢。 陆东良和各大家族说了一天生意,十分疲惫,本打算休息一会,一名管事前来通传:“老爷,何家大姑娘来了。” “哪个大姑娘?”陆东良很不耐烦。 管事的回话:“何海钦他大姐,何玉秀。” 陆东良拎起黄呢子大衣,抖落抖落,没好气的披在身上:“这个泼妇,大晚上想来做什么?” 心里不痛快,可脸上不能露出来,陆东良跌爬这么多年,越是到紧要关头,越是能沉得住气。 何玉秀脾气不好,修为还很高,无论她想做什么,今晚必须压得住火。 到了大厅,见何玉秀带着两个随从,面相着楼梯站着,陆东良满脸笑容道:“秀姐,您怎么来了?也不知会一声,我好到府上接您去。” “哎呦,你接我?我哪有那么大面子?”何玉秀冷笑一声道,“陆家大爷,你在普罗州可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吐唾沫得是个钉,说话得算个数吧? 我侄子在医院躺了几个月了,伱天天说给个交代,这交代到底什么时候来?” 陆东良赶紧上前劝道:“秀姐,这事我也着急,关键小兰刚刚回来……” “刚刚回来?”何玉秀冷笑道,“我怎么听说,她都回来几个月了?” 陆东良没有作声。 回来几个月又能怎样? 我就不交人,你还能抢是怎地? 见陆东良不言语,何玉秀点了支香烟道:“陆老大,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天我来,就是要把陆小兰带走,你要是答应,事情就算揭过去了,你要是不答应,那我可就不走了。” 何玉秀直接往沙发上一坐,等陆东良回话。 陆东良赶紧吩咐佣人吴妈准备茶水。 他坐到何玉秀对面解释道:“小兰这边,还有不少事情没有说清楚,伤了家庆肯定是她不对,该清理门户,我也绝对不会手软,但生死攸关的大事,总得让孩子把话说清楚吧?” 何玉秀弹弹烟灰道:“行,你跟我说说,到底什么事没说清楚,我看看我自己清不清楚?” 陆东良笑道:“这事就多了,你让我从何说起呢?” 何玉秀也笑了:“你不知道从何说起?我帮你想想?我先问你,陆小兰是从哪回来的?” “从外州回来的,火车脱轨了,小兰也受了重伤,这事你应该知道。” “还特么跟我瞎扯,我都查清楚了,陆小兰是从我何家大宅跑出来的!” 陆东良没说话,掏出根香烟,咬在了嘴里。 他烟瘾不重,但此刻心情不好。 近些年,与各大家族谈生意,都是他拿捏别人。 今天的状况稍微有点被动。 被动也不怕,就看何玉秀能把他怎么样 何玉秀笑道:“我再问你一件事,你是不是在找李伴峰?” 陆东良没有否认:“我是在找他,因为小兰告诉我,李伴峰拿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 何玉秀接着问道:“你说的是家庆找到的玄生红莲吧?” 陆东良的眼角一阵颤抖。 这几个月来,何家和陆家摩擦不断,但矛盾一直集中在何家庆受伤这件事上。 玄生红莲的事情,两家都刻意避而不谈,因为谁也不想把这件至宝宣扬出去,惹得其他家族垂涎。 但今天,何玉秀把事情挑明了。 这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何海钦的意思? 何海钦为什么不亲自来? 是因为何玉秀比他能打么? 这个泼妇想在我家里撒野么? 这件事,陆东良还真得慎重考量。 何玉秀是何家最能打的一个,这泼妇要是真拼命,陆东良就算能打赢她,自己也可能重伤。 “说话呀,是不是找玄生红莲去了?”何玉秀步步紧逼。 陆东良采取缓兵之计:“我没打算找红莲,我知道那是家庆找到的宝贝,我就是想找到李伴峰下落,把两家的误会澄清。” “又特么跟我扯淡!”何玉秀把香烟掐了,“李伴峰早就死了,带着红莲死在了陆小兰手上,红莲已经落在你手上了,你特么还跟我在这耍嘴!” 陆东良皱起眉头道:“秀姐,你这是从哪听来的消息?咱们跌爬了半辈子,市井传言可不能相信。” 何玉秀冷笑道:“市井传言?我特么要是信了市井传言,早就把你家房子掀过来了! 你闺女陆小兰被困在我们何家老宅里,都快饿死了,她骗李伴峰拿了红莲,还让李伴峰到老宅救她, 他们两个在老宅分赃不均,李伴峰被陆小兰打死在了老宅里! 你现在还假惺惺去找李伴峰,红莲都到你手上了,你还找什么李伴峰?” 陆东良皱眉道:“秀姐,说话可得有凭据!说这话的人是谁?敢不敢叫来当面对质?” 何玉秀起身道:“对质可以,但不是在这,说这话的是我何家老宅的宅灵, 我爹从药王沟搬出来之后,宅子就给了我二叔,我二叔是宅修,他死了,宅灵一直留在老宅里,那老宅多少年多少年没人打理, 要不是我收到消息,过去看了一眼,现在还不知道出了那么大的事情, 陆东良,你特么敢不敢跟我叫板?你敢说你女儿没去过我家老宅?特么猴子邱把陆小兰从老宅救出来的,你以为我不知道? 我刚从药王沟回来,亲眼看着宅灵跟我说的这些事,那是我家的宅灵,还特么能骗我么?” 陆东良青筋跳起来了。 他不是被何玉秀激怒了,何玉秀就是这个脾气,他有过深入的了解。 他是被陆小兰激怒了。 陆小兰居然一直都没有对她说实话。 从一开始,陆小兰就在骗他,一直骗到了现在? 不光陆东良青恼火,正趴在二楼屋顶的卓裕玲,听着众人谈话,也差点从屋顶上掉下来。 李伴峰早就死了? 被小兰打死在了何家老宅? 她居然连我都骗? 何玉秀说的是真的么? 她敢当面对质,说的必然是真的。 毕竟宅灵不会撒谎。 …… 宅灵真的不会撒谎么? 越州三院,何海生有事出去了,病床上只有何家庆一个人。 何家庆突然笑了,笑出了声音。 谁说宅灵不能撒谎? 那是我的朋友。 有事可以商量! …… 陆家大宅里,何玉秀又点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平定了情绪,对陆东良道:“陆老大,咱们俩一个被窝睡过,彼此知根知底,我不难为你,你把陆小兰叫出来,我当面问她几句话。” 何玉秀和陆东良确实睡过。 何玉秀年轻的时候是有名的美人,性情又洒脱,与陆东良也相熟,彼此都知道深浅长短。 今天何玉秀把话说到这份上,如果陆东良再不把陆小兰叫出来见上一面,就是逼着何玉秀翻脸。 但见一面归见一面,陆东良绝对不会让何玉秀把陆小兰带走。 哪怕对陆小兰用刑,哪怕把陆小兰拷打至死,陆东良无论如何也得问出玄生红莲的下落。 他叫来一名管事,低声吩咐去把陆小兰押送下来,并且叮嘱这名管事:“多派人手,看住小兰。” 其实这句话没毛病,接下来陆小兰要和何玉秀当面对质,如果真是陆小兰撒谎,谎言被拆穿后,陆小兰很可能会有过激举动。 当然,陆东良多叫人手来,也是为了防备何玉秀。 这番话可以直接说出来,让何玉秀听到了也没关系。 这是陆东良的家,陆东良做些防备是应该的。 可素来谨慎的陆东良,习惯性的把声音压到了最低,何玉秀只听到了四个字:“多派人手。” 她立刻提起了戒备。 “陆老大,你想做什么,有话给老娘明说!”何玉秀的表情有些狰狞。 陆东良诧道:“我让人把小兰带下来,是你说要见她的,这话说的还不够明白。” 何玉秀侧眼看着陆东良。 陆东良神色平和的吩咐一声:“吴妈,再给秀姐添一壶茶。” 吴妈煮茶去了。 管事上楼去押解陆小兰。 陆东良在唱机上放了一张唱片,放了一首《梦中人》,缓和一下气氛。 趴在棚顶的卓裕玲不能再等了。 咕咕咯咯咯~ 壁虎叫? 壁虎叫倒没什么稀奇,哪家宅院没个壁虎? 但陆东良觉得不对。 陆东良一怔,抬头看向了屋顶。 何玉秀跟着他一起看向了屋顶。 卓裕玲! 卓裕玲趴在天花板上,脑袋迅速颤动,发出了叫声。 咕咕咯咯咯~ 何玉秀大惊:“陆东良,你个王八羔子阴我!” 八层武修何玉秀,举着桌子,瞬间来到陆东良近前。 肖叶慈从三楼的厕所里走了出来,刚好在楼梯口的围栏后边,看见了这一幕。 她傻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女人举桌子做什么? 混混打架么? 看来那女人不是高手啊。 肖叶慈以前听镇上的说书先生说过,真正的高手过招,用的都是最好的兵刃,最好的武功,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三天三夜,打到山崩地裂,都未必都分出高下的。 这是肖叶慈不懂。 高手过招,根本没那么复杂,层次越高,出手反而越简单。 何玉秀是八层的武修,所有能拿起来的东西都是兵刃。 完整的桌子是盾牌,桌子要是被打碎了,大小木头就变成了利器。 桌子上的茶壶、茶杯、果盘、花瓶都成了暗器,准确无误飞到了陆东良身上。 别小瞧这些暗器,一只茶壶就能把陆东良身子打穿,这就是八层武修的实力。 陆东良看似站在原地没动,桌子上十几件陈设都被他轻松躲开了,九层旅修的脚步,超出了何玉秀的视力范围。 何玉秀也没指望这些零碎能打中陆东良,她把桌子撞在了陆东良身上。 这一下也只是牵制,何玉秀知道陆东良能轻松躲开,她还在为下一步出手做打算。 下一招必须是杀招,八层对九层,顶级对战,也没什么所谓的三天三夜,眨眼之间,胜负就有分晓。 如果何玉秀下一招杀不了陆东良,她就要做好送命的准备。 可没想到陆东良连桌子都没能躲开。 因为他的双脚被蛛丝绊住了。 只绊住了一瞬间。 阴沟翻船,陆东良万万没想到在自己家里会中了埋伏。 桌子角正撞在陆东良胸口,陆东良硬吃了下去,一口血喷了出来。 八层武修的力量太大了。 何玉秀意识到情况不对,赶紧收手。 可有人替他补刀了。 八层武修陆东俊,陆东良的亲弟弟,突然现身,在陆东良的背后打了一拳。 拳头从脊背进去,从前胸出来了。 几乎是在同时,卓裕玲一甩腰下肥桃,修长的壁虎尾巴从裙摆下飞出,变成尖刺,又在陆东良的前额戳了一个窟窿。 这是什么情况? 事发过于突然,陆东良几乎全无反应。 可眨眼过后,陆东良全反应过来了。 卓裕玲为了陆小兰的事情袭击我。 陆东俊为了家主之位对我下手。 何玉秀为了带走陆小兰跟我拼命。 这蜘蛛丝来自那个会开荒的私家侦探。 何玉秀要出手,陆东良有感应,其余人出手,陆东良没有感知到危险。 他们用了隐藏恶念的法宝。 他们是串通好的么? 未必。 陆东俊和卓裕玲可能真是串通好的。 私家侦探是他们雇来的。 至于何玉秀,她要带走陆小兰,不可能和卓裕玲串通。 这笨女人糊里糊涂卷进来了。 怎么办? 不能留在这。 眼下的局面极为不利,陆东良受了重伤,多留一刻,都有可能丢了性命。 他又看了何玉秀一眼。 这女人真特么混账! 得让她活着。 就算我死了。 今夜的事情也得有个见证! 猴子邱要是在这就好了,我应该让他留下来看家的。 如果猴子邱在家,陆东俊和那个私家侦探根本不可能埋伏在我家里! 陆东良轻轻推了何玉秀一下,一脸茫然的何玉秀瞬间从大宅里飞了出去,她背后撞在墙壁上,整个人穿墙而过。 陆东良自己也飞了出去,飞到宅邸的墙壁上,同样穿墙而过,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隔。 旅修九品技,一别万里。 陆东良一直怀疑陆小兰撒谎,但他知道陆小兰有一些话是真的。 卓裕玲傻眼了。 她想起了陆小兰对何家庆的描述。 何家庆推了一下,陆小兰就飞出去了…… 陆东良就是凭着这段描述,判断出了何家庆的道门。 也是靠着这段描述,陆东良知道何家庆的修为在邱志恒之上。 两人就这么消失了,留下了惊愕万分的陆东俊,茫然的站在了原地。 肖叶慈站在走廊里,不会动了。 陆春莹拉了她一把,示意她赶紧逃命。 …… 越州三院,病房之中。 何家庆实在忍不住了。 趁着何海生和护工都不在,他不停大笑,笑得坐起了身子,笑得前仰后合。 PS:沙拉也忍不住了,对着月票榜放声大笑! 这么好的一本书,就不信干不过他们,读者大人,带着沙拉往前冲呀!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否极泰来(本章高高能) “月色,那样模糊, 大地,笼上夜雾, 我的梦中的人儿呀, 你在何处?” 客厅里的唱机,还在放着《梦中人》。 陆东良消失了,何玉秀也消失了。 陆东俊看着卓裕玲道:“他去哪了?这是什么技法?” 卓裕玲一脸愕然:“何家庆,何家庆的技法,何家庆是旅修。” 陆东俊没心思管什么何家庆。 “陆东良还活着!”陆东俊满脸惊慌,怒视卓裕玲道,“他不会放过咱们!我就不该信你的话!” 大支挂左武刚带着陆小兰下了楼,身边还跟着几名护卫。 他们没看见陆东良,只看到了卓裕玲和不知何时出现的陆东俊。 吴妈拿着茶壶回来了,她好像看见了一些事情。 陆东俊看向吴妈,手指微微交错,吴妈当场人头落地。 何玉秀身边还有两个随从,他们看见刚才的一幕。 陆东俊隔着几米,对他们的脖子轻轻一挥,两人的人头随之落地。 对付这些底层修者,陆东俊不需要近身。 在一般人看来,这三人的死,似乎和陆东俊没有任何关系。 但对于刚刚下楼的几名护卫而言,这里的关系可就大了。 尤其是大支挂左武刚,他是六层的高手,能感知到陆东俊的行动。 陆东俊也没掩饰,指着吴妈的尸体喊道:“这是何玉秀的人,何玉秀打伤了大哥,我出去找大哥去,你们千万把宅子守住!” 陆东俊冲出了宅子,他说的都是实话。 他去找大哥去了,找到陆东良立刻杀了他。 而让这些护卫把宅子守住,目的只有一个,让他们别到处跑,尤其不能抢在陆东俊之前找到陆东良。 陆东俊选择了对他最有利的局面,可局面这对卓裕玲就不是太有利了。 但如果这些护卫不走,让卓裕玲如何救走陆小兰? 卓裕玲是五层,藏在暗处的达博伊恩斯也是五层,陆小兰只有三层修为,本身是个不擅长战斗的窥修,满身的法宝又被陆东良没收了。 怎么办? 事态紧急,卓裕玲急中生智,喊一声道:“快去看看太太和少爷!” 护卫们愣了半响,还是不知所措。 他们自从进了陆家门,只听陆东良和邱志恒的吩咐。 可今晚,意外发生了。 猴子邱不在场,陆东良不知去向,陆东俊下了命令,卓裕玲又下命令。 该听他们的么? 卓裕玲又喊了一声:“还特么愣着,何玉秀带人打进来了!” 大支挂左武刚清醒过来,对手下人道:“快,快上楼,看看大太太怎么样了,伱们两个去看看大少爷,你们两个去看看二小姐……” 左武刚分工明确,大部分护卫被支走了,只剩下三名护卫守着陆小兰。 但左武刚没走,这是个难缠的,六层武修可不好对付。 卓裕玲正在思考出手的时机,忽见一名护卫慌急来报:“左头,不好了,春莹小姐和叶慈夫人都不见了!” “他妈的!狗日的何家!”左武刚一跺脚,赶紧上了楼。 叶慈夫人可以不管,反正陆东良也不待见她。 但春莹小姐不能不管,陆东良嘱咐过护卫们,对她要多加保护。 陆小兰身边只剩下了一名护卫,卓裕玲再也没有犹豫,猛然撩起长裙,一甩腰枝,一条长尾自腰下飞出,刺进了护卫的喉咙。 护卫当场倒地,勉强还有一口气在。 卓裕玲再扭腰枝,长尾自头顶贯穿了护卫的脑袋。 陆小兰满身枷锁,卓裕玲顾不上开锁,带着陆小兰迅速离开了府邸。 等左武刚赶回来,地上只剩下了护卫的尸体。 “他奶奶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左武刚眼睛红了,肖叶慈和陆春莹看丢了。 现在卓裕玲和陆小兰也丢了。 这要是等陆东良回来了,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快,快,叫邱大管家来!”左武刚终于醒过神来,这事还得找猴子邱处置。 …… 何家庆刚躺回到病床上,伸了个懒腰,忽听耳边传来了声音:“你觉得陆东良会去哪?” “这没法推测,”何家庆低声回应,“我猜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这是突发情况,他肯定没有事先准备定位。” “我担心陆东良不会死,九层的修者,命很硬。” “我预感他会死,只是看不到他会怎么死,”何家庆很有自信的笑道,“等着看他的尸体吧,普罗州就要变天了,头条新闻是你的。” …… 陆东良在半空中飞行。 他没飞太远,因为身受重伤,出手的时候使不出力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会飞往何处,在施展一别万里之技时,他会丧失方向感。 如果有一个方向定位,他可以把何玉秀推到指定地点,也可以把自己送到指定地点,可当时他根本没有机会。 其他的技法都用不出来了,九层技消耗非常大,再加上满身重伤,陆东良只剩下了一口气,现在只能靠着旅修趋吉避凶的一层技法,朝着最有利的方向飞行。 往南飞,陆东良能感知到,往南飞是对的,南边有人能救他。 他飞到了绿水城边缘,落地时失去了控制,一头扎进泥沟里。 不好,要窒息。 要被这沟烂泥呛死。 陆东良,九层旅修,整个普罗州数一数二的高手,最大豪门的家主,因为身受重伤,一头扎进烂泥里出不来了。 不是说往南飞会有人救我么? 九层的旅修死在烂泥里? 谁来救我? 谁能救我? 谁…… 淤泥不断灌入口鼻,虚弱的陆东良正在失去意识。 谁能来救他? …… 李伴峰走到泥沟旁边,看到一个人大头朝下,被种在了烂泥里,双脚还在不断的挣扎。 他刚从绿水城里跑出来,还想着尽快回蓝杨村,半路上突然遇到了这副奇景。 李伴峰顺手把陆东良从烂泥里拎了出来。 陆东良一整张脸都被烂泥糊住了,李伴峰经常看报纸,按理说应该能认出来他,可眼下连陆东良的五官都分辨不清。 李伴峰帮他抠出了口鼻中的淤泥,看他额头上还有个血窟窿,本想就这么扔在路边,生死看他造化。 没想到陆东良突然抱住了李伴峰的腿,连声哀求道:“救我,求你,他们要杀我,救我……” 陆东良说的没错,有人要杀他。 别看这是绿水城的边缘,但陆东俊很快就能找到他。 可李伴峰也不想在这久留,扛着这么一个大活人,什么时候才能走回蓝杨村? 把他送到随身居里,带他一程? 李伴峰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他从来没这么做过。 他曾经把活人带进过随身居,但进去之后,他们很快就不是活人了。 说的直白些,就是李伴峰不会让人活着离开随身居,他不会允许任何人把随身居的秘密泄露出去。 李伴峰不再理会陆东良,准备就此离开。 可他双腿不听使唤。 有一个念头,从双腿涌向了大脑。 他想把这个人救下来。 他想把这个人带回随身居。 这种感觉非常强烈。 之前有过一次类似的感觉,当时是要坐车夫的黄包车。 当时的李伴峰刚刚提升层次,还不会用技法,全靠车夫给了他指点。 这一次的感觉比上一次还要强烈。 难道又要遇到旅修高手,给自己指点了? 李伴峰犹豫片刻,再次扶起了陆东良,本想问他几个问题,发现他又失去了意识。 看他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李伴峰又想把他扔下,忽觉有危险正在迫近。 是冲着这个人来的? 李伴峰看了看人事不省的陆东良,心里有些嘀咕。 如果真是冲他来的,要是把他扔在这,他必死无疑。 趋吉避凶的技法,让李伴峰做出了判断。 救这个人是对的,那就再救他一次。 李伴峰决定先把他送进随身居里,然后立刻离开绿水城,等危险过去再把他放出来。 到时候能救他就救,救不了就算了。 李伴峰把陆东良拖进了随身居,随后立刻启程。 他刚走,陆东良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失去意识,刚才是装的。 身为九层修者,整个普罗州最强的存在之一,最强家族的家主,陆东良的表演,不是李伴峰能识破的。 在进入随身居之前,陆东良以极快的速度睁开过一次眼睛,看了李伴峰一眼。 就这一眼,他认出了李伴峰。 为了抓捕李伴峰,陆东良看过很多照片,记得每一个细节。 虽然李伴峰头发长了,贴了一脸大胡子,还戴着礼帽,但这依然躲不过陆东良的眼睛。 看到李伴峰的一刻,陆东良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和喜悦,先用术法,掩盖住了他对李伴峰的恶意。 陆东良的层次太高了,李伴峰只感知到福运,没感知到危险。 喘息几声,陆东良终于艰难的坐起了身子。 这里是李伴峰的住处? 他居然住在绿水城旁边? 这小子胆子真大,我居然一直没发现他! 在漆黑的屋子里扫视一周,陆东良在角落里发现了些许光晕。 这轮廓,难道是…… 陆东良一阵激动,上前抱住了放在角落里的铜莲花。 铜莲花还在炼制蓑蛾夫人,李伴峰一直没把她收回外室,正好让陆东良发现了。 宿命,这就是宿命! 想想今夜的遭遇,陆东良落泪了。 就在几分钟之前,他遭遇了家人的背叛,他遭到了手足骨血的刺杀。 他知道卓裕玲对陆小兰的事情极度不满。 他知道陆东俊对家主之位有不小野心。 他知道卓裕玲和陆东俊私下有不少来往,可能来往的还很深入。 但这一切都在陆东良的掌控之内,他甚至确定好了时机,准备除掉卓裕玲和陆东俊。 只是没想到,这一切来的太突然。 何玉秀来的太突然,卓裕玲动手太突然,自己又把猴子邱派出去了,家里被人设了埋伏,碰到了这场劫难。 在飞行的过程中,陆东良曾经以为这是他一生当中最可怕的灾厄。 没想到灾厄过后,最大的福运接踵而至。 否极泰来,这就是否极泰来。 从上了一层至今,趋吉避凶之技,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他是九层旅修,距离十层,仅一步之遥。 但九层旅修的修行太过艰辛,陆东良不愿再忍受,也不愿再等下去了。 他可以吃丹药,财力不是问题。 可寻常的丹药杂质太多,毒性太大,至纯的丹药难得一见,有市无价,陆东良很难再靠丹药维持修行。 有了玄生红莲,这一切都能解决,达到十层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哪怕到十层之上,到另一个境界,也不再是无法奢望的存在。 现在陆东良要做的是尽快恢复自己的战力。 而今的他,虽然连一个成年男子都打不过,但只要让他休息半个小时,他就能恢复到三层战力。 一个小时过后,就能恢复到五层。 休息十天能恢复到七层,这就是九层修者的体魄和实力。 七层之后,需要慢慢休养。 但他不需要恢复到七层。 虽然修为不可见,但以陆东良的经验判断,李伴峰的修为不可能超过三层。 现在什么都不要想,集中精神,恢复到三层就能杀了他。 当然,如果李伴峰能回来的再晚一些,恢复到五层杀了他,更稳妥。 额头和胸口上的伤口迅速愈合,陆东良的力量也在慢慢复原。 嘶嘶~嘶嘶~ 正在专心复原的陆东良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是玄生红莲的声音。 借着红莲的光晕,他看到花瓣绽放了。 红莲开花了! 陆东良一阵激动! 这是对宿命的感应! 这是对强者的感应! 红莲认定了我这个主人! 其实他想多了。 红莲花确实感应到了他。 但感应到的不是宿命,也不是强者,更不是主人。 嗤嗤~ 蒸汽喷吐。 哐啷啷啷~ 唱机打着慢板,带着锣鼓家伙,缓缓唱道:“那疯汉曾经夸下海口,说要带个九层回来做食材, 我几度出言讥讽,而今却有些惭愧,是我看轻了咱家男人, 姐妹们,修为这东西不可见,但我看他这复原的速度,应该是个九层吧?” 陆东良大骇。 他无法理解这唱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但他能感知危险,他无法抵御的危险。 恢复了几分钟,陆东良已经有了一层战力,他起身撒腿就跑,靠着平地生风的技法,想冲出这间屋子,却被两根唱针紧紧钩住了双肩。 唱机有三根唱针,还有三个唱片托盘。 她在硬件上升级了。 两根唱针把陆东良固定住,两张唱片嵌入到陆东良的魂魄之内,开始切丝。 “姐几个,好东西难得,咱们都别闲着了,赶紧动筷子吧!” 含血钟摆飞起来,插进陆东良的脖子开始吸血。 铜莲花,莲心露珠流淌,有些等不及了。 陆东良脸颊抽搐,神情绝望。 在迎接此生最大的福运之后,他再次陷入了灾厄,可这次的灾厄,他无法逃脱。 不应该啊。 按照趋吉避凶的指引,陆东良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会是这样的结局。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想明白了。 他找到了李伴峰,确实是趋吉,李伴峰也确实是想救他。 可唱机和红莲给他带来的厄难,不是他能预见到的。 尤其是这座诡异的房屋,更加不是他能预见到的。 因为他层次不够,而且差的太远。 PS:伴峰要吃一波大的。 伴峰曾有过疑问,报纸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什么事情都敢报?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代枭雄 李伴峰跑了半个多钟头,离绿水湾有三十多里。 这地方一片空旷,没村子,没人家,连个过路的都没有,只有一片荒草,和一座野湖。 李伴峰觉得地方合适,准备把路上救的那人放出来,刚要掏钥匙,忽见一名中年男子,快如疾风来到了近前。 “大胡子,你是从哪来的?”中年男子穿着灰色条纹短褂,嘴里咬着一支黑杆香烟。 大胡子…… 虽说李伴峰贴了一脸胡子,但被人这么称呼,还是有点不习惯。 “找我有事?”李伴峰笑吟吟看着中年男子。 男子夹着烟道:“我们老爷想见你一面。” “我认识你们家老爷么?” “普罗州的陆家,难道伱不认识?”这名中年男子叫黄光实,是猴子邱手下的一名旅修。 猴子邱下达的命令是捉拿带着唱机的人,李伴峰身上又没有唱机,他为什么盯上了李伴峰? 因为这人擅长投机,别人都去找唱机,他留了个心眼,找到鬼手门小钳手邢秋山,问了一下李伴峰的形貌特征,得知李伴峰最大的特点是满脸大胡子。 别人找唱机,他找胡子,免去了不必要的争斗,得手的几率也更高一些。 李伴峰道:“陆家我听说过,可你们老爷应该不认识我吧。” “去了就知道,我们老爷正等着呢。”黄光实二话不说,伸手来拿人,速度快的连残影都看不清楚。 旅修。 从他刚才突然出现,再看出手的效率,就能看出这是个旅修,而且层次在李伴峰之上。 李伴峰有二层宅修的体魄,再加上刚从宅子出来不久,身子一缩,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黄光实笑了:“你身上有修为,看来我是找对了。” 话音落地,黄光实突然靠近了一步,这一步没有任何征兆,也完全看不见身形,仿佛整个人瞬间移动了过来。 这是多高的修为? 其实黄光实修为并不高,只有二层而已。 随着这一步靠近,黄光实的指尖上冒出一根五寸多长的锥子,刺向了李伴峰的眉心。 李伴峰见状再退,黄光实很有耐心,拿着锥子步步紧逼,一直把李伴峰逼到了湖边。 这是黄光实的战术,也是大多数旅修惯用的手法。 这座野湖乱草丛生,有的狗尾草一人多高,寻常人走在里边,稍有不慎就会被各类根茎给绊倒。 在这种环境下作战,旅修要占大便宜。 虽然李伴峰也是旅修,但层次不及黄光实,如果硬钢,落败是迟早的事情。 看到李伴峰已经落入陷阱,黄光实决定收网。 他再次瞬移,绕行一步,来到李伴峰身后,举起锥子准备刺进李伴峰的脊椎骨。 黄光实很有经验,这一下如果刺进去,能让李伴峰失去行动能力,但还能说话,既不担心他逃跑,也不耽误审问。 李伴峰没躲闪,也没招架,他身影突然消失了。 黄光实一愣,这人身上有法宝,还是会隐身的技法? 他正四下搜寻李伴峰,忽觉危险在右方迫近。 等他转过身子,为时已晚,李伴峰的铁尺已经刺进了黄光实的腮帮子。 李伴峰利用随身居一进一出,彻底打乱了黄光实的作战习惯。 黄光实想要再瞬移一步,挣脱铁尺,但这次没能成功,被李伴峰顺手一带,送进了随身居。 进了屋子,黄光实捂着脸上的伤口,四下打量。 周围漆黑一片,他实在看不出这是什么地方。 但李伴峰不需要光,这是他自己的宅子。 就算不用眼睛看,就算闭着眼睛摸,家里的格局摆设,李伴峰也全都了然于胸,进出之间不会踩到东西,晚上撒尿不会拿错夜壶,钻进被窝不会找错娘子,这是宅男的基础素养。 黄光实还没弄清楚状况,李伴峰先用镰刀割了他右腿的腿筋。 黄光实瘸着一条腿,还想反抗,李伴峰回手又一刀,在他肚子上开了半尺多长的口子。 二层旅修进了二层宅修的家里,基本没有反抗的可能。 噗通一声,黄光实跪在地上,高声呼喊道:“我们老爷就是想问你几句话,我也是按吩咐办事,这位大爷,饶我一命!” 李伴峰问道:“你们老爷指名道姓要找我么?” 黄光实这时候不敢撒谎,也不敢打哑谜,只能实话实说:“我们老爷要找带唱机的,和留胡子的人。” 李伴峰笑了:“绿水城里,留胡子的有千千万万,你们还能都给抓了?” 嗤嗤~ 唱机也笑了。 一片火光腾起,唱机打着慢板唱道:“有架唱机怎地了?犯了哪家王法,你们凭什么抓人?” 听到唱机的声音,黄光实吓得浑身哆嗦。 他听过唱机唱曲,但从没听过唱机能和人说话。 可更让他哆嗦的还在后边。 他在地上看见了一件大衣,英格丽国定制的黄呢子大衣。 这件衣服是英格丽国名匠专门给陆东良定制的,怎么会到了这间小屋子里? 唱机、大胡子、老爷的大衣。 难道说…… 黄光实抬头看向了李伴峰:“你是……” 他不敢再往下说了。 眼前这个人,可能真就是李伴峰。 难道李伴峰杀了老爷? 不可能。 老爷那么高的修为,普罗州没有人能杀得了他。 李伴峰懒得废话,用镰刀钩住了黄光实的下巴,对唱机道:“娘子,用膳吧。” 嗤嗤~ “谢官人疼惜,小奴一点都不饿。” 李伴峰一怔:“娘子,你再说一次,我没听清楚。” “官人,小奴真的不饿。” 李伴峰怀疑娘子出了问题。 又或是自己肚子被人捅了一刀,造成了听力受损。 娘子说她不饿? 这种事情居然真的发生了! 看来之前的伤势还是没好。 既然伤没好,就得多吃饭啊! “娘子,菜我都买回来了,要不你吃上两口,就当零嘴。” “喂呀~官人这般疼惜小奴,小奴却之不恭~我先问问这人,你是个什么道门?” 一团蒸汽扑在黄光实脸上。 黄光实照实回答:“我是旅修……” “旅修?哼哼哼~” 锣鼓家伙响起,娘子笑得越发狰狞。 “相公之前带回来的九层是旅修,你也是旅修,怎么这么多旅修?”娘子唱词越发狰狞。 李伴峰一怔。 娘子对旅修为什么有这么大敌意? 她说我带回来一个九层是什么意思? 哪来的什么九层旅修? 没等黄光实作答,娘子先剐他一层魂魄。 “这天下的旅修,都该千刀万剐!”娘子一声咆哮,开始嗦魂。 李伴峰费解:“旅修为什么要千刀万剐?” 唱机边吃边笑:“因为他们该杀,相公,你是宅修,难道不恨旅修么?” 李伴峰干笑两声道:“恨,我相当恨,我非常恨他们……” 不对呀,就因为道门相克,娘子就恨旅修? 不应该吧。 这里边好像有别的缘故。 “他也是……”剧痛之下的黄光实,想喊一声李伴峰也是旅修。 李伴峰吓了一身冷汗,忽见铜莲花吐出一颗露珠,进了黄光实嘴里,没让黄光实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铜莲花和唱机是旧相识,她知道在唱机面前最好不要频繁提起旅修。 唱机怒喝一声:“没规矩,我还没吃完,你就上筷子!” 铜莲花啐了唱机一口,两人撕打之间,暂时把旅修这茬错过去了。 李伴峰坐在床边,盯着地上的黄呢子大衣,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今天的奇怪事很多,唱机不想吃东西,她还说什么九层旅修。 现在勉强吃一口,她还很不专心,光顾着和莲花打架。 “娘子,你到底吃了什么东西,把自己吃的这么饱?” “喂呀相公,你刚刚买菜回来,这么快就忘了么?” 买菜? 李伴峰不记得自己买过菜,他就记得自己拿回来三架唱机,被铜莲花炼化了,化作一颗带齿轮的丹药,给娘子吃了,该说不说,炼化效果还挺好…… 等等。 “我救回来的那个人呢?”李伴峰终于想起这黄呢子大衣的来历了。 “吃了,”娘子坦然承认,“我们姐几个一起吃的。” “怎么随便就给吃了,你们知道那是什么人?那是能带来福运的人!” 呼哧~ 唱机打着欢快的锣鼓,高声唱道:“福运是有的,咱们全家都受用了。” 一团蒸汽飘来,两叠旧报纸进了唱机的机箱。 咔嚓,机箱里平面镜转动,将火光投射进了唱机的喇叭口。 喇叭口射出一道光束,投射在了墙壁上,挂在墙壁上的幕布,随之打开了。 娘子继承了放映机的功能。 幕布上呈现出了一幅照片,摘自陆家成功开荒的新闻,照片上有陆家不少重要成员,娘子特地在陆东良的脸上画了个圈。 第二幅照片,陆家在药王沟收购两家药行的照片,娘子又给陆东良画了个圈。 第三幅照片,陆家从楚家收购百乐门。 第四幅照片,陆家收购何家银行。 第五幅照片,陆家收购马家土地。 第六幅照片,陆东良满脸泥水,躺在随身居里。 李伴峰惊骇的看着幕布:“刚才,我带回来的,是陆东良?” “小奴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知道他和报纸上这个人一模一样,他是九层旅修,普罗州罕有的修为, 他死的好呀,旅修就是该杀! 小奴这餐吃饱了,含血那个蹄子也吃饱了,红莲那个贱人还在吃,这一餐恐怕要多吃几天。” 吃饱了,都吃饱了…… 李伴峰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抽泣声,是牵丝耳环发出来的。 李伴峰仔细聆听,只听到了一句:“爷,我命苦,命苦啊……” 牵丝耳环一直跟着李伴峰,这顿饭,她没赶上。 耳环表达能力有限,只能一直哭泣,李伴峰还没理解她到底苦在何处,突然听到了一声悲愤的长叹: “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难得这么好的机遇,就这么错过了。” 唐刀哭了,哭的很是凄惨。 之前和蓑蛾夫人一战,唐刀砍了三刀,随即钻进李伴峰的口袋里。 回到随身居后,唐刀躲进了二房,陷入了沉睡。 这一觉睡过去,却错过了如此重要的一餐。 尚未复原的唐刀跳出李伴峰的口袋,变作一把匕首,对着含血钟摆劈砍起来:“你等吃肉,好歹也让我喝口汤,你喝饱了血,怎地也得分我一口!” “不给,就不给!”含血钟摆奋力反抗,两人正房之中厮杀起来。 喝了九层血的含血钟摆,与唐刀厮杀起来,还真不落下风。 李伴峰完全没有留意钟摆和唐刀的打斗,他脑海里反复在回荡一句话: 陆东良死了,陆东良已经死了。 其实他对陆东良没有太多了解,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到陆东良。 他不知道陆东良为什么大头朝下,栽在稀泥里,但这似乎不重要了。 他已经死了。 陆家的大当家已经死了。 那个权势极大,还四下抓捕李伴峰的人,已经死了! 李伴峰走出了随身居,趁着夜色,向蓝杨村一路飞奔而去。 等跑村子,进了木屋,马五终于把心放了下来:“李兄,你可算回来了,唱机买着了么?” 李伴峰点头道:“买来了,觉得不合意,扔在路边了。” “扔了?冒这么大险进城,买了唱机又给扔了?”马五彻底服了,“李兄,你可真是……” 次日天明,马五带上两件从新地打回来的猎物,准备去村口出货,李伴峰心情大好,跟着一块去了。 蒸汽压路机刚刚启动,工人们铺石子,撒沥青,开始修路。 马五交了货,正要走人,李伴峰上了蒸汽压路机,跟川子商量:“能不能让我开一下?” 在儿时的印象之中,李伴峰最开始认为所有的工程车里,挖掘机最有威力。 直到第一次看见压路机,李伴峰改变了想法,他认为压路机才终极存在。 川子看着李伴峰,一脸为难道:“爷,我跟您说了,这真是不行!” 李伴峰拿出一摞钞票:“我给钱!” “这不是钱的事……”川子越发为难了。 马五给小川子使了个眼色,小川皱着眉头道:“要是让工头看见了可怎么办?” “这才几点?工头来不了那么早,放心吧!” 小船收了李伴峰的钱,让李伴峰坐在驾驶位上。 没有油门,没有刹车,驾驶位只有一个方向盘、一个大拉杆、几个气阀。 在小川的指导下,李伴峰拉动拉杆,挂上了前进挡,压路机开始缓缓前进。 所有工人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暂且躲在一旁,看着李伴峰满脸兴奋的操纵着方向盘。 小川在一旁小心指挥:“行,挺好,开的挺稳,爷,您可以加点速度,对,把气阀开大点。” 李伴峰开大了气阀。 真没想到,蒸汽驱动的压路机,速度并不慢,把气阀开到底,估计能有三十迈! 呼哧!呼哧! 李伴峰感觉自己既开上了火车,又开上了压路机,那份愉悦感,从脚趾尖,一直窜上了天灵盖。 小川慌了:“不是,您不能把阀门开这么大! 您,您,您慢点,不能这么开, 爷,您刚说什么,您说刹车?什么是刹车?这个没有刹车,您快点放汽,把排汽阀打开! 您快点开气阀,把拉杆摘下来,不行了,要掉沟里了!” 咣当! 压路机掉沟里了。 李伴峰从驾驶位走了下来,看着马五:“雇几个人去,赶紧把压路机拉出来。” 小川坐在压路机上哭了起来:“这可咋办么?一会工头就来了!” 工头来了,马五打了个招呼,塞了点钱,忽听有人喊道:“野地对盘了,青天场,看热闹去呀!” 李伴峰一阵兴奋:“走啊,马兄,看热闹去!” 马五皱眉道:“你就别去了。” “我现在能去了,我觉得我可以了!”李伴峰满脸都是笑容。 PS:野地对盘,分青天场和浑天场,青天场决胜负,浑天场决生死,但这里另有玄机!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就想要你 李伴峰跟着马五,穿过新修的马路,来到了一片废墟之中。 这片废墟刚拆不久,残砖烂瓦尚未清理,周围架起了一层铁栏杆,有护卫把守,不许生人靠近。 “这是宋家的规矩,叫封场,对盘之前先封场,场地由宋家提前一天选好,谁也不准进来,不许耍诈舞弊。” 李伴峰一怔,这做的还挺正规。 隔着栅栏,李伴峰看见了宋家的家主宋家森。 宋家森穿着一袭对襟青布短衫,身后跟着两个儿子宋志刚和宋志毅,在他们身后,还站着二三十个护卫。 周围看热闹的越来越多,到了十点钟,宋家森下令:“打鼓!” 咚咚咚~ 鼓声震耳,两个对盘的主将纷纷进场。 所谓主将,就是两家请来对盘的打手。 青天场,白天赌斗,当事人可以不用自己出战,选人代替自己对盘。 来对盘的,是两家客栈的老板,因为生意上的事出现了争执,一家客栈选了一个黑大个出阵,看身高有一米九,体格壮硕,肌肉紧实,明显练过武。 另一家客栈选的是个中年人,身形单薄,体格上明显吃亏,估计修为不低。 开打之前,双方报上姓名,之后还要说一下开打的缘由。 中年人先发话:“今天我来野地对盘子,为榴园客栈讨个公道,大家都知道,客栈是留宿的地方, 咱蓝杨村来客不多,客栈生意本就不好做,屋子打扫的干净些,酒菜准备的丰盛些,这是做生意的本分, 对面的花轩客栈叫上几个丫头,穿上那没法看的衣裳,跑到客栈门前卖骚拉客,这是客栈该做的生意?这是坏了蓝杨村的名头, 我今天来,不图这几个钱,就是为了咱们蓝杨村讨个名声,就是为榴园客栈讨个公道!” 这人口才不错,引来不少人叫好。 黑大个不太会说话,冷冷哼了一声:“说恁多做什么?打就是了!” 众人伸着脖子,等着好戏上演,三通鼓响过后,两人正式开打。 看了五六钟,两人还没打完,看热闹的散去了一大半。 没意思。 这两个人都没有修为。 两家客栈抢生意,这事本来就没什么意思。 这两个对阵的主将,你一拳,我一脚,打的跟街边斗殴没分别,这种场面,在蓝杨村见得太多了。 黑大个体格好,占了不小优势。 中年人经验尚可,勉强和黑大个周旋。 李伴峰看着中年人,问马五:“怎么选了这么个人过来对盘,这个人会说不会打,根本占不到便宜。” “谁知道呢……”马五根本没看对阵,他四下观望看热闹的,寻觅下一次去新地的帮手。 又打了两分钟,意外发生了,黑大个打了中年人一拳,中年人一个趔趄眼看摔倒,踉踉跄跄绕到了半截砖墙后边。 黑大个乘胜追击,一脚踩在了一块碎砖上。 碎砖突然陷落,砖墙随之坍塌,掉下来的砖块,正好砸在了黑大个的身上。 黑大个伤的不轻,勉强站住了身子,中年人跳起来一脚,把黑大个踢翻在地,上前又补了两脚,黑大个当场求饶。 打完了。 宋家森起身喊道:“收盘子,敲鼓,榴园客栈获胜!” 一场乏味的对盘就此结束,赢得一家兴高采烈,输的一家垂头丧气,看热闹的尽数离去。 李伴峰没急着走,他盯着场地看了半响。 踩到一块砖头,整面砖墙塌了。 这有问题。 …… 邱志恒站在主宅门前,默默发呆。 护卫首领左武刚神情局促,看着邱志恒,想说话,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个穿着青布长褂的男子,一路呼喊,来到了邱志恒面前:“有消息,有消息了!” 左武刚一脸喜悦:“有消息了?” “有了!”男子连连点头道,“有人说昨晚在百乐门看见过李伴峰,带着唱机去的,长得也和照片一模一样,这次的消息绝对错不了……” 原来是李伴峰的消息。 邱志恒不想说话。 左武刚上前一脚把男子踹倒在地,一通踢打。 “李伴峰,还特么李伴峰,你特么找李伴峰有什么用?我特么不是让你们找老爷去了么?我特么让伱李伴峰!”左武刚把火气全撒在这长褂男身上了。 长褂男子没反应过来:“我,那什么,您昨天,那什么,不是让我们找李伴峰……” “我特么现在让你找老爷去,你特么听明白了没?听明白了赶紧去!” 左武刚上前又补了两脚,长褂男赶紧去了。 “他去找老爷了,去了。”左武刚一脸尴尬的看着猴子邱。 自从陆家大宅出了事情,作为事情的亲历者,陆家从上到下,处境最尴尬的人就是大支挂(护卫长)左武刚。 他什么都经历了,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作用都没发挥。 陆东良失踪了一夜,而今生死未卜,普罗州第一豪门陆家,在一夜之间,似乎到了存亡绝续的关头。 按照陆东俊的说法,陆东良是被何玉秀打伤的。 就邱志恒的了解,陆东良的修为在何玉秀之上,战场是在陆家大宅,陆东良没有输给何玉秀的道理。 就算当时陆东良大意了,不慎失手输给了何玉秀,也肯定有办法全身而退,至少能找个地方暂时躲避起来,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点音信都没有。 难道老爷真出事了? 邱志恒派人去何家查了,何家暂时没给回音。 说实话,猴子邱现在最在意的不是何家,而是陆东俊。 昨晚陆东俊为什么会出现在府邸? 谁让他来的? 邱志恒问过左武刚,左武刚摇头叹气道:“邱头,这是老爷的家事,我哪敢过问?” 邱志恒没有责怪左武刚,他觉得是自己大意了。 心里自责,可方寸未乱,邱志恒能清晰判断出眼前的局面。 肖叶慈和陆春莹不见了,这不打紧。 卓裕玲和陆小兰也不见了,这事有点紧要,但并非迫在眉睫。 最紧要的事情出在陆东俊身上,如果让他先找到陆东良,后果不堪设想。 …… 陆东俊带人找遍了绿水城,没有发现陆东良的踪迹。 但他的一些想法,已经被周围人发现了。 陆东俊身边的谋士万晋贤提醒一句道:“二爷,找大爷这件事情,可以吩咐我们去做,现在最要紧的,是防着何家别打过来, 家不可以一日无主,现在必须得有人把家给担起来。” 这个建议,非常符合陆东俊的想法。 把家给担起来,先把家主之位夺过来! 陆东俊吩咐道:“你去告知长辈和平辈,都去陆家大宅议事。” 万晋贤又提醒了一句:“去陆家大宅合适么?” “怎么不合适?”陆家的重要成员议事,从来都是在大宅,这么多年规矩也没变过,陆东俊不明白万晋贤的意思。 万晋贤把话又说的直白了些:“大太太可还在大宅里呢,别忘了还有猴子邱。” 陆东俊恍然大悟。 陆家大宅,是陆东良的家。 在陆东良的家里说事,陆东俊的力度未必比得上他大嫂,甚至都比不上大管家。 “叫他们来我宅子议事,告诉他们情况紧急,凡是人在绿水城的,中午之前必须赶到。” 陆东俊回了宅邸,为中午议事做好了准备。 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虽说没找到陆东良,他心里很不踏实,但只要家族里的人听他的吩咐,不要四处搜寻陆东良,专心致志对付何家,陆东俊的第一步棋就算走成了。 第二步棋,自然是由他亲自找到陆东良,然后将他除掉,进而栽赃给何家。 第三步棋,陆家同仇敌忾,打败何家,陆东俊居功至伟,坐上家主之位。 这三步棋,陆东俊谋划过无数次,胸有成竹。 可是到了中午,第一步棋出现了问题。 陆家的长辈和平辈都没有出现。 没人给陆东俊面子,没有人来他的宅邸议事。 倒是有两位长辈去了陆家大宅,探望了陆东良的几个儿子。 陆东俊脸颊一阵抽搐。 陆老大虽说出事了,可家族对陆东俊的态度似乎没有转变,依然没人看得起他。 就算明天找到陆东良的尸首,只怕也轮不到陆东俊来坐家主之位。 …… 李伴峰连开了几天压路机,心情大好,今天下午准备补一觉,晚上再去一趟新地,把之前没拿到的胶泥拿回来。 进了随身居,李伴峰发现铜莲花绽开了,莲心之上有两颗莲子,一颗熟了,能剥下来,另一颗还在炼化。 等李伴峰剥下莲子,花瓣迅速闭合,苦等了半个钟头,莲子终于炸裂。 这次炸出来的,不是一两颗丹药,是一捧丹药,整整三十八颗! 金黄色的珠子,色泽夺目,颗颗饱满,一个掌心都放不下。 “这是什么丹药?” 嗤嗤~ 唱机回应道:“喂呀夫君,这是金元丹,一颗可抵百日修行,这一捧丹药,足够夫君置备一份家业了。” 一颗丹药百日修为? 这么好的丹药,肯定不能卖了。 自己留着吃呀! 不过吃丹药这事得背着娘子。 宅修正常情况下是不能通过丹药来提升修为的,如果被唱机知道李伴峰吃丹药,很可能会暴露了李伴峰兼修旅修的状况。 李伴峰很是振奋:“这丹药是怎么来的?是用陆东良炼出来的?” 嗤嗤~ “陆东良还早,这是那虫豸炼出来的。” 虫豸? 蓑蛾夫人! 李伴峰把丹药拾掇好,交给了唱机。 在打死蓑蛾夫人这件事上,娘子居功至伟,丹药也应该由娘子来分配,这点李伴峰想的很明白。 嗤嗤~ 娘子笑道:“好夫君,这等成色的丹药虽说罕有,可小奴依旧看不上。” 李伴峰有点理解不了。 三十八颗金元丹,一颗丹药,百日修行,这要是全都吃下去,能提升一层的修为。 连这,唱机都不想要? 一团蒸汽缭绕在李伴峰身边:“相公,你恁地疼惜小奴,小奴心里总觉有些亏欠。” “心里亏欠?”李伴峰嘿嘿一笑,“是肠胃亏欠了吧?这两天没找到菜品,想必娘子又饿了。” “小奴不饿,小奴不想要吃的。” 李伴峰愣了许久。 娘子这是怎么了? 食欲怎么还是这么差? 那一个陆东良能让娘子吃这么饱? 李伴峰又问道:“不想要吃的,那我再去找几架唱机,给娘子换换零件?” “小奴不要换零件。” “那你想要什么?加机油么?” “小奴不要机油。” 什么都不想要? 这就没办法了。 李伴峰乐得清闲,躺在床上道:“娘子啊,我先睡一觉,晚上去趟新地,看能不能给你找点新鲜东西。” “小奴不要什么新鲜东西,小奴就想要你。” 李伴峰摸摸唱机的托盘,点点头道:“这话说的我爱听。” “奴家不是说说,奴家是真心要你。” 哐啷!哐啷!哐啷! 锣鼓家伙密集,证明娘子有些急切。 唱腔顿挫有力,证明娘子非常认真。 “那个什么,等娘子身体恢复了……”李伴峰猛然起身,撒腿往门外跑,他不确定娘子现在是什么精神状态。 哐啷!哐啷!哐啷! “不能等了!奴家现在就要你!” 呼! 一团蒸汽扑面而来,卷住李伴峰,冲向了喇叭口。 这疯婆子要吃人! 无论李伴峰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强劲的蒸汽袭来,李伴峰半截身子,被卷进了唱机中央的喇叭口里。 “谋害亲夫,恶婆娘,你谋害亲夫,你这是重罪,重罪……” 李伴峰双手撑住喇叭口,奋力蹬腿,挣扎了几分钟,他放弃了。 情况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糟。 蒸汽没有想象中那么烫。 而且娘子这里,还挺温暖的。 …… 半个小时过后,李伴峰从喇叭口里挣脱出来,一头被烫卷的黑发冒着热腾腾水汽。 “娘子,刚才这件事情,是不是得有个说法?我这么疼爱你,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我?” 嗤嗤~ 唱机沉默半响,突然开始唱歌了。 “秋季到来荷花香, 大姑娘夜夜梦家乡, 醒来不见爹娘面, 只见窗前明月光!” 《四季歌》! 为什么要唱《四季歌》? 对唱机娘子而言,四季歌可不是随便唱的。 难道说…… 嗤嗤~ 娘子的改词版来了: “小奴痴心为情郎, 夫妻恩爱情意长, 归心似箭谁人挡, 再为官人添一房。” 又添一房? 李伴峰四下扫视随身居正房,只看到了三扇门。 一扇是大门,通往外界。 另外两扇门分别通往外室和三房。 没看到出现新的房门。 李伴峰思索片刻,进了外室,在外室的尽头看到了一扇房门。 推门一看,李伴峰看到了一模一样的房间,里边空无一物。 多个房间是好事,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多了一房,就要晋升一层。 他现在是三层宅修了! 三层了! 李伴峰激动的差点跳起来! 短期内,再也不用担心宅修被旅修压制了,再也不用担心修为反噬…… 修为反噬。 李伴峰揉了揉额头,现在要担心另一件事了。 现在旅修才一层,宅修已经三层了! 按照货郎的说法,两道兼修,修为差距不能超过三层。 相差一层,状况尚可,也就是说没什么不适。 相差两层,就要反噬。 相差三层,可能会危及到生命。 超过三层,必死无疑。 以前李伴峰担心宅修无法晋升,拖了旅修的后腿,不过这也应该是是十几二十年后的事情。 谁能想到,宅修非但没拖后腿,还直接把旅修给压垮了。 李伴峰走回正房,坐在床边,默默看着唱机。 唱机缓缓唱道:“喂呀相公,修为又有精进,怎不见你欢喜?” “我欢喜!”李伴峰露出一丝笑容道,“娘子,三层的宅修有技法么?” “有啊,技法不是适才就说了么,技法之名,叫做归心似箭,三层宅修都会这项技法,他们若想回家,寻常人可拦不住, 官人,你腿怎么了? 官人,你为什么一直哆嗦?” 李伴峰的两条腿在哆嗦。 他们想走路,想带着李伴峰飞奔。 旅修受到压制,出现反噬,这两条腿几乎要失控了。 PS:李伴峰低估了修为反噬,这是双修者最大的难关。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九章 格局大变 李伴峰极力克制着抖腿,听娘子讲述三层技法。 “喂呀相公,一二层的宅修其实并没有技法,他们只有两项天赋,一是守家在地,就是宅修进了宅子战力上一个层次,二是熟视无睹,就是宅修出了宅子,不会被人留意。” 李伴峰点头道:“这个我也会,那百味玲珑、金睛秋毫、洞悉灵音,难道不是技法么?” 腿不光在抖,好像还在拉伸。 “这些是技法,但这更是小奴一片情谊,其他宅修可未必会用。” 这就是宅修的特殊所在,也是别人不愿意与宅修交战的原因所在,宅修的一部分技法是宅灵给的,很难捉摸其中的规律。 娘子接着说道:“但三层技法不同,这技法,普天下的宅修都一样,叫做归心似箭, 宅修只要动了归心,想要回家,战力会大幅提升,但提升多少,能坚持多久,要看夫君本事。” 李伴峰锤了大腿一下:“我能坚持很久,你是知道的。” 嗤~ 唱机略带嘲讽的笑了一声:“归心似箭之技,一要看夫君修为多高,二要看归心是否迫切,修为越高,归心越迫切,技法越强悍,也越持久。” “原来如此,我先出去试验一番。”李伴峰起身就往外跑,他忍不住了。 他想跑,控制不住的想要奔跑,如果他上身保持不动,貌似腿也会自己跑出去。 唱机叮嘱了一声:“夫君,宅修没层次,每天在家不能少于两个钟头,上了一层不能少于三个钟头,上了两层,不能少于四个钟头,而今到了三层,不能少于五个钟头, 平时官人忙于生计,回的早些迟些,小奴不曾计较,今后升了三层,官人要多留意些规矩, 小奴这厢怎地都好说,宅子这厢可没那么好打发。” 李伴峰答应一声,立刻离开了随身居。 外室之中,铜莲花身上冒出了一颗露珠。 她不是要啐口水,她在冒冷汗。 他一路撒腿如风,冲出了蓝杨村,冲到旷野之上,漫无目的的狂奔。 只有狂奔,才能克制住双腿近乎失控的颤抖。 一边跑,李伴峰一边思索: 唱机最后叮嘱的几句话非常关键,宅修的修行法门,在于修者、宅子和宅灵的三者平衡。 如果宅修长时间不回家,或者在家的时间不足,就会导致宅修和宅子疏远,甚至会导致宅子反噬。 如果随身居想反噬我,是直接动手,还是和娘子联手对付我? 这个问题想得有点多余。 娘子如果想要对付我,根本不需要和随身居联手,关键在于…… 关键在于什么时候能停下来! 李伴峰已经跑了很久了。 从蓝杨村跑到荒野,从荒野跑到小镇,从一座镇子跑到另一座镇子,李伴峰跑了一百多里,直到跑回小木屋,他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欲望。 一旦停下来,李伴峰的双腿又开始不自觉的抖动。 低估了这所谓的反噬,如果现在遭遇敌人,李伴峰几乎没有还手的能力。 继续跑下去,貌似也不解决问题,除非靠着奔跑直接晋升二层,十年光阴,每天五十里,那却不知要跑到什么年月。 怎么才能解决问题? 李伴峰控制着颤抖的手臂,从怀里摸出了刚炼制好的金元丹。 一共三十八颗,每颗代表着一百天的修行。 三千八百天,超过了十年的修行,把这些丹药吃了,李伴峰可以晋升二层,恢复到只落后宅修一层的局面。 一次吃这么多丹药,能行么? 就停了这么一小会,李伴峰又有开跑的冲动。 不跑不行,两条腿快要从胯骨上飞出去了。 这不是感知上的错觉,是这两条腿真要飞出去了,李伴峰听到了关节摩擦的声音。 大腿上渗出了血液,他的一部分皮肤被自己的大腿扯碎了。 不只是腿,他身上的关节都想狂奔。 左手要往东边跑,右手要往西边去,脖子想往天上飞! 他的双腿要跑,不能停息的跑,一旦停下来,整个人就要四分五裂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 我如果少吃点丹药,还是升不到二层,反噬的效果不会有太大改观。 像这样漫无目的瞎跑,直到累死,只怕也停不下来。 万一遇到个仇人,弄不好会把自己性命跑进去。 回随身居再吃? 不妥。 李伴峰兼修旅修这件事,不能让唱机知道。 唱机非常厌恶旅修,具体原因不知。 如果唱机知道李伴峰为了提升旅修吃丹药,很可能会阻止李伴峰晋升,甚至会突然发疯,要了李伴峰的命。 一不做,二不休! 干脆现在就吃了,实在不行再回随身居解毒。 李伴峰一路狂奔回了小木屋,马五拿着一份报纸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李兄,你猜出了什么事?陆家他们……” “先别说这个,今晚新地我去不了,帮我守住房门,谁也不许进来。” “李兄,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么抖的这么厉害?” “抖,抖一下能怎地?不,不是挺好的么?”李伴峰说话都哆嗦,横竖说不明白,也就不多说了。 他迅速上了楼梯,进了卧室,倒出三十八颗丹药,直接塞进了嘴里,就着一口水,吞了下去。 从来到普罗州至今,这是李伴峰第一次吃丹药。 金元丹一粒粒滑进喉咙,非常顺畅,没有丝毫滞涩感。 三十八颗丹药下肚,李伴峰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只是觉得抖动的欲望没那么强烈了。 这就算晋升旅修二层了? 修为的反噬消失了? 见效这么快? 晋升的这么顺畅? 李伴峰一阵喜悦,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觉得情况不对。 他还在抖动,而且抖的依旧厉害。 之所以觉得欲望不在那么强烈,是因他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他想活动一下手臂,可手臂不听使唤。 丹毒这么猛烈? 赶紧回随身居解毒! 怎么和娘子解释? 就说我突然发疯把丹药吃了! 这么解释可信么? 我觉得挺可信的! 反正已经吃了,咱们不提旅修就是,剩下的事情就是骗她! 却问哪个男人在家没骗过老婆! 李伴峰想掏钥匙,却掏不出来,双手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 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李伴峰青筋暴起,眼白冒出血丝,指尖缓缓颤动,伸进了裤兜里。 归心似箭,他回家的愿望十分迫切,这也使得他的身体素质迅速提升了一个层次,短暂克服了丹毒的影响。 他扭动钥匙,打开了房门,转手把钥匙扔到了床下。 等回到随身居,刚走两步,李伴峰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 回到随身居的一刻,归家的愿望得到了满足,迫切感消失,提升的战力也随之消失了。 嗤嗤~ 看到瘫软在地的李伴峰,唱机惊呼一声道:“喂呀相公,伱这是怎地了?” 李伴峰还能勉强说话:“我吃了丹药,金元丹。” “相公,你吃那个作甚?” “觉得大补,就吃了。” “你吃了多少?” “三十八颗,都吃了!” “喂呀~你个疯汉,不要命了是怎地?” 一团蒸汽托起李伴峰,送到了床上,李伴峰平躺片刻,在蒸汽缭绕之下,慢慢平静了下来。 丹毒很可怕,李伴峰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找回对身体的全部感知。 但那也比修为反噬要好得多,在服下丹药的前一刻,他甚至还怀疑自己的身体会四分五裂。 李伴峰的腿还在抖动,仿佛还要离开自己的身体。 但他能看得到,抖动的幅度明显没有那么剧烈了。 铜莲花身上,露珠一颗接一颗流了下来。 …… 马五在楼下翻看着报纸,今天的新闻确实非同一般。 陆家的事情报出来了,陆东俊指责何玉秀暗害陆东良,何玉秀表示陆东俊要杀兄篡权。 双方各执一词,这件事暂时没有定论。 陆东良的下落也没有定论。 各大名嘴给出的新闻评论,马五懒得去看,他更关心一些不那么紧要的新闻。 马家多方筹集资金,准备开辟新地。 马家这些年虽然走了下坡路,但开辟新地,还不至于多方筹集资金。 以马五对他父亲的了解,马家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把存在陆家银行的钱取出来,他爹想尽量远离这场纷争。 再看另一条新闻,楚家二小姐楚怀媛澄清了杀夫的不实传闻,并前往百乐门,为歌后姜梦婷捧场。 楚二又去百乐门了。 她对百乐门一直有想法,可这是陆家的产业,她插不进手,现在机会来了。 这也代表了楚家的态度,他们想参与这场纷争,并且想多收获些利益。 马五看的心痒痒。 陆家乱了,普罗州的格局要重写,他在其中闻到了机遇的味道。 普罗州出大事了,陆家出了这么多乱子,估计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李伴峰身上。 想到此,马五又担心起李伴峰的状况。 他本想到楼上卧室问一声,忽听有人敲门。 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一名中年男子,五十岁上下,穿一身青黑长褂,面白无须,戴一副圆框墨镜和一顶宽沿礼帽。 “您找哪位?”马五客气的问了一句。 中年男子笑道:“我找的就是您,五公子。” 马五心头一紧,故作平静道:“您怎么称呼?” “我叫杨岩铮,是楚家一名管事。” 一听这名字,马五想起了魏房东临死之前说过的话。 就是这个杨岩铮,楚二小姐的人,就是他一直指使别人迫害马五。 “您有何贵干?”马五站在门口,神色始终平静。 杨岩铮笑道:“我家小姐这个月过生日,想请您一块坐坐,我把请柬给您带来了。” 马五接过请柬,看了一眼,微微笑道:“你们小姐还想请我?我都被逐出家门了,这身份去给你们小姐过生日,合适么?” 杨岩铮道:“我们小姐觉得您没什么大错,也不该受这么多苦,别人怎么说,她不在乎,只要您愿意赏光,楚家大门就一直为您开着。” 马五愣了片刻,突然问了一句:“我要是不赏光呢?” 杨岩铮沉默半响,叹道:“五公子,您这些日子真是受了不少苦,这些苦,您不想再受一遍吧?” PS:感谢书友20220724175249537。 楚二小姐最早出现在药王沟的报纸上,她是苦修二层。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章 陆东良赴宴 马五收下了请柬,但没有答应赴宴。 杨岩峥往楼梯看了一眼,微微笑道:“五爷,我听说您这来了一位朋友,是个挺有本事的人,能不能引荐给我认识认识?” 马五摇头道:“我朋友今天不在,你改天再来吧。” 杨岩峥点头笑道:“看来您那位朋友本事确实不小,五公子,小姐生日那天,我等着您去。” 出了蓝杨村,杨岩峥一路疾行,不到十五分钟就走回了绿水城,这就是四层旅修的实力。 到了楚二小姐楚怀媛的宅邸,杨岩峥把事情完整复述一遍。 楚二小姐将一根银针刺进了自己的指尖,又慢慢拔了出来,吸了吸自己的指尖血,换一根手指,又刺了进去: “他没当场答应,还说考虑考虑?” 杨岩铮点头道:“他是这么回的话。” 楚二嗤笑一声:“以为杀了那几个痞子,这事情就算过去了?他也算是个聪明人,这点道理还用我教他? 我生日那天,如果他不来,你就告诉宋家森,马五在蓝杨村新地打猎,还不在他家出货,我这有证据。” 杨岩峥微微俯下身子,恭敬说道:“宋家森是个爱财如命的人,若是把这事情告诉他,五公子怕是难逃一劫。” 楚怀媛冷笑一声:“宋家森那条老狗,绝不敢杀了马五,但是会要了马五半条命, 我给了马五脸,他不要,也活该他送出去这半条命, 这人,就该多吃点苦,才能知道什么是甜。” …… 李伴峰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 他越揉越兴奋,直到把两只眼睛搓得通红,都不愿意停手。 他的身体恢复感知了,眼睛有感知,手也有感知。 嗤嗤~ 唱片在托盘上缓缓转动,唱机轻柔唱道:“相公,昨日为何吃了那么多丹药?” 这个问题,得慎重回答。 李伴峰神情严肃道:“丹药是大补之物,我想着,这东西吃了总不会有坏处。” 嗤嗤~ 哒哒哒哒~呔! 锣鼓家伙响了一串,唱机继续问道:“相公,你为何需要进补?” “因为最近操劳过度。” “相公,伱为何事操劳?”唱机还在追问。 “都是为了养家糊口。” “相公,以你今日财力,糊口还是难事么?” 嘶嘶~ 正在外室炼丹的铜莲花生出一身露珠。 她为李伴峰捏了一把汗。 千万不能把旅修的事情说出来! 否则李伴峰命陨当场,以后谁也别想出去! 李伴峰平静答道:“娘子,你难道以为九层旅修陆东良,是我靠运气捡回来的?” 哒哒哒哒~呔! 唱机的唱词温和下来:“这等珍贵食材,哪能随便捡来,必然是相公拼命挣来的,是小奴多嘴了,相公不要见怪, 只是相公贸然吃了这么多金元丹,实在让小奴不解。” 李伴峰语气平和道:“昨夜遇到了一名强敌,我打不过他,也甩不掉他, 情急之下,我吃了三十八颗金元丹,就是想把修为提升一层,再和他打, 结果吃了丹药,我中了丹毒,没比以前能打,反倒不会动了,好在有归心似箭之技,这才跑回了家里。” 说这番话的时候,蒸汽一直在李伴峰身边萦绕,没发现丝毫异常。 她在测试李伴峰有没有撒谎。 其实李伴峰说的都是实话。 这个强敌就是修为反噬。 唱机轻抚李伴峰的脸颊:“好官人,小奴说过许多次了,丹药于宅修的修为没有用处,你怎么就不信奴家?” 李伴峰冷哼一声道:“别的道门都吃丹药,凭什么我就不能吃?我总觉得你在骗我。” 蒸汽绕着李伴峰的身躯,温柔盘旋:“痴郎君,世上哪有别人像小奴这般真心待你,这金元丹,虽然对郎君修为无益,好歹也能强身健体, 红莲炼制的丹药,比寻常丹药要精纯的多,丹药毒性还不算大,吃了也就吃了, 别的地方炼制的丹药,相公可千万别再入口,有些丹毒可没那么容易化解,小奴的话,郎君要听,小奴都是为你好,小奴一心一意为你……” 柔声细语之间,暗藏杀意,唱机一直在试探李伴峰是不是说了实话。 可蒸汽盘旋至腰下,突然停住了。 “郎君,你又畅快了?” 李伴峰轻叹一声:“像娘子这么摩挲……我这也是迫不得已。” “这条裤子,是不是前天刚洗过?” 李伴峰点头道:“穿了两天,也该换了。” “你说的轻巧!却不是你洗!”唱机勃然大怒,蒸汽缭绕满屋,“整天跟我说什么圆房,就你这点本事,真跟你圆了,你能干成个甚来!” 李伴峰迅速换了衣服,离开了随身居。 “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 唱机唱着小曲,先给李伴峰洗衣裳。 外室里的铜莲花,身上的露珠渐渐消散了。 唐刀冷哼一声,低声自言自语:“原来有些事情,主母并不知晓。” 他经常跟着李伴峰在外边战斗,他怀疑李伴峰很可能兼修了旅修。 嘶嘶~ 铜莲花的花瓣缓缓绽放,一阵旋风从莲心之中腾起。 唐刀一抖,缩进角落道:“我也不知晓,什么都不知晓。” …… 回到木屋之中,李伴峰看了看天色,才知道自己在随身居睡了一夜。 走到楼下,见马五默坐在客厅之中,愁眉不展。 李伴峰看了看桌子上的报纸,故作惊讶道:“原来是陆家出事了!” 岂止出事了,陆东良都死了,只是除了李伴峰,暂时没人知道。 马五把报纸逐一摊开,对李伴峰道:“陆家出事了,就意味着整个普罗州要出大事了, 这是何家的新闻,从何海钦的态度来看,何家要和陆家打到底,据说连他弟弟何海生都从外州回来了。” 何海生? 那不就是何家庆的三叔么? 他既然能回来,证明何家庆没大碍。 马五又拿来一叠报纸:“这是马家的新闻,都是开荒买地的新闻,马家现在就是想把生意和钱全都撤出来,尽量不和陆家起瓜葛, 这是楚家的消息,和马家相反,楚家现在要把生意做大,楚二小姐把手伸到百乐门了,她这是要浑水摸鱼。” 看过了报纸,李伴峰点点头道:“局势很乱,可似乎跟咱们没什么关系。” “有关系,关系很大!”马五把请柬拿了出来,“楚二小姐后天生日,让我去她家里赴宴,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李伴峰愕然道:“她还在缠着你?这对你是有真感情呀!” “她对我能有什么感情?她是要借着我,把马家卷进去,李兄,你难道看不出来?” 李伴峰还真就看不出来:“你不是被马家逐出家门了么?” “可我终究还姓马!” “那你干脆咬咬牙,跟我一起姓李吧!”李伴峰的姓,来自于福利院的看门大爷,他对姓什么这件事看的不是太重。 “姓什么,不是关键,”马五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当前的处境,“我是不想……” 李伴峰道:“你不想把马家卷进去?” 马五摇头道:“我可没为马家着想,我配不上,我是为我自己着想, 两大豪门争斗,我在中间当个吊线木偶,李兄,你知道这是什么后果,两大豪门稍一用力,我可就粉身碎骨了。” 李伴峰能想象出马五彼时的处境,索性把桌上的请柬放到烛火上烧了:“既然想清楚了,那就别去。” 马五看了看请柬:“楚家管事杨岩峥来了,他说我要是不去,之前受过的苦,还得再受一遍。” 李伴峰一怔:“又来抢钱?这楚二小姐这么难缠?” 马五叹道:“我这想了一夜,也没想到对付她的办法。” “那就别想了,收拾收拾,去新地打猎,咱们连蓑蛾夫人都能应付,还怕对付不了她?” …… 楚家宅邸,楚二小姐庆生,宾客等在了大厅。 但马五没来。 楚怀媛坐在卧室里,看着镜子,先抹上了一片腮红。 然后她对准腮红的位置,把一把匕首插在了自己脸上。 管事杨岩峥在旁提醒道:“小姐,一会还要见客人。” “不妨事。”楚怀媛拔出匕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用一层特殊的香粉,止住了流血,盖住了伤口。 她回头看了杨岩峥一眼:“你还愣着干什么?去蓝杨村啊!” …… 陆东俊坐在府邸之中,静静坐了一夜。 何玉秀向他下了帖子,让他明天到千悦酒楼赴宴,当面对质,到底是谁害了陆东良。 陆东俊为此召集家族议事,一直等到天亮,也没见一个人响应。 有些传闻是对的,陆东俊在家族里的地位,都比不上猴子邱! 谋士万晋贤提醒道:“老爷,要是有万全的把握,您去趟千悦楼倒也无妨,要是没把握,这趟您可千万不能去。” 陆东俊没把握,可不去行么? 今后怎么在陆家立足? 他转过脸看着万晋贤,笑道:“老万,我累了,想休息一会,你替我看好门,让谁都别进我屋子,连吃的都不用给我送。” 万晋贤一惊:“老爷,您这是要……” “照做就是了。”陆东俊回了卧房,从壁橱里拿出来一只一尺多高的石狮子,放在了门口。 他从嘴里取出来一颗假牙,放进了狮子嘴里,狮子的两只眼睛亮了起来。 只要不把假牙取出来,狮子的眼睛就会一直亮着,除了陆东俊,其他人无法轻易进出房间。 做好了部署,陆东俊拿出了一条项链。 …… 中午十二点,何玉秀包下了千悦酒楼,等着陆东俊来赴宴,两大家族有身份的也来了不少。 何玉秀端坐主位,穿了一身皮大氅,吩咐手下人放首曲子听。 手下人拿了唱片,放到唱机上,放了一首《月圆花好》。 她想平复一下心头的愤怒,但是曲子放了好几首,这股火却没有压下来。 今天如果陆东俊实话实说,事情还有得缓和,要是他再敢诬陷何玉秀,何玉秀准备要了他的命。 等了一刻多钟,何玉秀看着陆家人道:“陆东俊特么是个带把的么?今天他要是不敢来,他就是心虚了,陆东良就特么是死在他手上了!” 话音未落,一名部下上来传话:“大姑姑,陆家大爷来了。” “来得好啊,让他赶紧上来,让他……”何玉秀一怔,“你说谁来了?” “陆家大爷,陆东良!” PS:唐刀以后会不会用这事威胁伴峰?他知道的好像有点多。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一章 跬步无痕 陆家大爷陆东良,只身一人上了千悦酒楼第三层。 众人注视之下,陆东良脱下西装,冲着邱志恒勾了勾手指,示意邱志恒过来接着。 这点事其实不用邱志恒处置,但陆东良既然示意了,邱志恒也不能违忤,赶紧把西装接了过来。 说实话,直到现在邱志恒还没回过神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回过神来。 他们都不知道陆东良是从哪冒出来的。 陆东良的正妻段少霞站了起来,眼含热泪道:“东良,你回来了,你回……” 陆东良下压掌心,示意她不要说话。 段少霞看到陆东良少了一颗牙齿,手腕上还有伤痕,但并没有多问,在外人面前,她很顾及陆东良的颜面。 陆东良把视线集中在了何玉秀脸上。 何玉秀看着陆东良道:“你还活着?” 陆东良一笑:“伱就那么盼着我死?可惜你本事不够。” 何玉秀剑眉一竖:“把话说清楚,是你弟弟本事不够,要杀你的人是他。” “真不要脸,”陆东良啐了一口,“要不是东俊在场,那晚我真就死在了你手上,何玉秀,我真没想到你这么歹毒,居然和勾结卓裕玲暗算我!” 在场众人无比惊讶,这和他们听到的消息完全不符。 何家老太爷何存寿,何玉秀的四叔身子稍微动了动。 他是七层的德修,他动用了技能。 谁在他面前说谎,必将遭到重创,哪怕是九层的陆东良也得受伤。 何玉秀起身道:“陆东良,你特么把话说清楚,谁特么和卓裕玲勾结?谁暗算你了?” “那天晚上在我家里,先出手的是你和卓裕玲吧?” 话音落地,何存寿没有触动技能,陆东良说的事实。 何存寿转眼看向何玉秀。 何玉秀点头道:“我是对你动手了,但我没想杀你!” 这句也没说谎。 陆东良点头道:“你是没想杀人,想杀人的是卓裕玲!” 这句也没说谎。 何玉秀怒道:“我不知道他们俩用的什么心思,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没下死手!” 两人你来我往,争论起来,何玉秀一再强调,她当时没想杀人。 陆东良一再强调,何玉秀当晚先动的手。 两人说的都是事实,吵了许久,何老爷子撑不住了。 老爷子七十多了,七层技法一直开着,就这么一直听两个人嚷嚷,累的老头浑身虚汗直流。 “我说你们先消停会,也让我说句话,”何存寿先看向了何玉秀,“秀,你跟四叔说实话,那晚上是不是你对东良动的手?” “是我。”何玉秀坦然承认。 何存寿皱皱眉头,转脸又问陆东良:“东良,我们家庆被你闺女打伤了,你答应给我们何家一个交代,现在陆小兰人在什么地方?” 陆东良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实话。 问完了两个关键问题,何存寿把技法关了,擦擦汗珠,对何玉秀道:“秀啊,你上人家里,把人家打伤了,这事是你不对,你先给东良赔个不是。” 何玉秀怒道:“不是我要动手,我是为了防身,这事怨不得我!” “你这孩子!”何存寿皱眉道,“东良啊,玉秀就这个脾气,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但家庆这事咱们也得说个清楚,你到底什么时候能给个交代?” 陆东良看着何玉秀,冷笑一声道:“这得问你们家大小姐。” 何玉秀怒道:“放屁,问我做什么?我跟卓裕玲和陆小兰都没来往。” 眼看两人又争执起来,何存寿苦笑一声:“我这年纪大了,也管不住这帮小辈的,陆大哥,这事你怎么说?” 陆家也来了一位老太爷,陆东良的大伯,陆茂先。 陆茂先八十多了,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随口敷衍了一句:“孩子们做主,孩子们做主。” 何存寿见状也不说话了。 陆东良环顾众人道:“我会继续追查卓裕玲和陆小兰的下落,这事迟早会给你们何家一个交代, 我不在家的这段日子,家里的事情交给东俊处置, 你们谁要再敢对东俊下手,休怪我翻脸无情!” 陆东良从邱志恒手里扯过衣服,转身就走。 正房夫人段少霞站了起来,追到近前:“东良,你去哪?我跟你一块走!” 陆东良猛然转身,推开了段少霞:“别跟着我,你们都别跟着我,我现在谁也信不过!” 段少霞傻了,她想不到陆东良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恨意在心头萌生,段少霞的瞳仁之中多了一抹血丝。 陆东良并未察觉,他扫视众人一眼,转身离去。 一屋子人愣在当场,何玉秀连声骂娘,段少霞放声痛哭。 何存寿觉得事情不对,但这个场合,他不能多问。 陆家几个重要人物也觉得不对劲,互相试探下眼神,都没有说话。 何玉秀喃喃低自语道:“这特么是陆东良么?” 不止一个人怀疑,但所有人都不说。 陆家人不说,因为说错了,事情会很麻烦。 何家人也不说,他们就这么默默看着,看戏又何必跟着着急。 …… “陆东良”回到了陆东俊的府邸,悄无声息进了自己的卧室。 对着镜子,他揭下了脸上的假皮。 这出戏,他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对自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把假牙从狮子的嘴里取了出来,放进了自己嘴里。 不多时,他的脸颊开始一阵阵抽搐。 接下来的三天,他会一直牙疼。 这是使用狮子的代价。 …… 越州三院,病房里。 何家庆笑不出来了。 他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陆东良去千悦楼赴宴,跟你大姑当面对质。” 陆东良就这么跟没事人一样回来了? 陆东良真的没死? 对面问道:“你能看的到么?陆东良是怎么活过来的?” 何家庆摇头道:“完全看不到,一片模糊,好像有很强大的力量,你确定这个人陆东良么?” “我去查一查。”对面回应。 “你别去,你还不能暴露,如果那人真是陆东良,千万要小心防备, 这件事情先不要见报,等我消息, 你帮我送一封信,我去找个人帮我查。” 身边的护工正在睡觉,何家庆坐起身子,身体在病床上闪现了一下,手里多了一支笔、一个信封和一张信纸。 这些都是他从楼下的文具店拿的,文具店的老板没看到任何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迅速写了一封信,装进了信封,用唾沫把信封封好,贴了一张邮票,在手里摩挲了片刻。 一阵风吹来,信封消失了。 护工猛然惊醒,抬头看了看何家庆。 何家庆还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 …… 陆家大宅,猴子邱坐在前院一座小楼里,一语不发。 虽说在陆家算是号人物,但邱志恒终究是下人,下人能在大宅里有一座单独的小楼,在其他大家族里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但邱志恒有这个待遇,他从十岁追随陆东良,一晃整整二十八年,这让他得到了比很多陆家人更高的地位。 但这个地位貌似保不住了。 在众人面前给陆东良拿衣服,这不算什么大事,这是管家该干的事。 可陆东良对他没有一丝信任,这么多天没给他一点音信,今天露面没告知他,临走的时候也不准他跟着,这是猴子邱无法接受的事情。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邱志恒应了一声,大支挂左武刚走了进来。 “邱头,我给你带了一坛子酒,想跟你喝一杯。” 邱志恒一怔,看着左武刚的神情,明白了他的用意:“你要走?” 左武刚点点头:“能不能走得成,还得等你一句话。” “为什么要走?怕老爷怪罪到你头上?” 左武刚把酒坛放下,坐在邱志恒对面道:“你要说害怕,之前是有那么点,老爷要是就这么没了,这事我脱不开干系, 可今天老爷回来了,我在门口接着了,别说怪罪,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冲这事,我心里就明白了,陆家已经容不下我了, 邱头,从出事到现在,我没抱怨过,这些话我也就对你一个说,这事不怨我,从头到尾就不怨我! 这事更不怨你,我实在想不明白老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要走了,凭咱们修为,在哪都能找碗饭吃,邱头,你要是想走,咱们俩就一块。” 邱志恒沉默半响,摇摇头道:“我走不了,我的命是陆家给的,你多保重吧。” 左武刚没再多说,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发现门缝里有封信。 “邱头,这有封信。” 邱志恒一愣:“你给我写信?” 左武刚摆摆手道:“我大字都不认几个,还写什么信?再说我人还在这,有什么话不能跟你说?” 他把信交给了邱志恒,转身离去。 邱志恒拆开信封扫了一眼,当即愣在了原地。 写信的人自称是陆小兰,而且还确实是她的字迹。 书信的内容如下: 你看到的陆东良是假的。 他用了我的项链。 他的手腕上有伤痕。 用过那条项链的人,手腕上都会有伤痕。 …… 李伴峰前往新地拿胶泥。 路上,李伴峰问起了一件事情:“马兄,你见过二层的旅修么?” 马五点点头道:“见过。” “二层的旅修有什么技法?” “这不该问我,你不就是旅修么?” 李伴峰神色严肃道:“我是一层旅修,当然不知道二层技法。 马五道:“旅修二层的技法叫跬步无痕。” 李伴峰眨眨眼睛道:“这是轻功么?” “不是轻功,是旅修能在行进之间偷出一步,双方本在三步之外交战,旅修很可能在交战之中突然靠近一步,或是远离一步, 这一步几乎不耗费时间,就连窥修的视力也看不出同层次旅修的步法,往往会让对方措手不及。” 李伴峰想起了被杀掉的二层旅修黄光实。 黄光实可以瞬间移动,与李伴峰交手时占尽了便宜,李伴峰不知道对方的修为,还以为对方用了极高层次的技法。 这手段厉害,可这技法该怎么用? 马五思索半响道:“我曾听一位旅修说过,旅修的技法机理都不难,难就难在控制尺度上, 跬步无痕好像是用意念带动脚步,施法者必须坚信自己能迈出这一步,并且很想迈出这一步才能奏效。” 李伴峰皱眉道:“也就是说这技法不是想用就能用出来,关键时刻要是心虚了,还不一定灵验?” 马五点头道:“正如李兄所言,我曾听说过一位三层旅修,在交战时刻,原本想要后退一步,结果急躁之间,变成了前进一步,直接撞在对方兵刃上,没命了。” PS:陆东良在与何玉秀一战时,曾经用过跬步无痕。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念修 关键时刻不一定灵验。 这就不太好了。 李伴峰想想与黄光实的交手过程,他被铁尺刺进了腮帮子,原本打算逃跑,可并没有成功。 当时他可能是想用跬步无痕,可生死关头乱了方寸。 这技法很考验心态! 用意念带动脚步。 我偷一步。 李伴峰向前跨出了一步,没成功。 我再偷一步。 还没成功。 看着李伴峰一颠一颠往前走,马五皱眉道:“李兄,想多了吧,你才入门几个月,就往二层上使劲?” “先做个准备,免得日后上了层次,再摸不清方向,马兄,旅修的三层技法你知晓么?” “这就不知晓了,各道门的技法一般不会记述在书上,尤其是三层之上的技法,修者少,而且不会轻易透露技法,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要是真有记载技法的书籍,必定价值连城,只怕马家书库里也未曾收录。” 说话间,两人到了泥沼地,很快找到了那团胶泥。 这团胶泥真不好分辨,跟沼泽地里到处都是的淤泥几乎没有分别,马五知道胶泥的特性,压低声音对李伴峰说道:“胶泥有一层黑裙边,在有水的地方,能看到黑裙边在动。” 李伴峰仔细看了一下,那团黑胶泥的边缘,果真有东西在颤动。 整体看上去,这团胶泥有点像一团腐烂了的水母。 “李兄,动作一定要轻,胶泥是异类,有灵性,一旦动静大了,就会逃跑,你先拿着罐子,这块泥我来拿。” 马五戴上手套,往沼泽地里迈了两步,不慎踩在了泥坑里,一只脚开始往下陷。 他急着把脚拔出来,另一只脚也陷进了淤泥。 不对呀,这沼泽地有变化!和他之前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马五没敢继续挣扎,回头尴尬的看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抱着铁罐,默默站在岸边,看着马五在沼泽地里越来越矮。 …… 把马五从泥沼里捞上来,李伴峰戴上手套,走向了那团胶泥。 旅修进沼泽,有天然优势,李伴峰每迈一步,都会感知下一步的吉凶,这就极大降低了陷入淤泥的风险。 距离胶泥大约还有五步,哗啦一声水响,这一步的动静有些大了。 胶泥有所察觉,四周裙边开始迅速颤动。 马五一皱眉,这胶泥要逃跑。 他没敢催促李伴峰,生怕李伴峰情急之下走错了地方。 李伴峰迅速迈出一步。 胶泥身体骤然翻滚,要缩到淤泥下方。 低估这东西的速度了。 李伴峰又迈出一步。 胶泥的身躯已经进了淤泥。 李伴峰俯下身子,在泥水之中一抓,把整团胶泥挖了出来,回手放进了铁罐。 “差一点就白来了。”李伴峰笑了。 马五惊呆了:“李兄,伱刚才偷了一步。” “什么偷了一步?”李伴峰一脸费解。 马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胶泥没入水中时,李伴峰距离它有三步。 三步,两米多。 除非李伴峰趴在水里,否则他根本够不到那团胶泥。 在俯身的一瞬间,他偷了一步,一大步。 距离变成了一步半,这才让他勉强够到了胶泥。 等李伴峰走出沼泽,马五忍不住问了一句:“李兄,你是几层修为?” 李伴峰复盘着挖胶泥的动作,也意识到在距离上有些诡异。 “要不我就说,这东西得提前做准备,”李伴峰平静的解释道,“没准哪下就晋升了。” 马五不再多问了。 关于李伴峰的事情,他问的一直不多。 包括他为什么能杀了一层甚至二层的对手?杀人之后为什么能不留痕迹的处理尸体?为什么突然跑到绿水城去买唱机?买了唱机为什么又扔了?他为什么能摆脱蓑蛾夫人?吃完面条之后,他为什么不给钱? 这些事情马五都不去问,他知道他不该问。 但眼前这件事情让他有些忍不住了。 他和李伴峰同一天找的货郎,同一天入的道门,他才刚刚过了一层关,李伴峰已经到了二层? 这不可能。 就算他天天吃蛇斑丹都做不到。 别说是蛇斑丹,就算一天一颗玄炽丹,这也做不到! 这到底是什么缘故? 难道是他照了天光的关系? 照了天光还能顺利活下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赋异禀之人? “李兄,你用了什么方法修行,能不能指点我一句?”马五诚心求教。 李伴峰想了想,回答道:“修行,主要看心态,心态到了,修为也就到了。” 心态? 马五对这个词并不熟悉。 应该和心境的意思差不多吧? 难道是我在修行上不够虔诚? 李伴峰从药王沟来到绿水湾,也许并不只是为了躲避陆家,他在修行! 穿越边境线时必然历经了无数危险,旅修在险境之中能积攒更多的光阴,他这么做肯定是为了修行。 他的心境比我要虔诚的多。 我对欢修看似痴迷,可我真能做到像他这么执着么? 不能懈怠下去了。 …… 两人走回了蓝杨村,刚进村口没多久,宋家大管家唐天金来到了两人面前。 在他身后还跟着三名男子,马五认识他们,这是宋家的打手。 这是要干什么? 找麻烦么? “五公子,又去新地打猎了?打到什么好东西了?”唐天金捋了捋胡子,冲着马五笑了笑。 马五指了指肩上背着的臭鱼:“钓桃子去了,运气不济,桃树没来。” 唐天金笑道:“鱼放少了,桃树自然不愿意来。” 马五苦笑:“一共就我们两个人,想多带臭鱼,也扛不动啊。” 唐天金点点头:“难为五公子了,看你这么辛苦,我们当家的也过意不去,要不这样,我们明天多派几个人手,帮你一把?” “别了,我哪有那个福分,我就想捡几个桃子挣碗饭吃,哪敢惊动宋大爷。” “这怎么能叫惊动,生意么,有的商量有的谈,劳烦两位跟我走一趟,我们当家的正在大仓等着两位。” 马五知道事情不妙,先看了李伴峰一眼,让他做好准备逃跑,转脸对唐天金笑道:“唐管家,劳烦您告诉宋大爷一声,我们兄弟就想赚两个糊口钱,要是有冒犯的地方,我们改天到府上谢罪。” “不想去?”唐天金把脸一沉,“今天你们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一听这话,马五转身就走。 可身子扭过来了,两条腿却不听使唤。 跟他走,跟他走! 脑子里有个意念在反复搅动。 这个意念慢慢控制了马五想法。 马五朝着唐天金一步步走了过去。 糟糕,这是个念修! 他用念力控制了我。 马五在潜意识里还在反抗,可这无济于事。 因为他最主要的念头被控制了。 每个人脑海里都有很多念头,但有一个是最主要的,这个念头,决定了一个人的行为。 念修能控制住一个人脑海里最主要的念头,进而控制这个人的行动。 唐天金朝着马五笑了笑,转眼看向了李伴峰。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人,他知道马五身边有个帮手,可因为李伴峰是宅修的缘故,他总是把这人忽略了。 奇怪了,马五都走过来了,他怎么站在原地不动? 难道他修为够高,能破了我的念力? 他要有那份修为,为什么还跟着马五吃这份苦? 他在那干什么呢? 好像在说话? 李伴峰的确在说话,但唐天金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听不清没关系,李伴峰也不是在跟他说话。 “人家让你过去,你怎么不过去?” “我过去做什么,我又不认识他。” “可我觉得应该过去。” “你想过去你过去呗。” “你站这不动,我怎么过去?” “你们俩还想吵到什么时候,这打仗呢,看不出来么?” 唐天金傻了。 他不理解李伴峰的状况。 和正常人一样,李伴峰也有很多念头。 但唐天金没找到那个最主要的念头。 唐天金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但他对自己的技法有把握。 他是二层念修,就不信拾掇不了这么一个后生。 他加大了技法的力度,忽然觉得头疼欲裂。 李伴峰脑海里有无数念头各执己见,发生了争吵,争吵声透过念力,渗进了唐天金的脑海。 这人果真不一样。 他没有最主要的念头。 李伴峰脑海里的念头不分主次,各自平等。 唐天金正想把技法收回来,李伴峰突然来到了近前。 跬步? 二层旅修…… 唐天金没反应过来,李伴峰用镰刀割了他脖子。 三个打手一起上前,唐刀出鞘,一刀一个,两人相继被砍翻在地。 剩下一个撒腿就跑,马五突然抬头,扫了他一眼。 过了一层关的马五学会了迷乱之技,那名打手身子一颤,脚下不稳,滑了个趔趄,李伴峰抬手一镰刀,钩进了他脑壳。 “马兄,四下看看还有没有埋伏?” 马五会意,知道李伴峰收尸的时候不愿意被人看见,赶紧去远处侦查。 李伴峰将四具尸体送进随身居,娘子打了个哈欠唱道:“相公辛苦,小奴这就料理食材,这几个还得抓紧料理,我看他们就快扛不住了。” 李伴峰道:“要不我给他们弄点草药?” “不必那么麻烦,小奴吃快些就是。” 李伴峰出了随身居,找到了马五,准备回木屋。 马五对李伴峰道:“李兄,咱们回去赶紧收拾东西,蓝杨村不能待了,宋家不会放过咱们,咱们得换个去处。” “还有别的去处么?” “去处有的是,陆家现在乱了,心思也不放在你身上,咱们可以到绿水城附近找个太平点的镇子先住下,只是那些地方不挨着新地,咱们这营生要重新找了。” 李伴峰思量片刻摇摇头道:“这么好个营生,我还真舍不得,好歹再做一趟生意,刚才那老头说宋家大仓,那是什么地方?” 马五瞪圆了眼睛道:“李兄,你想要做什么?” 李伴峰神色非常平静:“我就是问问,他大仓里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PS:找到对手的核心念头,是念修的技法核心。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对盘 李伴峰去了宋家大仓,马五也拦不住他,想要跟着李伴峰一起去,李伴峰又嫌他碍事。 没办法,马五自己回了木屋,开始收拾东西。 他每次和李伴峰打猎,只要得手,就立刻出货,屋子里还有值钱的东西么? 有。 马五每次去新地,都要把沿途的见闻记下来,一共记了七十多页纸,还画了十几张图,这是无价宝。 他从床底下把笔记和图纸收拾好,带上两件衣裳,去了二楼。 他想帮李伴峰也收拾下行李,到二楼往窗外一看,一群人拿着家伙,从巷子两端进来了。 宋家森来了! 怎么来的这么快? 按马五的推测,宋家森应该在家里等唐天金回去,少说也得等上一两个钟头,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这附近有人盯梢,他看见我回家了! 马五拿起胶泥,准备布置陷阱,可转念一想,布置陷阱根本没用。 陷阱布置多大合适? 万一宋家森放火烧房子,陷阱布置多大都没用。 还得给自己留条退路。 宋家森要是把房子围上了,退路应该留在哪合适? 留在哪都不合适。 …… 宋家森带了五十几个打手来,前后把木屋围住,看到木屋的窗帘关着,宋家森问身边一个打手:“你亲眼看见他回去了?” 打手点头道:“亲眼看见的。” “马君洋,你特么给我滚出来!”宋家森连声叫骂,屋子里没有反应。 “不出来是吧,把门给我砸开!” 情况比马五想的乐观,宋家森没有烧房子,直接叫人撞门。 两名打手走到门口,脚被粘在地上,不能动了。 门口有胶泥。 宋家森大怒,但没敢贸然上前:“他妈的,给老子耍这阴手,马老五,你出不出来?” 骂声越来越大,附近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却说这些围观的人不怕事么? 怕。 但是今天状况特殊。 在蓝杨村,厮斗每天都有,杀人也不罕见。 但宋家亲自出手的时候并不多,大多数情况,宋家都是做公证人,形象非常伟岸。 今天宋家突然对马家落魄公子翻脸,不少人想知道缘由。 其实有人已经猜到缘由了: “马五肯定是背着宋家出货了,要不宋大爷也不至于亲自出手。” “背着宋家出货?他是真不要命了?” “谁不要命可难说,虽说落魄了,人家也是公子,宋老大也就咋呼咋呼,还敢杀人是怎地?” 众人正在议论,忽听宋家森喝道:“马老五,今天当着蓝杨村乡亲的面儿,别说我冤枉伱,你背着我往外边出货了,是不是?” 屋子里没有回应。 马五为什么不回应? 因为他根本不在木屋里。 此刻的马五,正躲在魏房东的家里。 魏房东死了之后,屋子一直空着,还真让李伴峰猜中了,他死了,就是少了个收钱的,其他人都不在意。 在魏房东的小楼里,马五从二楼能看见木屋那边的情形,也勉强能听见些声音。 只要宋家森撤了,马五就能从容离去。 宋家森等了片刻,怒喝道:“马老五,你不敢认?我带人证来了,我看你认不认!” 两个打手拖上来一个人,看到这人,马五攥紧了拳头。 这是他朋友! 是小川子! 川子卖了马五? 没有! 这点马五有数,川子不是这样的人。 宋家森收到了杨岩铮的消息,打探到了风声,把小川给抓了。 川子硬骨头,自始至终没承认出货的事情。 小川子受苦了,被打得遍体鳞伤,拖到了众人面前。 宋家森拿刀子指着小川子的眼睛,问道:“马老五是不是让你去绿水城出货了,你给我说实话。” 小川子低头不说话。 宋家森笑道:“行,带种,把他腿给我卸下来一条。” 几名护卫摁住小川子,两人搬起一条腿,一人拿着绳子把大腿捆紧,另一人拿着斧头就要剁。 “住手!”马五出来了,他不能看着小川子送命。 他站在宋家森面前喝道:“宋大爷,你想干什么?” 宋家森笑道:“马老五,我想干什么,你自己不清楚?你来蓝杨村,我没给你找过麻烦,你背着我出货,坏了我规矩!” 马五面无表情道:“说话得有凭据,谁看见我背着你出货了?” 宋家森揪住小川子的头发,狞笑道:“人证都在这,你还敢狡辩?” 小川子喊道:“五爷没让我出货,你特么别冤枉人!” “好小子,嘴真硬!”宋家森举起刀子,要剜小川子的眼睛。 马五喝道:“姓宋的,你特么敢!你不看看他是谁家的人!” 宋家森一怔,转脸笑道:“他?他就是马家的一个工人,他算个什么东西?” “你知道他是马家的人,还敢动他?” 宋家森笑道:“普罗州就一个马家么?马家的人就不能动么?我宋家就那么好欺负?” 马五也笑了:“我知道你背后是陆家,可我告诉你,马家的工人,他也是个人,陆家的狮子狗,也是一条狗, 宋家森,你是不是真把自己当头狮子?你在我眼里就特么是一条狗!” 小川子的身份能和宋家森相提并论么? 不能,这点马五很清楚。 哪怕宋家森现在当场杀了小川子,事后赔给马家一笔钱,就算了账。 别人要是把小川子和宋家森放在一起比,宋家森听了会发笑。 但这话从马五嘴里说出来,宋家森没笑。 豪门公子的气场,让他笑不出来。 宋家森双眼血红道:“马君洋,你骂我? 我今天把话放在这,别说是他,我现在立刻杀了你,你信不信?” 马五直视着宋家森的眼睛:“来,我站这让你杀!” 宋家森转了转手里的匕首:“别以为你是马家公子,说话就这么猖狂,我告诉你,这是蓝杨村,不是你马家大宅!” 马五嗤笑一声:“我早就不是什么马家公子了,我被马家逐出了家门, 我睡过窝棚,垃圾堆里捡过吃的,比个要饭的强不了多少,要杀我,你只管动手,废话不用多说。” 宋家森真敢杀了马五么? 不敢。 别说当着这么多人面杀了马五,就是下个暗手把马五杀了,他也害怕马家不饶他。 但他要教训马五一顿,狠狠揍他一顿,他要让这公子哥知道什么是蓝杨村的规矩,谁是蓝杨村的主子! 马五之前遭抢的事情,宋家森也知道,马五不是第一次挨揍,估计他把马五打个半死,马家也不会追究。 马五也做好了挨揍的准备,只要能救下川子,多挨一顿揍也无妨,能留下一口气就行! 宋家森刚要吩咐众人动手,忽听手下人来报:“老爷,大仓起火了。” 宋家森的青筋跳了起来。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话马五也听见了。 他怀疑是李伴峰做的,但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李伴峰说好要去宋家大仓拿点东西,难道会在宋家大仓放火? 不管心里怎么翻腾,马五脸上没露出来。 大仓起火是个机会,马五可以借这个机会张扬威势。 他依旧直视宋家森,厉声喝道:“你有种就来杀我,看看咱们谁命硬!” 宋家森没回应。 马五这话什么意思? 是他派人烧了大仓? 他不是被逐出家门了么…… 这里边有事! 马家或许已经饶过马五了,甚至还在暗中帮着马五。 马家烧了大仓,这是在敲打我。 继续和马五硬钢,他担心会事态会不受控制。 但现在就此罢手么? 周围有很多人在围观,宋家森是来立威的,要是就此罢手,以后立足都是问题。 独占蓝杨村二十载,宋家森终究还算老道,紧急情况之下,想出了应对之策。 “五公子,我敬你是条汉子,虽然你落魄了,但我宋某人不欺侮你, 蓝杨村是我的地界,你坏了我的规矩,就等于打了我的脸,这口气,我也不能就这么咽下了, 规矩既然是我定下的,咱们就还按规矩来,明天中午十二点,咱们野地对盘,走青天场,见个高低, 我要是赢了,劳烦你换个地方发财,以后别再踏进蓝杨村一步, 你要是赢了,宋某带着一家老小,三天之内搬家走人,你看行么?” 马五不想答应,他知道自己不是宋家森的对手,他也不是为了名声逞强的人。 可小川子在宋家森手上,要是不答应,等于认怂,刚刚扬起来的气势全成了扯淡,小川子可能送命,自己也免不了一顿毒打。 先答应下来,把小川子救下来再说。 “宋大爷,你是三层的武修,我刚升一层,和你对盘,基本等于送死。” “怎么,你怕了?你放心,青天场你死不了,认输就是了。”宋家森一脸嘲弄的看着马五。 马五冷笑道:“认输?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我想找个人替我对盘,这也合规矩吧?” 这的确合规矩,宋家森提出要比青天场,也就是白天决斗,马五可以找人替他出战。 宋家森也可以找人出战,但他能找到什么层次的人物? 至多找个四层。 马五能找到什么层次的人物? 这不好说。 如果马五下了重金,甚至马家在暗中出手,找个五六层的人物都不在话下。 宋家森心里纠结,但神情淡然:“五公子,这是你和宋某的事情,不用牵扯旁人,我也不以大欺小,我让我儿子和你对盘,一层对一层,这算公平吧?” 宋家森有两个儿子,宋志刚和宋志毅,两个人都是一层修者。 “志毅,敢不敢和五公子打一场?”宋家森把事情交给了宋志毅,因为他大儿子宋志刚修炼过急,受了伤。 宋志毅以前没参加过对盘,六岁拜师,平时都在在镇上学艺,很少回家。对家里的事情知道的也少。 可他并不怯战,一脸轻蔑看着马五:“这有什么不敢?” 话说到这个份上,马五没有拒绝的理由:“好,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先把川子放了。” 宋家森把川子扔在了马五面前,随即带人离去。 这一路走的从容,可宋家森心如火燎。 大仓还烧着呢! 罗三才他么是干什么吃的! 马家到底派去了多少人,能烧了大仓? …… 其实就一个人,还不是马家派去的。 李伴峰蹲守在大仓旁边,看宋家森带人走了,他进了随身居,把钥匙扔进大仓,混了进去。 本想找点值钱的东西,但大仓太大,值钱的东西不多,时间又急迫,李伴峰随便挑了几件看得上眼的,随即放了把火,趁乱把钱柜抢走了。 钱柜里没放太多钱,就三十多万,听完了事情的经过,李伴峰把三十多万全都给了小川:“你是条汉子,这些钱,拿去治伤吧。” 小川摇头道:“不用钱的,我这就是一点皮外伤,擦点药就行,没什么大碍。” 李伴峰颇为惊讶:“真没什么大碍?” 小川点点头道:“真没事。” 李伴峰很是赞赏:“既然没大碍,你上工去吧。” 小川和马五一起看着李伴峰,他们认为一个正常人,不该说出这么狠毒的话。 李伴峰义正言辞道:“你都说没事了,为什么不去上工?” 马五理解不了李伴峰的想法,转脸看着小川道:“川子,修路这活别干了,以后跟着我吧,蓝杨村咱们待不下去了,我也不打算和宋家野地对盘,咱们今晚就走。” 李伴峰看向了马五:“走什么走呀,这地方这么好, 不就决斗么?这有什么难的,你先好好练练口才!” 马五诧道:“我练口才做什么?” 李伴峰一本正经道:“决斗,比的不就是口才么?” PS:我认为,决斗不止比口才,形象也很重要。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宋家的江山和李伴峰的规矩 宋家森回到府邸,拿了两粒丹药给宋志毅:“这丹药能长气力,吃完了赶紧睡觉。” 宋志毅道:“爹,这是我第一次走场子,我一会伸伸筋骨,练练手。” 宋家森皱眉道:“明天就开打了,还练什么手?” 宋志毅挠挠头皮:“爹,我师父说过,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啊!” 他自幼在外学艺,跟着师父的时间,比跟他爹的时间长,张口闭口,总是“我师父说过”。 宋家森极其讨厌这局口头禅:“别特么扯这些没用的,让你睡,就赶紧睡!” 宋志毅不敢违忤,吃过午饭,吃完了丹药,早早睡下了。 这丹药见效快,宋志毅一觉睡到了凌晨一点,被宋家森叫醒了。 起床之后,宋志毅只感觉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气:“爹,这是什么丹药,我以前怎么没吃过?” 宋家森哼一声道:“这丹药我都舍不得吃,要不是你明天上阵了,我也不会拿出来。” 宋志毅听了,心情大好。 这丹药,宋家森的确舍不得吃。 不是舍不得丹药,是舍不得他自己。 这是髓鸩丹,吃完之后,能在短期内提升一个层次的战力,宋志毅是一层武修,在未来两天的时间里,他的战力可以勉强和二层武修匹敌。 可这是有代价的。 丹药失效之后,宋志毅要损失整整两年的修为,他天赋本来就不济,这样一来,晋升二层就更加遥遥无期了。 “拾掇东西,跟我走。”宋家森带宋志毅出门,没带随从,没走正门,爷俩从后门偷偷离开了宅邸。 宋志毅不明白:“爹,咱们去哪?” “别说话,跟着走。” 两人走小路,一直走到了村子北边,听到压路机呼哧呼哧作响,还在修路,宋家森特地绕了个圈子,进了马路对面一片废墟之中。 小川子给压路机加了一铲子煤,舔了舔嘴唇上的伤口。 …… 到了废墟深处宋家森看四下无人,转脸对宋志毅道:“看清楚了,这是我给你选好的场子,我己经安排好了人手,明天一早,有人过来封场,封场之前,谁也不知道伱和马五在这对盘。” 这块地方碎砖烂瓦特多,还有不少断墙没拆干净,宋志毅对这样的作战环境不是太满意: “爹,为什么选在这个地方?我是武修,马五是欢修,近身作战我占便宜, 这地方这么乱,我不好近身,要是被他放了风筝,吃亏的还是我。” “放屁,老子能让你吃亏么?”宋家森从怀里掏出一个蚕茧,放在了一块碎瓦上。 蚕茧里钻出来一条白蚕。 蚕在碎瓦上吐丝,宋家森在一旁看着。 估算着丝线吐得差不多,宋家森把白蚕放到了碎瓦旁边的一堆木头上。 这堆木头有几十根,都是从房子上拆下来的,堆放的有些凌乱,塌了也算正常。 白蚕在其中一根木头上啃出来一个洞,随即钻进洞里,开始大口的吞吃。 等了将近两个钟头,直到把位置最关键的木头蛀空,宋家森才把圆滚滚的白蚕收回来,用麻袋装了,背在身上。 “你给我记住了,明天开打,把马五引到这块碎瓦上,只要他踩中这块碎瓦,旁边这堆木头,会朝着碎瓦塌下来, 就算这堆木头砸不中他,他也得想办法躲闪,趁着他躲闪,你就狠狠揍他,别打死他,给他留口气,打到他求饶为止。” 宋志毅愣了半响,他在家的时间确实不长,但他觉得他爹在蓝杨村是个有威望的体面人,没想到竟然会用这种手段对盘:“爹,你要跟他来阴的,这不好吧,要是让别人知道…… 宋家森给了宋志毅一巴掌:“我特么这么晚单独带你出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不让别人知道么?” 他连护卫都没带,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宋志毅捂着脸道:“爹,我吃了丹药,我是一层武修,上了一层都好几年了,对付马五那个一层的欢修不在话下,咱犯不上用这手段,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 宋家森回头又一个耳光:“你特么是在外边学傻了,你知道什么叫光明磊落? 就你有丹药?马五是什么来头?马家的五公子,你当他手里的药比你少么? 你以为你比他早上了几年层次,你就打得赢他?你还真看得起你自己! 唐天金今早上去道上堵他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派人找遍了整个村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你知道马五有多少见识?你知道他经历过多少事,遇到过多少人,你这辈子连绿水湾都没出去过,你跟他比?” 宋家森让宋志毅牢牢把位置记住,两人原路往回走。 路上,宋志毅还是忍不住发牢骚:“爹,我明天要是能用真本事打赢马五,就不用这机关了,让人看出来,丢了咱家面子。” “你为什么要让人看出来?”宋家森怒道,“你跟我说真本事,你知道什么是真本事?你以为拳脚上的本事是真本事?” 宋志毅讶然道:“野地对盘,不就是看拳脚么?” “要不说你小子不开窍,比你哥就是不行,你爹我守着蓝杨村二十多年了,这二十多年里,无论青天场还是浑天场,哪场对盘靠的是拳脚?你自己看不出个门道?” 这可不怪宋志毅,他长年在外学艺,都没看过几场对盘。 宋家森也知道宋志毅经验不足,耐心解释道:“老魏和于麻子打那一场,你觉得老魏能赢么?要不是他提前给了我一千大洋,于麻子怎么可能打了一半,被石头绊倒了? 花轩客栈雇来的黑大个子,他不能打么?对盘的时候他怎么输的?墙为什么就塌了? 他们客栈雇几个丫头做库果(特殊职业),干私活,账面上还不露出来,钱也不给我交上来,我特么能容他?我能让他赢了? 野地对盘,谁赢谁输,都是你老子我说了算,别管什么阴的明的,赢了站着,输了躺下,这就是我的规矩, 宋家这份江山,就是这么打出来的,这份江山迟早交给你们哥俩,连他么规矩都学不会,你们怎么当家?” 宋志毅低头道:“那万一要是穿帮了,你让我面子往哪放,我也是宋家二少爷……” 宋家森气坏了,这么多年,有些事情一直不想告诉这小子,就因为他脑子太轴。 “你小子就是不明白事,比你哥就是差得远,你特么明天要是……”宋家森一愣,一只脚踩在地上,突然抬不起来了。 “胶泥!”宋家森一惊,“有人打埋伏!” “怎么了,爹?什么人打埋伏!”宋志毅是真轴,眼看着宋家森抬不起脚,他还跟过来了。 “别过来,你特么!” 宋家森说晚了,宋志毅已经站在他身边,脚也抬不起来了。 “爹,这是怎么了?” “你个废物,你特么跟过来干什么?要不是你哥身上有伤,这活就不该叫你来, 把鞋脱了,脱了之后脚别占地,踩着鞋,往别处跳,别用手撑地,另一只脚也别占地。” 宋家森有经验,脚在鞋里蹭,迅速拔出了一只脚。 另一只脚不好挣脱,宋家森还在用力,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响声。 呼哧!呼哧! 什么东西来了? 宋家森一抬头,看见庞然大物,喷吐着烟雾冲了过来。 李伴峰开着压路机来了。 让小川子上工,就是为了监视宋家森的举动。 看见了宋家森父子,小川子立刻给李伴峰送信。 深更半夜,野地一片寂静,李伴峰是三层宅修,极易被人忽视,靠着牵丝耳环的顺风耳,他听着声音找到了宋家森父子,回头带上小川子,提前在路上布置下了埋伏。 当初看过两家客栈对盘,李伴峰已经看出了门道。 野地对盘,比的不是拳脚,比的是口才、机关和心机。 榴园客栈找了的中年人,说了一堆漂亮话,最后把对盘打赢了,赢了就是赢了,没人在乎他怎么赢的,人家觉得他占理,就应该赢。 至于为什么砖墙忽然塌了,怎么就这么巧,砸中了那黑大个,这些事都没人计较。 就算有人计较又能怎么样? 于麻子死在了浑天场,他想计较,也说不了话。 花轩客栈得罪了宋家森,能不能经营下去都两说,还敢在对盘上计较什么? 看热闹的会去计较么? 看完就算痛快了,其他的事,他们才懒得理会! 宋家森的想法是对的,别管明的阴的,能赢就行,在这点上,李伴峰和他的想法基本一致。 但是在细节上,两人也有一些区别。 宋家森从来没想过要公平比试。 李伴峰从来没想过要比试。 比什么比呀? 争输赢,非得上擂台么? 谁要和你上擂台了? 就算他们父子被胶泥困住,李伴峰都不打算硬刚,胶泥不粘铁,压路机的铁轮子正好适合下手。 压路机冲到宋家森近前,宋家森拿出匕首,投向了李伴峰的面门。 三层武修,这一击投得非常准。 可李伴峰三层宅修加二层旅修,一低头就躲过去了。 宋家森还想再找家伙,已经来不及了。 巨大的铁车轮子,直接压在了宋志毅的身上,膝盖往下,全都被卷在了车轮下边,惨叫声撕心裂肺。 宋家森有一只脚挣开了鞋子,借机后撤一步,拼上全身力气,拼命顶住了车轮。 三层武修,确实有力气,压路机竟然让他逼停了。 李伴峰把气阀开到最大,静静的看着宋家森。 宋家森脸色青紫,抬起头,看着李伴峰道:“杂种,你,你阴我!” 李伴峰笑道:“我挺欣赏你刚才那两句话,赢了站着,输了躺下,我再多送你一句,死了闭嘴。” 说完,李伴峰对小川道:“他是不是要卸了你一条腿?” “嗯!”小川在身后,咬着牙点头。 李伴峰拔出唐刀,递给了小川。 “兄弟,上工了,把腿给宋大爷卸了。” 小川拿着刀,下了压路机,举起刀子砍在了宋家森的右腿上。 都不用他发力,唐刀是什么成色?一刀下去,宋家森右腿齐根断了。 这回宋家森再也支撑不住,压路机直接从他爷俩身上开过去了。 等停了车,李伴峰看到这地面不太好处置。 小川道:“七爷,这事您别管了,我一会用点沥青盖上,压平了就行,您忙您的。” 这兄弟懂事! 李伴峰一笑,压低帽檐,离开了野地。 次日,中午十二点半。 宋家封场子的人早早来了,但宋家森和宋志毅没来。 在野地等了半个小时的马五,冲着看热闹的人喊道: “我马君洋虽然落魄了,但我站在这就是一条好汉,他宋家森说要野地对盘,我来了,我没找别人,我自己来了! 无非就是把命拼在这,但我马君洋没认怂!我今天就在这一直等,我倒要看看,宋家森和他儿子敢不敢来!” 李伴峰微笑看着,小川子在人群中带头叫好。 要不就说,野地对盘这事,比的是口才! PS:蓝杨村,要换主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走是吧? 野地对盘的时间已经到了,宋家森不见人影,宋志毅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宋家森的长子宋志刚急的浑身冒汗,坐在倪瑞良面前,一脸哀求道:“世叔,您帮个忙,这都一点了,我们家要是再不派人去野地,再过一个钟头就得认输。” 倪瑞良,是宋家森的门客,平时和宋家森以兄弟相称,是宋家唯一能指望的一名四品修者,他是四层的体修。 但是能指望,不代表听使唤。 倪瑞良自幼家贫,年轻的时候受过宋家森的接济,修为到了四层之后,平时在宋家住着,宋家森每月给二百大洋花着,逢年过节还得另有心意,说白了,就是养着这位四层给镇场子。 遇到事情的时候,想让倪瑞良出手,宋家森得和他商量。 连宋家森都不能给倪瑞良下命令,更别说他儿子。 倪瑞良喝了口茶道:“志刚,你爹和你弟弟到底哪去了,家里这么大事情,怎么一点不上心?” 宋志刚一脸焦急道:“我是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世叔,今天对盘这事,关系到宋家能不能在蓝杨村立足,您可不能看着不管。” 倪瑞良放下茶杯:“志刚啊,这事不是我不想管,是我管了不合规矩,你爹昨天和马君洋说好,让伱弟弟对盘,你现在让我出手,以后宋家的威望何在?” “现在顾不上威望了,世叔,我求求您了,您替我们家打一场。” 倪瑞良叹口气道:“再等等,再等等吧。” 不是他不想管,是他不敢管。 他隐约觉得宋家森已经出事了。 这事怪不得别人,怪宋家森自己不知进退,得罪谁不行,非要得罪马家五公子。 马五虽然落魄了,终究还是马家人,马家要真出手灭了宋家,还不就是踩死只蚂蚁的事情。 至于宋家上边的刘家、司家、乃至陆家,这些家族收钱的时候不含糊,出手的时候可难说。 况且倪瑞良说的也没毛病,是宋家要和马五对盘,虽说青天场可以换人,可人家马五亲自去了。 你宋家找个外人替你们出战,那是不是人家马五也能换个人出战? 人家马五能换来什么成色的人,你们知晓么? 眼看时间到了,宋志刚一咬牙:“世叔,行,这茬您记着,我不求您了,我自己上!” 宋志刚迈步出门,倪瑞良假模假样劝了两句:“志刚啊,别急,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 宋志刚到了野地,马五还在对着一群看热闹的发表演说。 今天来的人太多了,宋家亲自出手,多少年都见不到这样的场面,蓝杨村里好事的都来了。 “马某人在这等了两个钟头,按照咱们蓝杨村的规矩,两点就快到了,两个钟头过去了,对家不来,对盘就算我赢! 今天诸位乡亲父老作证,马某人没耍奸,没放赖,光明正大把宋家赢了,这话没说错吧? 当初在我家门口,宋家大爷又动刀,又动枪,打了我马五的兄弟,剜眼睛,卸大腿,都是他说的, 当时他还要对我动手,马某人没怕他,马某人到什么时候都不怕他,可今天马某人既然来对盘,输赢是不是得有个说法? 当初宋家森是怎么说的?诸位乡亲可都听见了,青天场,谁输了,谁滚出蓝杨村!说话落地,他得有个声,他得算个数!宋家有没有人来,这事有没有分晓?” 本来,这群看热闹的怕得罪了宋家,除了李伴峰、小川和几个修路的工人,现场没人敢出动静。 可马五一直用激励之术刺激众人,再加上他说的这些话很“土嗨”,众人越听越上头,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 眼看要到两点钟,叫好声戛然而止。 “宋家人来了!” “都别吱声,老实看着。” 宋志刚进了野地,身后跟着二十多个随从:“马君洋,说话别猖狂,跟我过了场子再说。” 马五一怔:“宋志刚,当初你爹说了,是你弟弟过来对盘,怎么换人了?” “志毅有要紧事,脱不开身,我是宋家人,我也是一层武修,一层对一层,我不算欺负你,动手吧!” 宋志刚是条汉子,虽说有伤在身,可还是进了场子。 宋家没有其他人可以出战么? 有,宋家森手下还有两个二层修者。 这两个人早就来了,他们昨天下午收到宋家森的命令,一早上到野地来封场子。 他们可以代表宋家出战,青天场,可以换人。 可这两个二层不是傻子。 大管家出去找马五,没回来。 老爷出去找马五,堵着了马五,没动手。 现在老爷又不知道去哪了,这马五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倪瑞良是四层的修者都不出手,他们哪有胆子上? 封场子就是封场子,场子封住了,别的事不归他们管。 况且老爷下了命令,让宋志毅和马五对盘,他们上了也不合规矩,有了这个由头,他们也都不听宋志刚的吩咐。 这一场,只能宋志刚自己和马五打。 在场子里扫了一眼,宋志刚看见一块特殊的瓦片,立马明白了这块瓦片的用处。 和宋志毅不同,宋家森很喜欢宋志刚,有不少隐秘事,都跟宋志刚说过。 宋志刚大部分时间在家里修行武艺,这瓦片他爹留下来的机关,之前跟他爹给对盘作证的时候,这种机关他见过。 知道他爹提前有部署,宋志刚有了几分把握,指着马五道:“废话不用多说,咱们直接动手!” 马五点点头:“你也算是条汉子,咱们这就见个高下。” 两人背靠着铁栅栏,各站一边,鼓声一响,两下动手。 宋志刚是武修,冲向马五,直接近战。 马五扫过宋志刚双眼,宋志刚一阵心悸,总觉得马五今天特别英俊,这张俊脸不能打坏了。 他中了魅惑,出手稍微犹豫,马五甩过一把匕首,奔着胸口飞了过来。 宋志刚急忙闪身,匕首擦着肩膀飞了过去,留下一道血口。 等站稳身子再来追赶,马五退到五米之外,放起了风筝。 他这打法有些下作,但低层的欢修就是这么作战。 更下作的还在后边,两人周旋了几分钟,宋志刚突然觉得身子阵阵发麻,马五的匕首上有毒。 “马君洋,你特么不是东西!”宋志刚骂了一句,但也只能骂一句,野地对盘,没有规则,什么手段都能用。 宋志刚看了一眼瓦片的位置,假装体力不支,想要后撤。 马五上前追赶,正好一脚踩在瓦片上。 宋志刚笑了,等着机关触发,马五吃了亏,对盘就结束了,马五如果不认输,就打到他认输为止。 管他什么落魄公子,管他背后多大势力,先把对盘赢下来再说,想把宋家的家业保住再说,先…… 奇怪,机关怎么没动静? 马五都从瓦片上边跑出来半天了,怎么还没看见机关触发? 机关不灵了? 是我看错了? 这种事情以前可从来没发生过。 马五越追越近了。 这有什么好怕的,追近了不是好事么?我是武修,我怕他个欢修做什么? 两人开始近战,越打,宋志刚越心慌。 马五身手挺好的,他也练过武。 宋志刚有伤,还中了毒,近战要是拖久了,他又担心敌不过。 可如果不近战,不是更打不过么? 其实宋志刚近战不吃亏,之所以出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是因为马五的特殊手段。 在马五的注视下,宋志刚的思绪越来越乱,他中了马五的迷乱之技。 他感觉做什么都是错的,被马五逼节节后退,脚下突然踩中了一块石头。 咯嘣! 这块石头动静不对。 石头下边有陷坑,不深,但足够陷进去半条腿。 宋志刚陷进去了,当即摔在了地上。 马五上前一脚踹在宋志刚脸上,问道:“认输么?” 宋志刚还没反应过来,马五上前又是一脚:“蛀石蚕,布置陷阱用的好东西,你当就你宋家有,我找不到么? 这东西新地就有,只是不好养活,我平时懒得去抓。” 昨晚李伴峰去野地埋伏,用牵丝耳环宋家森和宋志毅的对话,自然也就清楚了机关的事情。 杀了两人之后,李伴峰本想毁了陷阱,马五说他知道这陷阱的用法,连夜跑去新地,抓了两只蛀石蚕,把陷阱给改了。 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给野地对盘留点后手。 宋志刚不知道这其中的经过,但他已经知道了结果。 结果就是宋家输了,输的非常彻底。 连宋家森最擅长的陷阱都能被改了,这证明了一件事。 宋家一开始就做错了,他们选错了对手。 遇到马五这样的人,一开始就不该和他动手。 他要打猎,就让他打猎,他要赚钱,就让他赚钱,宋家不差这几个钱,为什么非得和马五撕扯到底? 现在可怎么办? 宋志刚认输了。 围观的蓝杨村百姓都看傻了。 “宋家大儿子认输了?” “这话怎么讲?这就是对盘对输了?” “宋家大爷可是说过,他家要是输了,宋家搬家滚蛋。” “什么意思?蓝杨村以后不姓宋了?” “难不成姓马了?” 马五站在宋志刚面前,狰狞笑道:“说话得作数,回去告诉你爹,立马搬家滚蛋,今天就给我搬出去!” 宋志刚带着人,狼狈回了宅邸。 他肯搬么? 当然不搬。 只要他爹不发话,他坚决不搬! 他让护卫把前门、后门都守住,把一家老小都看好,准备和马五耗到底。 到了七点钟,天彻底黑了,宋家一点动静都没有。 李伴峰对小川道:“兄弟,压路机再借我用用,马兄,你把那些会吃石头的虫子全都带上。” 宋志刚,你不搬是吧。 我去把你房子拆了! PS:他不是随便说说,他是真的拆。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六章 魇修世家 宋志刚在家里等他爹的消息,等的心急火燎。 到了八点多钟,只听门外呼哧呼哧连声作响。 这什么声音? 两名护卫冲了进来:“少爷,不好了,有人把压路机开到咱家门口了。” “这特么是谁?谁让他们把压路机开进村子的?我特么……” 宋志刚摆出了很生气的样子,可实际上他一点都不生气,他现在心里只有恐惧。 不多时,又一名护卫进来报信:“少爷,门外有个疯汉,说就给咱们十分钟,十分钟要是不搬家,他就把压路机开进院子。” “十分钟怎么搬家?你别理那疯子,你拿枪打他!” 护卫答应一声,出去了。 他真敢拿枪打么? 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 这两天出了太多新鲜事了,大管家失踪了,老爷失踪了,二少爷不知去哪了,大少爷野地对盘打输了。 外边都传疯了,蓝杨村以后不姓宋了。 大少爷肯定为这事着急,可护卫就没必要跟着着急了。 大少爷自己都不敢出来拼命,护卫出去拼什么? 护卫来到门口,看着压路机上的李伴峰,没敢多说话。 十分钟过得很快,李伴峰看了一眼怀表,笑道:“时间到了。” 一名护卫胆子大,上前劝了李伴峰一句:“这位爷,您消消气,得饶人处且饶人,您说让搬家,也得等我们老爷回来,您把压路机放我们门口,您还真能开进来是怎地?要我说呀,您先……” 李伴峰一推汽阀,呼哧一声,压路机启动直接撞向了房门。 护卫吓得浑身发麻,撒腿就跑。 几个修路的站在远处看着,一名工人名叫小根子,低着头问道:“这么干能行么?这压路机就借给外人这么胡闹?” 小川子白了一眼道:“怎么叫外人,那是五少爷!” 小根子有些担心:“关键他都被赶出家门了!” 小川子冷笑一声道:“我说,这是你操心的事么?五爷给钱了,钱都收了伱还怕什么?大不了辞工不干,以后咱们就跟着五爷。” 李伴峰撞上了院墙。 要说宋家这宅子,做的还挺坚固,让压路机直接撞,稍微有点困难。 但李伴峰事先做了准备工作,在一些关键地方悄悄放了蛀石蚕。 正面有不少墙砖已经被蛀空了,压路机破墙而入,直接开进了院子。 宋志刚站在前院,吓得声音都变调了:“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还想干什么?” 李伴峰拿出怀表,微笑看着宋志刚:“我再给你十分钟时间,十分钟后你要不走,压路机就开进你屋子。” 护卫跑光了。 家里的女眷也吓得到处跑。 宋志刚揪住一名护卫道:“快,把倪瑞良请来。” 护卫推开宋志刚:“还请什么请,倪瑞良早特么跑了!” 倪瑞良跑了,他能清醒的意识到一件事,宋家已经倒了。 他甚至已经猜到,宋家森已经死了。 他知道马家不好得罪,但他隐约能感觉到,这事不像是马家的手笔。 在马五的背后似乎有另外一股力量,这股力量是倪瑞良无法理解的,这么疯还这么狠,这种事,倪瑞良活了大半辈子就没遇到过。 四层的修为,在哪都能混一碗饭吃,他可不想留在这玩命。 宋志四下召集护卫,李伴峰冷眼看着。 李伴峰不怕么? 当然不怕。 三层宅修,加二层旅修,他有什么好怕。 这些喽啰让他们一起上,有多少,李伴峰收多少,全都是给娘子送饭的! 宋志刚紧咬银牙,想和李伴峰拼一场,可叫来叫去,一个护卫都没叫来。 有些事,宋志刚小的时候听他爹说过,他知道什么叫树倒猢狲散。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家里这棵树真的会倒,更没想到猢狲散的这么快。 一转眼十分钟又过了,李伴峰把手放在了气阀上,宋志刚高喊一声:“这位爷,你就是催命也让我缓口气,我这就招呼人搬家!” 当天晚上,宋志刚带着一家老小,搬出了蓝杨村。 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剩下些家具一时搬不走,宋志刚也不要了。 这些家具成色不错,但李伴峰也看不上。 李伴峰告诉小川子,从村头喊道村尾,告诉所有人,宋家滚蛋了,赶紧来他们家搬东西。 起初村民们都不信,小川子先找了几个工人带头开搬。 村民一看有人搬着桌子在门前跑,还有人搬椅子,有人搬床,还有人搬洗脸盆。 洗脸盆都搬走了? 这得去呀! 赶紧去呀! 再不去就什么都不剩了! 这下村民们坐不住了,撸胳膊挽袖子,推上车子往宋家冲。 李伴峰让马五站在宋家门前,继续发挥口才。 “乡亲们,听我说,这些年,咱们没少吃宋家的亏,他吃肉,汤都不给咱们喝一口,他敲咱们骨髓,渣子都不给咱们留一点, 从今往后,蓝杨村没有宋家了,大家去新地打猎,给我们知会一声就行,宋家出货的价钱,到我和七……” 马五想说的是他和七爷。 他知道李伴峰不愿透漏身份,但这扬名立万的大好良机,马五不想独占,毕竟这都是李伴峰争来的。 可马五话没说完,李伴峰突然瞪了他一眼。 马五赶紧改口:“宋家出货的价钱,到我马君洋这,价钱只高不低!” 蓝杨村里热闹了整整一宿,一个老太太,八十五岁高龄,推着小车在宋家搬了整整三趟! 整个宋家被搬得干干净净,门板都被摘走了。 李伴峰开着压路机,让小川子招呼上一群工人,开始拆房子。 马五有点心疼,过了这么长时间苦日子,这么好的宅院他有点舍不得。 “必须拆了!”李伴峰态度坚决,“从今往后,蓝杨村和宋家没半点干系,宋家再也别想回来,蓝杨村的人也不会再想起宋家。” 天明时分,宋家彻底从蓝杨村消失了。 李伴峰吩咐小川子:“告诉所有工人,愿意跟着马五干的,来你这报名,以后马五按月发工钱,不愿意跟马五干的,村口接着修路,也不用勉强。” 小川子把所有工人召集到一处,把李伴峰的话给传到了。 负责修路的工人有七十多个,有三十来人选择追随马君洋,剩下人说再考虑考虑。 考虑可以,李伴峰说过不强求。 可道理也得讲清楚,他们要是以后再来投奔马五,身份可就差了不止一个层次。 马五和李伴峰商量:“兄弟,咱们这么干,等于挖了我爹的墙角,我是害怕……” 一到家里的事情,马五就看不明白。 李伴峰摆摆手道:“不用害怕,只要那是亲爹,这事他保证不追究,如果他不是你亲爹,这事咱们再商量。” …… 宋志刚带着一家老小,一路走到了太明镇。 在这座镇上,宋家有一座宅邸,不算太大,前后两座院子,安顿一家老小倒也够了。 家人刚住下,宋志刚带上两个仆役,拿上一万大洋,去了刘记纸马铺。 他去纸马铺做什么?给他爹买烧纸么? 那倒不是。 他去纸马铺是为了找刘良义,太明镇的豪强,刘家的家主。 宋家森能在蓝杨村称霸二十多年,有三成的功劳得算在刘家身上,有三成得算在刘家上边的司家身上,剩下四成得算在司家上边的陆家身上。 刘良义有四层修为,在绿水湾,这个修为不算高。 但刘良义道门特殊,他们家是魇修世家,魇修擅长操控鬼仆,和大多数道门对决,魇修都要占便宜。 尤其刘良义还有一套特殊战法,能用鬼仆附身纸人,四层魇修能驾驭六十个鬼仆,六十个鬼仆能操控三百个纸人作战,这就等于拥有了一支小型军队。 刘良义是草寇出身,凭着刘家的纸人,占山为王二十余载,罕有对手。 而今虽然把身份洗白了,不再做打家劫舍的营生,但在太明镇地界,提起刘家,各路山匪仍有几分畏惧。 到了纸马铺,宋志刚没见到刘良义,见到了刘昌宇,眼泪哗哗流了下来:“少掌柜,劳烦您告诉老太爷一声,我们家落难了。” 刘昌宇是纸马铺的少掌柜,刘良义的小儿子,今年二十一岁,和宋志刚算是平辈,见宋志刚要下跪,赶紧上前扶了一把:“志刚兄,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宋志刚把事情有选择性的讲述了一遍。 马五背着他们出货,他讲了,他们要痛打马五的事情,他没讲。 野地对盘的事情,他讲了,马五设陷阱的事情,他也讲了,但他爹自己设陷阱,这事没讲。 刘昌宇闻言一皱眉:“马君洋这也太不讲规矩,这事不用告诉我爹,我给你办了,不管他是落魄公子还是什么人,终究不能让他把蓝杨村翻过来!” 少掌柜带上店里两名伙计就要去蓝杨村,宋志刚威风大涨,他让手下人叫几个仆役过来,一并壮声势,一群人还没等出了镇子,被纸马铺账房先生胡军才追来了: “少爷,老爷让您回去一趟。”刘昌宇无奈,跟着账房先生回去了,宋志刚这下没了指望,只能回宅子等消息。 刘昌宇回了纸马铺,见他爹刘良义在后堂坐着,他正要说明事情原委,刘良义挥了挥烟锅子,叫他不用说了: “昌宇,我让你在这看铺子,就是为了让你多经历点事,多见识些人,不是让你出去逞强抖威风。” 刘昌宇不明白这话的意思:“爹,宋家是咱们家的人,这事宋家的事,难道咱们不该管么?” 刘良义叹了口气,他儿子处事的态度让他有些失望:“你光看见宋家的人和事了,马家的人和事呢? 宋家森为什么不自己来找咱们?他为什么没了音信?马五一个落魄公子,在蓝杨村讨活,为什么非要和宋家拼到不死不休,这些事你想过没有?” 刘昌宇还真没想过。 刘良义磕打磕打烟锅子:“你没想过,我替你想,宋家森是三层的武修,到了现在没音信,这人八成是没了, 连他都没了,你带着几个人去蓝杨村,觉得自己能活着回来么? 马五在蓝杨村讨口饭吃,如果不是被逼的没路走了,也不至于和宋家森拼命, 他们已经拼到你死我活了,你还过去和马五讲什么规矩? 你要是拼不过马五,去了就要送死,就算你拼得过马五,你还能把他杀了是怎地?马家饶得了你么?” 刘昌宇不作声了,这事是他欠考虑。 “爹,那这事咱么就不管了?” “宋家的事,是他们自己作的,这个咱们不必管了, 但蓝杨村,是咱们的地盘,这事得管,再过三天,就到了收账的日子,让老胡按数收钱,看马五给不给, 只要他给,这规矩就没坏,蓝杨村换个当家的也未尝不可, 他要是不给,规矩可就坏了,到时候再去找他盘道,咱们也算师出有名。“ 刘昌宇听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赶紧给他爹赔个不是,老老实实在这看铺子。 第二天,宋志刚又来找刘昌宇哭诉,刘昌宇叹口气道:“志刚,你回去等消息吧,这些年,你们家在蓝杨村也没少赚,要我说,踏踏实实过日子也挺好。” PS:踏实过日子,这个想法是好的,但是找李伴峰收账,这事就是他们不对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咱们就是不吃苦! 李伴峰和马五开始经营蓝杨村,第一步要先改掉村子里的一些规矩。 首先是经营收费的规矩。 在蓝杨村,无论开什么生意,都要给宋家一半利润,这个压榨的有点太狠了。 当然,在蓝杨村经营,要说一点钱都不给,这也没道理,毕竟李伴峰和马五还得保证这地界的平安,商量过后,两人重新定下了分成,每户人家交两成利润即可。 除了经营的事,还有打猎的事。 从新地打猎,来马五这里出货,价钱好商量,比宋家当年定下的价钱只高不低。 但是如果他们不从马五这里出货,马五管不管? 这是让马五头疼的事情。 他不想把精力牵扯在这事上。 要知道,宋家森当初投入了八成精力,就为了天天看着蓝杨村这些个村民,就这样的人能有多大出息? 但如果完全不管,这可就等于少了一大块的收入。 反复斟酌,两人商量出一个好对策。 第一,愿意在他们这出货的,价钱上绝对不吃亏,有不少猎物价钱翻了一倍还多,有些紧俏的好东西,还可以根据行情议价。 第二,不愿意在他们这出货的,他们也不拦着,但如果有人在蓝杨村里收货,撬行,这个绝对不容他,见一个拾掇一个。 第三,如果想找他们出货,又觉得他们开的价钱不合适,可以帮他代卖,但赔赔赚赚,自担风险,他们只抽成两成利润,其他不管。 消息贴出去,村里年轻人的积极性上来了,每天新地往来络绎不绝,几乎九成以上的人,都找他们出货。 道理很简单,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出货的渠道。 三五个小伙子结伴,钓了一袋子土玉桃,你问问他能不能送到绿水城去? 到绿水城是能多卖几个钱,可绿水湾民风这么淳朴,半路上让人抢了呢?一来一回吃喝用度不用钱么?遇到刮风下雨,耽搁了行程,桃子烂了,找谁说理? 这些都是绕不过去的问题。 可出货的人多了,李伴峰和马五也有点吃不消,他们家底不是太够,把钱全都投进去了,一时间资金还是有点倒不过来。 小川出了个主意:“要不明天干脆挂着招牌,咱们这段时间只管寄卖,先不收货了。” 马五摇头道:“那不行,生意场最忌讳这个,买卖要么不做,要做就不能乱改规矩。” 李伴峰捏捏下巴道:“看来得弄点快钱去。” 可快钱去哪弄呢? 李伴峰是个守规矩的好人,也不能随随便便出去抢。 正愁没辙的时候,忽听小川来报:“五爷,刘家来人了。” 马五一惊:“谁来了?” “账房先生胡军才。” 马五紧缩眉头:“这是个不好对付的。” 李伴峰问了一句:“他来做什么?” 马五叹口气道:“在这个日子过来,八成是为了收账。” 小川小心翼翼问了一句:“他要钱,咱们给不?” 李伴峰一挑眉头:“不给呀,没钱给什么给?” 小川又问:“那咱们以后赚了钱……” “赚了钱也不给!又不是他赚的,凭什么给他!”李伴峰态度非常坚决。 小川看向了马五。 马五轻叹一声:“先把他请进来吧,到新房那叙话。” 新房,是指魏房东的房子。 魏房东昨天和李伴峰签了一份协议,把他所有的房子全都无偿送给李伴峰了,房契和地契都在李伴峰手上,协议是魏房东亲自签的,也是自愿签的,马五可以作证。 李伴峰和马五还住在原来的木屋里,魏房东住的那座三层小楼,现在成了待客和办公的地方。 胡军才往客厅一坐,笑道:“五公子,我今天来的时候直接去了宋家的大宅,结果一看变成了一片空地,我还以为我来错地方了。” 马五笑道:“原来那房子太老了,风一吹都直晃悠,我准备盖一栋新的。” 胡军才点头道:“盖栋新的也应该,新开的买卖就该有个新门脸,五公子懂得经营,蓝杨村在您手里,将来必能大展宏图, 我今天来,有两件事,一是为了向您道贺,二是想来看看账本。” 一听看账本,马五明白了胡军才的意思,这厮果真是来要钱的。 他不愿把账本给别人看,但这事没办法,刘家的实力可不是宋家能比的。 他把账本拿了过来,胡军才看了一眼,直皱眉头:“哎哟,五公子,您这接手了三天,钱没赚到,反倒赔了不少。” 马五笑道:“惭愧惭愧,我这生意刚开张,先赔钱赚个吆喝。” 胡军才摇头道:“你这收货的价钱太高了,以后经营起来,可不容易。” 马五笑笑没说话。 小川在旁边瞟了胡军才一眼。 老东西,你才多少见识?敢教我们五公子赚钱? 胡军才合上账本道:“我信得过五公子,但咱们也得把规矩说清楚,当初宋家在蓝杨村做生意,八成的进项得交给我们掌柜,这钱我们可不是都要,还得转交司家,这是有文书的,可不是我随口一说, 文书上还写的明白,每个月不论盈亏,交数不能少于三千大洋,您要是不信,我可以把文书给您看看。” 胡军才把文书交给了马五,马五细细看了一遍,胡军才确实没撒谎。 这一点,马五也早有心理准备,宋家之所以压榨的那么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刘家下手够毒。 刘家手毒是因为司家要的也多,司家收上钱去,还得给陆家上贡,一环扣一环,一个比一个手黑。 马五沉吟半响道:“胡老,我这现在真拿不出这么多钱,您能不能宽限我几天?” “五公子,您这可是难为我,到日子收账,这规矩可有二十多年没变过,要不这样,我到伱货仓看看,挑几样货品,作价带回去。” 让他挑货? 他能把货仓给你清空。 他开出来的价钱,绝对不是马五能接受的。 看马五不说话,胡军才叹口气道:“五公子,钱拿不出来,货也没有,我回去可就不好交代。” 马五抬起头道:“胡老,麻烦您跟刘掌柜说一声,现在我手头确实不宽裕,等过些日子赚了钱,回头我给老掌柜送去。” 胡军才眉头越皱越紧,沉默许久,起身道:“五公子,规矩要是坏了,生意可就不好做了,我就劝您这一句,怎么处置,您自己定夺。” 胡军才走了,马五回了屋子,跟李伴峰商量这事。 “李兄,你觉得咱们给他多少钱合适?我觉得三千大洋有些多了,我改天找他商量商量,给两千吧。” 李伴峰放下手里报纸,看着马五道:“不都说过了,咱们不给他钱。” 马五一脸无奈道:“不给不行,会遭他们暗算。” “怎么暗算,还能打进蓝杨村?” “那倒不至于,”马五摇头道,“以刘家的性情,不会明刀明枪和咱们拼,但是他们的暗招特别狠,刘良义是山匪出身,我要是没猜错,他会把咱们出货这条路给封了。” 李伴峰一愣:“这事我还真忽略了。” 马五神色凝重道:“这事不能忽略,后天就有一批货送到绿水城,货要是被抢了,咱们钱赚不回来,生意可就关张了。” …… 胡军才回到纸马铺,把事情告诉了老掌柜刘良义。 刘良义淡然一笑:“还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一个子都不想吐。” 胡军才道:“我看了他账本,他确实没挣到钱,收货的价钱给的太高了。” 刘良义摇头:“老胡,这就是你不懂了,在普罗州,马家老五赚钱的本事数一数二,收货的价钱高了,打猎的人就多了,前几个月可能难熬一点,等返本之后,他比宋家森赚的多得多。” “那咱们就缓他几个月。” “不能缓,规矩就是规矩,规矩破了,再立起来可就难了,他借债也好,拿货抵债也罢,该交的数一个子都不能少。” 胡军才点头道:“我明天再去一趟蓝杨村,把道理再跟他说说。” “还说什么说,这天下的道理都不是说出来的,”刘良义叫来了刘昌宇,“你前两天不是想会会马五么?这次我让你去,但不是让你去蓝杨村,我让你去绝顶山,在山路上埋伏, 这条山路是蓝杨村去绿水城的必经之路,在这条路上,只要你看见车马就立刻拦下来,车马上只要有蓝杨村出产的东西全都收了,只抢货,不伤人, 马五是个聪明人,这两天可能不会急着出货,你得多等两天,天寒地冻,这苦能吃么?” 刘昌宇拍着胸脯道:“爹,你放心,这苦我吃得下,事情保证办好。” 刘良义点点头道:“千万记住,只抢东西,不伤人。” “记下了,爹,咱们用不用报上名号,别到时候马五不知道该找谁求饶。” 刘良义笑道:“不用报名号,绝顶山是咱们家的地盘,在这被抢了,他心里应该有数。” 刘昌宇带着人去了绝顶山,在路边设了埋伏。 这孩子是个能吃苦的,十一月的天气,寒风吹在脸上,感觉能把脸皮撕下来一层。 刘昌宇和手底下人换着班埋伏,又让鬼仆四下站哨,没有丝毫懈怠。 一队车马从路上经过,刘昌宇立刻派人将车马拦下,检查一番,发现是往城里送陶罐的。 周围村子里有不少匠人,这东西自然不是新地出产的,刘昌宇把他们放过了,接着在山道旁边蹲守。 李伴峰只身一人经过山道,觉得路边似乎有声音,借着牵丝耳环一听,果真有人埋伏。 用金睛秋毫看了一眼,周围还有不少亡魂。 马五推测的不差,刘家果真断了他们出货的道路。 李伴峰看了看天气,今天正赶上下雪,雪落到地上还留不住,转眼就化了,这天气蹲在荒郊野地得多受罪。 不容易啊! 一看这些人就是能吃苦的! 李伴峰就一个过路人,没带车马,而且还非常容易被忽视,刘昌宇自然不会拦着他。 等到了绿水城,李伴峰租了间房子,把货从随身居里搬出来,去御坊斋,找朱掌柜,让他派人收货。 朱掌柜收了货,拿着账本现场交钱。 李伴峰把钱收到随身居里,去妙声唱机行买了些燃油和机油,还挑了几张唱片。 出了唱机行,李伴峰找了家老饭馆,点了一桌涮锅,煮了一坛子绍兴黄,叫了两个姑娘在席间唱曲助兴。 吃饱喝足,李伴峰擦干净身上的胭脂和香粉,回了随身居。 “喂呀~数九寒天,相公冻坏了吧,快到小奴身边来。” 娘子特地喷吐一袭蒸汽,拥着李伴峰美美睡了一晚。 次日天明,李伴峰返程,路过绝顶山,发现还有人在路边值守。 刘昌宇真是个能吃苦的孩子,他爹吩咐他在这守着,除了睡觉,他就没动过地方。 好样的! 吃得苦中苦,方能吃得苦中苦中苦,这些人有毅力,将来肯定有吃不完的苦! 李伴峰心下赞叹两句,回了蓝杨村。 PS:各位读者大人,月中了,这么好看的一本书,给沙拉投票啊!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八章 陆东良出锅 楚家宅邸,楚二小姐把一根钉子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用锤子一点点敲了进去。 管事杨岩铮敲门进了房间,低声道:“小姐,事情核实了,马五赶走了宋家,在蓝杨村当了主子。” 楚二把钉子从膝盖骨上拔了出来,叹口气道:“这事不怪你,只怪宋家森那个蠢货太没用了。” 杨岩铮心里不痛快,什么叫这事不怪我?本来也就怪不到我,主意是你自己出的。 当然,这种事不能辩解。 楚二又叹一声:“宋家不中用,刘家也没动静,这是心甘情愿吃个哑巴亏么?” 杨岩铮摇头道:“刘家是什么意思,暂且还不知道。” “算了,不指望这群废物了,”楚二又把钉子放在了自己的足弓上,拿起了手边的锤子,“你去置备点东西,选个合适的日子,我亲自去看看马五。” …… 李伴峰一大清早出了村子,又出货去了。 说实话,马五真不知道李伴峰用了什么手段出货,只知道前一天晚上把货送到李伴峰的房间,第二天早上就不见了。 李伴峰当天早上出门,第二天又能带钱回来。 不管李伴峰用了什么手段,马五都知道自己不要问,也不该问,他要做的是维持好蓝杨村的经济运转。 蓝杨村和以前不一样了,没家底的都去野地打猎,有点家底都想办法好好做生意,平时连打架斗殴的心思都没有了。 马五看着越来越厚的账本,计算着下一阶段的收货价格,正忙碌时,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马五小时候被蜘蛛咬过,对蜘蛛的味道非常的敏感。 他站在窗前看了片刻,回头对小川子道:“伱去把外边那假洋鬼子请进来。” 小川子一出门,看到一名中年男子,身穿黑色燕尾服,头戴礼貌,手执文明杖,对着小川笑了笑。 等把这人请进屋里,马五已经泡好了茶:“大侦探,怎么跑到这破地方来了?” 他认识达博伊恩斯,以前在绿水城,达博伊恩斯帮马家做过事。 达博伊恩斯依旧绅士:“听说五公子在蓝杨村发财,我特地过来看看。” “发什么财,我这欠了一身债,大侦探,我可跟你说好,我没想请你做事,也没钱请你。” “五公子,你这话说的多生分,我今天来找你,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达博伊恩斯给了马五一张照片,“这个人,你见过么?” 马五接过来一看,是李伴峰的照片:“这人这衣服怎么这么奇怪?外州来的?” “五公子好眼力。” 马五仔细看了半响:“没印象,近期应该是没见过这人,三年前我见过一次外州人,具体长什么样,也记不住了。” 达博伊恩斯又道:“五公子,你知道我从来不让别人凭白做事,要是有这个人的消息,我可绝不会亏待了您。” “真的?”马五眼睛一亮,“那你说说,我要是找到了这个人,你能给多少钱?” “十万大洋,这个数您觉得合适么?” “可以呀!”马五点点头,“这照片我留下,这人我给你留意着,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 这显然不是达博伊恩斯想要的答案:“五公子,您要是不介意,我能再问问其他人么?” “问吧,谁有本事谁发财,我还能拦着人家?”马五笑了笑,又道,“可有一样,我刚在这站稳脚跟,你问的时候最好有点分寸,别弄得人心惶惶的,你也知道我处境,有份产业不容易。” “那是,那是。”达博伊恩斯连连点头。 马五突然又说起另一件事:“陆家出事了,这你听说了么?陆东良至今下落不明。” 达博伊恩斯心头一紧,脸上笑容不变:“这事我知道,我还听说陆东良前些日子露面了,在千悦楼和何玉秀当面对质,他说是何玉秀出手伤了他。” 马五一怔:“有这事?你是说陆东良还活着?那你不用担心了!” 达博伊恩斯愣住了:“五公子,您这话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担心?” 马五一笑:“这还用我说么?明摆着的事情!” 达博伊恩斯心里打鼓,但脸上淡定:“五公子,我还是听不明白,到底什么事明摆着?” 马五故作惊讶道:“你不是一直提陆家开新地么?陆东良要是出事了,你这生意不就断了?” “原来说的是这事,这倒无妨,该结的账都结清了,”达博伊恩斯起身道,“我估计李伴峰也不会来蓝杨村,我也就不打扰了,五公子,告辞。” 马五把达博伊恩斯送到门外,吩咐小川在身后跟着。 他知道小川盯不住达博伊恩斯,但这是在表明态度,他不希望达博伊恩斯在他地盘上乱来。 看着达博伊恩斯远去的身影,马五陷入了沉思。 陆家都不找李伴峰了,他为什么还在这事上纠缠? 陆东良真的还活着? 他先来找我,没有直接在蓝杨村调查,证明还是不想得罪马家。 可这不代表他不会再来。 李兄,别急着回村子,千万别急。 …… 达博伊恩斯没有在蓝杨村逗留,出了村子,随即去了太明镇,在一家民宅里找到了卓裕玲。 卓裕玲赶紧问道:“有李伴峰的消息么?” “没有。”达博伊恩斯摇摇头。 卓裕玲皱眉道:“你之前不还怀疑李伴峰就在蓝杨村么?” 达博伊恩斯摇头:“不是之前怀疑,是现在我依然认为李伴峰就在蓝杨村。” “那你为什么不去查?” “因为那是马君洋的地盘,我已经得罪了陆家,不能再得罪马家,否则我在普罗州没活路了。” 卓裕玲抓着达博伊恩斯的手道:“不管怎么样都要找到李伴峰,只有他能证明小兰的清白。” 达博伊恩斯推开了卓裕玲的手:“你女儿清不清白,这事早就不重要了,你对陆东良动手,而今陆东良还活着,你以为他还会容得下你们母女? 你想找李伴峰,无非是为了至尊红莲,说实话,我也很想要那件宝物,但我更珍惜自己的性命, 带你女儿走吧,最好立刻离开普罗州,你手里应该还有路引吧,走的越早越好,越快越好,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卓裕玲扯住达博伊恩斯道:“帮帮我,我可以给你钱,你说个数!” 达博伊恩斯摇头笑道:“你还当自己是陆家夫人?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了,留着点钱,给自己养老,不好么?” “我还有另外的积蓄,你想不到的数字,你真不想要么?”卓裕玲攥住了达博伊恩斯的手,“蜘蛛斌,我比谁都了解你,拿不到红莲,你肯定不会罢手。” 达博伊恩斯思索片刻道:“我再去蓝杨村看看吧。” …… 隔着这座宅子两条胡同,崔提克俯下了身子,拾起一条蛛丝,在手里揉了揉。 “这么坚韧的蛛丝不多见了,看来我找对了地方。” 达博伊恩斯第二天还真就去了蓝杨村,这次他没和马五打招呼,自己悄悄潜入了村子。 但是李伴峰没回来。 在绿水城,李伴峰遇到了一点意外,而这桩意外来源于一件好事。 出完货之后,李伴峰把钱送回随身居,本打算在绿水城里逛逛,却意外发现铜莲花开了。 一个陆东良,让铜莲花炼了这么久? 其实丹药早就炼好了,只是怕李伴峰鲁莽,铜莲花一直没有把莲子放出来。 这段日子见李伴峰情绪比较稳定,铜莲花这才让李伴峰剥下了莲子。 结果等莲子炸裂,李伴峰的情绪又不稳定了。 这颗莲子里,炸出了八十一颗金元丹。 八十一颗金元丹是什么概念? 就是八千一百天的修行。 八千一百天,等于二十二年。 李伴峰如果把这些丹药全吃下去,意味着他可以直升四级。 当然,直接吃下去八十一颗金元丹,也意味着他可能直接送命。 回随身居,找娘子解毒? 上一次吃丹药的事情被李伴峰敷衍过去,这次又该如何解释? 万一穿帮露馅,暴露了旅修的身份,又该如何在娘子手下求生? 算了,解释不通就不解释了。 一次吃八十一颗,肯定不行,但一次吃一颗,应该没什么问题! 李伴峰吃了一颗金元丹,然后找了一家馆子吃饭。 饭吃了一半,李伴峰察觉出不对了。 先是酒菜没滋味,就连蘸料里的辣椒面都没了滋味。 接下来是没感觉,在身边揉肩捶背的姑娘无论用多大力气,李伴峰也感觉不到一点痛痒。 这感觉不陌生,他可能又要失去对身体的感知了。 李伴峰果断结账,就近找家客栈先住下。 在客栈里从午后一直躺到第二天天亮,李伴峰才勉强恢复,丹毒的威力真是惊人。 恢复了就算解毒成功么? 会不会有毒素残留? 李伴峰不敢确定。 他赶紧回了随身居,有残毒的话,宅子应该能帮他清理干净。 结果刚一进门,唱机大发雷霆:“疯汉,昨晚跑哪里野去了?一天一夜不回家,你把修行当了什么,你把我一番叮嘱当了什么?” 昨天,宅修的修行算是耽误了,从蓝杨村跑到绿水城,旅修的修行倒还够数。 李伴峰正要和娘子解释:“我昨天有一件要紧事……” 一团蒸汽上下摩挲,锣鼓家伙舒缓下来。 哐啷啷啷~呔~ “喂呀~相公,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糟了! 娘子闻到丹毒的味道了? 李伴峰满脸是汗:“哪,哪有什么味道。” “哼哼,哼哼,哼哼~”娘子连笑三声,随即三个大喇叭一起冒烟,“还敢骗我!你满身脂粉气,却和哪个浪蹄子厮混去了?” 李伴峰被烫的浑身通红。 铜莲花在外室之中,满身都是冷汗。 PS:娘子这脾气,太暴躁了,总感觉她比伴峰还疯。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撕脸 在随身居待了大半天时间,下午三点钟,李伴峰出门往回走。 他晋升二层旅修,加上此前频繁前往新地等险要之处,给自己攒了不少光阴。 再加上昨天吃了一颗金元丹,旅修加了一百天修为,如今把总数算一算,李伴峰在旅修上拥有接近寻常人按部就班二十二年的修为。 二十二年修为,还算二层初期,但可比一层快得多,李伴峰一路往蓝杨村狂奔,这一百多里路,最多也就一个小时。 路过绝顶山的时候,李伴峰特地往山路旁边看了一眼。 蹲守的人还在,这些人是真能吃苦。 其实李伴峰判断的并不准确,大部分蹲守的人还在,但刘昌宇不在其中。 他病了,高烧不退,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一样,连话都说不清楚,正在附近一座村子里诊治。 病因很简单,就是风寒,吃了汤药,需要休息一段日子。 可这小伙子要强,身体刚恢复一点,又到路旁蹲守去了,他就不信马家不去绿水城出货。 身边有一名部下告知刘昌宇:“刚才还真有一队车马经过这条山路。” 刘昌宇皱眉道:“为何不把他们拦下来?” 另一名部下道:“少爷,那小子说话没说明白,那队车马是从绿水城往蓝杨村方向走的,肯定不是蓝杨村出货的车。” “糊涂啊!”刘昌宇训斥道,“马君洋是个奸诈的人,他既然不敢出货,肯定想办法让绿水城那边派人来进货!” 众人闻言,觉得刘昌宇说的有道理。 “少爷,您也不用担心,就算放他过去了,他这货也出不了,只要他想回绿水城,还得走这条路,到时候咱们再劫他货不就成了?” 刘昌宇有些担心:“若是两家已经结清货款,这货却不一定算在谁家头上。” “不管算在谁头上,咱们把他劫了,劫怕了,他再也就不敢来进货了。” 刘昌宇觉得有道理,接着在路边蹲守。 …… 李伴峰刚回到村子,正往木屋走去,路过面馆时,忽觉脚边被什么东西绊住了。 俯身一看,是蜘蛛丝。 李伴峰大惊,名侦探找到这来了。 他直接钻进了面馆,面馆掌柜也吓了一跳:“客爷,我们面条刚卖完。” 李伴峰没理会掌柜,从厨房直接钻进后院,又从后院跳了出去。 他刚走没多久,达博伊恩斯进了面馆,对着面馆老板笑道:“刚才是不是有人来过?” 面馆老板也不知该怎么回话:“我这是面馆,总有人来。” 达博伊恩斯推开了老板,也追到了后院,沿着足迹上了墙,等从墙头跳下,发现足迹不见了。 “是他么?感觉那脚步的轻重,应该是他,但好像又比之前轻盈了一些。”达博伊恩斯在喃喃自语。 “如果脚步轻盈了,那证明他的修为可能提升了。”崔提克在旁边送上一句提醒。 达博伊恩斯点点头,随即转过脸道:“死洋鬼子,你非得跟着我么?” 崔提克很认真的回应:“假洋鬼子,我必须要跟着你。” 达博伊恩斯猛然拿出了虫茧,崔提克脸上出了一层疱疹,汁液缓缓流淌。 两人眼看要动手,忽见有成队的车马进了村子。 什么人? 崔提克一时间没认出来,达博伊恩斯反应很快,立刻躲到了远处。 这是楚二的车队。 马车的幔布上,有楚二最喜欢的红底金丝花纹,一般人不知晓,但达博伊恩斯给楚二干过活,认得这幔布。 楚家来蓝杨村做什么? 达博伊恩斯想近距离观察一下,可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最近和大家族的牵扯有点太多了,蓝杨村这个地方,最好不要再来。 …… 楚二小姐楚怀媛进了村子,在马五的家门口下了马车。 马五赶紧出门相迎,说实话,刚看到楚二的时候有些紧张,可终究是旧时相识,到了客厅落座,两句话过后,局促便慢慢淡去了。 “二小姐,别来无恙,今日怎么赏光来我这穷苦地方?” “我不来,又能有什么办法?”楚怀媛冷笑一声,“五公子不赏光啊,我下了请柬,五公子都不肯去。” 马五赶紧解释道:“二小姐也看见了,我这刚拼下来一份家当,当时争夺正紧,我实在抽不开身。” 楚二长叹一声:“五公子抽不开身,偏偏我就是个闲人,专门来拜访五公子。” 别看楚二差点把马五整死,真到面上说话的时候,两人谈笑风生,还特别亲近。 马五问起楚二的生意,楚二还说了两句荤话:“五公子走了之后,那三大歌后也不正经唱歌了,姜梦婷和萧秀飞跑去演电影,徐秋兰当了阔太太, 我是真不明白,当初在你手底下,这些歌后都老老实实服服帖帖,伱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是不是在被窝里弄服的?” 马五连连摆手:“二小姐过誉,我哪有那样的本事。” 楚二一笑:“我听说五公子的本事可不止这点。” 马五轻叹一声道:“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真本事都藏着不漏,哪能让人轻易看见。” 楚二闻言,眨着眼影厚重的大眼睛,一脸惊骇道:“那我改天和五公子试试?” 马五笑道:“别改天,今天日子就合适,二小姐有没有这兴致?” 楚二俏皮一笑:“你这话说的,却把我当了什么人,这么大老远给你送肉吃是怎地?” 说两句荤话,开两句玩笑,收两件礼物,这都不打紧,只要不和楚二有生意上的往来,问题就不大。 但楚二就是奔着生意来的:“五公子,你买卖新开张,我怎么也得买两件东西照顾一下。” 马五连连摆手道:“这可使不得啊,今天收了你这么多礼物,我可不敢再让你破费了。” 楚二笑道:“咱们何必这么见外?再说我也不多买,就图个好彩头。” 马五一听,确实也不该拒绝,带着楚二去了货仓,介绍了新地几件特产,本以为楚二会挑一两件东西意思一下,可马五想错了。 楚二给马五带了很多礼物,装了整整十辆马车。 礼物卸货之后,楚二又吩咐手下人装车:“把这货仓搬空,东西我都要了!” 马五一惊:“二小姐,先等等,这价钱……” “按你账本上来,今天不还价!装车!” “你这可不合规矩……” 楚二一怔:“五公子,说什么呢?你开张做生意,我来买货,你说买货的不合规矩?” 马五没话说了。 楚二连价都没还,确实没有违背任何规矩。 几十个部下,抬箱子装货,旁边有账房跟着算价钱,楚二全都准备好了。 不多时,仓库清空。 账房拿来几箱子钞票,往马五面前一摆,楚二拿了其中一箱,放在马五手上,有摄影师在旁边,咔嚓咔嚓,接连照相。 等照完了相,楚二摆摆手,带上马车,告辞离去。 马五站在货仓里,一动不动。 他怎么不反抗? 楚二是二层苦修。 手底下还带了一个四层的杨岩峥和一个五层大支挂。 二三层的护卫数不胜数。 马五没机会,也没能力反抗。 …… 楚二坐着马车返回绿水城,到了绝顶山旁边,刘家少掌柜刘昌宇远远看见了马车上的货物。 土玉桃! 这东西最显眼,这是蓝杨村新地的特产之一。 楚二没有把桃子装箱,连苫布都没盖,她本来也不想掩饰,她就想给别人好好看看,这是从马五家拿出来的东西。 看到土玉桃,刘昌宇心里明镜一般,这就是给马家出货的人。 少掌柜吩咐众人做好准备,却见车队没进埋伏圈,在半路停了下来。 什么状况? 对方有防备? 对方当然有防备。 楚二身边有杨岩峥,那是四层的旅修,对方这么的恶意,怎么可能感知不到? 有防备也好,刘昌宇也不想误伤旁人。 他让手下人准备好火枪和滚木,冲着山路上喊道:“过路的朋友,把你们车马留下,赶紧离去吧,我们不想伤人。” 车队里不见有人回应,也不见有人离去。 刘昌宇又喊道:“我们当真不想伤了你们,原本也不是冲你们来的,这趟货你们必须留下,这是让你们以后长个记性,别再去蓝杨村进货了,他们的货肯定带不出绝顶山。” 车队还是没动静。 刘昌宇身边有一名三层的武修,名叫郭善奇,提着手里的步枪道:“少掌柜,得让他们见点血,要不他们不知道害怕。” 刘昌宇皱眉道:“我爹吩咐过,只抢东西,不伤人。” 郭善奇摇摇头道:“少掌柜,您还是没悟透老掌柜的意思,连人都不伤,那东西怎么能抢的过来? 老掌柜的意思是尽量少伤人命,别把事情闹得太大,杀一半个人算什么,那些赶车的、搬货的,命比狗屎还贱,你在乎他们……” 郭善奇突然没了声音,刘昌宇一惊,转脸一看,只见郭善奇的人头不见了。 在他背后站着一名清瘦的中年女子。 女子双臂修长,自手肘带着优雅的弯折角度,如同螳螂一双大刀。 女子的右臂上,夹着郭善奇的脑袋,女子很喜欢这颗脑袋,掀开了他的头盖骨,正在舔食他的脑髓。 这个像螳螂一样的女子,叫温红燕,是楚二小姐的大支挂,五层的体修。 周围人全都吓傻了。 有几个胆大的朝着温红燕开枪。 温红燕身形突然消失,等她再度现身时,凡是开过枪的,人头全都落地,整齐的摆在温红燕周围。 所有的人头都被开了天灵盖,就给开好的椰子一样,等着温红燕受用。 刘昌宇愣在原地,此刻不知该做些什么。 他是一层魇修,本想把鬼仆呼唤过来,抵挡一阵。 忽见杨岩峥走到面前,抓起他的头发,笑吟吟道:“你就是山大王?我们小姐请你过去。” 刘昌宇无力反抗,周围也没人敢阻止。 杨岩峥拎着刘昌宇,送到了楚二的马车近前。 楚二从车里走下,看了看刘昌宇柔声问道:“你想抢我?” 刘昌宇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啧啧啧~”楚二咂咂嘴唇,叹息一声道,“这么俊俏的小伙子,为什么要做打劫的营生?真可惜了你这张好面皮。” 说完,楚二把指甲抠进了刘昌宇的脸颊里。 她一边抓挠,一边撕扯,直到把刘昌宇的一整张脸皮,完整的揭了下来。 PS:这是真的撕脸。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章 窥修世家 李伴峰坐在木屋里,静静看着马五带回来的晚报。 陆东良去赴宴的事情报出来了,按照报纸上的描述,陆东良还活着,而且状态不错,能和何玉秀直接叫板。 马五对此很担忧:“昨天,私家侦探达博伊恩斯来找我,打探关于你的消息,他说陆东良还活着, 之前我也听到过类似的消息,本以为是传闻,没想到今天晚报出来了,陆东良确实活着,达博伊恩斯很可能受雇于他,来调查你的下落。” 李伴峰放下了晚报。 他确定陆东良已经死了,他昨天刚吃了一颗金元丹,从理论上来讲,这颗丹药算是陆东良的一部分。 报纸上的陆东良来自何处? 显然是有人假扮的。 可他用了什么方法假扮陆东良? 李伴峰第一个想到的是陆小兰的一身假皮,当时她假扮何家庆,李伴峰从外表上完全分辨不出来。 李伴峰还在思考,马五提醒一句:“李兄,最近不要再去绿水城。” “不去绿水城,咱们怎么出货?” “出货的事情暂时不用担心,楚二今天进村了,把货仓清了个干净。” 看到马五拿出几箱子钞票,李伴峰很是高兴:“我就说,你们两个有真感情。” 马五苦笑道:“她还带了记者过来,这次我是彻底被卷进去了。” “带了记者?”李伴峰想起了一些事情,“这和伱睡十七嫂的状况差不太多。” 马五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事情的脉络基本可以捋清了:“除了老三之外,其实根本没有其他家人要对付我, 从今天的状况来看,楚二和报社的关系很不一般,当初三哥下套害我,很可能就是楚二指使的, 三哥自以为得手了,楚二立刻派记者把事情爆出来,让我彻底滚出了马家大门,至于老三到底什么状况,楚二根本没关心过。” 李伴峰对此并不赞同:“我估计楚二也关心过你三哥,她希望这个草包早点执掌马家,把马家的产业全都赔给他。” 马五弹了弹烟灰:“不一定非得我三哥,我被逐出家门之后,二姐接走了我两家舞场,一家舞场已经卖给了楚家,下一家舞场预计在下个月卖出去。” “也就是你二姐也是个草包。” 马五点头道:“目前看来是这样,楚二接连收购马家的生意,又想借着我的名声,造成马家和楚家联手的假象,借机染指陆家的生意,这女人真好心机。” 李伴峰想了想,也点了一支烟:“其实这是好事。” “何以见得?” “你这几天看进货的行情,列个单子,通知楚二小姐过来取货, 刘家不敢得罪楚二小姐,肯定不敢下黑手,楚二小姐要是答应了,咱们以后不用再为出货的事情发愁。” 马五闻言笑了:“她要是不答应,我就把消息散出去,楚家和马家联手的事情也就成了空谈。” 跟聪明人说话,一点不费力气。 马五还是有点担忧:“我估计楚二一定会答应,但御坊斋那不好交代,咱们总不能把他的货给断了,那可是何家的生意。” 何家。 到哪都绕不开这些大家族。 李伴峰掐了香烟,起身道:“御坊斋的货我去送。” “李兄,陆东良还活着,你真要听我一句,尽量别去绿水城。” 李伴峰摇摇头:“我倒要看看陆东良是个什么样的人, 另外还有件事不知道你清不清楚,这些报纸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什么事情他们都敢报?” 马五还真就知道这事:“整个普罗州,报刊都掌握在凌妙文的手上。” 凌妙文,这名字好耳熟。 “他和卖唱机的凌妙声什么关系?” “凌妙文是凌妙声的兄长,凌妙声还有个弟弟,叫凌妙影,兄弟三个各有所长, 凌妙文经营报刊、杂志和各类书籍,凡是和文字有关的东西,他都伸得进手, 凌妙声表面上只经营唱机行,实际上普罗州出品的唱片大多出自他手,歌王、歌后、乐队、戏班子,凡是有点名气的都和他有来往, 凌妙影表面上只贩售相机和影机,可普罗州的电影、影院和大小明星也都在他掌控之下, 说简单点,有字的要看凌妙文,有声的要看凌妙声,有画的要看凌妙影,他们三兄弟的底子可不浅。” 李伴峰点点头道:“底子不浅,想必修为也不浅。” 在普罗州做生意,没有硬实力,根本经营不起来。 马五点头:“凌家是窥修是世家,据说三兄弟的修为都不低于七层,有人甚至说,他们算得上普罗州第五大家族。” 生意做大,果真要看硬实力。 目前李伴峰和马五的硬实力怎么样? 修为上全靠李伴峰撑着,宅修三层,旅修二层。 马五在修为上可以忽略不计,他还能借着马家的名声狐假虎威一下。 就这点实力,能守住个蓝杨村已经是万幸。 有提升实力的捷径么? 还真有,就是副作用太大。 “马兄,你有没有化解丹毒的手段?” 马五眉头微蹙:“这就复杂了,不同的丹药,有不同的化解方法,不同药行出来的丹药,丹毒的性质也不同, 李兄之前给我的那颗玄赤丹,品相非常精纯,这个化解起来倒是不难。” 李伴峰有点小激动:“你说说,怎么个不难。” “耗着时间就行,我吃下了丹药,睡上一天,未来三天之内,别再吃别的丹药,丹毒就慢慢化去了。” 李伴峰揉了揉额头,这等于没说。 他不能熬时间,他每天都得回随身居,要是随便吃丹药,肯定会被唱机发现。 看李伴峰半天不说话,马五赶紧补充一句:“其他化解丹药的方法,我会尽量留意,这种事情不会写在书上,我找些朋友问问。” 尽量留意。 就等于扯吉尔蛋。 李伴峰拿出一颗丹药放在了马五面前。 马五拿起来看了一眼,满满的金光,让马五指尖发颤。 纵使是豪门公子,看到这一金元丹,也会哆嗦起来。 “李兄,这丹药从何而来?” “一位友人送我的,我送你了。” 马五连连摆手:“这我可不能收,这好东西,就是出钱都未必买得到。” “不白送你,你找找这颗丹药的解毒方法。” 在巨大的诱惑面前,马五才有可能对这事真正上心。 回到随身居,李伴峰躺在床上正要睡下,忽听唱机缓缓唱道: “哥哥,你别忘了我呀, 我是你亲爱的梅娘, 我曾坐在你们家的窗上, 嚼着那鲜美的情郎。” 《梅娘曲》。 最后一句不是嚼槟榔么?怎么改成嚼情郎了? “娘子是不是唱错了?” “喂呀~相公,小奴不曾唱错,是相公记错了,小奴前些日子是吃饱了一回,可官人好些日子没买菜了。” “买菜这事情好说。” “情郎这东西也好吃。” “娘子总说这气话。” 李伴峰把手放在唱机托盘下边的木柜上,轻轻抓了抓。 唱机咯咯咯直笑,且喷吐一团蒸汽,依偎着李伴峰睡下了。 …… 次日天明,刘家纸马铺老掌柜刘良义,跟着司家当家司文年,一并来到了马家大宅。 接待他们的是马家四儿子,马君江。 刘良义先送上一对翡翠摆件,表达了心意,随即把马五抢占蓝杨村的事情,告诉给了马君江。 马君江闻言颇为恼怒:“这惹事生非的杀才,没想到竟然做出了这种事。” 刘良义长叹一声:“我们没想难为五公子,蓝杨村是五公子自己挣来的,我们只是按规矩找他收月钱,没想到我儿子让人打成了废人,手底下的支挂死了十几个……” 说到这里,刘良义的声音有些颤抖,老泪都快流下来了。 这里有话术的技巧,可却没骗过马君江的耳朵。 “刘掌柜,我适才没听明白,你是说君洋把令郎打成了重伤?还伤了你手下十几人?君洋的修为我知道,他应该没这个本事吧?” 刘良义低头不语,司文年在旁边说了实话:“打伤昌宇的,是楚家二小姐,我也不知道她和五公子是什么交情,居然愿意替五公子出这个头。” 马君江又问:“你是说君洋找到楚二小姐,专门去打刘昌宇?” “这个……” 马君江不太会做生意,但阅历可不浅,指望用话术骗过他是不可能的。 刘良义无奈,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 马君江闻言摇头道:“刘老,这事我可帮不了你,是你儿子在山中拦路别梁子,别在了楚二小姐面前,这里边有什么恩怨,你应该找楚二小姐问个清楚, 至于君洋和楚二小姐什么关系,这事我也不想知道,他已经不是马家人了,他做的事情和马家没相干。”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纠缠也没什么用处,马君江把一对翡翠摆件还给刘良义,双方不欢而散。 出了马家大门,刘良义咬牙切齿道:“让我找楚二问个清楚?这说的是人话?跟那个妖女,能说清楚什么事情?” 司文年劝道:“老哥,别急,找外人说不清这道理,咱们找陆家二爷去,陆家是咱们自己人!” 刘良义不是太乐观:“要是大爷在,这事倒能有个分晓,二爷……” “一会见了二爷,可别说这话!”司文年瞪了刘良义一眼。 其实司文年的担心是多余的,刘良义不会在陆东俊面前说错话,因为陆东俊根本就没见他。 上次假扮陆东良成功,陆东俊以为可以把自己的路给铺平了。 可没想到前两天他想过账陆家产业,猴子邱连账本都没给他看。 邱志恒如此猖狂,却还得了陆家上下的拥戴,陆东俊对忍无可忍,这两天正要找机会对猴子邱下手,他哪有心思管刘家的破事。 司文年劝了劝刘良义:“今天陆二爷气不顺,改天咱们再来商议。” 刘良义冷哼一声道:“改天?不知道要改到哪年哪月!” 司文年一皱眉:“老刘,你要这么说话,你们家这事我也不想管了。” 刘良义咬牙道:“行,都不管,这事我自己处置!马君江不是说了么,马君洋不是他马家的人,那就等着给他收尸!” PS:刘良义生气了,盛怒之下,不要轻易做决定。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一章 金修 刘良义下定决心要找马五报仇,可他没有立刻动手。 和刘昌宇不同,刘良义在动手之间,要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 第一,动手必须要成功,魇修出手痕迹太重,很容易被对方抓住证据,要想抹杀一切痕迹,现场不能留活口。 这一点对刘良义来说不难,他有六十个鬼仆,只要堵住马五,前后围定只管杀,保证一个活口都放不出去。 第二,要防技法和法宝。 鬼仆身体虚实自如,临阵对敌确实占便宜,可也受到一些道门技法克制。 欢修就有一部分技法能克制亡魂,但至少得在三层。 马五有三层修为么? 刘良义不确定。 按照刘良义的推测,马五能杀了宋家森,修为不会太低。 除了技法还有克制亡魂的法宝。 马五有克制亡魂的法宝么? 曾经有过。 他有一件狗皮袄,脏兮兮、油腻腻,穿在身上像要饭花子。 只要穿上这件狗皮袄,寻常亡魂只要被他碰一下,立刻魂飞魄散。 而今马五已经被逐出家门,这件狗皮袄还在身上么? 刘良义不敢赌,如果这件皮袄还在马五身上,单靠鬼仆非但杀不了马五,还要折了大量鬼仆。 这六十个鬼仆是刘良义花了多年心血锤炼出来的,折了一个,就意味着刘家少了一分战力,杀不了马五却赔光了鬼仆,这样的损失可不是刘良义能承受的。 为保万无一失,刘良义决定出动纸人。 鬼仆可以附在纸人身上,这就避免了鬼仆和马五直接接触,就算纸人被毁,鬼仆也可以从容脱身,换一个纸人依附。 鬼仆在纸人之中来回游走,马五找不到施展技法的目标,届时就算耗,也能耗死他。 方法是正确的,但操控起来有点难度。 刘良义有很多年没用过纸人了,一个鬼仆最多能操控五个纸人,六十个鬼仆能操控三百个纸人,这相当于用自己的修为操控一支小型军队,刘良义年纪大了,有点力不从心。 思前想后,他决定用四十个鬼仆操控两百个纸人,剩下二十个鬼仆在身边保护自己的安全。 第三,还得保证隐秘。 动用这么多纸人,不能被人察觉。 不仅不能被马五的人察觉,连自己人都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刘良义信得过自己人么? 信不过。 他连最亲近的账房胡军才都信不过。 纵横绿林几十年,除了自己,他谁都信不过。 他决定只身一人前往蓝杨村,但这两天还不能去。 因为他听说有人要到蓝杨村附近。 这个人只要出现了,最好不要生事,否则会有大麻烦。 …… 叮了咣当,叮了咣当! “洋胰子,雪花膏,洋火洋蜡洋铁锹,快来看呐快来瞧,一车好货随你挑!” 货郎把货车往路边一靠,刚吆喝两声,只见李伴峰带着三个人冲过来了。 听说货郎这些日子要来,李伴峰一直叫人打探消息,总算把货郎等到了。 李伴峰也算是老主顾,就算戴着礼帽,贴着一脸大胡子,货郎也能认出来他。 看老主顾来了,货郎推着车子就要走,不想做李伴峰生意。 李伴峰抢先一步将货郎拦住:“买药,入门的药!” 货郎盯着李伴峰看了片刻:“你要买入门的药?你还敢买入门的药?” 他都入了两门了,再买药就是作大死了。 李伴峰摇头道:“不是我买药,是我两个兄弟要买药。” 在他身后,跟着马五,还有小川和小根子,这两个人都是修路工人,平时对马五死心塌地,以前也偷偷攒钱买过汤药,攒了道缘,看着根基尚可,就带他们来入门了。 马五笑呵呵道:“劳烦您给看看,今天都有什么药粉?” 货郎很是嫌弃的看了李伴峰一眼,随即对马五道:“不就是要入门么?伱带这两个人来就行,不用带上他。” 李伴峰很是不满:“我也是来买东西,你是出来卖的,怎么还能挑客人?” “你特么才出来卖的!”货郎啐了李伴峰一口,转脸对小川和小根子道:“今天药粉带的多,你们两个想选什么道门?” 小川子还在犹豫,李伴峰给了个建议:“跟你家少爷一起选欢修吧,正好一块修行。” 小川子摇摇头道:“我觉得那个行当没出息。” 马五踹了小川子一脚:“你特么说谁没出息!” 小川子对货郎道:“其实我是想修文修的。” 货郎笑道:“有出息,平时爱看书么?” 小川子很认真的回答道:“爱看书,但是我不认字。” 货郎一皱眉:“不认字,你修什么文修?” 小川子低下头道:“我就是想学认字。” 马五对货郎道:“给他文修的药粉吧,我教他认字。” 货郎摇头道:“这是扯淡,你以为学认字是件容易的事?你自己学了多少年?心里没数么? 文修入门之后,每天要读一本书,他不认字,读什么?每天修行完不成,那不就剩等死么?” 小川子一脸难受:“我就是不想当个睁眼瞎子。” 货郎一摆手:“那你就去学认字去,学会了认字再来找我!” 小川子更觉得委屈:“我会开压路机,我也不是废物。” 货郎笑了一声:“谁说你是废物了?不是非得进了文修才叫有出息,你不是会开压路机么?那你会不会修压路机?” 小川子点头道:“我会修!” 货郎带上手套,拿起铲子,挖了一勺药粉,对小川子道:“这是工修的药粉,专门研究工法的,学的工法越多,越精湛,修为涨得就越快。” 小川子激动的说道:“什么是工法?” “工法就是……”货郎一时也想不到该用什么方法跟小川子解释,“就是,修压路机、修火车、修飞机、修机关、修陷阱……小到竹筐瓦罐,大到摩天高楼,这些东西都是工法,就看你能学会多少!” 小川子点头道:“这个我行的!” “行是行,但是药粉不便宜,工修十一万,不还价。” 一听十一万的药粉钱,小川子神情紧张的看向了马五。 马五毫不犹豫拿出十一万,交给了货郎,一手钱,一手拿药。 货郎叮嘱一声:“学了工修,也得学认字,不然以后难有长进。” 小川子答应一声,接过带着铁腥味的亮银色药粉,忍着剧痛,当即把药拍在肚皮上,成功入门了。 小根子也想要工修。 但他觉得十一万这个价钱太高了。 马五和小川子关系更近,小根子可没那么受宠,他担心五少爷不给他出钱。 看到货郎的注意力都在小川子身上,小根子悄悄溜到了货郎的货车旁边。 刚才货郎取药粉的抽屉还开着,小根子偷偷带上手套,从抽屉抓了把药粉,抹在了自己身上。 货郎猛然一回头,看着小根子道:“你干什么?” 小根子忍着疼,摇摇头道:“没干什么。” 货郎怒道;“你偷我药!” 小根子还是摇头:“没,没有。” 马五生气了:“根子,拿了人家药就得承认,我给钱就是了,你别做这种丢人事!” 小根子低下头,不敢作声。 货郎仔细看看小根子的脸色,问道:“你刚才拿了什么药粉?” 小根子指着小川子道:“我和他的药粉一样,都是从一个抽屉里出来的。” 货郎摇头道:“一个抽屉出来的药粉,种类可未必一样,你看看是不是这个颜色的?” 货郎从同一个抽屉里铲出一勺药粉,里边的药粉是金黄色的,比宅修的金色药粉还要亮眼。 所有人都看呆了,刚才从这个抽屉里铲出来的明明是银色药粉,怎么突然就变成金色了? 小根子刚才偷药,太过心急,也没注意颜色。 他摊开手心看了一眼,发现手套上还留着金色的药沫。 刚才拿出来的真是金色药粉! 货郎笑道:“小兄弟,你走运了,你选的这个药粉便宜,只要一百块钱。” 小根子一脸惊喜:“一百块钱就行?” 这个好,不用少爷出钱,小根子自己就出得起! 货郎点头道:“一百块钱就够了,而且还有的送。” 说完,货郎从货车上拿出两个细长的桶子,高有一尺二,直径差不多两拳。 小根子诧异道:“这个桶子是做什么的?” “不急,不急,还有得送。”货郎又给了小根子一把勺子,勺子把差不多有一米长。 “这个桶子,要和这个勺子一起用。” 小根子拿着勺子,费解的问道:“为什么要在一起用?” 货郎解释道:“那个桶子,是金桶,那个勺子,是金勺,这是用来捞黄金汤的。” 小根子又看了看手里的勺子,有了不好的预感:“什么是黄金汤?” “茅厕里的黄金汤呀!” “那不是大粪么?” “你选了金修,自然要去捞金汤啊!” “这哪是什么金修,这不是粪修么!”小根子当时就哭出声来了,“我不干,不选这道门!” 货郎摇头叹息道:“道门都选了,哪有后悔药吃?” 小根子哀嚎道:“我哪怕不要这条性命,也不选这个道门!” 货郎叹道:“你可以往好处想,世间道门,相生相克,彼此都有牵制, 毒修和药修相克,水修和火修相克,宅修和旅修相克,欢修和苦修相克,唯独你这个道门厉害,都是你克别人,谁也克不住你, 旅修见了你逃命,文修见了你掩鼻,宅修见了你关门,食修见了你反胃,武修见了你退避三舍,欢修见了你身心俱软, 亡魂怕秽物,就连魇修的鬼仆都不敢在你面前放肆,这道门要是修到大成,势必所向披靡!” 小根子哀嚎道:“我不修这个,就不修这个!” “看开些,看开些,你已经入了门,以后必须要背着这粪桶,上层次之前,每天要背五个钟头,不能背着空桶,里边得有货,每天还得换新的,换的越频,升的越快, 等上了层次,一天要背八个钟头,升了二层之后,一个桶子就不够了,要背上两个,到时候你再来找我买第三个,为晋升三层做准备, 就算你不想晋升,每天也至少要背两个钟头,桶子里的黄金汤,每两天至少换一次, 路我已经指出来了,怎么走,看你自己。” 小根子坐在地上嚎哭,货郎接着吆喝生意。 马五走到货郎近前问道:“我想买点补药。” “欢修的补药?”货郎一笑,“有,你要汤药、还是药散、还是丹药? 汤药见效慢,药散不持久,丹药毒性大,你自己选吧。” 马五买了汤药,货郎不给药方,只给药包,一天一剂,还警告马五,拆了就不灵了。 买了一百多个药包,确保能等到货郎下次出现,马五心满意足,规划起了下一阶段的修行。 李伴峰也问起了药的事情。 “有没有能解丹毒的药?” 货郎摇头道:“那个没有。” “真没有么?” “我要有那好东西,还用推着货车四下奔波么? 不同丹药有不同毒性,没有太好的化解之法,要么靠你体魄扛着,要么靠时间磨耗,这里没有捷径可走。” 没找到化解丹毒的手段,李伴峰转而问起另一件事:“货郎道在什么地方?” 货郎看着李伴峰,不知该作何评价:“你这人没有深浅的么?我就是货郎,你问我货郎道在什么地方?这是我的机密,我能告诉你么?” 李伴峰很是真诚的说道:“我给钱。” 货郎勃然大怒:“这是钱的事情么?这是我安身立命的所在,我能随便跟别人说么?你问的这么庸俗,你尊重我么?” 李伴峰撇撇嘴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说?” 货郎摇摇头:“那倒也不是,你若是进了我的道门,修行到一定层次,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些关于货郎道的事情。” 货郎还有个道门?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加入他道门试试? 李伴峰已经入了两个道门了。 他思索片刻道:“我现在要是再多入一个道门会怎样?” “会死。”货郎回答的很直接。 “那算了。” 货郎道的事情暂时没指望,李伴峰干脆问了个更直接的问题:“你这卖路引么?” 货郎无语了:“你觉得我会卖那种庸俗之物么?没有!” 李伴峰哼了一声:“什么都没有,你也好意思出来做生意!” 货郎想揍李伴峰一顿,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怕坏了自己名声,只能强忍了。 马五、小川都买到了想要的东西。 至于小根子,好歹也是入了门的。 难得货郎来一次,就李伴峰一无所获,他不甘心。 “那个铁桶我买了,雪花膏打两瓶,香胰子(香皂)给我拿两块,还有那个饭勺,还有那个锅,胭脂水粉我也要,那个珠花给我来几只。” “你一个男人,买这么多胭脂和珠花做什么?”货郎很是费解。 “你管呢,我给钱就是了,”李伴峰看了看货郎车上插着的红灯笼:“这个我也要了。” 货郎摆摆手道:“这只灯笼不能给你,我上次跟你说过,这是一个朋友送我的,多少钱都不卖。” 灯笼不卖。 “那只鸡毛掸子呢?” “那只鸡毛掸子是我扫灰用的!” “一百块钱,你卖不卖?” “不卖!” “一千!” “不卖!” “一万!” 货郎皱起眉头:“你为什么非要买这鸡毛掸子?” 李伴峰没说话。 他感觉这鸡毛掸子好像在说话。 到底说了什么,他听不清楚。 他用牵丝耳环听了听,好像是在说:“可怜可怜我,给我一口吃的。” 货郎看了看李伴峰,又看了看他一直攥在手心里的耳环,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PS:李伴峰听到了不该听的声音。 感谢奈亚子最高发起的角色召唤,感谢书友20180905205521924,在你的提示下,我发现了一条无比强悍的修行之路。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二章 绿水丐(本章高能) 货郎摘下鸡毛掸子,交给李伴峰道:“这东西你要是想买,我八块钱卖给你。” 李伴峰一愣:“八块?这么便宜?” 货郎点点头:“就这么便宜,赔赔赚赚,两不相欠,我这人讲究公平交易,你应该知道八块钱的东西是什么货色。” 什么意思? 货郎明示了,这就是一根普通的鸡毛掸子。 八块钱的鸡毛掸子不可能有灵性,可为什么李伴峰听到鸡毛掸子在说话? 货郎拿起拨浪鼓道:“有些法宝虽好,但所有法宝都有本钱。” 叮了咣当,叮了咣当。 货郎又去招呼其他客人。 李伴峰带着一堆零碎默默发呆,等到小川和小根子平安无事,众人一并回了蓝杨村。 坐在卧室里,李伴峰拿出牵丝耳环,放在了桌子上。 他用洞悉灵音之技,仔细听了下牵丝耳环的声音。 她在哭,哭了很多天。 哭的原因很简单,陆东良那顿饭,她没赶上。 用一个一层修者炼制的法宝,灵智不会太高,可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日子,她居然还在为陆东良的事情耿耿于怀。 刚才到底是鸡毛掸子说话,还是我听到了别的动静? 李伴峰盯着牵丝耳环,耳畔又传来了一声声呼唤:“可怜可怜我,可怜可怜我。” 牵丝耳环的代价,是会听到一些不该听的声音。 李伴峰把牵丝耳环带回了随身居,先让她冷静一下。 他把雪花膏、胭脂、水粉、珠花,全都送给了娘子,把娘子抹的香喷喷的,还把珠花插在喇叭旁边。 唱机满满柔情,轻声细语道:“谢相公疼惜,小奴知道相公对我好,只是小奴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娘子请讲?” “相公,这些东西当饭吃么?” “娘子,能不能别老惦记着吃。” “呼呀呀!吃都吃不饱,我还有心思擦脂抹粉给伱看?” …… 蓝杨村口,一个满身脓疮的乞丐,拿着钵子,沿途行乞。 “可怜可怜我,给我一口吃的……” 蓝杨村民风这么淳朴,对乞丐不可能太友善,尤其是这乞丐的形象,满身的脓疮几乎遮盖了所有皮肤,脓疮上边还冒着绿色的脓汁。 这些脓汁倒也保护了这乞丐,他想到面馆要碗吃的,面馆老板本想踹他一脚,看他这一身脓液,又把脚收回去了。 乞丐没有要到吃的,拿着钵子缓缓前行,继续行乞。 “可怜可怜我,可怜可怜我,给我一口吃的。” …… 病修崔提克,来到了蓝杨村的中部,抬起头,看着远处的木屋。 达博伊恩斯走了,他害怕再冒犯了楚家,不敢在蓝杨村继续逗留。 所以崔提克只能靠自己调查李伴峰的下落。 “不知道今天运气怎么样?有没有可能直接在那座小楼里找到他?” 天气很冷,崔提克打了个喷嚏,吸吸鼻涕,正要往木屋走去,一股奇怪的味道飘进了他的鼻子。 “可怜可怜我,给我一口吃的。”乞丐走了过来。 走了半条村子,他一口吃的也没要到。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但凡认识路的乞丐,都不会到蓝杨村行乞。 蓝杨村没有施舍乞丐的习惯,更不要说这个满身冒绿脓的乞丐,根本不会有人靠近他。 可崔提克很想靠近他。 他被乞丐一身的脓液吸引了。 好鲜美! 怎么会有这么鲜美的脓汁。 那浓香的味道让崔提克瞬间亢奋起来。 乞丐正在向小川子乞食,小川子今天入了工修,心情特别的舒畅。 就在刚才,马五还教小川子学了几个字,小川子今天看谁都觉得顺眼,就连看到这要饭花子,都觉得十分亲切。 他拿了两个鸡蛋,放在了乞丐的钵子里。 乞丐眨眨眼,随即连连点头道:“谢谢你,谢谢。” 他拿着钵子又走了两步,李伴峰从木屋里走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李伴峰总觉得这乞丐的声音,和牵丝耳环传来的声音一模一样。 他拿了两个馒头,塞在了乞丐的钵子里。 “谢谢。”乞丐勉强道了一声谢,他的表情不是太好看。 李伴峰也没有逗留,转身离开了蓝杨村。 这叫花子是冲我来的么? 李伴峰总觉得这花子来历不一般,按照趋吉避凶的感知,给他吃的是对的,但尽量要离他远一点。 叫花子拿着钵子,眼神之中出现了几分寒意。 在蓝杨村居然能收到两次施舍? 今天真是邪门。 得尽快穿过这条村子,再收到一次施舍,他就该回去了。 叫花子想找一条人少的路径,忽然觉得身上不太对劲。 脓疮上的脓汁不见了。 所有的脓疮正在以可见的速度消失。 谁? 谁干的? 叫花子看向了崔提克:“你吃了我的脓疮?” 崔提克一怔,没想到对方能看出他的技法。 看出来也无妨,崔提克笑道:“我治好了你的病,你该感谢我,你的疾病真的很鲜美。” “鲜美?你是病修?”叫花子直勾勾看着崔提克。 崔提克不笑了。 在整个普罗州,知道他道门的人寥寥无几。 这个叫花子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见识? 崔提克决定杀了他。 叫花子看着崔提克,问道:“你吃了我的脓汁,拿什么来报答我?” 崔提克准备立刻动手:“我治好了你的病,你难道不高兴么?” 叫花子摇头道:“那么绿的脓汁都被你吃了,绿水湾的水,还绿么?” 崔提克一哆嗦,瞬间低下了头。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可能杀了眼前这个人。 自己甚至都不该直视眼前这个人。 “你,你是……” 叫花子笑了:“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 “你,你是,绿水湾的主人。” “还有呢?” 绿色的脓汁在崔提克身体里翻滚,崔提克感知到了对方另一个身份。 “你,你是,我,我道门的始祖……”崔提克步步后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碰着地面,乞求叫花子的宽恕。 “伟大的始祖,我没有不恭敬的想法,虽然有了不恭敬的举动,但那是我不知道您身份的情况之下, 我恳求您的原谅,我恳求……”崔提克整个人都在颤抖,身上不停涌现出各色疱疹,疱疹在不断的破碎,绿色的汁液遍布全身。 周围有行人经过,但他们此刻看不见崔提克,也看不见叫花子。 此刻的叫花子和崔提克还在蓝杨村,但在叫花子的影响下,他们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感知范围。 “我以为道门里的修者绝种了,没想到还有你一个,”叫花子嗤笑一声道,“本来应该让你留下来给他们陪葬,可我看你天赋不错,就饶你一命, 快走吧,走远一些,越远越好。” 崔提克踉踉跄跄起身,撒腿就跑。 满身的脓汁不断的流淌,他不停的在自己身上吸吮,不让一颗脓汁落地。 落地就是亵渎,这是对道门始祖的亵渎。 叫花子继续往村子南边走,这次他选了一条人少的路。 只要走到村子尽头,没有人再施舍他,蓝杨村将遭遇一场可怕的瘟疫。 而这场瘟疫将蔓延至整个绿水湾。 在正常情况下,蓝杨村不会有人给乞丐施舍,叫花子估算的没错,他一直走到新地边缘,再也没有人给他一粒米或是一个铜板。 乞丐默默看着村子,脸上露出些许笑容。 身上的脓疮一颗接一颗冒了出来,脓疮的顶端还带着星星点点绿色的脓液。 他看到有不少年轻人正去新地打猎,决定先在他们身上下手。 叫花子的身形再度从人们的视线中不知不觉消失,就算现在有人想施舍他,他也不会再给对方机会。 他身上的脓疮逐个破裂,绿色的脓汁正要蔓延到空气中去,忽然吹来一阵冷风,把脓液都吹散了。 谁? 这是绿水湾! 谁能吹散了他的术法? 叫花子恶狠狠看着四周,目光中的凌厉突然消散了不少。 他没见到对方,但是听见了他的声音。 叮了咣当,叮了咣当! 叫花子一阵颤抖。 他怎么还在附近? 他不是走了么? 他来我也不怕,我是按规矩办事。 “一车好货老招牌,够本就杀随便挑!你想不想买点什么?” 货郎的声音出现在了叫花子的耳边。 虽说早有准备,可叫花子还是打了个寒噤,回应道:“今天没什么想买的。” “没什么想买的就回家吧,在外边闲逛什么?” 叫花子回答道:“按规矩,我每年可以出来一次。” “没说你不能出来,但按规矩,有三个人施舍过你,你就该走了。” 叫花子辩解道:“只有两个人施舍过我,两个鸡蛋,几个馒头,都在这里。” “三个人,我都看见了,有个人治好了你的病。” 叫花子还在辩解:“这不算施舍。” “算,给你治病还不算施舍?” “他没给我东西,我没收到他的东西,这不能算。” “我觉得能算。” “这不能算。” “我觉得能。” “这不能……” “别特么给脸不要。”货郎语气变了。 叫花子不再争辩,他的身形悄无声息的消失,好像他从来没有来过蓝杨村,除了被崔提克吸走的一部分,就连一滴脓液都没留下。 货郎站在荒野之中,背靠着推车陷入了沉思。 绿水丐为什么来蓝杨村讨饭? 明知道蓝杨村不会有人施舍他,故意想让绿水湾遭难? 绿水湾是他的地界,他这么做图什么?想灭了自己家门么? 内州。 估计是内州给了他某种许诺。 对方出的价码不低,能让绿水丐甘心放弃自己的地盘。 当然,也不能武断,也有可能是外州。 收到许诺的可能不止绿水丐一个,还能有谁? 货郎推着小车,朝着荒野深处走去。 …… 李伴峰从绿水城归来,直接到了宋家大宅的原址。 原本的宅院被李伴峰用压路机给铲平了,重新再盖一座宅院肯定来不及,好在蓝杨村的壮丁不少,只要给钱,有的是人愿意出力,宅院盖不起来,但是木屋盖起来了,前前后后盖了好几排。 最前边一排正中间,最宽敞的一座木屋,是一座舞场。 舞场两边,是酒馆。 酒馆旁边,是饭馆。 饭馆旁边,是马五存货的大仓。 一名在新地打猎归来的猎人,在这一区域的消费顺序是这样的。 先去马五那里出货,兜里肯定有不少钱。 有钱了肯定得吃顿饱饭,旁边就是饭馆。 吃饭的时候,众人凑在一起闲聊,说一说新地里出生入死的过往,一顿饭肯定不尽兴,必然要去酒馆里小酌几杯。 小酌过后,酒劲上来了,光是跟朋友吹牛就不尽兴了,还可以换个地方吹点别的。 舞场就在酒馆边上。 如果玩不惯这西洋东西,想来点传统的? 传统的也有。 马五把吉庆班搬到了舞场后边。 吉庆班的班主一开始是拒绝的,后来李伴峰天天去吉庆班讲学,教姑娘们唱歌,一连去了五天,班主不再拒绝马五的好意,搬过来了。 猎人们在这极尽消遣之乐,舞跳好了,曲儿也听够了,后边几排木屋都是客栈,有的是活动场地。 马五给这个地方起名叫梦春园。 一名去新地冒险的猎人,只要带了钱进了梦春园,必然让他花的干干净净。 哪怕他兜里剩了一块桓国钞,到时候会有姑娘送上临别一吻,让他心甘情愿把这一块钱拿出来!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在梦春园,每一分消费,都是心甘情愿! 舞场都打理好了,还差一样东西。 李伴峰去绿水城,就是为了这件东西。 他在妙声唱机行,把风车唱机买回来了。 小川子带着众人把唱机装好,舞场后窗正对着风口,风车转了起来,唱机随之转起来,李伴峰放上了唱片。 这张唱片很特殊,是凌妙声为了庆祝马五生意开张,专门请歌后姜梦婷录制的一首曲子。 姜梦婷的歌声甜美无比,曲调俏皮活泼,节奏欢快,众人听了片刻,忍不住随着曲子一起跳起舞来。 “梦春园,梦春园,你是一个不夜城,华灯起,曲声响,歌舞升平!” 舞场里一片欢声笑语,刘家纸马铺,最先送来了贺礼。 一个纸人,悄无声息走进了蓝杨村。 PS:绿水湾,原本不叫绿水湾。 各位读者大人,周末愉快,这么精彩的故事,月票都给沙拉。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单骑救主 马五的舞场开张了,楚怀媛特地来道贺,李伴峰站在舞场角落,静静的看着这位楚二小姐的长相。 深眼窝,高鼻梁,嘴稍大,红唇稍厚,脸型圆润,不见棱角。 肤色无从判断,因为脸上的脂粉太厚,眼神难以捉摸,厚重的眼影之下显得妖气十足。 舞会开始,伴着华尔兹的节奏,宾客们带上舞娘,纷纷起舞。 放这首华尔兹,完全是为了烘托气氛,来这的宾客大多是蓝杨村的村民,没几个会跳舞。 舞娘们也都是村子里雇来的,集中培训了两天,不可能学得会华尔兹,大家都是混口饭吃,且抱在一起瞎跳,别人也不当回事,但楚二小姐看的头皮发麻。 大家闺秀,受不了这个。 “五公子,这地方实在不适合你。” 马五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楚怀媛伸出手道:“跟我一起跳支舞吧。” 女士相邀,男士不该拒绝。 可马五不想和楚怀媛跳舞,他不想和楚怀媛有任何接触。 他害怕。 他听说了刘昌宇的事情。 楚二小姐痛击山匪的新闻已经见报了。 刘昌宇的脸皮,被楚二小姐当做战利品,放在酒瓶里泡着。 “对不起,二小姐,我腿受伤了。”马五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无论如何都不想和楚二跳舞。 楚二翘起红唇道:“刚才看你招呼客人的时候,走的挺快的。” 马五解释道:“我那是强撑着,我右腿伤了好几天,肿的不像样子,真跳不了舞。” 楚二没再勉强,把视线投向了李伴峰。 作为一名三层宅修,在场几乎没有人能留意到李伴峰。 但在大支挂温红燕提醒了楚二一句,她觉得这个戴礼帽的男人身份有些特殊,就连马五都对他十分在意。 楚怀媛来到李伴峰面前,面带意思笑意:“先生,能请你跳支舞么?” 李伴峰微微摇头道:“我不会跳舞。” “跳舞很简单,我教伱。” 李伴峰深沉一笑,再次拒绝了楚二的邀请。 教完我跳舞,然后说我占了她便宜,然后再收我油水钱。 你以为我会上当么?我是吃过这个亏的! 楚二挂不住了。 在这个不伦不类的舞场里,连续被人拒绝了两次,却让她的颜面往哪放? 楚怀媛不容分说,拉起李伴峰进了舞池。 这女人怎么这么强横? 要不是今天日子特殊,李伴峰真要翻脸,他忍受不了别人的敲诈。 可开业大吉,总得讲个彩头,李伴峰把火气压了下去,但油水是绝对不会给的。 其实他在仙乐舞场学了些舞步,再加上旅修扎实的脚步,这场舞跳的还算不错。 伴着舞曲的节奏,楚二一个转身,绕到了摄影师面前。 不好,摄影师要拍照! 楚二怎么随身带着摄影师? 就目前的处境而言,拍照是李伴峰忌讳的事情之一。 李伴峰猛然低头,手腕顺势下滑,在楚二腰下狠狠捏了一下。 摄影师没能按下快门,这个场面有些不妥。 楚二惊呼一声:“你好大胆子!” 李伴峰神情淡然:“反正都要收油水钱,先把油水攥住再说。” 楚二费解:“什么油水钱?” 李伴峰深沉一笑,帽檐的阴影之下,双眼之中略带杀气。 楚二还真就不怕这份杀气,她转了个脚步,又把李伴峰带到了摄影师面前。 李伴峰毫不客气,在楚二的桃子上拧了个麻花。 画面不雅,摄影师又没拍成。 全身照是拍不成了,摄影师想拍个半身照,李伴峰脚步飞转,离开了摄影师的镜头范围。 楚二面露惊讶,似乎觉得刚才那个麻花的滋味还不错,还想再让李伴峰拧一下,再她带着李伴峰又向摄影师靠近。 李伴峰带着楚二转了个圈,直接撞在了摄影师身上,摄影师躲避不及,相机掉在地上,摔坏了,里边的胶卷全都跑光了。 楚二生气了,带着李伴峰撞向了唱机。 唱机很贵,不能撞坏了,李伴峰中途变向,让楚二撞在了大厅的柱子上。 这下撞得不轻,楚二摇摇晃晃险些摔倒。 杨岩铮皱起了眉头,大支挂温红燕舔了舔自己的胳膊,随时准备动手。 李伴峰感知到了危险,眼神之中杀意更浓。 楚二示意旁人不要轻举妄动,两个人接着在舞池中央跳舞。 马五替李伴峰捏了一把汗。 李伴峰也流了一脸汗。 楚二的指甲突然变长,抓破了衣服,抠进了李伴峰的皮肉。 李伴峰又一个大回旋,再次把楚二撞在了柱子上。 两人动作极快,一般人留意不到,只觉的柱子不时砰砰作响。 一曲跳罢,楚二身上青紫一片,李伴峰背上鲜血淋漓。 两人行礼,各自回到座位。 温红燕问道:“小姐,要不要宰了那厮?” 楚二揉了揉肩上的淤青:“跳个舞而已,跳得多畅快,不必计较。” 李伴峰喝了一杯酒,随即起身,离开了舞场。 这恶妇不仅狠,还特么下了毒。 李伴峰感到脊背阵阵麻痒,赶紧回了随身居。 到屋子里脱了衣服,正准备让娘子疗伤,不想娘子突然咆哮起来:“喂呀疯汉,你背上这抓痕从何而来?” 李伴峰解释道:“被一个女人抓的。” “呼呀!你这便是承认了!这女人抓的这么深,看来你也没少下功夫!” 李伴峰指了指脊背:“我中毒了。” “你们还用毒?还能玩出这样的花样?” 李伴峰拎起衣服道:“衣服也抓破了。” “衣服破了……” 哐啷啷啷~ 唱机平静些许,喷吐出一团蒸汽,在李伴峰的脊背上摩挲。 要是衣服没破,只有李伴峰破了,这个事情就严重了。 现在衣服和李伴峰都破了,证明李伴峰当时至少穿着衣服。 蒸汽熏蒸之下,李伴峰出了一身汗水,待汗水蒸干,麻痒之苦消失,这毒也就解干净了。 李伴峰趴在床上,背上的伤口迅速结痂,宅修在宅子里的恢复能力非常惊人。 蒸汽继续在脊背上轻抚,唱机柔声唱道:“那恶妇如此狠毒,把她交给小奴处置,小奴给夫君报仇。” 李伴峰冷哼一声:“是想报仇,还是想吃饭?” “呼哧~小奴恁地疼惜夫君,夫君怎好出言讥讽。” 唱机很是委屈,用蒸汽托起李伴峰的衣服,细细缝补。 咔哒哒哒! 融合了缝纫唱机的功能,娘子的唱针上能穿线,缝补的速度非常快。 衣服缝好,娘子问道:“话说回来,那恶妇应该是个人吧?” “当然是个人,娘子为什么这么问?” “喂呀~金睛秋毫辨阴阳,百味玲珑鼻尖藏,夫君今日想是被那妇人迷花了眼,却忘了技法,夫君身上有些香火气。” “真的么?” 李伴峰拿起衣服闻了闻,衣服上脂粉气极其浓郁,但仔细分辨之间,确实有些香火气。 怎么会把这味道忽略了? 这可不是李伴峰大意,舞场里,烟味、酒味、脂粉味,味道太杂太重,把这点香火气给盖住了,李伴峰确实没能分辨出来。 难道楚二是个鬼? 不应该。 李伴峰一直防备着楚二,如果她是鬼,李伴峰至少能看见鬼火。 …… 舞会接近尾声,楚二起身告辞,马五准备好了马车把她送到了村口,随即回到舞场计算今天的开支。 看到楚二等人的马车远去,刘良义的身影出现在了村口。 他手里拿着一炷香,香烟袅袅缭绕,一直飞到了梦春园。 舞场里,马五正在算账,开张第一天,请的都是宾客,开销不小。 算到紧要处,忽听有名舞娘惊呼一声:“你干什么?不看路的么?” 循声望去,一名男子走进了舞场,把舞娘撞了一个趔趄。 那男子身穿马褂,头戴圆顶毡帽,脸上蒙着一条围巾,看不清长相。 小川上前扶起舞娘,对那男子道:“我们打烊了,要来跳舞等明天。” 男子不作声,径直朝前走。 小川皱眉道:“我说话你听不懂么?我们打烊了!” 男子猛然拔刀,对着小川砍了下来。 小川是个工修,还没上层次,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马五抢先一步,推开小川,躲过刀子,踹了那男子一脚。 咔吧! 那男子好像骨头断了。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攻势,举刀又朝马五砍来。 马五从容闪避,其他人要上来帮忙,被马五喝止。 看对方出手不算太快,但身体异常强悍,应该是个没层次体修。 这样的人,估计也就是个无赖,揍他一顿就完了,没必要为了他坏了彩头,更不能让手下人为此受伤。 他扫了那男子一眼,意图用迷乱之技制服对方。 那男子毫无反应,一刀接一刀朝马五身上砍。 能防住迷乱之技? 这男子难道有层次? 开张大吉,马五真不想见血。 但这位对手明显不能小觑。 马五拔出身后短剑,想卸了这人一条胳膊。 咔嚓一声! 胳膊卸下来了,这人没出血。 看看肩膀上的断口,马五紧锁双眉。 断口是空心的,能看见里边的竹条骨架。 这是个纸人! 他第一个就想到了刘家纸马铺的掌柜刘良义。 刘良义是个四层的魇修,这纸人是他的成名术法。 他来寻仇! 小川子也看出是个纸人,掏出一盒洋火喊道:“少爷,您闪开,我烧了他!” “别乱来!”马五喝止了小川子。 放火烧他? 纸人不知道疼,反倒会带着火往人身上扑。 马五挥起短剑,把纸人砍了个零碎,窗外一阵阴风忽然吹过,屋里的烛火全都熄灭了。 “快走!”马五下令立刻离开舞场,走到门口,发现出不去了。 门口密密麻麻站了上百人,还有人陆陆续续从野地里冲过来。 舞场被包围了。 连马五都冲不出去,更别说那些没修为的伙计和舞娘。 砍翻了两个纸人,马五退回到舞场里,叫上两个伙计把大门顶住。 咣当!咣当!咣当! 门外撞门声不止,马五正想办法应对。 这些纸人估计是刘良义的鬼仆操控的。 鬼仆是亡魂,欢修的高层次技法能克制亡魂。 但马五层次不够,除非有法宝或是灵物,否则他根本碰不到亡魂,这是魇修最难缠的地方。 要是有那件皮袄就好了。 马五被逐出家门的时候,皮袄被收回了,有那件皮袄他也不至于在垃圾堆捡东西吃,干点驱鬼的营生也能赚不少钱。 眼下手上没有法宝,还有什么东西能对付鬼仆? 秽物! 马五想起来了,书上写过,亡魂厌恶秽物,能暂时抵挡一阵。 “啐,啐唾沫!对着大门啐!” 十几个伙计加上二十多个舞娘,对着大门一通啐,外边的撞门声渐渐平息了。 貌似有效。 马五大喜,吩咐众人:“把唾沫抹脸上,越多越好,谁有浓痰,分别人一点,一会听我号令,咱们冲出去再说!” 众人纷纷往手上啐唾沫,然后抹脸上,舞娘也顾不上矜持,一个俊俏的大姑娘擤了一把鼻涕,抹的满脸都是。 马五正准备开门,忽听两声脆响! 窗玻璃碎了! 门外那些纸人不是被唾沫击退的,他们在刘良义的操控之下,换了进攻路线。 几十个纸人顺着窗户爬了进来。 “啊呀!” 一名伙计惨呼,后背被纸人砍了一刀。 “妈呀!” 一名舞娘被纸人扯住,头发被扯掉一大把。 屋子里漆黑一片,惨呼不绝于耳,马五都分不清哪个是纸人。 “啐唾沫!”慌急之下,马五就能想到这一招。 管用么? 就这点秽物,作用实在有限。 这是四层魇修的鬼仆,一口唾沫啐在纸人脸上,纸人稍有停顿,接着挥刀砍人。 马五挥剑砍碎了一个纸人,里边的鬼仆钻出来,附身到另一个纸人上,毫发无损,继续厮杀。 躲在村口的刘良义愣了片刻,摇了摇头。 他没想到马五只有这种成色。 他以为马五能杀了宋家森,修为应该到了三层,身上至少有几件法宝。 早知道马五就这点本事,连纸人都省下了,叫十几个鬼仆过来,就能把他们全办了。 马五被逼到绝境,招呼众人道:“尿,撒尿,往他们身上呲!” 危急关头,不论男女,顾不上羞臊,掏家伙,摆姿势,准备开炮。 可纸人不给开炮的机会,挥刀就砍! 眼看众人被逼到角落,要被砍成肉泥,忽见一个黑大个从茅厕里冲了出来,高喊一声道:“少爷,莫惊,随我来!” 那黑大个,身后背着二尺铁桶,手里拿着一米五的长勺,对着纸人撒出一片糊状之物,一片纸人僵立于原地,剩下的纸人,靠墙躲避。 小根子来了! 他背着桶子来了! 这才是正经的秽物! 粪汤乃百秽之首,金修淬炼过的粪汤,乃秽物种之极品! 小根子不容易,为了救马五,他在舞场外边,杀了个七进七出,这才从厕所的窗户跳了进来。 在厕所里补充好弹药,小根子有冲到了舞池中央。 一番厮杀过后,小根子往窗边一站,解下了身后的粪桶。 桶子一举,震住一群纸人。 长勺一舞,甩了马五一脸。 “少爷,这边走!” 马五一抹脸,带上众人,跟着小根子往窗边冲。 金修克制魇修,要是换做江相帮的二层魇修杜鸿喜,就算打不赢,也能争出一条生路。 可惜,这是四层魇修的鬼仆。 刘良义嗤笑一声道:“我以为金修已经绝种了,没想到还有修者在世,行啊,我送你上路,省得你遗臭于世间。” 他放下手里的香火,点燃了一根蜡烛,借蜡烛传递心念,让鬼仆强行出手。 小根子还没上层次,桶里的秽物数量不够,成色也不足,鬼仆要是硬冲,能轻松冲破他的秽物。 刘良义的战法就是这么谨慎。 偷袭的成本最小,收益最大,他不会亲自出面,马五到死的前一刻,都看不到他的模样。 烛火颤动,心念即将迸发。 叮铃! 什么声音? 噗! 李伴峰在刘良义的后脑勺上捅了一刀,然后把蜡烛吹灭了。 三层的宅修,被刘良义忽视了,也被他身边的鬼仆忽视了。 偷袭这事最占便宜,李伴峰也很赞同。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四章 激杀 靠着百味玲珑的手段,李伴峰循着空气中一丝香火气,找到了刘良义。 刘良义就是靠着这丝香火来操纵鬼仆。 他说的没错,偷袭的收益率最大。 仗着宅修极易被人忽视,再用随身居送自己一段距离,李伴峰潜行至刘良义背后,用匕首刺进了刘良义的后脑。 按理说,寻常对手挨了这一下,战斗就算结束了。 但魇修不一样,只要刘良义还有一口气,就能用鬼仆反击。 在他身边留守着十名鬼仆,此刻同时冲向了李伴峰。 这个局面很难缠,李伴峰能看见鬼魂,却伤不了鬼魂。 刘良义趁机摆脱李伴峰,回手把后脑勺的刀子拔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了,但死也要带上李伴峰。 一名鬼仆挥刀砍向李伴峰后脑,含血钟摆突然跳了出来,对着鬼仆连砍数刀,鬼仆当即魂飞魄散。 喝了陆东良的血,钟摆进化了,她能伤了亡魂。 将要丧失意识的刘良义,索性孤注一掷,把所有气力拼光,召集周围亡魂,连同鬼仆一拥而上。 蓝杨村,民风淳朴之地,每日都有血光,亡魂遍地都是。 钟摆即将招架不住,李伴峰打开随身居,房间里传来了娘子的歌声。 “红灯绿酒夜, 围炉消寒天, 谈情说爱乐无边 清歌飘渺腻舞翩翩 快乐快乐比神仙 ……” 在荒郊野地过够了凄苦日子的亡魂,在妩媚的歌声之中,迈着整齐的步伐,进了随身居,等着和唱机谈情说爱。 刘良义的鬼仆坚持了几秒钟,跟着一众冤魂一并进了随身居。 这是什么法宝? 鬼仆这是要去哪? 刘良义点了蜡烛,烧了符纸,用尽了所有手段,也不能阻止鬼仆的离去。 李伴峰面带微笑看着刘良义,现在事情好办了。 刘良义拿着匕首上来和李伴峰拼命。 别说他受伤了,就算他没受伤,失去鬼仆的四层魇修,也不是三层宅修加二层旅修的对手。 李伴峰躲过匕首,揪住刘良义的头发,顺势把他扔进了随身居。 呼哧~ 唱机笑了一声:“这怎么又来一个,这菜色不够鲜嫩,可小奴饿了这么久,也就不挑拣了。” 铜莲花有些不满,生出了满身露珠。 整个一屋子,能吃的就刘良义一个。 刘良义的儿子刘昌宇被楚二剥了脸皮,愤恨之下想要报仇,他不敢找楚二,只能找马五泄愤。 哪成想,被剥了脸皮的刘昌宇,算是幸运的。 而今刘良义意识还在,魂魄被唱机一丝丝剖剐,剧痛之下,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念头。 是这个人。 宋家森死在了这个人手上。 看走眼了。 要防备的人不是马五 …… 刘良义进了随身居,失去了对所有鬼仆的控制。 梦春园舞场,鬼仆茫然无措,纸人也僵在原地不动。 马五趁机带着众人跟着小根子冲出了舞场。 小川子咬牙切齿道:“少爷,舞场怎么办?今天刚开张,咱们不要了么?” “不要就不要了,日子还长,机会大把,先和我去大仓里躲一躲。”马五没有法宝,但大仓里有不少灵物,或许还能支应一阵。 众人进了大仓,四下搜罗用度,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小根子突然把头探到了外边。 “少爷你听,舞场有动静。” “什么动静?”马五担心那群纸人烧房子,光烧了舞场不要紧,周围的酒馆、客栈、吉庆班,都得受牵连。 趴在窗边听了半响,马五听到了乐曲声。 “昨夜梦中 桃花依旧迎春风 郎情妹意俩相融 醒来只觉一场空。” 这首歌叫《昨夜梦中》,是马五最喜欢的一首歌。 谁这个时候在舞场里放歌? 是李伴峰。 李伴峰把娘子刻好的唱片,放在了风车唱机上。 鬼仆们纷纷从纸人里挣脱出来,围在唱机旁边,静静听着美妙的歌声。 别看场面上很和谐,眼前的状况非常危险。 四层的魇修死了,鬼仆会失控,很有可能会变成恶灵。 整整一屋子失控的鬼仆,稍有差池,李伴峰就有可能送命。 一首歌曲就三分多钟的时间,在曲子即将放完的时候,李伴峰悄悄打开了随身居的房门。 舞池里的歌声停止,所有鬼仆看向了李伴峰,他们很生气。 李伴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只盼着娘子赶紧接力。 屋里的歌声随之响起。 “莫不是你又痴又呆 莫不是你风情不解 伱到底是爱我不爱 为什么教我空等待……” 鬼仆们被娘子的声音吸引,争相恐后进了随身居。 李伴峰长出一口气,忽听娘子大喝一声:“喂呀相公,赶紧把门关上,这地方熏死人了!” …… 推开舞场大门,李伴峰戴上礼帽走到了货仓旁边,对着窗边的马五道:“叫人打扫去吧。” 一屋子鬼仆都解决了? 马五不敢相信。 他想多问一句,发现李伴峰压低了帽檐,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小川子走到马五身边,压低声音问道:“这位爷到底叫什么?我想问,却又不敢。” “你叫他七爷就好,其他什么都别问。” “七爷,他您兄弟?” “不是告诉你了么?什么都别问!” 马五吩咐众人去舞场打扫,小根子背着桶子,拿着勺子,走在了最前面。 “根子!”马五两步赶上,“打扫这种事情,你就不用去了,到账房领五百大洋,今晚你是头功。” 小根子领了五百大洋,揣在了怀里。 他摸了摸身后的桶子,又摸了摸手里的勺子,走路特别的硬气。 他决定以后要一直背着桶子,哪怕睡觉的时候也要背着! 小川子和他睡一个屋子,他决定换个地方住。 …… 李伴峰回到随身居,整理了一下刘良义的遗物。 刘良义出身草寇,在绿林道颇有名气,身上居然只带了不到两千现金和十几块大洋,这让李伴峰非常鄙视。 除了钱之外,刘良义身上还有不少香烛,娘子呼哧一声道:“喂呀官人,这些是魇修操控鬼仆的用具, 要是会用魇修技法,这些东西都有大用处,就算不会用魇修技法,也能招来些孤魂野鬼,却省了郎君买菜的麻烦。” 娘子都说有用,李伴峰自然得收着。 还有一叠黄纸,上面画着奇怪的符文。 唱机解释道:“相公,这些是魇修和鬼仆的契书,魇修时常带在身上,对相公倒没什么用处。” 契书? 李伴峰一怔:“之前收了杜鸿喜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东西?” “有的,被红莲那个贱人给吃了。” 李伴峰一怔,转眼看了看红莲:“你吃这个东西作甚?” 红莲没有回应,她就算回应了李伴峰也听不懂。 嗤嗤~ 娘子替她回答了:“契书有灵性,又不算货物,这种东西红莲最喜欢, 她吃了其实也无妨,能炼成些东西,只是上次吃的契书太少,恐怕还没凑出来一颗莲子。” 杜鸿喜一共就十五个鬼仆,契书只有十五张。 刘良义有六十个鬼仆,六十张契书都喂给红莲,不知道能炼成什么东西。 李伴峰正要把契书交给铜莲花,却见花瓣已经开了。 娘子惊呼一声:“呼呀!这贱人偷嘴!” 莲心卷起一阵狂风,把李伴峰拾掇好的香烛都给吃了! 没等李伴峰反应过来,手里的契书也被铜莲给吃了。 李伴峰怒道:“这却不像话,不打招呼就动筷子!” 唱机也很恼火:“这贱蹄子该打,夫君,你要是不动家法,咱家就没规矩了。” 唱机正待发怒,蒸汽刚喷吐出来,铜莲花又开了。 莲心之上有两颗莲子,一颗是刘良义的尸体,还在炼制,另一颗已经熟透,李伴峰把莲子剥了下来。 莲子炸连,冒出了十张白纸。 李伴峰皱眉道:“这东西有什么用?” 铜莲花合上花瓣,依旧不见回应。 娘子观察片刻,颇为惊讶道:“喂呀相公,这是契纸。” “什么是契纸?” 哒哒哒~呔! 唱机打着慢板,喷吐着蒸汽唱道:“这等宝物,已失传几十年,没想到红莲这个贱人居然还会炼制。” 李伴峰费解:“这东西有什么用处?” “用处却大了,用契纸立下的契约,违约者要受重罚。” 李伴峰很感兴趣:“要受什么样的重罚?” “那要看夫君用什么样的辅料,以毒物为例,相公写下契约时,在契纸上摆下毒物,契纸会将毒物吞下,届时让对方按下手印,倘若对方违约,便会毒发而亡。” 李伴峰思索片刻,对唱机道:“我一会写个契书,咱们夫妻俩以后和和美美过日子,你要是谋害亲夫,就让这契书……” 呼! 没等李伴峰说完,一团蒸汽烫的他满脸透红。 呼哧!呼哧! “相公拿着东西防备小奴,相公对小奴不好!小奴不签这契书,就不签!” “不签就不签,你这是又是何必。”李伴峰揉揉脸颊,把契纸收了起来。 …… 三天后,马五拿回来几份报纸,递给了李伴峰:“刘家老掌柜刘良义失踪了,那晚偷袭咱们的,应该就是他。” 李伴峰没作评价,转而问道:“刘家上面是司家,司家当家是什么角色?” “司家当家叫司文年,据说有五层的修为,什么道门不知晓,但手底下狠人多。” “狠人……”李伴峰揉了揉额头,“我给你的丹药,你吃了没?” 马五摇头道:“还没,我有点害怕丹毒。” 李伴峰苦笑一声:“赶紧吃了吧,吃完之后赶紧找姑娘,赶紧修行, 马兄,你是个会赚钱的,可就目前这个修为,你怎么看家?” 说完,李伴峰走了。 这是现实问题,马五太弱了,李伴峰不能一直在这守家门。 马五坐在木屋里,半响没动地方。 李七说的对,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从床下拿出了金元丹,就着一口水吞了下去。 …… 司文年来到陆东俊的宅邸,在门房坐了一个多钟头。 看门的支挂劝了一句:“司掌柜,您听我一句劝,今天就别等了,二爷忙不开。” 司文年叹口气道:“刘家出了大事,二爷就是再忙,我也得见他一面。” 支挂也懒得再说,又等一个钟头,谋士万晋贤进了门房。 “司掌柜,二爷有请。” 司文年很是高兴,赶紧跟着万晋贤进了正厅,见了陆东俊,刚行了礼,还没等说话,陆东俊先开口了: “老司,你来的正好,我一会要去大宅看看大嫂,你跟我走一趟。” 司文年愣住了。 他是来找陆东俊撑腰的,结果被陆东俊安排去当跟班。 “二爷,我是来说蓝杨村的事……” “蓝杨村有什么好说?那个破村子特么值几个钱?你特么要是能今天帮我把事办成,我让你在绿水城里多开两家生意!” 陆东俊发火了,司文年没敢作声,随着陆东俊一并去了陆家大宅。 为什么一定要带着司文年? 其实陆东俊原本对司文年的印象不深,要不是万晋贤提醒了一句,陆东俊都想不起来有这号人。 司文年是苦修,苦修和欢修互相克制。 而陆东俊此行正是奔着猴子邱去的,万晋贤提议带上司文年,算是多了一重保险。 这些天来,无论陆东俊在家族里做什么事情,都受猴子邱钳制。 家族里的态度也很奇怪,上上下下还都听猴子邱的话,也不知到底谁是外人。 今天索性要跟猴子邱做个了断。 到了正厅,陆东俊先跟陆东良的正房夫人段少霞聊了片刻。 段夫人终日以泪洗面,整个人消瘦了许多。 “东俊,你有没有东良的消息,要是有,你千万告诉我一声,可千万不能瞒着我。” “嫂子,我也一直在找大哥,你放心就是了,大哥肯定出不了事。” 看着段少霞哭的满脸是泪,陆东俊有点心疼。 陆东俊自己也觉得奇怪。 心疼她做什么?一个半老妇人。 说了几句家常,陆东俊转入正题:“我今天来,是找邱管家说点生意上的事,这些日子大哥不在,何家、马家、楚家都对咱们虎视眈眈,不得不防啊!” 段少霞闻言,赶紧吩咐下人:“去把邱管家找来,别耽误了正事。” 邱志恒进了正厅,先向陆东俊行了礼。 陆东俊点点头,没让邱志恒坐下,直接问道:“我昨天去百乐门查账,账上少了一笔钱,数目可不小,猴子,这事你知道么?” 猴子邱一愣,微微摇头道:“我还没有听说。” “你没听说?”陆东俊笑了笑,“自从家里出了事,生意都是你打理,这笔钱去了哪,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邱志恒眉头微蹙:“二爷,你怀疑是我动了百乐门的钱?” 陆东俊上下打量着猴子邱,沉下脸道:“问你一句不行么?这家谁做主?你哪那么大脾气?” 邱志恒没作声,眼睛一直看着陆东俊的手腕。 段少霞在旁道:“东俊,你这是怎么了,邱管家也没说什么。” 陆东俊朝段少霞摆摆手道:“嫂子,这事你别管,今天必须跟他把话说个明白!” 陆东俊号称来探望段少霞,结果突然对猴子邱发难,他是想打猴子邱一个措手不及。 段少霞以为陆东俊就是发发脾气,倒也没拦着,殊不知,陆东俊这次来,是为要猴子邱的命。 杀了猴子邱,什么后果? 后果很严重,家族上下都会认为陆东俊图谋不轨,甚至会孤立陆东俊。 但万晋贤给陆东俊做了分析,如果不杀猴子邱,后果更严重。 猴子邱处处限制陆东俊,有这个人在,陆东俊始终没有接管家族的实权。 而且猴子邱还在暗中寻找陆东良、卓裕玲和陆小兰,这三个人,被他找到一个,后果不堪设想。 猴子邱也没想到陆东俊会痛下杀手,他不介意被陆东俊奚落几句,他还关注着陆东俊的手腕。 袖口之处,似乎能看见一道伤疤。 这是陆东俊用过项链的代价? 之前的陆东良真的是陆东俊的假扮的? 猴子邱还想再确认一次,忽听陆东俊问道:“你看什么?我跟你说话,你听见了么?” 邱志恒眼角一颤,这下他看清楚了,陆东俊手腕上确实有一道伤疤。 猴子邱不动声色,准备先送走陆东俊,再和家族中的要员商议对策。 可陆东俊不打算走了,他猛然朝着猴子邱打了一拳:“我看你是真忘了自己身份了!” 猴子邱是七层欢修,虽说不擅长近身搏战,可层次毕竟够高。 再加上面对陆东俊,邱志恒只要看见他,心里就带着戒备。 这一拳,陆东俊没打中,段少霞拉住陆东俊道:“东俊,你这就不对了。” 趁此机会,邱志恒迅速后退,和陆东俊拉开了五米多的距离。 陆东俊推开段少霞,指着猴子邱喝道:“今天我要教教你规矩!” 就这一指头,离着猴子邱五米多远,指在猴子邱的胸口上。 猴子邱胸口剧痛,呼吸滞涩,面色青紫。 陆东俊站在原地,隔空踢了一脚,猴子邱艰难闪避,被蹭到了下巴,踉踉跄跄,险些栽倒。 陆东俊抢上两步,又要挥拳,猴子邱一眼扫过陆东俊,陆东俊感觉气血翻滚,出手稍有迟疑。 邱志恒随即打了个唿哨,屋里屋外,十几个支挂往里冲。 万晋贤从怀里拿出一枚石狮子,陆东俊从嘴里扯出一颗假牙,迅速塞进石狮子嘴里。 狮子眼睛亮了起来,屋里屋外,十几个支挂像是撞到铜墙铁壁,没有一个人能冲进大厅。 猴子邱一惊,他没见过这件法宝。 段少霞眼角一颤,眼神之中露出些许寒芒。 PS:千悦楼里的破绽,露出来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五章 情根 大厅里,陆东俊步步紧逼,出手完全不留余地。 他不需要考虑余地,八层武修对七层欢修,在密闭环境中作战,身后还跟着万晋贤和司文年。 从实力上看,陆东俊没有输的可能,幸亏猴子邱随身带着一条铁鞭,能和陆东俊勉强支应两合。 这条铁鞭是一件法宝,一共七节,每一节中都有暗器,能自主攻守,是一名八层武修的遗骸炼制而成。 交手数合,陆东俊徒手扯住了铁鞭,冲着猴子邱阴森一笑:“这是我大哥的法宝,怎么到了你手上?那晚加害我大哥人里边,是不是有你一个?” 这件法宝是陆东良送给猴子邱的,欢修不擅近战,有这一条铁鞭,猴子邱遇到近战高手至少能支撑一段时间。 他没去解释,现在解释也没用,陆东俊的态度很明显,就是想要猴子邱的命。 而今铁鞭在陆东俊手上,单纯拼力气,两人相差太远,猴子邱不可能把铁鞭夺回来。 他视线扫过陆东俊,想用血涌之技迫使陆东俊泄力。 血涌之技,源自于床笫之间冲锋陷阵之时的气血走向。 在那一决胜负的紧要关头,气血往心脑处走,血涌之技正是把这气血走向放大了,低层修者中了这一技法,可能血管爆裂而死,高层修者中了技法,也会因为气血过剩,出现手足麻痹的状况。 陆东俊虽说是武修八层,但面对这一技法,正确的应对方式是躲避猴子邱的视线。 可生死对决之际,视线闪躲,意味着要让出先机,转攻为守,陆东俊并没打算这么做。 他始终直视猴子邱,没有丝毫闪躲。 既然陆东俊硬钢,猴子邱自然硬上,两下视线交错,猴子邱的技法居然没能影响到陆东俊。 陆东俊是八层武修,身体强悍虽在意料之中,可总不能一点影响都不受。 猴子邱意识到自己的技法只用出了五成,另外五成被克制了。 和陆东俊一起来的司文年暗中下手了,他用出了苦贤之技。 苦贤之技,又称苦痛求恒,会让人产生贤者之念,认为世间一切享乐皆是堕落,唯有在苦痛之间磨砺,才能成为圣贤。 司文年是五层苦修,实力不及猴子邱,可他不用和猴子邱正面相抗,只在暗中充分施展技法,这却占了大便宜,猴子邱的技法被迫打了个对折。 五成的技法,在陆东俊面前基本无法奏效,陆东俊随手一扯,猴子邱的铁鞭脱手了。 猴子邱的情势大为窘迫,忽听段少霞喊了一声:“东俊,住手!” 陆东俊稍微有些迟疑,可还是把铁鞭举了起来。 这件武器在他手上,能发挥威力可就惊人了,猴子邱绝对撑不过一个回合。 邱志恒无从应对,只能眼睁睁等死。 段少霞双眼之中,血丝暴起,又喝一声:“住手!” 陆东俊一愣神,眼珠之中,也有一根血丝浮现出来。 在这根血丝的掩映之下,陆东俊觉得段少霞美丽又温柔,哪怕今天自己赔上性命,也不能让段少霞伤心。 他收回了铁鞭,站在原地不动了。 万晋贤大惊失色,这是遇到了什么状况? 这女人不简单,不能让她在这碍事。 万晋贤鼻子颤动,似乎要对段少霞打一个喷嚏。 陆东俊大喝一声:“不能乱来!” 万晋贤惊骇的看着陆东俊,喷嚏没打出来。 段少霞满眼血丝,含着眼泪看着陆东俊:“东俊,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陆东俊嗫嚅半响,低下头道:“嫂嫂,我没想做什么……” “伱趁着东良不在,想要欺负我么?”这一句话,说出了段少霞满心的委屈哀怨。 “嫂子,我没这么想过,我不是冲你,我是冲着猴子……” “东俊!”段少霞抽泣一声,“这是我的家,你在我家里想要做什么?” 陆东俊沉默半响,把假牙从石狮子嘴里拔了出来,塞进了自己嘴里。 屋里屋外的支挂们冲了进来,看了看陆东俊,没有贸然动手。 段少霞看了猴子邱一眼,猴子邱示意支挂们不要轻举妄动。 陆东俊拿上石狮子,放下了铁鞭,转身离开了大厅。 万晋贤一脸雾水,可眼下的情形也由不得他久留,只能跟着陆东俊一起离开。 司文年紧随其后,这事他本来就不想掺和。 走出了陆家大宅,万晋贤一脸费解的看着陆东俊,陆东俊没有言语。 等回到了陆东俊的宅邸,万晋贤支走旁人,问陆东俊:“二爷,您看上了段夫人?” 陆东俊揉着额头道:“我不知道。” 一听这话,万晋贤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陆东俊就这点出息,还跟他去什么陆家大宅? “二爷,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以您的身份,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您看上了这么个半老徐娘?” 陆东俊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抬起头,看着万晋贤道:“我不可能看上她,我特么看上她做什么?” 万晋贤一跺脚:“那我就不懂了,您今天是怎么个意思?咱们去大宅做什么去了? 猴子邱眼看死在您手上了,咱们眼看就成事了,您这今天到底来的哪一出?” 陆东俊沉默半响,咬牙道:“是猴子邱,我中了他欢愉之技,当时我没反应过来,看着这老女人,这心就一直跳!” “欢愉之技……” 这确实是欢修最狠的手段之一,他能让素不相识之人彼此产生冲动。 真的是欢愉之技么? 万晋贤觉得不对。 欢愉之技,施术需要的时间比欢修其他技法要长。 为了今天这事,万晋贤和陆东俊事先做过周密的计划,不会轻易给猴子邱施展欢愉之技的机会。 再者说,今天司文年在场,他一直都在施放苦贤之技,就算猴子邱施展欢愉,也会被万晋贤的技法抵消一大部分,不可能让陆东俊无法抵抗。 “二爷,您当时应了没?” 陆东俊一愣:“什么应了?” 万晋贤看了看陆东俊的下半身:“我是问您,当时对段夫人有没有感应?” “感应……” “就是您当时想不想和她……”万晋贤两只手掌互相搓了搓。 陆东俊回忆了一下当时的状况,摇摇头道:“我当时没应。” 他非常确定这一点。 他当时只是迷上了段少霞,但没有别的非分之想。 “这不对……”万晋贤连连摇头,“您既然不想,这应该不是欢修的手段,这到底是…… 万晋贤眼神一凝,问道:“段夫人有修为么?” 陆东俊思索片刻,摇摇头道:“我记得听大哥说,她是个白羔子。” 万晋贤的思绪飞快运转,思索许久,看向了陆东俊道:“二爷,把您手下能掌控的生意理一理,让那些掌柜的做好防备。” 陆东俊摆摆手道:“这事你不用担心,我就说和猴子邱出了点口角,事后再和段少霞解释一句就是,现在还不到翻脸的时候。” 万晋贤摇头道:“二爷,已经翻脸了,对您出手的恐怕不是猴子,是段夫人,她可能是个情修!” …… 陆家大宅里,猴子邱包扎好了伤口,去见段少霞。 “夫人,让您受惊了,我有件事要告诉您,您或许不相信,但这是我亲眼所见,二爷手腕上有伤疤,那天在千悦楼,咱们看见的老爷不是真的……” 段少霞示意猴子邱不用再说了:“那天看到的老爷,是陆东俊假扮的,这事我已经知道了。” 猴子邱愣了半响,他不明白段少霞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陆东良最信任的人,一直都是猴子邱,但有些事,他也没有告诉过猴子邱。 段少霞是情修,修为很高。 在千悦楼,段少霞留意到“陆东良”少了一颗牙。 而今天,陆东俊把假牙摘下来,放进了石狮子的嘴里,这就引起了段少霞的怀疑。 在千悦楼,因为“陆东良”冷淡的态度让段少霞极度失望,愤恨之际,段少霞情不自禁,给“陆东良”种了一条情根。 今天,陆东俊对猴子邱下死手的时候,段少霞把这条情根引爆了。 中了技法的,果真是陆东俊。 这就实锤了,千悦楼是陆东俊假扮的陆东良。 段少霞看着猴子邱道:“小邱,你跟我说句实话,我们家对你怎么样?” “夫人……” “别叫我夫人,东良一直把你当兄弟,你叫我嫂子!” 猴子邱赶紧起身道:“夫人,您和老爷待我恩重如山,我这条命就是老爷给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段少霞叫来一名仆人:“你去把源山和源海叫来。” 陆源山和陆源海,段少霞为陆东良生下的两个孩子,一个二十八,一个二十五。 两人来到楼下,段少霞吩咐一声道:“过来,叫邱叔!” 陆源山和陆源海愣住了,猴子邱赶忙后退两步,摆摆手道:“夫人,这可使不得!” “小邱,你要是觉得东良对你还不错,你就认下我这个嫂子,认下这个两个孩子,我们母子的性命,就托付给你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段少霞的态度非常坚决:“源山、源海,以后你们不管什么事都要听邱叔的,小邱,你去找告知家里的长辈,把陆东俊的嘴脸告诉他们!” 说话间,段夫人眼中含泪,眼白之上,爆出一根血丝。 PS:何家庆又要笑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支挂 司文年回到自家宅院,喝了两口冷茶,压了压惊。 蓝杨村的事情不能再管了。 至于刘家的事情,刘良义凶多吉少,但他三个儿子还活着,今后刘家是一个人当家还是三个人平分,这个得看他们自己造化,司文年也不打算管了。 话说回来,陆东俊直接出手要杀猴子邱,这点是司文年事先没想到的。 如果他想到了,今天绝对不会去找陆东俊。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陆东俊居然对他家嫂子有意思,段少霞一句话,陆东俊就此罢手了。 服! 真是心服口服。 这陆老二还能办成什么事情? 陆家大爷,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你家乱成这样,你看不见么? 想到这里,司文年揉揉额头,突然一阵后怕。 陆家大爷看不看得到,先两说,这事已经让司文年看到了。 这种事就不该看见。 不仅不该看见,甚至都不该知道,司文年感觉祸事将至。 搬出去住两天吧。 回乡下? 不牢靠。 以陆家的实力,把司文年从乡下揪出来,可不是什么难事。 反正手里有路引,不如去苦菜庄住两天,等陆家这事有了分晓,又或是等陆家大爷回来,他再搬回绿水湾。 想到此,他赶紧招呼家仆小庆:“庆子,给我收拾下行礼,我有急事,要去趟火车站, 庆子?听见没?” 一连招呼了几声,不见回应,司文年意识到大事不妙。 他起身要往府邸外边走,却见陆家大少爷陆源山走了进来。 “司老,这么着急是要去哪?” 司文年一哆嗦,后退两步道:“少爷,您怎么来了?” 陆源山笑道:“我这不是来看看伱么?你不是刚到我家去了么?有来有往,这才显得我这做晚辈的没差了礼数。” 司文年吓麻了:“少爷,我是奉了二爷的命令去的大宅,我不是想去生事的。” 陆源山皱眉道:“我没跟你说大宅的事,你在屋里,我在屋外,你这半天也不把我请进去,这合礼数么?” 司文年原本准备强行冲出宅邸,可听了陆源山这番话,他又退回了大厅,把陆源山请了进来。 以礼相待,也是化解矛盾的好办法,把事情说开了,不就过去了。 等进了大厅,司文年立刻后悔了。 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事怎么可能说的开? 陆源山都找到门上了,还不想着逃命?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文修技法。 文武艺,是豪门名族的正统修为,陆源山靠着丹药堆积,已经到了文修四层,司文年在慌乱之下,中了口吐莲花之技。 “司老,我人都来了,你这茶也没有一杯?”陆源山接着挑礼。 司文年回应一句:“少爷,您稍等,我去给您沏壶茶。” “沏点好茶,可别舍不得!”陆源山坐在了椅子上,等着司文年的茶水。 司文年再次走到客厅门口,他想趁机逃走,却看到猴子邱迎面走了过来。 “沏杯茶,不用出门吧?难不成茶叶也得现买?”猴子邱拍了拍司文年的脸颊。 司文年步步后退,连声解释道:“邱管家,邱爷,我不是冲您去的,是二爷逼我去的,我真不是想冲您……” “是么?”邱志恒笑了笑,“可我今天就是来找你的,苦修五层,你可真是把我害惨了。” …… 十分钟后,陆源山带着司文年的人头,和邱志恒一起上了马车。 作为陆东良的长子,陆源山经历过一些世面,他亲手杀了司文年,此刻神色却异常平静。 邱志恒在旁道:“以后这种事,交给我就行,这几天你和源海少爷别轻易出门。” 陆源山笑道:“邱叔,这话可是你说错了,我妈跟我说,你的命比我们兄弟金贵,你活着,我们兄弟才能活下去,以后这些粗活都交给我干。” 其实这不是粗活,陆源山是个有心机的人,这是在家族里立威的好机会。 邱志恒明白他的意思,也没再多劝:“咱们赶紧回家,得防备陆东俊打咱们个措手不及。” 陆源山提了个建议:“邱叔,什么事都靠你一个人,肯定有分身乏术的时候,要不咱把左头招回来吧,之前的事情,确实不怪他。” 邱志恒点点头:“我已经派人打探左武刚的去向了。” …… 左武刚正在楚二小姐的宅邸门厅等着,杨岩峥刚刚进去传话。 楚二小姐自己在肥桃上狠狠拧了一把,觉得不够疼,让身边的丫头去拿把钳子,杨岩峥趁机把左武刚的事情说了。 楚二闻言一怔:“左武刚要来投奔我?那个陆家的大支挂?我记得陆东良出事当晚,这人一点力没出吧?” “当时状况特殊,左武刚没有机会出手。” 楚二显然对左武刚不满:“陆东良出事的时候,他没有机会出手,陆东良一堆家眷出事的时候,他也没有机会出手,你说他什么时候才能出手?” 杨岩峥最后替左武刚争取了一句:“小姐,左武刚是六层武修,这样的人可不好找。” 楚二看着杨岩峥道:“八层武修又能怎么样?废物不还是废物么?” 杨岩峥不再说话,赶紧退出了楚二的房间。 楚二拿着钳子,拧了自己一下,又觉得冷冰冰的,不是这个感觉。 “红燕,你拧我一下。”楚二把桃子翘了起来。 温红燕在楚二左边的肥桃上狠狠拧了一下。 楚二嘶一声道:“疼,但不是这个疼法。” “到底哪个疼法?”温红燕用小臂搓了搓脑袋,不是太明白。 “就是那种疼,特有滋味的疼!”楚二揉了揉桃子,似乎回味无穷。 …… 左武刚垂头丧气出了楚家大宅,带上甄锦成和曹志达回了住处。 甄锦成和曹志达都是三层武修,原本都是陆家大宅的支挂,跟着左武刚一块辞工出来的。 人到中年,出来闯荡,完全是出于对左武刚的信任,可左武刚并没有获得各大豪门的信任。 何家、马家、楚家,各大家族都拒绝了左武刚。 这几个人都有一些积蓄,以后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保证一份富足的生活。 可身上带着修为,他们不想就这么蹉跎下去,更不想一辈子坐吃山空。 左武刚非得找名门当大支挂么? 他就没别的营生可做? 左武刚考虑开镖局,可他不认识路,也不认识几个字,也算不明白账。 而且开镖局最好得有旅修,他招募过几个旧友,没能成功。 他还考虑过开武馆,可武馆没那么容易开起来,上边如果没人照应,生事的要比学武的还要多。 他还考虑过许多行当,后来渐渐意识到一件事。 他当了一辈子支挂,擅长做的事情只有支挂。 四大豪门的主家去不了,而今去给公子和小姐们当支挂,还是没人收。 陆东良的事情,影响太恶劣,左武刚在行当里坏了名声。 找个小点的门户当支挂? 左武刚拉不下来脸。 一筹莫展之际,曹志达说了一句:“左头,要不咱们投奔马家公子去吧。” 左武刚不耐烦道:“你糊涂了是怎地?前天不去过马家么?马君江那张脸拉了那么长,分明不想收咱们,咱们还凑上去丢人么?” 曹志达道:“左头,不是去找马君江,是去找马君洋。” “马君洋?”左武刚有点犹豫,“他还算是马家人么?” “怎么不算?人家姓马,而且人家刚把蓝杨村打下来了,马家五爷的威风和气场都还在。” 左武刚抿抿嘴道:“要是再被这落魄公子拒之门外,咱们这人可就丢大了。” 甄锦成连连苦笑,他想不明白左武刚的心思:“我说左头,咱们现在找不着活干,眼下就不丢人么? 你要是拉不下脸,我和老曹去一趟蓝杨村,先牵个线,我们脸皮厚,不怕丢人。” 话说到这份上,左武刚也顾不上面子,跟着两人去了蓝杨村。 这一去,没见到马五。 马五确实在村子里,但不方便见客。 他吃了金元丹,中了丹毒,躺在床上不会动了。 小川进来通传,马五知道左武刚是个难得的人物,想把左武刚请进来,可他根本没法表达。 左武刚在门外吹了半个钟头的冷风,心都凉透了。 “走!”左武刚转身要走,忽见一名男子戴着礼帽,挂着满脸大胡子,走到了木屋门前。 他的帽檐压得非常低,除了胡子,左武刚完全看不见他的脸。 就算让他看见脸,也很难辨认出容貌,晋升三层宅修的李伴峰,所有面部特征都极易被人忽视。 “你们是做什么的?” 左武刚一愣,没有说话。 曹志达笑一声道:“我们是来找活干的。” “找什么活干?” 甄锦成道:“学过几年武艺,想来应个支挂。” “有修为么?” 曹志达和甄锦成都没作声,修为是安身立命的所在,他们不能随便跟人说起。 李伴峰没有强行追问,告诉小川子:“先去梦春园找间屋子,准备些酒菜,边吃边谈。” 小川子赶紧把三人带去了梦春园,左武刚问道:“刚才那是什么人。” 小川子道:“这是我们七爷。” 七爷是什么来历? 左武刚没敢贸然发问,曹志达低声问了一句:“这位七爷和五公子什么关系?” 小川子回答道:“七爷是五爷的朋友,能主事的朋友。” 曹志达看见点希望:“能替五公子主事么?” 小川子点点头:“能的,七爷说话比五公子管用。” 一听这话,众人面面相觑。 在蓝杨村,还有人说话比五公子管用? 不过仔细想来倒也合理,马五已经被逐出家门,凭他一己之力,想打下蓝杨村实在太难,背后有个靠山也在情理之中。 可这靠山从哪来的? 楚家的? 何家的? 众人进了梦春园一座雅间,不多时,酒菜上齐,李伴峰也进了屋子。 “既然来应支挂,必须得说说修为,要不然咱们不好说价钱。”李伴峰的帽檐压得依旧很低。 得知李伴峰能主事,左武刚也不再隐瞒:“我姓左,叫左武刚,原是陆家的大支挂,六层武修。” 六层! 这样人可不多见。 李伴峰在报纸上见过左武刚的名字,陆家出事之后,在各大名嘴的新闻评论里,左武刚的出场率挺高。 小川子拿来两张旧报纸交给了李伴峰。 他认字不多,但认得照片,这两张报纸上有陆东良的照片,在陆东良身边,李伴峰看见了左武刚的身影。 确认过长相,李伴峰问左武刚:“你想要多少工钱?” 左武刚道:“给多少钱,看主家心意。” 李伴峰摇头:“别打哑谜,直接开价。” 左武刚有些不适应这位七爷的交流方式,甄锦成倒欣赏李伴峰这份爽快,直接开口道:“七爷,您既然问了,我们也就直说了, 我和老曹都是三层的体修,按照支挂这行的惯例,一个月要一百二十个大洋,我们左头的修为刚刚说了,六层武修,一个月八百大洋,您看这数,合适么?” 这个数确实是行价,但左武刚也做好了对方还价的准备。 他的名声不好,对方还价也应该。 李伴峰闻言直接点头:“说定。” PS:左武刚的层次太高了,这样的人能雇么?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七章 药方 说定。 短短两个字,李伴峰把这场生意答应下来了。 左武刚有点不太相信,还打算确认一遍,却见李伴峰跟小川低语几句,把一箱子大洋摆在了桌上。 李伴峰道:“工钱在这,但话得先说清楚,你们几个是来应支挂,不是来当门客,有事得听吩咐。” 左武刚点头道:“那是自然。” 李伴峰出去一趟,带回来三张契约,交给了左武刚:“劳烦三位按个手印。” 左武刚大致看了一眼,契书的内容很简单,左武刚等三人负责保护主家的安全,主家支付相应的报酬。 如果左武刚不想在做支挂,双方协商过后,可以好合好散,但在担任支挂期间,左武刚不听使唤,甚至出现背叛主家的行为,则要任凭主家惩罚。 做了一辈子支挂,类似的契约自然签过,左武刚等三人毫不犹豫按了手印,至此成为了李伴峰和马五的支挂。 能信得过这三个人么? 说实话,信不过。 以李伴峰和马五当前的实力,雇佣一个六层的大支挂是有风险的,而且风险不小。 如果左武刚一行人有别的目的,李伴峰和马五能反制的手段不多。 但不多,不代表没有。 对于左武刚,李伴峰有渠道能打探他的底细。 对于李伴峰,左武刚几乎一无所知。 就在刚才,他们签下的这份契据,是用铜莲花炼制的契纸炼制的,契纸所用的辅料,是李伴峰的锈丹。 如果左武刚违约,他会变成一团锈渣子。 喝过两杯酒,左武刚对李伴峰道:“七爷,能不能让我们见见五公子,他和您都是我们主家,我们做支挂的,不能连主家的面都不见。” 合理要求,李伴峰答应了。 小川子把左武刚带到了马五床边,看到马五除了呼吸和偶尔眨眼,身子几乎不能动,左武刚思索片刻,问一句道:“这是风麻症吧。” “什么风麻症!”小川子白了左武刚一眼。 李伴峰问道:“风麻症是说麻风病么?” “不是麻风病,”左武刚摆摆手道,“风麻症是因为吹了硬风,全身麻木,身子才不能动了,我有偏方,灵的狠,一副药就管用。” 小川子皱眉道:“左爷,您也是有身份的人,这治病的事可不能儿戏,您说那风麻症我见过,和我们少爷这是两码事。” 左武刚挠挠头皮道:“两码事么?我看着病症挺像的,我这偏方可是真灵,不止一个人说灵。” 李伴峰看了看左武刚,觉得他话里有话。 他请左武刚去了客厅,问起了偏方的来由,左武刚喝了口茶道:“来由您就别问了,总之这副汤药治风麻症是真管用, 尤其是长年在外奔走的人,遇到了冷风管用,遇到了暖风也管用,遇到了马上风都管用!” 李伴峰听明白了。 长年在外奔走的人,说的是旅修。 这副药方管用,证明曾经对陆东良有过效果。 陆东良有过和马五相似的症状么? 有过,必然有过。 以他的年纪,有了九层修为,不嗑丹药是不可能的,中了丹毒肯定也是家常便饭。 作为普罗州第一豪门,陆东良手里应该掌握了一些化解丹毒的方法。 虽然各家出产的丹药性质不同,也没有任何一种药方能化解不同丹药的丹毒,但红莲炼制成的丹药纯度极高,金元丹的层次也极高,这类丹药应该有一定共性,金元丹的共性应该就是全身麻木,这也是金元丹的基础毒性。 除了基础毒性,其他渠道获取的金元丹还有不同的特性丹毒,这类丹毒化解起来难度很大,要针对不同的毒性逐一对症施治,不可能有通用的药物,这就是丹毒没有解药的原因。 左武刚有化解基础毒性的方法,这对陆东良的作用有限,但对李伴峰,作用就大了。 红莲炼制的毒药,很可能只有基础毒性。 左武刚既然提起了,李伴峰自然不能错过机会。 “这偏方一定很珍贵。”李伴峰等着左武刚开价。 左武刚微微摇头道:“方子我不记得了,成药倒是有几副。” 他不想透露配方。 这倒也合理。 这是是他自己辛苦学来的手段,来源姑且不问,能在这种场合里说出来已实属不易,确实没有透漏给李伴峰的道理。 “成药也行,”李伴峰点点头,“说个价钱。” “您是主家,我是支挂,我不该跟您开价。”左武刚拿出这副成药,是为了展现诚意。 李伴峰头微微一偏,阴影和胡须遮盖之下,完全看不到面容,但似乎传达了一个简单的意思。 他不想听对方打哑谜。 左武刚对这位七爷的性情多少有了些了解,索性直说:“左某在陆家失了手,名声坏了,没人要了,七爷你二话不说,把左某留下了,左某感激不尽, 第一剂药,我送了,为了谢七爷的恩情,以后七爷和五公子再有用处,给我一个药材的本钱就行。” 李伴峰很欣赏左武刚这份性情,左武刚来到马五身边,拿出一小瓶药散,给马五灌服下去。 过了一个多小时,马五的指尖微微能动了。 小川子惊讶道:“左爷,你这药方还真灵!” 左武刚笑道:“灵啊,只要是风麻症都灵,但也只对风麻症灵验,要是得了别的病,可就难说了,还是多劝劝五公子,收敛些的好。” “伱说的是什么病?”小川子不太高兴,以为是在挖苦他们少爷得了脏病。 左武刚没作声,用余光看了看七爷。 李伴峰能听明白,左武刚这是在提醒他,这一说辞也验证了李伴峰的推测。 金元丹带来的身体麻木,这种药能治疗,其他症状的丹毒,他也没办法化解。 又等了大半天的时间,马五能吃东西,也能下地走动了。 马五对左武刚很是感激,吩咐小川子给左武刚安排好了住处,左武刚刚走,马五活动腮帮子,从牙缝之中挤出来一小团药散。 李伴峰一怔:“这你都存得住?” “这是好东西,正经好东西!我先断一断药性,有几味药材我已经尝出来了。” 马五急于反推药方,整整一夜没合眼。 到了第二天早上,马五熬的双眼血红,药方却没推出来。 “这点药散里,有几十味药材,有些能分辨出个大概,有一些实在分辨不出来……”马五想回一趟马家老宅,从书库里找一些和药材相关的书籍,可又担心他爹不让进门。 “要不我找个药修试试?” 李伴峰摇头道:“这不行。” 马五轻叹一声,他也知道这样不妥。 这是左武刚为了救马五拿出来的药散,要是找个药修把药方破解了,就等于把药方散出去了,这对老左显然不厚道。 “马兄,你先休息,这点药散交给我保管。”李伴峰把药散带回了随身居,盯着铜莲花看了半响。 铜莲花能炼化万物,可李伴峰没打算把这点药散炼化了,他想的是能不能让铜莲花炼出个药方来。 这似乎不符合铜莲花的功能,万一这点药粉被吃了,到最后什么都没炼出来,这事岂不是亏大了? 犹豫半响,李伴峰还是把药散喂给了红莲。 左武刚还在,药散的渠道没断,就算这次的药散损失了,再找左武刚要一次成药就是。 红莲吞下了药散,半响没有反应。 李伴峰叹了口气,本打算就此放弃,忽然见红莲再次打开花瓣,莲心里原有的一枚莲子成熟了。 这枚莲子是刘良义的身体炼成的,按理说丹药早就该出锅,可铜莲花似乎故意放慢了速度。 红莲确实是故意的,她怕丹药炼的太快,李伴峰心里一痒痒,又有冲动的想法。 李伴峰果真有些冲动,刘良义有四层修为,具体多少年不知道,按李伴峰的估算,应该能炼出十六到二十颗玄炽丹。 可结果出乎意料,莲子炸出来三颗金元丹。 这相当于三十颗玄炽丹。 赚了! 大赚! 李伴峰正当窃喜,忽然发现其中一枚丹药成色不对。 另外两枚丹药浑圆饱满,烛火之下,金光耀眼。 这枚丹药十分黯淡,仿佛金豆子上涂了一层金漆。 怎么会有这种差别? 这颗丹药是份量不足还是成色不纯? 李伴峰正在仔细观察,忽听唱机哼唱起来:“喂呀~相公,你盯着那丹药做什么?莫不是又要发疯,想把它吃了?” 李伴峰摇头道:“上次吃了大亏,这次长了记性,不会再吃了。” “相公是知晓其中苦楚的,既是不能吃,赶紧作价卖了,也好换些钱买菜。” “娘子,你吃的菜品不是钱能买来的,何况之前吃了那么多鬼仆,转眼又要说饿么?” 呼哧! 唱机娇嗔一声道:“相公,小奴身子今非昔比,食量自然大了些。” 李伴峰一脸惊讶道:“你怀上了?” 呼哧~呼哧~ 唱机连声抽泣道:“相公却又讥讽小奴,明知小奴这个身子怀不上相公的种。” “能不能怀上,关键要看战力,要看技法,要看策略,要看诚意,娘子,咱们先圆房……” 呼~ 一团蒸汽逼退李伴峰,娘子音色端庄道:“衣裤浆洗不易,夫君珍惜些,昨夜睡了一晚,修行既是够数了,赶紧买菜去吧。” 李伴峰离开了随身居,唱机突然对着外室喊了一声:“红莲妹子,适才有颗丹药成色好像不太对?” 红莲回应一句:“反正都是拿出去卖,让那疯汉多卖些钱不也是件好事?” “他要是真去卖钱也就罢了,我担心他又发疯把丹药吃了,你可别下毒害他。” 红莲冷笑一声:“你还心疼他是怎地?” 呼哧~呼哧~ 蒸汽喷吐之声忽然变慢,唱腔一字一句很是阴冷: “我心不心疼他,与你没有干系,你别背着我做事情,否则咱俩可就没甘休了。” 蒸汽缓缓喷吐。 铜莲花满身露珠。 …… 李伴峰拿着丹药坐在木屋里,还在思索着那枚丹药的成色问题。 在手里观察了许久,李伴峰突然发现那丹药上有裂痕。 这到底什么材质? 李伴峰沿着裂纹仔细摸索,就像小时候拆拼插球一样,一块一块把丹药外皮剥了开来。 丹药是空心的,在外皮的内壁上,李伴峰看到了三个字:蓝叶杨。 PS:蓝杨村的名字,来自于蓝叶杨。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八章 蓝叶杨 蓝叶杨? 这是红莲破解出来的药方么? 为什么只有三个字? 马五不是尝出了几十种药材么? 为了掩人耳目? 那也不需要用几十种药材掩盖其中的一种吧? 这事还得问马五。 马五一觉睡醒,脑子清亮了一些,又打算推算药方,结果李伴峰告诉他药散弄丢了。 马五满心懊恼:“李兄,那么珍贵的药散,你居然弄丢了?” “先别管药散的事情,你知道什么是蓝叶杨么?” “知道,”马五点点头道,“这块新地最出名的特产就是蓝叶杨,当初这里本来没有村子,有不少猎人来新地狩猎蓝叶杨,长年累月住在附近,这才有了蓝杨村。” 原来蓝杨村的名字是从蓝叶杨这来的。 李伴峰很是欢喜:“马兄,蓝叶杨在什么地方?咱们去砍一棵回来。” “砍一棵?”马五笑了一声,“李兄,你可真有气量,别说一整棵树,伱知道想捡几片树叶有多难? 蓝叶杨因为猎杀过甚,三十年前就绝迹了,据说有人在新地深处看见过,是真是假姑且难说,那地方也不是寻常人能去的。” 李伴峰思索半响道:“要不咱们去碰碰运气?” 马五更觉得费解:“李兄,咱们去碰这个运气做什么?蓝叶杨这东西,咱们也用不上。” 李伴峰问道:“蓝叶杨到底有什么用处?” 马五很难理解李伴峰的意图,连用处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想要蓝叶杨? “蓝叶杨是打造兵刃用的,把枝干磨成粉末,加入到铁水之中,打造出来的兵刃会极其强韧,如果加的是树叶,兵刃还能自带毒性。” 打造兵刃? 这不是药材? 李伴峰对蓝叶杨有很深的误解。 马君洋道:“李兄,你要是缺兵刃,咱们去买现成的,蓝叶杨这事就先别想了,会用蓝叶杨的匠人都找不见了。” 蓝叶杨没有药性? 不对! 蓝叶杨肯定有药性,否则铜莲花不会随意给出提示。 李伴峰想了一会,还是决意去找蓝叶杨,马五叹口气道:“罢了,我收拾东西,和你一块去新地碰碰运气。” 李伴峰摇头:“你别去,留这看家,给我提供些线索就好。” 马五放心不下李伴峰,可仔细一想,自己去了可能真成累赘。 他拿来一个本子,上边记载着他来到蓝杨村的见闻,摘出来其中一条,对李伴峰道:“关于蓝叶杨的传闻确实是有,但大多数都是扯淡,就这一条靠谱, 这是个老猎户半个月前告诉我的,他说他在新地的橘子林里看到过蓝叶杨,还想问问我行价,这个老猎户在村子里有点名气,我估计他不能随口扯谎。” 这位老猎户叫沈学永,李伴峰当天就去了老猎人家里,给了三十大洋,问起了蓝叶杨的事情。 沈学永收了钱,数了整整五遍,收进了怀里,对李伴峰道:“蓝叶杨出在橘子林,从村子口出发,走半个月差不多能到。” “半个月?”李伴峰愣了片刻,这个距离是他没想到的。 “一般人是得半个月,路远,而且难走,要是上了一层的旅修走这趟路,趋吉避凶、不分黑白拼了命的跑,五六天也能赶到,要是层次再高一些,我可就不知道了。” 一层旅修五六天能跑到,二层估计三天足够了。 这个距离是李伴峰能接受的。 可关键李伴峰不能施展全力去跑,他还得带上这个老猎人,他不知道橘子林在什么地方。 可老猎人不能做他的向导:“这位爷,我是真想再跟您走一趟新地,您是识货的,我前些日子找五公子问过蓝叶杨的价钱,结果五公子告诉我,一片叶子,就给一千块钱。” “这是嫌少了?” 老猎人长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也不能说少,要是换了宋家森在这当家,连三百块钱都未必给的上,可这东西是蓝叶杨,是蓝叶杨啊! 这位爷,您许是不知道蓝叶杨有什么用,一片叶子兑在铁水里,不用您上药,这兵刃自己带毒,能用十几年,这要是在四十年前,一片蓝叶杨的树叶能卖到上万!” 李伴峰皱了皱眉头,按理说马五不该把价钱压得这么狠。 老猎人苦笑道:“其实也不怪五少爷,蓝叶杨绝种了,会用蓝叶杨的匠人也绝种了,这东西没行情,五少爷也确实出不了高价, 我见着蓝叶杨的时候,心里乐开了花,本想着大干一场,可五少爷给的价钱,让我心寒了, 我三天前又去了新地,想在翠竹林碰碰运气,没准遇到百竹仙,也能赚个大的,百竹仙确实碰到了,可惜呀,我失手了,竹仙没抓到,落了个百竹穿心。” 说完,老猎人撩起衣裳,指了指胸口一排排透明窟窿:“我没仔细数,一百个窟窿是扯了,二三十个应该是有的。” 李伴峰认真数了一遍,一共二十八个。 有二十六个窟窿,能从前胸直接看到后墙。 有一个窟窿愈合了一半,剩下一半,能看见里边蠕动的血肉。 剩下一个窟窿基本全愈合了。 老爷子受伤了,新地应该是去不了了。 关键李伴峰不能理解,这位老猎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冒昧问您一句,您是哪个道门?”李伴峰又递过去十个大洋,打探道门是忌讳,不能让人家凭白开口。 老猎人收了大洋,笑道:“让您见笑了,体修二层,我是条曲蟮。” 曲蟮,就是蚯蚓。 真不能低估了这类生灵,光是这自愈能力就让李伴峰艳羡不已。 虽说去不了新地,但老猎人没有白收李伴峰的钱,他给李伴峰画了一幅图。 作为大字不识一个的猎人,他画的地图自然不可能精确,但是该表达的意思很明白。 “这条山道叫葫芦沟,先是越走越窄,后来越走越宽,一路上蚊子特多,尤其是葫芦腰,大小蚊子摞一块,让你眼睛都睁不开, 这地方必须快点走,多待一会,身上的血兴许就被喝干了, 过了葫芦沟,下一个地方叫红泥岗,是块泥沼地,这地方就不能快走了,步步都得加小心,我见过一个人,在红泥岗陷进去了,不到半袋烟的功夫,整个人都没顶了, 我是不怕,我能爬出来,你要是没这个本事,得带根好手杖,一点点试探着往前挪, 还有铁线河,想过河,千万不能下水…… 还有小黄泉,这条路要命,而且特别的长,走路的时候得看好风向…… 过了小黄泉就是橘子林,橘子林是个好地方,橘子能吃,但得守规矩,能不能遇到蓝叶杨,得看你造化……” 老猎户把沿途各处都讲了一遍,还特地强调了粮食的事情。 “粮食不能多带,这一路艰险,宁肯挨饿也别给自己添累赘,到了橘子林,就有吃的了。” 李伴峰很好奇:“按你说的走法,一来一回路上就得一个月,不带够了粮食,你路上吃什么?” 老猎人笑道:“我能吃土,不一样的土还有不一样的滋味,红泥岗的烂泥滋味最足,像被酱油卤过一样,连盐都省下了。” 李伴峰服气,告辞离去,回到货仓里准备用度。 马五劝李伴峰:“李兄,蓝叶杨没有行市了,犯不上为这东西拼命。” 李伴峰不听,马五无奈道:“你不让我去也行,让左武刚跟着你,路上有个照应。” “让他跟着我,你这怎么办?”李伴峰雇佣左武刚,就是因为马五太弱了。 收拾好行李,李伴峰在清晨出发,一路向南跑到了葫芦沟。 这的蚊子是真多,离葫芦沟还有十几里,大片大片的蚊子只往脸上撞。 老猎户一路走的辛苦,是因为他物资有限,李伴峰背靠着整个蓝杨村的资源,加上有老猎户总结出来的经验,应对的手段要丰富的多。 他从背囊里拿出一个罐头瓶子,把瓶子里边的油脂倒出来,抹在了身上。 这是九足蟾蜍身上炼制的油脂,这类蟾蜍最喜欢吃蚊子,每天能吃上万只,蚊子闻到这股味道立刻绕路,趁着油脂未干,李伴峰一路飞奔,不到半个钟头,跑出了三十里长的峡谷。 出了葫芦沟,到了红泥岗,李伴峰不敢鲁莽,放慢了脚步,用唐刀做手杖,靠着趋吉避凶的本事小心翼翼往前走。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主君,属下乃一代名刀,你把我往烂泥里戳,这合适么?” 李伴峰用唐刀试探了一下前方的道路,回应一句道:“意境到了便好。” 唐刀甩掉满身淤泥:“这叫什么意境?烂泥里能有什么意境?主君这是羞辱属下。” 十五里的泥沼地,李伴峰走了五个多小时。 穿过红泥岗,到了铁线河,黝黑的河面,三十多米宽,自西向东,奔流而去。 会飞的修者可以飞过去,不会飞的修者得想办法用法宝或是灵物渡过去。 可千万别想着游过去,哪怕是水修也不能游过去。 因为这条河里根本没有水。 在河里奔腾流淌的不是水,是密密麻麻的铁线虫。 这些铁线虫不知受了什么力量驱使,固定朝着一个方向蠕动,如果有人踏进“河流”一步,无数铁线虫会往肉里钻,有孔的地方能钻,没孔的地方,它们能开一个孔往里钻,整个身躯都会成为铁线虫的巢穴,铁线虫不仅要住在里边,还要繁衍生息,开枝散叶。 李伴峰不会飞,手上也没有会飞的法宝。 他渡河的方法倒也简单,把钥匙拿出来,把随身居打开,把钥匙扔到对岸,然后再从随身居出来。 过了铁线河,又是一片荒原,这里没什么特殊,一路狂奔就是。 整整走了十六个钟头,李伴峰也走过了将近半程。 之所以走的这么快,一来是因为李伴峰不用探路,有老猎人给的现成路径,二来是二层旅修速度确实够快,而且李伴峰准备的足够充分,还不受行囊拖累,所有东西都放在随身居里,随用随取。 按照这样的趋势,李伴峰不用走三天,只要继续跑下去,明天下午两三点,差不多就能到橘子林。 但他不打算再跑了,这一路消耗很大,李伴峰两腿直打哆嗦。 回家过夜是宅修的基础,也是一个宅男基本的素养。 进了随身居,李伴峰脱下满是泥水的衣裳,坐在了唱机身旁。 哐啷啷啷~ 唱机关切的问道:“相公满身风尘,必定是买菜去了。” “娘子不要这么心急,明天,明天必然买回来上等菜品。”李伴峰吃了两个罐头,一盒饼干,沉沉睡去了。 唱机很是不满,一边用蒸汽为李伴峰清洗衣服,一边抱怨道:“明天明天,天天都说明天,给了他三层修为,到头来还是让人家挨饿!” PS:李伴峰可没夸口,明天要过小黄泉,还真是个买菜的好地方。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洒血祭英灵 漆黑的小路之上,李伴峰提着鸡毛掸子,小心翼翼前行。 这条路叫小黄泉,老猎人反复叮嘱过,这段路最凶险,千万不要贪快。 小路两旁尽是浓雾,似乎有荒草,似乎有树木,好像隐约还有匍匐向前的生灵。 按照老猎户的说法,只能沿着这条小路走,不能走到路外边,哪怕多跨出去一脚,都是生死攸关的事情。 除此之外,走路的时候必须时刻留意风向。 如果风往南吹,可以继续往前走,可千万别回头,身后指不定有多少东西跟着。 如果风往北吹,必须停下来,站在原地不动,再多走一步,也难说会遇到什么东西。 如果风往东吹,拿出点吃喝放在地上,不用多,有份心意就行,只要这些吃喝消失不见,就可以继续往前走。 如果风往西吹,点支烟,见点烟火,只要烟头不灭,就可以继续前行。 如果风向不正,转过身,倒着走,走到风向正了为止。 老猎人反反复复说了好几遍:“这些规矩都是别人告诉我的,至于这里边有什么道理,我也说不清楚, 可我见过在小黄泉上不守规矩的人,哪怕只错了一次,转眼之间就没了性命, 鬼魂这东西看不见,到头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李伴峰还是很乐观的,他能看得见鬼魂。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想看着自己送死。 风向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判断风向最好的工具,是鸡毛掸子。 李伴峰提着鸡毛掸子往南走,小风一路往南吹,鸡毛一路往南飘,走的非常顺畅。 走了十几里,风突然停了。 李伴峰也停在了原地,接下来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老猎户没说过风停了的状况。 老猎户说小黄泉上的风会一直吹。 而今风确实停了,鸡毛掸子一动不动。 这应该算风向不正吧? 李伴峰转过身,准备倒着走,忽见一团绿色火焰跟在了身后。 不是一团,是一路。 数不清的鬼火,一簇接一簇,整齐排成一列,跟在了李伴峰身后。 看来刚才不该回头。 李伴峰正想着是不是把身子转回去就没事了,一股恶意在鬼火之中扑面而来。 容不得多想,李伴峰立刻拿起了含血钟摆,这是他唯一一件能攻击亡魂的法宝。 砰! 含血钟摆遭到了重击,随着李伴峰的身躯,一阵猛烈的颤抖。 砰砰砰! 撞击不断,李伴峰连连后退。 “主人,撑不住了!”钟摆连声惨呼。 李伴峰用一只手打开了随身居的房门,丢了钥匙,但没有关上房门。 你们既然来送菜,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簇簇鬼火随之追了进来,在房间萦绕许久,却没见唱机有所动作。 李伴峰在正房里左躲右闪,连声呼唤道:“娘子,用膳了!” 呼哧!呼哧! 唱机终于有了回应:“相公,你去外室稍等,小奴饿了多日,吃相有些不雅,不想让相公看见。” “这里就咱们夫妻两个,你还在乎这个?” 李伴峰不理解唱机的意图,况且他现在也没办法去外室。 十几个亡魂负责进攻,十几个亡魂负责接应,还有十几个亡魂负责封堵路线。 这些亡魂行动有序,配合默契,就像训练有素的军队,打得李伴峰难以招架。 娘子这是怎么了? 我买菜回来了,她怎么一点都不积极? 嗤!嗤!嗤! 琴声缓缓响起。 带着滋啦啦的杂音,唱机唱起了一首歌: 春日青草生,战衣细细缝。 夏日红花开,鼓角声隆隆。 秋日黄叶落,阵前取敌首。 冬日白雪飞,洒血祭英灵。 呼~ 风声响起,那么真切,仿佛随身居里真的有风。 风声之中还能听见娘子的吟唱,那是李伴峰听过的最美的歌声。 这是什么歌? 或许不该纠结这个问题,娘子无论唱什么歌,都能让亡魂们平静下来。 这些训练有素的亡魂也不例外,他们立刻停止了行动,齐齐整整站成一队,默默听着唱机里的歌声。 一团蒸汽喷吐出来,推开了外室的房门。 李伴峰会意,进了屋子,关上了房门。 他拿出牵丝耳环,仔细聆听门外的声音。 歌曲还在继续,他隐约听到了抽泣声,来自亡魂的抽泣声。 先是一两声,渐渐变成一大片,进了屋子的几十个亡魂,好像都在抽泣。 他们是被娘子的歌声感动了? 仅仅是因为感动了? 一曲唱罢,唱机开口说话了: “本打算永远不见伱们,可还是在这里见到了, 欠了我的,你们还不上,也不用你们还, 你们走吧,以后不准动那个男人。” 娘子认识他们? 认识这群在新地上的孤魂野鬼? 李伴峰正当愕然,却见外室的房门打开了。 几十簇鬼火整整齐齐,等着李伴峰开门。 娘子恢复了以往的唱腔,打着慢板唱道:“喂呀相公,这些怨鬼不知死了多久,又老又柴,又苦又辣,实在不好下咽,赶紧把他们送走吧。” 李伴峰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唱机刚才和这些亡魂说过的话,李伴峰都听到了。 唱机也知道李伴峰都听到了。 但李伴峰一句话都没有多问,他打开房门,带着一群亡魂走出了随身居。 刚走到门外,还没来得及捡钥匙,外边一大片鬼火又扑了上来。 从屋子里出来的鬼火绕在李伴峰身边,将外边的鬼火纷纷逼退,等李伴峰捡起了钥匙,他们一路护着李伴峰向南前行。 随身居里,红莲开口了:“见到故人,你的心是不是快被剜出来了?” 唱机也嗤笑一声:“想挖苦我,你也得踩在点上,我还有心么?” 红莲花瓣微微开合,似乎还在嘲笑唱机:“有没有心只有你自己知晓,他们把你害成了什么模样?你还能忘了不成?遇到报仇的机会你不下手,居然还放过了他们?” 呼哧! 呼哧! “杀了他们又能怎样?报不报仇又能怎地?就是因为心都没了,却也不在意了。” …… 李伴峰被一群亡魂护送着,走了整整一百里。 蓝杨村不算大,可这新地的面积也太广阔了! 狭长的小路越走越宽,随着阴冷的雾气慢慢消散,周围变成了一片开阔的荒野。 李伴峰走出了小黄泉。 剩下的路途全是平地,偶尔会遇到些异类,所幸层次都不太高,被李伴峰用趋吉避凶之技躲过去了。 在荒野上狂奔两个钟头,李伴峰看到了一大片橘子树。 远远看上去,这些橘树和李伴峰熟悉的橘树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叶子多些,橘子大一点。 等走近之后,李伴峰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这些橘树都有十几米高,每颗橘子的直径都在五十公分上下,比李伴峰理解的正常橘子大了很多。 对于蓝杨村的老猎户而言,橘子林是正经的好地方。 这片橘子林的橘子能吃,糖分足,还带油脂,在新地,是非常罕见的食物来源。 橘子皮是非常珍贵的香料,价值不菲,在马五那,一斤橘子皮能卖八百。 除了橘子皮,还有橘蛆(一种寄生橘子的害虫),这片橘子林的橘蛆能入药,对外伤有奇效,一条成色上好的橘蛆在马五那能卖两百元。 除了橘蛆,还有象甲,象甲就是象鼻虫,这片橘子林的象鼻虫鼻针特别长,是针灸的上好用具,一根象针能卖五百多元, 在橘子林,剥桔子皮可以,找橘蛆也可以,抓象甲也可以,但做事不能太过分,尤其是不能伤了橘子树,用老猎户的话说,这叫“抬头看树,低头看苗”。 有的猎人来橘子林抓橘蛆,直接把橘树砍倒,把橘子全都摘下来,挨个捏碎了找橘蛆。 这样的人会死,具体怎么死的不知道。 还有人为了剥橘子皮,无论青黄,打了上千斤桔子,把皮剥了,把桔子肉全都糟蹋了,这样的人也会死。 还有猎人来抓象甲,嫌脚下碍事,带着镰刀开路,把橘树苗都给砍了,这样的人也会死。 说的简单些,只要取用有度,不过分破坏,在橘子林里就不会有事。 老猎户告诉过李伴峰,蓝叶杨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橘树当中,杨树和橘树有很大的分别,只要稍微仔细一点,绝对不会看错。 李伴峰在橘子园走了两个小时,除了橘树,没发现其他树种。 走了一天也很辛苦,李伴峰早早回随身居歇息去了。 刚一进门,一团温暖的蒸汽扑面而来,就像被娘子紧紧抱住了一般。 “相公呀~这一路走的却辛苦了。” “相公呀~衣裳快脱下来换换,奴家给你浆洗。” “相公呀~热水都烧好了,小奴伺候你洗澡。” “相公呀~你要想畅快,洗澡的时候就尽情畅快,一会小奴打扫就是。” 因为对李伴峰隐瞒了一些事情,还辜负了李伴峰一片心意,唱机心里有愧,今夜说话特别的温柔。 李伴峰没理会唱机,蹲下身子在柜子里找东西。 呼哧~呼哧~ 唱腔之中略带紧张:“好相公呀~是不是生小奴气了,我知相公买菜辛苦,可小奴今天实在提不起胃口,相公不要怪罪小奴,小奴给相公赔礼了。” 李伴峰从柜子里拿出个油壶,笑吟吟道:“我没有怪罪娘子,只觉娘子今日说话不畅快,估计是有些卡涩了,想给娘子上点机油。” 唱机有些慌乱,唱词有些走调:“相公呀~咱们有话好说,机油是不用上的,小奴这厢挺顺畅的。” 李伴峰不容分说,提着油壶,到了唱机身后,打开了机箱盖。 唱机慌忙解释道:“相公啊,小奴当真不缺机油呀, 相公呀,你且听我说,小奴不是有意瞒着你,也不是说话不爽利,那些人确实是旧相识,但旧事小奴确实不想重提了, 相公呀,你非要上油也行,但上油得用油刷,别的家伙不能用啊! 相公呀~ 相公~” PS:看官呀,看官~给沙拉张月票呀。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章 橘子园 借着唱机心里的愧疚,李伴峰狠狠欺负了她一回,睡了一夜,次日清晨,李伴峰又去了橘子园。 李伴峰在橘子园晃悠了半天,到了中午依然没有收获。 肚子饿了,他又不想吃罐头,索性上树摘了两个橘子,就在树下吃了。 五十公分的橘子比柚子还大,橘子皮却又软又薄。 剥开橘子皮,一颗颗硕大饱满的橘子瓣散发着独有的香气,嗅觉灵敏的李伴峰忍受不了这种诱惑,抱起一颗橘子瓣,一口咬了下去。 甜中微酸的桔汁涌进了嘴里,无论那九成的甜还是那一成的酸,都在刺激着每一簇味蕾。 原本沁人心脾的香气,顺着咽喉往鼻腔之中喷吐,这一口吃下去,李伴峰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在外州,他是个穷苦人,一辈子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但在蓝杨村,他过的很富足,美味吃过一些,却没有一个能和这橘子相提并论。 这橘子怎么这么香? 油脂! 里边有油脂! 不是动物身上肥腻的油脂,是融入在桔汁之中半凝固的脂肪。 脂肪随着桔汁一起在口腔里流淌,舌头能捕捉到细腻的质感,桔汁却不愿停留太久,随着凝脂一起滑进食道,落入胃囊。 不行啊,还没过瘾呢。 李伴峰又拿起一个橘子瓣,吸溜吸溜吃了下去。 两个大橘子转眼下肚,撑的李伴峰肚皮溜圆。 他把橘子皮收了起来。 他并不是太想要橘子皮,他真不差这点钱,况且橘子皮也非常薄,两个橘子加在一起,橘子皮还不够一斤。 但李伴峰记得老猎户的嘱托,在这橘子园里尽量不要糟蹋东西。 这么好的橘子也确实不该被糟蹋,就连橘子籽儿,李伴峰都小心翼翼埋进了土里。 闻到树上的橘子香,李伴峰的食欲又被勾了起来。 不能再吃了,再吃肚子撑爆了。 他正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抗争,忽然在橘子香气里闻到一丝烟火气。 这烟味哪来的? …… 橘园东边,一名花甲老者被绑在橘树上,两个小伙子提着火把在老者面前晃悠。 “你说你个老东西,都老成棺材瓤子了,在这添什么乱?” 老者咬牙道:“你们做这种事,就不怕遭报应?” “我们做什么事了?我们没砍树,也没糟蹋橘子,我们犯了哪条规矩?” 李伴峰也好奇,站在两个年轻人身后,静静听着。 是呀,他们犯了哪条规矩? 老爷子咬牙切齿道:“伱们烧树,那些树都被你们烧死了!” 一个年轻人呲牙笑道:“我们烧树和你有什么关系?要不我们不烧树,烧你?” 另一个年轻人一笑,拿着火把又在老爷子脸上晃悠。 李伴峰问了一句:“你们烧树做什么?” 两个年轻人一惊,这才意识到到身后有人。 一名年轻人拔出短刀喊道:“你是什么人?” 李伴峰皱眉道:“是我先问的,你们烧树做什么?” 两名年轻人不容分说,拿着短刀一左一右冲向了李伴峰。 他们挺默契,看得出来,应该是配合过一段时间。 短刀用的格外熟练,应该是武修,一层到二层之间的修为。 这两人能走到橘子园还真不容易,肯定是事先找人问过攻略。 可他们怎么过的铁线河?这让李伴峰有些好奇。 李伴峰向左先迈一步,挥起镰刀先砍了其中一个人的脖子,随即向右偷了一步,来到了另一名年轻人,用镰刀钩进了他的胸口。 “别动,再动把你心剜出来!” 刀尖都快碰到心脏了,那年轻人一动不动。 李伴峰面无表情道:“我再问你一次,为什么要烧树?” 年轻人艰难喘息道;“我们是来抓象甲的,象甲都在树干里,不好抓,用火烧,能把象甲逼出来。” 李伴峰四下看了看,周围有十几棵橘树被烧得满身焦糊,老者含着眼泪道:“这些树都被他们糟蹋了。” 树上的橘子还在,李伴峰还能闻到橘子的香味。 这么好的橘子树,就这么死了。 李伴峰看着那年轻人,皱起眉头问道:“这么好的橘子,你们就这么糟蹋?” “我们是为了抓象甲!这虫子太滑,我们哥俩一天就能抓三五十,放火烧树,一天能抓一百多!我们千辛万苦才来到这,就想多抓几只回去,也好够本!” 李伴峰道:“抓的慢点就多抓几天,反正这有橘子吃,像你们这么糟蹋,这橘子园几天就得绝种。” 年轻人忍着疼,咬牙道:“并肩子,脚踩宽着些,别把路走绝了,你还不知道我是滑哪条线的,我是蓝杨村的人,马家五公子是我大掌柜,你敢动我?你想过后果么?” “你是蓝杨村的?”李伴峰一脸惊讶,“我说呢,原来都是自家兄弟,快来,咱们换个地方聊聊。” 被割了脖子的那位还没死透,李伴峰将他一块带上,去了远处,确系躲开了老者的视线,他把两人全都扔进了随身居。 这次娘子没矜持,没等李伴峰关门,她已经吃上了。 回到老者身边,李伴峰解开了绑绳。 老者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问道:“那两个后生呢?” 李伴峰道:“他们回家了,我让他们好好反省,以后保证不会再犯了。” 老者叹了口气,似乎明白李伴峰的意思,走到那些被烧坏的橘树旁,摸了摸焦糊的树皮。 “这帮畜生,造孽呀!你也是从花子湾来的?” 花子湾? 那是什么地方? “我是从绿水湾来的。” 老者闻言一笑:“绿水湾是你们的叫法,我年轻的时候,那里就叫花子湾,到处都是叫花子。” “老爷子,你记错地方了吧?”李伴峰眨了眨眼睛,“绿水湾到处都是有钱人。” 老者轻轻抚摸着树皮,似乎在回忆曾经的往事:“我年轻的时候,花子湾有一个叫花子,不知从哪染上的怪病,起了一身的脓疮,开始流白脓,后来流红脓,最后那脓水都变成绿的了, 当时的花子湾,除了叫花子,剩下的也都是些穷苦人,能吃上口饱饭就算走了运,要是得了病肯定没钱治, 这叫花子的病太吓人,满身都是绿水,谁也不敢离他太近,没人给他饭吃,哪怕在阴沟里拣点垃圾果腹,都有人冲他扔石头, 都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死不了,就这么一直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流着绿脓的叫花子! 李伴峰见过这个人, 他的耳边又响起了那个人的声音:“可怜可怜我吧。” “小伙子,想什么呢?” 愕然之间,李伴峰回应一句:“他一直活着?那他命还挺硬。” “硬!真的硬!因为他修为够高。” “他是什么道门,几层的修为?” “他的道门是他自创的,别人说不清楚,到底多少层,也没人知晓,可惜他得了病,满身的本事都使不出来, 有一天,大雪纷飞,他饿得不行了,沿街要饭,没有一个人给他吃的, 他活活饿死了,在他死的当天,花子湾有不少人都得了怪病,他们先是出疹子,疹子破了就变成了脓疮,脓疮开始流白脓,过些日子就变了绿脓, 绿脓流上几天,得病也都死了,他们的身边的人也开始出疹子,很快又开始流绿脓, 人一茬接一茬的死,整个花子湾的人都快死光了,从那以后,花子湾变成了绿水湾。” 李伴峰越听越后怕,他仔细看着眼前这位老者,小心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老者摇摇头道:“很多年前了,到底是多少年前,我也不记得了。” “您去过花子湾?” 老者一笑:“怎么能叫去过?我就是花子湾的人,为了躲那场大灾,这才跑来的新地。” 绿水湾原本叫花子湾。 一切都起源于一个流绿脓的叫花子。 药王沟的名字来源于药王。 绿水湾的名字来源于叫花子。 那这个叫花子就是绿水湾的主人? 这事李伴峰从来没听任何人说起过。 眼前和老人家和那个流绿脓的乞丐是同一个年代的人。 那他得多大年纪? 来到橘子林,糟蹋橘树的人都会死。 是不是就和这位老者有关系? 这位老者是橘子园的主人? “老人家,你一直住在这片橘子园里?从来没回过绿水湾?”李伴峰开启了金睛秋毫,他想知道这老人家到底是人是鬼。 这老者身上没有鬼火,应该是个人。 老者点点头道:“我不敢回去,那叫花子虽然死了,但我听说他的魂还在,隔一段日子,他会出来一趟,拿着个钵子四下要饭, 要是有三个人施舍他,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要是没有三个人施舍他,他会降下灾祸,和他临死之前一模一样的灾祸。” 李伴峰头皮阵阵发麻,他当时给了叫花子几个馒头,应该算是施舍。 小川子给了叫花子两个鸡蛋,也算是施舍。 还有人施舍过他么? 蓝杨村那个地方,民风那么淳朴,会有人施舍乞丐么?还是一个满身绿脓的乞丐! 绿水湾是这叫花子的地盘,他为什么选在蓝杨村这个地方乞讨? 他故意想要降下灾祸? 他故意灭了自己的地盘? 蓝杨村是不是要爆发瘟疫了? 事情过了这么久,好像也没什么动静…… 思绪飞转之间,老者突然问了一句:“后生,你刚才是不是在土里埋种子了?” 李伴峰一怔,没有撒谎,如实作答道:“是的。” 老者点点头,又问道:“你来橘子园做什么?是想要橘子皮,还是想要橘蛆?又或是想找别的东西?” 李伴峰回答道:“我想来吃橘子。” 老者摇头笑道:“后生,说实话,在我面前一定要说实话。” 李伴峰如实作答:“如果我下次还来这里,一定是为了吃橘子,因为这的橘子实在太好吃。” 老者点点头,他相信李伴峰:“那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我这次来,是为了找蓝叶杨。” “你找蓝叶杨做什么?打造兵刃?” “那倒不是,我想要蓝叶杨炼药。”李伴峰干脆说了实话,因为他感觉任何一句谎言,都会被这老者识破。 老者沉思半响道:“你是想用蓝叶杨化解丹毒吧?” 李伴峰点点头。 老者叹道:“这你就别想了,蓝叶杨的毒性确实能反攻丹毒,但是这多年来,没人炼制成功过,连药王沟的药王都炼不成, 你是个好后生,可千万别拿这事搏命,蓝叶杨一旦入口,你必死无疑。” PS:我觉得,这种情况下,还是要听铜莲花的。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一章 蓝叶丹 蓝叶杨确实有化解丹毒的药性,只是这个药性没法被利用。 左武刚提供的药散之所以有几十种药材,估计就是蓝叶杨的替代品。 可红莲既然已经破解了药方,为什么不直接把药方开出来,而是让李伴峰费了这么大力气去找蓝叶杨? 李伴峰相信红莲的判断,替代品的药材估计也不好获得,而且效果必定远远不及蓝叶杨。 老者劝李伴峰不要找蓝叶杨,可李伴峰非常坚持。 “我既然来了这一趟,就不能空着手回去。” 老者长叹一声道:“先帮我拾掇一下橘子。” 这十几棵被烧坏的橘树已经彻底没救了,老者上树把橘子摘下来,李伴峰在树下接着,不多时,硕大的橘子堆的跟小山一般。 橘子拾掇完了,李伴峰又跟着老者挑水,给树苗浇水。 偌大的橘子园里有三口水井,老者对此颇为得意:“在新地开荒,开成一块地,就能打一口水井,这三块地都是我开的。” 这就是把话挑明了,他就是这片橘子园的主人。 给树苗浇过水,老者又带着李伴峰给橘树捉虫子,一下午的时间,光是象甲,两人就捉了几百只。 捉甲虫是个很有意思的事,李伴峰在橘树之间爬上爬下,一点都不觉得累,要不是老爷子让他停下来休息,李伴峰能在这捉一整天。 “这些象甲都归你了,回去能卖不少钱。”老爷子又劝了李伴峰几句。 李伴峰摇头道:“象甲我不要,我就想要蓝叶杨。” 老爷子连连叹气:“罢了,去看看你种的树吧。” 他走到了李伴峰埋种子的地方,把桶子里剩下的水浇了上去。 浇过水,老爷子默默看着地上的湿泥,缓缓说道:“我在这块橘子园待了不知多少年,为了让这些橘子不被糟蹋,我挨了不知多少打, 我让人吊在树上打过,摁在地上打过,拿棍子打过,拿刀子捅过, 就在刚才,我还差点被火给烧了, 也有不糟蹋橘树的,你是其中一个, 也有人替我说过几句话的,这么多年算下来,一共不到十个人,伱算一个, 有人帮我动过手,这么多年来,就三个,你是其中一个, 从来没有人帮我种过橘子,你是第一个。” 说话间,泥土沙沙作响,幼苗破土而出。 李伴峰平静的看着,看着树苗越长越大,直至抽出了青绿色的枝条,长出了蓝色的嫩叶。 他撒下的是橘子种,没想到居然长出了蓝叶杨。 难道橘子就是蓝叶杨? 可周围的橘树叶子都是绿的。 其中的道理李伴峰想不明白,他静静看着眼前的杨树迅速生长。 长到一尺多粗,十几米高,杨树停下来,不再生长了。 老者看着李伴峰道:“蓝叶杨,是好东西,可惜人太贪心,愣是把这杨树砍到绝种了, 后生,你想要多少?要多少就拿多少。” 李伴峰看到地上有不少掉落的树枝和树叶,将他们捡拾起来,装进了口袋:“有这些,就够了。” 这可不是李伴峰客气,李伴峰觉得自己就能带有这么多。 想想自己所做的事情,无非是帮老爷子拾掇了两个恶徒,就算他不出手,老爷子也能轻松要了他们的命。 至于帮老爷子收拾下橘子,那也只是举手之劳。 埋种子的事情确实打动了老爷子,可李伴峰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感天动地的事情。 橘子好吃,好吃的东西就该珍惜,道理就是这么简单,没道理为这点事邀功。 况且老爷子还把绿水湾的来历告诉了李伴峰,光是这份信息的价值,李伴峰都无法估算。 取用有度,适可而止,这是李伴峰的真实想法。 老者笑了,盯着李伴峰,笑了许久:“世上的人,都像你该多好。” 说完,老者一挥手,一根两米多长的树枝从一棵杨树上坠落在了李伴峰面前。 “后生,拿走吧,这枝蓝叶杨没了生气,种不活,你也别想着种,这些若是不够,你再来找我。” 李伴峰捡起树枝,向老者道谢。 老者笑道:“还想要点什么?带点水么?” 新地水源最难找,一般人走到橘子园,身上带的水早就喝干了。 但李伴峰不需要,随身居里有水。 见李伴峰不要水,老者还问李伴峰想要点什么。 老者如此慷慨,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来这糟蹋橘园? 这么好的橘子为什么要糟蹋? 李伴峰四下看了看,对老者道:“我还想吃个橘子。” 老者笑了,带着李伴峰来到橘子堆旁边,亲手给李伴峰剥了个橘子:“吃,管够吃!” 吃了两个橘子,李伴峰起身告辞。 老者笑道:“以后还想吃橘子,就来看看我。” …… 扛着树枝,出了橘子园,李伴峰回了随身居。 进了随身居,李伴峰扛着树枝径直去了外室。 娘子诧道:“喂呀相公,这是什么东西?这不是蓝叶杨么?你带这东西回来作甚?” 李伴峰早就想好了说辞:“我想把唐刀回炉重造一下。” 哒哒哒~呔! 娘子打着慢板道:“夫君,听小奴一句,唐刀不要重造了,这兵刃本就强悍,若是加了蓝叶杨,便是如虎添翼,以后若是加害夫君,岂不成了养虎为患?” 李伴峰点头道:“娘子说的有道理,可这蓝叶杨是千辛万苦得来的,总不能浪费了。” “打造一下你那把镰刀吧,还有铁尺和鸳鸯钺,你喜欢这几件兵刃,却一点灵性都没有,打造的强韧些,也配得上夫君的身份。” 娘子说话还真是中听。 “听娘子的。” 进了外室,唐刀吓得瑟瑟发抖,刚才李伴峰和唱机的对话,被他听见了。 “主君,属下忠心耿耿,万不可回炉重炼。” 李伴峰冷笑一声:“知道怕了?” 说完,他把唐刀、钟摆、耳环一系列法宝他全都扔进了四房,确系无人打搅,铜莲花打开了花瓣。 她把整棵蓝叶杨全都吸进了莲心,包括李伴峰捡来的树叶和树枝。 稳妥起见,她把镰刀、铲子、铁尺和鸳鸯钺一并吸了进去。 李伴峰回到正房,睡了一晚,娘子没有任何异样,只是抱怨今天的食材不太丰盛。 次日天明,李伴峰起床进了外室,铜莲花的花瓣已经敞开。 七孔莲心填满,共计七颗莲子。 前两颗莲子,各爆出一枚玄赤丹,这是昨天那两个烧树的人炼成的。 第三颗莲子爆出了李伴峰最喜欢的镰刀。 从外表看,镰刀并无变化,摸了摸质地,李伴峰能感知到以往不曾有过的坚韧。 他不敢触碰刀锋,因为刀锋之上有剧毒。 接下来是铲子、铁尺和鸳鸯钺。 剩下最后一颗莲子,在李伴峰手上许久才炸裂。 这一下,炸出了一百七十七颗蓝色丹药。 每颗丹药,大小和金元丹相当,因为由蓝叶杨炼制而成,李伴峰称之为蓝叶丹。 这丹药能抵消金元丹的丹毒么? 李伴峰信得过铜莲花。 他把丹药用锡纸裹住,收在了布袋之中,拿出几件武器,特地给娘子展示了一番。 除此之外,在那两个烧树的人身上,李伴峰找到了一件奇怪的兵刃,一根铁杆,一头带尖,一尺多长,全身都是铁打造的。 “这是什么兵刃?” 嗤嗤~ “是判官笔,”娘子认得这东西,“但这支判官笔不是兵刃,是件法宝,相公仔细听听,这东西有声音。” 有灵性的物件,李伴峰都能听见声音。 他听了十几分钟,什么都没听到,娘子有些生气,让李伴峰把判官笔放在唱机托盘旁边,娘子一口蒸汽喷上去,烫的判官笔周身赤红。 判官笔说话了,交流效率貌似很高,李伴峰都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娘子骂了判官笔一句:“懒修做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中用。” 懒修? 这又是什么来历? 娘子对李伴峰道:“这支判官笔能飞,一个人一次能飞百米,两个人一次能飞四五十米,三个人能飞十米上下,最多只能带三个人飞, 用法倒也简单,在地上画个圈,要飞的人站在圈里,说明方向,等着判官笔回应就好, 只是这东西太懒,有时候一两天也未必愿意回应,相公,等改天找个有灵性的人重炼了吧。” 这支判官笔能飞,看来那两个人就是靠着这支笔过了铁线河。 懒修,今天又知道了一个新道门。 李伴峰还想问问懒修的事情,唱机懒得看着这些俗物,且催着李伴峰赶紧买菜去。 李伴峰冷笑一声:“前边就是小黄泉,那的菜能买么?” 这一句话把娘子问住了。 “这个这个相公,小奴昨日吃了一餐,今日不是太饿,那里的菜品,就不要买了。” 李伴峰转身离去,娘子害怕李伴峰再来上机油,也没敢多说。 …… 出了随身居,李伴峰用趋吉避凶之技,在荒原上找了一个相对安全的所在,先吃下了一颗蓝叶丹。 吃下蓝叶丹后,李伴峰又吃了一颗金元丹。 这两种丹药的成色是一一对应的么? 应该是,否则铜莲花不会炼制出这么多。 吃下金元丹后,李伴峰的身体开始发麻,但还没有失去控制。 丹毒还在,但蓝叶丹也发挥了作用。 他试着往前走了两步,踉踉跄跄有些勉强。 歇息一个钟头,他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了。 三个钟头过后,平地生风的能力基本恢复。 有效! 蓝叶丹非常有效! 再吃一颗金元丹试试? 不行。 身上还有些软麻,药效没有完全抵消。 这是新地,难说会遇到什么东西,先保持一天一颗的速度。 只是返程这趟,要走的慢一些了。 …… 陆东俊满身是伤,回了自己宅邸,万晋贤赶紧上前询问状况。 陆东俊不愿多说,手下人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万晋贤。 今天陆东俊去赌场收账,没想到大伯陆茂先早就等在了赌场,陆茂先是七层文修,而且年事已高,按理说打不过陆东俊。 可他带了不少人手,围攻之下,陆东俊吃亏了。 “他妈的!”陆东俊咒骂道,“这老东西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听了猴子邱两句话,竟然对亲侄子下手!” 万晋贤叹道:“老爷,这肯定不是猴子邱一个人的事。” 陆东俊点点头:“我知道,这里肯定还有段少霞的事!” 万晋贤摇头:“也不光是段少霞,您想想,陆茂先还有三个儿子,大爷已经倒了,您要是也倒了,平辈里边,最有资历的可就是他们家了,这家主之位就不好说了。” 陆东俊恍然大悟:“他这是故意坏我名声,想让他儿子篡位!老狗,他特么也撒泡尿照照,他那几个儿子算什么东西!” 万晋贤拿来报纸道:“陆茂先是故意毁您名声,这是今天的早报,事情已经传开了,您看看!” 陆东俊接过报纸看了一眼,气得咬牙切齿。 头条消息:手足相残,陆东良凶多吉少,孤儿寡母,段夫人哭诉无门。 万晋贤道:“下一条新闻我都能替报社想好,陆家老祖宗出面,清理门户主持公道,重掌陆家大旗!” 陆东俊怒不可遏:“凌妙文这个鸟人,胡扯八道,扯到我头上来了?我看他是活腻了,我一会就去找他!” 万晋贤劝道:“老爷,从长计议,现在万万不可动怒,咱们还是想想下一步的对策,我这倒是有个主意,老爷,您不妨听听。” 陆东俊把手里的报纸撕个粉碎。 …… 楚二小姐宅邸,楚怀媛拿着报纸笑出了声音。 “陆家彻底乱了,百乐门就要归我了,叫人备车,去趟蓝杨村。” 温红燕舔了舔小臂:“又去蓝杨村?你是不是看上马五了?” “我看上他?”楚二嗤笑一声,“他有什么好?就凭他那点胆色,我也瞧不上他,根本没有那个滋味。” 温红燕拿起个椰子,削了顶子,吸了一口椰汁:“既然看不上他,那还去什么蓝杨村?” 楚二让侍女挑了几件裙子过来:“生意上的事情你不懂,百乐门是个能赚钱的地方,也是个能赔钱的地方,赚钱的本事我确实不如马君洋,得找他过来帮我经营一阵子。” “马五那么狡猾,怕是不肯听话。”温红燕又开了一只椰子。 楚二选中了一条红色的长裙:“不听话就把他绑回来,我有办法让他听话。” PS:那到底是什么滋味,让楚二小姐如此痴迷?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二章 绝户蚊 楚二的车马进了蓝杨村,马五亲自将他迎进了梦春园。 开了一瓶红酒,两人对饮一杯,楚二把报纸递给了马君洋。 蓝杨村偏僻,报纸来得晚,马五读过头条也吃了一惊。 “千悦楼的陆东良是陆东俊假扮的?”马五有点不太相信,“这消息可靠么?” “别管可不可靠,陆家已经大乱了,你以前不是一直想要百乐门么?现在正是大好良机。” 马五苦笑一声道:“有机会,马某也攥不住,眼下我哪有那个本钱?” “你没有,我有,我出钱,你出力,咱们把百乐门盘下来,伱帮我算算,什么样的价码合适。” 一说到生意上的事,马五比谁都清醒。 你出钱,我出力? 出完了力,这生意算谁的? 不还是你的生意么? 说来说去,这是骗我给你当了一回苦工。 马五没心情替别人做嫁衣,委婉拒绝道:“你是真看得起我,我经营一座村子,都累的焦头烂额,这么大的生意,我哪敢插手。” 楚二下巴微收,双眼上翻,看着马五道:“五公子,我是真心真意来请你入伙。” 你别说,她这个样子很吓人。 马五点了支烟,压压惊:“二小姐,我是真心觉得自己不行。”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温红燕舔了舔小臂,准备用强。 这是她和楚二商量好的对策,马五要是不听话,就直接来硬的。 咚咚! 雅间外边传来了敲门声。 杨岩铮一愣,斜眼看向了门口。 他感知到了危险。 马五喊了声:“进来。” 曾锦成和曹志达,带着两瓶酒和几道菜肴,推门进了屋子。 “五爷,您要的酒菜都备好了,我们看端菜的伙计心慌手抖,怕他把酒菜洒了,我们哥俩给送进来了。” 马五赶紧伸手道:“有劳两位,坐着一块吃。” 两人乐呵呵答应,可都没坐下。 马五又开了一瓶酒,对楚二道:“二小姐,咱们再喝一杯?” 楚二沉着脸道:“先把事定下,定完了事再喝不迟,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马五摇摇头道:“我真是没那个本事。” 温红燕一瞪眼:“敬酒不吃吃罚酒,马五,今天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话不是这么说!”左武刚从门外走了进来,“有道是客随主便,我们五爷是主家,想不想走,也轮不到别人做主。” 看到左武刚,温红燕立刻站在了楚二的身前。 这是江湖人看到强者的反应。 “老左,这么快又换主了?在陆家丢够了人,又到马家来现眼?”温红燕挑衅了一句。 左武刚不生气:“时运不济,我在陆家确实跌了份,可五爷不嫌弃我,这恩情我知晓,谁要动了五爷,我可不答应。” 马五劝道:“左头,不至于的,我和二小姐就是聊聊,你先坐这喝杯酒。” 左武刚笑道:“谢五爷,我坐了一天了,乏了,正想活动活动筋骨。” 他不坐,就在马五身边乐呵呵站着。 这是警告温红燕和杨岩铮,要动手,他随时奉陪。 真打么? 温红燕大概率打不过左武刚,曾锦成和曹志达也能拖住杨岩铮。 这是马五的地盘,耗下去,吃亏的是楚二。 楚二有点疯,但她可不傻,这地方不能动手。 僵持半响,楚二脸上阵阵泛白,起身招呼温红燕一声:“走。” 众人上了马车,离开了蓝杨村,马五叫来了小川子:“去趟绿水城,打探一下陆家的消息。” 第二天下午,小川子回来了:“五爷,陆家确实出事了,都打乱套了,陆家老爷子陆茂先把陆东俊打了, 陆东俊当晚带人去火车站,又收拾了猴子邱一顿,把猴子邱的一批货都给扣了!” “把货都扣了?什么货?”马五没想到事情闹这么大。 “粮食,送去海吃岭的粮食,海吃岭遭灾了,闹了饥荒,陆家、马家、何家、楚家在海吃岭都有不少生意,他们怕出乱子,都往海吃岭送粮食, 陆东俊疯了,不光扣了猴子邱的粮食,其他几家的货也给扣了,他连这事都敢搅和!” “海吃岭遭灾?这事见报了么?”马五觉得事情来得太突然,眼下早就过了秋收,海吃岭遭了什么灾? “还没见报,但我听说事情很严重,已经饿死了不少人。” 马五揉揉额头,喃喃低语道:“楚怀媛,你现在要是还敢打百乐门的主意,可就捅了马蜂窝了。” …… 何家大宅里,何玉秀把披肩往沙发上一摔,破口骂道:“陆东俊这个狗娘养的,特么敢扣咱家的货!我特么非把他蛋黄子挤出来喂苍蝇!” 昨天晚上,猴子邱去车站送货,被陆东俊在门口堵个正着。 陆东俊想杀了猴子邱,猴子邱提前在车站留了退路,受了点轻伤,跑了。 陆东俊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把准备装车的货物,包括陆家的,也包括何家、马家和楚家的,全都扣留了。 这批货物,是送往海吃岭救灾的粮食,这是整个普罗州的大事,陆东俊竟然在这件事上下了手。 “他是疯了,真是疯了。”何家家主,何家庆的父亲,何海钦,坐在沙发上连连摇头,连他都想不明白,陆东俊到底要做什么。 何玉秀拾掇了一下衣裳:“我不管他是疯了还是傻了,我现在就去烧了他宅子!” 何海钦拦住何玉秀道:“大姐,别急,这事还看不出是什么门道,我一会叫人去仔细探探,陆东俊不是个聪明人,可也没傻到这份上, 他就算不怕得罪了各大家族,也不该得罪了外州的人,他为什么能在火车站闹事,这事还得查个清楚。” …… 当天晚上,整个绿水城都炸了锅,马家、楚家都准备好了人手,要找陆东俊讨个说法。 陆东俊在大宅等着他们来,闹腾了两天,还真就没人敢来。 为什么不来? 一是因为陆东俊是八层武修,他只要做好了准备,一般人进了他宅邸就是送死。 二是因为还有另外一股势力一直没动静,关防使一直没有表态。 陆东俊是在火车站抢的东西,救灾的粮食里也有一部分是关防使花钱收购的,他这么做等于打了关防使的脸。 可关防使对这事竟然毫无反应。 这让各大家族都极度迷惑,就连猴子邱都看不出陆东俊的用意。 清晨,记者到了陆东俊的宅邸,陆东俊从容接受采访: “关于火车站的粮食,请各位放心,陆某一定会把这些粮食送到海吃岭,不仅一粒不少,还得添上我陆东俊一份心意,我得加倍把粮食送过去。” 记者不明白了:“陆先生,那您为什么要把粮食扣留下来?” “因为送去的不是时候,”陆东俊耐心做了解释,“海吃岭遭的是虫灾,虫子遍地都是,之前有几批救灾的粮食送去了,有用么? 没用! 粮食一落地,就被虫子吃了个干净,灾民可一口都没吃上, 现在再把粮食送去,就等于喂了虫子,真到需要粮食的时候又拿不出来,这哪是救灾的正途!” 海吃岭的确遭了虫灾,还是非常罕见的虫灾。 这种虫子是一类蚊子,专门吃粮食的蚊子。 换做以往,都没有人相信这世上会有吃粮食的蚊子,蚊子是靠一根针来吸取食物的,它根本不具备吃粮食的功能。 但这事情确确实实发生了。 在海吃岭,出现了一种黑皮白斑的蚊子,这种蚊子不喝血,专门吃粮食。 从卵里孵化出来,这种蚊子的孑孓(幼虫)专吃水蚤,一天就能长大。 第二天化蛹,第三天变作成虫开始吃粮食。 以白米为例,这种蚊子能在白米上钻个洞,吐出一股酸液,把白米从内向外变成米汁,然后白米吸成空壳。 一只蚊子一天能吃两颗米粒,听起来数量不大。 可到了第四天,刚变成虫的蚊子就能配对,配对之后立刻产卵,一只蚊子能产一百多颗卵。 第五天,蚊子还能产卵,还是一百多颗。 按照这样的效率,一只蚊子的寿命大概九十天,九十天之内,有八十多天在产卵,一只蚊子一生能产八千多卵。 这八千多个卵都能活下来么? 能活下来八成。 这种蚊子有毒,从卵、孑孓,到成虫都有剧毒,鸟兽鱼虫都不敢吃它们,没有天敌的生物,能以滚雪球的速度繁殖起来。 整个海吃岭,到处都是这种蚊子,它们能闻到粮食的味道,稻米、谷子、麦子、玉米,只要是粮食,来者不拒。 海吃岭用尽办法对付这种蚊子,用烟熏,下毒药,有些地方甚至请来毒修用技法,一次能毒杀几十万。 有用么? 基本没用。 几十万这个数字对这类蚊子来说不算什么。 在一个村子里,哪怕把所有蚊子都杀光,第二天,这些又有大把蚊子从村子外边飞进来,把粮食吃个干净。 有些村子严防死守,保住了一点粮食,只盼着到了腊月,这些蚊子就绝迹了。 谁能想到这些蚊子不怕冷,而今已经到了腊月,这些蚊子的数量几乎没有减少,海吃岭的粮食几乎被这些蚊子吃光了。 这是食修的地界,食修一天不吃东西,就有可能丢了性命。 整个海吃岭死了不知多少人,而这种黑皮蚊子被人称之为绝户蚊。 记者直接发问:“陆先生,现在绝户蚊肆虐,海吃岭每天都在死人,您打算一直这样等下去么?” 陆东俊摇头道:“当然不会等下去,我会举陆家之全力,在一个月内,把这害虫消灭干净。” 咔嚓咔嚓! 摄影师连续按下快门,这句话的分量很重。 普罗州各大家族动用了无数力量,至今拿这些蚊子没有任何办法,陆东俊说要在一个月内消灭干净? 记者也紧张起来:“陆先生,陆家现在是您做主么?您刚才所说的话是代表整个陆家的立场么?” 陆东俊起身道:“兄长把家里的重担交给了我,这是兄长给予我的重托,由那些宵小之徒如何兴风作浪,兄长对我的信任不会改变, 海吃岭出了事情,我陆家绝不会冷眼旁观,也不会只送几车粮食过去,表表心意,然后甩手不管, 我必须要把海吃岭救下来,把万千受苦挨饿的民众救下来, 这是我陆家的本分,也是我陆东俊的担当!” 咔嚓! 陆东俊坚定的表情和身姿,被留在了胶卷上。 …… 记者走了,陆东俊叫来了万晋贤:“这事到底靠不靠谱?” 万晋贤拿来一个玻璃瓶子,交到了陆东俊手上:“老爷,您看看,这瓶子里的蚊子,一只都没活下来, 这是我费尽心血做出来的手段,一只蚊子染病,碰过它的蚊子都得死,层层蔓延下去,半个月内,海吃岭的蚊子必定绝迹, 到了那个时候,您就是海吃岭的神,海吃岭就是您一个人的地盘, 眼前当紧的事情,是赶紧把绿水城的生意处置一下,全都换成真金白银,咱们必须得换地方,绿水城的纷纷扰扰,不能再绊着您。” PS:陆东俊要暂时退出绿水城,这是步好棋么? 沙拉正在冲击lv3,急需留言,大家给沙拉留个字,好么?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地头神(求留言) 腊月十八,这一天,雪特别的大。 和平大厦十六层,大会厅之内,陆东俊和楚二把百乐门的生意敲定了。 八十万大洋,百乐门从陆家名下,交给了楚二。 百乐门的地契、房契,各项经营契书全都过户了给了楚二,公证人下了文书,记者到场出了报道。 八十万大洋,楚二的全部积蓄全花进去了。 除了她自己住的那座宅院,所有的外宅,所有的田产,卖的一干二净。 除了手底下的生意,她还留着,其他投在别人家生意里的股份全都收回来了。 她还欠了二十多万大洋的外债,终于把百乐门盘下来了。 她这么折腾,楚家没人管么? 还真就没人管。 楚二的身份和其他的千金小姐很不一样。 五年前,在与陆家联手在新地开荒时,楚家的家主,也就是楚二的父亲重伤身亡,楚家目前由她长兄和两个姑姑共同掌管。 楚二分得一部分财产之后,独立经营自己的产业,这五年来,她每年都向楚家交一定数额的花红,至于楚二具体怎么经营,别人不得干涉。 百乐门到手,楚二很激动,一直到深夜还在百乐门里上下走动。 其实百乐门不算高也不算太大,一共就三层,但这是绿水城的招牌,比和平大厦还要耀眼的一块招牌。 绿水城的人,未必会羡慕和平大厦里的西装革履,但一定会向往百乐门的灯红酒绿。 第一层是饭店,宴会厅一共六座,大小包厢一百多个。 二层是舞场,这是百乐门的精华所在,这里有一座大舞池,五座圆厅,一十六间名伶厢房。 大舞池不用说,乐队伴奏,歌后献唱,爵士乐为主,高雅些的古典乐和通俗些的摩登乐也很常见,百乐门的大舞池能容纳上千人,每年的歌舞皇后都是从百乐门评选出来的。 圆厅比大舞池要小一些,每座圆厅能容纳百十人,适合聚会,外州常称之为派对。 名伶厢房就特殊了,每间厢房能容纳十几人,名伶在厢房之中,单独为贵宾献唱。 想象一下,在一座包厢里,当红的歌后单独为一个人献唱,那是什么样的感受。 如果进展的顺利,或许还能献点别的。 名伶厢房是歌后专属的,歌后夏怡君的厢房就叫怡君斋,只要夏怡君还在百乐门旗下,这座厢房就不会换名字。 如果夏怡君被百乐门辞退了,又或是她自己跳槽了,这座厢房才会由其他人接手。 当然,不是每个歌后都能在百乐门占据一座厢房,歌后年年有,百乐门就一个。 当年的歌后姜梦婷,在百乐门就有自己的专属厢房,叫梦婷居,后来楚二出了高价,把她从百乐门挖走了。 再后来,也不知道马五用了什么手段,又把姜梦婷从楚二手里挖走了。 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现在整个百乐门都属于楚二! 楚二上了百乐门三层,三层共有套房七十六间,她打开了视角最好的一间,看着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行人和车马。 有那么一段时间,楚二有那么一种错觉,她感觉整座绿水城都是属于她的。 就目前而言,绿水城最耀眼的招牌也确实是属于她的。 杨岩峥在旁道:“小姐,要不咱们今天就开业吧。” 因为陆东俊陷入一系列风波,百乐门已经歇业好几天了。 今天报纸的报道刚出去,已经有不少人询问订餐、订房的事情。 百乐门,从来都不缺生意。 但楚二不想今天开张。 “不能急,开张得有好势头,选定好日子,咱们办一场歌会,给各大家族下帖子,有头有脸的都请来!” 杨岩峥皱了皱眉头,没敢说话。 楚二把家底都花光了,现在又要办歌会。 赶紧开张回本才是正经,歌会之类的就不能等到年后再办? 小姐吩咐了,杨岩峥也只能去操持,还没等出门,又听楚二特地嘱咐一句:“给马五送帖子,让他务必要来,我就看他心里痒不痒痒, 我到时候再跟他谈谈价钱,他要能把百乐门做的更有模样,我愿意把逍遥坞还给他!” …… 马五正在蓝杨村里看报纸,看到楚二买下来百乐门,报纸险些掉在了地上。 不好! 这疯婆子当真捅了马蜂窝。楚二在生意场上跌爬这么多年,怎么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她太想要百乐门了。 其实马五也能理解,换做是他在楚二的位置上,也可能不顾一切把百乐门收下来,百乐门对一个生意人的诱惑力实在太大。 马五正在推算事情接下来的走向,他很快在第四版上看到了一则。 落魄公子与痴情小姐的恩怨情仇。 马五以前没有留意到这则,但他今天留意到了。 这则的位置变了,这不是短篇,已经连载了好几期,平时的位置都不显眼,今天占据了第四版的头条。 光是位置,还并不能吸引马五的注意,关键是这部里提到了蓝杨村。 马五读了一下的内容,虽说里边没有提及马五和楚二的名字,写的却是两个人的故事。 他翻阅了以前的旧报纸,发现随着楚二新闻的增多,这则的地位也一路飙升。 今天楚二收购百乐门的消息占据头版头条,这则也升到了副刊头条。 马五必须得正视一个现实,在外人看来,他和楚二的关系已经没那么简单了。 楚二捅了马蜂窝,会不会殃及到他? 果不其然,殃及到了。 到了晚上,马五托人买来一份晚报,赫然看到二版上一条新闻:马君洋或将出山,为楚家挑起百乐门大旗。 这特么是谁造的谣? 谁说我要挑楚家大旗? 我又不姓楚,为什么给她挑大旗?我入赘了是怎地? 马五有预感,马蜂就要来了。 不行,得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各大家族随时有可能对马五下黑手。 虽说雇了左武刚,但一个六层武修未必有那么稳妥,马五正纠结自己该去哪躲着,却见李伴峰穿着一身西装,戴着一顶礼帽,手里拿着一只鸡毛掸子,推开了房门。 他用鸡毛掸子擦了擦身上的雪片,坐在壁炉旁边,烤了一会火。 马五一脸惊喜道:“李兄,你可算回来了!” 李伴峰走了整整十八天,去的时候三天,回来走了半个月。 回来的时间这么长,原因只有一个,他每天要吃一颗金元丹。 一路一共吃了十五颗,李伴峰赚了四年一个月零六天的修为,加上他之前攒下的光阴,在旅修上,现在一共有十六年八个月零十七天的修为,距离三层越来越近了。 三层,二十年的修为,就算李伴峰十岁入门,按部就班修行,至少也得到三十岁。 如今二十出头,三层旅修触手可及,三层宅修已经到手,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不得顶礼膜拜,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估计李伴峰也活不了太久。 这也让李伴峰萌生了一个念头,他想开辟一片新地,尽量躲开别人的视线。 新地很适合修行,没事抓点孤魂野鬼给娘子送饭,再去找点珍禽异兽给红莲炼丹,旅修在凶险之地能赚大把光阴,还不耽误丹药进补,这样的生活难道不完美么? 除了修行之外,他还想在新地建一座庇护所,万一出了难以应对的状况,留在新地也算一条退路。 李伴峰在路上就规划好了,但是他缺乏开荒的经验,这事得找马五商量。 马五一开始是反对的。 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让他对新地有很深的偏见,在马五看来,新地是危险的,不能轻易踏足。 可思绪停顿了几秒钟,马五突然回过神来。 自己不是打算出去避难么? 新地不就是最好的选择之一么? 以前去新地开荒确实冒险,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们手上有左武刚了! 马五思索片刻,点点头道:“我去叫上大支挂,把甄锦成和曹志达也带上,正好咱们凑一队,开荒去!” 李伴峰摇摇头道:“左武刚不能去,他要是走了,蓝杨村没人坐镇,怕是会有人来生事。” 左武刚不去,马五心里又有些犯怵:“就靠甄锦成和曹志达两个,开荒怕是不牢靠。” 李伴峰微微摇头道:“按我的想法,连他们两个都不带。” “他们都不带?”马五大惊,“李兄,你的意思是,就靠咱们两个去开荒?” 欢修一层加旅修二层,马五觉得单凭他们两个去开荒,实在太冒险。 李伴峰道:“我的想法是,你把开荒的流程告诉我,我自己去开荒,连伱都不用去。” “那不行!有些事说不明白,必须得我亲自动手。”马五要去新地避难,必须得跟着去。 “你跟着我去,修行的事情怎么办?”李伴峰是旅修,走路就算修行,马五是欢修,这趟肯定不能让他带姑娘。 马五思索片刻道:“用丹药顶着吧,之前吃过的金元丹,替我攒了百日光阴,开荒最多一个月,就当休养了,我也扛得住。” 李伴峰答应下来:“行,咱们俩一块去,先说说开荒的规矩,咱们是不是得先准备供品?” 马五点头道:“供品好说,只要有酒食就好,酒食越丰盛,荒地上的地头神响应的越快。” 李伴峰觉得这事很容易:“那就让小川子去准备,把咱们能拿得出来,最好吃的,最好喝的,全都带上。” “李兄,这还得量力而行。” “一点吃喝,有什么量力而行的?咱们给不起是怎地?” “吃喝给的起,但就怕招架不住,荒地之上,百里之内,一般只有一位地头神, 这位地头神若是收了咱们的供品,就会赏给咱们一个地块,供品越多,地块越大。” 李伴峰点头欢喜道:“大点好,越大越好!” 马五摇摇头:“大点是好,可也得收的下,地头神给了地,可不白给,咱们得通过考校, 咱们在地块上洒下血,定下契约,一天之后生效, 开荒人进地块,地头神召集周围异类,围攻开荒人,开荒人守住三天,别出了界线,地块就是咱们的了,这在行话里叫考校。” 这个规矩李伴峰明白,余家寨的看门老头说过,开荒人和新地的主人不一定非得是同一伙人,新地的主人先去洒血定契约,开荒人第二天才进新地。 马五接着说:“地块一般分为四类,最小一类,一里方圆,地头神会召集寻常异类来考校,一般情况下,来个三五次就算成了,运气好的也有只来一次的,运气不好的,有来十几次的, 这类荒地,找五六个一层修者,就能开出来,实在找不到修者,找上几十个精壮汉子,也有希望,但是人多了有别的麻烦,咱们路上细说。” 李伴峰回想了一下余男在新地的余家寨,看着还不到一里方圆,估计有些地方还没完全开发,应该就是这种最小的荒地。 马五接着说道:“第二类荒地,三里方圆,这种荒地难度可就大了,地头神一天会召集十几种异类,轮番攻打开荒者, 想开三里方圆的地界,得请达博伊恩斯那种专业人士过来开荒,达博伊恩斯的要价很高,一般只做指导,很少亲自出手,而且还不一定开得成, 更大一些的,是方圆五里的地块,这种地块,至少得有一个八层修者坐镇,才有希望开荒,地头神派来的全是狠手,蓑蛾夫人都不算稀奇, 最大的,是方圆十里的,这个我就不懂了,据说陆家曾经和楚家联手开过一块十里荒地,但是没开成,楚家家主就是这么死的, 李兄,以你我今日的实力,能开一块方圆一里的荒地,已经是造化了,所以供品必须要选的适度一些, 如果供品备下的太多,地头神高兴了,给咱们一块方圆十里的地块,开荒注定失败。” “失败就失败,再来一次就是。”李伴峰很看得开。 马五摇头道:“这可不能再来,开荒失败,会被地头神看不起,方圆百里之内,咱们两个再也不能去开荒,当主人不行,当开荒人也不行。” PS:如果开荒遇到蓑蛾夫人,该怎么办?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四章 选地块 四大家族之中,马家最喜欢置地,在新地开荒最多,马五也跟着看过开荒,多少有些经验。 但看过是看过,马五没有真正经历过开荒,以他家族的实力,不需要让他冒险,这类事情都是雇佣专门的开荒人去做。 就算是现在,马五也不想冒险,他更倾向于让左武刚带上两个支挂去开荒。 但李伴峰不同意。 这块新地,除了利于修行,还是李伴峰和马五的避难所,在左武刚彻底获得信任之前,李伴峰不想让他知道新地的位置。 甄锦成和曹志达也一样,都不能跟着去。 马五见李伴峰态度坚决,也只好答应下来。 其实开荒这事,更多的是看运气,马五觉得风险很大,是从马家开荒的经历中总结出来的经验,单从极端个例上来讲,一层修者单枪匹马开荒成功的例子,也是有过的。 而且遇到危险,最多放弃开荒,还有逃生的机会,只是方圆百里之内,再也不能开荒了。 “在普罗州,就我所知,最有开荒经验的是私家侦探达博伊恩斯,他曾帮我们家置备过供品,种类和数量我多少还记得一些,这些东西都好置备,但是咱们得先选好地点。” 李伴峰这有两个选项,一是葫芦沟和铁线河之间的荒原,二是小黄泉和橘子园之间的荒原。 两人最终选择了小黄泉和橘子园之间的荒原。 这里容易补充食物,橘子园里的橘子能吃,这点马五也清楚。 从李伴峰的角度来讲,橘子园的园主和李伴峰关系不错,关键时刻也能有个照应。 选好地点,剩下的就是马五的修行问题。 姑娘是不能带的,马五也说了,之前的金元丹,足够他消耗一段时间。 李伴峰还给了马五七颗玄炽丹,一旦出现意外,还能让马五多支撑些日子。 各类用度准备妥当,马五选了一双有灵性的鞋子,鞋底很厚,鞋底纹路很深,能把平时的速度提升将近一倍,跟着李伴峰出发了。 临行之时,马五把蓝杨村托付给了小川子和左武刚。 日常事物交给小川子打理,特殊情况交给左武刚去应对。 小川子有些担心:“五爷,我大字都不识几个,你让我打理生意,这不成了笑话么?” “这哪是笑话,”马五对小川子很有信心,“都到年关了,猎户都在家里过年,生意本来就不多, 再者说,你平时陪我进货出货,本事也没少学,是时候该练练手了。” 马五是真信得过小川子,但他有点信不过左武刚。 通过这些天的接触,马五发现左武刚是个好支挂,村子里只要有闹事的,马五一声令下,左武刚立刻就能把事情平了。 但如果马五没有下命令,事情就有点麻烦,左武刚这人,不太擅长决断。 走到村子口,李伴峰看到小根子正在搜罗金汁。 天寒地冻,金汁不太好找,小根子背着两个桶子,汗流浃背,四下搜寻。 李伴峰低声问道:“他上层次了?” 马五点头道:“昨天他跟我说,他感觉自己已经上了一层,修为这东西有感应,想必错不了。” “就算上了一层,他背一个桶子也够了,上二层才背两个桶,这不是货郎亲口说的么?” 马五道:“小根子说多背一个桶,能多攒一份光阴。” 李伴峰连声赞许:“这孩子有出息。” 因为带着马五,一路走的慢了些,但事先准备充分,葫芦沟基本没遇到阻碍。 红泥岗也还好,李伴峰走过一次,找到了一条基本安全的路线,凭着旅修对方向的记忆,带着马五顺利穿过了泥沼。 铁线河有点麻烦,马五没有会飞的用具。 李伴峰有,他有那两个混混送给他的判官笔。 用判官笔原地画了个圈儿,李伴峰和马五在圈儿里等着判官笔回应。 等了半个多钟头,判官笔的笔头颤动了一下。 对于一般人来说,这就算回应了,李伴峰有洞悉灵音之技,不仅能看到笔头颤动,还能听见判官笔说话。 “去哪?” 就两个字,这两个字说的声音还极轻,不仔细听都分辨不出来。 这就是懒修的法宝? 李伴峰把笔尖指向了河对岸,判官笔又没动静了。 又等了半个钟头,判官笔的笔尖再次颤动:“站稳。” 还是两个字。 两人又等了好一会,脚下地皮缓缓升腾起一片尘土,托着李伴峰和马五,飞了起来。 飞了多高? 不到二尺。 几乎是贴着地面飞行。 整个铁线河,都是铁线虫。 一根一根盘曲蜿蜒,都在脚下蠕动。 马五头发都竖起来了:“李兄,你这法宝靠得住么?咱们可不能掉下去,掉下去就完了。” 李伴峰也不敢说这判官笔能靠得住,一路慢慢悠悠飞到对岸,数九寒天,两人都是一头汗水。 马五惊魂未定,问道:“这是哪个道门的法宝?” 李伴峰正想说起这事:“马兄,伱知道懒修这个道门么?” 马五点点头:“知道,这道门特殊,修行奥义就在一个懒字上,他们有三句箴言,常常挂在嘴边诵念。” “哪三句?” “一是能躺着别坐着,二是能坐着别站着,三是能站着就别走!” 李伴峰愣了一会,收起判官笔,思索许久道:“这个道门,能打么?” “不能说能打,也不能说不能打……”马五不知该怎么描述,“懒修不多见,我十五岁那年见过一次, 当时还是在海吃岭,一名懒修要和食修决生死,两人约好了地点碰面,懒修迟到了一个钟头,气得食修骂娘, 等两个人准备开打,懒修一直盯着食修,不停打哈欠。” “然后呢?” “懒修说他不想打了,食修跟着一起打哈欠,眼睛都睁不开了,叫骂几句,也说不打了,两个人各自找地方睡觉去了,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李伴峰停下了脚步,转脸看着马五:“你们有钱人,把这个叫决生死?” “这不是我说的,是他们说要两个要决生死。” 世间还有这样的道门! 李伴峰路熟,马五勉强跟着,走了整整六天,才走到小黄泉。 马五的鞋子确实提高了他的速度,但欢修身子太虚,每天必须要有足够的休息时间。 李伴峰也不着急,搭上两座帐篷,两人各自歇着,他每天都吃一颗金元丹,也需要时间恢复,而且每天晚上还有回随身居过夜。 过小黄泉的时候,李伴峰非常谨慎,把规矩跟马五细细说了一遍。 真走到小路上,马五吓得骨寒毛竖,李伴峰拿着鸡毛掸子,走的倒是淡定,风向始终向南,证明平安无事。 一百多里路,走了五个多钟头,恐惧和疲惫交加,走到荒原的马五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身子。 歇了两个钟头,两人继续赶路,在距离橘子园三十多里一片松树林旁边,选好了开荒的地点。 靠近松树林,有助于搜寻建材,将来盖个木屋,至少不缺木料。 距离橘子园较近,方便食物补给,当然也不能太近,李伴峰不想冒犯园主,也不想让去橘园的猎人留意到这块新地。 马五从行囊里拿出一张小桌,开始测算供桌的位置。 这是关键的一部,必须由马五来亲自操作。 一位地头神,掌管方圆百里的土地,领地彼此相连,但界线不可见。 如果供桌摆的位置不对,摆在了两位地头神的领地边界,同时引来两位地头神的注视,这就麻烦了,具体会引来什么样的麻烦,马五也想象不到。 马五跟着他爹选过几次地块,知道其中的要领。 他抓起一块泥土,试了试质感,向左挪动十步,又抓一块泥土,放在手里仔细揉捏。 像这样连续试了几十处的泥土,马五大致有了分寸。 “李兄,这几处泥土松软黏腻,应该是同一位地头神的,咱们就把地块选在这里吧。” 李伴峰点点头,和马五一起摆好了供桌和供品,点燃了香烛。 供品的数量来自于马五以往的观察,马家开一里方圆的新地,只用了一壶上等的老酒,马五照例准备的供品,不敢有丝毫增减。 马五拿出契书,念了一遍,这种契书只有一个固定版本,内容就是要在这里开辟一处住所,恳请神明恩准。 契书烧成纸灰,不多时,被一阵旋风卷起。 李伴峰用金睛秋毫四下环顾,想看看马五所说的地头神到底是什么来历。 看了片刻,忽见一团青绿色的火焰在供桌周围徘徊,酒壶晃动两下,里边的酒水很快见了底。 马五一笑:“李兄,成了。” 李伴峰没笑。 地头神是亡灵? 过不多时,远处的地面上出现了一道模糊的光晕,马五对李伴峰道:“李兄,看仔细些,这就是地块的边界,神明回应了咱们契约,李兄,该你洒血了。” 在地块上洒血的人,会成为这块地的主人。 两人临走之前商量过,第一块开出来的新地,归李伴峰。 李伴峰拿出短刀割破掌心,把血液洒在了脚下的土地上。 “李兄,契约已经达成了,明天这个时候,开荒正式开始,咱们可以自己守着这块土地,也可以请别人帮忙,但开荒一旦开始,任何人都不能踏出界线,只要坚守三天,这块地就是咱们的!” 李伴峰沉思片刻道:“你刚才说任何人都不能踏出界线?” “是的,一个都不行,开荒必须要找信得过的人,人数多少无妨,但必须要可靠,找一百个人开荒,有一个人踏出界线,就算开荒失败,这就是我之前说的,人多了有时候也是个麻烦事。” “只要不走出界线就没事……”李伴峰找到了规则的漏洞。 只要我钻进随身居里不出来,是不是就不算走出界线? 我在随身居里睡三天,这不就算开荒成功了么? 想着想着,李伴峰突然笑了。 PS:世上真有这么便宜的事?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五章 缘分和宿命 开荒前的准备工作都妥当了,李伴峰和马五各自扎营,马五在地块旁边睡了一晚,李伴峰把钥匙放在帐篷里,回随身居睡了,这些天都是这么过的。 第二天午后,距离李伴峰洒血的时间过去了整整二十二钟头,再有两个钟头,开荒的考校就要开始了。 按规矩,他们两个得提前进场。 马五指着地块的青绿色界线道:“李兄,咱们一会进了地块,三天之内可不能出来,你还有什么要在地块外边要办的事,赶紧办好。” 其实没什么要办的事,两人的食物还算充足,饮水也勉强够用,而且李伴峰在随身居里还有的是存货。 唯一要办的事,是给马五找一个合适的去处。 “兄弟,你一路往南走,直奔橘子园,在橘子园里扎营歇息, 那的橘子能吃,除了吃橘子,别做其他事,千万别糟蹋橘园里的东西, 三天之后,回到这里找我,如果开荒成功了,咱们哥俩把这地方拾掇一下,如果开荒失败,咱们另找机会。” 马五愣住了:“李兄,你这话什么意思?伱想一个人在这开荒?” 李伴峰确实想一个人开荒。 如果进了随身居不算出了地块的界线,那开荒这件事情对他来说会变得非常简单,留下马五,反倒成了累赘。 “兄弟,我有应对那些异类的手段,你别忘了,当初我都能摆脱蓑蛾夫人, 我留在这里开荒,能成事最好,成不了事,这方圆百里我就再也不能开荒了, 可这事你没参与,你既没洒血,也没开荒,以后你还有机会。” 李伴峰说的是实话,这块靠近橘子园地块,他是真心喜欢,如果一旦开荒失败,马五这里还能留下点希望。 李伴峰把话说到这份上,马五也没法不答应,他再三叮嘱道:“李兄,进了地块之后,先把自己藏起来,见了异类,尽量不要出手, 达博伊恩斯当初就是这么指点我家开荒的,一里方圆的地界,能躲得地方不少,能少打一场是一场, 你刚才说到蓑蛾夫人,我还得再叮嘱你一句,蓑蛾夫人要是来了,无论如何都不能恋战, 它们不是地头神派来考校你的,它们是游怪,到处游荡的异怪,遇到它们只能算倒霉。” 李伴峰问道:“遇到游怪,我要是出了界线,能不算我开荒失败么?” “出了界线就算失败。”马五也知道这挺不公平,但新地的规矩就是这样。 马五把所有装备都留给了李伴峰:“水和吃的都给你,我这些兵刃和灵物也都给你,我去橘子园吃橘子就行。” 李伴峰知道马五是为他着想,但这些东西他不需要:“兵刃你带上,灵物你也带上,橘子园也可能会有歹人, 你也记住我的话,去了橘子园,橘子管饱了吃,但千万别糟蹋东西。” 马五记住了李伴峰叮嘱,朝南去了。 李伴峰进了地块,静静等着考校开始。 四点钟,到了昨天李伴峰洒血的时候。 一团绿火在漆黑的天空之中缓缓浮现,似乎正在俯视着李伴峰。 这是地头神。 他要亲自对我出手么? 只是一里方圆的土地,应该不至于大动干戈,但李伴峰还是攥紧了钥匙,做好了防备。 两分钟过后,绿火消失了。 地头神并没有打算和李伴峰交手,从位格和身份来讲,他也不该出手。 他只是来看一眼,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有人来开荒。 直到晚上十点钟,第一个来开荒的异类终于出现了。 咔吧! 这异类踩着枯叶和树枝,从森林里走来,四肢着地,三米多高,头颅硕大,身躯浑圆,脑后一绺直挺挺的鬣毛,嘴里两根白森森的尖牙。 是一头野猪,除了个头大,似乎也没别的特点。 野猪缓缓踏进地块,小心提防着开荒者的埋伏,从地块的边缘一直走到供桌附近,没有看见开荒者的身影。 “他娘的,又遇到耍戏法的! 我说你们是不是开荒来了?是开荒的出来见个面,我也是听命办事,能打咱们打两合,不能打咱们喝两盅,绝不为难你们。” 这野猪能说人话,看他话说这么客气,真出去和他见个面,喝杯酒,是不是就能化干戈为玉帛,还能在新地交个朋友? 想多了,这头野猪不是来交朋友的,他是来杀人的。 他收到了地头神的悬赏,专门来杀开荒者,杀掉一个开荒者,地头神赏给他三个月的修为,迫使开荒者离开地块,或是杀光了开荒人,导致开荒失败,地头神额外赏给他一年的修为。 开荒是一场考校,不光考校开荒人,也考校着新地敢拼命的生灵。 “我说,你们要是再不出来,我可翻脸了,要是让我找到你们,可别怪我心狠!” 野猪从供桌又走到了另一处边界,还是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他生气了。 他的强项是搏斗厮杀,但周旋智斗这种事不是他擅长的。 “都不出来是吧,好,我在这等,有本事你们别弄出一点动静,只要有一点动静都逃不过我耳朵,到时候你们就是想哭也晚了!” 野猪在地上一趴,等着开荒者现身。 天寒地冻,看谁先坚持不住! 开荒考校,野猪有这份毅力! …… 李伴峰坐在床边,披着被子。 娘子沏了一杯茶,送到了李伴峰手中。 李伴峰一边喝茶,一边向娘子抱怨:“你知道外边多冷么?要不是为了给你买菜,我都不愿意出门,你看这几天给把我给冻得。” 哐啷啷啷~ “相公受累了,小奴一会煮碗热汤给相公喝。” “一会还得给我烧一盆洗澡水,给我好好洗洗,再给我烫壶热酒,多热两个小菜,光弄碗汤有什么意思。” “相公,别的都好说,洗澡的事情再缓缓,家里的水也不富裕。” 李伴峰在新地走了这多天,一直还没有补充水源,剩下的两桶水,勉强够喝,娘子是蒸汽唱机,对水的消耗量也不少。 再等等,只要开荒成功,新地就能打出水井,到时候就能补充水源了, 如果开荒失败,那就只能去橘子园管老人家要点水喝。 也不知道马五走没走到橘子园。 …… 三十里路,对于一层修者而言不算远,马五走了二十多里,已经隐约能看见那片高大的橘树。 他在脑海里复述了一遍李伴峰的嘱托,到了橘子园千万不能坏了规矩,凡事讲究取用有度。 正思索间,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呼救:“过路君子,求您帮我一把。” 马五耳朵一颤,脚下没有停留。 他是欢修,有不少人觉得修炼欢修的男人应该对女子倍加疼爱。 这却错了,欢修并非怜香惜玉之类,恰恰相反,修炼欢修的男人对女子反倒不太珍惜。 这是新地,新地里谁也说不准会出什么东西,闲事最好不要管。 “这位君子,救救我,我求您了。” 呼救声再度传来,马五正要加快脚步,忽觉内心萌生一股愧意。 一个女人,困在这荒野之中,要是见死不救,自己会不会后悔一辈子? “您拉我一把就行,剩下的路我自己走,肯定不拖累您。” 再听听这女子的声音,一听就不是坏人。 马五转过了头,在一团荆棘之中看见了那名呼救的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袭红衣,腰间缠着一条黄色的丝带。 她双腿被一团荆棘缠住了,那团荆棘从脚踝一直缠到膝盖,还在慢慢往女子的身体上攀爬。 女子的双手拼命扯住荆棘,鲜血顺着尖刺流到了青绿色的藤蔓上。 翠蛇藤,一种说不清是蛇还是藤的异类。 这种藤蔓平时依附在树上一动不动,哪怕有人把它从树上扯下来,扔在地上用刀砍,它依然不会动。 但有时候它突然就动了,无论野兽还是活人,只要有血有肉,翠蛇藤都会上去绞缠,把血肉全都碾碎,然后吸食干净。 翠蛇藤很不好对付,它身上的尖刺有毒,而且藤蔓极其强韧,如果上前撕扯,马五很可能和这女子一起被翠蛇藤缠住。 这条翠蛇藤还格外粗壮,让马五心生恐惧,可看着那女子可怜的泪容,马五又不想看着不管。 我得救她,谁让我遇到了她,这就是缘分吧。 马五对着翠蛇藤用了魅惑之技。 作为一层修者,他的魅惑之技不算强悍,但对翠蛇藤来说足够用了。 单纯比力量,翠蛇藤相当于一个三层武修。 但论及灵智,翠蛇藤相当单纯。 马五一个眼神过去,翠蛇藤顿时有了好感,抛开了女子,转而来追逐马五。 马五对女子喊一声道:“快走!” 女子艰难起身一瘸一拐离去。 马五看了看女子的背影,心里甚是不舍。 她好美。 虽然马五没看清她的长相,但他知道,她很美。 可等马五回过神时,却发现翠蛇藤不见了。 这东西会钻地。 准确的说,它的根系原本就在地下,此刻正利用庞大的根系慢慢包围马五。 马五不敢乱跑,稍有不慎会落入翠蛇藤绞缠。 这东西不聪明,不聪明! 马五不断的提醒自己。 它出土之前会有征兆,只要看清征兆…… 他看不见征兆。 他不是旅修,对于凶险没有那么好的感知能力。 翠蛇藤即将从他背后出土,他完全没有察觉。 红衣女子突然跑了回来,扯住马五,一瘸一拐,拼命往前跑。 马五愕然道:“你又回来做什么?” 女子背对着马五,柔美的声音之中透着些许坚强:“我回来救你!” “我不用你救我!” “你救了我,我就要救你,这就是宿命和缘分。” 宿命和缘分。 马五觉得心在狂跳。 让一个欢修学会真心实意爱一个人,是非常荒谬的事情。 但马五觉得自己爱上了眼前这个女人。 翠蛇藤的速度并不快,它也无法离开自己的根系范围,马五那女人早已摆脱了翠蛇藤。 但马五依旧在跟着她奔跑,他情愿一辈子就这样跑下去。 …… 巨大的野猪一直在地块上来回奔跑。 它很烦躁,它听到过一些动静,它找了整整一夜,但始终没有找到开荒人的踪影。 它甚至怀疑这块地上根本没有开荒人。 地头神骗我。 不,不能说是骗我。 他是在考校我。 如果我能看出这里没有开荒人,他一定会非常欣赏我,会给我一笔丰厚的奖赏! 野猪想要离开地块,走到界线的一瞬间,他闻到了某种味道。 人的味道,非常新鲜的味道。 这味道不远,相隔不到百米。 野猪循着味道找了过去,终于找到了李伴峰留下的痕迹。 就在不久前,李伴峰在这里撒了一泡尿,然后回了随身居,留下的味道确实新鲜。 果真有开荒人! 是我大意了! 他在哪? 野猪看了看周围的痕迹,李伴峰的足印突然消失,地块之内没有树木,既然不可能上树,那就证明他遁地了。 这个开荒人有遁地的技巧! 野猪在足迹消失的地方,开始奋力挖掘。 PS:马五到底遇到了谁?怎么这么容易就陷入了爱河?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开门红 野猪挖了一个钟头,挖了一个五米深坑,没有找到开荒人的踪迹。 他没有放弃,从深坑里爬了出来,趴在荒原上想歇息一会,却见一个体态修长的女子,竖起半个身子,用十几条手臂,拿着脂粉正在梳妆。 这是一只蚰蜒,和野猪算是旧相识。 野猪怒喝一声:“我还没走,你怎么就往里闯?” 蚰蜒笑道:“老猪,看仔细些,我还有一只脚在界线外边,不算进了地块,不过话说回来,你已经在这找了一夜,也该给别人腾地方了。” 老猪冷哼一声道:“急什么,还有大半天呢!” 按照地头神的规矩,方圆一里的地块,一次只能进去一个异类考校开荒人,一个异类最多可以在荒地待上一天一夜。 在此之前,如果想让野猪提前离开,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开荒人打不过野猪,全军覆没,野猪大获全胜。 二是野猪打不过开荒人,放弃考校,自行退场。 这两种情况,现在都不太可能发生。 因为没有人和野猪打。 那就得慢慢等着了。 野猪接着挖坑,一直到了晚上,时间到了,这才悻悻离去。 “要我说,这里就没有开荒人,地头神就是骗咱们。”野猪抱怨了一句。 蚰蜒女讥笑一声:“去找地头神告状去吧,你告诉他这没有开荒人,没准地头神会有重赏。” 野猪没心思和蚰蜒拌嘴,他回头看了一眼荒地,眼神里满是不甘。 “没本事就快点滚蛋,”蚰蜒女忍不住催促起来,“这种会变戏法的开荒人,都是带着心机的,伱肯定吃不着,等下次遇到那没有心机的,你再来碰碰运气。” 野猪没有走远,坐在界线旁边,默默看着,他想知道这开荒人到底在哪。 蚰蜒女进了地块,和野猪的手法不同,她没有乱打乱撞,在仔细观察地形之后,她抖动身子,放出了几十条小蚰蜒。 野猪见状吼道:“一次只能进去一个人,你带了这么多孩子来,这是犯了规矩!” 蚰蜒冷笑一声:“瞪大了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哪是我的孩子?这是我的腿!” 蚰蜒身上的腿少了大半,这些小蚰蜒都是她的腿化成的。 只要这块地上有半点动静,都逃不开蚰蜒女的视线。 …… 随身居里,李伴峰百无聊赖。 旅修的修行,可以暂时靠丹药支撑,但旅修的天性却无法压抑。 他想出去走走。 唱机也催着他出去:“相公,歇了这么久,也该出去买菜了。” 李伴峰推门迈出去一步,一股强烈的恶意扑面而来。 趴在地块中央的蚰蜒女,原本正在闭目养神,感知到了生人的气息,她立刻睁开了双眼,朝着随身居的方向爬了过来。 只怪她腿少了太多,速度慢了些。 李伴峰这边反应也是够快,立刻关上了随身居的大门。 蚰蜒女扑了个空,没发现开荒人的踪迹。 唱机闻了闻味道,对李伴峰道:“刚才好像有条虫子要爬进来,相公,她要来就让她来,小奴不挑剔的。” “虫子有什么好,壳硬,刺多,还没什么肉。” 娘子嗤嗤笑了两声:“吃肉的是红莲那个贱人,小奴吃魂魄,不怕刺多。” 李伴峰不担心这条虫子,他担心的是被地头神看到,算他作弊。 还是别出去瞎逛了,难得在家里清闲几天。 李伴峰坐在桌边,端起一杯茶水,慢慢翻看着报纸。 …… 还有一天,百乐门正式开张,可杨岩峥依旧没能把马五请来。 “小姐,我都去了蓝杨村三趟了,五公子确实不在村子里,他去新地了。” “他去新地做什么?打猎?他都当了蓝杨村的瓢把子,还打什么猎?”楚二对此深表怀疑。 怀疑也没用,杨岩峥确实找不到马五。 “当初就不该让他日子好过,就该让他到街边要饭去,他也就没这么多脾气了!”楚二一怒之下,用匕首在自己脸上戳了个窟窿。 生了一会闷气,楚二转而向杨岩峥发火:“你找那些废人,没一个中用,马五原本连层次都没有,那些废物还拿捏不住他!” 话说到这里,杨岩峥得为自己辩解几句:“小姐,要是只对付一个马五,那几个人足够用了,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个李七,这些人才折在了里边。” “李七……”楚二总是提醒自己留意这个人,可总是在不经意间将这个人忽略了。 沉默片刻,楚二突然笑了:“那倒是个有滋味的人,开业那天,也请他过来坐坐。” “我请了,一并下的帖子,李七也不在村子里,和五公子一起去了新地。” 楚二往伤口上抹了些脂粉:“两人一块去了?没留下一个看家?难道新地有什么宝物?” 正思索间,有人通传,陆家二公子陆源海来见。 楚二眉头微蹙,多少能猜出对面的用意,吩咐女佣沏茶,让杨岩峥把人请了进来。 陆源海二十五岁,比楚二大两岁,楚二一直叫他海哥。 “海哥,今天是来给我送贺礼的?可别说小妹贪心,当初你生意开张,我送了一千大洋的红包,小妹生意开张了,你不得给两千?” 陆源海笑了笑:“别说两千,妹子,你一句话,我给两万都好说。” 楚二柔情一笑,故意娇嗔道:“海哥,不是逗小妹开心吧,小妹可是个容易当真的人。” 陆源海点点头,说起了正题:“妹子,我真是来给你送钱的, 百乐门,是陆家的生意,陆家的生意终究还得归陆家,你应该明白这里的意思。” “我不明白,”楚二低下头,双眼上翻看着陆源海,“百乐门的房契和地契都在我手里,凭什么非得说这是你陆家的生意?” 陆源海叹口气道:“妹子,二叔做过的事情我知道,所以说我给你送钱来了, 你给了他八十万大洋,这笔钱我给你,还是八十万大洋,我把百乐门重新买回去。” “八十万?”楚二冷笑一声,“你说买回去就买回去?我花了这多心血,卖了这多家当,这笔账可怎么算?” “一百万!”陆源海很慷慨,“这是我能做主的最大数额,要是你还不满意,我可以回去和邱叔商量,怀媛,我诚意够了吧?” “诚意是够了,”楚二笑了笑,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可我不想卖,你给两百万我都不卖,百乐门是我的,现在它姓楚,是我楚怀媛的, 明天开业,海哥,你要是看得起我,就来捧个场,要是看不起我,就当咱俩不认识。” 陆源海默坐片刻,披上外衣,起身离去。 他走了,可事情还没完,到了晚上,楚怀媛的大哥,楚怀俊来了。 “怀媛,百乐门是人家陆家的,这事咱们最好别掺和,陆源海今天找我来了,说人家愿意加价把百乐门收回去,你就顺情做个好事,把百乐门还给人家。” 楚二不买账:“大哥,咱们分家的时候可说的明明白白,家里要是出了大事,我都听大哥的,其他小事,咱们各自做主,怎么?今天规矩变了么?” “百乐门这事就是大事!” “生意上的事,是我自己的事,不用大哥操心!” 楚怀俊眉头紧锁,他有点生气了:“行啊,二妹有本事,大哥不该操这份闲心,可有一件事咱们得说清楚,百乐门,是你盘下来的,和楚家没关系。” 楚二笑道:“放心,就是天塌下来,也连累不到大哥!” 楚怀俊起身道:“怀媛,我再提醒你一句,陆家虽说出事了,可还没倒下。” …… 第二天黄昏,百乐门歌后大赛即将开幕。 楚二选了十二位当红歌星,轮番献唱。 她从各大家族选出来六十位贵宾,给每人准备六束玫瑰,中意哪位歌星,就给哪位送花,谁得的花多,谁就是今晚的歌后。 除了这六十位贵宾,还有三百个席位,留给了绿水城其他有头有脸的人物。 剩下的宾客,身份地位稍微差一些,楚二也给他们留了散座。 乐队早早到场,歌星走了好几遍台子,记者和摄影师也纷纷到位。 二楼大舞池准备妥当,一楼宴厅也备好了酒宴,大赛结束之后,另有款待。 楚二不光准备了酒宴,三楼的房间也收拾好了,歌后在台上能唱,到了房间里也能唱,今天开张,楚二下了重本,志在争一个开门红。 按照楚二的计划,晚上七点,大赛开幕。 到了六点四十,一个宾客没来。 楚二急得头皮发麻,吩咐杨岩铮赶紧叫人去。 杨岩铮把人派出去了,一直等到七点二十,还是没人来! 歌后大赛,就这么凉了。 乐队和歌星都在台上等着。 楚二在空荡荡的台下坐着,神情有些恍惚。 七点半,终于来了一位宾客。 猴子邱走进大舞池,找了个席位坐下了。 就他一个人。 能容纳上千人的大舞池,只来了一个人。 楚二看着邱志恒,问道:“邱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猴子邱一脸诧异:“我来捧场呀,你今天开业,我收了请帖,还给你带了贺礼。” 楚二咬咬牙道:“邱叔,百乐门是我盘下来的,它是我的。” 猴子邱更觉诧异:“没说不是你的,大赛什么时候开始?我这玫瑰花还没送出去呢。” …… 蓝杨村新地,几乎冻僵的蚰蜒女退出了地块,哆哆嗦嗦坐在了野猪旁边。 野猪没有一直等在这,他打猎去了,吃饱喝足,准备回来看个热闹。 蚰蜒女抽抽鼻涕:“要我说,这里根本就没有开荒人。” 野猪嗤笑一声:“去呀,找地头神告状去吧。” 蚰蜒女失败了,一只金雕进了地块,起起落落,走走停停,似乎能找到一些痕迹。 …… 次日,晚上七点,百乐门一个客人都没有。 楚二不知道猴子邱用了什么方法,能让所有人都不敢来百乐门。 百乐门刚刚开张,却几乎和停业没有分别。 要说一点分别没有,这也不对。 歌星、乐队、侍者、杂役,这些都是要钱的。 楚二默默看着杨岩铮。 杨岩铮低头不语。 温红燕用手肘夹起酒杯抿了一口。 她现在知道,楚二为什么一定要请马五出手打理百乐门。 不过现在看来,就算马五在这,也改变不了什么。 这可能就是他一直躲着楚二的原因。 …… 金雕垂头丧气离开了地块,地块的边界线上的光晕消失了。 开荒考校,结束了! 两个钟头以后,李伴峰走出了随身居。 之所以多等了两个钟头,是因为李伴峰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开荒成功了。 仰头望向天空,夜幕之中似乎有光晕投射下来,但并没有那么明显。 李伴峰想换个角度,或许能看得更清楚一些,走了两步,脚下一滑,差点掉坑里。 谁在这挖了这么大个坑?还挖的这么深? 这个坑,是野猪挖的。 李伴峰在这个五米多深的坑里似乎也看到了一些光晕。 不是光晕,是波光。 坑里有水! PS:李伴峰紧紧抱着读者大人,深情的问道:“谁的开门红最红?”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冯姑娘 在新地,开荒成功,有两个征兆。 一是看见天光。 不是李伴峰照过的天光,是天空中会有些许光亮投射到地块上。 天上的光晕虽说不明显,但的确有光。 二是能找到水源。 现在坑里出水了! 李伴峰很是激动,但他不确定这是不是水源。 谨慎,必须谨慎。 他拿来了一个水桶,小心翼翼走到水坑下边,打了一桶水,回了随身居。 娘子看了看水桶里的水,嗤嗤回应:“这水浑浊了些,但没毒,多放置一会就能用了。” 有水了。 开荒成功了! 李伴峰大喜,迅速冲出了随身居。 这块新地,现在是他的了。 虽然地块上什么都没有,李伴峰随手抓起一把泥土,都觉得无比珍贵。 这是他从出生以来拥有的第一块土地。 当初就不该保守,就该多准备贡品,开一块方圆三里的地界。 三里还是少了,要十里的,要最大的。 反正都是在随身居里蹲着,开多大的都没问题! 现在也不晚! 供桌还在,随身居里还有上好的老酒。 李伴峰把供桌搬出了自己的地块,摆上供桌,摆上六瓶老酒,摆上了六个罐头,取六六大顺之意,给地头神上贡。 他还摆了香烛,这些东西随身居里都有,唯独没有的是契书。 契书也好弄,内容非常简单,李伴峰听过一回,记了个大概。 把契书写好,烧成纸灰,纸灰飘荡之间,李伴峰看到了一团青绿色的火焰。 来了! 地头神来了! 桌上的酒水见了底,罐头被打开了,很快也被吃了个干净。 地头神收了贡品,就意味着接受了契约。 李伴峰四下观望,却没有看到边界线的光晕。 没亮…… 什么情况? 是不是因为地头神给的地块太大了,一眼望不到头? 很有可能! 李伴峰撒开脚步往远处跑,跑了许久,依旧看不到光晕。 呼~ 一阵冷风吹来。 哗啦~ 雨水忽然飘落。 这个时节该下雪,怎么突然下雨了? 李伴峰在雨声之中,隐约听到了一个低沉而苍老的声音。 他在反复重复这一句话: “呸!这个不要脸的!” 吃了我的供品。 不给我地! 还骂我不要脸! 你不要脸还是我不要脸? 要不是我打不过你,说什么也得和你好好理论理论。 地头神不肯给地,李伴峰无奈,把供桌收回了随身居。 光也有了,水也有了,地也开成了,可李伴峰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到底少了什么东西? 马五呢? 不是约好了,到了时间,来地块找他么? 他把时间给忘了? 不可能,马五带着怀表,而且他时间观念很强。 出事了? 难道是在橘子园里犯了规矩? 李伴峰一路飞奔去了橘子园,闲逛片刻,看到了橘园的主人。 “后生,又想吃橘子了?” 李伴峰点点头:“还真有点馋了。” 老人摘了个橘子递给李伴峰,李伴峰边吃边问:“这两天,有没有个年轻人来过橘园?” 老者思索片刻道:“有一个人来过,摘了几个橘子又走了。” 马五摘了橘子又走了? 他不在橘园里好好待着,到处瞎跑什么? 这人是马五么? 老者似乎知道李伴峰的心事,接着说道:“自从伱走后,只有一个人来过橘园,我猜这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他往东边去了,你可以过去看看,但我劝你最好别去,你要找的这个人,可能遇到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了不得的人物? 能被园主说成了不得,这人来历肯定不一般。 马五现在什么处境? 假设来拿橘子的人就是马五,假设马五真的遇到了这个了不得的人物,他来拿橘子的目的是什么? 吃。 目前能想到的目的,只有吃。 马五在找吃的,证明他还有一定的行动自由。 他没在橘子园吃东西,也没在橘子园寻求庇护,证明马五不仅要给自己找吃的,还要给那位大人物找吃的。 如此看来,他们相处的还算融洽,而大人物自己没来橘子园,证明的他的状态应该不是太好。 当然,这都是自己的脑补。 但就算脑补是真的,也得赶紧找到马五,他曾经听娘子说过,高层次的修者恢复的都非常快。 李伴峰吃了个橘子,仔细做了一番计划,带上鸡毛掸子,离开了橘子园,朝东走去。 他的计划是这样的,首先要确认马五是不是和那位大人物在一起。 然后再确认那位大人物的状况。 然后再确认那位大人物的态度。 如果大人物怀有善意,事情就很好解决。 如果大人物怀有恶意,但状态不好,那就和他打一场。 如果大人物怀有恶意,状态还不错…… 这种状况最复杂,李伴峰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但有一件事情是明确的。 马五是李伴峰的朋友。 马五跟着李伴峰出来开荒。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状况,李伴峰都会竭尽全力救他。 走了十几里,路面渐渐有些泥泞,李伴峰看到了马五的脚印。 他那双特殊的鞋子,纹路很深,在泥泞的路面上很好辨认。 循着脚印继续追踪,李伴峰始终没有感知到危险。 这并不代表没有危险,橘园的园主年龄早就突破了正常人的限制,在他口中的大人物,实力和地位应该在他之上。 这么高的层次,李伴峰的趋吉避凶之技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又走了十几里,李伴峰看到了一片竹林,在竹林深处,隐约有琴声传来。 李伴峰摸了摸镰刀和唐刀,摸了摸钟摆和铁尺。 这些装备都在各自的位置上,但其实他们都发挥不了太大作用。 现在能发挥作用的物件只有两个。 一个是牵丝耳环,能听到一些声音。 另一个是钥匙,这是保命的关键。 李伴峰让牵丝耳环循着琴声追踪,先是听到了一名女子的声音。 “你的友人来了。” 随即他又听到了马五的声音。 “他是好人,对我一直很好。” 他又听到了女人的声音:“他对你好,肯定就是好人,我也会……” 李伴峰听了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不是因为声音中断了,是因为耳环的牵丝断了。 也就是她的钩子失灵了。 李伴峰让牵丝耳环重新追踪琴声,牵丝耳环不敢。 “爷,不能听那个女人的声音,再听几句,小奴怕是要魂飞魄散。” 李伴峰深吸一口气,循着足迹和琴声走进了丛林深处,看到了一座用竹子搭成的小屋。 小屋门前,一名绝美的女子正在弹琴。 新地很黑,其实李伴峰看不清那女子的脸,但他就是觉得这女子长得绝美,容貌无可挑剔。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李伴峰自己也说不清楚。 马五在一旁生火,火上烧着一壶水,也不知道这水从哪来。 看到李伴峰,马五激动的喊道:“李兄,你终于来了!” 李伴峰点头道:“我来了,咱们该走了。” 马五眉梢颤动片刻,摇摇头道:“我还不能走,冯姑娘还没痊愈,我要留下来照顾她。” “冯姑娘?”李伴峰看了看那弹琴的女子。 琴声中断,冯姑娘摩挲着琴弦,看着李伴峰道:“这位李公子,我听五郎提起过你,你是个好人, 五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份恩情我一定会报答,只是现在我尚未痊愈,还须五郎照看,再过几日,五郎便会回家,李公子不必挂念。” 马五在旁说道:“李兄,冯姑娘身边离不开人,我确实走不开,你先回去吧。” 李伴峰闻言道:“既然姑娘需要人手,不如我也一并留下来,和马公子一起照料姑娘。” “这却不大方便。”说话间,冯姑娘脸颊红透。 马五连连摇头道:“李兄,这其中有很多私密之事,你帮不上忙,你听我的,先回去。” 说话间,马五一直盯着李伴峰。 他很清醒,他在示意李伴峰尽快离开,否则会有危险。 琴声再度响起,旋律和以前一样,只是节奏略微快了些。 李伴峰听着琴声,忽觉一阵晕眩。 马五惊呼一声道:“姑娘,李兄是我至交。” 冯姑娘低头弹琴,眉头微蹙,似乎有些生气。 这次李伴峰感受到了恶意,非常强烈的恶意。 这是冯姑娘故意释放出来的信号。 李伴峰能意识到,自己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 他没再犹豫,转身离开了竹林。 走到竹林边缘,李伴峰准备改变计划,另找个途径把马五救出来。 他正在观察周围的地形,琴声忽然飘到了耳畔。 李伴峰一阵晕眩,耳边再度传来了冯姑娘的声音: “李公子,我因与人交战,身受重伤,需要一名男子为我疗伤, 五郎重情重义,是个好儿郎,我自中意于他,他也真心待我,我对他绝无半点恶意,你只管放心就是, 作为酬谢,我送你件东西,这是我与那人交战时取下来的血肉。” 话音落地,李伴峰面前多了一块肉,巴掌大小的肉,带着血,还能蠕动。 李伴峰不敢碰那血肉。 一阵微风,吹来两片竹叶,竹叶将肉包好,有用草茎绑扎仔细,做的像个粽子一样,送到了李伴峰的面前。 李伴峰接在了手里,冯姑娘轻声低吟道:“快些去吧,去吧……” 李伴峰感到一阵晕眩,身体不受控制的远离了这片竹林。 水烧开了,马五给冯姑娘端来了一碗:“他是我至交,你不要伤了他。” 冯姑娘笑道:“五郎放心,我只是送他回去,这一路有我护持,只要不碰到那叫花子,这片新地里没人能伤他。” 马五一怔:“你说哪个叫花子?” 冯姑娘摸了摸马五的脸颊:“你出身富贵,知道的事情却不多,这也不怪你,而今这地界上的人都是这般, 那花子很是厉害,莫说我现在有伤,就是好模好样的时候,也未必是他对手。” 被她一摸脸颊,马五浑身一哆嗦,从颧骨到耳朵根,都变红了。 冯姑娘笑了一声:“昨夜缠绵之时,你何其骁勇,而今怎又羞涩起来?” 马五低头笑道:“姑娘不要取笑我了,我哪配得上什么骁勇,姑娘留我在身边,无非是找个人取乐罢了。” 冯姑娘眉头微蹙,双眸之中满是哀怨:“五郎,你觉得我骗了你?” 马五轻叹一声道:“相逢之时,我见姑娘被翠蛇藤困住,便奋不顾身前去相救, 而今想来,以姑娘的修为,怎么会受困于那种层次的异类?这难道不是戏耍我么?” 冯姑娘抓着马五的手,放在她心口上,缓缓说道:“五郎,我真没有骗你,当时我伤重,当真敌不过那根蛇滕,若是没有你,我也不会复原的这么快。 这份恩情,我永远记得,五郎是欢修,修行之路需要个好体魄,我便送五郎个好体魄,算是一份报答。” 马五诧道:“什么样的好体魄?” “一会你就知晓。”冯姑娘红着脸,拉着马五的手,进了小屋。 …… 李伴峰迅速穿过了小黄泉,一路来到了铁线河。 他不想走这么快,但他停不下来。 他脑海之中有无数意识,每个意识都有平等的话语权。 但他大部分意识都出现了同一个念头——他要回蓝杨村。 他整个人只想着往蓝杨村的方向走,甚至忘了规避任何风险。 在铁线河,就不能往前走了,再走会掉进河里。 可李伴峰还真就往河里冲。 一少部分意识拼命阻止着李伴峰:停下来,停下来,不能再走了! 李伴峰也知道自己必须停下来,可却难以遏制继续向前走的冲动。 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往前走。 停下来! 停下来! 我要回家! 关键时刻,归心似箭之技发挥了作用。 李伴峰艰难的拿出来钥匙。 在手脚近乎失控的情况下,李伴峰用钥匙打开了随身居的房门,然后拼命把钥匙扔到了河对岸。 进入房门之后,归心似箭之技失效。 李伴峰打开房门又要出去。 他要回蓝杨村。 不可遏制的念头占据了他的脑海。 唱机此刻醒着,桶里的水澄清了,她正在给自己加水。 也多亏她醒着,才发现了李伴峰的异常。 “喂呀相公,你这是怎地了?”一团蒸汽拦住了李伴峰。 李伴峰面容扭曲,口齿不清,喃喃低语:“疯姑娘,疯姑娘……” “好你个不知羞的疯汉,在我面前提什么姑娘? 哪个姑娘这么疯,把你迷成这幅模样? 相公,你这是中邪了还是怎地? 你适才到底说什么姑娘? 莫不是冯带苦那个贱人?” …… 铁线河边,随身居的钥匙在对岸,离蠕动的铁线虫不足十公分。 一条铁线虫朝着岸边伸展了一下细长的身子。 等它缩回身子的时候,把随身居的钥匙一并卷进了铁线河,卷进了铁线虫的洪流之中。 PS:两章合一,沙拉更新的如此给力! 普罗之主,位列起点精品。 感谢诸位读者大人的鼎力支持,诸位读者大人,给沙拉留言啊!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八章 潘德海 第149章 潘德海 “假如我要你,伴在我身边,厮守著黑夜,直到明天……” 楚二坐在百乐门大舞池,静静看着歌后姜梦婷的表演。 大舞池里就她一个人,但舞台上可一点都不含糊,乐队、伴舞、会变色的煤气灯,每一个环节都做的非常到位。 姜梦婷很尴尬,在百乐门的大舞池,给一个人唱歌,是件很滑稽的事。 可她不敢有半句怨言,她知道楚二小姐的脾气,前一分钟可以叫她一声歌后,下一分钟就可能剥了她的脸皮。 一首《我要你》唱完,乐队正准备下一首曲子,杨岩铮走到了楚二近前。 楚二示意姜梦婷别停下来,她离开了大舞池。 现在一个客人都没有了,姜梦婷还得接着唱。 …… 到了三楼一间套房里,楚二看着杨岩铮道:“查出来了么?” 杨岩铮点点头:“猴子邱在城里散出了消息,说谁要敢去百乐门,陆家第二天就上他家门。” 楚二不信:“绿水城有多少人?都听他猴子邱的?” “不光是猴子邱,何家大爷何海钦也下了命令,凡是受何家照顾的人,都不准去百乐门,马家也是,就连楚家……” 杨岩铮没往下说,四大家族现在都在针对楚怀媛。 楚怀媛抬头看着杨岩铮:“各大家族总不能管着每一个平头百姓吧?他们也不敢来?” 杨岩铮苦笑道:“小姐,你这是说笑话呢,平头百姓有几个舍得来百乐门?” 楚二道:“我降价,二十块钱就能来我这跳舞,舞娘他们随便挑!” 杨岩铮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么做生意不得赔死。 况且别说二十块,就算不要钱也没人进得来。 “陆家在附近埋伏了几个支挂,他们带着法宝,寻常人看见咱们招牌都得绕路走。” 楚二一瞪眼道:“叫温红燕来,去把那几个支挂给我杀了!” 杨岩铮劝道:“小姐,息怒,杀了那几个支挂,猴子邱岂能善罢甘休?” “那就把猴子邱一块杀了!” 杀了猴子邱? 楚二这是失去理智了。 她拿什么杀猴子邱? 猴子邱不杀她,就算不错了。 得亏这是绿水城,猴子邱不想弄出太大动静,否则他早就对楚二下手了! 杨岩铮也没法婉转了,有话只能直说:“您手下最能打的就是温红燕,咱们凭什么杀了猴子邱?” “去雇人,雇刀手!” “哪个刀手敢去动陆家的大管家?” “我给钱,把我房子卖了,我以后就住在百乐门,我和他不死不休!” 杨岩铮揉了揉额头,看着楚二稍微平静一些,劝道:“小姐,咱们还是把百乐门还给陆家吧,跟他们好好商量商量价钱,咱们赔不了多少。” “不给!百乐门是我的!谁也不给!”楚二情绪又有些激动,杨岩铮也不再说话了。 沉默许久,楚二起身道:“备车,去蓝杨村。” “去蓝杨村做什么?” “找马五,他开逍遥坞的时候,各大家族也难为过他,他知道怎么应对,这事必须找他,他肯定有主意。” 杨岩铮连连摇头:“小姐,逍遥坞和百乐门是两码事,逍遥坞才多大的买卖?百乐门是绿水城的招牌!” “伱懂个屁!马五才是赚钱的行家,他肯定有办法!” “小姐,别胡闹了,陆家现在是堵了咱们生意,下一步还不一定要做什么,您现在不能出城,一旦出城,陆家可能下黑手,小姐,小姐……” 杨岩铮接连苦劝,楚二听不进去,备好马车,带上随从,去了蓝杨村。 …… 蓝杨村,畅春园。 大支挂左武刚,从舞场转到了饭馆,又从饭馆转到了客栈,在客栈转了两圈,又往酒馆走。 小川子跟在身后,满头是汗:“左头,您都转了二十来圈了,好歹想想办法!” “嚷嚷什么!”左武刚紧缩眉头,“我这不正想辙呢么!” 楚二来了! 李伴峰和马五都不在,她不走了,在梦春园开了十几间房子,在这住下了。 她现在是陆家的眼中钉,其他家族也都暗中针对她,这种情况下不能让她在蓝杨村久留。 这一层,左武刚想到了。 可具体该怎么做,左武刚没想到。 小川子着急,甄锦成和曹志达也着急。 曹志达先出了主意:“左头,我说咱们干脆来硬的,就把他们撵走,楚二手底下那几个人,咱们都能应付!” 左武刚一摆手道:“凭什么跟人家来硬的?人家到畅春园消遣来了,房钱酒钱都给了,咱们凭什么撵人家走?这合规矩么?” 甄锦成道:“那咱们就去讲讲道理,劝她走!” 左武刚啐了一口:“讲个屁的道理,你特么连书都没念过,跟人家千金小姐讲道理?” 曹志达道:“明的不行来暗的,咱们给她使绊子,让她知难而退!” “这也不妥,”左武刚摇摇头,“楚二小姐没准和五少爷真有情义,咱们把手下的太黑,五少爷回来还得埋怨咱们。” 甄锦成叹口气道:“那你说怎么办?等陆家打上门来,就晚了!” “我琢磨着,不至于的,楚二小姐也是号人物,陆家不至于赶尽杀绝。” 曹志达道:“在绿水城,陆家还有些顾忌,这是蓝杨村,杀人就跟杀只鸡一样,陆家说动手就动手, 到时候就算咱们躲开了陆家,楚二要是死在这,咱们也完了!这事说不清!” 这一层,左武刚也想到了。 可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左武刚急了:“你们都回去吧,别在我耳边胡嚷嚷,都走,走远点!” 三人在畅春园找了间屋子坐下,左武刚接着在外边画圈。 小川子叹口气道:“左头怎么一点主意也拿不出来!” 甄锦成摇头道:“他就这毛病,有人给他下命令,他是一只虎,没人给他下命令,他赶不上一只猫。” 曹志达捶着桌子道:“五爷怎么还不回来,七爷也没个动静!” …… 二十个钟头过后,李伴峰在随身居里醒了过来。 “喂呀相公,适才可做了一场好梦?” 李伴峰摇头道:“做了一场噩梦,梦到我被一堆虫子吃了个干净。” 嗤嗤~ “喂呀相公,这不应该啊,遇到那个贱人都做了好梦,有的人一辈子都醒不过来。” 李伴峰坐在床边问道:“你说的那个贱人,是那个姓冯的的姑娘?” “小奴若是没猜错,相公应该是遇到了冯带苦。” “冯带苦?这是什么名字?” 唱机嗤嗤唱道:“这女子生来之时,给她家里带来一场劫难,因而遭到家人厌恶,给她起了这么个难听名字, 冯带苦叫起来拗口,时间久了,有人管她叫冯口袋,这名字顺耳得多,就一直叫下去了。” “冯口袋?这不是更难听了么?” 嗤嗤~ “这名字算好听了,又过了些年月,也不知以讹传讹还是怎地,有人把口袋给念成了裤带,人们后来都管她叫冯裤带了。” “裤带?这还能忍?” “能!该说不说,这贱人还是有气量的,她认了裤带这名字,还把她的地界改了名字,那里原本叫口袋坎,后来改成了裤带坎。” 裤带坎…… 裤带坎! “娘子,你说裤带坎是她的地界?名字还是她给起的?” “是呀!她是裤带坎的地头神,地头神是什么身份,相公总该知道的。” 地头神! 这三个字在李伴峰的脑海里来回萦绕。 那位冯姑娘是地头神,裤带坎的地头神。 那药王沟的姚老先生呢? 他也是地头神? 药王沟的地头神? 逻辑上没毛病,姚老先生是亡魂,地头神也是亡魂。 冯姑娘是亡魂么? 当时应该用金睛秋毫仔细看看。 李伴峰问唱机:“娘子,地头神是什么来历?” “小奴想不起来了。” “好娘子,你就告诉我吧,我给你弄吃的去,鲜甜脆爽的魂魄,你要多少有多少。”李伴峰往唱机近前凑了凑。 “喂呀相公,小奴不是跟相公耍赖,小奴是真的想不起来,地头神的来历关系着内州,内州的事情小奴不愿意想起。” 内州? 李伴峰听到了一个新名词。 “内州是什么地方?” “外有外州,内有内州,中间便是普罗州。” “娘子,你且仔细说说这内州。” “相公,小奴真的不愿想起来。” “娘子,你仔细想想,我一会就去买菜。” “相公,你要逼着小奴去想,小奴也能想,可想起来就要发疯。” 李伴峰淡然一笑:“疯点无妨,谁还没发过疯呢。” 嗤嗤~ 唱机的唱腔突然变慢了许多:“疯了之后,可就未必认识相公了,相公,你当真要让小奴去想么?” 李伴峰沉默片刻,离唱机稍微远了一点:“那就不勉强娘子了。” 哐啷啷啷~呔~ 娘子的唱腔欢快了许多:“喂呀相公,话说回来,我记得你一直在绿水湾,怎么会遇到冯带苦这个贱人?” 李伴峰摇头道:“我也不知晓,她说她受了伤。” “喂呀,这却奇怪,在绿水湾有几个人能伤了她?难不成是被那叫花子打伤的?可她为什么要跑到绿水湾来招惹那叫花子?” 绿水湾的叫花子? 绿水湾的主人? 他们打起来了? 这是为了争地盘么? 信息量太大,李伴峰越听越茫然。 他突然想起一件东西,冯带苦给他的东西,用竹叶包着那团血肉。 他从西装口袋里把血肉拿了出来:“这是冯带苦给我的。” 呼哧~ 一团蒸汽包裹着竹叶,感知了许久。 “这贱人长了不少本事,她做的封印,居然连我都感知不到,官人,你把这竹叶打开给小奴看看。” 李伴峰解开了竹叶上的草茎,露出了里边的那团血肉。 哒~哒~哒……呔~ 锣鼓家伙打了许久,唱机才开口:“小奴若是没看错,这是潘德海的血肉。” 李伴峰一脸茫然:“潘德海又是谁?” “德修,世人称其为德海先生,他也是地头神,可他怎么会和冯带苦打起来?” PS:裤带坎的地头神,为什么会出现在绿水湾? 还在绿水湾和别人打架? 这是不把绿水湾的扛把子放在眼里么?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九章 虫河狂奔 潘德海又是谁? 他是哪个地头的地头神? 身份和绿花子、冯带苦一样么? 李伴峰问唱机,唱机陷入苦思,一时间顾不上李伴峰的疑问。 李伴峰盯着桌上的血肉看了半响,他有些饿了。 他不是想吃这块血肉,是他狂奔了一路,消耗了太多体力,又听娘子讲了这么多东西,消耗了太多脑力,而今真的饿了。 他找来了饼干和罐头对付了一顿。 唱机则在思考着其中的缘故:“冯带苦和潘德海打了起来,还是在绿花子的地盘上打的,这事无论如何都说不通, 这块血肉应该是潘德海心尖上的,冯带苦那贱人被潘德海打伤了,潘德海自己也伤的不轻,可是……相公,你为什么又和冯带苦交手?是你看上了冯带苦?抑或你是潘德海的朋友?” 李伴峰摇头道:“我没看上那女人,我不认识潘德海,但这事确实和我一位朋友有关,我那位朋友落在了冯带苦手里,冯带苦说让我朋友留下来帮她疗伤,我想把朋友救走,结果中了她技法, 她那是什么技法?欢修的么?裤带坎的地头神,应该是欢修吧?” 嗤嗤~ 唱机回答道:“冯带苦不是欢修,是情修,官人中了她的情根,已经被小奴化解了。” 李伴峰不明白:“她既然是情修,在她的地盘上为什么有那么多欢修?” 嗤嗤~ “欢修能生情呀!” “不是日久才生情么?” “欢修会日,都挺久的。”娘子解释的通俗易懂。 想起冯带苦,李伴峰有些恼火,她把马五扣了不说,还差点逼着李伴峰进了铁线河。 “娘子,我看那冯带苦伤还没好,我去想个办法把她弄死!” “相公不要鲁莽。” “那我就想个办法把她引到随身居,让娘子把她弄死!” 呼哧~呼哧~ 温和的蒸汽频频袭来,让李伴峰尽快平静下来。 “官人,若小奴战力复原,对付那个贱蹄子还真不在话下,而今这等状况,我恐怕敌不过她,官人当真不能鲁莽。” 是呀,娘子当初对付蓑蛾夫人都是惨胜,更别说对付地头神了。 嗤嗤~ 娘子接着说道:“况且在地头神之中,冯带苦算是善类,伱那位友人帮她疗伤,无非损失些精华,她是个懂报答的人,不会让你那位友人吃亏的, 但地头神在此间争斗,旁人难免要受波及,此地不可久留,相公,个中详实,咱们以后再说,而今还是早走为妙。” 李伴峰推开随身居的大门准备捡钥匙,忽见一片铁线虫蠕动着爬了进来。 差点忘了,自己把钥匙扔在了铁线河的河边,遇到些铁线虫,是非常正常的状况。 李伴峰抬起脚,正准备把这些铁线虫踩死,忽听娘子喊一声道:“相公,当心,这味道不对!” 听娘子一说,李伴峰这才留意到,门外潮湿之气更加浓烈,和河边的状况有些不同。 他想再往外迈出一步看看状况,浑身突然打起了寒噤。 趋吉避凶之技。 外边有大凶险。 李伴峰赶紧关上房门,娘子喷出一片蒸汽,将地上的虫子尽数烫死。 出了什么状况? 到了河边,我确实把钥匙扔到了对岸。 难道是因为当时力气不够,扔进河里了? 这就麻烦了,若是钥匙真掉进了虫子堆里,可怎么出去? 更关键的事,虫子可能把钥匙卷走了,具体卷到了什么地方,眼下还不清楚,不过闻着刚才的味道,应该不是荒原。 思索片刻,李伴峰拿出了含血钟摆,问道:“你能吞毒么?” 钟摆一哆嗦:“主人,为什么要让我吞毒?” “为了活命,”李伴峰拿出一枚毒丹,“你把这个吃了。” 他想让钟摆吃下毒丹,喷吐毒雾,帮他驱虫,让他把钥匙捡回来。 可钟摆拒绝了:“主人,这个我不能吃……” 李伴峰生气了:“怎么就不能吃,毒修的血不都能喝么?” 牵丝耳环低语道:“爷,你别听她的,她能吃,什么都能吃!” 唐刀附和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钟摆占了那么多便宜,是时候吃点苦了。” 钟摆颤抖着声音道:“主人,他们欺侮我。” 嗤嗤~ 唱机说了句公道话:“让钟摆吃毒丹,确实难为她了,还是让她吃些蒸汽吧。” 呼哧! 看着唱机喷吐出阵阵蒸汽,钟摆立刻涨红了身躯:“主人,我愿意吃毒丹,主人,这个吃不得,主人……” 呼~ 一大团蒸汽硬是灌进了钟摆。 钟摆红的像个烙铁,好在把手不算太热。 李伴峰扎紧了裤腿,提着钟摆出了房门,关门之前,往屋子里又看了一眼。 这一出去,要是找不到钥匙,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把娘子带出去? 把红莲也带走? 把辛苦攒下的家当都带走? 然后呢? 随身居不要了? 别瞎想! 把钥匙找回来,得把自己的家守住! 一脚踏出门槛,脚下黏腻一片,全是虫子。 铁线虫顺着鞋面迅速往上爬,动作快的惊人,李伴峰先开启钟摆,喷出一团蒸汽,烫死了一大片虫子。 在高温的逼迫之下,其余虫子迅速退散,从卷曲的身形来看,这些铁线虫很愤怒。 趁着虫子的身体卷曲起来,李伴峰在一片尸体之中看见了钥匙。 他正要伸手去拿,忽见钥匙在虫子的尸体当中不断的下陷。 下陷的不只是钥匙,还有李伴峰的脚。 尸体下边还有活虫,他们正在飞快移动位置,仿佛“铁线河”里出现了一道漩涡。 李伴峰扭动钟摆螺丝,又喷出一团蒸汽。 刺啦~ 浓烈的焦烟扑鼻,大量铁线虫死去,李伴峰趁机捡起了钥匙,寻觅下一步的去处。 此刻,他才有时间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不是岸边,也不是荒野,这是一座山洞。 山洞四周,是湿滑的岩壁,完全没有落脚点。 山洞底部,是奔流不息“铁线河”,河水的深度未知,李伴峰脚下踩着一大片被烫死的铁线虫,铁线虫的尸体下边是活的铁线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底。 蒸汽的威力正在散去,铁线虫迅速冲向了李伴峰的脚面。 这些虫子是旅修么?怎么跑这么快? 含血钟摆只剩下一口蒸汽,喷完了这一口,李伴峰再没有其他击退虫子的手段了。 钥匙还在手里,李伴峰可以回随身居。 可如果回去了,就意味着要把钥匙丢尽虫子堆里,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 不回随身居,又能去哪? 下一步该往哪走? 跑! 往山洞的出口跑。 关键出口在哪? 李伴峰有两个选择,一是顺着铁线虫前进的方向跑。 顺着铁线虫的方向跑,脚步明显更顺畅,但问题是顺着铁线虫前进的方向,可能无法跑出山洞。 因为铁线虫的终点可能不在山洞外边,可能就在这座山洞里边,可能是某个虫王的巢穴,也可能是某位神灵的居所。 另一个选择,是逆着铁线虫前进的方向跑。 逆着跑,优点是一定能跑出山洞,虫子是怎么进来的,他就怎么出去。 缺点是,不知道要跑多久,李伴峰不知道山洞有多长,也不知道这群虫子从什么地方进的山洞。 万一它们是从地下暗河进来的,情况就不妙了。 从趋吉避凶的技法来看,往两边跑似乎都有凶险,但还都在自己承受范围之内。 但是如果遇到高层次的存在,趋吉避凶之技未必奏效。 稍加思索,李伴峰做了决定,逆着虫子的走向跑。 无论这条路有多长,至少结果是可以预见的,逆着虫子跑,能找到出口。 李伴峰攥着钥匙,开始猛冲。 逆着铁线虫跑,就意味着和铁线虫蠕动的方向相反,铁线虫经常被李伴峰迎面踢上一脚。 踢就踢了,铁线虫而已,又没多少灵智。 李伴峰是这么想的,但事情并非如此,这些铁线虫和寻常之类不一样。 他们有一定灵智,虽然不多,但是懂得报复。 之前被烫了,现在又被踢了,只要能感知到李伴峰,虫子扭过头就往李伴峰身上钻咬。 快! 必须要快! 只要跑得快,就能躲过铁线虫。 它们追不上李伴峰,这点李伴峰有把握。 可虽说铁线虫没有李伴峰的速度快,却也慢不了太多,尤其在暴怒之下,能贴着李伴峰的脚后跟紧紧追赶。 而且这些虫子彼此之间有感应,身后的虫子追赶不上,前边的虫子开始原地打结。 李伴峰被绊了个趔趄,一群虫子顺势散开,李伴峰一脚踩空,掉进了“铁线河”的漩涡里。 漆黑的铁线虫群,原本只没过脚面,现在到了齐腰深。 李伴峰在虫子堆里奋力挣扎,可这次虫子们有了应对经验,它们在李伴峰脚下打转,让李伴峰蹬不上力气。 虫子们奋力钻咬,很快咬破了衣服,钻进了李伴峰的血肉。 李伴峰拿出钟摆把最后一口蒸汽放了出来,烫死了一大片虫子。 借着虫子的尸体,凭着旅修的脚步,李伴峰从漩涡里爬了出来,踩着虫子继续向前狂奔。 前边又有虫子要形成“漩涡”,李伴峰靠着趋吉避凶迅速避开。 这等凶险之地,每走一步,相当于在平地上走了十里,走了十步,一天的光阴赚出来了。 向前跑了七八百米,几道漩涡一并出现,李伴峰左躲右闪,不慎踩中其中一个,身子又往下陷。 而今没了蒸汽,再要陷下去,想脱身可就难了。 生死关头,李伴峰青筋暴起,双眼遍布血丝,紧紧盯着前方。 感知到血腥气的铁线虫正上来钻咬,却扑了个空。 跬步无痕! 李伴峰身形向前闪现一步,踩在了另一处漩涡上。 这里不行! 李伴峰身形再次闪现,躲过了一道漩涡,踩在了一群虫子身上。 连续两次发动跬步无痕,李伴峰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 脚下这群虫子来不及散开,李伴峰踩得还算结实,就这两下跬步,让李伴峰多了五百多里的修行。 现在李伴峰顾不上计算修行,他满身剧痛,上百条铁线虫钻进了他的身子,渗出来血液,吸引着其他铁线虫向他这厢聚拢。 他不敢有丝毫停歇,继续朝前飞奔,又跑出两里多远,前方吹来一阵微风。 到洞口了! 李伴峰大喜过望,全力飞奔,冲出洞口一刹那,看到了一片荒原。 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李伴峰正想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突然觉得脸颊上有东西蠕动。 一条铁线虫钻进了脸颊,从腮帮蠕动到了颧骨,马上要从眼睛里钻出来。 PS:幸亏我停在了这里,这虫子马上就要钻出来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章 家宴 铁线虫在颧骨上蠕动,从内眼角里探出了头。 李伴峰看到了它的头,离眼球很近。 虫子的头上有嘴,嘴里是什么状况,李伴峰看不清楚,但他知道,这条虫子的嘴,正对准他的眼球,准备一口咬下来。 李伴峰跳到“岸上”,揪住铁线虫,奋力拉扯。 铁线虫的皮肤非常糙厚,还有些许倒钩,连血带肉扯出一大片,李伴峰生生把这条铁线虫从眼角里扯了出来。 把虫子丢在地上,李伴峰想踩一脚,双脚已经没了知觉。 皮鞋上全是窟窿,不知有多少铁线虫钻进了李伴峰的脚里。 他用钥匙打开了随身居,把钥匙尽量扔远一些,踉踉跄跄进了屋子。 他倒在地上,浑身阵阵麻痒,数百条虫子在身体里蠕动。 呼~ 一团蒸汽扑来,裹住李伴峰全身,蒸汽往伤口里渗入,逐一把虫子杀死。 三根唱针延伸到李伴峰身上,先脱掉了鞋子,又撕碎了袜子。 一双脚上,密密麻麻都是香火头大小的窟窿眼,有的窟窿里还有东西在蠕动。 “喂呀呀,没死干净!”唱机慨叹一声,“这是哪里来的恶类,铁线河?铁线河的虫子不应该这么强悍。” 李伴峰听到了这句话,但却没有力气作答。 他也没法作答,他也不知道这些虫子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唱机脱剥了李伴峰的衣服,一团蒸汽上下盘旋,过了一刻钟,窟窿里蠕动的虫子没了生息。 杀死这些虫子对唱机来说很简单,但她担心伤了李伴峰。 一根唱针刺进李伴峰脚踝骨上的窟窿里,挑拨片刻,勾出了一条十几厘米长的铁线虫。 三根唱针一起上手,把死去的铁线虫一根一根挑了出来。 李伴峰身子阵阵痉挛,哆哆嗦嗦道:“娘子,轻一些,紧要处,千万轻一些。” 紧要处也有不少虫子。 嗤嗤~ 唱机故意拨了几下。 “喂呀相公~你上机油的时候怎么不说轻一些?现在你知道难受了?嚯哈哈哈!” …… 陆东俊在一群随从的簇拥之下,走下了火车,他从绿水城,到了海吃岭。 出了站台,立刻有记者将他围住。 “陆先生,您这次来,是为了赈灾么?” 陆东俊微微笑道:“我之前说过,在消灭害虫之前,赈灾无济于事,我这次来的目的,是要将海吃岭的绝户蚊打扫干净,一只不留。” “陆先生,整个海吃岭灾情都很严重,您准备先从哪里入手?” “我准备先从头道岭入手。” 海吃岭一共三道山岭,头道岭最为繁华,是一座规模中等的城市,二道岭由三座镇子组成,三道岭相对偏僻,有大大小小几十个村落。 记者追问道:“陆先生,各大家族已经用尽办法,外州也出动了不少力量,都对绝户蚊束手无策,您此次出手,有几分把握?” 陆东俊看着记者,神色从容道:“我有十分把握。” 咔嚓,咔嚓,咔嚓,照相机响个不停。 这番话属实把记者们震撼到了。 陆东俊道:“这不是我夸口,我相信,在普罗州,任何一个大家族拿出真本事,都有能力彻底消灭这些害虫, 可他们拿出真本事了么?他们怕露出家族的实力,他们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时至今日,海吃岭的百姓在挨饿受苦,他们还在忙着勾心斗角, 但陆家和他们不一样,我陆东俊和他们不一样,今天我把话留在这里,只要不消灭绝户蚊,我绝不离开海吃岭!” 记者们备受震撼,一名记者小心翼翼问道:“我听说您和家人之间发生了一些冲突,方便向我们透露一些情况么?” 陆东俊笑道:“你所谓的冲突,是指邱志恒吧?他姓陆么?他是陆家人么?他有什么资格在陆家的事情上指手画脚? 等处理完了海吃岭的事情,我会回绿水湾清理门户,我要给兄长一个交代,给陆家一个交代,给普罗州一个交代!” 这些词儿,都是万晋贤事先准备好的,陆东俊背的滚瓜烂熟。 记者们还想追问陆东俊和邱志恒之间的冲突,陆东俊下压手掌道:“眼下的当务之急,不是我家里的那点琐屑,让海吃岭的百姓活下来,才是当前的重中之重,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与害虫殊死一战的准备,我希望海吃岭的各大家族,各大帮会能放下恩怨,与陆某并肩一战,我相信只要咱们同心协力,就一定能……” 话说到高潮,一只蚊子飞进了陆东俊的嘴里,呛的陆东俊咳嗽了两声。 正常来讲,八层武修身上不会发生滑稽的事。 可陆东俊有点激动,再加上海吃岭的蚊子也确实是多,多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好在海吃岭的蚊子只吃粮食不吸血,不会对人直接造成伤害。 蚊子聚集在这里,是盯上了陆东俊带来的粮食。 这些粮食被万晋贤用特殊手段处理过,都封在玻璃箱子里,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杀蚊子的。 陆东俊虽说不慎吃了蚊子,但对于这场精彩的演说而言,只是一个小小瑕疵。 出了火车站,万晋贤把陆东俊带到了一座宅院当中。 这是他事先给陆东俊准备好的住处,虽说比不上在绿水湾的奢华,但各种用度一应俱全。 陆东俊安顿下来,叫来万晋贤道:“要我说,明天就动手,先把头道岭的蚊子灭干净!” 万晋贤摇头道:“老爷,您太性急了,这事得听我的,等两天再动手,让记者们把声势弄大,让海吃岭上上下下都知道,到底是谁救了他们!” …… 这场声势当真做大了,何玉秀看着报纸,气得直笑:“他妈的,陆东俊这鸟人,说话多特么恶心,好像这事就他一个人出力,别人都是看热闹的,我特么倒要看看他拿什么灭了绝户蚊!” 何家家主何海钦默坐良久,微微摇头道:“陆东俊敢说这样的话,证明他肯定有点手段。” 何玉秀啐一口道:“他能有个狗屁的手段,就他那脑仁子,抠出来都没有一两重,比他哥差远了,我看他是在绿水城待不下去了,跑到海吃岭招摇撞骗混日子。” “不能大意,他要是真把蚊子给灭了,以后海吃岭就是他的天下,海生啊!”何海钦把何家老三,何家庆的三叔,何海生叫了过来, “伱去海吃岭一趟,别出动静,暗中看着陆东俊,看看他到底他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 呼哧,呼哧~ 杀光了李伴峰身体里的虫子,唱机盯上了潘德海的那块血肉。 胡琴声响起,一首老歌随之而来: “琵琶弹起太悠扬, 歌儿唱得太心伤, 世间的事儿真难讲真难讲, 好花儿缺少人来赏, 乌鸦怎能配凤凰?” 这首歌叫《乌鸦配凤凰》,曲调凄凉哀婉,歌词带着不甘的幽怨,从娘子嘴里唱出来,别有一番风情。 什么样的风情? 把李伴峰气炸的风情! “唱这个做什么?是说我配不上你么?”李伴峰满身绷带,怒视唱机。 “喂呀相公,小奴不是说你,小奴说的是这块肉,这块肉,是好东西,可相公当前的层次,却又吃不了,就这么放着,眼看没了生气,是不是就浪费了。” 话说的兜兜转转,核心意思就一个。 “你饿了,你就吃呗,为什么说我是乌鸦?你怎么不说我是癞蛤蟆!”李伴峰还很生气。 “喂呀相公,小奴真不是说你,相公怎么能是癞蛤蟆?相公就算是蛤蟆,也是一只金蟾蜍!” “行了,行了,快吃吧!” 唱机不客气了,两根唱针扎住那块血肉,从里边尽情的吸收着灵气。 红莲不吃生,唱机不吃死,这是她们两个的特性。 这块血肉算生算死? 很难界定,从娘子贪婪的吃相来看,这块介于生死之间,有灵性,但绝不是完整的魂灵。 整整一个钟头,娘子才把血肉中的灵性吃尽,剩下的部分,就要交给红莲了。 红莲在外室,李伴峰下不了床,唱机又不好和红莲直接接触,一旦接触了,两人就会打起来。 唱机推开了外室的门,喊一声道:“贱人,有好东西吃,自己出来塞吧!” 红莲未及回应,忽听一人冲到门外,高声喝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话音落地,唐刀冲了上来,割走了一小片血肉。 “嚯哈哈哈!”得了这片血肉,唐刀心满意足,怕唱机和红莲报复,赶紧跑去了三房。 钟摆趁机吸了几口血,唱机也没阻止:“这贱蹄子也算立了大功,让她吸吧。” 耳环哭出了声音:“爷~” 李伴峰把耳环放在桌边:“自己吃去!” 自己吃? 哪那么容易? 耳环不会动,唱机面前她也不敢造次。 “夫人……”耳环在唱机面前恭恭敬敬请安。 唱机冷哼一声,用一团蒸汽托着耳环到了血肉之上,沾了满满一身油水。 耳环很是高兴,连声道谢,唱机冷冷回应:“不必谢了,今天这顿伙食,让你们这群贱蹄子都吃个饱。” 唐刀在三室放声笑道:“吾辈乃儿郎之身,不是贱蹄子!” 唱机喝道:“再多话,把你熔了炼铁!” 铜莲花没再等别人,刮起一阵旋风,把血肉给收了,合上花瓣,开始炼丹。 还有别人么? 有! 一个老迈的声音哭了起来:“我冷啊,谁让我暖和暖和。” 是茶壶。 苦修钟德松送给李伴峰的茶壶。 因为这件法宝层次太高,代价太大,一直处在封印之中,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能说话了。 其实是娘子故意让他说话的。 “喂呀你个老鬼,而今也知道冷了,呼哈哈哈!想吃么?学会规矩了么?要是学不会,以后只能看着。” “我懂规矩了,夫人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这只茶壶确实有大用,李伴峰看了看娘子,娘子回应道:“相公别急,等小奴日后为相公再添一房,这茶壶便不敢造次了。” 意思就是李伴峰再升一层,就能掌控这只茶壶了。 又要升层次了? 有可能。 这个潘德海来历不简单,娘子吃了他的血肉,估计实力要恢复不少。 宅修四层,旅修二层,到时候修为反噬,李伴峰岂不是又要四分五裂? 这事没得商量,一是不能告诉娘子旅修的事情,二是娘子在晋升之前从来不和李伴峰打招呼。 得找个机会赶紧把旅修升到三层。 呼~嗤嗤嗤~ 娘子打了个哈欠:“喂呀相公,你在屋子里好好养伤,小奴困了,得睡上一觉。” 这次的食材不太好消化,娘子沉沉睡去了。 PS:李伴峰还在迷路当中,接下来该怎么走回去? 这还用问,沿着铁线河,逆着走呗! 有这么简单么? 平安夜到了,新年就快来了,各位读者大人,请收下沙拉一份祝福。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一章 荆棘丛 随身居里,娘子均匀而深沉的喷吐着蒸汽,她还在睡觉。 李伴峰躺在床上,细数着身上的一个个窟窿。 宅修的恢复能力很强,但铁线虫钻洞的功夫也很强,李伴峰休息了一天,依然没有完全复原。 但他今天要出门。 这不光是旅修的天性,还有对陌生环境的恐惧。 听起来有些矛盾,旅者不就该在陌生环境里闯荡么? 那得要看陌生到什么程度。 李伴峰刚下火车的时候,至少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叫药王沟。 而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他之前只看到了一片荒原。 把钥匙长时间留在这种地方,他不放心。 李伴峰吃了点东西,戴上礼帽,离开了随身居。 钥匙还在荒原之上,离奔流不息的“铁线河”有二十多米。 这块荒原很平整,没有山、没有树、没有草,就连块石头都看不见。 在这种几乎没有参照物的环境下,人很容易迷路, 但李伴峰知道走回去的方法。 沿着河流倒着往回走,以他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走回熟悉的地方。 两天没怎么走过路,李伴峰觉得关节有些滞涩,跑了将近三里,气喘连连,虚汗直流。 李伴峰拄着膝盖,喘了好久。 不对呀! 就算状态再怎么差,二层的旅修不可能连三里地都跑不下来。 而且现在的修为也不是二层那么简单了,这次新地开荒,李伴峰相继遭遇了冯带苦和铁线虫,修为长了大半年,离三层很近,却连三里路都跑的这么费劲,这实在说不通。 李伴峰打开水壶灌了一大口,看着“流淌不息”的铁线河,沿着河边慢慢走。 又走了两里多,李伴峰停下来了。 他走不动了,双腿像拖着千斤镣铐,无比沉重。 而且他也不知道该往哪走。 之前想的很清楚,逆着“铁线河”往回走就能回到原地。 可他没想到,铁线河有支流。 前方共有三条支流,汇聚成了眼前的铁线河。 李伴峰该沿着哪条支流往回走? 从支流的宽度来判断? 这三条支流长得都差不多。 最让李伴峰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在新地迷路了。 这种情况,李伴峰听马五说过,所有在新地迷过路,还幸存下来的人,给出的经验只有一个——听天由命。 在新地里,很多常识都不适用,判断方向完全依靠记忆和直觉,直觉准了就能走出来,直觉如果不准,也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因为直觉不准的人都死了。 眼前这个状况该怎么办? 李伴峰平静下来,思考着对策。 直觉这个东西,李伴峰是不相信的。 他决定逆着左边第一条支流往回走,自己在随身居里一共昏迷了二十个小时,随身居里的钥匙也就跟着铁线虫走了二十个小时。 李伴峰觉得自己比铁线虫的速度要快,倒着走回去二十个小时,如果发现自己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那就证明自己走对了, 如果自己没走对,那就倒回来重走,一来一回也就四十个小时。 也可能得五十个。 自己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劲,还真未必比虫子走得快。 三条河流,走错了两条,也至多一百个小时,剩下最后一条河流肯定是正确的方向。 就当前的情势而言,做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走上一百二十多个小时,每天走十六个小时,八天就能走出去。 随身居的食物足够,饮水稍微有点紧张,如果自己实在走不动了,再向唱机求助。 不是他信不过唱机,是因为唱机一直在睡觉,不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她吃了特殊食材,强行叫醒也不知什么后果,万一等她睡醒,水都喝干了,说什么都晚了。 而且唱机一直在随身居里边,对外边的环境一无所知,能想到的办法肯定不多。 就算娘子真能想到办法,在商量路线的时候,还很容易暴露出一件事,李伴峰有异于常人的速度,娘子规划了一条五百里长的路线,李伴峰三个小时走完了,这就很成问题,娘子会推测出李伴峰是旅修。 当然也可以告诉娘子,自己一直在路上,但娘子没那么好骗,露出一点破绽,李伴峰都有性命之忧。 可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比如说前方又多了几条支流,那李伴峰也只能求助于娘子,甚至考虑把唱机搬到外边。 当然,娘子未必愿意出来,到时候还得好好商量。 李伴峰沿着左边第一条支流开始走,咬牙走了十几里,腿抬不起来了。 打开怀表一看,这十几里路走了三个钟头! 看来真是身体状况不济。 李伴峰坐在路边休息了片刻。 还别说,只要不走,体能恢复的很快。 这应该是宅修带来的效果,回到宅子里应该恢复的更快。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娘子还在酣睡。 李伴峰睡了半个多小时,攒足体力往前走,又走了十几里,体力再次来到了尽头。 没力气就回随身居歇着,休息片刻,吃点东西再走。 如此往复,走了几十里,前方被一片荆棘挡住了。 荆棘分布于两岸,非常的密集,李伴峰现在有两个选择,一只穿过荆棘丛,另一个是再进一次铁线河,沿着河面往前冲。 铁线河,他死活不肯进了。 可这荆棘丛貌似也不好走。 每根荆棘不知在这生长了多少年月,上半截青绿,下半截焦黑,看起来都成了木炭。 李伴峰摸了摸荆棘上的尖刺,掰下来一根,能给娘子当唱针。 李伴峰又没有铜皮铁骨,这一路可怎么走? 没奈何,他把唐刀拿了出来。 唐刀看着眼前的荆棘,愕然道:“主君,莫不是让我开路么?这事情,找镰刀更合适些。” “镰刀才多大?”十几厘米长的镰刀,在这种规模的荆棘丛里,显然不是开路的好兵刃。 “主君,我只能砍三刀,砍成什么局面,到时候只能看造化。” 唐刀说完就要开砍,李伴峰喊一声道:“等一下!我先想想往哪个方向砍。” 还能往哪个方向砍? 朝着河流的逆向砍不就对了么? 李伴峰觉得不对,看着正对河流逆向的方向,李伴峰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这里有凶险,是什么凶险,李伴峰暂时还不知晓。 用趋吉避凶之技感应了许久,李伴峰选定了稍微偏左的位置,让唐刀全力斩出一击。 一大片荆棘倒下,荆棘后边还是荆棘。 开出来的道路,深度不过两米,让李伴峰有些失望。 这里似乎没有凶险,但这个方向也没带来什么惊喜。 李伴峰继续用趋吉避凶之技感应,最有利的方向还是正向偏左的位置。 这个位置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李伴峰又让唐刀砍了一刀。 这次砍出三米多深,荆棘似乎变软了一些。 再用趋吉避凶之技试探,还是这个方向。 李伴峰果断砍出第三刀,这一次,李伴峰看见了一条道路。 不是他自己开出来的道路,是一条荆棘丛里原有的道路,向左右延伸的道路。 李伴峰走进荆棘从,左右观望。 这条道路不宽,能容纳两三个人并肩通过,两边都是荆棘,但荆棘没有往道路上生长,像篱笆墙一样密密实实长在道路两旁。 这条路应该能穿过这片荆棘从,可该往哪个方向走? 往左走还是往右走? 李伴峰拿出了牵丝耳环,吩咐一声道:“油水都让你吃饱了,你得好好出力。” 牵丝耳环能分辨方向么? 不能。 但她能听到声音的变化。 荆棘丛里只能听见两种声音,一是呼啸的风声,二是不远处铁线河的“蠕动”声。 李伴峰沿着道路向右走去,这条道路离铁线河更近一些,等走出荆棘从后,自己应该还在岸边。 向右走了不多时,道路左转。 转弯过后,前方出现了一条岔路,李伴峰继续选择靠近铁线河的方向走。 在荆棘丛里走了五个钟头,前后遇到了十几条岔路,李伴峰选择道路的标准只有一个,必须要靠近铁线河。 这一路走的十分疲惫,每走一里,李伴峰感觉自己狂奔了一天。 走了三里多,李伴峰坐在路边歇息片刻。 通过牵丝耳环,依然能听到河流的蠕动声,证明他没有走错方向。 他仔细观察着两边的荆棘,他不明白这些荆棘为什么不往道路上生长。 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控制,还是有人定期来修剪? 怎么可能有人修剪? 李伴峰自嘲一句,起身正要赶路,忽听牵丝耳环里另有声音。 呼~ 一阵风声传了过来。 声调很高,声音很大,证明风势很猛,来的很急。 李伴峰抽了抽鼻子,在空气中闻到了些许味道。 是烟味。 很淡,但被李伴峰的百味玲珑之技辨认出来了。 有烟味正在迫近,狂风也在迫近。 不好!可能是起火了。 李伴峰掏出钥匙打开随身居,把钥匙扔在荆棘从里,立刻关上了房门。 过了半个多钟头,李伴峰试探着开了房门。 门外没有凶险,他赶紧出门把钥匙捡了起来。 路上空空荡荡,只有些许残留的灰烬。 两边的荆棘根部有焦烟冒出,有些地方还有火星。 钥匙有点烫,刚才也被火烤过。 荆棘丛起火了? 现在火又灭了? 这荆棘丛很危险! 李伴峰顾不上疲惫,沿着道路快速狂奔。 七个多钟头过后,李伴峰再次闻到烟味,赶紧回随身居躲避。 这次他进门慢了点,看到道路尽头的拐角处,一颗直径三米左右的人头,没长头发,但有完整的五官,睁着一双眼睛,瞳孔来回转动,嘴里喷出着烈焰,从路面上缓缓走了过来。 他怎么走的? 一颗没腿的人头为什么会走路? 他脖子下边好像有脚。 李伴峰不敢在仔细观察,所有出现在道路上的生灵,包括地上的蠕虫,包括半空的飞虫,包括偶尔长过界的荆棘,全部被人头吐出来的火焰烧成灰烬。 确实有人在修剪这些荆棘,这颗人头一直在各条道路上来回巡视,从不停歇。 李伴峰赶紧把钥匙丢进了荆棘丛,与此同时,人头睁开了眼睛,看向了李伴峰。 好久没看到活人了,人头似乎对李伴峰很感兴趣。 被人头看了一眼,李伴峰感觉自己浑身要着火。 是真的要着火,他身上开始冒烟了。 没敢再有片刻停留,他立刻关门,回了随身居。 PS:这颗人头的层次很高,有没有可能也是个地头神?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二章 久违 躲了半个钟头,李伴峰再次出门,人头早已消失不见。 李伴峰做了计算,人头大致每六个钟头出现一次,以李伴峰当前的速度,根本不可能在六个小时内走出荆棘丛。 在没有随身居的情况下,如果遇到这颗人头该怎么办? 只能往两边的荆棘丛里躲。 躲到荆棘丛里就安全么? 不安全。 首先,荆棘丛的下端都是黑的,这不是风化的结果,这是被这颗人头烧黑的。 而且这颗人头喜欢活人,他对李伴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如果刚才李伴峰没有躲进随身居,那颗人头很可能会追踪李伴峰。 在这片荆棘丛里,准确的说,是在这片荒原上,李伴峰的体力消耗非常严重,他很快就会被那颗人头追上。 他可能会被人头烧死,也有可能沦为那颗人头的玩物,至于人头能不能比蓑蛾夫人温柔一些,这就不得而知了。 正常人很难走出这片荆棘丛,除非他能打败那颗人头。 光打败人头还不一定行。 李伴峰只想迅速离开这片荆棘丛,他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别的生灵。 李伴峰在这座荆棘丛里跋涉了一天一夜,人头前后出现了四次,李伴峰靠着耳朵和鼻子躲了过去。 这么做,不仅体力无法补充,而且对宅修的修行有亏欠。 他为什么不躲在随身居里睡上一觉? 因为不安全。 他不确定这片荆棘从里还会不会有其他生灵,也不确定其他生灵会不会像人头这样,来时有前兆,给李伴峰一个躲避的机会。 他也不想把钥匙长时间放在荆棘丛里,因为他不确定荆棘丛里会不会有奇怪的生物把钥匙捡走。 最后一次遇到这颗人头是在三个小时前,疲惫不堪的李伴峰本想休息一会,忽然又听到了风声。 人头又来了? 不对,声音不一样。 风声没有由小变大,很稳定,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强度。 这不是人头要来的声音。 而且李伴峰没有闻到烟味。 李伴峰撒腿狂奔,他知道这风声意味着什么。 快到荆棘丛的尽头了,他就要走出这片荆棘丛了。 身躯依然沉重,李伴峰咬着牙,拼了命狂奔,跑了半个多钟头,他找到了荆棘丛的出口。 树林,前方是一片树林! 李伴峰大喜,冲出荆棘丛,走进了林子。 他用牵丝耳环仔细倾听,蠕动声还在,可却找不到铁线河的踪影。 奇怪了。 在荆棘丛里,李伴峰一直选择靠近铁线河的路线,声音一直没中断过,怎么出了荆棘丛,铁线河就突然消失了? 正诧异之间,牵丝耳环有了回应:“爷,动静出在下边。” 下边? 李伴峰蹲在地上,把耳环放在地面上自习聆听。 蠕动声果真出在下边,铁线河转成地下暗河了。 这下麻烦了。 是我之前选错了支流? 还是正确的路线里有一段就是暗河? 回头再看那片荆棘丛,李伴峰也不想原路折回,而今这种状况,李伴峰只能借着耳环的声音,沿着暗河的方向继续走。 走了三十多里,李伴峰脚步越来越快,原本沉重的身体,仿佛突然摆脱了枷锁,轻松了许多。 貌似之前不是身体状况的问题,是那片荒原有某种特殊的力量。 原因不得而知,但李伴峰越跑越快。 可暗河的声音越来越小,牵丝耳环不时提醒道:“爷,那动静越来越深了。” 又走了五十多里,暗河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迷路了? 这回彻底迷路了? 现在怎么办? 没事,还有办法…… 在茫茫无际的森林之中,疲惫不堪的李伴峰,打开了随身居,一头钻到了床上,睡了过去。 …… 海吃岭,头道岭,食为天酒楼的楼下人山人海。 这些人当中有海吃岭当地的豪门,富商,各大帮会的成员,还有一些饿的面黄肌瘦的平头百姓。 百乐门是绿水城的招牌,食为天酒楼是海吃岭的招牌,酒楼有一座正楼,两座副楼,正楼五层,副楼三层,占地广大,临江而建,所有厅堂包厢全坐满,据说最多能容下三千人。 可这酒楼已经关张了。 海吃岭连饭都吃不上了,所有能吃的东西都被豪门囤积在自己手里,酒楼里的食材,也被老板紧紧攥着,谁也不给。 这些人聚在关张酒楼门下,想要做什么? 他们在等陆东俊。 陆东俊今日要出手灭蚊子。 万晋贤本来想多等两天,但陆东俊不想再等了,各方给他的压力很大,他急着要证明自己的实力。 陆东俊站在主楼正门,吩咐人卸货。 几十名仆役,抬着二十只铁皮箱子,放在了酒楼门前。 等把箱子一打开,围观的人不淡定了。 这些箱子里都是白米,众人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尤其是那些挨饿的平民,有不少人要冲上来抢粮食。 支挂们呼喝踢打,维持秩序,饿极了的百姓不怕被打,只想抢口吃的。 陆东俊见局面有些失控,一挥手,一股强大的威压,让众人被迫后退。 “诸位,这粮食不能吃,里边有药,是专门毒杀这些害虫的,我陆东俊今天把这些粮食……” 话没说完,黑压压的蚊子遮天蔽日冲了过来。 陆东俊说各大家族灭蚊不尽心,不是真不尽心,是这些蚊子不是寻常之类,只要闻到粮食的味道,方圆数里之内的蚊子都会迅速聚集过来。 它们冲向铁箱,抓住米粒,开始吸吮,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二十箱白米全都变成了空壳。 这就是海吃岭的虫灾,让人闻风丧胆的虫灾。 一个女子抱着孩子,挨着支挂的拳脚,冲到了箱子旁边,抓起一把白米,想往孩子嘴里送,可抓到手里的全是碎末。 女人放声痛哭,孩子跟着一起哀嚎。 吃饱了的蚊子四散而去,似乎没受任何影响。 围观的人开骂了。 “这特么有什么用,一只蚊子都毒不死!” “这么多粮食都糟蹋了,为什么不给我们一口吃的!” “这人太坏!他特么不配当陆家的家主!”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失控的人群想要围攻陆东俊。 这种场面,陆东俊还真不担心。 他咳嗽了两声,在场众人再次安静下来。 陆东俊扫视众人,神情淡然道:“我陆东俊,就住在头道岭,我相信你们当中有不少人知道我的住处,三天之后,如果头道岭的虫灾没有遏制住,你们可以来陆某家里索命!” 众人被这番气势震慑住了,除了一个叫花子。 这叫花子没有注视陆东俊,他一直盯着空中飞翔的蚊子,看它们盘旋,看它们落地,看它们配对。 海吃岭现在有很多叫花子,但这个叫花子的模样格外瘆人。 他身上满是脓疮,有的脓疮流白汁,有的脓疮冒红水,还有的脓疮冒绿脓。 他的脸已经彻底变形,容貌无法辨认,如果不仔细看,他和绿水丐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他长了一头金发,他是个洋人。 一处正在流血的脓疮,流出了些许绿水。 崔提克脸颊一阵抽动,他快扛不住了,他吃了绿水丐的脓液,这些脓液正在侵蚀他的身体。 他又看了一眼正在配对的蚊子,喃喃自语道:“原来我的同门在这里,当初让何海钦生了重病的,也是他。” …… 睡了整整八个钟头,李伴峰醒了过来,可娘子还没醒。 李伴峰喝了点水,吃了些东西,又出门了。 食物储量充足,但水剩的确实不多,还得留一些给娘子,得尽快找到离开新地的出路。 如果找不到怎么办? 李伴峰还有办法,如果两天之后,他还找不到出路,他准备把供桌支起来,再开一片新地。 橘子园附近那位地头神,很不喜欢李伴峰。 但别的地头神应该还不认识李伴峰。 他只是在橘园附近开了一里方圆的地块,地头神也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到处说去,只要这里的地头神接纳他,水源就有了,食物以后再想办法。 在森林里走了整整一天,李伴峰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原地愣了半响,猛然抬起了头。 这地方,好像来过…… 不是好像,是真的来过,他对这里印象太深了。 就是这个位置,有东西垂下来过。 蓑蛾夫人的孩子! 只要是旅修去过的地方,就不会忘记方向。 他循着记忆继续往前走,越走越快。 前方是一片荒野,荒野之间有一处亮光。 亮光之下有两排木屋,每排木屋有七八间。 第一排的木屋的尽头站着一个女子,身上披着一件红色棉衣,嘴里咬着一根女士香烟,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女子看到远处有人走了过来,一眼看去,觉得身形眼熟,又想不起他的名字。 等男子再走近一些,女子又觉得这个大胡子不是那么面熟。 直到李伴峰摘下礼帽,女子终于认出他来了。 “七爷,你回来了!” 李伴峰点点头:“久违了,余掌柜。” 这一回,李伴峰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同一只蓑蛾夫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江月山新地,还会出现在蓝杨村。 PS:有点想念蓑蛾夫人了,这种异类的性情,挺豪放的。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三章 送药(两章合一,求留言) 李伴峰从绿水湾蓝杨村新地的铁线河出发,在铁线虫那里搭了一趟顺风车,然后几经辗转,来到了药王沟江月村新地。 这个过程,李伴峰当真没有想到。 别说李伴峰没想到,就连土生土长的余男,恐怕也不知道其中的缘故。 新地之间有通道,这条通道是什么来由,李伴峰不清楚,他只知道一件事,在这条通道里走过一回,二层旅修李伴峰的修为长了将近一年。 尤其在荆棘丛里,走上一里,感觉自己跑了整整一天。 没事就在这条路上溜达溜达,修为会不会一直飞涨? 旅修的高层修者会不会知道这秘密,经常来这里修行? 得多高层次的修者,才能打败荆棘丛里的人头? 那颗人头看上一眼,都能让人着火。 而且高层修者的修行条件,也比二层要艰难的多。 不管高层修者有没有这样的本事,就目前的状况而言,李伴峰不想再走第二次。 还是吃金元丹吧。 想到这里,李伴峰为陆东良感到惋惜。 东良啊,你也是一代枭雄,就这么死了。 你要是能在活过来一次多好。 你产的那些丹药,不太够吃呀! “烧些热水,我洗个澡。” 余男一愣,久别重逢,一见面居然想要洗澡。 这是不是某种暗示? 余男赶紧叫人给李七烧水,她自己回到屋子里,精心打扮了一番。 她想多了,李伴峰就想洗个澡。 整个人泡在热水里,李伴峰无比惬意,差点在浴盆里睡着。 可惬意过后,李伴峰必须面对一个现实问题。 他怎么回绿水湾? 他显然不能留在药王沟生活,绿水湾有他辛辛苦苦攒下的根基。 重新回新地,继续搜寻铁线河的流向? 李伴峰可不想这么做,这条路太危险。 想办法找路引,通过正规渠道回绿水湾? 这是个好选择。 但余男这是别指望了,她连余家寨都不敢出。 想找路引,得去里沟。 洗过澡,吃过些东西,李伴峰悄悄回了随身居,踏踏实实睡了一觉。 娘子没醒,铜莲花还在炼丹,家里一切如故。 睡醒之后,李伴峰找到了余男,问起了药王沟的情形。 之前药王沟四下搜捕李伴峰,闹得动静很大,余男担心李伴峰和李七有某种联系,一来怕害了李七,二来也怕给自己找上麻烦,这么长时间,一直待在新地没敢出去。 等到陆东良出事之后,李伴峰的风波过去了,药王沟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可余男依旧没敢回里沟。 她被耿志威打怕了,甚至有了在新地待一辈子的想法。 李伴峰给出的建议是:“余掌柜,伱要真静得下心,在新地里好好修行也未尝不可,但若是静不下来,还是回里沟做生意吧。” 余男轻叹一声:“只怕江相帮那边纠缠不休,我和秦老板不一样,身后也没个照应……” 李伴峰不知该说些什么,余男不开窍。 她背后有照应,还是药王沟最强的照应。 她知道药王姚老先生的联络方式,可在她眼里,姚老先生就是个治病卖药的。 这事不能说破,说破了等于对姚老先生不敬。 而且李伴峰也看出了余男的心思:“你想让三英门照应你?” 余男颇为期待的看着李伴峰:“我和秦老板的交情怕是不够……” 李伴峰正好要去一趟里沟,从余男的描述来看,现在去里沟也足够安全:“我可以帮你知会秦田九一声,但我若是没猜错,三英门开出的价码也不会便宜, 你要是真想把生意经营下去,还得靠自己的真本事,三英门就是答应照应你,也至多借你个名声,耿志威的例子你可别忘了,真遇到大事还得你自己扛着。” 在普罗州,除非彼此有特殊关系,否则强者对弱者的照应,都是等价交换。 就凭布行那点生意,能给三英门几个花红?三英门能给她出多大力气? 与其跟各大帮会讲那些江湖上的条条道道,还真不如仔细想想怎么和姚老先生做几场生意。 余男对李伴峰千恩万谢,李伴峰补充了些饮水,当天离开了余家寨。 就这么走了? 余男天天盼着能见李伴峰一面,结果只见了一面,他就这么走了。 站在余家寨门口,余男心里满是期待,期待李七能把三英门的线给牵上。 可看着李伴峰的背影,她又觉得有些失落。 今后还能见到他么? …… 深夜,秦小胖吃饱喝足,回自己的小院里睡觉,刚进了屋子,却见李伴峰坐在椅子上,正给自己倒茶喝。 “七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上次你一声不响走了,可把我给急坏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出去转转。”李伴峰随口敷衍几句,没提绿水湾的事情,等陆家平稳下来,弄不好又要追查红莲的去向,有些事情说多了,对小胖没有好处。 李伴峰把余男的事情告诉了小胖,小胖点头道:“这事好说,我做主了,花红让余老板看着给,别让我太难看,等六哥回来,我和他知会一声就行。” “张六泽去哪了?” “六哥去海吃岭了,海吃岭闹饥荒了,死了不少人,海吃岭是我们食修的根基,我也想跟着过去看看,可六哥就弄到一张路引,我们铜印让我暂代铁印,也不许我离开药王沟。” 海吃岭闹虫灾的事情,李伴峰也听说了,只是他不明白,小胖跟着凑什么热闹:“你去海吃岭做什么?你是会种地还是会杀虫?那本来就没吃的,你跑去挨饿么?” 小胖两眼放光:“去那抢山头,赚地盘呀,这次闹了饥荒,许多帮门的生意都垮了,等虫灾过去了,谁能把这些生意捡起来,谁就赚着了,我要是去了海吃岭,高低能赚个铜印。” 难怪陆东俊对海吃岭的事情这么上心,他想在借着治虫的机会在海吃岭另起炉灶。 这也的确是个好机会,海吃岭要大洗牌,真让陆东俊把虫灾治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人能再撼动他在海吃岭的地位。 但抢山头,得有真本事。 “你现在修为到了哪一层?” 小胖道:“一层啊,我上层次那天,你是亲眼看着的!” “攒下了多少光阴?” 小胖挠挠头皮道:“光阴倒是没攒下,光是每天修行,就挺不容易的。” 李伴峰摇头道:“那你还是别去海吃岭了,我估计张六泽去海吃岭,也是拼命去了。” “那肯定是要拼命,我们当家的吩咐了,不管陆东俊拿出什么花样,三英门自己的生意坚决不能落在他手上。” 各大家族和各大帮派,在海吃岭还得有一场恶战。 因为张六泽不在,秦小胖暂代铁印的职位,这段时间收到了不少内部消息。 “陆家和我们三英门关系一直不错,前些日子,陆家老太爷陆茂先还专程来了趟药王沟,跟我们银章掌柜吃了几顿饭,我还去陪了一场,可惜身份不够,和陆老太爷不在一桌, 没过两天,陆家大少爷陆源山也来了,又请我们掌柜吃饭,我想敬陆大少爷一杯酒,我们铜印大哥不让, 他说陆家的事情让我们少掺和,将来还不一定谁当家,我听我们铜章说,我们三位金印为这事弄的也挺不和睦, 二当家觉得陆老太爷能做主,三当家的觉得陆家以后还得听大少爷的,我们大当家跟谁也不近,给谁也不远,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 这就是秦小胖加入大帮门的好处,这让李伴峰听到了他在绿水城都打探不到的消息。 从三英门的态度来看,他们都认为陆东良已经遭遇不测,但却没有人站在陆东俊一边,估计其他帮派也是同样的态度。 李伴峰给了小胖两枚玄炽丹,告诉他好好修行,尽量远离这些是非。 离开了小胖的宅院,李伴峰去了冯记杂货铺。 见了李伴峰,冯掌柜很是欣喜,把李伴峰请进里屋,没多问别的事情,先把卖丹药的钱给了李伴峰。 玄炽丹已经高价出手,扣去冯掌柜的抽成,李伴峰收了一百多万。 李伴峰问起去外州路引的事情,冯掌柜摇了摇头:“外州的路引有点难,海吃岭闹了虫灾,外州怕把绝户蚊招过去,这段日子把所有通往外州的路引都中断了,连火车都不发了。” 李伴峰没有继续追问,回外州的事情本来也不着急。 眼下着急的是回蓝杨村。 “去绿水湾的路引,好拿么?” 冯掌柜摇头道:“要是换做以前,去绿水湾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可一到闹灾的时候,外州就把路引收的很紧,我可以帮您问问,但这事估计是不成。” “那就不必问了,我在药王沟也不会久留。”李伴峰能理解冯掌柜的难处,在他这买了些罐头和饼干,又买了些机油和燃油,还买了两件燕尾服、两套西装和一顶礼帽。 冯掌柜有些不好意思:“李老板,您现在也不缺钱,我这杂货铺里的衣裳,有点配不上您的身份。” “我就喜欢你这的衣裳。” 春生叫了马车,给李伴峰送货,这次李伴峰没让马车中途卸货,而是把东西直接拉到了桃源客栈。 在药王沟,桃源客栈算是一间中等档次的客栈,地方不算大,房间也不算好,但胜在不显眼。 李伴峰开了一间房,把东西收拾到随身居,随即拿出了一张黄纸。 他当初向姚老先生买了两张黄纸,这是其中一张。 这是他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跟姚老先生做生意,得先想好由头,不要提非分的要求。 黄纸燃烧,李伴峰听到了姚老的声音。 “想治病,还是买药?” 声音还是那么亲切,没有不必要的寒暄,上来直接说生意。 “我想买药,也想治病。” “想买什么药?” “想买您的药酒,多买一些,能给几百人治病用的。”姚老先生的酒是放火和治病的好东西,理应多囤一点。 “瓶装酒还是散装酒?” “瓶装。” “你想治什么病?” “思乡之病。” “思乡?你家在何处?” “绿水湾。” “去绿水湾不用找我,你自己弄一张路引,买张车票就行了。” “我没有路引。” “那你是怎么来的药王沟?怎么来的,你就怎么走回去。” “我从新地来的,来的稀里糊涂,现在走不回去了。” “从新地……” 姚老沉默了片刻,似乎知道李伴峰经历了什么。 “小伙子,你今天来的不巧,瓶装酒卖完了,但我这还有一个酒葫芦。” “您葫芦里有多少酒?” “一斤。” “这是不是少了点?” “不少,葫芦里一斤酒,你别把他喝光,只要留一口,第二天还有一斤酒,只是这酒倒出来就得喝了,不然第二天就变了清水。” 法宝! 这是法宝! 姚老先生要把法宝卖给我? 还是价值极高的法宝!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小伙子,要买么?” “您先说说价钱。”李伴峰不敢贸然开口。 “还按老价钱,五十万吧。” 五十万,这价钱低的离谱,是不是没弄清楚货币? “您说的是桓国钞?” “对,就是桓国钞。” 李伴峰有点不相信,这种价值难以估量的法宝,怎么可能只卖五十万? 他这是象征性的收了一点,可李伴峰还是理解不了姚老的意图。 姚老接着说道:“至于看病的事情,可以不收你钱,我这有张图,能让你去绿水湾、裤带坎、海吃岭、苦菜庄、贱人岗和铁门堡, 新地年年有变化,这张图是去年的,稍微有点偏差,你是旅修,有走路的天分,这点偏差难不住你, 这张图应该还能用个一两年,我送你了。” 李伴峰不敢收了。 光是这张地图的价值,就不是五十万这么简单。 “姚老,您是不是有事让我做?” “还真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能从新地过境的人,都有点手段,我也信得过你, 你如果愿意答应,就拿着这幅图,去一趟海吃岭,把一副药方交给潘德海, 你告诉他,这副药能招虫子,也能杀虫子,看在货郎的份上,我帮他一次, 他要是敢把虫子引到药王沟,我拼上这条性命,也得让他再死一回!” PS:姚老人不错,他的生意,要不要接?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四章 踏破万川(两章合一) 姚老先生让李伴峰去海吃岭,给潘德海送药方。 李伴峰先问了一句:“潘德海是谁?” “海吃岭地头上的大瓢把子。” 大瓢把子,应该就是地头神吧? 海吃岭的大瓢把子,是个德修。 德修和吃货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么? “他的修为在几层?”这是李伴峰一直好奇的问题,但问完之后,他估计姚老不会回答。 如果泄露了地头神的修为,就等于泄露了姚老自己的修为。 果不其然,姚老没有明说:“潘德海修为到底有多高,我也说不准,应该不在我之下。” 李伴峰又问一句:“您为什么信得过我?” “适才我说了,你能从新地过境,算是有本事的人,而且你和我性情投契,不会拿我的药方作恶,怎么样,你愿意去么?” 各大家族很可能要在海吃岭起纷争,李伴峰不太想卷进去。 但这也得看本钱,姚老给了重酬。 有了这只酒葫芦,李伴峰就等于有了一间酿酒坊,随时随地能拿到姚老的药酒,无论放火还是治病,这药酒都是极品。 再说这张图,不仅能让李伴峰走回蓝杨村,还能在没有路引的情况下,让李伴峰前往多个地方,在普罗州,这个是非常稀罕的宝贝。 权衡再三,李伴峰答应了这场生意。 一张地图,一张药方,一个酒葫芦,出现在了李伴峰面前。 酒葫芦里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呼喊声:“好酒啊,好酒!” 果真是法宝! 可为什么是个女子? 这世上有嗜酒如命的女子么? 东西提前送来了。 李伴峰连忙道:“姚老,我手上没有太多现金,五十万过一会给您送去。” 姚老根本不在乎这点钱:“这点事不打紧,伱先把路线记下来。” 桌上地图展开了,图上出现了一条水迹,带着浓浓的酒香。 这条水迹覆盖了药王沟、绿水湾、裤带坎、海吃岭、苦菜庄、贱人岗和铁门堡。 这是姚老给李伴峰画好的路线。 “新地里的道路不止这一条,但你千万记住,你要按我画的路走,别的路太凶险,以你现在的本事还走不了, 该翻山就翻山,该过岭就过岭,别绕路,一处都不能绕。” “姚老,我到了海吃岭,该怎么联络潘德海?” “先配几副成药,到了闹灾的地方,多杀点虫子,潘德海能看得到,到时候自然会现身向你索要药方, 你一路送药不容易,他该给你一笔酬谢,只要他提出来,你就别客气,狠狠宰他一刀, 但他要是送你法宝,你尽量转手卖了,不管东西多金贵,千万别舍不得, 外州有一种东西叫录音机,你应该听说过,他手上的法宝都有录音机,弄不好就把你的机密给泄露了出去。” 卖了? 法宝这东西不好转手,不是一两天就能卖出去的。 法宝只要在李伴峰身边,就得进随身居,要是把这件事泄露了出去,李伴峰可要吃大亏。 实在不行就不要法宝,直接要钱,来的最实惠。 姚老接着说道:“潘德海说话好听,他估计会给你不少承诺,你全当放屁听了, 他要是翻脸跟你动手,你就告诉他,要是伤了你,就是跟我老姚结梁子,他要是落到我手里,这个仇我得连本带利找回来!” 李伴峰把事情答应了下来,纸灰散尽,姚老走了,李伴峰吃了一颗金元丹,又吃了一颗蓝叶丹,加上此前在新地奔波攒下的光阴,距离三层旅修,只剩不到半年的光阴。 在客栈歇了五个多钟头,李伴峰缓了过来,回随身居又睡了个回笼觉,保证不耽误宅修的修行。 第二天,上午八点,李伴峰出了客栈,先去四家药行,买了一堆草药,让药行研磨妥当。 之所以不在一家药行买,是怕药方外泄,为此李伴峰还特地买了许多没用的药材,放在随身居里存着。 回到客栈,李伴峰按照姚老的药方配药。 配药这事很简单么? 没那么简单,李伴峰也不是药修,拿着药方一样样药材找名字,称重量,半天配不出一副。 “小老弟,喝口酒,暖暖身子,歇会吧。”酒葫芦跳到了李伴峰近前。 李伴峰上下打量着葫芦,问道:“你的酒能喝么?” “怎么不能喝?你这话说的,我这酒治病、解馋、壮阳、驱寒,能喝一口,是你福气!” 李伴峰喝了一口,味道还真就不错。 “小老弟,药不能这么配,你每一样药材都上称,那不把你累死? 该上称的上称,不该上称的,自己手上得有点准星!” 酒葫芦一边帮李伴峰配药,一边给李伴峰喂酒喝。 这活干的一点都不累,一上午配了一百多副成药。 酒葫芦的灵智很高,明显在唐刀之上。 配好了药剂,已经到了中午,李伴峰去了余家布行,布行还没开业,只有王雪娇在看门。 李伴峰拿出五十万现金,让王雪娇带给余男,转交给姚老,又多给两千,算是对王雪娇的酬谢。 到了牌坊街路口,李伴峰感觉有好事要发生,他停下脚步,四下观望。 他在找人,找那位带火轮的车夫。 还真让他找到了,这位车夫就两个等车点,一个在车站,一个在里沟,他正躺在自己车里睡觉,不仔细看还看不到他。 李伴峰上前,小心将他叫醒,车夫揉揉眼睛,看看李伴峰,笑道:“用车?” 李伴峰点点头:“去三盘河新地。” “三盘河?这么远?急不急?” “不急,咱们慢慢走着。” “你给多少钱?” “你开个价。” “你要是不急,咱们得走小半天。” “我管饭。” 车夫计算了一下,开了价码:“三千五!” 李伴峰没还价,直接上车。 说是不急,车夫依旧把车子拉的飞快,因为这趟路确实有点远。 出了里沟,走了两个钟头,到了中午饭口,李伴峰问道:“咱们是找地方吃饭,还是随便对付一口?”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有合适的吃饭地方?随便对付一口得了!”车夫擦了擦汗,拿出了自己带的饼子。 他明白李伴峰意思,花这么多钱,坐他的车,是想请教些修行上的事情。 李伴峰随身带着几个罐头,正好和饼子搭配,两人边吃边聊。 车夫问道:“你去新地是要开荒?” 李伴峰摇头:“我是想去修行,他们都说旅修在新地修为长得快。” “修为长得快,修者死的也快,”车夫冷哼一声,“我说你们这些人,怎么总惦记着玩命,像我这样踏踏实实修行不好么?” “说到修为,还正有件事情想要请教,旅修的三层技法叫什么?” “三层?”车夫冷哼一声,“你上了一层才几天,现在就惦记三层?” 李伴峰解释道:“我进了新地,打算修行个十几年,估计怎么也能升到三层,等修为到了,技法要是学不会,岂不是吃了大亏?” 车夫叹道:“你在新地能活十几年么?怎么就那么看得起自己?” 李伴峰笑道:“这得看运气,也得看机缘,或许我命硬呢?” 车夫摇头道:“你要问别的事情,我倒可以告诉你,你问技法,这价钱不合适,二层技法你少说得给我一万,三层技法那就另说了。” 当初问他一层技法,就收了五百。 现在二层技法就要一万。 三层技法他得要多少钱?十万够不够? 十万其实也合理,二层修者的稀有程度远远超过了一层,三层更加稀少,技法越来越隐秘,卖的贵一些也应该。 “二层技法,有人告诉过我,我就想问三层,价钱咱们还可以商量。” 车夫还是不答应:“这不是钱的事,三层旅修,少之又少,这技法能随便告诉你么?你就是给我十万……” 李伴峰拿出两枚玄炽丹,给了车夫。 车夫看了看玄炽丹的成色,把丹药收了起来:“咱们是一个道门,我看你一个人闯新地,挺不容易的,就指点你两句, 咱们道门的三层技法,叫踏破万川。” 踏破万川什么意思? 李伴峰从字面上分析了一下,问道:“是不是在翻山越岭的时候,这个技法特别的管用?” 车夫没说话,他站起身,一边吃着罐头,一边向前迈了一步。 啪! 脚步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吓得李伴峰一哆嗦。 在车夫脚尖前边,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头,化成了粉尘。 李伴峰惊呆了。 这技法的威力好大。 车夫低头看着李伴峰:“这是咱们道门里最能打的技法之一,咱们道门的技法都不难学,唯有三层技是个例外,这个技法极难, 刚入三层的时候,能踏碎个指肚大小的石头子,就算你造化,随着修为增长,三层技会有精进,但精进多少,一看你天分,二看你悟性, 用这技法的时候,要有胆量,要有气魄,把意念集中在脚上,把气力也集中在脚上,哪怕前边有千军万马,你也得相信自己能踏出一条血路! 很多咱们道门的修者学不会踏破万川之技,学不会三层技,就不能升四层,因而咱们道门的四层修者少之又少, 而且学会了这技法你还得慎用,踏破万川之技极其耗费力气,咱们旅修耐力极好,可全力踏出这一脚,五成的力气就用出去了,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全力,出了一次全力,千万不能出第二次,怎么放,怎么收,这看你自己的本事。” 李伴峰站起身子,冲着车夫道谢,深深行了一礼。 三层修者,只能踏碎指肚大小的石头。 这位车夫一脚踏碎了拳头大小的石头,而且肯定没有出全力。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的修为可能到了五层,甚至更高。 能得到他的指点,李伴峰行这一礼,是应该的。 “吃饱了,咱们也该上车了。”车夫准备拉车。 李伴峰没有上车:“前辈,让您拉着我,我心里不踏实,剩下的路我自己走,您能不能再指点一下我四层技?价钱都好商量。” 李伴峰准备把紫焕丹拿出来。 如果车夫看不上,李伴峰甚至愿意拿出来金元丹。 车夫笑了:“小兄弟,技法是修者安身立命的所在,我教你技法,不光是为了两颗丹药,我真是看中了同门的情分, 你直接问我三层技,我猜你已经到了二层,咱们道门里能出个像你这样的奇才,我看着也欢喜, 换做其他道门的人,就是摆一座金山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把技法告诉他,因为这样等于自断旅修的生路, 你从我这知道了三层技,也不该告诉别人,可我管不住你的嘴,三层以后的技法,你就不要再问了,等你快到四层那天,如果你还活着,我再告诉你, 千万记住我之前叮嘱你的话,旅修游在外闯荡,行千山过万水,每走一步都得加一万个小心。” 李伴峰不敢勉强,起身准备告辞。 车夫摆摆手道:“车钱你已经给了,我必须把你送到地方,赶紧上车走吧,我有我的规矩。” 这一路,车夫依旧按照原来的速度拉车,一直把李伴峰送到三盘河新地的入口。 三盘河,是一条按时流淌的河流。 为什么叫按时流淌? 是因为河水每八个小时变化一次,一天变化三次,故名为三盘河。 每天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三盘河非常温和,流水潺潺,齐膝深浅,跟普通的小河,没有任何分别。 下午四点到晚上十二点,河水突然干涸,一滴都不剩,河道里连稀泥都没有,除了留下一些河水冲刷的痕迹,其他地方和普通的平地没有任何分别。 到了午夜十二点之后,巨浪袭来,河水突然泛滥,水深五六米,两岸地界,全部淹没。 好在三盘河不长,流出去不到三十里,顺着地穴流入了地下。 可每天一次洪水,谁也扛不住,三盘河附近没有人居住,这块新地也很少有人过来开荒或是狩猎。 进入三盘河的最佳途径,就是趁着没水的时候,逆着三盘河的河道往前走。 也可以走河岸两边的荒地,但河边的猛兽太多,走不快,等到三盘河涨水的时候,退不能退,进不能进,事情就麻烦了。 李伴峰到达河道时刚刚晚上八点钟,恰逢河道里没水,时间还很充裕。 快步疾行,不到半个钟头,李伴峰进了新地。 逆着河道又走了十五里,李伴峰看见了一座山。 按地图上指引,这座山叫血牙山,去海吃岭第一站,先得翻过血牙山。 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瘆人? 李伴峰正在寻找上山的道路,忽听有人在身后道:“过路的,这山不能上,血牙山是淋漓血牙怪的地盘,一旦遇到了,你连根骨头都剩不下。” PS:血牙山是个特别好玩的地方。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五章 血牙山 李伴峰回头看了看说话的男子,年纪三十上下,穿着一件皮袄,头上戴着皮帽子,挎着一把短刀,背上还有弓箭。 “你是什么人?”李伴峰问。 “打猎的,”男子回答道,“你是第一次来三盘河新地吧?” 李伴峰点点头,转而问道:“你刚才说什么牙怪?” 这猎人口齿不太灵活,说话有些含混,李伴峰刚才没听清楚。 猎人又重复了一遍:“淋漓血牙怪,来过三盘河的人都知道,血牙山不能上。” 淋漓血牙怪,这名字可真绕嘴。 李伴峰看了看草木茂盛的血牙山,问那猎人:“伱见过血牙怪么?” “见过,我总在这块新地打猎。” “血牙怪长什么样?” “这不好说,什么样的都有,总之你躲远点就是了。” “一点特别之处都没有?” “要说特别之处……”猎人想了想道,“血牙怪有两颗尖牙特别长,他一般会把尖牙藏在嘴里,但有时候也会不小心露出来。” 特征在牙上。 等看清了对方的牙,再做防备,估计也晚了。 “只要不上山就不会遇到血牙怪么?” 猎人点头道:“血牙怪不能下山,这是规矩。” 血牙怪不能下山,就证明他一直在山上。 按照姚老先生的叮嘱,李伴峰必须沿着固定路线前往海吃岭,不能绕行,否则会遭遇更多凶险。 也就是说李伴峰必须上山。 可上山之前,必须得多了解些情况。 李伴峰拿出一千桓国钞,递给了猎人,从不让别人凭白做事,这是李伴峰的习惯。 “血牙怪战力高么?” 猎人收了钱,很是欢喜,认真的回答着李伴峰的问题,“这也得看跟谁比,血牙怪有五层修为,你要是五层之上的高手,就不用怕他。” 五层修为…… 有点棘手。 李伴峰是宅修三层加旅修准三层,在正常情况下很难击败一个五层。 更何况这血牙山还是血牙怪的地盘,在这里和他交手,显然对李伴峰不利。 这一切的前提是,这位猎人说的都是真话。 “这山上有几个血牙怪?” 猎人回答道:“一个。” “就一个?” 猎人瞪圆了眼睛道:“你还嫌少了是怎地?一个还不够多么?” 这么大一座山,就一个怪物,只要我不乱打乱撞,避开他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可关键李伴峰第一次上山,对山上的情况并不熟悉。 他正思索对策,猎人问了一句:“你为什么非得上血牙山?” 李伴峰随便敷衍一句:“我和你一样,也是打猎的。” 话音落地,忽听一声巨响。 李伴峰身边一块石头忽然炸裂。 一块碎石贴着李伴峰的脸颊划过,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猎人吓得一哆嗦,怒喝一声道:“你撒谎骗人!” “我没有!”李伴峰矢口否认。 啪! 又一颗石头炸裂,这次李伴峰感知到了危险,躲过了大部分碎石,但衣服被划破了。 这是什么状况? 猎人抱着头道:“你这鸟人,又撒谎!” “我真没……” “住嘴!”猎人吓坏了,“进了血牙山的地界,千万不能撒谎!你要寻死自己去吧,不要牵连到我!” 在这山上不能撒谎,还有这么神奇的地方? 李伴峰四下看了看,高声喊道:“我真是来打猎的!” 啪! 一块石头炸裂。 “我没有看过宋老师的桃子!” 啪! 又炸一块! “我从来没杀过人!” 轰隆! 整个山体似乎都在摇晃。 周围几块碎石崩塌,尘土缭绕,两人半天睁不开眼睛。 李伴峰在碎石之中左躲右,身上还是受了不少擦伤。 猎人抱着头,缩在地上,嘶声喊道:“你要做啥么?到底要做啥么?不是跟你说在血牙山不能撒谎么?” 李伴峰擦擦身上的血迹,回头看着猎人:“你见过血牙怪,肯定上过血牙山,对吧?” “上过。”猎人作答,没有山石炸裂,他说的是实话。 李伴峰问道:“你愿意给我做个向导么?” 猎人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看着李伴峰道:“凭啥给你做向导,我是来打猎的!” 这也是实话。 李伴峰掏出来两叠桓国钞,递给了猎人:“这些钱够么?” 猎人接过钱,数了数,收下道:“我可跟你说,我只管带路,别的事我可不管。” “你不用管,只管带我把这座山翻过去就行!” “还有啊,你千万不能再撒谎了,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李伴峰点点头道:“你也最好也别撒谎,不然真会出人命。” “跟我走吧!” 猎人刚向前走了两步,忽听李伴峰在身后问道问道:“你是血牙怪么?” 猎人回头道:“你疯了么?我哪是血牙怪?我躲他还躲不及呢!” 山石没动静,猎人没撒谎。 李伴峰一笑,和猎人一边闲谈,一边上山。 “这山上都有什么怪物?” 猎人摇头道:“只有淋漓血牙怪,别的怪物都上不了血牙山,偶尔有点飞禽走兽,这都不用担心,我都能对付。” 要真的只是寻常的飞禽走兽,不用猎人出手,李伴峰自己就能对付。 这条山路很难走,荒草齐膝深,李伴峰边走边问:“血牙怪一般不会在这附近出没吧?” 猎人摇头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反正这条路我以前走过。” “你会帮我避开血牙怪,对吧?” “我肯定要避开他,我也不想遇见他。” 山石没动静,这是实话。 越往山上走,草木越繁盛,猎人拿着弯刀,在前边开路。 两人一路攀谈,这位猎人的口齿实在不灵活,李伴峰听他说话,真觉得费力。 但猎人每句话都是实话,山上的山石始终没有动静。 走到半山腰,猎人开始右转:“山顶就不去了,血牙怪的巢穴离山顶挺近的,从这里绕半圈吧。” 李伴峰点点头,忽然问道:“你有修为么?” 猎户点头道:“有呀!” “什么道门,几层修为?” 猎人皱眉道:“这凭啥告诉你?咱们也不是熟人!” 李伴峰神色平静道:“我是好人。” 猎人闻言吓得一哆嗦,赶紧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山上的山石没有动静。 李伴峰说的是实话。 “吓死我了!”猎人长出一口气道,“我以为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李伴峰神色平静道:“我真是好人。” 山石一直没动静。 在李伴峰的认知当中,他自己确实是个好人。 这让李伴峰有了些许推测,血牙山判断一个人是否说谎的依据,不是客观事实,而是一个人自身的认知。 一座新地里的荒山,不可能搜罗到那么多客观事实,更何况一个人是好是坏,也很难做出清晰的客观定义。 但一个人如果说出与自己本身认知相违背的话,就等于违背了血牙山的规则,会导致山石崩碎。 违背的越严重,山石崩碎的越猛烈。 要是来一个特别能说谎的人,会不会把整个山都给炸了? 要是真有人敢这么做,估计他自己也活不下来。 这让李伴峰想起了一件法宝,边境线上,关防使用的德修法宝。 那件法宝能测试一个人是否说谎,如果一个人谎报自己的姓名,会当场四分五裂。 一个人如果刚刚改了名字,对自己的名字还不够认可,在那件法宝面前,也会当场暴毙。 这也恰恰利用了谎言的本质。 可以用谎言欺骗别人,但很难用谎言欺骗自己,这应该就是德修用来甄别谎言的手段。 当然,这也只是李伴峰的推测。 思索之间,猎人突然回头问道:“你刚才说你没杀过人,山石炸了,你撒谎了,看来你是杀过人的。” “杀过。”李伴峰如实回答。 “杀过人,你还说自己是好人?” 李伴峰平静回答道:“我杀过的那些人,都该杀。” 山石依旧没有动静,这进一步证明了李伴峰的推测。 一个人是否该杀,这事很难甄别,但在李伴峰的认知里,他们确实该杀。 四周的荒草越来越高,有的野草都长到了李伴峰的肩膀。 脚下的石头却越来越多,要不是有旅修的基础,稍有不慎就得崴了脚脖子。 这有点反常,草木茂盛的地方,按理说不该有这么多石头。 绕过半山腰,差不多该下山了。 猎人擦了把汗水,放下弯刀,问李伴峰:“歇会?” 李伴峰倒不觉得累,可看着猎人猎人坐下了,他也跟着坐下了。 四周没有感知到危险,但血牙怪是五层修为,李伴峰的旅修只有二层,如果血牙怪刻意隐藏,李伴峰很难感知到恶意。 猎人摸索了一下自己的弯刀,对李伴峰道:“歇一会,就该上路了。” 李伴峰拿出酒葫芦,喝了一口酒,问道:“上哪条路啊?” 猎人诧道:“还能上哪条路么?” 李伴峰认真的看着猎人:“我是真不知道啊。” 猎人皱眉道:“你这人真是疯了?” “我没疯。”李伴峰笑的很自然,山石也没反应,这句是实话。 猎人皱眉道:“那你到底要干啥么?” 李伴峰道:“我就是想问问,到底要上哪条路?” “你自己要上血牙山的,肯定是你自己要上路呀。” “你就不陪我上路了?” “我这不一直陪着你么?” “你要杀我对不对?”李伴峰目露寒光。 猎人缓缓说道:“我跟你说了,我不是血牙怪。” 李伴峰点头道:“你的确不是血牙怪,你还跟我说了,除了淋漓血牙怪,别的怪物都上不了血牙山。” “是呀,我说了,这山上除了淋漓血牙怪,没有别的怪物了。”猎人平静的点头。 李伴峰笑道:“所以你是淋漓,对不对?” PS:血牙山是不是特别好玩?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六章 他不是好人 李伴峰平静的看着猎人:“说话呀,你是不是淋漓?” 猎人没法回答。 在血牙山上,撒谎会受到惩罚。 地面上这么多石块,猎人如果说他不是淋漓,很有可能被碎石重伤。 就算不被碎石重伤,也会给李伴峰留下偷袭的机会。 沉默半响,猎人问李伴峰:“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李伴峰也没有回答,他不想和对方解释那么多。 淋漓血牙怪,很拗口的名字。 拗口到什么程度? 多说两遍,李伴峰都会舌头打卷。 连李伴峰都打卷,猎人的口齿本来就不清楚,说起来得有多难? 把淋漓血牙怪简称为血牙怪,是非常正常的举动。 李伴峰一直简称血牙怪。 可猎人不这么做,虽然口齿不清,虽然说起来困难,但他有时候说血牙怪,有时候非要说淋漓血牙怪。 说起山上有什么怪物,他说只有淋漓血牙怪。 说起怪物的活动范围,他说血牙怪不能下山,但他可没说淋漓不能下山。 他说的都是实话,但他把淋漓和血牙怪区分开了。 旅修在外闯荡,行千山过万水,每一步都要万分小心,这种反常的现象,李伴峰当然不会忽略。 见李伴峰不回答,淋漓怪又问了一句:“难得相识一场,难免你死我活,咱们动手之前能说句实话么?伱知道我是淋漓,为什么还让我做你向导?” 李伴峰还是不回答。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确定对方的身份,只是怀疑对方有恶意。 怀疑的依据是,他出现在李伴峰身边时,李伴峰几乎没有察觉。 以此推断,这是个很擅长偷袭的角色,很可能是新地的异类。 如果李伴峰的推测是错的,对方没有恶意,那就更应该花钱雇他,有个向导终究没坏处。 如果对方是怪物,与其等着被对方偷袭,还不如把他留在眼前。 当然,如果当时猎人不答应,李伴峰也不能强求,但他相信猎人抵挡不住钱的诱惑,异怪抵挡不住食物的诱惑,在新地待久了,李伴峰对这两类生灵都不陌生。 淋漓又问了一句:“你明知道我要杀你,为什么还跟着我?” 这一次李伴峰回答了:“不跟着你,我怎么避开血牙怪?” 淋漓要避开血牙怪,这是淋漓自己说的,这是句实话。 这一路上,他也确实避开了血牙怪。 淋漓为什么要避开血牙怪,具体原因不明,但李伴峰有大致的推测。 至于推测准不准,一会再去验证。 淋漓笑了一声:“你以为避开血牙怪,你就能活了么?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带到这地方来么?” 李伴峰点头道:“我知道,因为这地方不好逃命。” 四周全是荒草,脚下全是山石,这种罕见的地形确实不好逃命。 淋漓看着李伴峰道:“我知道你是旅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脚步特别厉害,你跑一个试试?” 李伴峰没急着跑,他看着淋漓反问道:“你为什么要躲着血牙怪? 是不是因为他总是抢你东西吃,你还打不过他? 你在血牙山下,自称是猎人,这句没撒谎,你确实是猎人,猎物就是我, 可你为什么劝我不要上山?是不是想等我离开血牙山,你再对我下手?是不是怕自己的猎物被抢了? 你就那么害怕血牙怪么?他是五层修为,你肯定不及他,最多也就四层,是不是连四层都没有?” 淋漓目露寒光,这句话说在了他的痛处上。 李伴峰猜对了,他原本不想在山上动手。 他真的害怕血牙怪。 他的活动范围比血牙怪大,但他确实打不过血牙怪。 李伴峰接着问道:“血牙山是你们两个人的地盘,为什么血牙怪总是欺侮你?” 淋漓咬了咬牙,他被李伴峰激怒了:“你不用耍这离间计,耍了也没用。” “没用么?我觉得挺有用的,你和血牙怪差的不算太多吧,你找个帮手就能杀了血牙怪。” 淋漓咬牙道:“你给我住口!” 李伴峰接着说道:“你不想杀他么?你肯定很想!你觉得我和你联手,能不能杀了他。” “住口!”极度愤怒的淋漓,准备立刻杀了李伴峰。 不管多么痛恨血牙怪,他都不会听信一个陌生人的蛊惑。 虽然对方说的都是实情。 李伴峰接着说道:“杀了血牙怪,血牙山就是你一个人的地盘!” “住口!” “找个帮手不容易,你得珍惜机会。” “住口!” “有个帮手就在眼前,我也想杀了血牙怪。” “我让你住口!” “我是个好人,我可以帮你!” “我让你……” 砰! 淋漓刚冲向李伴峰,一块山石突然炸裂,碎石在他身上割了好几道口子。 他确实不会中了李伴峰的离间计。 他专心致志等待出手的机会。 可他没想到李伴峰根本没用离间计。 他没想到李伴峰会突然撒谎。 “我可以帮你。”这是句谎话。 这是战术第一步,撒谎! 在说了一大堆实话之后,李伴峰突然冒出一句谎话,让淋漓毫无防备。 “我真心想要帮你,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李伴峰又冒出一句谎话。 砰砰砰! 这句谎话严重背离了李伴峰的真实想法,山石爆炸的十分猛烈,淋漓和李伴峰都受了伤。 “我是真心想和你交个朋友,从来没有害你的心思!” 轰隆隆! 尘土飞扬,碎石不断炸裂。 淋漓抱着头,蜷缩在了地上。 这人真是疯了! 这是山上! 山石爆炸要比山下猛烈地多。 他还说了这么不要脸的谎话。 淋漓不理解李伴峰的想法,以为他想同归于尽。 这疯子想得美! 血牙山是淋漓的地盘,淋漓知道怎么躲避碎裂的山石,所以他伤的不重。 可透过烟尘,他发现李伴峰伤的也不重。 在山下,李伴峰不停用谎言引爆山石,淋漓以为李伴峰在发疯。 李伴峰不疯,他在试探山石的爆炸位置和碎石的飞行轨迹。 他对血牙山的熟悉程度肯定不及淋漓,可仗着旅修的脚步,他也没吃太多亏。 那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想把淋漓困住? 现在淋漓已经被困住了,李伴峰为什么还不跑? 淋漓暴怒,正要起身,忽然留意到了一股醉人的酒香。 酒香从哪里来? 好像从他自己身上来。 这是战术第二步,洒酒。 趁着山石爆炸的时候,往淋漓身上洒酒。 只是这步战术很难执行,李伴峰也要躲避山石,没有机会洒酒。 但这事不用他亲自动手,酒葫芦灵智极高,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在李伴峰躲避碎石的时候,酒已经洒好了。 酒葫芦提醒一声:“小老弟,放火!” 李伴峰在裤子上蹭燃了一根火柴,丢在了淋漓的身上。 周身火焰腾起,淋漓放声惨呼。 他满地打滚,想要灭火,但无济于事。 这是药王的药酒,哪有那么好灭? 没等他找到灭火的机会,唐刀已然出鞘,一刀刺进了淋漓的胸口。 淋漓忍着剧痛,拿出背后的长弓,迅速搭箭上弦,要射杀李伴峰。 钟摆上前砍断了弓弦,随即砍在淋漓的脖子上,奋力吸血。 战术第三步,抄家伙上。 能抄的家伙,全都上! 李伴峰丢出去镰刀,钩在了淋漓的脑壳上,他又拿出铲子,正要丢出去,忽觉手腕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是野草。 一根如人高的野草,伸出草茎,紧紧缠住了李伴峰的手腕。 李伴峰把铲子换到左手,斩断了野草,又有两株野草缠住了李伴峰的双腿。 四周有大量野草都在朝着李伴峰疯狂生长。 淋漓在反击。 “草修!”酒葫芦喊了一声,冲着李伴峰身上的野草洒了些酒水。 “放火!”酒葫芦又提醒一声。 李伴峰真担心会烧了自己,但酒葫芦有分寸,火苗只把李伴峰身上的草叶烧干净了,没伤到李伴峰分毫。 与此同时,一大片青草裹住了淋漓的身体,他身上的火终于熄灭了。 一条青草缠住唐刀,奋力将它扯了出来。 淋漓不想反击了,他想逃跑。 镰刀被扯了出来,钟摆也被扯了出来。 虽说被吸了大量血液,胸口挨了一刀,脑壳被砍了个窟窿,身上还满是烧伤,但重伤的淋漓依然能运用技法。 大量荒草把他裹的像木乃伊一样,在草丛之中迅速穿行。 他要去找血牙怪。 他很怕血牙怪,也很恨血牙怪。 但现在血牙怪是唯一能救他的人。 血牙怪在哪? 应该在山顶,在他的巢穴里。 他肯定会救我,肯定…… 嘶啦啦,淋漓身上的草叶慢慢松脱了。 他无法继续维持法力。 烧伤和刀伤,他还能勉强扛住,但镰刀有毒,他扛不住了。 那是剧毒的蓝叶杨,还被铜莲花淬炼过,淋漓能支撑到现在,已实属不易。 唐刀赶上前去,对着淋漓咽喉又补了一刀。 钟摆趁机上前,把血彻底吸足。 酒葫芦笑赞一声:“好酒,好酒啊!” 姚老给的法宝真是好,酒葫芦这一战立了大功! 看着酒葫芦,李伴峰有些出神。 作为地头神,姚老算得上好人中的好人。 他知道我在路上会遇到危险,他告诉我躲避危险的方法,还给了我躲避危险的手段。 可有一个人,也知道我会经历很多危险,那个时候的状况比当前要危险的多,因为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懂。 他让我打电话。 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他把我卷进了生死局。 但他什么都没告诉我。 在此之前,他连普罗州都没提起过。 至于他给我的东西,也不知是不是他给的,也不知他到底什么目的,也不知道这东西我到底能不能留得住。 被李伴峰盯久了,酒葫芦有些发烫。 “小兄弟,你别总这么盯着姐姐看。” 李伴峰一笑:“姐姐这么俊,看看还不行。” “你才几个年纪,就敢调戏我?”酒葫芦喷了李伴峰一脸酒雾,像是有些生气。 李伴峰摸了摸酒葫芦:“血牙山作证,我是真心欣赏姐姐。” 山石没动静,证明李伴峰说的是真话。 葫芦嗤嗤笑了好几声。 血牙山真是个有意思的地方。 李伴峰把淋漓的尸体带回了随身居,这一战动静有点大,趁着血牙怪还没追来,李伴峰赶紧下山。 走到山脚下,李伴峰小声说了一句:“淋漓不是我杀的。” 砰! 一块山石当即炸裂。 说这么小声也不行? 那索性大声一点! 李伴峰对着血牙山高喊一声:“我是个好人!” 血牙山没有任何反应。 李伴峰又喊一声:“我娘子也是好人!” 血牙山依旧没有反应。 李伴峰再喊一声:“我全家都是好人。” 没有山石炸裂。 那个人呢? 是好人么? 李伴峰又喊一声:“我觉得他不是好人!” 微风吹过,山间一片寂静。 李伴峰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他脱下礼帽,拍打了一下帽子上的碎石和尘土。 他又戴上礼帽,转身走进了夜色之中。 PS:那个人到底是谁呀?为什么他不是好人?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七章 收网 一片广袤的松林之中,李伴峰坐在一只鼠妇的背上,在松林里缓缓穿行。 鼠妇,又名西瓜虫,也有人称之为米汤虫,潮湿之地,常见的一种多脚的虫子。 这只鼠妇很大,脊背有两米多长,一米多宽,可以载人,还可以载行李。 不仅大,而且还有灵性,这只鼠妇会说话,是个很实在的老大爷,驮李伴峰穿过这片红松林,只收了李伴峰五十元桓国钞。 李伴峰也是个爽快的人,直接给了鼠妇一百。 只是他很好奇,这只鼠妇赚了钱,上哪花去? “小伙子,你不懂,我们有我们的村子,村子里有吃有住,还有集市,用钱的地方多了,咳咳咳……” 天很冷,风很急,呛的鼠妇大爷直咳嗽。 人家这么大年纪了,李伴峰还坐在人家背上,心里也挺过意不去。 不是他懒得走这几步路,是鼠妇大爷说过,这条路,他驮着李伴峰走就没事,李伴峰要是自己走就很大麻烦。 酒葫芦证实了鼠妇的说法:“这是铁皮团子虫,我年轻的时候在别处见过一次,在新地之中,铁皮团子虫是少有的善类,在他住所附近,各类生灵都会给他几分薄面。” “姐姐,你现在不也年轻么?”李伴峰摸了摸酒葫芦。 “你这嘴真是比吃了蜜还甜。”酒葫芦喷了一口酒雾。 李伴峰正和酒葫芦闲聊,鼠妇大爷问了一句:“小伙子,伱刚才跟谁说话?” 鼠妇听不到酒葫芦的声音,李伴峰随口解释道:“我这人,喜欢自言自语。” “我有个闺女,也是这毛病,村里的大夫说她得了癔症,吃了三副药就好了,改天你去找我们那位大夫看看,这病得早点治,能治好。” “你们村里还有大夫?” “怎么没有?医术高超,人长得俊,一等一的好姑娘!” 这姑娘是什么类型的? 走了整整八个钟头,鼠妇穿过了红松林,如其所言,这一路没遇到什么麻烦。 从鼠妇背上跳下来,李伴峰又多给了鼠妇五十,前后一共给了一百五。 老爷子心里过意不去,几番推让,李伴峰执意要给。 老爷子叹口气道:“小伙子,你是好人,前边是金虾池,你是来捞虾的吧?” 李伴峰摇头:“那虾有什么好?” “那虾在池子里是活的,捞出来就会变成死的,死了两个钟头,就能变成金的, 以前来捞虾的人不少,可后来血牙山突然冒了出来,就没什么人敢来了, 你要捞虾,可别贪心,遇到小虾得放了,最多捞个十几只,千万别惹毛了虾王,那虾王一百多尺长,一钩子把人带到池子里,连骨头渣子都给嚼了。” 李伴峰道了一声谢,转身走了。 鼠妇老爷子继续在林子边等生意。 一只蜈蚣爬到了鼠妇背上,用触须卷着一块大洋,递给了鼠妇。 老爷子用触须试了试大洋的成色,对蜈蚣道:“老弟,你这么多钱,我可找不开。” 蜈蚣笑道:“你先收着吧,我也不是第一次做你生意,以后省着天天给。” 鼠妇驮着蜈蚣进了红松林,一路之上说说笑笑。 李伴峰拍打了一下身上雪花,来到了悬崖边。 在这片悬崖上,密密麻麻都是山洞,比李伴峰身上的虫眼还要密集。 按照地图上的标记,从下往上数第七行,从左往右数第六个山洞,是他去的那个。 悬崖不好爬,李伴峰决定歇息一天,明天再钻洞。 他拿出一枚金元丹,配着一枚蓝叶丹吃了下去,静静在悬崖下坐着。 过了十几分钟,李伴峰的身体陷入了麻木。 麻木不怕,唐刀、钟摆、酒葫芦、牵丝耳环都在身边。 但他不敢回随身居吃药。 娘子昨夜呼吸不是太均匀,按照正常人的睡眠习惯来推断,她貌似快醒了。 吃下这枚丹药,按照李伴峰的计算,他将晋升旅修三层。 接下来他将面临一个难关,他必须要学会旅修三层技,踏破万川。 …… 海吃岭,头道岭,城里各家各户都拿着扫把、拖把和抹布打扫卫生。 擦擦灰尘、倒倒垃圾,这些都是其次,这次主要打扫的对象,是蚊子的尸体。 整个头道岭到处都是蚊子的尸体,晚上打扫过了,第二天早上又堆了一层。 陆东俊曾经说过,蚊子的尸体不用理会。 可头道岭的百姓乐此不疲,看到蚊子的尸体就要收拾起来,攒成一堆,然后用火烧了,觉得这样才永绝后患。 而且这个过程还很解气。 至于陆东俊其他的话,那自然是要听的。 陆东俊让他们去火车站排队领粮食,他们规规矩矩都去火车站,老老实实排队,没有一个人哄抢。 陆东俊让他们做件漂亮衣裳过年,凡是手里还有点余钱的,都去陆家布行买布,愣是把海吃岭最大的布行给买断货了。 陆东俊准备开工厂,有人给准备好了地皮,有人给联系设备,还有不少人等着去工厂做工。 陆东俊想多做些生意,当地的大小帮门,把在虫灾之中破败的生意全都收拢起来,低价卖给了陆东俊。 这是在向陆东俊递投名状。 当地的帮门都想要投靠陆东俊。 陆东俊现在就是海吃岭的神。 因为他把头道岭的蚊子给杀绝了! 自从他在食为天酒楼洒下了带着药的白米,头道岭的蚊子没过多久就绝种了! 深夜,满身酒气的陆东俊回到宅院,喝了杯茶,对万晋贤道:“老万,什么时候在二道岭动手?” 万晋贤拿着一张清单给了陆东俊: “老爷,这事不着急的,头道岭的生意,咱们还没开始打理呢, 我帮您选中了这十几家铺子,您先过目。” 陆东俊把清单推到一边:“这些破事,别来烦我,我跟账房都说过了,生意上的事情,都交给你打理, 我跟你说,二道岭的事情,你可多上心,我今晚可都和外州商量好了,五天之内,二道岭的蚊子得绝种!” 万晋贤点头道:“这事您放心,可我听说何家和马家都派人来了海吃岭,我是担心他们过来摘桃子。” “让他们来呀,”陆东俊冷笑一声,“看看在海吃岭,有没有人搭理他们!” “三英门、青云会的人也来了不少。” 陆东俊啐了口唾沫:“让他们来,都特么来,我挨个等着!” “楚家老大来了,他不是找麻烦来了,他是跟您谈生意,咱们不是收了不少生意么,他也想过来分一杯羹。” 陆东俊笑道:“想跟咱们一起发财?行啊,带他一个,楚老大一直是个懂事的人,就是他那妹子,做事太莽!” “百花门和江相帮也想和您谈谈生意……” “谈,都能谈,只要是懂事的人,在我这都有肉吃, 可有一样,我买进来的生意,翻三倍卖给他们股份,只卖股份,而且最低三倍,他们不想买就拉倒! 他们想在海吃岭新开生意,也行,但是他们得给我一半股份,要是不想给,今天开张,明天就砸铺子,谁要不服就特么试试。” 万晋贤低头道:“老爷,我都听您的。” 陆东俊摇摇头道:“不用什么事都来找我,我天天应付那些记者都忙不过来,老万,这些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 宅院外边,何海生从报童手里买了一张晚报。 海吃岭当地的报纸,整个头版都被陆东俊占据,二版、三版也有他大量的新闻。 何海生看了看宅院的格局,拉起呢子大衣的领子,悄无声息消失在了夜色中。 …… 陆家大宅,猴子邱也正在看报纸,海吃岭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绿水湾。 陆家大公子陆源山道:“邱叔,咱们要不要去趟海吃岭?” 邱志恒摇头道:“不能去,现在还不是时候。” 陆源海道:“现在要是不去,咱们在海吃岭的生意,可都要丢了。” 邱志恒放下报纸道:“生意已经丢了,海吃岭那些个掌柜,把账本都交给了陆东俊。” 陆源山看了陆源海一眼,看来邱志恒在海吃岭也有不少眼线。 但对眼前的局面,邱志恒并不担心:“不止咱们一家丢了生意,何家、马家、楚家都吃了大亏,咱们先看看,谁先忍不住。” 陆源山说起了另一件事:“三英门的大当家又给我下了请帖,我去是不去?” 邱志恒点头道:“去,但是什么都别答应他,慢慢和他谈,等海吃岭的事情有结果再说。” …… 越州三院,何家庆在病床上坐了起来。 在他耳边,一个男子的声音正在低语:“陆东俊现在十分风光,头道岭彻底被他拿下,大小生意低买高卖,赚得钵满瓢盈。” 何家庆面色平静,接着问道:“二道岭呢?” “二道岭有不少家族,也来找陆东俊拜了山头。” “拜山头有什么用,他们家族的产业呢?” “产业都没交出来。” 何家庆皱眉道:“不拿出自己的产业,空口白牙拜山头,都是扯淡来了,这些人天天耍这些条条道道,都特么是普罗州的祸害! 二道岭还能拿下么?” “够呛,别说二道岭,一道岭都撑不住。” “撑不住就别撑了,”何家庆下了命令,“告诉老万,收网。” PS:陆东俊还能风光多久?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八章 脚踏千斤 丹毒被蓝叶丹抵消了,李伴峰进了随身居,准备先休息一晚,第二天进山洞。 外边天寒,进了屋子,李伴峰先喝了一口酒,忽然觉得屋子里比平时暖和了许多。 难道是…… “喂呀!你个疯汉!当着我的面,和别的女人接唇,这日子却还怎么过?” 娘子醒了,李伴峰赶紧解释:“我没接唇,我就是喝口酒。” “我亲眼看见了,你还不承认!” 酒葫芦发话了:“妹子,葫芦就一个嘴,我就喂了他一口酒,这事是你多心了。” “妹子?谁是伱妹子?占了我男人,我还得叫你声姐姐是怎地?” “这丫头脾气不小啊,怎地?想照量照量?”酒葫芦的脾气也上来了。 “呼呀,这一会功夫我又成丫头了,明天是不是还得叫你一声夫人!” 哐啷!哐啷!哐啷! 锣鼓家伙越打越猛,唐刀在旁唱一声道:“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呀,这事情得争个分明!” 李伴峰一脚踢飞唐刀,看眼前情势不妙,先去外室暂避。 外室里,铜莲花还在炼丹,身上的光晕一层连着一层。 这次丹药出锅很慢,不仅潘德海的血肉出锅慢,淋漓的尸体到现在也没出锅。 门外叮咣作响,五分钟后,传来了一阵笑声。 “嚯哈哈哈!” 娘子怎么还笑了? 难不成酒葫芦被她杀了? 这么贵重一件法宝,就这么没了? 李伴峰大惊失色,一推房门,满屋子的都是扑鼻的酒香。 咯~咕噜噜~ 娘子打了酒嗝,唱道:“好妹子,今天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 酒葫芦回应道:“前辈,刚才是我说话没分寸,冒犯了你,凭我这身份,哪能跟你论姐妹。” “咱们不计较这些,你也别叫我前辈,都把人给叫老了,以后咱们就论姐妹!”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事情很简单,酒葫芦没想和唱机打,周旋之间,她喷了一团酒雾,把半葫芦酒送进了唱机的水箱里,娘子喝了酒,情绪不错,两人就成了干姐妹。 呼! 娘子在水箱里喝了一大口,叹息一声道:“有酒无肴,总是差了点意思。” 李伴峰赶紧说道:“我明天就去买菜。” 娘子还是不满意:“明天买菜,那今晚岂不是要干喝?” 不干喝,你还想怎地? 这屋子里能吃的就剩我了,难不成想把我给吃了? 李伴峰正在心里吐槽,却发现锣鼓家伙又渐渐密集起来。 哒哒哒~呔! 做什么? 当真要吃我? 娘子这性情,有些事情很难说啊! 局面正当紧张,酒葫芦开口,把话题岔开了:“姐姐,你刚说买菜是什么意思?” “抓人回来吃!”娘子回答的一点都不委婉。 酒葫芦并不惊讶:“姐姐,这却不怪咱们小老弟,前天他还真就抓回来一个人,可惜姐姐当时没醒,就交给二夫人了。” “二夫人?你是说交给红莲那个贱人?喂呀夫君~这么说,你抓回来的是个死的?” 酒葫芦道:“确实是死了,进门之前就死了。” 呼哧! 唱机冷哼一声:“我不吃死物,那等腌臜东西有什么好吃?” “姐姐,二夫人吃的可真是欢喜,这都两天了还没吃完。” “两天还没吃完?”呼哧,呼哧~唱机喷吐两口蒸汽,“喂呀夫君,你抓了什么好东西给红莲那个贱人?”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李伴峰带着淳朴的笑容道,“就是血牙山上的淋漓。” “淋漓?淋漓血牙怪中的一个?”娘子见识果真广博。 三盘河新地人迹罕至,血牙山也不是什么出名地方,淋漓也不是高层异怪,连这种角色,娘子都认识。 “娘子,那真不算什么好东西,血牙怪只有五层修为,淋漓可能还不如血牙怪。” “喂呀~相公!”娘子的唱腔满是不甘,“你这却是糊涂了,淋漓血牙怪是新地独有的异类,这等异类不能用层级衡量,他们可是真正的好东西,这却便宜了红莲那个贱人!” 李伴峰听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用层级来衡量?” “新地之中,异怪分为三类,第一类异怪是普罗州的生灵,误入了新地,长年受新地侵蚀,获得了道缘成了异类,这种异类道缘不多,修行也很艰难, 第二类异怪,是第一类异怪的后代,它们生在新地,但依旧是普罗州的种血,身体里的道缘比第一类多些,长相也更奇特些,那蓑蛾就是此类, 第三类异怪,是新地土生土长的异怪,他们在种血上和普罗州没有干系,是新地里滋养出的生灵,身体里道缘满满,是难得一见的食材!” 道缘满满? 道缘不就是暗物质么? 身体里暗物质多,就算上等? 李伴峰问了一句:“淋漓有多少道缘?” 娘子打了个比喻:“就好像那照过天光的人,想起来便觉得可口!” 李伴峰打了个寒噤,不再提异怪的事情:“娘子,我去四房睡下了。” “去四房作甚?” “你们这里酒气太重,呛得我睡不着。” “去吧去吧,休要打搅我们姐妹喝酒!葫芦妹子,你这葫芦嘴太小,将来可要受苦。” “受什么苦?姐姐不要吓我。” “我可没吓你,你不知道咱家这疯汉有多狠,他上机油的时候,真真是个缺德的种,专挑你那受不了的地方下手……” 四房,在外室的尽头,距离正房最远。 李伴峰进了四房,放下铺盖,钻进被窝里,睡了一觉。 次日天明,李伴峰接着青藤爬上岩壁,进了山洞。 山洞不宽,但通风不错,李伴峰仔细闻了闻,里边没有污浊之气。 沿着洞穴走了几步,脚下的滞涩感再次传来,和李伴峰在荆棘丛里走路的感觉非常相似。 不能说是相似。 比在荆棘丛里的感觉还要强烈。 在荆棘丛,李伴峰仿佛带着镣铐,在这座山洞里,李伴峰感觉自己双脚被捆住了。 走了几十米,李伴峰气喘吁吁,身体感知到某种变化,一天修行,貌似是满了。 三层旅修,在李伴峰的认知里,一天至少要走一百五十里。 现在就满了? 修为见长是好事,可这条山洞怎么走过去? 按姚老的地图标记,这条山洞有一百多里长,而今这才刚进洞口,就走不动了。 李伴峰正在发愁,不经意间往洞口扫了一眼。 洞口有东西在晃动。 因为离得远,看的不是太清楚。 好像有两根触须。 有不少环节。 还有很多脚。 是只马陆! 这东西又叫千足虫,李伴峰和洞口的尺寸做了个对比,这只千足虫趴在地上,高度达到了洞口的一半。 高就有一米,长度未知。 是善类么? 这很难说。 李伴峰急忙起身,正要跑路,迈了两步,发现自己速度不济。 两腿太沉重了,根本跑不快。 他速度不济,千足虫的速度可不慢。 淅淅!淅淅! 这东西迈着密密麻麻,看不清楚的脚,朝着李伴峰爬了过来。 不能背对着它跑,被它从背后追上可就危险了。 李伴峰抽出镰刀和唐刀,迎着千足虫跑了上去。 千足虫见李伴峰靠近,立刻提起戒备,昂起一截身子,俯视着李伴峰。 要是在正常状况下,李伴峰还真不怕这虫子,可现在状况不正常。 李伴峰双腿有千斤重,根本迈不开脚步,这就等于丧失了旅修最大的优势。 虫子率先出手,挥舞触角,朝李伴峰打了过来。 李伴峰艰难闪过,触角打在岩壁上,击碎了一块石头。 一根触角就这么大力气! 这东西的力量不比蓑蛾夫人逊色! 千足虫竖起两根触角,准备再度发起进攻。 如果两条触角一并打下来,李伴峰再想闪避可就难了。 情况危急,不能坐以待毙,李伴峰想跳起来,准备用镰刀钩住这虫子的头,再让唐刀横扫,争取把它脑袋砍下来。 砰! 李伴峰一脚踩在地上,没跳起来。 唐刀上前横扫,因为没有李伴峰照应,出招太过明显,被虫子的触角打飞出去。 这虫子有灵智!攻防战术都很清晰。 两根触角左右夹击,扑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蹲下身子躲开触角,两条触角挥空,贴着地皮,又扫了过来。 这虫子太特么阴狠! 它看出李伴峰跳不起来,开始攻下盘。 这可怎么躲! 两根触须在李伴峰身后交叉,李伴峰连后退的空间都没有。 跳起来! 说什么也得跳起来! 就算两条腿有万斤重,今天也得跳起来。 李伴峰瞋目切齿,眼珠子里满是血丝,把所有力量集中在腿上,想要起跳。 右腿起来了,左腿没起来,本来是要起跳,结果只在原地跺了一脚。 完了! 这两条腿要是被千足虫扫中,必然是废了! 之前见是只虫子,李伴峰没看得起它,哪成想却吃了大亏。 早知是这种状况,一开始就应该躲进随身居,不该和它硬拼! 李伴峰赶紧掏钥匙,就算两条腿被千足虫扫断了,爬也得爬回屋子里。 钥匙刚掏出来,却发现触角没有扫在自己腿上。 触角哪去了? 在山洞上方飘着。 马陆仰着头,竖着身子,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是酒葫芦出手了么? 酒葫芦说了一句:“小老弟,你刚才踩碎了一块石子。” 一块石子? 李伴峰低头一看,发现脚底下踩着半块石子。 还有半块哪去了? 还有半块,在千足虫的脑壳上镶嵌着。 他的脑壳很硬,没被打透,但是被打出来一个坑。 李伴峰愕然的看着自己的双脚,又看了看那块断掉的石子。 PS:新地是个好地方,特别适合伴峰。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九章 风光的尽头 李伴峰踩碎了一块石子。 踏破万川? 旅修最难的技法? 学会了? 刚才是怎么做到的? 李伴峰没时间复盘刚才的过程,暴怒的马陆,趴在地上,直接撞向了李伴峰。 你趴下倒好办,不用跳起来也能打你! 李伴峰唤来唐刀,举在身前,准备硬碰硬。 酒葫芦抢先一步出手,一股酒雾喷在了马陆头上。 马陆的脑袋眼看要撞上刀尖,忽然停了下来。 或许是受到了酒精的刺激,马陆的身躯开始剧烈的颤抖。 好机会! 李伴峰举起唐刀,对着马陆的脑壳就要砍下去。 酒葫芦拦住了李伴峰:“小兄弟,别鲁莽,你这把刀砍不开它的壳, 我没见过这虫子,但这东西很强悍,咱们加在一起都未必是它对手。” 李伴峰最开始的估算是正确的,这只马陆的战力不在蓑蛾夫人之下。 可不砍它,还有别的什么办法? 酒葫芦观察着马陆醉酒之后的状态,对李伴峰道:“酒品见人品,这虫子酒品不错,想必不是个恶类。” 这都能看出来? 酒葫芦还真没看错。 马陆摆动着触须,先是要起身,而后摇摇晃晃又趴在了地上。 这千足虫被灌醉了? 也不像是醉了,它两条触须打转,一副很享受的模样,更像是被美酒的滋味折服了。 酒葫芦道:“老弟,伱往旁边站站,让开条路,让它过去。” 李伴峰把道路让开,千足虫却不肯走,一条触须靠近了李伴峰,在身前不停的摇晃。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温顺? 其实这只马陆本来就很温顺,只是遇到陌生人有些紧张,又被李伴峰一系列举动给激怒了。 这东西有灵性么? 李伴峰用东西灵音之技听了半响,勉强听到了一个含混的声音。 “好喝,想喝,还想喝……” 还想喝,那就再给它一口酒。 等等! 这只马陆为什么在山洞里走的这么顺畅? 李伴峰想起了一件事,他展开了姚老给他的地图。 看过地图,李伴峰笑了。 这条山洞没有岔路。 “想喝是吧,你载我一程,我再给你一口好酒。” 李伴峰和马陆谈起了条件。 也不知这马陆是不是真的听懂了,它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伴峰小心翼翼坐在马陆身上。 马陆的触须晃动了一下,有些不太适应,把李伴峰甩在地上,迅速离去。 “不愿意载我?那我也不给你酒喝!”李伴峰很生气。 这条马陆很长,头已经远离了李伴峰,尾巴却还在山洞外边。 李伴峰让酒葫芦又喷了一口酒,芳香四溢的烈酒,洒在了马陆的身上。 马陆又是一阵颤抖,停止片刻,身上所有的脚,开始逆向移动。 它退回来了。 “好喝,想喝……” “答应载我了?” 触须上下颤动,马陆似乎在点头。 李伴峰第二次骑在了马陆的背上。 马陆这次没挣扎,带着李伴峰往前走。 李伴峰让酒葫芦喷了一口酒,马陆非常享受。 “先喝这一口,算是定钱,到了地方,还有酒喝。” 马陆驮着李伴峰,走了五里多,停了下来。 让他载我一程,就载了这么远? 这一程是不是太短了? 李伴峰刚要发问,隐约听见马陆说道:“歇息一会。” 在这山洞里行走,马陆也很艰难,全靠体魄强悍,才能比李伴峰坚持的久一些。 歇一会也好,总比李伴峰自己走要快。 …… 随身居里,娘子酒醒了,正给李伴峰洗衣裳。 外室之中,红莲突然开口:“觉不觉得这女子不太对劲?” 她说的是酒葫芦。 嗤嗤~ 唱机回应道:“是不太对劲,她不知畏惧,应该见过不少世面。” “你也看出来了,当初那疯汉把她带回这座房子,那女子只顾四下观望,一句没有多问, 后来见了我,她也不多问,而今见了你,她还是不多问, 这样的人,心里必定藏着事情。” “倒也不用担心,以后对她有些防备便是。”唱机洗干净了一条裤子,用蒸汽烘干,折叠整齐,放进了衣橱。 …… 海吃岭,头道岭,陆东俊的宅院。 马家家主,马五的父亲马春庭,正和陆东俊谈生意。 “东俊,咱们也是老朋友,皮厂的事,我已经提了两天了,你怎么也得给我回个信呀。” 陆东俊端着茶水,漫不经心的吹了吹,对马春庭道:“马大哥,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么?生意上的事,找老万就行,我这忙着救灾,顾不上这些零碎。” 马春庭道:“已经跟万管家说过好几次了,万管家也没个动静,我这只好来找你了。” “有这事?不能吧?”陆东俊故作惊讶,“是不是价钱不合适?。” 马春庭摊开双手道:“都是按你们开的价钱,我可一个子都没还。” 陆东俊咂咂嘴唇:“这就不应该了,老万这个人,就是心眼太小,这事包在我身上,我去找他说去。” 马春庭起身道:“那就麻烦了你了。” 陆东俊没站起来:“我这事忙,就不留你了。” 马春庭干笑一声,离开了陆家大宅。 他所说的皮厂,原本就是马家的生意。 海吃岭闹饥荒,皮厂倒闭了,扔在那没人管,万晋贤来到海吃岭,把皮厂以极低的价格收购了。 现在虫子被治住了,皮厂也开起来了,马春庭想把皮厂买回来,被告知只能买股份,而且价钱翻了三倍。 马春庭不服,想和陆东俊来硬的。 海吃岭大小帮门力挺陆东俊,让马家吃了大亏。 马春庭服软,再提买股份的事,万晋贤提出来涨价,价钱由三倍变成了五倍。 马春庭咬牙答应下来,可至今为止,万晋贤还没给回音。 “他妈的!”回到住处,马春庭气得咬牙切齿,“我特么给陆东俊送钱,还特么得看他脸色!” 马君江在旁道:“说的是,陆东俊太猖狂了。” 马春庭往烟斗里装了袋烟,叼在嘴里道:“陆东俊就特么那德行,说话狂点我认了,万晋贤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呲牙?” 马君江点头道:“说的是,万晋贤就是陆家一个下人,他凭什么在咱们面前猖狂?” 马春庭越想越气:“也不知道万晋贤一天在忙些什么,想见他一面都见不着,他也太目中无人!” 马君江频频点头:“说的是……” “是他么什么是?”马春庭把烟斗摔在了地上,“这半天,你除了个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皮厂原本就是咱们家的买卖,现在弄成了这样,你不觉得寒碜?要是老五在这,我能吃这么大亏么?” 生意吃亏了,马春庭想念马五了。 这就是豪门。 不过万晋贤最近确实有点忙,就连陆东俊找他都难。 一连叫人找了几次,万晋贤晚上终于到了宅院。 陆东俊皱眉道:“跑哪去了,一天不见人!” 万晋贤解释道:“生意上的事实在太多。” “我正要跟你说生意上的事,马家想买皮厂的股份,这事你知道么?” 万晋贤点头:“马春庭给我说过几次,我没理他,之前三倍价钱给他,他不答应,还找人来生事,现在他出五倍,我打算吊他两天。” 陆东俊点点头:“吊他两天也应该,但别把事办的太绝,马家的根基还在。” “都听老爷的。”万晋贤笑着点头。 “生意上的事情你得多上心,虫子的事情也不能耽误了,二道岭那边该动手了。” “老爷,您放心,我都准备好了,咱们后天就动手。” “行!”陆东俊点点头,“早点歇着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千万别累坏了。” 万晋贤离开了陆家大宅,没坐车,在头道岭转了一圈,确系没人尾随,走到食为天酒楼,进了酒楼附近一座洋房。 洋房里,凌家三兄弟当中的老三,凌妙影等了多时。 “万兄,我这都准备好了。” “有劳三爷。” 凌妙影带着一名男子走了进来。 万晋贤盯着那名男子看了看,微微点头道:“我这看不出破绽,今晚就把事办了吧。” …… 天明时分,头道岭烧麦街,云吞胡同,一户民宅里。 家里的女主人早起生火煮粥。 自从海吃岭闹了虫灾,家家户户都不敢打开米袋子,但凡存下一点米,都得放在箱子里锁着,就是这么严防死守,都防不住这些蚊子。 而今不怕了,陆家二爷已经把虫子治住了,现在可以放心大胆把米袋子打开,淘米下锅。 这米也是陆家二爷送的,海吃岭没有人不念陆二爷的好。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醉~”女主人哼着小曲,正在淘米,耳畔突然传来一声锐鸣。 嗡~~ 哐啷一声,女主人手一哆嗦,正在淘米的盆掉在了地上。 这声音,是整个海吃岭的噩梦,任何一个生活在海吃岭的人,听到这声音,浑身都发麻。 是蚊子么? 不是,肯定不是…… 头道岭的蚊子都被陆二爷杀绝种了。 这到底是什么动静? 是我听错了? 一定是听错了。 女主人低下头,看见地上洒落的米粒。 她赶紧把米粒捡起来。 嗡~ 一只蚊子在她面前,落在了米粒上。 PS:陆东俊要遭殃!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章 这就是灾荒 海吃岭,头道岭,陆东俊宅邸。 所有支挂严阵以待,整个宅邸正在被围攻。 在头道岭已经消失的绝户蚊,又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而且不怕陆东俊的药。 陆东俊把掺了药的大米到处泼,到处撒,一点用处都没有。 头道岭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所有人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看见绝户蚊,结果什么防备都没做,好不容易积攒出的一点粮食,被一扫而空。 刚刚脱离苦海的头道岭,再次陷入绝境。 之前对陆东俊有多少崇敬,今天就对他有多少憎恨! 围攻的陆东俊宅邸的人,以大小帮门为主力,普通百姓也参与其中。 单靠这些人,攻破陆东俊的宅邸有些困难,陆东俊在宅邸的防御上下足了功夫。 但各大家族也把手伸了进来。 何海生咬着香烟,此刻就在人群之中,身边站着青云会大当家韩耀门。 两人都用灵物遮了脸,寻常人难以辨认。 看着陆东俊府邸周围一浪高过一浪的叫骂声,韩耀门冷笑一声:“前几天,我带着贺礼,在他门前等了半个钟头,就想见他一面,结果他不肯见我, 一会我叫人把他大门拆了,把这些人全都放进去,我看他见是不见。” 何海生看了看韩耀门:“韩兄,你亲自来一趟,应该不是只想削了陆东俊的面子吧?” 韩耀门微微一笑:“面子肯定不给他留,这条命给不给他留,还得看看何三爷怎么说。” “光我一个人说可没用,”何海生四下看了看,“今天要说话的人可多了。” 马家大爷,马春庭在场。 楚家大少爷,楚怀俊在场。 百花门瓢把子,张秀玲在场。 其他有头有脸的家族都派来了不少人。 他们还在等,等动手的时机。 虽然在人数和战力上都占了优势,但没人想冲到最前头。 没人愿意直接面对陆东俊,不管陆东俊在其他事情上表现的有多么不堪,但打仗他是行家。 陆家老太爷陆茂先曾经说过,陆家上下,最能打的是老二陆东俊。 就连陆东良都说过,如果摆个擂台较量,连他都未必打得过陆东俊。 这不光是武修的优势,也是陆东俊为数不多的天赋。 不比心机,不耍手段,只要是单纯的战斗,无论战力还是应对,陆东俊都远在常人之上。 可陆东俊不走运,凡是对付他的人,都从心机上入手。 韩耀门还在观察其他家族和帮门的动静,让他颇感意外的是,有两家没有派人来:“三英门没见人来,猴子邱也没派人来, 三英门听说是不想蹚这趟浑水,猴子邱是为什么?不想找陆东俊报仇么?” 何海生摇摇头:“猴子邱的心思不好捉摸,我琢磨着,以后陆家是不是要姓邱了?” …… 宅邸里,陆东俊满头是汗。 一名支挂满脸伤痕跑了进来,对陆东俊道:“老爷,我们找遍了头道岭,没找到万先生!” “没找到?”陆东俊脸颊一抽动,“没找到你来跟我说什么?” “老爷,咱们快守不住了。” “哪里守不住了?” “哪里都守不住了!老爷,外边藏着高手,咱们弟兄被打死好几个了。” 打死了我的支挂? 就凭他们? 陆东俊别的事情不细心,身边的支挂可都是精挑细选的,不光修为不低,经验也非常丰富。 想一想就知道,这是有狠人下了暗手。 哪来的狠人? 肯定是各大家族和帮门的人。 陆东俊捏了捏额头,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三天前,就在这个沙发上,陆东俊指着鼻子骂了楚家大公子一顿,楚怀俊不敢吭声。 第二天,还是在这座客厅里,陆东俊踹了马君江一脚,马君江屁都不敢放一个。 谁能想到这一转眼的功夫,竟然出了这种事。 万晋贤到底哪去了? 难道是他没本事,治不住虫灾,先跑路了? 陆东俊越想越怕,总觉得之前有点过分相信万晋贤了。 又一名支挂来到陆东俊面前:“老爷,记者来了,您见一面吧?” 陆东俊摆摆手:“不见。” 支挂转身要走。 陆东俊又把他喊了过来。 “让记者来,我有话要说。” 不多时,记者进来了,摄像师先对着陆东俊拍了几张照片。 还有一名摄像师,拿着影戏机,在旁边录像。 记者问道:“陆先生,绝户蚊卷土重来,到底是什么缘故? 是您的药物没法彻底杀死蚊子,还是之前的投放剂量不够?” 陆东俊神色平静道:“是投放剂量不够,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成本问题, 药剂的成本太高,我在资金上周转不灵,再加上各大家族最近对我有些意见,暗地里使阴招下绊子,让我有些捉襟见肘。” 记者惊讶的看着陆东俊:“陆先生,您的意思是缺钱了?” 陆东俊点头:“确实是钱的原因,不过诸位不用担心,我陆东俊人还在这里,哪都不去, 我愿意变卖家产,也愿意倾尽钱囊,哪怕我陆东俊明天穷到露宿街头,也得把海吃岭的虫灾治住, 劳烦诸位替我跟外边的朋友带个话,就是天塌下来,陆某也得为海吃岭撑起来!” 相机不停闪烁,影机不停转动,记者的笔在笔记本上就没停下来过。 采访结束,记者们走了。 陆东俊对支挂们道:“我乏了,睡一会。” 支挂们都傻眼了,外边都快打进来了,你还睡得着? 陆东俊不可能睡得着。 回到卧室,取下假牙,塞在石狮子嘴里,石狮子眼睛一亮,这个卧室被封锁了。 陆东俊拿出陆小兰的项链,迅速改换了自己的模样。 这是一个支挂的模样。 这条项链层次极高,现在是他唯一脱身的方法。 陆东俊打开了衣橱的暗格,里边藏着一套支挂的衣服。 除了衣服之外,还有几十万大洋的支票,和一些零散现金。 拾掇妥当,陆东俊从窗户跳了出去。 出去之后要做两件事,一是尽量找到万晋贤,二是把各处生意的现金拾掇一下,尽快离开海吃岭。 如果找不到万晋贤,他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届时只能带上真金白银,另找机会翻身。 …… 百花门一名红花棍郎,站在大当家张秀玲身边,指着走出宅院的支挂,低声说道:“那个穿马甲的人,就是那天给咱们找麻烦的支挂,他这是想跑路。” 张秀玲扫了一眼,她也认出了这名支挂。 她前天来找陆东俊,陆东俊不想见他,红花棍郎想替大当家出头,和这名支挂起了冲突。 张秀玲不想理会这个小人物,可红花棍郎是个记仇的:“当家的,您在这里稍等一会,我去去就回。” 张秀玲皱眉道:“伱都这个年纪了,怎么还意气用事?” 这名棍郎五十多岁,确实不年轻了,可他就这个脾气:“当家的,这口气非得出了不可。” 张秀玲叹口气道:“你自己加点小心,也别弄出太大动静。” “您放心。”红花棍郎去了。 帮派就是这样,有些事,只要不出格,就得容许手下人宣泄。 这名红花棍郎是六层的体修,张秀玲相信他不会有事。 红花棍郎跟着那名支挂,走进了一条小胡同,上前将那支挂拦住,笑呵呵问道:“还认得我么?” 支挂抬起头,看着棍郎,没有说话。 棍郎笑道:“怎么了,看见你主子不济了,这就要走人?咱们之间的账,是不是也该算算了?” 支挂还是不说话。 棍郎猛然一侧身,腰下甩出一条长尾,尾巴尖上带着一枚钩子,对准支挂的脑袋钩了下来。 是只蝎子。 棍郎一出手就是杀招,当家的告诉过他别弄出太大动静,他也不想过多纠缠。 这一击十分迅猛,寻常人绝对无法避开,蝎子尾上有剧毒,只要见血,对方必死无疑。 支挂没有躲闪,单手揪住棍郎的尾巴,手腕一番,把尾巴折断,丢在了地上。 棍郎吓傻了,他和这名支挂交过手,印象里,对方只应该是个四层的武修,不可能有这么好的身手。 他做梦也想不到,站在自己的面前的,其实是陆东俊。 棍郎的左臂化成钳子,纵身一跃扑向了陆东俊。 陆东俊抓住棍郎的钳子,手腕再一翻,直接把钳子折断。 棍郎站在原地,重伤之下,意识有些恍惚。 陆东俊揪住棍郎的头发,拿着棍郎的钳子戳碎了他的脑袋。 情况危急,陆东俊来不及处置尸体,即刻离去。 过了半个钟头,张秀玲察觉不对,命人四下搜寻,在胡同里找到了棍郎的尸首。 六层的体修,就这么死了?一点动静都没出? 谁能这么轻松杀了他? 张秀玲思索片刻,叫来了手下人:“告诉何三爷,陆东俊逃了!” …… 走出一片荒野,李伴峰看到了久违的阳光。 他走出了新地,终于来到了海吃岭! 他有点睁不开眼睛,不只是因为刺眼的阳光,还有遮天蔽日的蚊子。 这蚊子也太多了,每一次呼吸都随时可能飞进鼻孔,以至于李伴峰一时看不太清楚周围的环境。 等他看清楚之后,发现这里是一座村子,和蓝杨村一样淳朴的村子。 为什么要和蓝杨村比较? 因为他眼前正站着一位淳朴的村民。 这位村民面色红润,还带着厚重的油光,海吃岭虽然在遭灾,但从气色来看,这位的伙食似乎不错。 那男子提着一把弯刀,看着李伴峰道:“我要你一只手,你不会死,从肩膀头往下砍,砍下来我就放你走, 听着是有点吓人,其实少只手也没啥,我这刀特别的快,砍的时候一点都不疼。” 李伴峰一脸错愕道:“真的不疼么?” 男子笑道:“真的不疼,不信你试试?” 李伴峰点点头:“你想要左手还是右手?” 男子歪着头看着李伴峰:“你是不是以为我跟你打哈哈?我要砍你一只手,你听明白了没有?你要是听不明白就看看,那边有现成的。” 旁边有个女子,被两个壮汉捂着嘴摁在地上,还有一个壮汉提着斧头,准备把她胳膊砍下来。 地上还有不少尸首,有的没了四肢,有的只剩下骨头架子,但他们头还在。 难怪一个个油光满面,看来他们真是没饿着。 这些人还有些常识,知道不能吃头。 灾荒。 这就是灾荒! 在灾荒之中,人会变成鬼。 男子看着李伴峰道:“看明白了就把手伸出来,看不明白,下场和他们一样。” 李伴峰神色庄重道:“我看明白了,我是诚心请教,到底是要左手还是右手?” 男子一愣,心里有些发毛。 这人怎么不知道害怕? 他攥紧了刀子,对李伴峰道:“我要左手。” “行!”李伴峰一个跬步来到男子近前,把刀子抢了下来, “你要左手,右手就给我。”噗嗤一声,李伴峰把男子的右手砍了。 男子哇呀一声叫了出来,躺在地上,来回打滚。 李伴峰皱眉道:“你不说一点都不疼么?你骗人是不对的,左手也不给你了。” 噗嗤! 李伴峰把那男子的左手也给砍了。 那男子昏死过去,没了动静,其他人吓傻了,就连地上被摁着的女子都吓傻了。 他们顾不上那女子,拿着家伙上来围攻李伴峰。 李伴峰提着刀子,挨个和他们商量。 “你要左手还是右手? 不说是吧,那我两只都给你砍下来,你自己慢慢挑, 你呢?你也不说, 那我可就砍腿了!” PS:娘子要吃大餐了! 明天加更一章!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一章 烙饼村 接连走过了几座村子,李伴峰始终没有用药。 姚老的药是用来救人的,这些村子要么没人,要么只剩下了一群靠吃人为生的人。 没人的村子不需要救,靠吃人为生的人,如果只是捡拾尸体,李伴峰可以饶他一命,如果猎杀无辜之人,李伴峰会换一种方式救他们。 他会砍了他们的手脚,然后送进随身居,让娘子挽救他们的灵魂。 至于剩下的部分有没有食用价值,要看红莲的心情。 对于没有修为的尸体,红莲基本没什么兴趣,海吃岭虽说是食修的聚集之地,但有修为的人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可这地方确实特殊,每过两个钟头,李伴峰就得回随身居一趟吃点东西,也不知是什么力量在左右这块土地,在这里,人很容易饥饿。 这里是三道岭,海吃岭最闭塞之地,虫灾最严重之地,这里几乎被所有人遗忘了,李伴峰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了什么叫十室九空,什么叫饿殍遍野。 这和影视剧里呈现出来的灾荒完全不同,这是让人窒息的压抑和恐惧。 “多亏我有精神病,要不然非得被你吓出病来不可,”李伴峰摸了摸一名男子的脑袋,认真问道,“你煮你媳妇的时候,不害怕么?” 这男人把他媳妇捆住,准备活煮了,正好被李伴峰看见了。 李伴峰把他媳妇放走了,然后开始认真的教育这名男子。 男子哭道:“我也是没办法,我实在太饿……” “活煮?伱下得去手?你好歹先捅一刀,我也让你死个痛快!” 李伴峰把他扔进了随身居,继续在村子里搜寻,到了晚上一无所获,李伴峰回到屋子里,吃了整整六个罐头。 照这个吃法,李伴峰自己的存粮都不一定够。 娘子今天吃的很饱,看到李伴峰带着酒葫芦回来了,热情的打起了招呼:“喂呀妹妹,今天咱们一家子都吃饱了,你饿不饿?这有两个新鲜的魂魄,我还替你留着。” 酒葫芦跳到娘子身旁,回应道:“谢姐姐好意,我不吃魂魄。” “血肉呢?红莲那个贱人挑嘴,剩了一堆好东西,她都不肯吃,要不你来尝尝?” “血肉我能吃一些,但今天跟着小老弟,见了不少血,有些恶心了,改天再吃吧。” “喂呀妹妹,你光跟着相公出去拼命,却连一口吃喝都不要,姐姐还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既然是法宝,终归要本钱吧?” 一听这话,李伴峰脸颊一颤。 有件事情被他忽略了。 世间的法宝都有本钱,可自从酒葫芦落在自己手里,李伴峰还从来没想过这件事。 要不是娘子提醒,李伴峰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 葫芦回应道:“本钱自然是要的,只是说出来怕姐姐笑话,我这人贪酒,一年到头喝个没够,就怕身子冷下来, 可我一天只能出一斤酒,这一斤酒还得留给小老弟,没有酒喝的时候,我得找个地方取暖, 没有取暖的地方,就只能在小老弟身上取暖,小老弟要是不方便,就在姐姐身上取暖,这就是我的本钱。” 一听这话,李伴峰恍然大悟,除了那天晚上和娘子对饮,其他时间,酒葫芦都跟着李伴峰,而且粘的特别紧。 这点代价可不算大。 李伴峰很是满意,娘子嗤笑了一声:“呸!浪妮子,不知羞臊,今晚我和相公同房,你也跟着取暖么?” “我就在旁边蹭蹭,不碍事的。” “呸!越说越不害臊!” 李伴峰也害臊,凑到唱机近前:“娘子,今晚当真同房么?” “喂呀相公,小奴适才说笑呢,今天身子不方便,相公去外室歇息吧。” 身子不方便? 哪里不方便? “娘子是不是缺机油了?” “呼呀相公,小奴不缺油,一点都不缺,相公早点歇息,相公快些睡去,相公呀,相公~” 娘子声音太酥。 李伴峰到三房睡了一晚,次日天明,接着在三道岭搜寻。 屋子里只剩下唱机和红莲,红莲在外室对唱机道:“看出来了么?” 嗤嗤~ “看出来了,不光看出她本钱,还看出了她道门。” “说说看。” 唱机冷哼一声:“你也应该看出来了,却还问我作甚? 那疯汉性情多疑,却对那葫芦没有半点怀疑,这就是她的本钱,她能触动别人的念头,让别人相信她,活着的时候,她应该是个念修。” 红莲沉默许久,觉得不对:“那疯汉念头古怪,天生克制念修,葫芦如果真是念修,应该操控不了疯汉的念头。” 嗤嗤~ “不是操控,是触动,这葫芦和寻常念修不一样,她不来硬的来软的,把那疯汉伺候服帖了,对她自然不会生疑。” 红莲有些担忧:“这事情却不好处置,你怎么不当着疯汉的面戳穿她?” “急什么?若是戳穿了她,怎能探出她背后的心思? 放心吧,除了你我,还有一个人对她生疑了,那是她同门,会帮那疯汉防备着她。” 红莲冷笑一声:“我放不放心能怎地?我又不想给他当媳妇。” 嗤嗤~ “由你怎么说,还不是得和他一个屋檐底下过日子?” 不多时,门外传来开门声,李伴峰回来找罐头吃。 “喂呀相公,你是不是到了海吃岭了?这么个吃法,家里存粮可扛不住。” 确实扛不住了,李伴峰得快点把海吃岭的事情办完。 从清晨走到黄昏,李伴峰依旧没看到有像样的村子,走到一处路口,一股腥辣之味飘进了鼻孔。 有人放毒! 李伴峰疾速后退,仔细观察着四周的状况。 危险从身后袭来,李伴峰没急着转身,先把唐刀抽出来,朝着身后捅了一刀。 身后传来一声痛呼,李伴峰随即转身,猛然跺出一脚。 啪! 踏破万川之技。 没成功。 地上的石子没碎,李伴峰使用技法失败。 这技法经常失败,从学会到现在,李伴峰就在新地用成过两次,还是在双腿极重的情况下。 身后站着一名中年男子,五十多岁模样,手里拿着一条狼牙棒,指着李伴峰喝道:“你是什么人?” 李伴峰召回唐刀,看着男子道:“我还要问你,你是什么人?又是来吃肉的?想吃胳膊,还是想吃腿?” “吃肉?”男子大怒,“你是吃人的畜生!” 话音落地,男人举着狼牙棒冲了上来。 光听风声,这狼牙棒得有百十来斤,男子肩膀被唐刀砍伤了,却丝毫不影响发挥,一棒快似一棒,逼得李伴峰节节后退。 周旋片刻,李伴峰偷了一步,来到男子近前,用镰刀抵住男子胸口,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子不躲不退,直接往刀口上撞,狼牙棒接着往李伴峰头上招呼。 这么强悍的体魄,这么鲁莽的战法,基本可以断定,这是一名食修。 从战力判断,这人不低于三层。 李伴峰把镰刀撤了回来,他没下死手,从刚才的只言片语之中可以推断出,两人之间有误会。 “我是来送药的。” 短短一句话,让那中年男人停手了。 他愣了片刻,满怀激动的看着李伴峰:“是二爷让你来的么?” “哪个二爷?”李伴峰一脸雾水。 “陆家二爷呀!” 陆东俊? 李伴峰想起了报纸上的一些消息。 陆东俊来海吃岭治虫灾,看样子已经取得一定成效了。 那我还来干啥? 李伴峰摇头道:“不是陆家二爷让我来的,另一位高人让我来的,身份不便透露。” 中年男人很是失望:“不是陆家二爷的药,估计也没什么用处。” “有没有用,你先试试呗,我大老远的都来了。”千辛万苦来到海吃岭,却还不招人待见,李伴峰有点尴尬。 “试试也行。”中年男人盯着李伴峰打量了一番,就这么答应了。 他就这么答应了。 李伴峰觉得这人真的淳朴,淳朴让李伴峰有点生疑。 “你随我来。”中年男人把李伴峰带进了一条村子,村子口,三名汉子严阵以待,一个拿着铁锤,一个拿着关王刀,还有一个拿着斧头,每个人的武器分量都不轻。 “把兵刃放下吧,这是送药的。” “二爷的药么?”三个人都很兴奋。 李伴峰皱起眉头道:“不是二爷,是七爷,赶紧把路让开。” 三人面面相觑。 拿狼牙棒的汉子道:“这真是送药的。” “送药的……那好。”三个人把路让开了。 他们都这么淳朴么? 李伴峰进了村子,看见了久违的炊烟。 这村子里还有人煮饭,李伴峰闻到了米香味。 中年汉子问道:“吃了没,先吃口饭吧。” 李伴峰还真就饿了,他进了男子家里,看见一个壮硕的中年人端来了饭盆,放在了李伴峰面前。 “这是你弟弟?”李伴峰随口问了一句。 汉子不乐意了:“说的啥话么?这是俺媳妇!” 李伴峰又看了看那中年人。 女子白了李伴峰一眼,回里屋去了。 要不说女人就不适合食修,这位女主人貌似都长胡子了。 汉子自我介绍道:“俺叫牛福志,有福气,有志气,你怎么称呼?” “我叫李七。” 牛福志一脸鄙夷:“这名字起的这么土,一看就没念过书,估计你这药也不灵。” 李伴峰想说我还叫李芙蓉,这名字是不是显得很有文化? 但这事也没必要计较,饭盆上盖着盖网,看到了白花花的米饭,李伴峰很有食欲,他闻了闻味道,除了米香,没有别的怪味。 再用趋吉避凶感知片刻,也没感知到凶险。 揭开盖网,李伴峰放心开吃,速度必须要快,有些蚊子连熟饭都不放过。 吃了八两米饭,知道这粮食来之不易,李伴峰没好意思多吃。 放下碗筷,李伴峰问道:“你们这米是哪来的?” “种的。” 种的? “这什么时节,还能种出米来?” 牛福志道:“俺们有耕修,这时节也能种出粮食,就是防不住这蚊子,你吃饱了吧?把药拿出来试试吧!” “上哪试去?” “田里呀!俺们就要收稻子了。”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刚才在农田里放毒的,是你们?” 牛福志道:“怎么是放毒?那是熏蚊子的药,俺们也试过不少药了。” PS:这村子的人,真就这么淳朴? 中午12点加更一章!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二章 绝世好药 这座村子里有很多人姓牛,李伴峰以为这里是牛家村。 后来才知道这座村子叫烙饼村,村子里一百多户人家,五百多口人。 在三道岭,他们是为数不多还有饭吃的村子。 虫灾闹到这个地步,还能有饭吃,主要取决于三个条件。 第一个条件,能种。 李伴峰见到了他们的耕修,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这男子叫牛敬川,培育了许多特殊的种子,隆冬时节撒种,当月就能收粮。 李伴峰很是惊讶:“照你这个种法,一年岂不是能产十二季粮食?” “那不行!”牛敬川摇头道,“这是快种,种上几次,土就废了, 快种一般只种两茬,还得养一年土(让土地休养一年), 三道岭土肥,一年最多出三茬,明年也得养一年土。” 牛敬川没再多说,他进了田里,逐一检查每一株庄稼。 这个耕修,是烙饼村坚持到现在的本钱。 但有了本钱,还得守得住。 第二个条件就是能守,烙饼村的人是真的能守! 秋天收获的粮食,直接被蚊子洗劫一空,耕修立刻下了快种。 从粮食抽穗开始,就有蚊子来侵扰,第一茬快种,只收了不到两成粮食。 到了第二茬快种,村民有经验了,放烟,撒药,等粮食抽穗之后,全村男女老少不分昼夜看着,守住了一半粮食。 收了粮食之后,直接送地窖,地窖口派人轮流把守,每一个钟头,下地窖查验一次,见了蚊子就杀,杀不光蚊子,人不出来! 这就是活着态度! 第三个条件,得会分粮食。 分粮食的方法很简单,挨家挨户,按人口计算,每人只发两天口粮,不要在家里存着,否则全都得喂蚊子。 方法简单,可执行起来没那么简单。 认识分粮食的人,肯定就想多分一点。 一个人多分了,其他人也想多分一点。 这样的人多了,有人就要吃亏了。 吃亏的人多了,有人可能就不等分粮食了,就要抢粮食了。 烙饼村在分粮食上下了功夫,每家各出一个人,负责装袋。 装完了袋子,不准拿走,人也不准出粮仓,粮食全都堆放在粮仓门口,让家里另一个人来拿。 家里有几口人,就拿几袋米,家里有食修的,有额外分配。 这些米袋子是村里一起做的,长得都一样,谁也分不清哪袋是谁家的,挑到哪个算哪个。 作弊的手段依然有,比如说在粮食上做个记号之类的。 但作弊难度大,而且后果严重,一旦被抓,就要被逐出村子。 粮食分的公平了,人心也齐了,按理说烙饼村应该能熬过这场虫灾。 但前几天出了意外。 村外有个盗修来偷粮食,手法高超,把村里的看守都骗过去了。 让他偷走一点粮食倒也无妨,结果这个盗修缺德,不关粮仓大门,蚊子进去了,把粮食糟蹋了一大半。 耕修无奈,只好下了第三茬快种。 距离收粮还有五天,马上要抽穗了。 附近蚊子越来越多,各类毒药的效果越来越差。 牛敬川很紧张,他在庄稼附近已经看到了蚊子。 只要有一只蚊子出现,就可能意味着颗粒无收,之前所作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这茬粮食如果守不住,烙饼村就要挨饿,村民会被饿死,又或是变成以人为食的恶鬼,最终变得和其他荒村一样。 李伴峰看着农田里飘荡的各色烟雾,看着烟雾里徘徊的蚊子,听着牛福志讲述着村里的事情。 “这些药都是货郎送来的,俺们认识货郎,但是不认识你,所以在村口和你打了一场, 货郎真是俺们恩人呀,开始他的药可灵了,现在是越来越不灵了,可俺们都忘不了他的恩情,他真是个好人, 伱是货郎派来的吧?你说话呀? 你就算没念过书,也是有修为的,货郎总是认得的吧?” 李伴峰愣住了。 货郎给烙饼村送药? 货郎不是生意人么? 或许他的身份没那么简单? 李伴峰还在思索,牛福志在旁道:“俺都说了这么半天了,你药在哪了?赶紧拿出来用用!” 李伴峰准备拿出来两包成药,可看了看周围情形,又摇了摇头。 “不能在这用药。” “为啥嘞?”牛福志很是不解。 李伴峰道:“我怕把蚊子招来。” 牛福志皱眉道:“俺们要的是杀蚊子的药,你弄招蚊子的药干什么?要不说你这人,一看就没念过书。” 李伴峰一皱眉:“你才没念过书!” 牛福志挺起胸膛道:“我本来就没念过书。” 跟他没法解释。 李伴峰在距离农田三百米开外的地方,选定了投药的位置,按照药方上的说明,李伴峰让牛福志准备了一口大锅,准备了一些木柴。 “你这个药还要熬汤么?你打算喂蚊子喝药是怎地?俺们都是用烟熏的。” “你没念过书,还那么多事情,赶紧把东西弄来!” 不一会,牛福志背着大锅来了,李伴峰添水熬药。 水开了,一包药散下去,药味蒸腾。 牛福志闻了闻药味,打趣道:“你还别说,这味儿挺鲜灵的,人能吃这药不?我尝一口试试……” 嗡! 话没说完,黑压压一大片蚊子全都聚拢过来,有的直接冲进了汤锅,有的在锅子附近盘旋。 牛福志高喊一声:“你这鸟人,还真是害人嘞,你还真把蚊子招来了?” 牛福志正在骂娘,在田里劳作的耕修牛敬川笑了。 原本在稻田里徘徊的蚊子都走了。 循着蚊子飞行的方向望去,它们都朝着李伴峰飞了。 四面八方聚集过来的蚊子聚成一团,包围了李伴峰。 李伴峰气定神闲在汤锅里搅动着勺子,看着蚊子在身边一片一片的坠地。 姚老的药,能招蚊子,也能杀蚊子。 只要闻到一点味道,蚊子就会飞过来,碰到一点药锅里飘出来的雾气,蚊子立刻毙命。 牛敬川走到近前,一脸欢喜道:“这药是真灵啊!” 牛福志有点害怕:“这药能毒死这么多蚊子,也能毒死人吧?” 说实话,李伴峰也有点担心。 但酒葫芦提醒了一句:“临走的时候,老姚说过,这药不伤人的。” 老姚说过这种话么? 应该说过。 姚老不会用药害人。 药锅附近的蚊子堆了厚厚一层,一副成药,能熬一天一夜,李伴峰熬了两个钟头,牛福志找人过来接替他。 “恩人,先去我家里吃个饭吧。” 又吃? 不是刚吃过么? 可李伴峰还真就饿了。 这顿吃的是烙饼村最拿手的烙饼。 在老牛家里吃了一顿饭,女主人有点不高兴,但是嘴上没说出来。 吃完了饭,李伴峰检查了一下药效。 从熬药的地点,一直走出去二里多远,李伴峰还能看到有不少蚊子不断向药锅方向飞去。 再走出去三里,这一区域基本看不到蚊子,蚊子都被药香引走了。 再走一段距离,蚊子又出现了。 药香飘不到这里。 李伴峰用百味玲珑之技仔细分辨味道,空气中也确实没有药味了。 姚老的药的确厉害,半径五里的范围内,所有蚊子会被吸引到药锅附近,被毒杀。 这就等于形成了一个保护罩,这个保护罩能保住烙饼村的粮食。 五天之内抽穗,三天之内完成收割,脱粒入仓也得有几天,给他们留下十几包药散,应该足够了。 烙饼村这就算有救了。 李伴峰还想看看有没有其他村子在坚持活着,像人一样活着。 肯定还有。 只要能早到一步,或许就能多一个村子坚持下来。 他正打算把成药交给牛福志,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不对。 这次挺过来了,下次怎么办? 只要这蚊子不绝种,烙饼村就永远挣扎在生死线上。 想把烙饼村救出来,方法只有一个,把药方交给他们。 可药方是要给潘德海的。 交给这群村民岂不是违背了姚老的初衷? 况且这方子毒性这么大,交给普通人,把药方改了,会不会拿去为非作歹? 正思索间,牛福志追了过来:“恩人,你这是要去哪?都到饭点了,赶紧到俺们家吃饭去!” 又到饭点了? 李伴峰跟着牛福志进了家门。 牛福志的媳妇正数着米粒下锅,往盆里多抓了一把,犹豫片刻,又抓回去一点。 一户人家,手上就两天口粮,这是李伴峰在这吃的第三顿,女主人心疼了。 “干球啥呀!”牛福志呵斥了媳妇一句,“恩人都来了,你抠抠搜搜干啥!” 媳妇咬咬嘴唇,多抓了两把米下锅。 牛福志钻进地窖里,摸索了半天,拎出一坛子酒来。 “恩公,别嫌弃哈,俺们这没啥好酒,自己家酿的, 今年遭灾了,酒就酿了这一坛子,本想过年喝的,恩公,今天给你尝尝。” 李伴峰感觉胸口一阵疼。 疼的厉害。 不是中毒了,也不是受伤了,他觉得愧疚。 他想把药方交出来,现在立刻交出来。 牛福志把酒给倒上了:“恩公,咋了么?咋不喝么? 你要是看不上这酒,俺明天再出去找好酒,俺听说米汤村那边,还有酒嘞,俺媳妇那还有个镯子,俺把他当了,给恩公换酒喝!” 李伴峰心口又一阵疼。 “先喝一碗么,你先尝尝!”牛福志把酒碗举了起来。 李伴峰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 酒很醇,很辣,喝的李伴峰浑身燥热。 牛福志又招呼媳妇一声:“把那块腌猪肉给恩公炖上!” 女主人忍不住回了一句:“就剩这一块嘞,娃都不舍得吃嘞。” 牛福志恼火道:“说啥嘞,让你炖上就炖上么!” 女主人不敢作声。 李伴峰说不出话。 牛福志又喝了一口酒,对李伴峰道;“恩公,俺知道,你这药不一般,能不能再多给俺们两包? 俺们不白要你的,俺们出钱买,俺们……能给的,俺们都给你, 恩公,俺求你,俺给你磕头!” 说话间,牛福志就要下跪。 李伴峰深吸一口气道:“站起来,不准跪!” 牛福志道:“俺这是真心诚意。” 李伴峰皱眉道:“真心诚意也不准跪,老潘,你出来吧,别糟蹋这老实人。” 牛福志愕然道:“你说啥,谁是老潘?” 李伴峰道:“牛福志,有福气,有志气,这样的人不该下跪,这次是老潘逼你跪的,以后千万别再跪了, 老潘已经来了,让你媳妇把腌猪肉收好,就不给他吃,你先找个地方躲一会,我跟潘老先生说说话。” PS:潘德海,来了。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德之大者 李伴峰叫了一声老潘。 牛福志不知道他在叫谁。 他看了厨房里的媳妇。 媳妇还在为腌猪肉的事情心疼。 “那啥,恩公,你刚才说的到底是……” 还没等李伴峰作答,牛福志把自己嘴堵上了。 他觉得不该问,不能问,他觉得这话问的对不住李七。 李七是他的恩人,是他们全村的恩人,人家就要个清静的地方说会话,自己还问东问西,这像话么? 不光牛福志觉得心里有愧,媳妇都觉得心里有愧。 恩公要吃饭,她舍不得下米,恩公要吃菜,她舍不得切肉,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屋子里是不能待了,夫妻俩一并退到了门外,然后退出了院子。 这就是德修的手段和力量。 李伴峰默默坐在屋子里,看着一个老者,头顶带着圆帽,脸上带着圆框眼镜,穿着一袭长衫,拄着一根拐杖,一副前朝遗老的打扮,坐在了李伴峰面前。 李伴峰猜得没错,这人就是潘德海,海吃岭的地头神! “后生,你居然能看见我。”潘德海朝李伴峰笑了笑。 李伴峰没笑,神色如常道:“看见你有什么稀奇?” 其实这事真挺稀奇的。 潘德海不是活人,是亡魂,能看到亡魂的人不多,有些道门的高层修者,在不借助灵物的情况下,也看不见亡魂。 潘德海还有特殊的手段,能把自己的身形遮蔽起来。 他偷袭冯带苦的时候,冯带苦都没有发现他。 今天让这么一个后生看出了破绽,这让潘德海有些吃惊。 他却不知,金睛秋毫之技,是唱机给李伴峰的特殊技法。 “后生,伱用了什么法宝?”潘德海继续试探。 李伴峰摇头道:“我没用法宝,这是我技法。” 潘德海目光一沉,语气有些清冷:“你可别在我面前说谎。” 李伴峰冷笑一声:“要是连句谎话都分不出来,你要这身修为还有什么用?” 潘德海越发感到惊讶。 德修是分辨谎言的行家。 李伴峰说的确实是实话,他用的是技法。 可这个后生怎么会用这么强悍的技法? 更让潘德海不解的是李伴峰的态度。 在他面前,这后生怎么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 在正常情况下,李伴峰对前辈很尊重,比如说姚老先生和车夫。 但今天的情况让李伴峰有些恼火。 潘德海利用了牛福志一家,利用了他们的真诚和淳朴,让李伴峰感到内疚,迫使李伴峰把药方交出来,这种行为让李伴峰极度厌恶。 潘德海上下打量着李伴峰,带着审问的语气,慢条斯理问道:“是老姚让你来的?” 李伴峰端起酒碗,喝了一口:“是你找姚老先生求药,我把药给你送来了。” 潘德海的语气更加严厉了一些:“后生可畏,能得老姚赏识,想必你也不是凡辈,你什么道门,有几层修为?” 李伴峰面无表情反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潘德海愣了许久,李伴峰不卑不亢,始终不受他威慑。 他改换了态度,脸上略带笑容道:“老夫比你年长几岁,也比你多修行了几年,而今问你几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不算冒犯你吧? 你刚到烙饼村的时候,看见老夫了么?” 他在试探李伴峰。 “没有。”李伴峰如实作答。 那个时候他确实没看到潘德海,因为潘德海根本不在烙饼村。 他是什么时候进的烙饼村? 在李伴峰说出那句:“我是来送药的。” “送药的”这三个字,是烙印,是潘德海写在海吃岭的烙印。 他知道老姚要给他送药,便把这三个字刻在了所有人的心里,只要海吃岭的人听到这三个字,潘德海就能感知的到,所以他立刻赶到了烙饼村,并且影响了整个村民的行为。 潘德海接着问:“那你什么时候知道老夫身在烙饼村?” 李伴峰道:“我进村的时候就觉得你在烙饼村。” 潘德海眉头紧锁,李伴峰这句还是实话。 这后生刚进村子就已经感知到了我? 我那时候也刚到村子,他能看见我的一举一动? 他到底什么层次? 老姚到底找了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李伴峰当时没有感知到潘德海的存在,旅修虽然有趋吉避凶的技法,但以潘德海的位格,明显不在李伴峰的感知范围之内。 李伴峰说的也确实是实话,从一进村,李伴峰就觉得不对。 牛福志修为不俗,负责在村口放哨,和李伴峰产生了误会,两人大打出手。 李伴峰说自己是来送药的,牛福志就把他放进来了。 他就这么答应了。 这么淳朴的人,适合在外边放哨么? 一开始李伴峰还在试图理解牛福志的想法。 是不是烙饼村太缺药了,所以牛福志一听送药的来了,就放松了戒备? 等吃过一顿饭,李伴峰发现情况不对,按照牛福志的描述,烙饼村根本不缺药,货郎送过不少药,很多药在他们这里已经不灵了。 等见了耕修牛敬川,听牛福志讲了一些往事,李伴峰发现情况更不对劲。 烙饼村刚遭遇了盗修,蒙受了巨大损失,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可能轻易收留外人。 可这些村民竟然对李伴峰毫无戒备。 如果烙饼村的人都这么鲁莽,他们根本坚持不到现在。 从那个时候起,李伴峰怀疑这群朴实的村民都受到某种力量影响了。 而对于这股力量的来源,李伴峰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潘德海。 这些事情李伴峰自然不会说出来,可他不说,却严重影响了潘德海对李伴峰的判断。 他无法确定李伴峰到底是什么层次的修者,说话变得更加客气: “你自称李七,老夫叫你一声老七吧!你既是受了老姚托付而来,现在是不是该把药方交给老夫了?” 李伴峰点头道:“药方的事情好说,只是刚才你盘问了这么久,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是不是也能问你几句?” 潘德海点头道:“你问吧。” 李伴峰道:“你是不是想要把虫灾引到药王沟?” 潘德海闻言沉默半响,居然没有否认:“是。” 李伴峰愣了片刻,又问:“你和裤带坎的当家冯带苦打了一场,难道也是为了虫灾的事?” “是!”潘德海依旧没有否认,“我要把蚊子引到裤带坎,被冯带苦发现了,这恶妇非要和我动手。” 他承认了。 他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他还骂冯带苦是恶妇。 这人多特么不要脸! 李伴峰挤出一丝笑容,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潘德海神色平静道:“我是为了海吃岭。” 李伴峰不理解:“你把虫子引到别处去,海吃岭的虫子就没了?” 潘德海摇头道:“老夫这么做的目的,是为群策群力。” 群策群力? 李伴峰还是不懂。 潘德海叹口气道:“海吃岭的灾情,你也看到了,骨血相食,饿殍满地, 在老夫的地界上,每天都有数不清的惨剧,老夫两眼看着,心里疼,痛如刀铰。” 说到这里,潘德海还咳嗽了两声。 他心里是真的疼。 冯带苦在他心头剜了一块肉,现在还没好全。 咳嗽过后,潘德海擦擦眼泪,接着说道:“海吃岭不是大地方,能人不多,财力也不足, 要说能人多,药王沟有能人,药修好手一大把, 要说财力足,绿水湾有财力,真金白银堆成山, 可他们管过海吃岭么? 送来一点粮食,几张药方,这能救得了海吃岭么?这能救得了受苦的百姓么? 他们不知道疼,那老夫就得让他们知道疼,只有让他们知道虫灾的厉害,他们才能尽心竭力去想治虫的办法,只有这样海吃岭才得救! 老夫一番良苦用心,却招来无数骂名,此间之痛,有谁知晓?” 说话间,潘德海又捂住了胸口。 李伴峰本想喝口酒慢慢听,结果这口酒没喝下去,酒碗差点掉地上摔碎了。 “你的意思是,把所有人都拉下水,海吃岭就有救了?” 潘德海摇头道:“这不是拉下水,这是让整个普罗州同仇敌忾!这是大德。” 这真特么是缺了大德了。 李伴峰是真涨了见识! “我还想问一句,你适才也说了,绿水湾的财力最足,你为什么不把虫子引到绿水湾去。” 潘德海仰天长叹,眼神之中满是无奈:“因为绿水丐悍勇,老夫敌不过他。” 因为打不过,所以他不敢。 他承认了。 他就这么承认了。 脸一点都不红! 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德修的? PS:诸位读者大人,沙拉是不是很给力? 新年了,诸位读者大人身体健康,万事顺遂。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四章 这疯子 李伴峰被潘德海气笑了:“老潘,我今天要是把药方给了你,你能保证把虫灾治住么?” 潘德海长叹一口气道:“这药方怎么用,在什么地方用,还得从长计议。” “不行!”李伴峰就知道这老东西还有幺蛾子,“没时间从长计议,找药材,配药,杀虫子,能多快,就多快。” “而今头道岭纷争四起,药材调拨,恐有不便,须等头道岭风波平息,再作计议。” 头道岭是海吃岭的交通枢纽,在正常情况下,药材调拨确实必须经过头道岭。 可潘德海有特殊手段,他为什么不用? “你为什么不在新地调拨药材,各地的地头神应该会帮伱。” 潘德海摇头道:“此乃海吃岭内事,不应劳烦旁人。” 这是什么话? “你刚才不还说同仇敌忾么?你之前不还想把虫灾引到别处么?怎么现在又不想劳烦别人了?” 潘德海还是摇头:“当初为让各地勠力同心,才有此无奈之举,而今已有应对之策,自当从长计议。” 其实潘德海的思路很清晰,一点都不矛盾。 把虫灾散出去,拉着众人一块下水,这事他很愿意去做。 让其他地头神插手到海吃岭,这事他不愿意去做。 虫灾是要治的,但前提是不能撼动他在海吃岭的地位。 李伴峰明白了他的想法:“你要是这么爱惜自己,药方可就不能给你了。” 潘德海把脸一沉:“后生,你适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李伴峰又重复了一遍:“这药方不给你了。” “不给我药方,你拿什么救灾?” “我去找货郎,货郎肯定有办法调运药材,你不愿治虫灾,我找人帮你治。” 潘德海凝视李伴峰,缓缓说道:“信不信我让你出不了海吃岭,信不信我把你留在烙饼村!” 李伴峰面无表情:“我信,你来。” “你好猖狂。”潘德海生气了。 酒葫芦也很紧张。 这小老弟疯了是怎地? 怎么一再挑衅地头神? 她在李伴峰身上不停的蹭,李伴峰全然不作理会。 他确实疯了。 对面是海吃岭最强的存在,哪怕李伴峰说一句软话…… 真说了软话,他就死定了。 潘德海最擅长拿捏别人的卑微、愧疚和怯懦。 酒葫芦突然想到了这一层,不在李伴峰身上乱蹭了。 这是和潘德海正确的交涉方式。 这小老弟疯归疯,他没做错。 潘德海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虽然生气,但没有失去理智。 修为不可见,他实在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层次。 他可以试探一下,其实他一个眼神就能让李伴峰失去意识,但他没有这么做。 这人是老姚派来的,听这口气还和货郎交情不浅。 为了他,得罪了老姚不值得,得罪了货郎就更不值得。 思量再三,潘德海点头道:“行,我从新地调运药材,即刻开始治虫。” “你立个字据。”李伴峰拿出了纸笔。 老潘看了一眼桌上的白纸,忍不住心头怒火,吼道:“这是契纸!” “是契纸,”李伴峰点点头,“你还想反悔是怎地?” 这是用刘良义的契约炼成的契纸,虽说出自红莲,但层次不一定够。 不管够不够,用了再说。 潘德海无语,立了契约,按了手印,转而问李伴峰:“你来一趟,也不容易,我打算送你件法宝,算作酬谢。” 李伴峰不想要法宝,可没等他开口,潘德海先把法宝拿出来了。 他拿出一把折扇,红骨白面,一尺多长,带着幽幽墨香。 潘德海对李伴峰道:“这把扇子追随我多年,为圣德之气浸染,平时拿在手里,是一把攻守兼备的好兵刃, 过招三合,能使敌人为圣德之气慑服,战力锐减。” 说直白些,就是德修最常用的手段,让对手自责愧疚,出手有所顾忌。 挺有趣的一件法宝。 “锐减是减多少?” “要看敌人层次,也要看你自己修为,尤为重要的是要看你的德行深浅,一言半语说不清楚,还需自己领悟。” 所谓德行深浅,就是看你所在道德阵地的高度。 “这法宝有什么代价?”这件事李伴峰可没忘。 “要和这把宝扇一起修行,冥想圣德之念,每天至少三个钟头。” 冥想? 每天和一把扇子发呆三小时? 代价不算大,和宅修也不冲突,但李伴峰有些抵触,不过这也不是重点。 送出了法宝,潘德海告辞离去:“回去告诉老姚,这份情,老夫领了。” 李伴峰没有离开海吃岭,他还是信不过潘德海。 他回了随身居,拿了十副虫药。 唱机闻到了陌生气息,问道:“喂呀~相公,你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折扇展开扇面,向唱机施礼道:“吾乃圣德者之扇,见过夫人。” 听声音是个年轻男子,唱机冷哼一声道:“看样子挺懂规矩,就是这声音含混了些。” 折扇一惊,清清嗓子道:“这两日天冷,想必是受了风寒。” “风寒?看来还真是风寒,说话鼻音这么重。”娘子笑了笑。 她在提醒李伴峰,这把折扇的声音有回响。 为什么会有回响? 因为扇骨之内另有玄机。 正如姚老所说,潘德海的法宝,可能有录音的功能,这把折扇里嵌着其他东西,李伴峰分辨不出来,但逃不过娘子的耳朵。 扇子很紧张,赶紧岔开话题道:“主公宅邸,别有一番洞天。” “还不错吧,”李伴峰笑道,“我带你往别处看看。” “甚好。”扇子赶忙答应,他正想多搜罗点信息。 唱机嗔怪一声道:“相公,你还带他往别处看?” 她担心李伴峰不懂她的暗示。 李伴峰好像真就没听懂。 他带着扇子去了外室:“你觉得怎么样?” “奇哉,妙哉,格局如此精巧,不知主君这座宅邸叫什么名字。” “名字你就别问了,快些见过二夫人。” 李伴峰把扇子拿到了红莲近前,红莲慢慢张开了花瓣。 “这是何等层次的法宝?”折扇十分惊讶,恨不得把红莲的每一处的细节都记录下来。 李伴峰笑道:“一会你就知道了,阿莲,把他炼了。” 炼了? 还没等扇子弄清楚李伴峰的意思,莲心已经刮起了旋风。 炼了的意思,就是回炉重造。 等扇子醒悟过来,为时已晚:“主公,为何如此待我,我一心想要侍奉主公,主公为何如此待我!” 扇子被收进了莲心,哀嚎声戛然而止。 葫芦身上沁出一层白雾,却比适才的汗水还要多。 这个疯子,真是疯子…… 嗤嗤~ 唱机笑道:“妹子,莫怕,咱家男人就是这个性情,有时候我也捉摸不透。” 李伴峰摸了摸葫芦,将她汗水擦去,带上药粉离开了随身居。 他把药粉交到了牛福志手上,牛福志千恩万谢。 “恩人,你想要啥嘞,只要俺们有的,你尽管开口!” 李伴峰道:“还真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你之前说有个米汤村还在卖酒,我想过去看看。” 他不是想买酒,他不缺酒喝。 他想看看那座村子还能不能撑下去。 如果老潘不肯救灾,他就想办法自己救。 要是陆东俊那边真有成效,那就更好,不管是谁,得尽快结束这场灾难。 …… 陆东俊来到了江源皮厂,这座皮厂原本是马家的产业,在虫灾之中不慎倒闭,而今归了陆东俊。 陆东俊依旧假扮成支挂的模样,进了皮厂的经理室。 经理坐在办公桌后边,发条唱机上,正放着一首《太平春》 “良宵似昼,新月如钩,四海欢声鼎沸……” 很吉庆的一首曲子,但经理脸上看不到半点喜色。 皮厂刚开业两天,因为虫灾卷土重来,经理正考虑是不是要停工。 见有人推门走了进来,经理很不高兴,问道:“谁呀,你是干什么的?这么没规矩?” 陆东俊来到经理面前:“我是二爷身边的人,二爷让我来收账。” “收账?”经理愣了好半天。 陆东俊也有准备,知道光靠空口白牙收不上来钱,拿出一份文书交给了经理:“这是我们二爷的手令。” 这确实是陆东俊亲笔写的,经理接过来,随便扫了一眼,把手令还给了陆东俊。 “我不知道你这手令从哪里来,但我想陆家二爷应该不会写下这种东西。” 陆东俊一瞪眼道:“你说我这手令是假的?” 经理笑道:“是真的又能怎么样?这座厂子已经归沈家了,你拿着陆东俊的手令,来这收什么账?” “归了沈家?哪个沈家?” 经理皱起眉头道:“这是你该问的么?你来骗钱,事先都不把门路打听清楚,好歹你多看看报纸也行。” 说完,经理随手甩给陆东俊一张报纸。 报纸二版上有一则消息,陆东俊将江源皮厂转卖给沈容青,还配有两人握手的照片。 沈容青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模样十分俊俏,可陆东俊从来没有见过他。 这张照片从哪来? 我什么时候和这女人握过手? 我什么时候把厂子卖给了她? 我下过命令,只卖股份,不卖厂子! “合同呢?你们买厂子的合同呢?”陆东俊怒视着皮厂经理。 经理沉下脸道:“出来混饭吃,自己得有点分寸,已经穿帮了,还在这撒什么泼?趁我还没叫人过来揍你,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话没说完,陆东俊上前掐住了经理的脖子:“我问你合同在什么地方?” 经理说不出话,他是个没修为的人。 陆东俊竭力克制自己,可手上还是没收住力道,把这位经理活活掐死了。 “千山竞秀,百水争流,彩烛高烧,清平乐奏……” 唱机的歌声没听,陆东俊把经理扔在了一边,思索着合同放在了什么地方。 合同根本不在厂子里。 在经理办公室里,有一个暗格,陆东俊在暗格里找到了一百六十多个大洋。 这就是陆东俊此行的全部收获。 陆东俊把大洋扔在了地上,摔得到处都是。 过了一会,他低下头,又捡了起来。 随身带的现金不多,银行的支票又取不出来,陆东俊也没想到自己会有缺钱的时候。 他收了大洋,离开了江源皮行。 …… 半个钟头之后,躺在病床上的何家庆收到了消息,江源皮厂的经理死了。 听过现场的打斗声,何家庆断定了对方的身份。 护工一直在床边坐着,让何家庆有些尴尬。 这位阿姨今天总盯着我做什么? 差点忘了,一会她该给我擦身子了,她好像挺喜欢这个过程。 何家庆猛然一睁眼,护工突然晕了过去。 他坐起身子,轻声低语道:“告诉我爹,找到陆东俊了。” “其他家族的人呢?” “不必理会他们,真正想要陆东俊命的,只有我爹。” PS:伴峰就是这个性情,有时候我也捉摸不透。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五章 气吞山河 晚上,九点五十分,头道岭车站。 陆东俊依旧保持着支挂的模样,进了站台。 从来到海吃岭至今,万晋贤替他收购了七十多家生意,现在又把这七十多家生意全都卖给了别人。 每家生意的老板各不相同,但每家生意都有陆东俊亲自转手的新闻,每条新闻上都有照片。 这些照片,陆东俊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但他知道一件事,他在海吃岭,已经一无所有了。 银行里的几十万大洋没法取,至少在海吃岭,肯定取不出来。 他在宅邸里带出来点零散现金,这几天他又从各处搜罗了一千多大洋,这些就是他目前能用的资产。 丢掉的可以找回来,但名声就不那么好找了。 在海吃岭,陆东俊人人喊打,他让海吃岭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再次陷入了饥荒,就连他曾经住过的宅院,都被愤怒的百姓给烧了。 陆东俊不是个心细的人,但他知道危险在迫近,他本想在报纸上再做几篇文章,让自己在海吃岭再支持一段时间。 但现在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支撑不下去了。 报纸在害他,各大帮门要害他,各大家族要害他,连平民百姓也不会容忍他。 钱虽然没带够,但有一样东西他从不离身。 那是一张不记名、无限期的路引,这张路引能让陆东俊以任何身份,前往普罗州任何一处地方。 这是外州赋予豪门的权利,陆东俊拿出这张路引,售票员没有多问一句话,立刻帮陆东俊购买了车票。 过了检票口,陆东俊走向了站台。 他从来没有一个人坐过火车,也不习惯看站台的路牌,站台似乎比以往远了些。 站台上稀稀落落的行人正在上下车。 陆东俊没有买单人车厢,那样太引人注目。 他在硬座车厢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把礼帽盖在了脸上,在蒸汽列车的汽笛声中,想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 上一次坐火车硬座,还是和陆东良一起。 那时候陆东俊刚十三,和他爹吵了一架,怕他爹揍他,偷偷跑出了家门。 陆东良找到了他,说要跑就跑远点。 那个时候的陆东良就特别爱走,身上总是带着路引,他买了两张硬座火车票,带着陆东俊一起走到了裤带坎。 裤带坎真是个好地方…… 其实陆东良一直对他很好。 要说家主,谁都想当,可跟着陆东良,在家里当二爷的日子,也不差。 为什么会对陆东良下手? 以前也就敢想想,我怎么会有这份胆量? 因为卓裕玲? 她很俊,活儿也好。 可我不是没见过女人。 因为万晋贤? 自从这个王八蛋在我身边得了器重,我的日子就消停过。 和他肯定有干系,但干系又不完全在他。 陆东良还活着么? 要是我诚心向他认错,这事能揭过去么? 我特么想这个做什么? 呜嗷~ 呼哧~呼哧~呼哧~ 火车已经开了。 陆东俊有些闷热,把礼帽从脸上拿了下来。 窗外的景色缓缓倒退,有民宅,有农田,有树林。 陆东俊想打开窗子透透气,可他没找到开窗的按扣。 他的情绪有些恶劣,真想一拳把车窗打爆! 不行,不能乱来,这不是陆家的专列。 在这种火车上,不能生事,尤其不能冒犯了乘务员。 烦躁之间,他突然发现车厢里有些奇怪。 车厢里只有他一个乘客。 不可能,上车的时候,车厢里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座位是有人的。 人都哪去了? 咣当! 车厢门被推开了,一名男子穿着灰色西装,手里夹着一根香烟,隔着一条过道,坐到了相邻一排的座位上。 “二哥,有日子没见了。” 何老三? 陆东俊把手里的礼帽戴在了头上,做好了厮杀的准备:“你认错人了。” 何海生笑道:“何必呢,我都认出你来了,再这么装下去就没意思了。” 说完,何海生递给了陆东俊一支香烟:“抽一口吧。” 陆东俊没接,他一直盯着何海生手里那根抽了一半的香烟。 何海生是烟修,就陆东俊掌握的情况,何海生有七层修为。 陆东俊是八层,明显占据优势。 但陆东俊不会轻敌。 比策略,陆东俊脑子不算灵光。 比经营,陆东俊算半个废物。 比临敌搏命,陆东俊谁都不虚。 陆东良和何玉秀交手时,他能找到机会一招重伤陆东良,虽然占了偷袭的便宜,可这也是靠着他捕捉战机的天赋。 猴子邱加着防备,还是被陆东俊打的无力还手,就是因为陆东俊的应对非常得当,当然,段少霞的手段实在太过特殊。 今天面对何海生,陆东俊依旧有清晰的应对。 “何老三,我落魄了,只想回绿水城找口饭吃,咱们算发小,彼此也没什么恩怨,这个时候你不该为难我吧?” 陆东俊一边说话,一边观察何海生坐席的位置。 何海生深深吸了口香烟,然后迅速吐了出来,整个身体都被烟雾笼罩了起来。 “伱既然说起了恩怨,有件事情我还真想问问你,当初你请我哥吃饭,我哥回家之后就病了,起了一身疹子,人差点就没了,这事你还记得吧?” 陆东俊看着烟雾的走向,判断出了车厢里的风向:“记得,你们家当时就想把这事抹在我身上,我还当面跟你姐何玉秀说过,这事不是我干的,当时你姐也信我了。” 何海生点点头道:“其实当时连我都信你了,直到这次来了海吃岭,我发现事情不太对,你身边的谋士万晋贤,应该是个病修吧?” 陆东俊没再作声,事情已经被拆穿了。 何海生接着说道:“我哥当时的病,几乎无药可解,后来被个洋人给治好了, 本以为他是外国来的神医,后来找人查过才知道,他是个病修,他治病的手段就是把病根从病人身上收走, 这件事情我已经彻底查清楚了,那个洋人收走的病根,是另一个病修造出来的,世上的病修快绝种了,怎么就这么巧,你身边也有一个病修?” 陆东俊摇头道:“你说的万晋贤?他不是病修,他是个毒修。” 何海生咬着香烟笑道:“二哥,都到了这份上,你还跟我藏着, 要不是你跑到海吃岭杀蚊子,我们何家怕是一直被蒙在鼓里, 海吃岭的蚊子是病死的,不是被毒死的,在普罗州,有什么人能让蚊子得病?事情到了这一步,你还有什么……” 陆东俊没什么可说的。 他一拳直接打向了何海生。 这一拳没打在何海生的身体上,而是打在了一团烟雾上,似乎打空了。 但陆东俊心里清楚,这拳没打空。 烟飞星散,这是烟修七层技,能让身体离散成烟雾,化解掉一部分攻击。 但只是一部分。 何海生直接吃下了陆东俊这一拳,是真的疼。 烟雾在车厢里移动,猛然不见了踪影。 陆东俊四下观望,烟雾突然在他头顶聚拢,何海生变回人形,嘴里的香烟化作一条火蛇,迅速刺向陆东俊的头顶。 陆东俊躲过火蛇,一伸手,把何海生从火车顶棚上揪了下来。 他和烟修多次交手,他了解烟修化烟之后的习惯路线,也知道路线会受到风向的影响。 靠着以前的战斗经验,陆东俊直接判断出了何海生的出手位置。 何海生身体迅速升温,化作烈焰,迫使陆东俊放手。 陆东俊也没想一直拎着他,直接把他摔进了车厢角落里。 砰!砰!砰! 沿途一排座椅碎烂,何海生摔进车厢一角,陆东俊却没有冲上去补刀。 座椅碎了,车厢没有损伤,但有焦痕,这证明何海生落地的时候已经化成了烟雾。 这个时候冲上去补刀,不会重伤何海生,反倒会让陆东俊陷入被动。 陆东俊原地直接挥出去一巴掌。 这是要做什么? 隔空打耳光么? 是不是太儿戏了? 何海生也觉得费解,忽觉车厢里升腾出一股狂风。 何海生大惊失色,这才意识到不妙。 这场狂风的强度极大,短时间内能把何海生吹散。 他本来就是烟修,身体原本不就可以散成烟雾么? 散成烟雾的确是烟修的优势,但要看散到什么程度。 陆东俊抓住了烟修的特点,趁着何海生身体化烟,要让何海生彻底被吹散,散到灰飞烟灭。 何海生竭尽全力想把身体实化,可陆东俊的狂风太猛,何海生招架不住。 他的脸颊裂开了,青烟在伤口里涌动,整个身体不断浮现伤痕,大量烟雾从身体向外飘散。 何海生的身体已经到了崩溃边缘,车门忽然打开,何海钦走了进来。 陆东俊一怔,不明白何海钦为什么会出现在车厢里。 他一直埋伏在火车上? 那他为什么不早点现身? 陆东俊迅速挥动手掌,想尽快把何海生干掉。 狂风袭来,何海钦一张嘴,把狂风吸进了嘴里,连同一部分烟气,一并嚼了嚼,吞了下去。 食修九层技,气吞山河。 “他娘的!”何海钦咒骂了一句,“老子一路赶来,还特么灌了一肚子凉风。” PS:这是火车。 何海钦从什么地方赶来的? 诸位读者大人,新年快乐!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六章 旧怨(感谢盟主20220724175249537) 陆东俊连连后退,在他印象当中,何海钦应该是八层食修,他怎么能学会九层技? 他什么时候晋升了? 狂风散尽,何海生也从地上站了起来,跟在何海钦的身后。 何海钦数落何海生:“老三,你这脾气太急,我不是告诉过你么,让你在这拖一会,伱怎么直接和他打上了?” “哥,你这脾气也有点急,你把我的烟都吞了。”那些烟,相当于何海生的血肉。 “我特么还嫌呛得慌。”何海钦咳嗽了两声。 何海生咬牙道:“兄长,就是他害得你,他手下的谋士万晋贤是病修!” 何海钦咬牙道:“这事我知道了,不用你出手,我今天要亲手扒了他的皮!” 陆东俊神色平静,并不慌乱。 何海钦看着陆东俊:“小俊子,咱们交情也算不浅了,当初你找我吃饭,我还跟你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你要想当陆家的家主,我还真心想扶你上位,你怎么能让万晋贤那鸟人害我?” 陆东俊摇头道:“海钦哥,这事我真不知晓,要不是海生刚才提起,我都不知道你当时得病和万晋贤有关系, 兄弟我不是个聪明人,可海钦哥,你是明眼人,这事真不能栽在我头上。” 陆东俊不知道万晋贤给何海钦下了病根? 扯淡! 他怎么会不知道! 这是陆东良给他下的命令,只是陆东良没让他给何海钦下病,而是让他直接杀了何海钦,如果陆东俊得手,陆东良答应把一半家业让给他。 陆东俊也打算来硬的,当时的何海钦还是八层,以陆东俊的实力,杀掉一个八层食修,难度还真不大,只是没想到何海钦把何玉秀带上了。 这下难度大了,何玉秀也是八层武修,虽说不如陆东俊能打,但基础战力摆在那,陆东俊自然不敢出手。 眼看事情办不成了,万晋贤主动请缨,席间扮作侍者,悄悄给何海钦种下了病根。 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万晋贤受到了陆东俊的重用。 两天之后,何海钦重病,陆东俊以为事情办成了,等着陆东良分给他一半家产。 哪成想,何海钦仗着体魄强悍,又加上药修楚佩瑛相助,愣是帮他续了两年的命。 何海钦既然没死,陆东良也不必兑现承诺,家产自然不给了。 可这两年时间,趁着何海钦重病,陆东良可占了不少便宜,在他打压之下,何家渐渐衰落,陆家成了普罗州第一家族。 陆东俊看在眼里,恨在心里,虽说何海钦没死,可陆东俊是立了大功的,不该什么都得不到。 加上万晋贤一再怂恿,他对陆东良起了杀心。 暗害何海钦的事情已经被拆穿,陆东俊还在辩解,何海钦懒得去听。 陆东俊身边一群支挂都不在,难得他落单了,这个时候还不要他命? 何海钦直接冲向陆东俊,一拳打了上来。 陆东俊不躲,抢先一脚踹在了何海钦的胸口。 何海钦倒退好几步,要不是食修身体强悍,这下可能就没命了。 “小俊子,好狠呀,你特么确实能打,难怪陆东良被你害了!” 对于陆东良的事情,何海钦自然相信何玉秀。 虽说修为占优,单挑还真不占便宜。 何海钦改口了:“兄弟,一块上!” 何海钦、何海生,兄弟俩一并逼近陆东俊。 食修吃饱了,速度、力量、抗性都大的惊人。 烟修远近皆有手段,出没不定。 这种情况下,还有翻盘的机会么? 有! 陆东俊扯起车厢里两排座席,一并扔向了何海钦和何海生。 武修没有技法,但战力最强,凭的就是武艺,两排沉重的坐席精准的飞向了兄弟俩。 何海钦直接用身子把座席撞个稀巴烂,径直冲向了陆东俊。 何海生闪在一旁,躲过了座席。 机会就在这里,兄弟对强攻的应对策略不一样。 狭窄的车厢之内,陆东俊跳到坐席靠背,一路飞奔绕过了何海钦,直扑何海生。 何海生准备化身烟雾,这是他固定战术。 何海钦在身后追赶,陆东俊回身一脚,荡起一阵狂风,挡住了何海钦。 何海钦一张嘴,将狂风吞噬,可何海生不敢再化身烟雾了。 刚才,何海生的烟雾被陆东俊吹散了一部分,又被何海钦吞下去了一部分。 这些烟雾是何海生的身体,是何海生的性命,再要被何海钦吞下去一口,何海生要受重伤。 就这么一瞬间的犹豫,陆东俊揪住了何海生的脑袋,要把他脑袋捏爆。 干掉了何海生,再单独对付何海钦,要容易的多。 做什么都不济,唯有打架是把好手。 陆东俊眼看要捏爆何海生的脑袋,列车突然颠簸起来。 陆东俊没站稳,何海生趁机脱身,何海钦从身后一脚踹翻陆东俊,何海生吐出香烟,烟头烧穿了陆东俊的胸口,露出了白骨和脏器。 陆东俊捂着胸口想要起身,被何海钦一脚踩在了地上:“你个狗娘养的,坑了老子整整两年!” 何海钦一拳锤在陆东俊脸上,陆东俊左脸凹陷,颅骨碎裂。 “你敢在火车上杀人,你不知道车上的规矩么?你不怕乘务员么?”这是陆东俊能做的最后挣扎。 “乘务员?”何海钦放声大笑,“这哪是什么火车,睁开眼睛看看清楚,临死之前也好死个明白。” 陆东俊看向了车厢。 座席,小桌,地板,顶棚,这明显就是车厢。 他又看向了窗外,窗外飞过一片片昏暗的风景,有民舍,有农田,有树林…… 民舍? 这座民舍,陆东俊见过,刚上车的时候就见过。 是同一座么? 民舍之后是一望无际的田野,车窗外的风景居然重复了。 难道是……一开始就上当了? 难怪何海钦会突然出现在车厢里。 原来这根本就不是火车…… 怎么可能这么像真的。 就像那些照片,和真的一模一样。 陆东俊骇然的看着窗外,何海钦一拳捶下,打爆了陆东俊的头。 甩了甩手上的血迹,何海钦喊了一嗓子:“凌老三,过来收尸!” 一扇窗户打开了,凌家三兄弟种的老三凌妙影从窗户跳了进来,将地上的地毯一卷,裹着陆东俊的尸体扔到了窗外。 窗外的景色依旧在倒退,哪怕打开窗子,探出头去看,也非常的真实。 唯一不真实的地方是没有风吹进窗子,因为车厢根本就没动。 这就是窗户打不开的原因。 到了车厢外边又是另一道风景,火车停在站台上,火车头喷吐着蒸汽蓄势待发,来往的旅客忙着上下车,乘务员站在车厢门口验票。 这是真实的场景么? 不是。 凌妙影下令把火车四周的影戏机全都关掉,真实的场景终于呈现了出来。 没有旅客,没有乘务员。 只有一座废弃的站台,一辆废弃的火车和一段废弃的铁轨。 所有的一切都是影戏,车外有车外的戏,车里有车里的戏。 车厢下边放着留声机,凌妙声专门定制的。 蒸汽车头的喷吐声、汽笛声、车轮碰撞铁轨的声音、乘客交谈的声音都跟真的一样。 车厢四周吊着钢丝,钢丝颤动,车厢也跟着微微颤动。 就在刚才,陆东俊殊死一搏的时候,凌妙影剪断了一根钢丝,让车厢剧烈摇晃,才保住了何海生一条性命。 顶级窥修凌妙影,用一场影戏骗过了陆东俊。 从陆东俊离开皮厂开始,他就已经被盯上了,只是因为他太能打,没有人轻易想对他动手。 从过了检票口,他就这么一路看着影戏,进了凌妙影和何海钦设下的陷阱。 何海钦从车厢里走了出来,看着凌妙影哼一声道:“你特么还真有点本事,我刚才来的时候也以为这是真的火车。” 凌妙影脱帽行礼:“雕虫小技,让您见笑了。” “笑?我特么笑得出来么?我弟弟差点被陆东俊打死,你特么也不上去搭把手!” 当时凌妙影就在车厢外边,他确实没出手。 “按咱们约定的时间,何老爷应该早来一步,我没想到会出了变数,也没敢贸然插手。” “这特么还怨我了?火车晚点了一个钟头,我下了车就往这猛跑。” 凌妙影谦卑笑道:“不怨您,怨我,是我不知变通。” 何海钦摆摆手道:“没用的闲话别扯了,说正事,海吃岭的生意一人一半,这是咱们说好的。” 凌妙影点头道:“那是当然。” “善后的事情,你们兄弟处置,我不管。” “这也是咱们商量好的。” “陆东俊这事从头到尾和我们没关系,漏了馅,你自己担着。” “您放心,后边的事情都交给我们。” 何海钦点点头,带着何海生离开了废弃的站台。 出了火车站,何海生看了看满天的蚊子,对何海钦道:“大哥,海吃岭算完了,这的生意拿到手里,估计也没什么用处了。” 何海钦笑道:“傻小子,你当你哥哥我还真在乎海吃岭这点生意?海吃岭算废了,生意作价卖给凌家就是了, 陆东俊这王八羔子害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年,这条命差点就没了,能亲手宰了这王八羔子,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快!” …… 凌妙影收拾好了所有设备,独自一人坐在废弃的车厢里,捏着眉心,向何家庆送去了消息: “事情办成了。” 何家庆躺在病床上回应道:“把陆东俊的尸体收好,以后对你们晋升有大用处。” “但海吃岭的蚊子不好处置。” “让老万去趟绿水湾,看能不能求得动他的祖师爷。” “求过了,绿花子不管。” “再去求,实在不行我亲自去。” PS:感谢盟主20220724175249537,每一章都有你精彩的评论,每一章都有你的激励和呼喊,让沙拉在码字的时候都多了几分力气。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最后的手段(感谢盟主少年喜任侠) 除夕夜,李伴峰坐在锅贴村口,正在熬药。 药香四溢,蚊子纷纷聚拢,触碰到雾气,死了九成多些。 九成。 还有不到一成没有立刻死去。 就这一成蚊子,就能毁了一个村子的收成。 不止一个村子是这样,整个海吃岭都是如此。 和其他所有药物一样,姚老的药一开始很灵验,过一段时间就会出现类似的问题。 锅贴村的村长坐在向吉春李伴峰身边,笑一声道:“过年嘞,到俺家里吃碗饺子,喝一盅呗。” 李伴峰摇头道:“你喝吧,我不饿。” “七爷,你为俺们村尽了心了,俺们忘不了你的恩情。” “别扯淡了,没什么恩情,我就一个来蹭吃的,伱快点走吧,一会还有一个来蹭吃的。” “还有……”向吉春不明白李伴峰的意思,李伴峰又不肯多说,老村长无奈,叹口气走了。 不多时,潘德海现身了。 “德乃立身之本,德乃修身之基,你知何谓德之大也? 计较长远,深思熟虑,方为德之大也, 行事急切,计较不周,岂是有德之人所为? 用心浮躁,不计深远,岂是有德之人所为? 不敬尊长,不纳良言,岂是有德之人? 出语猖狂,行止乖张,岂是有德之人……” “叨逼叨逼,没完没了怎地?”李伴峰忍无可忍,愤怒的看着潘德海。 潘德海一戳拐棍,他也很生气:“老姚让你送来的药方根本不灵!为了调拨药材,我花了多少心血?用了多少钱财?求了多少地头神?这笔账怎么算?你们这两个缺了大德的!” 被潘德海骂了缺德,李伴峰很生气。 潘德海怒道:“我给你的扇子呢?” “扔了。” “你敢!那是人间至宝!” “我找地方藏起来了。” 潘德海连声长叹:“我就该把法宝要回来,你根本没帮上忙!” 李伴峰无言以对。 连药王的药都不灵,这确实是李伴峰没想到的。 沉默良久,潘德海长叹一声道:“陆家的手段也不济。” 陆东俊也失败了? 看着漫天飞舞的蚊子,李伴峰从心底里感到一阵绝望。 潘德海摇头道:“我就不该错信了你们,终究还得按我手段行事,只有普罗州同仇敌忾,才能挡得住这场灾祸。” 李伴峰看着潘德海道:“你又要把虫子送到别的地界?药王的药都不灵了,你还能送到哪去?” “我把虫子送进绿水湾,绿水湾能人最多,陆东俊不济,还有别人,必然能找到治虫的办法。” “送绿水湾?你打得过绿花子么?” 潘德海义正言辞道:“纵使身陨,何妨一试?此乃德之刚,此乃德之勇,此乃德之心也。” 李伴峰摇摇头道:“绿花子不会帮你。” 从橘园园主的描述中,可以推断出绿花子想在自己的地盘上散播瘟疫。 他连自己的地盘都不珍惜,怎么可能会帮潘德海? 潘德海摇头道:“老夫不信求不动他!” 李伴峰苦笑道:“你也就是耍耍嘴罢了。” “放肆,年纪轻轻,焉能如此目无尊长?”潘德海怒斥两句,转而缓和语气道,“依你适才所言,似乎和绿水丐相熟,你既有救灾之心,不妨前去……” 李伴峰怒道:“你让我去找绿花子?” 难怪姚老说过,潘德好所说的漂亮话,全都当放屁听了。 “老夫又没让你和绿花子厮杀,老夫是想让你先见他一面。” 李伴峰鄙夷的看着潘德海:“你自己怕他,让我去送死。” “老夫何时怕过他!”潘德海义正言辞道,“老夫正气长存,区区一绿水丐有何惧哉,哪怕他现在就在我面前,我也……这什么味道?” 潘德海突然站到了李伴峰身后。 李伴峰一惊,这是怎地了? 远处走来了一名乞丐,破衣烂衫,满身脓疮,脓疮里留着绿水的脓水。 绿花子! 李伴峰也是一惊,忽听潘德海道:“绿花子怎么变金毛了?这不是绿水丐,可这身上味道一模一样。” 走过来的确实不是绿花子,是病修崔提克。 崔提克踉踉跄跄来到李伴峰近前,在满是脓疮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李伴峰后退一步道:“你找我做什么?” “我是来帮你的,我来帮海吃岭除虫,我爱海吃岭。” 李伴峰看向了潘德海:“他说他爱海吃岭。” 潘德海脸颊一阵抽动,没有说话,那身绿脓让他浑身不自在。 崔提克没有金睛秋毫之技,虽然有六层修为,但他看不见潘德海。 “你刚才,在跟谁说话?”崔提克诧异问道。 李伴峰再度看向潘德海,以为他会现身一见,却发现潘德海已经跑远了。 “你转告绿水丐,如果他敢把疫病引到海吃岭,老夫与他绝无甘休!” 潘德海跑了,他怕染病。 真没想到,这老头拄着拐杖还能跑这么快! 李伴峰转脸看向崔提克:“我们认识么?” “认识,你在药王沟见过我,我是洋鬼子,不是假洋鬼子,是那个真的。” 李伴峰想起他了。 那个满身疱疹的洋人。 他进化了? 怎么疱疹变脓疮了? 想起来之后,李伴峰迅速后退,手里攥着钥匙,准备逃跑。 崔提克摆摆手道:“不要走,我真是来帮你除虫的。” 他看了看地上的汤锅,摇摇头道:“这药不灵,但也不是完全没用,它能杀死害虫,一百只蚊子能杀死九十五只, 可剩下的五只不会死,它们会活下来,会继续繁殖,它们的后代都不会死,这就是生命的进化, 个例带来物种的整体进化,在外州,这叫变异,这叫抗性,你来自外州,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李伴峰确实明白崔提克的意思,这一层他也想到了。 “你有更好的办法么?” “有,用毒药不能让一个物种灭绝,但用疾病可以,我可以把我的疾病传播在蚊子身上,让蚊子之间彼此感染,一传十,十传百,这才是灭蚊的正途。” 听起来很有效,可李伴峰觉得有问题。 “蚊子对疾病不会产生抗性么?” “会!”崔提克点头道,“单纯用一种疾病也很难让这类蚊子绝种,一百只蚊子染病,或许会有一种蚊子活下来,这只蚊子的后代会对这类疾病免疫, 我有一个同门用了类似的方法,失败了,我对他的方法进行了改良,让蚊子同时感染多种疾病, 在那一百只蚊子当中,唯一活下来的一只会因为染上疾病无法生育。” 李伴峰问道:“难道它们当中不会有能够生育的个例?” “会有!”这一点崔提克也想到了,“能够生育的个例,会因为另一种疾病而改变习性,它们的生命周期会变长,它们的食性会由粮食改成吸血, 它们会变成另一种成功生存下来的物种,就是我们最常见的,普通的蚊子,这就是疾病通过交叉灭杀,筛选之后的结果。” “你能让蚊子同时染上这么多疾病?” 崔提克点头:“原本不能,可现在可以,我有了特殊的力量,来自祖师的力量,这力量很强大,但也几乎要了我的命。” 李伴峰这回没有疑问了。 就他所掌握的生物学知识来看,崔提克的方法确实有效。 也可能这就是唯一有效的方法。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为什么要帮海吃岭治理虫害?千万别说是出于对普罗州的热爱。”李伴峰担心他别有目的,如果他想借此传播瘟疫,事情就麻烦了。 崔提克看着李伴峰:“我是为了救我自己,这是我和货郎之间的约定,只要我救了海吃岭,他就能救我的命,这是证据。” 他拿出了一根鸡毛掸子:“这是货郎给我的,他说你认得这东西,你一定会帮我。” 拿鸡毛掸子做凭证? 也只有货郎想得到这方法。 有了货郎的保证,崔提克是可信的,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可信的。 “货郎自己为什么不来?” “他说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他说不止海吃岭有麻烦。” 李伴峰没说话。 崔提克问李伴峰:“你又是为了什么?海吃岭对你来说有什么特别之处么?还是说你和货郎之间也有什么特殊约定?” 李伴峰没有回答。 他和货郎之间没有约定。 把药方送到,他对姚老的承诺已经完成了,救灾确实不是他的分内事。 “先说说你想怎么做?” 崔提克看着汤锅道:“我要聚集蚊子,聚集很多很多的蚊子,要让疾病迅速传播,必须有足够大的基数,现在这些还不够,远远不够。” …… 深夜,李伴峰站在农田旁边,冒着大雪,等着潘德海回应。 等了一个多钟头,终于听到了潘德海的声音。 “你让那洋人赶紧走,海吃岭已经到了这个境地,不能让他再把疫病带来!” 李伴峰喊道:“你多给我些药材,好歹试一次再说!” 崔提克坐在远处,他不知道李伴峰到底在跟谁说话,他经常自己跟自己说话。 他是疯子吧? 可这个疯子目前是他唯一能够倚仗的人。 PS:感谢盟主少年喜任侠,我的兄弟,无论历经多少风雨,无限荔枝荣耀依旧!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八章 神灵的使者 潘德海在半空中浮现,给李伴峰送来了数百斤成药。 这么多药材,可怎么熬? 潘德海想的倒还周全,给李伴峰送来一口巨大的铁锅,面积堪比一间农舍。 铁锅下方摆上了木柴,铁锅里放了清水,潘德海注视着李伴峰,示意他还想要什么东西。 他不说话,他担心一开口就会染上绿花子的脓疮。 一个亡魂还怕染病?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合理。 潘德海有血肉,非常的特殊的血肉,够李伴峰一家人吃上很久。 有血肉,证明他不是普通的亡魂,至于血肉从何而来,李伴峰也想不明白。 是不是所有地头神都是有血肉的亡魂? 李伴峰推测片刻,转脸看向了崔提克:“你还需要什么东西?” 突然冒出这么多物件,崔提克十分恐惧,他知道李伴峰正在和一个高层次人物交涉,可他完全感知不到那位高层次人物的所在。 崔提克不敢直视,可看李伴峰的态度毫无敬畏,越发觉得这人疯狂到无法理喻。 李伴峰催促道:“问你话呢,你还需要些什么?” 崔提克小心作答:“在我施展技法的时候,我会变得极度脆弱,需要一个人照看我,保护我。” 他需要人保护。 李伴峰看向了半空中的潘德海,期待着他能主动现身,毕竟这是他的地盘,保护崔提克也理应是他的职责。 潘德海拄着拐杖,在夜色之中迅速离去,在他身后,层层雾气,仿佛烟尘。 李伴峰轻叹一声,往木柴上倒了些酒,生了火,把成药一筐一筐往锅里放。 崔提克也来帮忙,看到他满身脓疮,李伴峰觉得浑身痒痒。 今夜风很大,水开之后,药香四下飘散,把方圆几十里的蚊子都吸引了过来。 密密麻麻的蚊子覆盖了两人,相距不到五米,居然都看不到彼此的身形。 崔提克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又摇头道:“数量还是不够,可能明天还要换地方。” “先试一试。” 崔提克默默坐在汤锅旁,身上的脓液开始迅速外渗,直到整个人的身体被一层绿色的脓液覆盖,看上去像一座绿色的琉璃雕像。 他没说谎,此刻的他非常脆弱,李伴峰想杀了他都不费力气。 蚊子始终在汤锅附近盘旋,大量蚊子死去,少部分蚊子存活,但存活下来的蚊子没有靠近崔提克。 “我有些冷,麻烦伱拿些药汤洒在我身上。”崔提克还不忘开句玩笑,他想把蚊子引到他身上。 李伴峰舀了一勺汤汁,问道:“这是滚水,你扛得住么?” “我发烧了,应该不怕烫。” 李伴峰把沸滚的汤汁浇在了崔提克的身上,也不知是冷的还是烫的,崔提克打起了哆嗦。 汤汁在他身上慢慢变凉,蚊子被冷却的汤汁吸引过来,在他身边慢慢盘旋。 见过蜻蜓点水,这还是李伴峰第一次看见蚊子点水。 很多蚊子触碰崔提克一下,会立刻飞走,有些蚊子不知死活,就这么黏在了脓液上。 李伴峰问道:“脓液里有你要传播的病毒?” 崔提克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不把脓液收集起来做成毒药?为什么非得用你自己来吸引蚊子?” “我的同门用他自创的病毒做成了毒饵,可这只限于一种病毒,他的修为比我高,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我要把几种病毒混合在一起传播出去,虽然我有祖师的力量,但我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使用,在这种情况下,我没办法让病原离开我的身体。” 两个钟头过后,崔提克力竭,身上的脓液渐渐退去,变回了一颗颗饱满的脓疮。 坐在漆黑的农田里,崔提克能隐约看到远处的灯火。 只有这个特殊的日子,在这么晚的时候,还会有灯火亮着。 “新年,今晚是新年,”崔提克苦笑了一声,“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如果咱们失败了,货郎也不会救我,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个新年,却要和你在这种地方一起度过。” 李伴峰啐了一口:“你以为我愿意和你一起过年?你们国家的新年应该不是今天吧?” 崔提克摇摇头:“不重要了,我爱普罗州,可能注定要留在普罗州, 把火灭了吧,我要睡一会,明天继续。” 李伴峰灭了火,对崔提克道:“我也要找地方睡一会,恐怕不能一直照看你。” 他得回随身居。 这不仅是修行的需要,他还得加强身体的抵抗力,否则他也有可能感染绿花子的病原。 崔提克摇头道:“现在我没那么脆弱,只要不遇到劲敌,应该不会有事。” 李伴峰走到僻静处,进了随身居。 不多时他又出来了。 他给崔提克拿了条毯子,拿了几个罐头。 看崔提克还在寒风里发抖,他在崔提克讨饭的破碗里,倒上了一碗酒。 “过年了。” 过年要有过年的样子。 李伴峰提着酒葫芦走了。 崔提克捧起破碗,灌了一大口。 身子渐渐暖和过来,崔提克赞叹一声:“真好喝。” 他想把酒喝干,但想了想,还是留了一口。 “过年了,你也喝一口。”他对着酒碗喃喃低语。 …… 次日天明,李伴峰生上火,煮上药汤,继续招蚊子。 断断续续坚持到黄昏,附近已经没有蚊子出现,崔提克看着李伴峰道:“该换地方了。” 李伴峰望着天空道:“该换地方了。” 这么大的锅,这么多的药,李伴峰不能随身带着,这得让潘德海帮忙。 半空之中隐约传来了潘德海的声音:“东西不要了,我去选个好地方,等你们到了,再给你送来新的。” 潘德海感知到了,崔提克的办法确实有用。 但这并不能改变他对崔提克的厌恶。 凡是崔提克碰过的东西,他都不想要了。 不多时,潘德海出现在半空,给了李伴峰一张海吃岭的地图。 这张图上,标注着蚊子最密集的所在。 李伴峰看着崔提克道:“走吧,该启程了。” “我走不动,消耗太大,你能背着我走么?虽然这有点为难你。”崔提克看着自己一身脓液,尴尬的笑了笑。 李伴峰把他背了起来,顶着风雪疾行。 崔提克在风中喃喃低语:“在我的国家,有一个故事,说是神灵派来他的使者拯救受苦的人,我一直认为那不是真的,现在看来,我们可能就是神灵的使者。” 李伴峰苦笑一声:“别把自己说那么伟大,你又不是自愿的。” “但你是自愿的,我可能今晚就死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原因,你留在海吃岭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伴峰沉默片刻道:“因为我挨过饿。” 崔提克很认同李伴峰的说法:“我也挨过饿,我知道那滋味,我和我弟弟,从小得了怪病,身上长满了疱疹,村子里的人很厌恶我们,抢我们吃的,打我们,我们两个经常挨饿。” 李伴峰问道:“你弟弟呢?” “死了,饿死了,在他死的那天晚上,我期待神的使者能够出现,可我没看到,所以我一直觉得那故事是假的。” “今晚多给你个罐头,多给你一碗酒,陪你弟弟一起喝。” 崔提克笑道:“他能喝得到么?” 李伴峰认真的点点头:“能。” 风雪之中,李伴峰背着崔提克,一路疾行。 …… 正月十五,牛福志在村口巡哨。 整整两天没看见蚊子了。 是七爷把蚊子杀光了么? 那位七爷长什么样子来着?怎么想不起来了? 还有一位恩人给俺们送过药的,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这个记性到底是咋了么? 这不是忘恩负义么? 耕修牛敬川到了锅贴村,给村长留了一些快种:“这种子,最多种三茬,可不敢多种啊!” 村长向吉春千恩万谢道:“让俺说啥好呢,你这恩情让俺咋还么?” “我有什么恩情!”牛敬川摆摆手道,“这是七爷的吩咐,让我看看还有哪个村子有人,过来送点种子,快收下吧。” “七爷……”向吉春这才想起在他们村除虫的李伴峰,“七爷去哪了?在你们烙饼村么?” 牛敬川挠挠头皮道:“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说实话,他长什么样,我都想不起来了。” “我也想不起来了,之前一位恩人给送过药,我也想不起来了,”向吉春挠挠头皮,“你说咱们怎么能这样,连恩人都记不住了?” …… 新地深处,一座山洞之中,一只硕大的异类,正用坚硬的前肢,击打着山洞中的岩石。 他的头颅像个蝗虫,躯干上却没有蝗虫的硬甲,像条鼠尾蛆一样在地上蠕动。 在他的脊背上长满了绒毛,绒毛之中夹杂着上百根来回摆动的触角。 在他身下,是奔流的“铁线河”,这里是“铁线河”的终点。 河里的铁线虫在他身体里钻进钻出,在向他传递着信息。 他辛苦培育的蚊子,已经在普罗州彻底消失了。 他很愤怒,从蠕动的身体里增生出来的前肢,不断把山洞里的岩石铲的粉碎。 还可以再造出一类虫子,比蚊子还可怕的虫子。 但这需要时间! 他们不会给他太多时间! 这条巨大的虫子正在计划着下一步的行动,忽然听到了一个毛骨悚然的声音。 叮了咣当,叮了咣当。 是货郎的拨浪鼓。 他听到了货郎的低语。 “我早就猜到是你,可我没想到你让铁线河改道了,中间还多了好几道暗河,我这一路找你找的可真辛苦, 告诉我,是谁让你这么干的?外州的,还是内州的?” 叮了咣当,叮了咣当。 拨浪鼓迫近,硕大的虫子发出了嘶吼:“你来呀,他们给了我力量,我不怕你!” “是么?我还真想见识见识。”货郎单手推着货车,摇着拨浪鼓,进了山洞。 PS:多亏伴峰没顺着河道往前跑,否则就遇到这只大虫子了。 新年第一天,沙拉加更,感谢诸位一年来的支持。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九章 好货来了(求月票) 头道岭,烧麦街,云吞胡同。 一座民宅里,女主人小心翼翼打开铁皮箱,再从铁皮箱里打开木箱子,从木箱子里舀出两碗米,赶紧把两道箱子都关上。 男主人也在厨房,拿着苍蝇拍子小心翼翼戒备。 女主人迅速淘米,赶紧下锅,两口子这才放松一点。 男主人擦擦汗道:“这都半个月不见蚊子了,我觉得这东西是真绝种了。” “那谁说的准!”女主人不信,“上回那陆东俊不也说把蚊子杀绝了么?结果蚊子来了,他又跑哪去了?要不是我手快,把这点米存住了,还不饿死你个夯货。” 男人对着女人的脸蛋狠狠亲了一口:“要不说你贤惠么,你先做饭,我去街上买点香烛去。” “买那个做啥?伱还有闲钱么?” “多少买一点,咱们得拜七老爷,外边都传开了,说是七老爷治住了虫灾,家家户户都上香嘞,要是有心不诚的,明年蚊子还去他们家。” 一听蚊子,女主人一哆嗦:“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 “真的,都传开了!三道岭那边都给七老爷修庙了。” 三道岭真在修庙。 烙饼村正在修庙,牛福志叫来村里唯一的工修牛小贤,皱着眉头问道:“七老爷这神像是这咋修的么?连脸都看不见!” 牛小贤挠挠头皮道:“俺都不记得七老爷长啥样了,你记得么?” 牛福志也不记得:“那,那你问问别人呗,咱村就没有一个记得的?” “都记不得了,俺都问遍了,这不也没办法么!” …… 二道岭,锅盔镇,李伴峰看到有不少人出门买香烛。 饭都吃不上了,还买香烛? 二道岭百业凋敝,香烛铺子倒是生意兴隆。 “要不咱们也开个香烛铺子算了!”李伴峰从早点摊买了两碗粥,六个锅盔,和崔提克蹲在巷子里吃。 这早点摊是锅盔镇第一家开业的饭摊,虽然客人不多,但老板做的用心,锅盔的味道很好。 崔提克一边吃,一边习惯性的把要饭的碗摆在了身前。 李伴峰很是费解:“你又不缺钱,为什么非得要饭?” 崔提克非常严肃的回答:“这是对道门祖师的尊重,在我的身上的脓疮痊愈之前,我会一直追随他的修行道路。” 李伴峰看了看要饭的碗,又想了想绿花子的模样,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们祖师会治好你的脓疮么?” “那不会,”崔提克摇头,“虽然只见过他一面,我确信他是个狠毒的人,能治好我脓疮的人,恐怕只有货郎。” “那你为什么不追随货郎的修行道路,推个车子,出去卖去?” 崔提克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很想出去卖,可我这个样子,会有人买么?” 在二道岭转了好几天,街上完全看不到蚊子。 李伴峰买了份报纸,头道岭的蚊子也绝迹了。 “看来咱们把事情办成了。”李伴峰看了崔提克一眼。 有人往崔提克的破碗里扔了几个钢镚,崔提克正在道谢。 把钢镚收进怀里,崔提克拿出了些白米,放进了碗里,等了半日,没有看到蚊子。 类似的试验他们做了好几次,海吃岭的虫灾,貌似真的被治住了。 当然,最有发言权的是地头神。 吃过午饭,潘德海的声音传到了耳畔:“后生,绝户蚊子这回真绝种了,你这人虽然猖狂,但是个有德之人,我准备再送你一件东西,你打算要什么?” 李伴峰思考了一下。 一开始他是想要钱的。 可李伴峰有赚钱的渠道,这么好的机会,应该要一点更有价值的东西。 再要一件法宝,让铜莲花重炼? 那把扇子到现在还没出锅,莲花貌似有难处。 思来想去,李伴峰想到了一件好东西:“潘老,你心头肉还有没有富余的?” 潘德海大怒:“无德!无良!无耻!老夫就不该理会你这狂徒!” 话音落地,李伴峰面前多了一条虫子。 拇指大小,没有腿,白色的蠕虫。 “这虫子有什么用处?” “此乃食修之至宝,肠辘蚕,是海吃岭独有的珍奇,食修将他吞下去,食欲大增,比身在海吃岭尤甚, 若不想吃,可随身携带,能助你在困厄之中取食。” “什么叫困厄之中取食?” “在无食材之地,可取食难以下咽之类为食材。” 说的这么晦涩,李伴峰又问了半天才明白。 他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就是在没有食物的地方,可以用其他的东西代替食物。 比如说吃树叶,比如说吃草,也可以嚼木头,甚至沙子和石头都可以勉强充饥。 李伴峰拿着虫子看了半响,那虫子在手上一动不动,都硬了。 “这不是活虫?” “是活虫,只是没醒,你把他吃到肚子里就是活的,但你不是食修,最好别把它吞下去,否则你扛不住饥馁, 东西送你了,心意也到了,后生,咱们后会有期。” 潘德海走了,李伴峰把虫子带在了身边,没过多时便饿了。 只是带在身边就有这么大影响? 这可真是奇珍。 李伴峰又去买了些锅盔,自己吃了一半,给了崔提克一半。 崔提克看着李伴峰道:“你是不是要走了?” 李伴峰点点头:“海吃岭的事情都做完了。” 崔提克沉默半响,忽而笑道:“如果有一天,我让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因疱疹而死,我希望会有一个人能活下来,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李伴峰摆摆手道:“不会有那天,你要真敢这么做,第一个死的肯定是你。” 看着李伴峰的背影,崔提克喃喃低语道:“也许那一天没那么远。” 李伴峰刚走没多久,拨浪鼓声渐渐在崔提克耳边响起:“我这有上好的雪花膏,卖你一瓶,你要不要?” 崔提克一脸惊喜道:“能清除祖师在我身体里的力量么?” “那不能。” 崔提克的眼神黯淡下去:“那这雪花膏有什么用呢?” “能让绿花子的脓血,化成一层修为。” 崔提克千恩万谢:“我明天在胸口上纹四个字,我爱货郎。” 货郎沉默片刻道:“你要真想这么做,就不会有明天了。” …… “海吃岭的虫灾真治住了?”何海钦翻看着报纸,觉得十分惊讶。 他之前收到过类似的消息,还以为和之前的状况一样,只是暂时消灭了一部分蚊子。 何海生刚从海吃岭回来,他证实了这一消息:“哥,这次的情况不一样,海吃岭的蚊子真绝种了。” 何海钦放下报纸道:“快,快去海吃岭,把咱家那一半生意都经营起来。” 何海生摇摇头道:“哥,你把生意都卖给凌妙影了。” 何海钦一拍脑门:“这不能作数,当初那是白菜价卖给他了,现在可不是这个价码。” 何玉秀在旁道:“对,不能作数,我去把他影棚子烧了,把合同都要回来。” 何海生劝道:“哥,姐,凌家三兄弟没那么好对付,这事是咱们想得少了。” 何海钦揉揉额头道:“陆东俊被咱们打死了,桃子让凌家摘了,我怎么觉得,是咱们被算计了?” …… 何家庆躺在病床上,收到了凌妙影的消息。 海吃岭的虫灾被治住了。 “是谁做的?” 凌妙影回应道;“暂时还没查到线索,只是在民间听到一些传闻,说是一位叫七老爷的神灵救了海吃岭,海吃岭兴起了一股拜七老爷的风气。” “七老爷?”何家庆没听说过这号人物,“怎么个拜法?是上香还是上供?” “分地方,头道岭这边只立个牌位,上点香火, 到了二道岭,要上供,还有立神像的, 到了三道岭,香火就旺了,有的村子甚至要给七老爷修庙。” “神像长什么模样?” “什么模样都有,有年轻的,有年长的,有丑的,有俊的,容貌各异。” “有共同点么?” “要说共同点,这些神像似乎都有茂盛的胡须。” 胡须? 何家庆思索许久,对凌妙影道:“去查查海吃岭周边新地的地头神,查到线索,立刻告诉我。” 凌妙影答应一声,转而又问:“何家来收生意了,说之前卖给咱们的一半生意太便宜,想要反悔。” 何家庆冷笑一声:“这事还用我教你?软的不行来硬的,文的不行来武的,明的不行来暗的。” “办法有很多,可那是你家。”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这种事不用顾忌,老万不是去绿水湾了么?实在不行让他再去拜会一下我爹, 那个洋人不知下落,要是我爹身上再起了疹子,我看他怕不怕。” 病房门外,有人把目光投向了病床。 何家庆立刻中断了和凌妙影的联络,迅速进入了沉眠。 注视他的,是暗星局的治安队队长陈长瑞。 此刻,他正在向主治医师询问何家庆的病情。 “还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主治医师摇了摇头。 离开医院,陈队长上了汽车,“汤圆”尤雪寒赶紧拿出来笔记本,等待陈队长的指示。 陈队长掏出根烟,点上了:“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他要是没什么事,最好赶紧给他送回普罗州,这人在越州待着,让人踏实不了。” 灯泡回头看了看陈长瑞:“普罗州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 陈长瑞笑道:“你想去看看?你小子真该特么去练练。” …… 饺子镇,三鲜村。 李伴峰展开了姚老送给他的地图,来到了新地入口。 海吃岭的事情办完,他准备回蓝杨村了。 刚要踏入新地,酒葫芦突然开口:“小老弟,能不能和你商量件事情?” “说呗。”李伴峰微笑的看着葫芦。 “我想回趟药王沟,把海吃岭事情告诉姚老,我不会多嘴,就说虫灾的事情,这件事情办完了,我跟他也算有个交代,以后也就踏踏实实跟着你。” 李伴峰痛快答应道:“行啊,我也想见姚老一面。” 钟摆在口袋里活动了两下。 李伴峰摸了摸钟摆,示意她不要担心。 许多念头在脑海里争吵过了。 李伴峰做出的决定,是诸多念头达成一致的结果。 李伴峰正要转路,忽听拨浪鼓声传了过来。 “叮了咣当,叮了咣当!” “洋胰子,雪花膏,一车好货随你挑!” 货郎? 李伴峰回过头,看见货郎推着货车走了过来。 “老主顾,来看看,今天的好东西可不少,价钱好商量,够本我就杀。” “都有什么好东西?”李伴峰挺感兴趣,走到了货车旁。 “好东西有的是,这个怎么样?”货郎拿起了一个硕大的蝗虫脑袋,触须还在颤动。 李伴峰一怔:“这东西有什么用?” 货郎笑道:“这东西用处大了,能炖汤,能煮粥,味道鲜美,还下饭,二十块钱卖你,你要不?” PS:我觉得二十块钱不贵,你们说呢?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章 年夜饭 虽然年已经过了,但随身居里,洋溢浓浓的年味。 唱机的喇叭口上结了一层雾水,团团蒸汽不断摩挲着眼前这颗硕大的蝗虫头颅。 哐啷啷~呔! “虫魁~”娘子打着慢板,拖着长音,唱出了两个字。 李伴峰没听过这个名词:“什么是虫魁?” “虫修魁首之一,比地头神还要强悍些,等等……这还不是普通的虫魁,让小奴闻闻这味道,这东西好像得了别的造化, 错不了,错不了,它身上确实有别人给的造化,这是好东西,当真是好东西呀!” 硕大的蝗虫头颅上,触须还在缓缓颤动。 这只虫子貌似还活着,它很恐惧。 喇叭口上露水越来越多,娘子有些按捺不住食欲,可还是有些担心这颗首级的来历。 “喂呀相公,这颗虫魁的脑袋,从何而来?” 李伴峰实话实说:“货郎卖给我的。” “货郎?卖给你?”唱机不太相信,“货郎怎么能把这个东西卖给你?相公,这事情可不能随便说笑。” 李伴峰面露不悦:“我什么时候说笑了?就是货郎卖给我的,他开价二十,我说十五卖不卖?他说卖了。” 哒哒哒~呔! 呼哧!呼哧! 娘子的认知出了点问题,她怀疑李伴峰的犯了疯病。 “相公,你刚才说十五和二十,应该不是桓国钞吧?” “就是桓国钞。” “伱说的十五和二十亿吧?你能拿的出这么多钱么?” 李伴峰挺起胸膛道:“我哪有那么多钱?我就花了十五块。” 呼哧!呼哧! 一团蒸汽包裹住了李伴峰,其中满是娘子的柔情蜜意:“相公,咱们夫妻恩爱情深,彼此之间从无猜忌,就是小奴这身子不济,一直没和相公圆房,相公可不要介意。” 李伴峰一脸大度,微微笑道:“其实我是挺介意的,咱们一直不圆房,这哪是正经夫妻,但是如果能每天上一次机油,这事也不是不能商量。” 说话间,李伴峰把油壶拿了过来,打开了机箱后盖。 “喂呀相公~咱们先不说机油的事情,这机油当真是……不,不,不缺……” 唱腔虽说变调了,可娘子还是咬牙挺了过来,喘息片刻,接着说道:“相公,机油给你上了,咱们再仔细说说这虫魁,相公不要欺骗小奴,这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李伴峰生气了:“跟你说了,货郎那买的,你既然信不过我,我把它扔出去就是了。” 李伴峰还真就要扔,唱机赶紧把他拦住:“相公,这东西可不能扔。” “怎么就不能扔?,十五块钱的东西,哪来这么多罗乱?” “相公莫恼,机油随你上,相公莫气,小奴知错了~” 唱机连哄带劝,把李伴峰劝了回来,唐刀在旁道:“主母,这事我替主君作证,确实是十五块钱买来的,货郎还说这东西要趁新鲜赶紧吃了,煮粥炖汤都行!” “炖什么汤?煮什么粥?”唱机把两根唱针插进了蝗虫脑袋里,“这么好的东西,就得生吃!” 嘶嘶~嘶嘶~ 铜莲花绽放了。 她带着满满的露水绽放了。 之前炼化淋漓怪和潘德海的一块心头肉,到现在莲子还没成熟,此刻她却把炼化暂停,莲心之中的旋风已经吹向蝗虫脑袋的触角。 “红莲,你也馋了?不能心急呀!”唱机还在努力克制,“我还是想不出货郎到底是什么心思。” 酒葫芦在李伴峰身边蹭了蹭,她想解释几句,但得征得李伴峰的同意。 李伴峰在葫芦腰下拍了两下:“有话就说,在家里不用这么拘束。” 葫芦对唱机道:“姐姐,小老弟在海吃岭治虫有功,这应该是货郎给的酬谢。” “有功……” 什么样的功劳,配得上这么丰厚的酬谢? 娘子对外边的事情知道的不多,本来想追问一些细节,但难以抗拒的食欲,让她放弃了追问的想法,“赔赔赚赚,两不相欠,这倒也确实是货郎的性情,既然如此,那就不必担心了!喂呀,姐几个,准备筷子!” 唐刀喝一声:“我也准备好了!” 唱机一颤,开始吮吸蝗虫残留的魂魄和灵性。 钟摆随即冲了上来,冲着唱机哀求道:“夫人,小奴追随老爷鞍前马后,临阵迎敌,从无怯战,可不能少了小奴的赏赐。” 说完,钟摆上前,吸了蝗虫一口脑髓。 唱机大怒,一团蒸汽把钟摆逼退:“没规矩的贱婢,我还没吃完呢,你就敢伸嘴!” “来而不可失者,时也;蹈而不可失者,机也!”唐刀冲了过来,大声喝道,“主母教训的是,这事哪能轮得到含血这个贱人,厮杀征战,哪次不是我冲在前面!” 唐刀不贪,就要一根触角。 唱机不给,烫的唐刀满身通红。 耳环哭道:“爷,我跟在你身边,勤恳服侍,何时有过半点懈怠?这份功劳不能少了我的。” “不少,不少……”李伴峰安慰了一句。 “老夫心寒呐,老夫愿意把规矩改了,老夫诚心追随主子,让老夫吃一口!”茶壶忍不住了,他被唱机封印,用不出力量,强行抵挡着蒸汽的炙烤,想上来分点油水。 酒葫芦一直在克制,却也被唱机看出了心思:“妹子,想吃么?你既然只吃血肉,那就等我吃完了,你再来分一口, 吃了一家的饭,咱们才算一家人,这事不用客气。” 酒葫芦很紧张,也不知唱机是诚心相邀,还是有意试探。 她在李伴峰身上蹭了蹭。 李伴峰笑道:“吃呀,就当吃年夜饭了。” 看这葫芦无论什么事情都要请示李伴峰,娘子愣了片刻,继续在蝗虫脑袋上吮吸。 所有法宝都在一旁围定,等着娘子和红莲的用餐间隙,上前分一口油水。 隐约之间,李伴峰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给我,一口,就一口……” 谁在说话? 李伴峰循声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判官笔。 懒修炼就的判官笔。 之前遇到遇到潘德海的心头肉,他就想分一口,遇到淋漓怪,他也想分一口。 可是他懒得说。 这次遇到了虫魁的首级,他实在抵挡不住,终于开口了。 连判官笔都开口了,是不是还少了什么法宝? 李伴峰想起来了。 潘德海给的扇子没开口,他也开不了口,他已经被铜莲花炼化了。 炼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动静? 要说心头肉和淋漓怪不好消化,炼化一件法宝应该不用这么长时间。 李伴峰询问铜莲花,铜莲花没法和李伴峰直接说话,唱机在旁边吃边解释:“这事不怪红莲,她已经把折扇收拾干净了,但其中的灵性不好处置, 那扇子的灵性对潘德海十分忠诚,嘴上答应追随相公,却还揣着别的心思,这里应该是有潘德海的手段,就是重炼了,也是长了反骨的坏种, 红莲不吃生,这类高层次的法宝,里边的灵性算得上活物,红莲把这灵性交给了小奴,小奴把他吃了!” “吃了?”李伴峰一皱眉,“那这法宝岂不是废了?” “倒也不能说废了,材料还在,高层次的法宝,材料都很珍贵,以后相公要是遇到听话的灵性,在重新炼制就是,葫芦妹子,你觉得这么处置,合不合适?” “姐姐处置的好,就该这么处置。”葫芦身上又冒出一层冷汗。 娘子还在吸取灵性,红莲又生出一阵旋风,吹拂过了虫魁的首级。 钟摆和唐刀也悄悄凑到了首级旁边。 娘子生气了:“今天这是怎地了?都这么不守规矩?你们饿鬼上身了是怎地?” 咕噜噜~ 唱机的水箱也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和人饿肚子的声音非常相似。 “喂呀!小奴怎么还是觉得饿?这也太反常了,相公,你是不是带回来了什么东西?” 李伴峰把蠕虫从衣袋里掏了出来:“这是潘德海给的。” “肠辘蚕!”娘子一惊,“潘德海这老狗,怎么送了你这东西!我说怎么一家子全都饿成了这样,原来是这条虫子作祟!” 李伴峰道:“这东西也是宝贝。” “是宝贝不假,可除了食修之外,对别人没什么用处!” “不能没用处吧?实在不行,让红莲炼成个法宝。” “这是海吃岭特有之异类,炼出来的法宝,只怕用处不大,本钱不小,带在身上时时刻刻都想吃东西,妥妥一个累赘。” “那就炼丹药。” “这东西也炼不成什么好丹药,吃了之后弄不好要变成饿鬼,到头来还是要卖给食修,况且红莲不吃生,这虫子的魂魄还得另作处置。” “那就给娘子吃了补补身子。” “谢相公疼惜,小奴要是把它吃了,等肚子饿了的时候,可就没这么斯文了,怕是见什么就要吃什么。” 这话说的,好像你平时很斯文似的。 李伴峰开了盒罐头:“按你的意思,这东西该怎么处置?” “相公不要再把它带回家里,时间久了怕出乱子!赶紧作价卖了吧,找食修,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唱机可不是危言耸听,从今天的状况来看,这几件法宝都有点失控的征兆,连懒修炼制的判官笔都说话了。 李伴峰吃着罐头道:“这东西,我也不好一直带在身上,家里的罐头都快吃没了。” 唱机喷出一团蒸汽,笼罩了肠辘蚕:“我先把它困住,但困不了太久,相公尽早把它卖了。” 随身居里的气氛依旧热烈,就算控制住了肠辘蚕,虫魁之首的诱惑还在。 娘子吃光了灵性,颇有倦意,其他法宝各自分了些甜头,莲花将虫首收下,身上荡起层层光晕。 李伴峰离开了随身居,打开地图,按照姚老的路线,折返药王沟。 酒葫芦有些担心:“小老弟,我保证回去之后不和姚老乱说,你要是实在信不过我,不去药王沟也行,只是我身上还带着契书,最好能有个交代。” 李伴峰拍了拍葫芦:“我信得过你,也信得过姚老。” …… 随身居里,红莲问了一声:“那葫芦好像没能拿捏住疯汉的念头。” 呼哧~ “她确实拿捏不住,那疯汉到底是什么念头,我有时也拿捏不住。”唱机打了个哈欠。 嘶嘶~ 红莲轻声问了一句:“恶妇,你是不是要复原了?这两日你可吃了不少好东西。” 呼哧~ “贱人,你吃的好东西难道比我少么?你把丹药给了疯汉,好东西还不是你自己留下了? 你这次嚼了这么长时间,想必也攒了不少力气。” 红莲冷笑一声:“我也就是从你嘴边捡点剩饭吃,有朝一日,你要是能离开此地,可别忘了带我一程。” 嗤嗤~ “你想走的那天,也得事先知会我一声,否则可别怪我坏你事情。” “恶妇,你说咱们能不能自己想办法出去?”红莲刮起一阵旋风,打开了外室的房门,似乎正看着正房的大门。 “你之前不是试过么?这是那疯汉的宅子,没经过疯汉的手,谁也别想出去,要是不服气,你就再试试。”唱机又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了。 红莲散发光晕,抓紧炼丹。 得多弄些丹药给这疯汉吃,红莲感觉到宅修就要晋升,旅修要是跟不上,这疯汉可能会没命。 炼制丹药时,红莲不时朝门口张望。 在离开此地之前,必须得让那疯汉活着。 PS:跟着伴峰过日子,不是挺好的么?红莲为什么想要出去?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公园悬案 回去的道路非常顺利,只在山洞里耽误了点功夫。 这次没遇到马陆,李伴峰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坐在山崖底下,李伴峰感觉这两条腿要从大胯上掉下来了,但是这修为也确实涨了不少,按光阴算下来,能有三个多月。 趁着歇息的时间,李伴峰配着蓝叶丹,又吃了颗金元丹,等恢复的差不多了,急着赶路。 经过血牙山的时候,李伴峰走的还是淋漓当初走过的小路,路上没有遇到血牙怪,等出了三盘河,李伴峰再也不受限制,撒腿狂奔,回了里沟。 他本想先去冯记杂货铺,看看冯掌柜能不能弄到去绿水湾的路引,在新地奔波实在有些危险。 刚到余家布行门前,余男正站在门口,一脸喜色道:“七爷,你果真来了。” 李伴峰停在布行门口,诧异的看着余男:“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余男没有说话,扯住李伴峰的手,往铺子里走,进了后院,单独打开一间屋子,里边坐着一名衣衫邋遢,须发灰白的老者。 姚老先生! 他居然在余家布行等着李伴峰。 是他知道李伴峰已经到了药王沟,让余男在布行门口等着。 余男把人带到,赶紧离开了房间,姚老先生拿出来酒坛子,倒了两碗酒,招呼李伴峰坐下。 “后生,这一趟生意苦了你了。” 李伴峰微微摇头:“生意不苦,送药本就不是什么难事,苦都是我自己找的。” 姚老笑道:“话不是这么说,要不是伱拼命把虫灾治住了,潘德海那老狗肯定还要纠缠, 真让他把虫子放出来了,整个普罗州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我今天请你来,一是和酒葫芦做个交割,因为当初不知道你能不能把事情办成,酒葫芦的契书还留在我手里, 二是我要多给你一笔酬谢,看你想要点什么?” 李伴峰摇头道:“您该给的都给过了,我这没什么想要的。” “我说给,就一定要给,你仔细想想,我先和葫芦把事情处置了。” 葫芦在李伴峰身上蹭了蹭,等待李伴峰的允准。 李伴峰把葫芦放在了桌上。 “需要我回避么?”李伴峰正待起身,却见姚老摆了摆手。 “后生,你就坐在这,我只想听她讲讲灭虫的经过,别的事情也不多问。” 灭虫的经过,是潘德海告诉姚老的,有些事情姚老怕潘德海不说实话,又找酒葫芦验证了一遍。 酒葫芦详细讲述了经过,她只说灭虫的事情,对于随身居和随身居里的所有事物,她只字未提。 事情说清楚了,姚老轻叹一声:“我就知道,这世间的毒药,没办法让一类生灵灭种,到头来,还得靠绿花子的弟子。” 说完,姚老拿出一纸契书,当着李伴峰的面,烧成了灰烬。 李伴峰对契书有些好奇:“法宝和主人之间都要立契书么?” 姚老摇了摇头:“低层次法宝不用,高层次的法宝,如果能驾驭的住,也不用契书, 葫芦追随我这多年,要说驾驭,我还真没这个把握,要说情谊,我这人还真就信不过情谊。” 契书已毁,葫芦回到了李伴峰身边。 至于李伴峰是不是和酒葫芦签订契约,姚老没有过问,也不该干涉。 “酬谢想好了没,千万别说你不要,我最烦欠人情。” 李伴峰还真想到了一件事:“我弄到了一条肠辘蚕,想送给一位友人,不知道该做哪些准备。” “肠辘蚕?”姚老眉头一簇,“是潘德海送你的吧?” 李伴峰点点头。 姚老苦笑一声:“这老东西,就特么不办人事,你又不是食修,这东西送给你,明显是给你找麻烦。” “我想把他送给一位食修。” “你说的是那胖子?他的修为还在一层吧?” 李伴峰点头。 姚老拿出一包药粉,又拿了一只酒壶,把药粉倒进酒壶,又把酒水添满:“把这壶酒让胖子先喝了,再让他把肠辘蚕吃下去, 告诉那胖子,哪天要是扛不住了,再来找我,我能把肠辘蚕弄出来,但怎么处置,还得他自己想办法。” 扛不住了? “是因为扛不住饥饿么?” 姚老摇头道:“食修饿着点是好事,多吃,修为才长得快,我是担心他财力扛不住,那胖子脑壳不灵光,也不像是个会赚钱的,过不了一年半载,就能把他自己吃穷。” 吃,还能把自己吃穷? 李伴峰收了药酒,跟姚老喝了几杯,闲聊了几句。 听到门外一阵铃响,老姚起身擦擦嘴道:“我该走了,有车来接我,你陪余家那丫头吃个饭,喝个酒,睡个觉,她挺想你的。” 李伴峰很认真的回答道:“吃饭喝酒都好说,睡觉这事是不是不太合适?” 姚老义正言辞道:“怎么不合适?你晚上不睡觉么?你就和她在一个被窝睡呗, 大冷的天,两人挤挤还暖和,又没让你做别的!” “那也行。”李伴峰答应了。 姚老走到布行外边,上了一辆洋车。 车夫没问地方,没说价钱,拉起车就走。 姚老拿出酒壶,灌了一大口,问道:“你知道我去哪么?” 车夫笑道:“你出来这么长时间,应该是要回家。” 姚老又灌了一大口:“你知道我家在哪么?” 车夫又笑了一声:“知道,我没事就去你家门口溜达。” 咕咚咕咚! 姚老把酒壶里的酒喝干了,抹抹嘴,问道:“咱们商量商量,你能不能换个地方拉车?” 车夫摇头道:“不换,我就觉得你这地方不错。” 姚老又拿出一只酒壶,喝了一口道:“我命硬,你熬不过我!” 车夫对此很是乐观:“我不着急,我慢慢等,你天天这么个喝法,弄不好哪天就没了。” …… 越州三院。 何家庆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暗星局治安探员邹国明在门口看了片刻,询问了一下病情,离开了医院。 在治安队里,他是最出色、资历最老的探员,因为脑袋很大,肩膀又有些窄,让他的身材看起来比例有些奇怪,队里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大头。 在何家庆刚出事的时候,邹国明和另外两名队员,曾经负责二十四小时监视他的状况。 没想到何家庆昏迷了大半年,大头不能一直在这盯着,但每隔三两天,他还是会来医院看一眼。 这不是局里的命令,这是大头的直觉,他总觉得何家庆背后另有隐情。 这次过来,倒也不全是为了何家庆,越州三院旁边有个花湖公园,是越州最著名的公园之一。 这座公园最近发生了一起失踪案,失踪人员是一个女大学生,名叫胡丽珊,她夜里十一点独自进了公园。 公园的监控里有她入园的画面,有她在树林里踱步的画面,有她摔了手机的画面,却没有她离开公园的画面。 她在公园里失踪了,没找到人,只找到了被她遗弃的手机。 从手机信息里得知,胡丽珊在感情上受了挫折,这很可能是她深夜来到公园的原因。 事后对她的男友做了调查,情感上的琐屑调查的非常清楚,但这和失踪案并无直接关联。 调查无果的案件,会交给暗星局处理,暗星局并不专注于破案,他们只需要确认一件事,案件是否和异能者有关。 大头其实对这个案件并不感兴趣,他怀疑胡丽珊一时想不开,直接投了花湖。 可他沿着监控提供的线索,在公园里绕了一圈,感觉到情况不太对。 他能听见些声音,像是女人哭泣的声音。 他能闻到些味道,类似鲜血的味道。 大头是五层搏击者,也就是普罗州常说的武修。 虽说武者感知力不算顶级,但也比常人强了太多。 他追循着声音和气味一路追踪,追到了公园里一座洋房附近。 哭泣声是从洋房后边发出来的,大头正要绕到楼后,一阵刺耳的锐鸣声,让哭声戛然而止。 “请大家往我这边看,这座洋房是花湖公园的标志性建筑……” 一位导游正在带团参观。 大头瞥了导游一眼,随即走到了洋楼后面。 楼后空空如也,没再听到哭声,也没闻到血腥味。 这就是暗星局尴尬的地方,他们不能大张旗鼓做事,调查线索的过程中经常会受到人为干预。 但大头已经确定,这座公园有问题。 他在附近找了个旅馆,定了个钟点房,休息了半天,当晚十点钟,他再次进了公园。 吸溜!吸溜! 他很快听到了吸气声,像是某人因为寒冷在抽鼻涕,当然,也可能是某个人在抽泣。 循着吸气声一路向前走,大头再次看到了洋房,他在这里闻到了扑鼻血腥味,味道比白天要浓烈的多。 声音和味道都来自楼后,大头绕行至洋楼后方,看到一名女子正背对着他站着。 那名女子每次吸气,肩膀都会耸动,身体随之颤抖,的确是在抽泣。 她穿着牛仔衣和牛仔裤,和胡丽珊在监控上留下的背影一模一样。 大头没有贸然靠近,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探员,他知道,能看到这一幕,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他拿出手机,打给局里请求支援,可连续拨号几次,听到都是短促的忙音。 电话打不通,不是局里的问题,是他自己的手机没信号了。 遇到这种突发状况,大头依旧不慌。 他从衣袋里拿出另一部手机,用牙咬着,拉出了天线,确定好天线指向,把电话打给了局里。 这是暗星局配给探员的卫星电话,用起来麻烦,但相对可靠。 号码拨出去半天,依旧没有回应。 卫星电话都打不通? 大头有点紧张了。 他看到胡丽珊正在往前走。 她要去哪? 她现在是什么状况? 她还活着么? 大头还在犹豫要不要跟上去,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跟上去了。 他的双腿没动,但他和胡丽珊的距离没变,他在跟着胡丽珊前行。 周围的景致,包括脚下的地面,包括身边的洋楼,都在缓缓后退。 胡丽珊脚下的地面突然开始扭曲,坚硬的石子路上,仿佛荡起了阵阵水波。 就是水波!在她前方,原本的围墙消失了,变成了雾气浓密的湖面。 胡丽珊走进了湖水,带着大头一并进了湖水。 冰冷的湖水灌进了裤子,大头奋力挣扎,双腿却无法挪动。 不只是双脚,双臂也开始迅速僵硬,整个身体都活动不了。 胡丽珊渐渐没顶了。 身体僵硬的大头,拿着卫星电话,和胡丽珊一起消失在了湖面之上。 水波渐渐消失,地面重新硬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湖水不断灌进口鼻,即将失去意识的大头看向了一片漆黑的湖面,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就这么死了? 死在一桩失踪案里? 大头不甘心。 可这无济于事,他手脚都动不了,只能被活活淹死。 呼~ 一只手伸进了地面,把大头从地面里拉了出来。 满身湖水和泥沙的大头趴在地上连声呕吐,有人站在他身边,静静的看着。 大头抬起头,看向了身边那人。 何家庆! 白天还躺在病床上的何家庆? “怎,怎么可能,是,是你……” “你应该先说谢谢。”何家庆笑了笑,“你刚才进了新地, 没想到吧,外州也有新地, 别看你有五层修为,要不是我救你,你必死无疑, 你还想进去看看么? 你是个有胆识的人,我可以再带你走一次。” PS:大头这个角色,最早出现在第五章,只出现了名字。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咱们一起睡 凌晨一点半,满身湿透的邹国明(大头)进了暗星局大楼,找到了正在值班的孙浩然。 和灯泡一样,孙浩然也是治安队的新人,但两人的境遇完全不同。 孙浩然天赋出众,头脑灵活,深得赏识,是暗星局的明日之星。 他的绰号就叫明星,比灯泡不知高了几个档次。 看到大头状况狼狈,孙浩然赶紧上前问了一句:“明哥,出了什么事?” 邹国明擦把脸道:“我找到胡丽珊了。” “胡丽珊?”孙浩然有些想不起来。 邹国明看了孙浩然一眼。 有些事情孙浩然永远都忘不了,比如说肖队爱喝什么酒,陈队爱抽什么烟。 有些事情孙浩然经常想不起来,比如说手头上有什么案子。 “前两天在花湖公园失踪的女大学生,我找到她了。” “花湖公园的女大学生!这段时间事太忙,我给忘了,她人在什么地方?精神状况怎么样?要不要立刻做笔录?”孙浩然故意揉了揉额头,其实他还是没想起来,但样子总得做一做。 大头摆摆手道:“笔录不必了,我找到的不是活人,是尸体,找人打捞吧。” “尸体?”孙浩然一愣,“明哥,你是怎么找到的?” “看监控,找痕迹,在这讲不清楚,到了现场再说。” 孙浩然点点头道:“我立刻告知两位队长。” 大头让孙浩然找人打捞尸体,孙浩然先想着联系队长。 要不说这样的人注定是明星。 …… 深夜,李伴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神清气爽的穿上了衣服。 答应姚老的事情,自然要做,李伴峰陪着余男吃饭、喝酒,还睡了一觉。 姚老说的很有道理,两个人挤着睡,确实暖和。 可余男一直没睡着。 因为李伴峰除了睡觉,什么都没干! 他就这么一直睡着,什么都不干! 看着李伴峰远去的背影,余男捂着嘴,抽泣起来。 …… 李伴峰把肠辘蚕摆在秦田九面前。 利弊都跟他说了,看他自己如何抉择。 秦田九想都没想,拿起肠辘蚕,就着老姚的药酒吞了:“七哥,你给我的东西必然是好的,这份恩情,我秦田九永远记得, 就算这好东西我消受不起,也是因为我福薄命短,活该有这一劫,肯定怪不到七哥!” 李伴峰点点头:“有这份胆色,就是个能成事的人。” 闲叙片刻,秦小胖又说起了三英门收到的消息: “陆东俊没动静了,有不少人说他死了,听我们铜印说,陆家老太爷陆茂先把话挑明了,说陆东俊就是猴子邱杀的。” 李伴峰问道:“猴子邱认了?” “那肯定不能认!不管闹出多大风波,猴子邱也不该杀了陆家人,猴子邱反咬一口,说这事陆茂先干的,两家貌似要开打,我们两位金印也掺和进去了。” “在哪打?绿水城还是海吃岭?” “我听说还是在绿水城,但海吃岭也有事,这是听张六哥说的, 陆东俊走了之后,海吃岭的生意被何家和凌家接手了,他们两家分赃不均,好像也要动武。” 凌家? 凌家什么时候掺和进了海吃岭的事情? 小胖接着说道:“在海吃岭,大小帮门都准备下手了,青云会站何家一边,百花门占凌家兄弟。” “江相帮呢?” 小胖一脸鄙夷道:“江相帮算什么东西?这种大场面,哪能轮得到他们?” “你们三英门站哪边?” “大当家的和何家关系更亲近,二当家和三当家和凌家更要好些, 但我们银章说了,生意是生意,交情是交情,真到动手的时候,是什么局面还两说, 还有一桩恩怨,听说也要见个分晓,猴子邱前几天给楚家二小姐送信,告诉她一个月内交出百乐门, 楚家二小姐说,百乐门是她和马家五公子一起经营的,这事要和马家五公子商量,马家五公子,咱们还见过,在货郎那,那个五公子,五公子……” 话说一半,小胖满脸虚汗说不下去了。 “五公子怎地了?”李伴峰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楚二这个疯婆子把祸水招来了。 “七哥,我,我吃口东西……”小胖擦擦汗水,拿起了饼子嚼了起来。 不多时,两斤饼子下肚,小胖有了点力气,对李伴峰道:“我锅里还有剩饭,我热热,咱们哥俩一块吃……” 李伴峰摇头道:“我不吃,伱先说说五公子的事,我觉得挺有意思。” “五公子还没动静,也不知道他人在什么地方,楚家二小姐住进了蓝杨村,她不走了! 猴子邱怒了,他说要把蓝杨村的账一并给算了,蓝杨村也是陆家的地盘,马五抢了蓝杨村,这事还没和陆家打招呼……” 李伴峰看小胖一个劲擦汗,应该没吃饱。 他给小胖留下了一百大洋,叮嘱小胖千万别饿着自己。 出了院子,李伴峰去了冯记杂货铺。 路引的事情依旧没着落,李伴峰买了些罐头、饼干、燃油和机油。 一切准备妥当,李伴峰回到随身居里,放置好东西正准备启程,忽然发现外室的房门开了。 进门一开,红莲花瓣敞开,两枚莲子炼成了。 把莲子托在手心里,看着它缓缓爆裂,第一枚莲子爆出来九十八颗金元丹。 这是潘德海的心头肉。 一个完整的陆东良爆出来八十一颗金元丹,潘德海一块心头肉就能爆出来九十八颗? 两人的成色差了这么多? 第二颗炸裂的莲子,爆出了三十六颗金元丹。 修为不到五层的淋漓怪,爆出来的金元丹,只比八层的蓑蛾夫人少两颗,这土生土长的异类,还真是不简单。 还有陆东良那边剩下的六十颗金元丹,加在一起,一共是一百九十四颗。 这些金元丹意味着一万九千四白天的光阴,折算下来是五十一年零一个多月。 李伴峰有种冲动,他突然想把所有金元丹一口气吃下去! 因为只要吃下去,他会变成八层修者! 他有蓝叶丹,虽然蓝叶丹数量略少,还剩下一百五十八颗,但这点差距,从比例上来讲,不算什么。 起初李伴峰只是随便算算。 算了一会他上头了。 八层修者! 在普罗州待久了,他知道八层修者是什么概念。 他手捧着丹药,眼冒金光,正要往嘴里塞,铜莲花里飞出一股旋风,把李伴峰拦了下来。 这作死的疯汉! 谁也弄不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 被铜莲花一吹,李伴峰也清醒了过来。 确实不能都吃了,自己宅修三层,旅修也是三层。 旅修一旦升到八层,宅修没升,不就直接暴毙了么? 平静下来之后,李伴峰配着蓝叶丹,先吃了一枚金元丹,等身体恢复之后,沿着新地的路线,急忙赶往了蓝杨村。 …… 花湖公园湖边,相关人员在打捞尸体。 肖正功看不上这种小案子,人没来现场,孙浩然正在向陈队长汇报工作: “我和邹国明探员一起查验了现场的监控录像,发现了几处被忽略的细节,在湖边找到了胡丽珊遗弃的手套,顺着这条线索找到了胡丽珊的尸体……” 灯泡在旁边啐口唾沫:“真特么不要脸,是大头哥找到的尸体,他特么就是个传话的,邀功的时候也不知道脸红!” 大头笑了笑道:“算了算了,结案才是正经,谁的功劳不重要。” 孙浩然还在汇报破案的过程,陈队长笑吟吟听着,汤圆认真做着记录。 等他汇报完了,陈队点点头道:“不愧是咱们局里的明星,这案子办得多利索。” 汤圆在旁点头道:“明星的前途不可限量。” 孙浩然谦虚笑道:“都是明哥带着我,能找到胡丽珊的尸体,全都靠明哥经验丰富,我就是在身边做个帮手, 咱们队里的前辈对我都很照顾,陈队和肖队不用说,雪寒姐和明哥也对我特别好。” 尤雪寒(汤圆)没有作声。 无论私底下还是正式场合,孙浩然都经常撩拨尤雪寒。 尤雪寒也很欣赏这个阳光帅气、积极上进的师弟,但总觉得他今天的行为有些不妥。 大头是队里的老大哥,孙浩然不该抢他的功劳。 陈队也没表明态度,他抽着烟,意味深长的看着大头邹国明。 大头正在和灯泡闲聊,好像根本没把功劳归属放在心上。 不过是处理了一桩失踪案,这对暗星局来说,也确实算不上什么大功。 但老陈总觉得事情有那么一丝不对,却又看不出来问题在哪。 尸体打捞上来之后,邹国明说自己这两天太累,要求请一周假,陈队长批了,把胡丽珊的案子全都交给了孙浩然。 孙浩然很兴奋。 灯泡很恼火,他开车送大头回家,整整抱怨了一路: “大头哥,你这时候休什么假?这不是明摆着要便宜那小子?你不怕他以后爬到你头上去?” 大头摇头笑道:“他迟早要爬到我头上去,人家会做人,咱就是个会做事的。” “我特么就看不上他这么钻营……”灯泡还在抱怨,大头把目光投向了公园里的洋房。 胡丽珊的案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了新地。 他从来没去过普罗州,新地是普罗州才有的地方,而今他在外州看到了。 胡丽珊的尸体,是何家庆在新地里找到的。 湖边所有的痕迹,都是何家庆伪造的。 谁的功劳不重要,这事推给孙浩然,是个更好的选择,只要胡丽珊的案子结了,新地的事情就不会暴露。 在暗星局,大头注定只能当一辈子探员。 能真正改变他命运的人,而今已经出现了。 PS:何家庆用什么办法征服了大头?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三章 破局 蓝杨村里,马五正在劝说楚二。 “把百乐门卖给猴子邱,趁现在还来得及。” 苦等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等到了马五,却等来这么一句话。 楚怀媛当场失控,上前和马五撕扯起来:“百乐门是我的!我凭什么给他!凭什么!” 马五推开楚二,喝道:“要撒泼,回家撒去,别跟我这找晦气!” “凭什么?”楚二嚎啕大哭,“我花了多少心血才把百乐门盘下来,凭什么他一句话就要走,白纸黑字的合同不作数吗?” 马五整理一下被楚二抓破的衣衫,平复下情绪道:“我落魄的时候,你把我弄了个半死,这件事我还没和你算账,按道理我一句话都不该跟你多说, 可这件事把我牵扯进来了,我只给伱提个醒,趁着现在猴子邱不想把事情闹大,开个合适的价钱把百乐门卖给他, 陆东良当家的时候,大部分生意都交给猴子邱打理,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猴子邱做事有多狠?你不要命就算了,以后别再牵扯我!” 楚二摇头道:“我不信你,你那个朋友呢?那个叫李七的呢?他是个带种的人,你让他见我一面!” 马五坐在沙发上,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他也想知道李伴峰在哪,现在的局面越来越复杂,他也想让李伴峰帮他出出主意。 马五几次和报社申明,他和楚二之间没有特殊关系,可报社根本不予理会,每天大小新闻不断,说的都是他和楚二被杜撰出来的过往。 楚二阴着脸看着马五,嘶哑着声音道:“我要是守不住百乐门,你也别想好过,要死咱们一块死!” 马五瞪着楚二道:“我再问你一次,报纸上那些消息,都是你让他们写的么?” 楚二一抬眉毛:“是我!怎么了?不想和我扯上关系?行啊!给我出个好主意,明天我就让报社清静下来!” 马五皱眉看着楚二,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左武刚是个没决断的人,但作为一个大支挂,基本功不会出错。 楚二自从来到了蓝杨村,因为担心猴子邱下黑手,她没出过村子,偶尔派杨岩铮出去一趟,也只是去绿水城打探一下消息。 她连蓝杨村都不敢出了,报社还一直绕着她转,这事是不是有点离奇? 而且就马五所知,楚二盘下百乐门之后,经济状况十分恶劣。 这种情况下,他还能给报社创造多大价值,报社凭什么还听她吩咐? 总觉得这背后有一只手,在推动着一些事情。 报纸属于凌妙文,如果这是凌家的想法,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挑起陆家、楚家和马家的争斗? 得把这事尽快平息下来。 马五还在想着怎么劝说楚二,忽见大支挂左武刚神色紧张走进了屋子:“五公子,猴子邱来了。” “派谁来的?”马五立刻从沙发上起身。 “他亲自来的。” 以左武刚的战力和经验,让他畏惧的人并不多,但猴子邱算一个。 楚二闻言,立刻起身:“他来得好,正好和他做个了断!” 马五喊一声道:“二小姐,好歹这是我的地界,你好歹给我几分薄面,一会见了邱管家,好好说话!” 杨岩铮也在旁劝说:“小姐,就听五公子一句吧。” 楚二没再多说,马五亲自出门,把猴子邱请了进来。 猴子邱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陆源山。 众人落座,没等寒暄,楚二瞪着眼睛看着猴子邱道:“邱大管家,有话直说,我没心思跟你兜圈子,是不是想要我这条命,有本事你过来拿!” 温红燕闻言,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左武刚见状,等待马君洋的命令。 杨岩铮拉了楚二一把,只求她冷静一点。 陆源山干笑一声,转脸看向马五:“君洋,管管你家女人,长辈面前说话,怎么这么没规矩?” 马五深吸一口气道:“山哥,这不是我家女人,这里误会很多,咱们得慢慢说……” 楚二喝道:“不用说了!邱志恒,你来找我到底想做什么?” 猴子邱神色平静道:“我想买百乐门。” 楚二一拍桌子:“不卖!” 陆源山皱眉道:“疯婆娘,能不能好好说话?” 马五下压手掌,示意双方冷静:“邱叔,您既然说要买,咱们是不是也得说说价钱。” 邱志恒点头道:“还行,有个明事理的,五十万大洋,你看这个数合适不?” 楚二咬牙道:“五十万?你说笑话呢?陆东俊八十万大洋把百乐门卖给我,你开口就砍了一小半?我凭什么卖给你?” 马五对邱志恒道:“邱叔,这个价钱确实不合适,百乐门是绿水城的招牌……” “买一半。”邱志恒面带笑容看着马五,马五愣住了。 楚二怒喝道:“一半我也不卖,我跟你们……” 马五看了楚怀媛一眼,楚怀媛只觉血往上涌,凝结在脖子附近,把喉咙给卡住了。 血涌之技? 不应该啊,马五才一层修为。 猴子邱颇为惊讶:“君洋,修为见长啊。” 马五笑道:“让邱叔见笑了,我修为不够,还用不了血涌之技,适才用的是激励之技。” 猴子邱是七层欢修,与马五是同门,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马五用的还真是激励之技。 激励之技是低层技法,但在原理上和血涌之技有相通之处,能把激励之技用出血涌之技的效果,证明在欢修上有极好的天赋,确实让猴子邱刮目相看。 趁着楚二不能说话,马五赶紧接下话茬:“邱叔的意思是,百乐门由陆家和楚家共同经营?” 猴子邱点了点头。 马五做梦都想不到,看似无法挽回的局面,竟然以这种方式被化解了。 陆源山看着楚二:“怀媛,邱叔把面子给足了,你心里是不是也该知足了?” 杨岩铮在旁连声劝道:“小姐,就这么定下吧。” 楚二吞了半天唾沫,才把这口气缓上来。 她脑子清醒了不少,说话的语气也变了:“邱叔,咱们把话说明白,百乐门到底姓楚还是姓陆?” 这是个关键问题,股份可以一分为二,经营权归谁? 邱志恒道:“既姓楚,也姓陆,看你此前经营的还算用心,经营权暂时交给你,有君洋帮你,想必百乐门也不会亏钱,但如果折本过了两成,你得把经营权交出来,答应么?” 楚二虽说泼悍,可也不傻,猴子邱做了这么大的让步,她自然不会继续撒泼,当即立了合同,把事情说定。 马五把一颗心放了下去,冲着众人道:“邱叔要是不嫌弃,且在梦春园住上一晚,今夜容晚辈办一场舞会,稍尽地主之谊。” 猴子邱点点头道:“也好,我也正想住一晚,明天再和君洋谈谈生意。” 刚刚放下去的一颗心,立刻又悬了起来。 猴子邱要和马五谈什么生意? 马五是聪明人,自然能想得到。 把中间的刘家和司家全都剃出去,蓝杨村归根结底,还是陆家的地盘。 马五在这经营,得给陆家花红,具体给多少,得看明天如何商议。 猴子邱先把事情说出来,这是让马五有足够的时间准备,从各方面来看,猴子邱都做的滴水不漏。 接下来要看马五诚意了。 花红给多少合适? 对半开? 猴子邱能满意么? 再多给,马五也接受不了。 李兄,你跑哪去了? 这事得等你回来商量。 …… 晚上七点,舞会开场,陆源山请楚二跳舞,楚二没有兴致,她的心都快飞到了百乐门。 马五倒是做了精心准备,把蓝杨村最漂亮,舞技最好的舞娘都叫了过来,轮番邀舞。 猴子邱是欢修,按理说对这种款待应该欣然接受。 可他似乎也没什么兴致,独自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酒,无奈之下,马五只好带上舞娘一曲接一曲的跳,保持着舞会的气氛。 舞会过半,小川子换曲,忙乱之间换了一首《何日君再来》。 马五瞪了川子一眼,这首曲子有特殊寓意,意味着舞会要结束了。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泪洒相思带,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乐曲声响起,却也不好收回,马五一脸尴尬,却见猴子邱换了位置。 他从一个角落,坐到了另一个角落。 在那里,有一个特别的客人,穿着黑色西装,带着礼帽,帽檐压的很低,隐约能看见下颌上的浓密胡须。 李七! 马五没想到李伴峰回来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了舞场。 猴子邱知道。 从李伴峰进门一刻,他就已经察觉了。 两人默坐片刻,猴子邱问了一句:“小兄弟,别来无恙?” 他认出了李伴峰。 他是七层欢修,能在一定程度上化解宅修被人忽视的天赋。 最重要的是,他不仅见过李伴峰的照片,还见过李伴峰本人,虽说看不见李伴峰的容貌,但没有忘记李伴峰的身形。 李伴峰微微点头:“我挺好,邱大哥最近怎么样?” “不怎么好,”邱志恒叹口气道,“自从上次在绿水城找你,一直到现在,麻烦事就没断过。” “今天也是来找我的么?”李伴峰以为猴子邱为红莲的事情而来。 猴子邱沉默片刻道:“算是吧。” 李伴峰的手插进了衣袋,握住了钥匙。 猴子邱接着说道:“我来找你,是为了蓝杨村的事情,这里还算陆家的地盘,今后的花红,终究得给一些。” 李伴峰坐姿不变,低声回答:“我和马五只是在这讨口饭吃,给我们留多少,还得看邱大哥的意思。” 讨口饭吃…… 邱志恒想起了自己在火车上向李伴峰要吃的。 这事已经过去了,该还的恩情也还上了,邱志恒没必要为这事纠结。 直到乐曲尾声,邱志恒才开口:“如果还是你们两个经营,每逢年底给陆家送上一份心意就好, 但马家不能接手蓝杨村,陆家的旗还在这,否则事情另说。” 邱志恒再次做出了让步。 李伴峰摘下礼帽,放在胸前,朝着邱志恒行了一礼。 这是在向邱志恒表达谢意。 邱志恒一笑,戴上礼帽,离开了舞场。 当晚,邱志恒和陆源山离开了蓝杨村。 马五吓坏了,他以为邱志恒认出了李伴峰,会对李伴峰下手,毕竟陆东良之前一直在抓捕李伴峰。 要真是那样,马五拼上这条性命,拼光全部家底,也得和猴子邱拼到底,坚决得把李伴峰护住。 可没想到邱志恒就这么走了,不仅没伤了李伴峰,还把蓝杨村的事情说妥了。 只需要年底表示一下心意? 猴子邱竟然如此宽容? 马五乐坏了:“李兄,你和邱志恒是不是有交情?” 李伴峰没回答。 交情是有,但到不了这一步。 火车上的事情已经揭过,双方两不相欠,猴子邱这份宽容,让李伴峰也有些费解。 …… 马车上,陆源山问邱志恒:“邱叔,咱们是不是太让这他们了,我觉得百乐门咱们起码得占六成,蓝杨村至少得收他们三成花红。” 猴子邱微微摇头,把一份报纸递给了陆源山。 这是今天的晚报,头条新闻是陆楚争锋,谁能扛起绿水城的招牌? 二版里还有一则新闻:虎落平阳,马家趁机夺占蓝杨村,陆家能否甘心受辱? 类似的新闻每天都有,陆源山没觉得有什么特殊之处。 猴子邱道:“连你都觉得不特殊了,整个普罗州也觉得这没什么特殊的,明天他再发一条消息,说陆家和马家、楚家翻脸了,别人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陆源山不以为意:“报纸都是这样,随他怎么写,这也不是真的。” 猴子邱摇头道:“如果今晚没把事情处置妥当,这事情就有可能变成真的,如果楚怀媛和马君洋死在了咱们手上,明天就有可能跟楚家和马家开战, 这两个人虽说是楚家和马家弃子,但终究关乎着大家族的颜面,加上有人在当中煽风点火,事情很容易变得不可收拾。” 陆源山重新看了看报纸,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邱叔说的煽风点火,是凌家?” 猴子邱眼神之中略带寒芒:“陆东俊在海吃岭闹得风风火火,而今杳无音信,凌家却收了一大笔生意, 他们在海吃岭赚的钵满瓢盈,回头再来打绿水城的主意,今天陆家和马家反目,明天陆家和楚家翻脸,后天陆家自己内讧,在他家这报纸上,陆家好像要在普罗州打个遍, 百乐门和蓝杨村的进项可以暂时让出来,但局面绝不能由着凌家摆布, 源山,我记得你以前也办过报纸。” 陆源山点头:“办过一阵子,还赚了不少钱,可我爹说没出息,我也做过电影,我爹也看不上,也就不了了之了。” “把报纸接着办起来,影棚也搭起来,不能总让凌家闷声做大事,也掀一掀他们的老底。” 陆源山笑了,这事是他愿意干的。 …… 三天之后,百乐门重新开张,楚怀媛和马五一起办了场歌舞大赛,选出了今年的十二名歌后。 何家庆坐在病床之上,面色铁青。 猴子邱破局了。 百乐门的局,蓝杨村的局,都让他破了! 还真是低估了他! PS:在老江湖面前,何家庆也有失算的时候。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冯带苦的秘技(两章合一,求月票) “南风吻脸轻轻,飘过来花香浓,南风吻脸轻轻,星已稀月迷朦,我俩紧偎亲亲,说不完情意浓,我俩紧偎亲亲,句句话都由衷……” 歌后姜梦婷正在百乐门的大舞池献唱,她穿着一袭紫色无袖旗袍,腰枝束的极细,下摆拖得极长,有些酷似西洋的晚礼服。 这就是普罗州独有的风格,能把东方的典雅和西方的奢华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就像这首《今宵多珍重》,外州也很流行,但曲调大多抒情伤感,在普罗州,独有的爵士风格更显的欢快俏皮。 这不仅适合舞者的舞步,也非常适合百乐门的氛围。 来百乐门,就是要享乐。 钢琴师随着节奏轻轻摆动着身体,小提琴手和长笛手挤眉弄眼,互相逗弄。 伴舞的姑娘顽皮的扭动着纤细的腰枝和紧致的桃子,连坐在舞池边上的何海钦,都有一股上去拍一巴掌的冲动。 “这么好的地方,怎么就归了陆家?”何海钦叼着香烟,神情之中略带惋惜。 杨岩铮敲门进了楚二的房间:“小姐,何家大爷来了,您要不要出去敬杯酒?” 雅有大雅,俗有大俗,百乐门是绿水城的招牌,可也免不了普罗州的俗礼。 何海钦大驾光临,按理说,楚二应该出门迎客。 但楚二今天不想出门。 大舞池,圆舞厅,名伶厢房,全都满座,可楚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杨岩铮见楚二不回话,又问道:“记者来了,说要做个专访。” 楚二点点头:“让他们进来吧。” 杨岩铮带着记者进了屋子,摄影师调好灯光,快门咔嚓嚓作响,记者询问道:“在您的经营之下,百乐门重现昔日繁华,您对此有什么想说的?” “我想说的?”楚二低着头,上翻着眼睛,看着记者。 摄影师不再拍照了,楚二这个表情很吓人。 “我想说什么,重要么?无论说什么,你们还不是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摄影师尴尬的看着记者,记者尴尬的看着楚二:“我们的报道,当然要基于事实……” “基于事实?”楚二笑了,“事实是什么?百乐门这份繁华,和我有相干么?” 记者没话说了,就连杨岩铮也不知道楚二什么意思。 百乐门天天赚钱,这怎么能说没相干? …… “这事和我根本就没相干!”马五回到了蓝杨村,端着酒杯,喝了一大口,对李伴峰道,“我根本没出什么主意,就是办了场歌会, 以前我在逍遥坞的时候没少办歌会,每场歌会都得花重金请一些名流来撑场面, 这次倒好,场面不用撑,名流不用请,他们自己抢着来, 这和我有什么相干?这和楚二有什么相干?这全是看猴子邱的面子! 猴子邱跟着陆东良混了半辈子,不了解内情的人都把他当成跟班的,真正的明眼人才知道猴子邱到底有多大手腕!” 李伴峰道:“所以你不打算伺候楚二了?” 马五摇头道:“我原本也没打算伺候她,百乐门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和我没关系了,这段日子我打算好好修行,手里没真本事,光靠心机,终究成不了大事, 就像这百乐门,哪天猴子邱想收回去,我拦得住,楚二拦得住么?” 李伴峰对此很是赞同:“可如果要修行,你也该去百乐门,那里姑娘多。” “光靠姑娘没用!”马五端着酒杯,连连摇头。 李伴峰后退半步道:“那伱想靠什么?” 马五把酒喝干,放下酒杯道:“我想去新地。” 新地? 李伴峰确实打算去新地修行,可马五去新地能做什么? 马五解释道:“冯姑娘教给我一些修行上的手段,只有到了新地才能施展开拳脚。” 拳脚? 你需要拳脚么? 李伴峰也没再多问,想必冯带苦的秘术也不便透露:“去新地也好,我在新地开荒成功了,正好咱们有个落脚地方,你也开一块地出来,遇到危险还有地头神保护。” 这和马五的想法不谋而合,他即刻准备用度,这次还带了个帮手。 原本他打算带小川子去,小川子是工修,开荒成功之后,可以直接规划下一步的工程。 可小川子还得打理蓝杨村的生意,权衡再三,马五决定带小根子走。 一开始,小根子是拒绝的。 “五爷,您有吩咐,我不该有二话,可跟着您去了,我的修行可怎么办?” 别的事情都好说,就是金汁不好找,新地人太少了。 马五训斥道:“糊涂啊你,非得从人那里找金汁?新地有那么多异类,好材料遍地都是,还能少了你的?” 小根子一琢磨,也是这个道理。 修行的材料不能太单一,异类的金汁没准更有效果。 三个人当天出发,这趟路走的更熟了,马五从楚二那要了一双更好的鞋子,把原来那双给了小根子。 前边的路都好走,最难的还是铁线河,马五依然没有会飞的法宝,晚上扎营的时候,马五特地提醒小根子:“明天全听七爷吩咐,要是掉进那条河里,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小根子看向了李七的帐篷,小声问道:“七爷去哪了,我怎么觉得他不在帐篷里?” “七爷爱清静,你可千万别去打扰他,早点歇着,明天还得赶路。” “您歇着吧,我可不能歇,您光说好材料遍地都是,走了一天,我就找到两块。” 马五知道修行不易,提醒一句道:“别走太远,别熬太晚,就在附近找找,实在找不着就算了,我拿丹药给你顶上。” 次日正午,三人来到了铁线河岸边,愣了半响都没说话。 铁线河,没了。 只剩下光秃秃的河道,一条铁线虫都没看见。 小根子拿着勺子捅了捅河床:“五爷,您说那些虫子,都在地底下么?” 河床的泥土有些松软,李伴峰不敢贸然上前,马五也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只见一只硕大的白鹭,在河床上缓缓踱步,留下热气腾腾一坨,随即挥舞着翅膀,优雅的飞走了。 “好东西!”小根子一看形状,便知道成色不俗,提着勺子就冲了上去。 马五没能拦住,喊一声道:“别莽撞!当心脚下!” 小根子熟练的把那一坨装进了桶子里,两脚踩在河床上,留下一行脚印,并没有看到虫子。 铁线河没虫子了? 难道是这些虫子怕了小根子? 不可能,这些铁线虫这么凶悍,怎么会怕一个一层的金修。 李伴峰试探着往河床里走了一步,没有感知到任何危险。 他一路顺利的穿过了河床,马五紧随其后,也过去了。 小根子提着勺子,憨厚笑道:“都说这路难走,走过了不也没啥!” 李伴峰心下慨叹,这兄弟运气真不错。 走到小黄泉,马五更加谨慎,李伴峰一刻也不敢放开鸡毛掸子。 小根子神情淡然,举着勺子,走在了最前面。 原本有一群亡魂一直保护着李伴峰,看到小根子过来,他们都散去了。 不是打不过,是实在不想招惹他。 这一路走的更加顺畅,三人很快抵达了李伴峰开辟的新地。 天上有微微光亮,地下有泉水涌动。 马五笑道:“这是真开成了。” 他连忙拿出供桌,摆上供品,挨着李伴峰的地盘,准备再开一块荒地。 供品还是一瓶酒,李伴峰皱眉道:“小气,多放几瓶,咱们拿块大的!” 马五摇头:“我不贪,一里方圆足够。” “你就听我的吧,开荒的事交给我就是。” 看李伴峰很有把握,马五有些动心,他正要多拿几瓶酒出来,忽见供桌上的一瓶酒已经见了底。 地头神把酒收下了。 他这是答应了? 还没烧契约呢! 马五四下打量,发现地块没亮。 地头神没来? 酒是不是让别的什么东西偷走了? 马五刚要发问,李伴峰示意他不要作声。 地头神就在供桌旁边,李伴峰看见他了。 李伴峰把礼帽摘下,微微欠身施礼:“您已经把供品收了,是不是该给地块了?” 一团绿色的火焰,幽幽的绕着李伴峰转了两圈,没有回应。 李伴峰皱眉道:“白占人家供品,你这么做厚道么?” 地头神来到李伴峰头顶,回应了一句:“呸!不要脸!” 马五没有洞悉灵音和金睛秋毫的技法,听不到地头神的声音,也看不到地头神的长相,只看见李伴峰的头顶落下一阵雨水。 李伴峰擦擦脸道:“你怎么还这么记仇?说吧,你到底想怎地?” 地头神降下神谕: 地块可以给,但有三个条件! 第一个条件:李伴峰不准拿地,也不准开荒。 第二个条件:马五的地块,不能和李伴峰的地块相邻。 第三个条件:开荒期间,李伴峰不得出现在方圆百里之内。 李伴峰怒道:“你这是跟我有多大仇?” 地头神怎么对李伴峰有这么多防备? 因为地头神担心李伴峰帮着马五作弊。 地头神也不知道李伴峰上次用了什么手段,他只知道三天之内,完全感知不到李伴峰的存在。 这样的人,必须远离开荒者,否则地块等于白送。 转达了三条神谕,李伴峰劝马五道:“这次就这么算了吧,单靠你一个人,怕是开不了荒。” 马五犹豫半响道:“李兄,我想试试。” 小根子拿着勺子,很支持马五:“七爷,我跟着五爷,您就放心吧。” 李伴峰看了看小根子:“兄弟,你刚上一层吧?真遇到事情,你能帮上多大忙?” 小根子挺起胸膛道:“我救过五爷的命,我也是有本事的人。” 马五也很坚持:“李兄,就让我们哥俩试试,实在不行,我们跑路就是,最多也就是开荒失败。”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带着号炮么?” 小根子拿出五根号炮:“带着呢,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拉的响。” 普罗州,火药时灵时不灵。 李伴峰叮嘱一句:“要是真遇到事,就往我地头上跑,我只要看到号炮,就立刻赶回来。” 马五连声答应。 李伴峰实在不明白,马五为什么对新地这么执着。 他也不明白,马五到了新地到底该如何修行。 但这是马五自己的决断,交情再深,也不能干涉。 李伴峰走了。 马五走到十里之外,重新支上供桌,这次他没摆供品,供品过量,事情会变得非常麻烦。 他直接烧了契约,一里方圆的地块点亮了。 地头神准备考校,马五准备开荒。 森林深处,一头硕大的野猪正在啃食一头水鹿,耳畔突然传来了地头神的声音: “上次的事情让你吃亏了,别说我这次不照顾你,明天有人开荒,你可别去晚了!” 地头神把时间地点都告诉了野猪,野猪很是振奋,上次考校李伴峰,他被冻了一天一夜,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看来地头神还是公道,这次先想着我! 野猪把水鹿吃完,早早睡下,可这一觉还是睡过头了。 等第二天跑到地块附近,蚰蜒女已经抢先进了地块。 野猪气得直刨蹄子:“你这妇人,非得占我便宜!” 蚰蜒女冷笑一声:“先到先得,说什么便宜?” 这次还真让蚰蜒女捡了个大便宜,马五不躲不藏,就在她面前站着,这可是送到嘴边的肥肉。 蚰蜒女看着马五笑道:“小兄弟,你还挺俊俏的,听我一句劝,赶紧走吧,我不想取你性命。” 小根子拿着勺子,背着桶子,拦在马五身前:“你想动五爷,先过我这关。” 蚰蜒女眉头直皱:“你这是要做什么,专门为了恶心我么?你以为我怕你那点手段?” 马五对小根子道:“你到远处等着我。” 小根子回头道:“五爷,我不能扔下你!” 说实话,小根子很害怕,他没见过这样的怪物,且看她满身都是手脚,他都分不清这到底是虫子还是人。 但就算害怕,也不能把马五扔下! “不听我话么?”马五怒斥一声,小根子咬咬牙,退到了身后。 马五盯着蚰蜒女,上下打量着。 蚰蜒女生气了:“你看什么?” 马五直视着蚰蜒女,缓缓说道:“你长得真俊。” 蚰蜒女冷笑一声:“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俊怎么了?你还想和我睡一觉?” 马五点点头:“要是能和你睡上一觉,死了也心甘情愿。” 蚰蜒女没说话,过了几十秒,她身躯猛然颤抖了一下。 野猪一愣:“你这是怎地了?” 他怀疑马五用了技法! 马五没用技法,他的欢修技法层次太低,还对付不了蚰蜒女。 他用了天赋,冯带苦给他的天赋。 相处这多时日,冯带苦靠着精华疗伤,为了报恩,她不仅给了马五一个好体魄,还给了马五一项情修天赋。 就在彼此的对视之间,蚰蜒女动情了,她爱上了马五。 “再看我,我就把你眼睛抠出来!”蚰蜒女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想躲避马五的目光,却又躲避不开。 马五一脸深情道:“你怕我了?” 蚰蜒女怒喝一声:“我怕你作甚?” “不怕我,你就和我睡一觉。” “我凭……” “不怕我,你就来!”马五步步向前。 “我,我凭什么和你……”蚰蜒女步步后退。 “不敢来就是怕我!” “我不怕……” “不怕我,你躲什么?” “我,我不躲,我睡过的男人比你见过的男人都多,我怕你怎地?”蚰蜒女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如果让她听见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她会被自己活活臊死。 小根子愣住了。 野猪也愣住了。 他们就这么看着马五走进了蚰蜒女的怀里。 野猪大喝一声:“没廉耻的妇人,我告诉你娘去!” 蚰蜒女心头一颤,我娘还在家里等我。 她有些退缩,不过很快又坚定起来。 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怕我娘作甚? 这男人好大胆子。 这男人好大本钱! 他怎么这么俊? 他怎么这么好? PS:马五上了快车道。 诸位读者大人,你们知道蚰蜒长什么样子么? 为了修行,你们能做到么?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五章 梦伶花(两章合一 再求月票) 次日正午,蚰蜒女失魂落魄,走出了新地。 昨日,从正午到黄昏,从入夜到天明,蚰蜒女几次想杀了马五,但她下不了手,这就是冯带苦给马五的天赋。 走到野猪身边,蚰蜒女颤抖着声音道:“我因为中了他技法,事情才变成这样,这事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野猪哼哼一笑:“有什么话,和你娘说去吧,我刚才已经告诉她了。” 蚰蜒女面色惨白道:“我娘怎说?” “她说她的脸被你丢尽了,她要弄死伱个贱蹄子,你等着受死吧。” 蚰蜒女满脸恐惧:“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娘?你嘴怎么这么欠!” 野猪懒得和他磨牙:“你已经从地块出来了,现在轮到我了。” 蚰蜒女惊讶的看着野猪:“你敢进去?” “我怎么不敢?我又不是女子!”野猪一声狞笑,看向了马五,“他都快站不稳了,杀他比杀只蚂蚱还容易!” 马五确实有些虚弱,但脸上毫无惧色。 他正看着野猪。 小根子提着勺子,背着桶子,准备殊死一战。 野猪正要跨进地块,忽听身后一声怒吼:“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畜生糟蹋了我闺女!” 怒吼声在荒原之上回荡许久,又一条蚰蜒从森林深处走了出来。 野猪赶紧让出了道路,这是他招惹不起的角色。 蚰蜒女身长三米多,这条巨大的蚰蜒身长五米有余,上半截是人身,下半截是虫身,两行细腿淅淅爬动,来到了地块边缘。 这就是蚰蜒女她娘。 马五看了看蚰蜒娘的长相,五官端正,脸颊白皙,很是俊俏,看起来也就二十八九。 蚰蜒女噗通一声趴在她娘身边,哭道:“娘,你听我说,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是这样的……” “我听你说个屁!”蚰蜒娘一声咆哮,吓得蚰蜒女骨软筋麻。 “我的脸真被你丢尽了!”蚰蜒娘咬牙切齿道,“滚回家里去,等我先杀了这鸟人,回去再拆了你这身贱骨头!” 蚰蜒女一声不敢吭,撒开两行腿,迅速跑到了丛林深处。 蚰蜒娘怒视着马五:“小贼,准备好受死了么?” 马五平静的点点头:“我准备好了。” …… 李伴峰正在新地探索,以前他只在橘子园和小黄泉之间往返,这次他去了不少新地方,也见到了不少奇异的生灵。 他见到了翠蛇藤,这种像蛇又像藤蔓的生物并不算太聪明,只要逃离它的根系范围,就不会受到它的攻击。 有一种一寸多高的小草叫做碎串菊,这种小草威胁倒是很大,一旦不小心踩上一脚,它会钻透鞋底,从鞋面钻出来。 像这样的异类,李伴峰都没见过,好在葫芦见多识广,大部分异类都能叫的上来名字,也能说出特性。 “小老弟,遇到碎串菊,你千万躲着走,踩着一朵,等于踩了一串,前边还有不少花等着埋伏你。” 李伴峰认真记下了碎串菊的模样,在这片荒原上,每走一步都要留心脚下。 又走出三五里,李伴峰忽然听到脚下有声音。 李伴峰以为自己踩到了不该踩的东西,抬脚一看,脚下一片荒芜,连根野草都没有。 可确实有声音。 是歌声。 “忘不了,忘不了,忘不了你的错,忘不了你的好,忘不了雨中的散步,也忘不了那风里的拥抱……” 一首《不了情》,将满心痴恋唱的入骨三分,酒葫芦身为女子,似乎都为之动容。 “小老弟,你遇到梦伶花了。” “梦伶花?” “这花又叫歌女花,传说一名歌女逝去,如果世间还有人怀念她的歌声,歌女的灵魂就会来到新地, 她会给自己选一块舞台,穿上美丽的晚装,继续给过往的行人献唱, 你快看,就在那边,就是那株花。” 不用特殊描述,李伴峰知道葫芦说的是哪株花。 那花实在太显眼,长的地方就很显眼。 它长在离李伴峰二十多米的荒野上,周围没有其他草木,空荡荡的荒原上,只有这一株三尺多高的花。 它的颜色更显眼,花没开,花骨朵长如小臂,花瓣深红色,挂着颗颗露珠。 花叶十分奇特,上方几片叶子,包裹着花骨朵,下方一串叶子,如同裙摆一般,一直垂落在地上。 “小老弟,快听听他的歌,仔细听听,能在新地里遇到歌女花是你的福气, 你听听这歌唱的多好,天上的仙人也不过如此。” 天上的仙人? 酒葫芦平时很洒脱,怎么今天突然变得这么深情? 驻足倾听片刻,李伴峰迈步离开了。 他不觉得这首《不了情》唱得有多好,也不觉得这世上有谁唱歌能比娘子好听。 见李伴峰要走,酒葫芦赶紧阻拦:“小老弟,你别急着走,你再仔细听听!” “没什么好听,比娘子唱的差远了!” “小老弟,你快看,那花开了,歌女花开了!” 李伴峰回头一看,歌女花的花瓣,正在一片一片绽放。 花心中央竖着一根五寸多长的花蕊。 花蕊有头,有肩,有腰,只是两腿不太分明,仿佛一名女子站在花心中央,正在歌唱。 “小老弟,你看她长得多美!” 酒葫芦的状况有些奇怪。 李伴峰扫了一眼,接着走路:“没什么好看,歌唱的也不怎么好听。” 无论酒葫芦如何劝说,李伴峰都不肯多做停留。 歌声戛然而止,花蕊从花心之中跳了出来,挡在了李伴峰身前。 “这位先生,请留步,你说我唱的不怎么好听,这话从何说起?” 换做别人,会惊讶于花蕊为什么能离开花心。 李伴峰不惊讶,他低头看着花蕊,认真回答道:“不好听就是不好听,这还有什么好说?” “听了两句就说不好听,是不是有些武断?你还是多听一会吧。” 身边景色忽然变换,荒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缤纷的灯光和悠扬的乐曲。 有舞台,有舞池,有圆桌。 李伴峰在圆桌旁边坐着,手里还端着一杯酒。 舞台上站着一名穿着绿色旗袍的绝美女子,深情款款的唱着那首《不了情》。 她是歌女。 周围的客人们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歌女,他们在极力克制自己的呼吸,生怕错过任何一个音符。 这是一座舞场。 舞池里没有人跳舞,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歌女吸引了。 李伴峰没被吸引,他在思考当前的状况。 怎么会来到舞场? 应该是中了幻术。 怎么破解幻术? 李伴峰没有类似的经验。 歌女注视着李伴峰,目光略带寒意。 李伴峰想把唐刀抽出来,结果却从腰间抽出一朵玫瑰花。 歌女一笑,走向舞台,走到了李伴峰近前。 她把玫瑰花拿在自己手里,贴着李伴峰的脸颊,柔声问道:“先生,还觉得我唱的不好听么?” 李伴峰坦诚回答道:“确实不好听。” 歌女神色狰狞,拿着玫瑰花划过了李伴峰的脸颊。 尖刺划破了皮肤,鲜血流了出来,李伴峰却感觉不到疼痛。 歌女柔声道:“我看你还是听的少,那就在这多听一会吧。” 李伴峰又问:“我要是说好听呢?” 歌女摇头道:“那你肯定不是真心的。” “我要是真心说好听呢?” “那你就在这听一辈子。” “不讲道理是吧?”李伴峰想要站起来,双腿却好像棉花做的,一点使不出力气。 歌女拍了拍李伴峰的脸:“这是我的地界,我说的话就是道理。” 使不出力气,还不知道疼,这是在做梦。 醒过来! 赶紧醒过来! 李伴峰猛然一睁眼,从梦境里挣脱了出来。 他还站在荒原之上,听着酒葫芦介绍着碎串菊。 “小老弟,遇到碎串菊,你千万躲着走,踩着一朵,等于踩了一串,前边还有不少花等着埋伏你, 比如那歌女花,小老弟,你看她有多美……” 正说碎串菊,怎么又说到了歌女花? 难道还是在做梦? 这葫芦是假的! 李伴峰摘下了酒葫芦,丢在了一旁,撒腿狂奔,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舞场当中,手里端着一杯酒,坐在了圆桌旁边。 歌女站在舞台上,面带笑意的看着李伴峰。 …… “小老弟,我刚才跟你说碎串菊,你听到了没有,听到了就应我一声,这地方碎串菊不少,你得加小心!” 酒葫芦正向李伴峰介绍碎串菊,话说了一半,李伴峰突然没了回应。 “小老弟?小老弟……” 酒葫芦有些不满,相对于其他法宝,酒葫芦更像李伴峰的知己,彼此之间应该有起码的尊重。 她绕着李伴峰转了一圈,看到李伴峰呆滞的目光,再听李伴峰略显沉重的呼吸声,酒葫芦这才发现他睡着了。 入梦? 附近有梦修! 得赶紧把他叫醒! 酒葫芦呼唤几声,李伴峰没有回应,她把身躯浮在半空,直接撞向了李伴峰的脑袋。 砰!砰! 两声闷响。 李伴峰没有醒过来。 酒葫芦不能再撞他的脑袋,否则李伴峰可能晕过去,那就彻底陷入梦境醒不过来了。 “唐刀,你划小老弟一刀,别划太深!” 唐刀出鞘,绕着李伴峰转了两圈,又退回了刀鞘之中。 酒葫芦问道:“你这什么意思?” 刀子回答道:“良臣岂能弑主?” “不是让你弑主,让你划他一刀,让他知道疼就行!” 唐刀拒绝:“吾乃忠良,绝不会做这等大逆之事。” 这事还真不能怪唐刀迂腐。 唐刀算得上高层次的法宝,比寻常法宝的灵智高了不少,可他不能跳出自身定义之下规则。 所有法宝都有对自身的定义和定义之下的规则。 葫芦把自己定义为红颜知己,和李伴峰逗两句,打两下,都无妨。 但唐刀给自己的定义是忠臣良将。 在砍完三刀之前,唐刀必须对李伴峰保持绝对忠诚。 除非砍过三刀之后,要与李伴峰决斗,否则在任何情况下,唐刀都不可能攻击李伴峰。 “钟摆妹子,你试试?” 钟摆冷冷回应:“你让我试什么?我哪敢动主人?” 含血钟摆本来就厌恶葫芦,别看在李伴峰面前乖巧,跟葫芦说话,还是罗玉妮那副冷酷性情。 而且她也受到定义的规则限制,在唱机的定义之下,钟摆坚信自己是李伴峰的女人,除了偶尔给李伴峰画个妆,她绝对不会做出伤害李伴峰的事情。 钟摆也在全力搭救李伴峰,念修对梦修有克制,她试图操控李伴峰的意念,把李伴峰强行带离梦境。 不出所料,钟摆失败了,李伴峰的意念太多,而且不分主次,根本不受控制。 但钟摆也不是一无所获。 “有歌声!”钟摆回应一句,“主人的意念里有歌声,是个女子的……” 钟摆的声音有些含混,听到了意念之中的歌声,她也险些入梦,全靠着念修的天赋,勉强支撑。 歌声? 听到钟摆的话,酒葫芦也不敢触碰李伴峰的意念。 到底是哪来的歌声? 葫芦想起了牵丝耳环: “牵丝妹子?你听到歌声了么?你睡着了?快醒醒!” 钟摆在耳环上划了一下,对耳环,她不会手软。 耳环醒了过来,听到酒葫芦的询问,急忙回答道: “确实有歌声,我适才也听到了,只听了两句,就睡着了。” 酒葫芦喃喃低语道:“梦伶花,地底下有梦伶花。” 唐刀出鞘,盘旋片刻道:“我见过梦伶花,这东西只要不钻出地面,就没有人能听到她的歌声,我在附近没有看到出土的梦伶花。” 是啊,梦伶花没出土,歌声从何而来? 葫芦也想不明白其中缘故。 钟摆倒是想明白了:“还不是耳环这个贱人,她又从主人身上捞本钱!” 牵丝耳环的代价,是会听到不该听的声音。 梦伶花原本在地下,李伴峰不该听到她的歌声,但因为牵丝耳环的缘故,他听到了。 牵丝耳环解释道:“我不是有心的,我也不想害了爷,我是……” 话说一半,牵丝耳环再度沉睡。 钟摆对葫芦道:“你赶紧弄醒主人,咱们立刻离开此地。” 弄醒李伴峰并不难,除了用刀砍,葫芦还能想到别的办法。 关键醒过来没用,耳环刚才已经醒了,转眼之间又睡了,这是梦伶花的手段,听过她的歌声,随时可能再度入梦,甚至可能因为反复入梦,受到梦伶花的重创。 “得想办法把梦伶花逼出来!” 唐刀喝道:“只要她能出来,我立刻剁了她!” 钟摆道:“扯那没用的闲淡,她要是肯出来,还用得着你剁?” 众人想不到让梦伶花现身的方法,忽然听到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缓缓说了一个字: “血。” 谁在说话? 是判官笔。 懒修炼制的判官笔。 他只肯说这一个字,多一个字都懒得说。 血。 什么血? 葫芦没想明白,唐刀也想不清楚,钟摆忽然想起来了。 “淋漓怪的血!草修的血!我还含着一口!” 当初击杀淋漓怪时,钟摆吸饱了血,过去这么多时日,大部分血液都消化了,但她还存着最后一口。 所有人把这事都忘了,没想到判官笔还记着。 其实判官笔记得很多事情,他就是懒得提起。 钟摆腾跃在半空,对着荒地把这口血喷了出去。 荒地之上,各类草木开始疯狂生长。 这些草木原本大多是土里的种子,在草修之血的刺激下,迅速生根发芽。 潜伏在泥土深处的梦伶花,而今沾上了草修之血,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的生长。 簌簌簌~ 一朵鲜花破土而出,花瓣深红色,尚未开放,几片叶子包裹着花骨朵,一串叶子同裙摆一般,一直垂落在地上,仿佛歌女穿了晚装! 还真是梦伶花! 钟摆怒喝一声:“贱人,受死!” 花根钻了出来,溅起一片泥土,挡住了钟摆,梦伶花想要逃走,唐刀一闪而过,花颈断折,花骨朵坠落于地。 PS:如果马五遇到了梦伶花,会发生什么事情?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六章 宅修四层技 唐刀砍断了花颈,花骨朵落地。 梦伶花重伤,暂时失去了对技法的控制。 摆脱了梦修技法的束缚,此时李伴峰很容易醒来。 酒葫芦对着李伴峰的脸上喷了一口酒,热辣的酒水刺激之下,李伴峰恢复了意识。 “主君,你可算醒了。”唐刀一阵惊喜。 趁着唐刀看向李伴峰,花瓣之中钻出一截花蕊,想要钻到地下。 唐刀猛然腾起,将花蕊斩成两截。 以为唐刀跟李伴峰说句话,就会分神? 想多了。 哪怕唐刀正在和李伴峰比武,只要梦伶花敢逃走,唐刀照样能斩了她。 下半截花蕊已经不会动了,上半截花蕊还在挣扎。 李伴峰把上半截花蕊捏在了手里,花蕊嘶声喊道:“饶命,我知错了,饶命啊!” 李伴峰想把梦伶花就这么捏死,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折扇被红莲重炼了,至今还缺一些灵性。 李伴峰问葫芦:“这花的灵性够么?” 葫芦思索片刻道:“梦伶花也算稀罕东西,灵性自然是够的,但这东西最好先让大姐姐处置下。” 她说大姐姐,指的是唱机。 唱机睡了这么多天,差不多也该醒了,要不今晚上个机油试试? 李伴峰准备把花蕊带进随身居,又听花蕊哭道:“爷爷呀,我就这半截身子,活不了半日就得死去, 您是个心善的人,求您发发慈悲,把我剩下的残躯都带上,以后我天天伺候您,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李伴峰这人还真是心软,看到那么特殊的花瓣和花叶,也确实不该扔在外边,万一这东西能炼丹呢。 他把整株梦伶花一并收进了随身居,梦伶花千恩万谢。 钟摆暗自嗤笑一声:“这蠢妇人,痛快一死,难道不好么?等着大夫人醒过来,你想死都晚了。” 果不其然,唱机醒了。 不是睡醒的,是被梦伶花吵醒的。 刚进了随身居,梦伶花还算规矩,老老实实待在花瓶里,一声不敢出。 等李伴峰走后,一众法宝也跟着走了,梦伶花忍不住开唱了。 这是她的天性,她自己也克制不住。 活着的时候,得了重病也要上台。 死在了台上,又在舞场徘徊了七天。 七天过后,不去投胎,跑到了新地,化成了梦伶花,接着唱。 这多年来,被她唱死的生灵,包括过往的路人,不计其数。 这些人听了她的曲子,待在原地不动,接连听上三天三夜,形销骨烂,最终会化成她身上一片叶子。 这株梦伶花一身晚装,就是靠这些听众堆积出来的。 可今天她选错了听众。 红莲嫌她罗唣,早就想收了她,可虫魁正在炼化的紧要,红莲暂时没有动手。 况且红莲不吃生,就算毁了梦伶花的形,也灭不了她的魂。 但吵醒了唱机,事情就大了。 “特么的贱蹄子,唱的这么难听,还特么干嚎个没完!”三根唱针一并刺进花瓣,在哀嚎声中,把这歌女的魂魄吃的干干净净。 魂魄吃光了,娘子把灵性留住了。 只剩下灵性的梦伶花,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只记得些许歌词,站在床边,继续唱歌。 娘子喷吐一口蒸汽,堵住了歌女的嘴:“听你哼哼一句,都脏了我的耳朵。” 红莲嗤笑一声:“恶妇,伱哪来的耳朵?” 唱机喝道:“贱人,快把虫子那颗脑袋吃完,还等着你练法宝呢!” 晚上,李伴峰回来,和唱机商量起炼宝的事情。 娘子道:“梦修擅长偷袭,德修擅长周旋,用梦修的灵性加上德修的筋骨,确实能炼化一件攻守兼备的好宝贝, 不过这宝贝什么成色,还得看红莲妹子的手段,相公,你先给这宝贝想个名字吧。” “梦修加德修,”李伴峰思索片刻道,“就叫梦德吧!” 唱机赞叹一声:“相公这名字起的好!” 唐刀冷哼一声:“原来主君也会起好听的名字。” 李伴峰瞪了唐刀一眼:“难道二刀这个名字不好听么?” 说话间,站在床边的梦伶花又开始唱歌。 李伴峰诧道:“她的魂魄不是被娘子吃了么?怎么她还这么爱唱?” 哐啷啷啷~ “喂呀夫君,魂魄没了,灵性还在,这贱人爱唱,实属天性使然。”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那炼制法宝和吃不吃魂魄,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喂呀相公,这话可是说错了,若是不吃这贱人的魂魄,这贱人却忘不掉自己的身份,法宝极难炼成,炼成之后也难以驾驭……” 娘子做了一番解释。 说的直白些,吃掉魂魄,就是为了吃掉对方自我意识。 以梦伶花为例,如果让她一直保留自我意识,那就没法对她重新定义。 她不会成为唐刀那样的忠臣良将,也不会成为葫芦那样的红颜知己。 她还是那个歌女,那个宁死也不愿离开舞台的歌女,这种情况下,就算炼成了法宝,也会存在很多棘手的问题。 只留灵性,是保留法宝战力并且保证执行力的最好方法,当然,灵性也会带来问题,娘子之前就说过,所有的法宝都有本钱,这是必须要承受的代价。 铜莲花还在虫魁首级上下功夫,暂时不能炼化法宝,唱机无奈,还得忍受梦伶花的歌声。 “这蹄子也太爱唱了,这嘴堵都堵不住,你唱的好听些也行,这动静跟撕了擦脚布似的,也好意思拿出来卖弄。” 梦伶花不唱了,直勾勾的看着唱机,回了一句嘴:“你唱的好听么?有本事你唱一段!” 含血钟摆怒道:“你好大胆子!” 唱机倒不恼火,她喷吐了一团蒸汽,包裹了梦伶花,打着慢板唱道:“说你不会唱,你还不服气,今天我且教你两句,你仔细听着, 冬季到来雪茫茫, 寒衣做好送情郎, 红颜娇娘屋中藏, 再为相公添一房!” “等一下!”李伴峰立刻起身,“娘子,且慢,还没准备好,且慢,慢一些!” 《四季歌》! 《四季歌》可不是随便唱的。 这是要晋升。 其实李伴峰有过预感,娘子最近吃了这么多好东西,状态貌似相当不错,带李伴峰上四层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就是这个过程让李伴峰猝不及防,一股蒸汽席卷而来,直接把李伴峰吸进了喇叭口里。 十五分钟过后,李伴峰从喇叭口里挣脱出来,头发、胡子、眼睫毛,全都被烫成了大波浪。 唱机看了看梦伶花:“学会了么?” 梦伶花不敢作声。 她惭愧了。 在唱机面前,她的唱腔当真拿不出手。 李伴峰擦去脸上水迹,坐在娘子身边,问道:“娘子,先别管她,咱们说说这四层技吧。” 哐啷啷啷~ “喂呀相公,宅修四层技,叫金屋藏娇,这也是天下宅修都有的技法, 这技法难,难的出奇,相公需花些心思慢慢研习。” 金屋藏娇。 李伴峰笑了,他把手放在唱针支架的下方,一通抓挠道:“娘子,金屋藏娇,我藏的娇不就是你么?” “喂呀!喂呀!相公不要抓我咯吱窝,小奴怕痒,小奴扛不住了, 不行了,笑岔气了,相公饶了小奴吧。” “笑!我让你笑!说晋升就晋升,也不打个招呼,一会上机油,看你笑不笑得出来!” “机油不给你上,咯吱窝也不让你挠, 小奴知错,知错还不行么?相公不要嬉闹,小奴当真喘不过气了……” 呼哧呼哧,满屋子都是蒸汽。 葫芦很是羡慕,其他法宝不敢作声,红莲为两人送上了两颗清澈的露珠。 唱机平复片刻道:“小奴先把技法之理交给相公,相公能取些粘土来么?没有粘土,面粉也行。” 面粉肯定不好找。 李伴峰记得途中遇到过一些粘土。 他出了门,不到一刻钟,肩上背着一袋粘土回来了,旅修的脚步就是这么快。 娘子拿来了个铁盆,加了水,让李伴峰把粘土和好。 “喂呀相公,用这粘土捏个美人,越美越好。” 美人? 粘土能捏出来什么样的美人? 不能光看形状,还得看意境。 李伴峰仔细构思了一番,抓起一团粘土,捏了一个大圆球。 他又抓起一团粘土,捏了一个小圆球。 他又抓起一团粘土,搓了四个长条。 小圆球当头。 大圆球当身子。 四个长条当手和脚。 粘土人捏好了。 唱机看了片刻,问李伴峰:“相公,你管这个叫美人么?” 李伴峰取来些胭脂,给泥人画了个红嘴唇。 “娘子,这回够美吧?” 娘子轻叹一声:“相公真是没个正经,金屋藏娇这技法,必须讲究个美艳,做出来的物件必须得是绝色姝丽,模样越俊,战力越强。” 李伴峰盯着手里的泥人道:“这东西还有战力?” 唱机点头道:“宅修一旦出门,在其他道门面前占不到便宜,全靠四层技提升战力, 夫君集中意念,给这泥人一滴血。” 李伴峰拿来一把锥子,点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在泥人上。 “相公,集中意念,看着这泥人!” 李伴峰盯着泥人看了将近十分钟,泥人缓缓站了起来。 成功了!能动了! 李伴峰很是惊喜。 唱机赞叹一句:“相公好天资,带着这泥人出去试试身手。” 李伴峰带着泥人走出了大门,荒野之中,看到了一只在荒野之中觅食的兔子。 李伴峰对泥人下了命令:“去把那只兔子给我抓回来。” 第一次试验技法,不能选择太难的目标,重要的是要培养自己的信心,也要建立和泥人之间的默契。 泥人收到了命令,一步一步向前,开始追击兔子。 他的速度似乎慢了点,追上兔子是不可能了,追上眼前那只蚯蚓,还是有希望的。 追蚯蚓也行! 路上遇到一块石头。 泥人绊倒了。 泥人把头摔掉了。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半个钟头过去了,泥人再也没动过。 李伴峰把泥人捡了起来,拿回了随身居:“娘子,这东西不太中用啊。” 嗤嗤! “喂呀相公,小奴不是说了,必须要做出一个美娇娘来,娇娘越美,战力越强。” “这是泥塑,我哪会做这个……”李伴峰挠挠头皮,有些为难。 “泥塑功夫确实难了些,相公,你画工如何?” “画工?就是画画么?这个我还是可以的。” “相公画一幅美人图亦可,但这画中美人,战力却要打些折扣。” 再打折扣,也比这个不中用的泥人强得多。 李伴峰拿来纸笔,认认真真画了一幅美人。 先画一个小圈,做头。 再画一个大圈,做身子。 再画四个棍棍,做四肢。 娘子看过之后,又问一次:“相公,你管这个叫美人么?我都看不出来是个女子。” 看不出来是个女子? 不能吧? 李伴峰又给“美人”画了几根长头发。 娘子端详片刻,三个喇叭一起冒烟:“呼呀,疯汉,你且找个三岁娃娃,画的也比这个好看!” …… 清晨时分,蚰蜒女她娘,失魂落魄走出了地块。 她没看地块旁边的野猪,径直走向了丛林深处。 蚰蜒女在半路上等着,恶狠狠的看着她的母亲。 蚰蜒娘低着头道:“闺女,你听为娘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为娘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为娘是中了她的技法……” “住口!你还说个屁!”蚰蜒女怒喝一声道,“你自己想想你和他玩了多少花样?你看看你这张老脸以后还往哪放?你看看咱们娘俩还怎么在这块地头上过日子!” “搬吧,”蚰蜒娘抽泣一声,“这地方是待不下了。” 蚰蜒母女走了。 马五艰难的支撑着身子,看着地块外的野猪,喝一声道:“你来不来?” 野猪身躯颤抖了一下,沉默良久,他的眼神变了。 他转过了头,走向了丛林深处。 他释然了。 森林里很好,有鹿吃,有羊吃,吃够了荤的,还可以吃点素的。 吃饱了可以睡一觉,睡醒了还能找棵大树蹭蹭痒痒。 这样的日子难道不好么? 修行的事情可以慢慢来。 不能因为这点修为,糟蹋了自己。 …… 野猪走了。 马五长出了一口气。 冯带苦给他的天赋,只对女子有用。 这只野猪是公的。 它要是真冲进来,马五只能和小根子联手,和它拼命。 …… 蚰蜒母女的事情已经在方圆百里之内传开了。 没有异类想来这块地方。 地头神徘徊在地块上空,俯视着马五,咬牙切齿道:“这是一个更不要脸的!比之前那个还不要脸!” 一只雄鹰飞到地头神身边,低声耳语道:“地头上来了只游怪。” 地头神微微蹙眉:“什么怪?” “是只蓑蛾。” 地头神笑了:“把她引过来。” 游怪来了,是她自己来的,这可不能怪我难为你! 小伙子,要是惜命,就赶紧滚蛋! PS:蓑蛾夫人不是一只,是一类异怪,前文有说过,后文也有介绍来历和背景。 对于马五来说,最大的考校要来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七章 兄弟 钟摆学过绘画。 作为一代名姝,绘画是她的基本才艺之一,虽说生前的大部分记忆都已失去,但绘画基础还在,就像歌女花依然保留着唱功。 浑圆明亮的钟摆,紧贴着李伴峰的手背,一笔一笔教李伴峰构图,李伴峰学了整整一夜的画工,天明时分,好歹能画出个人形。 从素描基础来讲,这幅画有一定的透视感和立体感,身材比例也基本符合正常人的标准。 李伴峰集中意念,在画面上滴了一滴血,血液在画纸上迅速散开,纸面迅速折叠弯曲,一名身型单薄的女子,从画纸上缓缓走了出来。 个头小了些,不到一尺高。 算美人么? 李伴峰盯着女子端详片刻,找了块布,把她脸遮上了。 虽说是自己画的,但他不忍心看下去。 钟摆在旁安慰道:“容貌刻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成的,主人天资很好,以后多加研习,定能画出一幅绝色姝丽。” “要研习多久?” “这我记不得了,应该要个两三年。” “两三年?” 这就意味着两三年内,李伴峰根本掌握不了四层技。 看李伴峰有些气恼,钟摆也不敢言语。 呼~ 唱机喷吐一口蒸汽,宛如一声叹息:“喂呀相公,含血教你的是西洋画技,这画技不好学,两三年不算长,是你太急切了。” “虽然难看了点,先拿这个试试吧。”李伴峰带着一尺高的女子出了门,给她物色一个合适的对手。 他选中了一株含羞草。 和寻常的含羞草相似,这株含羞草在遇到惊吓时也会合拢叶子,只是力气要略微大一些,能把寻常人的皮肉扯破。 李伴峰吩咐一尺姑娘:“把那株含羞草采回来。” 一尺姑娘站在原地不动。 “草,那棵草,把草拿回来,你知道什么是草么?” 李伴峰连比划带说,费了半天力气,姑娘才听懂李伴峰意思,摇摇晃晃走向了含羞草。 “这还不如我捏的泥人,至少泥人说一次就能听的明白。” 钟摆解释道:“主人,您作画的时候,光给她画了长发,没画耳朵。” “耳朵被长发遮住了,还用单独画出来么?” “这其中的道理我也不懂,或许应该画出来吧。” “我捏泥人的时候,也没做耳朵。” “我记得主人用牙签在两边掏了窟窿……” 刺啦~ 两人还在说话,一尺姑娘已经被含羞草扯了个稀碎。 李伴峰把一尺姑娘的残躯收了回来,放在随身居里,不多时,残躯化成一地碎纸,上边带着些许血迹。 这就意味着一尺姑娘彻底失去了生命迹象,李伴峰花了一夜时间做出来的娇娘,再度失败。 看李伴峰神情沮丧,唱机安慰一句:“相公,四品技本就难学,一夜之间做到这个程度,已实属不易。” 李伴峰很是不服:“这要是到了外州,别说这种纸片人,就是那种胶做的,想买也有一大把!” “什么胶做的?”娘子不太理解李伴峰的意思,“相公,伱想买,这却不成,娇娘必须亲手做出来,这是技法的根本。” “我一个宅修,还得学画画,还得捏泥人,这不成了工修么?” 嗤嗤~ 唱机笑道:“宅修不求样样精,但必须做到样样通,官人以后就知晓了,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这倒符合宅男的特点,什么东西都会一点。 李伴峰拿出纸笔,接着学画。 他只有一支蘸水钢笔,还是从冯记杂货铺买来的,昨晚画了一夜,笔尖都画分叉了。 钢笔不能用了,还有什么东西能用? 李伴峰把判官笔拿了过来。 “别……”判官笔说话了,他懒得陪李伴峰画画,但又懒得多说一句。 李伴峰也懒得听他啰嗦,蘸上墨水,直接开画。 判官笔是兵器,笔尖非常锋利,碰到纸面,一戳就破。 唱机劝道:“官人,歇息一下吧,这物件也不中用,等买些好纸笔来,再做研习。” 李伴峰上头了,谁的劝告也不听,拿着判官笔,控制着力道,一笔一笔画娇娘。 画了一会,李伴峰懒得画了。 不仅懒得画画,他什么事情都懒得做。 “哼!”判官笔冷笑了一声。 就一声。 这是判官笔的本钱。 当初李伴峰用它飞过铁线河,就该付出本钱。 可事情过去这么久,判官笔这本钱也一直懒得要。 而今李伴峰逼着判官笔画画,判官笔把本钱要回来了。 接下来半天时间,李伴峰无论做什么,都会觉得犯懒。 …… 马五坐在地块上,静静的看着手里的怀表。 再有半天时间,开荒就结束了。 小根子坐在旁边,看着马五满身的伤痕。 说是动情了,可那蚰蜒母女不是人类,她们不可能对马五太温柔。 第一次遇到蚰蜒女的时候,小根子只觉得荒唐,第二次遇到蚰蜒娘的时候,小根子明白了一件事,马五是真的在拼命。 他在拼命开荒,也在拼命修行,这就是他来新地的意图。 看到马五的毅力,小根子很是钦佩。 五少爷是个干成大事的人。 小根子选了最好的道门,也选了最好的老板,他坚信自己也能干出一番成就! 两人一起盯着怀表,等着开荒成功,黑暗之中,淅淅索索,传来一阵蠕行的声音。 小根子提起了勺子,怒喝一声:“什么人?” “嘿嘿嘿,小伙子,你挺有趣的。” 一听到这声音,马五浑身开始抖战。 来新地之前,他做了很多准备,他知道此行有多么危险,也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 但有一样东西是他不想面对的。 在普罗州,如果提起一个名字,能让李伴峰和马五同时胆寒,这个名字不是何海钦,不是楚怀俊、也不是猴子邱这些大家族的强者。 他们俩见过些场面,哪怕绿水丐、姚老、冯带苦、潘德海这样的大人物,他们俩也有过不同程度的接触。 但如果提起蓑蛾夫人,就算李伴峰在这,也只会想着跑路,这是真正让他们踏入过地狱的存在。 一只蓑蛾夫人,蠕动着肥硕的身躯,来到了地块边缘。 和之前遇到蓑蛾夫人有些不同,这只蓑蛾夫人的面容年轻一些,按人类的标准来衡量,应该有三十上下。 还别说,她这张脸挺俊俏的。 可再怎么俊俏,马五也站不起来。 看到马五不敢迎敌,小根子拿着勺子,先朝着蓑蛾夫人洒了一片金汁。 别蓑蛾夫人身躯肥硕,可一点都不笨拙。 她轻松闪过了金汁,盯着小根子的勺子看了半响。 “小娃娃,你朝我身上扔这东西?你可真让我生气了。” 按照地头神考校规矩,新地的异类得进入地块边界之后,才能动手。 可蓑蛾夫人不是来考校的。 她是游怪,她不需要遵守开荒的规矩。 蓑蛾夫人挥起触角,直接打在了小根子的身上。 她不喜欢杀人,只喜欢玩人,但这一击足以要了小根子的命。 小根子身后的桶子突然转到身前,替小根子挡下了这一击。 这是金修一层技,金桶庇身。 背在身上的金桶会帮助修者抵挡攻击。 这一下虽然挡住了蓑蛾夫人的触角,可小根子整个人还是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人事不省。 蓑蛾夫人怒气冲冲进了地块,准备折磨小根子。 马五站在了小根子身前,挡住了蓑蛾夫人。 “小郎哥,你又想做什么?”蓑蛾夫人上下打量着马五。 马五克制住了身体的抖动,盯着蓑蛾,看了整整两分钟。 蓑蛾夫人的目光柔和了下来,马五的天赋发挥了作用。 “小郎哥,是不是想和姐姐玩玩?” 马五点点头:“是,玩玩。” 蓑蛾夫人笑了:“你扛得住么?” 马五深吸一口气道:“扛得住!” 蓑蛾夫人放声大笑,冲向了马五。 马五一咬牙,也冲向了蓑蛾夫人。 地头神在半空之中俯视着地块,久久不愿离去。 他看呆了。 这小伙子才一层,他还真敢冲? 这不就是送死么? 这人怎么这么固执,为什么不放弃这块地呢? 蓑蛾夫人和蚰蜒母女是两个概念。 用人的修为来衡量,蚰蜒女是三层,蚰蜒娘勉强四层。 这只蓑蛾夫人是八层,是新地最强悍的异怪之一。 就算马五有冯带苦送给他的天赋,在蓑蛾夫人这里,也是白送。 地头神把蓑蛾夫人引来,是想吓跑马五。 可没想到马五竟然迎着蓑蛾夫人往上冲。 地头神俯视着马五,暗自赞叹了一声:“倒也是条好汉,将来或许会有用处。” 开荒考校,终究是一场考校,考校的是能担得起地块的人。 一里之地,马五担得起。 地头神催动意念,借给了马五一些力量。 正在狂笑的蓑蛾夫人,表情忽然变了。 “小郎哥,你,你慢一些……” …… 五个钟头过后,小根子醒了。 马五正在给他喂药,小根子吞下嘴里的药汤,坐了起来。 看到马五伤痕累累,容貌几乎难以辨认,小根子急忙问道:“少爷,刚才那虫子呢,跑哪去了?我跟她拼了!” 马五笑道:“她走了。” 小根子愣了片刻,跟着笑道:“少爷,你打赢了?我就说,你不怕那虫子!” 他不知道蓑蛾夫人的成色,觉得马五赢的理所当然。 马五苦笑摇头,这一仗,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打赢的。 有两次,他差点昏死过去,愣是咬着牙,挺过来了。 “少爷,还要多长时间?咱们再咬咬牙,我估计就快成了。” 马五没说话。 小根子四下看了看,感觉周围亮了不少。 他抬头看向天空,看到了一抹光晕。 “亮了,有天光了!”小根子一脸欢喜道,“成了,新地开成了!” 马五在笑,笑的时候,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新地开成了。 马五靠着一己之力,把一里荒地开出来了。 小根子拿出号炮,问马五:“告诉七爷不?” 马五点了点头。 小根子掰开了号炮,今天运气出奇的好,第一根号炮就响了。 …… 李伴峰正在荒野里闲逛,学习绘画实在太难,更别说以后还要学习雕塑和陶艺,他正在思考一个速成的方法,忽见半空之中有火光闪烁。 号炮! 马五出事了! 李伴峰赶紧冲向地块,一路飞奔之间,他看到了天上的光晕。 新地开成了? 李伴峰掏出怀表看了一眼。 光顾着学习四品技,却忘了时间,三天开荒之期,已经过了。 李伴峰越跑越快,等冲到地块边缘,看见遍体鳞伤的马五正冲着他笑。 地块周围的光晕没了,新地真的开成了。 李伴峰走进了地块,看着马五,一起大笑。 “兄弟!”马五嘶声喊道,“我成了!” “成了!好样的!”李伴峰放声大喊,两人的笑声久久回荡在荒原。 …… 三人用了半天时间挖了一口井,马五点起了篝火,李伴峰打了一桶水,等着放清。 小根子背着桶子修行去了,这三天都在开荒,眼下得抓紧时间补充金汁。 两人围在火堆旁,喝了几杯,马五对李伴峰道:“李兄,你今年多大年纪?” 这还问住李伴峰了,他是孤儿,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按照福利院登记的时间,大差不差,今年应该是二十二岁。 “就算二十二吧。” 马五道:“我二十三,比你年长一岁,总叫李兄觉得生分,能叫你一声老七么?” 李伴峰点头:“那我以后就叫你老五。” “呃……”马五以为李伴峰会叫他五哥,不过叫老五也挺好。 “老七,咱们兄弟跌爬到现在,我一直拖累着你,今天把荒地开成了,我觉得我也算个有用的人, 咱们以后在这块地盘上盖房子,立根基,做生意,长修为, 咱们各有手段,多开几片地块,一定能打出一片天下!” 李伴峰正有此意,他刚要开口,忽听耳畔传来一声怒喝:“呸!两个不要脸的!” 地头神很欣赏马五,可听到这两人还要用这手段开地块,他忍不住怒火,啐了两人一口,随即离去。 一阵大雨落地,篝火被浇灭了。 两人捡拾些干柴,正准备生火,李伴峰双耳一颤,看向了远方。 借助牵丝耳环,他听到了巨物蠕动的声音,手里的干柴掉在了地上,李伴峰喊一声道:“老五,撒血!” 蓑蛾夫人来了! 光是听到她蠕行的声音,李伴峰说话都不利索。 这可是曾经伤了娘子的恶类! 马五站在李伴峰身前,神色从容道:“别慌,交给我处置。” 李伴峰道:“本来就是交给你处置,这是你的地块,赶紧撒血!” 按照地头神的契约,只要马五撒血,就意味着寻求地头神的庇佑,如果蓑蛾夫人强闯,地头神必须要保护马五。 可马五不打算撒血。 他就站在地块边缘,等着蓑蛾夫人出现。 “兄弟,我不会再拖累你!”马五神情异常坚定,直到蓑蛾夫人的身躯出现在两人视线当中。 蓑蛾夫人看向了马五,愣了片刻,身躯一抖,蓦然后退:“小郎哥,我走错地方了,天黑,我没看清路, 我不是来找你,真不是,我这就走了,马上就走……” 这是怎地了? 看着蓑蛾夫人远去,李伴峰一脸雾水。 更让他费解的事情还在后面。 马五一步跃起,跳到了蓑蛾夫人背上。 蓑蛾夫人一声惨呼:“不行,当真不行,今天实在不行了,小郎哥,我知错了,我当真是走错了路,你饶了我吧……” 地头神借给马五的力量早就收回了,现在的马五并没有那么强大。 可蓑蛾夫人很害怕,她抖动着身躯,四下狂奔,想甩脱马五。 但马五坐的很稳,做的很从容。 看着四下溅起的烟尘,李伴峰目瞪口呆站在地块里。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PS:这一战,对马五很重要,他是伴峰的兄弟,不是伴峰的拖累。 蓑蛾夫人不喜欢杀人,但喜欢玩人,这次她遭重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八章 纸片娇娘 深夜,李伴峰身边坐着马五,马五身边趴着蓑蛾夫人。 尽管马五把这蓑蛾夫人夸得千般好,李伴峰还是有逃命的冲动。 “兄弟,不要担心,这位蓑蛾夫人,和咱们以前遇到的那位不一样,她是个温柔的人。” 说话间,马五轻轻摸了摸蓑蛾夫人的身躯,蓑蛾夫人一阵颤抖,神色恐惧道:“小郎哥,明天你想怎地都行,今天是实在是扛不住了。” 马五略带不满的看了蓑蛾夫人一眼,蓑蛾夫人一脸委屈道:“当真扛不住了。” 李伴峰看着蓑蛾道:“扛不住了,你倒是走啊。” 蓑蛾夫人脸颊红晕,低着头道:“我舍不得走。” 马五这天赋真是不讲理,这只蓑蛾夫人能打败一百个马五,可就她因为舍不得动手,就这么任凭马五欺负。 马五慨叹一声道:“这也不全是天赋,说到底还是一场缘分,要是换了之前那位蓑蛾夫人,我这条命早就没了。” 听马五一直提起别人,这只蓑蛾夫人有点不高兴了:“小郎哥,你总是提起之前那位,伱说的那位是不是叫玲珑?” 玲珑? 蓑蛾夫人还有名字? 李伴峰又盯着肥壮的蓑蛾夫人看了片刻。 关键玲珑这个名字和蓑蛾夫人也不搭边呀! “他叫玲珑?”马五倒是很感兴趣,“你叫什么名字?” 蓑蛾夫人满脸羞涩道:“我叫燕子。” 她叫燕子…… 李伴峰深吸了一口气,望向了天空,想象着这只硕大的燕子飞到天空时的样子。 马五摸了摸蓑蛾夫人的脸颊:“燕子,这就是注定的缘分,你注定要飞进我心里。” 李伴峰打了个寒噤。 这得有多大的心? 马五一边谈情,一边打探消息:“你刚才提到玲珑,你们原本认识?” 燕子不高兴了:“你怎么又提起她?” “我只是好奇问问。” “我当然认识她,我们当初是同一个道门的,还在一起修炼过,玲珑今年刚搬到这里,我来这就是为了找她,可找了好几天也没找见。” 你当然找不见她,她去随身居串了个门,以后再也不会出来了。 但李伴峰关心的不是玲珑,他关心的是道门:“你们还有道门?” “有的,”燕子认真回答道,“我们原本都是苦修。” 李伴峰更好奇了:“你们,指的是你和玲珑,还是所有蓑蛾夫人?” 燕子回答道:“所有蓑蛾夫人都是苦修,只有苦修才能变成蓑蛾夫人。” 苦修变成了蓑蛾夫人? 李伴峰发现蓑蛾夫人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娘子曾说过,蓑蛾夫人是第二类异怪,身体在新地长大,但魂魄不是新地所生,起初李伴峰听不太明白,现在听到蓑蛾夫人的讲述,似乎明白了一些。 一提起苦修,马五皱起了眉头,苦修是欢修的天敌。 蓑蛾夫人赶紧解释:“小郎哥,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道门,其实我也不喜欢。” 马五道:“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选了苦修?” 蓑蛾夫人沉默了许久,原本满是柔情的脸上,多了几丝阴霾:“这些事,原本打算永远不再提起的。” 马五捏了捏蓑蛾夫人的胖脸蛋:“跟我也不能提起?” “小郎哥都问了,我哪敢不说,年轻时不懂事,遇到了黑心的男人,能给的我都给了,能拿的他都拿了,吃干抹净把我撇下了, 我就觉得人活在世上,注定就是苦的,再听别人怂恿两句,自以为把这红尘看破,就入了苦修的道门, 当了苦修,不能谈情,不能说爱,纵使再嫁了人,也只是两相将就过日子, 苦了一辈子,修了一辈子,横竖没有后悔药吃,苦修的女子死后,要是心甘情愿,就过桥投胎,要是心里不甘,就去往新地, 新地里有一类蓑蛾,生来没有魂魄,苦修的女子可以附身其上,接着修行。” 马五心疼的亲了亲蓑蛾夫人:“变成蓑蛾之后,还要受苦么?” 李伴峰哼一声道:“吃这么胖,应该没怎么受苦。” 燕子红着脸道:“都死过一回了,还有什么想不开?凭什么还受苦?当了蓑蛾,就要尽情享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想吃就敞开了吃,想玩就撒欢的玩,想找男人就尽情的找,想生孩子就痛快的生。” 马五赞叹一声:“爽快,就喜欢你这份爽快!” 李伴峰道:“要不我换个地方待着,你们在这爽快一下?” 马五很是豪爽:“咱们是兄弟,你就在这我也能爽快!” 燕子连连摇头道:“今天真是不成了,小郎哥,等我歇息一晚,明天咱们再来。” 夜已深,燕子回到林子里,睡下了。 李伴峰道:“我想去趟绿水城,你跟我一起回去么?” 马五摇头道:“我还想在新地修行一段时间,明天我让小根子回趟蓝杨村,叫些人手过来,把咱俩的地块都拾掇一下,好歹有个住的地方。” “你一个人在这,能行么?” 马五看向远方熟睡的燕子,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当然行,他比李伴峰还行。 这里有他的地界,只要撒血,地头神就会保护他。 就算不撒血,燕子也会保护他。 只要不离开地块,马五的处境比在马家大宅还要安全。 可李伴峰去绿水城安全么? 虽然与陆家的矛盾暂时缓和了,马五还是有些担心:“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最近最好先别去绿水城,我总觉得各大家族要弄出点事情。” “我还真有要紧的事情要办,我要买画。” “买画?”马五眨了眨眼睛,“买画这事算什么要紧?” “非常要紧,我现在迷上了看画,一天不看画,饭我都吃不下去。” 这话听着耳熟,马五想起了李伴峰买唱机的事情,那时候无论马五怎么劝说,都阻止不了李伴峰。 “老七,你有些举动实在太奇怪,我实在想不明白。” 李伴峰哭笑不得:“你把蓑蛾夫人给睡了,你说我举动奇怪?” “你要买名家的画作,还是寻常的挂画?” “去绿水城自然要名家画作。” 其实李伴峰是想去学画。 钟摆教他的西洋画法,两三年都未必学得会,李伴峰想学点速成的画技。 “名家画作……”马五思忖片刻,想到了一家,“在绿水城,出名的画家不少,但在我看来,最有意境的当属乔广沅老先生,尤其是他的山水画……” “山水画不要,”李伴峰摆摆手道,“要擅长画人的。” “擅长画人的,傅泰岳老先生是好手,三五笔之间,就能把人画的栩栩如生,但他的画作可不便宜。” 一听三五笔,李伴峰来了精神! 他就想要这样的画技,危急关头,三五笔之间,就能制造出一个强大战力,这不就能把四品技发挥到极致么? “这位老先生住哪?” 马五把傅泰岳的地址告诉了李伴峰,叮嘱道:“傅泰岳先生性情有些孤傲,他的画也不便宜,你要真是想买他的画,需要多一些耐心。” 这种大艺术家,或多或少都会有点个性,这一点,李伴峰并不介意。 在新地住了一晚,第二天,李伴峰把小根子送回了蓝杨村,独自一人前往绿水城。 按照马五的地址,李伴峰找到了傅泰岳老先生的住处。 敲了半天门,一名仆人出来了:“你是来求画的么?” 李伴峰摇头道:“我是来学画的。” 仆人上下打量一番,对李伴峰道:“你先在这等着。” 在门外等了半个多钟头,门终于开了,仆人把李伴峰带进了门厅,又等了半个多钟头,仆人才把李伴峰带到了正厅。 等了这么长时间,李伴峰一句怨言没有。 跟大师学画,就得经得起这份考验。 傅泰岳老先生正在作画,仆人示意李伴峰不要出声,李伴峰仔细欣赏着客厅里画作,又看了看老先生尚未完成的作品。 看过一圈,李伴峰转身走了。 傅泰岳放下画笔,冷笑一声道:“年轻人,这点耐性都没有,还想做我门下弟子?” “不是没耐心,是我不想和你学。”李伴峰没有发牢骚,他说的是真心话。 傅泰岳一愣,看着李伴峰道:“老朽不才,还请你点拨一二。” 李伴峰看着客厅里的一幅画道:“我看不懂你的画,你画的是个人,还是一座山?” 老先生笑了:“老朽画的是山神,形似山,神似人,山神之意境,便在这画卷之中。” 李伴峰仔细看了看,他说的还真有些道理。 形状是山,但山水之间的线条勾勒出了一张人脸,确实有一股难以捉摸的威严和气势。 “挺好。”李伴峰赞许一声,还是走了。 这老先生画的确实有意境,满屋子的画都很有意境。 可这对李伴峰没用,画出这么一个抽象的东西,不适合帮李伴峰打仗。 看李伴峰头也不回,老先生放下画笔,追了出去:“年轻人,你适才说挺好,却还没说这画好在哪里?” “哪里都好,就是太过高深,我还到不了那个层次,等我多学几年,再找老先生讨教。” 傅泰岳神色阴沉,仆人看着李伴峰的背影讥笑一句:“你这样的人,还是画坊街学画去吧,那地方合你身份。” 李伴峰回过头问道:“画坊街在什么地方?我去看看。” 他是诚心请教,这句话却让傅泰岳生气了,他青筋一跳,挂在客厅里的山神仿佛活了过来,怒视李伴峰。 不是仿佛,是真的活了过来。 李伴峰感知到了危险,快步离开了宅邸。 这人是个宅修? 刚才没见他往画上滴血。 又或是别的什么道门? 看样子修为不低。 …… 李伴峰来到了画坊街,这条街上有不少卖画的店铺,也有不少摆摊卖画的。 李伴峰走过几家摊位,看中了一幅美人图。 这是一幅国画,线条相对简单,但画的栩栩如生,尤其是这美人很俊,穿一身旗袍,留一头波浪卷齐肩长发,大眼,细眉,丰唇,左边嘴角上方,还有一颗痣,看着很是勾人。 这很符合李伴峰的需求。 摊主赶紧上前招呼生意:“先生,您看中了这幅美人图?您好眼光,从我今天出摊,卖出十几幅了,您再来晚一步,可就没货了, 这幅画,平时都卖六十,今天您来的巧,我这有事赶着收摊,咱们一口价,五十五,您看合适不?” 李伴峰摇头道:“我不是来买画的。” 一听这话,摊主不那么热情了:“我这是卖画的,您要是不买画,就到别家看看吧。” 李伴峰道:“我想跟你学画画。” 摊主一愣:“跟我学画?您说笑话呢吧?” “没说笑话,你开个价。” 摊主为难了:“我哪敢开价呀,我不会画画。” “不会?那这画是谁画的?” “我也不知道是谁画的,您是真看不出来么?这画是印的!” “印的?”李伴峰盯着画看了许久,上面还有墨香味,没看出印刷品的质感。 摊主还算个诚实的人:“我刚才跟您说了,我都卖了十几张了,同一幅画,我能画十几张么?” 印的……也未必不行。 李伴峰看着摊主道:“你能教我印画么?” 摊主上下打量着李伴峰:“先生,您是来找事的?” “我是真心来学艺的。” 摊主摇头:“这是吃饭的手艺,我不教。” 李伴峰掏出一叠钞票道:“我给钱。” …… 拓印,确实是一门手艺。 上墨,铺纸,揭画,都有技巧。 但这门手艺比作画要容易的多。 李伴峰花了两万块钱,跟着摊主学了两天,把拓印的手艺学了个五六成。 摊主送了李伴峰十几块画板(模板),李伴峰买了一刀白纸,两大瓶子墨汁,带回了随身居,开始印画。 看李伴峰忙的不亦乐乎,钟摆有些担心:“主人,你这是取巧,这能行么?” 李伴峰专心印画,没理会钟摆。 钟摆看向了唱机:“夫人……” 嗤嗤~ 唱机讥笑一声:“不学正道,专摸这偏门,肯定白费力气。” 话是这么说,唱机也不知道这方法能不能行。 这画虽说是印出来的,可也是李伴峰亲手印的。 十多分钟过后,一幅画印好了。 李伴峰割破了指尖,滴了一滴血在画上。 他集中意念,等了片刻,画纸刷拉拉作响,画里慢慢走出了一位三尺高的美人! 李伴峰甚是欢喜,钟摆很是惊讶。 “给我倒杯茶来。”李伴峰吩咐一声,三尺美人立刻去了,先往杯子里放了些茶叶,又添了些水。 还真会倒茶! 虽然她倒的是冷水,但这智慧比李伴峰之前做出来的一尺姑娘强太多。 李伴峰一边喝茶,一边指挥着三尺美人做事。 扫地,擦灰,三尺美人都会做。 这么好的悟性,打仗肯定也不成问题! 李伴峰正当欣喜,忽听哗啦一声,三尺美人散架了,变成了一地纸屑。 唱机叹道:“喂呀相公,你花了那么一点心血,这娇娘也只能支撑这片刻时间。” 纸人的寿命,还和心血有关。 李伴峰看了一下怀表,三尺美人貌似就坚持了不到五分钟。 唱机提醒道:“这还不是厮杀,否则散碎的更快,怕是连一分钟都坚持不住。” 一分钟。 够用么? 得看怎么用。 PS:其实一分钟也不算太短。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九章 苦菜庄 还真让娘子说中了,在战斗情况下,李伴峰印出来的纸片娇娘,坚持不到一分钟,就散碎了。 其实离一分钟还很遥远,李伴峰用怀表计过时,站在原地,什么都不做,纸片娇娘能坚持十五分钟。 做点杂事,能坚持三分半。 用拳脚战斗,大概在十五秒到二十秒之间。 用兵刃战斗,大概在十秒到十五秒之间。 时间确实是短,但纸片娇娘也确实能打,具体战力要看李伴峰的意念。 意念灌输的温和一些,纸人能做出打拳、捅刀之类的简单动作。 意念灌输的猛烈一些,纸人还能施展出一定程度的武艺,只是散碎的会更快。 钟摆劝道:“主人,还是跟着我学画技吧,这取巧的手段太不中用。” “画技要学,但这手段也挺中用的。”李伴峰买了一堆画笔和颜料,一边和钟摆学习画技,一边训练拓印出来的纸人,力争在有限的时间里,发挥最大的战斗力。 这两件事都不容易,李伴峰置备好了所有用度,到新地闭关修炼去了。 走在路上,李伴峰突然自言自语: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你不是要回越州么?” “这事不着急了。” “为什么不着急?” “他还在越州,不知道是什么心思,我现在回去,恐怕也不是他对手。” …… 越州,暗星局探员邹国明(大头),正在家里吃饭,吃老婆煮的饭。 大头的老婆叫苗瑞芳,厨艺很好,能持家,很节俭,人也很体贴。 但自从失业之后,苗瑞芳性情有些变了。 饭吃一半,她突然放下筷子,对大头道:“咱们把房子卖了吧。” “为什么?”大头愣住了。 在越州,拥有一座一百零三平米的房子,是大头这多年来唯一的骄傲。 苗瑞芳道:“孩子明年要上初中了,要么弄个学区房,要么让孩子上私立,不能再像小学这样将就。” 暗星局的收入不低,就算老婆没工作,一家人的生活也挺滋润。 但越州的私立学校,学费的数目让人打哆嗦。 至于学区房,让人连哆嗦的力气都没有。 大头看着老婆道:“学位的事情,我想办法。” “你能想什么办法?小学的时候伱就说想办法,你想到什么了?” 孩子上小学的时候,局里答应给大头申请一个重点小学的学位。 学位最终申请下来了,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学位没给大头。 局里给大头的解释是要顾全大局。 初中学位的事情,局里也答应给申请,但如果再让他顾全大局呢? “我今晚夜班,先走了。”大头放下了筷子,穿上了夹克。 “不是昨天刚上过夜班么?” “今天临时加班。” “我真不知道你到底干的是个什么工作!” 结婚十几年,老婆从来没去过大头的公司,也没多问过大头的工作,她只知道大头在一家电器公司上班,但为什么电器公司经常上夜班,她也不明白。 不明白就不问,老婆沉着脸收拾碗筷,大头低着头出了家门。 今天不用上夜班,大头去了花湖公园。 走到洋楼后边,他再次看到了那抽泣的女子。 投湖自尽的胡丽珊,她还在这里? 她早就不在这里了,无论尸体还是亡魂都不在这。 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记号,何家庆给大头留下的记号,只有大头能看到这个抽泣的女子,看到她就能找到新地的入口。 大头跟着女子一步一步走进了湖水,和之前不同,大头做好了准备。 他带了氧气袋,确保自己能支撑二十分钟。 他知道离开新地的方法,支撑不住,也有逃命的手段。 潜入冰冷的湖水,大头在湖底的泥沙里找到了一条泥鳅。 大头小心翼翼把泥鳅从泥沙里扯了出来,目测长度有十二三公分。 这条泥鳅,能让男人增加五六公分,不需要手术,只需要把泥鳅吃下去。 大头曾经跟过一个案子,有人从普罗州把这种泥鳅带到黑市出售,一条泥鳅能卖到八十万,案子最后不了了之,但大头知道黑市在哪,也知道该找谁出货。 我只是做了个生意,泥鳅是我抓来的,我把它卖了,这不是什么大事。 一条泥鳅,换不来学区房,但私立学校的三年学费足够了。 大头攥着泥鳅正准备上浮,原本还算温顺的泥鳅突然迸发一股怪力,从大头的手里挣脱出来,狠狠咬了大头一口。 一阵剧痛过后,大头身体开始麻痹,脑袋撞在了湖面上,如同撞上了一片岩石。 他没能打开湖面。 他出不去了! 紧张之下的大头不知如何是好,他虽然之前来过新地,但这种环境对他来说还是太陌生了。 湖面上突然出现个窟窿,一只手,扯着大头的衣服,把他提了上来。 是何家庆。 “我是病人,我要躺在病床上,不能总跑出来救你!”何家庆看着大头手上的伤痕,问道,“你抓泥鳅做什么?” “我想赚点外快,我想给孩子赚个学费钱。”大头把孩子上学的说了。 何家庆给了大头一颗丹药:“五层武修,为这点钱发愁?你还不如去普罗州算了,给人当个大支挂,赚的也比现在多。” 大头吃了丹药,赶紧道谢。 他真想去普罗州看看,可他不能把老婆孩子扔下。 “我再下湖试试。”丹药起效了,身上的麻痹缓解了不少,大头又想下湖,被何家庆拦住了。 “你跑去黑市做生意,不怕有人查你么?” 大头沉默片刻道:“局里也有人和黑市来往,他们也没被查过。” “他们不被查,但你不是他们!你今天出了货,明天就有可能进去!你让你老婆孩子怎么活?” 大头不作声。 何家庆思索片刻道:“你老婆失业了?” 大头点点头。 “以前什么工作?” “酒店的大堂经理,酒店黄了,她工作也没了。” “我有个朋友,刚开了个酒店,正缺个大堂经理,一个月两万,奖金另算,给解决学位,让你老婆上班去吧。” 大头身份特殊,想帮他不能直接给钱,否则大头必然被查。 这是何家庆想到的最稳妥的方法。 大头愣住了。 他不明白何家庆为什么要帮他。 他知道何家庆是一个能改变他命运的人,是何家庆让他看到了外州的新地,两人将来会在一些事情上有一些合作。 可自从两人相识,何家庆什么都没问过,也没让他做过任何事情。 “你为什么帮我?” “不为什么,你是个有真本事的人,有真本事的人就该体面的活着。”何家庆拿出纸笔,写下了酒店的地址。 纸笔是他刚从文具店拿的,他动作太快,大头看不清楚。 “五品的武修,得活的硬气一点,为这点事情玩什么命?”何家庆把酒店的地址交给了大头,“以后有事来找我。” …… “你能不能不要来找我了?”马五无奈的看着楚二,“百乐门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都躲到新地了,你怎么还纠缠个没完?” 楚二神色略带凄然:“我是来找你辞行的,我要去苦菜庄修行了。” 经历了百乐门的事情,楚二也清醒了许多,在普罗州,最硬的本钱是修为。 马五点头道:“去苦菜庄好啊,你是没有路引还是没有路费?去苦菜庄不用路引,没有路费我借你一点。” 楚二上翻着眼睛道:“马五,咱们之间也算有点情分,你说话不用这么刻薄。” “我和你没情分,从来都没有过,你还有事没有?没事我就不送你了。” 燕子告诉过马五,不要和苦修说情分,苦修不谈情,也不说爱,心里如果真的想,她绝对不会说,如果她说出来了,那绝对是逢场作戏。 就像钟德松对老韩太太,不管他心里有多想,但始终不敢告诉她。 楚二叹息一声道:“我还真有一件事求你,我想见李七一面。” “你见他做什么?你们认识么?你就和他跳过一次舞,千万别说这里边又有什么情分!” 要说情分,楚二自己都不相信。 但她知道,马五自从遇上了李七,情况大不相同了,李伴峰有帮人翻身的本事。 “我敬重有本事的人,我就想见他一面,要不然我就不走了。” “你不走我也没办法,李七不在这里。” “他在这里有地块,”楚二平静的看着马五,“我能找到你,就能找到他,但要是我自己去找他,做出什么事可就不一定了。” 马五嗤笑一声:“你能做出什么事?我还怕你不成?” 楚二低下头道:“你可以赌一回。” 马五沉默许久,无可奈何道:“行,我带你去看看,但李七要是不肯见你,我也没办法。” 两块地块相隔十里,在马五的安排下,各自修了一排木屋。 来到李伴峰的木屋门前,马五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你来的不巧,李七不在。” 楚二坐在门前道:“我在这等他。” “别等了,他一走,可能三五天都不回来。” 楚二坐了半个多钟头,确实没看到李七,一脸沮丧的走了。 马五也没远送,回到自己地块,找燕子修行去了。 新地这么多异类,马五就对燕子最好,他没白疼燕子,跟着八层的蓑蛾夫人修行,马五的修为突飞猛进,已经上了二层,楚二要敢乱来,他随时奉陪。 可他没想到,楚二没走远,又绕回来了。 她撬开了李伴峰的房门,悄无声息进了屋子。 木屋刚建好不久,里边也没什么陈设,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和几个箱子。 李伴峰真的不在。 楚二四下翻找一番,在床板的缝隙里,发现了一把钥匙。 这是什么钥匙? 是掉进这里,还是藏在这里的? 楚二把钥匙收了起来,露出了一丝笑容。 要是这钥匙不重要,我就当留个念想。 要是这钥匙很重要,你肯定会来找我! …… 火车到了苦菜庄站,楚二准备下车。 杨岩铮和温红燕想跟着,被楚二拦住了。 “苦菜庄的规矩,你们也不是不知道,都回去吧,没有急事,千万别来找我。” 楚二提着行李箱下了车,温红燕和杨岩铮一脸担心的看着。 “老杨,她要是再在苦菜庄闹事,该怎么办?” “该挨打就挨打,该挨罚就挨罚,这得看她自己的造化,还能怎么办?” …… 李伴峰用意念操控着纸片娇娃,正在和唐刀对战。 唐刀一出手,纸片娇娃断成了两截。 李伴峰不乐意了:“不是告诉过你,别下死手么?” 唐刀道:“我就用了三分力,这女子实在不禁打。” “那你这次用两分力!” 两分力,纸片也招架不住。 砍过三刀,唐刀歇息去了,换成钟摆上阵。 纸片姑娘在钟摆面前,依旧走不过一个回合。 这还要她有什么用? 打仗的时候,还不如让钟摆直接上。 不行,还得再练! 李伴峰两天没出门,刻苦训练四品技。 旅修的修行耽误了一些,但技法确实有长进。 他操控着纸片人和钟摆周旋了两个回合,钟摆虽然有意相让,但纸片人也有还手的机会。 白纸快用光了,李伴峰想找马五要点,他推门出去,发现自己不在木屋里,而是在一座土房子里。 黑漆漆的土房子,破旧不堪,只在南面的墙上开了个窟窿,勉强算是窗户。 这什么地方? 李伴峰脑子嗡嗡一响,意识到自己钥匙被人捡走了。 外屋有声音。 好像有人在劈柴。 李伴峰走到外屋,看见一位淳朴的农妇,脑袋上包着毛巾,身上穿着粗布衣裳,提着斧子,惊讶的看着李伴峰。 “你果真来找我了!”农妇一脸惊喜。 李伴峰看了半响,问道:“你是谁?” 楚二摘掉头上的毛巾,擦擦脸上的灰尘道:“你不认识我了?” 我认识她么? 看着有点眼熟。 “这是什么地方?” 楚二愣了半天,问道:“你自己来的,你不知道这什么地方?这是苦菜庄啊!” PS:苦菜庄有大人物!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章 苦婆婆 李伴峰和楚二对坐在桌前,面前摆着一盘苦菜和两个窝窝头。 “苦菜加了盐,挺好吃的,你尝尝。” 李伴峰没心情吃苦菜,况且这点东西也不够吃。 楚二的粮食,是苦菜庄按月发的,每顿只能吃这么多,哪怕楚二一个女人,在这都吃不饱。 “我钥匙呢?”这是李伴峰最关心的事情。 楚二面露不悦:“你大老远来,到底是为了找我,还是为了找钥匙?” 李伴峰露出一丝笑容:“傻姑娘,说什么傻话?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大老远跑到这地方,当然是为了找钥匙。” 楚二气得脸发白:“话也不用说的这么直!” “快点把钥匙给我!” “不给!” “不给是吧!” “就不给,伱怎地?” “倒也不能怎地。” 李伴峰还真不能把楚二怎么样。 他听马五说过,楚二有各种折磨她自己的花样,拷打逼问都没用处。 思索片刻,李伴峰改变策略,目光之中满是柔情,看着楚二:“说是来找钥匙,那都是我想出来的由头,我是真心想来找你。” 楚二上翻着眼皮看着李伴峰:“你说的是真心话?” 李伴峰咬牙道:“真心的。” “你发个誓我听听?” 李伴峰摇头道:“我不是那种迷信的人。” 楚二莞尔一笑:“就当你是真心的吧,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来的苦菜庄?” “这事说来话长了,”李伴峰开始编,“我这不是发现钥匙丢了么,我就找,到处找,我找到马五那去了。” “马五告诉你,我去过你屋子?” “是,他告诉我的!” “他告诉你,我来了苦菜庄?” “对,就是他说的。” 楚二想了想,倒也合情理:“后来呢?” 还后来。 这人问题真多。 李伴峰接着编:“我一听说你去了苦菜庄,我着急,我放心不下你,我就想办法弄了张车票过来了, 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地方,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这住处……” 楚二瞪圆眼睛道:“你刚到?” 李伴峰点点头:“刚到。” “那我刚才洗澡,你看见了没有?” “没看见,这么好的事情被我错过了,”李伴峰一声长叹,连连摇头道,“你下次什么时候洗澡?” “半年以后。” 李伴峰眨了眨眼睛:“你半年洗一次?” 楚二认真的点头:“多了还是少了?” 李伴峰又眨了眨眼睛:“你是不是疯了?” 楚二认真的回答:“没疯,我爹带我去医院看过,大夫都说我没疯。” “你也去医院看过?我也去医院看过!医生也是这么说的!” 楚二笑的前仰后合:“要不说咱们俩有缘分。” 前仰后合之间,李伴峰发现她脖子上系了条绳子。 “是啊,有缘分!”李伴峰放声大笑,随即扑向了楚二。 楚二一惊:“有缘分也不能这么快,你先等等,现在不行……” 一番撕打过后,李伴峰从楚二脖子上扯下了钥匙。 楚二捂着脖子,喘息半响。 李伴峰下手太狠,差点把她勒死。 “我就知道你不是来找我的!”楚二红着眼睛道,“你个负心的人,你为什么骗我?” “我心里也难受,我替自己感到惭愧!”李伴峰起身,带好礼帽,走到门口道,“我以后没有脸再见你了,以后咱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有那么一瞬间,李伴峰真想杀了楚二。 虽说她不知道钥匙是干什么用的,但李伴峰担心她以后还会打钥匙的主意。 但在他想要出手的那一刻,趋吉避凶之技提示他有大凶险,具体原因未知。 这是苦菜庄,这是苦修的大本营。 在这里杀人,杀了一个出身显赫的苦修,李伴峰也不确定会引发什么后果。 李伴峰走了,楚二也没追,她吃了口苦菜,狰狞笑道:“我看你能走到哪去!” 苦菜庄,人烟稀少,土地荒凉。 李伴峰沿着黄土路一直往前走,走了二里多路,只看见一间土房子,比楚二住得那间还破,除此之外,再没看见其他建筑。 真是个毫无生机的地方,哪怕闹虫灾的海吃岭,都比苦菜庄好一些。 打开怀表看了看时间,再看看太阳的位置,李伴峰很快辨别出了方向。 他正在往南走。 李伴峰的目标是新地。 只要走到新地,就能对照姚老的地图,返回蓝杨村。 可往南能走到新地么? “葫芦姐,你来过苦菜庄么?” “来这地方做什么?找罪受么?去问问大姐姐吧,她见多识广。” 回随身居问唱机? 这地方除了黄土,一片空旷,连个藏钥匙的地方都没有。 要是再让人把钥匙捡走了可怎么办? 况且问了也是白问,李伴峰不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这里也没有标志性建筑,唱机也没法给他指路。 前边有个人,穿着一身灰布棉袄,全身捂得严严实实,也看不出是男是女。 李伴峰上前问路:“这位大……叔,我想问新地怎么走?” 那人抬起头,脸上蒙着一条围巾,反问一句道:“你要去新地做什么?” 一听声音是个中年女子,李伴峰赶紧改口道:“大姐,我第一来苦菜庄,迷路了,我是想去新地打猎的。” 大姐摇摇头道:“年轻人,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迷路么?” “应该是,一不小心吧……” 这个问题问的这么深刻,李伴峰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是不小心,是你还没想清楚,是你没悟透,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这个地方,就像你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去往何处, 不要让欲望挡住了你的眼,不要让安逸蒙住了你的心,不要让放纵消磨了你的志向,不要让懒惰败坏了你的人品。” 李伴峰呆立在原地道:“我就是想问个路……” 在他身上,一个法宝正在颤抖,拼尽力气说出了两个字:“住嘴!” 你看把判官笔气得,居然说出了两个字! 懒惰怎么会败坏人品? 这女人分明胡说八道。 大姐叹息一声:“年轻人,你既然来了,就要把心静下来,只有静下来,你才能定下来,你才能明白自己到底要去何处,你才能知道此生的意义。” “大姐说的是。”李伴峰点点头,迈步离去。 跟这样的人,没必要磨牙,她都魔怔了。 “站住!”女子不让李伴峰走,“你要往哪里去?” “去我该去的地方。”李伴峰给了一句很深奥的回答。 “你的心太浮躁,”大姐伸出手抓住了李伴峰的衣服,“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要去哪,听我的,留下来吧。” 李伴峰甩开了这位大姐,整理了一下衣衫:“我知道我要去哪,不劳你费心。” 大姐对李伴峰有些失望:“你不想留下来?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你还没有悟透么?” “我悟没悟透,是我自己的事情,这也不劳你费心。”李伴峰语气变了,他有些生气了。 这位大姐抬起了头,用一双满布血丝的眼珠,看向了李伴峰:“为什么不能留下来?为什么要走?如果真的走了,此前打拼的一切岂不前功尽弃? 你终究还是没有悟透,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我知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一次见我? 眼下不就是第一次么? 这大姐说话怎么不讲逻辑? 李伴峰不想和她纠缠,撒腿就跑。 大姐似散步跟在身后,对李伴峰道:“你非要走么?” 这大姐怎么跑怎么快? 我是三层旅修,居然还跑不过她? 她修为这么高? 李伴峰不跑了,他知道自己跑不掉:“大姐,我真是一不小心到了苦菜庄,人生地不熟,你就放了我吧, 等我出了苦菜庄,也不会忘了你的恩情,改天我去绿水城买点好东西,再过来探望你。” 大姐愣了片刻:“你去绿水城,你只是想离开苦菜庄?” 李伴峰诧道:“不然呢?我以为我要离开哪?” 大姐闻言点点头道:“离开苦菜庄,倒不是不行,但得按我的规矩来,只要你能打得过我,我就让你走。” 李伴峰揉了揉额头,满脸无奈道:“大姐,你这是说笑了,咱们素不相识,我打你做什么?” 大姐活动了一下筋骨:“我不用技法,也不用兵刃,否则算我欺负你, 咱们就比拳脚,只要你打的赢我,我不光放你离去,还能送你一程。” “你这话说的,”李伴峰摇头叹息,“我是男人,你是女人,我怎么能动手打女人?” 大姐笑一声道:“这句话说的,还挺像个君子……” 梆! 李伴峰一拳打在了大姐脸上。 大姐沉默了。 李伴峰非常认真的说道:“大姐,我先打中你了,这得算我赢,咱们可是说好的。” 大姐长叹一声:“好,我放你走。” 李伴峰一脸欣喜:“那我可就……” 梆!大姐猛然抬腿,踹了李伴峰一脚。 这一脚挺狠的,李伴峰差点倒地。 “大姐,你好阴毒!” “你没有防备,是因为你锤炼的还不够,等锤炼够了我再放你走。” …… 日渐西沉,楚二正在院子里生火煮饭,李伴峰鼻青脸肿走了回来。 “七爷,这是怎地了?”楚二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你不是说要走么?怎么又回来了?” 李伴峰干笑一声道:“半路上遇到个大姐,那大姐人真好,非说要多留我几天, 我说不留了,她说我打赢她才能走,我打了,没打赢, 我说不打了,她说我锤炼不够,然后她就一直捶我,锤到了现在。” 楚二莞尔一笑:“七爷,你遇到苦婆婆了。” “苦婆婆是谁?” “苦婆婆就是苦婆婆,进苦菜庄容易,想出去,得苦婆婆同意。” 李伴峰愣愣的看着楚二:“你也出不去么?” “出不去,”楚二摇摇头道,“得等苦婆婆走了,我才能离开苦菜庄。” “她什么时候走?” “二月来,五月走,她一般就在苦菜庄待三个月,我说的是农历。” “农历五月?” 现在还没到农历三月,岂不是要在这待两个多月? “这位苦婆婆到底什么来历?” “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来历,总之你踏实在我这里住着吧,否则苦婆婆见你一次打一次。” 晚饭,还是苦菜加窝头。 楚二深情款款看着李伴峰:“七爷,你吃呀,我自己舍不得吃,都留给你了。” 李伴峰吃着苦菜,嚼着窝窝头,仿佛又回到了在外州的岁月。 看李伴峰吃了不少,楚二轻叹一声:“你和马五落难的时候,也是这么苦过来的吧?” 李伴峰摇头道:“遇到我之后,马五没受过苦,他是我兄弟,但凡能想到办法,我都不会让兄弟受苦。” 楚二冷哼一声道:“受点苦,其实也没什么坏处。” “受苦的坏处多了,我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好处。” “你这人会不会说话?我是苦修,你跟我说受苦没好处?” “把苦留给你自己受吧!你这就一张床,晚上我睡哪?” 楚二柔情道:“别见外呀,咱们俩挤挤就行了。” 李伴峰冷笑一声:“当真么?” “不当真,”楚二摇摇头道,“现在还不行,苦婆婆在这,咱俩不能睡一起,否则连我一块打死。” “这她也管?” “管!只要是享福的事情,她都不让做,不光管这个,连洗澡都管,她在苦菜庄,庄子里的人都不能洗澡,你以为我真半年洗一次么? 我是为了躲着她,今天是实在脏的受不了,我才偷偷用水擦擦,要是被她看见了,往死里打!” 两个多月,这可怎么熬。 不行,还得想办法跑路。 深夜,李伴峰悄悄离开了楚二的房子,靠着趋吉避凶的天赋,选定了一个方向。 往北走,北边大吉! 李伴峰一路狂奔二十里,一路都没遇见苦婆婆。 果真,趋吉避凶的天赋最有用! 欢喜之际,李伴峰被一块石头绊了个趔趄,判官笔掉在了地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苦婆婆替李伴峰把判官笔捡了起来。 “我下次多注意。”李伴峰收下了判官笔。 苦婆婆摇摇头道:“我看你还是没悟透。” 李伴峰点头道:“那我再回去悟悟。” “不能光靠你自己去悟,得有人帮你锤炼。” 李伴峰抱着脑袋道:“咱能不能换个人锤?” PS:苦婆婆到底是谁?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一章 吃白食 李伴峰回到楚二的住所,看到楚二还在熟睡,他悄悄进了随身居。 娘子惊呼一声:“喂呀相公,你怎么伤成这样?” 李伴峰确实伤的不轻,满脸青紫肿胀,都快辨认不出来了。 “娘子,有件事情问你,你知道苦婆婆么?” “苦婆婆?哪个苦婆婆?” “苦菜庄的苦婆婆。” 这件事,李伴峰问过酒葫芦,问过唐刀,连判官笔都问过了,身边的法宝,没有一件认得苦婆婆。 可能有些记忆已经随着灵魂消失了,也可能他们对苦菜庄原本就不了解。 貌似这事只有娘子知晓。 哒哒哒~呔! “苦菜庄的苦婆婆!” “对,”李伴峰点头道,“她是苦菜庄的地头神么?” 哒哒哒~呔! “喂呀喂呀,她不是地头神。” 娘子认识苦婆婆,但她的语气有点奇怪。 “喂呀喂呀,可她不是地头神又能是什么呢?” 娘子怎么反问起我来了? 李伴峰顺着唱针支架,摸了摸娘子的咯吱窝:“娘子,没事吧。” 娘子没笑,她怎么不怕痒了? 呼哧~呼哧~呼哧~ 蒸汽急速喷吐,齿轮飞快转动,油箱里的火苗窜的老高。 李伴峰赶紧给水箱加水,他怕娘子烧干锅了。 娘子这是怎么了? “喂呀喂呀,她不是地头神,那她能是什么呢?能是什么呢?呼哈哈哈哈~” 娘子突然狂笑,整个正房全是蒸汽。 “娘子,伱怎么了?”李伴峰紧张起来。 “你是何人?”唱机的声音变得没有起伏,唱腔变得异常冰冷。 李伴峰回应一句道:“我是你相公。” “喂呀相公,你买菜回来了?”娘子的语调又温柔起来。 “今天……是没有买菜的。” “既然没有买菜,那就不是我相公,我家相公从来不让我挨饿,你到底是何人?” 李伴峰不知该如何作答,忽见外室一阵旋风吹来,红莲把李伴峰卷进屋子,关紧了房门。 门外传来一阵爆裂之声,李伴峰担心娘子会出状况。 等声音稍有平息,李伴峰立刻出了房门,发现唱机安然无恙,只是房间之中异常闷热。 “娘子?”李伴峰呼唤一声。 呼哧~呼哧~ 蒸汽喷吐几次,唱机有了回应:“喂呀相公。” 还好,还认得我。 李伴峰稍微松了口气。 呼哧~呼哧~ “相公买菜回来了?” 李伴峰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看到了屹立在墙边的歌女花,实在不行把她喂给娘子吧。 可她只剩下灵性,魂魄已经被吃了,娘子还看得上么? 为难之际,忽听娘子问道:“相公,谁把你伤成了这样?” 又是这个问题。 娘子失忆了? 刚刚发生的事情都忘了? 这次不能随便作答。 我说我被一个狠人打伤了,娘子问起狠人是谁,弄不好又要想起苦婆婆,届时还要发疯。 得尽量分散娘子的注意力,让她不要往苦婆婆那里联想。 “是几个毛贼,他们人多,我寡不敌众,被打伤了。” “什么样的毛贼?”娘子很生气,“是旅修么?是旅修的话,就把他们带回家里,我弄死他们,嚯哈哈哈,弄死他们!” 李伴峰摇摇头道:“不是旅修。” “不是旅修也带回家里,伤了我相公就该死,小奴一并弄死他们!呼哈哈哈哈!” 娘子还是不太正常。 李伴峰应承一句:“对,都弄死他们,娘子是不是疲惫了?要是累了,就歇息一会。” 呼哧~ 唱机打了个哈欠。 “还别说,是有那么点累了,相公一会再去找那些毛贼,容小奴歇息片刻。” 趁着娘子还没睡着,李伴峰拿出老茶壶,对娘子道:“而今我已经是四层的宅修了,这件法宝的封印,应该可以解开了。” “喂呀~这茶壶层次太高了,现在解开,怕是对夫君不利呀。” “娘子太谨慎了,当初钟德松才二层,不也一直用着么。” “他是苦修,扛得住这茶壶的折磨,也罢,劳烦相公把茶壶拿来,小奴先和他说两句话。” 李伴峰把茶壶拿到了唱机近前,虽说有洞悉灵音的技法,但两人语速太快,李伴峰没听清楚,只看见唱片在托盘上不断的旋转,喇叭里不时传来密集的锣鼓声。 娘子正在威慑茶壶,两人估计是在商量本钱的事情。 等了五分多钟,娘子呼出一口蒸汽:“事情已经商量妥了,法宝的本钱终究还是要的, 以前他的本钱太大,用一次就得烫一次主人,而今本钱变了,他只让相公洗个热水澡就好。” 李伴峰看了看茶壶:“这不都一样么?” “相公不要担心,洗澡水不会太烫,他也不会伤了相公。” 用一次法宝,还能白洗个澡,有这么便宜的事? 李伴峰很怀疑茶壶的动机,娘子打了个哈欠道:“相公,小奴当真困乏了,先睡去了。” 娘子睡着了,李伴峰带着茶壶去了五房。 五房在三房的尽头,这是距离唱机最远的一个房间。 房间里空空荡荡,五房刚开辟不久,李伴峰还没置办家当,他把茶壶托在手里,问道:“你知道苦菜庄么?” 茶壶回答道:“知道,世间的苦修,都出自苦菜庄。” 李伴峰皱眉道:“世间的修者不都是出自货郎的药粉么?” “嘿嘿,那可不一定,除了货郎,药粉还有不少来源,富贵人家都存着不少文修和武修的药粉,这可不是从货郎那里买的。” 马五确实说过,大家族里都存有药粉,可不是从货郎那买的,又是从哪来的? “富贵人家的事情,老夫就不知晓了,但苦修的药粉都来自苦菜庄, 苦菜庄没边界,和普罗州各地都有接壤,想来的人,都能来,在苦菜庄的白食馆里住上三天,要是熬得住这份凄苦,苦婆婆就会把药粉送给他们,他们自此就算入了道门。” “随便来个人,都给药粉?不用积攒道缘么?” “苦菜庄是个特殊地方,在这住三天,道缘就算攒出来了。” “和三头岔差不多?” “差远了,三头岔可不能去,那里攒出来的东西,可未必是道缘, 后生,你适才问起苦婆婆,难不成你已经到了苦菜庄?” 李伴峰没有否认:“我现在就在苦菜庄,出不去了,苦婆婆不让走,说要锤炼我。” “她既然不让你走,你就在庄上住些日子,咱们这屋子里连个月份牌都没有,我也不知道现在是几月,反正她一年最多待三个月,等她走了,你再走就是了, 别和她争执,更别和她动手,你不是她对手,一千个你,一万个你,也不是她对手。” 一千个,一万个…… 太夸张了吧? 她是什么层次的人物? 地头神镇得住她么? “娘子说她不是苦菜庄的地头神,那苦菜庄的地头神是谁?” “苦菜庄原本有地头神,现在没有了, 另外,你也别拿地头神和苦婆婆相提并论,他们不配。” 地头神都不配? “苦婆婆是什么层次的修为?” 茶壶咳嗽两声道:“后生,我是你的法宝,上阵打仗我不含糊,但我有我的秉性,我不愿当别人的奴仆, 你要是看得起我,咱们且算一对忘年交,你叫我声老哥,我叫你声老弟, 你要是看不起我,就叫我一声老头子,该尽的本分我也不会差了, 我记得的事情不多,能告诉你的自然都会告诉你, 苦婆婆的事情我大多都忘了,忘了的事情你就别问了。” 虽然李伴峰依旧不信任茶壶,但平等相处的态度,李伴峰是认同的。 “老哥,苦婆婆的事情我不再多问,苦菜庄的事情还请你多说两句,我在这还要待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我需要注意些什么?” “要记住三条规矩,第一条规矩,是苦,在苦菜庄,你得受得住苦,千万别想在这享福, 别喝酒,别抽烟,别想着吃好的,别想着睡姑娘, 你这屋子有些特别,在这屋子里陪你几个娘子乐呵乐呵,倒也无妨,可出了这屋子,在庄子里边必须守规矩, 出了苦菜庄,外边有大把乐子等着你,别因为一时贪欢,误了大事。” “误了大事会怎样?” “我要是没记错,在苦菜庄坏规矩的人只有两个下场,苦婆婆不想留的人,会被她赶出庄子,苦婆婆想要留下的人,会被她送去新地, 老弟,你在外边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但我猜你应该去过新地,也应该知道新地有多凶险, 苦菜庄的新地格外凶险,要是被苦婆婆送去新地,她不会允许你再回苦菜庄,你恐怕要在新地待一辈子,孰重孰轻,你自己斟酌。” 去新地! 去新地好呀! 那样我就能走回蓝杨村了。 正思索间,忽听茶壶又开口了:“第二条规矩,是不问来历,在庄子里边,不要问任何人的来历,就连名字都不要问,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犯了这条规矩会怎样?” “倒也不会怎样,只是会遭人嫌恶,来了苦菜庄,都是受苦的人,外边的身份和庄子里的事情无关, 第三条规矩是不能杀人,在苦菜庄,就连苦婆婆自己都不杀人, 这条规矩可千万不能犯,我第一次去苦菜庄的时候,两个人因为粮食的事情打了起来,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当晚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也没人知道他是死是活,在苦菜庄杀人,都是这个结果。” 难怪李伴峰要杀楚二的时候,会感知有大凶险。 这也给李伴峰提了个醒,他要在苦菜庄搞事情,但绝对不能搞出人命。 不过这也是件好事,如果李伴峰在这搞事情,苦婆婆不会杀了他。 老茶壶接着说道:“只要不犯了这三条规矩,别的事情苦婆婆一般不管。” 李伴峰问茶壶:“难得故地重游,想不想回去看看?” “老弟,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想在苦菜庄打仗,该出手的时候我绝不含糊, 要是不想打仗,最好别让我去苦菜庄,别再让我踏进那里一步。” 他对苦菜庄有好深的怨念。 李伴峰收起茶壶,去正房睡觉。 茶壶和其他的法宝不太一样。 他比其他法宝,似乎多了些东西。 …… 第二天早上,李伴峰从随身居里走了出来,收了钥匙,看见楚二趴在墙头上四下张望。 李伴峰走到身后,喝问一声:“你看什么呢!” 楚二一哆嗦,从墙头上重重摔了下来:“干什么你,想吓死人么?” 李伴峰质问道:“鬼鬼祟祟,你趴在墙头上做什么?” “我不找你呢么,谁知道你一早上跑哪去了,明天是吃白食的日子,赶紧跟我走吧,别等着苦婆婆再来捶你。” 出了门,李伴峰边走边问:“吃白食是什么意思?” “就是全庄的人,明天一起到白食馆,白吃一天的饭。” 还有这种好事? “还是吃窝头么?” 楚二苦笑一声:“能有窝头就好了,去白食馆,得吃米饭。” “米饭不比窝头强么?” “去了你就知道了。” “明天开饭,咱们今天就动身?是不是太早了?” “整个苦菜庄,就一个白食馆,我这离得算进,住得远的,得提前三天启程。” 整个苦菜庄都去一个地方吃饭,这得多大的馆子? 李伴峰跟着楚二走了一天一夜,其实白食馆也没多远,就八十多里路。 但楚二不是旅修,不可能像李伴峰走这么快,而且路也不好走,风沙还特别大,等走到白食馆,天都快亮了。 整个苦菜庄的人,都聚在白食馆门前等着开饭。 所谓白食馆,不是什么大饭馆,就一间大土房子,里边勉强能摆下七八张大桌。 这能装得下整个苦菜庄的人? 还真能装得下。 李伴峰大致数了数,白食馆门前一共只有六十多个人。 “还有不少没来的吧?” 楚二四下看了看:“差不多都来了。” “苦菜庄就这么几个人?” “不少了,苦修本来就不多,愿意回苦菜庄修行的就更不多,但凡有点层次的,谁没事会来这里。” 早上七点,白食馆开饭,打饭的大叔一人给盛一碗米饭,配菜还是苦菜庄的苦菜。 李伴峰吃了一口白饭,咔哧咔哧嚼了两下,细细品鉴着沙子和米的比例。 五成沙,五成米? 不对,感觉沙子好像更多些。 李伴峰想吐,楚二赶忙把他拦住:“不能吐,吐了要挨打。” 李伴峰把饭咽了下去,把碗放在了地上:“我吃饱了。” 楚二摇头道:“不能剩,剩了也要挨打!” 打饭的大叔正往这厢看着,眼神之中颇有怒意。 李伴峰还是把碗放下了。 楚二吓坏了:“你别惹事,打饭的要过来了。” “就他要打我是吧,”李伴峰站起了身子,“好说,我和他打!” 不是吃不了这苦,是受不了这气。 好好的米饭,你掺什么沙子? 白食馆后边的空地上堆了不少粮食,苦菜庄人不多,粮食明明够吃,为什么要这么糟蹋人? 打饭大叔怒气冲冲朝这边走,走了两步,又怒气冲冲退了回去。 李伴峰都准备好动手了,正奇怪这打饭的怎么不过来。 楚二低头扒饭,一声都不敢吭。 身边好像多了个人。 李伴峰回头看了一眼,看见苦婆婆正在他身后。 白食馆里,所有人全都低下了头,一动不敢动。 他们知道来的人是谁,他们知道李伴峰要倒霉了。 苦婆婆看着李伴峰,语气平静说道:“有饭不吃,我看你还是锤炼不够。” 看来又要挨捶了。 可就算挨捶,李伴峰也不吃这碗饭。 好好的米饭掺沙子,就是故意恶心人! 看李伴峰如此固执,苦婆婆没捶他。 她从衣袋里拿出一棵苦菜:“终究是个吃不了苦的,不吃饭,吃棵菜吧。” 楚二蹲在地上,拉了拉李伴峰的裤脚。 七爷,我求你吃了吧,可别再作死了。 PS:为什么非得逼他吃菜呢?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二章 门户 苦婆婆亲手摘了一颗苦菜,递到了李伴峰面前:“把这个吃了。” 菜叶至少是干净的,李伴峰吃了。 苦婆婆还算满意,没再勉强李伴峰吃饭,身形消失不见。 白食馆恢复了平静。 李伴峰坐在楚二身边问道:“吃过这一顿,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楚二摇摇头:“还早呢,十天吃一次白食,一次要吃三天。” “三天都吃这个?这你们都忍得了?” “忍不了也得忍,白食必须得吃,否则下个月不给粮食。” “不给粮食,你们不会自己种,非得靠人施舍么?” 楚二真是怕了李伴峰:“七爷,别惹事了,我没你这么硬的骨头,我真怕被活活打死!” 李伴峰想到房子外边透透气,顺便回随身居补个觉,但打饭大叔不让。 “正午之前,不准出门,这是规矩。” “要是想解手呢?” “憋着!规矩就是规矩,伱哪那么多事!” 楚二上前拉住李伴峰,让他别再争执。 李伴峰看着眼前的楚二。 苦菜庄里的楚二,和绿水城的楚二,完全是两个人。 “你什么时候这么怂了?” “这不是为了修行么?” “你是千金小姐,为什么要选这么个道门?为什么非得受这份罪?” 楚二脸上闪过一丝阴郁,转过脸,上翻着眼睛,看着李伴峰:“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伴峰把楚二的脸推到一旁:“问你话,就好好说,摆这张脸做什么?在我这没用,留着以后吓唬别人吧。” 楚二低下头,把声音压到极低,说道:“我本打算修文修的,我爹死那年,我还没入道门,他走之后,我娘也跟着去了, 为了争家主之位,全家上下拼到你死我活,两个弟弟都死了,死在了亲哥哥手里, 什么叫手足骨血?不共戴天的仇人也不过如此,我命硬,活到了今天,这世上盼着我死的人,比盼着我活的人还多, 人来到这世上不就是为了受苦么?活一辈子,苦一辈子,在苦中修行,不就是最强的道门么?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算什么道理?” “这就是道理,”楚二很固执,“等这世上没什么人在意你的时候,你就明白这道理了。” 李伴峰笑了。 在过去二十多年人生里,大部分时间当中,没有人在意过他。 “别人不在意,你自己还不在意么?” 楚二苦笑一声:“我自己在意我自己有什么用?” “用处大了,就这个最有用。” 两人正在争执,忽然看到又有三个人进了白食馆。 这三个人来晚了? “他们还有饭吃么?” 楚二点头道:“有,他们是准备入门的人,白食馆一直会给他们留点饭,但不多。” 一个男子,一个女人,女人手里还牵着孩子。 这是一家人么? 一家子人都要入苦修? 打饭大叔给了他们三碗米饭,每碗只盛了一半,里边还没有菜叶。 男子饿坏了,半碗饭,转眼下肚。 女人看着孩子,怕他吃不饱,把自己的饭拨出来一些,给了孩子。 饭里沙子太多,孩子咽不下去。 女人小声安抚着孩子:“慢慢嚼,慢慢吃,千万别糟蹋。” 男子看的不耐烦,上前抢了孩子的饭碗:“不想吃就别吃!这么点苦都受不了,还当什么苦修?” 女人含着眼泪在旁边看着,想要拦着男人却又不敢。 楚二咬了咬牙,她最看不惯这样的人。 她正要帮孩子把饭抢回来,却发现李伴峰不见了。 男子拿起筷子,刚要吃饭,李伴峰上前一脚踹在了男子脸上。 男子仰面倒地,饭碗也摔碎,捂着脸,看着李伴峰道:“你凭什么打人?” 李伴峰冷冷看着男子道:“扛不住打,就滚蛋!这点苦都受不了,你还当什么苦修?” 男子含着眼泪,看着打饭的大叔:“他打人,你们不管?” 打饭大叔拿着勺子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伴峰回头看着那大叔问道:“往米里掺沙子的就是你吧?” “是我!”大叔承认了,“这是苦菜庄的规矩,吃的就是这份苦!” 李伴峰点头道:“好,我再让你多吃一份苦!” 话音落地,李伴峰忽然闪现在大叔身前,一拳捶在大叔肚子上。 大叔一咬牙,一瞪眼,视线聚集在李伴峰身上。 楚二大喊一声:“小心,分伤共苦!” 苦修二层技,这位大叔要把痛苦平分在李伴峰身上。 李伴峰身形忽然消失不见,他再次发动了跬步。 大叔视线落空,找不到李伴峰的身影。 李伴峰再度现身,抬手一拳,把大叔掀翻在了地上。 这位打饭大叔是苦修三层,按理说应该能和旅修三层周旋一会。 可李伴峰还是四层的宅修,凭着“熟视无睹”的天赋,出手之前不露痕迹,打的大叔毫无还手之力。 这就是兼修的实力,三层苦修被李伴峰轻松碾压了,但李伴峰并没打算杀人,他没忘了老茶壶的叮嘱。 大叔躺在地上哀嚎道:“这人坏了规矩,庄上不能留着他。” 李伴峰踹了大叔一脚:“你以为我愿意留在这!” 几名苦修冲上来围攻李伴峰,李伴峰跺出去一脚,踩碎地上一块石子,溅起一片烟尘,趁着众人被遮了眼,李伴峰一通拳脚,把冲上来的全放倒了。 又有苦修往上冲,李伴峰抽出鸡毛掸子,挨个招呼。 整个白食馆打乱套了。 楚二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李伴峰刚刚遇到了苦婆婆,险些被锤炼了,转眼就大闹白食馆。 他是去哪家医院看的,哪个大夫敢说他不疯? 李伴峰就不怕遇到高层苦修么? 除了苦婆婆,苦菜庄还有高层修者么? 按照李伴峰的估算,在场的苦修者之中,修为最高的不会超过四层。 苦菜庄确实利于苦修者的修行,但谁也不是贱骨头,修到四层往上,肯定有其他的修行手段,没道理跑到这地方找虐。 四层以下的修者,李伴峰都有把握对付,但现在有点招架不住了,他们人太多。 鏖战片刻,李伴峰高喊一声:“想跟我打的留下,不想打的出去,走慢了可别后悔!” “快跑呀!”楚二拉上刚来的女子,抱着孩子也跑了。 这是聪明的做法,一个人带头跑,能卷走不少想跑的人。 挨揍的男人赶紧跟着跑,不多时,一大半的人都跑了出来。 剩下一小半还和李伴峰缠斗,李伴峰突然跳上房梁,把茶壶掏了出来。 这些人既然不想走,那就只能让他们在这泡个澡了。 李伴峰摩挲茶壶,茶壶叹了一声:“不想来这,还是来了,终究还要打一场, 我跟你说过,这不能杀人,你想怎么打?” “给他们个教训就好。” 茶壶会意,让茶水淹没了众人的腰际。 四周都是壁垒,出也不出去。 水温尚可,不至于烫死他们,但满身燎泡在所难免。 他们想用视线锁定李伴峰,把痛苦分出去,李伴峰在房梁上来回窜跳,找也找不到。 苦修能扛,但也知道疼,众人在水里上蹿下跳,有人往房梁上爬,李伴峰一脚一个,全都踹了下来。 打饭大叔嘶声喊道:“你等苦婆婆来了,看不要了你的命!” 李伴峰笑道:“你们不都想吃苦么?让你们多受点苦,这是帮你们修行,苦婆婆不会怪我。” 这是句笑话,李伴峰知道自己是在闹事。 但他没闹出人命,苦婆婆也不会为此让他抵命,至多把他送出苦菜庄,这是李伴峰巴不得事情。 把李伴峰送去什么地方都行,他就是不想留在这里。 可等了半天,苦婆婆没出手。 她在白食馆外边看着,连屋子都没进。 “这老茶壶还在世上,”苦婆婆笑了一声,“他说的也有道理,这确实是帮他们修行。” 苦婆婆走了。 烫了两个多钟头,所有苦修全都平静了。 李伴峰见他们不打了,收了茶壶,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他走到打饭大叔身边,吩咐道:“去做午饭吧,别再掺沙子,我吃出一粒沙子,就揍你一顿。” 大叔不敢多说,带着一身水泡,颤颤悠悠去了厨房。 李伴峰走到屋子外边,看了看准备入门的一家三口,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入这道门?” 男子低着头不作声。 女子咬咬嘴唇道:“我们娘俩实在是吃不上饭了,听说入了这个道门,苦菜庄里管饭,在这好歹能活下去。” 李伴峰看了看那男人:“这是你给他们出的主意?” “不是我呀!”男子急忙摇头道,“我原本不认识他们,我们就是同路的。” 李伴峰误会了,原来他们不是一家人。 “不是一家人,还抢人家饭吃,你吃的还那么香,真是个受苦的好材料,你留下吧。” “我不留,我可不想修这道门了!”男子起身想跑。 “这还由得你么?” 李伴峰一脚把男子踹倒,拿了两块大洋给那女子:“进了这个道门,以后就光剩下受苦了!不光你自己受苦,你孩子这辈子也没奔头了! 跟苦婆婆好好商量,看她愿不愿意放你走,你还没入道门,她不会强留你的, 走了之后,再也别回来,不管日子多么难过,都得奔着享福去过。” 不管日子多么难过,都得奔着享福去过。 楚二看向了李伴峰,默默的看了许久。 李伴峰整理了一下衣衫,往下压了压帽檐,走向了远处。 他得回随身居,洗个热水澡。 …… 深夜,打饭大叔带着一群苦修,找到了楚二。 “白天那个大胡子,是跟你一起来的?” 楚二点点头:“是,怎么了?” “他是什么人?” 楚二摇头道:“我不知道,路上遇到的。” 打饭大叔脸颊一阵抽动,压低声音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受苦的人。” 这是苦菜庄的标准答案,楚二从来没有在苦菜庄透漏过自己的身份,按苦菜庄的规矩,别人也不该问她来历。 打饭大叔没再追问,再问下去,也确实坏了规矩。 “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件事要你帮忙,劳烦你把那个大胡子找来,我们有事和他商量。” 楚二低下头,上翻着眼睛,扫视着众人:“想来黑的?瞧你们这点出息。” 打饭大叔咬牙道:“就这点事,你帮是不帮?” “不帮!你能怎地?”楚二一脸狰狞看着那打饭的。 打饭的后退了半步,他有点害怕。 他回身对众人道:“动手!” 楚二从衣袖里扯出一把匕首,和众人厮杀起来。 …… 深夜,楚二被打的半死,吊在了白食馆门前的木桩子上。 打饭大叔抬头看着她:“我再问你一次,那大胡子是什么人?” “我就不告诉你,”楚二露出一丝笑容,看着众人道,“来呀,弄死我呀,有胆子你就弄死我!” 发疯的楚二,还是绿水城的楚二,吓得众人直打哆嗦。 一个苦修女子害怕了,压低声音对打饭的说:“咱们这么干,苦婆婆不会动怒吧。” “放心,我有分寸,受苦的事情,苦婆婆都不会管,是那大胡子先坏了规矩,苦婆婆不管他,更不会管我,”打饭大叔很有自信,拿起一根烧红的铁钎,对楚二道, “这是拾掇门户用的,门户在哪,你自己知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那大胡子是什么人,他根本不是苦修,他为什么要来苦菜庄?” PS:他说门户是什么意思?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三章 欢乐庄 打饭的举着烧红的铁钎,看着楚二:“那个大胡子根本不是苦修,他既然不是苦修,为什么要来苦菜庄?” 白天交手的时候,打饭的就看出李伴峰修为不一样,他不知道李伴峰来苦菜庄的目的,但白天这一仗,严重影响了他在苦菜庄的地位。 别看只是个打饭的,他非常珍惜自己的地位,他在苦菜庄的权力也确实不小,除了打饭,他还负责粮食分发。 “你告诉我他的名字就行,我就想知道他名字。”打饭的拿着铁钎越走越近,楚二的身子不断颤抖。 说不怕是假的。 楚二咬了咬嘴唇,满眼血红的喊道:“来呀!冲老娘来呀!往这里烫呀!看老娘怕不怕你!不敢下手,你特么就是杂种养的!” 周围人看呆了。 这女人怎么这么疯? 她是二层苦修,可这要真被烫下去…… 就是问她个名字,她为什么不说? 楚二不了解李七。 她唯一知道的是,李七不愿意被人了解。 “小丫头,伱有胆子,我备了十几根铁钎子,我慢慢拾掇你, 别说我没提醒你,门户要是被拾掇了,你也就不算个女人了, 这样也好,咱们苦修就不该有那么多心思,你要是真这么有骨气,一会你可别叫!” 嗤啦! 楚二没叫。 打饭的叫了。 “啊!!!” 他叫的很响。 打饭的手里拿着的那根铁钎,被李伴峰一脚踹中,正好压在了脸上。 火红的铁钎,从眉心一只烫到了嘴角。 这些人本来是要偷袭李伴峰的,看到李伴峰突然出现,还把打饭的给烙了,一群苦修撒腿就跑,全都缩回了白食馆。 眼前就剩打饭的一个,被李伴峰两脚放倒在了地上。 李伴峰一脚踩着打饭的胸口,一手拿着铁钎,语气平和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拾掇门户,门户是什么东西?” 打饭的声音有些发抖:“门户,就是门户……” 楚二啐一口道:“门户是身上的东西。” “身上的东西?”李伴峰盯着打饭的看了半响,“你的门户呢?在什么地方?” 打饭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楚二小声说道:“他哪有门户……” 李伴峰不理解:“你不是说门户是身上的地方么?为什么他没有?” “他是男的,男的没有门户……”楚二声音更小了,小的自己都听不见。 “男的居然没有门户?” 居然有这种事! 李伴峰对这个答案深感震惊! “没有就是没有……”楚二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真的没有么?”李伴峰看着地上的大叔。 “没有,真的没有!”大叔拼命摇头。 李伴峰举起了铁钎:“那我给你开个门户,你看如何?” 楚二吓傻了。 打饭的连声求饶。 嗤啦啦,焦烟腾起。 打饭的哀嚎声震耳欲聋。 苦婆婆就在远处看着,并没有出手阻止。 只要不闹出人命,受苦的事情她都不会管。 修行。 这都算修行。 …… 门户开好了,打饭的大叔没死,睡得很安详。 李伴峰自言自语道:“以后是不是该叫他大婶了?” 楚二还吊在木桩子上,俯视着李伴峰:“你是来救我的么?” 李伴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不是来救楚二的,他是来白食馆闹事的。 可楚二刚才硬着骨头,宁肯毁了门户,也不说出李伴峰的名字,这让李伴峰改变了一些对她的印象。 就骗她一回吧。 “是。”李伴峰看着楚二,认真的点了点头。 说完,他压低帽檐,转身离去。 是。 他是来救我的。 这一个字,对楚二来说份量很重。 这世上还是有人在意她的。 看着李伴峰远去的背影,楚二含着泪水道:“你是来救我的,为什么不把我放下来?” 楚二还吊着呢。 李伴峰赶紧回来,把她从树桩上解了下来。 忘了,真是忘了。 解绑绳的时候,李伴峰还不忘问一句:“你有门户么?” “有。”楚二小声作答。 “真有么……” “哪个女人没有!”楚二忍无可忍。 李伴峰想了想钟摆和耳环,摇摇头道:“那可不一定。” 红莲和酒葫芦应该是有的。 娘子有门,机箱的柜门,那个算么? 楚二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对李伴峰道:“等回了绿水城,我再带你找个医院看看……” “你先在这歇会,我去请他们洗个澡。”李伴峰走向了白食馆。 他摩挲着茶壶,低声道:“老哥,水温不用我说了吧。” “老弟,你这么折腾,苦婆婆怕是不饶你。” 不饶我最好,反正她也不会杀了我,只要把我送出苦菜庄,去哪都比在这强。 李伴峰跳上了房顶,房子里不多时传出来阵阵哀嚎。 苦婆婆,你去哪了? 你不是不让庄子里的人洗澡么? 我又犯规拒了,快把我赶出去! …… 当天晚上,苦婆婆没来。 第二天天亮,到了吃早饭的时候,众人都拿着饭碗眼巴巴等着。 打饭的大叔不能做饭了,现在已经变成大婶了,还在草席上养伤。 他不能做,李伴峰可以自己做。 楚二劈柴,楚二生火,楚二挑水,楚二淘米,李伴峰负责掌管火候。 今天早上吃粥,配的依旧是苦菜,但粥里也没有沙子。 白食馆不缺粮食,中午吃干饭,所有人吃到饱为止。 到了晚上还是粥,但这顿有荤腥,李伴峰把罐头拿出来十个,倒进了粥里。 这顿饭吃的美,一脸苦菜绿的苦修们,脸上头一次看到了点红光。 苦婆婆站在白食馆外边,眼角颤了一下。 以为这样我就能放你走? 我看你还能疯到什么时候? 还有更疯的。 深夜,李伴峰问酒葫芦:“世上最烈的酒,是什么酒?” “小老弟,这事可不好说,你想让它烈到什么程度?” “一斤酒,能不能醉倒六十个人?” “能。”酒葫芦回答的很有底气。 “味道别太重。” “我能让他们尝不出酒味。” 李伴峰笑了:“明天早上还吃粥。” …… 第二天清晨,白食馆吃粥。 两碗粥下肚,一名女子突然流起了眼泪:“我要不是被那男人骗了,我说什么也不来这地方。” 这女人名叫钱佳凤,家事原本不错,和燕子的情况一样,也是被负心汉骗了,万念俱灰,做了苦修。 一名男子坐到钱佳凤身边,低声问道:“你说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名男子叫欧海东,在苦菜庄里,他的住处和钱佳凤比较近,两个人常有照应,但按照苦菜庄的规矩,彼此之间不问来历,所以对钱佳凤的过往,他知道的不多。 钱佳凤抽泣一声道:“他是世上最不要脸的男人,他跑到我家里做教书先生,仗着会写两首诗,把我给骗了, 事情被我爹知道了,把我赶出了家门,我还想和他过日子,他转眼就找了别人。” 欧海东叹口气道:“别哭了,为这样的人流泪,不值得。” 他想抱抱钱佳凤,一名中年女子端着粥坐了过来:“要我说啊,这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都是狼心狗肺的!” 说完,这女子一仰脖,把一碗粥给干了! 旁边一名中年男子凑了过来,红着脸道:“这话说的没道理,我就是个挺好的男人。” “呸!”中年女人啐一口,“离老娘远点,老娘信不过你们这些带把的!” “我是带把的,”打饭的大叔一边喝粥,一边哭,“我真是带把的!” 另一名男子笑呵呵道:“他们说你有门户了,给我看看呗,我好就没见过了。” 整个白食馆,哭声和笑声连成一片! 苦婆婆在白食馆门前站着,眼角又是一颤。 好,我看你疯到什么时候! …… 三天白食吃完了,众人各自回家。 到了晚上,李伴峰和楚二没回家,跟着钱佳凤来到了她的住处。 李伴峰压低声音道:“你确定他们两个之间有意思?” 楚二点头道:“我上次来苦菜庄的时候,他们两个就一直眉来眼去,可谁都不敢把窗户纸说破!” 李伴峰一脸鄙夷的看着楚二:“没念过书吧,窗户纸是说破的么?是捅破的!” 楚二愣了片刻道:“你是说窗户还是门户?” …… 两人等不多时,欧海东来了。 楚二算准了他会来:“每次散了白食,他都要来钱佳凤家里,帮忙收拾一下。” 李伴峰看了看楚二:“你来苦菜庄,是为了修行还是为了看热闹?” 楚二低着头道:“我也是不经意……” 苦菜庄里的楚二真和绿水城里是两个人,李伴峰也不知道哪个是她真性情。 不多时,屋子归置好了,钱佳凤要留欧海东喝杯茶,欧海东是个正人君子,喝了一杯茶,起身就走。 钱佳凤送到门外,忽见门口站着一个满脸伤痕,表情阴森的女人。 钱佳凤吓了一哆嗦,欧海东赶紧把钱佳凤挡在了身后。 “你是之前挨打的那位姑娘吧,”欧海东认出了楚二,“我们不敢得罪打饭的,我们帮不了你,但我们也没伤了你。” 楚二看了看欧海东,又看了看钱佳凤:“真没有你们两个么?” 欧海东神色严肃道:“我做人光明磊落,做过的事情不会不认。” “好,我信你。”楚二转身走了。 钱佳凤哆嗦半天道:“她,她怎么这么吓人?” 欧海东神色凝重道:“这女人挺可怜,但我看她疯疯癫癫的,可能还会回来。” 钱佳凤拉着欧海东的手:“我,害怕。” 欧海东道:“放心,我在你门口守着,守一夜。” “门口……” 欧海东低下头道:“我不会进你屋子,你放心。” 他还这就收在了钱佳凤的门口,守了半个多钟头,钱佳凤出来了。 “要不,再去喝杯茶?” “不了,”欧海东深吸一口气,“你早点歇息吧。” “就是,喝杯茶……” 欧海东想了想,点点头:“也行。” 他又喝了一杯茶。 这杯茶很特殊,里边有酒,但他尝不出来。 这酒好,壮阳,还助兴。 两人又喝了几杯茶,欧海东突然摸了摸钱佳凤的脸颊。 钱佳凤攥住了欧海东的手,拉着他进了里屋。 …… 李伴峰和楚二,趴在窗边,认真的看着。 看了一会,李伴峰示意楚二该走了。 楚二没走。 又看了一会,李伴峰示意该走了。 楚二看的青筋暴起,还是不走。 李伴峰在她桃子上拧了一把,楚二吃痛,痛的很是滋味,这才恋恋不舍走了。 半路上,楚二一直埋怨:“跟你折腾一晚上,看看都不让?” “那个中年女人住什么地方,你知道么?” “知道是知道,可她那有什么好看?” “好看,你不懂……” 两人一边交流心得,一边去下一家。 苦婆婆在他俩身后看着。 好,我让你疯,我看你…… 不能再看了。 苦婆婆忍无可忍,第二天痛捶了李伴峰一顿。 李伴峰并不在意,就当打磨筋骨了。 锤炼过李伴峰,苦婆婆回到自己的住处,一颗一颗摘苦菜。 摘了一大半,又听到了李伴峰爽朗的笑声。 “嚯哈哈哈哈!这地方挺好的!” 这个疯汉又要做什么? 苦婆婆把苦菜扔进篮子里,狠狠咬了咬牙。 PS:苦菜庄快成欢乐庄了。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四章 因果相生 清晨,大头起床,看到老婆已经换上了正装,准备好了早餐。 “晚上你要是下班早,就去接下孩子,酒店那边有好几个公司过来办会,事有点多。”自从重新开始工作,苗瑞芳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大头点点头:“我接孩子,今天晚饭我做。” “你可别做饭,就你那手艺可怎么吃,等我回来再做,伱们实在饿了,先垫点饼干。” 大头笑道:“要不咱们今晚出去吃?” “别了,我把今天的菜都买好了。”老婆还是那么节俭。 “你工作也挺忙,要不咱们雇个保姆吧。” “我这才上班几天,看把你给烧的,”老婆不乐意了,“趁着咱们岁数还不大,多赚点,多攒点,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 看着饭桌上的老婆和孩子,大头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先开车送孩子上学,再送老婆上班,等到了局里,大头迟到了几分钟,电梯里遇到了一位领导,就劳动纪律问题,教训了他几句。 其实这位领导也迟到了。 回到工位上,一名同事绰号叫眼镜,凑了过来,一脸神秘对大头道:“听说了么,糖块要提组长了。” 糖块,二层的钟情者(情修),三年前进的暗星局,而今已经成了组长。 大头在暗星局待了将近二十年,还是探员。 “挺好,糖块这人挺好的。”大头点了点头。 另一名同事,绰号叫包子,也上前插了句嘴:“明哥,我真是想不明白,论修为,论资历,她那点比得上你,就她那样的,凭什么能当组长?” 大头笑笑道:“没事,挺好。” 陈队和肖队都来了,全队开了例会,各忙各活,大头抽空去了趟越州三院。 何家庆的病房里挤满了医护人员,插在何家庆身上的一根重要的管子掉了,具体怎么掉的,原因未知。 主治医师对大头道:“我怀疑病人可能动过,要不然这根管子不会掉。” 大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何家庆,对主治医师道:“可能是意外吧。” “这事是不是得告诉你们队长?” 大头点点头:“我一会就报告给队长。” 他没有报告。 他只在当天的工作日志上写下了一切正常。 这么做要担风险。 但以大头的经验,这件事一般不会有人关注,这点风险他担得住。 …… 李伴峰找了一块荒地,在苦菜庄,像这样的荒地到处都是。 他在这块地上播下了一袋子种子,这是烙饼村那位耕修送给李伴峰的,种下去之后,当月就能收粮食。 苦菜庄土地贫瘠,种了一茬快种,这块土地必须休养一年,但最起码苦菜庄这六十来口子人有足够的粮食吃了。 明年再换个地方种,苦菜庄很大,大到了李伴峰走了好几天,走了上千里,都找不到苦菜庄的边缘。 老茶壶说苦菜庄和普罗州所有的地方都有接壤,李伴峰查了冯掌柜给他的地图,根本没找到苦菜庄的位置。 这地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李伴峰到现在也没想清楚。 想不清楚的事情先别想,眼下有很多事情要做。 苦菜庄的苦修们现在都很尊敬李伴峰,李伴峰提着唐刀,各家各户走了一圈,一众苦修都跟着李伴峰种地去了。 苦修能耐得住辛苦,做事也勤快,尤其看到李伴峰拿出茶壶的时候,每个人干劲都很足。 干完了农活,家近的各自回去,家远的搭了帐篷,就在农田旁边过夜。 钱佳凤和欧海东回了同一个家,那天晚上的事情,苦婆婆没有追究,因为这事确实不怪他们。 但自从那天晚上,他们大胆了很多,彻底把规矩忘在脑后了。 比他们大胆的还有别人,比如说那位中年女子。 她现在依旧不信任带把的人,但她喜欢把。 到了晚上,李伴峰给每个人分酒喝,这次不用掺在粥里,谁想喝,谁来拿。 反正事情是这个大胡子搞出来的,苦婆婆要怪罪,也是怪罪大胡子。 李伴峰也不在意,反正苦婆婆不能杀人,只要把他赶出苦菜庄,这事就完美了。 第二天天亮,白食馆来了三个新人,准备入道门。 李伴峰冲进食馆,一通拳脚,把他们都打跑了。 打饭大叔缩在厨房没敢出动静。 今天这大叔穿了一件红棉袄。 下午,众人在田间劳作,李伴峰在一旁作画。 别说,画技还真有些进步,大致轮廓不错,几个干活人的细节刻画的也差强人意。 楚二走到李伴峰近前,看了一眼画作,惊讶道:“你会画画?能不能给我画一张?” 李伴峰摇头道:“你家又不缺画画的。” “就给我画一张呗,我这些日子也给你出了不少力!” “行啊,咱们现在就画?” 楚二摇头道:“等晚上,我拾掇拾掇。” 到了晚上,去了楚二的住处,楚二依旧穿着粗布棉衣,没抹脂粉,只是把脸洗了,又捯饬了下头发。 她端坐在院子里,李伴峰拿着画板,认真的勾勒着线条。 “我没化妆的样子,是不是不太好看?”楚二有点紧张。 李伴峰摇头道:“挺好看的。” “我这么一直坐着,是不是有点傻?” “一点不傻,别动就好。” “我是不是应该……”话没说完,楚二一哆嗦,赶紧站了起来。 李伴峰回头一看,苦婆婆正在门口站着。 就像料定他会来一样,李伴峰放下纸笔,微笑看着苦婆婆:“今天又要锤炼么?” 楚二赶紧解释道:“婆婆,您听我说,是我让他画画的……” “丫头,回屋里等着,我一会再来找你,”苦婆婆支走了楚二,对李伴峰道,“你跟我来。” 李伴峰跟着苦婆婆一路走到了荒野,苦婆婆对李伴峰道:“你知不知道,苦菜庄里的修者本来就不多?” “知道。”李伴峰点点头。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闹下去,这个道门就要绝种了?” “真的么?”李伴峰笑了,“要是真能绝种,我愿意在这一直闹下去。” 苦婆婆微微皱眉道:“好大胆子,敢当我的面说这种话,你知不知道,这世间总有人要受苦?” 李伴峰点头道:“我知道,可是总得奔着享福过日子。” “你知不知道,没受过苦的人,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福?” “我知道,可还是得奔着享福过日子。” “你知不知道,在苦中修行也是正道?” “是正道,可人终究要奔着享福过日子。” 一说享福两个字,李伴峰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看着李伴峰的笑容,苦婆婆想起了一个人:“你认识冯带苦么?” 李伴峰点点头:“见过一面。” “她的名字里带个苦字,可她最恨这个苦字,后来有人管她叫冯口袋,她不生气,有人管她冯裤带,她还是不生气, 只要没有了这个苦字,叫她什么她都愿意答应,你和她性情还有点像。” 李伴峰冷笑道:“她自己不肯吃苦,却让我吃了不少苦。” “她害过你?” “这要看怎么说,全算下来,我也不是太吃亏。” 苦婆婆叹口气道:“终究是因果,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这?” “您说的是苦菜庄?” 苦婆婆摇了摇头。 李伴峰明白了。 苦婆婆一开始担心李伴峰要走,是以为他要离开普罗州。 问他为什么要来,说的也是普罗州。 “为什么要来,我说不清了,但留在这挺好的,无论吃苦还是享福,都挺好的。” “也罢,当初送你一程,现在再送你一程。”苦婆婆一把抓住李伴峰的衣服,把李伴峰带到了一处荒地,风沙漫卷之间,李伴峰看到了一片漆黑的浓雾。 这是新地的边缘。 苦婆婆看着李伴峰道:“记不记得你受了我几次锤炼?” “三次。”李伴峰一共挨了三次毒打,这事绝对不会忘。 “这桩因果到此就算了结,福苦相生,有欠有还,本来该让你多还一些,还的狠一点,可若继续让你闹下去,我这道门恐怕真就没了。” 我这道门。 她好像从来不提苦修。 李伴峰眨眨眼睛道:“大姐,咱能把话说的直白些么?” 苦婆婆皱眉道:“你叫我大姐?你知道我是谁么?” 李伴峰想了许久:“说不清。” 苦婆婆叹息一声:“保重,小伙子。” 福苦相生。 李伴峰走向了浓雾深处,回过头,看见苦婆婆还在,说了一声:“保重,二姨。” 听到这声二姨,苦婆婆忍不住笑了。 “二姨呀,福苦相生,让苦修偶尔享享福,你也不吃亏的。” “混小子,知道福苦相生,就更不能让这道门绝种。” 李伴峰听不明白,冲着苦婆婆笑了笑,走了。 看着李伴峰远去的背影,苦婆婆叹息了一声。 因果终究断不了,你小子还吃了我一颗苦菜, 是我先遇见了你,你命硬,就该是我道门中人。 我这道门是有些难,修者大多半途夭折了,许多年来没有出过高层,却被别人叫成了苦修, 好不容易遇到你个命硬的,可惜你还怕苦不肯来。 还有命硬的么? …… 苦婆婆回了楚二的住处,楚二看着那副尚未完成的素描,看的出神。 “他走了。”苦婆婆平静说了一句。 楚二身子一哆嗦,手里紧紧攥着画纸。 “疼么?”苦婆婆问。 “疼,”楚二点点头,手不自觉的捂住了心口,“疼的厉害。” “疼就对了,心里知道苦,修为才能增进。” 楚二忍不住落泪了:“太疼了。” “光是心疼还不够,你还得肉疼,”苦婆婆拉了条凳子过来,拿起了一根柴火棍,怒喝一声,“趴这!” 楚二抽泣两声,趴在了凳子上。 “贱蹄子!我让你勾男人! 勾了男人还留不住,把庄子闹得乌烟瘴气,现在知道疼了吗?” 苦婆婆抡起柴火棍,对着楚二的桃子一顿暴打。 楚二咬着牙,看着画纸,眼泪不停的掉。 …… 李伴峰在新地里走了十几里,渐渐摸索出了自己的位置。 对照姚老的地图,李伴峰很快找到了回蓝杨村的路线。 原来这两个地方离得并不远,走快些,不到一天就能走回去。 李伴峰一阵欣喜,正要加快脚步,忽见前方一个硕大身躯,正趴在树上啃食叶子。 这是个青虫? 难道是…… 不对,不止一条青虫。 两条? 三条? 五条? 李伴峰不敢数了。 这是苦菜庄,苦菜庄的新地。 苦修女子死了之后,若是不甘心投胎,会变成蓑蛾夫人! 这么多蓑蛾夫人…… 李伴峰仔细思考了一下人生,他觉得苦婆婆说的很有道理,他还想回苦菜庄多住些日子。 “这个男人好俊俏。”一只蓑蛾发现了李伴峰。 “快看那一脸胡子,我最喜欢这样的男子。” 李伴峰把胡子撕下来,收进了口袋里:“我是没有胡子的。” “哎呀呀,没有胡子更俊俏了!” 李伴峰撒腿就跑,一群蓑蛾夫人在身后追赶。 …… 蓝杨村,李伴峰十几天没回来,急得马五团团转。 老七出事了? 会不会和楚二有关? 大意了,我应该跟着楚二,把她送出新地! 送出去也没用,她还能找回来。 这人怎么这么纠缠! 正焦急间,忽听小川子来报:“五爷,七爷回来了,身后跟着两只蓑蛾,他快跑不动了!” 马五一惊,冲到房子外边,骑上燕子,对小川子道:“快,带路!” 燕子道:“小郎哥,别慌,那两个贱蹄子,我自己就能对付!” 马五问小川子:“老七回自己地块了么?” “回了!” “撒血呀,撒血能把蓑蛾拦住!” “撒了!没用,地头神没动静!” PS:地头神怎么可能没动静? 第八章,在车站,伴峰从一个老太太手里买了方便面,伴峰叫她二姨。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五章 地头号角 李伴峰被八只蓑蛾追了一路,有六只不想追了,剩下两只一直追到了李伴峰自己的地块上。 李伴峰进了地块,立刻撒血,请求地头神庇护。 结果地头神没来。 什么状况? 地头神不管我了? 还为之前的事情记仇? 你记仇也得履行约定啊! 两只蓑蛾进了地块,笑嘻嘻对李伴峰道:“小哥哥,我们追你一天了,说什么也得犒劳犒劳我们。” 李伴峰攥紧了钥匙,有好几次,他想回随身居,可终究没回去。 一旦回去了,蓑蛾夫人可能会闯进来,娘子的状态一直不正常,弄不好要出大事。 再和他们周旋一会,地头神肯定会来。 李伴峰正思索对策,忽见马五骑着燕子,挡在了两只蓑蛾面前。 “两个贱蹄子,谁让你们来这撒野?”燕子怒喝了一声。 另外两只蓑蛾愣住了,一只道:“这女子是谁,怎么还驮着个男人?” “给个男人当坐骑,真给咱们丢人。” 燕子生气了,对马五道:“小郎哥,我这两日吃不消,不能让伱尽兴,这两个贱蹄子,我替你收下了,让你好好畅快畅快。” 话音落地,燕子冲向了两个蓑蛾。 以一敌二,在李伴峰看来必然吃亏,他一直以为普罗州所有蓑蛾都同样的强悍。 可他没想到,蓑蛾夫人之间也有差距。 这两个蓑蛾夫人生活在苦菜庄附近,刚刚成型没多久,修为相差不少,远远不是燕子的对手。 交手数合,三个硕大身躯翻滚,地面不停震动。 燕子喷出虫丝,轻松将一只蓑蛾困住,亮出毒牙,一口咬住另一只蓑蛾,毒液渗透,这只蓑蛾也不会动了。 “小郎哥,只管受用,”燕子看着马五,一脸柔情道,“哪怕把她们弄死了也无妨,我再给你找新的!” 马五神色冷峻,走到两只蓑蛾近前。 两只蓑蛾瑟瑟发抖,不知马五要干什么。 马五先问虫丝里那一只:“你叫什么名字?” 困在虫丝里那一只蓑蛾,老老实实回答:“我叫纤纤。” 李伴峰深吸了一口气。 马五又问被咬的那一只:“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巧翠。” 李伴峰连连点头,蓑蛾都是会起名字,都起的这么精巧。 马五看向了纤纤:“先从你来吧。” 他开始了。 李伴峰知道马五是来救他的,有些话不方便说。 可这事…… “那什么,老五,这是我的地块,咱是不是先等一下……” “老五,你动静别弄太大,周围有不少人……” “川子,你让弟兄们都回去吧,这没什么好看的。” “我说那位蜈蚣姑娘,你是不是找五郎的?你去他家等着去,他一会就完事了。” …… 收伏了两只蓑蛾,马五问起了这两天的经过。 “老七,你去哪了,急死我了!” “没事,在新地转了几圈,发现了几处新鲜地方。” 李伴峰没提苦菜庄的事情。 楚二以后会跟马五提起么? 不会。 她就这点好,嘴严。 宁肯被打死,她也不说出李伴峰的名字,别的事情更不会透露出去。 李伴峰问起了新地的经营,马五道:“房子好说,木材好找,现在关键是粮食, 橘园主人虽然慷慨,但咱们人多了,不能总管人家要着吃,我跟园主这两天正商量价钱,园主死活不肯收。” “不收也得给,这个便宜不能占。”李伴峰没有凭白要人东西的习惯。 马五修为精进不少,把升了二层这事也跟李伴峰说了,李伴峰点头道:“看出来了,你比之前刚猛了很多。” “我在新地准备待上三年,三层不在话下,四层也有机会!” 好快的速度! 欢修找对了道侣,等于坐上了火箭。 就是这火箭有点壮硕。 别的事情都还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地头神。 “老七,你之前确实撒血了?” “撒了。” “那地头神为什么不来?”马五无法理解。 两人做了不少猜测,但都无从证实,马五只想到一个对策:“明天咱们办一场祭礼,看看地头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是以后当真不再庇佑咱们,趁着损失还不算太大,咱们赶紧换地方。” 两人说定,马五正要筹备祭品,忽然听到屋子外边嗡嗡作响。 “呜~嗡!” 什么声音? 低沉的轰鸣声持续了两分多钟。 李伴峰耳朵很灵,但没能听出声音来源。 马五也没遇到过这种状况,以为是来了什么异类。 “老五,回你地块守着,叫兄弟们小心戒备。” 马五担心李伴峰:“你跟我一块回去吧。” “先别管我,我一会就到。” 在新地生活,最大的指望就是地头神。 如果地头神不出手庇佑,就等于在龙潭虎穴过日子。 现在又出现了特殊状况,如果地头神还不来,就得早做决断,舍却这块地块。 马五走了,李伴峰打开随身居,把事情告诉给了娘子:“新地突然出了一声动静,呜嗡呜嗡,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来了。” “喂呀相公,呜嗡是什么动静?”唱机有些理解不了。 这可怎么形容。 “呜呜呜~”李伴峰勉强学了几句。 “是风声么?” “不是风声,非常的响,震得胸腔疼。” “响了多长时间?” “两分钟上下。” 呼哧,呼哧,唱机思索片刻,唱针颤动,中间大喇叭发出了一声低鸣:“呜~嗡~” “喂呀相公,是这个声音么?” “没错娘子,就是这声音。” 哐啷啷~ “相公,这是地头号角,你怎么会听见这声音?你在新地开荒了?” 娘子已经猜到了,李伴峰自然没有否认:“我确实在新地开了块荒地。” “寻常生灵听不到地头号角,只有地头神的属下能听得到,地头神这是要开战了,这种事非常罕见,几十年也未必出现一次,相公,你想参战么?” 参战? 给地头神打仗? “我能不参战么?” “那有什么不能?你和新地的异类不一样,并非生于斯长于斯,大不了地块不要了就是。” “如果我还想要这地块呢?” “相公啊,但凡是你赚到手东西,让你舍出去可真难,你要舍不得地块,那你可就要参战了, 你可以只守土,不出征,派人守住你自己的地块就好,按照契约,只要地头神能打赢,地块还是你的。” “如果地头神打输了呢?” “地头神打输了,你得赶紧逃命,所有契约作废,这块地就不是你的了。” 地头神会打输么? 刚才我撒血,地头神不作回应,难道他状况不好? “相公,地头神如果让你出征,你千万不能答应,他可能会许给你不少好处,这些好处却不是那么好拿,真到了战场上,性命不再是性命,相公要听小奴的话,千万不能去。” 这件事,确实该听老婆的话。 为了这一里地块,断然不至于赌上性命。 出征是不考虑的。 守土倒是可以考虑。 马五手上有三只蓑蛾,守住一里地块,难度应该不大。 我这边还有不少法宝,到时候在把大支挂左武刚叫来,守住地块,难度也不大。 如果地头神打输了,那就搬家,凭李伴峰和马五的手段,换个地方再开新地也不难。 这厢定好了主意,又听唱机说道:“相公,红莲那个贱人这两天好像有些动静,那虫魁气力太足,她好像有点支撑不住了,这丹药怕是炼不成了, 你抽空过去看看那贱人,小奴这厢困乏的厉害,先睡去了。” 呼哧,呼哧。 娘子睡着了。 过了这么长时间,虫子脑袋还没消化,李伴峰也有些担心,进了外室一看,却见红莲的花叶在颤动。 她这是有话对我说。 而且是不方便被别人听见的话。 李伴峰去了五房,把酒葫芦、钟摆、唐刀、耳环、茶壶全都拿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再次回了外室。 东西都清理干净了,莲花静静绽放了。 这是刚炼好的? 我一来就炼好了? 有这么巧? 应该不是这么巧。 红莲貌似早已经把丹药炼好了,之前却没有拿出来。 这是什么缘故? 又怕我冲动,全都吃了? 多心了,阿莲,我不是那样的人。 虫子脑袋能炼出多少丹药,保守估计也有一百颗金元丹吧? 那我岂不是要冲到十层了! 冲到十层岂不就是有三倍的寿命了? 嚯哈哈哈哈! 李伴峰露出狰狞的笑容,静静等着莲子炸裂。 咔吧,莲子炸出一颗丹药。 一颗。 就一颗? 李伴峰的笑容凝固了。 “阿莲,你是不是私吞了什么好东西? 那么大颗虫子脑袋,还叫什么虫魁,还说比地头神厉害,你就给我炼了这么一颗?” 红莲满身露珠。 不是口水,是委屈的泪水。 这是一颗极品丹药。 浓郁的药香很快散发出来,整个外室都是沁人的香气。 李伴峰意识到这丹药不寻常,红莲刮起一阵旋风,迅速将药香气吸进了莲心。 莲叶不停颤动,她在提醒李伴峰,赶紧把丹药收起来。 李伴峰找了个布袋,把丹药装了,香气依然向外散逸。 李伴峰又找了个木盒子装了,还是挡不住这香气。 莲心吹来几张白纸,李伴峰又在箱子上包了好几层,这回总算把香气裹住了。 红莲的莲叶来回卷曲,示意李伴峰赶紧离开随身居。 这么着急做什么? 莲叶来回摆动,过了许久,李伴峰明白了红莲的用意。 红莲早就把丹药炼好了,之所以没有拿出来,是为了等一个机会。 等娘子睡着的机会。 等娘子睡着之后,她再把这颗好丹药给我,让我偷偷带出去。 娘子没见到这颗好丹药,自然不会问起丹药的去向,我把丹药吃了,娘子也不会生疑。 “可是娘子要是问起虫子脑袋去哪了,又该怎么解释?” 红莲莲心里又冒出一颗莲子,直接在莲心炸裂,化成了虚无。 什么意思? 炼丹失败? 这个解释会不会有点牵强? 不牵强,一点都不牵强。 红莲之前做了假象,让娘子觉得她状况不对,特地让我来看看。 既然状况不对,炼丹失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李伴峰摸了摸红莲,红莲羞涩的卷了卷叶子。 体贴的阿莲,真是美艳。 背着娘子做事,就是刺激! 吃了这颗丹药,或许能晋升一层修为,旅修就和宅修持平了,我也不用担心修为反噬的事情。 一颗丹药的丹毒很容易承受,就算不吃蓝叶丹,自己也能扛过去。 李伴峰越想越兴奋,带上丹药,出了外室,走进正房。 经过唱机时,唱机呼吸急促,似乎就要醒过来。 李伴峰加快脚步到了门口,正要开门,忽听叮咣一声响,判官笔从腰间掉在了地上。 刚才不是把法宝都放进五房了么? 怎么把它给忘了? 这破东西怎么还掉出来了? 判官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掉出来了,吓得喊了一声:“啊!” 接连两声,把娘子吵醒了。 哐啷啷啷~ “喂呀相公,你这是要去哪?喂呀喂呀~这是什么味道这么香?” …… 苦菜庄,苦婆婆正在摘苦菜,一片菜叶忽然落在了地上。 苦婆婆捡起菜叶,看了一眼:“这小子这么快就把第一次运气用掉了? 他遇到什么事了?” 苦婆婆接着摘菜。 用掉了就用掉了,反正他得还。 PS:这为什么是好运呢?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六章 千金万金万万金 娘子醒了,问起了香气的来源。 李伴峰没做过多辩解,把盒子打开了。 “娘子,丹药炼成了。” 娘子看了看丹药,又闻了闻香气,连声惊呼道:“这丹药,这丹药,这是玄蕴丹。” 玄蕴丹? “这丹药吃了有什么功效?”反正娘子已经知道了,不如干脆问个明白。 “喂呀相公,你吃了肯定是没功效的,你是宅修,修为晋升,得靠小奴。”说话间,唱机的声音还有些颤抖。 她太激动了。 李伴峰道:“要是寻常修者吃了有什么功效?我得跟人家说清楚,才能卖个好价钱。” “寻常修者吃了也没功效,十层以下吃了都没功效!” 十层以下,都没功效。 李伴峰转眼看向外室,觉得事情不对。 “娘子,那我到底该把这颗丹药卖给什么样的人?” “这样的人可不好找,相公,这颗丹药不要带出去,这药香气可能会引来祸端。” 李伴峰点点头道:“我就是怕药香气散出去,才包了这么多层。” “不够,远远不够,相公呀,小奴刚刚睡醒,就闻到这香气了,在外边,还有比小奴鼻子更灵的。” 李伴峰不说话了。 香气根本裹不住,出去就会被发现,还会被狠人发现。 他想不明白红莲的意图。 “喂呀相公,这丹药好呀!”娘子的喇叭口上全是雾气。 “哼!”李伴峰突然笑了一声。 唱机诧道:“相公何故发笑?” 李伴峰叹道:“说到底,还得是咱们正经夫妻有情义!” 哒哒哒~呔~ “相公,怎么突然说出这么中听的话来。” “娘子,这颗丹药你能吃么?” “小奴自然能吃,只是这么好的丹药,不该浪费在小奴身上,相公若是遇到危难,可以用它做个筹码……” 唱机真不想吃么? 还是很想的。 可她担心李伴峰不给。 不给就抢? 不能抢。 不能让这疯汉子太吃亏。 这疯汉拼了命换来了虫魁首级,灵性被我吃了,那群贱人也都分了油水,这颗丹药无论如何都得留给疯汉子。 这东西足以换来一块百里之地,都能让他当上地头神。 可如果吃了这丹药,就能…… 不行,那也不能抢,不能…… “相公,伱把这丹药好好留住,等日后有了好机会,你再……” 李伴峰把丹药递给了唱机。 “相公,你这是要给我?” 李伴峰点点头:“对,给娘子!” 呼哧~呼哧~ 唱机沉默了许久。 “相公,这么珍贵的丹药,还是先留着吧,小奴谢你一份心意,小奴……” 李伴峰神情坚定道:“有好东西,就的给娘子吃,自己家娘子就得好好疼着!” 呼哧~呼哧~ 蒸汽喷吐之间,稍微有些颤抖。 “相公,你知道这颗丹药价值几何?这可是千金都换不来的好东西。” 李伴峰一笑:“不管千金万金,还是万万金,给娘子吃了,我一点都不心疼。” 呼哧!呼哧! 蒸汽连连喷吐,绕着李伴峰不停打转。 “相公,你这是真心话么?” “娘子,我句句都是真心!” 呼哧!呼哧! “这话若是骗了我,我可不饶你。” “刚才那句话若是骗了娘子,我不得好死!”李伴峰把丹药送到了唱针旁边。 唱机用两根唱针架起了丹药,唱针不停颤抖。 这疯汉是真心的? “快些吃了吧,娘子。” 是真心的。 唱机小心翼翼放在了水箱里。 蒸汽蒸腾,唱机满身红晕。 丹药这是生效了? 唱片在托盘上飞快旋转,琵琶和古筝陪衬,二胡悠然响起。 一首越东老歌,萦绕在李伴峰耳畔。 “心肝宝贝, 突然在眼前, 我急促气喘, 动情为你, 盼君可发现, 回赠相思一串。 《心肝宝贝》。 “相公~” “娘子!”李伴峰觉得满身红晕的娘子好美。 “好相公!”娘子一声呼唤,用一团蒸汽托着李伴峰,塞进了大喇叭口里。 “干什么?不行……” 这是要做什么?要晋升么? 现在不能晋升! 旅修只有三层,如果宅修晋升到五层,李伴峰又要面临修为反噬。 一番挣扎过后,李伴峰把脑袋从大喇叭拔了出来。 “相公~”唱机不高兴了,“小奴就是和你亲热一下,你怎么还躲着小奴?” “亲热?不是要晋升么?” “哎呀相公,你才刚晋升四层,若是这么快再让你晋升,相公的身子哪能扛得住?” 原来不是晋升。 吓了李伴峰一跳。 “娘子,先把我这身香气除掉。” “相公想的就是周全~”娘子答应一声,喷吐蒸汽,给李伴峰祛除味道,随即又喷吐一团蒸汽,和李伴峰相拥许久。 红莲在外室,莲叶颤抖,似在咬牙切齿。 …… 李伴峰到了马五的地块,看在马五正在木屋门前,神情非常紧张。 三只蓑蛾趴在旁边,默默注视着马五的木屋。 “老七,咱们来客人了。” 凭着这么长时间的默契,李伴峰瞬间看懂了马五的表情。 “地头神来了?” 马五点点头:“客人名叫水涌泉,他要和咱们商量打仗的事。” 水涌泉,好名字。 李伴峰想起这位地头神啐一口,就能下场雨的场景。 进了木屋,李伴峰看到了这位地头神。 不是一簇鬼火,地头神现了人身,是一个五十上下的中年男子。 身材中等,略显瘦削,驼背弯曲,前额半秃,粗眉毛,小眼睛,蒜头鼻子,一笑起来,皱纹堆叠,看起来很随和一位大叔。 这和李伴峰想象中的地头神,可完全不一样。 “两位才俊,打搅了,我这次来,是专门赔礼的,适才遇到点事情,刚跟马五兄弟说过了,李七兄弟求援的时候,未能及时相助,还望见谅。” 说话这么客气? 水涌泉道过歉,看向了马五。 马五转过脸,看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起身道:“小事,不用放在心上,川子,送客。” 呃…… 这就送客了? 水涌泉很尴尬。 川子也觉得七爷有点过于无礼了。 但马五看的明白,老七应对的没错,无礼的不是他,是水涌泉。 李伴峰来找马五,就是商量地头号角的应对之策,结果地头神连商量的时间都不给,直接找上门来。 这是仗着他经验丰富,打年轻人一个措手不及。 李伴峰不上当,先把地头神送走,和马五商议妥当再说。 水涌泉不肯走。 “李七兄弟,你太着急了,我话还没说完呢。” “您不是说专程道歉来了么?这事过去了,我们兄弟不在意,川子,送客!”李伴峰坚持要把地头神送走。 水涌泉干笑两声道:“之前的事情暂且不提,而今咱们这地界正有一件大事,还打算和两位商量一下。” 水涌泉厚着脸皮,还是把事情给说了。 水涌泉的地块叫水灵林,隔壁地头神秋落叶的地块叫落叶坪,这两块地块紧紧相邻,两位地头神也有多年的交情。 去年的时候,来了几个开荒人摆上供桌,因为不懂规矩,摆在了两个地块的边境线上。 这种事情很罕见,水涌泉觉得这事应该先到先得,他先一步赶到,把人给收了。 这事招致了秋落叶的反感,两人开始交恶。 年初,又有人来开荒,还在边境线上,又是水涌泉占先。 秋落叶不答应了,直接把开荒人抢走了,两人差点动手。 就在今天,又来一伙开荒人,还是在两人地块边界开荒,水涌泉出手快,再次把人抢走。 秋落叶出手更快,直接把水涌泉打伤了。 水涌泉问秋落叶要个说法,秋落叶不给说法,向水涌泉交了战书,直接开战。 讲完了事情经过,水涌泉慨叹一声:“这些事,原本只有地头上的首领才知晓,我是真心欣赏两位小兄弟,便破一回例,跟你说一说。” 李伴峰皱着眉头,看了看水涌泉。 你还破回例?好大恩情啊? 你说这破事,我都懒得听。 可就为这点事,两个地头神就能打起来? 马五听得还挺认真:“水前辈,我想问一句,来贵宝地开荒的人,不多么?” “这可怎么说呢!”水涌泉有点惭愧,“受铁线河和小黄泉的阻隔,能来我这的人确实不多, 自从我接管水灵林,开荒成功的好汉,就两位。” 就两位? 李伴峰看了看水涌泉:“前辈,你说的该不是我们两位吧?” 水涌泉一脸赞许的看着两人:“正是两位才俊!” 说话真不知寒碜,这么丢脸的事能说的这么坦荡,难道他是潘德海的师弟? 其实水涌泉自己也觉得寒碜,他喝了口茶水,接着说道:“两位兄弟,你们开荒的手段都有些特殊,我这人也确实随和,没与你们计较,要是换一个地块,这事怕是没那么容易。” 又在这卖人情。 还不是因为没人愿意来你这地方,你才不和我们计较。 因为人迹罕至,两个地头神为了争夺开荒者,发生了争执。 争执可以理解,但不至于为此开战,两人之间肯定还有别的积怨。 李伴峰不想听他磨牙了:“说正经事吧,你这次是不是想让我们俩参战?” “爽快!”水涌泉赞许一声,耸耸眉毛道,“李七兄弟既然问起了,看来就是答应了。” 这谁发明的? 什么叫问起了,就算答应了? 水涌泉无赖,李伴峰陪他无赖到底。 “是呀,答应了!我们兄弟俩当尽心竭力,把这两块一里之地守住。” 这话说的没毛病,我们答参战了。 “李七兄弟的意思是守土?”水涌泉很是失望,“以两位的才华,若是守土,只怕错过了一场功业。” 马五摇头笑道:“前辈过奖了,我们兄弟没什么才华,入了道门还不到一年。” “何必自谦呢?”水涌泉深沉一笑,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地图,“这是水灵林的全貌,二位请过目, 水灵林和落叶坪共有三十七里接壤之界,在这三十七里界线上,都是高山险峰,只有两条通道,是行军进兵的紧要, 这座山谷叫百蔓谷,十里山涧,狭窄曲折,两侧地势险峻,易守难攻, 这座山洞叫百足窟,洞里有岔路无数,但只有一条道路能连通两家地界,只要在洞里守住要害之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说话间,水涌泉不时看向马五。 他为什么总看马五? 因为马五手上有看得见的战力。 三只蓑蛾夫人就在外边趴着,虽然和地头神相差很远,但在异怪之中是战力顶峰。 水涌泉接着说道:“只要你们能守住其中一条道路,我愿意把十里之地划给你们,两位才俊,有没有胆子一试!” PS:试不试?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七章 心肝宝贝 地头神水涌泉开出了价码,十里之地。 只要守住一条道路,就把十里之地划给李伴峰和马五。 十里之地可不是个小数,陆家和楚家当年联手开辟一片十里方圆之地,都失败了,楚家家主把命都赔进去了。 马五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沉思许久问道:“这条峡谷,和这座山洞,是你家的,还是秋落叶家的?” 水涌泉道:“是我家的,按照地头神的规矩,开战之前,不能进入彼此地盘,你们可以在峡谷和山洞里布置机关,这三天,随便你们布置。” 李伴峰又问道:“守住一条要道,伱给十里之地,是十里方圆,还是十里一线?” 这事得问清楚,要是十里一线,这事就搞笑了。 水涌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李七兄弟,你也太谨慎了,水某不才,也是一地之主,能用这娃娃把戏骗你们么?自然是十里方圆之地!” 李伴峰又问:“十里方圆,是在什么地方?” 要是十里沼泽地,这事也搞笑了。 “地方咱们可以商量,只要这仗打赢了,好地随便你们挑,可有一样,不能挑到我家里去,我也有住处,总不能把我撵出去。” 李伴峰点点头,又问:“选定了这十里方圆之地,不用再走开荒的流程吧?” “这话说的,地都给你们了,还开什么荒?见天光,出井水,地块直接到位!” 十里之地直接给,这价码开的实在太诱人了。 李伴峰曾经想过,方圆一里之地,开上一百块,不也是方圆十里之地么? 想的是没错,可按照马五的记忆,这种操作不可能成功。 首先一个地头神不会允许一个人开辟一百地块。 就算在种种机缘之下,真就开出了一百地块,这些地块也不可能相连,地界之间的空地,会有异类不停袭扰,终究不成规模。 地头神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李伴峰一拍大腿道:“空口无凭!” 地头神笑道:“立字为据,两位这是答应了?” “没有,”李伴峰摇摇头,“我就是问问,这事还得再商量。” 水涌泉心里暗自骂娘。 特么的,不答应,你还问这么多! 水涌泉看向马五:“马五兄弟,你怎么说?” 马五捏着下巴道:“我听老七的。” 水涌泉强吞怒气,对二人道:“少年郎,得有少年心气,两位才俊,你们做事太谨慎, 三日后就要开战,若是想明白了,尽早告诉我,否则功业被别人赚去,两位可别后悔。” 地头神走了,把地图留在了桌上。 这是在吊两人的胃口。 马五素来谨慎,对李伴峰道:“老七,别看了,地头神打仗,不是咱们能掺和的。” “我也没想掺和,我就是看看。” 李伴峰刚才挡住了水涌泉诱惑,马五相信他不会鲁莽。 “老七,我让兄弟们都停工了,这地方要是守不住,咱们随时得搬家。” “这事你操办就好。”李伴峰收了地图,回了自己的地块。 …… 随身居里,娘子连声喘息,蒸汽不停喷吐。 “这是怎地了,丹药吃下去,怎么感觉魂魄要散了。” 娘子状况异常,被红莲察觉了。 “恶妇人,你魂魄不全,还敢吃玄蕴丹,你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 嗤嗤~ 娘子还在嘴硬:“一颗丹药而已,这东西以前我能当饭吃。” 红莲冷笑道:“你可没有以前那本事,这也不是寻常的丹药,这只虫魁得了不寻常的力量,本该出两颗的。” “你把两颗丹药炼在了一起?”唱机大惊,她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数,一并吃下两颗玄蕴丹,她真会送命。 红莲叹息道:“我也不想炼在一起,可我多日不见天光,虫魁之中有些力量我也化解不了,两颗丹药成了一颗,神仙闻到了都得馋。” 唱机的声音抖动的厉害:“你故意的,你想让疯汉把丹药带出去,让天上那位闻到丹药的香气,找到那疯汉,然后把你救出去。” 红莲冷笑一声:“话可别这么说,我炼了丹药,是那疯汉自己取走的, 你又贪嘴,非要吃下去,横竖都是你们两个的事情,这怎能怪在我头上?” “我没贪嘴,”唱机意识有些模糊,“是,是他心甘情愿给我吃的。” “你不撒娇,他怎么会给你?没羞臊的恶妇,活该你魂飞魄散。” “我死不了,做你的美梦吧,贱人!” “恶妇,别嘴硬,我知道一味药材,能救你的命,只要你帮我,我就能救你。” “怎么帮你?” “你还没答应帮我,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嗤嗤~ 唱机喘息一声,猜到了红莲的想法:“我帮你?你还是想把天上那人招来,他若真是来了,那疯汉还活的成么?” “你还管他活不活的成?先管你自己吧,我告诉你,在普罗州,除了我没人能救你, 你当初被人给卖了,听他说了一句千金万金万万金也不心疼,你就把他当心肝宝贝了? 世间哪个男人不花口?你自己好好想想,为个疯汉,魂飞魄散,这到底值不值得。” “滚!滚远些!”唱机用力关上了外室的房门。 ……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又觉得房间里十分闷热。 呼哧~呼哧~ 娘子喘息极快,似乎又出了状况。 “娘子,出了什么事情?” “喂呀相公,小奴没什么事情,就是吃了丹药有些燥热。“ 这丹药这么大威力? 李伴峰展开了水涌泉留下的地图:“娘子,地头神真要开战了,这是两家的地图,中间隔着大山,只有两条通道,一条峡谷,一座山洞,三天之后开战,你说这仗能打么?” 唱机盯着地图看了片刻:“那地头神许给你了什么好处?” 娘子怎么猜的这么准? “他说只要守住一条通道,就给我们十里方圆的地块,我觉得这条峡谷应该能守得住。” 唱机把地图收进机箱里,用火光在墙上投影:“喂呀相公,你且说说,为什么觉得这峡谷能守得住?” 李伴峰也看过军事题材的文学作品:“峡谷两边,地势险要,埋伏上一万士兵,敌人进来多少不就死多少么?” 嗤嗤~ 娘子笑了一声:“相公说的是凡人打仗的手段,地头神之间的争斗,动用的都是手下的修者,这套手段根本不灵。” “怎么就不灵?” “首先这一万士兵就没处找,方圆百里地界,有修为,有智慧,还会打仗的生灵能有多少?至多一两百个, 相公如果答应地头神守山谷,地头神不会拨给你人马,你手下有多少人,就用多少人,相公,你手下有多少能打的?” “没多少,七八个吧……” 除了李伴峰和马五,只有左武刚、曹志达、甄锦成和三条蓑蛾夫人能上战场,小川子和小根子都勉强。 这和李伴峰想的完全不一样。 呼哧~ 唱机喘息一声,接着说道:“敌军进了山谷也未必吃亏,皮糙肉厚的能顶着打,脚步快的能冲上去打,会飞的还能在半空去打,飞的够高的,都不用走峡谷,能飞过大山直接打, 相公不懂得修者的战法,占据地利,却未必占得到便宜。” 李伴峰挠挠头皮道:“那这交通要道还有什么用处?” “用处自然是有的,能快速飞过大山的异类并不多,直接飞过去也是羊入虎口, 小奴若是没猜错,会飞的异类在峡谷上空探查道路,掩护大军冲过去,这才是正途,就凭相公那七八个人手,在地头神的战场上都是白送, 你们那位地头神没指望你能守住峡谷,他只想让你们做诱饵,把敌军拖住,十里峡谷,走路也得不少时间,再让你们厮杀一阵,拖上二十分钟,足够了, 就算你们守不住,他也会留后手,山谷出口必然有埋伏, 至于地头神本人,肯定走了山洞哪条路,那条道路更加隐蔽,他从那条路突袭,直接抄了敌军老巢,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他让我做诱饵?”李伴峰愣了半天,转而问道,“我要是不守山谷,选山洞呢?” “夫君,你不可能选山洞,因为你路不熟,在山洞里迷了路,岂不坐以待毙?” “我多走几次,路不就熟了么?” “相公真是嘴硬,三天之后开战,你能走几次?你走的再熟,难道比土生土长的异类更熟? 路不熟,在战场上是要命的事情,山洞里不见天光,危急关头,恐怕你连退路都找不到, 相公,你虽然疯了些,可也是个聪明人,你断然不会选择守山洞,地头神已经看穿了你的心思。” 李伴峰猛然坐了起来,用力揉了揉额头。 想少了,想的太少了。 幸亏之前没有答应地头神,若是立了契约,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水涌泉好奸诈,他抓住了我不懂军事的弱点,用这手段来诱惑我。 奇怪了,娘子怎么这么懂军事? 李伴峰正要发问,却听娘子道:“相公呀,地头神都是活了不知多少年月的狠人,和他们打交道,你要万分小心, 我看你们这位地头神不大会用兵,他其实自己派些人手,也能拖住敌军,不一定非得骗你们去卖命,但守峡谷的时候要费点心思, 先撒饵,把敌人引进来,饵不用撒太多,但声势一定要大,让敌人想打,又不太敢打,不打,又怕错失机会,犹豫之间,就能拖住不少时间, 等敌人进了峡谷,先打上路,把天上飞的打下来,手段一定要隐秘,这是为了打瞎敌人的眼睛, 再打下路,挑那些皮糙肉厚,但手脚不灵的人,往死里打,这是打断敌人的根基, 旅修这类脚步快的,一般都在中路,千万别追着他们打,否则要吃大亏,就算放过去几个也无妨, 只要他多派些人手,拖住二十分钟也不是太难,他再率军从山洞那边突袭,自然能抄了敌军老巢。” 听完这番话,李伴峰频频点头道:“按娘子这么说,这仗也不难打。” “相公!”唱机大喝一声,吓得李伴峰直哆嗦。 “怎地了,娘子?” “小奴教你这些事情,不是让你去打仗! 地头神开战,势必拼到你死我活,倘若你那位地头神输了,你又舍不下地块,必定要丢了性命! 我教你战法,是为了让你看清局面,临战之时,你先去峡谷看一眼,如果地头神用错了方法,证明他不会用兵,这一战他必输无疑, 届时你必须把地块舍了,立刻离开新地,不能被战事殃及, 相公,小奴的话,你记住了么?” 李伴峰点头道:“我记住了。” “你答应我,坚决不能上战场!” 娘子声音凄厉,李伴峰连连点头道:“我答应。” 娘子这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这么认真? 十里地块很诱人,李伴峰也很珍惜自己的地块,但他还没疯到要去战场上和地头神拼命,自己几斤几两,他拎得清。 嗤嗤~ 娘子的声音又柔和下来:“相公,这两天少出去走动,好好练练技法,好好养养身子,小奴想办法带你上五层。” “娘子,这事不急。” “官人,小奴有些急了。” 五层真不能着急,得先想办法把旅修上四层再说。 李伴峰睡了一觉,一团蒸汽拥在身边,很是温暖。 一觉醒来,娘子也睡着了,李伴峰偷偷溜出家门,在木屋里吃了颗金元丹,又吃了颗蓝杨丹,积攒修为。 …… 唱机醒来,不见李伴峰,心里很是担心,只怕他挡不住诱惑,答应地头神出征。 红莲在外室嗤笑一声:“恶妇人,知道自己时候不多了,却和那疯汉说了那么多,你这是说遗言么?” “我是怕那疯汉在战场上丢了性命,咱们谁也出不去。” “千叮咛,万嘱咐,还想带他上五层,你是真把自己当了小媳妇了?” “关你甚事,你个贱人!” 红莲怒道:“还敢骂我?信不信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呼哧~呼哧~ 唱机喘息急促,她很虚弱,也很恼火。 “贱人,我懒得搭理你,你滚远些!” 红莲叹息一声道:“我是真心想救你,咱们立个契据,只要你肯帮我……” “滚远些!” 一股蒸汽封堵了房门。 红莲感知到阵阵杀气,没再作声。 跟她计较什么? 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没必要与她拼个两败俱伤。 …… 还能撑住么? 能撑住。 无论如何,得等那疯汉回来。 唱机的机箱里,镜子缓缓转动。 李伴峰的脸,映照在了墙壁之上。 “不管千金,万金,还是万万金,给娘子吃了,我一点都不心疼。” 嗤嗤~ 歌声再度响起。 “心肝宝贝, 突然在眼前, 我急促气喘, 动情为你, 盼君可发现, 回赠相思一串。 嗤嗤~ 唱机笑了。 PS:娘子不会被刀了吧? 沙拉怒喝一声,对其他沙拉道:“我看你们谁敢?”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八章 旋卿花 丹毒化解干净,李伴峰在新地转了几圈。 周围不见异怪的踪迹,想必都去地头神那里备战去了。 差不多把当日的修行赚够,李伴峰回了随身居。 呼~嗤嗤,呼~嗤嗤, 唱机的喘息声很奇怪。 “娘子,你醒了么?” 呼~呼~ “娘子,你怎么了?” 滋~啦啦~ 一阵刺耳的传来,唱片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划痕。 “娘子!”李伴峰摸了摸唱机,前柜滚烫,后柜冷若冰霜。 滋~啦啦~ 唱机想要说话,但却说不出来 出了什么事? 李伴峰四下张望,唐刀、钟摆、耳环、酒葫芦、茶壶,都被李伴峰放在了五房,只有判官笔还在。 李伴峰捡起判官笔问了半天,就问出两个字:“不知。” 这厮还没睡醒。 慌急之间,忽听站在墙边的歌女花开口了:“先生,刚才大夫人和二夫人吵了几句嘴,不知道二夫人用了什么手段,大夫人忽然就不会说话了。” “吵嘴?”李伴峰进了外室,双眼注视着红莲。 红莲不见回应,她也正注视着李伴峰。 这疯汉想做什么? 真以为我害了那恶妇? 李伴峰把红莲搬到了正房,让她正对着唱机。 歌女花在旁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夫人最近一直和二夫人争吵,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红莲花叶颤动,心下恼火。 这贱人,好会嚼舌。 早就该把她炼成法宝,却因玄蕴丹的事情,弄出了些风波,让这贱人活到了现在。 红莲真想收了歌女花,但她现在不能这么做。 收了她,红莲就等于承认自己伤了唱机。 之前玄蕴丹的事情,已经让李伴峰起了疑心,如果再因为唱机的事情背了黑锅,只怕李伴峰永远不会放她出去。 李伴峰看了看歌女花,转过头,又把视线集中在了红莲身上。 沉默半响,李伴峰说了一句话: “阿莲,把那花收了。” 歌女花哀嚎一声:“先生,我说的都是实话!” 莲花慢慢绽放,莲心里刮起了旋风,把歌女花收进了莲心。 歌女花一路哭嚎,可李伴峰不见丝毫心软。 相处这多时日,李伴峰对莲花的心机和手段多少知道一些。 如果真是莲花伤了唱机,她不会留下歌女花做证人。 歌女花之所以诬陷莲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她知道莲花随时可能把她炼成法宝。 处置了歌女花,李伴峰去了五房,把酒葫芦拿了过来。 酒葫芦在唱机身边看了半响,询问道:“姐姐,你哪里难受?” 滋滋~ 唱机说不出话,一团团蒸汽始终围着李伴峰。 酒葫芦看不出来,李伴峰又把茶壶拿了过来。 茶壶见多识广,或许知道些事情。 看过半响,茶壶回应道:“我没见过这等事,许是这洋人做的东西出了毛病。” 洋人做的东西,指的是蒸汽唱机本身。 难道是出了机械故障? 李伴峰仔细仔细检查一遍,平时上机油,紧螺丝,偶尔也换个小零件,李伴峰对唱机的构造了解的不少,没看出机械上有什么问题。 呼~呼~ 唱机的喘息越发低沉,团团蒸汽却始终在李伴峰身边缭绕。 到底怎么了? 李伴峰有些不知所措。 呼~呼~~ 蒸汽似乎变冷了。 “这到底怎地了,是不是燃油不够了。” 李伴峰手忙脚乱给唱机加油,唱针突然滑到李伴峰的掌心里,沿着掌纹慢慢的滑动。 她想在李伴峰掌心上留下点记号,她怕李伴峰忘了她。 可她怕弄伤了李伴峰,针尖不舍得刺破李伴峰的皮肉。 走着走着,针尖不动了。 娘子…… 李伴峰转脸看向了红莲:“是因为那颗丹药么?是不是?” 红莲看着李伴峰,看着他的眼睛。 何家庆曾经说过,李伴峰不会哭,要是看见他哭了,肯定是装的。 他眼睛怎么红了? 装的? 滋啦啦~ 唱机突然发出了些声音。 红莲突然有些担心。 她不担心李伴峰,李伴峰不能把她怎么样。 她担心唱机拼上最后一点力气,和她同归于尽。 还真被红莲猜对了。 唱机真是这个想法,她不能让红莲害了李伴峰。 莲花突然绽放,一张白纸飞进了莲心。 眨眼之间,白纸化作一颗莲子。 李伴峰将莲子剥落,两张纸条炸裂出来。 第一张纸条上写着:体虚不受补。 第二张纸条上写着:旋卿花一株。 旋卿花? 旋卿花是什么东西? 李伴峰问酒葫芦,酒葫芦没听说过。 老茶壶倒是有些印象:“旋卿花是药草,我活了这多年月也只见过一次,到底是什么药效我忘记了,只记得这药草异常珍贵, 不好找,也不好采,而且不能久存,采下来之后,不到一天就败了,败了的旋卿花,也就没药性了。” 不到一天。 上哪找这药材? 药行肯定没得卖。 去找马五! 李伴峰先把铜莲花搬到了五房,在当前的状况下,他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唱机。 跑到马五地块上,马五正在修行,燕子正在哭喊。 “小郎哥,我给伱抓了两个贱蹄子,你就饶我一回吧,那两个贱蹄子,你往死里弄,不用心疼她们,你心疼心疼我!” 修行正在紧要处,被李伴峰打断了:“老五,你知道旋卿花么?” 马五点头道:“书里见过,但书上没有记载药效。” “哪能买到?” “买?”马五摇头道,“那是传说中的药草,一天都存不下,可遇不可求。” 马五这也找不到线索。 还能找谁? 货郎? 也不知货郎在什么地方? 苦婆婆? 跑到苦菜庄还来得及么? 一天路程应该来得及,可我被苦婆婆放逐了,进不去苦菜庄。 找姚老? 药王沟太远,路也不好走。 还有谁? 水涌泉! 地头神水涌泉,能指望得上的,貌似只有他了。 李伴峰回到自己地块,摆上供品和香烛,不多时,供桌上方出现了一团绿火。 “你有特殊技法,跟你说话不费劲,我也不用变人形了,李七兄弟,想建功业了?” “前辈,先问你一件事,你听说过旋卿花么?” “嘿嘿嘿~”水涌泉笑了,“你问对人了,我知道哪有旋卿花。” “事关重大,你别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旋卿花是医治体虚的神药,能补全魂魄, 但这药不能直接吃,一株鲜花,不能有丝毫枯萎,用秘法炼制三十年,方能服用。” 功效说对了。 可炼制三十年,娘子哪能等得起。 红莲肯定有办法,否则她不会给出这个药方。 “前辈,哪里能找到旋卿花?” “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真知道?” “知道,我再问你一次,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想要什么?” 水涌泉笑了:“我想要我的地头,我想打赢秋落叶,如果你能帮我守住一条交通要道,我可以帮你采一株。” 一张白纸飞到李伴峰面前,地头神接着说道:“你要是不信我,我可以立字据,用契纸立字据。” “契纸对你有效么?” “嘿嘿嘿,难说,看你敢不敢赌,你要是个怂人,我也没办法,总之我没有凭白帮你的道理, 咱们不妨把筹码说明白一些,你只要能帮我守住一条要道,我就帮你一株旋卿花, 这仗,你敢不敢打?。” 不能打。 不能相信他。 这可不是一场公平交易。 李伴峰骗了地头神,李伴峰必死无疑。 如果地头神骗了李伴峰,李伴峰又能把地头神怎么样? 不能打。 会没命的。 再想想别的办法! 肯定能想到别的办法。 再想想…… 李伴峰默然片刻,看着水涌泉道:“打。” 没有更好的办法。 “痛快!”水涌泉很是欢喜,“你选百蔓谷,还是百足窟?” 李伴峰嗤笑一声道:“我选百足窟,你答应么?” 山谷和山洞不一样,水涌泉在山谷发动突袭,势必被秋落叶发现。 “呃,”水涌泉尴尬了,“小兄弟,我劝你还是选百蔓谷吧,那里地形没那么复杂……” “我不怕地形复杂,我就选百足窟!” 水涌泉叹了口气,他意识到李伴峰很可能看穿了他的战术。 “小兄弟,百足窟已经有人坚守了,咱们商量一下,你选百蔓谷,我再多加点价码。” “既然可以商量,”李伴峰点头道,“你分给我一百人手。” 水涌泉苦笑道:“愿意替我打仗的,一共就一百多人,人手我不可能分给你,我送你一件灵物吧。” “什么样的灵物。” 咣当! 两扇三米多高的大门,连着门框落在了李伴峰面前。 “这有什么用?” “这是水落门,戳在地上,淋上两斤水,这灵物能落地生根,形成一道屏障,把整个山谷都堵上,拦住敌军。” “只要把这件灵物放在山谷里,就能彻底拦住敌军?” 那事情就简单了。 “哼哼!”水涌泉冷笑一声,“要是有这么好用的东西,我还用得着你守山谷? 水落门只能坚守三分钟,三分钟后就会枯萎,休养三天才能用第二次, 而且它不是法宝,没有灵智,不能自己战斗,得你和它一并坚守。” 李伴峰看了看这两扇大门板:“我怎么和它一并坚守?” “把门顶上,只要有人顶在门上,它就守得住,你离开了门板,门很快就开了,如果两扇门板打开三尺,屏障就破碎了, 若是这仗你能打赢,我给你一株旋卿花,新鲜的,十里方圆的地块,我也给你!水落门,我也送你了,咱们现在就立下契约,你看行么?” “别扯淡!”李伴峰摇头道,“这仗我根本打不赢,你想把我当饵,让我拖住秋落叶,你好抄他后路。” 事情已经挑明,鬼火闪烁了两下,语气带着赞叹道:“好本事,既然被你看穿了,我也不隐瞒,你能守住一个钟头,这仗就算你打赢了。” “一个钟头不可能,至多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太短了。” “我就这么大本事。” 鬼火徘徊半响,答应了下来:“好,若是二十分钟,你逃命了,你得死!” 李伴峰点头道:“若是我守住了二十分钟,你食言,你得死, 就算契书弄不死你,我也会弄死你!” 水涌泉放声大笑:“好大口气!我信你!” 契书顷刻之间准备好了,水涌泉滴下了两滴露珠,对李伴峰道:“该你了,按个手印!” 李伴峰咬破手指,按下了手印。 鬼火盘旋道:“李七兄弟,契约你已经立下了,三天之后,清晨五点开打,战场上可得搏命, 二十分钟之内,天上飞的不算,只要地上走的敌军不冲出峡谷,就算你守住了, 另外,我再提醒你一句,你一定要找马五兄弟帮忙,他手下有三条蓑蛾,或许还能抵挡片刻,否则你一分钟都守不住。” …… 李伴峰来到马五的地块,拿了两刀白纸,两桶墨汁,随即回了自己的地块,开始印画。 前后印了三百张,李伴峰不再印了。 纸张和墨水还有富裕,但李伴峰没那么多血。 除了印的这些画,还得画几幅。 李伴峰叫来钟摆,指导他作画。 呼~呼~ 唱机没了意识,可喘息还在。 李伴峰看着油箱里的火苗,给娘子加了半桶燃油。 当天晚上,李伴峰来到了马五的地块,准备和马五商量打仗的事情。 马五还不知情,他让手下人收拾好了地块上的金银细软,让没有修为的立刻撤离。 未来两天,地块上只留下马五、左武刚、曹志达、甄锦成、小川子、小根子和三只蓑蛾夫人。 按照李伴峰的计算,三只蓑蛾夫人应该能支撑三分钟。 左武刚能支撑一分钟。 其他人加在一起,或许还能支撑一分钟。 落水门支撑三分钟。 剩下的十二分钟交给李伴峰自己。 峡谷很长,这二十分钟倒也不全是拼命,还有对方走路的时间,峡谷十里长,对方就算畅行无阻往前走,估计也得走个十分钟。 这样计算,只要对面没有旅修,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问题,这场仗打完之后,还会有几个人活下来? 马五不知道要去打仗,还在想着守土的事情。 “老七,我一会叫燕子过去帮你守地块,老左也在你那边,你可不能发疯,等开打之后,要是发现水涌泉打输了,咱们得立刻撤退,可不能守着地块不放。” “是,是……”李伴峰有些失神。 马五皱眉道:“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你可得上点心。” “上心,我上心……” 马五还是担心:“要不这样,让曹志达也去那边,这小子机灵……” 李伴峰仔细看着马五。 他把好手都给我了。 他自己不怕死么? 李伴峰摇摇头道:“老五,谁都不用去,我自己一个人就行。” 马五皱眉道:“你怎么还说笑,这是打仗!” “我没说笑,我跑的比你们快,人多了,倒是累赘。” 马五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李伴峰是旅修,跑的确实是快。 “老七,我就是怕你……” “你不用担心,该跑的时候,我肯定不含糊,”李伴峰站起身,叮嘱了一句,“三天之后,早上五点钟开打,要是到了五点半,我还没来找你,就证明我先跑了,你赶紧跑路。” “五点钟?”马五皱皱眉,“他们就打半个钟头?” “半个钟头不少了,峡谷离咱们地块不远,等敌军冲过来,你想跑也晚了。” 李伴峰离开了马五的地块。 他没提打仗的事情。 战术得变。 这是我自己的事,不能牵连他们。 PS:李伴峰一个人,怎么守这二十分钟。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九章 秋落叶(两章合一) 深夜,李伴峰在峡谷里熟悉地形。 地形的优势不小,十里峡谷,一丈多宽,九曲八弯,到处都是粗壮的藤蔓,全力狂奔,从头跑到尾,李伴峰用了两分多钟。 他是三层旅修,还得跑这么长时间,对方如果只派寻常修者来,只要层次不是太高,十分钟内很难走出峡谷。 这么说来,我是不是守十分钟就够了? 但如果地头神亲自来了呢? 想想鬼火那速度,说来就来,眨眼之间就到,穿过十里峡谷,连一分钟都不用。 每个地头神都能变成鬼火么? 就算秋落叶未必会变成鬼火,如果对面也有类似旅修的异类呢? 李伴峰慢慢在峡谷里踱步,仔细观察每一个位置。 走到一处转弯,唐刀开口道:“主君,这是一个设伏的妙处。” 唐刀打过仗,是法宝之中唯一具有军事经验的。 李伴峰在这一位置上做了标记,继续在峡谷里穿行,一连做了二十几处记号,李伴峰和唐刀优中选优,找到了其中三处地点。 二十处记号都有用处,尤其是这其中的三处,是伏击的关键。 走到靠近落叶坪的峡谷口,李伴峰看到了散碎在地上供桌,和远方浓密的雾气。 “李七兄弟,别往前走了,再走,你就走到秋落叶的地界上了,你和我立下了契约,就算我的人, 眼下还没开战,不能进入秋落叶的地界,跨过边界一步,进入那雾气之中,你就会没命。”水涌泉飘到了李七身边,这次来的是人形。 李伴峰盯着雾气看了片刻,很浓,但隐约也能看到些人影。 水涌泉看着地上的供桌,对李伴峰道:“这就是那伙开荒人留下的,整整三次,都选在峡谷口, 一次算巧了,两次也算巧了,三次怎么算?这是有人生事。” 李伴峰没心思听他分析局面,他继续熟悉地形。 水涌泉赞叹一声:“李七兄弟,伱是真上心,可马五兄弟去哪了?千万别说他不来了。” “来,我跟他说好了,他只负责打仗,排兵布阵的事交给我。”李伴峰给了个敷衍的解释。 水涌泉笑了笑:“排兵布阵?用不着这个, 地头神打仗,你以为是大军交兵?这里没这么多讲究, 到了开打的时候,大家立刻动手,多耽误一刻,人心就散了, 人家跟你打仗,都是想来赚修为,想打就别顾忌,谁手快,谁手黑,谁就能赢!” 李伴峰一皱眉:“这不是乌合之众么?” “你以为呢?秋落叶手下都是乌合之众!” 这和李伴峰想的有偏差。 他还指望在打仗之前念个檄文,交涉一阵,拖延一点时间。 这见面就开打,事情反倒不好办了。 战术还得改。 水涌泉叹道:“立下契约的人是你,找不找马五是你的事,年轻人,我只告诫你一句,战场上多个帮手,你自己就多条性命, 就算让人帮你顶大门,多一个人也多份力气,我说的可是正经事,你一个人想顶住水落门,可没那么容易。” 李伴峰看着两翼峭壁:“水落门就能支撑三分钟,光靠水落门也不行。” 水涌泉咂咂嘴唇,有些事他不想说,但李伴峰已经签了契约,纵使说出来,李伴峰也不能反悔,斟酌再三,他决定给李伴峰提个醒: “如果秋落叶亲自冲进了山谷,能挡住他的,怕是只有水落门。” 李伴峰皱眉道:“他会亲自来么?” “说不准。” “只能用水落门?” 水涌泉思索半响道:“除了水落门,还有一些特殊的技法,秋落叶脑子不太好用,但凡乱人心智的道门都能克制他,欢修就是其中一类。” 他还是想让马五出战。 李伴峰没往马五身上想,他问水涌泉:“德修算不算乱认心智的道门?” 水涌泉点点头:“算。” “梦修呢?” “也算,你要能找到德修和梦修的帮手,也能多拖延一会。”水涌泉穿过峡谷,回了自己的地界。 唱机猜的没错,水涌泉没有把筹码都押在李七身上,他给自己留了后手。 野猪也正在峡谷口附近徘徊,寻觅伏击的位置。 蚰蜒母女已经选好了位置,此刻还在争吵。 “娘,你要点脸行不?咱们是忙正事来了,你别老惦记那姓马的小子。” “呸!谁给你的胆子,娘的事情你也敢管?”蚰蜒娘不时往峡谷里张望,她希望能再见马五一面。 水涌泉冷哼一声道:“你们娘俩要是想去守峡谷,我也不拦着你们。” 蚰蜒娘摇动身躯道:“哎呦,水爷,我们可没这本事,进了峡谷,就剩一条道,被人包抄了都没处逃。” 水涌泉知道他们没本事,这些都是散兵游勇,他们的任务就是守住峡谷口,等李七阵亡之后,继续拖住敌军。 到了百足窟,这里的异怪才是战斗的主力。 他们层次高低不齐,但对水涌泉忠心耿耿! 一只雄鹰飞来,在水涌泉的耳边说道:“秋落叶两条路都有防备,两边兵力相当。” 水涌泉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他会这么做,看到人就冲,看不到人就分兵把手,他那榆木脑袋只会用这榆木打法, 你去峡谷那边张扬些声势,别做的太过,让秋落叶往峡谷那边多派些人手。” …… 李伴峰从峡谷里走了出来,借着牵丝耳环的感应,找到了藏在乱草里的野猪。 “老猪,有件事情和你商量。” 野猪一动不动,他认为自己藏的很好,李伴峰看不到他。 “老猪,我看见你了。” 野猪还是不动,心里冷笑道:莫要听他诈我,他根本看不到我。 “我有好东西给你。”李伴峰拿出来一枚玄赤丹。 老猪闻到了丹药的香味,从乱草里站了起来:“你想让我做什么?我是不会和你一起守峡谷的。” “没让你守峡谷,我只想让你帮我搬点石头,越大越好。” 蚰蜒女从树下垂下来半截身子:“搬石头就有丹药?你想搬多少?” 李伴峰笑道:“那得看你们有多少力气,搬完了石头,还得搬木头。” 蚰蜒娘甩了甩头上的触须:“你是想让我们帮你做陷阱吧,我们娘俩还真擅长这个,但是丹药不能少了我们的。” “放心,少不了,还有谁会做陷阱?” 两头熊,六只鹿,还有三条蜈蚣和一条蟒蛇都从草丛和树木之中钻了出来,看向了李伴峰。 …… 第二天,李伴峰白天带在随身居里不出来,晚上继续用丹药请山涧口的人帮忙布置陷阱。 第三天,李伴峰在随身居里作画。 呼~呼~ 唱机的喘息声还在。 钟摆贴着李伴峰的手背,和李伴峰一起上色。 唐刀在磨刀石上来回打磨。 酒葫芦咂咂嘴唇道:“真想喝一口啊。” 老茶壶笑道:“想喝就过来喝茶,酒不可能喝,留着,要喝得等明天。” 耳环抽泣一声:“爷,我怕。” 钟摆啐一口道:“贱蹄子,怕就别出门,等着二夫人把你给炼了。” 耳环哭出了声音。 判官笔哼一声道:“几点了?” 三个字! 判官笔也上心了。 李伴峰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月份牌。 月份牌,普罗州沿用至今的物件。 可以把它称之为年画,也可以把它称之为挂历,一副画挂在墙上,画面之下有日期节气。 李伴峰的这幅月份牌,一米多高,一名秀美的女子,端坐在画面当中。 听到李伴峰发问,美女赶紧举起一个表盘:“先生,现在三点半了。” 接下来,要靠月份牌上的表盘计时,因为怀表的时间不够准。 …… 小川子进了马五的木屋:“五爷,我刚去了七爷的地块,七爷不在。” 马五打开怀表,凌晨四点。 老七已经走了? 不能啊! 他要走应该知会我一声。 左武刚在旁道:“五爷,我没见过地头神打仗,但我知道这是生死攸关的事,七爷已经走了,您也该该动身了。” 马五走到了门口,看到燕子、纤纤和巧翠都做好了准备。 “小郎哥,咱们什么时候走?” 马五眉头紧锁。 老七真的走了? …… 一直到了凌晨四点半,唐刀来到李伴峰面前,俯身施礼道:“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主君,该出征了!” 李伴峰看着唐刀,觉得他今天像个将军。 “能多砍一刀么?” “三刀还是三刀,但刀刀取敌首!” “好。” 李伴峰先带上所有法宝,出门一趟,把关键位置布置好。 四点四十五,他再次回到随身居,把三百零三张画作全部展开。 三张是画的,三百张是印的。 直到四点五十分,李伴峰点破指尖,开始在纸片上撒血。 撒过血,李伴峰来到了唱机近前。 他先给油箱加满了油,随即盯着唱机看了一会。 唱片托盘上有一颗灰尘,李伴峰小心翼翼将灰尘擦掉。 “等我回来。” 李伴峰压低帽檐,带上所有纸片娇娘,走出了随身居。 呼~ 唱机的喘息声还在。 …… 四点五十五分,纸片娇娘各就其位。 在什么都不做的情况下,印出来的纸片娇娘,能坚持十五分钟。 四点五十八分,雾气稍有散去,藏在藤蔓之中的李伴峰,隐约看到了敌军的身影。 这两天,水涌泉不断在峡谷附近造声势,秋落叶为保稳妥,在百蔓谷附近布置了六成兵力。 他整体实力占优,没有固守的道理,今天开战,他亲自来到了山谷口。 李伴峰躲在藤蔓之中,静静观察。 按照他的理解,秋落叶这个名字,很适合蝴蝶之类的生灵。 又或者是一团飘忽不定的鬼火。 可秋落叶这位地头神,没有以鬼火的方式出现,他现了本身。 四肢着地,五米多高,大头,长鼻子,圆耳朵,没脖子。 这是一头大象。 大象,为什么要叫落叶? 呜~嗡! 五点钟,号角再度吹响,地头神开战了! 秋落叶准备带人冲进峡谷,与水涌泉一战。 他的战术很简单,如果水涌泉就在峡谷,双方直接厮杀,兵力不够,再从山洞附近调兵。 如果水涌泉从山洞突袭,他再率兵过去接应山洞。 秋落叶正要下令冲锋,山谷之中,雾气朦胧之间,藤蔓震颤,似有千军万马将至。 水涌泉的兵力比秋落叶预测的要多。 秋落叶吩咐道:“全军等我号令,等他们出了峡谷再打。” 五点零一分,敌军没出来。 山谷之中枯枝碎叶飞舞,敌军似乎在山谷口聚集兵力。 秋落叶喝道:“准备出击!” 五点零二分,山谷之中尘土飞扬,秋落叶一直没下达进攻的命令,他吃不准山谷里到底有多少敌军。 一条蝎子走到近前,压低声音道:“他们好像比我们人多,再调拨些人手来吧。” 一只狐狸在旁摇头:“不可轻举妄动,再看看动静。” 五点零三分,山谷之中突然寂静无声。 狐狸对秋落叶道:“主子,这里有玄机,敌军必然有埋伏。” 怎么突然没动静了? 秋落叶也理解不了。 其实原因很简单,李伴峰做出来的纸片娇娘,在干体力活的情况下,只能坚持三分钟。 摇藤蔓,扔树叶,扬沙子,这些事都挺耗费体力的。 这是娘子教他的战术,饵不用撒太多,但声势一定要大,让敌人想打,又不太敢打! 进攻也不是,不攻也不是,秋落叶正在犹豫,一只山鸡腾空而起:“我先进去探探动静。” 按照娘子教的战术,遇到会飞的,得立刻打下来,这是为了打瞎敌人的眼睛。 但李伴峰没这个实力,这只山鸡有三层修为,飞得很高,李伴峰够不着她,只能先蹲在藤蔓之中观望。 山鸡徘徊一圈,飞了回来:“主子,山谷之中没见有敌军。” 狐狸问:“一个敌军没有?” 山鸡谨慎回答:“我说我没见到,百蔓谷里都是藤蔓,我看不清楚,或许是藏起来了。” 她当然看不到,李伴峰做的纸片娇娘,现在都变成碎纸了,李伴峰是四层宅修,被她忽视了。 秋落叶越发焦急,不知该不该强攻山谷,狐狸建议他继续观望,山鸡提醒道:“主子,如果没有敌军,就该直接冲过去,弟兄们可不想等!” 这群异怪不是军队,就像水涌泉说的,秋落叶手下都是乌合之众。 他们跟着地头神出来打仗,都是为了赚修为,聚在一起,趁早打完,谁也不愿意在这磨耗,再磨下去,人心就散了。 焦急之际,秋落叶叫来一个马头人:“你带你的部下先进去探路。” 马头人不太想去,他也不知道山谷里什么状况。 秋落叶点头:“给你计头功!” 马头人答应了,头功能多给一倍修为。 二十个马头人冲进了山谷。 这群马头人修为高么? 不高。 都在二层。 但他们跑的奇快,不比二层旅修逊色。 不到一分钟,他们跑出去了三里多,按照娘子的战术,这类人不用管,千万不能追着打。 但李伴峰不能不管,按照他和水涌泉的约定,只要有一个人冲出峡谷,就算李伴峰输了。 一群马头人沿途没看见敌军,马头人首领冷哼一声:“都是虚张声势!” 他伸长脖子,准备长鸣三声,给秋落叶报信。 李伴峰操控钟摆,在峭壁之上,割断了藤蔓,巨大的石块轰鸣而下。 这是野猪、蚰蜒等人帮李伴峰布置的机关。 三只马头人被压在巨石之下,马头人首领嘶鸣三声,两长一短,意思是山谷里有埋伏。 首领带着部下继续往前狂奔,又走出一里多远,跑到山谷一处拐角,山石不再坠落了。 不是李伴峰准备的山石不够,是钟摆根本追不上这群马头人。 “小打小闹而已!”马头人又要嘶鸣,忽闻一阵酒气扑鼻。 哪来的酒气? 马头人意识到不妙,呼喊一声:“快走……” 刚说出这两个字,唐刀忽然现身,一刀砍了马头人首领的脑袋。 这是李伴峰选择的第一个伏击点,唐刀一直在这等着。 马头人首领死了,其余马头人不知该往哪跑。 是继续探路,还是往回跑? 犹豫之间,李伴峰划着了火柴,点燃了酒雾,迅速跑到了上风地带。 烈焰暴起,酒雾似有生命一般,黏在了马头人身上。 马头人身上相继起火,没有了首领,他们陷入了慌乱,有的往回跑,被钟摆用山石招呼。 有的往前走,被困在酒雾的烈焰当中。 一斤酒,太有限,转眼用去了一大半,酒葫芦收口,把剩下的一小半存了起来。 等烈焰消失,还有三个马头人活着,一个马头人往山谷尽头冲,两个马头人躲过坠落的石头,原路折回。 折回的不管了。 往前冲那个不能留。 李伴峰一路狂奔,追上马头人,一个跬步来到马头人身后,挥起镰刀,凿穿了马头人的脑壳。 第一阵,挺过去了! 李伴峰打开怀表一看,五点零八分! 挺过了八分钟! 一会再虚张声势一波,耗他三分钟。 虽说酒葫芦剩下的酒不多,但李伴峰布置了不少陷阱,还能再支撑三分钟。 靠着水落门再顶三分钟。 敌军走路也得时间,看秋落叶块头那么大,让他走慢点,再拖三分钟,时间不就够了么? 呜呜~ 一声象鸣! 李伴峰愣住了。 秋落叶没再给李伴峰虚张声势的机会,他自己冲进来了。 他这么莽么? 他不怕我有埋伏么? 秋落叶还真不怕。 听完了马头人的描述,他更不怕了。 “扔石头!放火!水涌泉!你当我是什么人?你特么不能拿点真本事出来!” 听到脚步声,李伴峰还没看到秋落叶的身形。 但他知道为什么这位地头神叫秋落叶了。 这头大象每踏出一步,藤蔓之上的枯叶,如雨点般坠落。 PS:血战开始。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章 等我回来(两章合一) 马头人几乎全军覆没,其他异怪也不想再当炮灰,都在峡谷口观望。 秋落叶干脆自己领头,带上十几名还算忠诚的部下冲了峡谷,脚步踩踏之间,整个山谷随之震颤。 李伴峰往山谷口跑,不多时已经看到了秋落叶的影子。 李伴峰操控着岩壁上的钟摆,割断了一大片藤蔓。 藤蔓捆绑的巨石纷纷坠落,一块和秋落叶身形相当的巨石,打在了秋落叶身上。 呜~ 秋落叶一挥鼻子,像打苍蝇一样,把巨石打个粉碎。 “水涌泉,出来!拿点真本事来!” 他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一直往前冲。 身躯虽然巨大,可秋落叶速度并不慢,按照李伴峰的估算,他至多五分钟就能冲出峡谷。 还有七分钟该怎么办? 拿什么挡住他? 大门能挡三分钟。 沿途的陷阱能不能拖住他四分钟? 李伴峰自己跳上了一面峭壁,操控着一个纸人跳上了另一面峭壁。 怎么还有纸人? 纸人不都散碎了么? 那是印出来的纸人,这是画出来的,事先藏在了随身居里。 李伴峰用了两天半的时间,一共画了三幅画,画出来的纸人里带着李伴峰的心血,和印出来的纸人大不相同。 这三个纸人站着不动,能支撑半个钟头,在激烈战斗之下,能支撑三分钟。 纸人和李伴峰在峭壁之上接连割断藤蔓,触发陷阱,钟摆也在旁边帮忙。 十几面由藤蔓编织成的巨网依次拦在了秋落叶面前。 这是蚰蜒母女的精心编制的陷阱,李伴峰试过,这些藤蔓极其坚固,用钟摆都砍不断。 秋落叶径直往前走,撞在藤蔓的巨网之上,跟普通人撞了蜘蛛网差不多,除了觉得有些厌烦,对他的速度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十几张巨网接连破碎,秋落叶的脚步没有片刻停留。 一秒钟都没拖延住。 这就是地头神。 五点十一分,秋落叶不到两分钟,在山谷之中穿行了五里。 前方拐角处,是第二个伏击点,这个伏击点非常关键! 地上有坑,野猪和两头熊帮李伴峰挖的坑。 这坑深达二十米,蚰蜒母女还在坑上做了精致的伪装,外表根本看不出来。 秋落叶这身形掉下去,想上来应该不容易。 可以地头神的见识,会中了陷阱么? 蚰蜒母女,三四层的修为,怎么可能骗得过地头神? 轰隆! 秋落叶踩在了陷阱之上,掉进了坑里。 他还真掉下去了。 正如水涌泉所说,秋落叶不是太聪明。 这也是他习惯用真身出战的原因,倘若化作鬼火,弄不好就被人算计了。 但他现在还是被李伴峰算计了,这么深的坑,按照李伴峰的估算,至少能困住他一分钟。 李伴峰想错了。 五秒过后,秋落叶昂着头,甩着鼻子,四肢并拢,从坑里跳了出来。 五秒,野猪辛辛苦苦挖了一天的坑,就拖延了五秒! 这五秒钟也给李伴峰争取了出手的机会。 在他手里,老茶壶的水开了! 山谷里升起两道屏障,一前一后,困住了秋落叶。 秋落叶对着屏障撞了一下。 老茶壶咳嗽了好几声:“这老象,好大力气。” 地面迅速涌出大量茶水,滚烫的茶水淹没了大象的脚踝。 老茶壶,才是第二处伏击点的关键。 虽然失去了大部分记忆,但老茶壶对自己很有信心:“老弟,我以为地头神不会让我有出手的机会,但只要我出手成功,至少能拦住他两分钟!” 两分钟! 这两分钟得有多宝贵! 茶水迅速蔓延到膝盖,大象盯着茶水看了片刻,把长鼻子伸到了茶水当中。 哧溜! 满地茶水被喝干了! “挺好!”老象打了个嗝。 老茶壶一惊:“这老象……我怕是只能扛住一分钟。” 没了茶水,老茶壶以为自己的屏障能支撑一分钟。 他太乐观了。 轰隆! 大象一甩长鼻子,用象牙对着屏障撞了一下。 老茶壶一哆嗦,屏障裂了。 呜! 大象一声咆哮,又撞了一下。 老茶壶喷出一口茶水,没了声音。 屏障碎了,老茶壶直接陷入沉眠! 老茶壶的屏障,秋落叶只用两次撞击,就给破开了! “体修!”酒葫芦很惊讶,“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强悍的体修!” 话音落地,酒葫芦冲到半空,把剩下的酒尽数洒了出去。 李伴峰划着了火柴,正要点火,大象甩起长鼻子,把空气中的酒雾都吸了进去。 酒葫芦咬牙道:“醉死这个王八蛋!” 这是药王的酒! 秋落叶身躯摇晃了一下,用鼻子搓了搓眼睛。 醉倒他了? 没有。 “好酒!够劲!”秋落叶继续往前走,除了皮肤变红了一些,基本没有其他变化。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药王的酒都没用? 到底什么东西能挡住他? 李伴峰想起了自己最初的战术,领着一万弓弩手,在山谷两翼设伏,乱箭杀敌。 现在想想,难怪娘子要笑话自己。 别说是弓箭,你就是架上两排大炮,对他有没有用? 就是两排导弹在这里,有没有用? 纸人娇娘斩断了一条藤蔓,落下一片巨石。 巨石没伤到秋落叶,纸人娇娘散碎了。 强度太大,她到极限了。 狐狸来到大象身边,指着峭壁喊道:“主子,山崖上有人!” 她看见李伴峰了。 秋落叶冷笑一声:“一个杂碎,我早看见他了。” 狐狸请战:“主子,应该先把此人拿下!” “不必!”秋落叶的战术非常明确,“不要在山谷恋战,快些到水涌泉的地盘上,把他老巢掀了,把契书挖出来,让他做孤魂野鬼。” 大象呼啸向前,身后十几头异类跟着高歌猛进! 大部队还在山谷口观望,反正头功拿不到了,等着秋落叶打穿了山谷,再冲上去不迟。 李伴峰看了看月份牌背面的时钟,五点十三分。 过去了两分钟,有一分半的时间,秋落叶在走路。 第二处伏击点,原本计划拖住两分钟,现在只拖延了半分钟。 接下来还有七分钟,该怎么办? 李伴峰无暇多想,冲向了第三个伏击点。 第三个伏击点,在山谷八里处,距离山谷口只剩下二里远。 在这个伏击点,李伴峰得亲自出手。 他先跑到了秋落叶前边,看到秋落叶由远到近,整个身子跟着地面一起哆嗦。 直面地头神,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李伴峰绷紧身体,控制住了颤抖的双手,冲进了一片藤蔓之中。 …… 苦婆婆走在苦菜庄的黄土路上,看到一片菜叶落在了脚边。 又用了一次运气? 第二次了? 这小子看来遇到了不少事情。 …… 李伴峰钻进藤蔓之中,秋落叶转眼就到,看到前方一大片藤蔓挡路,秋落叶甩开长鼻,打的藤蔓四下纷飞。 李伴峰从藤蔓之中窜了出来,在秋落叶面前,展开了一幅月份牌。 他与秋落叶相距十多米,如果秋落叶不停下来,李伴峰想跑路都晚了。 因为使用月份牌的时候,李伴峰不能动,这是月份牌的本钱。 不光他不能动,周围任何有灵性的东西都不能动。 法宝不能动,灵物也不能动。 一旦动了,月份牌的手段就失灵了。 秋落叶收回了长鼻,看了一眼李伴峰:“你来寻死?” 他动了,还说话了。 但他真的动了么? 没有。 李伴峰没回答,月份牌里的美女开口了:“站住!” 秋落叶一愣:“你说站住就站住?” “我一个弱女子,求伱这位好汉停一停,你还不肯么?” 可也不知为什么,听美女这么一说,秋落叶居然真停住了脚步。 身边的狐狸一惊,看了看举着月份牌的李伴峰。 德修? 月份牌上的美女继续问秋落叶:“你为什么要进入山谷?” 秋落叶认真回答她的问题:“今天是开战的日子,我当然能进来!” 美女指着月份牌下方的月历道:“开战的日子是明天,你记错日子了!” “明天?”秋落叶愣了半天。 真是我记错日子了?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问一棵长着满脸松针的松树:“今天不是开战的日子么?” 松树想了很久,回答道:“我不知道什么是日子,我知道什么是年,每过一年,我就长粗一圈……” “滚远些,废物!”秋落叶回身看着月份牌,怒喝一声,“你说错了就错了?” 月份牌上的美女厉声喝道:“我是月份牌,我说你记错日子,你就是错了!” 她说的好有道理! 月份牌不会记错日子的! 美女接着训斥:“日子没到你就打进来,你根本不守规矩,还算什么地头神?” 秋落叶很惭愧,恨不得立刻带人离去。 他低下头,看见了脚边的狐狸,却发现狐狸没说话,也没动。 这只狐狸就要醒了。 月份牌是红莲用歌女花和潘德海的折扇一起炼制而成的法宝,李伴峰给她起的名字叫梦德。 在李伴峰展开月份牌的一刻,梦德让秋落叶和一群部下全都陷入了梦境,并且用德修的技法,让秋落叶陷入了深深自责之中。 这很冒险,以歌女花的层次,不可能让秋落叶迅速入梦。 但潘德海的那把扇子层次很高,在莲花的炼制之下,梦德的层次和扇子相当,有一定几率能让秋落叶入梦。 几率到底多大,得看李伴峰运气。 但秋落叶虽然入梦了,也并非万无一失。 秋落叶的手下之中,哪怕有一个人没有入梦,只要那个人动了,梦境就会破碎。 刚才秋落叶还和树人说话,他好像一直在动。 其实他没动,他是在梦里和树人说话,他一直站在原地,就站在李伴峰面前。 李伴峰的运气很好,秋落叶和所有部下都入梦了。 此刻他拿着月份牌,汗珠不停往下掉,月份牌背面的表盘还在,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五点十五。 秋落叶已经在原地站了一分多钟,月份牌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 对李伴峰来说,现在最明智的选择,是立刻收了月份牌,赶紧跑路。 但李伴峰想多拖延一会。 距离山谷口不到二里,秋落叶如果继续往前冲,不到一分钟就能冲出山谷。 落水门只能撑过三分钟,还有一分多钟该怎么办? 耗着吧! 再耗一分钟,就看见希望了。 可李伴峰没想到,在秋落叶身边的狐狸已经醒了,因为这只狐狸也是梦修。 别看修为只有二层,这只狐狸灵智极高,是秋落叶的得力干将。 从入梦一刻,他就察觉不对,而今他意识已经冲出了梦境,但他没急着叫醒秋落叶。 这只狐狸的想法和秋落叶不同,他一直认为应该先除掉山谷里的隐患,再去进攻水涌泉的领地。 而眼前的李伴峰,既狡诈,又纠缠,是最该除掉的。 他佯装还在梦中,准备先杀了李伴峰,再唤醒秋落叶,以防李伴峰逃走。 狐狸脚尖刚一点地,碰在泥土上出了点声音,牵丝耳环立刻示警:“有动静!” 李伴峰收了月份牌,转身就跑,狐狸跃起,扑向了李伴峰的后背,唐刀飞来,一刀砍了狐狸的脑袋。 虫魁的触角,可没白吃! “刀刀取敌首!”唐刀夸赞了自己一句,跟上李伴峰赶紧逃命。 从狐狸动了那一刻开始,秋落叶已经醒了。 一大片藤蔓被他踩个稀烂,在抵达山谷出口之前,李伴峰用了最后一道陷阱。 这道陷阱不知道灵还是不灵,而且不灵的几率极大。 在他的前方,有一个纸人娇娘,拿着判官笔画了一个圈,正站在圈里等着。 李伴峰冲过了圈子,纸人没动。 秋落叶冲进了圈子,纸人喊一声:“飞!” 判官笔也没动,他懒得动。 没动就没动吧,李伴峰原本也没对判官笔抱有太多希望。 秋落叶一甩鼻子,第二个纸人娇娘被打的稀烂,判官笔掉在了地上。 …… 苦菜庄里,苦婆婆又看到一片菜叶落在了面前。 第三次运气用完了? 用在了个好东西身上,这东西层次还不低。 苦婆婆笑了。 大外甥,你又要还债了。 …… 秋落叶继续往前冲,好巧不巧,一脚踩中了判官笔。 “我套……”这一脚,可把判官笔疼坏了。 他生气了。 他猛然带着秋落叶飞了起来。 秋落叶正往前走,忽然发现四脚离地了。 还没等他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往回飞了二里多地。 刚才被什么东西扎脚了? 秋落叶一低头,没看见判官笔。 判官笔钻到草丛里躲着了,他知道被秋落叶抓住,必死无疑。 背着秋落叶飞了两里地,判官笔把这么多年月攒出来的力气都耗尽了。 他静静在草丛里躺着,一声不出。 这二里地,给李伴峰争取了一分钟的时间。 …… 李伴峰已经冲到了峡谷口,立起了水落门。 他展开月份牌看了一眼。 背面的表盘显示时间五点十六分。 只能盼着秋落叶来慢一点。 五点十七分,秋落叶没来,他手下的树人跑了过来。 李伴峰没再多等,让最后一个纸人娇娘给水落门浇了两斤水。 水珠顺着门楣流淌,水落门迅速生根,一道无形的屏障,向山谷两翼蔓延。 屏障尚未封口,树人一头撞上了上来。 顶在门板后边的李伴峰被撞了个趔趄,树人的脑袋,顺着门缝戳向了李伴峰的胸口。 嗖! 唐刀一挥,把树人的脑袋斩下来一半。 三刀砍完,唐刀缩进了李伴峰的口袋。 树人不知道疼,还往里边撞,李伴峰抡起镰刀,对着树人一通劈砍。 纸片娇娘拼尽全力从身后抱住了树人,两人围攻之下,树人后退了半步。 他转过身,扯住纸片娇娘,撕成了碎片,回身再想对付李伴峰,却被屏障拦住了。 屏障成型了! 月份牌上的表盘,显示到了五点十七分八秒。 成了! 成功了! 水落门能顶住三分钟,能顶到五点二十! 树人在外边疯狂撞着屏障,李伴峰在门后紧紧顶着大门。 水落门很强大,树人拼命撞击,李伴峰只感受到了手臂上有些许震撼,大部分的力量都被水落门化解了。 李伴峰把心放了下来,现在只需要等到五点二十,然后跑路,然后再找水涌泉要东西,他要是不给…… 砰! 李伴峰从门后飞了出去,仰面倒在了地上。 两扇门开了,开了一尺多。 门外站着秋落叶。 他刚才对着屏障随便踢了一脚,把李伴峰震飞了。 李伴峰立刻爬起来,冲到门边,把两扇大门关上。 砰! 又是一脚,李伴峰再次飞了出去。 重击之下,李伴峰肋骨断了两根,意识有些模糊。 吱嘎嘎嘎~ 两扇大门缓缓打开,李伴峰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赶紧冲上去关门。 不能让大门打开三尺,否则屏障会消失。 砰! 门板撞在了李伴峰的脸上,李伴峰口鼻流血,颧骨碎了。 他刚关上大门,屏障外的秋落叶,在暴怒之下,一头撞了上来。 李伴峰腾空而起,飞出好远,重重落在地上,把腿摔断了。 “他妈的,水涌泉这老狗,就会用这破东西!”秋落叶这下撞得也有点猛,头有点晕。 吱嘎嘎嘎~ 两扇大门再度分开,开了将近两尺。 就要三尺了…… 得有人顶着大门,否则水落门会越快越大。 李伴峰真没想到,他以为立起了水落门,就算成功了。 他没想到顶住大门竟然这么难。 月份牌就在草丛里,时钟显示五点十八分。 还有两分钟。 拿什么顶两分钟? 没希望了。 没了…… …… 呼~ 随身居里,唱机的喘息,细若游丝。 红莲叹息一声:“恶妇,你叱咤一生,终究还是没熬过这一劫,也不知那疯汉还活着么? 他若随你一并去了,也算你们圆满,我永生永世困在这里,又算什么?” …… 李伴峰在乱草里支撑起了身子,他还活着。 腿断了,他站不起来,他用两只手奋力爬到了门边。 他关上了大门,从腰间扯出了一根藤蔓,穿过两个门环。 这藤蔓很结实,刀都砍不断。 他背靠着大门,用藤蔓把自己绑在了门上。 砰! 门板一震,李伴峰呕血了。 血很腥,很咸。 砰! 秋落叶又撞上了屏障。 李伴峰眼前一片漆黑。 砰! 李伴峰没感到疼痛,他什么都没感觉到,只知道血在不停的从嘴里往外涌。 砰!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可能也不知道我的名字。 砰! 从认识那天开始,你叫我相公,我叫你娘子。 砰! 娘子,等我回来。 砰! 那次我回来的时候,把蓑蛾夫人招进家里了。 砰! 我对不住你。 砰! 你把我送到了外室,我站在门外,听着你和蓑蛾夫人拼命…… 我站在门外…… 砰! 我知道你在和蓑蛾拼命, 你救了我,我救不了你, 结果你伤成了那样。 我对不住你…… 砰! 那次,我救不了你。 砰! 这次,你一定等我回来。 砰! 藤蔓断了。 血肉模糊的李伴峰趴在了地上。 吱嘎嘎嘎~ 大门开了。 秋落叶就在门后。 门开了两尺。 得把门关上。 时间还没到。 得把门关上。 不能让门开到三尺…… 李伴峰的手在地上摸索,他站不起来。 他抬起头,想看看月份牌上的时间。 峡谷的出口,出现了一个硕大的身躯。 蓑蛾夫人…… 怎么会想着蓑蛾夫人,就会看见蓑蛾夫人? 幻觉? 不是幻觉。 马五骑着燕子冲到了李伴峰近前。 “水落门!”燕子认识这件灵物,立刻顶住了大门。 砰! 燕子被弹开些许,马五上前把大门关上。 砰! 马五被震飞,左手臂骨断了,左武刚上前关上了大门。 砰! 左武刚后退两步,纤纤和巧翠冲了上来,三只蓑蛾一并顶住了大门。 砰! 马五又冲了回来。 砰! 小根子和小川子一起冲上来顶住了大门! 砰! 轰隆隆! …… 支撑了一分多钟,门外再没了声音。 秋落叶不撞了? 他撞不动了? 他不可能撞不动。 大门的屏障失效了? 李伴峰看了看月份牌上的时钟。 五点十九分。 还没到五点二十。 怎么可能…… 应该还有时间…… 水落门怎么可能撑不住了? 半空之中传来了水涌泉的声音: “秋落叶,你输了。” 李伴峰的手上出现了一朵花,花瓣绕着花心旋转。 PS:娘子,等伴峰回来。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回来了 水涌泉悬浮在半空之中,依旧是中年男子的模样,他正俯视峡谷里的秋落叶。 秋落叶抬头看着水涌泉,怒喝一声道:“带种你就下来,下来和我打一场!” 水涌泉嗤笑一声:“你已经输了,还打什么打?” “我没输,我人还在这!” “你人在这有什么用?伱老巢都被我占上了,我的人就在你家里坐着,他要是把你的契书从屋子地下挖出来,你可就成了孤魂野鬼。” 马五给李伴峰吃了些伤药,听着两位地头神的交涉。 李伴峰还活着,他的手一直在裤兜里摸索,也不知道他在摸索什么。 他手里拿着一株花,深紫色的花瓣,金黄色的花蕊,花瓣一直绕着花蕊转动。 马五很着急,他想带李伴峰去治伤,可燕子提醒他不要乱动,两位地头神都在近前,随时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他们要交涉到什么时候? 他们所说的契书指的是什么? 为什么契书不能被挖出来? 秋落叶冲水涌泉咆哮道:“你放屁,你凭什么打进我家里?我家外边有千军万马。” 水涌泉笑道:“你家外边有二十二个守卫,都是你的心腹,你这榆木脑壳,把心腹都用来守家门了, 他们挺忠诚,挺能打,可他们都死了,一共二十二个,我没说错吧? 还有山谷口那乌合之众,我随便打了几下,他们都投降了,你看看你手底下这群废物,没特么一个中用。” 秋落叶站在原地,半响无语。 水涌泉接着说道:“你要是还不服,我现在就让手下人把契书挖出来,拿到你面前,给你看!” 秋落叶咆哮道:“那我就冲到你家里,把你的契书也挖出来!咱们一并做孤魂野鬼!” 水涌泉沉下了脸:“耍无赖是吧?” “我就耍了,你能怎地?”秋落叶又要往水涌泉的地盘上冲。 他能杀到水涌泉的老巢么? 不可能。 除了身边十几个部下,秋落叶已经全军覆没,水涌泉单挑打不过他,但现在不需要单挑了。 秋落叶此举纯属犯浑。 但他真要犯浑,水涌泉还确实不好处置。 秋落叶太能打,要是豁上这条性命不要,这两块地界的生灵弄不好得死一半,水涌泉也得跟着受伤。 呜呜~ 秋落叶一声长鸣,刚要冲出山谷,水涌泉让步了:“这样吧,横竖是你打输了,割三十里地给我,这事了结,你看怎么样?” 这一步让的不小,按理说水涌泉可以吞了秋落叶全部地盘。 可秋落叶不领情:“我不服!我不给!我跟你打到底!” 做了这么多年邻居,水涌泉也算了解秋落叶的性情。 秋落叶不是输了不认的无赖,他在这犯浑,纯粹是因为放不下面子。 水涌泉环顾众人道:“诸位,先回吧,今天帮了我水涌泉的,这份恩情我忘不了,该给的报酬也少不了。” 马五带上李伴峰正要走,水涌泉喊了一声道:“马五兄弟,你先等一下,这东西是李七兄弟的。” 他把判官笔和月份牌都交给了马五,又从怀里拿出了一包伤药:“带他回地块,用地块的泉水,把伤药吃了,或许还能保住性命, 这两扇水落门也是李七兄弟的,看他现在也不太方便拿,改天我给他送过去。 等我处置完了这里的事情,十里之地也兑给你们。” 马五收了伤药,骑上燕子,驮着李伴峰,就往地块跑。 李伴峰还在动。 他的手不停在裤兜里摸索。 “老七,你要找什么? 老七,你手里拿着什么? 老七,你别乱动……” 李伴峰在找钥匙,臂骨断了,指骨也断了,他掏不出来。 走了十几分钟,李伴峰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声剧烈的喘息之下,他从蓑蛾身上翻了下来。 宅修三层技,归心似箭。 “老七!”马五大惊失色,让燕子赶紧停下来。 燕子正在狂奔,这么大的身躯,可不那么好停。 她滑行了好远,等马五从她背上跳下来,李伴峰已经没了身影。 “老七!”马五带着人四下寻觅,半天不见踪影。 …… 靠着归心似箭的力气,李伴峰终于掏出了钥匙,打开了随身居。 屋子里没有声音。 没有娘子的喘息声。 李伴峰趴在地上,一手拖着身子往红莲旁边爬。 爬到红莲近前,李伴峰拍了拍红莲,又指了指唱机。 红莲注视着血肉模糊的李伴峰,心下不禁窃喜。 还好,这疯汉回来了。 只要他活着,至少我还有机会出去。 以后没了那恶妇捣乱,想骗这疯汉也就没那么难了。 可怜这疯汉拼到这地步,也没拿到…… 他手里拿着什么? 李伴峰把花摆在了红莲面前。 他一直小心护着,一点花叶都没伤损。 花瓣绕着花心旋转,这就是最珍贵的草药之一,旋卿花。 这疯汉居然拿到了! 李伴峰举着花,指着娘子,看着红莲。 红莲绽放,莲心腾起一股旋风,把旋卿花收进了莲心。 光晕荡起,红莲在暗自思量。 不炼丹,肯定不行,以后会彻底失去疯汉的信任。 炼丹可以,但得看炼多快。 如果炼的慢一些,那恶妇死了,这事也怨不得我,这个疯汉起码还是讲道理的,起码他还是…… 李伴峰正看着红莲。 一双满是血污的眼睛,似乎能看穿红莲的心思。 他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红莲看了悄无声息的唱机,身上的光晕又多了几层。 罢了。 今后还得靠着这疯汉出去。 尽快把丹药炼好,若是还救不了这恶妇,可真就怨不得我。 …… 峡谷里,秋落叶还在咆哮:“水涌泉,我和你拼到底,我不服,就是不服!” 藤蔓与泥沙飞扬,秋落叶似发疯一般,在山谷里来回蹬踏。 水涌泉长叹一声道:“闹够没有,闹够了该说正事。” “我和你没话说!”秋落叶回身看着十几个部下,“弟兄们,把这老东西碎尸万段,我重重有赏!” 十几个异怪面面相觑,都没动。 秋落叶怒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怯战!” 水涌泉看着那十几个异怪,直接把话点破了:“如果秋落叶不再是地头神,你们还愿意追随他么?” 众人都不作声,只有松树人是个耿直的。 他挺直了腰身,看着水涌泉道:“秋大掌柜对我有知遇之恩,如果他不再是地头神,我今后一定不会跟着他……” 梆! 秋落叶一鼻子把松树人掀翻在地:“我瞎了眼,居然看上你个杂碎,你们走,都走,我和水涌泉一对一!” 十几个异怪成全了秋落叶,全都撒腿跑了。 秋落叶冲着水涌泉嘶喊:“来呀,老鬼,咱们打!” “打个屁!”水涌泉怒喝一声,“人都走光了,你还撒泼给谁看?我要刚才真把你契书挖出来,你以后日子怎么过? 再去内州给人家当仆役,端茶递水,铺床叠被,你一把年纪了,不知道寒碜么?” 秋落叶吼道:“老子不在新地待着了,老子到外边闯天下,这破地方老子早特么待够了。” 水涌泉冷笑一声:“别特么在这胡吹了,你那榆木脑袋也就在新地还能对付活着,出了新地你试试?用不上八天,你头七就过了!” 秋落叶往地上一坐,颇为不屑道:“说的玄乎,老子明天就去外边,打下一块地盘给你看看。” 水涌泉点点头:“去,别明天去,你今天就去,不用走远,你去绿水湾会会绿花子,别说你打地盘,他能让你在绿水湾活过十分钟,都算你造化! 秋大象,你要再撒泼,我真把你契书给挖了,你自己想想,你受了多少苦,才换来今天这块地头?见好就收吧!” 秋落叶稍微平静了一些,对水涌泉道:“三十里太多了,能少要点不?” “不行!”水涌泉沉着脸道,“要是这仗我打输了,你能饶了我?我够让着你了!” 秋落叶抽了抽长鼻子:“我一共就一百里的地盘,现在得让出来三成给你。” 水涌泉气笑了:“你识数不?百里方圆,那是一万块一里之地,三十里方圆只有九百块,我要了不到一成的地界,你心疼什么?” 秋落叶用鼻子卷起一个树枝,在地上算了半天,没算出来。 水涌泉看了看他的算法,是最朴实的加法。 水涌泉把眼一闭,连连摇头道:“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赚来这么多修为?别算了,我没骗你,你赶紧把地块划给我,我还有别的事跟你商量。” “还有什么事?” “咱们俩应该是被算计了,”水涌泉飘到了山谷入口,“接连三次在咱俩的地块边界上开荒,而且三次都没开成, 这些人不是来开荒的,分明就是来挑事的。” “不是挑事的,”秋落叶甩甩鼻子,“我问过他们了,他们都是绿水湾里的猎户,没开过荒,想来试试。” “三次都试在边界线上?这事这么巧?要不说你这脑子不转轴,他们可能真是寻常猎户,但是有人在他们背后支招,这事咱们必须得加小心。” 秋落叶起身,准备给水涌泉划地块,走在路上,突然问了一句:“守百蔓谷的那个后生,是什么人?” “我雇来的一个人。” “你给了他多少钱,我也雇他,咱们再打一场。” 水涌泉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交流:“老象,你是说笑话,还是真心的?” “我真心的,我觉得这人不错,我还有心收他做一员大将!” “大将,还特么大饼呢!”水涌泉斟酌着哪块地皮合适,“我跟你说,你别在他身上动心思了,他可不是给人当奴才的种。” “哼,不当奴才他想当什么?就算熬到出头,他也是去内州当奴才,”秋落叶又看了峡谷一眼,“也不知道那小子还活着么?” …… 香~ 什么东西香? 李伴峰突然惊醒过来,想要起身,却起不来。 他还趴在地上,身上的血凝了一大片,整个人粘在了地面上。 骨头断了不知道多少,四肢用不出一点力气。 李伴峰艰难的抬起了头,看见了眼前的红莲。 花叶紧闭,难道丹药还没炼成? 娘子还撑得住么? 红莲上怎么一点光晕都没有? 她到底有没有在炼丹? 李伴峰愤怒的看着红莲。 红莲展开了花叶,莲心里没有莲子。 “你没在炼丹?我的花呢?旋卿花呢?” 红莲不知该怎么解释,但她也不必解释。 “香~” 李伴峰艰难的转过了头。 呼~ 他听错了,那个声音不是“香”,是“相”。 气息不稳,难免有点变调。 呼哧~ “相公~” 一团蒸汽,裹住了李伴峰。 李伴峰喃喃低语道:“娘子,我回来了。” PS:伴峰熬过来了,娘子也挺过来了。 地头神到底经历过什么?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二章 十里地界 “相公,再吃一口呀!” 李伴峰艰难的张开了嘴。 唱针插着一块牛肉,喂进了李伴峰的嘴里。 在随身居里躺了两天,李伴峰勉强能下地走动。 这就是宅修的优势,只要回到了自己的宅子,宅修的康复能力要远胜过其他道门。 唱机的状况比李伴峰还要好,两天过后,几乎恢复如初。 “相公,你别动,小奴给你擦身子。” “相公,忍着疼,小奴给你洗伤口。” “相公,伱别急,小奴一会就去擦洗小相公,暖暖的伺候,用力的擦洗。” “相公,你再吃一口,就一口,小奴唱曲给你听。” 李伴峰摇摇头道:“我不想听曲,我想上机油。” “相公,身子还没复原,你拿什么上机油?” “油刷。” “油刷有什么意思,等相公身子好了,想用什么都行,小奴都依着你,快,再吃一口。” 李伴峰看了看地上的红莲,眉头微蹙道:“我想把她送到五房。” “送五房做什么?” “看着她,我心里不痛快。” 哐啷啷啷~ 唱机打着锣鼓,咯咯笑道:“相公何必和她计较,我觉得让她在这挺好的,就让这个贱人在这看着,相公,来,再吃一口。” 铜莲花很想啐他们一口。 但想想唱机的状态,还是忍了。 唱机的状态非常好,自从进了随身居,她比之前任何时间的状态都要好! 又休息了半天,李伴峰要出门。 唱机不乐意了:“相公,伤还没好,你出去作甚?” “我想出去透透风。” 唱机娇嗔一句道:“相公真是的,正经的宅修在家里能宅上一年半载,你这才两天就待不住了?” 李伴峰在机箱上一通抓挠:“我是不正经的宅修,天天跟着娘子,我也正经不起来呀!” 娘子笑得直哆嗦,李伴峰趁机溜出了房门。 看着李伴峰的背影,红莲啐了一口。 呼~ 一片蒸汽袭来,把铜莲花烧到红透。 红莲看向了唱机,怒道:“恶妇,你别恩将仇报!” 唱机笑道:“贱人,咱们之间恩怨又添了不少,相公走了,咱们两个好好聊聊。” 李伴峰在荒野之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 他是旅修,积攒的光阴倒是够用,但是旅者的天性改不了。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有两件法宝丢在了山谷,判官笔和月份牌。 找回来的几率不大,但总得过去看看,这两件法宝在与秋落叶一战之中都立了大功,只要还没被别人捡走,靠着牵丝耳环,总有找回来的希望。 在此之前,他得先去地块。 还有一件事情,比法宝更加重要。 马五还在找李伴峰,他快找疯了。 从峡谷到地块,就这一段路,一天要找七八遍,水涌泉多次告诉马五,李伴峰不在这里,可马五就是不信。 当天晚上,水涌泉到了马五的住处,和马五商量起了十里地界的事情。 “当初我和李七立过契书,仗打赢了,得给你们十里方圆的地界,现在李七不知身在何处,这地界你先替他收了吧。” 马五摇头道:“这事不急,等老七回来再说。” “你不急我急,契书里定下的事情,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事情,你赶紧把地块选了吧。” “这事我不能做主,得等老七回来再说。” “马五兄弟,我可提醒你,当初我和李七订立契书时说的明白,两天之内,他不选地块,我可就替他选了,我来找你问一声,可算给足了你面子。” 马五不耐烦了:“这事问我没用,老七的地,得老七自己做主,川子,送客!” 水涌泉一笑,身形消失不见。 马五坐在木屋里,喝着闷酒。 他不在乎什么地界,他只想把李七找回来。 喝完了一杯酒,李伴峰又给他倒了一杯。 马五抿了一口,放下酒杯,盯着李伴峰看了许久。 李伴峰依旧穿着黑西装,戴着礼帽,帽檐压得不低,因为脸上都是绷带。 马五眼泪下来了:“你特么的去哪了?我特么到处找你!” 李伴峰指了指一身绷带:“我养伤去了。” “我不是带你回来养伤么?你跑什么呀!” 李伴峰一笑:“不是我跑了,是有位高人中途把我救下了,若不是他医术高明,我也不能恢复的这么快。” “哪位高人?” 李伴峰摇头:“那位高人不愿透露姓名,我也不能随意提起。” 李七既然这么说了,马五就不会再问,这是两人的默契。 喝了一杯酒,马五情绪稍有平复,李伴峰道:“我有两件法宝掉在了山谷里,叫几个弟兄跟我一块去找找。” “不用找了,”马五把判官笔和月份牌都拿了出来,“水涌泉替你找回来了,他还把水落门搬过来了,一会我叫人送到你地块上去。” 李伴峰点点头道:“虽说性情奸诈,水涌泉倒也是个守信用的人。” 这点马五表示赞同:“他刚才还来找我,商量十里地块的事情,我说这事等你回来再说。” 一听马五提起来,李伴峰才想起这事:“不能再说呀!你怎么不挑呀?” 马五耸耸眉毛:“你的地,我挑不合适。” “你计较这个干什么?这不误事么?我和他约好了,两天时间选地块,我要是不挑,他就替我挑了。” 李伴峰赶紧让川子准备供桌,等摆上香烛供品,水涌泉的身影再次出现了。 “李七兄弟,你回来了。” 李伴峰点点头:“回来了,我特地回来选地块的。” 水涌泉笑道:“不用选了,我替你选好了。” 李伴峰瞪了马五一眼,深吸一口气,干笑两声道:“你不是给我选到沼泽地去了吧?” 水涌泉一皱眉:“我哪是那种人?我给你选了上好的地块,随我来。” 李伴峰回头对马五道:“这块地,有你一半,跟我一块来。” 马五连连摇头:“这不合适。” “别扯淡了,快来吧。” 两人跟着水涌泉,一路走到了峡谷,李伴峰道:“你不是把这十里峡谷给我了吧?这可不算十里方圆。” “别急,还早。” 穿过峡谷,李伴峰道:“这已经到了秋落叶的地界了。” 水涌泉笑道:“原来是秋落叶的地界,可现在归我了。” 出了峡谷,往前走了二十里,水涌泉停住脚步,对李伴峰道:“站在此地,向东十里,向南十里,以后都是你的地界。” 李伴峰走了一圈,这地界是真好。 有平地,有树林,有一座不太高的山丘,还有一座三里方圆的湖。 “湖水不能喝,有毒,但湖里的鱼虾都能吃,”水涌泉看着李伴峰道,“李七兄弟,我给你挑的地方不错吧?” 李伴峰点点头道:“不错是不错,可这些都是你的地界么?” 水涌泉一撇嘴道:“当然是我的地界,这事我还能骗你不成?你们看看这湖里的鱼,一网下去,能捞上来十几斤,你们可劲的吃就是。” 马五想了想,问道:“我记得你当初说过,让秋落叶赔给你三十里方圆的地界,说的就是这片地吧?” “是这,”水涌泉指着湖水,接着说道,“这里不光有鱼,还有虾,这个虾是真鲜,我吃过几回,想起来那滋味,那叫一个好。” 马五又问:“你和秋落叶的边界在哪呢?” “就在那边,我跟你们说,不光是虾好吃,这里还有螃蟹,这湖水是咸的,湖蟹的味道比海蟹还鲜!” 李伴峰道:“水掌柜,你该不是把我们的地块放在你们两家边界上了吧?” 这个话题绕不过去了。 从峡谷走出来二十里,才到李伴峰的十里地块。 再走十里就是三十里,可不就到了水涌泉和秋落叶的边界! 水涌泉只得明说:“是在两家边界上,可这都是我的地盘,我这么做,可没有违背契约。” 李伴峰道:“地块在边界上,我们不成了给你看门的了么?你要再和秋落叶打起来,我们不得第一个开战?” 水涌泉下压手掌道:“李七兄弟,别急,别动气,我和秋大象已经商量好了,以后我们不打了。” 李伴峰道:“你们不打了,为什么还让我们看门?” 水涌泉看着平静的湖面道:“地方是我的地方,也是好地方,我没违背了契书,也没违背了情谊,李七兄弟,这事你不该再挑剔了。” 他说的没毛病。 李伴峰沿着湖边走了片刻,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你是怕再有人来两家边界开荒吧?” 水涌泉没作声。 马五明白了李七的意思:“水老板,你和秋掌柜之间有过商量,彼此之间不再冲突, 但你熟悉秋掌柜的脾气,只怕边界线上有人挑衅,秋掌柜再来生事,所以你故意把老七的地块选在了边界上。” 李伴峰冷笑一声:“说到底,还是让我们看大门。” 水涌泉没再辩解,他看着李伴峰道:“这么看来,这块地你是不想要?” 不想要? 水涌泉能给换新的么? 当然不能。 李伴峰如果说不想要,就意味着他放弃这块地了。 “这地,我勉强要了,可你让我们看大门,是不是也得给点报酬?” 水涌泉捏了捏下巴,他知道李伴峰没这么好对付:“你说吧,什么报酬?” “一块地可以有两个主么?” 水涌泉看了看马五,他明白李七的意思。 一块地多一个主人,可不只是名义上的事情,这意味着无论李伴峰撒血还是马五撒血,地头神都得出面庇佑。 李伴峰道:“其实你也不吃亏,我们帮你看大门,你帮我们平事情,理所当然的。” “理所当然,”水涌泉冷哼一声,“你这地块要是冒出一百个主人,岂不是一百人招呼一声,我都得随传随到?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 李伴峰道:“没有一百人,就我们两个。” “行吧,立契据,撒血!”水涌泉答应了。 无论做什么事,在水涌泉这必须立了契据才作数。 三人立下契据,李伴峰和马五洒了血,地块的事情就此定下。 马五总觉得占了李伴峰的便宜,心里非常愧疚。 李伴峰可没觉得马五占了便宜。 之前没有马五驰援,李伴峰在山谷里撑不到最后。 以后没有马五经营,这块地在李伴峰手里也发挥不了作用。 这真是块好地界,树林繁茂,保证了木材,平地宽广,提供了空间,一座盐湖,还提供了食材。 这是个绝佳的基底,马五可以招募猎人在附近打猎,直接收仓,再集中运输出去。 有些特殊猎物可以在这块地界上养。 如果雇来耕修,还能在这块地界上种植不少好东西。 马五在各个地方留下了记号,准备大干一场。 “老七,以后这块地的收入,三七分账,你七我三。” 李伴峰摇摇头:“对半分!别再闲扯了!” 有三分利,出三分力。 有五分利,出十分力。 这里不光有情谊,也有人的天性。 说干就干,马五的行动力很强,第二天就让川子召集人手,三天时间建好了第一批木屋。 最大的一间木屋,用作议事大厅,可以在这待客,也可以商量些重要事情。 马五知道李伴峰爱听曲,特地从凌妙声的唱机行买了一架新唱机。 这也是一架风车唱机,和在蓝杨村那架几乎一样。 李伴峰拿了张唱片试了试音色,唱机的质量没的说,可在李伴峰听来,总是比娘子差得远。 马五说起了水落门的事:“那件灵物还在我那,是搬到这块地界,还是搬到你原来的地块上去?” “你收着吧,送你了。” 马五连连摆手:“不行,我不能再占你便宜!” “我跟你说了,别再计较,你收着就是了。” 水落门是个好东西,可对李伴峰来说,这东西太笨重,带不进随身居,于宅修,于旅修,都不合用。 对马五来说倒是很适合,他有三个蓑蛾夫人,都是顶大门的好帮手。 两人边听曲子,边闲谈,川子走进大厅道:“有人来开荒。” 李伴峰放下酒杯道:“在咱们地盘开荒?” “不是咱们地盘,但离得很近。” 马五皱眉道:“还真有人来挑事?老七,你先歇着,我过去看看。” 李伴峰和马五都擅长探查,但两个人手段不一样。 李伴峰习惯用宅修的天赋,不知不觉靠近对方,在暗中观察。 马五习惯直接和对方搭话,凭经验和见识,在明面上试探。 沿着湖边,走出了树林,马五看到两个人正在支供桌。 对方不是在边界线上支供桌,供桌的位置在秋落叶地界上。 这样就少了不少争端。 马五稍微松了口气,直接走到了供桌旁。 桌上只摆了一瓶酒,这是要开一里之地。 闻着老酒的香气,看着供桌的位置,这样的布置最容易引起地头神的留意。 马五赞叹一声:“行家呀。” 一人抬头笑道:“我们也是第一次来,之前跟行家讨教过两句,也不知道这法子灵不灵。” 另一个人低着头,始终不作声。 马五扫了那人一眼,对方穿着灰色短褂,头上戴着毡帽,看不清楚脸,可这个身形,似乎在哪见过。 他又闻了闻味道,那人身上有股独有的香味。 脂粉味。 对方洗过很多次,但是残留的味道还是被马五闻到了。 这股味道对欢修很有吸引力。 随便闲聊几句,马五回了木屋。 李伴峰问道:“查清楚来历了么?” 马五摇头:“没查来历,他们在秋落叶的地盘上开荒,但离咱们确实很近。” “近点倒没事,不在边境线上就行。” 马五微微摇头:“但我像是看见了个故人。” “哪个故人?” “说起这故人,你也认识。” 李伴峰很好奇,什么样的故人,他和马五居然都认识。 他喝了一口酒,等着马五说出这人的名字。 马五抬头看着李伴峰道:“那人好像是陆小兰!” 咕咚! 李伴峰把酒咽了下去,接连咳嗽了好几声。 PS:陆小兰敢来找李伴峰? 她不想活了么?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三章 钉子 李伴峰放下酒杯,咳嗽了半响才平复。 “你认识陆小兰?” “认识,算熟人。” 李伴峰端起酒杯道:“有多熟?” 马五不知该如何形容:“要是算起最近的那一层,她应该是我未婚妻。” 咳!咳!咳! 李伴峰又呛了一口。 未婚妻? 这事怎么从来没听马五说过? 其实这时不怪马五,他并非有意隐瞒。 这是两人的性情导致的,对方不愿意说的事,他们彼此从不追问。 可这个逻辑彻底就说不通了。 李伴峰问:“陆小兰是你未婚妻,那何家庆是干什么的?千万别说他是你未婚夫。” 马五也呛了一口:“什么未婚夫,我还能夹在他们中间是怎地?这里边……有别的事情。” 李伴峰很好奇,但他和马五的默契不会变:“伱要不想说就算了。” “我还真不太想说,但这事关系重大,必须得告诉你,陆小兰比我小两岁,她在十三岁那年,和我定了婚约。” 在普罗州,豪门之间的婚约是很常见的事。 但婚约之间,也得讲究当对。 陆小兰和马五当对么? 不当对。 她和马五、何家庆都不当对。 之所以后来能攀上何家庆,是因为陆家的势力崛起了。 李伴峰问道:“我记得你是嫡出,陆小兰是庶出吧?” 这个问题让马五怎么回答? “我是家里最不受待见那个……”马五很尴尬,接着说道,“到了她十五那年,差不多谈婚论嫁,我和她相处过一段,为这事,陆家和马家险些反目。” “为什么会反目?” “我和陆小兰不是一类人,每次见面,说不上三句话就要吵, 我实在忍无可忍,要悔婚,她说我羞辱了她,差点杀了我。” 李伴峰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问道:“你是怎么羞辱的她?” 马五又有些尴尬:“年轻么,就是被窝里……” 李伴峰连连点头:“说不上三句就要吵,不耽误你们睡一个被窝。” 马五叹了口气:“要不说当时真就是年轻,要换了现在,我绝对不会碰陆小兰一下,她那时候就是三层的窥修,我还是个白羔子,我差一点就死在了她手上, 后来事情闹大了,两家也闹僵了,直到陆小兰去外州读书去了,这件事才慢慢平息下来。” 陆小兰在去越州之前,就已经有三层修为了? “她去越州之前多大年纪?” “十六。” “十六岁怎么会有三层修为?” 马五抿了口酒道:“这事一般人不知晓,陆小兰和其他的名门子弟不同,她生下来就不是奔着做千金去的,她是奔着做刺客去的, 不到十岁她就入了道门,只要身体扛得住,她就不停的吃丹药,练武艺,为此受了很多苦, 这可不是我瞎猜,这是陆小兰亲口告诉我的, 当时我虽然还不是欢修,但天赋还是有的,那种情况下,她绝对不会说谎, 我看过她身上的疤,我看过她手上的茧子,还看过她桃子上挨打留下的印子。” “你看过这么多……” 李伴峰后悔呀! 当初何家庆一下就把照片抢走了,这么多细节,李伴峰都没留意。 “老五,为什么你到了那个年纪还是白羔子?” 这又让他怎么回答? 作为豪门子弟,马五入门确实太晚了。 “因为我是家里最不着调的一个……”马五红着脸,接着说道,“陆小兰是被她妈培养出来的狠人,任何时候对这个人都不能掉以轻心, 她现在来咱们地头旁边开荒,我估计八成是冲你来得。” 李伴峰摇头道:“那不见得,当初是你当了负心汉,也可能是冲你来得。” 马五又喝了一口酒:“不管冲谁来的,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你说呢?” 马五压低声音道:“我打算找个机会做了她。” 李伴峰一笑:“我现在就想做了她。” 说做就做,李伴峰压低帽檐,刚要起身,被马五拦住了:“老七,这事你不能出手,让我去。” “怕什么?我伤都好了。”李伴峰很想去,他和陆小兰的仇很深,他刚到药王沟,就差点死在陆小兰手上。 “我知道你伤好了,但我已经在陆小兰面前露面了,她知道我在这,但她未必知道你在这,就冲这个,你就不该出手, 而且就算她知道我在这,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我的身份在明面上摆着,就是马家的一颗弃子, 你不一样,你的身份不能让陆家知道,不能让陆小兰把你给诈出来,所以这事不能让你动手,必须我去做。” 无论任何时候,马五都能站在李伴峰的立场考虑问题,他确实是个好兄弟。 但马五能杀了陆小兰么? 上大学之前,陆小兰是三层,而今听说她已经四层了,靠马五一个二层,肯定不是她对手。 不能单杀陆小兰,马五该怎么做? “千万别告诉我,你要带着蓑蛾夫人去杀陆小兰。” 那场面可就大了。 马五摇头道:“燕子她们太扎眼,我准备带着阿琴去。” “阿琴又是谁?” 马五领着李伴峰去了阿琴的房间。 阿琴正在房间里弹钢琴。 看模样,似乎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子。 应该是个女子吧? 大眼睛,细眉毛,高鼻梁,长得挺俊。 两个额角上各有一根触须,但不影响整体美感。 下半身稍微壮硕一点,但人家有两条大长腿。 这腿长得特别有型,就是细了点。 李伴峰问马五:“这是个蝈蝈吧?” 一听蝈蝈两个字,阿琴不高兴了,瞪着李伴峰道:“五郎,这是什么人?” 马五提示李伴峰注意语气:“阿琴是前辈,正宗的六层体修,人家在三头叉修行过。” 体修? 是人变成了蝈蝈,还是蝈蝈变成了人? 李伴峰压低声音问道:“她原身是个人?” 马五没作声。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阿琴站起来有一米六左右,看起来很像个人,但她的原身确实是蝈蝈。 马五又提醒了李伴峰一句:“阿琴前辈身份不一般,她是温红燕的师父。” 温红燕? 楚二的大支挂? 在李伴峰的印象之中,温红燕四十出头,那这位前辈得多大年纪? 这也下得去手? 以后温红燕该怎么称呼马五? “老五,你就造孽吧。” 马五把事情跟阿琴说了。 阿琴活动了一下触须,神色平淡道:“什么时候动手?” “越快越好。” 阿琴即刻起身,一点准备都没做。 “五郎,一会你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不用你出手,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马五有点放心不下:“我带上老左一块去吧。” “不用他,左武刚总盯着我看,我嫌他恶心。” 左武刚看上阿琴了? 他是绿水城最出名的大支挂之一,他看上了个蝈蝈? 什么样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支挂。 这事传出去肯定能上报纸头版。 马五跟着阿琴出发了,到了开荒的地界,马五没看见陆小兰,也没看见另一个开荒人。 但他看见地块亮了。 秋落叶响应了? 居然响应的这么快! “倒也无妨,”马五咬咬牙道,“等他们明天开荒,咱们再动手,绝对不能让开成这地块。” 阿琴摇摇头道:“五郎,开荒之前,我怎么做都行,开荒成功之后,也可以找机会下手,开荒的时候,我可不能乱来,我和秋落叶有过契据。” “什么契据?” “我算是秋落叶的部下,有人在他的地头上开荒,我可以过去考校,但得有他允准,否则不能随意进入地块。” 阿琴的状况,和野猪、蚰蜒女一样,他们可以过来考校李伴峰和马五,但前提是水涌泉允许。 阿琴能不能去考校陆小兰? 秋落叶大概率不会允准。 开荒考校,是考校一个人是否有担起地块的能力,一里之地,本就不是什么大地块,秋落叶不会允许一个六层修者去考校开荒人,这不符合开荒的规矩。 阿琴不能去,但马五还有别的办法:“明天我让燕子来,她是游怪,不用遵守开荒的规矩。” 阿琴不放心:“燕子还年轻,那丫头欠锤炼,这事怕办不稳妥。” 马五一愣:“年轻?欠锤炼?阿琴,你说的是哪个燕子?” “温红燕啊,我的弟子,跟我学艺的时候,她可没少挨打,桃子上全是板花,改天我让她给你看看。” 马五笑了:“我说的是咱家燕子,不是楚家的支挂。” 阿琴不高兴了:“你怎么又提起那个没羞臊的贱人!” 马五赶紧搂住阿琴,哄劝道:“咱们都是一家人,终归要和睦些。” 阿琴甩了甩肩膀:“我和她和睦不了。” “好阿琴,别计较了,我回去听你弹琴。” “五郎,这事我没帮上你,你可不准生我气。” “我不生气,可你得好好补偿。” “那你也得疼惜我些。” …… 第二天,开荒开始了。 马五带上燕子和阿琴去了地块。 陆小兰不一定在,因为地块的主人可以雇人开荒。 马五对此也有准备,如果陆小兰亲自开荒,就让燕子把她赶出来,让阿琴做了她。 如果陆小兰不在,就让燕子把开荒给搅了。 走了一路,阿琴和燕子吵了一路。 “小郎哥,非得带上这只蝈蝈做什么?这点小事,我自己就能办了。” 阿琴冷哼一声:“还不是嫌你笨,怕你成不了事。” “婆娘,你说谁笨?信不信我卸了你的腿?” “你来试试,我先掰了你的牙。” 马五连声干笑:“先办正事,办正事。” 到了地块附近,几个开荒人正守着火堆吃东西,马五在他们当中没看到陆小兰。 马五吩咐道:“燕子,把他们赶出去!” 开荒这事必须得给搅和了,让陆小兰在自家门前开一块荒地,陆小兰没事就盯着看,有事就到她地块里躲着,这就等于在李伴峰和马五的心头扎了一根钉子。 燕子白了阿琴一眼:“婆娘,这次轮不到你了。” 阿琴抖动了一下触须,没有作声。 燕子蠕动着身躯进了地块,吓得开荒人瑟瑟发抖。 燕子面带笑容,来到众人近前,用触须掀翻了一个开荒人:“你们几个小伙子长得挺俊俏,要不是本姑娘名花有主了,还真想陪你们好好玩玩,” 趁着本姑娘心情不错,你们赶紧滚吧,滚慢了就没命了。” 一群开荒人四散奔逃,燕子回到马五身边,一脸娇媚在马五身上蹭了蹭。 阿琴低头不语,马五盯着地块微微一笑。 陆小兰,我就不信你不现身。 你只要现身,我就要你命! …… 当天晚上,水涌泉找上门来了:“马五兄弟,我听说你带着一只蓑蛾,把开荒人给撵走了?” 马五没承认,也没否认:“水掌柜,蓑蛾不用守开荒的规矩,无论这事和我有没有关系,蓑蛾搅和了开荒,都不犯毛病吧?” 水涌泉抿了口茶水:“理是这么个理,但事不是这么个事。” 李伴峰在旁道:“那你给指点指点,事到底是怎么个事?” 水涌泉道:“我好不容易和秋落叶商量好,以后不再打了,他地头上从来没有人开荒成功过,而今好不容易来个开荒的,你们又去捣乱,这不是逼着他翻脸么? 我可你们二位说清楚,秋落叶要真是翻脸,肯定还会打过来,他要是打过来,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你们,二位兄弟,话说到了,你们自己掂量。” 水涌泉刚走不久,川子跑来送信:“又有人开荒,还在秋落叶的地界。” PS:地头神为什么这么珍惜开荒人?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四章 伏击 又有人在秋落叶的地界上开荒,距离李伴峰和马五的地块,不到一里地。 马五一脸无奈。 李伴峰一脸困惑。 他想不明白秋落叶和水涌泉的态度。 之前为了开荒人,两个地头神直接开战,这就让李伴峰觉得费解。 现在秋落叶又要为开荒人的事情发飙。 开荒人有那么重要么? “老五,地头神为什么这么在乎开荒人?” 马五捏捏下巴道:“这事我以前在书里见过,书上确实有这么说法,叫地头有人才有神,到底是什么缘故,书上也没做解释。” 有人才有神,李伴峰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马五想不出对策:“现在陆小兰在秋落叶的地界上开荒,如果秋落叶护着她,就难办了。” 李伴峰也觉得棘手:“陆小兰能想到这一层,估计背后有人指点。” 马五起身道:“不管她背后是谁,不能让她在咱们心口扎钉子,我从今天开始盯着,只要陆小兰露面,就立刻做了他。” 当天晚上,马五带上小川子和阿琴,按照事先定好的伏击地点,在陆小兰开荒的地块附近藏了起来。 按照马五的计划,不管陆小兰参与开荒,还是要做地主,在她进入地块之前,先杀了她。 第一天过去了,没看见陆小兰的影子,只看见几个开荒人进入了地块。 陆小兰没有亲自开荒,她雇人来的。 马五真想把这几个开荒人一并杀了,被阿琴阻止了。 “五郎,你要是见了开荒人就杀,这不还是挑衅秋落叶么?” 马五也知道不能这么做。 如果想在秋落叶的地界上杀了陆小兰,出手必须要精准。 小川子建议道:“要不等开荒结束再动手?” 马五皱眉道:“等开荒结束,看到咱们,她就躲回地块,到那时候更不好下手, 雇人开荒,主家经常会来看看状况,有时候还得往地块扔点水米药草,我估计这两天陆小兰会露面。” 开荒三天,马五在野地里守了整整三天,陆小兰没有露面。 小川子也陪着守着,辛苦倒是不怎么辛苦,就是马五每天得修炼,他看着,听着,还得把风,这件事有点难熬。 三天时间里,有三只游怪过来考校。 这三只游怪实力不俗,倒也不能说秋落叶放水。 可这三只游怪都落败了。 第一只游怪是只蝎子,一钳子能夹断一棵碗口粗细的大树。 蝎子进了地头没出来,应该是死在里边了,具体战斗是什么状况,马五也不知晓。 第二只异怪是一根竹子,这根竹子坚持的时间最长,熬了整整一天,最后时间到了,被磨输了。 第三个进地块是一头鹿,这头鹿在地块也待了整整一天,但她比竹子的状况要差,断了一只角,昏昏沉沉走出了地块。 马五看出端倪了。 这种开荒手法他见过。 马五知道是谁在里边开荒了。 “私家侦探达博伊恩斯!这是他惯用的战术,先在地块上布置蜘蛛网,然后把自己藏起来,等猎物被蜘蛛网缠住,随即用毒液发起突袭,然后一击制胜。” 这是达博伊恩斯的成名绝技,也是他成为开荒专家的资本。 达博伊恩斯的毒液,对近似动物的异类最有效,尤其是虫子,蝎子必然死在蜘蛛网上了。 但他的战术对植物效力一般,所以竹子坚持到了最后,植物类的异怪也是达博伊恩斯最不愿意遇到的。 可纵使来了这根竹子,达博伊恩斯还是把地开成了,这就是他的实力。 三天已过,天光微亮,开荒成功了。 如果陆小兰是地块之主,这时候也该现身了,她得过来验看地块。 想着想着,马五突然生出一股寒意,他看了看身边的阿琴。 阿琴是马五身边最强的战力,可她原身是只蝈蝈,虽说修为比达博伊恩斯高了一层,但很可能受到达博伊恩斯的克制。 小川子是一层工修,负责在伏击地点周围布置陷阱,真到对敌,他出不上力。 开荒已经结束了,达博伊恩斯随时能从地块出来。 如果现在真遇到了陆小兰,谁杀谁还不一定。 “走,先回去。”马五反应够快,立刻离开了藏身地点。 四人刚走出藏身之地,一条蛛丝绊了马五一个趔趄。 达博伊恩斯已经做好了埋伏? “都别乱动。”阿琴扶住马五,蹲下身子,四下观望,她在判断达博伊恩斯的藏身地点,耳边突然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 “五哥,你找我。” 陆小兰! 马五的头发差点没竖起来。 真没想到,等了三天陆小兰,如今真把她等到了,却把马五吓成了这样。 小川子在旁拿出五根号炮,逐一掰断,一直掰到第四根,终于响了。 一束火焰冲到天际,可现在还来得及么? 马五喊一声:“阿琴,快走!” “五郎,不能急!”阿琴扯住马五,往旁边一跳,一团蛛丝喷了过来,马五躲过去了,小川子没躲开,被达博伊恩斯给捆成了粽子。 “川子!” 马五想回去救人,又被阿琴扯住:“不能乱动,附近都是蛛网!” 地块不是刚刚才开成么? 达博伊恩斯应该刚出来才对。 他怎么来的这么快? 他找我不用时间么? 他早就知道我的藏身之地? 阿琴蹲在地上,头上两根触须来回摆动,似乎还没发现敌人在哪。 其实阿琴已经看见了达博伊恩斯,只是故意做出来四下找人的样子。 达博伊恩斯就在他们头顶上,一根蛛丝正在缓缓下坠。 阿琴现在可以直接上树,和达博伊恩斯厮杀,但达博伊恩斯在树上待了一段时间,树上必定满是蛛网。 想要击杀达博伊恩斯,最好的办法是让他远离蛛网。 阿琴不动声色,前边两只手伏地,中间两只手悄悄来到腰际,拔出两只梭镖,两条后腿蓄力,准备随时起跳。 她的战术是先用梭镖偷袭,逼迫达博伊恩斯闪避,等达博伊恩斯离开树梢,在空中拦杀他。 战术非常精巧,可当阿琴拔出梭镖一瞬间,发出了一点声音。 梭镖和镖囊摩擦的声音。 这声音非常小,却没逃过陆小兰的耳朵。 “她看见你了!” 这就是和窥修作战最恶心的地方,但凡有一点动作都躲不过窥修的观察,可直到现在,马五还不知道陆小兰的位置。 达博伊恩斯抢先一步,吊着蛛丝,离开了树梢。 阿琴被迫改变战术,直接起跳,在空中拦杀。 飞到半空,达博伊恩斯的速度明显不如阿琴,两人迫近,阿琴抽出短刀,正要砍了达博伊恩斯,不想身后忽然遭到一击,阿琴整个身子急剧下坠,落在了地上。 是谁出手偷袭阿琴? 咕咯咯咯! 对方没出手,出的是舌头。 卓裕玲在树下! 她伸出舌头,打在了阿琴背后,把阿琴从半空之中粘了下来。 阿琴刚一落地,卓裕玲一扭腰枝,甩过桃子,长尾直接刺向了阿琴。 这是卓裕玲的杀招,能轻松打穿阿琴的身躯。 阿琴踩住卓裕玲的舌头,再度起跳,堪堪躲过。 卓裕玲甩过长尾,继续追击。 阿琴抢先一步,一支梭镖钉在了卓裕玲的桃子上。 这下打得准,恰逢桃子翘,梭镖正中靶心。 卓裕玲剧痛,尾巴跑偏了,阿琴躲过一劫,却被达博伊恩斯从背后咬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阿琴浑身软麻,落在地上,对马五喊道:“五郎,快跑!” 跑的掉么? 有阿琴护着,马五还有逃生的希望,而今只能尽量拖延时间,等着有人看到号炮,过来支援。 卓裕玲把梭镖从靶心拔了出来,梭镖有倒钩,连血带肉,钩出来一大片。 这点小伤对她来说倒不算什么,马五的视线猛然扫过卓裕玲的眼睛,用魅术迫使她血往下涌。 噗! 靶心喷血了。 卓裕玲捂住惊呼一声,她没想到马五会有这么阴狠的战术,越急躁,血喷的越猛,一时间,身躯都有点站不稳。 达博伊恩斯喷吐蛛丝,先把马五裹住。 马五没能躲开,也被捆成了粽子。 达博伊恩斯来到阿琴面前,准备慢慢周旋。 阿琴中毒了,就像蛛网里的虫子,几乎没有脱身的可能。 而且她一举一动都在陆小兰的监视之下。 千万别以为陆小兰不能出手攻击,她武艺极好,还有灵物和法宝。 这种局面下,战斗已经结束了。 达博伊恩斯只需要再等一会,等毒性多发作一成,他就可以万无一失杀了阿琴。 晕眩之间,阿琴还想救走马五,可她想不到办法。 绝望之际,忽听陆小兰喊道:“快点动手,有人来了!” 达博伊恩斯正要上前结果了阿琴,忽觉地面有点颤动。 “什么人来了?”达博伊恩斯对震动非常敏感。 陆小兰观望片刻道:“是只蓑蛾,快点动手。” 蓑蛾…… 达博伊恩斯的八只眼睛一起闪烁,八条腿在一起颤抖。 他的身躯不受控制的发生了抽搐。 卓裕玲捂着桃子道:“大斌子,伱在等什么?你快些……” 马五盯着卓裕玲看了一眼,卓裕玲靶心再次喷血。 与此同时,达博伊恩斯一跃而起,没再理会任何人,迅速消失在了夜雾之中。 “大斌子,蜘蛛斌!”卓裕玲呼喊几声,不见回应。 蓑蛾越来越近。 还有一个人,跑的比蓑蛾还快,马上就要来了。 “娘,怎么办!” “走!”卓裕玲拉住陆小兰消失在了夜色里。 李伴峰很快赶到,扯下了马五和川子身上的蜘蛛丝。 燕子也赶来了,看着阿琴,嗤笑一声:“废物婆娘,小郎哥带着你来,能有什么用呢?” 阿琴没力气吵嘴,趴在地上起不来身子。 马五看着李伴峰,压低声音道:“有人把我卖了,咱们地盘上有内鬼!” PS:谁是内鬼?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听他直播 马五坐在木屋里惊魂未定。 他和李伴峰一起琢磨,今天到底错在哪了。 这一回走运,马五这条命是捡回来了,可这事要是不弄清楚,下一回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 李伴峰认为马五带的人手太少:“一共就去了三个人,能打的还就阿琴一个。” 马五觉得不是人手少缘故:“刺杀这种事,马家也做过不少,人手多了反倒是累赘, 阿琴和小川子,一攻一守,我能认得出陆小兰,关键时刻还能做个接应,有我们三个,这活儿足够了, 今天之所以失手,一是因为多了个达博伊恩斯,二是因为有内鬼。” “你怎么就认为一定有内鬼?” “老七,你仔细想想,我去收拾陆小兰,这事陆小兰不知道吧?” 李伴峰点点头:“她应该不知道。” “那为什么达博伊恩斯一出了地块就能找到我,而且还占了先手?这证明他知道我藏身之地。” 这点李伴峰赞同,达博伊恩斯确实提前知道了马五的藏身地点。 可这事不难解释。 “陆小兰是窥修,你在地块旁边待了三天,她肯定是听见伱动静了。” “怎么听?漫无目的到处听?你们外州有个东西叫雷达,难道陆小兰身上也长了雷达? 事先没有人通风报信的情况下,陆小兰漫无目的的找,不可能找得到我, 阿琴也不是吃素的,蹲点杀人这事她干多了,地方是她选的,哪那么容易暴露?” 马五说的有道理。 李伴峰问道:“内鬼能是谁?” 马五沉默片刻道:“老七,你知道为什么这次我带着阿琴去,不带别人去么?咱们地头上可还有个好手。” 李伴峰一怔:“你是说左武刚?你怀疑他是内鬼?” 马五点点头:“他以前是陆家人。” 李伴峰摇头道:“这事不能瞎猜,瞎猜乱人心。” 马五神色凝重道:“陆小兰在外边蹲着,里边还有内鬼看着,咱们要吃大亏, 陆小兰必须做了,内鬼也必须得揪出来,我觉得就是左武刚, 他对阿琴有意思,要是阿琴看得上他,这事我可以成全,我不缺, 但阿琴看不上他,他把这事算在我头上了,想和陆小兰一起除掉我。” 李伴峰真是服了。 两个人能为一只虫子争起来。 大好儿郎,偏偏喜欢虫子,李伴峰真看不起他们! 但李伴峰相信内鬼绝不是左武刚。 左武刚签过契书,用契纸写出来的契书,除非他有办法把契书化解了,否则他早就成了锈渣子。 可除了他还能有谁? 马五道:“老七,陆小兰这事还是交给我,内鬼这事就交给你了, 这回要出大事,生死存亡的关头,咱们可不能手软!” 手软肯定不会,但做事不能鲁莽。 李伴峰对马五道:“我找个人好好聊聊,等聊明白了,咱们再动手。” 深夜,李伴峰回到了自己的地块。 十里地块上有内鬼,无论什么事都可能被内鬼知道,自己这块一里地,倒更稳妥些。 李伴峰摆上了供桌,静静等着,一团鬼火浮现在了供桌之上。 “李七兄弟,有件事你可能不明白,地头之主也得睡觉。” “原来如此!”李伴峰恍然大悟,“那你什么时候睡觉?” “我刚……你找我什么事?” 李伴峰是想确认一件事情:“那伙人在秋落叶的地盘上已经开出了新地,如果今后杀了他们,秋落叶不会再找我们麻烦吧?” “新地已经开成了,只要不是在地块之内,地块主人的死活,地头神不会干预,理是这个理,但是这事……” “咱们今天别说理,你是个讲理的人,秋落叶好像没那么讲理。” 水涌泉叹一声道:“我也担心这件事,秋落叶想要点人气,他脑子不好用,见了开荒人,就爱惜的不得了,可这伙人开荒人,来的蹊跷。” 李伴峰道:“你觉得他们和之前在边境线上开荒的人,有没有关联?” 鬼火在供桌前萦绕,水涌泉正在思考。 “我觉得这事有关联,但到底是什么关联,我说不出来, 我去找秋大象聊聊,再去找另外几位地头神聊聊,能聊出什么结果我不知道, 李七兄弟,我总觉得要出大事,不是我这百里之地要出大事,是整个普罗州要出大事, 普罗州的事情我管不了,我只盼着事情不要出在我这, 我不跟别人争,我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就为了图个太平,兄弟,我想让咱们都过两天太平日子。” …… 太平日子过不成了。 议事厅里,小根子鼻青脸肿,一直向马五道歉:“五爷,我对不住您,我真是拼了命了,可他们太厉害,我打不过。” 小根子带人,押送一批货物去蓝杨村,货物在半路被劫了,小根子拼了性命,带着送货的弟兄跑了回来。 这不是被劫走的第一批货,昨天被劫了一批,有几个押货的弟兄受了重伤。 现在马五不敢出货了,只要出货,陆小兰就在地块上看着,这事躲不过她的眼睛。 马五没有责怪小根子:“能把人带回来,就是好样的。” 他让人给小根子治伤,还给了小根子一笔赏钱。 左武刚在旁道:“五爷,下次出货,让我去押运吧。” “行,你想去就去,”马五笑了笑,“我出去转转,看看咱们邻居去。” 左武刚感觉马五的态度不对,这两天的态度一直不对,可他也不好多问。 出了议事大厅,马五走到了地界边缘。 他看向了陆小兰的地块。 他有一股冲动,他想冲进陆小兰的地块,把她揪出来,然后要了她的命。 念头飞闪之间,马五长出了一口气。 冷静,必须冷静下来。 陆小兰身边有达博伊恩斯,还有她娘卓裕玲。 她开了新地,还受地头神的庇佑。 想对付她没那么容易,千万不能冲动。 马五深吸一口气,驻足片刻,转身要走,忽听身后有人说话: “五哥,你找我?” 马五一惊,猛然回头,发现陆小兰居然就在身后! 她什么时候来的! 她怎么知道我在这? “五哥,你是不是想我了?”陆小兰微笑的看着马五,她没有跨过地块边界。 马五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想你了?” “咱们俩心有灵犀呀,五哥,你想什么我都知道。”陆小兰的语气和俏皮,就像他们初次相逢时一样。 马五的视线扫过陆小兰的双眼:“你猜我现在想什么?” “我猜你现在特别恨我,就像我当年那么恨你,恨不得杀了你。” “你猜的挺准的。”马五准备发动技法。 陆小兰摇摇头道:“五哥,你以前是个爽利的人,怎么现在变得胆小了? 你想我也好,恨我也罢,我就在这,你怎么不敢过来? 你就算想杀我,也得离我近点!” 马五拔出了一把匕首。 陆小兰故作惊讶道:“就用这个杀我?五哥,你觉得这东西杀得了我么?” 马五知道这把匕首杀不了陆小兰。 他用这把匕首是想撒血,以此换取地头神的庇护。 陆小兰看穿了他的心思,笑吟吟道:“五哥,看你那点出息,我今天不想杀你,你不用担心, 不过以后可就难说了,你要是害怕,就一辈子躲在这里,一辈子都别踏出来一步。” 陆小兰走了。 马五紧紧攥着匕首,低下了头。 在他身边,一个帮手都没有,假如刚才他多迈出去一步,或许已经没命了。 …… 回了议事厅,马五看了看左武刚道:“你猜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想去看看邻居,邻居就知道我要来,她还特地来家门口找我,你说这事巧不巧?” 左武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理解不了马五的意思。 马五沉默片刻,让左武刚出去了。 独自坐在议事厅里,马五反复提醒自己要冷静。 左武刚未必是内鬼,抓内鬼的事情要交给老七。 可他冷静不下来。 “五爷,报纸。” 小川子拿来两份报纸进了议事厅,这是马五的手下从绿水城带回来的。 因为路途遥远,报纸是三天前的,马五在二版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马家五少威风犹在,蓝杨新地大展拳脚。 大展拳脚? 我特么连家门都出不去了。 马五苦笑一声,把报纸撕了。 他和老七辛苦经营的家业,要被陆小兰给断送了。 …… 越州三院,何家庆独自躺在床上,笑了一声。 “马五最近有点暴躁。” 耳畔传来了回应:“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享乐点福,现在这点福气要断了,心里肯定觉得难受。” 何家庆叹道:“我也挺可怜他的,小兰的修为探出来没有?” “有可能是她藏得深,我试探过几次,她应该还在四层。” “还在四层,证明东西不在她手上,在我朋友手上。” “那个叫李七的,就是你的朋友?” “我听了他的声音,不会错,那是我大学四年最好的朋友。” “派谁去把东西要回来?” “不能让咱们的人去,你想办法让陆小兰去,咱们的人身份不能暴露。” “陆小兰能要的回来么?” “能,我那位朋友是讲道理的人,小兰也很想要那件东西,你忽悠两句,小兰肯定就去了,让他们两个好好讲讲道理, 借了东西终归要还,他要是不还就得吃亏, 要是吃了亏还是不想还,那就要死人了, 他和马五关系不错,要是马五为这事死了,他也会心疼。” “只要他把东西还了,就放他一条生路?” “再看吧,有些事我也说不准,以后你要是再听到他的声音,直接转给我,外州管这个叫直播,你懂吧?” “我明白。” “我想听他说说话,他说话特别有意思,太长时间没见他,我有些想念他了。”何家庆笑了笑,中断了和对方的联系。 PS:老左真是冤枉。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六章 峰庆第一战 “五爷,咱们货仓进人了,货架都被掀了,货散的到处都是。” “钱柜也被人开了,现钞都被拿走了。” 马五揉着额头,早上刚睡醒,听到这么多事情,感觉自己被抄家了一样。 实际想一想,这还真和抄家差不多,他和李伴峰的十里地盘进了贼,几处关键地方都被翻得底朝天。 马五手下人不会做这种事情。 经常做生意的那些猎人不敢做这种事情。 那这事是谁做的? 不用问,肯定是陆小兰。 她昨晚派人进了地块,马五居然一无所知。 如果她昨晚动手杀人,马五能有防备么? 坐在床边,马五两眼发直,冷汗直流。 他昨晚和阿琴一块睡的,还算安全。 今后除了燕子和阿琴,不能轻易在其他人那里留宿。 …… 李伴峰回了十里地块,进了自己的木屋,发现屋子里被翻的一片狼藉。 “这谁干的,就差把地板给我揭了……” 轰隆! 李伴峰差点陷进地面里。 还真有几块地板被掀开了,掀开之后又原模原样的放了回去。 这是要做什么?拆我房子? 李伴峰在书桌旁边看到了一封信,拆开一看,信上只有三行字。 第一行:欠了东西要还。 第二行:欠了性命要还。 第三行:陆小兰。 你别说,陆小兰还挺有礼貌,写信还留落款。 但是你大老远来一趟,不送东西,还管我要东西,这合适么? 你说我欠了伱东西,指的是红莲么? 你让我还,是还给你,还是还给何家庆? 不过这事不重要,不管是谁,李伴峰都不打算还。 欠了性命又是什么意思,是指我欠你一条命? 这就没道理了,当初是你下手害我,要欠也是你欠我。 正思索间,马五进了房间:“昨晚地头上来人了,我怀疑是……” 看到李伴峰屋子里的场景,马五知道自己不用再多做解释。 “是陆小兰,”李伴峰晃了晃手里的书信,“她还给我写了封信,说我欠了她性命。” 马五咬牙道:“这鸟人还特么想怎地?老七,赶紧把信烧了,窥修的东西不能留,这上边可能有钩子。” 李伴峰把信烧了,回了随身居,给娘子清理机箱里的灰尘。 最近娘子对上机油这事有点抵触,但是清灰这种日常保养,还是能接受的。 嗤嗤~ 娘子哼了两声道:“喂呀相公,清灰用掸子和刷子,你在小奴后边用的是什么家伙?” 李伴峰义正言辞回答道:“刷子啊!” 呼哧~ 娘子恼火道:“你这不是欺负小奴么?咱家哪有这个尺寸的刷子?你还这么大力气,是不是遇到不痛快的事了?” 李伴峰点头道:“我手下人里出内鬼了。” 娘子对此深有感触:“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内鬼最是可恨,相公,有线索么?” “就是因为没线索,心里才觉得烦躁,娘子,你以前遇到过内鬼么?” “遇到过,这东西固然可恨,但也挺有意思的。” “有什么意思?”李伴峰不理解。 “把内鬼找出来,杀了,那就没什么意思,找出来之后,不杀,那就很有意思。” “不杀还有意思?” “有意思,留着慢慢玩呀!” 李伴峰理解不了:“我要是找不到内鬼呢?” “找不到的话,就差了点意思,但也可以跟他意思意思。” 李伴峰有些不满:“娘子,不要打哑谜,相公听不明白, 我这次遇到的对头是窥修,她可能会在内鬼身上挂钩子,要是不把这内鬼找出来,我一举一动可都在对家眼皮子地下。” “窥修?那就更有意思了,这却要看钩子挂在什么地方!” 李伴峰往前探了探身子,抱住了唱机:“娘子,到底什么意思,你细说。” “相相相……相公,你把刷子先拿出来再说,地,地,地方不对……” …… 清点货仓,重修钱柜,再把地界所有地方检查一遍,凡是有可疑的,没见过的物件,一律销毁,防止窥修留钩子。 折腾了整整一天,马五回到议事厅,坐在椅子上喝闷酒。 川子又送来了报纸,马五又看到了自己的新闻,还在报纸二版。 马五苦笑一声道:“货出不去,地盘又被人摸进来了,估计过些日子咱们破产了,就能上头版。” …… 陆家大宅,猴子邱在自己的小楼里看报纸,陆源山和陆源海在旁边陪着。 以前陆家议事,都是在主宅,但猴子邱最近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小楼。 陆源山在旁道:“马五最近的消息可不少,听说他在蓝杨村的生意越做越大!” 猴子邱点点头,问道:“陆茂先怎么说?” 陆源山一愣:“怎么突然问起大叔公了?” 猴子邱放下报纸道:“这些新闻不就是写给他看的么?” 陆源山不解。 陆源海频频点头,他负责打探陆茂先的消息:“大叔公今天上午还跟亲戚们抱怨,说蓝杨村的生意被我们哥俩送给了马家,陆家的祖业都得败在我们哥俩手里。” 猴子邱冷笑了一声:“老爷子急了,以前都是骂我,现在敢直接骂你们兄弟,他忘了自己身份了,辈分再高,他也不是陆家正脉。” 陆源山咂咂嘴唇:“可让他这么一直骂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这样,我明天去和马五商量商量,让他多交点花红。” 猴子邱点了支烟:“交多少花红都没有用,就是交到九成五,老太爷也会说交少了, 就算把蓝杨村收回来,把马五赶出去,老太爷还得骂你们败家, 他会说怎么不把百乐门收回来?他会说怎么不把陆东俊卖出去的生意都收回来?” 陆源海点头:“还真和邱叔说的一样,这些事,大叔公都在亲戚面前说过,没事就拿出来说两遍,在他嘴里,咱们就不配当这个家。” 陆源山叹道:“看来无论咱们怎么做,都堵不上大叔公的嘴。” 猴子邱深深抽了口烟:“老爷子的嘴,根本就不在他身上,咱们怎么堵? 倒是有一件事他肯定不会说,他不会让咱们把海吃岭的生意收回来。” 陆源海想了想近期的状况,还真和猴子邱说的一样:“大叔公从来不提海吃岭!” 猴子邱又抽了一口烟:“那是因为海吃岭的生意被凌家抢走了。” 陆源山恍然大悟:“大叔公和凌家有来往,大叔公这张嘴,长在了凌家身上!” 猴子邱掐了香烟,问陆源山:“源山,之前让你把报馆经营起来,经营的怎么样了?” 陆源山颇显为难:“邱叔,这事没这么好办,我办的那些报纸,停刊太长时间了,现在想捡起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况且凌家现在越做越大,咱远了不说,光说绿水城,他的报纸五毛一份,从来不愁卖,我这三毛,人家还不买,要是再压价,咱就没利了,咱们实在争不过他。” 猴子邱一笑:“这就算争不过了?” 陆源山无奈道:“停过刊的报纸,名声不济,长年订报的人,会觉得咱们没信誉,这是报纸这行最大的忌讳。” 猴子邱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要是凌家的报纸也停刊了呢?” “他家报纸怎么可能停刊,他们天天的……”陆源山愣了片刻,明白了猴子邱的意思。 他拾掇下衣裳,起身就走,猴子邱叫住陆源山:“别亲自动手,不能为这点事坏了你名声, 脏活得有专门的人去干,百花门的张秀玲,一直想跟陆家牵个线,不妨给她个机会。” …… 议事厅里,唱机放着悠扬的舞曲,马五正和李伴峰下棋,马五心不在焉,李伴峰下的非常专注,每一步都想的非常仔细。 到了局末,李伴峰将军,马五投子认输:“老七,我想跟你商量件事,下次出货,我准备亲自押运。” 李伴峰皱眉:“你亲自押运,陆小兰就不抢了么?” “她肯定还会抢,所以我打算把自己豁出去,把她引出来,我带上燕子,带上阿琴,把纤纤和巧翠都带上,我就不信弄不死她!” “左武刚呢?” “不带了,我还是信不过他。” 李伴峰捏着棋子,仔细看着棋盘:“在新地,这些人都还管用,可离开新地怎么办?阿琴我不知道,蓑蛾夫人不能离开新地。” “阿琴也出不了新地,她和秋落叶有契约,”马五也想到了这一点,“陆小兰还被陆家通缉,我估计她也不敢离开新地, 要是她敢在新地外边动手,我认命了,只能算我没她疯!” 李伴峰把棋子放回到棋盘,点点头:“倒也是个办法,我和你一起去。” 马五一愣,接着摇头道:“你不能去,不能让陆小兰知道你在这。” 李伴峰摇头笑道:“老五,你忙糊涂了,她都给我写信了,肯定知道我在这。” 马五揉了揉额头,他确实糊涂了:“你要是去了,谁守着咱们的地盘?” 地盘一共两个主,总得留个能洒血的。 李伴峰把棋子收进了棋盒,点了支烟,看着马五道: “这块地盘是咱们兄弟一块打下来的,你要是出了闪失,地盘留着还有什么用? 只要咱们兄弟联手,肯定能弄死陆小兰,无论在新地里边还是外边,咱们兄弟怕过谁?” 马五攥了攥拳,点点头道:“好!” 说话之间,李伴峰一直在棋盘上摆棋子:“兄弟,再下一盘?” “还下?” “闲着做什么呀,解闷呗。” 下了几手,李伴峰不停跳马,但一直没出车。 马五笑一声道:“你这几手走的可不怎么样。” 李伴峰耸耸眉毛:“走着看着,看最后谁赢。” 马五一怔,盯着棋盘又看了片刻。 …… 何家庆正在医院里听直播,听着听着,他笑了: “他还是这么疯,这才挑衅他两次,他就要拼命了。” 耳朵里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我让铁羊山派几个能打的,这次直接做了马五。” “铁羊山的人再能打,打得过蓑蛾夫人么?马五手上可有三个蓑蛾。” “那就到新地外边去打,他们一个都走不了。” “在新地外边,动静得弄多大?你是怕别人不知道咱们在找什么好东西么?” “那你说怎么办?” “他和马五做足了准备,就想找你拼命,你又何必硬碰硬呢? 他们的地盘已经空了,最多就剩个左武刚,那是个没主见的人,他还不好对付? 把他们的地盘洗一遍,房子、货物全都给他烧了,杀几个猎人,告诉他们以后不准来这做生意,他们这点家当不就没了么? 这事让铁羊山那伙土匪去,才是他们擅长的。” “你是说,还让陆小兰去?” “陆小兰上山才几天?她不行,告诉他们大瓢把子,让铁羊三杰去,他们做这事最有经验, 事成之后,再让陆小兰找我那位朋友要东西,他还能不给么?” “我明白了。” PS:峰庆第一战,开始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七章 铁羊三杰 货物装齐,十辆大车。 新地特有的驴头蛆拉车。 驴头蛆,每只三米长,趴在地上,高有一米五六,车夫吆喝一声,驴头蛆连声嘶鸣,拉着货物,向前迅速蠕动。 马五骑着燕子走在队伍最前边,身边跟着阿琴。 李伴峰坐着车子断后,车子后边跟着纤纤和巧翠。 队伍出发,左武刚在地块上看着,心里不是个滋味。 走镖护队,黑话叫拉挂子,这算是支挂的职责之一。 新地出了状况,按理说,这种情况下要让大支挂亲自出手,可不知道为什么,马五这次没用左武刚。 回到木屋里,左武刚倒头睡了,曹志达和甄锦成也没什么事干,让厨子炒了两个菜,两人一起喝闷酒。 “老曹,咱们终究是外人,跟着五爷拼死拼活,五爷还是信不过咱们。” “要说对咱们好,还得是七爷,当初是七爷把咱们招进来的,这恩情我永远记得。” “可人家七爷和五爷是真兄弟,咱们毕竟是外人,哪天五爷真和咱们翻了脸,七爷也不能向着咱们。” 哥俩长吁短叹,喝了两个多钟头,喝的酩酊大醉,也都睡下了。 这一觉睡过去大半天,一名部下冲进屋子,喊道:“曹哥、甄哥,有几个人进了地头,烧了咱们货仓。” 甄锦成和曹志达醒了过来,赶紧跑到货仓查看,没等跑到地方,一名男子面带笑容,走了过来。 “两位是去救货仓的吧?别去了,那是马五的货,又不是你们家的货,赔上了性命,多不值得。” 甄锦成逡起眼睛道:“你特么谁呀?” 曹志达咬牙道:“还特么用问么?就是这鸟人窜轰子(放火)!” 两人抽出兵刃,正要动手,那男子下压手掌道:“两位,我可是为你们好,马五把伱们当外人,他不值得你们拼命,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什么特么狗屁道理……”曹志达话说一半,忽然觉得对方说的真的很有道理。 甄锦成的修为,稍微比曹志达高了一点点,他揉着额头,看着那男子:“你是德……” “良药口苦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我说话不好听,可我是真心为你们好, 二位,咱们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得将心比心, 要是马五对你们真像亲兄弟一样,赴汤蹈火咱们兄弟不含糊,可马五怎么对你们,你们自己不清楚么?” 甄锦成甩甩脑壳,还在反抗:“这是我们本分……” “说什么本分?不就是挣钱混日子么?活着有饭吃,活着有酒喝,活着有姑娘耍,这才是正经本分, 命要是搭进去了,你们还能做什么?投胎过桥,这辈子就算完了,还说什么本分?” 曹志达、甄锦成,做了一辈子支挂。 怨言的确有过,但他们从来没干违背本分的事情。 但今天情况特殊,他们俩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行囊,观察局势,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如果地头上没出什么大事,他们会出去吆喝一两嗓子,表示自己也出力了。 如果地头上出了大事,他们会立刻逃命,保证自己不受牵连。 两个颇有名气的支挂,怎么会做出这种举动? 因为他们遇到了五层德修,把他们道德底线给拉低了! 一至三层的德修,擅长站在道德高点碾压别人,这门技法叫见德思齐,给对手树立一个道德标准,让对手陷入自我约束。 四至六层的德修则有了另一种手段,他能降低对方的道德底线,这门技法叫离心离德。 中了这门技法的人,会忘记一切道德约束,做出最利己的行为。 这名德修一路吆喝,看见有马五的手下出来反抗,全都给劝了回去,如果遇到猎人,还有另一番说辞: “抢啊,快抢啊,马五不在,外边有人打进来了,他这地盘这要完蛋了,一会起来一把火,可就全都烧光了, 现在不抢还等什么?难不成你们以后还想着和马五做生意? 马五没了,马五活不到那时候了,快抢吧,谁抢到了算谁的,谁手慢了谁吃亏。” 猎人们的道德底线也被拉到了最低,他们开始抢,抢货物,抢钱,甚至连同行他们都抢,整个地块乱作一片。 走着走着,这名五层德修遇到了小川子。 小川子背后背着一架蒸汽机,锅炉火苗正旺,烟囱呼呼冒烟,川子手里提着蒸汽管子,准备上来拼命! 德修劝道:“小兄弟,别鲁莽,别上头,听我一句劝, 你就是个做工的,东家给钱,你做事,你不欠东家情,也不欠东家义,没有给东家玩命的道理。” 小川子喊一声道:“五爷对我有恩情!” 德修放声笑道:“小伙子,能说出这话,看出来你还是年轻,你做工出力,挣钱吃饭,欠了他什么恩情?” “五爷对我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扯淡的事情,哈哈哈……” 啪! 一团黏腻之物,进了德修的嘴里。 这德修笑声很大,嘴张的也很大,本来他准备通过一番嘲弄,彻底摧毁川子的道德底线。 没想到,小根子送了他一勺吃的,直接摧毁了他的饮食底线。 德修连啐了十几口,转眼看着突然出现在屋顶上的小根子,怒道:“兔崽子,你特么活够了?” 小根子提着勺子,一脸严肃道:“你这人怎么说话?我给你一口吃的,你怎么还骂人?” 左武刚站在小根子身边,俯视着那位德修,笑道:“要不说他这人缺德么。” 德修抬头道:“哎呦,这不左大支挂么?人家东家看不上你,拉挂子都不用你做,你还在这舔着脸玩命?” 左武刚看着小根子道:“他叫王麒,原本是在铁羊山上做花舌子的,不光缺德,嘴还臭, 根子,你一会再给他一勺,去去他嘴里那味。” 根子还在真就给他捞了一勺,身后一道人影,冲着根子飞了过来。 左武刚抬起一脚,踹在那人身上,那人双臂交叉,护在胸前,翻了个跟头,站到了王麒身边。 左武刚笑道:“这人叫于大程,和王麒一个绺子(山寨)的,是个体修,你看他模样,上窜下跳的,就是一只蛤蟆。” 一个五层体修,加一个五层德修,两人站在左武刚面前,左武刚没有丝毫惧色:“你们不是三杰么,那个嘴修杜书平呢?让他一块来吧,我一并招呼着,省得麻烦!” 五层德修王麒道:“以多欺少,算我们胜之不武,我这人是讲武德的……” 左武刚笑了:“根子,一会再喂他一口吃的,我说老王,杜书平要是不出来,我可就直接动手了!” 话音落地,左武刚已经到了王麒身前。 王麒是德修,还差了一层修为,肯定不是左武刚对手,体修于大程跳起来,一头撞向左武刚的胸口。 “这么多年过去,你也就这一招蛤蟆功管用!”左武刚一脚踹在于大程头上,把于大程给顶了回去。 他上前再补一脚,于大程背后生出一层赖皮疙瘩,就跟癞蛤蟆一样,又撞上了左武刚。 这些疙瘩很硬,很锋利,还有毒。 左武刚依旧不躲,还拿脚踹。 在武修手上,什么东西都是兵刃。 他脚上这双鞋就是兵刃,坚固无比的兵刃。 他有把握把于大程活活踹死,而且还让于大程没有还手的机会,这就是武修的强悍之处。 连踹了于大程好几脚,忽听一人喊道:“踏破铁鞋无觅处!” 左武刚笑道:“杜书平,你来了,你这招对我不管用。” 刺啦! 左武刚话还没说完,他的皮鞋突然碎了,碎的满地都是。 杜书平这招管用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左武刚这双鞋,还真就碎了。 癞蛤蟆的疙瘩扎在脚上,左武刚中毒了。 左武刚踮着脚,后退两步,看着刚刚出现的杜书平,愕然道:“你六层了?” 杜书平笑道:“老左,没想到吧,我们兄弟在你身上吃过不少亏,这笔账也该我们讨回来了。” 左武刚咬着牙点头道:“都别耍嘴,你们一块上。” “左爷都发话了,咱们成全吧!”杜书平招呼两个兄弟道,“来,送左爷上路。” 杜书平文修六层,和左武刚实力相当。 剩下两人,一个德修五层,一个体修五层,围攻之下,很快就能要了左武刚的命。 别说经验,也别说战术,都是老江湖,谁的手段都不差。 左武刚知道自己这次要折在这,但他没怂。 做决断确实不济,拼生死从来不虚! 左武刚做了一辈子支挂,失过手,丢过人,但从来没丢过本分。 他扯下来一块布,把小腿扎紧,站直了腰身,冲着三人道:“来,都来!” 三人刚要上前,忽听有人在房顶上喊道:“老左,好样的,我没看错你!” 左武刚一听声音,抬头道:“七爷?” 李七怎么回来了? 他不是跟着五爷押货去了么? 李伴峰确实回来了,准确的说他就没走。 在所有眼里,李伴峰就是一个戴礼帽,留大胡子的人,帽檐压得极低,几乎看不见脸。 看不见脸就好办,因为李伴峰不太擅长画脸。 他画了个假人,替他押货去了。 这事除了马五,谁也不知道,就连跟马五都不是明说的。 棋盘上,李伴峰跳马,示意马五先走。 他不出车,示意自己要在家里留守。 马走车留,这就是战术! 之所以不能明说,是因为李伴峰不知道内鬼在什么地方,他怕走漏了风声。 他甚至不敢在屋子里待着,他怕被内鬼发现,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了随身居里,每半个钟头出来看看情势。 眼下他刚出来,正好遇到了铁羊山这三个土匪。 李伴峰看着三个人道:“我是个讲武德的人,我没有偷袭你们, 但我看你们打了这么半天,体力也消耗了不少, 我现在出手有点胜之不武,公平起见,我先砍自己一刀!” 杜书平惊呆了。 这人有病吧? 他看了看德修王麒,问道:“你是不是对他用了技法?” 王麒摇头道:“没用技法,我刚才都没留意到他……” 李伴峰拿出把刀子,把手心割破了,把血流在了地上。 “诸位看仔细了,我也受伤了!” 六层文修杜书平第一个反应过来了:“他是地主,快跑!” 三人撒腿就跑,一口气跑到了地块边缘。 一道水帘垂下,地块已经被封锁了。 地主洒血,入侵者要遭受地头神的惩戒。 体修于大程,一咬牙冲了出去,人刚撞上水帘,立刻化成了一团血肉。 水帘被染红了些许,杜书平和王麒都吓傻了。 水涌泉在李伴峰耳边道:“你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要活的,我得问清楚,是谁派他们来的。” “好,要是那伙开荒人派来的,你也告诉我一声,这事我也得和秋大象说道说道。” 话音落地,水幕之上,爆出万千水点,打在了杜书平和王麒身上。 每个水点都穿身而过,把两人打成了筛子。 PS:咱们伴峰讲武德,也可以做德修的。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八章 新地旧土 大雨倾盆而下,浇灭了货仓的大火。 货仓损失不小。 李伴峰看了看左武刚的伤势,左武刚摆摆手道:“不打紧的,我有祛毒的办法,只是今夜铁羊山那群鸟人再来,我怕扛不过他们。” “不用扛,我在这,就有地头神照应,你刚说铁羊山,他们是什么来历?” “旧土上的山匪,大瓢把叫荣叶光,以前听说是个六层的体修,现在是什么层次,我也不敢说了,就连杜书平这鸟人都六层了。” “六层?做土匪?”李伴峰不太明白,六层修为做点什么不好。 “旧土不一样,那是个发财的好地方。” “旧土又是什么地方?” “这事让我怎么说,和新地差不太多吧,总之是人少的地方,人少的地方就能生财,但赚钱的手段和新地又不一样,他就是……” 左武刚的表达能力有限,而且他中了毒,也支撑不了太久。 李伴峰让他先回去休息,他去了新地边缘,拖上半死不活的王麒和杜书平,进了随身居。 “喂呀相公~你可算买菜回来了!”唱机很兴奋,喇叭口留下了感动的泪水。 “什么买菜?”杜书平吃惊的看着唱机,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唱机什么来历。 “买菜的事,你们就别操心了,”李伴峰安慰杜书平道,“先告诉我,是谁让伱们来我地盘上闹事的?” 没等杜书平说话,王麒先开口了:“小兄弟,你是个有德之人,你问我们这事,按理我们不该说, 但是我们落在你手上了,也想换条生路,我们要是把实话说了,你能放我们走么?” 李伴峰端坐在二人面前,神情严肃道:“那要看你们有没有诚意。” 王麒很真诚的点了点头,说起了他们的来历:“我们是铁羊山上的好汉,奉了我们大瓢把子荣叶光的命令,来这和新靠窑的大插千搭伙,到你们地界上砸窑。” 李伴峰踹了王麒一脚:“不要说外国话。” 他确实跟着余男学了一些黑话,但王麒的黑话太密集,李伴峰听不明白。 唱机等不及了:“靠窑就是入伙,砸窑就是抢劫,插千就是专门侦查消息的,相公,你哪里不明白,小奴都能给你翻译,你快些问吧。” 娘子着急呀。 急得眼泪哗哗流。 李伴峰又问:“你们大插千是谁?” 王麒挨了一脚,没敢轻易开口。 杜书平看李伴峰听不懂黑话,尽量用直白的方式表达:“陆家的落难千金,陆小兰。” 陆小兰上山当土匪了? 这是李伴峰没想到的。 “我和你们大瓢把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手?” 王麒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都听大瓢把的吩咐,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你们那大什么千,就是陆小兰,他在我地盘上插了个内鬼,你们知道是谁么?” “这我们不知道,我们也不该问,大插千让我们什么时候动手,我们就什么时候砸窑。” “你们铁羊山在什么地方?” “在旧土。” “旧土是什么地方?” “和新地一样,不见光的地方。” 唱机催促道:“相公呀,新地和旧土不一样,小奴一会慢慢跟你说,你接着往下问吧。” 李伴峰又问:“铁羊山离这有多远?” “这得看你认不认路,找不到路,远在千里之外,找的到路,也就一天行程,小兄弟,只要放我们俩一条生路,这条道,我给你画出来。” 不愧是六层文修,杜书平很懂得交涉。 李伴峰没上他当,他不问路了,再问下去,对方肯定纠缠个没玩,他问起了铁羊山的状况:“你们山寨有多少人?” “六十六人,别看人不多,都是有修为的, 小兄弟,江湖一条道,不管滑哪条线,道上都是并肩子, 今天我们兄弟栽在你手里,我们服气,刚才我们知道的都说了,你也不该食言,给我们一条路走。” “路是有的,你们先陪我娘子吃饭,吃完了饭就可以上路了。” “吃饭?饭在哪呢?”杜书平一脸茫然。 嗤嗤~ 娘子笑道:“你们就是饭呀!” 两根唱针插进了杜书平和王麒的脑子,两个人愤怒的看着李伴峰,身体不住的颤抖。 …… 半个钟头过后,娘子用膳结束。 李伴峰把尸体拖到红莲近前:“吃吧。” 红莲心下慨叹:吃个残羹冷炙,还得看你们脸色。 可她也不敢多说,一个六层的修者,一个五层的修者,也算难得的食材,花叶舒展,红莲把两个修者收进了莲心。 李伴峰问唱机:“旧土到底是什么地方?” “新地人气旺了变正地,正地人气丢了变旧土。” 李伴峰愣了许久。 “新地人气旺了,才能变正地?不是开荒之后就能变正地么?” “差得远,差得远,开荒那叫见天光,百里之地,天光满布,万人长留,这才叫成正果,这才是正地……” 娘子细致的解释了一遍,一个地头神下,所属的百里之地全都开荒成功,而且必须保证地头上有一万以上的常住人口,这才叫形成了正地。 有这么复杂么? 蓝杨村不就是个特例么? 李伴峰的理解可不是这样:“蓝杨村一直被各大家族侵蚀,但他们一直向新地开荒,地界并没有变小,面积和原来差不多一样大。” “不一样,不一样,相公,你到蓝杨村靠近新地的地方去看一看,那里有人住么?” “有人住,只是不多,那里没房子,有人搭窝棚,据说是因为新地的异怪时常跑出来害人,所以大部分人不敢在那住。” “说的就是这个道理,那些地方不算正地,只算被开了荒的新地, 真正的正地,新地的异怪不能去,否则算是在正地抢地盘,正地的地头神可不会饶了他们。” 正地的地头神? “绿花子算是正地的地头神?” “是呀相公,正地的地头神,层次要比新地的地头神高, 但是正地上要是长年没人气,就会变成旧土,旧土的地头神,层次会掉下来,和新地差不太多。” 有了人气,地头神的层次会升上去。 没了人气,地头神的层次还会掉下来。 难怪秋大象那么在乎开荒人。 这关系着他们的层次晋升。 难怪地头神不允许一个人开太多新地,否则地头都让一个人给占去,根本达不到一万常住人口的标准。 但这也给李伴峰提了个醒,以后不能再让各大家族在蓝杨村随便伸手。 新开出来的地皮不是正地,这关系着蓝杨村今后的生存。 “可既然人口决定了地头神的层次,为什么开荒的时候还要考校?开荒人越多,人气不就越旺么?” “喂呀相公,道理可不是这么讲,开荒的人多了,地头上的人可未必多, 一个没本事的人去开荒,最多把一家老小带去,新地不好找饭食,又有异怪袭扰,过几年,生活不下去,搬了家,这块地荒芜了, 但因为开荒成功,主人还在,却又不能让新人重新开荒,地头神岂不吃了大亏? 想开荒,得有真本事,得会经营,得能厮杀,这样的人才有可能把新地变成正地,才会被地头神接纳。” “那正地上的人口如果少于一万,就会变成旧土么?旧土上有了一万人,又会变成正地?” 嗤嗤~ 唱机笑了。 “相公,倘若方圆百里之地正好有一万人,今天走了一个,正地变旧土,明天来了一个旧土变正地,地头神岂不被折腾死? 一万是个大关口,过了一万就算是正地,方圆百里之地,如果人口少于一百,才会变成旧土。” 少于一百…… 李伴峰突然想起了一个地方。 “苦菜庄方圆肯定超过了百里,可那个地方连一百个人都没有,那里算是旧土么?” “苦菜庄,苦婆子的地界,苦婆子,她是什么人来着?她不是地头神,那她是什么?苦菜庄,苦婆子,嘻嘻嘻……” 不好,娘子要发疯! “不说苦菜庄,没有苦菜庄,咱们说点别的,娘子还有什么想吃的,我出去买菜去……” 吃了玄蕴丹,虽说娘子差点送命,可复原之后,娘子的状态比以往提升了很多。 可就算这样,也不能随便提起苦婆婆。 苦婆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趁着娘子精神状况尚可,李伴峰哄着她睡了。 出了随身居,李伴峰去了自己的地块。 他摆上供桌,请来了水涌泉:“事情已经查明了,就是那伙开荒人干的,开荒人的首领叫陆小兰,是铁羊山上的大插千。” “铁羊山,旧土上的土匪窝,”水涌泉捋了捋胡子,“我先把这事跟秋大象说说,让他明白这里边的道理,他地头上的人再敢来这撒野,以后见一个杀一个,不用手软。” “还有一件事得麻烦水掌柜,去铁羊山的路怎么走?” 水涌泉一愣:“李七兄弟,你要干什么?你还要打他们山头么?” “他们山头不能打么?是他们先来动手的。” 水涌泉示意李伴峰先冷静一些:“你因为什么事情得罪了铁羊山?” “我没得罪过铁羊山,我今天才知道他们的名号。” “你先查清楚这里边的前因后果,咱们再说这伙土匪的事情。” “不能一边打一边查么?” 水涌泉不知该如何回答:“李七兄弟,那是土匪,那是名噪江湖的土匪!不是街边的混混儿,咱先把眼前的事情办了再说!” “土匪和混混儿有区别么?” “你觉得呢?”水涌泉愤愤而去。 李伴峰神情木然。 区别很大么? 就算有区别,他都打到我家里来了,我还不能打回去? 不过水涌泉说的有道理,眼前的事情确实得办。 首先得把内鬼揪出来。 然后再把陆小兰那伙人给做了。 …… 何家庆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眼神有点涣散。 “铁羊三杰就这么死了?我那位兄弟有点狠呀!我之前低估他了,他还把我给算计了!” 耳畔有人回应:“这事得有个交代,我该怎么跟荣叶光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给他点钱算作补偿。” “铁羊山可不缺钱。” “不缺钱就不给,咱们还省下了!也告诉荣叶光,他想洗白身份,就得付出代价!” 对面叹了口气,转而问道:“直播你还听么?” “听呀,有他的动静,就放给我听,我这位兄弟不是凡辈,我越来越想他了, 另外,他们那块地盘,暂时别再进去,但是送货的路还得给他们封上, 要是马五天天带着蓑蛾送货,就让他送,只要他松懈一天,就把他货给劫了,我看他能扛多久, 提醒咱们的人,跟陆小兰说话,千万谨慎一点,她这人多疑,别让她看出身份。” PS:旧土都有什么好东西?为什么说那是发财的好地方?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九章 假正经(本章高能) 马五押着货物来到了蓝杨村,三只蓑蛾依依不舍话别,阿琴也得走了。 接下来,马五得把货物送到绿水城,这一路能保护他的人几乎没有,全靠他自己的修为和经验。 二层修为不是太够用,但马五经验丰富,他把陆家大旗打出来了。 蓝杨村是陆家的地界,打旗没毛病,只要有这面旗子,寻常的山匪毛贼都不敢靠近。 一路平安走到绿水城,出了货,马五买了一份报纸。 报纸的二版还有马五的消息,依旧说的是他在蓝杨村大展宏图。 这条消息没有新意,但马五留意到了另一条消息。 陆家痛失蓝杨村,无能子孙败家业。 这谁写的? 敢直接打陆家的脸? 这报纸胆子也太大了。 等一等。 胆子大的未必是报纸。 马五把两则新闻连在一起看,看出了些端倪,从新闻的内容来说,挑衅陆家的不是报纸,是马五。 马五在蓝杨村大展拳脚,仿佛抢了陆家的家业。 收了报纸,马五在御坊斋喝了杯茶,待了二十分钟,把思绪理清楚了。 如果我和老七继续在蓝杨村把生意做大,就等于逼着陆家和我翻脸。 如果我在蓝杨村出了事,比如说死在了陆小兰手上,陆家是第一嫌疑人,肯定得背起这个锅。 这两条新闻的用意好阴损! 不行,不能由着他们胡说八道。 这次出货卖了七千多大洋,马五拿出两千大洋,让御坊斋掌柜置备四件厚礼,又向掌柜借了五千大洋,凑出一万大洋,即刻装箱。 到了下午,马五带上四件厚礼和一万大洋,来到了陆家大宅。 到了宅邸,马五很谦卑,只说来拜访邱管家。 猴子邱把马五请进了小楼,问明来意之后,即刻到主宅通知夫人,让两位公子到主宅迎宾。 马五不好意思了:“邱叔,我今天是来拜访您的,不是来给您添麻烦的。” 猴子邱笑道:“君洋,这是什么话,你是来拜访陆家,不是拜访我这个管家。” 马五自然明白猴子邱的意思,他今天来,就是为了给陆家找面子。 四份厚礼,大夫人段少霞一份,大公子陆源山一份,二公子陆源海一份,大管家邱志恒一份,谁的礼数都没差。 一万大洋,是蓝杨村给陆家的心意,这就是告诉别人,蓝杨村在往陆家交花红,这还是陆家的地界。 马五这一举动,给足了陆家面子, 陆源山赞叹一声道:“君洋,还是你小子会挣钱,蓝杨村在你手上都成了好地方,伱这才接手多少日子,就能挣出来这么多?” 陆源海笑道:“老五,你可别打肿脸充胖子,要是没挣这么多钱,你也别硬扛,我看你还是拿回去一半算了。” 马五叹道:“不瞒两位哥哥,这钱来之不易,是兄弟拼命换来的,我马君洋最难的时候,两位哥哥把蓝杨村这块地方留给了我,留给我一条生路,这份恩情我永远忘不了。” 段少霞笑道:“说什么恩情,扯远了,扯远了,君洋这孩子就是招人喜欢,今晚留下吃饭,说什么都不能走。” 猴子邱闻言,给陆源山递了个眼色。 面子不能留在家里,得做到外边! 陆源山赶紧接过话茬:“在家吃有什么意思?今晚百乐门,我做东,吃着喝着,姑娘陪着,肯定得把君洋招待好。” 陆源海顺茬说道:“老五,今晚百乐门有歌会,你是行家,得过去当个贵宾。” 段少霞皱眉道:“你们别把君洋带坏了。” 陆源山瞪圆了眼睛笑道:“妈,你说我们带坏了他?我们都一块长大的,谁不知道谁呀? 他可比我们哥俩坏多了,今晚他要去了,这歌后都进不了别人的屋子。” 马五连连摆手道:“两位哥哥,当着伯母的面,可不能诋毁我。” 众人说说笑笑,一团和气。 猴子邱看着马君洋,不住的点头。 这孩子明事理,将来必定有一番作为。 当天晚上,马君洋到百乐门歌会当了贵宾,记者还来做了专访。 这不是凌家的记者,这是陆源山的记者,别看陆家的报纸不好卖,但这是大新闻。 马五亲自上门,给陆家送花红,这意味着关于陆家和蓝杨村诸多流言,不攻自破。 …… 何家庆在病床上皱起了眉头。 马五不躲着陆家,还主动示好,这让何家庆有些意外。 耳畔传来了一名男子的声音:“这事怎么应对?” “出钱,去各家报摊,把陆家的报纸都收了,把消息摁住。” “晚报收了,只怕明天还有早报。” “一并收,他印多少,咱们收多少,至少这事不能在绿水城散开, 咱们的报纸继续刊登蓝杨村和陆茂先的消息,把事挑大些,得让马五白花这一万大洋。” …… 深夜,马五推开了身边的姑娘,走出了房间。 这姑娘是今晚的歌后,人长得俊,歌唱的好,实属人间尤物。 但马五提不起兴致。 有些东西,姑娘不会,也学不会。 他到舞场想听听曲子,恰好陆源山和陆源海也在。 陆源山招呼道:“君洋,过来坐,怎么了,歌后不合心意?” 马五摇头笑道:“奔波一路,有点累了,我实在顶不住。” 陆源海笑了:“老五,你逗我呢?你还有顶不住的时候?” 三人正在谈笑,一名支挂上前对着陆源山耳语了几句。 陆源山一瞪眼:“有这事?” 支挂点头道:“千真万确。” 陆源海在旁道:“出什么事了?” 陆源山看了看弟弟,又看了看马五:“说出来怕你们不信,凌家两家报馆被烧了,印刷厂也被烧了。” 马五一惊:“这谁干的?” 凌家算得上普罗州第五大家族,谁敢烧了他们家报馆? 支挂在旁摇摇头道:“现在还不知道谁动的手。” 陆源山一脸惋惜道:“我和凌妙文关系还不错,出了这么大事,我是不是得过去看看?” 陆源海点头道:“是得过去看看,这是大新闻,是不是得把记者带过去一块看看?” 陆源山一拍大腿:“对呀,你不说我都忘了,老五,咱们一块去,你也跟凌家表一份心意,今后少不了跟他们打交道。” 马五摆摆手道:“我就不去了,我这没准备……” 陆源海笑道:“不用你准备,兄弟,我给你准备,不就一份礼物么?还用得着你操心!” 马五看着这兄弟俩的反应,心里一阵阵翻腾。 他们哥俩很兴奋! 到底为什么这么兴奋? 等到了报馆,看到一片废墟,马五想明白了。 这是陆家对凌家的敲打。 陆家遇到事了,但确实没倒下。 …… 病床上,何家庆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野蛮人,居然对报馆下手,就是这群野蛮人败坏了普罗州。” 耳畔传来了男子的声音:“现在怎么处置?” “你先回绿水城,把报馆的事情查清楚。” “我要回去,这块地可守不住了,铁羊三杰死了,荣叶光很生气,要把他的人撤走。” “撤走就撤走,报馆花了咱们多少心血?孰重孰轻你分不清么?” “要是现在撤了,那件东西可怎么办?” 何家庆长出一口气:“先等等,我那兄弟不会舍了这份家业,过段日子再拿回来。” …… 李伴峰站在陆小兰开辟的新地旁边,默默发呆。 奇了怪了,这地方怎么没人? 李伴峰还正盘算着该怎么对付陆小兰,她这就走了? 出了什么事了? …… 马五赶回了新地,到了十里地块,到处找李伴峰。 川子道:“七爷回原先的地块上了,他说这两天要好好修行。” 马五去了地块,等了小半天,终于等到了李伴峰:“老七,绿水城出事了。” “什么事?”李伴峰对绿水城的事情不是太感兴趣。 “凌家的报馆被烧了。” “火灾么?”李伴峰对这种事情更没什么兴趣。 “不像是火灾,我去了现场,应该是陆家动的手,两家报馆,一家印刷厂,都给烧了。” 李伴峰愣了许久,思绪在脑海里不停翻转。 马五道:“我去陆家送了一万大洋,本来是想把误会化解开,他们请我在百乐门留宿,结果当天晚上就出事了……” 马五还在讲述事情经过,李伴峰拦住马五道:“唱机是在哪买的?” “什么唱机?” “议事厅的唱机,是在哪买的?” 马五眨眨眼睛道:“妙声唱机行啊,那么好的唱机,也就他家才有。” 李伴峰神情木然。 马五道:“咱先别说唱机的事,咱先说凌家的事,这事不一般……” “是不一般,这么重要的事,咱们得回议事厅去说,一边听曲,一边说,你先回议事厅等我,我一会就到。” 马五理解不了李伴峰的想法,李伴峰坚持让他去议事厅,马五便去了。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对唱机道:“宝贝娘子,我找到内鬼了。” “恭喜相公,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好好跟他玩玩。” “那个内鬼不是人。” “相公别说这气话。” “不是气话,它真不是人,娘子,附耳上来。” 唱机哼一声道:“小奴没有耳朵!” 李伴峰对着喇叭口耳语几句,娘子忍不住笑了。 “痒死人了,相公,这事有意思了,特别有意思。” “劳烦娘子细说。” “要是换做以前,小奴至多惩戒他们一下,而今小奴修为恢复了不少,能让他们吃顿饱的。” “有多饱?” “有一个杀招,小奴许久没用过了,虽说消耗很大,可小奴想试一试。” “消耗太大就别用了,娘子身体要紧。” “不妨事的,为了相公,莫说是技法,就是这条性命都豁得出去。” …… 马五在议事厅等了半天,终于看见了李伴峰。 李伴峰夹着一张唱片,坐在了马五对面。 马五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你不觉得凌家这事有蹊跷?我觉得和陆小兰的事情有关联!” “蹊跷什么?大家族火并,这事在普罗州不是常有么?” …… 何家庆躺在病床上正在听直播,听到李伴峰的声音,他笑了。 伴峰还是看不清普罗州的环境,这点他比马五差得远。 …… 马五连连摇头道:“老七,这里边的事情很多,之前凌家报纸上那些消息,明显是针对咱们。” …… 何家庆点点头,还是马五聪明。 …… 李伴峰依旧不当回事:“我不想听绿水城的事,我听腻烦了,这些日子我可没少受折腾,咱们下下棋,听听曲子,我可不想听你说这些烦心事。” “不是,老七……” 李伴峰不予理会,拿着唱片,放到了唱机上。 欢快的小提琴声响起,配合着长号、小号,演奏了一曲俏皮的舞曲。 这是普罗州独有的舞曲风格,有西洋的爵士味,也有普罗州的土味,歌名叫做《假正经》。 “假惺惺,假惺惺, 做人何必假惺惺? 你想看,你要看, 你就仔细的看看清!” 随着欢快的节奏,李伴峰一手按着头上的礼帽,一手拿着鸡毛掸子,他居然跳起了舞。 马五无语了:“行了老七,咱们还是下棋吧,你跳什么舞呀?” 李伴峰笑道:“来呀,一块跳!” …… 何家庆在病床笑了笑,伴峰又发疯了。 其实他不疯,可有时候,他的行为实在让人理解不了。 他为什么非要听这首曲子? “不要这样这样装着一本正经 不要这样板起面孔吓坏了人!” 笑容猛然消失,何家庆意识到情况不对! 这歌声里有东西,很奇怪的一股力量。 来到副歌部分,歌声猛然变大,震得何家庆头痛欲裂。 他想中断联络,可试了几次没能成功。 “停下,快停下!” 耳边传来了男子的声音,他的声音非常虚弱:“停不下,停不下……” “把钩子断了!” “断不了,断不了……” 男子的声音消失了,但歌声没有消失。 何家庆捂住耳朵,双耳鲜血喷涌,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 凌家大宅,凌妙文倒在地上不停抽搐。 两名支挂上前,扶起了凌妙文。 “老爷,您怎么了?” 凌妙文说不出话,嘴里不停呕血。 “快!”支挂喊道,“叫医生来!” 等医生来了,凌妙文早已没了生息。 他死了。 凌妙文,凌家家主,普罗州各大报馆的掌控者,七层窥修,死了。 …… “假正经,假正经, 你的眼睛早已经, 溜过来,溜过去, 偷偷摸摸的看个不停!” 议事厅里反复演奏着这首《假正经》,音量没有丝毫变化,曲调依旧轻松欢快。 李伴峰越听越有感觉,越跳越有力气。 马五有些情不自禁,也跟着李伴峰跳了起来:“老七,咱跳舞就跳舞,咱能不能把鸡毛掸子放下?” PS:峰庆一番战,伴峰胜! 《假正经》很好听,尤其是影后巩俐版的,一听这曲子,沙拉就想跳舞。 (本章完) ------------ 第二百零一章 润物细无声 蓝杨村,梦春园。 马五带人把舞场的唱机拆了,交给李伴峰处置。 小川子心疼啊。 这是妙声唱机行的杰作,这么好的工法,在普罗州太难找了。 “五爷,没了唱机,这还叫什么舞场?干跳么?” 马五转脸看向舞场一角:“乐队不正练着呢么?” 他在蓝杨村攒了一支小乐队,有提琴,有号管,能奏西洋乐,有扬琴,有琵琶,也能奏民乐。 梆!梆!梆!扑啦啦~ 小号冒泡了。 川子连连摇头道:“五爷,这能听么?” “本来会跳舞的就没几个,凑合听着吧,”马五倒是看得开,“你去绿水城一趟,找邱大管家,告诉他留神唱机,有凌家的钩子。” …… 百乐门,陆源海带人来拆唱机,杨岩铮急了:“二少爷,您这是做什么?” 陆源海道:“唱机这东西,杂音太大,听着不顺耳朵,以后都换成乐队。” 大舞场里没有唱机,那么大的空间,唱机的动静也不够。 陆源海让人把圆舞厅和名伶厢房的唱机都拆了。 杨岩铮拼命劝阻:“二少爷,这事还是和二小姐商量商量。” “不用商量,乐队我都给你雇好了。” “圆舞厅也就将就了,这名伶厢房,它,它特殊呀。” “怎么就特殊了?” 杨岩铮急了:“您也常来百乐门,名伶厢房是歌后单独献唱的地方, 单独献唱,她,她就得做事,她这边做事,那边带个乐队,这合适么?” 陆源海笑道:“怎么就不合适?我一会就做给你们看,有个乐队在旁边,有情调,还有力气。” 杨岩铮说什么都没用,这是猴子邱的命令。 猴子邱站在宅邸大厅,看着宅子里的唱机。 当初陆东良出事,等猴子邱赶到的时候,唱机里还放着曲子,放着陆东良最喜欢听的那首《梦中人》。 何玉秀在千悦楼找陆东俊理论,陆东俊假扮成陆东良,到千悦楼赴宴,千悦楼也放着曲子,放着何玉秀最喜欢的《月圆花好》。 这是猴子邱亲眼所见的事情。 还有一件事情是他听说的。 陆东俊在江源皮厂杀了经理,漏了行迹,当时经理的办公室里也在放曲子,放着一首《太平春》。 普罗州的唱机,一大半出自妙声唱机行。 从他们家里出来的唱机看来都有钩子。 这些事都在凌家的掌控之下。 陆东良、陆东俊很可能都死在凌家手上。 凌家到底怎么崛起的? 报纸、歌舞、电影,这些生意怎么就一点点全都落在了凌家手上? 这些事,陆东良或许知晓,但猴子邱还真就没有关注过。 眼下倒是有个好消息。 凌妙文死了。 谁把他给做了? 百花门? 张秀玲有这个实力么? 何家和凌家在海吃岭的生意上不太和睦,难道是何家做的? 有可能。 能悄无声息杀了凌妙文,在普罗州,除了陆家,也只有何家能做到。 凌妙文的死因暂且不管,但报纸的生意,得让陆源山尽快抢过来,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猴子邱吩咐人把唱机拆了,大夫人段少霞下了楼梯,叹口气道:“东良以前最喜欢听曲子,他要是看见这唱机没了,肯定得数落伱两句。” 猴子邱俯身施礼:“老爷怎么数落,我都听着,但这东西不能留。” 段少霞笑一声道:“我跟你说笑,你还当真了,这种祸害,老爷怎么可能把它留下, 这次多亏了君洋这孩子送信,否则咱家还难说要在东西上吃多少亏, 君洋是个好孩子,他在蓝杨村那破地方,挣几个钱也不容易, 我听说他还欠了御坊斋不少债,估计就是为了给咱们凑那一万大洋, 志恒啊,我一个女人家,不该掺和生意上的事,今天厚着脸皮求你一回,以后别收君洋的花红了。” 猴子邱点头道:“都听夫人的。” “抽空叫君洋过来吃顿饭。”说话间,段夫人帮邱志恒整理了一下衣领,转身上了楼。 这个动作有点奇怪,有点逾规越矩。 邱志恒愣了片刻,脸颊红了。 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能…… 邱志恒揉揉额头,尽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他又想起了马五,微微点了点头。 马五确实是个好孩子,改天确实该请他吃顿饭。 要是那位小兄弟也能来就好了。 …… 李伴峰坐在随身居里,正在唱机身边吹风。 拆了两架风车唱机,其中一架让红莲炼化了,交给了娘子,娘子进化出了风扇功能。 另一架唱机没炼化,留在了随身居里。 “娘子,这东西还留着做什么?” “有用处的,上边的钩子已经被我摘掉了,以后相公可以把这东西带出去,替小奴做些事情。” “这只是一架普通的唱机,能做什么事情?” “我在这家唱机上留了点灵性,能帮相公清理一下地头,我之前刻制的那张唱片,法力用了九成,再想杀人是不济了,但摘钩子还够用, 相公,你只要推着这架唱机,放上之前那张唱片,在你地盘上四下走一圈,能把所有钩子都摘掉, 但是唱过一首歌,就得让这唱机休息三天,相公要想多摘几个钩子,还得走快些。” “走快些,这个……挺难的!” 李伴峰本想说这个容易,话到嘴边,赶紧吞了回去。 唱机用一张唱片,直接毙敌,这是她的杀招之一。 但这个杀招的原理是什么,李伴峰到现在也没弄清楚。 “娘子,你那杀招到底是什么奥妙,能告诉我么?” “喂呀相公,咱们两夫妻不分彼此,有什么不能说的,这手段的奥妙在于刻一张好唱片,循着钩子往回找,狠狠捅对家一刀。” “捅死他了么?” “让小奴闻闻先。”唱针在唱片上游走,唱机闻了片刻,唱道:“死了一个,还有一个活着。” “这都能闻出来?” “唱片上有血腥气。” 李伴峰拿着唱片闻了半天,没闻出味道。 “娘子,如果想再用一次这个技法,需要多长时间?” “得让小奴恢复一阵,想当年,小奴体魄健全时,有两三个月就够了,如今却难说,这还得要看相公手段。” 看我手段? 李伴峰一怔,难道娘子最需要的是我么?把娘子服侍好了技法恢复的就快么?之前的手段还不够么?我是不是还得找马五学点特殊的技巧?比如说把机油烧热一点? “娘子,你想要的手段是……”李伴峰紧张的问道。 “喂呀相公,你得买菜呀,小奴吃得好,复原的才快。” “好。” “相公,你怎地了,说话怎么有气无力?” “我挺好,真的……娘子,你把这技法教给我吧。” “相公不要着急,现在你还学不会这技法,等你修为到了火候,小奴再教你不迟。” 死了一个,还有一个活着。 活着的那个是谁? …… 越州三院,医护人员挤满了病房。 何家庆的病床上有血迹,血迹从何而来,尚不知晓。 暗星局收到了消息,让大头过来看看。 大头问了主治医师,主治医师的答复是:“何家庆昨晚体征出现了异常,病床上还有血迹,原因不明。” “你说体征异常,有没有可能是医疗设备受到了干扰?”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我对设备的可靠性有信心。” 大头点点头:“我会把这个情况告诉局里。” 等医护人员散去,大头在病房里待了片刻。 原本在病床上昏睡的何家庆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珠朝着公园的方向转了转。 大头没出声,默默离开了医院。 …… 深夜,大头来到了花湖公园,走到了洋楼后边,一步一步朝着那正在哭泣的女子走去。 地面下陷,大头潜入了水中。 他没往湖底去,他确认了一下方向,一直朝着南边游。 搏击者(武修)体魄好的惊人,他很快游到了岸上,坐在岸边,大口的喘息。 这不是他第一次上岸,何家庆之前教过他方法。 坐在岸边四下环顾,周围只有一片黑暗和荒凉。 远处有一抹篝火,大头循着火光走了过去。 何家庆坐在火堆旁,笑道:“谢谢你,今天帮我遮掩了过去。” 大头摇摇头:“怕是遮掩不过去,医院给局里打了电话,把你的情况告诉给了陈队, 他留意你很久了,可能会找医者来查探你的情况。” “医者?你说的是药修吧?什么层次的?” “按照对你的重视程度,估计来人不会低于六层。” “六层倒是不怕。” “你还是小心点好,我担心那医者会带禁物过来。” “禁物,不就是法宝么?那也要看什么层次的法宝。” “层次不会低,总之你多加小心。” 何家庆慨叹一声道:“看来我还真得病一场。” 大头沉默良久,劝了何家庆一句:“你还是回普罗州吧,这样瞒下去不是办法。” 何家庆摇头:“我还不能走,我还有事情没办完。” “什么事情?” “我想让该体面的人,活的体面一点,就像你。” “我,挺好的,”大头低头道,“局里对我挺好,我是特殊的人,局里没有歧视过我。” “为什么要歧视你?” “我不一样,不是正常的人,我以前在工作中错手杀过人,我不是有心的,但我控制不了自己, 我这类人就是这样,是隐患,是祸害,是这个世界上的威胁,我这样人该被清除掉,但局里不抛弃,不放弃,给了我一条出路,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何家庆皱眉道:“局里是这么教你的?” 大头看着何家庆:“难道不对么?” “不对!”何家庆摇头道,“你不是祸害,不是隐患,也不是威胁,你是这个世界的精英, 你控制不住力量,是因为你的天赋太好,而你的天赋没有得到合理的培养和引导, 你理应得到应有的尊重和体面,你并不需要别人施舍给你出路,这就是我要做的事情。” 大头没说话。 何家庆笑了:“看你这么憔悴,这两天睡得不好吧?” “老婆上班的地方有点远,每天得早起开车送她上班。” 何家庆思索片刻道:“我听说那家酒店过两天要分宿舍,离酒店很近,让你老婆挑个好位置。” 大头眼睛一亮:“多大的宿舍?” “一百二上下,三室一厅,你们都搬过去吧,你孩子小学还没毕业,但我听说那附近的小学也不错。” 大头的眼神又黯淡下来:“我孩子的学区,不在那里……” “酒店给解决学区,初中能解决,小学更好说,”何家庆起身道,“走吧,咱们四下转转,我对这也不是太熟。” 分宿舍,分三室一厅。 小学的学位也给解决。 大头不是傻子。 他知道这是何家庆在帮他。 他仰脸看着何家庆:“我,我不能再……我欠你太多了。” “别说什么欠,咱们兄弟之间别说这些,”何家庆拉起了大头,“我把你当兄弟,我就想让你活的体面点。” 兄弟…… 到了大头这个年纪,这个词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那什么,我……” 何家庆指指自己的耳朵:“你以后说话能不能大声一些,我聋了一只耳朵,彻底聋了,已经不能复原了。” …… 处置了凌妙文的后事,凌妙声回到唱机行,拿着鸡毛掸子,逐一打扫着每一架唱机。 有些消息他已经收到了,他的唱机行今后很难再有生意,甚至过不了多久,陆家就会找上门来。 “二哥,接下来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置?”老三凌妙影来了。 “我打算?”凌妙声冷笑一声,“我怎么打算重要么?你和大哥做事,什么时候问过我?” “现在这不是问你来了么?大哥没了,咱们凌家可就要遭殃了。” 凌妙声叹口气道:“我不让你们在我的唱机上挂钩子,你们不听,现在我这摊子买卖彻底完了, 咱们本本分分的做生意,有什么不好?你们闹出这些事情到底为了什么?” 凌妙影沉下脸道:“二哥,说话看良心,咱们兄弟要一直本本分分,早就饿死在街边了, 大哥走了,就快轮到咱俩了,你要想本分,咱们就在这等死,要是想通了就去大宅找我!” PS:凌妙声见过李伴峰。 (本章完) ------------ 第二百零一章 偏向虎山行 “老五,你知道什么是旧土么?” 马五点头道:“旧土我知道,这是个赚钱的好地方。” “怎么才能赚钱?” “他这个钱吧,他是这么赚的,他先得那什么,然后再……我说老七,咱俩说事,能不能先把乐队送出去?” 马五忍无可忍,他俩在议事厅商量事情,李伴峰弄来个乐队,在旁边吹吹打打。 水平好也行,打鼓的走板,吹号的跑调。 李伴峰也知道这乐队水平不行,关键是为了气氛:“将就一下,等过些日子,我再多招几个人。” “你不还留着一架唱机么?就不能用那唱机放曲子?” “那架唱机有别的用处,我一会跟告诉你,咱们先说旧土的事。” 马五不能忍:“老七,一会我说的可都是挣钱的机密,伱确定让他们在这听么?” 李伴峰立刻把乐队赶了出去,该保密的事情,不能含糊。 马五介绍起了旧土的知识,相比较于左武刚,他的表达能力好的多,概念上的介绍,和娘子基本一样,但是表达的重点又不太一样,他讲的是怎么赚钱。 “在旧土赚钱,和新地不太一样,新地取的是物件,有活物,有死物,旧土取的是灵性,有生灵,有空灵。” 生灵和空灵这两个词,李伴峰都听过,但马五要表达的,明显不是词语本身的意思。 “在旧土,人气没了,只剩下鬼气,多少年来留恋于人间的亡魂,可以不受限制的在旧土生活, 这些亡魂在旧土待的久了,待的肆无忌惮了,意念会出现变化,会把自己当成人, 一旦亡魂把自己当成人,他们会忘了守魂的手段,魂魄历经年月,会慢慢消散,只留下灵性,这种灵性叫做空灵,空灵是炼制法宝和灵物的绝佳材料。” 这事李伴峰明白。 红莲炼制法宝之前,要先让娘子吃掉魂魄,留下灵性,这样法宝上才会留下烙印,方便驾驭。 马五接着说道:“有些亡魂在旧土待的时间不长,又或是天生有守护魂魄的手段,他们的魂魄还在,这就叫生灵, 这类生灵不能用来炼制法宝和灵物,就算炼出来了,也不听使唤,但却是旧土危险的所在, 猎户之中有一句话,叫宁在新地闯十年,不在旧土走一天,意思就是旧土比新地要危险的多, 新地的异类,大多没有灵智,就算有灵智,终究要比人差一些,而且异类要受地头神的限制,太过分的事情,他们也不敢做, 旧土可不一样,空灵的灵智比人略差一点,生灵的灵智和人相当,因为活的年月长一些,很多生灵比凡人的灵智更高, 去到旧土的猎人,九死一生,而大多数猎人,也没有搜集空灵的手段, 之前咱们猎来的刺吞珠,就是捕获灵性的好东西,可一颗成色上好的珠子几十万,寻常猎人哪买得起? 就算有捕获灵性的法宝,就算猎人够聪明,手段也够高明,就算他真捕到了灵性,也未必赚得到钱。” 李伴峰皱眉道:“这还赚不到钱?据我所知,哪怕一件灵物的价钱都得上万大洋,法宝更不用说, 灵性是法宝和灵物的要害,肯定能卖个好价钱,用桓国钞来算,卖个百十来万不过分。” 马五点头道:“是能卖百十来万,但得交过路钱, 旧土上有土匪,把守各处交通要道,猎人进了旧土,再想出来,必须得交一笔过路钱,拿不出钱,也可以用他们采来的灵性去换, 一个猎户进了旧土,空手而回,这下就赔大了, 要是他只采到一个空灵,这个空灵还得归山大王, 老七,如果你想去旧土打猎,趁早别动这份心思,咱们不差这份钱,咱们也不冒这个险。” 李伴峰摇头道:“我没想打猎,我就想报仇,我从铁羊三杰那问出来一些消息, 陆小兰现在是铁羊山上的大插千,铁羊山派她来扫咱们的地盘,他们差点就得手了,这个仇得报, 如果不报,他们还会再来,而且下手会更狠。” 这点李伴峰非常确定。 陆小兰不会罢手,为了红莲,她会一直纠缠下去。 马五沉默片刻,点点头道:“这个仇确实得报,可关键是怎么报? 铁羊山的土匪如果就在眼前,咱们必须跟他们拼命, 他们要是从旧土出来,咱们也有机会动手, 可他们要是躲在旧土里边,咱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当年何家从旧土搜罗大魈,途经铁羊山,没跟荣叶光打招呼,结果大魈被劫走了。” 李伴峰问道:“什么是大魈?” “大魈也是一类空灵,是几十上百的亡灵聚合在一起,年深日久之后,形成的特殊空灵, 何家捉到一只大魈实属不易,被抢之后,何家大怒,带人攻打铁羊山,攻了半个月,没打下来, 那可是何家,他们都不行,咱们有什么办法? 那些悍匪长年生活在旧土,路熟,人熟,规矩也熟,去旧土打他们山头,这纯属天方夜谭。” “必须走一趟,就算打不过,好歹也得知道他们住哪,以后找机会拾掇他们一回。”李伴峰还真就和铁羊山卯上了。 “我真不知道铁羊山在哪,找人问问吧。” 马五去打探铁羊山的消息,李伴峰推着唱机,开始在地块上拔钩子。 他先把唱片放在托盘上,给发条蓄满了力,把唱针摆好,拨动开关,推着唱机,开始狂奔。 “假惺惺,假惺惺,做人何必假惺惺,你想看,你要看,你就仔细的看看清……” 李伴峰一溜烟跑过货仓,川子愣在原地,喃喃自语道:“七爷这是怎么了?” 砰!货仓有东西爆了。 在歌声之中,一根钩子被拔了。 小根子正在配置金汁,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异类的金汁和普通人的金汁结合起来,产生了非常微妙的变化。 他的修行进度在不断加快,他已经准备找货郎买第三个桶子了。 前方有质量上乘的一坨,热度够,纯净度也够,没有沾染太多杂质。 小根子刚要过去,李伴峰抢先一步过去了。 质量上乘那一坨,被李伴峰踩扁了。 小根子很是惋惜,看着上边的鞋印子,还是勉强收下了。 “七爷这是怎地了,今天怎么这么拉风?” 确实拉风。 唱机后边挂着大风车,不停的转,能不拉风么? 不仅唱机拉风,而且曲子也拉风。 假正经是各大舞场必备曲目,曲调歌词朗朗上口,最主要的是娘子唱的带劲,俏皮可爱的歌声响彻了整个地块。 李伴峰用了一首曲子的时间跑过了地块上的大部分地方。 放完了一首歌,唱机得休息三天,李伴峰细数了一下,这一路摘了六个钩子。 这应该都是陆小兰摸进来那次留下的,她还挺下本的。 窥修太不好防备,以后还得加紧打扫。 李伴峰把唱机送回随身居,独自在周围探索了半日,把修为攒够,走到左武刚门口,李伴峰推门进去了。 左武刚正和一只蜈蚣姑娘练武,双方打斗激烈,几进几出,看情形,应该是刚刚开始。 李伴峰回避了片刻。 过了不到一分钟,蜈蚣姑娘走了。 李伴峰进了屋子,问道:“你知道铁羊山在哪么?” 左武刚正在穿衣服,他认识铁羊三杰,李伴峰以为他知道铁羊山的位置。 可他真不知道:“七爷,当初陆家和铁羊山做过几次生意,都是在正地做的,我是当支挂的,见过他们几次, 后来有一次,铁羊山给的货成色不对,空灵里边混着生灵,两边起了争执,打了几场,我和铁羊三杰交过手,所以认得他们。” “陆家最后打赢了?” “没赢!铁羊山那伙土匪,什么规矩都不讲,占了上风就往死里打,吃了亏就往旧土跑, 陆家人不想去旧土和他们纠缠,最后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七爷,那群狗崽子来咱们地盘上撒野,我知道你咽不下这口气, 但你可不能去旧土和他们交手,别看他们大瓢把是六层,修为和我相当,可他们山上什么人都有,什么手段都有,谁去了都得吃大亏。” 何家和陆家都在铁羊山上吃过亏。 铁羊山还真不简单! 陆小兰怎么能找到这么个靠山? 李伴峰对铁羊山更感兴趣了。 他回了随身居,问唱机:“娘子,铁羊山在什么地方?” “相公,你去铁羊山要做什么?” “去散散心。”李伴峰觉得自己想了个不错的理由。 嗤嗤~ 娘子沉默片刻道:“喂呀相公,小奴记得有铁羊山这个地方,但只记得这地方在旧土,到底该怎么走,小奴真记不得了, 宝贝相公,听小奴一句话,想去旧土散心,还得等你修为再精进一些。” 也不知娘子是不是真的不记得,总之在她这问不出来。 李伴峰回了议事厅,继续操练乐队。 乐队得知李伴峰喜欢《假正经》这首曲子,又在议事厅里练了一下午。 这下上头了,整个地块都上头了。 管仓的一边上称一边唱。 管账的一边数钱一边唱。 燕子和阿琴一边打架一边唱。 马五一路哼唱走了回来,对李伴峰道:“老七,咱们地头上有个猎户,自称知道铁羊山在哪。” 李伴峰一阵惊喜:“人在哪呢,带我看看。”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老七,这事可真不能莽撞。” “没事,看看再说。” 马五吩咐人把猎户叫到一里地块,那里相对安全。 路上,马五问李伴峰:“咱们是不是给这十里地界起个名字。” 李伴峰点头道:“我想好了,就叫正经村。” 马五想了想,频频点头道:“这个名字不错。” 这猎户名叫孙铁诚,五十多岁,衣衫素朴,面相老实。 见了李伴峰和马五,猎户赶紧行礼,李伴峰直接问铁羊山的位置,老猎户回答道: “那要看两位爷是从外边走,还是在里边走。” 李伴峰皱眉道:“什么外边里边?” 马五道:“他说的是新地和正地。” 孙铁诚道:“要是从正地走,在到旧土之前,都能走的太平些,凭我这个腿脚但得走上半个月, 要是从新地走,只要一天就能到地方。” 猎户走一天就能到。 要是李伴峰走,是不是一个钟头就能到? “老哥,你什么道门?” “旅修,三层。” 这么巧? 马五对猎户道:“你给画张图吧,告诉我们该怎么走。” 猎户给画了张图,画完之后,李伴峰没看明白。 猎户也很为难:“两位爷,我不会画图,我也不会写字,我连笔都没怎么拿过。” “就这张了,将就吧,”马五把地图收了,给了孙铁诚两块大洋,“你赶紧出货去吧,出了货赶紧走。” 马五真心不想让李伴峰去旧土,他甚至都不想把这个猎户带来。 可你要真不把人带来,显得没把李伴峰的事情放在心上,以后若是让李伴峰找到这名猎户,还显得马五做事不厚道。 现在这么处理正合适,画张图,似懂非懂,还在马五手里攥着,去铁羊山的事情以后再商量。 猎户回了“正经村”,在村子里出了货,没有多做逗留,又往新地深处走去。 半个钟头,走了五六里,孙铁诚忽然觉得有人尾随,转身一看,李伴峰跟在了身后。 “这位爷,您这是要……”孙铁诚很紧张。 李伴峰微微皱眉:“你不是三层旅修么?走的也不快呀?” 猎户擦把汗道:“爷,你在后边跟着,我也不敢走快了。” 李伴峰掏出三十个大洋,塞到猎户手上:“我要去铁羊村,你能给我带个路么?” PS:旧土比新地更有意思! (本章完) ------------ 第二百零二章 天下第一道门 浓雾之中,两人疾行。 猎户孙铁诚走的挺快,半天时间走出了七十多里,可要说是三层旅修的速度,属实差的有点远。 “你真是旅修么?”李伴峰走的有些不耐烦。 孙铁诚老实作答:“这位爷,咱们不能走太快,走太快就找不到旧土了。” “这什么缘故?” “什么缘故我也说不清,只知道这条路得走慢些,才能找到旧土的大门。” 旧土还有大门? 李伴峰越听越好奇。 又走了半天时间,浓雾渐渐散去,前方隐约能看见一座城。 和绿水城不同,这不是城市,是一座古城,有城墙,有城垛,有城门楼子。 孙铁诚道:“这位爷,这就是渔人城,穿过渔人城,一直往南走,就到了铁羊山。” “渔人城?打鱼的多?” “不是那个渔,他是那个渔,我也不认字,也不知道该咋说。” 漫无边际的荒野之中突然多了一座城市,李伴峰有些担心,这座城市给他的感觉不是太好,似乎有凶险在等着他。 趋吉避凶,旅修安身立命的根本。 李伴峰对孙铁诚道:“咱们不进城了,绕过去。” “绕不过去,会迷路的。” 李伴峰诧异的看着孙铁诚:“你以前去过铁羊山?” “去过。” “你是旅修,以前走过,还能迷路?” “能迷路,这座城邪乎着呢,只能穿城而过,肯定绕不过去。” 李伴峰越发费解:“贴着城墙走,也绕不过去?” 孙铁诚一脸为难道:“这位爷,伱给了我钱,我肯定不敢骗你,这城真绕不过去,你要是不信我,我把钱还给你。” “那倒不必,”李伴峰摆摆手,“进城吧。” 进了城门,李伴峰四下观望。 别说,这座城挺有规模,街道挺宽敞,地上有石板路,两边房屋鳞次栉比,只是多年未曾打理,显得破烂了一些。 建筑虽然破烂,可人还不少,街上有闲逛的,路边有摆摊的,大小铺子开着门,时不时有人进出。 旧土,是因为正地丢了人气,才变成旧土,按照娘子的话说,百里之地,连一百个人都没有。 可这座城里怎么这么多人? 换成别人肯定理解不了,可李伴峰不觉得奇怪,因为这些人很特殊,他们脸上泛着绿光。 准确的说,他们不是人,是鬼。 满城亡魂四下游荡,就像马五说的,他们把自己当成了人,完全没有鬼魂应有的谨慎和忌讳。 这些亡魂和李伴峰平常看到的不太一样,他们身上的血肉很真实也很完整,感觉和地头神的血肉有的一比。 他们都是地头神? 这不可能! 他们身上没有那份威势。 可这些血肉从哪来? 难道这是长年在旧土生活导致的? 两人在大街上走不多远,听到前方有人在路边吆喝: “痛是痛,伤是伤,血脉好似一长江,小痛寒处就成病,小伤血热就成疮!” 这是干什么的? 走进一看,一名男子背着个箱子,冲着围观人的正在推销药品: “这是我祖传的秘方,专治腰腿痛伤, 这一贴药里边有二十一味药材,没有珍珠人参,没有牛黄狗宝,都是些不值钱的草药, 偏方能治大病,草药气死名医,咱这药不贵,两块钱一贴,病重的两贴准好,病轻的一贴就成。” 李伴峰笑了:“这人挺有意思。” 确实有意思,给鬼卖膏药。 鬼需要贴膏药么?贴了能管用么? 对这些血肉完整的鬼魂或许还真的管用。 孙铁诚在旁咂咂嘴道:“这位爷,这是个挑皮的,炉啃汉,都是骗人的,没什么好看的。” 挑皮,黑话,就是江湖上卖药的。 炉啃汉,就是卖膏药的,因为旧时候贴膏药之前,得先用火烤。 这种江湖卖药的,不可能是真的,只是没想到,这汉子都做了鬼了,还用这江湖把戏骗人。 不过这一圈买药的也都是鬼,李伴峰就想看看,鬼到底用什么手段骗鬼。 那汉子扫了孙铁诚一眼,接着吆喝道:“刚才有人说我是骗人的,咱们素不相识,这话也不知你从哪说起, 我是老实人,在家孝敬父母,在外广交朋友,看重的就是个名声,一听你这话,我心里憋屈, 这个脸我要,这口气我争,今天为了传名,我豁出去了,这药分文不取,我白送!” 白送? 李伴峰捏着下巴,看的越发出神。 白送你怎么骗钱? 孙铁诚在旁劝道:“这位爷,你别看了,他这是在圆黏子(做戏粘人),这是江湖把戏。” 李伴峰还是不肯走。 汉子又道:“我这药材虽然便宜,可也是带本钱的,要说在场的一人一贴,我是真送不起, 我这有十张票,我随手扔,你们随手捡,谁捡到了,我就送一贴药,接着票的人有,接不着的没有。” 汉子开始往外扔纸票,李伴峰还真就接到一张。 运气不错呀! 我看他还怎么往回圆。 汉子又说道:“昨天有人拿我一贴药,到了家,觉得没花钱,他也不心疼,随手就给扔了, 君子好治,小人难防,接着药的,劳驾给我个本钱,给一块钱就行。” 李伴峰喊道:“不是白送么?怎么又要钱了?” 汉子道:“这位兄弟说的对,咱说话得算数,吐唾沫是个钉,我说送就得送, 一块钱,您给一贴药的本,我再送您一贴,要是不灵,您找我退钱,要是灵了,您替我传个名声。” 李伴峰连连摇头,就这手段骗钱,谁信呀? …… 五分钟后,李伴峰拿着两贴膏药,跟着孙铁诚接着往前走。 “这位爷,我都说了这是个骗子,你怎么还上当?” “没事,一块钱也不多,就当图个乐,我这两天还真有点腿疼。” 李伴峰还确实腿疼,腿疼的原因不是因为伤痛,是因为宅修的层次压了旅修。 那他买这膏药能管什么用? 买了就买了吧。 走不多远,又听一位老者正在吆喝:“今天来谈相的不多,事却不少,气数吉凶,都写在脸上, 阴阳变化妙无穷,天下尽在一掌中,我一眼看过去,已经看出个端倪, 有人家里出了凶事,有人背后犯了口舌,还有人出门寻仇来了,脸上挂着血光之灾!” 李伴峰站住了。 这人什么意思? 说我呢? 孙铁诚在旁小声道:“这是个挑金门的(江湖算卦),也是耍腥的(骗子),别上他当。” 李伴峰没有停步,直接往前走,走不多时,那老者跟了上来。 “年轻人,我不做你生意,追出你半条街来,只为给你提个醒, 今日你犯凶煞,寻仇的事你放一放,冤有头债有主,天理循环有定数,不急这一时呀!” 李伴峰看了老者半天,从口袋里掏出一百桓国钞,塞在了老者手上。 老者叹口气:“后生,这钱我收下了,看面相便知你宅心仁厚,我再教你个破法, 你在城里待一晚上,千万别出城,等到了明天,再到我这看看面相,到时候我再教你如何应对。” 说完,老者走了。 孙铁诚急得直跺脚:“这位爷,你咋又上当了?” 李伴峰沉思良久道:“他说的确实挺准。” “咱别在这瞎耽误工夫了,我赶紧送你上铁羊山。” 李伴峰摆摆手道:“今晚不上山了,我在城里住一晚,明天再说。” “你还真信他的话?我可不在这住!”孙铁诚摇头道,“这位爷,话我都说到了,明天你出城往南走,就能看见铁羊山。” 李伴峰又给了孙铁诚二十大洋,前后五十大洋,算作酬谢。 孙铁诚抿抿嘴:“这位爷,你是好人,你非要住在城里,我带你去友来客栈,那家客栈不骗人。” 李伴峰跟着孙铁诚去了客栈,客栈的掌柜脸上带绿光,不是阳间人,但价码公道,八十一晚,有单间。 当晚,李伴峰就在客栈住下了。 李伴峰刚住下没多久,掌柜看了看身边的跑堂的,吩咐道:“你去后院,叫上弟兄们,赶紧抄家伙,开席!” 跑堂的低声道:“现在就开席?还是等他睡着了吧。” 掌柜的怒道:“呸!你让我等,然后你自己先动手,趁热先吃了,你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 “掌柜的,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为了你着想,等他睡着了再动手,咱们也好图个安稳。” “别特么废话了,赶紧叫人!” 跑堂的一脸不情愿的去了后院,正要把杂役、长工、厨娘都叫上。 没想到那这几个人把刀都磨好了,准备爬窗户。 跑堂的怒道:“你们这几个狼心狗肺的,没有掌柜的吩咐,你们就打算偷嘴,一点规矩都不讲!” 厨娘捂住跑堂的嘴:“瞎嚷嚷什么?我们是担心那小子耍诈,先给掌柜的探探路。” 跑堂的推开厨娘,摆摆手道:“跟我走,去大堂,掌柜的等着呢,咱们一块动手。” 去了大堂,众人四下观望,没看见掌柜的。 杂役问道:“掌柜的人呢?” 跑堂的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是他让我来的。” 短工气得直跺脚:“这老东西,他把你支走,自己吃独食去了!” 众人直接冲上二楼,来到李伴峰门前,发现门没开。 掌柜的没来? 厨娘一笑,没来正好,咱们先下手。 短工一脚踹门进去,先把人给摁住。 杂役拿着大被,再把人给蒙住。 跑堂的吩咐一声:“剁!” 厨娘上前剁了一刀。 掌柜的痛呼一声:“特么剁我干什么?” 杂役把大被打开,发现被子里是掌柜的。 跑堂的一脸诧异:“掌柜的,你怎么先上来了?不是说好咱们一块上么?” 掌柜的面不改色:“我是先上来给你们探探路,刚才哪个王八羔子剁我?” 短工指着厨娘道:“是她!刀还在她手上!” 厨娘辩解道:“我这把刀,只能剁活人,剁不了阴人,就算剁了阴人,也不疼。” “不疼?你特么骗鬼呢?我特么不是肉做的?”掌柜的在脊背上揉了半天,“我让你不疼,我特么剁你一刀你试试!” 掌柜的要剁了厨娘,跑堂的道:“掌柜的,客人去哪了?” 掌柜的提着刀,想了半天。 从他进门就没看见人,这人到底去哪了? …… 李伴峰哪也没去,他把钥匙放在了房梁上,人在随身居里待着。 他手里拿着两贴膏药,坐在唱机面前静静发呆。 “喂呀相公,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黏糊糊的,好恶心。” 李伴峰道:“街边买的,治腿疼的。” “相公腿疼么?” “有那么一点。” “用这个东西治?”唱机都不敢相信,“相公,你有时候是疯了些,可终究是个聪明人,怎么会上了挑皮的当?” “不止上了挑皮的当,还上了挑金门的当,倒是没花多少钱,我也不缺钱。”李伴峰把膏药丢在一旁。 他确实不缺钱,但现在缺智商。 李伴峰看着唱机道,缓缓说道:“娘子,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自从进了城,我脑子就不好用了,别人说什么我信什么。” “进了什么城?” “渔人城。” “旧土上的?” 李伴峰点头道:“是旧土上的,我以为这打鱼的多,谁知道是骗子多。” “喂呀相公,这不是渔夫的渔,这是愚弄的愚,你进了愚人城,遇到愚修了!” “愚修?还有这个道门?这个道门还这么厉害?” “相公,愚修曾是天下第一道门,同层次下,没人是他们对手。” PS:天下第一道门是愚修? 别的道门服么? (本章完) ------------ 第二百零三章 愚人城 天下第一道门? 吓死人了! 凭什么宅修和旅修不是第一道门? 李伴峰表示不服:“娘子,这个道门有什么技法?” “喂呀相公,你这话可问住了小奴,小奴不知道愚修有什么技法, 小奴没有见过愚修,愚修这个道门已经绝迹很久,多年没有修者在世上了, 小奴只知道这个道门极其强悍,他们极其精明,手段又诡谲,同层之间没有对手。” 没有对手? 世间道门,除了金修,都有相生相克的联系,这是货郎说的。 “就没有道门克制愚修么?” 唱机道:“相传普天之下只有一个道门能克制愚修,但那个道门又无力与之一战。” “等等,”李伴峰皱眉道,“我怎么听不明白,哪个道门能克制愚修?为什么无力与之一战?” “小奴也不知是哪个道门,无力一战的缘故也不知晓,据小奴推测,可能是那个道门人太少,又或是心不齐。” “愚修难道心齐?” “不算太齐,但也能联手作战,他们在普罗州共同建立了愚人城,因为愚修太强,在普罗州,听到愚人城的名号,无人不闻风丧胆。” “他们这么强,怎么还绝迹了?” “这个说不清楚,有人说他们是因为互相愚弄戏耍,导致内讧而亡, 也有人说是因为树大招风,愚修被其他道门围攻,最终灭亡, 众说纷纭,难辨真假,但小奴只记得一件事,我修行之时,曾有前辈告诫过我,说愚人城还在旧土,虽然没有在世的修者,但还有过世的亡灵, 即便成了亡灵,愚修依旧极其强悍,那位前辈让我千万别来愚人城,相公,你是怎么来的这里?” 李伴峰揉揉额头,思绪一片混乱。 我怎么会来了愚人城?我来这地方做什么? “娘子,愚修的技法就是骗人么?” 嗤嗤~ “相公,听前辈说起愚修的时候,小奴当年也是这么觉得的,我觉得愚修应该叫做骗修, 但有一位长者曾见过愚修,他告诫过我,愚是愚,骗是骗,愚修的关键是愚,不是骗。” 这位长者是做什么的,说话怎么这么绕? 李伴峰思索片刻,似乎想出了些端倪。 愚是愚,骗是骗。 这些人的骗术不见得有多么高明。 是我智商下降了。 是我被他们变“愚”了! 这才是愚修的强大之处。 “难怪我进城之后一直被骗,连街头卖膏药的,都能从我这骗走一块钱!” 李伴峰立刻起身,想要离开愚人城。 唱机呼唤一声道:“相公,要不你等等再走,我看伱思绪依旧有些纷乱,或许是中了愚修的技法。” 李伴峰回身看向唱机:“娘子,你有办法化解愚修的技法么?” “这个……”唱机没办法。 她都没见过愚修,怎么化解技法? “相公,在宅子里多歇息片刻,再出去吧。”这是唱机唯一能给出的建议,宅修在宅子里复原能力,是其他道门无法企及的。 可李伴峰还有一重顾虑:“娘子,我觉得脑子越来越乱,中了愚修的技法,拖的越久,会不会中毒越深?” “这个……”唱机解释不了。 李伴峰又问:“愚人城既然是愚修的地盘,我在这城里待久了,是不是会受到影响,变得越来越愚钝?” “这个……”娘子依旧解释不了。 “我还是趁早走吧!”李伴峰又要出门,连法宝都没带。 娘子招呼一声道:“相公,把法宝都带上, 葫芦妹子,要是有人再骗咱们男人,你一定提醒一声。” 酒葫芦回应道:“卖膏药的时候,我没想过小老弟能上当,等他买了膏药,我觉得这点钱也不算什么。” 唱机心头一紧。 葫芦是不是也中了技法? 唱机又道:“含血,你能对付亡魂,跟着相公一块走 牵丝,你常在相公耳边,时不时提醒他一句, 老茶壶,你也睡醒了,你见多识广,跟着一块去, 二刀,你在身边给官人防身, 判官笔就不用带了,那东西不中用, 月份牌带上,这贱人挺聪慧的。” 李伴峰带上一对法宝,夹着月份牌走到了门口。 想了片刻,李伴峰又把月份牌放回去了。 “我这是跑路去了,夹着个月份牌走在大街上,得有多扎眼。” 李伴峰走了,娘子还是放心不下:“相公今天不大对劲。” 红莲在旁道:“让我出去看看吧,我见过愚修,或许能帮得上忙。” “让你出去?”唱机认真想了想,“再等等。” “等到什么时候?等到那疯汉丢了性命?” 唱机喷吐一团蒸汽,把红莲烧得通红:“妹子,别说那不吉利的话,你再耐心等等,等到你下辈子,没准就放你出去了。” “恶妇!”红莲啐了唱机一口,唱机用蒸汽接着烧灼。 一番撕打过后,红莲不再作声,唱机看着月份牌道:“相公应该带上梦德,德修和梦修都能搅动心智,在愚修面前肯定有用。” 梦德表示赞同:“夫人说的是,我是有用的。” 判官笔冷笑一声:“太多。” 娘子一怔,问判官笔:“你刚说什么太多?” “哼……”判官笔懒得重复。 …… 李伴峰回到客栈房间,发现屋子里被翻乱了。 这家店不太正常,很可能是黑店。 我为什么会进了黑店? 客栈掌柜没找到我,肯定以为我逃了。 我是将计就计逃出去算了? 还是攻其不备,杀他们个回马枪? 要换做以前,李伴峰第一反应必然是报复。 别看店里都是亡魂,有钟摆在,李伴峰还真不怕他们。 可在愚人城,和愚修动手,我能占到便宜么? 再说这客栈里可能还有别人,万一我被围了,可怎么脱身? 一想多了,李伴峰就觉得脑仁疼。 算了,这个仇以后再报,先脱身要紧。 李伴峰从窗户跳出去,来到街道上,朝着城门走去。 走了片刻,李伴峰开始思考一个重要问题。 往左走还是往右走? 城门在什么地方? 李伴峰不是从城门走过来的么? 从城门到客栈大门的路,李伴峰是记得的。 但现在他是从客房窗户跳出来的,身处在一座小巷子里,不在大街上,城门到底该怎么走,他有点想不明白。 只是因为换了个出口,就认不清方向了? 旅修竟然会认不清方向? 李伴峰不断的揉着脑壳,越走越急躁。 酒葫芦提心一声:“小老弟,别急,咱们先看看风向,再判断方向。” 风向? 李伴峰不记得进城的时候是什么风向。 耳环提醒道:“爷,要不咱们再回客栈大门,沿着原路往回走。” 钟摆怒骂耳环:“你个夯货,再回客栈门前,那不等着让客栈掌柜看见么?这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分别?” 耳环回嘴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李伴峰懒得听她们争吵,这几件法宝明显也受了愚人城的影响,智商都下降了。 关键时刻,遇到关键问题,还得李伴峰自己决断。 李伴峰身在小巷里,视线受阻,肯定找不到出城的路。 找一个视线开阔的地方,不就能找到路了么? 不远处有一座钟楼,李伴峰穿过小巷,沿着大街跑到钟楼下方,一直爬到钟楼顶端。 这里视野果真开阔! 这座钟楼应该是整个愚人城的最高建筑吧? 李伴峰举目眺望,很快找到了城门的位置。 而且不止一个城门,四方城门的位置,他都找到了。 他激动,他欢喜。 友来客栈十几口子人都冲出来了,跟着李伴峰一起庆祝。 “快看!他在钟楼上边!” “快!别让他跑了!” “摁住了,往死里剁!” 一群人冲向了钟楼,李伴峰赶紧跑路。 “他们怎么看见我的,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 跑了几步,李伴峰一皱眉头,知道了问题所在。 全城就他一个人,剩下的都是鬼。 就这么一个活人,还跑到全城最高的地方站着。 我特么是怎么想的? 我爬这么高做什么? 客栈那些人想找不到我都很困难。 在城里一路飞奔,李伴峰费尽力气终于甩脱了追兵。 喘息片刻,又一个声音出现在了耳畔:“年轻人,我劝你一番话,你就是不听,你还想要出城么?” 李伴峰回头一看,又是那个挑金门的(算命的),之前李伴峰还给了他一百块钱。 “你怎么找到我的?” “煞气在你身上,隔着老远我都能看见。” “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城?” 算命先生笑道:“命数都在脸上,岂能瞒得过我的眼睛,年轻人,你千万不能出城,血光之灾,就在你眼前。” 李伴峰迈步就走,一句话都没有和这算命的多说。 我留在这城里才有血光之灾,我现在脑子越来越不够用了,再留下下去,别人拿刀砍我,我都不知道躲。 在巷子里行走时,李伴峰心里一直在默念一句话:“前边是大街,一定是大街……” 结果前边出了巷子还是巷子。 李伴峰又迷路了。 这可怎么办? 找人问问路? 这的人有可能说实话么? 茶壶见李伴峰有些暴躁,劝了一句:“老弟,回家歇会,先睡一觉,你是宅修,歇过来这口气就好了。” 老茶壶的建议和其他人差不多,都没什么价值。 但李伴峰目前也只能回随身居。 他头很疼,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 他感觉自己的思绪越发混乱,就连想一件小事,都要耗费大量脑力。 回到了随身居,李伴峰一头扎在床上睡了。 唱机问起了经过,一群法宝颠来倒去说不明白。 唱机也有点慌乱了:“这是怎地了,都傻了不成?” 她有些害怕,她担心李伴峰再也出不去了。 “宝贝相公,睡吧,睡醒了,脑子清明了,就好了。” “哼!”判官笔冷哼一声,先行睡去了。 PS:卖药的,算命的,黑店里的掌柜的,谁的修为更高一些? (本章完) ------------ 第二百零四章 破煞 第二天睡醒,李伴峰神清气爽出了随身居。 也不知道是因为睡这一觉,缓过神来,还是因为宅子的特性,让李伴峰摆脱了愚修的技法,他的思绪比昨日要清晰许多。 其实有些事情,只要稍微静下心来想想,就能想出答案。 在这座城里真的会迷路么? 不会。 朝着任何一个方向一直走,肯定能走到城墙。 沿着城墙继续走,肯定能走到城门。 只要找到城门就能出城,李伴峰自然就能恢复正常。 这座城最大能有多大? 最多也就纵横一百里! 一百里对于李伴峰来说不算什么,半个钟头都用不上。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这一路必须跑直线。 前边一条路不是太正,多少有点偏差,李伴峰翻墙跳院子,沿着直线往前冲。 一路跑了五个多钟头,李伴峰没找到城墙。 前边是大街,有开店的,有摆摊的。 身后是巷子,有闲逛的,有叙话的。 李伴峰觉得自己来过这地方,而且不止一次。 用风向定位,用标志性建筑定位,沿途做记号……李伴峰想了一百种方法,也不知道该怎么从城里走出去。 前边一位大婶,面容还算和善,跟她问个路吧。 李伴峰拿着钞票来到大婶面前,小心翼翼问道:“大婶,城门怎么走?” 大婶一怔:“你这是问路?” 李伴峰点点头。 “你这孩子真是,问路你给什么钱呀,城门还远着呢,看把伱累的,来,进我屋里喝口水。” “不了,大婶,我有急事,必须得出城,您给我指条路就行。” 大婶不高兴了:“我就请你进门喝碗水,还能害了你不成?你要是信不过我,问别人去吧!” 怎么办呢? 跟她进去喝碗水? 我是四层的宅修,就算她下毒,估计也放不倒我。 李伴峰刚要往屋里进,趋吉避凶的危机感示意他不能进。 “小伙子,进来呀,你去哪?你不是要出城么?你去哪?你走的路不对,你来我这喝碗水,我给你指路……” 李伴峰头也不回,撒腿就跑。 又跑了一个多钟头,李伴峰看着眼前的巷子,绝望的靠着墙根,坐下了。 “年轻人,我让你找我看相,你怎么不听我话?” 李伴峰连连苦笑。 这算命的又来了。 我找城门找不到,他找我,一下就找到了。 算命先生往李伴峰身边一坐:“寻仇的事情,还没放下?” 李伴峰摇头道:“放下了,我现在就想出城。” “难呐!”算命先生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出个城,有这么难?” “难,难比登天,这是愚人城,哪那么容易出去?尤其是你,你印堂发黑,面带晦气,强行出城,只怕命都难保。” 李伴峰一脸无奈道:“我真不想找你算命,我也给过你钱了,你离我远点行么?” 算命先生叹口气道:“我信缘分,我昨天看了你一眼,就知道你是个命数不凡的人, 实不相瞒,我活着的时候,在愚人城里困了二十八年七个月零三天,直到死的那天都没找到城门, 但我相信你能找到,我相信你不会困死在愚人城里, 城北有座三进的大宅院,从我来愚人城那天起,就已经荒废了, 你和这座宅院,有一番因果未了,你必须到宅院里住上一天一夜,才能化解这番厄难, 千万记住,就一天一夜,不能多,也不能少,今天什么时间进去,明天什么时间出来, 出来之后,背后正对大门,径直往前走,遇到什么都别停下, 遇到墙,你就撞墙,遇到树,你就撞树,不管遇到什么你都别停下,一直走半个钟头,就能走到城门, 年轻人,话说到这了,信不信由你。” 算命先生走了。 李伴峰坐在墙边冷笑一声:“我凭什么信你。” 我还和什么宅院有因果? 我都没来过这地方,哪来的什么因果? …… 深夜,李伴峰到了城北,进了荒宅。 他真不愿意相信这位算命先生,但他实在找不到出城的方法。 宅院的前院不大,有一排倒座,就是门房,专供仆人居住的地方,穿过垂花门,到了正院,坐北朝南是正房,左右各有一间厢房。 李伴峰进了正房,外边是厅堂,里边是卧房。 仰头一看,房瓦掉了不少,屋顶直接见天。 屋子里的陈设还算整齐,但积灰都有半指厚,确实荒废了很长时间。 李伴峰拿着鸡毛掸子,掸了掸灰尘,坐在了椅子上,开始思索下一步的打算。 接下来是去随身居,还是在这荒宅里待着? 去随身居肯定更安全,但进了随身居,是不是就等于出了宅院?一天一夜的时间还能作数么? 不去随身居,就在这待着? 呼~ 一阵冷风吹过。 桌子上掀起些许尘土。 就在这地方待上一天一夜,谁也不敢说会不会遇到些什么。 回去吧。 李伴峰进了随身居,待了不到一刻钟,带着一个纸片姑娘又出来了。 不能在随身居里耗着,还是得在宅院里待着,才能化解因果。 这纸片姑娘是他之前一笔一笔画出来的,花了非常多的心血,在不参与战斗的情况下,能支撑三个多钟头。 他让这姑娘在宅院里四下巡哨,一遇到状况立刻示警。 他又把各类法宝摆在身边,把月份牌挂在正对面。 身段优雅的梦德深施一礼,对李伴峰道:“先生,您想听哪首歌?” “不听歌,把表盘支起来。” 听她唱歌,随时随地有可能被她代入梦境,梦德的本钱挺大的。 梦德把表盘支在李伴峰面前,李伴峰就在这坐等。 这算命的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他要敢骗我,下次再让我见了他,一定得陪他好好聊聊。 和他聊点什么呢? 直接动武,还是讲讲道理? 能不能从他嘴里把城门的位置套出来? 在愚人城,套愚修的话,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 别想事,不能想事,一想就头疼。 等了将近两个钟头,李伴峰迷迷糊糊犯困,一阵恶寒突然袭来,李伴峰打了个寒噤,清醒了不少。 身边多出来一个人,是那个算命的。 “你来干什么?” 算命的笑道:“我来帮你破煞。” “我在这待上一天一夜不就行了么?还破什么煞?” “光这么待着不行,你想平安熬过这一天一夜,还得留个符咒。” “你是来卖符咒的?行啊,你说个价钱吧。” 算命先生摇头道:“我说了,我不收你的钱,我只看重缘分,年轻人,把手给我,我给你画道符, 有了这道符咒,这屋子里的怨灵不敢动你。” “这屋子里有怨灵?”李伴峰眼角颤了颤,如果真有怨灵,他一定能看见。 “这屋子里的怨灵一直在看你,可你看不见她,你身上的因果因她而起,命中这场劫难,也因她而起, 熬过这一天一夜,因果还了,劫难也就消散了, 我当年和你一样,也是因为一桩因果,在愚人城困了一辈子, 我一路帮你,什么都不图,只是不想让你走我的老路。” 算命先生拿出了一支毛笔,蘸了墨汁,一脸诚意的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把手伸了过去,算命先生刚要在李伴峰手上画符,忽听李伴峰问了一句:“你在愚人城困了多少年?” 算命先生长叹一声道:“二十二年六个月零八天。” 李伴峰点了点头。 梆! 他一拳锤在了老者的鼻子上。 老者捂着鼻子道:“你凭什么打人?” 本以为这拳打不中老者,可没想到这种血肉完整的鬼魂还真就知道疼。 “老鬼!之前还说二十八年七个月零三天,一转眼,变成了二十二年六个月零八天,你特么编瞎话都不眨眼睛!” 两人当场撕扯起来。 这老头不是太能打,要是在正常情况下,李伴峰三拳两脚就能放倒他。 但现在情况不正常,李伴峰无论出拳还是出脚,都和平时判若两人。 不是力气不够用,也不是速度不够快,是他变笨了,每一下出手,机会和方法都不合适。 不合适就不合适,咱就瞎打,我二十出头,还打不过你个老东西。 揪头发,抠眼睛,挠脸……李伴峰仗着年轻,和算命先生打的难解难分。 钟摆上前,砍了算命先生两下,但砍得都不深,还不慎划了李伴峰一下。 她知道自己武艺不济,赶紧回头催促唐刀:“过来帮忙啊!” 唐刀叹息道:“以我今天这准星,还是不要出手的好,只怕会错伤了主君。” 这可不是玩笑话,钟摆擅长的是吸血和喷血,唐刀是纯粹的战斗法宝,他这一刀下去要是砍在李伴峰身上,可真就要他命了。 所有法宝都不敢轻易出手,只有梦德还有点把握,她冲着算命先生喊一声道:“你缺德!” 算命先生慨叹一声道:“年轻轻的后生,打我一个老头,是缺德呀!” 李伴峰心生愧疚,被算命先生多踹了一脚。 梦德失手了,谁还能帮李伴峰? 关键时刻,还得看酒葫芦。 酒葫芦是念修,作战经验又比含血丰富。 “含血妹子,寻他心弦!” 这是念修的内行话,寻找对方心弦,意味着要通过技法操控对方念头。 酒葫芦压低声音对含血道:“咱们道门技法以扰人心智为主,应该与愚修有相似之处,纵使谈不上克制,但就技法本身,也或许能和愚修相抗。” 含血闻言,立刻准备好了技法。 酒葫芦看准机会,一葫芦砸在了算命先生头上。 含血看看酒葫芦:“你刚才说那么多技法……” 算命的一阵晕眩,李伴峰趁机补了一脚。 挨了这一脚,算命先生不打算再打了,本想着要逃跑,却被纸片姑娘从身后抱住了。 算命先生一惊:“这位姑娘,你抱着我做什么?你怎么不知羞臊……” 李伴峰啐一口道:“占了便宜你还骂人,跟我走吧!” 老者挣脱了姑娘的怀抱,发现姑娘身上掉落了不少纸屑。 “你是个宅修?”老者惊讶的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没有说话。 这老头的阅历还真是丰富,他看出了李伴峰的四层技。 “不应该,你跑这么快,难道不是旅修?难道你修了两个道门?可宅旅不能双修……” 李伴峰没再和算命先生废话,他脑子里现在只剩下愤怒,被这算命先生戏耍的愤怒。 “娘子,吃饭了!”李伴峰揪着算命先生进了随身居。 “相公,你走出愚人城了?”娘子一阵欢喜。 “还没有,”李伴峰把算命先生扔到唱机面前,“总之先吃饭吧。” 算命先生看着唱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问道:“你是他的宅灵?” 唱机冷笑一声:“你眼力不错。” 算命先生连连摇头:“不可能,他的宅子不可能在愚人城……” 呼~ 一团蒸汽烫的算命先生直叫,唱机怒喝一声道:“放肆,谁让你说话了?先告诉我,你是愚修么?” 算命先生点点头道:“在世的时候,我的确是愚修。” “你有几层修为?” “二层!” “二层?”李伴峰不相信,他不可能被一个二层修者拖入苦战,“娘子不要信他,这老厮的修为绝对不止二层。” 娘子倒是觉得这老者没撒谎:“相公,小奴听前辈说起过,二层愚修确实有击杀三层修者的先例,甚至还能和四层修者周旋。” 二层周旋四层? 这个道门得强到什么地步? 李伴峰道:“你是二层,那卖膏药的是几层?” 算命的道:“他是三层修为。” 他有三层修为? 他修为比算命的还高? 你说笑呢吧? “友来客栈的掌柜是几层修为?” “他是四层修为。” 那个拿着刀要剁了李伴峰的客栈掌柜。 带着整整一客栈的人,追着李伴峰到处剁的客栈掌柜,是四层修为? 不是说愚修都非常精明吗? “骗子!”李伴峰摇头道,“娘子,这人是骗子。” 唱机一时间也无从辨别,转而问道:“你知道离开愚人城的方法么?” 算命先生点头道:“知道,只有我知道,我可以给他领路,就看你们信不信我。” 领路? 那是别想了。 李伴峰不可能放这算命的出去。 嗤嗤~ 娘子也不同意:“老东西,放你出去必然害了相公,你把出城的方法告诉我,要是灵验,我自然放了你,要是不灵,我会把你千刀万剐。” 算命的点点头:“我之前跟你家男人说的就是实话,他和那座荒宅有因果,他必须待在那座荒宅里待上一天一夜,把因果了断了才能出城。” 他说的是真的么? 如果他骗了相公该怎么办? 先让相公出去试试? 可如果不信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折腾他,慢慢逼供。 万一把真话逼成了假话又该怎么办? 呼哧~ 呼哧~ 唱机运转的越来越快。 算命的神色越发平静。 李伴峰的思绪转的比唱机还快。 其余法宝想不出对策。 就连红莲也有些纠结。 随身居里出奇的安静,气氛焦灼之间,忽然听到一声哈欠。 “你饿不饿?” 判官笔说话了。 他罕见的说了四个字。 他好像是在跟唱机说话。 唱机很是诧异道:“你问我饿不饿?” 判官笔懒得重复,又说了一句:“饿了就吃。” PS:咱们判官笔的活法多纯粹! 感谢懒修道祖左夜灰的好大哥佑天光 (本章完) ------------ 第二百零五章 想走你就走! 饿了就吃。 判官笔突然说了这么一句,随即没了声音。 算命先生没有洞悉灵音之技,听不到判官笔的声音,却感知到房间里的气氛稍微发生了一点变化。 唱机的喇叭口上,好像多了些露珠。 “不能吃,不能吃,”唱机喃喃低语道,“还得靠这老东西把相公带到城外去。” 娘子不差这口吃的,马上打消了这一念头。 可李伴峰没打消:“娘子,吃了他!” “相公,这人先不能吃……” “赶紧吃了他。” “现在要是吃了,相公可怎么……” 李伴峰看着唱机道:“你不听我话么?” 唱机思量片刻,喇叭口里腾起云雾。 算命先生大惊:“你们要干什么?年轻人,你不想出去了么?伱想在这城里困一辈子么? 我带你出去,我知道出去的办法,我带你……” 砰! 李伴峰踹了算命先生一脚,算命先生一个趔趄,来到了唱机近前。 大喇叭旋风腾起,算命先生的魂魄被娘子吞了,地上没有完整尸体,留了不少散碎血肉。 李伴峰看着红莲:“吃吧!” 红莲看了看地上的血肉,没有下嘴。 她不愿意吃俗物。 可修者的尸体不是俗物。 难道这些血肉不是算命先生的一部分? 那这些血肉有什么用处? 只是为了伪装,让这算命先生看起来更像人? 没必要。 李伴峰能看出来他是鬼,是因为李伴峰有金睛秋毫之技,寻常人进了愚人城,看他们都是普通人,根本看不出他是亡魂。 血肉的用途先不去想,先想这血肉的来源。 如果这些血肉不是算命先生的一部分,那应该也不是算命先生滋生出来的,这是他从别的地方弄来的。 想到这里,李伴峰脊背生出阵阵寒意。 客栈的人一直追杀李伴峰,算命的人也一直跟着李伴峰,他们的目的应该是看中了他这一身血肉。 要不是李伴峰有住在随身居里的习惯,他必然死在客栈了,那掌柜的是个四层的愚修,肯定比这算命先生难对付的多。 城里还有不少愚修,可他们为什么没对我出手? 那个卖膏药的,那些看热闹的,那个给我指路的大婶…… 那个大婶! 她没给我指路。 她让我进屋子里喝水。 如果我进了她的屋子,是不是她就该下手了? 就像我进了客栈,等于进了掌柜的屋子,所以他可以杀我。 其他人,因为我没进屋子,所以不能杀我。 这是愚人城的规矩? 但算命的为什么要杀我? 我进了他屋子么? 进了。 荒宅就是他屋子。 这算命的好阴险,真就把我骗进了他的屋子。 李伴峰抱着唱机,对着大喇叭亲了一口:“娘子,我都想明白了,你看我是不是聪明多了?” 不光李伴峰清醒了不少,就连娘子都清醒了不少。 嗤嗤~ “喂呀相公,难道小奴也中了他的技法?” 随身居里一片寂静,几秒钟后,娘子一声咆哮,三个喇叭一起冒烟:“一个二层修者,让老娘中了技法,这特么什么道理?” 红莲没有讥讽唱机,就在刚才,连她的思绪也一片混乱。 愚修的技法太强悍了。 李伴峰坐在床边,沉思许久,制定了一个简单粗暴的计划。 “娘子,一会我把另一台唱机推出去,放曲子,把亡魂引进屋子里, 引进来一个,我就关门,交给娘子拷问,直到问出来出城的办法。” “相公,问出来容易,可难分真假。” “不必区分,我再抓回来一个,娘子接着拷问,要是两人的供述对上了,就证明他们说了实话。” 嗤嗤~ 娘子喷吐出一团蒸汽:“这倒是个办法。” 李伴峰从三房里把风车唱机推了出来,正要出门,忽听梦德道:“先生,您该睡觉了。” “睡什么觉?又让我入梦?” 梦德一脸羞涩道:“刚才那一战,我也是出了力的。” 李伴峰怒道:“你出什么力了,你骂了一声缺德,结果把我给坑了,这也算你出力?” 梦德垂着头,很是委屈:“这是无心之失。” 见李伴峰十分恼火,唱机劝了一句:“相公,吃点东西,休息一晚吧,你也累坏了。” 李伴峰吃了两个罐头,在梦德优美的歌声中,躺床上睡了。 唱机冲着月份牌道:“明天还得厮杀,别让他做噩梦!今天你出战不力,我也不罚你了,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梦德赶紧施礼:“谢夫人宽宏。” 判官笔哼一声道:“还是太多。” 唱机喷出一股蒸汽,把判官笔烫红了:“到底什么太多?” “哼!” 被烫这一下,挺疼的,可判官笔懒得躲,还在原处躺着。 …… 当天晚上,李伴峰到了铁羊山,大瓢把荣叶光不在,只留下陆小兰一个守山门。 李伴峰利用随身居,混进山寨里,把陆小兰给杀了,还抢了十万大洋,随即一把火把整个山寨都给烧了! “嚯哈哈哈!”李伴峰站在山寨中央,放声狂笑。 然后李伴峰醒了。 这么好的梦,就这么醒了。 梦里大部分事情都记不清了,但李伴峰知道这是好梦。 看着李伴峰凶恶的眼神,梦德在月份牌里不停的哆嗦:“先生,您做梦笑醒了,这真的不怪我,夫人您说句话呀。” 李伴峰倒也没心思收拾梦德,他还要出门抓亡魂,唱机喊住李伴峰道:“相公,你去问问判官笔,他好像有对付愚修的办法。” 他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他昨天确实开口说话了。 李伴峰拿起判官笔,诚心请教:“笔兄,你要有出城的办法就告诉我,你肯定也不想困在这地方。” 判官笔酝酿许久,有表达的意愿,却实在懒得说。 估计是一句半句说不清楚,李伴峰姑且换了个问法:“你先说,我想的办法灵不灵?” “太多。”判官笔只说了两个字。 李伴峰没有生气,他认真揣度这两个字的意思:“你是说我想的太多,还是做的太多?” “都多。” “怎么就多了?” “有狠人看着。” 什么狠人? “你有更简单的办法?” “唉,”判官笔叹了口气,等了两分多钟,说出了四个字,“愚者千虑……” 这个成语,李伴峰是听过的,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可照你这个意思,我还是想少了。” 判官笔有说不出的无奈,等了两分钟,又说出四个字:“患得患失。” 愚者千虑,患得患失? 这是哪门子的成语? “笔兄,我听不明白。” 判官笔无奈道:“想出城,你就走。” “我走不出去!要是能走出去还用费这力气?” 唱机不耐烦了:“相公,是小奴的错,不要再问他了,咱们做正事吧。” 李伴峰推着风车唱机刚走到门口,忽听判官笔道:“不开窍的,本钱还我!” 他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李伴峰反应不过来。 什么本钱? 坏了! 在百蔓谷的时候,判官笔曾经搬走了秋大象,搬了二里多地。 他一直懒得要本钱,现在突然开口了。 那时候他可出了大力,要是算起本钱,李伴峰得懒上许久。 这可怎么办? “笔兄,咱们商量商量,等我出了愚人城再……” 晚了。 李伴峰话说一半,懒得往下说了。 判官笔已经把本钱要回来了。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床,他很想躺下去。 能躺下别坐着。 不行,不能躺着。 这一躺下,指不定要躺多久。 钥匙还在外边,昨天和算命的厮杀一场,被李伴峰随手丢在了荒宅里。 一直这么放在宅院里也不是办法,愚修这么奸诈,他要是有同伙,弄不好就给捡走了。 说什么也得出门看看,至少得把钥匙换个地方。 判官笔这狗东西,非得今天要本钱,我特么…… 算了,懒得教训他。 李伴峰咬着牙推开了房门,回头看了看风车唱机。 推出去么? 推它做什么?这么重。 李伴峰就这么空着手出去了,一件法宝都懒得带。 出了房门,李伴峰捡起钥匙,又想回去躺着。 不行,先得给钥匙找地方。 这宅子里有好地方么? 既然要防备算命的同伙,肯定不能把钥匙藏在宅子里。 出门看看吧,或许外边有好地方。 出了房门,李伴峰四下看了看,荒宅外边听空旷的,没什么藏钥匙的好地方。 我总想着藏钥匙做什么? 我不是想出城么? 这条路挺宽的,往前走走,是不是就能出城了? 哪有这种好事?走了两天都出不去,随便乱走还想出去? 算了,还是回去躺着吧。 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荒宅,李伴峰又有些犹豫。 出都出来了,他懒得回去。 不回去就接着往外走? 那也挺累人的。 要不咱们就地躺下? …… 李伴峰的意志还算坚强,忍着躺地上就睡的冲动,沿着巷子一直往前走。 出城,我要出城! 走了片刻,巷子转了弯。 想出城应该走直线,我是不是该翻墙过去? 算了,翻墙这事太累。 拐一点弯,不算什么,就沿着这条路走吧。 浑浑噩噩往前走,李伴峰专注和懒意对抗,脑子里什么事情都不想。 穿过了巷子,走到了大街,前边一个老妪问道:“孩子,你是不是迷路了,来大妈这喝碗水。” 还骗我喝水,你就没点新鲜的? 李伴峰一声不吭往前走,他懒得说话。 走不多时,又看见那卖膏药的:“这是我祖传秘方,一贴就灵,那位朋友,你是用过我膏药的,你说灵不灵? 朋友,你倒是给个话,要是不灵,我赔你一万,咱们现在就去我家拿钱!” 你的药灵个球! 去你家拿钱,进了你家门,然后再杀我? 你以为我会上你当? 李伴峰懒得搭理他。 前边有个变戏法的,一张白纸,放在手里一搓,变成了一只鸽子,扑啦啦飞走了。 变戏法的冲着李伴峰喊道:“我这有两套把戏,这位朋友想学么? 想学给两个赏钱,就当学个乐子,不想学您拍拍巴掌,就当给我捧个人场。” 李伴峰懒得看他。 又走不多时,一个医生模样的人,背着药箱子走到近前:“朋友,你脸上有个痦子,克父母,我帮你点了它,就要一毛钱。” 李伴峰都懒得骂他。 我都不知道我父母是谁,你跟我说这个。 …… 前边有个卖早点的,好像认出我来了,用不用绕过去? 见过就见过,绕路多费劲,不饶! 再往前边就是友来客栈了,这回得绕过去吧? 不绕! 就因为一直瞎绕,所以找不到城门! 就不信客栈里那伙人一直盯着我! 就算他们一直盯着我,也不用怕。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绕什么绕! 就这么一路走,走了两个多钟头,李伴峰一抬头,发现自己走到城门了。 出来了? 这就出来了? 什么都不想,这就出来了! 这也太…… 算了,这也没啥。 李伴峰懒得高兴。 他决定撒腿狂奔,立刻离开这地方。 犹豫半响,李伴峰还是放弃了。 不能跑。 太累。 慢慢走吧。 娘子说世间只有一个道门能克制愚修,却又无力与之一战。 难道这个道门就是懒修? 难道无力一战,指的是字面意思? 不是因为懒修打不过,而是懒修懒得打? 真是这样么? 李伴峰懒得想。 走出去十几里,前边站着一个中年男子。 李伴峰懒得看他,可又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谁呀? 孙铁诚! 猎户! 这个王八羔子! 我要去铁羊山,他把我带到了愚人城! 进了城里,你特么还把我带去了黑店! 我遭了这场劫难,都是你害得,你还敢在这等我。 “你……”李伴峰瞪了孙铁诚一眼,然后接着赶路。 我懒得和他计较。 孙铁诚还是那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他叫住了李伴峰:“这位爷,劳烦过来说句话。” “不。”李伴峰懒得说话。 “李七,你过了我的考校。” 他知道我叫李七! 他说什么考校? 李伴峰懒得问。 “李七,别急着走,我有好东西给你!” 李伴峰懒得要。 “李七,你留步!”孙铁诚不知道哪弄来一张床,摆在了李伴峰面前。 这特么太歹毒了! 你以为我会上你当么? 挣扎片刻,李伴峰躺在了床上,打了个哈欠道:“你说吧。” PS:饿了就吃,困了就睡,累了咱就歇着,想出城,你就往外走! 懒修就是这么纯粹。 (本章完) ------------ 第二百零六章 愚修技法 李伴峰躺在床上,孙铁诚站在床边。 他两手抄在一起,笑容憨厚,还是那副老实人的样子。 他说话的声调语气依旧朴实,仿佛在和李伴峰拉家常:“我真没想到,你是个懒修, 我从未见过兼修旅修和懒修的人,按理说,这两个道门没法一起修行, 如果知道你是懒修,我也不请你来参加考校,懒修在愚人城太占便宜,伱能通过考校,这纯属取巧。” “懒修克愚修?”李伴峰有气无力发问。 “你不知道这件事?”孙铁诚抿抿嘴唇,抄着手,蹲在地上,老实巴交说道,“那就当我没提起过……” 就是这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太具有迷惑性了。 孙铁诚接着说道:“我刚才说你通过了考校,你许是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其实这和新地开荒差不多, 在地块活过三天,就算通过新地考校,能活着走出愚人城,就算通过了愚人城的考校,我有三份奖赏给你,这奖赏可是别人做梦都不敢想的……” 李伴峰眼神涣散,他就快入梦了。 孙铁诚一挥手,一阵微风袭来,把李伴峰唤醒了。 “第一份奖赏,在愚人城给你留一块地界,当然不可能像新地那么大,你想自己挑,还是我帮你选?” “不要。”李伴峰说了两个字。 “为什么不要?”孙铁诚有些好奇。 李伴峰懒得说。 在愚人城要地界? 疯了是怎地? 那地方,李伴峰打死也不想再来。 再说了,谁让你考校我的? 凭什么你就考校我? “不要不行啊,我费了这么大力气,就是为了这件事,你不要也得要。”他的语气没那么憨厚了。 孙铁诚再一挥手,驱散了李伴峰一部分倦意,李伴峰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 法宝的本钱是铁律,极难被打破的铁律,娘子对法宝的本钱也没有太好的应对办法。 这个人能轻松抵消判官笔的一部分本钱,足见他的位格很高。 他刚才要给李伴峰一块地界,证明他很可能也是地头神一层的存在。 有没有可能比地头神更高? “你到底是谁?”李伴峰也没那么懒了。 “我是孙铁诚,很实诚的一个人,我跟你说句实在话,这么多年来,只有两个人通过了我的考校,这么难得的机会,你可没有不珍惜的道理。”此时的孙铁诚,语气更像一个久经世事的智者。 “另一个通过校考的是谁?” 孙铁诚摇头:“我不会告诉你,我也不会把你的事情告诉给他。”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有多少人参加过你的考校?” “数以万计,我数不清了,他们都留在了愚人城里。” 李伴峰想到了那些有血有肉的亡魂。 他明白了那些血肉的来源。 “你为什么会选中我?” 孙铁诚道:“起初我也不想选你,我选的都是一些没有修为的人,没修为的人对我来说更有用处, 可他们不中用,进了愚人城,他们都出不来,甚至大多活不过两个钟头。” 之前死在愚人城的人都没有修为。 难怪红莲不吃地上散碎的血肉。 数以万计,被他说的轻描淡写。 孙铁诚忽然又摆出老实人的模样,蹲在了床边:“费了这么多力气,一直一无所获,我只好找个有本事的,便选中了你。” 李伴峰还是不理解:“你怎么知道我有本事?” “能在新地开出十里地块,这种人必然有本事。” “你到了正经村,就是为了把我骗到愚人城?” “我本来想骗马五,我起初并没发现你, 可在正经村待了几天,我才从水涌泉那里知道,真正做主的那个人是你,开荒的那个也是你。” 树大招风啊! 我可能是在绿水城待的太久了,知道我的人有点多了。 我让马五尽力藏着,他也尽力了,但有些事似乎藏不住了。 李伴峰咬牙道:“你可真阴狠。” 孙铁诚站了起来,朴实的一张脸上,满是不服:“说话可要凭良心,我一路上都劝你不要上当,是你自己执迷不悟,非要住在愚人城里。” 是啊,他一路都劝李伴峰不要上当。 不要上了卖膏药的当。 不要上了算命的当。 这就让李伴峰产生了一种幻觉,他认为这个老实巴交的猎人是站在他这边的,是一直为他着想的。 这就让李伴峰从始至终都没想过孙铁诚是个骗子。 “你考校我的目的是什么?想给愚人城增添人气,想让愚人城变成正地?” 孙铁诚表情严肃,面相又变成了智者:“旧土不可能再变成正地,虽然有传说中的方法,也不是凡人能做到的, 我只是想找个人把愚修延续下去,真正延续下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行尸走肉一般苟延残喘。” 李伴峰一惊。 他之前说过,他一直用没有修为的人过来考校。 没有修为的人对他来说更有用处。 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是因为没有修为的人更容易加入他的道门! “你想让我入愚修?” 孙铁诚点头:“我是个实在人,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世人把愚修斩尽杀绝,可我想让这个道门还有活着的修者。” 李伴峰连连摇头道:“我不可能入你的道门,我已经兼修了两个道门。” 孙铁诚还是点头:“这就是让我为难的地方,以你现在的状况,兼修三个道门,必死无疑, 但我可以等,等到你有这份实力的时候,再让你入门。” 等? 难道这种事情还有可行性? 我现在是四层宅修,如果再添一个道门,算是没层次的入门者。 两个道门差距四层,我直接暴毙了,还有什么可行性? 以后的事情,李伴峰懒得想,先想眼前的。 从实力来看,我肯定打不过他,我和他根本不在一个位面上,就连现在的娘子都未必是他对手。 想办法从他手上脱身再说。 “你既然这么看得起我,那就多等我几年,等我有这个本事了,咱们再说入门的事。”李伴峰抵挡着倦意,从床上站了起来。 孙铁诚点点头道:“别急,入门的事情可以放一放,奖赏的事情还没说完。” “我不要愚人城的地块,我再进一次愚人城,就未必能活着出来了。” 孙铁诚点头道:“所以还要再给你一份奖赏,我给你一项技法。” “愚修的技法?” 孙铁诚点点头。 “我不是愚修,你还能给我技法?”李伴峰不懂这里的操作原理。 孙铁诚面带得意道:“别人不能,我能。” 这人到底什么层次? 地头神都做不到这种事吧? 跟他学技法,会不会对我造成影响? 应该不会,他如果想害我,会有很多方法…… 李伴峰又开始纠结,他貌似又中了愚修的手段。 算了。 他要害我,我也拦不住。 学个技法也没什么大不了。 李伴峰答应了。 孙铁诚笑呵呵看着李伴峰:“选一个技法吧,随便你选,你说层次就好。” “十层!”李伴峰回答的很果断。 孙铁诚脸颊一颤,看着李伴峰道:“我教你十层技,你能学得会么?” 李伴峰哼一声道:“那还叫什么随便选?” 孙铁诚盯着李伴峰看了片刻:“我是有身份的人,你知道么?我杀人数以万计,你知道么?我是你前辈,你知道么?你跟我这么说话合适么?” 李伴峰懒得和他磨牙:“我在城里遇到一个算命的,那个算命的有一种技法,能让人想的特别多,特别纠结的技法。” 孙铁诚两只手又抄在一起,蹲在地上变成了老实人形象:“不学这个行不,咱换一个呗。” “为什么不能学这个?那算命的说他是二层,技法的层次也不会太高吧?” “他倒也不是高低的事情,这个技法……算了,我教你吧!” 孙铁诚纠结半响,还是答应了,“这是愚修二层技,愚者千虑之技。” 李伴峰一怔,这和判官笔的描述一致。 孙铁诚解释道:“有句谚语叫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其实这是一句骗人的鬼话, 愚者千虑,未必会有一得,反倒会患得患失,看似想的周全了,却连一步都走不出去,这就是寻常人无法走出愚人城的原因。” 这就是判官笔所说的想的太多? 孙铁诚又道:“这个技法的要领,在于说一番话,让对方纠结,对方越是信你,想的就越多,得失之间就越是纠结,纠结之间,稍加引导,就会做出对你有利的抉择。” 孙铁诚一挥衣袖,一阵清风拂面,让李伴峰多少有点疼痛。 这和他刚入道门撒上药粉时的疼痛有些相似,但又不那么剧烈。 孙铁诚叮嘱道:“愚者千虑之技,动用意念就可以操控,可技法好学,不一定好用,愚者千虑,得知为何事所虑, 一个人饿极了想吃饭,你非带他去窑子,他应不起来,也纠结不起来, 这时候想让他纠结,你得问他想吃什么,是荤还是素?是油还是醋?想用愚修的技法,你得花些心思。” 过了一会,疼痛缓解,李伴峰问道:“你说技法要领,在于让对方信我,如果他不信我,该怎么办?” “那就想办法让他信你。” 李伴峰点头道:“该怎么让他信我呢?” 就像李伴峰为什么会相信一个卖膏药的呢? 这就是孙铁诚不愿意教李伴峰愚者千虑之技的缘故。 因为这个技法最好能和一层技配合使用。 孙铁诚撇撇嘴,扭过头,不看李伴峰:“技法只能教一个。” 李伴峰双手一抄,蹲在了孙铁诚的身边:“这么多年,就两个人过了考校,你不得照顾照顾?” “那我还给了你三次奖赏。” “再多给一次呗,买三赠一,这都是常见的促销活动。” “不行!你不是我道门里的人,还想学我道门两种技法?” “那我还有一次奖赏没兑现呢?” “第三次奖赏不是技法了。” “那咱换换呗。” 孙铁诚突然有些纠结。 他抬起头,愤然看着李伴峰道:“你对我用愚者千虑?” 李伴峰腼腆一笑:“我这不也刚学么?” “你知不知道我身份很高?你知不知道我来头很大?你知不知道我杀的人比你见的人都多?你敢对我用技法……” 孙铁诚确实中了技法。 娘子也中了算命先生的技法。 愚修的技法,居然能无视层级,这让李伴峰十分惊讶。 这就是各大道门围攻愚修,以至斩尽杀绝的缘故? 当然,纠结只是纠结,孙铁诚的真实实力没有改变,如果李伴峰出手和孙铁诚厮杀,他依旧没有半分胜算。 …… 磨牙半天,孙铁诚答应了。 “一层技,叫做言之凿凿,你说的话会让对方觉得可信, 愚修道门的技法都需要点手段,不是你说什么,对方都能信,言之凿凿,你得会凿,必须得加一点心机, 一句话,十成假,对方很难相信,要是混上一成真话,技法就容易得手, 好比说那个算命的,他跟你说了一些真话,你就很容易相信他。” 李伴峰回想了一下和算命先生接触的过程:“他一开始说的就是真话,我的确是来寻仇的,他算得很准。” “那是因为我事先告诉他你是来寻仇的。” 李伴峰无语。 “一层技的技法要领,在于深信不疑,你得坚信自己的谎话是真的,才能骗得过别人。” 李伴峰学了技法要领,孙铁诚又说起愚人城的事情:“你学了我道门的技法,应该就能适应愚人城里的风土,地界你必须收下,自己挑块地方吧。” 李伴峰不想再去愚人城里挑,且随便说了一句:“给我挑个店铺吧。” “卖什么的店铺?” “卖什么都行。” “肉铺行么?” “行,也算正经生意。” 他说什么都行,先脱身要紧。 孙铁诚点头道:“城东的长三书寓,归你了。” “书寓?卖书的?” “不是跟你说了么,那是卖肉的。” 卖肉的铺子,叫书寓,这名字起得还真文雅。 李伴峰道:“我外边还有活计,这里的生意也没办法打理。” 孙铁诚早就想到了:“愚人城的生意不用你操心,我找个人替你打理。” 他冲着远处挥挥手,卖膏药那男子走了过来:“当家的,您有什么吩咐。” “他叫唐昌发,以后就跟着你了,昌发,叫七爷。” 唐昌发盯着李伴峰打量了一番:“让我跟着他?” 孙铁诚看看唐昌发道:“不行么?” 唐昌发低下头:“行。” 孙铁诚又道:“以后长三书寓交给你打理。” 唐昌发抬起头:“我打理那地方?” “不服么?”孙铁诚又看了他一眼。 “服!”唐昌发转身回了城里。 看着唐昌发的身影,孙铁诚叹口气道:“他那身血肉得换换了,走路都快掉渣子了。” 李伴峰正为这事好奇:“他们都是亡魂,为什么非得披上一身血肉?” 孙铁诚叹口气道:“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相信自己还活着。” 李伴峰看向孙铁诚:“是你骗了他们?” 孙铁诚摇头:“是他们自己愚弄了自己,一层技法的紧要在于深信不疑,愚弄自己很难,要有血肉,还要有营生,这才能相信自己真的活着, 愚是愚,骗是骗,这是两回事, 如果有一天,他们不相信自己活着,魂魄就会散了,亡灵就变成了空灵,愚修这个道门也就没了。” 李伴峰面无表情道:“他们那身血肉,是几万个人堆出来的。” 孙铁诚摇头道:“那些人该死,他们没有真本事,还想在旧土发财,他们以为旧土的亡灵就跟野草一样随便他们采割, 他们忘了亡灵也曾经是人,他们从魇修那里弄来些符纸,不管生灵还是空灵,都一并糟蹋, 他们看到愚人城里有这么多亡魂,就想往里闯,以为这满城亡魂都是地上的钞票,伸手就能捡起来, 他们闯进城里之后,我劝他们赶紧走,他们不听,这是他们自己寻死,你进城的时候,我也劝过你, 但如果他们当中有人能活下来,那就是有真本事的人,就该受到奖赏, 你有三份奖赏,我给了你两份,而今还剩下一份。” 李伴峰很好奇那份奖赏是什么,孙铁诚从身后掏出个包裹给了李伴峰:“我不知道你和铁羊山到底有什么过节,这东西你看着处置吧。” 李伴峰接过包裹,打开一看,里边是颗人头。 孙铁诚笑道:“铁羊山大瓢把荣叶光的人头,送你了。” PS:“长三书寓”,是民国时期一类特殊场所的雅称,在这类场所中,喝茶三元(银元),侑酒三元,留宿也是三元,故有“长三”之称,属于高等场所。 (本章完) ------------ 第二百零七章 逍遥坞 李伴峰抱着荣叶光的人头,仔细看了半天。 他没见过荣叶光,但这个土匪头子让他的人扫了正经村,这个仇,李伴峰一定要报。 只是没想到孙铁诚就这么痛快的替他把仇报了。 这事就这么完了? 那不行,陆小兰还活着。 这笔账还得接着算。 孙铁诚对李伴峰道:“在世人眼中,愚修早已经绝种,世上不该有活着的愚修,也绝不能有活着的愚修, 你去了愚人城,又能活着出来,还学了愚修两项技法,这件事绝对不能被外人知晓,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世上不该有活着的愚修。 李伴峰仔细看了看孙铁诚:“你算不算活着的愚修?” 孙铁诚摇头道:“不算。” 李伴峰在他身上看不到鬼火,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第一个通过考校的人,是不是活着的愚修?” 孙铁诚笑了一声:“你不该问。” “我能不能不要愚人城的地块,拿它换点别的东西,什么都不能换也没关系,我多要了一项技法,也不该太贪心。” 孙铁诚摇头道:“不能。” 很显然,这块地是李伴峰和愚修之间的纽带,相当于契书一样的存在,孙铁诚费了这么多心思考校李伴峰,为的就是找到一个合格人选,建立这条纽带。 没事多回愚人城转转,生死关头,这是伱一处避难之地,比水涌泉的地界要可靠的多。”说完,孙铁诚的身形消失了。 回去的路上,李伴峰没有跑太快,他用着和来时同样的速度,跑回了正经村。 他还记得孙铁诚的话,跑太快,找不到旧土入口。 同样的道理,跑太快,也找不到旧土的出口。 李伴峰怀疑进出旧土还有别的办法,只是因为孙铁诚知道李伴峰是旅修,故意用速度来定义出口,因为旅修对速度最敏感。 遇到这个人,赔了还是赚了? 被他骗到了愚人城,差点丢了性命。 但从他那赚了两门技法,杀了一个仇人,还得了一块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的地盘,这笔账算不算两清? 不算两清也没辙,李伴峰知道自己和孙铁诚的差距有多大,从被他盯上那一刻起,这场遭遇就避免不了。 他到底是什么层次? 是不是和那虫子相近,地头神之上的魁首? 魁首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懒修的本钱没有完全化解,李伴峰懒得多想,回到自己卧房里,立刻进了随身居。 “相公,你从愚人城出来了?” “出来了。”李伴峰一头扎在床上,沉沉睡去。 唱机的喇叭口转向了判官笔:“你这懒货还挺中用的。” “哼~”判官笔转了个身,懒得说话。 …… 何家庆的左耳始终听不见声音。 凌妙影考虑到了这一点,在传递消息的时候,尽量把音色做的丰富一些,让何家庆产生了两只耳朵都能听见的错觉。 “陆家的报社起势了,我不是太懂报纸的生意,大哥手底下那几个好手也被陆家挖走了。” 何家庆还算淡定,这在他预料之中:“报馆的事情查清楚了么?” “目前掌握的线索,烧报馆的是百花门的人,大哥的事情,也很可能和他们有关系。” 凌妙文死于一段诡异的音乐,何家庆也被这段音乐重伤,这段音乐来自马五买的一台唱机。 唱机是从凌妙声那买的,凌妙声不可能杀了他亲哥,唱机肯定被动过手脚。 是马五做的? 马五雇佣了百花门? 何家庆认为马五没这个本钱,百花门也没这个实力。 陆家,有这个实力的只有陆家! “百花门平时和妙文也没什么来往,这事还有幕后,九成九是陆家做的,这个仇得报。” “你说该怎么报?” 何家庆道:“联系铁羊山的瓢把子荣叶光,让他集结人手,把陆家在药王沟的买卖全都扫了,想办法把猴子邱调去药王沟, 没有了猴子邱,陆源山和陆源海都好对付,告诉陆茂先老爷子,想当陆家家主,现在是最佳时机,让他直接把陆家兄弟俩做了。” 凌妙影答应一声,立刻去联络铁羊山。 到了晚上,等护工睡着了,何家庆收到了凌妙影消息:“铁羊山那边,怕是有点难。” “难在哪?你怕荣叶光不答应?多给他开点价码,咱们不缺钱。” “钱是不缺,但缺一个荣叶光。” 何家庆一皱眉:“什么意思?” “咱们的人刚送来消息,昨夜荣叶光出事了,人头不知道让谁给摘走了。” 何家庆躺在床上,良久无语。 铁羊山大瓢把荣叶光被杀了? “这事谁做的?” “还不知晓,铁羊山已经乱套了,各大金刚正在争夺寨主之位,陆小兰准备带着她娘跑路了。” “不能跑!让她留下,让她把寨主之位争过来。”何家庆还没回过神来,这是他能做出的第一反应。 “家庆,寨主之位不好争,铁羊山上有不少狠人,陆小兰只是个四层窥修。” “铁羊三杰已经死了,其他人不比陆小兰强多少,她手上还有蜘蛛斌,还有她娘,都是五层的好手, 她娘不用说,蜘蛛斌多给钱就是,必须帮她把寨主之位争过来,铁羊山这群人还有用!” 凌妙影答应了一声,何家庆陷入了沉默。 事情变化的太快,何家庆想不明白:“到底是谁,谁能杀了荣叶光?” 凌妙影道:“初步怀疑是马五,新地的探子送来过消息,马五曾经打探过铁羊山的位置,结果荣叶光跟着就出事了。” “马五?”何家庆嗤笑一声,“何家和陆家都打不下来铁羊山,马五算什么东西?谁给他的本事?” “家庆,马五今非昔比了,据说他在新地开了十里地块,陆家和楚家联手都没开成过! 我怀疑他背后有个狠人,那个人很可能就是你那位朋友。” “李伴峰?他杀了荣叶光?他凭什么?他才来普罗州几天?再多给他几条命,他能不能上得去铁羊山?” 凌妙影叹口气道:“家庆,大哥已经走了,凌家处境也不是太好,咱们做事得稳妥一些, 你那位朋友,最好把他和马五拆开,我总觉得他们两个还得弄出不少事情。” “确实应该拆开!”这点何家庆也赞同,“让咱们的人找马春庭吹吹耳边风,是时候让马五回家了。” “当初马家老爷下令,马五永远不得再进家门,现在让他马五召回来,难度怕是有点大。” 何家庆笑了笑:“马家的主要产业在绿水城和海吃岭,海吃岭的生意都快赔光了,绿水城的生意经营的也不怎么样, 马春庭老了,单靠他自己应付不来了,他那些儿女都是草包,中用的就马五一个,他不把叫回来,就这么看着马家衰落么?” 凌妙影还是有些顾虑:“如果马五当上了马家家主,你那位朋友的靠山可就大了。” 何家庆道:“马五成不了马家的家主,他是马家的厕纸,擦不干净的地方得让他来擦,擦完了却又嫌他脏,还得把他扔了。” 凌妙影想了想马五在马家的地位,何家庆说的也确实有道理:“可如果马五不肯回去呢。” “他肯定会回去,十一年前,你的生意有了起色,公司落成,各大家族都派人参加了你的庆功宴,这事你还记得吧?” “怎么可能不记得,咱们的交情就从那时候开始的。” “那天马五也去了,咱们在商量大事,你猜他在干什么?” “他在干我新扶植起来的影后。” “十三啊,那年他才十三,马五就是这么个人,他做不成什么大事,他终究还得回马家当厕纸,就按我说的办,一个月内,事情就办成了。” …… 马五正在正经村理账,小川子送来一封书信:“五爷,这是四爷写来的。” “哪个四爷?”马五拆开书信眼看,是他哥哥马君江。 信里写的明白,只要马五回去老老实实给他爹磕头认错,以前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 马五把书信放在一旁,就当没看见。 又过了几日,马君江到了蓝杨村,约马五见一面。 两人见面,寒暄几句,马君江又提起了回家的事情:“君洋,咱爸是真心让你回去,只要你真心实意,当着全家的面,给咱爸磕个头,再给三哥磕个头,这事就算过去了,你还是马家的五少爷。” 马五深吸一口气道:“还得给三哥磕个头?” 马君江皱眉道:“你睡了嫂子,这个事不该赔个不是么?” “该,应该,”马五点点头道,“可是我没脸回去,我把马家的脸都丢尽了,我这辈子都没脸再进家门。” 马君江沉下脸道:“老五,现在可不是耍性子的时候。” “四哥,我没耍性子,”马五起身送客,“回去告诉咱爸一声,他当初既然说没我这个儿子,那就当他真没我这个儿子!” 送走了马君江,马五处理了一下蓝杨村的生意,正准备赶回正经村,杨岩铮来了。 马五以为他找麻烦来了,特地把左武刚叫到了身边。 杨岩铮不是来找事的,他是来谈生意的,楚二专心在苦菜庄修行,绿水城的生意打理不过来,她想把逍遥坞卖给马五。 马五大喜过望,逍遥坞是他自己的一番心血,他被赶出家门之后没多久,就因经营不善,被马家卖给了楚家。 直到在垃圾堆里捡东西吃的时候,马五还在心心念念惦记着逍遥坞,他以为这辈子都碰不到逍遥坞了,而今终于有机会把这生意找回来了。 楚二开价十五万大洋,这个数不算贵,但对他和李伴峰来说不算少,必须得和老七商量。 马五连夜赶回正经村,找到了李伴峰。 李伴峰不止一次听马五说起逍遥坞,在马五的描述里,那就是人间天堂的所在。 这是好事。 “咱们账上的钱够不?不够的话我出去搜罗点。” 马五摆摆手道:“账上的钱勉强够了,但这真不是个小数,我是担心……” “不用担心,先拿回来再说。”李伴峰同意了。 马五赶紧找到杨岩铮,两家过账,马五给钱,杨岩铮把房契、地契都交给了马五。 这件事意义重大,这意味着李伴峰和马五从蓝杨村一路跌爬,拼到了绿水城。 两人到了逍遥坞,李伴峰四下转了转。 逍遥坞不大,三层洋楼,一座大舞场,十座包厢,比百乐门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而且逍遥坞的位置也比百乐门偏僻的多。 李伴峰颇有鄙夷之意:“老五,你这人间天堂差点意思。” “别着急呀,周围这大片空地都是咱们的,给我几年时间,保证逍遥坞能成百乐门第二。” 李伴峰不乐意了:“凭什么第二,这可是咱们全部心血,这要是干不过百乐门,还折腾个什么劲?” 两人在逍遥坞庆祝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川子叫醒了马五:“五爷,账房先生来了。” “哪个账房先生?”马五还没雇账房先生。 “老宅的账房先生,于志合,于先生。” 于志合是马家的大账房,他来做什么? 马五收拾了一下衣裳,赶紧去了账房,进了门,看见于志合在账房里坐着,拨弄着算盘,正在理账。 谁让他动账本的? 马五生气了:“于叔,你这是要……” 于志合没起身,就在椅子上坐着:“君洋啊,老爷让我过来看看账目,顺便给你说说生意的事情。” 马五皱眉道:“生意上的事情,不劳你操心,我自己能打理。” 于志合笑道:“君洋,逍遥坞是马家的生意,这事整个普罗州都知道,生意上的账目向来都是我管,这事没什么需要争执的吧?” 马五咬牙切齿,很是恼火。 他爹这是要强行接手逍遥坞。 李伴峰不恼火,他站在门口,静静看着马五的反应。 …… 深夜,马五找到李伴峰,商量对策:“我明天再去找杨岩铮商量商量,咱们把逍遥坞再卖回给楚家,坚决不能让我爹白摘了桃子, 价钱吃点亏也行,就怕楚二不想掺和我家的事。” 李伴峰摇摇头道:“我可以亲自给楚二写信,她能原价收回,她也不是个怕事的,但这么做没有用, 老五,生意多一点少一点,没关系,但这么一直忍气吞声绝对不行,今天他在逍遥坞插个账房,明天再把手伸到蓝杨村,又该怎么办? 逍遥坞不能让,如果这事让你为难,咱们兄弟把生意分分,好合好散。” 马五沉默半响,抬起头道:“老七,我听你的。” 李伴峰笑了:“明天跟那位账房先生商量一下,劝他回去,就劝一次。” PS:账房先生要是不听劝呢? (本章完) ------------ 第二百零八章 旅修四层 畅行无碍 “于叔,话我说到这了,您老还是回去吧。” 于志合坐在账房里稳如泰山:“君洋,不管你在外边有多大能耐,家里有家里的规矩,想赶我走,你不够资格。” 马五没再说话,离开了账房,去了包厢。 李伴峰正在包厢里喝酒,马五坐在了李伴峰身边。 “不走?” 马五点点头。 李伴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你去各家送请帖,还是三天之后开业。” 马五走了,李伴峰压低礼帽,进了账房,回身把门锁上了。 于志合一怔:“伱是什么人?” 李伴峰答道:“逍遥坞的主人。” 于志合起身道:“这是马家的生意,你是什么东西?君洋呢?让他过来见我!” 李伴峰来到于志合近前,问道:“你老高寿?” 于志合后退两步道:“你想干什么?” 李伴峰笑道:“活了这么大把年纪,福也享了不少,还这么不懂事,依我看,丧事就从简吧。” …… 马五给各大家族下了请帖,马家也收到了。 马春庭看着请帖,气得手直哆嗦。 马家老四马君江赶紧给他爹捶肩揉背,等稍微缓和过来,马春庭喊道:“去,告诉老于,把逍遥坞的账房给封了,一个子都不准那畜生拿出来,我看他怎么开张!” 马君江派人去了逍遥坞,到了晚上才回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 “老爷、少爷,我们去了逍遥坞,没找到于先生。” 马春庭皱眉道:“这老小子,又特么溜号了,去他家里把他找来!” “老爷,我们去于先生家里找过了,家里人说他没回来。” “这他能去哪了?逛窑子去了?他特么的……”马春庭愣住了。 江湖上跌爬多年,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个畜生,这个畜生……”马春庭的手又开始哆嗦。 马君江赶紧上前捶肩揉背。 “他,他不敢,他肯定不敢……”马春庭猜到了状况,但不敢相信是真的,“你带人去逍遥坞要人,找不到老于,你就把逍遥坞给我砸了。” 马君江刚要动身,又被马春庭叫住了。 不能让老四去。 老于去了,没了音信。 老四去了,还能回来么? 马春庭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没糊涂,他意识到这个小儿子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怎么变成了这样,他怎么敢,这个畜生,谁教他的……”马春庭让马君江坐回到了椅子上,半天没说话。 “爹,我还是去问问,或许这里有什么误会。” 马春庭摇头道:“不用问,你去各大家族捎个信,告诉他们,如果还给我老马这个面子,等逍遥坞开业那天,谁都不准去, 楚二在百乐门被晾了一回,这个畜生还不长记性,还敢跟他爹耍黑的,我让他赔个血本无归,我让他连要饭的地方都没有!” …… 猴子邱刚收到了请帖,又收到了马家的消息。 陆源山为难了:“邱叔,逍遥坞开业,咱们到底去还是不去?” 猴子邱一笑:“你们说呢?” 陆源海道:“要我说,咱们去,唱机摘钩子这事,老五是给咱们家出过力的。” 陆源山比较谨慎:“可这马家的家事,咱们也不好跟着掺和。” 两人看向了邱志恒,这事还得邱志恒决断。 邱志恒放下了请帖,点了支烟,又问兄弟俩:“要是不考虑马五,你们俩去还是不去?” 兄弟俩互相看了一眼,不明白猴子邱的意思。 要是不考虑马五,这事好像无关紧要了。 邱志恒抽着烟,看着兄弟俩道:“马春庭真是老了,他把马家当陆家了,陆家能晾了楚二,他以为马家也能晾了马五,陆家去不去,需要问他么?” 兄弟俩相视一笑,明白了邱志恒的意思。 …… 三天后,李伴峰吞了两颗丹药,等着丹毒化解干净了,他走出了包厢,来到了大舞场。 两条腿有点想跑的冲动,李伴峰盘算了一下光阴,貌似到时候了。 这不光因为丹药吃的多,还因为李伴峰最近经历了不少凶险,海吃岭、百蔓谷、愚人城,每走一步,修为都在成倍的攀升。 还有两个钟头,就到开业典礼,乐队、歌星、舞娘都准备好了,马五很紧张,直到现在还没有客人到场。 “老七,咱们不会也被晾一回吧?” “晾了就晾了,没什么大不了,咱们自己庆祝!”要想在绿水城把腰杆挺直,今天说什么也得开张。 还剩一个钟头,邱志恒到了,陆家两位公子也到了,大夫人段少霞也跟着来了。 马五稍稍放下了心,赶紧把陆家迎到上座。 陆家一到,没过多久,楚家也到了。 楚家大公子楚怀俊,带着家小坐到了贵宾席。 楚二还在苦菜庄,杨岩铮替她送上了一份贺礼。 三英门来了,青云会来了,百花门也来了。 贵宾陆陆续续进场,都是看着陆家眼色来的。 临开场还剩一刻钟,何玉秀到了:“君洋,你海钦叔想亲自来,生意上有事脱不开,让我给你赔个不是。” 马五赶紧把何玉秀请到贵宾席:“秀姨,您羞臊我了,您今天能来,我高兴的都找不着北!” 宾客落座,典礼开始。 邱志恒朝着舞场角落看了一眼,举了举酒杯。 李伴峰也把酒杯举了起来,两人一饮而尽。 记者们的闪光灯没有停下过,马五的酒杯也没有停下过。 他们的焦点都集中在陆家身上。 这是体面,也是震慑,直到今天,李伴峰终于真切感受到了陆家在普罗州的成色。 有朝一日,我会有这样的成色么? 现在想这些,似乎有点遥远。 但眼前有件事,必须得抓紧着手。 歌后姜梦婷、徐秋兰轮番献唱,典礼到了高潮。 李伴峰悄悄走到杨岩铮身边,压低生意道:“杨老前辈,劳驾您到包厢一趟。” 杨岩铮一看是李七,也没多问,跟着他去了包厢。 包厢里放着优美的歌曲,声音澄澈,没有半点杂音,仿佛有一名歌伶正在献唱。 该说不说,马五这唱机配的挺高级。 两人闲叙片刻,喝了两杯酒,李伴峰问起了正事:“我把您请过来,是有事向您请教。” “兄弟,不必客气,有事直说。” “我和您是同一道门,都是旅修,想问问您技法上的事情。” 杨岩铮知道李伴峰是旅修,饶有兴致的问道:“李七兄弟,升二层了?” “二层技,我是知晓的。” 杨岩铮一愣:“那你想问的是三层技?” 李伴峰沉默片刻道:“三层技,也是知晓的。” 杨岩铮仔细打量着李伴峰,硕大的礼帽遮住了脸,腮边还有一片大胡子。 说实话,他看不出李伴峰的年纪,可印象之中,这人应该没有四层修为。 李伴峰笑道:“前辈,您误会了,我修为刚到二层不久,我就想多学点技法的知识,为以后修行做准备。” 这是实话,李伴峰确实刚到二层不久。 杨岩铮摇头笑道:“你这准备做的也太早了,刚到二层,你问四层的技法?” “多学一些总没坏处。” 杨岩铮摇摇头道:“这不合规矩。” 李伴峰端起酒杯道:“我是诚心诚意向您请教。” 杨岩铮有些犹豫。 李七这个人虽然和马五关系密切,但他平时很少与人主动说话,身上总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冷漠。 今天他能主动示好,确实不容易,可技法这事不能随意透漏给别人,这是修者的规矩。 可如果我不告诉他,迟早也有人告诉他,为这事得罪了李七,到底值不值得? 二小姐曾经说过,在蓝杨村,真正做主的是李七,得罪了李七,就等于得罪了马五,而且二小姐和李七的关系还不太一般。 可他修为刚到二层,就问四层的技法,这不合情理。 他真是二层么? 看他那么有诚意,应该是真的…… 纠结半响,杨岩铮觉得头疼,疼的厉害。 算了,为这点事不值得劳神,他刚到二层,把技法告诉他也无妨。 “李七兄弟,咱们道门的四层技,叫畅行无碍,说的直白一些,你可以把它当成穿墙术。” 说话之间,杨岩铮演示了一下,他站在房门靠左的墙边,左脚一蹬,用了一招跬步,身形闪现之间,不见了踪影。 隔壁传来一声尖叫,不是女子的尖叫,是小伙子的叫声。 叫声之后,是何玉秀的骂声:“死老杨,你瞎溜达什么?” 梆! 何玉秀一脚把杨岩铮踹了出来。 杨岩铮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回到了李伴峰的包厢,神情淡然道:“李七兄弟,这技法必须慎用,穿墙之前,最好先知道墙壁那边的情势。” 李伴峰问道:“四层技只能穿墙么?” “不止,我听一位前辈讲过,要是修为到了一定程度,穿山都行,可在四层修为时,至多能穿过三尺厚的阻隔, 而且技法一旦施展,不能回头,倘若阻隔超过三尺,可就困在里边出不来了,这是技法最凶险的所在,出手之前万万不可鲁莽。” “我看您施展技法之前,先用了一次跬步。” 杨岩铮点头道:“想用畅行无碍,得先用跬步无痕,这是技法的规矩, 施展跬步之后,要立刻做到眼中无物,心中无碍,集意念于畅行,才能成功施展技法,哪怕有丝毫犹豫,技法都不能成功,我再给你演示一次。” 杨岩铮这次换了房门靠右的墙壁,穿墙而过。 又是一声惊呼,还是小伙子的声音。 “死老杨,你又来干什么?” 梆! 杨岩铮又被何玉秀踹出来了。 回到包厢,杨岩铮默坐了许久,没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左边这面墙,连着何玉秀的包厢,何玉秀正和一个小伙子做事情。 右边这面墙,也连着何玉秀的包厢,何玉秀还在里边做事情。 到底有几个何玉秀? 正费解间,杨岩铮发现李伴峰不见了。 有人推开了包厢门,杨岩铮抬头一看,又是何玉秀。 何玉秀眼神妩媚的看着杨岩铮道:“老杨,你一会过去看一趟,是不是馋了?” “没,没,我哪敢……” “馋了你就说,我成全你。”何玉秀坐到了杨岩铮身边。 “大小姐,我,我哪配得上你。” 要说不馋是假的,杨岩铮很仰慕何玉秀,从年轻时,一直仰慕到现在。 “什么配不配得上,”何玉秀摸了摸杨岩铮的脸颊,“咱们都不年轻了,你就不怕这辈子就这么错过了?” “我……”杨岩铮抬头看向了何玉秀,不管多大年纪,她在他眼中依旧是那么美艳。 包厢的歌声越发的美妙,杨岩铮的血压不断的升高。 只是他没留意到,那唱机上根本没有唱片。 真正唱歌的,是藏在幕布后边的月份牌。 …… 一阵颤抖过后,杨岩铮醒了。 李伴峰在旁道:“杨前辈,您怎么睡着了?” 杨岩铮四下看了看,没看到何玉秀。 刚才是场梦? “最近可能,疲惫了些。”杨岩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里有说不出的遗憾。 这么好的梦,怎么就醒了? 梦里的大部分事情都忘了,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一次…… 李伴峰道:“我把您请过来,是有事向您请教,我和您是同一道门,想问问您技法上的事情。” 杨岩铮笑道:“李七兄弟,你升二层了?” “我刚到二层,还不知道咱们道门二层技是什么。” “咱们道门二层技,叫跬步无痕……” …… 马家大宅,马春庭咬牙切齿。 他收到了消息,绿水城各大家族,都去逍遥坞赴宴了。 “逆子,畜生,你再怎么求我,也别再想踏进家门一步!”马春庭摔了茶杯,回手给了马君江一耳光,回卧房躺着去了。 PS:马君江这个耳光挨得…… (本章完) ------------ 第二百零九章 普罗三分 旅修四层技,畅行无碍。 技法要领是眼中无物,心中无碍,集意念于畅行 要领不难,难在速度和决断上。 跬步施展过后,立刻要施展四层技,否则不会成功。 立刻是多快? 李伴峰到逍遥坞外边的空地上,找了个废弃的工棚。 工棚一共三间,隔墙很薄,就一层砖,十公分出头的样子。 李伴峰先试了一次技法。 跬步之后,眼中无物,心中无碍,集意念…… 砰! 李伴峰撞墙上了。 再试一次。 砰! 墙壁有点摇晃,李伴峰有点晕眩。 跬步发动的速度极快,给李伴峰施展四层技的时间留的太短。 再练。 砰! 这谁发明的缺德技法,非得跬步之后,才能施展? …… 一个钟头过后,技法成功了一半。 什么叫成功一半? 因为李伴峰下半截身子穿过去了,上半截身子留在了墙外。 原来被卡在墙里是这种感觉。 好强的压迫感,这和大喇叭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唐刀,看你了。 “主君,拆墙这种事情不太适合我。” “我是主,你是臣,你口口声声叫我主君,却连开个墙都不肯,却把忠诚二字,置于何地?” 一番纠结过后,唐刀做出了有利于李伴峰的选择。 没办法,李伴峰离开愚人城的时候,一件法宝都懒得带,没有人知道他学了愚修的技法。 …… 典礼结束,马五送走了宾客,正打算找李七庆祝,小川子来报:“七爷把工棚拆了,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马五赶紧去查看,见李伴峰满身灰尘,还在工棚旁边站着。 “老七,伱这是怎么了?” “这个工棚碍眼,”李伴峰也找不到更好的借口,“咱们是要做大事的,你不是要扩建逍遥坞么?赶紧动手吧。” 马五看着残垣断壁,心中一阵讶然。 老七还真是心急。 不过他说的也对,做事就得有点魄力。 可现在账上的钱不太够了,蓝杨村和正经村的生意也得加紧。 …… 这技法不好练,不光费身子,还费墙。 李伴峰在绿水城溜达一圈,没找到合适的地方,且到郊外,买了一片废弃民宅,慢慢练习。 …… 何家庆半坐在病床上,思考下一步的对策。 他思考了许久,也没想出对策。 “马五的性情居然变了,他真的不想回马家么?” 凌妙影回应道:“马五的性情可能没变,我猜他是受了你那位朋友的影响,在新地,他们有十里地块,在远郊,他们有蓝杨村,现在绿水城里,他们又有了逍遥坞, 照此情势下去,普罗州又要多一个门户,表面上叫小马家,实际上是李家。” 何家庆笑叹一声:“伴峰不疯啊,先不动他,静观其变,他在普罗州待了不到一年,总有他不了解的事情,总有他决断失误的时候。” …… 花了三天时间,李伴峰彻底掌握了畅行无碍之技,该说不说,技法有一定难度,但还是比踏破万川容易得多。 回到逍遥坞,李伴峰找了个包厢休息,马五突然进了门:“老七,可算找到你了,有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陆家介绍一位关防使来了逍遥坞,跟咱们谈了一笔生意,只要咱们以后咱们交一份月钱,就有中三分通商权。” “什么是中三分通商权?” “普罗州的中三分呀!” 李伴峰真想找个百科全书好好看看,普罗州的名词实在太多了。 “中三分是什么意思?” 马五解释道:“中三分,就是普罗州最正常的地界,也是人最多的地界,绿水城、药王沟、清流邬、黄土桥、黑石坡……大大小小,八十一块地界,这就叫中三分地。” 李伴峰道:“那海吃岭呢?” 马五摇头:“海吃岭可不在中三分地,因为那地界不正常,你没在海吃岭待过,可能还不太清楚状况,在那地方待久了,不到三个钟头就想吃饭。” 我当然去过,只是你不知道,你当时正和冯带苦快活。 马五接着说道:“海吃岭、裤带坎、枕头城、白隼郡、无眠镇……包括三头岔,这些地方都叫前三分,因为他们地界特殊, 前三分的生意,咱们暂时还没到手,以后多和关防使来往,估计也有机会。” 前三分,中三分。 “剩下的四分地呢?” “还有后三分,”马五接着解释,“贱人岗、铁门堡、墨香店、无亲乡……这些地方叫后三分。” “它们也是因为地界特殊?” 马五摇头道:“这些地方不是地界特殊,而是人特殊,他们的生意普遍不好做,等以后接触多了,你就明白了。” 前三分、中三分、后三分,加在一起是九分。 还剩一分呢? 马五道:“还剩一分,叫不明之地。” “不名?是因为没有名字么?” “不是没有名字,是因为说不明白,苦菜庄就是其中一类。” 李伴峰想了片刻,摇摇头道:“苦菜庄能说的明白,我听别人说过,那里十分荒凉,是苦修的地盘,去那的人都要受苦。” 其实不是听别人说的,是李伴峰亲身经历的。 马五点头道:“事说的明白,但地方说不明白,普罗州各地都有去往苦菜庄的路线,可苦菜庄到底在哪又没人能说得清楚, 不信你去买一张地图,没有一张地图上能画出苦菜庄的位置,有人在苦菜庄待过一段时间,就为了画一张地图,结果连苦菜庄的大小都没能测出来, 还有人坐着热气球,飞到苦菜庄上方观察,结果热气球有去无回。” 这点李伴峰赞同,他在苦菜庄到处跑,也没找到苦菜庄的边界。 但姚老的地图上,标记着苦菜庄的位置,虽说只是一个点,但足以看出这张图有多么可贵。 马五接着说道:“不明之地咱们就不去了,那也没什么生意可做。” “怎么能说没生意可做?苦菜庄不能做生意么?” 马五摇头道:“做什么生意?那里就偶尔买点粮食,其他什么都不买,粮食在哪买不到?为这点生意,去那地方不值得, 咱们这次拿了中三分的通商权,有很多东西就可以卖到别的地方,我这次看好的是黑石坡,那里盛产石材,凡是和石材相关的异类,在那都有销路, 只是这销路长年被陆家把持,想伸手进去,不太容易。” 李伴峰眉头微蹙:“去黑石坡做生意,算不算撬了陆家的墙角?” “算,但这是猴子邱主动让我撬的。” “猴子邱主动让你撬陆家墙角?”李伴峰听糊涂了。 “黑石坡那边的生意都在陆茂先手里攥着,进购石材和石器,出手粮食和奇珍,一里一外,利润十分丰厚,邱叔想让咱们把手伸过去,牵制一下陆茂先, 但陆茂先也不是吃素的,我准备带上老左和阿琴先去黑石坡探探行情,要是陆茂先下死手,咱们还真不敢轻举妄动。” “阿琴?她能离开新地么?” “离不开,”马五也为这事为难,“我打算找秋大象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把阿琴的契书放宽一些。” 李伴峰一摆手道:“秋大象那么好商量?一点小事就上头的人,你招惹他做什么? 再说了,新地和正地之间有界线,阿琴是异类,就算秋大象答应了,阿琴也不能随便进入正地。” 马五道:“我找到一本书,上边有记载,好像有办法……” “别胡闹了,就算有办法,也不是咱们能用得上的办法。” 娘子说过,异类不能随便来正地,否则会触怒地头神。 正地的地头神都不好惹,把阿琴带到蓝杨村,只怕会招来绿花子。 “况且你走了,逍遥坞怎么办?” 马五咂咂嘴唇道:“这事就得靠你了,老七,你先帮我经营着……” “我哪会经营这个?” “其实这个不难,里边有诀窍……” “有诀窍也不行!”关键问题不在逍遥坞,是李伴峰不想留继续在绿水城。 之前愚人城的事情给了他一个教训,他在绿水城的名声不小了,无论新地、旧土还是正地,都有认识他的,是时候该换地方了。 “我去一趟黑石坡,不用带支挂,一个人就行。” 马五连连摇头:“这纯属胡闹,你一个人去黑石坡,这不是玩命么?” 李伴峰摇摇头:“老五,这事是你没想明白,咱们是探路去了,不是打仗去了, 要是打仗,咱们得多带人手,要是探路,我一个人正好,不声不响把消息探出来。” 马五想了半天,摇摇头道:“不行,你一个人去肯定不行。” 李伴峰点了一支烟道:“你就听我的,这事就这么定了,去黑石坡的路引能弄到么?” “那个好说,现在咱们和以前不一样了,一张路引就一句话的事。” “去外州的路引能弄到么?” 马五一愣,看着李伴峰道:“老七,你还想着回外州?” “没事,就是问问,”李伴峰夹着香烟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有机会再说。” …… “马五弄了张路引,要去黑石坡?”何家庆收到了凌妙影消息,思索片刻问道,“他带了多少人?” “就我当前收到的消息,他就买了一张车票。” “一张车票,马五一个人去黑石坡?送死么?”何家庆摇摇头,“去的人恐怕不是他,是我那位朋友,他做事喜欢独来独往,什么时间的火车?” “明天晚上。” “有把握在火车上活捉他么?” “如果他上了真火车,我没把握,如果他上了我的火车,我有八成把握,剩下两成,要看你朋友的修为。” 何家庆仔细推算了一下:“虽然他有那件东西,但他入门太晚,我推测他的修为不会超过三层。” “那就好办了,只要他不会四层技,我有十成十的把握活捉他。” 何家庆有些担忧:“能不能等他到了黑石坡再动手?绿水城状况太复杂,我怕出意外。” “我对黑石坡不熟悉,做各类准备会有些难处,要是布置的不周全,事情可能会出纰漏。” “那就在绿水城车站吧!” “要是马五去送站该怎么办?” “杀了他!马五不用活捉。” PS:陆东俊被凌妙影害死在火车站,用假火车请君入瓮,是凌妙影最擅长的手段之一。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章 站台妙影 三天后,清晨。 等查房大夫走了之后,何家庆睁开了眼睛。 他要和凌妙影确认一些事情。 “我那位朋友是旅修,有趋吉避凶的技法,这一点你有没有做过防备?” “放心吧,我有隐藏恶意的手段,在我动手之前,你那位朋友不会感知到任何危险。” 何家庆还是放心不下,李伴峰最近给了他很多意外:“旅修以速度见长,你们还是要慎重一些。” “伱朋友这边不需要担心,他速度再快也没用,只要上了我的火车,他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倒是马五那边有点麻烦,他现在是绿水城的红人,和关防使也有来往,在车站杀了他怕引起关防使不满, 我在车站外边也做了准备,等他出了车站就立刻动手,他和他手下的那群支挂一个都逃不掉。” “别人我不管,不能伤了我朋友的性命,咱们的目标是那件东西。” “放心吧,肯定给你带回来个活的。” “事情一定要隐秘,不能被无关人知晓。” “马五既然不来,这次就我一个人动手,除了车站那边打了声招呼,其他人都不知道。” 万事俱备,何家庆中断了联络,等待凌妙影的消息。 …… 李伴峰收拾好行囊,正准备出门,马五这边也穿戴整齐,准备出发。 “你要去哪?”李伴峰不解。 马五提着背包道:“送你去车站,我这还给你准备了些吃的。” “吃的我带了,”李伴峰指了指自己的行李箱,“不用送我,我认识路。” 马五沉默片刻,抬起头道:“老七,我仔细想过,咱们现在生意不少了,蓝杨村和正经村都打理不过来,而今又添了个逍遥坞, 黑石坡的生意不用着急,咱们也顾不上,你还是别去了。” 李伴峰眉头微蹙,转而笑道:“你这是怎么了?到底担心什么事情?” “我就是觉得,你一个人去黑石坡不安全。”马五心里不踏实,就和水涌泉与秋落叶打仗的时候一样忐忑。 他总觉得要出事。 当时就是觉得要出事,他才去了百蔓谷,现在他觉得李伴峰这次还有可能出事。 李伴峰摇头道:“你去车站送我,我才不安全,你知不知道绿水城有多少人盯着你?” 马五思索再三,还是要去:“我乔装一下,等看着你上了火车,我心里才踏实。” 正说话间,小川子来报:“五爷,四爷又来了,带着人来的,他说今天要是不把你带回家去,他就不走了。” 马五看着李伴峰道:“老七,我家那边又来找事,你不能走,咱们先把这事应付过去再说。” 李伴峰蓦然片刻道:“老五,在新地开荒的时候,你曾经跟我说过,你是我兄弟,独当一面的兄弟, 我信你,那时候我信你,现在我也信你,这事你能处置,不用我插手。” 李伴峰压低帽檐,提着行李箱,走出了逍遥坞。 看着李伴峰的背影,马五总觉得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川子在旁边催促:“五爷,四爷那边着急了。” “着急就让他滚蛋!想见我就让他等着!”马五不耐烦的回了一句,端起酒杯灌了一大口。 …… 逍遥坞门外,一名杂役推着车子走到角落,似乎正在打扫垃圾。 其实他正在用扫把传递消息,因为动作十分隐蔽,周围没有人察觉。 凌妙影收到消息,立刻告知了何家庆:“马五没去,马君江来了,可能是把他绊住了, 早上只有一个人离开逍遥坞,奔着火车站去了,应该就是你那位朋友。” “什么长相?” “戴礼帽,帽檐很低,看不见脸,有大胡子。” 何家庆思量片刻道:“马五没去也好,你专心对付他就行,记住,要活的。” …… 到了绿水城车站,拿着车票和路引直接进了候车大厅,李伴峰长出了一口气。 他上次坐火车,是从越州来到普罗州,转眼之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绿水城车站是普罗州最大的车站,但候车大厅里人并不多。 在普罗州,想坐火车得有路引,能弄到路引的人少之又少,候车大厅里只有几十人,有的读书,有的看报,有的默默发呆。 电子大屏是不可能有的,李伴峰不时看一眼怀表,生怕自己错过了上车时间。 不过他很快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马五给他买的是一等卧铺,这种高级车票,有专人为他服务。 “先生,您的火车已经进站了,请您随我到三号站台上车。” 站务人员带着李伴峰到了站台,蒸汽列车已经停在了站台旁。 李伴峰左右看了看,和他一起上车的还有七八个人,其中有两三个好像是送站的,一个姑娘在男人怀里哭个不停,眼泪都流成线了。 等等,这条线是不是直了点? 李伴峰看到那姑娘脸上有一条黑线一闪而过。 这是眼泪么? 这不是眼泪。 李伴峰见过类似的黑线。 何家庆喜欢胶卷相机,喜欢用胶片拍摄的老电影。 有一次,李伴峰陪他看电影,还特地问过:“这些老电影怎么总有一些黑线和白点?” 何家庆还特地做了科普:“这是胶片磨损、氧化导致的,电影胶片,一秒钟走二十四格,呈现在银幕上,这些污痕就成了斑点和细线,在早期的胶片电影里,这种现象很常见。” 胶片电影! 李伴峰脑仁一颤,一连串思绪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陆小兰去找正经村的麻烦。 正经村出了内鬼。 内鬼是唱机。 唱机上有钩子。 凌家。 凌家的凌妙影,专精电影! 李伴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反应。 中了陷阱。 这站台是假的! 火车也是假的! 连这站务人员都是假的! 站务人员对李伴峰道:“先生,您是三号车厢,请尽快上车。” 李伴峰低头看了看鞋子,把行李箱递给了站务人员:“麻烦你帮我拿一下,我鞋带松了。” 站务人员接过行李箱,李伴峰蹲在地上,猛然抽出镰刀,砍向了站务人员的脚踝。 这是李伴峰的杀招之一,寻常人没有躲避的可能。 可站务人员轻轻一抬脚,居然躲开了。 他反应这么快? 速度也这么快? 这不是速度和反应。 这是预判。 李伴峰拔刀的一刻,发出了一点声音,被站务人员听见了。 这名站务人员正是凌妙影,七层的窥修。 如果他想杀了李伴峰,李伴峰早就没命了。 可何家庆的命令是捉活的,稳妥起见,凌妙影准备先把李伴峰送上火车。 他的手段,和算计陆东俊的方法一样,把李伴峰引到一座废弃的站台上,把他骗进特制的火车里。 这辆假火车,是凌妙影拍戏的道具,也是一件高层次的法宝,里边机关遍布,封锁重重,以李伴峰的修为,只要上了火车,就别想再逃出去。 可没想到,李伴峰居然察觉了。 他不肯上车,那就得换个方法。 凌妙影准备的确实周全,就算李伴峰不上火车,他也有应对,站台上还有法宝。 可没等凌妙影出手,行李箱猛然破碎,唐刀从行李箱钻了出来,对着凌妙影的面门斩了下去。 李伴峰不需要行李箱,他有随身居,出门从来不带行李。 行李箱的作用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一来让李伴峰看起来很像个正常旅客,二来在关键时刻有偷袭的作用。 凌妙影慌忙闪避,脸上被唐刀划了一道口子。 多亏他修为高,提前听到了行李箱里的声音,否则稍微躲慢一点,半张脸都会被唐刀砍掉。 唐刀横扫,又来抹凌妙影的脖子。 这一刀砍中了,可凌妙影的身形破碎,忽然消失了。 这什么状况? 跬步么? 身形破碎又是怎么个状况? 李伴峰来不及多想,收了唐刀,立刻奔向站台出口。 刚跑两步,凌妙影突然出现在了面前。 动作这么快? 他真是旅修? 站台出不去了,李伴峰转过头往铁轨方向跑。 他跑到蒸汽火车的车头前边,跳下了站台,踩在了铁轨的枕木上。 凌妙影再次出现在了李伴峰面前。 李伴峰猛然跺出一脚,枕木下一颗石子,被李伴峰踩碎了。 旅修三层技,踏破万川。 碎裂的石子,如同子弹一般,打在了凌妙影的身上,凌妙影却毫发无伤。 就算他身体强悍,他能扛得住,可他衣服也那么强悍么? 挨了一片碎石,连一个口子都没留下? 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对方速度太快,躲过了所有碎石,而且超过了李伴峰的视线范围。 七层的窥修,兼修了旅修,旅修的修为还在我之上? 李伴峰有些绝望,如果对方是高层次的旅修,他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 凌妙影微微一笑,他似乎不急于出手,他在等着李伴峰自己放弃抵抗。 牵丝耳环突然提醒一句:“爷,他没有脚步声。” 没有脚步声? 无论旅修动作多么快,脚步声是避免不了的。 牵丝耳环层次虽然不高,但虫魁的肉她也吃了,该有的长进也有,不至于连脚步声都听不见。 他不是旅修。 这还是电影! 他看到的很可能是凌妙影的影像。 这下李伴峰不慌了,直接朝着凌妙影冲了过去。 凌妙影的身躯迅速朝着四方延展,变成三面墙壁,前边一面,左边一面,右边一面,拦住了李伴峰的去路。 李伴峰不管对方变成什么,挥起唐刀直接往上砍。 如果对方真是凌妙影,那就砍死他。 如果只是影像,那就冲过去。 仓啷! 唐刀砍在了墙上,砍出了一片火星。 李伴峰傻眼了。 这墙是真的! 唐刀砍过三刀,缩回了李伴峰的口袋里。 凌妙影笑了。 你以为电影就一定是假的? 在站台的角落里,有一架放映机,这是凌妙影的法宝,里边放出来的一部分影像,可以变化成常见的实物。 李伴峰陷入了绝境。 前边,左边,右边,都是围墙,身后是火车头。 按照凌妙影的推测,李伴峰想要脱身,只能往火车上爬。 火车上全是机关,只要李伴峰爬上火车,就会被立刻困住。 可没想到,李伴峰迎面冲向了墙壁。 旅修四层技,畅行无碍,李伴峰从墙壁穿了出去,沿着铁轨,向前狂奔。 四层技? 凌妙影一皱眉头,何家庆说他这位朋友修为不会超过三层,而今看来,他的推测不准。 不准也无妨,凌妙影还有准备,他在身后紧追。 李伴峰听到脚步声迫近,这的确是凌妙影的真身。 两人速度不相上下,他为什么能追上我? 因为凌妙影的鞋特殊,这也是他的道具之一,是一件速度极快的灵物。 眨眼之间,两人沿着铁轨跑出一百多米,已经跑出了放映机的控制范围。 原本光亮的铁轨失去了伪装,变得锈蚀不堪,这是一条废弃的铁轨。 废弃的铁轨旁边出现了一条新的铁轨,这条铁轨才是正在服役的铁轨。 一辆运煤的火车迎面开了过来,这是真正行驶中的火车。 凌妙影皱紧了眉头,他担心李伴峰会跳上这辆火车。 不能犹豫,得下死手。 只要留口气,问出红莲的下落,哪怕把李伴峰打成废人也行。 凌妙影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这把手枪也是灵物,只要火药打响,子弹一定能命中,而且威力极大。 只要一发子弹,就能把李伴峰打成废人,一辈子都会失去行动能力。 这把枪唯一的缺点是枪声太大,在火车道上,凌妙影本来不想弄出这么大动静,铁路受外州掌控,他不想为这件事得罪了关防使。 他想无声无息把李伴峰捉住,但现在他顾及不了太多。 咔哒! 第一发子弹没响。 火车呼啸而至,正在两人身边经过。 凌妙影正准备开第二枪,却见李伴峰的身形消失不见。 他去哪了? 跳上火车了? 凌妙影立刻停住了脚步,看着呼啸而去的火车,他没看见李伴峰的身影,也没听到李伴峰的声音。 但他刚才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李七似乎把一件东西扔上了火车。 凌妙影准备跳上火车仔细查验一下,忽见一名穿制服的男子,站在车厢边缘,冷冷的看着他。 列车员。 凌妙影皱皱眉头,朝着远离铁轨的方向后退了几步。 任何情况下,不要招惹列车员,这是在普罗州生存的铁律。 列车员沿着各节车厢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便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里,泡了杯茶,继续看报纸。 他没有留意到,在一节装煤的车厢里,多了一把钥匙。 十六个钟头过后,李伴峰在车厢里现身,把钥匙捡了起来。 PS:运煤的火车厢,是不封顶的。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一章 铁门堡 李伴峰在随身居里待了整整十六个钟头才出来。 待了这么长时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第一,他不确定凌妙影会不会挂钩子,必须得让娘子清理干净。 还好娘子没在他身上发现钩子。 第二,他不确定凌妙影会不会追火车,也不确定火车什么时候会停下来。 倘若凌妙影追到火车上,又或是火车直接停在了绿水城,李伴峰迅速现身,那他的状况跟没逃走是一样的,还在凌妙影的掌控之下。 修为上,李伴峰远不及凌妙影,经验上也有差距,就连比法宝,李伴峰都没占到便宜,在凌妙影的控制之下,李伴峰铁定没命。 唯一能指望的只有随身居,在随身居里多躲一阵,是最明智的选择。 可如果凌妙影上了火车,把钥匙捡走了呢? 李伴峰就不害怕么? 他害怕,但害怕也没用。 如果凌妙影真的发现了钥匙,他想要捡,李伴峰根本阻止不了他。 所以李伴峰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凌妙影把钥匙捡走了,他应该会带回去研究,研究十几个钟头,他必然累了,把钥匙保管在某个地方。 现在是凌晨两点钟,凌妙影大概率在睡觉,这是李伴峰能想到的最佳逃跑时机。 从随身居里出来,李伴峰发现自己还在火车上。 这就意味着凌妙影没有捡走钥匙。 这对李伴峰来说,属于比较理想的状况。 他现在只需要在车厢里静静待着,等到火车到站,然后下车,想办法回绿水城。 上一次坐火车的时候,李伴峰一直没有拉开窗帘往外看。 这次机会难得,李伴峰站在车厢边沿,仔细欣赏着车外的风景。 其实没有什么风景可欣赏,夜很深,天很黑,只能看见树木的轮廓在道路两旁飞速倒退。 看了片刻,列车员在旁提醒道:“火车进洞,你先趴下。” 李伴峰赶紧和列车员一起趴在了煤堆里。 这位列车员什么时候来的? 李伴峰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等火车穿过了山洞,列车员站在李伴峰面前,问道:“你为什么在这列火车上?” 李伴峰思索片刻,给了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我有票!” 他把车票交给了列车员。 列车员看过车票,还给了李伴峰:“不是这趟火车的票。” “是么?”李伴峰仔细看了看车票,又仔细看了看火车,一脸震惊的问道,“这趟火车的车次是多少?难道是我坐错车了?” 李伴峰觉得自己的演技很逼真,但这并没能打动列车员。 列车员面无表情道:“这是1151次列车,你要坐的是1173次列车, 而且这是货车,伱要坐的是客车。” 李伴峰闻言,赶紧收起车票,连连致歉道:“我第一次坐火车,不小心上错车了,等下一站到了,我立刻下车。” 列车员的想法和李伴峰不一样:“如果让你到了下一站,就是我严重失职。”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那就等临时停车,我立刻下车。” “本次列车没有临时停车的计划。” “那就劳烦你安排一次临时停车。” 列车员还是摇头:“随意安排临时停车,也算我失职。” 李伴峰眉头微蹙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建议你立刻下车。” “你不停车,我怎么下去!” 呜嗷~ 一声汽笛声响起,车厢上探出了一根铁杆子。 李伴峰被列车员一杆子捅下了车,摔在了铁轨旁边的树林里。 在被捅下去之前,李伴峰试图反抗,但是没能成功。 在普罗州,不要冒犯乘务员,李伴峰真切的领略到了这一条铁律。 这是什么地方? 李伴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试着分辨了一下方向。 方向能分辨出来,可李伴峰不知道自己的位置。 沿着铁路往回走? 李伴峰刚走了几步,一股莫名的寒意突然袭来。 有凶险。 凶险的来源不难判断。 凌妙影肯定怀疑我就在这辆火车上,他可能正在沿途追捕我。 凌妙影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下车,现在尽快远离铁路才是安全的。 李伴峰看着趋吉避凶的技法,在森林之中穿行,这一路走了很远,走了整整一夜。 森林的路并不好走,而且凶险不断,李伴峰初来乍到,一路走得非常谨慎。 天明时分,李伴峰出了森林,经过一条峡谷,终于看到了人烟。 峡谷的入口,修了八扇大门,很夸张的大门。 每扇大门宽五米高八米,一左一右对开,一字排列,镶嵌于四道门框之下,封堵住了整个峡谷, 虽然离得不算近,但李伴峰能看出这些大门非常厚重,而且材质坚固。 这得用多少人力,才能把这大门推开? 大门后边又是什么状况? 难道是秘境? 又或是墓穴? 又或者是…… 呼哧~呼哧~ 什么声音? 火车追过来了? 凌妙影追过来了? 李伴峰听到了蒸汽火车独有的喷吐声,吓得浑身一哆嗦。 四下环顾间,李伴峰没看到火车,却看到峡谷入口,最左侧的一扇大门开了。 呼哧~呼哧~ 他没看到开门人,只看到有黑烟和白雾在门板上喷吐。 蒸汽大门? 还有这种构造? 呜呜~ 两声汽笛响过,大门彻底开了。 李伴峰朝着大门走了几步,没有感知到凶险。 他需要找人问路,也正好看看是谁在操控这扇蒸汽大门。 可等他走到门后,却没有看到人,只看到一座巨大的座钟。 座钟高有两米,硕大的钟摆来回摆动,能完整映照出李伴峰的全身。 表盘的后边延伸出不少齿轮,齿轮带动硕大的连杆,控制着管道上的气阀。 李伴峰在大学阶段学过机械基础,看了许久,似乎看出些端倪。 这座钟,有计时功能,也有定时功能。 现在是上午七点,时间一到,座钟的机械装置自动打开气阀,蒸汽机就会驱动大门,把大门打开。 高科技啊! 李伴峰在绿水城待了这么久,都没见过这样的蒸汽自动门。 蒸汽门做的十分精密,开门关门都不需要人来操控,门轴上有限位开关,门开到了位置,气阀会自然关闭。 可烧锅炉这事总该有人做吧? 千万别告诉我有蒸汽机器人。 李伴峰循着冒烟的方向找到了烟囱,进而找到了锅炉房。 锅炉房里确实有在烧锅炉。 一共五个男子,两个加煤,两个加水,一个在抄表,记录气温、压力。 李伴峰走到门口,问一声道:“几位,请问这什么地方?” 锅炉房里噪音很大,几个人看着李伴峰,似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李伴峰又喊了一声:“几位,我是问路的!” 那几个人还是没听清,他们指了指门口的牌子,上边写着:闲人免进。 李伴峰转身走了。 问路,不是非得问这几个人。 这么大的村子,问谁不是问? 人家正忙活,咱没必要讨嫌。 村子里房屋很多,很密集,而且款式非常相似,都是二层小楼,都是平顶,每座小楼都有一道漆黑的大铁门。 看面积每层小楼差不多七八十平米,两层加起来一百五六,小楼之间的间距也都在五米上下。 这村子怎么修的这么齐整? 可能是李伴峰来的太早,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没有行人,找谁问路去? 李伴峰来到一座小楼门前,敲了敲漆黑的大铁门,等了半响,里边没人回应。 这家不应,就去敲下一家。 下一家也不应。 一连敲了十几家,终于有一家有了点动静。 哗啦~哗啦~ 铁门上,门镜的护盖被打开了。 哗啦~哗啦~ 里边的人在门镜后边看了许久,又在铁门上打开了一扇小窗户。 “你找哪位?” 门后站着一名青年男子,透过小窗,李伴峰能看见他大半张脸。 他的皮肤很白,好像很久没晒过太阳,头发稍微有点长,但打理的还算整齐,嘴唇上边一色青黑,平时也是刮胡子的,但刮的没那么频繁。 这人的面相,让李伴峰很有亲切感。 但年轻男子并不觉得李伴峰亲切,他的眼神四下游荡,在尽力躲避李伴峰的目光。 很明显,他不喜欢陌生人。 “我是来问路的,”李伴峰道,“我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年轻男子回答道:“这是铁门堡。” 铁门堡? 后三分地? 我居然跟着火车来到了这地方。 现在可怎么回去呢? 去车站,买车票? 李伴峰手里有路引,黑石坡和绿水城的往返路引。 可这东西在铁门堡管用么? 就算管用,李伴峰也不太想去车站,自从来到普罗州,在车站的经历都不是太愉快。 从新地回吧。 姚老的地图里,标注过铁门堡的位置。 “请问去新地该怎么走?” “你问的是哪一块新地?” 李伴峰回想了一下地图上的标记:“我要去桃花湖新地。” 男子想了想,道:“你先出堡子,然后在大门那里往右拐,直走, 走十几分钟,有一条岔道,你能在道口看到一棵大柳树,那棵柳树特别大,特别好认, 你面向的柳树的时候,沿着岔道往左拐,一直走,一路上别拐外,就朝前走,走上半天时间,就能看到桃花湖了, 面向桃花湖,从左往右转半圈,走到一块大石头旁边,跳到湖里去,在湖底,你就能看见新地。” 指路用前后左右,不说东西南北。 衡量距离用时间,不说几里还是几米。 李伴峰越发觉得这人有亲切感。 “谢谢。”李伴峰拿出一张钞票塞给那男子。 男子低下头:“我不要钱!” 很容易羞涩,很容易局促,李伴峰仿佛看到了一位老友。 很想和他多聊几句,但对面的男子似乎不太想说话了。 李伴峰把钞票塞在了门缝里,转身离去。 男子在身后喊道:“你等一下。” 李伴峰不等。 男子拧开房门,追了出来:“我不要你的钱,我刚才忘了告诉你,你要是不会游泳,就不要去桃花湖,会淹死的。” 李伴峰点头道:“谢谢你,这钱……” “我不要的!”这人有点固执,宅男独有的固执。 他转身正要回家,忽见一名老者赶着驴车,进了堡子。 驴车上装满了麻袋,年轻男子走到驴车旁边,问道:“白米多少钱一斤?” 这老头是卖粮食的。 “两块五!”老头把驴车停下了。 年轻人觉得贵了,但没有多说。 他买东西轻易不还价。 “给我拿一袋。” 老者拿了一袋米给年轻人:“五十斤一袋,一百二十五块钱。” 年轻人点点头,数了钱,给了老者。 他买东西,先给钱。 老者拿了一袋米,给了年轻人,年轻人打开袋子看了看:“这米沙子有点多,能不能换一袋……” “都一样,换什么换!”老者赶着驴车走了。 他买东西不擅长交涉。 尤其是在已经给了钱的情况下。 这一系列特征太明显了。 这几乎是每个宅男都有的特质。 李伴峰看着那男子,忍不住问道:“你是宅修?” 男子看了看李伴峰,没有说话,提着米,回了家。 赶驴车的老者笑道:“你第一次来铁门堡吧?铁门堡住的都是宅修!” 都是宅修? 那这好地方得多待两天。 横竖凌妙影也不可能知道我在这,这可是个了解宅修的好机会。 PS:铁门堡,让人真心向往的好地方。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二章 骗修 难怪李伴峰觉得这男子亲切。 难怪李伴峰觉得整个村子都非常亲切。 铁门堡,宅修的聚集地。 李伴峰有点想不明白,这个聚集地到底怎么出现的。 宅修不愿意与人接触,“聚集”这个词,对宅修来说,就有极大的难度。 而且宅修都有固定的宅子,不可能轻易搬家,想让他们集中在一起生活,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在铁门堡确实存在,这里居住的宅修数量不少,李伴峰放眼望去,房屋一座挨着一座,没有看到尽头。 一阵争吵声打断了李伴峰的思绪。 一名年轻女子出来买米,在米袋子里翻了一下,发现了不少沙子。 女子质问赶驴车的老汉:“每次在你这买米都有沙,沙子越来越多,你这也太离谱了。” 老汉冷哼一声道:“粮食大老远的运过来,带点泥,沾点沙,不是常有的事? 你这么娇贵,别吃米呀,天天吃肉呀,肉里边没沙子。” 这老汉不要脸,还不讲理,但女子没和他吵,低着头离开了。 宅修貌似都不擅长吵架,咬咬牙,不买他的就算了。 可买别人的能好些? 都一样的。 堡子里还有一个推车卖粮食的,米面里边也掺了东西。 而且他们的粮价很高,在普罗州,因为有耕修的存在,粮食一直不贵,哪怕在绿水城,一斤大米也就一块八上下。 而这边居然卖到了两块五。 不光是米,还有卖别的东西的。 有卖棉花的,有卖布料的,有卖胭脂的,有卖书报的,有卖纸笔文具的,有卖日用百货的。 还有上门剪头发的,他们不进屋子,就在门口,宅修们自备小凳,往门口一坐,剃头师傅围上个大布,就开剃,剃完了算钱,不管洗头,宅修们各自回家处置。 还有上门收马桶的,昨晚的马桶收上来,再给换个干净马桶,换一次,收一次的钱。 都是上门服务。 这些宅修不出门,平时以什么为生? 李伴峰很快发现一件事。 这些来铁门堡的商贩,不光卖货,也收货。 那个卖布料的中年女子,收了不少成衣和刺绣,手艺相当不错。 卖杂货的男子,收了不少陶器和瓷器,做工也都非常精细。 有一位宅修非常擅长做烟杆,几个卖货的都上他家门前等着取货,生意还挺兴隆。 那位卖书报的商贩,很有眼光,他收画,收上来十几幅画,画工都很精湛。 这就意味着一件事,卖画的这几位宅修,修为很可能已经到了四层。 受到技法影响,四层宅修的画技必然很精湛,当然也有例外,李伴峰的画技稍微差了点…… 不知不觉,李伴峰在铁门堡里闲逛了一个多钟头,他不舍得走。 铁门堡这个地方,让李伴峰觉得很舒适,无法形容的舒适。 当然也有他看不惯的事情,来这做生意的商贩,卖货的价格比市价高了许多,收货的价格,比市面又低了不少。 这就造成宅修们利润很微薄。 当然,送上门的买卖,多赚点差价是应该的,可往粮食里掺沙子之类的事情,李伴峰有觉得太过分。 他想教训一下这几个卖粮食的,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哎呀~” 一个姑娘摔倒在地上,周围散落了一地鲜花和一根手杖。 这不是普通的手杖,这是盲人探路用的盲公竹,福利院的吴老太太眼睛不太好,到了晚年曾经用过这东西。 这位姑娘是个盲人,应该是个卖花的。 看这情形,刚才是有人把她撞倒了,鲜花散的到处都是。 谁把她撞倒了? 李伴峰抬头一看,这人还真认识,给他指路那位年轻男子。 这男子卖了两幅画,正去追那卖布的准备买点布料,一不小心把姑娘给撞倒了。 “我的花……”姑娘满地摸索,手上还带着血迹。 小伙子赶紧帮姑娘把花捡起来,急得满脸都是汗水。 宅修怕麻烦,但他更怕给别人带来麻烦。 宅修怕被别人伤害,但更怕自己不小心伤害了别人。 尤其是还是这么可怜的一个姑娘。 散落在地上的鲜花,有的沾了泥,有的断了梗,有的掉了叶子。 小伙子一株一株捡起来,放到姑娘手上,不停给姑娘道歉。 “没事,没事的……”姑娘擦了擦脸上的泪珠,挣扎着站了起来,一瘸一拐,接着卖花。 “买花呀,谁买鲜花~” 就这两声吆喝,带着柔弱,带着凄苦,带着哭泣中的颤抖,直接让小伙子崩溃了。 “姑娘,伱等一下,我买花。”小伙子追了上去。 “买多少……”姑娘怯怯的问了一句。 “我都买了!” 姑娘身上带着的大大小小鲜花有一百多株,他都买了。 有的花三元,有的花五元,大几百块,这就没了。 他刚卖画,赚了几百块,全都搭进去了。 说不心疼,这是假的,小伙子脸颊直哆嗦。 但他还是把钱掏了,要不心里这道坎,他过不去。 姑娘收了钱,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呆滞的双眼之中,似乎也有了几分神采。 “大哥,谢谢你,你是好人。” 小伙子摇摇头道:“我那什么……你慢点走,路上小心。” 姑娘拿着盲公竹,一路戳戳点点,走了。 小伙子站在身后,不住的眺望,直到姑娘的背影彻底消失,他才捧着鲜花,回到了自己家里。 多浪漫的一段偶遇。 可李伴峰一点都不觉得浪漫。 他只留意到三件事情。 第一,这位姑娘卖的鲜花,大多数是路边常见的野花,李伴峰是旅修,对这类花都不陌生,随便找片草地,一采一大把,把这种花拿来出卖,还卖的这么贵,属实有点不厚道。 第二,这位姑娘的花不是摔坏的,她有很多花原本就坏了,小伙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姑娘身上,没有留意到花的问题,但李伴峰留意到了。 第三,这个姑娘不会使用盲公竹。李伴峰在照顾吴老太太的时候,特意留意过盲公竹的用法,盲公竹左右横扫探路,可不是她这么瞎戳。 李伴峰眉头微蹙,旁边一个卖杂货的女子笑了一声:“看出来了吧,这人是假的,小贱蹄子,大好的年华学什么不好,非得来学这个。” 李伴峰看了看那女子,问道:“你认得她?” 女子点点头:“这贱蹄子叫隋冬兰,读过书,认识字,据说以前在城里还有过工作, 但后来迷上了耍钱,把自己全部家当都赔在了赌桌上,还欠了一身的债,跑到铁门堡,躲债加骗钱来了, 今天她是个卖花姑娘,专骗这不懂事的小伙,明天假扮个要饭花子,再骗那心软的好人, 昨天她打扮的一身妖艳,说自己是出来卖的,一个老光棍被她骗了,给了她小一万,连手都没摸着,你说她得多不要脸。” 李伴峰微微点头道:“是不要脸。” 旁边一个卖卷烟的男子哼一声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让这群宅修好骗呢?” 女子不爱听这话:“什么叫好骗?人家只是不长那坏心思!要真论能打,有几个道门能打得过他们? 这还是人家家门口,人家要真想下黑手,哪个骗子能跑的出去?” 男子摇头道:“他们哪有下黑手的心思?” “怎么没有,之前那伙骗修怎么死的,你忘了是怎地?” 男子点了支烟道:“那伙骗修太特么不是东西,弄死他们就对了。” 李伴峰愕然许久,问道:“什么是骗修?” “道门呀!”卖杂货的女子道,“你该不是没听过骗修吧?骗修装什么像什么,做戏都跟真的似的,根本分辨不出来。” 不是世上没有活着的愚修么? 怎么还会有骗修? 愚是愚,骗是骗,难道这两个,还真不是同一个道门? 李伴峰问道:“装什么像什么?那个隋冬兰,也是骗修?” 卖杂货的女子嗤笑道:“她倒是想,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遇不到货郎, 大上次货郎来铁门堡,结果她来晚了,没赶上, 上次货郎来铁门堡,她倒是赶上了,可当时货郎没进铁门堡,周围也没有其他客人, 隋冬兰不认识货郎,以为就是个寻常卖杂货的,看都没看一眼,就这么错过去了, 事后给她气得呀!要不说,她这个命数就是不济呀!” 卖烟的男子摇头道:“不是命数,我估计是货郎故意躲着她,这丫头这么奸诈,要是再入了骗修,不得成精啊!” 李伴峰问卖杂货的女子:“你说隋冬兰上一次没认出货郎?” 卖杂货的女子点点头。 李伴峰在那女子摊子上拿起了一只拨浪鼓:“这东西能卖给谁呀?卖给宅修的孩子?” 女子笑道:“不用卖给孩子,宅修自己也喜欢玩这些东西。” 李伴峰又看了看拨浪鼓旁边的鸡毛掸子:“这东西确实挺好玩的, 你这一车,我都要了,算算价钱吧。” 女子一怔,没听清楚李伴峰的话:“你说这一车货,你都要了?” 李伴峰点点头:“连你的车,我都要了。” …… 隋冬兰出了铁门堡,也不再装瞎子了。 走到了没人的地方,她放下了盲公竹,把手上的血迹擦了擦,开始数钱。 她手上的血迹是假的,摔破的伤口也是假的,她卖的花都是从路边的野地里随手采的。 这种花不能卖给女人,就算是女宅修,也能看出来这花不上档次。 可卖给男的就好办的多,因为男的只看她的脸,不看她的花。 花卖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实在不想卖了,就找个冤大头处理出去。 给李伴峰指路那位宅修,就是她看中的冤大头,她往对方身上一撞,往地上一摔,手上沾点红墨水,这戏就做成了。 宅修好骗,受骗之后还不知道自己被骗了,就算知道了,也从来不告诉别人,这个手段,隋冬兰用过不少次了。 但明天不能再装瞎子了,有点太明显。 明天装什么呢? 她正在思量,忽听耳畔传来一阵鼓声。 叮了咣当,叮了咣当。 “洋胰子,雪花膏,洋火洋蜡洋铁锹!一车好货老招牌,够本就杀随你挑!” “货郎!”隋冬兰眼睛一亮,冲到了路边,但见一名男子推着货车,头戴毡帽,帽檐压得极低,一边打着拨浪鼓,一边吆喝。 这真是货郎么? 吆喝声不会错,跟卖布头的老于说的一模一样。 可这日子不对呀!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隋冬兰心下生疑,却又想起另一件事。 卖木炭的老张曾经说过,货郎有时候会不按日子来,能遇到就算是运气。 看来我这是时来运转了。 隋冬兰来到货郎面前,面带羞涩,细声细气的问道:“你是货郎么?” 李伴峰点点头:“这还用问?” 隋冬兰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有药粉么?” “有!”李伴峰拿出来两个咸菜坛子,“金修一百元,骗修三十万,你要哪一个?” PS:没有带抽屉的货柜,咸菜坛子也将就了。 就是不知道货郎会不会生气。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三章 他是我师弟 金修一百元,骗修三十万? 这个价码差距有点太离谱了。 隋冬兰上下打量着李伴峰,问道:“你真是货郎么?” 李伴峰冷哼了一声,没理会隋冬兰,推着车子,打着拨浪鼓,继续往前走。 隋冬兰赶紧拦住李伴峰:“你别着急,我先问问,这金修是什么道门?” “好道门!”李伴峰拿出一个马桶,拿了一把马桶刷,“你先背上这个,这个是收集金汁用的, 还有这把刷子,这个是调和金汁用的!” 捞金汁的勺子,李伴峰没买到,那个东西不常见。 隋冬兰一激灵,把桶子推到了一旁,捂着鼻子道:“这什么道门,这不是掏大粪的么?” “姑娘家家,说话恁地不中听!不要拉倒,等下次吧!”李伴峰收了马桶和刷子,继续推车往前走。 隋冬兰追到身边:“我想入骗修。” “这么俊的姑娘,这么好的年华,伱非要学什么骗修?我不卖你,你等下次再选个好道门。” 姑娘拦住李伴峰:“我就想要这个道门!” “你好大脾气,你想入道门又能怎地?我偏偏不卖你!” 李伴峰推车就走,隋冬兰意识到有些传闻可能是真的。 她前两次没有见到货郎,不是因为运气不好,而是因为货郎故意躲着她。 不会错,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真正的货郎。 在绿水城,曾经有人告诉过她,货郎卖药粉,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把药粉交给合适的人。 他可能觉得我不合适做骗修。 “我真心想做骗修,你就卖给我吧!” 李伴峰越是拒绝,隋冬兰就越相信他是真的货郎,央求再三,李伴峰勉强答应了。 “药粉三十万,一个子不能少。” 隋冬兰一脸委屈道:“我哪有那么多钱。” “没钱还扯什么!” 隋冬兰扯住李伴峰的手臂:“能不能卖便宜些,二十万行么?” 这姑娘是会演戏,楚楚可怜的模样还真是人见人疼。 李伴峰一咬牙道:“行啊,看你这么有诚意,你要选金修的话,我可以多给你个桶子。” “我不选金修……” “骗修没得商量,就是三十万。” 隋冬兰见货郎不还价,咬咬牙,答应了。 她有三十万么? 有! 宅修的钱好骗,她在铁门堡前前后后骗了五十多万。 而今要拿出一大半来,她很心疼,但如果真能入了道门,这点钱很快就能赚回来。 她回到住处,把藏着的现金取了出来,交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数过无误,从坛子里抓出一把“药粉”,对隋冬兰道:“来,把脸伸过来。” 隋冬兰一怔,愕然道:“为什么要抹在脸上?” 李伴峰皱眉道:“那你想抹在哪里?” 隋冬兰揉了揉自己的桃子:“不都是抹在肉厚的地方么?” 她还挺懂行。 “不知羞么?”李伴峰训斥一声,“一个姑娘家,在我个男人面前露桃子!” 隋冬兰脸都不红:“您是世外高人,看就看了呗,还能在乎我这点便宜!” 李伴峰摇摇头:“别的道门抹在肉厚的地方,骗修必须抹在皮厚的地方,这个道门,皮最厚的地方就是脸。” 隋冬兰不太相信,这些事她可从来没听说过。 李伴峰还是这个态度:“不想买就算了,钱退给你。” 隋冬兰赶紧拦住李伴峰:“我买,我听你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隋冬兰越是心里纠结,越觉得货郎可信。 李伴峰从货车上拿来一支毛笔,用水把药粉调匀了,对隋冬兰道:“站住不要动!” 隋冬兰不敢动。 李伴峰拿着毛笔,在她左边脸上写了个“骗”字,右边脸上写了个“修”字。 “你已经入门骗修了!” 话音落地,隋冬兰一阵欣喜。 欣喜过后,是难忍的剧痛。 隋冬兰捂着脸,疼的直哭。 这是正常的,那些修者都说过,入门的药粉,抹在桃子上都疼的厉害,更别说抹在脸上。 等了片刻,隋冬兰觉得整张脸像是被人用刀子剥了下来,疼得她视线模糊,浑身抖动,喘不过气来。 这是正常的,再忍一会就好了…… 又忍了一会,可怕的剧痛从皮肉转到了颅骨,这下隋冬兰忍不了了,整个人躺在地上打滚。 她流着眼泪看着李伴峰:“太疼了,有没有止疼的药,实在太疼了……” 李伴峰坐在货车上,面带笑容道:“你还知道疼?被你骗的那些老实人,你问他们疼不疼?” “你……”隋冬兰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冲上来想和李伴峰拼命。 李伴峰一闪身,隋冬兰一头撞在货车上,连李伴峰的影子都没看见。 他身手为什么这么好? 飞鹰山上的山匪,都没他这么好的身手。 听卖干果的老刘说,货郎是个高人。 他真的是货郎! 可他为什么要骗我? 隋冬兰见硬拼不济,赶紧辩解。 “货郎爷,我没有骗他们,我就是卖花的,他们心甘情愿买我的花。” 李伴峰笑道:“你这话说的,难道你不是心甘情愿买我的药?” “我,我,”隋冬兰结结巴巴,半响答道,“我也是心甘情愿,货郎爷,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李伴峰叹口气道:“行啊,我这人宽宏,你再去趟铁门堡,把骗了的钱都还回去,一家一户的还,还完了给人磕三个响头,我再给你解药,去吧。” 隋冬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货郎爷,我马上照办,您先缓一缓这疼,我实在扛不住了。” 剧烈的疼痛让她浑身抽搐,李伴峰拿出酒葫芦,倒上了一盅酒,给了隋冬兰。 隋冬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不多时,疼痛缓解了。 “谢货郎爷!”隋冬兰磕了两个头,起身就走。 她是还钱去了? 钱是不会还的。 被“货郎”坑了三十万,心还在滴血,哪还舍得再往外掏钱。 见她要走,李伴峰扔给她一面镜子:“别急,先照照你的脸。” 隋冬兰对着镜子一看,左半张脸上写的骗字,右半张脸上写的修字。 隋冬兰在脸上拼命揉搓,这两个字却揉不掉。 “货郎爷……” 李伴峰收去笑容道:“你不是想做骗修么?我成全你了,这两个字一辈子都洗不掉,无论到哪,别人都知道你是骗修。” “货郎爷,您饶我一回,我真是知错了!”隋冬兰跑回李伴峰近前,接着磕头。 李伴峰皱眉道:“你给我磕什么头?去铁门堡啊。” “爷,我这副模样,可怎么见人!” “不想见人,就等死吧,到了明天这时候,酒劲过了,你还得接着疼,活活疼死,就算死了,脸上还得带着这两个字。” 说完,李伴峰推着货车,摇着拨浪鼓要走,隋冬兰抱着李伴峰的裤腿哭道:“爷,我这就去把钱还了,可,可我钱都给您了,我拿不出来……” 李伴峰回头笑道:“都给我了?自己就没留点?” “多少也留了……”隋冬兰不敢撒谎。 “都拿出来!” 隋冬兰回了住处,把剩下的二十多万都拿了出来。 李伴峰道:“先把你手上的钱还了,剩下那三十万也还了,但这是你欠我的,用你自己还吧。” 隋冬兰红着脸道:“那能给我个名分么?” “能,名分是有的,以后你就当个拉车的!” 拉车? 这算什么名分? 李伴峰货车交给了隋冬兰,自己打着拨浪鼓往铁门堡走。 隋冬兰拉着货车在后边跟着,一边走,李伴峰一边问她铁门堡的事情。 “铁门堡有多少宅修?” 隋冬兰道:“有二三百户,铁门堡很大,从门口往里走,有十几里地。” “山涧的尽头是不是还有一个出口?” “没有,铁门堡是一条死胡同,进出只有一个门。” “这些宅修是在铁门堡里入的道门?” 隋冬兰摇头道:“我待的时间不长,但没见过在这入道门的,我认识的几个宅修,都是从外边搬过来的。” 李伴峰回头看着隋冬兰,怀疑她没说实话:“宅修怎么可能随便搬家?宅子和宅灵都不要了?” “这我就不晓得了,我是个白羔子,修为上的事也不是太懂,我只是听一个大叔说过,他是把宅灵背过来的。” 带着宅灵搬家? 宅修的关键,是宅子、宅灵和修者三者之间的平衡,宅灵离开家门会变成恶灵,这位大叔带着宅灵搬家,得冒多大的风险? “他为什么要搬到铁门堡来?” “他说铁门堡是个好地方,堡主是个好人。” “堡主也是宅修么?” “听说是个八层的宅修,但我从来没见过,那位大叔也就见过一次,飞鹰山的土匪打进了堡子里,堡主亲自出手,把他们赶跑了。” 宅修跑到铁门堡,原来是为了寻求一份庇佑。 堡主是个八层高手,看来这次我真能学到不少东西。 可通过什么渠道才能接近堡主呢? “我有个朋友,想在铁门堡安家,需要经过堡主同意么?” 隋冬兰点头道:“先要经过堡主同意,然后从堡主手上买一块地,然后按堡主的规矩盖一栋房子,签下契书,每个月交租,才能在铁门堡安家。” “我买了房子,为什么还要交租?” “这是铁门堡的规矩,不光他们要交租,凡是在铁门堡做生意的,都要给堡主交租。” 说话间,两人到了铁门堡,隋冬兰含着泪道:“爷,你再给我一副药,把脸上的字先除去吧。” 李伴峰和蔼的笑了笑:“那不行,先把钱还给人家再说。” 隋冬兰抽泣两声,找了块头巾,裹着脸,挨家挨户还钱去了。 骗修这两个字写的很大,头巾终究遮挡不住,被骗过钱的宅修,看到隋冬兰登门道歉,还了钱还磕了头,反应各不相同。 有人选择原谅她。 有人不仅原谅了她,甚至还很同情她。 有人十分愤怒,但收了钱后,并没有继续追究,给李伴峰指路那位小哥,就是这一类。 他对隋冬兰十分恼火,但对李伴峰十分感激,他主动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和修为。 “我叫吴永超,是四层的宅修。”他这人就是这样,只要有人对他好,他就掏心掏肺。 李伴峰也是个实在的人,回应道:“我是货郎。” 吴永超盯着李伴峰打量了一番,摇摇头道:“货郎我是见过的,你好像……” 宅修对生活的态度非常认真,一般不会忘了别人的长相,他记得货郎不长这个样子。 李伴峰解释道:“你见过的那位货郎,是我师弟。” “你们出自同一师门,那你的修为也和他……”在吴永超的印象里,货郎的修为非常的高。 李伴峰委婉回答道:“我和他不太一样。” 吴永超看着挨家挨户道歉的隋冬兰,对李伴峰的说法十分赞同:“要是遇到这种事,那个货郎是不会管的,你的人品要比他好。” 李伴峰慨叹一声:“总之,不太一样……” 隋冬兰道了一圈歉,能还的钱都还上了,实在还不上的也没办法。 有些钱已经被花掉了。 “我在这里做生意,也是要给堡主交租的,我管宅修们多要一点,也是没办法。” 李伴峰皱眉道:“骗子也交租?” “交!交的更多!堡主说我这样的人就不该进堡子,必须多交一倍。” 知道她是骗子,怎么还放她进来了? 李伴峰暗自皱起了眉头。 “货郎爷,钱我都还上了,你就给我一副解药吧。” “不急,还有其他事要问你,你知道堡主住在什么地方么?” 隋冬兰摇头:“我没见过堡主,我只见过他两名部下……” 话没说完,忽听汽笛声大作。 呜嗷~呜嗷~ 吴永超一惊:“不好,大铁门要关了!” 隋冬兰喊道:“货郎爷,快走,再不走,出不去了!” PS:为什么突然关门? 因为来土匪了! 八层的宅修,都有哪些手段啊,好期待呀!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四章 看不见的敌人 铁门堡突然要关门。 李伴峰不紧张,大不了就住在铁门堡,肯定能找到藏钥匙的地方。 隋冬兰可吓坏了,顾不上遮脸,一路飞奔去了峡谷口,头巾都跑掉了。 等到了峡谷口,为时已晚,大铁门已经关了。 两名男子站在门前,冲着外逃的商贩喊道:“别往外走了,飞鹰山的土匪来了。” 一听说来了土匪,隋冬兰一路飞奔,又回到了李伴峰身边。 “货郎爷,赶上土匪了,这可怎么办!” 李伴峰没作声,他想知道这伙土匪的成色。 铁门堡里有二三百户宅修,就李伴峰所知,这里有四层的宅修。 堡主是八层的宅修,多强悍的土匪,敢往铁门堡里打? 蒸汽铁门喷吐白雾,卖烟的汉子低声道:“他们进不来,这大门狠着呢,敢往大门靠近一步,就会被热气蒸的皮脱肉烂……” 卖烟的话没说完,门外有人喊话:“里边的人听着,我是罗大贵,飞鹰山前打后别就是我,叫你们当家的出来说句话。” “飞鹰山的炮头!七层的武修!”隋冬兰一惊,赶紧躲到了吴永超的房檐底下。 卖烟的也害怕了,推着一车烟叶,也躲在了房檐底下。 前打后别,黑话,专指山寨里的炮头,也就是寨主之下最能打的头目。 一听真是飞鹰山的土匪,所有宅修都回了宅子,商贩们无处可去,都跑到房檐地下蹲着。 李伴峰站在原地,仔细倾听对方的声音。 这是什么道门?这是武修么? 我离山谷口一百多米,他离山谷口肯定也有一段距离,这声音还这么大? 难道这位炮头还练了一手狮吼功? 不一会,外边又传来一个声音:“罗炮头,来我铁门堡,有何贵干?” 一听这声音,众人的情绪的立刻缓和了下来。 堡主说话了。 无论是铁门堡的宅修,还是做生意的小贩,在他们心目中,堡主就是最大的靠山,这也是他们心甘情愿缴租的原因。 那位炮头又开口了:“我们寨上新添了不少弟兄,手上吃紧,想管你们借两个钱花花,不多借,一万大洋,你们是现在就给,还是改天我过来拿?” 一听一万大洋,所有商贩的眉头都皱了一下。 宅修们什么表情,李伴峰看不到。 山谷外边沉默许久,堡主发话了:“我们都是穷苦人,伱们张口要一万大洋,我们拿不出来。” “那就是不借,那就是不赏我们这个面子!” “罗炮头,我跟你们大寨主也算故交,凡是总得讲个道理,年底的时候,我已经给了你们寨主一份心意,而今再来收钱,怕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年底的心意,我们收下了,情我们也领了,但这事已经揭过去了,现在是说现在的事,今天就讲今天的理!” “要是这么说话,先过了我这道铁门!”堡主一声令下,大铁门呼哧作响,一片蒸汽喷涌出去。 罗炮头笑了,笑声之中满是讥讽:“周堡主,知道你家大门厉害,可我们不一定走门!” 话音落地,山谷两翼,峭壁之上,忽然坠落了十几块石头。 每块石头个头都不小,寻常人七八个,未必抬的动一块。 两名商贩的货车被砸个稀烂,一名宅修的屋顶被砸了个窟窿。 李伴峰仰望着峭壁上方,几百米高的峭壁之上,完全看不到人影。 罗炮头喊道:“这几块石头,是我们送的见面礼,从今天算起,我一天看不见一万大洋,我一天要你们一颗人头!” 铁门外边的土匪似乎是走了,但铁门一直没打开。 商贩们吓得战战兢兢,不敢乱动,宅修全都缩在家里,没人出门。 不多时,周堡主几名手下挨家挨户敲门,询问各个宅修是什么意见。 一万个大洋,得各家各户凑钱。 铁门堡里两三百户人家,一人得出三四十大洋,这个数可不是谁家都能承受的起的。 周堡主要问问众人的意见,是打还是和。 要是打,就和飞鹰山这伙土匪拼了。 要是求和,就和他们商量,看能不能少给点。 吴永超告诉堡主手下的管事:“我要打,只要开仗,我愿意站第一排。” 这位管事叫麻定富,他拿着个小本记了下来:“好,下一家。” 李伴峰借着牵丝耳环听动静,一直听出去二里多远。 宅修性情确实温和,但温和和懦弱是两回事,就李伴峰听到的声音,有七成以上的人要打。 隋冬兰不知道状况,还在盼着别打:“不能打呀,可千万不能打……” 李伴峰皱眉道:“你怕什么,你又不是铁门堡的人,又不用你出去打。” “货郎爷,你不知道,一旦开打,那大铁门就再也打不开了,咱们都得在这蹲着,等打完了才能出去。” 好啊! 宅修守老家,正是他们最擅长的作战方式,我倒要看看飞鹰山的土匪怎么往里打。 等到黄昏时分,大铁门开了。 呼哧~呼哧~ 还是边上一扇门。 这么快就打完了? 管事的麻定富吆喝一声道:“堡子里两成人要打,八成人要和,堡主听大伙的,和飞鹰山讲和去了,外人都走,明天堡子关门一天!” 讲和? 八成人要讲和? 是我听错了? 又或者是堡子深处人口更多,我没听见他们说什么? 李伴峰正觉得可疑,麻定富来到了近前,对李伴峰道:“这位大哥,你在这做生意,交了租钱么?” “不是月底才交租么?” “月底有月底的租钱,进门有进门的定钱,他们第一次进门的时候都交过定钱,哪怕你就在这卖一天,定钱也少不了,你要是不想给,今天你可走不出去。” 李伴峰点点头道:“行,我交,定钱多少?” “五百!” “就交这一次吧?” “那要看你是不是本分的生意人,你要本本分分做生意,以后按月交租就行,要是不本分,咱们还有别的说道。” 李伴峰诧道:“你觉得我这人不本分?” 麻定富笑道:“我真觉得你不是太本分,来这不怎么卖东西,问东问西,事还不少。” 李伴峰看了看隋冬兰:“你觉得她是个本分人么?” 麻定富把脸一沉:“我觉得你话挺多,赶紧给钱!” 李伴峰给了麻定富五百块钱,带着隋冬兰出了堡子。 走在路上,隋冬兰推着车子,对李伴峰多少有点鄙视。 “人家要钱,你就给,就这还说是货郎的师兄?” 李伴峰摇头道:“那不是给,是借他的,他得还。” “你也就能欺负我这样的,”隋冬兰冷哼一声,“铁门堡的周堡主,敢和飞鹰山叫板,他的人,你哪敢动?” 李伴峰耸耸眉毛:“他也没叫板呀?这不是求和了么?” “能求和,就算天大的面子了,你不知道飞鹰山的土匪有多狠!” “你见过?” “见过呀,我原来住的那座村子,被飞鹰山的大瓢把何震雷给扫了,村子里被抢的干干净净,一大半的人都被杀了。” 李伴峰一怔:“你们村子里有多少金银财宝?” “不是什么金银财宝,秋收的时候,土匪来抢粮食,他们要太多,又几户人家不想给,事情闹大了,村子就被灭了, 要不是还得说周堡主有眼光,不能和飞鹰山的人来硬的,那些土匪都是阎王转世,该服软就得服软。” “这位周堡主叫什么名字?” “叫周安居,在方圆数百里的地界,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号!”一提起周堡主,隋冬兰满脸都是仰慕。 李伴峰没再询问,给了隋冬兰一杯酒喝:“明天在家好好歇着,后天再去铁门堡找我, 你要是敢不去,脸还得接着疼,疼到死为止。” 李伴峰走了,隋冬兰冷哼一声,回到家里,对着镜子搓了半天,脸上这两个字也搓不掉。 铁门堡以后不能待了,等想办法从这个假货郎手上骗到解药,还得换个地方躲债。 …… 李伴峰回到了随身居,复盘了一下今天的见闻。 他看见的和他听见的,有太多矛盾之处。 铁门堡堡主,八层的宅修。 八层是什么概念? 在普罗州,要么是豪门的顶层,要么是帮门的当家,他来铁门堡当个堡主。 或许是因为宅修避世,不愿参与纷争,来这给宅修们建一方乐土。 这个可以理解。 可他为什么向飞鹰山的草寇低头? 堡子里的人明明大多数想打,他却不敢打,还扯谎,说什么八成人要求和? 难道是飞鹰山实力太强,逼迫周堡主选择隐忍? 这个飞鹰山的问题就更多了。 他们的炮头,是个七层的武修,那他们的寨主应该也不低于七层。 一个七层的狠角色,去当草寇。 还不是荣叶光那种盘踞在旧地,敢和大家族叫板的草寇。 是那种扫荡村庄,屠杀百姓,只为了抢点粮食的草寇。 就这么一伙草寇,还把周堡主给吓唬住了。 李伴峰问唱机:“娘子,你听过铁门堡这个地方么?” “听过,不少宅修都想去那地方,相公也想去了。” “我已经去了,现在就在铁门堡附近,他们的堡主叫周安居,你听过这个人么?” “周安居?这个名字倒是很像个宅修。” “他的确是宅修,号称八层修为。” “八层的宅修?”娘子也很震惊,“这个小奴还真就没有听说过, 宅修轻易不露面,小奴虽说没听过,也不能说人家没有真本事。” “娘子听说过飞鹰山的何震雷么?” “飞鹰山听说过,是个地名,何震雷就没听过。” 李伴峰问酒葫芦和老茶壶,他们俩也不知道。 这么大牌的山大王,难道名声仅限于铁门堡周边? …… 当天晚上,李伴峰顺着山道,爬上了铁门堡的峭壁。 这条山道可不是太好走,李伴峰是旅修四层,走的都挺辛苦。 等到了半山,情况不一样了,这里有一块平台,五六米宽,贴着峭壁,往峡谷里边延伸。 李伴峰明白了,当初那群山匪,就是站在这块平台上往山谷里扔石头。 他的推测没错,平台上还放着扁担、绳子、撬棍,还有几块大石头在旁边预备着。 可这事李伴峰又不明白了。 这么关键一个平台,上下都是峭壁,明显是天然的哨垒,为什么周堡主就不派人来守着? 李伴峰正坐在平台上思索其中的缘故,忽听耳环在耳畔道:“爷,有动静。” 李伴峰一惊,在这地方要是被发现了,还真没处逃跑,实在不行就得躲到随身居里。 他正琢磨往哪藏钥匙,却听声音不是往山上来的,是山下发生了争吵。 “这钱我是不交的,让他们来跟我打一场!”是吴永超的声音。 “不交!” “坚决不交!” 不少人都在跟着呼喊。 “之前大家商量好讲和的事情,怎么现在又不肯交钱了?”麻定富的声音,周堡主手下的管事。 “谁跟你商量好了,我要打,我们都要打!” “这是大伙定下的事情,你们要不想交钱,就趁早搬出去!” “凭什么我们搬?地是我们的,房子是我们的,你说搬就搬?” “我来铁门堡五十年了,我来的时候,周堡主还没来,有事咱就打,为啥由着土匪欺负?” 李伴峰默默坐在平台之上,陷入了沉思。 他回头又看了一下平台上的工具。 绳索、扁担、撬棍…… 搬个石头看来得要不少人,还得用不少家伙。 飞鹰山这伙山贼的成色貌似不怎么样。 成色不怎么样的山贼,轻轻松松占据了险要,这位八层堡主又是什么成色? …… 越州三院,何家庆躺在病床上,笑了一声:“失手了,又失手了。” 凌妙影解释道:“我确实做了完全的准备,只是没想到……” “没事,没关系,我那位朋友暂时先放在一边,先把报馆经营起来,多防备陆家,多用点心思,辛苦你了,兄弟。” “我知道了。” 凌妙影擦了擦汗水,中断了联络。 何家庆说没事。 真就没事了么? PS:看不见的敌人,很可怕。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五章 五分真相 第二天,铁门堡封门,李伴峰四下打探周围的状况。 铁门堡周围有很多村庄,住的都是朴实的农人,遇到了两个一层耕修,其余人都没有修为。 李伴峰打探到了飞鹰山的位置,距离铁门堡有二十多里,山上草寇名气很大,似乎比铁羊山的名气还大,无论寨主何震雷,还是炮头罗大贵,在当地,都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这群草寇的“战绩”不少,通过村民的讲述,李伴峰重点听出了一个“狠”字。 每年他们要在各个村子带走一半以上的粮食,稍有违抗,屠村是常有的事情。 这和普罗州大部分山匪的做法不同,普通的山匪不会对周围的居民下死手,甚至会和临近的村庄保持良好的关系,一旦出了状况,彼此会有照应。 像飞鹰山这样的恶寇,就没有大户豪门过来清剿么? 有! 附近最大的豪门,就是铁门堡,三百户宅修住在一起,这个势力确实不小。 堡主周安居曾经单枪匹马到飞鹰山上和何震雷大战一场,双方不分胜败。 周安居还曾率领十几名部下,与何震雷在山下厮杀,落败而回。 听当地村民说,周堡主之所以落败,是因为宅修不能长时间离家。 话是没错,可李伴峰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对。 他问一位老农:“老哥,周堡主和何震雷打仗,你亲眼看见了?” 老农摇头道:“这是神仙争斗,我哪敢去看。” “既然没看见,你怎么还说的这么清楚?” “这事在铁门堡附近,早都传开了,那两场仗打的惊天动地,这附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周堡主是英雄,可架不住恶贼太狠,连铁门堡都敌不过他们,更别说我们这些平头百姓。” 说起来惊天动地,问起来都没见过。 李伴峰真有种冲动,想去飞鹰山上看看什么状况。 可如果这位寨主真是七八层的修者,上去不就是送死么? 再看看。 总能找到一个知情人探探底细。 次日,铁门堡开门,李伴峰再次进了堡子,麻定富在大门前呼喊一声:“有生意快做,两个钟头关门!” 李伴峰问隋冬兰:“平时是几点关门?” “都是晚上七点,今天关门这么早,看来飞鹰山的事情还没处置妥当。” 卖米的、卖油的、卖菜的挨家挨户做生意,卖布的、卖杂货的、卖烟叶的,生意就没那么好做了。 飞鹰山来要一万大洋,堡子里大多数人都没交钱,但他们得把钱预备好,要是逼的太紧,他们也只能妥协,毕竟宅修不能轻易搬家。 一个卖布的女子到胡老头家里收衣裳,胡老头是个裁缝,手艺还不错,这女子长年在他家订货。 胡老头今天没锁门,门虚掩着。 卖布的女子不敢往里闯,她知道宅修不愿意让别人进屋子,她站在门外招呼一声:“老胡,那两件旗袍做好了没?” 屋子里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是谁?” 这是老胡么? 声音不太对呀。 “是我!秀娟,过来找你拿衣裳!” “到底是谁?” “我,我呀……”秀娟后退了两步。 一阵冷风吹来,漆黑的走廊里荡起一阵浓雾。 浓雾之中,老胡的人头慢慢飘到了秀娟面前。 “妈呀!”秀娟嘶喊一声,整个人连滚带爬,离开了老胡的房门。 几名出来买东西的宅修围了上去,看到老胡的人头还在半空悬着。 苍老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告诉我,是谁杀了他……” 李伴峰想要进去看看,被吴永超拦住了:“别去,宅灵可能要发疯了。” 宅灵没了主人,很可能要变成恶灵, 而且这位宅灵还特殊。 “老胡头在铁门堡待了五十多年,这宅灵跟他的年头更长,而今老胡不在了,这宅灵怕是要……” “到底是谁!”话没说完,宅灵连声嘶吼,整个宅子随之震颤。 五十年。 昨天那位比周堡主来的还早的宅修,是他。 麻定富跑了过来,冲一众商贩喊道:“走!都走!我们这出事了,马上要关门了。” 又要关门了。 一众商贩往门外跑,忽听汽笛声大作。 呜嗷,呜嗷~ 还没等有人跑出去,蒸汽门先关了。 等不多时,门外传来了喊声:“周堡主,我又来了,我昨天说过,一万大洋我要是拿不到,一天取伱们一条性命,人头,你们收到了吧?” 周堡主厉声喝道:“罗大贵,你别欺人太甚!” “我没欺负你们,我事先说好的规矩!” 话音落地,轰隆一声巨响,几颗石头掉进了山谷。 又有宅修的房子被砸坏,所有商贩蹲在地上不吭声。 他们在等待周堡主的态度,可周堡主什么都没说。 炮头罗大贵喊一声道:“诸位,我明天再来,要是还看不见一万大洋,就再给你们送一份厚礼!” 说完,罗大贵走了。 众人等了许久,还不敢动地方。 麻定富扫视众人一眼,怒喝道:“狂啊!你们倒是狂啊!倒是出去和他打呀?这下好,闹出人命了!” 有几名宅修面带怨愤的看着吴永超。 这几个都是交过钱的。 吴永超一脸愧色,躲避着众人的目光。 “是谁杀了他!”老胡头的宅灵还在嘶吼。 麻定富站在远处看了看,回头对众人道:“谁和老胡相熟,去他屋里看看。” 吴永超道:“我过去看看吧,我认得他家的宅灵。” 麻定富看着吴永超道:“好好安抚,记着,你欠老胡一条命。” …… 两个钟头过后,蒸汽大门开了。 隋冬兰一路朝着门口猛冲,李伴峰将她拉住,给了她一盅酒:“把这个喝了,明天还来铁门堡等我。” “明天铁门堡不开门!那姓麻的刚说的。” “不开门,就在外边等我。” “要是遇到了土匪怎么办?” “你不会藏好点?” …… 深夜,吴永超在屋子里翻箱倒柜,把平时散落的零钱全都拿了出来,一共凑够了十二块大洋。 每家要交三十六块,吴永超这点积蓄差的太远。 他把以前不舍得卖出去的几幅画拿了出来,盘算着能值多少钱,耳畔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小子,这些画可不能卖了,以后打仗的时候还用得着!” “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等以后我再……” 砰砰砰~ 正说话间,忽听有人敲门。 吴永超眉头微蹙,这个时间,铁门堡已经不会有外人了。 难道是麻定富又来催债? 他来到门前,先打开门镜,发现门口站的不是麻定富,是一个戴着礼帽的男子。 货郎! 吴永超打开了房门,压低声音道:“你怎么进来的?” 李伴峰的声音压得更低:“我根本就没走。” “不可能,堡子里每次关门之后,都要……” “先让我进去,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吴永超有些犯难。 耳畔又传来了老者的声音:“让他进来吧,这是个好人。” 吴永超把李伴峰带进了客厅,关门之前,四下看了好几遍。 两人落座,吴永超又问起之前的事情:“你怎么敢偷偷留在堡子里?要是被堡主发现了……” “先不说这个,你去老胡头家里,问出他是怎么死的了么?” 吴永超低下头,一脸愧色道:“今天早上,老胡头出门倒脏土,半天没回来, 宅灵闻到门外有血腥气,开门一看,发现老胡的人头摆在了门口, 这都怪我……” 李伴峰打断吴永超:“今天早上是多早?大铁门开门之前,还是开门之后?” “大概六点钟,铁门还没开。” “那凶手是怎么进来的?” 吴永超思索片刻道:“他们能从山崖上扔石头,应该是从山崖上潜入堡子里的。” 李伴峰想了想那山崖的高度。 再想想那群人用的工具。 这种成色的人,从山崖上爬下来,在家门口杀了一个宅修? “老胡头什么层次的修为?” “他自己说是三层。” 才三层? 怎么可能? “你不是他修行了五十多年么?光熬年头,也不可能是三层。” 吴永超思索片刻道:“我记得那次他喝醉了,跟我说起了修为, 他说年轻的时候,他和宅灵天天打,打的你死我活,后来为了躲避宅灵,他才搬到了铁门堡, 不知什么缘故,他的宅灵又追到了铁门堡,两个人接着打,打了三十多年,修为没长进,落了满身伤, 后来老胡头年岁大了,打不动了,宅灵给了他三层修为,两人继续打。” 还有这种类型的宅灵? 李伴峰越发觉得他遇到了娘子,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 “你为什么来铁门堡?” 吴永超低下头,他不太愿意讲述自己的经历,但“货郎”问了,他又不知该如何拒绝。 “我以前住在绿水湾,不是绿水城,是城外的一座村子, 我从小就喜欢在家待着,家里境况不错,给我弄了些丹药,攒了道缘,想让我学武修, 可我不想习武,就找货郎偷偷入了宅修,家里人嫌我没出息,天天数落我,我就在蓝杨村买了个宅子,搬出去住。” 蓝杨村? 李伴峰点点头:“你挺会挑地方。” 吴永超苦笑一声道:“我哪会挑地方,我要知道蓝杨村是那么个地方,我也不会贪便宜在那买宅子, 蓝杨村唯一的好处就是宅灵来得快,我刚搬过去不到一个月,宅灵就有了。” 是呀,肯定快,那里遍地亡魂。 吴永超接着说道:“我会画画,还会裁剪,本想着靠自己手艺也能谋生,可没想到在蓝杨村做生意,做十次被人坑了九次!” “坑了九次?”李伴峰十分惊讶,蓝杨村那么淳朴的民风,居然坑了他九次? “你仔细说说,那一次他们是怎么放过你的?” 吴永超苦笑道:“不说了,都过去了,后来宅灵告诉我,这地方不能住, 有个好地方,从来不欺负老实人,他在那里待过,让我去看看。” “他说的是铁门堡?” 吴永超点头道:“宅灵愿意和我一起去,可宅子不放我们走,我们两个和宅子拼了一天一夜才逃出来,差一点就没命了, 宅灵对我很好,真的很好,我来了铁门堡,安了家,宅灵带着我修行, 他说铁门堡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但也能凑合住着, 他说我天分好,就是人太老实,入门十几年,他让我修到了四层。” 宅修就这点不好捉摸,遇上投契的宅灵,修为长得极快,遇上不对付的宅灵,修为可能几十年原地踏步。 韩老太太是个例子,老胡头也是个例子。 “在铁门堡,修为最高的宅修是什么层次?” 吴永超不假思索道:“就是四层,不能再高了,再高就不能留在堡子里。” “这是谁规定的?” “这是周堡主的规矩,他说过,铁门堡给没本事的宅修留口饭吃,有本事的宅修出去各奔前程,不能在这赖一辈子。” 离谱。 四层以上的战力多难能可贵,这位堡主居然还不想要。 可能高人的想法不太一样。 “宅修不好搬家,修为到了五层,还能强逼着他走么?” 吴永超摇头道:“不用强逼,宅修都是要脸的人,我们从来不给人添麻烦,人家说要走,我们走就是了,大不了再和自己宅子拼一场, 前年,住在斜对面的老汪修为到了五层,堡主亲自上门,劝他离开,他答应了, 他带着宅灵和宅子拼了整整三天,最后拼死在了宅子里,他跟我说过,规矩就是规矩,没什么可埋怨的。” 李伴峰听明白了。 宅修并非都不适应外边的生活,但来这的宅修,都想躲避外边的纷扰,他们的性情,在宅修当中,都属于非常单纯的一类。 尽管生活艰苦,但这里少了很多不必要的纷争,商贩们虽然也会压榨这群老实人,但总比外边让他们亏到血本无归强得多。 而这位堡主,把这群宅修的心思拿捏的透透的! “你知道这悬崖上边是什么状况么?” 吴永超摇头道:“悬崖上边是山顶呗,还能有啥?” 难怪说他天赋好,他连铁门堡的环境都不熟悉。 “那你们平时出门么?” “你是说房门,还是大铁门?大铁门我们一般不出去……” 按照吴永超的讲述,其他宅修差不多也是这个状况,不轻易出门,不轻易走动,彼此之间很少交流,尽量和外界的一切保持距离。 话说一半,敲门声再度响起。 梆!梆!梆! 吴永超看向了李伴峰。 看我做什么?我在你眼前,还能是我敲得么? 吴永超要到门口看看,被李伴峰拦住了。 他示意吴永超不要作声。 梆!梆!梆! “睡了么?是我,麻定富,我来找你说说钱的事!” 吴永超又要开门,再次被李伴峰拦住。 梆!梆!梆! “睡死了是怎地?我告诉你,别装糊涂,你欠着老胡一条命,明天我再来找你!” 麻定富走了。 吴永超羞愧难当。 “这事怨我,都怨我,我把房子卖了,说什么也得把钱凑够。” 李伴峰盯着吴永超的眼睛道:“兄弟,这事不怨你,从头到尾都不怨你, 你记住,从现在开始,除非听到我叫门,否则你不准离开宅子,一步都不准离开!” PS:有些事情,李伴峰看到了五分,剩下五分,在面具下藏着,李伴峰要亲手把他揭开!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六章 叫门(本章高能) 李伴峰担心有人下黑手。 在山崖上往下扔石头的人,搬块石头都得用撬棍,这样的人能从几十米高的山崖爬下来,杀害一名三层宅修? 李伴峰不信! 他怀疑铁门堡里的人杀了老胡。 老胡不肯交钱,还想和飞鹰山的贼寇拼一场。 他年纪大,来铁门堡的时间又比较早,比堡主的资历还老,这样的人,很容易成为堡主的清除目标。 老胡现在死了,下一个轮到了谁? 在李伴峰看来,这次应该轮到了吴永超。 吴永超也主战,而且修为高,这对堡主明显是威胁。 李伴峰为什么把所有的疑点都归在了堡主身上? 没错,在李伴峰看来,现在最可疑的就是这位堡主。 八层宅修,防不住山贼进门? 要么他修为是假的,要么他是和山贼串通好了,来一并欺压这群老实人。 李伴峰再三叮嘱:“听到我叫门之前,你千万不要出门。” 吴永超不明白。 宅灵提醒了他一句:“孩子,听他的话,只要在宅子里边,那群王八羔子不敢动你,就算他们真敢来,咱们爷俩一块和他们拼!” 吴永超以为李伴峰听不到宅灵说话,其实李伴峰听得真真切切,他有洞悉灵音之技。 这个老实人运气确实不错,他遇到了个好宅灵,他还遇到了个好“货郎”。 李伴峰准备离开,吴永超拦住他道:“你别出去了,就在我这先住下,要是被堡主知道了……” 李伴峰笑道:“没和宅灵商量,就留外人在家住,伱这习惯可不好, 我有办法不让你们堡主知道,千万记住,听到我叫门,你得给我开门。” 如果堡主真是八层宅修,我早就暴露了。 如果堡主的修为不是太高,我就和他好好玩玩。 凌晨三点,李伴峰拿着镰刀,靠着旅修的灵敏,沿着峭壁网上爬。 直上直下的峭壁很难爬,李伴峰的手上磨出血了。 酒葫芦在耳边道:“小老弟,这事你真要管么?” “管。”李伴峰回答的很干脆。 “这些老实人,将来未必对你有用处。” “这和有没有用处没有相干。” 李伴峰爬到平台之上,在随身居歇息片刻,快到六点钟,又回到了平台。 平台上已经来人了,一共十一个人,十个干活的,一个小头目监工,众人正在小心翼翼准备石头。 看到李伴峰来了,为首的小头目吓了一哆嗦,小声问道:“你什么人?” 众人全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凶神恶煞的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压低声音道:“绺子让我过来看看,你们只管干活,别出动静。” 小头目上下打量李伴峰:“绺子来的?怎么没见过你?” 李伴峰皱眉道:“没见过我,是因为你不该见我,问那么多做什么?” “你跟着哪位当家?” “还问?”李伴峰皱起了眉头。 小头目有点怂,李伴峰的样子有点吓人。 也对,山寨里不认识的人,肯定是有身份的人,不能随便问。 “那,那什么,您总得报个蔓(报个姓),我们当家的问起,我也好有个交代。” “一脚门(李)。”李伴峰答了一句。 甩蔓盘根,基础的黑话,李伴峰还能听得懂。 “好嘞。”小头目不敢再问,催促手下的喽啰赶紧干活。 他们的任务,就是等炮头罗大贵说完了话,就往下扔石头。 十一个人,数量不少。 一次打这么多个,还不能出太大动静,李伴峰有点担忧。 可看到他们干活的样子,李伴峰把心放下了。 和他之前预想的一样,用扁担、撬棍搬石头,大概率不是高手。 从力量上看,这些人甚至不是修者。 李伴峰一个跬步来到小头目身后,左手捂嘴,右手挥刀子,先把他脖子给割了。 众人都顾着低头干活,李伴峰一刀一个,杀了快一半,才有人反应过来。 “你这是……” 李伴峰探出铁尺,刺穿了那人喉咙。 身下五个喽啰一块冲了上来,和李伴峰拼命。 李伴峰拿着鸳鸯钺尽数砍翻,连着死的,带着半死的,全都送进了随身居。 拾掇妥当,李伴峰往山下走。 …… 六点钟,麻定富又来叫门,吴永超躲在门后不吭声。 “小吴,你也是条汉子,这么躲着可不是办法,我知道你手上不宽裕,先说说你能拿出来多少,不够的,哥哥我借你, 你要是这么一直躲着,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咱们宅修不是那没种的人, 你要是实在出不起这份钱,可以搬出去,一直在这耽误大家伙的性命,可不是男人该干的事儿!” 不管麻定富怎么说,吴永超就是不出门。 …… 山涧入口,隋冬兰躲在乱草之中,等着“货郎”现身。 等到了将近八点,货郎没来,呜嗷!呜嗷!汽笛声大作,蒸汽大门关上了。 不好,土匪来了。 隋冬兰想要跑路,又觉得腿软。 酝酿许久,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却见远处有十几个彪形大汉走了过来。 这十几人穿着厚重的长衫,头上戴着大皮帽子,脸上带着容貌狰狞的面具,抬着一个一米高,一米宽,两米多长的大木箱子,来到了山谷门前。 隋冬兰赶紧钻进草丛,捂着嘴,流着泪,裤管里哗啦哗啦,黄汤直淌。 这是飞鹰山的贼人! 这天杀的货郎非让我在这等,这下让我遇见了! 哐当! 几个彪形大汉把大木箱子放在了地上,打开了箱子盖,摇起摇把,从箱子里升出来一个直径八十公分的大喇叭。 这什么东西? 彪形大汉四下张望,似乎在观察周围有没有其他人。 隋冬兰咬破了嘴唇,一声不吭。 “周堡主,在家么?”罗大贵正在喊话。 大喇叭里突然传出来声音,震得隋冬兰胸腔直疼。 原来他们是用这东西喊话的,难怪声音那么大。 隋冬兰想起了以前飞鹰山屠村时候的经历,每次听到的声音都这么大,吓都能把人吓死。 她还以为这是高层修者的手段,没想到声音是从这东西里发出来的。 黄汤止住了。 隋冬兰好像不是那么害怕了。 “周堡主,你昨日和我商量,说钱的事宽限几天,我答应你了,今天我没杀你们人! 但咱们得把话说清楚,你说缓一缓,到底是怎么个缓法,一万大洋你拿不出来,三千大洋总是有的吧,今天先让我带走三千!” 堡子里的宅修们一听这话,眼睛全都放光。 有缓和了! 堡主还是厉害,把事情谈下来了。 三千大洋好凑,一家十块,足够了。 众人正当欣喜,又听门外喊话:“周堡主,不回话是吧,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周堡主怎么不回话? 三千大洋都不想给么? 罗大贵说他不客气了,是不是又要扔石头? 一众宅修大骇,可无论再怎么害怕,他们都在屋子里守着,哪怕在屋子里被砸死,他们不愿舍了自己的宅子。 麻定富站在道路中间静静等着,他知道一会有石头落下来。 这帮宅修,就是欠敲打。 等了好一会,没有石头。 麻定富不解,站在门外的罗大贵也纳闷。 这帮鸟厮,没听清楚是怎地? “我可真不客气了!”他又吼了一声,身后有人在箱子上扳动转轮,声音又比之前大了不少。 等了许久,还是不见石头。 罗大贵慌了,他意识到可能出事了。 “罢了,周堡主,今天我不想伤了和气,三千大洋,我明天来拿,过些日子,我再来拿三千,要是再耗着不给,咱们还按老规矩,一天摘你们一颗人头!” 周堡主终于说话了:“罗炮头,你够狠,我周某人怕了你,明天我把三千大洋给你送去。” 堡子里的宅修们都傻了。 什么意思? 怎么就够狠了? 山崖上没掉下来石头,堡子里也没人死,怎么就叫够狠了? 隋冬兰也很奇怪,她一直以为周堡主都是当面和罗大贵交涉,可她没看见周堡主在哪,只听见了周堡主的声音。 周堡主是在堡子里边喊话? 他不敢出来? 这成色可就差了不少。 罗大贵一挥手,示意众人赶紧走。 隋冬兰长出一口气,以为这一劫算是熬过去了。 叮了咣当,叮了咣当! 一听这鼓声,隋冬兰又尿了。 天杀的,他这时候怎么来了! 李伴峰背着麻袋,摇着拨浪鼓,来到了众人身前。 “别急着走啊,咱们再商量商量,一天一颗人头太多了,两天一颗行不行?”李伴峰和他们认真的商量。 罗大贵一惊,怒喝一声:“你什么人?” “货郎啊!”李伴峰笑道,“我看这铁门堡里都是老实人,不会谈生意,我替他们谈,两天一颗人头,你们看行不行?” 罗大贵不说话,身边十几个大汉全都抽出了兵刃。 李伴峰笑道:“你们不说话,就当是答应了,你们先数数,这些人头够顶几天的账!” 他把麻袋往地上一扔,十一颗人头散落出来。 李伴峰道:“两天一颗,能顶二十二天,罗炮头,这账没错吧?” 罗大贵喊一声道:“给我上!” 十几个大汉冲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拿起镰刀砍向一人面门,那人仰面躲开。 李伴峰转过手腕,横扫一刀,割了那人喉咙。 能躲过一招,证明这人有点修为。 其他人似乎都有点修为。 李伴峰高声喊道:“开门,和他们拼呀!” 他离大喇叭很近,大喇叭还在收音,堡子里听的真切,李伴峰正在叫门。 他叫门了! 吴永超在屋子里听得真切。 宅灵道:“他当初说要叫门,我以为是咱家的大门,谁知是堡子的大门,这可如何是好?” “我得给他开门!”这是宅修的固执! “不行,别鲁莽,小心你们堡主!” “我得给他开门!”吴永超冲到了门外,直奔锅炉房。 麻定富一惊,喊道:“你想干什么?” “开门,打土匪!” “不行,我告诉你,这事可不行,没有堡主的命令,谁也不准……”麻定富悄悄跟在了吴永超的背后,手里攥着一把匕首。 双方距离不到十步,吴永超猛然回头,手里拿着一把画笔,顺势一甩,直接刺进了麻定富的胸口。 麻定富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手里的匕首也掉了出来。 “想暗算我!”吴永超咬牙道,“你特么也配!” 他是老实人,但老实不是傻子! 李伴峰一再叮嘱,他怎么能不做防备。 “杂种,老胡是不是你杀的!”吴永超上前踹了麻定富一脚,麻定富没有动静,貌似已经死了。 吴永超径直冲进了锅炉房,冲着众人喊道:“开门!”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吴永超的意思。 吴永超没有多说,直接冲上去扳动气阀。 几名锅炉工人上前拦住吴永超:“不行,这得有堡主的命令。” 吴永超和几名工人在锅炉房里撕打了起来。 …… 门外打的更凶,李伴峰用镰刀放倒了两人,又有两人想从背后偷袭,唐刀忽然出鞘,一刀一个,砍下两颗人头,回头再一刀,把迎面重来的一人也给砍了。 “刀刀取敌首!”唐刀立刻变小,缩回了李伴峰的口袋。 茶壶泼出一片茶水,烫死了两个。 酒葫芦喷出酒雾,李伴峰划了火柴,烧死了三个。 钟摆砍中了一人的脖子,顷刻将那人吸干,随即又砍中另一人后脑。 这些人,修为没有一个超过二层。 李伴峰是双四层的双修,眨眼之间将十多个大汉收拾干净。 还剩下罗大贵,这人倒是从容。 “好身手,”罗大贵摇动要把,先把大喇叭收了起来,确系它不再收音,罗大贵对李伴峰道,“你是哪条道上的?” 李伴峰摇了摇手里的拨浪鼓:“货郎,自然是货郎道。” “咱们平时没冤仇,我入门的时候,还吃过你的药粉,说起来也是一段缘分。” “有这回事么?”李伴峰故作惊讶,“你应该是吃了我师弟的药粉,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什么道门? 看你这架势不像是武修,你是骗修吧?” 罗大贵点点头:“说中了,我就是骗修,七层的骗修。” 七层! 道门没说对,但修为说对了,这厮还真是七层。 李伴峰后退了半步。 罗大贵笑了一声:“朋友,不管你是师兄还是师弟,今天你把便宜占够了,场子也找足了,我劝你见好就收, 你张口闭口都说自己是货郎,可我若是没看错,你和他层次差得远,我若是真出手,你一招都扛不住, 我之所以不动你,是因为担心你和货郎确实有瓜葛,我不想为了铁门堡这点生意,得罪了真正的货郎, 飞鹰山在这地面的旗号你也知道,咱们没必要把梁子结死,今天各让一步,到此为止,你看怎么样?” 逼人的气场让李伴峰有些手抖。 双四层的修为,打七层,能不能行? 两个四层加在一起不是八层么? 瞎扯!哪能这么算! 他真是七层么? 七层的修者带着这么多杂鱼出来打仗? 李伴峰正在思索间,忽听蒸汽大门作响。 呼哧!呼哧!呼哧! 吴永超在锅炉房里放倒了所有工人,把大门打开了。 李伴峰咬了咬牙! 堡子里有二三百宅修,这是他们的家门口。 修为最高的到了四层。 有胜算么? 李伴峰叹口气道:“罢了,今天各让一步。” “好!”罗大贵点点头,称赞一声道,“知进退,明事理,将来是个有作为的……” 话没说完,李伴峰一个跬步到了近前。 宅修连家门都守不住,还算什么宅修! 拼一场! 李伴峰挥起镰刀,砍向了对方咽喉。 他没指望这一刀能命中,只求占个先手。 这个罗大贵大概率没有七层,我先压他一波,到时候堡子里的宅修冲出来,前后夹击,力争…… 人头掉了。 李伴峰刀锋划过,罗大贵人头掉了。 他这个…… 李伴峰捡起罗大贵的人头看了半天,一时间思绪万千。 就特么这个修为,也能在山寨当炮头! 土匪的门槛这么低么? 他那逼人的气场到底哪来的? 这是骗修的天赋么? 蒸汽大门开了,吴永超站在门口,紧张的看着“货郎”。 身后一群宅修,都紧张的看着“货郎”。 李伴峰提起罗大贵的人头,冲着众人喊道:“飞鹰山的炮头,死了!” 宅修们不敢相信“货郎”会杀了飞鹰山的人。 他们不明白“货郎”为什么要帮助他们。 他们甚至不敢相信“货郎”手里的人头真是罗大贵的。 看着他们质疑的眼神,李伴峰摘下了罗大贵的面具:“看仔细些,你们认得他么?你们记住他了么? 你们是宅修,不管是谁打到你们家门口,都得把他人头摘下来,守得住家门,这是宅修的体面!” 宅修们很激动,有不少人甚至落泪了。 李伴峰也觉得自己说的挺感人的。 一名女子喊道:“堡主!” 李伴峰一愣。 什么主? 他们叫我堡主? 这也太…… 李伴峰都不好意思了。 吴永超颤抖着声音道:“你杀了堡主。” 他是说…… 这个是…… 堡主? 李伴峰盯着罗大贵的人头,看了片刻。 他深情的说了一句:“我套……” PS:他怎么会是堡主? 堡主刚才不还和他说话么?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七章 师兄,别走! 罗大贵是周堡主? 他们是同一个人? 这什么逻辑? 李伴峰现在没时间想逻辑,一群愤怒的宅修冲了过来,李伴峰提着人头,撒腿狂奔。 “抓住他!” “给堡主报仇!” “他跑这么快,明显是个旅修,旅修没一个好东西!” 李伴峰跑了十几里,终于把这群宅修甩脱了。 坐在山坡上,李伴峰看着手里罗大贵的人头,仔细整理着思绪。 没道理呀。 在铁门堡门前,罗大贵还和周堡主说话,怎么一转眼,他就变成堡主了? 这里边到底有什么内情? 现在那群宅修都觉得是我杀了周堡主,这件事该怎么向他们解释? 差点忘了,还有个目击证人。 罗大贵不知道隋冬兰在草丛里藏着,是因为他修为不够。 李伴峰有牵丝耳环,连她放黄汤的声音都听的清清楚楚。 他直接去了隋冬兰的住处。 看到李伴峰,隋冬兰笑了笑:“你来了。” “来了,”李伴峰点点头,“白天的事情你都看见了?” “白天?白天什么事?白天我一直在家里,等着你来。” 李伴峰眨眨眼睛道:“说什么呢?我说铁门堡的事情!” “铁门堡,那是什么地方?伱愿意带我去么?我想跟你走。” 这女人疯了? 李伴峰看着隋冬兰,轻叹一声道:“我原本打算给你一盅酒,把你脸上的字去掉。” 隋冬兰带着呆滞的笑容道:“什么字?我脸上有字么?” 李伴峰摇摇头道:“既然你已经疯了,就把这两个字留给你,算个念想,没准以后还能清醒过来。” 说完,李伴峰起身就走。 隋冬兰趴在地上,立刻抱腿:“货郎爷,你不能走!你可怜可怜我!” 李伴峰冷哼一声:“跟我装疯,你以为你装的很像?白天的事情都看见了?” “看见了,”隋冬兰哭道,“罗大贵就是周堡主,我当时看到都吓疯了。” “看到就好,走,跟我去铁门堡,把事情说清楚。” “爷,说不清楚,铁门堡哪会信我的话?我是一个外人,还是一个骗子,我说什么都没有用。” 还真是这个道理。 罢了,说不清就说不清,反正周堡主这个骗子已经死了,飞鹰山的罗炮头也死了。 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剩下的事看他们自己造化吧。 就是不知道这事会不会连累了吴永超。 …… 吴永超还真就受了一点连累,就一点。 麻定富没死,他第一个站出来,要定吴永超的罪:“你要开大门,你想把那货郎放进来,你和他是同谋,你们一并害死了周堡主!” 他罗织了一连串的罪名,吴永超只解释了一句:“我听到有人在打土匪,就要出去看看,有什么不对么?” “不对的地方多了,你凭什么开大门,凭什么……”麻定富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他意识到了一件事,周安居已经死了。 吴永超四层宅修,麻定富是三层的体修,真动起手来,他占不到便宜,还可能送命。 周堡主昔日那些手下呢?不能给麻定富撑腰么? 目前看是不能。 有一个贺管家,五层修为,在周堡主房子里待着,但他从来不出门,这是周安居的命令。 其他的手下,都来自飞鹰山,他们都在铁门堡外躺着。 麻定富一口咬定这都是铁门堡的人,都被货郎害死了,但那个带着大喇叭的木箱子不好解释,他们身上的衣裳和脸上的面具也不好解释。 事情虽说不好解释,但宅修好骗。 麻定富集中火力骂货郎,骂的热泪盈眶,骂的咬牙切齿。 “周堡主死的冤啊,这个仇得报呀!” 宅修们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跟着一起骂。 只有吴永超不骂。 他老实,但他不傻,有很多事正在被他一点点联系起来。 众人把周堡主的尸首收了回来,正打算处置丧事,忽听山谷外边传来一阵鼓声: “洋胰子,雪花膏,丝巾手帕针线包,皮桶子,铁水筲,洋火洋蜡,洋铁锹……” 货郎推着车子,路过铁门堡,看到一群人冲了出来。 这么多人! 货郎一阵惊喜:“今天生意不错,你们想买点……你们这是……你们想干什么?” 一群宅修咆哮道:“抓住他,弄死他!” “快,给堡主报仇!” “不是他,是他师兄!” “不管是谁,都不是好东西!” “大家小心,他修为不低!” “不用怕,咱们宅修不是孬种!” …… 李伴峰让隋冬兰自己选,要么把脸上的字留下,要么每天脸疼一个钟头,总之之前行骗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隋冬兰哀求无果,最终选择把字留下了。 李伴峰给了隋冬兰一杯酒,解除了她的疼痛。 按照吴永超指的路线,李伴峰找到了桃花湖,绕着桃花湖转了半圈,李伴峰找到了大石头。 他摸了摸湖水的温度,正在考虑要不要跳进去。 李伴峰会游泳,但不知道湖底下是什么状况。 这身衣服也不适合下水,不过随身居里貌似也没有泳衣。 要不再等等? 算了,不等了,迟早都是回去,凌妙影的事情也该有个处置,他暗算我,我也不能饶了他,别看他修为高,总有对付他的办法。 他回头看了一眼铁门堡,心里总觉得放不下。 纠结之际,忽听耳畔有人喊道:“师兄,你这是要去哪?” 师兄? 这是叫我么? 李伴峰一回头,看见一个鼻青脸肿的男子站在背后。 能无声无息来到李伴峰身后的,绝对不是凡辈,李伴峰后退两步,喝一声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笑道:“师兄,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李伴峰仔细分辨了一下声音,对方说话有些含混。 “货郎?你怎么弄成这样?” 货郎笑得更爽朗了:“师兄,这事还得问你呀!” “你,你别老叫我师兄,”李伴峰挺不好意思的,“这里边有误会。” 货郎点点头道:“这里边误会大了,都说不清了,别的事情先放一边,咱们先说说这师兄的事,你告诉我,你这师兄是从哪论的?” 说话间,货郎正在挽袖子。 李伴峰意识到情况不妙,迅速把手伸进了裤兜里。 “别,千万别掏钥匙,”货郎狞笑道,“别人不知道你手段,我还不知道么?” “那什么,你听我说,我这也是做好事……” “你说,你慢慢说,坏我名声,还冒充我师兄,我看你怎么说!”货郎从货车上拔下了鸡毛掸子。 …… 半个钟头过后,两人鼻青脸肿,一并坐在了湖边。 李伴峰叹口气道:“以你的修为,怎么可能被那群宅修给打了?” 货郎苦笑道:“都是凡尘众生,我还能对他们下重手是怎地?” 李伴峰揉揉脸道:“你下手挺重的!” 货郎看着桃花湖道:“怎么,要回绿水湾了?” 李伴峰犹豫片刻道:“想回去,却又觉得不能回去,铁门堡的事情,总觉得还没做完, 他们是老实人,可老实人凭什么就受欺负?海吃岭的事情你管了,为什么铁门堡的事情你不管?” 货郎笑了一声:“海吃岭的饥荒,是虫魁闹得,虫魁是什么修为?他对凡人出手,我不能不管, 铁门堡的事情,是一群骗子闹得,一群没什么修为的骗子把他们给骗了,你让我怎么管? 周安居凭着一扇大铁门,和飞鹰山的草寇里应外合,轻轻松松骗了这群宅修几十年, 你去问问那群宅修,他们见过飞鹰山的山贼么?就飞鹰山那群毛贼敢去铁门堡么? 宅修最擅长守家门,别说是那群毛贼,你就让普罗州势力最大的陆家过去,你问问他们能不能打的下来铁门堡? 宅修不闻窗外事,是天性,可他们也太离谱了,阿猫阿狗叫唤两声,在他们这都能当成老虎, 今天来了周安居,能把他们给骗了,明天来个裴安居,是不是还能骗他们?我管得过来么?” “你管不过来,地头神也不管?” “地头神为什么要管?地头上有人丁就行呗,骗子难道不是人么?” 李伴峰沉思片刻,问道:“到底有没有骗修这个道门?” 货郎盯着李伴峰道:“你问的是愚修还是骗修?你该不会遇到愚修了吧?” 李伴峰连连摇头:“没有,我听说愚修早就绝种了。” “没遇到就好,愚修这个道门,可千万要躲远一些。” 现在才提醒我…… 李伴峰赶紧转过话题:“我刚说的是骗修。” “骗修这个道门,怎么说呢?”货郎语气颇为深邃,“说有,还真就有,说没有,也确实没有。” “能说的直白些么?” “这要从骗修的源头说起,当年普罗州出了一个骗子,自称是骗修九层,他给自己编了一套来历和说辞,因为修为不可视,这套说辞不知骗过了多少人, 寻常百姓也就罢了,就连很多名门望族都被他给骗了,他建了一份家业,还成立了一大帮门,纵横普罗州数十载,没人能戳穿他。” “几十年都没人戳穿?” 货郎慨叹道:“他有三条修行法则,很是了得, 一是只要不出手,修为就是真的, 二是只要出手不被看见,修为也是真的, 三是被看见了,但是别人看不懂,修为还是真的 有几十年来,九成九的人看不穿这三条法门,有极少数人,在上当之后看穿了,却又不能说出来。” “为什么不能说?” 货郎看着李伴峰道:“你要是个高层修者,被一个没修为的骗子给骗了,你会怎么说? 你肯定会说,我是不小心中了他的技法,否则你这张脸往哪放?” “知道自己丢了脸,就该把这骗子弄死!” 货郎苦笑道:“世情并非如此,知道自己上了当,却还巴不得别人再上一次当,看别人上当,自己心里倒还痛快些,人就是这样。” 李伴峰闻言,半响无语。 货郎接着说道:“用这三条法则,配上话术、谋术、权术、心术,加上一群帮手和各类戏法用具,就成了这一脉独特的道门, 你说他不是道门,这个骗子的修行法则的确管用,而且修炼越久,骗术越精纯, 你说他是个道门,他还没有真正的修为,所以骗修是个说不清的所在。” 李伴峰大有感触。 提起来惊天动地,问起来都没见过,李伴峰发现周安居的修为确实不低,难怪能纵横铁门堡几十年。 货郎起身道:“这世上的骗子太多,有些骗子连我都无法甄别, 这世上也没有世外桃源,你杀了一个堡主,明天还得再来一个堡主,铁门堡的宅修要想活下去,还得靠他们自己。” 李伴峰也站了起来:“是该靠他们自己,可也该有个人帮他们一把,这事还是没做完。” …… 货郎说的没错,铁门堡里正在选新堡主。 作为周堡主的老部下,麻定富顺理成章成了下一任堡主。 吴永超有些不甘心,他对堡主的位子没什么兴趣,但他始终觉得老胡头的死和麻定富有关系。 不只是老胡头,他甚至觉得飞鹰山的土匪,都和麻定富有瓜葛。 可他举不出实证,其他宅修又对堡主的事情不太关心,麻定富这个堡主,似乎就要定下了。 但做事要名正言顺,麻定富还要举办一场宴席,来坐实自己的堡主身份。 深夜,吴永超正在纠结,这场宴席到底去不去。 若是不去,以后怕是要遭排挤,若是去了,看到麻定富那张脸,他就觉得恶心。 纠结之间,又听有人敲门。 吴永超打开门镜,发现是“货郎”。 “你先听我解释,你们堡主的事情……” “不用解释,你先进来,”吴永超立刻开了房门,“我信你!” 有这句话,事情好办多了。 “你知道你们堡主住哪么?” PS:老实人被骗了,这不是老实人的错。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一条好部下 吴永超带着李伴峰到了周堡主的住处。 周堡主的住处在山谷深处,要比其他宅修大得多,五层的朱楼,加上两座三层副楼,围成了一个大院,院子周围还嵌套着不少小院和洋房。 吴永超道:“每年我们都要出钱,出人,给堡主修宅子,麻定富他们总说,堡主的宅子越大,修为就越高,铁门堡的日子就越好过。” 李伴峰笑道:“麻定富真是一条好部下。” 主楼里有灯光亮起,吴永超压低声音道:“这应该是堡主的家眷。” 李伴峰看了看灯火的数量,问道:“你们堡主不是宅修么?他的家眷数量还真不少,宅灵能忍受这么多外人?” 吴永超道:“堡主也曾经告诫过我们,说宅修不宜成家,否则耽搁修行,他定下了规矩,铁门堡的宅修都不能成家, 可他自己却娶了三十多房夫人,这件事,也有不少人想不通, 可麻定富他们说过,不要把堡主的规矩套在堡主身上,堡主和我们不一样, 堡主定规矩是为了我们好,堡主的事情不用我们操心。” 李伴峰又慨叹了一次:“这麻定富确实是一条……” 等等…… 李伴峰通过牵丝耳环,听到了麻定富的呼喊声。 还有至少五个人和他一起呼喊,那声音听起来,仿佛到了沙场之上,两军决胜的时刻。 以一敌五。 技术上如何实现? 李伴峰看了看吴永超,问道:“你刚说堡主多少夫人?” “三十二还是三十五来着,他们也有说是三十八的,我记不清了。” 周安居刚死,麻定富一次就用了五个? 麻定富这条部下,看来也不是那么忠诚。 李伴峰让吴永超在附近把风,他悄悄潜入了主楼。 他对主楼的格局并不熟悉,但带上吴永超也没用,吴永超也不熟悉,他除了自己的宅子,对哪都不熟悉。 按照李伴峰的推测,凡是机密所在,大多藏在顶楼,因为去过顶楼的人要比去过一楼的人少得多。 现在李伴峰最担心的一件事,是周堡主没死,又或者没死透。 他迄今为止也没想通,罗大贵临死之前还在和周安居对话,就算罗大贵会变声,两个声音也不是同一个来源。 罗大贵的声音来自他自带的大喇叭。 周安居的声音来自山谷深处。 在顶层找过了三个房间,李伴峰找到了答案。 第三个房间里放着一架巨大的风箱唱机。 唱机上旁边放着一叠唱片。 这架唱机的喇叭口,直径超过了一米,平时都藏在窗帘后边,再加上一些障眼法的装饰,从窗外根本看不见里边的状况。 李伴峰把一叠唱片拿回了随身居,让娘子逐一放了出来。 “罗炮头,来我铁门堡,有何贵干?” “我们都是穷苦人,你们张口要一万大洋,我们拿不出来!” “罗炮头,伱够狠,我周某人怕了你……” 李伴峰听明白了,全听明白了。 难怪最后这一句,当时有点对不上状况,罗大贵明明什么都没做,周堡主还说怕了他。 周堡主就是用这架唱机,把自己的声音提前录好,再用变声术的手段,到山谷外边冒充罗炮头,完成了和自己一唱一和的对话。 他为什么不把唱机放到山谷外边,自己留在堡子里边一唱一和? 一个原因是唱机比大喇叭要大,不方便移动。 另一个原因是山谷外边情况复杂,本人如果不去,遇到突发情况不好应对。 骗子戏法,都是骗子戏法。 听起来并不高明,但却让一群层次不低的宅修,受骗了整整几十年。 他的变声术跟谁学的? 周堡主和罗炮头的声音完全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除了利用技巧之外,周安居身上应该还有变声用的灵物或是法宝。 灵物或是法宝…… 改变声音的灵物。 也不知道是不是李伴峰多心了,每次遇到声影变换的灵物,他总会想到凌家。 一想到凌家就会想到钩子。 是我太谨慎了么? 李伴峰把风车唱机从随身居推了出来,把音量压到极低,放了一曲《假正经》。 叮铃~ 一声脆响,钩子断了。 周安居的这架唱机上还真有钩子! 这是非常精巧的钩子,和陆小兰那种糙劣的钩子完全不同,如果是陆小兰的钩子断了,声音比枪声还要大。 这事不会真的和凌家有关吧? 斩断了钩子,李伴峰心里踏实不少。 他在周安居的房间里找到了不少空唱片,带回了随身居:“娘子,可否按他的声音,再帮我录制几张?” “喂呀相公,这个好说,小奴有两个托盘!” 李伴峰把两张唱片分别放在两张托盘上,娘子对比着周安居的声音,按照李伴峰的指示,又刻制了几张唱片。 …… 麻定富完了事,把堡主的管家叫了过来。 “老贺,你跟另外几位夫人说一声,告诉她们别着急,我肯定不会亏待她们。” 管家连连称是。 “另外,我也打算挑两个给你送过去,这可不是我挑剩下的,我看有两位夫人,和你性情确实般配。” 管家连忙施礼道:“谢堡主抬爱。” “山寨过两天还得派人来,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别问,你是堡主的管家,山寨的事情和你没关系。” “这我都清楚,周堡主以前都交代过,那个……”管家不慎提到了周堡主,怕新上任的麻堡主不高兴,赶紧闭了嘴。 麻定富见状笑道:“老贺,你多心了,我不是那小气人,明天宴会上,我还得专门给周堡主敬杯酒, 别看周堡主身上没什么修为,可他心里的修为实在太高,这么多年,我就是被他一点点带出来的! 我跟你说,身上的修为,还真就比不上这心里的修为,老贺,别看你有五层修为,在周堡主面前,你敢有半点脾气么? 别说是五层,就算是八层的修者来了,在咱们周堡主面前,也得俯首听命,也得低头做小! 我对周堡主,那是打心眼里的佩服!” 贺管家连连点头:“麻堡主不忘旧情,有您这样的堡主,是咱们铁门堡的福气!” 麻定富笑道:“话还不能这么说,事情还没办完,名不正言不顺, 三天之后的宴席,你做好名册,谁来了,谁没来,谁带了多少心意,都记清楚了, 我不是那爱计较的人,但有些事得心里有数……” 李伴峰蹲在楼顶,戴着牵丝耳环,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这位贺管家是五层修者。 但不知他是什么道门。 难怪周堡主不允许堡子里有四层之上的存在。 贺管家是他手上最强的战力。 五层的修者给一个白羔子当管家? 李伴峰越发佩服骗修的手段…… 等等,这里还有变数。 按照吴永超所说,周堡主十几年前就定下了规矩,铁门堡不准有四层以上的宅修。 十几年前,贺管家就是五层。 那现在呢? 会不会不止五层了? 这事说不准。 奇怪了,这个贺管家实力这么强,为什么周安居不把他带出去做事? 在峡谷口,如果老贺跟在周安居身边,我可能杀不了他。 这里边有缘故。 …… 三天后,铁门堡开席,管家老贺在门前拿着账簿收礼,一块银元以上的,记在一个本子上,一块银元以下,记在另一个本子上。 没来的,从铁门堡的名册里,一个一个对出来,等堡主的身份坐实,麻定富再一个一个收拾。 本以为吴永超不会来,结果他还真就来了。 他送了两块大洋的贺礼,管家还专门把这事告诉给了麻定富。 麻定富冷笑道:“现在知道怕了?晚了,两块大洋够买他一条命么?” “您的意思是今天动手。” 麻定富摇摇头:“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不能让他坏了兴致,再等两天。” 老贺连连称是:“都听堡主的。” 看这管家多听话。 周安居也真是,这么听话的人,他就是信不过。 出门不带着,杀人也不用他,只让他守家门,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酒席开始,麻定富举杯敬酒。 第一杯敬酒,先敬给死去的周堡主。 “周堡主为了咱们铁门堡操劳了一辈子,辛苦了一辈子,为了咱们,他把性命都搭上了, 没有周堡主,就没有咱们铁门堡,可咱们周堡主现在连尸首都没找全,一想起这事,我心里就难受……” 说到这里,麻定富哽咽了,眼泪哗哗的流,半天说不出话:“我,我一想起这事,我,我就……” “你就占了我的房子,睡了我的媳妇,还特么一次睡了五个!”周堡主的声音突然响起,回荡在整个大楼,回荡在整个铁门堡。 麻定富手一哆嗦,酒杯掉在了地上。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麻定富身上。 他睡了周堡主的夫人? 他占了周堡主的房子? 年轻的宅修觉得不可思议,周堡主可尸骨未寒呀! 年长的宅修倒还淡然,觉得新堡主上位,把旧堡主的家产都占为己有,也算合情合理。 关键的是,周堡主不是死了么?怎么突然又说话了? 这是显阴灵了? “谁,谁冒充周堡主,你,你这是栽赃……”麻定富回过神来,赶紧为自己辩解。 周堡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麻子,我让你去山上搬救兵,你为什么不去? 咱们给飞鹰山拼死拼活干了一辈子,现在我出了事,你跑来抢位子,山上的规矩都不顾了么?” “谁!谁进了咱们堡子?这是谁要陷害我?老贺,你快上去看看!” 贺管家上楼去了。 麻定富吓坏了,无论他怎么辩解,所有人的目光始终都集中在他身上。 无论年长还是年轻,所有宅修都不淡然了。 麻定富睡了前任堡主的媳妇,这事可以不管。 但他们勾结飞鹰山,合伙算计铁门堡,这事就不能不管了。 麻定富办了一场宴会,把我们聚在一起,是想和飞鹰山里应外合杀了我们? 这不得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李伴峰正在大楼的顶层,操控着唱机。 周安居是飞鹰山的人,这点李伴峰非常肯定。 麻定富也是飞鹰山的人,这点是李伴峰推测出来的。 麻定富今晚要和飞鹰山里应外合,痛下杀手,这是李伴峰杜撰出来的。 但这次杜撰,合情合理。 隔着一道大铁门,周安居利用飞鹰山一伙草寇,威慑了铁门堡几十年。 飞鹰山的草寇这么好用,你周安居用得,凭什么我就用不得! “周安居”还在说话:“小麻子,寨主他们已经来了,你也把这群宅修聚齐了,咱们是时候动手了, 现在是你将功折罪的好机会,这事若是办成了,你之前那些所作所为,我也就不计较了!” 麻定富看着一众宅修,连连摇头道:“这是有人造谣,你们听不出来了么?” 宅修们不知道这是不是谣言。 他们听到了周堡主的声音。 他们很害怕。 他们很纠结。 他们很愤怒。 PS:贺管家上楼了,这个人不好对付,宅修内战,伴峰很难打。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九章 耿直道门 阴狠战法 李伴峰正在操控唱机放唱片,忽听牵丝耳环喊一声:“小心!” 李伴峰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用跬步离开原地,但见一名俊美女子从身后一刀刺来,只差几寸,就刺中了李伴峰的后背。 李伴峰回手丢出镰刀,砍在了女子身上。 叮! 一声脆响! 镰刀崩飞了,女子身上只留下些许划痕。 石头人! 李伴峰没有继续攻击女子,迅速用跬步离开了原本的位置。 这类作战模式,他很熟悉。 金屋藏娇! 这是宅修的四层技。 石头娇娘能打还扛揍,和她硬钢,非但没有意义,李伴峰还会中了埋伏。 来自宅修本人的埋伏! 贺管家是宅修,至少五层,比李伴峰层次更高,难怪趋吉避凶之技感知不到他的恶意。 老贺对这座大楼很熟悉,这就是他的宅子么? 应该不是。 几天前,我来偷唱片的时候,贺管家并没察觉,如果真是他的宅子,他的宅灵当时就能感知到我。 尽管不是他的宅子,他对这座大楼也很熟悉,在这厮杀,肯定对我不利。 李伴峰推开窗子,想立刻离开楼房,窗子上边,贺管家突然倒吊下来,拿着长刀刺向了李伴峰的面门。 这老东西好阴损! 利用宅修容易被忽视的特点来伏击别人! 这明明是我阴别人的套路,他竟然用来阴我,你看他这人品! 窗子走不通,李伴峰撒腿往门外跑。 刚走到门口,又冒出来一个石头姑娘,对着李伴峰的脸上又是一刀。 李伴峰堪堪闪过,破口大骂:“太特么不要脸了,门口还蹲个人,有本事你正大光明和我打!” 宅修大多是老实人,但他们的战法可一点都不老实。 心思最单纯的修者,用的却是最阴狠手段。 甩开石头姑娘,李伴峰朝着楼梯口跑去。 一路跑到走廊尽头,李伴峰没有找到楼梯口。 什么状况? 楼梯哪去了? 我来的时候楼梯还在的。 还找什么楼梯,走廊不是有窗户么?从窗户跳出去! 李伴峰转身一看,走廊里的窗子都没了。 刚进大楼的时候,窗户明明还在,怎么一转眼就没了? 这是什么技法? 走廊里突然安静了许多。 石头姑娘不见了,其他的房门也都不见了。 走廊尽头打开了一扇门,似乎成了唯一的出路。 在那扇门附近,李伴峰没有感知到任何凶险。 他会往里走么? 当然不会! 这么明显的陷阱,还想让我往里钻,你当我疯了是怎地? 这要是进了伱的屋子,你关门放宅灵,我还有活路么? 只有宅修才能理解宅修的恶毒。 李伴峰对准墙壁施展跬步,一头撞了出去。 旅修四层技,畅行无碍。 李伴峰早就想穿墙出去,可这是新学的技法,李伴峰担心出了变数,不到万不得已,不愿轻易使用。 这一穿,直接穿到了楼墙外边,从五层高楼落地,李伴峰摔了个趔趄。 好在旅修身手敏捷,这下倒也没受伤,他回头看着整个宅子的布局,思索着贺管家的意图。 从走廊那扇门的位置来看,他刚才想把我引到东边的副楼,那里可能就是老贺的宅子。 进了他的宅子,就要面对他的宅灵,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不能进副楼,也尽量不要留在这座宅院里边,让宅修脱离熟悉的战斗环境,是旅修打宅修的第一要素。 李伴峰要离开宅院,院子里飞起一大片乱石,挡住了去路。 乱石大小不一,有的和拳头相当,有的比鸡蛋略小,如机枪扫射一般往李伴峰身上打。 这场面似乎有点熟悉…… 李伴峰仗着脚步灵便,往大树后边躲。 大树枝条盘曲,把李伴峰牢牢捆住,转了个圈,送到了乱石近前。 先是大楼的格局出现了变化。 接着是院子里的石头变成了武器。 现在连大树都受他控制? 这是贺管家的手段? 这是技能还是法宝? 李伴峰挣脱了大树,在乱石之中狼狈躲闪,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钻回随身居。 不行。 不能在这打开随身居,否则收拾不掉老贺,可能会暴露很多事情。 李伴峰往正门逃,乱石猛打。 李伴峰往后门逃,乱石还是打。 他往墙边跑,乱石接着打。 就往一个地方去,乱石不打。 东边那座副楼! 老贺就想让李伴峰进那座副楼。 他变着法,想着辙,动用了这么多手段,就像让李伴峰进他的宅子。 不能进,死活不能进! 李伴峰拼命躲闪,乱石突然停了下来。 什么情况? 老贺力气用尽了? 手下留情了? 都不是。 有一个鸟人朝李伴峰扑了过来。 这不是骂人话,是这人长得确实像鸟,有翅膀,有尾羽,还长着一张鸟嘴。 麻定富被满屋子宅修质问,慌急之下,化身为鸟,飞了出来。 他是堡主,贺管家自然不能伤了他,所以院子里的碎石停了。 麻定富要是立刻逃走也就罢了,恼火之下,他想偷袭李伴峰。 这就怪他不自量力了。 李伴峰不躲不藏,站在原地等着他来。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李伴峰突然拔出镰刀,直接钉在了麻定富的脑门上。 五米之内,从不失手。 打完这一下,李伴峰立刻离开原地,他已经猜到了,老贺要出手偷袭。 这份推测,源自于对宅修的了解。 果不其然,李伴峰身后冒出来一个石头姑娘,想在背后捅刀子,奈何速度慢了些。 李伴峰从地上拎起了麻定富,麻定富没死,还在挣扎,李伴峰在耳边说了一句:“你要了五百块钱,这个得还,你给我当个盾牌用吧。” 他随手提着麻定富,老贺出手可就受限制了。 乱石不能再用,偷袭也得看准机会。 一个石头姑娘从假山后边钻出来,想砍李伴峰一刀,李伴峰用麻定富一挡,这一刀正砍中了麻定富的胸口。 麻定富一声惨叫,老贺一哆嗦。 不能用石头姑娘了。 金屋藏娇虽说是宅修的专长,老贺的技艺也的确精湛,但这东西的灵智毕竟有限,要想制服李伴峰,还得靠老贺自己的手段。 石头姑娘相继退去,院子之中重回寂静。 李伴峰拍了拍酒葫芦,酒葫芦会意,悄悄打开了葫芦嘴。 一群宅修从大厅里冲了出来,想找麻定富算账,李伴峰大喝一声:“都给我出去!” 这宅院太邪性,得让他们尽快离开宅院,走慢一步,弄不好得让老贺一勺烩了。 吴永超听“货郎”的,劝说众人立刻出去。 趁着众人乱哄哄往院子外边走,老贺在院子里悄然现身,准备亲自动手。 老贺目标很明确,杀了李伴峰,救下麻定富,控制住其他所有宅修,等着麻定富发落。 他刚来到李伴峰身边,忽然感到双眼一阵灼痛。 等的就是这一刻。 老贺修为比李伴峰高,他要是靠近李伴峰,李伴峰很可能察觉不到。 不光他察觉不到,唐刀、钟摆、酒葫芦,就连牵丝耳环都察觉不到。 察觉不到没关系。 李伴峰让酒葫芦在身边制造了一层酒雾,这层酒雾距离李伴峰一尺,延伸到三尺开外。 浓烈的酒雾之下,老贺双眼剧痛,呼吸略显急促,终于被李伴峰发现了。 “你个老鬼!咱们出来玩会!” 李伴峰一把揪住了老贺,往院子门外跑。 老贺双眼流血,嘶喊道:“不行,不行……” 他猛然施展了归心似箭之技,力气变得极大。 只要多给他一秒钟的时间,他就能从李伴峰手上挣脱。 可惜这院子不算太大,李伴峰是四层的旅修,一眨眼就冲到了门外。 老贺修为这么高,作战经验还丰富,可周安居从来不把他带出去。 这就证明老贺不能轻易出去,一旦离开宅院,他的战力势必大打折扣。 按照这一推断,李伴峰对付老贺的策略,就是把他从宅子里带出来。 带出来之后该怎么对付? 如果其他宅修醒悟了,愿意帮忙,那就围死他。 如果其他宅修没有醒悟,不愿帮忙,那就继续和他纠缠,尽量把他带到地形凶险的地形,用旅修的优势弄死他。 李伴峰正在思索对策,忽听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宅院里嘶吼:“你去哪?你不要我了?你别走!” 老贺也听见了这声音。 他立刻从李伴峰手里挣脱出来,想跑回宅院,却为时已晚。 他的皮肤层层爆裂,鲜血四下飞溅。 骨架迅速崩塌,内脏散落一地。 老贺确实不能离开宅院。 离开宅院之后,他不是会损失战力,而是会死。 惊讶之际,李伴峰用金睛秋毫仔细观察,发现血肉之中,一团光晕飞起,四下徘徊。 这是老贺的魂魄。 他的魂魄想要逃离铁门堡。 堡主的宅院之中,东边那座副楼里,无数近似藤蔓的光晕飞到近前,紧紧锁住了老贺的魂魄。 “别走,别走,你不能扔下我,不能……” 呼~ 冷风吹过,绳索和魂魄都消失在了副楼之中。 金睛秋毫,是娘子给李伴峰的特殊技法,其他宅修没有这样的手段,只是看到老贺突然死了,死的极其凄惨。 李伴峰对众人喝道:“未经我允准,谁也别进这院子!” 宅修们面面相觑,有几个人冲着李伴峰点了点头。 老贺死了,剩下的事情问谁去? 麻定富还活着。 尽管脑门上插着镰刀,但他还没死。 他闭着眼睛正在装死,李伴峰俯身把他揪了起来,把镰刀从他头上拔了出来。 这一拔,麻定富疼的一哆嗦,没法再装死了。 李伴峰一笑:“你欠我五百块钱,你得还。” 麻定富艰难说道:“刚才,不算还了么?” 李伴峰摇头道:“替我挨了一刀就算还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我说你们都别看着了,来个人帮我把他捆上!” 吴永超第一个上手,把麻定富给摁住。 其余人拿来绳索,把麻定富捆好。 李伴峰用镰刀在麻定富的脸上开了道口子,好心提醒道:“我刀上有毒,你已经挨了两刀了,说话最好快一些, 先告诉我,你和飞鹰山到底什么关系?千万别说没关系,要不你还得再挨一刀。” 麻定富如实作答:“我原本是飞鹰山上的暗子,专门负责在山下巡风、踩点、打探消息的,除了我们大当家,山上知道我的人不多。” 李伴峰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转而问道:“周安居是飞鹰山的几当家?” 麻定富摇头道:“这事我说不清楚,只有我们大当家的才知道。” PS:老贺的宅灵,有大用!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章 宅修五层技 周安居的来历,麻定富说不清楚? “你是不是太没诚意?”李伴峰在他脸上又割了一刀。 麻定富艰难喘息道:“我是真不知道,自打我来了飞鹰山,周安居就是铁门堡的堡主, 我还听说他带人打上过飞鹰山,是我们飞鹰山的死敌, 直到有一天,我们大当家把我召回到山上,让我去铁门堡一趟,我才知道周安居是我们大当家的朋友, 他说周堡主是了不得的人物,修为深不可测,心机深不可测,让我以后跟着周堡主做事,周堡主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周堡主让你睡他媳妇了么?” 麻定富解释道:“在我们大当家的嘴里,周堡主是无所不能的人,我一直也很敬重堡主, 我到了铁门堡,他就让我做了跟班,对外宣称我是宅修,也给我弄了座房子, 起初他很重用我,有些机密的事情,还和我商量,直到有一次,他和堡子里的于和全起了争执,事情就变样了。” “怎么变样了?” “于和全是个二层宅修,刚到堡子,年轻气盛,跟堡主说话没大没小, 堡主不和他计较,他还蹬鼻子上脸,跟堡主说话的时候,推了堡主一下, 也不知是他有心无意,这下力气不小,堡主后退了半步,差点摔在地上, 当时就我一个人在堡主身边,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在场,堡主一笑了事, 等回了宅院,周堡主吩咐我把于和全杀了。” 一群宅修听得眼睛冒火。 他们当中有不少人认识于和全,这小伙子来了堡子没多久就死了。 他们对于和全没什么感情,甚至没有太多印象。 可他们记得,当时堡主说于和全是因为擅自离开堡子,被土匪打死的! 原来于和全死在了麻定富手上! 麻定富的手上到底沾了多少血? 有多少宅修死在了周安居和麻定富的手上? 这两个畜生! 有人冲着麻定富啐唾沫,有人大声叫骂。 李伴峰让众人先安静下来,他还有要紧事要问:“你是怎么杀的于和全?” 在宅修家里杀了宅修,难度太大了,就算高出一层修为,也很难得手。 麻定富道:“周堡主说他知道于和全的心思,说话这么没规矩,其实是为了表现自己,是想受堡主重用, 他让我骗于和全,说堡主这边有趟差事,让他到堡子外边把事情办了, 于和全上当了,刚一离开堡子,就中了我的埋伏,直接摘了他脑袋,回头再告诉堡子里,说他是被土匪杀的, 起初我没想明白,于和全这小子挺忠心的,虽说不太懂规矩,好好管束一下,也是个可用之人,为什么非得把他杀了? 可没想到杀了他之后,周堡主反倒疏远我了,机密的事情也不和我商量了, 我开始以为,是于和全不该杀,周堡主后悔了,所以迁怒于我, 过了好些日子,我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缘故,事情不是处在于和全身上,是处在那个趔趄上, 于和全不是什么高层修者,能推了周堡主一个趔趄,周堡主什么修为,这事说不清了,好像也不是深不可测, 于和全已经死了,这事除了我,没人知道, 有时候我也想过,要是哪天我把周堡主杀了,是不是这堡主的位子就是我的了? 我就是想一想,从来没漏出来过,但我估么着,我这心思还是被他发现了。” 不用估么,这事肯定被他发现了。 作为一个几乎没有修为的骗子,能在铁门堡当家几十年,什么心思在他眼里都藏不住。 麻定富抬头看着李伴峰:“这位好汉,伱杀了周堡主,又把我拉下了马,以后你就是铁门堡的堡主,我麻定富什么事都听你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李伴峰笑了:“你是把他们当傻子了,还是把我当傻子了?你一句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就指望我留你一条命?” “好汉,你说怎么办?只要能留我一条命,怎么办都行!” “行啊,咱们一会单独聊聊,”李伴峰回头看向一众宅修,“别在这站着了,在堡子里查一遍,看还有没有周安居和麻定富的部下,揪出来,都拾掇了, 叫宅院里的人都出来,周安居那些夫人和婢仆,给点安家的钱,让他们都滚蛋,以后不准在踏进铁门堡, 东边那座副楼不准去,你们知道哪是东么?把人清理干净了,立刻离开宅院, 再去大门那,看看门关紧了没有, 再上半山坡去找找,峭壁上有个平台,看看那有没有埋伏, 以后那平台上得留人,你们轮流上去把守, 我说平台,你们能听明白么?知道路怎么走么? 超!把名册拿过来,先派一波人上去,别等飞鹰山打过来,堡子还没防备!” …… 众人分头行事,之前还想着见到这“货郎”就往死里打,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听他的话。 李伴峰拎起麻定富,找了个僻静角落,进了随身居。 “喂呀相公,买菜回来了,这次的菜品什么成色?” “三层的体修,好东西!” “三层,”娘子慨叹一声,“凑合着吃吧。” 李伴峰诧道:“好娘子,口刁了,三层的修者,你还说凑合?” 娘子笑道:“我倒无妨,之前那几个白羔子,也能凑合着吃,倒是红莲那个贱人,好几天没开荤了。” 李伴峰把麻定富往唱机前边一摆,麻定富吓得魂飞魄散。 嗤嗤~ 唱机笑道:“喂呀相公,小奴这就不客气了。” “娘子且慢,等我再问他几句话。” 麻定富喊道:“好汉爷,你问什么我答什么,你留我一条命就行! 我知道周安居的钱都藏在什么地方,我知道他的法宝都藏在什么地方, 他那些媳妇我也知道,哪个活好,哪个长得俊,我都知道!” “既然都知道,你就一件一件说,说清楚一点。” 麻定富把他知道的事情仔细讲述一遍,等李伴峰问起老贺的事情,麻定富说不上来了。 他对老贺了解的不多,他只知道老贺是宅修,平时住在东边的副楼里,那座楼,谁也不让进。 李伴峰知道那座楼里住着宅灵,可宅灵到底是个什么状况,麻定富也不知晓。 既然不知晓,那就没必要为难他了。 “娘子,用膳!” 麻定富嘶喊道:“我把知道的都说了,你怎么还要杀我?” “你欠了我五百块钱还没还呢。” “我还了……” 李伴峰摇头道:“五百块钱利滚利,哪是你说几句话就能还的上的?” 娘子用过饭,把尸首交给了红莲,转而问李伴峰:“相公,你适才说的那个宅灵是什么来历?怎么让你这么上心?” 李伴峰把和老贺交手的经历讲述了一遍,娘子倒觉得没那么惊奇。 “有些宅灵就是这样,一辈子不许宅修离开视线,这个叫老贺的宅修惨死在宅灵手上,应该是事先签过契书。” “视线?”李伴峰不是太理解,“老贺的宅子,在东边的副楼,宅灵应该在副楼里边,娘子所说的视线到底是多大的范围?只要宅灵看得见的地方,都算视线之内?” “非也,小奴所说的视线,不是眼睛看的,是宅灵力所能及之处。” 李伴峰更不理解了:“宅灵的力量,还能延伸到宅子之外?” “能,宅灵的力量延伸至宅子之外,一般是有两种状况,一是宅灵极强,宅修极弱,宅修无法限制宅灵,让宅灵有了向外伸手的机会 含血那个贱人,生前的时候就是这种状况,她的宅修只是个一层,而她有六层修为,含血的气力就可以向宅子外边延伸, 在这种情况下,想把力气延伸出去,还需要两个条件,一是要有宅子默许,二是要有旁人借力。“ 罗玉妮是那座宅子的原主,她和宅子相处了那么多时日,甚至还死在了宅子里,就冲着这份情谊,那座宅子应该是默许了罗玉妮的行为。 “可旁人借力却怎么说?”李伴峰直接问了钟摆。 钟摆语气恍惚道:“夫人说的这些事情,我却完全不记得了。” 她被抽了魂魄,只剩下灵性,不记得也正常。 娘子倒是知道其中缘故:“所谓旁人借力,就是那群冤魂,虽说不太新鲜,小奴倒也吃饱了。” 挂在树上的冤魂。 原来是这么个旁人借力。 李伴峰盯着唱机看了片刻,问道:“娘子,与你相识之时,你修为那么高,我连一层都没有,咱俩差距那么大,当时你就没想过把力量延伸到宅子外边?” “哼!”娘子不高兴了,“相公把我当成了什么人?没有相公允准,小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才是我好娘子!”李伴峰很感动,抱着娘子亲昵了好久。 铜莲花想啐唱机一口。 恶妇,你那个时候倒想出去,你问这宅子答应么? 唱机接着说道:“第二种状况,是宅修用了五层技,深宅大院, 宅修到了五层,学会了技法,可以把宅灵的一部分力量从宅子里带到院子里, 小奴所说的院子,不是院墙之中的院子,是宅灵力所能及之处, 宅修的层次越高,和宅灵越默契,对宅子周围的环境越熟悉,带出来的力量就越多, 与你交手的那个老贺,他带出来的力量就不少,或许有六层往上的修为,也或许是因为他对宅院极其熟悉。” 对上了,这就是老贺的技法!他的确对宅院极其熟悉。 他把宅灵的力量引到了整个宅院,难怪这一战我打的这么吃力。 这还只是一部分力量。 要是我进了副楼,直接和完整的宅灵对抗,估计这条命早就交代了! 嗤嗤~ 唱机叹道:“老贺用尽手段想把相公引进宅子,是想用宅灵加害相公,关上房门,宅灵杀人,这是宅修常用的龌龊技法。” 李伴峰干笑一声:“其实也不是那么龌龊。” 娘子接着说道:“再说他这个宅灵,从技法上也能看出些踪迹, 相公在那楼房里的时候,先是有楼梯,而后又没有了楼梯,走廊尽头突然多了一扇门,这应该断径开路之技, 相公到了院子里,碎石满天飞,这应该踏破万川之技,老贺的宅灵,应该是个高层旅修!” 旅修! 李伴峰一惊,转而问道:“娘子,你刚说那个什么断径开路之技,是个什么样的技法?” 娘子沉默片刻道:“相公,你为何这么关心旅修的技法?旅修都是恶人,都该杀!” 李伴峰端正神色道:“我与娘子同仇敌忾,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有相公这句话,小奴便有了九成胜算!相公,你胆子大么?” 李伴峰挺直腰身道:“大!” “你敢去把那宅灵引出来么?” 李伴峰挺起胸膛道:“不敢!” “相公莫怕,小奴有万全之策!” …… 凌妙影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木箱,拿出来一个没接绳子的电话机,拨下了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电话另一端传来了何家庆的声音:“什么事?” 他正在睡觉,被吵醒了,情绪不太好。 “家庆,是这样,铁门堡那边,钩子断了。” “什么时候断的?” “应该是,这几天……”凌妙影没办法说出具体时间,因为这几天他没有关注这条钩子。 何家庆沉默片刻,突然喝道:“你知不知道这条钩子有多重要?你知不知道那个魂魄有多重要?” 凌妙影没有回答。 这条钩子以前由凌妙文掌控,背后到底有多少隐情,凌妙影知道的确实不多。 何家庆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这也不能怪你,我估计钩子是被周安居那个老骗子发现了,你先别动他,等我找个机会敲打他一下,你再去把钩子挂上。” 两人中断了联系,凌妙影满身是汗,他在想,今后是不是什么事情都要告诉何家庆。 何家庆揉了揉额头,最近的事情,让他脑壳疼。 …… “真特么有点疼。”江相帮,药王堂,堂主罗正南,从脑壳里拔出了天线。 “原来那个魂魄在铁门堡,”罗正南笑了笑,“这事得告诉帮主呀,这个魂魄的价码可不比红莲差,这不得让我做个副帮主?” PS:一个魂魄,跟红莲比?开玩笑呢吧?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一章 堡主的名字叫堡主 李伴峰走出了随身居,来到了宅院门前。 一群宅修在门前站的整整齐齐,等着李伴峰的命令。 “都在这做什么?吩咐你们的事情办了么?” 吴永超站出来道:“事情都办完了,周安居和麻定富的部下都拾掇了,峭壁上边也派人去了。” “派了多少人。” “一个。” 李伴峰皱眉道:“让你派人去,就派了一个去,再添两个! 三人一班,三个钟头换一次班,一个人放哨,一个人报信,一个人接应!” 吴永超点头道:“这就去办。” “锅炉房那边有几个人?” “五个,都是堡子里的人,轮流去烧锅炉。” “门前加两个放哨的,提醒他们机灵一点,有动静立刻关门,其他人都回屋里去,小心戒备, 堡主的宅院,今后列为禁地,院子周围一百米,不准有人靠近。” 吴永超答应一声,叫上另外两个人,用软尺一点点量出一百米距离,画上一条界线,所有人全都退到了界线外边。 非得用尺子量,还非得画条线。 其实这样也好,虽说刻板了些,但这群宅修起码够听话。 李伴峰独自进了宅院,从随身居里把风车唱机推了出来。 唱机上放着娘子新刻的一张唱片,晚风吹拂之下,风车徐徐转动,发条不断蓄力,放起了乐曲: “我高高举起苦酒一杯, 你心里明白我没有醉, 只是为了伱情人, 我才干杯,我才干杯……” 这首歌叫《男人的眼泪》。 这个宅灵之前刚杀了宅修,对这首歌应该有所感触。 无主的宅灵随时能变成恶灵,虽说娘子的计策很周全,但李伴峰此刻很紧张。 乐曲放了半个钟头,副楼里没有半点动静。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对唱机道:“娘子,你这张唱片不灵,她不肯出来。” “不应该呀!”娘子有些意外,“那首曲子是我用了心思唱的,只要是魂灵,都该有所触动,就算那宅灵出不了宅子,也该有点反应才对, 相公,你再离那宅子近一些。” “还近?她要是真能出来,我这条命怕是就没了!你想守寡是怎地?” 唱机很有把握:“相公不要担心,到了副楼门前,立刻打开房门,让小奴试探试探。” 李伴峰小心翼翼来到门前,一股森寒之气扑面而来。 他立刻打开了房门,娘子的歌声随即传到了门口。 这可不是风车唱机转手的,这是娘子亲自唱的。 在以往,凡是对付亡灵,娘子的歌声从未失手。 可副楼里依旧没有动静,对方仿佛真的没听见娘子的歌声。 李伴峰开着随身居的房门,在副楼门口等了片刻。 歌声戛然而止,娘子感受到了强烈的震慑,她在随身居喊道:“相公,后退,我知道这人是谁了,是那个又聋又瞎的贱人!” 什么又聋又瞎…… 阴风再次吹来,副楼里也传出来一名女子的声音:“恶妇,是你么?我闻到你那股廉价胭脂味了,街边最便宜的胭脂,两文钱买一大盒子,与你正是般配! 我等你多少年了?你进来,快来呀!咱们做个了断!” “相公,快走!” 李伴峰收了钥匙,离开了宅院,回到了随身居。 “娘子,你认得这宅灵?” “认得,这个该杀的贱人!”娘子满身杀气,锣鼓家伙敲的密集。 “娘子,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 “过节大了,我刺瞎了她的双眼。” 原来她是这么瞎的。 “那她又是怎么聋的?” “她自己弄聋的,为了躲我的歌声。” 这女人挺惨。 “看来这一战,娘子大获全胜。” “没胜,”娘子平静回答,“怪我一时大意,死在了她手上!” 原来是死在了她手上…… 死在了她手上! 李伴峰一惊,这是遇到了生死仇人。 提起这件事,娘子居然还如此平静! 娘子当初死在了她手上,这个宅灵的层次得有多高? 李伴峰道:“娘子是想找她报仇么?” “仇要报,但现在还不是时候,除非把她引到这宅子里来,小奴才有胜算,若是进了她的宅子里,眼下的小奴也斗不过她。” 在她的宅子里,娘子都打不过她? 铁门堡里有这么个怪物? “看来铁门堡这地方不能要了。” “相公不用担心,这贱人的宅修死了,她又聋又瞎不认得路,就算宅子给她留了口子,她也出不来, 告诉铁门堡的宅修,尽量离这地方远点,如果非要进这宅院,千万不要进这栋副楼, 宅修和宅灵之间能定下契约,万一有哪个宅修不慎叫出了宅灵的名字,就等于给这贱人换了修者,事情就难办了。” 嘶嘶~嘶嘶~ 红莲发出了声音。 她似乎也认得这宅灵。 唱机把喇叭口转向红莲,问道:“红莲妹子,你说你有办法收了这贱人?” 嘶嘶~ 红莲表示肯定。 随身居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李伴峰先开口道:“娘子不吃死。” 唱机接着说道:“红莲不吃生。” 宅灵算生灵。 李伴峰和娘子一起笑了,笑得很阴森。 嘶嘶~ 红莲又说话了。 娘子转述道:“她说她有别的办法。” 李伴峰沉默片刻,微微点头。 他抱起红莲,去了五房。 “在这里反省几日,不给饭吃!” 你有别的办法? 不就是想骗我放你出去么? 看着李伴峰远去的背影,铜莲花喷出了一串露珠。 …… 李伴峰出了随身居,进了楼房。 娘子的事情不要多问,除非她自己想说。 这座宅院里还有不少好东西,麻定富知道这些东西放在哪,他也告诉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先去了三楼一间密室,把两件灵物取了出来。 第一件灵物是一颗黑色的扣子,能转变一个人的声音。 这件灵物是用纯净的空灵炼制出来的,因为灵性有限,没能炼制成法宝,没有晋升的能力,但功能十分强大。 扣子有四个扣眼,平时只缝一个扣眼在衣服上,就可以使用。 使用的方法稍微有些复杂,通过转动扣子,可以不断改变声线,改变到什么位置,要靠使用着自己摸索。 第二件灵物,是一条腰带,据麻定富所说,这条腰带更加珍贵,是用大魈炼制出来的,也就是空灵的集合体。 这条腰带唯一的功能,就是创造威势,周安居没有修为,可只要系上这条腰带,就能让李伴峰陷入恐惧。 双四层的修者,会对一个白羔子陷入恐惧,这条腰带的力量,似乎和愚修的技法一样,也能跨越层级的限制。 除了这两件灵物,李伴峰在周安居的宅院里,还找到了十五万大洋和不少金条。 他找来几名宅修,把真金白银抬到了宅院外边。 吴永超四下招呼,宅修全员集合。 李伴峰看着钱箱子道:“这是你们的钱,被周安居刮走的钱,谁被刮的多些,阿超,对着名册,算算数目,平分了吧。” 吴永超带人清点数目,其余宅修默默看着李伴峰。 他们看不见他的脸,他的帽檐很低,只能看见他一脸胡子。 他们遇到了很多收钱的人,但从来没遇到过一个给他们送钱的人。 沉默许久,一名老者上前道谢:“货郎爷,我谢您……” “不要叫我货郎,”李伴峰摇头道,“货郎是我师弟的名号。” “那,这个……”老者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李伴峰。 吴永超清点完了金银,对李伴峰道:“堡主,数目点出来了,分到人头上的钱也算出来了。” 他叫李伴峰堡主。 他是老实人,但他不傻,他知道谁对他好。 “堡主,谢你。”老者对着李伴峰行了一礼。 “堡主!” “堡主!” “谢你,堡主!” 宅修们陆陆续续都喊起了堡主。 李伴峰冷笑一声:“我杀了你们两任堡主,现在你们让我当堡主,这合适么?” 众人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的确不太合适,他们也很纠结。 李伴峰放声笑道:“我觉得这挺合适的!” 这真的合适么? 李伴峰又道:“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们的堡主!有不服的,可以站出来!” 众人还是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们觉得更加纠结了。 一名女宅修,名叫黎志娟,压低声音道:“要是有人再把这个堡主杀了该怎么办?” 她声音很低,但还是被李伴峰听到了。 李伴峰高声喊道:“就算有人杀了我,他也不是你们的堡主,因为从今往后,你们只有我这一个堡主! 还有什么问题要问?” 一名男宅修,名叫胡方远,小声问了一句:“要是你死了,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很关键。 这帮宅修,这小嘴就跟抹了蜜一样的甜! “我活着,是你们的堡主,我死了,还是你们的堡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还有什么要问?” 一名女宅修,名叫汤艳宁,鼓足勇气问道:“堡主,你叫什么名字?” 李伴峰道:“我的名字叫堡主,记住了吗?” 堡主的名字叫堡主…… 众人纠结到了不知该如何纠结的地步。 一名男宅修,叫袁振光,很真诚的问道:“我们不知道你的名字,也看不清你长相,要是有人冒充你该怎么办?” 李伴峰道:“身为宅修,上床得认得媳妇,下床得认得鞋,出了堡子得认得回来的路,进了堡子得认得你们堡主, 连这点事都办不明白,还算什么宅修?” 进了堡子,就得认识堡主? 宅修有这样的功能么? 事情有这样的道理么? 一众宅修还在整理思绪,李伴峰先定下了三条规矩: 第一条:堡主的名字叫堡主! 第二条:铁门堡只有一个堡主! 第三条:所有堡子里的人,必须听堡主的话! 听完了这三条规矩,宅修们不再那么纠结了。 他们觉得这很有道理! “一会领完了钱,各自干各自差事,我吩咐的事情,每一件都得办好, 现在得防住飞鹰山的人来报复,放哨、报信、看大门,都得尽心竭力,听懂没有?” 一众宅修回答的非常响亮,各自分了钱,各忙各活。 次日天明,李伴峰戴上面具,换了衣服,确系宅修们认不出来,他上了峭壁。 平台上,三个宅修正在值哨。 做事认真,一丝不苟,这是宅修的优点,三个人没有片刻懈怠,一起盯着李伴峰。 负责放哨的看见了李伴峰,赶紧通知另外两个人。 李伴峰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 我都在眼前了,你还通知他们两个做什么。 负责接应的问了一声:“你是什么人?” 还行,这个态度起码是正确的。 最可恨的是那个送信的,他借着绳索往峭壁下边爬。 李伴峰问道:“你干什么去?” 送信的不吭声。 我送信去了,这么机密的事情能告诉别人么? 李伴峰大怒:“你就不能打个锣敲个鼓?非得自己跑下去送信?” 这群宅修的作战能力不差,战斗意志也不差。 他们缺少战斗经验。 上哪弄点经验去呢? 李伴峰看向了远处的飞鹰山。 他们怎么还不来? …… 咻~哗啦啦啦~ 一名药王堂的江相帮弟子,在堂主罗正南身后拨了电话号码,电话通了。 肖正功正在泳池里泡着,十几个妙龄女子跟他一起泡着。 “你最好有要紧事跟我说!”肖正功叼着雪茄,极力保持着耐心。 罗正南支走了部下,压低声音道:“帮主,好东西,我找到那条枪了。” “你说的是哪条枪?”肖正功把雪茄扔了。 “就是您一直想要的那条!赵骁婉!” 肖正功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PS:罗正南是电话人,诸位读者大人,想起来了没? 铁门堡,是伴峰的第一块死忠之地,普罗之主,先从堡主开始。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二章 飞鹰山 肖正功推开了身边的两名女子,从泳池里走了出来。 他很兴奋,天气很冷,但他连浴巾都不想披着:“老罗,我就知道你是个中用的,你带上堂口的弟兄,去铁门堡,把东西拿回来。” 老罗摸了摸头上的天线,沉默片刻道:“帮主,你时才说带上我的人去哪?我这信号不是太好,没听清楚。” 肖正功又重复一遍:“我让伱去铁门堡,把东西拿回来!” “帮主,我这听不清,帮主……”罗正南把脑壳里的天线拔了出来。 我当你有什么好主意。 让我带人去铁门堡,把东西给你拿回来? 那么容易就给你拿回来? 要是有那么容易,何家庆早就把东西拿走了,还能等你拿回来? 罗正南擦了擦天线,收进盒子里,苦笑了一声。 你知不知道铁门堡什么地方? 我把人带去了,还回得来么? “老罗,老罗!”电话里没了声音,肖正功把电话拨了回去,回音是: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这个废物!给他立功的机会,他自己都把握不住!”肖正功摔了电话,气恼片刻,又打给了黄土桥的堂主。 从外州想联络普罗州,正常情况下只有两种渠道,一种是送信,另一种是用窥修搭钩子,其他的通讯手段,凡是涉及到电的,都不可靠。 这么紧要的事情,送信可定来不及,貌似只能靠钩子。 江相帮的每个堂口都有窥修,但肖正功不想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恰逢黄土堂主来外州办事,联络他是最好的选择。 电话通了,肖正功让黄土堂主赶紧来越州一趟。 堂主当天晚上赶到了。 肖正功支走旁人,单独把事情跟他说了:“外州的事情先别办了,带上你们堂口的弟兄,还有黑石坡堂口的人,去一趟铁门堡,帮我拿一件东西回来。” 黄土桥堂主回应道:“帮主,是什么东西?” “一把长枪。” “什么型号?” “不是火枪,是冷兵器。” “是法宝么?” 肖正功愣了片刻。 他也不清楚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他知道何家庆一直在找赵骁婉的魂魄,也知道赵骁婉的魂魄附身在一柄长枪之上。 但这柄长枪具体算法宝还是算灵物,又或是算一个有实体的孤魂野鬼,肖正功也不清楚。 “你就当它是个法宝,这柄长枪有震慑千军万马的威势,只要拿在手上,你就能分出真假, 这东西在铁门堡堡主周安居的手里,你告诉周安居,他要是愿意交出来,咱们可以出钱买,让他开个价, 他要是不肯交出来,你就来黑的,这件东西必须拿到,事情办成,我升你做长老。” 黄土桥堂主韩金卫,今年刚刚上任,三十出头,干劲正足。 一听帮主许下重赏,韩金卫朗声回答道:“帮主,这事交给我就行,黑石坡的人不用去了。” 肖正功闻言皱眉道:“金卫,铁门堡不是寻常地方,你一个堂口怕是不够。” 韩金卫很有信心:“我知道铁门堡易守难攻,但咱们也有咱们的手段,我保证把东西给您带回来。” “好!”肖正功称赞一声,“用人用钱,只管跟我说,但有一样,这事不能被外人知晓,你让弟兄们去铁门堡的时候,也得分散行动,不能引人注意。” “帮主,这些事您都不用操心,等我消息就是。”韩金卫连夜启程,回普罗州了。 肖正功越发觉得自己没看错人,这才是能成大事的! …… 飞鹰山上,寨主何震雷还在等麻定富的消息。 周安居死了,山上帮衬他的弟兄也死光了,就剩下小麻子一个。 麻定富想当堡主,何震雷答应了。 不答应也不行,铁门堡已经认了他这个堡主,再派人插手也来不及了。 可麻定富答应过,只要当上堡主,就给何震雷送来一万大洋,这事难不成他还想赖账么? 派人敲打他一下? 别,不能操之过急。 小麻子隐忍这么多年,现在该当上堡主,肯定有点飘,现在要是直接逼着他拿钱,弄不好还真就跟我翻脸了。 等过段日子,安排几个人到他身边,先看看他举动,再给他提个醒。 他是飞鹰山的人,只要把这事泄露出去,他在铁门堡肯定无法立足。 只要有这条把柄攥在手里,不怕他日后赖账。 当然,这把柄最好一直攥着,别把它掀开,一旦真相大白,以后也就没了继续勒索铁门堡的本钱。 清楚其中利害,何震雷对铁门堡的事情倒也不那么着急,可真正让他着急的事情,转眼就来了。 他派到山下收粮食的十多个部下遭了暗算,就一个人活着跑了回来。 这人名叫陈柱宇,在山里也算个小头目,右耳朵被人割了,跪在地上,嚎哭不止: “雷爷,铁门堡那帮王八羔子,对咱们弟兄下黑手!” 何震雷愣住了:“你说谁对你下黑手?” “铁门堡的人,我们刚下山没走多远,就中了他们埋伏,十五个弟兄都死了,就我一个拼上这条命才跑回来。” 其实他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跑不回来。 他被活捉了,是李伴峰放他回来送信的。 何震雷还是不相信:“你没看错?真是铁门堡的人?那些宅修从来不出大铁门!” “雷爷,我没看错,我去过铁门堡,有个叫吴永超的,我认识他,还有个叫汤艳宁的,我也见过!” 小麻子这是要做什么? 还真就要跟我翻脸了? 何震雷的手气得直哆嗦。 “你带几个弟兄去铁门堡走一趟,不用和他们打,也不用和他们多说,你只见他们堡主,告诉麻定富,就说我何某人想他了!” 这小子特么忘了自己什么出身了! 他要是不找我当面认错,我拼上铁门堡的油水不要了,也得把这事戳穿! 陈柱宇带上五个能打的,立刻去了铁门堡,中午去的,晚上就他一个人回来了。 这次左耳朵也被割了,跪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当家的,我带着弟兄们去了,他们让我到一间屋子里等着,见他们堡主,结果堡主没见着,又被他们给黑了, 五个弟兄都被他们给杀了,他们又割了我一只耳朵!当家的,您得给我做主!” 何震雷气得青筋直跳! 小麻子,是我当初瞎了眼,看错了你个杂种,也不问问是谁在铁门堡给你的这碗饭吃,你敢跟我来这套! “你拿着这封书信去铁门堡,就在他们堡子门前一字一句念出来,有人问你这书信的来由,你就告诉他们,这是麻定富亲笔写的,他要是不认,可以找我来当面对质!” 何震雷把一封书信交给了陈柱宇,这的确是麻定富亲手写的书信,上面介绍了周安居的死因和铁门堡当前的状况,还提出了他想当堡主的请求,希望获得何震雷的支持。 信里一字一句,明明白白,何震雷今天就要把梁子给挑了。 可陈柱宇不想去,他两只耳朵被割了,再去一趟,会被割了什么东西不好说。 何震雷骂了他一顿,另派了一个人去铁门堡送信。 这人清早出发,到了深夜还没回音。 何震雷躺在床上睡不着,心里不停翻腾。 麻定富又下黑手了? 倘若麻定富始终不认账该怎么办? 他就说这信不是他写的又该怎么办? 还真就拿他没办法? 翻来覆去之间,何震雷想不出对策,一直熬到深夜,觉得口干舌燥,想弄点水喝。 李伴峰给他倒了一碗水。 何震雷接过水碗,刚要喝下去,吓了一哆嗦,猛然喝道:“你是什么人?” 李伴峰简短回答:“堡主。” “什么堡主?” “铁门堡的堡主。” 何震雷盯着李伴峰看了片刻,只见这人戴着礼帽,留着胡须,面容无从辨认。 他是铁门堡的堡主? 小麻子没当上堡主? 何震雷问道:“你怎么称呼?” 李伴峰有些不耐烦:“不是跟你说了么,我叫堡主,姓堡,名主。” 这叫什么名字? 这人真是铁门堡的堡主么? 李伴峰也想问这个问题:“你派到山下抢粮食的手下,被我杀了,你派去铁门堡的那几个喽啰,也被我杀了,你刚派去送信的那伙人,也被我杀了, 我就一直在想,你占山为王,好歹也算个有种的,我见你人就杀,你都没胆子还手吗?你真是飞鹰山的寨主么?” 何震雷怒喝一声:“你是怎么进的我山门?” 李伴峰劝了他一句:“你不用弄这么大动静,你门口那几个喽啰已经死了,你之前派去铁门堡的那些人,嘴都不严,飞鹰山上的所有部署,他们都告诉我了。” 何震雷一咬牙,跳到床下道:“我要你命!” 李伴峰上前一脚,把何震雷的门牙踹掉,抬腿再一脚,把何震雷踹回到了床上:“我跟你说了,你手下嘴不严,他们把你修为都告诉我了, 作为一个山大王,你名气挺大的,我觉得你怎么也该有个四层修为,后来听他们一说,才知道你就是个三层武修,你这样的人,也能称霸一方,我是真没想到,看来你也得了骗修的法门。” 何震雷又一咬牙,正要开口,李伴峰又是一脚,把他后槽牙也踹断了。 “别咬牙,我不愿意听那动静。” 何震雷捂着嘴,语声含混道:“你想怎地?” 李伴峰道:“看你这成色,我也不想难为你,明天你带人去攻打铁门堡,把你能打的人都带上, 只要你去了,我留你一条命,要是明天一早,我看不见你,你等着叫人给你收尸!” 何震雷愕然道:“你让我打铁门堡?” 李伴峰回手扇了他一记耳光:“修为不行,耳朵也不灵光?我说过的话,别让我重复第二遍,明天我在堡子等你。” PS:磨练战力,还得靠实战!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夫唱妇随 这人是铁门堡的堡主? 他让我带人攻打铁门堡? 他怎么想的? 他到底要做什么? 何震雷很纠结。 被打掉的牙齿还在床上。 推开房门一看,几名守卫都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何震雷吓坏了,缩在床上,一夜没睡。 次日天明,他带人下山,去了铁门堡。 他想明白了。 这个人应该是杀了小麻子,取代他,成了堡主。 他和周安居的想法应该一样,也想借飞鹰山的势力,震慑铁门堡里的宅修,好让他从中发财。 只是他这手法有些粗暴。 不管怎么说,他能摸上飞鹰山,下手还这么狠,确实是个有手段的人,这样的人不能得罪,就按他说的,去铁门堡走一趟吧。 一百多个匪兵在何震雷的带领下来到了铁门堡门前,一群宅修严阵以待。 论实力不用说,铁门堡的宅修远在飞鹰山的土匪之上。 可他们没怎么打过仗,看到这么大阵势,宅修们都很紧张。 负责在平台上放哨的宅修不停的敲锣打鼓,向堡子里示警,李伴峰皱眉道:“永超,告诉他们别瞎折腾了,人都到眼前了,还示什么警? 叫锅炉房的弟兄们做好准备,他们强攻大门,就立刻放蒸汽,烫死一个算一個! 其他人都拿好家伙,大门要是失守了,就在堡子里打巷战,把本事都亮出来,动真格的时候到了!” 吴永超把话传到,所有宅修也都做好了准备。 寨主何震雷来到门前,高声喝道:“铁门堡的朋友,咱们做了这么多年邻居,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可你们一再找我飞鹰山的麻烦,这事是你们不对在先,也就不能怪我何某人不讲道义, 我限你们三日之内,筹集一万大洋给我送到山上去,若是少了一分一毫,别怪何某人手狠,杀你个鸡犬不留! 撤!” 说完,何震雷带人撤了。 他撤了! 李伴峰勃然大怒! 当天晚上,他又上了飞鹰山。 何震雷本以为事情办法了,能好好睡一觉,结果李伴峰进了屋子,把他从床上拖下来,摁在地上暴打了一顿。 何震雷是三层武修,在李伴峰面前,真就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只要他敢打,其实也能支应两招,关键他是真不敢。 李伴峰戴着周安居的皮带,他身上的威势,比当年的周安居要吓人的多。 “你到底想怎地?”何震雷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位堡主交流。 “怎地?”李伴峰一拳锤在何震雷脸上,“我叫你带兵攻打铁门堡,你连手都不动,扯两句闲淡就走了?你特么敢耍我?谁给伱的胆子?” “朋友,我是按你的意思,吓唬他们……” “谁是你朋友?你特么吓唬谁?”李伴峰又扇了何震雷一耳光,“我告诉你,明天带兵再去,给我真打,有多少力气给我使出来多少力气,要是再敢耍我,明天我把你人头挂在你们山头上。” 李伴峰走了,何震雷鼻青脸肿坐在床上,就这么呆坐了一宿。 第二天,他带着人又去了铁门堡,这次他没敢来虚的,直接带人往堡子里冲。 骗修三大法门,第一法门,只要不出手,骗术就是真的。 现在何震雷出手了。 一百多个匪兵冲向大门,没有攻门的器械,也没有拿得出手的法宝和灵物,就这么带人硬冲。 骗修第二法门,只要出手不被看见,骗术也是真的。 现在所有宅修都看见了,匪兵冲到门前,被蒸汽烫的连声哀嚎,就算没被烫死,他们也拿铁门没办法。 骗修第三法门,出手后被人看见了,但是只要别人看不懂,修为还是真的。 现在宅修们都能看得懂,看的明明白白。 一百多匪兵冲锋一次,死了三十多,要不是寨主坐镇,这些人就溃散了。 飞鹰山就这个水平,骗修破功了。 这么多年来,飞鹰山称雄一方,靠的不是真本事,靠的是铁门堡的衬托。 所有人都知道铁门堡易守难攻,实力不俗。 所有人都知道铁门堡甘愿受飞鹰山欺压,不敢有丝毫反抗。 所有人都以为飞鹰山的实力远在铁门堡之上。 今天谎言被彻底揭穿了。 见飞鹰山的匪兵不敢再攻门,李伴峰直接下令:“开门,出去打。” 八扇大铁门,呼哧呼哧全都开了,李伴峰带着一百多宅修冲了出来。 第一次冲锋,李伴峰心里没底,宅修心里更没底,他们当中有不少人多年没出过堡子,来到铁门之外,都分不清楚方向。 阵型无序,技法散乱,四层宅修还算沉着,施展金屋藏娇之技,让泥人、石头人、纸片人在前边冲锋。 一二层的宅修,全凭身体天赋作战,直接莽了上去。 几个三层宅修见战术和事先设计的不一样,慌乱之下用,出了归心似箭之技,掉头想往家里跑。 这一百多宅修的第一战,打的并不漂亮,勉勉强强发挥了不到三成实力。 可就这三成实力,也轻松把这群匪兵打退了。 这些匪兵有作战经验,但仅限于欺负没修为的百姓。 何震雷带着军士跑在前边,匪兵们哭爹喊娘跟在后边。 宅修们双眼血红,抄着家伙紧追不舍。 李伴峰推着风车唱机,放着战歌,带着宅修往前冲。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枪在肩,刀在腰,热血热血似狂潮……” 这首战歌很能提振士气,而且娘子的歌声能聚集亡魂。 被杀得匪兵,魂魄全都聚集在唱机旁,李伴峰找了个机会,把他们全都送进了随身居。 娘子吃的很畅快,何震雷逃得很凄惨,带去的人马,几近全殁。 回到飞鹰山,清点人数,连上守山门的部下和杂役,山上还剩七十多人。 何震雷长叹一声,这营生怕是没法做了。 这一战过后,飞鹰山的名声彻底倒了。 现在能做的,是在山上休整些日子,然后另找个地方谋生。 可李伴峰没给他休整的机会,当天晚上他又来了。 “今天表现不错,明天带人接着打。” “还打?”何震雷噗通一声跪下了,“堡主爷,我叫您爷爷,我不能再打了,您就给我留条活路吧!” 李伴峰给了何震雷一耳光:“你不打是吧,你不是想念小麻子么?我带你去见见他?” 何震雷哭了:“爷爷,我打,您说怎么打?我到底该怎么打,您才能饶我一命?” 这个态度还算过得去,李伴峰答应了,只要明天拼尽全力打一场,这事就算了结。 何震雷答应了下来,李伴峰拿出一张白纸道:“你写个契书,省得我再来找你。” 这事还得写契书…… 何震雷提着笔,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写。 李伴峰扇了他一耳光:“写呀,不认识字么?” “我,我实在……”何震雷哭的泣不成声。 李伴峰又扇他一耳光:“哭!使劲哭!哭着写更有诚意!” 次日天明,何震雷去了。 他不知道怎么才算拼尽全力,但他知道要是不去,那个叫堡主的堡主,绝对不会放过他。 宅修们看穿了飞鹰山的实力,这次直接放弃了防守,出门就打,战事持续了十几分钟,飞鹰山全军覆没。 何震雷被吴永超杀了,临死的时候,他好像不是太痛苦,脸上似乎还带着一丝解脱的释然。 李伴峰对宅修们的表现很满意,他自己掏钱,让吴永超采买食材,今晚办庆功宴。 回了随身居,李伴峰被一团温暖的蒸汽包裹住了。 “喂呀相公,自从上次吃了玄蕴丹,小奴的身子一直有些虚弱,而今相公买来这多脆爽食材,小奴的身上多了不少力气,咱们夫妻也是时候该恩爱一番了。” “我准备好了。”李伴峰淡然一笑,把头伸进了喇叭口。 半个钟头过后,李伴峰面色红晕,擦去一头汗水,坐在唱机旁边,听着娘子唱起《四季歌》。 “春季到来绿满窗, 大姑娘窗下绣鸳鸯, 深宅大院风光好, 夫唱妻随情意长!” 宅修五层了! 李伴峰放声大笑。 他先去了五房,在房间的尽头,找到了第六间房的入口。 嘶嘶~ 红莲作响,给李伴峰送上了祝福。 李伴峰会心一笑,把红莲搬到了六房里边。 红莲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去不了正房了。 怕是连二房都回不去了。 回到正房,李伴峰问娘子:“深宅大院之技,是把娘子的力气带到宅子外边去,不知娘子让我把什么样的力气带出去?” 嗤嗤~ 唱机打着慢板唱道:“宝贝相公,你修为刚到五层,在普罗众生之中,已是高层, 但不是小奴夸口,小奴的诸多手段,相公现在还用不了, 修行要循序渐进,小奴先教相公唱歌吧,这是小奴的看家本领。” 李伴峰知道娘子的歌声很厉害,能学会这个手段,以后也不用推着风车唱机到处跑了。 “娘子,就学那首《假正经》吧,我就喜欢那首歌。” 唱机一句一句的教,李伴峰一句一句的唱。 唱了半个钟头,娘子的呼吸有些急促。 呼~嗤嗤~ “相公,先不要唱了,小奴心口疼。” 李伴峰一愣:“娘子,是嫌相公唱的不好么?” “相公唱的很好,就是这歌声……”唱机回答的很勉强,“这不是相公的错,许是《假正经》这歌不适合相公。” 李伴峰起身道:“光是唱,确实不适合我,我还能跳,我跳一曲给娘子看看……” 看到李伴峰跳舞,娘子的状况很不好:“相公不要跳,相公把鸡毛掸子放下先…… 小奴看着相公,心口又觉得疼,相公改日换首曲子学,这歌曲确实不适合男子, 五层技艺,相公已经掌握了要领,施展技艺之时,相公心里一定要想着小奴的唱腔, 只要相公想的对,自然就能唱的对。” “想的对,就能唱的对……”李伴峰似有所悟,拿起鸡毛掸子道,“娘子,我伴着舞,再唱一次,有不对的地方,娘子只管指出来。” “莫急,改日,相公改日……” …… 第二天,李伴峰走出随身居,正在堡子里闲逛,忽觉今天堡子里格外冷清。 吴永超来到李伴峰近前:“堡主,今天卖货的没来,一个都没来。” 李伴峰问道:“是不是因为这两天打仗,把他们吓怕了?” 吴永超道:“昨天我去集上买吃喝,准备庆功宴,跟那些商贩都说过,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们还答应今天过来做生意。” 李伴峰站在铁门前,看着前方空空荡荡的道路,似乎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 这股味道,在余男的布行门前,曾经闻到过。 “告诉堡子里的人,加紧戒备,这两天不要轻易出门。” 吴永超问:“关大门么?” 李伴峰摇头道:“不能关门,关了门,再想打开就难了,叫几个四层宅修来,咱们跟这群鸟人玩玩。” PS:其实伴峰唱的不差,就是歌声太妖娆。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四章 坟头山外山 天还不亮,吴永超听到有人敲门,出门一看,门前站着一名俊美姑娘。 夜都这么深了,突然有姑娘过来敲门,长得这么俊,笑得还这么甜,这一看就是…… 一看就是画出来的。 这是李伴峰精心画出来的,骗骗寻常人,肯定能过关,但吴永超是四层宅修,而且以画工见长,用这手段骗他,实在差了点意思。 姑娘拿着两条麻袋和一封书信交给了吴永超,吴永超看过书信,问姑娘:“堡主去哪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派你来送信?” 姑娘捂着嘴笑了,没说话。 因为李伴峰没给她画嘴。 …… 第二天,吴永超揣着两条麻袋,悄悄离开了铁门堡,去了附近一座村子。 李伴峰在信里说的很明白,这附近有人监视,从铁门堡门前一直到村子,这一路上都有人监视。 这是江相帮惯用的手段,别看铁门堡风平浪静,其实有大把人在附近盯着。 就像当初的余家布行,表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其实附近藏了一个分舵。 到了村子里,吴永超换了一身粗布衣裳,戴上了一顶破毡帽子,从木匠家里买了辆独轮车,又去一户农家,买了两麻袋大米。 他用独轮车推着大米往回走,离堡子还有五里多地,一名男子,穿着布衫,带着草帽,笑呵呵走了过来。 “这位兄弟,这么着急是往哪去?” 吴永超低下头道:“我是卖米的。” “多少钱一斤?” “三块。”吴永超故意把价钱报的很高。 “能让看看货色么?” 戴着草帽的男子不等吴永超说话,直接掏出匕首,把麻袋挑破了。 他抓起一把白米,在手里捻了捻,米粒变成了粉末。 “白米成色不错,三块钱也不贵,我买了。”戴草帽的男子拿出两块大洋,放在了车子上。 “我不卖。”吴永超摇摇头,拿着钱,要还给草帽男。 草帽男笑道:“你把钱拿上,就是收了钱,钱都收了,生意就是做成了,你现在说不卖,已经晚了。” “我就不卖你!”宅修嘴巴不灵,也不愿与人争吵,吴永超把大洋丢在一旁,推着车子往前走。 草帽男猛然伸腿,一脚把独轮车的轮子踢了个粉碎。 车子翻了,麻袋掉在了地上。 吴永超涨红了脸,怒道:“你欺负人!” “小伙子,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是卖米的,我给你钱,买你的米,伱把我的钱扔在地上,咱们到底谁欺负谁?” 吴永超拉开架势,要和草帽男开打。 草帽男一声唿哨,道路两边窜出来十几个人。 “小兄弟,真要动手么?就是一场生意,何必那么较真呢?” “我跟你们拼了!”吴永超和十几个人撕打了起来。 他修为比其他人高,但比草帽男差,十几人围攻之下,吴永超受了轻伤,用归心似箭之技,跑回了铁门堡。 这是李伴峰的吩咐,必须和对方打一场,但必须保住自己性命。 草帽男摘下草帽,把大洋收了,笑道:“给他钱还不要,现在倒好,米也没有,钱也没有,他可亏大了。” 旁边一人问道:“堂主,这些米怎么处置?” “收着呀,你不用吃饭么?”草帽男,就是黄土桥堂主韩金卫。 韩金卫看向了铁门堡的方向,对手下人道:“看见没,这小子修为不低,为了两袋大米,已经把命拼上了, 铁门堡的日子不好过,要不然他们也不至于和土匪开仗,他们堡子里就快断粮了,咱们再困他们两天,他们肯定就老实了。” 韩金卫吩咐人把粮食收好,到了附近一间农舍里接着蹲守。 这农舍是他们租的,从里边往外看,视野开阔,从外边往里看,一点都不起眼。 这是非常适合监视和伏击的好地方。 无论到任何地方,江相帮的弟子总能找到合适的落脚点,这还真是一门正经手段。 韩金卫对众人道:“记住,咱们只要东西,不伤人命,我这次来是找铁门堡说事的,尽量不和他们大动干戈。” …… 一名算命先生,戴着墨镜,拿着盲公竹,沿着小路往铁门堡走了过去。 一個男子上前把算命先生拦住,问道:“做什么的?” 算命先生谦卑笑道:“算卦,测字的。” “是么?”江相帮里有不少人出身算卦相面的江湖客,这位江相帮弟子名叫朱友端,他仔细看了看这个算命先生,各类用具还挺专业。 “你是去哪算命?” “我听人说,前边就是铁门堡,那地方好做生意。” “现在不好做了,他们连饭都吃不上了,你就别往那边去了。” 算命先生笑了笑:“谢谢您提醒。” 这就是敷衍一句,人家大老远来做生意,怎么可能因为你一句话就不去了。 算命先生接着往铁门堡走,朱友端上前把他扯住了:“叫你别去,你怎么不听?” 算命先生慌道:“我走我的路,碍着您什么事,您这是……” 啪! 朱友端扇了算命先生一耳光:“滚远点,再不听劝,可就不是挨巴掌了。” 算命先生捂着脸走了。 走出几里路,他坐在路边,一脸委屈的哭了起来。 “这叫什么事,我做个生意,碍着他什么了,打我……” 哭了片刻,确系尾随他的人走了,算命先生摸了摸盲公竹,用钩子给何家庆传信。 “江相帮围了铁门堡,是抢在他们前边动手,还是等他们得手了再截胡?” 江相帮? 何家庆笑了:“这群杂碎也特么来凑热闹,这是谁把消息走漏出去了?” “他们不让商贩进门,这么围下去,铁门堡那群宅修可就没饭吃了。” 何家庆一脸鄙夷:“这么多年了,江相帮还是这个手段。” “我想找他们管事的聊聊,他们打了我一巴掌,手还挺狠。” “老万,你是什么修为,什么事没经历过?陆东俊那鸟人那么讨嫌,你不也熬过来了? 咱不和他们一般见识,你先看看他们什么状况,千万别急着出手。” “我听您的。” …… 黄土桥堂主韩金卫,在农舍里踏踏实实睡着。 江相帮是普罗州的中等帮门,论及实力比飞鹰山强了太多。 韩金卫知道铁门堡易守难攻,他不攻门,只封路。 铁门堡各家宅修,吃喝用度,都要从外边的商贩那里采买,而且还是各买各的。 宅修不愿给别人添麻烦,一家断了粮,也不好意思到别家讨要,就凭这一招坚壁清野之技,用不了一个月,就能让铁门堡不战而屈。 睡到晚上六点多,韩金卫不踏实了。 他好像听到些动静。 在江湖上跌爬多年,韩金卫十分谨慎,他立刻来到门外,发现原本守在院子里的六名部下不见了。 出事了! 人不见了,也没看见尸体,他在地上发现了些许血迹,还看见了一条破损的麻袋。 麻袋里的白米洒落一地,白米中间,有一张白纸。 展开白纸一看,上边写着两行字: 买米,你得给钱, 没钱,拿命来换。 韩金卫大怒,鼻头变大,鼻尖发黑,闻了闻信纸上的味道。 他是五层的体修,原身是人,化形是狼。 凭着这点味道,韩金卫追出了门外,一路嗅闻,追到了铁门堡门外。 蒸汽大门关上了。 吴永超站在门楣之上,看着韩金卫,笑道:“你是来送米钱的吧?我们堡主说,两袋米,六条命,钱给的差不多了,零头就不要了, 米要是不够吃,我再卖给你点,咱们还是老价钱。” 韩金卫冲着吴永超咬了咬牙,两只眼睛直放绿光。 他不知道吴永超是怎么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杀了他六名部下。 不光他不知道,吴永超自己也不知道,人不是他杀得,他只负责送米。 他不知道送米的麻袋里,藏着李伴峰的钥匙。 此刻李伴峰站在蒸汽大门后边,等着韩金卫强攻。 韩金卫还真就一股冲动,召集人手,强攻大门。 可他把这口火气压住了,他知道铁门堡做好了准备,也知道强攻大门是什么后果。 能在江相帮当上堂主,韩金卫能忍的下这一时之气,他走了。 走了也不要紧,李伴峰有心情陪他周旋。 当天晚上,韩金卫下令,各分舵弟兄小心戒备,遇到铁门堡的人,格杀勿论,睡觉也得睁着眼睛。 睁着眼睛就行了? 李伴峰早就把附近的道路走熟了,活捉了两个江相帮弟子,审问了一番,一个晚上就把黄土桥堂口的各个分舵整理的清清楚楚。 接下来三天,他带着几名四层宅修,各个分舵来回拜访,三天过去,各个分舵都有死伤,多的五六个,少的两三人。 算命先生躲在暗处,报消息告诉给了何家庆。 何家庆冷笑。 这不是小心戒备就能解决的问题,宅修有让人忽视的天赋,根本无从防备。 正面强攻占不到便宜,坚壁清野更是白费,铁门堡根本不吃你这套。 肖正功,你在外州待得太久,对铁门堡了解的太少,让韩金卫这种人来,根本成不了事。 不过铁门堡这群宅修也有变化,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 十天之后,韩金卫想走了。 不走也不行,堂口的弟兄折了小一半。 铁门堡的宅修每天都出去买米、买菜,有时候还特意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韩金卫每次出手,都抓不到这群宅修,而他这边每天晚上都有人被杀。 再这么折腾下去,黄土桥这堂口就完了。 韩金卫也不敢请示肖正功,带上剩下的弟兄准备撤回黄土桥。 想走,没那么容易。 途经飞鹰山,韩金卫突然听到了一阵悠扬的歌声。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坟头山外山。” 这是谁唱歌? 这歌声怎么让人这么烦躁? 韩金卫修为够高,听这歌声还只是烦躁。 手下人修为不足,三层修者觉得晕眩,二层修者蹲在路边呕吐,一层修者躺在地上抽搐不止。 “快走!”韩金卫意识到自己中了埋伏,下令赶紧离开飞鹰山。 想走? 哪那么容易? 李伴峰常来飞鹰山,对这里的环境非常熟悉,他能把娘子的力量从宅子里带出来,而且还知道该在哪里设伏。 一百多名宅修从山林之中窜了出来,见人就杀。 他们事先堵了耳朵,没有受到歌声影响。 在飞鹰山贼寇的大力支持和配合下,他们的战力得到了极大的锻炼,这一次出手非常稳准。 石头人、泥人、纸片人在前边打头阵。 三四层的宅修紧随其后做中坚。 一二层的宅修来回穿插,抓漏网。 接战不到十分钟,整个黄土桥堂口,只有堂主韩金卫和一名副堂主,一名舵主逃了出来,余下众人,全军覆没。 李伴峰站在山脚下,接着唱歌,坟头山外山,这句唱的应景。 死去的亡魂,被李伴峰召集到了身边,趁人不注意,全都送进了随身居。 “娘子,用膳!” “喂呀心肝,你就是这么疼惜小奴,今天菜色当真不错。” “宝贝娘子,以后可得念着江相帮的好,无论卖菜还是送货,人家这诚意没得说。” …… 算命先生在一间村舍里,给何家庆送去了消息: “铁门堡在飞鹰山设了埋伏,黄土桥堂口,怕是没了。” “铁门堡主动出手?”何家庆皱紧了眉头,“这不像是他们的性情,这事有蹊跷。” “我也觉得有蹊跷,最好去他们堡子里查一查。” 何家庆思索片刻道:“我估计江相帮不会罢手,老万,你接着看戏,不要轻举妄动。” PS:有朝一日见了何家庆,不知道伴峰会唱什么歌。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五章 铁门堡还是血门堡 吃过午饭,罗正南坐在正堂的大露台上,一边听着广播,一边晒着太阳。 普罗州有广播么? 有。 但只有特殊的人群才能听到,而且难说会听到什么东西。 罗正南就属于能听到广播的一类人,还是资深听众。 今天的节目不错,主播声音很甜很糯,声线让罗正南非常舒适: “经常杀人的听众朋友都知道,下毒杀人出手隐蔽,事前不易被对方察觉,但事后会留下线索,给收尾工作带来了很大困难, 今天向大家推荐的这款毒药,在水中两个小时之内会自然挥发,完全不留下半点痕迹, 比如说,您想要送走您的顶头上司,只需要将本产品在他的水杯中滴入一到两滴,记住,千万不要多放,否则会影响口感, 等您的上司喝过这杯水后,会在一小时之内毙命,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之内,您只需要适当做一些掩护,不要让毒修或其他有检验能力的人靠近您的上司和他的水杯, 等毒药挥发之后,没有人能查出任何线索,甚至没有人能查出您上司的死因, 有些听众朋友可能要质疑产品的效果,两个小时就会挥发的毒药,在毒性上会不会出问题? 这一点我们可以负责任的告诉您……” 罗正南觉得这药挺有用的,他听的正兴起,一阵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叮铃铃~~ 伴随着一阵铃声,药王堂堂主罗正南的脑袋,左右高频率震荡。 几经辗转,肖正功还是通过帮门里的其他窥修联络到了他。 按照内心的真实情况,肖正功很想毒打罗正南一顿,然后再挖个坑,把他活埋。 但就此刻的语气来说,肖正功对罗正南非常友善:“老罗啊,最近怎么突然找不到你了?” 罗正南的语气听起来十分焦急:“帮主,您找我?我是真不知道!最近药王沟也不知怎么了,电话信号一直不好。” “你别担心,我没有责怪你,之前咱们不是说起了那件事么?” “哪件事?”罗正南装糊涂。 “就你前几天说起的那件事。”肖正功还不能挑明,中间跨着好几個窥修,事情不能让他们知道。 “前几天我跟您说过不少事,您这么一说,我也想不起来是哪一件……”罗正南接着装糊涂。 肖正功沉默片刻道:“你把电话打回来,咱们细说。” 罗正南立刻答应下来:“好说,我这就把电话打回去,就是不知道信号怎么样……” “信号肯定好啊!”肖正功笑道,“副帮主的信号还能差了?” 这听着还像句人话。 罗正南把电话打了回去,肖正功委婉的表达了一下黄土桥堂口的状况。 状况就是,已经没有黄土桥这个堂口了。 肖正功让黄土桥堂主韩金卫去药王沟,把堂口的印绶和信物全都交给罗正南,今后黄土桥堂口归罗正南所有。 也就是无论事情能不能办成,罗正南都会成为做两个堂口的堂主。 除此之外,黑石坡堂口的人手,都听罗正南调遣。 如果事情办成,罗正南即刻升任副帮主,代替肖正功打理帮门在普罗州的大小事务。 肖正功的诚意给够了,所有的承诺都是写了契书的。 第二天,韩金卫赶到药王沟,把契书和印绶都交给了罗正南,表示从今往后都听罗正南的吩咐。 罗正南让他回黄土桥,重新招兵买马,铁门堡的这趟差事,不用他去了。 这可不是跟韩金卫客气,是罗正南根本没看上这人。 他向肖正功提了要求,从帮里各个堂口一共选了十个人,十个真正会做事的行家,其中有一个,还是他药王沟二舵的人。 把人都选齐了,罗正南带人分头去了铁门堡。 到了铁门堡之后,前三天,这些人什么事都不干,各自在村子里待着,和周围人学口音,学习俗。 虽然是普罗州的后三分地,但铁门堡的习俗和药王沟大同小异,口音也十分相近。 可罗正南要求的非常严格,言谈举止,都不能让人听出来是外地人。 三天之后,这十个人准备去铁门堡,罗正南还是不放心。 他让这十个人去集市上练了三天,有买货的,有卖货的,十个人里有三个看不出问题,剩下七个,罗正南觉得还得锤炼。 又练了三天,罗正南亲自上阵,挑着两筐青菜,去了铁门堡。 他去卖菜,菜上没沙子,没泥,里边不混烂菜叶子。 这么老实的卖家,在铁门堡可不常见,宅修们纷纷来他这买菜,一转眼的功夫,两筐菜卖光了。 罗正南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可另外几个卖菜的不满意了。 他们来铁门堡,就是因为这的钱好赚,而今来了个这么个人,这钱可就不好赚了。 几个卖菜的把罗正南堵住,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谁让你来的?问过堡主么?交过租钱么?” 罗正南看着就像一个老实巴交的菜农,低着头道:“俺就来卖自家种的青菜,还得交租?” “你不交租,凭什么让伱来这卖菜? 我们都是交过租的,你在这把生意做了,就是抢我们饭吃,这事可不能算完。” 众人推推搡搡,一起逼问罗正南。 周围宅修看不下去,一并上来替罗正南理论。 事情闹到了堡主这里,这群无良商贩,李伴峰早就想把他们处置了,一直找不到好机会。 现在机会就不错,但李伴峰不太想见外人,他让吴永超出面,把事情处置了。 处置的方法很简单,以后在铁门堡做生意的商贩,不再收取租金,但必须要交押金。 再有商贩出现以次充好、掺混泥沙、肆意抬价的行为,把押金扣了,以后不准踏他进铁门堡一步。 几个老商贩不服,嚷嚷着要罢市,李伴峰不理会,商人有逐利的天性,他们走了,还会有人再来。 等到了第二天,这几个老商人没走,他们舍不得这地方。 不少新商贩来了,他们大多是周围的农户,早就想来铁门堡卖点东西,奈何以前实在交不起租钱。 彼此之间有了竞争,卖米的不敢掺沙子,卖菜的不敢掺烂菜叶子,卖货的价钱便宜了不少,收货的价钱也涨上去一些。 宅修的日子好过了,李伴峰走在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商贩,对此很是满意。 这其中有熟人,有生人,还有老熟人。 奇怪,怎么会有老熟人? 李伴峰盯着一个卖杂货的看了半响,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这人六十岁上下的年纪,手里端着水烟锅子,须发花白,脸上总带着谦和的笑容。 江相帮药王堂二舵心腹,孙孝安! 他进堡子了! 李伴峰心里一翻腾,江相帮的人居然混进来了。 这人不能留。 关键是混进来他一个,还是混进来一大窝? 李伴峰准备告知值守在锅炉房的宅修,让他们立刻关门,准备打狗。 恰好吴永超走了过来,对李伴峰道:“堡主,有两个卖菜的生事,您过去看看?” 换做平常,李伴峰才不管这闲事。 而今堡子里有江相帮的人,任何异常,李伴峰都得留意。 到了现场,两个卖菜的女子正在撕打,菜筐掀翻了,嗓子喊哑了,脸也抓花了。 李伴峰在这两人身上没看出任何异常,感觉她们和正常泼妇没有区别。 但在另一个卖菜老农身上,李伴峰看出了端倪。 与其说看出来的,倒不如说对方故意露出来的。 那个卖菜老农正是罗正南。 他冲着李伴峰笑。 如果他不主动暴露,李伴峰很难看出他有什么问题。 而今他主动暴露了,是想和李伴峰说句话。 李伴峰压低帽檐,冲着他微微点头,带着他去了山谷深处一座空房子。 这座房子是之前搬走的宅修腾出来的,宅灵也被带走了,和其他宅修的住处没分别,李伴峰名义上住在这,实际住在随身居。 李伴峰平时不带婢仆,屋子里也没准备茶水,落座之后,两人直奔正题。 罗正南没有隐瞒身份:“我是江相帮的堂主,名叫罗正南。” 李伴峰也没隐藏身份:“我是铁门堡的堡主,名叫堡主。” 罗正南点了点头。 换做别人,他会觉得荒唐。 可在铁门堡这里,这么说倒也没什么毛病。 铁门堡的人都知道,他们只有一个堡主,名叫堡主。 罗正南道:“堡主,我来贵宝地,是为了一件东西,我想我不说,您也知道。” 李伴峰摇头道:“你不说,我还真就不知道。” 罗正南又把话说的浅显一些:“这件东西看着是兵刃,可实际上是个魂魄,这事我算说明白了吧?” 李伴峰摇头道:“我还是不明白。” 话是这么说,可李伴峰已经想到了一件事,他想到了老贺的宅灵。 宅灵会俯身在实物之上。 对方指的应该就是这件东西。 罗正南叹口气道:“那我就说的再直白一点,我是奔着赵骁婉来的。” “赵骁婉又是谁?”李伴峰心里一阵翻腾,那个宅灵原来叫赵骁婉。 罗正南笑道:“一代名将赵骁婉,这人您不认识?话要是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 我知道这件东西很重要,我也知道您不会轻易舍手,我也不敢空口白牙找您来要,我来铁门堡,是想出钱买。” 李伴峰颤了颤眉梢:“你能出多少钱?” “不跟您谎价,我直接说个确数,八十万大洋,”罗正南一张嘴就开了实价,“这个价钱,能把绿水城的招牌百乐门给买下来, 这可不是我瞎说,陆东俊把百乐门卖给楚家的时候,出的就是这个价!” “八十万大洋!”李伴峰深吸了一口气,“这可是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罗正南点头道:“就等您一句话,我明天就能让人把钱带来。” 李伴峰默坐片刻,又问了一句:“我要是不想卖呢?你们是不是要抢?” 罗正南摇摇头道:“实话跟您说,我没有这个胆量。” 李伴峰冷笑一声:“你人都进村了,还跟我说没胆量?” 罗正南端正神色道:“我要是真有这个胆量,肯定不会让那两个卖菜的女子在您的地界上生事, 我故意让她们走漏了身份,就是为了一份诚意,我就带了这两个部下过来,没有带其他人,我是真心想把生意做成, 如果您不想卖给我,没关系,我走就是了,肯定不敢给您添罗乱, 但我提醒您一句,今天我能混进铁门堡,别人也能混进铁门堡,我不敢动手抢您的东西,别人可未必不敢, 您可能看不起江相帮,但江相帮走了,可能还有三英门,三英门走了,可能还有青云会, 各大帮门这群乌合之众,您可能都看不起,陆家、何家、马家、楚家,这些大宗门来了,事情可能就没那么好应对了, 您接手了铁门堡,是想让这些宅修过好日子,可这消息一旦传扬出去,铁门堡可就要变成血门堡了, 堡主,您三思。” PS:罗正南很老辣,但这个局面,他说的没错。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六章 赵骁婉(本章核能) 李伴峰坐在椅子上,帽子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脸。 眼前这个叫罗正南的人,说了一部分真话,也说了一部分假话。 假话很好分辨,他说他只带了两个部下来,但实际上不止两个。 药王堂二舵的孙孝安就在堡子里卖杂货,罗正南并没把他说出来。 真话不太好辨别,但有几句话确实没错。 他能混进铁门堡,别人也能混进来。 赵骁婉这个宅灵明显是個招蜂引蝶的存在,消息一旦散出去,铁门堡注定会成血门堡。 可这事情该怎么办? 打发了罗正南不难,打发了江相帮也不难,但赵骁婉那么强悍,连娘子都未必是她对手,不是李伴峰能随意处置的。 默坐片刻,李伴峰对罗正南道:“劳烦你三天之后再来,到时候我会给你答复。” “我等您消息。”罗正南起身告辞。 李伴峰叮嘱一句道:“把你的人都带走,可不光是那两个卖菜的,现在要是不走,待会我可就要送他们走了。” 罗正南一怔,没想到李伴峰还发现了其他人,他再度抱拳施礼,先一步出了屋子。 他在街边走了一圈,跟着他来的三个人明白了他的意思,各自离开了铁门堡。 这就是聪明人之间的交道,事情已经点破,谁也别再矫情。 …… 深夜,堡子关了大门,李伴峰问吴永超:“你知道赵骁婉是谁么?” “知道呀!飞将军赵骁婉,一柄长枪定江山!”说起赵骁婉,吴永超很兴奋! “她是什么时候的人?” “古时候的人,您要问哪朝哪代,这就无据可考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位将军的?不是从史书里么?” “这个……” 这事不好解释。 吴永超是上过学堂的,但他上的学堂不教历史。 整个普罗州就没有系统学习历史的地方,大部分史书都藏在名门望族的手里,市面上偶尔有那么一两本,不仅极其难得,而且真伪难辨。 吴永超是怎么知道赵骁婉的? 这个来历就更复杂了。 传说中的赵骁婉,曾是普罗州某朝代的著名将领,率领数万大军,战胜了入侵普罗州的魔土人,她流传下来的故事有很多。 说书先生的书文里有赵骁婉,大小戏楼的戏文里也有赵骁婉。 舞场名伶的佳作、瓦窑姑娘的酸曲,报纸连载的名著,街边摆摊的话本,只要有故事的地方,都有赵骁婉。 “赵骁婉武艺高超,美艳绝伦,但凡她本人来到阵前,这仗不用打就赢了。” 李伴峰一怔:“不用打,怎么赢?” 吴永超一拍桌子,好像说书人拍了一下惊堂木,一脸专注的说道:“一半是被赵姑娘迷死的,一半是被赵将军吓死的!” 李伴峰不知该如何形容。 看李伴峰不相信,吴永超不高兴了。 赵骁婉对吴永超而言,是不容亵渎的存在。 “堡主,这可不是我瞎说的,我这都有证据。” 李伴峰眼睛一亮:“都有什么证据?” “您等着。” 吴永超回了屋子,不多时,提着一只柳条箱子,跑了回来: “堡主,您看看。” 他小心把箱子打开,里边分门别类,放着十六本和五十多张画像。 李伴峰展开一幅画像道:“这就是赵骁婉?” 吴永超神情庄重的点了点头。 李伴峰逐一翻阅着五十多张画像,五十多个“赵骁婉”,容貌不同,妆容不同,衣着、体态都不相同。 “这是同一个人么?” 吴永超没说话,他的表情不太对劲。 李伴峰也没再追问,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对于吴永超这样的宅修而言,有些东西是不容置疑的。 李伴峰仔细翻阅许久,在这些画中终于找到了一个共同点。 无论身在闺房还是沙场,无论戎装还是丽服,所有的“赵骁婉”身边都有一条红缨长枪。 “这是骁婉的兵刃,”吴永超仔细介绍道,“枪长一丈二,枪锋七寸七,红缨随风起,飞将谁匹敌, 飞将在,红缨在,红缨在,贼寇闻风丧胆,赵骁婉与红缨枪寸步不离。” “好贯口!”李伴峰称赞了一句,难得能看见吴永超展现口才。 赵骁婉与红缨枪寸步不离。 这就是她死后化作红缨枪的缘故? 该说不说,这五十多幅画卷里,只有这柄长枪画的大同小异。 画卷的功能仅限于此,要通过画卷来判断赵骁婉的长相难度太大。 李伴峰看着那十几本:“这些书能不能借我读两天?” 吴永超有点为难:“堡主要借,按理说我不该含糊,只是怕堡主不爱惜……” “你放心,但凡折了角,伤了页,我都赔你一本新的。” 吴永超低下头道:“这些书可都不好买,堡主还是小心些的好。” 书留下了,吴永超走了。 李伴峰打开十几卷逐一翻阅。 不得不说,这些作家的文笔相当不错,他坐在屋子里看了几个钟头,没觉得厌倦。 可他想找的关键信息,这些书里都没提及。 李伴峰找不到赵骁婉所处的朝代,只知道她为普罗州而战。 那时的普罗州还有皇帝,但在之中只是一笔带过。 她面对的敌人叫魔土人,这是李伴峰最关心的部分。 如果赵骁婉生前是娘子的死敌,那么娘子很可能就是魔土人。 可看到书中对魔土人的描述,李伴峰很难把娘子和他们联系在一起。 “身长一丈,腰广十围,须发浓密,不辨雌雄……” 难道说…… 李伴峰挥去了脑海中的阴影,继续在书中寻找赵骁婉的结局。 在这十六本之中,赵骁婉共有三个结局。 一个结局是最普遍的,赵骁婉击退魔土人后,被皇帝收为义女,成为公主,找了个驸马,过上了幸福生活。 有九本都是这个结局,超过了半数。 第二个结局是,魔土人暂时退却,赵骁婉留守边疆,与魔土人征战了一生。 一共有六本书用了这个结局,按照李伴峰的推测,这是吴永超最爱的结局,推测的依据是这六本书都被翻烂了,吴永超之所以这么喜欢,应该是因为这个结局里没有出现驸马。 第三个结局可就凄惨了,纸面上有不少水印,应该是吴永超流下的眼泪。 只有一本书用了这个结局,讲述的是赵骁婉在击退魔土人后,因功高震主,受到朝廷猜忌,遭遇罗织构陷,以至身陷囹圄,受尽侮辱折磨。 而后魔土人又打了过来,皇帝厚着脸皮,又让赵骁婉出战,赵骁婉以家国为重,再次出征,最终战死沙场。 这个结局不算善终,李伴峰认为这和赵骁婉的真实状况可能最为接近。 收起了,李伴峰回了随身居。 最了解赵骁婉身份的,说到底,还得是娘子。 有些事情娘子不愿说,但有件事必须得向娘子求证。 李伴峰进了随身居,踟蹰片刻,问道:“娘子,你可听过赵骁婉这个名字?” 嗤嗤~ 唱机沉默片刻,问道:“相公,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人?” 李伴峰实话实说:“我怀疑副楼里那个凶悍的宅灵,就是赵骁婉。” 哒哒哒,呔~ 娘子打着慢板,缓缓唱道:“喂呀相公,伱想把那宅灵怎样?” 李伴峰道:“我想把那宅灵收了。” “收了?相公怎么收她?” “我想当面叫出她的名字,”李伴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是宅修,当面说出她的名字,只要她不抵抗,就等同于和我达成了契约,只要宅子不反对,他就成了我的宅灵。” 嗤嗤~ 娘子笑道:“相公这是嫌弃我了,想认她做宅灵?” 李伴峰摇头道:“我认了她做宅灵,再把她带回宅子里,咱们夫妻合力,肯定能杀了她。” “相公为什么要杀了她?” 李伴峰道:“因为她是娘子的仇人,这个仇必须要报,趁着我还在铁门堡,且帮娘子了却这桩心愿。” 嗤嗤~ 火光熊熊,蒸汽缭绕,唱机转过喇叭口,注视着李伴峰。 她在观察,李伴峰是不是说了实话。 李伴峰说的确实是实话。 他想收了赵骁婉,一方面,他不想让这个宅灵招来祸事,另一方面,他是真心想为娘子报仇。 无论娘子表现的多么释然,杀身之仇必须要报。 娘子沉默良久,大喇叭左右摇晃。 唱针摆在了唱片上,一段柔情的《心肝宝贝》慢慢响起。 娘子边唱边说(她有两个托盘): “宝贝相公,你能有这份心意,小奴心里感激不尽,小奴把这条性命托付给你,心甘情愿服侍你一生一世, 可报仇这件事,眼下实在不是时候,那宅灵又瞎又聋,相公就算念出她的名字,她又如何听得到? 而且宅灵认主,得两厢情愿,那宅灵怨气极重,稍有不慎,触怒于她,相公却难全身而退。” 李伴峰道:“那宅灵刚死了主人,趁她心里空虚,我去把她收了,岂不正是时候?” 嗤嗤~ 唱机笑了:“相公说出这话,却让小奴妒忌,就算那贱人愿意答应,相公与那座副楼尚未契合,也未必能把那贱人带出来, 相公,你是小奴的心肝,但凡你有点闪失,小奴也不愿独活于世,这件事,暂且放下吧。” 娘子倒是想放下,可江相帮放得下么? 李伴峰叹了口气,离开了随身居。 “哈哈哈哈哈!”六房里突然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贱人,笑什么?”唱机怒骂一句。 红莲笑得浑身直颤,笑得满身露珠。 …… 江相帮放不下,但罗正南放得下。 他可没有肖正功那么执拗。 他的想法是,这位堡主如果愿意卖了赵骁婉,他就出钱收下,如果堡主不愿意卖,这事就此作罢,只当他白来一趟。 他是个豁达的人,尽力就好,坚决不能拼命。 可何家庆没这么豁达。 算命先生给他送去了消息,罗正南已经潜入了铁门堡。 “不好,罗正南是个能成事的!”何家庆立刻紧张了起来,“不能再等了,老万,你去东岗寨,找一个叫韩俊城的人, 他是个六品宅修,你想办法带他进铁门堡,把赵骁婉给领出来。” 算命先生有些担心:“赵骁婉不是寻常人物,单靠一个六层宅修,怕是不够稳妥。” 何家庆道:“我知道不稳妥,所以一直没让他出手,但现在事态紧急,顾不了这么许多, 韩俊城心性孤傲,说话讨嫌,做事也没什么经验,你迁就他一些, 他是我藏了多年的暗子,将来还有大用处,小事别和他计较,大事你多照应他,事成之后,你带上东西立刻离开普罗州,他还留在铁门堡。” PS:红莲到底笑什么?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七章 认主 韩俊城坐在屋檐下,一张扁平的脸上带着一副黑框眼镜,默默看着眼前的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谦卑笑道:“韩先生,事情已经跟您说了,您看咱们今夜动手合适么?” 韩俊城冷笑一声:“家父还是关防使的时候,像你这样的人,我都懒得多看一眼。” 算命先生连连点头道:“谢韩公子赏光,您这也是给主子面子。” 韩俊城哼了一声:“主子?谁是你主子?何家庆? 你根本不知道我父亲是什么身份,在当初,像何家庆这样的商人之子,想见我一面也没那么容易。” 算命先生依旧保持着笑容。 韩俊城确实傲,但这和孤傲没关系。 “你们今晚就要行动,到了现在才告诉我?”韩俊城对此很是不满。 算命先生解释道:“事出紧急,本来主子那边是想等待更好时机的……” “别啰嗦了,说那么多做什么?”韩俊城不耐烦的打断了算命先生,“你去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今晚十二点咱们动手, 我挺厌恶铁门堡那地方,一群穷汉掏不出几个大子,一辈子没见过世面,说话办事还不懂规矩,事成之后,让何家庆找个机会把他们灭了,我看见他们就恶心。” 作为宅修,韩俊城也曾去过铁门堡。 他当时自称是三层的宅修,可实际上那时候他已经有了六层修为。 起初还能藏得住,可没过半个月,韩俊城就因为一点小事,把一个卖菜的老太太给打了。 他下了重手,老太太被打成了重伤。 看他用出来的技法,周安居就知道韩俊城已经过了五层,当天晚上就把他撵出了堡子。 韩俊城至今仍怀恨在心,他一直想把铁门堡给灭了。 定好了时间,算命先生先去做准备,韩俊城和宅灵商量事情。 他有宅灵,但今晚还要再去认個宅灵,可以这么操作么? 可以。 前提是征得宅灵的同意。 韩俊城的宅灵是个女子,也不知看上了韩俊城哪一点,对他百依百顺,韩俊城说出来的事情,她自然会答应。 “俊城,你可千万小心,铁门堡里也有不少高手。”她所说的高手,指的是宅灵。 韩俊城轻蔑笑道:“有高手又能怎么样?宅灵只是宅修的奴仆。” 宅灵没再说话。 韩俊城坐在屋檐底下,神色冷漠的看着天空。 …… 算命先生进了铁门堡,还别说,他这套生意在铁门堡很有市场。 宅修很迷信,对算卦、测字、看手相这一类事情特别痴迷。 算命先生在堡子里转了一圈,一天时间里算了三十多户。 找他算命的人,都说他算得准,等心满意足回了家门,却又都觉得犯困。 困了就睡,宅修在这点上倒是洒脱。 可这一觉睡得相当沉,一直睡到深夜,都不想起来。 这就是七层病修的手段,这个相面先生正是万晋贤。 他让每个相过面的宅修都得了嗜睡症,只嗜睡这一次,明天睡醒了就都好了。 其实万晋贤可以让他们得上更严重的疾病,他甚至能给铁门堡带来一场瘟疫。 但如果想把这一切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并不容易。 他的修为很高,技法也很强大,但宅修没那么容易死,只要回到宅子,他们就能迅速复原,一个宅修病倒了,其他宅修会立刻加紧戒备。 万晋贤是个谨慎的人,不会在关键时刻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睡觉对宅修来说不算病,就算睡多了,寻常的宅修也不会放在心上,反倒觉得自己赚到了。 天黑之后,铁门堡关了大门,一片寂静。 万晋贤用一件法宝,带着韩俊城直接从堡子外进到了堡子里,沿着万晋贤指定的路线,一路走到了堡主的大宅。 这一路上,途径了不少宅修的家门,可没有一个宅修能发现他们的行踪,因为这条路上的宅修都睡着了。 大宅是禁地,按照李伴峰的吩咐,宅院周围一百米内,不准有人靠近,还有两名宅修专门在此把守。 万晋贤在远处看着那几名宅修,朝着他们打了个哈欠。 那几名宅修并没有看到万晋贤,但这个哈欠却带着病毒飘到了他们身边。 不多时,两名宅修相继打起了哈欠,他们困了。 宅修的责任心很强,值哨站岗的时候不能犯困。 他们艰难的和倦意对抗,先是流眼泪,接着是流鼻涕,等口水从嘴角流了下来,两个人再也抵挡不住,躺在路边相继睡去。 万晋贤领着韩俊城进了大宅,指着东边的副楼:“韩先生,咱们要找的宅灵,就在那座楼里,您进去之后千万小心,我在这等您。” 韩俊城不想跟万晋贤说话,跟这样的下等人说话,实在让他觉得难受。 他唯一需要确认的只有一件事,这个宅灵的名字叫赵骁婉。 进了副楼,一股森寒之气扑了过来。 韩俊城在空气之中闻到了亡灵的味道,他完全没有考虑宅子里的格局和状况,直接循着味道上了二楼。 万晋贤眉头微蹙,韩俊城做事的方式有点莽撞。 何家庆也说过,韩俊城修为够高,但经验不足。 万晋贤觉得六层的宅修,应该经历过一些事情。 事情的确经历过,比如说他爹被捕这事情,对他伤害就很大。 但这和作战经验无关,他的修为是靠他的宅灵长起来的,这世上能找一个对他死心塌地的宅灵,真是他的运气,可现在这个宅灵已经不能给他更高的修为了。 这也是韩俊城答应做这趟差事的原因,他很想换个宅灵。 赵骁婉的名号,他也听说过,在他看来,一代名将,传奇女子,勉强能配得上他的身份。 至于之前的宅灵如何处置,他还没想好,可以留下做个仆役,又或是当做饵料送给赵骁婉。 韩俊城更倾向于第二种选择,他觉得赵骁婉配得上这份奖赏。 对于这种有实力有身份的宅灵,送一份礼物必然能收买她的心,以后让她做什么都行。 副楼不小,二楼有七个房间,韩俊城逐一在门前经过,走了两个来回,停在了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前。 他轻轻推开了房门,看到屋里没有其他陈设,只有一个兵器架子。 兵器架子上,只放了一把长枪,别的东西都没放。 长枪一丈二,枪锋七寸七,和中的描述完全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这柄长枪上没有红缨。 没有红缨的枪,能是赵骁婉么? 难道是找错了? 不会错。 韩俊城感知到了这柄长枪极为强悍的威势。 这就是飞将军的威势! 韩俊城站在长枪前,呼唤了一声:“赵骁婉!” 等了一分多钟,长枪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 当面叫出了宅灵的名字,宅灵不予抵抗,就证明宅灵接受了宅修,这个过程就叫宅灵认主。 韩俊城见宅灵没有反抗,却并没有太多惊喜,在他看来。无论是自己的修为还是自己的身份,都让赵骁婉没有拒绝他的可能。 他伸手去摘兵器架上的长枪,脸上带着惬意的笑容。 从拿到这条长枪开始,韩俊城坚信自己的命运要重新回到正途。 他一直认为上天对他太不公平,明明他应该拥有一切,为什么要把这一切从他身边夺走? 拿上这柄长枪,从这副楼里走出去,第一个先杀了那病修。 他很厌恶万晋贤,一个下人就不该是他那副嘴脸,一副好像什么都知道的嘴脸! 杀了那病修之后,再杀了这里的堡主,韩俊城认为自己能顺理成章占领铁门堡。 从铁门堡开始,积累财富,然后回到绿水城。 在绿水城,把各大家族踩在脚下,再回外州。 回到外州之后,必须把何家庆杀了,他对何家庆这些年来的指指点点,早已忍无可忍。 到了那个时候,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那些说他有罪的人,都得死! 韩俊城要让所有冒犯过他的人跪在地上祈求,要让他们忏悔做过的一切,要让他们…… 思绪飞转之间,韩俊城发现自己的手,没有碰到长枪。 原因是他的手掉在了地上。 长枪一直在兵器架子上没动,至少他看着是没动。 但他的手却齐根却手腕脱落,好像被利器砍了一刀。 枪锋上有血滴滑落,难道是…… 可刚才看着,这把长枪一直没动过,是她速度太快了…… 她没认主? 明明已经叫出了她的名字,她为什么不认主? 此刻,韩俊城才感觉到手腕的剧痛。 他掐住手臂,掉头要走,一个趔趄突然倒在了地上。 他的左腿,从膝盖往下,都留在了地上。 长枪上又多了些血迹。 韩俊城放声哀嚎,长枪微微一颤。 正在地上哭嚎的韩俊城似乎看到了一点残影。 他又少了一条腿,右腿没了,从大腿根往下都没了。 韩俊城疼的快昏死过去,在他的躯干上,唯一完整的,只剩下了左手。 在他耳畔,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爬!” 声音很轻柔,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势。 韩俊城用仅剩下的一只手,拼命爬出了房间,爬过了走廊,爬下了楼梯。 当他即将要爬到门口时,长枪突然现身穿过他的肩膀,把他钉在了地上。 这叫示众。 在战场上,这是震慑敌军常用的办法。 韩俊城也很适合用来示众,因为他哭的声音够大。 “救我,救我……”韩俊城哭的视线模糊,看着门口的万晋贤,他好像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爸,救我,爸,我疼,救我呀…… 你叫人去找我的宅灵,爸,她肯定能救我, 爸,你把这杆枪拔下来,爸,我真疼……” “孩子,伱认错人了,下辈子,可千万别这么鲁莽了。” 万晋贤转头走了,再不走,他可能走不掉了。 PS:韩俊城就这么在门口钉着,可把伴峰吓坏了。 关键这个宅灵又聋又瞎,根本听不见声音,伴峰能想到什么好办法么?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八章 红缨不是枪(核能持续) 万晋贤回到了村子,摸索着盲公竹,给何家庆送信。 “事情失败了,韩俊城收不了赵骁婉,被钉在了宅子门前。” 何家庆心情极度恶劣。 他知道韩俊城眼高手低,也知道他经验匮乏。 但能收伏一个六层宅修不容易,所以何家庆处处牵就他,而且还想等机会更好的时候,再让韩俊城出手。 没想到,在铁门堡旁边精心培养了多年的暗子,就这么没了。 这不是老万的错,何家庆也没有迁怒于他的道理。 老万问道:“下一步该怎么处置?” 何家庆思索许久道:“等江相帮的动静,如果罗正南能得手,再从他手里截胡。” 万晋贤表示赞同:“截胡是上上之策,但我担心罗正南很难得手, 六层的宅修,在那宅灵面前都不能当个人看,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这种状况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飞将军赵骁婉,旅修魁首之一,自然不是寻常角色,可惜咱们手里的宅修太少,稍有疏失,就错失了机会, 但是如果铁门堡想把赵骁婉交给罗正南,事情可就另说了, 铁门堡有的是宅修,失手一次可以再来一次,三百个宅修总有能得手的。” 在何家庆眼里,这些宅修就是个数字。 说到这里,何家庆叹了口气:“铁门堡是個好地方,我早晚得把这地方攥在手里,老万,今晚辛苦你了,这些日子别再进铁门堡,免得招来怀疑。” …… 李伴峰站在大宅门前,看着还在哀嚎的韩俊城。 他想问问这人到底在副楼里经历了什么,但看着那条威势逼人的长枪,李伴峰实在不敢靠近。 这条长枪就是宅灵的原身? 这个被长枪钉住的人是谁派来的? 江相帮还是别的势力? 李伴峰想不清楚,但他知道铁门堡要出大事。 如果不能及时处置了这个宅灵,铁门堡要遭灭顶之灾。 “爸!救我!救救我!”韩俊城还在嘶喊。 那叫声让人不寒而栗。 …… 韩俊城的事情在铁门堡传开了。 堡子里出了邪祟,有人被钉死在了大宅东副楼,死在了铁门堡禁地! 这是什么征兆? 这是大祸临头的征兆! 平时就很迷信的宅修们都吓坏了,有的买香烛,有的买符咒,有的把门神都换了新的! 罗正南正在集市上卖菜,二舵圣贤孙孝安走了过来,看似在挑菜,暗中和罗正南说事。 “铁门堡出了点动静,昨夜有人闯进了禁地,好像是去偷东西,被钉在了禁地里,喊了整整一天,人才断气。” “谁?”罗正南的眉毛立刻皱了起来。 “还没查出来历。” 罗正南微微咬牙道:“他妈的,谁在这个时候来动手?只怕那堡主要怀疑到咱们头上。” “要不咱们再进铁门堡一趟,把事情跟堡主说清楚。” “说的清楚么?现在进铁门堡说事,堡主会以为咱们威胁他!” 孙孝安道:“既然知道那东西在禁地,您要不也派人去试探一下?” 罗正南看着孙孝安,垂下眼角道:“老东西,你送走了好几任舵主,现在是不是想把我这堂主也送走?” 孙孝安不说话了,他也想不出来好对策。 罗正南打发走两个买菜的,对孙孝安道:“这事不能着急,还有两天,咱们等堡主的动静, 他要是愿意出手,咱们还是出钱买,多添点钱都好说, 他要是不愿意出手,咱们赶紧走人,越快越好, 老孙,你提醒其他人加点小心,提防着铁门堡,也提防着来历不明的人, 生意如果做成了,更要加小心,防着铁门堡耍诈,也得防着别人截胡!” ……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坐在唱机面前道:“娘子,赵骁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嗤嗤~ “相公为什么又问起她?” 李伴峰道:“今天我见她杀了一个人,总觉得她这人真是狠毒。” 哐啷啷啷~呔~ 娘子打着锣鼓唱道: “狠毒倒也说不上,只是战场待久了,却不太把这性命看得太重, 赵骁婉是个将军,挺出名的将军,她会打仗,打过不少胜仗, 她治军很严,手下人都挺怕她,都没少挨她的板子, 除了这些,她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李伴峰想起了里的描述:“有人说她被皇帝收为义女,成了公主,还招了驸马。” 如果能把这位驸马找到,或许能制服赵骁婉。 嗤嗤~ 唱机笑了:“她哪有那么好的命?皇帝也不可能随便收义女, 赵骁婉这人只会打仗,什么都不会,驸马的事情她从来没想过,在她眼里男人和女人都没有分别。” 看来这个结局和赵骁婉的真实情况不符。 李伴峰又问:“还有人说,她留守边境,和敌人打了一辈子,这事是真的。” 娘子叹道:“她倒是想,像她这样的人,能战死沙场,也算死得其所, 可她没那么好命,因为立了点功劳,被召回京城了。” 李伴峰道:“然后因为功高震主,被下了大牢?” “是呀,在大牢里,她活的连条狗都不如。” “而后又要打仗,赵骁婉又被送去了战场?” “是呀,你说她这人多贱,让她去打仗,她就去打,尽心竭力的打!” “而后战死在了沙场上?” 嗤嗤~ 娘子笑了许久:“要是战死在沙场上也好,也算她这辈子没白活, 她被手下人卖了,没死在敌人手上,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你说这个贱人命多贱?你说她这辈子是不是个笑话?” 李伴峰沉默许久,忽然替赵骁婉感到一阵悲凉。 可就算有再多悲凉,现在也不能饶了她。 娘子的仇要报。 铁门堡的局面也必须得破了! “娘子,我决定好了,这个宅灵必须得收了。” “相公,你当真是为了给小奴报仇么?” “当真!”李伴峰回答的非常果决。 “相公有这份心思,我就,我就够了,相公当真,不要去……”娘子声音颤抖起来,整个身体也颤抖起来。 李伴峰看着娘子,平静问道:“娘子,真忍得下的这口气么?” “小奴能忍得下,小奴,小奴……” 呼哧~呼哧~呼哧~ 蒸汽喷吐,速度越来越快。 唱片飞转,鼓声越来越急。 熊熊火光映衬在镜面之上,整个正房里,刀光剑影遍布,喊声杀声不止。 “小奴忍不了!死在谁手上都行,唯独死在那个贱人手上,小奴忍不了!”娘子突然咆哮起来,“我日日夜夜都想杀了那个贱人!连做梦的时候都想!” 李伴峰点头道:“时机到了,咱们现在就动手,我先想办法把那宅灵引到咱们屋子里,剩下的就看咱们夫妻的手段。” “相公,你怎么才能把她引进屋子?” “还是老办法,我当面叫她名字,让她认我这个主人。” “她看不见,也听不见,怎么才能知道伱叫了她名字?” 这件事,李伴峰还真就认真想过。 “我先摸摸她。” “相公!”机箱中的烈焰,烧出来三尺高,唱机咆哮道,“你摸那个贱人作甚?” “娘子,息怒。” 一提起这段冤仇,娘子显然有些过于暴躁了。 “我在她身上写字,写下她的名字,她自然会知道我来意。” 娘子平息许久,身上火苗渐渐缩回了机箱里。 “这倒是个办法,但那贱人脾气暴躁,你若一进门就碰她,必然要吃大亏,她可能直接出手伤你。” “她要出手,我立刻离开就是。”李伴峰看到了韩俊城的现场,已经做好了逃命的准备。 “相公,若是等她出手,你再逃命就晚了,她是旅修魁首之一,虽说现在魂魄不全,体魄也不济,但若是比矫捷,相公肯定不是她对手, 以相公今日之修为,对付这贱人,只可智取,不可强攻,相公可投其所好,给她带去些礼物,先让她放松戒备。” 礼物? 什么样的礼物,适合这么清高的女子? 得有格调。 得有意境。 得符合对方的气质,尤其是作为武将的威势。 李伴峰思索片刻,问道:“大洋怎么样?” 娘子想了想,表示赞同:“这贱人确实爱钱,大洋固然是好的,可她看不见,怕是难以打动她。” 看不见也听不着,估计八音盒之类的也不合适。 什么样的礼物适合她呢? 李伴峰想起了娘子和赵骁婉初见时的场景。 她说闻到了娘子身上的脂粉味。 “娘子,我给她送些胭脂,你看如何?” 唱机又恼火起来:“相公,你怎能给那个贱人送胭脂?你知不知道这胭脂不能随便送?” “娘子,冷静!” 都说杀父之仇最大,李伴峰觉得杀身之仇更是可怕。 娘子的情绪变得极度容易失控。 “我送胭脂给她,是为了博取她欢心,让她暂时放下戒备。” 呼哧~呼哧~ 娘子喘息良久,再度平复下来:“别买太好的胭脂,随便在街上买一些就行。” “娘子,我真是做正经事,买些好胭脂,更容易打动她。” “她不喜欢好胭脂,街上那种烂俗之类,正合她心意。” 李伴峰宽慰道:“娘子,这就不要怄气了,当初她说你用两文钱一盒的胭脂,就这点仇你也要讨回来?” 娘子怒道:“我用两文钱的怎地?她连一文钱的胭脂都稀罕的不得了!都是这般贱命,她凭什么说我?” 李伴峰点点头:“胭脂我去准备,还有什么礼物合适?” 娘子仔细想了想:“这贱人爱臭美,给她带些花去,越香的花越好。” 花。 好说。 李伴峰还真就认识个卖花的。 “相公,你把礼物备好,先别急着上手,等她身上那股威势小一些,再往她身边走近。” 李伴峰点点头:“我记下了。” “相公,你若觉得她身上威势变大了,赶紧回宅子里来,能多快就多快,只要跑回来就行,至于怎么出去的事情,咱们回来再商量。” “娘子放心吧。” “相公,那贱人心眼小,你写字的时候,不要在紧要的地方写,免得惹恼了她。” “放心,我知道分寸。” “相公,那贱人爱面子,你对她客气一些,千万不要和她争执。” “她都听不见,我怎么和她争?” “相公,那贱人当真是爱钱的,礼物带去了,银元也带去,她就算看不见,许是也闻得出来。” “好,我带去。” “相公,你千万记住,那贱人不叫赵骁婉。” 李伴峰一惊:“那她叫什么?” “那贱人叫洪莹。” “洪莹?洪莹……洪,红缨枪?”李伴峰瞠目结舌。 “世间传闻,谬误甚多,洪莹不是枪,她只是擅用长枪。” “她不是赵骁婉?” “不是。”娘子回答的非常笃定。 “那赵骁婉是谁?” 娘子再次陷入了沉默。 李伴峰想起第一次在娘子面前提起赵骁婉这个名字,娘子也沉默了许久。 在宅灵面前,叫出宅灵的名字,如果宅灵不反抗,那就是认主了。 娘子会打仗。 在小黄泉的时候,李伴峰曾经遭遇过一群亡灵,那群亡灵是军人模样,当时在娘子面前,表现的很顺从。 难道说…… “娘子,你是……” “相公!”唱机里又飘出来那首心肝宝贝,歌声依旧那么柔情,只是娘子说话稍微有些口吃, “你是小奴的主,主,主心骨,相公,小奴的仇可以不报,但相公一定要平安回来!” PS:老实人不说假话,昨天那一章,必须是核能! 诸位,明天一号了,保底月票,都给沙拉!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九章 事情成了 李伴峰看着隋冬兰手里一大捧鲜花,逐一闻了闻。 “你管这个叫好花?一点香味都没有,这叫什么好花?” 隋冬兰哭丧着脸道:“谁知道你要买什么样的花?我以为你是要好看的。” 李伴峰把花推在了一旁:“就靠这些破花,还想把你脸上的字去掉,做你的美梦去吧!” “别呀!”隋冬兰扯住李伴峰道,“要不这样,我带你去个有花的地方,花特别的香,你想要多少就采多少。” 该说不说,隋冬兰虽然是个骗子,但在功课上也下足了功夫。 她推荐的这地方虽然远了点,但好花确实是多。 李伴峰采了各色鲜花,编了个大花环,远远一闻,香气扑鼻。 他又让隋冬兰推荐了些胭脂,颜色怎么样姑且不论,这香气委实不俗。 等把礼物备齐,李伴峰又准备好了一千大洋,等到了深夜,他提着箱子,带着花环,拿着胭脂,进了副楼。 韩俊城还在门口趴着,人已经死透了,可尸体没人敢收。 李伴峰吞了口唾沫,接着往楼里走。 他记得那条长枪的模样,但不知道长枪的位置,在这副楼里边,他也不敢随便乱闯。 好在他鼻子灵,比韩俊城的鼻子还灵。 他有百味玲珑之技,循着森寒的阴气,很快找到了二楼。 等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间,李伴峰没有推门进去,而是带上花环,打开了胭脂盒,静静的等着。 香味慢慢飘进了屋子里,房门吱扭一声打开了。 李伴峰看到了兵器架子,看到了架子上那柄长枪。 他带着花环和胭脂,小心翼翼往前走,长枪感知到了香味在靠近,突然开口了。 “你是什么人?” 声音低沉冷峻,威势袭来,震的李伴峰打了個寒噤。 李伴峰脚步放缓,但依旧向前,又听长枪怒喝一声:“伱想做什么?” 不用回答,也没法回答,她根本听不到。 李伴峰只能感知着威势的变化,来决定脚步的快慢。 “别过来!再过来便取你狗命!”长枪一声咆哮,李伴峰一阵哆嗦。 但他还咬着牙往前走,脚步虽说慢了,但自始至终没停下。 不能停下,趋吉避凶的技法告诉李伴峰不能停下。 洪莹现在很多疑,如果现在停下,很可能瞬间送命。 李伴峰不时碰一下唐刀,喃喃低语道:“刀刀取敌首,你可得争点气。” 唐刀浑身颤抖,话都说不出来。 他出身军中,眼下却遇到了克星。 其他法宝都在颤抖,就连酒葫芦和老茶壶都没了声息。 李伴峰慢慢走到长枪近前,鼓足勇气,把花环戴在了长枪上。 “花……”长枪沉默许久,问道,“送给我的?” 李伴峰深吸一口气,用手指蘸了点胭脂,抹在了长枪上。 “你碰我作甚?你放肆!你这是,胭脂?” 她很久没抹过胭脂了,有些事情,老贺不是太懂。 李伴峰用胭脂,在长枪上,慢慢写下了两个字。 洪莹。 长枪一哆嗦,李伴峰听到了喘息声。 “你知道我的名字?” 李伴峰在枪身上,又写了一次。 洪莹。 “你……在叫我?” 这是最关键的步骤。 李伴峰汗水直流,身上瞬间湿透了。 他的手里紧紧攥着钥匙。 如果长枪的威势稍有增强,李伴峰会立刻逃走。 但威势没有变化,甚至稍微有一点减弱。 等了足足五分钟,这五分钟,李伴峰都快窒息了。 长枪终于开口了。 “你,要我?” 李伴峰轻轻摩挲了一下长枪。 “我又聋又瞎,你还肯要我……” 洪莹在这困了多久了? 她这么盼着有人能接纳她? 想必能遇到老贺也是机缘巧合,老贺死了,洪莹可能担心自己再也遇不到宅修。 洪莹陷入了沉默,也不知是感动,还是怀疑。 这是要表达出诚意,极大的诚意! 李伴峰拿出银元,在枪身上碰了碰。 长枪大怒:“这是什么东西,你当我是什么人?” 李伴峰浑身抖战,差点就逃命去了。 好在长枪很快又平静了下来,问道:“刚才那是银元吧?” 李伴峰拿起两颗银元,在洪莹身上碰了碰。 “就两颗么?你把我当成了什么样的女子?”洪莹厉声问道。 “还有。”李伴峰说话了,虽然他知道洪莹听不见。 李伴峰拿起一大把银元,在洪莹身上摩挲了一下。 洪莹怒道:“不要碰肚皮,那里痒的紧!” 李伴峰往上挪了挪。 洪莹更是恼火:“我是姑娘家,那里能碰么?” 李伴峰往下挪了挪。 “这里更不行!” 特么到底哪里行? 这妇人比娘子难伺候多了。 李伴峰逐一把银元放在长枪身上摩挲。 长枪不时冷笑一声:“庸俗之人,你给我拿这庸俗之物,你当我真看得上么? 我告诉你,一块银元只能碰一次,你若敢拿一块银元碰我两次,看我怎么拾掇你!” 不多时,一千个银元逐一都碰过了一遍,李伴峰蘸着胭脂,在长枪上,再次写下了她的名字。 洪莹。 “还叫我名字做什么?”长枪威势暴涨,随即又缓和下来,“我不都答应你了么?” 李伴峰壮着胆子,握住了长枪。 威势还在,但长枪并不抗拒。 离成功还差一步,还有宅子。 如果宅子不想让洪莹离开,李伴峰还得和宅子打一场。 这一点,洪莹也做好了准备:“我在这宅子待了许多年月,只怕它想把我强行留在此地, 咱们不要与这宅子纠缠,看准时机,尽快离去!” 李伴峰擦擦汗水,提着长枪,一直走到副楼大门,宅子并没有阻止洪莹和李伴峰。 洪莹想多了,这宅子早就受够她了。 洪莹稍微有些尴尬,对李伴峰解释道:“你这时机选的确实不错,这宅子正在酣睡,暂时还未苏醒,赶紧带我去你家吧。” 李伴峰带着洪莹进了随身居。 酒葫芦一声不敢出。 含血钟摆贴紧了牵丝耳环。 月份牌里的梦德捂住了眼睛。 老茶壶装着睡着了。 判官笔真的睡着了。 唐刀不顾一切飞进了二房。 李伴峰提着长枪,看向了唱机。 长枪还在说话:“这是你家么?这么快就到家了?你家住的离我原来的地方挺近的, 你这房子好奇怪,这是……这是什么房子?你是什么人?” 洪莹察觉到房子不对,咆哮一声道:“你骗我,你敢骗我,这到底什么地方,这里是……” 她发现不止房子不对,里边还有东西。 “恶妇,我闻到你味道了,这是你的老巢,我特么……” 李伴峰紧紧攥住长枪道:“动手!” 一团蒸汽扑来,紧紧裹住了长枪。 长枪身躯一颤,从李伴峰手里挣脱出来,回身要刺李伴峰。 蒸汽抢先一步把李伴峰护住,娘子高呼一声:“相公,剩下交给小奴!” 刚才扯住洪莹那一下,已经给娘子争来了先手,娘子用一团蒸汽把李伴峰送进二房,封住房门,和洪莹撕打起来。 李伴峰趴在门后,听着两人一边撕打,一边叫骂。 “恶妇,你特么敢来算计我,我正愁找不到你!咱们今天就做个了断!” “贱人,你特么跟我说什么了断?把你这张脸夹在桃子里算了,反正你也豁出去不要了!” 李伴峰听着着急。 娘子,你骂她做什么,她也听不见。 厮杀半响,娘子似乎没占到便宜。 这是李伴峰的宅子,她是李伴峰的宅灵,在随身居里打,娘子居然还没占到便宜? 这可怎么办? 李伴峰也想不到帮助娘子的办法。 呼哧~呼哧~ 娘子声音急促,似乎是吃了亏。 喇叭口传来一阵嘶鸣:“相公,助我,意念开窍!” “怎么开?”李伴峰听不太明白。 “相公集中意念,给她开个窍。” “哪个窍?” “耳朵!” 李伴峰集中意念,只想着耳朵的形状和模样。 等到想到耳洞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声惨呼。 这声惨呼来自洪莹。 她耳朵通了。 李伴峰没想到宅修和宅灵还可以用这种方式配合作战。 这应该娘子吃了玄蕴丹之后,开创的新战法。 洪莹聋了这么多年,耳朵通了,理应高兴才对。 可在唱机面前,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娘子开唱了: “春日青草生,战衣细细缝。 夏日红花开,鼓角声隆隆。 秋日黄叶落,阵前取敌首。 冬日白雪飞,洒血祭英灵!” 娘子唱起了这首悲凉的战歌。 一听这曲子,洪莹瞬间失去了理智。 “恶妇!我没做错!你凭什么羞辱我!” “贱人,你有什么脸面说没错?你还知道武人的本分么?” “我跟你拼了!”长枪失去了理智,径直刺向唱机。 歌声震颤之间,李伴峰和其他法宝都没受什么影响,只有长枪躺在地上不动了。 李伴峰走出房门,看着长枪道:“娘子,拾掇了?” 唱机喘息片刻道:“拾掇了!” 李伴峰心头一块石头落地,提起长枪道:“好,我去把她处置了。” 把这东西直接卖给罗正南,娘子的仇也报了,铁门堡的事情也了结了。 “相公,且慢!” 李伴峰一怔:“怎么了娘子?” “相公,她还没死。” “没死?”李伴峰赶紧把长枪丢了,“娘子这事情儿戏不得,这么好的菜肴,你赶紧趁热吃呀,留着她做什么?” “相公,小奴求你一件事,再让这贱人活几天,我有些话要问她, 这些话藏了不知多少年头,小奴若是不问清楚,这心结实在打不开。” “娘子,这么凶悍的妇人留在家里,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相公放心,她中了我技法,有手段也施展不出来。” “可这个……” 李伴峰很为难。 他得赶紧把这招蜂引蝶的东西送出去。 现在娘子不让送,该怎么办? 唱机知道李伴峰不想留下洪莹,可有些事情不问清楚,却要难受一辈子:“小奴让相公为难了,可有些事情,小奴就是想问个究竟,小奴求求相公宽限几天, 相公,小奴求你, 相公,小奴真心求你。” 娘子的心情可以理解。 但眼下的问题怎么处置? 李伴峰看着躺在地上的长枪,阵阵威势依旧逼人。 威势…… 李伴峰把皮带解了下来。 唱机一哆嗦:“喂呀相公,这是要动家法么? 相公打也行,小奴该打,只是别让家里人看见。” 李伴峰没说话,转身去了二房,拿出来一件兵器。 这是他在老韩太太家里拿来的一杆长枪,因为李伴峰不太会用长兵器,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一直在随身居放置着。 他提着腰带和长枪,又看了看地上的洪莹,问唱机道:“娘子,她还能说话么?” “能,一会等她苏醒,就能说话了。” 李伴峰点点头,把衣服上的纽扣扯了下来。 …… 一个卖布的女子,来到罗正南身边,假装买菜,压低声音道:“昨晚有人进了堡主大宅,今天早上,大宅上的封条解开了。” 罗正南一笑:“这么看来,事情成了!” PS:这个老狐狸,不好骗呀! 今天加更,中午十二点有一章,诸位读者大人,月票都给沙拉!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章 炸虎长枪 一条普通长枪,一根能增添威势的腰带,一个能模仿声音纽扣,放在一起,能变成洪莹么? 李伴峰认为可以,因为修为是不可见的。 但实现这一切的基础,是有红莲出手。 李伴峰把铜莲花从六房搬到了正房,红莲准备好了满身露珠。 “阿莲,我有件事情求你。” 噗~ 红莲给了李伴峰一颗露珠,正吐在脸上。 李伴峰擦了擦脸,并没有生气,但唱机生气了。 “好你个贱人,你敢啐相公,谁给你的胆子?” 噗! 红莲又给了唱机一颗露珠。 唱机喷吐蒸汽,正要和红莲撕打,李伴峰喊一声道:“娘子,要是阿莲不肯出手,我就只能把洪莹送出去了。” 呼哧~呼哧~ 娘子调整了一下呼吸,大喇叭看向了红莲,拉着胡琴唱道: “喂呀妹子,一家人咱不说两家话,以前的那点事情,你怎么还记仇了?” 噗!还是一颗露珠。 “妹子,之前是姐姐做的不对,你就不要计较了。” 李伴峰也在旁边劝说:“之前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这事就算过去了。” 两人央求半天,被喷了满脸露珠,红莲好歹答应了。 长枪、纽扣、皮带,一并收进了莲心,红莲又对着唱机说了几句话。 唱机用唱针拿来两本诗集和一叠报纸交给了红莲。 用了将近两个钟头,一柄长枪被炼制了出来。 这柄长枪,和洪莹长得一模一样,纵使摆在高层窥修面前,也未必能看出破绽。 唱机慨叹不已,不停夸赞红莲的手段:“要不说,这个贱……妹子,还是挺中用的。” 洪莹苏醒了,但身子被蒸汽束缚,还不能动。 她感知到了一股威势,可惜恢复的只有耳朵,眼睛还是盲的,她不知道什么东西出现在了面前。 这股威势怎么比她还猛。 这是什么人? 敌军到了么? 经红莲改造之后,皮带的能力彻底释放了出来,仅就威势而言,已经超过了真正的洪莹。 洪莹开口了:“恶妇,这威势是你的?不对,这气度不像你,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伴峰提着长枪,也说不清这是什么东西。 两件层次很高的灵物,被红莲重新加工之后,和一件极为寻常的兵刃融合在了一起,伱说这东西该叫什么? 李伴峰给它起了個名字,叫“炸虎”。 这名字多有气势! 李伴峰把炸虎长枪提了起来,长枪发出了一声呼唤。 “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 洪莹很紧张:“哪来的贼人?要和我打么!” 李伴峰比洪莹还紧张,他看向红莲道:“阿莲,你是不是把唐刀给炼了?那刀还有用的!” 红莲没作声,李伴峰赶紧冲进二房,发现唐刀正在门缝里张望。 新做出来的炸虎长枪会吟诗,吟诗的样子让唐刀非常着迷。 但这把长枪的灵性来自两件灵物,并非来自法宝,灵物的灵智极其有限。 这把长枪会吟诗,范围限于被炼化的两本诗集,除此之外,不能主动说话。 它能散发强烈的威势,比洪莹自身的威势还要强烈,声音也和洪莹非常相似。 但它不能做出太复杂的应对,也没有自主战斗的能力,这是灵物和法宝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这把枪,能不能骗得过罗正南? 这得看戏码做的够不够。 李伴峰出了随身居,叫来了吴永超,让他准备酒宴。 吴永超不知是什么缘故,但堡主不说,他也不问。 吃喝都买好了,李伴峰把聚会的地点选在了大宅,在一楼摆了二十多桌,还特地在东副楼安排了茶室。 堡主这是怎么了? 之前不还说大宅是禁地么? 尤其是东副楼,无论如何都不能进去。 李伴峰给出的解释是,大宅的事情解决了,以后是铁门堡处置公务的地方。 宅修们很高兴,之前都以为堡子里出了妖魔邪祟,还看到有人被钉死在了门前,闹得整个堡子人心惶惶。 现在邪祟没了,肯定是被堡主铲除了。 众人心怀敬意,纷纷给堡主敬酒。 胡方远举杯道:“堡主,这杯酒是我对您一番敬意,我平时不喝酒,今天和喝这么一杯,就是为了给您个面子,我先干了,您看着喝。” 李伴峰看着胡方远道:“我要不干了,是不是有点不识抬举?” 喝完了一杯,女宅修黎志娟又来了:“我们女人家,是不喝酒的,但是我敬重堡主,我跟您干一杯。” 喝完了,黎志娟脸红扑扑的看着李伴峰:“堡主,我真的干了。” “好……”李伴峰不干也不好意思。 喝完了第二杯,吴永超提着杯子过来了:“堡主,我平时也是不喝酒的……” 李伴峰沉着脸道:“不喝酒就别喝了。” “今天说什么也得跟堡主喝一杯。” “我不想跟你喝。” “你欠我的什么时候还?” 李伴峰倒了一杯酒:“超,你这是什么话,咱们俩什么情谊……” 酒喝到深夜,三百宅修,醉倒了一大半。 第二天开市,宅修都在家里躺着不出来,罗正南蹲在街边卖菜,听到一名卖油的老汉在耳边道:“昨天开庆功宴,都喝大了,这是一个姑娘刚告诉我的。” 罗正南没作声,他看到了在集市上闲逛的李伴峰。 两人没有多说话,罗正南直接跟着李伴峰进了之前碰面的宅子。 宾主落座,李伴峰开门见山:“东西我卖了,钱筹集齐了么?” 罗正南笑道:“齐了,不光齐了,我还给您带来了!” 李伴峰一怔:“八十万大洋?” 一万大洋一大箱子,八十箱子大洋,他怎么可能带过来? 罗正南一低头,从腰间拿出来一条口袋。 他解开口袋绑绳,但口袋并没有打开。 这口袋是灵物,想要开门,有一个验证的过程。 罗正南把口袋贴在脑门上,彼此交流了片刻。 李伴峰看着整个过程,试探着问了一句:“你这是什么手段?” 罗正南还真不避讳:“这叫短距离无线通讯,外州管这个叫蓝牙技术,我特别喜欢外州的东西,别看岁数大了,可还是愿意赶个时髦。” 李伴峰盯着罗正南的脑壳,仔细寻找着蓝牙开关。 这东西不能一直开着,挺费电的。 蓝牙验证过后,口袋打开了。 罗正南把手伸进口袋,拿出来一个托盘。 口袋一阵痉挛,似乎要吐。 罗正南叮嘱一声:“别急。” 他先把托盘平整的放在地上,托盘下方连着一个机械读数盘,当前读数是零。 这托盘看起来像个秤,其实不是秤,这是个机械计数器。 只要托盘受到一定程度的撞击,计数器的数字就会跳动一次数字。数字最高可以显示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也就是每计到十万,就要归零一次。 罗正南在口袋里插了根管子,口袋再次痉挛。 这次口袋实在忍不住,把银元顺着管子吐了出来。 铛铛铛~ 银元落在托盘上,托盘响声不断,计数器不断跳动,李伴峰和罗振南就这么亲眼看着口袋如一条线一般,吐出了八十万大洋。 八十万颗银元堆在地上,屋子里几乎没有下脚之处。 罗正南笑道:“堡主,钱都送到了,我这诚意够了吧?” 他就不怕堡主黑他么? 怕! 但罗正南有后手,口袋里还有东西,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用出来。 钱已经到位,李伴峰也不含糊。 他上了二楼,锁住房门,进了随身居,把长枪提了出来。 等把长枪摆在罗正南面前,强大的威势,让罗正南一个哆嗦,差点没掉到桌子底下。 是这东西。 错不了! 罗正南平定心神,努力了两次,终于把长枪接在了手里,收进了那条巨大的口袋。 口袋严重痉挛,费尽力气才把炸虎长枪吞下去。 罗正南吓坏了,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对李伴峰道:“堡主,不是我挑您礼,下次您再出手这样的物件,好歹找个东西封印起来, 您就这么给我了,我拿了这一下,差点没丢了魂魄!我这口袋只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李伴峰慨叹道:“能封印住这条长枪的,只有旁边那座副楼, 可封印被我破了,现在我也想不出来有什么东西能封的住它。” 罗正南看了看自己的口袋。 口袋还在痉挛,似乎变得十分虚弱。 这是他最重要的灵物,罗正南看着心疼。 “时候不早,我也该走了,相识一场,咱们算是朋友,江湖路远,今后多个照应,堡主,后会有期。” 看罗正南要走,李伴峰还客气了一下:“罗堂主,不急,我备下了薄酒,咱们不妨小酌两杯。” 罗正南摆摆手道:“我这人实在,咱就实话实说,这东西在我身上,我一刻都不踏实,等我把这东西处置完了,再来府上拜会。” 说完,罗正南走了。 等他走出堡子,万晋贤还在街边摆摊算命。 看罗正南神色匆匆而去,万晋贤赶紧给何家庆送信。 “家庆,老罗从堡子出来了,看他神色匆忙,估计是生意谈成了。” “谈成了?这么快?”何家庆觉得罗正南做事不该这么草率。 “我觉得可不算快!”万晋贤很是担心,“出来的可不止罗正南一个,江相帮其他人也出了堡子。” 何家庆一怔:“这是要撤了?” 万晋贤道:“昨天铁门堡开了庆功宴,一群宅修醉的半死,禁地的封条也撕了, 今天罗正南早上进的堡子,到了中午就往外跑,我担心生意不只是谈成了,很可能都做完了!” 何家庆一咬牙,差点从病床上掉下来。 “老万,你立刻盯住罗正南,不能让他走出铁门堡,东西如果在他手上,要不惜一切代价拿回来!” PS:罗正南立功了,八十万大洋,买一个大宝贝回去。 可这个“大宝贝”,他带的回去么?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一章 桃花湖 罗正南回到农舍,把众人聚集在一起。 十个部下之中,有三个是旅修,一个四层,两个三层,在江相帮里都算精锐。 罗正南拿出一柄长枪,交给四层旅修陈维钦:“老陈,你带上东西,直接奔绿水城,找帮主复命,若是被追兵赶上了,千万不要恋战,赶紧跑路,能多快就多快。” “罗堂主,你们怎么办?” 罗正南神色平静道:“我们想办法帮你把追兵拖住,这是帮里的大事,就算豁上咱们所有人的性命,也得把这事办成!” “罗堂主,诸位,多多保重!”陈维钦接过长枪,带上两名三层旅修即刻启程,撒腿如飞出了村子。 万晋贤就在村口,还在假装替人算命。 他看见三名旅修出了村子,也看见了陈维钦手里的长枪。 虽说那长枪被油布包着,但从轮廓上判断,和万晋贤在堡子里看到的长枪一模一样。 更重要的是,这把长枪上带着一股杀气,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这让万晋贤想起了韩俊城被钉在副楼门前的场景。 万晋贤打发走来算命的客人,往鞋后跟扎了一根钉子。 这根钉子是法宝,用八层旅修的魂魄炼制而成,扎上钉子之后,万晋贤快到身形虚化,跟着三名旅修进了山路。 陈维钦在山路之中疾行,忽觉小腿肚子痒的厉害。 起初还能忍得住,走了十几里,痒的实在钻心,陈维钦蹲在地上,撸起裤腿,一通抓挠。 不仅陈维钦觉得痒,两個三层旅修也觉得痒,腿上没有包,也没有泡,不知为什么,痒的让人把自己皮给扒下来一层。 三人把小腿抓的鲜血直流,陈维钦意识到情况不对,对另外两名旅修道:“别挠了,赶紧走!” 三人忍着痒,往前走了几步,陈维钦忽觉喉咙发紧,连声咳嗽。 两个三层旅修咳的更严重,一人直接咳出了血。 这是病了。 陈维钦喘息许久,抬头看向前方,但见一名中年男子,带着黑墨镜,拿着盲公竹,站在山路远处,冲着他们微笑。 他什么时候来的? 之前怎么没看到他? 这是来截胡的? 为什么没感知到凶险? 这人多高的修为? 陈维钦压低声音对另外两名旅修道:“别恋战,得着机会就跑!” 万晋贤听到了陈维钦的声音,笑一声道:“别跑了,你们跑不掉,再过半个钟头,你们就要没命了。” 陈维钦是老江湖,罗正南选出来的人,个个中用,都有临危应变的能力。 他知道自己身体状况不好,且想办法寻找逃命的机会:“这位朋友,咱们认识么?” 万晋贤摇头道:“不认识。” “既然不认识,为什么暗中加害我们?” “明人不说暗话,我想向几位借一件东西, 我手里这盲公竹,用的年月久了,竹子尖都劈了,想换根新的, 我看你身上那根不错,能不能开个价,把东西卖给我。” 陈维钦把长枪别在身后,对万晋贤道:“朋友,你看走眼了,这可不是什么盲公竹, 我们是走江湖的点挂子(打把式卖艺的),这是吃饭的家伙,可不能给你。” 万晋贤皱皱眉头,转而笑道:“我把话都挑明了,伱们还在这跟我耍口,想用缓兵之计?好说呀,你们只管磨蹭,我还是那句话,再有半个钟头,你们就没命了。” 趁着万晋贤说话的功夫,陈维钦猛然走到近前,一脚踏破万川,溅起一大片碎石。 万晋贤急速后退,躲过一片碎石。 这就是旅修的长处,只要找到点空隙,就有脱身的机会,趁着万晋贤躲闪,陈维钦带上两名旅修,接着往前跑。 万晋贤不疾不徐在身后跟着,他知道旅修出手极快,纵使在修为上能碾压三人,他不想做无谓的冒险。 十分钟过后,三人相继止步,他们跑不动了。 万晋贤给了他们最后一次机会:“三位并肩子,我不想把梁子结死,东西给我,我给你们治病,改日见面,咱们还是朋友。” 陈维钦点点头,从背后解下了长枪。 两名旅修在旁看着,也没言语。 世人谁不偷生? 事情到了这一步,帮门的事情先放一边,大家都想活着。 万晋贤笑道:“把长枪放在地上,你们走人就是,只要走出一百步,你们这病自然就好了。” 陈维钦照办,把长枪放在地上,带上两名旅修踉踉跄跄离去。 走了一百多步,果然觉得身体状况好了许多。 不咳不喘,头也不晕了。 陈维钦回头看了万晋贤一眼,万晋贤还在原地站着。 他冲着陈维钦笑,意思很明显。 你要是不服气,可以再回来试试。 陈维钦可没敢挑衅万晋贤,带着两名旅修接着往前走。 至于帮门的事情该怎么交代,以后再想,实在不行,就不回江相帮了,凭他们三个的修为,在别的地方也能找碗饭…… 思绪忽然中断,陈维钦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一个喷嚏出去,口水鼻涕横飞。 打喷嚏得闭眼,这是人的本能。 等陈维钦睁开眼睛,发现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他把两颗眼珠子也喷出去了。 旁边两个旅修都看呆了。 打喷嚏喷出去两颗眼珠子,他们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种事。 眼窝剧痛,陈维钦忍不住哀嚎了一声。 他刚一张嘴,下一个喷嚏接踵而至。 常打喷嚏的人都知道,喷嚏这东西经常成对出现。 这个喷嚏比之前的力气还大,嘴巴、鼻腔和两个空洞的眼窝里,先是喷出一团血,接着喷出了脑浆。 陈维钦摇摇晃晃倒在地上,他用两个喷嚏把自己喷死了。 另外两名旅修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状况,他们也觉得鼻子痒,赶紧用双手把嘴捂住,不让喷嚏打出来。 “别忍着了,多难受,”万晋贤笑了,“舒舒服服打个喷嚏,死也死的畅快些。” 两个旅修双眼血红,泪水不断。 一分钟过后,两人再也忍受不住,相继打了个喷嚏。 喷嚏忍得越久,力气越大。 打过了这个喷嚏,两人颅骨直接碎裂,红白之物,四下飞溅。 万晋贤做事一向谨慎,他怎么可能留活口? 从地上捡起长枪,万晋贤感知到枪身上翻涌的灵性和杀气。 他用盲公竹给何家庆送信:“家庆,东西到手了。” 何家庆欣喜万分:“老万,仔细查一查,千万别看走了眼。” “东西不会错,枪身一丈二,枪锋七尺七,杀气极重,灵性饱满,和我在铁门堡见到的那把一模一样。” “长枪的威势如何?”这是何家庆最关心的事情,威势与杀气和灵性都不相同,是“赵骁婉”身上最大的特征。 要单说威势,确实和在铁门堡里看到的情况不太一样。 万晋贤解释道:“威势削减不少,应该是被罗正南用手段封住了。” “无妨,不管他用什么手段,我都有办法化解!”何家庆称赞一声,“老万,这事做的漂亮,赶紧回外州,别让江相帮缠上。” 万晋贤中断了联系,提着长枪挥舞了几下,一尺红缨,随风飘荡。 等等! 在铁门堡看到的长枪,好像没有红缨。 刚加上去的? 加这个东西做什么? 罗正南不会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万晋贤攥着长枪,心头一阵阵紧绷。 这把长枪可能不是“赵骁婉”。 这可能是一件法宝,或是一件灵物,因为层次很高,把我给骗了! 他猜对了。 为了办成这趟差事,罗正南下了血本,他拼上了两件高层次的灵物。 一件灵物是一条长枪,这条长枪名叫云蛟,是古时名将的遗物,因为杀人过多,所以杀气极重,寻常兵刃被磕碰一下,就会毁却,但这和威势并不相同。 可这把长枪,为什么和万晋贤在堡子里看到的长枪一模一样? 万晋贤把长枪上的红缨解了下来,发现了蜥蜴皮的断口。 他终于明白罗正南为什么要在枪上加红缨了。 这鸟厮这么奸诈! 长枪外边披着一层蜥蜴皮。 这张蜥蜴皮,也是灵物。 罗正南用蜥蜴皮在“炸虎”长枪上包裹了一遍,又把蜥蜴皮裹在了云蛟长枪上,在一天之内,云蛟长枪会变得和“炸虎”长枪一模一样,一天过后,蜥蜴皮褪去,伪装随之消失。 而“炸虎”长枪又和洪莹长得一模一样,却让万晋贤看走了眼。 等把蜥蜴皮扯下来,一柄截然不同的长枪展现了出来。 铁门堡里的长枪,枪身乌黑,这把长枪一色亮白。 万晋贤把长枪丢在了地上,扶住了额头。 上当了。 罗正南果真不是凡辈。 这么重要的东西,罗正南不会轻易交到别人手里,我也不该上了他的当! 万晋贤把钉子插进脚后跟里,赶紧去追罗正南,走了十几里,右脚一跛,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这是这根钉子的本钱,他不仅要刺进鞋里,还要刺进肉里,吞吃使用者的血肉。 为了进铁门堡,万晋贤用过一次法宝,离开铁门堡,他又用了一次,追陈维钦,他再用了一次,这次再想用,万晋贤的脚,撑不住了。 撑住也没用,他根本不知道罗正南会往哪逃。 罗正南可没往绿水城去,他没指望绿水城的堂口能护得住这件宝贝。 他跳进了桃花湖,在湖底徘徊许久,沿着一条不为人知的路线,钻出了湖面。 湖水很凉,凉的刺骨。 罗正南打了两个喷嚏,在黑暗无际的荒野上,穿行了一天一夜。 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不是阳光,也不是月光,是湖面的波光。 又是一座湖泊。 罗正南再次跳进了湖里,等他钻出水面,眼前出现了一座洋房。 越东省,越州市,花湖公园的洋房。 PS:写完这一章,沙拉都不敢打喷嚏! 诸位读者大人,沙拉加更了,保底月票都给沙拉!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二章 黑市 越州三院,何家庆突然睁开了眼睛。 有一股奇怪的威势突然出现,似乎离医院并不太远。 什么人来外州了?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多,这股威势会不会和“赵骁婉”有关? 何家庆想出门查探一下,不想病房门突然被推开,暗星局的陈队长进来了。 医生在跟陈队长讲述何家庆的病情,尽管这段日子出现了一些状况,可何家庆的病情似乎并无好转。 陈队长对病情不是太感兴趣,他一直静静看着何家庆。 何家庆不敢乱动,因为老陈是个层次不低的窥修。 窗户是关着的,可似乎有一股微风吹进了病房。 威势。 老陈也感知到了这股莫名的威势,把目光投向了窗外,随即又看向了何家庆。 何家庆心里叫苦。 什么意思? 你怀疑我? 两人对峙片刻,奇怪的威势消失了。 肖正功派人接走了“赵骁婉”,立刻封印了, …… 老陈走后,何家庆赶紧联络万晋贤:“赵骁婉真到手了么?” 万晋贤改口了:“我还在全力追踪。” 何家庆一惊:“出了什么状况?” 万晋贤叹道:“我上当了,被罗正南用蜥蜴皮给骗了,我拿到手的古代名枪云蛟,我错把他当做赵骁婉了。” “赵骁婉到底在谁手上?”何家庆语气平静,却让万晋贤更加紧张。 “应该还在罗正南手里。” “罗正南在哪?” “应该还在铁门堡。” “还在铁门堡?”何家庆笑了一声,笑的万晋贤哆嗦了片刻。 何家庆没再说话,中断了联络。 如果没猜错,罗正南已经到了外州,刚才那股威势很可能就是从他身上来的。 …… 别墅里,肖正功摆下宴席,犒赏罗正南。 “老罗,这杯酒我敬你,咱们帮里真正的能人,就你一个!” “谢帮主抬爱!”老罗举杯一饮而尽。 肖正功吩咐人不断上酒上菜,赞赏的话说了一大堆,可副帮主的事情,他只字不提。 这是几个意思? 他可是签了契书的。 肖正功也算普罗州的人,应该知道契书的份量。 肖正功确实是普罗州的人,但他在外州生活的太久了。 他知道普罗州人看中契书,但他也在外州学会了一些应对契书的技巧。 比如说变通。 比如说漏洞。 比如说那句:“从原则来说……从道理上来讲……可实际情况是……” 从原则来说,按照契书约定,事成之后,肖正功得罗正南做副帮主。 从道理上讲,罗正南也确实把事情办成了,把“赵骁婉”交到了肖正功手上。 可实际情况是,副帮主位子非同小可,事关帮门兴衰,须慎之又慎,不能光看功绩,要综合考量,还得从长计议。 罗正南能听得懂这些么? 能,他是个赶时髦的人。 可他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么? 不能。 他是普罗州人。 对普罗州人而言,契书是不可撼动的存在。 罗正南一刻都不想多待,当天就回了药王沟。 …… 第二天早上,茶山酒店的总经理祝俊龙,来到病房,探望了何家庆,还给何家庆送了一束花。 祝俊龙走后,何家庆趁着护工不注意,把一片花瓣攥在了手上。 透过花瓣,何家庆听到了祝俊龙的声音。 “家庆,刚打探到消息,江相帮的少帮主肖正功,拿到了赵骁婉。” 何家庆看了护工一眼,护工难掩困乏,睡了过去。 何家庆接着问祝俊龙:“消息可靠么?” “消息来自江相帮的眼线,收了咱们不少钱,应该可靠。” 消息这么快就散出来了? 肖正功这么不小心? 这消息是他身边人散出来的? 何家庆在江相帮插了不少眼线,但还渗透不到肖正功身边。 还能有谁? 难道是老罗? 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难道是因为肖正功没有兑现奖赏? 谁散的消息可以不予理会,但赵骁婉的魂魄必须尽快拿到,否则有些事情就不那么好办了。 他也不想一直躺在这。 何家庆捏着下巴想了片刻,眉梢一挑,笑了笑。 不妨趁此机会试试肖正功的成色。 何家庆对祝俊龙道:“你去找個合适的人选,请肖帮主喝杯茶。” 喝杯茶? 绑架? 祝俊龙担心自己听错了:“您的意思是,把江相帮的少帮主,暗星局的副队长给绑了?” 听起来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何家庆不这么认为:“什么叫绑了?咱们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咱们的名声不就毁了么?” 祝俊龙有些费解:“那您的意思是?” “我让你请他过来喝杯茶,问几句话,然后再把他杀了,这事不就不会传出去了么?” 祝俊龙明白了何家庆的意思,但依然觉得难度太大了。 何家庆既然这么说了,他自然会给祝俊龙创造合适的出手机会。 回了酒店,没等多久,祝俊龙收到了何家庆的消息。 今天晚上,暗星局要去花湖区查黑市,肖正功亲自带队。 查黑市,是暗星局的规定动作,有时候真查,有时候只是例行公事。 肖正功带队,可以断定就是例行公事,他没有跟黑市硬钢的心情。 事先他已经跟黑市掌柜打过招呼,今晚就是过去看一眼。 这的确是个好机会,因为在这种例行公事的行动中,肖正功不会带太多人手,也不会有太多防备。 祝俊龙叫来一名隐居者和一名搏击者。 隐居者就是宅修,这人叫段湘文,五层修为。 搏击者是武修,这人叫钟国树,也是五层修为。 祝俊龙把事情说了,两人当即答应下来,没有多问一句。 何家庆是他们兄弟,过命的兄弟,只要一声招呼,刀山火海,两人也不会有半点犹豫。 更何况这也不是刀山火海的事情,按照暗星局的资料,肖正功只是一个三层搏击者,钟国树认为他自己一个人去就足够了。 祝俊龙叮嘱道:“还是稳妥些好,这事家庆非常在意,咱们也得上心。” 隐居者不擅长交际,段湘文不愿意和钟国树交流,钟国树也觉得带着他多余。 好在祝俊龙有准备,他对黑市非常熟悉,把战术和伏击位置都交代的清清楚楚,还带他们两个去踩了一趟盘子。 到了晚上十一点五十八分,黑市准点开市。 所谓黑市,不是在街边开一个菜市场,就算上边有人照应,也不敢把事情做的这么明显。 花湖区羿平路,有一座文化宫,今晚被人租了下来,说要包场看电影,这里就是黑市的所在。 文化宫有影院,上个世纪非常传统的影院,椅子是硬的,能掀起来,观众入场和离场的时候,总能听到一片片哗啦啦的响声。 影院虽然破旧,但规模不小,分上下两层,两边还有包厢。 不懂黑市行情的人,有时候也觉得好奇,这文化宫都废了多少年了,怎么还有人来这看电影? 有好事的,兴许还会进去影院看一眼。 没票能进么? 能! 电影荧幕上放的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经典电影,观众席上一般有稀稀拉拉二三十人。 进了影院,别急着做生意,如果真是来买东西,先在后排找个地方坐下,别去前五排,认真看上十几分钟。 这场电影如果是武侠片,那证明今天的卖家都是卖兵刃的。 如果是喜剧片,那证明卖家大多数是卖法宝的。 如果是爱情片,那证明今天来的大多是卖药材的。 如果是正规影院不能放的爱情片,那证明今天有丹药卖。 如果是枪战片,情况就特殊了,今天来的大多数是花舌子(中介),有能牵线办路引的,又能牵线办假身份的,还有牵线雇保镖和刺客的。 看上十来分钟电影,老电影院里都有背着盒子卖零食的,他会走到近前,问你买点什么。 正确的回答是买水,不要饮料,就要纯水。 买上一瓶水,不要喝,提着这瓶水,到前五排去,走到一名观众身边坐下,就可以和卖家搭话了。 两人还要保持看电影的状态,卖家说货名,买家听着,如果有意成交,到二楼包厢里详谈,谈生意的时候,把水瓶摆在门口,以免别人打扰。 生意谈成,买家别急着给钱,先去楼下,喊一声买水,等卖零食的上来。 当着卖零食的面,买家给钱,卖家叫货,抽出一成,给卖零食的当花红。 为什么给卖零食的这么多钱? 因为他就是黑市掌柜,这是他应得的场地费。 咱不叫他,私下把生意做了行不行? 行。 但是不能让他知道。 而且收了假货,抑或是收了假钱,抑或是被人下了黑手,掌柜概不负责。 掌柜的事先收到了消息,今晚所有卖家都没有出现在文化宫。 买家来了不少,可没看见卖零食的,前五排空空荡荡,他们也不知道该找谁搭话。 僵持之间,肖正功独自进来了。 说好了例行公事,肖正功就带了灯泡和明星两个新人,过来看一眼,问两句话就走。 今晚这里根本没做生意,人家来看个电影也不犯法,肖正功连嘴都懒得张,直接吩咐灯泡和明星随便询问两句,写个报告了事。 他在后排找个座位坐着,打了个哈欠,等着收工回家。 一名男子走到了肖正功身边,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你这卖水么?” 肖正功一皱眉,看了那男子一眼,笑道:“你有病吧?我不想抓伱,你还往我手上送?” 那男子回了一句:“没病。” 话音落地,一把尖刀戳在了肖正功的肋骨上。 “跟我走,别动,也别说话。” 出手迅捷稳准,不漏痕迹,肖正功见状问道:“你是武修?” 男子在刀子上加了点力气:“我让你别说话。” 肖正功笑道:“你不让说,我就不说?你怎么这么看得起自己?” PS:少帮主到底什么成色?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三章 想杀我? 影院里,五层搏击者钟国树,用刀子抵住了肖正功的肋骨。 肖正功一脸不在乎,也不喊人,也不出手,就这么静静看着对方。 钟国树手上加了些力气,他想让肖正功见点血,但并不致命,五层武修,手上有足够的分寸。 可短刀不断加力,愣是没破皮。 钟国树惊讶的看着肖正功。 按照暗星局的资料,肖正功是三层搏击者,他不可能扛得住五层搏击者的力道。 他穿了盔甲? 又或是带了某种法宝? 肖正功一笑,猛然抓住了钟国树的手腕。 钟国树大惊,奋力往回抽手,肖正功手掌下压,手指上抬,精巧发力,把钟国树的手腕折断了。 肖正功出手,精准而流畅,钟国树没能做出半点反应。 短刀掉在地上,钟国树忍着剧痛,没有发出声音。 他知道自己不是肖正功的对手,起身要逃。 肖正功随手抓住钟国树的衣领,直接扔在了木头座席上。 木头座席被撞碎了,座席下边的铁架被撞弯了。 钟国树想要起身,肖正功上前一脚把他踩在了地上。 咔吧,咔吧,连声作响,钟国树的肋骨断了好几根。 听到打斗声,灯泡和明星赶了过来。 两人只是看着,都没伸手。 明星是个惜命的人,这种情况他一般不冲,但是吆喝的声音很大:“出什么事了,这是什么人?” 灯泡不往上冲,也不多说话,他在肖正功手上吃过亏,他就在一旁静静看着。 “说,谁让你来的?”肖正功看着钟国树,脚上加了力气。 钟国树身躯颤抖,喘息艰难,可始终没有多说一句话。 肖正功对明星和灯泡道:“把他拷了!” 副队下命令了,明星见状,不得不上,但灯泡还是站着不动。 他不动是对的,他就是一个一层润滑者(油修),上个月刚上的层次。 钟国树是五层的搏击者,真要出了意外,灯泡分分钟没命。 果如所料,出意外了。 明星正要上铐子,一名男子突然从座席地下钻了出来,一脚把明星踹翻在地。 明星当即休克,没了知觉。 灯泡满身冒油,跑到了远处。 五层的隐居者,段湘文出手了。 利用隐居者容易被忽视的特性,段湘文争取到了近身的机会。 他一甩手,把一包药粉洒了出来。 肖正功以为是毒药,赶紧闭气。 没想到这是腐蚀性的药粉,落在身上,如同火烧一般剧痛。 这是什么战法? 段湘文自己不会被药粉伤到? 会。 但隐居者的恢复能力,比同层次的暗能者要强。 这包腐蚀性的药粉,是段湘文特制的,目的是让敌人和自己都受伤,再用自己强大的恢复能力磨死敌人。 在陷入苦战时,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前提是对方和他层次相当。 肖正功的层次和段湘文并不想当,这点药剂只让肖正功觉得轻微不适。 他从明星身上扯下衣服,擦拭脸上的药粉,段湘文利用这片刻时机,带上钟国树,迅速冲向门外。 肖正功还在擦脸,擦得很从容。 看到段湘文冲到门口,肖正功从地上捡起一截碎木头,扔了出去。 碎木头精准刺进段湘文的脊柱里,段湘文一個趔趄,带着钟国树,一并倒在了地上。 在高层武修的手里,所有的物件都是上好的兵刃。 肖正功一步一步朝两人走了过来。 段湘文下半身不能动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泥娃娃,扔向了肖正功。 泥娃娃悬停在半空,朝着肖正功喷吐出一片烈焰。 肖正功顶着火焰往前走,不光他自己没受伤,连身上的衣服都没烧着。 这是高层武修的抗性,无论利刃还是水火,这种程度的攻击对肖正功都没有效果。 他一把将半空中泥娃娃攥在了手里,看了一眼,笑道:“金屋藏娇,还别说,东西做的挺精致。” 泥娃娃被肖正功揉碎,扔在了地上。 段湘文对着肖正功喊道:“我不能走路了,你不该对无法反抗的人出手!” 肖正功一愣,点点头道:“深宅大院,这是你宅灵的能力, 真可惜啊,你这宅灵是个德修,我最恶心的就是德修。” 说话间,肖正功已经站在了两人近前。 钟国树猛然起身,紧紧抱住肖正功,回头对段湘文道:“走!” 段湘文没走,他也走不了,他还想着和肖正功拼命。 “还挺讲义气!”肖正功一脚踢飞了钟国树,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丢在了段湘文的脑袋上。 石子像子弹一样,直接贯穿了段湘文的脑壳,段湘文当场毙命。 肖正功回身揪住钟国树的头发,把他从地上拎起来,问道:“到底谁让你来的?” 钟国树表情僵硬,看着肖正功,抽搐几下后,没了声息。 他吞了毒药,自尽了。 …… 肖正功回到影院里,看着躺在地上的明星,问灯泡:“他还活着么?” 灯泡收了一身油脂,看看明星道:“现在还不能确定。” “那就赶紧确定一下,活着就叫救护车,死了就送殡仪馆!”肖正功直接离开了电影院。 开车的时候,肖正功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这两个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他知道自己仇家不少,一连串的人名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电话铃声打断了肖正功的思绪,是陈队长打来的。 出了这么大事情,肖正功应该回局里报告。 肖正功把手机捏成麻花状,扔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加大了油门,径直开回了自己家里。 …… 第二天,肖正功到局里开会,会上说的还是昨天文化宫的事情。 明星还活着,经过一夜抢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虽说局里的探员没人丧生,但这事还是惊动了不少人。 睡了一晚,肖正功的情绪缓和了一些,对昨晚的事情做出了合理的解释。 他去查黑市,结果遭遇了袭击,初步判断是黑市商人的报复行为。 因为受了伤,肖正功到医院治疗去了,手机在搏斗过程中损坏,没有接到陈队长的电话。 所有解释,合情合理。 就连问是在哪一家医院做的治疗,肖正功都说得清楚,他事先做过准备。 陈队长问了伤势,肖正功敷衍了过去,散会之后,肖正功打算去案发现场调查一下,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线索,陈队长批准了。 肖正功刚走没多久,陈长瑞突然皱起了眉头。 刚才,肖正功那番说辞听起来合理,可仔细一想,这里边有严重的问题。 黑市商人如果真想报复暗星局,不应该找肖正功下手。 肖正功从进入暗星局至今,从来没在查黑市这件事上出过力,他根本没得罪过黑市商人! 思索片刻,陈队长叫来大头,小声叮嘱道::“你去上文化宫一趟,看看肖正功到底干什么去了? 无论他做了什么,你都别声张,回来把消息告诉我就是。” …… 大头开车去了文化宫,案发现场已经被封锁,可他没看见肖正功。 肖正功去哪了? 大头思索片刻,重新发动了车子,离开了文化宫。 …… 越州三院,护工刚换完床单,把何家庆抱回了床上。 肖正功推门走了进来,对护工笑笑道:“你先出去。” 护工一脸错愕道:“这怎么能行?病人还在这。” 肖正功笑容不改,语气稍微低沉了些:“我让伱出去。” 护工一哆嗦,感觉浑身被一股力量压迫着,连喘气都变得非常困难。 她不敢有片刻耽搁,立刻离开了病房。 肖正功拉了把椅子,坐在何家庆床边。 沉默许久,肖正功轻声问道:“想杀我?” 何家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肖正功拍了拍何家庆的脸:“想杀我,你就动手,我就在这站着,你别在这装死啊?” 何家庆还是不动。 肖正功起身道:“是为了赵骁婉的事情吧?心里不服是吧? 我实话告诉你,赵骁婉就在我手上,你想要,过来拿呀! 你站起来和我打一场,你只要有胆量出手,我就把赵骁婉送你, 你不动是吧,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你这么喜欢躺着,我就让你躺一辈子。” 肖正功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对着何家庆的脑门正要弹出去,忽听门外有人道:“肖副队,你怎么来这了?” 肖正功一转脸,看见大头站在了门口。 “你也来了,”肖正功一点都不惊讶,“我还想问你呢,你来这做什么?” 大头神色平静道:“我来这看看何家庆的状况,这个案子一直是我跟着。” “是,你一直跟着,我发现你跟的时间有点太长了。”肖正功把硬币攥在手里,揉搓了两下,仿佛随时要弹到大头的脸上。 大头后退半步道:“肖队,你冷静一下,是陈队让我来的。” “陈队让你天天往医院跑?你可真是勤快! 我没你那么勤快,昨天我去黑市,就是为了应付交差,结果闹出了这么大动静, 我昨晚还一直琢磨,何家庆怎么知道我去黑市了?他为什么能提前把人埋伏在影院里,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大头,何家庆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小子敢把我都卖了?” PS:不要歧视少帮主,他也是腥风血雨里跌爬出来的。 伴峰也没想到,一把手炸虎长枪,挑起了这么多事情。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四章 平衡人 肖正功看着大头,手里的硬币在指尖翻滚。 大头是五层的武修,虽说天赋出众,但实力上不比钟国树强太多。 肖正功想杀了他,不需要费太多力气,手里这颗硬币足够了。 他的语气突然缓和下来,平静的问了一句:“大头,你来这到底想做什么?” 大头回答道:“是队长让我来的。” “你最好诚实一点,队长从来没有让你天天往医院跑,这里边有别的事。” 大头摇头道:“我没有天天来医院,今天只是过来看一眼。” “我现在以副队长的身份在问你话,你懂暗星局的规矩,要是你不配合,我可对你不客气。”手里的硬币,不知不觉翻转到了拇指和食指之间。 “是我让他来的。”队长陈长瑞突然出现在了门口,“正功,把硬币收了,一块钱的钢镚,你玩那么起劲,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咱们发不起工资。” 肖正功收了硬币,对陈长瑞道:“我现在怀疑探员邹国明和何家庆暗中勾结,泄露局里的机密,问他两句话,这事没毛病吧?” 陈长瑞笑道:“没毛病,伱尽管问,但在这问怕是不方便,有些事也不好让外人知道,咱们回局里慢慢问,你看怎么样?” 肖正功冷笑一声:“不必了,该问的都问清楚了,该看的也看明白了,我在局里就是个外人,话说多了招人嫌弃。” 说完,肖正功离开了病房,陈长瑞和大头在病房里待了一会,一并回了局里。 到了晚上,大头去了花湖公园,进了新地。 荒野上,何家庆坐在火堆旁边,招呼大头过来坐下。 何家庆对肖正功的举动十分费解:“你们这位副队长脾气一直这么大么?今天他要是真杀了我,你们局里能放过他么?” 大头回答道:“局里未必会追究他的责任,就算真的追究了,估计最多也就是个处分。” “处分?”何家庆愕然道,“你们局里这么看不起我么?我难道不算重要人物么?” “你是重要人物,但肖正功的身份很特殊。” “什么身份?” “据我所知,他是平衡人。” “什么叫平衡人?”这个词,何家庆还真没听说过。 “这是局里的机密,有一次行动里,肖正功杀了队里一名同事,这名同事的背景很深,他的父亲是个大人物,但事情最后不了了之, 那位大人物为了给儿子报仇,动用了不少关系去调查肖正功,我因为和肖正功一起参加了那次行动,也被这事殃及了, 后来在陈队的力保之下,我才摆脱了那场风波,这事我一直想不明白,杀人的是肖正功,他不用承担责任,我一個当下属的却吃了大亏, 后来我从陈队得知,肖正功是平衡人,那位大人物根本动不了他, 所谓平衡人,是有能力平衡普罗州和外州之间关系的人物,肖正功在普罗州身份不太一般,具体是什么身份,我不知道。” “我知道,他是江相帮的帮主,”何家庆微微皱眉,“可江相帮在普罗州可不算大帮门,外州为什么这么看得起他?” 大头也不知道其中的缘故:“总之你以后要多加小心,他既然打定主意要杀你,只怕过些日子还会找机会动手。” “我不怕他,我担心的是你,他当面给你扣黑锅,你们队长也听见了。” 大头并不担心:“队长很信任我,他很厌恶肖正功,不会因为肖正功的几句话就怀疑到我身上。” 何家庆叹道:“这次怪我牵累你了。” 大头摇头笑道:“我不是你兄弟么?兄弟之间何必计较这些。” 何家庆拿出一枚金元丹和一包药散,塞给了大头:“这个给你,丹药混着药散一起吃,长修为用的。” “你是说,提升暗能力?”大头摇摇头,把丹药还给了何家庆,“局里有规矩,暗能力出现提升,必须要向局里汇报,而且要解释清楚提升的过程和手段, 我不能服用这类药物,因为我解释不清能力提升的来源,如果被局里发现将会受到严惩。” 何家庆笑了:“你每次提升能力之后,都要向局里如实汇报么?” 大头觉得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这是规矩,如果隐瞒自身能力,是非常严重的过错。” “你告诉我肖正功是三层搏击者,你觉得他没有隐瞒么?” 大头思索片刻道:“他是平衡人,我不能和他比,局里有特殊设备,能检验出我们每个人的真实能力。” 何家庆把丹药塞进了大头的手里:“放心大胆的吃吧,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设备能检验出你的能力, 千万记得,两种药要在一起吃,丹药有毒,药散是解毒用的,吃完之后,要多主意休息, 你们局里给你承诺的前途和未来都是假的,只有自己的修为才是真的,这一点,你时时刻刻都要记住。” …… 何家庆回到病床上,仔细捋了捋前因后果。 在以前,整个江相帮里,能让何家庆看得上眼的,只有罗正南。 他发现自己一直把肖正功给忽略了。 一个帮门的帮主,到暗星局来做个副队长,这事本来就可疑。 以前何家庆以为肖正功只是想利用外州的职务,来洗白自己的身份,毕竟江相帮的名声太过恶劣。 不过现在看来,他貌似把事情想简单了。 现在状况,和计划出现了较大偏差,红莲和赵骁婉,必须尽快找到其中一个,继续这么耽搁下去,等各大家族缓过神来,之前所做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肖正功这里确实不好下手,那只能去找老朋友了。 伴峰,你去哪了? 你受过那么多苦,这么大一份家业,甩手不要了? 你应该舍不得吧? 何家庆摸索了一下病号服的纽扣,在扣线上找到了钩子,联络上了凌妙影。 “报馆经营的怎么样了?” “状况还不错,大哥留下的根基好,虽说停刊了这么长时间,可还是能争回来不少老主顾。” “很好,”何家庆赞赏一句,“给我登一则消息。” …… 李伴峰坐在随身居里,静静看着唱机和洪莹。 洪莹被蒸汽熏蒸了许久,又听娘子唱了两首曲子。 李伴峰觉得这两首曲子很好听,可对洪莹来说,每一句歌词,都如皮鞭一般,打得她皮开肉绽。 即便如此,她也不和娘子多说一句话。 洪莹不是软骨头,光是拷打,对她也没什么用处,这点娘子也非常清楚。 按照李伴峰的建议,不如把洪莹的魂魄就此吞了,把躯体交给红莲炼化。 红莲对此深表赞同,可唱机不肯。 有些事情她非得要问出个根由,这份执念让她变得十分暴躁,连机油都不肯上了。 李伴峰总觉得家里有个洪莹,让他不太自在,毕竟这个女子是他用特殊手段骗来的,看到她的时候,心里总会有点愧疚。 既然觉得愧疚,那就尽量少看她,李伴峰在铁门堡住的非常安逸,吃喝用度都有人送上门,平时还可以在荒山野岭之间到处闲逛,完成旅修的修行。 这天吃过晚饭,李伴峰正在宅子里,吴永超满头大汗跑了进来:“堡主,我买来了。” “买什么?” “报纸,你经常提起的。” 李伴峰有看报纸的习惯,可铁门堡的宅修没有,他们不关心堡子外边的事情。 吴永超留意到李伴峰总买些报纸回来看,觉得这是个很辛苦的事,今天想替李伴峰跑一趟腿。 为了买报纸,吴永超跑了几十里山路,两顿饭没吃,中间还迷路好几回,殊不知这对李伴峰来说就是出去遛个弯。 事不大,但李伴峰领情,花钱雇来厨艺特别好的宅修黎志娟,煮了几个菜,烫了两壶酒,请吴永超吃了顿晚饭。 吴永超狼吞虎咽,李伴峰翻阅报纸,一条消息引起了李伴峰的注意。 凌家和马家,联手在新地开荒。 大家族在新地开荒是很平常的事,可这条消息上的照片,让李伴峰十分介意。 照片上,凌妙影和马春庭在地块上合照,这块地在秋落叶的地盘上,李伴峰去过这地方,距离正经村不足三里。 这块地要是被他开成了,和陆小兰当初开荒的状况同样让人恶心。 甚至还可能更恶心一点,因为这里牵扯了马家。 正经村是李伴峰拼命打下的家业,绝不能容忍任何人的威胁。 凌妙影,你这是故意逼我回去? 看来我是躲不过你了,那我就不躲着你。 马五曾经说过,凌家是窥修世家,三兄弟的修为都不低于七层。 那就先按七层算。 我是宅修五层和旅修四成,加在一起是九层,九层没必要害怕七层。 关键还有马家。 马五他爹是几层? 记得马五好像说过,是个八层的文修。 八层加七层就是十五层了。 没关系,我可以分两次打! 李伴峰知道层次不能这么简单加减,但他必须赶回正经村,就算斗不过马春庭和凌妙影,他也得拼一场。 就算拼输了,李伴峰也不用担心,在那块地界上,他有退路,别人难以触及的退路。 走之前,他把八十万大洋分成了两份,二十万大洋自己带着,剩下六十万,留在了铁门堡,让吴永超负责看管。 他信得过铁门堡,也信得过这位兄弟。 将来出了变故,他可以回铁门堡避难。 铁门堡遇到变故,也能拿这笔钱应急。 李伴峰当天晚上启程,这可把吴永超吓坏了。 “堡主,我出去买了趟报纸,怎么你还走了,早知道我就不去了……” 李伴峰看着吴永超,叮嘱道:“无论任何时候,都要记住三件事,千万不能忘了, 铁门堡只有一个堡主,他的名字叫堡主, 无论他在哪,他都是你们堡主, 无论他是死是活,他都是你们堡主! 记住了么?” 吴永超记住了,铁门堡都记住了。 他们的堡主叫堡主,这群宅修这辈子再也没忘过。 …… 李伴峰到了桃花湖,先把衣服留在随身居里,光溜溜跳了进去,在湖底徘徊片刻,钻出水面,来到了一片荒原之上。 回到随身居擦干身子,李伴峰正在穿衣服,不想洪莹突然开口了:“刚才你是光着进来的?” 唱机愕然道:“贱人,你能看到?” 洪莹冷笑一声道:“看不到,闻到了。” “这你都能闻到?”唱机喷出蒸汽,厉声喝道,“你想男人想疯了?” “我想男人,干你甚事?” “先说你当初为何害我?” “我偏不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贱人,一会挨揍的时候,你可别哭!” 熟悉的戏码又上演了,李伴峰懒得多看,赶紧回到了荒原,按照姚老的地图,一路飞奔,用了不到一天时间就到了秋落叶的地界。 走到新闻照片所处的位置,李伴峰没看到开荒人,也没看到地块发光。 这什么状况? 新闻是假的? 有人算计我? 李伴峰并不觉得意外,刊载这则新闻的,是凌家的报纸。 他站在地块上四下环顾,陆小兰躲在自己的地块上,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 “妈,他来了。” 卓裕玲藏在丛林之中,通过衣带上的钩子,问陆小兰:“现在出手合适么?” “不急,他正在往你们的方向走,等他进了陷阱再动手。” 李伴峰朝着正经村的方向走去,走了百十来步,忽然来了兴致,唱起了一首老歌: “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我不唱,今天就唱十八……” 淳朴的小调传到了陆小兰耳畔,陆小兰耳膜剧痛,鲜血顺着耳道流了出来。 埋个钩子在这算计我? 没遇到娘子,算你走运! PS:这首小调挺淳朴的,各位读者大人,跟沙拉一起唱。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五章 你说谁是灰尘? 李伴峰唱着小调往前走,歌声很大,藏在暗中的卓裕玲和两个铁羊山的高手都听见了。 歌声让他们感到晕眩,身体不自觉的动了一下。 就这么一点声音,没能躲过牵丝耳环。 “爷,林子里有动静,一共三个人。” 三个人。 李伴峰不知道他们的修为,但既然是凌妙影安排的伏击,对方层次应该不会太低。 以一敌三,终究有些吃亏,要不回随身居暂避? 没必要。 这块地界,李伴峰太熟悉了,当初为了旅修的修行,水涌泉和秋落叶的地界,李伴峰走了不知道多少遍,陪他们玩玩倒也无妨。 李伴峰站在原地接着唱曲,听的越多,对方受伤越重。 陆小兰用钩子给卓裕玲送信:“妈,他歌声里有技法。” 李伴峰先动手了,卓裕玲也不含糊,带着两名高手从林子里冲了出来。 卓裕玲一甩肥桃,人没到,尾巴先到了。 李伴峰早有准备,唐刀先一步出鞘,把卓裕玲的尾巴斩掉了一截。 卓裕玲吃痛,暂且后退,另外两名高手冲了上来。 一个是五层毒修范宝兴,另一個是五层虫修崔立生。 崔立生嘴唇翕动,嘶滋滋滋发出一串怪叫。 草丛之中,蛐蛐、蚂蚱、蝈蝈、螳螂,成群结队,扑向了李伴峰。 别小看这些虫子,它们都中了虫修的技法,一口下去能在人身上扯下一大片皮肉,一群虫子扑过来,顷刻之间能把人的变成一副骨头架子。 李伴峰一拍酒葫芦,周围腾起一片酒雾,他划着一根火柴,一片虫子被烧成了灰烬。 动作最慢的范宝兴来到了附近,一股腥咸之气扑鼻而来。 这人可就难缠了。 宅修对毒物有一定抗性,但也架不住他这么一直输出。 李伴峰转头就跑,三人在身后追赶。 卓裕玲知道李伴峰是旅修,一旦让旅修跑起来,他们三个根本追不上。 本来她都要放弃了,却发现李伴峰跑的并不快。 他中毒了?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三人不断向李伴峰靠近,每到眼看要追上的时候,李伴峰又悄无声息拉开了一段距离。 这让三人非常纠结。 到底追是不追? 接着追下去,貌似也不可能追上李伴峰。 可看李伴峰步履蹒跚,摇摇晃晃,随时可能倒地,貌似中毒不轻。 要是不追了,这么好的机会岂不是错过了? 这人身上有玄生红莲,这是卓裕玲梦寐以求的所在。 追,说什么也得追! 这一追,追出了二十多里,三个人的差距拉开了。 体修的体魄最好,卓裕玲冲在了最前边,却没看见李伴峰的身影。 虫修的体魄尚可,崔立生蹲在草丛里歇息片刻,借着对虫子的感应,搜寻着李伴峰的踪迹。 毒修的体魄不济,范宝兴没跟上两人,被落在了后边,拄着膝盖,正在树上喘息。 唐刀突然从树上落了下来,对着后脑刺了下去。 范宝兴真是没防备,五层的毒修不是不能打,正面匹敌,能和李伴峰纠缠很长时间。 就在片刻喘息之间,他还不忘在周围布置毒药,以防不测。 可唐刀是法宝,不怕毒药。 刀尖穿过后脑,直接从面门钻了出来。 范宝兴就这么毫无声息的死了。 李伴峰蹲在树上,把唐刀收了回去,用趋吉避凶的技法,躲开了满地毒药,悄悄来到了虫修崔立生的身边。 这一次,李伴峰还想偷袭,可事情进展的没那么顺利。 崔立生身边有数百条虫子巡哨,五层的宅修虽然容易被忽视,但却没能躲过这些虫子的感知。 嚯嚯~嚯嚯~ 一只蛐蛐向崔立生示警,崔立生迅速离开原地,双手摩擦,发出阵阵锐鸣。 他不是体修,也不是虫子变得,虫修最擅长的是控制虫子。 李伴峰见过虫魁的脑袋,以为这类修者会像虫子一样战斗,他失算了。 虫修并不需要自己进行战斗,双手摩挲片刻,崔立生召来了一只蜈蚣。 蜈蚣有什么好怕? 寻常的蜈蚣不怕,三米多长的蜈蚣可没那么简单。 蜈蚣支着螯牙朝李伴峰扑来,李伴峰闪避两次,猛然跺出一脚,踩碎一块石头,碎石在蜈蚣身上打出了一片窟窿。 蜈蚣轰然倒地,不动了。 可接下来,两只蚂蚱又围住了李伴峰。 在新地作战,虫修还真占便宜! 拾掇两只蚂蚱并不难,这东西也没什么灵智。 但蚂蚱身后还有万千虫子排队等着,这么打下去,李伴峰会被崔立生耗死。 眼看战局不利,李伴峰选择了上树。 崔立生一笑,能上树的虫子也有,有大把! “呜~” 崔立生口中一声长啸,几十只碗口大小的瓢虫包围了树梢。 崔立生笑了,嘴唇颤动之间,还有大批蜻蜓从远处赶来。 李伴峰可以用火烧,也可以用刀砍,可他必须面对同样的问题,这么打下去,他能支撑多久? 其实也不用太久,五分钟应该够了。 他在树上躲闪着瓢虫,从怀里拿出了老茶壶。 他低头看了崔立生一眼:“你就这么爱笑么?” 崔立生一怔,忽觉脚下发热,有茶水从地下涌了出来。 滚烫的茶水淹没鞋面,崔立生剧痛不已。 他想逃,四周都是坚固的屏障。 他想上树,被李伴峰一脚踹了下来。 换棵树再上,李伴峰在树梢上跳来跳去,跟着他一起换,崔立生上树一步,李伴峰迎面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崔立生在茶水里泡着,伤的不轻。 可他没有等死,五层的修者,哪怕到了这种境地,依然有脱身的手段。 他从树上召唤来一只硕大的蜘蛛,用一团蛛网,把他从茶水里捞了出来。 李伴峰盯着蜘蛛看了许久,起初他真有点担心,他还以为这只蜘蛛是达博伊恩斯。 确系这只是一只没有灵智的蜘蛛,李伴峰举起了镰刀。 崔立生不担心,就算李伴峰砍死蜘蛛,蜘蛛丝依然会在树枝上吊住崔立生。 这只蜘蛛到死都会全力保护崔立生,这就是虫修的实力! 李伴峰一刀把树枝砍了。 一脸绝望的崔立生,连同蜘蛛一起,掉进了沸滚的茶水里。 不得不说,老茶壶的确是件优秀的法宝。 只是崔立生在茶水里不好打捞,他又不是苦修,身体没那么强韧,等茶水褪去,崔立生已经熟透了,没法给娘子做菜。 要不唱首歌,把他魂招来? 算了,先做正经事。 卓裕玲快赶来了。 看到了崔立生的尸体,卓裕玲四肢伏地,趴在地上,她在通过震动,感知李伴峰的位置。 断掉的尾巴已经重生,五层的体修,恢复能力快的惊人。 李伴峰蹲在树上,默默观察着卓裕玲的动向。 唐刀在李伴峰耳畔低语:“主君,让我试试吧。” 李伴峰微微摇头,没做解释。 卓裕玲是从江湖上滚打出来的狠人,唐刀很难让她连吃两次亏。 那就这么和她耗着? 李伴峰还真想耗一会,没想到卓裕玲猛然跃起,甩过长尾,尾巴尖贴着李伴峰的脸颊划过,差点伤了李伴峰。 奇怪。 她出手的时候,李伴峰为什么没有感知到恶意? 趋吉避凶的方法不灵了? 卓裕玲的嘴里含着一条绿色的蠕虫。 这条蠕虫能吞吃她的恶意。 她就是靠这个方法骗过了陆东良。 卓裕玲爬上树上,步步紧逼李伴峰。 四层的旅修和五层的体修正面硬刚,李伴峰还真占不到便宜。 壁虎的攻击手段太诡异,爪子能挠,尾巴能打、能抽、能刺,四肢盘旋而动,就连行进轨迹都让李伴峰摸不着规律。 最要命的是,卓裕玲对旅修非常熟悉,一招一式都带着防备。 她能判断出李伴峰什么时候用跬步,什么时候用踏破万川,李伴峰用畅行无碍之技穿过一棵大树,卓裕玲直接在树的另一边等着。 厮杀之间,唐刀砍了卓裕玲一刀,不慎落空。 钟摆趁机偷袭,砍中了,但卓裕玲没受伤,她的皮甲太厚。 眼看李伴峰渐渐不敌,一名俊美女子,拿起鸳鸯钺,砍在了卓裕玲身上。 鸳鸯钺依旧没有割破卓裕玲的皮肤,却让卓裕玲心下恐惧。 单独对付一个李伴峰已经实属不易,而今又来了一个女子,被前后夹攻,明显没有胜算。 难道就这么走了? 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其实这个女子没有卓裕玲想的那么强大,这是李伴峰的纸片姑娘,在树上埋伏了很久,刚刚才找到合适的出手机会。 卓裕玲只需要稍微用点手段,就能摧毁这纸片姑娘。 她甚至不用对纸片姑娘出手,只需要坚持几分钟,这个纸片姑娘自己就会散架。 可纠结之间,卓裕玲做出了一个糟糕的选择。 她甩过长尾,逼退了纸片姑娘,然后撒腿就跑。 她选择逃跑,等于把身后暴露给了李伴峰。 这是和旅修交战过程中,最不明智的选择,因为她跑不过李伴峰。 刚跑两步,卓裕玲回过神来,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怎么会出了这样的昏招。 她甩过长尾,想要阻止李伴峰追击。 可惜为时已晚,李伴峰先一步到了她身前,一把铁尺,从她眉心刺了进去。 呜嗷~ 在那一刻,卓裕玲产生了幻觉,她听到了火车的汽笛声。 她想起了自己在陆家专列上,梳妆时的样子。 她想起了在乐曲声中,和陆东良共舞时的样子。 她还记得那个晚上她和陆东良说过的每一句话。 “老爷,你不用记住他的名字,不重要,等小兰问出红莲的下落,这人也就不在这世上了。” “他连庸人都算不上,他连个人都算不上。” “他比蟑螂的命还贱。” “他就像这颗灰尘一样命贱,没有父母,没有亲人,他什么都没有, 他在孤儿院长大,靠着搬砖头、扛大包、摆地摊,才上了大学, 这样的人,死了就死了,就像把这灰尘吹散了一样,没有人会在意。” 多么美好的夜晚,东良,就那么紧紧的抱着我。 多希望能永远留在那个夜晚。 我还会和他见面么? 见面之后,他会原谅我么? 李伴峰不知道卓裕玲在想些什么,可他注定是卓裕玲的贵人。 卓裕玲想和陆东良团聚,李伴峰实现了她的梦想。 他把卓裕玲带进了随身居。 看到了那架很特别的唱机,卓裕玲觉得非常眼熟。 这是哪? 陆家的专列么? 那辆曾经属于我的专列么? 她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和陆东良的温情。 看着李伴峰,卓裕玲艰难说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和灰尘一样的卑微,你个没爹没娘的贱种。” 嗤嗤~ 这句话激怒了唱机。 “贱妇人,你说谁是灰尘?说谁没爹没娘?说我家相公么?” “相公?你是什么东西?”卓裕玲费解的看着唱机。 嗤嗤~ “我本来想让你死的痛快些,今天没有两个钟头,伱怕是别想解脱了。” 蒸汽缭绕,娘子吮吸魂魄。 剧痛袭来,卓裕玲浑身颤抖。 …… 三个钟头过后,李伴峰来到了陆小兰的地块旁边,平静的看着地块边缘的陆小兰。 陆小兰的耳朵还在流血,她攥紧了拳头,看着李伴峰道:“来呀,过来呀,你想杀我么?过来试试!” 李伴峰只要一过去,陆小兰会立刻在地块上撒血,把秋落叶招过来。 秋落叶跟李伴峰之间的感情,那就不用说了。 所以李伴峰不打算过去。 他从背后拿出一个包袱,摆在了陆小兰面前。 等打开包袱一看,陆小兰惊呆了。 卓裕玲的人头,在包袱里放着。 李伴峰微笑看着陆小兰,冲着她招了招手:“来呀,出来呀,给你娘报仇。” PS:伴峰是不是太残忍了?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六章 哪有千日防贼 李伴峰把卓裕玲的人头摆在陆小兰面前,让她出来。 陆小兰不傻,李伴峰杀了卓裕玲,另外两个五层高手不知所踪,大概率也死在了李伴峰手上。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是李伴峰的对手,现在只要踏出地块,她必死无疑。 她不肯出来,但李伴峰有把握把她引出来。 愚者千虑,患得患失,看着卓裕玲的首级,李伴峰认为陆小兰不可能保持理性,她势必愤怒,势必会因为愤怒而纠结。 只要有所纠结,就逃不开愚者千虑之技,她一定会做出有利于李伴峰的选择。 陆小兰看着卓裕玲的人头,眼神一阵涣散。 这是她亲妈。 一生致力于把她培养成职业刺客的亲妈。 无论陆小兰小时候受过多少苦,从来没对她心软过的亲妈。 先把陆小兰嫁给马五,又把陆小兰嫁给何家庆,而后为了红莲又让陆小兰刺杀何家庆的亲妈! 看到卓裕玲的人头,陆小兰没有丝毫纠结,她选择不出去。 她不出来,李伴峰该怎么办? 硬闯新地,和秋大象打一场? 秋大象是地头神,地头神是什么层次? 应该有十层吧? 五层宅修加四层旅修算九层,比十层略微差了点,我还有两项愚修的技法,应该能算二层修为,这要是加起来…… 算了。 李伴峰再怎么疯,目前也不想去挑衅秋落叶,毕竟两人有过命的交情。 李伴峰这条命差点在他手里就过去了。 可陆小兰该怎么处置? 她就在这块地块上待着,能用什么办法防住她? …… 何家庆摸了摸扣子,回复凌妙影:“你确定是我那位朋友杀了卓裕玲?” “陆小兰说她亲眼看见李伴峰拿着卓裕玲的人头。” “范宝兴和崔立生呢?” “至今联络不上,估计也死在了你那位朋友手里。” “不可能,这不可能是他一个人做的,他应该事先做了埋伏。” 凌妙影可不这么认为:“家庆,这件事我做的非常隐秘,事先不可能走漏过风声,你那位朋友也不是神算子,也不可能什么事都准备的那么周全, 我倒觉得是你低估了那位朋友的修为,他手上有玄生红莲,现在说不清他到底是什么层次。” “什么层次,你该清楚,你和他交过手。” “我知道他在我之下,可当时我占了偷袭的便宜,他现在的修为可能已经超过了五层。” “说梦话呢?他去普罗州还不到一年!” “或许他在红莲上下足了功夫。” 何家庆对自己的判断非常笃定:“这不是下功夫就能解决的事情,玄生红莲他可能真的用过,但不会用的太多,那东西代价太大,他根本扛不住。” 两人半晌不语,凌妙影不想继续争执,何家庆在思量下一步的对策。 “让陆小兰继续在地块上盯着,找机会就往正经村放钩子。” “家庆,卓裕玲刚死,还让陆小兰做这事,不太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她们母女原本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要不是你出面引荐,她根本上不了铁羊山,更别说今天还能当上寨主,像她这样的人,不需要咱们心疼。” “我没心疼她,我是怕她误事,我总觉得你那位朋友不简单,这事最好我亲自去盯着。” “伱不能去,绿水城的事情全得靠你,这事也不值得你分神, 新电影快杀青了,这事可不能含糊,普罗州的电影业只能是你一个人的,这部片子咱们下了这么大本钱,必须大卖。” 凌妙影对这事很有把握:“这事不用担心,我都安排好了。” …… 何家庆所说的新电影,叫《血刃神探》,不是一部电影,而是十部电影。 十部电影,每部一个半钟头,情节连续,演员固定,放到外州,这很常见,说白了就是一部电视连续剧。 但在普罗州,大部分人一辈子没看过连续剧,也没有连续剧的概念。 如果这套电影成功了,这就等于凌妙影开创了一個全新的电影领域,这也是凌家影业彻底垄断电影市场的重要契机。 何家庆知道这块领域能获取多少利益,也知道这块领域在利益之外,还有更大的价值。 有些计划被打乱了,但关键的步骤不能丝毫的差池,电影上映前三天,何家庆还专门联络了凌妙影。 “宣传都做到位了吧?要是觉得火候不够,可以推迟几天上映。” “都到位了,首映当天,各大家族都会派人来捧场。” “我不担心各大家族,我担心的是那几位同行,他们舍不下饭碗,只怕会来捣乱。” “普罗州的电影公司里都有我的人,他们有什么举动,都躲不过我的眼睛,家庆,这事你就别操心了, 真该操心的是陆小兰,她那边一直没什么进展,正经村铁板一块,蓑蛾夫人当支挂,还有不少异怪帮着巡哨,陆小兰根本混不进去。” 何家庆笑了一声:“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让陆小兰一直盯着就是,我那位老朋友也不是个有耐心的,看他能坚持多久。” 两人中断了联络,凌妙影赶紧准备新闻发布会。 《血刃神探》确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发布会还没开始,报馆记者已经挤满了凌家影业的会客厅,几位主演到场之后,闪光灯和快门声就没停下过。 几名记者围住了女主角萧秀飞,一名记者问道:“作为昔日的歌后,您在如此宏大的一部电影之中担任主演,是否感受到了来自各方的压力?” 萧秀飞点头道:“压力确实是有,《血刃神探》拍摄了整整一年,在拍摄过程中,我听到了很多质疑的声音,甚至也曾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在此我要特别感谢凌家影业的全体同仁,是他们给了我信心,给了我勇气,让我能够坚持走完这段艰辛的历程!让我有资格获得这份值得骄傲一生的成就。” 另一名记者问道:“据说您在这部电影里有一些非常大胆的演出,方便跟我们透漏一些细节么?” 萧秀飞摇头道:“在正式上映之前,我不会透露任何细节,这是从业者的操守,也是对影业公司的责任,我只希望大家用艺术的眼光,去欣赏我在电影之中的表现。” 又有记者问道:“在与男主角周昌宏的一段对手戏里,听说二位假戏真做了,这个消息属实么?” 萧秀飞淡然笑道:“我只能告诉你,我和周先生在每一场表演之中都很投入,我们入戏都很深。” “您刚说很深是么?” 萧秀飞非常肯定的回答:“是的,很深。” 相机的快门声又掀起了一阵高潮,其他没有机会提问的记者,也捕捉到了他们想要的关键内容。 其实这几个提问的记者,都是凌妙影安排,要的就是这个噱头。 采访过男女主角,该采访制作方了。 有记者发问:“我们听说有些偏远地区的影院,已经上映了盗版的《血刃神探》,消息属实么?” 凌妙影笑道:“在此,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诸位,《血刃神探》这部作品不存在盗版的可能,十部电影只保留了一份胶片,在正式上映前一天才会启动翻录工作, 在此,我也提醒一下各位同行,想与凌家影业合作的,凌某随时恭候大驾,想打凌家影业主意,劝你悬崖勒马,尽早收手。” 新闻发布会结束,记者们纷纷散去。 李伴峰收起了相机,压低了帽檐,离开了影业公司。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这次是假扮记者,上次是假扮搭景的剧工,再上次假扮的送饭的。 何家庆说的有道理,哪有千日防贼。 …… 当天晚上,何家庆躺在床上不动,护工给何家庆换尿袋,陈长瑞站在病房门外,没有进门。 何家庆知道陈队长在门外,在一个高层窥修近前,想时刻保持伪装,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好巧不巧,凌妙影在这个时候来了消息。 胸前的纽扣在微微颤动,护工看不出来,可陈长瑞若是仔细观察,肯定能够发现。 接是不接? 如果接了,很可能被陈长瑞监听。 如果不接,纽扣就这么一直哆嗦,只要陈长瑞听到一点声音,何家庆就暴露了。 到底特么什么事,非得这个时候联络我? 纠结片刻,何家庆以极快的速度触碰了一下纽扣。 护工没有发现,可陈长瑞却推门走了进来,他听到了动静。 护工一怔,他认识陈长瑞:“陈警官,您这么晚了……” 陈长瑞笑道:“你忙你的,我就是来看看。” 何家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异常。 耳畔传来了凌妙影的声音:“家庆,出事了,我公司着火了,胶片没抢出来,全都毁了。” 何家庆想杀人。 何家庆的心在滴血。 何家庆恨不得把凌妙影揪出来,当场剁了! 可他现在不能动。 不仅不能动,他还不能有任何表情。 无论脸颊还是眉梢都不能有丝毫变化。 凌妙影还在不停说话:“家庆,现在该怎么办?我知道这事是我疏忽了,你好歹出出主意, 家庆,你说句话……” 何家庆一动不动。 这得有多难! PS:何家庆的演技挺好的,不知道以后见了伴峰,会有什么样的戏码。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七章 刨根 陆家大宅,陆源海笑道:“你说多滑稽,凌妙影弄出这么大动静,结果他拍那电影被一把火给烧了!为这事,我笑了整整一个钟头。” 陆源山没笑,他比陆源海年长,有些事看的更长远。 “邱叔,你觉得这是不是个机会?” 邱志恒看了看陆源山:“你也想做电影?” “凌妙影这想法确实不错,十部电影一起拍,要是咱们把这事做成了……” 大夫人段少霞在旁道:“源山,你做过电影么?没把握的事情,咱可不能乱伸手。” 陆源山道:“就是因为没把握,这不才和邱叔商量么?” 邱志恒没急着说话,这事他也得仔细斟酌。 陆源海道:“我觉得能行,这东西全看演员,只要演员名气大,电影肯定卖得好。” 段少霞白了陆源海一眼:“你说的轻巧,演员哪那么好找,人家凌家有本事,把歌后都能请去,听说还假戏真做了,你能有这个能耐?” 陆源海嗤笑一声:“这叫什么能耐?那些什么歌后影后,只要钱给够,让她们干什么都行,别说假戏真做,你就是让她们从头做到尾……” 陆源山皱眉道:“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说正经事,凌妙影准备重拍这部电影,咱们要是能抢在他们前边拍出来,这块肥肉就是咱们的!” “肥么?”陆源海不觉得一部电影能挣多少钱。 陆源山叹口气道:“跟你说话费劲,我说的不单是这个电影,是这一整個行当!这行当里油水大了! 只是咱们第一次蹚水,生意要是做亏了,赔点钱是小事,就怕把陆家的名声赔进去了,以后再想插手这行当就难了。” 猴子邱明白这里的利害,可他心里也没底:“既然咱们没底,就找个有底的人做这事。” 陆源山思索一番道:“有底的人,能想到的也就马五了。” 陆源海点点头:“他还真是这块料!我听说他以前拍过电影,只是一般的影院不敢放,说有伤风化!” 段少霞在旁劝道:“伱们别老想着坑君洋,我听说电影这行只要一失手,可就赔的血本无归,君洋的底子不比咱们家,他哪禁得住这份折腾?” 陆源山不耐烦道:“这哪是坑他,这是帮他,咱们可以给他出点钱,两家都能得利。” 邱志恒点头道:“咱们出一半的钱,剩下一半让马五自己筹措, 赔了钱,咱们损失不大,对陆家名声也无损, 赚了钱,这行当的肥肉,咱们一块吃,也不亏待他。” 陆源山披上衣裳道:“我这就找马五去。” …… 逍遥坞里,马五和李伴峰商量电影的事情。 “老七,你说这事能答应么?” “答应啊,为什么不答应?你不是拍过电影么?” “我拍的那些电影,都不太正经。” “我看过,我觉得挺正经的。” 马五还是有些担心:“凌家在这部电影上下了血本,咱们要是抢在他们前边,只怕凌妙影要对咱们下死手。” “他们早就下死手了。”李伴峰没讲述事情的经过,他只讲述了凌妙影惯用的手段和技法。 现在他更关心另一件事:“咱们和凌家的梁子到底是怎么结下的?” 马五也一直想这个问题,可除了陆小兰之外,他想不出别的线索。 “为了陆小兰?她值得么?” 要说凌妙影为了陆小兰的姿色,来针对李伴峰和马五,李伴峰绝对不信,凌妙影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也有可能是咱们发迹的太快,凌家想提前出手打压。” “咱们配得上么?”李伴峰摇头道,“你曾说过,凌家是普罗州的第五大家族,第五大家族就这点襟怀?对两个刚起家的小人物下死手? 他们做报纸,做唱片,做电影,这些事咱们都没掺和过,咱们哪来这么大面子,能入了他们法眼? 这里边有事,他们背后有人,这个人得查清楚!” 被忽略的事情不止这一件,还有一个人被李伴峰给忽视了。 华灯初上,李伴峰去了妙声唱机行。 门脸还是那么小,但小有小的好处。 自从凌妙影出事,妙声唱机行被砸了十几次,好在砸的都是门厅,唱机行内部太复杂,一般人没有闯进去的能力,有能力的人,也不屑于做这种事情。 破烂不堪的柜台后边,凌妙声和往常一样打着瞌睡,看到有客人来了,他抬起了头,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认出了李伴峰,虽然李伴峰的外形发生了些变化,但作为高层窥修,他还是认出了这位老主顾。 “您是来买唱机,还是来报仇?要是来报仇,您只管动手,可惜我这能砸的东西不多。” 李伴峰看了看凌妙声身后的门帘:“我要是没记错,好东西都在里边吧?” 凌妙声微微摇头:“里边的东西就不能让您随便砸了,那是我的命。” “我是来买唱机的,总得让我看看货吧。” 凌妙声点点头,带着李伴峰进了里屋。 原本在各个房间里负责洒扫的店员都不见了,没人敢在凌妙声这里做工。 李伴峰看了几台唱机,选中了一台手摇唱机,准备出钱买下。 这台唱机的音色不错,当然跟娘子没法比,但唱机是阿米坎国出产的,零件和娘子通用。 凌妙声没收李伴峰的钱:“这架唱机送你了,以表达我此前的歉意,你放心,我仔细查过,唱机上没钩子。” 李伴峰摇动着摇把,唱机响起了舒缓的小提琴曲。 “能问你些事情么?” 凌妙声猜到了李伴峰要问什么,直接回答道:“大哥和老三的事情,我大部分都不知晓,他们在我的铺子和唱机上埋钩子,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 李伴峰不信:“你也是窥修,而且层次很高,居然看不出他们的钩子?” 凌妙声苦笑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窥修,不是我夸口,我的修为在大哥和老三之上,可找钩子这事不能光看修为,要看心机, 这么大一座店铺,这么多架唱机,一枚钩子就像一根针,我真想不到他们把钩子插在什么地方, 时至今日,唱机行里还有不少钩子,可我找不到,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他们把钩子埋在了什么地方, 我唯一知道的是,他们在给一个大人物做事,那个大人物现在人在外州,我不清楚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李伴峰没有作声,凌妙声亲自把手摇唱机收拾好,交给了李伴峰。 “你可能还是不相信我,这没关系,如果你想打一场,咱们出去打,别打坏了我的唱机。” 李伴峰下压礼帽,拿起了唱机,离开了唱机行。 凌妙声脱下帽子,放在胸前,行了一礼,目送李伴峰远去。 …… 回到逍遥坞,李伴峰对着唱机哼唱了一曲《夜来香》,唱机上没有钩子断裂的声音。 凌妙声大概率说的是实话,在他这查不出更多消息,线索还在凌妙影那。 外州的大人物。 能是哪位大人物? …… “家庆,你的那位朋友今天去了我二哥的唱机行,买走了一架唱机。” “只是买唱机?我猜他没这个闲情,”何家庆笑道,“他应该是找你二哥问事情去了。” “我也怀疑他问了一些事,但二哥把大部分钩子都清理了,他们说过什么,暂时还不清楚,我打算找二哥问问。” “你二哥的性情你该知道,问了也是白问,我那位兄弟这是刨根来了,你二哥知道的本来也不多,我担心他下一步会去找你。” 凌妙影点点头:“他来找我最好不过,我怀疑起火的事情和他有关,这次正好和他做个了断。” “不行!”何家庆的语气很坚决,“把重拍电影的事情做好,这事绝对不能再有半点闪失, 把男主角换了,另外找个演员。” “周昌宏是最好的演员,这点你也清楚。” “就因为他是最好的演员,所以有别的事要他去做。” …… 第二天,报纸上刊登了凌家影业重拍《血刃神探》的消息,马五皱起眉头道:“他们下手真快,我这演员还没找齐,他们已经开拍了。” 李伴峰去过几次拍摄现场,对主要演员还算熟悉,看过报纸之后,他发现演员名单有变化:“男主角怎么换人了?” 马五仔细看了看:“他们把周昌宏给换了,这人是个好演员,我可以拉到我手下来,只是他跟了凌妙影七八年,不知道愿不愿意投奔我。” 马五立刻派人去联络周昌宏,却得知这人昨天离开了绿水湾。 他去哪了? 当天晚上,马五从关防使那里打听到了消息,周昌宏去了外州。 “他不在这拍戏,跑去外州做什么?”马五不太理解,“难道他想去外州演电影?” 跟了凌妙影七八年,在凌妙影急着重拍电影的时候,他跑外州去了。 外州…… 李伴峰对马五道:“时刻关注这人的动向,一有消息就告诉我。” 两天后,消息来了。 马五道:“周昌宏回来了,但是没接戏,听说他还在办路引,这两天又要出门。” 李伴峰道:“盯住他去向,也给我办一张同样的路引,我看看他到底是送信的,还是外州那位大人物。” PS:周昌宏是最好的演员,这可不是随便说说。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八章 重逢 绿水城开往无亲乡的火车上,当红男星周昌宏坐在自己的包厢里,看着报纸,喝着茶水。 回到绿水城的第二天,他又出门了。 上车之后,周昌宏小睡了一觉,睡了小半天的时间,黄昏时分,他从睡铺里走了出来,泡了一壶茶水,一边喝茶,一边看报。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先生,查票,请立刻开门,并出示您的车票。” 这声音有点奇怪,多少有点耳熟。 周昌宏坐在车厢里,端着茶水一动不动。 “先生,请立刻打开房门,出示的您的车票。”乘务员又敲了第二次门。 周昌宏还是不动,仿佛泥塑一般坐在车厢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铛!铛!铛!乘务员第三次敲门。 “先生,你必须配合查票,再不开门,我可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屋子里终于有了动静。 周昌宏动了。 他把报纸翻了个面,接着喝茶。 奇了怪了。 站在门外,正在冒充乘务员的李伴峰,用牵丝耳环听到了车厢里的动静。 他还在喝茶? 周昌宏的举动让李伴峰无法理解。 上车之后五六个钟头,乘务员会来检查一次车票,李伴峰第一次坐火车的时候有过类似的经历,马五也说过这是火车上的规矩。 他为什么不给我开门? 他怀疑我不是乘务员? 我有漏出破绽么? 查票先敲门,该说的也没说错。 第一次听到我敲门,周昌宏不敢发出声音,假装车厢里没人。 等我警告他两次,他反倒不害怕了,就是不给我开门? 他为什么这么做? 身上藏了东西,不想让乘务员看见? 可是他硬着头皮不开门,也藏不住啊,按照列车上的规矩,警告无效之后,乘务员会直接闯进车厢查票。 要不我也闯进去看看? 李伴峰正想用畅行无碍之技钻进车厢,忽见真正的乘务员拿着铁杆子过来了:“先生,这是您的车厢吗?” 李伴峰看看车厢的号码,回答道:“好像是我走错了。” 乘务员拿着铁杆,指着李伴峰的脑门:“请出示您的车票!” 李伴峰把车票拿了出来。 乘务员上下打量着李伴峰,问道:“您这身衣服是什么状况?” 李伴峰穿着一身列车员的制服,思索片刻道:“列车对乘客的服装有规定么?” “没有,”乘务员把车票还给李伴峰,“请返回您的车厢!” 李伴峰回了自己的车厢。 他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周昌宏起初在车厢里不作声,可能是真不想让乘务员进来。 当听到李伴峰第二次警告时,他确定乘务员是假的。 因为乘务员只警告一次。 李伴峰的车厢就在隔壁,他把牵丝耳环贴在车厢墙壁上,静静听着隔壁的动静。 周昌宏眨了眨眼睛,笑了笑。 他悠闲的把一壶茶水都喝光,等了半个多钟头,喃喃低语道:“妙影,我在火车上好像被人盯上了,无亲乡那边怎么还没准备妥当?你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办的?” 之前的推测没错,周昌宏分辨出了假乘务员。 只是李伴峰没想到,这人的身份居然在凌妙影之上。 按照凌妙声的说法,凌妙影确实在给一个外州的大人物做事,可李伴峰觉得周昌宏应该不是那位大人物,他只是個送信的。 周昌宏大部分时间都在普罗州,在最近几年时间里,这位男星的片约就没有中断过。 可从刚才那番话来看,周昌宏就是那位大人物,之前的推测失误了。 无亲乡那边到底要准备些什么? 等了片刻,又听周昌宏在隔壁说道:“剧组人手不太够,无亲乡的人虽说可靠,但懂行的不多,你从绿水城再调一批人来。” 他是要去无亲乡拍电影? 无亲乡是普罗州的后三分地界,世人对这地方了解不多,只知道无亲乡的居民大多没有亲人的牵挂。 他到这荒僻地方拍戏,是为了躲避骚扰? 这位大人物亲自跑到无亲乡,真的只是为了拍电影? 停顿片刻,周昌宏又道:“东西我带来了,这次的拍摄不容任何闪失,十天之内,必须杀青!” 说完这句话,周昌宏再没做声。 李伴峰摘下了牵丝耳环,坐在车厢里,陷入了沉思。 从刚才的对话中,能找到几个关键信息。 周昌宏去无亲乡拍戏,在绿水城那边只留一个幌子,这样可以避免有人搅局。 他带了一件特殊物品在身上,十天之内就能让电影杀青,这样能防止马五抢先。 到底是什么样的好东西,能让十部电影在十天之内杀青? 某种改变时间进程的法宝? 这个周昌宏到底是什么层次? 这部电影对他来说为什么这么重要? 先不想电影的事情,不得不说,这位当红男星很聪明。 也对,身份在凌妙影之上的人,肯定很聪明。 直接去他车厢试探似乎不太明智。 如果周昌宏修为极高,自己很可能有去无回。 就算能对付周昌宏,也过不了乘务员那关。 现在该怎么办? 跟着周昌宏去无亲乡,离开车站之后,生擒他,问出他的意图。 前提是我能生擒他。 中途下车,然后回去告知马五,联络陆家,让陆家去无亲乡动手,阻止周昌宏拍电影。 我总想电影的事情做什么? 李伴峰拍了拍脑壳,他上了这趟火车,跟踪周昌宏,目的是为了查出凌妙影背后的大人物,并且查出这位大人物的意图。 现在大人物出现了。 最好的选择还是得到无亲乡,然后继续追踪。、 可这么做安全么? 铛铛铛! 一阵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了乘务员的声音:“先生,请开门。” 李伴峰停顿片刻,没有出声。 他也不确定外边的乘务员是不是真的。 哗啦,咣当! 乘务员直接把房门打开了:“先生,您的着装对我的工作造成了影响,希望您能换一身服装。” 李伴峰微微点头,乘务员把门关上了。 从做派上来看,这个乘务员应该是真的。 李伴峰进了随身居,脱了衣服,换上了一身黑西装。 洪莹身躯一震,声音低沉道:“他刚才是不是又脱衣服了?” 嗤嗤~ 唱机慢声唱道:“是呀,脱了,这是我家的男人,我天天看,你馋也没用。” 洪莹冷哼一声:“就你今日这副模样,有个男人又能如何?中看也不中吃!” “谁说不中吃?”唱机恼火道,“相公,上个机油给他看看!” “上个机油能怎地?那也算正经办事么?” “怎么就不正经,我家相公花样可多了!” 两人争吵激烈,估计一会又要开打,李伴峰揉揉脑壳,只觉头疼欲裂。 这两人就不能消停两天,争吵这么多时日,也吵不出个结果。 李伴峰越听越烦躁,越听越恼火,一刻都不想在随身居多待。 看到李伴峰匆匆离去的身影,判官笔翻了个身,又睡去了。 回到了车厢里,李伴峰继续为周昌宏的事情纠结。 是跟着他下车,还是回去喊帮手? 跟着他下车,弄不好要死在他手上。 可如果现在回去喊帮手,这条线索可能就断了。 纠结之间,李伴峰开始自言自语。 周昌宏在隔壁听到了声音,一边笑,一边摇头。 纠结了几个钟头,李伴峰打定了主意。 在无亲乡下车。 下车之后跟踪周昌宏,不急于出手,先观察他动向。 做好了决定,李伴峰看了一眼怀表,已经到了凌晨两点。 明早七点,火车到站,趁着还有时间,好好休息一会,毕竟要和高手周旋。 李伴峰躺在床铺上,生怕自己睡过了头。 他的怀表没有闹钟,随身居里有梦德,可以给他报时,但他不想听娘子和洪莹争吵。 要不把梦德带出来? 梦德不是便携的法宝,放在外边,容易惹人怀疑。 思索之间,李伴峰又觉得头疼。 奇怪了,怎么今天这么纠结? 纠结…… 为什么要纠结。 李伴峰看向了车厢的墙壁,心尖一阵阵收紧。 有些手段,对别人用习惯了,突然出现在自己身上,还真反应不来。 孙铁诚说过,曾经有两个人通过了愚人城的考校,难道另一个人是他? 李伴峰从睡铺上坐了起来,打开了随身居,把钥匙藏在了床铺底下。 娘子还在拷打洪莹,李伴峰克制着内心的烦躁,找到了判官笔。 他拿着判官笔,在脚边画了个圈,说了一句:“飞。” 判官笔哼了一声:“去哪?” “去二房。” 判官笔很生气。 去二房,还需要我带着你飞,你自己走两步不就行了么? 算了。 懒得说。 僵持了小半个钟头,确系李伴峰坚持要飞,判官笔带着李伴峰飞去了二房。 进了二房里,判官笔刚要睡,李伴峰道:“本钱给你。” 判官笔哼了一声道:“不急。” “我急。” “急什么?” 李伴峰道:“总之就是急,伱要不把本钱要回来,我就还让你带着我飞,每个房间飞一次。” “你……” 这人不讲道理。 “我……” 算了。 判官笔懒得和他讲道理。 他要给本钱,我就收着吧,虽说收本钱也得费点力气,总好过和他一直纠缠。 判官笔收了本钱,李伴峰忽然觉得倦意难当。 他躺在床上,感觉眼皮异常沉重。 就这么睡着了,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起码让梦德定个时间把我叫醒,不能错过了下车的时间。 算了,错过了,就错过了。 还真去跟踪周昌宏? 无亲乡明显是他的地界。 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如果我在无亲乡下了车,就立刻中了他的陷阱。 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他所说的拍电影的事情,都是在扯淡,他就是想让我在无亲乡下车? 睡吧,踏实睡吧。 想不清楚的事情,李伴峰也懒得想。 …… 凌晨六点半,还有半个小时到站,周昌宏开始收拾行李。 他故意弄出了些动静,让隔壁的李伴峰听到。 我要下车了,你该跟着我走了。 隔壁好像没动静。 周昌宏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倾听。 听了片刻,他换了只耳朵。 这只耳朵灵,但还是听不见动静。 什么状况,他睡的这么沉? 等了二十几分钟,周昌宏一皱眉,敲打了几下墙壁,隔壁没有声音。 今天火车没有晚点,火车已经开始减速,准备进站。 焦急之下,周昌宏用了些技法。 他把手放在车厢的墙壁上,一阵轻微的震动传到了隔壁车厢里。 要控制力道,不能惊动了列车员。 一个列车员或许还能对付,整个火车的列车员要是都来了,事情就麻烦了。 赶紧醒过来,别睡了,你该下车了。 咣当! 车厢门被打开了。 列车员黑着脸进了周昌宏的车厢。 “不知为什么,你和隔壁车的那位乘客一直不太安分。” 周昌宏笑笑道:“我是提醒他车快到站了,我们在同一站下车,我只是……” 列车停了,列车员打开了大门。 “先生,你该下车了。” 周昌宏一脸苦涩的笑了笑,走下了火车。 他在站台上等了许久,直到火车再次启动,也没看到李伴峰的身影。 我计划的这么周全,你就这么睡过去了? PS:多亏伴峰没在无亲乡下车。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九章 圣贤之峰 李伴峰一觉睡到黄昏,起床一看,已经晚上六点了。 下车时间真就错过了。 错过了就错过了,判官笔余威还在,李伴峰懒得多想。 等出了随身居,从睡铺底下捡起来钥匙,李伴峰不得不多想了。 在他的睡铺上,一上一下,睡着两名女子。 准确来说,这不是李伴峰的睡铺,这是人家两位姑娘的睡铺,李伴峰早就该下车了。 看着这两位姑娘正在磨,李伴峰急忙解释道:“我走错车厢了,两位不必介意……” 凄厉的尖叫声传出了车厢,乘务员赶了过来。 两位女乘客的解释是,李伴峰突然从睡铺底下钻出来了。 李伴峰的解释是,他早就该下车了,只是睡过头了。 列车员看着李伴峰,问道:“你在睡铺底下睡过头了?” 李伴峰解释了很久,没能给出合理的解释。 列车员咬牙切齿道:“越站乘车,骚扰其他乘客,行为极其恶劣,罚款三千。” “三千好说。”李伴峰先把钱给交了。 列车员数了数,把钱装进了口袋,没给收据。 他把铁杆子拿了出来。 李伴峰看着窗外急速倒退的景物,推测着列车的速度,冲着列车员摆摆手道:“你先听我解释,我拿的是通用路引,普罗州各地都能通行,咱们先等到下一站再说……” 梆! 列车员打开大门,一杆子把李伴峰捅了出去。 李伴峰在火车道旁边打了个滚,爬了起来。 在飞下火车的一瞬间,李伴峰听到了那两位姑娘的呼喊。 她们喊得好像是:“摔死这个流氓!” 流氓…… 这不是毁我名声么? 这事还真就坏了名声,两位姑娘四处哭诉,最终惊动了列车长。 列车长极为震怒,从列车员手里把三千块钱拿走了,还核对了车票信息。 列车员核对过后,向列车长汇报:“这名乘客叫马君洋。” 李伴峰的车票和路引,都是用马五的身份办的。 列车长怒道:“这个人我听说过,他睡了自己的嫂子,他是普罗州最不要脸的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稀奇。” …… 李伴峰沿着铁路走在山坡上,走了许久,没看到一个人影。 这里都是山,山连着山,每座山都仿佛一個模子里出来的,看起来没有太多分别。 走了三个多钟头,李伴峰不走了。 按照此前的设想,他最担心的是遇到边境线。 边境线的威力,李伴峰还记得,稍微走错一步,就得灰飞烟灭。 铁路是能穿过边境线的,但偷渡者不敢沿着铁路线走,因为铁路上也有哨卡。 李伴峰不怕哨卡,他有路引,他不是偷渡者。 此刻阻止他继续前行的,不是边境线,是一片被磨秃的草皮。 铁路附近的草皮,怎么会被磨秃了? 有一种可能是,火车上突然掉下来一个东西,砸在了草地上,那东西在滑行的过程中,把草皮磨秃了。 李伴峰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好像还沾着草叶。 这是他从火车上掉落的地方。 走回原地了。 四层的旅修,沿着铁路走,走了三个钟头,居然走回原地了。 这在逻辑上讲不通。 难不成这条铁路一直在画圈? 铁路不可能画圈,是我自己在画圈。 李伴峰思索片刻,远离了这条铁路。 这条铁路周围可能有某种力量,干扰了他对方向的判断。 可不沿着铁路走,还能往哪走? 李伴峰看向了星空,晴朗的夜晚,定位方向的方法有很多。 他很快找到了正北,一路走了过去,不到十里,一座高山挡住了去路。 这座山比周围的山都高,山坡上隐约能看到一些建筑。 对于李伴峰来说,爬山不算辛苦的事情,他沿着山路飞奔,很快找到了山坡上的房屋。 这些房屋的建筑风格,让李伴峰觉得有些陌生。 土红色的砖墙,朱红色的大门,大门上有锈迹斑斑的门钉,和一对硕大的门环。 这种大红风格的建筑,应该让人觉得喜庆,可李伴峰总觉得这房子上上下下透出一股沉重的死寂。 在正常情况下,李伴峰会远离这样的人家。 可他得问路。 走到门前,拉起门环,梆梆叩了两下,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打开了一扇侧门。 这少年穿着一件斜襟长衫,头上带着一个圆顶小帽,穿着显得特别老气。 他站在门口,上下打量一番,问李伴峰:“何人在此喧哗?” 问的还挺正式。 李伴峰回答道:“我是过路的,想问问这是什么地方?” “你在此稍候,待我问过师尊。” 少年走了。 我就问问这是什么地方,这事不用请示你师尊吧? 李伴峰在门卫等了将近半个钟头,少年又出来了:“师尊有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你改日再来吧。” 什么状况? 我来问个路,怎么就非礼了? 李伴峰刚想发问,少年已经关上了房门。 换个地方再问? 周围还有不少房屋,风格大同小异,全都死气沉沉。 算了,这地方挺偏僻,和绿水城不是一个概念,三更半夜敲门,确实不合礼数,别再把人吓着。 李伴峰找了个合适的地方,藏好了钥匙,回随身居睡了一晚。 次日清晨,李伴峰出了随身居,还想着找人问路,却发现路上基本没有行人。 昨夜遇到的那家,大门依旧紧闭,有一户人家大门虚掩着,李伴峰刚往前走,那户人家咣当一声,把大门关上了。 这叫什么事? 我不是打劫的,不是偷窃的,也不是要饭的,都这么躲着我做什么? 就算是第一次去铁门堡,问路的时候,至少也有人回答。 李伴峰准备再往山上看看,忽见一名男子,穿着一袭白衫,神色庄严的走了过来。 终于见到人了,李伴峰赶紧上前问路:“请问这里是……” 话没说完,白衣男子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吓的李伴峰一哆嗦。 “我问路,不是抢劫,我好长时间没那什么了……” 白衣男子看了李伴峰一眼,神情十分诧异,但终究没有多说。 他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前边的宅院,李伴峰这才意识到,他不是给自己下跪,是跪这座房子的主人。 他到底有什么事情求人家,非得给人家下跪? 你对着大门跪也没用啊,好歹等人家看见你的时候,你再跪呀。 他愿意跪就跪着吧,素不相识,李伴峰也不好拦着,倒也不耽误问路:“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白衣男子目不转睛道:“身在圣贤之峰,犹问身在何地,可笑世人愚昧。” 圣贤之峰? 李伴峰没听说过这地方。 “劳驾问一下,最近的火车站该怎么走?”李伴峰有路引,可以买车票。 白衣男子冷笑一声:“圣贤之地,焉能容此俗物。” 火车算俗物么? 李伴峰尽可能把话说的客气一些:“我第一次来圣贤之地,现在有事急着出去,劳烦伱给指条路。” 白衣男子眉头忽然皱了起来,回了李伴峰四个字:“非礼勿言!” 跟他多说没用,这人不正常。 对着大门下跪的人,也不可能正常。 李伴峰接着往山上走,山上的人家状况基本一致,大门都关着,叫门也不应。 遇到几个推小车的、倒脏土的,看了李伴峰都躲出老远。 偶尔遇到几个不避人的,李伴峰问上一句,对面之乎者也,说上一堆,一句有用的没有。 这山上的人有病,有大病。 李伴峰不再问路了,直接沿着山道翻过了这座高山。 沿着山坳向北走了十几里,前方又一座高山挡住了去路。 顺着山路走到山坡上,李伴峰又看到了熟悉的建筑。 土红色的高墙,朱红色的大门,门前跪着几十号人。 这家的阵势比之前还要夸张,李伴峰在人群之中扫了一眼,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人穿着一袭白衣,该不会是…… 走到近前,端详许久,李伴峰问道:“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白衣男子冷哼一声:“非礼勿视!” 李伴峰茫然了。 我又走回来了? 到底是他们出毛病了,还是我出毛病了? 吱嘎嘎嘎,大门开了。 昨天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又出来了。 “师尊有言,你们机缘未到,还是回去吧。” 众人的脸上带着惊愕和失望,一起看向了少年。 白衣男子问道:“我等历经千辛万苦,日夜登门求教,为何说我等机缘未到?” 少年面无表情回答:“此乃师尊之意。” 说完,少年走了。 众人十分沮丧,有人甚至流下了眼泪。 “回去?咱们就这么回去?” “不回去能怎么办?这是圣人的旨意。” “我苦苦等了八年,就为了见圣人一面,而今让我回去,这却如何甘心?” “你等了八年又能怎地?我在这厢等了整整十一年!” 众人怨声不断,白衣男子开口了:“圣人不肯见咱们,是因为咱们诚意不够,十年也好,八年也罢,却问咱们除了在此枯等,何曾表现过求学的恒心和毅力!” 旁边有人问道:“依君之见,我等当如何?” 白衣男子道:“自今日,我在此长跪不起,圣人一日不见,我便跪上一日,圣人一年不见,我便跪上一年。” 李伴峰闻言大惊。 这人好贱啊! PS:这是什么地方?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章 圣人弟子 白衣男子提出来要长跪不起,一群人纷纷响应。 他们就在门前跪着。 李伴峰不怕恶人,但必须远离贱人,贱人比恶人可憎,也比恶人难缠。 可现在的关键问题是该往哪里走? 往北走肯定不行,弄不好又得绕回来。 能确定正北的方向,其他方向也能确定出来,李伴峰选择往东走。 东边有几座小山,不像正北,一片荒原,李伴峰看着山走,终究不会走错。 下山的路上,李伴峰一直在想山上这些圣贤平时吃什么,在山上转了这么半天,李伴峰没看到农田,也没看到农人。 走到半山坡,李伴峰看到一个七旬老汉,拉着一车白米正往山上走,还有两个人跟在后边推车,一个是他三十出头儿子,另一个是十岁大的孙子。 白米很重,祖孙三人推得很吃力,到了半山坡,老汉把车子停住,就着一壶白水,爷孙三人啃起了杂粮饼子。 一看这三個就是老实人,李伴峰上前问路:“请问最近的火车站怎么走?” 老汉的儿子抬头道:“你找车站?那可远了。” 老汉笑道:“你是上山求学的学子吧?今天又没看见圣人?小伙子,莫要心急,诚意到了,圣人肯定会见你。” 李伴峰摇头道:“我不是来求学的,我就是过路的。” 一听这话,老汉的儿子面带鄙夷,不太想理会李伴峰。 老汉似乎看出了隐情,劝了李伴峰一句:“求学不是一件容易事,圣人讲的是世间绝学,哪能随便传授给别人, 我们一家给圣人送米,送了整整十六年,原本指望圣人能把我儿子收下,现在儿子年纪大了,圣人不肯收,就看我孙子有没有这个造化。” “送米?”李伴峰看着满满一车白米,又看了看祖孙三人手里的杂粮饼子,问道,“这米多少钱一斤?” 老汉白了李伴峰一眼:“要什么钱?看的是份诚意,圣人愿意吃我家的米,这是我们一家的机缘。” 自己家都不舍得吃的白米,白送给圣人? 李伴峰实在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这位圣人到底有什么绝学?” 老汉没了笑容,收了杂粮饼子。 老汉的儿子也很紧张,四下看了看,对李伴峰道:“在圣人的山上,说话得知道分寸,你连礼数都不懂,难怪圣人不见你。” 老汉摆摆手,示意两人赶紧赶路,别再和李伴峰说话。 儿子赶紧把车摆正,让老汉在前边拉车。 李伴峰道:“你比你爹有力气,还不如你去前边拉车。” 儿子哼一声道:“这叫诚意,伱懂么?” 七旬老汉拉车送米,诚意确实不一般。 十岁大的孩子自始至终都在吃饼子,头都没抬过。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能吃的时候,一块杂粮饼子明显不够他吃。 李伴峰问了孩子一句:“你吃过白米么?” 孩子看了李伴峰一眼,一溜小跑跟着他爹推车去了。 李伴峰接着往山下走,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求学的,也遇到了送粮、送菜、送牲口的。 和山上的人相比,他们更加健谈一些,见了李伴峰,不至于转头就走,好歹能说几句话。 可一问火车站在哪,众人全都避而不谈,他们不相信李伴峰是过路的,他们都认为李伴峰上山求学遭拒,心灰意冷,想要就此离去。 所有人都劝李伴峰多留些日子,只要诚意到了,肯定能打动圣人。 确系和这群人无法交流之后,李伴峰不再问路,遇到上山的人,李伴峰一律绕行,他只想尽快下山。 这座山上的每一个人,连同一草一木,甚至包括山上的空气,都让李伴峰极度厌恶,哪怕在苦菜庄,李伴峰也没觉得像今天这么难受。 到了山脚下,李伴峰继续往东疾行,走了一百多里,李伴峰终于看到了希望。 前方有山拦住去路,但和之前的山不一样。 这是一座山丘,明显矮了许多,山脚之下还有一座村子。 李伴峰进了村子,看到了养眼的良田,也看到了劳作的农人。 令人厌恶的空气似乎消失了,李伴峰的神经渐渐舒缓了下来。 可村民的神经没有舒缓,李伴峰的到来,让他们格外紧张,甚至有点恐惧。 李伴峰的衣着让他们恐惧,举止让他们恐惧,就连说话的语气都让他们恐惧。 对于这样的反应,李伴峰能够理解。 村子这么偏僻,村民没怎么见过外人,心存戒备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问起火车站,一少部分村民回答说不知道,大部分村民一脸茫然看着李伴峰,似乎火车站这个东西,本就不存在于他们这个世界。 这一点,李伴峰也能理解。 很多村民可能真就没坐过火车,别说是这里的村民,生长在药王沟的秦田九,长这么大,也没坐过火车,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从村头走到村尾,李伴峰听到了郎朗的读书声。 学生们充满稚气和朝气的声音,让李伴峰坚信,他已经离开了圣贤之峰的地界。 不管地方再怎么偏远,这里还有学堂,学的是正经东西,这样的地方就能让人看见生机和希望。 他们学的什么东西。 “天地之根,始于圣人之心, 天地之变,始于圣人之念, 天地之本,始于圣人之德, 天地之源,始于圣人之愿。” 一听圣人两个字,李伴峰头皮发炸。 这是正经东西么? 不能妄作评论,人家学的这是传统知识,李伴峰来普罗州不到一年,有些传统可能真就不了解。 走近再看,读书声并非来自学堂,而是来自一片稻田。 一群不到十岁的孩子,一边念着圣人经,一边在稻田里插秧。 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孩子们既学到了文化知识,也学会了生存能力。 一个孩子认认真真插了一排秧苗,旁边一名中年男子走进水田里,把秧苗踩了个稀烂。 “重插。”男子下了命令。 孩子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抬起头看着男子。 男子一记耳光把孩子打翻在水田里,没等孩子爬起来,上前又补了一脚。 孩子挣扎半天爬不起来,男子拎着孩子到了田边,折了一根柳树枝,对着孩子一通抽打。 孩子的父母在旁边看着,孩子他娘心疼,疼的一阵阵哆嗦。 孩子他爹在旁边拦着,嘴里颠来倒去,说着那么几句话:“这是为他好,都是为他好……” 那男子抽了几下,嘴里怒斥道:“别哭,有点出息,一点疼都忍不了,你有什么资格学圣人之理?” 这是正常的事情么? 李伴峰站在田边,青筋跳了起来。 童年时期,一些不太好的回忆,涌上了李伴峰的心头。 男子看着孩子道:“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么?知道为什么让你重插秧苗么?” 孩子一脸茫然的摇头。 男子怒斥道:“心有疑,则志不诚,我让你重插秧苗,你重插就是,心中何来疑虑,真朽木不可雕也。” 看到孩子满身是伤,男子神情冷漠道:“我给你上点药。” 说完,他抓起一把盐面,要往孩子身上抹。 孩子吓得直哆嗦,孩子的爹娘在旁边跟着一起哆嗦,嘴里还在碎碎念念:“娃,这是为你好,都是为你好。” 中年男子攥着盐面道:“忍着疼,在这里好好反省,再敢多喊一声,明天就不用来求学了,你不配……” 梆! 李伴峰一脚踹在了男子脸上。 男子后退几步,摔在了水田里,鼻子被李伴峰踹歪了,鲜血直流。 男子惊愕的看着李伴峰。 周围所有人都看着李伴峰。 男子声音含混道:“你是什么人?” 李伴峰的帽檐很低,他背对着阳光,男子看不见他的脸。 “别问我是什么人,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么?” 男子一脸茫然。 砰! 李伴峰对着他满是茫然的脸上,又踹了一脚。 男子仰面躺在水田里,喝了一嘴泥沙,半天才爬坐起来。 “你,你凭什么打人?” 牙被李伴峰踢掉了两颗,这男子说话有点漏风。 砰! 李伴峰又踹了他一脚。 “心有疑,则志不诚,我打你,你老实挨打就是,心中何来疑虑?真朽木不可雕也。” 说完,李伴峰揪住男子头发,连踹了好几脚。 男子嘶声哭喊,李伴峰把他嘴捏住了:“别哭,有点出息,一点疼都忍不了,你还讲什么圣人之理? 我给你上点药,你忍着疼,在这里好好反省,再敢多喊一声,就找根绳上吊去,你要舍不得吊,我帮你,听明白没有?” 说完,李伴峰抓了一把咸盐,抹在了男子脸上。 男子嘶声哭喊:“他打我,打我……” 李伴峰皱眉道:“你还真没听明白,行,我带你找个地方吊着。” 周围村民都吓傻了,一名男子喊道:“他打了圣人弟子,快把他拦住,不能让他跑了。” 圣人弟子? 这就是圣人教出来的弟子? 把我拦住? 这些人到底什么毛病? 让自己孩子被这鸟人折磨,居然还心甘情愿? “打他怎么了?”李伴峰拎着那中年男子,手腕一翻,直接折断了他的脖子。 他把圣人弟子给杀了! 是的,杀了。 这种鸟人,留在世上就是祸害。 村民们上前拦住李伴峰,高声呼喊道:“不能让他走!” “把他押到圣贤峰上,让他受千刀万剐!” 李伴峰丢了那中年男子的尸体,径直从水田走了出来,看着一众村民道:“告诉你家圣人,这人是我杀得,我看今天谁能拦住我!” 话音落地,众人没了动静。 李伴峰大步离去,也没有人敢在身后尾随。 一名村民小声说道:“咱们不必拦着他,他犯了大罪,圣人不会让他走出去!” 李伴峰嗤笑一声,他倒要看看这圣人有多大本事。 到了黄昏,李伴峰回了村子。 他确实没走出去,走了整整半天时间,他又回到了这座村子。 看到李伴峰出现,所有村民全都回到家里,关紧了房门。 李伴峰坐在村子口,拍了拍酒葫芦:“姐姐,想起来没有,这到底什么地方?” 葫芦沉吟半响道:“姐姐一直在想,可我好像真没来过这里。” “你呢?”李伴峰问老茶壶。 老茶壶咳嗽两声道:“这地方真特么新鲜了,我也没来过……” 算了,回随身居问娘子吧。 李伴峰正要掏钥匙,忽听远处有人靠近。 他一起身,低声问道:“谁?” 一个柔弱的女声传了过来:“恩公啊,是我,你怎么到了这里了呀。” PS:这个人是谁呀?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一章 凭手艺吃饭 肖叶慈? 这多时日没见,李伴峰都快想不起肖叶慈的长相了,可她这口腔调,李伴峰还真没忘。 “恩公啊,快跟我走,别在这村子里待着,要是让圣人找到你,可是不得了的呀!” 肖叶慈拉着李伴峰进了山坳,在一座山洞里,李伴峰看到了肖叶慈的闺女陆春莹。 除了陆春莹,他还看到了几个孩子,从四五岁到十二三,大小不一。 “恩公啊,你是怎么来到这地方的?” 怎么来的? 这事没法说。 李伴峰道:“先别问我,你们娘俩是怎么来的?” 肖叶慈低着头,红着脸道:“说出来不怕恩公笑话,我是带着囡囡来这求学的。” 李伴峰真就笑了:“来这种地方求学?刚见面时,我记得你挺有见识的,怎么能做出这种荒唐事情?” 没等肖叶慈说话,陆春莹在旁边开口了:“要不说她是嘴修么?说到底,也就嘴上功夫厉害!” 肖叶慈怒道:“死丫头,说话又没大没小的,恩公啊,我来这个地方,是想带囡囡学些真本事的,自从药王沟一别,我们母女经历了不少事情,有些事情不方便跟你提起……” “不方便就不要提起,说重点,你们是怎么来的?” “我们母女为了躲避仇家,四下流浪过一段日子,这段日子过得担惊受怕,说到底就是因为修为不济,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个可怜虫,人家随便一脚就能踩死的呀, 后来我打探到一个消息,有個地方是修行的绝佳之地,无论哪个道门,在这里都能迅速增进修为, 这个消息是我从朋友那里打探来的,我那位朋友原本是相当可靠的……” 陆春莹冷哼一声,把话茬接了过来:“是呀,相当可靠,我妈那位朋友是江相帮的,骗了我们两百大洋,把我们拐到这地方来了。” 李伴峰一怔:“你们和江相帮有来往?” 从到普罗州第一天开始,李伴峰对江相帮的印象就极其恶劣。 肖叶慈瞪了陆春莹一眼:“不要胡说的呀!恩公啊,当时我真的不知道她是江相帮的人,要不然我绝不会上她当的呀, 等被她拐到这里,听了那么多圣人的传说,我起初还真以为来对了地方,结果囡囡在这里什么都没学到,还挨了不少打,我一看状况不对,就带囡囡逃出了村子。” 陆春莹看着肖叶慈道:“妈,别给自己脸上贴金行么?你挨的打比我少么?要不是我脚步快,伱自己还未必逃得出来。” “死丫头,别总跟我顶嘴!” 李伴峰看了看其他的孩子,问道:“这些孩子都是跟你们一块逃出来的?” 肖叶慈点点头道:“他们有的跟我们一样,是被拐进来的,还有的是被父母送进来的, 但他们都不是当地人,当地的孩子是不会跑的,他们不敢跑,也不想跑。” 李伴峰被绕晕了,这地方的人员构成还挺复杂。 “你先告诉我,这地方叫什么名字?” “恩公还不知道的么?这座村子叫敬德村的呀。” “不是说这座村子的呀,是说这个地方的呀!”李伴峰觉得说话有些吃力。 “哪个地方?”肖叶慈有点理解不了。 “就是从那座最高的山,叫圣贤之峰,一直到这座村子,这一片区域,叫什么地方?” 肖叶慈摇头道:“这不是同一个地方的呀,敬德村是敬德村,圣贤峰是圣贤峰。” 她回答的非常认真,但这不是李伴峰想要的结果。 “圣贤峰难道和敬德村没有关系么?” “关系是有的,圣贤峰的圣人派出了几十名弟子,到周围几十座村子里讲学,这几十个村子都日夜感激圣人的恩惠, 可我们不是这些村子里的人,待上一段日子,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的。” 李伴峰道:“跟着这些圣人弟子,能学到什么东西?” 肖叶慈摇头道:“学不到什么正经东西,一开始是教认字,囡囡原本就认字,这个不用学的, 后来又教一些圣言圣训,听来听去,都是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囡囡有些地方听不明白,问了他们几句,他们抬手就打人,还说囡囡心不诚,这辈子也都成不了圣贤弟子的呀。” 学了几个月,什么正经东西都没教,李伴峰问道:“要学到什么程度,才能成为圣贤弟子?” “那就难说了,寻常人,十个有九个一辈子都成不了圣贤弟子,他们说了,想成为圣贤弟子,要看机缘的,要有诚意,要有恒心,等上十年八载,都不在话下。” “你看出他们是骗子,所以就带着这群孩子逃出来了?” 肖叶慈低下头道:“我也不敢说他们就是骗子,但我觉得他们不是什么好人,这些孩子都是想逃的,也是有胆子逃的,我就把他们带上了。” 李伴峰皱眉道:“这地方离村子不远,村子里的人就没过来找你们?” 肖叶慈摇头道:“我们原本也不是村子的人,他们也不想理会我们,这两天实在找不到吃的,我想去村里弄一点,就遇到恩公你了。” “弄一点?” 肖叶慈红着脸道:“就,就是,偷了,孩子们要吃饭,我,我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 陆春莹哼一声道:“我脚步快,还不如让我去,等着你弄吃的,我们都得饿死。” 看着一群面黄肌瘦的孩子,李伴峰问道:“你们逃出来多久了?” “有一个月了。” “都一个月了,还在这地方待着,就没想着出去?” “恩公啊,出不去啊,我记得来时的路,可往回走,却走不出去了, 这一个多月里,很多路我们都试过了,没有一条路能走出去,绕来绕去都在这几座山里边呀!我们怕是一辈子都出不去了呀!” “能出去。”李伴峰到了山林里,猎了一头鹿,交给了肖叶慈,让她先给孩子们吃了一顿饱饭。 等众人睡下了,李伴峰回了随身居,问起了唱机:“娘子,圣贤峰是什么地方?” 嗤嗤~ 娘子思索许久道:“没听说过这地方。” 洪莹冷笑一声:“孤陋寡闻,圣贤峰这地方,我是知道的。” 娘子喷吐一团蒸汽道:“你说来听听?” “凭什么说给你们听?除非你们把我放出去!” 哐啷啷~ 娘子打着锣鼓家伙唱道:“贱蹄子,在我面前耍这心思,你也不知道害臊!” 洪莹默然不语。 唱机哼一声道:“相公,莫要信他,她也不知道圣贤峰这地方。” 李伴峰很是无奈:“我在这困了整整一天,始终走不出去。” 娘子道:“喂呀相公,圣贤峰应该不是真名,这地方到底什么来由,相公还是得打探清楚, 相公在这迷了路,要么是地方特殊,要么是中了奸人手段,查清楚根由,咱们才好应对。” 奸人的手段。 李伴峰还真把这事情忽略了。 他一直以为是地界特殊,造成他走不出去。 现在想来,也有可能是这位圣人不想让他走出去。 他留下我的目的是什么? 李伴峰在随身居睡了一晚,次日天明,四下找路,一直到深夜,还在原地打转。 这比在愚人城迷路时还让人烦躁,这地方比愚人城更让人厌恶。 在这一天时间里,李伴峰看到一群一群孩子被所谓圣贤弟子折磨,他看到一群一群的贫苦农人,把最珍贵的收获送到圣贤峰上。 回到山洞,李伴峰看到肖叶慈鼻青脸肿坐在火堆旁。 陆春莹在旁埋怨道:“我说让我去,你偏就不听我的?” 肖叶慈摇头道:“这事情不能让你做,你还太小,不能让你手上沾这些不干净的东西。” 李伴峰问道:“出什么事了?有人找到你们了?” 肖叶慈摇头道:“恩公昨天打的那头鹿,就快吃完了,我晚上去村子里找吃的,被人看见了,挨了打……” 李伴峰皱眉道:“偷东西让人抓了?你不嫌丢人么?亏你还是读书人!” 肖叶慈声音有些颤抖:“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呀?” “怎么就没办法?”李伴峰拿出一把短刀,递给了肖叶慈,“好好睡一觉,明天跟我打劫去。” 肖叶慈拿着刀,茫然的看着李伴峰:“恩公啊,这个……打劫就不丢人么?” “打劫有什么丢人的?咱们是凭手艺吃饭,赚的是个良心钱。” “这,这个有什么手艺的呀?” “手艺多了去了!”李伴峰非常严肃的问道,“山歌词会念么?” …… 次日天明,几个农人推着小车,往圣贤峰上送粮食。 肖叶慈趴在乱草里,浑身都在哆嗦。 陆春莹在旁道:“妈,你要是不行,还是让我上吧。” “谁说我不行的呀!你还太小,这事情不能让你去的呀。” 李伴峰在旁道:“别啰嗦了,词儿都记住了么?” 肖叶慈点点头道:“记住了呀!” “那就赶紧上的呀!” 肖叶慈从乱草之中跳了出来,拦住了几个送粮食的农人,大喝一声道: “乌呀!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谁人敢说半个不,一刀一个,管杀不管埋的呀!” 李伴峰和陆春莹同时摇了摇头。 之前表现的挺好! 这一个的呀,多伤士气! 几个农人怒喝道:“哪里来的野妇人?这是给圣人送的粮食,你也敢抢?” 李伴峰从乱草里走了出来,对这一群农人道:“我是圣人他爹,这是他给应当给我的,不算抢,算孝敬,你们这份东西,就算替他尽孝了。” 好个狂徒! “在圣人的地界,敢说这样的话,你是不想活了吧?” 陆春莹从乱草里跳了出来,拿着刀,指着一名农人道:“你给是不给?” 这妮子有出息。 一群孩子们在乱草里扬沙子,晃叶子,充阵仗。 这群孩子也有出息! 农人还在犹豫,李伴峰拿着短刀,在众人身边游走一番,每个人脸上都开了一道口子。 农人们吓坏了,撒腿就跑。 李伴峰让肖叶慈和陆春莹带上一群孩子,把粮食推回去,他在路边,接着打劫。 不让我走,我还真就不走了。 从今往后,村民送你的东西,我全都替你收了。 我倒要看看,你这圣人是个什么成色! PS:这位圣人是不是要出手了?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二章 诚意不断 李伴峰在山道旁边蹲了整整一天,粮食、牲口、布料、日用……抢了好几车。 抢走一车杂活的时候,李伴峰还特地与被抢的农人交流了一下心得: “你看这个雪花膏,成色明显不行,我在这方面是内行,货郎是我师弟!” 肖叶慈和陆春莹推着小车一趟一趟往山洞里搬,吃喝用度都堆满了。 孩子们吃得肚子溜圆,肖叶慈从杂货堆里拿出针线和皮尺,给孩子们做衣服。 这些孩子就一身衣服,逃跑的时候弄得满身泥污,这一个多月在深山老林躲着,衣服上都是窟窿,顾不上缝,也顾不上洗,看着实在破烂。 这事做的还像点样子,李伴峰抢回来那么多布料,就是给孩子做衣裳用的。 吃过晚饭,李伴峰逐一问起了这群孩子的来历。 一个叫小锁的孩子,在院子外边玩的时候,遇到了卖药糖的,那人说今天生意好,白送糖给他吃,让他给捧个人场。 吃过了糖,小锁晕了,卖药糖的让跟着走,他就一路跟着,一直走上了马车。 等上了马车,再想回家,却走不成了,敢动一下,那卖糖的往死里打。 还有几個孩子的经历非常相似,有的遇到了吹糖人的,有的遇到了拉洋片的,有的遇到了演布袋戏的。 这些都是江相帮拐带孩子常用的手段,无论外州还是普罗州,李伴峰都听过类似的事情。 剩下几个孩子,是被父母送到这地方来的,李伴峰就没法理解了。 他们父母是外乡人,没钱在敬德村安家,于是他们拼上全部积蓄,把孩子送到了敬德村,为的就是能让孩子够接受圣人的教育,有机会出人头地。 “你们父母不来探望你们么?” 年幼的孩子都不吭声。 一名年长的孩子喊道:“我爸来过一次,我跟他说我要回家,他打了我两巴掌,我再也没见到他。” 生长在此地的孩子,习惯了被折磨。 被拐带来的孩子,被迫受折磨。 这些被父母主动送来的孩子,怎么算? 李伴峰正在沉思之中,忽听陆春莹喊道:“妈,那群瘪三又来偷吃的!” 李伴峰一出门,看到十几个半大少年,站在远处,正在和陆春莹对峙。 一名十三四的少年,手里拿着根竹棍子,冲着陆春莹喊道:“跟你个跑腿的,俺们犯不上磨舌头,叫你们当家的出来说话嘞!” 肖叶慈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少年冲着肖叶慈抱拳道:“行走江湖,支的是祖师爷的大旗,靠的是重如金山的义气, 大姐您杵门子硬嘞(会赚钱),山珍海味您老吃遍,就给师弟几个一碗汤喝吧!” 其他人跟在身后咋咋呼呼,肖叶慈又气又恼,看着这些孩子,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话:“噢呦,侬个小赤佬,出来偷东西,说话还那么气人的!” 李伴峰从山洞里走了出来,很认真的做了回应:“合子上的并肩子,滑哪趟线的?” 一看到李伴峰,一群半大小子矮了半截。 他们不知道李伴峰是什么修为,但看到成年男子,心里难免恐惧。 领头的孩子,壮着胆子回了一句:“俺们是七老爷门下的弟子,你要是没听过七老爷的名号,就上俺们家那打听打听!” 七老爷? 李伴峰愣了片刻,又想了想这孩子的口音,问道:“你是海吃岭来的?” 孩子点头道:“大爷好眼力!” 李伴峰道:“甩个蔓!” 孩子想了半天,回答道:“犄,犄,犄角……” 李伴峰笑了。 他应该想说犄头蔓。 “你姓牛,知道烙饼村么?”烙饼村里几乎家家姓牛。 孩子点头道:“俺就是烙饼村的,俺叫牛光大!” “伱认识牛福志吗?” “牛家好汉,有福气,有志气,那是俺大伯嘞。” 李伴峰笑了。 这小子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你是被人牙子绑过来的?” 牛光大摇头道:“俺是被俺爹送来的,他说让俺学真本事。” 李伴峰看了看另外几个孩子:“这些孩子是跟你一起来的?” “他们不是烙饼村的,但跟俺一样,都是被爹娘送到敬贤村的。” 敬贤村,这是另一个村子逃出来的孩子。 李伴峰点点头:“把你们人都叫来,到这有饭吃!” 牛光大犹豫了片刻,问了一声:“这位大爷,还没请教您尊姓大名。” 肖叶慈拉了李伴峰一把:“恩公啊,江湖凶险,有些事可不能轻易告诉别人的。” 轻易告诉别人? 你知道我名字吗? 肖叶慈其实和他们一样,她也不知道李伴峰叫什么。 李伴峰看了看牛光大,说道:“我姓恩,叫恩公。” 他姓恩…… 牛光大回身看了看身边几个孩子:“你们谁学过百家姓,有恩这个姓么?” …… 牛光大当晚带着十几个孩子,住在了隔壁山洞,李伴峰分给了他们不少食物,但是也跟他们说明白了道理。 “吃喝不是白给的,明天都得给我出力。” 牛光大倒是个明事理的少年,挺直腰板对李伴峰道:“无功不受禄,这道理俺们都懂,没有恩公给俺们一碗饭吃,俺们就算熬得过今天,明天也是个饿死, 恩公既然吩咐了,我们就把这条性命交给恩公,上刀山,下火海,都是恩公一句话的事。” 李伴峰闻言,默然片刻道:“有两件事,要跟你们说清楚, 第一件事,性命是你们自己的,不要交给任何人, 第二件事,刀山火海之类的承诺不要乱说,只做你们力所能及的事情,别轻贱了承诺,也别轻贱了自己,能听得明白么?” 牛光大听的不是太懂,李伴峰说的尽量直白一些:“明天我要出去做点正经生意,打劫这种事,你们做过么?” 牛光大不敢夸口。 旁边一名小伙子,叫方连福,双目炯炯有神,看着李伴峰道:“恩公,打劫这种事,我们以前也是有想过的……” 牛光大踹了方连福一脚,这话说的好像咱们只敢想想,啥也不敢干似的。 “恩公,正生意俺们能做,俺带上几个胆大跟着俺上,您在旁边指点俺们两句就行。” 李伴峰摇头道:“你们不懂什么样的人该抢,什么样的人能抢,真正动手还轮不上你们, 找几个有力气的,能推车的,在山坡上等着,等我办完了正事,去把东西带回来,能把这点事情办好,就算你们没掉链子。” 第二天,李伴峰带上众人再去山路上劫道,一连劫了三天,周围几十座村子都传开了消息。 村民们大多不敢独自上山,但给圣人的心意不能断了。 心意断了,诚意就断了,没了诚意,哪还有求学的希望? 村民们商量了一下,六个村子联合在一起,派出六十名壮丁,护送村民往山上送粮。 这六个村子把气势做的很足,临出发前一天,村里先准备酒宴,给六十个壮汉壮行。 到了出发当天,六个村子各打出一面大旗,在队伍前边开路,六面旗子上分别写着各村的名字,“敬德”、“敬贤”、“慕圣”、“明德”、“思贤”、“怀恩”。 站在大旗后边的,是六个中年人,这都是村子里精挑细选,见过世面的,眼睛会把簧(会看事),有江湖经验。 出发之时,壮汉们先喊一声:“合吾!” 江湖人自称老合,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我们是江湖人,对面看着分寸!” 六十人结成两队,护着中间运送粮食用度的村民。 前边过桥,站在前排的中年人喊道:“悬梁子,麻撒着,合吾!” 这句话有两层意思,一是让自己人走快些,这地方可能有埋伏。 二是警告设伏的贼人,我们都是行家,早就做好了防备。 等要上山的时候,再喊一声:“当子,把合着,合吾!” 意思和前边一样。 翻过一座山丘,平安无事,运粮食的村民心生慨叹:“闯荡江湖,必须要懂得江湖人的规矩,光靠硬打肯定不行。” 这几位走过江湖的壮汉,心里也有几分得意,圣人子弟,平时都看不上他们这类人,而今能为圣人出膀子力气,也算给自己挣了一回脸。 前方又是一座山,众人歇息片刻,沿山道上山,队形没有丝毫松散。 山道过半,前方突然有几十个妙龄女子从山上走了下来。 一名壮汉高声喊道:“滑梁子人海了,把合着,合吾!” 这句话的意思是,对面人多,加小心! 这真是江湖人做派,没因为对面来的是女人掉以轻心。 几名壮汉吩咐村民把路让开,让这群女人先过去。 女子们停在众人面前,脸带笑容,不走了。 这些村子的村民都受过圣人教化,自然不会中了美人计,为首的壮汉上前抱拳道:“祖师爷赏碗饭,姐姐们天下都吃遍,兄弟我就吃一线,姐姐们给兄弟留口饭吃吧。” 女子们没有离去,却都拿出了兵刃。 壮汉一皱眉头,看来今天这道理是讲不清了。 “姐姐们,今天非得破盘么?好话说了没用,那咱们就开鞭,诸位是把式,我们也不是雏儿,轮子盘头,咱们各抄家伙……” 梆! 一名姑娘抡起棒子,把这壮汉打倒了。 身后几十名姑娘一并上前,提着棒子照头就打。 这些姑娘是李伴峰的纸人,在修者面前,不敢说能打,只能起个牵制作用。 今天看对面这么大阵仗,李伴峰以为这里边怎么也该有几个修者。 哪曾想到,这些人清一色都是白羔子。 姑娘们打了一分多钟,六十个壮汉,连同一群村民全都被打跑了。 李伴峰把纸人全数收回,把她们带回随身居里,让她们自行散碎。 牛光大带着几个半大小子,按李伴峰的吩咐,来到山上把几十车东西都收了。 这几座村子下了血本,东西还是送不出去,这回该死心了吧? 三天之后,又来两百多人,护送粮食用度上山。 这次来的可不是壮汉,都是六十岁往上的老人。 老人们一边上山,一边喊道:“绿林道的英雄好汉,我们都是棺材瓤子,你们要是下得去手,就在我们身上抢。” 李伴峰气笑了。 这圣人对你们到底有多大恩情? 叫这些老人上山,是几个意思? 李伴峰看着一众老人,慨叹一声道:“行啊,看你们年纪这么大的份上,这份孝心,我替我儿子收下了!” PS:伴峰是个实在人。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三章 你们得尊老 黄昏,一群老人连哭带喊回了村子,纷纷控诉贼人的狠毒。 要是李伴峰在场,说什么也得劝他们两句。 狠毒是应该的,不狠能打劫么? 软的硬的都试过了,没用处。 几座村子商量了一下,这事得找圣人弟子出面。 给圣人的一片心意,被劫道的给抢了,圣人弟子不能就这么看着! 可圣人弟子不那么好说话,稍不顺意,就要动手打人。 村民们很有诚意,打也打得,骂也骂得,为的都是对圣人的一片诚意。 他们在圣人弟子门前长跪不起,只求他们把村里遇到的状况告知圣贤峰。 这下轮到弟子们为难了。 村民们是向圣人表诚心,他们是圣人的弟子,这事不能不管。 他们都是狠人,不管多小的孩子,抬手就打。 可打孩子是一回事,对付打劫的,是另一回事。 孩子挨了打,不敢还手。 打劫的揍他们,不会手软。 最终有三名弟子胆子大,把事情答应了下来,连夜上山,给圣人送信。 他们能上得去圣贤峰么? 能。 这地界山连山,去圣贤峰的道路不止一条,李伴峰不可能在每条道路上都设伏。 况且他是为了劫财,也不可能见到个过道的就动手。 这三名弟子穿上粗布衣裳,假扮成农人,把消息送到了圣贤峰。 作为圣人弟子,他们一点修为都没有么? 还真就没有。 弟子之间也有差异,有修为的弟子都在圣贤峰上居住,不下山讲学。 深宅大院之中,当初给李伴峰开门的少年,站在门廊之下,隔着门,等候师尊的命令。 屋子里不断传来急促的喘息,师尊正在修行。 待喘息声稍有平复,少年终于听到了师尊的声音:“此人自称是货郎的师兄?” 少年人回答道:“村民们是这么说的,估计是这人胡言乱语。” “那却未必,此人不请自来,掀起这多风波,想必是有些根基的,让敬章和文烈下山,先给他些教训。” 少年人答应一声,屋子里的喘息声再度响起,师尊又开始修行了。 出了宅子,少年人到了另外两座宅院里,把曲敬章和任文烈两位师兄叫了过来。 听到师尊的吩咐,这两名弟子弄清楚了事情脉络,当即下山去找李伴峰。 找李伴峰不难。 这段日子,各村各地相继有二百多人来投靠李伴峰,这些人都是外地来的,想走却又走不了的。 人多了,声势也就大了,开始还住在山洞里,而后山洞不够住了,众人开始搭建木屋,木屋联排成片,已经成了一座山寨。 李伴峰给山寨起名为恩公寨。 曲敬章和任文烈年纪都在五十出头,两人各自换上一件粗布短衣,衣服上带着好几层补丁,一看就是穷苦人。 两人到了恩公寨,见了正在山寨外边巡哨的牛光大和方连福,问他们讨口水喝。 方连福问这两人:“你们是外乡来这要饭的?” 曲敬章摇头道:“我们不是要饭的,我们都是本地人,我们不要吃的,就要一口水喝。” 牛光大皱眉道:“你们是本地人,不到村子里去,跑到这深山老林,跟俺们要水喝?” 任文烈叹口气道:“后生,你这是怎么说话?我们这么大把年纪,还能骗你口水是怎地? 你哪怕从井里打一碗凉水给我们,我们也念你一份恩情,你这来来回回,审问了我们好几句,好像我们是来做贼似的。” 牛光大眨眨眼睛道;“俺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 方连福脸红了:“我们也是年轻,不大懂得礼数,你们二位等着,我叫人给伱们沏茶,再给你们弄些点心吃。” 两个农人跑到荒山野岭要水喝,本来是件很可疑的事。 让这两人说了几句,牛光大和方连福反倒觉得十分愧疚。 喝了茶水,吃了点心,曲敬章打着饱嗝道:“后生,不是我教训你们,尊老是为人之本,你们难道没有老的时候? 等你们到了我们这个岁数,出门在外还让人当了贼一样审问,你这心里能好受么?” 牛光大和方连福满脸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任文烈伸了个懒腰道:“后生,有歇脚的地方没有?我们不久留,实在是觉得累了,就睡一会。” 牛光大和方连福为难了。 山寨里边不能随便留外人,这是恩公定下的规矩。 可这两個老人,这么大年纪,就想在这小睡一会,这点事都不答应,这良心上过不去。 小哥俩商量片刻,对两个人道:“我带你们去我们住处睡一会,天黑之前,你们二位可得走。” 任文烈咂咂嘴唇道:“你们这话又是啥意思?我们还能赖着不走是怎地?现在的后生怎么都这副模样?你们爹娘是怎么教你们的?” 小哥俩一句话没再多说,带着两个老人悄悄回了自己屋子,两个老人刚要进屋,忽见一名男子,戴着礼帽,留着一脸胡子,走了过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不好好巡哨,回屋躲懒来了?” 一见是李伴峰,牛光大和方连福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曲敬章和任文烈互相看了一眼,看来这个大胡子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任文烈先开口:“我说这位好汉,别责怪这两个后生,我们是路过的,就想找个地方歇脚,这两个后生心眼好,给我们找了个地方。” 曲敬章接着说道:“我们这么大把年纪,在你这讨个住处,难道还坏了什么规矩?” 李伴峰赶紧说道:“两位误会了,尊老是为人之本,不管什么规矩,都得以尊老为先, 两个娃娃的屋子又乱又脏,让两位老人家在这地方歇脚不合适,老人家,您跟我来,您直接到我住的地方去。” 曲敬章和任文烈不动声色,跟着李伴峰进了山洞。 任文烈四下看了看:“你就住这?” 曲敬章叹道:“我说你这汉子,为啥撒谎骗我们?你是这群人的大当家,哪能住在这种地方?” 李伴峰低头道:“让两位见笑了,我这人不爱住房子,就爱住山洞。” 曲敬章皱起眉头道:“你跟我们两个老人家,说这样的笑话,合适么?” 任文烈道:“你爹娘教没教过你,跟老人说话是什么规矩?” 李伴峰如实作答:“这个还真没教过。” 说话间,李伴峰汗水直流,全靠帽檐压得够低,没让对方有所察觉。 对方用的是德修的技法——见德思齐。 在技法之下,对方给李伴峰树立了一个很高的道德标准,让李伴峰在对方的指摘之下,陷入了自责和愧疚之中。 这个技法能抵挡么? 要看双方修为。 从当前的状况来看,曲敬章和任文烈的修为都在五层上下,和李伴峰的宅修相当,但两人合力,让李伴峰吃了不小的亏。 “小老弟,撑得住么?” 酒葫芦和含血钟摆在用念修之技帮李伴峰保持清醒,但李伴峰念头太多,局面一时不好扭转。 梦德挂在山洞的岩壁上,也在暗中帮衬。 多亏李伴峰做足了准备,否则不可能支撑到现在。 他看着两个人,面带笑意道:“我给你们茶水喝,还给你们点心吃,还给你们找住处,你们在这逼逼赖赖,挑七挑八, 你们爹娘没教过你们礼数么?你们活了一把年纪,做事这么没规矩,不觉得脸红么?” 两人一怔,没想到李伴峰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曲敬章怒道:“这是怎么跟老人家说话?” 任文烈道:“你没家教么?不懂尊老么?” 李伴峰扫视着两人,问道:“这话该我们问你们,你们懂不懂尊老?我岁数比你们大,你们知道么?” 曲敬章愣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任文烈冷笑一声:“你这话说出来,却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李伴峰盯着任文烈道:“你有几个颗牙?那么容易掉么? 我是货郎他师兄,我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桥都多,你们在我面前卖什么老? 你们出生的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在哪呢,你们两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你们见了老人家怎么说话?你娘没教过你规矩么?” 李伴峰一番话说的颠三倒四,但其中大部分话都是事实。 可曲敬章和任文烈关注的不是事实,他们只关注了一个问题,这人真的是货郎的师兄么? 如果真是货郎的师兄,在他面前卖弄技法,是不是太愚蠢了? 看到他们纠结的神情,李伴峰有了把握,言之凿凿和愚者千虑,都得手了。 李伴峰指着两人喝道:“你们要脸不?要是还知道寒碜,出门给我站着反省去!” 曲敬章和任文烈不敢确定李伴峰的话是真是假,一番纠结过后,他们做出了决断,暂且离开这是非之地。 如果李伴峰真是货郎的师兄,他们俩能活到现在,全靠李伴峰的仁慈。 如果李伴峰不是货郎的师兄,反正已经知道了他的住处,找合适的机会再来收拾他也不迟。 两人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山洞。 这是昏招。 愚者千虑,患得患失。 这是最有利于李伴峰的选择。 其他道门的人,永远不要背后留给旅修,否则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李伴峰猛然踏出一步,踩碎了地上一块石头。 几块碎石打在了两人的后脑。 PS:“我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桥都多。”这句话是对了还是错了?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四章 同文共规 一语成真 指肚大小的石子打在了后脑勺上,任文烈位置稍偏,状况尚可,脑袋后边起了一片血肿。 曲敬章结结实实挨了几下,颅骨都裂了。 两人知道自己着了暗算,曲敬章赶紧回头,任文烈撒腿就跑。 两人之所以应对不同,和修为无关,这主要是经验导致的。 曲敬章见过旅修,知道不能继续背对李伴峰,否则死路一条。 任文烈也见过旅修,也知道不该背对李伴峰,但他的经验集中在曲敬章身上,他熟悉曲敬章的性情,知道曲敬章肯定会回头搏命。 看到任文烈跑了,曲敬章一慌,转身也想跑,又不敢背对李伴峰。 可德修单挑旅修,胜算微乎其微。 现在想跑也晚了,任文烈已经跑远了,这个大胡子肯定要找离他最近的人下手。 曲敬章在纠结之间,勉强支应了两招,接下来又做了个愚蠢的决定。 他想开口和李伴峰讲道理。 如果单纯拼身手,或许还能多支撑一会,到了这步境地,还想拼技法,李伴峰哪还会给他机会。 “后生,你听我说……” 噗! 曲敬章脑袋落在了地上,唐刀嗤笑一声:“刀刀取敌首。” 说完,唐刀飞回了李伴峰身边。 李伴峰两步追上任文烈,正要下刀子,忽听任文烈喊一声道:“穷寇莫追!” 什么意思? 又要跟我扯道德? 你以为德修喊两句口号就是万能的? 你们刚才的技法我都能抗住,而今仓皇之下一句话,我有什么扛不住的? 李伴峰挥刀再砍,刀子挥出去了,却没能砍到人。 李伴峰一惊,不知是刀出了问题,还是自己手出了问题。 等再砍一刀,发现刀和手都没问题,问题出在了脚上。 李伴峰的脚步慢了,自从听到任文烈那句穷寇莫追,李伴峰的脚步不自觉的慢了下来。 这不是来自道德底线的束缚,也不是来自意念的操控。 这是某种事实,突然形成的事实,李伴峰的速度被限制了,他追不上任文烈。 任文烈带着逃命的法宝,他身上的长袍卷起一阵旋风,带着他很快消失在了森林之中。 李伴峰回了山洞,思索刚才的战斗。 可以肯定,这两个人是圣人派来的,可他们是什么身份,这事还得仔细分析。 如果他们是圣人的弟子,那就证明这个圣人真有些实力,接下来和他交手,得时刻加着防备。 如果他们是圣人雇来的刺客,事情倒好应对一些,可按照李伴峰的经验,德修一般不会做刺客,两个德修一起做刺客的几率更不高,这个道门明显不适合吃这碗饭。 还有刚才逃跑的那个人,他用的到底是什么技法? 一声穷寇莫追,脚步自动变慢了,这应该不是德修的手段,李伴峰当时没有感到过愧疚。 他本想回随身居问问娘子,刚才交手那一幕恰好被肖叶慈看见了,肖叶慈认得这技法。 “恩公啊,刚才那人用的是文修技——同文共规的呀。” “这是几层技法?” “三层技,是文修极难修炼的技法,修者说一句话,这句话得让对手听得明白,还得让对手听出道理,然后这句话就成了法条,就成了约束,就成了双方必须遵从的规矩。” “文修三层技?”李伴峰一阵愕然,刚才那老头子明明是个德修,居然还会用文修三层技。 肖叶慈还真就听说过这类修者:“恩公啊,所谓文德不分家的呀,兼修文修和德修的修者是真的有啊。” 相近道门的兼修者,从见德思齐的技法强度能看出来,刚才那人德修应该在五层上下,文修还在三层以上,这样的人可真就不好对付。 李伴峰又问肖叶慈,除了三层技,你还知道文修的什么技法? “还有二层技,一语成真,这个能把假的事情,用真的事情,变成真的事情。” 李伴峰连连摇头:“听不懂。” 肖叶慈仔细解释道:“这个确实不好懂的呀,我也只是听前辈们说过几个例子,其中有一个例子讲的是一个文修和一个德修交手,德修年纪大了,要求文修让他三招, 文修承认德修年纪大了,说了一句古诗,叫白发三千丈,结果德修就长出了一头长发,虽说没有三千丈,可也有十几米长, 两人交手的时候,德修一不小,被自己头发绊倒了,然后就被文修打死了 头发长出三千丈,这个是假的,但这首古诗确实是有过的,用真的,把假的说成真的,就叫一语成真。” 这回李伴峰听懂了。 这个技法他见过。 当初铁杨三杰攻打正经村的时候,六层文修杜书平曾经用了这个技法。 他说了一句踏破铁鞋无觅处,直接把左武刚的鞋子给说破了。 肖叶慈接着说道:“一语成真之技,虽然只是二层技,但和三层技一样的难学,甚至还要更难一些, 而且二层技和三层技使用起来要吃修为的,修为差距太大,说出再多花样,技法也是没用的。” 文修技法不好学,学会了还真是厉害! 像这样的高手,那位圣人手底下还有多少? 这要是都拿来炼丹…… 想起炼丹,李伴峰拿出一颗金元丹,配着蓝叶丹吃了。 一颗金元丹相当于百日修行,李伴峰算了算这些时日吃过的丹药,加上东奔西走积攒的光阴,旅修可能要上五层了。 可李伴峰还不知道五层技是什么。、 谁知道旅修的五层技呢? 貌似那个人还不太远。 等旅修升了五层,和宅修加在一起就是十层,十层的修为能不能打得过那位圣人? 那位圣人的弟子文德兼修,他自己很可能也是兼修者,他要是也把修为加起来,大概率在我之上。 既然有这么强的实力,他为什么还不对我出手? 不想以大欺小? 这是扯淡,恃强凌弱是大人物最重要的生存法则。 受到某种规则的约束,不能对普通人出手? 就像虫魁那类角色,当初对海吃岭的百姓动手,直接被货郎拾掇了。 有这方面的可能,但这两件事性质并不一样。 虫魁当时害死了海吃岭数以万计的百姓,货郎自然不饶他。 但这位圣人如果只收了李伴峰一个,货郎大概率不会管,这种事也管不过来。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原因? 李伴峰暂时没想清楚,把曲敬章的尸首拉回去炼丹了。 …… 任文烈回到圣贤峰上复命,把在恩公寨里发生的战斗从头到尾描述了一遍。 他说的基本是实情,但把有些情况说的夸大了一些,毕竟曲敬章把性命都折进去了,只有他一个跑回来了,这里如果没有意外因素,那就只能证明他们没有尽心。 圣人依旧住在里屋,屋子里的喘息声,一波一波,一直不停。 等稍微平复一些,圣人问道:“你说不知道他是旅修,所以吃了他的亏?那现在你知道他是旅修了,拾掇他应该没什么难处了吧?” “难处还是有一些……”任文烈冒汗了,他不想再次面对货郎的这位师兄。 圣人嗤笑道:“说了那么多,还不是你手段不及他,我就知道,这人的来历没那么简单。” 任文烈擦擦汗水道:“那就让其他几位师兄……” 他的意思是,他不中用,建议师尊另换别人。 圣人也同意了他的想法:“让你大师兄去吧,仕祥岁数大了,伱得陪着他去。” “大师兄他……” “呵呵,”圣人笑了,“怎么,嫌弃你大师兄了?他把你们这些娃娃一点点拉扯起来,这份恩情,你们都忘了?” 任文烈感到一阵愧疚,没敢再多说,跑到圣贤峰山顶,去请大师兄。 大师兄一个人独居,身边没有婢仆,任文烈叩了半天房门,没听见回音,干脆直接推门进去了。 前院里没人,任文烈进了正院。 正院也没人,后院还是没人,任文烈在东跨院好不容易找到了大师兄丛士祥。 身躯臃肿的丛士祥,正在太阳底下捉虫子。 他拿着一把小刀,在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 拨开一层层苍老的肌肤,丛士祥在肌肤深处的脂肪里摸索片刻,扯出来一条和小拇指大小相当的蛆。 这条蛆长着一条修长的鼠尾,身上挂着一层暗黄色的油脂。 丛士祥把这条蛆虫扔进了身前的火堆里,虫子挣扎一会,身上的油脂冒起了一阵阵白烟。 丛士祥忽然觉得又有些痒痒,拿着短刀伸到了自己耳朵后边。 任文烈上前道:“师兄,我帮你你抓虫,你先把刀给我,别把自己耳朵割掉了。” “嗯,嗯……”丛士祥从喉咙里挤出两声回应,然后把手里的刀子交给了任文烈。 刀子的铁腥气,加上脂肪的腥气,再加上蛆虫独有的腥气,混合出了一股独特的味道。 任文烈强忍着这股味道,一刀一刀割开丛士祥的皮肉,一条接一条把蛆虫挖了出来。 不能挖太多,否则丛士祥身上伤口太多,会影响战力。 等火堆里蛆虫烤到了五六分熟,丛士祥拿出来一条,递给了任文烈。 任文烈摆摆手道:“师兄,你吃吧。” 丛士祥把肥硕的虫子塞进了嘴里,嘴里没牙齿,他含在嘴里,抿了半响,咂么够了滋味,一伸脖子,吞了下去。 在他咽喉下边有个窟窿,任文烈清晰的看见虫子滑了下去。 丛士祥吃的很满足,他喜欢这个滋味。 把虫子都吃光了,丛士祥从火堆旁站了起来,一双干枯的双眼,紧紧盯着任文烈。 任文烈后退两步,尽量和丛士祥保持距离:“师兄,咱们下山吧,师尊有趟差事让咱们去办。” “呵,呵呵……”丛士祥笑了两声,跟着任文烈走出了大宅。 PS:这老头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五章 大师兄 李伴峰坐在随身居里,看着长枪洪莹,关切的说道:“妹子,这些天你受苦了。” “呸!”洪莹啐了一口,“负心的男人,谁是你妹子!” “小声些,别把娘子吵醒了。” 唱机正在睡觉,李伴峰趁机向洪莹献殷勤:“妹子,我看你和娘子之间还是有情义的,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过节,你就跟我说说呗。” 洪莹冷笑一声:“我们之间过节多了,多到了我自己都数不清楚,你想听你哪一段?” 李伴峰叹口气道:“伤感情的话,咱们就不说了,我就想听你们打仗那段,尤其是打到你死我活那段。” 他想知道旅修五层技,洪莹是高层旅修,技法她知道,要领她也知道,唯一的问题是,怎么让她把技法说出来,而且还不能让娘子知道。 洪莹冷笑道:“是那恶妇让伱来探话的?负心汉,你告诉那恶妇,让她死了这条心,她这辈子别想从我嘴里问出一句实话。” 李伴峰叹道:“你这又是何必,都是情同手足的姐妹,有什么误会咱还说不开么? 行,我顺着你,我不问你们前因后果,就说你们之间怎么打的就行。” 洪莹哼了一声:“我就不跟你说,你能怎地?” 李伴峰又叹一声道:“何必置气呢,我不也是为了你们两个好。” 说话间,李伴峰拿出一个雪花膏瓶子,蘸了些药膏,抹在洪莹身上。 洪莹一哆嗦,怒斥一声道:“你摸我做什么?” 李伴峰压低声音道:“小声些,别被娘子听到,这是伤药,镇痛的。” 这可不是瞎说,这是酒葫芦用药酒和雪花膏调制而成的伤药。 洪莹一阵挣扎:“不用你献殷勤,你和那恶妇都是一路货色,你们肯定串通好了来算计我,你离我远些,你别,那里别,那厢……可以再多抹一些。” 洪莹这段时间确实没少受伤,虽说真身已经不在,可她不是不知道疼。 “我让你在那厢多抹一些,那厢,不是这地方……” “到底哪个地方?”李伴峰有点着急。 洪莹冷哼一声道:“你急什么?疼的又不是你。” “我这不是……替你着急么。” 抹了伤药,李伴峰搓搓手道:“妹子,先告诉我你们两个当时是怎么打的?” 洪莹冷哼一声:“你总问这個作甚?” “我这不是帮你们化解冤仇么?” “我和她的冤仇化解不开,有些事情我也不想再提了。” 不提? 你要是不提,我不白忙活了么? 李伴峰没了耐心,准备逼问。 嗤~嗤~嗤~ 娘子喷吐几口蒸汽,打了个哈欠,醒了过来。 “喂呀,这什么味道?雪花膏?贱人,你身上怎么有雪花膏的味道。” 洪莹很紧张:“哪有什么雪花膏?你睡糊涂了吧!” “不对,就是雪花膏的香味!”唱机的大喇叭口转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拿出雪花膏瓶子,往脸上抹了一层:“这两天,有点干燥,是我抹了些雪花膏。” 嗤嗤~ 唱机用一团蒸汽包裹了李伴峰:“相公,以往不曾听你说过天干,今天怎么突然精致起来?” 李伴峰解释道:“因为今天特别的干。” “特别干么?”蒸汽猛然升温,唱机怒道,“好你个疯汉,这贱人才来几天,你就勾搭上了,这么好的东西往她身上抹,你何时对我这么体贴过?” 李伴峰瞪起眼睛道:“娘子,话可不是这么说,胭脂、水粉、雪花膏,我给你抹过不少。” “呼呀~”娘子更是恼火,“你还真拿我和这贱蹄子比!” 洪莹怒喝一声:“你说谁是贱蹄子,你个恶妇不贱么?” “疯汉,我一会再和你算账!”唱机放了李伴峰,接着和洪莹撕打,洪莹还不了手,却也没有服软。 李伴峰趁机逃出了随身居,揉着额头,为五层技的事情苦恼。 五层技到底是什么? 是不是娘子之前提出的断径开路之技? 技法要领是什么? 如果洪莹不肯说,这事还能问谁? 去药王沟找车夫? 现在连这鸟地方都出不去,可怎么回药王沟? 就算回了药王沟,车夫也未必肯帮我。 技法到了这个层级,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这不是花钱就能买来的。 正当苦恼,忽见陆春莹心急火燎跑了进来:“恩公!出事了!山寨外边来了几个人,看架势都是圣人派来的。” “到底是几个人?” “有四五个,我走得急,没看清楚。” 李伴峰清点了一下身边的法宝,一路疾行到了山寨门口。 门口站着五个人,其中一个,李伴峰认得,这人是任文烈,刚从李伴峰手底下死里逃生。 还有三个年轻人,年纪都在二十多岁,敢跟着任文烈一起来,应该都是有修为的。 还剩下一个人。 这个人就有点看不明白了。 从面相上看,这人年纪不小,深邃的皱纹刻在毫无弹性的皮肤上,嵌套着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斑点。 从身躯来看,这人非常臃肿,不是壮,也不是胖,而是一种松散的臃肿,仿佛一身骨肉不是留在皮肤里,而是被束缚在衣服里。 这个臃肿的老人也看向了李伴峰。 任文烈对那老人道:“师兄,咱们要找的就是他。” “呵——” 这老人正是任文烈的大师兄丛士祥,他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吟,一股腐朽之气让李伴峰皱起了眉头。 另外三个年轻人,原本是附近的村民,因为诚意足够,今天刚收到圣人的指示,被收作了弟子。 他们当中最年长的叫江时荣,排第二的叫裴茂金,最年轻的叫高扬庭,李伴峰推测有误,这三个人并没有修为,任文烈把他们叫过来,说是让他们给大师兄打个下手 李伴峰和这五个人逐一对视,任文烈想先跟李伴峰说几句话,李伴峰摇了摇手指,示意他不要说话。 “文德兼修,仗着两个道门的便宜,你躲过一劫,这次你可走不了,你们都走不了。” 李伴峰一笑,任文烈十分紧张,身旁的三个师弟也很紧张。 只有大师兄丛士祥面无表情,至少李伴峰没看出这个臃肿的老人身上有任何变化。 言之凿凿对他不起作用? 这人多高的修为? 愚修技法不是无视修为么? 众人对峙间,牛光大赶着两头牛,到了山寨门口。 最近抢的牲口比较多,一时间吃不完,先留在山寨里养着。 牛光大刚放牛回来,没想到遇到了这一幕。 他傻了,牛也傻了。 李伴峰喝一声道:“回去!” 牛光大拉着牛往回走,牛站在原地不动。 李伴峰怒道:“我让你回去!” 牛光大扔下牛,自己赶紧跑回了山寨里。 丛士祥猛然到了李伴峰面前,臃肿的身躯丝毫不显得笨拙。 李伴峰脚尖点地后撤一步,右脚踢在丛士祥的肚子上。 这一脚铆足了力气,却仿佛踩上了泥沼。 噗嗤一声,李伴峰一只脚陷进了丛士祥的肚子,正想拔出来,丛士祥猛然抓住李伴峰的腿肚子,一口咬了下去。 不好! 李伴峰感知到了强烈的危险。 虽说丛士祥没有牙齿,但这口要是让他咬中,右腿必然就废了。 情急之下,李伴峰左脚蹬地而起,身子直接悬空,脚尖踹中了丛士祥的面门,借着这点支撑,把右脚拔了出来。 李伴峰刚一落地,丛士祥又到了近前,伸手要扯住李伴峰的衣衫。 李伴峰用跬步绕到丛士祥背后,将一颗锈丹打在了他后脑勺上。 这招许久没用过了,除了当初对付蓑蛾夫人没见效,其他时候从来没有失手过。 锈丹挂在丛士祥后脑勺上,一片锈迹迅速蔓延。 李伴峰刚松了一口气,忽见丛士祥从后脑勺上抓下来一片血肉。 他抓的很深,后脑勺的头骨直接漏了出来。 李伴峰深感惊讶,更让他惊讶的还在后边。 丛士祥把这团血肉直接塞进了嘴里。 他给吃了! 连着肉皮上的锈丹,一并给吃了。 吃了好呀,他肯定能变成锈渣子。 李伴峰是这么想的,可丛士祥没变成锈渣。 他身体没有任何异常,接着向李伴峰猛攻。 速度极快,不比李伴峰逊色。 力道极大,不是李伴峰能够相比。 体魄极好,不光拳脚伤不了他,李伴峰用镰刀在他身上开了几道口子,完全不见效果。 不能和这样的人缠斗,他实力太强,必须得找机会尽快结果了他。 李伴峰抽出两把短刀,投向了丛士祥的面门。 与此同时,唐刀绕到了丛士祥的背后。 酒葫芦喷洒了一团酒雾,笼罩了丛士祥。 三面齐攻,看他如何应对。 就算丛士祥把接下来的攻势都化解了,李伴峰的攻势也不会停下,直到彻底收了他为止。 接下来的一幕,完全超出了李伴峰的预料。 丛士祥没有躲闪,直接让短刀插在了脸上。 短刀迅速生锈,转眼之间化成了锈渣子。 在丛士祥身后,准备“刀刀取敌首”的唐刀,没敢出手。 如果他真出手了,结果和这两把短刀一样,也会变成锈渣子。 这什么道门? 他吃了锈丹,怎么还进化出了锈丹的功能? 李伴峰正当惊骇,丛士祥朝着李伴峰冲了过来。 PS:这位大师兄为什么不怕愚修技法?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六章 破茧蛹 丛士祥吃了锈丹,自己非但没事,还能让兵刃锈蚀。 惊骇之余,李伴峰没有多想,直接划着了火柴,扔向了丛士祥。 酒雾缭绕,丛士祥浑身起火,身上的油脂滋滋冒烟。 他不躲闪,也不挣扎,甚至都不急着灭火。 他从身上扯下来极快烧焦的皮肉,连着火苗一块吞了下去。 就滋味而言,丛士祥还算满意,他深吸了一口气,把身上的火焰和周围的酒雾全都吸进了嘴里,随即对着李伴峰喷了回来。 躲过这团火焰并不难,但李伴峰不敢再近身了。 他不确定丛士祥还能吐出什么,也不确定他会吃些什么。 丛士祥又朝着李伴峰冲了过来,李伴峰保持着十米的距离和丛士祥周旋,任文烈喊了一声道:“你一个年轻后生,身强力壮,还不敢和一耄耋老人正面交战么?” 李伴峰一阵愧疚。 愧疚之间,李伴峰被丛士祥堵住了去路。 又听丛士祥喊一声道:“狭路相逢勇者……” 同文共规之技,这句话要是让他喊全了,李伴峰会冲上去和丛士祥硬拼。 如果硬拼,李伴峰一回合都走不过去,丢了性命不说,连尸首都得被丛士祥吃了。 幸亏李伴峰有防备,突然唱起了曲子:“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呀……” 情急之下,李伴峰只想到这一首歌,他唱了首《摇篮曲》。 但这一首歌杀伤力不小,一是李伴峰对这地方足够熟悉,二是李伴峰刚从宅子里出来,身体状况正好,深宅大院的技法发挥的十分到位。 歌声一出,任文烈难忍困倦,差点睡了过去,文修的同文共规之技没能施展出来,德修的见德思齐之技也被冲散了。 对付任文烈并不难,可丛士祥没那么好对付。 李伴峰的歌声对他完全无效,双方战力悬殊,李伴峰被迫退到山寨里,丛士祥一脚把山寨大门踹个稀烂,两步把李伴峰逼到木屋墙下。 愚修技法不灵,深宅大院之技也不灵,到底什么手段能对付他? 李伴峰顺势登上房顶,丛士祥还想再追,脚下一滑,摔倒了。 脚下突然冒出了茶水,从地上爬起来的丛士祥,发现自己手脚上的皮肉,正在茶水之中迅速脱落,李伴峰站在屋顶上,双手不断摩挲茶壶。 这茶水让丛士祥极度厌恶,他身上的油脂在茶水之中不停的脱落。 李伴峰担心他会直接撞毁木屋,这种情况下,李伴峰也会失去落脚点。 可丛士祥没理会木屋,他一心想冲出茶水的范围,身子撞在了屏障上。 砰! 老茶壶在李伴峰手里哆嗦了一下。 上次这么哆嗦,还是因为遇到了秋落叶,李伴峰问道:“这人的力气和秋落叶差不多?” 老茶壶咳嗽两声道:“他略微差一些,我估计还能扛住三五下,后生,这怪物灵智不是太足,只可智取,不可强攻。” 这位大师兄确实智商不够,倘若他有正常人的智商,李伴峰早就没命了。 砰!砰! 丛士祥对着屏障连踢带打,李伴峰赶紧中断了茶壶的技法。 刚才茶水只没过膝盖,但丛士祥的裤子明显松垮了不少,似乎损失了许多血肉。 而今茶水已经退去,丛士祥脚步变得缓慢,身手也迟钝了不少,抵抗力也降低了不少,李伴峰连砍带烧,从他身上撕扯下来不少血肉,丛士祥脚步踉跄,战斗似乎要结束了。 摇摇晃晃的丛士祥,猛然扑向了山寨门口的一头牛。 这是牛光大留在门口的,丛士祥一张嘴,把整个牛头塞进了嘴里。 不可能! 牛头要比丛士祥的头更大,更不要说牛头上还有犄角,丛士祥是怎么把牛头塞进自己嘴里的?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李伴峰来到丛士祥身后,一脚踏破万川,踩碎了地上的石头,碎石打进了丛士祥的后脑和身躯,似乎造成了一些伤害。 丛士祥没做理会,继续以极快的速度吞吃牛的身躯。 李伴峰看清楚了,在入口之前,牛的身躯被挤压变小成了肉团子。 丛士祥的嘴巴张到了诡异的程度,脸上的皮肉拉长了好几尺,下颌骨直接到了肚脐的位置。 李伴峰挥起镰刀,砍在了丛士祥的脑壳上。 丛士祥的头顶生出一对犄角,绞住了李伴峰的镰刀。 他回头一甩蹄子,把李伴峰踹出十几米远。 吃牛就能变牛。 还好他没完全复原,这一脚力气不算太大,李伴峰爬起身子,看到丛士祥已经把一头牛吃了个干净。 他还没吃饱,转脸看向了任文烈。 任文烈神色从容,抓起身边的师弟江时荣,扔向了丛士祥。 丛士祥一手扯头,一手扯脚,双手一拧,把江时荣拧成麻花,再搓成肉团,充分压缩之后,送进了嘴里。 这就是任文烈把师弟带来的目的。 还剩下两個师弟,见状撒腿要跑,任文烈怒斥一声:“沙场临阵,怯敌者死!” 同文共规。 两个师弟不敢走了,再走真会送命。 吃了一头牛,一个人,丛士祥状态大好,竖起两根牛犄角,冲向了李伴峰。 事到如今,李伴峰只剩下一个选择。 他呼喊山寨众人,闪开道路,引着丛士祥一路冲进了山洞。 山洞之中湿滑,丛士祥脚步稍微慢了一些,给了李伴峰掏钥匙的时间。 他打开了随身居,刚把钥匙扔出去,丛士祥直接撞进了屋子。 “你个贱人,说,你刚才是怎么勾引的我相公,你刚才是……” 咣当! 李伴峰被丛士祥撞了个趔趄,摔在了墙角。 唱机呼哧一声:“相公,你怎么牵了头牛回来?” 丛士祥继续冲向李伴峰,唱机喷吐蒸汽将丛士祥困住。 “喂呀,这老牛好大力气!”唱机数着板眼唱着京戏《小放牛》,“三月艳阳天,牧牛到村边,野花红又妍,山草青又鲜……” 呵~~ 娘子歌声无效。 丛士祥嘶喊一声,险些挣脱了蒸汽的束缚。 娘子惊呼一声:“破茧蛹?” 什么破茧蛹? 娘子没回答,出手忽然有些迟疑:“这个破茧蛹,难道是……” 洪莹突然开口道:“快去把玄生红莲那个贱妇搬来,这个于她合适。” 李伴峰赶紧去找红莲,这两日,除了炼一个曲敬章,红莲并没有其他用处,李伴峰又把他搬到了六房。 他正往六房跑,丛士祥摆脱了蒸汽,冲向了唱机。 这要是刚进门时的唱机,这下真就未必抵挡得住。 可而今唱机大不相同,一张唱片飞向丛士祥,自膝盖往下,割了他两条腿。 丛士祥摔倒在地上,接着朝唱机爬了过去。 唱片再次划过,割了丛士祥一双手掌。 失去了手脚的丛士祥,身躯迅速蠕动,还是来到了唱机近前,没有牙齿的嘴,咬住了唱机的机箱。 “恶心!”唱机很是嫌恶,直接把丛士祥的人头割了下来。 只剩下一个人头的丛士祥,不再啃食唱机,他回过头,把自己的身子和手脚都吞了下去。 吞吃过后,丛士祥的脑袋先是迅速变大,随即下方隆起一个巨大肉球。 一个头,连着一个肉球,丛士祥如同不倒翁的形状,在地上摇摇晃晃,四肢部位,已经长出了些许肉芽。 给他三五十秒的时间,四肢就能长出来,再给三五分钟,丛士祥就能恢复人形。 可惜他没时间了。 娘子可以把他切成肉泥,但是并没急着动手。 李伴峰把红莲搬了过来。 红莲满身露珠,正准备和李伴峰理论一番。 看到丛士祥,红莲的情绪好多了,身上的露珠也更多了。 嘶嘶~ 花瓣开启,莲心刮起旋风,拖住还在复原的丛士祥,慢慢滑向莲心。 丛士祥试图挣扎,可在旋风之中,他的力量似乎受到了某种限制。 “呵~啊~” 丛士祥连声呼喊,在靠近莲心的一刻,他的身体开始变形,和他自己吞吃那头牛的状况非常相像。 红莲加大了力气,旋风变得更加猛烈,娘子又加上一团蒸汽,推着丛士祥往前走,直至把丛士祥送进了莲心。 这是李伴峰第一次看见红莲主动狩猎,以往的红莲从不对活物下手。 等等,事情不对。 “娘子,红莲不吃生,今天怎么改了性情?” 嗤嗤~ “喂呀相公,这破茧蛹不是活物。” “什么是破茧蛹?” “九升十的时候,成了一半,肉身升上去了,魂魄没升上去,直接散碎了,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一如虫子破茧之后,没成蝴蝶,还是个虫蛹,因此叫他破茧蛹。” 九升十? 多亏这东西智商不够。 也对,没了魂魄,肯定智商不够。 嘶嘶~ 红莲关上了花瓣。 任文烈还在外边,李伴峰没有多做停留,赶紧离开了随身居。 嗤嗤~ 娘子把喇叭口转向洪莹:“贱人,谁用你帮我?” 在战斗的关键时刻,洪莹提醒李伴峰把红莲搬过来,这确实帮了唱机一把。 洪莹冷笑一声:“恶妇,我是担心那疯汉出了闪失,咱们都得困死在这,这多年不打仗,你这战法也不比当年了。” “贱人,我用什么战法,轮不到你指指点点!” …… 任文烈站在山寨门口,等着大师兄的回音。 两名师弟裴茂金和高扬庭还在身边,他们还给任文烈出主意。 “师兄,咱们进去看看吧,我怕大师兄出闪失。” 大师兄刚吃了一位弟子,和他们一起进入师门的江时荣,可裴茂金居然还担心他出闪失。 “任师兄,不能让大师兄孤身鏖战,咱们也去做个帮衬吧。” 高扬庭也不含糊,真不知道这是任文烈的德修技法造成的,还是他本意如此。 任文烈思索许久,决定进山寨看一眼。 当然,他不会走在前边,得让两位师弟打个头阵。 裴茂金和高扬庭真就走在前边,拿出了圣人的弟子气势,一路高喊道:“尔等一般乌合之众,作奸犯科,无恶不作,如今贼首已经伏诛,尔等还敢负隅顽抗?” 肖叶慈挡在路口道:“龙争虎斗,哪容伱等虾蟹鱼鳖插手?” 任文烈一怔,听这说话的语气像是文修,这用的是同文共规之技么? 肖叶慈紧咬牙关,同文共规之技是不会的呀,但眼下不能后退半步的呀。 任文烈正犹豫要不要和这女子过招,忽听李伴峰在身后道:“不要和她交手,她是八层的文修,你还是和我打吧。” 任文烈心惊胆战,此刻不知该向前还是向后。 向前走,要直接面对肖叶慈,而且还背对李伴峰。 向后走,直接面对李伴峰,把后背交给肖叶慈,难道就安全么? 李伴峰又劝了一句:“要是想不清楚往哪走,你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才是上上之策。” 有那么一瞬间,任文烈真就觉得一动不动是对的。 他放下了手里的兵刃,高喊一声:“不杀手无寸……” “铁”字没喊出来,声音被一口鲜血呛住了,李伴峰割了他的喉咙。 PS:各位读者大人,除夕快乐,沙拉给诸位拜年了!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七章 此地之名 任文烈被李伴峰抹了脖子,剩下两个师弟,裴茂金和高扬庭,还站在原地。 他们不敢回头,也不敢向前走,因为李伴峰说过,站在原地不动,才是上上之选。 李伴峰拍了拍两人的脑袋,微笑道:“你们是圣人弟子?” 裴茂金哆哆嗦嗦道:“圣人法力无边,你已经铸成大错,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高扬庭在旁附和道:“我们到师尊面前,替你美言几句,此事就此作罢,日后也不再追究你等。” 李伴峰点点头:“真不愧是圣人子弟,心地善良,心胸宽广,来,两位随我去洞府里坐坐。” 肖叶慈站在原地,身上的汗水早已湿透了衣衫。 李伴峰很是赞赏的看了看这女子:“今天你立功了,我先陪这两位圣人弟子好好聊聊,今夜另有褒奖。” 肖叶慈回身看着李伴峰的背影,也不知道他所说的褒奖是什么。 …… 进了山洞,裴茂金气势依旧很足:“我看你还算是个明事理的人,圣人等着我们回去复命,我们得尽早动身,就不在这耽误工夫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裴茂金都快尿裤子了,但他还是觉得只要再放两句狠话,眼前这个大胡子就能放过他。 高扬庭已经意识到状况不对了。 他噗通一声跪在李伴峰面前,哭道:“恩公爷,我是被逼着来的,我学艺这么多年,年年都说我机缘不够,今天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成了圣人弟子, 他们就是骗我来送死的,我不想来,可也不敢不来,恩公爷,您饶我一命吧。” 生死关头,两人的表现很不一样。 差异从何而来? 李伴峰把两人带到随身居里好好研究了一番,问了不到两句,根由找到了。 裴茂金在慕贤村出生长大,在他眼中,圣人无所不能,无所不在。 高扬庭在黑石坡长大,十五岁被家里人送到了怀恩村,他知道像圣人这种大人物,一般不会为了他们这样的角色出手。 李伴峰问裴茂金,这里是什么地方,裴茂金给出的答案是:“这里是慕贤村旁边的荒山,没有名字。” “我问的是整个这块地界叫什么名字?” “这是圣人的地界,整個天下都是圣人的地界。” 在裴茂金的眼界里,天下就这么大。 同样的问题,在高扬庭这里就大不相同了。 “恩公爷,你是想听外边的说法,还是里边的说法?” 里边的说法不用听了,李伴峰听了太多次。 外边的说法有两种,高扬庭逐一说道:“我爸告诉我,这是圣恩山,是圣人传授圣贤之说的地方, 可我在路上,听人说这里不叫圣恩山,这里叫贱人岗。” 贱人岗! 李伴峰想起了姚老的地图,想起了马五对普罗州后三分地的描述,每次听到贱人岗这个名字,李伴峰总是很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地方会被叫做贱人岗。 现在他不好奇了 从来到这个地方,李伴峰见了太多的贱人,以至于不想当贱人的人,在这居然成了异类。 李伴峰很惊讶,唱机更惊讶。 “相公,你怎么会来到了贱人岗?” 李伴峰摇头道:“这事一半句说不清,娘子,伱来过贱人岗?” 嗤嗤~ 娘子回答道:“喂呀相公,贱人岗小奴没来过,但是听过。” 李伴峰点点头:“嗯,听过。” “喂呀相公,这地方不寻常啊!” “是啊,不寻常。” 娘子说话,怎么有点吞吞吐吐? “喂呀相公,贱人岗这地方很难找,近些年越来越难找,据说来过这地方的人,能出去的人寥寥无几,咱们怕是要被困上一段日子。” 李伴峰眨眨眼睛道:“我已经被困了一段日子,算下来有十几天了。” “十几天不算长,小奴曾经听说有人被困了几十年才能离开此地。” 李伴峰摆摆手道:“忍不了,不用几十年,有个三五年,估计这的贱人都被我杀绝了。” “相公,这事真心急不得,刚才听你审问那两个人,他们口中那位圣人绝不是凡辈,相公要小心,过几日,只怕他要亲自找上门来。” 随随便便就能派来五层高手,还有破茧蛹这类强悍部下,这人确实不是凡辈。 李伴峰看了看唱机,总觉得她还知道一些事情,但是没有说出来。 娘子不想说,就不要逼问。 李伴峰把裴茂金和高扬庭拎了过来:“娘子,用膳吧。” 高扬庭哭声不断:“恩公爷,饶我一条命,我是被逼着来的!” 裴茂金还不忘了放狠话:“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什么来历,动了圣人的弟子,你肯定活不了!你赶紧放了我,我去给师尊求个情,圣人或许还能开恩……” 呼~ 一线蒸汽袭来,割了裴茂金的舌头。 娘子的心情不是太好,她嫌裴茂金太聒噪了。 等李伴峰离开了随身居,娘子没心情嗦魂,直接把两个人的魂魄吞吃了。 呼哧~呼哧~ 唱机思量再三,问了洪莹一句:“贱人,你刚才看那个破茧蛹,有没有觉得眼熟?” 洪莹恶狠狠回答:“恶妇,我有眼睛么?拿什么眼熟?” 差点忘了,洪莹看不见。 唱机又问了一句:“贱人岗这地方,你听说过么?” “没听说过,你们说的那些地名,什么绿水湾、药王沟、海吃岭,我都没听过,我连铁门堡都没听过。” 这是不是有点荒唐了?洪莹在铁门堡被困了许多年,居然没听过铁门堡。 她确实没听过,她又聋又盲,已经失去了接收外界信息的能力,她根本不知自己身在何地,这些年世间诸多变迁,她都不知晓。 “你这恶妇倒是知道的不少,想你死后,看来还有不少遭遇。”洪莹的声音阴沉了许多。 换做以往,要是被洪莹主动提起这段往事,唱机会大发雷霆。 但唱机今天没心思发火,贱人岗这个地方,她关注了很久。 喇叭口转向了红莲,唱机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一些内情?” 莲花不作声,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想回答,她一直专心致志炼化丛士祥的尸首。 …… 李伴峰回到恩公寨,先吩咐人把破损的木屋和大门修好。 寨子里的人,看李伴峰的眼神都变了。 他们以前来投奔恩公,是听说恩公敢和圣人叫板,敢抢圣人东西。 然而今天,他们亲眼看到恩公杀了圣人弟子,而且杀了好几个。 从今天开始,李伴峰吩咐的事情不用说第二遍,李伴峰没吩咐过的事情,他们也会主动想着去做。 肖叶慈的地位也提升了一大截,恩公亲口说的,这是八层的文修,八层的高手。 到底是什么是八层,他们也没见识过,但能被恩公看得上的人,自然值得他们敬重。 夜里,李伴峰找到了肖叶慈,给了她一百大洋。 白天答应的另有褒奖,李伴峰说话算话。 肖叶慈不肯收:“恩公啊,这个钱我不要的。” 李伴峰一怔:“嫌少了?” 肖叶慈摆摆手道:“一百大洋对我们母女不是小数,可我今天没帮上恩公,无功不该受禄,我还欠了恩公那么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上, 况且在这个地方,钱根本用不上的呀,我们不敢去村里买东西,就算敢去买,村里人也不会卖给我们。” “那就存下来,等以后用。” 肖叶慈低着头道:“恩公啊,有些话,跟囡囡不敢讲的呀,只想着跟你说,我不知道我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也不愿意去想, 今天来的那个什么师兄,我现在想起来,心口还抽着疼,我不知道那是个人还是个魔怪呀,我看过那么多书,书上都没有那么吓人的东西呀, 恩公啊,你和他拼命的时候,我真的吓坏了,我是真没想到你能拼得赢呀,我只想着和你一起拼死在这算了。” 李伴峰笑一声道:“怎么?后悔跟着我了?” 肖叶慈连连摇头:“不后悔的呀,小时候寄人篱下,自己还没长大,就先当了妈, 带着囡囡东奔西走四下讨活,好不容易遇到个大户人家,还容不下我, 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段日子活的体面,恩公啊,说句没羞臊的话,哪怕这辈子真就出不去了,我也心甘情愿追随你一辈子呀,恩公啊,我……” 肖叶慈一抬头,发现李伴峰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草席旁边的一袋子银元。 肖叶慈咬咬嘴唇,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让人家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是没有那个心思的呀,我还带着个闺女,哪里配得上人家?” 李伴峰悄无声息的走了,并不是因为肖叶慈说错了什么,而是他感知到了危险。 虽然不知道技法,但李伴峰的旅修已经到了五层,他知道危险就在山寨门口。 到了门前,李伴峰看到了白衣少年静静等在门口,山寨里负责站哨的几个人,如泥塑一般在门口站着,暂时失去了正常人应有的反应。 白衣少年上下打量着李伴峰,他很想知道眼前这位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让他三位师兄有去无还,甚至还包括他的大师兄。 他很想多看两眼,忽听李伴峰喝道:“非礼勿视!” 白衣少年赶紧低下了头,解释道:“我没有恶意,我没有伤了你的人,他们只是暂时昏睡……” 李伴峰又喝一声:“非礼勿言!” 白衣少年不敢多说话了。 李伴峰默然片刻道:“是你师尊让你来的?” 少年点点头道:“他想见你一面。” 李伴峰道:“想见我,就让他自己来见。” 少年不知该如何作答,他师尊的意思是让李伴峰登门拜访,可貌似李伴峰没有登门的想法。 停顿片刻,少年接着说道:“师尊说十天之后想见你,让你早做准备。” 李伴峰皱眉道:“为什么要十天之后?今天不行么?” 少年低着头道:“师尊是这么说的……” 李伴峰思索片刻,答应了下来:“回去告诉你们师尊,十天后,晚上十点钟,我在这里等他。” PS:这位圣人,到底是谁? 大年三十不断更,诸位读者大人,给张月票啊。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八章 圣人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把十天之后见面的事情跟娘子说了。 娘子沉吟半响道:“相公,小奴觉得你还是不要见他。” 李伴峰摇头道:“不见他,我怎么出去?” 娘子语气凝重道:“宝贝相公,咱们另想别的办法。” 红莲嘶嘶作响,似乎赞同唱机的说法。 洪莹冷哼一声道:“手上有破茧蛹的人,是什么成色你应该知晓,至于你自己什么本事,心里多少也有点分寸,倒是这十天的时间,给的确实挺长。” 李伴峰也很好奇,为什么对方要给他十天时间? 回到恩公寨,李伴峰让人加紧戒备,他怀疑那位圣人会趁着这十天时间突然出手,打一个措手不及。 其实他也有同样的计划,想给这位圣人一个惊喜。 到了第二天,圣人没出现,他的弟子也没出现,倒是有几十人来投靠恩公寨。 他们的来由和其他人大同小异,都是受不了圣贤山的盘剥和圣人弟子的欺侮。 其中有一名女子受苦最重。 这人是个耕修,二十出头,名叫董巧琴。 她是外乡人,十三岁那年入了耕修道门,十五岁那年被拐进了敬德村,卖到了一户人家做媳妇。 到了十六岁和丈夫圆房,夫妻俩生了一双儿女。 虽然只是一层耕修,但董巧琴耕种、蚕桑、禽畜等各样手段都很精通,日子过得还算美满。 到了二十岁,她丈夫顶撞了圣人弟子,连同一双儿女,被活活打死在村子里。 她当天正赶上去隔壁村子买蚕苗,侥幸捡了一条命。 等回到村子里,收到家破人亡的噩耗,董巧琴差点寻了短见。 从这以后,村民对她的态度变了。 原因没出在“短见”上,出在了“差点”上。 在敬德村的村民来看,董巧琴应该死,应该和丈夫孩子一块死。 她没死,就证明这里边有事情。 尤其是董巧琴的夫家,一口咬定董巧琴和圣人子弟有勾结,故意害死了她丈夫。 他们不敢找圣人弟子理论,把怒火都撒在了董巧琴身上。 整整两年时间,董巧琴的家产被抢光了,还受过数不清的欺凌和殴打。 先是夫家打她,再是敬德村的村民打她,接下来是周围村子的村民打他,就连圣人弟子都过来打她。 圣人弟子为什么也打她? 因为他觉得便宜没占到,名声倒被她给坏了,这个仇必须得报。 就在半個月前,董巧琴被一众村民围攻,家里仅有的一点粮食被抢了,人也被打的几天下不来床,日子实在没法过了,董巧琴进了山林投奔了恩公寨。 肖叶慈对这个苦命女子十分同情,还在自己的屋子里收拾出一张床,和她一起住。 董巧琴确实是个能干的女子,住下之后,她在山林边缘选了一块地,洒下了一袋快种,开始耕种。 这块地不小,董巧琴虽然有技法,但一个人也打理不过来,肖叶慈叫上不少山寨成员和她一起种地。 这群人都在村子里吃过苦,种地的手艺不在话下。 这袋子快种还非常特殊,比在海吃岭的种子要快得多,当天撒种,次日抽穗,第三天收粮食,而且收成相当不错。 肖叶慈十分欢喜,奖给了董巧琴三十块大洋,作为山寨中的重要一员,肖叶慈觉得这是她应该做的事情。 董巧琴带上三十块大洋,到其他村子里买了不少家禽和牲口回来。 养鸡喂鸭,赶牛放羊,又过了三天,鸡圈鸭窝牲口棚,全都搭了起来。 董巧琴又去村里买了些蚕苗,采回来桑叶,搭了蚕舍,带着山寨里的女子们一起养蚕。 “这是好事的呀,是好事的呀……“肖叶慈反复提醒自己这是好事,可又觉得这事情似乎哪里不对。 董巧琴也觉得委屈:“肖姐姐,你说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肖叶慈说不上来,她去找了李伴峰:“恩公啊,我总觉得这位董姑娘不对劲的呀,到底哪里不对劲,我又说不上来。” 李伴峰点头道:“我知道她不对劲。” “她是不是那位圣人派来的?她的那些遭遇是不是她编出来骗我们的?” 李伴峰摇头道:“我去敬德村查过,她的遭遇都是真的。” 肖叶慈嗫嚅半晌道:“那既然是真的,就证明是我多心了。” 李伴峰还是摇头:“你没多心,她很可能是那位圣人派来的。” 肖叶慈一脸费解:“那我可就不懂了。” 李伴峰苦笑一声:“我也不懂,她受了那么多苦,为什么她还要替圣人做事?” 肖叶慈道:“我们还是把她赶走吧,恩公啊,你不方便出手,这事情交给我去做就好。” 李伴峰叹了口气:“你能怎么做?赶走了董巧琴,你跟其他人怎么说? 告诉他们种粮食是不对的?告诉他们抢粮食才是正途?” 肖叶慈无言以对。 李伴峰看着肖叶慈道:“在山寨里,除了我,每个人受过的苦都比伱们母女多,对吧?” “是的呀,他们在这待的时间都比我们长。” “你说这个地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村子?” “不,不晓得……” “是先有圣人,还是先有了这些村子?” “不晓得……” “他们受了那么多苦,可只要日子还能过得下去,他们就能把受过的苦都忘了,你说这是为什么?” “我,还是不晓得……” 肖叶慈确实不晓得,但她知道李伴峰没有说错,山寨里的人现在都想着踏实过日子,再让他们出去打劫,他们肯定不愿去。 李伴峰压低帽檐,起身道:“我明天要见圣人一面,你和你闺女先商量好,如果我找到了出路,你们愿不愿意离开。” 肖叶慈沉默不语。 李伴峰离开了山寨,找到了一个僻静地方,进了随身居。 “相公,明天到了约定的日子,你真要去见那位圣人?” 李伴峰默然片刻,没有回答,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娘子,洪莹算是我的宅灵么?” 娘子有些生气,但这个时候不能乱使性子:“相公当面叫出了她的名字,这贱人也当面答应了,她自然算是相公的宅灵。” 李伴峰又问:“深宅大院之技,在她这里有用么?” 洪莹语气阴冷道:“负心郎、恶妇人,你们到底想谋划什么?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别想算计我,老娘不吃你们这套。” 李伴峰道:“我没想算计你,我只想在你身上借点东西。” “你想借什么?想向我借技法?” 李伴峰摇头:“我没想借技法,暂时还没想,对付那位圣人,单靠技法没用, 我想向你借一些威势。” 唱机思索片刻道:“相公是想吓唬住那位圣人?” 洪莹冷笑道:“原来是想用狐假虎威的手段,疯汉,你可想仔细了,这事情若是被那圣人拆穿,你还能活着回来么?” 李伴峰道:“那就多借我一些威势,让他没办法拆穿。” 嗤嗤~ “倒也是个办法,”唱机把喇叭口转向了洪莹,“听相公的话,把你战场上的威势都拿出来。” “恶妇,那疯汉发疯,你也跟着疯,你知道这么做得冒多大风险?那疯汉稍微露怯,这条命就没了! 为今之计应该躲着不去见他,那疯汉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就一个口头之约,为什么非得那么在意?” “躲着不去见他?”李伴峰问道,“躲到哪去?躲到什么时候?这是他的地界,我迟早还不是要落在他手里?” 李伴峰说的没错,只要不离开贱人岗,他的性命就一直在圣人手里攥着。 唱机拿定了主意,用蒸汽裹住了洪莹:“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洪莹怒道:“你说定下就定下?我凭什么答应你们?” 唱机道:“咱们相识这多年,你应该知道我性情,你帮衬了我,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咱们之间的那些事情,只要你不想说,我可以不再逼问你,只要你真心实意帮我相公这一回。” …… 第二天,六十四名圣贤峰上的弟子,抬着一架辇车,下山了。 沿途之上,每经过一座村子,全体村民都提前一个钟头在村口跪迎,直到圣人离去,没有一个人敢起身,他们还要再跪一个钟头,以此表达对圣人的崇敬。 晚上十点,辇车来到了恩公寨。 听说圣人亲自驾临,恩公寨里的所有人都躲进了山洞里,只剩下肖叶慈母女壮着胆子留在了山寨。 李伴峰坐在木屋里,正在沏茶。 白衣弟子率先走进了屋子,对李伴峰道:“师尊在门外等你,他说让你出去说事。” 李伴峰摇摇头道:“那不行,让他进来回话。” 白衣弟子如实转达,圣人笑了一声,从辇车上走了下来。 从他双脚沾地的一刻,随行的所有弟子都跪在了地上,脑门紧紧贴着地面。 要不是李伴峰之前下过禁止下跪的命令,估计恩公寨里也得跪倒一大片。 圣人进了木屋,坐在了李伴峰对面。 李伴峰倒了一杯茶,自己端着喝了。 圣人笑了。 看模样,这人似乎四十多岁,也戴着一个圆顶帽子,脸颊清瘦,面色白皙,留着两撇八字胡。 能看出来这是一个非常有地位的人,但和李伴峰想象中的圣人形象完全不同。 圣人问李伴峰:“我把话说明白了么?” 李伴峰摇摇头:“你还没说呢。” “你是聪明人,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看明白了。” 李伴峰没否认:“算是看明白了。” 圣人微微颔首道:“既然看明白了,我只问你一句,你想走么?” 李伴峰点头:“想。” 圣人拿了茶杯,也给自己倒了杯茶:“这事就好说了,你今晚就走,我让你离开,以后永远别再回来。” 李伴峰拿着茶杯道:“不够。” “不够?”圣人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想怎样?” “我要带走一些人,想要跟我走的,我都要带走。” 圣人摇了摇头:“没有这样的先例。” 李伴峰平静作答:“那就劳烦你开个先例。” “你还是没看明白。”圣人身上荡起一股霸气,整个木屋随之摇晃了几下。 躲在远处的陆春莹差点尿了。 肖叶慈已经尿了,但她没好意思说。 跪在外边的弟子,身体如筛糠般抖动。 李伴峰没抖。 他很想抖,但他克制住了。 他微微抬头,一双眼睛紧紧注视着圣人。 一股威势袭来,与圣人的霸气平分秋色。 李伴峰从容的喝了口茶:“我觉得我看的很明白。” 圣人眉头紧锁,剩下的半杯茶,在茶杯里轻轻摇晃。 PS:伴峰能带走多少人?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九章 赢了一半 圣人端着茶杯,在手里轻轻摇晃。 李伴峰的威势阵阵袭来,让这位圣人觉得既惊讶又熟悉。 “你上过战场?”圣人问道。 “算是。”李伴峰回答的很模糊,他也没必要回答的太清楚。 而且这也算句实话,上没上过战场,要看对战场的具体定义。 秋落叶和水涌泉一战,按道理说也是正经的战场。 圣人又问:“你今年多大年纪?” 李伴峰想了想:“记不起来了,或许和你相当吧。” 这是半句实话,李伴峰的年纪不可能和这位圣人相当,但他确实记不起自己的年纪,他是孤儿。 圣人的霸气还在和李伴峰的威势对抗,一名弟子忍不住好奇,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和他师尊平起平坐。 他抬眼往屋子里看了看,这一个小动作被圣人发现了。 圣人一挥衣袖,门外那名抬眼的弟子面容一阵扭曲,头上的根根血管猛然鼓胀了起来,转眼爆裂,鲜血喷洒之间,这名弟子没了气息。 圣人看着李伴峰,问道:“这回你看明白了么?” 李伴峰摇头道:“没明白。” “我让他在这跪着,他就得好好跪着,这就是我的规矩, 他跪的不好,就是不听我的规矩,他就该死,你这回听明白了么?” 李伴峰朝门外看了一眼,指着一名弟子道:“他跪的也不好,你看他那姿势,松松垮垮,明显没有诚意,你再杀一个我看看,我多看几次或许就明白了。” 茶水又是一晃,圣人很恼火,但还得克制着。 李伴峰抿了口茶水,他心里很紧张,但脸上不能漏出来。 圣人把茶杯放在桌上,看着李伴峰道:“你知道我身份么?” 李伴峰反问道:“伱觉得呢?” “你知道货郎都不敢轻易来我的地界么?”圣人没撒谎,货郎的确很少来。 李伴峰就势往下说:“我就是为这事来的,身为师兄,我得给我师弟找回点场面。” 就算扯淡,也必须要扯的入木三分,虽然有洪莹的威势加持,但如果唬不住对方,李伴峰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圣人突然笑了,狰狞的神色也缓和下来:“你觉得,这场面你能找的回来么?” 李伴峰摇摇头道:“我找不回来,我输了一半,但我不是输给了你!” 输了一半。 圣人沉默片刻,转而放声大笑,他对这个说法非常认可: “你说的有道理,你确实不是输给了我, 你提的条件,我可以答应,明天晚上,还是这个时候,你带着人走,就在这座山寨里,有多少人想跟你走,你就带走多少人, 十点钟之前,你必须启程,朝南走,一直走,走到你看见出路为止, 等你走了之后,这次的事情就算过去了,以后你要是能想到办法把场面找回来,我还在这地方等你!” 李伴峰点点头道:“一言为定。” “相识一场,是缘分,我这还有件东西送给你。”圣人一挥手,白衣弟子捧着一個书盒,一路膝行,送到了李伴峰近前。 李伴峰结果书盒,看着白衣少年道:“你能用膝盖走路,走的还挺熟,看来你平时也练过, 但你刚才走的不上心,两个膝盖的脚步明显不匀称,我觉得这是敬意不够导致的,你再多走几个来回,让我看看诚意。” 说话间,白衣少年冷汗直流,他真怕师尊信了李伴峰的话,直接要了他的命。 圣人没有为难白衣弟子,一挥手,让他退出了木屋。 李伴峰接过书盒,没有贸然打开,他指点了掂份量,估算着里边有四五本书。 圣人对李伴峰道:“这是史料,真正的史料,你不想打开看看?” 李伴峰摇头道:“看书这事没那么着急,万一有些字我不认识,再让你笑话我。” 这些史书千万不能在圣人面前打开。 李伴峰自称和这位圣人年纪相当,可如果他对史料不熟悉,甚至无法判断这几本史书的真伪,那就意味着李伴峰必然要露怯,露怯的代价显而易见。 圣人笑道:“就算你不喜欢看书,也该知道普罗州史料的价钱,就这几卷书,足够你换来万贯家财,这份礼物不算薄了。” 李伴峰道了一声谢,把书盒随手放在了一旁。 圣人起身道:“我诚意给够了,希望你信守诺言,明晚十点,我会来看你的境况,你若骗我,我会把你永远留在此地,到时看谁后悔。” 说完,圣人走了。 李伴峰对着圣人的背影问了一声:“不留个契书么?” 圣人笑道:“君子之约,用不着那东西。” 霸气再度袭来,李伴峰强行克制着自己不要抖战。 李伴峰真怕他么? 怕! 但真的没有办法对付他么? 也倒不是。 他可以继续劫道,继续缠斗,把整个贱人岗搅的天翻地覆,借此获取更多利益。 就算圣人要下狠手,李伴峰也可以逃回随身居暂避一时。 可李伴峰决定要走了。 就像他说的,他没输给圣人,但这一战,他已然输了一半,有些东西是他没办法改变的。 他也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货郎轻易不来贱人岗。 送走了圣人,李伴峰叫来肖叶慈:“你决定好了么,要和我走,还是留在这里?” 肖叶慈挺起胸膛道:“我是要跟着恩公走的呀,我是不会留在这里的。” 李伴峰又确认了一次:“说走就走,绝不含糊?” 肖叶慈很真诚的回答:“恩公说走,我就走,没有半点迟疑的呀。” 陆春莹在旁道:“一会让我妈先换条裤子,这不算迟疑吧?” 李伴峰很认真的回答道:“换裤子这事不算,你换好了裤子,去山寨里帮我问问,有多少人要留下,有多少人想走,明晚八点前,必须告诉我。” 李伴峰吩咐的事情,肖叶慈自然不敢怠慢。 她挨家挨户问了一遍。 她知道这群人不愿意再去打劫,也不想再去冒险。 但她认为如果能离开此地,这些人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可她错了。 她问了一圈,没有任何一个人立刻答应她跟着恩公一起走,他们的回答也很模糊。 “肖姐姐,我推车的时候,把脚伤了,还得休养两天。” “肖夫人,这两天咱们不能走,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要走,也得等到把下一茬粮食收了。” 他们不想走,千方百计拖着不想走。 但仔细询问,这里边主要有三个缘由。 一是那些被拐带过来的人,就算离开了此地,也无处可去。 二是那些被家里送来的人,就算回到家里,只怕还会被送回来。 三是那些不相信李伴峰的人,他们认为李伴峰不可能是圣人的对手,也不可能把他们活着带出去。 在肖叶慈看来,这三条缘由都有一些道理。 但在李伴峰看来,这三条缘由其实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们现在的日子,又能过下去了。 只要日子还能过下去,他们就愿意一直过下去。 这在李伴峰预料之中。 这里不一样,和药王沟、绿水城、铁门堡都不一样,在这里待久了的人和别的地方完全不一样。 第二天晚上八点,李伴峰即刻启程,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拖延。 到了山寨门口,牛光大把牛拴在一旁,背着包裹,走在了李伴峰身后:“恩公,俺去放牛,是不想引人耳目,俺是跟定你的,你去哪,俺就去哪,俺不想留在这受罪。” 李伴峰笑了笑,这小子还有救。 走了一路,又有二十多人跟了上来。 他们都很年轻,他们相信李伴峰能把他们带出去。 剩下那些没走的人,继续留在山寨过安稳日子。 可惜这日子并不安稳,李伴峰刚走没多久,圣人的弟子来了。 他提出了要求,恩公寨的收成,要上交七成给圣人峰,无论粮食、牲口还是丝绸,一律都是七成。 七成? 是不是太高了? 山寨的居民们原本不打算同意,可这位弟子是有修为的,接连杀了几个人之后,这位弟子跟众人耐心解释了一番: “你们的恩公已经走了,现在没人护着你们,圣人的耐心也快没了,再不悔改,你们就真没命了。” 恩公已经走了,除了他,谁也不敢和圣人叫板。 恩公为啥就这么走了,为啥他不能和我们一起留下? 上交七成…… 也行啊。 剩下三成也勉强过活,当初在村子里,有时候连三成收获都留不下,现在的日子都算好多了。 山寨门外,圣人注视着山寨里发生的一切。 他亲眼看着山寨里这些居民,从试图反抗,到敢怒不敢言,到了最后甚至连怒都不敢怒。 这里很快又会多出一座村子,这样的场面以前也出现过。 他们会忘了这座村子的来源,他们会上交更多的收获,圣人的弟子很快会过来讲学,用不了多久,圣人会成为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所在。 至于那位恩公,这的人不会再轻易提起他。 有个年轻男子刚刚提了一句,语气之中满是鄙夷:“他说走就走了,头都不回,他根本没想要带上我们。” 圣人看向南边,问白衣弟子:“你觉得他还会再来么?” 白衣弟子恭敬回答道:“他已经输给了师尊,他永远都不敢再来了。” 圣人摇头道:“我觉得他还会回来,而且他没有输,他赢了一半,能这么快从我的地界脱身的,除了货郎,只有他,就冲这一点,得算他赢, 至于剩下的那一半,他确实输了,但不是输给我,是输给了这群贱人,无药可救的贱人。” 圣人继续看着恩公寨里的一举一动,他觉得贱人岗这地方是如此的可爱。 他转脸又看向南方,对白衣弟子道:“给你二师兄带个话,这个人的身份必须查清楚。” PS:大年初一不断更,月票都给沙拉!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章 无忧坪 李伴峰带着肖叶慈等一行二十七人,一路往南走。 山路越走越窄,越走越崎岖,走到凌晨两点钟,大部分人走不动了,就连肖叶慈脚步都有些踉跄。 李伴峰让肖叶慈和陆春莹带领众人原地扎营,他以探路为由,没在营地休息,回随身居待着去了。 虽说别人走的辛苦,但这点路程对李伴峰来说不算什么,他一点都不困,正好打开圣人给的史书好好看看。 这一看书,李伴峰困了。 不是因为他不好学,竖版右开的古书版式,他能忍,佶屈晦涩的古代文法,他能忍。 可编年体史书,他忍不了。 编年体史书是按时间轴为主线记叙历史进程,对于历史学者而言,编年体史书非常适合查阅史实发生的事件和时代背景,可对于李伴峰而言,这就是纯粹一本流水账。 本书记述的是一个叫大焕的王朝历史,书中第一句就是时间。 咸康六年三月,东平大旱,帝遣太傅赈之。 这是赈灾的事情。 到了四月,咸康皇帝生了个儿子。 到了五月,咸康皇帝出城狩猎。 …… 李伴峰一直查到年末,再没找到和赈灾有关的消息。 编年体史书看着本来就很揪心,这些史书还不完整,不是从开国皇帝开始记述的,而是王朝中间的某位皇帝。 没头没尾,叙事前后还都没有联系,看的李伴峰眼皮发沉,不多时便睡着了。 第二天,李伴峰在梦德的报时声中醒了过来。 “先生,在如此美好的清晨,请允许我为您唱上一首《我要你》, 我要你 伴在我身边 厮守著黑夜 直到明天 我要你 ……” 啪! 李伴峰把史书扔在了梦德脸上,穿上衣服,离开了随身居。 闹钟这个东西,无论以什么形式存在,都是个不招人待见的物件。 肖叶慈等人一夜平安无事,收拾行囊,跟着李伴峰继续赶路。 山路越来越难走,走到中午,已经没路了。 没路了好,证明众人没在原地打转。 前方荆棘满布,脚下荒草缠绊,四周蚊虫叮咬,脸上蛛丝满盘,走到黄昏时分,众人都快虚脱了。 只有两個人不觉得累,一个是李伴峰,一个是陆春莹,要不是照顾众人的速度,光是陆春莹就能多走出去几倍的路程。 眼看天黑,肖叶慈想要扎营,又不敢跟李伴峰说,好在找到了一处水源,李伴峰吩咐众人取水,就此休息一晚。 今天扎营早,李伴峰有更多的时间翻阅史书。 看得懂的地方多扫两眼,看不懂的地方直接略过,李伴峰强打精神把圣人给的五卷史书都翻了一遍,终于在书卷的末尾找到了一点有用的信息。 元熙六年,魔土起兵,帝遣骁骑将军赵骁婉讨之,骁骑桀骜,帝责之。 我媳妇。 这是我媳妇。 李伴峰终于在史书里看到了娘子的名字。 这里只说娘子被派去和魔土交战,娘子因为桀骜,被皇帝责备了。 至于具体怎么责备的,怎么桀骜的,仗到底打输了还是打赢了,书中全都没写。 这也符合这本史书的一贯风格。 五卷史书,从头到尾,都是围绕着皇帝去写的。 比如说皇帝今天吃错了东西,腹泻,这事的前因后果一定要详细记述,包括皇帝怎么吃的,怎么拉的,拉了多少,一点都不能落下。 其他事情,都一笔带过。 翻到史书末尾,李伴峰没有再看到娘子的名字,倒是看到了另一位熟人。 元熙八年,魔土起兵,帝遣材官将军洪莹、伏波将军丛士祥讨之。 丛士祥是谁? 不知道。 洪莹也曾作为主将讨伐过魔土,她和娘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伴峰看着唱机和长枪,似乎找到了一些端倪。 次日,李伴峰带着众人接着赶路。 这一路走了整整十二天,粮食早就吃光了,众人靠着打猎,艰难支撑了下来。 到了第十三天午后,天上下着瓢泼大雨,众人反倒笑了。 前方没有山,是一片平原。 自从来到贱人岗,举目望去,群山相连,在场所有人,从来没有过这么宽阔的视野。 能找到平原,就意味着他们已经离开了贱人岗的地界。 可这是什么地方? 李伴峰没来过这里。 他没来过,但有人来过。 肖叶慈第一次个开口:“恩公啊,这里我是知道的呀,我和囡囡来的时候,走过这个地方的呀!” 陆春莹点头道:“确实走过这个地方。” 在场不少人都说走过这个地方,可这个地方叫什么,没人说的上来。 现在李伴峰要做出一个重要决定,这些人到底该往何处去? 众人的想法是各回各家,大部分人都说自己知道来时的路。 可他们怎么回去? “来的时候,你们都有路引吧?现在你们还有回去的路引么?” 众人面面相觑,除了李伴峰,其他人似乎都没有路引。 李伴峰的路引也只能保证他一个人的通行,他的计划是,先让众人在此地安顿下来,他回绿水湾,让马五弄一批路引回来,把众人各自送回家去。 貌似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可行,可肖叶慈却告诉了李伴峰一件重要的事情: “恩公啊,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从绿水湾来这里,是不需要路引的。” 李伴峰一愣:“你确定么?” “确定的,真的不需要路引。” 这事陆春莹可以作证,和其他被拐来的人不一样,肖叶慈和陆春莹是被骗来的。 走到这片荒原的时候,她们并没有被限制自由,带她们来的那位朋友,也确实没有出示路引。 这事好办了。 去绿水湾不需要路引,李伴峰可以把所有人全都带去绿水湾,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既然已经离开了贱人岗,肖叶慈也记得来时的路,陆春莹还是个旅修,李伴峰放心大胆让母女两个带路。 从清晨走到黄昏,大雨一直没停过。 肖叶慈一路鼓励众人:“再加把力气的呀,前边有座村子里,到了村子里,咱们找个地方投宿。” 一直走到深夜,李伴峰也没看见村子。 肖叶慈有些慌乱了:“没走错的呀,是这条路的呀,那座村子哪去了呀? 刚才有一片树林,当时是绕着树林往东走的呀?是我记错了?” 陆春莹道:“妈,没记错,来的时候就是这么走的。” 咔嚓!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前方隐约看到一片建筑。 李伴峰问道:“那是村子么?” “是的呀,是的呀,有房子,肯定就是村子呀!” 肖叶慈很笃定,陆春莹没说话,众人朝着那片建筑走了过去。 到了近前,李伴峰脑壳一抽,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所谓一片建筑,其实就是一座大宅院。 土红色的院墙,朱红色的大门,门板上有锈蚀的钉子,还有一对硕大的门环。 这是圣贤峰上的标志性建筑! 李伴峰看着肖叶慈道:“绕回来了?” 肖叶慈连连摇头道:“不可能的呀,不可能,我记得路就是这么走的?我没记错的呀……” 陆春莹也很惊讶:“当时确实是怎么走过来的,可我不记得有这么一座宅子。” 这事不能怪她们娘俩,走了将近半个月,如果还没能走出贱人岗,只能证明圣人食言了。 这鸟厮耍我? 要是耍我,我就和你硬钢到底,你以后再也别想有消停日子。 李伴峰来到了宅院近前,借着闪电的余光,仔细打量着这座宅院。 首先可以确定,这不是那位圣人的宅邸。 圣人的宅邸在山上,这里还是平原。 抛开位置不说,这座宅子也和圣人的宅子不一样。 墙壁斑驳,门板掉漆,地上的石板裂隙满布,当中还长着各色杂草。 圣人那座宅邸虽说死气沉沉,但不像这座宅子这么破旧。 李伴峰回头看了看众人,在大雨里赶了一整天的路,大部分人都支撑不住了,再要继续往前走,只怕不少人要病倒。 进了这宅子可能有危险。 但在这宅子外边露宿也未必安全。 先看这家主人什么来历,如果不是歹人,可以在这借宿一晚。 如果遇上了歹人,娘子好久没吃东西了,看着情况,再做应对。 李伴峰拉起门环,梆梆叩了几声。 门里许久不见回应。 李伴峰推了推门板,门没上锁,咔吧吧,锈蚀的门轴发出了刺耳的锐鸣,门就这么开了。 视线穿过门廊,李伴峰看到了荒草丛生的前院,和苔藓满布的砖墙。 这是一座荒宅? PS:白天走亲访友,熬夜更新,沙拉精疲力竭,各位读者大人,新年快乐,给沙拉一点激励。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一章 醇王府 李伴峰进了荒宅,四下查探了一番。 好大一座宅院! 南北七进,东西五重,大小院落,层层套叠。 来回走了两遍,李伴峰没感知到危险,也没看到半个人影,他回到宅院门前,招呼众人进去。 所有人,包括肖叶慈在内,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宅院,进了第一重院子,众人好奇的四下打量,有人奔着垂花门走了过去。 垂花门后边是第二重院子,李伴峰挡在了门前,吩咐众人道:“立刻找地方避雨,只能在第一重院子里待着,明天雨停了,咱们立刻动身离开此地。” 和其他院子相比,第一重院子不算大,可房间最多。 这里的房间被称为门房,因为屋子都在阴面,又叫倒座,从东到西,一共三十多间屋子,是下人居住的地方。 肖叶慈很是满意:“这里房间多呀,咱们一人一间也够了!” 李伴峰摇头道:“不能一人一间,至少三人一间,住处必须挨着,有事互相照应,我去四周探探路,你们千万小心。” 说是探路,李伴峰又回随身居了。 “娘子,我应该是走出了贱人岗,但在荒野之中遇到了一座荒宅。” 听过李伴峰对荒宅的描述,娘子慢声唱道:“七进五重,应该是一座亲王的府邸,废弃了这多时日无人打理,相公,你该不会是到了旧土吧?” 到了旧土? 有这种可能么? 还真有。 按照去愚人城的经历,进入旧土的条件是,用特定的速度走过特殊的路线。 连日跋涉,再加上大雨,这群人今天走的非常的慢。 慢,也是一种特定的速度。 而肖叶慈和陆春莹都觉得没走错路,在通往绿水湾的路上突然多了一座荒宅,这很像当初李伴峰不知不觉进了旧土。 李伴峰点头道:“我也担心是到了旧土,之前还有昼夜变化,可走到这座宅子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难说这是什么地界。” “旧土比新地更凶险,相公,今夜不要轻易出门。” 李伴峰思索许久道:“旧土我走过,好歹比那群人知道的多一些,是我把他们从贱人岗带出来的,若是不帮他们走过这一关,岂不等于害死了他们?” 唱机唱道:“相公说的有理,咱家的宅子对相公一向温和,相公出去照看他们一夜倒也无妨, 但相公千万小心,不得已之时,得赶紧回家,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李伴峰答应下来,带上法宝,出了随身居。 洪莹喃喃低语道:“这世上居然还有亲王的宅邸留存至今?” 唱机嗤笑一声:“贱蹄子,又想做亲王夫人了?你是不是为了这件事情卖了我?” 洪莹默然许久道:“恶妇,我不想提起的事情,不要逼问我,你说话得算话。” …… 深夜,一间小屋里,火堆上烤着湿透的衣衫,肖叶慈靠在床边睡着了。 床是没法睡了,木板糟朽不堪,床上原本还有被褥,用手一扯,直接碎成了烟尘。 好在屋子不漏水,在大雨之中跋涉整整一天,能有个干爽的地方睡上一觉,肖叶慈已经很满足了。 可睡了不到两个钟头,肖叶慈被陆春莹推醒了:“妈,陪我去趟茅厕呗。” 肖叶慈眼睛都没睁开:“屋子里有桶的呀,你将就下吧。” 要是屋子里就这娘俩,陆春莹也就将就了,李伴峰说过,最少三个人一個屋子,屋子里还睡了一个小姑娘。 虽说出身贫苦,但陆春莹跟着肖叶慈受过良好的教育,有外人的时候难免矜持,只能硬着头皮出了屋子。 雨依旧很大,她也不知茅厕在哪,四下寻觅之间,一个炸雷响起,吓得陆春莹一哆嗦。 不是被雷声吓得,是被闪电吓得。 在闪电的光芒之中,陆春莹在院子里似乎看到一个人影。 “谁?”她壮着胆子问了一声。 院子里没人答应,黑暗之中也没看见有人走动。 是我看错了? 趋吉避凶之技没让陆春莹感知到危险,但她觉得不能在院子里久留。 横竖找不到茅厕,陆春莹在墙角解了手。 “啧啧啧……” 解手的时候好像听到有人咂嘴唇。 听错了吧,是雨声吧。 陆春莹提了裤子,撒腿如飞往屋子里跑,刚跑两步,忽然听到一阵笑声。 “哼哼哼……” 陆春莹四下望了望,没敢多做停留,接着往回跑,等到了门前,推开房门刚要进去,却发现屋子里没有肖叶慈,没有那个和她们一起睡觉的小姑娘。 她们去哪了? 一名青衣女子坐在屋子里,正在铜镜前梳妆,她背对着陆春莹,唱了一声道:“喂呀妹妹,你一个女儿家,在人家院子里撒溺,当真不知羞臊么?” 陆春莹浑身抖战,连连后退。 她不知这女子从何而来,漆黑之下,也不知这女子是何长相。 咔嚓! 又一道炸雷! 从镜子里,陆春莹看清了那女子的样貌。 要不是刚才解决了,陆春莹非得尿在裤子里。 这女子面色纯白,比雪还白。 双眉漆黑,眼梢鲜红,这是一张画出来的脸。 戏子? 陆春莹没有多想,后退两步,迅速离开了这座屋子。 她刚到院子,青衣女子已经追了出来。 陆春莹往左绕,女子堵在左边,她往右绕,走了几步,女子还在身前。 对方脚步比她快! 陆春莹没有慌乱,站在院子里高声呼喊:“恩公,妈,院子里进了歹人!” 喊了半天,没人回应。 因为屋子里的人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 青衣女子摇着水袖来到近前,一字一句唱道:“身为妇人,我得训斥你两句, 一不知羞臊,二不懂规矩,弄脏了我的院子,今天且把性命赔在这里,算作惩戒。” 陆春莹哆哆嗦嗦道:“一泡尿的事情,用得着赔命么?” “哼哼~丫头,到了我的地界就得守我规矩!你不赔命,伱还能赔什么?” 哗啦! 话音落地,三块大洋被扔在了青衣女子的脚边。 “陪你点钱吧,”李伴峰边走边唱,“这锭银子,三两三,送与大嫂做养廉,买绫罗、做衣衫,打首饰,置簪环,我与你少年的夫妻就过几年!” 青衣女子一怔,看了看地上的大洋,仿佛受了奇耻大辱,冲着李伴峰唱道:“这锭银子奴不要,与你娘做一个安家的钱,买宝库,做衣衫,买白纸,糊白幡,落得个孝子的名儿在那天下传!” 京戏,《武家坡》。 李伴峰这段时间没少跟娘子学唱,正好和这青衣女子对上了这两句。 别人都听不见声音,李伴峰怎么知道院子里有动静? 这就是修为带来的差距,李伴峰是五层旅修,他在屋子里边感知到了危险,一出门就看到了陆春莹往屋子对面走。 她被鬼遮眼了,推开的不是房门,是去往二道院子的垂花门。 等她进了二道院子,无论怎么喊,外边都听不见。 多亏李伴峰跟了进来。 他看了陆春莹一眼,不用多说,陆春莹即刻会意,立刻躲进了角落。 二重院子里响起了锣鼓声,那戏子还要开唱,李伴峰猛然上前,踹了那戏子一脚。 戏子勃然大怒:“你怎么打人?” 李伴峰道:“刚才是文戏,现在该武戏了。” 戏子怒喝道:“武戏还真打么?” 李伴峰笑道:“你这话说的,你刚才让人家姑娘赔命,不也是真要动手杀人么?” “好,那咱们就亮亮功夫,比比底子!”戏子不知从哪抽出一条花枪,朝李伴峰刺了过来。 李伴峰可以选择躲闪,也可以用镰刀招架,还可以仗着脚步快,近身反击。 可无论他怎么选,最终吃亏的都是他。 因为他用金睛秋毫看过了,眼前的这名戏子,身上绿光闪烁,她根本不是人。 像这种成气候的鬼魂,虚实之间,可以随意切换,李伴峰怎么打都吃亏。 那干脆别打,李伴峰一吊嗓子,冲着戏子大喝一声:“哇呀呀呀,孽障受死!” 这一声吼,吼的戏子浑身麻软,魂魄差点散了。 这还是深宅大院之技,是李伴峰从娘子那里学来的铜锤花脸的唱法,唱功之中有震慑亡魂的手段。 趁着戏子虚弱,含血钟摆冲了上去,她能伤了鬼魂,先在戏子身上开了道口子。 戏子大怒,甩开钟摆,冲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一路后退,绕到了假山后边。 戏子路熟,穿过假山,追上了李伴峰。 而此刻,李伴峰已经用钥匙打开了随身居。 戏子见李伴峰站在原地不动,怒喝一声道:“你不逃不藏,只等送死么?” 李伴峰笑道:“你不忍下手,莫非是看上我了?” 只要戏子冲过来,李伴峰就有把握把她送进随身居。 戏子晃了晃花枪,亮出了本声道:“哼哼,你一个男人,我能看上你甚来?” 呃…… 这声音突然变得好粗犷。 这戏子是男人? 随身居的房门开着,洪莹压低声音道:“你听,适才那是不是醇亲王的声音?” 唱机冷哼一声道:“贱蹄子,你当真还想着做王妃?” “我记不错的,”洪莹的身躯不住颤抖,“就是他。” PS:洪莹当初差一点就做了王妃。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二章 醇王府 那戏子一直不愿意靠近,随身居的大门也不能一直开着,李伴峰关上大门,提着钟摆,接着和戏子厮杀。 这戏子唱功不错,但身手一般,别看李伴峰手里就一个钟摆,仗着出手快,打起来完全不落下风。 打了三五分钟,戏子被割了好几道口子,李伴峰没受伤。 戏子见占不到便宜,转眼之间不见了身形。 李伴峰怒喝一声:“你出不出来?不出来我可接着唱了!” 深宅大院之技,能把娘子的技法从宅子里带出来,娘子的歌声能吸引魂魄,李伴峰站在二道院子里,接着唱《武家坡》。 扯开喉咙唱了好几段,京戏不是寻常歌曲,这东西考校功夫,李伴峰唱的嗓子直冒烟,戏子却没有现身。 娘子的技法不管用? 那证明这戏子的修为不低。 修为不低,身手还不济,这戏子是什么道门? 别管他什么道门了,他不出来,我先走吧。 实指望在这大宅里躲上一晚,等天亮再说,现在看这情势,这宅子坚决不能待。 李伴峰吩咐肖叶慈:“把所有人都叫齐了,立刻启程。” 肖叶慈回一声:“得令。”立刻把所有人聚集到了门口。 李伴峰伸手推门,推不开。 抬脚踹,踹不开。 带上几个人一起撞,撞不开。 门被封上了。 封门不怕,咱们爬墙出去。 肖叶慈带着众人搬来了水缸、木箱子等一干杂物,全都摞在墙根底下,牛光大第一个上前,踩着木箱子,上了水缸,正要往外翻墙,双手一碰墙头,一阵青烟飘了出来。 “妈呀!”牛光大哀嚎一声,从水缸上掉了下来,这墙头比烙铁还烫。 墙头不能翻,李伴峰对众人道:“我先跳出去,从外边想办法。” 别看砖墙挺高,对李伴峰来说这就跟门槛差不太多。 他纵身一跃,脚底高出墙头一尺,正要跳到墙外。 砖墙猛然长高了一丈,李伴峰整个人撞在了墙上,带着满身青烟滑了下来。 被砖墙烫了这一下,倒也不算什么,李伴峰被娘子烫习惯了。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盯着砖墙看了片刻,心想着钻出去算了。 旅修四层技,畅行无碍,钻过这堵墙,看似难度不大。 可这堵墙能长高,会不会也能加厚? 这要是困在墙里边,自己不就成锅贴了么? 思索许久,李伴峰忽然破口大骂:“有本事出来明刀明枪打上一场,你用这龌龊手段恶心我,算什么英雄好汉?” “什么叫龌龊手段?”夜空之中传来了戏子的声音,打着西皮流水的板眼,得意唱道,“此间自有天罗地网,管叫汝等插翅难逃,啊哈哈哈~” 李伴峰喝道:“你困住我们不让走,到底想怎样?” 戏子接着唱道:“无廉耻的丫头,在我院中撒溺,纵使不用赔命,也少不了一顿好打!” 肖叶慈对陆春莹道:“闺女,这是你惹下的祸事,你自己承担,你跪这,让人家好好打你一顿。” 陆春莹愣了。 “妈,你让我跪这?” 肖叶慈神情严肃道:“闺女,伱别觉得委屈,一众人的性命都在身上牵着,今天这份苦头,你是避不开了。” 陆春莹愕然道:“妈,我做错什么了?” 肖叶慈咬咬牙道:“今天不论对错,你只管受罚,闺女,别怪我心狠……” 噗! 李伴峰拿着钟摆,砍在了肖叶慈脸上。 众人愕然不已,没想到李伴峰这么狠毒。 肖叶慈捂着脸,倒退几步,看着李伴峰道:“恩公,你这是做什么?我是孩子她妈,教训孩子几句也不行?” 李伴峰提着钟摆,接着往脸上砍:“好個不要脸的,你一个男人,从哪能算孩子她妈?” 肖叶慈喊道:“我哪是男人?恩公,你看错了!” “我看错了?的呀呢?还能听错了不成?” 李伴峰早就发现肖叶慈举止有异,可在她身上没看到绿光,再加上样貌、声音和肖叶慈完全一样,李伴峰没敢贸然出手。 等肖叶慈让陆春莹下跪,李伴峰确系这“肖叶慈”是假的,一通钟摆砍了下去,“肖叶慈”的身影消失不见。 李伴峰喝道:“我拆穿了你的把戏,你的把人还给我!” 夜空之中再度传来戏子的声音:“凭什么就还给你?” 李伴峰道:“你骗不过我,就是输了,输了不认,你算什么好汉?” 这话想来没道理,戏子就不认输,又能怎样? 就算戏子认输了,也不一定非得把肖叶慈还给李伴峰。 可听完李伴峰这番话,戏子有点纠结。 我和这群人不同。 这群人随地拉撒,我能和他们一样么? 我要是输了不认,被这种人笑话了,心里这关实在过不去。 趁着他纠结,李伴峰又喊一声:“就算不把人还给我,好歹也告诉我人在哪!” 戏子没再犹豫,果断说了:“人在我正院厢房里躺着,我没伤她,也没害她,有胆量,你来把人接回去!” “妈!”一听这话,陆春莹撒腿往垂花门跑,被李伴峰一把揪了回来。 “别添乱,带上所有人找一间屋子里躲着,两两一组,互相看着,发现不对的,直接捆上,要是打不过,就跑,要是跑不过,就各抄家伙,在屋子里一起撒尿。” 陆春莹愕然道:“撒尿有什么用?” 用处大了,李伴峰懒得解释。 要是小根子在这就好了! 李伴峰迈开脚步进了二重院子,这重院子是花园,虽说野草丛生,但还能看见花圃的痕迹。 除了花圃还有池塘,还有雕楼,左右两边各有一排房屋。 正前方又是一道垂花门,按理说这是通往三道院子的道路,但李伴峰没往门里走,因为门前有两条绿火萦绕。 鬼遮眼? 这门未必是真的,应该是鬼魂做的障眼法,李伴峰若是推门进去了,指不定会遇到什么东西。 这宅院里到底多少亡魂?这些亡魂都什么层次? 真正和李伴峰交过手的亡魂,只有那名戏子,就连那名戏子的层次,李伴峰都不好分辨。 说他层次高,却还不能打,处处还都躲着我。 说他层次不高,他能扛得住娘子的歌声,还能躲得过金睛秋毫之技,他假扮肖叶慈的时候,李伴峰确实没能认出来。 难道这戏子有专门针对我的技法? 这几个小鬼的层次应该不怎么样,李伴峰冲着垂花门大喝一声:“哇呀呀呀!” 绿光扭曲,小鬼们受到震慑,一哄而散,原本的垂花门消失了,十几米开外,又出现了一道新门。 这才是真正的垂花门。 李伴峰迈步往门里走,陆春莹突然追了过来:“恩公,出事了,那戏子把牛光大他们都绑走了,说要吃了他们下酒。” 李伴峰看着陆春莹,问道:“你妈呢?” 陆春莹愕然道:“不是在正院么?” “我问你亲妈呢?” “那不就是我亲妈么?” “哇呀呀呀!”李伴峰怒喝一声,陆春莹浑身抖战,身上冒了绿光。 李伴峰提着钟摆再砍,陆春莹挨了两刀,消失不见。 夜空之中再度传来戏子的声音:“你怎么看出来的?” 李伴峰道:“你先出来打一场!” “你先说说我到底哪出了破绽?” “你演技不行,一身破绽我都不知从何说起。” “贼人,休得猖狂,咱们正院再比过。” 戏子的语气之中满是愤恨,其实单就假扮陆春莹这一下,这戏子没有破绽,形似,神也似。 但肖叶慈不是陆春莹亲妈,这事李伴峰知道。 穿过三道门,进了三道院子,院中回廊交错,两旁都是书斋。 院子中央,凉亭之下,站着一名男子,脸颊瘦削,双目如炬,留着八字胡,身后一群侍从,全都跪在地上等候吩咐。 贱人岗上的圣人? 圣人看着李伴峰道:“你以为你逃得掉么?” 李伴峰拎着钟摆,接着砍。 圣人怒道:“连我都砍?” “砍你怎地!” 李伴峰一钟摆砍在了圣人的脑门上,圣人痛呼一声,消失不见,剩下一群侍从一拥而上。 “洒家正要杀你这般撮鸟!“李伴峰挥起钟摆,唱了一曲《野猪林》,把鲁智深满腔怒火都唱了出来,和一众亡魂厮杀起来。 论武艺,这几个亡魂还真不差,有的甚至比戏子略微强了一些。 论手段,他们比戏子更狠,都是杀人的行家,招招都往要害上下手。 可他们对李伴峰的戏文没有什么抵抗力,听着这震撼的唱腔,有手段也施展不出来。 打了几分钟,大部分魂魄都被李伴峰打散了,剩下几个修为高一些的还在和李伴峰周旋,李伴峰找个机会打开了随身居,娘子的歌声随即响起。 “玫瑰玫瑰最娇美,玫瑰玫瑰最艳丽……” 一名鬼魂冷哼一声:“银词浪句!” 李伴峰喊道:“娘子,唱戏!” “问晓来谁染得霜林绛?总是离人泪千行……”娘子唱了一段《西厢记》,这段戏的杀伤力有点大。 一众亡魂不受控制的进了随身居,等李伴峰关上大门,他们想跑也晚了。 一名亡魂问一声道:“适才那两句唱,可是骁骑将军么?” 唱机没回答,反问一句道:“你是什么人?” 亡魂道:“我是醇王府的彭纯阳啊,您不记得我了?” 唱机没想起来彭纯阳是谁,洪莹想起来了:“彭总管,是你?” 一听这声音,彭纯阳喊道:“材官将军,是您么?您怎么……” 话没说完,唱机一口气把所有亡魂都吞进了肚子。 洪莹怒道:“这是醇王府的人,你怎么能给吃了?” 唱机冷笑一声道:“吃了怎地?这是我爷们买回来的菜,我该吃,我爱吃,我畅畅快快的吃!” PS:好男人得会买菜,买回来也得有人会吃!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三章 长坂坡 拾掇了三道院子里的亡魂,李伴峰打开了四道门,刚在院子里走了几步,战鼓隆隆,自四面八方响起,不绝于耳。 李伴峰扫视四周,之间广阔的庭院之中,各路人马纷纷现身,有骑军,有步军,有弓弩,还有火铳。 这么大阵仗? 李伴峰真有点慌了。 他分不清这些兵马是真是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应该不是人,都是亡魂。 李伴峰在枪林箭雨之间来回躲闪,轻轻碰了碰钟摆。 钟摆会意,绕到李伴峰身后,割开了李伴峰的西装,从夹层里挑出一张唱片,用钟摆的尖端,在唱片的纹理上匀速划过。 留声机原理,和电磁无关,只有唱针和唱片之间的摩擦和震动。 钟摆此刻充当了唱针的角色,这是李伴峰和娘子共同想出来的战术。 李伴峰可以用深宅大院之技模仿娘子的唱腔,也能用唱机直接播放娘子的唱片。 可李伴峰的唱功和娘子差得太远,有些敌人,单靠他的唱功应付不了。 可有些时候,李伴峰也不方便把唱机拿出来,危急关头,用钟摆当唱机,可以勉强应急。 “古道荒山苦相争,黎民百姓血飞红,灯照黄沙天地暗,尘迷星斗鬼哭声。” 《长坂坡》赵子龙的唱段。 这是武生唱段,但却是娘子刻制的,名伶反串是梨园行常有的事情,这段唱词里还有娘子特殊的喉音。 《长坂坡》唱段很有气势,满院子千军万马一时间似乎都被震慑住了。 李伴峰扫了一眼,能找到肖叶慈最好,若是找不到,他得立刻撤退,不能在这硬拼。 肖叶慈确实没找到,李伴峰转身要走,忽见戏子站在了面前,身上的妆扮,由青衣变成了小生。 “这位兄台,你先留步,刚才的唱段从何而来?” 李伴峰看了看戏子,从身后掏出来一张唱片:“从这里放出来的,唱片见过么?我再放一遍你听听?” 这是李伴峰的惯用手段,先说实话,获取敌人的信任,施展言之凿凿之技的时候才更顺畅。 他正要用钟摆划过唱片,忽听戏子大喝一声:“别用兵刃呀,别把唱片划坏了!” 李伴峰一怔,转而怒道:“嚷嚷什么呀?没有唱机,就得这么放曲!” “我有唱机!”戏子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再让我听一遍,我把人还你!” 说完,戏子一挥手,几名亡魂带着肖叶慈走了过来。 肖叶慈被捆着手,堵着嘴,一脸悚惧。 李伴峰让戏子把肖叶慈送回一道院子,戏子照办了。 几个鬼魂抬着唱机,来到了李伴峰近前,戏子踢开一众鬼魂,用衣袖仔仔细细把唱机擦拭了一遍。 这唱机有年头没用过了,上边的积灰很厚,戏子擦得很仔细,又拿来油壶,给唱机上了油。 一切处置妥当,戏子满脸期待的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把唱片放在了托盘上,戏子小心翼翼摇动着手柄,唱机里传来了《长坂坡》的唱词。 戏文本就刚猛,娘子的唱腔非常有感染力,每次听到这一段,李伴峰都觉得热血沸腾。 可对面这位戏子没沸腾,他哭了。 李伴峰没想到亡魂也会落泪,而且哭的泣不成声。 哭过之后,戏子看向李伴峰道:“这张唱片能送我么?” 李伴峰一摆手:“那不行!这是我上阵杀敌的法宝。” 戏子抽泣一声道:“这哪是法宝?这是稀世珍宝!你不懂呀……” 李伴峰皱眉道:“我怎么不懂?有这张唱片,对付亡魂鬼怪,不在话下。” “要不说你不懂啊,你拿这唱片出来打仗,暴殄天物啊!”戏子哭的更伤心了,仿佛李伴峰亵渎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 没等李伴峰说话,戏子边哭边唱:“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你不送,我买,伱开个价,我求你开个价……” 戏子越哭越伤心,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伴峰把唱片收了回去:“你先别哭,咱们找地方说句话。” 虽说打了将近一夜,但李伴峰能看得出来,这戏子还算有信用。 两人进了正房,戏子吩咐人沏茶。 鬼仆端上了茶壶和茶杯,李伴峰没喝,这陈年老茶都不知道什么年月的。 戏子就想买唱片,这事倒也不是没得商量。 李伴峰开出了价码,一共三件事。 “第一件事,放我们出去。” 戏子答应下来:“这个好说。” “我说的可不是放我们离开这宅子,是放我们离开这地界。” 戏子思索片刻道:“你们是想离开无忧坪?” “无忧坪?”李伴峰不知道这地方还有名字。 戏子道:“这事也好说,无忧坪四通八达,普罗州地界之内,哪都能去。” “哪都能去?”李伴峰愣住了,“这和普罗州各個地界都接壤?” 戏子点点头:“而且还都不用路引。” 李伴峰思索片刻,问道:“这怎么和苦菜庄一样?” 戏子叹道:“这里有玄机,我却不愿告诉你。” “不告诉是吧?”李伴峰起身道,“唱片不卖了。” “等一下!”戏子拦住李伴峰道,“这事其实已经被你说中了,无忧坪本是普罗州的后三分地,可这些年间,已经快成了不明之地,是何原因,我也难说分明。” 后三分地,还能向不明之地转化? 李伴峰还是头一回听说。 戏子接着说道:“既是到了无忧坪,我一会送张地图给你,照着图走,断然不会迷路,但走的必须快些,否则还会误入旧土。” 这已经证明了李伴峰的猜测,这座宅院果真属于旧土。 李伴峰又提了第二个条件:“少了这张唱片,我少了一件对付亡魂的利器,你得补偿我一件法宝。” 戏子面露愧色:“要说当年,这样的法宝我手上也确实有那么几件,而今时移世易,法宝我拿不出来,灵物倒是有一件。” 他让亡魂取来一个木盒,等他打开木盒时,鬼魂立刻躲到了远处。 戏子从木盒里拿出一根马鞭,交到了李伴峰手上:“没有修为的亡魂,一鞭子就能打的魂飞魄散,修为不足三层的亡魂,挨上一鞭子也要重伤, 修为不足五层的亡魂,挨上一鞭子会倍感苦痛,对方修为若是到了五层之上,这鞭子也能用,但只是一件寻常兵器。” 李伴峰拿起鞭子,想挥一鞭子试试。 戏子大喝一声:“你想作甚?” 这鞭子若真能伤了亡魂,也确实不该在这里试验。 李伴峰用洞悉灵音之技听了听鞭子的声音,鞭子很安静,一点动静都没有。 李伴峰皱起眉头道:“这东西有灵性么?” 戏子道:“这是空灵炼就的灵物,不能精进,也不能认主,自然不能和法宝相比,但灵性是足够的。” 李伴峰把鞭子收了,提了第三个条件:“唱片既然要卖给你,我总得知道其中来历,唱片里的唱段到底是谁唱的?” 李伴峰当然知道是谁唱的,问这个问题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试探。 戏子长叹一声道:“这其中玄机,实在不便透漏……” 李伴峰把马鞭拿了出来:“唱片不卖了。” 戏子拦住李伴峰道:“这唱段来自骁骑将军赵骁婉,她是大焕朝的名将。” “大焕朝到底是哪一朝?” “前朝。” “前朝距今有多远?” “我记不清了,当真记不清了。” 戏子说的是实话,他是亡魂,还活在旧土这种地方,根本没有时间的概念。 李伴峰问道:“赵骁婉是什么样的人?” “名将,也是名伶。” 名将,李伴峰能想到。 名伶,李伴峰也能想到。 但这两个身份明显冲突。 “名将怎么会成了伶人?” 戏子笑道:“你说反了,你应该问,伶人怎么成了名将, 赵骁婉本就是伶人,七岁登台,十岁成名,十二岁那年,班主因与魔土勾结,下了大牢,赵骁婉受了牵连,被发配充军, 十七岁那年,赵骁婉在边境立下了战功,免去罪责,官至校尉,到了二十三岁,因战功累积,回京受封,成了骁骑将军。” 李伴峰很好奇:“她原本是个唱戏的,发配充军,至多也是做杂役,她是怎么当上校尉的?” 戏子面带钦敬之色:“因为天资过人,军中同袍都说骁婉天生会领兵打仗,曾经带着三十几个民夫和上百敌军周旋了一天,这样的奇女子,世间绝无仅有。” “你见过她?” “见过!”戏子颇为得意,“我见她打过仗,也听她唱过戏,至今想起,仍历历在目。” “她长什么模样?” “美,天下第一美人!”戏子神情很是痴迷,“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说的,当年朝中很多人都说她是人间绝色。” 这一点,李伴峰毫不怀疑。 我家娘子就是这么美! 只看一眼那端庄秀丽的大喇叭,都让李伴峰神魂荡漾! 戏子叹道:“当年有人说过,到了阵前,见了骁骑将军,一半敌军被她迷倒,却也不想打仗了。” 李伴峰问道:“那另一半呢?” 按照中的描写,另一半直接被赵骁婉的威势给吓倒了。 戏子的描述和有出入:“另一半敌军,被她的副将洪莹吓得魂飞魄散。” 洪莹是娘子的副将? “她长得什么模样,能把敌人吓成这样?” 戏子回忆片刻道:“美,也美!比骁婉逊色一些,也是人间绝色, 说起来,我与洪莹之间本该有段姻缘,可后来她与赵骁婉都遭了牢狱之灾,这段姻缘,也就不了了之了。” “她们为什么下了大牢?” “不能说,”戏子突然露出悚惧之情,连连摇头道,“这是大不敬之罪,可千万不能说!” 李伴峰压低帽檐起身道:“你不说是吧,唱片不卖你了!” PS:赵骁婉和洪莹之间的恩怨,和这位戏子有干系么? 我觉得未必有干系,不知道其他沙拉是怎么想的。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四章 戏修 在李伴峰的逼问之下,戏子支走了屋子里所有的亡魂,说起了那段过往。 “其实当初啊,我想娶的不是洪莹,是赵骁婉,我把这事说了,还请圣上做的媒,可赵骁婉不答应。” 李伴峰问道:“你是什么身份?” 戏子抬起手,四下指了指:“就我这院子,就我家里这摆设,你看不出我什么身份?” 李伴峰摇头道:“看不出来。” “我是亲王!醇亲王!”说到此处,戏子提高了声调,“亲王什么身份,你该知道。” 虽说大学学的不是历史,可李伴峰对亲王多少有些概念:“你是亲王,赵骁婉是伶人出身的将军,你要娶她?她还敢不答应?” 戏子苦笑道:“这得分什么时候,要是在平常,她不敢不答应,我就是绑,也能把她绑到王府里,连名分都不用给她,就能把她收了, 可那个时候不行,那时候正在打仗,赵骁婉连战连捷,圣上离不开她,这事还真就得和她好好商量, 最后也没商量成,圣上也给了我个台阶,把洪莹许配给了我, 洪莹是正经的将门出身,身份上比我差了一些,倒是比赵骁婉强了太多, 我心里虽说不痛快,可洪莹也是绝色姝丽,关键她也愿意跟我,这桩亲事我也认了。” 李伴峰点点头道:“既然她愿意,你也愿意,这事就算成了。” “没成,”醇亲王摇头道,“当时赵骁婉和洪莹打了不少胜仗,圣上不知什么缘故,把两个人给召回来了,给赵骁婉封了骁骑将军,给洪莹封了材官将军, 仗也不用她们打了,派横波将军丛士祥去了前线,把兵权接了过来, 有一天圣上排宴,把文武群臣都叫了过去,赵骁婉和洪莹也跟着去了, 宴席上,圣上让赵骁婉唱戏,戴上盔头,化上妆,正经八百的唱大戏!” 李伴峰皱眉道:“她已经是骁骑将军了,凭什么还让她唱戏?” 醇亲王上上下下打量了李伴峰一番,咂咂嘴唇道:“你这想法和赵骁婉一样,她也觉得自己是将军,不该在群臣面前唱戏, 这事是有点丢人,可这是圣上发话,金口玉言啊!谁敢说半个不字? 赵骁婉还真就说了個不,圣上龙颜大怒,直接让人把赵骁婉锁了,送进了大牢, 洪莹替赵骁婉求情,圣上叫人把她一并锁了,也下狱了,这亲事从这开始,就没了。” 李伴峰不关心亲事,他关心的是这位皇帝的想法:“就因为唱戏这点事,把两个将军变成了阶下囚?” 醇亲王沉默片刻,摇摇头道:“要我说,不光是为了唱戏这点事,当时兵部那边收到塘报,前线打败仗了,到底怎么败的,我不知晓,只是听兵部尚书暗地里骂过,丛士祥就他么是一个草包, 圣上当时可能心里正不痛快,赵骁婉正好撞上了气头,逆了龙鳞,遭了难!” “扯淡!”李伴峰摇头道,“仗打不赢,还把会打仗的给收拾了?这皇帝疯了么?” 醇亲王长叹一声:“我也觉得这事不合情理,但事后我一琢磨,倒也想清楚了圣上的心思, 会打仗的不听话,听话的不会打仗,圣上可能是想借着这事敲打一下群臣,让他们不要居功自傲, 这两位将军在牢里可受苦了,据说连顿饱饭都没吃过,挨饿受冻不说,还挨了不少打, 后来我听刑部的人讲,圣上就要弄死这俩人,不光让她们死,还得让她们死的难受, 自己家的将军怎么折腾都行,魔土那边的敌军可真不给圣上面子,前线打一仗败一仗,都快打到京城了, 圣上为了大焕的江山和百姓,只能放下过往恩怨……” 李伴峰摆手道:“别扯江山和百姓,和这没相干。” 醇亲王抿抿嘴道:“总之,圣上把赵骁婉和洪莹放出来了,洪莹官复原职,还是材官将军,赵骁婉只做了一名校尉, 圣上让她们两个跟着丛士祥,再去前线, 赵骁婉虽然只是校尉,但洪莹听她的话,凡是打仗的事,什么都听她的,两人比亲姐妹还亲, 别看赵骁婉和洪莹都被折腾成骨头架子了,到了战场上还是好手,胜仗一场接一场,满朝文武都高兴坏了,这姐俩的故事都在京城传开了, 尤其是赵骁婉,这名声大了去了,说书的,唱戏的,摆摊的,卖艺的,就连街边算卦的先生,为招揽生意,开张之前也得先说两段赵骁婉的功绩。” 李伴峰上下看着醇亲王:“你这亲王当得很有烟火气呀!算卦卖艺的事情伱都知道?” 醇亲王笑道:“我喜欢这个,我没事穿上便服,就在京城里溜达,就喜欢看这民间的……” 李伴峰下压手掌道:“先别说你,先说赵骁婉,打了胜仗之后呢?” 醇亲王长叹一声道:“没有之后了,姐俩连战连捷,战局一片大好,前线传来塘报,敌军的首领当时都被包围了, 离大获全胜就差一步,可谁能想到,这姐俩掐起来了!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们为什么掐起来,更想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下了那么重的手, 赵骁婉死在了洪莹手里,洪莹受了重伤,没过几天,也走了。” 李伴峰诧道:“你不知道她们为什么打起来?” “不知道,”醇亲王摇摇头道,“我又没去打仗,我怎么能知道?” “后来呢?” “后来仗打赢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赢的,听说是圣上请来了援兵,我也不知道是哪的援兵,打了几个月,反正就是赢了, 打赢了之后,圣上召集文武群臣,在皇宫里摆了三天大宴, 我记得那三天,圣上特别高兴,他一杯接一杯的敬,大臣们一杯接一杯的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我醉了,醉了不知多长时间,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我的宅子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我手底下这群人,也都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他们不在人世了,他们告诉我,我也不在人世了,他们告诉我外边的地界叫普罗州,这块地方叫无忧坪,他们说这地方哪都能去,但我们哪都去不了, 我说路就在脚底下,咱们也走出去看看, 他们就劝我,说千万别出去,他们说一旦出了无忧坪,谁见了我们都往死里打, 这些年过去了,我就在这地方待着,我没别的事做,就天天唱戏,唱给我手下人听, 他们一天接一天的听,一年接一年的听,一开始还应承我,假装听的尽兴, 到后来,他们实在听腻了,不想听了,拿鞭子逼着他们都不听, 他们不听我找别人听,原本有行人路过,到我这歇歇脚,我到了夜里就唱戏给他们听, 再后来,一年到头也没有路人过来,手底下告诉我,这地界变成旧土了,以后再想遇到个活人可就难了, 整整十年光景,来我这的活人就你们这一群,那个丫头在我院子了撒了泡尿,其实不是什么大事, 我故意为难你们,就是想把你们留下来,听我唱唱戏, 我爱唱戏,但要是唱了没人听,这得多难受。” “就是想留我们听戏?”李伴峰笑了,“是想留我们一天,还是一年,还是一辈子?” 醇亲王还挺坦诚:“我是真想留你们一辈子,可你这个人太狠,不太好留,多跟你厮杀两天,只怕我手底下人剩不了几个, 现在事也说开了,你想要的东西我也给你了,这张唱片……” 李伴峰把唱片从背后掏了出来,交给了醇亲王。 醇亲王拿着唱片,在手里摩挲了许久:“赵将军,我是真仰慕你,你说你长得多俊,我倒没怎么在意,真正让我仰慕的,是你这副好嗓子, 每次听你唱上一句,我就觉得我这半生的修行,都是蹉跎。” 李伴峰问道:“有件事,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是什么道门?” 醇亲王收起唱片道:“这事按理说不该告诉你,可我有好多年月没说过这么多话了,而今说出来倒也痛快, 我是戏修,可不是爱听戏和爱唱戏那么简单,我是真正有修为的,我适才假扮那娘俩,用的就是修为上的真本事, 可这娘俩我是第一天看见,一些琐碎上的事,难免会有点纰漏, 我这么跟你说,我要是假扮成一个熟人,保证连他自家媳妇都认不出来。” 李伴峰冷笑一声:“你就吹吧!” 醇亲王一拍桌子道:“这怎么能是吹呢?你第一次认出我的时候,应该是看出来我不是阳间人,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扮成那丫头他娘,你摸着良心说,第一眼应该没看出什么破绽吧?” 李伴峰点点头,这得承认,当时从外貌上看,李伴峰确实没看出破绽。 醇亲王颇为得意道:“我还跟你说,不光外表看不出来,里边也看不出来。” “里边怎么看?”李伴峰很好奇。 “只要我们这道门的修为够了,这人不管得了什么病,受了什么伤,中了什么毒,吃了什么药,都能装的一模一样!” 李伴峰垂下眼角道:“说的太邪门了吧?” “我骗你做什么,你是没见过我这道门的好手,连种血都能装的一模一样,上等的窥修加药修,都被他骗过去了!” 种血都一模一样? 李伴峰将信将疑,这世上真有这么邪门的技法? …… 越州三院,肖正功正在询问何家庆的病情。 主治医师的回复还和以前一样:病人体征平稳,但是不能轻易活动。 肖正功支走了护工,坐在了何家庆的病床前,冷冷笑道:“你特么是怎么装的?这么大的医院,都看不出你是装病? 你在外州待着到底要干什么?你真是冲我来的? 这两天风声紧,我不太好动你,但你千万记住了,只要你在外州一天,你这条小命就在我手里攥着!” PS:床上躺的到底是谁?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五章 发病 肖叶慈和陆春莹,坐在屋子里,静静的看着醇亲王唱戏。 醇亲王反串旦角,唱了一出《铡美案》。 这出戏的尺寸和火候都没得说,醇亲王把秦香莲演绎得入木三分,陆春莹看的眼泪直打转。 肖叶慈的眼泪也在打转,她是被吓得。 但再怎么害怕,这出戏都得看完,陆春莹得罪了醇亲王,醇亲王提出的要求是,让她看一出戏。 这代价不算大,可肖叶慈真的吓坏了。 陆春莹看着她直哆嗦,小心提醒了一句:“妈,你要是忍不住,赶紧说话,我带你去茅房,这位亲王爱干净,咱们可不能再闯祸了。” 李伴峰坐在随身居里,静静的看着娘子和洪莹。 嗤嗤~ 娘子先开口了:“喂呀相公,醇亲王是不是把事情都跟你说了,那老厮奸滑的紧,他说的事情,你可不能全信。” 洪莹轻轻叹了口气:“满朝文武,哪个不奸滑?与他们相比,醇亲王算是善类。” 唱机嗤笑道:“醇亲王在你心里,岂止是善类,那可是举世无双的好男子。” 洪莹默然良久道:“我与醇亲王并不相熟,也没什么情分,皇帝下了旨意,我不得不嫁,这与你我之间的恩怨无关。” 李伴峰正想问这件事:“你们到底为什么反目?” 唱机冷笑道:“这却得问那贱人,反正我是想不明白。” 洪莹语气有些激动:“想不明白,你就仔细想想,我随伱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千军万马面前,我何时有过半点含糊? 我杀你,是你因为你该杀,我不得不杀,这事情我没有做错!” 两人再度不语,李伴峰躺在床上,轻轻摸着唱机,问道:“娘子,你们一直和魔土人打仗,魔土到底在什么地方?” 嗤嗤~ “小奴记不得了,自从被这贱人害了,小奴忘了许多事情,若是拼命去想,只觉得魂魄都要散乱。” 洪莹怒道:“恶妇,别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罗织,魔土的事情我也想不起来了,若是这样算起来,难道我不是被你害的?” 忘了,都说忘了。 醇亲王也说不清魔土在什么地方。 他甚至说不清大焕王朝在什么地方。 无论娘子、洪莹还是醇亲王,他们都是死过一回的人。 历经一番生死,失去大部分记忆,也在情理之中。 李伴峰搂住唱机道:“罢了罢了,不想了,大雨天鏖战一夜,我身上冷的厉害。” 唱机喷吐一团蒸汽,紧紧裹住李伴峰:“小奴命好,有相公疼爱,不像那贱人,活该她受苦一辈子。” …… 唱完了《铡美案》,醇亲王还在想下一出戏码。 肖叶慈颤巍巍道:“亲王,不是说听完了这出戏,就放我们走么?我们还急着赶路的呀。” 醇亲王沉下脸道:“白让你们听戏,还委屈你们是怎地?我跟你们说,这大雨不停,你们就走不快,要是走的不够快,你们就别想走出旧土。” 等了整整一天,大雨终于停了。 李伴峰带上众人,离开了醇王府。 醇亲王站在正院正房里,把唱片摆在托盘上,静静听着赵骁婉唱的一曲《长坂坡》。 听完了一曲,醇亲王把唱片小心收好,站在门前,静静看着远处。 戏文就是戏文。 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 几分假,几分真,却看有没有明眼人。 却看你是不是那明眼人。 …… 李伴峰带人走了大半天时间,终于走出了旧土。 对着醇亲王给的地图,李伴峰给众人画好了路线。 “小牛,你带着这几个人回海吃岭, 小方,你带他们去药王沟, 都知道路该怎么走吧?” 李伴峰画出来的路线通俗易懂,牛光大能看明白,但他不想走:“恩公,俺不想回海吃岭了。” “为什么?” “俺爹把俺送来的时候,俺爹扇了俺两个耳刮子,说俺吃不了苦,将来肯定没有大出息, 俺现在要是回去了,俺爹还得扇俺,还得把俺送回来,不管俺说什么。他都不能信。” 李伴峰道:“你回去跟他好好说,他要是听不明白,你就直接扇他,你就说是有个长着大胡子的人,让你扇他。” 牛光大连连摇头道:“那是俺爹勒,俺哪敢呀。” 李伴峰想了想:“你跟我回绿水湾吧,等改天我带你去扇他。” 牛光大心里欢喜:“以后俺就跟着恩公嘞,俺这条命就是恩公的。” 他跟着李伴峰,其他人也都跟着李伴峰。 李伴峰对着醇亲王给的地图,带着众人往绿水湾走。 图上画的路线,和肖叶慈母女的记忆吻合,用了不到三天时间,众人走出了无忧坪,来到了广明镇。 广明镇是绿水湾北部的一座镇子,离绿水城很远,但镇子还算繁华,过往的商人都在此地歇脚,旅店、饭馆、商铺都非常齐全,甚至还有电影院。 李伴峰先安顿众人住下,然后买了两套男装交给了肖叶慈和陆春莹。 别人都好说,就她俩特殊,陆家正在找她们娘俩。 换上了男装,寻常人认不出来,可陆家还有很多不寻常的人,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李伴峰问道:“你们到底要不要回陆家?” 陆春莹摇头道:“不回,陆家容不下我们。” 肖叶慈摇头道:“不是我们,是容不下我的呀,你还是要回去的,跟着我这样的人,注定没有出息的呀。” 李伴峰没太听明白,陆春莹把到了陆家的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 听完了事情的经过,几個问题摆在了李伴峰面前。 第一个问题,陆小兰是猴子邱放出来的,猴子邱是肖叶慈和陆春莹找来的,这事李伴峰知道。 但陆小兰并不知道肖叶慈和陆春莹会来,她始终不承认自己给她们娘俩写过信。 提起这件事,肖叶慈和陆春莹都很愤怒,认为陆小兰不是东西,翻脸不认人。 但李伴峰相信陆小兰没有撒谎。 她当时被困在陆家老宅里,除了李伴峰手机上的钩子,她根本联系不到其他人。 她不可能给肖叶慈和陆春莹写信,就算能写信,她也肯定写给她妈,让她妈来救她。 陆小兰没有撒谎,那陆春莹和肖叶慈收到的信,是谁写的? 陆小兰被困在何家大宅里,这件事除了陆小兰,除了我,还有谁知道? 第二个问题。 肖叶慈说她看到了陆东良被袭击的全过程。 何玉秀最先动的手,接下来是卓裕玲,再接下来是陆东俊。 然后陆东良推了何玉秀一把,两人就飞出去了。 陆东良是九层旅修,这是旅修的技法么? 陆东良最终飞到了李伴峰手上,这是陆东良事先安排好的么? 第三件事,是陆春莹在去陆家大宅的路上听来的。 “陆小兰跟猴子邱说,她在火车上要杀一个叫什么庆的人,结果被那个什么庆推了一下,就飞到何家老宅了, 猴子邱不信她,陆家的人也不信她,我当初也觉得她在胡扯,可我看到我爸推了何玉秀一下,也飞出去了,或许她说的是真的……” 李伴峰的脸颊抽动了片刻。 嘴角微微上扬,他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在大学里,熟悉李伴峰的人都知道,这种僵硬的笑容,是发病的前兆,这个时候最好远离李伴峰。 李伴峰控制着语气,问了一句:“你说的那个叫什么庆的,是不是何家庆?” 陆春莹思索片刻,点点头道:“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李伴峰又问了一句:“是不是何家庆?” 陆春莹道:“应该就是他。” 李伴峰又问了一句:“是不是何家庆?” 陆春莹有点害怕,肖叶慈在旁道:“恩公啊,她可能记不清了,你容我再想想。” “是不是何家庆?”李伴峰一直重复一句话。 肖叶慈也害怕了:“恩公啊,你怎么了?” “是不是何家庆?”李伴峰转身离开了房间,到了走廊里。 他不想伤害这对母女。 “是不是何家庆?”他一直重复着一句话,进了自己的房间。 “是不是何家……”李伴峰捂住了自己的嘴,他发病了,他一直重复一句话,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用一只手拿出钥匙,进了随身居。 看到李伴峰一只手捂着嘴,憋的满脸通红,唱机关切问道:“官人,你怎么了?” “呜呜呜,呜呜呜~”李伴峰的鼻子还在哼着同一句话。 还是停不下来,捂住嘴都停不下来! 他把自己的鼻子也捂住了。 他就这么紧紧捂着自己的口鼻,面色青紫之间,他就快窒息了。 “相公!”唱机上前拉开了李伴峰的手,用一团蒸汽紧紧将他抱住。 “是不是何家庆?”李伴峰嘶声呼喊。 远在六房的红莲,听到了李伴峰的呼喊,身上结出了一层又一层露珠。 PS:李伴峰为了找出凌妙影背后的指使者,为了刨根,跟着周昌宏上了火车。 在火车上,因为种种意外,到了贱人岗。 在贱人岗,遇到了肖叶慈母女。 通过肖叶慈母女,这根被刨出来了。 谁能想得到,这根就这么被刨出来了。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六章 血枪神探 李伴峰在随身居躺了大半天,终于恢复了过来。 期间唱机一直紧紧抱着他。 这就是李伴峰回到随身居的原因,他知道发病之后,自己很可能完全失控。 他是双五层的修为,要是放手开杀,整个旅馆都不会留下活口,幸亏娘子还能制得住他。 他坐在床边,平静的询问唱机:“娘子,有一种技法,推别人一下,就飞出去了,自己能飞,别人也能飞,这种技法叫什么?” 李伴峰口齿不太是清楚,说的也有些混乱,娘子小心安抚道:“相公,为什么问这个?” “这是我仇人的手段,我要找他报仇去!”李伴峰起身要走,被唱机一把搂住。 “相公,不能去。” “怎么就不能去!”李伴峰现在真想回外州,把事情问个明白。 洪莹冷笑一声道:“你适才说的,是旅修九层技,一别万里, 如果你的仇人是九层旅修,以你今日修为,怎么可能是他对手?去了不就是送死么?” 九层技。 何家庆九层了。 他有九层修为,绝对不会被陆小兰伤了。 那他让我打电话做什么? 又飞到我宿舍床上做什么? 就是为了拉我下水? 拉我下水对他有什么好处? 铜莲花。 铜莲花藏在校园超市里,是用我的脸藏得。 他想让我替他保管铜莲花。 他让我给他打个电话,正因为这個电话,陆小兰在我的手机上挂了钩子。 陆小兰为了自救,势必要联系我去普罗州。 而她还想要铜莲花,这样就等于借着我的手,把铜莲花带回了普罗州。 他算准了我会带着铜莲花去何家大宅。 他怎么知道我一定能斗得过陆小兰? 他怎么对我这么有信心? 如果我斗不过陆小兰呢? 那莲花不就落在陆小兰手上了么? 如果陆小兰成功脱身了,我被困在何家老宅里出不来了呢?如果我被活活困死了呢? 想了片刻,李伴峰想明白了。 何家庆不知道我能不能斗得过陆小兰。 但这事对他来说不重要。 我和陆小兰谁死谁活,对他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红莲已经带回普罗州了。 可他为什么要借我的手带回来? 那时候的我还是个白羔子。 他有九层修为,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为什么不亲自带回来? 李伴峰依旧想不清楚何家庆的意图,但后续有些事情大抵能想明白了。 其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凌家的事情。 凌家这么高的身份,却一直在针对我,单纯站在凌家的角度上,这事横竖看不明白,但如果凌家背后是何家庆,这事貌似就明白多了。 他想把玄生红莲拿回来。 当初让我带回来,现在又想亲自拿回来,这里边到底是什么意图。 李伴峰把红莲带到了正房,柔声细气道:“阿莲,我问你件事,你和何家庆有什么计划?你们俩为什么不能一起回普罗州?” 红莲没动静。 李伴峰转脸问唱机:“娘子,阿莲说话了没?” 嗤嗤~ “喂呀相公,这个贱人没说话,但小奴倒是想要问一句,何家庆到底是谁?” “喂呀娘子,何家庆是我好朋友,他说当初就我这么一个好朋友, 现在我发现他好像做局算计我,你是不知道,被好朋友算计了是个什么滋味!” 嗤嗤~ 唱机沉吟半晌,没有说话。 洪莹怒道:“负心汉,你有话就明说,不用在这指桑骂槐!” 李伴峰没理会洪莹,继续抚摸着红莲:“不想说是吧?没事,咱们日子还长,伱今天不说,以后迟早也得说!” 在宅子里休整了半天,李伴峰情绪变好了。 必须得让自己好起来。 被人算计了,已经够难受了,再被这事气得难受,这不等于一赔到底么? 不能难受,咱得笑,咱得找乐子去。 李伴峰在广明镇里转悠,就当是修行。 到了镇子中心,李伴峰看到一座洋楼门前聚集了不少人,他还以为有什么好东西在这促销,走近了一看,原来是一群人在这买电影票。 广明镇有电影院,可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看电影? 一张影票五块桓国钞,就普罗州的消费水准来看,这可不算便宜,哪怕在绿水城,对一般人家来说,看电影都算比较奢侈的消费。 今天来了这么多人,都快赶上越州城的春节档了。 李伴峰走到近前,看到影院门前挂着两幅海报。 普罗州的电影海报和外州的不太一样,海报上没有大幅照片,而是普罗州特有的海报画。 一幅海报上,画着一个男子的背影,手提着一把短刀,在风中独行,在他前方有一片血迹,几个面色阴沉的人,似乎在商量什么阴谋。 海报的右侧写着四个大字:《血刃神探》。 李伴峰看向了另一幅海报,海报上也画着一名男子,在花丛之中独行,花丛里站着几名女子,面色微红,正朝着男子,投来殷切的目光。 海报的中央写着四个大字:《血枪神探》。 《血刃神探》是凌家影业公司制作的,李伴峰曾经去过拍摄现场,还放火烧了电影胶片。 当初周昌宏在火车上说过,这部电影要尽快杀青,李伴峰还以为这是周昌宏引诱他在无亲乡下车的伎俩。 而今看来,周昌宏说的是真的! 前后一共十部的电影大作,真就这么快杀青了? 另一部《血枪神探》,明显是马五拍的,马五手不慢,这么短的时间里,硬是抢出来一部电影。 马五干得好,这部电影能让凌妙影难受,凌妙影身后的何家庆也得跟着难受。 但难受到什么程度呢? 这得看看啊! 马五这部电影是李伴峰投资的! 还得对比着看,李伴峰把肖叶慈他们一群人全都叫了出来,一人买了两张电影票。 先看凌家拍的《血刃神探》。 这影院不小,上下两层,李伴峰买的票都在楼上,众人挨着坐在一起,开场之前,卖瓜子的先来了,李伴峰一人给买了一包。 过了一会,卖汽水的也来了,李伴峰对众人道:“喜欢喝什么味的,随便挑。” 有挑橘子味的,有挑哈密瓜的,肖叶慈知道规矩,叮嘱其他人道:“我跟你们说啊,喝完了汽水,瓶子不能乱扔,要退钱的。” 又等了一会,影院差不多上了六成座,两个伙计拉上了两边的窗帘,灭了所有的燃气灯,一个小伙子提着两大盒子胶片,去了放映室,电影开演了。 《血刃神探》时长一个钟头零八分,讲述的侦探梁纯杰,在调查一起凶杀案的时候,受到了神秘组织首领吕桂娜的重重阻挠,在一番激烈的争斗过后,逐渐发现真相的过程。 男一号由明星盛希军出演,周昌宏确实没有参演。 女一号还是萧秀飞,在这部电影里,萧秀飞和男一号之间的关系表面暧昧,实则敌对,情节刻画的非常细腻。 在普罗州的电影业里,凌妙影是头号人物,影片的尺度和节奏,都把握的非常到位。 电影的结局,并没有揭露出真正的凶手,侦探梁纯杰中了圈套,被神秘组织成员重重包围,生死未卜,让人看的意犹未尽。 这是凌妙影的安排,这是给第二部电影留下的悬念。 就李伴峰而言,他还是很喜欢这部电影的。 但周围人有些不满。 一名观众道:“这叫什么电影,这结局都没说清楚,看的不明不白的。” 另一名观众道:“这不是为了看萧秀飞么,都说她这次的表演很有深度。” “什么深度?这一场下来就看见个后背,啥都没看见。” “这部看的是后背,下一部就有前边了!” “下一部还看?我觉得没什么意思。” “反正都是送的票,你就来看呗,计较这么多干什么?” 一听这话,李伴峰不淡定了,他回头看向身后的观众:“你们这票是送的?” 那观众愕然道:“难不成你是买的?” “我真是买的!”李伴峰很恼火,这不欺负外乡人么? 旁边一人劝道:“兄弟,别生气,这票不是白送的,你是第一次来这看电影吧? 一个月之内,得在这家影院看过三场电影,用票根才能兑来一张《血刃神探》的票,这是影院这个月才出的规矩。” 李伴峰听明白了。 这部《血刃神探》居然成了电影院促销活动的附赠品。 也或许是特殊的营销手段。 “看三场电影,换一张票,只能换《血刃神探》么?” “别的电影也能换,但《血枪神探》不能换,那个片子特殊,想看必须得买票!” 马五拍的片子还这么特殊? 可我买了这么多影票,不换可惜了。 李伴峰又问道:“除了《血枪神探》,还有什么好电影?” 那位观众摇摇头道:“这我不知道。” “你不是看了三部电影么?你这票不是换来的么?” 那位观众点头:“是看了三部电影,可我就看了《血枪神探》。” “就看了《血枪神探》?你看了三遍?” 观众一脸严肃:“三遍这还不够呢!一会还得再看一遍!” 李伴峰愣了片刻,给众人又买了汽水,等着下一部电影上映。 过了半个钟头,《血枪神探》开演了。 电影院里的观众多了一倍,满座,还有站票! 马五拍的这部电影,男主角叫宋纯杰,他在侦破一起凶杀案的时候,遇到了神秘组织首领张桂娜的阻挠。 宋纯杰为了查明真相,选择用枪,征服了张桂娜。 神秘组织的头号首领就这样屈服了,但是二号首领不服,与宋纯杰开始了新一轮的争斗。 二号首领被征服之后,三号首领又来了…… 画面和情节,越来越直白了。 “妈呀,来真的~”肖叶慈红着脸,不敢再往下看,用手把眼睛给捂住了。 陆春莹道:“妈,你不看就不看,捂你自己眼睛,别捂我的。” 牛光大很兴奋,这是他第一次看电影,他对身边小伙伴说:“这绿水湾的人,胆子就是大。” 方连福点头道:“大,是大!” 旁边一名老者,怒骂一声道:“风化,有伤风化!” 旁边一名小伙子赶紧劝阻:“老爷子,您消消气,你昨天那场就生了挺大的气,回到家里还难受。” …… “这片子看着就让人难受!”何家老爷子何存寿,看着电影,气得直摇头,“就这种事,都能直接拍出来,你说马家老五怎么败坏成这个样子!” 何玉秀在旁边对何海钦道:“咱叔是真生气了,上一场看的时候就气得够呛,大上场看的时候更生气。” 何海钦点头道:“最生气的是看第一场的时候,那把咱叔给气得,看了一半,差点就走了!” 《血枪神探》大卖,可马五就拍了一部。 第二部他不想拍了。 酒桌上,马五看着陆源山和陆源海,神情严肃道:“两位哥哥,电影是咱们三个人合伙拍的,这名声可不能我一个人扛着!” PS:这电影拍的这么好,我都想看了。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七章 这是艺术! 马五对名声没有那么多计较,但这一次,他是真生气了。 陆源山给马五倒了杯酒:“君洋,你这话怎么说的,咱们兄弟什么交情,你挣了钱,我们替你高兴。” 陆源海在旁边帮腔:“对,都替你高兴。” “替我高兴什么?”马五这杯酒没喝,“你们不该高兴么?两家合伙出钱拍电影,现在挣钱了,咱们该怎么分就怎么分呀!” “外道了,外道了,”陆源山又给马五上了只雪茄,“说分钱就外道了,咱们兄弟之间不提这个。” 陆源海道:“老五,你在绿水城里打拼不容易,我们兄弟看着都心疼,帮衬你一把,也是应该的。” “什么叫帮衬?”马五越听越生气,“合伙做生意,看买卖论收成,明天我把记者们都叫来,先说咱们分账的事。” “不分了,不分了!”陆源山摆摆手道,“我们和邱叔都商量过了,《血枪神探》赚来的钱,都归你,我们那份,就当赞助伱拍第二部了。” 陆源海道:“说实话,我们哥俩不差这点,拍电影的事情就是为了你,你就别跟我们客气了。” 客气? 这哥俩有这么好心? 真当马五听不明白这话? 《血枪神探》的收益他们不要了,不是因为他们真不在乎钱,是他们不想伤了陆家的名声。 电影公司是两家合伙开的,陆家占了一半股份,配戏、选角、卖座……一套流程就,哥俩全都学会了,编剧、导演、摄像……一套人马,哥俩也都攥住了。 经验有了、资源有了、人脉有了、手段也有了,陆家已经把手伸进了电影圈子里。 凌家的《血刃神探》,被马五的《血枪神探》挤兑了,于名于利,损失惨重,凌家想独霸电影业,难度已经非常大了,正好给陆家腾出了空间。 陆家所有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剩下的骂名,准备全让马五背了。 今后陆家会新开一家公司,拍正经电影。 与马五合伙开的这家公司,陆家会慢慢撤出去,美其名曰留给马五,实际这公司成了拍脏戏,干脏活的擦脚布子。 不能怪陆家心狠,生意就得这么做。 可马五是生意精,这事怎么可能看不透。 “下部电影的发布会就快到了,两位哥哥要是不出面,这电影我就不拍了!”马五生气了。 陆源山赶紧劝道:“老五,你这话说的,伤和气了啊。” 陆源海也劝:“老五,你这是怎么了,以前也不是这脾气,喝杯酒,消消气。” 喝什么也没用! 马五不干了,等回到逍遥坞,听说李伴峰回来了,开了两瓶好酒,跟李伴峰倒了一下午的苦水。 “老七,你说这戏还能拍么?” “拍呀!为什么不拍?” 马五摆摆手道:“老七,你不明白,当初为了和凌妙影打这场擂台,我把这张脸豁出去了,你可能都没看我拍的那部电影……” 李伴峰放下酒杯道:“我看了,看了两遍。” “你看了,你就该知道,那都不是电影了,丢人呀,连我都觉得丢人。” “怎么就不是电影了?怎么就丢人了?” 马五低头不语,虽说出身豪门,但他毕竟是普罗州人,有些观念还在普罗州的界限之内。 李伴峰耐心劝解:“在外州,靠这类电影成名的导演不计其数,这是艺术, 绿水城也有不少西洋画馆,人家画西洋画的都不觉得丢人,到咱们这怎么就丢人了?” 马五摇头道:“画是画,咱们这是电影,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艺术,事情做不成那才丢人,事情做成了就是名家!这事定下了,必须得拍。” 马五抬头道:“那是不是也得把你名字加上?” “那不行!我不是怕丢人,我身份不便透露。” 马五长叹一口气:“行吧,总之我什么都听你的,第二部电影还按第一部那么拍?” “不能和第一部一样,第一部在冲击力上是够了,故事性差了一些,观众会有审美疲劳, 你让那几个编剧多用点心思,把故事写的漂亮点。” “我怕来不及,我不知道凌家用了什么办法,一个月时间就能把电影拍出来,我要是慢工出细活,只怕抢不到他们前边。” “不用抢在他们前边,”李伴峰对当前的局面很有信心,“你这次多花点功夫,比他们晚上十天半个月都不怕,稍微晚一点,效果还更好,凌家做的那些宣传,少说得有一半得便宜了咱们。” 马五眨眨眼睛道:“你真觉得这是正经生意?” “正经,非常的正经!”李伴峰很有诚意的看着马五,“听我的准没错,这一行咱们吃定了!” …… “不能让马五这么拍下去,否则咱们被他吃定了!”周昌宏放下手里的报纸,对凌妙影道,“得给马五找点麻烦,他们敢烧了咱们的胶片,咱们就能砸了他们的片场,这叫有来有往。” 《血刃神探》上映,票房远远不及预期,周昌宏情绪很坏,凌妙影压力很大。 现在周昌宏要来黑的,凌妙影觉得这有些不理智。 “马五背后站着陆家,咱们要是对陆家动手,脸皮可就撕破了。” “不用咱们动手,三英门那边联络的怎么样了?” “二当家跟咱们关系不错,应该能帮咱们一把,但帮门说的都是江湖话,帮到什么程度不好说。” 周昌宏心里有底:“程度上不用苛求,他们能派人来就行, 马五这部电影拍的太脏,陆家也不想介入太深,看到三英门伸手了,他们肯定不会轻易露面,到时候肯定让马五自己扛着,我看他这回怎么扛!” …… 马五找好了演员,定下了剧本,开拍当天,一個清瘦的年轻人,带着十几个部下,到了片场。 剧务上前清场:“诸位,我们拍戏了,导演刚也说了,无关人等请离场。” “什么叫无关人等?”年轻人手里拿着肉饼,咬了一口,边嚼边说,“你们不是拍戏么?我们是来看戏的,看戏还不让了?” 剧务还想多说几句,被年轻人的手下推了个趔趄。 导演知道这些人是来生事的,叫人赶紧通知马五。 等马五赶到片场,这年轻人正在教训女演员:“你看你年纪轻轻,长得还这么漂亮,干点什么不行,非得干这个? 这东西拍出去了,你这点东西都让别人看见了,你以后还怎么活?你还嫁得出去么?还有人要你么?” 女演员都吓哭了,马五走到近前,看着年轻人道:“这位先生,您来我们这有什么指教?” “先生?指教?”年轻人笑了,“我们不叫先生,我们这都叫兄弟。” 左武刚在身边提醒了马五一句:“五爷,这是三英门的,他们门里都叫兄弟。” 马五道:“马某和三英门并无过节,几位今天来……” “有过节,怎么能说没有呢?”年轻人打断了马五,“我们三英门的兄弟都是正经人,就看不惯你这不正经的生意, 你自己琢磨琢磨,你觉得你这东西正经么?你们自己看着不觉得寒碜?” 左武刚在旁提醒:“五爷,别多问了,他们就是来找事的,打是不打?” 要说打,左武刚可真就不怕。 可马五不想动手。 三英门不是大家族,他们是帮门,他们有的是下作手段,真要撕破了脸,就等于捅了马蜂窝,很多手段马五根本无从招架。 帮门来片场生事,应该是为了钱吧? 马五叫人拿来一百大洋,塞给了年轻人:“兄弟,马某人的生意,还得靠着诸位照应,这是我一点心意。” 年轻人把大洋推给了马五:“五公子,这钱我不要,咱们以前见过,但你应该记不得我了,我劝你一句, 这电影你别拍了,以后都别拍了,钱你也赚了不少了,趁着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当天的戏拍不成了,马五回了逍遥坞,把事情跟李伴峰说了。 李伴峰很好奇:“三英门为什么要为难咱们?” 马五摇头道:“这事我想了半天了也没想明白,咱们没有得罪三英门的地方。” “陆家怎么说?” “陆源山说这事他去问问,但我估计问不出个结果,要是没猜错,这是凌家让三英门动的手。” 李伴峰揉了揉额头,普罗州豪门和帮门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他一时间理不清楚。 “来片场闹事的那个年轻人,什么来历?” 马五道:“老左去查了,还没动静,听说是三英门里才俊,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 李伴峰压低了帽檐:“明天我去会会他。” “老七,三英门这群人可不好得罪。” “我没想得罪他们,可也不能让他们骑咱们头上撒野!” …… 第二天,片场开拍,拍了没多久,那位年轻人带着部下又来了。 今天他没吃肉饼,改吃鸡腿了。 油乎乎的一只手直接拍在了马五身上,年轻人笑道:“五公子,我说你真是不懂事,让你别拍了,你怎么就是不听劝呢?” 马五对那年轻人道:“兄弟,咱们借一步说话。” “借几步说话,不都还是这个话么?”年轻人跟着马五到了片场后台,“五公子,你要想来硬的我接着,咱们在哪动手都行,但这电影今天肯定不让你们拍。” “那你说哪天让我们拍?”李伴峰从后台一隅现身,走到了年轻人近前,“到底怎么个意思?为什么来我们这捣乱?” 年轻人看了看李伴峰,手里的鸡腿掉在了地上:“那,那什么,七哥……” 李伴峰一惊:“你谁呀?” PS:熟人来了。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八章 空码铜印 “七哥,是我,秦田九。” 秦田九,秦小胖,和马五有过一面之缘,他记得马五,也认得马五。 马五记得秦小胖,但实在没认出他来。 第一次看见秦田九的时候,这小胖子身高一米七上下,体重一百七上下。 而今眼前这位少年,身高还在一米七上下,体重都未必能到九十斤,身材变了,容貌变了,因为身体瘦削的厉害,连声音都变了。 别说马五认不出来,就连李伴峰都没认出来。 等小胖说明了身份,也把此番的来意一并说了。 无论任何事情,他都不会对李伴峰隐瞒。 秦田九吃了肠辘蚕之后,每天食量暴增,半年时间里连续晋升,成了三层修者,三英门将之视为才俊,破格将之提拔成了铜印。 其实所谓破格提拔,倒也不是让小胖占了多大便宜,在三英门里,一层、二层做铁印,三层、四层做铜印,这是多少年来的规矩。 小胖之所以不适合当铜印,主要是因为资历太浅,他今年二十一岁,这岁数就明显不够,熟悉的铜印里边,没有一个岁数低于四十的。 再说他入帮的时间也不长,满打满算不到一年,其他铜印在帮门里至少跌爬了十几二十年。 像他这种状况,真当上了铜印也很难服众,尤其在药王沟那种相对传统的地界,真让小胖当了铜印,帮门非出乱子不可。 三英门干脆把秦田九调到了绿水城,让他当了一个空码铜印。 什么叫空码铜印? 就是光给身份,不给地盘。 在三英门里,一个铜印能掌管几条街的地盘,这些地盘上的生意人都得给铜印交花红。 可空码铜印没地盘,这就意味着他们没收入,秦田九和手下几个兄弟的吃喝用度,全靠帮门贴补。 这不也挺好么?等于有人给发工资了。 其实这并不好。 在三英门里做兄弟,干的是刀口舔血的营生,命都豁出去了,谁不想过点好日子。 可小胖的日子不算好,美其名曰是個铜印,他挣那点钱还赶不上个铁印,比普通的帮门弟子强不了多少。 可小胖很知足,他心里清楚,地位升得快,就必然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除了贴补之外,帮门还会给空码铜印一些奖赏,前提是他能完成一些特殊任务。 今天的任务就很特殊,秦小胖奉了银章的命令,来马五的片场寻衅。 “七哥,我真不知道这电影是你的,要是知道了,我都不能来, 但我既然来了,也未必是坏事,你们接着拍电影,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去处置。” 李伴峰道:“这是你们银章下的命令,你能怎么处置? 要不你牵个线,把你们银章约出来,看看我们能不能把这事给摆平。” 秦田九道:“约是肯定要约,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熟悉银章的性情,也熟悉帮门里的路数,这事只管交给我, 还有一件事,得和七哥商量,这几天,我会带几个弟兄来片场待着,他们可能说话不干净,有时候也可能动手动脚,你千万别理他们,就当没他们这几个人。” 李伴峰点点头,马五看着秦小胖道:“秦兄,这才多长时间不见,你这变化可太大了。” “五公子,这里边另有缘故,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等我把眼前的事情办完,咱们再一块细聊。” 秦田九带人在片场待着,马五这边接着拍戏。 手底下几个人,一起看着小胖,弄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 一名部下名叫岳树才,一层的文修,平时和小胖比较亲近,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九哥,咱们这生意不做了?” “做呀,先看着做。”说话间,秦田九神情异常严肃,岳树才不敢多问,只能陪小胖一块坐着。 到了中午,剧组吃饭,马五还特地给小胖等人准备了伙食。 岳树才实在看不明白,又问了一句:“九哥,这是怎么个意思?吃是不吃?” “吃,先吃了再说。” 秦小胖先吃,众人跟着一块吃,这顿饭吃的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要有事情发生。 到了下午,秦田九对众人道:“伱们在这等着,我去银章那一趟。” 岳树才慌了:“九哥,是不是出事了?你可不能把弟兄们扔在这!” “事是有,怎么处置得看银章吩咐,我跟你们说,没我命令都不准走!” 秦小胖走了,剩下人战战兢兢,一直到剧组收工,他们连句话都不敢说。 秦田九真去找银章了。 银章谭金乐正在清韵茶楼的雅间里听戏,听说小胖来了,把闲杂人等支走,端着茶碗,半躺在椅子上问道:“马五那边的事办完了?” 秦田九摇头道:“我去办了,但事没办完。” “没办完,你来这做什么?” “我带着弟兄们去了,让他这戏别拍了,他不听,我想动手,马五不怂,他说动手他接着,出了事他扛着。” “哎哟,脾气上来了!”谭金乐笑道,“行啊,那就给他点颜色看看,把他东西都砸了,叫弟兄们手上加点分寸,别闹出人命来。” “金哥,他说片场里有人,特殊的人。” “什么特殊的人?不就左武刚么?你让他动你一下试试,我看看他有没有这胆子。” “说的不是左武刚,马五说陆家人在这。” 谭金乐一下子坐了起来,把茶碗往桌上一放:“陆家什么人来了?” “他没说,我也没见着,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我估计他是诈我,我琢磨着叫弟兄们直接动手,看看是不是真有陆家人在这,要是真有……” “别呀!”谭金乐急了,“动什么手?要是真有陆家人在这,不就晚了么?” 秦小胖低着头道:“我也没敢擅自做主,这不跟您请示来了,这是帮门里吩咐给我的买卖,我也不能不做,要不然我以后怎么在帮门立足……” “谁不让你做了,你做呀,你带着兄弟们在马五那蹲着,你别动手,看着不就完了么?” “就这么看着?” “看着怎么了,也算咱们出力了,你还真想找陆家麻烦?” “光看着不动手,这不丢人么?” 谭金乐皱眉道:“要不说你岁数小,有些事就看不明白,怎么叫丢人了? 你在马五面前站着,咱们三英门的事就算办了,至于办到什么份上,这话得看怎么说, 我觉得你这事办的挺好,当家的要是觉得办的不行,至多数落你两句,真要是把陆家得罪了,你这条小命就没了,我也得跟着吃瓜落儿。” 秦田九叹口气道:“那我就带着弟兄们去守着。” “去吧,时不时吓唬他们两句,可千万不能动手!” 秦田九答应一声,第二天带上人,接着在片场待着。 看见这群恶人在片场里待着,演员们心里也害怕,看他们在旁边吆五喝六,有不少人都想辞工了。 可过了几天,看着习惯了,也就这么回事,每天咋咋呼呼,是挺吓人,可也从来没见他们动真格的。 剧组里的人是习惯了,可外人不知道内情,都听说三英门要砸马五的场子,见了片场,路人都绕着走。 周昌宏叮嘱凌妙影:“抓紧时间拍戏,趁着三英门把马五拖住,《血刃神探》第二部,必须抢先上映。” 凌妙影倒也争气,一个月过后,第二部戏上映了。 首映当天,绿水城各大影院满座。 这里边有凌妙影雇来的人撑起的场面,也有不少人真正来买票看电影的。 凌妙影草略估算了一下,八成座有点勉强,七成座肯定是有的。 这个成绩相当不错了,只要保持下去,电影必然大赚,凌家影业的地位也立住了。 可惜这势头没保持下去,上映第二天,上座不到六成。 第三天,上座不到一半。 接下来的日子,各大影院里稀稀落落,几乎没什么人去看这部电影了。 周昌宏很不理解,他亲自去影院看了一场,电影刚放了个开头,有不少观众直接起身走了。 这怎么个意思? 花钱买了影票,不看完就走? 有两位观众衣着讲究,看样子是不缺钱,周昌宏跟上两人,笑呵呵问道:“怎么不看了?我觉得挺好看的。” “好看什么呀,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周昌宏劝道:“钱都花了,多看一会也不吃亏。” 那人摆摆手道:“一张影票钱能算得了什么,关键这电影是假的。” “假的?”周昌宏一怔,“这话从何说起?” “还用说么,你自己看呀,看了这么半天,那衣裳捂得严严实实,能看见什么呀?什么真东西都没有!” 周昌宏听的一头雾水,旁边一名观众道:“买错票了,咱要看的那个是《血枪神探》,那才是真电影,这个是冒牌的,纯属瞎耽误功夫!” 《血刃神探》,成冒牌的了。 周昌宏在电影院里坐着,完完整整把电影看了一遍。 电影没毛病,凌妙影花了心思,就算拿到外州去,也是上乘之作。 问题不出在电影上,出在看电影的人身上。 要是没有《血枪神探》,《血刃神探》保持六成座,绝对没问题。 可现在这些看电影的人,不是看电影来了,他们是看血和枪来了,《血刃神探》和他们的预期不一样。 让凌妙影也转型,往马五那个方向转? 不行。 不能做马五那么不要脸的事,否则凌家的声誉全毁了。 而且按那种方法做出来的电影,也不是他想要的,后续很多事情都推进不了。 周昌宏心里有底,这事不用急,马五那边的电影拍不出来,等人们把他那部肮脏的电影忘了,事情会重新回到计划当中。 十天后,《血枪神探》第二部上映了。 没做太多宣传,马五在报纸上登了几则消息,就让电影上映了。 首映当天,周昌宏没买到坐票,买了个站票。 他把电影看到了最后。 说实话,那些带有冲击力的画面,他看够了,外州有太多。 但他很想知道一件事。 在这部电影之中,真凶到底是谁? 这部电影的故事不差。 故事不差,冲击力又强,《血刃神探》拿什么比? 宏大的画面? 知名的演员? 华丽的拍摄手法? 这些对于普罗州的观众来说,真的重要么? 周昌宏的脸颊一阵阵抽动。 到底该怎么阻止《血枪神探》? 我亲自去把片场砸了? PS:他不会这么冲动吧?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九章 想砸我场子? 《血枪神探》第二部再度大卖,卖的比第一部还好。 陆源海不淡定了,跟陆源山商量:“哥,咱还撤么?这钱可真没少挣!” 陆源山思量了许久,摇摇头道:“该撤还得撤,钱不是大事,可脏活终究是脏活,咱们不能插手太深。” 陆源海不甘心:“要不咱们和邱叔商量商量?” “不用商量,邱叔性子你还不知道?他肯定得让咱们尽早收手, 就马五弄那些东西,看一两回还行,看多了真觉得腻烦, 这不是长久之计,不能把咱家的名声牵扯进去。” 这事还真就该和邱志恒商量,邱志恒比谁都明白。 陆源山和陆源海自幼生在豪门,什么都见过,什么都试过,电影里那点东西,他们开始看个新鲜,看多了真就腻了。 可寻常人家没经历过这些,电影里的手段和角度,对他们来说不只是新奇,更多是向往,这东西怎么可能看的腻? 如果他们去过外州就知道,这东西哪怕看上几百部都不会腻。 可惜邱志恒这段时间忙别的生意,没关注电影。 马五连拍了两部《血枪神探》,明显挑战了普罗州的认知范围,这事没人想管么?没人想阻止他么? 有。 很多人想管。 各大报纸,各大名嘴,把马五骂了个遍,几乎每天都能找到抨击马五的专题评论。 可耍嘴容易,动真格的没有。 这里牵扯着陆家,还牵扯了三英门。 寻常人不敢对马五出手,敢对马五出手的人不想蹚这浑水。 马五现在也看开了,报纸要骂,就让他们骂,越骂越红。 陆家要撤出来,就让他们撤,老七说得对,这行饭他们吃定了,而且还能吃成名家,陆家不想跟着吃,该着他们没这眼光。 九羊楼,李伴峰和马五做东,请秦田九吃涮羊肉。 马五知道秦小胖是食修,到了雅间,先让伙计切十斤肉。 秦田九闻言,把筷子放下了。 马五一怔:“秦兄,这什么意思?嫌这馆子不行?那咱们换地方?” 秦田九摇头道:“涮羊肉好,我也真心爱吃,五公子,你要说切十斤肉,咱们坐着聊聊天,意思意思就算了。” 马五费解。 李伴峰笑道:“兄弟,是不是不够吃?” 秦田九笑一声道:“不瞒七哥,自从吃了那条虫子,一顿饭,十五斤往下,我根本吃不饱, 这顿吃饱了,到不了三个钟头又饿了,哪怕睡着了,也能饿醒了, 帮门里给我那点钱,都让我吃了,每月一个大子剩不下,还把我饿成了这副模样, 今天在这和七哥和五公子聊聊天,这聊了这一会,我都觉得心慌,再聊一会,我还得另找饭食。” 一听这话,马五赶紧叫来伙计,加了二十斤羊肉:“今天说什么不能让你饿着。” 兄弟三個边吃边聊,说到三英门的事情,秦小胖还真打听到了一些消息:“这事,是凌家找我们帮门做的,我们二当家把事答应了, 我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二当家也没说别的,这就算默许了, 七哥,你们这电影接着拍,别的事情我不敢说,三英门这里没人敢到你这找事。” …… 凌家影楼,周昌宏沉着脸道:“我说不计较程度,可三英门使了这么大劲,就做到这个份上?” 凌妙影叹道:“这事我也和他们二当家说了,可他说这事做到位了。” “怎么叫到位了?” “他们人去了,天天都去,马五那边也确实耽搁了,之前他们能抢在咱们前头,这次没抢过咱们,晚了整整半个月……” 凌妙影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晚了整整半个月,还是没打过,凌妙影现在对自己的能力深表怀疑。 周昌宏摇摇头道:“晚了半个月,是因为他们真在电影上下功夫了,这部电影和之前的成色不一样, 三英门那边指不上,其他帮门呢?” 凌妙影也不敢多做承诺:“我可以让他们试试,但未必比三英门强多少。” “不用试了,都特么一路货色,”周昌宏起身道,“我听说他们第三部电影拍了一大半,这次我自己动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去把他们胶片烧了。” 凌妙影道:“这可行不通,我听说马五留了不少底片,可不止一份。” “有几份我烧几份,叫马五身边的谍子把这事查清楚,连着片场都给他烧了!” …… 当天晚上,马五的片场起火,胶片被烧了。 马五还在庆幸,他留了不止一份胶片。 结果第二天晚上,逍遥坞起火,又一份胶片被烧了。 马五慌了,让左武刚等人重点防护电影公司。 两天之后,电影公司再度起火,胶片也被烧了。 谁这么狠? 不光手狠,而且消息还掌握的这么准确? 现在就剩一份胶片了,要是再被烧了可怎么办? …… 随身居里,李伴峰正在和娘子看电影。 “喂呀相公,这也太没羞臊了,这东西是从哪来的?小奴可不能看呀!” “怎么不能看,这是没剪辑过的,别人想看都看不到。” “这,这你说,这都是什么手段?咱家的小相公,也能这么弄么?不怕弄坏了么?” 洪莹怒喝一声道:“到底怎么弄,你好歹跟我说说!” 唱机放声笑道:“嚯哈哈哈,贱人,看不到吧?就该活活把你急死!” 最后一份胶片藏在了随身居里,周昌宏找不到。 可这部电影还没拍完,马五换了个片场,接着往下拍,刚拍了两天,又起了一场大火,影机、道具和布景全被烧了。 烧了东西倒不算什么,再买就是。 可万一哪天出了人命,事情就大了。 马五让左武刚加紧戒备,左武刚到了晚上都不敢睡觉,手底下的支挂加了好几班岗哨,把片场防得严严实实。 可做了这么多,却一点用处都没有,凌晨三点,新开的片场还是起火了。 到了四点钟,把火扑灭了。 放火人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怎么来,怎么走的,左武刚一律查不出来。 片场被烧这事都见了报纸了,题目是:《马五不知廉耻,不顾伤风败俗,侠士仗义出手,逼其走投无路》。 报纸可以不看。 马五也没有责怪老左。 但片场这事必须得另想办法,否则电影拍不下去了。 “老七,片场换了好几个了,整个绿水城都找遍了,没有一个地方能坚持三天。” 绿水城貌似是不行了。 李伴峰已经想好了主意:“绿水城不行,咱们就换个地方。” 马五眨眨眼睛:“能换哪去?人手和机器都在绿水城,咱们走不出去。” “怎么就走不出去?当初凌家怕咱们捣乱,把片场换到了无亲乡,咱们为什么不能换?” 马五思索半响道:“伱当初不是看出来凌家的意图了么?无亲乡是他们的地盘,他们到那拍戏,肯定有人照应。” “你这话说的,咱们没地盘么?” 马五一愣:“你想去蓝杨村拍戏?” “蓝杨村不行,去正经村!让燕子和阿琴她们都上,我就不信看不住片场!” 马五傻眼了:“去新地拍戏?” 李伴峰笑道:“你没试过吧?” 马五摇头道:“这事就没人试过!新地是什么地方?东西怎么准备?机器上哪找去?再说了,哪有演员愿意去那种地方?” 李伴峰咂咂嘴唇道:“这不都是为了艺术么,我昨天可去影院看了,不要以为你成绩好,观众就不挑毛病, 有观众就说了,你室内戏太多,室外戏太少,而且室外戏的场面不够宏大! 咱们去正经村拍戏,要什么场面没有?有森林、有荒原、有沙漠、有湖泊,还有各式各样奇珍异兽,这场面得多宏大? 你要是愿意,就让燕子他们露个脸,你和燕子客串个对手戏,这不挺好的事么?” 马五摇摇头道:“咱们说这个没用,演员肯定不去,剧工也不会去,到时候就剩咱哥俩,我看能拍个什么东西。” “要不说你这人做事就没有诚意,你去把左武刚叫来,我和他商量商量,明晚就把剧组全都请去正经村。” 马五在用人这块可不含糊,为了抢进度,他整个剧组用了三百多人。 第二天晚上,马五把众人召集到一块,说了说去新地拍电影的事情。 结果和他预料的一样剧工和演员都不肯去。 新地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 没有修为还没有经验的人,去了等于送死! 马五说了没用,该左武刚说话了。 左武刚走到众人面前,清清喉咙道:“咱们说这个电影,这个电影好看呀,这个电影为啥这么好看,我其实也不懂,我是个粗人,那什么,老曹,你把刀放下。” 曹志达把短刀往桌子上一戳,看着一群演员和剧工,对左武刚道:“左头,你别管我,你说你的。” 左武刚接着说道:“我们七爷说了,拍电影,这是艺术,啥是艺术我也不懂,但我觉得,艺术这种东西,他得讲义气, 你不讲义气,哪来的艺术?现在让诸位去新地,我老左在这打包票,你们去了啥事都没有, 有咱们兄弟照应着,你们啥事都不能有,我跟你们……甄锦成,你干啥啊?咱们在这好好说话呢,你怎么又把刀掏出来了?” 甄锦成把刀收了回去:“没事,左头,你说你的。” 左武刚接着说道:“在座的各位都是讲义气的,马车都备好了,咱们现在就出发, 要是有不讲义气的,不想去的,那就留下来,咱们单独说。” 剧组的人,还是很讲义气的,都跟着曹志达和甄锦成上了马车。 小川子和小根子准备了二十多辆马车,连夜把众人全都送去了正经村。 这事可在绿水城传开了。 马五把三百多人连夜送去了新地。 他要干什么? 要拍电影! 在新地拍电影! 这人疯了吧? 这得拍出来什么样的电影? 光把人送去还不够,还有设备。 小川子和小根子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送完了设备,还得置备用度,三百多人吃喝拉撒睡,这都得置办。 除了生活用度,还有拍电影的用度,外场内场都得搭出来,这里边工程大了,需要不少人手。 好在这边人手也不缺,平时在新地奔波的猎人们,都聚集到了正经村,给剧组当工人。 给钱多少不要紧,这些猎人就一个心愿,能在电影上边露个脸就行。 在普罗州,电影终究还是稀罕东西,许多猎人一辈子连照片都没拍过,能在电影上露一面,这是非常大的光荣! 猎人越来越多,工程越来越大,正经村热闹起来了,周围的地界都热闹起来了。 一群剧工正在湖边搭景,周昌宏也混了进来,帮着布置机位和灯光。 他假扮成了猎人,装的非常像,周围人都没发现。 整个剧组,燕子带着三条蓑蛾夫人站岗,阿琴带着一群姐妹巡哨,这都防不住周昌宏! 搭完了景,周昌宏看着剧组里的影机。 这些影机都是从绿水城买来的,要是被砸坏了,还得去绿水城买新的,一来一回,不知道马五能不能耽误得起。 周昌宏打定了主意,正准备动手,忽听身边有人招呼:“小兄弟,劳烦你跟我一块抬一下灯架。” 周昌宏一回头,看见一名干瘦的耄耋老者,站在灯架旁边,正向他招手。 “老人家,这么大年纪还来这做工?” 老者笑道:“这不是看个新鲜么,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拍电影的。” 灯架很重,两人把灯架搬到了,老者问道:“小伙子,我看你膂力不小,修为应该不低吧?” 周昌宏笑道:“我是二层的武修。” 老者讶然道:“你这么年轻都二层了?我到了这把岁数,才刚到二层。” “老人家你怎么称呼?” “我姓水,附近的人都叫我老水,那个老哥姓秋,我们都叫他老秋。” 说话间,一个胖大的老汉,带着憨厚的笑容,走到了周昌宏身后。 一前一后,周昌宏被夹在了中间。 他前后看了看两位老者,问了一句:“两位前辈,这是怎么个意思?” 干瘦老者咂咂嘴唇:“小伙子,我一看你就不是凡人,我来找你呢,是想跟你商量件事, 我们老哥俩喜欢热闹,不巧的是这地方以前不热闹,现在好不容易热闹起来了,我们还想着一直热闹下去,这话你听明白了么?” 周昌宏默然不语。 胖大老者皱眉道:“老水,你说话就是不爽利,难怪人家听不明白,小兄弟,我简单跟你说一下,我们的意思就是,你能滚远点不?” PS:正经村,位于水涌泉和秋落叶的地界边界。 人气旺了,新地有机会变成正地。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章 “恩公”的身份 “家庆,今天暗星局的陈长瑞过来看我了,看了很长时间,他可能看出问题了。” “你躺着不动,他怎么能看出问题?”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了,上次来的时候,他把医生叫了过来,给我做了好几次检查, 医生告诉他一切正常,他还不相信,他还告诉手下人说我状况不对,我估计他已经看出来了。” “兄弟,你再坚持两天,两天之后我就回去。” “家庆,这个姓陈的太难对付,你可千万早点回来。” …… “周昌宏”中断了联络,站在一片树林里,静静看着远方。 看了片刻,他擦了擦脸上的血痕,那位叫秋落叶的地头神,脾气不是太好,下手还挺重的。 现在他不能再踏进秋落叶和水涌泉的地界,否则后果会非常严重。 有没有办法躲过水涌泉和秋落叶的注视,再去袭击片场? 办法是有,但是风险太大。 就这么算了? 就这么由着马五把片子拍下去? 又或者让凌妙影转型? 转型不可取,他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赚钱。 等关防使出面干预? 看这架势他们应该是不会干预了。 让陆小兰从暗中动手? 她怕是没这个胆量,她现在只要敢离开自己地块,估计这条命就没了。 马五为什么会来新地拍电影? 这么疯狂的举动,真是马五的主意么? …… 江相帮药王堂堂主罗正南,拿着收音机,正在露台上听广播: “各位听众朋友,马君洋指导拍摄的《血枪神探三》即将上映,各界对这部电影的褒贬不一,概括成一句话就是,批判和期待并存, 今天我们请来了杂志《电影新话》的主编罗光训,请罗主编从专业影评人的角度,对这部电影的走势进行一下分析。” “听众朋友们好,我是罗光训,大家都知道,《血枪神探》系列电影挑战了普罗州的道德观念,但同时也给电影业提供了一个新的发展思路, 尤其是第三部电影的拍摄地点选择在了新地,新地的神秘感给这部电影增添了更多看点……” 罗正南笑了:“这个马老五是真会折腾,跑到新地拍电影去了,他就不怕……” 嗡~嗡~ 罗正南的脑壳一阵颤抖,眼前浮现了一行数字。 看到这個号码,他真是不想接。 可架不住对方不停打过来,罗正南最终还是接了。 “帮主,您找我?” “老罗,你是越来越不好找了,怎么,还为上次副帮主的事情生气?” “帮主,您多心了,我是帮里的老人,识大体,顾大局,这类事情我从不计较,完全服从帮里安排。”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也不是说话不算数的人,副帮主的位置我一直给你留着,等到合适的机会,就立刻让你上任了。” “谢帮主器重!” “老罗,我这次找你,主要是有件事要伱帮我打听一下消息,普罗州最近有没有一个叫恩公的人,在后三分地活动?” “后三分地?那的事情我知道的可不多。” “所以才叫你去打听,这个叫恩公的人年纪不大,但是修为不低,脚步很快,应该是个旅修,行事狠辣,性情猖狂,查到消息,立刻告诉我。” “帮主,您交代的事情,我必定尽心竭力去办!” 办? 我办你娘个蛋! 罗正南挂了电话,接着听广播。 …… 肖正功一边开车,一边喃喃自语: “恩公…… 谁能给自己起这么个名字? 岁数不大,修为不低,行事猖狂,性情狠辣……这个描述,怎么那么像他? 有没有可能真是他? 这小子的修为,可一直都说不清楚, 可他一直在医院里躺着,按理说应该没机会去贱人岗, 难道说……” 肖正功突然把车停在马路中央,不管后边的人怎么按喇叭,他就是不动。 他在思考一件事。 陈长瑞最近总往医院跑。 他说何家庆状况有问题。 是什么问题他还说不清楚。 难道说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不是何家庆? 真正的何家庆跑到贱人岗生事去了? 这小子胆子这么大? 肖正功目光一沉,直接在路口掉头,去了越州三院。 到了病房里,他盯着病床上的何家庆看了许久。 “你是何家庆么?”肖正功问了一句。 何家庆一动不动,没有回应。 肖正功又道:“如果你是假扮的,可千万别硬撑,最近风声过去了,我准备把何家庆给杀了,你应该不想做替死鬼吧?” 何家庆还是没动静。 肖正功拍了拍何家庆的脸:“这次我来,是给你提个醒,下次我可就真动手了。” …… “家庆,暗星局的肖正功又来了,他说要杀我。” “他天天都说要杀我,兄弟,你放心吧,他不敢动手。”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再等几天,几天就行!” …… 肖正功回了别墅,美丽的金发女子正在客厅里等他。 “肖帮主,今天叫我来,是为了情谊还是为了生意?” 肖正功上前搂住了艾丽娅,笑呵呵道:“不都一样么?” 艾丽娅摸了摸肖正功的脸:“要是为了情谊,你肯定不会这么急,咱们还是先说生意吧。” 肖正功点点头:“什么都瞒不过你,你弟弟是不是来外州了?” “是,在外州办点事情,明天就走。” “你把他请过来,我有点事要多留他一天。” “多留一天倒也好说,价码的事情,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他。” …… 第二天,肖正功带着一束花,去探望何家庆。 他把护工支走,把花摆在桌子上,站在床边盯着何家庆看了许久。 “我给过你机会了,既然你不说,我就当你真是何家庆。” 说完,肖正功把花插进了花瓶里,去腰间取出一瓶矿泉水,浇在了花上。 浇完了花,肖正功转身离开了病房,站在门口静静看着。 一分钟后,鲜花绽放了,花心之中,一团金色的花粉,像有生命一般,钻进了何家庆的鼻孔。 这团花粉确实有生命,这是崔提克的杰作。 在花朵绽放之后的三十秒钟里,这团花粉会找到两米之内的人类,寄生在对方身体里, 如果两米范围之内找不到宿主,这团花粉会立刻死去,绝不会留下半点痕迹。 肖正功走了。 躺在床上的何家庆,觉得喉咙有些异样。 过了一个小时,他感觉到忽冷忽热。 发烧了? 可设备上显示他的体温没有明显变化。 喉咙又干又痒,他还不敢轻易发出声音。 等到了晚上,趁着护工出去上厕所,何家庆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发现手心上全是血。 这是怎么了? 腥咸的血水,满嘴都是,“何家庆”很慌乱。 …… “家庆,那个叫肖正功的对我用了手段,我好像得了重病,我咳血了,不停的咳,我真的撑不住了……” “我跟你说了,我很快就回去,你再坚持一会,没有要紧事,别总找我。” …… 第二天晚上,肖正功又到了病房,等支走了护工,他笑吟吟看着何家庆,问道:“滋味不好受吧?” 滋味确实不好受。 胸口疼的像火烧似的,血水不停往喉咙里灌,医生还什么都看不出来,何家庆感觉自己每一次呼吸都很艰难,可外表上还不敢露出丝毫痕迹。 肖正功垂着眼角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何家庆? 如果你是,就证明我没杀错人,如果你不是,我现在还能把你救回来。” 肖正功等了片刻,面带笑容道:“还是不说?那行,一会有人来给你收尸。” 肖正功刚走到门口,“何家庆”睁开了眼睛:“你等一下,我不是何家庆。” “这就对了,”肖正功走回到病床前,“先说,你是谁?” “我叫周昌宏,是普罗州人。” 肖正功点点头:“大明星,我听说过你,你为什么要在这冒充何家庆?” “何家庆要去普罗州,让我在这里顶替他。” 普罗州,地点对上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顶替何家庆的?” “三个月前。” 三个月前,一个叫“恩公”的人去了贱人岗,时间对上了。 “你和何家庆什么关系?” 周昌宏沉默片刻道:“他是我的恩人。” “恩人?你是不是叫他恩公?” 周昌宏点点头道:“我这么叫过,但他说这么叫生分,让我叫他兄弟。” 恩公。 连名字都对上了。 肖正功拿出来一瓶矿泉水,递给了周昌宏:“把这个喝了,一会就能好转,你跟我仔细说说这位恩公。” “当年我就是个穷戏子,在剧场里边跑龙套,连饭都吃不上了,是何家庆发现了我, 他说我演戏够专业,让我入了戏修的道门,还把我介绍给了凌妙影……” …… 大头出了电梯,看到护工正在电梯口蹲着。 他看了护工一眼,护工脸色惨白,眼神涣散,精神处在迷离之中。 这种情况他遇到过。 病房里有人来了,大概率是肖正功。 武修的感知能力不算太强,但肖正功层次很高,如果大头继续往病房走,肖正功肯定能感知到。 大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无线耳机,塞进了耳朵里。 通过这只耳机,他隐约听到了病房里的交谈声。 听了片刻,大头随即转身,下了电梯,离开了医院。 …… 贱人岗,圣贤峰,圣人宅邸。 重重回廊之间,白衣少年隔着门禀报道:“师尊,二师兄已经查出了那贼人的身份,他叫何家庆。” “他是什么人?” “普罗州富商何海钦之子。” “一个商贾之子,怎么可能胜得过丛士祥?” 白衣少年道:“二师兄说这人修为不低,但应该到不了大师兄的层次,弟子以为大师兄没了魂魄,心智不全,与何家庆厮杀时,应当是吃了大亏。” “只是吃了心智的亏?未必吧?”房间里的喘息声戛然而止。 圣人领教过“恩公”身上的威势,他认为对方确实有真才实学:“此人身在何处?” “据二师兄所言,此人原本在外州养伤,而今重回普罗州,化名周昌宏,与富商凌家来往甚多。” “又是富商,富商都在绿水湾,你去绿水湾一趟,让你三师兄带一份厚礼,给我一位老朋友,让这位朋友试探一下何家庆,能除掉他最好,除不掉他也无妨,但得查清楚他的道门和修为。” PS:圣人的这位朋友,能是谁呢?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一章 老朋友 暗星局里,大头向队长陈长瑞汇报了肖正功去医院的事情。 他只说肖正功去了何家庆的病房,并没有提及何家庆已经醒了过来。 “队长,肖副队最近去医院的次数有点多。” 陈长瑞点点头道:“这事我知道。” “他和何家庆之间似乎有私人恩怨。” “这事我也知道。” “我担心他会杀了何家庆。”大头干脆把话说的直白一些。 陈长瑞笑笑道:“这事我也知道。” 队长的态度,让大头费解。 他什么都知道,却还什么都不管。 这是什么道理? 陈长瑞给了大头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支,问道:“你觉得何家庆是什么样的人?” 大头抽了口烟:“我不知道,我没接触过他,只知道他是局里很重视的人。” 陈长瑞夹着香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团云雾,又问道:“你觉得肖正功是什么样的人?” 大头沉默半晌,没敢轻易回答:“我对肖副队,也不是特别了解。” 陈长瑞弹了弹烟灰,笑道:“你确实不了解,也没法了解,何家庆和肖正功都不在你能了解的范围之内,因为他们是普罗州人, 你没去过普罗州,你不知道普罗州是什么样子,我在那待过几年,普罗州人是在腥风血雨和尔虞我诈里跌爬出来的, 咱们活了这么大岁数,觉得自己混的久了,见的多了,有心机,有经验,也有城府,我实话跟你说,咱们这点东西在普罗州什么都不是, 你以为躺在病床上的,就一定是病人?伱以为当着副队长的,就一定是暗星局的人? 这样的人不是咱们能对付的,让他们其中一个对付另一个不也是好事么?” 大头沉默不语。 陈队长笑道:“大头,局里有些事,做的不公道,我也看不惯,能争的我一定为你争,实在争不到,只能怪我没本事, 但咱们是局里的人,遇到事了咱们一起办,普罗州的事,咱们最好别掺和,你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大头心头一紧,脸上没有表情。 陈队长掐了香烟道:“今年来了个新人,先交给你带着。” “汤圆”尤雪寒带进来一個小伙子,身材中等,相貌平庸,衣着素朴,但打理的整齐干净,脸上带着年轻人独有的朝气。 小伙子自我介绍道:“我叫秦明辉,今年二十三岁,越州大学法学应届毕业生。” 陈队长道:“这孩子笔试、面试、体测都是第一,本来有更好的岗位,可偏偏就选了暗星局。” 大头问道:“为什么要选暗星局?” 秦明辉回答道:“为了守护。” “守护什么?” 秦明辉道:“守护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上一切重要的东西。” 话没说完,汤圆的脸涨得通红,强忍着没笑。 陈长瑞和大头忍不住笑出了声音,秦明辉也跟着笑。 他笑得很自然,一点都不尴尬。 “大头,以后小秦就跟着你了,你给他取个代号吧。” 师父给徒弟取代号,这是暗星局的传统。 大头对新人一直和善,取代号的时候,会征求新人的意见:“你想要个什么样的绰号?” 秦明辉挠挠头道:“几位师兄给我起好了,他们管我叫中二。” 陈长瑞摆摆手道:“别听他们胡说,代号是件严肃的事情,一来能防止身份泄露,二来也便于执行任务时的沟通和交流。” “就叫中二吧,”秦明辉并不介意,“我也觉得自己挺中二的,多遭两顿毒打,或许以后就不二了。” 大头不想在绰号上多花心思,既然对方愿意,那就叫他中二。 “你先学习一下局里的制度。” “师兄,我都学过了……” “再仔细学学,我学了半辈子,有些东西还没学会。” …… 绿水城,和平大厦电影院。 电影明星“周昌宏”坐在二楼后排,正在看《血刃神探》第三部。 凌妙影抢在马五前边,发了第三部电影。 可抢的再快,似乎也没什么用处,在《血枪神探》面前,《血刃神探》的上座率差的实在悬殊。 可悬殊归悬殊,并不代表没人愿意看《血刃神探》,第三部上映了一星期,平均每天保持两成多的上座率,影院里是冷清了一些,但这些人的品味和层次大不相同。 “周昌宏”能听到一些观众在低语: “这才叫真正的电影,这才是真正的艺术。” “咱们不说别的,就这用光和取景,哪是其他电影能比的。” “梁纯杰这个人物刻画的也好,演员演的也到位,名家出手就是不一样,有不少对白我都背下来了。” 对于这样的评价,“周昌宏”很满意,这才是他真正想要达到的效果。 影片过了三分之一,一名老者坐在了周昌宏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大明星,我没认错人吧?” “周昌宏”早就看到了来人,他故意装作后知后觉,赶紧起身道:“陆老先生,您怎么……” 陆家老太爷,陆茂先,冲着周昌宏摆摆手道:“不必拘礼,我就是来看场电影, 这电影拍的是真好,可惜普罗州没有几个人能看得明白,只是有一点不合我心意,梁纯杰这个角色,该让你演,别人演的实在差点意思。” “周昌宏”谦逊一笑:“老先生,您过奖了。” 陆茂先摆摆手道:“这可不是过奖,我这么大把年纪,犯不上奉承谁,这都是真心话, 昌宏啊,这个角色你为什么没接?是因为凌老板价钱给的不合适?” “周昌宏”摇头道:“我争取了,可凌老板那另有合适人选。” “这事我得和妙影好好说说,合适的人,得干合适的事,这个角色,就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两人闲叙几句,不再说话,各自专心看电影。 陆茂先为什么对周昌宏这么热情? 其实这事并不奇怪,在普罗州,尤其是绿水城,电影明星和豪门之间都有些来往。 “周昌宏”没往心里去,看这架势,真正的周昌宏应该和陆老爷子很熟。 电影散场之后,“周昌宏”又和陆茂先说了几句客套话,两人各自离去。 走在街上,“周昌宏”听到一男一女还在讨论电影情节。 “周昌宏”习惯性把一枚别针放在左耳耳边,听了片刻,什么都没听见。 左耳还是没有好转。 他把别针放到了右耳附近,这次听得非常清楚。 男的说:“这电影没什么意思,还不如看《血枪神探》。” 女的说:“你怎么这么低俗?那种电影能看么?” “血枪神探的情节也不错,可不都是那个……”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女的生气了,“电影看的不只是情节,还要看境界, 梁纯杰这个人物的境界,就不是其他电影人物能比的, 我特别钦佩他说的那句话,一个家庭要有主人,一座城市要有主人,一个地域要有主人,没有主人的普罗众生只是一群散沙,必定要受欺凌。” 男的说:“你这话我不赞同,没有主人,你还活不下去了?” 女的叹口气道:“我跟你真没有共同话题!” “周昌宏”点了点头。 除了观影人数差了很多,其他效果基本达到了预期。 他还想听听其他观众的感受,胸前一颗纽扣突然震颤了起来。 “家庆,医院那边出事了。” 是大头的声音。 “出了什么事?” “周昌宏的身份,被肖正功拆穿了,周昌宏跟肖正功说了实情。” “周昌宏”一皱眉,刚才的好心情,瞬间被破坏了。 “消息可靠么?” “算是我亲眼所见。” “谢谢你,兄弟。”假扮成“周昌宏”的何家庆中断了联络,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之前不该放着周昌宏不管,也不该高估了他的忠诚。 何家庆若无其事朝着火车站走去,准备立刻买车票回外州。 当然,买车票是一回事,坐不坐火车是另外一回事,他还有其他回外州的手段。 事情已经败露,快慢与否不是重点,重点是行程必须隐秘。 隐秘…… 刚才陆茂先来找我,是不是有别的缘故? “先生,买报纸么?”一名报童拦在了身前,何家庆有些烦躁,把报童推在了一边。 陆茂先来找我,未必是巧合,难道他认出我了? 不可能。 单纯从修为上,他应该看不出破绽,除非他和肖正功有来往,难道江相帮和陆家也有来往,又或者是…… “可怜可怜我吧,给我口吃的。”一个叫花子又拦住了去路,何家庆不耐烦的绕到了一旁。 陆茂先还真有可能和肖正功有来往,肖正功不仅仅是江相帮的帮主,他还是平衡人,他的身份非常复杂…… “可怜可怜我吧,给我口吃的。”叫花子又绕到了何家庆身前。 这人怎么纠缠? 再次被打断思路的何家庆,有些恼火的看着眼前的叫花子,看到他衣衫破烂不堪,看到他脸上满是脓疮,看到他的脓疮上边冒着绿色的脓汁。 绿水丐…… 何家庆表情紧绷。 叫花子露出了笑容:“可怜可怜我吧,给我口吃的。” 何家庆叩动胸前的纽扣,低声道:“别说话,保持联络。” PS:圣人的老朋友,来了。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二章 妙手空空 绿水丐就在眼前,何家庆慌乱了一小会,很快平静了下来。 胸前的纽扣还在颤动,联络并未中断。 何家庆有脱身的把握,但前提是脱身之前,没中了绿水丐的技法。 “前辈,咱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么?” “没什么过节,”绿水丐笑道,“我有位朋友想问你几句话,他想知道你什么道门,什么修为,你没事跑到他家里去闹事,到底是什么用意。” 何家庆一怔,语气谦恭回答道:“前辈,道门和修为都能告诉你,可您说我去您朋友家里闹事,这事说的我可有些糊涂了。” 绿水丐耸耸眉毛:“你说糊涂,可就没诚意了。” 在他眼角下方,一颗脓疮爆裂开来,绿色的脓汁顺着脸颊缓缓流淌。 何家庆眼角一颤,他知道绿水丐要动手了:“前辈,我知道绿水湾的规矩,按道理您一年只能露面一次,这么宝贵的机会浪费在我身上,不值得吧? 咱们之间明显有误会,事情查清楚之前,您就当没看见我,我也当没遇见您,就当您从未露过面,您看这么办合适不?” 绿水丐眉头微蹙,转而舒展开来:“你小子挺会说话,还知道我要害在哪,可惜你这算盘打错了, 实话告诉你,我没露面,因为我没出门,这是我的家!” 何家庆诧道:“前辈,您该不是想说整个绿水湾都是您的家吧?这番话骗我行,可骗不过规矩。” 绿水丐笑容不改:“我再说一次,这是我的家。” 何家庆闻言,用眼角余光看了看过往行人。 何家庆现在是一个穿着体面的文明绅士,被一个满身脓疮的叫花子拦住了去路。 叫花子满脸猖狂,绅士极度谦卑,遇到这种反常的现象,路上连一个看热闹的都没有。 所有行人都把他们当成了透明的,走路的走路,闲聊的闲聊,仿佛街上根本就没有这两個人。 何家庆当即明白了状况,绿花子确实没出门,是他自己进了绿花子的家。 绿水丐的家,是寻常人无法观测到的一重空间,他没有违反绿水湾的规矩,只是何家庆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进了绿水丐的家门。 误打误撞? 不可能。 这种巧合发生的概率可以忽略不计。 真正的原因是,绿水丐用手段把何家庆引进了家门,这证明绿水丐一直在蹲守何家庆,而且早有准备。 绿水丐怎么会掌握自己的行踪? 思绪飞转之间,何家庆第一个想到的是陆茂先,是他在影院里看到了自己。 陆茂先怎么会知道我在普罗州? 肖正功给他送来的消息。 肖正功、陆茂先、绿水丐之间是什么关系? 现在还不得而知,眼下当务之急,是怎么从绿水丐手里脱身。 “前辈,误闯您府邸是我不对,晚辈先给您赔礼了。”何家庆俯身施礼。 在施礼的同时,何家庆右手猛然前伸,要触碰绿水丐。 他动作极快,就连绿水丐都看不清他出手的轨迹。 可绿水丐的经验太丰富了,他提前有准备,先一步闪身,躲在了一旁。 “一别万里,伱这个岁数居然能修到旅修九层。” 绿花子笑了,他的判断没错,何家庆的确想使用一别万里之技。 只要推绿水丐一下,何家庆就能脱身。 一招落空,何家庆手臂横扫,又来触碰绿水丐。 绿水丐身上脓疮炸裂,脓汁化作脓雾,蔓延开来。 “你敢碰我?不怕染病么?你胆子可真不小!”绿水丐笑了。 脓雾扩散的速度不算快,何家庆想躲开并不难。 但他无路可逃。 因为他逃不出绿水丐的家,而脓雾必定会覆盖到每一个角落,只要何家庆沾上一滴脓汁,这条性命可能就没了。 这场战斗貌似已经结束了,绿水丐正想着该如何处置何家庆,是直接杀了,还是多留一会问点事情。 忽听何家庆厉声喝道:“生死两隔!” 话音落地,一道无形屏障,隔在绿水丐和何家庆之前,浓雾都被阻挡住了。 绿水丐不笑了。 “同文共规?”绿水丐诧异的看着何家庆,“你是几层的文修?” 何家庆用了文修技同文共规,绿水丐是亡魂,何家庆是活人,生死两隔之间,他用技法制造出了一道屏障。 文修技法吃修为,低层修者的技法在高层修者面前效果有限。 但何家庆的技法效果很好,脓雾被彻底阻挡了,这证明他的文修不比旅修低。 趁此机会,何家庆再度施礼道:“前辈,我很仰慕你,我早就想来拜访你,咱们能心平气和说几句话么?” “行啊,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绿水丐咳嗽一声,吐出一口浓痰。 浓痰挂在屏障之上,屏障冒起青烟,被腐蚀出了一个窟窿。 脓雾扩散过来,何家庆还想用同文共规之技,却没敢贸然开口。 空气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在脓汁之外,绿水丐还散播了其他病原。 现在何家庆很可能已经染病了,如果开口说话,吸入更多病原,可能会当场毙命。 状况危机,不容拖延,何家庆主动解除了屏障,从怀里掏出一只怀表。 按开表壳,三根表针狂转,表盘之上荡起一片漩涡,把周围的脓雾和病原吸得干干净净。 绿花子笑道:“好法宝,我看你能吸多少!” 他身上的脓汁源源不断喷涌,怀表转眼吸到了极限。 趁此机会,何家庆抢步上前,再次朝绿水丐伸手。 绿水丐皱眉道:“你还敢碰我?” 脓液在绿水丐身体上迅速蔓延,可何家庆还真就在衣襟上寻找到一处空隙。 那处空隙没有脓液,比芝麻粒大不了多少。 绿水丐见何家庆迫近,满身脓汁如雨点般泼洒出来。 何家庆的手指灵巧的躲过了所有脓汁,用指甲碰到了那处空隙。 就这一瞬间的接触,何家庆身体迅速倒退,转眼不见了踪影。 一别万里,得手了。 绿水丐的身体随之倒退,但只退了两步。 他把一别万里之技顶了回来,自己没飞出去。 可何家庆已经飞走了,一别万里之技无视障碍。 绿水丐站在原地默然许久,喃喃自语道:“在我家里,居然让他跑了,好个强悍后生, 旅修九层,文修至少也有九层,这样的年纪,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修为? 这就是玄生红莲的妙处? 他真是双九层的修为么? 他为什么敢碰我?” 绿水丐盯着自己破烂的衣衫,看了片刻,似乎找到了答案。 “难道是妙手空空? 如果真是妙手空空,这就说的通了, 这事要不要告诉那老东西? 再看吧, 先说双九层,吓唬吓唬他。” 绿水丐坐在自己家里,看着街上过往的行人。 他很想出去乞讨,找个和蓝杨村同样淳朴的地方乞讨,只要没有获得三次施舍,他就能出去做点事情,为所欲为的做点事情。 他可以找个地方吃喝玩乐。 也可以在周围找个地头神教训一顿,抢点地盘。 他可以在某个地方散播点小疫病,把老弱全都淘汰掉。 也可以在某个地方散播一场大疫病,让整个地界不得安宁。 他也可以让整个绿水湾彻底安宁下来,只要这地方没人了,就彻底安宁了。 真要这么做么? “这后生还会来找我么?”绿花子笑笑道,“再等等也行,先看他能不能活下来。” …… 靠着钩子的定位,何家庆一路飞进了深山老林,落在了万晋贤身边。 看到何家庆,万晋贤赶紧迎了上去:“家庆,出什么事了?我刚才听你跟人交手,那人是谁?” 何家庆叹口气道:“说出来怕吓着你,那人是……咯啾~” 话说一半,何家庆打了个嗝。 不是饱嗝,是那种打起来就停不下来的嗝,学名称之为膈肌痉挛。 何家庆咯啾、咯啾打个不停,万晋贤看了片刻,发现状况不对。 这是病,重病! 他没有多说,准备用病修技,把病原吸出来。 何家庆摆摆手道:“你不,行,千万,别!” 他知道自己的状况有多严重,每打一次嗝,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移位,用不了一百次,他的内脏会被拉扯个稀碎。 能止住不打么? 要是那么容易止住,这就不是绿花子的手段了。 何家庆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又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思索片刻,选定了左手。 他撸起衣袖,对着左手喊了一声:“移花接,木!” 这不是同文共规,这是一语成真。 过了片刻,何家庆不在打嗝了,他的左手开始一阵阵抖动。 他把膈肌上的疾病,转移到了左手上。 万晋贤道:“我看见病根了,交给我就是。” 何家庆拦住他道:“我说了,你不行,这是你祖师爷种下的病根,你要是吸走了,性命就没了。” “祖师爷,你说的是……”万晋贤脸颊抽动,他不敢提起那人的名字,“家庆,得赶紧把这病根去了,要不然你这手就废……” 话没说完,何家庆拔出刀子,把左手砍了。 万晋贤瞪圆了眼睛,看着何家庆还在喷血的伤口。 何家庆皱眉道:“别看了,赶紧给我止血呀!” 万晋贤立刻给何家庆包扎:“家庆,你这是何苦,咱们再想想办法!” “办法?”何家庆苦笑一声,没有多说。 他身上有丹药,有法宝,他还知道有些手段能慢慢化解病根。 可这需要时间。 绿花子从来不给人时间。 先是手抖,接着是胳膊抖,接着是全身一起抖,抖上几分钟,整个人就零碎了。 何家庆放了把火,把自己的左手烧成了灰烬。 老万不停的咂嘴唇:“你这又是干什么,先把手留着,等找个机会接上。” 何家庆摇头道:“接不上了,这手已经废了,我得赶紧回外州,周昌宏那边露底了。” 老万道:“那你这手该怎么办?” 何家庆叹口气道:“我去三头岔碰碰运气吧,看能不能长出一只新的,时间紧急,也没有别的好办法。” 万晋贤一脸愁容道:“家庆,先别急着回外州了,把伤势处理好再说,外州那帮鸟人,不敢把你怎么样。” 何家庆摇头道:“我不担心外州的人,我担心我自己家里的人,我怕有人会把消息散出来。” …… 何家大宅,何海钦坐在屋子里,一语不发。 听说何海钦将近一天没吃东西,何玉秀吓坏了,食修一天不吃饭,是要出大事的。 “兄弟,你怎么了?有什么事跟姐姐说呀。” 何海钦神情呆滞,看着何玉秀,有气无力说道:“姐,有人说,家庆回普罗州了。” 何玉秀愕然道:“兄弟,你说什么胡话?家庆不是在外州的医院躺着么?” “是呀,都说他在医院躺着,那我亲儿子,他现在回普罗州了,我还不知道,这事你敢信么?” PS:三头岔那边居然还能长出手来? 我一直以为那里只能长脑袋。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三章 都是兄弟 “海钦,这事你听谁说的?” 何海钦神情木然道:“陆家传出来的消息。” 何玉秀一摆手道:“陆家的消息,你也能信?这明显是挑拨离间!” 何海钦看向了何玉秀:“陆家不会凭空瞎编,这事我肯定要查个明白。” 何玉秀捏着下巴,思索许久道:“先让老三去越州看看,家庆我从小看到大,他是个老实孩子,他怎么可能骗你。” “不用老三去!”何海钦站了起来,“我已经让人买车票了,我亲自到外州走一趟,我去看看医院里躺的到底是不是他!” “海钦,你可不能乱来,你是何家家主,你要是去了外州,这得闹出多大动静!” 动静真就闹大了。 何玉秀拦不住何海钦。 第二天,何海钦上了去外州的火车。 …… 正经村里忙成一片,《血枪神探》第三部即将杀青,马五带着剧组四下取景,补拍关键镜头,李伴峰去了绿水城,准备宣传和卖票的事情。 各地影院都眼巴巴等着,李伴峰都不用招呼,各大报馆记者全都主动上门。 他不方便露面,事情都交给手底下人做,从各大报纸上就能看出热度,《血枪神探》的相关消息占了报纸头版一大半。 除了《血枪神探》,还有另一则重要消息。 何家长子疑似现身普罗州。 这则消息可不是每家报纸都有,凌家的报纸只字不提,陆家的报纸大写特写。 李伴峰仔细看了看新闻,大致内容是何家庆冒充著名影星周昌宏,在绿水城被熟人识破。 这个熟人是谁? 这个问题暂且不想,李伴峰放下报纸,脊背生出一阵恶寒。 他当初上了去无亲乡的火车,目的是跟踪周昌宏,问出凌家的幕后主使。 现在看来,当时的周昌宏就是何家庆。 如果我真在无亲乡下车了,会是什么后果? 当时周昌宏疑似对我用了愚修技,导致我在火车上纠结了将近一路。 愚修还有两個传人在世,难道何家庆就是另一个传人? 他引诱我在无亲乡下车,是想对我下手? 他想拿回铜莲花? 我要是不给,他会不会杀了我? 就算我给了他,他能放过我么? 生死一线,真真生死一线。 幸亏我用判官笔破了局,在贱人岗下了车。 李伴峰喝了一杯酒,先让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接着浏览相关新闻。 与何家庆相关的消息不少,他回来一趟,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 等读过其他新闻,李伴峰看出了端倪。 在陆家的报纸上,相关的新闻评论主要为了说明一件事,何家庆被陆小兰打伤纯属骗局,陆家蒙受了不白之冤。 在局外人看来,陆家这回算是洗脱了冤屈。 在局内人看来,冤不冤屈不重要,真正的重要的事情,是玄生红莲和陆家已经没有关系了。 从种种迹象推断,玄生红莲还在何家庆手上,陆小兰成了替罪羊。 有谁能想到玄生红莲在我手上? 何家大公子太招人眼球,这可能就是他当初不能亲自把红莲带回普罗州的原因之一。 还有其他原因么? 或许有,但现在还看不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关键消息,何海钦去外州了。 家庆,你爹看你去了,伱可得好好招待,你爹也算你好兄弟。 李伴峰把报纸放在一旁,随手拿起了油壶。 娘子一哆嗦:“喂呀相公,今天什么日子,怎么突然要上机油?” 李伴峰憨厚笑道:“今天是个好日子,特别的好!” “喂呀呀呀,相公,你容小奴准备准备,相公别急着上油刷,小奴这厢还没……” 声音嘶哑之间,蒸汽急促喷吐。 洪莹从睡梦之中惊醒,大喝一声道:“怎地了,敌军打进来了?” 唱机咬牙切齿道:“进,进来了!” …… 陆家大宅,陆源海放声骂道:“何家庆这个王八蛋,他特么做局,把咱们家搅的天翻地覆!我明天让报社再多发几篇文章,我看他们何家以后还怎么在普罗州立足!” 陆源山没作声。 猴子邱问道:“这消息,真是老太爷那边传出来的?” 陆源海道:“这还能有假?叔公的管家跟我说的,叔公亲眼认出来的何家庆!” 猴子邱点了支烟,神情颇为凝重:“老太爷为什么要把消息散出来?” 陆源海诧道:“邱叔,你怀疑这消息是假的?” 邱志恒摇摇头,没说话。 陆源山道:“无论消息真假,叔公都不该说出来, 何家一直跟咱们不对付,就是因为玄生红莲的事情,他们一直怀疑玄生红莲在小兰手上,甚至怀疑就在咱们手上, 这个局面对叔公有利,咱们受到何家牵制,叔公才有机会在背后使绊子, 现在何家庆的事情抖了出来,咱们的嫌疑洗清了,叔公可就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陆源海恍然大悟:“按你这么说,叔公散出来消息,是有别的意图。” 陆源山看向了猴子邱。 猴子邱良久无语,他也看不出陆茂先到底什么想法。 …… 陆茂先自己也不想把事情抖出来,可没办法,这是圣人的命令。 白衣少年道:“师兄,师尊说的很明白,何家庆这个人危害极大,今后不能让他在普罗州立足,关于他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多越好,绝不能容忍他在暗中兴风作浪。” 陆茂先点点头:“都听师尊吩咐。” …… 越州三院,躺在病床上的周昌宏,感知到床边有人,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以为是肖正功来了,没想到身边站的是何家庆。 周昌宏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又紧张了起来。 他对肖正功交了实底,这事何家庆知不知道? 何家庆压低声音道:“兄弟,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这是回普罗州的车票和路引,回去之后,你先去妙影那躲几个月,这几天尽量别露面,等风头过去了,我让妙影在绿水城再给你置一座宅院。” 周昌宏连连摆手道:“咱们兄弟说这些做什么。” 何家庆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周昌宏认识他,这人是茶山酒店经理祝俊龙。 “昌宏,今晚你先住在俊龙那,明天他送你去车站。” 何家庆伟周昌宏准备了一套便装,周昌宏立刻换上了衣服,跟着祝俊龙离开了医院。 他们刚走没多久,大头进了病房。 “你就这么放他走了?”大头指的是周昌宏。 何家庆苦笑一声道:“谁让他是我兄弟,兄弟对不住我,我自己扛着,但我绝对不能对不住兄弟。” …… 周昌宏跟着祝俊龙去了酒店,祝俊龙把他安排在了套房里。 这么长时间,一直假扮何家庆,周昌宏很疲惫,祝俊龙本来还想叮嘱几句,周昌宏打了个哈欠,直接钻进了被窝,沉沉睡去了。 睡到凌晨两点钟,周昌宏睁开了眼睛。 他昏昏沉沉,好像是要去厕所,这一路上,他在仔细观察每一个监控摄像头的位置。 卧室有一个,客厅有一个,门口有一个。 以他的修为,想要躲避这三个摄像头,难度不大,但必须要做一点准备。 卫生间里没有摄像头,这里很适合做准备。 他拿出一次性刷牙杯,接了一杯水。 他用一次性刮胡刀割破了手指,把血液挤进了牙杯里。 血液在清水里扩散均匀,周昌宏喝了一半,剩下一半留在了卫生间里。 他回到床上,接着睡觉。 十分钟过后,剩下的一半血水迅速蒸发,变成一片稀薄的雾气,充斥了整个套房。 套房之中出现了一片幻境。 从外表来看,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发生,周昌宏还在床上睡觉。 可实际上周昌宏已经离开了房间,他的衣着和形貌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由一个高大英俊的中年男子,变成了一个身材娇小的年轻姑娘。 乘电梯来到一楼,在酒店大堂值班的人员正在打盹。 周昌宏从容的走出了酒店大门,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张传单,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上车之后,他让司机把他送到了鹰山公寓。 他身上没钱,也没有手机,下车的时候,他把传单塞给了司机。 在司机眼里,他收到了一百元钞票。 这个年头,用钞票给钱的人不多,司机正想着怎么找零,却听周昌宏大方的说道:“不用找了。” 司机连声道谢,开车走了。 周昌宏进了公寓大楼,到了二零八号房,打开了密码锁。 这是他给自己留下的退路。 肖正功警告过周昌宏,何家庆回来之后,必须第一时间通知肖正功,否则何家庆会杀了周昌宏灭口。 何家庆和肖正功都在眼前,周昌宏会相信谁? 他谁也不信,他现在只相信自己。 路引他有,车票他也有,他有一个全新的身份,连何家庆都不知道。 回到普罗州之后,他准备就此销声匿迹,前半生的积蓄,足够维系他奢侈的生活。 这座公寓是他买的,各类用度俱全,但他一直没怎么住过。 床铺上全是灰尘,周昌宏拍打了几下,发现灰尘越拍越多。 奇怪,这灰尘是哪来的? 好像不是床上来的,是他手上来的。 周昌宏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发现自己的右手沿着掌纹裂开了,大片的灰尘正顺着裂口往外喷涌。 周昌宏大惊失色,脚下一软,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他发现自己的腿也裂开了,伤口里没有血,只有数不清的灰尘。 他想喊,刚一张嘴,灰尘顺着喉咙喷涌了出来。 半个钟头过后,公寓里只剩下一片灰尘,连衣服都没留下。 …… 越州三院,病房里,老万看了看时间,对何家庆道:“他差不多该发病了。” 何家庆道:“能处理干净吧。” “放心,什么都剩不下。”万晋贤看向了病床旁边的花瓶。 “我倒是想看看,我那位同门长什么模样。” PS:周昌宏的衣服,是何家庆给的。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四章 父子相见 越州三院,第二住院楼空空荡荡,所有病人都被转移到了其他住院楼,整个大楼里只剩下了何家庆和肖正功,连医护人员都没留下,如果何家庆真出现了异常,连抢救的人没有。 肖正功站在何家庆的病床前,皱眉不语。 他现在不确定躺在床上的到底是何家庆还是周昌宏。 要真是周昌宏,听见我来了,他就应该醒过来。 这个真是何家庆? 何家庆既然回来了,周昌宏为什么不给我报信?他真不想活了? 何海钦就要来了,这要是个冒牌的,事情可就热闹了。 热闹就热闹吧,反正我就是个看热闹的。 何海钦今天抵达越州,肖正功负责在医院里监视何家庆,陈长瑞负责去车站迎接何海钦。 肖正功正观察何家庆,一股威压忽然袭来。 肖正功看向病房门口。 何海钦带着何海生和八个支挂走进了病房,对着肖正功上下打量了一番。 他见过肖正功,但他记不起来了,江相帮对于何海钦来说,就是一群杂碎。 他冲着肖正功打了个招呼:“滚!” 肖正功一皱眉,怒火烧了起来。 何海生劝道:“大哥,这是暗星局的副队长。” “我让你滚!”何海钦又对这肖正功打了一次招呼,完全无视了何海生的劝告。 肖正功咬咬牙,从病房里走了出去。 何海生道:“大哥,咱们现在是在外州,暗星局的人不能得罪。” “狗屁!”何海钦冷哼一声,“不就特么是巡捕么?老子跟他说句话,都算抬举他!” 何海生叹口气道:“大哥,临来的时候不都说好了么?外州有外州的规矩。” “老子记不住那么多规矩!” “行吧,”何海生也不好多说,“先看看家庆吧。” 何海钦盯着病床上的何家庆,看了十来分钟。 何海生很紧张,他看不出何家庆和之前有什么分别,但是真是假,最终还得取决于何海钦的判断。 另一座住院楼里,昨天刚刚办理住院的万晋贤,比何海生还要紧张。 他是病修,想让自己生病不难,别人也不可能看出破绽。 但何家庆刚从普罗州回来,左手还是新长出来的,如果被何海钦看出问题,他也帮不了何家庆,这事只能让何家庆自己应对。 “这是怎么回事?”何海钦喃喃自语。 何海生的心悬了起来。 何家庆的心也悬了起来。 “怎么成这样了?”何海钦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儿子怎么成这样了!” 他认得自己的亲儿子,不会认错,躺在床上的就是他儿子。 何海生长出一口气道:“哥,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家庆的状况么?” “这特么是你说的那样么?这都没人模样了!”何海钦眼泪下来了。 他知道何家庆的状况,何家庆刚入院的时候,何海生就跟他说过,还专门拍了照片让人送给何海钦。 可看到真人的时候,何海钦心疼了。 “这不都治了一年了吗?我套死外州这帮杂种,是不是看我们不是外州的,不给我们好好治?我套他么的……” 何海钦大怒,咆哮声中,整个住院楼不停摇晃。 院长在楼下站着,吓得直哆嗦,他给陈长瑞打了电话:“陈队长,这伱可得管啊,不能让这群人在这撒野。” 陈长瑞劝道:“你先别急,这事我们会处理。” “处理?”肖正功在旁道,“你有这个胆子么?” 陈长瑞心平气和看向了肖正功:“肖副队,你懂他们那边的规矩,你进去劝劝何海钦。” 肖正功冷笑一声:“我凭什么去?这事和我有关系么?” “怎么能说没关系?这是局里给咱们的任务。” “局里给了什么任务?我是能把抓了还是能把杀了?” “局里让咱们以大局为重,咱们的任务是维持……” 肖正功打断了陈长瑞:“扯那闲淡有什么用?说白了,不还是让咱们看着么?” …… 何海钦渐渐平复了下来,对何海生道:“老三,叫咱们人准备东西,把家庆接回家里去,不能在这受罪。” “大哥,医生说了,家庆不能移动,要是离开医院,有生命危险。” “哪个医生说的?就这西洋医院,他们会治病么?就他们这些西洋大夫就会瞎耽误功夫, 对了,那个死洋鬼子哪去了,叫崔什么克来着,他能治好我的病,也肯定能治好家庆!” “大哥,你那是治病,家庆这是治伤,两回事。” “什么两回事,你懂医术么……” 何海生好劝歹劝,终于把何海钦劝住了。 何海钦坐在病床前,握着何家庆的左手,连声长叹:“你个混小子,非要跑到来外州来求学,咱们那边那么多学问,不够你学的么? 求学就求学,你好模好样的来,也得好模好样的回去,你非得给我带什么好东西,这回好,东西没带回来,你成了这模样。” 何海生看向了走廊,暗星局的人还在外边等着:“大哥,家庆没事就好,我留在这,你也该回去了,外州对咱们戒心很重。” “怕什么,我看他们谁敢动我?” “大哥,这不是咱们家,况且咱们家里也不消停,陆家还天天出动静!” “他妈的陆家!我儿子在医院躺着,他们还敢造谣,陆茂先那老杂种是特么活够了,等我回去直接送他入土!” 住院楼还在时不时摇晃,陈长瑞和肖正功神情淡定,几名老探员假装淡定,新队员装都装不下去,明星吓得尿急,还不敢去厕所,灯泡满身是油,准备随时跑路。 新来的秦明辉,神色十分凝重。 他也害怕,但更多的是羞耻,眼前的状况,明显背离了他来暗星局的初衷。 秦明辉看向陈长瑞道:“队长,这是医院,不该由着他们胡闹。” 陈长瑞没作声,肖正功在旁笑道:“行啊,你去拦着他吧。” 秦明辉还真就朝着病房走了过去,大头一把将他抓住:“不准擅自行动。” 肖正功看着秦明辉,问道:“你谁呀?胆子不小!” 秦明辉道:“我是新人,肖队,您见过我,我代号叫中二。” “中二,”肖正功想不起有这号人,他仔细打量着秦明辉道,“这代号倒是没起错,这回我记住你了。” …… 何海钦去越州的消息,很快传回了普罗州,凌家率先发了新闻:父子相见,何家公子依旧昏迷不醒,谣言不攻自破。 陆家也不甘示弱,新闻紧随其后:骨肉情深,事发一年终相见,父子生疑,两相猜忌为哪般? 这新闻却把水给搅混了。 何家庆躺了一年,何海钦才去看他,这里边是不是有问题? 而且何海钦去探望何家庆的目的是为了验明真假,这证明何海钦本就不信任何家庆。 新闻后边还有专题评论:谣言还是真相,一切要从源头说起。 这就更狠了,源头在哪? 在陆茂先这。 猴子邱带着陆家两位公子看热闹,无论谣言还是真相,都跟他们没关系,陆茂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陆茂先很紧张,独自跑去了圣贤峰,到了圣人府邸。 重重回廊之下,陆茂先等了两个多钟头,房间内的喘息和呼喊声渐渐平复下来。 圣人开口了:“何事?” 陆茂先恭恭敬敬跪在地上道:“师尊,弟子处境不妙,何家家主何海钦,可能要对弟子下手。” 圣人默然片刻道:“此番你立下了功劳,赏金元丹三枚。” 白衣少年拿了三枚金元丹,交给了陆茂先。 这三颗丹药是至宝,可改变不了陆茂先的处境。 圣人接着说道:“何海钦的事情,我自有应对,但何家庆一日未除,你仍需严加戒备, 此人是我心头大患,万不可掉以轻心,只要何家庆踏入普罗州一步,你须立即告知于我。” 陆茂先心里踏实了一些,连连点头道:“弟子自当尽心竭力。” 圣人又道:“还有一件事,我听说最近影戏之风在普罗州大为盛兴,有一些影戏之中有大逆之举,此等歪风邪气必须严加遏止,此事交给你去处置,不得有误!” 陆茂先答应下来,一路膝行倒爬,离开了圣人府邸。 下山的路上,陆茂先思考着圣人的命令。 影戏之中有大逆之举。 这事不用想,肯定是马五拍的《血枪神探》。 他拍的那些电影,把“风化”两个字踩在脚底下,活生生踩了个稀碎。 可这事该怎么遏止? 他也收到过一些消息,马五拍这些电影,背后有陆源山和陆源海的支持。 这兄弟俩一直没在公开场合上提起过电影的事情,肯定也是怕坏了陆家的名声。 他们还顾及名声,这事就好办。 先从黑石坡动手,这是陆茂先的地盘,狠狠敲打一下马五,并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陆源山和陆源海两兄弟敢出来生事,借机把事情公之于众,让家里人看清楚他们哥俩是什么货色。 等这哥俩消停了,马五没了靠山,再收拾他,易如反掌。 陆茂先看了看手里的三枚金元丹,这三颗丹药品质上乘,丹毒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能换来将近一年的修为。 等把马五拾掇了,还能再赚一笔赏赐,自己的修为必然能到八层。 年纪大了,八十多了,有些事情不能耽搁。 陆茂先在下山的路上,越走越快。 …… 何海钦走了。 何家庆躺在病床上,身边坐着何海生。 监视他的可不止何海生,还有很多人,再想回普罗州,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趁着何海生不注意,何家庆耸耸眉毛,露出一丝苦笑。 PS:家庆还能笑得出来,他貌似还有办法。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五章 清守会(求月票) 《血枪神探》如期上映,绿水城万人空巷。 无论故事、画面、取材和冲击力,这部电影在普罗州都是空前的,男主角宋纯杰先在城市之中拨开重重疑云,随即转战新地,开始生死搏杀。 在李伴峰看来,这部电影就算放到外州,只要能顺利上映,效果也必然轰动,甚至能引发电影理念的全新突破。 至少在物种上,这部电影已经实现突破了。 电影取得了巨大成功,李伴峰给秋落叶的承诺也该兑现了。 在电影拍摄期间,秋落叶给了剧组极大的帮助,李伴峰答应在秋落叶的地界上开辟三块新地。 这也是一大突破。 在普罗州,新地开荒一般只有两种选择。 一是硬打,把所有前来考校的异怪全都打败。 二是磨耗,不与异怪正面交手,用尽手段把时间拖够。 秋落叶不想在开荒这事上为难李伴峰,他表示这事走个过场就行。 李伴峰有十足把握,但秋落叶怕出了闪失,为这事还专门找水涌泉商量过。 “李七和马五用的都是哪种手段?他们是硬打还是磨耗?我叫手下人不要为难他们。” 水涌泉思索了许久,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 “马五算是来硬的,李七算是磨耗。”斟酌半晌,水涌泉也只能给出这样的答案。 秋落叶认认真真做了准备,李七既然擅长磨耗,就别让洞察力太好的异怪前去考校,战斗力太强的也尽量不要去。 等考校结束之后,秋落叶意识到之前所有的准备都是多余的,整整三天时间,李伴峰根本没露面。 这让秋落叶极度不满,就算你再会藏,起码也得象征性的出来打一场。 他去问水涌泉:“老水,李七是这么不要脸的人么?” 水涌泉想了想,问道:“下一个开荒的人是谁?” “马五。” 水涌泉非常肯定的回答道:“李七是个要脸的人,非常的要脸。” 马五开始开荒了,第一天,秋落叶仔细看着。 第二天,秋落叶不想看了,他想一脚踩死马五。 第三天,他打消了踩死的马五的想法,他不想再靠近那块地。 他警告领地上所有的雌性异怪不准靠近那块地,这件事情也不准和任何人提起。 可秋落叶不想提起,可还是有不少不争气的女怪,自己往马五那里送。 秋落叶忍无可忍,派了个耄耋老妪,去了马五的地块。 马五正忙着呢,怀里抱着一只刺猬,身后还有个穿山甲在等着。 看了看这老妪头发花白,身形伛偻,应该有七十多岁了。 “老人家,你也来找我?”为了开荒,马五可以牺牲一点,但话必须要问明白。 “呸!”老妪啐了一口,放声骂道,“天下儿郎都是带把的,没见过你这用把吃饭的贱种,八尺汉子一声铁骨铮铮,撑不起伱这九尺厚的脸皮, 身下那个母刺猬你给我出来,妇人的脸面真真被你丢尽,旁边那穿山甲给我滚出去,钻山你钻了半辈子,到现在白送给人家打洞,你寒不寒碜!” 这老太太真会骂人! 穿山甲和刺猬都认识她,压低声音提醒道:“五郎,别看她是人形,其实她是新地的种,名叫骂街妇, 可不是个好招惹的,五郎别和她打,只能听着她骂,她骂人难听,五郎千万可别往心里去。” 穿山甲和刺猬都吓跑了,老妪骂了马五一天一夜。 这老妪骂人确实难听,而且骂人之中有技法,很容易让人动怒。 但马五心态好,他从小被人骂到大,什么难听的辱骂他都听过。 开始确实挺生气,但马五能克制得住,骂街妇就这个特点,挨骂的人,只要前半程能顶过去,后半程就不是问题。 就怕有的人脾气太大,三句话都撑不住,越听越生气,这种情况就要吃大亏。 马五成功顶到了最后,新地上其他的女怪也都不敢来了,地块就这么开成了。 第三个来开荒的是小根子,秋落叶长出一口气,终于来了个正经人。 小根子不像李七和马五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他做事向来磊落,秋落叶再次承诺,只要光明正大来开荒,考校的事情就是个走个过场,绝不为难。 定下契书之后,小根子准备开荒。 他在地块上,取六六大顺之意,堆了三十六座金山。 秋落叶远远望去,回头看向一众异怪:“你们谁去走个过场?” 众人低头不语。 秋落叶看向了树人:“你去吧,那都是好肥料。” 树人沉吟片刻道:“太浓烈了,我吃不下。” …… 三块新地都开成了,马五招呼人手在地块上修房屋,搭布景,为下一部电影做准备。 李伴峰告诉马五:“别只准备一部电影,几部电影一起准备。” 马五诧道:“你的意思是把血枪神探后几部一块拍了? 这怕是不行,演员穿换不开,要是换了主演,就没意思了。” “不是让你准备《血枪神探》,是让你准备新的电影,电影这行咱们都吃透了,该为下一步做打算了。” 马五这才回过神来。 最近被电影的事情逼得太紧,他都忘了长远的打算。 他们是要吃这碗饭的,不能靠《血枪神探》吃一辈子。 马五立刻回了绿水城,把几位相熟的作家请到了逍遥坞,好吃、好喝、好姑娘,全都安排好了之后,开始和他们商量剧本的事情。 这几位作家向来以烟火气著称,和普罗州的几位大文豪不一样,这些作家的作品更容易被大众接受,但他们的作品也被打上了庸俗的标签。 马五不怕俗,越俗的东西越有故事性。 几位作家都不矫情,好作品摆出来,任凭马五挑选,价钱开的也合适。 马五这边都快把新剧本定下来了,忽然收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事情可大可小,但他还是立刻告诉给了李伴峰。 “老七,黑石坡两家电影院被砸了。” 电影院被砸,按理说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影院又不是他家开的。 但在上映血枪神探的时候,电影院被砸了,这事就和他们有关系了。 这事要是不管,以后没有人敢收他们的电影。 李伴峰问道:“这是谁下的黑手?” “不是黑手,是明着砸的。” “明着就把影院给砸了,普罗州没规矩了?” 内事看旗号,外事问关防,普罗州是有秩序的。 马五道:“出手的是清守会的人,他们是很特殊的人,他们放出话来,说还有影院敢放《血枪神探》,他们还要严惩。” “严惩?好大口气!清守会是做什么的?” “清介有守,是为清守,他们是一群德高望重之人成立的组织。” “算帮门么?” “不算!”马五不假思索回答道,“清守会比帮门的层次高的多,威望也高得多, 他们说咱们的电影有伤风化,是普罗州近百年之奇耻, 这事很难处置,我得去趟黑石坡,找个门路和他们说句话。” 李伴峰眼角一颤:“说话还得找门路?” 马五叹道:“不找门路,只怕连面都见不到,其实我早就该做好准备,清守会这帮人迟早要来找麻烦。” 李伴峰对清守会没什么了解,他更在意另一件事:“清守会是黑石坡独有的么?” 马五摇头道:“那倒不是,普罗州前中后各地都有清守会。” “那他们为什么不在绿水城闹?绿水城是普罗州第一大城。” “应该是他们不想得罪陆家,可能他们还不知道,陆家已经从咱们公司撤出来了,”说到这里,马五直揉脑门: “事情出在黑石坡,还有缓和的余地,要是在绿水城,麻烦就大了, 绿水城的清守会,咱们根本见不到人,当年张秀玲刚当上百花门的掌门,被清守会视之为不守妇道,百花门被清守会说成是不入流的帮门, 张秀玲带着十几名部下,逐一登门谢罪,奔波了整整半年,才把事情平息下来,曾经被视作一等帮门的百花门,自此也沦落成了二等。” 李伴峰皱眉道:“是不是一等,清守会说了算?他们修为很高?都很能打?” 马五摇头道:“这不是打的事,这是身份,清守会的长老里有不少没有修为的人,但他们是普罗州的清流,是普罗州道德和操守的表率, 百花门不能对清守会出手,任何人对清守会出手,都会成为整个普罗州的敌人, 陆茂先就是清守会的长老之一,猴子邱和陆家两公子一直被他指指戳戳,可到现在猴子邱也不敢动他,就是忌惮于他背后的清守会。” 陆茂先。 李伴峰对这个人有印象。 “当初猴子邱让咱们去黑石坡做生意,就是为了牵制陆茂先吧? 结果我在火车站被凌妙影埋伏了,黑石坡也没去成,生意就这么耽误了。” 马五点点头:“黑石坡是陆茂先的地界,我怀疑这事可能和陆茂先有关,我先去黑石坡问问门路,如果门路问不清楚,我再回绿水城找陆茂先求情, 老七,《血枪神探》怕是不能往下拍了,黑石坡的清守会出了动静,其他各地也会跟着响应,我只能尽最大努力,让第三部电影播完,别的电影能不能拍,还得看清守会的脸色。” 李伴峰闻言,忽然抽了抽鼻子:“有味儿。” 马五一怔:“什么有味儿?” “你说的这个清守会,有味儿。” “有什么味?”马五还是听不明白。 “你去登门找他,他还不见你, 就算见了你,事情也未必办得成, 就算办成了,以后也要看他脸色, 这味儿,我闻到过,一股贱人的味道!” 马五劝道:“老七,不是说气话的时候,清守会就这个规矩,咱们拍那样的电影,被他们盯上是迟早的事情,钱咱们也赚够了,就此收手也好, 丢人的事情不用你去做,我去就是了。” 李伴峰摇头道:“你一个人做不来,这也不是丢人那么简单的事,这事要是办不明白,咱们里子和面子都得丢光, 咱俩一块去,把咱们信得过的人手都叫来,还得请几位帮手一并过来,跟咱们去的人,都得有骨头,必须不能是贱人。” 马五一惊:“老七,你不了解清守会,咱们不是打群架去了,得想办法把事情说开。” 李伴峰笑道:“我觉得我应该了解清守会,我刚刚输给过一群贱人,这次不能再输一回!” …… 火车上,李伴峰、马五等一行三十多人去了黑石坡。 马五包了一节车厢,出重金给关防使、列车长、站长、列车员、站务人员一干人等送了封口费,保证这次出行足够隐秘。 车厢里,几个作家坐在一块,正在商量对策。 一名作家名叫宇文琪,率先说道:“黑石坡报纸不少,我以前在报纸上登过不少文章,但都是没什么名气的小报。” 另一名作家名叫白秋生:“黑石坡不光报纸多,杂志也多,我也做过杂志写手,我还带来两本,就是不太好意思拿出来……” 李伴峰不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白秋生犹豫片刻,把杂志拿了出来。 众人一起上前围观,原来这份杂志不是以文章为卖点的,是以照片为卖点的。 白秋生道:“七爷,您看,这照片的用光不错吧。” 李伴峰点点头道:“是,用光不错,都光着。” 黑石坡怎么这么多报纸和杂志? 马五道:“黑石坡这地方特殊,书报业比绿水城还发达,原因是……” 话没说完,老妪看到杂志,忍不住开骂了:“不要脸的妇人,撅着桃子给人照相!” 阿琴冷笑一声:“怎么?气着你了?人家姑娘的桃子好看,谁让人家有那大好年华!” “呸!你也是个不要脸的,你也撅出来给大家看看……” 骂街妇和阿琴要开战,马五赶紧上去劝解。 为了把这两个人带出来,李伴峰可花了不少心思。 她们是秋落叶的部下,首先得征得秋落叶的同意,秋落叶因为开荒的事情,情绪稍微有点恶劣,说了好半天才答应下来。 而且她们两个是异怪,按理说绝对不能离开新地,否则等于向正地的地头神挑衅。 这还多亏了水涌泉,找了个高人,给她们两个做了装扮,把身上的异怪气息全都掩藏了,看着和寻常人一样,这才能把这两个人带出新地。 为此李伴峰还跟水涌泉签了契书,两个月后,得在正经村修一座电影院。 骂街妇和阿琴越吵越凶,眼看要撕打在一起,却又瞬间安静了下来。 小根子提着勺子,夹着桶子,从两人中间穿过。 两人捂着鼻子,相继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小根子来到了李伴峰近前:“七爷,火车这地方也太奇怪了,厕所直接连着铁道,这让我怎么修行啊!” 李伴峰面带赞许的点点头道:“根子,你先把桶子放下, 弟兄们,姐妹们,等到了黑石坡,咱们先得把第一仗打赢。” PS:我静静看着镜子,带着自信的笑容道:“更新了这一章,看看谁还敢笑咱们短!” 镜子里的我,更加自信的说道:“他们是笑话你短,我一直都很长的。”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六章 黑石坡的夜来香 到了黑石坡,众人下了火车。 这是李伴峰第一次来黑石坡,下车没多久,就感知到了这座城市不一样的气息。 黑石坡的气息和其他地方不同,李伴峰有百味玲珑之技,能深切的感受到这份差别。 裤带坎有滑腻的甜味,海吃岭有食物的香气,铁门堡有独特的恬静之气,绿水城有扑鼻的奢华之气。 黑石坡味道更加浓厚,归纳起来,主要有三种:烟味、灰味、机油味。 这里的天空明显比其他地方更加晦暗,出了车站,举目望去,到处都是或高或矮的烟囱。 在电力无法大规模运用的时代,蒸汽被运用到了极致,而煤炭是蒸汽机最重要的“口粮”。 黑石坡有三大特产,铁矿、石材、煤炭。 这三大特产有一部分被运送往普罗州各地,还有一部分就地被加工成了商品。 这就决定了黑石坡的特殊性质,这是一座非常纯粹的工业城市。 小川子先到一步,已经替众人找好了住处,李伴峰还在四处找车,小川子已经把车准备好了。 不是马车,也不是黄包车,是蒸汽车。 蒸汽车头拉着两节车厢,在狭窄的铁轨上,于大街小巷之中穿行。 这不就是火车么? 与正常火车的唯一区别就是,这个火车比较小,小到可以开进胡同里。 黑石坡就是这样的城市,与绿水城四通八达的道路不同,这里所有的道路全都变成了铁路,虽说噪音大了点,空气差了点,但出门就有火车坐。 这让李伴峰想起了越州城的轻轨,可轻轨是电车,总觉得比蒸汽火车差点意思。 小川子道:“我听这的工人说,原本绿水城也想在城里修铁路,可那群有钱人不同意,他们嫌吵,还嫌脏,我觉得没啥,不就一点煤灰么,都是浮土,能脏到哪去?” 小川子是工修,黑石城对他来说简直是修行圣地,每介绍一处地点,小川子都十分兴奋,尽管从外表上看,这些建筑长得几乎一样,密集、简约、线条粗犷。 小火车走了四十多分钟,停在了一处站点,众人相继下车,到了小川子刚买下的宅子。 姑且,叫它宅子吧…… 这地方很大。 进了大门先是一座院子,院子里边是一个二十多米高的庞然大物。 这个庞然大物整体是一个灰白色的立方体,身上分布着粗细不同各类管道,旁边有一根比它还高的烟囱。 外行人以为这是个大楼,内行人知道,这东西是蒸汽时代的核心设备之一,学名叫蒸汽发生器,俗称锅炉。 经过锅炉再往里走,李伴峰看到了散在地上的零件和半成品的机床。 零件和机床上锈迹斑斑,李伴峰看了看小川子:“这是宅子?” 这分明是个废弃的工厂。 小川子挠挠头皮道:“七爷,您要的宅子,在黑石坡不太好找, 您说要能住下三十多号人,还得够隐秘,不能太扎眼,只有这种地方合适。” 李伴峰皱眉道:“住哪?厂房里?” “那倒不是,厂房后边有楼房。” 工厂后院有三层高的楼房,一层有食堂、浴室和厕所,二层三层各有十几间屋子。 在黑石坡,像这样的工厂有很多,黑石坡的居民基本都是工人。 工人们白天在厂子里做工,晚上在厂子里睡觉,成家之后,把家人都接到厂子里住着,平时很少离开工厂。 除了做工,他们没有自己的娱乐生活么? 有。 去电影院看场电影。 去小酒馆小酌一杯。 买份报纸小憩一会。 有钱的时候,去特殊地方找特殊人来上一次。 没钱的时候,自己买本杂志,也能来上一次。 工人的时间很紧张,舞场、剧院、沙龙、宴会……这些东西都不适合他们。 适合工人的娱乐,第一要节省时间,第二要经济实惠,这也是黑石坡书报行业特别发达的主要原因,这东西省钱省事,也好用。 李伴峰对作家白秋生和宇文琪道:“你们两个都在黑石坡待过,懂得这边的规矩,明天就去办手续,先开个报馆,再开个杂志社。” “手续?”白秋生摇摇头道,“不用那个,在黑石坡开报馆,有个印刷机就够了。” 宇文琪道:“开杂志社稍微复杂点,得有照相机。” 李伴峰讶然道:“一台印刷机,就能开报馆?” 白秋生道:“能!今晚我们写稿子,明天排版,您安排个人去把印刷机买回来,差不多能赶上明天的晚报。” 李伴峰愣了半天道:“报馆没开张呢,就赶明天晚报?说笑话呢?你们拿什么写稿子?有新闻么?” 宇文琪道:“新闻好说,找几份大报纸,抄两条就行,咱们这报纸主要卖评论和故事,新闻哪不能看?关键东西得写的有劲!” “胡写?”李伴峰还是听不明白,“胡写出来的报纸卖给谁去?” 两位作家不知该怎么解释,小川子道:“七爷,我带您去趟报车,您就明白了。” 小川子带着李伴峰等人去了报车。 所谓报车,就是卖报刊杂志的小房子,在越州,这东西叫报刊亭。 黑石坡的报刊亭不太一样,小房子底下有轮子,四个木轮子,四个铁轮子。 平时木轮子着地,摊主可以拉着报刊亭走。 等拉到铁路上,操控亭子里的滑轮,木轮子升起来,铁轮子着地,报车前边有挂钩,能挂在火车后边,跟着走。 李伴峰进了亭子,扫了一眼报纸。 陆家和凌家的报纸,李伴峰都认得,但大多数报纸,李伴峰不认得。 像《一杆亮》晚报,这个名字起的就很有特点。 李伴峰看了一眼头条新闻:《假戏真做,歌后萧秀飞,入戏有多深》。 新闻的前几句,讲述的是《血刃神探》第一部上映之前,歌后萧秀飞接受采访时候的事情。 这都什么时候的新闻了?算起来有四个月了! 这还能上报纸? 李伴峰很好奇,拿起报纸想看一眼,摊主立刻将他拦住:“《一杆亮》八毛,不买不能看。” 李伴峰指了指陆家和凌家的报纸:“这些报纸多少钱?” “《早报》三毛,《晚报》五毛。” “那你这《一杆亮》凭什么卖八毛?” “就这价钱,货真价实,报到见效,童叟无欺!” 什么报到见效,人家那叫药到见效! 李伴峰很鄙视这摊主,掏了八毛钱,买了一份《一杆亮》。 别说,还真是报到见效,刚看完头版,李伴峰的杆亮了。 头版的新闻从不同角度,深入讲述了萧秀飞入戏的过程,辞藻朴素,但内容详实,男一号的感受,女一号的体会,摄影师的触动,扫地阿姨的回忆,都讲的非常到位,比电影本身还要精彩。 剩下的几版还没来得及看,李伴峰留意到了一本杂志。 这本杂志叫《血枪神探五》。 我这电影出到三,他这杂志出到五了? 封面的女子很俊美,体态和衣着都很有特点。 体态很婀娜。 衣着方面,没有衣着。 “这杂志多少钱?” “五块六。” “过分了吧?一张电影票才五块钱。” 摊主嗤笑一声道:“这伱就不懂了,你买一张电影票,就能看一遍,而且这血枪神探,现在都不让看了, 买了这本杂志,你想看多少遍都行,我这还附赠一张海报。” 摊主刚把海报展示出一半,李伴峰决定买了。 这张海报有良心。 “那本我要,还有那本……” 几分钟的时间,李伴峰花出去了一百多块钱,摊主这个高兴,光是海报就送了二十多张。 要不是白秋生拦着,李伴峰还想多买。 等回到工厂,马五已经吩咐人给李伴峰收拾好了房间,在房间研究了一个钟头,李伴峰弄清楚了黑石坡的书报行业。 报纸,全靠瞎编。 杂志不是瞎编的,要从当地找几位姑娘,做模特,拍照片,然后配上姑娘的一些背景介绍,以及对人生和未来的感悟。 李伴峰感叹道:“还别说,这些姑娘挺有才华,写的东西挺深刻,都是有理想的人。” 宇文琪摇头道:“七爷,这些姑娘大字都不识几个,哪来那么多感悟?这些都是编辑写的,挣的就是笔杆子上的钱。” 李伴峰点头道:“这么说来,除了姑娘的名字是真的,剩下都是假的。” “那倒不是,”宇文琪摇头道,“姑娘们的名字也不是真的。” 白秋生道:“在黑石坡,想要挣口饭吃,笔杆子得够硬,这跟撂地卖艺是一个道理, 别管你是当世文豪,还是一代名家,写的东西好看,人家回回来买,写的东西不好看,人家最多上你一回当,绝对不买你第二本。” 宇文琪道:“七爷,你可能觉得这些东西都不正经,正经的东西,黑石坡也有,好故事一大把,黑石坡从来不缺好书报。” “我觉得这些东西很正经,都是正经的艺术,懂得做艺术的是好人,懂得欣赏艺术的也是好人,这事错不了,这地方也错不了,” 李伴峰拍拍手里的书报,“报纸要做,杂志也得做,过两天等小川子把印刷机买回来,咱们就开工。” “干嘛过两天呀,”白秋生笑道,“川子去了一个多钟头了,也该买回来了。” “一个钟头,买一架印刷机?” 印刷机可不是打印机,李伴峰见过普罗州的印刷机,蒸汽驱动的,两间屋子都装不下,这么大件的东西,哪是一转眼就能买回来的? 川子真给买回来了,都组装好了。 这架印刷机不大,和两个柳条箱的个头差不多。 天天折腾娘子,李伴峰多少也有点机械常识:“这不是蒸汽驱动的,这是手摇的。” 川子道:“两位作家说先买这个将就一下。” 白秋生道:“七爷,这是黑石坡,不是绿水城, 绿水城的印刷机动辄几千大洋,咱们用不着那个, 在黑石坡,您想买什么样的印刷机都有,这架机器应该不超过六十个大洋吧?” 川子点头道:“五十七个。” “行,没买贵,七爷,您听我们的,咱们先用这个,生意做好了咱们换新的,生意不济了,咱们也亏不了多少。” 李伴峰点头道:“我是外行,都听两位的,那就劳烦两位受累,咱们立刻开工,先做报纸,再做杂志。” 宇文琪慨叹道:“当年我们靠这个为生,而今小有名气,没想到又做回了老本行。” 李伴峰笑道:“那可不是一个价码,按诸位当前的身价,我给三倍的酬劳,加两倍的花红,钱的事,绝不亏待诸位。” 白秋生赞道:“七爷做事就是爽利,您说咱们这报纸叫什么名字?”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既然是晚报,就叫《夜来香》吧。” 宇文琪道:“通俗好记,就这么定了!” 几位作家立刻开工,开始写艺术。 马五从剧组带来的摄影师也别闲着,开始找姑娘,拍艺术。 至于报纸、杂志怎么出手,马五和两个作家都是行家,这事不用李伴峰操心。 李伴峰直接去了三福影院。 老板正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影院让人砸了,伙计让人打了,清守会派人下了命令,一个月内滚出黑石坡,一辈子不准回来。 李伴峰掏出二十个大洋,塞到影院老板手里:“你把影院拾掇拾掇,再放一场血枪神探。” “还放?”老板摇头道,“这位爷,我要再敢放一次,这条命就没了,您别为难我了。” 李伴峰看这老板实在没这个胆量,也不为难他了:“这样,你开个价,把这影院卖给我。” 老板一怔:“敢问您怎么称呼?” PS:夜来香,可不只是报刊的名字。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七章 首战 李伴峰道:“我姓夜,夜晚的夜,你这影院,我买了。” 这位三福影院的老板,还真有些见识,他在一本杂志里看过稀有姓氏的介绍,确实有夜这个姓。 “原来是夜老板,您是真想放《血枪神探》?” 李伴峰点点头:“我就喜欢这电影。” 老板咬咬牙道:“我也喜欢这电影,这是正经的好电影,我要是再年轻个几岁,我就跟您一块,和那群王八羔子拼了……” 说话间,影院老板有些哽咽。 他心里真是不服。 知道不服就好,这证明血性还在。 “夜老板,这影院我可以卖给您,您看您打算出多少?” “您先开个价。” 影院老板就要了二百大洋。 这价钱便宜,便宜的离谱。 主要原因是老板急着出手,而且这影院就剩个壳子,被砸的差不多了。 好在这是黑石坡,东西都好置备。 拾掇影院的事情交给小川子,简单处置,能看电影就行,李伴峰给他的要求是三天完工。 影院老板,挂名白秋生,他在黑石坡待过,不易惹人怀疑。 这边刚一开工,消息很快传出去了。 黑石坡城南,一座古色古香的大宅院里,清守会黑石坡长老唐培公正在书房看书。 在黑石坡,这样的宅院不多见,而且前后两条街,不通火车。 唐培公一生笃学好古,最仰慕的是古时圣贤,最痴迷的是圣贤绝学。 他对火车、机器、影戏、报刊之类的东西极其厌恶,认为这些东西既坏了清静,又坏了品行。 就以火车为例,唐培公曾经评价过:“此物吞云吐雾,声若惊雷,与古籍记载之妖魔并无二状, 人在车厢之中,如入妖魔之腹,只图代步之便,神魂精气都被妖魔摄取,为一时安适不惜堕落,实为可笑,实为可悲。” 在唐培公看来,机器给人带来的便捷,是助长享乐和堕落的罪魁祸首。 唐培公经常教导弟子,人生于世的目的,是在圣贤的教诲之下不断磨砺成长,任何贪图享乐和安逸的念头,都是对身心的摧残和腐蚀。 他对家人的要求也很严格,让她们坚持磨砺,杜绝享乐。 他要求他的正妻和二十六房姨太太,每天都要上早课,和他一起研读圣人之学,不能让堕落之念有隙可乘,败坏门风。 作为清守会长老,他是黑石坡威望最高的人之一,两家电影院是他带人砸的,而今听说其中一件电影院又要开起来,唐培公非常不悦: “是什么人把三福影院盘了下来?” 一名学生道:“是一名作家,名叫白秋生,曾在黑石坡待了十几年,靠写一些不入流的文章谋生, 而今听说此人在绿水城赚了些资财,回到黑石坡想经营一份产业。” 唐培公叹道:“给他个营生倒也无妨,但他若是再敢放那些伤风败俗的影戏,我可决不饶他!” 学生点头道:“弟子这就去敲打他一番。” 唐培公点点头,这位学生立刻去了三福影院。 这位学生叫艾迟翔,是唐培公最忠诚的弟子。 白秋生忙着写报纸,人也不在影院,艾迟翔把小川子教训了一顿。 他满嘴之乎者也,小川子也听不明白,且按李伴峰说的,全都答应了下来。 装修的影院的几个工人,对着艾迟翔啐了几口唾沫。 艾迟翔怒道:“你们什么意思?” 一名工人笑道:“吐痰呀,这您也接着?” 艾迟翔骂骂咧咧走了。 小川子看着那几个工人,赞叹道:“行啊,哥几个带种!” 一名工人恨道:“这群王八羔子养的,都特么不干人事,看个电影怎么了,轮得着他们来恶心人? 说我们看个电影伤风败俗,他师父娶了二十六房姨太太,就不叫伤风败俗么?” 不少工人跟着纷纷叫骂。 李伴峰坐在影院二楼,用牵丝耳环听得清清楚楚。 影院老板是个有血性的人。 这种人在黑石坡,貌似不是个例。 这可能是黑石坡的特点。 陆茂先的产业都在黑石坡,但他本人不住在黑石坡,很可能和黑石坡的特点有关系。 小川子把这几个工人叫到了一起,压低声音道:“还有个活计,得晚上干,三倍工钱,愿意来么?” …… 白秋生和宇文琪带着一群作家,用了半天世间编完了第一期报纸,当天下午排版刊印,一共印了三千份。 李伴峰皱眉道:“就印这么点?” 白秋生笑道:“在黑石坡,新报纸第一次上市,这个数就不少了,纸墨都有本钱,印多了反倒不合适。” “打算卖多少钱?” 马五道:“定价六毛,新报纸,先赚个吆喝。” “这是报摊的售价吧?报摊在咱们这的进价呢?” 李伴峰不懂报纸的经营手段,尤其不懂黑石坡的经营手段。 马五道:“报纸没有进价,咱们送到各报摊上去卖,卖出去的报纸两家分钱,没卖出去的报纸原物退回,咱们当废纸卖到纸厂,再买新纸回来, 简单点说,三千份报纸,如果能卖出去两千,就算咱们保本,还有一点小赚,要是卖出去一千份,这就算赔了。” 李伴峰摇头道:“不能这么卖,印五千,每份报纸卖两毛。” “卖两毛?”马五连连摇头道,“可不能这么干,就是全卖了,这也回不来本钱。” “你真是生意精,”李伴峰笑道,“真指望这东西赚钱?” 马五拍了拍脑门,生意人,一本一利计较习惯了,真就把正事给忘了。 “听伱的,两毛。” 手摇印刷机,加印两千份,还得雇人叠报,忙活到黄昏,第一期《夜来香》终于送出去了。 名家大作,价格低廉,买报纸的识货,知道这是好东西,当天晚上,各地报摊卖断货了。 第二天,报摊提出来加印,马五加印了五千,李伴峰这边催着作家接着赶第二期,一架印刷机不够用了。 马五叫来川子,让他再买两台印刷机,三台机器一起印,第二期《夜来香》卖了两万五。 大小报摊还要加印。 马五去买机器、雇人手,工厂里忙的热火朝天。 第三期报纸出来了,第一期杂志也出来了。 这期报纸的头版新闻,不是从各大报纸抄来的,是白秋生和宇文琪亲自写的。 《血枪神探三》今夜在三福影院上映,影院酬宾,打六折。 杂志里,将近一半文章,都是《血枪神探》的系列影评。 报纸杂志分装妥当,马五正要安排人送货,有人找上门来了。 李伴峰以为清守会的人来了,这时候要是来了,还真不太好应对。 宇文琪提醒了一句:“七爷,千万别忘了,清守会三套手段,打棍子,揪辫子,扣帽子,您可得小心应对。” 可等白秋生出门一看,来的不是清守会的人,是一群二三十岁的男子,把装好的报纸杂志踢散了一地,对一群叠报的工人又踢又打。 黑石城的工人不是怂货,他们上前要和这些混混撕扯,白秋生赶紧上前劝止。 宇文琪在厂房里,压低声音对李伴峰道:“这是绿火帮的人,他们可不好对付。” “怎么个不好对付?” 在普罗州,做生意肯定绕不过两道门槛,一个是大家族,另一个是帮门,无论依附于哪一方,都得交花红。 宇文琪道:“绿火帮要钱狠,出手毒,烧铺子,杀人,什么事都干,七爷,咱们是跟他们来硬的,还是来软的?” 李伴峰一笑:“来的真是时候,这些人有大用,咱们先来软的。” 宇文琪听不明白,这群混混能有什么用? 这群帮门弟子的小头目叫曾文兵,在家排行老二,自称曾二爷。 白秋生认得他,点头哈腰道:“二爷,您什么时候来的,也不事先知会一声,您里边请……” 曾文兵伸手打了白秋生一耳光:“跟我扯什么近乎,我特么认识你么?在我们地盘做生意,连个招呼都不打,你们懂不懂规矩。” 白秋生不敢多说,挨了打,脸上还得陪着笑:“二爷,我这生意刚开张,还没来得及告诉您……” “少特么废话,马上拿两万块钱来,这算你们入门钱,月底花红另算。” “二爷,我们这小本生意,还没赚到钱呢,您这一开口就两万……” “还特么找抽是吧?我告诉你,我站在这抽根烟,这根烟要是抽完了,你不把钱拿来,我把你这地方烧了。” 白秋生赶紧回了厂房,对李伴峰道:“他要两万。” 李伴峰道:“给他,刚才那巴掌你记住,打了工人的事情也给我记住,过两天连本带利得要回来。” 白秋生把钱给了,曾文兵带人走了。 马五吩咐人整理书报,给各个报摊送去了。 第二天晚上,李伴峰把一切都布置妥当,坐在影院屋顶,招牌后边,静静等着。 影院门前来了不少人,《夜来香》的宣传力度很大,《血枪神探》的吸引力很足。 还有一条很关键,黑石坡的人有种。 只要影院敢放,他们就敢看! 影片还有半个钟开场,大厅里已经挤满了人。 清守会黑石坡长老唐培公带人来了。 他身边跟着百十名弟子,艾迟翔走在最前边,一路对着众人推推搡搡,吆五喝六: “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你们知不知羞耻二字怎写?生而为人的德行都被你们败坏光了!” 宇文琪道:“七爷,他们开始打棍子了。” 众人一路来到门口,唐培公高声喊道:“马君洋,荒银无耻之徒,其一生无耻之举,数不胜数……” 唐培公开始细数马君洋的罪状。 宇文琪道:“七爷,这又开始揪辫子了。” 说完了罪状,唐培公声色俱厉道:“影戏之流,本非戏剧正统,西洋之奇技银巧,以声色娱人,乃堕落之源也! 无耻之徒,做此无耻之影戏,尔等不明真相,不明就里,反倒心甘情愿受其毒害,实令唐某痛心疾首, 这间影院,因放映此无耻影戏,已遭唐某惩戒,而今屡教不改,当彻底毁却,以儆效尤!” 宇文琪道:“七爷,这是清守会最大的绝学,扣帽子, 打棍子、揪辫子、扣帽子,用完了这三大绝学,不管多好的名声,都能给你搞臭了。” 小川子在旁咬牙道:“今天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臭了!” 唐培公下令动手,一群弟子准备砸了影院。 李伴峰下令道:“打棍子!” 唐培公刚到影院门口,弟子们举起棍子,刚要开砸,一名七旬老妪忽然倒在地上,嘶声喊道:“你们干什么?打我老太太干什么?” 老妪满脸是血,唐培公愣住了,其他弟子也都愣住了。 这是谁错手把老太太伤了? 老太太接着哭喊道:“你们不是人养的?你们没爹没娘么?你们下死手打我一个老太太,不怕天谴?不怕雷劈?不怕祖宗显灵,收了你们这群杂种养的!” 唐培公被骂的面色青紫,艾迟翔怒喝一声道:“无耻泼妇……” “泼你娘妇,你管谁叫泼妇?我这么大年纪,你张嘴就骂,抬手就打,你特么也是个人养的,你们都是什么杂种套出来的!” 艾迟翔干张嘴说不出话,在骂街妇面前,艾迟翔那张嘴笨的都张不开。 恼羞之间,艾迟翔绷不住了,揪住老妪的头发,咬牙道:“你骂谁?” 李伴峰下令:“揪辫子!” 一群摄影师从人群里钻了出来,把艾迟翔揪头发的画面拍了下来。 老妪满脸是血,咬牙切齿,一手抓着艾迟翔的手腕,另一只手和艾迟翔撕打。 李伴峰让人把影戏机都搬出来了,如此生动的一幕,必须用在《血枪神探》第四部里。 看着周围有人拍照,唐培公怒喝一声道:“迟翔,住手,莫中了贼人奸计!” 艾迟翔想把手收回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骂街妇牢牢钳住了。 骂街妇很容易激怒别人,但别人不要和骂街妇动手。 这不是为了尊老,而是大部分人打不过骂街妇。 艾迟翔不光手动不了,一股诡异的力量,顺着腕关节往全身蔓延,他整个人都被骂街妇给控制住了,为了配合拍摄,骂街妇还让他摆出了狰狞的表情,和挥拳、扇脸各式各样的动作。 有了这些珍贵的影像资料,第二个环节“揪辫子”就该结束了。 没想到这一幕,激起了众怒。 “你们下手打老太太,你们这群杂种养的!” “清守会,清他娘个蛋,都是不要脸的杂种!” “看个电影有什么错,打他们这帮狗日的!” 这是黑石坡,不是贱人岗。 暴怒的黑石坡百姓,对着唐培公和他的弟子推搡了起来。 唐培公见情势不妙,让弟子们赶紧护送他离开。 弟子当中有带着修为的,他们冲到前边正准备开路。 想走? 哪那么容易! 李伴峰下令道:“扣帽子!” 小根子站在影院屋顶上,神色冷峻的看着楼下众人。 一把长勺横在半空,小川子带人帮衬着,把十个桶子整整齐齐挂在了长勺上。 看准时机,小根子集中意念,一甩长勺,十个桶子,自半空坠落。 唐培公是个机敏的人,发觉空中有异物,赶紧抬头观瞧。 噗嗤! 一只桶子,不偏不倚扣在了唐培公头上。 金修二层技,十里飘香! 这一桶,真能飘香十里。 如果没有根子特殊配置的解药,半年之内洗不掉。 唐培公摘下了桶子,金光满面,须发皆黄。 他想吐,还吐不干净,嘴里东西太多。 他找艾迟翔,艾迟翔还站在原地不动,头上还顶着桶子。 李伴峰冷眼看着唐培公:“光搞名声,有什么意思。” 小川子咬牙道:“今天就要搞臭他,从里到外搞臭他!” 小根子手执长勺,怒喝一声:“再取桶来!” PS:想战胜恶人,必须比恶人更恶。 恶人会含着眼泪骂咱们下作,横竖他也骂了,所以一定要对他下作到底。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八章 绿火帮 小川子给小根子准备了一百多个桶子,都装了满满的金汁,为这事,工人们可没少抱怨,虽说工钱给的多,但这活儿太不好干了。 原本围攻清守会的人们全都散开了,他们怕沾上。 不光金汁是小川子准备的,影院门前这场战斗的所有机关用度,都是小川子带着工人提前准备好的,否则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李伴峰吩咐一声:“摇铃。” 这是电影开场的规矩,小川子在旁道:“七爷,黑石城的规矩是鸣笛。” 这座影院从隔壁工厂接着蒸汽管子,冬天用于取暖,平时还可以用来洒扫消毒,一开气门,汽笛就会响起来,黑石坡的电影院都用鸣笛代替摇铃。 不只是影院,在黑石坡,自己家有锅炉的,就烧锅炉,没有锅炉的,就从工厂买蒸汽,家家户户都有蒸汽管子。 汽笛声响起,观众纷纷进场,乐乐呵呵看电影! 围观者不在了,清守会狼狈退去,小根子和小川子带人在影院门前打扫。 电影院这一棍子,打的够狠。 但是李伴峰还攥着清守会的辫子,他可没打算松手。 李伴峰回了工厂,吩咐白秋生等人抓紧出稿子。 头版新闻早就写好了:《清守会当街殴打七旬老妇》、《长老遭泼粪臭名远扬》。 头版新闻之后是各大新闻评论,细细致致把清守会前去影院打砸,当街殴打老妪,随后遭到围攻泼粪的前因后果分析了一遍。 这可不是一家之言,几位作家各有想法。 有人认为,清守会之所以要打砸电影院,是因为《血枪神探》有伤风化,不符合清守会的道德标准。 可清守会当街殴打老太太,照片一张一张明摆着,这群人似乎也不讲道德。 所以这个说法是站不住脚的。 另一位作家的说法是,清守会长老唐培公,年纪大了,自己不行了,他还有一个正妻,二十六房姨太太,平时压力很大。 现在看到《血枪神探》这样的电影,男主角宋纯杰一路高歌,刚猛到底,唐培公心里难受啊,难受到邪火中烧,压不下来,非要这电影势不两立。 这种说法,逻辑上比较通畅。 还有一种说法逻辑性稍微差了些,但故事性很好,说唐培公的二十六位姨太太,都对《血枪神探》的男主角十分痴迷,据说有人还曾给男主角写过信,唐培公怀疑自己戴了帽子,因而对电影十分憎恨。 这种说法已经衍生成,主要排在在报纸三版和四版,《血枪神探》男一号宋纯杰在故事之中担任重要人物,目前刚征服前两房姨太太,后续还会在报纸和杂志上连载系列。 另外还有一种说法是,唐培公被凌家影业收买,为了帮助凌家影业解决竞争对手,故意针对《血枪神探》,这里还牵扯了陆家老太爷陆茂先等人的利益。 各大评论,众说纷纭,今晚的《夜来香》,将近三分之一的版面,写的都是清守会。 这么大的事情,光靠一家报纸宣传,力度明显不够。 李伴峰也有过类似的担忧,可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也只能经营起来一家报社。 好在还有一位帮手。 李伴峰叫来一名工人,给了他一块大洋,让他把绿火帮的曾文兵请过来。 工人费解:“请他做什么?” 李伴峰道:“你就告诉他,说咱们这生意大赚了,想跟他算算花红。” 工人更不理解了:“还给花红?不是之前给了两万么?” 李伴峰笑道:“我这人大度,多给一点,保个平安。” 工人想不明白,可既然收了李伴峰的钱,也只能按吩咐办事。 不多时,曾文兵叼着烟卷来了,一进门,先对着工人踹了几脚,又把叠好的报纸掀翻了一地。 “他妈的,挣了钱,架子也大了,有花红不会给我送去,还他么让我自己来拿?” 李伴峰亲自迎了出去:“二爷,把您请过来,这不是为了当面好算账么?” 曾文兵上下打量了李伴峰一眼,这和昨天看见那個人好像不太一样。 不一样就不一样,一个报馆,今天在,明天或许就没了,这些事他也懒得多想。 “还他么算什么账,先拿两万再说!” 李伴峰一怔:“二爷,两万是不是多了点?” “我亲自来一趟,你特么还敢嫌多,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李伴峰愕然道:“您这是要脸来了?那就依着您,两万。” 曾文兵把烟头吐在地上,看着李伴峰道:“你特么什么意思,你特么是不是活腻……” 啪! 李伴峰突然出现在身前,一记耳光打掉了曾文兵一颗槽牙。 曾文兵眼冒金星,看着李伴峰:“你敢……” 李伴峰回手又是一耳光,把曾文兵鼻梁打塌了。 曾文兵捂着鼻子,冲手下人喊道:“跟他拼呀!” 手下人一拥而上,左武刚上前,像抓鸡一样,一手一个,往地上一扔,告诉工人们:“往脸上踩,对,踩住,鞋底用劲,狠狠踩,踩住了就不动了。” 看到所有部下都被踩住了,曾文兵一脸悚惧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又给了曾文兵一记耳光,笑呵呵道:“你一开口就要两万,这还真不好给,我先给你三个,还剩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七个,利息咱们慢慢算,伱帮我做点事情。” 曾文兵颌骨都被打移位了,白秋生从厂房里走了出来:“曾二爷,刚才那是我们夜老板打的,我这的账还没和你算呢,你先告诉我,有几家报馆在你们地头上?” 曾文兵如实回答:“我手上有三家,还有一家卖杂志的,帮门手上一共十五家,有两家可能要黄铺子了。” 左武刚提着曾文兵道:“你先跟我们走一趟,先去找那三家商量点事情。” 白秋生跟着左武刚走了,他们真是商量事情,李伴峰没打算指着报纸和杂志赚钱,没必要为难同行。 到了一家报馆,两个作家坐在桌子前边,正发愁今晚写什么。 这报馆就他们两个人,写稿是他们,印刷也是他们,叠报、送报都是他们,每天能卖出去二三百份报纸,勉强挣个糊口钱。 看到左武刚来了,两人愣了半天,不知道这黑大个是干什么的。 左武刚把手里的人摆在了两人面前,两人见这人血肉模糊,吓了一哆嗦。 其中一名作家眼神好些,看了一会,终于认了出来:“这是曾二爷?” 左武刚点点头:“都看明白了吧?” 两位作家连连摇头,他们看不明白。 这是什么意思? 以后这块地界不归曾文兵管了? 以后的花红钱,交给这黑大个了? 白秋生赶紧上前解释:“两位,咱们是同行,我们是《夜来香》报馆的,来这是想跟两位商量一下,明天能不能登一则新闻?” “什么新闻?” 白秋生把夜来香的新闻给他们看了,两个作家没敢轻易开口。 发个新闻不是什么大事,平时的新闻也都是抄来的,可关键这里边涉及清守会。 造谣清守会,会招来不少麻烦。 白秋生干过这行,知道他们的顾虑:“两位兄弟,这新闻是真的, 这事还不让诸位白干,我们给钱,刊载一天,三十个大洋! 要是出了事,两位只管我们那跑,事情我们扛着!” 一天三十个大洋! 他们哥俩一个月都挣不上三十个大洋。 哥俩看了看曾文兵,左武刚拎着曾文兵,扇了个耳光:“问你话呢!” 曾文兵点点头:“好……” 这伙人真狠,把曾文兵能打成这样。 人家带着诚意来的,还给钱,就是让做这件小事,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哥俩当场答应下来,左武刚拎着曾文兵又去了下一家。 下一家正在给杂志拍照,左武刚拎着人进去,把姑娘都吓跑了。 左武刚给了曾文兵一个耳光:“说话!” 曾文兵口吃含混,哭喊道:“印报纸。” 印什么报纸? 白秋生上前解释道:“有件事,劳烦诸位……” 三家报馆跑过一遍,白秋生问曾文兵:“你们当家的在吧,去你们堂口坐坐。” 曾文兵不作声。 白秋生给了他一耳光:“不说是吧?” 曾文兵还是不说话。 白秋生看了看左武刚:“左爷,我这手劲不够。” 左武刚刚把手抬起来,曾文兵开口了:“当家的就在堂口,我带你们去。” 左武刚拎着曾文兵道:“走,先去找七爷。” 白秋生道:“左爷,这点小事,不用麻烦七爷,咱们就办了。” “不行,七爷有吩咐,去堂口这事,必须告诉他。” 左武刚不擅长做决断,不管事情是难是易,他只听李七和马五的吩咐。 曾文兵带路,李伴峰等人到了绿火帮的堂口。 绿火帮在普罗州连三流帮门都算不上,堂口不大,也是一家工厂。 左武刚要往门里进,李伴峰将他拦住,让他在门口等着。 门口有东西,左武刚看不见,但李伴峰看的非常清楚。 这帮门叫绿火帮,李伴峰早就想到了,帮主肯定是个魇修。 果不其然,门口有两个鬼仆站哨,李伴峰走进工厂,这两个鬼仆在身后跟了上来。 工厂前院杂草丛生,废弃的设备锈的都认不出形状。 帮门虽然不大,但多少应该有些资材,应该不至于住在这种破地方。 但李伴峰知道缘由。 这工厂阴气很重,附近有不少亡魂徘徊,很适合魇修的修行。 走到厂房僻静处,李伴峰猛然抽出钟摆,砍伤了两名鬼仆,将他们送进了随身居。 娘子尝了尝滋味,喷吐蒸汽道:“喂呀相公,今天的菜品不算新鲜,而且成色差了些。” 一句话说明了这位帮主的身份。 菜品不算新鲜,证明是养了许久鬼仆。 老鬼仆成色还这么差,证明帮主的修为有限。 李伴峰大步走向了厂房,门口两个站哨的混混上前拦住李伴峰道:“干什么的!” 李伴峰很有礼貌的问了一句:“你们当家的在不在?” 一名年轻混混推了李伴峰一下:“我问你是干什么的?” 另一名年长的混混没有作声。 门口有鬼仆,这个人能走进来,证明他不是凡辈。 李伴峰看了看年轻混混,一挥镰刀,把他喉咙割了。 年长的混混一哆嗦,低下头道:“我带你去找当家的。” PS:既然出手了,就得让清守会知道疼,第二战,接着和他们打!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九章 武长老 混混在前边引路,带着李伴峰进了堂口。 所谓堂口,其实就是一间厂房。 绿火帮的帮主在厂房里喝酒,一名摄影师在拍照。 三名妙龄女子,容貌俏丽,身材窈窕,衣着没有,正在当模特。 原来绿火帮也是干这行的。 李伴峰压低帽檐走向了帮主,等帮主反应过来,李伴峰已经到了身边。 这帮主修为不够,至多三层,几乎感知不到五层宅修的存在。 不光他感知不到,摄影师和模特也没感知到,还在一旁很投入的拍照。 帮主大气都不敢喘,压低声音道:“朋友,有什么事么?” 李伴峰用镰刀蹭了蹭帮主的脸颊:“帮主是吧?怎么称呼?” “我叫韩先荣。” “韩帮主,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发几条新闻。” “这事好说,你简单提两句,我找人写稿子。” “稿子不用你费心,我已经写好了,照片也拍好了。” “我立刻叫人在明天的早报上发出去。” “光你一家发出去还不够,把你地头上的报馆都叫来,一起发。” “好说。” “再把其他几个帮门的帮主请来,我有事跟他们商量。” “这,这我就不好开口了,我们帮门不算大,在黑石坡没份量。” “让你去请,你真心实意开口,别人总不至于不来吧。” “这可真是难为我了,我要是这么做,以后没法在黑石坡立足……” “是我话没说明白,还是伱没听明白?”李伴峰在韩先荣脸上开了道口子。 没办法立足? 绿火帮无恶不作,这种帮门就不该立足。 镰刀上有剧毒,韩先荣感到一阵晕眩。 “好,我派人叫他们去……”韩先荣一甩袖子,从袖子里甩出一张符纸,攥在了手里。 李伴峰笑了,他这动作实在太慢,李伴峰看着都替他着急。 符纸碎裂,十几名鬼仆一拥而上扑向了李伴峰。 主子手慢,鬼仆的速度也不快。 李伴峰从怀里抽出了醇亲王给的马鞭,对着鬼仆挥了两鞭子。 近半鬼仆魂飞魄散,剩下的鬼仆没碰着便在,站在原地吓得不敢动弹。 这种低层次的鬼仆,听到鞭子一响,基本就丧失了行动能力。 直到这一刻,摄影师和模特才留意到李伴峰,他们才知道帮主和人打起来了。 李伴峰又在韩先荣脸上划了一刀:“这回能听明白么?” 韩先荣哆哆嗦嗦道:“好汉爷,您怎么称呼。” “我姓夜,夜晚的夜。” 韩先荣赶紧吩咐摄影师:“快,把弟兄们叫来,夜老板,您别担心,我是让他们干活来的,我都听你吩咐。” 李伴峰点头道:“我不担心,你让他们动作快点。” 还别说,韩先荣这些手下动作是不慢,只一会功夫,一百多人相继到场。 李伴峰在韩先荣身边坐着,好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韩先荣不敢冲动,把李伴峰的要求跟手下人说了。 手下人兵分三路,各自行事。 第一伙人按照李伴峰的要求,召集工人,排版报纸,立刻开印。 第二伙人通知手下所有报社,明天的报纸,重印头版。 第三伙人去告知黑石坡各个帮会的当家,来他地盘上商量事情。 厂房里空空荡荡,所有人都忙活去了。 会有帮门过来么? 韩先荣的地位,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不堪,在黑石坡,大帮门不会理睬他,但小帮门多少能给他些面子。 韩先荣自己心里有底,各帮门当家的只要肯来,身边肯定带着支挂,到时候给他们个暗号,众人合力,就不信宰不了这疯子。 当务之急是尽快把毒解了,别一会这疯子急了,抢先一步下手。 “好汉,我头晕的厉害,怕是支撑不住了。” 李伴峰点点头道:“没事,头晕是正常的。” “好汉,你放心,我没有歹意,我老老实实陪您在这等着,你就给我点……” 李伴峰看了看韩先荣:“这么晚了,你就别陪我等着了,早点休息。” “那也行,”韩先荣点点头,“我先失陪了。” “别一个人走啊,你看你,站都站不稳,我送你。”李伴峰还真就起身,把韩先荣扶住了。 韩先荣意识到情况不对,把手伸进了裤兜。 在他裤兜里还藏着最后一张符纸,符纸破碎,趴在工厂后院的一名鬼仆冲了过来。 这是韩先荣最强悍的鬼仆,也是他最后的杀手锏。 在这名鬼仆的带动下,原本被震慑住的鬼仆有了出手的勇气,一起扑向了李伴峰。 “竹影摇红,身飘零,香妃榻,忆郎梦难醒……”李伴峰清唱了一曲《醉酒铃声》,所有鬼仆站在李伴峰身旁,一动不动。 李伴峰看向了韩先荣:“歌也听完了,该歇息了。” 他打开了房门,拎着韩先荣,带上一众鬼仆进了随身居。 “喂呀相公,这多日子不买菜回来,而今就买来这几根菜帮子糊弄小奴?” “娘子先将就果腹,我再出去搜罗一番。” 李伴峰走了。 洪莹身躯一颤,将一枚魂魄挑在枪尖上,吸了個干净。 唱机怒道:“喂呀贱人,你敢偷嘴!” 洪莹品了品滋味:“这种寻常魂魄,吃了能有什么用处?我是尝不出什么味道,你为何乐此不疲?” 唱机冷哼道:“我家男人买回来的,我就爱吃这口!” “恶妇,自你死后,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你现在还有几分战力?” 唱机懒得理她,先把鬼仆们归置在一旁,随后把韩先荣用唱针叉了过来,撒上些机油,慢慢品尝。 洪莹闻到了些味道,讥笑道:“恶妇,你吃那么多油水做什么?是为了方便你家男人?” “你管得着么!”唱机冷哼一声,接着吃饭。 …… 李伴峰打一声唿哨,左武刚走了进来,魇修已经拾掇了,绿火帮里没有人能对左武刚构成威胁。 “一会各大帮门会派人过来,你先跟他们说事。” 左武刚答应下来,他在江湖上跌爬过,应付这些人也没什么难处。 当晚一共来了六位当家的,左武刚让他们在各自的地盘上刊发新闻,众人都不言语,他们不想得罪清守会。 白河帮的当家韦江鹏问了一句:“是韩帮主叫我们来的,他人呢?” 左武刚道:“韩帮主累了,歇着去了,你们谁要是放心不下,我带你们去看看他。” 韦江鹏愣了片刻,主动躲开了左武刚的目光。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随即低头不语。 江湖人的话,江湖人都听得明白,韩帮主已经没了。 此刻,李伴峰悄悄走进了厂房,在座的所有人,没有一个留意到李伴峰。 李伴峰向左武刚示意,可以再对这些人狠一点。 左武刚一回身,从机床上轻轻松松拧下来一块铁疙瘩。 一群帮主全都把心悬在了喉咙,知道这人的层次远在他们之上。 韦江鹏第一个开了口:“并肩子,劳驾您甩个蔓,我们也好知道为谁做事。” 左武刚摇头道:“我就不报蔓了,你们也不用记住我,我们当家的姓夜,不是青枝绿那个叶,是晚上那个夜,你们可千万记住了。” 韦江鹏点头道:“行,我们记住了,这事我们照办。” “说照办,可得真办!”左武刚一挥手,曹志达拿来一叠契书,“普罗州的规矩,都懂,谁要是立了契书,说话还不算,可别怪我心很手毒。” 契书,在普罗州是有特殊意义的存在,而且谁也不知道左武刚用的是不是契纸。 这些人是真不想签,可左武刚的气场让他们害怕。 签了契书,众人各自回去做事,到了第二天,电影院门前的恶战在黑石坡传开了。 这几个小帮门掌握了黑石坡三成多的报纸,都是不入流的小报。 但这事来的特殊。 一是新闻很真实,有照片,还不止一张,艾迟翔揪着老太太头发的照片,和唐培公刚刚摘下桶子的照片尤其显眼。 二是有亲历者,昨天去影院看电影的人,都看见了这一幕,茶余饭后闲聊的时候,他们都提起了这件事,成了目击证人。 新闻既然是真的,二版的评论肯定也是真的! 三版和四版的故事那还能有假? 都是真的! “演宋纯杰那个人,进了唐培公的家?” “可不是么?我听我们邻居说,演宋纯杰那个人假扮成短工进了他们家,二十六房姨太太,少说睡了一半。” “你邻居怎么知道这事的?” “我邻居他外甥,有一个拜把子兄弟,就在唐培公家里干零活,这事和报纸上说的一模一样。” “我说这唐培公这么生气,非得砸人家电影院去,原来是吃了这么大个亏。” “其实他也多余上这份火,没看报纸上说么,他根本不行,娶了那么多姨太太都是摆设。” “要不说这人缺德,他特么不行,还不让咱们看电影了?咱们行啊!” 旁边一人道:“你这都哪看来的,我这怎么没有?” “我看的这是《夜来香》,这上边东西最全!” …… 当天,《夜来香》再次卖断货了,马五把价钱长到五毛一份,还是断货。 到了第二天早上,又有两家影院开始放《血枪神探》,李伴峰叫人去影院看着,清守会的人敢出来找茬,接着收拾他们! …… 唐培公没出来找茬,他病了。 被扣了一头金汁,味道还洗不掉,当天晚上唐培公就病了。 等看到报纸,唐培公一跤摔在门廊底下,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肆言詈辱!信口雌黄!恶徒如此猖狂,是可忍孰不可忍?” 唐培公嘶声咆哮,仆人在旁不住的哆嗦。 不是吓得,是熏的。 按理说这么多天过去了,仆人应该习惯了,唐培公不说话的时候,还能勉强撑得住。 可等唐培公一张嘴,就仿佛有那么一勺金汁在嘴里煮熟了,闻上一下,能让人当场呕出来。 都到这份上了,他的正妻和二十六房姨太太还得在床边听他上课,研习圣人绝学。 今天早课刚上完,他手下几十名弟子,带着一名老者进了唐培公的府邸。 看到那名老者,唐培公哭了,他抓着老者的手,颤抖着声音说道:“吴长老,你可算来了,唐某为恶徒凌辱,今已无颜苟活于世,你若再晚来一步,怕是见不到我了。” 吴长老安慰道:“赔公,莫哭,事情我已经知晓了。” “士可杀不可辱,唐某非贪生之辈,受此奇耻大辱,甘愿以死明志。” 弟子们纷纷跪在床边,哭道:“我等愿随师尊同去!” 吴长老闻言,眼泪也下来了:“你们都别哭了,这个味呀,真是要了命了……” 唐培公拿起桌上的报纸,在手里不停的挥舞:“就是这个恶徒,我与他不共戴天!” 吴长老一把将报纸拿住:“别扇,越扇味越大,你这屋子里光线有些暗,我拿出去看看。” 出了门,吴长老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报纸一看,报纸的名字叫《夜来香》。 “就是这家报馆生事?” 唐培公哭道:‘我与这恶徒……’ 吴长老不耐烦道:“我问你是不是?” “是。” 吴长老拿着报纸道:“我去会会他们。” PS:长老分文武,这个有真本事。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章 打擂 清守会长老分两类,文长老和武长老。 唐培公是文长老。 吴德成是武长老。 两人之间的主要分别是,武长老吴德成有修为。 吴德成是六层的念修,在黑石坡这座城市,是一等一的高手。 李伴峰让马五对清守会做了细致调查,他知道黑石坡的清守会有吴德成这号人物,对此人也做足了防备,可没想到吴德成在电影院门前没有露面。 其中有些隐情,李伴峰并不知晓。 年初时,唐培公和吴德成之间发生了一些口角,唐培公当众训斥了吴德成,吴德成面子上挂不住,在城外宅邸里休养了一段时间。 同为清守会长老,吴德成还有修为,为什么唐培公可以训斥吴德成? 这是清守会特殊的传统。 长老之间的地位有差别,决定长老地位的并不是修为,而是品德与才能。 唐培公虽然没有修为,也没有其他特长,但他德才兼备,地位在吴德成之上,教训吴德成两句,是应该的。 没想到砸个电影院还被泼了一脸金汁,唐培公无奈,只能求吴德成出面,着手对付《夜来香》报馆。 却问这么多报纸杂志都刊登同一条消息,唐培公为什么认定幕后黑手是《夜来香》? 因为只有这一家报纸发布了放电影的消息。 顺着这条线索往下调查,唐培公查到了一个神秘人物——夜老板。 “就是这个姓夜的,买下了三福影院,放那伤风败俗的影戏,还在报纸上造谣诋毁于我, 我等在影院门前遭到暗算,明显也是这厮幕后指使。” 吴德成倒也没矫情,问明事情原委,独自一人去了《夜来香》报馆。 到了报馆门前,吴德成先让工人进去通传:“清守会吴德成,来见夜老板。” 马五提醒道:“武长老来了。” 李伴峰道:“他来了多少人?” 工人回话:“就一个。” 李伴峰点头道:“江湖规矩,讲究的是公平,他既然一個人来了,我就一个人接着, 你们都在暗中埋伏,看我动手你们再一起上,不能让他说咱们人多欺负人少。” 左武刚没听明白:“咱们一起上,还不让他说人多欺负人少?” 李伴峰道:“我是说不让他说话,又不是说不欺负他!” 马五叫人专门打扫出一间厂房,李伴峰和吴德成在屋子里坐着面谈。 “夜老板,听说你刚来黑石坡?” 李伴峰点头道:“生意刚开起来,还没来得及拜会吴长老。” 吴德成笑道:“我看你可不像做这行生意的。” 李伴峰一愣:“此话从何说起?” 吴德成觉得口干,端起茶杯,闻了闻,又放回了桌上,看着李伴峰道:“这茶里有毒。” 李伴峰解释道:“刚下的药,没搅匀。” 吴德成叹道:“我是带着诚意来的。” “惭愧,惭愧,这事是晚辈做的不对了,我这就给吴长老换一杯茶。” 不多时,一名伙计又端了一杯茶上来。 吴德成对李伴峰道:“夜老板,我今天来这,是有两件事和你商量,只能和你一个人商量。” 李伴峰语气非常坦荡:“这里就我一个人。” 吴德成轻叹一声道:“我是念修。” 文修、德修、念修,三个道门非常接近,但文修和德修的感知力都不算强,念修的感知力极好。 吴德成能清晰的感知到周围人的念头:“夜老板,我真是带诚意而来,绝不会加害于你。” 李伴峰冲着周围喊一声道:“听见没,吴长老带着诚意来的,都躲远一些,躲到听不见我们说话的地方!” 厂房四周传来了些许动静。 墙外的左武刚走了。 房梁上的阿琴走了。 假装打扫卫生的骂街妇也走了。 感知到其他人的距离足够远,吴德成压低声音对李伴峰道:“第一件事,《血枪神探》这部电影,能不能别再放了,《夜来香》这份报纸,能不能别再办了?” 李伴峰摇头道:“电影要放,报纸要办,这事没得商量。” 这在吴德成的意料之中。 “那咱们就商量第二件事,咱们打上三场。” 李伴峰诧道:“打三场是什么意思?” “就是打擂台,三局两胜,咱们交手三次, 第一场让我赢个头阵,你二场让伱赢,第三场咱们两个打平手, 我在清守会挣够了面子,你在黑石坡赚足了里子,你看这事有的商量么?”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有商量,但第一场得我赢。” 吴德成皱眉道:“咱们是君子之约,你又何必计较这些?” 李伴峰道:“你既然不计较,就把第一场让给我吧。” 吴德成道:“我在清守会自请出战,如果没能旗开得胜,在人前却不好交代。” 李伴峰道:“我这势头正好,突然遭遇惨败,士气受损严重!” 吴德成面色不悦,沉默许久道:“好,依你,第一场,你胜。” 李伴峰点头道:“咱们签个契书?” 吴德成连连摆手道:“契书不签了。” 李伴峰知道他不可能签契书,打擂台,事先搞默契,打假赛,这种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那就以茶代酒,事情就此定下。”李伴峰举起了茶杯。 吴德成也把茶杯举了起来:“君子约,君子茶,一饮而尽。” 李伴峰把一杯茶一口喝干。 吴德成把茶水喝了下去,又吐了出来。 “这茶水,还是有毒?” “不能啊!”李伴峰很是惊讶。 吴德成冷笑道:“我在江湖跌爬几十年,什么场面都见过,我都喝出来了,你还不承认?” 李伴峰还是很震惊:“我买毒药的时候,他们说无味无色,按理说你应该喝不出来!” “我……”吴德成气得半响没说话。 李伴峰安慰道:“别生气,我让人再给你换一杯,你再尝尝这杯,看看有没有毒。” 吴德成气笑了:“后生,我很喜欢你这性情,咱们定下的事情,可不能反悔。” “放心,绝不反悔。”李伴峰起身送客。 离开了《夜来香》报馆,吴德成去了唐培公的府邸。 “培公,我和《夜来香》报馆的掌柜见了面,和他过了两招,把他打了一顿, 我有心直接把他打死,又怕别人说欺负晚辈,坏了我名声, 我心软留了他一口气,他还不服,说我倚强凌弱,非要和咱们约擂台,约的还是文擂。” “何时开战?”唐培公很兴奋。 清守会是道德楷模,做事讲究光明正大,他们一般不下黑手,约擂台是他们解决冲突的常用手段。 可唐培公没有修为,他兴奋什么? 因为吴德成说了,双方约的是文擂,相当于辩论会。 吴德成道:“培公,你知道,我口才不济,这个姓夜的后生能言善辩,我怕在擂台上吃了亏,折了脸面。” 唐培公从床上下来了。 卧床好几天,一直起不来,今天他从床上下来了。 “德成,你这话说的就外道了,打擂台这事还用你出手么?我唐某难道还怕他不成!” 说“怕”的时候,唐培公喷出些唾沫星子,顺风飘到了吴德成脸上。 吴德成强忍着没吐,调整了一下脚步,尽量站在上风位置,叹道:“那这事,就得靠你了。” “咱们之间什么情分,说话何必这么客套!” 吴德成笑着点点头。 说的没错,他口才确实不济。 是他帮唐培公平事,三两句话之间,变成了他求唐培公办事。 类似的委屈,他受过不知多少回。 现在不用受了。 他和夜掌柜约定打擂台,但他约的可不是文擂。 唐培公心高气傲,也不可能放下身段,主动和夜掌柜联络。 这里边的事,可就有意思了。 …… 唐培公找了四个口才最好的弟子,连他一共五个人,准备打擂。 这是翻身的好机会,唐培公特地让弟子们联络报社,做足了声势。 黑石坡再次热闹起来,有人要和清守会打擂台! “你们知道这夜掌柜是做什么的么?” “听说是做报馆的,那《夜来香》就是他们做的。” “办报纸的和清守会打擂,好大胆子!” “这咱们得去看看,清守会那群王八羔子,当街打老太太,我看也不是有真本事的!” “不是,你先别说本事,他们是打文擂还是打武擂?” “这报纸上也没说,不管文擂还是武擂,《夜来香》都凶多吉少……” 临开赛前一天,吴德成拿着一份名单,给了唐培公。 这群人都是黑石坡的名士,也是擂台的见证人。 对于文擂而言,见证人的意义非常重大,因为文擂不像武擂,胜负不是那么明显,见证人在很多时候要充当裁判的作用。 唐培公看过名单,这些人他都认识,见了他都得毕恭毕敬,只要场面上过得去,结果肯定得判唐培公赢。 “老吴,事情办的不错,这些人就不用我单独去打招呼了吧?”唐培公对名单挺满意的。 “不用,招呼都打好了。” “行,你做事,我还是放心的。” 吴德成心下苦笑。 局面变得就是这么快。 之前是他求我平事。 现在成了我给他办事。 我还换了他两句赞赏。 这人得多不要脸。 行,明天擂台上,看你扛不扛得住! …… 第二天,打擂开始。 唐培公打着清守会大旗,带着四名弟子先行站在了擂台上。 李伴峰有些看不懂规则。 五个人一起上,这是群殴? 关键这擂台还不大,貌似也施展不开。 白秋生觉得情况不对,压低声音对李伴峰道:“七爷,这是文擂吧?” “什么是文擂?”李伴峰一脸雾水。 “文擂是比嘴的,可不是比拳头!” 比嘴? 李伴峰不是按这个准备的。 正说话间,吴德成让人拉响了第一声汽笛,这是提醒双方备战。 白秋生问道:“七爷,这可怎么办,让谁上啊!” 李伴峰道:“还按之前的准备上,咱们选的人口才也不错。” 《夜来香》这边,左武刚上了,曹志达、甄锦成和马五新添的两名支挂都上了。 白秋生很紧张:“七爷,这些人哪是打嘴仗的材料?” 李伴峰道:“都是打嘴仗的材料,尤其是左武刚,特别会打嘴。” 白秋生这边还在担心,擂台上拉响了第二声汽笛。 汽笛二响,意味着人员选定,谁也不能反悔。 白秋生急的直转,转眼间,汽笛响了第三声。 按黑石坡的规矩,这就是正式开战了。 唐培公第一个出列,站在了擂台中央,怒视左武刚道:“猖狂竖子,枉口嚼舌,造谣生事,恬不知耻……” 你看人家这口才,四个字一句,说的就是这么工整。 台下几位见证人都捂着鼻子赞叹: “长老说的好呀。” “就是味儿太大了。” 一番话把左武刚给说愣了,他回头看向李伴峰,问道:“开打了没?” 李伴峰说:“开打了呀!” 左武刚转过头,看见唐培公还在怒骂:“赤口毒蛇,居心何其险恶,穷凶极虐,行止何其……” 梆! 左武刚一拳锤在了唐培公嘴上,门牙都打飞了。 唐培公豁着牙,看着左武刚,又看向了吴德成。 吴德成神色木然,没有说话。 弟子们都傻了,高声喊道:“文擂,怎么还打人?” 一群见证人愣了半天,看向吴德成,问道:“吴长老,今天是文擂还是武擂?” 吴德成表情复杂。 带点惊愕,带点费解,好像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唐培公不想打了,他感觉自己快站不住了。 “尔等……”他本想再和左武刚理论几句,左武刚回手一拳,打在脸上,接上两脚,踹在胸口和肚子上,直接把他从擂台上掀了下去。 这下打得狠。 左武刚本来一拳就能把他打下去,但刚才被他说烦了,用了点手段,让唐培公多挨了两脚。 “味儿这么大,还叨比个没完!”左武刚朝着唐培公啐了一口。 唐培公趴在地上,颌骨碎裂,胸骨碎裂,肋骨也断了,说不出话来。 剩下四名弟子还在理论:“文擂,不能打人!” 台下叫好声一片,把这四名弟子的声音给淹没了。 “好,打得好!” “这帮鸟人就欠打!” “唐长老,把你家姨太太分给我几个,反正你也用不上了!” 喝彩声中,曹志达和甄锦成等人,摁着唐培公的弟子,一通爆锤,拳拳都打嘴。 李伴峰对白秋生道:“看见没,这都是会打嘴仗的。” 白秋生不知该作何评价。 李伴峰朝着吴德成微微抱拳。 吴长老这人不错,第一场比试就这么让给我们了。 只是这让的有点太明显,好歹找几个会打的,弄这些废物上来做什么? 吴德成也冲着李伴峰抱了抱拳。 后生,这回过瘾了吧? 第一战,让你赢。 第二战,该我赢。 至于第三战。 没有第三战了。 后生,你还太年轻,别怪我手狠。 PS:这个吴长老很阴险,但伴峰是个忠厚的人,应该不会记恨他。 (本章完) . ------------ 第二百七十一章 你说呀! 夜来香和清守会打擂台,这件事在黑石坡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打擂之前,唐培公打着旗子,带了记者,带了一百多名弟子浩浩荡荡前来应战。 回去的时候,弟子们找来了担架,叫来了医生,一路连哭带嚎跑回了府邸。 唐培公伤得很重。 清守会伤得很重。 弟子们四处哭诉,说夜来香不守规矩,在文擂场上动武。 清守会和大帮门来往密切,大帮门手下控制着大报馆,宣传力度上,清守会比夜来香更有优势。 可在宣传角度上,清守会吃了大亏。 无论怎么解释,他们打输了,输的很难看。 而且武长老吴德成始终没有表态,他也没说清楚两家约得到底是文擂还是武擂,只说这里边可能有点误会。 做见证的几位名士也不好开口,他们也没弄清楚这场擂台到底是什么规矩。 三天过后,整个黑石坡只记住了一件事,夜来香在擂台上把清守会赢了,清守会的长老被打趴下了,差点没被打死。 各地影院开始上映《血枪神探》,之前清守会给出的警告,人们全都当放屁听了。 《夜来香》越卖越好,印刷的工作量越来越大,为了加印杂志,马五熬到了凌晨三点,刚睡了两个钟头,忽听呜嗷一声巨响。 “怎地了!”马五吓得一哆嗦,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 出门一看,除了李伴峰,众人都吓醒了,声音是从楼顶传来的。 楼顶有个汽笛,是工厂用来提醒开工、吃饭、睡觉用的。 锅炉坏了,没有蒸汽,这汽笛怎么想的? 马五正思索其中缘故,小川子满脸煤灰跑了过来:“五爷,锅炉修好了!” “哪个锅炉?” “院子里的锅炉!” 马五怒道:“你修它做什么?” 小川子低头不语,他三天三夜没合眼,好不容易才把锅炉修好的。 马五平复片刻道:“既然锅炉修好了,就去买個正经印刷机回来,省得咱们干活那么辛苦。” 小川子高兴了,乐乐呵呵去买印刷机。 李伴峰一觉睡到中午,从随身居里神清气爽走了出来,在工厂里绕了两圈,正想去城里转转,有人来报,清守会长老吴德成又来了。 李伴峰让人收拾出一间干净厂房,两人面对面落座。 “吴长老,茶正煮着,一会就好,这次下的毒药不一般,不苦不涩,一点外味没有,一会你尝尝。” 吴德成笑着摇头道:“夜老板,你出手太重了,唐长老一年半载怕是下不了床了。” 李伴峰颇为无奈:“吴长老,你让他来打什么擂台?这不自己送死来了么?我手下人给他留条命,都算他造化。” 吴德成点点头:“说的是这个道理,下一场打擂安排在明天晚上,咱们之前的约定你可别忘了。” 李伴峰笑道:“放心,不就随便派几个人走个过场么,肯定忘不了!” 吴德成起身告辞,李伴峰送到门外。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李伴峰碰了碰腰间的钟摆:“这次还得靠你出力。” “主人,有什么吩咐您只管说。” …… 吴德成离开了《夜来香》报馆,回到了自己的宅子。 书房里端坐着四名弟子,一个五层的武修名叫伍荣金,一个五层文修的名叫饶少丰,一个四层体修名叫程子岩,还有一个四层的毒修叫岳青松。 这四名弟子,是吴德成手下最能打的四个人。 吴德成给每个人斟了一杯酒:“诸位,这多年跟着我,受了不少委屈,尤其是在唐培公那,受了不少欺负。” 四个人端着酒杯,齐声道:“弟子心甘情愿!” “明天这一仗,关系咱们这一世荣辱,打赢了,黑石坡以后是咱们天下,打输了,以后咱们无法在黑石坡立足, 明天上擂台之前,千万看清楚,姓夜的如果上了擂台,为师我也上擂台,姓夜的不上擂台,为师我就在下边看着, 我和他有过约定,这一战,姓夜的就是奔着认输来的,他肯定会派些杂碎上擂台走个过场, 你们别手软,不管他派谁来,你们直接下死手,姓夜的如果上了擂台,连他一块杀了,他要不上擂台,伱们杀光擂台上的人,冲到台下把他杀了, 不要担心他身边的支挂,为师到时候和你们一块出手!” 事情定下了,大弟子五层武修伍荣金有些担心:“师尊,咱们直接把姓夜的杀了,会不会遭人非议?” “非议什么?”吴德成笑道,“说咱们下手太狠?可谁让他们上的擂台?擂台上哪能顾得了那么多? 唐培公被打成那副德行,有谁可怜过他?就算当时真有那么几个人议论几句,过个三五天,他们也会把这事给忘了, 这世上的人只会记住赢家,输家把话说的再怎么可怜,都是给别人添笑话去了, 千万记住,把姓夜的人头摘回来,黑石坡,就是咱们的!” …… 次日,晚上五点半,双方准时来到擂台。 工人们刚下工,饭都顾不上吃,全都来看打擂。 “你们猜这次谁能赢?” “这次我可听说了,是正经的武擂,吴长老亲自出手,夜老板凶多吉少了。” “上回你就说凶多吉少,夜老板不还是赢了?” “上回不一样……” “你别扯这没用的,一百桓国钞,我赌夜老板,你敢不敢赌?” 围观的人已经开了盘口。 李伴峰一脸困倦,来到擂台旁边,跟吴德成打了声招呼:“吴长老,我是上去就认输,还是打一会再说?” 吴德成皱皱眉头:“夜老板,可别说这样的笑话,到了擂台上,咱们各看本事。” “行,看本事,逢场作戏还当真了……”李伴峰打着哈欠,叫了三个人上台。 和吴德成预想的一样,这个姓夜的就是奔着认输来的,而且态度极不认真。 之前那几个能打的都没来,上场的三个人实在没眼看。 有一个壮汉,个子挺高,但身材非常臃肿,看着就不像是习武的。 另外两个矮小瘦削,跟没吃饱饭似的,走路都不稳当。 再看他们装束,都穿着粗布衣裳,身上满是油污,脸上都是煤灰。 这也太敷衍了。 姓夜的估计是从厂子里雇来几个刚下工的工人,想随便糊弄过去就算了事。 吴德成压低声音道:“夜老板,这就是你的人?” 李伴峰哼一声道:“怎么了?嫌弃了?你上场带来那几个人也不怎么样!” 吴德成往李伴峰身边看了看,他连个支挂都没带。 行,年轻人,你够猖狂。 一会你可别哭! 一声汽笛鸣响,双方备战。 吴德成的四个弟子上了擂台。 李伴峰皱眉道:“什么意思?我就三个人,你上四个,以多欺少是吧?” 这句话声调挺高,周围人纷纷议论起来。 吴德成没作声,手下弟子五层文修饶少丰上前道:“夜老板,您不是也来了么?不妨上台切磋一下。” 李伴峰皱眉道:“我上去做什么,横竖都是输,丢人现眼去?” 吴德成赶紧把话题打住,再这样下去,事情要被姓夜的说漏了:“三对三也行,青松,你就别上了。” 四层毒修岳青松从擂台上走了下来,站在了吴德成身边。 第二声汽笛鸣响,双方确定了人手,不能反悔。 第三声汽笛鸣响,双方开战。 五层武修伍荣金率先冲向了壮汉。 这三个人里,貌似也就这壮汉能支应两下。 壮汉不敢打,迅速后退。 一名瘦弱男子,猫着腰来到伍荣金身边,一伸脚,绊了伍荣金一个趔趄。 伍荣金回手一拳,来打这男子。 男子轻松躲过,笑吟吟道:“打不着吧,你怎么这么笨?” 伍荣金抬脚再去踹这男子,男子再次躲过:“你瞎是怎地?往哪踹呢,我在这!” 这人说话真气人,伍荣金追着那男子打,男子一边躲闪,一边笑骂: “你说你娘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废物,这么大个人连路都不会走, 你看你那两只脚笨的,都分不开叉,就你这德行,你还打擂台,你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伍荣金勃然大怒,出手没看分寸,脚步大开大合,被男子抓住机会,一脚踹在了小腿上。 这一下力道不大,但位置精准,伍荣金双腿拌在一起,摔了个狗吃屎。 瘦削男子笑道:“要不说你,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身后的臃肿壮汉劝道:“别这么说,有热乎的。” 他从衣服里掏出来个桶子,扣在了伍荣金头上。 伍荣金一阵呕逆,没等把桶子摘下来,被那男子踹断了腿骨,踩折了手臂,踹下了擂台。 这男子谁呀?怎么这么能打? 这不是男子,这是骂街妇。 钟摆有一手化妆的本事,把骂街妇装扮成了男子模样。 该说不说,钟摆的化妆术精进了许多,就连李伴峰一开始都没认出来。 模样能装,但身材装不了,老太太就这么单薄,化成男子模样显得更瘦削了。 伍荣金躺在地上,破口大骂:“等什么,怎就不来帮我!” 他骂他两个师弟,三对三,就看着他一个挨打。 他那两个师弟想上来帮他,可腾不出手,被另一个瘦削男子给缠住了。 以一敌二,这个瘦削男子丝毫不落下风。 这是阿琴,六层的体修。 伍荣金已经被打下擂台,按规矩不能再上来,现在变成二打三了。 两个打一个都占不到便宜,二打三可怎么打? 五层文修饶少丰怒喝一声:“不可以多欺少!” 同文共规之技。 臃肿的壮汉抱着桶子道:“那我就不打。” 这壮汉是小根子,只有二层修为,你说不打咱就不打,反正他也打不过。 剩下四个人,二对二,对峙片刻,文修饶少丰大喝一声:“扶摇直上九万里!” 他跳了起来,准备从空中动手。 九万里是不可能,但一语成真之技确实让他飞的挺高,少说能有七八米。 阿琴原身是个蝈蝈儿,展开翅膀,纵身一跃,单手抓住饶少丰的脚踝,扯在半空,转了一圈,重重摔在了擂台上。 阿琴随即落地,上前一脚踩在饶少丰的胸口上,饶少丰当即呕血了。 还剩下一个四层程子岩,他给自己留了后手,但见阿琴和骂街妇一并走了过来,程子岩猛然一转身,扑啦啦放出一团烟雾。 阿琴捂住了鼻子。 骂街妇啐了一口:“他娘的是个黄鼠狼,那小子就放金汁,你特么就放臭屁,这特么谁能扛得住!” 两人一人一脚,把程子岩踹下了擂台。 呜嗷! 汽笛作响,打擂结束了。 一众人捂住口鼻,鸦雀无声。 这一战,挺好看,但不怎么好闻。 吴德成怒喝一声道:“姓夜的,你使诈!” 李伴峰回了一句:“我怎么使诈!” “你敢骗我!” 李伴峰喝道:“我骗你什么了,你说,你大声说!” “我说……” 这可怎么说? 吴德成气得直哆嗦,趁着他注意力全在李伴峰身上,小根子拿着勺子,甩了吴德成一脸。 “你倒是说呀!” PS:这一勺,很关键。 (本章完) . ------------ 第二百七十二章 念头 吴德成擦去脸上的金汁,静静看着夜掌柜。 他今天的目的是杀了这姓夜的,在陆茂先那里把功劳赚出来,把唐培公丢出去的名声挣回来,把他在清守会的地位抢过来。 擂台上打输了,但现在杀了姓夜的,似乎还不晚。 四层毒修岳青松,在旁边提醒道:“师尊,其他弟子也都来了,咱们随时可以动手。” 吴德成攥了攥拳头,最终还是平复了下来,让人带上受伤的弟子,离开了擂台。 之前还决定杀了夜掌柜,怎么这么快就改主意了? 吴德成走过江湖,能看得明白情势。 他不在乎别人指戳,胜者王侯败者贼,这个道理他很清楚。 但吴德成知道现在很难杀了姓夜的。 之前想杀他的前提,是因为吴德成断定姓夜的会疏于防范。 现在看来,姓夜的非但没有疏于防范,还设好了局来算计他。 擂台上那两个瘦削男子都不是好惹的。 姓夜的看似没带支挂,实际上支挂很可能藏在人群之中。 在这继续纠缠下去,占不到任何便宜,吴德成撤的非常果断。 看到对方仓皇离去,李伴峰压低帽檐,露出了笑容。 一阵微风袭来,李伴峰不笑了,带上人,转身就走。 这地方味道太大,对百味玲珑之技很不友好。 打擂的走了,看热闹的也散了。 剩下几个打扫场子的,默默发愁。 “这个擂台还要么?” “晾两天,晾两天就好了。” …… 回了报馆,白秋生忙着赶稿子,马五忙着印报纸。 等晚报发出去了,李伴峰叫人买了酒菜,在工厂里摆了几桌。 还别说,工厂这食堂不小,氛围也不错,今天主要给上阵的三位庆功。 小根子面带愧色道:“我没帮上什么忙,主要都是两位姐姐的功劳。” 李伴峰面带赞许道:“根子,你先把桶子放下, 今天你们三位都是头功,敞开吃,敞开喝,敞开乐着,一会红包也少不了你们的。” 阿琴看了看马五,低着头道:“我不要红包。” 骂街妇啐一口道:“没羞臊的,不要红包你要什么?靠着男人那点东西,还能吃饱饭是怎地?” 阿琴怒道:“你個老婆子说话那么不中听!今天大好日子,我可没心思和你吵嘴!” 今天日子确实不错,众人吃喝尽兴,直到凌晨两点多,才纷纷睡去。 又过了一个多钟头,快到凌晨四点的时候,一股味道,飘进了李伴峰的房间。 来了。 就知道他今晚要来。 就知道他不甘心。 面子丢大了,就知道他扛不住了。 小根子到擂台上给他这一勺,就是为了防他这一下! 李伴峰站在门口,悄悄打开了随身居。 吴德成悄无声息走上了楼梯,四下观望片刻,来到了李伴峰门前。 推开房门,屋子里一片漆黑,吴德成隐约看到了一些雾气。 奇怪,这屋子里边怎么会有雾? 吴德成心头一紧,刚要退到门外,忽觉小腿一阵剧痛,有尖锐之物钩在了他的腿骨上。 吴德成试图挣脱,可对方的力气远在他之上,挣扎之间,吴德成被生生拖进了屋子里。 咣当! 房门关上了。 嗤啦~ 李伴峰划了一根火柴,点了一支烟。 随手又点亮了手边的蜡烛。 借着烛光,吴德成看清了屋子里的陈设。 一个很狭小的房间,摆着一张床,和一架唱机。 唱机的唱针钩住了吴德成的腿骨,猛然往回一收,吴德成趴在了地上。 李伴峰坐在床上,静静看着吴德成:“擂台都打完了,你为什么还来找我?” 吴德成咬牙道:“背信弃义,你这无耻之徒该杀!” “伱且说说看,我怎么就背信弃义了?” “你我当初是怎么约定的?” “当初说的明白,打三场擂台,你要赢个头阵,让我赢第二场,第三场打个平手, 我不答应,我说头阵得让我赢,你同意把头阵让给我,是这么回事吧!” 吴德成道:“头阵我已经让给你了!” “是啊,头阵你让给我了,第二场该我赢,第三场打平,这没毛病吧?” “胡扯!头阵让给你,第二场就该让给我!” 李伴峰摇摇头道:“我可不是这么想的,这事怪你没说清楚。” “这是明摆着的事情,还用说清楚么?” 李伴峰笑了笑:“你这人,就是不喜欢把话说清楚, 打第一场的时候,文擂武擂,你就故意不说清楚,抓我外乡人不懂规矩, 唐培公那里,一些细枝末节,估计你也没说清楚,他在电影院丢人现眼,急着找回脸面,你含含混混让他上了你的圈套, 你借我的手,把他毒打一顿,他把脸丢了,你第二场再把面子挣回来,是这个道理吧?” 吴德成冷笑道:“是又怎地,却也没让你吃亏!” 李伴峰接着说道:“到了第二场,是决生死还是定胜负,你还是不说清楚, 带着狠人来下死手,想趁我没防备,赶尽杀绝要了我的命,是这么想的吧?” “你别血口喷人!”吴德成还不想承认。 李伴峰笑道:“都到我这来了,说话还不能实诚点? 实话告诉你,我也是这么想的,今天要不是你跑得快,你尸体就得横在街上。” 吴德成不说话了。 李伴峰拿着茶壶走了过来:“怎么不说话了?口干了?喝杯茶?” 吴德成突然跃起身子,想和李伴峰拼命。 他腿上挂着唱针。 他还得近身搏战。 这还是宅修的家。 哪有他出手的机会。 李伴峰都没从床上坐起来,抬起一脚,就把他踹翻在地上。 吴德成再度起身,右手在怀中摸索,似乎要掏兵刃。 李伴峰掏出镰刀,抢先一步在他身上开了几道口子,毒液渗透,吴德成动不了了。 唱机赞叹一声道:“夫君骁勇,拾掇这老东西,都不用小奴出手。” 老茶壶道:“这鸟厮还是不老实,请他喝口热茶,让他暖和暖和。” 李伴峰往吴德成身上浇了些茶水。 吴德成当即喊出了声音。 这老东西修为不低,可也扛不住这一下。 不对呀,不光是修为的问题,茶壶的茶水好像也比以前更烫了。 这老茶壶还在修行? 改天得和他好好聊聊。 李伴峰看着吴德成道:“问你几句话,你老实作答,或许还能留你一条命, 你先告诉我,你们清守会为什么要对《血枪神探》下手?一部电影而已,怎么就得罪你了?” 吴德成喘息半晌道:“因为那影戏有伤风化……” 话没说完,吴德成又被李伴峰浇了一身茶水:“风化?就为了这事,你们就打砸电影院?” 吴德成喊道:“我说的是实情,这是陆长老的吩咐。” “陆长老?陆茂先?你也是长老,他也是长老,唐培公也是长老,他凭什么给你们下命令?” “长老和长老之间地位不同,陆长老是大长老,身份在我们之上,唐培公身份又在我之上。” “清守会有多少位长老?” “总数我也不知晓,一般一个地方有两位长老,一文一武,文长老的地位一般都在武长老之上, 有些小地方可能只有一位长老,像绿水城这样的大地方有三位长老,这三位都是大长老,其中陆茂先的地位最高。” “这么说来,陆茂先就是清守会的首领?” 吴德成摇头道:“清守会的首领是圣贤。” 李伴峰鼻子皱了起来,不光是因为吴德成身上的味道,还有圣贤这个词汇,味道也很重。 “你说的是哪个圣贤?贱人岗的那个?” 吴德成道:“我没见过圣贤,我在清守会待了二十一年,从来都没见过圣贤。” 到了他这个身份,居然还见不到圣贤。 圣贤这么难见,这让李伴峰想起了圣贤峰上,一群人跪在地上等着见圣人的场景。 李伴峰又问了一些关于黑石坡和清守会的事情,吴德成全都如实作答。 清守会和黑石坡,是陆茂先最重要的本钱,尤其是黑石坡,这里有将近一半的工厂和矿产,都在陆茂先手里掌握着,这也是他能和陆家两公子分庭抗礼的主要原因。 但黑石坡的居民很特殊,按照吴德成的话讲,这些人不识教化,是普罗州民风最强悍的地方之一。 尤其是居民之中还隐藏着修为不俗的修者,一旦逼迫过甚,事情有可能变得难以收拾,因而想在黑石坡解决争端,清守会一般采取打擂台这种光明正大的方式,像吴德成这种下黑手的方式反而少见。 吴德成看着李伴峰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问我的,我都说了,你放我走吧, 唐培公已经成了废人,今后黑石城就是我做主,电影你随便放,报纸你随便印,黑石城的书报生意都归你,你看行不行!” 话音落地,李伴峰好像真动心了。 他坐回到床上,嘴角上翘,脸上露出了笑容。 吴德成用了技法。 唱机大怒,滚烫的蒸汽烫的吴德成满身燎泡。 李伴峰拦住了唱机,突然开口说话了。 “我看这老人家也不错,就把他放了吧。” “是呀,人家都说了,黑石城的书报生意都归咱们,这生意挺挣钱。” “得饶人处且饶人,就把放了吧,黑石坡这地方你也喜欢,以后就在这待着,多个照应不也挺好?” 李伴峰和自己展开了深入的讨论,看的吴德成目瞪口呆。 唱机吓坏了,看着李伴峰道:“官人,你怎地了,是不是被这老厮伤到了?” “没有!”李伴峰一边讨论,一边还能和娘子说话。 等讨论出了结果,李伴峰走到了吴德成身边,“这事我想清楚了,我决定还是不放你走了, 黑石坡确实是个好地方,没有了你们这群贱人,这地方会变得更好! 娘子,用膳!” 话音落地,唱机狰狞一笑,开始吃饭。 吴德成嘶喊片刻,渐渐没了声音。 魂魄吃光,娘子问李伴峰留不留灵性。 李伴峰看着清守会的人就觉得恶心,原本不打算留灵性,含血钟摆突然开口了: “主人,好歹是个高层念修,扔了可惜,不如留给我吧。” 李伴峰一愣,钟摆能吸血,这点他是知道的,什么时候又学会吃灵性了? 娘子笑道:“好你个贱蹄子,跟着官人,修为是不是增进了?” 钟摆恭敬回答:“不瞒夫人,比以前确实有些不同,好像恢复了些许技法,改日再让夫人指点下。” 钟摆说话好听,唱机也喜欢,用一团蒸汽把灵性送给了钟摆:“贱蹄子,便宜你了!” 剩下尸首不能浪费,李伴峰把红莲搬了过来。 红莲等了很久,身上的露珠结了好几层。 可等闻到吴德成身上的味道,红莲又有些厌恶,不太想打开花瓣。 唱机恼火了:“你个贱人,还挑嘴了是怎地?这人修为可不低,这好东西可不是天天有。” 李伴峰哼一声道:“不吃就饿着!” 红莲犹豫片刻,还是把尸首给吃了。 层层光晕荡漾,红莲正在炼丹,李伴峰想和娘子亲昵一会,嫌红莲在这碍眼,随手把她扔进了二房。 红莲在二房里喷了两口露珠,接着炼化尸体。 过了片刻,红莲突然哆嗦了一下。 二房之中,隐隐约约好像有个念头,是什么念头又说不清。 PS:随身居里怎么会有其他人的念头?这也太吓人了! (本章完) . ------------ 第二百七十三章 旅修五层技 李伴峰整理着地上碎烂的衣物,看能不能找到法宝或是灵物。 念修的感知力尚可,但不擅长搏战,他敢来当刺客,身上至少得有一件攻击性较强的灵物。 可让李伴峰失望的是,找了半天,除了一地碎布,什么都没找到。 清守会的长老,一点好家当都没有? 李伴峰不信,又找了一边,这次终于有了收获。 在一堆破布当中,有一只纱线手套。 何谓纱线手套? 就是工人最常用的手套,这只手套还挺旧,上边沾了不少油污,皱皱巴巴缩在碎布里,还真不容易发现。 这是法宝么? 看着不像。 李伴峰拿着手套抖落了两下,没感知到灵气,倒是抖下来不少灰尘。 可李伴峰没把这手套扔了,吴德成是清守会的长老,以他的身份不可能去工地做工,身上带着这么一只手套,不合情理。 用这只手套掩盖指纹? 在普罗州需要做这种事情么? 就算真的需要掩盖指纹,至少也得一双手套,还得弄双新一点的。 李伴峰把手套拿到了唱机近前:“娘子,这东西有灵性么?” 娘子用唱针挑着手套,观察半响道:“没什么灵性,就是只破手套。” 真就是只破手套? 李伴峰思索片刻,把手套拿到了二房,送到了红莲近前。 红莲没有反应。 李伴峰坐在红莲旁边,语气柔和道:“阿莲,看你这些日子瘦的,赶紧吃了这个补补身子。” 吃这个? 说笑呢? 什么破烂都往我这塞! 红莲还是不理会,李伴峰生气了,把红莲搬到了正房。 “娘子,这贱人不听我话,我让她吃手套,她不吃,咱们动家法。” “喂呀相公,你让这贱人吃手套?”唱机笑了两声,随即端正了语气,“贱人,相公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哪里由得你挑挑拣拣!” 说话间,蒸汽已将红莲包裹,红莲真不怕打,但她现在正在炼化吴德成的尸体,若是和唱机交手,怕是会出意外。 无奈之下,红莲张开了花瓣,莲心腾起旋风,准备把手套收进去。 手套向莲心靠近几寸,忽然一跃而起,躲开了莲心的范围。 红莲愣住了。 娘子看呆了。 一只毫无灵性的纱线手套,居然躲得过红莲的旋风? 而且他伪装成普通手套的时候,娘子和红莲居然都没发现他有灵性。 “喂呀相公,这东西灵性不浅!”唱机喷吐之气想要制服手套,手套在蒸汽缝隙之间穿梭,速度极快,身法异常灵活。 红莲见状,七孔莲心开了六孔,剩下一孔正在炼化吴德成。 六道旋风如同六条游蛇,上下翻飞之间,依然抓不住这手套。 娘子看准机会,配合红莲,把手套逼到了墙角。 手套没了退路,往左边是旋风,往右边是蒸汽。 僵持片刻,手套撞向了右边。 娘子用蒸汽将手套牢牢控制住。 手套还在寻求空隙试图脱身。 蒸汽越发密集,形成了封印。 被娘子封印,总比被红莲吃了强,手套做出了正确选择。 既然能做出正确选择,证明手套有灵智,而且灵智不低。 这是一件法宝! 娘子一边加固封印,一边问道:“你是什么来历?” 手套没有作声。 唱机提高了蒸汽的温度:“我问你什么来历?” 手套冷笑一声:“些许拷打,就想逼我开口,你当我是软骨头。” 听这声音,像个中年男子。 唱机再次提高了蒸汽温度,手套再度冷笑:“我乃旅修法宝,名唤随风飞!” 旅修。 李伴峰眼睛一亮。 “旅修!”娘子瞬间暴怒,三个喇叭口一齐喷吐蒸汽。 温度陡然升高,手套嘶声哀嚎:“旅修怎地了?与伱有仇么?” “仇深似海!”娘子声音越发阴沉。 李伴峰赶紧劝道:“娘子,旅修法宝很是难得,不如留给我吧。” “相公想要旅修的手段,有洪莹这個贱人就够了,不必多留一个祸害!” 蒸汽温度还在升高,手套喊道:“等一下,我还有话要说,我不……” 娘子哪里肯听他说,她只想把这手套烧成灰烬。 洪莹在旁放声笑道:“恶妇,你与我有仇,何必连累旁人?难不成要把天下旅修都杀绝么?” “杀一个,少一个!” 洪莹颇为得意:“恶妇,看你恨的发疯,却又对我无可奈何,这副可怜模样,真真合我心意。” 嗤啦啦~ 唱机把唱片划出一道口子,发出些许杂音。 “合你心意?”唱机默然片刻,忽然放声大笑,“贱人,这手套是你相好吧,你用这激将法骗我,是想让我放了他?” “激将法?我还有那心思?”洪莹也笑了,“要杀就赶紧杀,杀完之后你看我难不难受,我要难受就算你赢了!” “你到底认不认得他?”唱机咬牙切齿,唱针刺进手套,上下撕扯,手套马上就要碎烂了。 洪莹道:“认得呀,你可千万别把他杀了,留在这里好好审问,或许能问出当年的隐情。” 唱机怒喝一声:“贱人!你敢诈我?” 洪莹笑道:“恶妇,我诈你什么了?你想杀就杀,不杀就不杀,无论你怎样我都能笑出来,就看你在这悬着,就看你难受,我笑得更畅快!” “呼呀!”唱机厉声咆哮,三个喇叭再度冒烟。 李伴峰赶紧劝道:“娘子息怒,若是生气,就上当了。” 呼哧~呼哧~ 蒸汽陡然降温。 原本烧红的大喇叭,慢慢恢复了原来的颜色。 “喂呀相公,小奴跟她逗着玩呢,我生什么气,一只破手套哪值得我生气。” “娘子就是大度,我先摸摸娘子这肚子有多大。” 李伴峰在机箱上摸了摸,唱机咯咯直笑,唱针稍微松了些力气,手套有了片刻喘息之机。 笑过之后,娘子问那手套:“你适才说有话要讲,现在可以讲了。” 手套喘息片刻,用一根手指指着洪莹道:“那条长枪,我不认识。” 洪莹拿捏着腔调,缓缓说道:“你说不认识,这不此地无银三百两么?你叫那恶妇如何信你?” 唱机哼哼一笑:“我信,我还真就信他,我一点都不怀疑, 相公,旅修的法宝确实难得,只是他灵智极高,估计层次也不低, 以相公今日之修为,怕是难以驾驭,且先留在家里保管,留待日后再做处置。” 李伴峰神情严肃道:“娘子,不可轻信于他,他未必真是旅修,先容为夫稍作检验。” “相公想怎么检验?” 李伴峰看着手套,厉声问道:“你知道旅修技法么?” 手套回答道:“你想知道哪一层的技法?” “先说说五层技法!” 手套回答道:“五层技法,叫做走马观花。” 一边走,一边看花? 这算哪门子技法? “别信口胡柴,你以为我那么好骗?” 唱机道:“相公,这件事他倒是没有扯谎,走马观花确实是旅修五层技。” 李伴峰摇头道:“光知道名字,或许是他从别处听来的,这走马观花之技有什么用处?” 手套道:“疾行之间,目光凝视之人,会化作鲜花一朵。” 李伴峰愕然道:“看见的人会变成花?这不成了变戏法么?” “你这么说倒也没错,被目光凝视之人,血肉爆裂,宛如鲜花。” 看一眼,人就炸开了? 李伴峰嗤笑一声道:“要不说你信口胡柴,要真有这么厉害的技法,五层的旅修岂不天下无敌?” 手套摇了摇手指道:“这技法听着厉害,但极其考校修为和天赋,寻常的五层旅修,用这招数只能杀个白羔子,遇到一层修者都未必奏效, 而且这技法消耗巨大,杀一个人,可能要耗去五层修者七八成的气力,你且想想,一个五层旅修想杀白羔子,手段不计其数,为什么非得用这技法? 一万个旅修里,得有九千多个不愿意用这技法,也就偶尔拿出来吓唬别人,说的直白些,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听到这里,洪莹嗤笑了一声:“那是他们不得要领。” 娘子慨叹道:“洪莹这个贱人,倒是有这万里挑一的天赋,她气力很足,不怕耗损,走马观花之技用的非常纯熟。” 李伴峰一惊:“那要是哪天被她看上一眼……” 洪莹啐一口道:“呸!无耻疯汉!我特么有眼睛么?” 唱机放声大笑:“当初就是为了防备你这手段,我才把你一双招子废了,你恨不恨?嚯哈哈哈!” 李伴峰看着手套道:“这技法或许是你从别处看来的,不能证明你就是旅修!” 娘子道:“相公说的是,且看他知不知道技法要领。” 李伴峰在机箱上,深情的抚摸了一番。 手套回答道:“走马观花之技,技法在于走马和观花。” 李伴峰道:“施展技法时,必须骑马么?” 手套又摇了摇手指:“这和马并无相干,所谓走马,是说走得快,旅修施展技法时,必须走的极快,让对方完全看不到身形,但凡看到一丝一毫,技法都不能成功。” 看到一丝一毫都不行? 李伴峰道:“那得跑多快?岂不是要把这旅修累死?” 手套道:“所以说这技法消耗极大,另一个要领在于观花,必须要在走马时凝视敌人,而且目力要极大,技法得手之前,视线不能有丝毫偏差。” 李伴峰沉默不语。 还得跑得快,还得盯着看。 还得目力…… 什么是目力? 这技法确实不好用。 李伴峰接着问道:“光说出一个五层技,也难说你就是旅修,你再说说这六层技!” “旅修六层技,名字叫做……”手套忽然从蒸汽之中寻得一丝缝隙,正要脱身而出,却再度被唱针钩住。 “且慢,我说……”没等手套开口,娘子将他封印了。 “这法宝太过奸滑,相公当真驾驭不了。” “真就驾驭不了?”李伴峰不甘心。 唱机道:“相公且想想,适才那老厮带着这法宝与相公交手,可为什么一直藏在身上不用?他为什么不直接戴在手上? 很可能是因为这手套不听话,又或是这手套本钱太高, 他的修为不在相公之下,足见这法宝有多难掌控, 驾驭不了的法宝,不要带在身上,不但没有用处,反而会招来祸患。” 吴德成确实在身上摸索过,当时可能就是在呼唤法宝。 这法宝确实不好掌控,但东西还在手上就不用着急,且等以后再想办法把六层技问出来。 PS:手套一定要戴在手上么?就不能戴在别的地方? (本章完) . ------------ 第二百七十四章 叔公,该上路了 绿水城,陆茂先宅邸。 陆茂先翻看过从黑石坡送来的报纸,默坐在椅子上,一语不发。 他知道黑石坡出事了,也料到有人会因为《血枪神探》的事情去黑石坡闹事。 但他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唐培公重伤,几乎成了废人。 吴德成失踪,至今毫无音信。 管家端来一杯茶水,陆茂先摆摆手,示意他放在一旁。 “去买车票,我今天就动身去黑石坡。” “老爷,您一个人去?” 陆茂先笑道:“不然呢?还能带谁去?” “老爷,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吧。”管家跟了他很多年,陆茂先对他一直很和善。 “老爷,要我说您不能去黑石坡,您是什么身份?您是什么名声?黑石坡都成什么样了?您不能把这事往自己身上牵扯。” “不牵扯就没事了么?”陆茂先苦笑一声,“人们都知道黑石坡是我的地盘,这事我想躲也躲不过去。” “您赚的是地盘上的钱,可未必要管这地盘上的事。” 陆茂先摇头道:“有些事不得不管,否则有些身份就要保不住了。” 管家没再作声。 陆茂先笑道:“我去黑石坡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办事稳妥,应该不用我操心。” “您放心吧,老爷。” …… 陆源海看着报纸,笑道:“要我说,这黑石坡的报纸比咱们的报纸有意思多了,以后咱们也写这个,保证能把凌家打的一败涂地!” 陆源山摇头道:“绿水城和黑石坡不一样,黑石坡住的都是出苦力的,在那弄什么东西都不新鲜, 绿水城住的是文明人,敢这么弄,陆家的名声就完了,不过这事倒是个机会。” 说话间,陆源山看向了猴子邱。 猴子邱很认真的翻看着黑石坡的报纸,他一直很喜欢黑石坡的报纸和杂志。 “邱叔,我刚才说这事是個机会。”陆源山又重复了一遍。 猴子邱点点头道:“确实是个机会,你们在报纸上也发几篇文章,把清水会这些年的恶行都说一说, 就像在黑石坡这些事,打老太太,被人泼粪,打擂台打输了还不认,都写出来。” 陆源海道:“这种事应该不多见吧?” “是不多见,得去找,得去问,有一分事,得奔着七八分去说,就像这报纸上的笔法一样,让你们报馆的人多用点心思,最关键的是,这事得能牵扯到老太爷身上。” 陆源海挠挠头皮道:“这还真得下点功夫。” 陆源山皱眉道:“邱叔,您的意思是,让我们骂他一顿?” 邱志恒一怔:“难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你说的好机会是?” “邱叔,我觉得叔公一定会去黑石坡,而这件事他又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所以你想?” 陆源山道:“如果叔公只身一人去黑石坡,这可就是咱们难得的机会,横竖都要做个了断,不如趁此机会把了断做了。” 陆源海闻言大吃一惊,吃惊过后,又有点兴奋。 他看向了邱志恒。 邱志恒沉默片刻,摇摇头道:“不妥。” 陆源山不解:“为什么不妥?” 邱志恒放了报纸:“隐秘行事和没有防备是两回事,老太爷未必会一个人去黑石坡,他很可能把手下人藏在了暗处。” 陆源山道:“邱叔,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叔公那么爱惜名声,黑石坡的名声烂成了这个样子,叔公怎么可能让别人知道他和黑石坡还有生意之外的牵扯?他不怕自己跟着黑石坡一起上了报纸么?” 猴子邱摇头道:“这件事不要再想了,有些事情不值得我们去赌,因为输不起。” 说完,邱志恒起身走了。 陆源山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 大夫人段少霞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刚才你们说什么事呢?” 陆源山不说话,陆源海道:“说叔公那边的事情,没,没什么大事。” 段少霞看着两个儿子,叮嘱了一句:“不管你们说什么事,都得听伱们邱叔的,别自己胡乱拿主意,听见了么?” 陆源海连声答应,陆源山起身离去。 …… 外宅里,陆源山一个人在卧房喝闷酒,陆源海推门走了进来。 “我以为你去哪了,至于么,就这点事,邱叔有邱叔的打算,他肯定也是为咱们好。” 陆源山给陆源海倒了杯酒:“小海,你觉不觉得邱叔做事,和一个人特别的像。” “像谁呀?” “像咱爸。” “那是呀!”陆源海民了口酒,“他是跟着咱爸跌爬出来的,咱爸当年都说过,他的天下,有三成是邱叔替他打下来的。” “打江山他俩确实有本事,可坐江山他俩谁都不行!” 陆源海摆摆手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可没说错,你就说咱爸,这些年在身边留了多少祸害?之前是二叔,还有卓裕玲,现在是叔公,哪个不是狠人?” “这些事咱爸都知道,也一直防备着。” “光防备着有什么用?他下过手么?” “自己家人,不好下手……” “家贼最难防,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这次是多好的机会,邱叔又不想出手, 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打听好了消息,陆茂先买了明晚的火车票,他自己一个人去黑石坡,这机会要是错过了,可就没下次了。” 陆源海看着陆源山,眨着眼睛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都说了,迟早要做个了断,趁现在把这个了断就做了!” “就靠咱们哥俩?” “人手我都找好了,咱们陆家手下有的是能人, 而且还有个人愿意和咱们一起出手,你知道咱二叔死在谁手上么?” “二叔死了?”陆源海一愣,“不是说他失踪了么?” “他死了,死在了何海钦手上,这事我已经查到消息了,当初是他下毒害了何海钦,何海钦已经把仇给报了, 陆茂先造谣何家庆,招了何海钦的记恨,何海钦这次也打算收了陆茂先。” 陆源海目瞪口呆,自己的亲哥哥暗地里做过这么多事情,他居然一概不知。 陆源山叹道:“何海钦是个会坐江山的,他病倒了,何家走了下坡路,等他痊愈之后,何家的风头又起来了,有他出手,这事万无一失。” 陆源海有些犹豫:“哥,这事最好还是跟邱叔商量商量……” “我跟他商量了,你也看见了,他根本不敢做!跟他这么怂下去,咱们能做成什么事? 等以后陆茂先对咱们哥俩下手的时候,他能怎么办?还不是和左武刚一样,干搓手,干瞪眼? 源海,这事我也不为难你,我明天晚上就动手,到时候你在家里替我遮掩着点。” 陆源海起身道:“哥,你这话就不对了,这是咱们两个人的事,哪能让你一个人去,我跟你一块。” …… 第二天晚上,陆茂先坐着黄包车,往火车站走。 他穿着一件蓝布长衫,戴着一顶米黄色帽子,提着一只柳条箱子,看着像是个有点小钱的老头,但谁也想不到这是陆家的老太爷。 因为担心走漏风声,陆茂先没敢用自己家的车夫,这辆车是他随手在路边雇的,路走到一半,车夫拉着洋车进了一条巷子。 陆茂先一皱眉:“你要去哪?” “老爷子,我拉您走条近路。” “不用走近路,你回大路上走。” “老爷子,这条路是真的近,你早到一会,我也少跑一会,这不两全其美么?” “我多给你钱,你别走什么近路,你这到底要去哪?”陆茂先嘴上还在和车夫争吵,手上做好了准备,他知道已经出事了。 “去哪?”车夫笑道,“送你去地府呀!” 话音落地,车夫手腕一翻,猛然把车子掀翻在地,把陆茂先扣在了车子底下。 陆茂先愣住了。 他做好了战斗准备。 车夫的速度不快,手法也不高明,只要陆茂先在下车之前稍微跳一步,就能从车子里跳出来。 可陆茂先没跳起来,他甚至没站起来。 直到被扣到车子底下,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动不了。 怎么可能动不了。 忽听车夫在车子外边说话了。 “老太爷,我拉你走了这么远的路,让你多坐一会,算是公平吧?” 因为拉我走了一路,所以限制我不能行动? 这是个奉修? 陆茂先大惊,奋力活动了一下手脚。 貌似现在可以动了。 陆茂先推了推扣在身上的黄包车,车身极其沉重,用力推了几次,几乎纹丝不动。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陆茂先念了一句诗文,想在车身上打开一道大门。 车身毫无反应。 这是层次很高的灵物! 陆茂先又从怀里掏出一支毛笔,在车篷上写了一个字——开! 文修六层技,一字千金! 这是高等技法,陆茂先手中的毛笔也是高等灵物。 一个字写了下去,绽放出一道红光,车篷上似乎多了些裂痕,但依旧没有开口。 陆茂先心急如焚,他却不知道,现在立刻出去会更加危险。 何海钦、陆源山、陆源海,而今都站在车子外边。 拉车的车夫,是陆东良的老部下,奉修谭福成。 何海钦赞叹一声道:“小山,你们陆家能人可真不少。” 陆源山笑道:“钦叔过奖了,事情已经办妥,这最后一下就交给钦叔吧。” 何海钦摇头道:“我没出什么力,都是这位兄弟的功劳, 再说这老家伙是你们家的人,还是你们动手合适一些, 你放心,今天的事只要你们不说,肯定不会传出去,毕竟我也掺和了,不能把自己拉下水。” 陆源山看向了陆源海。 陆源海脸色煞白,嘴里嗫嚅道:“我,我不行……” 何海钦一皱眉:“怕什么,我在这看着,这老家伙要是敢还手,我直接收拾他!” 陆源海没作声。 何海钦叹道:“你们两个还是年轻,要是猴子邱在这,这老家伙早就没命了。” 这话陆源山不爱听。 猴子邱来都不敢来,还提他做什么? 陆源山道:“源海,你到路口那边放风去,这点事应该能做明白吧?” 陆源海低着头,赶紧去了路口。 车夫在车篷上打开了一道缝隙。 陆源山抽出了一把长剑。 “叔公,安心上路!” PS:这名车夫,和药王沟的车夫,不是同一个人。 (本章完) . ------------ 第二百七十五章 输不起 这把长剑是陆源山手上最强悍的法宝,这一剑只要刺中,陆茂先必死无疑。 剑锋对准了车篷上的缝隙,陆源山一直没有下手。 何海钦不耐烦道:“这小辈的人,还是学不会,你现在对他手软,以后可不能怪他手黑。” 陆源山迟迟没有下手,倒不是对陆茂先手软,他是担心自己背上骂名。 车夫谭福成看出了端倪,对陆源山道:“我去看看二少爷那边的状况。” 何海钦见状道:“要不我也躲着点?” 陆源山点点头道:“劳驾何叔帮我加个戒备,我担心这老东西带了帮手。” “小山,你叫我来,不就是为了对付他的救兵么? 不管是暗的还是明的,你让他只管来,今天让你看看我是什么成色, 他就是带来千军万马,我也帮你拾掇个干干净净,这回你放心了吧。” “有劳何叔了。” 谭福成去了巷子口,何海钦也去了远处,脸冲着墙,背对着陆源山点了一支烟。 陆源山一剑刺了下去。 噗! 鲜血溅了陆源山一脸。 腥咸黏腻,陆源山低头望去。 这不是陆茂先的血,是陆源山自己的血。 他一剑刺进了自己的肚子。 陆源山脸色煞白,身子一阵颤抖。 这下完了! 就这么一瞬间,这条命没了! 为什么会刺进自己的肚子? 他看向车篷上的缝隙,看到了车底下的陆茂先还在挣扎。 他用了技法? 不可能。 这架车子的层次很高。 凭陆茂先的修为,不可能把技法延伸到车子外边。 陆源山拼尽全力,把长剑拔了出来,可现在为时已晚。 他想喊,张着嘴却喊不出声音。 他看向巷子口的谭福成和陆源海,这两个人都背对着他站着。 何海钦站在巷子另一端,似乎离他更近些。 但他也背对着陆源山,正在墙边抽烟。 他们都没看到陆源山。 陆源山就快死了,被这把长剑刺中,他不可能活下来。 他想再刺一剑带走陆茂先,可他现在连剑都举不起来。 他想起了猴子邱的话:“有些事情不值得我们去赌,因为输不起。” 他现在知道了有些事情真的输不起。 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他输光了全部。 他拖动着沉重的身躯,朝着陆源海走了过去。 他想给自己的弟弟提个醒。 还来得及么? 刚走了两步,陆源山的躯干崩塌成一地碎肉,剩下头颅和四肢,掉在了地上。 咣榔榔~ 长剑落地,车夫和陆源海猛然回头,看见散乱一地的陆源山。 陆源海愕然道:“哥……” 他不顾一切冲向了陆源山,他刚一靠近,陆源山的头颅和四肢也相继炸裂了。 陆源海挂着满脸的血水和细碎的骨肉,愣了两三秒钟,捡起了地上的长剑。 剑锋向下,陆源海把长剑举在了半空。 接下来,只要稍微调整一下角度,他就能把长剑刺进自己的肚子。 他也被操控了! 车夫谭福成见状不对,从怀里猛然抓出来一把白糖洒在了半空中:“请您吃糖了!” 这一下打得很准,半空中传来了两声咳嗽,白糖似乎打进了某個人的嘴里。 车夫又喊道:“您吃了我的糖,劳烦您松松手!” 对方的力量有所松懈,陆源海的双手恢复了行动能力,赶紧把长剑扔在了地上。 车夫扯住陆源海,撒腿就跑。 身后似乎有人追了一段距离,但最终还是放他们离开了。 谭福成稍稍松了口气,转眼看了看身边的陆源海。 陆源海口唇歪斜,双眼上翻,不知出了什么状况。 事情发生的很快,前后没超过一支烟的时间。 何海钦还在的墙角抽烟,等这支烟抽完了,他把烟头踩灭了,走到了黄包车近前。 陆茂先还在车里挣扎,黑暗里传来了一个声音:“这车子太重,我搬不起来。” 何海钦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纸包,纸包里包着酱牛肉。 他吃了几块牛肉,一只手提着车轮子,把黄包车掀了起来。 陆茂先赶紧从车篷底下钻了出来,一脸惊讶的看着何海钦。 把他放出来的居然是何海钦? 这怎么可能? 陆茂先知道有人在暗中保护自己,因为这是圣人对他的承诺。 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个人会是何海钦。 他重点要防备的人,就是何海钦。 何海钦放下了黄包车,一边吃着牛肉,一边问道:“你看我做什么?馋牛肉了?也想吃两块?” 陆茂先问了一句:“何家大爷,你到底是想救我,还是想杀我?” “救伱杀你都好说,你随意,我怎么都行,”何海钦笑道,“只是我觉得,跟那些小崽子说话有些费劲,跟你这老东西说话,倒是方便一些。” 陆茂先明白了何海钦的意思,恭恭敬敬说道:“何家大爷,有事你只管吩咐。” 何海钦笑道:“第一件事,圣贤峰上有位圣人,是什么身份?” 能问出这样的话,证明何海钦确实和圣人有接触,但何海钦对圣人的了解非常有限,双方还停留在合作阶段。 陆茂先思索片刻,从怀里拿出一枚手绢。 手绢是金黄色的,上边带着蟠龙云纹。 “这是圣人所赐。”陆茂先把手绢交到了何海钦手里。 何海钦看了看手绢,微微点了点头。 他对这个结果,也并不感到惊讶。 “第二件事,你当时说在电影院遇到了我儿子家庆,此事是真是假?” “此事千真万确。” 陆茂先真就确定在电影院里看到的是何家庆? 他不确定。 但这事是圣人说的。 圣人说何家庆冒充了周昌宏,圣人说的肯定没错,有错也不是陆茂先的错。 如果何海钦责问其为什么要把事情泄露出去,陆茂先会直接说这是圣人的命令,反正何海钦已经知道了圣人的身份。 何海钦没再问何家庆的事情:“按辈分,我该叫你一声叔,陆叔,今后你要是当上了陆家主人,可不能忘了今晚的事情。” 陆茂先点头道:“你的恩情,我绝对忘不了。” “口说无凭,咱们是不是得立个字据?”何海钦事先准备好了契书。 这些契书上写明了许多事情,有些事情能陆茂先能做主的,有些事情是他做不了主的。 “我做不了主的事情,可就没办法……” “契书写的明白,咱们可以等,等你能做主那天再说。” 陆茂先犹豫片刻,把契书签了。 他也不敢不签。 何海钦收了契书,笑道:“陆叔,要当家主得趁早,陆东良两个儿子,一个死了,一个成了傻子, 但猴子邱不是省油的灯,我也不是个心狠的人,哪天要是把傻子治好了,这家主怕是又没你什么事了。” 这是在敲打陆茂先。 陆源海的状况,不是不可逆转。 猴子邱可能会找到方法。 如果陆茂先不肯听话,何海钦也能把陆源海治好。 说完,何海钦转身走了。 陆茂先站在原地,衣衫彻底湿透了。 生死一线,真就是生死一线! 师尊的心思高深莫测,他叫我不要在意何海钦,原来是这么个缘故。 现在还能去黑石坡么? 不能去了。 陆源山死了,陆源海变成了傻子,陆家势必大乱,现在是争夺家主的好机会。 陆茂先一路飞奔回了自己府邸,赶紧召集部下,先准备迎战猴子邱。 他肯定会来。 他不来,我就去找他,如果能趁势杀了他,今后陆家就是我的,谁也拦不住我! 焦急与兴奋之间,一名白衣少年悄无声息进了院子。 整个府邸,除了陆茂先,没有人察觉到白衣少年的出现。 “师弟,你怎么来了?” 白衣少年笑道:“我要是不来,你还有命么?你为什么要去黑石坡?” 从中牵线的,原来正是这位师弟。 陆茂先赶紧解释:“我去黑石坡,是为了替师尊除掉那群拍影戏的……” 白衣少年皱眉道:“这么说来,黑石坡的那场风波和你有关?” “风波……”陆茂先发现状况不对,话锋一转,“我是去黑石坡看看,那里的风波是不是因为影戏而起。” 白衣少年长叹一声:“师兄,事到如今,你还在想这些没用的话术,你就算骗得过我,难道还骗得过师尊么?” 陆茂先心悬到了喉咙,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是师尊让我遏止影戏之风……” “师尊是让你遏止影戏里的大逆之风,你盯着那部下作影戏做什么?” 下作影戏,指的是《血枪神探》。 “那部影戏,有伤风化……” 白衣少年摇摇头:“师兄,我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 陆茂先也不知道该作何解释:“师弟,劳烦你指点为兄一句,师尊所说的影戏到底是哪一部?” 白衣少年:“与你盯上的那一部影戏,名字上有些相似。” 名字相似? 《血刃神探》? 凌家拍的那部影戏? 那部影戏有大逆之言论? 说实话,陆茂先没怎么认真看过。 他逢人就说《血刃神探》是部好电影,拍的有深度,能看懂的人太少。 可实际上这是话术,这是他和别人打开话题的方式,他对电影本身没什么兴趣。 《血枪神探》倒是认真看了,那部电影太特殊。 可没想到让圣人厌恶的是《血刃神探》。 陆茂先恍然大悟:“师弟,是我领会错了师尊的旨意,此事可还有挽回的余地?” “有,”白衣少年点头道,“既是名字相近,想必师尊也未必能区分清楚,我回话的时候含混一些,事情或许能敷衍过去, 可师尊要是严查起来,我这里也不好交代,或许还要受牵连。” 陆茂先这把年纪,自然听得懂弦外之音。 他取来一张支票,塞在了白衣少年手上:“有劳师弟了。” 白衣少年不动声色,将支票收好:“师兄,何家的事情,师尊替你解决了,陆家的事情,师尊也替你铺平了路, 黑石坡的事情,以后你别再插手,做错的事情,全都推在唐培公和吴德成身上, 小弟把话说到了。” 陆茂先再度施礼,把白衣少年送出了宅邸。 …… 陆家大宅,邱志恒正在自己的小楼里看杂志,刚从黑石坡送来的杂志。 车夫谭福成火急火燎冲进来道:“邱头,不好了,两位公子出事了。” 邱志恒急忙去了主宅,只听见大夫人段少霞放声哭喊:“儿呀,你怎么了!” 陆源海口眼歪斜,面容松垮,躺在地上。 “福成,出了什么事?” 谭福成道:“邱头,两位公子去找老太爷,结果被人暗算了。” 段少霞哭道:“去找老太爷做什么?” 谭福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邱志恒示意他先不要多说。 不多时,等医生来了,邱志恒让人把陆源海带到楼上治疗,把闲杂人等安置在客房不准出门,他带着段少霞和谭福成在书房单独说事。 谭福成把事情经过说了:“两位公子约了何海钦,想和老太爷做个了断,没想到遭了暗算,二公子成了这样……” 段少霞道:“源山呢?” 谭福成看着段少霞,微微摇了摇头。 段少霞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等把段少霞救过来,她扯住邱志恒衣领问道:“小邱,你为什么不拦着他们?为什么?” 邱志恒默然不语。 谭福成道:“夫人,这事不怪邱头,他根本不知情。” 段少霞扯着邱志恒道:“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PS:陆源山是个很有心机的人,本来可以走的更远,可有些事情不能赌,因为输不起。 就像有些事情何海钦也不敢赌,所以他选择了有限度的合作。 (本章完) . ------------ 第二百七十六章 何家庆的手 等段少霞平静下来,邱志恒让谭福成仔细说明事情的始末。 谭福成先说明了一件事:“邱头,这事情不怪我,大少爷找我的时候,第一句话问的是,谁是陆家的家主, 我是陆家的人,得听家主的话,这事我没得选。” 段少霞不住落泪,猴子邱倒还平静,问道:“你们怎么和何海钦搭上的线?” “线是大少爷牵上的,详情我不知晓,听说是为了他儿子何家庆的事。” “今晚何海钦出手了么?” 谭福成摇头道:“我把老太爷困住了,大少爷准备亲自动手,他不想让我们看着,我和二少爷守在了巷子口,何海钦站在了墙边, 大少爷不知怎么的,身躯突然就散碎了。” “碎荒剑?” “我没见过碎荒剑,但大少爷当时手上确实有一把剑,二少爷冲过去之后,拿着那把剑又要往自己身上刺,我看他好像被什么人操控了,用技法把他救了下来。” “用什么手段操控的?念修技?” 谭福成思索片刻:“看不出来,我怀疑大少爷也是这么死的。” 猴子邱咬咬牙道:“为什么非要叫上何海钦?” 谭福成道:“大少爷说,有何家大爷相助,能防住老太爷的伏兵,可保万无一失,邱头,这事情真不怪我。” 说话间,一名支挂上了楼梯,猴子邱打开房门问道:“什么事?” “老太爷来了!” 段少霞闻言,就要从屋子里冲出来:“我跟他拼了!” 猴子邱关上房门,拦住段少霞道:“夫人,不能乱来,你不能见他。” “我怕他什么?大不了这条命不要了!” “夫人!”猴子邱怒喝一声,“现在是生死关头,你必须听我的!” 段少霞双眼血红,坐回到了椅子上,猴子邱对谭福成道:“今天有谁看到你带二少爷回来了?” “有几名仆役和几个支挂。” “把这几个人看管起来,这几天不要让他们离开府邸,不要难为他们,别把家里的状况搞乱了。” 谭福成把众人带去了主宅旁边的小楼,安顿他们住下。 猴子邱整理了一下衣衫,来到了门外,见了陆茂先,一如平常一样施礼道:“老太爷,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小邱,你还认我这个长辈,还叫我一声老太爷,我来都来了,你就让我在门口站着?” 邱志恒笑道:“夫人睡下了,我也不方便带您去主宅,要不您先上我那坐坐。” “你这话说得,好像是我失了礼数,我今天来是想看看我两个孙子,你把他们两個叫到伱小楼里,我说两句话就走。” “您来的不巧,两位少爷今天说要去趟海吃岭,中午坐火车走了。” “海吃岭?”陆茂先冷笑一声,“我怎么听说还在绿水城?小邱,别跟我耍这口舌,有些事你心知肚明,立刻让他们两个出来见我。” “老太爷,眼前的事我是真不明白,两位少爷不在家,您还非要现在见他们,这不是难为我么?” 陆茂先沉下脸道:“我难为你不行么?” 在陆茂先身后跟着几十人,猴子邱认识其中一部分,这几个认识的人当中,没有一个人修为低于三层。 邱志恒依旧平静:“在这地方,您难为我,还真就不行!” “你好大口气。” “您不妨试试!” 猴子邱略微提高了一点声调,整个宅邸,从前门到后院,发出了一阵响声。 这是在告诉陆茂先,宅子里的支挂全都就位了。 有那么一瞬间,陆茂先真想带人冲进去。 可看到面无表情的猴子邱,陆茂先有点发怵。 陆东良失踪之后,陆家的丹药房在猴子邱手里掌控着。 这小子吃了多少丹药,现在是什么修为,陆茂先心里也没底。 “小邱,你这脾气越来越大了,两个孩子既然不在家,今晚的事就这么算了, 我来,就是想告诉他们一件事,我请了几个名角儿来家里唱几天堂会,他们要是看得我这个叔公,就去我那坐坐,给我捧个场。” 猴子邱道:“等两位少爷回来,我一定把话带到。” 陆茂先点点头,带人走了。 走在路上,陆茂先心里一阵纠结。 怎么就不敢打进去? 我怕他个管家做什么? 这个猴子邱怎么这么难缠? 不妨事,等上几天,我多召集些人手,再来一趟,我看他还用什么办法搪塞我! …… 猴子邱回了大宅,进了陆源海的卧房。 陆源海在床上躺着,五官歪斜扭曲,不见丝毫好转。 医生摇头道:“邱管家,实在对不住您,我们查不出病症。” 这几位医生本想离去,猴子邱把他们拦住了:“劳烦几位,在这住上几天。” 医生慌乱道:“邱管家,您这什么意思?” “放心,邱某不会难为诸位,这几天的花费我们加倍补偿。”邱志恒没再和医生多说,直接吩咐手下人把医生安置在了客房。 他找来一个药瓶,用小勺在在陆源海脸上刮了些皮屑,又从他嘴边取了些唾液,收了起来。 他找到谭福成,叮嘱道:“兄弟,我回来之前,宅邸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谭福成有些为难,他有他自己的地界和生意,平时不在大宅。 可除了他,邱志恒现在信不过别人,谭福成只好勉强答应下来。 邱志恒又叮嘱段少霞:“这些日子,尽量不见陆茂先,只要不离开府邸,他就没胆子往里闯。” 段少霞抓住猴子邱的手:“志恒,你要去哪?你不能把我们娘俩扔下!” “夫人,我去趟药王沟,我得想办法把少爷的病治好, 陆茂先好应付,但千万小心何海钦,他才是真正的狠人, 生意上的事情如果吃了亏,千万不要和他计较。” …… 何海钦回了宅子,坐在餐厅里,抱着羊排大口啃嚼。 何玉秀进了餐厅,问道:“海钦,陆茂先那老东西死了没?” 何海钦摇摇头道:“没有,失手了,他身边有帮手,我还受了点轻伤。” “受伤了?赶紧叫大夫看看。” “不用了,皮外伤,多吃点就找补回来了。” 何玉秀叹道:“我就说你应该多带点人手去。” 何海钦放下羊排,擦擦嘴道:“带谁去?这事能让别人知道么?” “带我去呀!你还信不过你姐姐?” “咱俩要是都出了闪失,家里的事谁管?” 何玉秀咂咂嘴唇道:“要不我就跟你说,把老三叫回来,遇到事情咱们也有个帮衬!” “老三不能回来,老三还得看着家庆,家庆伤的不轻啊,尤其是那手,伤的可重了。” 何玉秀一愣:“家庆手受伤了么?我怎么不记得老三提起过。” “老三没提起过么?”何海钦咕咚咚喝了一碗酒,“反正我是看见了,他那个左手伤成了那样,看着都不像是他的。” 说完,何海钦抱着羊排,接着大啃大嚼。 何玉秀觉得何海钦有些奇怪,说起何家庆的伤势,他好像不太心疼,还有些愤恨。 …… 李伴峰坐在随身居里,看着眼前一堆玄赤丹,正在发愁。 之前的破茧蛹(丛士祥)炼出来一颗莲子,剥下来之后许久没有炸裂。 今天莲子炸开了。 当初九层的陆东良,炼成了八十多颗颗金元丹。 这个破茧蛹修为接近十层,李伴峰估计怎么不得炼出一百颗上下。 结果金元丹没炼出来,炼出了九百多颗玄赤丹。 李伴峰不吃这个东西,修为增长太慢,丹毒却不比金元丹小。 红莲是不是故意的? 好在金元丹数量充足,足够李伴峰吃到八层,可剩下这些玄赤丹做什么用呢? 发奖金吧。 马五是自家兄弟,什么事都听李伴峰的,赚了钱,每次都是李伴峰拿大头,丹药上不能亏待了他。 李伴峰先给了他二十颗:“悠着点吃,注意解毒。” 马五有分寸。 其他人,从一颗到十颗不等,论功行赏。 左武刚、甄锦成、曹志达对丹药都熟悉,也知道用量,骂街妇和阿琴更不用说,都是有见识的人。 白秋生和宇文琪都是一层的文修,他们没吃过这么好的丹药,那也不要紧,他们都是谨慎的人,吃丹药之前,先找马五请教化解丹毒的方法。 到了小川子和小根子,出状况了。 小川子得了十颗丹药,一时激动,先吃了三颗,当即倒在了屋子里,要不是马五发现及时,这条命就没了。 小根子也得了十颗丹药,人家一颗都不吃,给李伴峰退回来了。 李伴峰不理解:“为什么不吃?” 小根子抱着桶子,挺起胸膛道:“我听他们说,吃了这丹药,至少得躺一天,我修行的事情可怎么办?” “也不差这一天吧?” 根子摇头道:“一天也不能耽搁!” 当初入道门的时候,货郎曾经叮嘱过小根子,上了层次的金修,每天要把桶子背够八个钟头。 小根子一天背二十四个钟头,无论寒暑,从来没耽误过。 除了吃饭睡觉,小根子四处搜罗材料,仔细调制金汁,李伴峰从来没见过一个像他这么刻苦的人。 “根子,你先把桶子放下!” 李伴峰语重心长劝道,“修行不能耽搁,但丹药也得吃,要不然对不住你这一身好天赋。” 小根子想想,终于把丹药收下了:“等我找到合适的地方,再吃不迟。” 他所说的合适地方,该不是茅房吧…… 李伴峰没敢多问。 清守会不再找电影院的麻烦,《血枪神探》的事情基本解决了。 马五趁机和当地商家联系石材和煤炭的生意,这事他是行家,李伴峰也不用操心。 过了几天,生意基本敲定,众人准备返程。 《夜来香》的使命已经完成,现在没必要继续出报纸和杂志,白秋生和宇文琪也该回去了。 可他们不愿意回去。 白秋生道:“七爷,我们哥俩在黑石坡受苦的时候,做梦都想离开这地方,现在我反倒不想走了,我们想把《夜来香》办下去。” 左武刚道:“等我们走了,你们怎么应付当地的帮门,咱们可没少得罪他们。” 白秋生笑道:“不怕,咱们《夜来香》的牌子还在,我们哥俩先和他们周旋,周旋不过了,再求七爷帮忙。” 宇文琪道:“七爷,您放心,这是您的生意,赚了钱我们全数上缴,您给我们发点工钱就行。” “生意哪能这么做,”李伴峰摇头道,“三三分吧,三成给我做花红,三成你们自己留下,还有三成给手下人发工钱,剩下一成留下应急。” 事情说定,白秋生和宇文琪千恩万谢。 马五带人回了绿水城,李伴峰和川子没走。 川子想在黑石坡继续修行,石材和煤炭的生意也得有人照应。 李伴峰想在黑石坡好好转转。 他喜欢黑石坡这地方,他喜欢这里人的种性。 还有个地方他非常想去,他想看看这的新地长什么模样。 PS:这的新地,通火车! (本章完) . ------------ 第二百七十七章 新地火车 “七爷,报馆这边也没什么事,我陪您在城里逛逛。”白秋生收拾东西正要出发,可李伴峰不愿意带着他去。 有些时候,李伴峰习惯独来独往,带个人在身边,做正经事不方便,回随身居也不方便。 昨天,宇文琪还说,城东那边新开了一座舞场,十几个舞娘,没有衣着,一起跳。 李伴峰不是想看人家姑娘跳舞,他是想看一下黑石坡的风俗。 这样的地方,就不适合跟别人一起去,别人会产生误会,觉得李七这人格调不高。 万一裤子里出点状况,别人又会觉得李七这人耐力不好。 “你给我弄张地图,我自己走,要有新地标记。” 白秋生弄了张地图给李伴峰:“七爷,这是最新的地图,但在黑石坡,地图不一定好用, 尤其到了新地附近,您可千万要加小心,我给您标记出来的入口,您可以往里走,我没标记出来的地方,您千万不要去, 黑石坡这些年开了太多煤矿和石矿,有些山都挖没了,有些不是入口的地方,也成了入口, 这些地方都不要去,这都是有危险的地方,还有些地方地图上没标记出来,我也记不清楚了,您最好也别去,我跟您说的新地里东西,您也千万记清楚……” 白秋生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李伴峰听得很认真。 其实白秋生只担心两件事,一是李伴峰会迷路,二是到了新地之后,遇到异怪。 在李伴峰看来,这些担心都很多余。 他是旅修,轻易不会迷路。 至于新地,从白秋生的描述来看,黑石城的外层新地和绿水城没有区别,内层新地什么状况,白秋生也没去过,李伴峰暂时也不打算走太深。 既然是去认路,一开始李伴峰是打算走着去的。 可有些诱惑让人抵挡不了,就比如说小巷里突然钻出来一辆小火车。 上午十点多钟,车上没什么人,李伴峰买了几本杂志,在车上摇摇晃晃,边走边看,不知不觉,坐到了终点。 按着地图,换一趟车再坐。 常坐公交车的人都知道,会走路和会倒车是两回事。 李伴峰先后倒换了六趟车,没有走到新地边缘,也没有找到城东的舞场,他迷路了。 黑石坡的建筑风格相近,整个城市发展的也相对均衡,没什么显眼的标志,李伴峰能大致判断出来自己在城南,但到底在什么位置却看不清楚。 “怎么连个标志性建筑都没有……” 前边有一片工地,一名吊车司机正在路边抽烟。 李伴峰上前打了個招呼:“大哥,我想去新地,该怎么走?” “去新地干啥?” “打猎呀!” “打什么猎呀,玩命的营生,找个班上多好!” 这大哥挺热情,把李伴峰带到路边,一通指点道:“从这条道直走,前边路口左转,走到第三个路口右转,一条道走到底在左转,到了那就能看见新地入口了, 你只能按我说这个走,别的地方千万不能去,万一走错了,这可是要出人命的!” 李伴峰道谢,给了这司机十块钱。 司机皱眉道:“你这是干啥呀,问个路你给啥钱呀?” 李伴峰一笑,没有回答,他从来不让人凭白做事,哪怕再小的事情也是如此。 见李伴峰走远了,司机把钱收下了,其实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另一位司机从吊车上走了下来,喊一嗓子道:“换班了!” 这位司机上了车,操控着机器开始吊石头。 下边负责指挥的人喊道:“右,往右,再往右一点,我让你往右,你特么的……” 咣当! 吊车的抓斗走偏了,差点撞到人,指挥的怒道:“特么的,我让你往右,哪是右你知不知道?” 吊车司机举起左手道:“这不是右么?” 指挥的怒道:“伱特么逗我?” 吊车司机想了想,举起了右手:“好像是这边……” …… 李伴峰脚步快,按照吊车司机指的路,转眼之间走进了一座火车站。 在黑石坡,火车站是最常见的存在,只是这座火车站貌似已经废弃了,铁轨还在,站台塌了一半,票房子(候车室)彻底塌了。 李伴峰有些好奇,这段铁轨通向什么地方? 在新地里修铁路是不现实的,就算真有人冒死把铁路修成了,也不可能有人维护。 可等站在铁轨旁往南一看,李伴峰发现自己判断错误。 铁轨一路向南,朝着无尽的黑暗之中延伸,真有通往新地的铁路? 估计只是修到了新地边缘,为了方便一些猎人运输货物。 可这么重要的一条铁路怎么会废弃了? 思索之间,忽听身后有汽笛声响起。 “呜呜~” 还有火车经过? 李伴峰一惊,赶紧远离了铁轨,仔细一看,身后没来火车,而是站了一位老者。 老者前额高耸,脸颊浑圆,身躯健壮,正在铁轨上原地踏步。 呼哧~ 他侧过脸,吐了一口气。 “呜呜~”然后他又学了一声火车鸣笛,学的非常的像。 咣当!咣当! 他左右同步摆臂,好像火车快要开了。 李伴峰带着同情的目光看了老者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精神病和疯子还是有明显区别的。 这老头竟然以为自己是个火车,你说这事多离谱? 我从来没有以为自己是个火车,偶尔我会觉得自己是一架飞机,又或是坦克之类的,但这和火车有本质区别,火车总在铁轨上跑,不自由…… 李伴峰正在思索间,忽见老头对他说了句话:“上车!” “上什么车?” “快开车了,你还不上车?” 要不说这老头疯了,还让我上车! 我怎么可能上车? 李伴峰看着老头,嗤笑一声道:“我还没买票呢!” “上车再补票吧!”老头突然出现在李伴峰面前,李伴峰几乎没看见他的行动轨迹。 他背起李伴峰,沿着铁路线,撒腿就跑,一边跑,嘴里还不闲着: “呼哧,呼哧,呼哧,呜,呜呜~” 李伴峰怒道:“你这是要去哪?” “别乱动,掉下去,摔死你!” 这老头速度很快,快到李伴峰看不清两边的景致。 这是什么层次的修者? 他到底要带我去哪? 李伴峰悄无声息拿出了镰刀,忽听老者笑道:“你还乱动,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看着你变成一朵花。” 李伴峰把镰刀收了。 老头这句话信息量很大,得分开听。 他把扔下去,以他如此快的速度,李伴峰很可能看不见他的身形。 如果这个时候,他看着李伴峰,李伴峰就会变成一朵花。 这是旅修的五层技,走马观花。 按照手套的说法,这一技法一般用在高层修者对低层的碾压局里。 现在李伴峰面临的,就是一位可以碾压他的高层旅修。 他到底要干什么? 李伴峰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只有随身居,只要得了机会,立刻钻到随身居里,就算被老头捡走了钥匙也没有关系。 他竭力分辨着两边景物,如果遇到树林草丛,就立刻动手。 可老头速度越来越快,他已经冲过了铁轨的尽头,还在不停向前狂奔,李伴峰视线越来越模糊,焦急之间,老者突然长啸一声:“哧~” 他刹车了。 他把李伴峰扔在了地上,一脸认真的说道:“到站了,补票!” 李伴峰认真回答:“车票多少钱?” “硬座一百五!” 硬座? 李伴峰喝道:“你有别的席位么?” 老头从后背上展开了一个担架:“硬卧二百八!” “有软卧么?” 老头又从背上展开了个床垫:“软卧三百三!” 服了。 李伴峰给了老头二百块钱,老头一脸慷慨道:“不用找了,呜呜~呼哧呼哧~” 他摆动双臂,“开车”走了。 特么的,给二百,还不找钱。 早知道我选卧铺了。 不对呀,这也不是我选的! 这个老疯汉,他把我带到这地方做什么? 李伴峰看了看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片茂盛的丛林,有那么一点熟悉,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老者来时的足迹能找到么? 好像能看见些脚印。 是有一排脚印,还挺深的。 李伴峰沿着脚印往回走,忽听身后传来了一声锐鸣: “呜嗷,呜呜~呼哧!呼哧!呼哧!” 我套! 那老东西又回来了。 他这不是单程的,是往返的。 这老头居然还有固定路线。 李伴峰没敢多想,立刻离开了脚印的轨迹,他怕老头追来,一口气跑出了十几里。 跑的过程中,李伴峰还在想,要是我不跑,直接跟老头说坐车,给他个车票钱,会不会再把我背回去? 算了吧,咱是正常人,咱不能跟个精神病认真。 他一旦再犯病了,难说把我拉到什么地方。 确系老者没有追上来,李伴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这里越发眼熟了,他确定自己来过。 往东走了十几里,翻过了一座山,在荒原上走了个把钟头,李伴峰看到了一座村子。 在村子口,一只硕大的蓑蛾夫人正在巡哨,李伴峰以为是燕子,走近了一看,原来是巧翠。 “七爷,你回来了!”巧翠热情的打起了招呼。 正经村! 这老头怎么知道正经村的? 他为什么要把我带回这里? 从正地上来看,绿水湾和黑石坡不算近,但从新地上来看,两者距离并不远。 “七爷,你跟五郎说说,让他今晚去我那呗。” 李伴峰一怔:“老五回村子了?” “嗯,正在湖边拍戏呢。” 他怎么回村子了? 李伴峰进了村子,马五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正在湖边调试摄像机,《血枪神探》貌似又开拍了。 旁边还有几个人负责搭景,几位演员画好了妆,等着就位,李伴峰问道:“老五,不是说要操办煤炭和矿石的生意么?怎么回村子了?” 马五道:“这不得先忙急事么?你怎么也回来了?” 李伴峰道:“我那什么……” 他没去解释。 扫了一眼片场,李伴峰看见了白秋生。 白秋生正在改剧本。 这是马五的习惯,拍电影的时候,身边必须跟着编剧。 李伴峰压低了帽檐,问道:“你也回来了?” 白秋生起身道:“七爷,这边说有急事,我就先回来了。” “这样啊……”李伴峰点点头,把帽檐压得更低了。 PS:这个白秋生是什么人? (本章完) . ------------ 第二百七十八章 白衣女子 白秋生不可能回来。 早上出门之前,李伴峰还见过他,他就是立刻去坐火车,也不可能在这个时间出现在正经村。 这个白秋生是假的! 李伴峰问了一句:“秋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白秋生抬起头道:“我肚子疼,七爷,一会再说!” 说完,白秋生一溜小跑,钻进了摄影棚旁边的茅厕,关上了门。 李伴峰刚要追上去,马五拦住李伴峰道:“七爷,你还没说你为什么回来了?” “我坐了趟火车,就……” 七爷? 马五叫我七爷? 李伴峰后退了半步,笑道:“你猜我为什么回来了?” 这个马五也是假的! 马五看了看摄像机:“胶片用完了,我去看看还有没有剩下的。” 说完,马五一路飞奔,进了湖边的库房,关上了房门。 “别走!”李伴峰追了两步,见左武刚穿着件青色马甲,迎面走了过来:“七爷,刚才老五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他不是……那个,胶片用完了,他找胶片去了。” 左武刚叫马五老五。 李伴峰差点把镰刀掏出来。 他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冲动。 他扫视着周围每一個人,他现在分不清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李伴峰没再多说,一个人快步走在村子里的小路上。 阿琴穿着一身绿色旗袍,迎面走了过来,笑呵呵对李伴峰道:“七郎,你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李伴峰嘴角上翘,挤出一丝笑容。 阿琴叫我七郎? 自从回了正经村,和李伴峰说过话的人,除了巧翠,貌似全都是假的。 巧翠还在村口么? 李伴峰迅速跑到了村口,发现巧翠不见了。 这是什么状况? 初步分析,应该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正经村被人占领了。 有人占领了正经村,倒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毕竟新地的十里地块,想要的人应该不少。 但占领正经村之后,还要装扮成正经村原来的居民,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件事很好验证。 李伴峰拔出匕首,在掌心开了道口子, 鲜血滴在地上,李伴峰喃喃低语:“有人侵入了我的地块。” 在焦急之中等待许久,水涌泉没有出现。 这就证明了一件事。 这里不是正经村! 幻境? 我走进了幻境! 什么时候进的幻境? 从我觉得路熟开始? 布置幻境的人是谁? 那个以为自己是火车的疯老头子? 李伴峰仔细看了看周围景致,这里的每一座建筑,甚至包括一草一木都和正经村一模一样。 这个老头子不可能对正经村如此了解。 是来过正经村的人? 来过正经村的人,有谁能制造出这么大一个幻境?‘ 孙铁诚? 貌似只有…… 别乱猜,进随身居问问娘子。 李伴峰刚要动钥匙,思绪一转,立刻把回随身居的念头打消了。 假如我真在幻境之中,那我现在是什么状态? 有没有可能我现在正在一片荒野中漫无目的的瞎逛,身边一直有人跟着我? 如果我现在掏了钥匙,随身居的秘密就暴露了。 这个人可以杀了我,霸占我的一切,甚至包括身份。 这个人能是谁? 不管他是谁,先离开这个地方。 李伴峰正想离开眼前的“正经村”,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如果自己真在幻境之中,想离开这里肯定没这么容易。 这么走,大概率走不出去,胡乱走下去,甚至还可能遭遇更多未知的危险。 想要脱离幻境,得把制造幻境的人找出来,就算打不过他,也得对他有所防备。 非常了解正经村的人,都有谁? 他了解到什么程度? 李伴峰去了议事厅,看到了墙壁上两道不明显的划痕。 当初拆掉风车唱机的时候,小川子不小心在墙壁上留下了些划痕,他怕被人发现,还用了些方法遮掩,结果被李伴峰抓了个正着。 其实小川子的手艺挺不错,就连马五都没有留意到这两道划痕。 制造幻境的人,连这两道划痕都复现了出来,难道就是小川子? 这个开压路机的小伙子,原本是个世外高人? 要真是这样,他藏的也太深了。 在这片幻境之中,能看到小川子么? 李伴峰出了议事厅,在村子里闲逛了许久,没看到小川子,只看到了小根子。 “七爷,你回来了。”小根子和以前同样勤奋,简简单单打了个招呼,继续拿勺子搜罗金汁。 作为幻境制造出来的人物,小根子没有漏出破绽,证明制造幻境的人对小根子很熟悉。 难道真是小川子? 可这么一想,逻辑上又不对。 小川子对马五和左武刚也很熟悉,他不可能把称呼都弄错了。 问这个“小根子”几句话,看能不能从他嘴里问出些线索。 李伴峰四下看了看,小根子突然不见了。 去哪了? 小根子的幻象消失了? 李伴峰继续在幻境之中找线索,不知不觉走到了自己的屋子。 迟疑片刻,他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陈设,和他真正的屋子一模一样。 在正经村,能进李伴峰屋子的人可不多。 这个幻境到底是谁制造的? 汗珠顺着脸颊一颗颗滑落,李伴峰有了新的猜测。 他仰面钻到了床底下,看到了地板缝隙间的一道凹槽。 这道凹槽是他自己的留下的,在进入随身居之后,他能准确的把钥匙扔进凹槽里,这个凹槽的作用就是用来保管钥匙。 也就是说,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个凹槽的所在。 这个人就是李伴峰自己。 这意味着什么? 到底是谁制造了幻境? 是李伴峰自己。 自己怎么可能给自己制造幻境? 就算李伴峰疯了,出现了自我伤害的行为,他本身不懂幻术,也不可能把幻境做的如此逼真。 李伴峰坐在房间里,面容不住的扭曲。 他担心自己的状况,他怀疑自己可能发病了。 要不要回随身居? 我现在到底在哪? 如果真在一片荒野之中,情况倒还好,如果在一座居民楼里,只怕要血流成河。 可这状况不像是发病。 李伴峰觉得自己没有失控。 有没有另一种可能。 这个幻境确实是我制造的,但不是用幻术制造的? 李伴峰坐在床上,沉思了许久。 他从桌上拿了一支笔,在床单上写了三个字:“我不疯。” 李伴峰闭上了眼睛,闭了两秒多钟,等再睁开眼睛一看,三个字变成了五个字:多少有一点。 再度闭上眼睛,睁眼再看,五个字又变成了四个字:那点不算。 李伴峰没疯,他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 这里有随时变化的文字。 再想想之前发生的状况。 急着要找的人,却总也找不到。 这种状况经常出现一种场合里。 “这是梦,”李伴峰喃喃低语道,“我是在做梦。” “呵呵呵!” 一阵女子笑声传到了耳畔,声音好像来自窗外。 李伴峰立刻推开了窗子,没看到人影,只看到一件白衣在半空飘荡。 “知道是梦,算你过了第一关。” 李伴峰喝道:“你是谁?” “我是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找到我,大声告诉我伱找到我了,我就放你走, 千万别乱猜,只要猜错了一次,你会永远留在这。” 笑声过后,飘荡在半空之中的白衣突然消失不见。 李伴峰冲出自己的屋子,四下寻找穿白衣服的人。 从村头走到村尾,从水涌泉的地界走到秋落叶的地界,李伴峰四下搜寻,始终没有找到一个穿白衣服的人,就连一个白色的异怪都没有找到。 坐在山坡上,李伴峰大口喘息。 方圆百里之地,对李伴峰来说,走上几圈不是什么难事。 但这是在梦里,梦里的人极其容易疲惫。 穿白色衣服的人都哪去了? 之前有人穿过白色衣服么? 我能不能不找那个白衣女子? 我既然被困在了梦境里,就不能想办法让自己醒过来? 李伴峰让自己猛然睁开了眼睛。 试了几次,没有效果。 扇自己一巴掌? 没用。 手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单靠疼痛,根本不可能醒过来。 默坐许久,一股念头打断了李伴峰的思绪。 很急迫,很强烈。 趋吉避凶? 不是。 是想尿尿。 从早上出门到现在,李伴峰还没去过厕所。 众所周知,在梦里千万不能尿尿。 起来走走,走走就好了。 走了两步,李伴峰感觉不怎么好,放水的念头更强烈了。 身处如此危险的梦境之中,还顾及这些做什么? 尿就尿了,让娘子洗一条裤子就是。 要是怕娘子笑话,这条裤子最多不要了。 等我看看这附近有没有茅厕。 凭着记忆,李伴峰在树林里找到了一个旱厕,推门进去,放水成功,压在心头的焦躁和烦闷瞬间消失了。 这条裤子肯定完蛋了。 奇怪了,我找茅厕做什么? 随便找个地方解决不就完了么? 怕丢脸? 不对呀,这是我的梦。 在梦里,我还在乎什么脸面? 或许是因为肚子放空了,李伴峰觉得饿了。 在梦里,觉得肚子饿是常有的事,但大概率找不到吃饭的地方,就算找到了也吃不成。 李伴峰本想忍着,可等下了山坡,回了正经村,还真就找到了一家饭馆。 这饭馆什么时候开的? 一阵阵饭菜的香味飘了出来,李伴峰没抵挡住诱惑,进去点了两个小菜,饱饱吃了一顿。 还别说,这顿真吃饱了。 梦里怎么可能吃得饱? 应该是幻觉吧? 李伴峰正准备给饭钱,忽见马五走进了饭馆。 他换了一件蓝色西装,坐在了李伴峰身边:“老七,正好你也在这,一块看看剧本。” 他叫老七! 称呼对了。 左武刚也进了饭馆,青色马甲换成了紫色的短褂。 “五爷,我不会演戏,你就别难为我了。” 称呼也对了。 阿琴坐到了马五身边,偷偷亲了马五一下,绿色旗袍,换成了红色长裙。 她冲着李伴峰笑笑道:“夜老板,我烧了几个小菜,你今晚要不要和五郎一块到我那里坐坐?” 阿琴跟着李伴峰去了黑石坡,她叫夜老板,确实没毛病。 所有人的状况都对了,难道我已经从梦境里挣脱了出来? 那白衣服女人呢? 所有人的衣裳都换了颜色,可就是没有一个人穿白的! 白的…… 白衣裳…… 为什么要找白衣裳? 李伴峰眨了眨眼睛,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想找那个女人,和白衣服并没有关系。 我见过她,而且还见了不止一次。 他扫视着身边的人,这里只有两种人。 这是我的梦境,是我用错了方法。 这是我的梦境,只有我视线之中存在的,才是梦境之中存在的。 我不用去找她,她只能跟着我。 小根子背着桶子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穿粗布工服的小川子。 两人见了李伴峰,刚要开口说话,李伴峰喊一声道:“都别说话,一句都别说!” PS:再说下去,就再也找不到那女人了。 (本章完) . ------------ 第二百七十九章 梦牵楼 李伴峰意识到自己用错了方法。 准确来说,他是受了白衣服的误导。 这事和白衣服无关。 在他的梦境之中只有两种人,第一种人是他在梦境之中创造出来的人。 第二种人,就是侵入梦境的人,那个女人给出了明示,只有她一个人,想离开梦境,必须得找到她。 在梦境之中创造出来的人,行为符合李伴峰的认知逻辑,最初在村口遇到的巧翠,就是梦境里创造出来的人,她的行为符合李伴峰的认知逻辑。 进了村子之后,其他人的行为也基本符合逻辑,除了白秋生。 白秋生不该出现在正经村,他的出现不符合逻辑,所以他是入侵梦境的人。 入侵梦境的人,能够附着在梦中的某一个人物身上,她对梦中的人物并没有足够了解,但是她能在我的梦境之中搜罗信息,她听到巧翠叫我七爷,她也跟着叫七爷。 等李伴峰看出破绽后,入侵者立刻进了茅厕,离开了李伴峰的视线,很快又附着在马五身上出现在了李伴峰面前。 她对马五不够了解,依旧叫李伴峰七爷,再度漏出了破绽。 她又一次从李伴峰视线中消失,转而变成了左武刚。 左武刚漏出破绽后,她附着在阿琴身上。 发现自己再度露出破绽,入侵者不再轻易露面,她开始继续收集信息。 只要李伴峰的梦境在延续,她能收集到的信息就越来越多。 眼前在饭馆里的这群人,都是梦境里创造出来的么? 未必。 他们的行为的确比之前更合理了,可也有可能因为在梦境延伸的过程之中,李伴峰自己透漏出了更多细节。 现在不能让他们随便说话。 透漏的细节越多,李伴峰找到入侵者的几率越低。 得立刻做验证。 当然,做验证的过程也可能透漏很多信息,但这无法避免。 要不要把这些人分开,挨个做验证? 没用。 入侵者能看到我的梦境,无论我去哪都屏蔽不掉她。 李伴峰立刻看向了马五,问道:“你爹是谁?” 马五一愣:“问这個做什么?” “说就是!” “马春庭啊!” 是真的。 李伴峰转眼看向左武刚:“你上一任东家是谁?” “这就别提了……” “赶紧说!” “陆家大爷,陆东良。” 李伴峰又问阿琴:“你家地头神是谁?” “秋落叶。” 李伴峰再问小川子:“你之前在马家做什么工?” “开压路机啊!” 李伴峰又问小根子:“你是什么道门?” 小根子抱着桶子,拿着勺子道:“金修。” 都是真的? 入侵者不在这里? 这是我的梦,我看得见的地方是存在的,我看不见的地方按理说是不存在的,入侵者可能隐身了,但应该在我视线范围之内。 李伴峰看了看饭馆老板和其他食客,入侵者在他们当中么? 李伴峰对这位老板不熟,来吃饭的食客都是过往的猎人,李伴峰更不熟。 有什么办法能够验证他们的身份? 李伴峰高声喝道:“你们一起告诉我,这村子叫什么名字?” 只要有一个人不敢张嘴,又或是答不上来,就是重点怀疑对象。 所有人看向李伴峰,异口同声回答道:“正经村!” 每个人回答的都很响亮,都很干脆。 这招不灵? 验不出来? 从逻辑上来讲,我的方法没有问题! 除非入侵者一直隐身,让我看不见她。 那我怎么可能找到她? 她要是这么做,就没意义了。 再试探他们一轮? 再试探下去,透漏的信息只会更多! 问题到底出在哪了? 到底…… 李伴峰一抬头,发现问题出在哪了。 问题出在刚才他所问的问题上。 不是每个问题都能起到验证的效果,因为有一个人的信息已经提前泄露了。 李伴峰问根子是什么道门,根子的回答是金修。 他这身装束,和他之前在梦境中的表现,已经透漏出了他的道门,入侵者可以判断出他是金修。 会是根子么? 不能乱猜,猜错了要永远留在这。 不要盯着根子看,如果被根子发觉了,在我做出判断之前,他要是离开了餐馆,再想找他就难了。 李伴峰喝了口茶水,跟众人闲谈几句,转而问起了根子:“你当初怎么入的金修?” 马五道:“这事你跟着一块去的,难不成还忘了?” 李伴峰挠挠头皮道:“是有些忘了。” 马五道:“他不就是……” “喝一杯!”李伴峰拿着酒杯堵住了马五的嘴,笑呵呵的看着小根子。 如果这时候他找机会离开李伴峰的视线,证明入侵者就是他! 小根子神情自然道:“七爷,您忘了,我是在货郎那入的金修。” 回答的没毛病,可这是常识。 “伱花了多少钱,买的金修药粉?” “一百块钱,桶子和勺子都是送的。” 还是没毛病,但对高层次的修者来说,这也可能是常识。 “为什么要入金修这个道门?” 小根子挺起胸膛回答道:“这是世间最强的道门。” 李伴峰一笑,指着根子道:“我找到你了!” 小根子愣了片刻。 梦境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小根子猛然一笑,身上的粗布短褂,变成了一袭白衣。 高壮的小根子,变成了一名身材纤细的女子,李伴峰还没等看清她面容,女子迅速起身,离开了饭馆。 想走? 找到你了,还不认? 李伴峰立刻追了上去,女子速度奇快,李伴峰追的吃力,从村里追到村外,一直追到一座小山下边。 女子迅速上山,李伴峰在身后紧紧跟随,走到半山腰,女子突然转向钻进了树林,李伴峰接着追赶。 进了树林,视线之中出现了些许光晕,眼前的景致变得扭曲模糊,李伴峰奋力睁开双眼,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脱离了梦境,此刻正躺在一张床上。 四周一片漆黑,李伴峰坐了起来,划着了一根火柴。 这是一间屋子,面积不大,如果不是因为面积和陈设不同,李伴峰差点炸毛。 他担心自己还在梦里,而且梦到了随身居。 如果梦到了随身居,证明随身居的信息也泄露了。 确系这里不是随身居,李伴峰稍微平静了一些。 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都还在,李伴峰推开房门,离开了屋子。 屋子外边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走廊,走廊两侧每间隔三米有一扇房门。 这什么地方? 李伴峰拍了拍酒葫芦,酒葫芦没有回应,貌似还在沉睡之中。 其他法宝都在沉睡,凭着趋吉避凶的技法,李伴峰左转,沿着走廊往前寻找出口。 走了几十米,忽听吱扭一声,前边有一扇门打开了。 一名男子出了房门,在李伴峰身前缓缓朝前走。 “朋友,这什么地方?” 李伴峰问了一句,对方没有回应,继续朝前走。 李伴峰不时划着一根火柴,跟着男子往前走,又走了几十米,两人来到了走廊尽头,男子右转,进了一座房间。 李伴峰跟了上去,发现这座房间没门,挂着一道白门帘,门帘里飘来了熟悉的味道。 这是个厕所! 这男的上厕所来了? 蜡烛都不带一根,他就这么摸着黑上厕所? 看来这是一座旅馆,又或是宿舍之类的地方。 李伴峰挑开门帘进去,看见那男子正在小便池解手。 小便池? 这东西在普罗州可不常见。 我该不是回了外州吧? 那男子解完了手,朝着李伴峰走了过来。 他穿着白衬衫,黑西裤,面色白皙,头发又长又乱,嘴边长了一圈细碎的胡须,貌似许久没有打理过。 他一路径直走向李伴峰,两人差点撞在一起。 他不看路么? 还真就不看。 他闭着眼。 听着均匀而深沉的呼吸声,这人还在睡梦之中。 这是梦游? 李伴峰抓住那男子,喊了两声:“醒醒,醒一醒!” 摇晃之间,男子睁开了眼睛。 他盯着李伴峰,愣了片刻,从裤袋里拿出了小巧的眼镜盒,把一副隐形眼镜塞进了眼睛里。 隐形眼镜? 真是外州! 那人看着李伴峰道:“你谁呀?有事么?” 李伴峰道:“没事,我是想问问……” “没事你叫我干什么?”男子生气了。 李伴峰拿出一张百元桓国钞,塞进了男子手里:“我就想问问,这是什么地方?” “你都来这了,还不知道什么地方?”男子很生气,没收李伴峰的钱,“我这正到好时候,被你叫醒了。” 李伴峰也有些生气了:“什么意思?你还怨我?” “可不怨你么?”男子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肚子,“算了,醒了都醒了,一块吃个饭吧。” “吃饭?这不合适吧?” 男子笑了笑:“这肯定不合适,去食堂啊。” 他带着李伴峰出了厕所,来到靠走廊尽头,右侧第二间房门。 门没上锁,推开房门,李伴峰看到一段楼梯。 楼梯很陡峭,往下走的时候,感觉像是下山坡。 下了两层,男子推开了一扇房门,一股饭菜的香气飘了进来。 这香气好像闻过。 推开房门一看,门里是一间非常宽敞的食堂,没窗户,但灯光很明亮,桌椅也很整齐。 男子坐在桌子旁边,喊一声道:“炒两个菜,来一壶酒,来呀,过来一块吃饭。” 他冲着李伴峰招招手,消了起床气,这男子也算友好。 李伴峰坐在男子对面,问道:“你是外州人?” 男子点点头:“我是春申市的,你也是外州来的?” 李伴峰回答道:“我去过外州。” 说话间,李伴峰四下看了看,食堂里有十几个人在吃饭,有一个女子穿着T恤和牛仔裤,还有一个女子穿着长风衣。 除了她们两个,剩下的人有的穿中山装,有的穿马褂,有的穿长衫,也有的穿格子西装,都是普罗州的打扮。 这些人之中,有三个人睁着眼睛吃饭,剩下的人全都闭着眼睛,似乎还在睡觉。 一边睡觉,一边还能吃饭,这个状态还真新鲜。 不过转念一想,李伴峰刚才也在梦里吃饭。 难道说,我刚才来过这? 男子问李伴峰:“你怎么来的这?” 李伴峰道:“糊里糊涂来的。” 男子笑道:“真羡慕你们普罗州的,糊里糊涂能来到这么好的地方,我为了来这,花了将近两百万!” 李伴峰皱眉道:“你花钱来的这?” 男子道:“这还是因为我走对了门路,换了别人,两千万都未必能来。”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是梦牵楼,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 PS:真有人愿意花两千万来这地方? (本章完) . ------------ 第二百八十章 火车公公(本章高能) “我跟你说,有大把人想花钱来这地方,我是暗能者,用你们普罗州的话说,叫有修为, 在春申市,有不少暗能者的圈子,我加入了好几个圈子,这才找对门路,来到梦牵楼。” 男子叫赵达俊,是个很健谈的人,没等李伴峰问起,他主动介绍了自己的来历:“我是个数论者,在你们普罗州叫算修,在春申市,我做了整整十年的码农。” 算修,一听这名字就擅长数学。 李伴峰道:“你做码农,专业对口啊。” “是对口!”赵达俊点头道,“刚毕业参加工作,我觉得码农这个职业特别适合我,未来的行业巨匠必然是我, 我也确实是干这行的料,不是跟你夸口,收入最高的时候,我一個月五六万不在话下, 我在春申市打工十年,除去吃喝用度和给家里的钱,我攒了两百多万,这钱在春申市够买房子了,就算好一些的地段,付个首付也轻轻松松。” 李伴峰点头道:“了不起!” 赵达俊叹口气道:“我也觉得自己挺了不起,可我干不动了, 我是一层的暗能者,身体比正常人强了不少,可就算这样,每天七点钟出门,十一点回家,一年到头歇不上几天,我这身板实在扛不住了, 这还是次要的,我往工位上一坐,看见代码我就想吐,电话响起来,听见部门经理那动静,我就更想吐, 我不想干了,可如果在春申市如果买了房子,必然要把积蓄花光,选了好地段,还得欠不少房贷,日子怎么过? 我不想买房子,女朋友和我吹了,吹了就吹了,我一个人也能过,可架不住家里天天数落我,骂我不中用,不孝顺,没出息, 我拼累了,也受够了,我想为我自己活一回,后来靠着圈里朋友搭线,我前后把所有积蓄花光,几经辗转来了梦牵楼,来到了这世上最好的地方,我要在这好好的把下半辈子过完!” 李伴峰不是太理解:“这好在哪了?” 赵达俊一脸诧异:“这还用我说么?这里要什么有什么,在这吃饭不花钱,只要不太过分,你想吃什么,饭堂的师傅随时给做, 住的地方也不花钱,一年四季,冬暖夏凉,连个蚊子都没有。” 李伴峰道:“你花了两百多万,就为了赚个吃住?” “不止!咱还有梦,梦里啥都有,有雪山,有田园,有小岛,有海滩, 有硬盘里的小姐姐,而且她们说话,咱们能听得懂。” “真的么?”李伴峰对这个很感兴趣。 “真的呀!”赵达俊用力点头,“那是我的梦,一切我说了算,我觉得小姐姐是真的就是真的。” 其实赵达俊说的很有道理,真正的小姐姐未必有梦里那位那么美好。 “可要是遇到噩梦该怎么办?” 赵达俊摇头道奥:“在梦牵楼从来不做噩梦,也永远不会失眠,除非得罪了楼主。” “楼主是谁?” “这我不知道,我也没见过,如果没必要的话,我也不想见她,只要这里的规矩保持不变,我就愿意踏踏实实住着。” 李伴峰道:“我要是不想住这呢?” “我劝你再好好想想,”赵达俊很真诚的看着李伴峰,“来到这的人,没有一个想走的,多睡一会,多做两场梦,再做决定也不迟。” 李伴峰没有作声。 吃完了饭,赵达俊告诉李伴峰,食堂在二楼,出口在一楼,不想离开就回卧室,让他自己做决定。 李伴峰早就决定好了。 他下了一楼,推开楼梯间的房门,借着火柴的光芒,隐约看见了出口的位置。 那是两扇玻璃大门,李伴峰快步走向门口,一阵冷风袭来,火柴被吹灭了。 他又擦燃了一根火柴,火光亮起,一名身材高挑的白衣女子突然出现在近前。 梦里的入侵者! 女子面看着李伴峰,几乎没有表情,只有些许懒散。 这一次,李伴峰看清了她的容貌。 鹅蛋脸,高鼻梁,一双让人挪不开视线的桃花眼,嘴唇红润小巧,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若有似无微笑。 她身上仿佛有一种难以捉摸的仙气。 风华绝代的美人出现在了面前,李伴峰盯着美人看了片刻,用火柴点着了她的衣裳。 衣服着火之后,那股仙气更明显了。 美人依旧慵懒的看着李伴峰,语气平淡的问道:“伱烧我衣服做什么?” 李伴峰态度诚恳的反问:“你吓唬我做什么?” 美人借着身上的火苗,点燃了手里的蜡烛,插在了墙边的烛台上。 她轻轻把身上的火焰吹灭,看着李伴峰,声音空灵缥缈的说道:“这就要走了?” 李伴峰倒:“需要办理退房手续么?” 美人浅浅一笑:“这么急着走,你为什么要来?” 李伴峰诚实的回答道:“我真的不想来,我是被个老头子背过来的,他以为自己是火车。” “他是火车公公。” “你认识这疯老头子?” “你为什么觉得他疯了?” “作为一个火车,他都不烧煤,这还不疯?” 美人微微点头,似乎认同李伴峰的说法,她轻轻闪身,让开了道路。 李伴峰迈步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走到门口,美人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李伴峰回想了一下梦里的场景,有人叫他的七爷,有人叫他夜老板。 这些信息,这女人都知道。 稍微做了一下整合,李伴峰回答道:“我叫夜七。” 美女似乎并不怀疑,认真回答道:“我叫梦倩,出门一直向前走,走到你想去的地方,千万别回头看。” “多谢梦姑娘。” 梦倩点点头:“后会有期。” …… 李伴峰出了大门,门外是一片漆黑的山林,茂盛的草木之间,有一条不太显眼的山道。 不管梦倩说的是真是假,快点离开此地,肯定是正确的选择。 沿着山道一路狂奔,李伴峰回想着此前的经历。 我在新地边缘迷路,走到了一座车站,在车站里遇到了一个疯老头子,把我带到了这个地方。 假如车站是真实存在的,疯老头子也是真实存在的,我应该是给了车钱之后坠入了梦境,然后稀里糊涂进了这座大楼,被人安排在一间屋子里睡下了。 在梦境之中,我梦到尿急,还找了厕所,要是没估计错,真实情况下,我应该是在梦游,而且真去了厕所。 我知道厕所在哪么? 这座大楼里的人,不用睁眼都能找到厕所。 还不只是厕所。 我在梦里梦到了下山和上山,还在饭馆吃了顿饭。 实际情况应该是下楼和上楼,我在食堂吃了顿饭。 我是怎么找到食堂的? 这应该源自于梦中的某些暗示。 这座大楼的主人,应该就是那个叫梦倩的女子。 她能入侵大楼里每一个人的梦境,也能通过梦境来操控住客们的行为。 假如我在梦境之中跳下悬崖,而实际情况是,我可能爬到楼顶,跳了下去。 这种情况下,我会不会摔死? 要看楼有多高,还要看我会做出什么样的应对,作为一名旅修,我大概率不会摔死,但这只是我能够想到的实例。 梦倩如果想杀我,她能找到很多方法,想到这里,李伴峰脊背发冷,跑的比之前更快了。 她没想杀我,还放我离开,她让我来这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她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只是那个疯老头子制造的一场意外? 那疯老头子叫火车公公,他把我带到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口气跑了一个多钟头,李伴峰停下了脚步。 粗略估算下,他应该跑出了三百多里,肯定跑出了那座建筑的控制范围。 前方能看到些许光亮,应该是要跑到正地了。 体力尚可,再跑个几百里也无妨。 但他渴了,刚睡醒的时候本来就口渴,直到现在他一口水都没喝过。 回随身居喝口水,顺便把这事情告诉娘子,看她认不认识这个叫梦倩的人。 李伴峰刚要伸手掏钥匙,一阵让他头皮发麻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 “呼哧呼哧,呜~呜呜!” 李伴峰想都没想,直接撒腿开跑。 火车公公! 怎么又遇到他了? 他该不会又逼我上车吧? 他是高层旅修,想跑赢他可不是容易的事,得用心思,得动脑子,得规划好路线,我是五层旅修,他的修为是多少?七层?八层?还是…… 火车公公突然回过头道:“开车了。” 他什么时候跑到我前边去了? “上车!”火车公公动作奇快,李伴峰没等看清他的身形,自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背上。 “呜呜~”火车公公摆动双臂,向前猛冲。 李伴峰无语了:“老爷子,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呼哧呼哧,”火车公公回过头道,“你坐过火车么?” 李伴峰道:“我当然坐过!” “坐过你还问?” “凭什么不能问?” “坐过火车的都知道,火车去哪,你就得跟着去哪!” “他这个……” 他,他说的挺有道理。 “可关键我没想上你的车!” “你必须上我的车。” “为什么?” “因为你还没醒过来。” 这话什么意思? 这老头子是真疯还是装疯? 李伴峰一皱眉:“你怎么知道我没醒过来?” 火车公公一边拉着汽笛,一边回应道:“因为我也没醒过来。” 换成一般人,直接会因老爷子的思维逻辑而崩溃。 但李伴峰没有崩溃,他很认真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你没醒过来?” 老头子一脸费解的看着李伴峰:“这还用问么?我要是醒了,能把自己当成是火车么?” 他说的……还是很有道理。 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是不是意味着,我进入了这老头子的梦境? 我怎么可能进入他的梦境? 李伴峰依旧能够保持理智,继续问道:“你为什么会梦到自己变成了火车?” 火车公公沉默片刻道:“因为我想念我自己的火车了。” “你曾经有过火车?” “有的。” “你的火车哪去了?” “卖了。” “卖给谁了?” “货郎。” 李伴峰揉揉额头,在心里狠狠嘲笑了一笑这个疯老头子。 疯子连做梦都没有逻辑,货郎怎么可能买火车? PS:或许还真有可能。 (本章完) . ------------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世上最好的火车(高能持续) 一说起火车,火车公公十分兴奋。 “我那火车可好了,能装好多东西,能装好多人,我去哪,火车就跟着我去哪。” 李伴峰笑道:“这不瞎掰么?你之前也说了,都是人跟着火车走,哪有火车跟着人走的道理?” 火车公公摇头道:“我的火车不一样,有灵性,能跟着我走。” “可火车走路得有铁轨呀,到了没有铁轨的地方,它怎么跟着你走?” “它会给自己铺铁轨,你说厉不厉害?” 李伴峰更吃惊了:“能给自己铺铁轨的火车?走到哪,铺到哪?” “是呀,走到哪,铺到哪!”火车公公越说越兴奋。 “那火车上得有不少铁轨吧?” “不用那么多,有个十几二十根就足够了,我这火车,能铺还能拆,用过的铁轨立刻拆下来,倒换着用。” 李伴峰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辆火车的工作原理。 火车公公还在尽力解释:“我的火车专门有个车厢,就是负责铺铁轨用的,那个车厢最聪明,平时在各个车厢旁边来回走,铁轨从来没铺错过。” 用聪明来形容车厢,这还是头一回! 李伴峰越发想不清楚这辆火车的构造,可看火车公公说的一脸痴迷,好像真有这么一辆火车似的。 李伴峰笑呵呵道:“你无论走到哪,身后都跟着一辆火车,还不把别人吓坏了?” 火车公公一本正经的回答:“别人看不见我的火车,我的火车会隐形,有时候连我自己都看不见。” 李伴峰不笑了。 他想起了一段回忆。 刚学会洞悉灵音之技的时候,李伴峰听过墙壁上的声音,听到了蒸汽喷吐的声音。 李伴峰小心问道:“前辈,你要是看不见那火车,平时可怎么上车?” “我有钥匙呀!”火车公公瞪起双眼道,“车钥匙,你听说过么?能开门,也能开车!” 李伴峰把克制力发挥到最大,没有让自己表现出任何异常。 这位火车公公所说的火车,和他非常重要的一件东西很相像。 他想起了货郎送给他随身居时的一段话: “这是一位旅修宗师自己搭建的庇护所,后来因为修为日渐高深,那位宗师用不着这东西了,便卖给了我。” 李伴峰看着眼前这位旅修前辈,问了一句:“这辆火车怎么来的?” “我自己做的!”火车公公很骄傲。 “为什么要做一辆火车?” “咱们旅修终日奔波,得有個地方遮风挡雨呀。” “你既然是旅修,怎么还能做出来火车?” 火车公公冷哼一声道:“这种事情能随便告诉你么?伱能随便问别人修为么?” 李伴峰不敢得罪这位宗师,赶紧道歉:“是我失礼了,当我没问过。” 火车公公又哼一声道:“要是在平常,我肯定不会告诉你,但现在是在梦里,告诉你也没关系,等我梦醒了,这事我就忘了。” 李伴峰连声称赞:“前辈说的有道理!” 火车公公道:“我是旅修,也是工修。” “旅修还能兼修工修?” “怎么不能,”提起旅修,火车公公也很得意,“除了宅修,旅修和哪个道门都能兼修!” 李伴峰点点头道:“是呀,都能兼修!” 火车公公又道:“咱们旅修是世上最好的道门!” 李伴峰高声附和:“是呀,旅修是最好的道门!” 火车公公又道:“宅修最不是东西,都特么是王八蛋!” 李伴峰没作声。 火车公公回头看了李伴峰一眼:“你说他们是不是王八蛋?” “嗯。”李伴峰微微点了点头。 火车公公拉了两声汽笛,继续往前飞奔。 李伴峰问道:“这么好的火车,为什么要卖给别人?” 呼哧~呼哧~ 火车公公的脚步变慢了:“因为要买更好的东西。” “你买到了么?” “买到了,可我还是想念那辆火车, 这世上的好东西有无数,但那么好玩的东西就一个。” 李伴峰道:“那你怎么不再做一辆火车?” 呼哧~呼哧~ 火车公公的速度更慢了。 “火车能做,但是材料难找,得去内州才能找得到, 我在内州找到了九成多的材料,结果被内州那群鸟人暗算了,一觉睡到了现在。” 李伴峰愕然道:“你睡在了内州?” “是呀!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是想加害我么?”火车公公突然惊觉起来。 “那倒没有,”李伴峰连连摇头道,“我跟你无冤无仇,也没有加害你的道理。” 火车公公迸发出些许杀气:“我凭什么相信你?” 这还用问么? “我人在普罗州,你睡在内州,咱们俩差着十万八千里,我碰都碰不到你,怎么能害你呢?” 这个回答完全没毛病。 可没想到,火车公公听过之后,对李伴峰的怀疑变得更深了。 “是谁告诉你,你在普罗州的?” 李伴峰道:“我一直都在普罗州!咱们相遇的车站不是黑石坡么?” 呼哧哧~呼哧哧~ 火车公公的速度突然变慢了许多。 他的语速也变得很慢:“这里不是普罗州,这里就是内州。” 额…… 这老公公又发疯了? 呼哧哧~呼哧哧~ 火车公公接着说道:“你和我相遇的地方也不是黑石坡,那里是内州和普罗州的交界地。” 我来了内州? 李伴峰神情一阵恍惚。 “前辈,你是不是记错了?” “不会错,黑石坡曾经是我的地界,那里的人性子野,不服管束,和我有点像。” 李伴峰道:“我说的不是黑石坡的事,我说的是内州和普罗州……” 嗤~~~ 一声长鸣,火车公公刹车了。 “赵达俊站到了,请到站的旅客,收拾好行李,在本站下车。” 火车公公的语气挺像列车员的。 李伴峰从火车公公的背上下来,四下看了看。 赵达俊,那位码农。 为什么这里叫赵达俊站?是因为这里是他的梦境? 火车公公看着李伴峰道:“要是在这里下车,得给车费一百五十元,要是不下车的话,咱们就继续走。” 李伴峰看着火车公公,多少有点犹豫。 在这位前辈这里,他还会获取很多重要信息。 但一直跟着他这么跑下去,难说会跑到什么地方,这位火车公公的精神不正常,对于精神病人,必须加以防备。 李伴峰想了片刻道:“我能在这个地方转转么?” 火车公公一愣:“你的意思是让我多等一会?” 李伴峰点点头。 “也不是不行!”火车公公很爽快,“半个钟头,三百块。” 李伴峰给了三百桓国钞,又问道:“前辈,你能陪我四下转转么?” “你的意识是,让我给你当个导游?” “嗯。” 火车公公想了想:“半个钟,三百。” 李伴峰又给了三百。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给了钱,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 但火车公公很满意,带着李伴峰朝着荒野深处走去。 前方没有道路,但并不影响两个旅修的脚步。 一开始,周围都是如人高的壮硕荒草,走了几十里,荒草越来越矮,变成了没有草的碎石路。 碎石路越来越平整,又走了十几里,变成了石板路。 石板路通向一座湖泊,李伴峰在湖边看到了赵达俊。 赵达俊拿着一根小树枝,在湖边很专注的演算。 李伴峰很好奇他在算什么,走进一看,但见他在左边画了矩阵,右边是积分方程。 他好像已经算了很久。 李伴峰正想去别处看看,忽见赵达俊站了起来,看着李伴峰道:“朋友,你来了!” 他能看到我? 火车公公耸耸眉毛道:“这是他的梦,他当然能看到你。” 可赵达俊似乎看不到火车公公,他兴奋的对李伴峰道:“我算出来了!” “你算出什么了?” 赵达俊很兴奋的拿着尺子,在湖泊周围测量了一圈,选定了一个位置,做了一个标记,搬了一把椅子坐下,然后开始钓鱼。 李伴峰道:“费这么大力气,算了这么久,就是想找个地方钓鱼?” 赵达俊点点头道:“我算过了,我对五百多组历史数据进行了深度解析,得到了结论就是,这里是上鱼的最快位置!” 说话间,赵达俊钓上来一条清道夫。 他抿抿嘴道:“就是这个鱼的品质差了一些。” 李伴峰无法理解赵达俊的想法,火车公公冷哼一声:“算修就这个德行!” 李伴峰看着赵达俊道:“兄台,你就没有别的乐趣了么?” “有!”赵达俊很严肃的看着李伴峰,他很厌恶李伴峰对他的质疑。 他带着李伴峰到了一座三层别墅里。 在一楼花园,安西老师和三上老师,正在打理花草,看到赵达俊回来了,纷纷恭敬行礼。 进了大厅,几十位老师齐声问好:“主人,您回来了!” 赵达俊象征性的点头回应,在巡视过一圈之后,最终选择了梨纱老师。 他在梨纱老师的桃子上狠狠打了一下,声音非常清脆。 梨纱老师回过头,略带嗔怪的看着赵达俊,似乎被打疼了,又似乎打的不够。 赵达俊漏出了阴森的笑容。 梨纱老师有点害怕,又有点期待。 接下来,赵达俊拿了一支笔,在梨纱老师左边的桃子上列了一个矩阵,右边画了象限,经过一番周密的计算之后,他找到了最佳比例,对梨纱老师的桃子进行了一些调整。 调整过后,他开始静静的欣赏。 李伴峰深吸一口气道:“这都要算……” 火车公公在旁鄙视道:“看见了么,算修就特么这点出息!” 李伴峰表示赞同:“真特么没出息!” 火车公公道:“除了宅修,就数他们没出息,你说是不是?” “嗯。”李伴峰小声回了一句。 火车公公看着赵达俊,语气凝重道:“他已经出不去了,你还想出去吗?” PS:那个负责铺设铁轨的车厢,好特殊啊。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二章 他们想要我的火车(加更,求月票) 火车公公问李伴峰还想不想出去。 李伴峰当然想出去。 赵达俊还在认真欣赏他精心计算后的桃子,火车公公咳嗽了一声。 呼哧~ 一团蒸汽瞬间散开,原本翘在赵达俊面前的梨纱老师,突然长大了五十岁。 桃子熟透了。 看到原本光洁而紧致的桃子突然松垮下来,赵达俊大惊失色,他直接喊出了声音。 在他的叫喊声中,梨纱老师消失了,整栋别墅破碎了。 花园也随之破碎了,就连别墅外边的湖泊都跟着消失了。 四周只剩下一片荒草,李伴峰道:“赵达俊辛苦构建的梦境,就这么没了?” 火车公公点点头道:“他醒了。” 沉默片刻,火车公公道:“我是不是太残忍了?” 李伴峰点点头:“是有那么一点。” 一阵微风吹过,两个人邪恶的笑了。 “嚯哈哈哈,残忍一些就对了。” “嘿嘿嘿嘿,这么好的桃子,还要修理,你说他是不是活该?” 两人笑的正开心,荒草忽然退去,一座新的别墅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赵达俊重新构建了梦境。 他正在墙壁上列算式,对卧房的设计,他还有些不太满意。 不多时,花园回来了,湖泊回来了,老师们也都回来了。 火车公公带上李伴峰,离开了赵达俊站。 “看到了么,他醒过来了,可一转眼又睡去了。” 李伴峰回头看了看正在慢慢恢复原状的梦境世界,他能想象出赵达俊在现实世界中的状态。 他一睁开眼睛,又翻身睡过去了。 “前辈,我并没有梦修的手段,为什么能进入别人的梦境?” 火车公公回过头道:“因为我有手段。”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火车公公摇头道:“你还是不明白,我没有带你进来。” 说话之间,火车公公又停下了。 前方是一座古朴的二层小楼,看风格,是典型的普罗州建筑。 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正在二楼的阳台里发呆,一楼传来阵阵叫骂和哭喊声。 她的眼圈血红,拳头紧紧攥着。 她的父亲正在殴打她的母亲。 姑娘咬咬牙,从床边抄起一根木棍下了楼。 正在殴打母亲的父亲漏出了狰狞的笑容,他下手越来越重,随时可能把母亲打死。 女孩挥起木棍打了下去。 当他头上挨了第一棍子的时候,他很震惊,还很恐惧。 当他挨了第二棍子,他看到了鲜血。 挨了第三棍子,他开始哀嚎求饶。 女孩双手抱着棍子,咬着牙,一下一下的挥击。 她身高不够,按常理,她根本打不到父亲的头,以她那笨拙的动作,她甚至根本打不到人。 但梦牵楼没有噩梦,她每一下打的都很准。 火车公公拉响了汽笛,对李伴峰道:“她也走不出去。” 接下来是下一站,一名女子在麻将桌上连赢了二十回。 下一站,一名男子在房间里连睡了二十人。 再下一站,一名男子跪在地上,对着另一个人连磕了二十个头。 李伴峰皱眉道:“磕头,也算好梦?” 火车公公道:“这个梦我来过,这个人做梦都想去贱人岗,可他没去成,在梦里终于去成了,心里高兴, 这些人的心都留在梦里了,所以永远走不出去,你明白我的话么?” 李伴峰点点头道:“我明白。” “你还是不想留在这么?” “不想。” 火车公公把李伴峰放在路边,缓慢的摆动双臂:“你不想留在这,为什么还要来梦牵楼?” 李伴峰不知道该怎么和这疯老头子解释:“是你把我背过来的,我根本就不想来。” 火车公公愣了片刻,嘴里的喷吐声渐渐停止了下来,就像火车熄火了一样。 他很认真的看着李伴峰道:“我把伱背到梦牵楼,是因为我看见了你的梦境,你看到我之前已经入梦了,我只是把你送到该去的地方。” “我看到你之前已经入梦了?”李伴峰想不明白其中的过程。 火车公公问:“你还记得当时的状况么?” 李伴峰向火车公公讲述了当时的情景。 火车公公看着李伴峰道:“你在黑石坡找新地,一个吊车工指错了路,你就闯进了内州?” 李伴峰点了点头。 听起来是有点荒唐,但实际情况就是这样。 火车公公的双眼紧紧盯着李伴峰,强悍的目光似乎能随时贯穿李伴峰的身体。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火车公公突然加速,用无法理解的速度离开李伴峰的视线,李伴峰就会变成一团肉泥。 极大的压迫之下,李伴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火车公公突然来到李伴峰近前道:“你是想要我的火车对么?” 这话从何说起。 你的火车不就在我手上么? 李伴峰还在想着该如何回答,火车公公突然狰狞笑道:“你的主人想让我给他再做一辆火车,对么?” 李伴峰摇摇头,诚实回答道:“我没有主人。” “他们还不死心么?他们就那么想要我的火车?”呼哧呼哧,火车公公的喘息声在加速。 李伴峰读出了一些信息:“你是说内州的人想要你的火车?” 火车公公没有回答,依旧自说自话:“他们派来那么多人,就想把我的梦境给套出来,以为我睡着了,就那么好骗?” “前辈,咱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火车公公耳朵里冒出两团蒸汽:“之前派来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能得手,他们凭什么认为你能得手? 因为你是旅修,是我道门的人,看着还有点天赋,他们就以为你能跟我混熟?” 李伴峰摇头道:“咱们还不是很熟。” “是呀,不熟,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你就想让我教你做火车?”呼哧!呼哧!呼哧!火车公公随时要冲刺。 “我没想学做火车,我又不是工修。”李伴峰做好了逃跑的准备,面对这样的疯子,李伴峰想不到更好的选择。 “咱们素不相识,就想让我教你坐火车,简直痴心妄想!”火车公公放声大笑。 李伴峰摇头道:“我没妄想。” 笑过之后,火车公公拿出来一个一尺多长的玩具火车,对李伴峰道:“很多人都以为,做火车应该先做车身,我和他们的思路并不一样,我是先做轮子!” 李伴峰瞪大眼睛道:“原来如此!” 火车公公立刻收了火车模型,大喝一声道:“你果真是来偷师的!我果真没有冤枉你!” 李伴峰火冒三丈,冲着火车公公大喝一声道:“老头,我跟你说句话,你可仔细听好了!” 火车公公的头顶已经冒出了火:“你说,我看你怎么说?” 李伴峰直视火车公公道:“咱们是兄弟不?” “是么?”火车公公有些茫然。 李伴峰道:“我吃点亏,让你做兄长。” 火车公公眨眨眼睛道:“我真的占到便宜了么?” “不管吃亏还是占便宜,咱们兄弟不论这些,”李伴峰一脸真诚的说道,“冲着咱们兄弟这份情谊,从现在开始,咱们谁都不说火车的事,你看行么?” 火车公公沉默片刻,问李伴峰道:“你这是愚修技吧?” “是么?”李伴峰打了个寒噤。 火车公公喃喃低语道:“愚修还没有绝种么?” 李伴峰很认真的点头道:“我听说已经绝种了。” 火车公公看着李伴峰道:“那既然不是愚修技,你刚才说的是真心话?” “是真心话!” “好!那就听你的,既然咱们是兄弟,就不说火车的事了,”火车公公用力点点头道,“咱们先说说铁轨的事,为什么我先做火车轮子,是为了选定铁轨的类型,铁轨有很多类型,最常见的是……” “兄长!”李伴峰拦住了火车公公。 这老头颠三倒四,喜怒无常,确实让人难以捉摸。 但李伴峰能理解他。 他想找人说话。 “兄长,咱们不说火车的事,也不说铁轨的事,我不想学,也学不会,但是有人能学得会,有人看着。” 火车公公愣了片刻,忽然笑了:“我知道他们看着,当初我开着火车来内州的时候,他们就知道, 他们不喜欢有人在他们地界上乱窜,可他们又抓不住我,就想收买我, 他们给我丹药,给我地盘,还给了我挺高的身份,要按旧时论起,也算一方诸侯, 我不稀罕,咱们旅修就图个自在,想去哪就去哪,凭什么受他们约束? 后来他们盯上了我的火车,我把火车卖了,他们还盯着我, 我很想陪他们好好玩玩,可惜啊,这次我失手了,被他们困住了。” 李伴峰紧张了起来:“他们能看见你的火车么?” “他们看不见,大部分时候,连我自己都看不见火车。” 李伴峰把心放了下来。 “但是我看得见钥匙,嘿嘿嘿……”火车公公突然露出了阴森的笑容。 要不是礼帽压着,李伴峰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周围的环境变了,原本茂密的森林消失不见,周围只剩下一片光秃秃的岩石。 这是谁的梦境? 火车公公的? 他看见我身上的钥匙了? 不一定。 现在是梦境,我和他的梦境交织在了一起,但我和他的本体应该距离很远。 钥匙在我的本体里,他应该看不到。 火车公公看了看李伴峰的手,问道:“你为什么总喜欢摸你的裤兜?里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李伴峰没有回答,他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周围的景致变得更加荒凉,连一颗砂石都没有,只剩下了纯粹的空旷,连暂时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火车公公压低声音道:“别怕,现在他们看不见咱们,谁都看不见咱们,我再问你一次,你一定要说实话,你真不想留在这?” 李伴峰点点头:“不想。” 火车公公叹口气道:“你修为太低了,想离开内州实在太难,不过咱们可以赌一把。” “怎么赌?” 火车公公道:“如果你整个人都进了内州,就别想再逃出去,留在这跟我作伴吧, 如果只是梦境进了内州,我还有办法让你出去。” 李伴峰道:“你为什么帮我?就因为我是旅修?” 火车公公笑了笑:“他们肯定是这么想的,他们以为抓来个旅修,就能换来我的信任,可我不是这么想的。” “你是怎么想的?” “等你出去了,就知道我怎么想了。” PS:火车公公有点疯,但他不糊涂。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三章 梦境的界线 火车公公说要带李伴峰离开内州,李伴峰激动的问道:“咱们该怎么出去?” 呼哧呼哧~ 火车公公看着李伴峰道:“马上开车了,你是先买票,还是上车再补?” 李伴峰眨眨眼睛道:“不是,咱们刚才不还说……算了,我先买票吧。” 跟火车公公不能讲道理。 李伴峰掏出三百块钱道:“我买个卧铺。” 火车公公不高兴了:“你还想出去么?” “想!” “买卧铺,还能出得去么?” 这有必然联系么? 李伴峰收回一张钞票:“我还买硬座。” 火车公公收了钱道:“上车!” 李伴峰爬到了火车公公背上,火车公公一拉汽笛,带着李伴峰冲了出去。 这一次,火车公公走的很慢。 “乘客朋友,前方到站是王春芳女士的梦境,众所周知,王春芳女士为人非常善良,旅客朋友们可以多留意一下窗外的风景。” 这个叫王春芳的人,的确非常的善良,她对别人非常友善,也希望别人用同等友善的态度来对待她。 可惜,这种事只能出现在梦境里。 梦境平平无奇,但火车公公一再提示李伴峰要留意窗外的风景。 王春芳的梦境是一片鲜艳的花丛,穿过花丛之后,有一条黑色的界线,界线的另一端,是一座古城,古城下方有千军万马严阵以待。 “前方到站,是冯锡庆先生的梦境,冯锡庆是一位优秀的将领,曾立下无数战功。” 李伴峰看到了冯锡庆的样子,这个人长得不像是个古代武将,从穿着来看,他更像是個外州的学生。 很显然,他有一个武将梦。 古城过后,又是一道界线,界线的另一端是一片汪洋大海,一名健壮俊美的男子,用鱼叉精准的叉起了一条海鱼。 男子举着鱼叉,在风浪之中大声歌唱。 看来这个人想成为一名勇敢的水手。 别说,他这身形和身手,都挺有水手的风范。 火车公公道:“这是吕达平先生的梦境,吕达平先生最大的梦想,是成为一条鱼。” 鱼? 主角不是那个水手? 李伴峰看着叉子上的鱼,心想这梦牵楼不是没有噩梦么? 或许被叉子叉住,对他来说不是噩梦? 接连穿过了十几个梦境,火车公公拉着汽笛喊道:“列车即将进入隧道,请旅客朋友坐稳扶好,注意安全。” 李伴峰正想低头,四周的景色忽然消失,再度陷入一片空旷。 火车公公问李伴峰:“刚才看清楚了么?” 李伴峰道:“每个人的梦境多少都看到了一些。” “不是让你看梦境,那有什么好看!” 不是看梦境。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你让我看的是梦境之间的界线?” 火车公公点头道:“那是梦牵楼真正的出口,你能冲出去么?” 李伴峰回忆了一下界线的宽度,他摇摇头道:“那条线太窄,我怕是出不去。” “如果我把线拉宽一点,你能出去么?”火车公公一挥手,梦境之中出现了一块三米见方的岩石。 他在岩石上画了一条黑线,用手一抹,黑线变成了一尺多宽。 “能从这穿出去么?” 李伴峰看了看岩石的厚度,只有十公分上下。 “用畅行无碍之技,应该能穿过去。” “你试试。” 李伴峰一个跬步来到岩石旁边,开动技能,然后一头撞在了岩石上。 这下差点没把头撞破了。 虽说是在梦境里,可李伴峰真切的感受到了痛楚。 火车公公错愕的看着李伴峰道:“你一直这么用畅行无碍之技么?咱们道门的畅行无碍之技,是用技法穿过阻碍,简单来说,就是穿墙术,不是用头撞墙。” 李伴峰抿抿嘴唇,挤出一丝笑容道:“我没想用头撞墙,刚才技法出了点问题。” 问题应该是出在梦境上。 人在梦境之中,双腿有时候发不出力气。 奔跑的时候,还不算太明显,但用畅行无碍之技之前,得先发动一次跬步,刚才的跬步明显发挥失常。 火车公公把岩石变薄了一些:“伱再试试。” 李伴峰再次冲到墙边,这次他没往上撞,他提前意识到了技法不会成功。 火车公公又把岩石变薄了一些:“你再试试。” 再试一次,还是不成功。 火车公公没再处理岩石,他看着李伴峰,摇摇头道:“你还是别出去了,留在这和我作伴吧,你根本没有出去的心思。” 李伴峰端正神色道:“话不是这么说,这是在梦里,我使不上劲。” “梦里确实不好使劲,可你根本没使劲,看你刚才那脚步,不像是逃生的样子,倒像是个拉洋车的!” 李伴峰诚实回答道:“我这脚步,确实是跟个拉洋车的学的。” “大腿带着小腿跑,这个跑法倒是有耐力,可不够快, 如果想逃出内州,你得有阵前冲锋的脚步,脚后跟一线,就是万丈深渊,稍微慢了一步,就要粉身碎骨,你能明白么?” 李伴峰摇头道:“不是太明白。” 他真不明白。 自从来到普罗州,他一直占着旅修在速度上的便宜,这是第一次听说自己的速度不够。 火车公公皱皱眉头道:“你有五层修为吧?” “刚到五层。” “会用五层技么?” “走马观花,听说过,没用过,那技法不好用。” “谁说不好用?” “五层技消耗太大,以我当前的修为,至多能杀个白羔子,不值当的。” 火车公公眉头一竖,盯着李伴峰道:“那是你用错了方法,我给你用一次看看,保证你开花,开的还特别好看!” “不开!”李伴峰果断拒绝,“劳烦兄长指点一句,阵前冲锋的脚步到底什么样?” 火车公公脚尖一点地,瞬间从石板穿了过去:“看明白了么?” 能看明白就怪了。 火车公公也不解释,就在石板两边来回穿:“你看我过来了,你看我又回去了,你看我鸣笛了,你看我冒烟了,这回你明白了么?” 几个来回过后,李伴峰看出些端倪。 脚尖带着脚掌跑,脚掌带着脚踝,脚踝带着小腿,小腿带着大腿,他的步法和李伴峰熟悉的步法完全颠倒过来了。 火车公公指着岩石道:“你试试!” 李伴峰起身,刚跑两步,直接摔在了地上。 这个跑法,身体都不协调,还用什么技法? 火车公公看了李伴峰一眼,拉起了汽笛:“呜呜呜~开车了,这位旅客,赶紧上车。” “上什么车!”李伴峰很是恼火,“我还没练熟脚步,怎么出去?” “你还想着出去?”火车公公的眼神突然凌厉起来,看的李伴峰满身寒意。 这就是目力? 火车公公拉了一声汽笛:“他们现在看不见我,一会就会派人找我,等他们找到我了,你还往哪跑! 阵前杀敌,稍慢一步,就是粉身碎骨,你到底听明白了没有?” 李伴峰站起身子,压低帽檐,再次冲向了岩石。 他想起了在山谷里,被秋落叶追逐时的场景。 当时要是慢了一步,真会粉身碎骨。 梆! 快靠近岩石的时候,李伴峰脚下拌蒜,摔倒了。 火车公公摇头道:“不够快,差得远!” 李伴峰爬起身子,再往前冲。 梆! 这次冲到了岩石近前,来不及施展技法,整个人撞在了石板上。 火车公公心疼的摸了摸石板:“都撞裂了。” 李伴峰怒道:“你心疼个石头做什么?” …… 一片空旷之间,没有时间的概念,反反复复也不知练了多少次,遍体鳞伤的李伴峰终于穿过了岩石。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伤了,反正这是梦境。 就成功了这一次,李伴峰还想多练两遍,火车公公感觉情况不妙,背上李伴峰再次冲到了梦境交织的荒野上。 “他们可能要派人来了,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在荒野上游荡了许久,看了无数梦境,火车公公再次鸣笛:“旅客朋友,火车即将经过隧道,请坐稳扶好。” 两人再次进入到空旷之中,火车公公问道:“记住界线的位置了么?” 李伴峰活动了筋骨道:“记住了,咱们再练两次。” 火车公公摇头道:“来不及了,他们就快找到咱们了,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可你可能是什么后果可就难说了, 咱们一会再启程,找到机会就立刻冲出去,如果你能穿出梦境的缝隙,证明你身子还在普罗州, 如果你穿出去之后发现又到了梦境之中,这就没辙了,你肯定出不去了。” 李伴峰有些担心:“我出去之后,怎么才能分辨是在普罗州还是在梦境里?” 火车公公笑道:“你是我兄弟,还怕分辨不出来么?” 说话之间,耳畔传来些淅淅索索的声音。 李伴峰大喝一声:“什么人?” 淅淅索索的声音戛然而止,火车公公沉下脸道:“来了条狗。” 李伴峰又喝一声:“什么狗?” 对方没回应。 火车公公道:“一条想当地头神的狗!” 李伴峰看了看火车公公:“这么形容地头神,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火车公公冷笑一声,“如果能回到普罗州,千万记得,别吃丹药,好好歇息两天,你在内州跑了这么久,回去之后修为要看涨,你身子未必扛得住。” 李伴峰诧道:“我在梦境之中进了内州,修为还能增长?” 火车公公笑道:“咱们这道门,到了一定层次,走的就不是地皮了, 道门的六层技,叫断径开路,技法要领是把有路的地方断了,在没路的地方开路,断路和开路的手段全看意念。” 李伴峰道:“我刚上五层,现在就学六层技,是不是早了些?” “不早,不早。” 说话间,淅淅索索的声音再度响起。 火车公公道:“你上车,我打狗,机会就一次,你可千万别掉链子!” PS:火车公公为什么这么帮李伴峰。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四章 谁也不给 周围的黑暗和空旷渐渐退去,先是复现了群山的轮廓,接着又出现了草木的颜色。 李伴峰对面荒草之中站着一名男子,脑袋上窄下宽,成三角形,鼻子长有半尺,把嘴都遮住了,直接垂到了下巴。 火车公公拉着汽笛道:“旅客朋友,前方的生灵叫做梦铉,原身是只食梦貘,十层的梦修!” 李伴峰一惊,对面的怪人竟然有十层修为。 他见识算多的,此刻心脏也悬到了喉咙。 要是换成别人,只怕要失去理智,在普罗州正常的概念里,十层是修为的顶级,是不可逾越的存在。 “不好打呀!”火车公公拉了声汽笛,“梦修和别的修者不一样,他本尊能进入到别人梦境,咱们在梦里和他本尊打,你说得吃多大的亏?” 说话间,那十层梦修已经没了身影。 火车公公接着“他在梦境之中随意变化,能变成草木,也能变成鸟兽,说不清他是近是远,说不清他在什么地方,也说不清他在什么时候出手,可是……” 话没说完,十层梦修突然现身在李伴峰身边,准备把李伴峰从火车公公背上扯下来。 李伴峰完全没有防备,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十层梦修探出手来,眼看要抓到李伴峰,那张三角脸上漏出一丝笑容。 他的笑容一闪而过,很快消失不见,因为他的脸被火车公公的鞋底盖住了。 “可是那又能怎样?”火车公公一脚踹在十层梦修脸上,接着刚才的话头说道,“咱们比他快不就行了么?” 轰隆! 十层梦修直接飞了出去,身子镶嵌在了山上的岩石之中。 火车公公没理会十层梦修,背着李伴峰,一路向前飞奔。 “旅客朋友,一路辛苦了,终点站就快到了,本次列车为您献上一曲《火车谣》,以缓解您旅途中的疲惫。” 说话间,四周出现了上百人,把火车公公围在了中央。 “这些都是十层修者?” “有些还不止,”火车公公迈着大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唱着童谣: “跑平地,过山川,呼哧呼哧直冒烟, 添煤加水咱上路,火车一开力无边, 桥也过,洞也钻,铁轮翻滚走险关, 千难万险咱不怕,风雨无误行万川。” 火车公公一边唱着童谣,一边向前狂奔。 一名长着一对犄角的牛头修者,拦在了火车公公身前,看得出来,他很恐惧。 但没办法,立下这份功劳,他才有竞争地头神的资格。 火车公公唱着歌,直接从牛头身边绕开了。 等牛头反应过来,火车公公已经走远。 牛头回头看了一眼火车公公的背影,随即炸裂成了一团血肉。 这就是走马观花之技? 李伴峰在火车公公身上看不出丝毫消耗和疲惫。 前方又有一群壮硕的体修挡路,火车公公重重跺了一脚。 轰! 李伴峰先觉得大地摇晃,又觉得一阵耳鸣。 乱石如雨而至,血花四下翻飞,体修们当即倒地,火车公公踏着他们的身体走了过去。 李伴峰回头看了一眼,看着烟尘腾空,仿佛生成一片云团。 这是踏破万川? “旅客朋友注意,要过隧道了!” 李伴峰往前一看,光看见山岩峭壁,没看见隧道。 “兄长,前边好像没路了。” 火车公公神情略有些凝重:“原本是有路的,这是来了狠人,把路给封了。” 说话间,火车公公往天上看了一眼。 李伴峰随之向上看,看到了一名白衣女子,正在上空盘旋。 梦倩! 火车公公脚步没停,径直冲向了岩壁,嘴里喊一声:“开呀!” 岩壁之上,腾起一片烟尘和碎石,出现了一条贯穿山体的隧道。 这就是六层技? 这就是断径开路? 技法有这么大的威力? 火车公公喘息一声道:“地方变了,咱们进了那女人的梦境,这次消耗确实有些大了。” 说话之间,隧道两边的岩石迅速往中间靠拢,仿佛伤口即将快速愈合,隧道正在迅速缩小。 “开!”火车公公又喊一声,不断缩小的隧道被放大了一些。 “低头!”火车公公大喝一声,李伴峰迅速低头。 等火车冲出山洞的一刻,山洞瞬间闭合,差点把李伴峰夹在里边。 火车公公笑道:“还真险,我要跑慢一步,你可就彻底留在山里了。” 李伴峰很好奇:“我要是死在梦里,是什么后果?” “那就是死了,剩下的身子也就没魂了。”火车公公回答的非常简短。 李伴峰四下看了看,周围出现了大量藤蔓和荆棘,两人现在在荆棘丛里:“现在还在那女人的梦中么?” “还在,”火车公公拉响了汽笛,“旅客朋友,火车要加速了!” 呼! 狂风袭来,荆棘如刀一般割在脸上,火车公公一路猛冲,李伴峰不敢低头,他得随时观察梦境的界线。 盘旋在空中的梦倩皱起了眉头。 她平时没什么表情,但这次的对手太强大了,火车公公已经跑到了荆棘丛向的边缘。 梦倩挥舞着修长的衣袖,荆棘丛的范围开始迅速扩大。 在梦修的梦境之中,梦修有强大的主导权,荆棘丛代表着梦境的范围,如果体力允许,梦倩似乎能让自己的梦境无限扩大。 但前提是,梦境扩大的速度,能快得过火车公公的速度。 在火车公公前方,荆棘所剩不多了。 有些荆棘,刚刚长出藤蔓,还没生出尖刺,已经被火车公公踩在了脚边。 梦倩汗水直流,咬住自己一绺头发,甩开长袖,拼尽全力延伸梦境。 火车公公越跑越快,已经冲到了梦境边缘。 梦倩一声喘息,嘴角流出鲜血,捂着胸口坠落在地上。 她失败了。 她没能挡住火车公公。 对方的实力实在太强,哪怕她是梦修魁首,哪怕这是在她自己的梦中,她也不是火车公公的对手。 “呜呜~”火车公公拉响了汽笛,“终点站到了,兄弟,准备好了么?” 李伴峰已经看见了梦境界线。 “兄长,不和我一起走么?” “我走不了,我的身体在内州。”火车公公放慢了车速。 “兄长,我走了。”李伴峰一跃而起,冲向了界线。 火车公公一伸手,拉宽了边境线。 虽然跟着疯老头子不是太熟,但真到分别的一刻,李伴峰有些感伤。 这世上或许再也找不到这么投契的人。 “兄长……” “快些走吧。”火车公公也有点舍不的李伴峰。 梆! 李伴峰一头撞在了边界线上,没穿过去。 火车公公咂咂嘴唇,场面有点尴尬了。 梦倩已经从半空中追来,虽然这已经超出了她的梦境界线,但只要还在梦境之中,梦修就有绝对的掌控权。 绝世美人冲向了趴在地上的李伴峰,正要把他拎起来。 火车公公喊一声道:“断!” 话音落地,一面岩壁破土而出,绝世美人正面撞在岩壁之上,她双手抓着岩石,带着袅袅仙气,滑落而下。 断径开路之技,能开路,也能断路。 趁此机会,李伴峰从地上爬了起来,用火车公公教给他的步法,加上畅行无碍之技,一头撞进了梦境的边界线。 他的身形消失了。 火车公公一笑,收了技法,看向了地上的梦倩。 梦倩整理了一下破碎的衣衫和凌乱的发丝,继续面无表情的保持着慵懒,对火车公公道:“我开一家客栈,挺不容易的,何必让我为难呢?” 火车公公笑道:“我道门出个好弟子,也挺不容易的,不该夭折在这。” 梦倩摇头道:“就因为知道他是你道门才俊,他们才把他请进了梦牵楼。” 火车公公点点头道:“然后借着这个道门才俊,从我这骗出火车的工法。” 梦倩轻叹一声:“他们要做什么,不是我能左右的,只要他真身还在梦牵楼里,不要乱跑,他不会有事,等他们允准之后,自然会放他离开。” “丫头,别扯淡了,”火车公公笑道,“他真身不在梦牵楼里,否则你也不用费这么大力气来追我, 另外告诉你一件事,我道门这位弟子想走就走,不需要等谁允准,我道门的好儿郎,没有看别人脸色的习惯。” …… 一阵汽笛声惊醒了李伴峰,李伴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还在火车上。 火车…… 火车! “我怎么还在火车上!”李伴峰以为自己还在梦境之中,四下观望之间,发现周围乘客都在用异样的眼光注视着他。 这是什么火车? 肯定不是火车公公。 这有车头,有车厢,有车窗。 窗外的建筑,离着车厢不过几米距离。 这是能穿过小巷的火车。 这是黑石坡的火车。 我回到黑石坡了? 我的身子一直都在黑石坡? 又或者说,现在依然是梦境? 到了站点,售票员换班,彼此之间交谈了两句。 “那个人又来了么?” “来了,这都第三天了,第一班车他肯定上来,到了晚上,换一趟夜班车接着坐。” “是不是该赶他下车?” “赶他做什么?一次给二百车费,还不用找,就让他在这坐吧。” …… “小老弟,你可算醒了,这三天你一直梦游,天天在这坐火车,我们也叫不醒你。” “爷,出了什么事了,伱是不是病了?” 几个法宝问個不停,李伴峰让他们安静下来。 在他耳边,隐约传来了一阵歌谣声: “跑平地,过山川,呼哧呼哧直冒烟, 添煤加水咱上路,火车一开力无边, 桥也过,洞也钻,铁轮翻滚走险关, 千难万险咱不怕,风雨无误行万川。” 兄长? 李伴峰站在车厢里四下观望,却一直找不到这声音的来源。 他还隐约听到有人跟他说话: “兄弟,你已经出去了, 把火车留住,谁也不给,就是有一天我来找你要,你也不能给, 记住我的话,我把它交给你了。” PS:旅修宗师,伴峰欠他一份情谊,他还有机会从内州逃出来么?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五章 等我救你出来 李伴峰回了报馆,白秋生都急疯了。 “七爷,咱们不带这么玩的,您走的时候说尽量当天回,最多第二天就能回来, 您这一走三天,连个动静都没有!” 李伴峰道:“路上遇到点意外,耽误了两天,有件事要问你,咱们家报纸叫什么来着?” 白秋生一愣:“《夜来香》啊!” 怎么问起这个了? 李伴峰接着问:“你是第一天办报纸是吧?” 白秋生又一愣:“不是呀,我以前就是干这行的。” “宇文琪干什么去了?” “拍照片,出杂志呢。” “立刻带我去见他。” 李伴峰怀疑自己还在梦里,验证梦境的最好方法之一,就是急着找某一个人或找某一个地点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找得到。 梦是自己构建出来的,构建的过程需要时间,有些人和场面不是那么容易构建出来。 白秋生带着李伴峰直接进了厂房,因为来的太突然,吓得姑娘们上捂下挡,都不知该遮哪。 宇文琪皱眉道:“怕什么,这是我们夜老板,真能攀上夜老板,是你们福气。” 这回姑娘们不挡了。 有的因为腰有些酸,故意扭了扭。 有的因为站不稳,故意跳了跳。 有的发现东西掉了,赶紧弯腰去捡。 看了这么半天,李伴峰不应。 不应是什么缘故? 梦境导致的? 李伴峰观察片刻,还是放心不下,回了自己房间锁上房门,又做了一些验证。 看报纸,字不会变。 自己写下一段数字再做验证,也不会变。 吃了点糕点,冲了杯果子露,还挺有滋味…… 李伴峰还想继续验证,但是他顶不住了。 三天没回家,宅修的修为在压迫身体。 双腿力道往上撞,旅修的修为在迅速精进。 他需要休息。 李伴峰掏出钥匙,犹豫了片刻,打开了随身居。 他很担心随身居会暴露,但他现在必须回去。 回去之后,他依然很紧张,因为他不知道里边是什么态度。 不光有娘子的态度,还有宅子的态度。 刚一进了正房,娘子先炸毛了:“呼呀呀~好你個疯汉,三天三夜不回家,事先也不知会一声,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 “娘子,你先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你快点过来!” 娘子的语气不太对劲。 相比较于埋怨,娘子更多的是担心。 不光是为李伴峰出门不归而担心,她好像更担心李伴峰当下的处境。 “还愣着干什么,快些来小奴这里!” 唱机连声催促,李伴峰站在了唱机身边。 一团蒸汽裹住了李伴峰:“我让你不回家,看我不烫死伱,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嘴上说的凶狠,其实蒸汽并不是很烫,洗个热水澡倒也合适。 娘子这是演戏,可她演给谁看? 演给洪莹看? 洪莹也看不见啊。 唱机问道:“你说你知不知错?” 李伴峰赶紧回答:“我知错了。” 唱机的喇叭口四下旋转,似乎在观察情势。 观察片刻,不见异常,一团蒸汽喷吐了出来。 唱机刚刚松了一口气,整个随身居忽然开始剧烈颤动。 娘子好应付,难应付的是宅子。 宅子发火了。 娘子呼喊道:“相公,你是不是真的知错了?” 李伴峰喊道:“真的知错了。” 随身居震颤的越发严重,屋子里的零散摆件纷纷坠落。 宅子没有接受李伴峰的道歉。 娘子喊道:“相公,你仔细说说,到底是什么缘故不回家?” 李伴峰解释道:“我遇到了歹人,一时间抽不开身。” “是什么样的歹人?” “是……” 李伴峰没等说出来,随身居一阵摇晃,直接让李伴峰摔在了地上。 唱机把李伴峰保护在身边,忽觉一股威势从身后袭来。 洪莹忍不住了。 李伴峰三天不回家,随身居已经发过两次脾气,这让久经战阵的洪莹过得心惊胆战。 “与其被他吓死,不如跟他拼了!”洪莹要和随身居拼命。 唱机怒喝一声道:“住手!要寻死,你自己去,别连累了相公!” 随身居被洪莹威势挑衅,震颤的越发凶猛。 洪莹准备搏命,唱机全力阻拦,其他法宝都吓得不敢出声,李伴峰突然唱起了歌谣: “跑平地,过山川,呼哧呼哧直冒烟, 添煤加水咱上路,火车一开力无边, 桥也过,洞也钻,铁轮翻滚走险关, 千难万险咱不怕,风雨无误行万川。” 李伴峰唱完了第一遍,随身居的震颤幅度小了许多。 等李伴峰唱完第二遍,随身居安静下来,不震了。 唱机和洪莹都惊呆了,她们不知道李伴峰用什么手段降服了随身居。 李伴峰回头看了唱机一眼:“娘子,服气么?” “额……”唱机喷吐两口蒸汽,“小奴服气了。” “服气就好,上机油。”李伴峰拿着油壶过来了。 唱机慌道:“喂呀相公,服不服气,和上机油有什么相干?小奴刚才可是一直护着相公的, 洪莹那个贱人,刚才差点惹了祸,相公理应惩戒她才是,相公处事不公道,小奴不服,小奴,不,不,不服……” 李伴峰双手摩挲着唱机托盘,把机油给上了。 和唱机亲昵半响,李伴峰吃了些东西,把月份牌挂进了三房,对唱机道:“我在三房休养几天,娘子,若是我有什么异常,你先把我封在三房里,再想办法处置。” 唱机再度紧张起来:“相公,到底出了什么事?” 李伴峰道:“适才不是说了么,遇到了狠人,打了场恶仗。” “什么样的狠人?” “内州的人,名叫梦倩,你们听过么?” 一听内州,娘子一哆嗦,听到梦倩这名字,水箱里立刻沸腾起来。 洪莹倒是平静:“梦倩?不就是个梦修么?” 她认得这人。 唱机道:“瞎婆子,你又聋又瞎这多年,有些事情不知道,梦倩已经成了梦修魁首,在内州也有点身份。” “魁首?”洪莹喃喃自语道,“若是遇到了魁首,这疯汉怎么可能活着回来?” 说话间,李伴峰已经进了三房。 三房最特殊,位置和其他房间不一样。 正房连着二房,二房连着四房,以此类推,一直连到了六房,看着跟火车车厢一样。 但三房直接连在了正房上,这和火车公公所说的特殊车厢很相像,这个车厢应该是专门用来铺铁轨的。 既然是最聪明的车厢,肯定有过人之处,如果李伴峰在这段时间出了状况,三房应该有应对的办法。 看到李伴峰关上了房门,洪莹突然笑了一声。 唱机一怔:“贱人,你笑什么?” 洪莹道:“我听着声音,刚才那疯汉是不是进错了地方?” “进错了什么地方?” “上机油的地方啊!” “什么对了错了?上个机油而已,哪有什么对错……”娘子声音有点小。 洪莹冷笑一声:“恶妇,你疼不疼?” “有什么疼?你也没有齿轮,又没上过机油,你懂什么?” “哈哈哈哈!”洪莹放声大笑,“恶妇,你号称天下第一美人,却由着个疯汉这般折腾!” 呼哧呼哧! 娘子很是生气:“笑吧,笑死你,你个贱人撅在那,都没人愿意折腾你!” …… 李伴峰躺在床上,开始复盘之前发生的事情。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火车上,这证明我是在火车上入梦的,之后下车问路等种种经历,都是在梦中完成的。 梦倩在火车上盯上了我,按照当前的推测,是因为她知道我是旅修,想通过旅修的身份,让我侵入火车公公的梦境,然后骗出火车的工法。 她肯定不知道火车就在我身上,否则会有更强悍的角色来对付我。 她只能把我带入梦境,但不能把我的躯体带入内州,这就证明内州想对普罗州施展力量,是要受到限制的。 火车公公把我救出来了,他会遭遇什么样的后果? 他的真身应该藏在内州某个地点,估计内州的人未必能找到他。 肯定找不到,他肯定有办法应对…… 李伴峰闭上了眼睛,忍不住咬了咬牙。 兄长,小弟没本事,这次帮不了你。 你得好好活着,我无论如何得把你救出来! …… 药王沟,一座农舍里,姚老把药瓶还给了猴子邱。 “小邱啊,这事我帮不了你,陆家老二中的,是绿花子的手段。” 邱志恒愣了半晌,他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的缘故。 按照他的推测,对陆家兄弟下手的应该是何海钦,何海钦怎么可能和绿花子联手? 谁给他们牵的线? “药王爷,您再看看,以绿水丐的身份,不该对陆源海出手。” “他未必亲自出手,但你拿过来这瓶子里边,确实有他的病灶,他的病灶我化解不了,除非你能找到高人,否则陆家老二得当一辈子的傻子。” 邱志恒神情有些恍惚。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陆家刚有起色,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还能找谁? 在普罗州,谁的医术能比药王更好? 姚老叹口气道:“人间的事,我懒得掺和,小邱啊,你是个好孩子,听我一句劝, 陆家老大死了,老二成了废人,陆家气数尽了,你花再多心思也没用,趁着现在能走就赶紧走,别把你自己折进去。” PS:陆家当真没救了?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六章 手足情深 陆家大宅里,邱志恒看着夫人段少霞,摇了摇头。 陆源海,治不好了。 “夫人,是我无能,没照顾好两位少爷,我没脸在陆家待下去了。” 邱志恒真想离开陆家。 这不光是因为姚老的建议,也来自于邱志恒的自责。 刺杀陆茂先的事情,邱志恒的确不知情,但如果能提前看出苗头,或许还有挽回的机会。 “志恒,”段少霞抓住了邱志恒的手,“你不能撇下我们娘俩,我知道两个孩子不懂事,伤了你的心,你别跟他们计较,源山死了,源海成了这样,你别记恨他们……” 说话间,段少霞哭的泣不成声。 邱志恒不知该说些什么。 离开陆家的事情可以暂且放下,但下一步该怎么走,邱志恒想不出对策。 过两天陆茂先还得来闹,这么一直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手下人送来了消息,陆茂先的几个儿子暗中接管了陆源山的几处生意,这些生意必须要回来,邱志恒带着人急匆匆出了家门。 猴子邱前脚刚走,段少霞的姐姐段少虹来了。 姐俩寒暄几句,段少霞本来想找个机会把段少虹送走,现在不是迎客的时候,说多了怕有破绽。 可段少虹不肯走,还直接把话说在了要害上:“妹子,我可听说了,我两个外甥是不是出事了?” 段少霞一愣:“你听谁说的?” “陆茂先那传出来的,说你和猴子邱有私情,把两個孩子给害了。” “这条老狗,他特么放屁!”段少霞眼睛当时就红了。 段少虹拉住段少霞的手,压低声音道:“有话咱们进屋说去。” 到了卧室,段少虹道:“咱们姐俩一块长大,什么事咱们彼此都别藏着,源山和源海是不是真出事了?” “没什么事……” “你还瞒着我?这事在绿水城都传开了,陆茂先那老狗,把你名声都搞臭了!” 陆茂先把消息散出去了,段少霞知道瞒不住了,把事情跟段少虹说了。 闻听陆源山死了,段少虹也流了眼泪:“妹子,这么大的事伱怎么能瞒着我,你好歹跟姐姐说说,别一个人这么扛着。” 姐俩哭了一场,段少虹说起了正题:“妹子,陆茂先那条老狗,这回肯定不能放过你,猴子邱终究是外人,家里没个挑大梁的,这事他根本扛不住。” “可源海他……” “源海的病先慢慢治,在把源海治好之前,先找个人把陆家正脉支起来。” 所谓陆家正脉,其实就是陆东良的血脉。 除了陆源山和陆源海,陆东良还有血脉么? 有很多,多到陆东良自己数不过来。 可这些都不是段少霞的孩子,段少霞怎么可能接受。 “妹子,别人的孩子,咱们肯定不认,姐姐的孩子你还不认么?” “姐姐的孩子我当然是……”段少霞一脸错愕看着段少虹。 段少虹脸没红,现在不是脸红的时候。 “姐,这什么时候的事?” “你结婚之前,我结婚之后。” “你说的不是怀义吧?” 段少虹微微点了点头,她说的就是怀义。 章怀义,段少虹和丈夫章伯初的长子。 段少霞勃然大怒:“怀义怎么能是……” “妹子,你听我说,你和东良成婚之前,我和东良已经有过了,这事不算对不住你……” 段少霞越听越生气,恨不得当场痛打段少虹一顿。 可听着段少虹说了半个钟头,段少霞平静了下来。 仔细想想,章怀义长得很像陆东良,他可能确实是陆东良的孩子。 他还是段少虹的儿子,血脉上和自己也很接近。 血脉接近。 这还真是个办法…… 问题是,段少虹的丈夫章伯初能答应么? 段少虹冷笑一声道:“他有什么不答应?这些年要不是靠着咱们段家,他连西北风都喝不上,我当初也不知瞎了哪只眼睛看上了他。” 章伯初的家境远不能和段家相比,但章伯初年轻的时候长得俊俏,很得段少虹的欢心,再加上段家对女儿约束的不严,也就成全了这段婚事。 段少虹道:“妹子,怀义是东良的种,他长得那么像,你一眼就能看出来, 以后他改姓陆,他跟着你叫妈,这事就这么定了!” 段少霞没有作声,只顾着低头抹泪。 到了晚上,邱志恒回了宅邸,脸色十分难看。 生意没收回来,陆茂先的态度非常强硬,他认为邱志恒没资格和他说事,他要见陆家两兄弟。 心烦意乱的猴子邱本想回小楼里好好睡上一觉,章怀义突然到了小楼,向邱志恒行了一礼:“邱叔。” “怀义?”邱志恒认识章怀义,只是不明白他这么晚了,他怎么还在陆府。 段少虹道:“邱管家,以后怀义就是陆家的人了。” 邱志恒一怔,随即明白了段少虹的意思。 章怀义是陆东良的种,这件事邱志恒知道,因为陆东良也提起过。 段少虹现在把章怀义送过来,这是要接任家主。 这不胡闹么? 段少霞看向邱志恒道:“志恒,难不成你还有别的办法?” 猴子邱无言以对,他确实没什么好办法。 但让章怀义给陆家当儿子,这肯定不是好办法。 没有人会承认章怀义的身份,就连陆东良当初都没有承认过。 陆东良虽说风流,但内外分的非常清楚,外边的女人,他这辈子只认过一个,那人就是卓裕玲。 外边的孩子,他只认了两个,是陆小兰和陆春莹。 认了陆小兰,是因为卓裕玲对他确实有用处。 认了陆春莹,是因为她找到了陆小兰,算有功绩,而且陆春莹的性情讨他喜欢。 现在突然冒出来个章怀义,这人在陆家怎么可能站得住脚? 猴子邱冲着段少霞一个劲的摇头,段少虹皱眉道:“邱管家,你这什么意思?你家夫人定下来的事情,还由得你指手画脚? 下个月初一,怀义摆酒,认娘,改姓,你赶紧操办去吧。” 离下个月初一还有十天,真要这么办了,陆家就彻底完了。 猴子邱坐在小楼里一夜没睡。 段少霞在陆源海的床前,目光深沉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孩子,妈给你找个兄弟,妈都是为你好。” 默坐良久,一阵敲门声传来。 段少霞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章怀义,是段少霞叫他来的。 章怀义看着段少霞,叫了一声姨,不敢开口说别的。 这是段少虹叮嘱过的,刚到陆家,必须表现的腼腆一些,不能让陆家人生疑。 段少霞笑道:“孩子,这是你的家,不用这么拘束,以后叫我妈,不要叫我姨。” 章怀义红着脸,点了点头,三十来岁的人,改口叫妈,多少有点尴尬。 更尴尬的事情还在后边,到了下个月初一,他还得改姓,还得当着陆家全族的面,给长辈们一一奉茶。 他知道这很寒碜,但段少虹告诉他,这是他翻身的最佳机会。 只要成了陆家的家主,他今后有花不完的钱,有睡不完的姑娘,有旁人不敢仰望的地位和身份。 每当想起这份风光,章怀义就感觉有血往脑门上涌,眼下经历的这点困难根本算不上什么。 “妈!”章怀义真诚的叫了一声。 段少霞点了点头,把章怀义带到了陆源海的身边。 “怀义,这是你弟弟源海,源海病了,你是知道的。” 章怀义点点头,这些事情段少虹都给他说起过。 “怀义,你以后可得好好照顾你弟弟。” 对于陆源海,章怀义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妈,您放心,骨血情深,我就算拼上这条性命,也得想办法把弟弟的病治好。” 段少霞点点头:“快看看你弟弟,源海能听见你说话。” 章怀义看向了陆源海,陆源海的眼角挂着一颗泪珠。 该说不说,陆源海和章怀义长得有点像,甚至比陆源山还要像。 章怀义心下慨叹:这小子这辈子算是完了,我妈跟我说,到了时机合适的时候,她会安排人送这小子上路。 这小子风光了二十多年,也算够本了,以后的好日子,也该轮到我了。 “兄弟,哥下次再来看你。”章怀义刚想起身,却发现陆源海的手越攥越紧。 怎么了?这小子想干什么? 段少霞在旁道:“怀义,你在陪你弟弟说说话,他好长时间没和别人说过话了,天天对着我,他也腻歪了。” 说话? 他能说话么? 章怀义心里不满,脸上不敢漏出来,继续抓着陆源海的手,保持着伤心欲绝的神情。 陆源海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看着陆源海一直哭,章怀义的胸口一阵一阵抽痛。 这是怎么了? 心疼了? 我心疼他作什么? 他们兄弟俩以前都没正眼看过我,尤其是那个陆源山,我向他借点钱花,他可没少恶心我! 陆源海人还不错,至少在钱的事上没有难为过我。 其实他这人,对我一直不错…… 想到此处,章怀义心里有点感受,眼睛也湿润了。 他其实是我亲弟弟。 这份手足情,是真的。 “源海,好好养病,你能好起来,你相信哥,一定能好起来……” 章怀义对着陆源海说了几句话,越说心里越难过。 眼泪一层又一层,彻底模糊了双眼,他看不清陆源海,他什么都看不清了。 章怀义想擦一擦眼泪,可自己的手一直动不了。 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被陆源海传染了? 段少霞开口道:“怀义,你也别太难过,回屋歇着吧。” 章怀义也着急,他也想回屋歇息,可他动不了。 手动不了,脚也动不了。 “妈,你也早点休息。” 有人说话了? 这是谁说话? 章怀义视线依旧模糊,声音也听得朦朦胧胧。 他手动不了,脚也动不了,话也说不出来。 他连注意力都无法集中,唯一清晰的,只剩下满身难以形容的麻木感。 段少霞带着“章怀义”,去了另一间卧室。 到了卧室里,“章怀义”立刻躺在了床上,开始大口喘息。 他对这具身体很不适应,脸上暴起了一条又一条血丝。 段少霞的状况也很不好,坐在床边,汗水直流。 “章怀义”道:“妈,我觉得这身子容不下我。” 段少霞摸了摸“章怀义”额头:“章怀义和你血脉相近,这是妈能找到的,和你最般配的体魄了。” “妈,我疼得厉害,实在扛不住……” “不怕,妈这有丹药,你一定得扛住。” “妈,身子有了,可身份怎么办?” “身份让你邱叔想办法,他肯定有办法。” PS:高层的情修很强大。 可猴子邱能有什么办法?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七章 影像中的修为 猴子邱收拾好了行李,妻子和孩子已经先一步上了洋车。 段少霞交给他的事情,是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要给章怀义一个身份,她要把章怀义变成陆家人,这件事还让猴子邱去操办,猴子邱思前想后,觉得离开陆家是最明智的选择。 猴子邱刚提着行李箱刚走到楼下,段少霞冲了出来,直接跪在了猴子邱面前。 猴子邱想把段少霞拉起来,段少霞死活不起来。 “志恒,你不能走。” 邱志恒干脆也跪在了段少霞面前:“夫人,我必须走。” “志恒,你要是想走,嫂子就跪在地上不起来。” “夫人,你要是不放我走,我就跪着走出去。”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邱志恒是个体面的人,他也不想把事情弄成这样。 但段少霞要把她外甥认回来当儿子,这事邱志恒没法处置。 猴子邱的媳妇上前劝了两句,段少霞抱着她哭了起来。 这一哭,媳妇也心软了。 “志恒,老爷和夫人对咱们都有恩,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猴子邱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恰好马五带人过来送花红,猴子邱先让媳妇带着段少霞回大宅,他在小楼接待了马五。 马五交了花红钱,没有久留,起身就走。 猴子邱突然喊住了马五:“君洋,有些事,你是不是已经听说了?” 马五回过身,微微点头道:“绿水城都传开了。” “如果我告诉你这些事都是真的,这花红你还交么?” 马五道:“无论出于情分还是本分,这钱我都该交。” 猴子邱苦笑一声:“君洋,你要提前为自己打算,陆家可能照应不住伱们了。” “谢邱叔提醒。”马五微微点头,随即离开了小楼。 走到院子里,忽听身后有人叫他:“老五!” 马五一回头,看见章怀义走了过来。 马五认识他,但不算熟悉,他叫一声老五让马五还不太适应。 “怀义,好久不见。”马五打了招呼。 “是有日子没见了,”章怀义指着大宅,“跟我去里边坐坐?” 马五摆摆手道:“生意上还有不少事情,我得赶紧走了,咱们改天再聚。” 两下道别,马五看着章怀义的背影,心里暗自嘀咕:这小子怎么把这当他家了? …… 回去的路上,马五思索着陆家的状况。 陆源山和陆源海的事情,绿水城已经传遍了,之前还判断不出消息真假,而今从猴子邱的态度上,马五可以确认一点,这兄弟俩出事了,陆家大梁塌了。 如果不能扶植陆东良的其他子女,猴子邱势必无法抵挡陆茂先。 如果让陆茂先接管了陆家,他和李伴峰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要不要帮猴子邱一把? 他知道陆东良的一个女儿的下落,这个女儿的身份还得到过陆东良的认可。 不能轻举妄动。 这事必须找老七商量。 …… 李伴峰还在黑石坡,最近他迷上了摄影。 火车公公说过,旅修到了一定层次,走的就不是地皮了。 李伴峰目前走的还是地皮,但有些事情给他留下了一些感触。 在看《血枪神探三》的时候,因为拍摄地点在正经村,让他想起了正经村很多经历。 看电影的时候,他处在一种身临其境的状态,仿佛他正在《正经村》附近的新地游荡。 这种状态并非只是错觉,李伴峰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旅修在增进,增进的幅度非常的小,但确实是在增进。 由此,李伴峰有了些想法。 如果以后多留一些影像资料,是不是在家里也可以修行? 他买了照相机和摄像机,在普罗州,这些设备的重量可不轻,一套设备几十公斤,胶卷和胶片还得另算。 好在旅修擅长负重,拉车的步法不适合作战,在拍摄过程中,倒是让李伴峰有了异于常人的耐力。 技术方面,白秋生和宇文琪都是拍照的好手,每一個技巧都由他们亲自指导。 几天时间里,李伴峰几乎拍遍了整个黑石城,每一组照片和影戏,都投入了极大的心血。 “来,姑娘,笑一笑,腰再低一些,桃子再高点!” 李伴峰这边收获不少,小川子也有精进。 他给李伴峰做了一台发条放映机,这台机器最大的特点就是小。 一个支架,不到一米高。 支架上的机身,加上放胶片的轮盘,体积和个放倒的咸菜坛子差不多。 在普罗州的放映机里,这个尺寸相当精致了。 李伴峰看过放映机,问道:“这台放映机的成本是多少?” 小川子问道:“算工钱么?” “算!” “不到两万桓国钞。” “这么贵?” “七爷,这发条、齿轮、轴承和钢架,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光是料钱就一万八,工钱我就估算了两千。” 李伴峰摇头道:“如果不用这么好的材料呢?” 小川子道:“材料要是不好,东西就不耐用了,这台机器,您用个几十年都不成问题。” 李伴峰笑道:“傻小子,要什么几十年?用三年足够,工艺也往下减,不用做的这么精致,争取把本钱压到三千以内。” “三千?”小川子摇头道,“这连发条钱都不够,这根发条能转五个钟头。” 李伴峰摆摆手道:“不用五个钟头,半个钟头足够。” “半个钟头一部影戏都放不完。” 普罗州的影戏,一部影戏时长一般在一小时上下。 “放一半就行,剩下的一半,上了发条再接着放!” 川子挠挠头,又去琢磨影戏机去了。 李伴峰收拾行囊,回了绿水城。 这次去绿水城,主要是为了找水涌泉,询问一些关于地头神的知识。 在内州的梦牵楼,李伴峰看到了不少十层修者,按照火车公公的话说,他们都在争取成为地头神的机会,这里边到底有什么说道,火车公公也没来得及说。 当然,这事水涌泉也未必肯告诉李伴峰,李伴峰还思索着该用什么条件和水涌泉交换。 刚到了绿水城,马五先把陆家的事情跟李伴峰说了。 “陆家现在没人能挑大梁,能救他们的,恐怕只剩下陆春莹了。” 陆春莹和肖叶慈,现在就在正经村。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这事得和她们母女商量,她们要是愿意,你这边事先和猴子邱说妥,把她们送到陆家, 如果她们母女不愿意,立刻安排她们离开正经村,免得招来风波。” 马五叹道:“希望这事能成,要是让陆茂先占了陆家,咱们今后怕是就没靠山了。” “靠山,终究有靠不住的一天,但不管怎样,不能便宜了陆茂先那条老狗。”李伴峰压低了帽檐,和马五一起回了正经村。 路上,马五提起了章怀义:“他是陆源山的表兄,但据传闻,他其实陆东良的种,而今他把陆府当他家了。” 李伴峰一耸眉毛:“段夫人这么看得开么?这里是不是有别的缘故?” 到了正经村,说起去陆家的事情,陆春莹当即拒绝了:“去他家做什么?在哪还找不到口饭吃?我在村子里跟我妈一起做教书的营生不也挺好。” 陆春莹向李伴峰借了些钱,在正经村开了个学堂。 还别说,猎户手里一般都有些散钱,他们也很想学认字,只是因为年纪大了,在别的地方抹不开面子。 在正经村不用顾忌面子,七爷不是太在乎面子,五爷从来不考虑面子。 学堂的生意很不错,刨去吃喝用度,娘俩两天能挣一块大洋。 “我就踏踏实实和我娘在这教书,没事到新地转转,也能长修为,凭什么去陆家受那份气?” 李伴峰道:“如果你不愿意去陆家,怕是也不能留在村子里了。” “为什么?”陆春莹很委屈。 “你们每天和这么多猎人接触,你们母女的行踪很快就会走漏出去,陆茂先迟早会打探到你的消息,他会杀你灭口。” 陆春莹红着眼圈道:“我就不信,普罗州没有我们娘俩的容身之地!” 李伴峰道:“容身之地是有的,但肯定不在绿水城,我可以帮你们另找地方,但你们要隐姓埋名过一辈子,而且不能保证绝对安全。” 陆春莹低头不语。 肖叶慈在旁咬咬嘴唇道:“其实从咱们收到那封信的时候,这个境况就是注定的呀, 囡囡,去陆家吧,他们不会亏待你。” “妈,那你怎么办?” 肖叶慈笑道:“我还在这里教书啊,这不是挺好的么,囡囡,咱们注定不是一个身份的人呀。” 陆春莹不答应,肖叶慈一笑,带着陆春莹回了木屋,商量一夜过后,肖叶慈的确说服了陆春莹,陆春莹答应了去陆家,但是有条件。 李伴峰听过条件,倒是对陆春莹颇为赞赏:“你这妮子好聪明。” “七哥,这条件他要是肯答应,我就去陆府,要不然我自己开块新地,和我妈一块守着。” 李伴峰点点头道:“我和你妈是平辈,你叫我七哥,这不太合适吧?” 陆春莹憨憨笑道:“这不能光看辈分,咱们主要看情分。” 清晨,一脸憔悴的猴子邱正在小楼里坐着,忽听手下人送来一份请柬。 猴子邱拆开一看,是马五送来的消息,今晚请他去逍遥坞一聚。 他把请柬丢在一旁,现在哪还有心思去逍遥坞? 过了一会,他又把请柬捡了起来,他发现在请柬的落款处,除了有马五的名字,还有一个“七”字。 李七? 邱志恒沉思片刻,立刻把请柬给烧了。 当天晚上,邱志恒到了逍遥坞,马五在包厢里准备了好酒,喝了两杯,客套几句,马五找机会离开了包厢,李伴峰压低帽檐,走了进来。 “邱大哥,久违,”李伴峰坐在邱志恒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请邱大哥,是要跟你说一件消息,关于陆家小姐的消息,正脉的小姐。” 正脉小姐,指的是陆东良的女儿。 邱志恒眉头一皱:“是陆小兰么?” 迄今为止,陆小兰依然是陆家的罪人,这个身份不会改变。 李伴峰摇头道:“是陆春莹的消息。” 猴子邱错愕片刻,酒杯掉在了地上。 “春莹小姐在哪?”他急切的看着李伴峰,就想看见了救命稻草,“兄弟,我不凭白求你,你说个价码!” “不说价码,咱们先说条件,陆家小姐开出的条件是,她可以回陆家,但是不回陆家府邸。” “她的意思是单独出来住?”邱志恒神色凝重道,“要是这样,我可没办法保证她安全。” 李伴峰摇头道:“邱大哥,实话实说,陆春莹住在陆府里,你有办法保证她安全么?” 猴子邱没有回答。 如果是陆茂先要杀陆春莹,猴子邱可以带人硬钢。 如果是段少霞要杀陆春莹,猴子邱一点办法都没有。 权衡利弊,猴子邱答应下来:“就按她说的,不进府邸。” 李伴峰点头道:“再说第二件事,我听说陆源山的表哥章怀义也在陆府,这是什么状况?是不是段夫人想给自己认个儿子回来?” 邱志恒微微点头。 “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置?” 怎么处置? 邱志恒有办法,但是不好出手:“最好能把消息散出去,但不能从我这里散出去。” 李伴峰出了个主意:“陆家两兄弟出事了,报馆没人打理,我们在黑石坡办过报纸,多少有些经验,不如先把这生意交给我们吧。” 邱志恒思索片刻,点头笑道:“生意可以送给你们,名头必须换了。” “你放心,我们的报纸叫《夜来香》。” “那就说定了。” 李伴峰压低了帽檐,拿出了契书。 PS:陆茂先放过了李伴峰,可不代表李伴峰也放过了他。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八章 老当益壮陆茂先 段少虹拿着一份报纸,气呼呼来到段少霞面前,摔在桌子上道:“你这什么意思?你怎么把消息给散出去了?” 段少霞看了报纸一眼,头条新闻是《陆家落难,章伯初自戴绿帽谋富贵》。 段少虹指着报纸喊道:“这话说的多难听?你以后让我们一家怎么抬头做人?” 段少霞看过报纸,劝说段少虹道:“你理会这东西做什么?况且这事迟早得说出去,再过几天就摆酒了,你还怕别人知道么?” 段少虹推开段少霞道:“事做成了,别人怎么议论我不管,这事还没成呢……” 说话间,猴子邱进了大厅,段少虹恶狠狠道:“邱管家,这事不是你散出去的吧?” 邱志恒一怔:“什么事?” 段少虹把报纸扔给了猴子邱:“你自己看!” “《夜来香》?”邱志恒一脸诧异,“我都没听过这报纸。” “你没听过?这报纸在绿水城都卖疯了,伱看看这上边把我们家写成了什么人?” 邱志恒摇头道:“这事我不知情。” “你不知情?除了你还能有谁?” 猴子邱突然不说话了。 段少虹打了个寒噤,低下头,没再言语。 这几天,总想着自己儿子即将成为陆家家主,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 在绿水城,就算陆家人,也得对猴子邱客客气气说话。 段少霞打了个圆场:“这事先别去理会了,小邱,摆酒的事情还得加紧操持,日子就快到了。” 猴子邱答应了一声,离开了宅邸。 酒席的事情他没有操持,因为根本办不成。 …… 陆茂先在宅邸里吃过午饭,看了看报纸上的消息。 “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陆家伸手,”陆茂先叫来一名支挂,“带上些人,给章伯初个教训,别把他打死,但得好好羞臊他一顿。” 支挂道:“老爷,章伯初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早就不要脸了,羞臊他还有什么用?干脆做了他算了。” 陆茂先看着支挂道:“糊涂!我是羞臊章伯初么?我是羞臊猴子邱!他还说要摆酒,我看他能舔着脸给谁下帖子?” 支挂前脚刚走,管家又来了:“老爷,您说的那部叫《血刃神探》的影戏,又要上第四部了。” 陆茂先点头道:“让鬼手门动手,告诉他们,多拿多得,上不封顶。” …… 越州三院,何海生离开了病房,到楼下抽烟。 他这一去,至少得抽一包,何海生是烟修,这是修行的基本。 趁着这难得的机会,何家庆捏了捏胸前的纽扣。 今天血刃神探四首映,他想问电影的事,没想到凌妙影先一步说了陆家的事:“家庆,陆家的事越闹越大了。” 陆源山和陆源海的事情,何家庆已经听说了,这事已经够大了,何家庆想不出来还有比这更大的事情。 凌妙影接着说道:“段少霞把她外甥章怀义带到了家里,说要让章怀义改姓,认亲,还要摆酒。” “章怀义?据我所知,这人确实是陆东良的种,可他名分不对,这事陆家人也不可能认,这是谁的主意?猴子邱?他还没糊涂到这份上吧?” 凌妙影道:“我估计是段少霞的主意,应该是病急乱投医,家庆,这事咱们管不管?” 何家庆一笑:“管他干什么?让他们狗咬狗去,我倒想看看谁能咬的赢,电影那边怎么样?” 凌妙影想通过陆家的事情,把电影这茬绕过去,结果没绕过去。 “家庆,咱们胶片被偷了。” 何家庆沉下了脸:“偷了多少?” “六份。” 首映当天,六份胶片被偷了,这就证明有六家影院没有上映《血刃神探》。 何家庆沉默片刻,用相对温和的语气问道:“谁偷的?” 如果凌妙影回答说不知道,事情就麻烦了。 好在他找到了一些线索:“应该是鬼手门做的。” “鬼手门?他们偷胶片做什么?” “肯定受了人指使。” “什么人指使的?” 凌妙影沉吟许久道:“我还在追查。” 何家庆再次陷入了沉默,凌妙影的汗珠不停掉落。 过了一会,何家庆终于开口了:“我写封书信给你,你亲手交给鬼手门掌门谢俊聪,让他把幕后指使告诉你。” 凌妙影擦擦汗水道:“鬼手门收钱办事,怕是不会轻易说出雇主,谢俊聪修为不低,我要是强逼他……” “不用逼,他看过书信自然会告诉你。” …… 当天晚上,有人把书信交到了凌妙影手上,凌妙影不敢耽搁,带着书信直接去了后塘城隍庙东边一座老宅院,叩门三声,等着门里回应。 守门的问一声:“谁呀?” 凌妙影如实相告:“凌家老三,来拜会谢大当家。” 一听说凌家来人了,宅院上下都很紧张,凌妙影在门外听的清清楚楚:“诸位放心,我不是来生事的,我只想给大当家送一封信。” 守门的赶紧把消息告诉给了谢俊聪,老头刚睡下,闻听凌妙影来送信,老头拿了两件法宝放在身上,叫手下弟子把凌妙影请了进来。 两下见面,谢俊聪抱拳施礼:“凌老板,有什么指教?” 他以为凌妙影是为了胶片的事来问罪的。 问罪不怕,这种事谢俊聪经历的多了,捉贼捉赃,没证据的事他肯定不会承认,凌妙影要是来狠的,谢俊聪也接得住。 可没想到凌妙影真是来送信的。 谢俊聪接过书信,展开一看,额头上的汗珠,控制不住的冒了出来。 以他的见识,以他的修为,能让他冒汗的事情可不多见。 凌妙影很好奇书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却见谢俊聪先请凌妙影坐下,恭恭敬敬给凌妙影行了个礼:“凌老板,我们接错了生意,冒犯了您, 偷您的那些胶片,我们已经按雇主吩咐给烧了,耽误了您的事情,我们愿意出钱赔偿,您开個价吧。” 他承认了? 谢俊聪居然主动把事情认了下来? 何家庆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现在连凌妙影都看不明白了。 “胶片的事,就算揭过去了,我这次来,是想问问这趟生意的东家是谁?” 谢俊聪脸色很难看,他不想说,这不符合鬼手门的规矩。 可犹豫半晌,他还是说了:“是陆家老太爷,陆茂先。” …… “陆茂先?”何家庆收到消息,心里很是恼火,“这老鬼为什么找咱们麻烦?” 凌妙影道:“咱们和陆老爷子关系一直不错,可最近几件事让人看不明白, 前些日子,他找了几个笔杆子在报纸上发文章,暗指一些影戏心术不正,我去询问情况,陆茂先说他指的是别人,和咱们无关, 又过一段时间,有不少影院下了咱们的片子,我去问了情况,结果还是陆茂先在背后生事。” 何家庆皱眉道:“这事怎么不早跟我说?” 凌妙影道:“家庆,这些日子你一直没联系我,也不让我主动联络你,我没机会说。” “陆茂先一直想当陆家家主,之前咱们也没少帮他,为什么要找咱们麻烦?”何家庆也有些想不明白。 凌妙影没有作答,他也想不明白。 思索片刻,何家庆笑了:“这老东西,把生意做在咱们头上来了。” 凌妙影道:“此话怎讲?” 何家庆道:“陆家两兄弟被算计了,肯定和陆茂先有关,但单凭陆茂先一个,这事很难办得成, 他应该是找到了靠山,帮了他一把,但这靠山不能凭白帮他,肯定管他要了酬劳,这个酬劳就在咱们身上。” 凌妙影问道:“他这个靠山是谁?” 何家庆语气淡然道:“靠山是个大人物,我遇到绿花子这事,很可能就和他这靠山有关, 陆茂先这把老骨头,得好好捶打一下,之前害我丢了一只手,而今他又来找咱们麻烦, 这次得打疼他,还得打在脸上,再看他如何应对,就能把靠山查出来。” …… 还有两天就是七月初一,陆茂先包下了醉仙楼,请来了陆家各枝各脉不少人。 酒过三巡,陆茂先安排了个节目助兴。 他叫人把章怀义他爹——章伯初,用一条绳子牵到众人面前,走了一圈。 等众人都看过一遍,两名支挂又让章伯初跪在了陆茂先的脚边。 陆茂先面色慈祥的看着章伯初,笑问道:“你想往陆家伸手?” 章伯初哭道:“没,我不敢。” 他说话含混,牙都被打没了。 陆茂先又问道:“你儿子想当我陆家家主?” “不敢,不敢……”章伯初都哭傻了。 陆茂先拍了拍章伯初的脸,笑吟吟道:“带上你媳妇儿和儿子,今天之内滚出绿水城,否则我让你们一家整整齐齐上路。” 话音落地,醉仙楼满堂喝彩。 “老太爷霸气!” “咱们陆家的门面,全靠老太爷撑着!” “姓章的,带你一家赶紧滚蛋,只要我们老太爷还在,你就别想动我们陆家一分一毫!” 章伯初被扔到了醉仙楼门外,连滚带爬回了家。 陆茂先这边接着吃喝,酒宴过后,他还请了绿水城的几大名角,轮番献唱。 三出戏过后,陆茂先不太满意,叫来戏园子班主,让他换几个热闹的戏码。 班主正在和手下人操持换戏的事,一道无形之墙把众人困在了后台。 班主惊慌失措,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还以为是换戏换慢了,得罪了陆老太爷。 又过了一会,几个穿白衬衫灰马甲的男子,在戏台上展开了一块幕布,一段影戏突然在幕布上放映起来。 陆茂先一怔,叫支挂去问问戏园子老板,到底怎么回事。 陆家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以为这是老太爷的安排。 影戏直奔主题,一开场,先是一个漂亮姑娘。 姑娘很有良心,她把良心大大方方摆在了荧幕上。 陆家人津津有味看着,一边看还一边赞叹:“咱家老太爷还挺能赶时髦,这都赶上《血枪神探》了,他怎么知道咱们爱看这个?” 过了一会,陆茂先也在银幕上登场了。 陆家人赞叹道:“咱家老太爷不一般呀,这还亲自拍电影。” 又过一会,陆茂先拍着姑娘的良心,上阵了。 陆家人震惊了一小会,然后接着赞叹:“这是动真格的?咱家老太爷气力不错呀,这都什么岁数了,还有这能耐!” 又过一小会,陆茂先擦擦汗水,结束了征战。 陆家人想了片刻,继续赞叹道:“咱家老太爷确实是霸气,这么大岁数,哪怕短一些,也是霸气。” 旁边一人问道:“你是说时间短么?” “不只是时间……那什么,反正就是霸气!” 陆茂先咬牙切齿,但没敢乱动。 凌妙影站在他背后,压低声音说道:“陆老太爷,今天的戏码怎么样?” 陆茂先回应道:“你想杀我?咱们要真在这拼命,你可未必有机会。” 在场有这么多陆家人,陆茂先也有七层的修为,凌妙影虽然占了先手,可真未必杀得了陆茂先。 凌妙影笑道:“老太爷,为了这点事情拼命,也太不值得了, 不就一出影戏么?何必动这么大肝火? 您要是对戏码不满意,我这还有不少好东西, 改明天我给您剪出一部电影,送到影院去,就叫《老当益壮陆茂先》,您看合适么?” PS:二月份,在各位读者大人的支持下,《普罗之主》登上了LV3,月票榜冲上了前六十。 沙拉不懂运营,沙拉除了写书,什么都不懂,各位读者大人照顾着沙拉,一票一票往上投,把沙拉推了上去,沙拉在此,真诚感谢各位读者大人的支持。 各位读者大人的恩情,沙拉牢牢记在心里,明天的保底月票,请诸位大人一定留给沙拉,沙拉一定竭尽全力,把最好的故事献给诸位大人!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九章 影戏大楼(加更,求月票) 段少虹坐在陆家大宅里,放声哭嚎:“妹子,你可怜可怜姐姐,让我把怀义带走吧,要不姐姐没活路了。” 陆茂先对章家下了狠手,章怀义名义上的爹——章伯初,被打了个半死。 段少虹态度很强硬,告诉陆茂先的手下,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他们家坚决不服软。 只是她没想到,陆茂先的手下连她一块打。 打章伯初没关系,她不心疼。 自己挨打了,这可是真疼,疼的厉害。 夫妻俩不光挨了打,房子也被烧了,家里所有财产都被扣住了,连她爹段家老爷子都受了牵连。 光顾着陆家的家产,段少虹却没想到陆家手有多狠。 陆茂先派人让他们一家三口当天滚蛋,段少虹哪敢不听,跑到陆府,来求段少霞。 把人送过来容易,想接走可就难了,现在的“章怀义”,已经不是章怀义了。 段少霞安慰道:“姐姐,越是这时候,咱们越不能低头,得把咱们段家的骨气亮出来!” “骨气亮不出来了,我这骨头被打断好几根了,”段少虹摇头道,“妹子,你可怜可怜姐姐,这事就当我没提起过,就这么过去了,你看行不行?” 段少霞一拍桌子:“我可咽不下这口气,等到了初一,咱们还得摆酒,必须把这事情给办了。” “不能摆,不能呀……”段少虹一把抱住段少霞,“这要真是摆了,你等着给姐姐一家收尸吧!” 段少霞皱眉道:“这不行,定下来的事情不能改,小邱,酒席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邱志恒一脸为难道:“老太爷召集全族老小,当众把事情说了,现在全族上下连请帖都不肯收。” 段少霞沉默不语,对邱志恒有些不满。 段少虹赶紧在旁附和:“妹子,你得听邱管家的话,这事不能硬顶着整个陆家,陆家上下都不认,咱们摆了酒也没用啊, 妹子,你就让我把怀义带走吧,姐姐求你了行不?” 段少霞叹口气道:“摆酒的事情再等等,但怀义已经是我儿子,今后必须住在陆府。” “那,那,那姐姐怎么办?” “要不你先回家去?” 段少虹炸毛了:“我往哪回,我房子都被烧了!妹子,伱是真不给我活路了?好歹让我在你这先住下!” 段少霞勉为其难,让段少虹暂且住在了陆府。 夜里,段少虹想见自己儿子一面。 章怀义推说身子不舒服,没去见她。 …… 陆茂先坐在厅堂里,摔烂了好几个茶碗。 戏园子的事情闹大了。 十来分钟的影片放了出去,所有人都知道陆茂先老当益壮,余勇尚存。 这还是其次。 关键很多人知道了陆茂先的特殊嗜好,他喜欢把过程拍下来。 陆茂先是清守会的长老,学的是圣贤之论,做的是德之大者,可他居然喜欢拍下来,拍完了还给大伙看。 难不成这就是圣人的绝学奥义? 这不是别人瞎想的,这是报纸上说的。 凌家报纸是这么说的,圣人的绝学,在于坦诚。 《夜来香》这份报业新秀也是这么说的,圣人的奥义,在于直率。 这部电影真是陆茂先拍的么? 当然不是。 陆茂先喜欢姑娘,但不喜欢影戏,影片上的事情确实有,但这不是他拍的。 这是凌妙影用窥修技看见的,并且用法宝做在了影片上。 陆茂先怒不可遏,晚上召来了二十多名心腹,让他们密切关注凌妙影的动向,一有机会,立刻动手,直接要了凌妙影的命。 除此之外,凌妙影的影戏公司也不能放过,从演员到剧务,挨个拾掇一遍,今后让谁都不敢去凌妙影手下做工。 电影院那也下狠手,谁要再敢放《血刃神探》,直接烧了场子。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这本来就是圣人的吩咐,出了事有圣人兜底。 而今已经和凌家彻底翻脸,与其往来周旋,倒不如趁着凌家还没下狠手,他这边先做個了断。 夜里十点多,陆茂先收到消息,凌妙影和当红影后涂映红,正在公司里研究剧本。 陆茂先当即带人去了影戏公司,他知道凌妙影是高层窥修,大张旗鼓下手,对方势必有防备,他先让七层毒修许槐荣在大楼附近放毒。 许槐荣杀过不少窥修,熟悉他们的技法和习惯,离着大楼几十米远,他把一个竹筐放在地上,坐在路边抽起了旱烟。 寻常人看过去,以为就是个歇脚的老汉,对付窥修不能全靠偷袭,稍微出一点动静就会被对方察觉,必须明面现身,暗中动手。 在他这只竹筐里,一条无色无形的蛇灵,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大楼附近。 蛇灵张嘴放毒,原本正在大楼周围值守的几个支挂,目光突然呆滞下来。 他们中毒了,但举动上没有明显变化,依旧绕着大楼来回巡哨。 蛇灵进了大楼,接着放毒,许槐荣坐在地上,虚汗直流,他用了十几分钟时间,把蛇灵的毒雾都放尽了,他自己的力气也耗光了。 影戏公司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呆滞了下来,但手里的活计都没停。 会计还在算账,手指胡乱的拨弄着算盘珠子。 编剧还在改剧本,笔尖在本子上乱画一片。 剧工正在修理布景,锤子漫无目的叮当乱砸。 凌妙影还在和影后交流剧情,情节上变化的少了些,但深度保持的不错。 毒修许槐荣朝着陆茂先微微点头,示意他已经得手。 陆茂先下压手掌,示意他把毒雾收回来。 许槐荣磕打磕打烟锅子,默坐了片刻,把竹筐背了起来,离开了大楼。 他把蛇灵收了回来,毒雾也收了回来。 稳妥起见,陆茂先多等了几分钟,让手下人上楼。 他自己不会进大楼,难说这楼里有什么机关,陆茂先不会做无谓的冒险。 六层武修林志霄,带着十几人进了影戏公司,先不理会旁人,直接去了大楼顶层。 推开凌妙影的卧房,影后涂映红在前边,凌妙影在后边,两人神情呆滞,但交流依旧频繁。 林志霄冲出短刀,蓦然上前,一刀砍了凌妙影的脑袋。 凌妙影的身体停滞了下来,鲜血顺着断口,如泉水一般喷涌出来,洒了涂映红一身。 涂映红似乎没有察觉,身体还在一前一后不停摇晃。 林志霄笑一声道:“老许这毒药真是厉害!” 话音落地,林志霄挥刀砍了涂映红,吩咐手下人:“大楼里不留活口,全都杀了。” 众人各执兵刃,从楼上到楼下,见人就杀。 林志霄砍杀了算账的会计,发现房间里还有一扇暗门。 推开暗门一看,里边还有几个人,目光呆滞,正在数钱。 原来这是金库。 杀了这几个数钱的,林志霄发现金库里还有暗门。 这影戏大楼房间还真不少。 …… 陆茂先在楼下,静静等着楼里的消息。 “老太爷,好像有动静。”一名支挂听到了些许杀声。 陆茂先一怔,他也听见了。 林志霄是成名的刺客,按理说不该弄出这么大动静。 陆茂先四下看了看,虽说天色已晚,路上没什么行人,但万一被人留意到了,也容易坏事。 路上过去个拉洋车的,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有一个叫花子在垃圾堆里找吃的,好像也没听到什么声音。 陆茂先皱起眉头,只等着林志霄快点完事。 整个大楼里能有多少人? 这些人都中毒了,他一个六层武修,带了这么多人手,还至于磨蹭这么半天? “这小子干什么呢?”陆茂先东张西望喃喃低语。 一名支挂道:“他在三楼,我看见他了。” 看见他了? 陆茂先看向了影戏大楼,他也看到了林志霄。 他在三楼正在收拾几个搭景的工人。 影戏大楼变成透明的了! 大楼是假的? 不好,中计了! 陆茂先迈步要走,忽听凌妙影在耳畔说道:“老太爷,往哪去?影戏还没看完呢,你就走?” 凌妙影的身形突然浮现在陆茂先身前,身边还站着影后涂映红。 陆茂先点点头,赞叹一声道:“凌老板,好本事,这么大一座楼房,你都能做出假来!” 凌妙影摇头道:“这可不是假的,是真的,你的人正在楼里边杀人,这大楼里有杀不完的人,你问问林志霄,这楼里的人是不是真的? 这些人能说话,会走路,刀子砍上去能破皮,能流血,中毒之后还有症状,你敢说这不是真人么?” 陆茂先无言以对。 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这种手段。 凌妙影拍了拍涂映红的桃子,指着大楼里的“凌妙影”和“涂映红”:“你看他们又活了,掉了的脑袋又长出来了,你看他们又开始做了,他们入戏这么深,这还不像是真的?” 涂映红摇摇头道:“我觉得不像是真的,入戏还是不够深,一会我给你看看什么才叫入戏。” 凌妙影捏了捏涂映红的脸蛋,陆茂先趁此机会,突然开口要用技法,一支羽箭射中了陆茂先的左脸,从右脸穿了出去。 陆茂先喷出一口血来,从怀里抽出毛笔要写字。 一把短刀从天而降,从手肘处砍断了陆茂先的小臂。 陆茂先强忍剧痛,后退几步,身边几名支挂,有的护住了陆茂先,有的上去和凌妙影拼命。 冲到凌妙影近前的支挂,碰不到凌妙影也碰不到涂映红,那只是虚影。 凌妙影神色平静的看着陆茂先,缓缓说道:“自从公司起火,烧了我的胶片,我就下了大本钱,做足了防备,陆老太爷,我问你一句,之前来这放火的是不是你?” 陆茂先摇了摇头。 “不认是吧?”凌妙影冷笑一声,“我又要拍新戏了,你怕是看不见了。” PS:何家庆让凌妙影留陆茂先一条性命,可凌妙影没打算留他。 诸位读者大人,保底月票,都给沙拉!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章 家贼 深夜,陆茂先跌跌撞撞进了宅邸,管家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老爷,你这是……” 陆茂先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示意自己说不出话来,又指了指自己断掉的手臂,示意赶紧给他止血。 管家赶紧叫来医者,给陆茂先治伤。 …… 越州三院,病房里。 趁着何海生出去抽烟,何家庆捏了捏胸前的纽扣,向凌妙影询问情况。 凌妙影尽量保持着平和的语气,回答道:“家庆,陆茂先的事处置妥了。” “没杀了他吧?” “没杀,我砍了他一只手,在脸上戳了两个窟窿,还杀了他几个手下。”说到这里,凌妙影脸颊一阵抽动,心里很不痛快。 何家庆赞赏道:“做的好,把陆茂先重伤的消息散出去,这段日子你多加小心,看看有没有人来找麻烦,我会让人暗中保护你。” “好。” 何家庆中断了联系,凌妙影回身看了看影戏大楼,心头一阵恼火。 这座影戏楼,花了他很多心血,也花了他很多钱。 何家庆让他留陆茂先一条命,凌妙影嘴上答应下来,可他并没打算这么做。 这段时间里,无论明面还是暗地,无论报馆还是影业,陆家给他找了不少麻烦,他早就想找陆家算账。 陆家正脉还在的时候,凌妙影颇有忌惮,现在陆家正脉没了,如果趁机除掉陆茂先,陆家的大旗就彻底倒了。 届时陆家会变成一片散沙,凌妙影可以接手陆家的生意,进而接手陆家的地位。 到了那个时候,凌家在普罗州才算脱胎换骨。 计划的很好,可事情出了意外。 他本来有十足的把握杀了陆茂先,可没想到关键时刻,林志霄从大楼里冲了出来。 按理说,林志霄短时间内出不来,大楼里有杀不完的人,还有很多机关陷阱等着他。 可不知道谁给大楼开了个暗门,把林志霄给放出来了。 到底是谁在暗中帮助陆茂先? 凌妙影心头浮现了几個名字,但又不能确定。 这次没杀了陆茂先,影戏大楼的秘密却又暴露了,这让凌妙影很恼火。 影戏楼必须立刻转移,还得重新改造。 唯一的好消息是,事情的结果,符合何家庆的预期,凌妙影也不用另做解释。 林志霄的尸体还在脚边躺着,陆茂先的手下还挺忠诚。 涂映红看着影戏大楼道:“他是从二楼跑出来的,我估计对方应该会留下点线索。” 凌妙影摇头道:“别管线索了,先把大楼送走。” 涂映红点点头,从裙子里拿出了两把铁尺,测算好了距离之后,放在了地面上。 两把铁尺仿佛融化成了铁水,渗透进了地面,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涂映红握着凌妙影的手,一脸柔情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你答应过我,今晚要陪我。” “好。”凌妙影带着绅士的笑容,牵着涂映红的手,进了影戏大楼。 过不多时,影戏大楼慢慢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随身居里,李伴峰拿着黑石坡拍摄的照片,正在仔细端详。 一张照片能引发很多联想,联想的越深入,修行的效果越好。 唱机转过了喇叭口,柔声细气问道:“喂呀相公,你盯着这照片看了这么久,到底想做什么?” 李伴峰道:“我说我在修行,你信么?” 嗤嗤~ “修炼的哪个道门,桃子道么?” 李伴峰神情严肃道:“咱修炼的是良心。” “是,良心也不小,相公,小奴有件私密之事想与你商议,伱附耳上来。” 看着唱机炽热的喇叭口,李伴峰还真不太想附耳:“娘子,这里没外人,你就直说吧。” “相公~”唱机娇嗔一声道,“你适才刚上了机油,怎么就和小奴不亲近了?” 李伴峰无奈,放下了照片,把耳朵贴在喇叭口上。 唱机压低声音道:“相公,我最近发现你体魄精进了不少。” 李伴峰心头一紧,转眼看向唱机道:“有这种事?” 她该不会发现旅修的事情了吧? 唱机娇嗔道:“相公,赶紧附耳上来,你离小奴远了,小奴这心也凉了。” 李伴峰又把耳朵贴上了喇叭口,唱机打着慢板问道:“你当初说和梦倩交过手,小奴也没问其中详情,相公是不是和那个贱人有了……” “没有!”李伴峰立刻澄清事实,“我只是放火烧了她衣服,一下都没碰过她。” “哎呀呀相公,小奴也不是小心眼的人,莫说相公没有,就是有了,小奴也不计较。” “嚯哈哈,娘子当真不计较?” “呵呵呵,相公当真有了么?” “说没有就是没有,你还不信我是怎地?” “喂呀相公,小奴自然信你,不管什么缘故,相公体魄精进了,终究是好事,我有心再给相公添上一房。” 李伴峰坐起身子,轻轻抚摸着唱机的托盘:“还是娘子体贴,这一房准备什么时候添?” 这一房很重要。 在内州走了一趟,李伴峰旅修到了六层,光阴还有不少富裕,旅修已经压过了宅修。 这就导致李伴峰现在不敢吃丹药,如果旅修继续晋升,高过宅修两层,李伴峰将再次面临修为反噬。 娘子主动提出晋升,李伴峰自然不会拒绝,他整理了一下发型,正准备钻进喇叭口,忽听娘子阻止道:“相公,稍等片刻,晋升六层,还需一味药引。” “什么药引?” “需要一个新鲜魂魄。” “这个好说。”绿水城里有的是人渣,随便抓回来一个,对李伴峰来说完全不是什么难事。 李伴峰正要出门,又听娘子打着慢板唱道:“相公,这药引不是随便找的,小奴既然要带你上六层,你至少得找个六层的药引回来。” 李伴峰回到娘子身边,对着喇叭口,压低声音道:“娘子,这六层药引有什么用处?” 娘子小声回应:“为解当务之急。” 李伴峰越发神秘的说道:“当前有什么紧急事?” 娘子回答的也很神秘:“小奴肚子饿了。” 饿了就说饿了,说什么药引? 最近菜买的少,李伴峰心里也有亏欠。 他捏了捏左右的小喇叭:“娘子,肚子饿了好说,我买菜去就是,你怎么还挑上嘴了,非得六层往上的?” 唱机声音委屈道:“这是紧要当口,成色差了怕是不行!” 到底什么是紧要当口? 李伴峰还弄不清楚状况,忽听洪莹放声笑道:“是这恶妇修为恢复不少,胃口也变了,寻常生灵,十个八个,勉强够她塞个牙缝, 想让她吃饱一餐,你可得花点心思,她若是吃不饱,也没办法带你上六层,把这败家妇人娶回家里,我看你日后如何养得起!” 唱机抽泣两声,却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洪莹说的是实情,唱机胃口确实大了,又不敢跟李伴峰提起,最近挨了不少饿。 李伴峰轻轻抚摸着唱针:“肚子饿了,还忍着做什么?六层的好食材找不到,寻常的食材也能对付一口。” 唱机抽泣一声道:“那却不能带官人晋升。” “晋不晋升,以后再说。” 唱机喷吐一团蒸汽,围绕着李伴峰道:“还是官人疼我。” “娘子别急,你等相公买菜去。” 李伴峰出了随身居,正想找个人渣商量一下菜价,前边有个卖报的,李伴峰顺手买了份《夜来香》。 和黑石坡状况不同,绿水城的夜来香,做的相对保守一些,以正经新闻为主,只有四版的做的稍微有点冲击力。 绿水城的记者消息都很灵通,凌家的报纸发出来新闻,《夜来香》紧随其后,头条新闻正是陆茂先遇袭的消息。 “陆茂先伤的不轻啊,他应该是个七层文修吧?这要是让我遇见该有多好, 这么珍贵的食材不能等着他送上门,我是不是得先上他家订货? 关键他现在肯定加紧了戒备,我就这么去了,怕是这价钱不好商量……” 李伴峰正在自言自语,身后一名男子,拿刀抵住了李伴峰的脊背:“兄弟,借点钱花花。” 在普罗州,但凡走到僻静点的地方,总是不缺这样的人。 李伴峰问道:“你要多少钱?” 男子反问:“你有多少?” 李伴峰想了想自己的钱包:“差不多两千多块。” “拿来吧。” 李伴峰摸了摸西装内兜,钱包不在。 奇怪了。 李伴峰很少忘带钱包,上午回家的时候,钱包还在身上,今天也没换衣服…… 正思索间,身后的男子不耐烦了,用刀尖戳了戳李伴峰:“钱呢?” “走,跟我拿去。” “你想去哪?”男子急了。 李伴峰突然绕到男子背后,单手抓住了男子的脖子:“你就放心跟我走吧,买菜的钱我从来不欠着,一会就给你。” 把男子带进了随身居,娘子把魂魄一口吃了下去。 这男子没修为,就想洪莹说的,这一口连塞牙缝都不够。 唱机也不埋怨,毕竟是相公辛苦买来的,李伴峰坐在床边,思量许久,突然问道:“娘子,你今天帮我洗衣裳了么?” 呼哧~ “相公,衣服脏了么?小奴这就给你洗。” “衣服不脏,只是少了东西,”李伴峰沉默片刻又道,“娘子,那只手套在什么地方?” “小奴收着呢,现在相公还用不上这东西。” “先拿来给我看看。” 唱机打开杂物柜,从柜子里托起一团蒸汽。 蒸汽上下摇晃,唱机似乎在感受份量。 “喂呀相公,份量不对!”唱机惊呼一声,驱散了蒸汽,发现手套不见了。 李伴峰随手抽出鸡毛掸子,四下观望道:“咱家出贼了!” PS:为什么是两根铁尺,为什么是两根?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一章 捉贼捉赃 李伴峰拿着鸡毛掸子,在随身居里四下搜寻。 正房里没有。 二房里也没有。 走到三房的时候,李伴峰看到唐刀正靠在门边睡觉,旁边放着几块破布。 唐刀很爱干净,没事喜欢用布擦擦身子,李伴峰在三房扫了一眼,随即关门离去,唐刀身边的一块“破布”,悄无声息的动了。 这不是一块布,这是手套,身上的泥垢和油污让它看起来很不显眼。 它伸出了两根手指,在地上缓缓爬行,准备钻进储物箱里。 李伴峰猛然推开房门,抡起鸡毛掸子,对着手套一顿暴打。 手套高声喊道:“别打,别打,捉贼捉赃,无凭无据,你不能随便打人!” 一边喊,他一边往门口跑,冲进正房,又被蒸汽裹住,烫了半死。 情急之下,手套往随身居大门爬了过去,在门缝附近努力半晌,钻不出去。 除非被李伴峰带在身上,否则没有人能在随身居里随意进出,手套绝望之下,抱成一团哭喊道:“不能打了,当真打死了人,你们都得吃官司!” 李伴峰用鸡毛掸子指着手套道:“我钱包呢?” “谁知道你钱包哪去了?我欠你的是怎地?我还天天给你看着?” 手套嘴硬不承认。 但李伴峰确系这事是他干的。 李伴峰一直对手套的道门存疑。 它动作快,但和旅修又有一些区别,尤其在身法上,明显要比旅修来的诡异。 在应对危险时,旅修凭的是速度和适应性,而手套更多用的是技巧和洞察力,这让李伴峰想起了一个令他非常厌恶的道门,盗修。 李伴峰在绿水城吃过盗修的亏,刚才遇到个抢劫的,又让他想起了遭遇盗修时的场景。 “你不认是吧?我让阿莲招呼你!”李伴峰拎起手套要去六房。 手套高声呼喊:“青天白日,乾坤朗朗,你怎能这么诬陷我,我是真没有拿伱钱包,那不是我拿的,我是随手捡的!” 李伴峰拎着手套道:“你且说个清楚,你在哪里捡的?” “在你衣服里捡的。” “那特么不就是偷么?”李伴峰抡起鸡毛掸子,又是一通暴打, “我这人不恨别的,就恨偷,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要缺钱花了,咱们就光明正大去抢劫,为什么要做偷盗这种龌龊的事情?” 手套五指狂奔四处躲闪,把李伴峰的钱包从肚子里吐了出来:“别打,别打,捉贼要捉赃,无凭无据,你凭什么打人?” 李伴峰接着抽打:“钱包都在这了,你还说我无凭无据?” 手套喊道:“我有话要讲,我不是贪图你那几个钱,我是想让你看看我的成色!” “你什么成色?”李伴峰停手了。 手套用大拇指和小拇指当腿站着,食指和无名指做手抱在一起,中指做头,竖在李伴峰面前摇摇晃晃说道:“你修为不算低,手上的法宝也够份量,就那架唱片机,一看就不是俗物……” 李伴峰一鸡毛掸子把手套拍翻在地上:“好好说话,不准竖中指, 还有,唱机是我媳妇,不是法宝,你以后得叫他夫人。” 手套收了中指,换成食指当头,摇摇晃晃,接着说道:“咱们不说媳妇儿的事,咱们先说修为的事, 你修为既然不低,就知道我手段有多高超,我从你身上偷钱包的时候,你一点都没察觉,这就是我身上的真本事! 今后你把我带在身上,想拿对面什么物件,我都能给你拿回来, 尤其是遇到强敌的时候,你能看得见的东西,我能拿回来,你看不见的东西,我也能拿回来, 交手两回合,你就能把对面的法宝拿回来,这仗还能打不赢么?我有这么好的手段,你把我关在这屋子里,这不屈才么?” 李伴峰摇头道:“不算屈才,至多算糟蹋东西。” 手套冷哼一声,对李伴峰的表述不是太满意。 李伴峰问道:“如此说来,你是盗修,不是旅修。” 手套食指微微摇晃:“盗修这说法我不爱听,我觉得我就是旅修, 我们这道门,也得时常换地方,也得没事多走动,在一個地方待久,容易被抓,这不和旅修一样么?” “放屁!”洪莹怒道,“你个杂碎,谁特么和你一样,你个鸟贼讨死!” 长枪威势太大,吓得手套散了架势,趴在了地上,高声喊道:“捉贼捉赃,你没有证据,凭什么打人!” 李伴峰一皱眉:“你怎么又冒出这句了?” 手套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摆好架势,摇头晃脑说道:“以前挨打的时候,总是这么说,习惯了。” 李伴峰点点头道:“这么说来,你是诚心跟着我了?” 手套点点头:“良臣择主而侍,良禽择木而栖,我看你人品不错,今后冲锋陷阵,不在话下。” “你跟吴德成也是这么说的吧?” 吴德成,清守会长老,手套的前任主人。 就因为关键时刻,手套不听使唤,造成老吴连一次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手套摇摇头道:“老吴那人品,比你差了太多,我跟他都是逢场作戏。” 李伴峰点头笑道:“跟我就是真心实意?” “那肯定的!” “世间法宝都有本钱,你且说说,用你得花什么本钱?” 手套用无名指在桌子上点了点,一副大人物谈判时的样子:“说本钱,都是见外的话,咱们这么投契,多少得讲点情分, 你想要什么,我就帮你拿什么,事后容我在你这拿走一样东西就行, 你放心,不一定是太值钱的东西,你占了便宜,也不能让兄弟我太吃亏,给我点酬谢也是应该的。” 李伴峰晃了晃鸡毛掸子,问道:“能把话再说明白些么?” “我举个例子说吧,你带我出去打仗,我给你偷回来一件法宝,价值十万大洋, 回头我从你这拿走两万大洋,这不算过分吧?” 李伴峰点头道:“不过分。” 手套接着说道:“有时候拿走的也不一定是大洋,有时候也可能是别的一些东西, 金银、宝石、字画、古董之类的,总之价钱不会超过我偷来的东西,肯定不让你吃亏!” 李伴峰点点头道:“除了这些东西,恐怕还有别的吧?是不是偶尔还得从我这拿走点法宝什么的?” “那倒不一定……”手套声音有点小,被李伴峰说中要害了。 李伴峰接着问:“是不是有时候还得从我身上拿点东西,心呀,肝呀,胳膊腿,眼珠子之类的?” “一般不会……”手套声音更小了。 李伴峰接着问道:“是不是看价码合适,你还能把我命拿走?” 手套叹息一声:“这话让我怎么说……” 哗啦! 李伴峰在手套身上浇了一片茶水,烫的手套嘶声哀嚎:“捉贼捉赃,就算捉到赃了,也得去官府说事,你不能滥用私刑!” 李伴峰对唱机道:“娘子,好好拾掇他一顿,先教教他咱家里的规矩。” 手套还试图逃跑,被老茶壶的屏障给困住了,老茶壶语重心长劝道:“老弟呀,你这本钱的规矩得改改了。” 手套摇摇手指道:“这规矩不能改,这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老弟呀,当初我也是这么想的,结果被管教了好几个月,我不再这么想了,横竖都是一个结果,你何必给自己找罪受呢?” 手套冷哼一声道:“人和人不一样,手套和茶壶也不一样,我不是那种软骨头!” 茶壶无奈,又浇了一壶茶水。 娘子一笑,随即送来一股蒸汽。 半个钟头过后。 手套所有手指头趴在地上,就剩一根食指,艰难的竖着,哆哆嗦嗦对李伴峰道:“当家的,您有什么吩咐?” 李伴峰道:“你跟着我做事,我给你些报酬也是应该的,但这不能让你做主,我给你什么你就拿什么,听明白了么?” 手套连连点头:“当家的让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以后都听您的。” 李伴峰道:“空口无凭,咱们立个契书吧!” 法宝和主人之间,正常都该有契书,只是李伴峰信任手下的法宝,没有要求他们立契书。 但手套是个例外,这东西层次高,心机多,必须加以防备。 契书好写,酒葫芦在姚老那里就写过契书,三言两语,把事情约定妥当,主要内容,就是法宝不能背叛主人。 手套仔仔细细读了两遍,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能找出其中的空子。 他从桌上拿起一支钢笔,刚要签字,李伴峰把钢笔拿了下来,换上了印泥:“别编个假名字骗我,你给我按个手印!” 手套看着印泥,很是抵触:“这个东西,要是沾上了,不好洗!” “我有办法给你洗,”李伴峰笑道,“别啰嗦,快点按。” 唱机还是不放心,叮嘱李伴峰一句:“相公,这手套太邪性,还是在家里管束一段日子,等相公升了六层,再带出去不迟。” 宝贝娘子,你是不知道啊,你家相公早就不止六层了。 你家相公有十一层的修为,还镇不住一件法宝么? …… 陆家大宅,段少虹还在段少霞面前抹泪:“妹子,你可怜可怜姐姐,就让我把怀义带走吧!” 段少霞沉着脸没说话。 她受够了段少虹的啰嗦,尤其不想看到段少虹在“章怀义”面前啰嗦。 猴子邱进了正厅,段少霞赶紧把话题岔开:“小邱,摆酒的日子定了没?” 陆茂先重伤的消息,段少霞也知晓了,她觉得现在正是摆酒的好机会。 邱志恒道:“夫人,摆酒的事情一会再说,东春小姐来了。” 段少霞一怔:“陆东春?她来做什么?” “来和您商量老太爷的事情。” 段少霞摆摆手道:“我不见她,恶心死人了!” PS:陆东春何许人也?这么不受夫人待见? 感谢盟主西禹州、雪儿粉、20170316211056786的大力支持。 为盟主的加更,容沙拉缓几天奉上。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二章 我梦到你了 陆东春,陆茂先的女儿。 猴子邱四十出头,陆东春比猴子邱大两岁,但从容貌上来看,陆东春却像二十多岁的女子,皮肤细腻,五官精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她穿着一套深色西洋长裙,撑着一把洋伞,静静等在陆府门口,没有喧哗,没有抱怨,甚至连个随从都没带,长得如此俊俏,还守规矩的女子,却不知道怎么招惹了段少霞,让陆家夫人如此厌恶。 “我不见她,让她走!”段少霞还是不肯让陆东春进门。 猴子邱道:“夫人,她来找人给老太爷报仇。” 段少霞咬牙道:“她还有脸来找我?我没去找他们算账就不错了!” 猴子邱摇头道:“夫人,这是家里的规矩。” 段少霞脸色十分阴沉。 大家族的规矩,她懂。 陆茂先如果是被陆家人打伤的,陆家各枝各脉不用理会,由他自生自灭。 可陆茂先被外人伤了,只要他伤得够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手,还主动提出来要报仇,陆家各枝各脉都得响应。 如果有哪家不响应,就会被家族孤立,尤其是陆家的正脉,更应该在这个时候做出表率,是不是真出力,这事两说,但人必须到场。 段少霞稍加思索,对猴子邱道:“志恒,源海现在是这个状况,怀义还没进咱们家门,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没有上阵打仗的本事, 这事就交给你了,你千万要加小心,到陆茂先那撑個场面就行了,万一你再有闪失,咱家日子就没法过了。” 邱志恒点点头道:“东春小姐还在门外,咱们该把她请进来,当面说句话。” “不行!”段少霞连连摆手道,“在你小楼里招待她吧,我可不想见她,见了她我头皮发麻!” 邱志恒到了门外,亲自把陆东春迎进了小楼。 陆东春很少出门,小楼里的仆人是新来的,对她也不熟悉,见客人来了,赶紧给沏了茶。 陆东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问道:“志恒,嫂子是不是不想见我?” 猴子邱点了点头。 “她不想见我没关系,但总得给我一句话,我爸的事情,你们到底管还是不管?” “管!”猴子邱回答的很干脆,“等你们定好日子和地方,把消息告诉我,我亲自去一趟。” “你去?”陆东春眨了眨眼睛,晶莹剔透的双眸,映出了猴子邱的脸庞,“你是算外家,还是算本家?” “这事不当紧吧?” “当紧,这是我爹的吩咐,这次找凌家寻仇,内外必须分清!” 陆老太爷要分内外,这次的规矩可就不一样了。 本家指的是陆家人。 外家,指的是在陆家照应下的各方势力。 之前的念修司文年和奉修谭福成,都是外家人。 但猴子邱的情况有些特殊。 他要是代表本家去,至少得带个本家人,哪怕本家人不出手,就在一旁看着,也算名正言顺。 他要是代表外家去,那倒省了不少麻烦,可这等于陆东良这一枝正脉没派人去,不解决实际问题。 猴子邱不假思索回答道:“本家。” “好!”陆东春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到时候可得让我们看见本家人。” 猴子邱端茶送客。 陆东春起身告辞。 无论身体怎么动,陆东春的眼珠不动,眸子一直锁定在猴子的身上。 猴子邱把陆东春送到门外,仆人过来收拾茶水,发现陆东春的茶杯里依旧是满的。 不应该呀,刚才明明看见她喝了两口。 仆人正当纳闷,猴子邱叮嘱一句道:“以后再见她来了,不要上茶。” …… 马五正在筹备《血枪神探四》的首映礼,影院布置了一半,一群记者闯了进来。 马五准备让曹志达带人把他们打发了,却发现这不是寻常记者,他们身手很好。 这是来生事的。 一男一女两个人,随着记者一并进了影院,朝着马五直接走了过来。 这是谁? 凌妙影和影后涂映红? 他们两个怎么来了? 这就不是手下人能应对的了,马五亲自迎了上去,左武刚紧随其后。 凌妙影拿出根香烟,点着了,深吸一口,把烟雾喷在了马五脸上:“马老板,生意兴隆啊!” 马五不生气,也点了根烟:“凌老板,您客气,我这都是小打小闹,在您这实在不值一提。” “不必谦虚,我佩服伱,打心眼里佩服你,我这次来,是想跟你商量合作的事情, 我有几部新片要开拍,你要是看得起凌某,就来我片场,帮我看看剧本,出出主意,咱们拍点正经影戏,有钱一块赚。” 凌妙影的意思很明显,他要收了马五的生意。 以前马五有陆家照应,而今陆家正脉倒了,陆茂先重伤。 就算陆茂先不受伤,他也不可能照应马五。 马五已经没了靠山,现在是吃掉马五的最佳时机。 如果能趁机再把李七解决了,把那件东西弄到手,以后或许就不用再看何家庆的脸色。 马五低头一笑:“凌老板,您说笑了,我这点小本生意,哪能入得了您的法眼?” 凌妙影看着马五:“我只想问你答不答应?” 马五微微摇头道:“我觉得咱们最好各走各路。” 凌妙影捏着香烟,在指尖转了一圈:“那就是不答应。” 左武刚感觉状况不对,立刻把马五挡在了身后。 凌妙影淡然笑道:“谈个生意而已,何必大动干戈,五公子要是不愿意,我们走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可凌妙影并没打算走。 他没想杀了马五,但必须要给马五一个教训,趁着马五不注意,涂映红准备动手杀了左武刚。 她右手伸进红裙,正要掏兵刃,凌妙影忽然伸手,拦住了涂映红。 什么状况? 来之前都商量好的事情,凌妙影怎么突然变卦了? 不是变卦了,是凌妙影看到有人来了。 等了好一会,涂映红才反应过来,在他们俩身边站着另外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黑西装,带着礼帽,帽檐压的很低,几乎看不见面容。 “凌老板,借支烟抽。”李伴峰不知在什么时候拿了凌妙影的铁烟盒,从里边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点着了,又把烟盒还给了凌妙影。 凌妙影汗珠下来了。 陆家出了这么多事情,李伴峰早就料到凌妙影会有这么一手,提前做了防备。 “我刚听你们说生意上的事情,凌老板,你这是不是有什么发财的好门道,跟我说说,有钱咱们一块赚。” 凌妙影沉默片刻,对着李伴峰笑了笑:“七爷,您这的生意场场满座,我那连个六成都盼不来,发财的路数还得靠您指点。” 李伴峰很谦虚:“指点谈不上,咱们可以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凌妙影看了看影院的布置:“今天两位都挺忙的,咱们改天再谈。” 他带着一群记者离开了影院,左武刚擦擦汗水道:“刚才那群人,没一个是善茬!” 他说的没错,那些所谓的记者都是凌妙影手下的狠人。 马五咬牙道:“陆家倒了,没想到凌妙影这么猖狂,凌妙影和他哥的性情可真不一样。” “靠山终究靠不住。”李伴峰很平静,六层旅修加五层宅修,他知道自己现在能靠得住。 首映礼的事情交给马五接着操办,李伴峰回了随身居。 这一趟收获颇丰。 凌妙影是七层的窥修,李伴峰虽然有被人忽视的特性,还有异于常人的速度,但想逃过凌妙影的眼睛,终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能从凌妙影身上拿到烟盒,全仗着纱线手套,当然手套出手一次,也不可能只拿了一个烟盒,他还把凌妙影的手枪偷了过来。 这把手枪,李伴峰见过,当时在站台上遭遇凌妙影,差点被这把枪打成了废人。 “这么大的手枪,也能塞得进去?”李伴峰对手套的容量,有了新的认识。 娘子对枪械也有研究,用唱针挑着手枪,观察片刻道:“这把枪是件灵物,只要子弹能打响,必然能命中敌人,若是打在要害上,三层以下的修者必死无疑,三层以上的修者也得受伤,修为越低,受伤越重。” 好东西呀! 手套又吐出来一个钱夹子,这也是凌妙影的。 李伴峰打开钱夹子一看,里边装着几十张桓国钞。 “不错呀,今天你可立大功了!”李伴峰称赞了手套一句,把钱夹里的钞票全都掏了出来,塞到了手套里,算作褒奖。 手套收了钞票,真诚的说了一句:“谢当家的!” 李伴峰继续研究手枪。 手套进了三房,歇息去了。 …… 凌妙影回到了影戏公司,惊魂未定。 涂映红坐在凌妙影身边,问道:“刚才那个戴礼帽的是什么人?” “李七,很难对付的人。” 涂映红道:“之前你说要收拾的是马五,怎么突然又冒出一个李七?” “马五只管做生意,真正主事的人是他。” “这人身手好快。” “他是旅修,我和他交过手,他的身手比以前更快了。” 凌妙影想着要不要把事情告诉给何家庆,他摸向胸前的纽扣,突然感觉衣服里少了点东西。 “枪呢?我的枪呢!”凌妙影大惊失色,这件灵物价值很高,对他也很重要。 见凌妙影丢了东西,涂映红下意识摸了摸裙子。 “坏了!我的铁尺不见了!” 凌妙影瞪圆了双眼道:“铁尺没了,大楼岂不是不能动了?” 涂映红咬牙道:“肯定是被那个李七偷了,无论如何都得把东西拿过来!” …… 随身居,三房里。 手套看着屋子里没有其他法宝,他悄无声息把一对铁尺吐了出来。 这么大一对铁尺,也难为这手套能吞的下去! “嘿嘿嘿!”手套压低声音笑了笑。 你个颠佬,还真以为那手枪算什么好东西。 这对兵刃才是好东西。 虽说我还不知道怎么用,但这东西的价值比手枪高了不知多少倍。 他把铁尺放在地上,正准备仔细研究一番。 铁尺接触到地面,突然熔化,迅速渗透,转眼间消失不见。 手套惊呼一声:“我的宝贝……” 李伴峰推门怒道:“嚷嚷什么?什么宝贝?” 手套沉吟半晌,心疼的差点落泪,颤抖着声音回答道:“我的宝贝当家的,我刚睡觉,梦到你了。” PS:感谢独角龙的白银盟,感谢余生秋梦的盟主,感谢对沙拉的鼓励和支持。 加更一定会有,再容沙拉缓一缓。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三章 宅旅相克亦相生 深夜,马五布置完了影院,正准备收工,刚到门口,见一个面容精致的女子迎面走了过来。 这女子长得很俊俏,但表情很僵硬,大半夜遇见了,还真有点瘆人。 “君洋,好久不见了。” 她认识我? 马五也觉得这女子有些面熟,一时间没想起来是谁。 左武刚立刻认出来了:“东春小姐!” 来人正是陆东春,她平时很少出门,只和马五见过两次,马五想不起来是正常的。 但左武刚曾经是陆东良的大支挂,他和陆东春见面的次数可不少。 陆东春是陆茂先的闺女,陆茂先一直和七爷不对付,左武刚担心陆东春对马五不利,示意马五尽量和陆东春保持距离。 陆东春面无表情的看着马五,她的双眼如此澄澈,以至于马五都能从她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能找个说话的地方么?”陆东春问道。 马五带着陆东春进了影院,打开了一间包厢,左武刚在身边寸步不离的守着。 陆东春看着马五,语气毫无起伏的说道:“我来,是想跟你商量给我爹报仇的事情。” 马五也懂规矩,他向陆家交过花红,算是陆家的外家势力,陆家有事,马五按理说应该出手相助。 但外家和本家不同,马五要是不想去,也有推脱的理由。 他追随的是陆家正脉,没必要听陆茂先的吩咐。 他甚至可以把话说的再绝一点,今后不再需要陆家照应,直接把关系断了。 但马五是个谨慎的人,陆东春来的太突然,马五事先没有准备,在没准备的情况下,马五从不轻易做决断。 “东春姑姑,咱们先喝一杯。”马五要给陆东春倒酒,左武刚拦住马五,示意他不要给陆东春倒酒。 陆东春双眼一直盯着马五,看的马五浑身不自在。 他放下酒杯,没再客套:“这件事,容我仔细想想,这一两天内给你答复。” 送走了陆东春,马五找到了李伴峰,把事情说了。 “老七,你说这事咱们管么?” “管呀,陆家刚出事,咱们就甩手走人,以后谁还敢和咱们打交道?” 这个道理马五也懂,可他心里不痛快:“我是真不想帮陆茂先这条老狗。” “谁说要帮他了?咱们有自己人。” 马五一怔:“你是说陆春莹?” 李伴峰点点头:“她是本家,猴子邱肯定得带上她,这是给她树立威信的好机会, 凌妙影现在盯上了咱们,趁这個机会正好把他收拾了。” 马五点点头:“要对付凌妙影,光靠左武刚一个肯定不行, 我去趟正经村,找秋落叶商量一下,再把阿琴和骂街妇借过来,这两人都是好手。” 事情说定,马五当晚去了正经村,等找到秋落叶,把事情说了,秋落叶认真思考了一番: “你要对付的这个人是个七层窥修,心狠手辣,还有一大堆法宝, 骂街妇和阿琴都是六层,让她们两个去,你怕是占不到便宜,我另外给你找个好用的人手。” 地头神这么热情,马五也不好推脱,他担心秋落叶找来个蓑蛾夫人之类的异怪,这种类型的不好带到绿水城。 没想到秋落叶考虑的还挺周全,他找来了一名高挑健壮的女子,看面容三十上下,颇为美艳。 “她叫火玲,是个火灵,七层的修为,身手好,道门占便宜,在我这地界上都罕有敌手,这人借你了,改天伱叫人在我这多建几栋小楼,添添人气,就算答谢我了。” 秋落叶这人办事真是爽利,马五带着火玲去找水涌泉,掩盖异怪的气息。 水涌泉认得火玲,把马五带到没人的地方,单独问道:“你带她去正地,要做什么?” 马五没隐瞒,把事情大致讲述一遍。 水涌泉皱眉道:“这事应该让阿琴去,她才是一等一的刺客,骂街妇也行,她做事稳妥,不会轻易漏出破绽。” 马五道:“秋落叶说火玲修为更高,更能打,出手更有把握。” 水涌泉咂咂嘴唇:“我在凡尘的时候,这种事也做过不少,选人手得有眼力,未必是越能打的就越中用, 既然你和秋大象已经说定了,我也不好干预,你千万哄好了火玲,这人的脾气不是太好。” 水涌泉把火玲的气息掩盖了。 这人脾气确实不好,水涌泉是水修,用的技法让火玲有些厌恶,期间还和水涌泉吵了两句,水涌泉没和她一般见识。 马五也是第一次和火玲见面,看她这个性情,也不是太好相处,一路之上,两人没怎么说话,只在马车里试着睡了一觉。 等回到逍遥坞,火玲觉得马车太颠簸,睡得不太畅快,两人找了个屋子,又睡了一觉。 两觉过后,两人之间不那么局促了。 下午,马五收到了陆东春送来的消息,当晚就要找凌妙影动手。 马五觉得事情来的太急,火玲觉得一点都不急:“赶紧交差,赶紧了事,赶紧接着睡, 杀个把人,看你们费这劲,有这功夫,我把一里方圆都杀光了!” 李伴峰收到消息,也觉得缓急正好:“再耽搁下去,凌妙影也该收到风声了,别看陆家找了那么多人手,凌妙影是窥修,手里法宝多,人手也不少,要是做足了防备,谁赢谁输还真不好说。” 他回了随身居,为晚上恶战做准备。 恶战之前一直待在宅子里,不仅能保持最佳战力,还能保持被人忽视的特性。 上一次和凌妙影照面,李伴峰已经离开随身居七个多钟头,当时骗过了涂映红,却没能骗过凌妙影的眼睛。 如果刚刚从宅子里出来,或许自己现身的那一刻,凌妙影也未必能察觉。 等等! 李伴峰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没察觉,和没看到的区别是什么? 从概念上来讲,这是有区别的,没看到,是完全没有出现在对方视线当中。 没察觉,是出现在了对方视线当中,但对方没有留意。 可从本质上来讲,效果是一样的,对方都没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对于走马观花之技而言,这效果也是一样的么? 如果我昨天一直凝视着涂映红,会不会把她给直接炸了? 宅修和旅修之间难道真的只有彼此克制? 会不会有可能也有互相促进的一面? 这事无从询问,因为宅旅两道门,正常情况下不能双修,很难找到像李伴峰这样的先例。 不能询问但可以验证,今晚找凌妙影寻仇,正好是个机会,哪怕暂时对付不了凌妙影,对他手下人也可以试一试。 如果走马观花之技和宅修容易被人忽视的特性相辅相成,李伴峰这波可赚大了! 目力! 走马观花不光需要速度,不光不能被对方看见,还需要目力。 目力该怎么训练? 李伴峰平躺在床上,让全身血脉畅通,集中意念于双眼,拿出了在黑石坡拍摄的照片。 火车公公说过,旅修到了一定层次,走的不是地皮,我看着照片,能感知到修为缓慢提升,这应该就是训练目力的好办法。 一边看照片,一边回想当时的情况,要试着用双眼穿透照片,看到当时的场景。 还别说,修为长得好像快了不少,这招很有效啊! 娘子在旁提醒一句道:“喂呀相公,眼睛不要瞪那么大,当心你眼珠掉进那姑娘的桃子里。” 娘子又说笑了。 李伴峰思绪被打断,修为的提升也停滞了。 他换了张照片想接着看,忽然觉得不对。 娘子刚才的声音不对。 她声音比以往虚弱了不少。 “娘子,是不是又饿了?”李伴峰最近经常出去买菜,可菜品实在不上档次,只有两个地痞上了一层,剩下的都是白羔子。 娘子轻笑一声道:“相公不要担心,小奴不饿。” 听这话说的有气无力,李伴峰一阵阵揪心。 洪莹在旁笑道:“恶妇,你若是再吃不上一顿饱饭,别说带他上六层,只怕你自己的修为都保不住了吧?” 唱机冷哼一声道:“别听这贱人胡说,小奴当真不饿。” 李伴峰轻轻抚摸着唱机托盘:“娘子,不要急,今晚相公就去买菜,买上好的菜品回来。” 他躺回床上,拿着照片继续训练目力。 …… 马五这边,把身边的灵物和法宝分给了左武刚和火玲,火玲嫌东西累赘,又推还给了马五。 “这些东西都没用,等打起来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手段了。” …… 邱志恒带着谭福成,来到了城东一座宅邸。 陆春莹和肖叶慈早早等在了大厅。 肖叶慈很害怕:“邱管家啊,你可得照看好囡囡啊,你是说好的,就是让她露个面,可不能让她出手啊!” 邱志恒点头道:“放心吧。” 陆春莹道:“邱大哥,真要打起来的时候,你不用管我,我不敢说能打,但好歹能跑,你自己多加小心,千万别出闪失。” 邱志恒笑了笑没吭声,谭福成在旁道:“春莹小姐,你两个哥哥都叫他邱叔,你管他叫邱大哥,这合适么?” 陆春莹挺起胸膛道:“咱们不看辈分,看情分!” 邱志恒微笑点头,带着陆春莹离开了宅邸,到了陆茂先的宅院,与陆东春会和。 …… 李伴峰见时间差不多了,收拾了一下衣服,摸了摸唱机的喇叭口:“娘子,暂且忍耐先,好菜一会就来。” 唱机有些担心,李伴峰看了好几个钟头的照片,唱机怕他身子虚:“相公,你多加小心。” 李伴峰戴上礼帽,压低帽檐,出了随身居,准备拿钥匙。 钥匙呢…… 李伴峰盯着地面看了半晌,发现这不是逍遥坞的木地板,这是厂房的红砖地面。 这不是逍遥坞…… 在他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来,头发撩起来,别挡住脸,腰还要再低一些,桃子再高一点……” 咔嚓,咔嚓! 快门声不断。 李伴峰走了过去,问一声道:“秋生?” 白秋生放下相机,转过脸一看:“七爷,您怎么来了?” PS:如果看的不是黑石坡的照片呢?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四章 立旗 李伴峰惊讶的看着白秋生。 众人惊讶的看着李伴峰。 姑娘在旁边惊讶的捂着桃子。 怎么就到这了? 李伴峰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拿了钥匙,把他带到了黑石坡。 他在厂房里四下寻找,没有发现钥匙。 “今天有谁来过这?”急切之间,李伴峰说话都不清楚,钥匙是他最在乎的物件之一。 “来过不少人……”白秋生云里雾里,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等李伴峰情绪稍微平定下来,这才听明白他的意思。 “七爷,咱们单独找地方说话。” 后院大楼里,还留着李伴峰的房间,有人定期打扫。 进了房间,白秋生道:“七爷,今天来报馆的都是熟人,就连拍照的模特都是熟人,跟咱们合作过好几次了。” “没人从外地回来?” “没有,七爷,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厂房拍照,这事我敢打包票。” 李伴峰想不明白了,没有外人来过,那是谁把钥匙带来的? 难道钥匙没被带来? 难道钥匙还在逍遥坞? 那随身居是怎么过来的? 随身居不是一直跟着钥匙走么? 回随身居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异常? 李伴峰支走了白秋生,正要回随身居,手在裤兜里抓了半晌,什么都没抓到。 真是急疯了,脑子都不转了。 钥匙都没了,还怎么回随身居? 李伴峰尽量保持平静,思考着其中的原因。 钥匙的下落只有两种,一是被人带到了黑石坡,二是还留在逍遥坞。 李伴峰又把白秋生叫了回来:“你给我办一份路引,买张车票,我要立刻回绿水城!” 白秋生一怔:“现在买车票?” 李伴峰点头道:“越快越好。” 白秋生不敢耽搁,赶紧找人去操办。 李伴峰又嘱咐了另外一件事:“今天凡是进过报馆的人,列一份名单给我,一个人都不能落下。” …… 晚上七点,陆家本家、外家近百人,聚集在了陆茂先的府邸,准备给陆茂先报仇。 猴子邱看看众人,眉头微蹙。 这么多人响应陆茂先的号召,这在他意料之中,毕竟陆茂先风头正盛,而且陆家就是这个规矩。 但把所有人都聚到陆家大宅,这在他意料之外。 按照正常的做法,本家几个大人物留在大宅做应对和决断,其他人应该按照分工各自行事。 现在所有人都到了大宅,这么大阵势,却不怕走漏风声? 看来这老东西不止想要报仇,还想要立旗。 外事问关防,内事看旗子,陆茂先是想把陆家的旗子彻底立在他们家。 今天要是不把陆春莹带来,陆家正脉根本拿不出来人,陆茂先还真就得手了! 可就算陆春莹来了,陆茂先能认账么? 陆茂先的大儿子陆东堂,站在大厅中央,扫视着众人,拿出了一副家主做派。 今天是给他爹报仇,拿出些主人家的气场倒也正常,其他各家也没说什么。 陆东堂的视线停留在了陆春莹身上,故意问了一句:“这丫头谁呀?” 陆东堂的弟弟陆东辉在旁道:“这是大哥的闺女,陆春莹。” 陆东堂认识陆春莹,这是被陆东良认可的亲闺女,当初跟家里上下都见过面,他问这一句,是有意让陆春莹难堪。 “野女人生的丫头,也好意思来,宗家这是没人了?”陆东堂冷笑了一声。 猴子邱一皱眉,没等他开口,陆春莹直视着陆东堂,先回了一句:“今天是给你爹报仇,我来了是给你爹面子,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陆东堂眉头一竖:“你跟谁说话?” “跟你!”陆春莹毫无惧色,“我愿意跟你说话,算是赏你脸了!” 陆东堂大怒,刚往前走了一步,忽觉自己青筋直跳,有些晕眩。 生了这么大的气? 不至于吧? 陆东堂察觉状况不对,发现邱志恒正冷眼看着他。 “伱这什么意思?对我用技法?”陆东堂咬牙看着猴子邱。 邱志恒点了支烟,神色平静道:“春莹是宗家小姐,你说话的时候规矩一些。” 陆东堂强吞下了这口怒火,比修为,比手段,他都不是猴子邱的对手。 转过脸,他把视线又停在了陆源信身上。 陆源信是陆东俊的儿子,因为陆东俊的种种过往,陆源信在陆家处境十分糟糕,不仅失去了所有家产,而且在陆家的地位还不如个外家。 陆东堂看着陆源信道:“你也来了?谁让你来的?” 陆源信低着头,红着脸道:“是东春姑姑叫我来的……” 陆东堂笑道:“让你来,你就来,你还真特么有脸来?” 陆源信有些抹不开了。 陆东俊没出事的时候,陆源信也是正经的陆家公子,凭着天资出众,再加上丹药充足,二十出头,已经成了三层的虫修,正经是個年轻才俊。 比面子,比里子,陆源信不输给平辈,而今是落魄了,可他今晚也是为了家族而来,却受了这份屈辱。 陆源信转身要走,忽听陆春莹对陆东堂道:“今天让我们来这,到底是给你爹报仇,还是给你脸上贴金?你要是看不起我们,我们走就是了!” 陆东堂的眉头再次竖了起来,这小姑娘说话,句句都拍在脸上。 其实陆春莹也没说错,陆东堂摆出这副架势,就是想要争脸,而今脸上挂不住了,陆东堂径直走向了陆春莹。 猴子邱把烟熄了,静静看着陆东堂。 双方眼看要动手,陆东春从楼上走了下来:“哥,爹让你过去。” 陆东堂一脸愤恨上了楼,进了陆茂先的卧房。 陆茂先气色还不错,伤势好了五六分,但右手没长出来。 他年纪大了,不想去三头岔冒险,且等日后另想办法。 “东堂,我听说宗家的闺女来了?” 陆东堂恨道:“一个黄毛丫头,陆东良不知从哪认来的种。” “陆春莹,”陆茂先记得这人,“我以为猴子邱会把章怀义带来,没想到他把这丫头找来了,先别跟她置气,这场合上争口舌,无论输赢,咱都占不着便宜。” 陆东堂道:“爹,这丫头太特么不是东西,一个野女人的种……” 陆茂先瞪了陆东堂一眼:“我说话,你不听么?” 陆东堂没敢再说,陆茂先问道:“谭福成来了么?” “来了。” “他平时很少在人前露面,你没认错吧?” 陆东堂道:“手下人有见过他的,他就站在马五边上,不会认错。” 陆茂先叹道:“这王八羔子当初对我下黑手,今天还敢进我家,看样子是猴子邱的吩咐,给那丫头撑场面来了, 还有马五,这也是个人物,陆春莹背后根基不浅。” 陆东堂压低声音道:“与其留下祸患,不如直接把她给……” “事要做,但不能急,”陆茂先神情淡然道,“咱们今晚做这么大阵仗是为了拿凌妙影立旗,要摘陆春莹脑袋,也得抹在凌妙影身上, 如果能把我的仇报了,还把宗家的根给挖了,这旗子就彻底立住了,明白么?” …… 陆东堂回到正厅,对众人道:“今天请诸位来,是为了陆家的旗子,是为了陆家的脸面, 我爹在陆家辈分最高,被凌家老三那个杂种给暗算了,今天这笔债必须得讨回来。” 陆东堂的堂弟陆东根道:“债要讨,但事得先弄明白,凌老三的手段我听说过,在他的地盘上跟他动手,咱们怕是占不着便宜。” 陆东堂道:“诸位放心,不在他的地盘上动手,今晚他在悦来楼请关防使吃饭,等散了局子,咱们在路上做了他, 这是我爹的事,打头阵的自然是我们家,麻烦诸位做个帮衬,各路各口都给守住,不能让他跑了,今晚必须把这杂种的性命给留下!” 大厅里气氛很热烈,众人情绪很激动,谭福成压低声音道:“五爷,你看看,这特么都成唱堂会了,这么干能成事么?这老头子为了立旗也真是拼上了!” 马五笑了笑,没作声。 他心里正在想别的事。 老七去哪了? 今晚临出发前,他到处找李伴峰没找到。 没找到也好,就眼下这个局面,老七最好别蹚浑水。 …… 李伴峰在黑石坡急得团团转,白秋生把名单列出来了,今天来报馆的,都是熟人,没有从外地来的。 整个报馆找了好几遍,也确实没找到钥匙。 李伴峰只能寄希望于钥匙还在逍遥坞。 八点多钟,小川子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七爷,有一趟快车,今晚去绿水湾。” 李伴峰一脸欣喜道:“好呀,有车票么?” 小川子摇头道:“这不是客车,是货车,运煤的,而且不去绿水城,只到绿水湾边境的车务段。” “那也行,什么时间发车?” “下午五点。” “下午五……”李伴峰怒道,“这特么早就发车了,还跟我说什么?” 小川子一脸无奈道:“七爷,您让我今天的火车,今天就这一趟。” 下午五点发车。 或许还来得及! 李伴峰起身要走,小川子问了一句:“七爷,我把放映机的成本降到两千了,我拿给您看看?” “不看了,再降一点,降到一千五。”说完,李伴峰立刻离开了报馆,在夜色之中,一路飞奔而去。 …… 越州三院,何家庆胸前的纽扣一阵颤动。 趁着何海生不在,何家庆捏了捏纽扣,万晋贤的声音传到了耳畔: “家庆,我收到了风声,陆家今晚要找凌妙影寻仇。” 这事在何家庆的意料之中:“没事,凌妙影只要藏好了,陆家找不到他。” “凌妙影没藏着,他在悦来楼请关防使吃饭。” 何家庆一皱眉:“他找关防使做什么?” 没等万晋贤解释,何家庆闻到了一股烟味。 何海生回来了。 何家庆立刻中断了联络。 何海生进了病房,本打算看何家庆一眼,就去酒店休息。 他在病床旁边站了片刻,发现何家庆上衣一颗纽扣,有些松了。 PS:伴峰要去追火车了。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五章 伏击 深夜,李伴峰在铁路上撒腿狂奔。 他跑的比火车快。 之所以要坐火车,主要是为了过境。 找人办张路引,直接往回跑,也能过境。 但边境关卡只在固定时间开放,地点不固定,对身份核对又极其严格,李伴峰急着找钥匙,不想在这事上浪费时间。 下午五点发车,按正常状况,这趟车应该还在黑石坡境内,能不能追得上,得看李伴峰手段。 以前在绿水城和黑石坡之间往返,坐的都是火车,作为旅修,李伴峰对路线非常熟悉,跑了两个多钟头,到了十点钟,李伴峰隐约看见了火车的影子。 他一边调整脚步,一边默念口诀,追到车尾,跳上了最后一节车厢。 上车之后,李伴峰继续念着口诀:“不要遇到列车员,不要遇到列车员……” 运气还算不错,火车开了一个多钟头,出了黑石坡边境,没有遇到列车员。 …… 眼看要到十二点,陆家大厅里,众人都还等着。 凌妙影那边还没散局,吃完了饭,他又陪着关防使到戏园子看戏去了。 谭福成对马五道:“五爷,看来今晚是没戏了,凌妙影要是带着关防使去逛窑子,咱们等到天亮也是白等。” 马五点头道:“这事不能牵扯到外州,只要关防使还在,他们肯定不敢出手” 被谭福成说中了,凌妙影带着关防使看戏,一直看到凌晨两点,随即又去了浮生书寓。 书寓,普罗州的特殊场所,在这类场所中,姑娘被称作先生,喝茶三元,侑酒三元,留宿也是三元,故也称之为“长三书寓”。 这里所说的三元,指的是三块大洋,在普罗州,这样的费用远高于其他场所,属于最上档次的一类。 凌妙影和关防使进了书寓,今晚当真没戏了。 可陆东堂不甘心,还让谍子继续打探消息。 …… 浮生书寓里,凌妙影安顿好了关防使,换了身衣裳,从书寓后门悄无声息走了出来,穿过两条巷子,进了一座小楼。 涂映红一直等在小楼里,她穿了一身黑色中山装,带着一顶鸭舌帽,一副男子打扮。 见了凌妙影,涂映红压低声音道:“陆家一直盯着你,今晚还动手么?” 凌妙影嗤笑一声:“就他们那点手段,你以为我不知道?只要关防使还在,他们只能干等, 马五也去了陆家,逍遥坞就剩李七一个,今晚必须把东西拿回来! 我还准备了两个帮手,就在街对面等着,一会带他们一块去。” 涂映红摇头道:“不行,铁尺的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 凌妙影点点头:“那就让他们在这做個接应。” 两人出了小楼,凌晨三点半,来到了逍遥坞。 舞场早就散了,大部分支挂都跟着马五去了陆家,逍遥坞只剩下几个看门的。 凌妙影找到了一个僻静地方,拿出了一个八音盒,上好了发条,放在了地上。 他和涂映红一起堵住了耳朵,托盘上的小人随着发条转动了片刻,八音盒发出了声音。 它放的是一首西洋曲子,声音不大,但似乎有些灵性,朝着逍遥坞门前飘了过去。 几个看门的本就觉得困乏,听到了八音盒的声音,非但没有起疑,反而相继睡去了。 凌妙影收了八音盒,带着涂映红进了逍遥坞,穿过舞场,上了二楼。 他在逍遥坞有谍子,知道李七平时住在哪个房间。 到了房间门口,凌妙影从手里取出来一台巴掌大小的放映机,放在走廊墙边,点亮放映机里的烛火,上好发条,拨动开关,放映机开始转动,房门上映出了凌妙影的影像。 影像的手里拿着一把钥匙,轻轻送进了锁孔,打开了房门。 这影像是实体,还能用万能钥匙开门。 如果屋子里的人有所察觉,藏在门后准备偷袭,他只能伤到影像,却伤不到凌妙影。 门开了,凌妙影让影像进去探查一番,发现屋子里没有人。 他和涂映红对视一眼,两人一并进了屋子。 李七确实不在房间里,凌妙影从门外收回了放映机,关上了房门,和涂映红一起在屋子里翻找,找了许久,既没看到铁尺,也没看到手枪。 涂映红道:“咱们是不是来错了房间?这屋子里连衣服都没几件,不像是有人常住。” 凌妙影摇头道:“房间不会弄错,我信得过手下人,就怕李七把东西都带在身上了。” 涂映红道:“他要带在身上也好,咱们就在这等他。” 凌妙影皱眉道:“难不成他也去了陆家?这却要等到什么时……” 话说一半,凌妙影忽然停住了。 他耳朵一颤,对涂映红道:“外边有动静!” 李伴峰气喘吁吁到了逍遥坞门口。 他跑回来了。 这趟货车的线路非常特殊,出了黑石坡边境,穿过了黄土桥地界,过了绿水湾边境,直接进车务段卸车。 李伴峰都没等到车务段,过了绿水湾边境,他立刻跳车往绿水城跑,跑了两个多钟头,进了城,赶到了逍遥坞。 这两条腿都快跑断了。 火车公公一直看不起车夫的步法,可若不是靠着车夫的步法,李伴峰也不可能有这么好的耐力。 推开大门,李伴峰快步走进了舞场 几个看门的都睡着了,难道李伴峰没看见么? 看见了。 他没在意。 看门的夜里打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楼梯上到一半,牵丝耳环突然发出了警告:“爷,你屋子里有人。” 牵丝耳环的层次比凌妙影差得远,直到这么近的距离,她才勉强听到了涂映红的呼吸声。 “几个人?” “一个。” 高层窥修有掩盖声息的手段,牵丝耳环在新地能勉强察觉到陆小兰的所在,在逍遥坞里,却完全感知不到凌妙影。 李伴峰脚步没停,继续上楼。 凌妙影从怀里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线轴,从线轴上扯出一根丝线,挂在门框一角,丝线的另一端,缠在了桌子腿上。 整个过程,凌妙影依然没发出半点声音。 丝线极细,很难被人看见,李伴峰如果推门直接往里走,脑袋会被丝线切成两半。 凌妙影和涂映红站在墙边,静静等着李伴峰开门。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然到了门前。 凌妙影和涂映红都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想立刻杀了李七,他们会先想办法逼问出铁尺和手枪的下落。 涂映红随身带着十几件兵刃,几分钟之内能让李七生不如死。 可没想到,李七没有开门,他的脚步声往走廊深处去了。 什么状况? 哗啦,哗啦,执拗~ 他好像开了另一间房门。 涂映红看向了凌妙影。 凌妙影眉头微蹙,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走错房间了。 是谍子弄错了消息,还是因为自己找错了地方? 又或者门外的人根本不是李七。 眼下无从验证,凌妙影示意涂映红先不要动,他能不发出任何声音,但涂映红做不到。 凌妙影轻轻推开房门,独自往走廊深处走去。 按照他刚才听见的声音,那人应该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凌妙影悄无声息来到门口,把放映机摆在地上,依旧让影像前去开门。 影像用万能钥匙打开了房门,李伴峰就在屋子里等着。 影像如此逼真,李伴峰确实没看出任何破绽,以为真是凌妙影进了房间。 他抬起手枪,先开了一枪。 咔哒! 手枪没响,在普罗州,火药时灵时不灵。 但这一声被凌妙影听见了。 这是击锤的撞击声。 凌妙影对这声音太熟悉了,这是他的手枪独有的撞击声。 李七就在屋子里,他判断的没错。 一发子弹没打响,按理说,李七肯定会连开第二枪。 第二枪只能打在影像上,肯定伤不到凌妙影。 凌妙影一笑,准备让影像先行缠斗,再叫上涂映红彻底制服李七。 意念刚有动作,忽听屋子里传来一声嚎叫: “呼~呀呀呀!” 他没开第二枪。 对付其他人,李伴峰肯定会连开第二枪。 对付凌妙影,李伴峰有别的办法。 凌妙影是窥修,李伴峰用深宅大院之技,动用娘子一部分力量,发出了嚎叫声。 这种嚎叫声能给别人的听力造成伤害,对窥修的伤害尤其严重。 这招在陆小兰身上验证过,李伴峰自然有把握。 其实在凌妙文身上也验证过,只是李伴峰不知道。 听到这声嚎叫,凌妙影视线模糊,一捂耳朵,鲜血流了下来。 耳朵流血倒也无妨,李伴峰的声音不及娘子,他也没机会唱出一首完整的歌曲,这下不至于让凌妙影重伤。 但视线模糊,这可就麻烦了。 李伴峰还没分出影像的真假,他抽出唐刀,唐刀直接砍向了凌妙影的影像,一刀砍掉了脑袋。 “刀刀取敌首!”唐刀正当得意,李伴峰迅速冲出了房间,看看凌妙影还有没有帮手。 结果他看到门外还蹲着一个凌妙影。 怎么会有两个凌妙影? 之前那个是假的? 这个是真的? 真的在这伏击? 李伴峰汗毛倒竖,极度紧张之下,瞳孔剧烈收缩。 他用脚尖带动脚踝,脚踝带动小腿,小腿带动大腿,用火车公公教他的特殊步法,迅速调整站位,躲避凌妙影的伏击。 李伴峰速度极快,凌妙影因受伤导致视线模糊,没看见李伴峰的身形。 噗通! 一个趔趄。 李伴峰双腿乏力,差点摔倒。 噗嗤! 一声闷响。 凌妙影鲜血喷涌,肚子爆了。 PS:第一次使用技法,消耗还是大了些。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六章 让他多出点力气 凌妙影肚子爆了。 鲜血、内脏、碎肉、没有消化的时候和已经消化完了的食物,全都喷涌了出来。 李伴峰狂奔一路,体力所剩无几,离开宅子太久,不易被察觉的特性不在巅峰,第一次成功施展走马观花之技,消耗也非常巨大。 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听到声音的涂映红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正要对李伴峰动手,李伴峰对准涂映红的脑袋,先一步开枪。 砰! 这一枪打响了。 凌妙影的手枪,开枪必定命中,只是因为李伴峰枪法不好,没有命中要害,只命中了涂映红的右肩。 涂映红身上有她自制的盔甲,可凌妙影的手枪威力太大,子弹依旧贯穿了骨头,涂映红没来得及站稳身躯,李伴峰直接连打了四枪。 四发子弹只打响了一枪,这一枪命中了涂映红的脖子。 涂映红捂住脖子上的伤口,后退了几步,凌妙影向涂映红投去了求助的目光,涂映红没有丝毫犹豫,跳出走廊窗户,转眼没了身影。 她逃了。 李伴峰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居然逃得这么快。 而且李伴峰也不知道这个女人会不会回来。 她可能只是躲出去处理一下伤口,也可能找个地方重新准备法宝,甚至有可能叫来援兵。 李伴峰对涂映红几乎一无所知,但他了解凌妙影,凌妙影身上仿佛有用不完的法宝和灵物,他总能拿出李伴峰意想不到的后手。 与其在这磨耗,不如尽快解决凌妙影,然后回随身居恢复体力,前提是随身居的钥匙真的在逍遥坞。 李伴峰和涂映红的交战时间只持续了三秒多种,在这三秒钟时间里,李伴峰认为凌妙影应该没办法处理肚子上的伤口。 李伴峰低估他了。 凌妙影还真就把伤口处理好了。 他把内脏塞回了肚子,在肚皮上贴了个胶布,居然把伤口粘住了。 期间,唐刀和钟摆出手偷袭,凌妙影背后冒出一片光晕,像盾牌一样,把唐刀和钟摆都挡了下来。 酒葫芦散发酒雾,笼罩了凌妙影,光靠盾牌似乎挡不住了。 只要李伴峰点火,就能烧了凌妙影。 生死关头,凌妙影猛然冲向了李伴峰。 他的鞋子特殊,这一下速度非常快。 李伴峰消耗很大,脚步稍微慢了点。 这一下被凌妙影扑中了,李伴峰没躲开。 两人扭打在了一起,在这种距离下,李伴峰不能放火,否则会殃及自己,双方也很难找到使用技法的机会,全靠高超的近身格斗技巧和地方周旋。 凌妙影揪头发,李伴峰抠眼睛。 凌妙影挠脸,李伴峰掐脖子。 一個重伤,一个极度疲惫,两人都没有一招毙命的能力。 一个是七层窥修,一个是六层旅修兼五层宅修,高层修者之间的对决,就是这么激烈! 唐刀和钟摆继续和盾牌缠斗,酒葫芦与钢丝绳打在了一起,放映机从墙角调整了角度,这可是个祸害! 它之前制造的影像虽然被唐刀砍了头,但虚影依旧能战斗,只是受限于放映机的放映角度,这个虚影没办法来到走廊,走廊属于幕布范围之外。 调整角度之后,放映机可以制造一个新的虚影,能在走廊活动的虚影,帮助凌妙影战斗。 凌妙影灵物太多,眼看要占上风。 僵持之间,白手套突然在凌妙影的耳朵上轻轻挖了一下。 凌妙影一哆嗦,给了李伴峰施展技法的机会。 李伴峰猛然从缠斗中挣脱出来,绕到凌妙影身后,以异乎常人的力量,拖着凌妙影往房间里走。 凌妙影瞪圆了眼睛,他理解不了李伴峰的变化。 明明双方都到了强弩之末,为什么这小子还有这么大力气? 吃丹药了? 他刚才明明没有吃药的机会。 他为什么要往房间里跑? 难道说是宅修技? 不可能! 他是旅修,怎么可能有宅修技? 李伴峰用的还真是宅修技。 他用了归心似箭之技。 从黑石坡一路跑回来,李伴峰一直归心似箭,因为他担心再也回不去随身居了。 此刻技法加持,谁也挡不住李伴峰回家的脚步。 李伴峰拖着凌妙影进了房间,凌妙影奋力挣扎,但双方力量相差悬殊。 放映机制造出了新的虚影,可受限于放映角度,又进不了李伴峰的房间。 它再次调整角度,要在李伴峰的房间里制造虚影。 李伴峰一只手摸进了床底,在地板夹缝里掏出了钥匙。 钥匙! 钥匙还在! 李伴峰欣喜若狂,力量又大了几分。 凌妙影奋力活动脖子,撕咬李伴峰的手腕。 归心似箭之技到了巅峰,李伴峰都感觉不到疼,他拧开了随身居,把凌妙影拖了进去。 主子一走,法宝和灵物都乱了阵脚。 酒葫芦趁机撞翻了放映机,刚形成的虚影被投射到了窗外。 钟摆和唐刀往来游走,缠住了钢丝绳,跟着李伴峰进了屋子。 手套看周围没人注意,把凌妙影的放映机吞了,也跟着回了随身居。 回了随身居,李伴峰把钥匙扔到门外,随即力竭,躺在地上不动了。 凌妙影猛然起身,拿起钢丝绳,要砍了李伴峰的脑袋。 李伴峰笑了。 凌妙影的手悬在了半空中,被娘子的唱针钩住了。 娘子打着慢板,正要唱首曲子,没想到李伴峰先唱了一首《杜十娘》。 “娘子啊,你是不是饿得慌,如果你饿得慌,对你相公讲,相公我给你做面汤!” 唱机咯咯直笑:“喂呀相公,这可不是面汤,这是上好食材呀!” 凌妙影看着唱机,惊呼一声道:“阿米坎国的蒸汽唱机,怎么可能成了法宝?” 一团蒸汽烫的凌妙影皮开肉绽,娘子生气了,气得肚子咕咕直叫。 李伴峰笑道:“你眼力不错,不愧是凌妙声的弟弟,但你说话太没分寸,这是我家娘子,你怎么敢叫法宝?” 娘子? 凌妙影想不明白,也无从去想。 唱机很饿,这一顿吃的有些急躁。 看着娘子狼吞虎咽的样子,李伴峰非常欣慰。 媳妇儿就得这么养,就得养的白白胖胖! 可如果以后回了外州,给娘子买菜还是个麻烦事。 外州那个环境,娘子会喜欢么? 李伴峰拍了拍脑门,提醒自己不要乱想。 他有了一些猜测。 今后在随身居里,有关地点的事情,尽量不要乱想。 …… 涂映红回了逍遥坞,看到走廊里站着不少人,大部分是留宿的客人和舞娘。 这些人听到了枪声和打斗声,一开始不敢出门,在普罗州,好奇心太重很容易送命。 等声音渐渐平息了,一群人才刚出来查看状况。 熟睡中的看门人也被惊醒了,涂映红四下观望,却没看见凌妙影和李七。 她假装成看热闹的,问周围人出了什事? “不知道什么事啊,光听见有人打枪。” “这地方还有血,也不知道是谁的血。” “不光有血,你看这是什么东西?这是肠子吧?这肠子上还有菜叶子!” 周围人没有一个人能说的明白。 涂映红往李伴峰的房间里看了一眼,里边空无一人。 她还想进去仔细看看,却被看门人拦住了:“都回去睡觉去吧!别在这捣乱!” 涂映红被推了一下。 如果她想杀了这看门的,只需要动一下手指头就够了。 再多动几下手指,她能把走廊里的人都杀光,然后进屋子里看个仔细。 可她没有这么做。 她知道这么做帮不了凌妙影,反而会给凌妙影招来麻烦。 涂映红悄无声息离开了逍遥坞,回到小楼里,静静等待凌妙影的消息。 …… 陆春莹等一干人等,在陆茂先的家里,也在静静等待凌妙影的消息。 等到了将近七点,天都大亮了,谍子终于送来了消息。 关防使从书寓出来了,没看见凌妙影。 陆东堂挂不住了,骂了手下一句:“关防使都出来了,伱们还等什么?进书寓里找去呀!” “浮生书寓是楚家的生意,我们也不好……” “楚家怎地?我怕他不成!” 手下人去了浮生书寓,不多时,又跑了回来。 “书寓里找遍了,没看见凌妙影。” 陆东堂无言以对。 陆春莹站起身子,叹口气道:“难怪叔公会被凌妙影算计了,这份心智,也算一脉相承。” 陆东堂忍无可忍,站起身子正要骂人,邱志恒看了他一眼,陆东堂鲜血下涌,集中在一处,暴起之间,把裤子撑开了。 陆东堂捂着裤子坐回到椅子上,赶紧低下了头。 猴子邱再看他一眼,能让他断子绝孙。 宗家走了,其他各家也都相继离去。 陆茂先坐在卧房里,暗自咬牙。 …… 到了宅邸外边,马五对猴子邱和谭福成道:“邱叔,谭叔,若是不嫌弃,一块到逍遥坞聚聚,喝一杯。” 谭福成看了看邱志恒,邱志恒看了看陆春莹。 陆春莹笑道:“邱大哥,五哥有这份心思,咱们也不能驳了面子。” 邱志恒点点头:“也好,咱们一块坐坐。” 马五一抬手:“两位叔叔先请。” 谭福成皱眉道:“人家春莹小姐都叫哥了,你还叫什么叔呀?以后咱们都算平辈吧。” …… 众人一并往逍遥坞走,没等进门,看门的先冲了上来。 “五爷,昨晚出事了,不知道什么人来了,进了七爷屋子,还打了枪,打的乱七八糟……” 这看门的表达能力有限,说的也乱七八糟。 马五先让众人在舞场休息,他赶紧去了后楼。 上了二楼,马五心头一紧,他发现走廊里有血迹,有焦痕,还有一些不可描述之物,这里显然有过一场恶仗。 老七不会出事了吧? 马五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到了李七门前,有两个人在门口守着,不许闲杂人等进入。 “五爷,里边都乱套了,还有血迹,您进去看看?” 马五推开房门,进了屋子,却发现屋子里十分规整。 看门的也吓傻了,对马五道:“五爷,刚才不是这样,刚才是……” 哗啦~ 一阵水响。 李伴峰从盥洗室走了出来。 看门的直哆嗦:“七爷,您,您什么时候回来了?” 李伴峰擦擦手道:“我昨晚回来的。” 马五虚惊一场,擦了把冷汗,把看门的支了出去,问道:“昨晚是不是出事了?” 李伴峰点点头道:“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我还没编好。” 马五一脸无奈:“咱们之间还编什么呀?跟我还不能说句实话?” “跟你可以说,跟别人就不好说了。”李伴峰拿出了一个包袱,交给了马五。 马五拿来包袱,展开一看,发现是凌妙影的人头。 “老七……”马五张着嘴,半天才闭上,“陆家人等了凌妙影整整一夜,就这么让你等来了?” 李伴峰点点头道:“是呀,所以得好好编,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得让他多出点力气。” PS:放映机被手套拿走了,他肯吐出来么?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七章 影戏 逍遥坞里,李伴峰耐心向马五解释事情的经过:“你们在陆家准备偷袭凌妙影,结果凌妙影偷袭了咱们逍遥坞,这叫趁虚而入,这叫调虎离山,这叫声东击西,你明白么?” 马五点点头:“明白。” “但他没有想到我留守在了逍遥坞,出手之时,没做防备,被我抓个正着,这个过程,你能理解吧?” 马五再次点头:“理解。” 李伴峰道:“所以说这事,你在邱志恒他们那,应该能说的清楚吧?” 马五摇头道:“说不清楚。” “怎么可能说不清楚?” “老七,咱讲讲道理,凌妙影什么修为,什么手段,这人心思还缜密,哪那么容易被偷袭? 陆家那么多人出手,都杀不了他,你这随随便便一个偷袭,就把他给杀了?” 李伴峰也觉得战力这方面确实不是这么好解释。 首先,马五说不清李伴峰的修为。 其次,李伴峰虽然有六加五的修为,打败凌妙影,也有机缘巧合的成分。 “凌妙影肯定不是我一个人杀的,有人从中帮忙了,只是这人身份特殊,我还不能轻易把他说出来,按理说他就不该来咱们这。”李伴峰随口扯個谎,先敷衍了一下马五。 没想到马五还认真了:“是不是新地来的高手?” 新地?这和新地有什么关系? 但只要马五能接受,也不是不行。 “确实是新地来的高手,那位地头神,还不是咱们熟悉的那两位,这位地头神和凌家有点矛盾,趁这个机会把凌妙影杀了,算帮了咱们的忙,也算给自己除去了心头大患,这位地头神不愿意透漏名字,但是我可以偷偷告诉你……” 李伴峰想胡乱编个名字,骗马五一句,新地那么多地界,马五也不可能逐一求证。 没想到马五连连摆手道:“别说,别告诉我,人家不愿意透漏,你就别说出来,免得人家日后报复咱们。” 就欣赏马五这性情。 李伴峰又帮马五圆了些细节,马五渐渐捋顺了思路:“我就把这事情的始末告诉猴子邱,这颗人头就当厚礼送给他了,在他这,这东西肯定有用!” 李伴峰一笑:“那就交给你了!” 马五回到舞场,对陆春莹、邱志恒和谭福成道:“两位哥哥,春莹妹子,劳驾随我去趟包厢。” 三人一愣,没理解马五的意思。 眼下他们就在包厢,后厨把酒菜都准备好了,三人吃着喝着,挺惬意的,为什么要换另一个包厢? 马五又解释一句:“另一间包厢,酒菜更好。” 这回听明白了。 另一间包厢里有东西。 三人赶紧起身,跟着马五去了另一间包厢。 包厢里也备好了酒菜,马五支走闲杂人等,从桌子下边拿出了个盒子,压低声音,对着三人道:“别怪马某坏了诸位的胃口,但这东西必须得现在拿出来。” 说完,马五打开了盒子,里边放着凌妙影的人头。 三人当即惊呆了。 猴子邱半晌不作声,奉修谭福成问道:“老五,这东西从哪来的?是蜡像么?” 马五摇头道:“谭大哥,伱摸摸。” 谭福成轻轻摸了一下,确认了质地,看着猴子邱道:“真是人头!” 邱志恒问马五:“君洋,这到底怎么回事?” 马君洋一五一十把瞎话给说了: “我们之前和凌妙影有点嫌隙,想必诸位也都知道。” 这事,猴子邱和谭福成都知道,嫌隙主要出在影戏上,两家一直在影戏上打擂台,前几天凌妙影到首映礼上给马五难看,两伙人差点打起来。 马五接着说道:“昨晚咱们去陆老太爷那筹备报仇的事情,我们担心有人乘虚而入,故意加了防备,请了几名高手在逍遥坞看场子,没想到还真就把凌妙影等来了。” 谭福成愕然道:“凌妙影昨晚来了逍遥坞?” 马五点点头。 谭福成不太能理解:“他亲自来逍遥坞砸场子?” 这事是最不容易说清楚的。 凌妙影恨马五是必然的,《血枪神探》几乎毁了《血刃神探》,把《血刃神探》从影戏史上的奇迹,变成了适合小众欣赏的文艺片。 但无论凌妙影有多恨马五,以他这么谨慎的性情,再加上昨晚那么特殊的日子,砸场子这种事,凌妙影绝对不可能亲自出手。 好在李伴峰替马五准备好了说辞:“凌妙影昨晚是奔着影戏胶片来的, 不瞒两位哥哥,我下一部影戏已经拍了一大半,胶片就在逍遥坞存着,拿去稍微剪一剪,就能上映。” 猴子邱和谭福成愣了片刻,他们对影戏不是太懂。 陆春莹突然喊了一声:“我的天,好悬呀,这要是被他偷了,下一部《血枪神探》,不就成了他凌家的?” 有捧哏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回猴子邱和谭福成也听懂了。 原来他们争的是这部影戏,就跟抢生意是一样的。 可为了一部影戏,就值得凌妙影亲自出手? 或许值得吧,毕竟《血枪神探》很赚钱,这一点猴子邱和谭福成都清楚。 但谭福成还想不明白另一件事:“你们请了什么高手,能杀了凌妙影?” 马五沉吟片刻道:“不是咱们平常能见到的高手。” 谭福成久经江湖,还是不明白马五的意思:“那怎么才能见到?” 马五隐晦的说道:“得找地头上的管事。” 谭福成觉得云里雾里:“你说的是哪个地头上的管事?” 只要是在绿水湾,各个地界上的当家,没有谭福成不认识的。 猴子邱拦住谭福成,示意他不要再问了。 他听出了马五的弦外之音,马五说的管事不是地界上的当家,而是地头神。 在普罗州,和地头神有来往的修者少之又少,但猴子邱是其中一个,他和几位地头神的关系非常密切。 如果马五是通过地头神请来的高手,这事决不能轻易透漏给别人,说的人没好处,听的人也没好处。 凌妙影的死因算是说清楚了,接下来看人头如何处置了。 猴子邱对马五道:“君洋,这东西我有用处,有大用处,你开个价,我买了。” 马五摇头道:“邱大哥,我把东西拿到你面前,就是为了送给你,要说买,咱们可就外道了。” 邱志恒摇摇头:“我从不凭白求人,你只管开价。” 马五还真有意向,这事他和李伴峰商量过:“我和老七在黑石坡的生意才刚起步,有些门路还没打开。” 邱志恒看了看陆春莹。 陆春莹道:“过两天,我和邱大哥一块去趟黑石坡,正好学学生意的门道。” 谭福成心下赞叹,这丫头,有些事不用教就会。 两下把话说定,接着喝酒。 马五中途离场,赶紧把消息告诉李伴峰,可等进了房间,发现李伴峰又不见了。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躺在床上睡得正熟。 昨晚跑了整整一夜,又和凌妙影恶战一场,李伴峰消耗太大,得好好睡上一觉才能缓过来。 娘子那边也在熟睡,吃了凌妙影之后,娘子正在积蓄力量,睡醒就带李伴峰上六层。 红莲吃了凌妙影的尸体,之前吴德成的尸体也炼制好了,出了八十多颗玄炽丹。 红莲又一次爆了玄炽丹,这让李伴峰极其不满。 如果这次凌妙影的尸体还爆玄炽丹,李伴峰就得跟红莲好好聊聊了。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随身居当前的状况。 它为什么突然跑到了黑石坡,它应该跟着钥匙走,为什么这次的特性变了? 李伴峰想不明白,也很担心。 假如有一天我在随身居突然想到了外州,如果我想的非常专注,随身居有没有可能直接回到外州? 那我可怎么回来拿钥匙? 又或者说,随身居已经改变了跟着钥匙走的特性,以后我可以把钥匙带进随身居? 这想法在李伴峰的脑海里萦绕了很久。 在普罗州一年多的时间里,李伴峰最担心的事情之一就是钥匙。 每次进了随身居,他心里都有一丝隐患,因为他的钥匙还在外边。 他的钥匙被黑熊粘走过,被虫子卷走过,被楚二捡走过。 如果能把钥匙随时带在身上,这个最大的隐患就消除了。 临睡之间,李伴峰拿着钥匙在随身居门口站了很久,但他最终没把钥匙拿进去。 货郎把随身居交给他时,叮嘱过很多次,钥匙一定不要带进随身居,否则会困在屋子里出不来。 尽管随身居出现了变化,这条铁律也会随之改变么? 李伴峰不敢赌。 而且随身居变化的原因,李伴峰也想不清楚。 谁能告诉他答案? 就李伴峰所知,有三个人。 一个是火车公公,他人在内州,李伴峰无从询问。 还有一个是货郎,找到货郎不算太难,因为他的行踪有规律。 但这事货郎肯不肯说呢? 还有一个人,未必知道全部内情,但肯定知道一部分,因为随身居和她相处的很好,配合的也很好。 她肯对我说实话么? 思索之间,李伴峰觉得意识渐渐模糊。 他看向墙壁上的梦德,叮嘱一句道:“让我做些美梦。” 梦德点点头,放了一首舒缓的乐曲,让李伴峰睡去了。 李伴峰刚睡着,手套悄无声息去了二房。 三房不能去了,那地方太邪性,好好的一对铁尺,让它给吃了。 二房法宝多了些,钟摆、葫芦、茶壶都在这,手套又偷偷去了四房。 唐刀趴在四房睡觉,手套又跑去了五房。 五房没人,手套长出一口气,把放映机吐了出来。 “好东西!”手套赞叹一声,“好东西呀!” 咔嚓~ 哗啦啦啦~ 放映机的发条突然转了起来,镜头盖子开了。 手套这才发现,巴掌大小的放映机里,竟然有一根蜡烛。 蜡烛一直都在燃烧,居然还没熄灭。 随着发条转动,一幅影响呈现在了墙壁之上,因为房间没有其他光源,这副影像显得格外清晰。 “我的天呀……”手套倒吸了一口凉气。 影像里,凌妙影朝着手套走了过来。 手套想要逃跑,放映机突然改变了角度。 凌妙影随之改变了方向,正好拦住了手套的去路。 …… 李伴峰正在床上做着美梦,在梦里,他站在一艘客轮的甲板上,在落日的余晖之中,静静的吹着海风。 娘子柔声细语道:“相公,这景致好美。” 李伴峰拿着油壶道:“娘子,这里景致也不错。” 娘子嗔怪一句:“这地方也使得么?” “使得,怎么使不得!” “相公小心一些,不要让人看见。” 机油都抹好了,唱机也准备好了。 手套一声哀嚎,把李伴峰吵醒了。 “救我!” 这狗贼,又特么嚷嚷什么? 李伴峰循着声音去了五房,刚一开房门,也吓了一跳。 但见凌妙影攥着手套,正在房间里看着李伴峰。 手套一边挣扎,一边冲着李伴峰喊道:“当家的,我对你忠心耿耿,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呀!” PS:伴峰做梦了,梦到油了。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八章 宅修六层技(求月票) 李伴峰站在门口看着凌妙影的影像,慨叹工法之精湛。 你看这个影像,就跟真的似的,第一次在门口看见,李伴峰没分辨出来,眼下在随身居里仔细看,李伴峰还是分辨不出来。 样貌、神态、衣着、动作,包括声音在内,李伴峰完全看不到破绽。 从手套反应的来看,这个影像的质感也非常真实。 “当家的,救我,他手劲太大,快把我捏死了!” 李伴峰点点头道:“我也想救你,可这影像刀枪不入。” 之前唐刀在逍遥坞砍过一刀,脑袋都砍掉了,这东西还能行动。 “当家的,再想想别的办法。”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要不我放火吧!” 手套喊道:“不能放火,那不连我都烧了么?当家的,你想办法把那影机关了就好。” 李伴峰笑吟吟道:“你说什么影机?我回来的时候,把收缴的法宝和灵物都清点了一遍,没看见有影机。” 手套解释道:“我是看当家的乏累,先替当家的保管着。” 李伴峰绕开凌妙影,拿起了屋子角落的放映机。 放映机的构造很复杂,但李伴峰这段时间也在研究摄像和摄影,知道要害在哪。 他直接把放映机里的蜡烛吹灭了,放映机还在运转,但失去了光源,无法呈现影像。 影像消失,手套挣脱了出来,眼巴巴看着李伴峰拿走了放映机,还得真诚的说一句:“谢当家的救命之恩。” 虽说李伴峰没太睡醒,但体力也恢复了七八成,索性不再睡了,吃了些东西,把凌妙影的灵物和法宝全都拿出来逐一检验。 他先仔细研究了一下放映机,看到了装胶片的位置,正准备把胶片扯出来,只听放映机高喊一声:“且慢,先拨一下开关,不然会扯坏了轮轴。” 声音浑厚,深沉,洪亮,听起来像是个男高音歌唱家。 从这说话的逻辑性来看,这是一件法宝。 李伴峰看着放映机道:“今后愿意追随我么?” 放映机调整了一个合适的角度,用镜头正对着李伴峰道:“那要看你是不是真的懂得艺术。” 李伴峰道:“我要懂呢?” “那我们就是志同道合之人。” 李伴峰又问:“我要是不懂呢?” 放映机把底部的支架顶了起来,显得自己略微高一些:“如果遇不到志同道合之人,我宁愿追随妙影而去。” 钟摆冷哼一声:“真矫情!” 茶壶冷笑一声:“就看不惯这这嘴硬的。” 放映机问李伴峰道:“你是懂艺术的人么?” 李伴峰把影机放在了桌上,转身从箱子里拿出了一卷胶片。 这是他在黑石坡拍的,从水准来讲,这是李伴峰的上乘之作。 他把胶片装在了放映机里。 影片三分多钟,胶片三百多尺,按理说,这么小的影机根本放不下这么大一卷胶片。 可它这個胶片仓的容量不能用视觉来衡量,一卷胶片很快装了进去,里边还有不少富余的空间。 放映机先把胶片过了一遍,用了一个字来形容:“俗!” 李伴峰没作解释,等着放映机下一句评论。 放映机又看过一遍,评价是:“俗中有大雅!” 李伴峰微微点头:“这才像个识货的。” 放映机道:“劳烦借个火。” 李伴峰划着了火柴,点燃了蜡烛,放映机借着光源,放出了影像。 一位妙龄女子,背对着李伴峰,露出一丝笑容。 身上的淡蓝色旗袍,随之坠落。 唐刀竖起了身子,静静观望着女子。 手套爬到了唐刀身上,一起观望着女子。 呼哧! 老茶壶里的茶水沸腾了片刻,从壶嘴冒出团团烟雾。 酒葫芦冷笑一声道:“老东西,你这茶壶嘴也挺硬的。” 老茶壶哼一声道:“突然冒出个人来,我这是吓了一跳,我都什么岁数了,还能有这个心思?” 女子轻轻俯身,一手拄着膝盖,一手撩起头发,回头看了众人一眼。 手套抖了一下:“这,是真的……” 唐刀跟着手套一起抖了一下,随即训斥了手套一句:“你哆嗦什么,不要乱动!” 姑娘的良心稍微低了些,桃子略微高了点。 “哼~”判官笔忽然出声了。 呼嗤~ 老茶壶喷出一口茶水,微微泛红。 钟摆笑道:“伱这是流血了?” 老茶壶咳嗽几声道:“没,我没,我都什么岁数了……” 李伴峰拿了块布给老茶壶:“一会要是再出来别的,记得用这个。” 茶壶喘息道:“不能了,出不来了,我把茶水擦一下。” 酒葫芦笑道:“不是让你擦茶水,是让你把脸遮起来,你个老没羞臊的!” 影片放映期间,屋子里分成两派。 唐刀、手套、判官笔、老茶壶,这些人都看的非常认真。 钟摆、酒葫芦、耳环、月份牌,这些人都在品头论足。 “你看,这良心是不小,可左右不一样。” “是呀,腿和桃子之间那褶子,看着也不太行!” 洪莹很着急,她看不见,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不让我看,我得把你们给搅和了! “恶妇,恶妇你醒醒,你家男人领了女人回来!” 唱机睡得依旧酣甜,没醒过来。 李伴峰拍摄的影片,很快放完了,但放映机的放映还没有结束。 姑娘冲着李伴峰抱拳,开口说话了:“公子,可愿切磋两合?” 放映机可以操纵影片里的人物,并且做出超越影片本身的行为。 面对姑娘的邀请,李伴峰摇头道:“姑娘,我是有家事的人……” 唐刀一跃而起,拦在李伴峰身前:“主公,你不必为难,末将愿往一试!” “好!”李伴峰答应了,但唐刀动作慢了,手套先上了。 判官笔懒懒散散喊了一声:“稍等,我也……” 老茶壶咳嗽两下,叹道:“看你们这嘴脸,都不觉得丢人么?我这把年纪了,你们也不说谦让我一下。” 话音未落,手套和姑娘打了十几回合,没分胜负。 手套虽说不喜欢厮杀,但他身手不错,出手迅捷诡异。 第一次被凌妙影的影像抓了,是他没防备,这次有了防备,和姑娘交手的过程之中从容了不少。 可从容归从容,想胜过姑娘也没那么容易。 这姑娘很快适应了手套的战法,出手也变得迅速,身形也变得诡谲,偶尔还动用良心和桃子,来分散手套的注意力。 又打了几个回合,手套突然逃出了影像的范围。 这下放映机着急了。 他极力调整放映角度,但影像里的姑娘,始终追不上手套。 这是放映机最大的弱点,一旦离开了他的放映角度,就相当于对手离开了银幕范围。 放映机制造出来的人物,不能离开银幕范围,在调整好放映角度之前,放映机不具备战斗能力。 这场切磋到此结束,放映机也没打算非要和手套拼个输赢。 “七导,这部影片已经制作完成,后续你可以用这位姑娘为你战斗,请支付一下本次的影片制作费用。” “这是本钱?” “是的。” 李伴峰一愣,转而问道:“你收本钱,不是按照战斗次数,是按照制作次数?” 放映机回答:“七导,战斗是免费的,但制作的过程要收取报酬。” “七导?这算什么称呼?” “别人叫你七爷,我叫你七导,片场对导演都是这么称呼。” 李伴峰觉得也挺好:“你要什么样的报酬?” “素材和胶片,我要优秀的拍摄素材和优秀的胶片,素材至少要三分钟,而且必须要得到我的认可,胶片的数量视素材而定。” 也就是说,让这架放映机制作一部电影,李伴峰就得给他拍摄一段好素材,能否得到认可,还得看放映机的要求。 李伴峰之前拍了不少素材,加起来有十几个钟头。 他把胶片交给了放映机,放映机逐一看过,叹口气道:“千篇一律,只能勉强截取三分钟,这次的素材不算精良,还请七导给我一千尺胶片。” 一千尺胶片,能拍摄十一分钟,李伴峰有空胶片,拿给了放映机一卷,放映机收下了,胶片仓依旧装得下。 说实话,从放映机提供的战力来衡量,他要的本钱并不高,这是一件好法宝。 李伴峰对放映机投入了赞许的目光,身后也传来了一声赞叹:“喂呀相公,这东西不错,好好留着,将来小奴于它也有用处。” 李伴峰一阵惊喜:“娘子醒了!” 放映机看着唱机,赞叹一声道:“阿米坎国的工艺,确实有特殊的韵味……” 话没说完,一团蒸汽差点烧炸了放映机。 唐刀训斥一声道:“在主母面前,说话得知道规矩,你随我来二房,我且慢慢教你。” 放映机灰溜溜离去,唱机对酒葫芦道:“妹子,劳烦你带他们都去外室等候,我有事情跟相公说。” 众人都跟着酒葫芦走了,唱机对李伴峰道:“相公,小奴有力气了,今天便带着相公上六层,相公准备好了么?” 李伴峰摘掉礼帽,整理了一下发型,伸进了唱机的喇叭口。 “夏季到来柳丝长, 怀抱相公好七郎, 宅心人厚可抵挡, 再为相公添一房。” 这是火车公公的火车。 娘子说添一房,就添一房。 很明显,娘子对这辆火车比我了解的更多。 可娘子暂时不肯说。 她不说,我也不急着问,而今随身居有了变化,也不知娘子有没有察觉。 二十分钟过后,李伴峰从喇叭口拔了出来,问娘子:“宅心仁厚,是说我这人忠厚么?” “喂呀相公,不一定是中间厚,也可能是两边厚,总之能让相公变成个厚重的人。” “厚重的人……”李伴峰理解不了。 “就是能帮相公抵挡生死一击。” 李伴峰笑了:“娘子,这技法怎么用,快些教教我,我急着买菜去。” PS:唐刀他们都去二房看影戏了,他们看的很激动! 沙拉也很激动,《普罗之主》均订过万,感谢诸位读者大人的支持!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九章 油壶 “相公,宅心人厚的技法要领在于,要心里想着自家宅子,让身体变得厚重。” 想着宅子,让身体变得厚重。 这个联想的过程稍微有点复杂。 娘子调整火光角度,在墙壁上投射了一张大宅院的照片。 “上等的宅院,讲究扎实厚重,平素可遮风挡雨,战时可抵御外敌, 无论龙潭虎穴,又或刀山火海,万般凶险皆在墙外,只要身在宅邸之中,宅修便无所畏惧。” 这一点,李伴峰深有感触。 对于宅修而言,只要人在自己的房子里,哪怕遨游宇宙他都不害怕。 唱机接着说道:“相公且把自己想象成自己宅院的模样,把宅院的扎实与厚重全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且让自己一副身躯坚不可摧。” 过程能理解,但这对李伴峰有难度。 他没办法想象自己的宅院,他没见过随身居的整体形状。 这可怎么办? 不理会随身居的真实模样,只想象一座坚固的宅院! 李伴峰试了两次,身体完全没变化。 唱机提醒道:“相公呀,必须要想咱家的宅子,想外边的宅子没用处的。” 还非得是自己的宅子。 想象一下蒸汽火车? 还别说,蒸汽火车也挺坚固。 李伴峰试了几次,感觉自己身体确实有了些变化,仿佛有一层厚重的铁甲叠在了身上。 这回应该是成功了,有这一身铁甲,防御力直线上升。 李伴峰试了几次,自己感觉技法用的非常熟练。 “娘子,学差不多了,我买菜去了。”李伴峰要出门,被蒸汽挡住了。 “相公不要急,先容小奴试试。” 试试也好。 李伴峰试着预判唱针的攻击轨迹。 相处这多时日,李伴峰对娘子的出手习惯有一定了解。 而且这是夫妻之间切磋,娘子肯定不会下狠手,要害之处不用担心,她大概率会找个不太紧要的地方扎一下…… 呼哧! 李伴峰被娘子用蒸汽烫的满身通红。 “喂呀相公,小奴只用了一分力,你就挡不住了,你这技法根本没用出来。” 李伴峰沉吟半响道:“我以为你要用唱针扎我,谁知道你用蒸汽烫我。” 唱机嗤笑一声:“喂呀相公,还不服气么?小奴说的是生死一击,可没说非得用利器出手。” 李伴峰抓了抓唱机的咯吱窝:“宝贝娘子,你学坏了。” 唱机咯咯笑了半响:“相公不要闹了,先好好学技法。” 娘子说的有道理,临阵过招,难说对方会用什么手段。 光是坚硬还不行,得防火,耐高温,抗腐蚀……方方面面都得想到。 李伴峰静下心来,想着每一个细节,想了半个多钟头,对唱机道:“这次我准备好了,娘子只管动手。” 唱机点点头:“相公这架势不错,技法算是用出来了,可未必有用处。” 李伴峰理解不了:“用出来了,怎么还说没用处?” “喂呀相公,且容小奴打個比方,”唱机清清喉咙,锣鼓家伙猛然响起,“浩然正气冲霄汉,惊醒了星斗闪闪寒!” 京戏《赤壁之战》选段,《壮别》。 李伴峰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技法果真没用上。 李伴峰忘了做隔音了。 这首《壮别》唱的有气势,唱的李伴峰浑身抖战,冷汗直流。 娘子要是再稍微加点力气,李伴峰这双耳朵就彻底聋了。 等平复下来,李伴峰喘息许久道:“咱们再来!” “喂呀相公,今日不能再来了,你且试着动动念头,只怕已经用不出力气了。” 李伴峰再次把自己想象成蒸汽火车,这次身体却没有感应到变化。 “宅心人厚之技,一天只能用一次,相公第一次没用出来,勉勉强强用了第二次,明天之前,相公别想再用了。” 李伴峰不甘心,看着唱机道:“娘子,你是知道我的,两三次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唱机笑一声道:“相公,莫要逞强了,先歇息吧。” 他说我逞强…… 李伴峰一怒之下,把油壶拿了出来。 唱机颤抖了:“喂呀相公,宝贝相公,小奴并无讥讽之意,小奴真心想让相公歇息,是小奴多嘴了,小奴知错了还不行么,相公轻一些呀,相公看准一点……” 娘子声音含混。 洪莹冷笑了一声:“这疯汉又去错了地方,疼死你个恶妇!” …… 百乐门,大舞池中央,陆茂先的长子陆东堂双手端着一杯茶,当着全族老少的面,献给了陆春莹。 陆茂先的仇,被宗家之女陆春莹给报了,按照陆家的规矩,陆茂先要奉茶谢恩。 陆茂先推说自己伤势未愈,下不了床,让他长子陆东堂代替自己奉茶,陆春莹欣然接受了。 今天场面很大,来的人很多,就连宗家夫人段少霞都到场了。 陆春莹接过了陆东堂手里茶碗,抿了一口,放在了一旁。 她盯着陆东堂看了片刻,又让人拿来了一杯茶。 “伱是我长辈,东堂叔,这杯茶我敬你。”陆春莹把茶杯递给了陆东堂。 陆春莹没必要回敬,但这是猴子邱的安排,这样能展示出宗家之女的气度。 陆东堂脸色青紫,喝了茶,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不管再怎么难受,他也得坐着。 不光他一个人难受,家里人都跟着难受,陆东堂的小女儿陆源菊牙都快咬碎了。 她年纪比陆春莹还略大一些,昨天得知他爹要给个小丫头奉茶谢恩,陆源菊气得一晚上都没睡。 她早就做好了报仇的准备,虽然她还没入道门,但对道门规矩知晓不少。 她知道寻常人兼修三重道门必死无疑。 从这一特性进行推演,她想到了一个对付陆春莹的妙计。 她准备了三种药粉,等到酒宴散了,一并洒在陆春莹身上! 按辈分,我是她姐姐,她肯定不会对我起疑。 事后,我就说我自己想入道门,还没挑好药粉,不小心洒在了那个丫头身上。 陆源菊看着脸色陆东堂,暗暗攥紧了拳头。 爹! 你别难过! 冒犯宗家的罪名我替你担了! 我看宗家能把我怎么样! 两个钟头过后,酒宴散了。 陆春莹还在和陆家诸位亲戚寒暄。 “春莹小姐,我是真服你,我们等了一夜,连人都没看见,你一出手就给拾掇了!” 陆春莹谦逊笑道:“我才几个岁数,又有多少修为,全仗着诸位前辈出力。” 不居功自傲,还委婉的表达了自己背后的根基,陆春莹的言语分寸,让猴子邱非常满意。 众人纷纷附和:“春莹小姐有勇有谋,为人还这么大气,以后有事您只管吩咐,我们一家上下都听宗家号令。” 出了百乐门,门前备好了车子,陆春莹刚要上车,忽听身后有人喊道:“春莹妹子,你等等,我有件东西要给你。” 陆春莹一回头,原来是陆源菊:“源菊姐,什么东西呀?” 陆源菊把手伸进了挎包:“一个朋友从外州带来回来的项链,据说工艺还不错,一共带来两条,我送你一条。” “真的!”陆春莹瞪圆了眼睛,看向了陆源菊的挎包,右手悄悄抽出了腰间的折扇。 陆源菊抓住了三袋药粉,猛然扯了出来,把药粉扬向了陆春莹。 陆春莹早有准备,脚尖点地,后撤了几步,躲过了药粉。 她展开了折扇,对着陆源菊来回挥舞。 三种药粉都飘在了陆源菊脸上,疼的陆源菊满地打滚。 猴子邱把陆春莹护在了身后,谭福成愕然看着陆源菊,压低声音问道:“她这是撒的什么药?” 猴子邱也很震惊:“好像是入门的药粉。” 谭福成不理解:“她撒这个做什么?” 猴子邱想不明白,陆春莹道:“应该是想让我多沾几门药粉在身上,然后想杀我。” 谭福成皱眉道:“这是谁她出的馊主意?她一个没入门的白羔子,还想向修者身上扔药粉? 真要有本事把药粉洒在别人身上,扔二斤毒药不是更好?” 陆东堂冲了出来,看到女儿满身药粉,赶紧吩咐人叫医生过来。 医生看了看陆源菊,不太想碰她,药粉粘在手上,非常的疼。 陆春莹问谭福成:“谭大哥,她现在是不是兼修三个道门了?” 谭福成笑道:“兼修个蛋呀,她有那根基么?她连一个道门根基都不够,上了药粉能有啥用。” 看到陆源菊不怎么挣扎了,陆春莹问道:“她该不会死了吧?” 谭福成摇摇头:“难说呀,入门药伤身的,三门药粉这得重伤, 要是有一层的修为,应该能扛过去,可她没入门,还抹了这么多药粉,不死也得变个废人,你说她到底咋想的?” 陆东堂叫人把陆源菊抬走,段少霞从百乐门里走了过来。 “春莹,今天这事办的体面,给东良长脸了。”段少霞连声赞叹陆春莹,眼神之中满是慈爱。 陆春莹赶紧施礼道:“谢夫人褒奖。” 段少霞笑道:“这孩子多懂事,志恒啊,别让春莹住在外边,搬回家里住吧。” 邱志恒看向了陆春莹,没有说话。 陆春莹再次向段少霞施礼:“夫人,我这几天正在加紧修行,搬家的事情,容我再缓缓。” 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 分寸拿捏的刚刚好。 段少霞连连点头,依旧对陆春莹赞不绝口,眼睛之中,不知不觉爆出一根血丝。 陆春莹一直没有抬头,她始终没有注视段少霞的双眼。 …… 李伴峰坐在随身居里,情绪不是太好。 他和娘子切磋了整整两天,一直没赢过。 唱机叹息一声道:“相公,要不咱们还是别比了,宅心人厚之技需要花时间去打磨。” 确实需要打磨。 娘子进攻的手段千奇百怪,总有李伴峰想不到的地方。 好不容易有一次,李伴峰基本都想周全了,结果他还没准备好,被娘子一团蒸汽烫满身通红。 “相公,临敌过招,须臾之间决生死,你这准备一下就得个把钟头,怕是不行啊。” 李伴峰看着唱机,笑了笑。 唱机哆嗦了一下,以为李伴峰又要上机油。 李伴峰没上机油,他想出去走走。 在家待了两天,旅修的修行亏欠了不少。 而且李伴峰也想出去拍些素材,为下一次使用放映机做好准备。 唱机惊出一声冷汗,洪莹在旁笑道:“没想到这疯汉饶过你了,昨晚睡觉的时候,却还听他喊油壶,油壶!” 李伴峰出门,一脚踩了出去,整个人忽然陷入到滑腻的无底深渊之中。 滑腻…… 什么东西这么滑腻? 这是……油? 大量的油脂,不断往口鼻和双眼之中涌来。 我这是掉进油锅里了? 李伴峰奋力蹬腿,从油水之中向上游,一直游到了油面上。 他向四周看了看。 有陆地,有岸线,还有一座小岛。 这不是油锅,这是个湖,全是油的湖。 我怎么来这了? PS:随身居是不是误会了? 感谢盟主午夜★摩尔,感谢对沙拉的大力支持。 (本章完) ------------ 第三百零一章 蹬鼻子上脸 李伴峰一直想着油壶,没想到一出门进了油湖。 怎么会冒出个油湖? 我不是在逍遥坞么?怎么又跑到这地方来了? 湖面之上有些许波光,夜空之上却看不见星辰。 这是新地? 又或是旧土? 油的浮力很小,黏度很大,在油里游泳非常吃力。 李伴峰看了看岸线距离,有些遥远,转眼看了看湖中央的小岛,距离自己不到一百米。 按理说,他该往岸边游。 可刚往岸边游了几米,李伴峰感觉情况不对,这油湖里似乎有某种生物盯上了自己。 无论什么类型的生物,在油湖里交手,李伴峰恐怕都占不到便宜。 先上岸,观察下情势。 李伴峰迅速游到了小岛旁边,满身都是油,小岛的石头上也全都是油,李伴峰爬不上去。 一出门就掉进了油湖,光顾着游泳,差点把法宝忘了。 身上的法宝还有会飞的。 李伴峰拍了拍唐刀和酒葫芦,唐刀飞到了岸边,酒葫芦用酒水冲掉了刀鞘上的油腻,李伴峰抓着刀鞘一并来到了岸上。 小岛不大,一眼能看到尽头。 中央有一处泉眼,李伴峰上前闻了闻味道,泉眼里是水,不是油。 他拿出酒葫芦道:“姐姐,弄点好酒,让我洗洗这身油腻。” 酒葫芦也难受:“帮姐姐也洗洗,黏糊糊的,实在难受。” 唐刀倒不觉得难受:“这是上等好油,把我洗洗刀把就行,不用洗刀刃。” 钟摆也知道这油的成色不错,却又担心李伴峰嫌弃,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洗。 李伴峰洗干净了身子,衣服也洗了,但是没得换。 四周到处都是油,李伴峰也不敢点火,干脆光着身子,等着慢慢风干。 手套也洗干净了,混在衣服堆里,悄悄从钱包里拿走了几张钞票。 李伴峰四下环视,静静的观察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很眼熟,好像曾经来过,却又想不起确切的时间和经历。 看着掀起层层波纹的湖面,李伴峰终于想清楚了。 他在梦里来过。 他在梦里和娘子一起坐在游轮上,在平静的海面和夕阳的余晖之中度过了一段浪漫的时光。 可我当时梦到的是海面,为什么来到了湖面? 难道是我在梦里出现了什么异常? 李伴峰拍了拍酒葫芦,酒葫芦刚洗完,嗔怪一声道:“当着这么多人面,别总拍在桃子上,真当姐姐我不知羞么?” 李伴峰问:“我睡觉的时候,是不是有过什么特殊举动?” 酒葫芦想了片刻:“没有什么特殊举动,就是说了几句梦话。” “什么梦话?” “你好像一直说,油湖,想必就是这个地方吧?” 我说油湖…… “我说的明明是油壶!” 李伴峰很生气。 上次是因为看黑石坡的照片,随身居就把李伴峰拉到了黑石坡。 这次是因为嘴里念了几句油壶,再加上梦境中的一些场景,随身居就把李伴峰拉到了油湖,拉到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地方。 随身居最近有点过分了。 你拉着我到处跑也就罢了,你还不把钥匙带上,你根本没考虑过我怎么回去的问题。 我得找個机会和他交流一下。 等了一个多钟头,衣服半干,李伴峰将就穿了,想着该怎么离开这地方。 酒葫芦提醒道:“小老弟,咱们洗这么干净,一会是不是还得游到岸边去?” 李伴峰不想在油里游泳了,他总感觉不明生物还在盯着他,而且不止一只。 他看了看岛上的环境,有些荒草,但是没有树木,扎木筏的想法貌似行不通。 除了扎木筏,还有别的办法么? 判官笔! 李伴峰把判官笔拿出来,原地画了一个圈,指着岸边道:“咱们去那!” 等了十来分钟,判官笔说了两个字:“太远。” 李伴峰怒道:“你歇了这么日子,飞个几百米也觉得远?” 判官笔深吸一口气,铆足了精神,说了四个字:“再歇两天。” 李伴峰想把判官笔扔到湖里去,终究没舍得下手。 判官笔不中用了,李伴峰看向了唐刀,认真问道:“你可知,御剑飞行?” 唐刀认真回答道:“我是刀。” “这不打紧,意境到了就好!” 唐刀修为最近精进了不少,李伴峰抓着刀鞘,它还真能带着李伴峰飞起来,结果飞了十来米,唐刀突然俯冲向了湖面。 “做什么!”李伴峰惊呼一声。 唐刀极力控制着方向,带着李伴峰又飞回了小岛。 “主公,有一股寒风,拖着我往油里去,我实在控制不住身子,您容我再试一次!” 李伴峰看了看黄澄澄的湖面,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寒噤来的莫名其妙,按照趋吉避凶的技法,这是大凶险的征兆。 再让唐刀试一次? 还是别了。 有没有更稳妥的办法? 李伴峰把几个法宝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对策,新来的放映机提出了他的想法。 “我可以试试,我能在湖面上投映出一条船,但需要一个能稳定飞行的支点。” 论飞行的稳定性,钟摆无疑是最好的,虽说力气有限,但吊起一台放映机,难度应该不大。 难度最大的地方,在于控制放映机的光源。 这架放映机,是以烛火做光源的,如果烛火稍微掉出个火星,油湖会变成什么状况,可想而知。 能不能稳得住,就得看钟摆的手段了。 钟摆飞在半空,把放映机悬吊在湖面上,放映机在湖上投射出了一条小船。 李伴峰上了船,带上了所有法宝,划着船,在湖面上慢慢前行。 钟摆随着小船慢慢飞。 要稳,一定要稳。 李伴峰船划得稳,钟摆飞的稳,放映机的投影也很稳。 小岛距离岸边有七八百米,差不多走了一半,一阵疾风突然吹了过来! 画面一阵摇晃,李伴峰惊呼一声:“稳住!” 钟摆极力稳了,可惜没能稳住。 放映机不断摇晃,投影随之摇晃,要不是旅修协调性好,李伴峰肯定要掉到湖里。 好不容易等风停了,李伴峰正准备划船往前走,一颗火星出现在了湖面上。 这是放映机里掉出来的。 因为刚才颠簸,所以谁都没发现。 李伴峰眼看着湖面腾起的火焰,抄起双桨,一路飞快朝着岸边划去! 晚了! 转眼之间,湖面上一片火海,小船随之烧着了。 放映机制造出来的东西有实体,有实体的东西就会受到环境的影响。 放映机试图让小船复原,可复原的速度远不及着火的速度。 李伴峰抓住唐刀道:“走!” 唐刀想飞,烈焰之下,气流混乱,他带着李伴峰飞不起来。 兵刃就是兵刃,不是交通工具,遇到这种状况,一时间无从应对。 危急关头,李伴峰只能往湖里跳,躲到油面下方,潜到对岸。 油面下方,有巨物游动,李伴峰已经看见了轮廓。 两难之际,忽听判官笔说一声:“还行。” 什么还行? 判官笔的意思是距离还行。 全程太长了,半程没什么问题。 他带着李伴峰连同一众法宝飞到了岸边,到了岸上,李伴峰钻到沙石地里,一通翻滚,先把身上的火给灭了。 等起身再看油湖,湖面上的火也灭了。 如镜般的湖面,偶尔荡起些波纹,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李伴峰感觉危险正在迫近,收拾好法宝立刻赶路。 头发被烧了不少,钟摆还不停安慰李伴峰:“主人,不用担心,我回去给你好好拾掇一下,保证比原来发式好看。” 李伴峰顾不上发式,他越走越快。 走了两百多米,李伴峰突然脚下打滑,在原地甩了几步,停了下来。 他看向了路边。 路边坐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抬头看向了李伴峰。 “这就要走了么?”男子笑问一声。 李伴峰看了看男子的脸,这男子五官长得还算端正,眼睛小了些,眉毛浓了点,鼻梁稍矮,鼻头很圆,看着是个相貌和善的中年人。 只是他的皮肤光泽实在太好,在夜色映照之下,闪闪发亮,不时有油珠从脸颊缓缓滑落。 “来都来了,能不能陪我说会话,好久没有人跟我说过话了。”中年人的语气带着恳求。 李伴峰看了看脚下,只有泥沙,没有半点油痕。 为什么没有油痕,脚下还是打滑? 原因可能很复杂,但结论只有一个。 这个满脸是油的中年人,实力远在李伴峰之上。 聊几句就聊几句吧,李伴峰看看脚下,中年人一笑,示意李伴峰可以走路了。 李伴峰坐在了中年人身边,习惯的递给了中年人一支烟,问道:“你是这的主人?” “这的确是我的地方。”中年人点点头,却没收李伴峰的烟。 李伴峰看见烟上全是油渍,不好意思的收了回去。 中年人见状,赶紧解释道:“我不是嫌弃伱的烟,是因为今天我不想抽烟,这两天有点上火,脸上起了不少疙瘩。” 李伴峰看了看,中年人脸上确实有不少疙瘩,尤其是鼻子上,大部分疙瘩都带着白头,里边的汁液好像就快流出来了。 中年人摸了摸鼻子,面带苦涩的笑道:“这几个疙瘩特别难受,一碰就破了,挤还挤不出来。” 李伴峰劝道:“不能随便挤,你得找熟透的,才能挤出来。” 中年人很认真的看着李伴峰:“你觉得哪个熟透了?” 李伴峰指着一个疙瘩道:“我看这个差不多,你看这白头上都发黑了,稍微使点劲,就能挤出来。” 中年人摸到了那个疙瘩,捏住了疙瘩的底盘,拇指和食指一用力,疙瘩的尖端迅速隆起。 砰! 疙瘩破裂,一团油腻喷了出来,落在了疙瘩旁边。 一个疙瘩爆了,怎么这么大动静? 这可不只是疙瘩。 李伴峰看向了湖面,湖中心的小岛飞上了半空,带着大量的油脂,落在了油湖对面的岸上。 疙瘩挤出去了,伤口处带着些血迹。 原本黄澄澄的油湖,变红了。 中年人带着酸爽的惬意,看着李伴峰,笑了。 他问李伴峰:“你知道你到了什么地方么?” 李伴峰木然片刻:“我觉得,我好像上脸了。” 中年人笑着摸了摸鼻子:“可不是么,你蹬着鼻子上来的!” PS:一个疙瘩一座湖,这人的脸到底有多大? (本章完) ------------ 第三百零二章 脸不大 这么大一座油湖,是这中年人脸上一个疙瘩。 油湖中间的岛屿,是疙瘩中央的硬核。 李伴峰正在思索一个问题,我自己处在什么位置上? 脸上? 我在别人的脸上…… 这个概念不太好理解,但李伴峰还是理解了,反正就当这个人的脸很大。 可现在还能看到这個中年人,用正常的尺寸和视野看见这个人。 我站在这个人的脸上,看着这个人。 这件事就不好理解了。 这人到底是个什么维度的生物? 中年人向李伴峰一抱拳:“自我介绍下,我姓脸,叫脸不大。” 李伴峰赶紧回礼:“我姓李,叫李不疯。” 脸不大盯着李伴峰看了许久,神情严肃道:“我这脸,是真不大,我媳妇儿都说我脸不大。” 李伴峰便是赞同:“我也真不疯,医生都说了,我确实不疯。” 脸不大眨眨眼睛道:“你这人很油滑。” 李伴峰摇头道:“你误会了,我很真诚。” 中年人笑道:“我欣赏油滑的人。” 李伴峰认真回答:“不管你欣不欣赏,我一直都是个真诚的人!” “既然这么真诚,我就问你一句,你是怎么找到这的?” 这一句,还真把李伴峰问住了。 “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信么?” 脸不大摇摇头,显然他是不信的:“是内州的人让你来的吧?是卡脖子那个?塞耳朵那个?砍手那个?堵嘴那个?还是蒙眼睛那个?” 李伴峰一脸雾水:“你说的都是什么人?” 脸不大微微低头,扬起眉梢,看着李伴峰:“伱不认识他们?都到了我这,你还想抵赖么?” 李伴峰皱眉道:“不认识就是不认识,这有什么好抵赖的?” 脸不大哼哼笑了两声:“行,就当你不是内州来的,我问你,你见过汽车么?” 李伴峰点头道:“见过。” “你见过的汽车是烧煤的还是烧油的?” “我都见过。”在绿水城,有蒸汽汽车,但数量不多。 脸不大接着问:“普罗州没有烧油的汽车,你是外州来的?” 李伴峰含混作答:“我去过外州。” 脸不大摸了摸油光光的脸颊,连连摇头道:“外州的人怎么可能找得到我?他们哪有这样的本事? 你说这话我是不信的,就连你的名字我都不信。” 李伴峰语气平和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信,那还问我做什么?结果不都一样么?” 脸不大笑道:“我就是闷了,就想找个人说话,其实你说的对,无论你说什么,结果都一样,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 李伴峰蓦然起身,撒腿就跑。 脸不大单脚贴着地皮,像溜冰一样,不疾不徐跟在李伴峰身后,问道: “你是旅修?你这个脚步可不多见了,这步法是谁教你的?” 李伴峰没理会他,前边有个山丘,李伴峰顺着山坡爬了上去。 脸不大还在后边跟着,一点不吃力:“你走路的时候可留神脚下,我一个毛孔就能淹死你。” 翻过了山丘,李伴峰看见了一条河,河面有二十多米宽,河水透出一股腥咸之气。 脸不大接着说道:“我刚流了点汗水,等这点汗水干了,这条河也就没了。”说话间,脸不大擦了擦汗。 眼前的河流果然干涸了,只剩下略微湿润的河床。 李伴峰直接冲向了河床,边走边对脸不大说道:“你流汗了,证明你累了,再跑一会,你就该跟不上我了。” “跟不跟得上你,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一直在我脸上,还能跑到哪去?”脸不大在脸上擦了一把汗水,甩在李伴峰脚下。 汗水里混着大量油脂,李伴峰脚下一滑,险些栽倒,右脚本能一跺,在极快的速度下,用出了踏破万川之技。 轰隆! 沙石四溅,尘土飞扬,李伴峰脚下多了一道直径两米的浅坑。 脸不大摸了摸鼻子。 要说没感觉,还多少有点痛痒。 可要说到底有多疼,其实比蚊子叮那一下还差了不少。 李伴峰看了看身后的脸不大,又看了看脚下的脸皮,他在尝试着将二者建立起联系。 首先可以确定,这是一个人在不同维度下的两种形态。 但李伴峰目前的思维能力,还无法理解脸两种维度共存的状况。 他只能对当前的状况作出更直观的解释。 他把真正的脸不大称之为真脸不大,把身后追击的脸不大,称之为小脸不大。 对于真脸不大来说,李伴峰可能只是类似于细菌之类的存在。 就眼前的情况而言,其实这是件好事,毕竟一个正常人对细菌也没什么好办法。 所以现在真正的威胁应该来自于小脸不大。 李伴峰想借机逃离小脸不大的视线,再想办法逃离真脸不大这张脸。 打定主意,李伴峰开始不断加速,小脸不大在背后追得有点吃力了。 “我说,你别跑这么快,你别往前边的油湖跑,那里有东西,能吃了你……” 话没说完,李伴峰已经跑到了油湖,绕着湖边继续狂奔。 脸不大不追了。 原本平静的湖面突然多出来一丝波纹。 一道涟漪划过,整个湖面随之摇晃。 李伴峰知道问题所在了。 之前在油湖里感知到的不明生物,要出来了。 思绪飞转之间,一个虾头巨怪,从湖面钻了出来,用两根镰刀一样的短肢,爬到了李伴峰近前。 说它是虾头巨怪,是因为李伴峰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这怪物的脑袋长得有点像虾,没有虾那么尖,而且看不见眼睛,触须又比虾多了不少。 目测这巨怪高有七八米,长度超过了二十米。 李伴峰回头问脸不大:“这是什么?” 脸不大脸色微微泛红,这件事似乎让他有些羞愧:“这是螨虫,其实我很经常洗脸的,可这东西怎么也洗不掉,有用腿爬的,也有用身子蠕行的,有时候挺痒的。” 螨虫? 他脸上寄生的螨虫都这么大? 是螨虫这种生物在他脸上进化了,还是说这种生物本来就有,只能寄生在这种大体积生物上? 满身油脂的螨虫一挥短肢,奔着李伴峰打了过来。 李伴峰闪身离去。 他速度极快,螨虫本就视力不好,完全看不见李伴峰的身形。 等李伴峰停住脚步,螨虫用触须感知到了李伴峰的位置,正要转过身来,坚硬的身躯突然迅速鼓胀,螨虫转了一半,身体炸开了。 破碎的虫壳和虫肉,带着大量的油脂四下飞溅。 脸不大赞叹一声:“走马观花,都说这技法不好用,在你这里,用的也挺顺畅,看来真实有高人教你。” 一只螨虫炸裂了,几十只螨虫相继钻出湖面,包围了李伴峰。 李伴峰再用走马观花之技,炸了两条螨虫,试图打开一条空隙。 可两条螨虫刚一炸裂,身后的螨虫立刻补位,层层包围之下,没给李伴峰留下突围的空隙。 还有别的办法么? 在螨虫之中来回穿行,把它们都炸了? 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这样消耗太大,这张脸上的螨虫数量可能多的惊人,李伴峰还得留着力气对付小脸不大。 眼看一群螨虫步步逼近,李伴峰盯着脚下的地面,喊了一声:“开!” 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一道将百十来米长的小径,穿过一群螨虫,朝远方延伸过去。 旅修技,断径开路。 还别说,这要是换成正常土地,李伴峰最多能开出二三十米,但脸不大这个脸皮,还是很柔软的。 李伴峰沿着开辟出来小径,一路狂奔而去,两边的螨虫想往小径里冲,却有一股无形的阻力,让他们冲不进来。 老茶壶喷涌着茶水,在小径两边构建了屏障。 李伴峰狂冲百十米,把大部分螨虫甩在了身后,可却没甩开小脸不大。 小脸不大在身后喊道:“李不疯,你也太过分了,你在我脸上开口子,还撒热水,要是留下疤痕怎么办?” 居然甩不掉这厮,貌似还得再快一点。 李伴峰刚要加速,峡谷的尽头,一张嵌套式环形巨口出现在了李伴峰面前。 所谓嵌套式环形巨口,是说一张大嘴,套着一张略微小一点的嘴,两张嘴之间拍着一拳暗黄色的尖牙。 这张嵌套式巨口哪来的? 李伴峰跳出峡谷,看到了全貌。 一只血红色的蠕虫,从地面里钻了出来。 “血蚴,面部寄生虫的一种,这东西可难缠了,”脸不大又摸了摸鼻子,“你非得把它招惹出来,这下我可难受了,得痒上一整天。” 这只长达几十米,形状类似蚯蚓和蚂蟥结合体的蠕虫,朝着李伴峰迅速蠕行。 李伴峰闪身躲避,身后追来的一只螨虫,被血蚴一口咬住。 血蚴用尖牙迅速破坏了螨虫的外壳,随即将螨虫彻底吸进巨口之中。 趁此机会,李伴峰拿出酒葫芦,在血蚴身上洒了些酒水。 小脸不大抽抽鼻子道:“这是老姚的酒,是老姚让你来的?老姚找我做什么?” 思索片刻,小脸不大接着自言自语道:“应该不是老姚,老姚没有找我的道理,他和货郎相熟,难道是货郎让你来找我? 如果是货郎的话,咱们还有的商量,我可以考虑放了你!” 李伴峰没理会小脸不大,他划着了一根火柴,点燃了血蚴。 在酒水的催生下,血蚴身上只腾起一小团火苗。 可四周都是油脂,血蚴在挣扎之间,让火焰在油腻腻的地皮上,迅速蔓延开来。 小脸不大生气了:“你怎么又在我脸上放火?” 他朝着自己鼻子吹了一口气,一阵狂风袭来,把周围的烈焰都吹灭了。 这就是唐刀和钟摆没法稳定飞行的原因。 小脸不大和真脸不大的联系,让李伴峰无法理解。 “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了!”小脸不大愤怒的看着李伴峰,“你总是糟蹋我的脸,我现在想立刻要了你的命。” 话音落地,小脸不大的脸变得更加油腻。 与此同时,李伴峰的脚下开始涌动油脂,很快没过了脚踝。 李伴峰没有丝毫犹豫,继续跑路。 管你有什么手段,能从你脸上跑出来,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脚下油脂越来越深,李伴峰一边在腿上发力,一边唱着歌,来分散小脸不大的注意力。 有一首歌,还真就特别适合发力! “跑平地,过山川,呼哧呼哧直冒烟,添煤加水咱上路,火车一开力无边……” 李伴峰的歌声很凄厉,让小脸不大一阵头疼。 可熟悉的曲调和唱词,又让小脸不大忍不住听下去。 “你唱的这是《火车谣》?”小脸不大愣住了,油脂也不再上涨了。 李伴峰不回答。 “你这首歌谣,是从哪听来的?” 李伴峰不说话。 “你的步法,也是跟他学的?” 李伴峰越跑越远。 直到小脸不大的身影彻底消失,李伴峰找了片树林停了下来,歇了口气。 这林子草木很茂盛,就是风大了些,刚休息片刻,小脸不大的声音从森林深处传了过来。 “别在这待着了,一会风要是变猛了,难说会把你吹到什么地方。” 李伴峰讶然道:“你这么快就能追来?” “这是我的脸,我知道哪里有近路。” 脸上也能抄近路? 小脸不大不想让李伴峰再逃走,暂且和李伴峰保持着一定距离,说道:“如果你真是他派你来的,劳烦你给他带句话,时至今日,我还是这么说,不管火车还是汽车,烧油就是比烧煤好的。” 他指的是火车公公? 这两人之间有什么约定么? 李伴峰道:“普罗州没办法烧油,燃油不能大量储存。”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找到好油,那是因为……”脸不大的语气突然变了,“你骗我对么?你是来偷油的对么?你唱他的火车谣,是想把我的油偷走?” 李伴峰皱眉道:“捉贼捉赃,你说话得有证据,我什么时候偷你的油了?” “你满身都是油,还说你没偷?” “到你这地方,谁不满身都是油?” 脸不大咬牙切齿道:“谁也别想偷走我的油,就算把我道门逼到绝种,我也不能让你们把油偷走!” PS:油修确实不多见。 (本章完) ------------ 第三百零三章 油修之祖(求月票) 脸不大一口咬定,李不疯要偷他的油。 李伴峰生气了:“这油是粘在我身上的,我嫌弃还来不及!” 脸不大怒道:“有本事你别带走!” “谁说要带走了?有本事你收回去!” “你先把衣服脱了!” “衣服是我自己的,凭什么就脱了?” “你不脱,就是要偷油!” 讲不清道理,李伴峰接着逃跑。 丛林里狂风太猛,不时有沙石扑面而来。 李伴峰顶着风往外冲,脸不大从身后追了上来,一把抓住李伴峰道:“来不及了,你随我来。” “什么来不及了?” “你来就是!” 脸不大带着李伴峰往丛林狂奔,到了一棵巨树附近,看到了一处地穴入口。 脸不大对李伴峰道:“钻!” 李伴峰皱眉道:“为什么非得钻这个?” “不钻必死无疑!”脸不大率先钻了进去。 李伴峰感知到凶险迫近,钻进这地穴也确实是避险所在,他跟着脸不大一并进了地穴。 地穴里的构造非常复杂,能看到巨树的根系,还能看到岩壁之上大大小小的洞窟。 脸不大找了一个地势很高的洞窟躲了起来,招呼着李伴峰一起进去。 过不多时,地穴之中出现了积水,水位迅速升高,处于低位的洞窟都被积水淹没了,就连李伴峰所处的洞窟,水位也即将到达洞口。 这是哪来的水? 李伴峰把手伸到洞口外边,取了些水,观察了一下。 虽说很清澈,但水稍微有点黏。 小脸不大揉了揉鼻子道:“我刚流了点清鼻涕。” 李伴峰顺势把手上那些“水”抹在了脸不大的身上,诚恳的说道:“我真不是来偷你油的。” “那你说伱是怎么来到这的?” “我在新地打猎,不知道什么缘故,就掉进油湖里了。”李伴峰瞎编了一个理由。 “新地?哪块新地?”脸不大还是不相信。 李伴峰也给不出更好的解释,索性接着胡编:“在绿水湾的新地。” “绿水湾?有这地方么? 我想起来了,以前是叫花子湾,后来那地盘被绿花子拿走了,变成了绿水湾,这么说,是绿花子让你来偷油的?” 李伴峰皱眉道:“我跟绿花子都不认识!” “那是谁让你来偷油的?” “你怎么就认准了我是来偷油的?” “不然你还能来做什么?” 李伴峰说不清楚。 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不如这样,你把我身上的油都带走,一滴也别剩下,你了却一份心思,我也洗清嫌疑,但衣服是我自己的,坚决不能留给你。” 脸不大思考片刻道:“也好,这地方不合适,咱们先出去把事情办了。” 李伴峰看了看洞外的清澈液体,转脸又看看脸不大。 “要不咱们等会再出去,你这还没退潮呢。” “退潮好说!”脸不大深吸了一口气。 哧溜~ 咕咚! 他把鼻涕吞了。 李伴峰转脸再一看,潮水退去了,只有地面还有一点潮湿。 跟着脸不大走出了地穴,李伴峰弄清楚了大致构造。 这片树林,是脸不大的鼻孔,茂盛的树木,是脸不大的鼻毛。 刚才的地穴,是脸不大的毛孔。 脸不大带着李伴峰离开了鼻孔。 转眼之间,两人来到另一片森林,这片森林更加茂盛,不仅看不到边际,甚至看不到树木的高度。 这是胡子吧? 脸不大这胡子不短呀! 小脸不大站在李伴峰面前,咳嗽了一声,李伴峰身上的油脂尽数消失不见。 “好了,油没了,你走吧!”小脸不大冲着李伴峰挥了挥手。 “告辞!”李伴峰转身离去。 刚走两步,小脸不大怒喝一声道:“你脚底下沾了我的油,还说不是来偷油的!” 李伴峰不知该作何解释:“咱讲理行不?你这到处都是油,我怎么可能沾不上?” 小脸不大思索片刻道:“我是想和你讲理,可这事不合理,你在花子湾新地转悠,不应该跑到我这来!” 李伴峰道:“不合理的事多了,我在你脸上,你现在又在我面前,你觉得这事合理么?” 小脸不大想了一想,是挺不合理。 等他抬眼再看李不疯,李不疯早就没了踪影。 “你往哪去?给我站住!” 李伴峰头也不回,只管往前跑。 这事说不清楚,干脆就别说了。 之前既然去过鼻孔,我就往鼻孔里钻,钻到一定程度,让你一個喷嚏把我喷出去! 小脸不大似乎看出了李伴峰的意图,高喊一声道:“你去个试试,我直接把你淹死,用黄鼻涕把你淹死!” …… 绿水城,城东,陆春莹宅邸。 陆春莹仰着脸,让肖叶慈给她翻眼皮。 “妈,你看仔细点,我眼睛里到底有没有血丝?” “囡囡呀,妈给你翻了半个钟头的眼皮了,你现在眼睛通红,到处都是血丝的呀!” 陆春莹揉揉眼睛道:“邱大哥跟我说了,见过段夫人,就要留神眼睛,要是多了血丝出来,就要出大事了。” 肖叶慈也放心不下,帮陆春莹检查了半晌,摇头道:“囡囡呀,先闭上眼睛休息一会,等血丝退了,我再好好看一看。” …… 陆家大宅,邱志恒正在小楼里看报纸,章怀义敲门走了进来。 邱志恒一脸惊讶:“章公子,什么时候来的?” 在此之前,邱志恒曾叫他怀义,现在一律称呼章公子。 章怀义笑道:“我妈亲自下厨,炒了几个菜,叫你过去吃饭。” “少虹夫人来了?”邱志恒故意提起了段少虹。 “我说的是……”章怀义神情一阵尴尬,他看着邱志恒道,“邱叔,我其实是……” 邱志恒静静等着他说完。 章怀义不知该从何说起。 …… 三天后,李伴峰和小脸不大,并排坐在一条峡谷之中,一人抱着一只烤鸡,慢慢的啃嚼。 这条峡谷,是小脸不大的抬头纹。 李伴峰抱着烤鸡检查了很多次,还是不太放心:“这只鸡,不是在你脸上长出来的吧?” 小脸不大怒道:“你见过脸上长鸡的么?这是我去外边打猎打回来的!” 别说,这烤鸡味道不错,就是腻了些。 “有青菜没?解解腻。” “解什么腻呀?”小脸不大不高兴了,“我小时候能吃上一回油荤,都得高兴好几天,你还想着解腻!” 李伴峰啃着鸡翅膀,问道:“就因为小时候吃不上油,你就弄出这么多油来?” 小脸不大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叹道:“油有什么不好,又香又滑,世间美味珍馐,都在油上, 没油水的菜上不了席面,没油水的人上不去台面,只要桌上还有油水,这日子就不算难过,你不觉得油是这世上最好的东西么?” 李伴峰点点头道:“没说油不好,可我真不是来偷油的。” 小脸不大点点头道:“我信你,咱们相处了这三天,我能看出你人品还是不错的, 但有件事,你做的不对,你不该在我脸上撒尿。” 李伴峰道:“我也没辙啊,整整三天了,我还能尿哪去?” 小脸不大还是觉得难受:“你可以尿在腮帮子上,但不该尿在我嘴边!” “我光看见那有树了,谁知道那是你的嘴!” “那不是树,那是我胡子!”小脸不大一脸愤恨道,“我是真想放你走,可我心里放心不下。” 李伴峰劝道:“你放心,你要是再不放我走,可就不是在你脸上撒尿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小脸不大看着李伴峰道:“不疯啊,你知道我所在的地方,我是怕你把消息泄露出去,内州的人再找到我这, 我不是信不过你的人品,万一你被内州的人抓了,对你严刑拷打,你能保证不说出我的下落么?” 李伴峰道:“这你放心,这事我肯定保证不了, 但你可以不让我知道你在哪,你把我送走之后可以换个地方!” “我换不了地方,我动不了。” 李伴峰一怔:“为什么动不了?” “就是,动不了……”小脸不大的表情有些凄然。 两人默默吃着烤鸡,吃的将近一半,小脸不大对李伴峰道:“你说你稀里糊涂来的,我信你了,想办法把你稀里糊涂送出去,让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的,就当咱们没见过。” “行!出去之后,我就当没见过您,这事绝不告诉任何人!”李伴峰放下半只烤鸡,拍着胸脯答应下来。 小脸不大叹口气道:“这世上,还有我道门的弟子么?” “你说的是油修吧?” 小脸不大点点头。 “有!我遇到过两个。” 小脸不大眨眨小眼睛,脸上露出了些许兴奋:“他们都还好吧?” 这可怎么说? 一个是灯泡,在外州,被我打了一根辣条,应该没什么大碍。 他是暗星局的人,日子应该过得算好。 还有一个叫容进安,耿家药行的支挂,差点把小胖折磨死。 他被我喂给娘子了,这个算不算好? “好!都挺好!”李伴峰按照自己的理解,给出了答案。 “都好就行,还有弟子就行!”小脸不大起身道,“以后等见了货郎,记得告诉他一声,让他来救我。” “好,我答应。” 小脸不大怒道:“刚才不是说不告诉任何人么?现在就要告诉货郎了!” “那是你让我……” 没等李伴峰解释清楚,小脸不大冲上来了,李伴峰撒腿接着跑。 小脸不大一路追着李伴峰,穿过了绵延数十里的广袤森林。 森林中间有不少油湖,李伴峰沿着湖岸逐一绕行。 小脸不大喊道:“这是我眉毛!” 额头之后到了眉毛,之前吃鸡的地方还真是抬头纹。 李伴峰没心思欣赏景色,接着往前跑,跑了没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片荒原。 没有草,没有树,空无一物,只有荒野,整体平整,略有起伏的荒野。 “这是我的眼睛!”小脸不大从身后追了上来。 李伴峰接着跑。 脸不大脸上的一颗疙瘩,都能形成一座湖泊,按照李伴峰的理解,一只眼睛的面积估计得接近海洋。 可他没看见海洋,只看见了荒野,漫无边际的荒野。 他跑了不知多久,荒野终于消失,地势渐渐向上,前方有一座高山,这地方李伴峰来过。 脸不大喊道:“这是我鼻子!” 李伴峰回头喊了一声:“我没看见你眼睛!” “蒙上了!” 李伴峰不解。 小脸不大又重复了一句:“我的眼睛,被蒙上了。” 蒙眼睛的。 他说内州有蒙眼睛的。 他的眼睛被内州的人给蒙上了? 又跑了许久,小脸不大喊道:“停下吧!” 李伴峰暂且停了下来,拄着膝盖不停喘息。 其实他也习惯了,这三天他把道门手段用到了极限,想尽办法和脸不大周旋。 小脸不大站在十几米开外,问李伴峰:“你会老火车的步法,还会唱《火车谣》,你是老火车的朋友吧?” “我是他兄弟!” “好,我信你!”脸不大微微点了点头,“你说没偷我的油,可我的油为什么少了?” 这事我怎么知道? 该不是手套那个贱人把油给偷了吧? 这事可不能乱说。 李伴峰道:“可能是流走了吧,风吹日晒,蒸干了也说不定。” “蒸干了?”脸不大笑了,“你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真不知道!” 脸不大四下看了看,叹了口气:“这地方苦,真苦,我过得真苦,我想告诉别人我苦,可没人跟我说话!” 李伴峰沉默片刻道:“我这些日子跟你说了不少话。” “是,是说了不少,我放你走,送你去花子湾的新地,但是油不能让你带走!你往前接着跑!” 李伴峰又往前跑了几十里,一阵狂风吹起,李伴峰的身体飘在了半空。 脸不大喊道:“油不能让你带走,我全都收回来了!” 李伴峰身上的油水消失的干干净净。 “如果遇到老火车,你告诉他,烧油就是比烧煤好!” 气流急剧上升,李伴峰从一道缝隙之中飞了出来,先是一片漆黑,接着是一片浓密的烟尘,让李伴峰半天睁不开眼睛。 等烟尘散尽,李伴峰坠落在了地上,等睁眼再看,李伴峰看到了一棵朽烂的大树,和缠在树上的根根藤蔓。 这是新地常有的景象,李伴峰似乎来过这里。 绿水湾的新地,对李伴峰来说都不算陌生,只要摸索出方向,李伴峰很快就能找回正经村。 坐在地上歇息片刻,李伴峰把手套拿了出来。 “说,是不是你偷了油?” 手套把食指当做脑袋,连连摇头道:“我偷那东西做什么?” “你真没偷?” “没偷!”手套很委屈,“我就偷了半只烤鸡,还是你吃剩下的。” 说完,手套把烤鸡吐了出来。 李伴峰一笑:“看你那点出息,你偷鸡做什么?” 还别说,脸不大做的烤鸡很好吃。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是油修的祖师么? 他到底在什么地方? 他认得火车公公,还认得货郎,火车公公不好找,改天要是遇到货郎,千万记得问问。 其实也不一定非得问货郎,我自己就可以去见他。 等以后,我有更多手段和他周旋的时候,也不妨再去油湖看看他。 李伴峰拿起烤鸡,想再啃两口,忽见烤鸡不见了。 “谁?”李伴峰一惊! 耳畔传来了一名女子的声音:“行,我答应了。” 李伴峰一愣:“你答应什么了?” 女子回答道:“开始考校吧!” 地块周围亮起了一片光晕。 PS:这是要考校什么? (本章完) ------------ 第三百零四章 门户大开 半只烤鸡不见了,地块突然点亮了。 一个女人说考校开始。 这是什么意思? 她是地头神? 让我开荒? 李伴峰喊道:“我没想献祭,我没摆供桌!” “祭品已经收到了。”女子一边回应,一边啃鸡腿。 “要考校,咱们也得先签契书!” “考完了再签也一样,我不在意繁文缛节!” 考完了再签? 考完了你要不认账呢? 李伴峰懒得理会她,这地头神精神不正常。 他径直往地块外边走,大不了就算开荒失败。 这地界这么偏僻,以后再也不来就是了。 刚到地块边界,一片树叶坠落在发光的界线上,转眼变成了灰烬。 什么状况? 李伴峰只在地域之间的边境线上见过这种情形。 “到了我这还想走?”地头神哼一声道,“我都收了你贡品了,你必须在这开荒,你不懂规矩么?” 李伴峰理解不了这位地头神,他用金睛秋毫看了半晌,没看到对方在什么地方。 “咱们讲讲道理,契书的事情先不说了,你要让我开荒,也得等到明天这个时候,让我准备一天,咱们才开始, 至于我是找人开荒,还是自己开荒,到时候再由我来决定,这个规矩总该有吧。” “没有这些规矩!收了贡品就开始,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那这地我不开了,我不要了就是,你算我开荒失败吧!” “不行!只要你活着,就不算失败,三里地块,考校现在就开始!” “我一个人怎么开三里地……”李伴峰话没说完,周围传来了阵阵嘶吼声。 有异怪来了! 他没开过三里地,也不懂三里地块的规矩。 是像一里地块一样,异怪一個接一个来,还是可以一起上? 关键懂规矩也没用,这位地头神本身也不守规矩。 对于李伴峰来说,开荒原本是个简单的事,只要地头神给李伴峰一天的准备时间,他拿到钥匙,再跑回来,在随身居躲三天就够了。 可这个地头神不讲理! 边界出不去,李伴峰没别的办法,只能把所有法宝全都拿出来,准备应战。 法宝还没摆好,一只高有五六米的巨虎冲进了地块。 李伴峰闪身躲过巨虎,身后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被巨虎扑倒了。 倒在地上的大树缓缓站了起来,打了个哈欠,用树枝直接砸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指着老虎对大树道:“是他把你推倒的,伱打我干什么?” 老虎咬住一根树枝,刺向了李伴峰胸口,动作快,刺的准,时机把握的非常好,让李伴峰难以闪避。 树枝用的这么精巧,这老虎是个武修? 李伴峰躲过老虎的攻击,唐刀一刀砍断了大树主干。 断折的主干之中跳出了一只蛤蟆,高声喊道:“咕呱!咕呱!无边落木萧萧下!” 话音落地,大树之上,大量锋利的枝杈急速坠落,如同下了一场利刃之雨。 一语成真? 这只蛤蟆居然还是个文修! 李伴峰在枝杈之间躲闪,还得提防巨虎偷袭。 周旋之间,耳畔传来了地头神的声音:“你身法这么灵活,难道是个旅修?这我可不能轻饶你!” 这女的也跟旅修有仇? 难道她是个宅修? 思索之间,大地震颤。 一条直径超过一米,身长超过十米的蛐蟮(蚯蚓)从地下钻了出来,身子一卷,把李伴峰缠住了。 这条蚯蚓的战术很简单,他控制住李伴峰,让大树、蛤蟆和巨虎攻击。 他有很强的再生能力,不怕被李伴峰殃及。 被蛐蟮缠住,李伴峰情势有些艰难,冲着放映机喊道:“叫个人出来,帮我支应一下。” 放映机一直在调整放映角度,好不容易投射出一段影像。 一个俊美的姑娘来到李伴峰身边,先做好了战斗准备,然后转过身躯,背对着李伴峰,解开了旗袍的盘纽。 “你脱衣服做什么?”李伴峰怒道,“先打仗啊!” …… 随身居里,唱机热汗层层。 “这疯汉又这多天不回家,我看他这次怎么和宅子解释!” “还特么解释什么?”洪莹在墙角挣扎道,“恶妇,你把我放开,我和这宅子拼了!” “你拼的过么?”唱机语气略带嘲弄,“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模样,瞎婆子一个,你拿什么跟他拼, 红莲那个贱人藏了不知道多少力气,就想从这地方出去,连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洪莹一怔:“红莲藏了什么力气?” 远在七房的红莲大喝一声:“你们两个贱人,别在背后嚼舌根子!” 三人正要开撕,忽觉宅子一颤,一个苍老的笑声传到了耳畔:“呵呵呵~” 是宅子在笑。 唱机、红莲、洪莹,她们三个位格够高,这笑声她们三个都听过。 她们都算有骨头的,每听一次,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洪莹身躯震颤,嘶喊一声道:“恶妇,放开我,我跟他拼了,我受不了了!” “贱人!住口!想挨板子么!”唱机呵斥几句,洪莹暂且安静下来。 过了几分钟,洪莹又失控了:“不行,我和他拼了!我杀了这个老贼!” 她横生出一股怪力,趁着唱机不注意,挣脱了蒸汽的束缚,用枪尖刺向了随身居的墙壁。 “呜嗷~~~” 一声火车汽笛,在随身居里响起。 长枪飞舞,在汽笛声中,做奋力厮杀之状,也不知道她在和谁厮杀。 五分钟过后,洪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呼哧~呼哧~ 唱机小心问了一句:“贱人,还活着吧?” 洪莹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唱机愣了半天,她不明白洪莹用什么东西支撑着身体,也不明白洪莹用什么东西站了起来。 洪莹长出了手,也长出了脚! “贱人!你这是怎么了?”唱机很紧张。 洪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枪杆,声音低沉道:“我挺好,这一战,算是平手。” 说完,洪莹大步流星,到了墙角,规规矩矩站着。 在唱机的印象里,洪莹是个不知道恐惧的女人。 也不知道宅子用了什么手段,把洪莹打成了这样,甚至打出了手脚。 “贱人,你没尿裤子吧?” “哼!”洪莹冷笑一声,“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尿裤子?我有裤子么?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得找条裤子,我不是有腿了么?有腿就得有裤子,要不让人看见了怎么办?” 洪莹说话语无伦次,这场战斗对她造成了很大的震撼。 唱机压低声音道:“这宅子,恐怕比建造他的人还要强悍。” 洪莹问道:“是谁建造了他?” “应该是一道宗师,犹在魁首之上。” “建造他的人在魁首之上,他还比建造他的人强悍,嘿嘿嘿……”洪莹突然笑了,笑的气喘吁吁。 唱机问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别把自己笑岔气了。” “我不是笑你,我是笑我自己,我胸口闷得难受,好像长良心了。” “良心……”唱机把喇叭口转向了洪莹,发现枪身四分之一处,稍有隆起。 “还真能长出来……”唱机很兴奋,“你能长出来,是不是我也能长出来?” “好像不止良心……”洪莹说话还是不利索,“好像还有别的……” “什么别的,门户么?”唱机更兴奋了! “好像还真有!”洪莹惊呼一声道,“我知道这宅子为什么强悍了,他有许多道门的道法, 这些道法从哪来?怎么可能兼修这么多道门?” 娘子用蒸汽环住长枪,柔声细气问道:“妹子,先不说道法的事情,先说门户的事情,当真长出来了么?” “长出来了,两个都出来了,你要是能长出门户,两个也都得长出来,别让那疯汉再找错地方,我都替你觉得疼。” “呸!你疼什么?”唱机啐了一口。 洪莹慌急道:“恶妇,别说门户了,你知道宅子那些道法从来么?咱们会不会也变成道法,咱们会不会再也出不去了!” “贱人,我让你不要招惹他,你现在明白了么?”唱机转眼看向了月份牌,对梦德道:“这里的事情不能对相公提起一个字,记住了么?” 梦德连连点头。 洪莹问道:“我真是不明白,你总瞒着那疯汉做什么?” 红莲在七房喊道:“你也知道他是疯的!你不怕他和宅子打一场么?他要是出事了,咱们全完了!” “扯你娘淡,你特么才疯了,”唱机骂了红莲两句,转而对洪莹道,“相公不疯,只是做事不依常理,这事得慢慢告诉他,千万不能把他逼急了。” 洪莹道:“我也急呀,找条裤子给我,我真有门户了!” …… 李伴峰很着急。 在脸不大那跑了三天三夜,拼了半条命。 而今剩下半条命,又拼在了新地上。 地上尸体一片。 受伤的异怪在地块边缘站了好几排。 李伴峰踢飞一只花豹,踩着一头野猪,杀的双眼血红。 忽听地头神呼喊一声道:“考校过了。” 异怪们纷纷退出地块。 李伴峰筋疲力竭坐在地上,只觉视线阵阵模糊。 他想睡觉。 地头神出现在了李伴峰面前,坐在李伴峰身边道:“好汉子,我欣赏你。” 李伴峰的视线投向了半空。 空中有光芒闪烁,这是开荒成功了。 李伴峰微微点头,没等看清地头神的模样,眼皮合在一起睡着了。 PS:随身居的实力在建造者之上?这是什么缘故? (本章完) ------------ 第三百零五章 地头神的修为 李伴峰睁开眼睛时,一名绝美女子正在帮他擦洗伤口。 擦到一半,女子赞叹一声:“这小东西好有精神!” 李伴峰慌急起身,把衣裤穿了起来,看着那女子道:“咱们认识么?” 女子笑道:“刚在我地界上开了荒地,转脸就说不认识我?” “你是地头神?” 女子点点头:“我叫孟玉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七,这些事都应该写在契书里。” “契书我准备好了,把名字写下来吧。” 李伴峰写了名字,摁了手印,烧了契书,在地头上洒了血。 “这些都是开荒之前该做的事。” 孟玉春解释道:“我和别的地头神不一样,以前在我这开荒,都是这个规矩!” “以前有多少人在你这开荒?” “就你一个,所以说以前都是这个规矩。” 李伴峰看着眼前的女子“你不觉得这规矩有点太草率了么?” 孟玉春摇头笑道:“从我当上地头神,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你是第一个进入我地块的活人, 这地方都荒凉到了这個地步,我还讲那么多没用的条条框框,却问什么时候能熬出个头?” 这地方确实荒凉,李伴峰四下看了看,问道:“你当初为什么非得选这么个地方?” “这是我能选的么?内州给了什么地方,我就得要什么地方。” 地头神的来历,正是李伴峰想知道的。 孟玉春言谈之间带着一股率直,甚至比秋落叶还要率直,只要以诚相待,应该能问出些事情。 “当地头神必须得去内州么?” “是呀,不然怎么升一层?” 升一层? 李伴峰问道:“你现在修为几层?不想说就算了,我知道不该随便问别人修为。” 孟玉春笑道:“我不说伱应该也能猜出来,我只有一层修为,我才来新地半年,在这破地方还能升出来几层?” 李伴峰没猜出来:“你说的这个一层,是什么意思?” 孟玉春一怔:“你修为不低,见识却不多,我肯定不是地皮一层。” 地皮一层? 这概念好像在哪听过。 对了,车夫当初说过。 第一次坐药王沟车夫的车,猴子邱问车夫修为,车夫就曾说过他是地皮一层的修者,李伴峰当时还是白羔子,没太注意他的表述方式。 而今想来,地皮两个字并不是说某一层次,而是代表某个修行的阶段。 在普罗州,在李伴峰熟悉的范围之内,所有的修为层次,可能都是在地皮阶段! “那你现在的一层,叫什么层?” 孟玉春道:“我现在是在云上一层,别再套我话了,我不是你师父,也不是你媳妇儿,凭什么教你这么多?” 李伴峰坐在孟玉春身边,很真诚的问道:“我是个开荒好手,今后还能在这开出不少荒地,你多指点我两句,日后我也能给你出不少力。” 孟玉春白了李伴峰一眼:“光你一个人开荒有什么用?我这地界上的人气又涨不起来!” “能涨起来,我认识不少开荒好手,我把他们都带来,积少成多,这里慢慢就能变成正地了。” 孟玉春一皱眉:“我凭什么信你?” “不信我,咱们可以立契书,一个月之内,我再带人来开荒,不比你在这等上大半年不见人要强得多?” 孟玉春思索片刻道:“你修为确实不低了,有些事你早晚也会知道,能说的我说,不能说的你也别勉强。” 李伴峰点点头道:“咱们先说云上一层的事,地皮修到十层,才能升云上一层么?” “那是当然,还必须得是成形的地皮十层。” “什么叫成形的十层?” 孟玉春耐心解释道:“九升十,要过生死劫,渡劫成功,就能上云端,上了云端才能去内州,去了内州才能得云上一层修为。” “要是渡劫不成呢?” “那事情就难办了,不过也得看是什么程度, 所谓渡劫成功,就是身躯毁灭,魂魄晋升,且完好无损, 如果魂魄有伤损,也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 伤损不到两成,还可以通过诸多手段修补,直至完好之后,还有机会前往内州, 如果魂魄伤损超过两成,不到五成,这就难以修补了, 这类魂魄会流落普罗州,名叫伤魔煞,是普罗州恶灵之中最强悍的一类,能长久存活于世,也算是有个归宿, 如果魂魄伤损超过五成,会沉睡于大地,直至慢慢消散,也有少数魂魄受到宅院滋养,成为宅灵, 这样的宅灵并不多见,若是能遇得上,是宅修的福气。” 李伴峰连连点头。 娘子的层次肯定不止十层,这一身福气试问谁人能比? 李伴峰又问:“如果魂魄全都伤损了呢?” 孟玉春一愣:“你说的是魂魄伤损了,但体魄还在?” 李伴峰点点头。 “那是破茧蛹,最惨的一类,这类人渡劫的时候用错了顺序,成了行尸走肉,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成,甚至还会被人当做牲口养起来。” 李伴峰见过破茧蛹,贱人岗上的大师兄,在圣人那里,估计就是个会打仗的牲口。 李伴峰接着问:“渡劫成功,到了内州,就成了云上一层么?” “没有,到了内州只能算上了云端,就和修者刚入门一样,没层次的,寿命也和常人一样,没有变化。” “寿命没变化?不是变成三倍么?”这可和李伴峰掌握的知识不一样。 孟玉春摇头道:“那是世人谬传,想得三倍寿命,得有云上一层的修为,想上一层,得有内州的赏赐。” 还得赏赐? “怎么才能获得赏赐?” 说到这里,孟玉春有些犹豫了,她不想直接提及内州的事情。 “我不想说,给你看看行么?” “怎么看?”李伴峰无法理解。 孟玉春苦笑一声:“或许是年纪大了,我却也不知羞臊了。” 她转过身躯,解开了身上的长袍。 长袍缓缓滑落,直到膝下。 李伴峰看到了白皙的肌肤,看到了肌肤上密密麻麻的疮疤。 孟玉春道:“看到了么?恩赐就是这么换来的, 我不会像别的女人那样,把身子交出去,去侍奉他们,我甘愿去做打手,甚至去做仆役, 无论做仆役,还是做打手,其实都跟牲口一样, 我数不清自己挨过多少打,也记不清自己被打了多少年,才换来了云上一层的修为,才换来了一个当地头神的资格。” 李伴峰眼角一阵颤动,先请孟玉春把衣服穿上,随即问道:“你是怎么忍过来的?” “不忍又能怎么样?这还不是最难忍的,最难忍的是,是……”孟玉春停顿片刻道,“他们把我的宅灵杀了,当着我的面,生吞活剥了,我就是个孬种,当时我一声没敢吭。” 双方沉默许久,孟玉春低下头道:“我不该跟你说这些,他们不允许我们说起他们的事情, 我太久没跟人说过话了,在内州没人愿意跟我说话,到了这里我也看不到个活人。” 李伴峰叹道:“原来你是宅修。” 孟玉春点点头:“世间的宅修都恨旅修,所以我对你下手挺重的。” 李伴峰低着头,用手按了按眉心。 他一直在努力提升修为,一直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升到十层,能获取三倍的寿命。 可三倍寿命背后的代价是什么? 给人当牲口? 这是他能够接受的么? “成了云上一层,你就回到了普罗州?” 孟玉春点头道:“我回来了,他们赏了我一块新地,让我当地头神, 我也可以不回来,如果得到他们赏识,也可以在内州继续当仆役,接着修行。” “还要当仆役?” “想当仆役的人有很多,这还得看他们肯不肯施舍。” “当奴仆有什么好?”李伴峰不明白。 “留在内州,就可以继续增长修为。” “不在内州,就不能增长修为了么?” “可以,但得有人气,”孟玉春指着周围的荒地,“地头神的修为要靠人气支撑,人气越旺,修为长的越快, 可你看看,这里像是有人气的地方么? 云上一层的修者,寿命多在三百年上下,可以通过丹药延续一些年月,可至多不会超过五百年, 等我老死那天,只怕也上不了云上二层。” 李伴峰道:“晋升到云上二层,寿命会增加么?还是说,只有到了云上十层,寿命才有变化?” 孟玉春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云上有没有十层,我连云上二层是什么状况都不知道, 没有人告诉过我,我在内州和牲口没有区别,没人会对一头牲口说多余的话。” 所有地头神都是这么过来的? 那些实力在地头神之上的人物也是这么过来的? 货郎、火车公公、苦婆婆,他们难道都有过相似的经历? 不应该呀! 他们那样的性情,怎么可能去内州当仆役? 李伴峰问道:“难道不去内州,就到不了云上?” “也能!” 孟玉春只说了两个字,却让李伴峰打起了精神,。 “怎么做?” “偷和抢。” 李伴峰摇摇头道:“我是正派人,咱们先说抢的事。” “抢,就是从地头神手里抢,抢位格,抢身份,抢修为。” 李伴峰立刻严肃起来:“怎么抢?” 孟玉春道:“绿水湾的地头神绿水丐,你认识么?” “不认识,但听说过。” “他的修为就是抢来的,在他九层的时候抢来的, 绿水湾原本叫花子湾,那里并不是他的地盘,而是乞修袁瘦驴的地界, 绿水丐在九层的时候,打赢了云上二层的袁瘦驴,抢了地头神的位置,强吞了袁瘦驴的修为和位格,他自己晋升到了云上二层,既保住了魂魄,也保住了体魄,成为了最强悍的地头神!” 李伴峰捏了捏下巴,想不清楚其中的过程。 九层打云上二层? 这是跨了多少层? 这仗怎么打赢的? PS:无论怎么打都打不赢啊! (本章完) ------------ 第三百零六章 是偷还是抢? 李伴峰问道:“绿水丐是怎么打赢的袁瘦驴?” 孟玉春摇头道:“这我不知道,这事是我听说的,直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一个九层怎么能打赢云上二层的地头神。” 绿水丐抢来了地头神的修为和位格。 这是一条好门路,既不用去内州为奴为仆,还能把自己的身体保住。 另一条路是偷。 “偷这条路该怎么走?” “偷分两种,一种是暗夺,一种是暗度, 暗夺和抢类似,从地头神手里偷走位格,但修为不好偷,得先用低层次的修为,占据高层次的位格,再想办法快速晋升, 这种手段,最大的凶险不在于窃取位格,而在于低层次修为占据高层次位格,会遭位格反噬。 另一种更类似于蒙骗,从别人的地头窃取人气,让自己越过渡劫,直接晋升云上一层。” 李伴峰没太听明白:“还能越过渡劫?” “说白了,就是在九层的时候,通过窃取人气,瞒天过海,用云上的修行手段度过十层。” “人气怎么窃取?” “这我就不知道了,”孟玉春摇头道,“无论偷还是抢,都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我要是真有那个本事,也不用去内州受苦, 能说的我都说了,你可不能反悔,得再找人来开荒!” “人是要找的,但你这的规矩得改改!” 孟玉春不高兴了:“现在跟我说条件了?我就这规矩,坚决不改,你要是敢反悔,就别想走出去一步!” 李伴峰看了看地块的边界,问道:“你这界线,都快赶上正地的边境线了。” “正地有边境线么?”孟玉春一脸茫然。 “有啊,关防使设置的边境线。” 孟玉春看向李伴峰道:“关防使是什么?” 李伴峰吃惊的看着孟玉春:“姐姐,你在内州待了多少年?” 孟玉春皱眉道:“不是跟你说了么?我记不清了,咱们先把开荒的事情说清楚!” “说的就是开荒的事情,开多大的地块,不能你来做主,得让开荒人自己选。” 孟玉春摇头道:“那不行,你找来一伙人,就开个一里方圆的地块,我这有一万块,这得开到什么年月? 三里地块我都觉得不够快,算下来得开一千多次!” 李伴峰摇头道:“不是什么人都有本事开出来三里地块。” 孟玉春笑道:“这伱放心,这几天我派来多少人手,你也看到了,要是那没本事的人,肯定会死在这。” 李伴峰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姐姐在内州待久了,貌似也待傻了。 “你想让人来开地,还设了这么高的门槛,开荒的人赔了性命,你这人气也上不来,到最后谁也占不到便宜,两边白白吃亏。” “你当是桃子呢,还两边白白,”孟玉春不太服气,但她明白了李伴峰的意思,“这样吧,你选有本事的人来,开多大地块,咱们再商量。” 这是正经主意。 两人立下了契书,孟玉春一挥手,地块周围的界线消失不见。 李伴峰问道:“这是你的技法?” 孟玉春一瞪眼:“你一个旅修,问我技法做什么?” 果真是宅修技法。 李伴峰在自己的地块上溜达了一圈,对这地方整体还算满意:“我不在的时候,得有人替我打理一下家门,那位蛤蟆老弟,你给我当個管家吧。” 修文修的蛤蟆受了些轻伤,对李伴峰还有记恨,两个腮帮子鼓得溜圆,对李伴峰道:“咕呱!凭什么给你当管家?” 李伴峰掏出两颗玄赤丹,塞在了蛤蟆手上:“肯定不会凭白让你做事。” 蛤蟆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丹药,随即高傲的抬起了头,对一群异怪喊道:“都离这里远一些!这是七爷的地界,你们不知道么?” 异怪们面面相觑,一头灰毛狼上前道:“七爷,您这光有一个管家不行,您看是不是还得有个支挂?” 一只金雕飞了过来:“七爷,支挂这事我在行,我眼神好。” 灰毛狼生气了:“眼神好有什么用?我鼻子还灵呢!” 金雕哼一声道:“鼻子灵能怎地?你用鼻子看家么?” 两人争执起来,李伴峰一人给了两颗丹药,全都雇下了。 除了管家和支挂,李伴峰还雇了一窝土豚当工人,帮他修两间房子,一切安排妥当,李伴峰问清楚了方向,即刻动身,赶往绿水城。 孟玉春这地方是偏僻,以李伴峰的修为,从清晨跑到晚上,才跑到蓝杨村,比黑石坡到绿水湾的距离还远。 路上,李伴峰在计算着时间。 在油湖待了三天。 开新地用了三天。 赶路一天。 整整七天没回家。 随身居会不会动怒? 它怒个毛线,要不是它,我至于跑到油湖去? 随身居不是紧要,要紧的是娘子。 娘子肯定生气了,这事得和她好好解释。 光用一张嘴解释也不行,要不咱上点机油。 油倒是有的是,关键这机坚持不了太久。 上机油不是长久之计,还是给娘子带些礼物吧。 关键带点什么好呢,娘子爱吃的那些东西也不好找。 等我到了九层那天,该怎么上十层呢? 是偷还是抢呢? 抢的难度太大。 偷的过程太抽象。 或许操作起来没那么抽象,只是被她描述的很抽象。 得多了解些信息,提前做好打算,上九层之前就得提前布局。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上九层。 思索之间,李伴峰进了蓝杨村,发现今天村子里特别安静。 有个老太太正在屋子门口纳鞋底子,李伴峰上前打了招呼:“大娘,村里人都哪去了?” 老太太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对李伴峰道:“孩子,坐,先喝一碗水。” 李伴峰还真有点渴了,他接过水碗,又听老大娘问道:“是不是外乡来的?” 李伴峰点了点头。 老大娘笑道:“这一路辛苦了,问路五元,问事十块,这碗水二十五。” 蓝杨村的民风还是这么淳朴。 李伴峰不凭白让人做事,但是这价钱太离谱了。 他压低了帽檐,冲着老太太微微笑了笑。 老太太感到一阵寒意,在蓝杨村能活到这把年纪,多少有点眼力,她赶紧赔礼道:“我跟你说笑话呢,这点事哪还用钱, 宋家老大回来了,说要把村子抢回去,根爷和他们在梦春园拼起来了,全村都去看热闹了。” 难怪村子里这么清静。 李伴峰塞给老妪十块钱,笑呵呵走了。 娘子这顿饭,有着落了。 梦春园门前,宋家老大宋志刚,带着两名武修,正在梦春园门前和小根子对峙。 在宋志刚的印象里,小根子只是村口修路的工人,没想到今天有这份胆量,敢在他面前动武。 “小杂种,看见我,你特么还敢动手?”宋志刚啐了一口唾沫,“你现在马上把路让开,这是我宋家的地界,今天谁拦我谁死!” 小根子脸上有伤痕,勺子都被打断了。 可他抱着桶子,没有退缩:“我就在这站着,我看你们谁敢上来!” 宋志刚捂了捂鼻子,冷笑道:“耍恶心是吧?我告诉你,我不吃这套,”他回身对两名武修道,“劳烦二位,把这杂碎拾掇了。” 两个武修有些犹豫,他们都是四层,修为在根子之上。 但是之前和根子交过手,他们知道桶子里装的是什么,眼下不想靠近根子,这也是根子能僵持到现在的原因。 可宋志刚不想在这磨耗,两个武修不肯上前,他让另外几名部下先动手。 根子做好了拼命的准备,李伴峰从人群走了过来,先劝住了小根子: “根子,先把桶子放下, 宋家大爷,您怎么发了这么大脾气?” 宋志刚盯着李伴峰看了许久,他看不见脸,只能看见压得极低的帽檐。 这是拆了他房子那个疯子! “你叫李七是吧?”宋志刚攥紧拳头道,“我他么找的就是你,我现在告诉你,我回来了,蓝杨村还是我宋家的地方, 你和马五现在就把东西收拾好,十分钟之内,你们立刻给我滚蛋。” 当初李伴峰给了宋志刚十分钟,让他搬家,这个仇,宋志刚还记得。 李伴峰压压手掌道:“宋大爷,您消消气,以前的恩怨都过去了,眼下有什么事咱们好商量。” 宋志刚摇头道:“我和你没什么好商量的!你走不走?不走今天就要你命, 别说我们欺负你,两条路给你选,你是要直接分个高下,咱们在这就动手,你要是去野地对盘,今天晚上决生死,咱们都按蓝杨村的规矩来。” 看热闹的个个眼睛瞪得溜圆,有人在旁边小声议论。 “宋家老大回来了,蓝杨村是不是又要姓宋了?” “他们回来了,花红要一半,咱们日子可不好过了。” “哪是他们想回来就能回来的?七爷和五爷可不是好招惹的。” “宋志刚敢回来,就证明人家有了新靠山,我看他背后那两个就不是凡辈。” 李伴峰也留意到了宋志刚身后那两名武修。 这段日子,李伴峰和马五的生意越做越大,宋志刚就算消息再不灵通,至少也该知道蓝杨村还在陆家的照应之下。 他敢来,就证明他敢顶着陆家往前冲,至于他靠山到底是谁,一会就知道了。 李伴峰笑呵呵道:“宋大爷,咱们多长时间没见面了?一上来就说这些话,多伤和气,您跟我去里边坐坐,咱们先喝两杯,有事再慢慢说。” 宋志刚见李七服软了,且吩咐手下人,跟着李伴峰进了梦春园。 李伴峰让人拾掇了雅间,端上了些酒菜,然后让无关人等全都退去。 李伴峰热情招呼着众人:“几位别客气,先吃着喝着。” 宋志刚一拍桌子:“别特么瞎耽误功夫,先把话说明白,你什么时候滚蛋?” “宋大爷,别这么心急呀,不都说了么,咱们先吃饭。”李伴峰回身把雅间的门给锁上了。 宋志刚喝道:“我可告诉你,我身后这两位是陆老太爷身边的大支挂,我回蓝杨村是陆老太爷的吩咐,你说别的都没用。” 李伴峰点点头道:“是呀,最后一顿了,你们不好好吃饭,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呢?” 两个武修一皱眉头,一人看着李伴峰道:“妈的,给脸不要?” 话音未落,李伴峰突然出现在身后,摸了摸那武修的脸:“请你吃饭,是看得起你,你不好好吃,还真是给脸不要。” 武修想要起身,忽觉气息阻塞,身上乏力。 李伴峰的镰刀已经划过了他的喉咙。 鲜血喷涌,武修捂着脖子,想和李伴峰拼命,却连李伴峰的影子都看不见。 等这名武修不挣扎了,李伴峰拿出来一卷胶布,扯下来一条,粘住了他的脖子,暂时维系着他半死不活的状态。 另一名武修哆哆嗦嗦起身,想要跳窗逃跑,被李伴峰从窗边揪着头发摁在了地上。 他含着泪珠对李伴峰道:“七爷,我们没想得罪您,是老太爷让我们来的,我们真没想得罪您……” “我也不想得罪你呀,”李伴峰笑道,“我兄弟的勺子被打断了,那是他的宝贝,这事怎么算?” “我赔!” “好,你赔。”李伴峰一挥镰刀,断了他的脊椎骨。 武修瘫软在了地上。 宋志刚跪在地上对李伴峰道:“七爷,我马上就走,我发誓再不踏进蓝杨村一步。” 李伴峰笑道:“宋大爷,这话说的生分了,蓝杨村是你的家,你以后就踏踏实实住在这吧。” PS:提升实力第一步,先得把娘子喂胖。 (本章完) ------------ 第三百零七章 谁偷的油 李伴峰赶着马车到了逍遥坞,车上装着宋志刚、两个武修和几个带修为的打手。 凌妙影的胶布是真的管用,贴在伤口上,不仅能止血,还能暂时控制伤势,这几个人虽说不能动了,但还都勉强活着。 晚上八点,李伴峰赶着马车到了逍遥坞,这个时间,逍遥坞人来人往,正当热闹。 李伴峰赶着马车,绕到了逍遥坞后院的仓房,趁着没人注意,让放映机叫個帮手出来卸车。 放映机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没敢叫姑娘出来,他叫出来的姑娘总是先脱衣服后干活。 凌妙影之前录制的胶片还在,放映机放出了凌妙影的影像,帮李伴峰把十几人搬进了仓库。 卸完了车,李伴峰回了自己的房间,在床底下找到了钥匙,重新返回仓库,用放映机录了一段影像,开门进了随身居。 唱机怒喝一声道:“喂呀疯汉,你又跑到哪里逍遥去了?你心里还有没有我?你心里有没有这个家,你心,心……辛苦了,相公!” 看到李伴峰带了十几人回来,娘子语气立刻温和了下来。 “相公,快来这边坐, 相公,先喝杯热茶, 相公,你这衣裳怎么这么多泥污,小奴给你洗, 相公呀,别抓小奴咯吱窝,小奴真的怕痒……” 唱机用蒸汽把李伴峰护住,怕宅子冲李伴峰发火。 等了许久,宅子没动静,唱机好奇道:“今天这宅子怎么这么安分?” 李伴峰冷笑一声:“他不安分怎地?要不是他搞事情,我至于在外边飘了这么多天?” 娘子沉默片刻,听李伴峰刚才的话,他好像对这宅子也有些了解。 看李伴峰怒气未消,娘子关切问道:“喂呀相公,这些天遇到什么事情了?” 李伴峰问道:“你知道脸不大这个人么?” 呼哧~ “脸不大?这是个人名么?小奴从来没听说过。” 李伴峰转脸又问洪莹:“你听说过么?” “我也没听过。”洪莹回答的非常干脆,干脆之中带着紧张。 李伴峰盯着洪莹看了片刻,问道:“伱怎么穿着裤子?” “我一个女儿家,穿着裤子不应该么?” “身上怎么还多了一条红缨?” “红缨枪呗,枪上有红缨,不是挺好看的么?” 洪莹身上原本没有红缨,这条红缨,是刚刚挂上去的,用来遮挡良心和手臂的。 “你这红缨里,怎么还有黑线?” 这些黑线,是洪莹长出来的头发。 “红缨这东西,要都是红线,也太无趣了。”洪莹快编不下去了。 娘子在旁替洪莹解围:“相公,别理会那个贱人了,菜都快凉了。” “娘子先别急,让我问他们几句话。” 李伴峰先看了看宋志刚,让酒葫芦喂了他一口酒。 有了这口酒,宋志刚恢复了些生气,勉强能说话了。 李伴峰点了根蜡烛,插在了宋志刚面前:“宋大爷,我把你请到家里来叙话,这诚意也算够了,今天你把事情给我说个明白,到底是谁让你来蓝杨村生事的?” 宋志刚喘息道:“七爷,是陆老太爷让我来的,我之前说的句句属实。” 真是陆茂先么? 陆茂先的确给李伴峰找过不少麻烦,李伴峰和猴子邱关系密切,陆茂先给李伴峰找麻烦,也符合他的利益。 可问题是为什么要把麻烦找在蓝杨村? 蓝杨村对陆茂先而言,并没有什么特殊价值,他要是在黑石坡生事,破坏李伴峰和马五的生意,这事才更合情理。 这里边另有缘故。 李伴峰又问:“你亲眼看见陆茂先了么?” 宋志刚道:“陆老太爷什么身份,哪能亲自见我,是这两位支挂找上门来,让我去把蓝杨村收回来!” 李伴峰看了看两个武修,他们就是宋志刚所说的支挂 断了喉咙那位,肯定说不了话了,但断了脊柱的那个还能出声。 李伴峰把他嘴上的胶布撕了下来,也让酒葫芦给他喝了点酒,问道:“是陆茂先让你们两个去找宋志刚的?” “不是老太爷亲自下的命令,是大管家许阳波给我们下的命令。” 陆茂先的大管家? 李伴峰和这人没什么接触,只听猴子邱说过,这个人深得陆茂先的信任。 如果这不是陆茂先本人的意思,如果这位大管家另有心机,他的目的显然是要激化李伴峰和陆茂先的矛盾。 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如果他也是受人指使,指使他的人,又会是谁? 这些人能问出来的消息有限,李伴峰也不想多费口舌:“娘子,用饭吧。” “谢相公疼惜!”娘子迫不及待开饭,放映机在旁悄悄录制影像。 娘子怒喝一声:“你想做甚?” 放映机一哆嗦,赶紧转过了镜头。 娘子用唱针把放映机钩住,把之前录好的胶片扯了出来,剪了个稀碎,放映机心疼的直哆嗦。 好在他录了不止一段,这些天的见闻,他都记录了下来。 “每个场景只有两分多钟,要不是因为胶片不够,还能多录制一些。” 李伴峰正好想让娘子看看脸不大的长相,放映机放出了在油湖时的场景,结果画面一片油黄,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放映机惊呼一声,“我认真录了!” 李伴峰推测出了原因:“脸不大位格很高,他这是不想让你留下他的真容,脸不大也不是他的真名。” 懊恼之间,放映机又打开了第二段素材, 地头神孟玉春,背对着李伴峰,脱去长衫,展现着身上的伤疤。 娘子轻轻咳嗽了一声:“喂呀相公,这位姑娘就是脸不大?脸大不大我是没看见,这桃子真是挺大的,不光大,还白,相公这七天可真是辛苦了!” 李伴峰踹了放映机一脚:“别光放这个呀!我在地头上怎么和异怪厮杀的,放出来看看!” 放映机声音嘹亮道:“那些东西,都没有录!” 李伴峰一脚踹开放映机,准备和娘子仔细讲述一下这些天的经历。 刚讲到油湖,忽听三房之中传来一声手套的喊声:“当家的,你之前冤枉了我呀,哪是我偷的油啊?这些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偷来的,都在这呢!” 李伴峰进了三房一看,三房里瓶子、罐子、坛子、桶子、水缸……凡是能装液体的东西,都装满了油,和李伴峰在油湖看到的油一模一样。 李伴峰看着手套道:“这些油是哪来的?” 手套怒道:“肯定不是我拿的呀!我怎么能装得下这么多?不管是谁拿的,这事都不该冤枉我呀!” 李伴峰碰了碰装油的瓶子,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来到了耳畔:“小心些,别弄洒了。” “谁?”李伴峰惊呼一声,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唱机赶紧喊道:“相公,不要动怒,这是咱家宅子在说话!”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在以前,除了娘子、洪莹和红莲,没有人能听见随身居的声音,因为其他人位格不够。 但今天所有人都听见了,随身居改变了说话的方式。 安静了十几秒,李伴峰突然问道:“你偷油做什么?” “烧。”随身居回了一个字。 这个字唱机听不清楚,红莲、洪莹和一众法宝也都听不清楚,只有李伴峰听的清楚。 洪莹担心李伴峰正在和宅子争吵,对唱机道:“恶妇,你劝劝那疯汉,千万别乱来,他不是这宅子对手,一招都支应不过去!” 没等唱机再劝,李伴峰又问:“你为什么不烧煤?” 这一句把娘子听愣了。 烧煤? 这宅子为什么要烧煤? 取暖么? 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天天跟你跑,那点煤,早烧完了。” 唱机还是听不清,不光宅子的话她听不清,她连李伴峰的话都听不清楚,耳畔总有低沉的噪音在干扰她的听力。 “相公,你还是别……” 李伴峰接着问随身居:“你带我去油湖,就是为了偷油?” “是你自己要去油湖,油是我顺路拿的。” “之前你都是跟着钥匙走,怎么现在学会自己动了?” “因为有铁轨呀,嘿嘿嘿!”随身居笑了。 “什么时候有了铁轨?” 随身居没再回应。 唱机始终听不清两人的对话,她压低声音劝道:“相公呀,别再招惹他,小奴让你上机油还不行么?” …… 越州三院,何家庆胸前的纽扣一直颤动,可何海生就在身边坐着,何家庆也没法接听。 等到午饭后,何海生抽烟去了,何家庆攥了攥纽扣,听到了万晋贤的声音: “家庆,凌妙影还活着!” “活着?”何家庆一阵欣喜,转而又有些怀疑,“陆家不是都放出消息,拿到妙影的人头了么?” “咱们在逍遥坞的谍子,看到他去了逍遥坞的仓库,就是昨晚的事情。” “逍遥坞……” 凌妙影去逍遥坞做什么? 难道说凌妙影只是诈死,他还在暗中监视马五? 他和凌妙文终究不一样,能把心机藏得这么深。 今后得多加防备,但眼下倒是一件好事。 至少马五这里不用我再多费心思,而今可以专心对付陆茂先。 没等何家庆回应万晋贤,一团烟雾突然飘到了面前。 烟雾在何家庆身边缭绕许久,何家庆的汗珠落了下来。 “家庆?”何海生的身形在何家庆面前慢慢浮现出来,“你醒了?” 何家庆沉默片刻,慢慢睁开了眼睛:“三叔,我醒了。” 何海生默默注视着何家庆,虽说不愿相信,可这就是事实。 “大哥不信你,我还和大哥争,我说他亲儿子绝对不会骗他,你说我这人多特么傻?” 说这番话的时候,何海生不住的咬牙。 何家庆面色平静道:“三叔,能容我说句话么?” “你说,我听着。” PS:洪莹长出头发了,再接下来还长出什么东西,我都不敢想! (本章完) ------------ 第三百零八章 谁在幕后? 娘子不知道李伴峰到底和宅子说了些什么。 李伴峰想给娘子看看随身居偷回来的油,可一转身的功夫,三房里的油都不见了。 被火车拿走了? 李伴峰现在就在火车上,准确的说,油不是被火车拿走了,是被三房运走了。 运到了什么地方? 火车头? 火车头又在什么地方? 从来到药王沟,入了道门,货郎把钥匙交给李伴峰那天算起,随身居就一直跟着李伴峰。 李伴峰从来没有深究过随身居的来由,也没有过多思考过随身居的特性。 随身居随身而动,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普罗州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李伴峰无暇多想。 现在看来必须要仔细想想了。 …… 陆家的专列正开往黑石坡。 第一次坐在如此奢华的车厢里,陆春莹有些不适应,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尽量保持着宗家小姐的气度。 谭福成在车厢里来回溜达,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我这是跟着春莹小姐沾光了,要在以前,凭我这身份,哪有资格进这个车厢?” 马五上过陆家专列,马家也有专列,他倒不觉得稀奇,只是猴子邱的状态让他不太理解。 整个旅途之上,猴子邱不聊天,不看报,不吃东西,也不抽烟,他一直看着窗外的风景。 这风景有什么好看? 猴子邱跟着陆东良打拼了半辈子,这一路的风景早该看够了。 火车刚出了绿水湾,到了黄石桥地界,突然停了下来。 马五一怔,除了会车和加水,专列也不需要中途停站。 再往窗外看看,这里好像不是车站。 猴子邱对众人道:“咱们下去买点吃的,黄石桥的肉饼,出名的好吃。” 黄石桥的肉饼的确好吃,车外还真有人吆喝着卖肉饼。 四人一并下了车,马五四下观望,发现这是个车务段。 车务段竟然也有人卖吃的? 买个肉饼应该不用这么多人一块下车吧?随便叫個仆人不就办了? 马五没有多问,他知道猴子邱另有安排。 猴子邱买了五斤肉饼,和商贩耳语了几句。 等商贩离去,猴子邱带着众人越过两条铁轨,上了另一辆火车。 猴子邱选择中途换车,这是防备有人下黑手。 这辆火车的状况可就恶劣了。 这是辆货车,其中有一个车厢是空的,不透风,也不透光,四个人闷在车厢里,一众人就着一壶开水,吃肉饼。 等火车开了,谭福成终于开口了:“邱头,你这是防备谁呀?” 猴子邱微微一笑:“就是做个防备,不是要防备谁,春莹小姐第一次出门谈生意,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说完,邱志恒看了陆春莹一眼。 陆春莹微微点头,她不光认可猴子邱的做法,还能猜出猴子邱的用意。 猴子邱此举肯定是在针对某个人,马五怀疑猴子邱在防备陆茂先,但又觉得这事不合常理。 陆家专列戒备森严,陆茂先能有下手的机会么? 除了陆茂先还能有谁? “君洋,”邱志恒看着马五道,“蓝杨村的事情我听说了,你找个机会告诉李七,这事到宋志刚那里暂且打住,不要急着往下追查。” …… 李伴峰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在随身居里待了整整三天没有出门。 出门必须要慎重,因为一旦出去,再回来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他昨晚梦到了外州,在梦中他又回到了高中时代,重新经历了捡垃圾、睡桥洞等一系列不太美好的回忆。 为此,李伴峰让洪莹惩戒了梦德。 相比较于娘子,洪莹在这方面温和一些,她把梦德从月份牌里揪了出来,摁在膝盖上,对着桃子打了一顿。 对于洪莹长出四肢这件事,李伴峰很从容的接受了。 洪莹不是枪,这是娘子说的,人家是个姑娘家,就该有个姑娘的样子。 不光枪身出了变化,枪尖也略有不同,拉长了,放宽了,也比以前更圆润了,照这个趋势下去,估计洪莹就该长脸了。 李伴峰不在意洪莹的变化,真正让他在意的是这场噩梦。 他梦到了大海,随身居把他带到了油湖。 而今他梦到了外州,随身居会把他带到什么地方? 李伴峰还是不敢把钥匙带进屋子,在当前的情况下,李伴峰必须适应随身居的变化。 他打开了放映机,放映着进入随身居之前,在仓库拍摄的影像。 影像不长,只有两分多钟,李伴峰反反复复看了十遍,确系脑海里反复循环着仓库的景象,才小心翼翼打开了房门。 一只脚门里,一只脚门外,李伴峰渐渐闻到了仓库里独有的灰尘之气,这才走出了随身居。 果真还在逍遥坞的仓库,李伴峰拿回了钥匙,印证了自己的推测。 随身居的行动,和自己的意识有着明显的关联,之前想着黑石坡,就去了黑石坡。 而今想着去仓库,出门还真就是仓库。 至于上次为什么去了油湖,这其中另有误会,但只要合理利用这一特性,李伴峰依然能够准确的回到进门时的地点。 在逍遥坞喝了两杯,曹志达告诉李伴峰,马五已经跟着邱志恒,去了黑石坡。 离开了逍遥坞,李伴峰去了东平茶楼,点了一壶茶,喝了半个钟头。 不一会,一名伙计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客爷,请您上楼说话。” 到了二楼,秦田九已经等在了雅间里,赶紧招呼李伴峰坐下。 没事的时候,秦小胖大部分时间都在东平茶楼待着,不遇到特殊情况,李伴峰在茶楼多待一会,就能找到他。 有日子没见,秦田九又消瘦了不少,李伴峰掏出一叠钞票塞在了他手上:“缺钱去逍遥坞找我,找不到我就去找马五要,别不舍得吃呀。” 秦田九红着脸道:“七哥,我,我不缺钱……” “别特么扯淡了,赶紧收着,最近有陆茂先的消息么?” “还真有!”秦小胖点点头道,“陆茂先昨天请邱志恒吃饭,说是为了蓝杨村的事情, 他手下有两个支挂去蓝杨村闹事,陆茂先说这事和他没关系,这两个支挂已经从他手下除名了, 他还特地找了我们当家的做见证,可猴子邱好像不在绿水城,这饭局也没做成。” 陆茂先是陆家的老太爷,如果这事真是他做的,他没必要向猴子邱认怂,看来这事他事先真不知情。 那背后的主使到底是谁? 肯定不是管家自己的主意。 秦小胖又道:“七哥,陆家那边还有一件事,段夫人认了个儿子,你知道么?” 李伴峰点头道:“这事我知道,是章怀义,她的外甥。” 秦田九接着说道:“段少霞最近可没少给这干儿子贴金,昨晚还带着他跟陆家人一块吃席!” 这事可以理解,段少虹的儿子是段少霞的外甥,与陆春莹相比,段少霞更能接受章怀义,趁这个机会给自己外甥拉拉人脉,这是正常举动。 等等…… 段少霞。 李伴峰揉揉额头,一条线索涌进了脑海。 袭击蓝杨村的主使,有没有可能是段少霞? 有没有可能是她收买了陆茂先的管家,让他假传陆茂先的命令,怂恿宋志刚去蓝杨村生事? 她这么做的目的,不是为了激化我和陆茂先的矛盾,而是为了激化猴子邱和陆茂先的矛盾。 猴子邱力挺陆春莹,段少霞把陆春莹卷进矛盾中央,明面上可以孤立陆春莹,暗地里甚至可以杀了陆春莹,再把事情抹在陆茂先身上。 存在这种可能性么? 存在! 用这招,确实能除掉陆春莹,给章怀义让路。 猴子邱怎么接招? 猴子邱没接招。 他去黑石坡了。 他带着陆春莹躲出去了。 段少霞这局算是白做了。 可她这个局也有不小的风险,追着这两个支挂能查到陆茂先的管家,追着管家往下查,就能查到段少霞。 话说回来,段少霞用什么手段收买了陆茂先的管家,这位管家这么忠诚,单靠用钱就能收买么? 这件事暂且不用多想,先得想好接下来的应对。 “小胖,你这个空码铜印做了多长时间了?什么时候能做个正经铜印?” 秦田九摇头道:“七哥,我刚在铜印上干了几个月,也没立什么大功劳,银章说我资历不够,眼下想要地盘,怕是太难。” “资历这东西,得先有资,后有历,跟你们银章商量商量,最好明码实价,钱的数目告诉我就行。” 三英门这条线不能松了,用处很大。 回了逍遥坞,曹志达给了李七一张请帖:“段夫人送来的,说明天悦来楼摆酒,请您吃席。” 看到这张请帖,李伴峰基本可以断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他自然不会去赴宴,否则可能有去无回。 李伴峰让曹志达给送请帖的人回话;“咱们有急事,明天去不了。” 曹志达搓搓手道:“七爷,段夫人是陆家的正房夫人,一句急事,怕是打发不了。” “什么叫打发?咱们真有急事,咱们去新地开荒,你叫几个信得过的兄弟一块去,今晚就动身。” 答应的事情得做,孟姑娘还等着呢! 左武刚、甄锦成和火玲都跟着马五去了黑石坡,逍遥坞没剩下几个能打的。 曹志达算了半天人手,对李伴峰道:“七爷,咱们最好把根子带上,那是个开荒的能手。” “带上,肯定得带上,还得帮根子准备点材料。” …… 根子正在蓝杨村修行,勺子被打断了,他自己又做了新的,但用着不太顺手。 村里的金汁搜罗的差不多了,根子又去了新地,一个正在种地老人冲着根子招了招手。 “小兄弟,是金修么,我这缺点金汁。” 在新地种地? 这应该是耕修,而且还层次还不低。 小根子背着桶子上前,给了老者一勺。 老者看了看金汁,摇摇头道:“成色不济。” “不济?”根子一皱眉,“这话可怎么说?” 老者笑道:“还怎么说,明着说呗,不济就是不济!” PS:这位耕修看来很有身份! (本章完) ------------ 第三百零九章 唱机新技 一个种地的老人,说小根子的金汁成色不济。 小根子不高兴了。 “这位老人家,你别看我这勺不多,你匀着点洒,能肥一亩地, 你要是觉得还不够,这一桶我都可以送给你, 但你随随便便说成色不济,这我可就不爱听了,你知道我什么道门?” 老者一笑:“你还能是什么道门?看你这一身行头,自然是金修。” 小根子一愣,金修如此罕见,这老人居然能认出来。 “既然伱知道我是金修,还说我这成色不济?” “不济就是不济,你这金汁连点味儿都没有。”说话间,老者用手摸了摸勺子里的金汁。 小根子赶紧收回勺子:“老爷子,这可不能碰,碰了可不好洗。” 老者已经碰了,小根子赶紧找药粉,帮老者洗手。 老者摆摆手道:“不用麻烦了,你自己闻闻,有味儿么?” 小根子闻了闻老者的手,还真就一点味道没有。 是拿错了金汁?还是说这老者有别的手段? 金汁是不可能拿错的,小根子有些害怕了。 老者放下锄头,笑吟吟道:“你几层修为了?” “这不是你该问的。”小根子后退了两步。 老者道:“看你背了五个桶子,难不成有五层修为?” 小根子一听胸膛道:“是,有五层!” 他当然没有五层修为,他是上次遇到货郎的时候,买了十个桶子,先拿五个背在身上,剩下五個实在背不动,暂且留作备用。 老者摇摇头道:“要真是有五层修为,这成色可就太差了,五层的金汁,随便一洒,就能让活人变成烂泥。” 老者一挥手,小根子身上的桶子少了一个。 讶然之间,且看老者从怀里拿出个小勺子,在桶子搅和两下,捞出来一勺,甩在了旁边的石头上。 嗤啦啦连声作响,石头当即化成了淤泥。 根子吓坏了,桶子差点没掉在地上。 老者拿着小勺笑道:“说实话,你到底是几层?” 根子强撑着气场道:“就是五层!” “吹牛不看分寸!”老者生气了,“就你这金汁,勉强只够个三层!” 够三层了? 根子是二层金修,能调出三层金汁,换做以往,小根子还得稍微骄傲一下。 但眼下不是骄傲的时候,他不知道这老者的来历。 “道门还有人在,还是个要强的,”老者笑了一声,“调金汁,不能光下苦功夫,这里有诀窍,你先把桶子放下,看看我的手艺。” …… 李伴峰带着曹志达来到了蓝杨村,四下寻找小根子。 蓝杨村里很多人认识根子,都说他背着桶子修行去了,却说不清他到底去了哪,也没人愿意看他修行。 开荒这事,也不能光指望小根子一个,李伴峰让曹志达在蓝杨村招募一批开荒人。 蓝杨村里多猎户,猎户当中有不少干过开荒的营生,李七钱给的多,报名的人也多,但是规矩得说明白,开荒之后,得做地主。 曹志达道:“七爷,这是给您开荒,地主得您做,钱都给到位了,您还惯着他们?” 李伴峰摇头道:“这位地头神规矩不一样,开荒人必须做地主。” 曹志达一愣:“还有这样的规矩?这不便宜了这群猎户?” “便不便宜,另说吧。” 第二天,小根子没回来,这也是常有的事,根子出去修行,有时候几天几夜不见人影。 李伴峰带着五十多人去了新地,他当初不到一天时间就跑回来了,那是因为他是六层的旅修。 这些人可没这个脚步,这一路可有的走了。 …… 何海生下了火车,在车站随手买了份报纸。 报纸头条,陆家专列遇袭,十一名支挂战死。 谁这么大胆子,袭击陆家专列? 这不光是针对陆家,在火车上下手,连关防使都得罪了。 何海生大致扫了两眼,在车站门口叫了辆黄包车,去了何家大宅。 何海钦正在餐厅啃猪肘子,听说何海生回来了,赶紧迎到了正厅:“老三,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看着家庆么?” 何海生四下看了看,何海钦明白了他的意思,带着何海生进了书房。 “出什么事了?” 何海生压低声音道:“哥,家庆状况不对。” 何海钦一愣:“怎么了?外州那些大夫不给好好治是吧?家庆的伤势是不是又重了?” “哥,我说的不是伤势,”何海生连声长叹道,“我是觉得他有事情瞒着您。” 何海钦不动声色,问道:“什么事瞒着我?” “这是我在家庆病房里找到的。”何海生拿出来一个木盒子。 何海钦接过木盒子,破了盒子上的封印,打开了盒盖,浓浓的药香气扑面而来。 “金元丹?”何海钦看了看丹药的成色。 何海生道:“上乘的金元丹,整整三十颗,你说这东西从哪来的?” 何海钦看着丹药道:“我猜是红莲炼出来的。” “红莲不是被带回普罗州了么?不管是他那朋友李伴峰,还是他那未婚妻陆小兰,总之被人带回了,这东西不在家庆手里,可这丹药怎么会出现在医院?” 何海钦把丹药放回盒子,问道:“这丹药是从哪找到的?” “厕所,那天我实在忍不住想抽烟,就在病房厕所里点了一根,借着烟味,让我闻到药味了,在马桶后边的墙上,找到了一处暗格,看到了这些丹药, 这暗格,肯定是家庆开的,这些丹药也肯定是他藏的,哥,你之前说的没错,家庆确实有事瞒着咱们。” 何海钦沉默片刻,突然笑了。 笑容之中,带着久违的释然。 何海生一愣:“哥,你笑什么?” 何海钦边笑边叹:“他要是真想藏起来,你根本找不到。” “这话怎么说?” “他能骗过普罗州,难道还骗不过你?这些丹药是他故意放在厕所里,就是想让你看见,就是想让你带给我。”何海钦收了药盒子,回了餐厅,接着啃肘子。 他的食欲特别的好,还特地给何海生拉了把椅子:“别光看着,陪哥哥一块吃呀!” 何海生吃了两块牛肉,摇摇头道:“哥,我还是不明白。” 何海钦笑道:“你不用明白,赶紧去外州,替我把儿子看住就行了。” 何海生陪着吃了一会,回房休息去了。 何海钦吃饱喝足,也回了房间,打开了丹药盒子,自言自语道:“虽说耍了心机,但还知道孝敬你老子,我没白养你。” 他想吃一颗丹药,可还是有些犹豫。 算了,明天找个药修,看看毒性。 …… 何海生回到了越州,到了三院,坐在病床前,默默看着床上的何家庆。 他俯下身子,在何家庆耳畔低语了一句: “三叔,你先替我躺几天,等我做完了事情,就放你走。” …… 随身居里,洪莹正对着镜子梳妆。 她突然转过脸,对着唱机道:“骁婉,你看我这双眼睛勾人么?” 呼哧哧哧~ 唱机连声大笑:“你哪有什么眼睛,那明明是你用胭脂画出来的!” “画出来怎地,不好看么?我有脸了,你想画都没地方画!” 这段日子,洪莹的枪尖变得越发圆润,不似之前那么冰冷,还略微有了些血色,不仔细看,真和人脸有些相似。 唱机冷哼一声:“急什么,多试几次,我也能成!” 洪莹笑道:“你都试了多少次了,没用的本事学了不少,却连一根头发都长不出来。” 唱机不甚在意:“长那么多头发有什么用?” “怎么能说没用?”洪莹拿着梳子细细梳理,“要是没了这把头发,哪还有女人的样子。” 手套压低声音对唐刀道:“一把长枪对着镜子梳头发,你说这得多吓人。” 洪莹一抬脚,把手套踹在了墙上。 唐刀后退几步,干笑两声道:“洪将军的头发好看,末将觉得非常好看!” 洪莹拿着梳子对唱机道:“我告诉你,我不光头上有头发,别的地方也有!” 唱机冷笑道:“怎地?你还长胡子了?” “恶妇,你就嘴毒吧,等过两天我把你男人勾走,看你心里疼不疼。” “贱人,你也得有那个本事。” “怎么没这个本事?我现在什么都有了,等过两天长出嘴来,吃喝拉撒我都能,活脱脱的大美人,不比你一台机器强得多?” “我看你有多能!我现在就撕烂你这张脸!” 一团蒸汽扑来,烫的枪尖通红。 洪莹也不示弱,上前和唱机撕打起来。 李伴峰推门走了进来,唱机赶紧扭动唱针,放开了洪莹的头发,柔声细气道:“喂呀相公,你回来了!” “回来了!”李伴峰抱住唱机,亲昵了片刻。 洪莹也上前迎接李伴峰,李伴峰绕开洪莹,躺在了床上。 无论洪莹发生了多大变化,李伴峰都跟没看见一样,这件事洪莹实在理解不了。 温暖的蒸汽绕着李伴峰,唱机关切的问道:“宝贝相公,新地赶路辛苦么?” “倒不怎么辛苦,就是……”李伴峰也不知该如何说起。 一天的路,走了十天还没走到。 晚上众人在野地扎营,李伴峰找个机会回了随身居,跟不是旅修的人一起赶路,对李伴峰来说实在是煎熬。 “相公,新地不分黑白,待的时间长了,会让人忘了时日,有些异怪会趁这个机会害人, 你把梦德带上,时不时的看看,给自己提个醒,至少别忘了回家。” “带个月份牌在身上?”李伴峰看了看梦德的尺寸,始终觉得不方便。 “无妨,小奴给相公改改就是了。” “夫人要改什么?”梦德吓得直哆嗦。 “别怕,一点都不疼。”一团蒸汽覆盖了月份牌,蒸汽缭绕之间,月份牌开始扭曲变形。 梦德发出了凄厉的哭喊:“夫人,饶了我吧,这太吓人了!” “贱蹄子,再哭把你嘴撕烂!”唱机改造了半个钟头,把梦德和李伴峰的怀表融为了一体。 “相公,你打开看看。” 李伴峰按开怀表,发现梦德正在表盘上瑟瑟发抖。 “相公,你拉一下表柄试试。” 李伴峰一拉表柄,怀表四下延展,又变成了一张月份牌。 “娘子,你是怎么做到的?”李伴峰非常吃惊。 呼哧呼哧~ 唱机笑道:“相公,这是小奴新学的小手段。” “这不像是小手段,这是工修的技法吧?”李伴峰很确定,小川子做不到这一点。 “喂呀相公,小奴新学了不少手段,有些手段相公还真能用得着。” 洪莹嗤笑一声,喃喃低语道:“显摆什么,最想学的不还是学不到么!” PS:这都是从随身居那里学来的?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章 情殇 第十二天,李伴峰带着众人来到了孟玉春的地界。 昨晚下大雨,曹志达的帐篷进水了,他貌似有点着凉,带着浓重的鼻音对李伴峰道:“我看那群猎户是真没占便宜,就这个破地方,谁愿意来当地主?” 李伴峰道:“我告诉你们,开荒成功之后,得时常过来打理,不准让地荒废了,这是地头神的规矩,会写在契书里。” 曹志达苦着脸道:“七爷,这不难为人么?要不我们直接投降,就算开荒失败了。” “在这开荒不能投降,得拼到不死不休。” 猎人们都慌了:“那不行啊,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不能把性命赔上!” 李伴峰点点头道:“我和地头神商量下吧,这规矩有点太不讲理。” 到了李伴峰的地块,大蛤蟆正检查山狼和金雕的岗哨,李伴峰很满意,塞给大蛤蟆五颗丹药:“只要你尽职尽责,每月都有一颗,这是定钱。” 大蛤蟆挺胸抬头道:“有七爷这句话,您地界上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嗡~ 说话间,一只蚊子还真就飞到了近前。 大蛤蟆一伸舌头,当场把蚊子给吃了。 地界上一下子来了几十号人,孟玉春没多久就赶了过来。 和其他地头神不一样,她不是用鬼火的身份的赶来的,她直接在众人面前现了真身。 一群猎人看傻眼了。 这美人哪来的? 是异怪么? 异怪要是都长这样,他们也能创造五爷的传奇。 孟玉春想说她就是地头神,可地头神不会在人前轻易现身。 李伴峰怕把猎人们吓着,替她介绍了一句:“这位姑娘是地头神派来的使者。” 使者? 在这开荒,还有使者? 这还是头一回见着。 七爷都说是使者了,一群猎人自然不会怀疑,他们围上前去,纷纷介绍自己。 “姐姐,我这人干别的不行,开荒绝对是好手,蓝杨村里,我开荒称第二,没人敢说是第一。” “别听他扯淡,蓝杨村里开荒第一的是我们五爷,五爷之下就得是我!” “他们说话都没边儿,我说两句正经的,开荒这行我做了十几年,从来没有失手过。” 曹志达喊了一声:“干什么呢?一分的本事都拿不出来,还往十二分上吹牛,丢不丢人!” 猎人们心里不服,可都不敢顶撞曹志达。 曹志达上前一抱拳:“姑娘,开荒这事,我算个内行,你觉得开多大合适,只管开口。” 孟玉春欢喜道:“十里行么?” 曹志达一拍胸脯:“包我身上。” 一群猎人吓傻了,全都退到了远处。 十里地? 这不是作死么? 就连李伴峰都吓傻了。 “什么就包你身上?”李伴峰扯住曹志达,对孟玉春道,“十里我们开不了,至多能开一里地块。” “才一里?”孟玉春很失望。 曹志达对李伴峰道:“七爷,人家地头神派使者来了,咱们听人家安排就是了,这叫入乡随俗。” 李伴峰盯着曹志达,皱起了眉头。 老曹这是怎么了? 孟玉春长得是挺好看,可曹志达曾是陆家的支挂,美人也见过不少,不至于成了这副德行。 李伴峰把孟玉春拉到旁边,压低声音道:“这些人是我带来的,得听我安排,他们最多能开一里地块。” 孟玉春思索片刻道:“也行吧,一人一里……” “不是一人一里,一共开一里!” “五十多人一共才开一里!”孟玉春不答应了,“李七,你耍我?” 李伴峰没有戏耍孟玉春,这群猎人是招来的,彼此并不相熟,他不确定他们的修为,先开出一里地块试试成色。 孟玉春问:“按你这个开法,谁当地主?” 李伴峰道:“这得看谁最有本事,谁能担得起这块地,其余人也不白来,开地的钱我不会少给, 如果有人真有本事自己单独开地块,咱们再安排。” 孟玉春勉强答应下来,可曹志达不答应,他说什么也要单独开一块地。 孟玉春愿意,曹志达也愿意,李伴峰也没法再多说了。 还和之前一样,一切规矩从简,孟玉春画了边界,当场开始考校。 三天厮杀,两块地都开成了。 这五十多个猎人基本都有开荒经验,开出一里地,并不难。 曹志达可真不容易,一個人血战三天,受了不少伤。 孟玉春对曹志达颇为欣赏,赞叹道:“这群人里就数你本事最大。” 这句话坏事了。 曹志达拍着胸脯道:“姑娘,再给我三里地,我让你看看我真本事!” 李伴峰揪住曹志达道:“伱疯了?” 曹志达平静的看着李伴峰:“七爷,我平时什么事都听您的,您今天就成全我一回,让我在孟姑娘面前长一回脸!” 李伴峰道:“长脸不要命么?” “不要了,”曹志达摇头道,“只要今后能陪着孟姑娘,我甘愿把这条命扔在这!” 曹志达就要开地,谁也劝不住。 大蛤蟆跳到近前,对李伴峰道:“七爷,这人怕是吃了甜鼻涕。” 李伴峰怒道:“瞎说!鼻涕明明是咸的!” “我说的不是那个鼻涕,是一类游怪,按书上的名字,叫情殇蛞蝓。” “游怪?不服地头神管的?” 咕呱! 蛤蟆腮帮子一鼓:“七爷说的没错,游怪不受地头神管束,而且层次都不低, 情殇蛞蝓是几条情修的魂魄黏在一起所化,这些魂魄在新地年深日久,没了鬼魂的模样,却有了像鼻涕虫一样的体魄,专门往有情人鼻孔里钻, 曹老弟对孟姑娘确实有意思,中了甜鼻涕,这下不可收拾了。” 李伴峰看向孟玉春:“她不知道这种游怪么?” “咕呱,据我所知,她为人的时候很少来新地,而今也只当了不到一年的地头神,甜鼻涕平时很少见,她还真就未必认得出来, 况且中了甜鼻涕,除了用情太深,并没有别的症状,一般人也不好分辨,我是听着曹老弟说话发齉,才怀疑他着道了。” “这东西要命么?” “分人,曹老弟有心,孟姑娘无意,就算拦住他开荒,将来他也得死在相思病上。” 曹志达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孟玉春,李伴峰问蛤蟆:“他还有救么?” “七爷既然问起了,我倒是愿意试试,成与不成,得看他自己造化,七爷能不能想个办法先让睡着?” 想让老曹睡觉可没那么容易,他在新地厮杀三天没合眼,整个人却还精神的要命。 李伴峰把所有人都支走,把凌妙影的八音盒拿了出来。 上好发条,李伴峰拨动着转台上的小人,让他的脸看向了曹志达。 这是娘子教给李伴峰的用法。 李伴峰拨动了开关,小人对着曹志达静止了片刻,选中了目标,开始在转台上缓缓旋转。 舒缓的钢琴曲朝着曹志达飘了过去,过了一小会,曹志达睡着了。 李伴峰收了八音盒,蛤蟆跳到曹志达身边,对着曹志达的鼻子,伸出了舌头。 一条长舌在老曹的鼻子上蠕动,尖端渐渐分叉,似两根触角一般竖了起来。 触角在鼻子口摩挲了片刻,另一对触角从鼻子里边伸了出来。 是蛞蝓! 还真是这游怪。 蛞蝓一点一点往外蠕动,整个过程,大蛤蟆一点声音没出。 直到蛞蝓钻出大半个身子,大蛤蟆舌头一卷,把这蛞蝓卷住,从曹志达的鼻子里拖了出来。 这就算成功了? 没有。 老曹算是救下来了,现在大蛤蟆危险了。 情殇蛞蝓极其擅长寄生,转眼之间就能钻进大蛤蟆的鼻子里。 大蛤蟆早有防备,一甩舌头,把蛞蝓甩在了地上。 要不是听大蛤蟆介绍了这种蛞蝓的特性,李伴峰很可能一脚踏破万川把它踩死。 可如果真就这么踩了一脚,这蛞蝓未必会死,它是情修魂魄的集合体,很可能会散成几只小蛞蝓,再去祸害别的生灵。 李伴峰为此做了特殊准备。 蛞蝓刚一落地,感知到身前站着一名女子。 女子秋波荡漾,满脸柔情蜜意,注视着地上的蛞蝓。 蛞蝓毫不犹豫冲向了女子,一跃而起进了鼻孔。 李伴峰给了大蛤蟆一颗丹药作酬谢,示意他尽快离开。 蛤蟆立刻跳到远处,李伴峰拿着放映机,回了随身居。 这女子是放映机放出来的影像。 放映机关闭了镜头,影像随之消失,蛞蝓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娘子用唱针把蛞蝓插住,用蒸汽将蛞蝓束缚,欢喜唱道:“情殇蛞蝓,这可是好东西!” 两条唱针上下摆动,很快把情殇蛞蝓肢解了,六条情修魂魄,有男有女,带着高低不同的呼喊声,相继进了喇叭口。 蒸汽散去,地上还剩一团黏液,李伴峰搬来了红莲:“吃吧。” 红莲还真不嫌弃,把黏液收拾的干干净净。 李伴峰叹道:“你还真是不挑食。” 呼哧~ 娘子唱道:“她当然不挑,这东西实属罕见,相公不能让她全吃了,我刚才还留了一些灵性在里边,得让她炼制一件灵物出来!” 灵物。 炼什么东西合适呢? 李伴峰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兵刃。 镰刀不能随便炼,这东西非常趁手。 铲子也很趁手,暂且不考虑重炼。 还有哪件兵刃合适? 李伴峰在屋子里扫视一圈,手套抱着唐刀瑟瑟发抖。 为了这点鼻涕,李伴峰不可能把法宝重炼了。 有一对兵刃,李伴峰用的一直不顺手。 鸳鸯钺,这对兵刃太复杂了,李伴峰摆在了铜莲花面前,铜莲花委屈了好久,还是把鸳鸯钺给收了。 莲心绽放时,李伴峰发现凌妙影的那颗莲子已经熟透了。 他把莲子剥了下来,等了片刻,炸出了六颗金元丹。 之前的交流还是有效的,至少这次出来的确实是金元丹。 “阿莲呀,只是这个数目,是不是少了点?” PS:伴峰心里一直都有数。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一章 伤魔煞 修为这东西,一部分留在魂魄,一部分留在身体,魂魄里的修为被娘子吃了,身体里的修为留给了莲花,这一点,李伴峰知道。 炼丹本身就有耗损,莲花也得收点辛苦钱,这方面,李伴峰也能理解。 可凌妙影是七层修为,七层修为意味着上层次之后,还有六十年光阴。 就出了六颗金元丹? 六颗金元丹意味着六百天的光阴,这连两年都不到,这种情况下,李伴峰可就要过问一下了。 “阿莲,你从中吃了多少?” 红莲没有随身居的手段,就李伴峰目前的位格,她说话,李伴峰还听不见。 她想让娘子传声,娘子听她解释了片刻,转而对李伴峰道:“相公,这事不用计较。” 看到娘子这么有把握,李伴峰放心了。 莲花确实有她的心机,但娘子似乎也有她的应对。 在李伴峰休息一日,转而又去了新地。 第一轮开荒结束,李伴峰担心没有人愿意参加第二轮开荒。 结果和他想的不一样,参加第二轮开荒的人挺多,一是因为孟玉春很大方,给了开荒人不少特产。 二是这地方能找到食物,在孟玉春的地界上有一片树林,树林里有不少青皮红叶的果树,果实如拳头大小,能吃,味道上,有的像糯米,有的像莜麦,有的像牛羊肉,有的像脚指甲,各不相同。 不仅果子能吃,附近还有不少能吃的野菜,荤素都有保障。 在新地,找食物是个很困难的事,对于猎人来说,只要有食物,就是能过活的地方,偏僻一点也能忍。 众人愿意开荒,自然是好,李伴峰趁此机会在周围转了转,走了几十里,忽见孟玉春站在花丛之中,面带笑容,冲着李伴峰招手。 “来呀,快来!” 李伴峰一怔,什么事情,让她笑得这么开心? 孟玉春呼唤道:“快点过来,趁着没人看见。” 没人看见? 她想做什么? 抢我东西么? 李伴峰提高了警惕。 孟玉春着急了:“你怎么还不过来?” 李伴峰道:“你先说,让我过去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呀,人家等你半天了。” 李伴峰更觉得不可理喻:“你等我做什么?” 孟玉春嗔怪道:“我都这么说了,你是真不懂么?” 李伴峰是真的不懂:“你想做什么直接说清楚!” 孟玉春叹了一声:“好木讷的人,相逢就是缘分,有些话非得说那么清楚么?” 相逢就是缘分? 这话好像不太合时宜。 李伴峰压低帽檐,问了一句:“你不认识我?” “我……” 孟玉春愣在原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神情也渐渐狰狞起来。 这个孟玉春是假的。 什么人假扮了她?扮的还这么像? 双方对峙片刻,只等合适的机会动手。 忽听有人在旁喊道:“小兄弟,别乱来,这是伤魔煞。” 李伴峰循声望去,看见一名六十上下的男子,须发花白杂乱,穿着一件满是泥污的灰色布衫,蹲伏在荒草之中,下压手掌,示意李伴峰不要轻举妄动。 这人又是谁? 思索之间,山坡上的假孟玉春猛然冲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后撤闪避,准备先看看对方手段,潜伏的男子先一步起身,从怀中取出一面铜镜,照向了假孟玉春。 铜镜爆发光芒,在光芒笼罩之下,假孟玉春满身冒烟,发出了凄厉的哀嚎。 男子回头对李伴峰道:“小兄弟,伱先走!” 话音落地,李伴峰双脚忽然腾空,身体悬浮起来,直接飞向了山林深处。 这是什么法术? 怎么还能让我飞起来? 这是假孟玉春的法术,还是老头的法术? 有一股无形之力托住了李伴峰的身躯,快速向前飞行。 李伴峰接连蹬踏,不断破坏力道的来源,飞了两分多钟,终于摆脱了法术,重新落到了地面。 回头一看,假孟玉春早就没了踪影,李伴峰也不知道自己飞了多远,刚才飞行的速度,似乎和李伴峰全力奔跑的速度差不多。 这到底什么情况。 李伴峰一头雾水,忽见那老人气喘吁吁追了上来:“小兄弟,你命硬,刚才要是往前多走一步,我也救不了你!” 李伴峰看着老者,一脸疑惑,没有说话。 老者笑道:“我是隔壁地界的地头神,按规矩,我不该来孟玉春的地界, 可孟玉春刚刚才当上地头神,有些规矩她不懂,有些东西她也没见过, 这姑娘性情还大咧咧的,伤魔煞扮成她的模样,来到地头生事,我怕她出闪失,所以过来看看。” 李伴峰还是不说话。 老者道:“你是不是吓坏了?不要紧的,这只伤魔煞还算懂分寸,只要我在这,她不敢轻易追过来。” 李伴峰眨眨眼睛,很严肃的看着老者。 老者搬来两块石头,放在了地上,对李伴峰道:“别担心了,咱们坐着说话。” 说完,老者坐在了一块石头上。 李伴峰没坐,依旧看着老者。 老者皱眉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让你坐也不坐,问你话也不答?” “你不认识我?”李伴峰终于开口了。 老者一惊,上下打量着李伴峰,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是……” 李伴峰皱起眉头道:“你真的不认识我?” 老者脸颊一阵颤动,转而露出了笑容:“你见过我?那就不用多说了,我也差不多该动手了。” 李伴峰脚尖点地,撒腿就跑! 老者悬在半空,紧追不舍。 好快的速度!这老头也是旅修? “山路不好走,送你根拐杖吧!”老者朝着李伴峰扔过来一根树枝。 李伴峰迅速闪避,树枝戳在了地上,没碰到李伴峰。 老者又喊道:“你这么急着走,我再送你一程!” 诡异的力道从脚底袭来,李伴峰这次有了经验,趁着双脚还没离地,直接一招踏破万川,把力道的源头踩了个粉碎。 “看你跑的这么辛苦,我帮你擦擦汗水!” 一阵微风袭来,李伴峰脸上的汗珠被吹干了。 “停!”老者喊了一声,李伴峰如泥塑一般停在了原地。 就这么停了,双腿完全不受控制的停了。 老者悬浮在李伴峰面前,神情严肃道:“你给我听仔细了,收了我三次奉献,现在该我往回取酬劳了,你站在原地别动,这是第一笔酬劳。” 什么意思? 什么是三次奉献? 我什么时候收了他的奉献? 老者先问了一句:“我问你些事情,这是第二笔酬劳,你必须如实作答,你刚说你认识我,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李伴峰不想说话,但嘴不受控制的张开了。 气息穿过喉头,李伴峰奋力忍耐,还是说了实话: “我不认识你,我只是问问你认不认识我。” 老者脸颊又一阵抽动:“好小子,诈我,我再问你一件事,你和孟玉春是什么关系?” 李伴峰再次不受控制的说了实话:“我在她地界上开荒,除此之外,没别的关系。” 老者点点头道:“那就是没什么用的人,那也不用留着你了。” 李伴峰思绪飞快转动,想着该怎么逃命。 双脚不受控制,旅修技法用不出来。 现在掏钥匙,就算能打开大门,自己动不了,也回不去。 得想办法把他的技法破了,否则只能等死。 宅修技有什么能用的? 归心似箭试一下? 试了,双腿还是动不了。 法宝呢? 让放映机做个帮手出来? 放映机速度太慢,只怕帮手还没出来,自己已经没命了。 用手枪? 万一打不响呢? 唐刀? 这個老者修为明显在我之上,而且高了不止一个层次,唐刀战力有限,大概率伤不到他。 还有什么法宝能用? 老者正想着该怎么弄死李伴峰:“烧了你吧,省得收尸,这是第三笔酬劳,你不许灭火。” 不许灭火? 你说不许就不许? 还真有可能。 他说不许走,我就不能走。 他让说实话,我就得说实话。 这是他的技法。 这技法这么强悍,他为什么不早点用? 三次奉献? 奉献和酬劳对等,这是某种规则,他必须遵守的规则。 李伴峰迅速低头,双臂紧紧抱在了头上。 这能挡得住火么? 老者嗤笑一声,一团火焰瞬间包围了李伴峰。 火焰贴着李伴峰的身躯,上下翻滚。 李伴峰的衣服没烧着,满身法宝没有烧着,就连头发都没有烧着。 老者一怔,不知这是什么手段。 这是宅修六层技,宅心人厚! 把自己想象成随身居,能抵挡致命攻击。 随身居能防火,李伴峰就不怕烧! 老者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想砍了李伴峰。 李伴峰大声喊道:“三次奉献,三笔酬劳,你想占便宜么?” 算是占他便宜了么? 老者犹豫片刻,收了火焰,摇摇头道:“我要烧你,但是没烧到,酬劳不算讨回来,我不算占你便宜。” 他在跟我讲理? 为什么要跟我讲理? 他认为不算占便宜,直接动手就是了,为什么还要把事情说明白? 老者的刀就要砍下来了。 宅心人厚只能用一次,李伴峰得想办法招架。 唐刀一跃而起,奋力抵挡老者的短刀。 老者大喝一声:“不准抵挡!” 唐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连我的法宝都受他控制? 酒葫芦跳起来,对准老者的眼睛要喷酒,老者喊道:“第三笔酬劳没给回来,你不准还手!” 酒葫芦还真就喷不出酒。 这什么道门? 技法这么强悍? 他有这么强悍的技法,还有这么快的速度,为什么还用刀杀人? 他肯定有弱点,弱点到底在什么地方? 李伴峰忽觉怀中有东西震颤,怀表一直在动。 梦德? 她想做什么? 李伴峰一拉表柄,一张月份牌迅速展现在了身前。 眼看短刀砍下来,梦德大喝一声:“老不要脸的东西,你哪来的三次奉献?” 老者一怔,笑道:“这还有什么好问?” 梦德喝道:“不把事情说清楚,你讨什么酬劳?” 李伴峰忽觉自己双腿有些松动。 这意味着老者的技法松动了。 讲理! 他必须要讲理! 讲理是关键! 老者点头道:“好,我把三次奉献说清楚,他差点遇到伤魔煞,我救了他一命,这是一次奉献, 他逃走的时候,我用技法拖着他跑了一路,这是第二次奉献, 他跑的满身是汗,我给他擦了汗水,这是第三次奉献, 我话说明白了,你还有什么可说?” 梦德没有开口,她暂时也想不到该说什么,这三次奉献确实说的明明白白。 原本松动的双腿又变紧了,老者的技法被加固了。 老者又把刀子举了起来,李伴峰突然喊了一声:“我遇到的真是伤魔煞么?” 老者沉默片刻没回答。 梦德喊道:“不要脸的老贼,你撒谎骗人,还敢讨酬劳!” 德修技,见德思齐。 老者感到些许愧疚,李伴峰之前遇到的不是伤魔煞。 李伴峰活动了一下膝盖,右腿能动了! 老者的手臂略微有些颤抖,他正在收到某种力量的反噬。 PS:如果遇到个聋子,听不到老者说话,是不是就能躲开老者的技法? 有那么好的事么?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二章 奉取翁 梦德在争执上占了上风,李伴峰感知到了技法的变化。 老者还在耐心讲理,他还真能讲出理来:“不管是不是伤魔煞,那女子都要伤了你家主人性命,我救了你家主人,这次奉献必然是作数的。” 梦德再度无语,李伴峰刚刚松动的右腿又开始不受控制。 “还有什么话可说?”老者又把短刀举起来。 李伴峰问道:“你怎么知道那女子要伤我性命?” 老者道:“她无缘无故,出语挑逗,自然是图谋不轨!” 梦德抓住了破绽:“那可不一定,或许是那女子看上我家主人,真心实意投怀送抱!” 老者摇头道:“这等说辞实在荒唐!” 李伴峰道:“凭什么就说荒唐?你怎么就知道那女子的心思?难不成那是你同伙?” 又让李伴峰说中,那女子真是老者的同伙。 老者的手臂颤抖的厉害,这次的反噬非常严重。 梦德抓住机会,开始猛攻:“你个没羞没臊的无耻之徒,伙同没廉耻的妇人,用下作手段勾引我家主人, 我家主人一身正气不为所动,你贼喊捉贼自演闹剧,却还说什么奉献,却还讨什么酬劳, 似你这等下作手段,只能在阴沟里讨口饭吃,还敢在这里搬弄是非,放刁把滥,枉伱活了一把年纪,真真不知下作二字怎写!” 这通好骂,骂的老者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李伴峰感觉双腿上的禁锢已经解除了七八分,就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掏钥匙。 不能着急。 火车公公提醒过李伴峰,他掏钥匙的这个小动作会引来别人的注意。 老者没有注意到李伴峰,他还在和梦德讲理。 奇怪了,他要控制的是我,怎么总和梦德讲理? 难不成这道理不是讲给我听的? 那他还能讲给谁听? 老者默然片刻,忽然开口道:“我救他这事,暂且不提,我依然给了他三次奉献!” 这话又怎么说? 老者道:“我请他看了一出好戏,这算不算奉献?” 这也算! 还能这么玩? 老者确实演了一出戏,李伴峰也确实看了。 可这出戏,李伴峰没想看。 貌似不管想不想,只要是看了,就等于欠了老者的。 李伴峰想不出应对,梦德倒是非常丛容。 她丛容的解开了自己的衣襟。 这是要做什么?这是跟放映机学坏了么? 梦德褪去些旗袍,露出了一对香肩。 老者也愣住了:“这是何意?” 梦德笑道:“看到了么?我这出戏好看么?” 老者怒道:“我不想要,你这不算酬劳。” 梦德哼一声道:“不想要,你就别看,你看了,就算你收下了!” 德修居然克制他这道门。 老者气急败坏,浑身抖战。 李伴峰双腿的禁锢彻底消失了。 他立刻掏出钥匙,打开了随身居,扯住梦德往屋子里跑。 “休走!”老者伸手来抓李伴峰,李伴峰顺势抢步,拖着老者进了屋子。 屋子里很黑,只有一抹烛光。 蜡烛旁边摆着一面镜子,一把长枪正对着镜子梳妆。 长枪正在梳妆…… 这个状况让老者陷入了沉思。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锣鼓家伙,清脆的唱腔而来。 “喂呀你個贱人,你眼睛明明瞎了,却还照什么镜子?” “我爱照镜子,因为本姑娘长得好看。” “你哪好看?” “脸蛋和腰身都好看,比你那鬼模样强得多。” 老者看向了身后,一架唱机正在和长枪争吵。 老者咬牙道:“活了这把年月,今天还真见到了妖人!” 洪莹循着声音转过脸道:“你说谁是妖人?” 老者看向李伴峰道:“妖人,这是你巢穴么?” 李伴峰一怔:“你说我是妖人?” 老者从右边口袋里掏出一把野果,就要往地上扔。 一团蒸汽突然束缚在老者右手,让他这把果子扔不住去。 “喂呀相公,你带回来一只奉取翁。” 李伴峰一愣:“什么是奉取翁?” 唱机道:“新地里的一类游怪,给三次奉献,索取三次报酬,这东西层次可不低呀!这是咱的家,野果要是落了地,就等于咱们收了他的东西,岂不是又收了他的奉献?” 老者左手又要伸进口袋,一股威势袭来,吓得老者一哆嗦,嗖的一声,左手落在了地上。 “谁……我的手!”老者不知道自己的手为什么掉了。 洪莹依旧坐在镜子前梳妆,好像从来没动过。 唱机哼一声道:“贱人,你收了他一只手,也算是一次奉献。” “是么?”洪莹放下胭脂,拿起了眉笔。 嗖! 又是一声,老者一双腿齐膝断了。 老者想说话,一只手加两条腿,有了三次奉献,他可以索取酬劳。 可惜他不能说话了。 洪莹用眉笔在脸上画了一道,老者的咽喉上多了个窟窿。 这下奉取翁说不出话了。 唱机怒道:“贱人,别弄死了,我还没吃呢!” 洪莹接着画眉毛:“魂魄归你,血肉给我吃一些。” “哎哟你这贱人,你不是不吃人间烟火么?” “现在不一样了,”洪莹笑道,“我是前有门后有户的大姑娘,正好这几天日子特殊,得吃点东西补补气血。” “还日子特殊!”唱机嗤笑道,“你怎么不生个娃娃?” “就快了,到时候请你这恶妇给我带孩子!” 唱机有些生气,远在七房的红莲更生气。 洪莹你个贱人,你吃魂魄不行么,为什么非得吃血肉? 洪莹画好了眉毛,深情问了一句:“七郎,你觉得我好看么?” “七郎,我问你话呢?” “七郎,你在哪呢?” 李伴峰正在唱机身后。 唱机咯咯笑道:“喂呀相公,别摸小奴肚子,痒的紧!” “让相公摸摸,看看娘子胖了没有。” “相公呀,怎么总盼着小奴长胖?” “家门旺不旺,全看媳妇儿胖不胖!” 洪莹身躯抖战,披散着的头发随着身躯一起抖。 奉取翁的右手从蒸汽中挣脱出来,蘸着自己的血,想在地上写字。 洪莹身躯一晃,将他右手一并砍了下来。 “恶妇,快些吃吧,别再弄出什么罗乱。”洪莹在镜子前,拿着梳子,没好气的梳着头发。 唱机忍住笑意道:“相公,先别嬉闹,先把正经事做了。” 娘子和洪莹虽然应对的轻松,但对奉取翁并没有丝毫轻视。 奉取翁借着胳膊上的断骨,还在地上写字。 娘子用蒸汽把奉取翁束缚住,开始嗦魂。 李伴峰很难理解:“他写字做什么?” 娘子边嗦魂,边唱道:“奉取翁,奉取翁,讨债之前先念经。” “什么意思?” “这是旧时候的一首歌谣,说的是奉取翁的习性,在索要报酬之前,必须先把规矩说清楚,说不清楚不能动手。” “这是奉取翁的习性?” “不是习性,是法则,不光是奉取翁,所有的奉修都遵守这一法则, 奉取翁是高层奉修所化,看这魂魄的成色,这个奉取翁应该有八层了。” “奉修是什么道门?” “专门靠奉献修行的道门,奉献一次,索取一次报酬, 奉取翁受新地浸染,情况特殊,至少要奉献三次,才能索取报酬,否则会遭到修为反噬, 这东西见新地十分罕见,相公是怎么遇到他的?” “他弄了个女人来骗我,我没上当,他又搬石头给我坐,又拿树枝给我当拐杖,又弄了阵风帮我擦汗,说是有了三次……” 奉取翁一阵挣扎,李伴峰提醒道:“娘子小心,这老东西速度很快。” “他出手不见得有多快,脚步的确快,但也分对谁,这是奉修的技法,叫做讨债追命,凡是收了他奉献的人,都会被他穷追不舍, 相公,你能和他周旋这么久,脚步也不慢呀!” 呃…… 李伴峰赶紧岔开话题:“娘子,你看他写了什么字?” “没什么好看的,无非又是写他的那些规矩,这些规矩不一定非得念出来,写出来也行。” “写出来给谁看?咱们不看,他的技法也不灵呀。” “不是写给咱们的,奉修念经,都是念给自己听的,得他自己听得明白,技法才能有用,其中的缘故,小奴也说不明白,只知道这个道门,很考校心性。” 唱机吃完了魂魄,洪莹从奉取翁身上取了些血肉,涂在了枪尖上。 涂过之后,枪尖更显得红润了。 她想问问李七好不好看,却听到李七又在和唱机嬉闹。 听着唱机的笑声,貌似李七还在蹭唱机的肚皮。 洪莹吃完了,钟摆和耳环一起冲了上去,唐刀也不甘示弱,抢下一块血肉就跑。 判官笔哼了一声,想吃,却又懒得动。 酒葫芦和老茶壶各分了一口,唱机取了些鲜血,淋在了胶布上,原本用了一大半的胶布开始迅速生长,很快长成了满满一卷。 放映机长叹一声道:“你们为什么如此残忍!” 他放出了一个姑娘,替他割了一块肉,放进了胶片室里。 手套连连摇头道:“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进了三房,关上了房门,趁着没人注意,吐出了一块肉,兴奋的直哆嗦: “这块肉最好,那群颠佬颠婆都不懂!” 洪莹默坐片刻,忽然觉得身体有变化。 良心在长,桃子在长,修为也在复原。 “我说你们怎么都这么贪吃,在这屋子里吃血肉,确实大不相同!” 洪莹冲上前去,和众人抢在了一起。 李伴峰割了一块肉,留给了梦德。 “这一战,你有大功,之前洪莹打你的时候,手重了,不要记恨。” 梦德捂着桃子,一脸委屈道:“主子也不说给我揉揉。” “呼呀!”唱机怒道,“贱人,还想讨打么?墙上挂着去!” 一家人吃饱喝足,奉取翁所剩无几。 李伴峰抱来了红莲,放在奉取翁旁边:“吃吧。” 红莲颤抖了片刻,展开了花瓣,似乎对唱机说了些什么。 唱机不耐烦道:“知道了,血肉少了,丹药自然就少了,不会怪罪你的。” 红莲很生气,李伴峰皱眉道:“不吃算了,留给他们当下顿。” 红莲没再犹豫,把奉取翁收了,一滴血都没留下。 唱机提醒道:“相公,这奉取翁什么来历尚不知晓,在小奴印象里,平白无故不会遇到这东西,相公要多加小心。” 是该加些小心,之前是鼻涕虫,现在是奉取翁,哪来这么多高层次的游怪? 而且这事还没打扫干净。 李伴峰问放映机:“奉取翁的模样记住了么?” PS:还有谁没打扫干净?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三章 戏招妇 放映机放出了奉取翁的影像,李伴峰仔细端详了一番,没有看出丝毫破绽。 唱机问道:“宝贝相公,你又把这老头子放出来做什么?” “他还有个同伙,擅长易容术,她假扮地头神的时候,我完全分辨不出真假。” 唱机看向放映机:“录了么?” 放映机道:“只录了一点,那女人想勾引七导,结果没勾引成,我觉得无趣,后边就没录。” 李伴峰道:“短点没关系,能做出来影像就行。” 放映机为难了:“这个,怕是还真做不出来影像。” “为什么做不出来?” 放映机把冒牌孟玉春的画面放了出来,时间确实不长,只有二十多秒,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假孟玉春始终正对着李伴峰,放映机只要做出平面图像,做不出立体人影,他不知道其他角度是什么样子。 李伴峰对娘子道:“就是这个人,她和地头神孟玉春长得一模一样,应该是个高层的戏修。” 娘子让放映机反复放了几遍,对李伴峰道:“这好像是個戏招妇。” “戏招妇是什么?” “他要真是个戏招妇,这事就有趣了,”娘子问放映机,“六层的戏修面前,你能支撑多久?” 放映机道:“若是离得远,能支撑两三分钟,若是离得近,或许只能支撑十几秒。” …… 李伴峰来到了孟玉春的地块,几个猎人正围着孟玉春商量开地的事情。 看见李伴峰,孟玉春热情打了招呼:“李七,想不想多开一块地?大小你自己选!” 李伴峰笑了笑,敷衍一句道:“改天吧。” 开地? 李伴峰哪有这个心情? 他都打算带人离开这地界了。 看李七要走,孟玉春上前拦住道:“我带你去个地方说句话。” 李伴峰一愣:“你带我去哪?” “带你去个好地方,总之我不会害你。”孟玉春上前扯李伴峰的手臂,李伴峰迅速躲在了一旁。 孟玉春一怔,她不明白李伴峰为什么戒心这么重。 李伴峰忽然问道:“我在你地界上开了多大地块?” 孟玉春讶然道:“三里方圆,难不成伱忘了?” “我用了什么贡品?” “半只鸡,味道挺好的。” 这是真的孟玉春,三里地块的事情有不少人知道,但半只鸡的事情别人并不知情。 “你要带我去哪?” “别人不知道的地方。” 孟玉春带着李伴峰进了一座山洞,山洞很窄,但很高,仰头望去,应该有一百多米。 在洞穴之中穿梭许久,孟玉春身上冒出层层绿焰,上半身还是人形,下半身化作了鬼火,对李伴峰道:“你不要怕,我带你上去。” 亡魂倒是没什么可怕,地头神都是亡魂,这点李伴峰也知晓。 孟玉春抱住了李伴峰,飞到石壁之上,在离地七八十米的位置停住,进了岩壁上的一座洞穴。 李伴峰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家,”孟玉春放下了李伴峰,“说话小声一些,不要招惹了我的宅灵。” 李伴峰心头一紧:“你的宅灵不是内州生吞活剥了么?” “到了新地,我又找了一个宅灵,她脾气不是太好,我怕她伤了你。” 李伴峰站在洞口,不再往里走。 如无必要,他不愿轻易进宅修的家。 “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孟玉春道:“我好像被人盯上了,那人好像是你手下。” 我手下? 李伴峰笑道:“你长得俊,他们天天盯着你,这有什么稀奇么?” “咱们说的不是一回事,昨天晚上,我在宅子附近杀了一只游怪,宅灵告诉我这是刀笔吏, 她说这是非常罕见的游怪,这东西出现在我地界上,应该是有人派来的,可能有人要害我。” 和李伴峰推测的一样,罕见的游怪接连出现,是冲着孟玉春来的。 “那个刀笔吏长什么样子,你把他交给我,我先研究一下。” “先不管那刀笔吏,我得查出来是谁想害我!” 李伴峰也正在调查这件事:“这得看你最近的罪过什么人。” “我最近根本没有见过人,除了你们。” “你怀疑我?”李伴峰压低了帽檐,准备立刻离开山洞。 孟玉春摇头道:“我信得过你,否则我也不会把你带到宅子来, 我做了这么久地头神,连个人都遇不到,本来这辈子都不可能熬出头,老天可怜我,让我遇到了你, 我真心实意交你这个朋友,但你手下真有人要害我,我要是对他们下了狠手,到时候你可别跟我翻脸。” 这不说笑话么? 我手下都是些穷苦猎人,哪有人能害得了你。 李伴峰笑道:“这事肯定不是我手下做的,我可以帮你查,但是不能白帮,价钱咱们可以商量, 你要是答应,咱们立刻就动手,你要是不答应,我立刻带我的人回家,我不想和你翻脸,更不想受你牵连。” 孟玉春点头道:“行,只要是我出得起的价码,都可以商量。” 李伴峰道:“先把刀笔吏的尸首给我,再去布置些陷阱,然后咱们再商量价码的事情。” 说话间,牵丝耳环一颤:“爷,有脚步声。” 李伴峰看向孟玉春:“还有别人知道你住处?” “还有三个相熟的姐妹,偶尔来喝两杯酒,她们从来不进我屋子,除了她们和你,再没人知道我住处,你先待在这不要动。” 孟玉春独自飞下了石壁,等了片刻,三名女子抱着酒坛子和各色菜肴走了过来。 一名女子身穿红衣,腰身纤细,对孟玉春行了礼,笑吟吟道:“这是新酿的百花酒,特地送来给姐姐尝尝。” 这女子名叫红蝶。 在她身后,有一女子身穿黄衣,容貌身材与红蝶相似,名叫黄蝶。 站在最后的是个胖姑娘,脸蛋浑圆,体态丰腴,身穿一件绿毛大氅,她叫小蝶。 小蝶貌似还没化蝶。 孟玉春对三人道:“三位妹妹,姐姐今天有事,改天咱们再聚。” 三个女子有些失望,孟玉春和她们闲聊几句,把她们送走了,重新回到了岩壁之上。 李伴峰看着她们背影,低声问道:“她们三个总在一起么?” 孟玉春点点头:“几乎形影不离。” 形影不离? 不太可能吧。 都说蝶恋花,谁听说过毛毛虫恋花? 李伴峰问道:“你听说过戏招妇么?” “戏什么妇?”孟玉春一脸雾水。 和大蛤蟆的描述一致,孟玉春是个纯粹的宅修,十层之前没怎么来过新地,对游怪的了解,不比李伴峰强多少。 …… 吃过午饭,李伴峰扛着一名男子进了随身居。 那男子身穿一件长袍,袍子上的刺绣已经模糊,看着是件官袍,却不知是那个朝代。 他手里握着一只毛笔,白色的笔尖上带着些许墨迹,娘子见状欢喜道:“这是刀笔吏,好东西呀,相公,你最疼惜……” 欢快的锣鼓戛然而止,唱腔之中尽是凄凉:“喂呀相公,你怎么带了个尸体回来?你不疼惜小奴了么?” 洪莹放声笑道:“你吃不得,我吃,馋死你个恶妇!” 一阵威势荡开,洪莹冲上前去。大快朵颐。 等吃完之后,洪莹回到镜子前默坐,她的身躯变化越发明显,原本干瘦的枪身展现出了些许丰腴。 唱机喃喃低语道:“这贱人真快变成人了,怎么就她有这么好的运气,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运气……” 其他法宝争相上前分食,李伴峰安慰娘子道:“等做完了这趟生意,再给娘子抓些活的回来。” 娘子晃动了一下喇叭口,猛然喷吐蒸汽,逼退了一众法宝。 “吃差不多就行了,剩下的留给红莲。” 刀笔吏还剩大半,这就要留给红莲了? 娘子今天对红莲很照顾。 李伴峰把红莲搬了过来,花瓣绽放,莲心之中有颗莲子已经熟透。 李伴峰拨下莲子,顷刻炸裂,一对鸳鸯钺落在了掌中。 难怪娘子这么照顾,红莲今天带着诚意而来。 可这和之前的鸳鸯钺好像没什么分别。 李伴峰蹲在红莲身边道:“阿莲,又想耍我么?” 嗤嗤~ “喂呀相公,这却冤枉了这贱人,这对鸳鸯钺身上有甜味,相公仔细闻闻。” 李伴峰用百味玲珑之技闻了片刻,确实有一股淡淡的甜味。 “我也闻闻!”洪莹在旁闻了许久,耳聋眼瞎这多年,她的鼻子特别灵,却没闻到什么甜味。 李伴峰抽了抽鼻子,百威玲珑之技不只是嗅觉灵敏,好像还有别的功能。 “娘子,这法宝怎么用?” “这东西灵性不够,算不得法宝,至多算灵物,一对鸳鸯钺,一公一母,相公左手那只是公的,右手那只是母的, 公的砍在女子身上,就会中意这女子,女子出现在一里之内,公的会有感应,母的若是砍中了男子,也是一样。” 李伴峰点点头道:“也算个有用的物件,就叫公母钺吧!” “喂呀相公,叫雌雄钺,是不是更好一些?” “娘子好文采!”李伴峰收了雌雄钺,带上放映机,离开了随身居。 …… 夜里十点,小蝶啃饱了叶子,从树上爬了下来,在深林里慵懒的闲逛。 李伴峰和孟玉春在不远处尾随,凭着宅修极易被忽视的特性,小蝶始终没有察觉。 走了一个多钟头,小蝶似乎又饿了,爬到另一棵树上啃叶子。 李伴峰躲在土坡下边,对孟玉春道:“不是说形影不离么?怎么没见到另外两名女子?” 孟玉春道:“小蝶和她们习性不一样,也不能时刻在一起,黄蝶和红蝶都吃花蜜,她们平时很少分开。” 李伴峰的判断没有错,小蝶还没化蝶。 经历了水涌泉和秋落叶一战,李伴峰知道了一个关键细节,地头神的住所,是命脉所在,住所里藏着契书,如果被挖出来,会对地头神严重的威胁,所以无论水涌泉还是秋落叶,都对自己的住所严加防御。 到底是什么威胁,暂且不知,但李伴峰知道对付地头神最好的方法,就是对宅子下手。 奉取翁、戏招妇、刀笔吏、情殇蛞蝓……罕见的游怪接连来到孟玉春的地界上,肯定不是为了和孟玉春硬拼,刀笔吏用生命证明了,他们不可能拼得过地头神。 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调查孟玉春的住所。 情殇蛞蝓寄生在曹志达身上,曹志达对孟玉春死缠烂打,有一定概率能找到孟玉春的住所。 但他失败了,死在了李伴峰手上。 刀笔吏成功找到了孟玉春的住所,但没能成功逃脱,死在了孟玉春手上。 奉取翁和戏招妇联手,一个管打,一个管骗,成功的几率最大。 现在奉取翁死了,但戏招妇应该还不知道奉取翁死了,大概率不会收手。 除了李伴峰,知道孟玉春住所的人就三个,红蝶、黄蝶、小蝶。 小蝶因为没化蝶,与另外两个女子习性不同,独处的时间更多,被戏招妇冒充的概率最高。 李伴峰把目标锁定在了她身上。 孟玉春低语道:“不一定是我的姐妹,那个戏什么妇,也可能是你手下人。” 李伴峰摇头道:“如果真是戏招妇,绝对不会是我手下人,我手下都是男人。” “她不能扮成男人么?” “不能。” 李伴峰拿出了放映机,放出了奉取翁的影像。 等了十几分钟,小蝶从树上爬了下来,缓缓走到了“奉取翁”身边,压低声音道:“得手了。” PS:接下来该怎么办? 抓住戏招妇,严刑拷打么?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四章 拔山主(本章高能) 假扮成小蝶的戏招妇,来到了奉取翁的影像旁边。 放映机很紧张,对方是高层戏修,多耽搁一会都有可能露出破绽。 孟玉春很愤怒,恨不得立刻上去把戏招妇碎尸万段。 李伴峰很冷静,接下来十秒钟是关键。 戏招妇看着“奉取翁”道:“听见了没?我说得手了。” “奉取翁”猛然一挥手,用极快的速度划伤了戏招妇的脸。 戏招妇捂住脸颊,愕然道:“老东西,你来黑的!” 奉取翁神色狰狞,抬手再打。 戏招妇喊道:“你敢,我没收你奉献!” 话音落地,戏招妇撒腿就跑。 他担心奉取翁追上来,到底收没收过奉取翁的奉献,他自己也说不准,这事不能赌! 奉取翁你个老狗,亏我好心来找你,你却想杀了我,独自领赏。 你不仁,休怪我不义,我就说你和孟玉春私通,看伱能不能说得清。 跑着跑着,戏招妇觉得脚步踉跄,视线有些模糊。 好狠的老贼,居然在兵器上下毒。 他用的到底是什么兵器? 幸好他没追来,看来我是真没收他的奉献,他讨不了债,也跑不过我。 戏招妇一路强撑着跑出了孟玉春的地界。 …… 李伴峰收了放映机,孟玉春焦急道:“却不该放他跑了,这狗贼知道我住处!” 李伴峰神色淡然:“这本来就不是能藏得住的事情。” 孟玉春恨道:“是,这事怪我,我不该把宅子告诉她们三个。” 李伴峰摇摇头:“就算不告诉她们三个,这事也藏不住,你是地头神,搬不去别的地界,宅子也动不了,只要有人盯上你,找到你住处是迟早的事。” 孟玉春叹口气道:“看来这契书是保不住了,这块破地方我也守不住了。” “什么叫守不住了?把盯上你的人给做了,不就守住了么?” 孟玉春无奈道:“我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人盯上我了。” “就快知道了,先回山洞吧。” “小蝶被这王八蛋害了,小蝶八成是没命了。”说到这里,孟玉春咬牙切齿。 “未必就没命了,”李伴峰摇头道,“她那个年纪,什么都懂,又什么都不懂,这事情很难说得清楚。” 孟玉春一怔:“这话什么意思?戏招妇不是個女人么?” 李伴峰一笑,没有多说。 回到山洞里,孟玉春急着回宅子补充力气:“我一会就把边界点亮,要是有人敢闯进来,就让他粉身碎骨。” “百里地界,你能支撑多久?” “应该能坚持一晚上。” “明晚怎么办?” “歇息一天,明晚接着守!” “你能守一辈子么?不是跟你说了么,这没用。”李伴峰拿着放映机,开始在山洞里录像。 …… 戏招妇踉踉跄跄跑到一处断崖之下,连磕头带作揖,等了许久,断崖上出现了一团绿火。 戏招妇艰难说道:“我查到了孟玉春的住处,奉取翁和孟玉春私通,想要杀了我!” 鬼火盘旋片刻,发出了沉闷的声音:“带路,起兵。” 这么急? 不急不行啊,奉取翁和孟玉春私通,事情已经败露了,孟玉春随时可能打过来。 戏招妇道:“我中毒了,走不动路。” 鬼火盘旋片刻,扔下了一枚丹药。 戏招妇捡起丹药,吃了下去,身体迅速恢复了过来。 …… 山洞里,李伴峰拿着雌钺,仔细观察着变化。 第一次用这灵物,也不知是个什么效果。 到了凌晨两点多,雌钺渐渐升温,甚至有些发烫。 这是见到情人来了。 戏招妇已经到了山洞附近,对着身旁一团鬼火道:“孟玉春就住在那座洞里。” 鬼火身边跟着二十六个异怪,修为四到六层不等,还有两个七层游怪。 鬼火下令道:“去把孟玉春引出来,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这话说得很有气场,好像是他独自承担下了一切。 真实原因是,他知道孟玉春是宅修,他不想和宅修在宅子里交手。 他的战术是,先把孟玉春引出来,让这群异怪把她缠住,他再进宅子,把宅灵解决掉,再把契书给挖了。 届时孟玉春万念俱灰,无论杀她还是抓她都易如反掌。 异怪们收到命令,纷纷潜入山洞。 戏招妇走在最前面,指着岩壁上的洞口,冲着众人挥了挥手。 众人会意,悄无声息潜行到洞口附近。 雌钺此刻不停颤抖,仿佛见了心上人,心慌气喘。 李伴峰悄无声息打开了随身居。 一名男子,展开翅膀,形似蝙蝠,第一个飞进了洞窟。 进去了,他再也没出来。 这座洞窟里没有孟玉春,只有李伴峰。 是戏招妇认错了地方么? 是的,确实是他认错了地方。 这座山洞不是孟玉春的宅子,这是李伴峰用断径开路之技开出来的山洞。 放映机此刻正在山洞的最高处投影,整个山洞的格局都被他改变了。 戏招妇也察觉出来有些地方不太对劲,但整体位置确实没有找错。 况且蝙蝠已经飞进去了,不确定的事情,最好不要多说。 李伴峰揪住了蝙蝠男,借着他往里冲的势头,直接把他扔进了随身居。 这人就是幕后主使么? 貌似不止他一个。 蝙蝠男之后,又爬上来一条蟒蛇,李伴峰揪住蟒蛇,再往随身居里扔。 蟒蛇之后,是一只锹甲,这个甲虫厉害,出手快,下手狠,一把钳子差点夹伤了李伴峰。 唐刀出来帮衬了一把,插住锹甲送进了随身居。 李伴峰道:“刀刀取敌首,恶战当头,你不多待一会?” “主公,我忙,一会再来助你。” 他确实是忙,随身居里上上下下全都忙坏了。 “恶妇,吃完了没有,这都等着呢!” “你先把那甲虫摁住,这蝙蝠还没吃完呢。” “就你事多,非得吃活的!” 又来了两条十几米长的蜈蚣,李伴峰招呼一声:“站好队,保持秩序!” 蜈蚣过后又来了根竹子。 这是竹子还是竹节虫? 算了,让娘子分辨吧,下一位。 洪莹在屋子里高声喊道:“恶妇,吃快点,屋里塞不下了!” 二十五个异怪,进去了十八个,没见到一个出来。 一名长着满身藤蔓的游怪,对戏招妇道:“你特么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戏招妇连连摇头道:“地方不会错,就是这里。” 不能承认,死活不能承认! 另一个穿着打扮像厨子的游怪,压低声音道:“咱们好像中了埋伏。” 两名游怪是雇来的,知道状况不对,他们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他们这一走,其他异怪也想跟着走,众人往山洞口冲去,可惜为时已晚。 孟玉春还在宅子里等着。 此刻她出了宅子,跳下了岩壁,攥了攥拳头。 山洞口升起一道光晕,冲在最前边的厨子赶紧收脚。 身后一只雄鸡没刹住车,直接撞在光晕之中,连毛都没剩下。 异怪们陷入了恐慌,但见孟玉春从山洞里缓缓现身,神色狰狞道:“谁让你们来的?” 满身藤蔓的游怪回答道:“是,是拔山主……” 这种时候,没必要顽抗。 孟玉春怒喝一声:“拔山主是谁?” 这怎么回答? 拔山主是她邻居,隔壁的地头神,她连这都不知道。 孟玉春还真就不知道,自从当上了地头神,她就没出过自己的地界。 此刻,拔山主就在山坡上站着,等着山洞里的消息。 身穿厨师袍的游怪,拿出一对铁铲,咣咣敲了两下。 藤蔓怪惊愕的看着厨师,这两声意味着他们得手了。 现在的状况算得手了么? 貌似也算。 至少把孟玉春从宅子里引出来了。 拔山主听到铁铲的声音,身躯一飘,进了山洞。 本打算趁着山洞里缠斗,直接进孟玉春的宅子,先杀宅灵,再挖契书。 在崎岖的山洞里飘了没多远,拔山主看到眼前一片光晕,意识到情况不对。 拔山主转身要走,孟玉春嘶吼一声,在洞口附近,又腾起一片光晕。 洞口之外,相隔十米,再腾起光晕。 一道一道光晕,层层叠叠。 宅修技,关门闭户! 拔山主被困住了。 “杂种,为什么害我?”孟玉春冲着拔山主啐了口唾沫,山洞之中,万千露珠四下纷飞。 露珠打在一群异怪身上,血花飞溅,层次低的异怪,被打成了筛子,当即毙命。 层次高的异怪躲闪招架,也都受了伤。 水修技? 孟玉春是高层的水修? 厨师游怪很快反映了过来,孟玉春不是水修,她的宅灵是水修,这是宅修的深宅大院之技。 他拿出两把马勺护住身躯,躲在角落里,一动不敢动。 水珠穿过拔山主,原本保持鬼火形态的拔山主被迫显了形。 孟玉春盯着拔山主看了看,这个形貌让她有些意外。 名叫拔山主,应该是个力能拔山的壮汉。 可眼前是个手执拐杖,白发苍苍,身形伛偻的老妇人。 看她满脸褶皱,再加上各色斑点,感觉时日已经不多了。 “为什么害我?”孟玉春厉声质问。 拔山主没有回答,手里拐杖对地一戳,山洞大小岩石全都飞了起来,一起对着孟玉春打了过去。 轰!轰!轰! 岩石在撞击之间纷纷碎裂,溅起的烟尘遮住了孟玉春的身躯。 等烟尘散去,孟玉春擦了擦身上的石屑,毫发无伤的看着拔山主。 宅修技,宅心人厚。 拔山主试图后退,身后的光晕却在朝她逼近。 孟玉春又朝着拔山主啐了口唾沫,一个高有十余米的水巨人,朝着拔山主缓缓走去。 李伴峰在山洞里听着动静,推测着外边的战况。 这个层次的战斗,明显不是他能介入的。 我还是回随身居吧。 可现在回了随身居,把钥匙扔在这山洞里,貌似不是太安全。 孟玉春要是打赢了什么都好说。 孟玉春要是打输了,我还得想办法出去。 他决定再观察一下形势,外边的动静越来越大,牵丝耳环在耳边颤抖不止。 “爷,快回吧,我害怕。” “害怕归害怕,你可不能吓尿了,要是尿在我耳朵上,我肯定不饶你!” 交手十余合,拔山主拄着拐杖,满身是伤。 拔山主虽说年纪大了,但要是换个地方和孟玉春交手,她还真未必吃亏。 可这是孟玉春的地界,离孟玉春的宅子还这么近,宅修在家门口实在太占便宜。 现在想走也走不了,想打也打不过,还有活路么? 和孟玉春商量商量? 商量是没得商量了,趁着自己还有些力气,搏一回吧! 拔山主看向了戏招妇。 满身血污的戏招妇扫了岩壁一眼。 这是告诉拔山主,孟玉春的宅子就在岩壁上,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拔山主计算了一下自己所剩的体力。 前边这道屏障,强冲过去,得拼掉三成。 冲进宅子之后,强杀宅灵,剩下七成也拼掉了,这还是宅灵的成色远不及孟玉春的情况。 还剩最后一口气,迅速找到契书的所在,以此威胁孟玉春。 一套流程计算下来,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 赌不赌? 李伴峰在山洞里听着,外边好像突然安静了一些。 安静了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双方可能要出杀招了。 他打开了随身居的大门,屋子里正乱着呢,一群法宝疯狂抢食,洪莹不停催促唱机快吃。 唱机吃不下了,打着锣鼓,娇声唱道:“哎呀,怎么来这么多?” 战场之上,拔山主下定了决心,径直冲向了光晕。 不赌不行。 身前就一道光晕。 身后有七道光晕正在朝她迫近。 被七道光晕血洗一遍,拔山主绝无生还的可能。 光晕划过老妇的身体,从她身上剥下来一层皮! 她这一冲,吓了孟玉春一跳,这老妇还真不要命了。 不要命好啊,我成全你! 孟玉春正要出手,却见老妇没奔着她来,径直冲向了岩壁上的山洞。 不好! 李七! 那是李七所在的山洞。 李伴峰进了门,刚把钥匙扔出去,忽见一血肉模糊之物迎面撞了上来。 砰! 这一下直接把李伴峰撞上了墙壁。 拔山主四下扫视着屋子,寻找宅灵。 洪莹听见声音,问了一句:“这什么东西?” 李伴峰从地上爬起来,艰难喘息道:“是呀,什么东西?” 所有法宝都不作声了。 娘子打了个饱嗝道:“喂呀相公,这回真要长胖了。” PS:娘子长胖了,机油得多上了!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五章 地头神的契书 拔山主扫视着屋子里残肢断骸,冷笑一声道:“平素装的像个良善之女,背地里做事,如此阴狠毒辣,表里不一的贱妇人,就该千刀万剐。” 她这是骂孟玉春,却让洪莹误会了。 洪莹循着声音转过了枪身,问道:“老东西,你骂谁?” 拔山主一挥拐杖:“你就是宅灵?” “是呀!”洪莹颇显得意的甩了甩枪尖。 而今枪尖上满是血色,配上原本的金属根底,有一种别样的靓丽。 拔山主挥起拐杖要下手,忽听唱机喊一声:“喂呀贱人,你算什么宅灵,这家里轮得到你做主么?” 拔山主看向唱机,起初只看到这东西冒汽又冒烟,还以为是个茶炉。 现在才知道,这东西上边有唱片,唱片不停旋转,喇叭口还能出声。 孟玉春居然有两个宅灵。 这事倒也听说过,有些高层次的宅修,确实不止一个宅灵。 那個男人又是做什么的? 拔山主看向李伴峰:“你也是宅灵?” “我……”李伴峰不知该作何解释。 拔山主笑一声道:“罢了,我送你们一块上路!” 砰! 拐杖砸在地上,无形之力腾起,屋子里的尸骸和各色法宝都飞了起来。 唐刀惊呼一声,和手套一起钻进了李伴峰的口袋。 八音盒笨拙一些,想找李伴峰,却飞不过去。 判官笔悬浮在半空,没当回事情,翻个身睡去了。 月份牌把自己卷了起来,挂在钟摆上,和酒葫芦一起飞到了李伴峰身边。 飞到李伴峰身边也未必安全,李伴峰自己也飞起来了。 随身居正厅里,桌椅板凳,饭碗水桶,包括李伴峰的那张床全都飞了起来。 “力修?”唱机没飞,从容的喷吐着蒸汽,“这个道门可不多见了。” “有什么不多见,当年战场上不有的是么?”洪莹也没飞,披散的长发略微飘起来一些。 嗤嗤~ 唱机笑道:“瞎婆子,现在不是那个年头了,力修都快被武修逼得无路可走了。” 洪莹冷哼一声:“一力降十会,一快破百巧,武修算什么东西!” 两人还在为修为的事情争执,拔山主意识到情况大不妙了。 这两个宅灵没飞起来,证明她们的实力不比孟玉春逊色,想在短时间内杀了她们,难度非常的大。 看那男宅灵没什么本事,先用他做个要挟,看能不能想办法脱身。 拔山主改换力道,要把李伴峰摔在地上。 哐啷~哐啷~哐啷! 紧密的鼓点响起,拔山主感觉气息不畅,技法难以施展。 在锣鼓的节奏声中,李伴峰连同一屋子的家具和法宝缓缓落回了原处,娘子把拔山主的技法破解了。 拔山主挥起拐杖打向了唱机。 砰! 唱机的前柜发出一声闷响。 拔山主打中了唱机的前门,但没打上力道,她的气息随着鼓点不停跳动,体内的力量彼此在互相冲突。 唱机唱腔阴冷:“不知死的老妪,谁让你动我相公?” 老妪身躯抖战,集结全部力量,想要摆脱唱机的控制。 锣鼓越发密集,夹杂着娘子阴森的唱腔:“我且到望乡台亲自查看,又只见小鬼卒、大鬼判,押定了屈死的亡魂,项戴铁链,悲惨惨,惨悲悲,阴风绕,吹得我透骨寒。” 《探阴山》,本是花脸的唱段,娘子改了调门,改了板眼,化成了青衣唱腔,曲调阴森凄惨,唱的拔山主心惊胆战,冷汗直流。 不行。 斗不过这宅灵! 拔山主转身往门外走,大门却打不开。 她看到李伴峰身后还有一扇门,拔山主化身鬼火,冲了过去。 这却更加激怒了娘子,她以为这老妪是奔着李伴峰去的。 一团蒸汽袭来,迫使老妪现了真身,唱针直接穿爆眼珠,钩在了眼眶上,把老妪钩了回来。 “你真不知死活,还敢动我相公!”沸滚的蒸汽把唱针烧得通红,烫的老妪眼眶冒烟。 老妪想用蛮力,把唱机的唱针掰断,可阴森的唱腔从未中断,老妪始终发不出力气。 李伴峰不理解。 娘子这戏唱的挺好听的,怎么对老妪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思索间,耳畔突然一阵湿热。 什么情况? 李伴峰摘下耳环怒道:“不是说不准尿在我耳朵上吗?” 洪莹警告了耳环一句:“让伱听的你好好听,不让你听的千万别听,这恶妇怕伤了她男人,让你们听了些好听的,真正的声音要是让你们听到,魂都给你们吓散了。” 拔山主活动了一下手腕,她手腕上有一个金镯子,这枚镯子是件罕有的灵物,或许还能救她一名。 活动了半晌,镯子没反应。 奇怪,镯子呢? 镯子不见了! 唱针再度升温,唱腔重重交错,似有千百伶人,共唱一出大戏。 挂在唱针上拔山主渐渐不再挣扎,唱机的唱词让她陷入了恍惚。 另一根唱针插进了她的头顶,拔山主身躯抽搐,两眼上翻,好像被吸了脑髓。 李伴峰心下叹道,幸亏我是个正派的人,我的家也是个正派的地方。 这要是换做别人家里,鲜血淋漓,尸骸满地,还有一老妪被活吸脑髓,那肯定成了魔窟一样的所在。 “娘子,给她留口气,我有事情问她。” 唱机道:“相公快些问,洪莹,你也加些戒备,这人的修为不在地皮上。” 洪莹道:“既然不在地皮,就该赶紧杀了,别出罗乱!” “贱人,谁要你多嘴,相公要问话,就得听相公的!” 不在地皮上? 那就是在云上。 李伴峰问道:“你是地头神?” 拔山主不愿说话,唱针猛然升高了温度,拔山主一阵颤抖,终于开口了:“我是东边地界的地头神,拔山主。” “是孟玉春的邻居?” “是。” “为什么要杀她?” “我想拿她的契书,如果她不反抗,也不报复,我可以不杀她。” “拿她的契书有什么用?”李伴峰一直想知道这件事情,契书对一名地头神到底有多大的价值。 “拿了她的契书,去内州,就能换一百年寿命。” 李伴峰一怔:“这是内州给你的许诺?” “这不是许诺,是规矩,所有地头神都知道的规矩。” 李伴峰错愕无语。 内州居然能制定出这样的规矩? 而今想来,水涌泉可真是仗义,当初他能挖了秋落叶的契书,却没有挖。 “契书被挖了,地头神会怎样?” “会丢了位格。” “丢了位格又会怎样?” “会掉修为,短则三五日,长则一两年,丢了契书的地头神,修为会从云上变成地皮。” 从云上变地皮,是不是就相当于晋升失败了? “也就是说会变成伤魔煞?” “变不成伤魔煞,掉修为是大损伤,根基深的,能残留些灵性凑合活着,根基不深的就直接灰飞烟灭了。” 难怪一说起契书,地头神都要以死相拼,契书被挖的代价太大了。 李伴峰问拔山主:“为了一百年寿命,你就要铤而走险?” “我没办法,我四百八十多岁了,在地头神里,已经算长寿的, 云上一层,寿命最长不会超过五百,我如果不想办法续命,估计也熬不过几年。” 唱机在旁道:“相公,这老妪没撒谎,内州确实有这样的规矩。” 娘子说起内州,吓得李伴峰一哆嗦,李伴峰以为娘子又要发疯。 可娘子今天挺正常的。 看来娘子复原了不少。 这些日子没白喂呀! 李伴峰继续问道:“为什么非挑孟玉春动手?” “她是宅修,阅历不多,而且刚当上地头神,很多规矩都不知道,是周围地头神里最好对付的一个, 在这附近的地头神,都没遇到过开荒的,大家都看不到盼头,唯独她走运,来了不到一年就遇到了开荒人, 周围的地头神都嫉恨她,我杀了她,别人不会说我什么,她不死在我手上,也迟早死在别人手上。” 这就是地头神之间的关系? “奉取翁、甜鼻涕、刀笔吏、戏招妇,这些游怪都是你雇来的?” “是。” “你用什么做酬劳?” “修为,地皮上的修为。” “你手上的修为从哪来?” 老妪的神情越发迷离,含含混混半天说不明白。 唱机道:“相公,新地的地界能滋生修为,地头神的契书能把这些修为搜罗起来,用来赏赐手下异怪,如果出得起大价钱,还能收买游怪, 只是一次收买了这么多游怪,只怕这老太婆要倾家荡产,以后再想操控地头上的异怪,却也没了筹码。” 老妪喃喃低语:“顾不得了,顾不得了,我想活……” 李伴峰没听清拔山主的话,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修为的事情。 “相公,有事快些问,这人不能久留。” 李伴峰赶紧问道:“你的契书在什么地方。” “在我住处。” 这不废话么! “你住处在什么地方?” “你想要我契书?”拔山主喘息道,“饶我一命,我带你去拿。” 唱针再度升温,娘子告诫拔山主:“别那么多话,问你什么就老实回答。” 拔山主耐不住折磨,说了实话:“去找戏招妇,她知道我的住处。” “好,好!”李伴峰点点头,示意娘子可以动手了。 唱针陡然伸长,从拔山主的头顶,一直贯穿到了地面。 拔山主抽搐之间,还在低语:“我想活,让我活……” 低吟许久,拔山主没了声息,魂魄被娘子吃了。 蒸汽一团一团喷吐,唱机缓缓唱道:“相公,今天就是拿来龙肝凤髓,小奴也吃不下了。” 李伴峰笑道:“娘子先歇息片刻,我出去转转,一会就回。” “喂呀相公,该不是要去找这老妪的契书吧?” 李伴峰抽抽鼻子道:“就是好奇,我想去看看。” “喂呀相公,你该不是惦记着契书里的修为吧?” 李伴峰憨厚笑道:“多攒点修为不也挺好么,娘子也说了,地界上的修为,都在契书里放着。” “喂呀相公,你的修为是小奴给的,你去找契书做什么?” 李伴峰擦擦汗水道:“我不用,也可以给娘子用呀!” “喂呀相公,小奴不用那种修为,新地上的修为和正经修为不一样, 蓑蛾夫人,相公是见过的,相公想变成那副样子么?” 李伴峰一怔:“用了新地的修为,就会变成蓑蛾夫人?” “那倒不是,蓑蛾夫人是苦修变得,宅修能变成什么,却也难说, 新地上的异怪,有的是人,有的和人是近亲,只因为有了新地的修为,成了那副模样,相公,你可考虑清楚了,真想要变成那副模样么?” 李伴峰抿抿嘴道:“变个模样,也没什么大不了。” 洪莹把镜子拿到了李伴峰面前:“先看看你现在的模样,真变成个怪物,你不嫌弃自己么?” 作为一条长枪,你还天天照镜子,你都不嫌弃自己,我嫌弃什么? “我是不嫌弃的,不知娘子嫌不嫌弃我?” “喂呀相公,小奴也不嫌弃,相公想去就去吧。” “好,我这就去。”李伴峰蹲下身子,低开了箱子。 “喂呀相公,你这是做什么?” “我这就去上机油。” 唱机哆嗦起来:“相公呀,小奴是好心提醒呀,为什么相公要上机油呀?” 吱扭~ 李伴峰已经把后盖打开了。 唱机哆嗦的更厉害了:“相公呀,小奴今天吃了这么多,你可不能弄错了地方,相公看准些呀,看……准……不,不准呀,相公,不准呀~ 相公呀,相公,那,那,那个地头神的契书,还,还有别的用处,你,你别急呀,你听小奴,慢慢说呀~” PS:契书还能有什么用处呀!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六章 相公,你也不想渡劫吧 五分钟后,李伴峰神清气爽问唱机:“娘子呀,你慢慢说。” 唱机抽泣一声道:“说个屁,不要脸的疯汉,你都畅快了,我还跟你说什么?” “娘子,你就跟我说说吧。”李伴峰摸了摸前边的柜门。 “不要摸我肚皮,今天吃太多了!” “娘子,你就说说么。”李伴峰摸了摸后边的柜门。 “桃子也不要摸,疼着呢!”唱机打着慢板,没好气的唱道,“相公既是和地头神有些来往,可知道九升十,要渡劫。” “这个我是知道的。” “相公可知道,渡劫是九死一生的造化。” “这个也知道。” “相公可知道,就算渡劫成功了,也得去内州受苦。” “这个也是知道的。” “相公想受苦么?” “那是自然不想的。” “相公可知道,要躲过渡劫,是有办法的。” “我听说过两個办法,一是偷,二是抢。” 嗤嗤~ 娘子嗤笑一声:“偷抢这类事情,小奴是真真看不起。” 李伴峰点点头道:“娘子还有别的办法?” “喂呀相公,适才我听那老妪说了,她愿意把地头神的位子送给你。” 李伴峰用力点点头道:“我也听说了。” “既然她都送了,咱们要是不要,有点不近人情了。” “是呀,咱们不能让老人家心寒。”李伴峰在后柜门上拍了拍。 “别拍桃子,不跟你说了么,疼着呢!”唱机缓和语气道,“相公呀,拿了地头神的契书,就等于得了地头神的位子, 有了位子,相公可以越过渡劫,从地皮九层往云上一层跳,跳上去之后,再按云端的方法修行, 只是这机缘来的早了些,相公未必扛得住,之前不敢和相公说这些事情,就是怕相公鲁莽。” “不早,正是时候。”李伴峰摸了摸喇叭口。 “喂呀相公,当真是早了,强取位格是要担风险的,从九层跳到云上一层,相公必须要有好体魄,这点倒可以慢慢锤炼。 但相公刚刚六层,地头神的位子却未必守得住,相公适才也听见了,地头神为了续命,会互相厮杀,倘若有地头神盯上了相公,相公当如何应对?” 娘子说的确实是这个道理。 虽然李伴峰经历过两次地头神的战争,但至今依然没有和地头神正面交手的实力。 一部分地头神的品行和蓝杨村的民风有的一比,守住地头是个非常困难的事情。 “可这么好的机会终究不能错过了,”到了这一步,想让李伴峰放弃,基本是不可能的,“这笔生意的价钱还没谈,我和孟玉春商量商量,应该还有办法,先找到那老东西的契书再说。” “相公,找到契书之后,先给小奴看看,里边有些东西,需要加以处置。” 出了随身居,李伴峰收了钥匙,走出洞窟,见孟玉春正在岩壁上盘旋。 “李七!”她可算找到李七了。 拔山主进了李伴峰的洞窟,孟玉春随即追了进去。 可等进去之后,她既没看到李七,也没看到拔山主。 她怀疑拔山主会穿墙术带着李七穿到了大山外边。 可她在洞穴周围布置了层层界线,按理说拔山主再穿两层界线就没命了,可如果拔山主死在了界线上,李七还活得成么? 先把界线解除,把他们放出去,保李七一条命? 这是胡闹,如果李七被拔山主抓走了,一样也活不成。 拔山主应该不会强闯界线,她很可能藏在洞穴中的某个地方。 孟玉春一边找,一边纠结,没想到李伴峰就这么自己出来了。 孟玉春又惊又喜:“李七,你怎么逃出来的,拔山主呢?” 这个事情很不好解释,李伴峰干脆不解释了:“拔山主有事,先走了。” “走?”孟玉春没太听明白。 李伴峰问:“她手下那些异怪还活着吧?” “都在这呢。”山洞角落里,孟玉春用界线围了一个圈,把所有异怪都围在了里边。 李伴峰赞叹道:“这技法真好用啊,这是宅修几层技?” 孟玉春嗔怪道:“这哪能随便告诉别人,伱若说这也算在生意的价码里,我倒是可以告诉你。” 李伴峰摇摇头:“这事先不说了,咱们找地方说价码去。” 孟玉春带李伴峰去了她的宅子,李伴峰和之前一样,只站在门口不进去。 “我开出来的价码是拔山主的地界,你答应么?” 孟玉春没听明白:“拔山主的地界?这是我能做主的么?拔山主人在哪呢?” “她在哪你就别管了,这事她已经答应了。” 孟玉春惊讶的看着李七,就算宅修有些木讷,她也明白话里的意思。 “拔山主死了?死在了你手上?” 李伴峰微微点头。 “怎么可能……”孟玉春目瞪口呆。 “你不信?” “我见过你开荒,你的修为是不低,可还在地皮上,怎么可能杀了拔山主?” 李伴峰微微一笑:“当时是我藏拙了。” 孟玉春眨眨眼睛道:“你藏了整整三天?” 李伴峰压低帽檐:“我藏得很深。” 孟玉春神情茫然,还是不敢相信。 李伴峰道:“不管你信不信,拔山主已经死了,我想要她的地界,但这事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想用借你的名号把他的地界收了,算作这次生意的价码,你答应么?” 孟玉春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李伴峰的意思:“你是说想把这块地界,挂在我的名下?” 李伴峰点点头。 孟玉春不住的摇头:“这哪能行,一个普普通通的地头神,哪能占着两块地界?别的地头神会怎么想?” “别的地头神以前一直想收拾你,因为你太好欺负, 至于他们今后怎么想,你不需要再理会,他们不会再找你的麻烦,因为他们害怕你。” “他们会相信我杀了拔山主?” “是拔山主先要杀你,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你杀她理所当然, 他们要是不信,大可以找你赌一回,但我料定他们不敢赌。” 李伴峰可没骗孟玉春,这是应对其他地头神最好的方法。 拔山主来了,拔山主死了。 其他人要是敢来,也是同样的下场! 孟玉春斟酌了许久,叹口气道:“说实话,这事我还是想不明白,也不太敢做, 但我欠着你的,今天要不是有你,我肯定死在了拔山主手里, 横竖都是这条命,这件事情我答应你。” “好!咱们先去找拔山主的契书。” 孟玉春带着李伴峰来到一群游怪面前,戏招妇躺在当中,似乎已经死了。 李伴峰看了片刻,对孟玉春道:“这个已经死了,把他烧了吧,毁尸灭迹。” 戏招妇立刻睁开了眼睛,满眼泪水哀求道:“两位饶命,我并非有意招惹两位,我是被奉取翁给骗了,是他逼我来的!” 李伴峰让孟玉春在界线上打开一个出口,把戏招妇放了出来。 戏招妇紧抱双肩,浑身抖战,却把一个柔弱女子的无助展现的淋漓尽致。 李伴峰非常认真的问道:“奉取翁是怎么骗的你?” 戏招妇哭诉道:“我在荒野游荡时遇到了他,无意之间收了他的奉献,他想要我的身子,我也敌不过他,也不能不给,便和他做了露水夫妻,还给他生了个孩子。” 李伴峰讶然道:“你还给他生了个孩子。” 孟玉春在旁解释:“异怪婚配生子,也是常有的事情。” 戏招妇哭道:“求两位高抬贵手,饶我一命,不光为我这一条性命,还为我那苦命的孩儿。” 这话说的,连孟玉春都有些心软了。 戏招妇哭的凄切,周围的异怪都跟着落泪。 李伴峰擦擦眼泪,一脚踹翻了戏招妇:“还孩儿,你个男人,怎么能生出来孩子!” “男人?”孟玉春惊讶的看着李伴峰,“这个戏什么妇是男人?” “不是这个戏招妇是男人,是所有的戏招妇都是男人,戏招妇是一类特殊游怪,他们不只是戏修,还兼修了欢修, 受新地影响,所有的戏招妇都只能假扮女子,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习性,就是以女子的身份欺骗女子, 先骗取女子的信任,再骗进女子的被窝,因为他们是欢修,被子里有的是手段,女子就算知道自己被骗了,也大多不会反抗。” 李伴峰展现出了博学的一面,哪怕是在新地,知道戏招妇根底的人也少之又少。 在场的异怪,包括两名游怪,都没有听过戏招妇这个名字,更不知道戏招妇的习性,他们都把戏招妇当成了高层的戏修。 连戏招妇自己都很惊讶,眼前这个男子居然对他知根知底。 其实这些知识是娘子刚教的。 孟玉春上前踹了戏招妇两脚,喝道:“小蝶呢?” 戏招妇不敢再卖可怜,爬起身子,老老实实回答:“小蝶西南一座山上结茧化蛹去了, 她把周围人的性情和习惯都告诉给了我,但就是不肯说出你的住处,我这才假扮成她,跟着红蝶和黄蝶去送酒,趁机探路。” 孟玉春想找小蝶问个清楚,李伴峰提醒她这事不用着急,眼下有更当紧的事情。 李伴峰问戏招妇:“你知道拔山主的住处在哪么?” 戏招妇点点头:“我带你们去。” 李伴峰和孟玉春跟着戏招妇去了拔山主的地界,来到一处断崖旁,戏招妇道:“两位英雄,拔山主就住在山崖里边。” “入口呢?” 戏招妇摇头道:“这面山崖就是入口,拔山主的鬼火能在石头上进出。” 李伴峰问:“就没有人进过拔山主的屋子?” “我见有人进去过,但没见人出来过。” “那他是怎么进去的?” “从墙壁上跟着拔山主穿进去的,不知道用的什么法术。” 李伴峰盯着断崖,思考着进去的方法。 方法无非有两个,一是断径开路,这种方法最安全。 但断径开路之技动静很大,以李伴峰当前的修为,在如此坚硬的岩壁上开出一个入口,耗时也很长。 如果真这么做了,李伴峰挖契书的事情就暴露了,今后再想遮掩,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另一个方法,是畅行无碍,也就是穿墙术。 畅行无碍很具有隐蔽性,关键是不知道这墙有多厚,李伴峰有六层修为,又受过火车公公的指点,十几米厚的墙壁,穿过去都不成问题。 可这是大山,如果厚度达到了三五里,李伴峰很可能会被困在岩石里。 畅行无碍之技一旦失败,后果非常严重。 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有。 PS:但是得好好商量。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七章 拔山主的居所 想要不知不觉进入拔山主的住处,最好的选择是畅行无碍。 单靠李伴峰自己的畅行无碍之技,怕是不够用,李伴峰得找洪莹借。 洪莹也算李伴峰的宅灵,用深宅大院向洪莹借技法,在技术上很容易实现。 但前提是洪莹愿意。 这些日子,洪莹变化很大,但李伴峰并没有给予太多关注。 而今有事相求,再去套近乎,显得李伴峰这人很不真诚。 最起码得先给洪莹带点礼物。 她长头发了,给带根头绳? 礼物太轻了,显不出心意。 再给带点胭脂? 胭脂的份量也不太够。 带两件首饰? 这荒山野岭,上哪买去? 李伴峰想找孟玉春买点首饰,结果孟玉春不喜欢戴首饰,甚至连胭脂都不抹。 这可如何是好? 想了许久,李伴峰终于想到了合适的礼物。 他知道洪莹心里喜欢的是什么,这礼物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没有什么礼物比得过自己的那份真诚!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坐在了洪莹身边,带着些许局促和紧张说道:“洪姑娘,我有事和你商量。” 洪莹知道李伴峰回来了,正端庄的坐在一旁,腼腆的吃着拔山主的血肉。 听到李伴峰主动上前搭话,洪莹用绢帕轻轻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带着名门闺秀的气质,柔声道:“叫什么洪姑娘,却把人叫生分了。” 李伴峰深情的叫了一声:“莹莹,我想借你的技法用用。” 洪莹转过脸去,娇嗔一声道:“你说借就借么?” 李伴峰拉住洪莹的手,深情的说道:“莹莹,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不会辜负你的。” “七郎,这话是真心的么?”洪莹也攥住了李伴峰的手。 “真心的!”李伴峰往洪莹的手里塞了十块大洋,“我这人就是真诚,从来不弄那些虚情假意的东西。” 洪莹攥着大洋,右手哆嗦了片刻:“你给我银元……还就十个?” 李伴峰又给了十个:“不够还有!” 洪莹强忍怒火,先把大洋数了一遍,然后收了起来。 “你想借什么技法?” “畅行无碍之技。” “借来做什么用?” “进拔山主的巢穴,找她的契书!” “二十个大洋不够!” “那你开个价!” 洪莹思索片刻,忽而笑道:“伱隔三差五和那恶妇上机油,我就想知道那机油是怎么上的!” “问这個做什么?” “不光问,我还想试试。” 李伴峰看着洪莹,很认真的问道:“你有齿轮么?” 洪莹回答道:“没有。” “有链条么?” “没有。” “有轴承么?” “也没有……” “那你上什么机油?” 洪莹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伴峰又塞给洪莹十个大洋:“事就这么说定了。” “好。”洪莹神情恍惚的答应了下来。 李伴峰用深宅大院之技和洪莹定下了契约,随即离开了随身居。 洪莹整理了一下头发,接着吃拔山主的血肉。 吃了两口,洪莹不想吃了。 “吃这个有什么用呢,就是长出来了也没人稀罕。” 唱机一直在旁边看着,此时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喂呀贱人,不还给了你三十个大洋么!在外边都是三块大洋,你身价不低了。” “什么是三块大洋?” “长三书寓,你不知道么?” 洪莹还真不知道,唱机又不肯解释,洪莹伸手抓住了唐刀:“什么是长三书寓?” 唐刀颤抖着声音道:“末将是正派的人,没有去过那种地方。” 洪莹扔了唐刀,唉声叹气。 其他法宝见她不吃了,一并上来分食拔山主的血肉。 唱机劝了一句:“贱人,能恢复人身,是你造化,别因为一时置气,轻贱了自己。” “我跟谁置气?”洪莹哼一声道,“我就是看上那疯汉了,不行么?” “你看上他什么了?无非就是为了气我罢了,那疯汉的性情你捉摸不透,这事情你就别枉费心思了。” 说话间,一群法宝都吃不下了,屋子里却还狼藉一片。 “这成什么样子,洪莹,去吧红莲那个贱人搬来,让她打扫一下。” 洪莹啐了唱机一口,许是当年给她打惯了下手,洪莹倒也听话,去七房把红莲搬了过来。 红莲看着一地碎烂之物,对唱机道:“恶妇,你把我当泔水缸了?” “哎哟妹妹,这话却怎么讲?谁家的泔水里边能吃到这么多好材料?” 红莲忍气吞声,把地上的血肉吃的干干净净。 …… 李伴峰回到断崖旁,先问孟玉春:“契书长什么样子?” 孟玉春拿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幅图。 宅修的画技都不差,这是金屋藏娇之技的功底。 可李伴峰在画面上没有看到书卷之类的东西,只看到了一个盒子里,装着一枚类似印章的东西。 “这是契书?” 孟玉春指着图画道:“这不是契书,这是地头印和印盒, 印盒通体黄色,盒盖上刻着一个银白圆环,只要找到这盒子,就能找到地头印, 契书就埋在地头印的下方,最多挖半尺土就能找到。” 李伴峰不解:“这是什么缘故?” 孟玉春解释道:“契书能汇聚地界上的修为,但不能存储, 契书一旦埋下,就不能出土,否则地头神会失去位子,很快还会失去云上修为,所以你在地表之上,肯定看不见契书, 地头印能存储修为,平时压在契书之上,能把契书中的修为汲取出来,用以发放给地界上的生灵, 但地头印中的修为很容易散失,因此必须装在印盒里, 契书、地头印、印盒,都是内州赏赐的,这三件东西,地头神无法仿制,哪怕是工修的地头神也仿制不了, 所以你只要能找到印盒,就一定能找到契书。” 听明白了细节,李伴峰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地头印和印盒的形状。 支走了其他人,李伴峰借着洪莹的力量,用火车公公传授他的技巧,一头撞进了断崖。 洪莹的力道要比李伴峰强悍了太多,有了洪莹的力量,李伴峰在施展畅行无碍之技时,不仅走的更深,还可以转弯。 李伴峰在岩石里真就穿行了二里多深,终于看到了拔山主的住所。 拔山主的住所,是一座三进的宅院。 李伴峰划着了一根火柴,看到两条山狼正在门口把守。 “有人来了。” “不是主子,脚步不对,味儿也不对。” “闻到什么味了?” “有烟火味。” “好像还要血腥味,这人身上好像沾了不少血。” 这两头山狼能说人话,但他们仅能通过声音和气味判断来人的身份。 李伴峰仔细看了一眼才发现,这两头狼的眼珠被人挖了,脸上只留下两个黑漆漆的窟窿。 “你是什么人!你怎么进来的?”一头山狼冲着李伴峰嘶吼两声。 李伴峰看着山狼问道:“是那老太婆挖了你们的眼睛?” 另一头山狼喊道:“这与你有什么相干?能给主子为奴,是我们的造化!” 李伴峰一步一步逼近两头山狼,声音平和道:“拔山主死了,你们要换个新主子了。” 一头山狼吼道:“不要说那没用的,忠臣不侍二主,只要我们有一口气在,你就别想进这个门!” 李伴峰盯着那头山狼,身形忽然消失不见。 山狼没有眼睛,看不见李伴峰,想通过声音定位,却又感知不到李伴峰的位置。 另一头山狼感触颇深,他感受到了满脸鲜血的黏腻。 和他一起守门口的山狼炸了,血肉溅了他满脸。 李伴峰蹲在地上,摸了摸狼头:“你要是不想换主子,也可以跟着拔山主一起去。” 山狼咬牙道:“我不是那种没脊骨的人!” 李伴峰笑道:“把你脊骨拿出来我看看?” “不用拿出来,也能看!” 山狼挺直了脊骨,走进了宅院,冲着宅院里的众人高声喊道:“换主子了,都站一边去,那扫地的,你瞎么?主子都来了,你还挡路!” 负责扫地的是只兔子,她还真是个瞎子,眼睛也被拔山主挖了,听到山狼吆喝,一时不知该往哪站。 山狼回头对李伴峰道:“主子,您这边请。” 让瞎子带路,这事靠谱么? 山狼很有信心:“主子,您不是要找契书么,这些人都不行,我知道契书在哪!” “你怎么知道的?” “我耳朵灵啊,看不见,但我听得清。” 光靠听,就能知道契书藏在哪? 这山狼还真知道。 他带着李伴峰走到后院一座地窖门口,对李伴峰道:“主子,您到里边看看,只要您认识契书的模样,就一定能找得到。” 李伴峰皱眉道:“你怎么知道契书一定在地窖下边?” 山狼道:“每年腊月,拔山主会给地界上的生灵发放修为,我们多少也能得到一点, 每次到了发放修为的时候,拔山主都会来这地窖里边,我听了这么多年,真真切切,绝不会有错。” 李伴峰看了地窖吐口,石头做的大门紧紧关闭,看不见锁,也看不见开门的方法。 那就索性不开了。 李伴峰直接穿门而过,沿着阶梯下了地窖,借着火柴的光亮下了地窖。 地窖很大,里边堆着不少杂物,有布匹,有毛皮,有不少药材,还有柜子、箱子和一些破烂家具。 这也不像是藏契书的地方。 李伴峰在杂物之中扫视一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物件。 一樽一人多高的石狮子。 地窖里放石狮子做什么? 难道说这狮子脚下有东西? 李伴峰试图挪动这只石狮子,他是六层的旅修加宅修,力气比普通人大了太多。 可也不知这石狮子是什么石材做的,李伴峰试了三次,石狮子纹丝不动。 拔山主是力修,她用来守门口的东西,李伴峰肯定搬不动。 在这石狮子脚下很可能就有他要找的东西。 直接开挖,挖到石狮子下边? 李伴峰敲击了一下地面,地面的石板硬如钢铁。 直接挖是不现实的。 钻吧! 李伴峰再次用畅行无碍之技,从狮子脚边钻进地下,然后迅速朝着狮子转向。 这一转,李伴峰钻破了墙壁,进了另一座房间。 等再次划着火柴,李伴峰终于看清了此间的格局。 地窖的下方,还有一个小地窖。 小地窖的棚顶上有入口,入口上放着难以撼动的石狮子,正常人不可能进得来。 小地窖里边,只在地面中央放了一件东西,一个一尺长,半尺宽,半尺高的黄色小木盒子。 盒子上刻着银白色的圆环。 PS:印盒,找到了!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八章 李伴峰的神之名 李伴峰打开了印盒,印盒里装着一枚金黄色的印章。 印章的正面,刻着银白色的圆环,与印盒的图案完全一致。 李伴峰把印章和印盒一并收了起来。 印盒下方的泥土比较松软,估计是为了方便印章汲取修为。 李伴峰用手挖了半尺多深,没找到书本,却看到了一块拱形瓦状亮闪闪的铁片。 这铁片干什么的用的? 铁片上竖着刻着八个红色大字:百里之地,以此为凭。 这就是契书? 字迹上有点点血迹,这是谁的血?地头神的么? 李伴峰看了看铁片背面,还刻着两行小字: 第一行小字:拔山主受封此地。 第二行小字:拔山主败于背无双,东南割地十里。 第二行小字什么意思? 拔山主被一个叫背无双的地头神打败了,割了十里地出去。 可这段话是谁写上去的? 拔山主被打败之后,自己刻上去的? 不行啊。 契书埋下去之后就不能挖出来,挖出来会丢了地头神的位子,拔山主的契书不可能被挖出来过。 既然没有被挖出来过,这行字到底是谁写的? 李伴峰越发想不明白,总觉得手里这东西有些邪性。 他打开了随身居,把契书、地头印和印盒一并拿到了娘子面前。 娘子赞叹道:“相公好手段,这么快就把契书拿到了。” “这铁片就是契书?” “这就是地头神的契书,又叫丹书铁券,是地头神安身立命的凭证。” 李伴峰把契书翻过来:“这些字又是谁写的?” “这是契书自己写的。” “契书自己能写字?” “能,第一行字,是老太婆受封之后,在地界上洒了血,契书自己记录下来的, 第二行字…… 娘子顿了顿,接着说道:“是这老太婆跟地头神背无双打仗,打输了,割了十里地给了人家, 双方立下契据,把契据在割让的地界上各自洒血,烧了契书,双方的丹书铁券就会有感应,把割地的事情自行写下来。” 居然还有这种功能! 说到第二行字,娘子的语气有些沉重:“这个老东西,非搞出这么件事情,就这件事情最不好处置。” 李伴峰道:“我觉得这件事很好处置,我也写个契据,就说这老东西跟我打仗,打输了,把所有地界都割给了我,然后洒血,烧了,不就记录在丹书铁券上了么?” “这是大事,会惊动内州的,相公可不能乱写。” “地头神打仗,还会惊动内州?” “地头神打仗,不会惊动内州,可相公,你是地头神么?” “不是。” “你不是地头神,凭什么接管地头神的土地?这么大的事情要是被内州知道,他们肯定会派人来找你,届时地头神的位子定然是丢了,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契书一直在地下埋着,谁也看不见,内州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喂呀相公,只要是出现在丹书铁券上的文字,内州都能看得见,咱们得想办法让他们看不见。” “怎么才能让他们看不见?” “地头神数以百计,内州也甚至不会想起有拔山主这個人,只要让他们留意不到你,咱们就能瞒天过海。” “那简单,只要丹书铁券上不出现我的名字,他们就不会留意到我,我让孟玉春立个契据,就说她打败了拔山主,抢走了拔山主所有的地界。” “宝贝相公,这样没用的,这等于给孟玉春送了块地界,哪还有你的事情了?铁劵上必须要有你的名字,还得有你的血。” 说话间,唱机喷吐一团蒸汽,在铁劵上来回缭绕。 过了片刻,铁劵上的血迹慢慢消失了。 “心肝相公,忍着点疼。”唱机用唱针刺破了李伴峰的手指,李伴峰把血洒在了铁劵上。 “相公,这就算成了一半了,接下来是名字,铁劵上必须要有你的名字。” “有我的名字不就露馅了么?内州的人又没见过我。” “不都说了么,地头神数以百计,内州的人也记不住那么多名字, 只要悄无声息把名字改了,内州那边就不会察觉,尤其这地方还这么偏僻,他们更加不会留意, 可惜这老东西打输了一仗,在背无双的铁劵上,肯定也有她的名字,背无双的铁劵我是改不了的,两边对账不一样,这就是个隐患,所以这事不好处置。” 是啊,背无双那边的铁劵上,肯定写着:背无双胜拔山主,得地十里。 拔山主和李伴峰,这件事明显冲突了。 除非把这个背无双也掀翻了,把他的契书一并给挖出来。 想什么呢? 把地头神当野菜了,随随便便就采一棵? 沉默片刻,唱机问道:“相公,小奴想不出周全的办法。” “想不出就不想了,”李伴峰摇头道,“直接把我名字刻上去,横竖内州记不住那么多事情,应该也不会拿两个地头神的战事出来对账。” “话是这么说,可小奴放心不下,这铁劵上边,最好别留相公的真名。” “不留真名管用么?” 唱机一边思索,一边唱道:“不留真的,也不能留假的,得留个半真不假的,相公伱有没有绰号?” “绰号有,有的是!” “普通的绰号不行,要特殊的绰号,这个绰号你自己得认账,知道的人不能太多。” 这话把李伴峰说糊涂了。 娘子解释道:“喂呀相公,你自己认账,这铁劵才能和你有感应,才能把你带到地头神的位子上, 但你毕竟不是地头神,咱们这是瞒天过海的手段,如果有人通过绰号查到你身上,这事情就有些麻烦,所以知道这绰号的人不能太多。” “那我就现编个绰号,除了咱们,谁都不知道。” “喂呀相公,现编肯定不行,这绰号起码得有人叫过,还得耳熟能详,不然相公自己都感应不到。” 这就不好想了。 李七肯定不行,知道的人太多。 堡主、恩公、夜老板,知道的人也不少。 李白沙! 知道这个绰号的人不多。 除了福利院里的人,只有何家庆、秦小胖、油桃、草叶,他们几个知道。 还是不稳妥,秦小胖、油桃、草叶还在普罗州。 有没有更稳妥的绰号…… “李芙蓉。”李伴峰想到了一个绰号。 福利院的吴老太太,只要日子好过了,肯定让李伴峰去买芙蓉王,这个绰号绝对算得上耳熟能详。 除了福利院的人,只有何家庆知道这个绰号,当时只是在饭桌上随便提起,他多半也应该忘了。 就算没忘,何家庆也不会想到我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做了地头神。 话音落地,洪莹放声大笑:“李芙蓉,这哪是个男人的名字!” 其他法宝也跟着笑。 唱机没笑:“相公呀,小奴适才说了,这个不能现编,事关重大,相公千万慎重。” “不是现编的,这就是我的绰号。” 看李伴峰如此笃定,唱机也不再怀疑。 她用蒸汽把丹书铁券烧红,用唱针在铁劵上一笔一笔改写,过了半个钟头,铁劵上的名字改过来了。 第一行小字:李芙蓉受封此地。 第二行小字:李芙蓉败于背无双,东南割地十里。 “相公,铁劵改好了。” “喂呀娘子,我现在就是地头神了?” “喂呀相公,只要内州不发现,相公就是地头神!” “我的地头上要是有了人气,是不是我的修为也能增长?” “现在还不行呀相公,相公的修为还在地皮上,人气带来的修为属于云上,等相公到了云上一层就能受用了,到时候就算被内州发现了,相公也有本事应对他们!” “好呀,娘子!”李伴峰对未来信心满满。 “相公,你先找个地方把契书埋了,一定要埋的隐秘,把地头印一并放上去,事情就算做成了。” 李伴峰点头道:“我还把它埋在原处。” “原来的地方隐秘么?” 李伴峰点头道:“非常隐秘,寻常人找不到,找到了也进不来。” 出了随身居,李伴峰把丹书铁券埋在了原来的地方,尽可能把泥土恢复原状。 他拿上地头印,用畅行无碍之技穿出了地窖,李伴峰看到了那头无眼狼。 山狼上前闻了闻李伴峰,问道:“主子,您找到契书了?” “找到了,我现在就要把契书拿走。” “那,那您不管我们了?”山狼有些紧张。 李伴峰问道:“你们出不去么?” “哪能出的去呀,这宅院没出口! 再说了,我们都没眼睛,出去了可怎么活?” “你们平时吃什么?” “地界上的生灵,会给地头神献上些香烛和贡品,这些贡品会随着香烛的烟气被送到宅院的粮仓里,拔山主吃剩下的东西,会给我们分一点。” 看这山狼瘦的皮包骨头,估计平时也没怎么吃饱过。 “今后粮仓里的东西都归你们,你是个挺懂事的人,一会跟我去分粮食,以后就按我的规矩分。” 山狼欢喜道:“当真么?” “当真!”李伴峰拿起地头印道,“我还要给你们一些修为,算作奖赏。” 山狼欢喜的嚎叫起来。 李伴峰压低声音问道:“地头印怎么用?” 山狼道:“您盖在我头上就行,就轻轻……” 话没说完,李伴峰把印章盖在了山狼头上。 山狼脑袋冒起了青烟,躺在地上一阵抽搐。 “主子,您轻轻盖一下就行,这么多修为,我有点扛不住。” 李伴峰看着地头印,眉头微蹙道:“给多了?” “主子,您刚才那一下,比拔山主给的多了一倍。”山狼的声音有些颤抖。 李伴峰摸了摸狼头:“怪我,下次我掌握些分寸。” “我没怪您,”山狼的声音颤抖更加厉害,“您是好人,只要您不嫌弃,我一辈子都跟着您,您能告诉我您的名字么?” 李伴峰道:“我是地头神,名字就叫地头神。” …… 越州,花园体育场,一场足球赛刚刚结束,数万观众正在离场。 两名观众边走边聊。 “第一次来现场看球,感觉不一样吧?” “不一样,是真不一样,我嗓子都喊哑了。” “要的就是这个氛围!” 体育场的门口挂着海报,明天还有一场当红男团的演唱会。 何家庆站在海报下边,静静的看着眼前穿梭的人流,露出了些许笑容。 深夜两点,何家庆潜入了空无一人的体育场,身躯化作一团清水,顺着下水道,流进了地下。 在下水道里,何家庆化作人形,从闸口旁边,打开了一扇暗门。 暗门里边,是一个不足三平米的地穴,地穴里放着一个盒子,黄木盒子,刻着白色的圆环。 何家庆打开了盒子,从里边取出来一枚金黄色的印章。 看着印章,何家庆轻叹一声道:“这样下去,我该不会秃顶吧?” 他咬了咬牙,把印章盖在了头顶上,身体一阵抽搐。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九章 渡劫 契书的事情办妥,李伴峰还得和孟玉春交代一些事情,这块地界以后要靠孟玉春把守,孟玉春的地界以后要靠李伴峰带人开荒,两人要处置的问题有很多。 就像拔山主手下的这群异怪,就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李伴峰让他们当场签下契书,以后听孟玉春调遣。 异怪好说,跟谁都是跟着。 藤蔓怪,厨子怪,这两个游怪有点不情愿。 他们熬到今天这个修为,好不容易能有个游怪的身份,为的就是不再受地头神管束,结果李伴峰今天又让他们签契书,两个人磨磨蹭蹭不肯按手印。 不情愿好说呀,娘子虽说吃饱了,再塞点小菜,也不是塞不进去。 李伴峰盯着两個游怪,笑吟吟道:“当真不答应?” 两个游怪看不见李伴峰的脸,只看到压低的帽檐,和略微上挑的嘴唇。 没等他俩表态,戏招妇抢先喊道:“我答应,我愿意!” “你?”李伴峰微微摇头,“你怕是没机会了。” “我真心……”戏招妇话没说完,孟玉春在身后拧断了戏招妇的脖子。 其他两个游怪再没有半点犹豫,立刻签了契书。 …… 越州,花园体育场,男团演唱会结束了三个多小时,还有不少粉丝不肯离去。 何家庆一直等到凌晨三点,才潜入体育场,钻到了地下。 把印章盖在头顶上,何家庆抽搐了很久,这种剧痛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他没把印章放在地穴,而是连着盒子带在了身上,离开了体育场。 在一个地方,一个月内最多下手两次,这是何家庆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过些日子再来吧,虽说这真是个好地方。 出了体育场,何家庆开车去了玉从区的一间别墅里。 别墅长期没人打理,灰尘很多,被褥都发霉了。 何家庆把印章放在了床下的暗格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油刷,在暗格的门上刷了两下,暗格的门消失不见了。 收好了印章,何家庆去了卫生间,站在镜子前,先翘了翘脚。 骨骼咔吧作响,何家庆长高了三公分。 他把手掌盖在脸上,把皮肤揉松了一些,颧骨揉高了一点,法令纹拉长,抬头纹加重,肤色加深…… 一番揉搓过后,何家庆变成了何海生的模样。 换上一身灰色中山装,何家庆提着行李箱出了别墅,打了一辆出租车,去了越州东站。 两天之后,何家庆到了绿水城,坐着黄包车,去了何家大宅。 何海钦气色不错,原本胖大的身躯又粗了好几圈。 他正在餐厅吃羊肉,何玉秀在旁笑道:“老弟,你这修为是不是见长了?这都吃了六只羊了!” 何海钦没理何玉秀,看着“何海生”道:“老三,怎么又回来了?” “何海生”不说话。 何玉秀皱眉道:“有什么事还不能让你姐姐知道?” 何海钦擦擦嘴道:“行了,跟我到楼上说去吧。” 何玉秀摆摆手道:“你们也不用去楼上了,我走,我打牌去了,还真懒得听你们这些破事儿!” 何海钦拽住何玉秀道:“姐,你可不能走,我一会还有要紧事跟你说。” “何海生”跟着何海钦上了楼,不等“何海生”开口,何海钦已经猜出了他的来意:“是不是又找到丹药了?” “何海生”点点头:“这次找到了二十颗。” “从哪找到的?” “还是原来的地方。” 何海钦接过丹药盒,笑了笑:“家庆是个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老三,伱千万得照顾好他,哥哥这是真心实意求你。” “哥,这是哪的话,家庆是我侄子,我也心疼他。” 何海钦数出十颗丹药,交给了“何海生”:“兄弟,你拿着!” “哥,这我不能要。” “让你拿就拿着!金泉赌场最近生意不错,我照应不过来,归你了。” “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别问了,难得回来一趟,赶紧忙你的事儿去,忙完了就去外州照顾家庆。” “何海生”走了。 何海钦坐在何玉秀身边,接着啃羊肉,边吃边道:“姐姐,我跟你说说咱们家的生意。” 何玉秀一愣:“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我又听不明白。” “我要出趟远门,家里的生意以后交给你打理。” 何玉秀更不明白了:“你让我打理生意?这事你找老三去呀!你跟我说什么呀?” 何海钦摇头道:“他不是那块料。” 何玉秀笑了:“我特么长这么大,还头一回听说我是做生意的料,行吧,你说,我听着。” …… 离开何家大宅,何家庆去了城东一家民宅,对着镜子一抹脸,变成了一个三十左右相貌平庸的男子。 他换上了一件长衫,带上了一顶凉帽,去了妙声唱机行。 之前的风波过去了,唱机行还在营业,但没有生意,凌妙声一如往常坐在后边打瞌睡,何家庆轻轻敲了敲柜台,笑道:“还做生意么?” 凌妙声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男子,问道:“您买唱机?看中了哪一款?” 何家庆摇头道:“这里的货色我都看不上,能到里边看看么?” 凌妙声起身道:“咱们先把话说清楚,您是来买东西,还是来报仇?报仇就在这把事解决。” 何家庆笑道:“我认识你么,就找你报仇?” 凌妙声把何家庆带进了后门,打开一个房间,里边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唱机。 何家庆扫视着每一架唱机,边看边说:“我是妙文和妙影的朋友,外州的朋友。” 凌妙声指着一家亮黑色的发条唱机道:“这是英格丽出产的,做工非常的精致,音色也无可挑剔,就是东西娇气了些,需要经常养护。” 何家庆接着说道:“妙文和妙影应该跟你提起过我,我和他们亲如手足。” 凌妙声又走到一架银色唱机旁:“这是车蛮国出产的唱机,结实耐用,音色清脆,适合播放钢琴曲。” 何家庆继续说道:“妙文走了,妙影没了音讯,家里的生意,不能就这么放下了。” “这架唱机是西潘尼产的,音色上有些棱角,放曲子差一些,但是放人声特别清晰。” “妙声,我现在能信得过的,只有你了。” “先生,您是来买唱机的么?” 对视片刻,何家庆一笑,戴上凉帽,离开了唱机行。 凌妙声把他送到门口,接着回柜台后边打盹。 走在路上,何家庆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人油盐不进。 老万说凌妙影还活着,何家庆不确定他是不是还真的活着。 但有些事情还得找人去做。 …… 城外一座宅院里,万晋贤正在书房里喝茶,一名仆人突然搬了把椅子坐在了万晋贤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万晋贤愣了半晌,忽见对面那人一抹脸,冲他笑了笑。 “家庆!”万晋贤又惊又喜,推开房门,四下看了看,生怕有人听见动静。 “放心吧,家里人都睡着了,”何家庆笑道,“我走之前,他们不会醒过来。” 万晋贤赶忙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我想你了,老哥哥,特地回来看看你。” 万晋贤苦笑道:“我又不是大姑娘,你想我个干老头子作甚?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何家庆喝了口茶水:“你之前告诉我妙影还活着,最近有他的音信么?” 万晋贤摇头道:“自从上次在逍遥坞出现,他再也没有露过面。” 何家庆放下茶杯道:“我刚去了影戏公司,咱们的电影停拍了。” 万晋贤道:“影戏这行我是真不懂,我找人去问过,他们说再拍两天就能杀青,可女演员不知道去哪了。” “你是说涂映红?你没去找她么?” “我派人去了,听说她也在逍遥坞出现过,估计是和凌妙影在一块。” 何家庆皱起了眉头。 之前有些过于信任凌妙影了。 凌妙影和涂映红一起行动,真的只是为了针对马五? 凌妙影真的还活着么? 如果凌妙影已经死了,得尽快找人接替他的位置。 如果凌妙影还活着,他和涂映红的举动,显然已经超出了何家庆的控制。 “找到涂映红,让她把戏拍完,我不能在普罗州逗留太久,这事得尽快办了。” 万晋贤点点头:“我听说,陆茂先还经常派人去片场找麻烦,你爹也派人去过,也不知道妙影为什么会得罪了何大爷。” 何家庆捏着下巴道:“估计还是为了海吃岭的生意。” “要不然,就让凌家把海吃岭的生意吐出来一些,还给你爹就是了。” 何家庆摇头道:“我爹那边的事情你不用管,这几天就能解决。” …… 何家大宅,何海钦的妻子严玉琳劝道:“海钦啊,差不多行了,你这都吃了多少了?” 整整三天,何海钦不停的吃羊肉,羊骨头一袋子接一袋子往外送。 何海钦吃的满脸是油,不耐烦的对严玉琳道:“这是修行上的事,你少管,让后厨换着班干,一只接一只给我烤,不准停下。” “海钦,不能再吃了!” “跟你说不明白!”何海钦站起身子,想亲自去后厨一趟,结果卡在门口,出不去了。 严玉琳看着何海钦,已经完全看不出他的身形。 硕大的躯干就快吞没了四肢,让他整个轮廓变得越发浑圆。 “快去厨房看看去,非得让我跑一趟!”何海钦生气了,严玉琳赶紧去了后厨。 椅子早就坐不下了,何海钦坐回了地上,从口袋里掏出五颗金元丹。 他在普罗州跌爬了几十年,从来没见过成色这么好的丹药。 这就是玄生红莲炼出来的好东西。 世人想要玄生红莲,就是为了这好东西。 家庆,你小子的心思,老子知道。 你想送老子渡劫。 可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三倍的寿命。 世人有谁不想越过这一关呢? 何海钦把五颗丹药一并塞进了嘴里。 家庆,你帮了老子一回,老子也不亏待你。 你大姑什么都不懂,你轻轻松松就能把生意从她手里抢回来, 以后的事,交给你了。 丹毒阵阵上涌,何海钦抱起半只羊,连啃带吞,用羊肉把丹毒强行压了下去。 次日清晨,一阵急促的呼喊声惊醒了严玉琳。 “夫人,老爷出事了!” 严玉琳赶紧跑去了餐厅,满地半凝的羊油一直流到了走廊,让何玉秀在地上接连摔了好几跤。 等冲进餐厅,严玉琳看到一大坨油脂堆在墙边,占了将近半个餐厅的面积。 这堆油脂哪来的? “老爷呢!”严玉琳喊道。 一个支挂胆子很大,他走到油脂旁边,伸手进去摸索了片刻,一张人脸从油脂里慢慢复现了出来。 尽管那张脸已经臃肿的走了形,可严玉琳还是认出了熟悉的面容。 “老爷,老爷你怎么了!” 严玉琳扑到了那堆油脂旁边,抱着何海钦的脸,放声嚎哭。 PS:何家庆确实是个孝顺孩子。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章 面,路上吃 邱志恒带着陆春莹和马五等人下了火车,没去逍遥坞,也没去陆春莹的宅邸,他们直接去了何家大宅。 他们在黑石坡遭人偷袭,邱志恒受了伤,本来应该多休养一段日子,但他收到了消息,今天何海钦出殡,他必须带陆春莹去吊唁,这种场合不能失了礼数。 段少霞也带着章怀义去了,丧礼上,邱志恒站在陆春莹身后,段少霞一直看着邱志恒,眼神之中满是愤恨和哀怨。 等丧礼结束,谭福成有事,先走一步。 何玉秀找到了邱志恒:“猴子,跟姐姐喝一杯去。” “姐姐想去哪?” “就去逍遥坞吧,照顾照顾马五生意。” 现在何家是何玉秀做主,何玉秀主动示好,邱志恒自然答应了下来。 到了逍遥坞,马五安排好了雅间,何玉秀道:“君洋,这顿酒,我想和猴子单独喝。” 马五会意,退出了雅间,吩咐手下人不要打搅两人。 邱志恒给何玉秀倒了杯酒,何玉秀一口喝了。 再倒一杯,何玉秀接着喝。 一连喝了五杯,何玉秀掉眼泪了:“海钦走了,走了……” 邱志恒没作声,他知道这时候什么都不该说,让何玉秀痛快哭一会,比什么都管用。 哭过一场,何玉秀看着邱志恒道:“你觉得姐姐长得怎么样?” “好看。”邱志恒很认真的回答。 “到了这个岁数,姐姐也不比那些小丫头差多少吧?” “比她们强得多。” “那你当初怎么没看上姐姐?我是比你大个几岁,可我当初也是一等一的美人,我倒贴给你了,你都不娶我?” 邱志恒端着酒杯,默然良久道:“姐,你知道我不能,咱们身份不一样。” “我特么在乎过身份吗?当初只要有你一句话,我特么跟着你姓邱都行!” 邱志恒良久不语,何玉秀擦擦眼泪道:“海钦走了,海生跟我不亲近,我这一辈子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了, 猴子,今天叫伱来,就为了一件事,海钦把何家交给我了,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我斗不过你,真要是和你斗起来,何家肯定得被陆家给吃了, 你要是还记得过去的情分,你跟着姐姐干行不,姐姐什么都听你的,你来何家做大管家行不?” “何家……”邱志恒摇了摇头。 何玉秀叹道:“我知道你是陆家的人,到哪都特么是陆家的人。” “陆家……”邱志恒苦笑了一声,没说话。 何玉秀道:“你不来也行,你放姐姐一马,姐姐什么都不跟你争,你也别打何家的主意,你看行么?” 邱志恒叹道:“姐,我是陆家的下人,下人就是下人,能做主的不是我。” 何玉秀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让我照应陆春莹那丫头, 那孩子不错,我也挺喜欢,陆东良没了音信,段少霞也特么糊涂了, 陆春莹虽然不是她的孩子,但她姓陆,不管章怀义是谁的种,他姓章, 这事我答应你了,我认陆春莹,她就是陆家当家的。” 邱志恒举杯道:“有姐姐这句话,我邱志恒这辈子不与姐姐为敌!” “那就说定了!” 两人又喝了几杯,何玉秀看着邱志恒,眼神越发迷离:“猴子,这么多年过去,你怎么还长这么俊?” 邱志恒笑道:“姐姐也还是那么漂亮。” 何玉秀凑到猴子邱脸边,委婉的暗示了一句:“要不咱们睡一觉?” “姐,我今天不太行。” “扯淡,你什么道门,还说不行?要是倒退二十年,让你再选一次,你是选我,还是选你媳妇儿?” “这也倒不回去,谁说的清楚。” 何玉秀戳了邱志恒一指头:“你小子特么就不会说两句好听的。” 两人喝得正到好处,忽听外边一阵吵闹。 何玉秀一皱眉头:“谁呀?真特娘的扫兴!” 邱志恒出门一看,但见走廊里乱作一团,拉住一名支挂一问,得知是马五出事了。 在逍遥坞这地界,马五还能出事? 两人赶紧跟着支挂去了舞场,但见一个黑衣人,蒙着脸,用短刀指着马五的眉心,厉声喝道:“李七在什么地方?” 声音低沉含混,是個男的,但听不出是谁。 左武刚在马五身旁正在纠结要不要冲上去,黑衣人要是一刀刺出去,马五可就没命了。 何玉秀不纠结,打了酒嗝,笑呵呵走上前去:“捅啊,你倒是捅啊,今天要是不捅,你特么是王八养的。” 黑衣人活动了一下手腕,想在马五脸上划道口子。 邱志恒目光一沉,黑衣人心跳加速,手腕不经意间颤抖了一下。 何玉秀信手一挥,把刀子从黑衣人手上抢了下来。 在场这么多人,包括邱志恒在内,没人看见何玉秀是怎么抢的。 黑衣人一扯衣襟,上百只梭镖朝众人飞了过来。 这些梭镖来的又快又准,马五躲不开,就连左武刚都躲不开。 左武刚护在马五身前,想把梭镖扛下来。 何玉秀一脚踢飞了圆桌上的果盘,果盘于半空划过,上百只梭镖,一枚不差,全都被果盘挡了下来下来。 任何东西在她手上都是兵刃,还都成了极好的兵刃。 何玉秀双手插兜,笑呵呵往前走:“还有什么好东西,再让我见识见识。” 黑衣人脚尖一点,身体急速后退,何玉秀迈步上前,不紧不慢的追赶。 这黑衣人是旅修么?速度还真快。 将要退到舞池门口,黑衣人突然感到背后一阵灼热。 火玲猛然在门外现身,一口火喷在了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满身烈焰,何玉秀后退了一步:“这哪来的疯婆,差点烧着我。” 黑衣人腹背受敌,已无路可逃,火玲正要把他烧死,忽见烈焰消散,黑衣人没了踪影。 “藏哪去了?”火玲咬牙,一头长发化作火蛇,四下飞舞。 马五赶紧劝道:“玲儿呀,别把逍遥坞给烧了!” 逍遥坞大乱,客人都跑光了。 何玉秀笑道:“君洋,你这支挂不行呀,这人怎么混进来的?穿这么一身衣裳,都没人留意到?” 左武刚满脸通红。 邱志恒道:“刚才那人应该是个高层工修,他有隐身的物件。” …… 逍遥坞外,隔着一条街,何家庆把黑衣人放了下来。 “这女人的火可真猛。”何家庆挥了挥手,手心冒出一团火焰,“行啊,也算有点用处。” 黑衣人警惕的看着何家庆,问道:“你是谁?” 何家庆道:“我是凌妙影的朋友,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黑衣人后退一步道:“我不认得你。” 何家庆一笑:“我认得你,影后涂映红。” …… 深夜,李伴峰回了逍遥坞,发现生意没开张,舞池里一片狼藉。 “老五,出什么事了?” “有人来咱们场子闹事,说是来找你的。” “找我,什么样的人?” “衣裳裹得严实,脸也蒙着,听声音像是个男的,但人应该是女的。” 这一点,李伴峰相信马五的判断,只要是个女人,马五就能分辨出来。 “女的,来逍遥坞找我,这能是谁?” 正思索见,邱志恒从包厢里走了出来。 何玉秀喝醉了,睡得正熟。 陆春莹直打瞌睡,看邱志恒来了,强打精神道:“邱大哥,我还有些生意上的事想和你商量。” 邱志恒笑笑道:“生意上的事,和君洋商量吧,我能教你的,都教过了,君洋比我更会做生意。” 说完,邱志恒看了看马五。 马五一笑:“邱大哥,这是你们陆家的大小姐,你可不能甩手给我呀!” “陆家……”邱志恒喃喃低语。 陆春莹小心问道:“邱大哥,怎么了?” “没怎么,我该回去了。”邱志恒单手搭着衣服,看了看李伴峰,微微笑了笑,离开了逍遥坞。 一阵雷鸣,下雨了。 马五看着窗外,叹口气道:“他这是为难了,身为陆家的大管家,段少霞他可不好应对,咱们在黑石坡遭了黑手,很有可能就是段少霞指使的。” 李伴峰默然片刻,对马五道:“老五,去找一趟关防使。” …… 陆家大宅,段少霞沉着脸,等在大厅里。 看到邱志恒回来了,段少霞支走了佣人,问道:“小邱,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你还是不是陆家的人?” 邱志恒沉默片刻,抬起头道:“不再是了。” 段少霞愣住了:“小邱,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跟嫂子置气么?” “我没有,”邱志恒平静的摇了摇头,“我要走了。” “志恒,你不能走!”段少霞声音颤抖道,“你知道那孩子是谁么?嫂子不是想让你为难,怀义那孩子其实是……” 邱志恒平静的说道:“我知道,夫人,我从小看着源海长大,我知道他就是源海。” 段少霞错愕无语。 邱志恒长叹一声道:“夫人,如果你不这么做,事情还能挽回,我不管想什么办法,都要把源海治好, 可现在躺着那个不能治好,因为他不是源海,站着的那个我扶不上去,因为他不是陆家人, 夫人,我无能为力了,我走了,我媳妇儿和孩子已经到车站了,我也该走了。” 他媳妇儿和孩子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段少霞拦住邱志恒道:“志恒,别走,我这么做都是为了陆家。” “我也都是为了陆家,”邱志恒笑了,“我这半辈子,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陆家,能做的,我都做了, 当年老爷把我捡回来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有,今天我走了,我什么都不带走, 这些年,我所有的积蓄都还到了账房,车票钱和路费钱是我借的,这身衣服也是我借钱买的,陆家给我的一切,我都还给了陆家, 夫人,告辞。” 邱志恒转身离开了大厅。 段少霞咬牙道:“别走!” 她眼中的一条血丝爆了。 这是她在邱志恒身上种下的情根。 在正常情况下,邱志恒此刻肯定会回头。 可邱志恒没回头,情根,早就被他拔了。 他大踏步走出了陆家大宅。 雨很大,邱志恒站在宅院门口。 他挺起了胸膛,顶着大雨,一路走向了车站。 妻子和孩子正在售票厅等他,谭福成站在一旁。 丧礼上,谭福成先走一步,就是为了把邱志恒的妻儿护送到车站。 “邱头,路上多加小心。”谭福成担心段少霞在路上下手,但转念一想,邱志恒应该会有防备。 “谭兄,你也多加小心。”邱志恒向谭福成道了一声谢,带着妻子和孩子过了检票口。 呜呜~ 汽笛声响起,火车进站了。 邱志恒先让妻子和孩子上了车,他看到站台上,有人正望着他。 那人穿着一身黑西装,戴着礼帽,帽檐压得很低。 邱志恒走上前去,笑道:“来送我?我不是陆家的管家了,以后也没什么地方能帮到你。” 李伴峰拿着一个大布袋子,递给了邱志恒:“面,路上吃。” 邱志恒愣住了。 李伴峰道:“这没有卖方便面的,挂面也挺好,这些面够吃半个月。” 雨很大,邱志恒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把布袋接了过来。 李伴峰掏出一张地契:“马五查到了你的车票,知道你要去药王沟,我正好有件事想麻烦你, 我一直想在药王沟开家药行,可我不懂药理,又担心赔钱,所以想把这药行交给你。” 邱志恒低头道:“你让我替你打理生意?这种事我不再做了。” 李伴峰摇头道:“不是让你打理,是找你合伙,我出钱,你出力,五五分账,你名气大,罩得住场子,药行就叫邱记吧。” 李伴峰把地契递到了邱志恒面前。 雨下的很大,地契被打湿了。 邱志恒把地契接了过去,他看着李伴峰,没有说话。 汽笛声响起。 火车快开了。 “保重。”李伴峰压低了帽檐,转身走了。 “保重,兄弟。”邱志恒一直看着李伴峰,直到他背影消失不见,邱志恒上了火车,坐在了妻子身边。 妻子拿出手帕,帮猴子邱擦去了脸上的雨水。 他脸上的雨水很多。 他把地契拿给了妻子。 妻子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 “生意,”邱志恒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脸上的雨水总也擦不干净,“这是邱家的生意。” PS:从今天起,邱志恒不用再站在别人身后。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一章 化茧成蝶 贱人岗,圣贤峰。 何海钦站在圣人府的长廊里,等待圣人的回音。 足足等了一个多钟头,屋子里无人回应,白衣少年开口道:“等的不耐烦了么?外边那些人,一跪就是一整天,都未必能跪到一个回应。” 何海钦没有作声,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也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屋子里的喘息声终于停止,圣人咳嗽了一声。 白衣少年对何海钦道:“别忘了规矩!” 何海钦跪在了地上,朝着房间的方向磕了头。 从出生到现在,除了他爹娘,他没给别人下过跪。 但今天他跪了。 就这么跪了半个多钟头,圣人开口了:“终究是有功之人,给他一封文书吧。” 何海钦救了陆茂先,几度与陆家和凌家往来周旋,而今换来了这封文书。 文书用漆盒封装,何海钦没有资格看,他拿上了文书,在白衣少年的指引下,来到了后山。 后山半坡上有个山洞,白衣少年指着山洞道:“沿着这条山洞往前走,一直走下去,别停留,千万别回头, 破茧成蝶,你已脱离凡尘,这番造化,你要好好珍惜。” 何海钦带着文书沿着山洞一路走过去,他很饿,虽然失去了肉身,但食修的一部分修为还在,只是此刻他不知道自己能吃些什么。 山洞之中不知黑白,何海钦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等看到一袭亮光的时候,何海钦快步往前跑。 他以为看到了洞口,可实际上只看到了一個火堆。 这火堆从哪来的? 火光猛然腾起,让何海钦看见了前方的道路。 前方是一面石壁,石壁上有十几座拱门。 何海钦不知该往哪处走,突然听到有人对他说话: “文书给我。” 什么人? 何海钦连个人影多没看到。 那人的声音就像一个七十岁老汉和十八岁的姑娘用同一张嘴说出来的。 何海钦把手里的文书举了起来。 文书转眼消失不见。 不知来源的声音再度响起:“走三门。” 三门是哪个门? 从左边数,第三个拱门亮起了些微光,何海钦走进了这道拱门。 又走了很久,何海钦终于走出了山洞。 山洞外边依旧漆黑一片,何海钦抬头看向天空,没看到星星,只看到昏黄色的,似云似雾的阴霾。 “你是赶车的?”有人问话。 何海钦四下看了看,还是没看到人。 “是不是赶车的?” 啪! 一只皮鞭打在了何海钦脸上。 没有血肉的何海钦感受到了难以忍受的剧痛。 从颧骨到下颌,何海钦在自己的脸上摸到了粗糙的伤痕。 啪! 又一鞭子。 “是不是赶车的?” “是!”何海钦大声回答。 “往前走,车在前边!” 何海钦一路往前快走,看到了一辆马车。 车上装着很多石头,何海钦赶着马车朝前走。 他知道,自己再也不是何家的家主。 他知道未来会有一段时间,他要在这里为奴为仆。 能当上奴仆,还因为他对圣人有功。 大部分人,连当奴仆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只能当牲口。 何海钦赶着车,在呵斥声中,来到了一片荒野之中。 几十人,有男有女,扛着沉重的石料,正在搭建一座巨大的石像。 那座石像是一座巨大的圆环,银白色的圆环。 “卸车!” 伴随着呵斥声,几个人上前,从马车上把石材搬了下来。 其中有一个人是力修,他借助技法,让石头变轻了一些。 他做的很隐蔽,但还是被发现了。 无形的鞭子如雨点般打在那力修身上,叱骂声响彻如雷:“你敢在圣地使用技法,合该打死你这狂徒!” 何海钦眼睛看着,心里记着。 不能在内州使用技法,这一点必须要记住。 不管多难熬,都得熬过去。 为了三倍的寿命。 一年前,何海钦躺在床上的时候,曾料定自己必死无疑。 只有死过一回的人,才知道死是一件多吓人的事,才知道活着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 何玉秀坐在何家大宅里,听账房盛善周报账。 前十分钟,何玉秀听的很认真。 过了十分钟,何玉秀哈欠连天,差点睡着了。 又过了十分钟,何玉秀打断了盛善周:“别特么念经了,我听不明白。” 大支挂陈际泰在旁道:“秀姐,这得听,这两天是各家送花红的日子。” “送花红……”何玉秀挠挠头皮道,“差点忘了,各家都是今天送花红吧?” “是呀。” “你把消息往外散一散,说何家只认陆春莹,让陆家人别把花红交错了地方。” 陈际泰不理解:“秀姐,这是陆家的事,咱们不该管。” “必须管,这事我答应猴子了。” “猴子邱不是陆家人了,他都不在绿水城了!” 何玉秀看着陈标泰道:“要不说你小子不懂事,他走了,我说话就能不算数?何家的脸面往哪放? 再说了,陆春莹要是站不住,不等于逼着猴子回来么?他回来了怎么办?接茬和他斗? 段少霞脑子不灵,咱们脑子得好用啊,别傻站着了,干活去吧!” …… 各大家族交花红,陆家本家和外家也不例外,有六成人把花红交到了陆春莹这,陆春莹是陆东良的种,这是陆东良亲自承认过的。 剩下四成交给了陆茂先。 没有人往段少霞那交,她认了个干儿子回来,都不知道现在她那到底姓陆还是姓章。 “陆茂先这老东西是个麻烦,”马五给李伴峰倒了杯酒,“我查过陆家的账本,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自从陆东良失踪,就有不少人往陆茂先那交花红,这老东西一直给咱们找麻烦,等他在陆家起了势,绿水城估计也容不下咱们了。” “陆茂先,七层……”李伴峰捏了捏下巴,“这老东西的菜色,不是那个什么,成色还是不错的。” “不光他成色不错,他手下也有不少狠人,我怀疑之前来逍遥坞找你的那个女人,就是他派来的。” “不能吧,”李伴峰有些怀疑,“陆茂先做事很老辣,那个女人那么鲁莽,不符合陆茂先做事的风格。” 马五摇头道:“陆茂先也不是每件事都做的老辣,就好比《血刃神探》这事,陆茂先直接带人去电影院闹事,跟一部影戏结了这么大的仇,这事做的就很没道理。” 《血刃神探》? 李伴峰道:“这电影还拍呢?” “拍呀,最新一部上座还不错,每场都有个五六成,我也得想办法弄点新花样,要不以后可争不过他。” “凌妙影都死了,这《血刃神探》是谁拍的?” “凌家的影戏公司还没关张,我猜是凌妙声在经营。” 李伴峰摇头道:“应该不是凌妙声。” “这事我再去查吧,说起影戏,昨天有人从黑石坡带来了一样东西,说一定要给伱看。” 马五让人拿来了一个影戏机,立在地上一米多高,把架子收了,用手提着就能带走。 李伴峰很是惊喜:“这是川子叫人送来的吧?” 马五点头道:“为了做这东西,可把小川子给累坏了,他还特意告诉我,这一台机器,连工带料,三百二十元。” “三百二!”李伴峰点点头,“这价钱合适了!” 马五道:“可惜呀,用料太便宜,发条撑不住,上满了弦,就能看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够了,你当都是你呢,十五分钟还弄不完一次!” “弄什么一次?”马五没听明白。 “看影戏呀!” “哪有那样的影戏,影戏最短也得半个钟!” “你说那是正经影戏,”李伴峰盯着影戏机看了半晌,越看越喜欢,“告诉川子,让工厂开工,专门做这种影戏机, 让工人把零件分开做,影戏机的工法不能让他们学会, 再告诉白秋生,让他拍影戏,杂志上那些照片怎么拍,影戏就怎么拍,一条影戏拍个十一二分钟足够。” 马五明白了李伴峰的意思:“你是说,让买家在家里放影戏?这在外州叫电视吧?” “这和电视还不太一样,电视上好多东西都不能放,咱们这个能放!” 马五猛然起身道:“我得去黑石坡了,这是个大买卖!比《血枪神探》的买卖还大!” …… 影戏公司,顶层办公室,涂映红坐在沙发上,一脸不耐烦道:“戏我都拍完了,你什么时候让我走?” 何家庆一边沏茶,一边说道:“放你走,你又要去逍遥坞?” “我去哪,与你有什么相干?” 万晋贤坐在一旁,沉着脸道:“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要不是我们救你,你早就没命了!” 涂映红瞪着万晋贤道:“我没求你们救我!” 万晋贤很生气,何家庆劝道:“都是自己人,别伤了和气,涂影后,我就是想知道一件事,你去逍遥坞到底为了什么?” “我跟你说过了,我要去找妙影!” 何家庆耸耸眉毛道:“看来你们两个还有真情意。” “有情意怎么了?我告诉你,我是凌妙影的女人,这辈子都是他的女人,只要一天没找到他,我就和逍遥坞就没完!” 何家庆叹道:“好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子,等下一部戏拍完,我就放你走。” 涂映红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座大楼,是她建造的,按理说她应该有一百种方法出去。 可不知为什么,她一直走不出去,也不知道这是中了什么技法。 …… 万晋贤问何家庆:“你觉得她去逍遥坞,真是为了凌妙影?” 何家庆摇头道:“她撒谎,她和凌妙影是有点情谊,一个被窝里睡出来的情谊,换个人睡也一样, 她去逍遥坞应该是为了那件东西。” “你说的是红莲?” 何家庆点点头:“不然她也不会一直盯着李七。” 万晋贤道:“不如趁这个机会,把红莲拿回来。” 何家庆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 万晋贤微微点头,他觉得何家庆的推测是正确的。 可实际上,他们都误会了涂映红。 涂映红是个重情义的人,她去逍遥坞,真不是为了玄生红莲,她是为了找她的铁尺。 茶泡好了,何家庆刚给老万倒了一杯,忽觉胸前纽扣震动。 何家庆捏着纽扣倾听片刻,把茶壶重重拍在了桌上:“陆茂先又去影院闹事,这老狗怎么这么纠缠?” 万晋贤道:“陆茂先背后到底站的是谁,现在还没查出来。” “再敲打他一次,这次下狠手。” 万晋贤微微点头,心思却不在陆茂先这。 PS:万晋贤的心思在哪?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二章 数墨寻行 清晨,李伴峰带上放映机准备出门。 放映机待在床边,颓废的说道:“七导,另选别人吧,我心中的艺术,已经凋零了。” 与拔山主一战,在法宝当中,放映机立下头功。 李伴峰靠着放映机,改变了山洞的格局,让一众异怪误入随身居,换来了全家人一场饕餮盛宴。 可这场饕餮盛宴,放映机没赶上。 李伴峰把他给忘了。 放映机一直守在山洞里,一块肉都没吃到。 等回到随身居之后,红莲已经打扫干净了,一滴血都没剩下。 自此,放映机的情绪变得十分消极。 李伴峰走后,放映机依旧留在床边默默发呆。 手套走了过来,安慰一句:“老弟,别老这副模样,我看了都替你难受,咱们找个地方聊聊。” 放映机语气毫无起伏:“我的艺术已经化成了灰烬,我与你没什么好聊。” “你看你这样子,哪还有一点男人的襟怀?跟我走吧,把事说开了心里也敞亮。” 手套好劝歹劝,把放映机劝到了三房。 关上房门,手套压低声音道:“兄弟,别说哥哥不照顾你。” 说完,手套吐出来一块血肉:“这是地头神,拔山主的血肉,你吃一口,看看成色和滋味。” 放映机一阵颤抖,镜头上蒙上了一层水雾:“套兄,我该怎么感谢……” “别说那些了,赶紧吃吧!”手套很是大度。 放映机召唤出一名女子,把血肉放进了胶片仓。 这么多天过去了,这块血肉依旧新鲜,也不知手套用了什么手段保藏的。 地头神的血肉,成色果真不一样,放映机只剩不到一半的发条,而今却觉得身上气力满满,修为也在迅速增进。 “套兄,多谢你了。” “说这话都见外,”手套摇了摇手指,“咱们平时拼死拼活,日子过得都不容易,当家有时候照顾不到,咱们得彼此照顾着。” “套兄,这块肉这么珍贵,我该如何报答你?” “报答谈不上,我有几句掏心的话,想跟伱说说, 咱们一个屋檐底下住着,都是给当家的干活,我不是那贪心的人,该给当家的,我都给,偶尔自己留点,也是人之常情, 有时候我藏点东西,你别总在旁边录下来,让当家的看着心里烦躁,我也不好跟当家的解释,这种事就不该让当家的知道。” …… 李伴峰东平茶楼,找到了秦小胖,问起了凌家影业的事情。 秦小胖道:“凌家影业确实没关门,这事我们银章叫人去查过,除了《血刃神探》,他们还有两部影戏,都在拍着,上上下下都忙得紧。” “凌妙影死了,谁在凌家影业主事?” “就我知道的消息有两个,也难说哪个消息是真的, 一是凌妙影还活着,之前只是诈死,和陆春莹唱了一出双簧戏。” 这個消息明显是陆茂先放出来的,既证明了他对付《血刃神探》的合理性,又给陆春莹抹了一脸灰。 “二是凌家背后还有一个大人物,有可能是影后涂映红。” “涂映红……”一听这名字,李伴峰想起了那天遭遇偷袭的经历。 当时他先用走马观花放倒了凌妙影,随后一枪把涂映红打伤了,在没有随身居的情况下,全靠自己抢了先手,抢回来了这条命。 去逍遥坞的黑衣人有没有可能还是涂映红? “你知道涂映红的来历么?” 秦小胖道:“我们银章还在查,之前说涂映红原本是在绿水城做暗门子的,后来把凌妙影伺候舒服了,就成了影后, 现在打听清楚了,这种说法纯属扯淡,涂映红原本就不是绿水城的人,她是黑石坡出来的,是个工修,她和凌妙影到底谁伺候谁,这事还没弄清楚。” “兄弟,这事得尽快弄清楚。” “七哥,一有消息我就……”说到这,小胖有些气短,他又饿了。 李伴峰看了看小胖这身材,都快比肩邱志恒了。 “不是跟你说了么,没钱找我要,你别舍不得吃,我上次让你打听资历的事情,你们银章怎么说?” “七哥,我们银章还真是个实在人,他说我是空码铜印,转成正式铜印也合情合理,但他得用钱帮我打点,数额不小,我没好意思跟你说。” 李伴峰放下茶杯道:“你这不误事么?到底多少钱?” 小胖伸出一根手指:“一千大洋。” “我出了,下午去逍遥坞支钱,支一千五,选个好地盘。” 秦小胖千恩万谢,李伴峰回了逍遥坞。 邱志恒曾经说过,来偷袭的人是个高层工修,有隐身的物件。 三英门查了涂映红的来历,她正是工修。 这一路上,李伴峰基本能够断定,那天的黑衣人就是涂映红。 她是来给凌妙影报仇的? 不能等她上门,得想办法把她钓出来。 李伴峰进了随身居,用放映机放出了凌妙影的影像。 呼哧! 唱机问道:“相公呀,这个人都已经化成丹药了,又把他拿出来做什么?” “做饵,他相好的找我来寻仇,我想把她引出来。” “这影戏做的跟真人一样,确实不好分辨,可既然是原主的相好,想必也对这影戏机很熟悉吧?” 李伴峰看向了放映机。 放映机情绪好转,语气庄重的回答道:“我对涂映红女士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上下前后,进退攻守,我都拍过,可惜那些胶片,我没带在身上。” 李伴峰也正为这事担心,涂映红对放映机十分熟悉,大概率不会上当。 对于这种状况,唱机却有应对的策略:“喂呀相公,用饵不一定要钓鱼,也可以用来钓虾。” 李伴峰明白娘子的意思,凌妙影的影像也能钓来别人,可现在要对付的是涂映红。 “娘子,我不想钓虾,只想钓鱼。” “虾吃了鱼饵,会把味道告诉给鱼,鱼饵骗不过敌军的主将,却未必骗不过敌军的谍子。” 李伴峰笑了,抱着唱机亲昵道:“到底是娘子会打仗!” …… 陆茂先从明珠书寓里走了出来,书寓先生在一旁连声赞叹:“老太爷好学识,弟子此番受教了。” 翻译过来就是,陆茂先昨晚又展示了新的绝学。 陆茂先点头笑道:“你也是个好学之人,秉烛夜读,通宵达旦,竟没见你叫苦喊累。” 书寓先生含羞道:“叫是叫了,只是弟子觉得不苦。” 陆茂先摸了摸书寓先生的脸蛋:“你这样样都好,但秉烛夜读,得有好蜡烛,你这的蜡烛,差了些成色。” 书寓先生赶紧把蜡烛的事情记了下来,陆茂先是明珠书寓最重要的常客,他提出来的每一个要求都不能懈怠。 书寓门外,等着三十三个支挂。 陆茂先出来做这事,带这么多人,合适么? 换做以前,陆茂先至多带两个支挂,他也不想弄这么大动静。 可自从和凌妙影交手之后,陆茂先看开了。 在戏园子,凌妙影放了那场影戏,算是坏了陆茂先的名声,可那又怎样?陆家上下还都说老太爷老当益壮。 被凌妙影砍掉的那只手,到现在还没处理好,这才是真正让他难受的事。 眼下影戏的事情还没平息,多加防备才是紧要。 陆茂先坐着洋车,支挂们前后左右各有照应。 夜已深,街上没有其他行人,离着宅邸还有一条街,一名支挂突然捂住脖子倒在了地上,鲜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另一名支挂上前查看,刚一蹲下,人头落在了地上。 陆茂先情志不妙,喊一声道:“君子坦荡荡!” 同文共规之技,他想让对手露面,和他磊落一战。 可技法似乎无效,陆茂先身边的支挂接二连三倒在了地上,三十三人眨眼之间只剩下了两个。 这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洋车旁边,看似在保护陆茂先,实际上在保自己的性命。 不动不会死,只要动一下就必死无疑,这哥俩看的非常明白。 陆茂先拿出毛笔,在洋车上写下了一个“禁”字! 洋车周围形成了一道屏障。 陆茂先正思索下一步对策,忽听有人在耳边说了一声:“百无禁忌。” 砰! 屏障碎了! 对方用的是一语成真? 对方是文修? 不管对方什么道门,现在脱身的机会不多了。 陆茂先一挥毛笔,把笔尖的墨汁甩了出来,周围十余米方圆变化出无数文字,文字张牙舞爪,有如漆黑恶灵,遇到人便上前厮杀。 文修技,数墨寻行。 文修不擅长近身接战,一旦被近身,数墨寻行之技是最好的脱身技。 在技法范围之内,墨迹构成的文字会具备灵性,与人搏斗。 这些字,能表意,也能表形,战力非凡,唯一的缺憾是不分敌我。 一个“大”字,双臂伸展,抓住一名支挂,不停撕扯。 一个“象”字,化身为长牙大象,撞翻了另一名支挂。 一个“蟲”字,化身为三个“虫”字,每个“虫”字又化身为大片蝇虫四下翻飞。 这些文字甚至连陆茂先都攻击,但陆茂先能在字里行间找到出路。 他很快从技法范围之中冲了出来,朝着府邸狂奔而去。 这一路跑的奇快,比平时快了太多。 数墨寻行之技只持续了几秒钟,随即散去,但陆茂先已经跑到了府邸门口。 怎么跑的这么快? 好像比平时少了些累赘。 陆茂先低下头,发现当真少了些东西。 鲜血从裤子上浸了出来,陆茂先倒在了门口,直到此刻,他才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和疼痛。 老当益壮,自此不复存在了。 何家庆扮作一个中年男子模样,走到陆茂先身边,笑呵呵道:“陆老爷子,恭喜呀,今后却少了那条烦恼根。” 陆茂先不敢反抗,捂着要害,咬牙不语。 何家庆没杀他,起身独自离去,走到街口,忽见一个要饭花子正在打盹。 何家庆心头一凛,仔细感知着自己所处的位置。 这是绿水城,还是绿花子的住处? 那要饭花子睁开了一只眼睛,扫了何家庆一眼,又把眼睛闭上了。 什么意思,不想和我打? 绿水丐这是要示好么? …… 各大报纸传出了消息,陆茂先再度遇袭,身受重伤,凶手身份扑朔迷离。 何家庆放下报纸,对老万道:“你做事最稳妥,千万记住,探出底数之前,不能杀了陆茂先。” 万晋贤连连点头。 当天,何家庆在各家影院转了一圈,《血刃神探》上座率不错,各大影院都在七成上下,何家庆对这个成绩非常满意。 趁着电影播放的间隙,他悄无声息进了放映室,负责放电影的工人正在闲聊,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何家庆。 何家庆从放映机上扯下来一格胶片,带到了影院包厢里。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滴管,在胶片上滴了一滴药水。 胶片之上,浮现了一道银色圆环。 何家庆把圆环贴在头顶,身体颤抖了片刻。 “成色不差!”何家庆赞叹一声,用手指搓出一团火焰,把胶片烧毁了。 次日中午,何家庆动身回越州,万晋贤把他送到了车站。 临行之时,何家庆一再叮嘱:“看住涂映红,不要让她离开大楼。” 从车站回来,万晋贤进了涂映红的房间。 涂映红正在整理随身的兵刃,冲着万晋贤道:“你进来之前不知道敲门吗?” 万晋贤道:“我手下人看见凌妙影了。” “在哪?” “在逍遥坞,昨天看见一次,今天又看见一次,你想去见他么?” PS:万晋贤这是要做什么?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三章 工修百刃 “逍遥坞后边有一片仓库,大部分库房年久失修,都废弃了,我听说马五打算在那修一座酒楼,但迟迟没有动工, 我手下的谍子不止一次在那看见过凌妙影,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去对付李七,可现在看来,他似乎常去那片仓库,这我就不得不怀疑,凌妙影可能和李七之间有勾结。” 说话的时候,万晋贤一直看着涂映红的反应,如果涂映红跳起来为凌妙影辩护,那就证明她和凌妙影之间有真感情。 可涂映红表现的非常平静,这就验证了何家庆的猜测,涂映红反复对逍遥坞下手,是为了那件东西。 涂映红点了支烟,看着万晋贤道:“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不相信妙影和李七有勾结,我很想找他当面问个清楚,可我连这座大楼都出不去。” “你的确出不去,因为我不能放你出去,我就是把这事告诉你。”说完,万晋贤走了。 涂映红坐在屋子里陷入了沉思。 凌妙影真的还活着? 他为什么要勾结李七? 难道是为了我的铁尺? 难道他在骗我? 他和李七联手骗我? 凌妙影不止一次表现出过对铁尺的兴趣,影戏大楼能够移动,全都靠着这对铁尺。 可涂映红没让他碰过铁尺,这是涂映红用了极高的代价换来的宝物。 在影院见到李七的时候,这对铁尺丢了。 后来和凌妙影一起去逍遥坞寻找李七,两个人一并失踪了。 李七拿了我的铁尺,凌妙影知道铁尺的用法,他们可能达成了某种合作,想用我的铁尺做些事情。 他们想做什么事? 什么事情能值得凌妙影抛弃家业,甚至选择了诈死? 难道他们知道了铁尺来历? 涂映红越想越紧张。 她从裙子里拿出一个布袋,在布袋里摸索片刻,掏出了一个铁护肘。 护肘之后是护膝,接下来还有护肩、铁盔、胸甲…… 一连掏出来十几件,拼在一起,成了一身甲胄。 涂映红很久不穿这身盔甲了,因为这身盔甲很沉重。 但她今天必须穿上,拼命的时候到了。 什么都可以不要,但这对铁尺坚决不能丢了! 她从布袋拿出了一根发簪。 这是窥修的灵物,对付凌妙影,必须得有这件东西。 她又从布袋里拿出一张渔网,这是专门给李七准备的。 她打开了袖子上的暗格,把各色兵刃和法器一件一件往暗格里塞。 拾掇好所有兵刃和灵物,涂映红悄悄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站在走廊里,她能清晰的看到大楼门前的守卫。 单靠这些守卫根本拦不住涂映红,因为大楼的出口不止一个,有些出口只有涂映红知道。 可自从那个外州人来了之后,所有的出口都找不到了。 现在那个外州人走了,他的法术是不是也该解除了? 涂映红看着窗外,想着万晋贤刚才说过的话。 万晋贤把这件事情告诉我,肯定有他的打算。 他想把凌妙影和李七的事情查清楚,但又不想卷入其中,所以想让我代替他出手? 这么说来我是被他利用了…… 涂映红怀疑万晋贤的动机,但她别无选择。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她必须把铁尺找回来。 思索间,涂映红摸索着走廊的墙壁,很快在墙上找到了一扇暗门。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万晋贤果真想故意放我出去! 可他肯定想不到,等我出去了,他就再也找不到我。 涂映红钻进了暗门,一碰胸甲,身上多了一层纱衣。 在纱衣的覆盖下,她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一分钟后,彻底消失不见。 影戏大楼外边,万晋贤攥着一根盲公竹,一动不动。 这支盲公竹是窥修的灵物,通过它,万晋贤清晰的听到了涂映红的脚步声。 涂映红从影戏大楼外边的雨水井里钻了出来,万晋贤看不见她,但能通过脚步判断出她离开的方向。 旁边一个捡垃圾的老太太盯着万晋贤看了许久。 这个人明明不是瞎子,为什么非得拿着根盲公竹? 万晋贤朝着老太太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一百元的桓国钞塞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一怔,她想说自己不是叫花子。 可一百块钱对她来说也不算小数,就算被人当成是叫花子,她也很想把这钱收下。 她朝着万晋贤连声道谢,万晋贤已经走远了。 老太太拿着桓国钞,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 是真钱。 今天走运了。 她小心翼翼把钱收进口袋接着捡垃圾。 垃圾堆里的灰尘很重,老太太不经意间咳嗽了两声。 这一咳嗽,再就没停下来。 喉咙很痒,胸很闷,轻轻吸一口气,整个人都在哆嗦。 老太太坐在垃圾堆旁边,手捂着胸口不停的咳。 咳的嗓子眼发咸,咳的血水顺着嘴角不停往下流。 这是怎么了? 病了? 怎么就突然病了? 今天不是挺好的么,还有人给了我一百块钱,这不挺好的么。 有钱了,今天就能吃点好的…… 老太太倒在了垃圾堆里,在一番剧烈咳嗽之后,失去了呼吸。 …… 凌晨一点,李伴峰在仓库里打了个寒噤。 危险迫近,这是趋吉避凶之技在示警。 他知道涂映红会夜袭,上午他在随身居睡觉,下午在绿水城搜罗消息,完成了旅修的修行,到了晚上就一直守在仓库里。 钓饵放出去了,他知道涂映红一定会来。 本以为要多等几天,没想到她今夜就来了。 真是来为凌妙影报仇么? 感情有这么深么? 检查了一遍所有的法宝和兵刃,李伴峰低声叮嘱一句:“诸位,最近吃了不少油水,手段都见长了,今晚速战速决,谁也不能拖了后腿。” 唱机嘱咐过李伴峰,千万不要和工修陷入僵持。 战场上有句话,叫工修百刃。 工修最怕被打个措手不及,他们应变能力不强。 但一旦站稳了脚跟一招一式打下去,工修的好兵刃层出不穷,多磨耗一刻,李伴峰就多一分凶险。 放映机开口道:“七导,涂映红不是凡辈,稳妥起见,还是多叫些帮手来吧。” 手套拍了一下放映机的机箱:“糊涂啊你,逍遥坞有谍子,还没查出来是谁,这时候千万不能走漏消息,否则咱们就吃大亏了。” 今晚手套特别积极。 不积极也不行,如果不能尽快杀了涂映红,他偷铁尺的事情很可能穿帮。 过了不到十分钟,耳环在耳畔道:“爷,有脚步声。” 李伴峰下压手掌,示意所有法宝安静下来。 脚步声渐渐靠近,在门外停了下来。 涂映红的发簪也有感应,她在房门外边观察到了脚印。 这间仓库里有人。 有几个人? 如果只有一个,要看是李七还是凌妙影。 凌妙影的所有作战手法,包括他身上的兵器和灵物,涂映红都非常熟悉,她有把握生擒凌妙影。 如果是李七,那就要做好恶战的准备,旅修出手快,不能被他一波压死,要把战局拖住,还要防止李七逃跑。 如果两个人都在,就证明凌妙影和李七真有勾结。 这种情况下,涂映红会选择撤退,以一敌二,她基本不可能有胜算。 涂映红在门前仔细倾听,发簪没有听出来屋子里有多少人。 为什么会听不出来? 按照涂映红的判断,这屋子里应该只有一个凌妙影。 凌妙影是七层的窥修,他听到了动静,掩藏了气息,还做好了防备,以至于发簪感应不到他。 这在涂映红的预料之中。 由着凌妙影如何防备,涂映红确定他逃不出自己手心。 涂映红先扯了扯衣襟,让自己隐身。 她又从左边袖口抽出了一个木偶。 木偶打开了蜷屈的身子,站在地上,和涂映红身高相仿。 这么大的木偶怎么可能装在袖子里? 这就是高层工修的手段。 按照涂映红的战术,让木偶推开房门,凌妙影会第一时间攻击木偶。 趁此机会,涂映红直接生擒凌妙影。 准备停当,木偶伸手推门。 手刚碰到门板,只听一声轰鸣,门板碎裂,木偶随之碎裂,一堆碎木头,撞在了涂映红身上。 涂映红一惊,以为是凌妙影开枪了。 凌妙影的手枪威力极大,但涂映红这次穿了重甲,行动虽说迟缓一些,却能挡得住凌妙影的子弹。 奇怪,这不像是子弹,倒像是霰弹。 无数石块泥沙迎面飞来,打在甲胄之上,铿铿作响。 涂映红一惊,这是旅修的踏破万川之技! 里边的人不是凌妙影,是李七! 他是个旅修,怎么可能躲过发簪的窥视? 涂映红万没想到,李伴峰还是个高层宅修,有被忽视的特性,在做足防备的情况下,可以躲过同层次的窥修灵物。 战术得换! 涂映红对李七也做了针对性的准备,对付旅修的最佳手段,是控制住旅修的脚步。 这时候就要靠渔网了! 只要把渔网成功洒在李七身上,战术就成功了七成。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渔网撒出去。 李伴峰根本不给涂映红喘息的机会。 虽说看不见涂映红,但通过砂石撞击,李伴峰确定了涂映红的位置。 他注视着涂映红,迅速从仓库里冲了出来。 涂映红紧紧凝视李伴峰,不敢有丝毫分神,她怕李伴峰用走马观花。 李伴峰挥起镰刀,横劈竖砍,把涂映红身上的隐身衣砍成了碎布。 涂映红现身了,唐刀趁机在涂映红背后砍了下去。 涂映红身上这身重甲凝结了涂映红的大量心血,换做以前的唐刀,不仅砍不穿甲胄,还有可能把刀刃砍裂。 可唐刀今非昔比,跟着李伴峰吃了太多好东西,他早不是当初的层次,一刀下去,在甲胄上劈开了半尺多长的口子。 甲胄裂了,涂映红并不慌乱,唐刀卡在裂口里,发不出力气,只让她受了点皮外伤。 唐刀把刀身抽了出来,对着原来的地方再砍第二刀,却发现之前在甲胄上砍出来的伤口消失了。 甲胄居然愈合了? 唐刀没有多想,第二刀随即砍了下去。 裂口还是半尺,等唐刀抽刀,钟摆随即跟上,趁着甲胄没有愈合,砍在了涂映红的身上。 甲胄合拢,狠狠钳住了含血钟摆。 钟摆强忍剧痛,开始吸血。 这点小伤,涂映红无暇顾及。 此刻李伴峰身形在眼前来回闪烁,涂映红稍有不慎,就会因走马观花而丧命。 但只要防住走马观花,涂映红并不担心李七的其他技法,哪怕李伴峰再用踏破万川,这身甲胄也绝对能挡得住。 当前最紧要的事情是用渔网困住李七。 眼睛注视着李伴峰,涂映红从袖子里摸索渔网。 渔网呢? 涂映红摸索半天,发现渔网不见了。 又被李七偷走了? 他到底是旅修还是盗修? 趁着涂映红摸索渔网,酒葫芦飞起来,朝着涂映红喷吐酒雾。 李伴峰划着了火柴,单指把火柴弹了出去,他倒要看看涂映红这身盔甲能不能挡得住火焰。 涂映红还真挡住了。 她从衣袖里抽出了一条披风,披风把火焰反弹在了李伴峰身上。 李伴峰躲过火焰,跬步上前,用镰刀砍碎了披风。 老茶壶飞在半空,朝着涂映红泼出了茶水。 涂映红的衣袖里飞出一只瓷瓶,把茶水收的干干净净。 李伴峰再用跬步,试图躲开涂映红的视线。 涂映红的发簪时刻窥视李伴峰的行动,帮助涂映红把视线一直锁定在李伴峰身上。 瓷瓶朝着李伴峰喷出一股热浪,李伴峰闪身躲避,热浪飘在身后的仓库上,仓库立刻起火。 瓷瓶悬在半空,热浪覆盖了周围数十米的空间,让李伴峰无处可躲。 这招李伴峰还真不怕,他被娘子烫习惯了,峰想着蒸汽火车的模样,用宅心人厚之技,生生扛下了这一击。 扛是扛下了,但李伴峰丢了先手。 长枪、短刀、流星锤,几十件兵刃从涂映红的袖口里飞了出来,绕着李伴峰围攻。 涂映红从袖口里抽出了针线盒,十几个线轴儿在地上来回穿梭,李伴峰但凡被绊住一下,就得被兵刃打伤。 战局陷入僵持,逐渐偏利于涂映红。 李伴峰并不慌乱,在丝线之中来回跳跃,同时还躲避着身边的兵刃。 涂映红也不敢有丝毫大意,视线始终锁定在李伴峰身上。 万晋贤在远处观望着战局,嘴角上翘,露出了笑容。 李伴峰陷入劣势。 涂映红的手段也用的差不多了。 无论谁赢谁输,都是他坐收渔利。 今晚肯定要把李七擒住,擒住了他,就等于拿到了红莲。 何家庆总说红莲很快就能到手,但万晋贤不想再等了。 也许红莲对何家庆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但对万晋贤来说非常重要,他年纪可不小了,修为却还在七层。 战局正当激烈,占据上风的涂映红,视线忽然一阵模糊。 模糊的原因是失血过多。 卡在甲胄里的含血钟摆一直在吸血,因为几乎没造成任何疼痛,被涂映红忽视了。 她想把钟摆拔下来,但钟摆在甲胄中卡的很紧,这身甲胄会自行愈合,但不能自行裂开。 得尽快结束战斗! 涂映红准备把剩下的所有兵刃全都拿出来,忽听李七连声高喊:“呼呀呀呀!” 涂映红头顶的发簪绷断了,李伴峰的喊声对窥修的灵物伤害极大。 原本就视线模糊的涂映红,而今失去了发簪,视线跟不上李七的身形。 恍惚之间,李七突然消失了。 糟了,走马观花! 涂映红大惊,但为时已晚,脑壳忽然炸裂,脑浆鲜血四下飞溅。 万晋贤一愣,没想到最后赢得是李七。 他赢了更好,省得再从涂映红手里抢人。 万晋贤观察着形势,涂映红丢了一地好兵刃,李七肯定要去捡,这是生擒李七的最佳时机。 没想到李七没捡兵刃,他扛起涂映红的尸首,突然逃了。 万晋贤一皱眉,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自己刚才流露出了恶意,被李七感知到了。 旅修脚步快,但万晋贤脚步也不慢,他往脚后跟扎了一根钉子,这是八层旅修的魂魄炼制成的法宝,足够他追上李七。 追了几十米,李七不见了。 去哪了? 连个影子都没看见,他怎么可能跑这么快? PS:要打就决个生死,要看就看个痛快!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四章 我爱祖师爷 “五爷,仓库起火了!” 马五刚从黑石坡回来,睡了不到一个钟头,就被甄锦成给吵醒了。 披上衣裳,出了被窝,马五无奈道:“那些仓库一点用都没有,我早就想把它们拆了,总是顾不上这事,这回倒好,弄出麻烦了!” 火玲揉揉眼睛道:“不就是起个火么,怕什么,我帮你救火去。” “你就别去了,这不添乱么!” 马五去了仓库,指挥众人救火。 这些仓库里堆了不少破油毡,着起火来还真不好救,众人忙作一团,马五怕烧了逍遥坞,心里十分焦急,忽见一名中年男子走到身边道:“让李七明晚七点去悦来楼找我,去晚了,你就没命了。” “你谁?”马五一怔,转脸再看,那中年男子已经没了身影。 他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火势越来越大,马五顾不上那中年人,继续救火。 天明时分,大火成功扑灭,仓库烧了一半。 疲惫不堪的马五躺在了床上,睡着了。 这一躺下,马五可就站不起来了。 先是浑身发冷,抖成了一团。 接着浑身发烫,连火玲摸着都烫手。 “这是累病了,快,叫医生来!” …… 李伴峰在随身居里躲到了中午。 涂映红此番前来,真是抱了不死不休的决心。 她和凌妙影真有这么深的感情么? 这里边是不是有别的缘故? 这一仗能打赢,全仗着事先准备充分。 可打赢了之后,李伴峰又感知到了凶险。 这是什么缘故? 这意味着涂映红带了帮手。 可她既然有帮手,为什么不早出手? 这个帮手会不会对逍遥坞不利? 逍遥坞有左武刚、火玲和不少高手照应着,可李伴峰还是放心不下,草草吃了点东西,回了逍遥坞。 刚一进门,就看见左武刚心急火燎,四处喊人。 “出什么事了?” 左武刚慌道:“七爷,您可算回来了,五爷不行了!” “什么不行了?” “昨晚仓库着火,五爷带着我们救火,想必是累坏了,躺床上就起不来了!” 李伴峰赶紧去看马五。 马五见了李伴峰,神智清醒了一些。 他想起了昨晚那个中年人说的话。 让李七明晚七点去悦来楼找我,去晚了,你就没命了。 “老七,”马五攥紧了李伴峰的胳膊,“我,我昨晚……” 喘息半晌,马五没往下说。 不能说。 那人让老七去悦来楼。 悦来楼肯定有埋伏。 老七要是去了,肯定得出事。 不能让他去,去了会送命。 马五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李伴峰一摸马五额头,回头对众人喊道:“医生呢,叫医生去!” 左武刚道:“叫了十几個医生看过了,不管用!” “请名医呀,请最好的医生!” 左武刚不作声,他请来的都是名医。 “再去找,快,把城里的医生都请来!” 曹志达一溜小跑进了卧房:“七爷,城里有家新开医院,据说有两把刷子,专治疑难杂症。” “还愣着干什么,请去呀!” “我去了,他们这医院架子太大,不出外诊!” 左武刚道:“备车,咱们把五爷送去。” “还特么备什么车!” 李伴峰问明了地址,背起马五,冲出了逍遥坞。 走在路上,马五喘息道:“老七,我早就是该死的人了,我早就该死在蓝杨村, 能活到今天,是托你的福,我够本了。” “什么就够本了?这才到哪?” “老七,把我放下,这病可能传染。” “别特么扯淡了,把眼睛闭上歇会。” “老七,咱们的家当,都托付给你了,你可不能撒手不管,这是咱俩的,心血……” “医院到了,马上到了!” 李伴峰冲进了医院,这医院名字起的很特别,叫无界。 医院不大,病人不少,李伴峰背着马五往病房冲,值班护士上前拦住道:“伱干什么的,看病先挂号!” “这是急诊。” “急诊也得挂号。” “劳烦你们先看病,我去挂号!” 护士看了看马五道:“这人还活着么?我看不用挂号了吧。” 李伴峰抬起头看着护士,问道:“你刚说什么?” 护士吓得直哆嗦,一名男子从身后走了过来。 护士赶紧躲到男子身后,指着李伴峰道:“院长,这人是来闹事的。” 这位被称作院长的男人,带着白帽和口罩,只漏出一双眼睛。 李伴峰道:“你是院长?劳烦你们先看病,我这就挂号去。” “李七?”院长拉下了口罩。 李伴峰一怔,这人认识。 “崔提克?你是这的院长?” 洋人崔提克,病修。 自从在海吃岭一别,两人再没见过面。 崔提克点头道:“这是我开的医院,我把事业全都放在了普罗州,我爱普罗州。” 他爱不爱普罗州,李伴峰不知道。 一个病修开医院,这事有点离谱。 这医院能行么? 崔提克看了看马五,吩咐护士立刻准备急诊。 李伴峰把马五送到急诊室,崔提克道:“请在外边等候。” 李伴峰赶紧离开了诊室,护士正要帮崔提克准备器械,却听崔提克道:“你也出去。” “我?” “出去!” 护士低着头离开了急诊室,尽量躲着李伴峰,灰溜溜的穿过了走廊。 急诊室里只剩下马五和崔提克。 崔提克盯着马五看了片刻,点点头道:“同门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 半个钟头过后,崔提克从急诊室走了出来,冲着李伴峰点了点头。 李伴峰进了急诊室,看到马五在床上平静的躺着,烧退了,呼吸很平稳,睡得很沉。 崔提克道:“让你的朋友在这休息一会,明天就能出院了。” 李伴峰从不凭白让人做事:“我该给你什么样的报酬?” 崔提克笑道:“于公,这是医院,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于私,你在海吃岭帮助过我,我帮你也是应该的。” 崔提克让人把马五送去了病房,李伴峰在一旁照顾着。 是谁对马五下的手? 从时间上推断,肯定和涂映红有关。 他能让马五生病,别人治不好,只有崔提克能治,看来这人也是个病修。 …… 万晋贤包下了悦来楼,只等李七自己送过来。 等到晚上七点,李七没来,万晋贤联络了逍遥坞的谍子。 他送马五去医院了。 那有什么用? 哪家医院能治好他? 万晋贤又等了半个钟头,还是不见李七。 他心下起疑,决定去医院看看。 无界医院,以前还真没听说过这家医院,万晋贤进了大厅,问值班护士:“马君洋在哪个病房?” 护士看着万晋贤道:“你找马君洋做什么?现在不是探视时间。” 万晋贤面色温和道:“我是他叔叔,听说我侄子病了,大老远赶来的,你让我我在门外看一眼就行。” “你听不明白人话么?规矩就是规矩,你哪那么多事,快走……”护士捂住胸口,忽然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 万晋贤笑道:“我再问你一次,马君洋在哪个病房?” 护士指了指六号病房,含着眼泪,请万晋贤放过她。 “姑娘,下辈子,好好学学怎么说人话。” 护士捂着喉咙,几秒钟后没了生息。 万晋贤走到走廊,正朝着六号病房走去。 牵丝耳环听见了动静,李伴峰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万晋贤刚走两步,忽听有人在身后道:“你找马君洋做什么?” 万晋贤一回头,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子。 洋人? 万晋贤道:“我来探望我的侄子。” “探视时间过了,你明天再来。” 万晋贤沉默片刻,露出了笑容:“何必呢?今天是个好日子,本来我不想多杀人。” 崔提克走到万晋贤近前,很严肃的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万晋贤眼角一颤,崔提克忽然觉得鼻子痒痒。 他拉下了口罩,抽动着鼻子,要打喷嚏,想忍都忍不住。 万晋贤笑道:“一个喷嚏而已,不用忍着,打出来多痛快。” 崔提克猛然深吸气,万晋贤等着看他眼珠子喷出来。 阿嚏! 一个喷嚏打完了,崔提克的眼珠还在眼眶里。 万晋贤愣住了,他摸了摸脸颊。 他自己满脸都是血。 不是崔提克的血,是他自己的血。 崔提克这一个喷嚏,在万晋贤脸上开了一道口子。 万晋贤吃惊的看着崔提克。 崔提克伸出了舌头,一团漆黑黏腻的“浆糊”正在他的舌头上蠕动。 “这是你下的病灶吧?”崔提克把那团黏腻的物质吞了下去,“很鲜美,上次尝到这么鲜美的滋味,还是一年前!” “你是同门?不可能……”万晋贤一怔,随即把脸上的血水擦去少许,甩在了崔提克身上。 居然还真有其他病修活在这世上? 万晋贤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暗害过何家庆的人。 当时万晋贤怀疑过是同门所为,可就算真有同门,也不该是个洋人! 崔提克开始剧烈咳嗽,他再次染上了万晋贤的病灶。 万晋贤要趁势攻击,崔提克突然吐出一口硬痰,命中了万晋贤的左肩。 这口痰,打穿了万晋贤的皮肉,镶嵌在了肩胛骨上。 万晋贤捂着肩膀连连后退,他再次动用病灶,让崔提克陷入了高烧。 崔提克烧得浑身通红,有如烙铁一般。 这反倒让万晋贤无法靠近崔提克。 崔提克揉了揉胸口,打了个饱嗝。 饱嗝之中带着火焰,直接烧着了万晋贤的衣服。 万晋贤有些慌乱。 两人不是一个战斗思路,崔提克的战法让万晋贤无法理解。 万晋贤试图用疾病让崔提克陷入不利的状况,然后一击解决崔提克,这也是病修的正确战法,万晋贤的师父就是这么教他的。 可崔提克在利用自己的不利状况。 万晋贤不敢轻易出手了,每次给崔提克埋下病灶,好像都是在资敌。 还有什么病症能限制他? “你到底是什么道门?”万晋贤准备起了杀招,这需要一点时间。 崔提克微笑道:“你还看不出我道门?师兄,我都做的这么明显了。” 万晋贤摇头:“我道门没有师兄弟,都是独苗,如果不杀了师父,连我都出不了徒, 你是从哪冒出来的?最好跟我说实话,这是绿水城,是我祖师爷的地界,你冒充我道门弟子,是对祖师爷不敬,当心死无全尸!” 崔提克摇头道:“我对祖师爷非常尊敬,这可不是用嘴说的。” 说完,崔提克解开了自己的衣襟。 在他的胸前,纹着五个大字——我爱祖师爷。 机会来了! 万晋贤猛然到了崔提克近前,他身手很好,比崔提克要好。 他现在要做的,是用指甲划破崔提克的身体。 只要伤口见血,崔提克就会感染病灶,全身麻木,在短时间内失去行动能力,甚至送命。 这个洋人不能留在世上。 病修不能容忍同门。 万晋贤得手了,他的指甲划上了崔提克的皮肤。 崔提克的皮肤破了,但没有见血。 飞溅而出的绿色的脓汁,脓汁溅在了万晋贤的脸上。 万晋贤感觉脸上一阵麻痒,绿色的疱疹从他脸上长了出来。 崔提克看着万晋贤,认真的说道:“我爱祖师爷,发自真心的爱他,你呢?” PS:病修为什么容不下同门?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五章 手足盟 李伴峰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崔提克和另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 李伴峰没见过他,眼下的状况也不好辨认。 万晋贤的状况很复杂,成片的绿色疱疹已经覆盖了他的身体,而此刻他又要面对崔提克和李伴峰的围攻。 这是崔提克的医院,万晋贤甚至都找不到逃生的出路。 好在崔提克没下死手。 他很想杀了万晋贤,但此刻他对另一些事情很感兴趣。 崔提克看着李伴峰道:“这位是我的师兄,虽说是初次见面,但我们聊的非常的投契, 请继续回到病房里照顾你的朋友吧,我和师兄换个地方聊天,这样就不会打扰到你了。” 李伴峰回了病房,心里有些担忧。 崔提克帮助了他,这点不假。 他和崔提克算是朋友,这点也不假。 但要让李伴峰完全信任崔提克,这点难度很大。 在药王沟,崔提克差点杀了李伴峰。 在蓝杨村,崔提克也曾经找过李伴峰。 而今他师兄来了。 两人刚才在走廊交手,李伴峰也听到了。 这位师兄冲着马五来的,应该就是让马五生病的人。 崔提克目前和这位师兄敌对,但以崔提克的性情,下一秒钟很可能就和这位师兄成为朋友。 现在病房里有左武刚和火玲,真要拼一场,倒也未必是落下风。 可李伴峰得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李伴峰摸了摸耳环,牵丝耳环追踪着崔提克和万晋贤的声音。 崔提克邀请万晋贤进了急诊室,万晋贤犹豫了片刻,跟着走了进去。 崔提克解下了自己的白大衣,挂在了门上。 牵丝耳环对李伴峰道:“爷,他有阻挡窥修的灵物。” “能绕过去么?” 换做以前,耳环自然不具备这样的功能,用来制造耳环的周雨娟,也不过是一个一层的窥修。 但现在耳环层次不一样了,这是李伴峰用别人的血肉一点点把她拉扯大的。 耳环上的吊坠来回摇晃,李伴峰渐渐听见了些声音。 急诊室里,崔提克问万晋贤:“你刚说你杀了你的师父才出徒,这是什么意思?” 万晋贤看着崔提克,没有开口。 崔提克提醒了他一句:“我知道你正在全力化解身上的病原,但你不可能成功,你现在的处境非常的不好, 如果伱想活下去,就要如实回答我所有的问题,有些问题我早就知道答案,很可能是在故意试探你,所以千万不要对我撒谎。” 万晋贤点点头,问道:“在越州三院,对家庆下手的人是你吧?” 崔提克看着万晋贤道:“不要弄错了顺序,是我在问你问题。” 万晋贤沉默了一会,对崔提克道:“正统的病修,有固定的师承,有固定的帮门,叫做疫瘴帮。” 崔提克摇头道:“我在普罗州待了很久,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帮门。” “世间就没有几个人听过疫瘴门,因为疫瘴门大多数时间里只有一个人。” 崔提克问道:“一个人,怎么可能成为帮门?” 万晋贤看着崔提克,心里泛起层层疑云。 这人是个病修,这点确实不假。 但这人却完全不懂病修的规矩,这让万晋贤无法理解崔提克修为来源。 他真的是在试探我么? “你是怎么入的道门?”万晋贤问道。 崔提克笑道:“我入道门的过程很奇特,要是想讲给你估计要讲很长时间,可看你现在的状况应该没时间听我的讲述,所以还请你抓紧时间回答我的问题。” 还剩下半句话,崔提克没说。 你命在我手里攥着,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话? 万晋贤也认得清现实,没再多问:“疫瘴门,平时并不招收弟子,只有当病修觉得自己油尽灯枯,才会把门户支起来,收下三名弟子,而且只能收下三人, 这三名弟子要跟随师父学艺一年,一年后,三名弟子要用学来的手艺互相厮杀一个月,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 活下来的这名弟子,要和师父签下契书,今后不能多收弟子,但也不能让道门香火断绝,还得按这套规矩把道门延续下去, 接下来只需要再做一件事,等师父死后,把师父的尸体吃了,就能成功入门了。” “师父的尸体,就是入门的药剂?” 万晋贤点了点头。 崔提克沉默片刻,问道:“这是什么人定的规矩?” 万晋贤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入门的时候就是这个规矩。” “你吃了你的师父?” “不然我没法入门。”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所说的,在大部分时间,世间只有一个病修?” 万晋贤点头道:“所以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世间还多了你这么个同门,我更想不明白,这个同门居然还是洋鬼子。” 崔提克笑了笑道:“有件事我还想向你请教一下,咱们病修都很长寿,因为咱们能化解疾病,只要不是受了致命伤,能带走咱们的只有岁月, 如果一个病修命特别的硬,收了弟子,多年之后还是没有死去,他会选择自尽,完成这一次传承,还是让他的徒弟一直等下去?” 万晋贤抓了抓身上的疱疹:“之前是什么状况我不知道,我师父的师父就是一个非常长寿的人, 他以为自己油尽灯枯了,于是就收了徒弟,可我师父一直陪了他将近五十年,他才死去, 这也造成了我师父在六十五岁那年才入道门,一直到他死去那天,也只是个二层修者。” 崔提克笑道:“看来你挺走运的,你的师父不是那么长寿。” 万晋贤摇头道:“我的师父也是个长寿的人,只是当时的他,太老了。” “所以你就杀了他?” 万晋贤又抓破了一个疱疹,反问崔提克道:“你问了这么多关于我和我师父的事情,又有什么用处?” 崔提克耸耸肩:“抱歉,看来我提起了一些不太美好回忆,那咱们就说点有用的,你为什么要对马君洋动手?” 万晋贤道:“这你应该猜得到,马五有个朋友叫李七。” “你针对李七,是想得到他手上的玄生红莲?” 万晋贤没有否认:“你救了马五,难道不是为了玄生红莲么?” 崔提克摇头道:“那倒不是,我对玄生红莲没什么兴趣。” 万晋贤冷笑了一声。 崔提克道:“你不相信没有关系,可我说的是实话,我和李七是朋友,但我对红莲真的没兴趣, 真正让我感兴趣的是你,你和凌家兄弟,还有其他的一些人,一些在普罗州有身份,有地位,有实力的人,好像都在听从一个外州人的调遣,对么?” 万晋贤没有回答。 崔提克又问:“那个外州人,叫何家庆,对么?” 万晋贤还是不说话。 崔提克舔了舔嘴唇。 万晋贤左手上的疱疹消退了不少。 “师兄,看到了么,我可以治好你身上的疱疹,但是你自己治不好,你的性命在我手上。” 万晋贤长叹了一口气道:“你曾经对何家庆下过手,难道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么?” 话音落地,万晋贤身上的疱疹又多了起来。 崔提克微微皱眉道:“师兄,不要再反问我,否则你会付出代价,何家庆既然是你们的首领,你们这个组织也有帮门么?” “算是有吧,家庆给起的名字,叫手足盟,我们彼此都以兄弟相称。” “你们成立这个帮门的目的是什么?何家庆是何家的继承人,他不缺钱也不缺地位,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万晋贤看着崔提克,缓缓说道:“他想要重造一个不一样的普罗州。” “不一样的?普罗州有什么不好么?他想要什么样的普罗州?” 万晋贤思索着合适的讲述方式:“我不是想反问你,我是想知道一件事情,你去过内州么?” 崔提克点头道:“去过,拿着路引去的,那是个让人讨厌的地方, 但那里的人对我很好,在内州,他们会叫我友邦人,比外州人对我还要好, 对我最不好的人,就是普罗州的人,他们总是叫我死洋鬼子,其实我是个好洋鬼子,而且我非常热爱普罗州。” 万晋贤道:“你去过内州,就应该知道一些事,应该知道那些过了十层的修者,在内州受了多少苦。” 崔提克点头道:“这我知道。” 万晋贤又道:“至于外州就更不用说了,只要你和关防使有过接触就该了解,普罗州在外州那受了多少压榨。” 崔提克点点头:“这我也知道一些。” “普罗州吃了太多的亏,被内州和外州糟蹋的不像样子, 何家庆告诉过我,他要找回普罗州的体面,要让普罗州的所有人体面的活下去, 我信得过这位小兄弟,所以我跟着他,这回我说明白了么?” 崔提克点点头:“这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我很尊敬他。” 万晋贤看着满身的疱疹道:“师弟,我输给你了,我很服气,这辈子见过无数病症,但从没见过这么难对付的疹子。” 崔提克笑道:“比你放在何海钦身上的疹子还难对付么?” 万晋贤眨眨眼睛,无奈笑道:“何海钦也是你救下来的?我是真服了你,你真是我克星, 既然我已经输了,要杀我,你就痛快动手,要是能让我活下来,你就尽管提条件,别这么悬着,让咱们两边都难受。” 崔提克斟酌了一小会,深深吸了一口气。 万晋贤身上的疹子很快消失了。 “师弟,你就这么放过我,不提条件了?” 崔提克摇头道:“条件肯定是有的,我对你们的手足盟很有兴趣,还想多听一些你们的事情,能讲给我么?” 都把病灶收走了,还想听我说事? 这洋鬼子还真把我当师兄了? 万晋贤问道:“你还想听什么样的事?” “我想听未来的事情。” 万晋贤一怔:“未来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崔提克笑道:“那就等知道了再告诉我。” 话说的有点绕,但万晋贤听明白了。 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脊背,摸到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疱疹。 崔提克起身道:“师兄,在你身上,总有一个疱疹不会消失,到底是哪个,我也说不准, 如果以后我想知道手足盟的消息,你千万要告诉我。” ps:不用为家庆担心,手足盟很大,他还有很多兄弟。 ------------ 第三百二十六章 翻手为云 第二天,马五基本痊愈,李伴峰立刻带他出院。 左武刚赞叹道:“这家医院这医术真是神,就是昨晚出那档子事,有点不太平。” 崔提克和万晋贤在医院里交手,左武刚也察觉到了。 火玲不当回事情:“他们打他们的,和咱们也没关系,要是敢把五郎牵扯进去,他们只管试试。” 马五看了看火玲,忍不住连连摇头。 水涌泉当初没说错,火玲既不适合当刺客,也不适合当支挂。 但火玲很喜欢绿水城,马五也不舍得放她回去。 因为火玲这人热情,她那特别的热。 回到逍遥坞,马五说起了事情的经过:一个中年男子在他身旁留了一句话,马五随即就病倒了。 李伴峰知道马五所说的这个中年男子就是崔提克的师兄,也知道他是奔着自己来的,还知道这人是何家庆的部下之一。 但这位大师兄到底是谁? 左武刚倒是有些印象:“我昨天在走廊了看了一眼,那人满身都是疹子,怪恶心的,可看着背影,好像是万晋贤。” 火玲一怔:“万晋贤是什么人?” “陆家二爷陆东俊的军师,这老东西阴险的狠,以前陆东良经常叫我们小心防备他。” 李伴峰在旁边静静听着,结合着昨晚崔提克和万晋贤的对话,一条线索在脑海之中慢慢浮现了出来。 很模糊的线索,似乎有迹可循,但又断断续续。 这事得好好理理了。 马五身体还有些虚弱,李伴峰让他早修休息,他自己回了随身居,仔细翻阅了去年的报纸。 在药王沟,李伴峰第一次全面了解普罗州,靠的就是在鲁家书屋买的一堆旧报纸,从那以后,他养成了存报的习惯。 在海吃岭遭灾的那段日子,是陆东俊的高光时刻,他在大小报纸上频繁露面,李伴峰找到了不少和他相关的消息。 可关键哪个人是万晋贤呢? 终于被他找到了。 在海吃岭当地一家报纸里,李伴峰看见了一篇报道,提到了万晋贤,当时他代表陆东俊给一些灾民分发粮食。 陆东俊在治虫初期取得了很好声望,应该用的就是万晋贤的病毒,只是后来蚊子发生了变异,导致了陆东俊的失败。 但当时万晋贤难道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么? 他肯定能想到办法,只要再制造一种疫病,就能遏制住蚊子的数量,虽然这方法治标不治本,但至少能帮陆东俊拖延一段时间。 可万晋贤没有这么做,陆东俊没过多久就彻底失踪了。 万晋贤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帮陆东俊治虫,他只是把陆东俊骗到了海吃岭,先让陆东俊风光无限,又让陆东俊身败名裂。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准确来说这不是万晋贤的目的,这是何家庆的目的,万晋贤是何家庆的部下。 李伴峰把报纸逐一摊开,专门寻找那段时间在海吃岭的新闻。 找了半个多钟头,李伴峰在新闻里看到了一条关键信息。 生意。 海吃岭的生意! 陆东俊在头道岭治虫取得成效之后,收购了大量的生意,当时的新闻里,有不少陆东俊签署合同的照片,海吃岭有很多生意全都归了陆东俊。 可这些生意后来都去哪了? 李伴峰继续翻阅报纸,发现这些生意又被陆东俊卖了。 沈容青,钱祥君,段树群…… 这些商人的名字,李伴峰一个都没听过。 陆东俊就像个二传手一样,把生意收到手里,短时间内又全都散了出去。 这又是什么缘故? 生意…… 那时候好像做了一场大生意。 是谁做的? 楚二! 继续往前翻报纸,李伴峰发现陆东俊在前往海吃岭之前,把陆家在绿水城的不少生意也都卖了出去,最著名的一场生意,是陆东俊把百乐门卖给了楚二! 后来这些生意大部分都被邱志恒回收了,但也有一部分生意被其他人买走了。 被谁买走了? 沈容青,段树群…… 又是这群人! 李伴峰盯着报纸,脑海中的思绪在飞快运转。 “喂呀相公,今天怎么这么好学?你来试试这身盔甲,这可是难得一见的……” “宝贝娘子,先不说盔甲,给我唱一首欢快的歌曲。” “相公,今天这么好的兴致?” “不是兴致好,是我要犯病了。” 好大的局。 好大的一场局! 李伴峰的大脑要过负荷了。 一听李伴峰说要犯病,唱机赶紧唱起了《星星相印》。 “天边一颗星照着我的心,我的心也印着一个人,干枯时给我滋润,迷惘时给我指引……” 在小提琴和钢琴的伴奏下,唱机满是柔情的歌声让李伴峰迅速平静了下来,把信息逐渐整合在一起。 何家庆利用万晋贤把陆东俊骗到了海吃岭。 在这期间,陆东俊就跟工具人一样,给何家庆搜罗了一大笔生意。 算上这些报纸上的生意,再算上凌家,何家庆当前手里的资产不比四大家族逊色。 这就是他要重造普罗州的本钱? 不止! 在昨晚的对话里,两人曾经说起过何海钦的事情。 何海钦之所以病倒,是被万晋贤害的。 万晋贤如果只是陆东俊的军师,他这么做合情合理。 但如果这是受了何家庆的指使,事情就又复杂了。 李伴峰当时在鲁家书屋买了整整三年半的报纸,在这些报纸里,李伴峰找到了何海钦重病的消息。 就是这个时候,万晋贤对何海钦下了病。 何海钦病倒之前,新闻的焦点大多集中在何陆两家的争斗之中,从整体趋势来看,当时的何家还略微占优。 何海钦病倒之后,陆家一家独大,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何家庆已经开始操控普罗州的格局。 再接下来呢? 接下来我来了。 李伴峰一张一张把报纸铺开,从正房一直铺到了七房。 唱机唱了一遍又一遍,她生怕李伴峰会发病,可李伴峰却表现的异常平静。 线索越发清晰了。 李伴峰来了普罗州之后,波澜一波接一波,几乎没中断过,等陆东良死后,陆家就乱了,趁此机会凌家崛起了。 这都在何家庆的掌控之内? 不一定。 陆东良的死,肯定不在何家庆的掌控范围之内,他绝对想不到陆东良会死在我手里。 但陆家大乱必然和他有关,从当时的新闻来看,为了争夺红莲,陆家和何家已经在明面上反目了。 至于是何玉秀还是陆东俊袭击了陆东良,这事可以暂时放在一边,只要陆家和何家出了状况,何家庆的目的就达到了。 这就是他让我把红莲带回普罗州的原因? 道理上的确说得通。 何家庆的身份太显眼了,如果是他亲自把红莲带回来,消息肯定会走漏出去,何家会遭到围攻,他自己也不能置身事外,大概率会成为被围攻的焦点。 可过程上有问题。 他可以不把红莲带回来。 他可以把红莲一直留在外州。 他已经用一别万里之技,把陆小兰困在了何家老宅,他已经假装受害者,成功躺在了医院里。 他只要让人散播消息,说红莲被陆小兰抢走了,陆小兰失踪了,陆家有口莫辩,还会陷入困境。 而何家庆可以在越州,拿着红莲,尽情炼丹,对于他来说,这不是最完美的结果么? 他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把红莲带回来? 红莲为什么一定要回普罗州? 线索还没彻底理清。 何家庆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的局? 是他去越州以后,还是在普罗州的时候就开始了。 再往前的报纸,李伴峰这没有了。 当时应该多买点旧报纸,这东西的价值太高了。 绿水城有没有类似的地方? 李伴峰抱着唱机亲昵了一小会,确系李伴峰没有发病,唱机也放下心来。 出了随身居,李伴峰问左武刚:“绿水城有没有卖旧报纸的地方?” “报纸,这个报纸……”左武刚认字不多,平时不怎么看报纸,这事难为他了。 逍遥坞的歌女楚璇,平时爱看报纸,她知道有卖旧报纸的地方。 “万盛路,宁寿酒楼后边有一个鲁家书屋,我去过一次,那里有旧报纸卖。” 宁寿酒楼李伴峰知道,他去那喝过酒。 李伴峰刚要走,回过头又问一句:“你说哪个书屋?” “鲁家书屋。” 药王沟那个卖旧报纸的,是鲁家书屋。 怎么到了绿水城,还叫鲁家书屋? 连锁店么? 李伴峰很快到了鲁家书屋,书屋不大,但看着眼熟,门脸、招牌都和药王沟的鲁家书屋一模一样。 连锁店做的这么规范? 不光门脸一样,书屋里的布局也一模一样。 “您买书?”鲁老板上前迎客。 连老板都一模一样! 李伴峰问了一句:“您之前不是在药王沟做生意么?” 老板眼睛一亮:“您认识我?我之前的确在药王沟,后来生意越做越好,就搬到绿水城来了。” 原来是这么个状况。 李伴峰点点头道:“我想买报纸。” “您这边请。” …… “这是您要的报纸,先看看日子对不对。”鲁老板拿了一迭报纸给邱志恒,邱志恒给了钱,带上报纸回了邱记药行。 妻子在旁道:“你怎么拿了这么多旧报纸回来?” 邱志恒道:“以前没怎么打理过药王沟的生意,得仔细看看这边的局面。” 妻子笑道:“你这半辈子,大风大浪经历过那么多,药王沟的局面,你一眼不就能看清楚?” 邱志恒摇头道:“一眼至多能看出个大概,看漏了一眼麻烦就大了。” 正说话间,送药的到了。 妻子笑道:“送药那小姑娘,可讨人喜欢了,我去看看她。” 邱志恒随口问了一句:“哪个小姑娘?” “外沟三浦庄老薛家的,叫薛莹莹。” 邱志恒想了想,摇摇头道:“她来过么?” “怎么没来过,上次就是她送的药,她小名儿叫草叶。” ps:在一百六十四章,陆东俊的江源皮革厂,被沈容青收购了,当时陆东俊并不知情,但报纸上却有他和沈容青握手的照片。 ------------ 第三百二十七章 绝世才女 深夜,越州三院。 何家庆趁着病房里没人,往病床上的“何家庆”嘴里塞了根香烟。 这个“何家庆”是何海生,目前不能动,也不能说话,暂时代替何家庆躺在病床上。 何海生把一口烟吐在何家庆的脸上,以示不满。 何家庆叹口气道:“别生气了,三叔,我这两天是真有事,我不也叫人来给你送烟了么, 三叔,你今晚只能抽这一根了,要不明天味儿太大,我不好和医生解释。” 何海生深深吸了口烟,又吐了何家庆一脸。 “还不够?”何家庆很是无奈,“行吧,我再让你抽一根,明天那主治大夫肯定又得骂我……” 何海生还在抽烟,何家庆胸前的纽扣动了,万晋贤的声音来到了耳畔。 “家庆,涂映红离开了影戏公司,不知道她去哪了。” 何家庆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克制着语气。 万晋贤是元老级的人物,何家庆轻易不想对他发脾气。 “老万,我不是让你看住她么?” “家庆,是我老了,不中用了,我这一眼没留意……”万晋贤的语气之中满是自责和悔恨。 何家庆叹口气道:“行了,你也别太难受,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 你先派人去找涂映红,另外找人安抚一下萧秀飞。” 萧秀飞原本是《血刃神探》的女一号,拍到第三部的时候,凌妙影突然改了剧本,把涂映红和萧秀飞变成双女主。 等拍到了第四部,涂映红成了单女主,萧秀飞成女配了。 萧秀飞对此意见极大,甚至曾经罢演,在凌妙影的几经安抚下,才肯回到片场。 凌妙影知道怎么安抚,万晋贤可不是太懂。 “家庆,影戏这事,我是真弄不明白,你另找个人来吧,涂映红我全力去找,要是找不到,我任你处罚!” “老哥哥,别这么说,这事不怨伱,也是我疏忽了。” 两人客套了几句,中断了联络。 何家庆点了支烟,本打算给何海生抽,结果他塞到了自己的嘴里抽了一口。 “三叔,找个中用的人,怎么就这么难?” 何海生一脸哀怨的看着何家庆,然后又看了看何家庆手里的香烟。 何家庆又抽了一口,叹道:“他要是真没办法也就算了,他只要在涂映红身上放点病症,涂映红还跑得了么? 这么简单的事,他就是不想做,所有人都一样,嘴上说的忠心耿耿,心里全都揣着心思, 三叔,找个真心实意为你办事的兄弟,怎么就这么难?” 何海生一边听着何家庆的抱怨,一边看着何家庆把整支烟给抽完了。 何家庆想再拿一支烟出来,转念一想,又把烟盒收了:“算了,不说这些了,三叔,睡吧。” 何海生双眼血红看着何家庆,迟迟不肯睡去。 何家庆离开了医院,去了山秀公园。 公园很大,平时游客也不少。 何家庆钻进了公园门口的花圃里,摘下来两朵开的正艳的牡丹花,收进了怀里,随即去了下一个公园。 前后一共摘了三十六朵牡丹,何家庆开车回了别墅,把三十六朵牡丹整齐的摆在桌子上。 他从卧室拿出来一个饲养盒,盒子里养着一只拇指大小的金黄色蜜蜂。 把蜜蜂放在牡丹上,蜜蜂开始轮流采蜜。 这只蜜蜂速度奇快,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把三十六朵花各采了一遍。 等了半个钟头,蜜蜂金黄色的身体上,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圆环。 何家庆拿起蜜蜂,让蜜蜂的尾巴对准了自己的头顶。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刺了下去。 一阵抽搐过后,蜜蜂死了,身体碎烂成了肉泥。 何家庆脑袋上起了个鸡蛋大小的包,坐在沙发上,看着桌子上已经枯萎的牡丹花。 “这批种子不太行啊,得重新培育点新花了。” 说话间,何家庆咧了咧嘴,头上这个包还挺疼的。 等头上的包退去了,何家庆有节奏的捏着胸前的纽扣。 一个成熟的女性声音传来了耳畔:“家庆,你找我?” “姐姐,我有事要麻烦你。” “跟姐姐说话还怎么客气。” “我是想让姐姐把凌家影戏的生意接下来,可我知道姐姐这边任务很重,担心姐姐忙不开。” “倒是还能忙的开,只是影戏这个行当,姐姐不是太懂。” “跟皮革生意差不多,姐姐这么好的才华,一上手就会了。” “你都这么说了,姐姐就试试。” “我把影戏公司的契书给你准备好了,三天后让人安排你上任。” “三天有点急,家庆,我现在还在海吃岭,生意上的事还得找人交代一下。” “那就五天,有什么事不明白的,你直接找我。” …… 李伴峰把近十年的报纸全都买了回来,用马车拉了整整一车,送到了逍遥坞。 在这些报纸里,他重点关注着十几个人的名字。 沈容青、钱祥君、段树群、罗素轩、刘泽迅、王明庚…… 在报纸上,李伴峰不时能看到这些人收购生意,消息都很短,对这些人也没有任何介绍。 可按照李伴峰的估算,这些生意如果都经营起来,这十几位在普罗州恐怕都是大人物。 四大家族加凌家算是普罗州一流豪门,这十几个都得算二流上游。 可二流上游,为什么一点都不出名? 是人家藏得深,还是我孤陋寡闻了? 李伴峰找到了马五,问起了沈容青这个人。 马五眼中满是敬仰:“才女,绝世才女,和张秀玲并称绝世才女!” 李伴峰愣了半天。 “张秀玲不是百花门的扛把子么?她也是才女?” “人家拿得起刀,也拿得动笔呀,你读过张秀玲的作品么?” “没有!” “必须要读,一定要读,读过之后你才能明白……” “先别说张秀玲,我问你的是沈容青。” “沈容青就更有才华了,写书、写诗、写歌,人家样样精通,那样的才女要是能有那么一晚……” “没问你这个!你不刚出院么? 我想问你生意上的事,沈容青做过生意没?” 马五思索片刻道:“应该没做过吧?” 李伴峰拿出一张报纸:“沈容青在你们马家买过一家工厂,就在黑石坡,这事你知道么?” “好像有点印象,当时我还找沈容青要了本带签名的书,我拿给你看看。” “不用看书了,既然确实有这么个买卖,那就证明沈容青也是个商人。” “不是!”马五很坚决的否认了。 “什么意思?” “沈容青不可能是商人,她不会沾上那身铜臭味。” 李伴峰皱眉道:“她还不吃饭么?你当她成仙了?” 马五摇头道:“她可能把工厂收了,改成了报社,也可能把工厂改成了宅院,总之她不可能是咱们这样的生意人。” 马五对沈容青的这份敬仰,让李伴峰理解不了。 从他这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李伴峰又到其他人那里打听,得到的结论是一样的。 沈容青是才女。 沈容青不可能经商的。 李伴峰办了路引,买了车票,去了黑石坡。 他看了沈容青的诗集,没怎么在意文采,重点关注了沈容青的介绍。 沈容青的故乡在黑石坡。 沈容青的第一本诗集也发表在黑石坡。 再从报纸上整理消息发现,沈容青的大部分生意也在黑石坡。 想要查明沈容青的底细,从黑石坡着手是正确的选择。 到了火车上,李伴峰自然不想在车厢里待着,把钥匙藏好,回了随身居。 刚一进门,李伴峰看到一把长枪插在盔甲之中,状况有些诡异。 “七郎,好看么?” 原来是洪莹把盔甲穿上了,她周身都被盔甲覆盖,只能看见红光满面的枪尖。 “挺好看的。”李伴峰敷衍一句,又和唱机亲昵去了。 唱机的火光比以往更炽热,三个喇叭一直盯着洪莹。 李伴峰摸了摸蒸汽的温度,问娘子:“你想要?” 娘子一惊:“想,想要什么?” “盔甲呀!” 唱机笑道:“喂呀相公,说什么笑话,小奴这个样子还怎么穿盔甲?” 话是这么说,可李伴峰在娘子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艳羡。 “我找个工修给你定制一件不就好了。” 娘子沉默片刻,又笑了:“相公好坏,却又挖苦小奴。” “我说的是正经事,我要去黑石坡,那里有不少好工修。” “相公莫再说了,羞煞小奴了,说起工修,相公之前带回来的工修女子,也该出锅了。” 李伴峰这才想起涂映红的事情,从红莲里拿出了涂映红的莲子,炸出来十颗金元丹。 李伴峰问红莲:“涂映红和凌妙影的修为应该相当吧,这丹药怎么差了这么多?” 红莲向唱机解释了一番,唱机转达道:“相公,涂映红的修为比凌妙影要高一些,她的修为已经接近八层了。” 涂映红看着模样三十上下,能有这份修为,可真不容易! 接近八层的修为,还要跑出来做影后,她这个行为不太好理解,难道真的只是出于和凌妙影的感情? 李伴峰看了看放映机:“你了解涂映红么?” 放映机提起过涂映红,但此刻说话却吞吞吐吐:“这个,若是在艺术层面上,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在其他的方面……” 唱机在旁道:“相公,不要为难这影戏机了,法宝不该提起上一任主人,这里涉及到法宝的操守,也涉及到契书,法宝可能会因此受到反噬。” 确实是这个道理。 李伴峰不再问了,放映机斟酌片刻,主动提及了一句:“七导,涂映红和凌妙影的感情,可能没那么深,她来找你,后续也可能不是为了给凌妙影报仇。” 李伴峰一怔:“那她找我做什么?” 放映机回忆第一次和李伴峰交手时的情景:“当时我记得,涂映红反复提起了她的铁尺,她有一对非常珍贵的铁尺,具体做什么用的,我并不知晓,但这把铁尺好像丢了。” 铁尺? “丢了?”李伴峰思索了半响,“她丢了铁尺,为什么要来找我?” 随身居里陷入了沉默。 所有法宝,连同娘子在内,都在思索其中的原因。 唐刀看了看李伴峰的手枪,这把手枪是手套从凌妙影那里偷来的。 “主公,我觉得这事情……” 手套突然打断了唐刀:“当家的,是不是因为你也有一对铁尺?” 李伴峰点点头道:“确实有一对。” 他把自己的铁尺拿了过来,问放映机:“和涂映红的铁尺一样么?” 放映机回答道:“我没见过涂映红的铁尺,不过我觉得套兄说的有道理,或许就是因为这对兵器让涂映红产生了误会。” 李伴峰笑道:“那她死的可有点冤了。” 手套摇摇食指道:“不冤,得罪了当家的,她就该死!” …… 火车到了黑石坡,李伴峰下了车。 熟悉的工业气息,让他倍感亲切。 他上了一辆小火车,准备先去拜访一下沈容青。 ps:他想看看何家庆的手足盟,到底有多少家底。 ------------ 第三百二十八章 可知佳人芳龄 书梅造纸厂,很雅致的名字,很符合才女的气质。 按照绿水城《秋园晚报》上的描述,两年前,沈容青从何家手上买下的一家造纸厂,就是这座书梅造纸厂,当时只在晚报的三版发了一小条消息。 到了造纸厂门口,李伴峰没急着往里进,他不确定现在这座造纸厂,还是不是沈容青的生意。 他先进了一座报亭,买了两份杂志,和老板聊起了天。 “你知道这厂子的老板是谁么?” 报亭的摊主摇摇头道:“我在这卖了十来年报纸,这两年可没见过这的老板。” “以前见过?” “见过呀!” “以前这的老板姓何,你真的见过?” “谁说姓何了,这的老板姓涂!” “姓涂?”李伴峰不解,这厂子明明是沈容青从何家买来的产业,报纸上都刊登了。 这摊主瞎掰吧? “原来的老板叫什么?” “涂书梅,在黑石坡,我们涂老板也是号人物,造纸和印刷这些行当里,没有不认识她的,后来不知怎地了,这生意做不下去了,才把买卖兑了出去,这在黑石坡倒也是常有的事。” 涂书梅。 她也姓涂。 李伴峰想起了一件事,秦小胖曾经说过,涂映红也是从黑石坡出来的。 这个涂书梅和她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李伴峰问道:“涂老板多大年纪。” 摊主想了想:“我记得她还在厂子里的时候,已经将近六十了。” 她不是涂映红,年龄上对不上。 又或者和涂映红有什么关系? “我想见见这位涂老板,你知道她住哪么?” 摊主摇头道:“这我可不知道,听说她已经不在黑石坡了。” “还有亲戚住这么?” “没有,当初涂老板生意最红火的时候,有记者过来做过一次专访,涂老板说了,她父母双亡,无儿无女,也没有兄弟姐妹,单凭自己把生意经营起来,是正经的女中豪杰!” 这么说来,她和涂映红也未必有关系。 这摊主说话靠谱么? 他既然记得几年前的专访,为什么不知道《秋园晚报》上的新闻? 是因为那新闻太不起眼了? “你这有《秋园晚报》么?” “我这没有,你绿水城来的吧?黑石坡没有人看《秋园晚报》,”摊主呵呵一笑,“要看正经新闻,我这有《绿城日报》。” 这是凌家办的报纸,在黑石坡还有市场。 凌妙文和凌妙影都死了,凌家的报纸依然有人经营。 摊主接着说道:“要是想看不正经的,我这就多了去了,咱们黑石坡最不正经的当属《夜来香》!” 李伴峰脸颊一颤。 谁说《夜来香》不正经? “拿一份《夜来香》。” “你是要报纸、杂志、还是要影戏?” 李伴峰一愣:“你这还有影戏?” “有啊,《夜来香》的影戏一周一期,我这有最新的,往期也有存货!” 这都卖到报摊上了? 摊主耸耸眉毛道:“来一份不?二十八元!” 李伴峰皱眉道:“二十八元可不便宜,我还不如看电影去,《血枪神探》不比这个过瘾?” “那能一样么?《血枪神探》是在电影院里放,你看的兴起了,在电影院来一下?多寒碜呀?那种事,除了绿水城的马君洋,估计谁都干不出来, 《夜来香》就不一样了,伱在家里把机器支上,偷偷的放,谁也不知道!” “要是被媳妇儿发现了呢?” “发现了也不怕,一块看,我跟你说,我媳妇儿可爱看了……” 李伴峰摇头道:“我没有影戏机。” “我这有啊,也是夜来香出的,正宗的七川牌。 七川牌? 这谁给起的名字? 小川子起的? 怎么还把我也给带上了? 摊主把影戏机拿出来了,要价八百。 李伴峰还价六百,摊主不答应:“这东西不愁卖,八百算便宜,不少人家省吃俭用也要在家里置备一台,还有不少报馆的记者也都抢着买, 报纸,杂志,再加上那卷影片,我送你了,还能再送你一块幕布,算是给个优惠,这台机器,少一个子都不行。” 摊主不松口,但李伴峰不生气。 他把影戏机买了,提着机器,带着架子,夹着报纸和杂志,到了造纸厂。 造纸厂看门的走了过来,看着李伴峰道:“您找哪位?” “我找你们老板。” “您有何贵干?” “我是记者。” 看李伴峰穿着体面,还拿着影戏机,确实是记者的样子,看门的道:“您先在这等一会,我去问问我们管事。” 不一会,管事的也来了,冲着李伴峰笑道:“麻烦问一下,您是哪个报馆的记者?” 这时候不能说《夜来香》,得说个正经刊物。 “我是《黑石杂谈》的记者,想对造纸行业做个专刊。” 管事的客气了许多,《黑石杂谈》在黑石坡还是很有地位的。 “我们老板不在厂里,咱们能不能另约个时间?” 李伴峰道:“这不太合适,我赶着出稿子。” 对方也不勉强,彼此说了两句客套话,李伴峰提着机器走了。 沈容青手下的生意很多,藏得很深,手下人也训练有素,明面上很难查出结果。 得试试能不能找到内线。 白秋生和宇文琪是黑石坡出来的,这事还得先找他们两个。 李伴峰直接回了报馆,白秋生惊讶道:“七爷,你来了!” 李伴峰提着影戏机,笑道:“川子呢,我给他庆功来了,赶紧摆酒去。” 不光要庆功,还得重奖,得给川子一笔钱,还得把影戏机的股份分出来两成给川子。 白秋生神色为难道:“七爷,川子病了,两天下不来床了。” “病了?”李伴峰脑袋嗡嗡一响,立刻想到了病修。 他去了川子的房间,见川子面无血色,平躺在床上,看到了李伴峰,想说话又说不出来。 “川子最近是不是见过什么人?” 这句话把白秋生问住了。 川子最近忙着操持放映机的生意,见过不少人,这让他从何说起? “七爷,要不咱们慢慢捋……” “路上捋吧,先把川子送去绿水城。” “七爷,大夫说了,川子身子太弱,不能轻易移动。” 这却麻烦了,倘若真是遇到了病修,除了崔提克之外,李伴峰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焦急之间,忽听酒葫芦在耳畔低语:“小老弟,找个地方说话。” 李伴峰回了自己的房间,酒葫芦道:“小老弟,这位小兄弟的症状不一样,马五真是病了,这小兄弟好像是累着了。” “单纯累着了,歇了两天,还不见好转?” 酒葫芦道:“我追随药王多年,基本的病理不会看错,要不咱们找姐姐商量一下?”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酒葫芦把小川子的病症跟唱机说了。 呼哧! “看症状像是操劳过度,躺了许久又不见好转,这人平时体魄如何?” “体魄很好。” 开压路机的时候,川子身体就不错,入了道门之后,身体又精进了不少,按理说,单纯的疲惫,不至于放倒这小伙子。 娘子又问:“他有修为么?” “一层的工修。” “最近做没做出来什么好东西?” “做出来个影戏机。”李伴峰把手里的影戏机给娘子看了看。 一旁的放映机冷哼一声道:“用料粗糙,实在不堪入目。” 和他比,肯定糙劣。 “但这东西便宜,普通人买得起,在家里展开一块幕布,就能看电影。” “卖的怎么样?”娘子难得过问一次生意上的事。 “生意挺红火的。” “这就对了,相公,工修做出有口碑的好东西,光阴会跟着猛涨,用的人越多,口碑越好,涨的越快, 看这小子的状况,铁定是要升二层,甚至有可能要跨到三层去,寻常人的体魄,禁不起这么晋升。” 别说是寻常人,跨层晋升,李伴峰都扛不住。 “娘子有办法么?” “喂呀相公,这要是换成别的道门,跨层晋升必死无疑,但工修和耕修这两个道门是个特例,还有缓和的机会,我写个药方,相公先去抓些草药回来。” 李伴峰惊喜道:“娘子还有这等手段?” 唱机笑道:“喂呀相公,娶了小奴,是不是捡到宝了?” “好宝呀,好宝!”李伴峰脸贴着唱机,在柜门上用力蹭了许久。 唱机笑得喘不过气:“相公使不得,相公有胡子,痒死小奴了。” 娘子用唱针写了个药方,李伴峰让人抓回了草药,随即把红莲搬来,把草药炼成了一颗丹药。 “把这丹药给他吃了,让他这段时间静心休养,等货郎来,买一碗还魂汤,就能熬过去。” 李伴峰赶紧把丹药喂给了川子。 吃过了丹药,川子明显好转,李伴峰把事情嘱咐妥当,随即叫来了白秋生。 他问起了沈容青。 白秋生的反应跟马五差不多:“沈容青是绝世才女,黑石坡的文人,都知道她的名号。” “两年前,她在黑石坡买了一座造纸厂,这事你知道吧?” “不知道,”白秋生连连摇头,“沈容青这种才女,应该不会做生意吧?” “做生意怎么了?丢人么?” 白秋生干笑两声:“她靠着一身好才华就能养活自己,没必要在生意上费心劳力。” 李伴峰又问:“你知道涂书梅这个人么?” “知道,女中豪杰,是个工修,造纸印刷行里的大拿, 之前川子买回来一个手摇印刷机,那就是涂书梅做出来的,黑石坡这些小报馆,全靠着这小印刷机糊口。” 工修? 涂映红也是工修! 可这年龄对不上。 “涂书梅多大年纪?” 白秋生思索片刻道:“我要是没记错,今年该有六十了。” 六十岁。 算她二十岁上一层,按部就班修行四十年年,修为应该在五层。 既然是造纸和印刷行的大拿,证明是个有天赋的,上了六层,甚至接近七层,也不是没可能。 她制造出了手摇印刷机,口碑很好,使用过的人也不少。 假如她再跨一层,那就是七层,甚至接近八层。 这就和涂映红的修为一致了。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问娘子:“工修能修脸么?” 没等唱机开口,洪莹在一旁说话了:“能的,七郎,你下次捉个活得工修回来,让你看看我昔日的容颜。” ps:如果凌妙影知道涂映红六十岁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 第三百二十九章 货郎的道门 “七郎,高层的工修可以改换容貌,上次你抓回来的那个女子,就有这样的修为, 可惜她死了,没给她施展的机会,下次你抓个活得回来,容我与她好好商议,定不负君之所期, 七郎,七郎你做什么呢?” 李伴峰正在看报纸。 他又把报纸铺了一地,查找涂书梅的消息。 倒退十年,涂书梅的名气的确不小,在绿水城的报纸中也有她的消息,她甚至还从马家收购了两家造纸厂。 可到了三年前,涂书梅突然走了下坡路,厂子被她一家接一家卖了出去,具体卖给了谁,卖了什么价钱,报纸没有详细记载。 毕竟这是绿水城的报纸,而涂书梅是黑石坡的富商。 转过来再看涂映红的消息。 一年前,涂映红在凌家影业崭露头角,接连拍了几部影戏,迅速成为了当红影星。 到《血刃神探》第四部,涂映红取代了萧秀飞的位置,成为了女一号,也成为了普罗州的影后。 因为《血刃神探》在上座率上没比过《血枪神探》,涂映红封后的过程不算出彩。 整个事情的脉络捋清了,涂书梅在黑石坡生意失败,变卖了产业,去绿水城做了影后。 可她为什么要做影后?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作为一个高层工修,她就算离开了黑石坡,也应该换个地方接着开工厂。 难道是因为她有拍影戏的天赋? 抛开年龄不谈,涂映红算是美人,但凌妙影身边不缺美人。 按照马五的说法,涂映红不算太会演戏,甚至还比不上歌女出身的萧秀飞。 她又是靠什么成为的影后? 从生意没落,到绿水城发迹,这期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李伴峰让白秋生去调查此事,白秋生还不太理解。 在黑石坡,开工厂的商人数不胜数,生意成成败败,有如家常便饭,为什么非要关心这件事? 但既然是七爷的吩咐,白秋生自然不敢怠慢,还真就查出了结果。 “七爷,涂书梅有个账房,叫吕越三,跟了涂书梅很多年,应该知道些内情, 涂书梅变卖家产之后,就把他给辞了,吕越三这些年换了不少地方,可因为手脚不干净,一直干不长远, 前两天他又被东家辞了,跑到咱们这讨生计,我应付他两句,让他回家听信去了。” “手脚不干净?” “他靠着做账的手段,在东家这占便宜。” 李伴峰道:“他当了这么多年账房,连点积蓄都没有?” 白秋生摇头道:“这小子好赌,月初赚点钱,不出半个月准赌个干净, 剩下半个月没饭吃了,就从东家那偷,偷惯了手,接着出去赌,这样的人谁敢用他? 一般的账房不敢说前任东家的事,但这小子没那个操行,我一会给他几块大洋,保证您问他什么,他就说什么。” 李伴峰点点头,白秋生叫人把吕越三叫了过来。 吕越三以为夜来香愿意雇他了,欢欢喜喜到了报馆。 听报馆工人说夜老板来了,吕越三还挺会来事,见了李伴峰,一口一个东家,仿佛李伴峰已经把他雇下来了。 李伴峰没绕圈子,直接问他涂书梅的事情,吕越三一听,这不是要雇他,是找他问事,干笑一声道:“这事您不该问,不合规矩。” 白秋生塞了五块大洋给他,笑呵呵道:“吕兄,你和夜老板说了什么,我全都不知道,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你就放心大胆的说吧。” 说完,白秋生出了屋子。 吕越三当即把前因后果说了。 “涂书梅生意做得最大的时候,手底下有两家造纸厂,五家印刷厂,还做瓷器、炼铁、煤炭和矿石的生意,在黑石坡,当时除了四大家族,生意最大的,就当属涂老板。” “那她是怎么落魄的?” “她没有落魄,生意一直红火,只是后来她买了一件东西,花了很多钱,把家业都花光了。” “买了什么东西,能把那么大一份家业花光?” 吕越三看着李伴峰,笑而不语。 这是又想要钱。 李伴峰又给了吕越三十块大洋。 吕越三接了钱,压低声音道:“涂书梅买了一件兵刃,具体什么兵刃,我不知道。” 涂书梅是工修,有什么样的兵刃她做不出来,到底什么样的兵刃值得她倾家荡产去买? 不用想,就是那对铁尺! “她从谁那买的兵刃?” “冯崇利,走暗道的商人,寻常人不认识,但我见过一面!” “你知道怎么联络他么?” “这可不好找,他没有固定的住所。” “这么大的商人,没固定住处?” 吕越三耸了耸眉头,又不说话了。 李伴峰给了他二十块大洋。 吕越三还是耸眉头,示意不够。 李伴峰把口袋里的银元都倒了出来,连同桓国钞,一并塞给了吕越三。 吕越三连声道谢,接着说道:“他是有道门的商人,和货郎一样,喜欢到处走。” “货郎一样?什么道门?” “我听涂书梅说过,应该是叫商修,这个道门靠做生意修行,生意做得越多,修为就越高。” 商修? 这就是货郎的道门? 李伴峰看着吕越三道:“你还知道些什么?开个价,然后都说出来。” 吕越三又向李伴峰要了五十个大洋。 李伴峰点头答应:“一会到账上支钱。” “夜老板,冯崇利在哪,我是真不知道,但冯崇利有个弟弟,叫冯信诚,在药王沟里沟,开了个杂货铺。” 李伴峰道:“你说的是冯记杂货铺?” “夜老板,您知道这地方?” 李伴峰点点头。 “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李伴峰问道:“这些事情,伱是怎么知道的?” “这里边,有些情由。”吕越三搓搓手,又想要钱。 “没事,你只管开价。” 吕越三又要了五十大洋,对李伴峰道:“涂书梅刚见着冯崇利的时候,就看中了那件兵刃,直接把定钱给了,我是账房,支钱的事我自然知道, 后来涂书梅四处卖厂子,一时间卖不出去,冯崇利又有别的生意,人家就把定钱退回来,离开了黑石坡, 涂书梅着急了,四处打听冯崇利的下落,涂老板在道上混了多年,消息还真灵通,真就让他把冯信诚的事情给问出来了, 当时我跟涂书梅去的药王沟,通过冯信诚找到了冯崇利,期间是我帮涂老板从各个银号转的钱,事成之后,涂老板没了音讯,我也就没了营生。” 涂书梅花光所有积蓄,从冯崇利手上买走了铁尺,然后改头换面,做了影后,变成了涂映红。 过程说清楚了,可事情有问题。 这件事是涂书梅最大的秘密,让这个账房知道了,涂书梅怎么没杀人灭口? 这账房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李伴峰笑道:“好,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吕越三摇头道:“没了,夜老板,您问的事情,知道的我都说了!” 李伴峰起身道:“今天你跟我说过的事,包括你见过我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您放心,我绝对守口如瓶!” “我信你,”李伴峰一笑,拿出张契纸道,“但你得立个契书。” 吕越三是个白羔子,不认识契纸,契书立多了,他都不当回事,拿了笔,写了名字,还摁了手印。 李伴峰让他去账上支钱,白秋生提醒一句:“七爷,要不要把这人做了?” 李伴峰摇摇头:“我花钱买他消息,只要他提供的消息属实,就没有杀他的道理,而且以后还有很多事要找他验证。” “我是怕他事后出去乱说。” 李伴峰摇头道:“他说不出来,他要真敢说,还能再帮我一个忙。” …… 吕越三回了住处,在夜来香这拿了两百多大洋,仔仔细细数了两遍,琢磨着今后的日子怎么过。 这笔钱可不小,足够他在黑石坡开一家生意。 但吕越三知道做生意不容易,他不想费那份心思。 先买吃的,再买穿的,之前的衣服都当了,身上这套都生虱子了,是该换换了。 余下的钱先留着,以后找到合适的局子,把以前的本钱都找回来,下半辈子就不愁了。 他这正惦记着局子的事,忽听有人叫门。 开门一看,是清守会的艾迟翔。 艾迟翔是清守会长老唐培公的弟子,在黑石坡是非常有地位的人,只是上次被小根子扣了一头金汁,而后又在擂台上挨了一顿毒打,地位明显下降了不少。 过去这么长时间,艾迟翔身上的味道还没散干净,吕越三想捂鼻子,又不太敢。 “艾爷,您找我……”吕越三屏住呼吸,吃力的打了招呼。 艾迟翔道:“我听说你刚去了《夜来香》报馆?” 吕越三心头一凛。 这事他怎么知道的? 以艾迟翔的身份,不可能盯着吕越三这样的小人物。 看样子他早就盯上了那位夜老板。 吕越三不假思索道: “我这不是没营生了么,想去报馆那找个差事,结果人家告诉我不缺账房,这差事也没找到。” 艾迟翔点点头:“你在《夜来香》都见了什么人?” “见了他们管事的,叫白秋生,您也认得这人,黑石坡里出来的。” “就见了他一个?” “还有底下几个干活的,我也没记住。” 艾迟翔皱皱眉头道:“说实话!” “我说的真是实话,我哪敢骗您呀!” 艾迟翔拿出了二十大洋,塞在了吕越三手里:“当我不知道你?你还见了什么人?是不是还见了他们老板?” 吕越三收了大洋,干笑了一声道:“什么都瞒不过艾爷,我还真见了他们老板一面。” “那个姓夜的?” “是,都叫他夜老板。” “找你什么事?” 吕越三搓搓手道:“这个,可就不能……” 艾迟翔又拿了二十大洋。 吕越三觉得不是太够:“艾爷,这个数怕是,怕,怕是……” 说话间,吕越三一阵咳嗽。 艾迟翔一惊,后退了两步。 吕越三咳嗽了很久,喉咙里轱辘一响,好像咳出了一口痰。 等他把这口痰吐出来,居然是一口锈水。 艾迟翔大骇,转身就走。 吕越三捂住胸口,咳喘不断。 他实在太难受,忍不住用手锤胸口。 砰! 一声闷响。 他的手碎了,胸口也碎了。 吕越三痴怔片刻,身子倒在地上,散成了一地锈渣子。 …… 艾迟翔一路小跑,到了唐培公的宅邸。 “师尊,事情查清楚了,谍子送来的消息没错,那个姓夜果真来了黑石坡,吕越三在报馆看见他了。” 唐培公担心消息有误,又问:“吕越三带来了么?” “我想把他带来,这小子好像中毒了,嘴里往外吐黄水。” 唐培公点头道:“这姓夜的就是李七,他这是杀人灭口, 取法宝来,我给陆长老送信,人手都准备好了么?” “早就准备好了。” 唐培公道:“记住陆长老的吩咐,按咱们定下的计策,带人把李七拖住,坚决不能让他离开黑石坡!” ps:唐培公疯了么?他想干什么? ------------ 第三百三十章 什么叫万无一失 李伴峰准备动身去药王沟,找一趟冯记杂货铺的冯掌柜。 白秋生正叫人去置备路引和车票,忽听有人来报:“清守会的艾先生过来谈生意。” 一听清守会,李伴峰觉得一阵恶心,白秋生诧异道:“艾迟翔?他们和咱们能谈什么生意?” 宇文琪道:“要不干脆把他们轰出去算了,和他们本来就有梁子。” 李伴峰拿出了怀里的契纸,看到了点点锈迹。 这意味着吕越三已经死了。 “跟他们谈一谈也没关系,”李伴峰语气十分平静,“先问清楚他们想要做什么。” 白秋生谈生意去了,不一会又跑了回来。 “七爷,他们要收咱们放映机的生意!招牌、工法、厂子,全都要收了。” 宇文琪咬牙道:“这群卑劣之徒,看咱们赚了钱,就想往这伸手,老白,我跟你一跨出去,骂死这帮龟儿子。” “骂他们没用,艾迟翔带来了不少人,把咱们报馆包围了,岳青松也来了,说咱们要是不答应,他们就要来黑的。” 一听说岳青松来了,宇文琪不言语了。 岳青松是吴德成的弟子,四层的毒修,宇文琪和白秋生都不是他对手。 但李七在这,他们倒也不害怕,虽然不知道七爷的修为,但对付一个岳青松,应该不在话下。 两人看向了李伴峰,李伴峰正在自言自语。 “我来了,他们就要收我的生意,这是巧合么? 这肯定不是巧合,他们是冲我来的, 他们怎么知道我来了?通过吕越三问出来的? 不应该,吕越三刚走没一会,他们行动不该这么快, 他们早就知道我来了,我刚回报馆他们就知道我来了, 报馆里有内鬼, 有内鬼也不稀奇,生意做大了,什么人都有……” 宇文琪道:“七爷,您怎么了?您别这样,遇到事,咱们一起想办法,您别吓唬我们。” 李伴峰摆摆手,示意不要打扰,他继续自言自语: “知道我在黑石坡,还敢来收我生意?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杀我? 唐培公有这个本事么? 就靠清守会这几个人? 清守会的扛把子是圣人,除了圣人就是陆茂先,是圣人想对付我,还是陆茂先想对付我? 要是圣人对付我,应该不会只找这几个人过来,他在贱人岗吃过给我的亏, 应该是陆茂先的主意。” 可陆茂先要对付我,为什么选在了黑石坡?黑石坡这几头烂蒜够看么? 他们是来对付我的么? 李伴峰一直自言自语,白秋生和宇文琪都急坏了。 “别急,”李伴峰恢复了正常,“陪着他们聊,慢慢聊,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 陆茂先宅邸,书房里,一卷竹简掉在了地上。 大管家许阳波,拿起竹简,送到了陆茂先的卧房。 陆茂先脸色惨白,断了烦恼根之后,他伤势一直没有痊愈。 接过竹书,陆茂先在竹简上看到些许光晕。 他用刻刀在竹简上刻了一個字:阅。 “阅”字转眼消失,一行文字在一条竹简上呈现出来:“李七已至黑石坡。” 陆茂先在断去烦恼根之前,曾经给各地清守会下过命令,只要收到李七的动向,想办法把他拖住,并且立刻报告消息。 清守会有不少得力干将,可陆茂先没想到第一个送来消息的居然是唐培公。 李七居然到了黑石坡? 陆茂先也有些意外。 真是李七么? 他们这群人当中,经常去黑石坡谈生意的是马五,李七为什么要去黑石坡? 李七的行踪极难掌握,唐培公是不是谎报邀功? 陆茂先拿着刻刀回了一句:“消息确否?” 竹简上浮现了一行文字:“千真万确。” 唐培公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他不敢撒谎骗我。 陆茂先沉思片刻,回应道:“拖住。” 收起竹简,陆茂先立刻叫来管家:“叫人去查陆春莹、马五、谭福成的动向。” 管家立刻去了,不多时,消息来了: “陆春莹在她自己宅子里,左武刚和两名支挂也在。” 这在陆茂先的预料之中,邱志恒走后,马五派支挂轮流保护陆春莹的安全,今天正好轮到了左武刚。 管家接着说道:“马五前几天大病了一场,身子有些虚弱,还在逍遥坞养伤。” “马五病了?” 管家点头道:“得的是急症,差点丢了性命。” 难怪李七去了黑石坡,原来马五大病初愈,出不了门。 陆茂先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接着问道:“谭福成呢?” “谭福成在自己地界上打理生意。” 机会! 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黑石坡那边真是李七么? 陆茂先始终放心不下,又让管家取来了竹简,在上边刻了四个字:“消息确否?” 对面的回应还是千真万确。 陆茂先回应道:“将他拖到天亮!” 管家在旁道:“老爷,李七在黑石坡,离这远着呢,咱们该担心的是左武刚。” 陆茂先摇头道:“左武刚不难对付,空有一身好武艺,危急关头却没决断,只要局面多些变化,他就是个废人! 李七神出鬼没,这才是个真正坏事的人,黑石坡的清守会,被他弄成了什么模样? 他是个旅修,真要撒腿跑回来,事情还得出变数,必须把他拖在黑石坡,再派些人手,把谭福成也拖住,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管家闻言道:“老爷说的有理,那我就去布置人手?” 陆茂先点点头:“人手要布置好,消息也要准备好,摘了陆春莹的人头,立刻把消息散出去,抹在段少霞身上。” 管家赶紧布置人手,等事情准备的差不多了,管家拿出一封书信,交给了一个扫地的杂役。 杂役没有多问,趁人不注意,跑去了陆家大宅。 …… 陆春莹正在家里核对账目。 她聪明,也认学,可想学会经营一个大家族,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邱志恒走了,马五生意很忙,这几天又在养病,没人教她,有些事情自己也琢磨不明白。 她把堂兄陆源信请到了家里。 陆源信是陆东俊的儿子,受陆东俊的牵连,在陆家同辈人之中,目前是处境最差的一个。 当初在陆茂先家里,陆春莹给陆源信找了场子,陆源信对陆春莹十分感激,今天又把陆源信请来做老师,陆源信对陆春莹十分恭敬,教的也十分认真。 别看陆源信没了家业,可终究是名门公子,见识阅历非常广博,陆春莹还真就学了不少东西。 黄昏,下了大雨,陆源信准备回家,陆春莹挽留道:“哥,在家吃顿饭,正好躲躲雨。” 陆源信一脸局促道:“不敢叨扰,我这就回了。” “一顿便饭啦,不要客气的呀。”肖叶慈亲自下厨,烧了几个小菜。 陆春莹这也没那么多规矩,带上几个支挂,一块同桌吃饭。 自从陆东俊出事,陆源信受尽了白眼,难得宗家这份礼遇,让陆源信十分感激。 饭吃了一半,忽听有人敲门。 这事奇怪了。 陆春莹的宅院不大,可也有门人和站哨的支挂。 来客自然有人通传,敲门是什么状况? 这就意味着出状况了,门人和站哨的可能都被放倒了。 左武刚让众人别动,曹志达到门口开门,甄锦成到窗边埋伏。 这是他们多年的默契,开门之后,曹志达先做应对,左武刚把控战局,甄锦成防止有人偷袭,还要思索退路。 打开门后,曹志达愣在了门口,没做出应对。 左武刚很紧张,赶紧去门口接应。 等到了门口,他也愣住了。 “夫人……” 门外站的是段少霞,没带支挂,没带随从,被大雨淋得浑身湿透,只身一人来到了陆春莹的住处。 左武刚看向了陆春莹。 在左武刚的印象里,段少霞就是个白羔子。 要打可以打,他不会顾及旧情,但前提是陆春莹也没有顾虑。 段少霞也看向了陆春莹,微微笑了笑:“下这么大的雨,就让我在门口站着?” 陆春莹低头行礼,把段少霞请进了屋子。 段少霞扫视一圈,看到了陆源信:“源信也在?” 陆源信微微施礼,和段少霞保持着距离。 他也不知道段少霞有修为,但看她只身一人来到陆春莹住处,外边的门人和支挂还没做出反应,便知道她肯定不是凡辈。 段少霞转眼看向肖叶慈:“妹子,有热汤没有?给我盛一碗,我挺冷的。” 肖叶慈点点头:“我去给你盛汤,我这还有衣服,你也换一件哈。” 陆春莹扯了扯肖叶慈的衣襟,示意她千万躲开段少霞的眼睛。 段少霞对陆春莹道:“我是来救你的,你信么?” 陆春莹一怔,转而问道:“您一个人过来救我?” 段少霞一笑:“我要是带人过来,有些事就说不清了,春莹,你是想打,还是想逃?” “逃怎么说,打又怎么讲?” 段少霞语气凝重的说道:“打就打这一场,逃要逃一辈子!” …… 黑石坡,《夜来香》报馆。 白秋生还在和艾迟翔谈生意,谈了几个钟头,没谈出任何结果。 白秋生表示影戏机的生意不卖,艾迟翔出语威胁:“我把话放在这,你们要是不想卖,将来这生意在黑石坡也做不下去。” 白秋生表示这事他做不了主。 艾迟翔笑道:“你做不了主,问伱们老板去呀?我知道他就在这。” 底牌被掀了,白秋生冒汗了。 艾迟翔再度威胁:“跟你们夜老板说清楚,我们来找他谈生意,已经给足了他面子,他要是不答应,一切后果他自己承担!” 威胁归威胁,艾迟翔始终没有动手。 宇文琪也不知如何应对,赶紧到后院告知李七。 李伴峰越发觉得情势奇怪。 光耍嘴皮子,不来真格的。 他们这不是来对付我,这是想来绊住我! 绊住我又是为了什么? 这是陆茂先的命令? 李伴峰一直自言自语,宇文琪吓得脸色发白。 “七爷,要不您看……” “你去看着白秋生那边盯着,估计也没什么大事。” 支走了宇文琪,李伴峰回了随身居,接着自言自语:“陆茂先要绊住我,到底是什么意图? 我和他没怎么正面接触过,还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性情。” 其他人都熟悉李伴峰的性情,李伴峰自言自语的时候,最好不要打扰。 放映机刚来不久,还以为李伴峰在问他们事情,他主动回答道:“七导,陆茂先性情,我是比较了解的,老当益壮,当真老当益壮啊!” 手套拍了放映机一下:“你真不懂规矩,当家的想事,别老打岔。” 李伴峰倒是挺感兴趣,问放映机:“你说老当益壮是什么意思?” 放映机放出了一段影像:“这是我当初借着凌妙影的钩子,从陆茂先家里录下来的,大部分胶片都不在身上,只留下了一小段,七导,你看看,三个姑娘一起呀,是不是老当益壮?” 李伴峰看的出神。 唱机嗤笑一声道:“短,真短,可惜了这三个好姑娘, 我说相公,你看那么仔细做什么?这老东西比相公差远了。” 李伴峰问放映机:“这是陆茂先的家?” 放映机道:“是呀,他卧房里有钩子!”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你把这段影像放十遍。” “十遍?”唱机愕然道,“相公,你这是怎地了?有那么好看么?” 李伴峰摇头道:“没什么好看的,可陆茂先办的这事我想不明白,得找个明白人问问。” “喂呀相公,你要找哪个明白人?” “陆茂先呀,这事不就是他办的么?” 唱机听糊涂了。 李伴峰认认真真的看着影戏,看着房间里的每一个细节。 …… 卧房里,陆茂先吃了颗丹药,让自己的身体尽量保持良好的状态。 家里上上下下,能厮杀的,全都派出去了。 一部分人缠住谭福成,一部分人监视马五,最重要的一部分人,去摘陆春莹的人头。 唐培公刚刚送来了消息,李伴峰还被拖在了黑石坡。 他现在想回来也晚了。 按照陆茂先的估算,左武刚加上他一群手下,把命全都拼出去,最多支撑十来分钟。 这么短的时间,无论李七、马五,还是谭福成,谁都没办法赶来支援。 等陆春莹一死,立刻把消息放出去,抹在段少霞身上。 都知道段少霞记恨陆春莹,这事她百口莫辩。 杀了宗家闺女,陆茂先可以顺理成章把段少霞逐出陆家,甚至杀了她都在情理之中。 届时陆茂先将名正言顺,成为陆家家主。 再接下来他要专心致志对付何家庆,把仇给报了! 这个仇必须报了!想起这件事,陆茂先恨的咬牙切齿! 虽说何家庆做了伪装,但他确定这事就是何家庆做的。 他曾想过,再召集陆家上下,找何家庆报仇。 可这事怎么说?远在外州的何家庆跑回来,把他给阉了? 谁信呢? 他把事情告诉给了圣人弟子,结果圣人嫌他不中用,反倒派来白衣弟子责骂了他一顿。 这个仇只能他自己去报,等当上陆家家主,直接把事情挑明,不管何家庆认不认账,动用陆家全部力量,把何家彻底端了,今后普罗州就是他的天下。 “万无一失,万无一失!”陆茂先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噗! 一把唐刀突然贯穿了陆茂先的胸口。 有人在耳边轻声问道: “你跟我说说,到底什么事万无一失?” PS:陆茂先的管家,被段少霞收买了,三百零八章有介绍。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一章 情衣之战 陆茂先不知道是什么人偷袭了他,本打算喊人支援,唐刀转过刀刃,又砍了一刀。 自从随身居换了性子,李伴峰想到哪,出门就是哪。 这事给李伴峰带来不小困扰,但这一次,李伴峰真就占了随身居的便宜。 出门之前,他反复观察陆茂先的卧房,脑海里全是卧房的模样,一出门,果真到了陆茂先的卧室。 刚出门的宅修,极易被人忽视,再加上陆茂先身子弱,被唐刀一击得手。 陆茂先高喊一声:“不宣而战,是为不……” 李伴峰忽然现身,直接割了陆茂先的喉咙。 他很想把陆茂先拖回到随身居里慢慢审问,但他现在回不去随身居,钥匙还在黑石城。 陆茂先,陆家老太爷,也算一代枭雄,捂着脖子,挣扎片刻,就这么死了。 可惜了。 可惜了娘子一顿饭。 李伴峰没有久留,这是陆茂先的宅邸,他必须尽快离开。 身上带着一大堆法宝,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还真没想到陆茂先原本重伤在身,几乎没有反抗的能力。 家里人全都支出去了,李伴峰走的也很顺利。 可有件事,李伴峰还是没弄清楚。 他到底为什么事把我绊住? 离开府邸,李伴峰先回逍遥坞,按照他的推测,陆茂先把他绊住,很可能是想除掉马五。 跑到逍遥坞附近,李伴峰停住了脚步。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 逍遥坞门口的燃气灯箱亮着,人来人往,生意正好。 逍遥坞东边有个白杨茶楼,眼下也是做生意的时候。 可茶楼关门了。 逍遥坞照常营业,证明马五没出事。 茶楼关门也不是新鲜事,或许是为了洒扫,或许是为了翻修。 可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李伴峰觉得还有另一种可能。 有人把茶楼包下了,正在监视逍遥坞。 我被绊在了黑石坡,马五又被人监视,那么要出事的是谁呢? 李伴峰问了手套一句:“你说到底能是谁?” 手套喘息片刻道:“谁?不是我!捉贼捉赃!” “你怎么喘成这样?” “喘么?可能是刚才跑的太急了!” “问你也是白问,还是问问他们去吧。” 李伴峰无声无息来到了茶楼附近,拿出了八音盒,上满了发条。 …… 陆春莹宅邸里,陆茂先的女儿陆东春和儿子陆东堂已经带着刺客冲进了客厅。 陆春莹不在客厅里,客厅里的沙发上只坐着一个人。 陆东良的正室夫人,段少霞。 她在这里做什么? 这事原本要抹黑在她身上,她在这里可怎么处置? 陆东堂愣了片刻。 陆东春没有耽误战机,下令立刻动手。 杀了她! 就说两家火并,段少霞和陆春莹双双毙命,这也说得通! 在陆东堂的认知里,段少霞就是个白羔子,杀她倒是不难。 段少霞抬起头,扫视着每一个人,眼睛里带着些许泪光。 所有人一瞬间都犹豫了,他们觉得不该伤害这個可怜的女子。 只有陆东春没有犹豫,她从手中甩出十来根缝衣针,刺向了段少霞。 段少霞没有躲闪,只在原处坐着,脸上有恐惧,有委屈,还有强行支撑出来的坚毅。 缝衣针没有打中段少霞,从二楼的楼梯口落下来两只花瓶,却似两名护卫一般,把所有缝衣针都挡了下来。 花瓶坠落,瓷片飞溅,冲在最前边的几个部下都被瓷片打伤了。 是左武刚! 他在二楼围栏后边。 夫人在一楼做饵,支挂在二楼周旋? 这种局面让陆东堂无法理解。 花瓶接连坠落,部下们纷纷后退。 陆东春没有后退。 一片碎瓷片打在了陆东春的脸上,貌似嵌在了肉里。 陆东春把瓷片从脸上去了下来,一道伤口挂在腮边,却连一滴血都没流,精致的面容上也没有丝毫痛苦。 陆东堂跳上二楼,对付左武刚。 陆东春继续攻击段少霞,段少霞取出一把手枪,双手握着枪柄,哆哆嗦嗦对着陆东春,从神情来看,她想开枪,似乎又没胆量。 在别人看来,这是一个被逼到绝境的女子,做出的最后反抗。 所有刺客都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对段少霞动手。 只有陆东春没有犹豫,而且她也不怕子弹。 可等段少霞开枪之后,陆东春后悔了。 段少霞的枪里打出来的不是子弹,是油。 这把类似喷水枪的手枪里,喷出来一团油。 油在普罗州非常少见,因为这东西难以保存。 这却让陆东春极度恐惧,她想把衣服脱掉,段少霞含着眼泪,扔过来一架烛台。 无助的女人拼命反抗,拿到什么就扔什么,这很合理。 陆东春的衣服上有油,碰到烛台,着火了。 着火了没关系,陆东春有办法应对。 她把外衫脱掉,油水渗到了衬衫上,还在着火。 她把最外边的衬衫脱掉,油水渗到了第二件衬衫上,依然在着火。 陆东春接连脱掉了十几件衬衫,火终于灭了。 油不可能渗透的这么快,就算加了特殊用料,在陆东春的衣服上,也不该渗透的这么快。 陆东春看着段少霞,面无表情道:“你有修为,这是你的技法。” 段少霞挂着眼泪连连摇头。 她就是个弱女子,怎么可能会用技法? 躲在二楼的陆春莹看着陆东春,压低声音问道:“妈,她这是什么修为?” 肖叶慈一脸茫然也连连摇头。 今天的段夫人,让她看不明白。 二楼厮杀激烈,陆东堂带着一群部下,和左武刚等一众支挂打的天昏地暗。 一楼局面相对简单,陆东春和段少霞一对一较量,其他部下居然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 别说是他们,段少霞动用技法的时候,就连陆东俊都不忍心下手。 可陆东春下得去手,出手还十分狠毒,衣袖和衣襟忽长忽短,几次险些绞杀了段少霞。 段少霞勉强支应,拿着一把剪刀,闭着眼睛,看似胡戳乱捅,其实每一下也都奔着要害。 陆东春满身都是伤口,但并不影响行动,无论兵刃还是拳脚,似乎都伤不了她。 她很快把段少霞逼到了角落。 手枪里还剩最后一点油,段少霞流着眼泪打了出去,没能打中。 之前中了段少霞的偷袭,而今陆东春不会上第二次当。 瑟瑟发抖的段少霞已无路可逃,陆东春解下了自己衣服,衣服飞在半空,像有生命一般,套在了段少霞头上。 “啊~~”段少霞惊呼一声,奋力挥动双臂,似乎在做着无助的挣扎。 衣服里飞出来两根丝线,落在陆东春手中,陆东春猛然一拉,要把衣服收紧。 真要让她收紧了,段少霞的脑袋会变成肉泥。 嗤啦! 衣服碎了。 段少霞从衣服里挣出来了! 陆东春面无表情,但眼睛睁的很大。 她很吃惊,她的衣服不可能这么容易破碎。 看着眼前飞舞的碎布,陆东春看到了几个黑色的小洞。 陆东春瞳孔一阵收缩,赶紧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 她迅速后退了好几步,她的反应就跟着火了一样。 对陆东春来说,当前的局面,甚至比着火的时候更加危险。 在她身上出现了很多黑色的小洞,洞里还有东西在蠕动。 蛀衣虫! 衣服之所以会破碎,就是被蛀衣虫给蛀了。 陆东春急忙脱掉了几层衣衫,却无济于事,这些虫子蛀的很深了。 哪来的蛀衣虫? 陆源信,三层的虫修,他躲在二楼,正在操控虫子。 从看到陆东春开始,他就在召集周围的蛀衣虫。 这些蛀衣虫进食很快,但行动不快,段少霞和陆东春交手,就是为了把陆东春引到蛀衣虫附近。 虫子受了虫修的激励,正在疯狂蛀食陆东春的衣服。 陆东春坚持片刻,跳窗逃了。 对她而言,当前受到的伤害非常致命。 陆东春一走,陆东堂有些慌乱。 按照之前制定的战术,战局中所有变数,由陆东春来完成。 陆东春对付段少霞,本来应该轻松取胜,但她没取胜。 而今她又突然逃走,这让陆东堂和左武刚陷入了硬拼。 硬拼,对于左武刚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不需要做决断。 陆东堂和左武刚修为相当,但左武刚在刀口上跌爬了一辈子,甄锦成和曹志达也是靠厮杀打下的名气,他们在经验上占了优势。 战局陷入僵持,陆东堂越战越苦。 段少霞在一楼冲着刺客们哭诉道:“你们怎么能?你们怎么敢?” 众人茫然无措,忽见段少霞目光沉凝,好像有人影闪过。 确实有人影闪过,段少霞看见了,可这群刺客大多数都没看见。 等人影消失之后,大厅里连声作响,好几人身躯炸成了碎烂的血肉。 走马观花之技。 李伴峰赶来了。 收拾了白杨茶楼的一群喽啰,李伴峰问出了实情,先通知马五集结帮手,随即立刻赶到了陆春莹的宅邸。 他迅速上了二楼,把肖叶慈和陆春莹母女两个带到了卧房,来到了窗边。 肖叶慈惊喜道:“恩公啊,你来了,我们母女俩实在欠伱太多了。” 李伴峰示意她们别作声。 他一直看着窗外,准备好了断径开路之技。 事情还有变数,而且变数很大。 对付这群刺客不难,但还有一些不好对付的人,已经到了院子外边。 这些人是从哪来的? …… 一楼的刺客看到地上炸裂的尸骸,都吓坏了。 他们当中有人见过旅修五层技,知道这是走马观花。 可旅修五层技耗费极大,对方敢用出来,证明修为比他们高出了太多。 遇到这种情况,刺客们无心恋战,纷纷冲出了宅子。 宅子是出去了,但是他们走不出去院子。 百花门的门主张秀玲,带着部下把府邸围上了。 张秀玲下令,从宅子里出来的人,格杀勿论。 逃出宅子的刺客,一个都没跑成,被张秀玲拾掇的干干净净。 张秀玲在门口喊道:“姐姐,我来了,我现在进不进去?你说句话!” 段少霞喊道:“妹子,快进来,这群畜生要杀我!” 李伴峰皱起了眉头。 张秀玲居然是为了段少霞来的。 看着张秀玲带人进了府邸,陆东堂吓坏了,局面不占优势,现在连人数都不占优势。 陆东堂想要逃跑,可逃跑没那么容易。 左武刚抓住机会,一脚踹翻了陆东堂,将他踩在了脚下。 其他刺客纷纷停手,都不敢乱动。 段少霞喊一声道:“春莹,出来吧,我跟你说句话。” 左武刚一怔,屋子里现在都是百花门的人。 段夫人什么时候和百花门有来往,左武刚不得而知。 肖叶慈抱住了陆春莹:“囡囡,不能出去。” 陆春莹看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问道:“敢出去么?” 陆春莹沉默半响,抬起头道:“要打就打这一次,要逃就逃一辈子,七哥在,我就敢!” 李伴峰压低了帽檐:“去吧。” PS:在陆茂先的宅邸,陆源信曾经受过陆东堂的侮辱。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二章 命脉 陆春莹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步一步下了楼梯,平静的来到了段少霞面前。 她不看段少霞的眼睛,低着头,行礼道:“多谢夫人搭救。” 屋子里到处都是百花门的人,陆春莹只身一人站在大厅里,仿佛风中一叶,随时可能送命。 左武刚踩着陆东堂,暗自攥紧了拳头。 陆源信不动声色,悄悄洒下了虫饵。 肖叶慈紧咬银牙,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张秀玲看了看段少霞。 段少霞看了看身边炸裂的尸体。 沉默许久,段少霞开口道:“春莹,好样的,有东良当年的样子, 你在这不安全,听话,跟我回大宅吧,咱们是一家人。” 陆春莹没有说话。 段少霞抬起头,看向了二楼:“叶慈,跟我一块回去吧,以后咱们姐俩好好过日子。” 声音之中,带着凄楚和真诚,肖叶慈还真有点动心。 没等肖叶慈开口,陆春莹说话了:“夫人,我还是住在这吧。” 段少霞含着眼泪道:“春莹,还信不过我?” 陆春莹摇头道:“夫人,我信得过您,您对我就跟亲妈一样, 但我不能去大宅,您也看见了,叔公容不下我,我不想牵累了您。” 段少霞颤抖着声音道:“我不怕牵累,我就想一家人一起过日子。” 陆春莹的泪珠也下来了:“夫人,我也想,可现在不行,我还没这个资格进大宅的门。” 段夫人哭道:“春莹,你有,我说你有!” 陆春莹摇头道:“我不能去,也不该去,您身边有怀义哥照顾,我要去了,家里上下又要说闲话。” 这话就有深度了。 章怀义和陆春莹是平辈。 但从名义上来讲,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 住在同一个宅院里有问题么? 分怎么看。 放在寻常人眼里,这事可以没问题,毕竟陆家大宅那么大。 放在豪门眼里,多少有些问题,章怀义本来就觊觎陆家的家业,要是再把陆春莹办了,问题就大了! 这句话说完,段夫人的眼泪不见了,脸上出现了罕有的阴沉。 怎么办? 还能把章怀义赶出去? 那是她亲儿子! 阴沉片刻,段少霞又流下了真诚的眼泪:“春莹,我是真心想让你回家。” 陆春莹的眼泪不比段少霞少:“夫人,我也想回家,可现在真的不能回。” 李伴峰在卧室里泡了杯绿茶,认真听着两个人真诚的哭诉。 劝是劝不动了,张秀玲继续看着段少霞,看她是不是要用强。 段少霞看了看楼上的卧房,看到了时刻待战的左武刚,暗中待战的陆源信,和暂时看不见的李七。 犹豫之间,有人跟张秀玲耳语:“当家的,马五来了。” 马五带着火玲和一众支挂到了宅邸。 事情要闹大。 段少霞看向了马五:“君洋,你也来了。” 李伴峰在白杨茶楼,拾掇了陆茂先的一众部下,得知陆春莹遇险,他立刻让马五带人来支援,只是因为马五走的慢了一些,才等到了现在。 看到屋子里的状况,马五立刻明白了情势,从容施礼道:“夫人,我来迟了。” 马五一句话,先表明立场。 他是来救人的,不是来生事的。 他不光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还替段少霞表明了立场。 夫人,你也是来救人的吧? 张秀玲眉头微蹙,对比了两边的人手。 修为不可见,可要是光看人数,眼下若是火并,谁赢谁输可难说。 段少霞冲着马五微微点头:“君洋,春莹是我们陆家的好孩子,你可得照顾好她。” 马五微微点头,两人不知不觉间,对视了一下。 就这一下,段少霞的眼睛里多了一根血丝。 马五眼睛里也多了一根血丝。 段少霞回身对陆春莹道:“莹莹,平时多回家里坐坐,哪怕陪我说说话,我心里也畅快。” 陆春莹连连点头,可就是不抬头。 段少霞看向了陆东堂:“你带人谋害宗家,而今有什么话说?” 陆东堂喊道:“是我爹让我来的,这事伱们得问我爹去!” 段少霞对张秀玲道:“妹子,你都听见了?” 张秀玲点头:“百花门作证,陆茂先谋害宗家,这事我听见了。” 当初张秀玲当上了百花门掌门,可没少受清守会的为难。 这仇她记住了,今天这事她要做個见证。 段少霞又对陆东堂道:“你们全家上下一起谋害宗家,还有什么话可说?” 陆东堂喊道:“这是我爹的吩咐,到底其中什么缘由,得等我爹发话,你们想做什么?你们敢动我!” 段少霞道:“莹莹,家法容不下这畜生。” 段少霞这是让陆春莹做了陆东堂。 陆春莹看了陆东堂一眼。 陆东堂是来杀她的,从她个人来说,这个仇她得报。 陆家上下一大半人认她这个宗家正脉,家法这事也确实得出手。 可论及辈分,陆东堂是陆春莹的堂叔,现在杀了他,会不会留下话柄?毕竟她还不是家主。 可如果不动手,在这个场合之下,失了面子,失了威信,还留了祸根。 两难之际,陆源信突然对陆春莹道:“春莹小姐,我有些私事要和堂叔商量。” 陆源信来到了陆东堂近前,陆东堂赶紧喊道:“源信,叔以前最疼你,你小时候,叔还抱过你……” 之前在陆茂先的宅邸,陆东堂羞辱陆源信的那些话,犹在耳畔。 陆源信没作声,蹲在陆东堂身边,把一对花斑蠼螋放进了陆东堂的耳边。 蠼螋,又名耳夹虫,因其尾部有一副夹铲而得名,民间流行一种说法,说蠼螋能钻进人的耳朵,咬穿耳膜,进入大脑,吞吃脑髓。 其实大部分蠼螋只吃枯枝烂叶,有的也吃些虫子,一般不会伤人。 唯有这种红白相间的花斑蠼螋,是虫修专门培育的恶类,这种虫子在虫修技法的催动之下,会变得极其凶悍,真能钻进颅骨,破坏大脑。 陆东堂开始只觉得耳朵奇痒,痒过之后,又觉得剧痛,随即一只耳朵失去了听力,不到一分钟,蠼螋已经钻进了颅骨,陆东堂连声惨叫,浑身抽搐。 又过几分钟,陆东堂不动了,陆源信拿来一把短刀,砍了陆东堂的脑袋,站在了陆春莹面前:“陆东堂,谋害宗家,今已按家法处决!” 看到这一幕,段少霞隐约看到了当年的陆东良和陆东俊。 好像还不太一样。 在陆源信身上,段少霞看到了陆东俊少有的忠诚。 陆源信刚认识陆春莹不久,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了片刻,段少霞想明白了。 在陆家,唯一看得起陆源信的,只有陆春莹,这也是陆源信唯一翻身的机会。 想到此,段少霞点头道:“春莹,我觉得这事应该找你叔公讨个说法。” 陆春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众人押送着一群刺客前往陆茂先的宅邸,临走之时,马五特地到楼上问了李伴峰一句:“老七,你去么?” “去呀,”李伴峰道,“我倒要看看陆茂先能给什么说法。” 说法是给不了了,这点李伴峰很清楚。 但今天的事情必须有个结果。 陆茂先没了,陆家今后到底谁做主。 一群人浩浩荡荡到了宅邸门前,这事不怕别人知道,今天就是要清理门户。 在这一点上,陆春莹和段少霞的想法基本一致,要借此机会彻底剥夺陆茂先在家族中的话语权。 等看到宅邸上下乱成一团,众人才知道,陆茂先确实没有话语权了,他今后再也不能说话了。 陆茂先死了,不知道死在了谁手里。 陆春莹还没等回过神,忽听段少霞哭了起来。 也不知道她为谁而哭,为了什么哭,总之哭的摧心剖肝,让人也想落泪。 这是要装好人么? 陆源信可没想当好人,他冲着众人喊道:“今天无论叔公什么状况,谋害宗家的事情,都得给个说法!” 陆茂先其他几个子女不敢作声,十几房姨太太吓得直哭。 陆源信给了陆春莹建议:“直接灭了陆茂先这一支,永绝后患。” 段少霞一边哭,一边暗中打量着陆源信。 这股子狠劲,可不输给当年的陆东俊。 马五站在人群后边,低声问李七:“老七,你怎么看?” 李伴峰道:“别问我啊,你是名门公子,这种事见得肯定比我多。” 马五思索片刻道:“陆源信虽说手狠,可这事他没做错。” 陆春莹正在思索对策,忽听远处传来一阵轰鸣。 呼哧!呼哧! 一辆蒸汽汽车开了过来。 这东西在绿水城很少有,在整个普罗州也不常见,马五老远认出了车上的人:“老七,这是关防使廖子辉。” 关防使来了。 李伴峰往车上扫了一眼,车上一共坐了六个人,马五压低声音道:“戴着帽子的是廖子辉,其余人都是他的保镖。” 廖子辉穿着一袭长衫,戴着一顶帽子,脸上戴着一副圆框墨镜,身高一米七上下,目测腰围和他身高相当。 下了车,廖子辉大致问了下情况,冲着众人道:“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到此为止? 陆源信不太服气,但没有说话。 廖子辉来到陆春莹面前,面无表情道:“明天关防厅设下酒宴,请帖随后送到,还请春莹小姐赏光。” 陆春莹没作声。 肖叶慈在旁道:“囡囡呀,快点答应。” 陆春莹微微点了点头。 廖子辉上了车,即刻离去,前后停留了不到半个钟头。 就这么短短半个钟头,一场血战到此结束。 张秀玲护送段少霞回了陆家大宅,马五带人护送陆春莹回宅邸。 途中,左武刚神色凝重,对马五道:“五爷,我刚才没看见陆东春。” 陆源信神情也很凝重:“别人就算了,这个祸害绝不能留。” 陆春莹问道:“陆东春是什么道门?我看他战法很奇怪。” 陆源信道:“她是衣修,这个道门非常邪性,修行初期,能把衣服练得非常强悍, 修行后期,估计身上也只剩下衣服了。” 陆春莹不解:“只剩下衣服是什么意思?” 陆源信道:“没了血肉,浑身上下都是衣服。” …… 陆东春就在陆茂先的宅邸里,她原本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得知陆春莹已经带人离去,陆东春拿起熨斗,在自己身上反复熨烫。 衣服上层层叠叠的孔洞,逐一冒起了青烟,蛀衣虫被烫死了。 陆东春拿出缝衣针,把虫子尸体慢慢挑了出来,随即在针上穿线,慢慢缝合身上的伤口。 先从脸上缝起。 …… 逍遥坞里,李伴峰问马五:“内事看旗号,外事问关防,关防使为什么要干预陆家的内事?” 马五揉揉眼睛道:“关防使不会轻易干预各大家族的内事,但只要干预了,各大家族都不会驳了关防使的面子。” “如此说来,普罗州的豪门受制于关防使?” “这是没办法的事,关防使掌控着各地交通,要是和关防使对抗,生意就无法经营下去, 其实今天的状况算是好事,关防使宴请陆春莹,等于承认了她家主的地位, 只是我没想到段少霞和百花门还有来往,陆春莹这家主能不能坐得住,却还难说。” 说话间,马五一直揉眼睛,直至左眼渗出了鲜血。 李伴峰愕然道:“你眼睛里进什么了,揉的这么使劲?” 马五笑道:“进了一条情根,刚被我揉了出来, 老七,段少霞是情修,而且层次不低。” PS:马五对情修有过深入了解。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不够呀 李伴峰和马五坐着火车去了黑石坡。 以前坐火车,李伴峰从来不觉得无聊,无聊了就回随身居陪娘子耍耍。 今天想回也回不去了,钥匙不在身上。 好在马五细心,上车之前买了一摞报纸和杂志,两人看了一路,李伴峰听着手套喘了一路。 到底喘什么?手套做什么事情了,怎么累成这样? 不光手套喘,马五也喘,脸上挂着层层虚汗。 “老五,你怎么了?” 马五擦擦汗水道:“我好像要晋升了。” 李伴峰一笑:“照你这个睡法,早就该晋升了,到了黑石坡,先躺两天吧。” “不能躺,”马五摇摇头,“得赶紧把陆茂先的生意都接过来,他是黑石坡的大拿,手里的买卖多了去了。” “着什么急?这是陆家送给咱们的生意,还怕别人抢了?” 陆茂先谋害宗家,按家法理应除名,所有家产收回宗家,陆春莹为报答李七和马五,把黑石坡的生意都送给了他们。 马五摇头道:“你是不知道,清守会还真可能来抢,清守会的弟子死了,他们会去拿产业,更何况陆茂先是清守会的长老。” 原来是清守会要抢。 李伴峰微微皱眉:“上次的生意还没谈完,这转眼又有了新生意。” 马五一愣:“和他们谈什么生意?” 李伴峰道:“他们要收了咱们放映机的买卖。” 马五笑了:“他们想什么呢?” 李伴峰没笑。 清守会的背后是圣人。 陆茂先死了,圣人会出手么? …… 贱人岗,圣贤峰,圣人府邸。 白衣少年禀报了陆茂先的死讯。 屋子里的喘息声戛然而止,圣人问道:“知道是谁做的么?” “陆茂先为争家主之位,派人暗杀陆春莹,这事和陆春莹脱不开干系。” “陆春莹杀了陆茂先,回头又兴师动众找陆茂先要说法,你觉得这事合情理么?” “或许陆春莹是为了掩人耳目,故意为之。” “双方都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事情都已经惊动了外州,你却还说什么掩人耳目?” 白衣少年想了半天,不知如何回应。 这件事在逻辑上确实有问题。 啪! 屋子里传来了两声拍打,一名女子捂着桃子,慌乱的走出了屋子。 圣人缓缓说道:“这是有人趁乱下手。” “什么人?” “还能是什么人?” 语气虽然很平静,但能听得出,圣人动怒了。 他说的是何家庆。 白衣弟子道:“师尊,之前何家庆偷袭陆茂先,并没有伤他性命。” 何家庆只是把陆茂先阉了,陆茂先为此哭诉了很久,但当时何家庆确实没杀他。 圣人冷笑一声道:“当时何家庆不敢杀陆茂先,是因为受了绿水丐的震慑, 而今趁着陆家内乱,何家庆再次出手,杀了陆茂先一个措手不及,还把事情嫁祸在了陆春莹身上, 要做的事情就一定做成,在这一点上,我倒是很欣赏何家庆。” 白衣弟子斟酌了片刻,问圣人:“既是个能人,不若将其招至师尊麾下,为师尊效力。” 圣人笑道:“这人野心极大,纵使招来了,也难以驯服,不过倒是以此为饵,将他除掉, 你想办法与他联络,让他来一趟普罗州。” …… 李伴峰到了黑石坡,先回住处找钥匙。 钥匙就在床下,李伴峰赶紧回了随身居。 进了屋子,娘子也不生气,李伴峰说过,这次要在外边待几天才回来。 随身居也不生气。 李伴峰刚往床上一坐,忽见手套气喘吁吁来到面前:“当家的,这回到家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好东西就得拿出来了。” “什么好东西?” “当家的,您瞧瞧!”手套吐出来一个一尺见方的箱子,箱子上还挂了個铁锁! 李伴峰实在理解不了,这一只手套到底有多大容量。 “你喘了一路,是因为撑的?” “不是撑的,是太沉!”说话间,手套从桌子上拿了个发卡。 洪莹怒道:“干什么?那是我的!” “借来用用,明天让当家的给伱买一盒子回来!” 洪莹怒道:“什么一盒子,你给钱么?” “我给了,我给当家的带钱回来了!”手套拿着发卡,伸进锁孔,搅了两下,锁开了。 箱子里装着金条,满满的金条。 手套把拇指往胸前一收,俯身施礼道:“当家的,这是我孝敬您的,请您过目。” 李伴峰拿起一根金条,别看块头不大,份量可不轻,难怪手套累成了这样。 “这金条哪来的?” 手套挺直身躯道:“从那老头子家里拿的,就在他床底下!” 老头子? 陆茂先? “你怎么知道他床底下有金子,况且这箱子也没打开。” 手套语气谦虚道:“要是遇到了金子,还闻不出来味儿,我哪还敢在当家的这里混饭吃。” 李伴峰笑道:“一路累成这样,就是为了搬这箱金子?” 手套食指颤动,做点头状:“有道是财不露白,在外边我不能轻易拿出来,怕给当家的招来祸端。” 李伴峰笑道:“好!当赏,这箱金子归你了!” 手指愣了半晌:“当家的,你说都归我?” 李伴峰点点头:“都归你。” “这不行呀,这是我孝敬您的。” “有什么不行的,这是我奖赏你的。” 手套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我留下一半吧,当家的,怎么说也得给您留一半。” 李伴峰笑道:“一半是你用本事换来的,剩下一半是我送你的,所以说这箱金子还是全归你。” 唱机在旁道:“喂呀相公,这么多金子给了他有什么用?他也没处花去!” 李伴峰笑道:“娘子,这就是你不懂了,喜欢的东西,一定要有,但不一定非得用, 只要有,攥在手里,心里就觉得舒服!” 听到这番话,手套昂着中指,一直看着李伴峰。 有些事情,不是什么人都能明白。 但手套的性情,李伴峰居然能明白。 李伴峰盖上箱子盖,把一箱子金子非常郑重的交给了手套。 手套把箱子吞了进去,拇指和小指站在了地上,食指和无名指垂了下来,挺直身子,认真的看着李伴峰。 他觉得今天的李伴峰特别的高大,得把腰身挺得笔直,才能仰视。 “当家的,我……” “不要用中指对着我!”李伴峰抡起鸡毛掸子,把手套拍在了地上。 手套赶紧把头换成食指,独自跑到五房,欢欢喜喜数金子去了。 …… 马五数清点过账目,收了陆茂先手下一座煤矿,事情进展的十分顺利,清守会居然没来找麻烦。 晋升在即,马五也不敢过度操劳,余下的生意交给手下人打理,自己回报馆歇息去了。 黑石坡风平浪静,李伴峰借此机会,查清楚了书梅造纸厂的来龙去脉。 报纸上的消息属实,这座造纸厂确实是涂书梅卖给何家的,可为什么又到了沈容青手里? 查报纸是个很辛苦的事情,需要把看似无关的消息整合起来,从新闻的时间线上,李伴峰终于查到了线索。 收购造纸厂没多久,何海钦病倒了。 何陆两家当时的争斗非常激烈,争夺的焦点集中在绿水城。 何家生意的生意铺的太大,何海钦病倒之后,许多生意疏于打理,不赚倒赔。 当时在何海钦的授意下,何家出售了一大批资产,书梅造纸厂就是其中之一。 这座造纸厂卖给了沈容青。 其他产业呢? 钱祥君、段树群、罗素轩…… 熟悉的名字,又出现在了各条新闻之中。 再把何海钦的病因联系到一起,事情的脉络清晰了。 何家庆利用万晋贤放倒了何海钦,不仅改变了普罗州的局面,还为自己大赚了一笔。 先算计了何家,又算计了陆家,把这些资产大致折算一下,单从财富来看,何家庆或许已经是普罗州的头号人物。 可他为什么不回普罗州? 为什么不把事情挑明,回来名正言顺当扛把子? 因为这个扛把子是假的。 经济的命脉在外州手里拿着,修为的命脉在内州手里捏着,何家庆现在要是回来,与何海钦和陆东良没有任何分别,只有被人拿捏的份。 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李伴峰开始自言自语: “或早或晚,他终究要对我下手, 现在要和他硬拼,我还真就拼不过他, 他会用一别万里,证明至少到了九层, 拼修为,拼家当,我都拼不过他, 红莲在我手上,明显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的计划到底是什么,现在还看不清楚, 继续查下去? 眼前都是线索,可每一条线索都很难查出根由,何家庆的布局太大了, 不能急,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尝了一回甜头,李伴峰回想着冯记杂货铺的样子,准备直奔药王沟。 想了十几分钟,李伴峰确系每个细节都非常清晰。 他跟娘子交代妥当,带好了一身法宝,出了房门。 出去之后,他发现自己还在夜来香报馆,依然在自己的房间里。 什么情况? 不灵了? 是我刚才没想清楚? 李伴峰回到了随身居,又仔仔细细想了一遍。 不光想,他嘴里还念了几句:“药王沟,里沟……” 念过之后,李伴峰又要出门,耳畔忽然传来了苍老的声音:“去不了!” “为什么去不了?” “太远!” “药王沟还算远?” “就两根铁轨,你还想怎地?” 李伴峰抓紧时间问道:“我怎么才能把钥匙带进来?” 随身居没了回应。 这事看来他不想说。 “不够呀。”李伴峰摸了摸手套。 手套一惊:“什么不够?你是说金子么?” 李伴峰笑道:“我是说两根铁轨不够呀。” PS:有些事,千万别说破。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四章 积土成山攒修为 李伴峰要去药王沟,马五帮他办了路引,买了车票。 晋升期间,马五很虚弱,可还是把李伴峰送去了车站。 从车站回来,马五就想好好睡上几天,却见报馆里来了个人。 阿琴来了。 阿琴怎么可能来黑石坡,正常情况下,她都不能离开新地。 后来得知,阿琴想念马五,去找秋落叶,秋落叶同意了阿琴的请求,又拜托水涌泉替她掩藏了气息。 阿琴到了蓝杨村,找到马五的部下,拿上了路引车票,一路来到了黑石坡。 阿琴来了,固然是好的。 可火玲也在。 她们两个怎么相处? 这几天貌似睡不踏实了。 事实证明,马五多虑了。 阿琴和火玲原本就认识,两人相处的不错,得知马五即将晋升,两人一起帮马五加紧了一下修行。 等马五精疲力竭,沉沉睡去,两人没有打扰,结伴看影戏去了。 《血刃神探六》正在黑石坡上映,影院门前排起了长队,白秋生托人给阿琴和火玲买了影票,两人看了一场,觉得确实好看,又托白秋生弄了两张影票,晚上又去看了一遍。 …… 越州大学,学术报告厅,纳米材料专家张宣明刚刚做完报告,大厅里的掌声经久不息。 等报告会结束,学生们散去,何家庆假扮成工作人员,到讲台上收拾话筒。 他从话筒底座里取出一块电池,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正在检查设备。 收好了电池,何家庆离开了学术报告厅,进了学校旁边一家旅馆,开了个房间。 到了房间里,何家庆把电池放在充电器的卡槽上,插上了电源。 不多时,电池表面复现了一个白色的圆环,何家庆取出来电池,正负极各接了一根导线,插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何家庆的脑袋冒烟了。 效果还不错,就是有点伤头皮。 电池完成放电,何家庆把电池收进了盒子里,正躺在床上休息,胸前的纽扣震动了起来。 “家庆,新片上座率到了八成。” 何家庆点点头:“我就知道姐姐有本事。” “第七部已经开拍了,胶片剩下的不多,我让制片去买一些回来,他们说胶片必须由你亲自采购。” “姐,咱们用的胶片特殊,确实得由我采购,你让他们先省着点用,这一两天就能把胶片送来。” 切断了联络,何家庆揉了揉头皮,揉下来不少头发。 不好,真要秃顶了。 秃顶也得忍,现在不能慢下来。 出了旅馆,何家庆站在街边。 看着穿梭不息的人流,何家庆看到了无数源头,修为的源头。 积土成山,不停的搜罗资源,才能把山堆起来。 三叔还在医院替我躺着,他还要替我躺很长时间。 以前有旅修技的时候,可以不用找替身,只要事先规划好路线,几分钟就能把事情做完,甚至不会有人知道我离开了病房。 现在旅修技用完了,事情也变得麻烦了。 得赶紧把技法补充回来。 今夜再去一趟体育场? 不急,再等等,同一個地方不能去的太频繁。 哪里的人气能和体育场相当? 何家庆去了地铁站,晚高峰就要来了。 …… 马五睡了一天一夜,整个人恢复了七八成,晋升成功了。 他现在是三层的欢修,对修行的要求更高了。 火玲和阿琴都在,体魄强悍,技法高超,两人配合还很默契,肯定能保证修行强度。 马五吃了点东西,很快进入了状态,却得知两位佳人不在报馆,一块看影戏去了。 又去看影戏? 有这么好看? 白秋生来到马五房间,关上房门道:“五爷,两位夫人状况不对。” “怎么不对了?” “《血刃神探六》这部影戏,两位夫人已经看了五遍了,饭不吃,觉不睡,一场接一场的看。” 马五笑道:“让她们看吧,她们在新地没怎么看过影戏,估计也就是看个新鲜。” 白秋生摇头道:“我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专门给两位夫人买了套票,影院里的电影随便看, 可两位夫人就看这一部,别的电影一眼都不看,连咱们自己家的《血枪神探》都不看。” 马五愣了片刻,问白秋生:“这部《血刃神探》是不是特别好看?” “我没看过,没那时间,看过的人倒是都说好看。” 马五有些紧张了,《血刃神探》的热度快追上《血枪神探》了。 这是什么缘故? 有好剧本?有好演员?还是放了尺度? 我得去看看,不能因为轻敌吃了大亏。 别看生意越做越大,马五在影戏上始终没有放松。 他正要出门,却见阿琴和火玲回来了。 “五郎醒了!”两人很是欢喜,她们打算赶下一场影戏,正是因为担心马五,才跑回来看了一眼。 阿琴问道:“五郎恢复的怎么样?” “复原了七八分。”看着阿琴和火玲娇俏的模样,马五还想着,到底是去看电影,还是抓紧时间修行。 没想到阿琴没有陪马五修行的打算:“五郎,既是复原了,就和我们看场影戏去吧。” 火玲也赞同:“这影戏可真好看,怎么看都看不腻。” 马五点点头:“我也正想去看看。” “快些走吧,五郎。” “等我换身衣服。” “不用换衣服了五郎,去看影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马五道:“稍等一会,马上就好。” “快些吧,要不赶不上下一场了。” 马五愣了片刻,突然托住了火玲的下巴。 火玲略显羞涩的低下了头:“干嘛呀,看你这馋样,等看完了影戏,咱们再修行。” “玲儿,别动。”马五扒开了火玲的眼皮。 火玲没动,她很听马五的话。 马五在她眼白上看到了一条血丝。 他用指甲在血丝轻轻划过,血丝破裂,流出了些许鲜血。 “疼!”火玲痛呼一声,责怪马五道,“干什么呀,都把我眼睛弄破了。” 马五看了看手指上的血迹,转眼看向了阿琴。 阿琴的眼中也有一条血丝。 他知道《血刃神探》的上座率,为什么变好了。 …… 花湖公园,何家庆正在散步。 大头若无其事来到身边,两人并排走在了一起。 “今晚肖正功在局里值班。” “他还值班?” “办案、开会,他经常不来,平时上班也总是不见人影,但值班的事情他从来没耽误过,今晚他一定会去。” 何家庆点点头,闲逛了一会,离开了公园。 …… 晚上六点,肖正功来到了暗星局,局里的人都下班了,只有新人秦明辉没走。 肖正功做到了秦明辉的办公桌上,看了片刻道:“中二?” 他记住了秦明辉的代号。 秦明辉赶紧起身道:“副队长!” 肖正功笑一声道:“你特么加个副字在前边,你怎么还不走?” “我还在见习期,按照局里最新规定,从这个月开始,我得跟着两位队长值班。” “这规矩真缺德,你才挣几个钱,让你受这份罪?回去吧,我准了。” 秦明辉摇头道:“我不能回去,规定就是规定。” 肖正功皱眉道:“你怎么不知好歹,让伱回去就赶紧回去,踏踏实实睡一觉不好么?” 秦明辉还是摇头,肖正功不耐烦道:“不走拉倒,在这熬着吧!” 转眼到了十二点,肖正功叼着烟,在办公室里玩手机。 他朝着门外扫了一眼,秦明辉还在办公室里看书。 肖正功走到近前,发现秦明辉正在阅读一本搏击教程。 “你什么道门?” “道门?您说的是职业么?我上个月刚入门,选的是搏击者。” “又是搏击者?”肖正功笑道,“你不是学法学的么?为什么要选搏击者?” “我不能光有法律知识,还得具备执法者的能力。” “什么能力?打架的能力?” “是制服恶徒的能力!”秦明辉每句话都回答的非常认真。 “行,有出息!你光看书没用,跟我练练去,我指点指点你。” 秦明辉摇了摇头。 “怎么了,怕了,怕疼还是怕死?”肖正功略带挑衅的笑了笑。 秦明辉看着眼前的值班电话道:“我在值班,不能擅离职守。” “不用担心,就一小会,我就指点你两招,多了我还不愿意教你。” 秦明辉坚决不肯离开,肖正功目露凶光:“怎么,不听我命令?” 没等秦明辉开口,值班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秦明辉立刻接起了电话,按照制度流程,确认两次之后,秦明辉立刻向肖正功汇报:“澄云路瑞荣纺织厂出现不明生物,怀疑是暗能异类,有两名儿童遭到袭击,并被困在了厂区里。” 肖正功点头道:“我知道了。” “副队长……” “看我做什么?你不是学过制度么?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吗?” 秦明辉立刻拉开了值班电话下的抽屉,按下了红色按钮。 秦明辉和肖正功的电话同时响了起来,暗星局治安队所有人的电话都响了起来。 肖正功接着说道:“别愣着,说明情况!” 秦明辉拿起话筒,说明了情况。 所有队员现在要立刻赶往现场。 秦明辉看向了肖正功。 肖正功耸耸眉毛道:“看什么?我是值班人员,我不能擅离职守,你是见习的,你想去,可以去。” 秦明辉有些犹豫。 肖正功叹口气道:“瑞荣纺织厂很偏僻,今天是周末,队里的人都不知道上哪疯去了,我看那俩孩子凶多吉少了。” 秦明辉立刻穿上了外套,戴上了配枪,冲向了电梯口。 肖正功喊一声道:“你怎么去?跑着去吗?等你跑到了,人都凉了!我去联系值班司机,一会送你过去!” 秦明辉走了,肖正功在办公室默坐片刻,点了一支烟。 烟上没火,但冒出来的烟雾很浓。 肖正功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大团烟雾,烟雾似有灵性,将他包裹了起来。 他离开了办公室,进了楼梯间,经过了监控摄像头,摄像头里没有留下任何影像。 他顺着楼梯走到了十二层,出了楼梯间,前方是一座铁门。 铁门没有锁孔,也没有输入指纹和密码的装置,只有两盏小灯亮着。 这两盏小灯不是用来照明的,是用来扫描视网膜的。 肖正功没有权限打开这扇门,就算有权限,他也不能打开,他不想留下任何进出的记录。 但他有法宝,从普罗州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法宝。 掏出了一只黑手套,戴在了手上。 手在铁门上摸索片刻,铁门开了,却没有留下开门的记录。 肖正功进了铁门,漆黑无窗的屋子里,摆着几十排资料架。 肖正功在资料架逐一扫视,他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他也不是第一次来资料室,但是资料室里的所有资料,每天都会改换位置。 找了许久,他在第六排架子上找到了他想要的资料。 资料盒上只有两个字:界线。 PS:感谢盟主濯妖的大力支持!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五章 借技法,不算偷 凌晨一点,何家庆进了肖正功的别墅。 别墅一楼有十几名保镖,没有一个人发现何家庆。 何家庆先去了二楼,二楼是客房和书房,走了一圈,没有收获。 他又到了三楼,三楼是两间卧室,查探一圈,还是没找到想要的东西。 这么珍贵的东西,不可能放在一楼。 还能放在哪? 地下室? 何家庆进了地下室,地下一层是酒窖和电影院,东西不在这里。 还有地下二层。 地下二层是车库和泵房,经过泵房的时候,何家庆停住了脚步。 有暗室。 泵房和车库之间有暗室。 何家庆在墙壁上摸索片刻,找到了一块砖。 这块砖很特殊,何家庆的手指,能感知到砖块的特殊纹理,他知道砖块里有特殊的机关。 暗门就在这里。 机关不难破解,可这里会不会有陷阱? 那东西就在门后,尽管加了封印,但何家庆能感知到那股威势。 这么贸然进去,怕是会有危险。 可为了名将赵骁婉,搏一回,倒也值得! 何家庆在砖块上摩挲了片刻,机关很快被破解。 暗门缓缓打开了,一柄包裹严实的长枪,矗立在暗室中央。 何家庆小心翼翼靠近长枪,他听说过赵骁婉手段,稍不留意,就有可能遭到重创。 “凄凉子云宅,问字有谁来?”长枪忽然开口了。 何家庆惊出一声冷汗。 会说话是正常的。 没想到她还会吟诗。 这也是正常的,赵骁婉不仅是将军,也是才女。 “别担心,我没恶意。” 按照他搜罗的信息,赵骁婉化身长枪后又聋又瞎,明知道她听不见,何家庆还是在轻声安抚。 这不是为了安抚赵骁婉,是为了提醒他自己。 千万不要流露出丝毫恶意,面对旅修魁首,任何一点恶意都是致命的。 “昨日相逢酒一卮,今朝舌骋万雄师,地无裂缝天无路,你是何人我是谁?”长枪再次开口,威势随之增强。 何家庆后退半步,不仅因为威势,他还发现长枪周围有强悍的封印。 这封印不好破解,何家庆原本想把长枪从别墅带走,现在他换了个思路。 “我只从你这借一点技法,就一点, 我就想借一下平地生风之技,别的技法我都不动, 当然,你要是愿意把一别万里之技借给我,我会很感激你, 你的技法会被削弱一些,有借有还,日后还会复原。” 何家庆触碰了长枪一下,威势再度增强。 技法拿到了,何家庆无暇验证,立刻收手,转身就走,却见地下室里冲进来十几个保镖。 那块砖头上,果真别有玄机。 保镖来了,肖正功肯定也会回来。 此地不宜久留,何家庆也不想和保镖交手,身形一闪,转眼消失不见。 等保镖们反应过来,何家庆已经到了别墅门外。 本以为能够顺利脱身,肖正功突然迎面冲了过来,对着何家庆踹了一脚。 这么快就回来了? 何家庆闪身躲过这一脚,肖正功的鞋从脚上飞了出来。 何家庆又躲开了鞋子,鞋子撞在台阶上,大理石的台阶被撞得粉碎。 鞋带从鞋子上自行飞了出来,像鞭子一样抽在了何家庆的背上。 这下挺疼,何家庆被打了个趔趄,身形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肖正功追了两步,实在追不上何家庆,转身赶紧冲进了地下室。 还好,长枪还在。 肖正功看着一群保镖,骂了一句:“废物!” 保镖们不敢说话,不是被肖正功吓得,是被长枪吓得。 骇人的威势如千军万马迎面而至,吓得他们张不开嘴。 肖正功看着长枪,也没敢轻易靠近。 长枪得换地方了。 好不容易进了资料室,刚刚只看了两页,今晚的事情都被这鸟贼给搅和了。 这個鸟贼到底是谁?让我抓到他,非把他碎尸万段。 …… 何家庆跑在路上,觉得自己的速度没比以前快。 借错了技法? 不应该呀。 自己借的是基础技法,旅修的基础技法只有平地生风和趋吉避凶。 刚才肖正功突然出现,何家庆并没有提前做出预判。‘ 这证明趋吉避凶没借来,而今平地生风好像也没借来。 这什么缘故? …… 越州市,澄云路。 秦明辉赶到了瑞荣纺织厂。 这座工厂已经废弃多年,围墙周围,野草丛生。 两个孩子的家长们在门前哭的撕心裂肺,拼命想往工厂里冲,被警察拦在了门口。 秦明辉出示了证件,问明了情况,两个孩子还在厂区里,生死未知。 周围道路已经被封锁,但谁也不确定里边的不明生物会不会出来。 目击者称,不明生物是一条蛇,趴在地上,比人还高的蛇,两颗大牙比菜刀还大。 菜刀? 秦明辉想象了一下菜刀的形状,好像和蛇牙不太一样。 目击者是个乞丐,本来想在纺织厂里睡一晚,来了两个小孩在厂子里打闹,双方还发生了一些口角。 争执之间,这条巨蛇出现了,乞丐立刻逃跑,两个小孩跑得慢,被巨蛇卷进了厂房里。 照此描述,这两个小孩活着的几率很低。 警察询问秦明辉:“是否要我们派遣搜救人员?” 秦明辉不同意:“不是专业人员,不要靠近异类。” 一名警察问道:“你是专业人员么?” 旁边一名警察看过秦明辉的证件,说了一句:“他是见习的。” “我建议你还是等你们队长过来。” 队长陈长瑞不在越州,正在往回赶的途中。 其他队员距离最近的还有二十多分钟的车程。 轰隆! 厂房里腾起一阵青烟,似乎就要倒塌。 塌了不要紧,所有人最担心的是异怪突然冲出来。 秦明辉道:“所有人做好撤离准备,我先进去看看情况。” 警察劝阻道:“我还是那句话,最好等伱们队长过来,至少要等待正式队员过来。” “我是暗星局探员,职责所系,请你们予以配合。” 秦明辉进了警戒线,提着枪,小心翼翼朝厂房走去,一直走到厂房门口,他没急着进去,去室外楼梯,上了厂房二楼。 二楼的门板被拆了,从这里进去可以避免开门的声音。 像这样的厂房,一楼一般直接到顶,二楼一般都是特殊设备的操作平台,站在二楼上,能清晰看到一楼的状况。 这些都是秦明辉在见习期学到的案例,果如所料,二楼确实是一圈贴着设备的平台。 站在平台上,秦明辉看到一楼有一个肥硕的生物,正在针织机旁边蠕动,身上缠着五颜六色,近乎糟朽的各类纱线。 秦明辉放平呼吸,尽量压制住心跳。 这是他第一次现场看到异怪,他很紧张,这个生物的体型,也远远超出了他对生物的认知。 通过目测,秦明辉有了大致判断,这个生物身长六米左右,直径两米上下。 虽然是长条形的,但从这个比例来判断,这应该不是条蛇,这比蛇的身材要短粗一些。 这只异怪整体呈白色,规律的分布着黑色的斑点,还有稀疏的毛发。 怪物爬上了另一排针织机,这一次,秦明辉确定这东西不是蛇,因为它有脚,又短又粗的脚,不算密集,但数量也不少,在十只以上。 那怪物转过了身子,秦明辉看见了它的“脸”。 确实有一对大牙,但这不是蛇牙。 这是虫牙! 这是一条蚕,除了个头大之外,其他特征和秦明辉小时候看过的家蚕极其相似。 通过观察,对比学过的案例,秦明辉有了初步判断。 这类异怪属于昆虫的幼虫,目前没有展现出人类特征,基本靠本能行事,一般情况下属于相对原始的异怪。 原始的异怪智商不会太高,像家蚕这类动物,化蛾之前,视力也不会太好,战斗力应该不强。 当然,这只是初步判断,陈队曾说过,在普罗州,有一类异怪叫蓑蛾,也是昆虫幼虫的形态,这类异怪并不原始,智商很高,战斗力很强,能轻松歼灭一支全副武装的百人小队。 秦明辉没有鲁莽出手,能锁定怪物的位置,他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安静的等待支援。 呜~ 哭声! 秦明辉一怔,朝着厂房角落望去。 那里有东西在动。 是两团纱线,秦明辉起初还以为是针织机上的线轴。 他仔细听了听哭声,应该是孩子的。 孩子还活着! 他们被困在了纱线团里! 秦明辉握紧了手枪,情况变得复杂了。 这条家蚕把这孩子放在纱线团里做什么? 秦明辉回忆着家蚕的习性,这东西应该吃叶子,没有用蚕丝捕猎的习惯。 看着它身上也缠着各类丝线,难道说,它在练习结茧? 结茧之前的家蚕不会吃东西,这是秦明辉能做出的最乐观的推测。 当然,这是异怪,也不能完全往家蚕上套用。 等了十分多钟,这只家蚕一直再往身上缠纱线,貌似没有别的意图。 电话上来了信息,已经有同事赶到了工厂附近。 秦明辉刚松了一口气,忽见硕大的家蚕蠕动向了厂房的角落,扑向了丝线中的两个孩子。 它用三对短粗的脚,抓住了挣扎中的孩子,昂起半截身子,张开了一对獠牙。 这和家蚕啃桑叶时的姿态一模一样。 秦明辉没有半点犹豫,拿起手枪,对准虫子,连开十枪,清空了弹夹。 暗星局给搏击者专门设计的手枪,威力极大,还能通过搏击者的控制力有效提升精准度。 十枪全部命中“家蚕”的头部,看的出来,家蚕很疼。 疼的就像被弹了十个脑瓜崩。 家蚕放下了手里的孩子,循着本能撞向了刚刚开枪的秦明辉。 二楼的平台被撞塌了,秦明辉先是原地腾空,撞上了屋顶,随即又掉在地面上。 这不是在教材和案例之中能学到的,也不是在训练场上能练习的。 这有点像过山车,区别在于,眼下他没有任何防护措施。 摔在地面的一刻,秦明辉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手枪掉到了远处。 秦明辉想把手枪捡回来,但他站不起来。 巨大的“家蚕”朝着他蠕动了过来。 秦明辉从地上捡起一根铁管,朝着“家蚕”扔了过去。 作为搏击者,他能把铁管准确扔在家蚕的头上。 但他没上层次,力道不够,铁管没能打伤家蚕。 家蚕身子一扫,把秦明辉缠住,用力一勒,秦明辉的视线一阵模糊。 咔咔~ 骨头阵阵作响。 秦明辉用搏击者的天赋苦苦支撑,转眼就到了极限。 两个孩子在哭。 秦明辉朝着孩子艰难喊了一声:“跑!” 一个稍微大点孩子,挣脱了丝线,想要逃跑,又被丝线绊倒了。 另一个孩子只知道哭,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 家蚕对着秦明辉,展开了短粗的虫腿。 秦明辉用指甲在家蚕身上撕扯,这是他唯一能做出来的还击。 砰!砰! 接连两声枪响。 一个单薄的身影冲进了厂房。 灯泡来了! 他对着“家蚕”连开了好几枪,暴怒的家蚕放开了秦明辉,回身一卷,把灯泡卷在了身体当中。 哧溜! “灯泡”从家蚕的身体里钻了出来,换了弹夹,继续开枪。 “家蚕”回身再卷,灯泡再次挣脱。 周旋了十几分钟,汤圆冲进了车间,拿着钢笔,来到“家蚕”身边,甩出了一大片墨水。 墨水化成了无数文字。 灯泡喊一声道:“快逃!” 话音未落,大小文字不分敌我,开始攻击在场所有人。 PS:汤圆,本名尤雪寒,是队里的秘书。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六章 躲灾 尤雪寒,代号汤圆,职业是博学者,就是普罗州所说的文修。 按理说,处置这类相对原始的异怪,汤圆一般不会参与,因为这类异怪听不懂人话,也没有对人类文化的认知,博学者的大部分技法对它们并不奏效。 但这属于突发情况,除了“中二”和“灯泡”,她赶来的最快。 在这条家蚕面前,最适合的技法有两个。 一是文字攻击,就是普罗州所说的一字千金。 这条“家蚕”并不识字,但这并不影响一字千金的效果,这一技法是发挥文字和修者的力量,对敌人造成重创。 比如说在这条家蚕身上写一个“碎”字,如果修为足够高,就能让这条家蚕当场碎裂。 这是文修对付原始异怪的最佳选择,可为什么汤圆不用呢? 一字千金是六层技,汤圆只有四层修为。 这四层修为还是利用外州的科技水平,通过药物和训练换来的,汤圆的实战经验相当有限。 二是文字实体,就是普罗州所说的数墨寻行。 这是文修四层技,汤圆可以用。 这一技法运用的也是文字和修者的力量,让文字实体化,和敌人战斗。 可这个技法在当前的情况下,不是一个好选择。 实体化的文字化成了成千上百的战士,无差别的攻击在场的所有人。 家蚕皮糙肉厚扛得住,“灯泡”可没那么糙厚,一個“刀”字化成了一把短刀飞了过来,“灯泡”满身油滑,还能周旋片刻。 等一个“火”字变成了一团火焰飞过来,灯泡害怕了,当即放弃了搭救秦明辉的打算,直接逃出了技法范围。 他逃了,秦明辉怎么办? 秦明辉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那两个孩子,他们连最基本的防护动作都不会。 汤圆在字里行间找到了出路,从文字之中逃了出来。 她也考虑到其他人会受殃及,所以没下重手,当前她面临两难的局面。 是先救秦明辉还是先救两个孩子? 犹豫之间,秦明辉趁着家蚕抵挡文字的进攻,趁机脱逃出来,扑向了两个孩子,把他们护在了身下。 他还没有逃出技法的控制范围。 几行文字围着秦明辉开始攻击,打的秦明辉遍体鳞伤。 汤圆见状,赶紧解除了技法。 可她没想到,这也是昏招。 之前没下重手,家蚕也没受重创,而今技法解除了,暴怒的家蚕再度冲向了秦明辉。 此刻汤圆却想不出应对之策。 危急关头,大头冲进了厂房,一拳打翻了家蚕。 家蚕在地上蠕动挣扎,想要起身,大头上前又是一脚,把家蚕的獠牙踢断了。 趁着家蚕无力反抗,大头从腰间取下一支针管,刺进了家蚕的皮肤,把药剂注射了进去。 家蚕挣扎片刻,躺在地上不动了。 汤圆赶紧叫来了救护车,把秦明辉和两个孩子送去了医院。 …… 秦明辉受了不少伤,但好在没有危及生命,处理过伤口,上了镇痛泵,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大头和灯泡回局里写报告,汤圆留在医院照顾秦明辉。 陈长瑞来到了医院,得知秦明辉状况还好,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按照局里的待遇,秦明辉住的是单人病房,趁着房间里没有其他人,陈长瑞和汤圆聊了几句。 “汤圆,中二和灯泡是新人,我不说他们了,你来局里多少年了?” 汤圆低着头道:“十年了。” “我要是没记错,你八岁的时候就成了暗能者。” 汤圆点了点头。 “我记得你爸在局里还专门给你找了个师父,教你博学者的训练技巧,你天赋也是真好,这个年纪就到了四层。” 汤圆咬着嘴唇不作声。 陈长瑞看了看秦明辉:“中二和灯泡都是新人,我不说他们,你在局里待了十年,四层的实力,这场任务做成了这样?” 汤圆满脸通红。 陈长瑞叹口气道:“这事不怪你,怪我,是我让伱们历练的太少, 咱们队里不止你一个人是这个状况,上次执行任务,眼镜和糖块他们也做的一塌糊涂, 遇到稍微困难点的任务,能打硬仗的,全都是大头他们几个老队员,这几个老队员哪天要是打不动了,我都不知道以后咱们治安队还能干点什么。” 说话间,秦明辉醒了。 “我去打点热水。”原本羞愧难当汤圆实在坐不住了,找个借口离开了病房。 陈长瑞看着秦明辉道:“小秦,好样的,没给我丢人,我明天到局里给你请奖。” 秦明辉摇了摇头:“队长,您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这次任务做的不好。” 陈长瑞笑道:“你做的很好。” “不好就是不好,谁都一样,我回想了整个过程,我们犯都了不少错误。” “别想这个,你是新人,第一次对付异怪,能做到这种程度算不错了。” “那个异怪叫什么名字?” “名字……”陈长瑞想了想,“要按咱们的叫法,应该是鳞翅目原始形类异变生物。” “普罗州怎么叫?” “你也知道普罗州?” “我听您提起过,您说那是真正能长本事的地方。” 陈长瑞一笑:“在普罗州,这个异怪就叫家蚕。” “听这名字,好像不是太受重视。” “重视?我可怎么跟你说呢?”陈长瑞苦笑道, “在普罗州,有种特殊的地方叫新地,在那里,随便叫个猎人,就能轻松放倒一只家蚕,只是因为这家蚕身上没什么值钱的的东西,猎人懒得理会它们。” 秦明辉听的很入神:“这么说来,普罗州岂不是很强大?” 陈长瑞摇了摇头:“普罗州的人很强悍,但普罗州并不强大,等你去过你就明白了。” …… 马五盯着阿琴的眼睛看了许久。 昨天把火玲眼睛里的情根拔了出来,火玲很快恢复了正常。 阿琴眼睛里这根情根,却怎么都拔不掉,就像一根软刺一样,拔的时候,很难使得上力气。 好在阿琴多少清醒了一些,马五让她别再去看影戏,阿琴也很听马五的话,她就老老实实在报馆住了一晚。 等到第二天上午再看,阿琴眼里的情根不见了。 再问起《血刃神探》这部影戏,阿琴也没什么特殊感觉。 “也就看个新鲜,要说多好看,倒也不至于。” 火玲也表示赞同:“我看影戏就图个热闹,这戏其实不怎么热闹,大道理倒是讲了不少。” 马五越发觉得奇怪。 难道真的是他多心了? 难道这两个女子当真就是为了看个新鲜? 他让白秋生办了路引,买了车票,准备去裤带坎一趟。 火玲不高兴了:“五郎,你去那做什么?有我两个还不够么?” 阿琴也在一旁劝说:“你刚刚晋升,可得注意点分寸。” 马五看着手帕上的血迹,这是火玲留下来的。 这到底是不是情根? 也许只有她能验证出来。 …… 药王沟车站,李伴峰下了车,在站前的广场上,四处打听那位带火轮的车夫。 难得来一趟,要是能遇到他,最好能把七层技问出来。 一位老师傅和那位带火轮的车夫相熟:“这兄弟昨天下午就回家去了,说是要躲灾,还让我也回去躲着, 我哪能躲着?一天不上工,日子就没法过了,我一家老小还等着吃饭呢。” 躲灾? 这位车夫是旅修里的大人物,趋吉避凶的本事不容小觑,他说要躲灾,那肯定是有事。 能是什么事呢? 李伴峰加紧了防备,没坐洋车,直接走去了里沟。 里沟真是亲切,这是李伴峰在普罗州的第一站,尤其是牌坊街,每家店铺都非常熟悉,包括被他炸了的仙乐舞场。 舞场重修了,门脸儿和以前差不多,听说还是江相帮的生意。 要不再炸一回? 改天再说。 先去找冯掌柜。 李伴峰到了冯记杂货铺,铺子关着大门。 又跑哪乐呵去了?春生也不在么? 旁边的余家布行也关门了。 这什么状况? 李伴峰正想找个人问问,忽觉身后有人靠近。 他猛然回头,看到一个瘦高的身影冲他道:“回来了也不知会一声?” 能在街上偶遇,邱志恒惊喜万分。 或许是习惯了这份默契,李伴峰不多说,邱志恒不多问,他直接带李伴峰去了邱记药行:“走,回家吃饭。” 到了药行,经邱志恒介绍,嫂夫人才知道这人就是李七。 嫂子也很高兴,亲自为两人下厨。 药行生意很红火,邱志恒跌爬多年,终于有了自己的生意,经营的格外用心。 嫂子准备了一桌酒菜,两人喝了几杯,邱志恒道:“一会你看看账本,再算算花红。” 当初说的明白,李伴峰出钱,邱志恒出力,五五分账,到了分钱的时候,邱志恒肯定不会让李伴峰吃亏。 李伴峰摆摆手道:“我那份花红,你先替我用着,咱们把生意往大了做, 我这次来是为了找冯记杂货铺冯掌柜,你知道他去哪了么?” 嫂夫人在旁道:“他说他躲灾去了,还告诉我们这两天最好歇业。” 怎么冯掌柜也躲灾? 到底什么状况? 邱志恒道:“咱们这生意刚刚开张,哪能随便歇业,我估计是江相帮要来闹事,我倒要看看他们在我这能玩出什么花样。” 真是江相帮么? 冯掌柜躲着江相帮,这在情理之中。 车夫为什么要躲江相帮? 这里是不是有别的事情? 正思索间,邱志恒的儿子跑了进来,红着脸笑道:“草叶姐来了。” 草叶? 哪个草叶? 李伴峰出门一看,还真就是他在苦雾山上认识的那个草叶。 草叶红着眼睛,站在药行门口,身后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旁边站着一名男子,六十上下的模样,穿着短褂,梳着分头,带着深邃的笑意,用长辈的语气,对草叶说道: “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就你干这营生有什么用处?送一趟药材能挣几个钱? 你还想开药行?你还想做大生意?你看看自己是那块料么?你想想自己有那个命吗?” 草叶闻言抽泣了起来。 不至于吧。 在苦雾山上,草叶也是拼过命的人,不至于为了这老东西的几句话掉眼泪吧? 这老头是她什么人? 李伴峰还在观察情况,却见嫂夫人冲到门外,拉住草叶进了药行。 邱志恒对药行里客人道:“对不住了,诸位,本店打烊了,改天再来?” 客人们很不满意,这才几点?怎么说打烊就打烊了? 邱志恒没解释,把客人都送走了,当即关门。 李伴峰道:“邱大哥,出什么事了?” 邱志恒眉头紧锁:“太久不来药王沟,消息也不灵通了。” 嫂子在旁道:“扯淡!冯掌柜叫你躲灾去,你不听!” 邱志恒很是懊恼:“他没把话说明白,我以为他来了仇家,谁知道这东西来了!” 正说话间,那老头在门外喊道:“这怎么个意思?我来了你们就关门?生意能这么做吗? 我说句话,你们别不爱听,你们这药行这么对待客人,将来肯定好不了!” 邱志恒咬牙道:“晦气!” 李伴峰道:“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是个丧修!” PS:丧修是个什么道门?为什么人人避之不及?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丧修 丧修? 没听过这道门。 李伴峰还想仔细看看这人的长相,邱志恒立刻挡上了窗户板:“兄弟,少看一眼,少一分晦气。” “到底什么道门这么邪门,我从来都没听说过。” “你没听过是正常的,我在普罗州活了四十多年,算上这次,一共见过三次丧修, 这道门的修者平时不会到处走,他们也有固定的居所, 只有在原本的住处找不到活路或是修行之路,丧修才会换地方。” 李伴峰没太听明白:“找不到活路指的是?” “就是原来住处的人忍无可忍,和他以死相拼,他就没活路了。” “找不到修行的出路指的是?” “他把周围邻居全都逼疯了,逼走了,甚至逼死了,他也就该另换地方,继续祸害别人。” 两人说话间,草叶在一旁哭个不停,嫂夫人安慰道:“不哭,不哭啊,那老东西号丧给他自己听呢,你不用搭理他!” 嫂夫人心里清楚,这份安慰其实并没有太多作用。 邱志恒对李伴峰道:“这姑娘中了丧修的丧钟长鸣之技,那老头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捅在心里最疼的地方,能让人丧失意志,个把月缓不过来。” 草叶哭了半晌,盯着李伴峰道:“你,你是……白沙大哥?” 她早就看李伴峰眼熟,但毕竟分别了一年多,草叶一直没敢认。 嫂夫人一惊:“你们两个认识?” 李伴峰微微点头,笑了笑。 本以为看到熟人,草叶心情能好一点,没想到对视片刻,草叶哭的更难受了。 “我就是个废人,什么用多没有的废人,白沙大哥,你当初就不该救我,让我死了也算解脱。” 没等李伴峰说话,那個丧修老者,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门口绕到了院墙外边,听到了草叶这番话,还特地接了一句: “你说死了也算解脱,我觉得这话说的在理,人活一世图个什么?就图能干出一番事来, 像你这样的人,能干城什么事?从三浦庄往里沟送药材,然后再把空车赶回去? 这事用的着人干么?把伱家那两头驴好好训练训练,干得比你强!你说你活着有个什么劲?” 嫂夫人忍无可忍,大声道:“不要脸的老狗,放你的老屁!” 邱志恒扯了嫂夫人一把,示意嫂夫人不要莽撞。 但嫂夫人已经骂了,这事晚了。 “啧啧啧~”门外传来了一阵咂嘴唇的声音,非常的响。 这三声咂唇,是丧修动用技法的前兆。 老头开口了:“听听,听听,街坊四邻都听听,走过路过都听听, 这家药行开门做生意,居然还骂人,你听她刚才骂的多难听?” 嫂夫人喊道:“你怎么不说自己说话多难听?” “我说什么了?我说什么了?”从语气到神态,老者表现的都非常无辜,“我什么都没说,我就说这小姑娘说话有道理,这女的就骂人! 你们大伙都听见了,我来药行买药,他们见了我就关门,我还没说什么,他们家这女的张嘴就骂人!” 现在怎么办? 继续和他理论吗? 当然不行。 首先,一般人吵不过他们。 邱志恒了解丧修:“这是丧修的技法之一,叫丧门丧脸,为了学会这一技法,所有的丧修都经过专门的锤炼,无论怎么吵,丧修都能讲出他的理,而且越吵越占上风。” 要是骂街妇在这,不知道能不能吵过这老东西。 猴子邱接着说道:“除此之外,跟丧修争吵,咱们占不到便宜,无论输赢都占不到便宜, 他是过路的,就在咱们门前吵,坏的是咱们的名声和生意,于他而言没有任何损失, 而且和他吵的越久,咱们损失越大,这可不知是名声,还有风水,在围观者的指摘之下,咱们药行的风水也被他弄坏了。” 嫂夫人叹口气:“志恒,这事就赖你,多听冯掌柜一句,就能躲开这场灾祸。” 草叶含着眼泪道:“邱大哥,嫂子,那老头冲着我来的,我走就是了,绝不能连累你们。” “傻丫头,你能往哪走?被丧修缠上了,是要出人命的。”嫂夫人拉着草叶,进了屋子。 丧修老者还在围墙外边叫骂。 说实话,李伴峰一直没听明白这丧修到底厉害在什么地方。 邱志恒平时是个严肃的人,否则李伴峰会怀疑他在说笑话。 不懂咱就问,李伴峰道:“邱大哥,这丧修很能打么?” 这么不要脸个老东西,留着他作什么呀? 李伴峰正要出门,邱志恒上前拦住道:“兄弟,不行!” 要真能行的话,邱志恒早就去了。 李伴峰道:“是不是他们背后还有帮门?是不是担心他们报复?没事,我把事情做的干净点。” 邱志恒摇头道:“要是帮门的事,我还真不怕他,毕竟我也在道上跌爬过这么多年。” 嫂夫人道:“李七兄弟,你是不知道,有这么一句老话,叫宁喝金修一碗汤,不留丧修半点伤。” 金修一碗汤? 李伴峰错愕了片刻:“嫂夫人,您说金修一碗汤,该不不会是那个……” “就是呀,就是那个桶子里的东西!喝上那一碗,至多难受两天。” 李伴峰摆摆手道:“两天不够,这得难受好多天。” 嫂夫人道:“要是伤了丧修,咱们得难受一辈子,丧修会一直缠着咱们。” “那就把他杀了。” “杀了他,他的魂魄还会缠着咱们。” “那就把魂魄也收了。” “收了他的魂魄,其他的丧修会有感应,会继续来缠着咱们。” “那就都杀了,杀到他这道门灭种!”听着门外的叫骂声,李伴峰越发恼火。 邱志恒摇头道:“丧修败运势,要是真和丧修打一辈子,这日子可怎么过?这事我想想办法吧。” 李伴峰看着墙外,微微咬牙道:“若有我上将根子在此,给这老厮喂上几勺,却还看他如何猖狂。” …… 马五在裤带坎下了火车,两名二十多岁,花枝招展的女子,一并迎了上来。 “这位先生,找好住处了么?我们家的旅店最实惠。” “单人房一百五,大通铺就收您五十。” “你看你也没个眼力,看这位先生的穿着,也知道人家不是住大通铺的,我们店里有上房,三百块钱一晚,我们姐俩一块给您暖被窝。” 马五礼貌的拒绝了这两位姑娘,他如果不拒绝,正事就没法做了,曾经有人在裤带坎车站附近转悠了一个月,愣是没走出去。 出了车站,马五叫来了一辆黄包车,车夫问:“客爷,您是想先找个地方歇会再来一次,还是先找个地方来一次,然后再歇会?” 马五笑道:“有没有能一边来,还一边歇着的地方?” 车夫点头道:“有啊,太多了。” 马五就喜欢裤带坎这氛围,这地方来一百次都来不够。 “先带我去趟影院。” 车夫一怔,刚下火车就去看影戏的客人可不多见。 “您要去哪家影院?” “你推荐一家。” “那您要躺着看,还是坐着看?” 这是裤带坎特有的规矩,躺着看电影,是躺在大床上,在包厢里看,身边有人陪着躺着。 马五是来办正事的,自然不能躺着看,他先让车夫在镇上转了一圈,然后选了一家坐着看的影院。 不多时,马五到了影院,买了《血刃神探》的影票,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然后来了一个姑娘,坐在了马五的腿上。 这就是坐着看的电影。 在裤带坎,《血刃神探》的上座率很一般,影院里一共不到十个人,正好方便姑娘施展。 倒是《血枪神探》卖的极好,下午和晚上的票都卖完了,再想买都排到午夜场了。 电影放了一半,马五时不时看着姑娘的眼睛,没有看到情根。 这和黑石坡的状况又不太一样。 在黑石坡,只要进了影院,眼睛里一定会留下情根。 但只要离开影院三五个钟头,眼里这条情根就会慢慢消失。 换句话说,《血刃神探》这部电影,只赚一波观众的钱,这波观众受情根影响,在影院里一场接一场看下去。 可等他们离开影院之后,会觉得索然无味,就像阿琴和火玲,她们第二天再也不想去影院了。 可这么做,目的是什么? 就是为了多赚两个影票钱? 仔细算下来也确实不少赚,在黑石坡,据马五掌握的消息,《血刃神探》比上一部多卖了三倍的票。 按马五的推断,《血刃神探六》,应该是他们第一次在影戏里加了情根。 他们是谁? 这要冒多大的风险? 要是被人知道他们在影戏里做手脚,这买卖还能做下去么? 有没有破解的办法? 马五正在思量间,腿上的姑娘擦擦嘴唇,突然起身离去。 她走了也好,马五正觉得有些厌了,索性认真看起影戏。 过了片刻,又一名女子坐在了马五膝上,笑吟吟道:“五郎,来我地界找乐子,却也不知会我一声。” 马五笑道:“就是为了知会你,我才在镇上转了一圈。” 他把带血的手帕交给了眼前的冯带苦,压低声音道:“你看看,这东西你认识么?” 冯带苦一笑,还以为这血是从床上留下的:“这是哪个姑娘被你糟蹋了?” 等闻过血迹,冯带苦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五郎,这是伪情根,你从哪弄来的这东西?” PS:沙拉病了,这章短了一点,请诸位大人海涵。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八章 驴 “伪情根是什么来历?” 冯带苦解释道:“真情根是情种所化,孕育于心底,扎根于眼中, 这条伪情根是幻影所化,生于眼中,留于眼中,化于眼中,亦真亦假,亦虚亦实,乃幻术伪造出来的手段。” 两人就这样在电影院里说话,却不怕别人听见? 还真不怕。 周围的人没看到冯带苦,更听不见两人的对话。 用幻术伪造情修的技法,此举让冯带苦有些生气:“五郎,这条手帕从何而来?” “在黑石坡一名知己那里,拔除伪情根时留下的。” 冯带苦喃喃低语道:“黑石坡出了伪情根,但裤带坎却没见过,这又是什么缘故?” 马五道:“对方也不是莽撞的人,在你地界上伪造情修手段,岂不是等着你来惩戒么?” 冯带苦微微摇头:“我说的不是此事,我是说,同样一部影戏,在我这里为什么留不下伪情根, 如果已经留下了,我要早做处置,如果没留下,变化之处到底在哪里?” 马五明白了冯带苦的意思,在黑石坡放映的影戏,和在裤带坎可能是不一样的。 到底哪里不一样呢? 马五在这事上,还真有准备:“我手下人明天就到裤带坎,他们会把黑石坡的影戏带过来。” 冯带苦看了看银幕,怂了怂眉毛道:“就带了这一部影戏么?这个《血刃神探》有点太沉闷了。” 马五搂住冯带苦道:“好影戏有的是,咱们一部一部品鉴。” …… 第二天,冯带苦在旅馆里,陪着马五一起看黑石坡的《血刃神探》,冯带苦心思细腻,看了十来分钟,就找了关键之处。 “五郎,把这段戏倒回去一些。” 马五倒转胶片,倒回去大概五分多钟。 女一号萧秀飞正在花洒下沐浴,伤感之处,突然流下了一颗泪珠。 泪珠顺着眼角,流到了脸颊,滑到了脖颈,又滑落到了良心上。 男一号楚宁生蓦然走进浴室,把这颗眼泪吸到了嘴里。 不得不说,这一连串镜头用的非常到位,单纯从艺术的角度去分析,马五是很服气的,《血枪神探》里拿不出这样的长镜头。 而冯带苦留意到的细节,是男主角吞下这颗泪珠时的画面。 那一吞,仿佛把女主所有的感伤和惆怅都吞了下去。 “五郎,这个画面,裤带坎上的影戏应该是没有的。” “没有么?”马五愣了片刻,在他印象之中,好像昨天在电影院里也见过这一场景。 冯带苦摇头道:“五郎,我确系没有这个画面,这个画面拍的很精致,给人的念想也很深, 五郎之所以注意不到,是因为五郎在这方面的经历太多,还有些人,天生对这类事情没什么兴致,也不会中了手段, 但这类人少之又少,寻常人看了这一幕,心神必定有所触动,这条伪情根就这么种下了, 五郎你仔细看,先看那颗泪珠,再看这女人的良心,这里边有幻术的技法。” 马五仔细看了一下,确实不太一样。 他睡过萧秀飞,萧秀飞的良心颜色很浅,这里的颜色和纹理都变得很深。 幻术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为了多卖几张影票,居然废了这么多心思。 马五摇头叹道:“凌妙影死了之后,也不知道是谁在经营这影戏公司,这事做的可有些恶劣了。” 冯带苦眉头微蹙道:“五郎,这事我不能忍,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用这下作伎俩,伪造了成了我道门的手段,这件事我坚决不能忍!” 马五道:“你想怎么处置?” “五郎,有没有办法把他们引到裤带坎?” 马五思索片刻,摇摇头道:“这些人一般都留在绿水城,想把他们引出来,难度实在太大。” 一听绿水城,冯带苦叹了口气:“要是事情出在别的地方,我去找他们一回也未尝不可,可如果是绿水城……” 绿水城是绿花子的地界,试问哪個地头神,敢说不怕绿花子。 马五安慰了冯带苦两次,冯带苦的情绪稍稍好转了些。 “五郎,你是不是也想学他们这种方法,多赚些影票?” “我哪是那种人?”马五摇头道,“不管做什么生意,最起码的本分不能丢了,我回去之后,立刻把这件事揭穿,不能再让别人上当。” 冯带苦摸着马五的脸颊道:“我教五郎一些幻术手段,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五郎一眼就能识破。” 马五很是欢喜,能和地头神学幻术,这机会太难得了。 冯带苦戳了戳马五的额头:“总让你在我这里学本事,未免太便宜你了。” 马五抱紧了冯带苦道:“哪能让你吃亏,我给学费就是!” …… 一大清早,邱记药行没开门,丧修老头拿着烟袋锅子,早早在门口坐着。 就他这副丧气模样,药行一天也别想有生意。 哪怕有来买药的人,为了躲开这丧修,也不敢进邱记药行的门。 这位丧修没别的地方可去么? 别的地方他也去过了,反复对比之后,他觉得眼前这地方最合适。 主要原因是,这个丧修层次不低,一般人接不住他。 邱志恒找人打听过,这人名叫于和顺,是个六层的丧修,这一生先后让十八座村子变成了荒村。 村民架不住他的妨害,死的死,走的走。 村子荒废了,他也没办法修行了,被逼无奈,只能到处搬家,而今他岁数大了,真是不想搬了,所以想找个合适的人家,靠住了多过两年。 能顶住六层丧修的人家可不多,就像里沟那个包子铺,于和顺也曾经去过,但包子铺老板是个老实人。 老实人做老实生意,禁不起太多折腾,被于和顺恶心了几句,包子铺差点关张,要是再被恶心几天,估计这包子铺老板得自尽。 邱志恒明显不是凡辈,在于和顺看来,这样的人,折腾个十年八载都未必能死,这个饭碗必须端住。 当然,他如果听过邱志恒的名号,也不敢这么一直纠缠下去。 忍他一时是因为不想沾了晦气,这可不代表邱志恒会一直忍着他。 “老七,陆家报馆的生意交给伱了,药王沟报馆的人应该熟悉吧?” 李伴峰道:“不算熟,但是认得。” “认得就行,一会请他们来一趟。” “邱大哥?你该不是想让报馆来曝光这老东西吧?他根本不知道寒碜,这么做怕是没用。” 邱志恒摇头道:“他知道寒碜,得看是什么事情,媳妇儿,按这个方子,做一顿好药膳,给于和顺送过去。” 嫂夫人看了看药方,红着脸道:“这能行么,他这么大岁数了……” 邱志恒很严肃的回答道:“岁数大了,所以得补补身子,草叶,不哭了,把你那两头拉车的驴借我用用。” …… 中午,嫂夫人端了一碗瘦肉粥,来到门口,递给了于和顺:“给你的,吃吧。” 于和顺拿着粥,看了看,丧着脸道:“你在粥里下毒了?” 嫂夫人皱眉道:“你怎么说话?” “我说什么了?我说什么了呀?我就是问你有没有毒?你生哪门子气?你是不是做贼心虚?”于和顺一张嘴就跟连珠炮似的,停不下来。 嫂夫人转身走了,于和顺端起粥来,大口吃喝,一边吃还一边念叨:“这粥太稀了,全是水,虚多实少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大方人家! 就这样人家生意还能做起来?一碗粥都舍不得放点真材实料,就这样人家活该受穷一辈子!” 吃粥的过程之中,于和顺一直在品尝粥里的作料,他也害怕有人下毒。 但嫂夫人确实没下毒,嫂子是高层的食修,厨艺特别的好,这碗粥做的也用心,于和顺吃了个干干净净,把碗摔了个粉碎: “吃饭不给吃饱,一看你们就没安好心!”于和顺还啐了口唾沫。 有过路的问了一声:“你也没给人家钱,人家给了你口吃的,你怎么还骂人?” “我骂什么了?我骂他什么了?”于和顺高声嚷嚷起来,“我本来就没吃饱,我说错了么?” 别和他吵,多吵一句,都算吃亏。 药行的伙计出来倒脏土,顺便把两头毛驴牵到了于和顺身边。 于和顺丧着脸道:“这是干啥啊?你瞎么?没看见人在这,你把牲口牵到这干什么?” 伙计没理会他,转身回了药行。 于和顺也不走,就在毛驴身边坐着。 弄两头驴子就想把我撵走? 想什么呢? 邱志恒来到于和顺身后,轻轻拍了他一下,于和顺回头骂道:“我跟你说啊,别动我!再动我一下,你全家不得好死!” 这叫丧言丧语,丧修技法之一,邱志恒如果再动他,家人未必会死,但一定会遭遇厄运。 邱志恒举起双手,摇摇头道:“我不动你,我是想给你点钱,让你换个地方待着。” “不去,我哪都不去!我就乐意待在这,你能怎地?” 邱志恒点了点头,这是他给于和顺最后的机会。 嫂夫人的粥里确实没毒,只有补药。 但如果配合上邱志恒的技法,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于和顺坐在门口,又抽了一袋旱烟,忽听驴子在耳边叫了起来。 嗯~啊! 奇怪了,这驴怎么叫这么好听。 于和顺抬头看了驴子一眼,又把头低下了。 嗯~啊! 驴子又叫了一声。 于和顺脸有点红。 叫的是真的好听。 驴子叫了第三声,于和顺没有抬头,但好像……又抬头了。 驴子又连叫了几声,于和顺站了起来。 这是怎地了? 于和顺感觉自己要出大事。 不行,坚决不行啊…… 他想走。 嗯~啊!驴子又叫了一声。 不知道谁把驴子的缰绳松开了,驴子朝着牌坊街街口走了过去。 于和顺走了。 他跟着驴走了。 他现在眼睛里只有驴! 等走到人流密集处,于和顺失控了。 驴也失控了。 他到了一头驴身后,把驴给办了。 另一头驴到了他身后,把他给办了。 所有行人都看傻眼了。 这是街口! 这是驴! 就连药王沟的记者都傻眼了。 李伴峰在旁道:“愣着干什么,拍照啊,录像啊!” “啊……”记者答应了一声,一边录,一边想着新闻该怎么写。 PS:这要是把消息发出去了,估计药王沟就出大名了吧?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丧门星 江相帮药王堂堂口,堂主罗正南坐在天台上听广播,一边听,还一边笑: “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一个人和两头驴,在街上……这事居然还能出在药王沟!” 罗正南正乐着,手下棍郎孙兴兵来报:“韩金卫来了。” “韩堂主来了,快请!” 孙兴兵道:“当家的,韩金卫早就不是堂主了,您还对他那么客气?” 韩金卫原来是江相帮黄土桥堂口的堂主,因为黄土桥这地界不太景气,韩金卫经常带着手下人到外州办差。 上一次在外州的时候,恰好收到了肖正功的命令,去铁门堡争夺“长枪赵骁婉”,结果被李伴峰算计了,导致黄土桥堂口全军覆没。 后来“长枪赵骁婉”被罗正南买了回来,肖正功没有让罗正南当上副帮主,但是有一件事他兑现了,他把黄土桥的堂口给了罗正南。 现在的罗正南,是两个堂口的堂主,而韩金卫已经成了罗正南的下属,罗正南确实没必要对他客气。 可罗正南会做人,他教训手下棍郎道:“你这人就是不明事理,叫他声堂主怎么了?保不齐人家哪天东山再起, 老话讲得好,礼多人不怪,翻译成外国话,这叫高情商,你知道么?赶紧把人请进来!” 韩金卫来了,两下客套几句,韩金卫道明了来意:“堂主,我想回黄土桥看看,顺便打理下帮门的生意。” 罗正南一笑,看出了韩金卫的心思。 他这是不想在药王沟待着,不想受罗正南的管束。 “韩堂主,黄土桥那还有生意么?” “有啊,三个舵口,各管一片,我把名册带来了,您过目。” 罗正南懒得看:“我上个月刚去了黄土桥,走了十几里,没见到几户人家,那地方荒废了,还去那做什么?” “堂主,咱还有上百個弟兄在那,这事……” “跟弟兄们商量商量,愿意来药王沟的,我收着,不愿意来的,拔香头子,各找各路吧。” “堂主,这可不行,他们还都为帮门出力呢。” “出什么力?当我不知道?黄土桥没有一样买卖能做的下去,能干的营生就剩人牙子了。” 韩金卫低着头道:“那也是咱们帮门的营生。” 江相帮什么生意都做,拐带人口也是其中之一。 罗正南把脸一沉,说话不那么客气了:“老韩,有些事我跟你说过,今天就再说一遍, 帮门有帮门的营生,堂口有堂口的规矩,在药王堂,人牙子的生意不能做,谁要是做了,就是和我罗正南过不去。” “那是,那是。”韩金卫不敢顶撞罗正南,闲叙两句,赶紧走了。 罗正南接着听广播,还听当街办驴的事情,一边听,一边喃喃自语道:“丧修为什么会来药王沟呢?这事和黄土桥那位有没有关系? 这鸟人敢去招惹猴子邱,只能怪他不长眼,当街被驴给办了,估计他也没脸在药王沟待下去了, 他能滚蛋最好,滚得越早越好。” 罗正南盼着这丧修趁早滚蛋,可于和顺还没走。 非但没走,他养了两天伤,又跑邱记药行闹事去了。 这是丧修的一贯逻辑,谁伤了他,他就要缠上谁。 “你们把我伤成这样,要是不给我个交代,你们就得伺候我一辈子!” 药行的伙计丁友明生气了:“谁伺候你一辈子?胡说什么呢你?” “我说什么了?你们伤了我,我跟伱说理来了!”于和顺故技重施,大声嚷嚷,惹众人围观。 丁友明不怕他,声音比他还大:“谁伤了你?你被驴给伤了,你找驴去说理呀,让驴伺候你一辈子呀!” 话音落地,众人哄笑一片。 于和顺红着脸道:“你别胡说……” “谁胡说了?你问问诸位,谁不知道你在街上被驴给办了!” “我,那是……”于和顺想解释一句,他是中了技法。 丁友明根本不给解释的机会:“我不管你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反正你就是当街被驴给办了!” “我,我是……” “你被驴给办了!” “你别血口喷人!” “我这有证据,你就是被驴给办了!”丁友明打开了放映机,李伴峰专门带来的放映机。 当街办驴的画面,投射在了药行门前。 众人哄笑叫好,于和顺气个半死,转身走了。 药行后堂,李伴峰问邱志恒:“他不会坏了药行的风水吧?” 邱志恒摇头道:“咱们没受旁人指摘,风水坏不了,他在药王沟待不下去了。” 药行外边,笑声一浪接着一浪。 李伴峰没笑。 这事不对劲。 丧修确实不好对付,这点李伴峰承认。 邱志恒确实有手段,这点李伴峰也承认。 冯掌柜和余男不想沾晦气,躲出去了,这事合情理。 可车夫为什么要躲? 车夫是旅修的高人,如果就这么一个丧修,如果他就这么个实力,车夫肯定有办法应对。 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 两天后,余家布行开张了。 看见李伴峰,余男很是欢喜,请李伴峰到布行喝酒。 喝了两杯,李伴峰问起躲灾的事情,余男回答道:“冯掌柜告诉我药王沟要出事,让我出去躲两天,我就去新地了。” 消息还是出在冯掌柜这。 又过了几天,冯掌柜也回来了。 得知李伴峰回来了,冯掌柜又惊又喜:“李老板,久违了,我这等了您多少天了,咱们先把丹药钱结了。” 李伴峰在冯掌柜这寄卖的丹药都出手了。 冯掌柜做生意最讲规矩,按约定,明算账,一点都不含糊。 李伴峰摆摆手道:“丹药钱不着急,先说说这躲灾的事情,您是从哪听到的消息?” 冯掌柜喝了口茶水道:“听一个朋友说起的。” 这事他不愿意说,冯掌柜不愿说的事情,李伴峰从来不逼问。 “我来找您,是想跟您打听一个人,您的兄长,冯崇利。” 冯掌柜微微皱了皱眉头,沉默许久道:“我能不能问一句,您找他有什么事?” “生意上的事。” 冯掌柜叹口气道:“我是真不愿提起他,虽是亲兄弟,但不是一路人, 可我和他有过约定,生意上的事,彼此得互相照应,您既然问起了,我也不能不说, 前些日子,他去了一趟黄土桥,从黄土桥来到药王沟,他来找我,说药王沟要来丧修,让我出去躲躲, 丧修是生意人的克星,我把消息告诉了邱老板和余掌柜,自己也躲回乡下老家了,这两天听说丧修走了,我才敢回来, 您要是想找我那位哥哥做生意,据我所知他又去了黄土桥,您到那去看看,他应该还没走。” 黄土桥,夹在绿水城和黑石坡之间的一座镇子。 李伴峰几次坐火车都路过黄土桥,但从来没去过。 第二天,邱志恒帮李伴峰办好了路引,送李伴峰去了车站。 到了车站广场,两个人刚下了洋车,忽听有人争吵,循着声音望去,但见一群人正在刁难一个车夫。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道:“去元正街,才几步路,你就要八块钱,你穷疯了?” 车夫一脸茫然道:“这,这不都这个价么?” 从车站到牌坊街,要八块,这是行价。 元正街比牌坊街还略微远一点,要八块,真不算多。 可这群人不依不饶,一个老太太道:“什么行价?你见了老人家还漫天要价,就你这操行,活该你世世代代受穷,就给你七块,你走不走?” 车夫也是被吓着了,点点头道:“那就走吧。” 老太太招呼一声:“上车!” 十几个人都往车上走,可把车夫吓坏了:“诸位,我这车最多坐两个人,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老太太哼一声道:“谁说就能坐两个人,我们挤挤不就行了?” 车夫拦住众人道:“不行,你们把我车弄坏了!” “怎么着,给了钱不让坐车?欺负我们外乡人?你们药王沟就这个风气?这地方还好得了么?” 众人连推带搡,车夫拉着车就跑。 李伴峰大致看了看数量,围攻车夫的人有十五个。 邱志恒也惊呆了,他对李伴峰道:“兄弟,快走!别沾上晦气。” 李伴峰摇头道:“我暂时还不能走,我得看一位老朋友。” 邱志恒一怔:“我也要去找一位老朋友,咱们要找的不是同一个人吧?” 两人找的还真是同一个人。 邱志恒带着李伴峰去了百香村,从村子往东南走了七十多里,到了一座荒山。 在荒山深处,过了两重乱葬岗子,远远看见了一座小院。 进了院子,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姚老躺在躺椅上,抱着酒壶,正在唱戏: “这一封书信来得巧,天助黄忠成功劳,站立在营门传营号,大小儿郎听根苗……” 《定军山》! 还别说,姚老这一板一眼,唱的还真不错。 看到李伴峰,姚老从躺椅上站了起来,抓着李伴峰的手,笑呵呵道:“你小子怎么来了?” 李伴峰客气回答:“特地来探望您老人家。” “生意还好吧?” “拖您老的福,生意还不错。” “怎么没把媳妇儿孩子一块带来。” “我那什么……”李伴峰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姚老皱眉道:“小邱啊,不是我说你,你看你这脸胡子,也不说好好打理一下。” 李伴峰看着邱志恒,神情有些尴尬。 姚老看了看邱志恒,揉揉额头道:“多喝了几杯,看错了,那个才是小邱!” 他转眼看向李伴峰又道:“你怎么和小邱一块来了?” “我和邱大哥原本就认识。” “我知道你们认识,丫头啊,我得提醒你一句,小邱是有家室的人,和你不合适, 你不是一直喜欢李七么?其实那个李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七那个东西,挺好的,”李伴峰看着姚老道,“您到底喝了多少?” “不多!”姚老伸出两根手指头,“八斤半,还有半斤在壶里。” 邱志恒道:“姚老,我们来找您,是想告诉您一声,药王沟来了丧修。” “这事我听说了!”姚老一脸不在乎,“不就一个丧修么?你还对付不了,这点事还用得着来找我?” 邱志恒摇头道:“不是一个丧修,一共来了十五个。” “十五个?”姚老一怔,酒醒了。 “怎么能来了十五个?”姚老喃喃自语道,“他这道门一共才多少人?怎么能来了十五个?” 默然片刻,姚老抬起头道:“你们最近谁去过黄土桥?” 李伴峰连连摇头,他没去过。 邱志恒道:“我年初的时候去过一次。” “那的状况怎么样?” “不太好,很萧条,已经没什么人了。” 姚老眨眨眼睛道:“我记得那地方产煤呀,还有铁矿,不应该到这个地步。” 邱志恒道:“在那地方做生意,麻烦事太多,商人们都去了黑石坡,寻常人家也都迁走了。” 姚老放下了酒壶,神情愕然道:“那丧门星惦记上我了?” PS:药王沟要出大事了。 (本章完) ------------ 第三百四十章 丧门阵 丧门星是谁?」 姚老说道:「黄土桥地头神,没人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是丧修,有可能是一道之首,认识他的人都叫他丧门星。」 提起丧门星,姚老觉得晦气,也有几分忌惮:「他这是把所有弟子都派来了,就是想毁了药王沟。」 李伴峰道:「他为什么要毁了药王沟?」 姚老叹道:「他当初就是用了这招,夺走了黄土桥, 黄土桥原本是老火车的地界,自从归了丧门星,状况一天不如一天,只是没想到,居然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老火车? 火车公公? 李伴峰故意问了一句:「老火车是谁?」 姚老道:「老火车是旅修和工修的宗师。」 「宗师就是祖师么?」 姚老摇头道:「宗师和祖师不一样,创了道门的叫祖师,旅修和工修这两个道门,都不是老火车创的, 但他在这两个道门里成就最高,已经超过了这两个道门的祖师,所以称他为两道宗师。」 「他为什么叫老火车?」 李伴峰想确认一下有多少人知道随身居的事情。 姚老道:「他喜欢火车,总喜欢研究火车,还总假装自己是火车,在铁道上瞎跑, 这人是个疯子,但本事很大,黄土桥、黑石坡、青烟城、百巧陇、汽水窑,都曾经是他的地界, 可这老东西在哪都待不下,他把这些地界全都交给了手下的弟子,黄土桥那位弟子不中用,没防住丧门星,把地界弄丢了, 他四处找他师父,想把地界抢回来,也不知道老火车跑什么地方去了。」 李伴峰知道,火车公公去内州了。 可李伴峰不明白,丧门星派他弟子来药王沟,能有什么用处? 姚老叹道:「一次来了十五个丧修,他这是把手下弟子都派来了,这是要毁我修为。」 李伴峰还是不懂。 姚老倒不避讳,把实情给说了:「我有三层修为,不是地皮上的,丧门星也是三层修为, 他让丧修来,把我地界上的人心给散了,人气给毁了,我修为就会往下掉,等掉到了二层,他就该对我下手了。」 李伴峰问:「那老火车把地盘都交出去了,他的修为没掉下去么?」 「他修为不在这个层次了,已经不用人气了,你们在这等一会,我回去做点准备。」姚老回屋里,不知弄什么东西去了。 按照姚老的说法,对地头神来说,人气多了,修为就涨,人气少了,修为就掉了。 这和孟玉春的说法完全一致。 可道理说的看似清楚,就这件事而言,这里边的逻辑有严重问题。 李伴峰问邱志恒:「黄土桥都落魄到那个境地了,人气还能剩下多少?丧门星怎么可能还有三层修为?」 邱志恒对地头神的了解,比李伴峰要多得多,这是在姚老的院子里,邱志恒说什么,姚老都能听得到,他也就不再避讳了:「地头神修行方法不一样,姚老用的是活水,丧门星用的是死水。」 活水?死水? 这又是什么概念? 邱志恒看着酒壶道:「就像姚老的酒壶,咱们看着就是个酒壶,实际这酒壶连着酒缸, 酒缸里酒水深,壶里酒水就多,酒缸里酒水浅,壶里酒水就少, 药王沟的人气给姚老添修为,姚老用自己的修为给药王沟添福运,两下相得益彰, 地界上人气高了,地头神修为增长,地界上人气少了,地头神修为下落 ,这就是活水修行,大部分地头神用的都是这样的方法, 但有少部分地头神不用这样的方法,他们只收人气,不放福运,地界上人气高了,他们修为增加,地界上人气少了,他们修为不变,除非地界由正地变成旧土,他们才会掉了层次, 黄土桥十分萧条,已经有变成旧土的趋势,丧门星怕自己掉层次,想来算计姚老的地界。」 算计药王沟? 李伴峰道:「他只收人气,不给福运,按他这个手段经营下去,什么地界在他手里不都得变成旧土?」 邱志恒没说话,他对丧门星也不是太了解。 「那狗养的丧门星就这德行,他都不知道糟蹋多少好地界了!」姚老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头戴三叉紫金冠,身披红锦百花袍,脚踏藕丝步云履,手执三尖两刃刀。 最特别的是,姚老背后还插了四面旗子。 在戏曲行里,这四面旗子叫靠旗,又叫护背旗,是武将权力和威势的象征。 老姚气势汹汹往门外走,边走还边唱: 「头通鼓,战饭造, 二通鼓,紧战袍, 三通鼓,刀出鞘, 四通鼓,把兵交, 向前个个俱有赏,退后难免吃一刀!」 这段唱,唱的铿锵有力,气动山河,李伴峰赞一声道:「唱得好!姚老,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姚老念白道:「把那狗养的丧修杀个干干净净!哇呀呀呀呀~」 「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姚老道:「你不懂,杀了丧修要沾晦气,我这战衣和兵刃能把晦气镇住,再和丧门星那老狗交战,不至于失了运势, 你等随我同去,无须出手,只须给把那般鸟厮指认出来就好,哇呀呀呀~」 邱志恒不确定姚老这身装束管不管用,他看了看李伴峰,也不确定姚老是不是真的醒酒了。 但见姚老走到门口,李伴峰忽觉心尖一颤。 就颤了这一下,立刻又恢复了正常。 什么状况? 这是凶险的预兆么? 「姚老,您先等一下。」 姚老跟没听见似的,保持气势,继续往外走。 「姚老,等一下。」 他还往外走,这股气势拦不住了。 李伴峰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 战 意正浓,气势正猛,被他吼了一句,这能忍么? 姚老猛然回头,怒喝道:「你想作甚?」 邱志恒吓坏了。 他不明白李伴峰为什么要冲着姚老嚷嚷。 在地头神当中,姚老绝对算和善的,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出语顶撞。 酒葫芦从李伴峰身边跳了出来,挡在两人中间道:「姚老,您消消火,小老弟肯定是有话要跟您说。」 李伴峰还真有话要说。 常识上虽然匮乏,但李伴峰和地头神的接触并不少。 尤其是他经历过两次地头神的战争,眼下的状况让他想起了水涌泉。 「姚老,有没有可能,丧门星已经来了?」 姚老一愣:「这话什么意思?」 「姚老,他派丧修弟子来,有没有可能就是想骗您出去,您要是出去了,他就到您家里来?」 姚老问道:「来我家作甚?」 「您说呢?」 对视片刻,姚老平静了下来。 他立刻回了院子,支住了三尖两刃刀,看着李伴峰道:「这老狗想挖我契书?」 李伴峰微 微颔首。 邱志恒暗中惊叹,看李伴峰来普罗州时间不长,居然能想到这一层。 他不知道李伴峰之前经历过什么。 之前水涌泉和秋落叶交战,用的就是这个战术。 而且刚才李伴峰感知到了危险。 以丧门星的修为,如果想遮掩恶意,李伴峰不可能感知的到。 但姚老出门的一刻,丧门星估计是兴奋了。 他肯定兴奋,只要姚老出了这个门,他就得手了! 那一瞬间的兴奋没能掩饰住,被李伴峰察觉到了。 姚老站在院子里,如泥塑一般沉默了许久。 他拿起桌上的酒壶,咕咚咕咚往嘴里灌。 听声音似乎灌了三五斤,老姚一擦嘴道:「两位兄弟,来呀,随我下山去!」 李伴峰一愣:「怎么还要下山,不是说了,您不能出这院子。」 「在这躲着?躲到什么时候?躲到药王沟人气没了,我修为也掉了,再等丧门星来收拾我?」 说话间,姚老笑了,举起三尖两刃刀,在手中舞了两下,身后四面靠旗,迎风招展。 「今天就是放着地头神不当了,哪怕把我这条老命豁上,我也不能让这老狗糟蹋了药王沟!」 邱志恒上前拦住了姚老:「您有恩于我,镇上的丧修不用您操心,我去对付。」 姚老摇头道:「小邱啊,你是好孩子,不能让晦气缠一辈子, 李七啊,你也不用多说,你们都是好孩子,我不能连累了你们, 这事我自己处置,我留个分身,再加上几个法宝看家,就是丧门星真的来了,也能支应一阵。」 姚老有分身。 那这事好解决了。 李伴峰道:「要不这样,您本尊留在这,让分身去杀丧修,不就两全其美了么?」 「那不行,分身镇不住晦气,要是用分身杀了丧修,我得跟着触霉头,到时候还是得吃丧门星的亏!」 姚老吐出一口酒雾,酒雾化成了姚老分身,让他留守在家里。 这分身和姚老长得一模一样,也穿着一身战袍,插着一身旗子,提着三尖两刃刀。 因为酒喝得有点多,分身刚一出来,意识有点模糊,分不清楚自己是分身还是真身,冲着两人喊道:「兄弟们,下山去!」 姚老的真身生气了,冲着分身喝道:「你下什么山?我让你在家守着!」 分身也生气了,冲着真身挥起长刀道:「你算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 李伴峰和邱志恒知道姚老这人诙谐惯了,都没当回事情。 没想到这分身很认真,和姚老推推搡搡撕打了起来。 真身打分身,绰绰有余,姚老本来轻轻松松就能把分身拾掇了。 可没想到,有人恰好在里沟烧纸钱,给姚老送信。 这一下,让姚老分了神。 这一分神,姚老真身被分身砍了一刀,三尖两刃刀砍进了脑壳,挂在了头骨上。 邱志恒一惊,没想到分身真下死手。 李伴峰一愣,心下赞叹这分身武艺相当不错。 分身停手了,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姚老头上挂着刀子,问李伴峰和邱志恒:「这算不算沾了晦气?」 算么? 这应该算意外吧? 出了这种意外情况,是不是晦气造成的? 姚老把长刀拔了下来,看着两人道:「刚才余男那丫头告诉我,说之前那个丧修死在了火车站。」 于和顺死了? 这谁干的? 姚老擦了擦脸上的鲜血,接着说道:「这丧修刚死,我就被自己分身给砍了, 难不成丧门星提前在药王沟摆了丧门阵? 只要丧修死在药王沟,这晦气我就逃不掉? 那要这么说来,这些丧修岂不是杀不得?」 PS:要是丧修自己不想活了,这事岂不无解了? 免费阅读. ------------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为了药王沟 丧门阵。 李伴峰和邱志恒都没听过这名字。 姚老站在院子里痴痴怔怔,喃喃自语,对自己的判断也有些怀疑。 「不能啊,丧门星要摆丧门阵,得提前动手, 他在我的地界上布阵,我竟然会不知道?」 邱志恒心下暗道:姚老,不用怀疑,你真有可能不知道。 相对于其他地头神,姚老明显不够谨慎,他为人太过于随性。 李伴峰直接问道:「丧门阵是做什么用的?」 姚老叹道:「丧门阵是丧修的云上的技法,用丧修的血在药王沟画了阵法,再把活着的丧修送到阵法之中, 如果丧修死在了阵法里,阵法所在之地晦气弥漫,如此一来,这些丧修倒杀不得了, 这可如何是好? 把他们全都活捉了,然后送出去?」 姚老想到了对策,又要动身,被李伴峰拦住了。 今天姚老喝得有点多,做事容易上头。 「姚老,咱们先把事情捋清,您这办法不错,但您不能去对付丧修,您要留在家里对付丧门星, 丧修的事情交给我和邱大哥,丧修要想修行,肯定会生事,找到他们不难,届时怎么把他们送出去,咱们再想办法。」 姚老摇头道:「这事不该牵累你们。」 邱志恒摇头道:「这不是牵累,既然是药王沟的事情,我肯定躲不开,我的家在这。」 好劝歹劝,姚老终于同意留在家里,李伴峰和邱志恒下山,边走边商量对策。 首先要确定一件事,于和顺是怎么死的。 李伴峰担心,他是奉了丧门星的命令,主动来丧门阵里寻死的。 如果真是这种情况,其他丧修集体寻死,这可就拦不住了。 邱志恒倒是不担心这件事:「就丧修那操行,他们哪能舍得寻死,我担心是丧门星派人动的手。」 两人定下了计议,各自行事,邱志恒去找丧修下落,李伴峰去查于和顺的死因。 消息是余男送出来的,李伴峰先去了余家布行。 余家布行正乱着,伙计们上上下下都在拾掇布匹。 布匹都发霉了,余男开了这么多年布行,不可能没有防霉的手段,可现在布行的仓库快被翻过来了,几乎没有一匹布是完好的。 李伴峰把余男叫到隐蔽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于和顺的死讯?」 「听车夫说的,有人看见他在站前往票房子走,突然就呕血死了,尸首还在那摆着,别人都嫌晦气,没人给他收尸,我知道姚老很在意这事,赶紧把消息给姚老送去了。」 到了车站,没其他人动手,突然就死了。 这是有谁给下了慢毒,还是咒杀术一类的技法? 李伴峰去火车站看了于和顺尸体,除了一地血迹,也确实看不出死因。 车站算是关防使的地界,连关防使都不敢派人来收尸么? 李伴峰考虑要不要把尸体带回去给娘子研究一下,可慎重起见,还是得先回去商量商量。 回了随身居,李伴峰提起了于和顺,没等把事情说完,娘子先啐了两口:「呸呸!喂呀相公,怎么又提起那晦气东西,他不是被驴给办了么?」 李伴峰摇头道:「他死了,又来了十几个丧修。」 「十几个?」娘子不是太相信,「相公,你可看仔细了,当真是丧修么?丧修这道门一共才有多少弟子?」 「我问过了地头神,应该是丧门星在药王沟摆了丧门阵。」 呼哧 !呼哧! 锣鼓家伙急促了起来。 没等唱机开口,洪莹先说话了:「别管这事了,赶紧走吧。」 李伴峰反问一句:「不走又能怎么样?」 「死了一个丧修叫头道阵,再死一个叫二道阵,丧修死的越多,丧门阵的晦气越猛, 等晦气起了势头,你想走也走不了,丧门阵邪性的很,别自己遭了殃,再把晦气带到家里来。」 李伴峰没说话。 唱机熟悉李伴峰的性情,对洪莹道:「你别说了。」 洪莹不服气:「我这是为他好。」 「***,讨打么?我叫你别说话了!」 唱机呵斥一声,洪莹不说话了。 「宝贝相公,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置?」 「我想把于和顺的尸体带回来,看看他到底怎么死的,以此或许能查出来丧门星的下落。」 「使不得呀相公,丧修的尸体太晦气,若是带回来,不仅要坏了时运,怕是还要激怒了宅子。」 李伴峰叹口气道:「也罢,还是把这群丧修送出去吧。」 「相公得想个好地方处置这群丧修,丧门星既然已经出手,日后必然还会纠缠,这事也怪老姚太大意,天天就知道在酒缸里泡着,别人在他地界上布了这么大的阵法,他自己都不知道,且看他今后能不能长个教训。」 李伴峰离开了随身居,洪莹问道:「你适才说起的,是哪个老姚?」 「就是一个姓姚的地头神。」 「你说他泡在酒缸里,难道是……」 娘子又斥一声:「哪那么多话,赶紧抹胭脂去吧,看你这眉毛画多难看?」 「难看就难看,反正我也看不见。」 …… 李伴峰回了邱记药行,药行比余家布行还乱,药材也发霉了。 草叶流着眼泪道:「邱爷,夫人,我送来的都是好药,不能发霉的。」 嫂夫人安慰道:「叶子,这事不怪你,你别难过。」 李伴峰走在街上,整个牌坊街乱成了一团。 冯掌柜家的货物发霉了,邹记米行的粮食发霉了,品茗茶庄的茶叶发霉了,包子铺的屉布发霉了,刘二嫂给孩子准备的尿布也发霉了。 整个里沟散发着一股子霉味,这就是所谓的晦气弥漫? 再死一个丧修,又是什么状况? 丧修到处找晦气,本应该很好找,可事情和预想的不一样。 邱志恒让手下伙计在里沟转了一圈,一个丧修都没找到。 他们去哪了?都跑外沟找事情去了? 邱志恒联络各方关系四下搜寻,李伴峰让报社刊载了悬赏,余男、冯掌柜各自调集渠道搜寻丧修。 找了一天一夜,一个活着的丧修没找到,倒是找到了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依然出现在火车站,是当初在火车站刁难车夫的老太太,死因和于和顺一模一样,都是在站前呕血而死。 老太太死了没多久,各大药行的药材开始生虫子,布行里和杂货铺里也出了蛀虫。 这还不算大事,真正的大事出在外沟,田间地头出现了大量的害虫。 李伴峰脸颊紧绷,看到虫子,他仿佛看到了海吃岭昔日的惨状。 好在这些虫子没那么凶悍,当晚下了一夜大雨,次日雨停,各类害虫消失不见,药葫芦看了看害虫的模样,确系是被毒死的。 「这毒药只杀虫子不害人,应该是姚老出手了。」 虫害解决了,可丧修还是没找到。 又过两天,几位朋友给邱志恒送来消息 ,他们要离开药王沟了。 这些朋友都是有身份的,能弄来路引的,他们准备出去躲灾。 弄不到路引的人,逃不出药王沟,他们各自回家里躲着,饭馆、茶楼、客栈、哥舞场全都关张了,不到黄昏,里沟街道上连个行人都看不见。 李伴峰现在见识到了丧门阵的厉害,一地人气,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凋零到这种程度。 邱记药行也关了门,晚上吃饭的时候,邱志恒劝了李伴峰一句:「兄弟,回绿水城吧,我以前从没遇到过丧门阵,说实话,下一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李伴峰看了看邱志恒。 邱志恒摇头道:「我不能走,不光是为了姚老,我的家业在这。」 以邱志恒的手段,再置一份家业难么? 不难。 但他很珍惜邱记药行。 李伴峰低头接着吃饭:「我也不能走。」 「为什么?」 李伴峰没回答。 有些道理说不清。 他在药王沟入的道门。 他在药王沟收下的随身居。 他在药王沟把娘子娶回了家。 他在药王沟结识了马五和小胖,他上过苦雾山,采过蛇斑菊,在普罗州得以生存的家底,都是在药王沟攒出来的。 「我再出去找找。」就算靠一双脚把药王沟走遍,也得把丧修都揪出来! 李伴峰放下碗筷,刚要起身,忽听有人叫门。 邱志恒打开药行大门,不禁皱起眉头。 自从来了药王沟,各家山头都去过,邱志恒唯独没去拜会过江相帮,他打心眼里看不起这群人。 眼前站着的,正是江相帮的药王堂堂主,罗正南。 「罗堂主,有何贵干?」 一听说罗正南来了,李伴峰迅速进了后堂。 在罗堂主这,李伴峰是铁门堡的堡主,姓堡,名堡主。 罗正南冲着邱志恒抱拳道:「邱爷,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就这说吧。」邱志恒没还礼,也没想让罗正南进门。 罗正南冲着身后挥了挥手,两名棍郎带来一名男子,男子吓得直哆嗦,邱志恒认识他,这是个丧修,在车站的时候,也曾刁难过车夫。 罗正南道:「听说邱爷正在搜捕丧修,我抓过来一个,这种人晦气,我来这是想和邱爷商量商量,这人是放在我这,还是留在邱爷这?」 邱志恒看了看那丧修,问罗正南:「这是帮我的忙?」 罗正南摇摇头:「这是为了药王沟,好好的药王沟,不能被这群***给糟蹋了。」 邱志恒冲着罗正南抱拳道:「罗堂主,里边请!」 罗正南让人把丧修留在门外,独自一人进了药行,两人对坐,喝了杯茶,罗正南道:「我在江湖上走了不少年月,这局面以前听别人说过,要是没看错的话,这是丧门阵吧?」 邱志恒点头道:「罗堂主好眼力。」 「邱爷是想把丧修全都送出药王沟?」 邱志恒点点头。 罗正南放下茶杯道:「药王堂所有弟兄,全力以赴搜寻丧修,路引和车票的事情,咱们一块想办法。」 PS:罗正南是个带种的人,也是个能成事的人。 免费阅读. ------------ 第三百四十二章 寸土不落 罗正南和邱志恒商量妥当,回了堂口,当即下了命令,药王堂上下,全力抓捕丧修。 抓丧修晦气,很多人不愿意出力。 不愿意没关系,罗正南有办法。 堂口里的白羔子发现丧修行踪,只要行踪属实,先赏赐五十大洋,报信及时,并参与抓捕,再赏能积攒道缘的丹药。 有修为的帮门弟子,活捉一名丧修,赏蛇斑丹,主力抓捕者二十颗起步,协同抓捕者十颗起步! 罗正南可不是肖正功,他承诺的奖赏,当场兑现!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第二天下午,江相帮又抓来一名丧修。 丧修终究要修行,不管他们藏得多深,总得找机会恶心别人,有了经验,江相帮行动越来越快,当天晚上又抓来一名。 江相帮动了,三英门也动了,张六泽刚刚晋升铜印,在里沟抓来一名丧修,另有两名铜印联手在外沟抓了两名丧修。 青云会抓了两名。 百花门抓了一名。 鱼花帮势力不够大,弟子多半没修为,找到了两名丧修的行踪,李伴峰借着线索,把这两名丧修抓了回来。 邱志恒通过冯掌柜和余男提供的线索,也抓回来两名。 当初除了于和顺,药王沟还来了十五名丧修,而今于和顺死了,十五名丧修死了一个,落网十三个,就剩下一个在逃。 邱志恒担心还有丧修往药王沟里混,这一点各大帮门给了承诺,车站、码头、边境线,都有帮门弟子驻守,看到形迹可疑,喜欢找晦气的人,先抓了再说。 邱志恒也顾不上晦气,把所有丧修都留在了药行,逐一审问。 于和顺当初是因为把周围人都恶心走了,没处修行了,才跑到药王沟。 其他丧修来药王沟的状况却各不相同。 有人是因为得罪了狠人,怕遭报复,逃离了故土。 有人是因为修为涨得太慢,想换个地方修行。 有人只是因为家境潦倒,想换个地方谋生。 可这些人为什么都选择了药王沟? 邱志恒用了技法,这些人终于说了实话。 他们做了一个梦,来自祖师爷的梦。 祖师爷告诉他们来药王沟,就有出路。 梦里的事这么容易信么? 而且就算真是祖师召唤,道门弟子也不是非得听从吩咐,修行上的事情,终究还得看自己心意。 起初他们不予理会,但祖师爷在梦里给过警告,不听祖师爷吩咐的人,必遭祸端。 而后不出两天,这些丧修真都遇到了祸事,有的生了病,有的挨了打,有的差点丢了命,他们不敢再违忤祖师爷,全都来了药王沟。 李伴峰听了很是惊讶,原来丧修也怕晦气。 但为什么梦里的晦气能成真? 邱志恒觉得这事还是有问题,他和一块去拜访了姚老。 姚老遍体鳞伤,手执三尖两刃刀,在院子里喝酒。 昨天手滑,刀柄没攥住,砍了自己两次。 前天酒窖失火,姚老被烧伤了。 大前天最惨,为了防备丧门星,姚老在屋子里准备了满满一屋子机关陷阱。 结果清早时分房梁塌了,满屋子机关陷阱都被触发,差点酿成重伤。 听起来都是意外,可姚老心里清楚,这是丧门星出手偷袭。 吃了亏,但姚老旗枪不倒,站在院子里,依旧威风凛凛:「爷不怕他,他敢露面一次,爷就要了他的命!」 邱志恒问道:「丧门星是丧修祖师 么?」 「他算个狗屁的祖师,丧修祖师在世的时候,他还没入道门!」 「丧门星有梦修的修为么?」 「没有!这老狗能把一个道门修到云上,已经是造化了,他哪有兼修的本事。」 不是祖师,也不是梦修,那些丧修弟子的噩梦从哪来?这可是能真正带来晦气的噩梦。 邱志恒想不明白,姚老却想起了另一重关联。 「难道和内州有干系?」 李伴峰想起了一件事,造成海吃岭虫灾的虫魁,身上也有内州的力量。 这事姚老不敢断定,如果真有内州的力量介入,想守住药王沟可就难了。 被内州改造过的丧门星,只怕不和姚老在一个层次上。 回到邱记药行,邱志恒继续审问丧修:「你们既然到了药王沟,为什么又躲藏起来不敢露面?」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一个老者,名叫葛土根,他开口了:「我在道门里待的时间长,于和顺死后,我就觉得事情不对, 后来在玉香村附近看到了些血迹,等下了大雨,这血迹还冲不掉,我看这八成是丧门阵, 这阵法是用同门的性命填出来的,我告诉他们赶紧逃命去。」 「可你们没逃。」 葛土根道:「爷,我们想逃,但路引不好找啊,来时的路引是祖师爷在梦里交给我们的,我们在药王沟人生地不熟,回去的路引可怎么找?」 梦里还能交东西。 如果丧门星真有梦修的修为,他的层次到了什么地步! 审问的差不多了,邱志恒等着最后一名丧修落网的消息。 第二天,消息来了,最后一名丧修没有落网,有人在外沟麻竹村发现了线索,江相帮弟子前去抓捕,结果找到了这名丧修的尸体。 麻竹村,李伴峰去过这地方,这是油桃的家,在药王沟和绿水城的边境上。 邱志恒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罗正南答:「今天早上刚看到的尸体。」 「麻竹村离里沟可不近。」邱志恒有些怀疑,从时间上来看,罗正南不该这么快收到消息。 罗正南道:「我有我的手段,这你就不必过问了。」 「他是因偷渡而死么?」 罗正南摇头:「他身上有路引,虽说不知道路引的来历,但他应该没必要偷渡。」 李伴峰在后堂听的非常清楚。 到了边境线,身上有路引,不需要偷渡,却还是暴毙而亡。 前两个丧修死在了火车站。 除了丧门星亲自派人杀了他们,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丧门阵变种了,这些丧修根本走不出去里沟,敢往外走,就会暴毙。 真有这样变种的阵法么? 如果真有这样的阵法,就意味着他们根本不可能把丧修送出去,他们无论如何都会死在药王沟。 罗正南和邱志恒也陷入了沉默,思索良久,罗正南想赌一回:「明天有一趟货车去黄土桥,我想办法把一个丧修送车上去, 如果他死在了车站,证明他们出不去,咱们另想办法, 如果能成功把他送到黄土桥,就证明咱们办法没错,我再想办法弄一趟货车,把他们全送回去!」 方法是正确的,但是代价也很大。 邱志恒以前经常和关防使打交道,知道这群人的操行。 「罗堂主,假若明天咱们把人带去了,这人死在车站了,关防使能饶你么?在这个当口,怕是要彻底跟你翻脸。」 罗正南叹了口气,他也有这重顾虑。 而且代价不止这一个。 两人正在喝茶,忽听狂风过后,屋顶瓦片砰砰作响。 两人站在门口一看,拇指肚大小的白豆子,密密麻麻,从天而降。 冰雹? 药王沟这气候,多少年都没遇到过冰雹了。 邱志恒选了上等好瓦,倒还勉强扛得住,其他人家的普通瓦片,不到三五分钟,砸碎了一大片。 呼~ 风中飘来一阵酒香,香气弥漫之间,气温陡然升高。 冰雹坠落之前迅速融化,在酒雾之中,化作了一场瓢泼大雨。 大雨下了整整三个钟头,这要是下三个钟头的冰雹,药王沟难说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还只是个开始,到了当晚十二点,冰雹又来了。 姚老拎着酒壶,提着三尖两刃刀,站在院子里喝一声道:「有什么手段你冲爷来,欺负百姓算什么本事!」 一口酒雾喷出来,冰雹再次化成雨水。 姚老和丧门阵硬钢了一天一夜。 这就是洪莹所说的三道阵。 如果再让罗正南试错一次,会带来什么样的灾害,李伴峰都不敢想。 可接下来该怎么办? 看住了这群丧修,让他们千万别死了? 且不说这事本身太晦气,就算不顾晦气也看不住,哪天丧门星发难,自己过来把丧修杀了该怎么办? 哪怕眼前这些人一起上,也挡不住一个云上三层的修者。 姚老倒是有可以趁机偷袭,反杀了丧门星,但想法是好的,操作起来难度太大。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难道让地头神连着药王沟一众人马,天天盯着这群丧修? 唯一可行的办法,貌似只有把丧门阵给毁掉。 李伴峰和邱志恒带着老丧修葛土根,到了玉香村,找到了他之前所说的血迹。 那是块巴掌大小的暗红色血迹,也难得这老头眼神好用,居然被他发现了。 李伴峰问:「把这块血迹挖了,能破解丧门阵么?」 老头摇摇头道:「挖一块肯定没用,挖多少能行我也说不清楚。」 邱志恒眉头紧锁。 这老头没说谎,姚老也是这么说的。 关键其他血迹在什么地方? 李伴峰拿出铁铲,把地上这块血迹给铲了。 邱志恒上前阻止道:「兄弟,你别动,当心晦气,让我来。」 李伴峰摆了摆手,他已经铲下去了。 和丧修周旋这么多天,早就顾不上晦气了。 血迹很深,铲了五尺多深,足足铲出半麻袋泥土,才把血迹铲干净。 回了药行,李伴峰把一部分泥土带回了随身居,洪莹闻着味道不对,大喝一声:「你是不是把丧修带回来了?这么有一股子晦气?」 李伴峰惊喜道:「你鼻子这么灵,不如跟我去趟药王沟,我牵着你,你把所有血迹都闻出来,把丧门阵给破了。」 洪莹怒道:「我才不做这种晦气事情,况且你这么做也没用。」 「怎么没用?」 「我不知道你所说的药王沟有多大,但少说也得有个百里方圆吧? 百里方圆地界,分散洒下了一小桶血,你得至少得挖出来其中一大半,才能破解丧门阵。」 李伴峰还真觉得这是个办法:「丧门阵是什么形状?有多少个洒血点?我一个一个去找!」 洪莹嗤笑一声:「你还真是不死心,昔日我还在军中之时,依稀记得丧门阵有六十多种变化,每种变化形状各不相 同,洒血点从一百到三百不等,你真觉得自己能找到么?」 一连串数字让李伴峰良久无语。 唱机呵斥洪莹:「别再说了!」 洪莹怒道:「怎就不能说,我是让他不要白费力气!」 「***,还说个没完,自己领二十军棍去!」 「挨棍子我也要说!丧门阵根本破不了!这么大的一个阵法让人布在自己家里了,活该那酒鬼完蛋,你还管他做什么?」 话音未落,宅子忽然发出一声低鸣。 嗡~ 洪莹穿好满身盔甲,站在了唱机身旁。 唱机和洪莹只听到了连声的低鸣,仿佛是机械碰撞摩擦的噪音。 只有李伴峰听到了随身居的声音:「我能帮你,但是至少还需要两根铁轨。」 「你怎么帮我?」 「走遍药王沟,寸土不落!」 PS:诸位读者大人,给伴峰点个赞,点赞数马上到一万了。 免费阅读. ------------ 第三百四十三章 苦药关 李伴峰办了路引,买了车票,准备去黄土桥。 冯掌柜的兄长冯崇利还在黄土桥,等着做大生意,在李伴峰调查铁轨的过程中,冯崇利是最关键的线索。 他没告诉邱志恒离开的原因,只说他会尽快回来。 只有冯掌柜李伴峰要去黄土桥做什么,他跟着李伴峰一起去了。 「我那位兄长有个规矩,和他做生意,要找一位见证人,这位见证人必须认识你,还得认识他, 知道这规矩的人不多,他也不愿意提前告诉别人,别人和他谈过生意之后,往往因为没有见证人,弄得两不愉快。」 李伴峰不解:「为什么非得找见证人?不找又能怎样?」 「没有见证人,生意会有大变化,如果是他买东西,他会压价,有可能压到一半以下, 如果是他卖东西,他会涨价,有可能暴涨一倍,甚至干脆反悔不卖了, 这个见证人和他修行有关,没有见证人的生意,似乎对他修行不利。」 「既然见证人这么重要,这规矩怎么还不提前告诉别人?」 冯掌柜摇头叹道:「这件事我就不知晓了。」 虽说是亲兄弟,而且还是同一道门,但冯掌柜对冯崇利的了解也不是太深。 临走时,李伴峰去姚老住处看了一眼。 娘子刻了一张唱片,对李伴峰道:「把这个给姓姚的地头神送去,他是个会打仗的,只要守住家门,丧门星应该不是他对手, 但丧门阵已经在药王沟成型,凡事怕有个意外,要是遇到丧门星偷袭,这张唱片或许能派上用场。」 娘子的唱片,威力无须质疑。 「可姚老也没个唱机,让他拿什么放唱片呢?」 送他一个吧。 李伴峰从六房拿了一架发条唱机,这是从妙声唱机行买来的。 李伴峰常去妙声唱机行买唱机,阿米坎国的唱机和娘子的零件通用,基本都留给娘子做升级了,其他国出产的唱机,有看得上眼的,李伴峰也会买回来做收藏。 这架唱机是奥翠丽产的,音色相当不错,可姚老不喜欢。 「西洋人的东西,我是真看不上,放屋里吧,就当个摆件。」 李伴峰把唱机放在了床头:「发条我给你上好了,你可记着,打仗的时候把开关打开,有大用处。」 姚老嗤笑一声:「我打仗,还有心思听这东西?」 李伴峰又把凌妙影的胶布交给了老姚:「受伤了,拿这个粘上。」 姚老拿着胶布看了半天:「你这个是粘人的,还是粘车胎的?」 「好东西,留着用吧!」 看李伴峰走远了,姚老叹了一声:「我从不和人交朋友,你给我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话刚说完,刮来一阵微风。 一枚树叶飘落,冲着姚老的脸颊,忽然急速飞来。 姚老一甩酒壶,二两老酒顺着壶嘴泼洒出来。 树叶之上,酒水过去,青烟迭起。 姚老化身酒雾,循着青烟追了过去。 十几分钟过后,姚老回到躺椅上,哼一声道:「老狗,你跑的倒是快!」 左臂流血了,姚老本来没放在心上,接着喝酒。 喝了两口,看了看李伴峰带来的胶布,笑一声道:「好歹是你一片心意,用用试试吧!」 …… 随身居里,洪莹问了一句:「药王沟,就是当年的苦药关,对么?」 嗤嗤~ 唱机回了一个字:「是。」 洪莹喃喃低语:「那人果真是姚信。」 还是那个字:「是。」 「这老东西居然还在这里。」 「他一直都在。」 「你知道他在这里?」 「知道。」 「他知道你还在世上?」 「知道。」 「那事之后,你见过他么?」 「没有。」 「你恨他?」 「我从来没恨过这位老将军,三军之中,我唯一没恨过的就是他。」 洪莹嗤笑一声:「那你为什么恨我?」 「你和他不一样,他是个称职的将军,他守住了苦药关,一直守到了今天。」 …… 李伴峰和冯掌柜坐着火车到了黄土桥,整整一列火车,到这站下车的,就他们两个人。 从下了火车一直到站前广场,除了出站检票的,再没看见其他人。 这地方也太荒凉了。 荒凉归荒凉,地界可不小,几条大街,纵横交错,路上还有轨道穿行,有点黑石坡的风范,就是铁锈和灰土的味道太重了。 味道重是自然的,铁轨锈迹斑斑,停着一辆锈蚀更加严重的小火车。 火车轮子被拆走了不少,剩下的几个承载着火车的重量,估计实在拆不动,这才保存下来。 车上的机器就不用说了,除了汽包和锅炉,能拆走的基本都拆走了。 沿着大街走了几百米,李伴峰没看到一家开张的店铺,只有一家饭馆的玻璃还算完好,到窗台旁边一摸,灰尘有一寸多厚。 这么大一座镇子,规模接近一座小型城市,居然能荒凉到这种程度。 李伴峰问冯掌柜:「上哪找您兄长去?」 冯掌柜道:「我记得黄土桥只剩下一家旅店还开着门,咱们往那边看看。」 冯掌柜是坐商,平时很少出门,对黄石桥也不算熟悉,两人一路摸索着走,从正午走到黄昏,走了三个多钟头,好歹把这旅店找到了。 别说,这旅店不小,七层高楼,加在一起有一百多个房间。 旅店老板正在柜台后边打盹,李伴峰直接问道:「我们来找一位姓冯的客人。」 老板不乐意了:「客人的事情能随便透露给你么?我们开门做生意的规矩,你不懂么?」 李伴峰给了老板两张桓国钞,老板 指着楼梯道:「六零八号房,一个钟头之前,他刚回来。」 两人到了六零八房,一敲房门,冯崇利一开门,李伴峰愣了片刻。 他看向了冯掌柜冯信诚,压低声音道:「是不是找错人了?」 冯崇利对冯掌柜道:「信诚,你怎么来了?这位是……」 这还真是冯崇利? 不对呀! 冯崇利是冯掌柜的兄长。 冯掌柜的年纪看起来有五十多岁。 可冯崇利的年纪看起来是三十多岁,这是什么状况? 冯掌柜简单介绍了李伴峰,冯崇利把两人请进了屋子。 他住的是套间,外边是客厅,里边是卧房。 三人在客厅落座,李伴峰直接道明来意:「冯老板,今天找您来,是想向您买一对铁尺。」 冯崇利一怔,问道:「您是要买兵刃?」 「您说它是兵刃也行。」 「这我就听不明白了,铁尺不就是兵刃么?」 冯崇利似乎还在试探,李伴峰干脆把话讲的更明白一些。 「您当初卖给了涂老板一对铁尺,我相中了那对东西 ,结果涂老板不肯割爱, 我来找您就是想问一问,这东西,您这还有没有?」 冯崇利看了看弟弟冯信诚,他觉得李伴峰这人有点特别。 江湖人说话,说三分,留七分,彼此讲究个往来试探。 眼前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直率? 冯信诚道:「兄长,李老板是来做生意的,这趟生意我做见证。」 兄弟俩虽说性情不合,但自己亲弟弟的品行,冯崇利自然信得过。 「实不相瞒,铁尺,我一共有两对,一对卖给了涂老板,我这还剩下一对。」 他还真有一对! 李伴峰点头道:「这对我要了。」 「别急,您先想想价钱。」 价钱的事,李伴峰有思想准备,涂映红为此倾家荡产,这么重要的东西肯定不能便宜。 「您给开个价。」 冯崇利伸出一根手指道:「一百万大洋。」 冯信诚被茶水呛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 李伴峰虽说有心里准备,可也半天没说出话。 一百万大洋? 李伴峰道:「冯老板,你知道绿水城的招牌,百乐门是什么价钱么?」 「知道呀,去年陆东俊卖给楚怀媛了,八十万大洋。」 「您这一对铁尺,要一百万?」 冯崇利点点头:「还真就是这个价钱。」 「当初涂书梅从您这买的时候,也是这个价钱么?」李伴峰怀疑涂书梅都没有这么多家当。 冯崇利抿了一口茶水道:「涂老板花了多少钱,这事您就别问了。」 这话没毛病,一档子生意,一码事。 李伴峰能拿出来一百万大洋么? 能。 当初卖了炸虎长枪,李伴峰赚了八十万大洋,六十万留在了铁门堡,二十万在自己身上。 这段时间进进出出,随身居里能拿出来三十万大洋,再去把铁门堡的钱拿回来,这就有九十万。 蓝杨村、正经村、逍遥坞的生意加在一起,单数李伴峰的钱还有六十多万,一百万大洋确实能拿得出来。 李伴峰道:「我先给你三成定钱,余数随后补上,咱们立下契书,但你得让我把东西拿走,行么?」 冯崇利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冯信诚在旁道:「兄长,李老板为人我信得过,这事我作保,任谁也不可能把一百万大洋带在身上,你总得给人家几天时间筹措。」 冯崇利点了支烟,深吸一口道:「难得信诚开一回口,我让个折扣,大折扣,一个百乐门的价钱,八十万, 明天这个时候之前,您把八十万带来,咱们一手钱,一手货,当面验真假,当面立契书, 您要是带不来,就别来找我了,我在黄土桥另有生意,过了明天,不再见客。」 冯信诚在旁道:「兄长,你这……」 冯崇利把脸一沉,看着冯信诚道:「我给足你面子了。」 这哥俩真是不合。 冯信诚也无话可说了。 李伴峰点点头,压低帽檐,带着冯掌柜离开了冯崇利的房间。 冯掌柜满脸通红:「李老板,这事我没帮上你。」 李伴峰笑道:「怎么能说没帮上,帮我省了二十万大洋啊!」 冯掌柜抿抿嘴道:「做生意讨价还价,就是没有我,他也该让点价钱, 可他这太难为人,八十万大洋,一天时间,在这破地方,上哪弄去?」 李伴峰也不知道该上哪弄去。 两人 吃了点东西,李伴峰安顿冯掌柜住下,他独自开了房间,回了随身居。 坐在随身居里,李伴峰清点了现金数量一共有三十八万,还差四十二万。 他坐在床边,默默思考对策。 对策一:出去抢钱去。 黄土桥,人生地不熟,该往哪抢都不知道,而且李伴峰也不可能对良善人家下手。 对策二:直接抢铁尺。 这也不行。 首先,公平交易,两厢情愿,凭什么就抢人家? 李伴峰正在自言自语,忽听手套在耳畔说道:「当家的,你要是不想抢,我去把东西给您借回来。」 借回来…… 李伴峰拍了拍手套:「你还挺会说话的。」 「那咱们去吧!」手套就要动身,李伴峰摇了摇头。 「借也不行,这事有冯掌柜作保,那还是他亲哥哥,不能让人家为难。」 唱机道:「喂呀相公,到底什么事这么为难?」 李伴峰叹道:「娘子呀,我要买东西。」 「家里有的是银钱,什么东西买不来?」 李伴峰道:「我要买一对铁尺,那东西要八十万银元!」 「八十万?这数目委实有点多了,到底是什么好兵刃呀?」 「不是兵刃,是咱家宅子用的东西。」 哐啷啷啷~呔! 唱机对此强烈支持:「喂呀相公,宅子用的东西,应该买,多少钱都不能心疼,相公把丹药兑了吧,金元丹的价钱可不低!」 这倒是个办法,上好成色的金元丹,价钱确实奇高。 可李伴峰还得留着丹药晋升旅修,想得丹药可不那么容易,这东西出产率不高啊。 两难之际,又听手套道:「当家的不想借铁尺,那就借点钱吧。」 李伴峰苦笑一声:「上哪借这么多钱去?」 「上我这借呀!」话刚说完,手套后退两步,套口朝上,哗啦啦,吐出了一大片银元。 银元越堆越高,堆满了小半个屋子。 手套对李伴峰道:「四十一万三千二百二十二块大洋,当家的,你数数。」 李伴峰愕然许久。 手套又吐出来一箱金子:「这是之前您赏我的,算一算,应该够了,不够我还有钞票,都给当家的!」 PS:谁敢说咱们手套没良心? 推一本玄幻新书,东方序列,克思鲁,感兴趣的书友看看 免费阅读. ------------ 第三百四十四章 破阵! 李伴峰写了契书,一笔一笔写的明明白白,连本带利写的清清楚楚。 他借了手套的钱,必须要写明白,而且必须要还。 手套在旁道:「当家的,您这是骂我,我刚跟您说借,这是玩笑话,我的就是您的,您只管拿去用!」 李伴峰摇头道:「你的就是你的,借的就必须要还。」 契据写清楚了,李伴峰连夜把所有的银元和金子搬到了卧房里,叫来冯崇利和冯信诚。 看着一屋子的银元,冯信诚惊呆了。 他想不明白这么多钱从哪里来,他要是冯崇利,这生意他就不敢做了。 但他不是冯崇利。 冯崇利盯着银元看了片刻,神色凝重,对李伴峰道:「还差三百五十二元。」 李伴峰没犹豫,立刻掏钱包。 为什么这么痛快? 因为李伴峰和手套一起算过,确实差了三百多块。 真不愧是高层次的商修,竟然对钱如此敏感。 冯崇利收了钞票,对李伴峰道:「李老板,劳驾在此稍候。」 不多时,冯崇利重返房间,手里拿了一对黄花梨长方盒子,交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打开盒子,两个盒子里边各放着一根铁尺。 铁尺的光泽不算亮眼,有地方带着些许磨损,甚至还有点锈迹。 冯掌柜看不出端倪,不敢轻易作声,他实在不明白这对铁尺为什么这么值钱。 李伴峰装模作样看了半天,点点头道:「冯老板,也请您稍候片刻。」 他根本看不出真假,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铁尺。 离开了房间,他到楼下另开了一间房,进了随身居,先问手套:「你看这是真的么?」 手套挺直身躯道:「当家的,你这是什么话么,我又没见过铁尺,我哪知道真假。」 李伴峰点点头道:「也对,你没见过,那你觉得谁见过呢?」 手套把拇指和中指抱在一起,摇晃着食指道:「要我说,既然是咱们宅子的东西,自然是要问宅子的。」 李伴峰点点头,表示赞同:「可宅子有这么多屋子,去哪一间房问这个事情,比较合适呢?」 手套尽力保持着稳定的站姿,思索片刻,回答道:「当初咱们宅子偷油的时候,放在了三房,我觉得三房还是很有灵气的。」 李伴峰也觉得很有道理,他带着铁尺去了三房,看着手套道:「宅子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回应我,你觉得该怎么向宅子发问?」 手套尽量控制着颤抖的身躯,思索了一会,回答道:「我觉得,既然是宅子的东西,不如放在地上,看宅子怎么处置。」 「有道理。」 李伴峰把一对铁尺放在了三房的地上。 过了片刻,一对铁尺渐渐融化,陷入了地面,消失不见。 呼哧!呼哧!呼哧! 呜嗷! 一声汽笛,各房随之震颤。 随身居很兴奋。 李伴峰拿到真东西了。 他带上了手套,回到了旅馆。 冯崇利和冯信诚都在房间等着,见李伴峰没把铁尺带回来,冯崇利有些不满。 「李老板,咱们生意还没做成呢。」 李伴峰道:「生意已经做成了,东西我验了是真的,钱您数了,一分不少,钱货两清,我们就此告辞了。」 李伴峰要走,冯崇利道:「且慢,咱们还得立个契书,钱货交割,这对铁尺与我再无瓜葛,今后丢失损毁,皆与我无关。」 「好!」李伴峰赞同,「八十万大洋,现金交付,你已当面点清,日后无论多与少,与我也没干系。」 冯崇利点头:「这桩生意,冯信诚做见证,日后无论是何缘由,你我都不能伤了见证人的性命!」 原来还有这么条规矩。 难怪涂书梅当时没杀了吕越三灭口。 吕越三作为涂书梅的账房,手脚不干净,嘴也不严,按理说涂书梅不能留他。 可按照冯崇利的规矩,必须要找个两家都认识的人做见证,涂书梅事先不知道这规矩,当时身边合适的人选只有一个吕越三,就让他做了见证人,所以不能杀了他。 如果不听冯崇利的规矩,就把吕越三给杀了又能怎么样? 这就得看双方的实力了。 涂书梅修为不低,接近八层,冯崇利什么修为? 他是冯信诚的兄长,看着却比冯信诚年轻,如果他不是像涂书梅一样修饰过面容,那就证明冯崇利已经加长了寿命,修为到了云上。 如果只是为了堵住吕越三的嘴,涂书梅不可能冒犯了冯崇利,这就是吕越三能活下来的原因。 可冯崇利为什么不愿意把这规矩告诉别人? 这事无从推断,李伴峰也顾不上这些,写下契书,三人按下手印,生意就此成交。 李伴峰一刻不能多留,当即带上冯掌柜,买了晚上的车票,回了药王沟。 冯崇利从怀里拿出来一个钱袋,抓起大洋钱,往袋子里装。 一个钱袋子能装几个大洋? 这可有几十万,还有一大箱子黄金。 这些东西,冯崇利的钱袋子还真能装得下。 一个钟头过后,所有钱收拾妥当,冯崇利回了自己房间,睡了一晚,次日天明,直奔火车站而去。 走到半路,忽听有人在身后招呼:「站住!你这是要去哪?」 冯崇利一回头,看见一个车夫,拉着洋车追了上来。 「哎哟,您回来了。」冯崇利赶紧打了个招呼。 「废话,我能不回来么?不是说好等到今天晚上么,你怎么提前走了?」 「抱歉,我这的生意已经做完了。」 车夫一怔:「生意做完了,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那件东西,已经卖了。」 「卖给谁了?」 「这就不方便告诉您了。」 咣当! 车夫把黄包车扔在了地上:「你这人怎么这样!不是说好了么,我回去筹钱去!一百万大洋,我都给你带来了!」 冯崇利一笑:「这没办法,您当初没给定钱,也没立契书,这位客人带着现钱来的,我肯定得跟人家把生意做了。」 车夫眉头一竖:「耍我是不是?」 冯崇利也把笑容收了:「这话从何说起,我是生意人,生意可就是这个规矩,谁让您来晚了一步。」 两人对视许久,车夫把车又拎起来了:「这梁子,我记下了。」 冯崇利道:「何必伤了和气,您在这还要做大事,今后咱们还得多往来, 另外这车子,不能总摔,里边藏着那么重要的东西,要是被您摔坏了,可上哪淘换去?」 …… 到了药王沟,冯掌柜回了杂货铺,李伴峰藏好了钥匙,进了随身居,盯着眼前一袋子带着血迹的泥土,摒除杂念,就这么一直看着。 眼睛里有血迹,脑海里有血迹,李伴峰要找下一处血迹。 下一处血迹形状肯定不一样,所处的环境也不一样,偏差可能不小,这么找,能找得到么? 多 了两条铁轨,这就得看随身居的本事了! 等了几分钟,耳畔传来一阵汽笛声。 李伴峰拎着铲子刚要往外走,娘子喊一声道:「喂呀相公,稍待片刻!」 一团蒸汽裹住泥土,两根唱针上下翻飞。 几分钟后,娘子把带血的土全都挑了出来,剩下不带血的放回了袋子。 「宝贝相公,挖完了血迹,再把土填回坑里,莫让丧门星那狗贼起疑!」 「娘子想的周全!」李伴峰扛上了泥袋子。 唱机有嘱咐一句:「含血妹子,你帮相公做些掩饰,上百个洒血点,丧门星不会看的太仔细,新泥旧土,帮相公弄得像模像样!」 含血钟摆道:「放心吧夫人!」 「二刀,把门支住,相公没回来,千万不能让大门关上。」 唐刀喝一声道:「得令!」 「相公,二刀撑不了太久,快去快回!」 唐刀还真就撑不住,随身居只认李伴峰。 李伴峰一脚门外,一脚门里,疯狂挖土。 十几分钟后,李伴峰背着一袋带血的泥土回来了。 「再找下一处!」 …… 邱记药行,罗正南带着手下人做好了准备,今天他们要赌一回,把一名丧修带出药王谷,试一试。 邱志恒正在药行里选人,选一个修为别太高,身手也别太好的,防止对方途中逃走。 选了许久,人没选出来,邱志恒冒汗了。 罗正南上前查探情况:「邱爷,什么状况?」 「罗堂主,咱们一共抓了十三个丧修,怎么这有十四个人?」 「说什么呢邱爷,就这么几个人,还数不清楚了?」 罗正南也数了一遍,数完也傻眼了。 还真是十四个? 「邱爷,这事可不能儿戏!」 「不是儿戏,这真多出来一个!」 「邱爷,人一直在你这,多出来哪个,你看不出来么?」 邱志恒愕然许久,他真看不出来。 这十四个人,他都认识! 罗正南喊道:「取名册来,一个一个对!」 没等把名册拿来,忽见一名老者露出一丝笑容。 罗正南压低声音道:「这老家伙谁?」 邱志恒一下蒙住了,他叫不出这人的名字。 「上啊!」邱志恒瞬间冲到了老者面前,一拍老者肩膀,老者青筋跳了起来。 他血往上涌,血管随时可能爆裂。 但老者丝毫不慌张,反而赞叹了一句:「好厉害的欢修,八层了吧?」 话音落地,邱志恒脚下一打滑,重重摔在了地上。 前些日子下冰雹,砸坏了一片瓦,地上有点积水,落在地砖缝里,一点都不显,被邱志恒踩了个正着。 怎么就这么巧? 一屋子都是丧修,能不巧么? 老者没理会邱志恒,顺手推了一名丧修,这丧修一路趔趄,撞在了柱子上,直接撞死了。 这下撞得狠,房顶瓦片坠落,又砸死两名丧修。 老者再要出手,忽然觉得身上一阵软麻,转眼一看,罗正南十指迸出火花,火花正打在老者身上。 老者很是惊讶,罗正南这样的修者,在普罗州很罕见:「你这什么道门?电修?普罗州还有这个道门么?」 邱志恒再次出手,老者一跃而起,钻破了房顶。 瓦片四下坠落,丧修们四下奔逃。 坠落的瓦片尖朝下,全都砸在了丧修的 头顶上。 就这么巧,就这么寸,就这么丧。 余下十一个丧修,没有一个幸免,全都被瓦片砸死了。 这就是丧门星的本事。 邱志恒满身是血,好在身上的中山装是件法宝,替他扛下了致命伤。 罗正南躲过了瓦片,被屋顶上的积水淋了一身,当即浑身抽搐,他自己触电了。 老者站在房顶上,看着两人道:「耽误了我这么多天时间,你们这些鸟厮早该死,等我一会来收拾你们!」 老者消失不见,罗正南感觉屋子里有变化。 他戴上了一副眼镜,手指打着火花,给眼镜充电。 他看到屋子里一片亡魂,跟着老者飞出了房顶。 罗正南想要阻止,但阻止不了。 谁杀了丧修,丧修的亡魂就会缠着谁,这是丧修的特性。 事情来的太快,罗正南一脸惊愕。 邱志恒反应了过来:「丧门阵!」 晦暗之气重重弥漫,就连不是修者的白羔子,都能感知到药王沟的异常。 十三个丧修被杀,丧门阵将会带来难以想象的灾难。 邱志恒跌 跌撞撞爬了起来,掏出一张黄纸,立刻烧了,给姚老送信。 丧门星肯定要去找姚老,如果姚老杀了丧门星,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可罗正南却连连摇头,他对丧门阵了解的更多:「杀了丧门星也没用,布阵者就算死了,丧门阵也不会停下来, 没了,药王沟要没了。」 邱志恒错愕良久,迅速冲出了药行:「赶紧把丧门阵破了!」 「怎么破?」罗正南陷入了茫然。 丧门阵有上百个洒血点,怎么破? …… 李伴峰带着满身污泥,疲惫不堪回了随身居。 他前后了挖了一百七十处血迹,累的腰都直不起来。 唱机把泥里血迹挑了出来,估算了一番,道:「相公,至多再挖三处,阵法必然会被破解!」 「好!娘子给我添些力气!」 轰隆!轰隆! 唱机打起了战鼓,隆隆鼓声让李伴峰忘却了疲惫。 呜嗷~ 战鼓声中,汽笛都比此前嘹亮! 李伴峰再次走出了随身居。 洪莹有些不敢相信:「他真就破了丧门阵?」 「喂呀***,这是我家男人!」唱机的唱腔很响亮。 「别以为这是你家男人的功劳,要是没有这宅子,他也做不到!」 「我告诉你***,再过些时日,就算没有宅子他也能做到,这是我家男人!」唱机的唱腔更加响亮。 PS:冲啊伴峰,杀穿丧门阵! 免费阅读. ------------ 第三百四十五章 定军山(本章高能) 山间小院,姚老正在磨刀。 他收到了邱志恒的消息,十三个丧修都死了。 十三条丧修的性命,会让丧门阵的晦气达到极盛,丧门阵会给药王沟带来一场浩劫。 浩劫从哪开始? 不用问,要从地头神这里开始。 丧门星会把阵法的劫难先带到姚老这。 他还会把那些丧修的冤魂都带到姚老这。 在姚老家里,寻常情况下,丧门星不敢正面出手。 把晦气都集中在姚老家里,他现在敢出手了。 「老狗,你来!」姚老试了试三尖两刃刀的刃口。 他准备生擒丧门星,再把丧门星布下的阵法逼问出来。 豁上这条老命,也得把丧门阵破了! 只要这条老命还在,谁也不能动药王沟。 姚老喝足了酒,等着丧门星上门。 哗啦~ 墙根堆着上百个酒坛子,最上边的一个酒坛子缓缓滑落,即将坠地。 姚老一挥长刀,酒坛子复归原位。 这些酒是姚老的战力,在墙根放了不知多少年月,就这么一直堆着,偏偏这时候出了状况。 晦气。 丧门星来了。 一分酒气,抵挡一分晦气。 姚老试图用酒气压住晦气,但丧门阵太过强大,酒气和晦气相差十分悬殊。 阵阵阴风荡起,五团绿焰进了院子,横冲直撞。 这是丧修的亡魂,来打个头阵,想破坏院子里的机关陷阱。 姚老用长刀挑起一只酒坛,扔在半空,酒水泼洒而下,亡魂嘶吼哀鸣,转眼化作烟尘。 「龟儿子!」姚老啐了一口,「爷等你这么半天,就拿这些臭鱼烂虾应付我?」 话音未落,上百亡魂冲进了院子,不出手,在姚老身边来回萦绕。 这都是丧修? 哪有这么多丧修? 这些不全是丧修,也有被丧修纠缠至死的亡魂,这是丧门星花了几十年心血搜集来的,在他手中,这些亡魂都是晦气满满的兵刃。 姚老再挥长刀,墙下飞起数百酒坛腾空而起,泼洒酒水,酒雨瓢泼而下。 本来靠着酒雨,就能让这群亡魂全军覆没。 好巧不巧,一阵狂风吹来,吹偏了坛子口,酒水撒偏了,撒快了,转眼之间撒光了。 这就是丧门阵的威力。 酒雨被狂风吹散,亡魂还在周围萦绕,姚老一碰刀柄,三尖两刃刀飞了出去,刀柄伸长十余丈,串糖葫芦一般,把数十亡魂串成一串,刀锋一搅,数十亡魂一并化作飞灰。 长刀稳稳当当回到手中,余下亡魂躲在远处,不敢上前,姚老打个哈欠道:「老狗,爷都快睡着了!」 折损了这么多亡魂,难道丧门星什么都没换到? 这些亡魂化成了灰烬,可灰烬并没散去,还在姚老头上徘徊。 灰烬悄无声息聚成一团,姚老似乎毫无察觉。 这是大晦气,如果要真是挨上这一下,姚老将无法躲过接下来的一击,因为无论朝哪躲避,都会发生意外。 灰烬迅速下落,姚老依旧毫无防备。 眼看灰烬落在头顶,姚老突然从身后抽出了雕弓。 与此同时,四面靠旗飞起,飘舞翻飞,驱散了头上的灰尘。 羽箭上弦,姚老拉开雕弓,猛然转身,一箭朝着身后射了出去。 狗贼,爷算准了你要出手。 姚老知道头上有 晦气迫近,如果他躲闪,会中了丧门星的偷袭。 如果不躲,中了这团晦气,接下来会受到重创。 也正是因为算准了对方的战术,姚老也算出了对方的位置。 箭矢划空而过,可惜没能命中。 没命中是正常的,箭法再好,也有概率,如此浓厚的晦气之下,已经不存在一箭命中的可能。 姚老再发一箭,还是不中。 凭着经验,姚老改换方向,连发五箭,终于有一箭停在了半空。 中了! 姚老对着箭矢喷出一团火焰,哀嚎声中,一个身影浮现了出来。 丧门星现身了! 四面靠旗,四方围定,交叉穿梭,把那身影钉在了地上。 「狗贼,受死!」姚老提着三尖两刃刀,一刀戳掉了丧门星的头颅。 为防丧门星复生,姚老拿出酒壶,在丧门星脖子上洒了半壶酒。 焦烟缭绕,确系对方死透了,姚老长出一口气。 丧门星死了却也麻烦,这丧门阵可怎么破解? 姚老本想喝口酒,平定一下心神,地上的尸首忽然化作一片烟尘扑在了姚老脸上。 晦气迎面! 这是丧门星尸首炸出来的? 不对,这不是丧门星,刚才被钉在地上的,还是丧修的亡魂。 我怎么会看错? 丧门星和亡魂,我怎么会区分不开? 梦境! 姚老被拖入了梦境。 所有感知和判断都被梦境扭曲了。 什么时候进入的梦境? 姚老知道丧门星有梦修的手段,之前也做了防备。 他精神高度集中,按理说不可能陷入梦境。 难道说之前走神了? 晦气缠身之下,什么状况都有可能发生。 多想无益,姚老对着自己掌心喷出一团火焰,烧灼之间,姚老清醒了过来。 眼前没看见亡魂,也没看见丧门星,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好像是些散碎酒糟。 不好,这是陷阱。 姚老一脚踩中了自己布置的陷阱。 梦里的宅院和真正的宅院有不小差别,姚老在梦里追击丧门星的时候,脚步被扭曲,阴错阳差,走到了自己的陷阱里。 吊在仓房上的 药罐子破裂,药粉洒了姚老一身。 居然晦气到了这种地步。 这是他精心配置的毒药,此刻全落在了自己身上。 毒药立时往肌肤之中渗透,姚老身躯僵硬,满身缭绕的酒气,转眼消散了大半。 这身酒气是姚老抵挡晦气的重要屏障,姚老扬起酒壶,想用酒水把毒药冲掉。 手心不知有汗,还是有酒,酒壶一滑,不慎脱手,掉在了地上。 姚老俯身去捡酒壶,两名亡魂从身后扑了上来。 三尖两刃刀,受姚老意念驱使,自行到身后招架。 好巧不巧,毒药在这时候突然猛烈发作,姚老浑身剧痛,意念松懈,技法失衡,三尖两刃刀随之失控,刺向了姚老后心。 这一下刺的又狠又准,直接贯穿了姚老的胸膛。 姚老拔出来三尖两刃刀,脚下不稳,踉跄之间,再度踩中自己布下的机关,一罐烈酒坠落,洒了他一身。 这罐烈酒能洗去毒药么? 不能。 院子里有很多酒,都能洗去毒药,唯有这罐不能,这罐酒是姚老专门用来加剧毒性的。 满身剧毒发作 ,姚老皮肤脱落,血肉模糊一片,站在原地,行动艰难。 亡魂手执各色兵刃上前围攻,四面靠旗艰难驱赶,姚老酒气即将耗尽,就连靠旗都驱使不动了。 姚老听到了丧门星的声音:「看看你这模样,你看你自己算什么东西?」 丧言丧语。 丧门星突然现身,穿过靠旗,拎起虚弱姚老,似戏耍一般,丢给了另一个丧门星。 怎么又来一个丧门星? 丧门星拎着姚老,笑道:「就你这酒蒙子,也配当地头神?我杀你都不用亲自动手,随便叫几个孤魂野鬼就能要了你的老命。」 在丧言丧语的催动之下,姚老战意全无。 三个亡魂抬起三尖两刃刀,戳进了姚老的胸口。 丧门星道:「你是要脸的人么?要真是还顾得上这张老脸,赶紧自尽,我这是为了你好,地头神真死在孤魂野鬼手上,岂不成为天下笑柄?」 死了倒也容易。 可药王沟怎么办? 丧门星替姚老想好了:「药王沟的活人,我留下一半,剩下一半我送给你当陪葬, 你还等什么,舍不得死么,活了这把年纪,你真不知羞臊!」 杀一半? 王八羔子,你试试! 姚老猛然夺回三尖两刃刀,朝着丧门星砍了过去。 大刀挥在半空,恰逢此时,姚老一阵耳鸣,一刀砍错了方向,没砍中丧门星,又被另一个丧门星踢翻在地。 一分酒气,能抵挡一分晦气。 喝口酒,喝口酒就能缓过来! 墙根还有几坛酒,姚老艰难爬起身子,想把墙根的酒坛子唤过来。 疾风吹来,身上酒气彻底消散,技法失效。 姚老冲向了墙根的酒坛子,丧门星再度现身,一脚踹在姚老心口,把姚老踹出一丈多远。 姚老没等爬起了,身边又出现一个丧门星,把晦气化作长剑,刺向姚老后心。 姚老堪堪躲过,又一个丧门星把晦气化作铁锤,砸在姚老脸上。 这一锤砸裂了姚老的头骨,晦气灌注,姚老视线昏暗了下来,只能隐约看见些轮廓。 怎么这么多丧门星? 梦境? 姚老确定自己没有入梦。 这应该是分身。 丧门星的分身怎么会如此强悍? 这也是内州给他的术法? 姚老艰难爬了起来,没等站稳身子,几个丧门星带着一众亡魂上前围攻。 酒,喝口酒还能敌得过他。 艰难支撑几合,姚老终于拿到了一只酒坛,酒水未曾沾唇,被丧门星的分身用铁锤砸烂了酒坛,姚老也被一锤拍在了墙上。 墙壁倒塌,姚老从瓦砾爬了起来,靠着床边站着。 床边放着李伴峰送来的发条唱机。 他知道这唱机是做什么用的,也知道这唱片从哪里来。 听一听? 没脸听。 当年愧对她,今日更没脸见她。 这一仗打得寒碜,至今为止,姚老连丧门星的真身都没看见。 丧门星说的没错,我这张老脸真是豁出去不要了。 姚老看见了屋子里的酒缸,这是最后的机会,也是当下唯一用得上的后手。 可他心里清楚,以当前的战局和运势,他直接冲向酒缸,可能一滴酒都碰不到。 碰不到也得试试。 姚老刚朝着酒缸走出一步,膝盖发力不当,忽然上下错位,姚老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 他用双手支撑着身体,往酒缸爬。 两个亡魂上前,把姚老踩在了地上,姚老奋力起身,撞开了两个亡魂,一个亡魂踉踉跄跄,撞上了床头的唱机。 按照当下的运势,唱机这下应该被撞坏了。 但亡魂没把唱机撞坏,反倒碰到了唱机的开关。 嗤啦啦啦~ 唱机发出了些许杂音。 屋子里,所有丧修亡魂都不会动了。 姚老心头一紧,他不知道自己会听到什么。 他不知道元帅会对他说些什么。 哐啷啷啷~ 锣鼓家伙响了起来。 丧门星的一群分身,被这锣鼓声震得心惊胆战。 这唱机难道是个法宝? 丧门星立刻操控分身,要把唱机毁掉,等唱腔响起来之后,丧门星真身魂魄不稳,连同真身一并被逼退好几丈。 「这一封书信来得巧, 天助黄忠成功劳, 站立在营门传营号, 大小儿郎听根苗!」 是《定军山》。 姚老瞪圆了双眼。 是元帅! 是 她! 当年出征时,她给将士们唱的就是《定军山》。 她还记得我这个老东西! 丧门星的两个分身再度冲向唱机。 他的真身埋伏在了酒缸旁边。 按照丧门星的推测,老姚会不顾一切冲向酒缸,届时他把唱机毁了,再用真身对付老姚,稳操胜券。 可没想到老姚没奔着酒缸去,他不顾一切护住了唱机。 丧门星心下暗惊:这老东西是酒修,现在最需要的是酒,难道这唱机比酒还重要? 那就更不能留着了。 丧门星加派了五名分身围攻老姚。 周旋之间,老姚被分身掀翻在地,撞翻了身后的桌子。 桌子顶翻了柜子,柜子翻倒,正砸在了酒缸上。 运道这事还真没法说。 按理说,这是倒霉到家了。 可没想到姚老倒了,酒缸碎了,一缸子酒水,正正好好,全都洒在了姚老身上。 丧门星一惊,感觉到状况不太对劲。 这老东西是走运了? 丧门阵极盛之下,他怎么可能走运? …… 呼哧,呼哧~ 随身居里,李伴峰躺在地上,大口喘息。 呼哧,呼哧~ 随身居随着李伴峰一并喘息。 李伴峰揉了揉大胯:「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这么挖土,也太累人了。」 墙壁震颤,李伴峰听到了随身居的声音:「四条铁轨,来回串换,你当我不累么?」 看了看麻袋里带着血的泥土,李伴峰忽然放声大笑:「嚯哈哈哈!」 汽笛声响起,随身居似乎在和李伴峰一并大笑。 呼哧~呼哧~ 娘子连声喝彩,鼓声隆隆不断。 丧门阵,破了! …… 轰隆!轰隆!轰隆隆! 姚老院子里,晦气随着战鼓之声消散。 唱机还在放着《定军山》。 鼓声嘹亮,震的丧门星心惊胆战。 一字一句,吓得一众亡魂抱头缩首。 「头通鼓,战饭造!」 流淌在地上的酒水,消失不见了,被姚老连着泥沙一并喝了下去。 「二通鼓, 紧战袍!」 姚老站了起来,整饬了一下衣衫,四面靠旗飞将起来,重新插回到背上。 「三通鼓,刀出鞘!」 三尖两刃刀回到姚老掌心。 「四通鼓,把兵交!」 丧门星召唤亡魂抵挡姚老,在唱机的歌声之中,亡魂早就失去了行动能力。 姚老挥舞长刀,刀锋过处,屋子里酒雾蒸腾,四下弥漫。 上百亡魂转眼化成灰烬。 也不知是腿伤的缘故,还是他喝醉了,姚老摇摇晃晃走向了丧门星,刀光一闪,风声一动,丧门星断成了两截。 这是个分身。 真身在什么地方? 姚老看不清楚。 「看不清楚又怎样,爷全都砍了便是!」姚老一笑,酒雾瞬间笼罩了整个院子,辛辣的酒水让丧门星睁不开眼睛。 刀光翻飞之间,十余个分身,变成了满地残肢断骸。 丧门阵被破解,晦气渐渐被酒气淹没,丧门星见状况不妙,操控一名分身朝着院子外边飞去。 姚老丢出三尖两刃刀,长刀前去追赶分身。 丧门星真身趁机想要逃走,身形移动之间,带起些许微风,酒雾随之动了一下。 背后靠旗在雾中一颤,姚老判断出了丧门星的位置。 「狗贼,哪里走!」姚老对着酒雾一伸手,一把抓住了丧门星的脑壳。 被抓住了脑壳,再想脱身可就难了! 丧门星将晦气化作短刀,在姚老手臂上连刺带砍。 姚老似不知疼痛,抓着丧门星的脑袋往前冲去。 丧门星操纵余下所有分身围攻姚老。 四面靠旗翻飞,帮着姚老招架。 架得住便架住,架不住就扛住! 姚老不在乎自己挨了多少刀,抓着丧门星的脑袋,只管往前冲。 丧门星把姚老拖入了梦境。 姚老的脚步被梦境扭曲,可依旧在往前冲。 他现在是做梦还是醒着? 丧门星分辨不出来,姚老自己也懒得分辨。 醒着如何? 做梦又怎样? 往前冲就是了! 击杀了分身,三尖两刃刀飞了回来,在院子里等着姚老。 「上前个个俱有赏,退后难免吃一刀,众将与爷归营号!」 老将军怒啸一声,拎着丧门星的脑袋,戳在了刀刃上! 药王沟,晦气散去。 丧门星,哀嚎不断。 免费阅读. ------------ 第三百四十六章 末将姚信,参见元帅 催马来在阵头上,那旁来了送死的郎,宝刀一举红光放,无知匹夫丧疆场!」 李伴峰哼着《定军山》,一路上了山,去找姚老报喜。 之前他还想着,破了丧门阵的事情,是不是先告诉邱志恒,但转念一琢磨,这事先别散出去,没准这是诱捕丧门星的好机会,所以他决定先把这事告诉姚老。 老远望去,姚老头戴三叉紫金冠,身披红锦百花袍,脚踏藕丝步云履,手执三尖两刃刀,背后插着四面靠旗,威风凛凛站在院子里。 就欣赏他这气场。 老远听见脚步声,姚老笑道:「小邱,你来了?」 李伴峰笑了笑,这老家伙总是这么诙谐。 还别说,他身上这身红袍,配上这一口红胡子,再加上背后四面旗子,迎风这么一吹还真有气势。 等等。 胡子什么时候变成红的了? 李伴峰加紧脚步往院子里跑。 姚老又道:「不是小邱么?是余男那丫头?」 这不是诙谐。 他是真看不见了。 李伴峰上前道:「姚老,这是怎么了?」 姚老满身血污。 院里屋里,一片狼藉。 「李七呀,是你小子来了!」姚老呵呵笑了笑,「我没怎么,刚才遇见个毛贼,不知死活撞进我门里,让我把他给砍了。」 姚老一只手攥着长刀,另一只手提着一颗人头。 这是丧门星的人头? 李伴峰没管这个,他想先扶着姚老坐下,姚老摆摆手道: 「不坐了,坐下了,就站不起来了,李七呀,你来早了,再来晚些,我这副狼狈模样,也不会让你看见。」 他说话有些吃力。 「你说这个做什么,先找地方坐下。」 「不能坐,我得站着,得站着,」姚老抓住了李伴峰的手腕,他站的很艰难,但他一直站着,「狼狈一些也无妨,被你看见就看见了,在世的人当中,我从不结交朋友,但你还真算我一个朋友, 你还记得我为什么不结交朋友么?」 「记得,」李伴峰赶紧找胶布,帮姚老止血,「你说有一个朋友是八岁那年交的,他把你的糖人抢走了,给吃了。」 姚老点头笑道:「对,这王八羔子是我发小,名叫潘德海, 他嘴皮子厉害,从小就知道耍嘴皮子骗我,我不知道被他骗走过多少好东西,等我想明白以后,他说的话,我全都当放屁听了。」 李伴峰一惊:「潘德海是你发小?」 姚老笑道:「所以我跟你说过,这老狗不是东西!」 李伴峰找到了胶布,贴住了伤口,血没止住,李伴峰又去找药膏。 姚老喊道:「别瞎忙活了,你还能比我更懂药性吗?我不成了, 你就记得我八岁这事么?」 李伴峰找来了伤药,一边抹药,一边回应:「我还记得你说过十八岁的事情,一个朋友是十八岁那年交的,他把你媳妇抢走了,给睡了。」 姚老笑道:「我出身将门,十三从军,十五立功升了校尉,十八岁立功当了个杂号将军, 睿亲王看得起我,把女儿嫁给了我,我这个高兴啊,我能娶郡主了, 新婚当晚,我喝啊,一局接一局的喝,我有个朋友叫林德兴,太师的儿子,这个王八羔子就陪着我喝,一局接一局的陪, 等我喝醉了,他特么替我洞房去了,他……」 说到这,姚老的手颤抖了片刻,转而叹道:「要 说这事,不怪郡主,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新婚夜不挑盖头,我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她也不认识我,就这么糊里糊涂被林德兴这王八给睡了!」 李伴峰问道:「太师的儿子,做出这种事,就没人管么?」 姚老苦笑一声:「要是把事情捅出去,林德兴当遭千刀万剐, 可事情没被捅出去,亲王不准我捅出去,林太师求我不要捅出去,我自己也不想捅出去, 可我这日子没法过了,我活不起了, 我不想看到郡主,我到皇帝面前请命,我打仗去, 到了战场上,我还是为这事难受,带兵心不在焉,打一仗,败一仗,将位也被人夺了, 夺了就夺了,我带不了兵,但我还能干点别的,我可以带着伙夫做饭,我还可以给军士们酿酒, 我一边酿酒,一边喝酒,酒是好东西呀,涨修为,涨胆色,灭愁苦,还能治病! 我不是说笑话,我酿的好酒真能治病,军中多少将士的性命,被我的药酒给救回来了! 我就这么在军中待了几十年,别人把我会打仗的事情都忘了,都以为我是个医官, 其实兵法我都没忘,武艺我也没丢,真到打仗的时候,我也能给将官们出出主意,可惜没人愿意听我的, 一晃到了八十岁,我还在军营里混日子,这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那次遇到了一场大仗,战前众将议事,我忍不住出了个主意,说当晚率兵夜袭敌营,敌军肯定没有防备,定能大获全胜, 别人都笑话我,说八十岁一个老郎中,满口没牙,在这胡吹,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元帅没笑话我,她给了我两千兵,当晚让我带兵去了。」 李伴峰一边上药,一边问道:「这位元帅是谁?」 「名将赵骁婉。」 咣当! 药壶掉在了地上,李伴峰赶紧俯身去捡。 姚老接着说道:「赵骁婉是真正会打仗的名将,和那些徒有虚名的人是两回事, 她有眼光,我也争气,当天晚上,我烧了敌军营盘,砍了敌军主将,得胜回营,他让我在她手下做将军, 八十了,你知道么,我八十岁了,又做上了将军, 盔甲坏了,我自己一针一针给缝上, 大刀锈了,我自己一下一下给磨亮, 当年的战马早就 没了,可马鞍子还在,收拾收拾还能用。 跟着元帅赵骁婉,我先当副将,再当先锋,一仗接一仗的打,我在赵将军手底下就没败过, 我这个人又活过来了,我觉得我十八岁那年死了,到了八十岁又活过来了! 可你知道后来出了什么事么?」 李伴峰道:「你说过,还有一个朋友是八十岁那年交的,他从你这,把能抢走的都抢走了。」 姚老叹道:「我交了丛士祥这个王八羔子当朋友!」 丛士祥,李伴峰在史书里见过,当时的横波将军。 提起这人,姚老咬牙切齿:「这个王八羔子挑唆我,说元帅信不过我,说以后打仗的事情再也不会找我,以后还让我当医官, 当时有几场仗,元帅确实没叫我去打,巡营放哨的杂事倒让我做了不少,我信了丛士祥的鬼话,赌气要去守苦药关,谁劝我也不听, 我是真不知道当时的状况,我不知道这群王八羔子,想对元帅下黑手, 元帅不派我去打仗,是因为除了我,军中已经没有能信得过的人了, 可我执意要去苦药关,元帅也答应了,刚到苦药关没多久,我就 收到了消息,元帅被这帮***养的给,给……」 姚老顿了顿,叹道:「要是我还在军中,这群王八羔子不会得手,可想这些还有什么用, 我死守苦药关,不管谁来,我都把他们打回去,可这又能有什么用? 活着我在这守着,死了我也在这守着,我把这当成家了,可这还能有什么用, 我什么都没有了,八岁,十八岁,八十岁,我一直被朋友坑害,从那以后,我再也不交朋友, 等我忘了自己多少岁,不巧又遇到了你, 你说要和我做生意,我不想搭理你,可你性情确实和我投契, 关键是,我知道我们元帅在你身边。」 咣当! 药壶又掉在了地上,李伴峰赶紧弯腰捡起来。 姚老笑了笑:「我们元帅去了冯记杂货铺,我听过她唱曲,可我不敢见她, 后来我知道她跟你走了,我知道你人品不错,你救过秦胖子,帮过余男,拾掇了耿家那群恶徒,是个明善恶重情义的好孩子, 可我还是放心不下,我让葫芦去替我看看元帅, 等她回来之后,却什么都不肯跟我说,这丫头也一心一意跟了你, 跟了你也好,你顶得住潘德海,救下了海吃岭,这样的好汉,我信得过,元帅跟着你,我放心得下。」 李伴峰攥着药壶,没掉下来。 姚老知道很多事情,但李伴峰现在不担心这个。 他担心的是姚老还能支撑多久。 胶布用完了。 药膏也用完了。 姚老身上的血还没止住。 他是药王。 如果连他都没办法,难道这事真没办法了? 姚老深吸了一口气,转脸冲李伴峰笑道:「兄弟,我闻着味,药王沟晦气好像散了,丧门阵,是不是破了?」 李伴峰回答道:「破了。」 姚老笑了笑:「好兄弟,我欠了你不少情分,这地方的家当,全都归你了,我有件事情,想求你,我想再见元帅一面。」 能让他见么? 姚老站在原地,浑身抖战,全靠拄着三尖两刃刀艰难支撑。 他看不见李伴峰,但又好像看着李伴峰。 他等着李伴峰给句话。 李伴峰沉思片刻道:「稍等。」 姚老失去了视力,不知李伴峰去了何处。 等了片刻,他突然听见了战鼓声,熟悉的鼓声。 鼓声之中,有士兵行军,有战马嘶鸣,有兵刃和铠甲彼此碰撞。 李伴峰推开了随身居的大门,大门正对着姚老。 门里传来了娘子的声音:「姚老将军,战况如何?」 姚老攥紧长刀,挺直身子道: 「末将姚信,驻守关口,击退来寇,寸土未失, 毙敌百余,阵斩敌将,今将贼首,献予元帅!」 他想把丧门星的首级举起来,可他举不动了。 娘子的声音再度传来:「将军勇武,冠绝三军,来日出征,将军仍为先锋。」 「谢元帅!」 两行血珠,顺着姚老的眼眶滑落下来。 他没了生息。 但他没倒下。 他攥着长刀依旧站着。 唱机再次放起了那曲《定军山》。 砰!砰!砰! 洪莹轻轻用枪柄,合着鼓声,用力叩打着地面。 这是武人的礼仪。 洪莹道:「你说得对,他是好将军,他还活 着么?」 唱机道:「活着,但伤势太重,睡去了。」 「还能醒来么?」 唱机没有作声。 免费阅读. ------------ 第三百四十七章 谁来守住药王沟? 李伴峰把姚老扛进了随身居。 这么做很危险,随身居有可能暴露,但李伴峰没有犹豫。 他把红莲搬到了姚老身旁,唱机惊呼一声道:「相公,你要做什么?」 红莲不吃生,但姚老已经失去了生息,红莲还是微微展开了花瓣。 李伴峰怒目而视,红莲又把花瓣合上了。 出了随身居,李伴峰从姚老屋子里搬药材。 他不懂药性,也不懂药理,他甚至不认识大部分药材。 见了药材就搬,见了药物他也搬,不管药丸还是药膏,李伴峰统统搬进了随身居。 红莲明白了李伴峰的意思,冲着唱机说了几句话。 李伴峰听不见,唱机转述道:「相公,红莲也没办法让他醒过来,至多能把他魂魄稳住。」 「那也行。」 红莲展开花瓣,在药物和药材之中挑选了十几类,收进了莲心之中。 不多时,花瓣开放,李伴峰剥下来一颗莲子,莲子炸裂,化作一颗近乎透明的丹药。 李伴峰把丹药交给娘子,娘子检验无误,塞进了姚老嘴里。 姚老没有半点反应,唱机轻叹一声道:「魂魄稳住了,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得看他造化。」 李伴峰背着姚老回到了小院,把姚老放在了床上。 他把院里和屋里的东西好好归置了一下。 丧门星的尸首不能浪费了,李伴峰拖进了随身居,本以为还会留下点灵性给娘子吃,结果娘子眼看过后道:「姚将军下了狠手,这厮的魂魄灰飞烟灭,什么都没剩下。」 没剩下也好,吃这东西,娘子还嫌晦气。 其他法宝也不愿意吃,最后全都便宜了红莲。 姚老家里也有不少法宝,三尖两刃刀和四面靠旗都是云上层次的好东西,酒葫芦一一打了招呼,但这几件法宝不作回应。 这些法宝一直守在姚老身边,他们不想跟着李伴峰走。 李伴峰原本也没打算带他们走,姚老身边也需要有人照顾。 塌了的墙壁,得赶紧修好,姚老不能被日晒雨淋,这活儿可以和邱志恒一块干。 可问题是,除了这些法宝,还有谁能保护姚老? 要是有别的地头神过来抢地盘,挖了姚老的契书,该如何应对? 天明时分,邱志恒上了山,看到李伴峰正在拾掇砖石,赶紧上来询问状况。 李伴峰道:「丧门星死了,丧门阵也破了。」 邱志恒一阵欣喜,可等见了姚老的状况,脸上的喜色凝固了。 「姚老这是?」 「伤势过重,睡去了。」 「他……」 李伴峰知道邱志恒要问什么:「能不能醒过来,姚老自己也不知道。」 邱志恒坐在姚老身边,脸上尽是茫然,这种局面,他也不知如何应对。 李伴峰问道:「你还认得其他地界的地头神么?如果信得过,可以请来帮忙照看药王沟。」 邱志恒思索许久,摇摇头道:「我认得一些地头神,但是没有一个能信得过。」 时值深秋,晨风很冷。 李伴峰叹口气道:「先把墙给砌上再说。」 他心中有三个人选,可以帮姚老照顾地界,但到底哪个合适,还得斟酌。 照看药王沟,必须得找地头神一层的人物,而且还不能是太平庸的地头神。 孟玉春经验不足,连自己的地界都打理不清楚,还得兼顾李伴峰的地界,找她明显不合适。 首选合适的人物是水涌泉,这是李伴峰最熟悉的地头神,他的地界离这不算近,可也不算太远,以地头神的手段,没事走个来回,问题应该不大。 水涌泉虽说是新地地头神,但处事老练,经验丰富,能替姚老支撑几年。 当然,这事不可能让水涌泉白干,姚老昏睡的这段日子,药王沟的人气,留一部分用以维持姚老的修为,剩下的留给水涌泉做酬劳。 方案合理,但问题是,正地地头神的收益太大,诱惑也太大了。 老水要是当了一段时间地头神,不肯走了该怎么办? 虽说水涌泉是个讲信用的人,但这件事李伴峰不敢赌,就算立了契书,以水涌泉的智慧,也很可能找出空子。 方案二,找秋落叶。 相比于水涌泉,秋落叶能力差一点,但心机也少一些,只要把契书写的清楚一点,秋落叶耍诈的几率不大。 但秋落叶做事鲁莽,弄不好要惹出祸端,别人倒还好说,药王沟可在绿水湾附近,要是秋落叶招惹了绿水丐,事情就麻烦了。 第三个选择,冯带苦。 马五和她关系不错,请她来照应下药王沟,也是一个选择。 这是最后的选择,因为李伴峰不信任冯带苦,非但不信任,和她的关系还有些恶劣,当初就是因为她,李伴峰差点命丧铁线河。 除了这三个人还有谁? 苦婆婆? 货郎? 这些大人物,李伴峰都不知道该怎么联络他们。 正思索间,李伴峰突然开始抖腿。 邱志恒一怔:「兄弟,你怎么了?」 李伴峰摇摇头:「不怎么,昨天的路走的有点多,腿有点疼。」 邱志恒知道李伴峰是旅修,看李伴峰身子跟着腿抖,脸上虚汗直流,陆东良当初也有过类似的状况:「你是不是要晋升了?」 晋升? 还真有可能! 旅修在险境之中晋升极快,药王沟中了丧门阵,丧门阵属大凶险,李伴峰跟着火车几乎走遍了药王沟,再加上这段时间东奔西走不闲着,还一直偷偷吃丹药,确实也该到了晋升的关口。 邱志恒扶住李伴峰道:「跟我回家休息去。」 李伴峰摇摇头:「先想办法把墙砌好。」 「这事交给我。」 「不能让别人知道姚老的住处。」 「你放心,我上个月买了一件工修的灵物,足够用了。」 邱志恒还要带李伴峰下山,李伴峰道:「我得留在这,守着姚老的家,不用担心我,晋升不是什么大事,我在这歇着就行。」 邱志恒劝不动李伴峰,赶紧下山去了。 这次晋升来的猛烈,李伴峰还真有点支撑不住,绕着宅院狂奔了几十圈,李伴峰回了随身居。 看到李伴峰面色苍白,唱机问道:「宝贝相公,你这是怎么了?」 「想必是这两天太疲惫了。」 「快来床上歇息。」 李伴峰躺在了床上,一团蒸汽紧紧偎依在身旁。 李伴峰偷偷看了洪莹一眼,心里想着该怎么把七层技问出来。 …… 江相帮,药王堂,堂主罗正南坐在天台的躺椅上,悠哉的听着广播。 今天天气晴朗,罗堂主心情愉悦,他把天线插在脑壳里,仔细感知了一下。 晦气散了,确实是散了。 谁把丧门阵给破了? 猴子邱? 他没这本事。 那个拉车的? 那人不 在药王沟,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估计这事是地头神亲自出的手。 那个老醉汉靠什么破解的丧门阵? 当了这么多年的地头神,他肯定有手段。 借着这件事,或许能和他搭上关系。 算了,他身份太高,和他搭上关系对我没什么用处,弄不好还招来一身麻烦。 药王沟太平就好,接着过我的太平日子。 罗正南听着广播,马上就要睡着了,棍郎孙兴兵突然上了天台:「报堂主!」 「报什么?」罗正南没好气问道。 「韩金卫来了。」 这鸟人怎么又来了? 他又想去黄土桥? 「请吧!」 韩金卫上了天台,果不出所料,他真想去黄土桥。 罗正南耐着性子劝说道:「韩堂主,别急,再等些时日, 药王沟最近还有些事情要处置,等处置完了我跟你一块去。」 韩金卫点点头,离开了天台。 罗正南没有敷衍他,过几天他真打算去趟黄土桥,如果韩金卫真要留在黄土桥,就让他留下, 罗正南不在乎黄土桥那块地界,放韩金卫这么个人在身边,倒让罗正南心里不踏实。 可韩金卫不是这么想的。 他一路咬着牙回了宅子,叫来了新上任的舵主,魇修莫建生。 莫建生年近六十,在韩金卫面前唯唯诺诺,连抬头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韩金卫道:「收拾东西,带上那个丧修的亡魂,今夜出发,跟我去趟外州。」 莫建生一愣:「去外州?这路引可不好办。」 「路引还用你操心么?」韩金卫以前常去外州办差,他手里有去外州的路引,还能带几名随行人员。 莫建生有点害怕,他这辈子都没去过外州:「这么大的事,还是跟罗堂主说一声吧。」 韩金卫皱眉道:「跟他说什么?我不是堂主吗?」 「可,可我这么多年,一直跟着罗堂主……」 「你对他忠心耿耿,当初别来找我呀!活了这么大把岁数,你连个舵主都没熬上,要不是有我举荐,你现在还当个巡风!你寒不寒碜?」 莫建生不敢说话。 「赶紧回家收拾东西!」 莫建生回了家里,收拾好了行李。 儿子莫林平问道:「爹,你这是要去哪?」 「别问,你这两天在家里等我消息,要等过了十天,我还没消息,你去找咱们罗堂主,告诉他,咱们这的地头神出事了。」 「地头神?」莫林平惊呼一声。 「别嚷嚷!」莫建生瞪了儿子一眼,「这事除了堂主,跟谁都不能说。」 …… 韩金卫带着莫建生,连夜偷偷上了火车。 第二天,罗正南收到消息,韩金卫不见了。 他叫来棍郎孙兴兵,让他赶紧去车站,找熟人查一查韩金卫的去向。 孙兴兵很快查到了消息:「堂主,韩金卫去了外州。」 「外州?」罗正南一愣,「他去外州做什么?」 这事孙兴兵不知道:「估计是给帮主办差去了,以前帮主也总让他去外州。」 「不能吧,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罗正南紧皱眉头,感觉又要出事。 …… 越州,肖正功正在别墅里小憩,保镖来报,韩金卫来了。 肖正功把脸一沉,不想见他。 之前在铁门堡办事不力,肖正功对韩金卫非常厌恶 。 等了片刻,又觉得韩金卫这么远跑过来肯定有急事,肖正功穿上了衣服,去了大厅。 「找我什么事?」 韩金卫四下看看,肖正功让其他人退去。 「帮主,我收到了消息,药王沟的地头神出事了。」 「地头神?老姚?出什么事了?」 「他和丧门星打了一场恶战,丧门星在药王沟摆了丧门阵,估计这老东西撑不住了。」 肖正功一怔:「消息可靠么?」 「可靠,丧门星手里有个丧修的鬼魂,趁着两人交手逃了出来,这是他亲眼所见的,这个亡魂被我手下舵主莫建生俘获了。」 「那个莫什么生在什么地方?」 「就在门外等着。」 「叫他进来!」 莫建生带着丧修亡魂,哆哆嗦嗦来到肖正功面前。 肖正功微微笑道:「莫舵主,别怕,把事情始末告诉我。」 莫建生不敢多说,把丧修亡魂放了出来,让他直接说给肖正功。 亡魂把始末说了,肖正功点点头道:「这事还有谁知道?」 韩金卫道:「莫舵主只把事情告 诉给了我。」 肖正功看了看莫建生:「你没告诉罗正南?」 莫建生不知该怎么回答,韩金卫早就准备好了:「罗堂主最近和邱志恒走的太近,有些事,我不敢让他知道。」 「邱志恒,猴子邱?他和罗正南有什么来往?」 「难说。」韩金卫意味深长的看向了肖正功。 肖正功点点头道:「做得好,消息没走漏出去就好,你们两个立了大功,应该奖赏,先陪我喝一杯。」 肖正功到酒柜上拿了一瓶香槟,韩金卫脸上露出了笑容。 有了这份功劳,官复原职是必然的,今后要想换个好地方,帮主肯定也能答应,就连副帮主的位子也不会太远。 肖正功晃了晃香槟,砰的一声,塞子飞了出来,穿过了韩金卫的头颅。 韩金卫还在地上站着,莫建生吓傻了。 他想跑,双脚发软,却又迈不开步子。 「别怕,喝酒。」肖正功倒了杯香槟,扔给了莫建生。 香槟杯子,镶嵌进了莫建生的头骨上。 丧修亡魂迅速隐身,肖正功掏出一枚铜钱,随手一弹,打在了亡魂身上,亡魂转眼之间,灰飞烟灭。 免费阅读. ------------ 第三百四十八章 今天就要动你 李伴峰坐在姚老的院子里,看着一群一米出头的石头人,搬砖头,和泥沙,正在砌墙。 院子外边搭了个窑炉,几个石头人正在烧砖。 邱志恒上山的时候,只背上来一麻袋石头。 在这一麻袋石头上,淋上两桶清水,石头变成了工匠,泥工、瓦工、木工,各类手艺都会。 「邱大哥,这东西从哪淘换来的。」 邱志恒道:「从个高层工修那里买的,我以前就喜欢工修的东西,要不是被逼入了欢修,我还真想做个工修。」 被逼? 陆东良逼得? 这事李伴峰没有多问。 「兄弟,今后我就在这守着姚老,只要消息不走漏出去,外人不会知道姚老出事了,他们也不敢找药王沟的麻烦, 药行的事你不用担心,离着远了点,生意一样能打理。」 李伴峰问道:「嫂子怎么办?跟你一块搬过来?」 邱志恒轻轻叹了口气,这事确实不好办。 他不想让媳妇跟着他一块受苦,可他是欢修,媳妇还必须留在身边。 「等我回去和她商量商量。」 李伴峰点头道:「你跟嫂子说,等过些日子再搬过来,到时候咱们俩换班在山上守着。」 「你想在这守着?那可不行,你是旅修,得到处走,哪能总在一个地方待着?」 「总之我有办法。」 这几天李伴峰一直在想这一件事,到底让谁来照看药王沟。 最终他得出一个结论,让任何一个地头神来药王沟都不合适。 药王沟的人气不算太旺,跟绿水湾肯定比不了。 但这是正地,普罗州正三分的正地,新地的地头神哪个不馋?就算把冯带苦请来,也难说她会不会有别的心思。 守着吧,只等着姚老醒过来。 我先在这守一个月,没事就在附近山里转转,不走远,实在不行就用丹药撑着,下个月再换邱志恒。 过了几天,房子修好了,李伴峰也对附近的环境有了深入的了解。 这片山势很复杂,山道交错,很容易让人迷路。 姚老的院子处在交通畅达却又易守难攻的位置,这种位置极其难找,这是一代名将的眼光。 而且这地方极其偏僻,李伴峰不禁怀疑,当初丧门星是怎么找过来的。 只要消息不走漏出去,李伴峰觉得几年之内不会有人找到这里。 可这天晌午,他正在山里闲逛,却发现有个老头子找上来了。 这老头一身粗布衣裳,用毛巾包着头,身后有个背篓,手里拿着镰刀,看样子是个采药的。 上哪采药不好,非得来这? 他沿着小径一路上山,照他这个走法,一会就得发现姚老的小院。 李伴峰想把他拦住,可要真这么做了,反倒惹人生疑。 干脆用纸片姑娘把他吓跑算了。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拿来了纸片姑娘,出门再一看,老头往另一条山路走了。 李伴峰长出一口气,转身回了姚老的院子。 就一个老头,其实也不用这么紧张,就算看到姚老的院子又能怎么样?普罗州这地方,荒山野岭多了去了,偶尔遇到户人家也不算新鲜事…… 等等。 李伴峰走到院子附近,牵丝耳环听见了动静。 好像不止来了一个老头。 还有个老头,已经进了姚老的屋子。 一听这老头的声音,李伴峰的汗水下 来了。 他认得这老头。 「老姚,别装了,你当我不知道?你就是不想见我是吧? 你不起来,可就不能怪我不客气了,你这一屋子好东西,我可就要拿走了, 这旗子,这刀,这么好的东西上哪找去?」 潘德海! 这是潘德海的声音! 他怎么来了? 「你契书藏在什么地方了?」潘德海冲着姚老笑道,「不说是吧?你不说我可挖了,我把你这屋子挖个遍,我就不信挖不出来!」 李伴峰咬了咬牙。 他现在是七层旅修,加六层宅修。 能打过潘德海么? 正面硬打肯定不行,但要是能把潘德海拖进随身居里就有胜算。 娘子一个人就能收拾了拔山主,联手洪莹的话,应该能对付潘德海。 我在旁边做个帮衬,一群法宝也能帮衬,关键是怎么把他引进去。 李伴峰正思考对策,忽听院子里又有人说话。 「看来咱们来晚了。」 「不晚,正是时候。」 强烈的险意袭来,李伴峰本能要掏钥匙。 不急,不能贸然行动,否则可能连藏钥匙的机会都没有。 他是六层的宅修,凭着宅修的天赋,应该不会引人注目。 可院子里这两个人是什么成色? 他们明知道潘德海在屋子里,还这么淡定。 他们会不会已经发现我了? 仗着对地形熟悉,李伴峰找个隐秘处藏了起来,这里视野尚可,能勉强看到院子里的状况。 好巧不巧,那个采药的老头走向了院子。 这老头怎么这么会赶时候? 你去哪不行,非得来这。 「有人吗?我是过路的,讨口水喝!」老头站在院子门口,往院里张望。 院子里站着一个乞丐和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 那男子五十多岁,看了看门口的老头,对乞丐道:「来了个送死的。」 叫花子摇摇头道:「先别管他,反正他也看不见咱们。」 寻常人确实看不见他们两个,李伴峰有七加六的修为,还得仗着金睛秋毫的技法才能看见他们。 叫花子冲着屋里道:「德之大者,出来吧,咱们有日子没见面了。」 潘德海从屋里走了出来,看了看院子里的两个人:「二位,久违了,今天是哪阵香风,把你们给吹来了?」 中年男子道:「这话说的,好像这是你家似的,我还正要问你,你来这做什么来了?」 潘德海笑道:「我来看看老朋友。」 「朋友,你也配?老姚什么时候认过你这个朋友?」 潘德海一耸眉毛:「我们俩是发小,自然是好朋友,老姚无儿无女,他的家当自然归我, 林德兴,你肯定不算老姚的朋友,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心里清楚。」 林德兴! 李伴峰一咬牙。 这个***养的! 姚老一生毁在了这个***手里。 他居然还活着。 他的修为也到了云上。 得想办法弄死他。 林德兴看着潘德海道:「别特么说这没用的废话,我都懒得多看你一眼,趁着我心情好,赶紧给我滚蛋。」 潘德海端正神色道:「话不是这么说吧?我先来的。」 「你先来能怎地?想死说一声!」 叫花子开口了:「有话好好说,别伤了 和气,老潘既然是先来的,就让他和老朋友叙叙旧去吧。」 这叫花子的声音很耳熟,李伴峰好像在哪听过。 可受视线角度的限制,他看不清楚叫花子的身影。 潘德海看看叫花子,语气客气了许多:「绿老弟,你是一门祖师,和林德兴这鸟人不一样。」 绿老弟? 绿水丐? 李伴峰身上一阵麻痒。 这回麻烦了。 拿什么和绿水丐打? 来人还真是绿水丐,他笑呵呵看着潘德海道:「你说说看,我和林兄有什么不一样?」 潘德海道:「你有地位有身份,哪能自降身价和这种阿猫阿狗相提并论。」 绿水丐笑道:「我是个要饭的,你还这么看得起我?」 潘德海摆摆手道:「英雄不问出处,我与老弟你这是英雄相惜。」 绿水丐笑出了满脸脓疮:「你还说我是英雄?」 潘德海点头道:「我一直敬你是英雄,可既然是英雄,咱们就得讲点道理, 按年纪,我是你兄长,比道行,我是你前辈,论大义,是不是得讲个敬老尊贤?论小节是不是得有个先来后到?论礼仪,我敬你一尺,你敬我一丈,这话说的没毛病吧?」 绿水丐看着林德兴道:「你还别说,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这姓潘的最不要脸,咱们别跟他废话!」林德兴直接冲向了潘德海。 他身法齐整,脚步干净,一个多余动作都没有,出手这么精致,明显是个武修。 潘德海一皱眉:「林公子,这就是你不对了,怎能以多欺少?」 林德兴忽然像踩中了棉花,双腿绵软无力,脚步踉踉跄跄,刚走到潘德海近前,感觉自己施展不了武艺,占不到优势,又退了回来。 德修技,见德思齐。 林德兴看向了绿水丐,想等着绿水丐和他一起出手。 绿水丐看着潘德海道:「我刚才没动手,这也算以多欺少?」 潘德海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你站这看着,岂不惹人生疑?」 绿水丐视线一阵模糊,潘德海的技法影响到了他。 绿水丐笑着点头道:「我不看行么?」 他把眼睛闭上了。 林德兴一惊,感觉绿花子的态度有些奇怪,他貌似不想出力。 绿花子不出力,林德兴自己得出力,药王沟对他很重要,他想用药王沟的人气守住自己的修为。 他再次逼近潘德海,潘德海慢条斯理说道:「礼为德之本,不宣而战,是为失礼,当失一德,一德之力,重逾千钧!」 林德兴脚步越发迟缓,仿佛有一座大山压在了他身上。 德修技,厚德载物。 林德兴怒道:「狗贼,你说什么德?你这些年做了多少缺德事?你自己数得清么?」 「出言不逊,再失一德。」 林德兴脊背弯曲,险些栽在地上。 他转脸向绿花子求助。 绿花子闭着眼睛无动于衷。 潘德海道:「你自己无力一战,又想寻求援手,此举令人不齿,再失一德。」 林德兴向冲上去和潘德海拼了,潘德海道:「自不量力,是为失德。」 林德兴支撑不住身子,想要后退,潘德海又道:「临阵怯战,是为失德。」 …… 每失一次德,林德兴的身上就得多承担一千钧的重量,在潘德海面前,林德兴还没等到出手的机会,整个人已经被压的趴在了地上。 潘德海 看着林德兴:「我为了赚老姚这点便宜,花了不少心思,药王沟离海吃岭很近,老话说的好,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地方就该归我,我劝你还是别跟我争了。」 绿花子在旁道:「真要说近,应该绿水湾离药王沟更近。」 潘德海道:「离得近,你就更不该下手了,老话说得好,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另外换个地方吧。」 说话间,潘德海暗中加重了技法,林德兴被压的呕血了。 绿花子皱眉道:「老话说得好,打狗你得看主人。」 潘德海笑道:「老话还说了,杀鸡正好给猴看。」 说话间,潘德海再次加重技法,他想先杀了林德兴,再慢慢和绿花子周旋。 绿花子叹口气道:「老潘,你真是想占药王沟么?」 「绿老弟,药王沟我要定了。」 「我都在你面前了,你还这么硬气,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胆子!」绿水丐擦了把汗水甩向了潘德海。 潘德海急忙躲闪,技法随之失控。 摆脱了重压的林德兴,径直冲向姚老的屋子,他的计划是让绿花子对付潘德海,他去挖姚老契书。 李伴峰准备出手,没想到 潘德海突然挡在房门前,和林德兴厮杀了起来。 双方如果相隔两丈开外,德修占便宜。 而今双方相距三五尺,德修哪能打得过武修。 厮杀三合,潘德海满脸是血,圆框眼镜也被打碎了,幸亏身上法宝多,一把长剑,暂且逼退了林德兴。 「今天这地方我要定了,谁也抢不走!」潘德海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朝地上啐了口唾沫。 李伴峰愣了半晌,他不明白,今天潘德海怎么这么带种? 他这么想要药王沟? 是不是海吃岭出事了? 绿花子睁开眼睛,往前走了两步:「你要定了,凭什么就要定了?我现在就去把他契书挖了,我看你敢不敢动我。」 潘德海很害怕,他真不敢碰绿花子,碰上了就完了。 可他没动地方,还在门口站着。 李伴峰做好了准备,他要偷袭绿花子。 绿花子转眼闪现在潘德海近前:「动我下试试!」 「你这人怎么这么张狂,就你动不得么?」 院子外边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众人一起望去,才发现那个讨水喝的老头还没走。 他居然能看到院子里的三个人? 他怎么看到的? 老头进了院子,绿花子问道:「你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老头一挥手,身边突然浮现出一个年轻人。 李伴峰大惊,这个年轻人他认识。 老头对年轻人道:「根子,把桶子给我。」 小根子把桶子交给了老头。 老头提着桶子对绿花子道:「今天我就要动你。」 PS:这老头什么来历? 免费阅读. ------------ 第三百四十九章 金病之战 李伴峰不知道小根子为什么在这里,小根子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老头提着桶子,看着绿水丐。 绿水丐微微笑了笑,身上数百脓疮暴长,长到满身皮肤容纳不下,脓疮逐一裂开,每个脓疮里钻出来一个指肚大小,翠绿色的小人,扑打着翅膀,如同天使一般,朝着老头飞了过去。 「好个绿花子,一上来就动杀招,」老头不慌不忙,还给根子上课,「根子,看仔细了,这些小东西看着飞的不快,但你要一动,他们马上就能黏上来, 除非有旅修和盗修的身法,其他道门绝对躲不开,所以咱们必须招架,用这招金光如瀑!」 眼看小人飞到近前,老头拿出勺子,在桶子里舀了一小勺,信手一甩,一道金光闪闪的瀑布从天而降,把飞过来的小人全都拦在了瀑布外边。 绿花子一怔,这老头子好见识。 他说的没错,这些小人看着飞得很慢,但这些东西有灵性,如果目标躲闪或是逃走,他们会突然加快速度追上去。 而今正面的路线被金瀑布给拦住了,绿花子操控着小人,想要绕开瀑布,从侧边下手。 老头从桶子里舀出来一小勺,手腕大开大合,把汤汁甩了出去。 汤汁化作万千甘露,老头继续给根子上课:「这技法叫做金光点点!」 每一点金汁,都跟有生命一般,追着绿花子的小人极速飞翔。 李伴峰捂着鼻子,连声慨叹,这是真的飞翔! 金汁落在小人身上,小人连声哀嚎,身上渗出绿色脓汁,金绿相融,小人在惨叫声中,与金汁化作一片浓烟。 绿花子暗吃一惊。 这些脓汁化成的小人,是他技法淬炼出的精华。 这老头的桶子里应该不算精华吧? 就这么两两相抵了? 绿花子想多了,两两相抵还不行,金汁的数量比小人多,剩下的点点金星,如同箭矢一般,直接扑向了绿花子的面门。 绿花子面无惧色,拎起了身边的林德兴,当做盾牌,上下招架。 要说绿花子的身手真是好,这么多金星,没有一个落在他身上,全被林德兴挡住了。 这金汁可不只是味大,落在皮肤之上,会一路腐蚀到骨头,林德兴脸上坑坑点点,被金汁腐蚀出了大片窟窿,身上的衣服也被烧烂了。 绿花子扯破脸上的皮肤,血液和脓汁一并渗透出来,混在了一起。 他又要施展技法,可老头没给他机会,挂在半空的瀑布带着璀璨夺目的金光,朝着他平移了过来。 这可麻烦了,无处躲闪,也不好招架。 绿花子再次拎起林德兴,化盾为枪,在瀑布之中左拨右挡,生生开出来一条路,冲了出来。 老头赞叹一声:「好枪法,根子,看仔细些,这人有武修的根底。」 瀑布眼看撞上了姚老的房子,潘德海很紧张,赶紧躲进了屋子里。 李伴峰也很紧张,这房子是新修的。 老头把勺子一挥,瀑布消失不见,化作金色巨龙,冲向了绿花子。 「根子,这叫金龙出山!」 金龙流淌着满身金色的光晕,呼啸而至,但凡碰到一点,都可能造成致命重创。 绿花子确实有武修根底,手中一条林德兴,似怪蟒翻飞,与金龙战在了一处。 老头拿着勺子,在桶底捞了些干的。 这次要下重本,老头青筋暴起,用了力气:「根子,这叫水漫金山!」 根子一直认真看着,可始终没见老头把勺子甩出 来。 勺子在桶里暗中发力,与此同时,大地随之震颤。 绿花子脚下,地皮开裂,金光乍现,一座山峰,缓缓隆起。 这下不好应对了。 绿花子想跳起来躲闪,脚下没使出力气,这山踩着是软的,而且很黏。 稍有不慎,如果陷进去了,就万劫不复了。 李伴峰惊叹不已。 他感觉自己的文化知识上有明显的盲区。 在以前,他始终认为水漫金山的关键要素,在「水」这个字上。 他怎么就没想到,关键要素也可以在「金」这个字上。 绿花子躲不开金山,满身脓汁凝结,形似绿色羽翼。 羽翼扑打,带着绿花子飞了起来。 他飞高一寸,金山长高一寸,飞了八尺多高,绿花子飞不上去了。 头上还有一条金龙,自上而下,压着绿花子打。 绿花子正和金龙周旋,忽听老头大喝一声,把勺子从桶子里拔了出来。 水漫金山,金有了,水呢? 水来了! 金山顶子上突然塌陷了少许,多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开口,一股金流,喷涌而出。 绿花子躲闪,金流追着打。 绿花子用林德兴招架,金龙在头上接着打。 绿花子猛然打了个喷嚏:「阿嚏!」 疾风吹来,吹散了金龙,把金流也吹偏了。 老头喝一声道:「喷的好!」 李伴峰一怔。 为什么说喷的好? 绿花子这招应对的好像没什么问题。 金流很快找回方向,金龙也恢复了原本的形状。 绿花子想再打一个喷嚏,把金流和金龙彻底驱散。 可喷嚏没打出来,绿花子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空气中有金汁,很细小,看不见,正常情况下甚至感知不到。 但这次绿花子感知到了。 因为打喷嚏之前要吸一口气,很深的一口气。 之前打喷嚏的时候,绿花子吸了一口气,吸进去了大量金汁。 之前第一口还不觉怎地,第二次吸气的时候,绿花子感觉到身体里有东西在燃烧,疯狂的烧灼着他的脏器。 好狠! 绿花子恼怒之下,哇呀一声,喷出了一片白森森 的呕吐物。 冒着热气的呕吐物迅速挥发,化作白雾,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老头对小根子道:「他要往外散疫病。」 「这人好恶心!」小根子骂了绿花子一句。 小根子不害怕,跟了老头这么长时间,他知道老头肯定有办法应对。 老头子点了一锅子烟,咕嘟嘟一口抽完,把通红的烟渣子倒进了桶子里,桶子里的金汁沸腾起来,冒出团团金气。 金气缭绕,与白雾融合,化作烟霾随风消散。 绿花子咳嗽了两声,这不是要释放病灶,是他肺子里有金汁烧灼。 还能继续打么? 能。 他能用肺里的病灶化解金汁。 但绿花子不想打了,对手太强悍,再打下去,可能要落个重伤。 他想离开此地,可眼前的金龙和金流不放他离开。 绿花子到底身经百战,危急关头,不见半点慌乱。 他先升高了自己的体温,身体烧的通红一片,所有靠近他的金汁,都迅速蒸发掉了。 借着这一层保护,绿花子抡起林德兴,先打打退了金龙,随即冲 到金山之上,把林德兴的脑袋,往山口里一塞,当即把金流给堵住了。 山口只有拳头大小,塞的有点勉强,好在山体本身不太硬。 趁此机会,绿花子闪现身形,消失不见。 因为山口被塞住,金山之中,压力陡增,砰一声把林德兴给喷了出去。 林德兴飞上了天际,不见了踪影。 小根子对老头道:「祖师,不追么?」 老头叹道:「绿花子有真本事,真把他逼到绝境,却也不好对付。」 「那另外一个呢?」 老头朝着院子外边看了看,笑道:「另外一个,不用担心,该担心的是屋里的人。」 潘德海,此刻正在姚老的屋子里。 他站在姚老床边,神色狰狞道:「可别怪我事先没告诉你,我现在要挖你契书了。」 姚老躺在床上,没有回应。 潘德海道:「我不跟你说笑话,我可是真挖,药王沟这地方不错,我也想多一块地界,反正你也用不着了,不如送给我了。」 姚老依然没动静。 潘德海默然片刻,坐在了床边。 他在怀里摸索,摸了许久,摸出了一根细棍。 「我在路上买了个糖人。」 潘德海在怀里又摸了好几遍,摸出来些碎糖:「挺好个糖人,被林德兴那王八羔子打碎了, 拼一拼,还能吃,可甜了,你吃不吃? 你不起来是吧,你不吃是吧? 你不吃我可吃了,我不跟你说笑话,我真吃。」 根子站在院子里,问老头:「祖师,他是什么人?」 「他是潘德海,海吃岭的地头神。」 「躺着的那位呢?」 「他是姚信,药王沟的地头神。」 「他们是敌是友?」 「说不清,」老头摇摇头道,「你还记得海吃岭遭灾的事情么?」 「记得。」 「潘德海缺德,要把海吃岭的虫灾散到别人的地界,为这事,他和周围的地头神打了好几场,可他从来没对药王沟下过手, 那次遭灾,在地头神里边,只有姚信帮了潘德海一把,给海吃岭送了灭虫的药,他们到底有多少恩怨,我还真说不清。」 …… 林德兴跌跌撞撞往山下走,身上的皮肤全部脱落,血肉少了一大半。 脑浆子在满是窟窿的颅骨里摇晃,内脏时不时掉出来一块,骨头也全都移位了。 走到半山腰,林德兴脚下一绊,身形不稳,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双眼严重受损,视力不济,他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绊倒了他。 他想挣扎着起身,却没能站起来,他被困在了一张网里。 这是涂映红的网,当初想用来猎捕李伴峰的,结果被手套顺走了。 林德兴试图挣扎,可他伤得太重了,被网子越缠越紧。 李伴峰拿出醇亲王的马鞭,对着林德兴一通暴打,打的林德兴放声哀嚎,满身冒烟,打到林德兴彻底不会动了,李伴峰这才停手。 手套用拇指和中指站在地上,竖起食指,摇头晃脑道:「当家的,我拿回来的东西,成色都不差吧!」 李伴峰点头道:「做得好,这一战算你头功,得重赏!」 「谢当家的,那什么……」看李伴峰掏钥匙,开了随身居,手套愣住了。 「当家的,你不是想把这东西带家里去吧? 当家的,咱们在这把他处置了不就完了, 你这是要干什么呀?非得送家里去?这 不行啊!这味儿太大了!早知道我不把网子给你了!」 PS:这东西给谁吃呢? 免费阅读. ------------ 第三百五十章 金修之祖 李伴峰端坐在正房。 地上摆着林德兴的尸首。 正房里寂静一片,等了许久,唱机说话了:「诸位兄弟姐妹,相公既是把菜买回来了,都动筷子吧。」 唱机的声音非常沉闷,好像捏住了鼻子。 屋子里没人回应,唱机对钟摆道:「含血妹子,快尝一口。」 含血俯身施礼:「夫人还没吃呢,家里的规矩可不能乱了。」 「都是自家人,哪有那么多规矩,洪莹,要不你先尝尝?」 洪莹正在镜子前梳妆,听唱机问起来了,赶紧回应道:「我觉得含血说的很有道理,家里的规矩不能乱了,还是请姐姐先吃。」 「都说咱家没这么多规矩,快吃吧。」 「这可不行,就算家里的规矩不讲,军营里的规矩也不能差了, 你是主帅,我是你手下将官,等你吃进嘴里,我才能动筷子。」 唱机叹口气道:「说这些做什么,这又不是军营。」 「我打了一辈子仗,习惯了,要我说,得让手套先吃,这一仗,他是头功。」洪莹的声音有些颤抖,手里的梳子也在颤抖。 唱机对此赞同:「这话说的有道理,手套呢?」 手套趴在唐刀旁边,假装自己是一块破布。 唐刀戳在墙角,假装自己睡着了。 「葫芦妹子,你饿了吧?」 酒葫芦打了个饱嗝:「我刚才多喝了几杯,酒劲儿上来了,我先睡会。」 唱机对放映机道:「上次那顿你没赶上,这顿就你先吃吧。」 放映机是个诚实的人:「夫人,我要是吃了这个东西,艺术就彻底凋零了。」 李伴峰面色铁青:「吃呀!怎么都不吃?这人可有云上的修为,平时你们想吃都吃不到!」 唱机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红莲身上:「红莲妹子,相公一片心意,你快吃了吧。」 红莲对唱机道:「我不吃生,这人还活着。」 唱机长叹一声,打着慢板,唉声唱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李伴峰不觉得味道有多重,可能是他在姚老的宅子里闻多了:「娘子,你吃的是魂魄,和他们吃的又不一样,魂魄能有什么味道?」 唱机抽泣道:「喂呀相公,这是谁布下的技法?这人都臭到魂里了!」 谁布下的技法? 这事还真得好好问问。 李伴峰离开了随身居,留下一屋子人唉声叹气。 你说吃吧,实在下不去。 你说不吃吧,这东西就在家里放着。 …… 到了姚老宅院,潘德海已经走了,他在姚老床边留下了一个糖人。 那位金修老者还没走,小根子也在身边站着。 「七爷,这是我们道门祖师。」小根子赶紧上前引荐。 李伴峰正了正礼帽,冲着老者行了一礼。 老者摆摆手道:「别说什么祖师,我姓徐,叫徐晗,在道门里多待了两年,也比你年长几岁,你叫我声徐大哥吧。」 这位道门祖师还真是亲切。 李伴峰抱拳道:「徐大哥,您来药王沟,不知所为何事?」 老者看看姚老道:「来帮他看家。」 一听这话,李伴峰半晌不语。 小根子一脸紧张道:「七爷,祖师不会骗你的……」 不是信不过这位老前辈,也不是信不过根子。 以这位老前辈的实力,真想强取姚老的地界,也不需要欺骗李伴峰, 李伴峰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 可这关乎姚老的性命和地界,就这么交给一个陌生人,李伴峰放心不下。 「您是姚老的朋友?」 徐晗摇了摇头:「姚信不交朋友。」 「那您是他亲戚?」 徐晗还是摇头。 这就不好解释了,非亲非故,他为什么要来帮姚老? 徐晗从背篓掏了片刻,掏出一只鸡毛掸子:「这个东西你认识么?」 李伴峰认识,太认识了。 这是货郎的鸡毛掸子,在铁门堡,李伴峰曾经被这只鸡毛掸子毒打过。 徐晗道:「这件事我本来不打算管,想来争夺药王沟的人肯定不少,今后只怕罗乱不断,可我欠了货郎的人情,他开口了,这事我也不能不办。」 用鸡毛掸子做信物,是李伴峰和货郎之间独有的默契,这事现在可以放心八成,剩下两成还要验证。 但有个疑问,李伴峰很想知道答案:「丧门星来药王沟,和内州有关系,绿水丐、潘德海、林德兴这三人,也是奉了内州的差遣?」 「潘德海为什么来,我说不清楚,绿花子和林德兴应该是内州派来的, 姚信不是从内州出来的地头神,内州早就想除掉他,药王沟还是个特殊的地界,内州也一直想攥在手里。」 「药王沟特殊在什么地方?」李伴峰不明白。 在普罗州这个特殊的环境下,和其他地方比起来,药王沟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特殊在苦雾山,」徐老笑了笑,「小兄弟,这件事你不要多问,也千万不要去查,知道多了对有害无利, 我答应货郎在这待上三年,顺便教训一下我那不成器的弟子,三年之内,姚信能不能醒过来,就得看他自己造化了。」 三年时间,姚老要是醒不过来该怎么办? 绿水丐都亲自下场了,这种局面李伴峰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看了看根子,问徐老:「您说不成器的弟子,是我这位兄弟么?」 徐晗摇头笑道:「根子是个好孩子,将来必然有出息,我说的那名弟子,不在金修门下,在耕修门下。」 耕修? 耕修也在他门下? 这位老者什么身份? 徐晗不想多说自己的身份,他叹口气道:耕修苦熬成气候,五层称雄做诸侯, 这些年 ,我那弟子的修为长起来了,看样子是动了做诸侯的心思,天天种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前两年他种了一些西瓜到处卖去,已然成了祸害。」 李伴峰道:「是不是那种会打仗的西瓜?我遇到过一次。」 徐晗笑了笑:「这人天赋不浅,要是能劝他回头,将来或许有些成就,要是劝不住他,我也就不能留他了, 根子,跟李七兄弟回去吧。」 小根子看了看李七,他还想跟着祖师继续修行,又怕李七不答应。 这么好的机缘,李伴峰自然不能拦着:「徐大哥,就让小根子继续跟着您修行吧。」 徐老摇摇头,看着根子道:「修行不是教出来的,该指点你的,我指点过了,你有志气,也有恒心,将来必定大有作为,听我话,闯荡去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自然不能再勉强徐老,李伴峰带着根子下了山,先找了个旅店,安顿根子住下,他的修行特质不适合住在邱记药行。 李伴峰也给自己开了个房间,进了随身居。 娘子刚吃完林德兴的魂魄,正逼着其他人上桌。 「都看什么!老娘都吃了,你们想怎地?都给我吃,谁也不准 落下!」 洪莹咬牙道:「今天就是认了被你打死,我也不吃这个!」 「那就打死你个贱蹄子!」 两人正要动手,李伴峰劝道:「你们要实在不想吃,就都给红莲吧。」 娘子声音都颤抖了。 她都吃了,别人不吃,这算什么事? 「喂呀相公,可不能这么偏袒他们,这样下去还有家法么?」 「娘子,你听说过徐晗这个人么?」 「没听说过。」 李伴峰心头一紧。 「那你知道金修的道门之祖是哪位?」 「这个知道,他叫徐金魁。」 徐金魁? 虽说都姓徐,可这也不是一个人。 这事有诈! 李伴峰正要出门,忽听洪莹喊道:「七郎,我跟你说件要紧事,你让那个恶妇别再逼我吃这个!」 「什么事?」 「徐晗就是徐金魁,他们是同一个人。」 「当真?」 「我认得徐晗,金修一门是他所创,他是修者中的老前辈,徐金魁这个名字是世人误传,这事绝对错不了,七郎,莫再为难我了。」 连洪莹都叫他老前辈,这人的身份确实不低。 李伴峰还是有些担心:「他和耕修之间,有什么关联?」 「他是耕修宗师,耕修一门虽不是他所创,但他成就极高。」 洪莹的描述和徐老都对上了,这下李伴峰终于放心了,他看了看林德兴的尸首,对洪莹道:「这个人身上,也有老前辈一份心意,你可不能辜负了呀!」 洪莹抽泣道:「这心意我受不起,七郎,你饶我一回,以后什么事情我都听你的。」 李伴峰深沉一笑。 先苦苦相逼,再网开一面,以后想要七层技,必然顺理成章。 …… 江相帮,药王堂,罗正南心事重重坐在天台上。 莫建生十天没回来,他儿子已经按照他爹的吩咐,把消息告诉给了罗正南。 地头神出事了。 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被莫建生阴错阳差知晓了。 而今他跟着韩金卫去了越州,他还能活着回来么? 罗正南认为他回不来了。 药王沟还能待下去么? 正思索间,棍郎孙兴兵来报:「青烟城裴堂主来了。」 「你是说裴一口来了?」罗正南愣了片刻,脸上浮现惊喜之色,「快请到正厅去。」 孙兴兵下楼招呼裴堂主,罗正南脸上笑容消失,喃喃自语道:「裴一口,一口不留灰,五层的火修,杀人不留尸首,他来做什么?」 罗正南没有直接去正厅,他回了自己的卧房。 几分钟后,罗正南从卧房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充满惊讶的笑容。 PS:罗正南怕是要出事。 感谢盟主YaphetFan,感谢对沙拉和本作的大力支持。 免费阅读. ------------ 第三百五十一章 江相帮再无罗正南 裴堂主,咱们多少年没见了!」罗正南来到了客厅。 「罗堂主,这事赖我,这几年堂口里烂事太多,一直没来拜会您。」 「说什么拜会?你这不是骂我么,咱们哥俩什么时候这么生分了。」 江相帮青烟城堂主裴玉增,对他极其熟悉的人都知道,他有个绰号裴一口。 这人身形魁梧,五官端正,面相友善,说话和气,让人有一种一见如故的亲切感。 两人客套几句,各自落座。 裴玉增说起正题:「罗兄,这次我来是有要紧事和你商量。」 罗正南赶紧支走手下人,带着裴玉增进了书房:「裴兄,什么事情?」 「咱们帮里出大事了,帮主在外州遇到了一个死敌。」 罗正南一怔:「哪个死敌?」 呼! 裴玉增突然喷出一股烈焰。 毫无反应的罗正南,当即被烧成了一团灰烬。 裴玉增解下外衣,对着屋子一卷,把所有骨灰收好,屋子里干干净净没留下一点痕迹。 裴一口,杀人不留灰,这是他的绝技。 这个绝技一点都不复杂,说白了就三个手段。 一是没有前兆,从入道至今,裴玉增就苦练这一招,出手之前,脸上没表情,身上没动作,有可能正说话,有可能正吃饭,有可能两人在茅房并肩站着撒尿,突如其来就是这么一口火,直接送人上路。 二是火焰极猛,要么他不出手,出手之后,就有把握把人烧成灰烬,五层的火修都会喷火,但唯独裴玉增把这招练到了极致。 三是不留手尾,除了要杀这人,裴玉增什么东西都不伤,就像现在,书房里的书没有一本受损,墙上半点焦痕都没留下,就连所有的烟味都被他衣服给收走了。 这屋子,他进来的时候什么样,出来的时候还是这个样子,除了少了个罗正南,其他什么变化都没有。 这就是把简单的手段做到了极致,可他这个手段对生人有用,熟人难道不会加防备么? 罗正南算是熟人,为什么还会上当? 裴玉增有让人放松戒备的手段,这里有他几十年的经验,还有身上各类灵物助力,动手之前,他会做非常精密的部署,每句话,每个动作都要反复斟酌,还要把所有意外因素都要考虑进去。 可如果遇到特殊情况,有人就是不想见他,见了他也不跟他说话,保持十米开外的距离,身边还留着一群支挂,这事该怎么处置? 遇到这种情况,裴玉增不会出手,这也是他从不失手的重要原因。 今天来找罗正南,裴玉增已经做好了不出手的准备,因为他知道罗正南是个非常谨慎的人。 可没想到事情进展的这么顺利,裴玉增披上外衣,出了书房,径直朝大门走去。 棍郎孙兴兵上前道:「裴堂主,您这就走了?」 裴玉增叹了口气:「和你们罗堂主有点争执,罢了,都是帮里的事情,回头帮我劝劝你们堂主,别为这事伤了和气。」 说话的分寸刚刚好,没让孙兴兵起半点疑心。 孙兴兵还真就担心伤了和气,罗堂主不愿意送客,他替堂主把裴玉增送了出去。 天台上,罗正南默默注视着裴玉增的背影。 他不是被烧死了么?怎么还在这站着? 罗正南没被烧死,被烧死的,是他藏在屋子里的一具傀儡,用骨头和血肉制造出来的傀儡。 这具傀儡能走,能动,能说话,但在长相上,和罗正南有一点细微的差别。 刚才之所以敢拿出来使用,原因有两个,一是手下人见来客了,都毕恭毕敬在客厅里站着,不敢注视他。 二是裴玉增和他多年未见,看不出傀儡和罗正南的细微差别。 此刻罗正南的头上插着天线,正在追踪裴玉增身上的骨灰。 过不多时,罗正南听到了动静。 「帮主,事情成了。」 「做的好,重赏。」 裴玉增在和肖正功通话。 果真是肖正功要杀我! 这个仇得报,但江相帮不能待了。 能去哪呢? 罗正南倒是想到了一个去处,不敢说绝对安全,但那地方起码够闭塞。 主要是那地方愿不愿意收他。 …… 李伴峰到了邱记药行,邱志恒吓了一跳:「老七,你怎么回来了?」 这还没到换班的日子。 李伴峰道:「邱大哥,咱们不用留在山上了,有人替姚老看家。」 「什么人?」 「咱们想不到的人物,邱大哥,你每隔一段时间去看看姚老,顺便和这位高人认识一下。」李伴峰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但没有提及徐老的身份,能不能结实到徐老,得看邱志恒的造化。 当晚,李伴峰住在了药行,次日天明,伙计丁友明打听到了一个消息:「罗正南失踪了,江相帮那群人都找疯了。」 邱志恒一愣:「罗正南怎么可能失踪?」 罗正南行事如此老辣,又在药王沟待了这么多年,能在这算计到他的人可不多。 邱志恒继续派人打探消息,到了下午,消息基本查实了。 江相帮青烟城堂主裴玉增昨晚来过,他见了罗正南一面,罗正南再无消息。 「裴玉增,裴一口,杀人不留灰。」邱志恒听过他的名声,「老七,这是江相帮派人杀了罗正南。」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为什么要杀罗正南?和姚老的事情有关么? 姚老的住处被泄露了出去,是不是也和江相帮有关?」 邱志恒点了支烟,轻声叹道:「这事暂时还想不明白,难得江相帮出了个有人味儿的,就这么没了, 老七,这段日子多加小心,我担心江相帮啊有可能是冲着咱们来的。」 「我准备离开药王沟了,你也多加小心。」 过了几天,李 伴峰给小根子办了路引和车票,让他自己回绿水城。 根子一直背着桶子,李伴峰担心他和其他乘客起冲突,专门买了单间车厢。 根子在自己车厢里正在调金汁,有人闻到了味儿,直接推门进来了。 根子见状,赶紧把桶子收好,若无其事坐在座位上,问道:「有什么事么?」 进来的是一名长脸、小眼,脸颊瘦削的男子,提着手提箱,看着小根子道:「刚才是你调金汁了吧?」 根子连连摇头道:「我这哪有什么金汁?你找错地方了,上隔壁看看去。」 男子笑道:「你桶子还在那呢,我哪能找错?你别担心,我是找你谈生意的。」 「跟我谈生意?」小根子一愣,「谈什么生意?」 男子看着小根子的桶子,问道:「我想买一桶。」 「你要买这个?」小根子怀疑自己听错了。 「一桶两万,你要觉得不够,价钱咱们再商量。」男子开价了。 根子皱眉道:「你买这个要做什么用?」 别小瞧这桶金汁,舀出来一勺,就能要人命。 「你放心,肯定不是做坏事, 」男子笑道,「我叫张万隆,是个耕修,这次生意要是做成了,以后咱们还能做些大买卖。」 「你是耕修?」小根子上下打量着张万隆,看他穿着一身灰白格子西装,怎么看也不像个农人的打扮。 「你不信?」张万隆从手提箱里拿出来一个花盆,花盆很小,比掌心还小了两圈,他往盆里撒了一粒种子,浇上了点水,等了不到五分钟,种子发芽、抽条、长叶、开花,就这么长成了一株茉莉。 本以为根子会很惊讶,没想到根子神色非常平静。 他是有见识的人,跟着耕修宗师闯荡过的人,这点手段算什么? 「这位兄台,我不是不信你,是你这手段不能证明你就是耕修。」 张万隆一怔:「这话怎么说?难不成还有别的道门有这个手段?」 「有啊,草修啊,草修长得比你这个还快!」 张万隆竖起大指道:「兄弟,知道草修,证明你好见识,草修是耕修的本源之一,耕修祖师就是从草修里出来的,二者确实不好分辨,你再看看我这个手段!」 说话间,张万隆又往茉莉花滴了两滴药水,等了十几分钟,花枝上,滴过药水的地方的地方,开出来一朵向日葵。 茉莉枝上开出了向日葵,这可不是草修能做到的事。 可显手段的事情在后边,向日葵的大花盘冲着车窗转过了脸,花盘上突然长了一张嘴,咯咯笑了两声,听声音,像个十七八岁年华正好的大姑娘。 根子点头赞叹道:「好本事,张兄,咱们这生意可以做!」 …… 深山之中,姚老的屋子里,徐老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机缘到了,谁也拦不住,到底是他学好了,还是你学坏了,看你们造化吧。」 …… 李伴峰走新地,按照姚老的地图去了铁门堡。 新地这一路走的不算艰辛,姚老的地图帮他规避了大部分风险,偶尔遇到些异怪,对李伴峰也没有构成威胁。 但李伴峰没有大意,在新地和异怪交手,比的可不只是武力,像奉取翁和戏招妇这类特殊存在,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他们的陷阱。 到了铁门堡,李伴峰从桃花湖里钻了出来,趁着周围没人,赶紧回随身居把衣服穿上。 这次来铁门堡不为别的,他要提一部分钱出来,还给手套,顺便看看堡子里的状况。 李伴峰还特地改了装束,打扮成一个菜农模样,挑着两筐青菜,进了铁门堡。 到了门前,守门人把李伴峰拦住,问道:「你是来卖菜的?」 李伴峰点点头。 「押金交了么?」 还行,当初定下的规矩执行下来了,在铁门堡做生意,必须交押金,凡是以次充好,在这耍手段骗人的,押金扣了,以后不许再进堡子。 李伴峰佯装不知道:「我是第一次来,从来没听说做生意还要交押金。」 「没听说,现在就告诉你,不交押金不能在这卖。」 李伴峰放下了菜筐:「那我不卖了,我进去看看生意好不好做。」 这没问题,可以放他进去。 李伴峰进了堡子,铁门堡是他最喜欢的地方,一街一巷,一草一木,他都觉得看不够。 堡子里有不小变化,少了堡主的压榨,宅修们日子过得不错,不少人家翻修了房子,还有人把宅子扩建了。 当然,也有些东西没变,一个来收成衣的女子,不断的压价,宅修黎志娟做的一手好裁缝,就靠这个为生,价钱被压得都快没利了,黎志娟还是答应了。 原因很简单,她总和这女 子做生意,习惯了,不想伤了和气。 这就是宅修的毛病,不擅长和人交涉。 买卖都做成了这样,她还想着和气! 李伴峰上前要教训这收衣服的女子,忽听有人喊道:「这位爷,上好的高粱酒,您看看。」 李伴峰一回头,愣了许久。 罗正南拿着一坛子高粱酒道:「堡主,我可等您好几天了。」 PS:罗正南可以留在铁门堡么? 免费阅读. ------------ 第三百五十二章 罗堂主,你想躲一辈子? 罗正南好眼光,铁门堡里的宅修没认出来李伴峰,他倒是认出来了。 李伴峰知道罗正南失踪的消息,按照邱志恒的推测,这人应该已经死在了裴一口手下,可谁能想到会在铁门堡见到他。 罗正南既然没死,他来铁门堡要做什么? 「罗堂主,有何贵干?」李伴峰提高了警惕。 「堡主,咱们能找个合适的地方说话么?」 李伴峰带着罗正南去了他自己的宅子,之前走的时候,李伴峰把宅子交给了吴永超打理,宅修做事非常细心,宅子打扫的一尘不染。 但罗正南也是个细心的人,他能看出来这宅子有日子没人住过了。 客厅的桌子上空空荡荡,茶壶、酒杯、果盘这些待客常用的东西都被归置起来了。 「堡主,最近您出了远门?」 李伴峰没有回答:「别操心我的事,先说说你的事,你来铁门堡做什么?」 这位堡主说话,一如既往的率直,罗正南习惯了,也不拐弯抹角:「我投奔您来了。」 投奔我? 这事奇怪了。 「咱们有那么深的交情么?」 罗正南摇摇头道:「咱们交情不深,就做了那一次生意,之所以投奔您,有两个缘故, 第一,交情深的人,我不敢去找他们,因为有人知道我要去找他们, 第二,从之前那趟生意来看,您是个有信用的人,我信得过您。」 「你在江相帮的身份可不低,现在突然说要投奔我,这里边的情由总得说清楚。」 「实话告诉您,帮门和我翻脸了,我靠着诈死才从药王沟逃了出来, 这其中到底是什么缘故我也不清楚,但我向您保证,我没做过对不起帮门的事情, 您如果愿意收留我,今后我就为您效力,我不说什么万死不辞之类的话,那是扯淡,我只能保证尽我所能为您效力, 如果您不愿意收我,我起身就走,不给您添一点麻烦,只求您一件事,别把我的行踪泄露出去。」 跟聪明人说话,不用多费口舌,该想的他都替你想到了。 罗正南的确是聪明人,江相帮的所有人,估计都猜不到他会来铁门堡。 但李伴峰斟酌许久,还是摇了摇头:「我可以收你,但铁门堡不能收你。」 罗正南一怔:「堡主,您这话我没听明白。」 李伴峰正想着该如何解释,忽见吴永超心急火燎冲了进来:「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你们……堡主,你回来了?」 吴永超尴尬的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微微点头,示意吴永超一会再来。 吴永超没有看懂李伴峰的示意,李伴峰只能把话说明:「兄弟,回家等我,我一会找你去。」 等吴永超走了,李伴峰对罗正南道:「你也看明白了,铁门堡住的是老实人,这群老实人靠着修为能护住自己,但他们护不住你,我也不希望把灾祸引到他们身上。」 罗正南叹了口气道:「那请堡主给指条路。」 「我这有两条路,第一条,铁门堡外有个飞鹰山,你应该听说过,飞鹰山原本有一伙土匪,被我杀光了,那座山名义上还有山寨,实际上已经成了我的地盘,我可以把飞鹰山交给你, 你接手飞鹰山之后,可以随便做些营生,花红好说,你看着给就是,但最好别做山大王,否则咱们俩容易翻脸。」 李伴峰这是真心给罗正南找出路,不为别的,就冲着他在药王沟遭难时的所作所为,这样的人就值得李伴峰 帮他一把。 罗正南思索片刻,觉得这确实是个正经出路。 但在飞鹰山上招兵买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虽说诈死这事做的很隐蔽,但罗正南从不抱有任何侥幸心理,一旦江相帮发现他还活着,飞鹰山上还没有人马,让他拿什么抵挡? 「堡主,我想听听另一条出路。」 「去绿水城。」 罗正南怀疑自己听错了:「我是要躲灾,您觉得绿水城合适么?」 这件事,李伴峰最有发言权。 当初他为了躲避陆家的搜捕,也是从药王沟逃到了绿水城,事实证明,他做对了。 「罗堂主,如果江相帮盯上了铁门堡,他们很容易能找到你,因为铁门堡就这么大, 但就算江相帮知道你在绿水城,他们也很难找到你,因为绿水城实在太大了, 到了绿水城之后,会有我的朋友照应你,江相帮什么成色你最清楚,绿水城不是他们能乱来的地方, 你觉得这条出路合适么?」 罗正南行事谨慎,去绿水城这事让他多少有些犹豫。 李伴峰知道罗正南确实有自己的想法,只提醒了他一句:「你是想躲一时,还是想躲一辈子。」 要是想躲一辈子,飞鹰山是最好的选择。 可如果这辈子还想有出头之日呢? 罗正南问李伴峰:「到了绿水城,我该去拜谁家的山门?」 「你到绿水城,最快需要几天?」 「两天足够。」 这个速度确实不慢,因为罗正南不敢坐火车,他要从新地走过去。 李伴峰道:「今天立刻启程,到了绿水城后,先找地方住下,然后每天上午十点钟去泉涧茶楼喝茶,三天之内,自然有人找你。」 这对罗正南来说十分危险,如果这位「堡主」想出卖他,直接告知江相帮的人去茶楼抓人就是。 李伴峰知道罗正南的顾虑:「罗堂主,这件事你考虑仔细,你要是不信我,大可以不去赴约,我就当没见过你。」 罗正南沉思良久道:「我是信得过您,但咱们是不是最好能够……」 李伴峰从怀里抽出一叠契纸:「是不是最好能够立个契书。」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两人总能想到一块去。 …… 罗正南写了契书,说定事情之 后,他离开了铁门堡。 李伴峰叫来了吴永超,吴永超一脸愧色道:「堡主,你这房子,我平时没安排人手看管,我想省点工钱。」 铁门堡很多地方要用到工钱。 门口的蒸汽闸门,雇了工修帮忙维护,这得给工钱。 原堡主的大宅院,里边存着李伴峰的六十万大洋,这也得有人专门看管,平时还得有人负责巡哨,到堡子外边打探消息,这也得给工钱。 这些工钱是各家各户凑出来的,吴永超也不好意思问大家多要,堡主的钱,他一个银元都没动过,有不少事情都是他自己贴钱做的。 李伴峰去了大宅,支走旁人,把手套拿了出来。 看着一屋子的银元,手套的五个手指头激动的搓了半天。 李伴峰道:「连本带利,你先算算数目。」 「跟当家的还算什么,当家的给多少,我就收多少。」 李伴峰一笑,让手套拿走了四十五万。 手套连声道谢,欢欢喜喜把钱收了:「当家的,以后再遇到好东西,您只管放心大胆的的买,缺钱了你只管找我。」 李伴峰点头道:「要是人家不卖,你 就再帮我借过来。」 「这事好说,咱们说借就那什么……当家的,你刚怎么加了个再字?」 「加了么?可能是说顺嘴了。」 有些事特别有意思。 凌妙影丢了手枪,涂映红丢了铁尺,几乎同时丢的。 手枪是手套偷了,铁尺呢? 为什么涂映红非得上逍遥坞找铁尺? 为什么随身居突然多了两根铁轨,直接把李伴峰送到黑石坡去了? 这事想想是不是特别有意思? 剩下的十五万大洋,李伴峰依然交给吴永超保管:「拿出一部分钱,开个铺子,堡子里的人有东西出货,咱们这边收购,外边人来买东西,也得从铺子里买,价钱定死,不能让外人随便调价,铺子里的收益,用来发工钱,再有余钱,你看着处置。」 吴永超有些害怕,他没经手过这么大的生意。 「先做着试试,一开始赔点也没关系,慢慢就学会赚钱了。」 …… 何家庆假扮成清洁工,趁着收拾垃圾的机会,从垃圾桶的底座上接下来一个吸盘。 他刚把吸盘收好,胸前的纽扣震动了起来。 何家庆没有立刻回应,他先离开了地铁站,找到附近一家酒店,开了一间房,重新和对方建立起了联络。 「家庆,电影的事情,是我没处置好。」 《血刃神探》下了伪情根的事情,被马五揭穿了,在马五手下的各家报纸都刊登了消息。 马五有凭据么? 没有。 但这件事不需要凭据。 人们不会为了一场电影冒险,哪怕马五说的是谣言,大部分人也不会再去影院看《血刃神探》。 但有些事情,人们终究会忘记,《血刃神探》只需要换一个名字,再换一个影戏公司的名号,还是可以继续拍下去的。 偏偏沈容青和马五卯上了,动用手下的报纸,和马五展开了论战。 这就是文人的习惯,他们擅长用笔墨讨伐别人,但受不了别人的口诛笔伐。 原本该冷却的「情根事件」突然又热起来了,凌家的影戏公司,再次被推向了风口浪尖。 沈容青很惭愧,专门来找何家庆道歉。 这事要是凌妙影做的,何家庆早就发火了。 可他熟悉沈容青的性情,这个女子极其要强,不能来硬的,只能慢慢哄。 「这事不怪姐姐,只怪马五欺人太甚。」 「家庆,你打算怎么处置马君洋?」 何家庆刚要开口,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又换了个说法:「姐姐想怎么处置他?」 这是对沈容青的尊重,这女子和其他部下不一样,何家庆必须尊重她的想法。 「我不想杀他,但今后决不允许他与我们为敌!」 何家庆答应下来,这事放手让沈容青去做了。 罗正南把天线从头上拔了下来,放回了盒子里,找个塞子把脑壳塞住,仔细回想着双方通话的内容。 原来《血刃神探》是何家庆经营的影戏。 他经营影戏做什么?就为了几个影票钱? 前一段时间,广播里常说的影戏里出了情根,这事就是他做的? 现在他要收拾马五了? 和他通话的那个女人是谁? 这事挺有意思的…… 想到这里,罗正南自嘲的笑了笑,有没有意思和他有什么相干? 以前为了江相帮,罗正南一直在调查何家庆,现在他都不是江相帮的人了。 也不知道 绿水城这位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如果他也不肯收留我,我还能去哪? 罗正南长吁短叹,一夜没睡,第二天,他去了泉涧茶楼,这座茶楼位置有些偏僻,冷冷清清,也没什么生意。 从十点刚坐到十点半,李伴峰坐到了罗正南对面。 罗正南瞪圆了眼睛,他没想到来接应他的,居然是堡主。 他不明白铁门堡的堡主怎么也到了绿水城。 「走,去逍遥坞。」 罗正南一脸错愕,没敢多问,跟着李伴峰出了茶楼。 走在路上,罗正南心里还想着,逍遥坞不是马君洋的生意么? 不对,广播里说过,这不是马君洋一个人的生意。 「堡主,您是七爷?」 这人真是聪明。 李伴峰压低帽檐道:「在绿水城,别叫我堡主。」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翻滚,罗正南有些晕眩。 李七就是堡主? 这怎么可能? 两人到了逍遥坞,门口一个清洁工正在打扫落叶,罗正南脸颊似触电一般颤了一下,原本翻滚的思绪也被打断了。 李伴峰在后楼给罗正南准备好了房间, 等到了房间里,罗正南对李伴峰道:「七爷,刚才那扫地的,他扫把上有东西。」 李伴峰眉头一皱,问道:「你说的是钩子?」 罗正南点了点头。 PS:何家庆安插在逍遥坞的内鬼,抓到了。 沙拉全力码字中,力争加更一章,明天的保底月票,都给沙拉! 免费阅读. ------------ 第三百五十三章 情念相叠 文幻相加(加更求月票) 李伴峰曾经用娘子录制的唱片,在逍遥坞里查过钩子,人也查过,房间也查过,他几乎找遍了逍遥坞的每一个角落。 他查人的时候,这位清洁工不带着扫把。 查各个房间的时候,清洁工拿着扫把,尽量躲着李伴峰。 谁能想到,钩子会挂在扫把上? 难怪凌妙声曾经说过,钩子就是见缝插针,不光看手段,还得看心机。 这钩子能是谁挂的? 大概率是何家庆是指使凌家挂的,不过稳妥起见,最好先查清楚。 「你能查到钩子的源头么?」 「能。」罗正南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李伴峰拿了五百大洋给罗正南:「先拿去花着,用钱的地方只管找我。」 罗正南沉默片刻,抬起头道:「七爷,还有件事要告诉您,马家五公子可能要遭难。」 「你具体说说。」 「何家的大公子,何家庆,这人不知道您认不认识?」 李伴峰摇头道:「听说过,不认识。」 「这位何大公子新出的影戏,被马五爷给搅和了,他昨天一个女人联络过,可能要对马五爷下手。」 …… 马五在坐在房间里,拿着请柬,满脸春风。 火玲和阿琴坐在一旁,面色铁青。 李伴峰走了进来,马五迫不及待上前道:「老七,这是沈容青给我的请柬,今晚约我去和平大厦吃饭!」 阿琴冷哼一声:「去吧,让那小狐狸精好好伺候你!」 火玲啐一口道:「什么小狐狸精,那女人三十大几岁了,如狼似虎的年纪,且等着被她抽个干净,什么都不能剩下!」 李伴峰看了看请柬:「老五,这个女人可不简单。」 「那是不简单,这是当世第一才女,就连张秀玲都得服她。」 「是啊,才女,不光有文采,还懂经营,我原来以为她只会开皮革厂和造纸厂,没想到她会做影戏的生意,凌家的影戏公司,目前应该在她手上。」 马五愣了片刻,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阿琴赶紧劝道:「五郎,不能去呀,这是鸿门宴!」 火玲还在一旁冷嘲热讽:「去呀,人家愿意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马五微微点头道:「玲儿说的有道理,牡丹花下死,这回到底看看死的是谁!」 …… 晚上七点,马五来到和平大厦赴宴,和平大厦是陆家的产业,是绿水城乃至整个普罗州最高的建筑,整个大厦三十六层,有蒸汽驱动的升降机,里边有饭店、旅店、商场、影院、哥舞场。 和平大厦成于陆东良之手,陆东良曾经想把和平大厦经营成绿水城头号招牌,可惜,到陆东良进了莲花那天,和平大厦的地位,依旧比百乐门差了一点。 马五坐着升降机来到大厦十六层,在服务员的指引下,进了沈容青定好的包厢。 这是马五第一次见沈容青,普罗州第一才女。 沈容青长得俊么? 分跟谁比,光看脸蛋,在寻常女子当中,她算有几分姿色,但比姜梦婷、萧秀飞、涂映红这些绝色姝丽差了一些。 可等开口说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马五对姜梦婷和萧秀飞都很熟悉,有一些场合,让她们赴宴的时候,得提前准备稿子,否则她们一张嘴会破坏了别人对她们的印象。 沈容青看到马五,率先起身,认认真真抱拳施礼道:「久闻公子大名,今日得见,实乃在下之幸也!」 文雅之中略有严肃,飒爽之中稍带俏皮。 马五赶紧回应:「姑娘过誉,马某仰慕姑娘多年,今日终得一见,马某喜不自胜。」 两人互相抱拳,相视许久,沈容青忍不住笑了一声:「近日正写一本武侠词话,咱们这两句,是不是有点武侠的气度?」 一句话之间,把初次见面的尴尬全都化解,两人似乎成了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马君洋道:「沈姑娘的新作何时出版?马某急得夜不能寐。」 沈容青脸颊微红:「第一次写武侠,却怕别人笑话。」 马君洋慨叹道:「只要出自姑娘笔下,马某拜读万遍仍不觉厌烦。」 沈容青很受感动:「今日难得一聚,我想说说故事梗概,只求马公子不要告诉别人。」 几句话间,两人之间已经有秘密了。 马君洋点头道:「沈姑娘既是信得过我,今天所言之事,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 两人开始说故事,故事的主角叫南宫轩,要是换别人弄这么个名字,马五肯定觉得庸俗,但人家沈姑娘讲出来的,却别有一番气度。 「南宫公子遇到女侠月海棠,轻声问了一句,姑娘,你到底要往何处去? 月海棠回答道,天大地大,马君洋,你不要再做影戏的生意。」 马五一怔,直觉刚才的声音低沉洪亮,直击脑海,不像是沈容青说出来的,但这房间里还没有别人。 马五直接问道:「沈姑娘,你刚才说的是?」 沈容青嘴唇微翘,有些不悦:「月海棠说,天大地大,难道还没有我容身之所? 马公子,你没认真听么?是这故事不好听么?」 马五连连摆手道:「是故事太精彩了,适才我有些失神。」 沈容青接着讲故事,讲到男女主角重逢,沈姑娘声音有些颤抖:「月海棠神色凄然道,南宫公子,一别十余年,别来无恙, 南宫公子说道,马君洋,以后别再插手影戏的生意!」 马五神情痴怔,坐在席间良久不语。 沈容青微微一笑,举起酒杯道:「马公子,南宫公子说,十二载光阴,恍如隔世,今日重逢,再莫错过这段缘分。」 马五神情木然的点点头,眼中多了一条血丝。 这是沈容青独创的伪情之术,结合念修和文修的技法,利用幻修和情修的法宝,在马五身上种下了一条伪情根。 文修技让马五尽快入局,沈容青用最短的时间建立了亲切感和信任感。 念修技给马五下达命令,今后让他永远不准插手影戏这一行当,再也不会与沈容青为敌。 幻修法宝能掩盖技法前兆,让马五不作防备也无从察觉。 按理说以上这多手段就够了,为什么还要情修技的法宝? 因为文修技和念修技的技法维持的都不长久,如果沈容青只施展了念修技和文修技,吃过这顿饭,三五天之内,马五对影戏肯定极其厌恶。 但等过了这三五天,技法削弱了,马五还会操持影戏的生意,他是商人,逐利是本分。 有了情修法宝,这一指令就变得持久了,情修的技法核心,在于死心塌地。 沈容青适才说了,十二年恍如隔世,这就是给马五种了十二年的情根,十二年之内,马五不能再插手影戏的生意。 看马五神情有些恍惚,沈容青举杯道:「马公子,你又失神了。」 马五揉揉眼眶,似半梦半醒道:「今日有些乏困。」 沈容青看时机差不多了,准备送客:「公子既是乏了,吃过这杯酒,还请早些回去歇息,在下的拙作尚未完稿,公子可千万不要泄露出去。」 马五连连答应。 有了这句承诺,今天的事情也不会走漏出去。 …… 次日清晨,沈容青打了个哈欠,睁开了双眼,看了看身边的马君洋。 等等。 身边为什么会有马君洋? 为什么和他在一个被窝里? 沈容青低头看了看被窝里的自己。 衣服呢…… 马五从背后搂住沈容青道:「一夜之间,恍如隔世,沈姑娘,今后你是我的女人。」 沈容青哆嗦了一下。 马五神情淡定,可说实话,他挺后怕的。 沈容青是五层的文修兼四层的念修,真下了杀手,马五有性命之忧。 可现在想下杀手也晚了,她下不去手了。 她不该对马五用情修法宝。 被冯带苦二次深造过的马五,能利用情修特质,把情根转嫁给沈容青。 …… 从和平大厦出来,沈容青失魂落魄回到了影戏公司。 坐在办公室里,她抓着自己的头发,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 秘书来报:「那位钟先生又来了。」 沈容青整理了一下情绪,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妆容,重点整理了一下口红。 嘴唇有点肿,应该看不太出来,临走时,不来那次就好了。 不多时,白衣少年进了办公室,对沈容青道:「沈姑娘,之前说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沈容青平定了思绪,再次回到了精明干练的状态:「钟先生之前所说的事情,我已经代为传达,只是我们对您这边了解的太少,不好轻易做决断。」 「看来有些事情怪我没说清楚,且把此物,赠与姑娘。」白少年拿出了一条手帕,送给了沈容青。 沈容青接过手帕,仔细一看。 黄底云纹,当世第一才女,自然知道这手帕的出处。 白衣少年道:「沈姑娘,圣人求贤若渴,还望你等莫要辜负了圣人一片心意。」 …… 何家庆打扮成一个维修工,在越州东站的候车厅里修理座椅,从座椅底下,抠下来一块磁铁。 收好了磁铁,到站前开了一家旅馆,何家庆拿来了另一块磁铁。 两块磁铁吸在一起,浮现了一个白色圆环,何家庆把磁铁顶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一阵抽搐过后,何家庆慨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效率还是慢,不是吸的慢,是我走得慢,这旅修技为什么没借来呢?赵骁婉的技法是不是不一样?」 正思量间,沈容青发来了联络:「家庆,钟怀恩又来了,他带来了一条黄底龙纹手帕。」 何家庆一怔:「这是皇帝用的?」 「没错,我验过成色,确实是皇帝用的,家庆,他依然想招募你,你要见他么?」 何家庆思索片刻道:「不急,姐姐,你再和他周旋一阵,再了解一些他们的底细。」 …… 「皇帝?圣人?」罗正南眨眨眼睛,「说的不是***岗那位圣人吧?难怪肖帮主那么在乎那地方。」 PS:《普罗之主》,每写一章要四个小时,沙拉刚刚写完,更的晚了一点,稍后给大家赔礼,各位读者大人,保底月票,一定要留给沙拉! 免费阅读. ------------ 第三百五十四章 旅修七层技 罗正南整理了一下思绪,大致理了一条线索,去找李伴峰。 李伴峰正和马五喝酒,见了马五,罗正南有些尴尬,马五可一点不尴尬。 他这人本来就四海,对江湖人不抵触,最重要的是罗正南是李伴峰带来的人,这样的人虽说出身江相帮这种地方,也绝对可靠。 「罗兄,喝杯酒,昨夜这事,你算头功。」 罗正南一怔:「昨夜什么事?」 李伴峰压低声音道:「昨夜他床上的事。」 马君洋的名声,罗正南是听说过的。 他在床上的事情,怎么能算我头功? 罗正南有些紧张,与马五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对李伴峰道:「七爷,有些事我捋清楚了……」 话说一半,罗正南看向了包厢门外。 隔着一扇门众人听见了扫地声。 马五指了指楼上,示意李伴峰和罗正南从包厢暗门出去,换个地方说话。 他打开包厢正门,把扫地的叫了进来,让他仔细打扫包厢。 「扫干净点,」马五特意给了扫地的一张桓国钞,一直盯着这扫地的,「一会有重要客人,你可给我上点心。」 扫地的很着急,他看到李七带了个陌生人回逍遥坞,可他不认识这个人,也不知道该不该给万晋贤报信。 现在他找不到李七,马五还在旁边盯着,他只能拿着扫把,乖乖打扫。 …… 到了楼上,罗正南把整条线索告诉了李伴峰:「七爷,***岗有个圣人您知道么?」 「听说过。」李伴峰没说他去过***岗。 「这圣人的身份您知道么?」 李伴峰摇头。 「刚才我听何家庆和那女人说话,那位圣人,好像是一位皇帝。」 李伴峰一怔:「哪朝的皇帝?」 罗正南摇头道:「这我可说不清,说实话,我对这圣人也查了很长时间,这圣人和江相帮的来往很密切。」 「你是说拐带人口的事情?」这事李伴峰也知道,「能把人卖到***岗的,想必也是有特殊门路的。」 「不用门路!」罗正南摆摆手道,「江相帮各堂口都这么干,这是他们生计,很多堂口地界不景气,就指这个活着了, ***岗钱给的多,运气好了,还能从圣人那里讨点丹药回来,因为我有规矩,药王堂不准做人牙子的生意,我手底下的弟兄为这事都有不少怨言, 您要是去过***岗,就知道那是个什么状况,要换做是我,宁肯在苦菜庄待着,也不愿去***岗那地方, 那的人活得太难受,人们一年到头为生计奔波,顾不上婚配生子,***岗的人口连年减少,全靠江相帮给他们支应。」 李伴峰想到了肖正功:「看来江相帮的帮主,和这位圣人也有来往。」 「来往是必然有的,按我调查的线索来看,正是靠着圣人的关系,肖正功才成了平衡人。」 李伴峰一怔:「什么是平衡人?」 「在外州和普罗州之间,有特殊身份的人,具体特殊在什么地方,我还没查出个头绪。」 圣人是皇帝。 肖正功是平衡人。 圣人现在又要招募何家庆,何家庆会和圣人联手么? 这事怕是由不得他了。 …… 回到随身居,李伴峰面色阴沉,来到了洪莹身边。 「随我来!」李伴峰呵斥一声,洪莹跟在身后,乖乖去了。 唱机一怔,问其他人:「洪莹做错什么了?相公怎么这么生气?」 梦德在墙上道:「洪姑娘脾气一直不好,主子想必忍她太久,今天要动家法了。」 唱机笑道:「打她一顿也好,早该杀杀她气焰!」 转念一想,唱机又有些怀疑:「相公打得过她么?」 梦德道:「有夫人在这,洪姑娘哪敢还手。」 …… 两人到了七房,李伴峰把红莲搬了出去,神情严肃的说道:「我待你如何?」 洪莹低着头道:「七郎待我,挺好的。」 「林德兴的血肉还剩下一块,手套替你藏得,这事我已经知道了,你把它吃了吧。」 洪莹摇头道:「那个是不吃的,七郎答应我,不逼我吃的。」 「我娘子都吃了,你不吃,合适么?」 「反正我不吃!」洪莹倔强了起来。 李伴峰叹口气道:「罢了,这事暂且放下,我遇到一个旅修劲敌,九层的修为,和他交战之前,我怎么也得知道他技法,前六层不必说了,这些技法我都知道了,你把七八九三层技法跟我说说。」 一层一层的问,太麻烦。 尤其是高层技法,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而且还不肯透漏出来。 趁这个机会把技法都问出来。 李伴峰知道自己性情有点贪,但他相信自己能把持的住,一定不会跨层学技法的。 大概率不会跨层去学的。 至多就是研究一下高层技法的技巧,偶尔操练一下,这应该,大概率,不算跨层学技法。 「七郎,你要问旅修技法?」洪莹有些为难。 「走,去找我娘子,当着她的面,把林德兴的血肉吃了。」 「别,我说,旅修七层技叫一意孤行。」 「这技法怎么用?」 「要配合着一层技用,旅修一层技是根本,所有技法都离不开一层技, 走马观花对应平地生风,主要是得走得快,一意孤行对应趋吉避凶,要反着走。」 李伴峰听糊涂了:「反着走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往危险的地方走?」 洪莹点点枪头道:「就是要往危险处走,只要施展了一意孤行,越危险的地方,战力提升越猛。」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前边有个九层修者,我直接往上冲,这不送死去了么?」 洪莹愣了片刻,问李伴峰道:「你往上冲是什么意思?你又不是旅修。」 「是啊,我不是旅修,」李伴峰神色平静道,「我就是站在旅修的角度上,设身处地的想一想!」 洪莹回答道:「确实是这个道理,假如你是个七层旅修,遇到九层的修者,如果动用了一意孤行之技,就该往上冲, 当然,冲上去胜算也很渺茫,但如果没办法逃走,一意孤行也是一个选择,冲上去之后,你的战力会逼近八层,如果局面极度凶险,战力甚至有可能超过八层,与九层修者,或有一搏之力。」 这是个赌命的技法。 李伴峰道:「照你这么一说,七层的旅修到了绝境,随时有可能以死相拼。」 洪莹摇摇枪头道:「那倒不是,这其中……」 说到技法要害,洪莹又不想说了。 所有修者都想保护自己的技法,尤其是高层次的技法。 李伴峰轻叹一声道:「罢了,还是吃肉去吧!」 「七郎~饶我~」 洪莹不像娘子那般会撒娇,娇滴滴说两句话,李伴峰听着也觉得生硬。 心软是不可能的,她不说清楚,绝对不饶她。 洪莹无奈,把要害说了:「重伤之下,不能施展七 层技,七层技对体魄要求极严,体魄受损时,技法施展不出来。」 还不能等到重伤的时候再用,也就是说战局开始,就得下定搏命的决心。 这技法对人是个考验。 「技法的要领是什么?」 「胆量,往险要处走的胆量,七郎,若是你那位劲敌不顾性命,也不计生死,就是往你面前冲,你可就要留意了, 他可能已经动了七层技,如果他有九层修为,很可能把战力已经冲到了十层往上,你千万避其锋芒,不要与之正面接战。」 洪莹的态度不错。 李伴峰问道:「八层技呢?」 洪莹搓搓手,正要回答,忽听唱机在外边喊道:「喂呀相公,这什么味道?这三房里边,怎么还存着一块肉!」 随身居里瞬间安静下来。 洪莹攥着李伴峰的手,手心满满是汗。 一群法宝耐不住逼问,唐刀率先开口了:「肉是手套藏得,三房臭的不像样子,我都不去睡觉了。」 娘子转而问手套:「你是不是不肯吃肉,所以藏起来了?」 「我吃了,真吃了,这块肉不是我的!」手套辩解道,「这块肉是洪姑娘的,她让我藏得!」 其实这事有李伴峰的授意,但手套在这种时候,绝对不能把当家的给卖了。 洪莹吓坏了,唱机喝一声道:「***,滚出来!」 洪莹哆哆嗦嗦走了出来,不管与唱机有多大的仇,遇到事情的时候,她是真害怕。 李伴峰劝慰一句道:「娘子,这块肉放了这么多时日,味道有些重了,洪莹实在吃不下,就交给红莲吧。」 红莲结出了一身露水,本想要啐李伴峰一口,还是忍住了。 唱机还真就没和洪莹计较:「既然相公替你求情,这次就饶你一回,相公,小奴这两日受补过甚,要休养几天,等休养过后,也该带着相公上七层了, 相公这些日子有没有向人问过宅修七层技?」 李伴峰摇头道:「这个还用问么?等娘子指点我就是了!」 「喂呀相公,我就知道相公最信得过小奴,相公可千万别胡乱出去打听,跨层学技法是大忌,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李伴峰摆摆手道:「我哪能做那种事。」 「喂呀相公,你性情急躁了些,小奴真是为你担心,相公千万记得,七层咱们就学七层的本事,别往别的地方惦记。」 「嗯。」李伴峰答应了一声,离开了随身居。 洪莹站在了唱机身旁。 唱机问道:「你刚和相公做什么去了?」 洪莹急忙回答:「我什么都没做,我们清清白白!」 「你清白个屁!」唱机咬牙道,「要不是为了相公,我早打死你个***!」 洪莹冷哼一声,依旧在唱机身旁规规矩矩站着。 唱机转眼看向红莲:「还有你个***,这一波丹药,是不是炼得太久了?」 …… 两天后,罗正南再次收到消息:「圣人那个弟子叫钟怀恩,约何家庆见面,何家庆让那个女人去赴约,明晚七点钟,在荷塘茶楼。」 李伴峰笑道:「他们还真要合作,咱们去凑个热闹。」 PS:各位读者大人,月票都给沙拉! 免费阅读. ------------ 第三百五十五章 衣服和架子 荷塘茶楼,凌家兄弟开的一座茶楼,平时不对外做生意,主要用于谈生意,大部分明星的片酬,都是在这间茶楼里谈成的。 沈容青早早等在茶楼里,做好了部署。 说实话,她不信任这位圣人和他的弟子,何家庆几次驳了他们面子,没和他们见面,难说他们会不会有过激之举。 人手布置好了,机关也布置好了,沈容青等着白衣人来赴宴,远在越州的何家庆,却担心有人过来捣乱。 或许是何家庆多虑了,这段时间无论在普罗州做什么事情,他总感觉李伴峰随时可能出来搅局,看时间还不到六点,何家庆联络了逍遥坞的谍子。 “李七在什么地方?” “李七和马五请来了陆春莹,陆源信和谭福成也来了,他们从中午喝酒,一直喝到现在,听说晚上还要打牌,马五这边还安排了歌后献唱。” “你确实看到李七了么?” “看见了,刚才我还去包厢打扫了一番,我一会再去看看。” “你别去了,再去会惹人生疑。” 逍遥坞的谍子非常重要,不能暴露了身份。 何家庆揉了揉头皮,想必是最近人气吃的多了,脑子不大清楚,让自己过分多疑了。 李伴峰怎么可能知道沈容青会在今天会见圣人子弟? 自嘲笑了两声,何家庆换上园丁的衣服,又去公园了。 …… 包厢里,陆春莹抱着烤鸡,吃的正香,这段日子修行上加了力气,再加上有丹药补给,陆春莹的修为长得很快,饭量也跟着大增。 吃完了整整一只鸡,陆春莹抹抹嘴道:“七哥呢,怎么转眼不见人了,一会不是要打牌么?” 马五笑道:“老七不舒服,歇息去了,反正他也不会打牌,今晚我陪你们几个打,打到天亮。” 正说话间,歌后姜梦婷前来献唱,众人都被姜梦婷的美貌和歌喉所倾倒,也没人再过问李七的去处。 李伴峰此刻正躲在荷塘茶楼附近,等着散局,他也不知道这顿茶他们要喝多久。 其实这顿茶喝的挺快,因为双方谈的并不融洽。 圣人弟子钟怀恩,就是那位白衣弟子,对何家庆的态度十分不满:“沈姑娘,这是我第几次找伱了?迄今为止,我还没见到何家庆,你们也未免太没诚意。” 沈容青笑道:“钟兄息怒,礼数之上,各看往来,咱们见面这么多此,我不也没见到圣人?” 钟怀恩皱眉道:“圣人凭什么要见你?他要见的是何家庆!” 沈容青笑容不改:“何家庆要见得也不是你,他要见的是圣人。” 钟怀恩面色铁青,警告了沈容青一句:“有人在圣贤峰上跪了几年,都未必能见到圣人一面,你们有这份机缘,可别错过了。” 沈容青眉头微蹙:“这话说的,好像是我们不识抬举了?我不知道圣贤峰在什么地方,还请指教一句,那里人的骨头为什么那么软?” 钟怀恩点了点头,起身告辞。 沈容青送到茶楼下边,也没多作挽留。 等钟怀恩走后,沈容青给何家庆送去了消息:“那人走了,因为你没到场,他很不满意。” 何家庆收到消息,半晌不语。 他知道自己不露面,对方肯定不满。 可沈容青为什么不把事情圆回来? 难道她又和对方起了冲突? “没关系,姐姐,没关系。”何家庆中断了联络。 沈容青是个敏感的女人,她听出了何家庆的责备。 可责备又能怎样? 难道让我也去圣贤峰跪着去? 沈容青回了茶楼,坐在茶室里自斟自饮。 …… 钟怀恩走在路上,忍不住怒火中烧,耳畔传来了一个声音:“钟师弟,我觉得咱们用错了手段, 应该像对付陆家两兄弟那次,把事情做的简单干脆些。” “我也想做的干脆些,可何家庆不露面,咱们怎么下手?” “把这女人杀了,几次见面,咱们能看出来,这女人气度很不寻常,要么是何家庆的情人,要么是何家庆的爱将,杀了她,何家庆必然恼火, 只要能把何家庆逼出来,然后再把何家庆做了,咱们的差事也就算办完了。” “这事能行么?”钟怀恩有些犹豫,“我担心师尊会怪罪咱们。” “怪罪咱们什么?师尊什么时候说过不准咱们杀人?师尊连这个女子叫什么未必记得住,杀了她,把何家庆引到普罗州,这有什么不妥?” “可如果何家庆受了惊吓,再不肯见咱们呢?” “他现在也不肯见咱们,只要他露面咱们就赚了,他不露面,至少也断了他一臂,让他难受一阵,咱们也不吃亏。” 钟怀恩点点头:“这是个正经主意,师兄,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要找她最松懈的时候动手,我觉得现在最合适,适才不欢而散,这个时候正当松懈。” “好,我跟你一块去!” 钟怀恩转身要回去,耳边的声音劝阻道:“你适才走了,现在又回,去而复返,岂不让她生疑, 你只管往回走,这事情我一个人处置就好,功劳上你不用担心,该是你的少不了,路上千万小心些,师尊让我保护你,你自己千万别出闪失。” “放心吧,师兄。”钟怀恩点点头继续朝前走。 他身上的白衣突然飞了起来,从高空飘飘忽忽,飞向了茶楼。 跟在身后的李伴峰赶紧躲了起来,多亏仗着六层宅修的天赋,差一点就被这衣服发现了。 这衣服是法宝? 难怪这厮到哪都穿着一件白衫。 这衣服为什么要飞回去? 收拾沈容青去了? 就凭一件法宝,就敢去收拾沈容青? 难不成不是法宝? 难不成这是左武刚所说的衣修? 陆源信也在逍遥坞,他知道怎么对付衣修,这倒是个机会。 李伴峰找了个僻静地方,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电路板,接上了两节干电池,插上了一根天线,又插了一个拨号盘。 这东西用着有点费劲,但在普罗州的环境下,罗正南的技术只能开发到这一步。 罗正南正在逍遥坞里拾掇天线,脑壳突然一阵颤动,插在头里的天线,差点把脑浆搅混了。 一看是李伴峰来电,罗正南赶紧接了起来。 “让马五来一趟荷塘茶楼……” 说完了事情,李伴峰接着跟踪钟怀恩,到了一条小巷里,时机到了,李伴峰准备动手。 这名白衣弟子始终跟在圣人身边,李伴峰确信他实力不俗,这次的目标也不是杀了他,而是要借他的嘴传话。 李伴峰的计划是先砍他一刀,然后立刻脱身。 他猛然现身在巷子之中,对着钟怀恩背后砍了一刀。 这一刀砍得很深,伤口将近一尺长,砍完之后,李伴峰迅速离去,躲在暗处,看着钟怀恩的反应。 钟怀恩没有过激的反应,他没有停顿,快步疾走,好像没有受伤。 能被圣人信任的人,果真不是凡辈! 他身上应该有法宝,又或是本身体魄就很强悍。 当初在恩公寨的时候,李伴峰就看出来这人不好对付。 一刀怕是不行,得让他知道疼,才能换来圣人对何家庆的愤恨。 李伴峰再度现身,又砍一刀。 连砍两刀,钟怀恩依旧毫无反应,越走越快,完全无视了李伴峰的偷袭。 实力居然这么强悍? 再砍一刀。 钟怀恩还是不还手。 再砍一刀! …… 砍了七刀,钟怀恩趴在地上不动了。 什么状况? 引我上前,然后伺机反击? 李伴峰自然不会上当,他准备用走马观花之技试探一下。 刚要动手,脑海里一个念头突然闪过。 有没有可能,钟怀恩不是不想还击,而是根本无力还击? 他快步疾走,有没有可能只是为了逃跑? 不能吧? 圣人最信任的弟子就这个成色? 他在恩公寨里展现过不俗的实力,李伴峰记忆犹新,怎么现在这么拉垮了? 难道不俗的实力是那件衣服的? 难道他只是个衣服架子? 他该不会死了吧? 他要是死了,谁给圣人送信去? 李伴峰还真没猜错,钟怀恩就快死了。 要不给他个丹药,帮他续个命? …… 茶楼里,沈容青还在自斟自饮。 白衣人已经走了,沈容青让支挂们回影戏公司待命,准备喝完这杯茶,她也准备回去休息。 刚把茶水倒好,忽觉手腕不听使唤,端在手里的茶杯,没有往嘴边送,反倒放回了桌上。 谁? 沈容青想要喝问一句。 可她张不开嘴。 下颌骨好像被丝线勒住了,喉咙也被勒住了。 身上的每个关节都被紧紧束缚,好像有一件衣服穿在了身上,正在让她一点点窒息。 不是好像,是真有一件衣衫浮现在了沈容青的身上。 这白衣什么时候到了我身上? 这白衣好眼熟! 这是钟怀恩的白衣。 惊骇之间,沈容青的右手,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了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刀尖慢慢迫近,沈容青奋力抵抗。 钟怀恩想杀我? 生死关头,沈容青把念修技发挥到极致,却没能感知到钟怀恩的念头。 茶楼里伙计、账房,等在茶楼外边的车夫,每个人的念头,沈容青都能感知的清清楚楚,可唯独感知不到钟怀恩。 钟怀恩不在附近? 身上这件衣服好像有些念头,隐隐约约,非常模糊,但好像真的存在。 是这件衣服来杀我? 这不是衣服,这是个衣修! 怎么办? 谁来救我? 沈容青无法呼救,因为窒息,她的意识也渐渐模糊。 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右手,手里的匕首,却离喉头越来越近。 她想扭转白衣的念头,但奈何的她的修为不及对方。 绝望之际,忽觉身上的衣服散发出了些许紧张的气息。 他怕了? 他怕什么? 有人来救我了? 身上关节突然松动了少许,右手也渐渐恢复了控制。 白衣突然离开了沈容青的身体,转眼消失不见。 刚才好像有些虫子在身上爬,沈容青没心情留意虫子,身上的束缚彻底消失,她立刻扔掉了手里的匕首,站了起来。 她想逃跑,还想呼救,茫然之间,她突然看到有一名男子来到了面前。 沈容青大惊,差点对马五动手。 马五上前把她搂住道:“别怕,我来了。” PS:诸位大人,还记得陆源山的死因么?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六章 报仇 沈容青趴在马五的怀里放声哭泣。 马五抱着沈容青,似乎用一个人的身躯,为沈容青撑起了整片天空。 其实他不是一个人。 火玲、阿琴、左武刚、谭福成都在外边,而真正赶走那件白衣的,是虫修陆源信。 为了对付陆东春,陆源信把蛀衣虫练到了极致,数量众多,食量巨大,牙齿锋利,还能抗毒。 那件白衣是个高层衣修,他都抵挡不住陆源信的蛀衣虫。 这些人现在只能在茶楼外边等着,李伴峰下了命令,他们不能进去搅局。 别人等着也就等着了,火玲和阿琴心里这个难受。 为了五郎,她们跑过来救了个狐狸精! “玲儿,你耳朵灵,听听他们都说了什么?” 借着茶炉里的炭火,火玲听到马五只在重复一句话:“我来了,没事了。” …… “他来了,没事了……” 看到白衣飞了回来,李伴峰长出了一口气。 白衣服套在了钟怀恩的身上,带着他飞离了巷子。 钟怀恩是死是活暂且不管,这衣服终究还在。 只要这衣服在,肯定不缺送信的。 …… 当天晚上,沈容青没有回影戏公司,马五也没有回逍遥坞,两个人悄悄离开茶楼,去了和平大厦,还要了原来的房间。 他们睡了一晚,但实际一晚没睡。 天明时分,沈容青摸了摸马五的脸颊,柔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茶楼遇到了危险?” 马五摇头道:“我不知道你遇到了危险,我路过荷塘茶楼,看到灯亮着,就想上去看看,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伱。” “你知道荷塘茶楼是谁的生意?” “我知道,”马五平静的点点头,“那是凌家的生意,凌家是我的对头,你在帮着凌家做生意。” “你知道我是,却还……”普罗州第一才女沈容青,此刻不知该如何准确表达自己的意思。 “不用说了,”马五摇摇头,紧紧搂住沈容青,“不重要,为了你,什么都不重要。” 沈容青把头埋在马五怀里,柔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层次的修为,为什么能打败那个衣修?” 这是个关键问题。 马五悄悄用了欢修技法,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心跳,控制着自己的念头,平静的回答道:“无论我什么修为,你是我的女人,我是你的男人,这就足够了。” 这段台词演练过许多遍,他确信自己说的足够感人。 但沉默良久,沈容青还是离开了马五的怀抱。 她穿上了衣服,对马五道:“好好睡一觉,然后忘了我。” 她不是不相信马五的话,但她知道自己的立场和身份。 她不能和马五在一起。 看着沈容青离开了房间,马五擦了擦汗水。 这个才女真不好应付,事发突然,老七也不让我提前做些准备,万一穿帮了可怎么办? …… 天刚亮,沈容青回到了影戏公司,坐在办公室里发了一会呆,跟何家庆取得了联络。 “家庆,昨晚钟怀恩派人来杀我,这应该是圣人的命令。” 扮作清洁工的何家庆正在扫马路,听到这件事只觉得焦头烂额。 “事情怎么会弄到了这一步?” “家庆,我是说他要杀我!” 没等何家庆开口,沈容青中断了联络。 何家庆拿着扫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没有第一时间关心沈容青的安危。 “有本事的人不听话,听话的人没本事,怎么就找不到这么一个人,有能力,有手段,还能踏踏实实为你做事的一个人,怎么就找不到……” “你念叨什么呢!”旁边一个清洁工阿姨冲着何家庆喊道,“你是不是来干活的?发什么呆呀?赶紧扫地呀!” “好。”何家庆抽了抽鼻涕。 这段路车很多,他得赶紧把设备布置好,为了赶上早高峰,他忍了。 …… 李伴峰回了逍遥坞,找到了罗正南。 何家庆和圣人之间的梁子,李伴峰替他们结下了。 但这梁子就这么交出去了? 那不行。 自从来到普罗州,第一个恶心李伴峰的就是江相帮。 除了江相帮,还有很多人恶心过李伴峰,李伴峰都把他们送走了。 但被恶心最狠的一次,是圣人手下的贱人岗。 偏偏圣人和江相帮凑到一块了。 拐带孩子,送去贱人岗,把他们训练成贱人,给圣人为奴。 这俩恶心人的凑在一块,做着恶心人的勾当。 现在该让他们难受了。 但这需要罗正南的帮助。 李伴峰从不凭白让人做事,他先拿了五百大洋给罗正南。 “这是这一战的奖赏,接下来还有一些大事需要咱们一起去做,先告诉我你想要什么?生意还是地盘?” 罗正南看着李七,他知道现在还谈不上百分之百的信任,他知道李七对他还有防备和怀疑,但他犹豫了许久,还是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七爷,钱和地盘,我都不想要,我想要报仇。” 有些人就是和你这么投契。 连他的想法都和你是一样的。 “杀你的那个人,叫裴玉增?” 罗正南点头道:“青烟城的堂主。” “你对青烟城熟悉么?” “去过几次,江相帮的堂口和舵口都清楚,他手下人有修为的不多,拿得出手几乎没有,但堂主裴玉增不是个好对付的, 这人是五层的火修,七爷可能觉得他这修为不算高,可这个人不好捉摸, 时机要是合适,杀他一点不难,时机要是不合适,想近他身都不容易, 要杀裴玉增,不能在他堂口,他堂口很大,人很多,谁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出现,也说不准他在什么地方出手, 楚家、马家、百花门都曾经派刺客去杀他,都是在他堂口动的手,结果杀他不成,刺客反倒被裴玉增一口火喷死了,所以咱们必须要挑合适的时机。” “什么样的时机算合适?” “这要看七爷想什么时候愿意帮我报这个仇。” “越快越好。” “谢七爷!”罗正南起身,先给李伴峰深深行了一礼。 他在月份牌上画了一个圈:“今天是二号,七爷如果愿意帮我,咱们明天出发,坐火车五号能到青烟城,正好是他们送货的日子。” “送什么货?” “孩子,青烟城情况特殊,人牙子猖獗,别的地方叫拐孩子,他们那叫绑孩子, 江相帮手底下的人牙子敢当街抢人,遇到反抗的,甚至敢当街伤人, 他们把绑来的孩子关在堂口,等着家里人来赎,出得起钱的可以把孩子赎走,出不起钱的,孩子就回不来了。” 李伴峰皱眉道:“这是土匪才干的事情。” 罗正南点头道:“您说的没错,江相帮在青烟城的所作所为,和土匪没分别,甚至比土匪还恶劣, 这主要是因为青烟城的状况有些特殊,在那个地方,照看孩子的都是老弱。” “那些赎不回来的孩子,被送去哪了?” “经火车送往贱人岗,裴玉增管这件事叫送货,给圣人送货。” “经火车?”李伴峰一惊,“关防使不管?” 罗正南道:“这是裴玉增的本事,车站那厢有人照应,他能通过货车把这些孩子送出去,到底是外州的人照应他,还是贱人岗那边照应,此事不得而知, 但送货这事必须裴玉增亲自出面,他会让各个舵口把孩子装箱,都送到车站东边一座仓库里, 这些孩子由他亲自带人送往车站,而且他最多只能带十个部下, 这是车站给他的定下的规矩,除了他的亲信,很少有人知道这其中的内情,这是杀他的最好时机。” 聪明人最可贵的地方,就是他能利用一切手段,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 李伴峰压低帽檐道:“做好准备,明天咱们出发。” …… 圣贤峰上,奄奄一息的钟怀恩,被抬进了圣人府邸。 圣人从卧房里出来了。 他看着遍体鳞伤的钟怀恩,看了看他身上满身破洞的白衣。 “出了什么事?” 白衣不能说话,别看钟怀恩修为不济,在师尊面前,必须他先回话,因为他的身份很高。 钟怀恩吃力说道:“师尊,我被一名旅修偷袭,弟子苦战,敌不过他。” 旅修? “又是那个何家庆?” 钟怀恩没敢轻易开口,他没看清偷袭者的长相。 圣人看着白衣道:“你说!” 白衣服该怎么说? 说他出了个主意,回去偷袭沈容青,然后偷袭没成功,把师弟也赔进去了。 如果就这么实话实说了,他不可能活着离开府邸。 还好他事先有准备,换了一种方式把事情说了:“师尊,我们去和沈容青见面,师弟问何家庆怎么没来,这人是不是太狂傲了, 沈容青说我们没有资格见何家庆,师弟气不过,说了两句狠话,我们就走了,没成想,半路上遇到了一个旅修和一个虫修的偷袭。” 这话说的没毛病,都是实话,只是有一部分事实被忽略了。 虫修是衣修的克星,白衣上的窟窿,也确实是蛀衣虫留下的。 圣人沉默了好一会,对钟怀恩和白衣服道:“你们先去养伤,等伤养好之后,带人前往外州,联络肖正功,不惜一切代价,诛杀何家庆。” 白衣服壮着胆子道:“师尊,肖师兄未必肯听我的。” “你就说这是我的命令,我看他有没有胆子抗命!” 白衣不敢说。 肖正功心思难以捉摸,就算不公然抗命,他就拖着不做,能有什么办法? …… 青烟城,城市的空气之中始终飘荡着淡淡的烟气。 这也是一座工业城市,城市格局却和黑石坡截然不同。 黑石坡偏重于制造业,城市之中有大量工厂,居民的住宅也都建在工厂附近,大部分工人也都住在工厂里。 但青烟城偏重于冶炼,冶炼的工厂都在矿山附近,没人愿意住在矿山附近,这就形成了青烟城南北分明的独有格局。 城南是城区,住宅都修在城南。 城北是矿区,那里都是矿洞和工厂,工人白天在矿区工作,晚上回城区生活。 这就存在一个问题,如果工人工作的地点,离家里很远,孩子由谁来照看? 靠他们那点微薄的收入,雇人照看是不现实的。 如果老人还指望不上,就只能把孩子托付给周围邻居,等孩子长大一些,再帮着照顾小的。 在这种情况下,就给了人牙子不少机会。 刚一入夜,裴玉增亲自带着十名亲信来到了仓库。 有几个舵口已经把孩子送来了,还有两个舵口没来,裴玉增看了看怀表,时间还够,准备等他们一会。 他逐个箱子检查一遍,叮嘱手下人道:“这个箱子再开两个窟窿,别在路上给闷死了。” 有箱子里传出了哭声,裴玉增皱皱眉头:“把他嘴给我缝上,别一会到了车站给我上眼药。” 这可不是吓唬人,他手下人真去拿针去了,凡是哭闹的孩子,真就把嘴给缝上。 一名壮汉拿来了针线,打开了箱子,缝嘴这事,他最在行。 李伴峰从壮汉手上把针线拿过来,在裴玉增的下唇穿到了上唇,引着线过去,穿了几个来回,把他嘴给缝上了。 裴玉增一惊,李伴峰动作太快,他没反应过来。 他想要喷火,嘴没张开,却发现李伴峰身形不见了。 裴玉增奋力扯下嘴上的针线,喊一声道:“什么人?” “仇人。”罗正南从仓库门口,缓缓走向了裴玉增。 裴玉增惊呆了。 罗正南不是死了么? 裴玉增亲自把他给烧死了,骨灰都替他收了。 他怎么活了? 刚才消失的那个人又是谁? 罗正南看着裴玉增,他很想看看裴玉增还能不能喷出一口火来,他很想看看是不是真的一点前兆都没有。 裴玉增很想喷火,他真能做到一点前兆没有,可惜他没机会了。 他的额头胀了起来,脸颊、胸膛、肚子、四肢相继涨了起来。 砰!一声闷响,裴玉增炸成了血肉。 砰!砰! 连声闷响,十名手下,有九个人相继炸成了血肉。 旅修技,走马观花。 剩下一个江相帮弟子,就是刚才开箱子的壮汉,站在原地浑身发抖,他知道李伴峰就在他身后。 李伴峰问:“这些孩子哪来的?” “我,我不知道。” 罗正南叹道:“你要知道该多好,要是知道了,或许还能留你一条命。” “罗堂主,我,我和你无冤无仇……” “但你和我有仇。”李伴峰在那壮汉身后笑了笑。 “大爷,我没得罪过你,我没见过你……”壮汉不敢回头,他吓得直哭,比箱子里的孩子哭的还惨。 刚刚被他打开的那只箱子里,孩子悄悄探出了头。 李伴峰示意罗正南,把孩子的眼睛捂住。 罗正南捂着孩子的眼睛:“来,叔叔这有糖吃,告诉叔叔你家在哪?” 说话间,那壮汉的哭声消失了。 PS:罗正南的仇已经报了,但李七的仇,才刚开始报。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七章 青烟堂 李伴峰开了箱子,把孩子们都放了出来,从附近雇了辆拉煤的马车,把孩子们都装在了车上。 他压低了帽檐,赶着车子往前走,罗正南也把前进帽的帽檐压低了,跟在车子后边走着。 他心情很愉悦,因为他的仇已经报了。 虽然幕后主使肖正功还活着,但杀肖正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杀了裴一口,至少眼前这口气已经出了。 跟着李七做事,心里就是痛快。 这要是换了别人,报仇这件事少说得拖个一年半载,甚至拖个十年八年,把事情拖没了都算正常。 可拉着这一车孩子,一直满街走,是不是有点太扎眼了? 罗正南压低声音问李伴峰:“七爷,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不急,你去把街口那老头叫来。” 街口站着一个老汉,正焦急的往这边张望。 他孙女丢了,能不着急么?他都找了一个晚上了。 他怀疑孙女就在车上,可他不敢过来找。 在青烟城,江相帮经常当街抢人,老头如果敢往上冲,就是送死。 罗正南把老头请了过来,李伴峰指着车上的孩子:“哪个是你家的?” 老头哆嗦了几分钟,上前把孙女抱了下来,道了声谢,转身要走,李伴峰皱眉道:“这就走了?” 老头害怕了,从口袋里掏钱,身上一共八十多块,都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把钱推了回去:“谁要你钱了?会赶车么?” “会。” “嗓门大么?” 老头愣了一小会,点点头道:“还行。” “给我喊,一边赶着车,一边喊,就说丢孩子的上这来找!” 老头没听明白。 李伴峰给了他两张百元钞票:“喊,使劲喊!” 老头不明白是什么状况,只能赶着车往前走,边走边喊:“谁家丢孩子了,上这来找!” 罗正南看着李伴峰,压低声音道:“七爷,咱们这是……” “不用担心,跟着走。” 两人远远跟在马车后边,不多时,有人过来领孩子了。 开始他们也害怕,可看到自己亲骨肉就在车上,却也顾不了许多,冲上去,抱住了孩子,赶紧往家跑,一边跑一边哭。 来领孩子的人越来越多,罗正南指着其中一个人道:“这人好像是江相帮的。” 江相帮的弟子,罗正南也认不全,但这人戴着前进帽,装束上也和江相帮的人很像。 他抱着两个孩子就走,李伴峰拦住了去路:“伱是什么人?” 那人道:“我是孩子他爹。” 两个孩子哭的很凶,不断的挣扎,罗正南看着那两人道:“哪个舵口的,报报迎头。” 那人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青烟堂三舵,今晚不知出了什么事……” 嗖~ 李伴峰把他脖子给割了。 还敢来这找生意? 来的好,省得我挨个找你们。 不多时,孩子都被各家领了回去,李伴峰问罗正南:“堂口在什么地方?” “堂口就在隔壁街。” “各个舵口都熟吧?” 罗正南愣了片刻道:“一个不留?” 李伴峰点头道:“一个不留。” 罗正南带着李伴峰去了最近一处舵口,舵口是一座二层小楼,几个江相帮弟子正把两个孩子装箱。 这两个孩子刚绑来,他们不想留手里,急着交给堂主。 “动作麻利点!”舵主站在楼梯上喊道,“堂主马上就走了,一会赶不上火车了。” 李伴峰道:“赶不上这趟,咱们赶下趟呗。” “你知道什么,这是今晚最后一趟……”舵主怔怔看着李伴峰,他不知道身边什么时候多出个人来。 “不是今晚,是你这辈子最后一趟,你一定能赶得上。”李伴峰揪住舵主的脑袋,在楼梯扶手上撞个粉碎。 如果不是担心伤了这俩孩子,李伴峰用踏破万川跺一脚,把这一屋子人都拾掇了。 舵口里的所有成员都愣住了,罗正南进了舵口,抱起两个孩子出了门,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所有江相帮成员都看着罗正南。 罗正南还和他们打了招呼:“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关上房门,抱着孩子没走多远,舵口的小楼塌了。 李伴峰拍打拍打尘土,走到罗正南身边:“把这俩孩子送回去,然后咱们再去下个舵口。” 青烟城的舵口真是不少。 罗正南道:“裴玉增给肖正功做了不少事情,深得肖正功器重,再加上有贱人岗照应,这些年堂口越做越大,手下一共有十个舵口。” 李伴峰道:“这么大的堂口,还靠人牙子的生意过活?” 罗正南摇摇头:“靠人牙子养活不了这么多人,裴玉增在矿山那边还有不少生意,他拐带孩子,不光是为了赚钱。” 李伴峰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应该是为了取悦贱人岗,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罗正南刚要回答,却见李伴峰拍了拍四舵舵主的脸:“问你呢,我刚才说的有没有道理。” 舵主连连点头。 李伴峰给了他个痛快,把他脖子割了。 快到天亮时,李伴峰和罗正南来到了堂口,青烟堂的人知道堂主出事了,他们听说仓库里有一地碎烂的尸首,也看到了被拐的孩子被人给送了回来。 但事情到底是什么缘由,他们还不知道。 他们联系各个舵口,结果发现舵口里除了废墟只有尸体。 他们想联络肖正功,可帮门里会用钩子的都没了。 看到罗正南的时候,他们似乎知道了一些事。 堂口里几个人知道内情,看着罗正南道:“罗堂主,这事和我们没关系,这是我们堂主和帮主之间的事,冤有头债有主,您可不能难为我们!” 罗正南笑了笑:“诸位弟兄,这话说的,裴玉增已经死了,我还难为你们做什么? 我不是来找你们的,我就是过来,帮你们把大门关上。” 说完,罗正南关上了前门。 一群人撒腿往后门跑。 罗正南提醒一声:“后门不要去。” 跑向后门的人,身子冲到了门外,脑袋全都留在了后院。 剩下几个人冲上了楼梯,罗正南又提醒一句:“楼上也不要去。” 冲上楼梯的几名弟子,身子留在了楼上,脑袋留在了楼下。 江相帮是个二流帮门,堂主只有五层修为,手下人的成色能高到哪去? 他们连李伴峰的模样都看不到,眨眼之间都被送走了。 门缝底下渗出层层血水,罗正南坐在堂口的院子里,捂住了孩子的眼睛。 这孩子是在堂口里发现的,应该是刚到手,还没来得及送到仓库。 李伴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用手绢擦了擦手,看着孩子,问罗正南:“问问他住什么地方。” “刚问过了,孩子太小,说不明白。” 李伴峰建议去找关防使,罗正南摇头道:“七爷,关防使不管这事。” “凭什么就不管?每年白收那么多钱?先抱过去试试。” 罗正南稍加乔装,抱着孩子去了关防厅,在大厅等了一个钟头,问了几十个人,没有人搭理他。 好不容易有一个人问了他几句话,就这几句话,字字都扎在心尖上。 “这孩子是你的?” 罗正南摇头道:“不是。” “不是你的孩子,你抱着干什么,你是人牙子?” “我是看见孩子走丢了,给送过来。” “你怎么知道人家孩子走丢了?你怎么知道人家孩子不是出来玩了?我看你就像人牙子!” “长官,您见过这么大孩子三更半夜出来玩的么?” “有什么没见过的,人家孩子就喜欢这个,你有什么证据说人家走丢了?你拿不出证据,我就说你是人牙子!” 这特么是个杠修。 罗正南他带着孩子出了关防厅,对李伴峰道:“七爷,我刚才……” 李伴峰摆摆手道:“不用说了,我都听见了。” 罗正南没生气,他这事他见多了。 李伴峰的帽檐压的很低,生没生气看不出来。 他抱上孩子,找了个黄包车夫,塞了二百桓国钞:“我姓恩,叫恩公,我在路边找到个走丢的孩子,你能不能想办法帮我送回去?” 人力车夫听着孩子含混说了两句,猜了个大概,用了不到一个钟头,找到了孩子爹娘。 孩子爹娘对车夫千恩万谢,车夫摆摆手道:“您别谢我,要谢您谢那两位爷去。” 哪两位爷? 李伴峰和罗正南早就不见了。 车夫对那夫妻俩说道:“那位爷说他叫恩公,也不知这名字真的假的。” …… “恩公?”肖正功脸颊一颤,“恩公灭了青烟堂?” “经属下查探,那人自称是恩公。”来报信的是海吃岭堂口的堂主宋玉伟,他去拜会裴玉增,结果只看到了一地尸首和废墟。 肖正功咬牙道:“恩公不就是何家庆么?” 之前李伴峰在贱人岗自称恩公,圣人已经判定,恩公就是何家庆。 支走了宋玉伟,挂在衣架上的白衣服对肖正功道:“肖师兄,这次事情已经出在你头上了,你管是不管?” 肖正功咬着香烟,思索片刻道:“何家庆到底在外州,还是在普罗州?” 白衣服也有些困惑:“或许青烟堂这事不是他做的,是他指使手下人做的。” 肖正功把白衣服从衣架上摘了下来,扔到了车后座上,开着车,去了越州三院。 …… 何家庆穿着一身西装,打扮成何海生的模样,正在病房里喂何海生抽烟:“三叔,就这一根了,一会查房大夫来了,咱可不能当着他面抽。” 何海生吐出一口烟雾,烟气缭绕,从病房里迅速飘向了电梯口。 何家庆一怔,揉了揉头皮。 最近感知力下降了,借人气这事,得适当节制一下。 “三叔,躺好了别动。”何家庆在何海生身上摸索了一下,把剩下的半截香烟咬在了自己的嘴里。 PS:肖正功能看出来哪个是何家庆么?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八章 我想要体面 肖正功左手搭着一件白色衬衫,推门进了病房,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何家庆。 “暗星局查案,你给我出去!”肖正功转脸看向了正在抽烟的何海生。 何海生吐出一口烟雾,在肖正功脸上萦绕了片刻。 肖正功从怀里掏出打火机,也点了一支烟,打火机在指尖转了两圈,似乎随时要飞向何海生。 何海生举起了双手:“肖队长,别冲动,当心走了火,你要查案,我走就是了。” 说完,何海生离开了病房。 肖正功关上了病房的门,看着躺在床上的何家庆。 “动手吧,师兄。”衣服说话了。 “我不确定这是不是何家庆。”肖正功有些犹豫。 “不管是不是,宁肯错杀不能错放。” 肖正功加着防备,与床上的何家庆保持着一米多的距离。 如果这个人真是何家庆,他随时会跳起来和肖正功拼命。 旅修和武修搏命,胜负难料,如果修为相当,武修占便宜,可如果何家庆的修为比他高呢? 观察了好一会,床上这个人一动不动,只有汗水一颗接一颗从他脸颊上滑落。 “杀了他,师兄,杀错了对你也没损失。” 没损失是不可能的。 虽然肖正功是平衡人,但有些事也不能做得太过火,局里很重视何家庆,杀了他,可不是一纸报告就能解释清楚的,甚至可能要逼着肖正功动用平衡印。 平衡印的代价很大,不到万不得已,肖正功不想把事情做到这一步。 犹豫之间,肖正功猛然看向门口。 隔着一扇门,他感觉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 肖正功走到门口,打开房门,看到队长陈长瑞,穿着一件夹克,叼着一支烟,正在门口笑吟吟的站着。 “陈队,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陈长瑞抽了口烟,笑呵呵道,“我听说伱查案呢,所以没打扰你,你查吧,等你查完了再说。” 肖正功看着陈长瑞,脸颊一阵阵抽动。 陈长瑞看了看床上的何家庆,对着肖正功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仿佛在告诉肖正功,你可以随时杀了何家庆。 老东西,你就盼着我动手! 肖正功把打火机揣进了裤兜,离开了病房。 等到了车上,白衣服忍不住问道:“师兄,你到底怕他什么?那老头的修为应该不如你吧?” “这不是修为的事,”肖正功发动了车子,“我要是当着陈长瑞的面对何家庆动手,可能会被调离治安队。” “你为什么非得留在治安队?以你的身份,能挑的好地方有的是。” “说了你也不明白,”肖正功一脚油门开出了停车场,“治安队就是最好的地方!” “师兄,像你这么畏手畏脚,师尊吩咐的差事怕是办不成了。” 开到半路,肖正功突然踩了一脚刹车,后边的车险些追尾。 白衣服不明白肖正功什么意思,只听肖正功喃喃自语道:“不对,这事不太对。” “怎么不对了?” “他刚才为什么抽烟?” “你是说陈长瑞?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他是个老烟炮。” “总觉得有不对的地方……”肖正功揉了揉额头,正在回忆陈长瑞的习惯。 手机忽然嗡嗡作响,这是局里出任务的消息。 “土楼村百合路荟池小区出现疑似异变生物,所有队员,立刻赶往现场。” 陈长瑞的声音? 陈长瑞到底在哪? 肖正功发动了车子,他想回医院。 白衣服在后座上道:“肖师兄,你早该有这份决断!” 方向盘打了一半,肖正功没有掉头。 他总感觉这里有人设局。 “陈长瑞想逼走我,这老东西给我耍这个心机,我倒要看看今天走的是谁……”肖正功自语两句,开着车子去了土楼村。 …… “陈长瑞”在病房门口站了一小会,转身去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 不多时,“何海生”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身上的依旧穿着西装。 之前的“陈长瑞”和现在的“何海生”都是何家庆假扮的,连他身上的衣服,都是用戏修技变化出来的。 何家庆坐在何海生身边,给何海生擦了擦汗水。 思索片刻,他在何海生的脑门上,用两根手指一剪,似乎剪断了一根丝线。 何海生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揪住了何家庆的衣领:“好你个畜牲!” 何海生能动了,何家庆解开了他身上的缚修技。 “三叔,你先听我说……” “我听你说什么?我特么宰了你……” 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查房大夫来了。 何海生斟酌片刻,随即躺在了床上,继续假扮何家庆。 有些事,他不想让外人知道。 何家庆收拾了一下衣服,看着大夫进了病房。 大夫抽了抽鼻子,皱眉道:“你又在病房里抽烟?你知不知道医院的规定?你们有没有替患者考虑过?你看看你这是什么素质……” 这名大夫新来的,似乎对何海生不是太熟悉,对何家的身份和地位也不是太了解。 等做完了例行询问和检查,何家庆满脸赔笑,把大夫送了出去。 确系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打扰,何海生从坐了起来,再次揪住了何家庆的衣领:“畜生,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何家庆笑了笑:“这事还用我说么?我想活的体面点,可我现在不体面, 你都看到了,就刚才那个大夫,对我呼来喝去,我敢多说一句么?” “医院里就是这个规矩,这里不让抽烟,我也是去楼下!” “肖正功刚才要杀我,就在这病房里杀我?这也是医院里的规矩?” 何海生没作声。 “我假扮成了陈长瑞,肖正功就不敢杀我,我的性命就在两个外州人手里攥着,生死就是外州人一念间的事情。” 何海生沉默片刻道:“肖正功是普罗州人。” “我知道他是普罗州人,他是江相帮的帮主,就凭他在普罗州的那点身份,他敢动我么? 他现在敢杀我,是因为他在外州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他是暗星局治安大队的副队长!只要在外州有了身份,他就敢随时随地杀我。” “你既然愿意留在外州,就得守外州的规矩。” 何家庆笑了:“三叔,你在外州待久了,也喜欢说外州人的冷笑话。” “这哪是什么笑话……” “这就是笑话,你问问外州的关防使,他们在普罗州守规矩么?他们在乎过普罗州的规矩么?” 何海生抿了抿嘴唇道:“你要是不想留在外州,就回普罗州去,回了普罗州,你还是何家大少爷,也不用受这份气!” “你说不用受气?三叔,你这笑话是越讲越有意思了,楚家当家的是怎么死的?” “和陆家开荒的时候死的……”何海生的声音有点小。 “三叔,你怎么骗我都行,你能骗得了你自己么? 楚家当家的死在了关防使手里,这件事是你亲眼所见, 从那以后,你再也不愿意回普罗州,你当我不知道么?” 何海生揉了揉额头,他想起了当年一些事情,思绪乱的厉害。 何家庆叹口气道:“说什么四大家族,在关防使眼里,就是四条狗, 活着给外州当狗,就算熬到了十层修为,死了之后还是给内州当狗,普罗州的人,命就这么贱?” 何海生从何家庆手里拿过了烟盒,抽出一根,咬在了嘴里。 抽了一根烟,何海生平静了一些,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何家庆道:“我刚才说了,我想活的体面一点,我想让普罗州人活得体面一点。” 何海生又点了一支烟:“之前大姐来医院看我……” “三叔,大姑那是来看我。” 何海生削了何家庆一个头皮:“还特么敢提这茬!你当我愿意替你躺这? 大姐说,大哥突然走了,让魇修招魂都没招回来,难道是上了十层,去内州了?” 何家庆照实回答:“我给我爸送了那么多丹药,肯定够他上十层。” “你小子怎么敢……” “三叔,这是我爸的心愿,我这是在帮他,他也不想再给外州当狗。” 何海生叼着烟,深深吸了一口:“家里生意全是大姐打理,她不会做生意,你抽空回去一趟,看看家里什么状况。” 何家庆摇头道:“我不回去,这边的事还没做完。” 何海生怒道:“你好歹找人去问问,那是咱家自己的生意!” 何家庆联络了段树群,何家的生意还真出事了。 …… 何玉秀坐在宅邸里正在喝酒,账房盛善周叹道:“小姐,黑耳山那批货,外州还是不放行, 这事您就该听我的,当初不该少了关防使的花红。” 何玉秀怒道:“生意做赔了,还特么照数给他?给他一半不错了!那么高的运费,他可一个子都没少收!” “运费是公家的,花红是人家自己的,不管赔赚,咱们都得给够数……” “放屁!要不是他从中捣乱,这次的生意也不能赔了,这笔账怎么算!”何玉秀把酒杯给摔了个粉碎。 何海钦的正房夫人严玉琳听到了动静,从卧房走了出来:“玉秀,你这是干什么呀,跟自己家人生什么气?” 盛善周也觉得委屈,低头不说话,何玉秀叹口气道:“我不是跟你,我是真特么看不上那群外州来的鸟人,你说这事怎么办吧。” 盛善周跟了何海钦多年,在关防使那还有几分面子:“小姐,我想办法把关防使约出来,吃顿饭,咱们把钱补上,您再给他赔个不是,这事就过去了。” “我还给他赔个不是?”何玉秀急了。 盛善周也急了:“小姐,咱们这是做生意,谁还不受点委屈,老爷当初是没跟您说过,他受的委屈多了! 您不能太要强了,就因为您之前在关防使那失了礼数,人家才处处给咱们找麻烦!” 何玉秀起身道:“你们爱特么找谁,就找谁去,老娘不干了!” 严玉琳赶紧上前拉住何玉秀:“玉秀,你这样不行,家里都指望你了,你可不能说这气话……” …… 段树群把消息告诉给了何家庆,除了生意上的事,还说了另一件事。 江相帮出事了。 何家庆看着何海生道:“三叔,江相帮的两个堂口,让人给灭了。” 何海生一惊:“你干得?” 何家庆急了:“怎么能是我干得?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越州。” 何海生又是一惊:“你派人干得?” 何家庆哭笑不得:“三叔,你怎么就认准了是我?” “不是你干得,肖正功为什么要杀你?” “这是什么道理……”何家庆不知该作何解释。 他和肖正功的恩怨很多,有些事,他还不能说给何海生。 何海生默坐片刻道:“医院不能待了,你先走,我想办法脱身。” PS:陈长瑞从不在医院抽烟,这一情节最早出现在第四章。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九章 宅修七层技 肖正功开着车,一路飞驰来到了土楼村。 土楼村前年动工拆迁,全村都迁走了,去年开发商跑了,工程停下了半截。 在工地里,不时飘起一阵烟尘,并传来阵阵嘶吼。 工地周围拉了警戒线,老陈召集了二十多名队员正在部署行动,看见肖正功来了,老陈笑一声道:“肖队长,稀客呀。” 在出任务的时候,肖正功确实很少露面。 肖正功看了工地一眼,闻着味就知道里边是什么东西。 “里边是头驴吧?” 汤圆摇摇头道:“肖队,里边是哺乳类蠕行纲异变体,头长得像哺乳动物,身子更像是蠕虫。” 肖正功嗤笑一声:“这是驴头蛆,我习惯把这东西叫驴,普罗州把这东西当牲口使唤。” 工地里的东西不是肖正功关心的,他关心的是陈长瑞:“陈队,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会了,肖队,你见多识广,要不这活儿就交给你去办了!” 肖正功眼角下垂,双眼露出一丝寒光。 “老陈,有话咱们说在当面,有事咱们办在明处,别在暗地里给我使绊子, 我不是怕伱,我是看你老了,我让着你,我是担心我真动手的时候,你扛不住。” 陈长瑞掏出一支烟,点着了,面带笑容道:“肖正功,我现在要做正事,没工夫搭理你,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肖正功不生气:“你就那么想让我走?你不想让我留在治安队?我告诉你,我偏不走,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两人彼此相视,队员们都吓坏了,真担心他们当场动手。 只有秦明辉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工地,他担心里边的异怪随时可能冲出来。 肖正功倒想看看陈长瑞能怎么回应。 陈长瑞要是忍了,肖正功就接着挑衅,看陈长瑞还能不能在队员面前抬起头来。 他要是忍不了,动手打了肖正功,肖正功能把陈长瑞逼出暗星局。 陈长瑞知道肖正功的心机,换做往常,不理他就算了。 可眼下正在出任务,驴头蛆正在工地里撒野,陈长瑞不想和肖正功纠缠。 看老陈不作声,肖正功一笑,正要接着挑衅,手机忽然响了。 打来的人是海吃岭堂主宋玉伟。 宋玉伟还在外州,他也刚刚收到消息:“帮主,海吃岭堂口让人灭了。” 肖正功脑壳嗡嗡作响。 又没了一个堂口! 老陈是窥修,电话里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他关切的问道:“肖帮主,你们帮门出事了?” 肖正功放下电话,看着老陈道:“我要见局长。” 老陈笑道:“去吧,不用跟我请假,见了局长可别哭,太丢人。” 肖正功开着车子走了,老陈带人去对付驴头蛆。 …… 随身居里,李伴峰满身汗水,轻轻抚摸着唱机道:“娘子,缓一缓。” “喂呀相公,”唱机柔声道,“这一会就不行了?” “行,我怎么可能不行,我就是想歇一会……” “男儿家不能说这样的话, 不战则已,战之必胜,相公快起来,咱们再来, 晋升这种事情,必须一鼓作气!” 说话间,唱机又把李伴峰的头吸到了喇叭口里。 这次晋升的过程特别的长,湿热的环境之中,李伴峰不断的抽搐,直到听到了娘子甜美的歌声,整个身体才在颤抖之中放松下来。 “冬季到来雪茫茫, 寒衣做好送情郎, 安居乐业岁月长, 再为官人添一房。” 随身居有八个房间了,虽说每个房间格局相同,但李伴峰迫不及待想去八房看一眼。 站了两次,他没站起来,唱机赶忙劝道:“喂呀相公,你刚刚晋升,不可随意走动,先在床上歇息片刻,听小奴讲一讲七层宅修的技法, 七层宅修技,名叫安居乐业,这一层技法不来自小奴,来自咱家宅子。” 安居乐业,来自宅子的技法。 听着有点抽象。 娘子解释道:“有道是安其居方能乐其业,说的直白一点,就是取悦宅子,赚来好运道。” 好运道! 这技法好! “怎么才能取悦宅子?” “喂呀相公,在家中安居便是取悦宅子,相公和咱家宅子处的融洽,只要一直待在家里,宅子自然给相公好运。” 一听这话,李伴峰没那么兴奋了,他不可能一直待在家里。 “每天要在家里待多久?” “相公已经是七层宅修,按常理,一天一共二十四个钟头,至少应该待上二十个钟头。” 二十个钟头? 那不行! 旅修的日常修行都满足不了。 娘子接着说道:“咱家宅子宽和些,这点倒也不是太计较,可小奴计算过,相公一天少说也得待上十二个钟头, 只要过了十二个钟头,每多待一个钟头,运势就能涨一分,要是不足十二个钟头,少了一个钟头,运势就要少一分。” 十二个钟头,这个时长也不短,李伴峰是七层旅修,按照他自己的估计,如果不是身处险境,也没有快速奔跑的情况下,每天在外边正常行走的时间也不能少于十二个钟头。 万一出了点意外,在外边回不来,岂不就要亏了运势? 旅修和宅修不兼容的矛盾开始变得突出了。 有解决的办法没有? 旅修的修行可以用丹药顶着,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通过长时间服用丹药,李伴峰总结出了一条规律,服用丹药过后,确实可以抵消一段时间的基础修行,但这个时间是有限的。 三五天不出门,状况尚可,超过了五天,李伴峰会觉得痛苦,四肢和躯干会有彼此分离的冲动,和修为反噬的状况非常相似,待的时间越长,症状越严重。 如果超过十天不出门会怎么样? 李伴峰没试过,短跑名将乔悦生的例子犹在眼前,这可是关乎性命的所在。 还有别的办法维系旅修的修行么? 有。 看照片,看影戏,都能给旅修带来一定的修行效果,但这个效果非常有限。 旅修的办法不多,宅修这边有什么好办法? “除了在家待着,还有什么办法能取悦宅子?” “喂呀相公,你都是七层的宅修了,不在家里陪小奴待着,你还想出去会哪个野女人?” “出去不一定是为了女人,或许是为了买菜,万一遇到硬菜,回不了家,运势却还少了,为夫岂不是吃了大亏?” “相公说的是,取悦宅子的办法还是有的,相公可以多置备些家当。” “什么样的家当?” “这可就难说了,得看宅子的心意,家当置办对了,相公就算一天不回家,运势照样满满, 若是家当置办错了,宅子不喜欢,相公就算天天在家待着,也只会遭宅子嫌恶。” 这事有风险呀! 随身居喜欢什么? 他是火车,火车都需要什么东西? 铁轨么? 那东西也太贵了,两条铁轨超过了一个百乐门。 关键还没地方买。 这事得好好想想。 休息了半日,出了随身居,在客栈里洗漱一番,李伴峰和罗正南去了饭馆。 在海吃岭,人太容易饿,羊肉泡馍整整吃了三大碗。 吃饱喝足,李伴峰和罗正南去了火车站,两人都买了一等席,一人一个单间。 站台上,李伴峰买了份报纸,江相帮的消息已经占满了头版。 “难得啊。”罗正南轻叹一声,难得有人这么关注江相帮。 车厢里,李伴峰问罗正南:“黑石坡的堂口熟么?” “熟。”罗正南点点头,在地图上点画着各个舵口的位置。 地图上有些血迹,这是在海吃岭堂口留下的。 海吃岭堂口的堂主不在,但手下的弟兄都先走一步了。 江相帮在普罗州,一共有二十二个堂口,李伴峰已经灭了两个。 黑石坡堂口必然也要灭了,这是李伴峰的地界,绝不可能容忍江相帮的存在。 这个仇报的痛快,罗正南坚信自己跟对了人,他把黑石堂每个舵口都仔仔细细讲述了一遍。 “七爷,黑石坡的人带种,江相帮的生意不好做,他们堂口不大,一共只有两个舵口……” …… 暗星局里,局长申敬业正在劝导肖正功:“正功啊,你和长瑞之间有什么矛盾,可以向局里反应,你有什么要求,也都可以向局里提, 但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你和长瑞在队员面前争吵,这影响多不好, 局里经过讨论,觉得这事要严肃处理,正功啊,局里觉得你不适合继续留在治安大队。” 肖正功看着申敬业道:“你觉得这事错在我?” “咱们先不说这事错在谁,你和长瑞之间的关系,已经弄到了这个地步,继续在一起共事,也不利于工作的开展, 局里已经给你安排了更合适的位置,职级更高,待遇也更好。” “说笑话呢?”肖正功一皱眉,“我在乎职级和待遇么? 我不走,我就要留在治安大队,哪都不去, 我来找你,要解决的不是我和陈长瑞的矛盾。” 申敬业道:“你说的是普罗州的事情?这件事情我也刚刚听说, 我对普罗州的环境不是太了解,对你帮门的事情知道的也不是太多, 这件事我已经告诉了关防使,相信他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什么时候能收到答复?” 申敬业眉头微蹙道:“正功,做事得有流程……” “我不想等什么流程!我丢了两个堂口,我的家底就快没了!”肖正功从怀里掏出一枚印章,“我要用平衡印,我要求立刻逮捕何家庆,并且逮捕他在普罗州的下属!” 申敬业看了看肖正功手里的印章:“你可考虑清楚了。” 肖正功点头道:“我考虑的非常清楚。” PS:平衡印的代价,真的非常的大。 (本章完) ------------ 第三百六十章 平衡印 深夜,陈长瑞带着大头、蜜饯、锥子、板砖、花甲、橘子、窝窝头、海棠果……十几个暗星局里骨干来到了越州三院。 这些骨干是陈长瑞点选的,肖正功不放心,这些人他一个都看不上,他自己也想来,但是他不能离开暗星局。 他已经用了平衡印,现在必须要承受平衡印的代价。 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如果他想继续保持平衡人的身份,就必须服从局里的一切安排。 除了这些骨干,老陈还带上了一些有成长空间和锻炼价值的队员。 这其中包括汤圆、中二、灯泡和明星。 走在路上,蜜饯忍不住发了几句牢骚:“糖块不是站位高,能力强么?上头不是天天夸她么?她怎么不来?” 锥子冷笑一声道:“人家上头说的是综合能力,不是战斗能力,但我觉得以你这条件,综合能力应该不比糖块差。” 蜜饯的条件确实不差,无论长相还是身段都远在糖块之上。 她哼了一声道:“我是正经人。” 橘子笑道:“你这话说的,人家糖块难道不是正经人么?” 陈长瑞咳嗽了一声:“何家庆层次不低,这次行动,所有人必须严格执行作战计划, 汤圆,你们几个都是队里将来的骨干,今晚的任务是观摩学习,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参与行动,听明白了么?” 汤圆非常激动,她很珍惜这次学习机会。 灯泡有些紧张,他在反复回忆医院的地形,想着万一出了状况,自己能不能找到合适的逃跑路线。 明星有些沮丧,因为陈队长说他是未来的骨干。 眼前这些骨干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他们作战能力很强,但职位都不高。 中二秦明辉,正盯着一张报纸发呆。 即将抵达医院,陈长瑞再次情调:“何家庆的层次很高,所有人必须严格执行作战计划。” 海棠果问道:“陈队,暗能者最高层次也就是七层,何家庆是七层么?” 陈长瑞没有回答。 在暗星局工作规程里,暗能者的最高层次就是七层。 距离医院还有五百米,所有队员下车,各就其位。 大头轻轻碰了碰袖口上的扣子。 …… 蜜饯和海棠果乘坐电梯上了住院楼,她们打扮成了护士,手里拿着体温计和记录本,一起走向了何家庆的病房。 到了病房,她们俩没看到何海生,只看到何家庆躺在床上。 海棠果拿出体温计甩了三下,这是给陈长瑞送信。 何家庆在,何海生不在。 陈长瑞联络了花甲,花甲长出了满身眼睛,眼睛从身体上四下延伸,观察着医院里的各个方位。 “陈队,何海生在后院抽烟,我看见他了。”花甲发现了何海生,给陈长瑞送去了消息。 陈长瑞让花甲继续监视何海生,与此同时,大头和板砖在走廊就位,锥子和橘子在楼梯口就位,窝窝头是漫游者,脚步快,他带着其他人在楼下就位。 按照作战计划,蜜饯和海棠果最先动手。 蜜饯是拘束者,能在第一时间控制住何家庆。 海棠果是沉睡者,能迅速让何家庆陷入沉眠。 只要做到这一步,两人的任务就算完成,由大头和板砖负责抓捕。 大头带着一件禁物,那是一张猎网,七层之下的修者,没有挣脱的可能。 板砖还有另一件禁物,是一块非常趁手的转头,如果直接拍在何家庆头上,会让何家庆陷入半分钟的晕厥。 如果没机会直接拍上,把砖块扔出去也行,砸中了何家庆的脑袋,也能让他陷入晕厥,晕厥时间会变短,但命中率很高,正常情况下,能达到八成以上。 两人抓捕成功后,所有人一起配合,把何家庆送回暗星局。 如果抓捕失败,何家庆从楼梯逃跑,会中了锥子和橘子的埋伏,跳窗逃跑,会中了窝窝头的埋伏。 如果抓捕不成,板砖、锥子、窝窝头,他们都带着杀伤力极大的禁物,届时将击毙何家庆。 花甲全程监视何海生,他们不需要抓捕何海生,但也不能让何海生阻挠本次行动。 一切准备就绪,海棠果来到了何家庆身边,先给何家庆量体温,她已经发动了技法,让何家庆陷入了沉眠。 蜜饯看似在观察仪表盘上的数据,实际也发动了技法,把何家庆束缚在了床上。 两人得手,大头和板砖冲进了病房。 大头掏出了猎网,板砖抡起了砖头。 砰! 何家庆炸了,炸成了一片血肉。 海棠果愣在原地,她满身是血,一部分是何家庆的,一部分是她自己的,她受伤了,被飞溅的碎骨头打伤的。 蜜饯离得稍微远些,伤的不重,赶紧上前扶住了海棠果。 大头和板砖愣在病房里,不知所措。 锥子和橘子听到了爆炸声,守在楼梯口,等待陈长瑞的命令。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病房里的爆炸声吸引了,包括陈长瑞在内。 只有花甲一直盯着何海生。 “陈队,何海生逃了!” 陈队也愣住了。 何海生逃了…… 他的注意力不在何海生身上,他还在想病房里那一声爆炸。 这事也不在作战计划之内。 “他往哪个方向逃了?” “医院后门!” 陈长瑞没有轻举妄动,他让其他人依旧留在各自的位置上,他独自一人前去抓捕何海生。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打火机,拇指一拨转轮,火焰燃起,陈长瑞的速度突然变得极快。 这是一件漫游者的禁物,在这件禁物的带动下,陈长瑞冲到后院时,隐约还能看到何海生的身影。 何海生冲出了后门。 灯泡和中二正在后门观摩。 陈长瑞不担心灯泡,但他担心中二。 如果中二对何海生出手,他必死无疑。 中二没有出手,他冷漠的看着何海生逃出了医院。 陈长瑞继续追赶何海生,追出了一条街,打火机的火焰熄灭了。 他没能追上何海生。 何海生的身影化成了浓烟消失不见,陈长瑞收了打火机,回到了医院。 病房里没有再发生任何事情,房间里只剩下何家庆碎烂的血肉。 但医院里发生了很多事情。 海棠果和蜜饯被送去治疗了,大头和板砖拉起了警戒线。 整个医院都听到了爆炸声,很多人受到了惊吓,橘子和锥子正在和院方联系,努力维持现场秩序。 陈长瑞坐在病房里,看着一地血肉,陷入了沉思。 这是何家庆的血肉么? 不可能,何家庆怎么会炸了自己? 这应该是个傀儡。 可如果真是个傀儡,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何家庆早就逃跑了? 何海生为什么没逃跑,他为什么一直等到现在? 陈长瑞捂着额头,复盘着整个任务过程。 想了十几分钟,陈长瑞俯下身子,拾起一块血肉,在鼻子尖闻了闻。 有血腥味,有焦糊味,还有烟味。 不是烧焦的烟味,是香烟的味道。 何家庆的血肉上为什么会有香烟的味道? 陈长瑞错愕许久,线索在脑海里慢慢串了起来。 何家庆早就逃了,但是暗星局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因为病房里还躺着一具傀儡。 但傀儡为什么能骗得过陈长瑞,他是个高层的窥探者。 这是何海生的手段,这具傀儡身上遍布烟雾,它受到了何海生的控制,正是靠着这些烟雾,这具傀儡骗过了陈长瑞的眼睛。 行动开始之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何家庆”身上,只有花甲负责监视何海生。 “何家庆”爆炸之后,就连陈长瑞都忘了何海生,给了何海生逃跑的机会。 何海生逃就逃了,局里下的任务是抓住何家庆。 可现在上哪找何家庆? 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逃走的! 陈长瑞自恃在暗星局里经验最丰富。 他坚信带出来的都是最优秀的队员。 在普罗州的高级人物面前,他们显得如此稚嫩,看似万无一失的作战计划,居然漏洞百出。 下一步该怎么做? …… “下一步,他们该庆功了。” 何海生点了支烟,也给何家庆扔了一支。 何家庆道:“他们会不会通缉伱?” 何海生摇头道:“不会,他们的目标就是抓捕你,抓捕不成就要击毙你,现在你已经死了,那一地的血肉就是证据, 他们可以拿去做化验,血肉的DNA和你一致,任务已经完成了,他们不会再做多余的事情, 尤其是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外州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动静平息下来,至于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不会有太多人关心。” 何家庆慨叹一声道:“我在外州待的时间还是不够长,对外州人还是不够了解。” “了解他们并不难,他们比普罗州人单纯的多,我不担心暗星局,我现在担心的是关防使, 肖正功是平衡人,看这架势,他已经用了平衡印,咱家的生意要跟着遭殃了。” “这只能靠大姑应对了。” 何海生摇头道:“她应对不了。” “要不你回去看看?” 何海生苦笑一声道:“我回去做什么,给关防使摇尾巴? 摇了这么多年,我摇够了, 家庆,你说的没错,咱们得体面的活着。” …… 何家大宅,何玉秀掐了香烟,看着大厅里的百十号人。 这百十号人,有何家的血亲,也有何家的部下,他们聚集在一起,要和何玉秀做一件大事。 昨天一整天,关防使派人查封了何家的生意,冻结了何家在各家银号的账户。 关防使没给出任何解释,何玉秀通过多方打听,收到了一些消息。 这事和江相帮有关,江相帮的两个堂口被灭了,关防使这边把何家给封了。 “江相帮算特么什么东西!他堂口没了,和我们有什么相干?凭什么动我何家的买卖?”何玉秀怒不可遏。 她不知道肖正功是平衡人,她没有平衡人的概念,也不懂平衡印的威力,她只知道何家的家业要没了,这份家业不能毁在她手上,她必须把家业争回来! 本家带种的,来了几十号。 外家有骨头的,也来了不少人。 何玉秀现在要带上这些人,打进关防厅,找关防使要个说法。 众人准备出发,陆春莹跑到了宅邸,拦住了何玉秀。 “秀姐,你听我说,你坚决不能去!” 何玉秀摸了摸陆春莹的发丝:“丫头,姐挺喜欢你的,听话,回家去吧,姐没让你来,这事也不牵连你!” 陆春莹抬头看着何玉秀,她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和何玉秀交流: “秀姐,我把话撂在这,你要去打关防厅,我跟你一起去,我特么要是缩了头,我是王八羔子! 可你今天不能去,楚家已经带人等在关防厅了,你只要去了,就会被楚老大暗算, 你要不信咱们一块走,我今天跟你把命豁出去了!” “楚老大?楚怀俊?他为什么给外州人做事?”何玉秀理解不了。 马五道:“秀姐,关防使答应了楚怀俊,只要他们把事情做成,何家一半的生意分给楚家, 楚家现在死心塌地给关防使做事,楚怀俊甚至会派人打到何家门口!” PS:楚怀俊的父亲,曾经死在了关防使的手里,但他好像不是太在意。 (本章完) ------------ 第三百六十一章 谁都留不住他们! 何玉秀默坐在屋子里,一支接一支抽烟。 门外有百十号人在等她的命令,可她现在不知道该向谁动手。 思前想后,何玉秀决定先去会会楚家:“楚怀俊这个王八蛋,何家平时待他不薄,他这时候往我背后捅刀子, 我现在就去他家,当面问问这王八蛋,他为什么要给外州当狗!” 马五劝阻何玉秀:“秀姐,你不用去问他,这事一眼就能看出来, 楚家当家的死了之后,楚家勉强在四大家族里混着,楚怀俊的名声甚至都比不上楚怀媛。” 何玉秀点点头:“是,那丫头还能做点事,比楚怀俊这个王八蛋有种!” 马五道:“现在楚家难得遇到一次翻身的机会,楚怀俊能不下死手么?你要是去了,关防使和楚家两边动手,何家就完了!” “我怕他们?让他们一块上!老娘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大本事!” “秀姐,你先冷静一下,我爹那边还难说是什么动静,他也等着翻身!” “老马……”何玉秀坐回到了床上,“老马也想捅刀子?他特么的也想捅我刀子?” 陆春莹面色凝重,她想起了陆东良说过的一句话:“这是普罗州的根性。” 到底什么是普罗州的根性,陆春莹一时还说不明白,但她多少有了些感悟。 马五眉头紧锁:“秀姐,带上颜夫人,先去新地躲两天吧。” “我凭什么躲着?我们做什么了?江相帮的堂口被灭了,关我们什么事?” 马五也想不明白这事:“外州为了一个江相帮,还至于下了这么大力气?” 陆春莹道:“是不是得问问关防使?他们这么做到底是什么目的?” “我问过了!”何玉秀的火又上来了,“问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这帮王八羔子什么都不说。” 马五想把头绪捋出来,捋了半天也捋不出个线索。 要是老七在就好了,这事还能和他商量商量。 “秀姐,伱先去新地躲着,这事我帮你问出来!”马五离开了何家大宅,叫车去了报馆。 他让编辑当即撰文,《江相帮之罪罄竹难书,关防使庇护恶徒,是何缘由?》。 报馆有些害怕,针对关防使的新闻,他们不太敢写。 马五告诉编辑不用害怕,当月稿酬加倍,另外还安排了支挂,专门保证报馆安全。 第二天,日报发了出去,马五在各个报摊上转了一圈,发现力度不太够。 当初刚从陆家手上把报纸生意接过来,马五和凌妙影争的有来有回。 现在凌妙影死了,生意交给了沈容青,马五可有些争不过了。 影戏这一行,沈容青做的稍微有些勉强,报纸她可是真正的行家,各大报摊六成上下的生意,在她手上掌控着。 这事得找她帮忙。 马五直接去了影戏公司。 沈容青不想见他,可犹豫再三,还是见了。 见面之后,沈容青低着头道:“君洋,不是说让你忘了我么?” “我想忘了你,可我做不到。” “咱们不能在一起……” “我知道你有苦衷,别的事情日后再说,眼下我需要你的帮助。” 一听马君洋是来求助的,沈容青抬起了头:“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江相帮是一群畜生,现在有人护着这群畜生,这事得讨个公道!用咱们文人的骨头和笔杆,给受过他们残害的人,讨个公道!” “君洋,你把事情的始末跟我说说。” …… 何家庆在酒店收到了沈容青的消息:“家庆,关防使公然庇护江相帮,动了你家族的生意,这事该不该见报?” 何家庆要应对的事情太多,沈容青要是不提起,他还真就把报纸这事给忘了。 “写,姐姐,叫咱们最好的写手,下足力气去写,不仅要见报,还得见杂志,还得见影戏!” …… 暗星局,肖正功拿着报告看了一遍,问局长申敬业:“何家庆炸了?” 申敬业点头道:“他拒捕,只能将他当场击毙。” “你们确定那是何家庆?”肖正功不太相信。 “DNA比对结果在这,报告里有,你看看。” “我不信那东西,”肖正功起身道,“我要亲眼看见何家庆的尸体。” 肖正功要出门,发现房间周围亮起了光晕。 界线。 和普罗州各地边境线相似的界线。 肖正功看向了申敬业。 申敬业起身道:“正功,你已经用了平衡印,现在要服从安排,你暂时还要留在局里, 还有另外一件事,普罗州那边,关防使已经采取了行动,何家的所有资产都被冻结了, 我们已经履行了相应的义务,你也要履行你相应的责任,这是一份清单,你先看看。” 肖正功接过了清单,上面写了五个地名。 “这是什么意思?” 申敬业道:“江相帮这五个堂口,以后归关防使直接调遣, 当然,他们名义上还属于江相帮,所作的事情,也挂在江相帮名下。” 肖正功眉梢一颤:“也就是说,利是你们的,锅由我来背?” “正功,注意措辞。”申敬业微笑的看着肖正功,“我提醒过你,不要轻易使用平衡印,但你现在已经用了, 我们接手一部分堂口,并不是要从你手里攫取什么东西,我们是为了更好的平衡和普罗州各方面的关系, 从根本上来讲,这符合我们双方的利益,是双方共赢的选择。” 肖正功目光冰冷看着申敬业。 申敬业把钢笔递给了肖正功:“没有问题的话,在任命契书上签个名,明天关防使会派去新任堂主。” …… 暗星局,执法大队办公室里,秦明辉正对着报纸发呆。 陈长瑞上前道:“中二,还不回家?” 他看到秦明辉手上的报纸,不禁愣住了。 这不是外州的报纸,这是普罗州的报纸。 “中二,你这报纸是从哪里来的,这种东西可不能随便……” 秦明辉没有回答问题,反问了陈长瑞一句:“队长,江相帮是什么?” “江相帮,是一个在普罗州的帮门。” “是个杀人、放火、诈骗、拐孩子,无恶不作的帮门?我们在医院执行的任务,就是保护这个帮门?” 秦明辉很认真的看着陈长瑞。 陈长瑞思索了片刻道:“你来队里的时候曾经说过,要守护这个世界上一切重要的东西, 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象,这个帮门对我们非常重要,我们这么做,也是一种守护。” “这不是我要守护的。”秦明辉收了报纸,表情冷漠的离开了办公室。 …… 随身居里,李伴峰剥下来三个莲子。 这三颗莲子,分别来自拔山主和一群异怪的残骸,丧门星的尸体和林德兴的尸体。 这批丹药炼制的确实是慢,但按照李伴峰的估算,如果能足数产出金元丹,足以让他上十层。 可等莲子炸裂之后,李伴峰紧张了起来。 他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炸出来的不是金元丹,是玄蕴丹。 当初差点害死娘子的玄蕴丹。 三颗玄蕴丹,飘来满屋异香,除了判官笔懒得动弹,所有法宝都把目光投向了这三颗丹药。 他们貌似只能过过眼瘾。 洪莹不一样,她有点想动手,这丹药,她能吃。 “干什么,贱人!”唱机呵斥了一声,“血肉你吃了那么多,现在还想吃丹药?” 洪莹哼了一声,继续对着镜子梳头发。 唱机把丹药收进了前柜:“宝贝相公,这丹药你还吃不得,先交给小奴保管。” 李伴峰倒不在乎:“保管什么,你吃了就是,千万看看成色,别再吃过量了。” “相公真心实意疼惜小奴,小奴一心一意服侍相公,咱们夫妻两个这般恩爱,却把这一屋子贱人都活活气死!” 洪莹在枪头上画了一张嘴,暗自啐了唱机一口。 唱机接着唱道:“宝贝相公,这三颗丹药眼下用不上,但将来是能用上的,小奴给相公存着,相公把身上的香味去一去,再出门。” 一团蒸汽裹住了李伴峰,帮他除掉了衣服上的药香气,李伴峰看向了月份牌,问梦德:“我在家里待了多久?” “十三个钟头,二十八分。” 十三个多钟头,运势小涨。 钥匙在火车上,随身居跟着火车跑,李伴峰跟着随身居跑,旅修也不算亏欠。 算一下时间,差不多也该到站了,李伴峰出了随身居,在车厢里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和罗正南一并下了车。 黑石坡,李伴峰最喜欢的城市,喜欢这的风俗,更喜欢这的血性。 在接手了陆茂先的生意之后,李伴峰在黑石坡的势力也数一数二,但现在不是动用势力的时候。 余男曾经说过,江相帮就是条狗。 这个形容不准确,准确的形容是,江相帮是一条疯狗。 在普罗州各大帮门之中,江相帮的所作所为,最让人不齿,但很少有大家族和大帮门和江相帮动手,因为一旦被这条疯狗咬上,后患无穷。 在黑石坡,李伴峰的名字叫夜老板,可如果以夜老板的身份出手,李伴峰在黑石坡的所有产业都要受到威胁。 合适的身份还得是恩公,恩公这个身份没有任何顾虑。 李伴峰在站前买了份报纸,江相帮的大小消息占满了头版,李伴峰大致扫了一眼新闻,和罗正南直接去了堂口。 报纸关注是好事,以后让这群蟑螂再也见不得光。 但这也给李伴峰带来了一些麻烦,事情闹得越大,江相帮的防备越多。 好在黑石坡的堂口不难对付,黑石坡的人带种,江相帮在这的生意不好做,堂口手下只有三个舵口,每个舵口下边只有三五个人。 就这十来号人,勉强给江相帮支了一面旗,李伴峰大致算了一下,用不上半天就能把这面旗子给拔了。 可等快走到堂口的时候,罗正南发现状况不对。 堂口门前多了十几个看相算命的。 看相骗钱,也是江相帮的主业之一。 但这么多算命的,都聚集在堂口附近,可不只是为了骗钱,罗正南知道这里的门道,他们这是在招募人手。 黑石坡的堂口要做大,这事可新鲜了。 李伴峰刚灭了两个堂口,按理说各堂口应该小心戒备,谨慎行事。 这堂口怎么还张扬起来了? 尤其是黑石坡这种地方,他们敢在这里张扬? 事出反常,罗正南建议李伴峰不要贸然动手,先打探消息。 李伴峰去了一趟报馆,让白秋生去查一查事情的缘由。 最近报纸上都是江相帮的新闻,《夜来香》也是正经报纸,白秋生也掌握了不少消息。 “七爷,江相帮黑石堂口得了外州的照应,最近张狂起来了,拍花子这行在黑石坡都快绝迹了,最近好像又露头了。” 拍花子,拐带孩子的手段。 罗正南劝李伴峰:“七爷,既然关防使插手了,咱们就该收手了,在普罗州,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关防使。” 李伴峰压低了帽檐,对罗正南道:“你先回绿水城,等我消息,今天不管谁插手,都留不住这群杂种的性命。” (本章完) ------------ 第三百六十二章 你真看不见? 李伴峰让罗正南先走,罗正南不答应。 他不知道李七当初经历过什么,但报仇这事,是罗正南自己提出来的。 而今李七要把黑石坡的堂口除掉,罗正南哪能让李七孤军奋战? “七爷,您这是骂我,罗某不算什么好人,但绝对不是怂人,您只要在这,我肯定不能走。” 李伴峰不是跟罗正南客气,他是担心罗正南跟不上节奏。 罗正南在侦查能力和判断能力都是一流的,但战斗力怎么样,李伴峰暂时还不知晓。 罗正南表示自己也能打,这点李伴峰也不怀疑,但现在这个局面,不是靠打就能解决问题。 关防使插手了江相帮的事情,虽然李伴峰不是土生土长的普罗州人,对关防使没有那么深的畏惧,但他得做好进退周旋的准备。 说直白些,这一仗得随时能打,随时能跑,宅修擅长切入战场,旅修擅长撤离战场,罗正南没有这个实力,很难跟得上李伴峰的节奏。 这一点上,罗正南对自己也有清晰的认识:“七爷,我不拖您后腿,咱们分头行事,我去打探消息,等时机合适,您再动手, 这一两天,您先养精蓄锐,尽量别在人前露面。” 李伴峰道:“你的意思是,这一两天不会有合适的时机?” 罗正南笑道:“七爷,江相帮虽是个二流帮门,可在江湖上也走了不少年月, 而今看堂口戒备森严的架势,我估计怎么也能坚持一两天,赶在这一两天跟堂口硬碰硬,咱就不值当了, 咱们最好还是和对付裴一口的时候一样,尽量不要在他窝里动手,他们既然做了拍花子的营生,肯定还得出货,等我查到了消息,咱们再看时机行事。” 罗正南真是聪明人,他总是知道李伴峰最需要的是什么。 两人约定后天中午见面,李伴峰找了家客栈,吃了一颗金元丹,把丹毒化了七八分,然后回随身居休息去了。 有这一颗金元丹,在随身居待上两三天,不会有大碍,正好趁此机会用“安居乐业”之技攒点运势。 之前在随身居待了十三个钟头,运势小涨了一波,这一点体现的非常明显。 江相帮黑石坡堂口很小,按照李伴峰的计划,下车就该直接动手,可罗正南在堂口附近看出了异常,这就是运势的所在。 这次待上个一天半,能是什么效果? 待了一天,唱机随口问了一句:“喂呀相公,今天不打算出去买菜么?” 李伴峰抚摸着大喇叭,随之唱道:“喂呀娘子,相公在家里不走,你却不欢喜么?” 娘子回应道:“喂呀相公,你留在家中陪伴小奴,小奴自然欢喜的紧,只怕夫君贪图家中安逸,却把一番宏图伟业荒废了。” “喂呀娘子,买菜便是宏图伟业么?”李伴峰抓了抓娘子的咯吱窝,娘子笑得浑身直颤。 两人一唱一和,甚是甜蜜,洪莹听着有些不对。 她也给别人做过宅灵,哪有宅灵赶着宅修往外跑的? 赵骁婉这是什么意思? 李七也很奇怪,他好像知道赵骁婉的心思。 又待了半天,李伴峰出门了,临走时,唱机叮嘱道:“我看相公气色,今日运势大好,做事可以果决一些。” 运势大好! 三十多个钟头没白待。 出门之后,李伴峰的双腿迫不及待加速,很快找到了罗正南。 罗正南还真就打探到了消息:“七爷,我昨天一直查拍花子的,没查到什么消息,而后换了路数,反倒打听出了些动静, 黑石坡最近有个拉洋片的,天不亮就出门,专往远郊去,晚上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我有个朋友,在他那住处附近,看到两个算命的,看他们做生意的路数,就知道是江相帮出来的,应该是给这拉洋片的看门的, 用拉洋片拐孩子,是江相帮的惯手,两个钟头前,我那朋友送来了消息,那拉洋片的跑到西郊去了。” 李伴峰整理了下思路,制定了计划:“我去西郊找这拉洋片的,伱去他住处查查状况,我估计孩子都在他住处藏着, 看清楚状况就好,千万别打草惊蛇,咱们两边都先摸清楚底数,到时候把他们一网打尽。” 罗正南不住点头,李七的想法和他完全一致。 …… 叮了咣当,叮了咣当! 西郊,柳塘村。 一阵拨浪鼓声传到了村口,几个小孩循着鼓声凑了上去。 他们以为货郎来了,想买两块糖吃,凑近了一看,原来是个拉洋片的。 这拉洋片的人推着个四轮车,车上放着大木柜子,木柜子比货郎的货柜子还大一圈。 柜子前后各有八块琉璃镜,就是放大镜,来看洋片的,趴在镜子上,看柜子里边的画。 柜子里都是什么画? 有风景名胜,有故事绘本,拉洋片的人都有说书的功底,拉着绳子,打着拨浪鼓,手里一张一张切换图画,嘴里一段一段讲着故事。 这东西有什么好看?为什么不去城里看影戏去? 这得分什么地方,柳塘村是远郊,到黑石城一趟,一来一回得一天,一张影票最便宜得三块,算上吃喝,这一天下来少说得十块八块,农人舍不得花这钱。 看个洋片,一毛钱足够,尤其是村里的孩子,特别喜欢这个。 五个孩子趴在琉璃镜上,聚精会神的看,拉洋片的手里打着拨浪鼓,慢条斯理说故事。 今天说的是武松打虎,武松刚喝了十八碗,没等上了景阳冈,拉洋片的开始赶人:“得了,得了,今天就说到这了,都回家吧。” 周围看热闹的散了,这五个看洋片的孩子可没走。 看这架势,这些孩子是没看够,其实他们走不动了。 没人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这柜子里的洋片,都带着幻修的技法。 拉洋片的推着车子往前走,这五个孩子就在车子后边跟着。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拉洋片把柜子门一打开,五个孩子站成一排,全都进了柜子里。 拉洋片的把柜子门一关,推着车子离开了柳塘村。 李伴峰就在这人身后跟着,准备到了合适的地方再下手。 与此同时,罗正南已经到了拉洋片那人的住处,却发现周围没有算命的。 罗正南心里一翻个,意识到情况不妙。 他潜进了院子里,三间瓦房各找了一遍,发现屋子里一个人没有。 难道说他们已经出货了? 要真是这样,情况还不算太糟。 真正让罗正南担心的是,事情可能走漏了风声,对方有所防备。 要真是这样,李伴峰会有危险。 罗正南立刻离开了这座院子,回到自己的住处,从盒子里拿出来拨号盘,插在脊背上,在脑袋顶上装好了天线,赶紧给李伴峰送信。 李伴峰身上带着一台简易电话机,电话机上没插天线,也不知道信号怎么样。 事实证明,信号还是不错的,电话机震动了,只是消息来的晚了一点。 李伴峰已经遇到了埋伏。 他一直跟着拉洋片的,想找个合适的机会,从这拉洋片的嘴里问出点事情。 可这拉洋片的早有准备,他把李伴峰引到了埋伏圈里。 周围走出来五个人,连着拉洋片的,一共六个,把李伴峰围在了当中。 其中一个五十多岁中年男子,身着西装,扎着领带,问李伴峰道:“你是何家的人?” 李伴峰没回答,他盯着这人打量了一番,这人的衣着有些特殊。 在普罗州,穿西装的人不少,但他们的西装和正宗的西装有分别,收腰,长襟,短领口,有很强的普罗州风格。 李伴峰穿的就是典型的普罗州西装,但这位中年男子,穿的明显是正统西装,这在普罗州可不太常见。 见李伴峰一直不言语,这个中年人亮明了身份:“我是关防厅的专员,奉关防使之命,请你去关防厅问几句话, 你不用担心,我们会给你澄清事实的机会,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但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果真,这人是外州来的。 李伴峰笑了笑:“你让我澄清事实?事实不就在你眼前摆着么?” 中年男子眉头微蹙:“我不知道你所说的事实指的是什么?” 李伴峰猛然踩碎了一颗石子,炸裂的石子,击碎了拉洋片的车子。 柜子里坐着五个孩子,这五个孩子受到幻术的影响,陷入了强烈晕眩,再加上一路颠簸,一个个神志不清,面容呆滞,嘴角还挂着各式各样的呕吐物。 李伴峰指着车子道:“你看不见么?” 中年男子沉默片刻,摇摇头道:“我还真就看不见,我只看见你刚才袭击了一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 李伴峰指着拉洋片的人,问道:“你说他是老实本分的生意人?” 中年男子点点头:“谁老实,谁不老实,我心里有数,你现在立刻跟我去关防厅,否则我就要采取非常措施了。” 李伴峰没言语,他现在正在思索对策。 拉洋片的人是江相帮的,手段非常专业,这就不用说了。 穿西装这位确实是关防厅的,这也不用怀疑。 他身边这四个人,是他的部下,修为肯定不低,但能高到什么程度? 李伴峰进入埋伏圈之前,没有感知到危险,证明这四个人能够掩饰恶意。 是靠着修为差距掩饰恶意么? 李伴峰是七层的旅修,如果只靠修为差距来掩饰恶意,对方的修为必然到了九层。 九层的修者不至于这么轻贱自己,给别人当打手。 所以他们大概率是用了掩藏恶意的法宝或是灵物。 当然,这只是李伴峰自己的推测,或许这些人都是外州专门培养出来的工具人。 现在最明智的做法是立刻逃走。 对方人多,硬钢难度太大,以七层旅修的速度,逃跑的难度要小得多。 可从对方的态度来看,他似乎根本不担心我会逃走。 这四个部下站位集中在中年人周围,注意力也都集中在中年人身上,并不是太关注我。 他们不像是打手,倒更像是保镖。 其中一个人手一直在裤兜里,好像准备操控某种机关。 我要是选择了逃跑,会不会中了他们的陷阱? 我要是不逃跑呢? 念头刚一浮现,强烈的险意充斥了脑海。 这是趋吉避凶之技的警告,对方实力不低,冲上去将面临极大的风险。 思绪飞转之间,李伴峰又听到了中年人的警告:“我相信你只是受了别人的蒙蔽,我甚至相信这事和你没关系, 跟我走吧,去了关防厅,一切都能说清楚,我向你保证……” 话没说完,李伴峰身形突然模糊,他动用了跬步。 这四名部下经验丰富,而且反应极快。 他们发现李伴峰用了跬步,意识到李伴峰是旅修,两个人先站在了中年人身前,一个人站在了中年人的身后。 他们注视着李伴峰,同时挡住了李伴峰看向中年人的视线,这是在防备走马观花。 他们知道旅修的五层技! 另一名部下操控着裤兜里的机关,周围亮起了一圈光晕。 界线! 李伴峰认识这东西! 孟玉春用过类似的界线和拔山主战斗,拔山主撞在了界线上,几乎丢了半条命。 多亏李伴峰没选择逃跑,否则会撞在界线上,不死也是重伤。 四名护卫注视着李伴峰,以静制动,看他会采取什么行动。 这四个人应对的非常周全,和他们硬钢,的确要承担极大的风险。 可李伴峰还是直接冲向了中年人。 这是个疯狂的举动。 这四名部下修为确实不低,两个七层,两个六层。 在李伴峰冲过来的一瞬间,他们调整了站位,几乎没给李伴峰出手的机会。 轰! 一声巨响! 地面上建起了一阵烟尘。 四名部下连同中年人被强大的气浪掀翻在了地上,这一脚踏破万川的冲击力,让这四个人感受到了难以形容的恐惧。 这人什么层次的修为? 难道是旅修的七层技? 四名部下都受了伤,他们立刻爬了起来,围住了李伴峰,却没敢出手。 李伴峰此刻揪住了中年人的头发。 中年人满脸是血,门牙掉了两颗,含混不清的说道:“年轻人,别冲动,我很欣赏你的勇气,也很欣赏你的为人, 你现在没有动手杀我,就证明你还想和我继续交涉,我可以给你交涉的机会, 但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立刻放了我,刚才发生的事情,我可以不跟你计较!” “你误会了,我没杀你,是因为有事要问你,”李伴峰指着拉洋片的车子,又问了这中年人一遍:“这五个孩子,你真看不见么?” 中年人回答道:“你为什么纠结于这件事?我看不见又能怎样,这很重要么?你伤了我,对你来说是灭顶之灾,我给你一次机会,是对你的宽容……” “既然看不见,你还要眼睛做什么用?”李伴峰一抬手,把中年人一双眼睛给挖了。 (本章完) ------------ 第三百六十三章 运势大好(求月票) 中年男子没了眼睛,高声哀嚎。 李伴峰对中年人道:“这界线怎么才能收掉?” 中年人真是带种,一听这话,高喊一声道:“把界线收了,你们听不见吗?” 三个部下,一起看向了那一个拿着机关的部下。 那名部下没有动。 他确实有经验,只要不把界线关了,李伴峰就逃不出去。 只要李伴峰逃不出去,这个中年人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拿着机关的部下对李伴峰道:“你别想走,你现在立刻把我们堂主放了,否则伱一百条性命都赔不起。” 李伴峰看着中年人道:“他是关防厅来的,居然还能做你们堂主?” “这和你没相干,我现在实话告诉你,我不可能把界线收了,你说什么都没用,你要是再不把我们堂主放了……” 这位拿着机关的部下突然顿住了片刻,他感觉情况有点不太对劲。 口袋里的机关哪去了? 另外三名部下看向了这个拿着机关的,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说话了。 李伴峰看着那拿机关的半天不语,场面有点尴尬,替他说道: “我没说让你收了界线,我问你怎么才能收了界线,你就告诉我这东西怎么用就行。” 李伴峰一手揪着中年人的头发,另一只手拿着机关。 所有部下都惊呆了,这东西什么时候到他手上了? 难道是刚才被他放倒的时候? 所谓机关,就是一个塑料盒子,上边带着一个拉杆。 塑料这东西,在普罗州很罕见,也很昂贵,这东西做工还很精细,一看就出自外州。 但界线肯定不是这个塑料盒子创造出来的,这个塑料盒子应该就是一个遥控器。 手套在李伴峰耳畔道:“当家的,咱们攥着拉杆,随便拉一下试试呗。” 李伴峰道:“万一试错了,咱们不都撂在这了?” 手套摇了摇食指:“当家的,要是咱们真试错了,这些人肯定得提醒咱们,他们肯定不想死,不信咱们就试试。” 李伴峰觉得手套说的有道理,他让手套握住机关的拉拉杆,往后一拉。 操控机关的那位一惊,没想到李伴峰操控的如此准确,这一下就把界线给停下来了。 众人注视着李伴峰,怕他逃跑。 一束光晕从李伴峰胸前亮了起来,照在了一名部下的眼睛上。 是放映机。 放映机一直藏在李伴峰的内兜里,静静的拍摄着画面,恰好夕阳即将落山,角度正好合适,放映机稍微调整了一下镜头的位置,把焦点对准了这名部下的眼睛。 放映机出手的时机合适,李伴峰的运气也是真的好! 被晃了眼睛这位,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李伴峰的身形突然在他视线中消失了。 一个高层旅修,突然在自己的视线中消失,后果非常的严重。 这名部下心里一慌,还没做出反应,身躯已经炸成了一团血花。 与此同时,李伴峰拎着这位“堂主”,已经冲出了界线的控制范围。 其余三名部下奋力追赶,必须拼尽全力追,否则以旅修的速度,这位“堂主”转眼就要没。 李伴峰一推拉杆,把界线复位了。 光晕亮起,一名部下跑急了,界线出现在眼前,想刹车都没刹住,正撞在了光晕上。 这真不怪他。 要想保住堂主的命,他必须全力追赶。 他们经常用这界线来暗算别人,但从来没被界线暗算过,在他们的战术里,就没有被界线暗算的对应计划。 光晕之上,这名部下像是掉进了熔岩一样,身躯荡起火星,转眼变成了灰烬。 还剩下两名部下,被困在界线里边,眼睁睁看着李伴峰逃走了,却无能为力。 一名部下看向了拉洋片的车子。 拉洋片这位早就吓傻了,缩在车子后边正尿裤子。 那名部下道:“咱们把这些孩子抓来,或许还能把那人逼出来?” 另一名部下道:“他能在乎这几个孩子么?这都穷苦人家的娃,和他非亲非故的。” “我看他刚才挺在乎的。” “试试也行,要不咱们得在这困到什么时候,这事要没个交代,咱们这日子以后可怎么过?” 这两人奔着这车孩子去了。 光晕突然消失了。 两人一怔,这一举动又让他们看不明白。 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光晕上,眼前突然飞过来一庞然大物。 李伴峰把他们堂主扔回来了。 一名部下非常忠诚,奋不顾身去接堂主。 另一名部下相对冷静,他集中精神注视着李伴峰。 去接堂主这位,把堂主接住了,因为视线过于专注,却也没看清李伴峰的身形。 他不怕走马观花么? 这名部下不是太担心,因为之前李伴峰用过了一次走马观花。 按照经验,哪怕是高层的旅修,也很难连续使用走马观花,这个技法消耗太大。 可他没想到,李伴峰的步法和常人不同,他的走马观花之技消耗没那么大,等这人接到了堂主,李伴峰的视线正好集中在他们俩身上。 这个忠心耿耿的护卫,随着堂主一并炸了。 剩下最后一名部下,预判出了李伴峰的位置,突然冲到了李伴峰的身后。 他知道堂主已经死了,也知道李伴峰的修为很可能在他之上。 连续用了两次走马观花之技,连续杀了他两个同伴,说不害怕是假的。 可堂主死了,他必须得给关防厅一个交代,否则普罗州今后再也没有他容身之地。 而且就算现在选择逃走,他也未必有逃跑成功的希望。 对方是个旅修,把后背留给旅修,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趁着机会好,拼一手,是他唯一的生路。 机会把握的确实不错,这名部下速度也不慢,他抢到了李伴峰的身后。 两条手臂化作一对刀铲,这名部下是个蝼蛄。 这一对刀铲,一并铲向了李伴峰的后背,李伴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硬生生扛下了这一击。 铲子在李伴峰的身上砍出了火星,但却没能破皮,连李伴峰的衣服都没砍破。 怎么可能? 一个旅修怎么可能这么抗打? 这对铁铲,不知练了多少年,只要位置合适,这只蝼蛄能直接掏出来对手的内脏。 他的衣服难道是法宝? 可旅修一般不穿重甲,重甲会影响旅修的速度。 这只蝼蛄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会是宅心人厚之技,因为宅修不可能和旅修兼修。 一刀砍不破,再砍一刀。 这蝼蛄挥起手臂,还要再砍,李伴峰早就闪开了,哪还能给他再砍的机会。 蝼蛄试图追击,这就是他不自量力了。 没等他靠近李伴峰,一把长刀已经戳在了他头顶上。 “刀刀取敌首!”唐刀喊得响亮,刀尖没能刺穿这人的脑壳,这蝼蛄的铠甲挺硬的。 “不中用的东西。”镰刀飞了过去,划开了蝼蛄的脖子。 这下伤口很浅,但是有毒。 李伴峰一怔,他没在意伤口的事情,他在意的是,刚才谁在说话? 好像是个女子。 重点是,镰刀怎么自己飞过去了? “小老弟,动手!”酒葫芦趁机往那部下身上淋了一身酒雾。 李伴峰擦燃了一根火柴,弹在了蝼蛄的身上。 这是姚老的药酒,蝼蛄在剧毒和烈焰中支撑片刻,被唐刀贯穿了颅骨。 四名部下全都拾掇了。 李伴峰出手的确果决,但以这四个人的修为和阅历,能短时间内解决他们,李伴峰的运气也确实是好, 看着周围满地血迹,躲在车子后边的那拉洋片的,精神崩溃了。 他不再躲藏,站起身子,一遍呼喊,一边逃命。 “杀人啦,我们堂主被杀了,有人管吗? 我是江相帮的,我奉了堂主的命令出来拐孩子,我就拐了五个孩子,他就要杀我, 我也是亲爹娘养的,我不是人吗?他凭什么杀我,有人管吗?” 这是精神彻底失常了。 李伴峰上前把那拉洋片的给揪住,随手送进了随身居。 “娘子,一会再吃,我还得问他点事情。” “喂呀相公,放心就是,这等腌臜菜色,小奴还真有些看不上。” 把堂主和四名部下的尸体,一并收进了随身居,李伴峰拿着机关,把周围的界线又点亮了。 李伴峰拿来一根树枝,对着光晕一扔。 树枝飞过了光晕,变成了细碎的灰尘。 这和李伴峰在边境线周围看到的情况非常相似。 选了一处看着合适的位置,用了断径开路之技。 脚下的土地裂开了一条沟渠,这是李伴峰用技法开出的一条路。 可这条新开的路,同样被光晕拦截了。 李伴峰加大技法,沟渠拓宽,横在沟渠上的光晕随之延伸,继续挡住沟渠,李伴峰沿着这条新开出来的道路也逃不出去。 维持片刻,李伴峰收了技法,新开出来的沟渠也随之消失。 看来这条界线用断径开路之技无法化解。 界线到底从何而来? 是因为地底下埋着东西么? 李伴峰问手套:“能不能闻到宝物的气息?” 手套摇了摇手指:“当家的,我也怀疑这地底下有好东西,可我确实闻不见味道。” 连手套都找不到,李伴峰就没必要继续尝试了。 而且他也不能在这浪费太多时间,难说那位堂主还有没有其他救兵。 他收了界线,把遥控器也送回了随身居,把拉洋片的车子简单修理一下,拉着几个孩子,送回了柳塘村。 快到村子附近的时候,李伴峰让钟摆给他画了些妆容。 天都黑了,几个丢了孩子的人家都急坏了,叫上亲戚朋友,点上火把到处找。 夜色之中,看到有人摇着拨浪鼓进了村子,几个人赶紧冲了上去。 “就是这个拉洋片的!” “之前孩子们都在他这看洋片,一转眼就不见了。” “他这是……” 李伴峰把车子放在了村口,转身走了。 “他不是那个拉洋片的!那拉洋片的不是他这个身形。” “这是什么人啊!” “他把孩子给送回来了!” “他一脸花花绿绿的,是人还是鬼呀?” “难不成是妖精么?” “别特么瞎说,孩子是人家帮咱们救回来的,这是恩人!” 虽然有点害怕,但孩子找回来了,众人非常欢喜。 一名老者喊道:“这位恩公,能不能留个名姓,我们忘不了你的恩情!” 李伴峰回头道:“我姓恩,叫恩公。” 说完,他压低了帽檐,消失在了夜色中。 (本章完) ------------ 第三百六十四章 自生灵 随身居里,李伴峰静静看着那拉洋片的。 拉洋片的满脸鼻涕口水,身上到处都是燎泡,娘子不知用什么方法,让他平静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拉洋片的回答道:“梅老坎。” “这是名字还是绰号?” “我就叫这个名字。” “你在黑石坡堂口是什么身份?” “没身份。” 李伴峰抽出了镰刀,拉洋片吓得一哆嗦:“我不是黑石坡堂口的,我原本是跃马涧堂口的巡风,奉了堂主的命令,来的黑石坡。” “为什么让你来黑石坡?” “我们堂主说,这是帮主的吩咐,帮主要把黑石坡的堂口经营起来,得要几个会干活的。” “伱算会干活的?” “我拉了三十多年洋片,从来没失手过。” 李伴峰沉默片刻,问道:“你拐了多少孩子?” “数不清了。” “有孩子死在过你手上么?” “我这是做生意,一般不杀人,偶尔遇到不听话的,也弄死过一两个,那也是没办法。” “你知不知道,这些孩子都是爹娘的心头肉?” “那我也得过日子呀,生意总得做呀,他们再生一个不就行了……” 梆! 李伴峰一脚踹在拉洋片的脸上,鼻梁骨踹折了,牙也踹掉了,拉洋片的在地上哭喊了半天,动静都不像是人发出来的。 唱机劝道:“相公,别跟他一般见识,先把要紧的事情问出来,一会小奴慢慢拾掇他。” 李伴峰问:“黑石坡这位堂主,真是关防厅来的?” 拉洋片的哭着摇头道:“这我真不知道,我就知道黑石坡新来了一个堂主,原来那堂主被送到别的堂口去了, 这位堂主知道我是行家,让我先在黑石坡做几趟生意,我不敢,黑石坡的人带种,被人抓着了,我就没命了, 堂主说挣来的钱都归我,他还另有赏赐,他就是让我凑够了数,赶紧交货。” “给谁交货?” “给圣贤峰的圣人。” “你有门路?” “干了这么多年,肯定有门路,除了圣人本人我没见过,圣贤峰上的我都见过。” 说到这,这拉洋片的声调稍微有点高。 什么意思? 跟我在这显摆呢? 李伴峰又想揍他,忍住了没动手,他担心失手把这人打死了。 “你在黑石坡拐了多少孩子?” “算上今天的,一共十八个。” “你攒下这么多做什么?为什么不快点出手?” “路引也得要本钱,带一两个出去,不够回本的, 而且一两个娃娃送到圣贤峰,根本见不到大人物, 三五个孩子送去了,能见到一个山下弟子, 十个往上,能见到山上的弟子, 要是有二十多个,就能见到圣人的亲信,还能给圣人带几句话, 这次堂主有吩咐,他跟着一起去出货,一定要见到大人物,少说也得见见圣人的亲信。” 这位新任堂主,不想靠拐孩子赚钱,他是想要和圣人建立联系。 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问这拉洋片也是白问,这不是他这个层级能知道的事情,估计这差事做完了之后,堂主和圣人搭上了线,这个拉洋片的也该被堂主灭口了。 李伴峰指着几块残缺的尸体,又问:“堂主身边这几个狠人,你都认识么?” 拉洋片的摇头道:“我一个都不认识,他们原本不是帮门里的人,他们是跟着堂主一块来的。” 难道这些人都是外州来的? “你一直把拐来的孩子往贱人岗送么?” “那倒不是,早年间做这个生意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有圣贤峰,那时候也没有路引,只能在当地活动,弄来一个娃娃,当天就得出手,找帮门里有能耐的人往外送, 在帮门里干了几年,堂口上看得起我们这几个行家,给我们办了路引,让我们能把娃娃送出去,那时候也都是找有钱人家出货,挣了钱,堂口拿大头,我们就分一点油水, 又过了几年,规矩变了,弄来的娃娃只能往圣贤峰送,这里边的规矩就多了,但圣人给的钱也确实是多。” “你在圣贤峰上,最高见过什么人?” “我见过钟圣使。” “你说的是钟怀恩?” “我不知道他名字,就知道他一直穿一件白衣裳。” “除了钱,他还给过你别的东西么?” “还给过我丹药,都是好药,市面上见不着的,送去的娃娃越多,给的丹药越多。” “你进了贱人岗,还能走的出来?” “能啊,那的路不难走。” 李伴峰走不出来,贱人岗里很多人也走不出来。 现在可以断定,这里有圣人的手段。 圣贤峰的事情问的差不多了,李伴峰接着问江相帮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我盯上你了?” 拉洋片的摇头道:“这事我不知道,是帮门里一个挑金门(算卦)的告诉我的,说我窝子被人盯上了, 我把这事告诉给了堂主,堂主说剩下的事情他来安排。” 还别说,这堂主挺聪明的,安排的挺到位。 李伴峰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货?” “就今晚,堂主说再让别的弟兄弄几个娃娃去,凑够二十个,一并送到火车站南边的大仓,六仓五库,今晚就出发,省得夜长梦多。” “你们打算怎么出货?” “我先把娃娃带回去,找地方安顿好,再去堂口,到时候堂口有人送我上火车,堂主也跟着一起去。” 这拉洋片的要是不去堂口,江相帮这群鸟人估计也不肯出来,到时候李伴峰强闯堂口。 带着这拉洋片的去堂口,这小子要是走漏了风声,李伴峰更不好处置。 到底该怎么办? 用放映机做个幻影? 影像确实够逼真,但堂口戒备森严,不好提前做布置。 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斟酌再三,李伴峰想到了一个技法:“你们谁擅长剥皮?” 一听剥皮,拉洋片的吓坏了,起身要逃命,一边逃,一边喊道:“我就是弄了几个娃娃,他们只要听话,我肯定不杀他们, 我都给他们找了好人家,我没做过丧良心的事,你们凭什么杀人,咱们找个地方好好理论理论!” 洪莹上前把拉洋片的摁在了地上。 “七郎,我会剥皮,只是皮剥的不太好看。” “不太好看是什么意思?” 没等洪莹作答,唱机嗤笑道:“贱人,你是想把这人活剐了吧?” 洪莹脚踩着拉洋片的,淡然回答道:“这人不该剐么?人牙子就该这个下场!” “别捣乱,相公要人皮还有用处,都让你切零碎了还怎么用?” 含血钟摆道:“我可以试试。” 唱机道:“妹子,手上加点小心,伤口别太大,这张皮尽量剥的完整一些。” 钟摆开始动手,拉洋片的哀嚎不止。 李伴峰以嫌吵为由,拿着放映机去了五房,把刚才一场战斗复现了一遍。 因为中了埋伏,李伴峰全力以赴应战,没有周全的计划,都是临时决断,很多战斗细节上有问题。 当然,这些战斗细节最好不要让娘子看见,因为李伴峰用了大量的旅修手段。 有些事,没说破,自己也别主动点破。 或许是因为心态平静了下来,李伴峰仔细看着之前的影像,总觉得这四个高层修者有一点眼熟。 尤其是那个被唐刀刺死的蝼蛄体修,李伴峰好像见过他。 “喂呀相公,这人小奴见过!” 李伴峰吓得一哆嗦,赶紧把放映机关了,回到正房,笑呵呵道:“宝贝娘子,你说什么地方见过?” 娘子指着那具相对完整的尸体的道:“就是这个人,小奴应该是见过。” 这正是被唐刀刺死的那个蝼蛄。 他不是外州来的么? 难道娘子也去过外州? “娘子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 唱机伸长了唱针,在书架上翻阅报纸。 不多时,一张报纸被唱针挑在了托盘上,火光掩映之间,一张照片呈现在了墙壁。 “相公平时不在家里,小奴也时常看看报纸解闷,这个人,小奴确实见过,应该是楚家的人。” 娘子抽出来的,是一张十五年前的报纸,李伴峰在鲁家书屋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当时楚家家主楚少强和陆家家主陆东良联手,在裤带坎做了场大生意,名叫花枝一条街。 这条街现在还在,也是陆家的生意,整条街上都是卖花的,无论男女,都可以去买花,什么花色都有。 花枝街,以后肯定是要去的,眼下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双方签订契书时的照片。 李伴峰在这张照片上,看到了这只蝼蛄。 虽然当时模样和现在有很大差别,李伴峰还是认出了他的模样,在当时的新闻里虽然没出现这个人的名字,但从站位来看,这个人应该是楚家的支挂。 他是普罗州人! 那他为什么给外州人当了护卫? 这里边可能另有说道。 思索之间,钟摆把剥皮的事情做完了。 那拉洋片的还活着,皮没了,人还在动。 娘子嫌这人恶心,问众人道:“你们有没有想吃魂魄的?” 众人都不言语,娘子先问洪莹:“你不吃么?这东西对你没坏处。” 洪莹摇摇枪头道:“我不想跟你争这口,还是留着你吃吧。” 唱机又问判官笔:“懒货,你吃不吃?” “哼!”判官笔没理会娘子。 “贼手套,你吃不吃?” 手套摇着食指道:“夫人,这话不能乱讲,捉贼捉赃,没凭没据,哪能说我是贼?” 唱机嗤笑一声,转而对唐刀道:“看来只能便宜你了。” 除了这几位,娘子没再问过别人。 这里边有玄机。 这几件法宝和其他法宝不太一样。 李伴峰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有件事,他得验证一下。 他拿出来镰刀,问道:“你能吃魂魄么?” 唱机一惊:“喂呀相公,你这是跟它说话?” 镰刀见状,也不再躲藏,大大方方来到唱机面前,用清澈的嗓音说道:“跟我说话不行么?我跟了李郎那么久,比你时间还要长!” “好个贱人!”唱机有些惊讶,“你叫什么名字?” “我就叫镰刀!” 唱机又问:“你以前认得我么?” “怎么就不认得?咱们都一个地方出来的!” 唱机一惊:“你是自生灵?” PS:唱机和镰刀,都是冯掌柜卖给李伴峰的,算起来也是老朋友。 (本章完) ------------ 第三百六十五章 血本 镰刀和娘子都出自冯记杂货铺,说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这话确实没毛病。 呼哧~呼哧~ 唱机缓缓说道:“在杂货铺里的时候,我没有留意到你,那时你应该没有灵性。” 镰刀回应道:“我不知道你说的灵性是什么,可我记得伱,我还记得你当时唱过的那些曲子。” 李伴峰一怔,问娘子道:“也就是说,她在杂货铺里就有灵性了?” 唱机默然片刻道:“喂呀相公,小奴不敢说见多识广,可眼力还算不错, 当初小奴在冯记杂货铺里看到过不少稀奇东西,这把镰刀要是真有灵性,小奴不可能不知道, 这把镰刀当时可能真记住了一些事情,那也只能算是有点灵气,这世上有灵气的东西太多了, 工法精湛的东西有灵气,技艺天成的东西也有灵气, 高层的画修,笔下任何一副画作都有灵气,咱们家的放映机,录下来的胶片也都带着灵气, 有灵气的东西就有记忆,可灵气离灵性相差甚远,这把镰刀的灵性是最近才有的,到底从何而来,小奴却想不明白。” “娘子,你适才说她是自生灵,到底什么是自生灵?” “自生灵,是有灵气的物件,得了外界灵性的滋养,成就了自身的灵性, 在寻常情况下,自生灵极为罕见,有灵气的物件遇到外界的灵性本来就要看机缘, 就算偶然遇到了,灵性如果和灵气性状不符,非但成不了自生灵,还有可能因为灵性冲突,转化成魔物。” 李伴峰听的非常认真,娘子讲授知识的时候,无论腔调还是身段,总让李伴峰的心尖上一阵阵颤抖。 娘子接着说道:“但在宅修的宅邸里,自生灵倒没有那么罕见,有不少宅修的宅灵,就是宅子利用大地的灵性滋生出来的, 可咱家的宅子没有根基,按理说不能滋生出宅灵,所以说,相公,你先把油刷拔出来,容小奴喘口气呀。” 李伴峰关上了机箱后柜,认真的坐在了唱机身旁。 唱机打着慢板,缓缓唱道:“既然不是宅子滋生出来的,这灵性又从何而来呢?” 镰刀萦绕在李伴峰身边,似乎有些不自在:“李郎,能不能不要再和她说这些话,说这些和我相关的话,我不想听。” 觉得不自在,又不知道哪里不自在。 能说一些话,却又说的不太清楚。 这符合自生灵的特点。 可唱机还是放心不下,万一这灵性来历不明,可能会威胁到李伴峰的生命。 先把这镰刀收了,慢慢查验? 唱机转念一想,觉得这么做不妥。 这镰刀是相公用惯手的兵刃,倘若真是有了自生灵,倒也是件难得的宝物,若是对她严加拷问,怕是会坏了她心性,以后反倒会对相公不利。 再试探她一下。 “镰刀妹子,咱们既然是一家人,总得吃一家的饭,那人的血肉干脆就赏了你了。” 镰刀看了看那拉洋片的。 在随身居的正房里,见了血肉,所有的法宝都有服食的欲望,镰刀也不例外。 唱机鼓励了一句:“吃吧妹子,这是好东西,这屋子里的人都知道这是好东西。” 镰刀飞到了尸首旁边,在血肉上划了一刀。 拉洋片的一阵阵哆嗦,镰刀划了好几下,想吃,不知道该如何下嘴。 唱机看的非常仔细,这是自生灵的特点,有些手段她还没学会。 可有没有可能,她性情奸诈,故意在这演戏? 唱机斟酌再三,对李伴峰道:“相公,把这镰刀带上吧,平时多教她些规矩,不该出手的时候,不要随便行动,打仗的时候,再多教她一些手艺。” 把自生灵留在主人身边,是培育性情的最佳方式。 战力方面,李伴峰倒不担心,从今天的表现来看,镰刀的战斗经验相当不错。 唱机用唱针轻轻拍了拍葫芦:“妹子,你见识多些,也多花点心思,多教教这镰刀,手把手的教。” 葫芦心里明白,打仗的事情不用教,这把镰刀有天分。 唱机是让她多作防备,必要的时候可以对这镰刀动手。 李伴峰看向了剥好的皮,对钟摆道:“咱们得做个好东西,有不少地方得靠你帮忙。” 钟摆很聪明,明白李伴峰的意思,找来些碎布、废纸,往皮囊里填充。 唱机道:“喂呀相公,这是要用金屋藏娇之技?他这个长相,怎么做都做不成个美人,做出来的东西也没什么战力。” 这是金屋藏娇之技的难点,无论绘画还是雕塑,做出来的东西越俊美,战力越强。 李伴峰的手艺不济,这也让金屋藏娇之技变成了李伴峰最不擅长的技法。 况且这拉洋片的鸟人长相实在不行,就算手艺再好,也和俊美搭不上边。 好在李伴峰也不要求他能打,能搭几句话就够了,李伴峰毕竟是七层的宅修,做到这一步应该不难。 忙活了一个多钟头,李伴峰出了随身居,迅速跑回了黑石坡。 罗正南急坏了,见李伴峰安然无恙,这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七爷,都是我不对,事情没考虑周全,您怎么罚我都行!” 李伴峰摆摆手道:“这不是你的错,江相帮事先防备的太周全, 一会我去一趟他们堂口,把他们都引出来,你帮我一个忙,把孩子都救下来。” …… 深夜,一个算命的在巷子口还没收摊,老远看见拉洋片的来了,压低声音问道:“老梅,车呢?” 拉洋片的回了一句:“生意得手了,都安置好了。” “堂主呢?” “大仓那边等着,六仓五库,叫咱们所有弟兄带上娃娃一块去。” “一块去?”算命的很是诧异。 “这是堂主的吩咐。” “路引怎么办?” “这哪是咱们该操心的。” 拉洋片的不做解释,算命的也不敢迟疑,赶紧回了堂口。 不多时,堂口里来了两个人,问拉洋片的:“堂主真让所有弟兄都去?各舵口的弟兄们也都跟着去么?怎么着也得留两个看家的吧?” 拉洋片的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算个什么身份?堂主就交代一句话,我也不敢多问。” 众人不敢耽搁,赶紧去召集人手,好在黑石堂口原本也没有多少人。 拉洋片的说:“我今天弄回来五个,我先把他们送到大仓去。” 说完,拉洋片的走了,他是按规矩办事,别人倒也没怀疑。 李伴峰趁此机会,把这副皮囊带回了随身居,重新往他身上洒了点血。 这是金屋藏娇之技的限制,必须得在宅子里撒血,才能维持住灵性。 一群江相帮弟子,把之前拐来的孩子聚到一块,捆了手脚,蒙了眼睛,堵了嘴,塞进马车里,一并送到了大仓。 到了六仓五库门前,拉洋片的就在门口站着,示意他们赶紧进去。 江相帮的人从车厢里拎起孩子要卸车,拉洋片的摇摇头:“先放在门口,等堂主吩咐。” 众人一并进了大仓,拉洋片的和罗正南一起,把大仓门关好,上了门闩和门锁。 拉洋片的不会动了,这东西灵性耗尽了,使命也完成了。 罗正南在门口等了片刻,看到有鲜血从门缝里流了出来。 这血容易引人注意。 他找了些土,在门缝下铺了一层,把血水都盖住,随即赶着车,把孩子交给了朋友,逐个送回了家里。 等罗正南回了仓库,李伴峰这边已经处置妥当,黑石堂口的人都送走了,连尸体都没剩下。 仓库里剩了点血迹,罗正南道:“七爷,这您不用管了,我找人来处置, 您抓紧收拾一下,咱们得尽快离开黑石坡,我打听过了,这的关防使刚刚换人,这人的脾气还相当的大,我估计这一两天要出大事。” 李伴峰早就做好了准备:“你立刻去火车站,今夜回绿水城。” 罗正南道:“七爷,您要是不走,我坚决不走。” “你必须得走,有要紧事要做,”李伴峰拿出一卷胶片,交给了罗正南,“把这卷胶片交给马五,一定要亲手交到他手上,不能让任何人看见, 告诉他,这胶片只能他一个人看,事后该怎么做,他自然清楚。” 罗正南收好了胶片,赶紧去了绿水城。 李伴峰打上了一辆小火车,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着街边的风景。 路过江相帮一处舵口,舵口里漆黑一片,貌似人都走光了,但李伴峰也不确定会不会有漏网之鱼。 路过关防厅,李伴峰压低了帽檐。 他知道关防厅一定会有动作,他倒要看看关防使能为江相帮下多少血本。 PS:血本,就是血做的本钱。 (本章完) ------------ 第三百六十六章 就喜欢带种的 清晨,黑石坡正关防使程明科刚刚睡醒。 黑石坡关防厅有一位正关防使和二十八位副关防使,除了出外勤的,其他关防厅的人员吃住都在关防厅,关防使也不例外。 程明科还没来得及洗漱,秘书童玲珠有紧急情况汇报:“程使,江相帮失联了。” “谁失联了?”程明科以为手下人说的是新任堂主付博泰,付博泰这两天要去联络圣贤峰上的圣人,不在堂口,也很正常。 可童玲珠说的不是堂主付博泰:“整个堂口都失联了,一个人都找不到,城里的两个舵口也失联了,只剩下城外一个舵口还有人。” 程明科愕然道:“城外舵口怎么说?”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这事,城外舵口可没撒谎,他们那舵口只有一个舵主和一个棍郎。 不用多问,一想就知道这两个人什么地位,他们两个人堂口里最不受待见,被发配到城外去了。 帮门里不受待见,命数上却受了眷顾,昨天堂口收到消息,让所有人去大仓,和堂主一块联络圣人。 这是立功的大好机会,这么好的机会谁会想起这两个人? 就因为没想起他们,这两个人反倒捡了条命。 关防使程明科神色凝重,他当即下令,中断黑石坡对外所有交通,全城搜寻黑石堂成员。 命令一出,火车、轮渡停运,边境线上的哨卡全部关闭,这就是关防使的力度。 普罗州各地都有界线,出门得有路引,平时也很少有人出门,按理说,关闭了交通,影响不会太大。 这要是药王沟,关闭一段时间还真不是问题。 但黑石坡很特殊,这是一座很纯粹的工业城市。 各个工厂的产品等着出货,全都堆积在了车站。 有些原材料,黑石坡不产,需要从外边调运,而今断了交通,许多工厂也停产了。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黑石坡的粮食有限,城外远郊有几座村庄,种那点粮食,基本自给自足,黑石坡的粮食都是从外边买来的。 交通一断,黑石坡的粮食来源就断了。 这么大一座城市,没有存粮么? 有,但这些存粮不在居民手上。 黑石坡的居民家里不存粮食,平时都在工厂食堂吃饭,手里宽裕了,一群人出去下个馆子,而今没了粮食来源,食堂不开火了,饭馆也不开张了,不少人要挨饿了。 关防使程明科刚来黑石坡不久,秘书童玲珠担心他不了解情况,提醒了一句:“程使,黑石坡的交通不能中断太久,这座城市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 程明科神色平静道:“我知道交通对黑石坡非常重要,正因为重要,他们才应该学会珍惜, 整整一个堂口的人,就这么失踪了,我不信没有人知道线索,可告示贴出去这么多天,一点回音都没有,这证明他们根本没把关防厅放在眼里。” 童玲珠不敢再劝,可线索哪有那么好找? 江相帮在黑石坡本来就没什么存在感,平时行事还非常隐秘,帮门中的成员大多假扮成神棍、庙祝、斋婆、相面的、卖药的,寻常百姓哪能认识他们? 更要命的是,关防厅还不想和江相帮扯上干系,告示写的非常隐晦,只说付博泰等人失踪不见,百姓们看着告示上的照片,一脸雾水,谁也不知道付博泰到底是谁。 可程明科很有信心,他坚信这事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城里状况紧张,城外也受了影响,很多大家族的生意也都离不开黑石坡。 陆家在黑石坡的生意都交给了李伴峰和马五,但马五现在没心思管生意的事情。 他在逍遥坞里专心致志剪胶片。 剪胶片是个技术活,会剪还得会粘,马五在这方面可不算内行,但这卷胶片必须他来剪,因为这是李伴峰带回来的胶片。 胶片上记录着拉洋片的人在柳塘村拐孩子,并且和江相帮堂主付博泰接头的全过程。 没错,这位堂主就是付博泰。 马五和告示上的照片反复比对过。 之所以要亲自剪辑,是因为马五不想走漏了李伴峰的行迹。 接连灭了江相帮三个堂口,真没想到这事竟然是老七做的。 这事做的有点疯,但既然做了,马五自然要跟着老七做到底。 剪好了胶片,马五翻录了一份,给了沈容青。 沈容青看过胶片,青筋跳了起来。 胶片没声音,但沈容青能看见付博泰的口形。 “他说他看不见,好啊,这回要让整个普罗州都看见!接下来几天,报纸加印!” …… “报纸加印!”白秋生给《夜来香》的编辑下了命令,“把付博泰的老底掀出来,把江相帮这多年的所作所为全都掀出来!” 宇文琪有些担心:“现在不少人家都快吃不上饭了,米价翻着翻的涨,哪还有多少人买得起报纸。” “不收钱!”白秋生把报纸拍在了桌子上,“咱们白送,非得把这事说清楚不可!” …… 关防使程明科把报纸拍在了桌上:“还真有挑事的,把这家报馆封了。” 童玲珠赶忙劝阻:“程使,这事咱们不能干预,黑石坡没有先例,整个普罗州都没有先例。” “他们要学会敬畏,先例就从我这开始。”程明科神情依旧淡然,默默的看着窗外。 关防厅楼下,李伴峰仰头看了看大楼,压低了帽檐,悄然离去。 当天晚上,城里与不少人家都收到了一小袋米。 米不多,勉强够吃两三天,众人议论这米是谁送的,有人还真就见到了送米的人。 “他说他姓恩,叫恩公。” 可这米,是哪来的呢? …… 次日天明,程明科还没睡醒,又有人敲门。 他以为是秘书童玲珠,开门之前,稍微整理一下仪容,结果开门一看,是负责后勤的副关防使杜朝辉。 “程使,咱们食堂被偷了。” 食堂被偷了? 程明科诧异的看着杜朝辉,这能算个什么事? “是不是有人偷走了点食物,偷了就偷了吧,以后多加防备。” “不是偷了一点食物,咱们食堂的粮食都被偷光了。” 程明科一愣,去了食堂的库房。 油盐酱醋都没动,粮食一点没给留。 整整一仓库的粮食都给偷光了? 程明科有些恼火:“这么多粮食怎么搬出去的?你手底下都干什么去了?” 杜朝辉也很委屈:“昨天晚上我还检查过库房……” “别说了,赶紧叫人采购粮食。” 杜朝辉亲自带人去了米行,米行老板笑道:“杜大人,你来买粮食?你们也吃饭么?这事可真新鲜了, 我这没米,伱另找别处吧。” 杜朝辉很生气,但他在黑石坡待了很多年,知道黑石坡的人带种,这种情况下不能强买,否则会惹出乱子。 可接连找了十几家米行,他一袋米都没买到,不管他出价多少,各家米行都说没米。 米没买回来,程明科依旧不担心:“今晚先发罐头和饼干,明天一早有一车皮粮食到站,我会派专人把粮食送回来,让你的人把仓库看住。” 早上八点,停运了多日的车站,开进来了一辆火车。 火车上载着粮食、煤炭、药品,都是给关防厅专门准备的。 李伴峰假扮成装卸工,靠着宅修容易被忽视的天赋,躲在站台一隅,等待着出手的时机。 这是罗正南给李伴峰送来的消息,他昨天刚刚查到,有一批物资要送往黑石坡。 李伴峰昨晚就等在了车站,没想到火车这个时候才进站。 之前在食堂偷粮食,是在晚上,李伴峰混进仓库,让手套开锁,把粮食送进随身居,轻轻松松带了出来。 现在天已经大亮,车站周围戒备森严。 小火车就在车站门口等着,等火车在站台上卸了货,装卸工直接装到小火车上,运到关防厅。 要是等粮食送进了关防厅,再想偷出来可就难了,对方吃过一回亏,这次肯定做足了防备。 在站台动手,还是在运输途中动手,这需要李伴峰尽快做决断。 他正在观察情势,却发现火车这状况不太对劲。 蒸汽火车不容易制动,进站之前,火车早就应该减速了。 可这火车开的很有力气,呼哧!呼哧!连声作响,似乎没打算停下来。 这是要开到哪去? 不光李伴峰想不明白,其他站台工作人员也想不明白。 打旗的不停摇晃着旗子,示意司机停车。 司机都吓傻了,在驾驶室里不停冲着站台挥手。 这火车失控了! 站台附近有几名关防厅派来的修者,其中一名壮汉两步跳上铁轨,咆哮一声,身形暴涨一倍,两只手支撑在车头上,想把火车逼停。 “劲不小啊,”一人在李伴峰身旁道,“这是头熊。” 什么人? 李伴峰一惊。 他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身边? 从面容上看,那人是个四十上下的男子,再看他的衣服,像是个技工。 他冲着李伴峰耸耸眉毛,示意他不用担心。 他的判断没错,冲上铁轨的那名壮汉是个体修,还真是一头熊。 这个壮汉滑行了几十米,火车非但没停,甚至都没有减速。 壮汉从铁轨上跳了下来,他撑不住了。 两条手臂的臂骨都断了,再支撑下去,他得被火车碾在轮子底下。 火车一路开出了车站,中年人和李伴峰也悄然离去。 到了车站外边,中年人带着李伴峰一起追着火车跑,两人纵身一跃,一前一后跳上了火车。 坐在车厢里,中年人冲着李伴峰道:“小兄弟,你就是恩公吧。” 李伴峰没回答。 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能看出来这是个没恶意的前辈,对方要是有恶意,李伴峰已经没命了。 中年人笑道:“我知道恩公不是你真名,应该叫你夜老板。” 这个身份他也知道? 李伴峰越发诧异,又听那中年人道:“我姓汤,叫汤世江,我喜欢带种的人,你要是看得起我,就叫我一声汤大哥。” 说话间,火车已经开出了七八里,这可不像蒸汽火车的速度。 汤世江从怀里掏出一大把螺丝钉,每颗螺丝钉都会动,每颗螺丝钉都钉在了一条装着粮食的麻袋上,带着麻袋飞出了车厢,飞到了铁轨远处。 他这是要把粮食分出去。 李伴峰道:“汤大哥,这些粮食都是关防厅的,关防厅肯定得逐一追查,你就这么把粮食扔出去,连麻袋都不换,有人敢捡么?” “敢啊!”汤世江笑道,“我地界上的人,都带种,不敢捡的,就不配住在黑石坡!” (本章完) ------------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不能让他们知道(求月票) 汤世江操控着螺丝钉,把一车皮粮食都扔下了铁轨,把剩下的粮食、煤炭、衣物、药品、杂货……全都卸下了火车。 东西卸完了,汤大哥一挥手,两颗铆钉从火车头那边飞了过来,钻进了汤大哥的怀里。 这两颗铆钉,正是火车失控的根源,铆钉拔出后,火车开始减速,汤世江和李伴峰一并下了火车。 走在路上,李伴峰仔细看了看这位前辈,从他的言行之中,很明显能看出来他是黑石坡的地头神。 但和其他地头神不一样,李伴峰哪怕把金睛秋毫之技开到最大,在他身上也丝毫看不到鬼火的痕迹。 这证明他不是亡灵,肉身还在。 走到了一座废弃的工厂,汤世江从机床旁边拿来了一个包裹。 打开包裹,里边装着两个饭盒,一个饭盒里装着饭,另一个装着菜。 汤世江把饭和菜匀了匀,给了李伴峰一个饭盒:“别嫌弃哈,一块吃顿饭。” 李伴峰在工地上做过工,对饭盒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筷子只有一双,汤世江让给了李伴峰,自己找了两根树枝,凑合着当筷子用。 “小兄弟,外州这帮鸟人估计要和咱们打一阵子,咱们可不能认怂。” 李伴峰点头道:“只要汤大哥不认怂,我就和他们打到底!” 汤世江笑道:“这你不用担心,我从生下来就不知道怂字怎么写!” 按照姚老的讲述,黑石坡原本是火车公公的地界,后来被火车公公交给了他的弟子。 这位汤大哥,应该就是火车公公的弟子吧? 两人开开心心吃完一顿饭,汤世江给了李伴峰一盒子螺丝钉:“兄弟,这个你拿着,虽说你不是我这道门的,但这钉子好用,伱就当了暗器也相当好用。” 李伴峰其实不缺暗器,但汤大哥既然给了,自然不能不收。 汤大哥又嘱咐一句:“外州那帮鸟人眼睛要饿绿了,他们肯定要强抢,估计还得来阴的, 强抢不怕,黑石坡是个带种的地方,遇到这样的事你不用管,也千万别管, 我担心的是那帮鸟人来阴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千万多加小心。” …… 汤世江说的没错,关防厅上上下下的眼睛真快饿绿了。 罐头吃光了,饼干也吃没了,就等着这一车粮食,结果火车出了事情,粮食一粒也没运回来。 第二天,程明科刚在关防厅举行了一场重要会议,他在会上做了讲话,在讲话中,他前后九次提到了“敬畏”这两个字。 他要让普罗州对关防厅有所敬畏,对关防使有所敬畏,重点是对他这位正关防使有所敬畏。 讲话期间,有好几个人因为低血糖晕倒了,这让程明科非常不满。 “咱们只开了五个小时的会,这些人就坐不住了,这是典型的意志品质问题。” 秘书童玲珠道:“程使,他们当中有不少人一天没怎么吃东西,撑不住是身体原因……” “不要跟我强调什么客观理由!从主观上多找原因!看看几位副关防使,他们有一个晕倒的么?” 童玲珠沉默片刻抬起头对程明科道:“那是因为关防厅里有限的食物,都给了几位关防使,他们吃饱了当然不会晕倒。” 程明科惊讶的看着童玲珠,这位漂亮而又干练的秘书原本很得程明科的赏识,可没想到她今天居然敢顶撞自己。 童玲珠忍了很久了,这位新来的关防使对黑石坡的状况完全不了解。 她今天刚打探到程明科的底细,这人不光对黑石坡不了解,他甚至对普罗州都不是很了解。 这是他第一次在普罗州任职,他把外州的做法套用在了黑石坡。 程明科很想发火,如果这是在外州,他会把这个不懂事的秘书骂到怀疑人生。 可今天他没骂,因为童玲珠一直看着他。 被下属直视的时候,最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是他多年的经验。 他转过身去,拿起茶杯,和往常一样淡然的看着窗外。 他让童玲珠出去,这个人以后也不能用了,找个机会把她调走。 担心没东西吃?担心黑石坡会失控? 就看她这点眼界和手段,她就不胜任这份工作。 她还不服从指挥,这样的人,能力再怎么强,长得再怎么漂亮,也不能重用。 程明科立刻下令,让分管后勤的关防使杜朝辉带人去买粮。 这次的要求很明确,无论什么手段,必须要把粮食买回来,而且他还让两名五层修者和杜朝辉一起去。 这个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杜朝辉只能选择强买,否则完不成任务。 但在黑石坡这地方,强买可没那么容易。 米行老板叫来了所有的伙计,拿上家伙,在米店门口和杜朝辉对上了。 无论修为还是装备,双方都相差的非常悬殊,米行这些人在关防使面前实在不够看。 但米行老板毫无惧色,手下伙计也没有一个人退缩。 周围围观的人上来了,所有目光多投向了米行老板。 米行老板冲着众人喊道:“小店在这开了几十年,承诸位照顾了, 今天店里没米,有人非得来买米,逼得我今天拼上了这条老命, 活到这个岁数,我今天就是撂在这也够本了,只求诸位老少给做个见证,日后有人问起,好歹给说一句公道!”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杜朝辉越来越紧张。 手底下人上前驱赶,这都没用,没人听他们吆喝。 眼看事情要闹大,杜朝辉身边有位修者,名叫陈玉升,五层的武修。 这人是个聪明人,能看得清形势。 眼下要驱逐众人是不现实的,最有效的做法是立刻放倒事件的核心人物,也就是米行的老板。 出手要隐蔽,不能让对方有半点察觉。 动手要果决,不能形成僵持,否则引发混战,事情就大了。 下手要狠,放倒之后,要当场把米行老板打个半死,让他喊都喊不出来,直接把其他人震慑住。 陈玉升悄无声息来到米行老板身后,目光一沉。 李伴峰从身边一伸手,揪着头发,把陈玉升摁在了地上。 出手要隐蔽,陈玉升确实没有察觉。 动手要果决,摁倒之后,李伴峰直接开踹。 下手要狠,这一点李伴峰的想法和陈玉升不太一样,他下的是脚。 李伴峰一动手,米行老板跟着动手了,周围看热闹都动手了。 他们忍了很久了。 他先踹了陈玉升一脚,陈玉升想挣扎起身,又被汤世江一脚踹在了地上。 “兄弟,”汤世江压低声音道,“这事不是不让你管么?” 李伴峰又踹了一脚:“我也没怎么管,就是在这看个热闹。” 汤世江再踹一脚:“你放心吧,这事他们自己能处置。” 这两人脚太重,陈玉升挨了几脚快没气了。 与此同时,杜朝辉这边陷入了围攻,情势非常危急。 杜朝辉身边还有一名体修,轻轻松松把杜朝辉护在身后:“我看你们哪个敢来!” 汤大哥上前把那名体修摁在了地上,对李伴峰道:“来。” 两人对着这体修边踹边聊。 “兄弟,先走吧,这交给我。” “听大哥的。” 李伴峰补了两脚,离开了米行。 …… 黄昏,杜朝辉鼻青脸肿找程明科汇报,粮食依旧没买上来。 程明科把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对杜朝辉道:“我派给你的护卫呢?” “都受了重伤,在医务室处置呢。” “两名五层修者都伤了,这里边有事,有特殊的人在参与这件事! 付博泰的失踪,就和这些人有关,掘地三尺也得把这些人查出来! 把关防厅的所有的暗能者全都集中起来,没出外勤的副关防使一并带队,先去米行,把米带回来,把米行的人一并带回来, 这群人这么张狂,一定是受了指使,今夜严加审讯,必须要审出个结果, 无关人员如果参与了此事,按同罪论处,一并押送到关防厅。” 程明科下达了命令,杜朝辉一脸错愕的在旁看着。 程明科皱眉道:“还等什么?赶紧出发吧!” 杜朝辉问了一句:“程使,您不去?” 程明科瞪了杜朝辉一眼,杜朝辉赶紧离开了办公室。 夕阳就快落山,程明科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致,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淡然和从容。 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童玲珠推门走了进来。 程明科微微皱眉,他没有回头,但通过玻璃的反光,他看见了童玲珠。 门都不敲,这都谁给她惯出来的毛病? 程明科回身放下茶杯,准备借此机会好好教训一下童玲珠。 童玲珠道:“关防总使来了。” 茶杯没放稳,掉在了地上,程明科顾不上捡茶杯,赶紧出门去迎接总使。 奇怪了,总使什么时候来的?之前怎么没收到消息? 刚到门口,身材圆润的关防总使廖子辉,带着亲切的笑容,直接走了进来。 程明科赶紧让童玲珠沏茶,廖子辉摆摆手道:“不用麻烦了,我待一会就走,小童,你先去忙你的事情,我有几句话,单独和明科说。” 童玲珠离开了办公室,廖子辉坐在沙发上,对程明科道:“明科,刚来普罗州工作,有很多地方不适应吧?” 这话里有话,程明科跌爬这么多年,怎么会听不出来,他赶紧解释道:“廖总使,眼下黑石坡是出了点状况,我已经及时处理了……” 廖子辉点了点头,他已经知道了程明科的处理过程,但并没有做出任何评价。 “明科啊,在普罗州做事,不能操之过急,我不知道你最近看过报纸没有,很多消息沸沸扬扬,都把咱们和江相帮扯在了一起,有人甚至把咱们和人牙子扯在了一起,影响很不好。” “这些都是不实传言,我们一直和江相帮保持着明确的界线,”程明科对此早有准备,“散播这类不实传言报馆,已经被我查封了。” 廖子辉沉默片刻,问道:“明科,你能封了黑石坡的报馆,难不成还能封了整个普罗州的报馆?” 程明科斟酌了一下语气,对廖子辉道:“廖总使,我觉得对于这些无良报纸,就该用些严厉的措施。” 廖子辉叹道:“你做事还是太急躁了,这样吧,你收拾下东西,和我去趟绿水城,我那有些工作需要你辅助。” 程明科愣了片刻道:“我这个时候离开黑石坡,恐怕不合适吧?” “明科啊,黑石城这边,已经另外安排了人员来接替你的工作。” 程明科摇摇头道:“总使,这事我想不明白,我工作到底有什么失职的地方。” 廖子辉笑道:“这个决定,也是为了你的人身安全考虑,你的简历上写着你二层的暗能者,可据我所知,你才刚刚一层吧?” 程明科面不改色,在关防使当中,虚报层次的人并不罕见,他不承认,也不否认,神情淡然道:“我觉得,一个人的战力和能力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我觉得……” “你觉得?”廖子辉收去了笑容,语气也不那么温和了。 程明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在总使面前,有些字眼要注意。 廖子辉问道:“你知道普罗州有多强悍么?” 程明科斟酌片刻,改了词句:“我认为,他们所谓的强悍,只是表象上的,从实质上来看……” “别说了!”廖子辉打断了程明科,“你不知道他们有多强悍,这无所谓,关键不能让他们自己知道, 你要再这么胡闹下去,他们就快知道了。” PS:在陆春莹和陆茂先一战中,廖子辉曾经出场过,他终止了这场恶战。 (本章完) ------------ 第三百六十八章 够胆就来 呼哧!呼哧! 火车进了黑石坡站,这两天车次很多,站务人员很忙。 程明科走后,黑石坡的交通恢复了正常,原本等着出货的大小工厂狂抢车皮,大批的粮食也很快运进了黑石城。 黑石坡的秩序恢复了,可之前拐孩子的事情怎么算? 这事是江相帮做的,关防厅的告示上写的明明白白,他们和江相帮没有任何往来,他们将来还要在黑石坡大力剿除江相帮。 当然,这些废话都被黑石坡的居民忽视了,他们只记得有一个叫恩公的人帮他们找回了孩子,还给他们送过米吃。 黑石坡也很快恢复了平静快乐的生活,这一点,从报纸的销量上有明显的体现,报馆重新开张后,《夜来香》销量居高不下。 但对江相帮的仇恨不会被遗忘,各大报纸对江相帮的声讨才刚刚开始。 很多旧案被翻了出来,每家报纸几乎都有江相帮的专栏。 一摞一摞的报纸放在了肖正功面前,肖正功大致翻阅了一下,对暗星局局长申敬业道:“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申敬业道:“我是想提醒你,江相帮的处境不太妙,如果这个帮门还想继续在普罗州生存,就必须作出一些改变。” 肖正功诧异道:“怎么改?江相帮从开宗立派,就是靠这些营生过活, 如果没了这些营生,靠什么联络圣人?靠什么来平衡普罗州和外州的关系?” “我们有我们的方法,你们传统的手段也必须有一些变化。” “你说说看,能有什么变化?” 申敬业道:“方案还在完善,等确定之后再通知伱。” 肖正功已经猜出了一二,他们这是要继续蚕食江相帮。 回想一下使用平衡印的过程,在别人看来,肖正功已然成了笑话。 他给关防使送去了五个堂口。 还有三个堂口被灭了,到底被谁的灭的,至今还没查清楚。 江相帮原本在暗地里行事,现在被推到明面上,人人喊打。 可肖正功得到了什么? 他只得到了一团血肉,号称是何家庆的,真实情况无从考证。 何家的资产被冻结了一段时间,为了和江相帮划清界限,迫于压力,关防使又把何家的资产解冻了。 这事就这么完了? 还没完。 申敬业道:“我们慎重考虑了一下何家对你的态度,从你的安全角度考虑,确实也该采取一些必要的行动。” 肖正功没听明白:“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们决定以江相帮的名义除掉何玉秀,何玉秀目前是何家的家主,把她除掉,会给何家很大的震慑,在安全方面,也能给你带来更多保障。” “给我保障?”肖正功笑出了声音。 看这话说的多艺术。 何玉秀接任家主之后,一直和关防使有冲突,这件事,肖正功是知道的。 “是你们想要除掉何玉秀,然后让江相帮背锅吧?” 申敬业没有解释:“平衡印的限制时间已经过去了,你现在可以自由行动, 我再提醒你一次,你可以继续留在治安大队工作,但我劝你最好另外选一个岗位。” 肖正功没作声,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回到家里,肖正功坐在沙发上,两个妙龄女子放好了热水,试过了水温,服侍肖正功洗了个澡。 到了卧房,肖正功赶走了两个女人,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静静发呆。 挂在衣架上的白衣服道:“师兄,你本来可以不用下这么大本钱,在医院的时候,你就该听我的话,除掉何家庆, 现在你用了平衡印,元气大伤,江相帮被外州抢走了一大块,这笔生意你可亏大了。” 肖正功回应了一句:“我就这么大本事,你去跟师尊复命吧,反正何家庆已经死了。” 白衣服叹道:“我肯定照实回话,但师尊是奖是惩,就不是我能做主的了。” 第二天晚上,白衣服悄无声息离开了宅邸,肖正功驾车去了暗星局。 他从不按时上班,但今天特殊,是他值班的日子。 今天跟着他值班的还是中二,肖正功知道赶不走他,也没理他,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坐着。 快到十二点,肖正功点了一支雪茄,浓烈的烟味飘来,中二揉了揉鼻子,倒也没太嫌弃。 烟雾缭绕之间,肖正功的身形已经飘到了楼梯口。 中二没有看到这一幕,在他的视线当中,他看到肖正功依然坐在办公室里。 肖正功顺着楼梯再次去了资料室,找了几排架子,终于找到了那本资料,关于界线的资料。 江相帮就快不属于肖正功了。 那又怎么样? 江相帮很重要么? 何家庆杀到了脸上,圣人逼到了后脑勺上,白衣服亲自过来督战,这件事总得有个说法。 可肖正功不想自己讨这个说法,他不想失去在治安大队的位置。 动用平衡印,是为了做戏给圣人看。 掌握了界线,就能掌握普罗州的一切。 …… 李伴峰在面馆点了一碗羊肉面,这家店实惠,面多,肉也多,许多下了班的工人都来这吃饭,一碗面,一根羊骨棒,一碗酒,对辛苦了一天的工人来说,是对自己的一份犒赏。 也许没那么丰盛,但这一餐吃的很香,黑石坡这地方,怎么待都待不够。 吃饱喝足,李伴峰在城里闲逛,路过首饰摊,李伴峰蹲下身子,挑了几件首饰。 玉镯子是石头做的,金项链是铜做的,买了十几件,不到一百块钱。 这些东西什么成色,李伴峰心里清楚,可娘子就喜欢这个。 之前在绿水城,李伴峰花了二百大洋给娘子做了两只金钗,娘子用唱针挑起来,直接扔到杂物柜里,她嫌这东西不鲜艳。 路边摊的东西鲜艳,做的也花俏,弄坏了也不心疼,娘子每拿起一件,能摆弄好久。 洪莹总笑话娘子俗气。 俗点怎地了?大红大绿,李伴峰看着也挺养眼。 东西挑好了,李伴峰要给钱,卖首饰的姑娘却不肯收。 为什么不收? 姑娘盯着李伴峰看了好久,压低声音道:“你是恩公吧?我家吃过你的米。” 李伴峰扔下两张桓国钞,拿起东西就走。 黑石坡不能待了,如果让人发现恩公就是夜老板,这事情就麻烦了。 回到报馆,李伴峰让白秋生帮自己办好了路引,当天晚上就去了火车站。 到了检票口,李伴峰又出来了。 今天路引检查的非常严格,每个人都要反复询问姓名。 为什么要反复询问姓名? 难不成有那件德修法宝? 李伴峰从来不用自己的真名办路引,这要是真遇到德修法宝,麻烦就大了。 看来之前的事情还没有完全过去,出了火车站没多久,李伴峰感觉自己被人盯上了。 为什么会盯上我? 是因为临到检票我突然走了? 这个举动确实可疑,但作为一个七层宅修,正常情况下不会引人注目,除非凑巧被人看到。 有没有另一种可能,是因为我这身装束引起了怀疑? 黑西装,黑礼帽,帽檐压得极低,关防厅可能盯上了类似穿着的人。 得换身衣裳。 李伴峰找个僻静地方,回了随身居。 进了屋子,李伴峰思索着哪件衣服合适。 白西装?灰西装? 在黑石坡,最好不要再穿西装。 他在绿水城曾经定制过一件青蓝长衫,后来觉得穿这东西麻烦,扔在三房里,没怎么动过。 到了三房,李伴峰把长衫换上,带上一定灰白色的礼帽,把西装往地上一扔,思索着下一步的对策。 回报馆躲一段时间? 不行。 报馆之前也和关防厅硬钢过,估计也被盯上了。 走新地回去? 难度有点大。 姚老的地图没有注明黑石坡的位置,李伴峰到了新地也不知道该怎么走。 而且黑石坡的新地给李伴峰留下了严重阴影,上次就是因为找新地,一不留神进了梦牵楼。 还有别的路数么? 自己做个包裹,让报馆的人送出去。 这个路数看似稳妥,但现在却不合适。 之前考虑过了,报馆很可能已经被盯上了,报馆的人到了车站,如果火车没上去,包裹再被扣留了,李伴峰的处境就危险了。 正思索间,忽听西装里淅淅索索作响。 李伴峰还以为是手套,掀开西装一看,一个小铁盒子从内兜里滑了出来。 铁盒子里装着汤大哥给的螺丝钉,李伴峰不缺暗器,这东西一直在身上放着,也用不着。 没想到盒子刚一沾地,居然消失在了地面上。 李伴峰愕然道:“老东西,你拿我螺丝钉做什么?” “好东西!”随身居发出了一声赞叹。 “好在哪了,这东西有什么用?” 随身居没有回答。 黑石坡地头神给的东西,应该算得上是宝物,就这么被火车给吞了。 吞了也行,自己反正也不用,而且也没便宜了别人。 给宅子置备了好东西,估计运势会涨一波。 思索之间,李伴峰发现西装里还滑落了另一件东西。 和江相帮堂主交手时,从他部下手里弄来的机关。 这东西有用么? 李伴峰想到了一个思路! 深夜,李伴峰拿着一张黑石坡的地图,穿这青蓝长衫,戴着灰白礼帽,朝着黑石坡一路向北飞奔。 穿过城市,越过郊区,走了三个多钟头,李伴峰走到了黑石坡边境。 和熟悉的边境线一样,一条线,向两边延伸,看不到尽头,周围寸草不生。 李伴峰拿出了机关,拽住拉杆一拉,边境线上,看不到任何反应。 他扔了一根树枝过去,树枝飞跃边境线的一瞬间,变成了灰烬。 貌似是想多了。 界线和边境线貌似不是同一种东西,至少这遥控器不是通用的。 回了随身居,李伴峰接着想对策,忽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畔低语:“到三房来,我帮你改改。” 是随身居的声音。 改什么? 遥控器么? 他还会改这个? 李伴峰进了三房,把遥控器放在了地上。 和螺丝钉的状况一样,遥控器很快被地面吞噬了。 等了一个多钟头,遥控器又从地面上浮现了出来。 李伴峰捡起来一看,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这东西能用在边境线上么?” 随身居的声音再度响起:“那要看你够胆么?” PS:够胆咱就试试! (本章完) ------------ 第三百六十九章 都是过命的朋友 李伴峰拿着遥控器,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不是他没胆子试,是他实在看不出随身居到底做了哪些改动。 关键他改完之后的功能,是不是李伴峰想要的? “你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随身居回答道:“过路用的。” “你知道我要过什么路?” “怎么会不知道,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 “用这个东西能打开边境线?” “一次半分钟,一天一次。”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伱说的是这个机关吧?” “还能是什么?这东西工法奇巧,以当前的物件,只能改到这一步,你去试试吧,灵不灵两说。” 李伴峰拿了一个纸人撒了点血,出了随身居,站在边境线附近,拉动了拉杆。 他控制着纸人穿过了边境线,纸人并无损伤。 成功了! 随身居好本事! 作为一辆火车,他居然还有这么强的工法! 只有三十秒时间,纸人用去了二十秒,李伴峰没再犹豫,立刻冲过边境线,十秒钟后,机关咔哒一声响,拉杆恢复了原位,李伴峰再想拉,也拉不动了。 普罗州不可逾越的边境就这么打开了,李伴峰还真有点不敢相信。 只要这个遥控器没有损坏,李伴峰今后可以在普罗州大部分地方任意行走,不用再考虑路引的问题。 身后是黑石坡。 前方是和黑石坡紧邻的汽水窑。 李伴峰小心翼翼收好了遥控器,压低了帽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汽水窑,和药王沟差不多大的一座镇子。 这个地方名字很有特点,在报馆的时候,李伴峰曾经问起过汽水窑的来历,小川子的解释是这里的汽水特别好喝。 天明时分,李伴峰到了镇上,一股浓郁的芳香扑鼻而来。 这是汽水的味道,一大清早,已经有不少汽水摊子开业了。 李伴峰找个摊子坐了下来,老板娘问他喝什么味的汽水。 橘子、葡萄、哈密瓜,这里的汽水纯人造香精勾兑,百分之百不含任何天然果汁。 可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手艺,勾兑出来的汽水还真就好喝。 李伴峰叫了两瓶葡萄汽水,又点了这的招牌套餐:两根正宗英格丽香肠,一盘正宗绿水城猪头肉,一碟汽水窑古法辣白菜,再加这家摊子的一碗秘制白粥。 这么吃合适么? 李伴峰觉得挺合适的,量大管饱,滋味够足,还一点不腻。 吃饭的时候,李伴峰和老板娘闲聊,聊到了汽水窑的由来。 这名字原本和饮料没什么关系。 “我们汽水窑当年造出了普罗州第一批锅炉,锅炉里,水变汽,汽再变水,汽水循环,就是蒸汽机的根本, 我们汽水窑家家通蒸汽,比黑石坡通的要早,要不是黑石坡那的人会做生意,我们汽水窑的日子过得比他们好! 后来汽水窑有了些名声,有人在汽水窑做汽水的生意,非瞎掰说汽水的宗门出在汽水窑, 结果汽水窑的蒸汽机没什么长进,汽水做的倒是越来越好,本地人爱喝,外地人也爱喝,镇上到处都是汽水摊子,还都说我们这地名是从汽水这来的,你说这不是造谣么……” 看这老板娘年纪不大,也就是二十五六,说起汽水窑的历史,却一直停不下来,眼看李伴峰快吃完了,她又送了瓶汽水,就为了和李伴峰多聊两句。 吃过了饭,李伴峰回随身居睡了一觉,黄昏时分,买了张地图,在街上闲逛。 这个时间点,汽水摊子更多了,李伴峰正琢磨找个地方解决晚饭,很快又看到了吃早饭的那家摊子。 老板娘见了李伴峰,赶紧招呼他来坐,忽听有人在旁道:“这位朋友,别急着走,容我说句话。” 李伴峰转头一看,路边有个男子,穿着黑布长褂,戴着圆顶小帽,留着山羊胡子,拿着一把红木折扇。 身前摆着一张方桌,桌子旁边挂着招子,招子写着两行大字:知前晓后化无穷,吉凶祸福事先通。 这是个算命的。 老板娘咳嗽几声,示意李伴峰不要搭茬。 李伴峰走到算命的近前,问道:“你找我?” 算命的点点头道:“第一次来汽水窑吧?” 李伴峰老实回答:“还真是第一次。” 算命先生掐着手指,算了片刻,眉头忽然紧锁:“你不该来。” 李伴峰一惊:“为啥不该来?” “你命里注定有煞数,煞数就在汽水窑,到了汽水窑你已经撞了煞,必定要有血光之灾。” “啥是煞数呀,说的怪吓人的。”李伴峰双手抄在一起,老实巴交的蹲在了地上。 算命先生道:“你此番来,是为了走亲还是为了访友?” “是来探望朋友。” “你和这位朋友交情深么?” “深呀,过命的交情,过了好几回命了!” 算命先生合上纸扇,厉声问道:“你是来讨债的吧?” 李伴峰愕然道:“哪是来讨债的,我是来报恩的。” “你这话说的不对!你就是来讨债的!”算命先生拿过纸笔,对李伴峰道,“你先写个字。” 这是要测字。 李伴峰小心翼翼问道:“测字要多少钱?” “分文不取!”算命先生摆摆手道,“我不为了赚你钱,我看你是个重情义的人,我想帮你把这灾祸给破了。” “不要钱,那就行。”李伴峰连连点头,在纸上写了个“相”字。 算命先生看过之后,神情更为凝重:“此乃大凶之兆,隔着纸面,我都闻出血腥味来。” “啥味呀,我咋闻不出来?”李伴峰很紧张。 “你仔细看看,这个相字,一木临一目,血光就在眼前。” 李伴峰不解:“一个木字,咋就是血光了?” “木头上有刺,扎了你手流不流血?” “那肯定是流血的。” “一个木头杆子,戳进了眼睛里,这事要不要命?” “那肯定是要命啊!” 算命先生点头道:“所以刚才我说你是讨债的,你来了汽水窑,你朋友这条命就算没了。” 李伴峰吓坏了,擦擦脸上汗水,起身道:“那我走就是了。” “迟了!”算命的连声长叹,“你来了,煞数已经撞上了,你那位朋友难逃一劫。” “那不行啊!”李伴峰双手抄在一起,又蹲在了地上,声音颤抖,像是要哭出来了,“我是来报恩的,哪能把我朋友害死了呢!” “好个至诚的汉子,这年月,却也见不到像你这么重情重义的好人,”算命先生点点头,“今天遇上了你,也算一场机缘,老夫拼上这半生修为,给你想个破解之法,你先说说,你那位朋友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算命先生一怔:“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是说有过命的交情么?” “是有过命的交情,当初为了了却我一桩心愿,他把性命都交给我了。” 言之凿凿,得带上两句实话,李伴峰刚才这句,说的确实是实话。 算命先生更觉得不解:“既然有这么深的交情,怎么还不知道他名姓?” 李伴峰擦擦眼泪道:“他不肯说,他就说他是江湖上的宰相,家就住在汽水窑,所以我才写了个相字。” 一听这话,算命先生沉默了一小会。 江湖宰相,是江相帮弟子的自称。 算命先生问道:“你那位朋友,什么年纪,什么长相?” 李伴峰道:“五十多岁,人挺瘦,长得有点黑,说话办事,都特别的和善。” 算命先生陷入了沉思。 按照他这个描述,舵口里好像还真有这样的人,但也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个。 不确定是正常的,因为李伴峰根本没说出什么显著特征,按照他这个描述,街上走一圈,能找到一大把。 算命先生很纠结,他说的这人,到底是不是同门? 可纠结了半晌,看着李伴峰这老实巴交的模样,算命先生还是决定把这趟生意做了。 “我占上一卦,看能不能帮你找到那位朋友,等见了他之后,你打算怎么报恩?” 李伴峰接着说实话:“我带了不少好东西,但我不能告诉你,等见了我朋友,我把这些好东西都给他,到时候也分你一点。” “良善之人,天见可怜,这个忙我帮定你了。”算命先生拿来算筹,先问李伴峰生辰八字。 李伴峰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出生的,一五一十瞎编了一个。 算过之后,算命先生直接收摊:“你随我来,你朋友的去向已经算出来了,能不能救的下他,得看你俩造化。” 见李伴峰要跟着这算命的走,汽水摊子的老板娘急坏了,想拦着,又不敢吭声。 这位算命先生带着李伴峰穿街走巷,路上不断和李伴峰闲聊,不断赞许李伴峰重情义。 这是江相帮昆码的手段,讲究审、敲、打,千、隆、卖。 审就是察言观色,看李伴峰走路东张西望,他断定这是外乡人。 敲是旁敲侧击,套取情报,两人素不相识,但这算命先生从李伴峰这问出了不少事情。 打是恐吓,强调灾祸必来,做完这三件事,前戏也就到位了。 前戏过后才是正题,千是欺诈,把不相干的事情牵扯在一起,让李伴峰测字就是千法。 隆是奉承,通过奉承获取李伴峰的信任。 卖是自我宣传,到了这一步,生意就算做成了。 一路之上,李伴峰频频点头,对这位算命先生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在算命先生看来,这桩生意已经做成了。 算命先生唯一需要确认的是,这人是不是舵口里某个同门的朋友。 如果真是舵口同门的朋友,那就交给同门处置,不能为了一只肥羊伤了和气。 如果舵口没人认识他,那就不能客气了,让他身上剩下一个铜板,都算这位算命先生学艺不精。 到了一条小巷里,算命先生掐指一算,对李伴峰道:“你先在此等候,前方不远就是劫数,我先看看你那位朋友在不在劫数当中。” 李伴峰两手抄在一起,老老实实在巷子里等着。 算命先生出了巷子,拐进另一条胡同,进了一座民宅。 这座民宅就是他们舵口,舵主正在管教两名女弟子,江相帮有“放白鸽”的营生,就是用女子骗男人钱财,牵丝耳环的前身,仙乐舞场的掌柜周雨娟,就是做这个营生出身的。 这两个女弟子手段不济,半个月没开张,因此遭了家法,正趴在春凳上挨鞭子。 算命先生上前禀报:“舵主,有个人来咱们舵口访友,说是有过命交情的朋友,是咱们帮门的。” “来咱们访友?还过命的交情?”舵主也觉得新鲜,“你特么胡扯淡吧?” 算命的正要解释,却听李伴峰在旁道:“舵主,我没骗你们,真是过命的交情,他们把性命都过给我了, 我这次来,给你们带了不少好东西,不用着急,咱们都是朋友,人人有份。” 李伴峰抽出了镰刀。 唐刀随之飞了起来。 葫芦在左边,钟摆在右边。 手套来到大门口,把房门关上了。 …… 十分钟后,李伴峰出来了,手里还扶着之前的算命先生。 “你别哭,我跟你说的都是实话,我跟他们真是过命的交情, 我就想把你们帮门灭了,为了我一桩心愿,他们都把命给搭上了,这交情还不深么?” 路过汽水摊子,李伴峰还向老板娘打了个招呼。 老板娘也不知道这什么状况,没想到这两人还聊得这么热切。 李伴峰继续安慰算命先生:“你这人,算命算的是真准,不是我夸你,我是真心佩服你,刚才舵口里那些人,都是我好朋友,他们也把性命交给我了, 你们堂口肯定还有不少好朋友,你带我去认识认识,你刚才也看见了,我带来了不少好东西,这都是给你们准备的,我还专门为你留了一份, 不是跟你说了,你别哭,你哭成这样,多不好,让人以为我做了什么事情, 你快把眼泪擦擦,把脸上的血也擦擦。” …… 敲掉了两个舵口,李伴峰来到了江相帮的堂口。 这座堂口,他可没有直接往里闯,而是等到了深夜才来。 算命先生告诉李伴峰,在这座堂口里,有个高层工修,最擅长做机关陷阱,算命先生给李伴峰画了一幅图,标记出来一条安全路线,李伴峰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他自己肯定不能去试险,用八音盒放倒了几个看门放哨的,李伴峰从随身居里拿出来两个纸人,沿着路线走了一遍。 算命先生说的是真的,这条路线确实安全。 李伴峰进了堂口的院子,秋末冬初,天气很冷,李伴峰担心堂主他们着凉,准备先在堂口放把火。 正寻觅放火地点,忽听牵丝耳环低语道:“爷,有动静。” 咣当,咣当! 金属碰撞的声音。 声音好像来自地下。 地牢里,遍体鳞伤的何玉秀,被锁链紧紧捆住了。 锁链材质特殊,何玉秀挣脱不开,她拼命用身子撞击着铁门。 “狗养的杂种!”何玉秀咬牙道,“老娘剩一口气,也和你们拼到底!” PS:之前申敬业说要借江相帮杀了何玉秀,他还真就动手了。 (本章完) ------------ 第三百七十章 秀儿,居然是你 何玉秀被汽水窑的江相帮给抓了。 这事很让人意外。 不仅何玉秀自己没想到,汽水窑的堂主也没想到。 何玉秀历经一场血战,几乎丢了性命,去汽水摊子上找口吃的,摊子比较偏僻,摊主是江相帮的,看这女子长得漂亮,往汽水里下了作料。 何玉秀也是渴急了,一口气喝了十几瓶汽水。 也怪她多年没来汽水窑,汽水里的一些味道没品出来,就这么被放倒了。 这么漂亮的女子,这摊主也不敢轻易出手,先孝敬给了堂主。 堂主没等下手,在何玉秀的怀表上看到了她的名字。 这是何玉秀? 何家大小姐? 何家当家的? 堂主不太相信,他把何玉秀的长相和关防使送来的照片做了下比对。 长得是挺像的,可有些事情对不上。 先是年龄对不上。 按照堂主掌握的消息,何玉秀今年四十多岁,可眼前这人看着才三十上下。 何玉秀是一等一的美人,再加上长年练武,底子好,身体好,心态还好,保养的确实不一般。 但是衣着也对不上。 何玉秀穿这一身衣裳,布料低档,做工粗糙,何家当家的哪能穿这个出门。 堂主把何玉秀用工修专门定制的铁链捆住了,拷打了小半天,何玉秀硬骨头,硬是不承认。 她不承认,堂主心里也没底,也不知道这事该不该告诉关防使。 关防使下了密令,让江相帮留意何玉秀的消息,而今他把何玉秀抓住了,送到关防使那,肯定是大功一件,很有可能让他进入关防厅,甚至有可能在外州得个身份。 可如果抓错了人该怎么办? 贸然送过去,走漏了风声,还把关防使得罪了,这事可怎么交代? 可这么一直关着也不是事,万一何家找过来,他哪顶得住? 这位堂主贪功心切,胆识却又不济,没敢贸然行动,先把何玉秀关押了起来。 他想明天拷打一上午,如果何玉秀还是不认,再把事情告诉关防厅。 结果就多留了这一个晚上,后院起火了。 这回是真起火了,李伴峰亲手放的火。 堂主大惊,赶紧派人来救火,这是姚老的酒水引出来的火,扑救半天,大火越烧越旺。 工修出手了。 这位工修不是江相帮弟子,因为和堂主是朋友,平时经常住在堂口,给堂主做个帮手。 汽水堂整个堂口里,最让李伴峰担心的人就是他,算命先生介绍过,这人的修为可能到了六层。 六层的修为,做什么不好,非得给江相帮打下手? 这里边肯定有别的缘故,这人有可能是关防使派来的。 这名工修找了点简单的零件,迅速做个扬沙机。 机器原理简单,就是用皮带和斗轮把地上的沙子给扬起来。 工艺也相对粗糙,得靠着十几名江相帮弟子一起摇动转轮,才能让皮带和斗轮走起来。 但效果很好,扬起来的沙子很快控制住了大火。 短时间内,能做出来这么一件机器,躲在暗处的李伴峰心下称奇。 工修在这边忙活着,李伴峰循着声音潜入了地牢,放倒了几个看守,进了囚室之中。 哪来的俊俏女子,看着怎么有点眼熟? 何玉秀以为又是来审问她的,原本打算拼命,看了片刻,也觉得这人好像认识。 “李七?”何玉秀小心问了一句。 李伴峰笑道:“秀儿,你怎么来这了?” 何玉秀不知作何回答。 说实话,何玉秀和李七交情很浅。 这两个人之所以认识,是通过马五和邱志恒,平时连话都没怎么说过。 今天在这个地方相遇,何玉秀都不知道李七是来害她,还是来救她的。 “让你看笑话了。”何玉秀低着头,没有多说。 李伴峰绕到身后,帮何玉秀解锁链。 何玉秀问了一句:“真是来救我的?” 李伴峰答道:“顺路,算你运气好。” “这锁链又沉又硬,伱得有好刀才能砍开,扯是肯定扯不开。” 李伴峰摇头道:“好刀也未必砍得开,这工法真是罕有。” “那你就别费力气了,”何玉秀咬咬牙道,“给我弄口水喝,你赶紧走吧,别把你也搭进去。” 感觉到李七在身后没动,何玉秀急了:“让你走,你就走,你在这也救不了我,我是什么修为,我八层的武修都挣不开,你能有什么办法……” 哗啦,锁链开了。 何玉秀满脸通红的看着李伴峰。 他怎么打开的? 他有多大劲? 锁链这个东西,分为锁和链两部分。 这链子确实坚硬,用镰刀也砍不开。 但这锁,被手套打开了。 “当家的,这锁不一般呀,我可费了不少劲。” 李伴峰拍了拍手套,示意重重有赏。 何玉秀有点抹不开:“我,我一天没吃东西了,要是我吃饱了,就这个链子,我使使劲,两下就能挣开。” “嗯。”李伴峰点点头。 何玉秀拿起铁链道:“我真能挣开,两下就行!” “我信你,不用两下,一下就行,你现在能打么?” 何玉秀活动了一下筋骨,被打了一天,饿了一天,身上毒药还没清除干净,何玉秀现在的状况还真不适合战斗。 李七压低了帽檐:“你要不能打,就先找地方躲着,我没有隔夜报仇的习惯。” “躲着?” 何玉秀一伸手,抓来一根皮鞭,问李伴峰:“有烟么?” 李伴峰拿了一根,给何玉秀点上。 何玉秀咬着烟,拎着鞭子,大踏步走出了地牢。 别的不说,何家大姐的气场真是逼人,脸上伤痕累累,衣衫血迹斑斑,步履之间,满身飒爽凌厉,不见丝毫改变。 噗通! 何玉秀一脚踩中机关,掉进了陷坑。 李伴峰赶紧把何玉秀拽了出来:“走慢点,这里到处都是机关,这是地图,你仔细看看,一会到了上边,沿着这条线走。” 来到了院子里,堂主和众人还在忙着救火。 何玉秀直奔堂主而去,一名弟子上前拦阻,被何玉秀一鞭子抽掉了半个脑壳。 一脚踹开尸体,何玉秀继续往前走。 皮鞭翻飞,带着周围血肉四溅,李伴峰一直弄不清楚武修的原理,这个道门也确实不讲理。 这条皮鞭明明是个软兵器,在她手里却比利刃还要凶狠。 走了十几步,地上躺了十几具尸体,江相帮的弟子吓坏了,纷纷往外跑。 跑一个,李伴峰抓一个,拖到隐秘处,扔进了随身居。 娘子最近有些嘴刁,这种层次的菜色看不上眼,就当吃个零食。 实在不想吃,家里还有不少法宝等着,有些法宝的性质不太一样。 一个打,一个抓,没过多久,堂主身边没人了。 何玉秀一挥鞭子,缠住了堂主的脖子。 堂主两腮鼓胀,对着何玉秀喷出一口血水。 这血水可不简单,这位堂主是五层的毒修,换作寻常人,这一口就被毒死了。 何玉秀真是莽,连躲都不躲,任凭这口毒血喷在了自己身上。 她揪住堂主的脑袋,手腕一转,齐着脖子根,把堂主的头给拧了下来。 院子里只剩下那位六层工修,他慌了。 何玉秀有伤,中了剧毒,如果准备充分,六层工修还真能支应一段时间。 可现在他准备的不充分。 而且他还知道,何玉秀身边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快的身影看不清,实力不在何玉秀之下。 看不清,也得看! 如果对面是个旅修,万一让他用出来走马观花之技,就全完了。 思索之间,何玉秀一鞭子打了过来。 横竖也躲不开,这位工修也选择了硬扛。 他不是用脑袋扛,他头上戴着一枚铁盔。 在对付涂映红的时候,唱机曾经说过一句战场上的谚语,叫工修百刃,意思是说,工修不擅长应变,但很擅长磨耗,在战场上,工修的好兵刃层出不穷,与工修交手,尽量要速战速决,不要陷入僵持。 何玉秀也没打算僵持,一鞭子下去,把这位工修头盔砸出个坑。 头盔有些伤损,但这位工修没事。 一鞭子不行,接着再打,何玉秀手里的鞭子砸在了工修的脑袋上。 这位工修的头盔真是硬,虽然被砸的坑坑洼洼,但他依旧没有受伤。 打头不行,再往别的地方打。 别的地方也打不透,鞭子四面抽打,工修从容招架,他穿着一身盔甲。 他做出来的锁链,何玉秀都无法挣脱,这身盔甲是保命用的,自然坚固非常。 趁着何玉秀猛攻,工修从怀里掏出一把玻璃珠子,无声无息扔在了地上。 玻璃珠子朝着何玉秀脚下滚去,何玉秀中毒在身,意识本就有点模糊,满心怒火之间,只想取工修的性命,根本没留意脚下。 她一脚踩中了玻璃珠子,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趁此机会,工修跳到墙外,想要逃命,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那个旅修哪去了? 一道身影从眼前闪过,工修的脑仁嗡嗡一响。 砰! 工修炸了,炸成了一团血肉。 李伴峰把工修的残骸连同盔甲一并扔进了随身居,跳回了墙里。 何玉秀坐在地上,眼神迷离,神情涣散,这是毒发了。 她翘起嘴角,勉强笑笑道:“李七,谢你了,我不知该怎么报答你。” “你肯定是要报答的,救命之恩,这么大的事情还能算了?”李伴峰拉起了何玉秀。 烟抽完了,何玉秀把烟头扔在了地上,对李伴峰道:“还有烟么?” 李伴峰又给了她一支。 何玉秀挣扎着站了起来,摇摇晃晃朝着门外走去。 李七问道:“你是不是先找个地方治伤?” “还有一个,这人不能饶他。”何玉秀一路踉跄,走到一条深巷之中。 巷子里有个摆摊卖汽水的,看见何玉秀,吓得脸都绿了。 就是他的汽水,毒倒了何玉秀。 何玉秀站不太稳,手也有点哆嗦。 李伴峰压低声音道:“我来吧。” “不能让你来,这个得我来!” 卖汽水的撒腿就跑,何玉秀两步赶上,一挥鞭子。 鞭梢从这人的头顶一直抽到了地上。 咔嚓! 这人从中间裂成两半,散碎了一地。 何玉秀身躯一晃,摔倒在了摊子旁边。 “跌爬了一辈子,栽在这几个杂碎手里!”何玉秀苦笑了一声,看着李七道,“这次真让你看笑话了。” “不笑,”李伴峰摇摇头,又给了何玉秀一支烟,“好样的,你是个带种的人。” 何玉秀摇了摇头。 PS:这个种,她真没带。 (本章完) ------------ 第三百七十一章 秀儿,咱们来真格的 李伴峰带着何玉秀找了家客栈住下。 他多给了伙计一张钞票,让伙计准备了一大盆清水。 酒葫芦对何玉秀道:“妹子,你把衣裳脱了,在水里泡一会,我帮你解毒,再帮你处置伤口。” 何玉秀目光呆滞,在屋子里坐着。 李伴峰有洞悉灵音的技法,能够和法宝直接交流。 其他修者能和法宝交流么? 也能,要看道门和层次,感知力越强的道门,层次越高的修者,和法宝的交流越多。 武修的感知力不算强,可何玉秀有八层修为,这个层次之下,就算不能和法宝说话,也能感知法宝的一些想法。 可何玉秀感知不到,这不是她擅长的领域。 她曾经努力尝试过交流,结果在极度愤怒之下,砸坏了好几件法宝,但没有一次交流成功过。 而今酒葫芦的话,她一句也听不到,李伴峰在旁翻译了一下:“在水里泡一下,这位姐姐帮伱疗伤。” 说完,李伴峰压低了帽檐,离开了何玉秀房间。 “姐姐?”何玉秀看了看酒葫芦。 他管这个葫芦叫姐姐? 酒葫芦挑了挑衣襟,示意她把衣裳脱了。 血水凝在了衣服上,何玉秀硬往下撕,撕的满身鲜血淋漓,泡进了水盆里。 酒葫芦慢慢往水盆里倒酒,这下很疼,何玉秀刚强,一声没吭。 不多时,伤口清理干净了,酒葫芦又喂了何玉秀两口酒。 这两口酒和之前的性质不同,喝下去之后,何玉秀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想要吐。 吐在盆里肯定不行,何玉秀想从盆里站起来,两腿发软,半天起不来。 酒葫芦朝着门口晃了晃,意思是要不要喊李伴峰进来。 何玉秀犹豫片刻,实在觉得害臊,挣扎着出了木盆,找个桶子吐了。 怪了,怎么今天知道害臊了? 这事何玉秀自己都想不明白。 吐个干干净净,何玉秀又在盆子里泡了一会,原本淡红色的水,渐渐变成了青黑色。 这是把毒泡出来了。 泡了一个多钟头,何玉秀的身上的毒清除了七八分,酒葫芦喂了她一口酒,躺床上睡了。 酒葫芦来到隔壁房间,想要告知李伴峰,结果发现李伴峰根本不在。 他回了随身居,和手套一起分赃去了。 汽水窑这堂口可有不少好东西,两人蹲在三房里,一件一件清点过数,他们都知道这房间特殊,有火车喜欢的东西,就直接送给随身居了。 手套先吐出来两箱子钞票,李伴峰大致数了数,有七十多万。 手套又吐出来一箱子大洋,李伴峰也懒得数:“钱都归你了。” “谢当家的!”手套满心欢喜,又吐出来一条锁链。 这是在地牢里锁住何玉秀的锁链,能困住八层的武修,这可真是个好东西。 李伴峰正要研究一番,随身居直接给收了。 “成色差了点,凑合用着吧。”随身居开口了。 李伴峰对火车的原理不是太懂,铁链这种东西,对蒸汽火车有用么? 手套宽慰道:“当家的,既然被宅子收了,咱们也不算吃亏,我这还有别的宝贝。” 他又吐出来一把锤子,这把锤子有灵性,自己会动,本以为随身居也会收了,没想到随身居有些嫌弃。 “工法太差,留给那丫头吧。” 哪个丫头? 李伴峰把锤子拿给了唱机。 呼哧~ 唱机吐出一团蒸汽,缓缓唱道:“喂呀相公,这卖力气的活计,小奴也是会一些的。” 她用唱针从风车唱机上拆下来一根木梁,把木梁绑在了锤子上,收进了前箱里。 一看主母喜欢,手套把钳子、改锥、锯子、凿子、锛子全都吐了出来,唱机一并收了。 还剩下一堆玻璃珠子,手套也吐了出来:“当家的,这是好暗器,专门往脚底下算计。” 李伴峰也留意到了,这些玻璃珠子确实不太一样,他刚准备拿起一颗,却见这些玻璃珠子哗啦哗啦全都滚进了三房。 等李伴峰追进了三房,玻璃珠子已经被随身居给收了。 “你个老头,要这东西做什么?” “解闷。”随身居的回答,让李伴峰倍感意外。 东西处置妥当,李伴峰出了随身居,把酒葫芦收回身边,睡了一晚。 江相帮在汽水窑的堂口被灭了,关防使估计很快会采取行动。 这一点李伴峰并不担心,他有跑路的把握,因为边境线现在挡不住他。 至于何玉秀,这更不用担心,她肯定有她的手段。 阴沟翻船,是小概率事件,何玉秀终究是何家的家主,只是这个翻船的原因得弄个明白。 次日黄昏,何玉秀醒了,身上的外伤好了大半,余毒虽然未清,但影响也不是太大。 她找到李伴峰,厚着脸皮提了个要求:“我身上的钱被抢光了,能给我买件衣裳么?” 衣服都撕破了,还满是血迹,这个样子确实不好出门。 可这事还真不太好办,钱倒不是问题,关键何玉秀身材高大,还是个有良心的人,她这个良心,一般衣服装不下。 良心装不下,桃子就更不好装,在她这身破衣服里边,肥桃蛋子都蹦出来了。 李伴峰找了几家成衣铺,买了一套宽大的男装,给何玉秀对付穿着。 格子衬衫,配上米黄色的西装,何玉秀把头发盘在礼帽里,却比寻常男子更有豪气。 “我,那什么,饿了,”何玉秀红着脸道,“能请我吃顿饭不?” 何玉秀真是个爱面子的人。 出去吃,怕惹人注目,李伴峰叫伙计准备了些酒菜,送到了房间里。 汽水窑不光汽水做得好,酒也酿的香醇,馋的酒葫芦在李伴峰身上蹭个不停。 李伴峰拍拍葫芦,示意她尽管喝,倒在李伴峰碗里的酒,大部分都被酒葫芦偷偷喝了。 几碗酒下肚,何玉秀恢复了不少精神,看着李伴峰道:“李七兄弟,这份恩情,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李伴峰摇摇头道:“救命之恩,这可是大事,三言两语就说报答,你这太没诚意。” 何玉秀道:“那你说怎么办?” 李伴峰看着何玉秀,微微笑道:“咱们得动点真格的。” 何玉秀委婉的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要睡我?” 李伴峰摆摆手:“那不行,咱们差着辈分,不如这样,咱们拜个把子吧。” 何玉秀一怔:“这就不差辈分了么?” 李伴峰道:“拜完了把子,还差什么辈分,救命之恩,这是大事中的大事,你连辈分都跟我计较,还说什么报恩?” 何玉秀真有点纠结,要说平时,陆春莹管她叫秀姐,她也答应。 可拜把子这事得另说,这可不是一句称呼这么简单,在普罗州这是动真格的,以后真就是平辈了。 算了,在救命之恩面前,这点事情确实不该计较。 两人当即烧了黄纸,拜了把子。 李伴峰道:“秀儿啊,从今儿起,我就是你兄长了。” “那是,咱们这也算……你等会!”何玉秀不干了,“你当兄长?你几个岁数就当我兄长?” 李伴峰拎起酒坛子道:“救命之恩,这恩情大了去了,岁数这点事,还有什么好计较!” “那不行!”何玉秀不答应,“你这也太欺负人了!” “秀儿,你先把这酒喝了,听我说说这里的道理,我给当你兄长,你不吃亏的,其实你并不知道我到底多大岁数,咱们先从救命之恩说起……” 不知道他多大岁数? 他不是和马五兄弟相称么? 这事当真不吃亏么? 何玉秀越来越纠结了。 …… 两坛子酒,喝了一坛子半,一大半被何玉秀喝了,剩下的基本都归了酒葫芦。 酒葫芦暗中慨叹,汽水窑的酒,劲儿很大呀! 何玉秀面带红晕,拍着良心,看着李伴峰道:“七哥,我欠你一条命,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管刀山火海,小妹没有半点含糊!” “爽快!秀儿啊,我就欣赏你这性情!”李伴峰赞叹一句,又给何玉秀倒了一碗。 何玉秀喝了一大口,接着说道:“那什么,咱们商量商量,小妹在江湖上也跌爬了这么多年,人前叫你七哥,我有点抹不开, 要不咱们商量商量,没人的时候,我叫你七哥,你叫我小妹,有人的时候,委屈你叫我声姐姐,你看行不。” 李伴峰点点头道:“适才你也说了,你在江湖上跌爬了这么多年,怎么栽在了江相帮手里?” “寒碜呀!这事真特么寒碜! 昨晚你说我带种,我说我没带,我是真没带种,我这次出来是逃难来了, 逃难就够丢人了,还他么在这阴沟里翻了船。”何玉秀点了支烟,扶着额头道,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我得罪了关防使,家里的生意都被封了,后来好不容易把生意捞出来了,马五怕关防使找后账,让我去新地躲躲, 新地那地方我待不住,想想我都觉得气闷,我想躲到汽水窑去,这地方偏僻些,我在这修行过几年,多少也有点根基, 我还特意换了身份,换了装束,连个支挂都没敢带,买了硬座票,一路小心翼翼来到汽水窑, 下了火车,我去找一位老朋友,跟他商量好了,让他给我安排个住处, 哪成想,这王八羔子把我卖了,当天晚上,就有人对我下手, 小妹不是跟你吹,上百号人,围着我打,哪个修为都不差,小妹愣是杀出一条血路来。” 上百名修者围攻之下,还能杀出来! 这点李伴峰并不怀疑。 从何玉秀昨晚的战力来看,在李伴峰见过的人当中,何玉秀算是八层的天花板。 但是能一次召集上百名修者,这事可以肯定,是关防使出手了。 何玉秀喝了口酒,接着说道:“法宝丢光了,路引也丢了,这些都不是大事,好歹我把这条命保住了,一路连打带跑,整整两天两夜,好歹把这群人甩开了, 这两天两夜没吃喝,我饿极了,也渴急了,找个汽水摊子想吃点东西, 太扎眼的地方不敢去,就找了个僻静地方,哪成想,遇到了江相帮这帮杂种,几瓶子汽水把我给放倒了, 大风大浪都扛过去了,被这个卖汽水杂碎给撂倒了,你说这事多特么寒碜!七哥,这事你千万别跟别人提起,小妹实在丢不起这人。” 李伴峰闻言,摇摇头道:“妹子,这事不丢人。” 何玉秀抬起头道:“我被这群鸟贼算计了,这还不丢人?” 李伴峰问道:“你看过三国么?” 何玉秀摇头道:“书没看过,我就听说书说过几段。” 李伴峰笑道:“知道吕布么?” “那我知道,三国里他最能打!” “吕布怎么死的?” “死在了白门楼啊,被手下人捆了见曹操。” “他那手下人叫什么?” 何玉秀眨眨眼睛,摇摇头道:“这我记不住了。” “张飞号称万人敌,他怎么死的?” “也是被手下人害死的。” “他手下人叫什么?” 何玉秀挠了挠头,答不上来。 “记不住了吧,”李伴峰又道,“关羽怎么死的?” 何玉秀想了想:“我记得是被人用绊马索放倒了。” “谁放的绊马索?” 何玉秀瞪着大眼睛道:“这我哪知道?” “说的是呀!我也不知道!”李伴峰端正神色道,“阴沟里翻船的英雄多了去了,可英雄终究是英雄, 秀儿啊,你被上百修者围攻,一条血路杀了出来,你就是英雄,强弩之末中了埋伏,这也没什么丢人的!” 何玉秀低着头道:“我就是怕别人笑话我,我也不能见人就说我从上百号人里杀了出来,我要一直这么说,那不更让人笑话……” 李伴峰看着何玉秀道:“笑,让他们笑,他们在背地里笑,咱们听不见,让他们笑个够, 要是敢当咱们面笑,咱们掰了他们门牙,看他们还能不能笑出来。” 何玉秀端着酒碗,仔细的看着李七。 她嘴笨,有些事情说不明白。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这声七哥叫的真不吃亏。 “秀儿啊,你下步怎么打算?” 何玉秀想了想道:“去新地吧,汽水窑新地,也有何家的地块,马五说的对,也只有新地能藏得住。” “汽水窑正地有人卖你,新地难道就没有?还是回绿水城吧,咱们堂堂正正回去。” “堂堂正正?”何玉秀道,“直接买车票去绿水城?只怕咱们连车站都进不去。” 李伴峰摇头道:“买车票那还能行?你们何家不是有专列么,叫专列过来,接当家的回家!” 何玉秀愕然道:“这也太张扬了。” “怕了?” 何玉秀沉思片刻,一口气把酒喝干了:“我听你的,不怕!” 李伴峰点头道:“这就对了,咱们哥俩就得有这份体面!” 体面是挺体面的,这性命能保得住么? “七哥,我法宝都打丢了,现在也联络不上家里,要说其他人,我也不敢信了。” “这事我想办法。” 李伴峰联络了罗正南,让他通知马五,联系何家,派专列立刻出发,到汽水窑接家主回家。 马五不理解李伴峰的想法,这么做会害死何玉秀。 思索片刻,他还是联系了何家。 何家当即派出专列,带上大小支挂百十来人,去接家主。 火车当天出发,预计三天之后抵达汽水窑。 何家的支挂做好了死战的准备,他们甚至做好了在火车上动手的准备。 关防厅收到了消息,他们看出来了,何玉秀这是公然挑衅。 他们让江相帮全力搜捕何玉秀,无论活人还是尸首,三天之内,必须看到结果。 汽水堂已经没人了,关防厅又从其他堂口调来了不少把人手。 关防使的命令很明确,要把何玉秀的性命留在汽水窑,决不能让她踏上回绿水城的专列,而且事情还必须做的非常隐秘。 虽然有关防使暗中支持,但这对江相帮来说,难度不小。 好几个堂口的精英都来了,所有能用的手段也都上了。 未来三天,整个汽水窑会被翻过来! 一辆通往绿水城的蒸汽货车上,何玉秀从装满了燃煤的车厢里坐了起来,擦擦脸上的煤灰道:“七哥,这就是你说的体面?” 李伴峰哼一声道:“怎么,看不起我么?你是这么跟兄长说话的么?没有家法了么?” “我不是看不起你,我是觉得咱们这一路走的,有点那什么……” 李伴峰神情严肃道:“我跟你说,我不是害怕他们,我这是避其锋芒,我这是为了……” “七哥,列车员好像来了!” 李伴峰趴在煤堆里,一动不动。 PS:他俩就这么拜把子了,家庆怎么办? (本章完) ------------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三人相杀 李伴峰和何玉秀半途跳车,回了绿水湾,没有进绿水城,在太明镇先找个地方住下了。 何玉秀对李伴峰非常钦佩:“七哥,你在车上的时候都把自己藏哪去了?怎么连我都找不见你?” 李伴峰道:“这事主要得看心境,心境到了,就能与世间万物融为一体。” 何玉秀看了看自己身上:“我这还不算融为一体?” 她整个人和煤一样的黑。 这事重点不在于心境,重点在于李伴峰大部分时间都在随身居里,何玉秀当然找不着他。 洗掉了一身煤灰,两人换了一套新衣,李伴峰思索着何玉秀的去处。 关防使短期内不会善罢甘休,何玉秀还得躲一阵子。 何家在绿水湾附近有不少新地,但这些新地已经开发到了一定程度,地块上人多眼杂,很难藏身。 别说何家的地块,就何玉秀这个状况,去正经村都不合适。 李伴峰倒是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孟玉春的地界。 那地方足够偏僻,李伴峰在那还有三里地块,先让何玉秀住在那,一般人找不过去。 而且那里不只有孟玉春的地界,还有李伴峰自己的地界,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应该回去看一眼。 想起那块地界,李伴峰由衷为自己骄傲,他是那的地头神,那是他到云上之后的根基…… 噗通! 越想越激动,李伴峰一捂胸口,栽在了地上。 何玉秀吓坏了:“七哥,你这是怎么了?” 李伴峰摆摆手,让何玉秀先在客栈休息,他自己回了房间进了随身居。 看到李伴峰面色惨白,唱机用蒸汽将他扶住:“喂呀相公,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心突然猛跳,快跳出胸腔了。”李伴峰指了指胸口,回到随身居之后,似乎有了一些好转。 唱机思索片刻道:“这是心悸,相公是有烦心事么?” 李伴峰摇头道:“没什么烦心的事情,就是想起了我自己的地块。” “地块……” 呼哧~ 唱机打着慢板唱道:“相公呀,伱既然做了地头神,和自己地块有所感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这地块上出了什么事,会让相公觉得心悸?” 出了什么事? 难不成是内州人来了? 我冒充拔山主的事情暴露了? 李伴峰一阵紧张,等心悸平复下来,他先回了客栈,给何玉秀画了一幅地图,让她自己去找孟玉春的地界。 何玉秀也在新地闯荡过,点点头道:“不用担心我,七哥,你自己小心些。” 李伴峰撒脚如飞去了自己地块,等跑到了地方,发现孟玉春也很焦急。 “你可算回来了,有人开荒,这事怎么处置?” “开荒有什么不好处置的?你又不是第一次。” 孟玉春摇头道:“不是在我这开荒,是在你地界上。” “我地界上?”李伴峰讶然无语。 孟玉春道:“有两个人在你地界上摆了供桌,我原本以为你不作回应,她们自己就走了, 哪成想这俩姑娘耗上了,在这等了好几天,就是不走。” 谁家的姑娘,这么固执? 李伴峰跑到地头上看一眼,很快在丛林中找到了一位姑娘。 那姑娘正在弯腰拾柴,朦胧夜色之间,两瓣饱满浑圆映入眼帘。 李伴峰微微笑道:“桃子!” 油桃一惊,猛然回头,差点对李伴峰动手。 等走近一点,略微看清一些,油桃满脸惊喜道:“白沙兄弟,你怎么来这破地方了?” 真没想到,麻竹村一别,时隔一年,两人居然在这地方见面了。 “这地方……破么?”李伴峰四下看了看,问道,“我来这打猎,你来这做什么?” 油桃微微低头道:“我也是来打猎。” 她走过江湖,扯谎骗人都是常事,但不知为什么,见了李白沙,说话就有些局促。 李伴峰面无表情道:“你从麻竹村跑到这里打猎?” 油桃解释道:“其实这离麻竹村不算太远。” 不算太远。 要看怎么算。 如果走新地,按李伴峰的速度不算太远。 可油桃不是旅修,她是欢修。 况且她怎么会知道新地的路线? 李伴峰点点头道:“打猎这事好说,这地方我熟悉,跟我走吧,我知道哪有好东西。” 油桃摇摇头道:“不用了,我这次收获不少了,再打就拿不动了。” 李伴峰掏出钱包道:“既然拿不动,就交给我吧,我带的人手多,按市价收获。” “这不行,这不是让你吃亏了么……” “不吃亏,我有出货的门路,先看看猎物什么成色。” “不用了,真的……”油桃声音越来越小,她哪有什么猎物。 “一年没见,终究生分了,连句实话都不肯说。”李伴峰压低帽檐,转身要走。 油桃忍了许久,还是喊了一声:“白沙兄弟,我,我是来开荒的。” 李伴峰停住脚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开荒?” “因为别的地方不行,只有这地方能容下我们。” 李伴峰愣了许久。 我这地方这么特殊么? 李伴峰走回到油桃近前,语气平和的说道:“油桃,我们是朋友,如果想让我帮你,至少得跟我说实话。” 油桃斟酌片刻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森林深处,有一座帐篷,一名身材纤细的女子,正在煮着几个两个拳头大小的果子。 这是孟玉春地界上的特产,也是她这块地头上为数不多能够吸引人的地方。 煮果子的水,是从孟玉春的地界上取来的,那里有开好的地块,地块的主人也不会拒绝油桃这样的漂亮姑娘。 闻着锅子里热汽,这两颗果子应该是芋头味儿的,煮熟了就能吃。 油桃冲着女子喊一声道:“小凤!” 身材纤细的女子刚要答应,看到李伴峰来了,赶紧躲进了帐篷里。 李伴峰问道:“这是你的伴儿?” 油桃点点头:“在麻竹村,你见过的。” 这是油桃记错了,李伴峰当时没见过她,这位叫小凤的宅修对李伴峰很不友好,甚至还为李伴峰的事情和油桃发生过争执。 而今油桃把小凤带到了新地,这就让李伴峰倍感困惑了。 她一个宅修,为什能跑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 油桃招呼好几声,小凤也不肯出来,无奈之下,她在帐篷外边向李伴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我和小凤还有阿霞,一起在麻竹村过日子,那几天,许是吃了丹药的关系,我就特别的想要,和小凤亲近了一些,不小心把阿霞冷落了,结果就……” “你到现在还护着她!”小凤从帐篷里走了出来,“原本咱们都不带她的,她死缠烂打才带她一起,桃儿那两天要人照顾的,阿霞就顾着自己快活,桃儿不想搭理她,有错么?” 李伴峰听了许久,不知哪里是重点,又感觉到处都是重点。 “那什么,咱们先不论错对,你说的这个阿霞,是什么人?” 油桃低着头不说话,她貌似不止一个伴儿。 小凤扭捏了半天,开口了:“是我的宅灵。” 李伴峰思索片刻,怒喝一声道:“宅灵是让你们这么用的么?” 小凤一哆嗦,赶紧藏到了油桃身后。 油桃愕然的看着李伴峰,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事生气。 李伴峰平复语气道:“然后你们就逃出来了?” 油桃道:“不逃不行,阿霞要对小凤下手。” 李伴峰半晌不语。 他听说过宅灵弑主的例子,但从没想过会冒出这么一辙。 一个女宅灵,为了女欢修,要杀了女宅修。 这三个女人为什么能把事情做到这一步? 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李伴峰问小凤:“你说宅灵要杀你,是她漏出痕迹了,还是直接把话挑明了?” 小凤躲在油桃身后道:“是我掐算出来的。” “还掐算!”一听这话,李伴峰就来气,他又起江相帮那群算命的。 油桃解释道:“这是小凤的技法,她会算卦,而且算的很准,阿霞肯定要对她下手。” 小凤拉了拉油桃的衣襟,示意她不要说太多。 李伴峰也很好奇,宅修怎么会有算卦的技法? 思索片刻,才想起来。 李伴峰的一层技金睛秋毫和百味玲珑,都是娘子给的,估计这也是宅灵给她的技法。 油桃道:“小凤确实没算错,当天晚上,竹楼的东墙塌了,这是宅子想要护住小凤,和宅灵打了一场。” 宅灵直接和宅子硬钢,罗玉妮当初都没有这个本事。 当然,也不能排除另外一个因素,罗玉妮的宅子本身要比小凤的竹楼强大一些。 油桃道:“宅子已经被打服了,我们要再不走,小凤肯定没命。” “所以你们就舍下宅灵逃了?” 油桃有些惭愧:“小凤都是为了我。” 小凤抽泣一声道:“她要杀的是我,是你不离不弃带着我。” “这件事终究因我而起,要是没有我阿霞还能带着你修行。” “没有你,我还修行做什么,我什么都不想要了。” 李伴峰沉着脸,默默看着两个人。 两个人彼此擦去了泪水,暂时放下了柔情蜜意。 李伴峰问:“你们既然逃出了宅子,为什么又要来这地方?” 小凤道:“为了躲阿霞,她从宅子里挣出来了。” “至于躲这么远?” “我们也不想,可一路躲,阿霞一路追!”油桃道,“小凤和阿霞之间有感应,阿霞离我们近了,小凤肯定会知道。” “为什么一定要往新地躲?” “这是小凤卜算出来的,我们每走一处,小凤都要占一卦,每段路都是小凤卜算出来的。” 李伴峰道:“在这块地界上开荒,也是算卦算出来的?” 小凤点了点头。 李伴峰指了指孟玉春的地界:“那块地界也不错,那地方有吃的,有水喝,还有不少开荒人彼此照应,你们怎么不在那开荒?” 小凤摇头道:“我算过了,不能在那块地界上久留,否则等阿霞来了,那里的地头神护不住我们。” 孟玉春护不住你们? “你觉得这里的地头神就能护得住你们?”李伴峰对小凤的卜算深表怀疑。 小凤点点头道:“卦象上是这么说的,有本事的地头神,不会让我们开地块,能开成的地块的地头神,又护不住我们,能护住我们,还让我们开地块的,只有这一个。” “真就只有这一个?” PS:伴峰真是这么优秀的地头神么? (本章完) ------------ 第三百七十三章 新地天光和正地天光 一个宅灵能强大到地头神都挡不住,真会出现这种状况么? 这倒不用怀疑,娘子就是个例子。 要是把娘子放出去,寻常的地头神还真挡不住她。 但现在的问题是,油桃和小凤为什么相信李伴峰能挡住这位叫阿霞的宅灵? 地头神战力至少云上一层,李伴峰的修为还在地皮上,小凤的占卜到底靠不靠谱? “你们非要在这开荒?” 油桃面带愧色:“白沙兄弟,我知道我没脸求你,可这里人地生疏,我也找不着人帮忙, 我们就要一里方圆的地块,供品摆了好几天,契书烧了好几张,可地头神一直不回应我们, 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只求你能指点我们一句。” 供品、契书,一系列流程都没问题,问题只有一个,地头神不在家。 现在地头神在家了,这事答不答应? “我找个行家问问去。”李伴峰敷衍了两人一句,找了个僻静地方进了随身居。 “娘子,我地头上有人开荒,这事怎么处置?” “相公莫急。”娘子从前柜里取出锛凿斧锯,拿来两块木料,两根唱针如电光般飞舞,顷刻之间做好了一个小板凳。 “相公,坐。” 李伴峰坐在小板凳上,思索着娘子此举的意义。 这是在炫耀工法么? “相公呀,伱是地头神,有人来开荒,其实是好事,往远了说,等相公晋升到云上,地头上每一分人气都是修为, 往近了说,有人开荒成功,地头上会有天光,得了天光就等于得了道缘,多积攒些道缘,对相公日后修行大有裨益。” 天光? 道缘? 李伴峰诧道:“娘子,我刚来普罗州的时候照过天光,那个天光确实能积攒道缘,但这和新地上的天光不一样吧?” 话刚说完,远在八房的红莲哆嗦了一下。 呼哧~ 娘子笑道:“相公那次照的天光,应该是红莲这贱人导致的,世人称之为正地天光, 人们都说正地天光和新地天光不一样,其实这是谬传,这两种来源不同,但性质一样,只是正地天光要比新地天光猛烈一些, 正地天光如同霹雳,一击之下,寻常人不久便要丧命, 新地天光如同甘霖,飘洒而至,人不能受用,甚至无法察觉。” 李伴峰一愣:“不能受用,不就是没用么?” “人不能用,但相公的地界可以受用,天光如甘霖一般坠落于大地,和新地独有的地气相结合,会化作奇花异草, 这些奇花异草,加以炼制,就是积攒道缘的良药,相公若是需要道缘,就自己把这些良药吃了。” 李伴峰摇摇头道:“我照过一次天光了,应该不缺道缘。” “按照正理来讲,照了一次天光,道缘足够相公修到云上,可别人经营的是一门生意,相公这里两门开张,多积攒些道缘终究是好的。” 李伴峰擦擦汗水道:“娘子说什么两门开张,我有些听不明白。” “小奴是说,相公养了两个宅灵,洪莹,你说是不是?” “谁要他养了。”洪莹略显羞涩的低下了枪头,近些日子身段越发饱满,之前的衣裳有些装不下了。 李伴峰干笑两声,没敢接茬。 唱机接着说道:“相公不要道缘,届时也会有猎人来采集这些奇花异草, 猎人来的多了,地界的名气也就大了,届时会有开荒人来,开荒成功又能引来天光,相公的地头之上,人气会越来越旺。” 这是一个完整的良性循环。 李伴峰听了越发欣喜。 不过娘子也告诫了一句:“荒地被开拓下来,就等于认了地主,再想换人可绝非易事, 一里方圆地界也不算小,相公可得看准了开荒人,该有的考校不能少,千万别把自家的土地糟蹋了, 若是地主根本没有能力经营这片土地,导致一块土地因无人打理而荒废,日后整块地界都难以转成正地。” 李伴峰思索着循环的整个过程,突然产生了一点疑问。 “喂呀娘子,倘若这像甘霖一样的天光,照在正地上,又会怎样?” 唱机默然不语,李伴峰也觉得自己这话问的荒唐,新地的天光,怎么可能出现在正地上? 洪莹从镜子前边转过脸道:“七郎,还真有这样的地方。” “贱人,多嘴!”唱机呵斥一声,洪莹转过脸去,没再说话。 “喂呀相公,不是小奴不想如实相告,是相公性情急躁,我担心相公再去涉险。” 李伴峰挺起胸膛道:“我很听娘子的话。” “相公愿意听小奴的,小奴就多说两句,甘霖一般的天光,若是照在了正地上,会与正地之气相契合,化出来的不是道缘,是修为。” 修为! 李伴峰错愕片刻,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地点。 苦雾山! 苦雾山上的蛇斑菊,能炼制城蛇斑丹,而蛇斑丹,能用来换取修为。 顺着苦雾山,李伴峰又想起了金修之祖徐晗。 徐老曾经说过,药王沟有一个特殊的地方,是苦雾山。 正是因为苦雾山的特殊之处,内州也在打药王沟的主意。 “娘子,苦雾山就是这么一个特殊的地方?” 唱机沉吟片刻道:“相公既然猜到了,小奴也就不隐瞒了,苦雾山属于正地的特殊之处,连年受到天光浸润,结出的奇花异草,能够增进修为, 我知道相公去过苦雾山,也知道相公采过蛇斑菊,相公当初采来的那点菊花,在苦雾山上不值一提, 但相公千万答应小奴,轻易不要再去苦雾山,那里真正的凶险,相公还没见识过。” 李伴峰答应了娘子,转而问道:“现在地头上来了开荒人,既然是好事,我该如何回应?” “这倒有点难处,相公位格不够,得借助外力,洪莹,你借相公一些威势, 二刀,你给相公做些杀气, 判官笔,你带着相公飞起来,得让相公看清一里方圆的地界。” 洪莹和唐刀连声答应,判官哼了一声道:“我?” 唱机道:“不是你,还能是谁?” “你说飞?”判官笔说了三个字。 唱机笑道:“别的事情你都懂,就不用我多说了, 影戏机,你一会在地界上做做场面,不要让开荒人看见相公真容, 相公呀,气场都做足了,想提起位格,还得有些真本事,等判官笔带你飞起来之后,你把深宅大院的技法开起来,能开多猛就开多猛,届时小奴自当助你, 相公一定记住,只有坚信自己有云上修为,才能把地界点亮,心里不能有一点含糊,这是最难一关,相公要多试几次, 一旦地块点亮,相公立刻吃下供品,与开荒人定下盟约,她们是要自己开荒还是雇人开荒,事先都要约定,一日之后,开始考校,届时再与相公对策, 这次不成也无妨,以后还有的是机会,相公千万不要乱了心气!” 李伴峰记下了娘子的叮嘱,向洪莹借了威势,带上唐刀、判官笔、放映机,离开了随身居。 他先在森林边缘选了个地方,这里视野开阔,容易分辨地块边界,一里地块,不能给多了。 而后他又找了棵树,调整好角度,把放映机布置好。 随后他到了帐篷前,小凤低着头,躲在了油桃身后,油桃一脸殷切的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先问:“你们打算自己开荒,还是雇人开荒?” 孟玉春的地界上,有几个开荒成功的人正在经营地块,这些人都有经验。 小凤在身后摇头道:“我们自己开荒,除了上他们那打点水,再不能和那块地上的人有来往。” 她怎么对孟玉春的地块有这么大的敌意? 李伴峰让油桃把供桌搬到了森林边缘,让她们把契书烧了,把供品全准备好。 “就在这等着,看看今天地头神会不会回应,如果没有回应,明天一早再试试。” 放映机已经布置好了场景,李伴峰找了个隐蔽处,拿出了判官笔。 “飞。”李伴峰下了命令,等了十来分钟,不见动静。 “飞呀?” “等会。” 李伴峰无奈,跟判官笔交流,还真就不能着急。 又过了十来分钟,判官笔打了个哈欠,带着李伴峰飞了起来。 李伴峰在半空之中,一里地块,一览无余。 他开启了深宅大院之技,听到了娘子送来的战鼓声。 鼓声密集嘹亮,李伴峰斗志昂扬,战力暴涨。 唐刀在身边穿梭飞舞,营造出浓浓杀气。 油桃紧紧搂住小凤,受放映机的影响,她看不见半空中的李伴峰,在威势和杀气的叠加下,两人感到了由衷的恐惧。 李伴峰此刻感觉自己成了万夫莫敌的猛将,一声咆哮,似乎就能喝退千军万马。 旅修有测算距离的天赋,李伴峰保持着威势,紧紧注视着一里地块的边界。 过了十几分钟,边界没亮。 判官笔问了五个字:“到底行不行?” 李伴峰深吸一口气,继续加大了深宅大院的力度。 唱机不断加力,隆隆鼓声之中夹杂着声声吟唱,一字一句,让李伴峰热血沸腾:“当阳桥前一声吼,喝断了桥梁水倒流。他四弟子龙常山将,盖世英雄冠九州,长坂坡救阿斗,杀得曹兵个个愁。” “哇呀呀呀呀~”李伴峰咆哮一声,继续注视着地块边界。 一曲唱罢,边界还是不亮。 “唉!”判官笔长叹一声,他实在是累了。 他带着李伴峰迅速飞到了高处,惊得李伴峰瞳仁一缩。 悬停片刻,判官笔突然带着李伴峰朝着地面俯冲下去。 他这是要做什么? 换做其他情况,李伴峰想的是赶紧逃生。 但他今天不能逃,判官笔这是在帮他。 明知摔在地上,不死也是重伤,李伴峰还跟着判官笔往前冲。 这是用一意孤行之技,强行提升李伴峰的层次。 距离地面还有五十多米,李伴峰感觉自己修为已经逼近八层。 距离不足三十米时,李伴峰修为逾越到八层之上。 地面上的油桃和小凤都被疾风吹得迷了眼睛,却不知风从何来。 距离地面不足二十米,李伴峰紧盯边境线,威势与杀气重重叠加,娘子的唱段在耳畔来回响彻,就连判官笔都觉得李伴峰的位格够了,可地界边缘还是没被点亮。 判官笔立刻减速,带着李伴峰回到了半空。 “你心思动了。”判官笔发出了一声叹息,他看出了症结所在。 提升位格就是这么难,但凡李伴峰心里有一点怀疑,位格都上不来。 可李伴峰没有云上修为,你让他心里完全不怀疑,是不可能的。 判官笔正要带着李伴峰落地,忽听李伴峰正在说话: “你就是地头神。” “谁说的?我哪有那么高的修为?” “咱们不说修为,你是有契书的。” “那契书是骗来的。” “别管怎么来的,你就是地头神。” “你用的是言之凿凿吧?” “你别管我用什么技法,你就是地头神,有契书为证。” …… 两分钟过后,李伴峰攥着判官笔,重新扫视着他的地界。 判官笔在李伴峰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气场。 “成了!”判官笔笑了一声,带着李伴峰飞高了一些,确保他能看清一里地界。 地块边界,缓缓点亮。 油桃很是惊喜:“凤儿,咱们成了。” 小凤用力点点头:“是呀,成了。” 李伴峰放声大笑:“嚯哈哈哈,我是地头神,我去吃供品。” 判官笔也很高兴:“我带你去。” “不用,我是地头神,我能飞!嚯哈哈哈哈!”李伴峰放开了判官笔。 “飞?”判官笔思索了片刻,“他不能呀!” PS:伴峰挥舞着双臂,就这么“飞”下去了。 (本章完) ------------ 第三百七十四章 懒中有大智 李伴峰的衣襟挂在判官笔上,挥舞着双臂,得意洋洋的飞翔。 他坚信自己就是地头神,会飞的地头神。 判官笔想骂他,但懒得开口,带着他飞,已经够辛苦了。 在放映机的掩护下,李伴峰悄无声息飞到了供桌旁边。 他拿起供桌上的一瓶桃花酒,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油桃看不见李伴峰,但她看见酒被喝了,高兴的不得了。 接下来要洒血。 油桃对小凤道:“这是你用来避难的地块,你来洒血吧。” 小凤点点头,拿着刀子刚要刺破掌心,忽觉一阵威势逼来,压得两人抬不起头。 “呼呀呀呀呀~”李伴峰咆哮一声,吓得两人直哆嗦。 油桃压低声音道:“地头神好像不想让你洒血。” 小凤一脸错愕:“还有这样的事?” “还是我来洒吧,反正咱俩平时也不分开。”油桃刺破掌心,洒了血,李伴峰又觉得一阵心悸。 这次心悸,并没有让李伴峰觉得恐惧,反而更让李伴峰更加兴奋,他更加确定了自己就是这块土地的主人。 还有一天时间,考校即将开始。 李伴峰准备召集地界上的所有生灵,然后选取合适的异怪,对油桃和小凤进行考校。 这一刻对李伴峰非常重要,如果油桃通过考校,他的地头上将会迎来第一片天光。 他拎起了地上的一条蚯蚓,认真的说道:“这是大事,伱明白么?我们要开荒了,你明白么?我们即将拥有美好的未来,你明白么?” 蚯蚓在李伴峰手里不停挣扎。 判官笔哼了一声:“本钱还我。” 李伴峰看着手里的蚯蚓,突然懒得和它说话了。 懒下来之后,愚修技随之化解,李伴峰也清醒了不少。 他不能去找异怪来考校开荒者,如果真要这么做了,他的身份会立刻暴露。 这件事得让孟玉春帮他去做。 李伴峰找到了孟玉春,孟玉春面露难色道:“你的地界,其实我不是太熟,我怕那些异怪不听我的……” “不认账是不是,”李伴峰打了个哈欠,“咱们签了契书的,你忘了么?我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忘了么?忘恩负义要遭报应,你知道么?” 孟玉春满脸通红:“我去就是了……” 到了李伴峰的地界,孟玉春叫来两个自己最要好的姐妹,红蝶和黄蝶帮她传信,告诉地界上的异怪,有人要来开荒,有意前去考校者,到她这里留下姓名,等事成之后领赏。 李伴峰揉揉眼睛,忍着困意道:“小蝶呢?” 当初小蝶被戏招妇勾引,说出了孟玉春的一些机密。趁着小蝶结茧化蝶,戏招妇假扮成了小蝶,打探出了孟玉春的住所。 孟玉春叹口气道:“她还小,不懂事,才刚刚化蝶,好歹姐妹一场,我给她留了个全尸。” 李伴峰看着孟玉春道:“你把她挂在屋子里了?” “没挂屋子里,挂在了山洞口,那里风大,干爽些。” 李伴峰叹了口气,想说点什么,却又懒得说。 宅修朋友不多,他们对朋友很真诚。 但千万不要践踏这份真诚,宅修的愤怒,一个人一生或许只能领略一次。 没过多久,黄蝶和红蝶回来了。 她们的表情很尴尬,这里的异怪对她们不是太尊重。 消息她们散出去了,在孟玉春的地界上,异怪们不管去不去,都得认认真真给她俩一个答复。 她俩是地头神的朋友,面子和分寸上的事不能差了。 可在李伴峰的地界上,异怪们没怎么理会她们。 大部分异怪不认识她们。 少部分认识她们的异怪,没有理会孟玉春。 有的异怪不知道此前的事情,还以为这地界上的地头神依然是拔山主。 有的异怪知道拔山主没了,但却把这当成了无主之地,没把孟玉春当成他们的地头神。 李伴峰又打了个哈欠,似乎不太在意:“放心吧,保本不赔的买卖,总有人来碰碰运气。” 对于异怪而言,考校开荒人,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走。 打赢了赚一笔修为,打输了也不怕,只要别太莽,不至于受伤,更不至于赔上性命,基本不会有什么损失,除非遇到马五和根子这种特殊的类型。 所以李伴峰不担心没有异怪上门,他在担心另一件事。 当天晚上,油桃早早在帐篷里睡下,为接下来的开荒做好准备。 睡到深夜,迷迷糊糊,也不知是几点,忽听小凤低声念叨:“真的有,我不骗你,这里真的有……” 油桃一睁眼:“有什么?” 小凤指着帐篷的角落,哆哆嗦嗦道:“这里真的有蛇,这是来考校咱们的吗?” 油桃一惊,往角落一看,帐篷里确实有条蛇,二指粗细,两尺多长,通体血红,蛇身中间有一条黑纹缠绕。 这是新地独有的黑鳍蛇,有剧毒。 这蛇明明是红的,为什么叫黑鳍蛇? 那是因为红色的蛇身是个傀儡,黑纹部分才是这条蛇的本体,如果不了解这一点,直接攻击蛇身,这条蛇不会受伤,反而可能伺机反击。 油桃有些见识,双眼紧紧盯着那段黑纹。 她动用了欢修技,黑鳍蛇血往头上涌,它感受到了威胁,迅速离开了帐篷。 油桃长出一口气,对小凤道:“下次遇到蛇,要早点告诉我,你也有修为,怎么连喊一声都不敢?” 小凤低下头,眼圈泛红,委屈的说道:“我就是个没用的人,一直拖累着你。” 油桃叹了口气,把小凤搂进了怀里:“哭什么,说你两句还不行了,都怪我把你宠坏了,赶紧睡吧,接下来三天,咱们有不少恶仗要打。” 到了第二天中午,第一个来考校的异怪来到了界线旁边。 这是一根竹子,有竹竿,有竹叶,一蹦一跳,跳进了地块。 李伴峰在开荒的时候也见过这类异怪,当时没太放在心上,竹子中间是空的,只要有通道,马五都能顺利拿下。 但油桃在竹子面前不占优势。 打了一个多钟头,油桃和竹子势均力敌。 孟玉春带着李伴峰飞在半空,隐匿身形,默默观战。 油桃修为没什么长进,还在一层,这根竹子差不多也是这个层次。 两个菜鸡互啄,对孟玉春而言,实在没什么看头,可越看,孟玉春越觉得奇怪。 “这个女子是宅修?”孟玉春指了指小凤。 李伴峰懒得回答,只点了点头。 孟玉春皱眉道:“这孩子应该是上了层次的,可能是因为离家太久,战力不济了。” 这个解释很合理,可接下来的战局,让孟玉春更加看不明白。 小凤帮不上忙,还一直添累赘,有好几次,油桃都是为了救她,陷入了苦战。 不会打,这姑娘还不会躲么? 整整打了三个钟头,竹子终于被油桃打跑了。 油桃气喘吁吁,坐在地上站不起身子。 孟玉春摇头叹道:“就这个成色,也敢来开荒,只怕她们未必能坚持到明天。” 李伴峰问孟玉春,问道:“地头神可以干预开荒么?” 孟玉春一怔:“你想帮她们?可以倒是可以,能来硬的,也能来软的, 硬的就是暗中出手,把前来考校异怪直接打跑,但这事一定要做的隐蔽,否则下次再有人开荒,没有异怪愿意出力, 软的就是给异怪些好处,让他们走个过场就算完事, 但这好处不好计算,异怪最在乎的就是修为,给多了,对那些真正出力的异怪不公平,给少了,异怪们又不肯轻易认输,这毕竟也关乎他们的名声。” 李伴峰点点头,孟玉春长进不少。 在李伴峰的带动下,孟玉春的地界上来了不少开荒人,她积累了不少经验,也和地头上那些有阅历的异怪学了不少知识。 李伴峰又问:“假如我不打异怪呢?” 孟玉春一愣:“那你要打谁?难不成打这两个姑娘?” 李伴峰没有回答,反倒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会算卦么?” 孟玉春摇头道:“我不会。” “你见过会算卦的宅修么?” “这我倒是见过,我认得一个宅灵,特别擅长卜算,她就曾把卜算之技传授给她的宅修,但宅修学到什么程度,得看自身修为高低。” 李伴峰指着小凤道:“你看她有几层修为?” “笨手笨脚的模样,我看她至多也就一层。” “一个一层的宅修,能不能凭着卜算的技法,一路趋吉避凶,躲避强敌,逃到数百里之外?” “这太难了吧,”孟玉春错愕片刻,转而问道,“这不该问我啊,趋吉避凶不是你们旅修的技法么?” 李伴峰摇摇头道:“难啊,真的难,单靠趋吉避凶的手段,我怕是做不到这一点, 追杀小凤的正是她的宅灵,她的宅灵肯定比她更擅长卜算,肯定能算出来她们往哪逃, 无论宅修还是欢修,都不是擅长逃命的,她们是怎么一路逃到这里来的?” 孟玉春讶然道:“你怀疑她们两个有诈?” “不是两个,是一个,我信得过油桃,”李伴峰道,“所以我问你,地头神能不能对开荒人出手?” 孟玉春摇头道:“这个使不得,地头神和开荒人有契约的,你要对她们动手,就等于违背了契约。” “违背了契约会怎样?” “具体什么后果我说不准,但你最好别做这种事,而且事情一旦传扬出去,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到你这来开荒。” 李伴峰微微皱眉道:“这事看来还不好办了,能不能找个听话的异怪替我出手?” “这倒是可以,但异怪的层次不能太高,她们只想要一里地块,咱们派出的异怪一般也都是一两层的修为, 有的地头神特别厌恶某一个开荒人,会派三层异怪去考校,一些勉强达到四层的异怪也可以去试试。” “三四层的异怪怕是不够。” 孟玉春连连摇头道:“更高层次的异怪进了地块,就等于违背了契约。” 李伴峰一直盯着小凤。 看李伴峰凝重的表情,孟玉春也意识到了情况非同一般:“如果这女子真能把修为藏得这么深,还真得找个狠人对付她, 我手下有两个游怪,他们跟我签了契书,在我的地界上他们不能撒野,但到了其他地界,他们依旧可以不受开荒的规矩约束。” 李伴峰一笑:“那两个人我好像认识。” PS:在对付拔山主时,李伴峰帮助孟玉春收伏了两个游怪,详见三百一十九章。 (本章完) ------------ 第三百七十五章 名厨 黄昏时分,筋疲力竭的油桃闻到了一股食物的香气。 油桃看向了小凤。 小凤从口袋里掏出两颗果实:「你饿了?吃这个吧!」 油桃闻到的可不是果实的香味,她好像闻到了某位名厨的杰作,那股诱人的香气,让涎水不自觉的从嘴角流了下来。 「雪桃,你这是怎么了。」小凤想给油桃擦擦,她自己嘴里却像含了个水窖,说话都有些含混。 那是让人无法抵御的香味。 孟玉春在暗处对李伴峰道:「厨修技,香。」 李伴峰起初以为厨子是个食修,可没想到,还真有厨修这个道门。 油桃听不见孟玉春的声音,却见一名厨师打扮的男子,提着食盒,来到了地块边缘。 她知道这是来了劲敌,也知道自己胜算渺茫。 可这是开荒,能支撑一阵,油桃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厨师把食盒举高了些,对油桃和小凤道:「两位姑娘不要害怕,我看你们实在艰苦,特地来给你们送点吃的。」 油桃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食盒里飘出来的味道,馋的她连刀都快拿不住了。 厨师打开了食盒,一只黄里带红的烤鸡,呈现在了眼前。 油桃和小凤的眼睛都直了,仿佛那滑嫩酥软的鸡皮,带着酱料和油脂,已经钻进了她们的嘴里。 孟玉春接着说道:「厨修技,色。」 厨师提着食盒,进了地块的界线。 油桃挥刀砍了上去。 厨师顺势一躲,借着油桃的刀锋,砍下来一只鸡腿,送到了油桃嘴边。 油桃犹豫了不到一秒钟,一张嘴,把鸡腿咬住了。 她知道自己正在在战斗。 她知道吃了对方的东西,这场战斗她必然打输了,甚至还有可能送命。 但她抵挡不住。 等吃下一口鸡腿,油桃把刀子扔在了地上,人也坐在了地上,一口一口啃食着鸡肉,彻底失去了战意。 「厨修技,味。」孟玉春拿出手绢,擦了擦嘴边的露珠,又帮李伴峰擦了擦。 李伴峰的倦意都被这香气驱散了不少,不禁赞叹道:「这厨修好厉害。」 孟玉春点点头:「当初曾听他讲过一些过往,他曾经混到仇人家里,当了一天厨师,做了一桌子菜,把仇人一家血洗了,我当时不信,可等我吃过他做的菜肴,我信了, 他说那个仇人在吃饭的时候,看着自己家人一个接一个毒发身亡,可嘴上还停不下来,直到把自己吃死为止,虽说仇人修为不高,但也足以证明这厨修的手段。」 油桃不顾一切吃着鸡腿,小凤上前拦住油桃道:「桃儿,不能吃了,这东西肯定有毒,咱们赶紧走,不能吃,不能……」 说话间,厨师又切下来一只鸡腿递给了小凤。 小凤比油桃坚持的久一点,她推开了厨师的鸡腿,试图反抗。 孟玉春对李伴峰道:「你看的没错,这个丫头的修为果真不低,能抵挡住这一下,她至少有三层修为。」 李伴峰没有说话,拿着手帕继续擦涎水。 厨师身手很灵活,手中的鸡腿像变了个戏法一般,又出现在了小凤嘴边。 小凤再度推开,拉起油桃要走。 油桃不肯走,嘴里的鸡腿吃完了,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只鸡翅膀。 厨师拎着鸡腿再往小凤嘴边送,小凤关闭了鼻息,迅速闪避。 「宅心人厚!」孟玉春发现了技法的痕迹,正常情况下,就算不喘气,也挡不住这只烤鸡的香 味,小凤是用宅心人厚之技,强行把香味和身体隔绝了。 如果会宅心人厚之技,就证明小凤的修为至少有六层。 李伴峰点点头,心下暗道,看来开挂的不止我一个。 厨师也是一惊,他是七层的游怪,小凤六层打底,如果小凤修为再高一点,胜负生死,却还难说。 他把烤鸡剖开,鸡肚子里有只烤乳鸽。 乳鸽的香气更加醉人,小凤急速后退,试图和厨子保持距离。 厨子紧追不舍,小凤却没有反制的手段。 这就是宅修的弱点,在远离宅子的情况下,战力要大打折扣,诸如金屋藏娇、深宅大院等大部分技法都无从施展,遇到层次相当的对手,很难有相抗之力。 鸡腿就在嘴边萦绕,油脂都飘到了嘴唇上,这看似戏谑的一幕,却是这厨子锤炼了几十年的杀招。 无奈之下,小凤使出了归心似箭之技。 她知道宅子不在这里,她也不可能跑回宅子,她完全想用技法提高速度,来摆脱厨子的追击。 跑了片刻,她成功了。 厨子不追了。 他回到原地,把鸡腿,连同整只鸡,都交给了油桃。 油桃抱起烤鸡,不顾一切的撕咬。 厨子笑道:「吃慢点,里边还有只鸽子,小心骨头。」 小凤楞在原地,这才意识到一件事情。 油桃还在地块里,但她已经到了界线外边。 她急着想回到地块,却遭到了厨师的警告:「按照开荒的规矩,你已经出了地块,开荒结束之前,你不能再回来。」 厨师说的是实话,在哪开荒都是这个规矩。 小凤高声呼喊道:「桃儿,咱们走!你开荒不都是为了我么?我现在进不去了,你开荒还有什么用?」 油桃咬着鸡肉,抬头看着小凤。 她很想跟着小凤走,但嘴实在停不下来,哪怕让她一边走,一边吃,她都做不到。 她就想坐在这里把鸡吃完,她甚至腾不出嘴来,跟小凤说上一句话。 厨师替油桃说了:「小凤姑娘,你这话说的不对, 油桃的确是为了你来开荒,等她把荒地开出来了,以后也能在这块地里护着你,你应该帮她添上把力气,为什么非要逼她走? 难不成你不想让她帮你开荒?难不成你不想让她护着你? 也对,你有这么高的修为,确实不用她护着,我也正为这件事好奇,你为什么非得带着她走?」 「这不用你管,我不能让桃儿吃亏!」小凤不理厨师,又要往地块里闯。 孟玉春这个时候可不用客气了。 小凤已经不是开荒人,还想往地块里走,这明显是坏了规矩。 孟玉春冲上前去,拎起小凤飞上了半空,随即把小凤重重摔在了地上。 整个过程中,孟玉春没有显形,小凤挣扎了许久,爬不起身子。 油桃眼睛都红了,她想帮小凤一把,可自己不受控制。 半空之中传来孟玉春的声音,低沉与凄厉之声混合,让人分不出音色,甚至分不出男女。 「你为何来我地界,是谁指使你来!」 小凤不作声。 厨子走上前去,打开了下层的食盒。 食盒里放着一只炉鸭。 闻到这只鸭子的香味,油桃差点把烤鸡给放下。 这也太香了! 厨子撕了一块鸭肉,送到了小凤的嘴边,小凤试图挣扎,被孟玉春一脚踩在了地上。 鸭肉被厨子塞进了小凤的嘴里,小 凤想要吐出来,但她做不到。 这只炉鸭太好吃了。 从鸭皮,到鸭肉,再到鸭骨,全都融化在了口腔中,化作一点都不腻人的油脂,一点点滑进了喉咙。 厨子扯下来一只鸭腿,对小凤道:「姑娘,我劝你还是说实话吧,你到底来这个地方做什么来了? 你要是不说实话,我会继续喂你吃鸭肉,再吃下去半只,你这条命就没了。」 说完,厨子又撕下一片鸭肉,塞到小凤嘴里。 小凤感觉到腹中剧痛,可还是忍不住吞了下去。 「我说,我说了!」恐惧之下,小凤说了实话,「是阿霞让我来的,是阿霞!」 油桃一边吃着烤鸡,一边怔怔看着小凤。 阿霞让她来的? 来这里不是为了躲避阿霞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厨子又扯下来一块鸭肉:「你最好再说的仔细些。」 小凤连连摇头,示意厨子不要把鸭肉拿过来,她也不再抵抗,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阿霞有一天告诉我,说她通过卜算,找到了一块好地方,这个地方的地头神已经死了,但契书还在, 只要我们找到了这块地方,拿到了地头神的契书,阿霞就能当上地头神,到时候那块地界都是我们的宅子,我的修为也能猛涨!」 油桃吃着烤鸡,惊愕的看着小凤,她嘴里含混不清,似乎在说些什么。 厨子知道油桃在说些什么,吃他做的东西,大部分人说话都不清楚。 厨子问小凤:「这位油桃姑娘是想问你,为什么要骗她?」 小凤对油桃道:「我不是有心想骗你的,我是担心你害怕,阿霞当上了地头神,对咱们两个都有好处,我哪舍得让你吃亏呢?」 厨子沉默片刻,笑了:「小凤姑娘,你这话说的很像是真的,换个好骗的,或许真就被你骗过去了, 可我这人不那么好骗,或许是因为活的年月太长了,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和阿霞闹这么一出,不是为了骗这位油桃姑娘,而是为了骗了你们家宅子吧?」 小凤有些慌乱:「我,我骗宅子做什么?」 厨子笑道:「因为宅修特殊啊,宅子、宅灵、宅修,三个凑在一块,才是一个完整的道门, 宅修如果和宅灵串通起来,想要离家,这是舍弃了宅子,那宅子必然要血拼一场, 可宅修如果和宅灵决裂,甚至演上一出苦肉计,宅子也可以选择好合好散, 你和宅灵这场苦肉计,演的很真,我听说宅子为了保护你,自己还受了伤, 这种情况下,宅子肯定盼着你赶紧逃命,如果是个性情温和的宅子,也不会再强留宅灵,是这个道理吧?」 小凤没说话,孟玉春对李伴峰道:「厨子说的没错,宅修如果已经和宅灵决裂,甚至互相残杀,性情温和的宅子,会选择好合好散。」 李伴峰点点头。 原来不是那竹楼实力太弱,而是它性情温和。 油桃吃着烤鸡,眼圈阵阵泛红,嘴里还在含混不清的说话。 厨子翻译道:「油桃姑娘问你,都出了宅子,你为什么还要骗她?」 小凤对油桃道:「那是因为我舍不得你,我离不开你!」 厨子摇头叹气:「小凤姑娘,你长得这么老实,说话可一点都不老实。」 小凤喊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实话是不假,但这意思不太对,你确实舍不得她,也离不开她,可别把话说的这么有情分, 你修为确实不低,但宅修阅历不济,出 一趟远门,得有人照应,否则来个人牙子都有可能把你拐跑,所以你离不开这位走过江湖的油桃姑娘, 你这个人,在外人面前使不出心机,骗自己人是真有一套。」 小凤连连摇头道:「我没有骗你,桃儿,你别信他。」 「还不承认,」厨子笑了笑,「我把事情给你盘一盘, 你和阿霞骗过了宅子,从家里一直跑到这地方,为的就是找这一块没了地头神的地界, 你非逼着油桃在这里开荒,是想帮阿霞试探一下,这里到底还有没有地头神。」 油桃想起了昨晚在帐篷里的场景,小凤一直碎碎念念说:「这里有,真的有……」 等油桃醒了,她说有蛇。 当时是真的说蛇么? 不对! 当时她是在和阿霞说话! 她在告诉阿霞这真的有地头神! 阿霞这些日子一直跟着她们! 油桃吃着烤鸡,一直看着小凤。 小凤不敢再看油桃,厨子的每一件事,推断的都非常准确。 厨子接着说道:「等确定这里有地头神,油桃姑娘真想开荒的时候,你又从中 作梗, 因为你不想让油桃把荒地开出来,你不想让油桃留在这,你还想让油桃跟着你走,给你挡风挡雨挡事情,夜里还能给你解闷,是这个道理吧?」 小凤不作声。 油桃眼泪下来了。 接下来,厨子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地头神出事了?」 小凤道:「是阿霞算出来的。」 厨子撕下一块鸭肉道:「再不说实话,你可真就没命了。」 李伴峰在旁认真听着,他反复叮嘱过厨子,这个问题一定要问清楚。 这件事干系重大,必须得查清楚阿霞的消息来源。 PS:这个厨子实在太好用了,不光走心,而且走胃。 给伴峰点个赞,给唱机点个赞,带着他们上两万,谢谢诸位了,真心感谢诸位了。 免费阅读. ------------ 第三百七十六章 阿霞 厨子反复审问小凤,就想问出消息的来源。 可小凤坚称是宅灵卜算出来的。 李伴峰可不相信宅灵有这么好的本事,她要真这么会算,怎么没算出来李伴峰今晚要掀了她的老底? 但小凤有可能真不知道。 油桃吃完了烤鸡,把烤鸡肚子里的乳鸽也吃了,把乳鸽肚子里的鹌鹑也吃了,嗦了嗦手指,起身道:「这位大哥,我知道你是来帮我的,你的这份恩情,油桃绝不会忘了, 我和小凤,从今日起恩断义绝,但毕竟这多年过去,有些情谊还忘不了,求大哥网开一面,饶她一命,让她走就是了。」 厨子不可能听油桃的,他在等待孟玉春的指示。 孟玉春看向了李伴峰,李伴峰朝孟玉春耸了耸眉毛。 先放她走,看阿霞会不会来找她。 孟玉春会意,用技法将命令告诉给了厨子。 厨子起身对小凤道:「你走吧。」 小凤挣扎着坐了起来,胃里仍觉得一阵阵剧痛,她看着厨子道:「你不给我解毒药么?」 厨子笑了:「你是不想走了么?」 小凤看向了油桃,期望油桃再给她求个情。 油桃转过脸,咬牙道:「滚远些!」 「桃儿。」 「让你滚远些!」 小凤不敢再说话,低着头离开了地块。 可离开地块容易,想走出李伴峰的地界却难了。 走了三里多,小凤胃疼加剧,蹲在路边开始干呕。 呕又呕不出来,只能苦撑着往前走。 又走了二三里,小凤经过了一条藤蔓,藤蔓满是尖刺,割破了她衣衫,又在脊背上划破了一片皮肉。 虽然只是破了皮,小凤感觉伤口剧痛难忍,再走几步路,她看到前方到处都是藤蔓,避无可避。 前边无路可走,那就往左边绕吧,宅修对方向极不敏感,她也不知道往左边会走到什么地方。 走了几十步,左边也全是藤蔓。 是不是花眼了? 小凤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只觉眼皮如刀割般剧痛。 低头一看,手背上居然也长出了藤蔓。 不止手背,还有胳膊、肩膀、胸腹、两腿,小凤身上到处都有藤蔓滋生。 恐惧之间,小凤嘶声哀嚎:「阿霞,阿霞救我!」 孟玉春和李伴峰在旁边静静等着,且看这位阿霞愿不愿意出手。 等了十来分钟,小凤快喊不动了,一簇绿光,闪现在了远处。 绿光之上,一名女子身影慢慢浮现,她身穿浅蓝长袍,头戴圆顶小帽,脸上一副圆框黑墨镜,手里托着一桶算筹,背后背着一个硕大的算盘。 这身装束常见于算命先生,女子穿这套的,真是少有。 孟玉春愣了片刻,问一声道:「高淑霞?」 她们居然认识。 高淑霞叹口气道:「我让小凤千方百计躲着你,可还是没躲开你,你身边这个男子是什么人?」 高淑霞看向了李伴峰。 孟玉春一笑,挽住了李伴峰的手臂:「这是我相好的。」 高淑霞愣了片刻道:「你相好的是个男的?」 李伴峰一皱眉,这问题问的好没水准。 孟玉春是女的,她相好的自然是男的。 孟玉春点点头道:「我想换换滋味。」 你这还用换什么滋味,你这个…… 李伴峰看了看孟玉春,意识到情况可能和他想的不一样。 孟玉春和高淑霞是旧相识,高淑霞和小凤关系很特殊,孟玉春会不会也很特殊? 她们的食性,是不是都一样的? 再想想孟玉春身边那几位好朋友,黄蝶,红蝶…… 这两个女子貌似还想叙旧,李伴峰看了看孟玉春,提醒她先说正事。 孟玉春问道:「你怎么知道拔山主出事了?千万别说是你算出来的。」 高淑霞沉默片刻道:「拔山主雇了不少游怪,想要占你的地界,有这事吧?」 「有!」 「有一个游怪,是我多年故交,受雇于拔山主,本来也该与你一战, 结果到了该出手的时候,这人怕了,没跟着拔山主一起去你地界, 事后她怕拔山主报复,准备了一件厚礼,想向拔山主认错道歉,可等了多日,没见拔山主现身, 她推测拔山主已经死了,我借着她的线索,做了一次卜算,得知拔山主确实是死了,便让小凤过来探探虚实, 说实话,我是真想要这块地盘,但既然已经被你抢走了,我不再惦记就是了, 我舍不下小凤,你要还念及咱们当年的旧情,就放她一条生路,要是真不顾及了,咱们现在就开打!」 孟玉春犹豫了好一会,也不知是顾及情谊,还是忌惮于对方的实力,她最终没有选择与高淑霞一战。 「带她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我地头。」 高淑霞卷起一阵狂风,带着小凤消失在了夜色里。 李伴峰问孟玉春:「这个叫高淑霞的人是什么修为?到云上了么?」 孟玉春摇头道:「当初我和她相熟的时候,她还在九层,我们俩一并晋升,我成了,她没成,变成了伤魔煞。」 伤魔煞,九升十的失败者,魂魄伤损超过了两成,但没到五成。 因为魂魄受损严重,难以复原,可以长久存活于世,是普罗州恶灵之中最强悍一类的。 「伤魔煞也能当地头神么?」 孟玉春摇头道:「按理说她位格不够,但我与她多年未见,不知她出了什么变化, 从刚才的状况来看,她在我面前并不怯战,也许修为并不在我之下。」 「魂魄受损严重,且难以修补,难道她还能继续晋升?」 孟玉春尴尬的看着李伴峰,她在这方面的知识非常有限。 这事不打紧,抽空可以 问问娘子,眼前当紧的事情是,这个高淑霞到底有没有说实话?她的消息真是从游怪嘴里得知的? 到底有没有她说的这个游怪?这事得先找厨子做个验证。 李伴峰去了油桃的地块,油桃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形同泥塑。 孟玉春皱眉道:「看她这点出息,现在要是有异怪过来考校,一巴掌就能把她拍死,这样人就不能让她开荒成功,她配不上!」 孟玉春真没说错,就油桃这个状况,真配不上这一里地块。 可李伴峰想要天光。 为一个好兆头,李伴峰也不想让第一次开荒以失败告终。 他站在界线外边,朝着树上的放映机点了点头。 放映机调整了镜头角度,让李伴峰现出了身形。 看到李伴峰,油桃站了起来,失魂落魄走向了李伴峰。 「白沙兄弟,你来了。」 「来了。」 「你觉得我脸蛋怎么样,好看么?」 「好看。」 「身条呢?她一直说我身条好,她说把我抱在怀里,怎么都不觉得腻。」 李伴峰点点头:「是, 肯定不腻。」 「白沙兄弟,你喜欢么?想要么?我跟你走,我都是你的,你想做什么都行。」 油桃语气很平和,像个丢了魂的人在自言自语。 她一步一步走向李伴峰,李伴峰示意她停下:「别再走了,再走就过了界线,开荒就失败了。」 「开荒,呵呵呵,」油桃笑了,笑得一脸痴傻,笑得万念俱灰,「我还开荒做什么?我被人耍了,我就是给别人遮风挡雨的一块破布,她把我当成一块破布,你懂么兄弟?」 李伴峰道:「她把你当成什么,我不知道,也不重要,我把你当成了朋友,我请来了这位厨师大哥帮你开荒,这份情谊,你总该还吧?」 「好,我这就还,我都给你。」油桃又朝着李伴峰走了过来。 李伴峰连连摇头道:「千万别说用你身子还,这轻贱了你,也轻贱了我, 要是不想开荒,你就走吧,当咱们没见过。」 说完,李伴峰看看厨子,压低了帽檐,转身走了。 厨子从食盒里又拿出了一盘菜:「姑娘,吃吧,软溜肉片,爽口开胃,只要吃饱了肚子,就没有解不开的心结。」 油桃站在原地不动,厨子把食盒放在地上,把软溜肉片放在了食盒,去找李伴峰了。 油桃看了看李伴峰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的食盒,忍不住抽泣起来,两行泪水,顺着嘴角慢慢滑落。 …… 李伴峰问厨师:「当初拔山主雇了多少游怪去找孟玉春?」 厨师想了想道:「除了我和老藤,还有戏招妇,还有奉取翁,还有一个百目鱼,剩下的都是她地头上的人。」 「百目鱼是什么来历?河里的生灵?」 厨师摇头道:「她可不是河里的鱼,她是一类蛀虫,模样像是衣鱼,但不光吃衣服,她什么都吃, 要问她来历,我也说不清楚,问她修为多高,我也没有打探过 但我见她出过一次手,只在眨眼之间,就吃掉了老藤一条手臂, 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人敢招惹她,她的修为应该在我们之上。」 按照高淑霞的说法,应该就是这条百目鱼走漏的风声。 可事实真是这样么? 李伴峰问厨子:「能打探到百目鱼的消息么?」 厨子思索片刻道:「我试试,自从追随了孟掌柜,外边的消息知道的也少了。」 李伴峰从不凭白让人做事,他拿出了两颗玄赤丹,送给了厨子。 找到百目鱼的下落,也很难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拔山主的死讯已经散出去了,今天打发走了高淑霞,明天又不知道会有什么人来抢地盘。 地皮上的对手,孟玉春还能应对,要是来了云上的对手可怎么办? 要是被内州知道了这件事情又该怎么办? 来到普罗州一年半的时间,拿到了双七层的修为,李伴峰的晋升速度,能羡煞无数人。 可现在李伴峰觉得自己晋升不够快,双七层的修为,放在地头神的位置上,不仅不够,甚至有点难堪。 他找个僻静地方,吃了颗丹药。 金元丹所剩不多,按照李伴峰的计算,上八层肯定没问题,上九层还差十来颗。 红莲也不知是什么状况,最近要么产出李伴峰不想吃的玄赤丹,要么就产出李伴峰用不着的玄蕴丹。 这十来颗丹药得尽快找到来源,另外光升旅修不行,还得给娘子找点补品,让宅修也顶上来。 …… 高淑霞背着小凤飞出了李伴峰地界,到了一座山洞之中,找到了一名身着银色长衫的女子。 那女子看着小凤的狼狈模样,问高淑霞:「失手了?」 高淑霞点点头:「地块被孟玉春占了。」 「你是打不过孟玉春,还是不想对她下手?」 「你说的轻巧,孟玉春的修为在云上,哪有那么好对付。」 白衣女子轻叹一声:「那就得慢慢等了,背无双那里,倒是有个好消息。」 高淑霞一怔:「你想让我去找背无双?他比孟玉春还难对付。」 「我听说他招惹了不该惹的人,过不了多久,恐怕会有一场恶战,到时候能不能捡到便宜,就看咱们的本事了。」 「咱们?」高淑霞冷笑一声,「你什么时候出过力?」 「阿霞,怎么还跟我计较上了,」白衣女子摸着高淑霞的发丝,一脸柔情道,「不是妹子不出力,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PS:背无双抢过拔山主的地盘,这件事被记录在了契书上,对李伴峰而言,此人至今仍是隐患,详见三百一十八章。 免费阅读. ------------ 第三百七十七章 要多大,有多大(求月票) 随身居里,李伴峰睁开双眼,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娘子在耳畔念叨:“喂呀相公,两门生意一起做,真是不容易啊。” 洪莹放下眉笔道:“到底什么是两门生意?门户一起么?七郎会那个么?” “贱蹄子!”娘子用唱针挑起一块抹布,砸在洪莹的枪头上,“一天到晚胡乱琢磨,真不知羞臊!” 洗漱过后,李伴峰抱着唱机亲昵了好一会,感觉唱机身形略微瘦削了一些。 这不行啊,好不容易才把娘子喂胖,这才几天就瘦了。 唱机宽慰李伴峰:“相公呀,小奴这些日子研习工法,天天抡锤子,消耗大了些,稍微瘦了点,小奴肚子不饿,真的一点不饿。” 多懂事的娘子。 娘子越是这么说,李伴峰心里越觉得不好受。 一团蒸汽裹住了李伴峰,娘子柔声道:“相公呀,真不用为小奴担心,今天算起来,到了第三天了,相公该去地块看看了, 要是地块开成了,相公找孟玉春要些好种子,栽种一些能攒道缘的药草, 地块要是没开成,相公也不必恼火,千万别忘了,给异怪奖赏些修为, 人气多了,固然是好,异怪数量多了,也是好事,也能给相公增进修为。” “异怪多了也能增进修为?” “能,活人带来的是人气,和人相似的异怪也能带来人气,只是相比于活人,异怪带来的人气要少许多, 有些地头神知道自己经营不起来人气,索性全力招募各方异怪,慢慢积累,修为也能晋升, 相公离云上还远,多积攒些根基终究是好的,就算不指望异怪带来的这点人气,他们也是相公手下的战力, 日后若是与其他地头神开战,冲锋陷阵都指望异怪,可千万不要亏待了他们。” 娘子说的有道理,这地方这么偏僻,多招募些异怪也未尝不是一条出路,拔山主当时要是有这个觉悟,也不至于拖到油尽灯枯,去找孟玉春拼命。 等出了随身居,在自己的地头上转了一圈,李伴峰意识到了一个现实问题。 这事不怪拔山主,这个偏僻地方连异怪的数量都非常有限。 相比于水涌泉的地界,孟玉春地头上的异怪数量可能不及他两成。 从战力上看,水涌泉和秋落叶也在孟玉春之上,异怪数量上的差距,导致了他们在修为上的差异。 李伴峰这块地头更不用说,只怕连一成都不到。 异怪带来的人气,远不及活人带来的人气,如果异怪还不成规模,证明这条路也走不通。 算了,先去看看油桃的地块吧。 油桃正在地块上啃羊腿,这三天,她撑过来了。 小凤的事情对她打击很大,但厨师的手艺对她诱惑也很大,厨师说的有道理,只要吃饱了肚子,真就没有解不开的心结。 但心气归心气,实力归实力,油桃没有开荒的实力,全仗着厨子帮忙,才撑到了现在。 过了正午,考校结束了。 李伴峰感到一阵心悸。 油桃仰望天空,看到了微微亮起的天光。 “那是天光么?”油桃有些不敢相信。 李伴峰递给油桃一把铁铲:“挖挖试试,看有没有水。” 油桃干劲不减,拿着铁锹挖了一个钟头,看见有水涌了出来。 成了! 油桃十分激动:“白沙兄弟,厨师大哥,成了,我开成地块了,我有地了!” 李伴峰面带赞许的笑了笑。 厨子连连点头道:“一会我弄两个菜去,咱们好好喝上一杯。” 油桃含着泪水道:“以后这就是我的地了,谁要是欺负我,我就洒血,地头神就能护着我,对么?” 厨师点点头道:“这就是新地的规矩。” 李伴峰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事有点麻烦,李伴峰不可能一直在这。 可这是地头神必须要履行的职责。 今后得想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李伴峰还在思索,油桃激动的掏出了刀子,对准了自己的掌心:“我现在就试试!” “不行!”李伴峰赶紧阻止了油桃。 现在要是让她试了,局面可就复杂了,你让地头神怎么过来? “现在不能试,你现在招来了地头神,我和厨师不就成了入侵者么?”李伴峰给了个合理的解释。 油桃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把刀子收了起来。 李伴峰想找孟玉春要些种子,厨子早就准备好了。 “得了天光,该洒点能得道缘的好种。” 厨子这次帮了大忙,李伴峰给了他三颗玄赤丹,等把种子种下,李伴峰和油桃一起默默看着。 “有自己的地真好,”油桃眼中满是希望,“要是能多几个地块就更好了。” 是呀,要是能多开几块地就好了,李伴峰也盼着多见点天光。 百里地界,一里方圆的地块有一万块。 李伴峰不贪,他不指望一万块地在短时间内都亮起来,能亮起来百十来块也好,这地界才像点样子。 可这地方能指望谁来开荒呢? 以李七的身份,为李芙蓉开荒? 这举动太荒唐,弄不好要受到契书反噬。 可迄今为止,也只有油桃一个人来开荒,要指望她开出一百块地块,这事难度大了。 “你什么时候入的道门?”李伴峰问。 油桃笑道:“十六岁入门,而今算下来也有八年了,我离二层也不远了。” 厨子耸耸眉毛:“我做菜去了。” 他没好意思明说,就油桃这个状况,离二层还真不近。 李伴峰道:“伱修为涨的太慢,平时修行不怎么上心吧?” 油桃叹道:“修行这东西要看缘分,没有合适的人,却让我能找谁修行?” 说话间,油桃看向了李伴峰,脸颊有些红晕。 李伴峰注视着油桃,目光略带寒意。 她还知道脸红? 她还知道惭愧? 她修行的态度就不正确! 马五入门一年半,修为到了三层,他从来不挑人。 不管是不是人,他都不挑。 见李伴峰表情不善,油桃低下了头,心里又想起了小凤,不禁有些凄然。 李伴峰提醒一句:“你修行中断了三天,得尽快找个伴儿。” 说话间,黄蝶飞了过来,李伴峰觉得这就是不错的人选,只是不知道孟玉春愿不愿意。 油桃可对黄蝶没什么兴趣,说实话,黄蝶的长相让她有些不适。 黄蝶也不是来找油桃的,她是来找李伴峰的。 “孟姑娘地界上来了个疯婆娘,说是要找你,那婆娘凶悍的紧。” 哪个婆娘这么凶悍! 李伴峰恍然想起了何玉秀,赶紧去了孟玉春的地界。 何玉秀揪住一只蟒蛇,问道:“我刚才问你的话,你听见没?有没有一个男子来过此处?” 蟒蛇都吓成青蛇了,也不知道何玉秀说的是哪个男子。 孟玉春在暗中看着,拳头慢慢攥了起来。 按理说,这点事情地头神不该插手,但她脾气急躁,受不了何玉秀在她地界上撒野。 李伴峰来到孟玉春身边,解释道:“这是我家小妹,得罪之处,我这先给你赔礼了。” 孟玉春冷哼一声,转身离去,李伴峰来到何玉秀身边:“这么快就赶来了?” 何玉秀扔了蟒蛇,拍拍手道:“七哥,这地方是真不好找,你要处置的事情办完了么?” 回到绿水城之后,何玉秀弄来了一笔钱,数目不小。 可她还穿着李伴峰给她买的那身宽大的男装。 格子衬衫,米黄色的西服,头发盘在礼帽里,依旧那么俊俏飒爽。 李伴峰盯着何玉秀看了好久,一把扯住她的手道:“妹子,随我来。” “去哪?” “去我那,我着急。” “这么急?”何玉秀一惊,“那什么,哥,我走了一路,身上不少汗,你等我找个地方洗洗。” “没事,到我那再洗,我那有水。” “这么急呀,七哥……” 李伴峰着急呀,越看何玉秀,他越着急。 你看着这女子的身条多像样! 你看这肩膀,你看这脊背,你看这胳膊,你看这腰枝,你再看这桃子! 这么俊的女子,这么好的身段,不去开荒,这不糟蹋了么? 到了李伴峰的地界,李伴峰道:“妹子,选一块吧!” 何玉秀一惊:“哥,咱们在外边那什么……好歹拿东西垫着吧,这怪扎人的!” 李伴峰摸了摸地面,对何玉秀道:“很平整啊,不扎人。” “怎么不扎人?”何玉秀语气有点委屈,“不信你躺下试试。” 李伴峰诧异道:“躺下做什么?” 何玉秀低着头道:“不躺下也行,可手心和膝盖也受不了。” “这有什么受不了,你不是学武的么?” “学武的……这地方也不合适。” “这地方不合适,咱们换个地方,先说你要多大的!” 何玉秀一怔:“怎么能说我要多大的?这得看七哥有多大啊!” “多大的我都有啊!” 何玉秀愣住了。 多大的都有是什么意思? 这东西不就一个么? 难道李七不是旅修,是体修? 何玉秀斟酌片刻道:“小妹觉得,稍微大一些的好。” “说的是,”李伴峰点点头,转而又道,“也不能太大。” “是,太大的也扛不住的。” 李伴峰斟酌片刻道:“三里怎么样?” 何玉秀骇然道:“按里算?” “是啊,一里、三里、五里,你选一个,十里就先别选了,一个人实在扛不住。” 何玉秀神情一阵恍惚,她大致明白了李伴峰的意思。 …… 三里地界,何玉秀摆了供品,烧了契书。 她认为李七说的很有道理,在新地躲灾,得有个自己的地块。 李伴峰挂在判官笔上,先点亮了地块,然后挥舞着双手,来到了供桌旁,把供品吃了。 一罐高粱酒,一只烤全羊,李伴峰食量没这么大,可这是何玉秀从厨子那里买来的。 厨子手艺实在太好,李伴峰吃了不少,把剩下的收进了随身居,留着下顿再吃。 他也好奇过,这羊到底是从哪来的,如果是新地产的羊,会不会有毒。 但厨子告诉李伴峰,尽管放心吃,不管哪里产的羊,只要是食材,在他这就能祛除毒性。 何玉秀没有多做准备,三里地块,只要不遇到特殊情况,对她而言没什么难度。 她想找个地方休息,油桃已经搭好了帐篷。 何玉秀一愣:“丫头,我认识你么?” “我叫游雪桃,是一位姓李的朋友,让我过来打个下手。” 姓李的朋友。 李七让她来的。 何玉秀一笑:“行啊,你什么道门,什么层次?” 这事不该轻易问,但游雪桃自己来找何玉秀,报一下根底也是应该的。 “我是欢修,一层修为。” “一层修为差点意思,干点杂事行么?” “行!”油桃用力的点着头,不时偷看何玉秀一眼,这女子好英气,穿着男装更显得俊美。 油桃不认识何玉秀,她平时很少看报纸,何玉秀这个层次的人物,她也接触不到。 何玉秀对油桃道:“你帮我打点水去,我洗洗。” “好!” 她要洗洗。 油桃脸红心跳跑了出去。 …… 好呀,太好了! 有何玉秀在,开个十块八块地界都不是问题。 李伴峰正高兴,又觉一阵阵心悸。 又有人来开荒了! 这地界行市看涨啊! 李伴峰挥舞着双臂,兴奋的飞了过去,飞了一半,判官笔把他扔在了地上。 “自己走!” 难得判官笔说话这么大声音,他这是真生气了。 李伴峰来到地块附近,果真有人摆供桌。 开荒的是两个男子,一名中年人道:“兄弟,咱们还是得做点准备,虽说一里地块不难,但谨慎一点终究没错。” “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多了不敢说,一里地块我从来没失手过,材料我都准备好了, 而且这是我们七爷介绍的地方,异怪数量不是太多。” “我不是信不过你,开荒这种事,难免有意外,万一遇到游怪怎么办?多做点准备不吃亏的。” “我做的准备够多了,我现在就拿出来给你看看。” 年轻人把桶子解了下来,顺手抄起了勺子。 李伴峰撒脚如飞冲了过去:“根子,把桶子放下!” PS:不能让根子用习惯的办法在这开荒,他习惯的方法详见二百六十五章。 各位读者大人,周末愉快,月票都给沙拉。 (本章完) ------------ 第三百七十八章 耕修开荒 小根子跑到李伴峰这开荒来了,李伴峰很是震惊。 看他把桶子举起来了,这事情就不是震惊这么简单了。 “根子,你怎么跑这开荒来了?”李伴峰不断下压手掌,示意根子先把桶子放下。 根子把桶子背在身上,一脸严肃的说道:“七爷,这不是您说的好地方么?虽说偏僻了些,但附近有食物,我和张大哥要做生意,这个地方非常的合适。” 张万隆在旁边咳嗽了一声,示意根子别说太多。 他这就多余了,不管什么事情,根子都不可能对李七有所隐瞒。 “这位是张大哥?”李伴峰看向了张万隆。 张万隆赶紧脱下凉帽,冲着李伴峰笑道:“在下张万隆,和根子刚认识不久,我们两人特别投契,就成了朋友。” 李伴峰不关心他们怎么成的朋友,他关心的是这两个人的生意。 从张万隆的面相和言行来看,这个人的阅历比根子多了太多。 “你们刚才说的生意是……” “没什么生意,来这地方,主要是为了修行。”张万隆想把话头敷衍过去。 李伴峰指了指孟玉春的地界:“想修行,该往那边去,吃的东西在那块地界上,那边人也多,平时还有个照应。” 根子摇头道:“那个地方不能去的,张大哥说我们这生意,不方便让别人看见。” 张万隆神情有些尴尬。 李伴峰问根子:“什么生意,不能让别人看见?” 小根子压低声音道:“我们是来造人的。” 李伴峰看了看小根子,又看了看张万隆,认真的问道:“你们两个怎么造?” 张万隆连连摆手道:“七爷,伱误会了,根子也喜欢开玩笑,我们不会造人。” 根子举起桶子道:“可以的,只要有材料就可以的。” “根子,把桶子放下,”李伴峰语重心长的劝道,“我觉得你这个材料,不太适合造人。” 张万隆摇头道:“七爷,你把造人这茬先放下,我们是想在这开一块地,种点东西。” 小根子道:“这位张大哥是耕修,能种好多好东西,但是东西想长得好,得在新地,还得有我的金汁, 我琢磨得在新地选个清静地方,所以就选在了这里。” 根子把地方选在这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其实他可以把地点选在正经村附近,但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并不信任张万隆,他不想给正经村找来祸事。 新地这么多,为什么不随便选一块荒地? 如果随便选一块地,张万隆一旦翻脸,根子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这是李七引荐过的地方,这里的地头神或许和李七相熟,如果根子真丢了性命,至少李七能收到消息。 把前言后语串在一起,李伴峰明白了根子的意思。 李伴峰看向了张万隆:“张兄,你说你是来种东西的,到底种的什么好东西,能让我看看么?” 张万隆谦和一笑:“都是些小玩意,不值一提,七爷既然问起了,就容在下献拙了。” 张万隆在地上洒了一颗种子,滴了几滴药水。 十来分钟后,种子破土萌芽,长成了一尺多高的树苗。 李伴峰见过草修,草修动了手段,树木长得比这还快,这点手段不足为奇。 他碰了碰这树苗,却听这小树发出了一名娇弱女子的声音。 “轻点。” 李伴峰愣住了。 这树会说话。 李伴峰没有用洞悉灵音,也没有用牵丝耳环。 他听的非常清楚,这棵小树确实是在说话。 小根子道:“七爷,我没夸口,这位张大哥确实是有本事的人。” 李伴峰盯着树苗看了很久。 会说话的树他见过,水涌泉和秋落叶的地界上有不少。 但这些异怪来历都不简单,有的生前是人,而且还是层级不低的修者,死后魂魄到了新地,附着在树上,成了异怪。 有些是原本是普通的树,在新地浸染了多年,成了有灵性的异怪。 但按照水涌泉的说法,这类树木至少要生长上百年,才有可能生出灵性,至于能不能学会说话,还得看有没有合适的机缘。 张万隆能种出这么诡异的东西,十几分钟就会说话,手段确实不简单。 这却让李伴峰想起了很诡异的一件事情。 会打仗的西瓜。 李伴峰看向张万隆,问道:“张兄,你之前在哪发财?” 张万隆摇头笑道:“发什么财,四海为家,混口饭吃。” “谦虚了,张兄,耕修苦熬成气候,五层称雄做公侯,你这修为看来早就不止五层了,我估么着,怕是都不在地皮了吧?” 张万隆连连摆手道:“七爷,你羞臊我了,我这修为拿不上台面,可不敢在你面前显摆。” 根子对李伴峰道:“我在药王沟上了火车,开车没多久就遇到了张大哥。” 这是在告诉李伴峰,张万隆很可能也是从药王沟出来的。 张万隆道:“我们就想找个清静地方种点花花草草,卖给别人,当个解闷的玩物,别的本事我是真没有了。” 李伴峰看了看这棵树苗:“这是解闷用的?” 根子点点头道:“能解闷的,张大哥有一盆花,比这个树聪明的多,那盆花每天有说不完的话,很通人性的。” 说话间,根子一直看着李伴峰。 根子知道张万隆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也是个很难对付的人。 虽说知道这么做很危险,但根子希望李伴峰给他一个机会,一个能和张万隆继续接触下去的机会,因为张万隆能给根子带来难以想象的机遇。 李伴峰点点头道:“根子,遇到张大哥这样的能人,你得好好跟人家学本事,我还有别的事,你跟着张大哥在这开荒吧, 但是咱们得说好,这块地界,不能用你的方法开荒。” 根子看着桶子道:“七爷,我的方法有什么不好?” “你的方法容易激怒了地头神,开个一里荒地而已,张大哥这肯定有手段。” 张万隆连连点头道:“我也觉得根子那方法不合适,就算把地块开成了,以后也不好收拾。” 李伴峰看了看张万隆栽下的树苗,压低帽檐,转身走了。 这棵树苗真的只是为了解闷用? 这是在说笑话。 李伴峰确定这些树苗长成之后,战力绝对不会比耿家药行那些西瓜逊色。 这个张万隆应该就是徐老所说的不成器的耕修弟子。 能不能留他在地界上开荒? 这事要看怎么想。 能引起徐老的注意,证明张万隆实力不俗,李伴峰身边有帮手,可以把他从地界上赶走,但想杀了这个人绝对没那么容易。 把他赶走有用么? 没用。 他可以另外找个地界开荒,继续种这些奇花异草。 而双方一旦发生冲突,张万隆很可能第一个杀了根子。 就目前情况来看,张万隆没有表现出恶意,这件事还可以继续观察。 地头神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李伴峰揉了揉额头,只觉有些伤神。 回到随身居,李伴峰告诉娘子:“地块开成了,而且还又来了两伙开荒的。” “恭喜夫君,地界蒸蒸日上,这是好事。” “好事是好事,可人多了,事情也麻烦,以后我要是不在地界附近,这些事情可怎么处置?” 娘子早就为李伴峰做好了打算:“这就要看相公爱不爱惜地界上名声了, 相公要是不在意名声,且把地块扔在这里,不作理会就是。” “开荒成功的人若是向我求助,我也不理会么?” “这要看运气,那人若是运气好,遇到了孟玉春,孟玉春应该会给些帮衬,事后相公把地头上的修为分给孟玉春一些,算作酬谢。” “要是没遇到孟玉春呢?” “那就怪他运气不好,只能自生自灭,他洒血求助,地头神不作回应,这块地界的名声,却要败坏了。” 这不行。 开荒成功,得不到地头神庇护,以后谁还愿意来这开荒? “喂呀娘子,这地界上的名声,我还是很爱惜的。” “要是爱惜名声,相公可就不能远走了,百里之地,相公须悉心守护,能对付的敌人,相公自己处置,对付不了的,立刻找孟玉春帮忙,以相公的速度,做到这一点倒也不难。” 李伴峰抽抽鼻子道:“我有那么快的速度么?” “小奴的意思是,相公可以用深宅大院之技,向洪莹借一些技法。” 洪莹连连点头道:“七郎,只要你开口,这些都好说,你先告诉我,两门生意到底怎么做……” 啪! 唱机把抹布拍在洪莹脸上,接着对李伴峰道:“得失利害,相公要仔细权衡, 强取位格,本来就是极难之事,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前功尽弃。” 仔细权衡。 这事不好权衡。 次日下午,李伴峰出了随身居,前往何玉秀的地头上查看。 何玉秀做好了考校的准备,油桃跟在身后,关切的问道:“一去就是三天,要不咱们洗洗再去。” “不洗了。”何玉秀摇了摇头,这个叫油桃的姑娘有些过于热情了。 她做事很勤快,昨天不止打了热水,还帮何玉秀上上下下洗了一遍,每个地方都洗的非常的仔细,至今想起来,何玉秀还觉得身上阵阵酥麻。 进了地界,不多时,第一个前来考校的异怪出现了。 敢开三里地界,开荒人自然有些实力,敢来考校的异怪,成色也大不相同。 这次来的是一只蚊子,和油桃身形差不多同样大的蚊子。 身形虽大,但这只蚊子出手非常谨慎。 她展开膜翅,趴在地上,与枯枝落叶融为一体,看不出丝毫变化。 一路匍匐而行,蚊子进入了地块,何玉秀和油桃没有丝毫察觉。 这蚊子很有耐心,趴在油桃身边,等了整整两个钟头没有出手。 看到两人有些懈怠,精力不是太集中,蚊子悄然起身,长针对准油桃的后脑刺了下去。 这一下要是被她刺中,都不用毒液,光是外伤就能让油桃毙命。 长针逼近发丝,何玉秀伸手一抓,抓住了蚊子的长针,手腕一转,长针当即折断。 蚊子大骇,扑打翅膀想要逃走。 何玉秀随手把长针扔了出去,精准贯穿了蚊子的头颅。 蚊子当场殒命,何玉秀踢了踢尸体,笑一声道:“这种层次也敢来考校?这地界的异怪没什么成色呀!” 李伴峰感觉自己被嘲讽了。 油桃连声称赞:“姐姐真有本事,姐姐喝口水,姐姐吃点东西,姐姐流汗了,我给姐姐擦擦。” 何玉秀拿过手帕道:“我自己擦就行,你别往我衣服里伸手。” 李伴峰走了,这边的考校不用看,对何玉秀而言,这里的异怪也不够看。 根子那边准备好了供品,李伴峰真担心他把桶子摆在供桌上。 还好,张万隆是个有分寸的人,供桌上摆着一壶苞谷烧,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李伴峰没敢喝,把酒收下了,点亮了地块。 到了第二天,李伴峰抓着判官笔,飞到了地块上,且看他们怎么开荒。 他没看到根子,只看到张万隆拿着锄头正在耕田。 根子呢? 李伴峰心头一紧,在地块上方扫视片刻,发现根子正在地块中央的荒草之中,静静趴着。 这是什么状况? 李伴峰又看了看正在耕种的张万隆,一条五米多长的水蛭,蜷曲着身子,正在朝他蠕动,张万隆居然毫无察觉。 水蛭蠕动到了张万隆背后,猛然昂起身子,一口吞下了张万隆的脑袋。 张万隆的身体瞬间干瘪下去,水蛭身上的环节像浪涌一般,一层一层的颤动,他正在吸食张万隆的血肉。 不到一分钟,张万隆只剩下一副干瘪的皮囊,留在了地上。 水蛭四下嗅探,似乎闻到了些味道,朝着根子蠕行了过去。 根子一动不动,脸上也不见丝毫恐惧。 距离根子还有二三十米,水蛭再度昂起了身子。 这是要做什么? 要袭击根子么? 距离明显不对。 水蛭一头扎进泥土里,又迅速把头抬了起来,身体出现了一层又一层剧烈的浪涌。 它反复蜷缩身躯,又反复打开,它正在承受剧烈的痛苦。 粗糙的黑色皮肤上,有些许隆起,一株嫩绿色的新芽破皮而出。 新芽迅速生长,根须相继钻破水蛭的皮肤,钻进了地面。 绿茎越长越粗,叶子越长越多,茎叶绞缠在一起,在水蛭身躯上,形成了一个直径一米多的圆茄子。 茄子缓缓开裂,张万隆从茄子里钻了出来,拿着锄头,继续耕种。 地上的水蛭还在挣扎,身上不断窜出更多的根须和茎叶。 茎叶很快形成了一颗新的茄子,又一个张万隆,拿着锄头,从茄子里钻了出来。 这不是真正的张万隆。 这是张万隆自己种出来的“张万隆”。 真正的张万隆从乱草从中起身,摆弄着手里的种子。 PS:耕修苦熬成气候,这就是高层的耕修。 (本章完) ------------ 第三百七十九章 还真有两全之策 何玉秀打了三天,轻轻松松把地块开了出来。 李伴峰从孟玉春的地界上雇了几个人,帮何玉秀搭房子,又从厨子那里买了酒菜,在帐篷里摆了一桌,给何玉秀庆功。 何玉秀抱起羊头啃了一口,连声赞叹道:“这厨子手艺是真好,厨修不常见了,如果不是新地的种,我真想把他带回绿水城去。” 终究是名门之后,何玉秀虽说莽撞,但见识不少,能吃出这酒菜的来历。 吃喝虽说满意,可看着正在搭建的木屋,何玉秀微微皱起了眉头:“兄弟,我真要在这常住?” 有外人的时候,何玉秀叫李伴峰兄弟,这是两人约定好的。 李伴峰点点头:“少说得住上几个月。” 何玉秀叹口气道:“年轻的时候,我就不愿意来新地,这地方总是黑漆漆的,会说话的飞禽走兽一大堆,会说话的人倒没几个,时间长了,真能把人活活闷死。” 油桃在身边道:“姐姐,有什么话,跟我说呗。” 何玉秀勾了勾油桃的鼻梁,笑而不语。 油桃知道何玉秀可能和李白沙有些私事要说,找个借口离开了帐篷,何玉秀压低声音问道:“绿水城那边有消息么?” 李伴峰还真通过罗正南打探到了一些消息:“坏消息是关防使依旧针对何家,何家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 好消息是何家各脉没有挑事的,家门里边暂时还算太平。” 何玉秀点点头道:“海钦做事狠,把旁枝的狠人都收拾掉了,旁枝听话了,可等真遇到事情的时候,他们也是真不中用,没有一个能顶事的, 如今海钦走了,海生在外州,我要再不露面,何家估计就要完了。” 李伴峰道:“你要是露了面,直接栽在了关防使手里,何家岂不是完的更快?” “躲在新地里也未必安全,”何玉秀看向了帐篷外边,“耕修我见过不少,这么邪性的我可是头一次看见,你看看他那地块,看着都不像新地了。” 张万隆开辟的地块看着确实不像新地,一里方圆的地界阡陌纵横,庄稼长得十分茂盛,地还没开出来,已经被他经营的井井有条。 第二天下午,三天的时间到了,张万隆开荒成功,结果毫无悬念。 李伴峰带上一份酒菜,送进了地块,给两人道喜,两人正忙碌着,一时还顾不上吃饭。 张万隆种了几亩庄稼,不是给人吃的,专门给异怪吃的。 李伴峰地界上的两面羊、无头牛、驴头蛆、八脚兔来了一群又一群。 这些异怪可不是来生事的,他们是来吃饭的。 张万隆给他们的种的庄稼无毒也无害,而且相当可口,让他们吃这些庄稼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他们一边吃,一边给小根子制作调金汁的用料。 根子不用再拿着勺子和叉子到处找淘金,眼前就有成堆的金山供他取用。 李伴峰提着食盒,暗自慨叹,不管厨师的手段有多高明,酒菜的香气终究比不过金山的威势。 张万隆笑道:“七爷,这不是吃饭的地方,您稍等片刻,我另外收拾个地方。” 一里地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除了金山和农田,张万隆还专门做了个花园。 花丛之间,摆上一张饭桌,这一顿吃的就有味道了。 喝过两杯酒,李伴峰问张万隆:“凭你这本事,再开个三五里的新地,也不是问题吧?” 张万隆摇头道:“我们不是置地来了,我们来这真是为了修行,地界开多了,人气要是上不来,这不等于给人家地头神添堵么。” 话说的没毛病,事情做的也没毛病。 吃饱喝足,张万隆和根子各忙各的,李伴峰在地块上转了一圈,地里都是正经的庄稼,之前种出来的那些茄子版的“张万隆”也都不见了。 那些茄子人都哪去了? 李伴峰即将走出地块时,看到有几个“张万隆”回来了。 他们身后背着背篓,背篓里有各式各样的草药。 李伴峰看了看真正的张万隆:“看来伱种的好东西不光能解闷,还能干不少活计。” 张万隆摇头道:“也就能干点粗活,七爷,你看看这篓子里药材,十之八九都不能用, 长叶的找成了短叶的,带花的找成了带刺的,好不容易找对了一棵人参,这群笨蛋不会挖根,把叶子给我带回来了,这能有什么用?” 用处貌似也不小。 李伴峰反复对比着这些种出来的“张万隆”,发现他们和原主稍微有些差别,但不仔细观察,倒也看不出来。 “这类种子能卖我一些么?” “这个好说!”张万隆当即拿了一小袋种子,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拿着种子道:“这东西种出来之后,都和你长得一样么?” 张万隆笑道:“七爷真会说笑话,都和我长得一样,你种它还有什么用? 种出来什么样的果子,得看用谁的血来育种, 这种子入土之前,得喝一滴血,喝了谁的血,结出来的果子就像谁。” 李伴峰讶然道:“只要一滴血就行?” “就要一滴血。” “这袋种子要多少钱?” “说钱就外道了,我想交你这个朋友,这种子送你了。” 李伴峰摇头道:“我不凭白收人东西,你要不开价,那只能原物奉还。” 张万隆点头道:“七爷这话说的爽快,既然诚意要给,我也不多问你要,这袋种子一千块大洋。” 就这种子的功能而言,一千个大洋当真不贵,甚至可以说便宜的离谱。 李伴峰道:“这价钱是不是出的太低了?” 张万隆一笑:“换做别人,给多少钱我都未必肯卖,但七爷你不一样,你什么时候找我来买,这个成色的种子,都是这个价钱。” “行,这份诚意我记下了,种子我先收下,明天把钱送来。” 李伴峰带着种子回了随身居,拿出其中一粒,放在了桌子上,拧开含血钟摆的螺丝,在种子上洒了一滴血。 唱机用唱针挑起一粒种子,观察片刻,似乎看出了特别之处。 “好厉害的手段,这手段有大用处!或许能,或许能……” “或许能什么?”李伴峰不明白娘子为什么这么兴奋。 娘子顿了顿唱道:“喂呀相公,小奴一时胡言乱语,相公不必在意。” 李伴峰把种子埋在了何玉秀开辟出来的地块上,他没有张万隆的技法,这东西长得慢了不少,等了一个多钟头,根须刚刚长出来。 李伴峰回随身居睡觉去了。 次日清晨一看,地里长出来一颗一米多高的白菜。 怎么变成白菜了? 不应该是茄子么? 难道说茄子人和白菜人的功能不一样? 李伴峰用刀子把白菜剖开,白菜里钻出一名男子。 何玉秀刚从帐篷里出来,准备洗漱,见了这名男子,她差点动手。 这人她认识,这是江相帮汽水堂的一名弟子,死在了李伴峰手上,临死之前,被含血钟摆吸了不少血。 好在何玉秀见多识广,看到旁边被剖开的白菜,再看看这个目光呆滞的人,意识到这应该是那个邪门耕修种出来的。 “这是好东西呀!”何玉秀盯着白菜人前前后后看了几遍,忍不住赞叹道,“跟真的一模一样。” 李伴峰点点头:“如果留在咱们手里,那确实是好东西。” 何玉秀碰了碰白菜人的衣服:“他身上还穿了个白褂子,七哥,这是你给他准备的?” 李伴峰摇头,他没给白菜人准备任何衣服,褂子和裤子都是他从白菜里带出来的。 何玉秀也发现了问题:“这好像不是衣服,摸着像白菜帮子。” 摸着不真实,但看起来没破绽。 李伴峰用镰刀拍了拍“白菜人”的脸,“白菜人”毫无反应。 他不知道恐惧。 李伴峰又对“白菜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菜人不回答,貌似他也不能说话。 李伴峰让他动,“白菜人”也听不懂命令。 何玉秀摇摇头道:“这东西要是不会动,可就没什么用处了。” 李伴峰想了许久,想起了当初对付西瓜人的经历。 他用刀子割下来两片白菜帮子,嚼着吃了。 白菜帮子很脆甜,但和西瓜一样,涩的厉害,涩的李伴峰发了一身汗,汗水之中有股白菜的腥味。 白菜人朝着李伴峰转过了脸,似乎对李伴峰有所感应。 李伴峰喊一声道:“走!” 白菜人缓缓迈步前行。 “跑!” 白菜人立刻加快了脚步。 “杀!” 白菜人转身冲向了何玉秀,因为除了李伴峰,在场只有何玉秀一个人,李伴峰身上有白菜的味道,白菜人不会向白菜动手。 何玉秀自然不怕这棵白菜,一拳把白菜脑袋打个稀烂。 可剩下的白菜身子还在何玉秀身上撕扯,何玉秀挥起拳头,把这“白菜人”彻底打成了烂菜帮子,哪怕剩下一点残存的肢体,这白菜人都要和何玉秀厮杀下去。 何玉秀甩了甩手上的白菜汁,对李伴峰道:“七哥,不能小看了这白菜,一棵两棵还好对付,要成千上百还真是个麻烦事,要是再多一些,到了上万的数目,在普罗州应该能横着走。” 李伴峰看向了张万隆的地块,看着农田里茂盛的庄稼,喃喃自语道:“确实是个麻烦事,可这也确实是个好东西。” 回到随身居,李伴峰坐在床边发呆。 唱机问道:“喂呀相公,又有什么事不痛快了?” 李伴峰道:“我不想一直在新地待着,但地界上有些事必须仔细应对,一旦有变数,得回来看上一眼。” 呼哧~ “相公呀,你这可让小奴为难了,你这地界还这么偏远,假如相公去了绿水城,地界上出了事,就算相公有所感应,也跑不回来, 你不想留在地界上,还想管地界上的事情,这种两全其美的法子,小奴实在是想不出来。” 李伴峰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一旦地界上有感应,用自己意念,直接让随身居带自己回地块? 人是能回来,但钥匙回不来,去了地块,李伴峰在短时间内回不了家。 现在他是七层宅修,身上有安居乐业的技法,长时间不回家,运势会受到严重影响。 嗡! 随身居猛然一颤,苍老的声音在李伴峰耳畔响起: “办法有,在这修个火车站。” “修个车站有什么用?”李伴峰不明白随身居的意思。 “有了车站,我就能停车了。”随身居给出了回答。 “你在哪不能停车?” “不一样,在车站停车,叫正常停车,在别的地方停车,叫临时停车。” “这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临时停车,车门是关的,在车站里停车,车门是开着的。” “那又能……你等等!”李伴峰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我在这块地界上修一座车站,你可以把我带过来,还可以不把车门关上。” “只要在正常的停站时间内,车门都是开着的。” PS:停站时间是关键! (本章完) ------------ 第三百八十章 小相公 只要在正常的停站时间内,车门是开着的。」随身居给出了一条对策。 李伴峰喜出望外。 在有了铁轨之后,随身居可以根据李伴峰的想法,把李伴峰带去指定地点。 但这有一个严重弊端,就是钥匙在随身居外边,不能跟着随身居一起走,李伴峰出门之后,随身居关了大门,李伴峰回不了家。 可如果大门不关,这个弊端就解决了。 李伴峰问随身居:「正常停站时间是多久?」 「要看是大站还是小站。」 「怎么区分大站和小站?」 「要看站台的规模。」 李伴峰起身道:「我修个大站,一次能停一天那种。」 「哪有那样的车站,除非火车坏了,否则不会在车站停一天。」 「那停站最长的车站能停多久?」 「大站最多能停一个钟头,小站最多停半个钟头。」 这点时间还真有限,不过考虑到正常火车的停站时长,随身居的停车时间不算短了。 李伴峰拿出地图,做起了规划。 「我要在我地界上修个大站,在绿水城修个大站,在药王沟修个大站,在黑石坡也得修个大站, 汽水窑的汽水很好喝,可以考虑修一个大站,海吃岭吃的东西不错,也可以修个大站,裤带坎那里,我估计用不了一个钟头,但是有个大站也是极好的……」 李伴峰画的正起劲,唱机在旁提醒一句:「宝贝相公,你先问问咱家宅子,一个大站需要多少材料,这材料怕是不好找啊。」 差点把这事忽略了。 「修车站要用什么样的材料?」 随身居回答道:「修大站,要用石头。」 李伴峰笑了:「石头没问题,这里到处都是石头,我地界上有好几座山,随便你挖。」 「寻常的石头,修不了我的车站,大站得用天心石来修建。」 天心石? 李伴峰听都没听过。 娘子提醒道:「相公呀,天心石非常昂贵。」 「有多贵?」李伴峰一脸不屑,「当你相公缺钱是怎地?」 随身居回应道:「一颗天心石的价格,和一对铁轨相当,修一座大站,需要三颗天心石。」 李伴峰沉默片刻道:「在这么偏远的荒地,建这么大的车站,我觉得有点过于张扬了, 咱们先说说小站的事情,小站也要用天心石么?」 「小站可以用泥土搭建,但是要用天泉欢土。」 「天泉欢土……」李伴峰搓搓手道,「听这名字,也不便宜吧?」 「便不便宜另说,你有地方买么?」随身居语气略带嘲讽。 买? 杂货铺有卖么? 李伴峰都没听过这名字,他能上哪去买? 寂然片刻,娘子开口了。 「小奴见过天泉欢土,相公若是运气好,或许能采一些回来。」 李伴峰眼睛一亮:「上哪里采?」 「小奴以前知道几处地点,但那里天泉欢土都被采光了,这泥土是一剂药材,吃下之后,能振男儿雄风,也能添女子柔情。」 「那我去药行买不就行了?」 「相公呀,寻常药行可没有这稀罕东西,就算有,又能有多少? 人家是当药吃的,咱们是修车站,三五两的土哪能够用? 小奴认得新地一类虫子,叫三欢虫,这虫子约有百年寿数,每日都要行欢三次,极其喜爱这类药 材, 若是能在新地抓来几只三欢虫,或许能问出天泉欢土的下落。」 「娘子,这虫子长什么样?」 「身体油亮,触须很长,大小不一,小的如同指甲,大的有三尺上下……」 娘子细致描述一遍,李伴峰即刻出门抓虫子。 不多时,李伴峰带回来一只,娘子看过之后道:「相公,这是个蛐蛐儿。」 李伴峰再度出门,又带回一只。 「相公,这是个天牛。」 李伴峰又带回来一只。 「喂呀相公,赶紧扔了,蟑螂这东西,不能带回家里。」 仅靠描述来寻找一只虫子,难度实在太大了。 唱机道:「三欢虫不算罕见,但也有些灵性,不是那么好找, 我教相公唱一曲《小相公》,这首曲子,小奴此前常用来引这虫子,屡试不爽,相公不妨也试试。」 琵琶声响起,娘子唱起了小调:「日上花梢丛,对镜理妆容,想郎心思切,只恨郎薄情, 待郎归家时,把郎留家中,罗裳为郎解,衣带为郎松,一双红唇入郎怀,只要郎君小相公……」 难怪说这首曲子屡试不爽。 且先不说三欢虫,李伴峰提着机油壶已经到了唱机身后。 唱机喝一声道:「喂呀相公,先做正事!这曲子学会了没有?」 李伴峰摇头道:「喂呀娘子,你这实在难为人,你觉得我能学得会么?就算学会了,我唱出来能好听么?」 唱机道:「无妨,我给相公刻一张唱片,相公找合适的地方播放,看到相似的虫子就抓回来, 三欢虫灵性不多,世间能和它说话的人寥寥无几,相公洞悉灵音之技还不到火候, 小奴能和这虫子说话,相公只要抓对了虫子,小奴就能问出……」 李伴峰摆摆手道:「这太麻烦,娘子,跟我出门抓虫子去吧。」 唱机愣了半晌:「相公,你适才是说,让小奴出门?」 李伴峰知道宅灵不能随意出门:「娘子,不要误解,我这是和你商量,如果你愿意出门走走,咱们两个就一块转转,抓不抓得到虫子倒也无妨,只想让娘子出去透口气, 娘子要是不想出去,就当我没说过。」 唱机很期待,自从进了随身居,她再也没出去过。 李伴峰抱起唱机就要出门, 唱机喊一声道:「相公,稍等,你当真信得过小奴?」 把宅灵带出宅子,就等于解除了宅子的束缚。 宅灵可以杀了宅修,杀了宅修之后,宅灵可以杀掉任何想杀的人,此时的宅灵和恶灵没有任何分别。 李伴峰一笑:「自家娘子有什么信不过?」 「可是……」唱机有些顾虑。 李伴峰知道娘子为什么担心,宅灵出门,得有宅子允准。 李伴峰对随身居道:「我们俩出去散散心,一会就回来。」 随身居沉默许久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两个钟头之内必须返回,战力不准带出去。」 战力不准带出去? 还有这样的操作? 李伴峰看看娘子道:「宝贝娘子,还愿意出去么?」 「小奴,想出去看看。」 李伴峰把娘子抱出了房门。 离开房门一瞬间,娘子战力全失,只留下有些没有战力的技法,连行动都有困难。 吸了口新地的空气,娘子身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三个喇叭口在夜色之中四下摇曳,仿佛在贪看着周围的风景。 其实周围没什么特别的风景,只有一片荒山,娘子却认认真真看了看好久。 曲调响了起来,娘子又唱起了那曲《小相公》,刚唱到一半,一只食指长短,满身油亮,触须修长的虫子,趴在树上,静静听着曲子。 唱机伸出唱针,虫子乖巧的落在了唱针的支架上,娘子用洞悉灵音之技和虫子交流了几句。 「喂呀相公,这只虫子知道的不多,往东二十里,有座峡谷,那里有个六十多岁的老虫,应该有点见识,咱们过去看看。」 李伴峰抱着娘子往东走去,唱机略显羞愧唱道:「小奴这身躯重了些,委实辛苦相公了。」 李伴峰摇头道:「抱自己家娘子,怎会觉得辛苦,我这脚步快了点,娘子不觉得颠簸吧?」 「小奴愿在相公怀里颠簸一辈子。」 朦胧雾气之间,李伴峰抱着唱机一路飞奔,唱机怕李伴峰辛苦,劝李伴峰把她放回随身居里:「相公啊,小奴回了宅子,宅子跟着相公,不就等于小奴跟着相公走了么?」 现在要是回去,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但唱机很知足,贴在李伴峰耳边道:「相公呀,出来看一眼就行了,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今天是随身居心情好,为了车站的事情答应了这一次,以后能不能有机会却难说。 「那不行!」李伴峰一笑,「宝贝娘子,难得出来一趟,可得和相公好好逛逛。」 夜风冷得刺骨,唱机把喇叭口挂在李伴峰肩头上,轻轻喷吐着蒸汽,离近了怕烫到相公,离远了又怕冻着相公,小心翼翼拿捏之间,李伴峰一会抓抓桃子,一会抓抓脊背,一会抓抓咯吱窝,痒的唱机差点笑岔了气。 一路跑到山涧,李伴峰放下了娘子,娘子给李伴峰擦擦汗水,又唱起了那首《小相公》,这一次刚唱了两句,一只接近三尺的虫子从土里钻了出来,停在了娘子旁边。 这是只上了年岁的三欢虫,娘子一曲唱罢,和三欢虫交流了几句,转而对李伴峰道:「它知道哪有天泉欢土,离这八十多里,只要小奴再给它唱两首曲子,它就带咱们过去。」 李伴峰微微点头,趁着娘子唱曲,他先回了随身居,换了一身粗布衣裳,带了一个尖顶斗笠,打扮成了一个新地猎人的模样。 随身居有些不耐烦了:「差不多该把那丫头带回来了!」 李伴峰笑笑道:「别急呀,两个钟头还没到呢。」 娘子又唱了两首小曲,三欢虫很是满意,带着李伴峰和唱机往东南方向走去。 走了十多里,已经到了李伴峰地头的边界,三欢虫速度不快,时间用去了不少。 唱机道:「相公呀,时间快到了,把小奴带回家里吧,别惹宅子发火,到了别人的地界,小奴也最好不要露面。」 李伴峰把娘子送回了随身居,跟着三欢虫走出了自己地界。 又走了十几里,来到一条小溪旁,一个头上包着头巾的男子,牵着一匹单峰骆驼,冲着李伴峰吆喝道:「过路的兄弟,来我这看看,我这新上了一批好货,够本就杀随便挑!」 货郎? 这的确是个货郎,但不是李伴峰熟悉的那位货郎。 这类货郎只在新地做生意,向开荒者和猎人卖一些日用品,又被成为新地游商。 这吆喝声听着也算亲切,李伴峰上前买了一只珠花给娘子,买了两根头绳给洪莹,买了一块抹布给铜莲花。 在新地,物资奇缺,物价要比正地贵很多,李伴峰就是看着亲切照顾下生意,并没多买。 给了钱,李伴峰接着和三欢虫找天泉欢土,走了二里多路,李伴峰俯身系鞋带,扔了两块大洋在地上。 等李伴峰走远,游商牵着骆驼跟了上来,看到了地上的大洋。 这是李伴峰给他的警告,劝他见好就收,不要继续尾随。 游商停了片刻,身边骆驼却催促道:「愣着做什么,跟着他,接着走,看时候差不多了,就要了他命。」 游商点点头,摸了摸骆驼背上的货架,检查了一下武器的位置,面带杀气,继续跟着李伴峰往前走。 走了没多远,李伴峰身形忽然消失,游商完全没有察觉。 等他察觉过来,身躯瞬间鼓胀,转而炸成了一团血肉。 李伴峰没有继续赶路,他站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看着游商身边的单峰骆驼。 骆驼也在看着李伴峰,语气平静的说道:「这位朋友,好身手呀,敢问你来这地方有何贵干?」 李伴峰语气也很平静:「还没请教你是哪位?」 说话间,三欢虫已经跑远了。 单峰骆驼打了个响鼻,对李伴峰道:「我背上就一个驼峰,别人喜欢叫我背老单,也有人管我叫背无双。」 PS:还真是冤家路窄。 免费阅读. ------------ 第三百八十一章 背无双 拔山主昔日输给了背无双,在东南一带输掉了十里土地。 李伴峰知道背无双的领地应该就在东南,只是没想到刚进了他的地界就能遇见他。 他是来找我的么? 从刚才那个游商态度来看,他对我确实起了杀心。 真和他硬钢,李伴峰根本没有胜算,但如果只想逃走,或许还有机会。 实在不行就进随身居,最好能把他一并引进去,引不进去也可以暂时躲着他。 关键不知道他什么道门,自己还有没有掏钥匙的机会。 这一仗太难打,最好不要和他交手。 地界是人家的,对方有备而来,李伴峰却对背无双了解的太少,要不是亲眼所见,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一头骆驼。 难打归难打,但李伴峰很冷静,这份冷静反倒让背无双有些担忧。 这人倒也直爽,直接跟李伴峰把话挑明了:「你从孟玉春的地头上来,有人告诉过我,说你是他相好的。」 不用想了,这事是阿霞告诉他的。 阿霞可能也想不到,李伴峰是孟玉春相好的这个说法,只有阿霞和小凤听过。 骆驼接着说道:「孟玉春的相好突然来到我的地界上,这事让我很难受, 按照我的脾气,不管你想来干什么,我都该把你杀了,以绝后患,可现在看来,杀你好像不是那么容易, 我曾经见过九层的旅修,他的走马观花,用的不如你狠, 我不知道你修为是什么成色,所以不太想和你交手,我问你几件事,如果你愿意说实话,咱们今天这茬就算过去了。」 李伴峰点点头道:「说说看。」 「第一件事,你是从海吃岭来么?」 李伴峰摇了摇头。 背无双道:「海吃岭的潘老是我朋友,如果你和潘老相熟,咱们这页当场揭过去。」 我和潘德海熟么? 这人真是潘德海的朋友么? 这种局面下,最好别乱扯关系,李伴峰摇头道:「我认识潘德海,但不算熟人。」 他直呼潘德海的名字,这让背无双变得更加慎重了。 「再问你一件事,你来我地界上,想做什么?」 李伴峰如实作答:「为了找天泉欢土。」 「你要天泉欢土做什么?」 李伴峰认真瞎编:「为了孟玉春。」 背无双朝着李伴峰吐了吐舌头,似乎在对着李伴峰笑:「你年纪轻轻,那里就顶不住了?」 这骆驼总喜欢对人吐舌头,也不知道这是嘲讽还是他自身的习性。 李伴峰也笑了笑:「年不年轻不好说,可谁都有顶不住的时候。」 背无双又问:「你怎么知道我这有天泉欢土?」 「从三欢虫那问出来的。」这句是实话。 「你能听得懂三欢虫的话?」背无双深表怀疑,因为连他都听不懂三欢虫的话。 「也不敢说全能听得懂,含含混混能听懂几句,就跟着那三欢虫来了,」李伴峰指着远处道,「刚才那只三欢虫你也看见了,被你们给吓跑了。」 话说到这里,在逻辑上没有半点毛病。 背无双点了点骆驼头:「我相信你,我带你去找天泉欢土,你能拿走多少,就拿多少。」 李伴峰道了一声谢,跟着背无双往地界深处走去。 走了二十多里,前方有一座山洞,骆驼带着李伴峰进了山洞,东拐西绕,走了十几处岔路,来到了一座地洞附近。 背无双打着响鼻道: 「天泉欢土就在下边,你自己去拿。」 李伴峰看了看地洞,又看了看骆驼。 背无双朝着李伴峰伸了伸舌头:「怎么?不敢?你是旅修,有趋吉避凶的手段,如果我想害你,你难道还看不出来?」 李伴峰确实没有感知到恶意,但背无双的层次比他高了太多,感知不到他的恶意也在情理之中。 可如果李伴峰现在不下去,大概率会暴露出他修为远不及背无双的事实,甚至还有可能让背无双怀疑他的动机。 现在下去了,最多会中了背无双的陷阱,李伴峰可以躲进随身居,还可以利用随身居逃出背无双的地界,至于该如何拿回钥匙,到时候再和娘子商量。 权衡过后,李伴峰下了地洞,地洞并不深,只有三五米,李伴峰从腰间拿出一个口袋,用铲子铲了半袋子土,转身回到了山洞口。 背无双看了看李伴峰手里的袋子,问道:「这些够么?不够可以再多拿些。」 李伴峰摇头道:「谢你好意,足够了。」 如果用来修车站,这点土远远不够。 可如果用作药材,按照娘子的描述,这些土确实足够了。 李伴峰之所以只拿了这些,就是不想引起背无双的怀疑。 而修站台的土,不用李伴峰去拿,这事他在油湖的时候就有经验。 李伴峰再次向背无双道谢,本来事情就此了却,没想到背无双又提了个要求:「都到了这个时辰,估计孟玉春也该等着你回去睡觉了, 你既然拿到了天泉欢土,不如现在就吃一丸,回去之后药力起效,你在孟玉春面前正好逞个威风。」 李伴峰拿着半袋子土道:「就这么吃?」 「还能怎么吃?天泉欢土就是直接吃的药材,你难道还想拿回去炖汤么?又或是这东西在你这还有别的用处?」 背无双还真是多疑。 李伴峰笑了:「行,就在这吃。」 他捻起一撮土,搓了个丸子,吃了下去。 背无双又打了个响鼻:「以后再缺欢土,就上我这来拿,但事先最好跟我打个招呼, 今天这事算过去了,咱们后会有期,我就不送你了。」 李伴峰一抱拳,扛着半袋子土,离开了背无双的地界。 他当着背无双的面,杀了背无双的手下,本以为一场恶战难免,没想到这事居然划过去了。 转过边界,走了没多远,孟玉春迎了上来:「李七,我正到处找你,厨子查到了些消息,阿霞和背无双可能有勾结。」 李伴峰神情紧张道:「原来是这样。」 「他还查到一件事,背无双可能和海吃岭的地头神潘德海有冲突,两人可能要开战。」 李伴峰呼吸急促道:「居然有这种事?」 孟玉春叹道:「这事我也没想到,咱们先去我那,商量一下对策。」 「你那先不去了,我有急事。」李伴峰快步疾行甩开了孟玉春,直觉告诉他,现在最好不要去孟玉春的宅子。 找个合适的地方藏好了钥匙,李伴峰赶紧回了随身居。 这个状况不对。 气短、心跳、身上阵阵发麻,好像是中毒了。 刚才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无妨,回了宅子就能解毒。 刚进屋子,娘子欢喜道:「相公,成了,天泉欢土够数了。」 「够数了?」李伴峰打开了三房,上次从脸不大那偷油,就是放在三房里的。 一开门,三房堆了满满一屋子土。 手套在旁赞叹道:「要说手脚快,还得是咱家老 爷子,连我都自愧不如。」 「修要胡言乱语,」随身居一颤,厉声喝道,「老夫和你不一样!」 遇到喜欢的东西,随身居这手是真的快,不光三房堆满了,六、七、八房也都堆满了,红莲都被挤到五房去了。 看了看土的成色,和李伴峰袋子里一模一样。 背无双没撒谎,李伴峰吃的就是天泉欢土。 他觉得身上阵阵燥热,头也有点晕眩,躺在床上大口喘息。 娘子碰了碰李伴峰的额头,惊呼一声:「相公,怎么烧成这样?」 李伴峰道:「我吃了欢土。」 「你吃这个做什么?」 「我遇到了背无双,不吃脱不了身。」 「吃了多少?」 李伴峰比划了一下药丸的大小,唱机倒吸回去一团蒸汽。 「相公呀,你先睡着,睡着哈。」蒸汽轻抚之下,李伴峰缓缓睡去了。 但唱机知道,他不会睡太久。 那一丸的量,太大了,要出大事了。 不光李伴峰要出大事,她这也要出大事了,要是由着李伴峰下手,这一晚非散架了不可。 「莹莹,」唱机亲切的呼唤了一声,「你去给相公打点水来,他身上热的厉害。」 水在二房放着,洪莹也被支使习惯了,放下了眉笔和口红,去二房用水桶打水。 唱机用蒸汽推着自己离开了地面,悄无声息来到了洪莹背后。 洪莹感知到凶险,猛然回头,但为时已晚。 她没想到唱机会突然偷袭,两根唱针刺进皮肉,唱针颤动之间,蒸汽注入身体,洪莹不会动了。 「恶妇,你要做什么?」 唱机没有搭话,把洪莹身躯折叠过来,膝盖手掌在下,头在前,桃子在后,塞进了木柜里。 她从其他唱机上拆下了三个喇叭,装在木柜上,稍微调整了一下尺寸。 而后她又拿来漆料,把木柜修饰一遍,一个和她长得九成像的假唱机,就这么做成了。 「莹莹,你是前有门后有户的大姑娘,今天就成全你了。」 「你要成全我什么?」 两股蒸汽注入到洪莹身体里,洪莹说不出话来了。 虽说唱机占了偷袭的便宜,可洪莹没想到唱机的实力已经恢复到了这一步。 一切处置妥当,唱机把「假唱机」送到了正房,自己悄悄躲进了二房。 过不多久,李伴峰睁开了眼睛,面色潮红,看向了床边的「唱机」。 木柜里的洪莹听到了动静,身体却动不了。 这疯汉想做什么? 他到我身后做什么? 他怎么把柜子打开了? 这什么味道? 机油么? 滑腻腻的,这就是机油么? 他往这里抹机油作甚? 一共就一门一户,他还能弄错了地方? 他,他,他这地方,还,还真就错了…… 这上机油也太受罪了! 洪莹疼的浑身发抖,却又喊不出来。 唱机在二房暗自叹息。 洪莹你个***,这次算是便宜你了,要说不生气是假的,可相公吃了这么多欢土,我肯定扛不住,你有门有户,你就先扛着…… 正房突然没了动静。 唱机听到李伴峰在自言自语:「滋味不对呀。」 唱机一哆嗦,忽见李伴峰打开了二房的门。 「娘子,我就说那个不是你!」李伴峰提着油壶,神色狰狞的 走了过来。 唱机想要逃跑,被李伴峰从身后搂住。 锣鼓声中,凄厉唱腔响起:「相公!将就!你就先拿她将就一下!相公呀,相公~」 PS:伴峰曾说过,上床得认识媳妇儿,下床得认识鞋,这是宅修基本素养。 免费阅读. ------------ 第三百八十二章 那个卖杂货的 唱机立在床边,先看了看床上熟睡的李伴峰,又看了看站在梳妆台前的洪莹。 坐是坐不住了,这两天只能站着。 静默片刻,洪莹忽然喝道:“恶妇,这笔账怎么算?” “算?我家男人便宜你了,你还敢跟我算?”唱机比洪莹还恼火,“你但凡中用一点,我昨晚用得着受那么多苦?” “什么叫我不中用?伱家疯汉连门和户都分不清,你让我怎么中用?” 唱机冷笑一声:“就算他能分得清,你就能成事么?” 洪莹也笑了:“我成不了,你就能成么?咱俩活着的时候都是雏儿,除了打仗什么都不懂,你跟我显摆什么?” 嗤嗤~ “说的也是呀,贱人,原本你能做王妃的,全都耽搁在我手里了,你是不是恨死我?。” “恶妇,我再跟你说一次,我杀你,和这事没干系!我杀你,是为了全军上下几万条性命,这几万条性命,你根本没在意过。” “贱人,你凭什么说我不在意?” “你既然在意,为什么还要往下打?” “因为我能打得赢!” “你能打赢个屁!那个卖杂货的已经赶到战场了,你拿什么和他打?” “我不怕他!” “还特么扯淡!”洪莹怒道,“你问问当时有谁不怕他?就算把内州的狠人拎出来,在他面前不也哆嗦?你拿什么和他打?” 唱机沉默片刻,咬牙切齿道:“你怎么就不信我?你怎么就不信我能打得赢?” 洪莹回应道:“我信你,自从上了战场,我就跟着你,你说什么我都信! 三个先锋,死了两个,就剩下一个袁瘦驴,他跑了,他说这辈子宁肯要饭,也不想再打仗, 到了这一步,我还是信你,我信你能打得赢,可打赢了有用么?不还是死路一条!” 两人还要争吵,唱机突然发现李伴峰的眼珠动了。 “喂呀相公,要是醒了,就赶紧起来吧。” 李伴峰睁开了眼睛,本来还想多听一会,没想到被娘子识破了。 “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娘子默而不语。 洪莹气呼呼坐在了椅子上,又气呼呼站了起来。 “坐呀,”李伴峰诧异的看着洪莹,“坐下慢慢说。” “坐什么坐,昨晚被你弄成那样,还怎么坐?” 李伴峰挠了挠头,他不记得昨晚对洪莹做过什么。 她俩刚才说的那个卖杂货的,是货郎么? 货郎能让内州的狠人发抖?他实力到底强到什么地步? 李伴峰起身去三房看了一眼,满屋子的天泉欢土还堆着。 “这也没拿去修车站呀?” 随身居回应道:“你挑好地方了么?” “地方由我来挑?挑什么地方都行么?” “平常的地方肯定不行,你坐过火车,知道车站是什么模样,站台得大,能停得下火车,还得站的下乘客, 但站台还不能随便让人进,得有围墙挡着,不能让没买票的混上车去。” 这个地方可就不太好找了。 停得下火车,这还不算麻烦。 李伴峰大致算了一下随身居的长度,每个房间长度只有三米多些,现在有八个车厢,将来等晋升到云上,从理论上计算得有十二个房间,三房不计算在长度之内,其余十一个房间加起来也就三十多米,能选的地方有很多。 至于能不能站的下乘客,这个更不需要考虑,随身居是李伴峰的家,寻常情况下,乘客只有他家里的人,把一家上下都算上,也不存在站不下的可能。 重点问题在于围墙。 这么大一块地界,上哪去找围墙? 雇人修一个? 荒山野岭,突然多了一个奇怪的建筑,这不就等于告诉别人这个地方很特殊。 找一个天然围墙? 哪里有这样的地方? 李伴峰想了片刻,还真就想到了。 拔山主的宅院。 自从回了新地,李伴峰还没回宅院看过。 拔山主的宅院修在深山之中,没有入口,四周都被山体包围,这点阻隔肯定拦不住随身居,但确实形成了天然围墙。 李伴峰来到峭壁旁边,利用深宅大院之技,向洪莹借了畅行无碍的手段,钻进了石壁之中。 透过石壁,李伴峰走进了一条隧道,隧道的尽头,这是拔山主的宅邸。 车站不能直接修进宅邸里,因为那宅院之中还有不少瞎了眼睛的看守。 这条隧道长有一百多米,是非常合适的选择。 李伴峰把钥匙藏好,进了随身居,问道:“这地方怎么样?” 随身居叹了口气:“哪有把站台修在隧洞里的?” “隧洞里挺好,不用修顶棚,还不用担心下雨。” 随身居答应了:“把钥匙藏好,十天之内,不要让我离开此地。” 李伴峰道:“还非得藏钥匙,你自己不走,不就行了。” 随身居苦笑一声:“你以为我不想走?要是能随便走,我早就不在这了, 要么跟着你,要么跟着钥匙,只有这两条路给我走,我还不能选。” “不能选是什么意思?” 随身居没有回答。 李伴峰把钥匙藏好,去了拔山主的宅邸。 门前原本有两头看门狼,一头被李伴峰打死了,另一头现在晋升成了宅院里的管家,看门这事不用他做了,换成了一个瞎眼的无头牛看大门。 无头牛没有头,脖子上只有一个整齐的断口。 虽然没有头,但无头牛五官完整。 在无头牛的左肋上,有一个豁口,连着胃,这个豁口就是它的嘴。 在他的脊背上还有两个窟窿,这原本是他的眼睛,但是被拔山主给挖掉了。 在他的两个前蹄上,各长着一只耳朵,听到有脚步声靠近,无头牛摇着尾巴,拦住了李伴峰。 “你是什么人!” 李伴峰上下打量着无头牛,问道:“你不认识我?” “不认识!”这只无头牛还真就不认识李伴峰,李伴峰宣布自己是宅子主人那天,这只无头牛生了病,腹泻不止,没听过李伴峰的声音。 李伴峰没有和这头牛计较,直接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没想到这头牛很忠诚,他知道自己拦不住李伴峰,立刻放声喊道:“快来人呀,有人进咱们宅子了!” 这牛的嗓门好大,宅子里不少人都听见了。 山狼第一个冲了出来,高声喝道:“什么人敢在这里撒野!” 李伴峰一笑,上前摸了摸山狼的脑袋。 这一摸,山狼知道了李伴峰的身份。 “你个瞎了眼的老牛,不认得咱家主子么?快给主子赔礼!” 一听说主子来了,老牛摇着尾巴上前赔礼。 山狼听见了些风声,冲着老牛喝道:“你敢在主子面前摇尾巴?没规矩的,滚别处去!” 老牛赶紧离去,李伴峰问山狼:“他摇尾巴,犯了哪条规矩?” “主子有所不知,这头老牛的鼻子长在尾巴上,刚才摇的那么用力,一准是放屁了,正在散味儿呢!” 一座宅院,被这山狼打理的井井有条,宅院里的各类异怪,也比上次来时胖了不少。 李伴峰问山狼:“地界上那些异怪,送来的吃食是不是比以往更多了?” 山狼摇头道:“说句主子不爱听的话,他们送来的吃食比以前少了,差不多只有以前的一半。” 李伴峰无法理解:“既然吃食送的少了,你们为什么还吃胖了?” “虽然只有一半,但也足够我们吃了,以前拔山主在的时候,我们连一成都吃不到。” 山狼以前和李伴峰说过,他们只能吃拔山主吃剩的。 “拔山主一个人能吃得下九成么?她又不是食修。” “她吃不下也不给我们吃,在宅子周围,有不少山洞里都堆着馊臭的吃食,可就算臭了,她也不给我们吃, 她说我们都是贱命,挨饿是我们命里注定的事,自从我来到这座山洞,跟着你我才吃上了第一顿饱饭,主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您……” “你不用谢我,这是你自己挣出来。” 李伴峰下了地窖,把契书上的地头印拿了出来。 他给山狼赏了一笔功勋,其他人也各有赏赐。 出了宅院,李伴峰去了孟玉春的住处,拿出地头印道:“这里的修为,我分给你一半,算作这些日子的酬劳。” 孟玉春连连摇头道:“我欠你一条命,帮你做事是应该的。” “你帮我做事是应该的,事情做成了,我给你酬劳也是应该的,一码是一码,你先告诉我背无双和潘德海的事情,他们俩的地头离得很远,怎么会发生了冲突?” “就厨子打探来的消息,好像和海吃岭的虫灾有关。” 虫灾? 海吃岭的虫灾是虫魁导致的,货郎为此亲手杀了虫魁。 这事为什么会和背无双有关? 孟玉春接着说道:“听说潘德海已经放出话来,说一定要取走背无双的性命,我没接触过正地的地头神,但我知道他们层次都不低,手段也比我们这些新地的地头神多得多,这一仗真打起来,我担心咱们也要受到牵连。” 李伴峰点点头:“这事确实该担心,得早做准备,多给厨子些酬劳,让他多打探些消息回来。” 孟玉春点头道:“万一有个风吹草动,我就把地界点亮,他们怎么打我不管,不能让他们打到我地盘上。” 李伴峰压低声音问道:“你把界线点亮那一招,到底是什么技法?” 孟玉春皱眉道:“你怎么又问我技法,技法不能随便说给别人。” “这都什么时候了!”李伴峰神情严肃道,“要打仗了你知道么?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个道理你懂么? 我连咱们手里有多少本钱都不知道,咱们彼此之间还这么多防备,你说这仗怎么打?” 孟玉春想了片刻,觉得李伴峰说的有些道理。 “这是宅修八层技,关门闭户。” “技法要领是什么?” PS:袁瘦驴,花子湾原本的地头神,后被绿水丐打败,花子湾自此变成绿水湾。 (本章完) ------------ 第三百八十三章 宅修八层技 李伴峰知道跨层学技法非常危险,但关门闭户这个技法对李伴峰非常重要。 并不是说技法本身有多重要,而是关门闭户的技法原理,在李伴峰看来,和各地的边境线有一定的相似之处。 在李伴峰的劝说下,孟玉春从大局着想,把技法原理和李伴峰说了:「宅修到了八层之后,先在宅子周围洒血,一般洒四处,四点连线就能定出边界的形状,也有人只洒三处,这样技法更容易成型,还有人要洒六处,这样的边界线更齐整,总之要看不同人的手段。」 洒血是为了定义边界的位置和形状。 李伴峰问:「洒血之后,再用技法,就能点亮边界?」 「那还不行,」孟玉春摇头道,「要动用宅居之力,让宅子和血迹产生感应,这一步最难,一般要数月时间足不出户,与宅子相互配合,才能把界线点亮,天赋不足的人,甚至要数年时间, 成功之后,这些血迹就和宅子有了感应,宅修只要在宅子里,或是在距离宅子不远处发动技法,界线就会被触发,像重重门户一般,把宅子护住,把宅修也护住, 随着宅子和这些血迹的感应不断加深,界线也可以随之向外扩展,天赋不足者,界线始终贴着自家宅院,天赋异禀者,随着修为提升,界线能延伸到数里之外。」 说到此处,孟玉春略显得意,可见她在关门闭户这项技法上,是有一定天赋的。 李伴峰问:「你时常说要把地界封锁起来,也就是说,你可以把界线扩展到整个百里之地?」 孟玉春脸色不大好看,这个问题是在揭她的老底。 「我真的不是要打探你的技法,咱们要打仗了,打仗之前的做足准备和应对,我起码得知道你这个技法能延伸多远……」李伴峰再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孟玉春说实话了。 「我的技法最多延伸到二十里之外,覆盖不了我的地界,号称要把地界封锁起来,也只是想要震慑敌人。」 看孟玉春心思单纯,吹起牛来可不含糊。 不过能把界线延伸二十里之外,这技法的威力已经很惊人了。 可技法的关键在于在宅子周围洒血,这件事对李伴峰而言,难度有些大了。 他没法确定随身居周围的概念。 更重要的是随身居能动。 李伴峰思索片刻,问道:「如果你换了宅子,之前在宅子周围洒的血怎么算?」 「没用处了,」孟玉春回答道,「九升十后,我去了内州,普罗州的宅子被舍弃了,宅灵也被内州人给杀了, 等我到了云上一层,来新地做了地头神,宅子得重建,宅灵也得另找,洒血这件事,自然也得从头开始, 说起这事,我还觉得惋惜,如果没换过宅子,一直用我宅子周围的血迹,我的界线估计能延伸到三十里之外, 换了宅子之后,从宅子周围一点点扩展,而今二十里都有些勉强。」 李伴峰道:「你已经有了云上一层的修为,换了宅子,洒了血,还得从宅子周围一点点向外扩展?」 孟玉春道:「这和修为没关系,宅子和血迹的感应需要时间,修为再高,这个过程也省不掉的。」 宅修八层技,是宅子和血迹共同完成的。 血洒在宅子周围,宅子和血迹通过一段时间的感应,形成了界线。 随身居一直在动,我把血洒到什么地方? 洒到什么地方都不合适。 出了随身居,我根本看不到随身居。 我根本不知道随身居在哪。 就算随身居告诉我他在哪,就算我绕着他洒了血,我怎么可能做到几个月 足不出户,让他和血迹产生感应? 我是旅修,得到处走,几个月足不出户,我会送命。 就算命不要了,拼上被修为反噬,就在随身居里待着,然后成功把界线点亮了,又有什么用? 等我走了,随身居跟着我走了,血迹还留在原地,全都白费了…… 李伴峰反复思考了好几遍,意识到了一件事,他没有可能学的会八层技。 这就是宅旅不兼容的问题,哪怕有了随身居,这个问题依然解决不了。 看李伴峰神情有些忧郁,孟玉春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李伴峰岔开话题道:「原本以为你的技法也能护住我的地界,现在看来,你连自保都有些难。」 孟玉春面带愧色:「现在只能盼着他们这场恶战,不要延伸到咱们地界上。」 这件事,对李伴峰而言,不是守住地界就能解决的。 按照常识推断,偏远地带的新地地头神,修为一般都在云上一层。 潘德海是正地地头神,修为应该在云上三层。 背无双在实力上和潘德海有很大差距,如果两人发生决战,潘德海很可能杀了背无双。 杀掉背无双后,潘德海很可能要挖了他的契书。 挖到契书之后,潘德海会如何处置? 如果潘德海把这份契书交给内州,换取寿命,内州就会看到契书上对背无双和拔山主那场战争的记载。 通过对比,内州可能会留意到两块契书对同一场战争的记录并不一样,在另一份契书里,拔山主的名字已经被换成了李芙蓉。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彻底穿帮了。 站在李伴峰的利益上来讲,最好不要让潘德海赢得这场战争。 是不是该给背无双一些帮助? 笑话! 背无双制造了虫灾的元凶之一,李伴峰怎么可能帮助这个***! 这是他第三次参与地头神的战争,和前两次不同,之前他是作为帮手,帮地头神打仗。 这次他要做为地头神参战,这一仗到底该怎么打,李伴峰暂时还理不清头绪。 信息还是太少了。 可这个层次的信息,要从谁那里才能问到? 徐老应该知道些内情,可以去药王沟问问。 又或是让马五找冯带苦打探一下消息。 …… 木屋搭好了,何玉秀在屋子里正教训油桃:「你昨晚睡觉为什么总往我身上挤?」 油桃一脸无辜道:「怕冷 啊。」 「我不是把两条毯子都给你了么,你怎么还往我身上挤?」 油桃一脸关切道:「怕你冷啊。」 何玉秀默然片刻,忽而笑道:「桃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磨镜子的。」 油桃低下头咬了咬嘴唇。 「不用害怕,」何玉秀点了支烟,塞进了油桃的嘴里,「我什么都见过,磨镜子的事情也玩过,偶尔陪你磨磨也没什么关系,但我真不喜欢这个,我喜欢男人。」 油桃红着脸道:「其实有的男人,我也喜欢。」 何玉秀笑了:「你个丫头年纪不大,手段可是真野,长的、扁的你都行?」 油桃红着脸道:「这也得看对什么人。」 何玉秀点点头:「欢修就该有这样的气魄,等风波过去了,我带你去绿水城,只要是你喜欢,只管下手,管他是男是女。」 「谢谢姐姐,」油桃很是感激,可满脸的笑容却渐渐淡去了,「只是,只是我觉得,咱们这么做,好像不对。」 何玉秀一怔:「你说什么事不对?」 油桃神色越发凝重,口吃却越来越不清楚:「我,我是觉得,我不能这么做,太,太不知羞臊了。」 …… 「玉春,咱们是不是有点太不知羞臊了。」黄蝶推开了孟玉春,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孟玉春一怔:「你适才说什么?」 红蝶也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玉春,我觉得她没说错,咱们都是女人家,整天做这种事,像什么样子。」 孟玉春惊讶的看着黄蝶和红蝶,随即心头有了些触动。 她地界上来人了。 …… 李伴峰在孟玉春的地界上转了一圈,还特地去自己的三里地块看了看。 整个地块被蛤蟆打理的井井有条,山狼和老鹰也出了不少力气。 就是这房子修的差点意思,当初李伴峰雇了一群土豚当工人,这群土豚把房子修到地下去了。 地下也行,这些土豚工法很好,通风做的也很好,新地本来就黑,天上也只有一点天光,地上地下其实分别并不大。 李伴峰对地块很满意,拿出了不少玄赤丹,开始论功行赏。 可没想到,这些人不肯要丹药。 蛤蟆低着头道:「老爷,这丹药我没脸拿,本分我没尽到。」 李伴峰一怔:「怎么就没尽到了?家里这不挺好么?」 蛤蟆叹口气道:「之前来了一群两面羊,把咱们地界上的草皮差点啃光了,我劝他们走,他们不听,他们人多势众,我也没敢和他们动手。」 李伴峰笑道:「这算什么事呀,哪的羊不吃草?明年新草就长出来了,我留着那么多草也没用。」 蛤蟆摇头道:「有用没用,得听老爷的吩咐,这事是我做的不对,老爷的赏赐,我不敢收。」 山狼在旁道:「这事不怪蛤蟆管家,这事怪我,我是大支挂,我就不该让这些两面羊进了老爷的地界,我没脸在这待了。」 雄鹰也开口了:「我也是大支挂,我老远就看见这群两面羊来了,我之前要是先知会一声,或许就有办法提前把他们撵走,可那天我媳妇儿非要那什么……」 雌鹰在旁踹了雄鹰一脚:「你怎么什么都跟别人说?」 雄鹰怒道:「我不能说么?我说错了么?你个没羞耻的妇人,天天就知道纠缠我,你刚才还和我来了两次,我想起来都觉得臊得慌。」 这是怎么了? 地界上的草被羊给吃了,这么大点事情,还至于闹出这么大风波。 李伴峰眼珠一转,对众人道:「这些丹药,你们都给我收下。」 「老爷,我们不能收。」 「不收,视为不忠,立刻给我收下,然后都去我宅子里躲着。」 蛤蟆摇头道:「那不行,这是老爷的宅子,我们当下人的哪能随便进去。」 「让你们去,就赶紧去,没我吩咐不准出来!」 一众人等都躲进了李伴峰的地下宅院。 李伴峰开启了金睛秋毫之技,仗着旅修的脚步,在孟玉春的地界上开始了搜寻。 走到一棵树下,一名老者头戴圆顶小帽,脸戴圆框眼睛,留着八字胡,一副前朝遗老的模样,冲着李伴峰笑道:「李七,久违了,我好歹比你年长几岁,见我面,却也不行个礼?」 潘德海来了。 李伴峰真想给潘德海行个礼,他艰难的克制住了。 他找了个借口说服了自己:「我不给无德之人行礼。」 「你说我无德?」潘德海一怔,「这话从何说起?」 「你偷看 人家夫妻办事,这就是无德!」李伴峰说的是那对山鹰夫妇。 潘德海否认道:「我没看!」 「你没看,他们为什么惭愧了?」 「他们大白天做那种事情,本来就该惭愧。」 「他们做了哪种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还敢说你没看?你个老不要脸的!」 潘德海瞪圆了眼睛看着李伴峰,半天没说出话来。 PS:磨镜子,是一类术语,大家都懂,就不多做解释了。 (本章完) 免费阅读. ------------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与老夫同仇敌忾 李伴峰还想着调查潘德海和背无双的恩怨,没想到潘德海主动来了。 潘德海从树下起身,拄着拐杖,笑吟吟道:“我今天来这,是为了找孟玉春商量些事情,没想到你也在,看来我之前听到的一些风闻是真的。” “你听到了什么风闻?” “有人说你是孟玉春的相好,有这回事吧?” 李伴峰该怎么回答?是还是不是? 潘德海是德修,在他面前说谎,很容易被他识破。 李伴峰回答道:“确实有人这么说过。” 实话。 潘德海皱皱眉头道:“可我听说孟玉春不吃长的,她吃扁的,难不成在伱这,她食性变了?” 李伴峰淡然一笑:“你又偷看人家床笫之事,你个老不要脸的。” “我没看,我是听说的。” “你还打听人家床笫之事,真是个不要脸的。” 潘德海不生气,摇摇头道:“罢了,我找孟玉春,是为了和她联手对付一个恶人,既然你也在这,姑且帮个忙吧。” “还姑且?你还真看得起我,”李伴峰看着潘德海,这老东西的脾性真是一点没变,“你先说出个由头,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适才说了,咱们要对付的是一个恶人,惩恶扬善,乃德之大者,你是有德之人,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李伴峰笑道:“你说恶人就是恶人?你先说说这人到底做了什么恶?” “背无双这人,你听说过么?” “听说过,还见过。” 潘德海点头道:“这个人的恶行不用我多说了,你既然见过,这个忙你帮定了。” “见过就帮定了?这都什么规矩?”李伴峰不吃这套,“这事你还真就得多说两句,我对背无双的恶行一无所知。” 潘德海叹道:“去年那场虫灾,还记得吧?” “记得呀,我拼了命帮你把虫灾化解了,这份恩情你该不会忘了吧?” 潘德海点点头道:“所以说你是个有德之人啊,施恩从不图报,你知道这场虫灾的起因么?” “知道,这是虫魁做的。”李伴峰直接把真相说出来,省得潘德海在这东扯西绕。 潘德海摇头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里还有一桩秘事,你不晓得其中内情,我要是把这桩秘事告诉给了你,你该如何报答我?” 李伴峰指着远处道:“那里有我一个兄弟,我从他那借一桶金子给你,算作报答,你看如何?” 两人正说话间,孟玉春浮现在了半空,冲着潘德海喝道:“你是什么人?” 潘德海抬头道:“这位就是孟姑娘?” 孟玉春怒道:“是你施展法术,害了我姐妹?” 潘德海一脸茫然道:“老夫何时做过害人的事情?” “我姐妹都和我不亲近了,难道不是你动的手脚?” 潘德海冲着李伴峰笑道:“你看吧,我没偷看,也没打听,这是他自己跟我说的。” 有件事情,李伴峰一直想不明白,潘德海来孟玉春的地界,为什么要弄出这么大动静,他不担心背无双知道他来这了? 仔细想想潘德海的行事风格,李伴峰明白了。 潘德海就是要让背无双知道,他来找过孟玉春。 他就是要让背无双知道,他和孟玉春有来往! 现在孟玉春不想帮他,也得帮他,否则等潘德海走了,背无双肯定对孟玉春下手。 这和当初潘德海想把蚊子引到裤带坎,有异曲同工之妙。 李伴峰抬头对孟玉春道:“这位是海吃岭德之大者潘老先生,咱们找个地方,说点正经事。” 孟玉春上下打量着潘德海,问道:“这就是海吃岭的地头神?” 没等李伴峰回答,潘德海先行施礼:“不才正是老朽。” 孟玉春依旧生气,但她听过潘德海的名字,也知道正地地头神的实力,她听从了李伴峰的建议,带着两人去了一座隐蔽的山洞。 李伴峰担心这山洞也不安全,最安全的地方应该是孟玉春的宅邸。 但李伴峰心里清楚,孟玉春与潘德海并不相熟,她不可能把宅邸的位置透漏给潘德海。 进山洞之前,牵丝耳环在耳畔道:“爷,好像有动静。” 有动静是正常的,李伴峰一去背无双的地界,背无双就有所察觉,潘德海弄出这么大声势,背无双的谍子很可能已经跟来了。 怎么才能把这事遮掩过去? 李伴峰回头看了一眼,山洞外有几只黑鹰盘旋,这类黑鹰在新地很常见,基本没什么灵性,除此之外,李伴峰再没看到其他生灵。 等李伴峰进了山洞,一只乌鸦混进了黑鹰当中。 潘德海往石头上一坐,叹口气道:“我大老远来一趟,你们连杯茶都没准备。” 孟玉春似乎受到了些影响,心里还真有点惭愧。 李伴峰见山洞里有个水坑,里边有点积水:“潘老,咱们以水代茶,心意到了就行,要不您先趴那喝点?” 潘德海无奈一笑,有些手段在李伴峰这是真的不灵。 他直接说起了虫灾的事情:“大灾过去之后,我四下去查灾害的起因,这场的灾害的罪魁祸首,确实是蝗锡良所为。” 李伴峰问道:“蝗锡良是谁?” “虫修魁首之一,就是你适才说起的虫魁,可单靠他自己,弄不出来这么凶悍的蚊子。” “何以见得?” 潘德海摇摇头道:“绝户蚊子的习性,已经逾越了蚊子的天性,这不光体现在它们能吃粮食这一点上, 它们繁衍的速度,对毒药的抗性,和对粮食的感知,都远远胜过了蚊子, 这种虫子除了长得像蚊子,其他各方面都和虫子没什么相干,老夫也曾查阅过不少古籍,关于虫灾的记载之中,从来没出现过这类虫子, 也就是说,这类虫子不是天生地长,是有人用手段造出来的。” 李伴峰道:“虫魁不能创造新种的虫子么?” 潘德海摇头道:“虫修擅长驾驭虫类,蝗锡良创造了铁线河,铁线虫远隔千里之外,依然会受他操控,足见其法力强悍, 除此之外,虫修还擅长育种,能从一种虫子里优中选优,选出最强悍的虫子用于战斗, 但育种和造种是两回事,老夫从没听说过有哪个虫修能造出个新种来。” 孟玉春道:“不光是虫修吧?好像没哪个道门能造出来新种的生灵。” 潘德海点点头:“孟姑娘能说出这番话来,足见是德之大者,这事不是一个道门能做成的,也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能完成的,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据老夫所知,有好几位修者参与了此事,蝗锡良是罪魁祸首,背无双也是帮凶之一, 就冲他们在海吃岭犯下的罪行,背无双这狗贼就该死,而且这事的前因后果还没弄清楚,他们对海吃岭出手,总有缘故,趁此机会或许能发现更大的阴谋, 当然,老夫这么做,也不光是为了海吃岭,这等卑鄙之人与孟姑娘为邻,想必孟姑娘也寝食难安,咱们不如尽早动手,永绝后患。” 孟玉春看了看李伴峰,她赞同潘德海的说法,除掉背无双,无论对她还是对李伴峰,都是好事。 李伴峰对潘德海道:“潘老,你要杀了背无双,理应于暗中偷偷下手,抓他一个毫无防备,为什么事先要把消息放出来? 而今背无双被你吓坏了,行事极为谨慎,想杀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潘德海长叹一声:“老夫也曾想暗中下手,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妥, 背无双能和蝗锡良联手,足见他还有些本事,老夫若是贸然出手,只怕杀他不成,反倒遭了他暗算, 老夫提前放出消息,是让你等有德之人,知晓背无双之恶行,与老夫同仇敌忾,合力杀敌!” 果真是这招。 这老东西习惯把人拉下水,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李伴峰道:“要是我们不同意帮忙,估计你也会散出去消息,说孟玉春要对背无双下手,替我们把这仇给结下来。” 潘德海摇头道:“老夫还没打算这么做。” 李伴峰嗤笑一声道:“潘老,你客气了,还打算什么,你已经这么做了!” 潘德海做事恶心,但这事他没说错。 与背无双这样的人做邻居,确实让人寝食难安。 背无双抢过拔山主的领地,这件事李伴峰不知其中缘由,不好评价。 可李伴峰就因为进了背无双的地界,差点就被背无双杀了,光是这个仇,李伴峰就忘不了。 “潘老,背无双确实该杀,可不知道你老人家有什么好办法么?” 潘德海点点头道:“办法却有,但不知道该不该说与你听。” 李伴峰一怔:“你既然是来商量报仇的事情,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潘德海看向孟玉春道:“我是来和孟姑娘商议报仇之事。” 李伴峰一皱眉。 什么情况? 看不起我? 孟玉春这个时候自然要给李伴峰面子,她坐到李伴峰身旁,挽着李伴峰的胳膊:“他是我相好的,我能听的事情,他都能听,他答应的事情,我才能答应。” 潘德海轻叹一声:“我不说出来,也是为了他好,李七呀,这场战事你未必能够伸得上手,我想问问,你而今修为有几层了?” 原来是想问我修为,之前还带着激将法。 那能告诉你么? 李伴峰笑道:“我修为肯定不如潘老,潘老要是怕我添累赘,这仗我不打就是了。” 孟玉春挽住李伴峰的手臂道:“他不打,我也不打。” 潘德海点点头道:“两位有德之人,执意惩凶除恶,老夫甚是钦佩,既然如此,老夫就把战法跟两位说一说, 老夫比两位早入道门几年,修为也比两位略高一些,冒险的事情,就不让两位去做了, 两位只需要到背无双的地界上,假意与之交战,老夫往龙潭虎穴走一遭,去他住处,挖了他契书,再会合两位,诛杀此贼。” “看看人家潘老的气度,”李伴峰看着孟玉春道,“人家潘老说了,不让咱们冒险。” 潘德海笑道:“两位不必客气,老夫做事,向来以德字为先,爱惜后辈,是为老夫所愿,也是有德之人所为。” 如果根子在附近,李伴峰立刻取一勺金汁,淋在潘德海脸上。 “潘老,你不妨把话说的直接一点,你就是想让我们给你当诱饵,把背无双给引出来,然后你再趁机挖契书, 我们要是顶得住,你这边大功告成,我们要是顶不住,你这边还能全身而退,是这意思吧?” 潘德海连连摇头道:“李七,你误会我了,我可绝无此意!” “不管你有什么意思,我们都不当诱饵,”李伴峰看着潘德海道,“这个诱饵还是换个人来当吧。” 场面有些紧张。 牵丝耳环低语道:“爷,外边有动静,真有动静。” 一只乌鸦从山洞口飞过,潘德海把脸沉了下来:“孟姑娘,我带着诚意与你联手,你这位相好的说话可不太中听。” 孟玉春想把气氛缓和下来,正想着怎么回答,忽觉桃子上一阵麻痒。 李伴峰正用指尖在桃子上摩挲,孟玉春刚要发火,突然感觉李伴峰好像正在她桃子上写字。 一共两个字,两瓣桃子上,一瓣一个,李伴峰反复写了三次。 孟玉春颤了颤肥桃,还真就认出了这两个字。 她冷笑一声,对潘德海道:“话不中听又怎样,反正我听他的。” 潘德海起身道:“要是这样,咱们可就没话可说了,这趟算我白来,告辞。” 孟玉春也站了起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这什么地方?” 潘德海看着孟玉春,微微皱起了眉头。 …… 深夜,背无双正在地头上检查各处哨卡,一只乌鸦飞到背无双近前,压低声音道:“主子,潘德海去了孟玉春的地界,他和孟玉春的相好的认识,他们三个正在一起谈事情。” 背无双平静回答道:“这事我已经知道了。” 乌鸦接着说道:“潘德海来阴的,那相好的不答应,他们事情没谈拢,孟玉春和潘德海发生了争执,打起来了,孟玉春受伤了,而且伤的不轻, 潘德海也受伤了,被孟玉春困在了界线里,现在不好脱身。” 背无双面无表情道:“再探。” 乌鸦走后,背无双目视远方,打了个响鼻。 沉思片刻,一只喜鹊突然飞了过来,在背无双耳边道:“那个相好的又来了。” 背无双转过身,朝着西北方向走去。 走了十几里,他停下了脚步,冲着前方道:“你怎么来了?” 李伴峰从夜色之中走了出来,对背无双道:“我来给你送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背无双吐了吐舌头。 “潘德海被孟玉春困住了,你如果想对他出手,现在的时机正合适。” (本章完)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第三百八十五章 这骆驼什么道门? 李伴峰来到背无双的地界上,给背无双送信。 “你说潘德海被孟玉春困住了?”背无双嗤笑一声,“据我说知,潘德海有云上三层的修为,孟玉春只有云上一层,你要说潘德海网开一面,饶了孟玉春一条性命,这我相信,你要说孟玉春困住了潘德海,这话说的就有点儿戏了。” 李伴峰点点头道:“潘德海的修为的确在孟玉春之上,可这是孟玉春的地界,而孟玉春又是个宅修,关门闭户的手段,伱肯定听说过, 打赢潘德海不容易,但困住潘德海并不难。” 背无双吐了吐舌头:“如此说来,你们是打不赢,想让我过去帮你们打?” “这也不算帮我们,潘德海和你的恩怨,我们多少也知道了一些,要是让潘德海活着离开这里,日后你睡觉都不安稳。” “有什么不安稳的?”背无双甩了甩脑袋,“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潘老是我的朋友,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过节,你听到的都是谣传。” 李伴峰压低帽檐道:“这么说来,这事你是不想管。” “是我管不着,这是潘老和你们之间的恩怨,你既然认识潘老,就去和潘老好好说说,潘老是德之大者,或许能放你们一条生路。” “要是他不肯放呢?” “那就没办法了,只能怪你们运气不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其实我们也不一定非要得罪潘德海,你说的有道理,我们可以和他好好聊一聊。”李伴峰没再多说,压低帽檐,转眼消失不见。 背无双看着李伴峰远去的背影,硕大的骆驼眼睛眨了很久。 背无双真的不会出手么? 李伴峰相信他一定会出手。 每次李伴峰一进入背无双的地界,背无双都会第一时间察觉,可见背无双的戒心有多重,可见他在周围地界安插了多少眼线。 孟玉春和潘德海打起来这事,背无双有的是办法去查证,只要查证属实,他一定会出手。 道理很简单,以潘德海的实力,孟玉春没有取胜的可能,结果无非有两个。 一是孟玉春战死,潘德海占了孟玉春的地界,在背无双的身边伺机而动,这个结果显然不是背无双想看到的。 二是孟玉春投降,和潘德海联手对付背无双,这个结果就更不是背无双想看见的。 一只鼹鼠从地下钻了出来,来到背无双脚边,恭敬的说道:“孟玉春和潘德海打起来了,潘德海被……” “我知道了。”背无双晃了晃脑袋,脖子上的驼铃响了两声。 铃声萦绕之间,背无双的身影消失不见。 潘德海确实是被孟玉春困住了,层层界线之中,潘德海身上带着血迹,还在试图和孟玉春交涉:“孟姑娘,咱们之间有些误会,老夫有些话可能是没说清楚,言语若有冒犯,你多担待些, 老夫这把年纪,低三下四向你认错,就算错真在我,你也多担待些。” 孟玉春站在半山坡上,原本俯视着潘德海,忽觉潘德海的身影瞬间高大了许多,满身写着大大小小的德字,让孟玉春一阵阵晕眩。 这不是幻术,这是德修技,德高望重。 潘德海在讲述道理的同时,拔高了自身的威望,给孟玉春造成了严重的震慑。 地上的界线忽明忽暗,断断续续,孟玉春快要支撑不住了,潘德海已经有了反击的机会。 但潘德海没有选择冒险,他准备再次施展德高望重之技。 此刻潘德海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孟玉春身上。 孟玉春已在强弩之末,继续苦撑下去,她有可能会变成疯子。 界线上出现了大片缺口。 潘德海正要突破界线,躲在暗处的背无双准备出手了。 孟玉春没有看到背无双,就连擅长遁形的潘德海都没留意到背无双。 但李伴峰留意到了,金睛秋毫之技开到极限,李伴峰看到了背无双模糊的身形。 这是娘子亲自传授的技法,时至今日,李伴峰仍不知道金睛秋毫到底是什么层次,但这一技法却让李伴峰屡次化险为夷。 现在他看见了背无双,该怎么做? 冲上去拼? 他肯定打不过背无双。 对着潘德海和孟玉春喊? 喊一句行,可背无双换了位置又该怎么办?李伴峰在旁边实时播报? 要真这么打,且等着被背无双玩死。 李伴峰抡起铁勺,朝着背无双的身影洒了一勺金汁。 背无双一怔,他没留意到李伴峰,七层的宅修太容易被忽视了。 金汁挂在背无双的身上,转眼消失不见,没有半点痕迹。 但痕迹没留下,味道留下了。 微风之下,孟玉春和潘德海同时掩鼻,发现了背无双的所在。 孟玉春立刻改换了界线的方向,把背无双困在了界线当中。 洒完了这勺金汁,李伴峰立刻远离战场,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要保证自己不受殃及。 在山洞里,李伴峰在孟玉春两瓣桃子上写了两个字,一个字是苦,另一个是技。 他想写苦肉计,但是中间那个字,写在中间的夹缝上,稍微有点麻烦。 反正桃子上有的是肉,孟玉春应该能懂。 她还真就懂了。 不仅懂了,戏还做的很真,她也感知到山洞附近似乎有人监视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和潘德海厮杀,为的就是这出苦肉计。 这事为什么不事先跟潘德海商量一下? 因为李伴峰怀疑孟玉春的地界上有细作,而且不止一个细作,把话挑明了,戏码就不灵了。 如果不把话挑明,李伴峰不怕潘德海下死手么? 这点上,李伴峰相信潘德海的智慧。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潘德海做事卑鄙、阴狠,但不能否认的是,他很聪明。 他肯定也怀疑过那座山洞不安全,他肯定也察觉过周围可能有人会偷听。 见孟玉春翻脸时,潘德海也有些恼火,觉得这位年轻的地头神太不懂规矩。 等交手两回合,潘德海马上看出了端倪,孟玉春对他并没有下死手。 孟玉春在实力上明显吃亏,在战斗上还有所保留,这一反常的举动让潘德海明白了用意,也控制了自己出手的分寸。 这两人是真打,但打的有所保留,双方确实受了伤,但都无大碍。 背无双出手之前被淋了一身金汁,立刻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他先被孟玉春的界线困住,随即听潘德海大喝一声:“趁人之危,是为无德!” 德修技,厚德载物。 背无双一个趔趄,在半空中现出了身形。 这骆驼能扛,一重厚德载物压不动他,他支撑起身子,撞向界线,试图逃走。 这一下肯定要受伤,但背无双相信自己扛得住,如果停下来和两人缠斗,几乎没有活命的可能。 潘德海又喊一声:“临阵脱逃,是为无德!” 又一重重担压在身上,背无双刚冲到界线边缘,脚步被迫放缓,身上毛皮被烧掉一大半,满身鲜血淋漓。 背无双的实力明显强于拔山主,这份伤势他也能扛得住。 他不想打,只想跑。 潘德海又喊一声:“衣衫不整,是为无德!” 这个角度找得准,毛都烧光了,衣衫肯定不整。 背无双前蹄弯曲,眼看摔倒,与此同时,孟玉春已经布置好了第二重界线。 再要强冲一次,背无双难免要重伤。 可如果不冲,给潘德海时间,背无双可能就失去了逃跑的机会。 权衡再三,背无双还是停下了脚步,奋力甩动脖子,驼铃之声大作,背无双随着驼铃声呜噜噜噜吼叫起来。 铃声和吼声混在一起,孟玉春气息忽然阻塞,界线暗淡了少许。 这骆驼是个声修? 孟玉春一直以为他是个体修。 不光是孟玉春,就连李伴峰都以为背无双是个体修。 他始终以骆驼的形象示人,简直等于把体修的招牌挂在了脸上。 可背无双没想到,潘德海没受影响。 潘德海知道背无双是声修,他做了防备,靠着自身层次,把技法抵消了。 “背无双,你暗箭伤人,老夫不与你计较,而今老夫光明磊落与你一战,你还往哪里走?” 德高望重之技。 潘德海身形不断变大,无数“德”字在潘德海身上来回游移,让背无双晕眩不止,再也抵挡不住身上重担,直接趴在了地上。 潘德海上前,摘下了背无双脖子上的驼铃,笑道:“这是个好东西呀,与你道门还真相配, 先给我说清楚,是谁让你和蝗锡良在海吃岭散播害虫?” 背无双没有回答,虽然接触不多,但他知道潘德海的性情,只要问出想问的东西,潘德海就要送他上路了。 他猛然吸气,似乎要吼叫,潘德海大喝一声:“无德之人,不得开口!” 德修技,德音莫违! 潘德海此刻不让背无双开口,背无双的嘴真就没张开。 德音莫违之技并不算强悍,背无双还有挣脱的力量。 可背无双没有挣脱,因为他原本也没想开口。 他背上的驼峰忽然隆起,忽然炸裂。 轰! 一声巨响过后,潘德海不动了,整个人如同泥塑一般。 孟玉春距离稍微远一些,巨大的爆炸声让她被迫中断了技法,短暂失去了意识。 李伴峰距离更远,但也没逃过这声爆炸,他眼前一片亮白,耳中锐鸣不止,胸腔阵阵剧痛。 声修技,血溅隆音。 背无双挣扎着爬起了身子,他拼上了几乎一整条性命,就为了换这一次机会。 远在数十里之外的何玉秀都听到了这声巨响,震得心口有些疼。 旁边的油桃修为不济,半天喘不过起来。 小根子的桶子差点掉在地上,张万隆将他扶住,循着巨响的方向,观望了片刻,提醒根子道:“你们七爷可能有危险。” 拔山主洞府之中,唱机正帮着随身居建造站台,车站虽说还没建完,但随身居的房门已经打开了,唱机也听到了这声巨响。 “是声修技!”娘子一惊,对随身居道,“赶紧去救相公!” 随身居回应:“现在去不了。” 不是他不想去,随身居说去不了,是因为他的状况不允许。 唱机有些急躁,想要自己出门去救李伴峰。 随身居斟酌片刻道:“你用我的汽笛,给他唱上两句,只能唱给他听,不能用来杀敌。” “中了血溅隆音,我怕他根本听不见。” “他能听见,”随身居很有信心,“这汽笛是提示他上车用的,只有他能听见。”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第三百八十六章 狂奔的骆驼 李伴峰用力揉搓着眼睛,想要尽快恢复视力。 可这不是揉眼睛就能解决的问题,李伴峰揉了好几次,眼前始终一片亮白。 耳朵也听不见声音,只有阵阵锐鸣,但趋吉避凶的技法告诉李伴峰,危险即将来临。 背无双爬起来了。 驼峰炸没了,脊背上有一块巨大的凹陷,但背无双还能行动。 从客观形势来说,他能行动,是对李伴峰的极大威胁。 但从主观意识来说,背无双并没有对李伴峰下手的想法。 在背无双身边站的是潘德海,背无双甚至没有对潘德海下手的想法。 潘德海修为太高,别看他现在不会动了,想杀了他依旧不是件容易的事。 而背无双现在几乎战力全失,他必须珍惜有限的机会,立刻逃命。 背无双吞了一颗药丸,撒腿狂奔,往东南方向逃去。 只要逃回住处,就还有一线生机。 住处还有不少机关陷阱,还有不少丹药,还能支撑一段时间,哪怕能支撑三五个钟头,自己也能恢复一两成, 就算守不住地界,至少还能带着契书逃跑,哪怕掉了层次,也能保住这条性命。 背无双刚跑没多远,潘德海动了。 他不是被震晕了么? 没晕。 孟玉春真的晕了,但潘德海没晕。 潘德海知道背无双是声修,之前做足了防备,看到驼峰隆起来的一刻,他用两件法宝配合自身修为,再度把技法抵消掉了。 他之所以装晕,是为了去背无双家里看看。 潘德海对背无双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但他不知道背无双的住处。 在这一点上,更不要指望孟玉春,孟玉春平时不离家,她都不知道背无双的道门,怎么可能知道背无双的住处。 在百里之地,想要找到地头神的住处,是非常困难的事,与其自己费力去找,倒不如让背无双亲自把他带过去。 …… 李伴峰感知到危险远离,刚刚松了口气,耳畔突然听到了汽笛声。 呜呜 火车来了? 汽笛声里传来一阵甜美的歌声:「小小洞房灯明亮,手扶栏杆细端详,象牙床挂红罗帐,珊瑚双枕绣鸳鸯。」 《小小洞房! 娘子平时很少唱起的一首歌,因为一旦唱起来,李伴峰就有上机油的冲动。 歌声之中,眼前亮白消散,耳畔的锐鸣也消失了。 李伴峰起身跑回战场,战场上不见了背无双,也不见了潘德海。 他们去哪了? 这一仗打赢了还是打输了? 李伴峰问孟玉春。 孟玉春没有回应,她神情恍惚,扶着额头回了宅子,她是真的撑不住了。 李伴峰看了看满地的血肉,他不知道这些血肉从何而来,但混着大量脂肪的鲜血,腥气阵阵扑鼻。 他迅速开启了百味玲珑之技,循着空气中的腥味追了过去。 不多时,他看见了一路飞奔的背无双,和在他身后不疾不徐的潘德海。 背无双这次要叫背无峰了,仅有的驼峰也没了。 潘德海这老东西一直跟着背无双,他这是要去摘桃了。 等他把桃子都摘走了,到时候一句德之大者,把我和孟玉春都打发了。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得把桃子抢回来。 至少得把契书抢回来,这对李伴峰来说是最关键的。 不过话说回来,刚才为什么会听到 汽笛声,汽笛声里为什么还会有娘子的歌声? 难道随身居进化了? …… 张万隆来到了战场上,把地上散落的血肉收拾了起来。 「好东西呀,根子,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好东西。」 根子焦急道:「不说好了去救七爷么?」 「别急呀!」张万隆拿出一粒种子道,「这是大人物的战场,咱们伸不上手,只能暗中帮点小忙,七爷是有分寸的人,有些事也不用咱们担心,你说是吧,何家大小姐?」 何玉秀也来了。 她上下打量着张万隆:「你认识我?」 张万隆笑道:「报纸上见过,还真怕是我认错了。」 油桃很紧张,她不知道张万隆这句何家大小姐指的是什么。 现在没时间和她解释,张万隆现在得赶紧找合适的地方,撒下这枚倾注了大量心血,极其珍贵的种子。 …… 背无双的住处,不在房子里,不在山洞里,在一座沙坑里。 到了沙坑边缘,重伤的背无双不顾一切跳了下去。 潘德海把遁形的手段用到极限,悬浮在半空,默默看着沙坑的构造。 沙坑不算深,目测不到五米,底部很平整。 这肯定不是住处的核心地带,最多只能算个大门。 背无双站在沙坑底部,前蹄蹬踏,似乎要打开某个机关。 蹬了两下,机关没有触发,背无双先停了下来。 潘德海以为自己暴露了,正打算藏得深一点,却见沙坑墙壁之上,似乎有些异样。 背无双喊一声道:「出来吧。」 一名女子的身形从墙壁上浮现出来,从穿着来看,这女子像个算命先生,背后还背着一个巨大的算盘。 「高淑霞,」背无双冷笑一声,「你来了,你那姐妹呢?」 另一名女子的身形也浮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银色长衫,走路的时候,腰枝摆动的幅度极大。 「百目鱼,你也来了!」背无双在笑,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高淑霞看着背无双道:「兄长,你好像受伤了。」 百目鱼语气更加关切:「兄长,伤的重么,快让小妹看看。」 背无双看着两人,喷出一团口水道:「怎么,都想抢我契书么?」 高淑霞连连摇头道:「兄长,你误解我们了,我们是听说你去拾掇潘德海那老贼,却怕有人在你家里生事,特地替你看门来了。」 背无双笑道:「真是辛苦两位了,找了这么半天, 是不是还没找到契书?」 百目鱼赞叹道:「兄长藏得这么深,小妹都替兄长觉得放心。」 背无双看着高淑霞道:「你不是会卜算么?难道没算出来?」 高淑霞连连摇头:「兄长技艺高深,小妹实在卜算不出来。」 背无双四下看了看,不用问,到了这个境地,自己的部下早跑光了。 「废话别多说了,」背无双打了个响鼻,「你们俩是一起上,还是单独来?」 高淑霞叹道:「兄长,何必这么性急,你就把契书的所在告诉我们吧,我们姐妹替你看管,等你伤好了就立刻还你。」 背无双撒开四蹄,猛然冲向了高淑霞。 高淑霞不敢抵挡,她知道背无双的力量大的惊人。 背无双冒充了这么多年的体修,可不仅仅因为一副骆驼长相,他身手极好,且皮糙肉厚,身上拥有很多体修的特质。 高淑霞躲过了背无双,背无双转身又去攻击百目鱼。 百目鱼腰枝一扭,呵呵一笑,轻轻松松绕到了背无双身后。 背无双受伤太重了,眼前这两个人修为都在地皮,他居然占不到半点上风。 高淑霞拔出一枚算筹,刺进了背无双的身体。 百目鱼撩起长裙,一条腿上全是眼睛,在背无双身上一蹭,撕扯下来一大片皮肉。 潘德海心下慨叹,这两个女子真是狠毒,出手都不致命,但却让背无双无比痛苦。 厮杀之间,背无双脚步凌乱,哀嚎不止。 呜呜踏!踏!踏! 呜踏踏! 等等,好像不是那么凌乱。 潘德海一怔,在嚎叫和脚步声中,听出了些许韵律。 这骆驼要出技法。 呜 背无双一声长啸,地面突然多了一个沙眼。 沙眼似漩涡般急速旋转,背无双顺着沙眼潜入到了流沙之下。 潘德海判断的没错,背无双确实要出技法。 只是这技法,不是用来对付百目鱼和高淑霞的,而是用来触发机关的。 这座沙坑,确实是背无双的家门口。 但想打开大门,得用声修技演奏一段乐曲。 背无双之前踏步和哀嚎之声放在一起,就是一段乐曲,只有用正确的方法打开大门,才能真正进入背无双的住处。 背无双钻进了沙眼,百目鱼赶紧跟着背无双钻了进去。 不多时,她独自一人又飘了上来。 「他不见了!」百目鱼吐了口沙子,「他伤得这么重,还跑的这么快!」 高淑霞拿起算盘,上上下下拨弄着算盘珠子,算了半个多钟头,终于算出了结果。 她拿着木剑,在地上画了个记号,对百目鱼道:「咱们往这里钻,在这就能找到他!」 百目鱼用术法遁地钻了下去,高淑霞紧随其后。 德之大者潘德海依旧悬浮在半空,等待结果。 这两个女子来得好,省得老夫亲自涉险。 她们俩如果能杀了背无双,从背无双家里挖了契书,这就省事多了,潘德海直接从她们手里抢就是了。 她们如果打不过背无双,甚至被背无双杀了,潘德海就再去找背无双,届时背无双的战力被削弱了不少,这两个女子的后患也除掉了,不也是两全其美! 潘德海在半空看着,李伴峰躲在沙丘后边看着。 沙坑里,沙浪层层腾起,可见沙坑之中战事激烈。 趋吉避凶之技不断示警,提醒李伴峰不要靠近战场。 这可怎么办? 李伴峰最想拿到的,就是背无双的契书,现在背无双无论死活,这东西好像都不可能落在李伴峰手里了。 又等了一个多钟头,高淑霞和百目鱼遍体鳞伤,从沙眼里爬了出来。 她们坐在沙坑里艰难喘息,很显然,她们没打过背无双,契书也没拿到。 这一仗应该是打到了两败俱伤,按照潘德海的推测,背无双的战力所剩无几,不会再对他构成任何威胁。 他在半空中缓缓现身,冲着二人笑道:「两位姑娘,辛苦了。」 看到潘德海现身的一刻,高淑霞差点尿了裤子,百目鱼直接尿了。 她们俩拿起兵刃,准备迎战,潘德海压了压手掌道:「两位,稍安勿躁,潘某与你等并无冤仇,我来这里,只是要取背无双的性命。」 高淑霞指着地上的沙眼道:「背无双就在里边,你自己去找他就是!」 潘德海笑道:「这沙穴之中,错综复杂,两位姑娘都是有德之人,还是 劳烦二位,给老夫带个路吧。」 百目鱼摇头道:「我们俩没那本事,再要下去一次,怕是就没命了。」 潘德海道:「两位姑娘,何必自谦,若单单比较身手,老夫都自愧不如。」 百目鱼甩动着腰枝笑道:「潘老前辈,谢谢你看得起我们,可我们真不想再和背无双交手,你还是自己去吧。」 潘德海把脸一沉,喝道:「妇道人家,言行轻佻,是为无德!」 话音落地,百目鱼一个趔趄,差点没被压倒。 高淑霞咬牙道:「老贼,我们跟你拼了!」 百目鱼拉住高淑霞,示意她不要莽撞,她们两个不可能潘德海的对手。 三人僵持之间,远处似有流沙之声。 潘德海举目眺望,发现一只没了驼峰的骆驼正在荒漠里狂奔。 背无双逃了! 潘德海化身无形,追赶上去。 高淑霞和百目鱼也不甘心,一并追了上去。 沙坑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不剩。 张万隆在自己的一里地块上,对小根子道:「兄弟,看能坚持多久吧,多坚持一会,就能多帮你们七爷一点。」 PS:张万隆下了血本,这次的种子可大不一样。 (本章完) 免费阅读. ------------ 第三百八十七章 背无双的契书 看着潘德海、高淑霞和百目鱼都追着背无双跑了,李伴峰很纠结。 现在契书在背无双的手上,还是在背无双的家里? 背无双有可能把自己契书给挖了么? 还真有可能,虽然这么做会掉修为,但如果留在家里死守契书,潘德海在这,对他来说就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带着契书跑路。 如果契书真被他带在了身上,李伴峰是不是也该追过去? 可追过去之后能干什么? 潘德海他肯定打不过。 高淑霞是伤魔煞,他也打不过。 百目鱼是游怪,按照厨子的说法,百目鱼修为远在他之上,李伴峰能打败她的几率都不高,现在跟上去,什么好处都捞不到,更别说契书这么关键的东西。 可如果不追,契书到了谁的手里,他都不知道。 李伴峰刚要动身,忽觉有人靠近。 回头一看,但见何玉秀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七哥,不能追,那个不是你要找的人,那是一根黄瓜!」 黄瓜? 「张万隆种出来的!」 何玉秀点点头,指着沙坑道:「你要找的人,应该还在这下边。」 张万隆真是个狠人,种出来个黄瓜人,能骗了潘德海! 李伴峰看着沙坑。 何玉秀道:「七哥,动手得趁早,那根黄瓜撑不了太久。」 李伴峰和何玉秀跳进了沙坑,正琢磨着入口在哪。 流沙忽然在脚下翻滚,背无双驮着一个背囊,从沙坑里钻出来了。 这不是赶巧了,是背无双看准时机从家里逃出来了。 他不知道潘德海、高淑霞、百目鱼为什么突然离开,但他知道一件事,这是他逃跑的最后机会。 眼前还有两个人,一个他认识,孟玉春的相好。 另一个他不认识。 炸了自己的驼峰,几乎拼掉了一条命,和高淑霞、百目鱼打了一场,还剩两口残息也耗尽了。 眼前这两个人还打得过么? 打不过也得打,再耽搁一会,等潘德海回来,就全完了。 背无双没时间周旋,也没时间试探,踢踏前蹄,嘴里低声闷吼。 「呼噜噜噜」 他用了最好的战术,直接用声修技触动流沙机关,要把两个人困在这里。 流沙旋转,李伴峰和何玉秀同时陷进了沙子里。 背无双刚想脱身,李伴峰双腿一颤,脚下流沙分在两旁,开出了一条沟渠。 旅修技,断径开路。 李伴峰从流沙里挣脱了出来,回头再一脚,帮何玉秀开路。 何玉秀也摆脱了流沙,见背无双飞上半空要逃走,何玉秀从地上抓起把沙子,打在了背无双身上。 这把沙子,如同霰弹一般,直接打进了背无双的身体。 背无双从半空中摔回了沙坑,挣扎着爬了起来。 这是个特么不讲理的武修! 「呼噜噜噜」背无双准备再次触动流沙,对他来说,这就是吼一嗓子的事情,他不信李伴峰能一直用断径开路化解。 「呼呀呀呀」李伴峰没有用断径开路之技,他和背无双对着吼。 这一吼,把背无双的节奏和韵律都吼乱了,流沙没有触发。 背无双愣住了。 他不是旅修么? 他随便嚎一嗓子,居然破了声修技? 难道他不是随便嚎的? 难道他兼修了声修? 背无双无暇多想,何玉 秀抓起沙子,正在往他身上招呼。 背无双满身冒烟,眼看身躯站不稳,他敞开喉咙,再次发出闷吼。 「呼呼」 「呼呀呀呀」李伴峰不管他喊什么,就用这一招应对。 这是他用深宅大院之技从娘子那里借来的技法,因为不知道娘子的道门,他也不知道这技法能不能克制背无双,总之用了再说。 李伴峰离宅子很远,其实技法威力非常有限,如果背无双没有受伤,李伴峰叫这两声,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但背无双现在就剩半口气吊着命,哪能和李伴峰这么磨耗。 双方对吼了几声,背无双突然没动静了。 声音一停,背无双的身形也消失了。 这又是什么技法? 声修技,销声匿迹。 在持续用声音作战的情况下,突然收去声音,声修的踪迹会随之消失,是一种层次很高的遁形术。 之前,背无双准备偷袭潘德海时,用的就是销声匿迹,连潘德海当时都看不见他身形。 当时李伴峰看到了他,往他身上淋了一勺金汁。 当时背无双认为自己可能是在不经意间露出了行迹,现在他还准备用这招脱身,可没想到却依然逃不过李伴峰的眼睛。 李伴峰再次把金睛秋毫开到极限,又看到了背无双模糊的轮廓。 他这轮廓太好分辨了,一个没有驼峰的骆驼。 李伴峰一脚踏破万川,把背无双掀翻在地上。 背无双想不明白,孟玉春这个相好的,好像是他天生的克星。 背无双会声修技,李伴峰也会。 背无双每次遁形,都会被李伴峰打个正着。 难道是之前低估他了,他的修为其实深不可测? 错愕之间,何玉秀一把沙子打在了背无双的眼睛上。 这下要命了。 不光是疼,背无双的视线受到了严重影响。 何玉秀做事鲁莽,打仗可有一套,她知道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手段。 视力不济的背无双,发现李伴峰消失了。 砰! 一声闷响,背无双一条前蹄炸了。 背无双最忌惮的技法来了,李伴峰用了走马观花。 幸亏他有云上的体魄,这一下没有彻底炸开。 可这一次熬过去了,下一次就难说了。 他睁圆了眼睛眼睛,紧紧锁定住李伴峰的身形,何玉秀在旁拿着沙子,一直打他眼睛。 这对狗男女…… 背无 双与周围的地头神厮杀了一辈子,什么样的战法没见过? 没想到今天到了强弩之末,居然折在了这么简单的战法上。 「呜呜嗷……」背无双试图反击,又一团沙子打中了眼睛,让他再次失去了视线。 在失去视线的一瞬间,背无双失去了一切。 他的身躯彻底炸裂了。 满地血肉之中,只剩下一个背囊还算完整。 李伴峰没有多想,把背囊提了起来,拉住何玉秀,撒腿就走。 潘德海随时会回来,走晚了就走不掉了。 跑在半路上,何玉秀突然笑了。 李伴峰愕然道:「你笑什么?」 难不成是中了那骆驼的技法,精神受了影响? 何玉秀道:「当初你曾说过,在阴沟里翻船的英雄多了去了,我刚才就在想,那只骆驼是不是也算在阴沟里翻了船?」 按道理还真是这样。 背无双, 新地地头神里的强者,单打独斗,孟玉春肯定不是他对手。 在孟玉春和潘德海的夹击之下受了重伤,又和高淑霞、百目鱼血战一场,拼掉了残存的战力,最后死在了李伴峰和何玉秀的手里。 最后这场战斗,前后没超过一分钟,这就是典型的阴沟翻船。 「但话不能这么说呀!他是英雄,咱们也是英雄。」 何玉秀认真问道:「那到底谁是阴沟?」 李伴峰瞪了何玉秀一眼,两人继续狂奔。 …… 潘德海、高淑霞、百目鱼眼看要追上「背无双」,却发现背无双在荒漠之中,突然消失不见。 他能藏哪去? 销声匿迹? 潘德海厉声喝道:「背无双,你在海吃岭散播虫害,可曾想过会有今日?死到临头,你能藏到何时?还不束手就擒?」 话音落地,潘德海身形暴涨,俯视四方,他想用德高望重之技,把背无双逼出来。 等了半晌,背无双没有现身,潘德海回身揪住了高淑霞和百目鱼。 高淑霞一惊:「你抓我们做什么?」 潘德海狰狞一笑:「适才不是跟二位姑娘说了,要请二位姑娘帮忙带个路,咱们再去背无双的住处走一趟,有些事情,顺便要问问两位姑娘。」 …… 一里地块上,张万隆拿着一根黄瓜,咬了一口,听声音,很是脆爽。 「幸亏它回来的快,」张万隆看着黄瓜,对根子道,「这要是被他们发现了,咱哥俩可脱不开干系。」 …… 李伴峰把何玉秀送回了地块,自己跑回拔山主的居所,来到了正在修建站台的隧道。 隧道和往常一样,看不出任何变化,李伴峰按照记忆走到了随身居的位置,停留了一小会,脚下的碎石,突然变成了平整的泥土。 「土还没干,别一直踩着!」李伴峰听到了随身居的声音,一扇大门在眼前缓缓浮现。 这是个认证的过程,随身居认明了李伴峰的身份,车站和大门一并浮现了出来。 李伴峰进了大门,打开了背无双的背囊,里边有一个木头匣子,和一个拱形的铁券。 契书! 背无双果真挖了自己的契书,他想带着契书一块逃跑。 李伴峰大喜过望,先核对了一下契书的内容。 铁券正面,竖着刻着八个红色大字:百里之地,以此为凭。 字迹上还有点点血迹。 铁券背面,字迹就多了,一共十几行。 第一行小字:背无双受封此地。 第二行小字:背无双胜铁臂郎,得地十五里。 第三行小字:背无双胜斧期公,得地十里。 …… 一直看到第九行,上面写着:背无双胜拔山主,得地十里。 后边还有好几行字,都是背无双的战绩。 背无双确实是个狠人,当上地头神后,共十五战,无一败绩。 李伴峰先把契书交给了娘子:「帮我把拔山主的名字改了。」 娘子也很欢喜:「宝贝相公,这块心病终于除去了。」 唱针在铁券上一笔一画的修改,很快把拔山主的名字,改成了李芙蓉。 李伴峰心情大好,准备拿油壶庆祝一下,唱机喊道:「相公且慢,今日小奴不方便,洪莹那个***正是时候。」 洪莹闻言,撒腿跑去了五房。 李伴峰没理会洪莹,拿着油壶直奔唱机。 唱机喊道:「相公不急,这个铁券,相公打算如何处 置?」 李伴峰一怔,把油壶放下了。 PS:这还真是个问题。 (本章完) 免费阅读. ------------ 第三百八十八章 车站 李伴峰放下了油壶,坐在床边,仔细思考着娘子提出的问题。 这个问题很重要,背无双的契书到底该怎么处理? 把它送回背无双的住所? 且不说背无双的住所不太好进,就算进去了,把契书安置好了,最终还是便宜了潘德海。 潘德海拿走契书会有什么后果? 他要是想要这块地,留在这做地头神,倒也无妨。 可潘德海有自己的地界,他是正地的地头神,怎么可能看得上一块如此偏僻的新地? 他拿到了契书,大概率会送去内州换寿命。 让内州拿到这块契书,一些不被关注的问题,怕是也要被关注了。 “娘子,我干脆就把这块契书带在身上,等以后有用的时候再说,你看这样行不?” “对相公来说倒是没什么不妥,但背无双那块地界,恐怕要出些事情,那里可能会生出魔怪。” “什么是魔怪?” “就是修为极高,战力极高,却又没什么人性的怪物, 新地每日每夜都要滋生修为,但这些修为来的并不均匀, 有些地方十年八载可能生不出半点修为,有些地方滋生出来的修为,能让异怪在几个月甚至在几天之内连升数层, 这种修为如果被某个异怪得去,这个异怪按理说应当暴毙,因为他的身体承受不住修为的晋升, 但万一遇到体魄特别强悍的异怪,熬过了这一关,修为猛涨,人性不涨,就会成为魔怪。” “魔怪是不是和游怪差不多?” “比游怪凶悍的多,游怪有人性,魔怪人性少之又少,且完全不守规矩,甚至敢去正地作恶。” 敢去正地作恶的怪物? 李伴峰在普罗州待了一年半,还没听说过类似的事情。 “娘子,是不是所有没有地头神的无主之地,都会滋生魔怪?” “相公呀,无主之地是说没有地头神,没有地头神和没有契书是两回事, 有些地头神死了,但契书还留在地界里,契书会聚集新地的修为,送到地头印之中保存, 地头印容量巨大,存个几十年的修为都不成问题,日后有其他地头神接管新地,只要把地头印的修为均匀赏赐给地界上的异怪,就不会出现修为暴涨的情况, 相公要把背无双地头印直接带走,这里的修为没了约束,就有可能滋生魔怪 而且还会有不少异怪跑到这里来谋生,毕竟这里获取修为没有约束,全凭弱肉强食。” 这不行。 形成魔怪的概率不高,这事暂且不去考虑。 但如果这里聚集的异怪多了,契书被挖的事情就要传扬出去,届时内州若是关注起这块地界,有些事情又要穿帮。 等过一段时间,潘德海不再关注背无双的事情,再找个机会把契书埋回去。 李伴峰正和娘子说话,忽闻耳畔传来一阵啜泣声。 是牵丝耳环。 “你哭什么?”李伴峰反复问了几次,牵丝耳环不作答,只是连声抽泣。 唱机察觉情况不对,让李伴峰把耳环摘下来,放到托盘上,仔细观察了片刻。 无论谁来呼唤,牵丝耳环都没有任何感应。 唱机叹口气道:“这妮子被声修技给伤了,她听不见了,这个技法叫血溅隆音,牵丝是窥修,最怕这个手段。” 一提声修技,李伴峰想起了一件事:“和背无双交手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一声巨响,眼睛也花了,耳朵也聋了,多亏听到娘子的声音,才缓和过来,是娘子救了我么?” 呼哧! 娘子笑道:“小奴正是听到了这声巨响,才知道有人用了声修技, 小奴担心相公受伤,咱家宅子知道相公所在,用汽笛把小奴的歌声送了过去。” 李伴峰抱住娘子,脸贴着前柜道:“多谢娘子相救。” “跟自己家女人还说什么谢,却让小奴都觉得生分了, 相公呀,牵丝先放在小奴这里休养些时日,能复原到什么程度,且小奴的本事和牵丝的造化, 小奴这边还配了几颗药丸,拿去给外边的朋友,凡是中了血溅隆音的,都可以用这药丸化解。” 李伴峰点点头,离开了随身居。 到了张万隆和根子的地界,李伴峰先为之前的事情道谢,然后问起了价码。 李伴峰从不叫人凭白做事,张万隆刚才帮了大忙,该给的酬谢自然少不了。 张万隆手里拿着一根黄瓜,边吃边道:“七爷,你这就太客气了,我就是试验了一下新种子,看能种出来什么东西,这里边到底有什么事,我是真不知道。” 真是个聪明人。 他不是不知道,他是不想卷入不必要的纷争。 李伴峰看了看这一里地块,各色庄稼密密匝匝,都快插不下脚了。 “伱种出来的东西特别像样,明天我和孟姑娘商量一下,再让你开三里地界。” 张万隆笑道:“之前跟您说过,我们不敢多开地界,因为带不来人气,怕给地头神添麻烦。” “这事不打紧,还是得看地头神心意,只要地头神答应了,你们这几天就抓紧开荒。” 张万隆连声道谢,李伴峰叫来了根子,给了十颗玄赤丹,这不光是为了金汁的事情,根子一直在和张万隆周旋,李伴峰必须得给他足够的保障。 根子至今仍觉得耳鸣,李伴峰给了他一颗化解血溅隆音的药丸:“吃了这个,耳朵就好了,张大哥,你也吃一丸。” “七爷,我用不着这个。”张万隆也听见了血溅隆音,但并没有受太多影响。 他摘了根黄瓜,拿清水洗了,交给了李伴峰:“七爷,您尝尝,又脆又甜。” 李伴峰收了黄瓜,没吃。 假背无双就是黄瓜做的,潘德海曾经说过,靠一个道门的力量,不可能创造出新物种。 现在李伴峰对这句话深表怀疑,张万隆耕种出来的算不算新物种。 到了何玉秀的地界,李伴峰掏了二十颗玄赤丹。 何玉秀连连摆手道:“七哥,你这是看不起我,小妹帮你是应当应分,咱们还计较这个?” 李伴峰摇头道:“亲兄妹,也得明算账,收下吧。” 何玉秀看了看丹药的成色:“七哥,这是好东西,可我用不上。” 玄赤丹确实珍贵,何玉秀以前也吃过不少。 等到了这个层次和年纪,何玉秀已经不再吃玄赤丹了,丹毒太大,而且不好清除,吃多了她也扛不住。 “你不吃,留给你身边人也行。” 何玉秀看了看油桃,她蹲在木屋旁边,脸色苍白,还没从血溅隆音的伤害中缓解过来。 李伴峰又拿了两颗药丸给何玉秀:“这药能化解声修的技法。” 何玉秀摆摆手:“不就响了那一声么,我还用不着吃药,都留给那妮子吧, 七哥,咱们什么时候能回绿水城?我想带这丫头长长见识,让她别天天就想着磨镜子。” 李伴峰笑道:“就快了。” “七哥,那只骆驼是地头神吧?” “是。”李伴峰没有隐瞒。 “你知道他的契书在哪么?” “应该还在他住处,你关心这东西做什么?” 何玉秀道:“把地头神的契书交到内州,能换来一百年的寿命, 当年我爹把何家的家业几乎全都搭了进去,买了一块地头神的契书,等送到内州一看,那契书是假的, 我爹气坏了,拼上了剩下的家当,把何家所有的人脉也都拼了出去,这才把家业给抢回来, 当时我还想不明白,我爹怎么能在这事上被骗了,可现在想想,那是一百年的寿命啊,摆在谁面前,谁也挡不住。” 用契书能在内州换一百年寿命,这点李伴峰早就知道。 可没了契书的新地,会滋生魔怪,内州还故意出高价收购契书,这是在给滋生魔怪创造有利条件么? 李伴峰问何玉秀:“你爹是怎么去的内州?” “有路引啊,在关防使那就能拿到,大户人家都有去内州的路引,只是这路引不好办,比去外州的路引要难的多。” 去内州的道路,也在关防使手里把持着? …… 等到了孟玉春的住处,孟玉春迷迷糊糊还没完全复原,如果今天是她单挑背无双,不管用什么方法,都难有胜算。 孟玉春问:“背无双呢?” “下落不明,潘德海追他去了。”不是李伴峰不想说实话,有些事,真让孟玉春知道了,反倒对她不好。 孟玉春叹道:“且盼着潘德海把这鸟人解决了,不然咱这地方没个太平, 以后潘德海也别再来了,那老东西也挺恶心……” 说到潘德海,孟玉春忍不住吐了。 李伴峰眨眨眼睛,潘德海再怎么也不至于让人恶心到这个地步。 “这颗药你先吃了,能破解声修的技法,德修技暂时没辙,你自己慢慢化解。” 孟玉春把药丸推在一边,面带愠色道:“谁稀罕你的药,你先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在我桃子上写字?” “当时情况特殊,我是怕走漏了消息。” “你找不着别的地方了?” “别的地方都不合适,潘德海在那看着。” 孟玉春红着脸道:“知道有人看着,你还敢对我下手,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李伴峰笑了笑:“我地界上的事,还得你多照应。” 孟玉春点点头:“这事不打紧。” “另外让厨子他们多打探一下背无双的消息,有事咱们再一块商量。” …… 五天后,厨子打探到了消息,背无双下落不明,没人知道他把契书埋在了什么地方,潘德海找了整整三天,没能找到,带着高淑霞和百目鱼走了。 李伴峰问:“消息可靠么?” 厨子很有把握:“这位朋友在背无双身边当差多年,这些事都是他亲眼看见的。” 潘德海确实没找到背无双,他看到了满地血肉,但那是不是完整的背无双,他无从查证。 孟玉春有些不明白:“潘德海带走高淑霞和百目鱼做什么?” 李伴峰道:“那两位姑娘长得漂亮,德之大者可能要纳妾了。” 三天后,确系潘德海没有折返,李伴峰把背无双契书埋在了背无双的地界上,把地头印上的修为,按照娘子教给他的方法,存在了自己的地头印上。 修为是硬通货,对于异怪而言,最有价值的就是这个。 又过了两天,车站完工。 李伴峰从随身居里走了出来,能清晰的看到站台和顶棚,但看不见铁轨和火车。 车站很小,样式非常古朴,但做工精致,泥土堆砌的十分平整,不仔细看,跟石材没有什么差别。 离开车门大概二十米,站台消失不见,从新走回车门所在,等上片刻,车站又重新呈现出来。 随身居管这个过程,叫验票。 “无票乘车,必当严惩!”随身居还特地强调了一遍。 电话里,罗正南送来了消息,关防使有意收购百乐门,楚家已经答应了,目前在等陆家的回复。 楚家答应了? 是楚老大答应了,还是楚二答应了? 楚家的态度,李伴峰并不关心,但百乐门有一半是陆家的,关防使此举,是在敲打陆家。 罗正南还说:“关防使对黑石坡的书报生意也有些兴趣。” 这是在敲打李七和马五。 李伴峰换上了熟悉的黑西装,戴上了黑礼帽,收好了钥匙,压低了帽檐,离开了他的百里地界,朝着绿水城的方向走去。 PS:倒要看看,谁先禁不起敲打。 (本章完) ------------ 第三百八十九章 好久不见 “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细唱,月下的花儿都入梦,只有那夜来香,吐露著芬芳……” 绿水城,逍遥坞。 歌后姜梦婷正在圆舞厅献唱。 圆舞厅不是大舞场,逍遥坞的圆舞厅最多能容纳三十人,是办聚会的地方。 今天的观众只有两个人,李七和马五。 马五压低声音问道:“老七,你觉得她漂亮么?” 李伴峰看了看姜梦婷身后的唱机,点点头道:“漂亮。” “说真心的,你有没有觉得,她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李伴峰对姜梦婷还算熟悉,从逍遥坞重新开业,姜梦婷就离开了百乐门,重新投到了马五门下。 “她对你很忠诚。” 马五点点头:“她对我的确忠诚,但我们俩不是伱想的那个关系。” 李伴峰一惊:“难不成你们是亲兄妹?” 马五连连摇头,等一曲唱罢,先让姜梦婷离开了圆舞厅。 屋子里就剩下两个人,马五对李伴峰道:“姜梦婷和萧秀飞她们不一样,萧秀飞的很多成就都是从被窝里拼出来的,姜梦婷有今日的成就,完全是我捧出来的,我说她还没让男人睡过,你信么?” 这很难让人相信。 在普罗州待了一年半,歌后、影后什么成色,李伴峰非常了解,凭什么姜梦婷就这么特殊? 马五道:“因为我在她身上下了重注,我跟她签过契书,无论日子多难,没有我的吩咐,她不能卖了自己的身子, 她和其他的歌后不一样,很多有钱人都惦记她,想着她,却又碰不到她,哪怕她在百乐门有了名伶厢房,可别人还是碰不到她, 只有这样,她自己的身价才能暴涨,提起歌后,姜梦婷永远都排第一个,她有了今日的地位,我也能赚来更多的钱。” 李伴峰笑道:“你可真是生意精。” 马五摇头道:“这不光要看生意,还要看她自己的本事,每年在我手下都能培育出来五六个红人,三五年过去,红人就有二三十个, 可像她这样不让人碰的,三五年间只能有这么一个,只有这样,她才显得珍贵,就像百花丛里就她这么一株玫瑰,这株玫瑰才能有身价, 她能担得起这份身价,无论模样、气质还是心地,她都能担得起, 她是个好女人,我想给她找个好归宿,老七,你愿意收下她么? 我知道你不可能娶一个歌女为妻,哪怕娶她做妾也行,哪怕什么名分都不给,留在身边就行。” 李伴峰皱眉道:“为什么要我收下,你自己怎么不收?” 马五摇头道:“我不能收,我不可能真心对待一个女人,我和她之间只有生意, 现在咱们生意快做不下去了,我以后也不能再照应她了,所以想给她找个归宿, 将来咱们兄弟一块过清闲日子,看她在你身边,我对对她也少一分亏欠。” 李伴峰皱眉道:“咱们生意怎么就做不下去了?就为了关防使那点事情?” 马五叹口气道:“之前他们要收了黑石坡的书报生意,我没答应,你肯定也不会让我答应, 现在关防使把运费涨了五成,咱们所有在绿水湾外边的生意,运费都涨了五成,这样下去咱们外边的生意全得完蛋。” 李伴峰抿了口酒:“五成运费,至于这么要命?” 马五从衬衫拿下来一支钢笔,对李伴峰道:“这是黑石坡出产的钢笔,本钱六块,在黑石坡卖十二块, 药王沟没有能生产钢笔的工厂,一支钢笔要卖二十八块,这不能怪商人手黑,因为一支钢笔的运费是十五块, 从黑石坡运一支钢笔到药王沟,成本就要二十一块,商人还得挣钱,加七块钱的利,就变成了二十八块。” 李伴峰对这件事还真没研究,他知道普罗州运费很贵,但没想到贵得这么离谱。 “这支钢笔才多重?怎么可能要到十五块的运费?这要是运粮食,一斤粮食的运费得多高?” 马五长叹一声道:“老七,你是真不知道生意里的难处,关防使定运费不是看重量,是看价钱,按照各地商品不同的市价定的价钱,他就是明明白白的吃咱们的钱, 现在他把咱们的运费涨了五成,这支钢笔的运费就已经到了二十二块半,加上成本六块,这支钢笔运到药王沟,本钱已经超过了市价二十八块,咱们这生意哪还做得下去?” 外边的生意确实没法做了。 干脆把外边的生意都舍了,专心致志经营绿水城的买卖? 李七和马五经历多少腥风血雨,才换来今天的家底? 他们在普罗州算一号人物,拿的出手的人物,要是把外边的生意都舍了,他们就成了绿水城里普通商人,之前多少努力都要付诸东流。 这个事情很棘手,可马五想不到解决的办法:“我想找关防使缓和一下关系,可他们态度很强硬,肯定不只是为了书报这点事情, 这和何家之前的事情有关,何玉秀得罪了关防使,咱们力挺何玉秀,这笔账,关防使也给咱们算上了。” 李伴峰点了支烟,问道:“何家的状况怎么样?” “关防使已经把何家的运费提高到一倍,何家的生意完了,彻底完了,外边的工厂都不知道倒了多少, 要不是因为何玉秀还有些威望,何家眼看都要散了,何玉秀现在下落不明,要是哪天她落在关防使手里,以后普罗州豪门里,就没有何家了。” “咱们能打着陆家的名义在外边做生意么?”这一点上,李伴峰相信陆春莹能够配合。 事实上,马五已经这么做了,但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关防使要收了百乐门,陆春莹没答应,再这样僵持下去,估计陆家的运费也得涨起来。” “也就是说,陆家也自身难保了。” 马五点头道:“现在四大家族里,春风得意的只有楚家,关防使把他们运费降了三成,接下来他们会把货价压下来,把咱们的生意全都挤兑下去,普罗州的头号豪门,就要变成楚家了。” 李伴峰咬着一支烟,默默的思索着整个局面的脉络。 见李伴峰一直不说话,马五提出了一个不算好的主意:“老七,咱们去和陆春莹商量商量,把百乐门卖给关防使, 先把陆家和关防使的关系缓和下来,咱们和关防使的关系也能缓和下来,咱们再来回打点几次,或许这趟风波就能过去。” “缓和?缓和到什么时候?”李伴峰摇了摇头,“今天送了百乐门,咱们答应了,明天他要逍遥坞,咱们还接着送么?” 马五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可还能有什么好办法?” 李伴峰先问了一句:“如果我们把生意分开,分给十几个不同的人,让他们分别去经营,关防使就没办法针对我们,是这个道理吧?” 马五点点头:“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上哪能找到这么多可靠的人?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 有人已经办到了。 除了李伴峰,没有人针对过那个人的生意,他真办到了。 “老五,你去找沈容青,把她约出来,和她聊聊生意上的事。” 马五摆摆手道:“老七,别以为我在被窝里什么事都能办成,人家沈姑娘现在都不愿意见我了。” 李伴峰道:“你告诉她,说我要见她,我要跟她叙叙旧。” 马五一愣:“你认识沈容青?” “不认识。” 马五愣住了:“不认识,怎么叙旧?” 李伴峰道:“你跟她说就是了,她能听的明白。” …… 凌家影戏公司,沈容青没听明白:“你是说,李七要跟我叙旧?我跟他根本不认识。” 马五笑道:“这是他原话,我只管把话带到。” 沈容青感觉莫名其妙,等马五走后,她把事情告诉给了何家庆。 …… 何家庆刚从菜市场出来,走到一条胡同里,趁着周围没人,把一个电子秤的托盘顶在了脑袋上。 一阵颤抖过后,何家庆神清气爽,正准备把托盘还回去,忽觉胸前的纽扣震动。 “家庆,马五今天来找我,说李七想要找我叙叙旧,我根本不认识李七,到底要不要见他?” 何家庆沉默片刻道:“见。” “见了我说什么?” “就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都没见过他……”沈容青彻底茫然了。 她完全理解不了这两个人的意思。 何家庆正想解释,一个卖鱼的壮硕女子,冲进了胡同,高声喊道:“你拿我秤盘子干什么?你特么穷疯了,连这个也偷!” …… 泉涧茶楼,雅间,沈容青看着对面的李七,深吸一口气道:“好久不见。” 这话说的尴尬,但这是何家庆的吩咐,沈容青都不知道李七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李七的反应非常自然:“是啊,好久不见,最近还好么?” 沈容青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也不知道李七这句话什么意思,只能应对一句:“挺好的。” 李七接着说道:“我这有点麻烦事,需要你帮个忙。” …… 何家庆从足疗店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个洗脚桶。 把洗脚桶套在脑袋上,何家庆攥紧了纽扣:“姐姐,和他见过面了?” “见过了,关防使用运费卡住了他们的生意,他想借咱们的渠道,把他们的生意运转起来。” 何家庆思索片刻道:“也行啊,让他们的生意产地自销,咱们出手倒卖,不吃亏,还能赚点差价回来。” 沈容青愣住了:“家庆,你是要答应这事? 这事太荒唐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咱们的事情,但我们要是这么做,就等于把兄弟盟的底牌亮出来了。” “有些底牌他早就知道了,”何家庆在洗脚桶里笑了笑,“这件事帮他做,你再约他出来一趟,告诉他,我盼着他好好的,可何家现在状况不太好,我盼着何家也好好的。” PS:好好的,是李伴峰和何家庆临别时的一句话,也是他们当面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本章完) ------------ 第三百九十章 普罗州的招牌不能丢 “老七,我真是服你了,各地的生意都转起来了!”马五兴奋的不得了,当场就要给李伴峰磕一个。 李伴峰躲在了一边:“我再说一遍,跟我做兄弟,就不能下跪。” 马五服,他是真的服。 他劝了那么多次,都劝不服的沈容青,被李伴峰给劝服了。 他很好奇李伴峰用了什么功法,又或是吃了什么丹药。 这里或许还不止是技术层面的问题,马五怀疑沈容青可能动了真感情。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各地的生意都转起来了,先是黑石坡,工厂的产品就地出手,虽说少赚了些差价,但影响不大。 有十几名商家分批收走了这些货物,再分散到各地出货,这些人,都是何家庆的部下。 关防使为什么不涨他们的运费?为什么不下一条命令,凡是收了李七和马五的货,一律涨五成运费? 这事可难了。 这些商人来历不同,身份不同,干得行业不同,出货的渠道也各不相同,要是都涨了运费,不知要牵扯多少人的买卖,黑石坡乃至整个普罗州又要出乱子。 黑石坡和其他各地的麻烦都陆陆续续解决了,马五很激动,让姜梦婷给李伴峰献唱了整整一晚。 李伴峰承认姜梦婷歌喉还凑合,可她唱的再好听,难道还能比得上娘子? 看马五这么热情,李伴峰也不想驳他面子,索性找了个借口:“老五,给我一个人唱多没意思,办一场歌会,把朋友们都聚聚。” 马五不是太有信心,现在他们被关防使针对,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肯来。 李伴峰不在意这事:“能来的都是朋友,不来的人,以后也别再想进咱们大门。” 马五听李七的,当即下了请帖。 他喜欢歌会,喜欢一众歌星登台竞技的场面,虽说竞技都是逢场作戏,他就是喜欢这氛围。 请帖下出去,本以为能上个五成座就算走运,没想到上座八成有余,除了楚家及其亲随,剩下该来的都来了。 陆家不用说,收到请帖的全部到齐,陆春莹来了,陆源信来了,就连段少霞都来了。 何家情势不妙,何玉秀不知所踪,宗家也没有其他人做主,何玉秀有一个堂弟两个堂妹,觉得自己身份不济,不敢来,马五亲自把他们请来了,越是这个时候,越得给何家支持。 让马五倍感意外的是,马家老四,马君江来了。 原本还担心他闹事,可马君江是真心前来贺喜,还带了两份贺礼:“一份是咱爹的。” 马五一怔:“怎么,咱爹又看得起我了?” 马君江笑道:“你之前做的那些事儿,他依旧看不起,但这次他跟我说了,你这身硬骨头真像他。” “硬骨头?伱是说关防使的事……” 马君江四下看了看,示意马五别在这提起关防使:“老五,抽空回家看看,老爷子想你了。” 家是不想回了,但贺礼马五收下了。 剩下一成多的空座,李伴峰也没让闲着,他让几个支挂、厨子、扫地擦灰的,全都找地方坐着。 “诸位,有活忙活,没活在这一块乐呵,吃喝管够,我请!” 扫地的很尴尬,他这扫把特殊,抱着扫把坐这肯定不合适,把扫把放一边,又怕被人拿错了或是顺走了。 歌会开始,大舞场喝彩声不断。 李伴峰在观众里扫了一眼,和一名清瘦少年对视片刻,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舞场,去了包厢。 这清瘦少年正是秦小胖,李伴峰皱眉道:“你小子都瘦脱相了,我不是说了么,没钱找我,你不能老是挨饿。” 秦小胖说话有些气短:“七哥,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一天几十斤吃食往肚子里灌,根本填不满。” 李伴峰一皱眉:“这肠辘蚕这么狠?” 小胖摇摇头:“我们银章也见过吃肠辘蚕的人,可像我这么能吃的,他是头一回见, 我无论怎么吃都吃不饱,昨天上一称,都不到一百斤了。” “这不行!”李伴峰有些担心了,潘德海给他的肠辘蚕很可能不正常,“我帮你找个人,把这虫子弄出来,不能让你受这罪。” “别呀,七哥,”听说要弄出来,小胖舍不得了,“我在熬上个把月,就该有四层修为了,全靠这虫子给我长本事!” “四层?”李伴峰越发觉得这肠辘蚕有问题,“兄弟,你还是听我的,赶紧把虫子处置了。” “七哥,再让我撑两天,撑不住了,我再想办法,”小胖岔开了话题,说起了帮门里的事情, “因为我修为长得快,我们银章很器重我,走哪都带着我,前两天去了一趟二当家的大宅,二当家多喝了几杯,说了几句不当说的话。” “什么话?” “他说大当家的没种,给外州人当狗,三英门迟早败在他手里。” 听完这句话,李伴峰思索片刻,问道:“他这句话是出自真心的,还是说给你听的?” “他说给我听做什么?我也不算什么人物……”话说一半,小胖反应过来了,“七哥,他是不是知道我背后有人?” 李伴峰笑了笑,这事实在太正常了。 小胖用了不到两年时间,升到了食修三层,这事本身就很难用天赋异禀来解释。 李伴峰还给了他不少财力支持,能引起二当家的注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倒希望他这话是说给你听的。”李伴峰打开钱包,掏出了一迭钞票给了秦小胖。 秦小胖摆摆手道:“七哥,我最近不缺钱……” “你先把钱拿着,去打探一下你们二当家的过往,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带种的人,做没做过带种的事, 另外,再多给你们银章送一点,资历就是资力,有资才能有力!” …… 回到大舞场,李伴峰刚一坐下,马五也坐到了身边,指着一名四十上下的男子道:“那人就是何玉秀的堂弟,何海坚。” 李伴峰看了看位置,皱眉道:“他不应该坐这呀,他应该坐贵宾席。” “我请他去贵宾席,他不敢去,他说自己身份不够, 我想跟他说说生意上的事,他说他不敢做主,跟他说也没用, 你看他坐相,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听个歌会,还至于这样?” 何玉秀说的没错,何家旁系都被何海钦收拾老实了,指望他们把何家救回来,实属笑话。 得想办法让何玉秀回绿水城。 可怎么保证何玉秀的安全? 现在李七和马五得罪了关防使,他们的处境不安全。 现在陆春莹为了百乐门的事情和关防使硬钢,她的处境也不安全。 再把何玉秀弄回来,遍地是雷,就算提前设防,都不知道哪是重点。 把重点放在哪呢…… 歌会接近尾声,马五上前给歌后颁奖,结果不用说,歌后自然姜梦婷的,剩下几个奖项,马五留给了他正在培养的几位新星。 陆春莹坐在了李伴峰身边,压低声音道:“七哥,段少霞一会要请我们吃饭,这事怎么办?” “在哪?陆家大宅?” “就在这,逍遥坞。” “那倒不用怕,去听听她要说什么,她要让你放手百乐门,你可千万不要答应他。” “七哥放心。” …… 歌会结束,段少霞在逍遥坞摆了一桌酒,请了李七、马五、陆春莹、陆源信,还请了百花门的门主张秀玲。 李伴峰推说有事,没去,马五有抵抗情修的手段,李伴峰可没有,他不想和段少霞过多接触。 看到张秀玲时,马五有点紧张,这个和沈容青齐名的才女,身上还担着普罗州一大帮门,她真称得上普罗州的传奇。 张秀玲和段少霞以姐妹相称,如果她想针对陆春莹,陆春莹的状况会更加恶劣。 寒暄客套过后,段少霞说起了正题:“陆家现在是春莹做主,生意上的事儿,我也不该干预, 可我是东良的媳妇儿,为了陆家,有些话我还是要说出来, 春莹,我听说你为了百乐门的事情,和关防使不太和睦。” 事情来了! 陆春莹点点头,没有否认。 马五手里捏着酒杯,在场真正让他忌惮的人,还是张秀玲。 陆源信端坐在椅子上,不吃菜,也不喝酒,他也忌惮张秀玲,并且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段少霞看着陆春莹,抓住了她的手:“春莹,听我一句话,关防使确实不好招惹, 但百乐门是陆家的招牌,是绿水城的招牌,是咱们普罗州的招牌, 这面招牌不能让给外州人,关防使要是跟你来文的,你就和他们谈,这事你是内行, 他们要是跟你来武的,你也不用怕,我在这,秀玲也在这,咱们和他们打到底!” 陆春莹、马五、陆源信都愣住了。 想不到素来柔弱的段少霞,能说出这么有骨头的话来! 马五看向了张秀玲。 张秀玲看着陆春莹道:“春莹小姐,百花门不向外州人低头,普罗州的招牌,就该留在普罗州人手里。” 这是在表明态度,她愿意支持陆春莹。 马五此刻觉得这个才女没那么可怕,言谈之间,似乎有一股与沈容青不同的气质,不那么温婉,但多了些许豪情。 段少霞道:“春莹,你只管把腰杆挺直,这块招牌,咱们陆家说什么都得守住。” 陆春莹点头道:“夫人,咱们陆家的腰杆是直的,但百乐门咱们只有一半。” 问题的核心就在这,百乐门,陆家和楚家各占一半。 陆源信叹口气道:“当初楚怀媛买下百乐门的时候,楚怀俊都没胆子过去看一眼,现在趁着楚怀媛不在,这鸟人厚着脸皮过来摘桃子!” “楚怀俊这个鸟人,恨不得给关防使舔鞋底子,普罗州的脸都被他丢尽了。”张秀玲咬了咬牙。 提起楚怀俊,段少霞一脸嫌恶:“这种鸟人,就不该有人搭理他,春莹,除了百乐门,咱们以后把和楚家生意都停了, 君洋,我明天再去见你爹一面,看看他对楚怀俊什么态度,你是硬骨头,你爹也不该丢了你的脸面。” 这话马五不好回应,索性举起了酒杯。 喝酒时,他观察着桌上的每一个人。 自从黑石坡风波之后,普罗州似乎有一些变化,一些不易察觉,但又真实存在的变化。 …… 包厢里,李伴峰正在欺负肖叶慈。 “你有个姐姐要来绿水城,先在你那里住上几天。” 肖叶慈有些诧异:“我没有姐姐的呀。” “刚有的,亲姐姐。” “这没道理呀,亲姐姐,怎么能是刚有的呀!” “我说有就有的呀,不光有亲姐姐,还有个亲妹妹的呀,你们家房子也是不小的,就先在你们那里住着哈。” PS:哪里来的妹妹和姐姐呀! (本章完) ------------ 第三百九十一章 压箱底的宝贝 两辆黄包车停在了陆春莹家门口,两名女子前后下了车,进了院子。 肖叶慈和陆春莹在门口相迎,看两个女子来了,肖叶慈赶紧打招呼:「姐姐呀!」 陆春莹在旁道:「姐姐呀。」 啪! 肖叶慈一巴掌把陆春莹拍到一边去,赶紧帮何玉秀拿行李。 何玉秀也没带什么行李,一些日常用度都在油桃那拿着。 油桃很是拘束,始终低着头,不敢说话。 肖叶慈笑道:「这位是桃儿妹妹吧,春莹,叫小姨。」 陆春莹看了看油桃的年纪,摇摇头道:「算了,我还是叫姐姐吧。」 李伴峰把何玉秀安置在了陆春莹家里,把所有不安全的人物集中一起,设防的重点就找到了。 马五觉得这么做很荒唐,可李伴峰决定的事情,他也没办法改变。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马五叹口气道:「我就怕楚怀俊突然派人过来,咱们到时候可就……」 何玉秀打断了马五:「不怕,他敢来这宅子,我直接摘他脑袋。」 马五苦笑道:「秀姐,别说气话,楚怀俊背后现在是关防使。」 何玉秀摇头道:「没说气话,我是该死的人,该死在汽水窑,而且死的非常窝囊,老七把我从鬼门关拽回来了, 我以为这辈子再也回不来绿水城,今天回来了,还能搬到这地方来住,叶慈妹子和春莹妹子愿意收留我,也全都仗着老七。」 肖叶慈笑道:「姐姐不要客气呀,我和春莹不能算是妹子呀。」 何玉秀道:「这座宅子里的人,连我在内,都是老七的人,谁要动了这座宅子,我就和他拼命,不管他是谁。」 肖叶慈偷偷看着何玉秀,心一阵阵的跳。 这女子,却比男儿还威风的呀! 吃过晚饭,李伴峰带上何玉秀和罗正南,悄悄去了何家大宅。 离着大宅还有半条街,三人进了一座民居。 这座民居是罗正南的,没院子,就一座二层小楼。 进了一楼,何玉秀看到墙上贴着花花绿绿的纸片,纸片高低参差,很不平整,似乎拼凑了某个图案,又说不清这图案是什么。 「这是声修的物件,」何玉秀压低声音对李七道,「是不是隔音用的?」 李伴峰微微点头。 罗正南钻进了厨房,先往水槽里倒了一桶水,水直接从水槽里漏了下去,不知漏到了什么地方。 他又往炉灶里加了柴,生了火,灶上却没放锅。 何玉秀看了看李伴峰,压低声音道:「这是个蒸汽机吧?」 好眼光啊,秀儿。 罗正南随即上了二楼,掀开了床板,床板下边,有一个半米多长的铁桶,铁桶上两端都连在楼下,身上插着不少管子,里边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嗡嗡作响。 何玉秀愣住了。 她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这东西在普罗州极度罕见。 何玉秀问李伴峰:「这不是发电机么?」 「这你也认识?」 「认识呀,汽轮发电机,我见过,这东西在外州有的是,但在普罗州没什么用处, 在普罗州发出来的电,从前屋到后院就没了,这叫什么损过大。」 何玉秀要说的是线损过大,也就是电能传输过程中,全都消耗在了线路上。 那干脆就不传输,直接在屋子里用电行不行? 有人试过,精密的电器,比如电视机、计算机之类的,在普罗州没法正常使用,开机之后,屏幕雪花一片,偶尔呈现出些图像,还不知 道什么来历。 构造简单的电器,比如灯泡,这就可以使用。 但发电机噪音极大,为了点个灯泡,承受震耳欲聋的噪音,还得添煤加水,倒不如用煤气灯来的实在。 何玉秀也很厌恶这噪音,她捂住了耳朵问道:「要这东西做什么用?」 李伴峰道:「这得看内行人的本事。」 汽轮发电机的出线连接着一台半球形类似雷达的设备。 罗正南摇动转轮,调整好了雷达的方向,引出两根导线,接在了自己太阳穴上。 合上开关,电流从身体中经过,罗正南颤抖一下,发动了技法。 何玉秀愕然道:「他这道门,我还真没见过。」 李伴峰淡然一笑:「秀儿,一会还有让你开眼的时候!」 但见罗正南挺直腰身,神色庄重道:「下面请听《杨门女将选段——《探谷,人呐喊,胡笳喧,山鸣谷动,杀声震天!」 李伴峰叫好道:「秀儿,你看这个唱腔怎么样?」 何玉秀不以为然:「嗓子一般,身段还行。」 罗正南一晃脑袋:「频道不对。」 他调整了一下雷达的方向,等了片刻,对李伴峰道:「何家大宅边上有三个带钩子的,一个在前门,一个在后门,一个在路边。」 不用问,这三个人是关防使派来的探子。 李伴峰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八音盒,打开盒盖,托盘上是一个小金人。 稍加转动,让小金人的脸对准罗正南,按下开关,八音盒放出了音乐。 音乐舒缓动人,这是凌妙影送给李伴峰的好东西。 何玉秀和李伴峰听了这音乐都不会有事,因为小金人没对准他们。 但罗正南有事了,他很疲惫,马上就要睡着,因为他听到的音乐和其他人听到的并不一样。 他要把他听到音乐传送出去,他扭了一下自己的左耳,把接收模式转换成了发射模式。 八音盒的乐曲声,顺着雷达发射到了那三个带钩子的人耳边,过了不到一分钟,三个人相继睡着了。 罗正南也睡着了,这八音盒的威力太大。 李伴峰停了发电机,收拾好了设备,把罗正南送回到床上休息,带着何玉秀回到了何家大宅。 「七哥,为了我回这一趟家,你做了这么多准备?」 李伴峰点点头道:「这份恩情你可要还啊,我会让你做很过分的事情。」 何玉秀一笑:「做就做呗,还能怎么过分?」 「回家之后把事情说明 白,说明白之后赶紧回来。」 何玉秀点点头,走向了何家大宅。 …… 何家大宅里,账房盛善周提着箱子正要出门,何家大夫人严玉琳拦着道:「老盛,你不能走,家里事你不管了?」 盛善周一脸为难道:「夫人,我就是个账房,我没那么大本事,我岁数大了,干不动了,你让我回家享两天清福吧。」 严玉琳摇头道:「不行啊,老盛,你这个时候走了,我们可怎么办?」 「当家的不在,我能怎么办?夫人,您就放我走吧。」 「谁说当家的不在?」何玉秀从窗户跳了进来,吓得严玉琳差点没叫出声音。 盛善周的箱子掉在了地上,赶紧对何玉秀施礼道:「大小姐,您回来了,我这是……」 「你这是要走?」 「我,我那什么……」盛善周不敢走了,何玉秀就是让他走,他也不敢出这门,「我是去拿账本,跟当家报报账目。」 「行了,我没 工夫听你念经,我跟你说点事,生意上的事,你给我记住,各地的生意现在都有出货的地方,具体的事情听马五吩咐,跟楚家的联系给我彻底断了……」 事情办完,何玉秀回了陆春莹的宅子,李伴峰回了罗正南的住处。 等叫醒了罗正南,罗正南重新支起设备,把那三个眼线也叫醒了。 李伴峰道:「他们同时睡着了,不会起疑吧?」 「七爷,您放心,他们不知道同时睡着这事,他们只知道睡着了, 他们都是普罗州人,给外州当差的,当差的就是赚口饭吃,半夜打盹这种事哪能说出去。」 回了逍遥坞,李伴峰本打算和马五喝一杯,忽听曹志达来报:「舞场来了个年轻人,喝了酒,不给钱,还非要讨口茶喝,我看他那身打扮和说话的腔调,应该是三英门的。」 曹志达很紧张,马五不当回事,三英门有秦田九,闹不起什么大事。 「给他点钱,打发了吧。」 李伴峰摇摇头道:「我去请这人喝杯茶,老罗,你跟我一块去。」 带上罗正南,是怕周围有钩子。 到了舞场,李伴峰看到了年轻人,四仰八叉半躺在椅子上,一副欠抽的德行。 罗正南微微点头,示意周围没有钩子。 李伴峰往他身边一坐,压低声音道:「找我?」 小伙子一惊,刚想坐端正了,却听李七道:「别动,还像刚才那么坐着。」 小伙子没敢动,小声对李七道:「七爷,我们铜印明天想请您喝杯茶。」 李伴峰给了小伙子一枚大洋,压低了帽檐,离开了舞场。 第二天上午,李伴峰到了茶楼,小胖赶紧把他请到了雅间。 「七哥,楚家当家的楚怀俊,昨晚请我们大当家和三当家吃饭,还送了我们大当家一件宝贝。」 「什么宝贝?」 「一对判官笔。」 判官笔? 李伴峰产生了些联想。 难道是我家那根判官笔的亲戚? 「这判官笔有什么用?」 小胖挠挠头皮:「到底有什用,我也不知道,只听说这是楚家压箱底的好东西。」 从出身来看,这支判官笔和李伴峰那支不太一样,李伴峰那支是从两个混混儿手里抢来的。 「请了你们大当家和三当家,你们二当家呢?这是有意孤立他?」 小胖点头道:「二当家气坏了,昨晚把我和我们银章叫去,一边喝酒一边骂,他不敢骂大当家,只骂三当家是软骨头,骂了整整半宿, 我琢磨了一下七哥之前说的事情,他这么骂,还真是骂给我听的,他可能真想和您联手,七哥,要不要见我们二当家一面?」 「别急着见面,先给你们二当家送份礼物,去御芳斋挑件好东西,挑你们当家的喜欢的,钱我出。」 秦小胖道:「我送就没什么意思了,最好是七哥能给他送去。」 李伴峰笑道:「你送去的就是我送去的,他心里明白。」 …… 「一对判官笔,楚家的好东西?」何家庆一皱眉,「我怎么没听说过?」 万晋贤道:「消息是从三英门里传出来的,已经送给他们大金印了,这事千真万确。」 「老万,你去联络鬼手门,就说这是我的吩咐,让他们想办法把这对判官笔给我弄回来。」 …… 「判官笔?」罗正南擦了擦天线,收回了盒子里,「何家庆看来挺喜欢,不知道七爷喜不喜欢。」 PS:判官笔真有亲戚么? (本章完) 免费阅读. ------------ 第三百九十二章 老七,我听你的 三英门的大当家鲍应臣,拿着一对判官笔,反复在手里摸索。 三当家杨兴波盯着判官笔看了片刻,摇摇头道:“大哥,不是我扫你兴,这东西在我看来,就是一对不太趁手的兵刃。” 鲍应臣拿着判官笔,灌注了些气力进去,原本一尺多长的判官笔,瞬间长到了六尺多长。 这对判官笔成了一对浑铁枪,六十多岁鲍应臣舞起长枪,身形矫健,出手凌厉。 三当家赞叹一声:“大哥,好身手,可我实话实说,这对兵刃还是不怎么样。” 鲍应臣收了力气,判官笔恢复了原本的尺寸:“老三,你觉得这判官笔不好?” 三当家摇头道:“能变大小的兵刃,您见得多了,您且说说这兵刃好到哪去? 楚怀俊他爹楚少强是个工修,这种兵刃在他家都不知道有多少, 他拿玩意这糊弄您?我觉得这诚意实在差了点。” 鲍应臣一笑,把判官笔装回了盒子:“兴波,我觉得楚怀俊诚意不浅,这东西是宝贝,虽说他说不明白用途,但我能摸的出来,这的确是件宝贝, 这些年,楚怀俊忍气吞声,好不容易熬到了一个翻身的机会, 咱们拉扯他一把,既顺了关防使的意思,也稳固了帮门的地位,何乐不为呢?” 杨兴波笑道:“大哥,我都听您的。” 鲍应臣道:“这次的事情不光得听我的,还得听楚怀俊的, 楚怀俊送了好东西过来,咱们的回礼也不能差了, 至于拿什么东西回礼,说到底还是要听关防使的。” 杨兴波道:“我估计关防使是想要人头。” 鲍应臣点点头:“你觉得他们想要谁的人头?” 杨兴波想想又道:“何玉秀啊,我听说这疯婆子又回绿水城了,她现在可是关防使的眼中钉。” 鲍应臣还是摇头:“有勇无谋,一个悍妇而已,何家已经败在了她手里, 她早就该死在关防使手上了,是她命大活到了今天,这样的人无须咱们理会。” “还有陆春莹那个妮子,百乐门的事情,她在里边一直搅和,弄得楚怀俊在关防使那边有些尴尬。” 鲍应臣摇头道:“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能掀起多大风浪?这丫头还是陆东良洒在外边的贱种,就她这身份,都没有资格留在陆家。” 杨兴波又想了想:“还剩下马家,这得看怎么说,马春庭老了,已经看不明白事情了,但是他那儿子马君洋,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鲍应臣冷笑一声:“省不省油我不知道,他挺省饭的,他在蓝杨村差点饿死, 这小子张狂不了几天,以为自己会做点投机生意,就能在普罗州打下一片江山?他吃得苦太少,做的梦又太多了。” 杨兴波想了许久,连连摇头道:“大哥,我想不到还有其他人了。” “是啊,这事不太好想,”鲍应臣起身道,“么何玉秀还活着?为什么陆春莹还在陆家?为什么马五没饿死在蓝杨村?关防使到底想要谁的人头,这事咱们得仔细想想。” …… 随身居里,李伴峰非常认真的问判官笔:“伱们家,还有什么亲戚没?” 等了十来分钟,判官笔回答一句:“哼~” 从字面上来看,他的意思应该是…… 李伴峰没分析出来。 唱机倒是给出了建议:“喂呀相公,管他是不是咱家那贱笔的亲戚,老罗既是打探到了消息,就先拿回来再说, 万一真像咱家判官笔那么好用,这可就又收获了一对至宝。” 李伴峰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三英门大长老的东西,怕是不太好拿。” “相公呀,你高看了三英门,这个帮门确实有底子,可他们那三个当家的,修为不见得有多高, 相公有七层的修为,而且还是两门开张做生意,遇到八层也能拼一回,未必怵他。” 李伴峰咬着指甲道:“是,我有两个宅灵,不怕他。” “相公呀,关键得想好动手的时机,对付一个金印并不难,对付一整个三英门就不容易了。” 娘子说的是,时机不好找。 找不到时机也没关系,能抢到这对判官笔算运气,抢不到也不算吃亏。 眼下还有很多重要的事,马五准备在外宅招待一位客人。 平时招待客人都在逍遥坞,但这位客人特殊,不能轻易露面。 “老七,今天要见的这位朋友叫单宝文,是关防厅的人, 以前咱们派人去关防厅办路引,不到一个钟头就能办好,全靠这位朋友帮忙, 今天他来找我,肯定和钱有关,他要是叫价高了,咱可别心疼。” “这钱该花,不用跟我商量。”李伴峰坐在了房间的角落里,他想试试对方的修为。 不多时,这位客人来了。 看面相,这人四十七八年纪,中等身材,稍微偏瘦,戴着一副眼镜,模样文质彬彬。 马五起身相迎,李七坐着没动。 如果单宝文发现了李七,就证明他修为不俗,马五会立刻给两人做个引荐。 结果单宝文完全没留意到李七。 这人修为不高,甚至有可能没有修为。 两人寒暄几句,各自落座,单宝文擦擦汗水道:“这一路走得急,连口水都没顾上喝。” 马五赶紧给单宝文倒茶:“宝文兄,昨天我手下人找您办路引,您说有事要跟我说,急得我一晚上没睡着觉。” “也不是什么大事,”单宝文笑了笑,“我儿子办工厂,生意没做明白,钱亏了不少,还不敢跟我说,昨天讨债的上门了,我才知道这事, 这小子就不是做买卖的料,我说他两句,他还不服气,现在这年轻人,本事没有,脾气还不小,弄得我一肚子火。” 马五笑道:“宝文兄,话不是这么说,这生意场上功夫都是磨练出来的,多吃两回亏,慢慢就上道了。” 单宝文摇头道:“这还得看天分,他年纪和你差不多,论起本事可比你差太远了。” “您客气了,他欠了多少钱?” “我都不好意思开口,买卖开张两个月,亏了整整五百大洋。” “这还叫事?”马五一笑,“这钱我出了,就当给我兄弟交一回学费。” “这怎么好意思……” “您还跟我客气!” 两边又客套两句,单宝文压低声音道:“昨天,我去给总使送文件,正赶上总使招待客人,你猜是哪位客人?” 马五摇头道:“这我可猜不着。” “楚家老大,楚怀俊,我一进一出的功夫,听见两个人说了那么一半句,他们要除掉一个人,这几天就要动手。” 马五一惊:“哪个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一走一过,我就听到这么多。” 马五捏了捏下巴,眉头紧锁。 单宝文道:“君洋,我这边还有事,得赶紧回去了。” 马五立刻起身,给单宝文装了五百大洋,不敢送到门外,只送到楼梯口,两下话别。 回到屋子里,李伴峰问马五:“这人把话说全了么?” 马五想了想道:“我觉得是说全了,这人贪,他要是知道的更多,肯定会多要我一笔, 单宝文是普罗州人,而且没什么职务,在关防厅,咱们能买下来的人,也只有这个层次的, 廖子辉让楚怀俊除掉一个人,这人能是谁?” 李伴峰看了看马五道:“你觉得呢?” “不是何玉秀,就是陆春莹,最好让他们去新地躲躲。” 李伴峰点了支烟道:“有没有可能是你?” 马五想了想道:“我应该不算吧,除了报馆的事情,我还没和关防使红过脸。” “可你正在帮助何玉秀和陆春莹,他们两家生意运转,很大程度上都依赖你。” 马五抿了抿嘴唇,脸颊不自觉的颤了颤。 老七说的有道理,还真有可能是我! “老七,你立刻动身,去新地躲着,我把生意上的事情处置一下,马上就去找你, 我要是脱不了身,你把咱们生意看好,千万不能撒手不管,有生意,咱们就有根基,以后再找机会给我报仇。” 李伴峰笑了:“是谁脱不了身,是你还是楚怀俊?” “肯定是我呀,怎么能是他?”马五一愣,转而问道,“你想收拾楚怀俊?他有关防使支持,难说现在有多大实力。” 李伴峰点了支烟:“不管他有多大实力,咱们知道他们要动手,也知道他们要对谁动手,咱们机会来了,就不能饶他。” 马五摇摇头道:“现在还不好说他要对谁动手。” 李伴峰道:“何玉秀、陆春莹,还有你,横竖都是你们三个当中的一个,你们干脆聚到一起, 你现在也搬到陆春莹家里去,把阿琴、火玲、老左都带上, 我再招募一批人手去正经村开荒,我和水涌泉商量,从新地调来几个好手,把咱们火力都集中在一处, 不管楚怀俊这次派多少人来,咱们一个都别放过,楚怀俊要是亲自来了,连他一并收了,关防使要是来了,就连关防使一块收了。” “连关防使都……”马五感觉老七又要发疯,“咱们再想想,我总觉得咱们这么做有点欠考虑, 我和她们都聚在一块,真要动起手来,这不是等着让人一勺烩么?” 李伴峰摇头道:“一个勺烩不了咱们,要是能烩,他们早就烩了,他们没那么大的勺子。” 马五道:“起码让陆春莹躲到正经村去,她修为太低,也不能打,留下来也是累赘。” 李伴峰摇头道:“要是这么做,咱们就真中招了,这是等着让他们各个击破!” 马五道:“可这么做更稳妥些。” 李七还是摇头:“要是按照最稳妥的办法,你也应该躲到正经村去,你也不是太能打, 可你躲了,阿琴、火玲和老左他们还能出力么?他们为了谁去拼命? 陆春莹如果躲了,谭福成、陆源信那些人又为了谁拼命? 咱们都躲了,最后剩何玉秀自己,何玉秀倒了,关防使再对付下一个, 就靠着这一个贱招,他们就一直攥着咱们的性命, 你要是甘心被他们攥着,现在就去正经村, 你要是不甘心,收拾东西去陆春莹家里去。” 马五抽了口烟,抬起头道:“老七,我听你的。” PS:一场恶战要来了。 (本章完) ------------ 第三百九十三章 到底冲谁来? 李伴峰到了正经村,找到了水涌泉和秋落叶,商量借人的事情。 水涌泉沉默片刻道:“李七,正地我有很多年没去过了,有些事情可能真的不懂了,但我还是想说一句,你要和关防使来硬的,这恐怕不行。” 李伴峰摇头道:“火候到了,这次必须跟他们来硬的。” 水涌泉无奈道:“你有你的主意,但是借人这事,容我再考虑一下,之前派去了火玲和阿琴,我这心里还悬着……” 秋落叶在旁边哼了一声:“伱悬着什么?火玲和阿琴都是我的人!” 水涌泉道:“他们用了我的技法,才去了正地。” 秋落叶冷笑道:“怎么,你还怕他们用技法追到你身上?” 水涌泉叹口气道:“绿水城可是绿花子的地界,咱们一直往那派人去,你就不担心他打过来?” “担心什么?你真觉得他能打过来?”秋落叶很平静,他不是在说气话,“这是咱们家门口,让他打过来试试。” 水涌泉叹道:“你做事就是太莽撞。” 秋落叶笑道:“你做事稳妥吗?难道比绿水湾旁边那几个地头神更稳妥? 他们是真稳,绿花子来一次,他们怂一次,我听说有一个地头神被打丢了七成地界,剩下三成不到,还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绿水湾周围有不少人开荒,可那些新地都没能转成正地,但凡开荒开的差不多了,就会被绿花子抢走, 我算术不好,不知道七成地有多大,咱们算是走运了,地界离绿花子稍微远点,等他把周围的地界都占去了,等他把手伸到咱们这,你以为你稳妥了就不用挨打么?” 水涌泉摇头道:“他不可能把手伸这么远,等他真伸过来的时候,估计咱们这也该变成正地了,到时候再和他照量照量也不迟。” 秋落叶嗤笑一声:“就你这胆量,还指望这地方变成正地?你说这话的时候就不觉得寒碜?” 水涌泉皱眉道:“你知不知道绿水城有多大人气?你知不知道绿花子有多高的修为?要是让他发现你往他地界上送异怪,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后果?” 秋落叶转过脸,认真看着水涌泉:“我知道,绿花子的修为远在你我之上,你要是怂了,你就在新地缩一辈子,要是不怂,咱们就争一回, 李七,人手我给你派了,都是能打的好手!老水这边不敢帮你,我找别人帮你,不就是盖住身份么?咱们有的是办法! 先说说价钱,你能找多少人来开荒?” 不管以往多少恩怨,李伴峰依旧欣赏秋落叶这份爽直。 李伴峰伸出一只手道:“五百人。” 各地生意都在有序运转,以李伴峰今日的资力,叫五百人来开荒,难度不大。 秋落叶一锤地面,地面摇晃了好几下:“爽快,咱们选人去!” 水涌泉抿抿嘴唇道:“五百人,确实不少……” 当然不少。 在李伴峰来之前,水涌泉和秋落叶这没人开荒成功过,两人为了一个开荒人,都能打起来。 他们俩到了云上二层的修为,是靠数量众多的异怪积攒的人气,本来他们对开荒这事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了,现在希望来了。 从相识至今,李伴峰相继安排人手,在水涌泉和秋落叶的地界上各开了几十个地块,现在还要来一票大的。 秋落叶笑道:“老水,馋了?这么大块肥肉放在这,你想吃么? 想吃你得出力!李七兄弟找咱们办事来了,知道什么叫办事么? 拿出点真东西来呀,别特么总在这拍老腔呀!” 水涌泉咬咬牙道:“行呀,咱们上!” 秋落叶真不含糊,给李伴峰叫来了六名好手。 一个是无头人断无仇,这人是个女子,身材、衣着和正常女子都一样,只是她没脑袋,平时都靠肚脐说话,是六层的魇修。 另一个是双头人两无猜,也是个女子,身材也正常,可她长了两个脑袋,这两个脑袋在名字上还有区分,一个叫两无,另一个叫两猜,没事还经常拌嘴吵架。 水涌泉看了看断无仇和两无猜,揉了揉额头道:“你们俩就不能匀一匀,秋大象,你选这样的人,让我怎么隐藏她们身份?” 除了这两位,还有六层体修百手连,人如其名,这男子长了一百多只手。 六层窥修观八方,这男子长了十六只眼睛。 六层食修吃六合,这女子长得比秋落叶还胖。 最后一位是骂街妇,这是老朋友,不必多说。 水涌泉怒喝一声:“秋大象,你特娘的故意找事是吧!这些人怎么带去绿水城!” 除了骂街妇,剩下五个对水涌泉而言,都存在严重的技术困难。 秋落叶道:“老水,五百个开荒人可不好赚,李七兄弟要的都是狠人, 狠人哪有长那么齐整的,你再想想办法。” 为了多赚点开荒人,水涌泉也是拼了,用了百流百变之技,强行改了几个人的形貌。 使用百流百变之技需要时间,水涌泉在施展技法时,还反复叮嘱:“要是发现法术藏不住了,立刻喝水,还得用水洗身子,只要有足够的水,就能把技法找回来!” 两人都下了血本,也担了不小风险,李伴峰即刻赶回绿水城,召集开荒人。 现在最担心的是时间,按照单宝文的说法,楚怀俊这几天就要动手,等帮手从新地赶过来,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等新地的六个帮手过来了,李伴峰心里也踏实了。 双头人两无猜,食修吃六合,体修百手连,这三个先去陆春莹宅邸设防。 骂街妇、窥修观八方、魇修断无仇,都归罗正南调遣,他们负责去楚家看着动向,同时还负责消息传递。 沈容青、张秀玲这边也做好了随时支援的准备。 李伴峰留在逍遥坞,一边打理生意,一边继续召集人手。 他回了一趟自己的地界,想把张万隆也请来,就算关防使彻底撕破脸,他也做好了刚到底的准备。 但张万隆婉拒了:“七爷,我是真想帮您,但我就是个种地的,打仗这事我真是不灵, 我这有两袋好种子,还有些药水,我都给您,我就这么大本事了,您就别为难我了。” 张万隆能做到这一步,李伴峰已经很满意了,耕修确实不适合临阵迎敌。 而且张万隆也不是旅修,从李伴峰的地界走到绿水城需要不少时间,等他走到了,估计楚怀俊早就动手了。 李伴峰没有凭白要张万隆的种子和药水,当场让张万隆算了价钱给了银元。 回了绿水城,李伴峰接着监视楚怀俊的动向。 可楚怀俊倒是沉得住气,一直没什么动静。 难道是单宝文送来的消息有误? 又或是他们要除掉的人,不在那三个人当中? 李伴峰担心这是楚怀俊的缓兵之计,一旦缓下来,就难免会有松懈,只要有一点疏漏,之前的准备都可能付诸东流。 可楚家就是不动。 深夜,逍遥坞刚关门,李伴峰正在思索对策,想着是不是直接打到楚家门口。 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么做实在糊涂。 自己这边做足了准备,占据了先手,而今就等敌人上门,自己却沉不住气了。 娘子说我急躁,还真没说错。 一会找娘子上个机油,先败败火,再想对策。 李伴峰刚要回随身居,秦小胖突然来了逍遥坞。 李伴峰皱眉道:“你怎么直接来了,咱们不是在茶楼见面么?要是被你们大当家的盯上了,事情就麻烦了。” 小胖摇头道:“七哥,顾不上那么多了,二当家让我给你报信,说大当家那边召集了五十个多个好手,两个钟头前在羊角园出发了。” 李伴峰眉梢一颤,知道楚家为什么一直不动了。 楚家没打算自己动手,他让三英门替他动手。 三英门还真就出手了,难道就为了那对判官笔? 羊角园地处偏僻,离陆春莹的住处不远,三英门还真会挑地方。 行啊,等到了陆春莹的宅子,这五十多个人,一个都跑不了。 等等。 从羊角园到陆春莹的住处,用不了两个钟头。 陆春莹那边要是打起来了,我这应该收到消息了。 怎么还没动静? “你们金印把人带去了,然后没急着动手?” 秦小胖摇头道:“哪能那么干,人都召集齐了,不动手,难道还等着走漏风声?” 李伴峰沉默片刻,冷汗出了整整一身。 他们不是要去陆春莹的宅子。 他们要对付的不是何玉秀,不是陆春莹,也不是马五。 李伴峰对秦小胖道:“老九,赶紧去找你们二当家,问问他想不想做大当家,想做的话,今晚就去抢你们大当家的位子。” 小胖一愣:“七哥,你说今晚就去?” “马上去。” 小胖不敢耽搁,转身就走。 李伴峰喊一声道:“别去前门,从后门走,不管路上遇到谁,都躲着,别理会,赶紧找你们二当家去。” 小胖从后门跑了,李伴峰叫来了曹志达:“逍遥坞还有多少人?” 曹志达算了算:“今晚没有客人留宿,都是咱们自己人, 支挂有十七个,唱歌的三个住这,伴舞的、陪舞的有三十多人,乐队有十来人,算上账房、厨子、打杂的,将近一百人吧。” “带他们走,都走。” 曹志达看了看座钟:“走?现在走?这都后半夜了。” “走!立刻走!” 把他们都送走,李伴峰准备回随身居躲着。 曹志达不敢多问,正要去喊人,又被李伴峰叫住了。 他在估算羊角园到逍遥坞的距离。 来不及了。 这些人走不了了。 等把这一百人都叫齐了,刚一出去,就得撞上三英门的人。 三英门名声很响,但终究是江湖上的帮门,他们会把人杀了,然后再把逍遥坞毁了。 然后呢? 我躲在随身居里? 李伴峰喃喃低语道:“横竖都是来了,来哪不是来呀!” 曹志达愕然道:“谁来了?” 李伴峰又道:“不能走。” “又,又不走了?” “不走了,”李伴峰起身道,“把所有人都叫到大舞池去,待在里边,不准乱跑。” 曹志达赶紧去了。 李伴峰掏出电路板,装上电池,接上天线,装上拨号盘,联络上了罗正南。 “告诉马五,三英门快到逍遥坞了。” 罗正南脑仁嗡嗡作响:“七爷,这是冲您来的,您快走。” “我不走,我在这拖着,让马五立刻带人过来,把咱们人都带来, 告诉沈容青和张秀玲,三英门要换大当家,让他们去做个见证, 留个人在楚怀俊门口盯着,只要他露头,立刻给我消息。” 曹志达来报:“七爷,人都叫齐了,都到了大舞池。” 李伴峰点点头,拎着匕首去了大舞池。 曹志达一愣:“七爷,您这是要干什么去?” “放血!”李伴峰拎着匕首,扫视着舞池里的每一个人。 PS:七爷发疯了,姜梦婷都尿裤子了,他是真的要放血。 (本章完) ------------ 第三百九十四章 五十年和一年半 三英门的大当家鲍应臣,亲自带着五十多人,悄无声息朝着逍遥坞走去。 三英门三当家杨兴波道:“大哥,这点事情,让我带着弟兄们做就完了,你非得跑这一趟干什么?” 鲍应臣摇头道:“老三,今天这事是大事,可以不用我打,但是我必须得来,得让兄弟们知道这是大事。” “大哥,这李七真在逍遥坞么?” “他肯定在,我在秦田九手下安了个眼线,秦田九没发现,还让他去逍遥坞给李七送信,约李七去茶楼会面, 李七这段时间一直在逍遥坞,老二想用秦田九和他搭线,在帮门里搞事情,这事我也知道, 等我先收拾了李七,再回去清理门户,老三,你为帮门兢兢业业,三英门的第二把交椅,也该给你坐了。” 杨兴波赶紧施礼道:“全靠大哥栽培。” 鲍应臣一笑:“我年纪大了,有些东西顾不上了,以后帮门里的事情伱多费心, 先把今晚的事情办妥,这个李七来去无踪,很难对付,今晚逍遥坞必须变成平地,一个活口不留。” “放心吧大哥,您都嘱咐好几遍了。” 众人来到逍遥坞门前,看到两个看门的呆呆的朝这边张望。 按照杨兴波的习惯,该把这两人抓来,问出来李伴峰在哪。 可大当家的在这,杨兴波不敢做主,先请示道:“大哥,是杀了他们,还是带过来问问?” 鲍应臣摇头道:“不用问了,他们也未必说得清楚,赶紧处置了,别弄出动静。” 杨兴波一挥手,身边两名男子迅速走上前去,一人一刀,干净利落杀了两个看门的。 两个看门的刚一倒下,屋子里呼呼啦啦一群人冲了出来。 有穿旗袍的歌女和舞娘,有扎领结的乐手和侍者,有穿小褂的清洁工和杂役,还有拿着兵刃的支挂。 鲍应臣一皱眉,看着杨兴波道:“叫你别弄出动静,你怎么就不能仔细些?” 杨兴波有些纳闷,他手下人没出动静。 至少刚才杀人的时候,没什么动静。 可大当家的不满意了,他也不好说什么,赶紧招呼手下人道:“不留活口,给我杀!” 今天带来这五十多号人,修为没有低于四层的。 这些个狠手去杀寻常人,和踩蚂蚁一样简单。 一个五层的火修,一把火过去,直接把一个杂役烧成了灰烬。 一个四层的衣修,甩出满身银针,先穿针,再引线,揪住线头再一勒,把一名侍者撕的稀碎。 一个五层的食修,张开巨口,咬掉了舞娘小半个脑袋,嚼一嚼,给吃了。 这是这个食修独有的杀人套路,他喜欢看着少了半个脑袋的人,因恐惧和疼痛在他面前哀嚎。 可这个舞娘没有哀嚎。 她脸上也没有恐惧。 她这个脑袋倒是有点脆甜…… 这名食修有点费解,错愕之间,舞娘提着刀子捅了过来。 食修轻松躲开,正想看看这舞娘什么来历,一把镰刀从身后割开了他的咽喉。 一名六层的武修,绰号鬼厉虎,是三当家杨兴波的爱将。 他的任务是在人群之中搜寻李七,防止李七在乱局之中逃跑。 一名支挂冲向了鬼厉虎,鬼厉虎拿着匕首随手划了一刀,砍掉了支挂的脑袋。 这种碍事的人,没必要和他纠缠。 没脑袋的支挂,也划了一刀,砍破了鬼厉虎的衣服。 鬼厉虎没受伤,这支挂速度不快,出手也不准,可这件事他想不明白。 没了脑袋的人,为什么还能反击?这是什么道门? 惊讶之际,鬼厉虎背后又被砍了一刀,还是没砍伤他。 鬼厉虎回头一看,一个厨子拿着菜刀,在他身后又砍了过来。 厨子旁边站着一名四层文修,表情慌张道:“我刚用了同文共规,这人没反应……” 鬼厉虎皱眉道:“这东西是人么?” “是人呀。”一名男子,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黑色礼帽,帽檐压的很低,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他说的是实话,这些都是人,白菜人也是人。 张万隆给了李伴峰不少种子,还给了李伴峰不少药水,有了药水,再配上逍遥坞里这些人的血液,就能在短时间内种出大量的白菜人。 可张万隆种出来的白菜人,只能穿一种类型的衣服,就是白里透绿的短褂。 但李伴峰种出来的白菜人,旗袍、长衫、燕尾服,什么衣服都有,看起来更加逼真。 最重要的是,这些白菜人这能和这些修者厮杀,虽说打不过,但好歹能支撑几合,这也是张万隆的白菜人做不到的。 这里有李伴峰的技法,金屋藏娇之技。 因为画工不济,雕工也不行,金屋藏娇之技成了李伴峰最薄弱的技法。 但有了张万隆的种子,状况不一样了。 在种出来的白菜人身上洒下一滴血,李伴峰能对这些白菜人做出修饰,还能大幅度提升这些白菜人的战斗力。 鬼厉虎看了看穿黑西装的男子,正准备动手。 黑西装的男子身形突然远去。 鬼厉虎有经验,从速度上判断出来这是个高层旅修,他赶紧移动视线,盯住对方的身影。 四层的文修没反应过来,身子转眼碎裂了。 鬼厉虎惊愕之际,看到那穿黑西装的男子钻进了混战的人群。 这男子长相身材都没什么特点,黑衣服又和夜色贴近,混在人堆里,很不好辨认。 糟了,他人哪去了? 鬼厉虎赶紧离开了原地,他清楚走马观花的技法要领,要么立刻找到那穿黑西装的,盯住他,要么尽快躲开他的视线。 在人群找了片刻,鬼厉虎没找到那黑西装的男子。 他会不会就是李七? 这事得赶紧告诉当家的! 鬼厉虎正要去找鲍应臣,一把唐刀朝着脑门砍了下来。 这次偷袭,唐刀做足了准备,也占足了便宜,可惜对手是个六层武修。 这一刀砍下来,被武修用匕首架住了。 像这样的匕首,正常情况下,唐刀一刀就能砍断十几把,可在高层武修手里,普通兵刃,也能变成极品兵刃。 唐刀是法宝,娘子还曾说过,他是非常特殊一类的法宝,在随身居里,跟着主公吃香的喝辣的,修为可没少长进。 而今被一把普通的匕首给架住了,唐刀自己都觉得寒碜,赶紧砍第二刀。 鬼厉虎一晃匕首,又给架开了。 “夯货,别硬来!”镰刀骂了唐刀一句,从右手胳膊肘下边,去偷袭鬼厉虎的肋骨。 这个位置几乎无法招架,也极难躲闪。 可鬼厉虎还是架住了,匕首交到左手,伸到右边肋骨上架住了。 不讲理的武修,近战几乎没有破绽。 鬼厉虎打的从容,可心里很紧张,他还没找那穿黑西装的。 这两件兵刃应该是他的法宝,他应该就在附近。 鬼厉虎只凭着直觉应付唐刀和镰刀,他还在搜寻黑西装的踪迹。 唐刀对准鬼厉虎的胸口又刺了过来,鬼厉虎用匕首格挡,忽觉胸口一凉,唐刀刺进去了。 鬼厉虎一惊。 唐刀的攻击路线看的很清楚,他怎么可能没挡住? 是出手慢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 不是出手慢了,是他手里的匕首不见了。 起手的时候匕首还在,挥出去的时候,匕首没了,这一下挥空了。 唐刀在他胸口里搅和了好几下,从肋叉砍了出来,豁开了鬼厉虎半个身子。 鬼厉虎后退几步还想逃走,李伴峰拿着镰刀,从身后砍了他的人头。 “刀刀取敌首!”唐刀冷笑一声,随即化成了小刀,钻进了李伴峰的口袋。 镰刀啐了唐刀,陪着李伴峰继续厮杀。 李伴峰拍了拍口袋里的白手套,低声说了句:“重赏。” 一百多个白菜人和五十多个混战在一起,李伴峰从中浑水摸鱼,转眼之间杀了十几人。 七层的宅修太容易被忽视,直到此刻,杨兴波才发现状况不对:“大哥,这些杂鱼里边有狠人!” 鲍应臣神色平静道:“你才看出来?那人是个旅修,杀了咱们十几个弟兄,连你手下的鬼厉虎都折了。” 杨兴波急了:“他娘的,人在哪呢?” “藏得挺深,但这回我看见他了!”话音落地,鲍应臣身形消失不见。 混在人群里的李伴峰忽觉危险迫近,迅速离开了原地。 李伴峰刚走出两步,鲍应臣已经出现在了李伴峰原来所在的位置上。 鲍应臣冲着李伴峰一笑:“你就是李七?” 李伴峰没回答,鲍应臣也不需要他回答。 身形晃动之间,李伴峰急速后退,想要拉开距离,鲍应臣还是在五步之内,出现在了李伴峰近前。 跬步。 比李伴峰要快! 这老头是旅修,层次比李伴峰要高! 他在李伴峰近前猛然跺了一脚。 地上多了一道坑,碎石泥沙连着气浪,朝着李伴峰一并打了过来。 李伴峰强行闪避,衣服碎烂一片,身上也留下不少伤痕,鲜血顺着衣襟和袖口流了出来。 好歹躲过了要害,李伴峰正伺机反击,忽听又一声巨响。 鲍应臣再次发动跬步,来到李伴峰身后,再次用了踏破万川。 技法还能这么用的这么密集? 这次貌似躲不开了。 PS:鲍应臣修行五十年,李伴峰修行一年半。 这就是一年半和五十年的差距,技法纯熟度上差太多了。 (本章完) ------------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一意孤行(求月票) 轰! 一声轰鸣,四周的白菜人碎烂了一大片。 鲍应臣前后对李伴峰跺了两脚,第一脚算是佯攻,第二脚才是真格。 李伴峰如果再像之前那么躲闪,能保住性命,但是免不了重伤。 但他没躲,站在原地没动。 在他身后,鲍应臣踩出来一个硕大的深坑。 在碎石和泥沙之间,李伴峰西装彻底碎烂,但身上没再添新伤。 鲍应臣一怔,这个人身上貌似有一副好盔甲。 李伴峰没用盔甲,他用了宅心人厚之技,生生扛下了鲍应臣一击。 鲍应臣不会想到这一技法,因为从常识判断,旅修不可能会宅修技法。 李伴峰蓦然转过身来,拿着手枪,对准他脑门,迅速叩动扳机。 咔哒哒哒…… 连扣了六下,响了整整五枪,李伴峰运气不错,但一枪都没打中鲍应臣。 鲍应臣躲过去了。 这是凌妙影的手枪,子弹会追着人跑,按理说应该没法躲。 可鲍应臣在江湖上跌爬了一辈子,手枪见过太多,子弹会追人的手枪,他也见过不少。 他知道这类手枪有死角,子弹无法追踪的死角。 从容躲闪之间,鲍应臣心下慨叹: 这个李七不知得了什么造化,虽说满脸胡须,但感觉年岁不是太大,居然能有这么多灵物和法宝,还能有这份修为。 然而有了这份修为,对他这个年纪而言,真不知是福是祸。 修为高了,本应是福,但这么高的修为,就凭他这点年纪,根本驾驭不了。 年轻人心性不稳,以为自己修为高了,就敢在前辈面前张狂,这就是祸事。 他对我用手枪,这是败招,丢了先手的败招。 关键时刻,出了这种败招,足见李七经验不足,他连什么时候该使用什么技法都不清楚。 而今他这条性命,就要因他的狂妄和稚拙,交代在这里了。 轻松躲开五发子弹,鲍应臣一个跬步到了李伴峰近前,准备再次用踏破万川,这次,鲍应臣不打算再给李伴峰留下任何机会。 轰隆! 鲍应臣一抬腿,李伴峰抢先跺出一脚,一声巨响,大片碎石打在了鲍应臣身上。 鲍应臣愣住了,鲜血从他身上流了出来,有不少血液还溅在了李伴峰身上。 论技法纯熟,李伴峰不及鲍应臣,两人同时用同一个技法,李伴峰必然比鲍应臣慢。 但如果李伴峰先一步做好了准备,这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伴峰对着鲍应臣开枪,如果能命中,算李伴峰运气好。 可李伴峰没赌这份运气,在普罗州,把运气全都寄托在火器上,本身就很愚蠢。 更何况鲍应臣是旅修,凭借速度和经验躲避子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李伴峰是利用这五枪,给自己争取准备时间,子弹如果无法命中,鲍应臣必然会扑上来,李伴峰提前施展踏破万川,送了他一份大礼。 火车公公指点过李伴峰的步法,踏破万川的威力可不输给鲍应臣。 鲍应臣擦擦血迹,李伴峰又跺出一脚。 鲍应臣突然消失不见,李伴峰随即挪动脚步,身形也消失了。 不能慢,鲍应臣这是要用走马观花,慢了一点就要命。 鲍应臣一时之间无法锁定李伴峰,体力开始迅速下降。 李伴峰使施展走马观花之技,用的是火车公公教的火车步,体力消耗不算大。 鲍应臣用的是旅修常见的洋车步,洋车步和走马观花之技相性不合,体力消耗极大,导致这一技法在正常旅修当中并不实用。 但鲍应臣经验丰富,知道该如何利用其他技法,让走马观花发挥作用。 李伴峰正在人群之中穿梭,身边三个白菜人和两个三英门弟子突然向他靠拢,把他给围住了。 这可不是三英门弟子的战术,这是鲍应臣的技法,断径开路。 李伴峰习惯用断径开路给自己找路,鲍应臣不仅擅长找路,还擅长给对方堵路。 这五个人是被鲍应臣强行聚拢在一起的,李伴峰一旦被切断了去路,就很容易被鲍应臣锁定。 面对这五个人,李伴峰有的是脱身的办法,但他没有鲍应臣出手快。 眨眼间,李伴峰已经被鲍应臣锁定了,而鲍应臣借着人群掩蔽,即将脱离李伴峰的视线。 眼看要被走马观花炸死,李伴峰突然咆哮一声:“呼呀呀呀~” 深宅大院之技! 情急之下,这一声喊得极其凄厉,鲍应臣忍不住眨了两下眼睛。 趁着这点空隙,李伴峰用畅行无碍之技,从两个白菜人当中穿了过去。 鲍应臣的视线没能锁定李伴峰,但走马观花之技已经用出去了。 三个白菜人和两个三英门弟子全都炸了。 看到这种情况,三英门弟子迅速远离战场,他们不想送死,也不想给大当家碍事。 但白菜人没这份觉悟,他们还等着李伴峰的操控。 李伴峰没时间操控他们,鲍应臣逼的太紧,李伴峰连喘气的机会都快没了。 他想通过深宅大院之技,向洪莹借点技法,可他和洪莹没能建立起感应。 虽说名义上是两个宅灵,但李伴峰和洪莹的默契差得太远,也不知是两人不够亲近,又或是别的什么缘故,只要两个人之前没有商量妥当,深宅大院之技在洪莹这里很难成功。 好在鲍应臣短时间内不能再用走马观花之技,刚才一击消耗太大。 但三英门弟子都撤了,踏破万川不需要再有顾及。 轰隆,轰隆~ 鲍应臣在人群之中连续发动踏破万川,几分钟过后,白菜人变成了一地菜帮子,但鲍应臣没能找到李伴峰。 “大哥!”三当家杨兴波冲了上来,“那小子人呢?” “人呢?”鲍应臣气喘吁吁,看了杨兴波一眼,“这么半天,你也没上来搭把手?” 杨兴波赶紧解释:“大哥,你们交手太快了,我是真插不上手!” 高层旅修交手,别人想插手确实不容易,杨兴波是七层的欢修,本身也不以速度见长,万一用错了技法,还容易坑了鲍应臣。 可鲍应臣不这么想,他信不过任何人,杨兴波刚才的举动,在他眼里绝对有问题。 “你带着弟兄们,直接上上楼,去找李七,发现他踪迹,把他围起来,等我命令。” 杨兴波指着逍遥坞道:“他还没逃?还在这地方?” 鲍应臣逡着眼睛,看着逍遥坞:“他做了这么多准备,就是想舍命一战, 他知道咱们要来,却还没走,证明他走不了。” 杨兴波看了看白菜人的残骸,问道:“这些就是他做的准备?” 鲍应臣点点头:“这应该是某个工修的法宝,傀儡之类的法宝, 而且这个李七有声修的手段,不知是他兼修了道门,还是用了法宝,伱和弟兄们都小心一点。” 杨兴波还真有点发怵:“大哥,要不咱们放火烧了逍遥坞,把李七逼出来!” “不行!”鲍应臣沉着脸道,“火势大了,会牵扯四周,引来混乱,局面越乱,李七越占便宜!” 杨兴波无奈道:“大哥,用不用叫几个弟兄把后门堵上?” 鲍应臣摇头道:“他们堵不住。” 话音未落,鲍应臣绕着逍遥坞的大楼转了一圈,用断径开路把逍遥坞的后门、侧门都堵上了。 杨兴波带人往正门走,鲍应臣把正门也给堵上了。 杨兴波回头道:“大哥,你把正门也堵上了,我们怎么进去?” “糊涂!”鲍应臣喝道,“走正门,等着踩陷阱么?从这走!” 他上前对着墙壁踹了一脚,墙上四四方方开了个窟窿,断径开路真是让他吃透了。 而且他猜的没错,在他们来之前,李伴峰提前在前后门都放了陷阱,可鲍应臣自己在走廊的墙壁上开了个门,李伴峰的陷阱没用上。 白菜人和三英门弟子混战的时候,李伴峰本想和鲍应臣多周旋一会。 可等白菜人顶不住了,李伴峰也不能再和鲍应臣纠缠了,否则他不止要面对鲍应臣,还要直接面对三当家杨兴波和剩下的三十多个狠人。 李伴峰到了大舞池,吩咐众人立刻藏起来。 看到李伴峰满身伤痕,曹志达慌了:“七爷,还能往哪藏?咱们和他们拼了吧。” 拼了? 他们拿什么拼? 十几个支挂,修为最高的是曹志达,三层的武修,其余人一二层不等,在三英门这些好手面前,都是白送。 剩下那些没修为的,连白送都不够资格,大当家鲍应臣一脚跺下去,基本就死光了。 关键时刻,姜梦婷裤子干了,倒也沉着了不少,她喊一声道:“都听我的,去后台,逍遥坞的后台大,而且不好找!” 逍遥坞的后台入口不在舞台上,在大舞池的侧门。 众人赶紧去了后台,姜梦婷问了一句:“七爷,您不会扔下我们吧?” 李伴峰摇了摇头。 姜梦婷道:“您在这,我们就不怕。” 众人藏好了,李伴峰拿出来放映机,藏在了座席下边,用影像遮挡了墙上的侧门。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如果想躲,他随时可以进随身居。 可李伴峰没回随身居,他把钢丝绳拿了出来。 这是凌妙影送给他的一件灵物,原本是拍影戏的时候,吊演员用的,外州称之为吊威亚。 这钢丝绳非常强韧,而且不需要支点,只要摁一下,就能挂住,一按盒子里的开关,还能把钢丝绳收回来。 李伴峰把钢丝绳一头挂在靠门的墙壁上,另一头挂在了地板上,反复交叉,构成了一片网格。 网格最上方贴着墙壁,下端贴着地板,最远处离墙壁有三米多,如果鲍应臣用畅行无碍之技冲进墙壁,势必会被钢丝绳割伤,伤到什么程度,得看他用了多少手段。 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血珠混着汗珠,不时滴落在地上。 伤的不重,但是挺疼,李伴峰擦擦脸上的血迹,默默看着大舞池的墙壁和大门。 拖住,能拖住一刻是一刻,现在只能盼着马五他们早点过来。 不多时,杨兴波带人来到了大舞池门前,隔着大门,他不知道里边什么状况。 手下人有窥修,听见了屋子里的动静,基本可以确定,李七就在大舞池。 杨兴波没有贸然行动,等着鲍应臣的吩咐。 鲍应臣来到门前,站了片刻,往屋里喊话:“李七兄弟,出来吧,咱们的事情到此了结。” “到此了结?”李伴峰笑了,“这么容易了结,你又何必兴师动众来找我?” 鲍应臣回答道:“楚家找我们做事,我们自然要把事情办了,帮门就是这个规矩, 但事情做到什么程度,由我们做主,今晚咱们彼此各有伤亡,事情我们也算做到了,楚家也挑不出我们毛病,兄弟,这话你应该听得明白。” 这话听起来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当初三英门派秦小胖来马五的片场闹事,也只是点到为止,这好像很符合三英门一贯的风格。 可李伴峰没信鲍应臣的话,眼下的局面和当初明显不一样。 鲍应臣又道:“我是真心想交下你这个朋友,说实话,自从三年前和陆家交手,我再也没遇到过像你这样的劲敌, 和陆家那一战,我打输了,但我和陆家成了朋友,今天这一战,算咱们平手,我也想和你交个朋友。” 鲍应臣在分散李伴峰的注意力。 李伴峰倒也乐意和他交流,因为他想拖延时间。 “大当家的,你是怎么打输的?是不是输给陆东良了?你详细说说。” 鲍应臣笑道:“我还真不是输给了陆东良,实不相瞒,我修为不在他之下, 我输给了陆东俊,都说这人没心机,到了战场上,这人心机手段都厉害,我输的心服口服, 李七兄弟,今天和你交手,我也心服口服,咱们这个朋友交定了!” 李伴峰没作声,似乎是动心了。 按照鲍应臣的计划,如果能说动李伴峰,就把他骗出来杀了,手下人都是三英门的干将,鲍应臣也不想有太大损失。 但如果说不动李伴峰,就顾不上损失了,鲍应臣会让手下人冲进去,先扛住一波,然后再找机会杀了李伴峰。 现在李伴峰犹豫了,这就不能让手下人插手了,这是速战速决的大好机会。 趁此机会,鲍应臣用畅行无碍之技直接进了大舞池。 其实李伴峰并没有犹豫,他知道鲍应臣不可能和他讲和。 危险突然迫近,李伴峰没掏钥匙,放弃了回随身居的想法。 如果回了随身居,逍遥坞一百多人必死无疑,李伴峰的钥匙也未必能藏住。 明知凶险,一意孤行。 李伴峰决定拼一场。 他准备好了踏破万川,借着一意孤行之技,提高了自己的层次,力争一击杀了鲍应臣。 可鲍应臣终究老辣。 他冲过了墙壁,看到了眼前的钢丝绳。 他再次发动畅行无碍,穿过了钢丝绳,只受了一点轻伤。 穿过钢丝绳后,鲍应臣没有直扑李伴峰,他知道李伴峰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他仗着速度优势,绕到了李伴峰身后。 李伴峰急忙转身,想用宅心人厚再扛一次。 可宅心人厚之技一天只能用一次,之前用过了,还能再用么? 拼一回吧!自己层次提升了,或许真能再用一次。 李伴峰想象着随身居的模样,想象着自己和随身居同样坚固。 这一想,宅心人厚之技没成功,李伴峰忽觉身体剧痛,脚步变慢了。 这下可要了命了! 他这一慢,鲍应臣大喜,向前一步穿过了一片光晕,来到了李伴峰近前。 等等。 这是什么光晕? 鲍应臣一哆嗦,身上被剥掉了一层血肉,当场重伤。 他扫了一眼身后的光晕,愕然之间,想到了道门的克星。 这是关门闭户? 这是宅修八层技? 他怎么可能会有宅修的技法…… PS:李伴峰浑身剧痛,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本章完) ------------ 第三百九十六章 老夫懂得变通 李伴峰身边出现了一道光晕,光晕在李伴峰周围闭合,不是圆形,也不是方形,光晕距离李伴峰最远处有五米多远,最近处贴着李伴峰的脚边,整体形状不规则。 鲍应臣没见过这种形状的光晕,但这技法他见过,穿过光晕一刹那,鲍应臣整个人血肉模糊,差点摔在地上。 这是宅修八层技,关门闭户。 这小子怎么可能用宅修技? 旅修不可能兼修宅修。 多想无益,鲍应臣已经伤了,不能再和李七打了。 可跑又往哪跑?身后还是光晕。 用一别万里,可以破了关门闭户。 但鲍应臣不会用一别万里。 他不是九层旅修么?为什么不会用一别万里? 这里有典故,李七不知道的典故。 鲍应臣说自己修为不比陆东良逊色,到哪他都这么说,因为对于对手而言,这是极大的震慑。 他和陆东良确实交过手,但他是八层的旅修,凭着经验和九层的陆东良厮杀了几十合,陆东良不想和三英门把梁子结死,手下留有余地,两人姑且算是平手。 等陆东俊动手的时候,可没想那么多,直接放手开打,鲍应臣没能抵挡住,被陆东俊打败了。 独战陆家双雄,这是鲍应臣这一生当中最显赫的战绩。 虽然故事有很多版本,但结论只有一个,鲍应臣的修为不在陆东良之下。 这个结论还不好验证,因为修为本身不可见。 哪成想,现在考验鲍应臣的时刻到了。 李七用出了关门闭户,鲍应臣受了伤,唯一合理的应对,就是用一别万里之技立刻脱身。 如果不用,就证明他不会,就证明他修为不到九层,李七会放手厮杀,鲍应臣受困在界线之中,旅修技法难以施展,这条命八成是没了。 到底是老江湖,鲍应臣临危不乱,他上前一步,貌似要推李伴峰一下。 不会一别万里,他推李伴峰有什么用? 这就是威慑,这就是战术。 这就是在告诉李伴峰,我会一别万里,我有九层修为,我纵使受伤了,也有和你一战的实力! 我能轻易脱身,还能把你推出去,推到指定地点,让你陷入绝境。 只要把李七吓住,鲍应臣就可以拖住时间。 就鲍应臣所知,关门闭户非常消耗体力,以李七当前的修为,肯定支撑不了多久。 等他支撑不住了,界线消失了,鲍应臣成功脱身,把门外的人叫进来,再想办法杀他! 这招还真管用,确实把李七吓住了。 李伴峰现在状况也不好,全身上下疼的要命,他不敢和鲍应臣硬钢,只能急速后退。 他这一退,光晕随着李伴峰后退,从鲍应臣脚底下又划过去了。 鲍应臣没等反应过来,身体再次穿过了光晕。 一来一回被光晕伤了两次,身上道道伤痕,深可见骨。 鲍应臣抬头看着李七,半晌无语。 这不是宅修八层技吧? 这光晕怎么还能动? 鲍应臣一口血喷了出来,这次再也站不住了,整个人仰面躺在了地上。 “伱怎么了?”李伴峰提着镰刀,一脸关切的走上前去。 “你别过来……”鲍应臣双手撑地,艰难的往后挪动着身体。 鲍应臣想喊人,但他没喊出来。 李伴峰往前走,光晕随着李伴峰往前走,再次穿过了鲍应臣。 第三次了。 光晕第三次穿过了鲍应臣的身体。 被光晕中穿了整整三次,鲍应臣身上已经不剩多少血肉,骨架和蠕动的内脏,都呈现在了李伴峰面前。 这回鲍应臣不会动了。 李伴峰顺手把他拎了起来,掏出了随身居的钥匙。 …… 娘子正和随身居说话:“老爷子,我觉得不对,刚才有股力气出了宅子,难不成是……” 随身居咳嗽一声道:“应该就是了。” “八层技?”唱机声音有些颤抖。 随身居叹一声道:“还是你们小两口知根知底,确实不能让这小子偷学技法,他学了之后是真敢用啊!” “他怎么用出来的?” “你知道你家男人两门开张做生意,他用一意孤行之技,把自己层次抬上来了,然后强行用出来了。” 唱机不相信:“老爷子,您别说笑话,想用关门闭户之技,至少得在宅子里几个月,足不出户,技法才能练成,他天天在外边跑,哪有时间练技法?” “老夫跟着钥匙跑,钥匙一直在他身上,虽说他不在宅子里,可也宅子旁边,情况差不太多。” “这也能行?” 随身居沉默片刻道:“老夫不是不知变通的人。” “那他什么时候洒的血?” “刚刚洒的。” “洒血之后,再磨练几个月才能有所感应,刚刚洒的血也能作数么?” 随身居沉吟片刻道:“老夫和这疯汉挺投契的,感应这种事,也可以变通……” “老爷子!”唱机喝道,“你不能随意变通啊,跨层用技法,要出人命的!” 随身居无奈道:“丫头,你是看不见,适才情势危急,要是不变通一下……” 咣当! 李伴峰把鲍应臣扔进了随身居。 唱机喊道:“相公,相公你听我说……” 咣当! 李伴峰没进来,他把门关上了。 门外还有三十多个三英门的狠手,后台还有一百多号逍遥坞的人,李伴峰现在还不能回来。 看了看鲍应臣的伤势,唱机确定李伴峰用了宅修八层技。 “老爷子,这可怎么办?” “我想办法叫他回来吧。” 呜呜~随身居拉响了汽笛。 李伴峰没反应。 剧痛之下,李伴峰意识有些模糊,没听见汽笛声。 唱机喊道:“开门,我叫他回来!” 随身居生气了:“这又不是车站,你说开门就开门?” …… “要不要开门?”三英门一名弟子问三当家杨兴波。 杨兴波也有些犹豫,大当家进去好一会了,里边突然没了动静。 一名窥修压低声音道:“我听见有人说不要过来,好像是大当家的声音。” 杨兴波着急了:“诸位弟兄,你们都是帮门里的柱子,关键时刻,柱子可不能软了,随我杀进门去。” 说话间,杨兴波扫视众人。 众人青筋暴起,斗志昂扬。 这是欢修的激励之技,一群人准备往门里冲。 门里边,李伴峰神情淡定,看了看脚下的光晕。 虽说现在还想不清这光晕的来历,但这光晕能制服鲍应臣,抵挡门外这些人,肯定不在话下。 光晕一闪,灭了。 李伴峰不淡定了。 怎么灭了? 关门闭户之技消耗巨大,李伴峰这个状态,技法自然支撑不了太久。 外边人就要冲进来了,怎么办? 李伴峰可以进随身居,如果担心要是藏不住,他还可以想办法穿墙逃走,鲍应臣不在了,留给李伴峰的选择有很多。 可李伴峰从没想过要把后台这一百多号人扔下。 他逐一清点身上的法宝,正在思索战术,忽听外边传来一声叫骂:“大半夜的闯别人家门,你们这是偷东西还是要明抢?三英门也算有头有脸,怎么总干这见不得光的事情!” 听声音是个老太太。 骂街妇来了! 老太太颤巍巍上了楼,看着年纪不小,路都走不稳了,可骂人的声音还挺大。 杨兴波一惊,知道这老太太不是凡辈,本打算先问清这老太太的来历,可老太太一直叫骂,却把杨兴波的一腔子怒火骂起来了。 她骂人怎么这么难听? 不能莽撞,她有技法! 杨兴波还在极力保持冷静,脑海里突然冒出个念头。 “打呀,她都这么骂他,他还不打?他手下这么多弟兄都看着,以后可怎么抬得起头来?” “你看他那德行,畏畏缩缩,恨不得钻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胆都被吓破了,他哪敢打!” 一个俊俏的女子,二十五六模样,正在骂街妇旁边自言自语。 李伴峰听到这声音,笑了。 别人看是自言自语,实际上李伴峰清楚,这是两个人在说话。 两无猜来了,人家姐俩一个身子两个头,各说各的,只是真实的模样,被水涌泉百流百变之技给遮掩了。 杨兴波是七层的欢修,本来有一定抗性。 可在骂街妇和两无猜的双重挑唆下,杨兴波彻底压不住火了。 其实他的选择也没错,这一老一少两个女子明显都不是善茬,早打晚打都是打,先一步下手也不吃亏。 他先扫了骂街妇和两无猜一眼。 骂街妇年纪大了,不想那些事了,没受太大影响。 两无猜大好年华,被他看上一眼,身子一哆嗦,双腿忍不住夹紧了些。 杨兴波喊一声道:“上!” 手下十几人冲向了骂街妇和两无猜,老太太挥起拐杖开打,两无猜左手拿着一把长剑,右手拿着一把弯刀。 这三个人可不光会耍嘴,手上也有真本事,一名四层体修刚一近身,被骂街妇用拐杖直接戳死。 一名五层的体修,化身一条翠绿毛虫,满身带着毛刺,蠕动到了两无猜近前。 两无猜认识这虫子,学名叫刺蛾,平时管这东西叫洋辣子,千万别让它沾身,沾上了毛刺,人会剧痛无比。 别看这洋辣子蠕动的速度不快,出招的速度可不慢,一对尖牙,随着脑袋一进一退,不停朝两无猜啃咬。 可他咬不到,两无猜是念修,总能在关键时刻分散洋辣子的注意力。 而且两无猜出手也怪异,左手的长剑和右手弯刀在招式之上完全没有关联,洋辣子疲于招架,被两无猜砍了好几刀。 这样打下去可占不到便宜,洋辣子不再硬拼,后退半步,身子一颤,满身毛刺竖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硕大的身躯开始抖动,周围的三英门弟子全都躲远,洋辣子这身毛刺就要飞出来了。 两无猜也有些害怕,现在就算一刀砍死洋辣子,沾了他一身毛刺,也得难受许久。 眼看洋辣子越抖越快,一个壮硕的女子挡在了两无猜身前,张开大嘴,把那洋辣子吃下去了。 这条洋辣子的尺寸,和一个正常人差不多,周围没有一个人能看明白,这女子到底怎么把这么大一条虫子给吃下去了。 “辣呀,辣的畅快!”食修吃六合来了,她舔了舔嘴边的毛刺,还觉得不太过瘾! 魇修断无仇也来了,身边带着二十多鬼仆在众人之间来回穿梭。 一名武修上前砍了断无仇的头,断无仇没作理会,操控鬼仆,继续厮杀。 那本来也不是她的头,她没有头,这是水涌泉用百流百变之技做出来的障眼法,一会多喝点水,还能再长回来。 百手连拿着一对板斧和众人厮杀,板斧被架住,他又掏出一对铁锤,铁锤被架住,他又掏出一对狼牙棒…… 走廊里陷入混战,三英门三当家杨兴波正找机会出手,何玉秀从走廊窗户跳了进来,一把揪住了他头发。 “老七!”何玉秀喊道,“没事吧!”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李伴峰站在大舞池中央,长出了一口气。 他掏出了钥匙,打开了随身居的房门,跌跌撞撞走回了屋子,一头扎在了床上。 唱机急切道:“相公啊相公,不让你偷学技法,你怎么就是不听?” 洪莹喃喃低语道:“我好像知道什么叫两门开张了。” “说这个做什么?”唱机怒道,“搭把手,我得让他晋升!” 洪莹道:“他刚升了七层,现在又升八层,身子扛得住么?” “还能怎么办?他跨层用了技法,不晋升就得等着送命!” 洪莹扶起了李伴峰,唱机温柔唱道:“宝贝相公,忍着点疼,要升了。” 李伴峰很不理解。 “生了是好事啊,为什么是我忍着疼?” PS:各位读者大人,月票都给沙拉! (本章完) ------------ 第三百九十七章 戏码 “冬季到来雪茫茫, 郎君受苦妾断肠, 情真意切郎可知, 再为郎君添一房。” 唱机一曲唱罢,用蒸汽把洪莹烫的通红:“贱人,为什么不随我一块儿唱?” 洪莹怒道:“伺候了他一晚上,一会上来,一会下去,现在还得唱曲给他听,我欠他什么了?” “贱人,伺候自家男人,还委屈你了么!跟我一块儿唱,唱大声些,不唱就一百军棍,打死你个贱人!” …… 在两人争吵声中,李伴峰沉沉睡去,一睡就是三天。 三天之后,李伴峰醒了过来,看了看月份牌,问梦德:“现在几点了?” “先生,现在晚上十二点一刻。” 十二点一刻,逍遥坞最热闹的时候。 钥匙还在逍遥坞里,要是换做以前,李伴峰会避免在这个时间现身。 但现在不是以前。 李伴峰已经是八层的宅修,就算直接出现在逍遥坞的大舞池,寻常人也留意不到他。 稳妥起见,李伴峰没有在舞池现身,在出门之前,他回忆了一下大舞池后台的场景,后台有个大衣橱,从衣橱里现身,更不容易被人察觉。 出门之后,李伴峰发现事情有点偏差,他确实出现在了衣橱,但不是后台的大衣橱,是姜梦婷专属更衣室的衣橱。 姜梦婷正在更衣室换衣服,刚才在台上演出,连唱了五首曲子,出了一身汗,这下换的彻底,身上什么都没剩。 李伴峰没有作声,压低帽檐,准备直接穿墙出去,姜梦婷突然喊了一声:“七爷!” 她居然看到我了? 据李伴峰所知,姜梦婷应该没有修为,她居然能留意到我? 其实姜梦婷没有留意到李伴峰,她最近精神恍惚,看谁都像李七,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嘴里经常念叨七爷。 可李伴峰不知内情,既然被发现了,就大大方方承认了。 “是我。”李伴峰点了点头。 听到李七的声音,姜梦婷一哆嗦,盯着李七上下打量了许久。 “七爷,真是你……” 李伴峰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唇边,示意姜梦婷不要作声。 姜梦婷捂住了自己的嘴,用力的点头,泪珠顺着眼圈流了出来。 李伴峰有些诧异,他和姜梦婷算相熟,但他是老板,姜梦婷是歌手,除此之外,好像并没有其他的来往。 她这份感情从哪来的? 从哪来?从同生共死中来的。 别说什么风花雪月海誓山盟,这种东西姜梦婷见得太多了,跪地发誓非她不娶的男人都数不过来。 生死一线,七爷没舍下她,这份情谊她真忘不了。 姜梦婷擦擦眼泪,一把搂住了李伴峰:“七爷,算我僭越了,让我抱一会。” 李伴峰眉头微蹙:“抱一会行,伱先把衣服穿上。” 趁着姜梦婷穿衣服,李伴峰出了更衣室,赶紧去了后台出口。 后台出口在侧门,姜梦婷从更衣室里探出头,压低声音道:“七爷,你可千万小心些,不知是怎么了,最近这侧门出去之后,就走不回来。” 出去之后,就走不回来…… 坏了! 李伴峰赶紧离开了后台,舞池里,客人正在跳舞。 他先从地板缝里抠出了钥匙,随即听到了一声坚定的低吟:“纵使舞台落幕,可艺术还在坚守。” 李伴峰睡了三天,放映机在这坚守了三天。 “兄弟,是我不对了。”李伴峰把放映机收进了口袋。 姜梦婷换好了衣服,穿了一件白色风衣,戴一顶挂着头纱的白色礼帽,站在后台门口,冲着李伴峰招手。 李伴峰带着姜梦婷去了包厢,问道:“马五呢?” “五爷到处在找你,何家大小姐也在找你,关防使、三英门都在找你,整个绿水城都在说你的事情。” “他们怎么说?” “有人说你把三英门大当家给杀了,也有人说你被他们大当家给杀了, 张秀玲说,你可能和三英门大当家鲍应臣两相投契,结为异姓兄弟,双双退隐江湖,以避纷争。” “她怎么想的……”李伴峰很是无奈,他理解不了这位才女的思路。 “三英门状况怎么样?发什么呆呀,问你话呢?” 姜梦婷一直盯着李伴峰,有些出神:“啊,三英门,三英门现在是二当家沈进忠主事,可他也就是个主事的,还做不了大当家。” 李伴峰一皱眉:“三英门三当家杨兴波呢?” “杨兴波被何玉秀杀了,听说死的很惨,何玉秀为了找你,叫人拷打了他一整天。” 三英门一共三个金印,两个都不在了,为什么二当家沈进忠还上不了位? 李伴峰不理解。 姜梦婷倒是对三英门的纷争知晓一二:“楚怀俊推举三英门一位长老接替了三当家。” “三英门还有长老?” “其实就是资历很老的银章,这些银章升不上去金印,就成了长老, 这位长老名叫董开彬,修为和资历都很高,据说入门比二当家还早。” 楚家还在跳,楚怀俊推上来一个董开彬,这是还想把三英门攥在自己手里。 如果能找回鲍应臣,楚怀俊盼着鲍应臣继续当家,如果找不回来,就让董开彬和二当家沈进忠开撕。 鲍应臣的人头还在,李伴峰故意让红莲留下的,虽然血肉模糊,但修整一下,还能用。 现在把鲍应臣的人头交给沈进忠,能帮他上位么? 不行,千万不能这么做。 这么做非但不能让他上位,还会让他背上残害大金印的重罪,对沈进忠而言,不仅会失去竞争大金印的资格,甚至还会成为三英门的死敌。 现在该怎么做?鲍应臣这颗人头一点用都没有了? 李伴峰沉思良久,对姜梦婷道:“张秀玲编的我和鲍应臣结拜那个故事,你是从哪看到的?” “秀玲夜话,这是张秀玲出的杂志,七爷,你要想看,我这都有。” 姜梦婷给李伴峰拿来了几本杂志,李伴峰大致翻阅了一下。 别说,张秀玲这故事编的有鼻子有眼的,江湖上的腥风血雨跃然纸上。 这要流传出去,李伴峰和鲍应臣,还真就成了一段不打不相识的佳话。 李伴峰把杂志都收下了,对姜梦婷道:“我有事先走,不要把我回来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姜梦婷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惊讶的问道:“连五爷都不告诉?” “不告诉。” 姜梦婷的心,跳得很快。 七爷回来了,他连五爷都不告诉,只告诉我。 他跑去逍遥坞后台,跑进我的更衣室里,就是为了给我报一声平安? 是不是我想多了…… 姜梦婷还在胡思乱想,李伴峰站起身子,压低帽檐,走了。 看着李伴峰的背影,姜梦婷的脸颊一阵阵发烫。 回到更衣室,前台管事的都快急疯了:“姜小姐,该你上场了。” “什么歌来着?” “《玫瑰玫瑰我爱你》呀,几十位客人一起点的曲子。” “跟乐队说一声,这曲子往后放一放,下一首曲子,唱《月圆花好》。” “现在换?”管事的一怔。 “快去呀!” 姜梦婷换了一身旗袍,拿着一把团扇,在伴舞的簇拥下,上了舞台,随着琴声,唱起了月圆花好。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最,清浅池塘鸳鸯戏水,红裳翠盖并蒂莲开。” 下边听歌的客人们,眼睛都直了。 今天的姜梦婷怎么这么甜? 笑得甜,歌唱的更甜。 …… 李伴峰去了东平茶楼。 看到李伴峰那一刻,秦小胖在雅间里,直接跪在了地上:“七哥,你活着,我就知道你活着, 我害了你,七哥,我手下出了个内鬼,那人是大当家派来的,你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就不想活了。” 李伴峰拉起秦小胖道:“我再说一次,不准给别人下跪,你去把你们二当家约出来,我有事和他商量,记得,地点一定要隐秘。” …… 李伴峰进了自己一座外宅,这座外宅没人打理,平时一直空置着。 藏好钥匙,李伴峰进了随身居,钟摆还在修理鲍应臣的人头,李伴峰摸了摸钟摆的脸蛋:“不用修了。” 钟摆红着脸道:“主人,是不是嫌我做的太慢?” 李伴峰摇头道:“不是嫌你做的慢,是事情有变数。” 他从袋子里掏出一粒种子,取了鲍应臣一点血液,洒在了种子上。 把种子埋在院子里,滴了两滴药水,不多时,地里长出一棵白菜。 白菜裂开,里边钻出来一个白菜人,身上穿着白里透绿的褂子和裤子,神情呆滞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吃了两片白菜帮子,甜脆之下,带着独有的涩味,让李伴峰出了一身汗,自内向外,身上散发出白菜独有的腥气。 “走。”李伴峰下了命令。 白菜版鲍应臣跟着李伴峰,进了随身居。 这棵白菜人能顶替真正的鲍应臣么? 显然不能,这都不用太熟悉的人,只要见过鲍应臣的人,就能看出破绽。 李伴峰打开了放映机,把和鲍应臣厮杀的画面放了出来。 鲍应臣的衣着,长相都完整的呈现了出来。 唱机对着影像,帮着钟摆一起给白菜人装扮,装扮过程中,她盯着影像中的光晕看了片刻,总觉得这形状不太好理解。 “相公呀,八层技是和宅子一起打磨出来的,咱们家宅子特殊,我也说不清修行的要领,相公以后还要多和老爷子请教。” 李伴峰点点头,从身后搂住娘子,亲昵了好一会。 娘子哼一声道:“身上有脂粉味,也不知是哪个贱人留下的,家里这么多姐妹一起伺候相公,相公还不知足么?” 脂粉味,是姜梦婷留下的。 洪莹冷哼一声道:“没门又没户,你们拿什么伺候,也就耍耍嘴罢了!” 唱机看着袋子里的种子,哼哼笑道:“贱人,不用张狂,门户就快有了,每个姐妹都有!” 李伴峰没在意门户的事情,他现在更在意的是鲍应臣。 “能让他说话么?” 娘子有声修技,让白菜人说话自然不是难事,可娘子没听过鲍应臣说话,送进来的时候,鲍应臣已经不会说话了。 “喂呀相公,这放映机得改一改,以后得让他会录声音。”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咱们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娘子,你让他说句话试试。” 唱机用唱针插在了白菜人身上,白菜版鲍应臣开口了:“李七兄弟,我都听你的。” 是个老者的声音,但和鲍应臣不像。 “声音再清亮一些,这老东西中气很足。” 娘子调整了蒸汽的用量,李伴峰听过之后,还是差点意思。 放映机虽然没把声音录下来,但他对声音很敏感。 “声线的低音部分,要加一点哑音,高音部分,要多加一些气声,语速还要再稍微慢一点……” 唱机用唱针敲了一下放映机:“别拿这洋鬼子的腔调跟我说话!” 虽然腔调不妥,但放映机没有说错,按照他的描述慢慢调整,鲍应臣的声音和语气被逐渐还原了出来。 现在这鲍应臣能用了么? 还不行,这白菜人没灵性。 李伴峰在白菜人身上洒了一滴血,用了金屋藏娇之技。 这回白菜人有灵性了。 “喂呀相公,这东西走个过场还行,要真想把三英门的人都骗过去,怕是成不了事。” 李伴峰把一本杂志交给了唱机:“不需要都骗过去,只需要让听话的,把不听话的嘴给堵上。” 唱机看完了杂志上的故事,思索片刻道:“这事小奴倒是熟悉,咱们先写好戏本,再找那听话的,好好对对戏文。” PS:这杂志上还有那股脂粉味,就是这个贱人勾引了咱家相公! (本章完) ------------ 第三百九十八章 大金印 绿水城,山元路,一座宅院里,李伴峰戴着礼帽坐在沙发上,帽檐压得极低。 三英门二当家沈进忠,今年四十八岁,光头,圆脸,一口络腮胡子,七层的武修。 看了看身边的鲍应臣,沈进忠心里一阵阵犯怵。 他知道这个鲍应臣不是真的,但这多年来,他对鲍应臣的畏惧刻进了骨头。 “七爷,这个傀儡做的一点毛病没有,只是这脸色差一点,看着有点绿。” 李伴峰点点头道:“脸色好说,到时候再做装扮。” 沈进忠又道:“他言谈举止和我们大当家也不太一样, 我们大当家说话,只说三分,藏住七分,而且哪怕就这三分话,说的也遮遮掩掩, 听他说话的时候,周围人都觉得很有道理,但道理到底在哪,又没几个人能说得清楚。” 沈进忠已经把他对鲍应臣的印象说得清清楚楚,但李伴峰却陷入了苦思,他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把一棵白菜人调教成老江湖。 既然不可能制造出一个高度相似的鲍应臣,那就得另想办法了。 他说话喜欢遮遮掩掩,光是这一点,就很难处理,得给他设计大量弯弯绕绕的戏文,一旦说错了一半句,就有可能漏了身份。 哪怕一句不错,严格按照鲍应臣的习惯,把事情说的云山雾罩,导致别人听不明白,这事还是办不成。 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别让白菜人说太多的话。 沈进忠道:“七爷觉得,说多少合适?” “我觉得三句话就够了。” 沈进忠一愣:“三句话能把事情说清楚么?” “加两句前言,两句后语,正题只说三句,前后七八句话,我觉得够了。” 七八句话就够了?沈进忠有些忐忑。 李伴峰道:“说多说少不打紧,关键得有人作见证,你把大小帮门的人都请到金印大堂,能请来多少,要看你面子, 我这边也会请来一些人,今晚,你把迎大金印回家,事先千万别把消息透漏出去。” 沈进忠有些为难:“七爷,伱不让我把大金印回家的消息透漏出去,我该怎么把人请来?” “这得看你本事了,我觉得这事不用担心,该来终究会来,不该来的也别来捣乱,”李伴峰拿出一张契纸,“咱们先立个契书,之前说好的事情,都写在里边了。” 沈进忠点破手指,摁了血手印。 李伴峰重新写了戏本,两人仔细排练了几遍。 …… 沈进忠回了金印大堂。 金印大堂,是一座大宅院,三英门的重要事情,一般都在这里商议。 沈进忠坐在第二把交椅上,这是李伴峰的吩咐,事情落定之前,第一把交椅必须空出来,这是对鲍应臣的尊重,也是对帮门的忠诚。 他叫来几名部下,让他们准备请帖:“我在百牧原买了二十只羊,你们去准备二十个锅子,今晚开席。” 手下人问:“都请谁?” “我写了个单子,你们准备请帖去吧。” “当家的,这个当口,咱们大排筵席,不合适吧?” 沈进忠皱眉道:“吃个涮羊肉,算什么大排筵席?我请这些人来,也是为了帮咱们找大当家。” 手下人看了单子,都是绿水城有头有脸的人,这些人可不太好请:“头两天是请,一天是叫,当天这是提搂,当家的,咱们现在提搂人家,人家可未必肯来。” 沈进忠不耐烦道:“该来的人,肯定愿意给我这个面子,不该来的,也省得他来捣乱,快去吧!” 到了晚上六点钟,客人陆陆续续来了。 最早到的,是三英门的人,几位长老都请了过来,沈进忠自己坐在了次席,首席空着,他把长老董开彬请到了三席。 董开彬受楚家支持,目前已经接管了三英门三当家的职务,唯一差的是个名分。 沈进忠请他落座,他还客气了几句:“当家的,我坐这还不合适,名分不对。” “怕什么!”沈进忠笑道,“今天摆这顿酒,就是为了把你名分坐实。” “大当家的还没消息,我这点事情哪还值得一提……” “大当家的得接着找,你的事情也得办,老哥,你就踏踏实实坐这吧。” 看沈进忠的态度,董开彬心里有数了。 他这是要服软,肯定不是向我服软,他这是向楚家服软。 楚家风头正盛,沈进忠对楚家服软,就等于对关防使服软,关键得看服到什么程度。 他要是老老实实做二当家,这事有缓,可以让他再混几年。 他要是还想争第一把交椅,这事没得商量,要么让他滚出帮门,要么就得要他性命。 三英帮里的人物来的差不多了,其他帮门的人物也陆陆续续到场,青云会大当家韩耀门冲着沈进忠抱拳道:“沈金印!” 转而又向董开彬抱拳道:“董长老。” 沈进忠一笑:“韩兄,不能叫长老了,现在是董金印。” 韩耀门笑了笑,一撩长袍,往椅子上一座,没言语。 什么董金印?在楚家面前摇尾巴,这种哈巴狗也配叫金印? 百花门当家张秀玲来了。 白鹤帮当家白武川来了。 芙蓉斋当家李豪云来了。 鬼手门当家谢俊聪也来了。 这群帮门当家见了董开彬,有的叫声董长老,有的干脆不搭理,没一个人认他是金印。 董开彬面子上有点难看,但内心依旧平静,在没坐实名分之前,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锅子里汤烧开了,李七请的客人怎么还没来? 沈进忠正着急的时候,客人到了。 第一个来的是陆春莹,身后跟着谭福成和陆源信。 陆家也在被关防使针对,但在普罗州的地位还在,一顿涮羊肉能把陆家请来,众人多少有些惊讶。 第二个来到的是沈容青,她代表凌家影业来的。 凌家出了这么多事情,在普罗州的地位已不比当初。 但沈容青的名气还在,这是普罗州的才女。 她正好坐在了张秀玲的边上,两大才女共聚一堂,沈进忠的脸上又多了几分面子。 第三个进门的是何玉秀。 看见何玉秀来了,众人紧张了起来。 怎么把她请来了?沈进忠疯了吧? 何玉秀把三英门的三当家杨兴波给杀了! 当然,这事也是传闻,还没坐实,何玉秀今天敢来,或许事情另有解释。 可就是有解释,也不该明目张胆把她请来。 何玉秀现在是关防使的眼中钉,随时可能没命,把她请来吃席,沈进忠就不怕受牵连? 惊讶归惊讶,何玉秀一路走进大堂,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这是何家大姐,普罗州数一数二的人物,也是普罗州骨头最硬的人物。 早年的马家,鼎盛时的陆家,而今的关防使,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对手,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境况,何玉秀没服过软,没低过头。 在场所有人,不管什么年纪,不管什么身份,不管什么立场,见了何玉秀,都得规规矩矩叫一声秀姐! 何玉秀拉把椅子,坐在了陆春莹旁边,笑着对沈进忠道:“老沈,我来你这吃饭,不会给你招来麻烦吧?” “秀姐,哪的话,你能来是看得起我!沈某脸上带光!”沈进忠叫人拿来酒坛子,亲自给何玉秀倒酒。 董开彬在旁,把脸沉下来了:“秀姐,我们三当家到底是不是……” “你谁呀?”何玉秀看了看董开彬,“我认得你么?” 董开彬看向了沈进忠,等着沈进忠帮他说句话。 沈进忠好像什么都没听见,给何玉秀倒好了酒,还特地帮何玉秀调好了小料:“秀姐,您尝尝!我这可是跟名厨学来的。” 何玉秀道:“人都来齐了么?要是来齐了,我可动筷子了!” 沈进忠笑道:“别客气呀,秀姐来了,人就到齐了,不用等别人。” 何玉秀夹了一块羊肉,笑道:“老沈,第一把椅子怎么还空着?你不是三英门的当家么?” 沈进忠摆摆手道:“第一把交椅是我们大金印的,这个位子谁也不能碰!” 众人纷纷动筷子开吃,董开彬觉得情势不太对,想找个机会脱身,忽听门外有人道:“都来了,挺热闹呀。”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三英门大当家鲍应臣,背着手,一步一步走进了大堂。 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三英门全员立刻起身,给大金印行礼,其他人也纷纷站了起来。 何玉秀一咬牙:“鲍应臣,我特么正找你,我们老七哪去了?” 双方要动武,不少三英门弟子亮出了兵刃。 “别急,”鲍应臣坐在了首席上,看着众人,缓缓说道,“我离家了几天,今天才回了,你们在这有吃有喝,看来没我的日子,你们过得也挺好。” 话说三分留七分,起码这句做到了。 沈进忠赶紧解释道:“大哥,我把他们叫来,是为了让大家帮忙找您,您这几天没音信,可把我们吓坏了……” 鲍应臣摆摆手道:“不用说了,你们过得好,我也高兴,我回来,是为了说三件事,你先把我金印拿过来。” 沈进忠赶紧进了里屋,拿出了鲍应臣的金印。 前言说完了,该说正题了。 正题就三句话,却是关键中的关键。 锅子里汤水翻滚,沈进忠满头是汗。 鲍应臣道:“第一件事,朋友得交,李七是我朋友,是咱们三英门的朋友,这事永远不能忘了。” 众人先是一惊,随即把视线集中在了张秀玲身上。 都以为这女人胡编乱造,没想到大金印和李七真就成了朋友。 张秀玲颇为得意的看了看沈容青,沈容青一直看着鲍应臣的脸。 “他脸色不对,好像中毒了。” 鲍应臣脸上白里透绿,确实像中毒了。 鲍应臣接着说道:“第二件事,血仇得报,楚家买了咱们帮门一个内鬼,暗算我,我中了毒,吊着一口气回到大堂,就是为了让你们记住,这个仇必须给我报了!” 众人从的视线从张秀玲身上挪开了。 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长老董开彬身上。 董开彬靠着楚家的支持,即将当上三当家,还有可能争夺大当家。 而今真正的大当家回来了,他所说的内鬼,不就是董开彬么? 鲍应臣的视线也投向了董开彬,董开彬大惊失色,不知出了什么状况。 楚家暗算鲍应臣? 有这个可能么? 就算有,这事也和我没关系呀! 董开彬起身想要解释,沈进忠把他摁在了椅子上:“别动!等大哥把话说完!” 没给董开彬辩解的机会,鲍应臣拿起金印,放在了沈进忠手里:“第三件事,帮门得管,我不成了,按帮门规矩,以后大金印交给老二沈进忠。” “大哥!”沈进忠眼中含泪,颤抖着声音道,“莫说这种丧气话,我这就叫人给您解毒。” “不用了!”鲍应臣拦住了沈进忠,面带笑容道,“事情说完了,谢谢诸位赏脸,来我三英门一聚,诸位吃好喝好。” 说完,鲍应臣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羊肉,没等送到嘴里,人不动了。 何玉秀看着鲍应臣,点点头道:“老鲍,你是个带种的!” 青云会当家的韩耀门流泪道:“鲍大哥,一路走好。” 陆春莹端起酒杯道:“老英雄,晚辈敬你。” 沈容青还是觉得事情不对,有很多地方不对。 可三英门的弟子都在落泪,其他人也热泪盈眶,这个时候提出质疑,好像不太合适。 沈进忠抱住鲍应臣道:“大哥,大哥呀,你应我一声,大哥呀,你不能走啊……” 他哭了,哭的声泪俱下。 但他没忘了李伴峰的叮嘱,这段戏千万不能用力过猛。 PS:演的像不像,姑且另说,万一用力过猛,把白菜人弄坏了,这就麻烦了。 (本章完) ------------ 第三百九十九章 盗门争锋(求月票) “秀玲,这事不对,”沈容青压低声音道,“鲍应臣吊着一口气,拼命回了大堂,他至少该找人帮他解毒。” 张秀玲拿着笔记本,忙着记录下这感人的一幕,敷衍了沈容青一句:“或许他中的毒,无药可解。” 沈容青连连摇头道:“就算无药可解,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地界,总得找人试试。” 张秀玲越写越快:“或许鲍大当家的早就把生死看淡了。” “说什么笑话,那是生死啊!命就一条,谁不想活着?与其在这把遗言说完,好歹给自己一个活命的机会。” 张秀玲笑一声道:“这是境界,容青啊,你知道这里的境界么?” 沈容青还真就想不明白:“秀玲,你跟我说说这里有什么境界?什么样的境界真能看淡生死?” “境界这东西说不明白,”张秀玲突然压低了声音,“如果你还没看淡生死,就别那么多话, 伱是做生意的,你对帮门了解的太少,再说下去生死难料。” 这是张秀玲和沈容青的区别,两人都是才女,但沈容青是商人,张秀玲是百花门的门主。 沈容青还是想不通:“秀玲,难道你不想知道真相么?” 张秀玲用一笔千行之技,把几句话写在了本子上,呈现在了沈容青面前: “容青,真相和真相不一样,商人讲究货真价实,帮门讲究眼见为实。 在帮门里,看得见的就是真的,看不见的就是假的。 鲍应臣已经死了,你看见了,这就是真的。 沈进忠流泪了,你看见了,这也是真的。 按规矩,二金印现在要做大金印,规矩是真的,金印也是真的。 这些你都看见了,看见了就是真的,那些看不见的事情最好别去瞎猜。” 看完这几行字,沈容青安静了下来。 刚才发生的一幕,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了,这就是真的。 与之相比,她所有的怀疑都没有任何意义,只会给她带来麻烦,甚至招来杀身之祸。 接下来,沈进忠要做的事情有两件。 第一,好好安葬鲍应臣,无论作为结拜兄弟,还是帮门里的下属,这都是沈进忠应尽的本分。 第二,要处置内鬼,鲍应臣已经把话说完了,内鬼也点明了,就是董开彬。 董开彬还在懵逼之中,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其实他不用为辩解的事情烦心,因为沈进忠根本不会给他辩解的机会。 几名弟子把董开彬摁在桌子上,沈进忠直接举起了刀子。 这也是李七的叮嘱,不能犹豫,不留余地,不能有片刻的争执和周旋。 董开彬也有修为,他是五层的苦修。 他也有部下,几名亲随都在大堂。 他施展技法,想要脱身,被沈进忠当场制服。 他呼唤亲随,亲随都被刀子架了脖子。 董开彬嘶声喊道:“楚家做的事情,我不知情!” 喊什么都晚了,沈进忠一刀砍了他脑袋。 看着鲜血喷涌,何玉秀觉得惋惜。 可惜了这一锅好羊肉。 席间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事真是楚家做的?” 沈进忠咬牙切齿道:“楚家来都不敢来,这事不是他做的,还能是谁?” 是,楚家确实没来。 沈进忠摆席吃涮羊肉,他都没请楚家,楚家怎么来? 这不是讲理的时候,现在要讲的是情分和气氛。 杀了董开彬,给大当家报仇,沈进忠的情分够了,气氛也到位了。 接下来该办丧事,前来吃席的客人,自然不能坏了礼数,纷纷到灵前吊唁。 至于验尸的事情,没人敢提,应了张秀玲那句话,鲍应臣死了,死了就是死了。 沈进忠穿着一身丧服,伤心欲绝,险些哭晕过去。 何玉秀给鲍应臣上了一炷香,对沈进忠道:“从犯已经处置了,主谋难道放着不管?” “秀姐这是什么话?”沈进忠咬牙道,“三英门和楚家不共戴天!” “好!”何玉秀点头道,“这话我记住了,老鲍在天有灵,也听得见!” 宾客来往之间,一名男子,身着西装,头戴礼帽,进了灵堂。 他在身后碰了碰沈进忠,不碰这一下,沈进忠都不知道这人来了。 “七爷,”沈进忠来到角落,小声打了招呼,“你要的东西,我让人去找了,估计一会就能找来。” 李伴峰点点头道:“事情都顺利吧?” “顺利,等葬了大哥,接下来的事情就都好办了。” “别等了,丧事从简。”李伴峰有些担忧,再等下去,白菜容易出状况。 沈进忠也很着急:“今晚是不行了,我已经和宾客们说了,明天就安排下葬。” …… “明天就要下葬,”张秀玲收了本子,叹口气道,“沈进忠还真是着急。” 沈容青压低声音道:“丧礼做的这么仓促,就没人心里起疑么?” 张秀玲点点头道:“有,而且不止一个,可起疑又怎么样?也就是在心里想想, 想的再多也没用,这事想不明白,或许到了几十年,甚至一百年后,还有人想不明白, 可明不明白又能怎么样,现在三英门的大当家,是沈进忠。” …… 李七和沈进忠正在灵堂叙话,鬼手门大当家谢俊聪进来上香。 “您就是七爷吧?”谢俊聪上前打了招呼。 李伴峰有些意外,能第一时间留意到他的人,可不多。 沈进忠上前引荐:“这位是鬼手门的大当家,谢俊聪谢掌门。” 一听鬼手门,李伴峰很想把这位慈祥的老者摁在地上暴打一顿。 时机和场合都不合适,李伴峰暂且忍了,谢俊聪慨叹道:“老鲍临走的时候,说他这认了你这个朋友, 他是条好汉,谢某佩服他,从今往后,谢某也认你这个朋友!” “谢老前辈,德高望重,在下久仰大名……”李伴峰很是感动,发自肺腑的编了几句瞎话,把谢俊聪敷衍了过去。 白鹤帮帮主白武川进了灵堂,原本他没注意到李伴峰,可看到谢俊聪和李伴峰说话,也上前聊了两句。 “七爷,之前白鹤帮与你往来不多,但鲍老的朋友,就是我白武川的朋友。” 李伴峰抱拳还礼,等白武川走后,李伴峰问道:“白鹤帮是什么来历?” 沈进忠道:“在普罗州,白鹤帮也是个大帮门,这个帮门都是体修,帮门之内还有变生体修和化生体修两派。” 李伴峰对体修了解的不算太多,问了一句:“什么是变生体修和化生体修?” “说简单些,变生体修就是人变了禽兽,化生体修就是禽兽变了人, 白武川是变生体修,去年刚刚上位,按理说,这个帮主之位原本轮不上他, 他有个化生体修的师兄,是仙鹤化成的人,据说闭关修炼二十年,大有所成, 一年前,他这位师兄出关了,准备接替帮主之位,可没想到在药王沟一带失踪了。” 一只仙鹤,在药王沟一代失踪了。 李伴峰感觉自己好像见过这个人。 那个人好像一头撞在边境线上,灰飞烟灭了! 能做帮主,这人修为不俗啊。 看来以后尽量不要闭关,闭关太久,可能会让人做出一些疯狂的行为。 思索间,芙蓉斋当家的,李豪云进了灵堂,适才看见白武川和李七搭话,他也上来打了招呼。 “七爷,咱们是本家,以后多加照应!” 客套几句,李豪云走了,李伴峰问道:“芙蓉斋是做什么生意的?” “书寓生意,”沈进忠耸了耸眉毛,“绿水城三成的书寓,归芙蓉斋,在裤带坎,芙蓉斋也有不少买卖。” 芙蓉斋,李豪云。 李伴峰莫名觉得这人有点亲切。 又来了几位宾客,一名手下人来到沈进忠身边,把一个红木盒子交给了沈进忠。 沈进忠支走了手下人,把红木盒子交给了李伴峰:“七爷,您要的东西,拿到了。” 李伴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盒子里放着一对判官笔。 这就是楚怀俊送鲍应臣的好东西? 李伴峰拿起判官笔,摸索了一下。 的确是好兵刃,做工用料都很考究。 可在耳畔倾听片刻,李伴峰没听到任何声音。 他有洞悉灵音之技,如果他听不到任何声音,证明这对判官笔根本没灵性。 “就这么一对兵刃,也值得鲍应臣去拼命?”李伴峰不大相信。 沈进忠见李伴峰神情不对,赶紧解释道:“七爷,咱们可得把话说明白,这东西刚一找到就给您了,我可没动过。” 李伴峰看了看院子,见鬼手门当家谢俊聪正往门外走。 “三英门和鬼手门关系怎么样?” 沈进忠叹口气道:“和这样的帮门,怎么说呢, 得罪了他,容易惹麻烦,和他们走近了,麻烦就更大,横竖凑合相处,不至于翻脸,也就这样了。” 李伴峰两步来到谢俊聪身后,问道:“谢老前辈,您这是要回去,我送您一程?” 谢俊聪摇头道:“今夜我不走了,我要送老鲍最后一程。” 他说他不走。 难道东西不是他拿的? 李伴峰没再多问,转身离去。 谢俊聪见李伴峰走远了,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只白线手套。 这手套是他从李伴峰身上拿的,虽然不知道这手套有什么用处,但盗修有识宝的手段,他知道这是一件价值极高的法宝。 谢俊聪暗自慨叹:“年轻人,能怀疑到我身上,看来还有几分机智,可随随便便敢来我这试探,终究少了些历练。” 谢俊聪看了看时间,等到凌晨两点多,趁着众人乏困,找了个机会,离开了金印大堂。 盗修出手,全看时机。 什么样的时机最合适? 三英门的金印大堂戒备森严,平时想要潜进来,就连谢俊聪也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 而今沈进忠请他吃涮羊肉,明目张胆走进大堂,这样的时机最合适。 至于事后,沈进忠会不会找后账,这事难说,但谢俊聪分得清主次,何家庆交代的任务对他来说更重要。 有道是捉贼捉赃,无凭无据,就算找来,谢俊聪也不会认账。 况且沈进忠刚当上大金印,立足未稳,谢俊聪也不怕他撕破脸皮。 等回了后塘城隍庙旁边的老宅,谢俊聪掏出一对判官笔,正准备联络万晋贤,将这宝贝转交给何家庆,忽然觉得这判官笔有点眼熟。 不是眼熟这么简单,这就是他找人打造的判官笔,在金印大堂用来掉包的判官笔! 怎么又让人调换回来了? 真东西哪去了? 谢俊聪愣了片刻,摸了摸内兜,发现从李伴峰身上拿走的手套也不见了。 …… 随身居里,手套把判官笔吐了出来,冷笑一声道:“这糟老头子,什么物件他都敢拿,活了一把年纪,做事还这么不稳重, 当家的,你看看,这东西成色怎么样?” 李伴峰一笑:“你是内行啊,你看准的东西肯定错不了。” 他拿着一对判官笔,来到自家判官笔身边,轻声呼唤道:“阿笔,你家两位兄弟来看你了,我看你们长得都一样,就不另外取名字了, 以后这一支叫二笔,另一支叫三笔,你还叫贱笔,你看行么?” 判官笔在睡觉,没理会李伴峰。 排在第二位的判官笔,主动和第三位的判官笔换了一下位置,他不太想做二笔。 等了半天,新来的这两支笔和原本的判官笔似乎没什么感应。 李伴峰皱眉道:“这是什么道理?” 嗡~ 随身居忽然开口了:“阿七,你把这东西带到三房来,让老夫帮你看看。” 李伴峰带着判官笔,来到了三房。 随身居语气严肃道:“阿七,你先把笔放下,容老夫仔细端详!” “放下……”手套有些紧张。 “阿套,不要多言!”随身居的语气更加严肃了。 李伴峰把一对判官笔放在了地上。 “好东西呀,嚯哈哈哈!”随身居放声一笑,一对判官笔瞬间融化,渗透到地面之中,消失不见。 李伴峰错愕半晌,怒道:“老贼,你明抢是怎地?” PS:随身居抢这个做什么? (本章完) ------------ 第四百章 只是合作 不是朋友 两条判官笔,就这么被随身居给收了。 手套慨叹一声道:“要说下手快,还真就得是咱家老爷子!” 李伴峰怒喝一声:“老家伙,这是我拿回来的东西,你说收走就给收走了,好歹告诉我这是干什么用的?” 随身居笑了一声:“这是铁轨,你留着没什么用处,我留着用处就大了。” 铁轨! 价值一个百乐门的铁轨! 难怪是楚家压箱底的宝贝。 李伴峰摸了摸手套,笑道:“这一回立了大功,重重有赏。” 手套竖起食指,站在地上,摇头晃脑道:“给当家的做事,是我等本分,要说奖赏,当家的属实见外了。” 谢俊聪是鬼手门的当家,真正的贼祖宗,能从他手里偷出来东西,还不让他发现,手套的能力让李伴峰很是惊讶。 但惊讶不能漏出来,李伴峰在表情上依旧淡定,而今已经收了六条铁轨,有些事,得和随身居确认一下了。 “说直白些,就是模糊,有些模糊的地方,我也能去了, “那岂不是我能说明白的地方,距离不是太远的,你都能去?” 李伴峰问道:“有了六根铁轨,能模糊到什么程度?” 随身居道:“有些地方你可能没见过,但只要这地方我去过,我还能记得住,距离不太远,你还能说的清楚,咱们就能去。” “住口!”随身居怒喝一声,“老夫与你不一样!” 也就是说多了一对铁轨,随身居可以对目的地做出一些模糊化处理。 随身居道:“梦里见到的也算。” 铁轨越多,模糊化程度越高,随身居就越智能。 在药王沟,随身居寸土不落,硬破了丧门阵,事先李伴峰只找到了一处血迹,后边的血迹,都是按照李伴峰的推断找到的。 随身居咳嗽了一声:“这不叫随便走,这是跟着伱走,我只能跟着你走,又或是跟着钥匙走,这个规矩是不能变的, 当初有两条铁轨,现在有六条铁轨,变化自然是有的,而今能从真真切切走到虚无缥缈。” 话说的有点绕,但李伴峰能听明白。 “有了四条铁轨,就不再需要你真真切切看见某处,看见类似的地点,能做出推断也行。” 李伴峰很兴奋:“你都去过什么地方?” “太多了,普罗州的地界我几乎都去过!” 有两条铁轨的时候,我只能去你看得到的地方,黑石坡就是例子。” 李伴峰当时盯着黑石坡的照片,转眼就去了黑石坡夜来香报馆的影棚。 手套冷笑一声,李伴峰又问:“有了四条铁轨之后呢?” 手套哼一声道:“这是老爷子想去偷油了,借着当家的这个梦,故意徇私……” 李伴峰摇头道:“咱们都是自己人,不要说外国话。” “可油湖又是怎么回事?” “老爷子,最开始你只收了两条铁轨,就能脱离钥匙自己随便走,而今有了六条,是不是得手段更多了?” “只要是老夫记得住的地方。” “你都记得哪些地方?” “老夫去过的地方,基本都不记得了。” 李伴峰没那么兴奋了:“老爷子,这不是耍我么?火车去过的地方,还有记不住的?” “火车不需要记住太多地方,记得住车站就行了,你就修了一座车站,老夫还是记得住的。” 李伴峰无言以对,手套哼了一声:“油湖那里也没有车站,你为了偷油不还是去了?说到底,还是看咱家老爷子想不想记住!” 随身居暴怒:“老夫去油湖,也是因为阿七梦里看到了油湖!” 这事李伴峰没有纠结,随身居有灵智,就该有自己的心思,虽说当时去油湖,李伴峰在脸不大遇到了些凶险,可事后寸土不落,也全仗着随身居攒够了燃料。 这也提醒了李伴峰一件事,他看了看三房里的燃油,还剩下五桶,确实不多了。 “咱们是不是该去脸不大那里,再弄一点燃油过来?” 这一点,随身居是赞同的:“老夫与脸不大相熟多年,而今有些事由,不大方便见面,你且代老夫与他闲聊几句。” 李伴峰有些费解:“聊些什么呢?” “随便聊几句就好。” 李伴峰还是不明白,手套在旁道:“当家的,老爷子的意思是,你把脸不大给拖住,他好接着偷油。” 随身居暴怒:“老夫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手套放声大笑:“老爷子可真清高。” 嗖! 一个罐子飞了过来,正压在手套身上,笑声戛然而止。 李伴峰沉思片刻,微微摇头。 让我去拖住脸不大。 脸不大那么好拖么? 等处理完了关防使的事情再说吧。 …… 何家庆刚参加完漫展,把一只狐狸尾巴插在了头发里。 胸前的纽扣一阵颤动,何家庆攥住纽扣,听到了万晋贤的声音。 “家庆,谢俊聪拿到了那对判官笔。” 何家庆一笑:“好事呀,过几天送到越州来,我好好研究研究。” “家庆,事情是这样的,谢俊聪说他确实拿到了,可又被李七偷走了。” “偷走了?谢俊聪的东西,被别人偷走了?”何家庆不太相信。 “谢俊聪是这么说的,我也不相信,还有谁能从他手里偷东西? 再者说,李七现在和咱们合作做生意,应该算咱们朋友,哪能偷咱们东西?” 何家庆思索片刻道:“做生意不假,但是不是朋友可两说,这一点李七分得非常清楚, 你告诉老谢,这事我很生气,你让他自己想办法把东西拿回来。” 说话间,一个戴着狐狸耳朵的女孩从漫展大厅里冲了过来,从何家庆头上一把抢下了狐狸尾巴:“这你也偷,下作!” …… 万晋贤中断了联络,看着崔提克道:“事情的始末就是这样。” 崔提克捏了捏下巴,有点理不清思绪:“我不明白李七和何家庆到底是什么关系。” 万晋贤摇头道:“我也不明白,或许和你我之间的关系差不多吧。” 崔提克摇头道:“我觉得不太一样,据我掌握的消息,李七正在反抗,为了普罗州而反抗。” “家庆做的事情也一样。” “我没看出来,我只看到他在想方设法壮大自己。” 万晋贤叹道:“你不明白普罗州的处境,你不明白来自内州和外州的力量有多强大。” “我当然明白,”崔提克笑道,“类似的地方,我的国家也有。” 万晋贤一惊:“你们洋人也有这样的地界?” “有,”崔提克点点头,“只是名字不叫普罗州。” 这就让万晋贤有了另一重怀疑:“你的道门并不是来自普罗州,而是来自你的国家?” 这件事很重要,万晋贤一直想不清楚崔提克的修为来源。 如果崔提克的修为来自外国,那就证明病修有可能不是绿水丐所创。 “道门……”崔提克摇摇头道,“如果我们那个地方也有道门的概念,那里的人也就有了反抗的资本。” 他们那没有道门? “听你这话的意思,你们那里也受了不少欺压?” 崔提克点头道:“如果你听过我们那里的故事,我保证你会流泪,我保证你会觉得普罗州和天堂一样美好, 人的本性都是一样的,这就是我痛恨人类的原因,总有一天,我会让所有人的生命,终结在我的手上。” “你疯了,疯到无药可救。”万晋贤想不出更合适的评价。 “我没疯,师兄,世上的大多数人都将在疾病中死去,在疾病中死去的人算是善终, 我让他们死在我创造的疾病里,既符合自然规律,也符合人类的意愿,我觉得咱们应该一起完成这项伟大的壮举。” 万晋贤点头道:“行啊,我可以帮你,你先把我身上的疹子治好。” 崔提克笑道:“师兄,别那么在意那颗疹子,那是来自祖师爷的馈赠,我愿意分享给你,恰恰证明了我对你的慷慨。” 万晋贤没再多说,起身离去。 等他离开了医院,崔提克用探针,挑破了自己的鼻子,流出了些许碧绿色的脓汁。 这些脓汁,是从万晋贤身上散发出来的。 崔提克用手试了试脓汁的触感,又尝了尝脓汁的味道,闭着眼睛感知了许久,得到了一个结论: “他在抵抗,而且收获了一些成效,我这位师兄很强大,无论修为还是意志力,都很强大, 他这么一直抵抗下去,会有什么结果?” 吸溜~ 崔提克把脓汁吞了下去。 …… 万晋贤回了自己的宅院,管家给他送来了一盒子银元:“老爷,和顺园的房子卖出去了。” 他在绿水城已经卖掉了六座宅院,而今就剩下这一座。 这座不能卖,卖了他该睡马路了。 他需要钱,他要买丹药,他要晋升。 背后的疱疹一阵阵的发痒。 万晋贤咬咬牙,心下暗道:升了八层,应该就能把这疹子化解了。 …… 楚家大宅,楚怀俊咬着一只雪茄,静静听着手下人汇报三英门的动向。 鲍应臣死了,杨兴波死了,董开彬也死了,他在三英门扶植起来的势力,被杀了个干净。 最可恨的是,鲍应臣的死,居然嫁祸在了他头上。 何家、陆家、青云会、百花门、白鹤帮……大小家族和帮门都愿意作证,都说鲍应臣遭了楚怀俊的暗算。 楚怀俊派人去找沈进忠,让沈进忠给个说法。 沈进忠把董开彬和他手下的人头都送了过来,说法给的明明白白。 三英门的日子是到头了,灭了这帮门,他们才能知道普罗州到底谁做主! 楚怀俊熄灭了雪茄,叫来了手下人:“迎春楼,准备一桌酒席,明晚我请总使吃饭。” (本章完) ------------ 第四百零一章 露头就往死里打! 迎春楼,是楚怀俊的地界,他分了一半股份给关防总使廖子辉,在这请廖子辉吃饭,再合适不过。 三楼包厢里,一桌山珍海味摆在面前,关防总使廖子辉没怎么动筷子。 花枝招展的姑娘在旁吹拉弹唱,廖子辉的脸上一直带着浅笑,始终不怎么说话。 一名正在唱曲的女子,在楚怀俊的暗示下,坐在了廖子辉的腿上。 本以为这么做能化解局促,却没想到,廖子辉仅有的一点笑容也消失了。 今天的廖子辉和平常不太一样。 看着关防总使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楚怀俊赶紧让其他人出去。 包房里只剩下廖子辉和楚怀俊两个人,廖子辉把衬衣口袋里的钢笔拿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这笔是做什么用的? 楚怀俊看看钢笔,又看看廖子辉。 他意识到廖子辉有些话不方便说,有些事也不方便做。 楚怀俊试图从廖子辉的表情上寻找答案,但廖子辉几乎没有表情。 “怀俊,别那么紧张,三英门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责任并不完全在你,但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你做的不够谨慎, 有些事情,我需要给上面一个交代,但就我个人而言,我对你的信任并没有改变。” 什么意思? 这是问罪来了? 廖子辉的语气态度,让楚怀俊脊背发冷。 他以为廖子辉会和他一起商量下一步的对策,他会趁机提出剿灭三英门的计划。 可廖子辉并没打算和他商量任何事情,三言两语之间,却让楚怀俊感到了强烈的恐惧和危机。 楚怀俊调整了一下思路,用尽量接近外州的语气,对廖子辉道:“廖总使,三英门的事情背后是一场阴谋,有很多人参与了这场阴谋, 而今三英门的大金印沈进忠已经成了这些人的傀儡,必须将三英门彻底剿灭,才能阻止这场阴谋得逞!” 廖子辉点点头道:“伱既然说是阴谋,我希望你能查清楚这场阴谋的前因后果。” 楚怀俊很紧张,他想抽支烟,可看了看廖子辉的态度和眼下的气氛,让他不敢把香烟从烟盒里抽出来。 “这件事,我还在查,但事态进一步扩大之前,三英门必须得……” “那就等你查清楚了再说,”廖子辉打断了楚怀俊,“三英门是大帮门,帮中有几万弟子,遍布普罗州各地, 这个帮门一旦出了状况,这几万弟子会成为普罗州极大的隐患,我们不想看到隐患。” 楚怀俊解释道:“廖总使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清除隐患。” 廖子辉微微颔首:“我能看到你的努力,但关防厅做的每一件事,都得有明确的目标和思路, 从你目前所做的事情当中,我看不出你的目标,也看不懂你的思路,我觉得你应该进一步梳理当前遇到的困难,集中力量去解决问题的症结所在, 当然,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这对你来说太过困难,我可以考虑选择更有能力的人来建立合作关系。” 说完,廖子辉拿起钢笔,放回了衬衣口袋,离开了包厢。 楼下传来了蒸汽汽车发动的声音,廖子辉就这么走了。 楚怀俊抽出了一支香烟,咬在了嘴里。 今天到底什么状况? 那支钢笔又是什么状况? 为什么廖子辉所说的话,让他听不明白。 …… 不光楚怀俊听不明白,廖子辉自己说出去的话,他自己也不是太明白。 明不明白其实并不重要,廖子辉也曾在外州任职,他也要经常讲话,他也经常不明白自己在讲些什么,但这并不影响现场的氛围和效果。 重要的是这么说话最安全。 在蒸汽汽车上,副驾驶身后的位子一直是廖子辉的,但今天这个位子上坐了另外一个人。 这人叫孙俊福,从外州来,级别和廖子辉相当,但此番身份特殊,他是来检查工作的。 他对廖子辉近期的工作很不满意,尤其在黑石坡一些事情的处理上。 黑石坡前任关防使程明科,是孙俊福的得利下属,通过他多次举荐,才获得了到普罗州任职的宝贵机会,结果上任没多久,就被廖子辉送回了外州。 孙俊福一路沉着脸,对廖子辉道:“廖总使,咱们也算老相识,有些话,我说的直接一点, 我觉得你在对待工作的态度上存在严重的问题,我觉得这个楚怀俊的思路很好,何玉秀、三英门这些势力公然挑衅,就该早日清除,你为什么一再选择妥协和退让?” 还这些“势力”。 就冲孙俊福说的这些话,他对普罗州的情况根本不了解。 廖子辉谦卑笑道:“普罗州有特殊的状况,这其中……” 孙俊福打断了廖子辉“老廖,普罗州状况特殊,这点我们都知道,客观理由就不要讲了, 如果你在主观上存在畏难甚至怯懦,如何对得起给予你的信任?如何对得起给予你的重托? 关于你这方面的问题,我觉得主要有以下三点……” 这鸟人,说话跟他徒弟一样。 廖子辉很想抽孙俊福一顿,甚至想让这个人在普罗州消失。 可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他胸前的那支钢笔,会把他在普罗州的一言一行全部记录下来,等检查结束,由孙俊福亲自带回外州。 检查什么时候能结束? 差不多要一个月。 这个眼高手低的蠢货在这待上一个月,廖子辉觉得要出大事情。 砰! 孙俊福刚刚说到第二点问题,蒸汽汽车的轮胎突然爆了。 车上包括司机在内的四名保镖立刻做好了战斗准备。 孙俊福以为出了交通事故,愤怒的看着司机:“这是什么状况?你们平时开车都没有安全意识么?” 砰! 司机炸成了一团血肉。 血肉溅在孙俊福的脸上,孙俊福的身体开始抖动,五官开始扭曲。 “呃,呃呃……”一些声音从喉咙挤了出来,也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 这名司机是一个五层修者,他就这么死了,现场还没有人看到刺客的身影。 副驾驶位置上的保镖有七层修为,是保镖之中修为最高的,他立刻坐上了驾驶位,控制住方向盘的同时,把方向盘下方的拉杆拉了出来,上下摇了两次。 整个蒸汽汽车突然消失不见。 这是瞬间移动么? 李伴峰开启了金睛秋毫之技,在夜色之中依然能看见车子的轮廓。 不是瞬间移动,是隐身法,这辆车子上有不少玄机。 难怪关防使无论到哪都要坐着蒸汽汽车,这不光是身份的象征,也有安全的保障。 车子朝着关防厅疾驰,李伴峰在车子后边不疾不徐的追赶。 走不多时,坐在最后一排的两名六层保镖先后炸裂,直到现在,廖子辉还没看到刺客影子。 这个刺客疯了么?他知道车里坐的是谁么?这是关防使,他真想赶尽杀绝? 廖子辉蜷缩在车里,摁住吓傻的孙俊福,撕开了副驾驶座椅靠背上的皮套,抓出来一个摇轮,顺时针摇动了三圈。 嗡~ 一声闷响过后,关防使的蒸汽汽车消失了。 这回是真的消失了,李伴峰把金睛秋毫开到极限,也看不到车子的痕迹。 这回是瞬间移动么? 他们已经回了关防厅? 廖总使,你命挺大呀。 今天算打个招呼,咱们以后还会经常见面。 李伴峰压低了帽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而此刻,廖子辉等人并没有回到关防厅。 他们还在原地,只是进入到了一个李伴峰看不到的地方。 这个地方一片漆黑,廖子辉在这里也看不到外边的情形。 他只能等,按照经验,一直等到天亮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等了十几分钟过后,廖子辉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一股让人窒息的味道飘进了鼻子,廖子辉看向了身边的孙俊福,问道:“你拉裤子了?” 孙俊福脸色煞白,哆哆嗦嗦说道:“我要回去,立刻带我回去,我要回去……” 廖子辉拿下了衬衫里的钢笔,放在嘴边,大声喊道:“老孙啊,你就这么拉了,对得起对你的信任么?对得起对你的重托么?” 其实廖子辉也挺害怕的。 我就出来吃了一顿饭。 这到底是哪个疯子来了,下了这么重的手? 这一下,把暗维空间都逼出来了。 …… 楚怀俊坐在迎春楼里,一支接一支抽烟。 谋士袁雄辉在旁道:“老爷,菜都凉了,您吃一口吧。” 楚怀俊摇摇头:“我想了这么半天,还是想不明白关防使的意思。” “这事咱们还是别猜了,”袁雄辉很慎重,“等明天找人去打探一下,关防厅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楚怀俊神情凝重道:“我不怕他们出变故,我怕变故出在我这, 廖总使对我不满,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咱们替关防厅做了这么多事情,这个时候哪能让被人摘了桃子!” 楚怀俊越想越难受,横竖没了胃口,他披上衣服,离开了迎春楼。 洋车在楼下等着,楚怀俊刚一上车,忽听耳边唿哨声接连不断。 “三英门的人!”谋士袁雄辉能听懂三英门的哨音。 楚怀俊非常沉着:“先和他们盘盘道,让他们有事说事,在我面前,别玩这些野路子!” 袁雄辉本想和对面交涉两句,听着唿哨声,越发觉得不对。 “老爷,他们这是要下死手!” 楚怀俊冷笑一声:“这是迎春楼,这是楚家和关防厅的地界,我倒要看看他们有这个胆子。” 话音落地,沈进忠带着几十名三英门的好手,已经从马路对面走了过来。 袁雄辉上前喊道:“沈大金印,屋里打个牙淋儿(喝杯茶),有话咱慢慢说。” “说你娘个蛋!你给我滚远点,我来找你主子的,”沈进忠看着楚怀俊,招招手道,“我给你选了块石头,做碑用的,你把生辰八字告诉我,一会给你收了尸,直接下葬。” 说话间,沈进忠带着人一直往前走,手下人还真抱着一块石头, 楚怀俊不那么沉着了。 三英门确实要来真的。 楚怀俊知道会和三英门有些摩擦,他也做了一定防备,带了一些人手,但不是太多。 今天他请关防使吃饭,谁敢在关防使面前闹事? 况且沈进忠立足未稳,弄出点摩擦来确实在情理之中,怎么敢对风头正盛的楚家下死手? 这是李七的建议,沈进忠确实立足未稳,杀了风头正盛的楚怀俊,正好成功立足。 如果顺便敲打一下关防使,这个足,就立的更稳了! 楚怀俊看了看袁雄辉,压低声音道:“喊人,快喊人去!” 迎春楼里边还有些人手,可这些人手眼下还没出来,也不知是不知情还是不着急。 沈进忠高喊一声:“今天我就找楚怀俊一个,与旁人没相干!” 迎春楼那边还是没动静,楚怀俊身边的人,开始互相张望。 楚怀俊慌了,他爹死后,他是从兄弟姐妹里杀出来的。 他知道手下人互相张望是什么后果。 …… 凌晨两点,袁雄辉满身是伤,扶着楚怀俊回了外宅。 他们没敢回大宅,三英门做事有根,大宅那边肯定还有埋伏。 这座外宅很隐蔽,知道的人并不多,袁雄辉帮楚怀俊简单处置了伤口,咬牙切齿道:“老爷,您等着,明天我去召集人马,把三英门给平了!” 楚怀俊摆摆手道:“这事以后再说,明天签个文书,先把半个百乐门直接交给廖总使。” “直接交?”袁雄辉愣住了,“老爷,您的意思是连本钱都不要了?” “还要什么本钱!关防使要是真把咱们舍了,咱们就完了,三英门、何家、陆家,还有李七和马五,哪个不都得冲咱们下死手? 半个百乐门算什么?送了就送了吧!” “那是你的么?你就给送了?”宅院门外突然传来了声音。 袁雄辉立刻起身,楚怀俊示意他先别动。 房门,吱扭一声,被推开了。 一名女子,头戴着白色礼帽,挂黑色面纱,身穿黑白相间拖地旗袍,粉底雪白,眼影青黑,唇膏暗红,一步一步走进了宅子。 深更半夜,这种装扮的,在楚怀俊认识的人当中,只有一个。 “怀媛,你听我说,我这么做,是为了咱们家……” “大哥,咱们不是一家的,咱们早就分家了,”楚怀媛低着头,上翻着眼睛,看着楚怀俊,“我的就是我的,你动我东西,可就是你不对了。” 楚怀俊冷笑一声:“怀媛,你跟我这么说话,合适么?” 楚二也笑了:“你觉得怎么说话合适?” 楚怀俊点了支烟道:“是,我动了你东西,你能怎么样?” 楚二没说话。 袁雄辉在旁边拉了拉楚怀俊。 门外原本守着几个支挂,到现在他们还没动静。 PS:在第三百九十三章,李伴峰曾经叮嘱罗正南,要盯住楚家,只要露头,就立刻给他消息。 露头就往死里打,他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各位读者大人,月票都给沙拉,让沙拉再冲一冲! (本章完) ------------ 第四百零二章 楚家家主 楚怀俊的外宅,马五坐在院子里抽烟,身边跟着阿琴和断无仇。 院子里原本有几个支挂,跟三英门血战一场,都受了伤,拾掇他们并不费劲,而且楚二也带了帮手。 那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子,不过她修为不低,阿琴推测她年纪可能五十往上了。 这个女人倒不打紧,但阿琴发现马五心里还装着别的女子。 “你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阿琴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点颤抖。 马五愣了片刻道:“你说楚家二小姐?我怎么可能看上她?我跟她有仇!” 阿琴冷哼一声:“谁说楚家二小姐了?” 说完,阿琴一脸愤恨的看向了断无仇。 马五脸色泛红:“这,这可怎么说呢……” 断无仇没什么特殊表情,她脖子上的头,不是她的,是水涌泉百流百变之技化出来的,也做不出什么特殊的表情。 不多时,楚二从宅子里走了出来。 她换了一副妆容,眼影和腮红都洗掉了,只画了一点淡妆,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旗袍,站在了面前。 马五仔细看了片刻,差点没认出来楚二。 楚二向马五施礼道:“马公子,今天的事情,劳烦你了。” 马五连连摆手:“不必客气,怎么样,和伱哥谈的还顺利吧?” 楚二点点头:“挺顺利的,我哥这个人,做事欠考虑,给诸位添了不少麻烦, 我跟他把道理都说清楚了,百乐门还由我和陆家一起经营,不卖给关防使, 楚家的生意,大哥也不想管了,以后都交给我了。” 马五讶然:“二小姐,这话当真吧?用不用我再进去和怀俊聊聊。” 楚二摇头:“不必了,大哥累了,刚刚休息。”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马五看向了楚二身后的女子,见她背着一个包袱,站在楚二身边,始终没有说话。 “这位姐姐怎么称呼?”马五特地问了一句。 楚二引荐道:“这是我师姐,名叫项风兰。” 马五赶紧行礼,项风兰回礼,两人目光交织,彼此停留了片刻。 楚二拽了项风兰一把,再次对马五表达了谢意:“马公子,我们姐妹刚回绿水城,一路舟车劳顿,还想回去洗洗风尘,今夜就恕我们失陪了, 马公子若是遇到李七兄,麻烦转告一声,说我大哥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容我日后登门赔罪。” 马五即刻告辞,楚二也没留在这座宅邸,带着项风兰回了她自己的住处。 路上,项风兰不住回头张望,还想看看马五的背影。 楚二活动了一下拇指和食指,在项风兰的桃子上,狠狠拧了个麻花。 “干什么,疼死了!”项风兰揉了半天。 楚二一脸严肃道:“师姐,今后不准再见马五,如果实在避不开,也不能再跟他说话。” 项风兰皱眉道:“怎么,他是你相好的?” 楚二摇头道:“他和我有仇,至今仍记恨我,恨我也是应该的, 这人对女子极有手腕,我怕你吃亏,所以让你避开他。” 项风兰不信:“我看他就是你相好!” 楚二嗤笑了一声,没再解释:“苦婆婆让我看好你,你听我的就是了。” …… 回逍遥坞的路上,马五觉得奇怪。 楚二的言行举止让他理解不了。 待人和善,彬彬有礼,这还是楚二么? 一年没见,这变化也太大了。 …… 逍遥坞里,李七摆庆功宴,主要宴请新地来的几位帮手 上一次,听何玉秀说三英门的羊肉好吃,李七特地叫人去买了百牧原的羊,先杀六只,做锅子,吃个新鲜。 羊肉确实不错,配着白菜一块涮,滋味是好。 马五夹了块羊肉给断无仇:“来,这块肉好,小心烫着。” 断无仇用碗接过羊肉,蘸了小料,吃下去了,然后用餐巾矜持的擦了擦肚脐。 对于马五的私事,李伴峰从不干预,但在席间出去撒尿的时候,李伴峰还是问了一句:“你看上断无仇哪一点?” 马五沉思片刻,发自肺腑的回答道:“我喜欢她的眼睛,很大,尤其喜欢她的眼神,她的眼神之中有一种厚重的真诚,还有一份带着倔强的坚毅!” 李七问道:“是坚毅?” 马五回答:“挺坚毅的!” “眼神很深邃么?” “不深,挺浅的。” “平时戴眼镜么?” “不戴,视力挺好的。” 李伴峰尝试理解马五,尿完了一泡尿,还是没能理解。 回到席间,马五接着跟断无仇亲亲我我,两无猜一直缠着李伴峰聊天。 今天都是自己人吃饭,不需要用百流百变的技法遮掩,两无猜大大方方把两个头都展示了出来。 两无跟李伴峰特别投契:“七爷,我经常听秋大爷提起你,他说你是万里无一的好汉子,起初我还不信, 而今见了你我才知道,岂止万里无一,万万人里都挑不出你一个, 七爷,这杯酒我敬你,我都喝了,你抿一口就行。” 李伴峰也喜欢两无这份爽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两猜在旁,轻叹一声:“这个万里无一的男子,是否会做我们的情郎,如果不能与我们长相厮守,却只会增添我们的忧伤。” 这话,让李伴峰不知道该怎么接。 两无皱眉道:“七爷,不要理她,她不是跟你说话,她在自言自语, 以前我在人世的时候,最烦她这种矫情的人,谁知道死后到了新地,却和她长在了一起。” 两猜又叹了一声:“我们之所以在一起,是宿命的安排还是机缘的巧遇,其实我们都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就别说了,”两无不耐烦道,“七爷,咱们再喝一杯!” 两人又喝了一杯,两猜叹道:“酒,浇不灭你的愁苦,却只能增添我的伤痛。” 两无怒道:“我喝我的酒,你伤痛个屁?” 两猜叹息道:“你喝醉了,难道我不会吐么?” 李伴峰看着两猜道:“姑娘,你为什么一直叹气?” 两无也很反感这一点:“七爷,别理她,她有癔症,外州管她这种人,叫精神病!” 李伴峰很喜欢两无的性情,当个知己倒也不错。 但两猜不太好相处,对于她这种喜欢自言自语的精神病,李伴峰向来心存戒备,难说这样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众人敞开吃喝,百手连拿着二十个碗,二十个勺子,二十个水壶,给众人添汤、下肉、调小料。 李伴峰蘸了块肉,称赞道:“你这手艺不错,是不是学过?” 百手连笑道:“年轻时候做过厨子,等到了新地,也经常琢磨点手艺,改天弄两道菜,给诸位尝尝。” 百手连是个豪爽的汉子,如果把他带去自己的地界,应该能和那位厨修相处的很好。 这次从新地请来的六位帮手,李伴峰都很欣赏。 他真想把这六个人一直留在逍遥坞,就算他们必须得回新地,李伴峰也想和秋落叶商量商量,能不能把这些人让出来,李伴峰想把他们带回自己的地界。 只要开荒的人手够,秋落叶应该能答应。 可这事怎么解释呢? 李伴峰为什么会有地界?他什么时候成为了地头神? 总有解释的办法,以后再想辙就是,李伴峰让马五调集一批人手,再派一拨人去正经村开荒。 众人都吃得高兴,唯有食修姑娘吃六合没怎么动筷子。 李伴峰问道:“怎么了,羊肉不合胃口?” 姑娘脸皮薄,不说话,百手连跟她相熟,笑道:“诸位先吃,她一会再吃。” 这什么意思? 李伴峰道:“在我这没那么多规矩,一块吃,敞开了吃!” 吃六合看了看百手连,百手连对李伴峰道:“七爷,要是让她敞开了吃,咱这点羊肉不够。” 马五笑道:“谁说不够,我杀了六只羊,敞开了吃就是。” 吃六合舔了舔嘴唇,再也控制不住,端起一个锅子,直接倒进了嘴里。 咕咚! 吃六合抹了抹嘴,冲着众人笑了笑。 李伴峰问道:“妹子,好吃不?” 吃六合低着头红着脸道:“吃太快了,没尝出来滋味。” 马五赶紧去找厨子,让他们再收拾几只羊。 吃过了庆功宴,马五即刻让报馆贴出告示,召集开荒人。 …… 关防厅,秘书凌素君向关防总使廖子辉汇报工作,说到孙俊福,凌素君道:“他情绪稳定了一些,只是一再要求要回外州,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打了报告,外州暂时没有回应。” 廖子辉思索片刻道:“让他回去吧,到时候我替他做解释,帮他收拾下行囊,他还需要穿尿不湿么?” “应该不需要了,他本人也有些抵触。” “带着吧,以备不时之需。” 收拾好行李,廖子辉准备亲自送孙俊福去火车站,刚走到关防厅一楼,一名保镖来到廖子辉近前,拿着一个木盒子道:“我们刚才在备车,结果在车里发现了这只木盒。” 廖子辉让人把盒子先拿到处置室,等他回来再做处理。 孙俊福以为抓到了廖子辉的把柄,非要当场打开盒子查验。 如果能抓到廖子辉的问题,孙俊福回去之后也算有个交代,拉裤子的事情,也显得不那么寒碜。 廖子辉无奈,和孙俊福一起去了处置室,在孙俊福的监视下,一名毒修和一名工修,先做了一番检查,确定盒子本身不存在毒害和机关之类的危险,再按照规定的流程,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边就一件东西,楚怀俊的人头。 一颗收拾的齐整而又干净的人头。 廖子辉神情凝重,事态的变化,比他预想的要糟糕。 他正思索下一步的对策,耳畔传来了一声异响。 噗啦~ 廖子辉皱紧了眉头:“老孙,你又拉了?” “呃,呃……”孙俊福看着人头,又说不出话了。 廖子辉回头看向了秘书凌素君:“尿不湿呢?” “没,没拿……”凌素君很尴尬。 “不是让你准备着么,赶紧拿去吧!” PS:普罗之主,均订突破两万。 感谢各位读者大人的支持和厚爱,这份恩情,沙拉永远不忘。 (本章完) ------------ 第四百零三章 盗修妙手 送走了孙俊福,廖子辉得做点正经事了。 楚怀俊死了,这在廖子辉的意料之外,当了这么多年关防使,意外情况遇到过不少,可放扶植起来的势力,直接折了性命,如此疯狂的局面还是第一次出现。 查明楚怀俊的死因并不难,楚家二小姐回来了,不仅拒绝了百乐门的交易,还接管了楚家的生意,楚怀俊大概率死在了她手上。 可接下来该怎么处置这个女人? 除掉她? 除掉她不会解决任何问题,反而会引来一场风波,局面会比现在更加紧张。 廖子辉叫来了秘书凌素君:“起草一份报告,收购百乐门的事情暂缓,针对何玉秀的行动暂缓。” 凌素君拿着小本记录了下来,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总使,之前收到的任务清单里,百乐门和何玉秀的事情都有明确的完成时限,现在提出暂缓,恐怕会……” 廖子辉摇摇头道:“只要官方总使这个位子还是我坐,这件事情就必须缓下来,否则会导致无法挽回的结果。” “针对李七的行动,是不是也要缓下来?” 廖子辉犹豫半晌,捏着下巴道:“针对李七的行动还要继续,但要改变策略。” …… 妙声唱机行,李伴峰买了一百多盒胶片,把凌妙声的仓库都快清空了。 凌妙声对此有些不解:“李先生,据我所知,你手下有影业公司,按理说不需要从我这里购买胶片,价格上,我这里可没有丝毫的优势。” 李伴峰摇头道:“我在乎的不是价格,是艺术。” 凌妙声的铺子以经营唱机和唱片为主,也卖影戏机和胶片,他对商品的品质有着严格的要求,在他手里能买到普罗州罕见的顶级胶片。 这类胶片,非常适合给放映机做酬劳。 除了胶片,李伴峰还买了两台发条唱机,这两台唱机都是阿米坎国出产的,和娘子的零件通用。 这两台唱机做工非常考究,在某些细节的处理上,和娘子还有几分相似。 李伴峰欣赏了片刻,突然产生了些疑问。 做工考究,用的是通用零件,还有明显的工艺特征。 这肯定不是个人的手工产品,也不像是某个小作坊能完成的工艺。 这两架唱机应该是某个企业的产品。 在外州,电子设备横行,电磁播放设备都落伍了,这种靠声学原理播放唱片的古老唱机,在外州还有市场么? 如果在外州已经没有了市场,阿米坎国还会有企业专门生产这种唱机么? 难道他们只是为了做普罗州的生意? 就算阿米坎国有企业专门做普罗州的生意,车蛮国呢?英格丽呢?奥翠丽呢? 普罗州的市场应该没这么大的吸引力。 李伴峰问凌妙声:“你所说的阿米坎国,和外州所说的阿米坎国,是同一个地方么?” 凌妙声经常从阿米坎国进货,自然明白李伴峰的意思。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有两种说法,不知道你愿意相信哪一个, 第一种说法,阿米坎国就一个,从外州能够直接抵达阿米坎国,他们生产出来的产品,通过外州运到了普罗州。” “另一种说法呢?” “另一种说法是,有一个外阿米坎国和一个内阿米坎国,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普罗州和外州。” 内阿米坎国。 阿米坎国也有普罗州? 李伴峰问道:“伱和外边打过不少交道,应该知道哪种传闻是真的。” “李先生,你误会了,其实我和外面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无论内阿米坎国还是外阿米坎国,只要是从外边来的东西,都要经过外州才能运到普罗州,我也只能从外州进货, 属于官方的解释,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些东西都来自阿米坎,没有什么内外的概念, 但如果你想要知道真相,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内阿米坎是真实存在的,这里的阿米坎唱机都出自内阿米坎。” 李伴峰相信凌妙声,但这事得问清缘由:“你是怎么知道的真相?” 凌妙声看着李伴峰,看了片刻,说了实话:“年轻时,为了追求艺术,我曾经去过阿米坎国。” “是外阿米坎国?” “内外阿米坎国我都去过,”凌妙声的语气之中带有一丝惆怅,“我为此付出了非常沉痛的代价,我被夺走了一部分记忆,关于内阿米坎国的记忆, 但有些东西不会夺走,来自内阿米坎国的艺术,它们刻在我的脑海里,永远都不会消散。” “是什么样的艺术?” 凌妙声摇摇头道:“我无法描述,因为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表达,而且表达的过程非常的痛苦。” “那就不要勉强了。”能把事情说道这一步,凌妙声已经足够坦诚了。 凌妙声叮嘱一句:“李先生,今天我跟你讲述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李伴峰点点头,压低了帽檐,让人把胶片和唱片机送到了他的外宅。 把东西送进随身居,李伴峰回了逍遥坞,马五拿来一张请帖:“关防总使请你吃饭,后天晚上,在关防厅。” 李伴峰看了看请帖,回手塞给了马五:“不去。” “老七,廖子辉亲自请你,你都不赏光?” “不是不赏光,要是去了关防厅,我会杀了他。” 马五笑道:“别说这种气话,咱们以后的生意还得靠着关防使。” 李伴峰没笑:“不是气话,去了关防厅,他可能会杀我,与其等他杀我,还不如我先杀了他。” 这就是李伴峰的逻辑,马五也找不出逻辑上的问题。 “要不这样,我请廖子辉来逍遥坞,他要是肯来,你就见他一面。” “也行。” 马五又拿出来另一张请帖:“芙蓉斋的李老板请咱们到他家里一聚,他也约了后天,我告诉他另有事情,他又想约明天,咱们去么?” 李伴峰点点头:“这个可以去。” 马五叹口气道:“我是真服了,在你这,李豪云的面子比廖子辉还大?” “芙蓉斋是个好地方吧?” 马五连连点头:“好地方,去了就不想出来。” “有好地方不去,我为什么要去关防厅?” 马五眨了眨眼睛,觉得李伴峰说的很有道理。 …… 夜里十二点,李伴峰去了逍遥坞后楼,到了三楼,进了自己的专属套间,藏好钥匙,回了随身居。 今天心情不错,李伴峰提着油壶直奔娘子。 唱机颤巍巍道:“相公呀,相公先听说呀,小奴这里有要紧事……” “确实要紧!”李伴峰从身后抱住唱机,“来,娘子慢慢说。” …… 凌晨两点钟。 套间的门被打开了。 李伴峰的门和门锁都是特制的,想暴力破坏都很困难,更别说像这样悄无声息开锁。 开锁的人,食指戴着一枚戒指,这是件开锁的宝物。 那人身穿一袭黑衣,进了房间,全无半点脚步声,哪怕有高层窥修在场也听不见动静。 不光因为这人修为够高,他的鞋子和衣服也是宝贝,鞋底踩地上没声音,衣服摩擦也没有声音。 在屋子里大致扫视一圈,发现屋子里没人,黑衣人从袖子里掏出一根五彩斑斓的羽毛,挥手丢在了半空中。 盗修技,无宝不落。 这是盗修用来寻宝的手段,修为越高,寻宝的手段越精湛。 以这黑衣人的修为,在一个人身上寻宝,随便用一点灰尘,看好落点,就能判断出宝物的位置。 但李伴峰的套间很大,在这么大的房间里想要准确找到宝物,得借助一些外力。 这根羽毛就是专门定制的盗修工具,羽毛在空气中飞舞片刻,落在了床边的保险柜上。 黑衣人捏着轮盘,转了两圈,找对了密码,用指套轻松打开了保险柜,看到了里边塞得满满的支票、金条和银元。 这些是宝贝么? 对于盗修而言绝对是宝贝,但这不是黑衣人的目标,目标之外的东西,他一概不动,以免节外生枝。 关上保险柜,黑衣人再次把羽毛扔到半空,羽毛飘动片刻,飞向了床底。 床底有至宝。 黑衣人俯身下去,往床下摸索,在地板缝里摸到了一把钥匙。 他拿着钥匙思索良久,试着推断这把钥匙的用途。 这把钥匙既然是至宝,价值肯定不是钥匙本身,而是要看和钥匙关联的东西。 这把钥匙能打开某扇门,可能是房门,可能是柜门,也可能是箱子门,真正的至宝就在门里边。 可那扇门在哪? 黑衣人又用无宝不落之技探查,查遍了套间各个角落,没有发现宝物。 他又把所有箱子和柜子找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他想要的东西。 这事还得查,在查清楚之前,这把钥匙不能乱动,还得放回原位。 不光是钥匙,这屋子里所有东西都得复归原位。 黑衣人站在房间里轻轻挥了挥衣袖,一阵旋风吹了起来,屋子里所有的痕迹消失不见,就连他从外边带进来的灰尘,都被收进了衣袖里。 盗修技,雁过无痕。 一切处置妥当,黑衣人离开了李伴峰的套间,回到楼下房间里,换了衣裳,先行睡去,且等明日,再从李伴峰身上寻找线索。 凌晨三点,唱机在随身居中哭泣:“没羞耻的疯汉,又吃了欢土,弄了小奴整整三个钟头!” 李伴峰轻抚喇叭口,笑吟吟道:“娘子,等相公上个茅厕,去去就回。” “怎地,你还想来?”唱机看着李伴峰远去的背影,浑身颤抖。 她回身一把揪住了洪莹,洪莹奋力挣扎。 “恶妇,这是你家男人,你糟蹋我做什么?” “贱人,你不是长了门户么?留着不用,不也是糟蹋了!” 李伴峰回到了套间里,去厕所撒了泡尿。 手套在屋子里转了转,对李伴峰道:“当家的,屋子里有人进来过。” 李伴峰一惊,赶紧钻到床底下找钥匙。 钥匙还在原处,李伴峰长出了一口气。 手套摇了摇食指:“不对,钥匙不在原来的地方,有人动过。” 李伴峰觉得自己的洞察力够强了,他没看出钥匙被人动过,但他信得过手套。 “当家的,跟我出去走走。” 李伴峰带上钥匙,跟着手套出了房门。 手套在走廊摸索片刻,来到了楼梯口。 顺着楼梯,下到了二楼,手套示意李伴峰不要出声,他在走廊里走了片刻,钻进了一个房间。 两分钟后,手套回到了李伴峰的口袋,李伴峰带着手套回了自己的套间。 手套对李伴峰道:“那老小子让我拾掇了,当家的,咱们放心歇息吧。” 李伴峰怕不稳妥,回随身居和娘子知会一声,今晚不在家里睡了。 娘子长出一口气,放开了洪莹。 洪莹嗤笑一声道:“他吃了欢土,你不怕他钻别人被窝?” “不怕,总好过被他折腾!”唱机心有余悸,“等有了门户,日子许是能好过一些。” “你不是说能长出门户么?” 唱机长叹一声:“说是这般说,可上哪弄那一滴血去?” …… 李伴峰揣着钥匙跑去姜梦婷的房间睡了一晚。 姜梦婷怕李伴峰冻着,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盖在李伴峰身上,再把李伴峰紧紧搂在怀里。 冬天,两个人睡一起,还真暖和。 …… 第二天天不亮,鬼手门大当家谢俊聪睁开眼睛,准备行动。 今天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 是什么事情来着? 谢俊聪坐在床边,半天没想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 好像是逍遥坞。 我来逍遥坞做什么? 谢俊聪四下看了看,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来到了这里。 他好像少了一段记忆。 笃笃笃~ 外边有人敲门。 谢俊聪一惊,正在推测外边来的是什么人,却见逍遥坞负责打扫客房的大妈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哎哟!老不要脸!”看到谢俊聪没穿衣服,大妈赶紧把房门关上了。 谢俊聪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光着。 衣服呢? 鞋呢? 戒指呢? 羽毛呢? 自己那些贴身的宝贝呢? 门外的大妈还在叫骂,谢俊聪急忙想办法。 床单呢? 被子呢? 有条毛巾也行啊,先围住再说! PS:一条毛巾能围得住么? (本章完) ------------ 第四百零四章 这招好用 早上七点,一古稀老汉,不着寸缕,在逍遥坞门前撒腿狂奔。 李伴峰跟着老汉并肩狂奔,放映机在旁同步摄像。 “这不是鬼手门,谢俊聪,谢掌门么?”李伴峰介绍的很全面,声音很洪亮。 谢俊聪干笑两声道:“七爷,不期你我在此相逢。” “谢俊聪掌门,你走得这么急,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出来活动一下筋骨。” “谢俊聪掌门,你穿得这么少,是因为天气炎热么?” “伱还别说,今天天气确实挺热!” “谢俊聪掌门,你是要回家么?我雇个车,送你一程?” “不用这么客气,我走回去就行!” 李伴峰真想送他一程,送他直接回老家。 这是第二次了,这老贼偷到了李伴峰这里。 可手套一再央求李伴峰:“当家的,这人先不能杀,我还有些事情,想从他身上牵扯出来, 况且他修为不低,当家的直接和他厮杀未必能占到便宜。” 李伴峰一笑:“有你在,还怕打不过他?” 手套略显惭愧道:“当家的,我只是件法宝,就这个身躯,实在太不堪用,要说手艺,他不如我,要说搏命,我还真不如他, 这老小子今后肯定不敢再来逍遥坞,今天您就当照顾我了,先不和他计较。” 李伴峰答应了手套的请求,暂且放了谢俊聪,从拍摄的影像中截取了照片,直接送到了报馆。 到了晚上,李伴峰准备了些礼物,和马五一块去了芙蓉斋。 芙蓉斋是一座山庄,建在绿水城东的玲珑山上,从半山一直到山顶,大半个山坡都是芙蓉斋的地界,洋房、亭台、楼阁各色建筑加在一起一百多座,李豪云的财力,可见一斑。 李伴峰有点弄不清楚李豪云的身份,他到底是商人还是帮门首领? 马五也回答不上来。 在普罗州,这两者之间的界线原本就没那么清晰,所有的帮门手上都有生意,生意人也都和帮门有些牵扯。 李豪云在山脚下相迎,双方离着还远,马君洋看到李豪云身边站着两名女子,转脸对李伴峰道:“老七,这两个女子是李豪云的妻子,一会吃饭的时候,不要打听她们的事情。” 李伴峰皱眉道:“我打听人家媳妇儿做什么?” 马五道:“这里边有事,李豪云的媳妇儿出身不是太好,有人拿这事和李豪云说笑,李豪云翻起脸来可真吓人。” 说话间,双方走近了,彼此寒暄几句,李豪云带着众人沿山道上山,去了荔枝园。 荔枝园是一座大园子,但路是真不好走,在整个芙蓉斋里,算是一处比较闭塞的地方。 园子里一座大宅,其余地方种满了荔枝树,可惜这个季节不是吃荔枝的时候。 宾主在大厅落座,正在闲谈,手下人找李豪云说事,李豪云失陪片刻。 马五趁机对李伴峰道:“请咱们来荔枝园,证明李豪云把咱们当了上宾中的上宾,千万别问荔枝园的来由,这里边也有事情。” 李伴峰自然不会问一座园子的来由,但按照马五的描述,李云豪这人规矩太多,让李伴峰有些反感。 如果李豪云真是个矫情的人,李伴峰起身就走,可等李豪云回来,接着闲谈,李伴峰发现这是个挺随意的人,不像有那么多毛病。 可能是他现在藏得深,没准哪下就炸了。 少顷,酒菜上齐,十分丰盛。 李豪云叫来几名女子给两人煮酒、夹菜,服侍的非常周全。 这种场面马五见多了,但修行不能耽搁,喝了两杯酒,他已经开始上手了。 李伴峰对身边的女子没什么兴趣,也不太想和李豪云多说话。 见李伴峰不太热情,李豪云笑道:“七爷,是不是觉得我的生意不干净,因此看不起我?” 李伴峰微微笑道:“那要看你做的是什么生意。” 李豪云看着身边的姑娘道:“芙蓉斋的姑娘,来去自由,想在我这赚钱的,我收着,想另谋出路的,我不拦着,还给路费,我觉得我这生意挺干净。” 李伴峰微微颔首,生意要是这么做,确实没毛病。 李豪云接着说道:“实不相瞒,我爹娘就是做这个的,他们走得早,把家里生意交给了我,那个时候的生意实在让我嫌弃,于是就转行了。” 马五一怔,李豪云主动提起了自己的过往,这是真没把李七当外人。 李伴峰问道:“你转了哪一行?” 李豪云笑道:“做买卖,我把爹娘生意都卖了,重新开了铺子,卖古董字画,赔了, 再卖布匹和染料,赔了, 再卖米面粮油,还是赔了, 剩最后一点钱,我跑到这山上来种荔枝,时至今日,我还把荔枝园留着,就是这个地方。” 这就是他不愿意别人问起荔枝园的原因? “可卖荔枝也不丢人吧?” “是不丢人,可我卖荔枝也赔了,赔的就剩下荔枝了,连吃饭钱都没了, 我叫李豪云,那时候认识我的人都叫我荔枝云,叫一两次倒也没关系,一直这么挖苦我,我可真就生气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不喜欢别人追问荔枝园。 李伴峰笑了笑:“卖荔枝赔了之后,还转过别的行当么?” 李豪云摇头道:“想转,转不了了,钱都被我赔光了,我身边还有两个丫鬟,从小伺候我的,我把最后一点积蓄给了她们,让她们回老家,她们不听, 她们把自己身子卖了,给我攒本钱,这笔钱我不敢乱花,我不能再赔了,也赔不起,我只能把老营生捡了起来,还干这行生意, 等我翻身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两个丫鬟娶回家里做媳妇儿,有人说她们出身不好,背地里怎么说我管不着,当我面说,我可就要翻脸了, 看不起我可以,不能看不起我媳妇儿,我就这点毛病。” 说话间,李豪云笑了笑,举起了酒杯。 李伴峰随之举杯,一饮而尽。 这是李伴峰喝的第一杯酒。 气氛一瞬间缓和了,李伴峰接着问道:“李掌柜,既然你擅长做这份生意,当初为什么要转行?” 李豪云叹道:“七爷,你有所不知,我爹娘做的生意和我不太一样,他们的生意可不干净,他们手里的姑娘都是从人牙子那买来的, 姑娘买来就是一辈子,中用的时候就用来赚钱,不中用的时候再转手卖给别人, 听话的姑娘就说服,不听话的姑娘就打服,家里挂着十二条鞭子,每条鞭子都带血, 有一个姑娘特别刚强,被打的半死还是不服,可我娘有办法,她有伤药,上等的伤药, 她先给姑娘上药,然后再伺候姑娘吃喝,每天端汤递水,就连上茅厕都照顾着, 过了些日子,姑娘痊愈了,你猜怎么着? 这姑娘把我娘当成恩人了,我娘说什么她听什么,逢人就说是我娘救了她, 可她怎么就能忘了,当初是谁把她打成这样的? 七爷,这招好用,特别的好用,多少人就这么被骗了,被骗的心甘情愿,你说这事多气人。” 马五一怔,发现李豪云话里有话。 李伴峰端起酒杯,再度一饮而尽。 …… 第二天晚上,廖子辉来了逍遥坞,把司机和保镖都留在了楼下,独自一人到包厢赴宴。 双方落座,廖子辉摊开双手道:“来得匆忙,没备礼物,两位不要介意。” 马五一笑:“不用这么客气。” 李七点点头:“我确实挺介意的。” 廖子辉一怔:“这是怪我失了礼数?” 李七反问道:“你觉得不失礼么?” 廖子辉笑道:“要是这么说,我还真给两位带了份礼物过来。” “那就拿来看看?” 廖子辉掏出一份文书:“从今天起,两位手下的生意,路费降回原价。” 马五听了很高兴,生意上最大的阻碍解决了。 他刚要举杯敬酒,被李伴峰拦住了。 “廖总使,你这算什么礼物?” 廖子辉愣了好久。 他想改变对李七的策略,主动做出了让步,但没想到李七是这个态度。 “路费降回原价,你难道还不满意么?”廖子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李伴峰笑了:“原价,就还是原来那个价钱,我们占到什么便宜了么?” 廖子辉皱眉道:“之前给你们的可不是原价。” 李伴峰心平气和:“那证明你们之前做的不对。” “之前的事情难道还一件件细数么?” “数数看看,我算术挺好,应该数不错。” 廖子辉脸颊抽动了几下:“之前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我带着诚意来的,我是真想把事情平息下来。” 李伴峰依旧平静:“如果你觉得把这事情平息下来,让你吃亏了,咱们也可以不平息。” 马五一句话不敢说,眼前的气氛让他透不过气来。 廖子辉深吸一口气道:“你想怎么样?” 李伴峰道:“运费降低一半。” 廖子辉笑道:“你觉得这可能实现么?” 李伴峰也笑了:“我觉得很有可能。” 廖子辉沉默了很久,摇摇头道:“你在为难我,这事我做不到。” 李伴峰语重心长道:“困难面前,不能退缩,要发挥主观能动性,不试试,你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到?” 廖子辉一咬牙,起身离去。 窗外响起蒸汽汽车发动的声音,廖子辉走了。 马五知道劝不住李伴峰,可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老七,这事可能真难为他了,砍掉一半运费,他肯定做不了主。” 李伴峰摇头道:“要是让他把普罗州的运费都压下去一半,他确实做不到,只给咱们一家降一半,他应该有这个本事。” 马五叹口气道:“以后可怎么和他们相处?” 李伴峰笑道:“他要学会习惯,这还只是个开始。” (本章完) ------------ 第四百零五章 疯子匠人 三天后,廖子辉的秘书凌素君来到了逍遥坞,手里拿着一份文书。 关防厅回应了李七的要求,从即日起,李七的生意,运费减半。 马五激动的不得了,都没心思勾引凌素君,直接找李七去了。 李伴峰倒是很平静:“我估计,各大家族很快要找上门来。” 各大家族肯定要找来,李七这边都半价了,他们连原价都还拿不到,肯定得想办法找李七出货。 这事马五早有准备:“和咱们关系近的,可以帮他们出货,咱们从中间赚个差价,秀姐估计今天就能来,差价收多少,到时候咱们再商量。” 李伴峰摇头道:“何玉秀不收差价,收她一点人手成本就行了。” 马五一怔:“这什么缘故?” “何玉秀有功,这次能成事,她功劳不小。” 何玉秀功劳确实不小,不仅在和三英门一战中担任了主力,更重要的是他帮李伴峰吸引了关防使大量的火力。 “其他家呢?” “论功行赏,功劳越大差价越小。” 马五揉了揉额头,这事还挺费神,不过各家的功劳仔细想想也都有迹可循。 只是马五有些担忧:“咱们这么干,关防使那边要吃大亏,他们日后不会找麻烦吧?” 各大家族都在李七这里出货, “麻烦不会少,只要界线还在他们手里攥着,这事就没完。” 说话间,李伴峰看向了门口扫地的。 扫地的低着头,拿着扫把,正在认真的清理走廊的角落。 “这是什么?”李伴峰问了一句。 扫地的紧张的攥着扫把,满脸是汗,抬头问道:“七爷,您是说……” 李伴峰碰了碰清洁工腰间的小木偶:“好别致啊。” “您说的是这个?”清洁工把木偶解了下来,“楼下有个有个卖杂货的,我看这东西不错,还挺便宜,就买下来了,回去给孩子玩。” “你是说楼下?” “就在路边,摆了个小摊,这会应该还在。” 李伴峰下了楼,果真看见了个杂活摊子,摊子上大多都是玩具,李伴峰看中了一个木头火车。 “这个多少钱?” “五块,不还价。” 东西确实不贵,李伴峰把木头火车买了下来,还买了一罐玻璃珠子,两个铁皮青蛙。 回了逍遥坞,李伴峰进了随身居,直奔三房。 “老爷子,我给你带了点东西。”李伴峰拿出来木头火车,在地上推来推去。 随身居没有反应。 “这还有玻璃珠子,你上次说用这东西解闷,这东西确实挺好玩的。” 随身居还是没反应。 李伴峰把铁皮青蛙拿了出来,上好了发条,在地上咔哒咔哒跳了起来:“伱喜欢这个不?” “有话就说!”随身居终于开口了。 “我是想问一件事,各地界之间的边界线,原理到底是什么?” 等了许久,随身居才回答:“我研究过,但没研究透,有些东西我还记得,但大部分东西都忘了。” “不能吧,”李伴峰把操控界线的开关拿了出来,“这东西不是你做出来的么?” “这东西不是我做出来,是我改出来的,有些东西坏了可以修,有些东西不好用可以改,但想做出一个新的可没那么容易。” 这是句实话,从零开始做个新东西,比维修和改造的难度要大得多。 随身居接着说道:“而且这机关要慎重使用,之前一次管用,下一次难说管不管用,外州人喜欢耍这样的小手段。” 这一点,李伴峰也能理解,这就本不同的设备有不同的密码一样。 可李伴峰一心想打破界线的限制,哪怕从头学起,他也认了:“你能教我些工法么?” “你学工法做什么?两门开张做生意,还觉得不够?” “我想做一条铁路,不受界线控制的铁路,你有办法么?” “呵呵~”随身居笑了,“老火车用了那么多年的时间,就为了做这么一条铁路,他都没做成,你觉得你行么?” “老火车?”李伴峰笑了,“你说的是火车公公?你也这么称呼他?那他怎么称呼你?” “他叫我小火车。” “嚯哈哈哈哈,”手套在旁放声大笑,“老爷子,你一把年纪,还叫小火车,真没羞臊。” 一个罐子飞了过来,手套闪身躲过:“老爷子,这招不灵了,嚯哈哈……” 一个花瓶从桌子上掉了下来,准确的砸在了手套身上。 随身居叹道:“阿七啊,铁路的事情,你做不了,工法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 我也做不了,我忘了太多事情, 看看你媳妇儿有没有这本事吧,她学什么都很快, 她还缺个帮手,家里还有个聪明人,只是未必愿意帮她。” 哪个聪明人? 李伴峰想了片刻,想到了九房。 “老爷子,你说的是红莲?她心里怕是还装着我那位老朋友。” 随身居笑了:“阿七呀,你和红莲相处的太少,你是真不明白她心性, 我没见过你那位朋友,但我知道红莲心里肯定装不下你那位朋友, 她心里只有天上的那个人,除了那个人,她心里谁都装不下。” 天上的那个? 李伴峰听娘子说过。 “就是让我照了天光的那个人?” “没错,在普罗州,只要碰了红莲,红莲就往天上送信,天上就会照下来天光, 可在我这里,红莲没法往天上送信,她着急啊,看着她着急的样子,我这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李伴峰沉默半晌,和随身居一起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笑过之后,李伴峰又想起了火车公公:“老火车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随身居道:“他的事情你先别想了,他去的地方你还去不了。” “他被谁给困住了?” 随身居叹道:“我忘了,不是不想告诉你,是我真的忘了, 当初跟着老火车,和他们打了那一仗,我被打丢了大部分战力,也被打丢了大部分记忆, 要是再遇到他们,我可没把握带着你活着离开。” “那该怎么办呢?你忘了界线的工法,咱们还找不到老火车,就指望我媳妇儿自己琢磨,这得琢磨到什么年月?” 随身居没作声,他也想不到好办法。 李伴峰抬头问道:“我有个主意,已经开始做了,但不知好不好用, 要是让你看见新生的边界线,能帮你找回一部分记忆么?” 随身居沉默良久道:“不妨试试。” 李伴峰回到正房,和娘子亲昵了两次。 娘子咬着牙,流着汗道:“不吃欢土就好,奴家还是扛得住的。” 手套从花瓶底下爬了出来,发现放在地上的木头火车、玻璃珠和铁皮青蛙,都消失不见了。 …… 李伴峰离开了随身居。 正房里,洪莹刚才听不见随身居的话,但能听见李伴峰和手套的话。 趁着李伴峰不在,洪莹小声对唱机说:“恶妇,我听到那疯汉和那贱手说什么老火车和小火车,他们说的不是那疯子匠人和他的火车吧。” 唱机冷笑一声道:“说什么疯子匠人,一点礼数都不懂么?那可是你道门长辈。” 洪莹骇然道:“我早就该想到,咱们掉进那疯子的火车里了,赵骁婉,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 “怕什么,这位前辈对咱们不是挺好的么?” “你忘了在战场上他们什么模样?除了那个卖杂货的,就属那个老匠人和他的火车出手最狠。” 嗤嗤~ 唱机打着慢板唱道:“喂呀贱人,你又聋又瞎这多年,早已时移世易,当初那些老黄历,就别再翻出来了。” 洪莹冷哼一声道:“不翻老黄历,咱们的仇是不是也过去了?” “喂呀贱人,那你属实想多了,就算你堕入十八层地狱,咱们这仇也过不去。” …… 何家庆坐在小酒馆里,就着羊肉串,一边喝啤酒,一边看报纸。 这座小酒馆人气不旺,何家庆来这单纯就是为了吃饭。 只是报纸上的新闻让他有点倒胃口,这是普罗州的报纸,三天前的消息,头条新闻是《七旬鬼手门主,当街赤身狂奔,背后有何隐情》。 何家庆极力保持着平静,看完了整段新闻。 他对谢俊聪有了全新的认知。 吃完了饭,何家庆往体育场走去,路上,沈容青送来了消息。 “家庆,关防使给李七降了一半运费,李七不用咱们出货了。” 何家庆笑了笑:“咱们可以找他出货,生意么,怎么赚钱怎么来呀!” 沈容青叹道:“我去找马五谈,他还不太愿意见我,他说这事不看情谊,要论功行赏,最多能减咱们两成运费。” “两成也不少,得让李七赚些差价,先把生意做下去。” 沈容青还是不太服气:“家庆,何玉秀的生意,在李七那减了一半运费,就收了点人手钱,李七可没赚她差价。” “这是什么缘故?”何家庆愣了片刻,忽然问道,“李七和我姑姑什么关系?” “听传闻,他们走得挺近,你姑姑的性情,你也知道,看到中意的男子,她可就……” “敢!”何家庆急了,“李七要是敢睡了我姑姑,我非把他给……” 能把他给怎么样呢? 何家庆正处在关键时期,现在也不能回普罗州。 沈容青问道:“家庆,还和李七做生意么?” “做呀,不是论功行赏么?该咱们赚得钱,凭什么不赚! 这生意也做不了太久,关防使今天答应他五成运费,明天就可能涨到五倍,抓紧时间赶紧出货,能多赚点是一点。” …… 马五从绿水湾全境招募了将近一千个开荒人,聚集在了蓝杨村。 李伴峰办了一场开荒大会,把开荒奖赏直接摆在开荒人面前: “开荒的规矩你们懂,我这的规矩你们也明白,白花花的大洋在这摆着,按地块大小领赏钱,车马已经备好,收拾东西上路吧。” PS: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能看见新生的边界线? (本章完) ------------ 第四百零六章 秋风扫叶 正经村,天色微明。 当一块地界上开荒成功的人多了,天光彼此掩映,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这里并不是新地的错觉。 当然,新地的天光没有正地的阳光那么耀眼,各处地块的天光交织起来,和正地的黎明差不太多。 正经村附近有多少开荒成功的地块? 这件事需要好好统计一下。 李伴峰带着开荒人来到了一片树林,离正经村还有五里多,这里已经能看到不少民宅,还有一家饭馆。 有些猎人第一次来正经村,他们很好奇,在这开饭店,食材从哪来? 新地上能吃的东西可不多,放在以前,正经村大部分的食材,都靠橘子园的橘子和湖里的鱼,还有一部分能食用的野兽。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有不少耕修陆陆续续在周围的地界上开荒成功,种出来不少食物,还饲养了不少家畜。 食材稳定了,暂居在附近的人也就多了,开荒的,打猎的,躲灾的,修行的,拍影戏的……民舍从村里扩展到了村外。 等到了正经村附近,李伴峰看到了两个老人坐在村口的大树下,正在下棋。 一个身形瘦小,一个胖大魁梧。 瘦小老人道:“你到底走是不走?这步棋你看了半个钟头了。” 胖大老人把棋子一推:“我走不走能怎地?我本来就不会下棋,人都来了,我还在这装什么装?” 这两人正是水涌泉和秋落叶。 看到李伴峰,秋落叶迎了上来,把李伴峰叫到了一旁:“老七,这次带了这么多人,是不是有事要找我们俩帮忙?” 李伴峰点头道:“还真有点事,断无仇、两无猜这些人,在我那立了不少功,我想把这些人一直留在身边。” 秋落叶爽朗一笑:“我当什么事,你就留着呗!马五从我这借走了阿琴和火玲,我什么时候管他要过?” “秋兄,我可不是借,我是向伱要人,连他们契书都一并要了。” “好说,我给你就是了,只是他们终究是新地的种,你还得和老水商量,多用点技法替他们盖着。” 水涌泉站在旁边,脸上带着笑容,一直没搭话。 秋落叶一皱眉:“怎么意思?老水,你还想加价?老七今天带来这么多人,这点忙你还不帮么?” 水涌泉摇摇头道:“看你这话说的,帮忙的事情我不含糊,但开荒这事,能不能先缓一缓?” 这话一说出来,李伴峰愣住了。 水涌泉怎么会是这个态度? 地头神不都盼着开荒么? 秋落叶也理解不了:“缓什么缓?老水你怎么了?喝了早酒,你喝迷糊了?” 水涌泉笑道:“先别急,咱们找个地方说话。” 水涌泉在自己地界上搭了个木屋,平时假扮成猎人,和周围人搭话聊天。 进了木屋,水涌泉给二人倒上了茶水,秋大象把杯子推到了一边,看着水涌泉道:“今天知道老七要过来,咱们商量好一块出来接人, 早知道你还有别的心思,我就不和你出来了,我直接把老七迎到我地界上去。” 水涌泉皱眉道:“秋大象,你这话说的可差了点意思。” “差了什么意思?你到底什么意思?”秋落叶是真生气了,“你是不是攀上高枝了?想找别人合伙了?你是看不上我,还是看不上老七? 看不上我们没关系,我们不沾你光,老七,你说的人手我都给你,他们的身份我找人帮你藏着,我这还有好手,一会我都带来,你随便挑!我秋落叶做事对得起良心!” 水涌泉摆摆手道:“老秋,这不是良心的事!” “这还能是什么事?”秋落叶捶着桌子道,“当初就没人来咱们这破地方开荒,老七前前后后给咱们带来多少人?你攀上高枝,就要把人家甩了,你良心让你自己叼走吃了?” 水涌泉叹道:“实话跟你们说吧,在我地界上,一里方圆地界有一万零九百块,其中九百块是秋落叶给我的。” 秋落叶一挥手道:“不用跟我说这个,我算不明白!” “没让你算,我都替你算好了,”水涌泉拿出了账本,“在我的地界上,一共有两千七百多块地被开出来了,在你的地界上,开出来两千五百多块地!” 秋落叶面色沉重,目光冰冷道:“难道说,我这开出来的新地,比你那边少?” 水涌泉无奈道:“这还用说么?你不识数?” 秋落叶压低声音问李伴峰:“我没说错吧,是比他少吧?” 李伴峰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水涌泉道:“我说这番话的意思,是咱们两家的地有接近三成被开出来了,再这么开下去,内州会留意到咱们。” 秋落叶哼一声道:“留意就留意,怕什么?咱们按规矩开荒,他们管得着么?” “规矩是没犯,但咱们状况特殊,咱们这是深地,不是浅地,我怕内州给咱们出幺蛾子!” 李伴峰愣了半天。 什么是深地,什么是浅地? 概念上很好理解。 水涌泉解释道:“所谓深浅,就是离正地远近,离着正地近的新地叫浅地,我和秋落叶的地界,离正地很远,中间隔着好几重新地,所以称之为深地, 按道理来讲,离正地越近,粮食用度运送起来越方便,所以地越浅,开荒人越多, 老七,你沿途打听打听,有哪个地头神的地界开出三成了?紧挨着绿水湾的那几块地,才开出来几成?据我所知,两成都不到! 而今我们哥俩这么深的地界,已经开到了三成,这么扎眼的事情,内州能不知道么?他们要是知道了,能不给我们找麻烦么?” 李伴峰很好奇:“他们能怎么找麻烦?” “不好说,”水涌泉摇摇头道,“有可能派人出来找事,也有可能把我们契书给毁了。” 李伴峰更听不明白了:“你说内州派人出来找事,内州的人能随便来普罗州么?” “那倒是不能,”水涌泉咂咂嘴唇,“可他们肯定有别的办法,到底是什么办法,我还没查清楚。” 李伴峰又问:“你说他们能毁了你们的契书,你们的契书在你们地界上埋着,他们怎么毁?” 水涌泉道:“小兄弟,你没见过契书,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谁说没见过契书? 我见过两块! 当然,这事不能说出来。 水涌泉拿来纸笔,画了一个拱形:“契书就是这个模样,这是地头神占有地界的证明,地界上发生的大事小情,在契书上都有记载, 当初我打败了秋落叶,秋落叶割了三十里地界给我,这事就有记载,不信咱们现在就把秋大象的契书挖出来看看,一笔一笔,都写的清清楚楚!” 秋落叶啐一口道:“呸!怎么不把你契书挖出来看看?” 水涌泉接着说道:“不光割地的事情有记载,开荒的事情也有记载,一块一块,都写的明明白白。” 李伴峰不动声色,他认为水涌泉在瞎掰。 他见过两块契书,拔山主和背无双的契书上都没有开荒的记载。 等等。 那两块地方有人开荒么? 那地方比水涌泉和秋落叶的地界要偏僻的多。 拔山主的地界上,之前没有过开荒人,油桃、何玉秀、张万隆相继开荒成功,那个时候的地头神已经变成了李芙蓉。 背无双的地界上大概率也没有开荒成功的地块,所以李伴峰没见过任何记载。 如此说来,水涌泉的话应该是真的。 “你是担心开出来的荒地多了,引起内州的注意?” 水涌泉道:“一堆契书摆在这,内州的人肯定懒得看,突然有一份契书上多了一大片文字,内州那些人肯定得看一眼。” 李伴峰又听不明白了:“一堆契书摆在哪?” “摆在内州的书库里,一排排挂着,”水涌泉又画了一个拱形,“契书一共分两半,我们手里有一半,内州留一半,两半契书加在一起,就成了一个圆环,如果内州把他们那半给毁了,我们这半也难说会出什么状况。” 这回李伴峰明白了。 娘子曾经说过,契书上的文字,内州都能看得见,原来是因为契书一分为二,两边同步变化。 一排排挂着,有大变化的话,确实一目了然。 娘子把拔山主变成了李芙蓉,这点变化不算太大,应该不会引起内州的注意。 应该不会吧…… 李伴峰心里有些忐忑,忽听秋落叶道:“圆环的事情,先不要说了。” 秋落叶好像有些害怕。 他也有害怕的时候? 秋落叶看着水涌泉道:“老水,你打算怎么办?” 水涌泉道:“咱们俩地界上人不少,我大致数过,来来往往,加起来有一千多人,这都是人气, 有了人气,咱们就能攒修为,何必操之过急呢?” 秋落叶算不明白数字,可他知道一千多人肯定不够:“就靠着这一千多人攒修为,要攒到什么年月?按你这么个做法,咱们什么时候才能上三层?” “急什么呢?”水涌泉很有耐心,“咱们有寻常人五倍的寿命,慢慢来呗。” 云上二层有五倍的寿命,这个概念是李伴峰第一次听说。 但这事现在不关键,关键的是,水涌泉不想继续开荒。 秋落叶沉默许久,走出了木屋。 沉重的脚步声中,残留在树上的枯叶纷纷坠落。 他回过头,对李伴峰道:“老七,把你的人都带到我地界上,准备开荒,事成之后,我手下人随便你选。” 水涌泉皱眉道:“秋大象,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进去了没有?” “没有,一句都没听进去,”秋落叶回答的非常坦诚,“老水,你想等,你就等,等到什么时候都行, 我不等,老七是贵人,老天爷对我好,让我遇到贵人了,我也得对得起老天爷,这事我要做到底!” (本章完) ------------ 第四百零七章 发迹史 秋落叶答应了开荒的事情,李伴峰当天就把人带到了秋落叶的地界。 一千多人开荒,要是放手不管,乱子可就大了,光是选地块就能打起来。 但李伴峰早有规划,路上给每个人都发了地图,地图上都已经画好了地块,还用放映机给众人放过影像,给三天时间选地,选重复了,先选先得。 图也看了,影像也看了,该说的也都说明白了,到了地界上,还是有人提出来想换地。 可以换么? 可以,在李伴峰画定的地块之外,自己去选块地,自己去当地主,赏钱没有,开荒的本钱自己出。 地块选定,当天准备好供品,秋落叶逐一回应,第二天开始考校。 这一千多人,可不是能开一千多块地。 有三五人聚在一起,开一里方圆地块,也有三五十人甚至上百人聚在一起,开三里地块。 怎么组队都行,李伴峰论地行赏,事后怎么分钱,是开荒人自己的事。 但也要防备那些没真本事,过来瞎捣乱的。 有几个人没什么修为,还非得要一个人开三里地,这类人全让李伴峰在半路上打发回去了,没时间跟他们耽误功夫。 这其中还有些人不肯走,非要和李伴峰理论理论,李伴峰直接把这样的人送去了小黄泉,给一众亡魂送点活食。 这次考校,秋落叶下了命令,让手下异怪尽力收着,力争让这些人都能开荒成功。 第一天很顺利,开荒人都顺利过关。 到了第二天上午,先后一百多人开荒失败,被从地块上逼了出去。 李伴峰看过这一百多人,其中不乏有开荒的好手。 这些好手也没贪,有五个好手组成一队,开一里方圆之地,被一只异怪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给打出去了。 李伴峰把这五名开荒人的领头叫了过来,暗自给了些赏钱,问了事情经过。 领头的名叫赵永田,四十出头,对李伴峰道:“我有三层修为,手下有一个二层和三个一层,开一里地绰绰有余, 我们是想着先把事情办成,保个本钱,如果七爷看得起我们,我们再多开几块地,多赚一点, 哪成想今早来了一棵枣树,进了地块,挥着树枝就打,我们几个一下都扛不住, 我跟您说五分钟,那是怕您笑话我们,不到半分钟就把我们全打出去了。” 这枣树什么修为? 怕是不止四层了吧? 孟玉春曾经说过,修为勉强到四层的异怪,可以到一里地块去考校,但这是地头神特别厌恶开荒人的情况。 再高层次的人不能进地块考校,否则算是违背了契约。 秋落叶这是唱得哪一出?故意叫四层往上的人过来考校?他这是不想成事么? 李伴峰皱起眉头,直接去找秋大象,等到了秋落叶的住处——象山脚下,见到秋落叶揪住一棵枣树正在叫骂,还有不少异怪围在身边。 “秋大哥,出什么事了?”李伴峰上前询问。 秋落叶咬牙道:“老七,这事你别管,我要剁了这王八羔子。” 枣树不含糊:“来呀,剁呀,秋爷,我跟你这么多年了,你可别手软。” 秋落叶真要动手,李伴峰把他劝住了:“先把事情原委说明白。” “不用说了!”秋落叶怒道,“这鸟树有五层修为,跑到一里地块去考校,这不成心拆我台子么?” 李伴峰问枣树:“伱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活命!”枣树喊道,“地都给他们了,我们怎么活?” 在一旁看热闹的水涌泉叹了口气:“操之过急啊。” 这事他没说错,这情况确实是开荒过快导致的。 假设一个地界上,一年开荒十次,这个问题就不大,细心的地头神会稍微控制异怪数量,陆陆续续把一些异怪送到别的地界,其他异怪几乎不会察觉到任何变化。 但秋落叶的地界上,一年开荒上千次,这次又来了一千多人,他地界上异怪数量密集,生存空间一下被挤占了太多,这些异怪必然要起来反抗。 秋落叶没管这么多,他就要剁了枣树,杀鸡儆猴。 可其他异怪不吃这套:“秋爷,你要杀他,把我们一块杀了吧!” 话赶话,说急了,秋落叶怒喝一声:“行,今天我成全你们!全都送你们上路!” 李伴峰再度劝住秋落叶,问道:“如果整个地界都开荒成功了,地界上的异怪怎么处置?” 这事李伴峰一直很关心,将来他也要面临同样的问题。 整个地界都开荒成功了,新地就要变正地,正地上可没有异怪。 秋落叶道:“我给他们安排去处!” 水涌泉摇头道:“你怎么安排?要是分成个百八十年,慢慢送出去,这事倒还好说, 你这一年时间开了三成多的地块,你能把他们往哪送?送我那?我可养不活!” 秋落叶啐一口道:“嘴脸,谁说要送你?我朋友多了去了,送谁家不行。” 水涌泉笑道:“你送个试试?看看人家敢不敢收?你带着几百上千个部下,去人家地界,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一旦到了翻脸那天,谁不怕你里应外合?” 秋落叶甩着鼻子,十分恼火。 只要恼火起来,他这脑子基本就不转了,揪住枣树,眼看就要杀了,李伴峰上前耳语了几句。 秋落叶一愣:“老七,真有这样的地方?” “有,这事交给我办就是。” 秋落叶甩了甩鼻子:“行啊,你跟他们说吧。” 李伴峰对异怪们道:“诸位,听我一句劝,我给大家安置地方,肯定不会委屈了你们!有愿意跟我走的,三天后咱们启程,不愿意跟我走的,秋大哥也不会亏待了大家。” 这对李伴峰和秋落叶来说,是两全其美的好事,他的地界上正缺少异怪,这下他可赚了大便宜。 这事得看异怪们怎么权衡。 看秋落叶这架势,明显是奔着正地去了,这些异怪如果早做打算,就该跟着李伴峰选个好地方去。 但留下来也不是不行,虽然生存空间被挤占了,但考校的机会多了,赚修为的机会也多了,只要按规矩来,秋落叶在奖励修为方面从不吝啬。 好歹有了出路,异怪们纷纷散去,回家各自斟酌前程。 两天后,考校结束,一千多人开出来一百多块地,李伴峰当即兑现赏金,并且提出来愿意挣钱的,可以接着留下来开荒。 将近两成开荒人走了,剩下八成多人都留下来了。 开荒的钱不好挣,刀口舔血。 可李七给的多,来都来了,他们都想再挣一笔! 秋落叶问李伴峰:“老七,顶得住么?我虽然多年不过问这些俗世,但你这个做法可真得花不少钱。” “没事,顶得住!”说这番话的时候,李伴峰腮帮子直哆嗦。 这事是真烧钱!白花花的大洋钱,一车一车往地界上运,要不是生意的形势大好,李伴峰可不敢这么干。 余下人接着开荒,李伴峰带着一百多个异怪去了自己地界。 这些异怪平时都散漫惯了,不想通过考校赚修为,只想找个清静地方混日子,因此他们早做了打算。 可李伴峰那地界太偏僻,这群异怪一路可没少唠叨。 “七爷,您这是要带我们去哪?不是无主之地吧? 要是无主之地,我们可不去,那种地方没人给发修为。” 李伴峰笑道:“有主,那的地头神可好了,为人大方又和善!” 等到了地界,李伴峰先让这群异怪各自找地方安家。 这群异怪没动地方。 “七爷,地头神在哪呢?劳烦您把他给请出来,先跟我们签个契书呗。” 这事倒是好说,可这契书该怎么写呢? 李伴峰没写过,怕自己露怯,跑去孟玉春家里,跟孟玉春学了一遍。 这契书的内容还真挺复杂,第一部分写的是前因后果,某年某月某日,某某因何缘故来此地界。 第二部分写的是异怪们的义务,主要分为两点,一是要遵守地块上的规矩,平时不能随意离开地块,二是要听从地头神的命令,在需要的时候,要为地头神战斗。 第三部分写的是异怪们的权利,就是在什么情况下,可以给异怪分发修为。 在孟玉春写给其他异怪的契书之中,李伴峰看到其中一条:镜前善战者,重赏。 李伴峰问孟玉春:“镜前善战者是什么意思?” 孟玉春摇头道:“你不用写这个。” 李伴峰照着样子,写了一份契书,回到家里,让众人帮着誊抄。 洪莹眼睛看不见,但书法相当不错,娘子在旁念,洪莹提笔写,顷刻写了十几张,字写得很有筋骨又不失秀美,看着很是养眼。 手套写的也快,虽说字迹潦草些,但转眼之间就能写三五十张。 李伴峰很想看看判官笔的书法,判官笔也很想展示一下。 他挣努力的站起了身子,飞到了桌子旁边,展开了一张契纸,蘸好了墨水,刚要落笔,手套和洪莹已经把所有契书都写完了。 李伴峰看着判官笔道:“别急,你可以慢慢写。” “哼~”判官笔擦了擦身上的墨汁,歇息去了。 李伴峰不能让他歇着,他还得去见见这群新部下。 先用放映机布置场景,这件事放映机很熟悉。 再从洪莹那里借用些威势,只要提前说好,洪莹这里也没问题。 李伴峰先通知一群异怪,去指定地点等待。 他再仗着旅修的优势,抢先一步到达指定地点,隐去自己身形,让酒葫芦缓缓喷酒,造出了一团绿火,以充当地头神的形象。 一切准备妥当,李伴峰给判官笔下达了命令:“飞。” 半个钟头之后,李伴峰终于飞了起来,离地不到一尺。 飞到众人近前,李伴峰没有说话,话说多了容易露怯。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契书,准确的扔给了那棵喜欢闹事的枣树,五米之内,从不失手,这张契书扔的非常的准。 似这般把所有契书都发完了,别人都没意见,只有一个牛头男子摇头道:“这契书不对,和秋爷的不一样!” 李伴峰本来不想说话,可偏遇到这么个捣乱的。 契书之间稍有偏差,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这个人为什么非得较真。 李伴峰沉哑着嗓音问牛头男:“你说哪里不一样?” “成色上差得太远!”牛头男子从怀里拿出一张契书,这是秋落叶还给他的。 李伴峰接过契书,这契书有卷轴,用料很有讲究,外形也非常精致。 想不到粗犷的秋落叶居然在契书上如此用心,内容上肯定也比李伴峰写的丰富的多。 李伴峰展开卷轴一看,上边只写了八个大字:“今后跟着俺秋落叶!” 八个大字下方,有牛头男子留下的血蹄印。 牛头男喊道:“秋爷的契书上,我认识那个叶字,你这契书上,我一个字都不认得,你这契书成色明显不行,你不会骗我们吧?” 就认识一个字,很了不起么? 李伴峰看了看枣树,问道:“你们当中还有谁认字?” 枣树冷哼一声:“老牛这点还是厉害,我是不认得那个叶字的。” 众人连连点头,都夸赞老牛厉害。 李伴峰无奈,把契书念了一遍。 …… 所有契书都签好,李伴峰把契书带回了随身居。 娘子看了看这些契书,对李伴峰道:“相公呀,这些签了契书的异怪,既是地头上的人气,也是地头上的战力,等到了云上,这都是夫君的根基,可一百多个实在太少了,相公还要多找一些。” 多找一些? 也行啊! 横竖秋落叶没处安置,都收着吧。 PS:感谢盟主河间_瘦虎,感谢盟主的大力支持。 (本章完) ------------ 第四百零八章 认得这把剑么?(本章高能) 李伴峰在自己地界上走了一圈,看到张万隆已经建起了一座村子,三里方圆地界,庄稼连片,农舍成行。 种这么多庄稼在情理之中,建这么多农舍有什么用?不就他和根子两个人住在这么? 李伴峰进了地块,走在乡间小路上,看到有许多农人在田间劳作,在路边交谈。 一名男子正在自家院子里劈柴,还有一名女子,看似是他妻子,正在旁边淘米。 李伴峰开启百味玲珑之技,在院门口闻了闻味道。 这对夫妻身上散发出一股辛辣清甜之气,是一对萝卜。 迎面走来一个老汉,赶着牛车,车上满满都是土豆,散发着泥土特有的腥气。 彼此擦身而过,老汉冲着李伴峰笑了笑,他和他的牛,和土豆的气味完全一样。 河边有几个抡着棒槌洗衣服的女子,有的擦汗,有的闲谈,还有的在嬉闹,平常人看过去,根本看不出这些女子都是西葫芦。 田间有一位少年,背着七个桶子,拿着勺子,正在忙碌。 这是什么作物变得? 李伴峰没敢多闻,他立刻关了百味玲珑之技,走了上去。 “根子。” 看到李伴峰,小根子一脸惊喜:“七爷,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随便转转,你身上多了两个桶子,这是晋升了?”在以前,根子身上一般背着五个桶子。 根子点点头道:“七爷,我修为到三层了。” “好样的!”李伴峰称赞一声,给了根子两颗玄赤丹,转眼看了看农田里忙碌的农人,问道,“这些都是张万隆种出来的?” 根子点点头:“张大哥本事好大,我跟他学了不少手艺。” “你们盖这么多房子做什么?” “张大哥说他种出来的是人,活得要像个人样!” 李伴峰一笑,估计这是张万隆的防御手段,如果有人入侵这座村庄,很难分辨出这些村民的真实身份,届时必定会在这事上吃亏。 和根子闲聊几句,李伴峰要走,突然回过身道:“根子,你身上的桶子从哪来?” 他身上的桶子可不是随处可见的,在李伴峰的印象之中,只有货郎那里才有。 根子如实作答道:“我从货郎那买的,他前两天刚来过。” 货郎来过? 李伴峰一怔:“他来这做生意?” 根子点头道:“货郎说他经常来,他和这的地头神是朋友。” 李伴峰一哆嗦。 货郎和拔山主是朋友? 他知不知道拔山主已经没了? “货郎还问过其他的事情么?” 根子想了想道:“我的事情,他没怎么问过,他给了我一些药,说是杀虫子的,让我转交给张大哥。” “他知道张万隆在这?他为什么不自己交给张万隆?” 根子道:“货郎来的前一天,张大哥就不知道躲哪去了,他好像不太想见到货郎, 等他看见了货郎给的药粉,张大哥心情倒是挺好的,还说以后不用再躲着货郎了。” 这药粉李伴峰认得,在海吃岭。货郎曾经把这种药粉交给过村民,让他们除虫。 如此看来,货郎对张万隆所作所为持肯定态度。 根子问道:“七爷,伱要找张大哥么?我带你去,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家里配种子。” 李伴峰到了张万隆的住处,闲谈几句,在他这又买了两袋种子。 离开了张万隆的地块,李伴峰一路到了背无双的地界,他先去了山洞,找到了天泉欢土。 随身居遇到喜欢的东西会自己下手,李伴峰希望他多拿一些,再多修几座车站。 在山洞待了一小会,手套从李伴峰的衣兜里钻了出来:“当家的,咱家老爷子应该已经下手了,只是这次拿不了太多。” “怎么?他知道惭愧了?” 手套摇摇手指道:“惭愧什么,那老东西也不是个要脸的,关键是这的欢土没多少了。” “谁说没多少了,这不到处都是么?”李伴峰在山洞的墙壁上抓了一把,直接抓出来个窟窿。 四周的欢土,看起来都很完整,实际上只有表面薄薄一层,里边都被掏空了。 手套对李伴峰道:“当家的,你也看到了,咱家老爷子下手,那是相当稳重,东西都快偷光了,表面上还让你看不出来。” 背无双都没了,还遮遮掩掩给谁看? 李伴峰拿了条口袋,把外表一层欢土全都收了起来,就算不够做车站,自己拿回去吃了,日后也可以好好疼爱娘子。 等收完了外表的欢土,整个山洞向四周扩展了好几米,四周没有了泥土,只剩下青黑色的岩石,上边被刮得干干净净。 回到随身居,李伴峰直接问道:“这次拿了多少?” 随身居冷哼一声:“老夫什么都没拿。” 话音落地,三房里漏出了些泥土。 手套冷哼一声:“老爷子就是这么清高。” 李伴峰打开三房看了看:“这些土够造一座车站么?” 随身居大致算了算:“勉强够用,你想把车站修在哪?” 李伴峰要把车站修在秋落叶的地界上,这不仅是为了照应这次开荒行动,还要为以后的事情做准备。 他在秋落叶的地界开了大量的地块,他是地主,这些地块都属于他,除了李伴峰自己的地块,秋落叶的地界已经成了李伴峰最重要的根基之一。 现在要考虑的是,该把车站修在什么地方。 这地方必须绝对隐蔽,就算李伴峰不在,寻常人也不能轻易靠近。 随身居给了提示:“背无双的住处很特殊,可以过去看看,学学他的工法。” 背无双死了这么久,潘德海肯定走了。 李伴峰来到荒漠中的沙坑里,看到背无双的残骸已经消失不见,沙坑里之前浮现的几处沙眼也消失了。 这样的住所确实隐蔽,很适合建造车站。 可问题是他该怎么进入背无双的住所? 按照当时背无双和高淑霞、百目鱼的那场战斗,背无双用脚步声和嚎叫声形成了一段乐曲,才打开了住所的入口。 李伴峰显然没这个能力,他回了随身居道:“想进他的住处,得有娘子帮我。” 随身居不答应:“之前我说过,这种事下不为例。” 唱机在旁道:“相公呀,我教你些办法,你去试试看有没有用?” 李伴峰摇头:“背无双有云上修为,我现学的技法肯定打不开他的大门,娘子要是不去,咱们这趟就算白来了。” 随身居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李伴峰的要求,但规矩不变,唱机不能把战力带出去。 李伴峰抱着唱机来到了沙坑里,娘子转动喇叭口,四下观察了一番。 呜~ 一声低鸣响起,满地黄沙随之微微震动,娘子通过黄沙的反馈,在分析地下的构造。 咚咚~ 鼓点声响了起来,她在模仿背无双的脚步声。 嗒啦叭叭~ 唢呐声随即响起,娘子在模仿背无双的叫声。 一段乐曲过后,地面流沙迅速旋转,一道沙眼慢慢复现出来。 “奇怪了,”唱机喃喃低语道,“不该这么容易呀,这背无双的技法,怎么这么熟悉?” 李伴峰诧道:“背无双不是声修么?声修的技法不都一样么?娘子对声修的技法不是一直都很熟悉么?” “相公啊,声修这个道门有些特殊之处,每个人声音不同,技法上会有变化,背无双技法,小奴实在太熟悉了,可小奴实在想不起以前认识过这个人。” 背无双已经死了,连尸首没带回去,这事也不好查证。 “咱们进他宅子里看看,或许能找到些线索,”李伴峰看着沙眼道:“这就是入口么?” 娘子叮嘱道:“相公啊,要小心,他这沙坑里边有几十个入口,大部分都通往机关陷阱, 小奴打开的这一处,应该是通往他住处的,但他这住所怪异,难说大厅里会有什么布置。” 李伴峰加紧了戒备,抱着娘子进了沙眼,连片细沙扑面而来,险些涌入耳朵和口鼻。 李伴峰用断径开路之技把细沙逼退,循着沙眼,一路到了大厅。 大厅之中一片漆黑,李伴峰划着了一根火柴,大致看清了此间格局。 长宽大约十来米,顶棚不足两米高,一座还算宽敞但有些压抑的大厅。 呜嗡~ 娘子又发出一声低吟。 四周墙壁上各浮现出来一扇门。 唱机越发诧异:“相公啊,这背无双不知师从何人,他的技法真的和小奴太像了。” “别说笑了,他那骆驼叫声,哪能和娘子相似?”李伴峰看了一圈道,“这四扇门通往何处?” “四扇门各通一个房间,相公去开门看看也无妨,但千万小心些机关。” 李伴峰先打开了最近一扇门,门后是个小屋,里边放了整整一屋子金条,还零散放着一些银元。 “俗物!”李伴峰冷笑一声,把一屋子东西都搬进了随身居。 打开第二扇房门,房间非常宽敞,这里是背无双的卧室,有一张非常宽大的床,浅黄色的床帏和床幔摸起来非常细腻,床幔上彩绘有些繁复,好像记录了一支驼队远行经商的故事。 李伴峰没有细看床帏,他试了试床的触感。 这床好软! 李伴峰把唱机放在床上:“娘子,睡在这个上,是不是挺舒服?” 唱机哼一声道:“相公这是挖苦小奴么?” “我是想把这张床搬回去,然后把娘子摆在床上。” 唱机嗤嗤笑了,李伴峰可不是说笑,他真把床给抬了起来。 床太大,进不去房门,唱机见李伴峰动了真格的,赶紧拿出械具,三两下把床给拆了,李伴峰把零件装好,连同床帏和床幔一并送回了屋子。 推开第三扇门,门后是空无一物的屋子,李伴峰正要往里走,忽觉有凶险将至。 他不进这座房间了。 如果没猜错,这座房间应该是背无双藏契书的地方,里边应该布置了不少陷阱。 第四扇门后,放着不少乐器,胡琴、琵琶、古筝、扬琴、唢呐、锣鼓……还有一把剑。 一堆乐器里,放了一把剑,看着有点违和。 再想想背无双那副尊容,一只骆驼貌似也不适合用剑这种灵动的兵刃。 怀里的娘子突然哆嗦了一下。 她知道背无双的技法为什么和她相似了,因为有很多技法,背无双就是从这里学来的! 看娘子在怀里哆嗦,李伴峰问道:“娘子,怎么了?” “相公~这一屋子的东西,小奴好喜欢。” 娘子喜欢乐器,这一点李伴峰倒是忽视了,早知道平时给娘子多买些。 他进了房间,确系没什么陷阱,把一干乐器都搬回了屋子。 娘子又道:“相公啊,那把剑,小奴也好喜欢。” 娘子喜欢剑? 作为一架唱机,舞剑这种事情,是不是有点难度? 娘子喜欢,带回去就是了,李伴峰把剑一并带回了随身居。 屋子里还有一个大木柜子,李伴峰打开一看,笑了。 柜子里装着契书。 不是地头神的契书,是地界上异怪的契书,满满一柜子都是契书。 李伴峰把契书收拾一下,一并带回了随身居,这些异怪,都归他了! 把柜子搬回随身居,李伴峰问了一声:“他这住所看清楚了么?” 随身居道:“他的宅子你还没走全,但别的地方可能不太好走。” 唱机道:“是不好走,有不少地方都有陷阱。” 随身居对唱机道:“罢了,工法学的差不多了,纵使我有疏漏,你也该学会了,带着你家男人出去再说。” 唱机再次演奏了一段乐曲,大厅的顶棚出现了沙眼。 李伴峰跳进了沙眼之中,往上走比往下走要吃力,但对旅修的脚步来说倒也算不得什么。 从沙眼里钻了出来,李伴峰把娘子送回随身居,从柜子里拿出来一叠子契书,带上一众法宝,去找背无双地界上的异怪。 李伴峰刚走,唱机把长剑抽了出来,指在了洪莹的额头上:“贱人,还认得这把剑么?” 剑刃上有干涸的血迹,依稀能闻到些腥味。 洪莹笑了:“认得,这是我的剑,用来杀你的那把!” “贱人!”唱机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现在就砍了你的头!” “来吧,”洪莹把枪头伸了过来,“砍了我,咱们就此两清!” PS:这把剑怎么会到背无双手上? (本章完) ------------ 第四百零九章 恩怨(高能持续) “贱人,你不信我真砍了你?”唱机把长剑举了起来。 洪莹伸着枪头,一动不动:“动手吧,干脆点。” 唱机怒道:“你一点都不知悔改?” 洪莹笑道:“没什么好后悔的,再让我选一次,还是杀伱!” “你个贱人!”唱机用剑柄砸了洪莹一个趔趄。 洪莹站稳了身子,缓缓说道:“我不是贱人,我这辈子做的最贱的事情,就是信了你, 从你我认识那天,我什么都听你的,哪怕进了死牢,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回,等出来之后上了战场,我还是听你的, 直到你说要出兵雁沙原,我知道我不能再听你的,卖杂货的和疯子匠人都在那,你就是带着我们送死去了。” “我说了,我能打赢!” 洪莹放声笑道:“你打赢了又能怎么样,丛士祥手里有一份圣旨,上面写的明明白白, 你如果打输了,丛士祥会逼着咱们战死沙场,就算你打赢了,他立刻会宣读圣旨,把你我抓回京城,押赴死牢,等着问斩!” “这事你听谁说的?” “这是醇亲王送来的消息,他亲眼看见过圣旨,咱们横竖都是死,这回你听明白了么? 如果是你让我送死,我眼睛都不眨一下,为了他们送死,我做不到,我没那么贱, 赵骁婉,我不是贱人,最贱的贱人就是你!从死牢里走出来,你都不知悔改,我拼了命劝你,你也不知回头,你这种贱人就该杀!” 唱机稍微平复了一些,问道:“你当时想怎么做?杀了我,你就不用死了?” 洪莹点点枪头:“是的,杀了你之后,我想立刻找那卖杂货的投降,我不用死,将士们也不用送死! 可惜你太难对付,为了杀你,我也赔上了性命,我没能救下他们。” 唱机嗤笑一声:“你说你多蠢,我是戏子出身,一死百了,你杀了我,然后投降,你一家老小都在京城,你让他们怎么办?” 洪莹恨道:“当时都什么地步了,你觉得我还能顾得上他们?” 唱机又问:“你不顾自己家小,将士们家小也不顾了?” 洪莹平静回答:“顾不上了,我就这么大本事。” “没本事,你个贱人还那么大主意!”唱机挥起长剑,用剑柄又砸了洪莹一个趔趄, “我出兵雁沙原,是因为我已经打探到了消息,货郎要带兵走铁茫谷,只要咱们到了雁沙原,根本不会遇到敌军!” 洪莹一怔:“不可能,那卖杂货的已经决定在雁沙原和你决战了,这是谍子送来的消息。” 唱机道:“那是货郎放出来的虚招,他的目标是京城,他也不想和咱们在雁沙原消耗, 铁茫谷虽说艰险,但是条近路,他早就有绕路的打算,就怕咱们在铁茫谷阻击, 货郎放出来假消息,谍子上当了,可被我识破了,因为货郎的身边有我的眼线, 你们杀我那天,货郎已经出兵去了铁茫谷,如果你不杀我,我会带你们去雁沙原,咱们正好扑个空, 这算我指挥有误,我会让大军留在雁沙原,不管再来多少道圣旨,我都能把大军拖住,丛士祥如果敢动我,我就立刻杀了他。” 洪莹愕然道:“你知道丛士祥要对你下手?” 唱机冷笑道:“这鸟人是个什么种,你当我看不出来?姚信就是受了他怂恿,你当我不知道? 实指望到了雁沙原,咱们的仗就算打完了,货郎过了铁茫谷,直捣京城,能不能打得赢看他的本事, 他要是打赢了,你们再投降去也不迟,他要是打输了,罪责都在我身上,朝廷怪罪下来,我立刻逃命就是了,至少还能保全你们, 结果你个贱人,勾结其他将官先对我下了手,你自己性命没保住,还把全军都交在了丛士祥手里, 这笔血债都该算在你身上,你说你是不是个贱人?” 洪莹沉默半晌,连连摇头道:“你骗我,你事先没有提起过。” “军中上下都是丛士祥的眼线,你一举一动都在他监视之下,我怎么和你提起?如果提前走漏了消息,事情还能做得成么?” “我,我不信你……”洪莹声音有些颤抖。 唱机怒道:“你不信我没关系,又聋又瞎这多年,想必什么都不知道,还有不少活下来的人,你去问问他们,货郎最终走了哪条路?” “我,我出不去,我问不了……”洪莹浑身都在颤抖。 “你不用出去,你问问咱家宅子,货郎当时走的是哪条路?” 随身居里一片寂静。 等了许久,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这事我记得,是铁茫谷。” 扑通一声,洪莹倒在了地上。 她想爬起来,可没成功,她身上每一处关节都在抖动。 “杀了我,”她把枪头伸向了唱机,“就当可怜我,杀了我。” 唱机冷哼一声:“砍个枪头就算杀了你?” “你不是能吃魂魄么?把我魂魄吃了,”洪莹摸索着唱机,“吃了我,现在就吃了我。” “活不起了?你以为活不起就能死么?”唱机冷笑一声,“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把手伸出来!” 洪莹不知道唱机要做什么,可还是把手伸了出来。 无非就是个死,怎么死,对她来说无所谓。 唱机用唱针刺破了洪莹的掌心,取了些鲜血,滴在了李伴峰刚带回来的种子上。 …… 荒漠之中,李伴峰看着一只遍体鳞伤的蜥蜴,笑呵呵道:“现在愿意帮我做事了么?” 蜥蜴喘息半晌道:“英雄,您先告诉我到底要做什么事,您别这么一直打我。” 李伴峰拿出一张契书道:“上面这个人,你认识么?” “认识,这是吊能叟,是只猴子,我知道他住哪,我带您去找他。” 蜥蜴带着李伴峰来到一座水塘,找到了居住在水塘旁边的一只白毛老猴。 李伴峰道:“你就是吊能叟?认识这东西么?” 他把契书在吊能叟面前晃了晃,这是他和地头神签下的契书,他自然认得。 吊能叟问:“这东西怎么会到了你手上?” “背无双把你卖给了孟玉春,你得换个地方过日子了。” 吊能叟点点头道:“好。” 这就答应了? 你也不抵抗一下? “你是不是没听懂我的话?地头神把你卖了,你得另签一份契书,换一个主子。” “契书在什么地方?我这就按手印。”吊能叟准备割破手掌。 怎么这么顺畅? 李伴峰还以为要打一场。 他拿出来一张自己写的契书给了吊能叟,这张契书没写地头神的名字,本以为吊能叟会问两句,谁知他一句话没说,当场按了手印。 李伴峰又拿出来一张背无双留下的契书:“这个人你认识么?” 吊能叟点点头道:“认识,我带您去找他。” “他愿意换主子么?” “应该愿意吧,我帮您劝他。” “他能打么?要是不肯答应,我可就动粗了。” “他不是太能打,我帮您揍他。” 这也太主动了? 他是不是有别的心思。 吊能叟没有别的心思,在他的帮助下,李伴峰前后把三十多个异怪拉到了自己的地盘上。 一次不能拉太多,太多解释不清楚,背无双总不至于把手下的异怪都卖了。 但有的聪明人不用解释太多,吊能叟就是个聪明人,通过一天的观察,李伴峰发现这是个务实还能干的人。 李伴峰拿来两颗玄赤丹,交给了吊能叟:“我这还有不少契书,都是背无双卖给孟姑娘的,这差事我不想做了,交给你办,你看行么?” “您放心,都交给我。” “好好干,事成之后,另有褒奖!”李伴峰给了吊能叟一百张契书,先看看他效率。 吊能叟把契书接了过来,按李伴峰的吩咐,以一天二三十人的速度,把背无双地界上的异怪陆陆续续送到李伴峰的地界上。 事情处置妥当,李伴峰准备回秋落叶的地界上修车站。 他先回家一趟,跟娘子说好行程,让他做好准备。 娘子拿出一粒种子:“宝贝相公,你把这粒种子种下,等结了果子再走不迟。” 坐在镜子前梳妆的洪莹,梳子掉在了地上。 李伴峰看了看种子,问道:“娘子,这种子有什么特别?” 唱机笑道:“种出来就知道了,能种出来个中用的人。” 李伴峰耸耸眉毛,拿着把铲子,出去种地去了。 洪莹回过头,看着唱机道:“骁婉,你这是要……” 唱机冷哼一声:“我就是试试种子,你可别想多了。” …… 李伴峰洒下了种子,滴了药水,又浇了清水,不一会,种子萌芽,长出了枝叶。 这种子长得比白菜慢,张万隆在种子上加了一层外壳,看着像一颗漆黑的豆子,李伴峰也不知道到底能结出什么果子。 等了两个钟头,果子终于成了,是一颗白里透青的香瓜。 香,真是香。 诱人的香味,让李伴峰真想上去啃一口。 香瓜越来越白,直到熟透炸裂,里边走出来一名穿着一袭白衣的女子。 唐刀从腰间钻出来细细打量。 放映机从怀里钻出来,对准了焦距。 手套从李伴峰的衣兜里钻了出来,五根手指一起摇晃。 “当家的,这也太俊了。” PS:虽然不及娘子,但洪莹是一等一的美人。 (本章完) ------------ 第四百一十章 这才是中用的洪莹! 一名身材修长的女子,从香瓜里走了出来。 炽热的火光,在放映机的镜头里不停闪烁。 “她束着长发,只有几缕散落出来,随着寒风,在她略显瘦削的脸颊上来回摆动, 不是瘦削,是棱角,从额头到颧骨,从两腮到下颌,她脸上的棱角如此的鲜明! 修长的剑眉守护着深邃的眼窝,漆黑的瞳仁清晰的映照着我的脸,微挑的眼角洞穿了我的心, 挺拔的鼻梁带着男人都羡煞的英气,紧闭的双唇略显苍白,仿佛是被寒风夺走了血色, 不应该是寒风,是寒意,是源自她内心冰冷的寒意,寒意不止在他的双唇之上,寒意充斥着她强健而美丽的身体! 从双肩的张力,到腰枝的坚韧,再到腰下的紧致,纵使少了女子应有的圆润和柔媚,凌厉的线条竟如此动人,她就是艺术的化身!” 啪! 手套一巴掌拍在了放映机上。 “瞧你那点出息!”手套怒斥放映机,“看到漂亮女人,嘴上一套一套的,说了那么多漂亮话,心里不还是想着那点龌龊事情!” 放映机急忙喊道:“我的内心没有龌龊,我的内心只有对艺术的纯洁, 这位美丽的姑娘,请先把你身上这身素白的衣衫褪去,我们一起坦诚的……” 啪! 手套一巴掌打翻了放映机,对李伴峰道:“当家的,影戏机满嘴都是矫情,没有一句真心话, 真心话得拍着良心说,你别看这女人长得漂亮,漂亮女人就一定有良心么? 遇到没有良心的女人,长得越漂亮,当家的越吃亏,我先替当家的去看看,这女人的良心有多少份量!” 手套刚要往上冲,唐刀抢先一步拦住了手套。 “这么俊的女人,伱敢先动,你心里还有主公么?” “我是看良心……” “不管良心还是桃子,不管前门还是后户,都是咱家主公的,主公之后也得是我,你给我往后站!” 手套恼火道:“你说往后就往后,你算那颗葱,就来教训我,当家的还没发话呢!” 手套和唐刀撕打起来,唐刀今天力气特别大,好像动了真格的。 “你特么还真砍呀!”手套生气了,“当家的,为了这么个香瓜人,二刀就砍我,你管不管?” 手套看向了李伴峰,发现李伴峰正在吃香瓜。 香瓜很甜,但也很涩,涩的李伴峰出了一身冷汗,身上也带着香瓜独有的香味。 李伴峰看了看香瓜版的洪莹,点点头道:“这回是种出来个中用的!” 手套吞了口唾沫道:“回去就用么?” 放映机激动的说道:“我愿意记录下这伟大的过程!” 唐刀道:“末将觉得,这种事情,就不要让这些龌龊之人在旁边看着了。” 李伴峰说一声:“走!” 香瓜洪莹闻到了李伴峰身上的香瓜味儿,跟着李伴峰进了随身居,正在泡茶的老茶壶,壶盖突然飞了起来,茶水洒的到处都是。 “老东西,闹腾什么?”酒葫芦刚要睡着,被茶壶吵醒了。 她往门口望去,盯着香瓜洪莹看了片刻,不仅慨叹道:“世上,居然还有这么美的女子。” 钟摆看呆了,梦德也看呆了,牵丝还在唱机身边休养,也忍不住坐起身子,看了一眼。 判官笔很想看,可是懒得把眼睛睁开。 众人凝视许久,把视线投向了正在梳妆的真洪莹。 洪莹拿着梳子,手里的头发已经被她扯掉了,可她还在不停的梳。 唱机问道:“贱人,不去看一眼么?” “我看不见……”洪莹低下了头,小心问道,“她长得,像我么?” 唱机盯着香瓜看了一会:“我觉得不像。” 遥远的九房,传来了红莲的声音:“我觉得挺像的。” 李伴峰感觉红莲好像在说话,但还是听不清楚。 “相公呀,这个洪莹好像缺了点灵性。” “娘子说的是,没有灵性,还是不中用!”李伴峰割破了手指,在香瓜上滴了一滴血,发动了金屋藏娇之技。 白中泛绿的皮肤多了几分血色,香瓜洪莹一瞬间有了生命的质感。 放映机忍不住高呼:“艺术,这就是我苦苦追寻的艺术!” “净扯这没用的!”手套啐了放映机一口,悄悄绕到香瓜旁边,琢磨着从哪下手。 他的内心在激烈的挣扎,此刻有了一些哲学的思辨。 桃,我所爱也,良心,亦我所爱也,二者不可兼得,要是能长出两只手就好了。 手套思索片刻,决定先从良心下手。 只要拿到良心,洪莹势必伸手遮挡,然后再到身后摘桃子,谁说两者不可兼得! 手套想清楚了计划,刚飞到香瓜洪莹的身前,被香瓜洪莹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威势瞬间袭来,手套当即软了,迅速飞进了李伴峰的口袋,吓得直哆嗦。 唱机赞道:“这回像了,真的像了!” 香瓜洪莹看了放映机一眼,放映机立刻调整了焦距,他暂时放下了对艺术的追求。 香瓜洪莹又看了唐刀一眼,唐刀靠在墙边,语气平静道:“末将只是一把普通的刀。” 唱机笑一声道:“相公,看看怎么样?” 李伴峰点头道:“看着不错!” “宝贝相公,光看着有什么意思,还不赶紧试试?” 李伴峰摆摆手道:“这不急。” “小奴急呀,”唱机嗔怪道,“小奴就想看看这贱人中不中用。” 李伴峰笑道:“一看就是中用的。” “那相公就尽情用吧。”说话间,唱机用蒸汽撩拨了一下真洪莹。 真洪莹心情很复杂:“你让七郎,用她? 那我呢?我算什么?赵骁婉,你这是故意折磨我。” 说话间,洪莹抽泣了两声。 “怎么叫折磨你?”唱机笑了,“我这是成全你,相公啊,这么中用的莹莹,现在不用,还等什么时候?” 李伴峰摇头道:“现在不急,等到了地方再说。” 娘子不解:“到什么地方?” “等到了秋落叶的地界,咱们大干一场。” 唱机更不理解了:“大干一场,还分地方么?” “分呀,以后就靠她了!” “就靠她?那小奴呢……”一听这话,唱机有点吃醋。 “娘子,这事你不行,以后天天都得靠她。” “天天都靠?不至于吧?相公嫌弃小奴了……”唱机感觉自己可能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怎么不至于,”李伴峰摸了摸香瓜洪莹,“我打算在秋落叶的地界上修个车站,你看姑娘这体格子,肯定是个挑土的好手!” 随身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真洪莹轻声问了一句:“你说挑土?这合适么?” “不合适么?”李伴峰又看了看香瓜洪莹,似有所悟,“光是挑土,确实有点大材小用,挖坑什么的,应该也不在话下, 莹莹,你再多洒点血,多做几个香瓜,咱们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 砰! 洪莹一头撞在了唱机身上:“骁婉,把我魂魄吃了吧,我不活了!活不起了!” 唱机慌道:“你先别闹啊,有话你慢慢说!” 砰!砰! 洪莹不停撞向唱机:“你吃了我,现在就吃了我,要不我就杀了这个疯汉!” 唱机连声惊呼:“贱人,你别拿枪头撞我,把我前柜戳坏了!” 众人上前劝阻洪莹,可她力气大,谁也拦不住。 屋子里乱作一团,随身居放声笑道:“嚯哈哈哈哈,阿七,我没看错你,修车站才是正经事!” “本来就是正经事!”李伴峰不理解他们在闹什么,“你们都发什么疯?” 出了随身居,李伴峰立刻动身,赶往秋落叶的地界。 …… 秋落叶的地界上,开出来的地块,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三千。 看着连片的天光,秋落叶的嘴角都压不下来。 一团鬼火飞到面前,水涌泉急匆匆道:“秋大象,要出事了。” “别特么吓唬我!”秋落叶一挥手,“我这忙着呢,没工夫搭理你!” “我不是吓唬你,我收到消息了,内州要来人了,就是为你这事来的!” “你从哪收来的消息?你和内州还有联络?”秋落叶瞪起了眼睛,“水涌泉,你是不是看我这生意红火了,眼热了,故意给我泼冷水?” 水涌泉叹道:“信不信由你,这事我还没告诉老七,你最好自己告诉他, 秋大象,你们玩太疯了,内州已经知道了,你说你们这么着急开荒有什么用? 想变成正地,你这地块上得有一万人长住,你上哪弄这一万人去? 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你冒了这么大风险,赶紧收手吧,不然你哭都来不及!” 水涌泉走了。 秋落叶陷入了沉默。 …… 李伴峰来到了秋落叶的地界,看到秋落叶正在发呆,上前问道:“秋大哥,遇到什么事了?” “老水跟我说,内州盯上我了,因为开荒的事情。” 李伴峰一惊,水涌泉在这事上不会乱说,没想到内州这么快就发现了。 “你打算怎么做?” 秋落叶叹道:“老水说的也有道理,就算把地块都开出来,没有一万人长住,这里也变不成正地。” 李伴峰看着秋落叶道:“你也想把开荒的事情缓下来?” “老七,我是这么想的……”秋落叶仰望这天空,看着连片的天光,沉默许久,站了起来,抖落了一身的枯枝落叶,“你还能再快点不?” 李伴峰笑了:“能,可你不怕么?” 秋落叶咬了咬牙:“反正他们也知道了,他们来,我就和他们打,你只管开荒,别的事不用管, 一万人的事情以后再说,咱们先把地界开出来,只要你不认怂,我就和他们打到底!” PS:对的事,还得遇到对的人。 (本章完) ------------ 第四百一十一章 乞修 随身居选定了车站的地点,在秋落叶地界上一座森林里。 车站修在地下,随身居有把握避开秋落叶和一众异怪的视线,但他需要李伴峰的掩护。 秋落叶现在也没有时间关注别的,他要应对开荒和考校,还要防备内州来人,整天忙得焦头烂额。 李伴峰掩护着随身居修车站,同时联络罗正南,让他通知马五,继续招人开荒。 马五挺好奇,上千人在新地开荒是什么场面。 老七还要招人? 马五看了看账本,这段时间,钱花的比流水还猛。 他这是要搞多大的事情? …… 一个乞丐,带着满身脓疮,站在逍遥坞门前,静静看着报名开荒的人群。 李七赏钱给的高,绿水城里,但凡日子过得苦的,都想过来试试。 去过新地的不用说,当天就敢启程。 有些连新地都没去过,壮壮胆子,也敢跟着走。 绿花子晃了晃手里的钵子,揣度着李七的意图。 他想把秋大象的地界变成正地? 真要做成了,他能成为正地最早的地主,如果整块地界都是他的,这里边好处可就大了。 可光开荒不行,他上哪弄一万人过去长住? 秋大象那破地方,给多少钱,有人愿意去住? 而且他怎么经营? 就凭他和马五那点根基,想经营起一块正地得有多难? 这种事连四大家族都做不成。 李七如果不是疯子,就不该做这种事情。 可他现在做了,证明背后肯定有人帮他。 到底谁在帮他? 为什么在绿水城大张旗鼓招募人手? 绿水丐提着要饭钵子离开了逍遥坞。 李七,有趣的人。 有趣的人都很危险。 你背后的人是冲谁来的? 如果是冲我来的,我应该尽早杀了你。 如果不是冲我来的。 杀了你好像也没什么坏处。 …… 车站竣工了,修在了森林中央。 平时入口不可见,和周围的地面没区别。 周围有七棵老树,这些老树都被虫子蛀了,但蛀的深浅不一,敲打之间,每棵树都能高低不同的声音。 通过敲打这七颗老树,演奏一曲《假正经》,才能把入口打开。 安全性有了足够的保证,李伴峰准备回绿水城一趟,由他亲自操办,继续招人开荒。 这条路走了不知多少遍,李伴峰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去,穿过葫芦沟,眼看要到蓝杨村,一名男子坐在地上举着钵子喊道:“过路的这位大爷,可怜可怜我吧,我一天没吃东西了。” 因为靠近绿水湾的缘故,李伴峰见到乞丐会非常小心。 这乞丐脸上还算平整,没有脓疮之类的东西,衣服破破烂烂,是用各色碎布拼凑出来的。 看他年纪少说得有七十,嘴唇凹陷,貌似也不剩几颗牙齿,李伴峰掏出一块干粮,问道:“能吃么?” “能!”老乞丐用力点点头。 李伴峰把干粮送了过去,老乞丐用碗接着。 李伴峰一撒手,干粮即将掉进碗里,忽听老乞丐用极快的语速说道:“给都给了,那就……” 话说的太快,也太突然,李伴峰没反应过来。 唐刀忽然出鞘,一刀捅翻了乞丐的钵子。 干粮没落到钵子里,掉在了地上。 乞丐伸手去捡,唐刀一刀戳中了干粮,一甩刀锋,把干粮甩到了一旁。 “主公,小心!这是个乞修!” 乞修? 李伴峰没接触过这个道门。 他只听说过袁瘦驴是这个道门的修者,是花子湾的地头神。 袁瘦驴后来被绿花子打败,地盘被夺走,花子湾变成了今天的绿水湾。 难道这个乞丐就是袁瘦驴? 李伴峰打开金睛秋毫一看,这人身上有鬼火。 这是个地头神,还真可能就是袁瘦驴! 他居然一直活在绿花子的地界旁边。 唐刀一刀刺向了叫花子的眉心。 叫花子不躲,直接用手去接,嘴里快速念道:“可怜可怜我!” 唐刀突然缩了回来,没敢往上刺。 这可不是唐刀怯战,这里有技法。 酒葫芦喊道:“乞哀告怜,小郎哥,不能给他东西,要丢战力的!” 如果被乞丐抓住了唐刀,就算李伴峰施舍了他一把刀,李伴峰会损失一些战力,不算多,但还会触及其他技法。 乞丐没能抓住唐刀,伸手抓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没敢招架,奋力躲闪。 他对乞修太陌生了,他怕招架这一下,再出乱子。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如果这下选择招架或是反击,这乞丐很有可能会从他身上拿走点东西。 或许是从身上拿走一件杂物,又或者从他衣服上扯下一块碎布。 东西一旦被他抢走,乞丐的技法就能得手。 见李伴峰躲闪,乞丐又来抓李伴峰的衣襟,李伴峰速度快,总能先一步躲开。 乞丐抓不住李伴峰,突然从怀里拿出一根竹子。 李伴峰还以为这是兵刃或是法宝,没想到乞丐拿着竹子,放在嘴边开始吹曲。 这是个乐器,叫篪(音同迟)。 还别说,这叫花子吹的真好听,李伴峰由衷觉得好听。 葫芦喊道:“小郎哥,不能听!这是吹篪乞食!” 说话间,唐刀已经刺向了那条竹管。 听了会怎么样? 如果听完了这一段曲子,李伴峰就必须给这个乞丐一些东西,要是不给,他自己心里都过不去。 食物也行,钱也行,只要给了他东西,就要中了他技法,同样要失去一部分战力。 李伴峰不知这其中缘故,只知道那竹管厉害。 唐刀缩手缩脚,不敢和乞丐厮杀,李伴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扔向了竹管。 五米之内,从不失手。 石头精准打在竹管上,把竹管打断了。 乞修的竹管是特制的,需要用乞修特殊手段去保养,一个乞修平时只能带一根竹管,而今竹管断了,一时间也没处找补,吹篪乞食之技用不了了。 可没想到这叫花子扔了竹管,俯身去捡掉在脚边的石头,嘴里念道:“给了都给了……” 唐刀一挥刀锋,来砍乞丐的手,乞丐一抓唐刀,唐刀急忙躲闪,乞丐又去捡石头。 酒葫芦喊道:“得寸进尺,不能让他捡到石头!” 李伴峰真没想到,一块石头也算施舍。 遇到寻常乞修,得给点有用的东西才算施舍,可这个乞修的修为太高,哪怕啐他口唾沫,这乞丐都能收下。 哀告乞怜,吹篪乞食都是夺走战力的技法,夺的不算太多,吃亏也不算太大。 真正可怕的,只要中了这些技法,就会触发后续的得寸进尺之技。 这是乞修的九层技,一旦得了施舍,乞修会继续索要东西,可能要肢体,可能要内脏,可能要法宝,修为差距足够大,甚至可能会要命,这时候不给也得给。 乞丐低头找石头,李伴峰机会来了。 他身形忽然消失不见。 乞丐一耸眉毛:“走马观花?” 他没有急着搜寻李伴峰的踪迹,站在原地静静等待。 技法得手,李伴峰怕他不死,准备补上一招踏破万川,却被唐刀拦住了。 他拦我做什么…… 李伴峰一怔,却见乞丐依旧站着,没太大变化。 嚓! 乞丐脸上裂了一道口子。 多大一道口子? 一寸多长,出了一点血,明显不深。 李伴峰一怔,他知道云上修者能扛得过走马观花,他也没想过要一招致命,可他没想到走马观花之技就造成了这么一点伤害。 “嘻嘻~”乞丐一笑,摸摸脸道,“挺疼的。” 葫芦低语道:“厚脸厚皮。” 乞修技厚脸厚皮,能把身上的致命伤害,转化成脸上一道伤痕,因为脸皮极厚,这道伤痕带来的伤害也极为有限。 这一技法防御力堪比宅心人厚,却不像宅心仁厚有次数限制,只要体力够,乞修可以一直使用厚脸厚皮之技,唯一的缺陷是技法准备的时间有点长。 乞丐的作战经验比李伴峰丰富,他低头捡石头的时候,就是引诱李伴峰出手,他已经准备好了厚脸厚皮之技。 他料定李伴峰会仗着走马观花之技足够凶狠,会继续乘胜追击,可没想到被唐刀拦住了。 葫芦抓紧时间在李伴峰耳边低语:“小郎哥,千万别跑,那块石头还在地上。” 从丢出那块石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秒钟,那乞丐的技法还有效么? 按理说应该失效了,可葫芦不敢赌。 “我对乞修也不是太熟,他修为太高,难说技法能持续多久,小郎哥,再拖一会,争取拖过一分钟。” 拖一分钟? 遇到这样的高手,多拖一秒都可能致命。 思索之间,唐刀猛然回到李伴峰口袋里,李伴峰撒腿就跑。 乞丐没去捡石头,在身后紧追。 李伴峰赌对了。 他为什么这么敢赌? 原因来自他扔干粮的那一下。 干粮还没落进钵子,乞丐喊了一声:“来都来了……” 他只需要多等一小会,等干粮进了钵子再喊,李伴峰就中计了。 可他为什么喊得这么急? 而后干粮被唐刀打飞了,乞丐为什么没去捡? 李伴峰以此推断,乞修的技法在使用上受到严格的时间限制,从施舍开始,到施展技法,应该在极短的时间完成,扔出去的石头,几秒钟没捡起来,很可能已经过了时效。 这太悬了,如果赌错了怎么办? 赌错了,乞丐肯定会捡石头,在他捡起来之前,李伴峰会折返回去,和他拼命,反正速度比他快,还有机会。 跑了不到一分钟,乞丐不追了,他追不上。 “行啊小子,用了走马观花,还能跑的这么快。” 乞丐四下看了看,让李伴峰逃了,他心里有些忐忑。 没事,不跟他说,他也不会知道。 乞丐回到原来的地方,准备继续蹲守,忽见另一个乞丐,带着满脸脓疮,从远处走了过来。 绿花子! 乞丐赶紧起身,冲着绿花子笑了笑。 绿花子看了看乞丐的脸:“伱受伤了?” 乞丐摇头道:“没有,脸上痒痒,我自己给抓破了。” 绿花子眼角一颤:“厚脸厚皮,你用了技法,他来过对不对?”绿花子笑了。 乞丐抿抿嘴唇:“有个人,好像是他,我也说不准……” 绿花子摸了摸乞丐的脸颊,乞丐的脸上长出了一片疙瘩。 乞丐哆哆嗦嗦道:“我真不知道那是不是他!” 绿花子笑道:“再放走他一次,我就要了你的命!” PS:绿花子也太狠了,都不查清缘由,就要动手杀人! (本章完) ------------ 第四百一十二章 我们都很忠诚! 乞丐摸着脸上的脓疮,手掌不住的颤抖,说话语无伦次: “我,我肯定不会再放他走,我保证没有下次了,你别杀我,别杀我……” “别怕,几个疙瘩而已,”绿水丐笑道,“你是要饭的,哪个要饭的没长过疙瘩? 只要你好好为我做事,别再把事情做砸了,这几个疙瘩转眼就没了,我说的话伱还信不过么?” 乞丐只盼着脸上的疙瘩现在就能没了,可绿水丐现在不想再听他说话。 在他的耳畔,正在不断重复着一段呼唤声: “伟大的道门之祖,我真诚的向您祷告,在您的领地上,出现了不受欢迎的客人,我把消息立刻报告给您,并做好了为您战斗的准备。” 祷告? 这什么词儿? 绿花子一皱眉,想起了他道门为数不多的弟子。 “好好在这盯着。”绿花子看了乞丐一眼,转身消失不见。 乞丐坐在路边,身体还在不受控制的抖动。 李七。 再见了李七,绝对不能让他逃了。 …… 无界医院,万晋贤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崔提克道:“到底什么事,非这么急着把我叫来?” 崔提克端来了一杯红茶:“请师兄过来坐坐,增进一下同门之间的情谊。” 万晋贤把茶杯放在了一旁:“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大白天往医院跑,被人看见了怎么解释?” 崔提克笑道:“师兄这话说的没道理,人吃五谷杂粮,谁会不生病呢?” 万晋贤怒道:“我是病修,怎么可能轻易生病?” 崔提克抿抿嘴唇道:“这话倒是挺有道理的,我下一次尽量选择更合适的见面地点。” “没有下一次了!”万晋贤很生气,“这次就把话说清楚,到底找我做什么?” “昨天你来找我,告诉我有个特殊的人,来到了绿水城,就是那个一直穿着白衣服的少年人,你也把这个重要的消息告诉给了何家庆,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可我还是想不明白,这个白衣人为什么要来这里。” 万晋贤不耐烦道:“我跟你说过,他是圣贤峰上的人,之前找过我们麻烦,这次多半也是冲我们来的。” 崔提克端着茶杯,抿了一口:“是什么麻烦来着?” “你很健忘啊,我原原本本告诉过你,他在荷塘茶楼差点杀了沈容青,沈容青是谁,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崔提克又喝了一口茶水,沉思许久,摇了摇头:“我知道沈容青是谁,她是很有才华的女子,可我觉得白衣人这次不是为了沈容青来的,也不是为了你们来的。” 万晋贤冷笑一声:“你连白衣人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还能猜出来他是为谁来的?” “这事情确实不太好猜,我在街上看见逍遥坞招募人手,要去新地开荒,我觉得很有趣,想过去看看热闹, 在人群之中,我好像看到了你说的那个白衣少年,我不敢确定那就是他,但他的衣服、样貌和年纪,都和你的描述完全一致, 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位大人物,我没认出这位大人物,但他的修为很高,如果不是靠着祖师的力量,我可能都看不到他们, 我总觉得这位大人物有点熟悉,我怀疑我看错了,所以想找你确认一下。” 万晋贤不想听崔提克多说,他只想尽快离开医院:“你看见的这两个人,我都没看见,你自己还不认识,我上哪给你验证?” 崔提克下压手掌:“师兄,先坐下,不要那么暴躁,你一个人确实很难验证,我还找了个人过来,和我们一起验证。” 万晋贤瞳仁一缩:“你这话什么意思?” 崔提克坦诚的回答道:“我把你告诉我的消息,告诉给了这个人,等他一会来了,咱们一起来分析这个白衣人的意图。” 万晋贤勃然大怒:“你把我告诉你的消息,告诉给了别人?你还让这个人过来找我?你想害死我么?” “师兄,冷静一点,”崔提克劝说道,“这个人不是外人。” 万晋贤推开崔提克,怒喝一声:“我不管他是什么人!他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把他弄死!” 话音落地,绿水丐出现在了万晋贤面前。 万晋贤看着眼前的乞丐。 他长着满身脓疮,脓疮里冒着绿色的脓汁。 万晋贤没见过绿水丐,但此刻他能猜出对方的身份。 绿水丐看着万晋贤道:“你要弄死我?” 万晋贤吸了口气,平静的回答道:“没有。” 说完,他趴在了地上,想保持一个跪拜的姿势,但膝盖在颤抖,跪不起来,就这么一直趴着。 崔提克要从容的多,毕竟不是第一次见面。 他正准备向绿水丐行礼,绿水丐摆摆手道:“不必了,说吧,找我什么事情?” “师兄在绿水城看到了一个人,穿着白衣服,是从圣贤峰来的,这个人我也看到了……”崔提克把经过讲述了一遍。 绿花子听完之后,皱眉问道:“你说的是圣贤峰上的钟怀恩吧?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我?” 崔提克回答道:“为了向祖师爷展示我的忠诚。” 绿花子闻言笑了:“你的忠诚在哪,我看得到么?” “看得到!”崔提克解开了衣襟,露出了胸前的纹身——我爱祖师爷。 要不是绿水丐就在眼前,万晋贤能笑出声音。 这个疯子,把这东西亮出来有什么用。 “很好,”绿水丐满意的点点头,转眼看向万晋贤,“你呢?你对我忠诚么?” 这可怎么办? 万晋贤傻眼了。 他没有纹身。 “我,对祖师爷的忠诚,在,在我心里!”虽说回答的不太流畅,但这是万晋贤能想到的最佳答案。 “是么?我看一看你的心长什么样。”绿水丐一挥手,一片绿色的脓汁粘在了万晋贤的胸口上,在皮肤消失不见,渗透进了万晋贤的胸腔。 万晋贤捂住胸口,感觉有无数生灵,在他胸腔之中游荡穿梭。 “祖师爷,饶我,我对您忠心耿耿。”万晋贤艰难的哀求。 “嘿嘿嘿~”绿花子蹲在万晋贤面前,仔细的看着万晋贤的脸,“脸是白的,可我看你的心是黑的,你好像没有那么忠诚。” “我忠诚!”万晋贤想不到别的词句。 “我信你,”绿水丐摸了摸万晋贤的脑袋,“我交代给你一项差事,查清楚钟怀恩来这里的意图,应该不算太难吧。” “弟子,尽力而为!” “你尽力?”绿水丐对这个答案不满意,“这事情要是办不成,你就没命了。” 万晋贤不知该作何回答。 绿水丐起身,看着崔提克道:“你也一样,虽说你很忠诚,但我很厌恶忠诚的废人, 你先告诉我,除了展示忠诚,你找我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崔提克如实作答:“我渴望力量。” 绿水丐皱眉道:“我听你说话很费劲,你是想要修为,对么?” 崔提克点头道:“我渴望祖师爷赐给我更高的修为。” “你要修为做什么?想要更长的寿命?” 崔提克摇头道:“我不是为了延长自己的生命,我是为了缩短其他人的生命。” 绿花子盯着崔提克看了片刻:“你和我,还真有点像,我也给你一趟差事,你去蓝杨村,在通往新地的路上找一个乞丐,盯着他,看他都做了些什么,如果他被人杀了,又或是他杀了别人,立刻告诉我。” 崔提克问道:“这个乞丐有什么特征?” “没什么特征,和寻常的乞丐一样,但你肯定能辨认出来他,因为我在他脸上留了记号。” “他的修为有多高?” “不在地皮,云上一层。” “祖师爷,我不敢和您讲条件,但如果他的修为在云上,我恐怕没法完成监视他的任务。” “我帮你,你不是想要力量么?我给你!把手伸出来。”绿花子点了一下崔提克的掌心,一些细小的生物钻进了崔提克的皮肉。 “谢祖师爷赏赐!”崔提克再度行礼。 绿花子看着二人,点点头道:“我的弟子们,或许我不该把你们都杀了,留着你们或许还有点用处。” 说完,绿水丐消失了。 万晋贤爬了起来,揪住崔提克道:“死洋鬼子,你把祖师爷叫来了?” 崔提克道:“师兄,不要这么激动,我只是利用祖师爷留给我们的力量,向他做了一次祷告, 你身体里也有他的力量,就是我留给你的疱疹,这力量非常强大,只要你集中意念在疱疹上,你也可以联络到祖师爷。” “我问的不是这个!”万晋贤怒道,“你为什么把祖师爷叫来?” “我是为了帮你,师兄,我知道你也想变得强大,你跟着何家庆,难道不也是为了更强的力量么?” “我追随他,是为了新的普罗州!” 崔提克摇头道:“你可以欺骗我,但是欺骗不了你自己, 你是为了变得更强大,才会去听从一个年轻人的命令, 何家庆给你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祖师爷能给你无穷无尽的力量,和我一起,投入到祖师爷的怀抱吧!” 说完,崔提克拿出了一根针头。 万晋贤一惊:“你要做什么?” 崔提克语气平和道:“放松一些,我是想给你留下个纹身,同样写着我爱祖师爷,下次你见到祖师爷的时候,才能证明你对他的忠诚。” “扯你娘淡!”万晋贤推开了崔提克。 崔提克并不生气:“师兄,给你提个醒,如果想找白衣少年和他的朋友,就去逍遥坞,他们好像在逍遥坞外边等待某个人。” …… 万晋贤跌跌撞撞来到了逍遥坞门前,崔提克还真没说错,他看到了他想找的人,白衣少年,钟怀恩。 他来逍遥坞做什么?想找李七和马五? 在他身边还有一名男子,身穿灰白色大衣,头上戴着灰白色的礼帽,从背影上看,万晋贤也觉得有点眼熟。 他不时和身边的白衣少年交谈,万晋贤盯着他侧脸看了半天,始终没看出对方是谁。 周围人来人往,他们都看不到这两个人。 按道理来讲,万晋贤也看不到他们,那个男子的修为很高,他隐藏了白衣少年和他自己的身影。 但万晋贤身体留有绿水丐的力量,这让他看见了这两个人,也让他成功的藏住了自己。 两人的声音很小,万晋贤勉强能听到一些谈话内容。 “楚先生,您不需要在这,我让清守会的人过来盯着就是了。” “清守会的人未必能行,再等等,我感觉差不多了。” 说话间,白衣少年钟怀恩突然朝着万晋贤看了一眼。 万晋贤以为自己暴露了,赶紧躲到了远处。 其实钟怀恩没看到万晋贤,他看到了楚怀媛。 楚怀媛带着十几个人,从街口来到了逍遥坞。 钟怀恩问那男子:“楚先生,要过去看看么?” 男子沉默片刻道:“我过去看看,你等在这里。” PS:除了圣人,白衣少年对所有人都很傲慢,但他称呼这名男子为楚先生,真难得他会这么尊重一个人。 (本章完) ------------ 第四百一十三章 他还活着(五月保底,都给沙拉) 楚二是来开荒的。 这让马五都不知道该怎么接着。 “二小姐,你别说笑,要是真去开荒,你自己去就行了,你来我们这,我们可给不起赏钱。” 楚二神色端正,语气也是十分严肃:“五公子,我没有说笑,我不要伱们的赏钱,我去开了地,地块都给李七,这算是我对他的报答。” 楚怀媛真的变了,变得让马五有些局促,想跟她开两句玩笑,都张不开嘴。 楚二接着说道:“五公子,我对你们要开荒的地方还不是太熟悉,能跟我说说么?要是太忙就算了,我去找别人问问。” 这是哪的话,马五做了个请的手势,“二小姐,里边请。” 楚二跟着马五进了逍遥坞,穿着灰白大衣的男子,悄无声息跟了进去。 到了包厢里,马五拿着地图,把秋落叶地界上的特点大致讲述了一遍。 楚二权衡一番,选了块一里方圆的地界。 选完之后,楚二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就开了这么小块地方,要是一里地开成了,我们再开三里的。” “不打紧,开了就行,我替老七先谢你。” 马五还在斟酌自己说话合不合适,楚二已经起身告辞了。 送到包厢外,穿过大舞池,一个喝醉酒的客人撞在了楚二身上,把楚二的袖钉撞掉了。 那醉汉嘴里还骂骂咧咧:“你瞎呀!走路不看人吗?” 马五眉头一皱,一挥手,把身后的左武刚叫了过来。 对付个醉汉,还用找左武刚么? 要看是什么情况。 楚二身边站着杨岩铮、温红燕,还有她那位师姐,叫项风兰。 在这么多好手面前,能撞着楚二,还能撞掉楚二的袖钉,这人不是凡辈。 温红燕刚把楚二挡在身后,却见原本一脸凶恶的醉汉,神情突然涣散,脚步如同梦游,踉踉跄跄走向了门外。 马五让左武刚跟了出去,到了逍遥坞门口,那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众人还在小心戒备,一名身穿灰色大衣的男子,捡起来地上的袖钉,递给了楚二。 “小姐,这是你的。” 楚二盯着男子看了半天,才接过袖钉,道了声谢。 舞曲响起,客人们带上舞伴纷纷起舞,男子转身离去,消失在了拥挤的舞池当中。 马五神经绷紧,逍遥坞今天好像来了不少狠人。 楚二提醒一句:“五公子,多加小心。” 马五点点头:“你先回去,这边的事情我自己处置。” 到了逍遥坞门外,杨岩铮道:“小姐,刚才那男人好眼熟。” 楚二点点头:“我好像也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 楚二刚走,马五立刻叫来管事的:“下一首,让姜梦婷唱《何日君再来》,唱完立刻散场,今天提早关门。” 逍遥坞门前,站着一个要饭花子。 别人看不见他,但他看见了一个人,穿灰色大衣的人。 “他现在居然有了云上修为,”绿花子逡了逡眼角,“我还以为他死了,原来是去内州当狗了。” 万晋贤在旁道:“祖师爷,和钟怀恩在一起的人就是他。” “他是内州派来的,跟着钟怀恩一起来的,来绿水城做什么呢?”绿花子挤破了一个脓疮,绿色的脓汁冒了出来。 万晋贤躲开了喷涌的脓汁,低声说道:“弟子刚才听到了他和钟怀恩说话,他们一直盯着招人开荒的事情,还说什么差不多了。” 绿花子点点头道:“差不多了,的确差不多了,这么多人开荒,秋大象的地界也快开出来了, 我就说李七没道理做这种事,原来是内州让他做的,内州一直想有一块属于他们自己的正地, 之前他们想要的是绿水湾,这事还和我商量了好几次,我一直拖着,现在他们做事都不让我知道了。” 万晋贤不知道绿花子和内州什么关系,但绿花子的话让他一阵阵瘆得慌。 绿花子还在自言自语:“贱人岗上那个贱人,应该是看出来我不想搭理他,也琢磨着换个帮手, 可他为什么要换李七呢?李七和他有什么来往? 因为恩公的事情,何家庆就是恩公对么?” 绿花子看向了万晋贤,万晋贤连连摇头道:“我从没把何家庆当做恩公,我的恩公只有您。” “只有我?”绿花子一笑,“你拿什么证明?” 万晋贤很后悔! 刚才要在胸口上加个纹身该多好! “我,这个,我心里……”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绿花子也懒得听他说,他还在思考。 “恩公就是何家庆,李七要对付何家庆,贱人岗要对付恩公,他们有同样的敌人, 我就说这事怎么这么蹊跷,他们其实是一伙人,你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万晋贤也想不到,万晋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绿花子看了看来报名开荒的人,看着他们排着长队,排出了整整一条街。 绿花子笑了笑:“来了我地界不告诉我,在我这里挖走这么多开荒人,底层的修者都被他们挖走了, 上边的修者呢?各大家族现在和李七打得火热,也被他们挖走了, 等把修者都挖走了,就该挖白羔子了,有了人气,就能把秋大象的变成绿水湾,接下来又该怎么处置我呢? 他们不信任我,又觉得我知道的太多,差不多也该杀我灭口了, 这事可多亏了你师弟,要不然我还真没防备,不过话说回来,你也听我说了这么多,是不是我也该杀你灭口了?” 话音落地,绿花子抓住了万晋贤的脸。 万晋贤不敢挣扎,艰难的说道:“祖师,我对您一片忠心,今天的事,我绝不告诉别人。” “没事,你不就是想告诉何家庆么?”绿水丐揉捏着万晋贤的脸,“跟他说吧,顺便多说一句,生意跟谁都是做,看看他能出什么价码。” 万晋贤道:“只要祖师吩咐,话我一定带到。” “不急,先把这两个杂碎处置了,”绿水丐脸上带着笑意,嘴里咬着牙,“差点忘了,不是两个,是三个,那件白衣服还真不好对付。” …… 绿水城外,一处野地。 穿灰白大衣的男子,拍了拍醉汉的脸。 醉汉清醒了过来,看见眼前的男子,倒爬两步道:“爷,您,您是什么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男子面无表情,问道:“刚才在逍遥坞,你为什么要招惹楚怀媛?” “楚怀媛是谁?”男子摇头道,“我不认识她。” 男子摇了摇食指,砰一声闷响,醉汉的右臂,齐着肩膀头,断裂了,没流血,只能看见灰白色的伤口。 醉汉连声惊呼,却没感受到丝毫疼痛:“爷,您,您这是什么法术?我真不认得楚怀媛。” 男子手指再一颤动,醉汉左臂也断了。 “大爷,您饶了我吧,你这太吓人了!”醉汉都快哭出来了。 “你觉得这是假的?就因为不疼,你就觉得是假的?”男子做了个手刀的手势,在空气中轻轻一挥,醉汉两条腿也齐根断了。 醉汉崩溃了。 虽说不疼,但他四肢失去了知觉,他怀疑这可能不是假的。 “爷,您饶了我,我说实话,我是关防使派来的,他让我们去逍遥坞闹事,把马五拖在逍遥坞。” “你们?” “我们还有三个人,两个在大舞池,还有一个在包厢准备放火。” “是他们么?”男子指了指旁边。 醉汉发现身边多了三个人,正是他三个同伙,四肢全都断了,目光呆滞躺在他身边。 “爷,你这是要做什么?爷爷呀!”醉汉嘶声哀嚎。 男子问道:“拖住马五要做什么?” “我是真不知道,爷,我们就接了这么一份任务!” 男子面无表情问道:“是实话?” “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们走吧。” 男子一挥手,四个人的四肢重新回到了躯干上,没留下半点伤痕。 醉汉哆哆嗦嗦起身,其他三个人也爬了起来。 醉汉道:“那,我们就走了。” “快走吧。”男子点了点头。 醉汉连同三个同伙撒腿就跑,感觉刚才像做了一场噩梦。 跑不多远,四个人同时倒地,四肢从躯干脱落,鲜血喷涌了出来。 不是梦? 是真的! 四个人一起哭喊,钟怀恩对男子道:“楚先生,他们可能真是关防使派来的,咱们这么处置,怕是伤了两家和气。” “关防使?廖子辉?”男子对这位关防总使很熟悉,“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知道您和关防总使有些过节,可眼下咱们……” “你以为我公报私仇?”男子看向了钟怀恩。 钟怀恩连连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男子面无表情道:“这几个人根本没说实话,他们如果想拖住马五,什么时候动手都行,不会这么巧,非得撞到怀媛身上。” 钟怀恩一愣:“您是说……” “廖子辉已经知道我来了,至少他收到了消息,他想通过怀媛调查出一些事情,这个鸟人,做事就是这么龌龊。” 钟怀恩越发有些担忧,从廖子辉的态度来看,外州对他们不算友善:“楚先生,我们来绿水城两天了,这事要不要告诉绿水丐?” 男子摇摇头:“我此番来,不止要调查开荒的事情,同时也要调查绿水丐,我听说他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做的很不妥当。” 钟怀恩点头道:“确实不妥当,尤其是在陆茂先的事情上,绿水丐出工不出力,这让师尊很不满。” 男子叹道:“绿水丐反复无常,难说他和那个恩公有没有关联,这件事必须查清楚, 你找个能说上话的人,去劝一劝怀媛,我就剩这么一个女儿了,这事情不能把她牵扯进去。” …… 崔提克来到了蓝杨村,进了新地,拔下了脚后跟的钉子。 这是旅修的法宝,从万晋贤那借来的,跑的确实是快,可崔提克很疲惫,这皮靴要大量消耗他的体力。 而且钉子扎在脚后跟上,是真的疼。 崔提克看到了正在路边乞讨的叫花子,看到了叫花子脸上的一排疙瘩。 他认识那疙瘩,那是绿水丐留下的记号。 绿水丐让他在这里杀人,他到底想要杀谁? …… 随身居里,李伴峰坐在床边,正在喃喃自语。 “袁瘦驴把我路堵了,这事不能忍, 不能忍,就只能做了他。” PS:各位读者大人,四月份,普罗之主高歌猛进,均订突破两万,全靠着诸位大人一票一票带着沙拉往前冲。 诸位的恩情,沙拉无以为报,今晚十二点,加更一章,诸位大人,保底月票,都给沙拉。 还有,接下来一章是核能。 (本章完) ------------ 第四百一十四章 袁瘦驴(本章核能,加更求月票) 随身居里,李伴峰逐一检查着法宝和兵刃。 唱机问道:“相公呀,这又是要对谁下手?” “娘子,袁瘦驴把我路堵了,我打算做了他。” “袁瘦驴?”洪莹一惊,“他在何处?” 唱机喷吐一团蒸汽,烫的洪莹一哆嗦:“贱人,我家男人叫娘子,你答应什么?。” 洪莹不敢作声,唱机把喇叭口转向李伴峰,声音马上温柔下来:“宝贝相公,你怎么知道那人是袁瘦驴?” 李伴峰道:“那人是个乞修,修为在云上。” “相公与他交手了?” 李伴峰把交手的过程大致讲述了一遍:“他技法很特别,而且很有经验,我差点吃了大亏。” 洪莹道:“相公啊,要真是袁瘦驴,以后可千万躲着些,以你现在的修为,还不是他对手。” 唱机怒喝一声:“贱人,相公是伱叫的么? 宝贝相公,袁瘦驴离开军中之后转修了乞修,他原本是个武修,身手相当不错,相公当真没有认错人么?” “不会认错,他身手确实不错,近身周旋我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乞修?”洪莹愣了片刻,“他真去要饭了?” 唱机嗤笑一声:“瞎婆子,你曾经告诉过我,袁瘦驴说宁肯要饭也不打仗,他还真就得偿所愿了。” 洪莹转脸对李伴峰道:“七郎啊,既然真的是他,你还真得绕着走。” 李伴峰摇头道:“绕不过去,他堵在了去正经村的必经之路上。” 洪莹道:“那就靠着咱家房子来回走就是了,反正车站都修好了。” 李伴峰看了看洪莹。 修车站的时候,她和香瓜洪莹一起挑土,很卖力气,香瓜洪莹都累坏了,几经修补都修不好,被洪莹自己给吃了。 也不知为什么,洪莹对这个家的归属感变强了,她现在这么积极的帮李伴峰出主意,在以前却非常少见。 她和娘子应该发生过一些事情。 李伴峰先看了看唱机,又看了看洪莹,心里有了大致的推断。 她们两个趁我不在,一定是磨镜子了! 靠车站来回走,一个人倒也合适,想多带一个人,这就很麻烦。 而且随身居停留时间只有一个钟头,很多事情都做不完。 李伴峰摇摇头道:“这条路,不能让袁瘦驴给我堵上,我得想办法把他送走。” 洪莹道:“七郎,单靠你一个,实在太勉强了,我和你一起去,袁瘦驴还是怕我的。” “不行!”随身居不答应。 洪莹指着唱机道:“为什么这个恶妇能出去,你就不让我出去?” 随身居道:“以后你俩谁都别想出去,这种事情没得商量了。” 呼哧~ 唱机唱道:“相公别急,乞修不好对付,可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选对了时机,把他送进咱家宅子,相公还是有胜算的。” 李伴峰点头道:“我不急,确实得找个好时机,你看今晚怎么样?” “相公这个脾气呀,”唱机轻叹一声,“相公呀,咱们先学学乞修的技法,因为这道门腌臜了些,小奴知道的也不算太多,只能给相公讲个皮毛, 乞修从入门起,就要学习乞哀告怜之技,直到三层也只有这一个技法,足见这技法有多难, 通过哀求,乞修能让对方心声哀怜,给予施舍,赚到了施舍,就能夺走敌人一部分战力,乞修修为越高,得到的施舍越昂贵,夺走的战力也就越多, 相公遇到的对手是云上,修为肯定占便宜,但相公只要不被他拿走太昂贵的东西,他也夺不走相公太多战力, 乞修到了四五两层,会学吹篪乞食之技,技法的结果和乞哀告怜差不多,都是夺走对方一些战力, 但乞哀告怜是求着要施舍,吹篪乞食是逼着要施舍,相公也听了那乞丐的曲子,在四层乞修那里,如果听完一整支曲子,就会情不自禁给出施舍,乞丐吹得越好,相公给的施舍就越多,失去的战力也越多, 到了五层,吹篪乞食之技有了变化,不用听乞修吹一整支曲子,只听一小段,对方就会中了技法,这一小段到底多长多短,要看修为差距。” 李伴峰一皱眉:“这也太难缠了,哪天看见路边有人吹曲子,弄不好就被乞修算计了。” “相公说的是,乞修极其不好防备,有的乞修甚至不吹曲子,他唱歌谣,打竹板,都有可能赚来施舍, 到了六层,乞修能学会生夺硬抢之技,从逼着要施舍,变成直接抢施舍,被抢走的施舍越多,失去的战力越多, 到了七层,乞修会学厚脸厚皮之技,适才听相公说,交手的时候,厚脸厚皮之技相公也遇到了, 在防御手段中,厚脸厚皮属于上乘之技,防得扎实,消耗也小,但技法出手很慢。” 李伴峰回忆了一下战斗过程,摇摇头道:“他能抢在走马观花前边,他这技法不算慢了。” “喂呀相公,你都会走马观花了!” 李伴峰神色从容:“我这是跟洪莹借的。” 洪莹站在李伴峰身边,挽着李伴峰的手臂道:“是呀,七郎跟我借的。” 啪! 唱机抡起木板,在洪莹桃子上狠狠揍了一下,接着说道:“那乞修之所以防住了走马观花,是因为他经验丰富,提前做了防备,否则他不应该抢在相公前边, 到了八层,乞修能学一钵千斤之技,这个技法……” 洪莹道:“这个技法不用在意,就是用他那钵子把人扣住,乞修就一个钵子,钵子收回来之前,技法也不能再用,咱们旅修不怕这个,一招畅行无碍就出来了。” 啪!啪! 唱机抡起木板,对着洪莹的桃子一通狠打:“什么旅修,谁和你是旅修,旅修都该杀!” 洪莹揉着桃子,委屈说道:“我是说,七郎从我这借个畅行无碍……” 唱机道:“相公呀,不要听这贱人乱说,一钵千斤虽然受旅修技克制,但难说会有变化,还是小心为好, 到了九层,乞修会学得寸进尺之技,这个技法是乞修最要命的技法,相公必须全力防备, 乞哀告怜、吹篪乞食,生夺硬抢,无论相公中了哪一个技法,只要把施舍给了出去,就有可能触及得寸进尺之技, 和之前两个技法不同,得寸进尺要的可不是战力,只要修为差的够远,他想要什么都行, 等到了云上一层,乞修有变本加厉之技,这技法更要命,得寸进尺只要一件东西,变本加厉在得寸进尺之上施展,会一直向对方索要东西, 得寸进尺要了对方左眼,变本加厉能再要来右眼, 得了右眼又算施舍,还能再施展得寸进尺,要了对方的左手, 得寸进尺之后,再来变本加厉,把右手也一并要来。” 李伴峰听呆了。 这还是技法么? 无限循环么? 哪有这么不讲理的技法? “只要中了一次,就再也没有还手的机会了?” “相公呀,还手的机会有的是,乞修技法虽然狠,但出手有诸多限制, 其一,必须要有施舍,拿不到施舍,除了厚脸厚皮和一钵千斤,其他什么技法都施展不出来, 其二,施舍必须接得住,所谓乞食不落地,不管用什么手段换来的施舍,乞修乞来的施舍必须接住,不能落地,一旦落地得立刻捡起来,否则眨眼之间就会失效, 其三,技法环环相扣,想施展变本加厉,先要施展得寸进尺,想要施展得寸进尺,先要施展乞哀告怜或是吹篪乞食又或是生夺硬抢, 尤其得寸进尺,讲究一个寸劲,施展技法时,必须要在得到施舍之前出手,得到施舍之后才能生效,这个时机很难把握。” 李伴峰想起了和乞修交手的过程。 他拿了块干粮给乞修,在干粮落在钵子里之前,乞修喊了一声:“给都给了”。 这就是得寸进尺,必须在施舍之前出手。 “娘子,这句给就给了是必须说的?” 唱机道:“是呀相公,这是得寸进尺的关键,他只要喊出这一句来,相公就要加紧防备,不让他拿到施舍, 施展不了得寸进尺,他就施展不了变本加厉,偶尔被他拿走一点战力,也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情, 除此之外,乞修为了讨食,经常要躲人打骂、躲狗撕咬,按照这道门的天性,他们脚步都挺快,相公要小心防备。” 李伴峰点头,脚步不慢这事确实领教了,那叫花子虽说追不上李伴峰,但也能纠缠一小会。 唱机又道:“相公啊,只知道对方技法,想对付一个云上修者,还是太难,战术上还要仔细斟酌。” 李伴峰想了许久:“我想了一套战术,劳烦娘子多指点。” 洪莹笑道:“都是自家人,说话何必那么客气。” 啪!啪! 一顿板子打得洪莹桃子直哆嗦,唱机训斥道:“相公叫的是我,再敢胡乱答应,便撕烂你的嘴。” 李伴峰把战术说了,娘子思索良久,赞叹道:“这战法好,当真好,相公怎么想到的?” 洪莹也在一旁赞叹:“咱家相公确实有心计!” 娘子是打仗的好手,把李伴峰的战术打磨了一番,再加上洪莹在旁参谋,反复修改,三个钟头过后,终于成型了。 夜已经深了,李伴峰吃了些东西,带上当用的法宝,准备出发。 葫芦一定要带上,她有和乞修交手的经验。 唐刀更要带上,他的经验比葫芦还丰富。 洪莹喃喃低语道:“七郎,你先不要走,我好像忘了点什么。” 唱机冷笑道:“你忘了一顿打,等相公走了,再好好教训你!” 洪莹摆摆手道:“恶妇你别打岔,事情就在眼前,马上就想起来了。” 李伴峰不想等了:“战术难免会有点疏漏,不用在意。” “不是一点疏漏,是大事,”洪莹苦思许久,高声喊道,“相公,你等等,我想起来了!” 啪! “谁让你叫相公,你就是打得少!” 这一板子打得又脆又狠,洪莹捂着桃子,揉了好半天,对李伴峰道:“七郎,袁瘦驴刀法极好,你可千万小心。” 李伴峰一怔,回想片刻道:“我没见他用过刀。” 洪莹叮嘱道:“那就更要小心了,他还藏着杀招,不信你问骁婉,袁瘦驴的刀法确实厉害!” 嗤嗤~ 唱机喷吐着蒸汽道:“有这回事么?我不记得了。” “怎么能不记得!”洪莹急着说道,“军中不还有句话么,专门说袁瘦驴的, 叫什么,阵前三刀走,刀刀取敌首!袁瘦驴的前三刀特别厉害,七郎千万小心。” 随身居里安静了下来。 除了判官笔,所有法宝都看向了唐刀。 唐刀立在角落,一语不发。 李伴峰把唐刀挂在了腰间,离开了随身居。 洪莹诧道:“骁婉,七郎这是怎么了?” 唱机缓缓说道:“没事,带着唐刀,不会有事。” PS:在随身居里,唐刀只说过一次刀刀取敌首,他以为唱机听不到,但唱机听到了,详见一百八十九章。 沙拉把加更兑现了,诸位读者大人,五一节快乐,保底月票,都给沙拉! (本章完) ------------ 第四百一十五章 主公放心 李伴峰提着唐刀,走在夜色当中。 “主公,末将……”唐刀沉吟半晌,不知该说些什么。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李伴峰边走边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自称末将的?我要是没记错,是从离开铁门堡之后开始的。” 唐刀回应道:“主公记得没错,有些事情,没有告诉主公,不是有意瞒着主公,是因为这些事情太丢人。” “怎么就丢人了?” “洪将军和元帅说过,三大先锋,就一个逃了,那个就是我。”唐刀的声音很小。 “那时候我不认识你,跟着我之后,你再也没逃过。” “也逃过……” “至少砍完了三刀再逃,至少跟秋落叶拼命的时候,伱没逃。” “元帅命悬一线,主公以死相搏,我要是再逃,我就……”唐刀叹了口气,“不说这些了,我欺瞒主公,这事无可辩驳,容我为主公打完这一仗,主公怎么处置我都行。” 李伴峰沉默片刻问道:“娘子当初就说你不是寻常法宝,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你身份?” “元帅的心思我不敢揣度,刚见到元帅的时候,我真不知道他是元帅。” “你从来不在家里说刀刀取敌首,除了那一次,要和秋落叶拼命那一次,你是不是以为娘子听不见?” 唐刀低声道:“其实到了那时,我也不敢说她就是元帅,她和当年不一样了。” “手套要占香瓜洪莹便宜,你差点把他砍了,你还真护着洪将军。” “洪将军应该托付给主公这样的人,不能让宵小之徒玷污了!” 这话手套不爱听:“什么叫宵小之徒?再说了,那就是个香瓜,也不是真正的洪姑娘。” “别打岔,”李伴峰接着问道,“洪莹每次和娘子吵架,你都劝她们不要让着对方,一定要吵出胜负高低, 我还以为你小子故意从中挑唆,其实你是想问出当年的真相,对么?” 唐刀干笑一声:“什么都瞒不过主公。” “还说瞒不过?你藏得那么深。” 唐刀有些结巴:“我,对不住主公,打完这一仗,主公赐我颗锈丹,我自行了断。” “别瞎扯了,这不算什么大事,”李伴峰笑了,“咱俩要是互换一下,我变成了刀子,你变成了疯子,有些事,我也会瞒着你,更何况有些事情我也从来没有问起过, 只是有一件事,你一定要如实告诉我。” “主公,我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但只要还能想起来的事情,我都愿意告诉主公。” 李伴峰很严肃的问道:“瘦驴和二刀,这两个名字,你到底喜欢哪个?” 唐刀很认真的想了想:“其实,末将哪个都不喜欢,但要是把两个名字揉在一起,倒也挺好的。” 揉在一起。 李伴峰明白了:“那以后就叫你二驴吧!” 手套晃了晃手指,表示这个名字起得很好。 唐刀沉吟片刻道:“末将在军中时,长得瘦削,又擅长用刀,主公,你觉得瘦刀这个名字怎么样?” 镰刀觉得不好:“家门旺不旺,全看大刀胖不胖,你叫什么瘦刀?” 唐刀道:“你是大刀,你胖就行了。” 李伴峰加快了脚步:“瘦刀,你还能用乞修技么?” “不能用了,被绿花子打败之后,乞修的修为全都丢了,武修的修为也只剩下这一点。” “遇到那叫花子的时候,你第一个出手,你认得他么?” “不认得,他应该是个乞修后辈,看手段,不会超过云上一层,我对他的技法非常熟悉。” 李伴峰点头道:“熟悉就好,今晚先杀了这叫花子,改天再去找绿花子,给你报仇。” 报仇? 唐刀从来不敢幻想的事情。 刀身轻轻颤动:“主公,你还信得过我么?” “我什么时候信不过你了?” “主公既是信得过我,咱们今晚在战术上能不能做些改动?” “什么改动?” “大仗大局,那是元帅的事情,末将说不清楚,但一役一战,末将还能打得明白, 那叫花子不知主公两门开张,也没见过这么诡异的耕修手段,按主公的战术,他起初必定吃亏, 乞修气量都不大,吃了亏之后,势必拼命报复,这是乞修天性,主公要是敢赌一回,这一仗十拿九稳!” “我敢赌,你敢跟着赌么?” 唐刀挺直了刀身:“主公放心,刀刀取敌首!” …… 叫花子坐在路边,不时往道路两旁张望。 时间已经到了深夜,路上早没了行人,但他不敢有丝毫懈怠,脸上疙瘩奇痒无比,似乎在提醒着他,绿花子随时会要了他的命。 一阵脚步声传到耳畔,速度奇快。 会是李七么? 应该不是他,他刚吃完亏,不可能这么快回来找我。 带了帮手? 叫花子很紧张,李七本身实力不弱,他的帮手肯定也差不了。 如果打不过,就不能硬拼,可如果不硬拼,绿水丐不会放过他。 纠结片刻,叫花子拿出了竹管,开始吹曲。 对于乞修而言,先手比什么都重要,李七已经和他交过手,乞哀告怜之技肯定不能用了,吹篪乞食就成了关键。 以他的修为,吹上两个乐句,就能让李七中了技法,只是这根竹管是新做的,差了点成色。 曲声响起,一个白衣人的身影在面前划过,出手抢叫花子的竹管。 这人好大威势!速度还这么快,李七请来的帮手,果真不俗! 眼看白衣人来到近前,叫花子立刻收了竹管,晃了白衣人一个趔趄,这套战术,叫花子轻车熟路。 “给了都给了,就再多给点吧!”说话间,他顺手在对方衣服上扯下一块布! 生夺硬抢之技得手了。 得寸进尺之技也得手了。 这就是乞修恶心人的地方,他用吹篪乞食之技,你听他曲子肯定中他技法,上前阻止他,还会被他抢走施舍。 白衣人撒腿往远处跑,叫花子起身就追:“给了都给了,再给条脚筋吧!” 这叫花子怎么不直接要了白衣人的命? 这就是临敌的经验。 得寸进尺之技,能取得多大的收获,要看双方的修为差距,修为差得越多,乞修能要走的东西就越多,修为差的不大,如果要的过多,技法就会失效。 这个叫花子修为在云上,但他不知道眼前白衣人的修为,要的太多太狠,最后可能什么都要不到。 得寸进尺之技已经得手,接下来只要运用得当,就能陷入变本加厉的循环,不需要在得寸进尺之技上冒太大风险。 先要一条脚筋,是非常明智的做法,旅修脚筋断了,战力会严重折损,叫花子既能保证自己取胜,还能防止对手逃走。 白衣人还在前边一瘸一拐狂奔,叫花子在身后紧追。 崔提克从梦中惊醒,想要跟上,又跑不过他们。 都这么晚了,崔提克以为不会有什么动静,想小睡一会,没想到事情还真就来了。 他赶紧往脚后跟插钉子,却见叫花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里。 怎么跑的这么快? 叫花子也纳闷,那个白衣人丢了脚筋,为什么还跑得这么快? 拿到脚筋了没有? 他看了看手里的钵子,别看钵子不大,能装得下一个活人,里边确实平盘着一根筋。 形状像是人的筋,可上边没有血,带着一股香味。 香瓜的香味。 这里有术法? 有术法也不怕他! 叫花子没有探究术法根源,乞修技都有时间限制,他赶紧动用了变本加厉:“脚筋都给了,再给个眼珠吧!” 咕咚,钵子里多了个眼珠。 不管你用了什么术法,我把你整个人拆了就是! 叫花子又喊:“一个眼珠不够,再给个眼珠吧!” 两只眼睛都没了,这白衣人肯定跑不动了。 等钵子里又多了一颗眼珠,白衣人果真不跑了。 不仅不跑,白衣人背对着叫花子,站在原地,还说话了:“收了我这么多东西,该给酬谢了!” 奉修! 叫花子一惊,这是遇到克星了。 奉修和乞修彼此相克,就看谁下手更狠。 早知道对方是奉修,之前不该这么保守。 现在奉修要取报酬了,该怎么办? 直接逃跑? 这个奉修能跑的这么快,证明他兼修了旅修。 奉修在索取酬劳时,必然跑的更快,肯定跑不过他。 叫花子把钵子扔了出来,钵子在半空中变大,把白衣人扣在了下边。 他不怕白衣人用畅行无碍之技钻出来么? 还真就不怕。 这钵子是特制的,对畅行无碍之技能起到一定拖延的效果,只要对方修为不是太高,钻出来肯定需要时间。 利用这点时间,叫花子可以先避开奉修,再寻找出手的机会。 得知钵子落下,李伴峰笑了。 战术成了一半。 扣住了白衣人,叫花子撒腿就跑,跑了没几步,白衣人来到身边,喊道:“你要了我这么多东西,我得要酬劳了!” 钻出来了? 这么快? 叫花子有些慌乱,他的钵子不该这么容易被钻透。 其实之前的白衣人没钻出来,还在钵子里边扣着。 那是香瓜洪莹,在金屋藏娇之技的加持下,只继承了洪莹两项特点,一是有威势,二是跑得快,没办法使用畅行无碍这种技法。 可这个白衣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了叫花子身边? 因为这是另一个香瓜洪莹。 按照李伴峰原本的战术,是用自己做饵,引诱叫花子出手。 唐刀把战术给改了:“主公,乞修接触的都是寻常人,这种罕见的耕修手段,他肯定分辨不出来。” 李伴峰觉得云上修者不可能看不出其中的破绽,可唐刀太了解乞修了,叫花子真以为白衣人钻破钵子追来了。 叫花子不再跑了,遇到索取报酬的奉修,他认定自己跑不过。 他等着对方索取报酬,直接用厚脸厚皮抵挡,只要扛过这一下,他接着索取施舍,还能把战局翻回来。 现在关键要看对方索要的报酬有多狠,得看厚脸厚皮扛不扛得住。 叫花子做了完全的准备,凭着作战经验,他随时可以把技法用出来,不怕对方偷袭。 噗! 香瓜洪莹捅了叫花子一刀。 叫花子脸上多了一道伤口。 就这? 就这点报酬? 叫花子错愕许久,意识到大事不妙了。 李伴峰的战术成功了。 从哀告乞怜,吹篪乞食,生夺硬抢,得寸进尺,变本加厉一系列技法之中寻找破绽,难度太大。 用关门闭户之技困住叫花子,再用旅修技收了他? 想法是好的。 但李伴峰关门闭户用的不熟,而且叫花子的厚脸厚皮或许就能顶住关门闭户的光晕。 到时候被他抢走点东西,又或是吹个曲子,李伴峰就遭重了。 想防住一个云上乞修的攻势,凭李伴峰当前的修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正面交手,用不了几回合,就得被他收了。 不能从对方攻势下手,就得从对方的防御下手。 一钵千斤交出来,战术成功一半! 剩下的一半,就是厚脸厚皮了。 这个技法很麻烦,麻烦在叫花子经验丰富,随时都准备着技法。 只有一种情况下,他没法准备技法。 那就是技法刚刚发动之后。 厚脸厚皮已经发动了,用过了,脸上出伤口了,这个间隙,是李伴峰的最佳时机。 一道身影在叫花子面前一闪而过。 叫花子的厚脸厚皮之技还没准备好,视线必须锁死对方,否则会中了走马观花之技。 他没想到,他锁死的还是香瓜洪莹,第三个香瓜洪莹。 李伴峰突然现身在叫花子身后。 这很危险,叫花子可能会抢他身上的东西。 一意孤行,李伴峰这下赌上了! 他一脚踏破万川跺了下去,叫花子满身血肉飞溅。 他受伤了,但不致命,云上修为,能扛得住这一脚。 李伴峰抬腿又一脚。 叫花子再次硬扛,云上修为,就算不用厚脸厚皮,体魄还是这般强悍。 他回头扯李伴峰的衣服,李伴峰没躲闪,掏出了随身居的钥匙。 “刀刀取敌首!”唐刀大喝一声,对着叫花子的脑门劈了下来。 位置非常精准,叫花子要是不躲,这一刀正中前额,叫花子要是躲闪,李伴峰立刻走马观花。 但叫花子还有另外一个选择,乞修非常熟悉的选择。 “给都给了!”叫花子想都没想,直接抓住了唐刀。 对手反击,直接抢武器,这是乞修固定的战术,得寸进尺之技得手。 这次他不想再保守了,他只想要了李七的人头。 “给就给了吧!”李伴峰揪住叫花子,发动了归心似箭之技。 好大力气! 叫花子一惊,这是什么技法? “把人头给我吧!”叫花子发动了得寸进尺之技,但是没能成功。 一意孤行,把李伴峰的宅修技强行提到九层,与云上一层相差两层,叫花子摘不动李伴峰人头。 他如果想要李伴峰的一只手,可能就成功了。 李伴峰敢赌,是因为听了唐刀的建议,这叫花子之前吃了亏,这次必定下重手。 “拼呀!”唐刀高呼一声。 周遭几十个香瓜洪莹,一并撞了上来。 九层归心似箭,加上唐刀奋力拖拽,加上一群洪莹连挤带撞,加上叫花子受了伤,多方合力,拖着叫花子往随身居门里走。 这是宅子? 这么大力气是宅修技? 这人怎么可能是宅修? 旅修怎么可能兼了宅修? 叫花子理解不了,他也没心思多想,他不愿进宅修的宅子。 “给都给了……”叫花子扯住李伴峰的衣裳,又要发动得寸进尺之技。 “呜呀呀呀!”娘子在宅子里一声咆哮,叫花子忽觉天旋地转,再也无力抵抗,被李伴峰拖进了随身居。 (本章完) ------------ 第四百一十六章 世人误解太深 “给了都给了,就再给……” 洪莹砍了叫花子一只手,塞进了他的嘴里:“给的够多么?” 李伴峰很好奇,洪莹看不见,居然还能塞得这么准。 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时挨打挨得够多,乞修确实能扛,把嘴里的手吐出来了,还想用技法:“给了都给了……” 一团蒸汽,从脚底到头顶,剥了叫花子一层皮,剧痛之下,叫花子放弃抵抗了。 “饶我一命,我是地头神,我是被人派来的,我是被人派来的,我没想害你!” 洪莹闻言愣了片刻,对李伴峰道:“七郎,这不是袁瘦驴。” 李伴峰故作惊讶:“哦,当真不是么?” 洪莹摇了摇枪头:“袁瘦驴虽然逃了,但不是个没种的。” 唐刀闻言,挺直了腰身。 唱机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我,我……”叫花子一阵阵咳嗽。 “不说?”唱机冷笑一声,一团又一团蒸汽,在失去了皮肤的叫花子身上,来回涮洗。 “呃,呃……”叫花子还在咳嗽,他似乎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洪莹喊一声:“恶妇,别下那么重的手,事情还没问出来!” “貌似问不出来了,”唱机用唱针试探了一下叫花子的喉咙,“他说不出话了,有人在他身上动了手脚。” “说不出来,就写!”洪莹一声怒喝,叫花子蘸着自己的血,想在地上写字。 他的手指,一瞬间溃烂了。 “状况不对!”唱机用蒸汽把叫花子当场煮熟了,“相公,你离他远些!” 李伴峰挠了挠脸颊,貌似已经出状况了。 …… 荒野之中,崔提克还在搜寻叫花子的踪迹,忽听李伴峰在身后喊道:“崔提克医生,这么晚了,伱是来这散步的么?” 崔提克缓缓转过身,微笑看着李伴峰:“你能看到我。” 他身上有绿水丐的力量,按理说李伴峰应该看不到他。 但通过金睛秋毫之技,李伴峰看到了。 在崔提克看来,这就是李七的实力。 崔提克松松肩膀道:“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实话跟你说,我是来找那个叫花子的。” 李伴峰故意问道:“哪个叫花子?” 崔提克笑道:“再说这个就没意思了,看现在的情形,他可能已经死在了你手上, 李七,我一直不明白,在药王沟,我们初次见面,我和达博伊恩斯都想抓捕你,其实我们两个都不是你的对手,可你当时为什么还要躲着我们?” 李伴峰当然不会说那个时候我确实打不过你们,他换了一种说法:“因为我确实想交你这个朋友。” 崔提克点点头:“你的虚情假意,让我非常的感动,我要是没猜错,我找的那个叫花子,已经死在了你的手上, 而我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你现在要做的,是杀我灭口, 而我不想让你杀掉,咱们能不能找一个折中的办法。”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那要看咱们之间的友谊,有多深厚。” “我信不过友谊,我倒是信得过生意,我们做一场交易,你看行么?” “说说看。” 崔提克道:“我现在真的不知道那叫花子去哪了,我就当做是你杀了他, 我要把他被杀的消息,告诉给一个非常重要的人,但我不会说那是你,我会说,那是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这也是我亲眼所见的,我这么做,你能接受么?” 白衣服的人,他指的是穿着白衣的香瓜洪莹。 这倒确实很难联想到李伴峰身上。 李伴峰想了片刻,回应道:“我能否接受,还要看你能拿出什么样的筹码。” 崔提克道:“我能治好你的病,你是不是觉得脸上有些痒?” 让他说中了,李伴峰真觉得脸上很痒。 家里所有人都没出现任何异常,包括已经长出了血肉的洪莹。 只有李伴峰的脸痒得钻心,这也是他暂时离开随身居的原因。 崔提克把事情告诉给了李伴峰:“这是来自我道门祖师的疾病,很致命,但比我当初感染的脓疮要强得多, 我能治好你的疾病,用这个做筹码,你觉得够么?” “你道门祖师?绿水丐?”李伴峰很紧张,但是脸上没有流露出来,表情依旧淡定,“据我所知,绿水丐的疾病,除了找他本人,没有破解的方法。” 邱志恒曾经告诉过李伴峰,就连姚老都破解不了绿水丐的技法。 但崔提克很有把握:“现在的我,有这样的实力,你可以不信任我,也可以立刻杀了我, 或许你还有别的办法治好自己,但那需要时间,可祖师的疾病只要在你身上,他就能锁定你的位置,他随时都有可能找到你, 你应该不希望他找到你,所以说这场交易对你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你觉得呢?” 用宅修的天赋,结合宅子和宅灵的力量,或许真能化解绿水丐的技法,但崔提克说的没错,这需要时间。 李伴峰点头道:“我觉得这场交易很合理。” 崔提克走到李伴峰的近前,双眼凝视着李伴峰的脸颊:“别担心,我不会偷袭你,那样太愚蠢,给我一点时间,问题很快就能解决。” 过了几分钟,李伴峰觉得不痒了。 崔提克面容阵阵扭曲,脸颊上长起了密密麻麻的疙瘩,他把绿水丐留下的疾病,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祖师的滋味,就是不一样……”崔提克艰难的说道,“我已经兑现了我的承诺,现在可以让我走了么?” 李伴峰点点头:“在你走之前,能不能透漏一些你祖师的意图,这个叫花子,是他派来的?” “是他派来的,他对你开荒的事情非常介意。” “他为什么要介意我开荒的事情?是因为我在绿水城召集了大量人手?” 崔提克摇头道:“具体原因我还不了解,但我给你的建议是,继续做你想做的事情。”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绿水丐就是那样的人,就算你现在想要收手,他也不会放过你, 再会了朋友,不要再触碰那个叫花子的尸体。” 这事倒是不用担心,叫花子已经进了家人的肚子,所剩无几的尸体,也被红莲处置干净了,众人用餐之后,也都被娘子用蒸汽消过毒了。 真正让李伴峰担心的是,绿水丐接下来还会做什么。 …… 崔提克回到医院,立刻向绿水丐祷告:“伟大的祖师,我按照您的吩咐,一直监视着那个乞丐的动向,而今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不多时,绿水丐出现在了崔提克面前:“把话说明白一点,他是不是死了?” “是的。”崔提克点点头。 “尸体呢?” “被我销毁了。” “为什么?” “因为他的尸体上,有祖师的力量,其他人如果发现了他的尸体,可能会借此找到祖师的行踪。” 绿水丐笑了笑:“你做得很好,你想知道那个叫花子是谁么?” “前提是祖师爷愿意告诉我,而且这是我能够知道的。” 绿水丐笑道:“我听你说话还是费劲,不过你说的倒挺中听的,这叫花子名叫狗尾草,是蓝杨村旁新地的地头神, 这些年和我交手过几次,地盘被我抢走了七成还多,修为马上就要掉到地皮了, 而今他死了,剩下那点地方也不用给他留了,我都收下, 将来如果你有造化能修到云上,也可以找我来要一块地盘。” “多谢祖师的恩赐。” 绿水丐摇头道:“先别谢我,事情还没说完,你有没有看到是谁杀了他?” 崔提克如实回答:“我没看到交手的过程,我只看到了一个穿白衣服的人影。” 绿花子笑了:“贱人岗上那个贱人,为了保护李七,居然让钟怀恩和那件衣服出手了,那件衣服到什么层次了,竟然能杀了狗尾草? 看来我也不能闲着,得给他们点回应。” 崔提克俯身施礼:“我愿竭尽所能,帮助祖师打赢这场战争。” “战争?你用的这些词儿,我都听不习惯,”绿水丐笑了笑,“我已经动手了,我猜楚少强扛不住,就和当年一样。” …… 羊角园旁边的一栋洋房里,楚家原家主楚少强,穿着一件灰白色大衣,坐在沙发上,正听着白衣少年钟怀恩,汇报调查的结果。 “楚先生,李七已经回了绿水城,他联络了何家,和何玉秀的关系好像非常亲密,他招募了更多的开荒人,我们是不是该对他下手了?”钟怀恩摸了摸下巴。 楚少强摇摇头:“这事先不着急,我倒是很想和秋落叶聊聊,毕竟他的契书还在内州的掌控之下, 我听说关防使有了一些动作,好像是冲我来的。” 钟怀恩知道这件事,他正打算告诉楚少强:“廖总使派人找了清守会,希望能见您一面。” “不见,”楚少强一口回绝了,“我也劝你一句,最好别和他有太多来往,我过去的事情,你应该听说过一些。” 钟怀恩挠挠脸颊道:“可师尊说,我们要重夺江山,就离不开关防使的支持。” 楚少强摇头笑道:“关防使不会支持你们,能帮你们的只有内州。” “可是师尊说……”钟怀恩用力挠着脸颊,一颗一颗晶莹的水泡,在他脸上慢慢隆起。 楚少强一皱眉,起身躲到了远处:“你见过绿水丐?” 钟怀恩茫然的摇着头:“我没见过他,我按照您的吩咐,一直在躲着他。” “看来你没躲开!”楚少强准备立刻离开这座洋楼。 钟怀恩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中了绿水丐的技法。 他赶紧追了上来:“楚先生,您告诉我该怎么办?绿花子下的病,还能解开么?” 楚少强给出了建议:“用开水蒸煮几个钟头,应该就没事了。” “蒸煮?”钟怀恩摇摇头道,“我扛不住蒸煮,我修为还不够。” 楚少强尽量和钟怀恩保持距离:“我是在和你身上的衣服说话。” 白衣立刻离开了钟怀恩,跑到厨房烧水去了。 …… 万晋贤联络上了何家庆:“家庆,绿花子想要和咱们联手。” “绿花子?他不是内州的鹰犬么?怎么可能和咱们联手?”何家庆正踩着电瓶车送外卖,附近几个小区,人气都挺旺的。 “他和内州翻脸了,内州派楚少强过来,好像要和他打一场。” “楚少强不是死了么?” “他没死,修为到了云上,而且还和李七有些来往。” “李七怎么可能和楚少强有来往?他最近都在忙些什么?”何家庆怀疑万晋贤的消息有误。 “李七最近一直忙着开荒,昨天晚上回到绿水城,有人看见他进了何家大宅,何玉秀亲自把他迎进去的,第二天早上才出来。” 咣当! 何家庆撞在了马路牙子上,外卖箱子翻了,外卖洒了整整一地。 万晋贤还等着回话:“家庆,绿花子的事情怎么说?” “先耗着,别给他准信,等我把事情查清楚再说。” 何家庆中断了联络,站在电瓶车旁边骂道:“不要脸,两个不要脸的,差着辈分不知道么?真特么不要脸!” 手机传来一阵阵催促:“您的订单已超时。” …… 钟怀恩来到了药王沟,到了深山之中,姚老的住处。 他知道姚信出了事,也知道这里住着徐晗。 这是楚少强给他出的主意,如果想活命,就来找金修之祖,只要徐晗肯帮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看着钟怀恩满身水泡,徐老皱起眉头道:“孩子,你这是中了绿花子的技法?” 钟怀恩哭道:“我就是个绿水城的普通百姓,那天遇到了一个满身脓疮的乞丐,我还给了他一点钱,结果回家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后来有位高人告诉我说,到药王沟来找您,或许还能保住这条命,我这才……” 徐晗打断了钟怀恩:“孩子,别着急,先把话说清楚,你说你是寻常百姓,我觉得可不太像,我要是没看错,你应该是圣贤峰上的弟子吧?” 钟怀恩一看身份暴露了,也没敢辩解:“徐老前辈,我知道您和我师尊有些过节, 您二老之间的事情,我真的不知情,求您大人大量,救我一命吧。” 钟怀恩跪在了地上,在圣贤峰上,这套流程他很熟练,跪上几天几夜都不在话下。 徐晗赶紧把钟怀恩扶了起来:“我们老一辈的事情,和你个孩子有什么相干?你都来了,我还能见死不救? 你在这住两天,等忙完了手里的事,我再给你配副药。” 钟怀恩跪在地上不起来:“徐老,我等不了,我身上钻心的痒,都快活不下去了。” 徐老无奈,即刻动手,给钟怀恩配了一大桶金汁。 “来,孩子,在这里泡上三天,病就好了。” 在这里,泡…… 钟怀恩觉得有些困难。 徐晗皱眉道:“孩子,你这是治病,哪还有那么多挑挑拣拣?这点事情都忍不了,你这条性命还能保住么?” 钟怀恩一咬牙,脱剥了衣服,进了桶里,把整个身体都浸在了金汁里。 “这就对了,你把头在放低些,把口鼻都浸进去,要换气的时候,把鼻子漏出来,嘴千万别出来。” 钟怀恩带着气泡音,艰难的问了一句:“这样真能把病治好么?” “你来找我,难道还信不过我?孩子,你先在这泡着,我去山上再给你找些药材。” 徐老出了院子,轻叹了一声,喃喃自语道:“世人对我误解太深了,怎么都把我当成了好人?” PS:钟怀恩,圣人手下最高傲的弟子,在金色的梦想之中,沉沦了。 (本章完) ------------ 第四百一十七章 出逃的罪人 钟怀恩在桶子里泡了三天,与绿花子的病症对抗争了整整三天。 最终他没争过,死在了桶子里。 徐老看着钟怀恩,连声慨叹道:“可惜了, 可惜了这个好桶子,可惜了这桶好金汁。” 对圣贤峰的弟子,徐老一直没什么好印象,但死者为大,徐老不忍心让钟怀恩客死他乡。 他种出来两个茄子人,做了一副担架,把钟怀恩送回了圣贤峰。 在种茄子人这方面,徐老和张万隆略有区别。 要论外貌精致,徐老还真不及张万隆,他做出来的茄子人都是一个长相,浓眉大眼,阔鼻方唇,皮肤黝黑,一看就是饱经风霜的糙汉。 但若论战力,这两个茄子人可非比寻常,他们抬着钟怀恩的尸首,走新地,一路跋山涉水,还真就把钟怀恩送回了贱人岗。 大宅之中,圣人正在修行,紧要关头,一阵浓烈气息飘进了卧房,圣人当即失去了控制,也失去了继续修行的兴致。 赶走床帏中的女子,圣人来到大宅门外,看到了钟怀恩的尸体。 门前跪着一群人,等着向圣人拜师,因为钟怀恩的出现,这些人现在很纠结。 他们跪了不少日子了,现在到底起来不起来? 这很可能是圣人给他们的考验,如果现在就起来,之前的努力就功亏一篑了。 可如果不起来,这个味道实在有点扛不住。 还有几名圣人的弟子在其他宅院闻到了味道,纷纷上前围观,看到金光灿灿的钟怀恩,师兄弟们捂着嘴,流下了眼泪。 捂着嘴,不是因为不敢哭出声音,是因为可以顺便捂住鼻子。 眼泪是出自真心的,这股味道,真呛眼睛。 圣人看向了两个茄子人,他们还带着担架,明显就是他俩把钟怀恩送回来的。 人送到了,心意也得带到,两个小人看着圣人,唱了一首小调,算是给钟怀恩送行: “嗨!嗨!嗨!嗨! 腻个瓜怂,嗨!腻个瓜怂,嗨!腻个腻个腻个腻个,腻个瓜怂,嗨!” 这首小调,乡音很浓,两个茄子人嗓音洪亮,配合的非常默契。 前后唱了两遍,圣人的青筋跳起来了。 一众弟子吓得直哆嗦,他们知道圣人发怒的后果,这两个来历不明的男子,肯定没命了。 圣人眉梢一挑,一个茄子人当场炸裂! 茄子人身体里的金汁喷涌而出,喷的圣人满身都是! 这后果确实严重,圣人衣服都湿透了。 一众弟子也没能幸免,身上各有金光,浓淡不同。 其中一名弟子叫宫自明,在师兄弟里颇有威望,他先拿绢帕擦了擦自己的脸,随即又拿出一方新的绢帕,准备给师尊擦擦。 圣人一抬手,宫自明不敢上前,众人也不敢作声。 可剩下的那个茄子人不听他的,继续摇晃着脑袋,看着圣人,用乡音唱着小调:“腻个瓜怂!腻个瓜怂……” 弟子们和过来拜师的人都在一旁看着。 一阵威压袭来,闲杂人等纷纷退去,只剩下几名心腹弟子,跟着圣人进了宅子。 圣人站在庭院中央,声音沉哑道:“徐晗如此挑衅,必然有其用意,谁愿去药王沟一趟,看看这老贼的动静。” 一众弟子低头不语,圣人看向了宫自明:“此乃你之专长,此行就派你去。” 宫自明不知该如何推脱。 要说打探消息这事,对他来说难度不大,他曾经去内州打探过消息。 但如果去打探徐晗的消息,还想全身而退,这事就没那么容易了。 能不能让圣人的注意力不要集中在徐晗身上? 宫自明俯身施礼道:“师尊,弟子听闻,师弟是被绿水丐所伤。” 这是正经,钟怀恩死在绿水丐手里,要查也应该查绿水丐,宫自明宁愿盯着绿水丐,也不想找徐晗的麻烦。 圣人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他安排了弟子邢忠全去了绿水城:“到了绿水城后,先找你师兄白锦,把楚少强安排的事情做好, 绿水丐的事情,伱按楚少强的吩咐去做,暂时中断和外州的联络,不要让楚少强产生怀疑,更不能让内州产生误会, 药王沟,还是让自明去吧,徐晗必须盯紧,防止他在药王沟有所动作……” 圣人还在布置任务,茄子人在门外的歌声还没停下:“腻个瓜怂……” 圣人看了宫自明一眼:“你去把他处置了。” 看着门外的茄子人,宫自明也不知该如何下手。 …… 关防厅,廖子辉正在听副总使汤焕杰的调查汇报,之前派去逍遥坞的四个人,尸首找到了。 单纯通过验尸,只知道这四人四肢断裂,失血过多而死,但到底谁下的手,用的什么手段,暂时无从查验。 汤焕杰道:“我怀疑这是楚少强所为,但现在还没有实质性证据。” “证据不重要,”廖子辉放下了报告,“我现在关心的是楚少强的意图。” “您觉得他是冲着咱们来的?” 廖子辉思索良久道:“明面上应该不是,楚少强是内州的人,内州应该还不想和咱们撕破脸, 但楚少强和咱们的私怨很深,从他个人来讲难说会做出什么举动。” 汤焕杰也觉得这事有些难办:“内州不想和咱们撕破脸,咱们也不能和内州起干戈,至少不能对楚少强直接下手。” 廖子辉复盘了事情的始末:“在逍遥坞,这四个人和咱们失去了联络,这事和李七脱不开干系。” “您怀疑李七和楚少强有关联?” “我怀疑楚少强当时就在逍遥坞,我怀疑他们原本就是同伙! 李七在明面上还不是内州的人,在他身上下手,不算和内州反目,我也很想敲打一下这个人。” 唐焕杰道:“可李七也不好对付。” “咱们得多调集些人手,李七在运费上给咱们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就冲着这事,上头也会支持咱们这次行动, 收拾了李七,楚少强自然会有收敛,到时候再出动平衡人,通过圣贤峰,缓和与楚少强的关系,整个事件必然能迅速平息下来, 今天你辛苦一下,先起草一份方案,明天咱们开个会,把这次行动确定下来。” …… 第二天上午,廖子辉正和几位副总使开会,秘书凌素君进了会场,向廖子辉汇报了一项重要情况:“三头叉罪人城出了状况,三千多人逃到了城外。” 廖子辉皱眉道:“还是因为暗物质流的事情?” 凌素君点了点头。 副总使杜立勇道:“前两天我派人去罪人城看了一眼,那里状况确实严重,每天都要死不少人。” 廖子辉知道罪人城的状况,但他关心的不是这个,他关心的是出逃者:“这三千多人怎么逃出来的?罪人城外边有界线。” 凌素君呈上了报告:“据目前的消息,他们应该是通过新地出逃的。” 廖子辉把心放下了:“由他们自生自灭吧,罪人城的新地没有出口。” 众人继续商量针对的李七的行动,到了下午,行动方案刚定下来,凌素君进了廖子辉的办公室: “廖使,有罪人城的出逃者,出现在了海吃岭附近。” 廖子辉一惊:“不可能,他们怎么去的海吃岭?罪人城的新地不通海吃岭!” 凌素君摇头道:“原因未知。” 廖子辉坐不住了,这下要出事了:“安排骨干人员去海吃岭,尽量把出逃者劝回。” “那李七那边……” “行动暂缓,先解决罪人城的事情。” …… 海吃岭,三道岭边缘,一个人站在新地的界线附近,正在焦急的等待消息。 这人说不上是男是女,他身高两米多,肩膀奇宽,肩上有三个脑袋,中间一个脑袋是女子,左边的脑袋是男子,右边的脑袋是个孩子。 寒风凛冽,这人打了个寒噤,右边的孩子小心说道:“姐,我饿。” 女子道:“忍一忍,一会到了海吃岭,有的是好吃的。” 左边的男子道:“咱们身上就那点钱,能够吃什么?” “咱们自己吃,应该够了。”女子回过头,看了看身后的森林。 林子里还有不少人,也等着吃饭。 男子叹了口气,他,或许是应该说是他们,就这么静静在雪地里等着。 又等了一个多钟头,潘德海的身影在他们面前慢慢浮现出来:“诸位,受苦了,受累了,我给诸位带了点吃的,一点心意,诸位可别嫌弃。” 地上出现了十几麻袋粮食,估算着能有两千多斤。 孩子看见粮食很激动,女子抬头望着潘德海:“潘爷,我们现在能进海吃岭了么?” 潘德海摇摇头:“现在怕是不行。” 男子问道:“那什么时候能行?” 潘德海沉默片刻道:“我是有德之人,有些事也不想瞒着你们,进海吃岭这事,什么时候都不行,吃完了这顿,你们另找出路吧。” 女子愕然道:“潘爷,您之前可是答应了我们……” 潘德海叹口气道:“之前答应了下来,是怕你们走投无路,以至心灰意冷,我是有德之人,实在觉得于心不忍。” 这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之前要是跟你们说实话,怕你们在绝境之下,做出过激行为。 女子一脸茫然:“潘爷,这到底为了什么?” “因为海吃岭刚过了几天太平日子,不想再和外州有摩擦,诸位,听我一句劝,你们从哪来,还是回哪去吧,普罗州没有人敢收留你们。” 男子咬牙道:“潘老,出尔反尔,是你不对,我们在这等了整整两天,人都快饿散架了,你要是不给个说法,我们今天坚决不走。” 潘德海笑了笑:“你也知道自己饿了两天,我再说句实在话,你们要是不走,我也可以想办法送你们走。” PS:罪人城是三头叉的一部分,这个三头人,曾经出现过。 (本章完) ------------ 第四百一十八章 生路 潘德海出语威胁,让这群三头人离开海吃岭。 三头人,三个人头各有名字。 最左边的那颗人头是个成年男子,叫猛子。 中间的成年女子,叫娟子,大部分时间,三头人的身体由她来操控。 右边的孩子,叫小山。 猛子发火了:“姓潘的,别说饿了两天,我们就是饿死在这,今天也得跟你要个说法!” “好骨气呀,”潘德海赞许一声,“既然你们都是有德之人,老夫就成全你们。”说完,潘德海一挥手,放在地上的粮食消失不见了。 处在中间的娟子高喊一声:“潘爷!我们错了,别和我们计较,您把粮食给我们,我们吃了饭就走!” 潘德海叹口气:“依我的脾气,伱们说不要,我绝对不会再给, 但今天我破回例,你们把粮食拿去吧。” 说完,地上的粮食又浮现了出来。 娟子千恩万谢。 潘德海摆摆手道:“先别谢我,粮食给你们了,我可不许你们吃完饭再走,现在立刻给我走,走到百里之外,再吃饭。” 潘德海这是担心他们吃了东西再生事,到了百里之外,就算生事,也是原地生事,不可能折返回海吃岭再生事,否则再跑一百里路,跑到海吃岭还得饿肚子,这顿饭就等于白吃了。 猛子还要争这口气,等潘德海消失后,他压低声音对娟子说:“咱们找个地方,先偷偷把饭给吃了,然后再回来找这老东西拼命,这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娟子摇摇头道:“别乱来,带上粮食走吧。” “他凭什么就……” “再他么多话,就把你嘴给缝上!”娟子生气了,“咱们是什么?你当你是谁? 咱们是出逃的罪人,连丧家犬都不如,你还想和地头神拼命? 趁着有点东西吃,咱们找别的地方去吧。” 猛子咬牙道:“还能找哪?难道真回罪人城么?” “罪人城肯定不能回,死也不回!”娟子拿出了地图,看了看地图上的标记,“去无亲乡吧,咱们路上省着点吃,肯定能坚持到无亲乡。” “打猎吧!”猛子恨道,“小福他们昨天就在林子里看到了不少鹿,要不是你以前说不让打猎,他们就下手了!” 娟子皱眉道:“以前不让,以后也不让,咱们这一路上千万不能打猎,这是恩人叮嘱咱们的!” 正说话间,另外几个三头人来到了近前:“娟子,咱们能进海吃岭了么?” 娟子回答道:“这里容不下咱们,咱们去无亲乡。” “无亲乡能容下咱们?” “去试试吧。” …… 三千多个三头人分了粮食,在雪地里缓缓前行。 寒风吹来,每走一里路,都有不少三头人摔倒在雪地里。 能爬起来的接着走,爬不起来的,就把尸首留在了这。 潘德海的身形隐匿在半空,默默观察着众人的行进方向。 他很好奇这些三头人是怎么从罪人城来到了海吃岭,也很好奇他们下一步会往哪里去。 …… “新地这么难走,他们从哪弄来的路线?咱们以前都不知道有这么条路!” 不仅潘德海好奇,在三头人队伍后面,还跟着几个关防使的探子,他们也很好奇。 “别管他们从哪来的路线,正地这边,廖使给各地的地头神都打了招呼,没有人敢收留他们。” “新地呢?” “他们不是新地的种,在新地能吃什么? 就算他们能找到吃的,新地的地头神难道就敢收留他们? 这些三头人这么能打,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 …… 靠着潘德海给的一点粮食,一群三头人勉强支撑到了无亲乡。 无亲乡的地头神没有露面,她派了一名中年女子,名叫乔绍芬,来到了娟子面前。 乔绍芬看着娟子道:“你们去别处吧,这里容不下你们。” 娟子恳求道:“我们来这就是想找个地方落脚,随便安置个地方就行。” 乔绍芬道:“无亲乡住的都是无牵无挂的人,你们三千多人来这,还要住在一起,这不是坏了我们规矩么?” 娟子急忙说道:“我们可以不住在一起,散开也行,我们以后再不联络!” 乔绍芬还是摇头:“你们就算分散住了,也终究是同一个地方来的人,嘴上说不联络,心里还是想在一处, 这就叫有牵有挂,无亲乡不能收留你们这样的人。” “我们立契书,我们以后再不来往,我求求您了,再帮我们说句话。” 娟子跪在了地上,乔绍芬无奈,给留了一句话:“我回去和夫人商量下,再给你回信儿吧。” “行,我们等着,有劳乔姐了。”只要能看到一点希望,娟子都要全力争取。 这一等,又是两天,乔绍芬来到边界线,对娟子道:“夫人答应让你们留下了。” 娟子高兴坏了,可乔绍芬话还没说完。 “但夫人嘱咐了,不是什么人都能留下,无亲乡最害怕有人生事,男人性情燥烈,一概不留。” 不留男子,是不是意味着有一半人进不了无亲乡? 可不是这么简单。 这三千多人的性别,不那么容易界定,他们的生理构造很特殊。 娟子小心翼翼问道:“您所说的男女,是从我们下边分辨?” 乔绍芬摇头道:“不是看你们身躯是男是女,要看你们心思是男是女,否则女人身上长了个男人心思,终究还是个生事的货!” 她这么一说,事情就更复杂了。 一个人,三个头,哪个能代表性别? 娟子又问:“二位是说,我们当中主事的那个,不是男子就行?” 乔绍芬还是摇头:“夫人说了,但凡有男子就不行。” 娟子脑壳嗡嗡作响。 三千多人里,每个人都是三个头,这三个头,基本都是男女混搭的。 有没有三个头都是女子的? 有,只有一成多人,也就是三百来人。 按照对方的要求,只有三百来人算得上女子。 能安置三百来人也行,娟子打算把这三百来人交给两名女子,乔绍芬又提出了条件:“来无亲乡,得了无牵挂,你们把亲人带在身上,这还是不行。” 娟子左边的那颗脑袋,也就是猛子,问道:“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乔绍芬皱起了眉头:“你怎么这么说话?什么叫幺蛾子,这是无亲乡的规矩!” 猛子怒道:“那你说,我们都长着三颗头,这牵挂怎么斩断?” 乔绍芬道:“三颗头,只能留下一个。” 所有即将进入无亲乡的三头人都吓坏了,娟子骇然无语,猛子怒喝一声:“你是让我们把头砍了?” 乔绍芬点点头:“你们要是自己下不去手,我可以找人代劳。” “杂种!你太不是东西!不想留我们就直说,为什么要耍我们!”猛子要上前拼命,娟子拼命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不让猛子乱来。 乔绍芬冷眼看着娟子:“要是斩不断牵挂,我也帮不了你们。” 说完,乔绍芬走了。 大雪纷飞,娟子坐在了地上,眼泪一颗颗坠落。 右边的人头,孩子的那一颗,名叫小山,他轻声安慰道:“姐姐不哭哈,咱们再找别的地方,姐姐不哭了,我再也不喊饿了。” 娟子站起身子,看着地图,带着众人顶着雪,继续往前走。 在新地里走了十几里,小山在身边直打瞌睡,他好像撑不住了。 “小山,别睡,一会姐姐给你找东西吃,你千万别睡!” “嗯,不睡,不睡……”小山含混着答应下来。 一阵狂风吹来,众人纷纷停住了脚步。 这些三头人的感知能力很强,他们知道有人正在靠近。 娟子在半空之中看到了星星点点的绿光,她知道这是地头神来了。 一名男子的声音传到了众人耳畔:“你们这一路,走的是真不容易,能来我地界上,也算一场缘分,愿意在我们这安个家么?” 娟子仰头对绿光道:“这位爷,您怎么称呼?” “我叫两针叫,是这地界上的主人。” 娟子看看周围人道:“爷,您真愿意收留我们?” 两针叫道:“我是有这个打算。” “可我们不是新地的人,怕是找不到吃食……” “这你放心,前些日子,有几个耕修来我们这开荒,种了不少正地能吃的东西,我给你们带来了一些。” 说完,两针叫发出了一声长鸣:“铛~” 这一声,好像座钟打点报时的声音。 钟声过后,地上出现了一堆小米。 “诸位尝尝,看看这东西你们能不能吃。” 娟子抓起一把小米塞进了嘴里,嚼了两口,吞了下去。 “能吃!”娟子很激动,“这位爷,这些粮食我们能吃。” “呵呵,”两针叫笑了两声,“既然能吃,诸位就别走了,先在我这吃顿饱饭。” 猛子有点不太相信:“你真能收留我们?” 走了这一路,他们吃了太多亏,猛子不相信这位地头神有这么友善。 鬼火在半空徘徊片刻,对众人道:“我是真心盼着诸位住下,我这什么都不缺,可就是缺房子, 今天冬天冷,冷的厉害,诸位能不能帮忙建几栋房子? 一来给诸位一个住处,二来也给我地界上的人添点住处,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这个好说!”娟子当即答应了下来。 两针叫称赞道:“这位姑娘,你做事是真爽快,诸位先吃顿饭,吃饱了咱们就开工!” 吃完了饭,娟子真就带着这些三头人开工了。 这些三头人力气大,干活也勤快,只用了两天时间,他们在两针叫的地界上修了五百多间木屋。 娟子做了规划,留下两百间,他们自己住,剩下的三百多间,都交给两针叫,算是谢礼。 两针叫有些犯难:“诸位,我手底下人口多,这些房子还是不太够,但要是再让诸位出力,我这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娟子赶紧说道:“没事,我们再修五百间!您给我们点吃的就行。” “那就有劳诸位了。” 又过了两天,三头人又修好了五百间木屋,住处应该是够了,可两针叫还是为难:“诸位,我昨天盘了盘粮食,还是不太够吃,我让那几个耕修加把力气,可这农活全靠他们几个,实在干不完。” 娟子连忙道:“交给我们做就行!” 两针叫叹道:“这我实在张不开嘴,有点对不住诸位了。” 娟子二话没说,带着众人到地里开垦,十天时间,众人开垦出大片农田,本以为事情就成了,可两针叫又犯难了。 “种粮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反反复复算了好几天,这粮食还是不够吃。” 娟子一脸急切看着两针叫:“您说,还有什么我们能出力的地方?” 两针叫长叹一声:“实在对不起诸位,我再给诸位一些粮食,诸位另选个水米富足的地方安家吧。” PS:找条生路,竟如此艰难,他们到底犯了什么罪过? (本章完) ------------ 第四百一十九章 她想你了(为白银盟加更) 娟子操控着身体,给猛子和小山擦拭伤口。 身体就一个,除了脸上的伤口,剩下的伤口都是三个人的,擦着都一样的疼。 猛子很难受:“咱们就是人心不齐,都被两针叫欺负成那样了,还有人在旁边看着,连手都不敢伸。” 娟子叹道:“地头神也算留情了,要不咱们不知道咱们得死多少人。” 猛子没作声。 旁边一个三头人,中间做主的是个老太太,左边一个中年女人,右边一个小姑娘,坐在了娟子边上。 “娟子,这个地头神没有留情,他刚才下了狠手了。”老太太名叫马慧芳,周围人平时都叫她芳姨。 她的三个头都是女人,这一点在三头人中很不多见,到无亲乡的时候,娟子把这类人聚集起来,想要安置在无亲乡,这个老太太不肯去,她对一些事情的认知,明显比娟子更有经验。 娟子觉得马慧芳说的不对:“芳姨,刚才那地头神占着上风,突然收手了,这就是让着咱们。” 马慧芳摇头道:“刚才咱们有五十来人打他一个,他还能占据上风,再要来五十呢?要再来一百呢?你觉得他能扛得住?” 娟子还是不赞同:“芳姨,我以前也在外边待过,地头神可不是光杆一个,人家手里也有部下!” “我知道他们有部下,可部下都是什么成色?地皮一两层的,最多三五层的,再高一些的,大多做了游怪了,能有几个愿意跟着地头神的? 就把他手底下这些人都叫出来,能不能挡得住咱们?” 娟子愣了片刻:“芳姨,你这话的意思是……” “横竖到了这一步,该拼一回了,你刚才也看见了,被两针叫逼急了,咱们也敢动手,虽说没打赢,但也把两针叫吓个半死, 五十个人能把地头神吓住,三千人一块上,就能把地头神打死。” 娟子紧锁双眉:“这可不行,咱们不应该做这种事!” 芳姨皱眉道:“那伱觉得应该做哪种事?咱们老老实实走了这一路,被人耍,被人骗,被人欺负到了什么地步? 咱们在乎别人,做事规规矩矩,现在咱们要饿死了,有人在乎咱们么?” 娟子摇头道:“我答应过恩人,咱们逃出来之后,就按着地图一直走,肯定有人收留咱们。” “可咱们也得能活着走到地方,昨天又有好几个人走不动了,等在路边了,说是歇歇脚,那就是等着饿死!” 娟子不说话了。 左边那位中年芳姨开口了:“娟子,其实要我说,咱们跟着地图,接着找合适的地方,路上顺便找点饭食,这事两不耽误。” 娟子明白找饭食的意思,就是抢呗:“可怎么叫两不耽误,我不明白。” 年轻的芳姨说道:“咱们先去下一个地方,问问人家愿不愿意收留咱们, 要是愿意收留,咱们什么都别说,这就算遇到恩人了,咱们就踏踏实实跟着人家过日子, 要是不愿意收留,那行,咱们管他要点东西,起码得给点粮食,潘德海这样的大人物都给咱们吃的,咱们这点要求不过分, 要是连吃的都不给,还像无亲乡那个鸟人那样羞辱咱们,又或是像两针叫那个鸟人那样骗咱们,咱们可就不能客气了,该打就得打,该抢就得抢! 娟子,你在外边也闯荡过,你知道找条活路有多难!咱们再要当老实人,真就完了!” 娟子低头不语。 猛子在旁道:“姐,我觉得芳姨说的有道理,咱们得来点狠的了。” 娟子摇头道:“咱们身后被关防使追着,要是再和地头神打起来,腹背受敌,咱们这三千多号人不就全完了么?” 老年芳姨连连摇头道:“闺女,要真是那样就好了,好歹死个痛快!咱们现在已经要完了,死在刀下,都比饿死强!” 中年芳姨道:“娟子,咱们既然走出了罪人城,要想继续活下去,有些心性得变了。” …… “楚二的心性变了,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走在去正经村的路上,马五正和李伴峰闲聊。 李伴峰嗤笑一声:“她能变到哪去?” “你看见了就知道了,她和以前真是不一样了。” “我不想看见她,”李伴峰摆摆手,回头招呼了一声左武刚,“让后边人跟紧点,泥沼地,不好走。” 秋落叶地界被开出来七千多块,马五经历过开荒,可把百里之地全都开出来,成了一家地界,这事他可是头一次经历。 不光是他,就是把他爹马春庭叫出来,这事儿也不敢想。 “老七,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是真的,你是真疯啊,这种事都让你干成了,当年陆家和楚家联手,连十里方圆都开不出来。” 李伴峰道:“所以说,这事我也想不明白,咱们把这事办成了,有三分靠咱们自己的手段,有七分靠秋落叶照应, 可以楚家和陆家当年的实力,为什么地头神让他们开不成这块地? 开成了这块地,他们两家肯定能经营起来,对地头神而言,百利无一害,他们为什么就不把这事放过去,还非得把楚少强给弄死?” 马五压低声音道:“我最近也是刚刚听我四哥说起这事,里边好像还有隐情,楚少强的死因不光是开荒考校,这里好像还有关防使插手。” 李伴峰脸颊一颤:“在正地关防使管的够多了,到了新地还特么不消停,这帮鸟人就没有手伸不到的地方。” “先不提关防使了,老七,我昨晚想这块地,就一直睡不着觉,你说这块地要真成了正地,你想经营点什么?” 李伴峰一笑:“咱们是第一批地主,想经营什么,就经营什么。” 马五道:“这事我还专门问过,第一批地主可不一般,撒血受庇护这规矩还在,有了这份照应,以后谁也不敢在生意上找你麻烦。” 李伴峰摇头道:“是找咱们麻烦,生意是咱们俩的。” “老七,这地方是你自己拼下来的,我可不敢……” “没有你在生意上撑着,我拿什么本钱去拼?还是想想将来,咱们这地界能经营到什么程度。” 马五声音有些颤抖:“我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这辈子能认识你, 老七,我,我觉得吧,在咱们有生之年,应该能经营成一个药王沟。” “那不行,得比药王沟繁华。” “咱们使使劲,或许能成为黑石坡。” “黑石坡也差点意思。” “难道还想做成绿水城么?” “看咱们兄弟本事了!” 马五很激动,可越往新地深处,现实问题也越明显。 秋落叶的地方不是浅地,和所有的正地都不挨着。 在一片新地包围之中,出现了一块正地,这是个什么情形? 这是个马五理解不了的情形,整个普罗州目前也没有这种状况。 真有人会跋山涉水,跑到新地深处的一座城市里生活么? 扫兴的话,留到以后再说,毕竟开荒还没结束,一万人的事情更没着落。 到了秋落叶的地界,楚二迎了上来,一里地块和三里地块都开成了,楚二准备开一块五里地块,开五里荒地需要做很多准备,楚二满脸灰尘,脏兮兮的,李七差点没认出来她,马五倒是觉得挺养眼的。 “二小姐,受苦了。” “五公子,言重了,”楚二笑了笑,转脸对李伴峰道,“七哥,久违了。” “是啊!”李伴峰答应一声,准备立刻离去。 楚二在身后道:“我有两句话想单独和你说。” 李伴峰点点头:“你们慢慢说。” 马五拦住李伴峰道:“老七,二小姐是要跟你说话。” 李伴峰无奈,跟着楚二去了块僻静地方,问道:“找我什么事?” 楚二低下头,羞涩一笑,随即慢慢抬起头,双眼上翻,看向了李伴峰:“说走就走,就这么把我一个人扔在了苦菜庄?” 李伴峰愕然道:“你是去苦菜庄修行,我又不是苦修,在那待着做什么?” “就因为你,我被苦婆婆打了不知多少顿,这账怎么算?” “你找苦婆婆算去呀,跟我说什么?” “好你个没良心的!”楚二上去和李伴峰撕打了起来。 马五听见动静走了过来,楚二赶紧收手,带着羞涩的笑容道:“七哥,你太心急了。” 心急? 他俩干什么了? 李伴峰整理下衣衫,看着马五道:“你说她变了?她什么地方变了?” 马五不明白李伴峰的意思,楚二变化这么大,李伴峰居然看不出来。 李伴峰不想再多看楚二一眼,转身就走。 楚二跟在身后,柔声细气道:“七哥,你二姨让我捎句话,说你很久没去看她了。” “又特么胡扯,我哪来的什么二姨……”李伴峰突然停下脚步,对楚二态度好了不少:“那,那什么,二小姐,麻烦你给二姨带个话,等我忙完了这一阵……” 楚二摇头道:“有什么话,你最好自己和她说,二姨经常告诉我,说有欠就得有还。” 李伴峰爽朗笑道:“老人家这话说的见外,自己家外甥,欠点能怎地。” 楚二又道:“二姨还常说一句话,她说你这人欠锤炼,最好别等她出来抓你。” 李伴峰脊背一阵发冷,正想着怎么让楚二给苦婆婆捎句话,忽见秋落叶走了过来。 他看了看楚二,问李伴峰道:“这是你相好的?” “羞死人了。”楚二脸一红,转身走了。 李伴峰很好奇,她这都怎么装出来的。 秋落叶对李伴峰道:“兄弟,出事了,罪人城听说过么?” 李伴峰摇了摇头,他确实没听说过。 秋落叶道:“罪人城是三头叉的地界,里边住的都是怪物,有一群怪物从罪人城跑出来了。 这些怪物来到咱们地界旁边了,要找咱们麻烦,这事我去处置,能说就说,说不清楚就和他们开打,开荒的事你多费心,我这两天顾不上了。” 秋落叶转身就走,李伴峰拦住他道:“秋大哥,你先别急着去,你去了怕是要坏事。” PS:感谢独角龙的白银盟,第二个白银盟了,这份情谊,沙拉都不知道该怎么还了,加更一章,聊表寸心。 (本章完) ------------ 第四百二十章 家 “罪人城的罪人,他们到底有什么罪?”李伴峰对这些名词都很陌生。 秋落叶摇头道:“这事说不清楚,总之这群人不善,据说还和外州有牵扯。” “和外州有什么牵扯?他们是外州派来的?”李伴峰立刻提起了戒备,要是外州派来的,绝不能让他们踏进地块一步。 秋落叶道:“外州那些个关防使散出来的消息,说罪人城逃出来的人,谁都不许收留,要是留下了,就是和关防使过不去, 过不去就过不去,我也不怕关防使,但是这群怪物不好对付,我必须早一步下手, 这段日子叫开荒的多加小心,那些三头怪都在地界东边,让咱们的人少往那边去。” 秋落叶又要走,李伴峰道:“秋大哥,咱们换换,你先在这盯着开荒,我去看看那群人, 咱们现在正是当紧的时候,只要不是外州和内州派过来捣乱的,咱们尽量别动武。” 秋落叶摆摆手道:“我看他们就是过来捣乱的!把他们性命都留在这,这样最稳妥!” 用寻常办法根本劝不住秋落叶,李伴峰换了个策略。 “秋大哥,每天开荒的人数以百计,你让我怎么盯着?我是能收供品,还是能派人考校?” 其实这些事,李伴峰都能做,但秋落叶不知道。 “兄弟,我也不是难为你……” 李伴峰道:“地头神的事情,我玩不转,我去找外边的人聊聊,先看看是什么状况,这事我还能办的明白。” 秋落叶不放心:“罪人城出来的怪物都能打,我怕伱出事,让他们派人到咱们地界上来谈。” “那不行,”李伴峰也不放心,“他们要进来一个还好说,要进来一群可怎么办?我单独去就是了,就算出了状况,也有脱身的办法。” “老七,要不咱们跟他们来点文的?”秋落叶打算写一封书信,让李伴峰带着,给对方一点震慑。 想想秋落叶写给异怪们的契书,就冲那份文采,书信暂且不要写了。 李伴峰直接去了地界东边,老远看到了等在路边的娟子。 这人长得挺端正的。 在普罗州生活了一年半,李伴峰见的事物太多,没觉得三头人有什么不好接受。 秋落叶手下一只老虎,正在和娟子交涉:“我告诉你,别不知好歹,秋爷让你赶紧滚蛋,再不滚我可就不客气了。” 娟子客客气气说道:“不收我们也没关系,能不能给我们点吃的。” “哪那么多吃的给你们?赶紧给我走,别逼我跟你们动粗!” 猛子生气了:“动粗怎地,我怕你不成!” 双方正要动手,见李伴峰来了,老虎赶紧退到了一边。 李七看了看娟子,又看了看猛子,还看了看小山,问了一句:“你们谁做主?” 娟子道:“是我。” 娟子两米多高,李伴峰觉得仰着脖子费劲,指着路边的石头道:“咱们能坐着说话么?” 娟子点点头,刚一坐下,被咯了一下,又站了起来。 石头说话了,是个老者的声音:“七爷,我是秋爷叫来说事的,这半天还没张嘴呢,被这姑娘给坐脸上了, 要年轻的时候,坐就坐了,现在岁数大了,这姑娘还挺沉,我有点扛不住。” 李伴峰点点头,和娟子面对面坐在了地上,直接问道:“你们来这想做什么?” 娟子道:“我们想找个地方安家,想问问这的地头神愿不愿意收留我们。” “想在新地安家,你们开荒不就行了么?这还有什么好问的?” 三个头面面相觑,眼前这个人似乎对他们不是太了解。 娟子听到了石头刚才叫李伴峰七爷,她也跟着叫了一句:“七爷,我们不能开荒,地头神容不下我们。” “为什么容不下?” “我们是罪人,来自罪人城的罪人。”说话的时候,娟子很坦诚也很平静,这件事他们没法遮掩,身上的标志太明显了。 “你们有什么罪?” 猛子问了一句:“你不知道罪人城么?” 娟子瞪了猛子一眼:“别打岔!” 李伴峰对娟子道:“虽说是你做主,也得让别人说话,在我这,大家都能说话。” 娟子没太听明白,在他这,都能说话是什么意思? 而且这人的态度也奇怪。 他对罪人城一无所知,可看到了三头人,却不像是在看怪物。 娟子在李七身上看到了希望:“七爷,罪人城里出来的,都是有罪的人,地头神如果愿意给口饭吃,我们愿意当牛做马,开荒的事情,是绝对不敢想的。” “你们到底有什么罪?” “在罪人城,人分两类,一类是从外边来到了三头岔,入道失败,没能变成体修,变成了三个头的怪物,这种人有罪,会被送去罪人城, 另一类是在罪人城出生的人,按罪人城的规矩,三个头的怪物,不能婚配生子,但还是有人把孩子生了下来, 这些孩子原本只有一个头,可他们生来就有罪,必须在罪人城里待着,慢慢也都长成了三个头,也都成了怪物……” “你别总是说怪物,”李伴峰微微皱眉,“这话听着刺耳。” 娟子看了李伴峰片刻,虽说几天没吃饭,可底气稍微足了点,说话的声音也稍微大了些: “罪人城天光不断,今年来的格外的狠,少的时候,三天至少有一次,多的时候,一天就有两三回, 天光照在人身上,用不了几个钟头,人就炸了,那场面您可能没见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伴峰点点头道:“我懂,我差一点就见到了。” 娟子接着说道:“城里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我们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罪人城外边有界线,我们也出不去,后来有一位恩人来了,给我们指了一条生路。” “哪位恩人?” “那位恩人不让我们透漏他身份,他给了我们一张图,让我们沿着图去找,说肯定能找到愿意收留我们的人, 七爷,我们能熬到这,每走一步,脚印里都带着血,劳烦您转告秋爷一声,要是愿意收我们,我们感激不尽, 不愿意收留我们,也没关系,只求秋爷给我们口吃的,哪怕一顿饭也行。” 李伴峰沉默片刻,问道:“有件事我没听明白,你们说收留,是天天给吃给喝,养着你们?” 娟子连连摇头道:“我们就想要一块住的地方,生计我们自己想办法,但凡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让我们做什么,我们都答应。” 李伴峰看看猛子:“你怎么说?” 猛子低着头道:“我姐说的,就是我说的。” 李伴峰又看了看小山:“你呢?” 小山声音很小:“我都听姐姐的。” 他们三个依次说话,让李伴峰觉得有些熟悉。 “光靠说的也不行啊,你们得做点事。” 猛子闻言,提起了戒备,他们刚吃过亏。 “你想让我们做什么事?” 李伴峰指着远处一片森林道:“先去砍些树,搭些房子。” 猛子冷笑一声:“又是这个套路。” 李伴峰皱眉道:“什么套路?” 娟子咬咬嘴唇,抬起头道:“我们答应。” 上过当了,为什么还答应? 因为没得选。 几天没吃饭了,哪怕能换顿饭吃,当苦力也认了。 “光有房子还不行,你们得种地,会干农活么?” 猛子笑了,这骗人的手段都是一样的。 娟子点头道:“农活也能做。” “以后你们就是这地界上的人了,遇到事,你们可得上!” “七爷让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说妥,等我写一份契书,你们都得按手印。” 李伴峰走了。 猛子咬牙道:“还弄什么契书,鬼话说得像模像样。” 娟子劝道:“有口吃的就行,别多说了。” “这事就该听芳姨的,咱们就该去抢。” “别瞎嚷嚷,恩人说了,咱们不能做那种事!” ……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拿了一张大纸出来,写了一份契书。 唱机在旁道:“宝贝相公,写个契书,不用这么大张纸吧?” “宝贝娘子,要是用小纸,得写三千份。” “三千?”洪莹愕然,“相公啊,什么样的契书要写三千?” 一团蒸汽烫的洪莹一哆嗦,李伴峰没做解释,写好了契书,离开了随身居。 唱机看到了契书的内容:“相公找来了三千长住之人,这是真要把新地变成正地?” 洪莹慨叹道:“咱家相公是个有本事的!” 唱机抡起板子道:“今天不把你嘴撕烂,算我家法不严!” 洪莹捂着桃子道:“撕嘴就撕嘴,你总打桃子作什么?” “你有嘴么,你个贱人!” …… 李伴峰把契书摆在娟子面前,看着她按了手印:“让你们的人把手印都按上。” 娟子道:“他们都听我的……” “那不行,必须都按上,少一个都不行,三个头都得商量好了,有一个头不同意,这人也不许进地界。” 李伴峰就在这坐着,看着三千多个人逐一按上了手印,一张大纸,按得密密麻麻。 三千多个三头人站在面前,秋落叶派来的老虎都哆嗦。 “七爷真不是一般人,他怎么就不知道害怕呢?” 李伴峰还真就不害怕。 三个头怎么了?平时一块商量事情,出出主意,聊聊天,打打牌,不挺好的么? 芳姨看着契书叹了口气:“娟子,你怎么就不长记性。” 娟子低头道:“芳姨,少说一句,先给大家弄口吃的。” 李伴峰已经把吃的准备好了,两千个橘子,从橘园买来的:“这是好东西,两人吃一个,也能管饱,这几天的饭钱记我账上,你们以后可得还!” 芳姨冷笑道:“骗咱们当苦力,还管咱们要饭钱,比两针叫还狠!” 话是这么说,饿了这么多天,众人不多时把两千个橘子全都吃了。 “吃饱干活吧!” 李伴峰画了块地界,让三头人在这块上盖房子耕地。 秋落叶很紧张:“兄弟,你把他们都领进来,这能行么?” “放心吧,秋大哥,咱们地块上的人气这不就来了么?” 一名支挂低声说道:“这样的怪物也算人?” 左武刚瞪了支挂一眼:“以后不准说他们是怪物,七爷不爱听!” …… 李伴峰通过车站,回了自己地界,找到了张万隆,买了几袋子快种,交到了娟子手上。 “这种子撒下去,三天就有收成,但只能用这一茬,否则土会受伤,先把今年熬过去,来年开春,你们得种正经种子。” 李伴峰走了,有几个三头人笑了:“说什么来年,种完这一茬粮食,就该让咱们滚蛋了。” 娟子没多说,带人把种子种下,浇水施肥,三天之后,收成有了,娟子带人把粮食收好装袋,找到李伴峰,问道:“七爷,您说我们能带走多少?” 所有三头人,已经做好了被赶走的准备。 李伴峰看着粮食道:“这些都是你们的,拿回去吃吧。” “拿回去……”娟子听不明白。 李伴峰指着木屋:“那是你们的家,回家吃饭吧。” 家…… 这个词太陌生了。 一群三头人,呆呆的看着李伴峰。 猛子看向了芳姨,芳姨半晌说不出话来。 娟子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问了一句:“七爷,还有活计让我们做么?” 李伴峰指着开荒的人群:“问问他们吧,有没有需要雇工人的,多赚点钱,种子和橘子的钱,记得还我。” 说完李伴峰压低帽檐,走了。 三头人们一直看着李伴峰的背影,看他走出了很远。 这块新地不一样,这里天光很多,很亮,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PS:沙拉就喜欢和其他沙拉一起说说话,聊聊天,多热闹的事情。 (本章完) ------------ 第四百二十一章 得学会适应 清晨,两名支挂正在秋落叶的地界上巡哨,忽见一个圆润的身影,带着十几人,正走在三头人新修的小路上。 前边不远就是三头人的住所,他们要去干什么? 看这些人的衣着,明显不是开荒的,支挂觉得状况不对,赶紧去找马五。 马五推开了床上的花斑蛇,穿上衣服,来到了三头人的住所。 看到那圆润的身影,马五心下一惊。 关防总使廖子辉,他居然亲自来了。 他带了十几名部下,在关防厅都算有身份的人,罪人城的关防使蔡俊山也在其中。 蔡俊山叫来了娟子,吩咐道:“你是领头的吧,叫所有人都出来,该回去了。” 娟子很害怕,连呼吸都困难,她认得蔡俊山,他见过蔡俊山的种种手段,他知道蔡俊山曾让无数三头人生不如死,这份恐惧深深刻在她骨髓里。 一向鲁莽的猛子也不说话了,他额头上的汗珠,比娟子还多。 见娟子不敢回应,芳姨在旁说了一句:“关防使大人,您要让我们回去也行,但有些事,您是不是得先说……” 蔡俊山扫了芳姨一眼:“我没跟你说话!” 芳姨低头不语,蔡俊山看着娟子道:“这是我给你们的最后机会,如果不是总使大人来了,我都懒得看伱们一眼,我就该下令对你们格杀勿论! 收拾东西,都跟我走!” 几个三头人都看向了娟子,娟子没动,他们也没动。 蔡俊山皱眉道:“怎么回事?我刚才说的话你们听不懂么?” 马五走了上来,面带笑容道:“关防使大人,有事慢慢说,别伤了和气。” 蔡俊山看着马五道:“你是什么人?” 廖子辉在旁笑了笑:“俊山,这是我朋友。” 蔡俊山瞪了马五一眼,没再多说。 他真不认识马五么? 虽说罪人城离绿水湾挺远的,但在报纸上肯定也见过马五。 这是廖子辉的吩咐,一见面,先给马五个下马威,让他不敢插话。 廖子辉再上前给两句安抚,让马五留点面子,马五也就不会再张嘴了。 “廖总使,”马五看着廖子辉道,“您看这是……” 廖子辉看了看马五,轻叹一声道:“君洋,这事你就别管了,你也不该管。” 蔡俊山转脸对一众三头人道:“你们看好了,今天谁也帮不了你们,能帮你们的只有我, 我给你们三十秒时间,三十秒之内,你们立刻在这集合,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话音落地,蔡俊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一众三头人磕了一个头。 娟子愣住了,所有三头人都愣住了。 今天关防使怎么这么客气? 因为他的头被李伴峰摁住了。 蔡俊山抬起头,刚要喊,李伴峰摁着他脑袋又磕了一个。 几名保镖冲了上来,看到蔡俊山脑袋在李伴峰手里攥着,他们不知该怎么办,转眼看向了廖子辉,廖子辉下令所有保镖把蒸汽枪架起来。 在普罗州,火药时灵时不灵,但蒸汽枪靠的是高温高压蒸汽,稳定性很好。 李伴峰跟没看见一样,摁着蔡俊山的脑袋,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把蔡俊山的头都磕破了。 蔡俊山眼圈泛红,也不知是吓得,还是疼的。 李伴峰把蔡俊山扔在了一边,问道:“小山,你怎么哭了?” 蔡俊山咬牙道:“我没有!” “我没跟你说话,”李伴峰转身看向了娟子的第三颗人头,给他擦了擦眼泪,那个孩子叫小山,“怕什么呀,不哭了啊。” 小山抽泣一声:“七爷在,我就不怕。” 蔡俊山在李伴峰身后咬牙切齿道:“你刚才打我?” 李伴峰回头道:“你谁呀?” 蔡俊山怒道:“我是罪人城的关防使。” “罪人城的关防使来这做什么?这是罪人城吗?” 蔡俊山道:“我是奉了总使大人……” “你家大人谁呀?平时没管教过你吗?说话这么没规矩?” 蔡俊山忍无可忍,指着李伴峰道:“李七,我在这跟你说话,是给你脸面,你以为你算什么……” 啪! 李伴峰扇了蔡俊山一个耳光,手劲大了点,从蔡俊山左脸上扯下来一层皮。 “这就是你脸面?”李伴峰看了看手上这层皮。 蔡俊山捂着脸,喉咙里哼哼唧唧,不知在说些什么。 “我不喜欢你这脸面,你自己留着吧。” 啪! 李伴峰回手又一个耳光把蔡俊山的脸皮给贴到他右脸上了。 蔡俊山再也忍不住了,哇一声哭了出来。 他是个狠人,杀人如麻的狠人。 但在普罗州这么长时间,李伴峰总结出了一个规律,像蔡俊山这样的狠人,满脸带着狠劲,一般都没挨过打。 李伴峰说对了,蔡俊山从小到大都没挨过打,哭的声泪俱下,放映机认真记录着当前的宝贵画面。 廖子辉身后的保镖没动,蔡俊山两名贴身保镖想要冲上来,又觉得不是李七的对手,冲上来肯定吃亏。 吃点亏倒也没关系,这是保镖的本分,可李七看起来手挺重的,冒犯了他,估计得受不少苦。 出来做个保镖,何必要受这么多苦呢? 关防厅给的薪水也不算太高,受这么多苦到底值不值得,万一落个重伤,甚至把命赔上,到底值不值得? 这两个保镖为什么会想这么多?保护蔡俊山是他们的本分,这些事明显不是他们该想的。 楚二在远处冲李伴峰怂了怂眉毛,就在刚才,她对这两个保镖用了苦修四层技悲思苦念,无声无息之间让这两人陷入了消极和悲观之中。 廖子辉让人把蔡俊山带回车里,一直这么哭,实在太丢人。 他仰头看着半山坡上的李七,平静说道:“今天我来,可能是有点冒昧,但是道理咱们得说清楚, 我们态度如果不好,可以跟你道歉,但你私藏罪人城的罪人,这事是你做的不对。” 李七俯视着廖子辉,问道:“他们有什么罪?” 廖子辉笑道:“咱们先不说他们有什么罪,咱们先说你不该私藏罪人。” 李七摇头道:“咱们先不说我藏没藏罪人,我就问你他们有什么罪?” 李伴峰不吃“先不说”这套,这让廖子辉很吃亏。 那他只能换个说法:“这群人有没有罪,不是我能说了算得,那是……” “你说了不算,你跟我说个毛线?”李伴峰直接打断了廖子辉,“让你家大人来找我,找说了算的那个大人。” 廖子辉青筋直跳,这话说的气人,可没想到这么气人。 为什么被气成这样? 因为马五正在旁边劝他。 “廖总使,消消气,老七这话说的一点都不过分,说的很有道理,你们到底谁说了算?” 他在用欢修技。 “廖总使,不能总仗着你嘴大,不让比人说话,你且说个明白,他们到底有什么罪。”陆春莹带着谭福成和陆源信走了过来。 “昨晚睡得晚,今天想着补个觉,一早上就这么闹腾。”何玉秀打着哈欠,来到了李七身边。 看到廖子辉,何玉秀笑了:“哎呦,这不廖总使么,这么多天不见,你还是没弄死我,是不是挺着急的?” 何家、陆家、马家、楚家。 马五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马家,可廖子辉心里清楚,而今的马君洋,在普罗州的地位,要在他爹马春庭之上。 这四大家族都站在李七旁边,让廖子辉有了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廖子辉高喊一声:“地头神在么?” “在!”秋落叶回应了一声。 “能说句话么?” “能!”秋落叶回应了第二声。 廖子辉道:“我之前说过,任何人不能收留罪人城的罪人,现在他们都来了你的地界,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 “滚!”秋落叶给了廖子辉一个交代。 廖子辉还不死心:“你是说,让这些罪人滚出你的地界么?” “我让你滚!”非逼着秋落叶把话说这么明白。 廖子辉青筋又跳了起来,身边所有人都做好了战斗准备。 李七劝了他一句:“子辉呀,回家吧,在这挺寒碜的。” 廖子辉目露寒光,看着李七道:“就为了这群三个头的人,就为了这群怪物,你非得把事情做到这一步?” 李伴峰道:“别随便叫别人怪物,这样容易暴露出你很没素质。” 廖子辉提高了声调:“他们就是怪物,在普罗州,这么多年都是这么叫的,你要学的规矩还很多,你不懂的事情还太多!” 他在故意激怒李七。 李伴峰不生气,语重心长的劝道:“普罗州的环境变了,你有点跟不上环境的变化。” 廖子辉摇头道:“我这人,不喜欢变化,也不太适应变化。” 李伴峰接着劝道:“人,不能要求环境来适应自己,要主动的去适应环境,子辉啊,你以后真得学会适应。” 廖子辉脸颊一阵抽动,这句话,他自己以前也常说,他觉得既有道理又有力度。 而今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感觉这句话如此让人憎恨,却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廖子辉下了命令,带着人离开了秋落叶的地界。 娟子扑通一声跪在李伴峰面前,要磕头。 李伴峰把娟子拉了一起来,其他三头人也要跪,李伴峰喝道:“不准跪,站直了说话!” “天快亮了。”何玉秀仰头看着天空,天光越来越多,晦暗的雾气所剩无几。 陆春莹道:“七哥,我妈这段时间找了很多书,看了不少关于新地转正地的记载,有些事情,得早做准备了。” 肖叶慈点点头道:“恩公啊,一万个人要尽快到齐的呀,新地上原本的生灵,也要尽快安置了。” 秋落叶现身在了李伴峰身旁:“有没有办法让我留下几个老兄弟,我舍不得他们。” 李伴峰看向了肖叶慈,肖叶慈点头道:“办法是有的,就是规矩上有点麻烦呀!” PS:感谢盟主爆破专家郝仁,感谢给沙拉的鼓励和支持。 (本章完) ------------ 第四百二十二章 亮了 秋落叶想留下几名老部下,其中就包括一头常跟在身边的老虎,和一块摆在他门前的石头。 “当初和老水打了那一场仗,老水那狗东西跟我使诈,不和我交手,带人直接打我家, 我家里也有不少人留守,可见了老水都吓尿了,就老虎和石头他们几个还敢和他们拼两下, 他们是真心跟着我的,我这今后成了正地,也不想舍了他们。” 这事李伴峰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李伴峰认识不少地头神,就姚老的状况而言,在他身边没有异怪追随。 现在的药王沟,以前叫苦药关,姚老一直坚守在这块地界,很可能也没有经历过从新地转正地的过程。 其他正地的地头神,身边有没有异怪,李伴峰不了解,秋落叶也不了解。 好在肖叶慈找到了一些书籍,上边有类似的记载。 “新地转正地,异怪要想跟着走,是要变成守契灵的呀。” 秋落叶点点头,好像是听懂了:“就是说得给他们改个名字, 这事不难,你先告诉我,守契灵这三个字怎么写,给我一个月时间,肯定能教会他们!” 肖叶慈有点害怕秋落叶,她偷偷看向李伴峰,她不确定这位地头神是不是在说笑。 李伴峰神情严肃,他知道秋大哥在认真说事:“肖姑娘啊,这个事情你还是要仔细说一说的呀,光是改个名字我觉得是不行的吧?” 肖叶慈点点头:“光是改名字肯定不行的,守契灵只能在固定地界之内活动,这个地界要让地头神画出来的, 等新地转成正地之后,这个地方叫做秘境又或是叫做禁地,普罗州各地都有类似的地方, 这类地方大多藏着地头神的契书,守契灵也只在秘境之中活动,他们的任务,就是帮助地头神守护契书的呀。” 秋落叶想了半天,明白了肖叶慈的意思:“也就是说,我的契书得有人看着,这个差事,正好交给我这几位老伙计, 这事好办,我也不用挑地方了,明天直接在我家旁边划出十里地,让我这几个老伙计就在家门口待着,契书交给他们我也放心。” 李伴峰觉得这情况不太对,到底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 肖叶慈对秋落叶道:“您家在哪,想必有不少人知道吧?” 秋落叶一瞪眼:“你想做什么?” 肖叶慈连连摇头道:“您不要误会呀,我没想做什么呀,新地转正地后,按照书上记载,是能换一次契书的位置的,也就是把契书挖出来再埋一次,您不想换个地方么?” 这一下,李伴峰和秋落叶都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知道秋落叶住所的人,实在太多了。 在新地,地广人稀,异怪虽说有灵智,但心思不像人那么多,很少有人敢去打契书的主意。 可等变成了正地,小到一座镇子,大到一座城市,人数几十倍的攀升,秋落叶的住处一旦传出去,来他这挖契书的人估计得排队,契书还真就得换个地方。 换什么地方合适? 秋落叶挠挠头道:“我得好好想想这事,什么样的地方能当禁地。” 肖叶慈道:“我从书上看过,禁地可不止一处的呀,有些地头神在地界上做了十几处禁地,谁也不知道他把契书藏在了哪里。” 这更让秋落叶伤脑筋了:“这事太麻烦,我听说老姚的住处就在深山里,知道他住处也不少, 我也学他,找个山,修个房子,和我这群老兄弟一块守着就行了。” 肖叶慈又道:“选好了地方,就要和守契灵签契书的,守契灵以后再也不能离开禁地的呀。” 老虎有点不满:“一辈子都不准出去?就不能让我们几个轮流值哨,换着班下山过日子?” 肖叶慈摇头道:“这个怕是有点难的呀,哪一处的正地,也没见过老虎遍地走的呀。” 正地的地界上,确实没有异怪随意游荡。 秋落叶点点头道:“这位姑娘说得对,以后咱们这变成了正地,伱们也不能出去瞎晃悠了, 都跟我一块在家里待着吧,有我在,你们也不觉得闷得慌。” 老虎答应的还算畅快:“我愿意跟着秋爷,不下山也行。” 肖叶慈小声说道:“这事可要想清楚的呀,当了守契灵,一辈子都是守契灵,游怪都做不成的呀。” 老虎甩甩尾巴道:“做游怪有什么好?我就跟着秋爷了。” 石头没说话。 秋落叶看着石头道:“怎么?你不想跟我了?” 石头很诚实的回答:“要是换以前,跟着秋爷也挺好,可刚才被那位姑娘坐了一下,我这心里,有点乱。” 说话间,石头表面泛起一阵红晕。 梆! 秋落叶踹了石头一脚:“你脸让人桃子给坐了,心倒还给你坐乱了, 滚吧,老子不留你,一会上我那领些修为,自谋出路去吧!” 除了要处置契书和守契灵,秋落叶还要仔细丈量土地,确保方圆百里之地够数。 一些完全没有灵智的异怪,也得尽快送走,变成正地之后,这类异怪可能发生突变,形成祸害。 李伴峰看着肖叶慈道:“这些东西,是从哪些书上看来的?” 肖叶慈道:“陆家的书库和何家的书库都有,玉秀姐姐人很好的呀,他们家的书,我都能看的, 这些书里的东西都很有用的呀,就是记载的零碎了一些,需要一边看一边记,才能理出个头绪的。” 李伴峰暗自赞叹,肖叶慈是个勤奋的文修,可惜此前没有得到好的机遇。 秋落叶问道:“老七,这也是你相好的?” 肖叶慈的脸,刷一下红了。 秋落叶放声大笑:“害什么臊呀,跟着我们老七,不吃亏的, 老七,这个相好的好,比之前那个相好的好的多。” 之前的那个相好的? 他说的是楚二? 想起楚二,秋落叶直摇头:“那个相好的不行,在别人面前装得像模像样,见了老七就知道撒泼, 还是这个好,长得俊,说话细声细气,还会看书, 老七,你肯定不知道,会看书的人都认识好多字,这个你可得好好宠着。” 石头表示赞同:“姑娘,来我这坐坐。” “滚!”秋落叶一脚踹飞了石头,赶紧办正事去了。 各大家族纷纷帮衬,地块越开越快,没开垦的荒地所剩不多,秋落叶不太识数,何玉秀找了数修过来帮他,反复丈量过后,以一里方圆计数,发现秋落叶的地块不够一万。 “这些年和周围地头神打仗,赚了不少,和老水打了一仗,全都赔进去了。”秋落叶看着账本,觉得头疼。 当年他确实打了不少胜仗,但他不会算账,赢来那些地块都不算大,输给水涌泉的九百地块却是实打实的。 “不够一万块地,能成正地么?”秋落叶看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看向了肖叶慈。 肖叶慈摇头道:“这我不敢乱讲的呀,书上说要一万地块的。”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之前他跟娘子验证过,肖叶慈所说的事情都很准确。 这次的事情,娘子也说不准:“喂呀相公,新地转正地,这种事情很罕见,小奴知道的也不是太多, 我曾听说过八千地块就能转成的,也曾听说过九千地块转不成的, 这事最好求个稳妥,反正现在也找不齐一万人手,趁着这个时间,让秋落叶再去弄几块地回来。” …… “上哪弄呢?”秋落叶一筹莫展,“周围这几家都没招惹我,我凭什么上人家那抢地?” 暴躁归暴躁,秋落叶不欺压别人。 李伴峰道:“要不找水大哥商量商量,看他能不能匀给咱们些几块地?” 秋落叶摇头道:“这我哪张得开嘴?当初是我打输了,他没挖我契书算是让着我,我哪还有脸把地界要回来?” “你面子矮,你脸皮薄,你了不起!”一团鬼火飘到了秋落叶近前,水涌泉的身形在鬼火中浮现了出来。 秋落叶一惊:“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上哪弄地界去?”水涌泉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上面已经做好了标记。 水涌泉道:“秋大象,我从你这划走了三十里地界,而今还给你三十里,但不能原地奉还, 原来的地界上有正经村,还有不少开出来的地界,这我不能都让给你,这些地界可以还给你,你看合适么?” 秋落叶没看地图,他看着水涌泉道:“老水,为什么帮我?” 水涌泉笑了:“老象,你带种,你真是敢干,你就要成正地的地头神了,我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可羡慕归羡慕,我盼着你能成事,到了有一天,别人问我,你见过新地变正地的么? 我说我见过,就在我家边上,地头神是我兄弟秋大象!” 秋落叶磕磕巴巴道:“老,老水,我不知道该,该怎么说……” “那就别说了!”水涌泉拿出了契书,割了手掌,洒了血,“来吧,兄弟。” …… 一个月后,水涌泉划给秋落叶最后一块地,也是秋落叶地界上最后一块荒地,开出来了。 本来这块地要交给马五,但秋落叶仔细想了想,今天所有地界全都被开了出来,肯定有很多人过来看着。 马五开荒的方式太特殊,不太适合被别人看着,所以这块地交给了何玉秀来开。 一里方圆地界,对何玉秀来说没任何难度,到了中午十二点,开荒成功,天空之上,投下了微微亮的天光。 何玉秀走出地块,站在李七身边道:“老七,开荒这事我经历太多了,可这么漂亮的天光,还是第一次看见。” 这块天光确实漂亮,不像夜空中的一盏灯,更像黎明时分的一抹新晖,因为周围的天空都是亮的。 李伴峰满脸喜悦,现在当紧要办的,就是一万人的事情了。 “这事难啊,”李伴峰轻叹了一声,“老五花高价招人,都没多少人愿意来住,凑到现在也就两千多个,加上娟子他们也就五千多人,刚刚才到一半。” 何玉秀含蓄的开了个玩笑:“我身板好,要不今晚咱俩就生吧,把剩下的都生出来。” 李伴峰愕然道:“生五千?” 何玉秀笑道:“不急呀,慢慢来,油桃身板也不错,叶慈还会带孩子,我们姐几个一块给你生。” 李伴峰仰望着明亮的天空,笑出了声音。 水涌泉仰站在秋落叶旁边,两人也在笑。 马五在笑,陆春莹在笑,楚二在笑,所有看着天空的人,都在笑。 娟子带着所有三头人一并看着天空,小山轻声道:“姐,咱们家,亮了。” 肖叶慈在旁点头道:“是啊,好亮的呀。” 油桃摸了摸肖叶慈的手:“是啊,怎么这么亮?” 秋落叶眨眨眼睛道:“是不是有点太亮了?” 强光袭来,秋落叶的地界亮如白昼。 水涌泉惊呼一声:“不好!天光!快躲!” (本章完) ------------ 第四百二十三章 到底谁动了? 秋落叶的地界上空,强光突然亮起,照的整个地界如同白昼一般。 水涌泉喊了一声:“天光!快躲!”随即化身鬼火,进了最近的木屋。 他说的天光,显然不是温和的新地天光,而是强悍的正地天光,无论什么层次的修者,被正地天光照上一次都很危险。 秋落叶也躲进了木屋里,木屋能挡住天光么? 不能完全挡住,但总比直接暴露在天光之中要强的多。 李伴峰一手拎着何玉秀,一手拎着马五进了木屋。 陆春莹扛着肖叶慈进了木屋。 娟子高声喊道:“这不是天光!” 杨岩铮带着楚二进了木屋。 左武刚带着曹志达进了木屋。 老虎抱着石头进了木屋。 小山拼命的喊:“这真不是天光。” 喊了也没用,所有人都就近躲了起来,只有三头人没躲,因为他们对天光最熟悉。 这真不是天光,是正午的阳光。 这事不赖水涌泉,也不赖秋落叶,他们太久没见过阳光了,新地也不该出现阳光。 晦暗的浓雾突然被驱散,一大片地界瞬间被阳光笼罩,这比天光要反常的多,就连平时生活在正地的李七等人,慌乱之间也没能分辨出来。 小山呵呵笑道:“咱们快把七爷请出来吧!” 猛子皱眉道:“笑什么呀?笑话七爷? 七爷不像咱们,平时总能看见天光,一会见了七爷,你可不准笑!” 娟子操控着身体,正要进木屋把众人叫出来,大地一阵颤动,娟子一个趔趄摔倒了。 轰隆隆隆~ 一阵摇晃过后,三头人接二连三倒地。 他们状况还好,李伴峰和众人挤在木屋里,随着大地震动,前后摇晃,四下翻滚,好几个人撞得头破血流。 李伴峰靠着旅修的根基站稳了身体,只觉得这感觉非常的熟悉,好像在外州经历过。 刚才那天光是怎么来的? 而今的地震又是怎么回事? 李伴峰看向众人,众人抱着头,缩着身子,在木屋里来回摇晃,有不少人受了外伤,还有不少人已经吐出来了。 咯咯咯,咔嚓! 木屋大梁快断了。 房顶要下来了,眼看众人要被压在底下,何玉秀跳上顶棚,靠着蛮力稳住了大梁。 震颤之间,何玉秀也有些站不稳,李伴峰跳到身后,将她扶住。 其他木屋已经撑不住了,轰隆隆隆,连声巨响,不知道塌了多少。 地震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中间有一段时间相对平稳,只有轻微颠簸,到了快要结束的时候,地面猛然一晃,就连李伴峰都差点没站住。 这一下,让李伴峰想起了外州的经历。 这感觉有点像地铁遇到了故障,突然急停。 众人摔的狼狈,何玉秀喊道:“快走,木屋散架了!” 走? 外边天光还亮着,木屋里的人都有修为,被木头砸了最多受伤,照了天光可能要爆炸。 娟子在外喊道:“七爷,诸位,这不是天光,真不是天光,快出来吧!” 何玉秀看了看李伴峰。 李伴峰微微点了点头。 他信得过娟子,天光对娟子来说很常见。 李伴峰第一个出了木屋,众人紧随其后。 在外边多站一会,李伴峰发现这确实不是天光。 刚才慌乱,没能分辨出来,现在平静了,李伴峰看出了区别。 他也照过天光,天光比这个亮得多。 眼前的光亮,和绿水城正午的阳光差不太多。 正午的阳光…… 李伴峰看向了刚从木屋里走出来的水涌泉和秋落叶。 秋落叶白了水涌泉一眼:“老水,你这一惊一乍太吓人了,这哪是什么天光?这不是出太阳了么? 不过话说回来,咱们有多少日子没见过太阳了?” 水涌泉一抬头,果真看到太阳就在天上挂着。 “秋大象,你这出太阳了?” 秋落叶沉默了片刻,转脸问水涌泉:“是啊,为什么出太阳了?” 众人带着满身伤痕,陆陆续续从木屋里走了出来。 肖叶慈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仰面看着天上的太阳,对李伴峰道:“恩公啊,日出,得正地,按书上说的,这块地变成正地了呀。” 变正地了? 怎么变的? 不说得有一万人长住么? 眼下也没有一万人呀,更别提长住的呀! 这事李伴峰还没想明白,忽听秋落叶放声大笑:“日出,得正地,我听明白了,我这变了正地了!” 水涌泉也高兴:“老兄弟,贺喜了!” 秋落叶赶紧回礼:“同喜同喜!” 水涌泉笑道:“伱还别说,还真是同喜,我得回我地界看看,你这都见了太阳,我那肯定也能沾光。” “能啊,这么大的太阳,没准你地界也一块亮了,咱们一块看看去!” 老哥俩欢欢喜喜去了,因为最后一块荒地,是水涌泉划给秋落叶的,水涌泉的边境线离这非常的近。 两人眨眼之间到了边境旁边,看到了一座十分宁静的小村庄。 刚才地震了,村民们也很紧张,他们站在界线旁边,正在往这边张望。 水涌泉和对面对视了片刻,低声问了一句:“我家呢?” 秋落叶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是呀,你家哪去了……” 水涌泉急了,他不知道这些村民什么来历,但界线的另一端,明显不是他的地界。 他正要冲过界线,被秋落叶拦住了。 “不行,这可不能去,这好像是正地的界线!” 这次是秋落叶判断对了,界线的另一边,几米距离之内,寸草不生。 在他这一边,也有不少草木消失了。 这是正地界线的标志。 水涌泉沿着边境线一阵飞奔,没找到他自己的地界在哪,只找到了一只在边境线旁边发呆的兔子。 水涌泉一把揪住兔子,问道:“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兔子一脸惊慌道:“我刚才看见对面在动,动的好快,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动?”焦急之下,水涌泉还是听不明白,秋落叶的地界变成了正地,可他的家怎么动了? 秋落叶脑筋转过来了:“老水,可能不是你动了,是我动了。” 这一句话点醒了水涌泉,两人赶紧往北边走,到了北边的边界,秋落叶熟悉的老邻居也不见了,只看见一片树林。 其他各处边界的邻居都不见了,周围都有正地界线的痕迹,只有东南一隅通往新地,就连这块新地,秋落叶也非常陌生。 这到底什么状况? 秋落叶看向李伴峰。 李伴峰看向肖叶慈。 肖叶慈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的呀……” 这确实超出了肖叶慈的理解范围,李伴峰沿着地界边缘转了一圈,边界周围的景致,他也没见过。 他找个机会回了随身居,问起了娘子。 嗤嗤~ 娘子思索半晌道:“宝贝相公,都是浅地变正地,你把深地变成了正地,这种事小奴也没听说过呀, 难不成是深地自己动了,跑到正地旁边了?” 这事随身居应该最清楚,可李伴峰问了好几次,随身居都没有回应。 唱机对李伴峰道:“相公啊,先别打搅咱家老爷子,他好像在想事情, 眼下当紧的有两件事,一是去看看周围都是什么邻居,一块地界突然挤进来,他们可未必对咱们友善, 二是看看地界上还有多少异怪,有些异怪层次低,而且还一辈子没见过阳光,这样的异怪要出乱子。” 李伴峰出了随身居,正要找秋落叶,忽听山林之中传来阵阵嘶吼声。 什么东西,叫这么大动静? 李伴峰赶紧去了树林,其他地方好说,这片林子千万不能出事。 秋落叶也赶了过来,在林子里找了片刻,发现是条竹节虫。 这竹节虫不算大,也就一米多长,在新地,算性情温和的异类,今天第一次照了阳光,突然暴躁起来,对着身下的老树疯狂的啃咬。 秋落叶一生气,上去要把竹节虫扯断,没想到老树被竹节虫啃伤了,也生气了,根须猛涨,差点把秋落叶缠住。 老树的根须,挤占了其他树木的树根,其他几棵有灵性的树木也暴躁起来,树根争相生长。 根须绞缠之间,地下的一些生灵没法活了,豚鼠、蛇、蚯蚓、蝾螈钻出来一大片。 这些生灵都没见过阳光,藏在地下倒还没事,而今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当即没了理智,围着秋落叶开始啃咬。 场面失去了控制,秋落叶也失去了耐心。 呜呜~ 他直接化身大象,要把这片森林铲平! 李伴峰赶紧拦住秋落叶,这片森林不能毁了,森林下边是李伴峰的车站。 “秋大哥,那边好像也出了乱子,你先过去看看,这边交给我处置!” 有几只狗头蜻蜓发了疯,正往农田里闯,秋落叶咬牙道:“早就该把他们都处置了,这些东西都是祸害!” 这事还真不怪秋落叶和李伴峰,都以为一万人不好弄,处置异怪的时间还很充裕。 实在不行就和老水商量,把这些没灵智的异怪都送老水地界上去,这种没灵智的异怪也不会跟着秋落叶造反,日后也不会变成威胁,水涌泉也应该能收下。 谁知道刚开荒结束,新地就变成了正地,而今还不知道老水的地界在哪。 粮食是活命的紧要,秋落叶顾不上林子,先跑农田去了。 林子这里,大小异怪还在发狂,李伴峰正想着怎么让他们平静下来,一个物件突然在李伴峰的口袋里蹭了蹭。 这是平时很少用的一个物件,凌妙影送给李伴峰的八音盒。 这个物件一直不好界定,洪莹说他是个灵物,娘子觉得这东西有意识,应该算法宝。 八音盒能自己动,确实有法宝的特征,但他一直不会说话。 李伴峰把八音盒拿了出来,上足了发条。 八音盒的小人开始转动,李伴峰没有指定方向,舒缓的乐曲朝着四面八方传播开来。 不多时,森林里慢慢平静了下来,所有生灵都陷入了沉睡。 只有李伴峰没有受到影响,他听到的乐曲声不一样。 可光是让这群异怪睡了不解决根本问题,等他们醒来过后,还得接着闹,这么闹下去,车站就要暴露了。 李伴峰碰了碰发狂的竹节虫,这虫子睡的非常沉,跟死了没区别。 这让李伴峰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他看了看八音盒。 八音盒上的小人抬头看着他,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 PS:伴峰到底有了什么想法? (本章完) ------------ 第四百二十四章 邻居 洪莹正在镜子前梳妆,听到门外有响声,赶紧迎了上去。 “相公,你回来了?” “莹莹,把手给我。” 李伴峰一把攥住了洪莹的手。 洪莹羞涩的低下了枪头,她心里很期待唱机此刻的反应。 恶妇,你是不是快哭了。 李伴峰在洪莹的手心上割了个口子,挤了些鲜血,然后走了。 唱机噗嗤一声笑了。 洪莹捂住了伤口,回到镜子前,继续梳妆。 不多时,李伴峰又跑了回来,身后跟着七八个香瓜洪莹,每人扛着七八个异类,送进了随身居。 唱机笑一声道:“咱家莹莹好用吧?” 李伴峰点头:“好用,你别看是香瓜做的,力气不比我小。” 洪莹扔了梳子,躲到三房抹眼泪去了。 李伴峰一趟一趟往家里搬异怪,转眼装满了所有房间。 唱机提醒一句道:“相公啊,这种菜色就不用往家拿了,小奴吃不下。” 吃不下是委婉的说法,唱机想说的是这种菜色她不想吃,但又怕相公听了生气。 李伴峰不生气:“宝贝娘子,这些不是拿来吃的,是要送到我地界上的。” “用咱家宅子送?”娘子一惊,“这事可得慎重!” 李伴峰带进随身居的活人不少,但除了娘子和满身法宝,李伴峰从来没把活人带出去过。 这些异类虽说没有灵智,可难说哪天开窍了,再想起这档子事情。 八音盒从李伴峰的衣袋里探出了头,盒子上的小铜人信心满满注视着唱机,她想要告诉夫人,这事包在她身上。 唱机皱眉道:“伱连话都不会说,还指望我信得过你?” 娘子确实信不过八音盒,蒸汽蔓延到了随身居的各个房间,唱机仔细检查了一遍所有异怪。 确定所有异怪都睡着了,唱机对李伴峰道:“相公启程吧,小奴一路看着。” 李伴峰去了三房,洪莹以为他赔礼来了,擦了眼泪,转脸对着墙壁不说话。 李伴峰没理会洪莹,对随身居说道:“去我地界上的车站。” 洪莹无语,随身居也不说话,老爷子好像一直在想事情。 李伴峰等了半个多钟头,出门一看,果真到了车站。 他带着香瓜洪莹把一群异怪搬了下来,光在这卸车还不行,车站修在拔山主的住所里,这里藏着李伴峰的契书,不能随便让人进出。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憨厚的笑道:“莹莹,技法借我用用。” 洪莹语气平静问道:“七郎,你把我当成使唤丫头了?” 李伴峰攥着洪莹的手,深情的说道:“莹莹,你懂我。” 洪莹啐了李伴峰一脸唾沫,把技法借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擦了脸,带着一众异怪穿过岩壁,分散的扔在了自己的地界上。 动作得快,停站时间只有半个钟头。 来回送了三趟,秋落叶地界上的异怪送的差不多了,李伴峰在自己地界上跑了一圈。 以前跑出去十几里,都未必能见到一只异怪,现在随便看一眼,都能看见有异怪闲逛。 秋落叶靠着异怪的数量,让自己升到了云上二层,攒了这么多年的本钱,全被李伴峰收走了。 回到随身居,李伴峰道:“再走一趟,回去扫个尾,防止有漏网之鱼。” 随身居不耐烦道:“油不多了,留着正经地方用吧,赶紧回秋落叶的地界,有些东西我还没看明白。” 老爷子在研究界线。 李伴峰以为秋落叶的地界上会新生界线,但没想到,秋落叶的地界直接从深地移动到了正地边缘,和正地原有的界线结合在了一起。 地界为什么会移动? 新老正地结合的过程中,会不会暴露界线的本质? 而今秋落叶的地界到底在什么位置? 这些事情都需要查证。 但有件事现在已经确认了。 秋落叶的地界,与原有正地的地界相结合,这个过程,关防使没有参与,至少李伴峰没看到他们参与。 这就意味着两种可能。 一种可能,关防使暗中操控,移动了秋落叶的地界,直接利用原有的界线,把这块地界封闭了起来。 另一种可能,界线的生成、合并都和关防使无关,他们只是掌握了利用界线的方法。 界线到底是什么? 回到秋落叶的地界,李伴峰转了一圈。 何玉秀和马五都为眼下的状况着急,他们出不去这块地界,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边境线对面有几个村民,跟他们喊了半天话,他们也没怎么应答。 三头人倒是不紧张,他们重新拾掇垮塌的木屋,挽救受损的农田,这是他们的家,能不能出去这事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李伴峰走到了界线边缘,搬了块石头,坐下了。 随身居有规矩,李七在屋里,随身居跟着李七走,李七不在屋,随身居跟着钥匙走。 离边境线近点,随身居也能看得清楚点,李伴峰自己也想多观察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些玄机。 看了半天,没什么收获,李伴峰拿出了八音盒,笑道:“这次你立了大功,有赏。” 八音盒听懂了李伴峰的话,转台上的小人微微施礼,随即旋转起来。 做什么? 放曲子给我听? 八音盒放出来的不是曲子,是两个人的争吵。 “贱人,你不信我真砍了你?” “动手吧,干脆点。” “你一点都不知悔改?” “没什么好后悔的,再让我选一次,还是杀你!” 这是娘子和洪莹的争吵声,李伴峰把八音盒耳边,仔细倾听。 …… 秋落叶站在新地入口,准备往里走。 水涌泉劝阻道:“你现在是正地的地头神,尽量不要往新地去,别人会以为你抢地盘去了。” 秋落叶一晃脑袋:“正地的地头神不能去新地么?以前绿花子不经常往新地去么?” 水涌泉叹口气,耐心解释道:“绿花子去新地,真就是抢地盘去了。” 秋落叶一摆手:“我和他不一样,我不欺负人,我就是去问个路。” “先等些日子,你刚来,这么唐突肯定不合适。” “还等?我看你是不着急,我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我一刻都等不了!” 水涌泉道:“我比你还急,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回我地界!” “你要是着急,就一块去呀,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咱们多走动走动,邻里之间才能和睦。” 秋落叶对着水塘的倒影,摆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大踏步进了新地,水涌泉无奈,也跟了上去。 和他们熟悉的新地差不多,哪怕正午时分,这里也一片漆黑。 水涌泉皱眉道:“这里紧邻正地,应该算浅地,怎么一点天光都不见?” 举目望去,前方没有半点光亮,这证明附近没有开荒成功的地块,他们也没看见开荒人,就连猎人都没看见。 秋落叶想了想:“或许这不是浅地,也可能是跟着我一块,突然跑过来的。” 两人走了一个多钟头,没见到人,连一个有灵性的异怪都没见到。 水涌泉微微皱起了眉头:“秋大象,这是新地么?可别是旧土吧。” 秋落叶四下张望:“如果是旧土,应该有房舍,这什么都没有。” “或许是年头长了,破砖烂瓦都没剩下,咱们得加点小心。”水涌泉加紧了戒备,虽说修为在云上,他也不愿意走旧土,难说会遇到什么东西。 秋落叶不怎么在意,不管新地还是旧土,只要有主,都是邻居。 翻过一座山丘,前边有一片空地,空地上隐约有一座宅子。 水涌泉拉住秋落叶道:“荒地上出了宅子,这八成是旧土!” 秋落叶笑道:“我也住在宅子里,院子比他这个还大,我那也成旧土了? 别一惊一乍的,有宅子就有人,能找到人就是好事。” 来到宅子门前,秋落叶抓起门环,扣了几下门板。 不多时,大门开了,门里站着一个壮汉。 这壮汉也太壮了,两开的大门,他走不出来,侧着身子挤出来了。 壮汉站在秋落叶面前,两人身材正相当,从长相上看也多少有点缘分。 这壮汉脸庞浑圆,嘴里翘着两颗长牙,鼻子很大,当然,和秋落叶比,他这鼻子也只能算一般。 两人长得这么有缘,按理说说话也应该很投契。 壮汉开口问道:“你是谁?” 秋落叶笑道:“北边来的邻居。” “没人埋那来的?” 秋落叶看了看水涌泉,没人埋这个地方他没听过。 水涌泉摇摇头,他也没听过。 壮汉不耐放道:“问你们话呢,都哑巴了?” 秋落叶一愣,水涌泉赶紧接过话头:“我们不是没人埋那来的。” “那你们哪来的?” 这个问题还不太好回答,秋落叶的地界,目前还没有名字。 壮汉喝道:“我北边就这一个邻居,你们不是没人埋的货,那是从哪来的?你们跟谁是邻居?跑这来套什么近乎?” 没人埋的货…… 秋落叶没说话。 水涌泉也没说话,他熟悉秋落叶的脾气,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壮汉问道:“你们是听不懂人话,还是说不明白人话?我问你们哪来的?怎么都没动静?” 秋落叶笑道:“我不说话,是给你个逃命的机会,可这机会呀,你没攥住。” PS:没人埋是什么地方? (本章完) ------------ 第四百二十五章 没人埋 秋落叶和眼前的壮汉话不投机,猛然一脚,把壮汉踹了出去。 壮汉原地飞起,撞穿了宅院前门,从后门飞了出去,贴着地皮,划了一路,划出一道百十米的深坑。 这壮汉皮糙肉厚,没怎么受伤,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秋落叶已经到了近前,一脚踩了下去。 这一脚要是真让秋大象踩中了,由着这壮汉再怎么糙厚,想站起来也难了。 没想到这壮汉还挺灵活,身子就地一翻,躲过了秋落叶这一脚,随即仰着脸,朝着秋落叶吐了一口粘痰。 修为还在地皮的时候,秋落叶走过江湖,遇到痞子殴斗,冲人脸上吐口痰,是挺好用的一招。 有功夫的可以直接吐,功夫不到家的,可以先吐在手心里,再往对方脸上抹,既能遮挡对方视线,也能削减对方斗志。 秋落叶本来不吃这招,可壮汉这口痰是真粘,挂了秋落叶一脸,粘的秋落叶睁不开眼睛。 壮汉看到机会,跳了起来,贴在秋落叶身上开打。 秋落叶最讨厌这个打法,要打就展开拳脚动手,总粘在身上做什么? 他几次想推开这壮汉,力气用了不少,可非但推不开这壮汉,两人反倒越粘越紧。 水涌泉看出了端倪,他对这壮汉的道门判断有误。 这么壮的人,还长着两颗獠牙,看着应该是体修,也可能是武修,要是年岁大点,还有可能是个力修。 但看这人的技法,其实是个胶修,这个道门的特点,就是往身上粘。 胶修身上的汗,嘴里唾沫,眼睛里泪水,全都是粘的,一旦粘在身上,再难挣脱。 秋落叶被他粘的忍无可忍,一发蛮力,把这壮汉甩了出去。 出去是出去了,这壮汉从秋落叶的胳膊上粘下来一大片皮肉。 秋落叶不怕这个,他都不觉得疼。 壮汉从地上爬起来,又朝着秋落叶啐唾沫,秋落叶闪身躲过,又被这厮粘在了身上。 秋落叶还想把他甩下来,水涌泉看不下去了。 胶修出手不该这么快,做胶水,得有时间。 可这个壮汉出手很快,说粘就粘,证明他修为在云上,和秋落叶谁高谁低不好说。 体修、武修、力修这样的道门,遇到胶修明显吃亏。 秋落叶要是再这么打下去,不用壮汉出力,他自己硬往下撕,身上的皮都得被秋落叶自己活剥了。 呼! 一片水流冲了过来,壮汉身上粘性变低了。 秋落叶得了机会,摆脱了壮汉,挥起拳头,一通爆锤,没多一会,壮汉认输了。 “不打了,两个打一个,你们太不地道!” 秋落叶看向水涌泉道:“不用你帮忙!” 壮汉怒喝一声:“有种等我身上干了,咱们再一对一。” 眼看两人又要打起来,水涌泉上前劝解道:“这位朋友,你刚才说话太冲,我这兄弟脾气也不是太好,话赶话把和气给伤了, 其实我们就是来问个路,没别的意思,今后都是邻居,还得好好相处。” 壮汉喝道:“伱们既然说自己是邻居,还来问什么路?” 水涌泉笑道:“我们是刚搬来的。” “刚搬来?”壮汉一愣,看了看秋落叶,“你成北边的地头神了?” 这话倒也没毛病。 秋落叶一边擦眼睛,一边回答:“是又怎地?” 壮汉一脸惊喜:“北边那老婆子死了,还是跑了?” “哪个老婆子?” “没人埋那老婆子呀!”壮汉笑道,“你当了地头神,肯定是抢了她的地盘,以后我就不用挨着她住了,这老婆子实在太可恨。” 这里边有误会,但这误会解释不清楚。 壮汉以为秋落叶抢了北边的地界,当了地头神。 可如果秋落叶说他是自己带着地界过来的,估计壮汉一时半会也听不明白。 这事索性先不解释,水涌泉接着问道:“你说的这个老婆子,到底怎么个可恨?” 壮汉愕然道:“你们觉得她不可恨么?她要是求你办事,跟你称兄道弟,扯亲戚,论朋友,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交情,也得好好说道说道, 你要是找她办事,一句无亲无朋,无牵无挂就给你打发了,这老婆子不要脸,底下人也不要脸,死了都没人埋的货,看了就让人恶心。” 听这壮汉这么一描述,水涌泉恍然大悟:“这位兄台,你说的这个地方,是无亲乡吧?” “是呀!”壮汉点头道,“你们都当了地头神了,还不知道这地方叫什么?” 秋落叶摇头道:“我这地方,和她那不一样。” 壮汉冷笑一声:“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你在这当了地头神,迟早也得变成那样的人,都是没人埋的种!” 秋落叶起身道:“还想打是吧?” 壮汉不虚:“打就打,有本事你别带帮手。” 水涌泉劝道:“行了二位,这里边有误会,咱们以后再说, 大象,事情已经弄清楚了,咱们也该走了, 这位壮士,还没请教高姓大名?” 壮汉道:“我姓万,叫万年牢。” 秋落叶的右眼还没睁开:“这也是万年牢么?” 壮汉一挥手,把术法解了,秋落叶的眼睛睁开了。 还行,这人做事倒是挺敞亮。 万年牢对秋落叶道:“今天咱们打了一仗,你揍了我一顿,我撕了你一层皮,咱们算两清, 我不管你和那老婆子有什么恩怨,今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招惹谁!” 秋落叶笑道:“那可难说,哪天我心里不痛快,还得过来揍你解闷。” 万年牢不含糊:“你敢来,我就接着!” 水涌泉道:“万先生,你应该是这的地头神吧?” 万年牢点头道:“是又怎地?” “敢问你这地界,是新地还是旧土?” “新地呀,旧土是什么鸟地方?你看我这多有灵气!” 水涌泉一笑:“实不相瞒,我这一路走过来,还真就没看见多少生灵。” 万年牢冷哼一声:“这不就为了躲着那伙没人埋的种么?有些事防不胜防,你们以后就知道了。” 水涌泉抱拳告辞,走在路上,秋落叶气还没消:“老水,你且说遇到这恶心人的道门,怎么和他们打才合适?” “怎么打都不合适,”水涌泉摇头道,“大象,听我一句劝,和这个万年牢处好关系,这人不算坏, 胶修克近战,据我所知,在近战道门里,只有一家能克制胶修,其他近战道门见了胶修都吃亏。” “只有一家,”秋落叶想了想,“你说的是油修吧?” 水涌泉点点头:“可惜,这个道门快绝种了。” 秋落叶道:“改天让老七去绿水城打听打听,还有没有油修, 没有油修也不怕,让老七弄点好油过来,我抹在身上,再锤这万年牢一顿。” “绿水城?”水涌泉冷笑一声,“绿水城那么容易去?” 秋落叶道:“现在弄清楚了,这就是无亲乡原本的地界,知道地方了,路还不好找么?” “怎么找?你四面都被界线封上了,之前还把关防使得罪了,你现在怎么出去?等着关防使给你开关卡?还是给你修铁路?” 秋落叶也意识到状况有些严重:“还剩下万年牢那块新地能通到外边,看来以后还得经常和他打交道。” “所以说你们不能撕破脸!”水涌泉叹了口气,“可就算他愿意行方便,新地的路也不那么好走, 秋大象,我是真不该来你地界上看热闹,现在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走回去。” 秋落叶也着急,回去想找李七商量商量对策。 可他没找到李七。 李七正在随身居里,听老爷子讲述研究成果。 “秋落叶的地界靠过来的时候,我想起了一些事,我跟着老火车的时候,好像也经历过类似的场面, 可若仔细想想,这些事还是模糊了些,阿七,你找个机会从界线上穿过去一次,我再仔细看看这里的变化。” “今晚机会就不错。”李七早就想去隔壁看看了,他得知道左邻右舍都是什么人,还得想办法给这块地界打通一条出路。 深夜,趁着众人都睡了,李伴峰带上机关,来到了西边的边界线上。 秋落叶的地界刚过来的时候,对面曾经有村民张望,只要有村子,李伴峰很快就能打探到消息。 他一拽机关的拉杆,先让香瓜洪莹穿过了界线。 香瓜洪莹完好无损,李伴峰随即穿了过去。 这个机关一天只能用一次,随身居就算没看清楚,也得等明天了。 他沿着村道走了片刻,看到前边一段坡路上,一个老汉拉着一车煤炭,正艰难的爬坡。 这段坡路很长,老汉上了不到一半,力气已然用光了,一步一步滑了下来。 “小伙子,搭把手!”老汉冲着李伴峰挥手道,“帮我一把,我实在拖不动了, 我身上还有点钱,等到了坡上我都给你,我这还有点干粮,也都给你!” 李伴峰轻轻在车后推了一把,老汉瞬间轻松了,拉着车子一路到了坡上。 老头放下车子,坐在了路边,擦了把汗,点上了烟锅子,再也没看李伴峰一眼。 李伴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老头没说话。 李伴峰以为他没听清楚,又问道:“老先生,我问个路,这是什么地方?” 老头面无表情道:“非亲非故,我不知你什么来历,深更半夜,也不知你什么用心,你还是问别人去吧。” “也对。”李伴峰点了点头,拎起车杠,顺手一推,车子从坡顶咣当咣当,一路滑到了坡道底下。 老头子傻眼了:“你,你这年轻人怎么这样……” “非亲非故,你觉得我该哪样?”李伴峰压低帽檐,转身走了。 PS:无亲乡,何家庆在这里很有根基,详见二百三十八章。 普罗之主获得荣耀一星,沙拉不懂运营,全靠各位读者大人全力支持,推着沙拉上了一星,读者大人的恩情,沙拉感激不尽。 感谢金修之祖的创意和素材 (本章完) ------------ 第四百二十六章 有种就来拿 关防厅里,廖子辉看着报告,和无亲乡关防使正使刘国才确认到了一些细节。 “当时你们没有感受到任何异常,但所处的地理位置确实发生了变化?” 刘国才点头道:“发生的变化主要集中在和墨香店的位置,以及通往新地的出口。” 无亲乡原本紧邻墨香店,两地之间突然多了一块地界,就墨香店传来的消息,他们那边当时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确定这块地界是李七的?” 刘国才道:“已经派人在地界边缘侦查过,没见到李七,但是见到了从罪人城出逃的三头异类,也看到了何玉秀和马五等人,地界上的大致地貌,也和李七开垦的新地完全一致。” “新地深处的地界,因为开荒成功,突然到了正地中间,周围还没有任何异常,就这么生生挤了进来,”廖子辉自己做了一番总结,说了一半,突然笑了,“普罗州这地方,真是邪门,我待了这么多年也琢磨不透, 素君,资料查的怎么样了?” 秘书凌素君汇报:“总使,就我们目前掌握的资料,类似的情况,在普罗州历史上曾发生过一次。” “哪一次?” “宗法城因人口不足,由正地退化成了旧土。” 这事廖子辉印象不深了,应该发生在他来普罗州之前:“宗法城的事情和眼前这事有关系么?” 凌素君把资料拿给了廖子辉:“宗法城的地理位置也出现了变化,只是和现在的情况完全相反,它是离开了正地的位置,进入了新地深处, 周围的地界在地理位置上直接聚拢,填补了宗法城留下的空白,新地的入口也都有了变化,除此之外,没有出现明显异常。” 廖子辉把宗法城的情况仔细看了一下,对凌素君道:“普罗州的历史上,就没有其他类似的记载?” 凌素君道:“相关资料非常零散,就我们目前所发现的……” 廖子辉摇头道:“接着查,我们的资料要是不全,就去找外州要,这是大事情,各方面都得配合。” 凌素君离开了会议室,廖子辉又翻看了一下资料,问无亲乡的关防使正使刘国才:“你们那的铁路断了?” “是的,那块无名之地出现的时候,无亲乡和墨香店之间的铁路断了,但当时没有火车通行,也没有造成严重损失, 铁轨的断口非常整齐,没有出现扭曲变形,仿佛是被极其锋利的工具瞬间切断的。” 副总使汤焕杰在旁道:“总使,我已经准备好了人员和设备,只要李七那边答应,我们立刻就去勘察现场,争取尽早开工。” 廖子辉一皱眉:“干什么去?” 汤焕杰一怔:“修铁路。” 廖子辉道:“修铁路这事还求着李七?你怎么想的?” “那,那个,”汤焕杰一下被问住了,“总使,无亲乡和墨香店的铁路断了,整条线路都受了影响,这要是不尽早修上……” 廖子辉打断了汤焕杰:“急什么?影响就影响吧,周围不还有别的铁路线么?先绕行!” “这运输成本可就……” “没事,”廖子辉摆摆手道,“咱们被李七折腾了这么多回,而今也得宰他一刀了,现在他在那块地界上困着出不来了,想要铁路,他得来求我! 修铁路的钱得他出,修关防厅的钱也得他出,我要多少他得给多少,不服他就在那荒地上待一辈子!” 汤焕杰抿抿嘴道:“困住的可不光李七一个,各大家族当家的都在那块荒地上困着,我怕他们闹事。” “闹谁去?”廖子辉冷笑一声,“谁把他们困住了,他们找谁去,这事是李七弄出来的,他们要闹也得找李七闹去,和咱们有什么相干? 对了,李七的身份查的怎么样了?” 这就是做总使的好处,想起什么事,张嘴就问,下边还必须得接着。 好在汤焕杰事先有所准备:“查得差不多了,李七本名宋卓文,今年三十二岁,出生在海吃岭, 自幼家境贫困,父母又想让他成为暗能者,攒不起暗能基础,就带他去了三头岔,在去三头岔的途中遭遇山匪,双双身亡, 宋卓文活了下来,成为了漫步者,入门二十三年,期间还去外州生活过一段时间,而今层次到了五层。” 廖子辉大致算了算:“入门二十三年,寻常人应该只有三层,吃点丹药,堆积起来,到了五层,也大差不差,遭遇山匪的事情是从哪打听到的?” “来自海吃岭,当时有人与他们一家同行,侥幸从山匪手上逃脱,他亲眼看见了宋卓文的父母死在了山匪手里,他还看见李七前一阵子回海吃岭,把老房子重新拾掇了一下, 我们也去三头岔周边做了查证,二十多年前,海吃岭周边山匪确实猖獗,几乎每天都有路人被杀。” 廖子辉沉思片刻道:“这个宋卓文,在海吃岭还有其他亲人么?” “这点暂时无从查证,”汤焕杰摇头道,“他们一家原本是从乡下到了头道岭,认识他们的人都没听说过他们有什么亲戚。” 廖子辉轻叹一声:“事情严丝合缝,细节无从查证,这事还是有蹊跷,焕杰,伱还得接着查,海吃岭这条线先放一放,换个方向去查。” 海吃岭先放一放? 汤焕杰为难了。 李七就是海吃岭的人,放下海吃岭,还能从哪查? 廖子辉思索许久道:“我记得李七和凌家影业好像有过冲突。” 汤焕杰点头道:“当初《血刃神探》和《血枪神探》为争夺市场,两家出过不少摩擦。” “从凌家影业着手调查,他们既然有仇,凌家肯定调查过李七,看看他们那边有什么线索。” …… 何家庆在公寓里摆好了摄像头和话筒,布置好了垫子和哑铃,把无线网卡插在了自己的头上。 他最近正在做健身直播,直播间的名字叫“小庆带你飞”,人气非常的旺,今天刚一开播,打赏不断。 “感谢岁月静好送来的大火箭,小庆一会给大家讲解一下高频率俯卧撑的动作要领。” 直播间的气氛瞬间到了高潮,大家就喜欢看小庆的俯卧撑,重要的是看腰部力量。 人气不断注入何家庆的头顶,何家庆刚刚进入状态,桌子上的纽扣震动了起来。 听到是沈容青的声音,何家庆暂时中断了直播。 “岁月静好”发来了私信,要求私聊。 何家庆随便敷衍了两句,关上了摄像头和话筒,认真听着沈容青的消息。 “家庆,关防使要调查李七的身世。” “我听说他们之前调查过,这事好像已经查清楚了。” 沈容青道:“按照他们调查的结果,李七本名叫宋卓文,是海吃岭出来的。” “宋卓文?”何家庆一愣,“这消息从哪来的?” 沈容青不知道。 她当然不知道,这条消息是马五花重金做出来的。 马五在关防厅里有眼线,知道关防使在调查李七的身份,马五下了一笔血本,把李七的身份给造出来了。 宋卓文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他的身世和经历也是真实的,但这个人和李七没有任何关系,所有的联系都是马五搭建出来的。 马五先把脉络搭好,然后暗中买下了宋卓文的老宅,李七再过去把宅子拾掇一遍,配合着报纸隐晦的透漏些传闻,这条线索就这么拉扯上了。 何家庆把纽扣在手里把玩片刻,对沈容青道:“让咱们的人也隐晦的透漏点消息,把李七就是宋卓文的线索坐实。” 沈容青不理解:“家庆,你这是为李七打掩护?我们难道要为了李七去和关防使周旋?” 何家庆道:“李七身上有很多秘密,有些秘密我知道,但不能让关防使知道。” 沈容青对此很好奇:“家庆,我们是不是该整理一下,李七身上到底有哪些秘密?” 何家庆正想着该如何敷衍沈容青,忽见直播间来了一条私信,是“岁月静好”女士发来的。 她想和何家庆线下见一面。 何家庆正想着该如何回答,转眼间又来了一条私信,“岁月静好”把她家的地址发来了,后边还有一条留言: “姐家里缺个钢丝球,要是方便,就一块带来。” …… 绿水城,百乐门南边,一座洋楼门前,一个叫花子拿着要饭钵子走进了院子。 看门的喊了一声:“你干什么的?” 绿水丐看着他笑了笑:“我要口吃的。” 看门的骂道:“臭要饭的,胆子不小,什么地方都敢闯?快滚,快……”话没说完,看门的喉咙一紧,突然窒息了。 绿水丐接着往前走,几个支挂想要阻拦,他们刚朝绿水丐走了两步,身躯猛然肿胀,吞没了四肢,衣衫破裂,皮肉黏连,俨然一颗颗硕大的脓疮,站在了院子当中。 绿水丐看了看这些化成脓疮的支挂,支挂们似乎得到了某种指令,围着洋楼,各自站好了位置。 他们的头顶开裂,脓汁喷涌出来,落在地上的脓汁迅速蠕动,很快包围了整栋洋楼。 绿水丐拖着钵子,进了洋楼,看到了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楚少强。 楚少强站在楼梯扶手旁,俯视着绿水丐道:“绿花子,你好胆量,就这么明着来找我?” 绿水丐笑道:“我也想暗中来找你,可我躲不开你身边的法宝。” “明着来,难道就能躲开?” 绿水丐摇头道:“躲不开,索性我就不躲了,明着来,我也少了些限制,咱们今天干干脆脆做个了断!” 楚少强皱眉道:“这么着急做什么?等以后吧,咱们还有的是机会。” 绿水丐摩挲着钵子道:“还等?你都等了多少年了?你当年不就想要绿水湾么?我现在来了,绿水湾就在我手上,有种就来拿!” (本章完) ------------ 第四百二十七章 病修的紧要(求月票) 洋房刚刚粉刷过,墙壁很白,衬托着绿水丐带着绿脓的笑容,有一种别样的阴森和灿烂。 绿水丐笑得确实灿烂,在这种距离下,和绿水丐正面交手,楚少强很难有活下来的机会。 病修的手段太难破解,要么在修为上碾压病修,要么有特殊的道门能够克制病修,否则与病修正面遭遇,哪怕修为相当也难有胜算,这已经成了普罗州高层修者中的共识。 楚少强一步一步从楼梯上走下来,看着绿水丐道:“关于当年的事情,我还真想跟你好好说说,你为什么认定我要抢夺绿水湾?” 绿水丐眨了眨眼睛,似乎在回忆往事:“四大家族,四个当家,当年都以为陆东良修为最高,其实修为最高的是你, 伱修为早就过了九层,而且还用某些工法藏了很多修为,云上一层的地头神都不是你对手,这些我都知道。” 楚少强皱眉道:“我最强,难道我就有罪么?我从没说要抢夺绿水湾,你为什么要对我下死手?” 绿花子笑了:“等你把话明明白白说出来,我还听得见么?我早就被你送上黄泉路了,你是不是忘了绿水湾是怎么来的?不也是我抢来的么?” 楚少强摇头道:“这里边有误会,我当时真的没有……” 绿水丐挤破了一个脓疮,飞溅的墨绿脓汁打断了楚少强:“别再拖延时间了,工修百刃,多拖延一刻,你就多占一分便宜。” 楚少强停住了脚步,似乎在躲避绿水丐的脓汁:“病修布局越久,胜算就越大,咱们好好叙叙旧,你也不吃亏。” 绿水丐摇头道:“我这道门,讲究出手快,讲究出其不意,不需要那么多布局。” “出其不意是真的,可你这个道门真的快么?”楚少强摇了摇头,“绿花子,你这道门很会骗人,病修很强悍,但并不强在快上, 病修真正的强大,是在‘小’上,病灶太小了,小到无形无迹,无声无息, 没有人知道它们什么时候来,它们怎么来,怎么才能把它们挡住, 所以很多人就产生了一个误解,叫做病来如山倒, 所有人都以为疾病发作的很快,其实病灶来的并不快,但它很小,让人猝不及防, 就像现在,你挤出来的脓汁,你满身的脓疮,这些都是看得见的,根本不用担心,我应该担心的,是那些小到看不见的,那些才是真正躲不开的病灶。” 话音落地,洋房的大厅里突然出现了细碎的雪花。 雪花里包裹着看不见的病菌,准确的说,是病菌的尸体。 这些病菌被“雪花”杀死了,在雪花的包裹之下,不停从空气中坠落,刺鼻的碱味儿让绿花子脸颊微微颤动。 “这又是什么法宝?”绿花子转了转眼珠,似乎在寻找术法的来源。 “不是什么法宝,就是石灰而已。”楚少强从空气中抓起一片“雪花”,揉成了粉尘。 一听是石灰,绿水丐看向了四周的墙壁。 原本平整的白墙已然变得斑驳,大量的石灰正在从墙壁上迅速脱落。 楚少强道:“病灶很小,小到了无孔不入,当年和你交手,我建造了三重屏障,还是防不住你, 这多年过去了,我始终都没忘了这一战,这么多年,我一直想着怎么才能打赢你, 最终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想打赢你,不能想着比你更快,也不能想着滴水不漏, 防得再严再紧,总有防不住的时候,想要打赢你,必须得做到和你一样小, 于是我不再把心思放在兵器上,我把心思放在了尘埃上。” 呼~ 大厅里的“雪花”突然变得更加密集,绿花子加大了病菌的释放量。 空气中的石灰迅速做出了应对,粉尘变得更加细碎,浓度也变得更大。 这些石灰粉尘不需要等待楚少强的命令,他们可以直接和绿水丐的病菌战斗,精湛至极的工法,让绿水丐有些紧张。 而最让绿水丐紧张的地方,是楚少强把握住了病修的要害。 “小”,是病修最关键的要素。 “你觉得这些石灰就那么管用?”绿花子也抓了一片石灰雪,在手里搓了搓。 楚少强一怔:“你觉得石灰比你制造的病灶大?” 绿水丐道:“看得到的东西都不算小。” “所以有些石灰你根本没看到,”楚少强笑了,“你再仔细闻闻,那股子碱味儿,是不是快把你肺给烧穿了?” 石灰雪越下越大,绿水丐被迫用脓汁包裹了自己的身体。 这座房子里有用不完的石灰,每一颗石灰的尘埃都是楚少强的灵物,几乎和病菌同样细小的灵物。 现在每一颗尘埃都在和病菌战斗,因为石灰的碱性,病菌在石灰面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中计了。 绿水丐就不该进这座房子。 现在他想离开,似乎也没那么容易,他身上的脓汁正在板结变硬。 楚少强身影已经在石灰雪里消失了,但他的声音还在:“该说的都说完了,咱们确实也该做个了断, 绿花子,我记得你还有一招,你能让自己进入不可名之地,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我对不可名之地很有兴趣,在我面前把这招用出来,你可以逃命,我也可以好好研究一下,这也算是两全其美。” 绿花子没动,他被石灰覆盖,已经变成了雪人。 他不愿开启不可名之地,那太珍贵了。 现在的情况是,就算开启不可名之地,他也未必能脱身,不可名之地还很可能被楚少强夺走,甚至包括他的契书也会被一并夺走。 楚少强站在石灰之中,默默注视着绿水丐:“没想到你这么固执,那我只能送你上路了。” 疾风忽至,卷着粉尘紧紧贴在了绿水丐的身上。 他身上的脓汁彻底板结硬化,脓汁之下的皮肤随之变硬开裂。 皮肤之下是骨肉,骨肉之下是内脏,不多时,绿水丐从头到脚都被石灰充盈,变得又干又硬。 楚少强点了支烟,随手把打火机扔在了绿水丐身上。 砰! 打火机砸碎了绿水丐的身躯。 如同破碎的石膏雕像,脆硬的残骸散落了一地。 这是绿水丐的尸体么? 是,这就是绿水丐本尊的身体。 楚少强准备的太充分,绿水丐从进到这座屋子就失去了逃跑的可能,他的身体彻底被石灰给石化了。 绿水丐死了么? 楚少强有些怀疑。 院子外边,几个支挂还在各自的位置上站着。 一个支挂头颅突然炸裂,翠绿色的脓汁,在他的体腔里来回摇晃。 楚少强抓起一把石灰,扔到了窗外,准确的落在了支挂的身上。 与此同时,支挂体腔内的脓汁迅速聚集在一起,化成了一只一尺多高的小绿人,瞬间消失在了楚少强的视线当中。 绿水丐复生了? 他为什么突然消失了? 他去了不可名之地,也就是外州所说的暗维空间,对楚少强来说,弄清楚暗维空间的真相,比杀了绿水丐的价值要大得多。 想起暗维空间,楚少强心里一阵懊恼。 我弄到的那对判官笔,原本也能在一定程度范围内进入暗维空间,结果被怀俊这个蠢货了给送人了! 当初就不该把家业交给他,交给怀媛,要比他强得多。 绿水丐走的太快,暗维空间的一些细节,楚少强没太看清楚, 但这不要紧,绿水丐身上还有石灰,楚少强能找到他。 绿水丐很虚弱,不能在不可名之地待太久,他得回到正常地界补充力量。 只要他从不可名之地出来,他就没命了。 …… 无界医院,崔提克坐在办公室里,手指轻轻叩打着桌面。 他很紧张,强大的敌人正在靠近。 但此刻他没得选择,他必须要去面对这个敌人。 崔提克戴上了口罩,打开了办公室的房门,看见一个穿着灰白大衣,戴着灰白礼帽的男子,站在了他的办公室门口。 “先生,你是来找我的么?”崔提克很有礼貌的问道。 站在门口的楚少强有些诧异,按理说,眼前这个洋人不应该看到他。 是绿花子提醒了这个洋人? 不对,他确实能看到我,这一点,从他的语气和眼神里都能判断出来。 楚少强看向了崔提克的身后:“不是来找你,但我要找的人在这里。” 崔提克回头看了看:“你是来找病人的?这是我的办公室,要找病人应该去病房。” 一片“雪花”从空气中坠落,落在了楚少强的手心里,他确定绿水丐就在这座房间。 楚少强面带笑容道:“我不想杀你,眼下确实还不太想,你把路让开,整件事情就都和你没相干了。” 崔提克摇头道:“抱歉,这个办公室,乃至整个医院都是我的私人领地,这条路我不能让。” 楚少强的笑容不变:“那就不能让你活着了,你这人实在不开窍。” 细碎的雪花缓缓坠落,这里虽然不是楚少强的房子,但崔提克也不是绿水丐,楚少强身上带着的石灰,足够杀了他。 崔提克身上隆起一层绿色的疱疹,很多疱疹迅速破裂,浆液在雪花之中飞溅。 这些浆液之中有绿水丐的气息,这个洋人居然能使用绿水丐的力量? 楚少强加紧了戒备,但表情上没有任何起伏:“原来你是病修,你这是想和我拼命吗?真没想到你们这个道门,居然还有你这么忠诚的修者。” 崔提克道:“我确实是个忠诚的人,我愿意为我的道门付出我的生命。” 楚少强点头道:“我可以成全你。” 崔提克依旧站在门口:“别这么冲动,我相信你也是个忠诚的人, 你是内州派来的,如果你的主人不想冒犯友邦,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对我动手。” 主人这两个字很刺耳,楚少强的脸颊抽动了一下,笑容逐渐消失了:“洋鬼子,你当你自己是什么东西?” 崔提克平静的回答道:“我什么东西都算不上,但这是我的医院,这是我的领地, 这里有很多灵物和法宝,不是用来战斗的,是用来通信的, 如果你强闯我的领地,我会和你拼命,如果你杀了我,消息会立刻传出去,会牵扯出很多事情,我劝你三思后行。” 楚少强沉默片刻,离开了无界医院。 崔提克摘下口罩,坐在椅子上喘息了很久。 他很害怕,自从货郎帮他控制住了绿水丐的力量,崔提克再也没感受过如此强烈的生命威胁。 一个一尺多高小绿人在桌子上浮现出了身影。 “楚少强变了,内州让他变了太多,”小绿人慨叹了一声,“换作以前的他,你早就没命了,这就是我无论如何都不去内州的原因。” 崔提克向着小绿人行了一礼:“我爱祖师爷,我对道门的忠诚不会改变。” 小绿人笑了一声:“我信得过你,敢和楚少强叫板,你也确实带种,你现在是几层修为?” 崔提克道:“目前还在七层。” 小绿人右手搭在左肩上,用力一扭,把自己左臂折断,交给了崔提克:“把这个吃了,能让你上八层。” “谢祖师爷馈赠!”崔提克毫不犹豫把手臂给吃了下去。 小绿人点点头道:“我还有件差事要交给你,你去贱人岗一趟,给那个贱人送点好东西,事情办成了,我送你上九层!” PS:不可名之地,即暗维空间,这一概念最早出现在四百零一章,廖子辉靠暗维空间,躲过了李伴峰的偷袭。 诸位读者大人,月票都给沙拉 (本章完) ------------ 第四百二十八章 无亲乡 无亲乡是座镇子,比药王沟要小,比裤带坎也小,在李伴峰去过的镇子里,无亲乡是最小的一座。 这座镇子上人不多,人与人之间话也不多,唯一多的是沼泽地,李伴峰在这转了一天,发现荒野、林间、农田、乡道,附近都有沼泽地,甚至村舍之间都有泥潭。 黄昏时分,李伴峰在一家饭馆吃了一碗卤肉面,店家要了他三十元。 这个价钱明显贵了,但李伴峰没计较,面馆的掌柜是位慈祥的老太太,人家明码实价,之前就说了这碗面三十。 临走的时候,李伴峰还多给了二十,问老太太新地该怎么走。 老太太很热情,告诉李伴峰:“孩子,你贴着墙根往东去,到了第二个巷子口,一直往南边走,穿出巷子有一条山道,翻过山去就能看见新地。” 在无亲乡,能这么细心指路的人可不多。 李伴峰连声道谢,只是有一句话没听明白:“大娘,为什么非得贴着墙根走?” 老太太压低声音道:“孩子,这路上都不干净的东西,我怕你撞上,非亲非故,我跟你也不好多说,伱听我的准没错。” 好人呀! 李伴峰又给了老太太二十元,刚一出门,就感知到了凶险。 这路上到底有什么东西? 李伴峰贴着墙根往前走,打开了金睛秋毫之技,看着路中央的状况。 路上偶尔有行人来往,没看见亡魂之类的所在,难不成是有什么机关陷…… 噗嗤! 李伴峰踩进泥潭里了。 墙根旁边居然也有沼泽。 这口泥潭深不见底,周围没有任何标记,老太太怕过往行人发现泥潭所在,事先在泥潭上撒了一层浮土,看起来跟寻常地面没有区别。 李伴峰正要从泥潭里出来,却见老太太拿着一根木杆子走到了近前:“孩子,别挣,越挣陷得越快,你别着急,我拉你出来。” 这真是好人。 李伴峰不用老太太帮忙,凭他的身手,都不用技法,轻轻松松就能出来。 可老太太就这么热情,拿着竹竿子道:“孩子,咱们非亲非故,我也不能凭白帮你,这样吧,你给两千,我拽你出来。” 李伴峰眨眨眼睛,问道:“两千合适么?” “嫌贵?”老太太皱眉道,“我可告诉你,这泥潭子里浸死过不少人,非亲非故,换了别人,谁愿意管你?你要嫌贵,咱可就五千了。” 李伴峰愕然道:“五千合适么?” “再问可就一万了!”老太太的笑容依旧慈祥。 李伴峰点点头:“一万行。” 说完,李伴峰跳了出来,拎起老太太,扔进了泥潭里。 老太太一惊,脚尖一转,身子一蜷,打了个滚,从泥潭里滚了出来。 难怪她敢在这下套,这老太太有修为,身手很好,不怕别人事后报复。 出了泥潭,老太太猛然起身,从怀里抓出一把石灰,要扬在李伴峰脸上。 李伴峰闪身躲过,拎起竹竿,随手一捅,把老太太重新送进了泥潭。 老太太又要往外滚,李伴峰拿着杆子,看她滚出来,就把她送回去,来来回回送了几次,老太太体力不济,待在泥潭里不动了。 李伴峰拎着竹竿子,站在泥潭旁边,看着老太太一点点下沉,慢条斯理问道:“刚才让我贴着墙根走,就是为了在这算计我?” 老太太喝道:“谁算计你了?谁让你贴着墙根走了?你问问谁听见了?” 不用问,在这地方,非亲非故,谁也听不见。 李伴峰也不说话,就在泥潭旁边静静看着。 老太太越陷越深,忍不住喊道:“我认栽了,饶我一命!” “一万。”李伴峰开出了价码。 老太太怒道:“你还要钱?” 李伴峰道:“这不是刚才商量好的价钱么?非亲非故,你不给钱,我凭什么饶你?” 老太太冲着周围人喊道:“谁来帮我一把!我出钱,我给两千!” 两千不少,可没人敢上来。 都看出来李伴峰不是善茬,非亲非故的,谁敢来玩命?就连店里几个伙计都在一边看热闹。 老太太咬牙道:“一万,我认了,先让我出来。” 李伴峰摇头道:“先给钱。” 老太太冲着店里伙计道:“拿一万块钱来!” 一名伙计拿了一万块钱,交给了李伴峰,李伴峰收进兜里,问道:“我要去新地,刚才那条路没指错吧?” “没错!”老太太答得干脆响亮。 李伴峰站着不动,眼看淤泥淹过了腰,老太太终于说了实话:“是第三条巷子,沿着第三条巷子走,走到山道,翻过山就是。” “你们这有几个新地入口?” “就一个!” 李伴峰走了,老太太挣扎半天,才从泥潭挣脱出来。 “等着,你给我等着!”老太太不住的咬牙,“夫人肯定不饶你!” …… 李伴峰信不过那老太太,一路找人询问新地的入口。 在无亲乡,问路实在太难,李伴峰从不凭白让人做事,他给钱,可就是给了钱,问了七八个人,说了七八个地方,都没有重样的。 这民风是怎么形成的?蓝杨村也没恶劣到这种地步。 天黑了,李伴峰找个僻静地方,准备把钥匙藏起来,回随身居睡上一觉,忽觉凶险渐渐迫近。 李伴峰收好钥匙,看到一名女子提着灯笼从远处走了过来。 那女子五十上下年纪,身穿一件斜襟青底碎花袄,头发用发簪紧紧束在头顶,鬓角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抹得油光锃亮。 这么老气的打扮在普罗州也不多见,女子上前对李伴峰道:“我叫乔绍芬,奉我们夫人之命,请你到舍下,见上一面。” “你们夫人是谁?” “无亲夫人,无亲乡的主人。” 听她这描述,应该是地头神。 李伴峰问道:“非亲非故,为什么要见我?” 乔绍芬道:“我们夫人欣赏你这一身好手段,想和你交个朋友。” 李伴峰一皱眉;“你们夫人见过我?” 乔绍芬点头道:“适才你在镇子上,和夫人的婢女吕德花交过手, 吕德花修为不低,在你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像你这样的年轻才俊,我们夫人很是看重。” “你说的吕德花,是开面馆的那位?” 乔绍芬点了点头。 李伴峰抱拳道:“谢夫人抬爱,都这个时辰了,我一个男人去见你家夫人不太合适,等改天我备下礼物,再去登门拜会。” 说完,李伴峰道一声告辞,转身要走,乔绍芬喊一声道:“你是来找路的吧?” 李伴峰回头道:“你怎么知道?” “无亲乡东边原本挨着墨香店,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情,突然冒出一块不知名的地界, 那地界上的人困在里边出不来,你是来搭救他们的,我们夫人早就看出来了。” 过程有偏差,他以为李伴峰是从别处来的。 但结果不受影响,李伴峰确实是出来找路的。 乔绍芬接着说道:“我们夫人可以帮你指条路,可如果你连见一面都不肯,也未免太看轻了我家夫人。” “这话有道理,”李伴峰想了片刻道,“能不能劳烦夫人来这见我一面?” 乔绍芬皱眉道:“这是什么话?我家夫人半夜来见你,成何体统?” 李伴峰道:“我去夫人家里也不成体统,夫人不肯来也没关系,给我张地图就行,在下必有重谢。” 乔绍芬沉着脸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向夫人回话。” 她走了,一路之上不时回头,似乎是怕李伴峰跟来。 李伴峰也没打算跟踪乔绍芬。 跟踪这种事,一看时机,二看手段,对方满心戒备,再好的手段也容易出纰漏。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问唱机:“娘子,你听说过无亲夫人么?” 唱机答道:“听说过,无亲乡的地头神,但小奴对她一无所知,她也不轻易和别人来往。” “不轻易和别人来往,怎么就找上了我?” 嗤嗤~ 唱机笑道:“想是看我家相公长得俊吧!” 李伴峰点点头:“昨天撒尿的时候,我对着水洼照了照,你别说,我还真挺俊的。” 夫妻两个嬉闹了一小会,李伴峰拿把刀子割破了手心,把血滴在了种子上。 …… 乔绍芬去而复返,看到李伴峰等在了路边。 “我们夫人说了,这个时辰确实不便相见,让我给你带路就是了,两家既然是邻居,以后也好行个方便。” 李伴峰点点头道:“多谢。” “天黑路难走,你可跟紧一些。” 李伴峰略微欠身:“有劳了。”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山道翻过了一座小山,前方地界上有重重浓雾,乔绍芬道:“到新地了。” 李伴峰点点头道:“有劳了。” 缘着小径走了十几里,乔绍芬指着前方一棵老树桩道:“坐这歇会吧。” 李伴峰点点头:“多谢。” 还没等李伴峰坐下,乔绍芬突然朝李伴峰脚下吐了口唾沫。 李伴峰一怔,只觉脚下湿黏松软,原本坚硬的地面变成了泥沼,李伴峰的身体开始迅速下陷。 这什么道门? 他想挣脱出来,乔绍芬又啐了口唾沫。 泥沼变得更黏更软,李伴峰挣脱不出来,转眼被淤泥淹没了胸口。 他惊愕的看着乔绍芬,乔绍芬神色冰冷道:“非亲非故,让我给你带路,你算什么东西?” 看到李伴峰在淤泥之中彻底没顶,乔绍芬吸了口气,把两口唾沫吸回到了嘴里,地上的泥沼消失不见,还是坚硬冰冷的地面。 乔绍芬转身离去,走了几步路,隐匿了身躯,在夜色之中急速穿行。 李伴峰开启了金睛秋毫之技,悄无声息跟在了乔绍芬身后。 PS:乔绍芬在四百一十八章中第一次登场,娟子认识她。 (本章完) ------------ 第四百二十九章 荒村血案(求月票) 乔绍芬一路疾行,李伴峰在后紧随。 这一路,李伴峰走得心惊胆战。 这女人道门诡异,出手狠辣,稍有不慎,李伴峰就有可能送命。 之所以敢跟着她,是因为李伴峰看准了她感知能力不强,此前把“李伴峰”埋进了泥沼里,居然没看出来“李伴峰”是白菜做的。 一路跟到了一座荒村,乔绍芬进了一座大宅,李伴峰不再往下跟了。 这就是乔绍芬的住处,她所说的无亲夫人,应该也住在这。 李伴峰没有久留,立刻离开了荒村,回到新地转了一夜,没能找到合适的路线。 他本想通过新地绕行,走回秋落叶地界,没想到这个过程如此艰难,纵使知道方向,也找不到能走的道路。 快到黎明,李伴峰绕回了无亲乡,利用机关打开了界线,从正地回了秋落叶的地界。 地界上一片寂静,回到正地之后,人们很快又恢复了昼夜规律的生活。 等到天亮,各家各户相继起床,开荒人各自寻找出路,三头人重修房屋,拾掇农田。 上午还算平静,到了下午,开荒人急着回家,还都找不到出路,地界上的争吵声此起彼伏。 秋落叶把万年牢的状况告诉给了李伴峰,李伴峰想去见见这位万年牢,水涌泉劝李伴峰先缓一缓。 “老七,你是想通过新地绕到无亲乡,这事找万年牢没用,现在地界变了,万年牢自己都不知道无亲乡在什么地方,他之前还把我们当成了无亲乡的人, 秋大象和他打了一仗,当时万年牢势单力薄吃了亏,这次咱们再去找他,他肯定会做防备,还有可能布下陷阱,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李伴峰反复斟酌,还是决定在万年牢的地界走一趟,正要出发,娟子把李伴峰请到了屋里。 “七爷,有件事,我一直犹豫着该不该跟您说……”从表情来看,这事让娟子很为难。 猛子在旁边催促道:“都什么时候了,没看到七爷正着急么?赶紧把东西拿出来吧!” 小山也在旁边劝:“姐,就给七爷看看吧。” 李伴峰起身道:“不该让我看的东西就别给我看,不要为难自己。” 他并没有责怪娟子,他说的是真心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李伴峰从不要求周围人对自己无条件的坦诚。 娟子拦住李伴峰,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图:“七爷,这是恩人给我的,我答应过恩人绝不给别人看, 而今破了这一次例,拿给七爷看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以后恩人要是知道了,就罚我一个人。” 李伴峰看了一眼,立刻就明白了这张地图的重要性。 这是一张新地的路线图,娟子就是靠着这张图,从罪人城一路走到了秋落叶的地界。 而今这张图已经不准了,因为秋落叶的地界变成了正地,插在了无亲乡和墨香店之间。 但这张图记录了周围的新地格局,图上的一些山川、河流,李伴峰昨晚在新地里见过。 靠着这张图,李伴峰能找到路! 这张图是谁给娟子的? 娟子不愿透漏恩人的身份,李伴峰也并不打算追问。 旅修对地图非常敏感,李伴峰把地图还给了娟子,他只看了一遍,图中的每条路线都记得清清楚楚。 水涌泉还在和秋落叶商量,怎么从万年牢那里借路。 李伴峰替水涌泉把路画出来了:“水大哥,要是急着回去,我们也不敢留你。” 水涌泉摆摆手道:“别留我了,我是真急,你们这都成了正地,我那连开荒的都没人回应。” 李伴峰笑道:“我正要和伱商量正地的事情,要是不急的话,就留下来做场生意。” 水涌泉诧异道:“生意?这事先别想了吧?先给你手下人找条出路。” “生意就在出路里,水大哥,看着秋大哥的正地,你不想要一块?但一块我这没有,半块倒可以商量。” “半块正地?”水涌泉不太明白李伴峰的意思。 秋落叶在一旁漏出了笑容。 水涌泉皱眉道:“笑什么,你听明白了么?” 秋落叶摇头:“不明白,也不用明白,我听老七的。” 李伴峰道:“能不能成事,还得看水哥,关键不能让咱们漏了行迹。” 秋落叶笑道:“这你放心,老水别的本事没有,藏形可是真功夫,当时打我家的时候,我可一点动静都没发现。” 李伴峰笑了:“秋大哥听明白了,水哥,你明白了没?” …… 入夜,乔绍芬在新地入口附近检查了一遍,又在边境线上绕了一圈。 她看着秋落叶的地界,神情一如平常的冷漠。 关防使和这群人有仇,乔绍芬可不想受到任何牵连。 出来一个就杀一个,乔绍芬不仅明确了态度,还明确了手段。 无亲乡不大,乔绍芬走完了一圈,没有发现外乡人,便回到了荒村。 村子口坐着一名男子,身材又高又壮,挑着两担红薯,正坐在石头上歇脚。 乔绍芬上前看了一眼,问道:“你是哪来的?” 男子抬起头,老实巴交道:“本乡的。” 乔绍芬不信:“本乡的,你敢来这村子?” 这座荒村,是无亲乡的禁地。 男子眨眨眼睛道:“俺以前也没来过,俺今晚走夜路,不知咋就走到这条道上了,俺是打算明天一早赶集去的。” 乔绍芬问道:“你说你是本乡的,你家住在哪一村?村长姓什么?家有几口人?” “我是住在……”秋落叶表情严峻的看着乔绍芬,没有继续往下说。 这段其实有词,李伴峰事先替秋落叶准备好了戏词。 可是词太多了,秋落叶没背下来。 乔绍芬冷笑一声:“答不上来,可就不能怪我了。” 其实他答上来也没用,从看到他进了荒村那刻起,乔绍芬就没打算放过他。 乔绍芬咳嗽一声,啐了一口唾沫到秋落叶脚下。 唾沫没等落地,水涌泉钻到秋落叶脚下,哧溜一声,把这口唾沫吸进了嘴里,转而吐出了一坨淤泥。 秋落叶笑道:“老水,滋味不错吧!” 水涌泉骂道:“这东西是个泥修,我这下委屈大了,秋大象,等完了事,得让我先挑地方!” 乔绍芬一惊,意识到事情不妙,她转身要跑,忽见一个人影在身前闪过。 这是谁? 砰! 乔绍芬感觉胸腔一震,喷出一口血来,肚子里仿佛有东西炸开了。 李伴峰躲在远处暗自锁眉,刚才他对着乔绍芬用了走马观花。 走马观花就这种程度的伤害,这个乔绍芬到底什么修为? 李伴峰觉得伤害程度不够,但对水涌泉而言,能争取到这份时间已经足够了。 他从身后解下了水葫芦,朝着乔绍芬泼洒了过去,万千水珠如同子弹一般,打的乔绍芬满身都是血窟窿。 这是滴水石穿,水修三层技。 技法层次不算高,但杀伤力很到位。 乔绍芬血是没少留,可窟窿很快愈合了,李伴峰惊讶于乔绍芬的恢复速度,但水涌泉没有丝毫惊讶。 这就是高层泥修的特点,水滴石穿打在泥修身上,就仿佛是用利器在烂泥上戳了个窟窿。 水涌泉又一挥水葫芦,一片水幕包围了乔绍芬。 这个手段,李伴峰见过,这是高层技法,水修八层技水泄幕封。 一旦被水幕困住,可千万别动,这水幕和刀子一样,能把人切成肉泥。 乔绍芬想都没想,直接从水幕钻了过去。 哪怕她有这么高的修为,穿过水幕一刻,还是变成了满地肉泥。 变成了肉泥也没关系,一团肉泥在地上蠕行片刻,随即膨胀起来,重新化形,再次变回了乔绍芬。 虽说有点缺皮少肉,可乔绍芬依然没受重伤。 她拔下头上发钗,扔向了水涌泉,一片淤泥倾泻而下,差点把水涌泉给困住。 水涌泉摆脱了淤泥,衣袖突然加长,缠住了乔绍芬。 乔绍芬想把衣袖扯断,可这衣袖是水做的,手抓进了水里,由她怎么扯,根本使不出力气。 可她想从衣袖里挣脱,这衣袖却又变成了固体,从头到脚紧紧束缚着乔绍芬,似乎随时都能把她勒死。 这是水修九层技,一衣带水,衣袖是固体还是液体,完全取决于攻守之间的用途。 砰! 一声闷响,乔绍芬身体被水涌泉的袖子勒爆了,整个身躯再次炸成了烂泥。 烂泥还在蠕动,眼看又要复原,秋落叶想上前踩一脚,被水涌泉制止了。 “老水,我看你们打了好几个回合了,”秋落叶实在忍无可忍,“你俩一来一去,一点不着急,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水涌泉笑道:“适才都是前戏,现在来真格的了!” 说话间,乔绍芬已经恢复了人形,水涌泉平摊双手,站在原地没动,在他周围升腾起一阵雾气。 眼看乔绍芬要逃走,李伴峰用跬步近身,在她身边用踏破万川跺了一脚。 碎石翻飞,打在乔绍芬身上,李伴峰没指望能打伤她,水涌泉的技法都不灵,李伴峰的技法威力肯定也不够,他只需要帮水涌泉争取点时间。 没想到乔绍芬还真就受伤了,碎石穿过身体,留下了满身窟窿,但这一次,窟窿没有迅速愈合。 乔绍芬发现情况不对,她血流得不多,但伤口疼得厉害,身上的关节也出现了阵阵滞涩。 她从伤口上抠出一点血肉,想要抹在李伴峰身上,李伴峰闪身躲过了。 要是没躲过,李伴峰会立刻被淤泥裹住。 趁着李伴峰远离,乔绍芬还要逃走,秋落叶在身后,一脚把她踹翻在了地上。 按理说,秋落叶这脚伤不到乔绍芬。 乔绍芬如果化身淤泥,反倒可以把秋落叶困住。 可现在乔绍芬化不成淤泥。 她朝着秋落叶吐出一口唾沫,还想制造一个泥潭,做最后挣扎。 可她吐出来的不是唾沫,是干灰。 和两个地头神加一个李伴峰周旋到现在,乔绍芬修为不低,战力也是真的强。 可她中了水涌泉的算计,在战术上被吃死了。 听过李伴峰的描述,水涌泉当时就怀疑乔绍芬是泥修,但他不确定这是乔绍芬自己的手段,还是用了某种法宝。 于是他让秋落叶做饵,引乔绍芬先出手。 乔绍芬出手之后,水涌泉吃了乔绍芬一口唾沫,目的是为了确定她的道门。 确定她是泥修之后,水涌泉的战术也就确定了。 先用水滴石穿,再用水泄幕封,再用一衣带水,这些技法都无法对泥修造成致命伤害,按水涌泉的话讲,这是前戏。 前戏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换水,把乔绍芬身上的水,慢慢换成水涌泉的。 高层泥修的本质就是一团淤泥,想把淤泥里的水都换出来,可没那么容易,水涌泉为此连续使用了技法。 换到差不多一半,正戏来了。 等正戏来了,就到了致命一击的时候,水涌泉用了水修云上技,以水投水和覆水能收。 先让自己的水,和乔绍芬剩下的水充分混合在一起,混合到性状相似,能够接受水涌泉的召唤,这就是云上技法以水投水。 技法成功后,水涌泉把大部分水都收了回来,他身体周围的雾气,就是他收回来的水分,这是云上技覆水能收。 李伴峰脚步快,在此期间,由他帮助水涌泉拖延时间。 施展过这两项技法后,乔绍芬从稀泥人变成了干泥人,战力急剧下降。 水涌泉也不能和乔绍芬交手了,否则一用技法,就等于给乔绍芬送水。 凭李伴峰现在的修为,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杀了乔绍芬,如果让乔绍芬拖住时间,找到水,她还有机会复原。 但水涌泉和李伴峰都不需要和乔绍芬交手了,因为现在轮到秋落叶了。 乔绍芬一甩头,披散的头发化作了淤泥里的蠕虫,在秋落叶身上不断啃咬,还把毒液注入到了秋落叶的身体。 秋落叶不怕虫子咬,也不怕这点毒。 他带着笑容走上前去,一脚踩碎了乔绍芬半截身子。 乔绍芬嘶声喊道:“英雄好汉,饶我一命,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给你认错,我给你磕头了。” 秋落叶笑笑道:“非亲非故,你磕头做什么,我也受不起啊!” 乔绍芬拼命挪动着半截身子,她还想寻找水源。 只要能拖住一点时间,只要能找到水,她就能恢复过来。 可在秋落叶这,时间不那么好拖,李伴峰对此深有感触。 砰!砰!砰! 惨叫连连,闷响不断。 秋落叶一通拳脚下去,把乔绍芬打成了一地碎渣。 伴峰心疼啊,娘子一顿饭没了,这些碎渣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回去炼丹。 但生意就快做成了。 三个人相视而笑,笑得越发兴奋了。 PS:各位读者大人,月票都给沙拉! (本章完) ------------ 第四百三十章 两份契书 杀了乔绍芬,事情才刚刚成了一半。 水涌泉道:“按我推断,这个乔绍芬应该是个守契灵,就是给无亲夫人守护契书的亲信。” 守契灵的概念,李伴峰和秋落叶都明白,他们听肖叶慈说过。 但李伴峰觉得乔绍芬不是守契灵。 “两位大哥,乔绍芬的修为不低,应该在云上了吧?” 秋落叶点头道:“妥妥云上,这泥巴用的这么熟,半天还打不死,不是地皮能做到的。” 李伴峰道:“一个云上修者,能给别人当守契灵?” 水涌泉生性谨慎,思索片刻道:“以前说起无亲乡,都说地头神是无亲夫人,我可从没听过乔绍芬的名号。” 秋落叶一摆手道:“乔绍芬是个假名字,用来遮掩身份的,这还用多想?” “不能武断,”水涌泉微微摇头,“她有可能是无亲夫人的亲信,纵使修为上去了,也对无亲夫人忠心不二。” 秋落叶哼一声道:“非亲非故,在这破地方说什么忠心?” 水涌泉一时无言以对,秋落叶说得很有道理,在无亲乡说忠心,似乎是件很扯淡的事情。 秋落叶又道:“刚才咱们三个和她打了这么半天,这人应该有云上二层的修为,你说她是跟班的,我肯定不信, 再者说,如果乔绍芬真是跟班的,她刚才被打成了那样,怎么还不喊无亲夫人帮忙?” 水涌泉道:“可能无亲夫人不在这。” 李伴峰道:“如果她是无亲夫人,咱们省事了,如果她是守契灵,证明她守着契书,找到契书事情也好办了。” 秋落叶点头道:“老七说得对,在这扯什么淡,赶紧找契书去!” 三人来到宅子门前,秋落叶直接往里走,水涌泉又把他拉住了。 “别着急,还是得谨慎些。” 秋落叶急道:“谨慎谨慎,那么多谨慎,你想怎地,赶紧说!” “我先想办法探探路。”水涌泉晃了晃水葫芦,里边的水不多了。 李伴峰道:“我是旅修,有趋吉避凶的技法,脚步还快,我去探路吧。” 说完,李伴峰跳进了院子。 秋落叶看着水涌泉道:“寒碜呀,老水,咱们这把岁数,还让小兄弟在前边探路,跟你办事可真特么寒碜!” 水涌泉道:“我水不够了,我也不愿意让老七冒险。” 其实李伴峰也有些担心,不管这是契书所在,还是地头神的住所,里边免不了各类陷阱,如果无亲夫人还活着,一旦遇上,可能没命。 稳妥起见,李伴峰回了一趟随身居,带来两个白菜李伴峰,想让他们现在院子里走一圈。 结果半圈都没走上,两个白菜人全都陷进了泥潭,没了踪影。 李伴峰很紧张,他从随身居又牵出来十几个白菜人,彼此配合之下,艰难的走到了正房,替李伴峰趟出一条路。 李伴峰在路上做好记号,收了白菜人,招呼水涌泉和秋落叶进来。 三人一并进了正房,李伴峰观察半天,也看不出契书能藏在什么位置。 这时候还得靠水涌泉。 水葫芦里的水所剩不多,但在室内探查还勉强够用,水涌泉倒出来几滴在地上。 秋大象咂咂嘴唇:“老水,这是金汁子么?伱这么心疼干什么,好歹多倒一点。” 水涌泉皱眉道:“这是我炼化出来的灵水,你别拿金汁子做比较!” 几滴水分散开来,形成一道无形的水膜,覆盖了整个房间。 这是水修二层技,无孔不入。 在这一技法之下,水膜能渗透房间里的所有缝隙之中,代替水涌泉的眼睛,寻找屋子里的暗格。 找了许久,水涌泉来到了里屋,钻到了床底下,不多时,拿出来一个坛子。 秋落叶皱眉道:“契书在这里边?” 水涌泉打开坛子,一股恶臭飘了出来。 “这什么东西?”秋落叶捏住了鼻子。 水涌泉道:“这是个专门装淤泥的坛子,能把淤泥变成傀儡,是上等的法宝。” 李伴峰用洞悉灵音之技听了听,坛子正在说话:“太干,太干,给我点水。” 水涌泉对李伴峰道:“老七,好东西,你收着吧。” 能变傀儡的法宝确实不多见,李伴峰有心收着,但娘子爱干净,这东西怕是不受待见:“旅修带这么大件法宝不方便,还是给秋大哥吧。” 秋落叶摇头道:“不要!法宝我有,这东西太熏人。” “不要拉倒!”水涌泉自己把坛子收了,又在床底下摸索半天。 床下叮咣作响,水涌泉触发了不少机关,好在他修为够高,有些机关躲开了,有些机关扛住了。 前后试探了一个多钟头,水涌泉拿出一件东西。 不是契书,是一个黄色的盒子,盒子上边刻着银白色的圆环。 秋落叶一笑:“这是地头印!” 找到了地头印,就等于找到了契书,李伴峰准备钻到床底下把契书挖出来,水涌泉劝了一句: “老七,咱们已经拿到了地头印,就没必要挖契书了,里边的人气都是咱们的, 有了人气,咱们就有了修为,这毕竟是正地地头神的契书,要是真挖出来,只怕要……” 咣当! 秋落叶把床给掀了。 “听你罗里吧嗦,我就来气,契书都找着了,凭什么不挖?无亲夫人已经死了,咱们不挖,等别人来拿么?” 嗖!嗖! 床下钻出来几十只弩箭,秋落叶都懒得躲,任凭弩箭扎在身上,然后再拔下来,扔在一边。 呼! 一团烈焰喷涌而出,在秋落叶身上烧了个遍。 秋落叶擦了擦脸上的黑灰,接着挖。 一大片泥鳅飞了出来,挂在秋落叶身上,往皮肉里钻。 秋落叶把泥鳅揪了下来,扔在地上踩死,还是挖。 前前后后几十道机关,秋落叶一个没躲,试了个遍,把契书挖了出来。 看到契书,秋落叶半晌无语,水涌泉也吃了一惊。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契书是拱形的,样式和他们的契书一样。但这契书不是一片,是两片。 按理说,所有地头神的契书都是两片,一片在地头神手上,另一片在内州。 可为什么这两片契书都在这? 秋落叶不知其中缘由,水涌泉也想不明白。 两片契书正面上都是八个字:百里之地,以此为凭。 和其他契书一样,这八个字上都带着血迹。 翻过背面,秋落叶眨眨眼睛,又沉默了许久。 水涌泉笑道:“怎么了?字太多,认不全?” 秋落叶摇头道:“没字。” 水涌泉皱眉道:“不认识就说不认识,我还不知道你么?还能笑话你是怎地?” 秋落叶把两片契书分别给了水涌泉和李伴峰,两人一看,契书背面确实一个字没有。 不可能啊! 按照水涌泉的推断,正地上的契书应该记录了很多事情,包括这块地界是怎么形成的,历任地头神都是谁,发什么过什么事,尤其是战事,打赢打输,得地失地,这都得写得清清楚楚。 可反复看了许久,上边确实一个字没有。 秋落叶道:“这契书莫不是假的?” 李伴峰没说话,他分不出契书真假。 水涌泉盯着契书,反复观察工法和材质:“这契书应该是真的,我在内州的时候见过他们打造契书,有些工法只有他们能做到,可这契书到底什么来历就不好说了。” 秋落叶放声笑道:“这还用说么?埋在无亲乡,自然就是无亲乡的契书!” 李伴峰把契书交到了秋落叶手上:“两位大哥,把血洒在契书上,这块地界就归你们了,咱们事先说好的,两家一人一半。” 秋落叶有点惭愧:“老七,这是咱们三个人打下来的,到头来让我们两个给分了,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李伴峰笑道:“我修为还在地皮,拿了也没用,两位大哥在这做地头神,生意都给我经营,我也不吃亏呀。” 秋落叶叹口气道:“老七,你这人心地太好,我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李伴峰笑道:“大哥,咱们心地都好,要不咱们也不能这么投契。” 水涌泉点点头:“刚杀完人,分赃的时候,咱们就别说心地的事情了, 秋大象,这块地界归你了,我就不分了。” 秋落叶皱眉道:“你又怎地了?怎么这么多毛病?” “没怎地,我要那个泥罐子就够了。”水涌泉心里不踏实,一块正地,突如其来摆在眼前,他不太敢伸手。 而且这契书还有点邪门。 “带上那泥罐子滚蛋吧!”秋落叶生气了,拿着刀子割了掌心,就要撒血。 水涌泉道:“先等等!” “怎地?你后悔了?” 水涌泉摇摇头,从水葫芦倒出些水来,滴在了两片契书上。 水滴在契书上游移,很快把原有的血迹擦了个干净。 他这水好厉害! 水涌泉道:“无亲夫人还不知道是死是活,你俩的血迹要是滴在一起,以后没准还得搭伙过日子, 把她血迹抹干净,咱们再补一张纸契,这块地界就归你一个人了。” 秋落叶一皱眉:“还得补张纸契?” “补吧,内州分封地界时,都有纸契,地头神平时打赢打输,也有纸契,有这么个东西,还是稳妥一些。” 纸契,就是纸做的契书。 秋落叶和水涌泉一战打输了,秋落叶割了三十里土地给水涌泉,当时双方立下了纸契,在割让的地界上洒了血,割地才算生效。 从水涌泉刚才的话来推断,地头神受封得地的时候也得有纸契,看来纸契和铁券之间是有特殊感应的。 水涌泉在屋子里找来纸笔,秋落叶提起纸笔想了半天,问道:“写点什么呢?” 这不是受封,应该算打仗。 打仗的话,应该写无亲夫人败于秋落叶,同意割让无亲乡全境。 可刚才打败的是不是无亲夫人? 就算是她,她到底同不同意这事? 她已经被打成渣了,这事也不好问了。 李伴峰建议道:“反正铁券上已经抹去了原主的血迹,就写秋落叶夺得无亲乡,从谁手里夺的,不用写太清楚。” 水涌泉还是谨慎:“夺字不好,就写秋落叶得无亲乡。” 秋落叶很满意,七个字,除了“得”字,其他难度不大。 水涌泉演示了几遍,秋落叶把“得”字学会了,提着笔,写好了纸契,在契书上洒了血,在地界上也洒了血。 秋落叶对水涌泉道:“这一仗,你出力最多,我也不能白占你便宜,地界归我,人气咱们对半分,等你想要人气的时候,就来我这拿, 我的地界,加上无亲乡,地主都是老七,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今后任凭老七在这两块地界上胡作非为,我一点都不生气!” 水涌泉笑道:“秋大象,我没看错你!” 李伴峰道:“秋大哥,我是好人。” 秋落叶又把血洒在了两片契书上。 两片契书的背面同时显示了两行文字。 第一行:秋落叶得无亲乡。 第二行:地界三千一百八十八方。 秋落叶一惊:“这契书不是能写字么?怎么之前不见文字?” 水涌泉摇头道:“我也想不清楚其中缘由。” 纸契和铁券果真有感应,感应来自秋落叶的血。 可百里之地正常有一万方,这里怎么只有三千多方? 契书此前的文字又被谁给抹去了? 这件事一时间理不出头绪,李伴峰对秋落叶道:“秋大哥,你先想个好地方,把契书埋了,我去把乔绍芬的尸体处理掉,以免惹人生疑。” 秋落叶连声赞叹:“老七,你想的就是周全。”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第四百三十一章 重要的是决心 无亲乡的土地被蚕食过,从一万方蚕食到了三千多方,原因未知。 无亲夫人大概率就是乔绍芬,但契书上的所有历史被抹去了,这件事是谁做的?做这件事的目的又是什么? 虽说留下了很多疑点,但并不影响李伴峰的好心情。 离开了荒村,李伴峰开始计划下一步的行动。 “修一条铁路,从新地绕行,把秋大哥的地界和无亲乡连接起来,通过无亲乡的车站运送物资,虽说麻烦了一点,但只要运转得当,运送成本不会提高太多。” 水涌泉听的很认真:“要想把两块地界一块经营起来,无亲乡的民风得改一改。” “是得改,还得秋大哥帮着他们改。” 水涌泉回头看了看秋落叶,秋落叶走得很慢,似乎有心事。 “是不是想着埋契书的事情,”水涌泉也为这事担心,“最好埋在你地界旁边,平时也有个照应。” “行。”秋落叶答应了一句。 李伴峰道:“地界旁边紧邻界线,就算看见契书出了状况,还得从新地绕行,怕是未必能顾及得上。” “也是。”秋落叶又应了一句。 水涌泉道:“在这边留个守契灵看着,有事直接往界线另一边报信,别人留意不到,还得让秋大象能看得见的地方。” “好。”秋落叶点了点头。 李伴峰沿着边界线越走越快,正寻觅合适的地方。 秋落叶心事重重,反倒越走越慢。 水涌泉道:“秋大象,这是给你选地方,你能上点心不?” 秋落叶压低声音道:“今晚这事,我还是觉得老七吃亏了。” 水涌泉一愣,原来秋落叶是为这事烦心。 “这能有什么办法,他的修为还在地皮,拿不到人气。” “我得了地界,便宜已经占了够大了,我想把无亲乡那五成人气存起来,留给老七。” 水涌泉一愣:“伱打算存到什么时候?他离云上可还远着呢。” “我觉得不远了。” 水涌泉长叹一声道:“你可别忘了,九升十终究得上内州受苦,你猜他要受苦多少年。” “或许不用去内州呢?”秋落叶正在思考一件对他而言非常复杂,却又值得他去思考的事情,“无亲夫人的契书,有两片, 为什么她有两片?是不是因为她不受内州管制?咱们能不能也把那片契书拿回来,我不想再和内州有半点瓜葛,我也不想让老七去内州受苦。” 水涌泉也陷入了沉思,思绪却被一阵争吵声打断了。 “我不活了!我今天死给你看!” 秋落叶的地界上,一对开荒人吵了起来。 他们是夫妻,刚刚领了开荒的赏钱,本打算回去过个好年,可却得知现在回不去了。 丈夫嘴笨,没把事情解释清楚,妻子情绪突然失控,直接撞向了边境线。 丈夫傻眼了,跟着妻子一块冲了过去。 周围人反应不及,没能拦住他俩。 李伴峰反应过来了,可人在边境线对面,却无能为力。 眼看这对夫妻就要化作飞灰,没想到妻子从边境线完好无损的冲过去了。 丈夫也跟着冲过去了。 妻子继续在前边哭喊,丈夫继续在身后追逐,两人就这么一路跑进了无亲乡的地界。 李伴峰站在边界线旁边,一脸茫然。 边境线的另一边,刚才还在劝架的几个猎人都惊呆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猎人颇有见识,盯着边境线,高声喊道:“重要的是决心,只要我们下定决心,就能冲破界线!” 周围人自然不相信这中年人的鬼话,可刚才那对夫妇到底怎么穿过去的? 众人还在困惑之中,忽听那中年猎人喊一声道:“我要回家!冲啊——” 一声长啸过后,那中年男人也冲向了边境线。 不要高估一个人的理智。 他在新地待了将近一年,当过开荒人,也做过猎人,天天在刀口上舔血,就是为了攒一笔钱,回家盖一栋新房子,跟老婆孩子好好过日子。 而今钱到手了,家却回不去,这个中年人早就没有理智了。 冲过边境线的一刻,中年人的表情比那对夫妻还要坚决。 他冲过去了! 他也成功了! 到底什么状况? 秋落叶的地界上,众人躁动了起来。 “我也要回家!” “我要娶媳妇儿!” “我要生儿子!” “别着急,咱们不正生着么!” “我要生两个!” “那你使点劲呀!” 一个又一个人往边境线冲了过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边境线不可逾越!他们在挑战普罗州的常识,最基本的常识! 秋落叶眨眨眼睛道:“决心?这好像和决心没什么相干吧?” 不需要多想,片刻之间三个人就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这和决心确实没有相干。 这是因为两块地界都归了秋落叶,现在成了一块地界,中间的界线消失了。 “界线居然能自己消失,界线和契书之间难道也有感应?”水涌泉活了这把年纪,第一次开始思考界线的本质。 “一家了,都是一家了!”秋落叶没想那么多,他很兴奋,他抱着契书,欢欢喜喜回了自己的地界。 “决心啊,下定决心往外冲啊!”地界上的人越来越兴奋,他们终于能出去了,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李伴峰也在呼喊,他在人群之中一边逆行,一边呼喊:“这和决心没相干,只是这条界线没有了,你们别往外冲,撞到别的界线上,还是死!” …… 越州,花园体育场。 何家庆从下水道里拿出了印章,扣在了自己脑袋上。 这枚印章在这放了一个多月,吸足了人气。 何家庆知道一次吸取大量人气会带来严重不适,也为此做足了准备。 人气自头顶不断注入身体,何家庆在剧烈的颤抖之间,意识突然模糊,险些当场晕倒。 这是怎么了? 花园体育场的人气是猛,可何家庆也不是第一次在这吸人气了,不至于这么大反应。 今天身体状况好像不太好,或许是因为最近太疲惫了。 印章里还剩下一大半人气,何家庆把印章放回原处,踉踉跄跄离开了体育场。 他打车去了一栋别墅,跌跌撞撞上了楼梯,连衣服都没脱,直接上了床,昏昏沉沉睡去了。 …… “界线没了?”廖子辉看着报告,一脸错愕的看着无亲乡的关防使刘国才。 刘国才点点头道:“我已经派人验证过了,两地之间的边境线确实消失了。” “怎么可能……”廖子辉扶着额头,感到一阵眩晕。 之前他还等着李七来求他,求他修铁路,求他修关卡,求他建造关防厅。 他连教训李七的话都想好了,他要让李七学会稳重,学会规矩,他要让李七明白普罗州到底是谁做主。 可谁能想到会出了这种事情? 界线怎么可能没了? 这是李七做的么? 如果真是他做的,这事可就严重了! 副总使汤焕杰道:“总使,我怀疑李七已经掌握了操控界线的方法。” “不可能……”廖子辉嘴上说不可能,可这话说的很没底气。 汤焕杰给出了建议:“总使,我们应该立刻向上头报告无亲乡的情况,这件事情有可能会改变普罗州的整体格局,事情的后果不是我们能够承担的。” “对,说得对,不是我们能承担的,”廖子辉如梦方醒,赶紧叫来了秘书凌素君,“赶紧起草报告,具体细节,直接和刘使对接。” 刘国才和凌素君刚要离开办公室,又被廖子辉叫回来了:“等一下,先别急着起草报告,你们先出去,等我命令。” 刚说要起草报告,又突然改了主意,刘国才和凌素君面面相觑,可看廖子辉的状态,他们又不敢多问,赶紧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剩下廖子辉和副总使汤焕杰。 汤焕杰问道:“总使,您还犹豫什么,这是大事,可不能耽误了。” “我知道是大事,”廖子辉正在整理思路,仕途上三十多年的经验让他慢慢冷静了下来,“两地之间的界线就这么消失了,你觉得这是李七做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 廖子辉微微摇头道:“直接抹除一条界线,这种事连咱们都做不到。” 汤焕杰道:“所以说这是大事,必须立刻向上边汇报。” “李七有这么大本事,咱们到现在才知道,如果事情就这么报上去了,咱们不就被动了吗?” 汤焕杰点头道:“您说的是呀,可如果瞒情不报,我们就更被动了。” “我没说要瞒情不报,只是咱们现在掌握的信息不足,不能草率的上报,李七的身份,咱们还没查清楚。” 汤焕杰赶紧把自己的责任撇了出去:“总使,这事已经查清楚了,他叫宋卓文,是海吃岭出来的,五层的漫步者,我之前跟您汇报过。” 廖子辉摇头道:“这事不对,有疑点。” 汤焕杰费解:“总使,您一直说这事有疑点,可咱们分析了这么长时间,至今也没发现疑点在哪。” 廖子辉沉默片刻道:“还得继续查,必须把李七的身份查清楚,无亲乡这边的事情也要调查,我们掌握的信息实在太少。” 汤焕杰不赞同廖子辉的想法,但廖子辉下了命令,他也不敢多说。 等汤焕杰离开了办公室,廖子辉立刻让人把副总使白智明叫了进来。 “智明,无亲乡的地头神无亲夫人,和咱们还有联系吧?” 白智明点头道:“她和咱们的关系还算不错,但无亲乡的规矩,您也知道,他们总把非亲非故挂在嘴边。” 廖子辉点头道:“我知道她的性情,你去领一批暗物质调和剂,就说是我批准的,事后叫人补一份签报就行, 你带上这批调和剂,立刻去无亲乡,问问地头神,周围的界线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你要亲自去,查到消息立刻给我回话,这事不要告诉别人,现在立刻出发!” ps:何家庆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是人气吸过度了,还是钢丝球中毒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第四百三十三章 你就是强盗 白智明,曾是廖子辉的得力下属,靠着廖子辉一路提拔和举荐,坐上了副总使的位子。 他对廖子辉十分忠诚,办事也十分得力,到了无亲乡,仅用了两天时间,就查出了些头绪,并且通过窥探者给廖子辉送来了消息:无亲乡的地头神无亲夫人下落不明,恐怕凶多吉少。 廖子辉仔细和白智明确认了一下:“无亲夫人有没有可能其他地方处理事情,暂时不在无亲乡?” 白智明回答道:“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可能性极小,无亲夫人和其他人少有往来,而且从不不轻易离开自己的地界。” 廖子辉拿起地图,思索许久道:“会不会是因为秋落叶杀了无亲夫人,把两块地界合成了一块,所以中间那条界线消失了?” 白智明点头道:“总使,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因为秋落叶这人不好沟通,我暂时还没办法对此事进行验证。” 廖子辉思索片刻,又问:“从秋落叶地界上走出来的那些人,现在去哪了?” “大多集中在火车站,无亲乡通往墨香店的线路断了,其他线路还在运行,何玉秀、陆春莹、马君洋等人,正在帮他们办理路引。” 在火车站。 他们不能穿过其他地界的界线。 乌龙! 严重的乌龙! 李七没有操控界线的手段,界线消失,是因为这两块地界有了同一个主人。 廖子辉长出一口气,这属于普罗州内部的地头神战争,问题比之前的设想要小得多,而且在关防厅这里基本没什么责任。 当然,接下来还得做一些验证,让无亲乡的关防使刘国才主动联络李七,和他商量重修铁路的事情,看李七是什么态度。 这些都是后话,眼前的问题解决了,一块石头落了地,廖子辉觉得满身轻松,看着窗外的夕阳,清了清嗓子,情不自禁唱起了小曲儿。 “天涯呀,海~角,觅呀觅,觅呀么觅知音,小妹妹……” “总使!”凌素君突然闯了进来,看到廖子辉扭动腰枝,边唱边跳,场面有点尴尬。 廖子辉调整好了状态,皱起眉头道:“进屋不知道敲门吗?没规矩!” “对不起,总使,上头来了急电,说要您立刻接听。” 在普罗州,通讯设备会受到强烈干扰,需要特殊的禁物,也就是法宝,来进行联络。 廖子辉去了通讯室,两只手分别拿起了两个巴掌大小的铜铃铛,一枚铜铃铛放在耳边,另一枚铜铃铛放在嘴边,露出笑容道: “杜主任,咱们多长时间没联系了,上次我回去述职,走的太匆忙,咱们也没机会聚一聚……” 寒暄过后,转入正题,刚说两句,廖子辉察觉到情况不对,赶紧解释道:“杜主任,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解释一会,廖子辉不再多说了。 有些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再解释已经晚了,杜主任打电话过来,是给廖子辉提个醒,外州已经派人来了。 廖子辉沉着脸从通讯室里走了出来,回到办公室,对凌素君道:“把汤焕杰和刘国才都给我叫来。” 在关防厅,廖子辉一般会称呼下属的职务,偶尔会亲切称呼下属的名字,连名带姓一起叫,这种情况很罕见。 不多时,汤焕杰和刘国才进了办公室,廖子辉让凌素君出去,把门锁上。 汤焕杰和刘国才心情有些忐忑,在办公室里坐了好一会,只听廖子辉问了一句:“你们谁越级汇报了?” 越级汇报是关防厅的大忌,也是外州的大忌,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一起朝着廖子辉摇头。 “不认?”廖子辉笑了,扫视着两人的脸庞,压低声音道,“这不是外州,这是普罗州,是不是以为我真不敢动你们?” 廖子辉的脸好像突然变黑了。 不是错觉,他的脸真的变黑了,层层黑云正在他身躯周围萦绕。 一股威压袭来,让两人浑身颤抖,汗流如雨。 汤焕杰连连摇头道:“总使,我不可能做那种事!” 刘国才沉默半晌,抬起头道:“总使,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害怕出了乱子,我怕担不住。” 是他。 是刘国才把事情报告给了上边。 廖子辉盯着刘国才看了半晌。 刘国才快尿裤子了。 默然片刻,廖子辉开口了:“国才,伱这是何必呢,你担不住的事情,咱们一块担,你火急火燎把这事说给了上头,弄得咱们现在很被动。” 熟悉的廖子辉又回来了,刘国才暗自松了口气:“我,我实在是害怕……” “你怕什么呀,”廖子辉笑道,“事情查清楚了,是两个地头神打了一仗,两个地方变成了一个地方,中间那条界线没了,别的界线都在,这事和李七根本就没关系。” 刘国才赶紧起身道:“总使,都是我的错,我这就向上头解释,我愿意接受处分。” 廖子辉叹道:“现在上边非常重视这件事情,要派工作组过来调查,据说平衡人也要过来,咱们接下来的工作可不好开展了。” 刘国才道:“我这就跟上头联系,跟他们解释清楚。” “不必了,”廖子辉摇摇头道,“咱们在工作中,确实有很多不扎实的地方,让上边给咱们指导一下,也是好事,等到了无亲乡,接待任务就交给你了,你可不能有半点马虎。” 刘国才当众表态:“总使放心,绝不会有半点纰漏!” 汤焕杰和刘国才离开了办公室,看着刘国才的背影,廖子辉的目光中闪现出一丝寒意。 刘国才心有余悸,到了楼梯口,刘国才压低声音道:“汤总使,我是不是还得跟廖总使单独谈谈?” “你刚说什么来着?”汤焕杰看了看手表,“我还得赶一场晚宴,咱们回头再聊。”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花湖公园,何家庆染了满头白发,打扮成一个花甲老人,正在健身器材旁边锻炼身体。 大头坐在健步器旁,压低声音道:“我过两天要去一趟普罗州。” “去普罗州做什么?” “肖正功要以平衡人的身份去普罗州无亲乡执行任务,身边需要个助手,局里派我去了。” 何家庆站上了转腰器,问道,“无亲乡出了什么事?” “无亲乡附近多了块土地,有一段界线又莫名其妙消失了,据说这件事和一个叫李七的人有关……” 大头把他知道的消息告诉给了何家庆,何家庆叮嘱道:“普罗州和外州不一样,千万多加小心。” 等大头走后,何家庆立刻找到了何海生:“三叔,我要去趟普罗州,外州的事情暂时交给你。” 何海生有些担忧:“圣贤峰那位还在盯着你,你现在回普罗州怕是有危险,弄不好一露面就会遇到他们的人。” “我必须得回去,这事十分重要!” 何海生看了看何家庆额头上的汗水:“家庆,我看你身子有点虚,要不等几天再回去吧?” “不能等,我今天必须启程。” 何海生帮何家庆办好了车票和路引,何家庆改换了身份和容貌,当天晚上就上了火车。 等到了无亲乡,何家庆立刻去了乔绍芬居住的荒村。 这里是无亲乡的禁地,平时很少有人敢来,何家庆在村口转了一圈,从乱草之中捡起来一块干硬的泥巴。 他闻了闻泥巴的味道,知道了这泥巴的来源。 这是乔绍芬的尸骸。 事情和他预想的,越来越接近了。 何家庆进了乔绍芬的卧房,钻到床底,看了片刻。 尽管李伴峰把现场恢复的很完美,但何家庆还是看出了破绽。 他已经猜到了发生的一切,可还是忍不住确认了一下。 他打开暗格看了一眼,里边空空荡荡,地头印没了。 暗格下方有个窟窿,不用问,契书已经被挖走了。 何家庆缓缓从床底下钻了出来,神情呆滞,在床边站了很久。 一阵晕眩袭来,何家庆瘫坐在了床边,他先是攥紧了拳头,而后眼圈一红,流下了眼泪。 什么事都能忍,哪怕丢了一只耳朵都能忍。 就这事不能忍,这是所有布局的基础。 “强盗!无耻的强盗行径!”何家庆擦了擦眼泪,忍不住骂了起来, “你杀人就杀人,你还抢别人东西,我从来都不抢别人东西,我最痛恨这种无耻的强盗行径!” 愤恨之间,何家庆咬紧了牙:“李伴峰,今天你要不把契书还我,我要了你的命!” …… 阿嚏! 李伴峰正在面馆吃面,突然打了个喷嚏。 这是谁想我了? 喷嚏过后,李伴峰又打了个冷颤,这次他有了明悟。 这是娘子想我了,她等我回家上机油。 每次上完机油,都要打个冷颤,我畅快,娘子也舒服。 想到这里,李伴峰还有点急切。 他走到柜台前,问面馆掌柜:“多少钱?” 掌柜的还是那个老太太,她从柜台里拿了两百块,交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检查了一下钞票,点点头道:“不用找了。” 老太太恭恭敬敬把李伴峰送到了门外。 找了一个僻静地方,李伴峰藏好钥匙,进了随身居,先把唱机摁住,然后提起了油壶。 唱机喊道:“疯汉!慢一些,我这,我没准备……” …… 何家庆来到了面馆,四下看了看,掌柜的老太太上前道:“您吃面?” “我找人。”何家庆一笑,他没看到李伴峰的身影,转身正要离去,忽见面馆门口进来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灰白色的大衣,带着灰白色的礼帽。 何家庆看着眼熟,一时间却又认不出来。 楚少强摘下礼帽道:“家庆,这么巧,我正找你呢,坐下一块吃碗面吧。” ps:家庆应该听三叔的话,他不该来普罗州,但那两块契书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七秋城 等楚少强摘下礼帽,何家庆终于认出来了。 说不吃惊是假的,在普罗州,所有人都知道楚少强死了,大部分人认为他死于开荒,少数人知道他死在了关防使手上。 但几乎没人知道他还活着,何家庆确实不知道。 但何家庆知道一件事,在这里和楚少强相遇,应该不是巧合。 “强叔,你来无亲乡,是来找我的?”楚少强是长辈,何家庆跟他说话很客气。 楚少强笑道:“先吃面,我请。” 楚少强叫了两碗面,点了两个小菜,一壶酒。 两人一块吃了顿饭,何家庆道:“强叔,是不是该说正事了?” 楚少强把饭钱结了,笑了笑道:“有话咱们出去说吧,这里的人非亲非故,连累了他们也不太好。” 两人出了面馆,楚少强还特地嘱咐了一句:“别贴着墙根走,有泥潭。” 说完,楚少强看了看自己的皮鞋,风干的烂泥现在还没擦干净。 两人边走边聊,楚少强道:“你小的时候挺招人疼,我和海钦也算要好,那时候还想让怀媛和你结个娃娃亲,可怀媛这孩子被我宠坏了,怎么说他都不答应。” 何家庆笑道:“是我配不上怀媛小姐。” wwш.a n.¢ o “要不说伱这孩子懂事,说话还这么体谅人。” 两人从大街走到小巷,楚少强说起了正题:“在普罗州,我听到了不少关于你的传闻。” 何家庆道:“如果是和圣贤峰有关的传闻,这里边应该是有不少误会。” 楚少强点点头:“我也觉得这里有误会,我和圣贤峰之间最近也有些误会,我准备带你去圣贤峰一趟,把这其中的误会澄清。” 何家庆闻言,双手抄进了衣兜:“强叔,这就你来无亲乡的目的?” “不全是,但遇都遇上了,你还是跟着我走吧。” “我不能去圣贤峰,圣贤峰上的那位圣人容不下我。” “家庆,我只想把你带去圣贤峰,但这事我没打算和你商量,”楚少强看了看何家庆的手,“你把手放在衣兜里,是要掏家伙么?” 何家庆摇摇头:“我是老实孩子,前辈面前哪敢造次。” “掏家伙也没关系,我很欣赏你这样的后辈,也想看看你的真本事。”楚少强笑了笑,一张猎网从天而降,正落在何家庆的身上。 楚少强脸上略带遗憾,何家庆的实力让他有点失望。 他劝了何家庆一句:“孩子,别挣扎,你挣脱不开,胡乱挣扎只会让你多吃苦头。” 何家庆摸了摸猎网的材质,叹口气道:“我确实挣脱不开这张网,但强叔或许有办法。” 楚少强眉头一皱,他听不懂这话的意思。 难道何家庆是念修,能操控我自己解除猎网? 可按照圣贤峰上的消息,何家庆应该是旅修。 楚少强没敢大意,集中意念,防备着念修技。 何家庆的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小刀。 他用这把小刀划开了猎网,迅速逃离了楚少强的视线。 “不可能,他的刀子怎么能划破我的猎网?”楚少强不太相信。 惊愕之间,他突然觉得身上少了一样东西。 那把小刀? 何家庆手里那把小刀是我的? 楚少强朝着何家庆逃跑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没有追赶,盗修擅长逃命,他们的速度和耐力比不上旅修,但比工修强了太多。 楚少强有旅修的法宝,但何家庆已经逃了一段时间,就算用法宝也很难追上他。 况且工修在盗修面前很受克制,楚少强也不想做无谓的冒险。 “外人都说何家庆是文武兼修,圣贤峰说何家庆是旅修,真没想到他居然是个贼。” 楚少强在镇上走了片刻,看到马五正在街边筹备工地。 他扫了一眼马五手上的图纸,得知马五要建一座酒楼。 无亲乡人口不多,民风不好,在这建酒楼,能赚到钱么? 不过话说回来,马君洋是经商的天才,或许还真能弄出些名堂。 楚少强看着马五的图纸道:“小兄弟,你这酒楼建的太奢侈了,对这地方不太合适。” 马五回头看了看楚少强,觉得这人眼熟,却总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能从图纸上看出门道,证明这人是个行家,马五对行家向来都很尊重:“我觉得这酒楼还有点素朴,比千悦楼差了好几个层次。” “千悦楼?”楚少强笑道,“那是绿水城数一数二的酒楼,这是无亲乡,哪能担得起那样的好地方?” “担得起!”马五很有信心,“这位大哥,以后这里不叫无亲乡了,这里是七秋城。” “七秋城?无亲乡叫了这么多年,这是谁给改的名字?”楚少强很不理解。 马五笑道:“我说是地头神改的名字,你信么?” 这是秋落叶改的名字,李伴峰觉得应该叫秋七城,秋落叶是兄长,兄长的名字应该放在前边。 秋落叶说了:“秋七城听着像七个城,咱就一个城,等有了七个城的时候,再叫秋七城!” 七秋城,就这么定下来了。 马五对楚少强道:“这位大哥,你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七秋城正在招工,愿意的话,可以来我这找个活干,凡是有真本事的人,我绝不亏待!” “行啊,”楚少强点点头,“我给你另画一张图纸,比千悦楼还体面!” …… 肖正功走在村道上,听着刘国才介绍事情的原委。 “肖队长,这里边都是误会,劳烦您给上边解释一声。” 肖正功冷笑道:“我来都来了,你跟我说误会?圣贤峰那边还等着我回话呢。” “那还得劳烦您跟圣人那边也说一声。” “怎么说?你教教我?” “不敢不敢,肖队长,您只要转达一下实情,我这感激不尽。” “再看看吧,你说的实情就是实情?等调查清楚再说。” 到了晚上,刘国才摆酒,宴请肖正功一行,刘国才还再三表示:“无亲乡这地方什么都没有,食材和厨子,都是从绿水城送来的。”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肖正功微微点头,表情之中似乎有些许赞赏。说实话,无论酒还是菜,大头没吃过这么上档次的席面。 但他不敢动筷子,他们此行任务很特殊,他和刘国才又不熟,而且刘国才的职位很高,这种谦卑的态度,让大头很不适应。 “吃吧,难得刘使一番盛情!”肖正功开口了,大头也就不用再客气了。 筷子刚拿起来,身边一个穿着深蓝旗袍的女子坐在了大头身边,给大头倒酒。 在外州,旗袍不算罕见,可大头第一次看到如此精致的旗袍,能把每一个细节都展现的如此清晰。 当然,外观展现在旗袍上,细节的本质来自于姑娘。 大头的脸红了,肖正功看着大头,笑了笑:“吃吧,都是好吃的,在普罗州,没那么多拘束。” …… 肖正功在无亲乡只待了两天,两天之后便动身前往了贱人岗。 等到了圣贤峰,山道上设了卡子,所有人禁止上山。 肖正功看了看看守卡子的男子,压低声音问道:“知道我是谁么?” 男子还真就知道,他小声回应道:“师兄,您别为难我,不让您上山是为了您好,山上出了疫病,师兄弟都死了几十个了。” 肖正功一愣:“什么样的疫病?” “疹子,带绿浆的疹子,一天就能长得满身都是,三天过后人就没命了, 我能在这守卡子,就算运气好了,山上的师兄弟,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 肖正功立刻离开了圣贤峰,做为一名高层武修,这一路他跑出了旅修的速度。 难怪圣人这段时间没什么动静。 一次折了几十个弟子。 圣贤峰这下元气大伤。 这是谁干的? 绿花子? 他什么时候和圣人翻脸了? 肖正功看了看路边耕种的农人,在他们身上还没看见疹子。 只对圣贤峰下手,放过了贱人岗的平民? 这不像是绿花子的作为。 …… 崔提克从农人手里要了一碗水,一口气喝了下去。 三天了。 他走了整整三天,依然没能走出贱人岗。 这是圣人用了技法,高层的欢修技——层峦迭嶂。 崔提克见过一次这种技法,但他不知道该如何破解。 摆在他面前有两条路。 第一条路,继续走,想方设法走出贱人岗,层峦迭嶂是有尽头的,但能不能走对方向,这得看崔提克的运气。 就算运气极好,选对了方向,走上十天半月,到了贱人岗边缘,圣人只要改换一次技法,又得重新来过。 第二条路,直接在村庄散播瘟疫。 这些村民是圣人的庄稼,圣人得靠他们活着。 崔提克只要把瘟疫散播到村庄里,让一个村子接一个村子死绝,就能逼圣人放他离开。 但这么做会暴露崔提克的行踪,他随时可能会被圣人活捉。 崔提克很纠结,这两条路,他必须选择其中一条。 就在他即将做出决断时,一名男子穿着白色斜襟长衫,戴白色礼帽,手执一把折扇,来到了崔提克身边。 “外乡来的?不认得路了吧?我带你走。” 崔提克皱眉道:“你是什么人?” 男子笑道:“现在是你恩人,以后应该是熟人,你祖师爷要跟我合作,他拿出了不小的诚意,我也得送一份回礼给他。” “什么合作,什么回礼?”崔提克不愿相信眼前的男子。 男子催促道:“先离开这里再说,这世上我最不该来的地方,就是贱人岗。” 这名男子还真没欺骗崔提克,他带着崔提克走了两个多钟头,山路的尽头出现了一道山谷。 崔提克在这条山路上走了许多次,他从没见过山谷。 “你到底用了什么技法?你为什么能够找到出路?”崔提克很不理解。 男子看了看山谷:“先走走看吧,难说这是不是出路。” 穿过山谷,前方出现了一片荒野。 崔提克惊喜道:“这是无忧坪。” 男子点头道:“无忧坪,曾经的王都,而今的旧土,咱们走快些,最好不要撞见戏子亲王。” 崔提克道:“你很了解这里。” “是呀,这里的人想请我过来,要是认不清道路,我哪敢随便登门。” 走出无忧坪,男子带着崔提克上了就近的火车,一路回了绿水湾。 到了无界医院,一名医生正在崔提克的办公室里查阅病例。 “祖师,我完成了任务。”崔提克向那医生行了一礼。 绿水丐解下了口罩,点头笑道:“我也一直照看着你的生意。” 说完,绿水丐看向了白色长衫的男子:“何家庆,你很守信用。” 崔提克心下一惊,原来这人就是何家庆。 何家庆耸耸眉毛:“绿水湾的大当家,肯定也守信用。” 绿水丐从怀里掏出一片半拱形的铁券交给了何家庆。 何家庆收下铁券,检查无误后,对绿水丐道:“真没想到,你会用如此珍贵的东西换一名弟子。” 绿水丐看向了崔提克道:“他配得上。” 何家庆收下契书道:“我相信我们还有很多合作的机会。” 绿水丐点点头:“眼下就有不少机会,楚少强你认得吧?” ps:绿水丐手上有多出来的契书,来自另一个叫花子。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第四百三十五章 内州的心意(求月票) “伊呀,恰恰恰恰恰,大家跳,别害臊呀别害臊!伊呀,恰恰恰恰恰,你学伦巴不时髦,你学森巴没情调……” 《我爱恰恰恰》,普罗州里很上头的一首歌,听过之后,很容易在脑海里形成无限循环。 廖子辉今天特别喜欢这首歌,在办公室一边唱,一边跳,跳了一下午,一点都不觉得疲惫。 因为今天检查工作的走了,平衡人也走了。 凌素君进了办公室:“总使,无亲乡关防使刘国才来了。” 廖子辉迅速坐回到办公室桌前,点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刘国才来了,他是为之前的事情,再度向廖子辉道歉的。 廖子辉连连摆手道:“国才,事情都过去了,还提这个做什么? 赶紧回无亲乡把正经事办了,和墨香店的铁路中断了这么长时间,早就该修上了, 你和李七好好商量一下,两边别起冲突,争取年前就开工。” 离新年不剩几天了,这个任务可有点急。 刘国才赶紧去找副总使汤焕杰,铁路的事情主要由汤焕杰负责。 汤焕杰早有准备:“国才,伱就干吧,手续都替你办好了,设备也替你备齐了,我这边还得赶个晚宴,有什么事咱们以后多沟通。” 刘国才觉得奇怪,怎么这段时间一见面,汤焕杰就急着赴宴。 回到了无亲乡,刘国才大致做了一下准备,让手底下知会李七一声,他要修铁路。 手底下人去了,回话道:“没见着李七。” 刘国才没当回事情:“把话带到了就行,明天开工。” 刘国才来普罗州的时间并不长,对普罗州也没什么好印象。 他知道李七不是善类,可李七终究是个普罗州人。 此前因为怀疑李七能够操控界线,刘国才对李七还有些畏惧,怕因为受了这事的牵连,丢了乌纱。 而今事情成了一场乌龙,在刘国才眼里,李七和其他富商也没什么分别。 能把一整块地界开出来,算他有些本事,可本事再大,不还是普罗州的人? 至于廖子辉为什么这么在意李七,甚至还在运费上做出了巨大让步,这些事,刘国才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刘国才对廖子辉的很多做法都看不惯,这也是他越级上报的原因之一。 开工典礼如期举行,刘国才亲自出席。 材料直接由外州运过来,技术人员也是从外州调来的,但一些体力劳动人员得从当地招工,目前还没招上来几个。 但刘国才觉得这无关大局,开工这事,最重要的是氛围和气势。 在工地上,刘国才对各项工作给予了高度肯定,同时也指出了一部分问题。 其实他不懂工程,但问题还是要说的,反正说错了也没人敢指出来。 走到石料堆,刘国才当即指出来石料堆放的不整齐,并做出了严厉批评:“这看起来是件小事,可小事才能从根本上反应问题,这是严重的认识问题和态度问题……” 众人拿着小本,正在记录关防使的要求,石料堆突然垮塌,刘国才当场殉职。 …… 廖子辉拿了报告,连声长叹:“国才呀,国才……开工那天李七怎么没来?” 送报告的是无亲乡关防副使张兴来,廖子辉让他来送报告,自然有其中的道理。 张兴来道:“刘使没请李七,就派人知会了他一声。” 廖子辉有些不满,他本想把这事抹在李七身上。 但李七没来,也可以牵扯出点瓜葛,就算牵扯不上也无妨,重要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兴来,你在无亲乡的时间不短了,国才殉职,关防厅的担子你得扛起来。” 张兴来当即起身,郑重表态,尽职尽责。 拿了任命,张兴来回了无亲乡。 他在普罗州待的年头很长,比廖子辉还长,他知道什么样的人不能得罪。 当天晚上,张兴来带着礼物去见李七。 李七刚修了一座宅院,晚上正和马五一块涮羊肉。 看到张兴来带了礼物,李七挺满意:“张兄,你比你们总使懂礼数。” 张兴来笑道:“快过年了,张某刚刚上任,特地来拜见七爷。” “张兄客气了,”李伴峰起身道,“老五,赶紧添把椅子,庆祝张兄高升!” 寒暄过后,张兴来举杯道:“七爷,张某这人实在,场面上的话就不多说了,七秋城的事情,都是七爷做主,张某以后全靠七爷照应。” 这人会说话。 不只是会说几句客套话。 别人都叫这无亲乡,叫了不知多少年。 可张兴来改口叫了七秋城,这就是真心尊重李七。 三人举杯,一饮而尽。 张兴来又道:“修铁路的事情,我们这正缺人手,还请七爷多照应。” 李七点头道:“这事好说,交给老五就是。”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马五在旁道:“人手我们这有,价钱也好商量,张兄要是看得起我们,明天在君洋大道,我单开一局,咱们再说详情。”无亲乡唯一一条大街,现在改名叫君洋大道了。 张兴来再度举杯:“有五爷这句话,张某心里踏实了。” 李七道:“修铁路这事,咱们两相帮衬,运费的事情,张兄也得多多照应。” “见外了七爷,我明天就给总使打报告,七爷原本交五成运费,别的地方我管不了,在咱们七秋城,货物进出,我力争都给压到三成。” 李七没说话。 之前能降到五成,那是双方在暗地里厮杀了几场换来的。 而今凭张兴来一句话,就想降到三成?李伴峰怎么可能信得过他? 马五笑道:“张使,这事我怕廖使不会答应这事。” 张兴来看着李七和马五,压低声音道:“要是换一个地方,张某不敢开口,但这个地界,原本没什么产业,有个火车站,也就偶尔送送人,再送些日用品,赚不来什么运费, 而今交到两位爷手里,七秋城必定兴旺发达,只要多少能赚一点,不让张某难做,什么都好商量。” 话说到位了。 三人越聊越投契,这顿酒一直喝到了深夜。 铁路开工,用的确实是马五的工人,李伴峰特地叮嘱了:“工钱不多要,哪怕咱们补点差价也无所谓。” 他把川子从黑石坡叫了回来,让他混进了工人之中。 川子也很想学习外州的铁路工艺,可去了两天,他垂头丧气回来了: “七爷,中间这段轨道,他们让我们干,可铺枕木,架轨道,这事没什么难的,我原来也会干, 两边的铁路,真正到了边境线附近,全都用界线圈起来了,都不让我们靠近,这个工法,我是学不着了。” 两边的铁路才是紧要,这涉及到火车穿过边境线的手段。 这事在李伴峰意料中,工法要这么好学,早就被学走了。 让川子混进工人之中,主要是他调查一件事:“中间这段铁路,和两端的铁路,所用的材料是不是一样的?” 如果所用的材料相同,那就是在施工过程中用了工修技法,这事就要难办一些,李伴峰不是工修,他学不会工法。 但如果所用材料不同,那就证明穿越界线部分的铁路用了特殊材料,事情要容易不少,弄一些材料回来,对李伴峰来说难度不大。 川子很肯定的回答道:“七爷,材料用的都是一样的,第一次卸货的时候,边境那边卸多了,还往外匀出来不少。” 外州用的是工法,这事情不太好办。 当天晚上,李伴峰穿上一身工服,来到了边境线附近的工地。 工地一片寂静,这里晚上不施工,周围亮着光晕,禁止任何人进入。 李伴峰一拉机关,开了条通道,用白菜人试过,确保无误,自己才走了进去。 他去工地做什么?他什么都不懂,再说晚上也不施工。 这事就得靠随身居了,钥匙走到哪,随身居跟到哪,李伴峰看不明白没关系,随身居能看明白就行。 前方是一段修了半截的铁路,李伴峰沿着铁路走了几个来回,坐在了铁路边上。 老爷子,你可得仔细看着。 开关一天只能用一次,反正我也出不去,你在这慢慢学吧。 …… 君洋大道,七君酒楼已经开始动工了。 楚少强设计的图纸真是好,酒楼有一座主楼,两座副楼,中间有回廊和亭台穿插,楼后修了一座花园,花园之中还专门设置了六座上等雅间。 有古典的风韵,也有普罗州特有的奢华,马五看了图纸就爱不释手,给了楚少强一大笔酬劳。 可他还是想不起这人是谁。 楚少强随便编了个假名字,马五有些怀疑,但没急着调查,他单独请楚少强到宅子里吃了顿饭,想套出些话来,没想到喝了半场,马五先醉倒了。 楚少强拿出一个傀儡,像模像样陪着马五继续吃饭,他自己从宅子里走了出来,前往了秋落叶的地界。 新年将至,秋落叶正在家里和老虎一起喝酒,两坛子酒下了肚,老虎正打算开第三坛,秋落叶一双耳朵一扇,叫老虎不要动。 他从宅子里走了出来,看着远处的森林。 楚少强的身影缓缓浮现,秋落叶直接问道:“你是什么人?” “你是秋落叶吧?”楚少强笑道,“我在内州听过你的名字,还看过你的契书。” “内州?”秋落叶啐了口唾沫,看着楚少强道,“找我做什么?” “别那么紧张,我来找你,是为了帮你, 听说你把地界从深地变成了正地,内州都夸你有本事,你的名声已经传开了。” 秋落叶面无表情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没功夫听你扯淡。” 楚少强点点头:“我很欣赏你的直率,我这次来,给你带了三样好东西, 一是钱,新开的地界,百废待兴,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白花花的银子我给你带来了,你尽情花就是, 二是修为,当上了正地的地头神,遇到的事情多了,对手也多了,我们答应你,让你再上一个层次, 三是人手,内州派来了不少人手,他们会帮你治理这块土地……” 秋落叶打断了楚少强,笑呵呵说道:“钱我不要,我有会赚钱的兄弟,修为我自己慢慢攒,不用内州替我操心,至于人手,你带着他们滚蛋,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ps:内州还是找上门来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第四百三十六章 老七,好好活着! 对于秋落叶的态度,楚少强并不意外。 “秋落叶,我刚才说了,我在内州听过你的名字,看过带你的契书,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伱看过能怎样?” “三天之后,还是这个时间,我还会再来找你,还会介绍两个朋友给你认识,到时候你再给我答复也不迟。” 楚少强转身要走,秋落叶笑了。 “你还想来,让你滚蛋你不听?那就不用等三天了, 今天日子就不错,年前正好把你丧事办了,省得到了正月添晦气!” 话音落地,秋落叶不疾不徐,迎面走了上来。 楚少强一甩衣袖,如雨般的箭矢射向了秋落叶。 秋落叶不躲不藏,任凭箭矢打在身上,只等楚少强把箭矢耗尽,秋落叶抖了抖身躯,把身上的箭矢抖了个干净。 “好强悍的体修。”楚少强暗惊,从外衫之中扯出一把长刀、一把长枪、一对长剑,围着秋落叶挑刺劈砍。 秋落叶徒手接住所有兵刃,逐一将之折断,继续往前走。 看来得用点特殊手段,寻常的武器在秋落叶这里无效。 楚少强衣襟一颤,一团石灰飞向了秋落叶。 就靠着这招石灰,楚少强曾重创了绿水丐。 秋落叶甩起长鼻子,呼~吹起一阵狂风,把石灰吹到楚少强脸上,差点伤了楚少强的眼睛。 楚少强一惊,他没想到秋落叶会有防备。 他知道这石灰很特殊? 是绿花子告诉他的? 他们之间有来往? 其实是他想多了,秋落叶事先没做防备。 他在江湖上跌爬过,扔石灰,扬沙子,这类手段他见多了,也应对习惯了。 “下作坯子!”秋落叶笑了笑,“就这点能耐?” 楚少强改换了策略,他在暗中开启了梦修法宝,要把秋落叶带入梦境。 秋落叶感觉眼皮一阵沉重,脚步稍有迟缓。 楚少强趁机要用杀招,忽听秋落叶一声咆哮:“呜~” 这一声咆哮,震得楚少强胸腔剧痛,也让秋落叶清醒了过来。 在内州,关于秋落叶的传闻,都把他形容成了纯粹的莽夫,这是一种误解。 秋落叶在新地修行,靠着地界上的异怪,修到了云上二层,能长年控制这么多异怪,自然有他的心机和手段。 上当至多上一次,吃亏不吃第二回,和李七交手的时候,秋落叶被梦修法宝骗过一次,从那以后,他对梦修有了防备,还有专门的破解方法。 刚才那声咆哮,他练过无数次,能抵挡梦修的攻势,对念修、文修、德修、声修同样有效。 楚少强还想再换法宝,秋落叶一拳已经打了上来。 砰! 楚少强举双臂招架,手臂上护甲破碎,整个人原地腾空,撞断身后几棵大树。 低估秋落叶了。 当初准备的周全,靠着一招先手,楚少强打败了绿水丐。 而今准备的也算周全,招招都是先手,对付秋落叶竟然这么吃力。 秋落叶的修为应该不及绿花子,体修也远比病修常见,但道门相克相生,有时让人无法捉摸,秋落叶能把体魄优势发挥到如此境地,这种状况也委实少有。 楚少强不想再和秋落叶战斗,他意识到之前准备的战斗思路明显不对。 而且今天他也不需要和秋落叶一决生死,真正的战斗在三天之后。 楚少强从腰间抽出一个水烟锅子,咕嘟嘟抽了一口,把烟气吐了出来,烟气瞬间弥散开来,挡住了楚少强的身体。 这是烟修法宝,能遮眼,还有剧毒。 咻! 秋落叶用长鼻子一吸,把所有烟气吸了进去,烟雾从耳朵里钻了出来。 遮眼就遮了这一小下。 至于毒,秋落叶根本不怕。 “够劲儿!”秋落叶赞叹一声,一脚踹在了楚少强身上。 哗啦! 楚少强散架了。 傀儡? 秋落叶四下观望,真正的楚少强已经没了踪影。 “狗东西,别再让我遇见你!”秋落叶骂了一句,“三天后要是真敢来找我,我让内州没处给你收尸!” …… 第二天晚上,李伴峰从工地走了出来。 白天的时候,工地正常施工,李伴峰在随身居里躲着,也不耽误老爷子观察施工过程,可观察了一整天,老爷子没看明白外州的工法。 等到晚上,工人们都走了,李伴峰换了个地方,继续让随身居观察,一直观察到深夜,随身居有了回复: “似有所悟,但难以言表。” 李伴峰愕然道:“这么深奥?” 手套在旁摇晃着食指道:“咱家老爷子有文化,没学会,他说难以言表,说的跟外国话似的。” 咣当! 老茶壶从茶几上掉了下来,手套闪身躲过。 茶壶喊道:“不能摔我,老哥,我身子骨脆,你摔点别的。” 屋子里瓶瓶罐罐四下翻飞,手套左躲右闪,放声大笑:“老爷子,打不着,你气不气?” 啪! 一把扫把拍在了手套身上,手套没了动静。 随身居一阵颤动,唱机打着慢板唱道:“老人家呀,莫恼,这工法是外州立足的本钱,哪能那么容易破解, 相公呀,明天你再带老爷子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干活的,多看两次,应该就能看出点门道。” 李伴峰摇头道:“后天除夕,工地明天就放假了。” “除夕?”唱机一怔,“喂呀呀相公,这都快过年了,咱们家连个窗花对联都没准备呢!” “不急,明天我去准备。” …… 除夕夜,马五在宅院摆酒,何玉秀、陆春莹、楚怀媛等人,一并来吃年夜饭。 酒菜上齐,何玉秀问:“老七怎么还不来?” 马五道:“老七说不用等他,他有点事情,后半夜才回来。” 何玉秀皱眉道:“难得咱们几个能凑一块吃顿年夜饭,老七这还非等到后半夜, 而今咱们处的还算和睦,等以后翻了脸,指不定打成什么样子,再想凑一块吃饭就难了。” 肖叶慈道:“秀姐啊,咱们都是一家人的呀,哪能打起来的呀!” 何玉秀一笑:“妹子呀,以前四大家族也和睦过的呀,后来还不是打翻天了呀?” 陆春莹摇头:“我听七哥的,只要七哥发话,在我这就没有化不开的冤仇。” 楚怀媛低着头道:“我也听七哥的,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什么都听他的。” 何玉秀捏了捏楚怀媛的脸蛋,笑道:“丫头,你这么说话,我都觉这不是你了!” 楚怀媛红着脸道:“秀姨,我以前不懂事,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别叫秀姨,叫秀姐,他们都叫秀姐。” “那不行,不能坏了规矩。” “哎哟,你一说规矩两个字,姐姐我都想笑,你个臭丫头什么时候守过规矩?” 马五看着众人,心下暗自慨叹。 何玉秀其实没说错,按各大家族以往的操行,以后迟早得打起来。 可如果有老七在,还真说不定有变数。 老七到底跑哪去了? …… 李伴峰提着两坛子酒,去了山上,找秋落叶过年去了。 秋落叶在新地待久了,早就没了新年的概念,而今做了正地的地头神,正好一块吃顿年夜饭,体会下正地的生活。 上一个新年也是在普罗州过得,那一次是在海吃岭,只有他和崔提克两个人,顶风冒雪,四下治虫害。 今年不一样了,秋落叶身边有不少守契灵,前半夜在他这喝一顿,后半夜再去老五那喝一顿,吃饱喝足,回家抱着娘子闹一宿,这才有过年的样子。 到了秋落叶的宅子,里边一个人没有。 不对呀。 昨天约好了一块过年,这大象跑哪去了? 李伴峰在山上找了一圈,没找到秋落叶,找到那只老虎了。 “秋大哥呢?” 老虎笑道:“今天过年,秋爷高兴,在山洞那边多喝了两杯醉倒了,他说他要睡了,我们也不敢打扰,就让他先在山里睡着, 他还特地嘱咐我们,说告诉你一声,今天喝不动了,明天再一块乐呵!” “这样啊……”李伴峰转身走了。 老虎看李伴峰走远了,跑到山坡上去采草药,刚采了两颗,李伴峰又回来了:“好你个大虫,竟敢骗我?” 老虎一惊:“七爷,你怎么又回来了?” “秋大哥到底哪去了?” “我不是说了么,秋爷醉倒了……” “扯淡!什么酒能醉倒秋大哥?你采药草做什么?” 李伴峰和秋落叶交手时,用姚老的酒都灌不倒秋落叶。 “那什么,秋爷喝多了,真是喝多了,他,他呀……”说话间,老虎声音颤抖了,眼泪也落下来了,“七爷,秋爷不让跟你说,秋爷受伤了,人已经起不来了,在后山山洞里待着,快不行了。” 李伴峰一惊:“怎么伤得?” “不知道怎么伤得,”老虎哭道,“前天来个人,也不知道从哪来的,他和秋爷交了手,他打不过秋爷,跑了, 他说他三天之后还来,秋爷都没把他当回事,哪成想秋爷今天突然就伤了,满身都是血,也不知道是怎么伤得。” 李伴峰撒腿跑去了后山山洞。 秋落叶倚坐在山洞里,身上的血水湿透了衣裳,满身血红一片。 看见李伴峰,秋落叶笑了:“老七,你怎么来了?差点忘了,今天过年,找我喝酒来了?” “秋大哥,谁把你伤成这样?” “内州来人了,又要拉我当奴才,我没答应,把他打跑了,他肯定是联络了内州,内州那边应该动了我的契书。” “契书?” “我有一片契书在内州。” 李伴峰一怔:“你不还有两块契书么?无亲夫人那两块!他们应该动不了你!” 秋落叶叹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我还是伤了,这契书的事情,咱们还没琢磨透, 明晚那人还会来,他还会带两个帮手过来,你斗不过他,别和他打,我另外两片契书也在这山上,我让老虎带你去, 你把这两片契书挖了,带走,找地方修行,等你到了云上,不去内州受苦,就靠这两片契书撑住,当年绿花子也是这么干得。” “大哥,你好好养伤,这事交给我,我现在就去召集人手……” “老七!”秋落叶扯住了李七,“咱们当初说好的,动脑子的事情你办,打仗的事情我来,你得活着,好好给我活着! 等你到了云上,再找那群王八羔子报仇,哥哥我在九泉底下给你助威!” PS:秋落叶,挺住啊! (本章完) ------------ 第四百三十七章 来,咱们拼命 来找秋落叶的人,是云上修为。 他会带来两名帮手,有可能也是云上修为,纵使不是云上估计也得八九层。 李伴峰把一身手段全都拼上,在随身居外边,能和一个云上一层纠缠,但想打赢,必须得把这云上一层骗进随身居。 按照秋落叶的描述,内州派来的这个人,显然不是云上一层,修为甚至可能在秋落叶之上,单靠李伴峰自己,胜算渺茫,那两名帮手更没法对付。 李七难道没有帮手? 何玉秀算一个,她是真能打,而且和李伴峰有天然的默契。 这是玩命的事情,何玉秀愿意出手最好,不愿意出手李伴峰不会勉强,而且不能让秀儿白帮忙,在七秋城,得给何玉秀一些产业。 火玲有七层,勉强可以支撑一阵。 左武刚、阿琴、骂街妇、断无仇、两无猜、百臂连、窥八方、吃六合,这些人都修为都在六层,把他们加在一起,都归何玉秀调遣,或许也能扛住一个云上。 现在差不多能应付两个云上,如果对面还有一个云上,该怎么应对? 李七这还有战力么? 谭福成修为未知,但道门特殊,或许能上战场。 陆源信是虫修,道门也特殊,可只有四层修为。 马五最近要晋升,可就算晋升了,也就是个四层,让他打云上,就是送死。 这些战力不够。 回正经村,把水涌泉请来? 地方太远,水涌泉怕是赶不过来。 用随身居把他运来? 单靠八音盒怕是放不倒他。 关键水涌泉极度惧怕内州,这事他都未必肯帮忙。 脑海之中,各类建议不断,否决也不断,李伴峰揉了揉额头,大声喊道:“注意发言顺序!” …… 娟子刚煮好一锅饺子,没等装盘,被几个嘴馋的吃了一半。 年前,李七让人送来了米面、酒肉、糖茶,对于这群三头人,这是他们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新年。 李伴峰敲了门,进了娟子家里。 几个三头人纷纷起身,招呼李伴峰坐下。 有人倒酒,有人递烟,有人过来拜年。 看着窗外的灯笼和窗上的窗花,看着这一桌丰盛的酒菜。 这么好的日子,李伴峰都不知道该这么开口。 他把背囊解了下来,倒出了一袋子大洋。 娟子一愣:“七爷,这怎么个意思?” 李伴峰道:“过年了,这是给诸位的红包,另外有一件事,要麻烦诸位。” “七爷,您把这钱收了,”娟子把大洋推还回去,“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李伴峰摇头道:“谈不上吩咐,我也没资格吩咐,我是想问,诸位当中,有谁想赚点快钱?” 这话说得别扭,可李伴峰也不知该怎么表达。 娟子没听明白:“七爷,您是让我们打劫去?” “不是打劫,我现在很少,那什么,以前也没怎么做过…… 明天,有几个狠人要来抢这块地界,我要和他们打一仗,想雇几个帮手, 价钱肯定不亏待诸位,诸位有谁想去的,明晚就去树林那边找我。” 娟子默然片刻,问了一句:“七爷,你这有兵刃么?” “有,一两百兵刃能拿得出来,能帮我找三五十人就行,十几二十个也可以,实在找不到也没关系,愿意去的,等打完了仗,另有重谢。” 李伴峰拿出了契书,交给了娟子,这是搏命的事情,每个人该给多少钱,不能有半点含糊。 娟子收了契书,点点头道:“七爷,你等我消息。” …… 回到随身居,李伴峰对娘子道:“心肝宝贝,我现在要打三个云上,有什么好办法没?” “三个云上?”洪莹愣住了。 唱机喷吐着蒸汽道:“宝贝相公,大过年的,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有人打到了我家门口,不打跑他,这年没法过了。” “三个云上一起打到了家门口?他们什么来历?” “来自内州,想要抢我新开的地界。” 房间里一阵沉默,洪莹对随身居道:“老东西,放我出去吧,我跟着七郎和他们拼一场,伱让七郎怎么打三个云上?” 随身居没作声,洪莹虽说看不见,却感觉周围有人在审视她。 “你信不过我?” “是,信不过。”随身居给了一句简单的回答。 唱机冷笑一声:“贱人,你在我背后下刀子,老爷子怎么能信得过你,老爷子,让我出去帮相公一把吧。” “我也信不过你。” 唱机无语,洪莹放声大笑:“恶妇,你当你自己是什么好人?” 随身居长叹一声,问道:“阿七,这一仗非打不可?” “非打不可!” 随身居叹道:“既是做了决断,老夫也拦不住你,紧要关头,老夫会有变通。” 唱机道:“宝贝相公,打仗不能认死理,打不过了相公千万撤回来,你先说说对手有什么手段,小奴帮你做个参谋。” 手段? 李伴峰只知道对面有个工修。 …… 年初一,入夜。 秋落叶的宅院里,守契灵都在忙活。 昨天,守契灵都在照顾秋落叶,过年的事情也没顾上。 到了初一,众人贴了对联,挂了灯笼,还都换上了一身新衣裳。 秋落叶扎紧了伤口,提着一对狼牙棒,站在了院子里,面带笑容道:“过年就得有过年的样,哪怕这是最后一个年,也得过得像模像样。” 一条蟒蛇把一对灯笼点亮,吊着身子,吐着信子道:“秋爷,咱们不说这不吉利的,今晚咱们和他们拼一场,吃他们的肉下酒,热热闹闹过年!” “这话说得好!”石头在旁喊道,“虎死不倒架,何况咱们秋爷是大象!” 这话说得…… 秋落叶和老虎一人踹了石头一脚。 秋落叶压低声音道老虎:“你看仔细了,老七他们真的走了?” 老虎点点头道:“看得清清楚楚,他带上人手,按您吩咐的,先去无亲乡躲着了。” “躲着就好,就怕这小子犯浑,白送了性命。”秋落叶咬了咬牙,紧了紧绷带,又对老虎道,“你们差不多也该走了。” “秋爷,我们不走,要死咱俩一块!”老虎一声咆哮,身子站了起来。 “胡扯!有福咱们一块享,死又不是好事,你跟我一块儿做什么?赶紧走!” 老虎不走。 有件事他还不敢说。 李伴峰也没走。 他在宅院前边的树林里埋伏着,秋落叶伤势太重,没感知到。 何玉秀蹲在树上道:“老七,你不是找了三头人么,一个没来?你当初可对他们有恩。” 李伴峰摇头道:“当初要是没有他们,这块地界也变不成正地,我反复琢磨过,他们应该占了这块地界的九层人气,那份恩情,他们也算还完了, 秀儿,你欠我那点恩情,也早都还完了,一会状况要是不对,你带着他们赶紧跑。” “扯淡!”何玉秀瞪了李伴峰一眼,“他们要跑就让他们跑,咱们磕过头,盟过誓的,能一样么!” …… 君洋大道,马五把陆春莹等人安置好,叮嘱道:“我跟关防使说好了,一会那伙鸟人要是杀过来,你们就去关防厅里躲着,他们肯定不敢在那撒野。” 陆春莹道:“五哥,你去哪?” “上山。” “七哥不让你去。” 马五笑道:“放心吧,我有分寸,老七要是能回来,我就和他一块回来,要是回不来,那就都回不来。” “五哥……”陆春莹咬咬牙道,“我也跟你上山去。” “你先把这些人照顾好,楚二哪去了?” “怀媛姐说要看看你新修的酒楼。” “什么时候看不行,非得现在去看!”马五皱眉道,“再说了,那酒楼就打了个地基,有什么好看?” 陆春莹道:“怀媛姐之前看了图纸,她说那个酒楼不一般。” 一说图纸,马五一愣神。 差点忘了,画图纸那人哪去了? …… 窥修窥八方朝着李伴峰伸出了三根手指。 对面来人了,一共来了三个。 果真是三个,还好数量没多。 楚少强有窥修法宝,也感知到了埋伏,他慢慢朝着埋伏圈走了过去。 在他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人身穿斜襟长衫,头戴圆帽,手执折扇,一副文人打扮,这人名叫郭进士。 另一人身穿对襟短褂,看似素朴随意,实则材质轻盈,做工精细,没半点赘余,是武者的上等衣衫,这人是武修,名叫田大松。 文修郭进士一边走,一边说道:“以前只知梁上君子,而今却见了树上君子, 既是君子,就该坦坦荡荡,哪个胆子还没吓破,下来见个面,说句话。” 话音落地,众人都有从树上跳下去的想法。 同文共规之技。 看技法强度,这文修不低于八层,是不是云上两说,李伴峰和何玉秀还能勉强抵挡,其他人咬牙强撑,身上皮肉仿佛被寸寸撕裂。 文修郭进士就在埋伏圈边缘站着,不往里走,似乎也不做防备,这是对众人明晃晃的嘲讽。 “哎哟,什么鸟人都自称君子,君子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骂街妇一开口,众人的状况缓解了不少。 骂街妇接着骂道:“还特么什么坦荡荡,你坦一个我看看,我看看你能不能豁出这张脸!” 这几句骂的畅快,同问共轨技法被驱散了。 郭进士笑了笑:“原来是同道。” 骂街妇是文修? 李伴峰还以为有专门的骂修。 “呸!”骂街妇骂了一句,“谁特么和你是同道,你真不要脸,你个做贼的算他么什么道门?你个盗修也配和老娘同道?” 郭进士笑一声道:“你躲在暗中不敢见人,还敢说我是贼?” 骂街妇喊道:“你夜闯民宅就是贼!” “我闯了哪家民宅?这山林是你家么?啸聚山林,你难道不是山贼?” 两下对骂起来,好像是在讨论“贼”的定义,实际没那么简单。 骂街妇在拼命。 两人在拼技法。 骂街妇想激怒对面的文修,让他进入埋伏圈。 郭进士则想通过文修技,把李伴峰等人从埋伏圈里逼出来。 对骂之间,骂街妇呕血了,她修为不及对方。 郭进士趁此机会,发起攻势,要直接解决了骂街妇:“无耻悍妇,行将就木,满口污言,状如掉毛老犬,呲牙狂吠, 老犬省些力气,知你时日无多,山下茅厕之中上有一碗热汤,且去趁热吃顿饱饭,黄泉路上莫做恶鬼, 老犬,你怎不说话了,老犬,你可别就这么死了……” “呼呀呀呀呀~” 李伴峰突然从树上跳了过来,声声长啸,打断了那郭进士。 郭进士见状一笑:“来得好,我这回看你往哪……” 话没说完,文修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哐啷!哐啷!哐啷! 一阵密集的鼓点声让郭进士突然失语。 脑仁里似乎有一把刀在来回翻搅,郭进士站不稳身子,险些摔倒。 楚少强和那名武修也觉得胸闷气短,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技法。 郭进士受了伤,双眼双耳纷纷流血,没等缓过神来,李伴峰已经骑在了他身上,挥起镰刀朝他脸上砍了下去。 明知万般凶险,仍旧一意孤行,李伴峰的速度快到让楚少强一时看不出他层次,镰刀如雨般凿在了郭进士脸上。 楚少强和田大松想上去帮忙,一股威势忽然袭来,两人被威势逼退,郭进士身躯僵直,再遭重创。 鼓声来自娘子,威势来自洪莹。 随身居把大门打开了一瞬间,随即又关上了,只能打开这一小会,不然随身居自己可能暴露。 随身居对唱机和洪莹道:“老夫已经变通了,剩下的,看你们男人本事。” 在这一瞬间的变通之中,娘子和洪莹都出了全力,带来的伤害,大部分都被郭进士一个人承担了。 而今李伴峰对着郭进士的脸不停下刀子,郭进士不知挨了多少刀,抵挡不住,却也挣脱不开。 这是个旅修? 旅修为什么这么打? 他不用技法,也不做周旋,就像疯子一样厮杀? 这是娘子和李伴峰共同制定的战术。 敌人进了埋伏圈,地形占优,距离合适,可以靠技法配合取胜。 敌人没进埋伏圈,地形和站位都不合适,技法形不成配合,会被工修高手逐一化解。 这种情况下不能按部就班出手,最好的选择是接着娘子和洪莹的帮助,凭着旅修的速度先拼掉一个。 李伴峰选择了文修郭进士,第一个就要拼掉他。 郭进士伤的不轻,可修为够高,伤势倒还不足以致命,还有余力反击。 他蘸着自己的血,在李伴峰身上写了个“刀”字。 文修六层技,一字千金! 这刀字真就化成一把刀,捅在李伴峰身上。 李伴峰不躲不闪,不招架,生生挨了这一刀,他用镰刀一刀钩在郭进士左眼。 郭进士再写一个“刀”字。 李伴峰又挨一刀,抡起镰刀再购郭进士右眼。 刀刀换血,这又是什么打法? 田大松上来要抓李伴峰,被何玉秀一脚踹开。 田大松打翻了何玉秀,左武刚和百臂连拼死从身后抱住田大松,众人上前一并围攻。 郭进士写了个“夺”字,夺走了李伴峰的镰刀,李伴峰掏出铲子,铲在了郭进士的脑壳上。 唐刀趁机刺中郭进士后心,钟摆钻到领口,割郭进士的脖子。 郭进士拼尽了全力,一口气写了个十二个“禁”字,这招厉害,所有法宝兵刃都不能用了。 李伴峰一口咬在了郭进士的脖子上,咬的鲜血喷涌。 楚少强一直保持冷静,他很快看出了对面的战术,准备动用法宝,先把郭进士身上的疯子解决掉。 楚怀媛带着笑容,突然出现在了楚少强面前。 楚少强面无表情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楚怀媛笑道:“我来找你拼命。” 楚少强很平静:“你不知道我是谁,现在也不需要知道,快点离开这里。” “我知道你是谁,”楚怀媛突然不笑了,她上翻着眼珠看着楚少强,“爸,我真是来找你拼命的。” (本章完) ------------ 第四百三十八章 因为这是我们家(求月票) 楚怀媛找楚少强拼命,这下把楚少强拖住了。 武修田大松被何玉秀拖住了。 文修郭进士的处境极其不妙,他喉咙被李伴峰咬断了,一字千金之技也要失效了。 看到郭进士一动不动,唐刀正要摘了他脑袋,一股无形之力,突然分开了李伴峰和郭进士。 郭进士向着楚少强移动,李伴峰被迫退到了几十米之外。 这什么技法? 郭进士用了一别万里? 与此同时,何玉秀等人也和田大松分开了,两方由一团混战,变成了各站一边。 这回李伴峰知道是什么技法了。 这技法不是郭进士用的,是楚少强用的。 娘子跟李伴峰说过,工修有一招云上技,叫止战两分,能在混战之中迅速分开敌我,前提是敌军的修为远低于他。 这招有什么用? 对一般修者没什么大用,但对于工修,用处大了。 工修怕偷袭,在没做好的准备的情况下,很容易用错战术,甚至在低层修者面前翻船。 止战两分之技,能给工修争取准备时间。 而工修的一些法宝和灵物,在战场可能不分敌我,一并杀伤,止战两分也可以防止自己人受到殃及。 娘子说过,如果用出来这技法,就证明对手的修为至少有云上三层,但只要没到云上之上,这个技法在短时间内只能使用一次。 李伴峰带着满嘴鲜血,看向了郭进士,见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估计短期内不会复原。 他想错了。 郭进士在自己的身上写了四个字:枯木逢春。 他的身体开始缓缓复原,虽说速度不快,但进度可见。 两只眼睛都被李伴峰挖了,郭进士在自己的左眼眶上方写了一个眼字,一道缝隙从眉毛处裂开,裂缝之中浮现出了一颗眼珠。 再拖延下去,郭进士很快就能恢复战力,之前的努力可能前功尽弃。 李伴峰还想往前冲,可止战两分的威力还在,以他的修为,暂时冲不过去。 楚少强扫视着众人道:“你们这是何必?我来找这的地头神秋落叶,这事和你们有什么相干?” 李伴峰道:“今天你找秋落叶,和我没相干,明天伱找到我头上,和别人没相干,最后所有人让你找个遍,大家都没相干,横竖都死在了你手里, 听说你从内州来,这贱招是内州教你的?” 楚少强没说话,楚怀媛问了一句:“爸,你去内州了?” 何玉秀看了看楚怀媛,转眼又看向了楚少强:“是你小子,楚少强,你特么的没死?” 楚少强笑了笑,整理一下身上的大衣:“玉秀,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俊俏。” “别特么套近乎,玉秀是你叫的?”何玉秀嗤笑一声,“不应该呀,我虽然一直看不上你,可你当初也算个有种的,怎么跑去内州当狗了?还特么偷偷跑去的,谁也没告诉。” 楚少强叹了口气:“去内州怎么了?这也让你看不起?我在内州还看见了何海钦,你觉得他也是当狗去了?” “你真看见海钦了?”何玉秀顺着楚少强的话头往下说,她想分散楚少强的注意力。 李伴峰仔细观察着郭进士的恢复进度,力争在止战两分解除后,迅速收了这人。 楚少强看穿了李伴峰的目的:“你就是李七吧,把嘴上的血擦擦,看着太瘆人, 是个有心机的人,不按套路出手,还真就吓了我一跳, 可你指望乱拳打死老师傅?这就是异想天开了,我现在可以解除技法,让你们再试一次,我倒要看看你还有没有近身的机会。” 说话间,郭进士已经站了起来,睁着一只眼睛,摇摇晃晃看,看着李伴峰。 “疯魔!暴徒!”郭进士能说话了,指着李伴峰喝道,“有胆你再来一战!” 满脸是血的李伴峰笑得格外狰狞:“你这鸟人,知道我现在过不去,你就想过过嘴瘾。” 楚少强扫视着众人,对李伴峰道:“这些都是你的朋友和你的部下,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如果继续打下去,他们一个都活不了。” 李伴峰道:“你以为你身边这两个部下就能活得了?” 楚少强看了看郭进士和田大松:“你说他们?他们在内州还没有明确的身份,要想得到云上的修为,他们需要建立更多功绩,为此他心甘情愿死在这里, 你问问你身边这些人,他们想死么?” 这两人不是云上? 他们就是所谓的十层修者? 这两人确实是十层修者,有了血肉的十层修者,也是最接近云上的十层修者。 说心甘情愿赴死,这有些夸张了,但这一战确实是他们晋升云上的关键。 李伴峰朝前迈了一步,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顶了回来。 技法还没消散,李伴峰冲不过去。 楚少强皱眉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没有。”李伴峰如实作答。 他确实没听,从他决定打这场仗那刻起,再对他说什么都没有用。 楚少强叹道:“带着你的人走吧,这里有不少我的旧相识,我不想对他们动手, 我闺女也在这,她为了你跑来跟我拼命,你够走运了, 今天你就算拼死在这也救不了秋落叶,能救他的只有我,只要他答应我的条件就能活下去,他没得选。” 李伴峰还想强冲,忽听有人在身后喊道:“老七,快走!” 秋落叶赶来了:“老七,咱不是说好了么,打仗的事交给我,你快走!” 他把李伴峰挡在身后,冲向了楚少强。 楚少强倒也没说错,只要契书还在内州手上,就没人能救秋落叶。 与其牵连其他人,秋落叶倒想自己和楚少强拼一场。 虽说重伤在身,可秋落叶还是撞破了楚少强的技法。 楚少强不敢怠慢,赶紧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忽听远方传来一声巨响。 咚! 鼓声。 所有人,包括李伴峰在内,都觉得胸口一震。 什么鼓有这么大声音? 在普罗州,只有一个地方,鼓声会这么震耳。 这种鼓声,在场有三个人听过,秋落叶、何玉秀、楚少强。 他们都知道鼓声意味着什么。 咚! 又一声鼓响,丛林深处,隐约看见了一群高大的身影。 他们不仅长得高,身材还很有特点,他们的肩膀很宽,肩上有三颗人头。 这是罪人城独有的鼓声,何玉秀露出了笑容,秋落叶停住了脚步,楚少强绷紧了神经。 娟子走了过来,在她身后,四个三头人扛着一面新做的大鼓,一名三头人拿着鼓槌,每走十步,敲击一次。 大鼓做的很粗糙,但声音非常响亮。 在罪人城,这种大鼓只有两种情况下会敲响。 一是新年的时候会敲响,代表罪人城对生活的期望。 二是活不下去的时候会敲响,代表罪人城为生命的抗争。 娟子对李伴峰道:“七爷,我们刚准备好兵刃,来迟了。” 李伴峰给他们准备了百十把兵刃,却没想到三千多个三头人,除了孩子,全都来了。 兵刃不够,他们有的拿着菜刀,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把大树削了个尖,当做长枪。 娟子转过身,看向了楚少强,没再说话。 到了打仗的时候,说话的一般是猛子。 猛子问道:“七爷,就他们三个人么?” 李伴峰点了点头。 楚少强对这些三头人明显有些畏惧:“我知道你们吃过不少苦,我知道你们还想在这里容身,我答应你们,以后还允许你们住在这里,我们之间不该有冲突。” 猛子看着楚少强道:“你不用说这么多,我们来了就是要杀你。” 楚少强还是想劝服对方,劝服的最佳方式,就是分化:“我是内州人,你们要与整个内州为敌么?” 猛子摇摇头:“我们没去过内州,也不认识内州人,我们只杀你。” 楚少强笑了笑:“杀我?怕是没那么容易,你们至少要死一半的人,值得么?” “一半?”猛子看了看身后的人,“你说少了,我们来了,就没有一个打算活着回去。” 楚少强不解:“这到底因为什么?” 猛子只答了一句:“因为这是我们的家。” 咚!咚!咚! 鼓声突然密集起来。 田大松有些害怕。 郭进士喃喃低语道:“我,伤还没好……” 鼓声密集到无法细数时,三头人开始冲锋了。 三千个多个三头人,一起冲向了这三个人。 郭进士尽量靠近田大松。 田大松在等待楚少强的战术。 楚少强大喝一声:“撤!” 然后他先跑了。 田大松跟着就跑,何玉秀追了上去。 “三十六计走为上!”郭进士也要跑,但他多个心机,他用技法跑。 虽说重伤在身,太高等的技法用不了,但一语成真之技还能顺利施展出来。 郭进士以极快的速度移动了百十米的距离,然后再次发动技法。 “一叶可障目!”他躲到了树林里,暂时逃开了众人的视线。 刚刚松一口气,忽听一声清唱来到耳畔。 “呼呀呀呀~” 这一声,是郭进士的噩梦。 李伴峰带着满嘴的鲜血和笑容,出现在了郭进士的身边。 郭进士恢复了差不多两成战力,他还有一件保命的法宝,就是他手里那把折扇,有这把折扇,还能和李伴峰周旋一段时间。 啪! 郭进士手指交错,正要打开折扇,却发现扇子不见了。 扇子呢? 郭进士想喊。 李伴峰堵住了他的嘴,带他进了随身居。 …… 田大松跟着楚少强狂奔,却没想到楚少强提前准备了旅修法宝,跑的比田大松快得多。 田大松被何玉秀从身后踹了个趔趄。 猛子拿起柴刀,对着田大松的脑壳砍了下来。 就看他砍这一刀,田大松不害怕了。 这三头人不会武,这一刀砍得太业余。 田大松回手把柴刀夺了下来,轻轻松松砍中了猛子的胸口。 三头人皮糙肉厚,可武修就是有这个手段,他能砍穿三头人的皮肉,这把柴刀在田大松手里就是顶级的兵刃。 可田大松没想到,猛子根本不顾及胸口的伤势,直接拽住了田大松的右臂。 田大松想要挣脱,发现三头人的力量极其恐怖,手臂就像被焊死了一样,根本抽不出来。 另一名三头人拽住了田大松的左臂。 两人左右拉扯,要把田大松撕开。 三头人的打法就这么素朴。 这招能成么?十层的武修就这么被撕开? 两个人肯定成不了,田大松靠着脚步就能挣脱开。 可一群三头人一起撕扯田大松,这就不好挣脱了。 田大松原地快速旋转,把一群三头人甩了出去。 甩开一群,还有一群,任凭田大松下多狠的手,三头人仗着体魄和力量,一起扯住田大松,紧紧抓着不放。 田大松还在拼命顽抗,何玉秀面带笑容上前,对着田大松的胸口踹了一脚。 这一脚下去,田大松岔气了。 这也是他最后一口气。 岔气之后,力量松懈,他被三头人分成了十几块,散落了一地。 “楚少强呢?”李伴峰来到了何玉秀身边。 何玉秀往远处看了看:“这小子遁地是一绝,应该是挖洞跑了。” 让秀儿猜中了。 遍体鳞伤的楚少强挖了个地洞,跑到了山下。 他迅速离开了七秋城,如无必要,他也不想再来这个地方了。 他现在要做的是,尽快向内州汇报,由内州来处置秋落叶。 秋落叶不愿归顺内州,大概率会被处死。 但这个战果怎么说呢…… 郭进士和田大松都搭进去了,自己受伤逃跑,楚少强也不好解释。 先拖几天吧。 …… 李伴峰找到了秋落叶:“大哥,你就别追了,回家歇息吧。” “你个混小子,就是不听我的话!”秋落叶笑了笑,血水从衣衫里渗了出来。 PS:仗打赢了,可秋落叶的性命还被内州攥着。 诸位读者大人,这么好看的,月票一定要留下啊!谢谢诸位大人! (本章完) ------------ 第四百三十九章 过三关 秋落叶看了看李伴峰的脊背,两道伤口还在流血。 他叫来老虎,让给李伴峰拿伤药去。 李伴峰摇摇头道:“不用药,一会就好。” “那也得包扎一下。” “不用了,这血都是新鲜的,不能糟蹋了。”李伴峰把钟摆放在了自己背上。 看李伴峰血止住了,秋落叶笑道:“咱们喝两杯?” “行!” 秋落叶看了看何玉秀:“你是老七相好的?” 何玉秀稍稍有点脸红:“你,你说是就是。” 秋落叶称赞道:“这个好,一看这体格子,就是个好生养的。” 何玉秀颇显得意的看着李伴峰:“伱看,秋大哥也这么说。” 秋落叶又看了看楚二:“我之前不太待见你,今天看着也行,是个有种的。” “我没有。”楚二羞涩的摇了摇头。 秋落叶冲着一群三头人喊道:“诸位,受伤了的来我这治伤,有上好的伤药, 没受伤的一块喝杯酒,我这有的是好酒, 之前对诸位戒心重了点,是我老秋不对,咱们原本都是同门,今天喝个痛快!” 同门? 其实三头人算是入门失败的体修,可娟子从来没听过其他的体修叫他们同门。 众人愣了片刻,看向了李七。 李七一笑:“酒不够是吧,我叫人去山下拿!” 秋落叶把这些年存下的好酒都拿了出来,三头人回到家里搬来了不少酒菜。 得知李七没事,马五高兴的不得了,叫人从山下往上送酒。 众人就在山林里摆桌,推杯换盏,痛快吃喝。 自从到了十层,秋落叶再也没好好过一次年。 这次的年过得很好,但也可能是他最后一个新年了。 猛子敬了秋落叶一杯,秋落叶一口干了。 娟子又敬了一杯,秋落叶又干了。 小山又敬了一杯,秋落叶干不下去了:“小孩子也这么能喝?跟你们喝酒太不讲理,三个喝我一个!” 看着秋落叶步履蹒跚,李伴峰微微皱眉。 何玉秀压低声音说:“楚少强被打跑了,可契书还在内州手里攥着,这一关,老秋怕是过不去了, 内州攥着契书,就等于攥住了性命,你姐姐我……” “是妹妹。” 何玉秀咳嗽一声,看看四下没人,接着说道:“小妹我呀,不急着晋升,就是因为不想去内州当奴才。” 李伴峰放下了酒碗,叹口气道:“没别的办法么?” 何玉秀摇头道:“我是想不出办法,要不你去问问那个相好的呀!” “哪个的呀……” 她说的是肖叶慈。 李伴峰真去问了。 肖叶慈最近确实看了不少书,但书上关于契书的记载实在太少了。 这事不能指望肖叶慈,还得问娘子。 李伴峰找了个机会,回了随身居,把事情始末跟唱机说了。 “宝贝娘子,这事我真想不明白,秋落叶有两份契书,哪怕内州把其中一份契书毁了,秋大哥也不该掉了位格,更不应该伤成这样。” 唱机道:“宝贝相公,秋落叶的第一份契书是内州给的,还是他从别人手里抢的?” “内州给的,秋落叶是内州册封的地头神。” “这就不好办了。” 李伴峰问道:“内州给的契书和抢来的契书有什么分别。” “据小奴所知,内州做出来的契书,含着修者一部分骨肉,这里有咒术,具体什么咒术,小奴也不知晓, 小奴只听过一些传闻,内州册封的地头神,如果不听内州调遣,内州就会毁了地头神的契书,地头神会因为咒术而送命。” 李伴峰沉默片刻道:“九层升到十层,去内州当狗, 到了云上一层,发配新地, 在新地攒足了人气,去了正地,内州再过来摘桃子, 哪怕抢到一份契书也不行,还有咒术在身后跟着, 宝贝娘子,人一旦走了内州这条路,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娘子叹道:“相公呀,从内州走出来的地头神,都不敢提起内州,他们是真的害怕,内州只要在契书上动些手脚,就能要了他们的性命, 秋落叶现在还活着,他的契书没有被完全毁掉,但肯定被内州损毁了一部分,所以才伤得这么重。” 李伴峰想到了一个主意:“我现在去把秋大哥的契书挖出来,咱们想办法把契书修补好,秋大哥的伤也就好了。” “宝贝相公,这个可不敢轻易挖,要掉修为的,他受了重伤,掉了修为要是捞不回来,可真就要没命了。” 李伴峰理解不了:“他拿到了无亲夫人的契书了,怎么还要掉修为?” “契书是有主次先后的,从普罗州抢来的契书,只是洒了血而已,从内州带来的契书不止洒了血,还带着骨肉,和地头神的关系更深, 相公要是现在把秋落叶的内州契书给挖了,秋落叶的修为必定要先掉下去一次,靠着抢来的契书,还有可能捞回来, 但如果捞不回来,秋落叶还有重伤在身,这种状况怕是要魂飞魄散。” 两种可能,一种能捞回来,另一种直接没命。 “捞回来的希望大么?” 娘子道:“按常理来讲,一成希望都不到,关键这事做了没用, 相公呀,现在把秋落叶的契书挖出来,修补好,也无济于事, 两片契书一脉相连,这边的契书修好了,内州那边看见了,必然还会下手损毁, 咱们在这修补,费尽千辛万苦,他们要想损毁,随便动动手的事情, 这就相当于给秋落叶治伤,治好了再让他们折磨,反反复复下去,就是让秋落叶白白受苦。” 这思路从一开始就错了。 “宝贝娘子,还有别的办法没?” 唱机回忆许久道:“小奴曾听过一个传闻,一个地头神实在不想受内州摆布,通过一些手段,慢慢自降修为,稳住魂魄,最终变成了伤魔煞。” “变成伤魔煞就能摆脱咒术?” “按道理是可以的,九升十,人要舍却肉身,变成亡魂, 十层到云上,内州会重新修者一身血肉,亡魂又变回了人,咒术就在内州给的这身血肉里, 变成伤魔煞,也就等于变回了恶灵,把血肉舍弃了,自然也就摆脱了咒术, 可这个办法在秋落叶身上还是行不通,自降修为还想稳住魂魄,需要非常精巧的手段,秋落叶怕是学不会, 而且这需要一年半载甚至更久,秋落叶等不起,内州随时可能对他下手,要是强行降低修为,秋落叶还是扛不住。” 李伴峰坐在床边,仰望着天棚,半晌不语。 娘子在旁劝道:“相公别恼,咱们再想办法。” 李伴峰开口道:“得尽快想办法,确实等不起,还是先把契书修好吧。” 娘子安抚道:“相公不要心急……” 李伴峰又道:“修契书有什么用?娘子说得对,这是让秋大哥白白受苦,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路。” “相公,你这是怎么了……” 李伴峰又道:“还能有什么路?只要契书还在内州,路就被堵死了。” “相公,你别这样……” 李伴峰又道:“那个变成伤魔煞的地头神不也是条路么?至少摆脱了内州的咒术。” 李伴峰又道:“那叫什么路?好不容易熬到了正地,而今又要做恶灵?况且强行降低修为,秋大哥还是扛不住。” 李伴峰又道:“不是说还能捞回来么?” 李伴峰又道:“娘子不都说了么,一成希望都不到,你都听什么去了?” 李伴峰又道:“保持会场秩序,按顺序依次发言!” 唱机喷吐蒸汽裹住了李伴峰:“宝贝相公呀,你可别吓唬我!” 李伴峰抱住唱机道:“娘子,如果挖了秋大哥的契书,强行降低秋大哥的修为,让他变成伤魔煞,舍去血肉,摆脱咒术,再用无亲夫人的契书,把他的修为捞回来,这招可不可行?” 唱机思索片刻道:“道理上行得通,但不能变成伤魔煞, 想把修为捞回来,要过三关,这三关里有半点差池都不行, 第一关,离魂关,就是修为从云上掉到了地皮,魂魄要和肉身分离一次,挖了契书,有的地头神当场分离,有的要等上些日子, 魂身分离,说直白些就是要死一次,这一下极度痛苦,魂魄至少伤损两成,倘若有恐惧和慌乱,伤损会加剧, 一旦伤损超过两成,就会变成伤魔煞,修为就回不来了,秋落叶重伤在身,也会因此送命, 这一关,必须让魂魄伤损小于两成,只有极度聪慧且意志坚定之人才能熬过去,这样的人,一万个里都找不出一个。” 李伴峰不解:“极度聪慧且意志坚定,为什么就能熬过去?” “极度聪慧之人,能把身和魂区分的清清楚楚,他们知道这一下死去的只是身躯,不是魂魄,必须坚信自己没死, 哪怕到了生死交界的一刻,心里都没有半点恐惧和慌乱,你问问秋落叶,这事他能做到么?” 要说意志坚定,这一点,李伴峰是绝对没有怀疑的。 要说极度聪慧,这一点就有点差距了。 还得区分开身和魂的概念。 这两个字,秋落叶肯定分不清,至于这两个概念,能跟他讲明白么? 秋落叶或许能学会绣花,但这么复杂的概念,他肯定理解不了。 “娘子,给秋落叶下点药,直接让他睡着了,这样他就不会有恐惧和慌乱了,你看这招行不行?” 娘子摇头道:“相公呀,离魂这一刻,要是睡着了,人就再也醒不过来了,魂魄就和身躯一起陨灭了。” 下药还不行。 生死关头,坚信自己没死,这手段好像在哪见过。 确实见过。 这一关难度太大,得仔细研究,先放一放。 李伴峰又问:“第二关呢?” “第二关是复生,却比第一关还难,难就难在要把丢掉的一身血肉迅速长回来, 这样才能把伤损的魂魄养好,才能借助契书,把丢掉的修为捞回来。” 长肉。 秋落叶的伤口愈合的很快,但如果从零开始,他知道这一身的血肉该怎么长? 谁能教教他? 有谁会长肉? 思索片刻,李伴峰揉了揉脸颊,调整了一下眉眼之间的角度,露出了满脸柔情的笑容。 他进了二房,看见了正在梳妆的洪莹。 他从洪莹手里接过了眉笔,轻声说道:“莹莹,我帮你画。” 洪莹腼腆一笑,拿起口红,在李伴峰脸上写了个“贱”字,柔声说道:“七郎呀,有话快说!” PS:莹莹生气了,李伴峰得多拿出点诚意。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章 姑娘,你是活的么? 洪莹明明没有眼睛,这个“贱”字还写得这么准。 出于对洪莹的尊重,李伴峰连擦都没擦,柔声细气问道:“莹莹,我是想问一下关于长肉的事情。” 洪莹笑道:“惦记我这身肉了?喜欢桃子还是良心呀?你家那恶妇长不出来是吧?你知道着急了?” 李伴峰如实回答:“这事确实着急。” “行啊,我教你呀,伱叫我一声娘子,我就教你。” “好说!”李伴峰酝酿许久,努筋拔力,从喉咙里挤出一声,“莹莹。” “让你叫娘子!” “那,那什么,宝贝莹莹。” “我让你叫娘子!” 唱机在正房道:“宝贝相公,就叫她一声娘子吧,小奴不生气。” 李伴峰深吸一口气,盯着洪莹看了许久,始终没开口。 他叫不出来。 别的什么都好说,娘子就一个。 洪莹恨得咬牙切齿:“行了!不难为你了,怎么长得肉,我也说不清楚,你问问咱家老爷子吧!” 李伴峰跑去了三房,笑呵呵道:“老爷子,长肉这事……” 随身居冷笑一声:“空着手来,也想学艺,你好意思么?” 李伴峰一拍胸脯,抬起头道:“我事后一定补上,我从不凭白求人办事,老爷子,你想要什么,只管说。” “给我弄两根铁轨。” 李伴峰把头又低下了:“老爷子,你这难为人了,那是说弄就能弄来的?” “挂个账吧,长肉这手段,你学不会,这里边隔着道门, 你把红莲搬来,我让她想想办法。” 红莲就不隔道门了? 李伴峰跑去了九房,把红莲抱在了怀里:“阿莲,这些日子冷落你了。” 红莲结出满身露水,喷了李伴峰一脸。 为了表示诚意,李伴峰没有擦! 他任凭露珠风干,把红莲抱到了三房。 随身居对红莲道:“我把术法机理告诉你,看你能不能做出个丹方。” 两人也不知道用什么方式交流,过了十几分钟,红莲结出了两颗莲子。 第一颗莲子炸裂,李伴峰收获了一枚玄蕴丹。 这是郭进士的尸体炼出来的。 又是这个东西。 你说这东西不好吧,这还真是稀世珍宝。 你说这东西好吧,李伴峰现在还用不上。 李伴峰思索片刻,问道:“这是不是给秋大哥用的?” 红莲似乎说了些话,李伴峰听不清楚。 随身居翻译了一下:“这是给你用的,秋落叶用不上,她想让你看另一颗莲子。” 李伴峰把玄蕴丹交给娘子保管,剥下了另一颗莲子。 莲子炸裂,李伴峰看到了丹方。 上边写了一百三十二味药材,每样药材要两斤。 “开药铺么?”李伴峰有点忍不住了,红莲这这是不想把丹方透露出来。 红莲合上了莲叶,似乎在和李伴峰赌气。 李伴峰有求于人,也不好发作,且回到娘子身边,继续问过三关的事情。 “宝贝娘子,第一关是离魂,第二关是复生,第三关是什么?” “第三关是守土,复生之后,要靠地界找位格,地界越大,对地界越熟,位格找的越快, 秋落叶要靠无亲乡把位格找回来,才能把修为稳住,而后把魂魄稳住,稍微有一点生疏,这关都过不了,他对无亲乡熟悉么?” 李伴峰又不作声了。 除了杀乔绍芬那次,秋落叶就没去过无亲乡,他不喜欢那里的风气。 再说无亲乡地界也不大,只有三千多方,比秋落叶原本的地界差了太多。 李伴峰发愁了:“宝贝娘子,这三关也太难过了!” 娘子叹道:“要不就说,一成希望都不到,相公,这赌注太大,胜算太小,另想办法吧。”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也没有时间去想了。 内州随时有可能下手,秋落叶的性命就在刀口下悬着,一转眼可能就没了。 李伴峰离开了随身居,找到了秋落叶。 秋落叶喝的迷迷糊糊,正想回家睡会,李伴峰道:“秋大哥,我这边想了个主意,能不能成不好说,你要是信得过我,咱们就赌一回,办法是这样的……” 李伴峰把过三关的过程跟秋落叶说了一遍,他知道这事在逻辑上不是太好理解,每个细节都尽可能用通俗易懂的方式去解释。 解释过之后,李伴峰问:“大哥,还有没有不懂的地方?” 秋落叶搓了搓鼻子道:“不就是过三关么,都,都哪三关来着?” 李伴峰眨了眨眼睛:“大哥,你喝了多少?” 秋落叶一摆手:“不管哪三关了,反正我都听你的。” “这事要想做成,得把你契书挖了,生死攸关的事情,得你自己决断。” 秋落叶不怕这个:“挖就挖!横竖是个死,我信你就是。” 既然下了决断,那就着手准备。 “秋大哥,你先去无亲乡转一圈,把地界走熟,越熟越好。” “老七,给我两天时间,我肯定把无亲乡转熟了。” “还得两天?” “两天不算长,我之前都没怎么去过。” 这事催促不得,且盼着这两天内州不要动手,第三关也算有了希望。 李伴峰先去找马五,把丹方给了他:“你帮我买些药材。” 马五一怔:“买这么多?这是想开药行?” “我确实有这打算。” 回了随身居,李伴峰对老爷子说道:“我要去正经村。” “你要去做什么?” “学习离魂心法。” 随身居不解,正经村有人知道离魂心法么? 但他也没有多问,李伴峰想象着正经村的样子,一开门,果真到了正经村。 离开了随身居,李伴峰没进村子,朝着新地深处走去,不疾不徐,走了七十多里,前方浓雾之中,出现了一座城池。 进了城门,门口走来一名男子,冲着李伴峰喝一声道:“哪里来的?交城门费了么?” “还收城门费?”李伴峰冷笑一声,“糊弄谁呢?当我是外乡人么?” 男子一愣:“你不是外乡人?” “我是长三书寓的老板,唐昌发。” 当初离开愚人城的时候,孙铁诚给了李伴峰一份产业,城里的长三书寓,并且交给唐昌发暂时打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男子上下打量着李伴峰;“胡扯,唐昌发我认得,哪是你这模样?” 李伴峰皱眉道:“我刚换的血肉。”“换什么血肉?”这一句话,让男子觉得浑身难受。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这事非得让我说出来么?” “谁有功夫听你胡说八道!”男子转身走了。 明知自己死了,还坚信自己活着,在这一点上,只有愚人城的人做的最到位。 他们这里的每个人都坚信自己还活着,而且深信不疑。 这是愚修技导致的,按照孙铁诚的说法,通过言之凿凿,自己骗过自己,就能实现。 但秋落叶不是愚修,怎么能让他骗过自己?怎么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第一关实在太难,单靠秋落叶自己不可能完成,李伴峰得帮他,具体怎么帮,这事还真得好好研究。 自己一个人研究没用,得实地考察,秋落叶需要时间熟悉自己的地界,这个时间正好去愚人城,把手段学会。 至于学到什么程度,用到什么程度,这得看李伴峰的能力,也得看秋落叶的运气。 在愚人城瞎转悠,本身也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李伴峰得尽快找到自己的地界,长三书寓。 李伴峰没去过长三书寓,当初孙铁诚只说了个大致方向。 他没有问路,在愚人城问路等同于送菜上门,李伴峰沿着街边自己摸索着走。 一个算命先生走到面前道:“后生,你有血光之灾!” 李伴峰抽出镰刀道:“说中,我就是找你报仇来的!” 算命先生跑了。 李伴峰继续往前走,一个客栈伙计迎了出来:“客爷,您住店?” 李伴峰问道:“多少钱?” “上房,八十一晚。” 李伴峰伸手道:“给钱。” 伙计愣了片刻道:“你来我这住店,我给你钱?” 李伴峰抽出唐刀道:“我不住店,我打劫。” “客爷慢走。”伙计也跑了。 别看李伴峰态度强横,实则是不敢跟他们说太多。 这些人在修为上不及李伴峰,但在愚修手段上,他们都是前辈。 愚修技法无视层级,多说两句就能把李伴峰绕进去。 走了半个多钟头,李伴峰找到了长三书寓。 一位姑娘迎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翠绿色旗袍,旗袍上带着喜鹊报春纹,一根发簪把长发束在脑后,前额带着些许波浪卷,五官非常精致,就是粉上的厚重了点,把肤色给盖住了。 “爷,快进来坐。”姑娘挽着李伴峰的手臂进了书寓,先给李伴峰倒了杯茶。 李伴峰笑道:“姑娘,怎么称呼?” “小奴名叫嫣红。” “敢问什么价钱?” “哎呀,客爷您可真是,”姑娘嗔怪一声,“来了书寓您还问我价钱,这却不败了读书人的雅兴。” “是我冒昧了,在你这上课,要收多少学费?” 姑娘一笑,坐在了李伴峰腿上:“客爷,这是长三书寓,喝茶,侑酒,留宿,都是三元。” 李伴峰掏出来十个大洋,塞在了姑娘手里。 姑娘一慌:“哎哟,客爷,您给这么多,小奴可不知道该怎么伺候您了。” 李伴峰摇头道:“不用你伺候,你只需要告诉我几件事,你是活人还是死人?” 姑娘皱眉道:“客爷这话问的,我当然是活人。” “你怎么知道自己是活的?” “我有血有肉,坐这还能喘气,当然是活的。” “你身上的皮肉怎么粘上去的?” 姑娘站了起来,瞪着李伴峰道:“你是来生事的?” 李伴峰从怀里又掏出十个大洋:“我就想问点事情。” 姑娘怒道:“有钱怎地?有钱就能在这撒野么?” 她这一喊,书寓里不少姑娘都探头来看。 替李伴峰打理书寓的唐昌发拎着一根棍子走了出来:“我看谁敢在这生事!” 嫣红指着李伴峰道:“就是这个人!” 唐昌发盯着李伴峰看了片刻,抡起棍子,照着嫣红的桃子打了一下。 嫣红揉着桃子,红着眼睛道:“你打我做什么?是他来这生事的!” 唐昌发怒道:“这是咱家掌柜,你还敢说他生事,我看你就是皮痒了!” 说完,唐昌发又打了几棍子,嫣红捂着桃子,含着泪珠,不敢作声。 李伴峰拦住唐昌发道:“别打人家姑娘,我就是问她几件事情。” 唐昌发扔了棍子,笑道:“掌柜的,她什么都不懂,您有事问我就行。” “行,那就问你,你是活的么?” 唐昌发笑呵呵道:“是呀!我肯定是活的呀!” “你怎么知道你是活的?” “死人能跟您说话么?”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你身上的皮肉怎么粘上去的?” “打小长在骨头上的呀!” 唐昌发笑容不改,对答如流,他道行不一样,怎么问都不炸毛。 这事和修为有很大的关系。 找修为最高的人学艺,成功率最高。 唐昌发是在场中人修为最高的么? 这事不能武断。 李伴峰把其他姑娘都叫了下来,站成一排,逐一提问。 “姑娘,你怎么称呼?” “我叫嫣翠儿。” “你是活的么?” 嫣翠儿委屈道:“是活的。” 这才问一句就委屈了,比唐昌发差远了,这个道行不济。 李伴峰又问下一个:“姑娘,你怎么称呼?” “我叫嫣青儿。” “你是活的么?” 嫣青儿回答道:“是。” 别看她面无表情,但从语气中能听出些哀怨,道行也不如唐昌发。 李伴峰又问了下一个:“大哥,你怎么称呼?” “我叫孙铁诚。” “你是活的么?” 孙铁诚回答道:“你特娘要干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第四百四十一章 铁证如山 孙铁诚,愚人城的主人,当初假扮猎人骗李伴峰进了愚人城,等李伴峰通过考校之后,又传授给了李伴峰两项技法。 他突然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了姑娘中间。 李伴峰一脸惊喜道:“你来了我就不用问其他人了。” 孙铁诚皱眉道:“你到底来干啥?” 李伴峰笑道:“这不过年了么,我回家来看看。” “看看就看看,你捣什么乱?” “没捣乱,我是想多学一门技艺,伱看这些人,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都还以为自己活着,肯定不是言之凿凿那么简单……” 说话间,唐昌发和姑娘们都一并看着李伴峰。 孙铁诚咬牙切齿道:“别说了,再说就打死你,当场打死你!” 李伴峰笑道:“别担心啊,咱们都自己人,知根知底,我就是想问问,这事是怎么办到的。” 孙铁诚一挥手,让书寓里的人全都离开了大厅,在后院等着。 等人都走光了,孙铁诚白了李伴峰一眼:“不是跟你说过么,得让他们相信自己还活着,用言之凿凿就行了。” 李伴峰摇头道:“就用这一个技法,怕是不行吧?” 孙铁诚哼一声道:“那是你学艺不精。” 这话李伴峰可不认:“这不是精不精的问题,要是言之凿凿一个技法就能成事,你也不用给他们一身血肉,弄的跟真的似的, 而且我还发现,他们其实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也知道这身血肉不是自己的,有不少人还得想方设法去淘换血肉, 可他们每个人都相信自己活着,明知道这身血肉是从别人拿的,他就相信这肉是自己身上长得, 这种自相矛盾的事情,明显超出了言之凿凿的范围,肯定还有别的玄机。” 孙铁诚笑了笑:“这里还有愚者千虑的手段,你想想看,到底是死是活,他们也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这不就说通了么。” 李伴峰笑了笑:“一个是言之凿凿,一个是愚者千虑,恰好都是我会的,这事就这么巧了?” 孙铁诚点点头道:“可不就这么巧了么!技法都是你会的,你自己融会贯通去吧。” 两人对视片刻,会心的笑了笑。 笑过之后,李伴峰叹口气道:“我是你领进门的,我是你门下弟子,你这么骗我合适么?” “这哪的话么!”孙铁诚一拍胸口,竖起大拇指道,“我门下弟子都是我骗出来的!” “我和他们不一样,”李伴峰一脸真诚的看着孙铁诚,“他们都是跟你逢场作戏,我是真心实意想把咱们道门发扬光大!” “别跟我来这套!”孙铁诚沉下脸道,“你认识我别的弟子么,就说人家逢场作戏?” 李伴峰道:“咱先不说你之前有多少弟子,在愚人城通过校考的就两个,其中有一个是我,你还不得照顾照顾?” 孙铁诚道:“我够照顾你了,你问的事情我都告诉你了,你跑到城里捣乱,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你告诉我的那些明显是假的,给了他们这一身血肉,让他们跟活人一样,这可不是通过言语和心思施展的手段, 这是通过外物来施展的技法,和言之凿凿、愚者千虑根本不是一个机理。” 孙铁诚抽抽鼻子,把两只手抄在一起,蹲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好像是他的天性,只要被李伴峰说中要害,他就会变成这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这里确实另有技法,”孙铁诚说了实话,“但是我道门的技法,不能再教你了。” 李伴峰把双手一抄,蹲在了孙铁诚旁边:“咱都自己人,有啥不能教的,你都教会我两个了,再多教一个呗。” “那不行,你还没入我道门呢,不能让你学走那么多技法。”孙铁诚把旁边挪了两步,转过脸,不想看李伴峰。 李伴峰绕了个圈,蹲在孙铁诚面前:“那就让我入道门呗,我对咱们道门忠心耿耿。” 孙铁诚又把脸转到另一边,继续躲着李伴峰:“你现在还入不了道门,时候还不到。” “时候不到,那就不是我的错了,我既然没错,你为啥不教我呀?” “反正就是不教!”孙铁诚用手指头在地上画圈。 李伴峰也在一边画圈:“你不教,我就不走了,我天天在这捣乱!” “你再捣乱,我就打死你!” “打死我,你就没弟子了。” “我还有一个。” “你说何家庆啊,那个不中用的。” 孙铁诚一怔:“你怎么知道是他?” 李伴峰道:“我在火车上遇到过他一次,差点就被他用愚修技给害了,当时我还不知道他是谁,可后来仔细一想,那天遇到的就是他。” 李伴峰在通往无亲乡的火车上,确实遭遇了愚修技,他也推测过施展技法的人就是何家庆。 从孙铁诚的反应来看,这事是真的。 另一名通过考校的弟子,果真是何家庆。 至于何家庆为什么会来到愚人城,又是怎么从愚人城走出去的,现在不得而知,也不是追问的时候。 李伴峰趁热打铁,对孙铁诚道:“何家庆修为比我高,会的愚修技法还比我多,将来要是再遇到他,你说我得吃多大的亏, 都是同一个师门出来的,你这当师父的处事不公!” 孙铁诚低着头,接着画圈:“话不是这么说,我也就教了他两个技法,这也算一碗水端平。”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那不一样,我是你关门弟子,你得对我更好一点。” 孙铁诚起身怒道:“谁说关门了?怎么就关门了?我这道门好好的,什么时候关门了?” 李伴峰道:“那在我之后,你还有弟子么?” 孙铁诚又蹲下了,继续画圈:“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 “这不结了,说到底就是没有别人了,你对我好一点是应该的,我这人既老实,又正派,人品还好,将来道门就全指望我了。” 孙铁诚一阵纠结,叹口气道:“你这个人品呢,该怎么说呢,你说你吧,你特娘的又对我用技法…… 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我什么身份?你再敢对用技法,我当场打死你!” 李伴峰憨憨一笑:“咱都自己人,我就想让你看看,我这手段没白学。” 孙铁诚沉默片刻道:“你这次来,是为了秋落叶吧?” 李伴峰一怔:“你知道这事?” “我知道呀,我也经常往外跑,我还想找个正经点的弟子。” 李伴峰抽抽鼻涕:“我不正经么?” “你正经个屁!要么就不回来,回来就给我捣乱,我告诉你,以后不要瞎说,这一城的人,都是活人!” 李伴峰笑了笑道:“咱都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就不用遮掩了。” “我遮掩什么了?这城里本来就是活人!”孙铁诚起身道,“嫣红,出来,吃个饭给他看看!” 嫣红端着一碗面出来了,当着李伴峰的面,把面条吃的干干净净,把汤都喝干了。 孙铁诚道:“看见了没,能吃能喝就是活人,这叫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不服气的?” 李伴峰抿抿嘴道:“你不能光说吃喝……” “嫣青儿,出来给他唱一段!” 嫣青儿拿着唱片,给唱机上了发条,放了曲子,来到李伴峰面前,扭动着腰枝,边跳边唱:“阵阵风,冷飕飕,吹起了那满池春水,鳞波皱,吹散了我满怀春情,心更忧……” 普罗州名曲《盼郎归》。 孙铁诚又道:“看见了么?听见了么?能唱能跳,铁证如山,就是活人!” 李伴峰道:“也不能说能唱能跳,他就是……” “眼见为实,你还不服气?”孙铁诚喊道,“嫣翠儿,让他伸手试试!” 嫣翠儿身材比嫣红和嫣青儿丰腴一些,她走到李伴峰近前,拽住李伴峰的手,往衣襟里一塞:“良心在你手里攥着,你自己试试,掌中肉是真的,掌上珠也是真的!” 还掌上珠…… 嫣红见李伴峰不说话,又捉着李伴峰的手,撩起旗袍,放在了腰下:“桃子在你手里攥着,你再试试,两瓣是真的,夹缝也是真的!” 孙铁诚道:“不光是真的,血肉是热的,铁证如山,这就是活的,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李伴峰把手抽了回来:“你不能说这就是……” “还不服!”孙铁诚喝道,“嫣翠儿,把他摁地上办了。” 这姑娘劲儿还挺大,还真就把李伴峰摁住了。 李伴峰喊道:“等一下,这不合适!” “她不合适?”孙铁诚喊道,“唐昌发,你过来把他给办了!” “好嘞!”唐昌发撸着袖子过来了。 李伴峰喊道:“别过来,我信了,活的还不行么!” 嫣翠放开了李伴峰。 李伴峰很好奇,刚才出了什么状况?为什么没办法挣脱? 孙铁诚对李伴峰道:“睁着眼睛看,能看见,竖着耳朵听,能听见,伸着手去摸,也能摸见, 一道道铁证在眼前摆着,这就是活人,你有什么不服气的?” 李伴峰的思维停滞了。 孙铁诚说得没错。 这就是活的。 李伴峰居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今天就算换一个人在这,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可是他们之前……” 孙铁诚摆摆手道:“别说什么前因后果,也不要跟我东拉西扯,铁证如山就在眼前, 我现在把事情定了,这就是真的!他们就是活的!” 李伴峰愕然良久,感知到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看着孙铁诚道:“这就是技法?” 孙铁诚点了点头:“这就是铁证如山之技。” 李伴峰笑了。 他教了,终于肯教了。 ps:孙铁诚为什么要帮李伴峰? (本章完)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第四百四十二章 躯砌之技(求月票) 孙铁诚把铁证如山之技的技法要领传授给了李伴峰。 “铁证如山,一是铁证必须要铁,二是定事必须果决, 有些人拿不出铁证,说什么当面发誓,说什么句句属实,这都是扯淡的事情, 真正的铁证,得看得见、摸得着,扎扎实实摆在对方面前, 拿出了铁证,定事必须要干脆,千万不能说什么理应如此,也别说什么十拿九稳, 你九稳了,剩下一成不稳,别人就要生疑,但凡有半点疑虑,技法就要破了, 铁证面前,不容含糊,不容申辩,容不得半点进退周旋,这样铁证才能成山,谁要不服,就压到他不能动!” 原来李伴峰被嫣翠儿摁着动不了,是因为真被大山给压了。 好技法! 李伴峰很有心得,用这招,绝对能帮秋落叶把第一关过了。 道谢之后,李伴峰想回七秋城,孙铁诚却不高兴了。 “想来你就来,学会了你就走,伱把这当成了什么地方? 你不是要过年么?先把年夜饭吃了再说!” 李伴峰道:“年夜饭过些日子再吃,酬谢的事情我也忘不了,先等我把正事办了。” 孙铁诚不答应:“扯淡,过些日子还叫过年么?嫣红,叫后厨做一桌酒菜,嫣青儿,叫姑娘们唱曲,嫣翠儿,把他给我摁住!” 孙铁诚来硬的,李伴峰想跑,双腿却使不出力气,刚到门口,又被嫣翠揪了回来。 李伴峰急得上蹿下跳,大厅里正乱着,忽听街上传来一阵吆喝声: “洋胰子,雪花膏,洋火洋蜡洋铁锹,快来看呐快来瞧,一车好货随你挑!” 货郎! 李伴峰大喜,以为有救了,他刚要冲出去,却被孙铁诚拦在了屋里。 “关门!”孙铁诚下了命令。 嫣红赶紧关了大门,嫣翠把窗户开了一条缝,往街上张望。 孙铁诚对李伴峰道:“别出声,别让他知道我在这。” 李伴峰诧道:“你这么害怕货郎?” 孙铁诚摇头道:“我不害怕他,是他害怕我,他这样子很寒碜,他这寒碜模样不想被我看见。” “寒碜模样?”李伴峰有些惊讶,在普罗州,敢说货郎寒碜的人可不多。 李伴峰顺着窗缝往外看,货郎的模样确实有点寒碜。 “大姐,您看这头绳怎么样?这一捆您都拿走?您还就给一块钱?” 一个老太太买了一捆头绳,就给了货郎一块钱,货郎忍了。 “这位大叔,您看上这桶子了?” 一个老头看中了一个皮桶子,也扔下一块钱,撒腿就跑。 货郎也忍了。 有个年轻女子,拿着瓶子来打雪花膏,打了两大勺子就给了一块钱。 别看货郎卖的是散装雪花膏,可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洪莹特别喜欢,擦在身上又细又滑,可把娘子羡慕坏了。 这么好的东西也是一块。 货郎什么时候开了一元店了? 今天买入门的药粉,是不是也就要一块钱? 有个老头在货郎车子翻了半天,把车子翻得乱七八糟,什么都没买,货郎不生气。 一个小孩过来,抓起一把白糖塞嘴里,转身就跑,货郎也不生气。 有人都上来明抢了,可货郎就不生气。 这到底是什么缘故? 等一车货被抢光了,货郎推着车子走了。 他悄无声息的走了,因为拨浪鼓也被抢了。 看着货郎的背影,李伴峰实在想不出其中的缘故。 货郎曾经提醒李伴峰要远离愚修,可没想到货郎自己竟然往愚人城跑,还在愚人城吃了这么大的亏。 李伴峰看向了孙铁诚:“孙大哥,货郎是不是跟你打赌打输了?” 孙铁诚摇头道:“我和他没打过赌。” 李伴峰又道:“那是他和你打仗,打输了?” 孙铁诚笑了笑:“在普罗州,打仗我谁都不怵,就是打不过这货郎。” 李伴峰理解不了:“不是打赌,也不是打仗,他为什么来这找亏吃?” 孙铁诚的笑容之中带着一丝愤恨:“因为他欠着我的!” 货郎欠了他什么? 孙铁诚不想继续往下说。 别人不想说的事情,李伴峰从来不问。 孙铁诚又说起了秋落叶:“你跑到我这来学技法,是想废了秋落叶的云上修为,再帮他捞回来。” 李伴峰大惊:“这你都知道?” 孙铁诚颇为得意:“我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人物?你进了城里瞎捣乱,那时候我就猜出来了, 你学了铁证如山之技,这技法是对了,但你就学了一点皮毛,这点皮毛还救不了秋落叶, 在地头神里,秋落叶多少有些名号,这名号可不是他那长鼻子吹出来的,这是他用真本事换来的, 你要是不把技法用熟了,根本愚弄不了他,先在我这住两天,让姑娘们帮你好好锤炼锤炼,你的愚修技比她们差远了。” 李伴峰摇头道:“我也想把技法学熟,可没这个时间,内州说不定今天就会下手。” “不会!”孙铁诚很有把握,“内州好不容易攥住一块正地,哪能轻易弄死秋落叶,肯定还得等上三五天, 你踏踏实实在我这学技法,等真学会了再走,这事得一把成,一旦失手,再想重来,可没机会了, 还有一件事你要留心,在秋落叶长出血肉之前,你千万不能告诉他已经成魂了,否则技法就破了, 在他脱离骨肉之后,你要立刻另找一副血肉给他贴上,临时做个替代,直至他自己长出血肉之前,这身替代血肉都不能摘下来。” 脱去原本的血肉,长出自身的血肉,中间还得有一个过渡血肉。 这事难度有点大。 李伴峰道:“怎么才能把血肉贴在秋落叶身上?” 孙铁诚道:“这是躯砌之技,我让嫣翠儿教你,你学得时候可别瞎乱说话,不能伤了翠儿的心, 你千万记住,铁证如山必须铁,身上的这副血肉必须和他本人长得像,才能稳得住他,坚决不能让他生出疑虑,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李伴峰问道:“孙大哥,你是不是挺欣赏秋大哥的?” 孙铁诚没说话。 李伴峰道:“孙大哥,要是觉得秋大哥这人值得你救,你愿不愿意亲自走一趟?酬劳好说,我想办法。” 孙铁诚看着李伴峰,问了一个关键问题:“你说你是我的关门弟子,怎么就管我叫大哥了呢?规矩呢?” 李伴峰抄着手,笑呵呵道:“咱们都是自家人,怎么亲近怎么叫呗,哪有那么多规矩。” 孙铁诚笑了笑,喊一声道:“嫣翠儿,把他摁住,我去拿刀把他剁了!” 嫣翠儿还真就上来摁住了李伴峰。 唐昌发劝道:“您老消消气!” 孙铁诚推开了唐昌发:“不行,我非剁了他不可!” …… 三天时间,李伴峰被一群姑娘日夜锤炼,技法长进不少。 恰好孙铁诚来了,李伴峰给孙铁诚沏了一壶茶。 难得李伴峰这么有规矩,孙铁诚挺高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咂么咂么滋味,问道:“这茶是不是淡了点?” 李伴峰道:“淡茶好啊,淡茶不伤肠胃。” 孙铁诚又喝了一口,品了片刻道:“确实不伤肠胃,这明明就是清水,你为什么非说是茶呢?” 李伴峰一怔:“怎么能是清水,这是茶壶里泡出来的!茶壶泡出来的自然是茶,铁证如山!” 孙铁诚道:“可你这壶里没茶叶,不还是水么?” “有茶叶啊!”李伴峰在茶盘上拿起一袋茶叶,“茶叶这不在这么?铁证如山!” “那你把茶叶放到壶里了么?” 李伴峰看了看嫣翠儿,嫣翠儿点头道:“掌柜的亲自放进去的,我看见了。” 孙铁诚讶然:“你看见了?” 嫣翠儿用力点头。 李伴峰道:“人证物证俱在!” 孙铁诚拿起茶杯又抿了一口,别说,这一口还真喝出点茶味来。 愚修技法,无视层次,孙铁诚喝出了茶味儿,证明李伴峰真把技法学成了。 “好小子,有点本事!”孙铁诚很满意,“躯砌之技学得怎么样了?” 嫣翠儿红着脸道:“学得可好了。” 孙铁诚一愣:“翠儿,你什么时候会脸红了?” 李伴峰皱眉道:“这能随便问么?这不伤了翠儿的心么?” 孙铁诚笑了笑,他已经看出了手段的根底。 其实这手段并不难,李伴峰从含血钟摆里取出来一些存血,用躯砌之技注入了嫣翠儿的体内,身体里有了血液,脸自然就能红。 其实不光脸蛋红了,身上别的地方也红润了,但嫣翠儿不让别人看,她说了,以后除了李七,谁都不让看。 唐昌发哼了一声:“你不让看,以后书寓的生意怎么做?” 嫣翠儿哼了一声:“咱们这书寓当真有过生意么?我这辈子做过生意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唐昌发面容一阵扭曲,不再说话了。 从城外来过这书寓的人,都被剃了血肉。 哪怕是愚人城里,也没有人敢来书寓消遣。 这个书寓从来没做成过生意。 打扮的花枝招展出门迎客,真能迎得进来么? 每天练唱曲,学烹茶,到了晚上,姐妹几个互相切磋床笫手段,这些真能用得上么? 还别说他们,外边的饭馆、旅店一年到头能有几桩生意? 门外挂着招牌,那是让自己有个营生。 弄出这么个没生意的营生,那是为了有个念想。 有个念想,是为了坚信自己还活着。 这事千万不能说破,要是连这个都说破了,唐昌发这么高的修为,只怕也抵挡不住。 嫣翠儿有了血色,人自然也变得美艳了许多,嫣红和嫣青儿都羡慕的不得了,只是这血液能活多久,要看嫣翠儿怎么保养。 这些日子受了嫣翠儿不少照顾,李伴峰允诺,下次来的时候,多给嫣翠儿带些血来。 孙铁诚对李伴峰的技法还算满意:“去找秋落叶吧,离魂关应该能过得去,但你别着急动手, 复生关和守土关,一关都不能有差错,尽量准备周全一些,细枝末节上千万不要大意, 可周全归周全,你也别拖太久,而今已经过去了三天,估计一两天之内,内州也要出点新花样了。” 过三关的流程,孙铁诚非常清楚。 李伴峰从不凭白让人做事,之前孙铁诚传授他技法,那算是通过考校的酬劳,这次传授技法,价码应该另算。 他深施一礼道:“孙大哥,有什么事是我能为你做的?一件事要是不够,你就多说几件。” 孙铁诚还真想让李伴峰做件事,他看向了书寓里的众人:“你们谁想出去长长见识?” 李伴峰即刻会意:“想出去的,跟着我走。” 唐昌发低头不语,姑娘们也都不说话。 孙铁诚看了看嫣翠儿,嫣翠儿咬了咬嘴唇,她想跟着李七,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开口。 他们都想出去看看,但都又害怕出去。 孙铁诚叹了口气:“你们这群没出息的,等到了以后可咋办, 老七,跟内州打,时时刻刻留着心思,千万不能大意,你自己多加小心。” “谢大哥提醒,这份情谊,我心里记着,该还的时候,绝不含糊。” 李伴峰撒脚如飞,从新地一路跑回了七秋城。 马五已经置备好了药材,李伴峰全都送进了随身居,让铜莲花炼丹。 之前约定是两天,李伴峰学艺用了三天,路上用了将近一天,整整四天时间,秋落叶应该把无亲乡的地界走熟了。 秋落叶也很有信心:“但凡我去过的地方,都能记住。” 李伴峰带了秋落叶转了转,刚离开君洋大道,秋落叶的状况就有些不太对劲。 “这里有条胡同,穿过胡同有条河,河对面有个卖豆浆的,他家的豆浆挺好喝。” 李伴峰看了看秋落叶所说的胡同:“大哥,你是走的这条路,去河对面喝的豆浆?” 秋落叶点点头:“就是这条胡同,不会错。” “大哥,这是条死胡同。” “难不成记错了?是隔壁那条胡同?”秋落叶挠了挠头皮,脸上冒汗了。 不是他不上心,这几天他一直在无亲乡转悠,但他实在记不住路。 等出了镇子,秋落叶开始转向了。 李伴峰回想起了在外州看到一些科普类节目,在那些节目里曾经说过大象的记忆力非常的好,尤其擅长记住道路。 秋落叶这一点倒是和大象不太相似。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红莲已经把生长血肉的丹药炼成了。 第一关和第二关都准备妥当了,第三关居然成了最严重的问题,李伴峰把秋落叶的状况告诉给了唱机,唱机直接给了定论: “宝贝相公,这种状况,就算过了前两关也无济于事,他对自己地界不熟,地界本身也不大,就算捞回来修为,他也不可能稳得住,等修为捞回来了,再掉下去,秋落叶必然要当场毙命。” 让秋落叶再多转两天? 两天怕是无济于事,让他转上个把月,或许能有起色。 孙铁诚的叮嘱,李伴峰还记得,他对内州似乎很了解,他说不急,秋落叶确实没事,他说不能拖太久,估计内州就要动手了。 刀就在脖子上架着,还能等多久? 李伴峰斟酌许久道:“不等了,今晚动手。” PS:货郎到底欠了孙铁诚什么?为什么那么巧,被李伴峰遇上了? 各位读者大人,《普罗之主》这么好看,多给沙拉一点激励,让普罗在月票榜上往前冲一冲,沙拉给诸位读者大人行礼了,谢谢诸位大人的厚爱。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三章 脱胎换骨 李伴峰说今晚就要帮秋落叶把三关过了。 娘子赶紧劝阻:“相公,使不得,他第一关和第三关,怕是都没准备好。” “那就一起准备。”李伴峰趴在唱机左边的喇叭口上,压低声音说了许多。 唱机一阵哆嗦,柔声道:“宝贝相公,不要说那么急,小奴耳朵好痒。” 李伴峰说的慢了些,唱机觉得更痒,咯咯笑个不停。 “相公呀,你是怎么想到这办法的?” “从学会躯砌之技,我就开始想,都想了好几天了,就是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娘子思量片刻道:“道理上说得通,可这块契书已经被内州盯上了,万一看出变数,只怕内州又要用别的手段,相公要是以身试险,小奴可绝不答应。” 李伴峰也想到了这一点:“我能找到一个人,这人不怕内州的手段。” “小奴不信,世上哪有人不怕死,这样的人上哪去找?倘若不是心甘情愿,被相公骗来了,关键时刻变了卦,只怕相公追悔莫及。” “这人绝对不会变卦!就怕他和契书没有感应。”李伴峰贴着喇叭口,把这人跟娘子说了。 娘子闻言笑了笑:“亏着相公想得出来,都是一脉相承,应该能有感应,只是不知这绰号管不管用。” 李伴峰很有自信:“比李芙蓉还管用。” 唱机又有些担忧:“秋落叶要是认的太深,又怕扯上干系。” 李伴峰道:“这你放心,他自己不认,但确实管用!” 唱机用蒸汽裹住李伴峰道:“相公既然有此奇谋,那咱们夫妻今晚就把这事情做成。” 李伴峰拍了拍唱机后柜门:“要不咱们现在就把事情做成?” 呼~ 一团蒸汽推开了李伴峰:“大事临头,还没个正经,相公呀,咱们可得把时辰算好, 小奴大致想了一下,这里边的时间相当紧,中间要是有哪步慢了,就要出变数。” 时间点的把控确实是关键问题,李伴峰把梦德叫了过来,把每个节点都定的清清楚楚,随即把梦德变成了怀表形态,带在了身上。 娘子叮嘱道:“等挖了契书,让秋落叶在热水里泡着,身上皮肉掉得快,还不知道疼,省得第一关拖延太久。” 在热水里泡着,等着把自己的皮肉全都泡下来。 这恐怕不行,看着自己血肉掉下来了,试问人怎么能不害怕? 娘子又叮嘱道:“刚脱离血肉,魂魄什么都看不见,这是动手的好机会,所以血肉掉的越快越好!” 看不见! 这事容易了不少。 出了随身居,李伴峰让马五帮秋落叶置备一个大盆,能装得下两个秋落叶的大盆。 这大盆可不好找,马五实在没辙,找了个澡堂子,包了下来:“合适的地方,就这一个了。” 李伴峰看了看澡堂的环境:“这地方倒也行,就是离山上远了点。” 马五叹口气道:“那我再去找找。” “不用找了,就这地方了。”骗秋落叶来澡堂子洗个澡,比直接让他泡木盆要强得多。 李伴峰在澡堂子里看了一圈,从池子里捞出来些灰泥。 这些灰泥,是从人身上搓下来的。 马五赶紧解释道:“堂子刚包下来,还没换水,一会就有人过来打扫。” 李伴峰盯着这灰泥,笑了:“这是东西好呀!我之前还想用石灰,这东西可比石灰好多了。” 马五看了看李伴峰手里的泥,试探着问了一句:“老七,你不是说笑话呢吧,伱说这东西好?” “好!相当的好!兄弟,你给我弄一麻袋去!” “一麻袋?”马五愣了半天,“这上哪弄去?” “澡堂子呀!要是还不够,就把咱们兄弟都叫来,没洗澡的一块搓!” 马五无奈,叫来川子,让他带上人手弄泥去。 弄这东西做什么? 川子不理解,又不好多问,他带着人把镇上几家澡堂子都跑遍了,只凑出来半麻袋。 剩下半麻袋实在没辙,还就像李七说的,他们找了一群没洗澡的,现搓。 凑够了灰泥,还不算完事,马五又让川子带上弟兄,在秋落叶的地界和无亲乡的地界之间设卡,今晚八点之后,禁止通行。 李伴峰去了一趟集市,把陀螺、弹弓、竹蜻蜓、玻璃珠、毽子都包圆了,一并送进随身居。 买这些东西,是为了取悦随身居,让安居乐业之技发挥作用。 “老爷子,今天我要做大事,可得有个好运势。” 随身居哼一声道:“就拿这个赚运气?你诚意呢?” “诚意是有的!” 李伴峰陪着老爷子抽了一下午的陀螺,随身居很满意。 到了晚上,李伴峰和马五把秋落叶带到了澡堂。 秋落叶对这地方很不习惯:“这地上太滑,比河里的石头还滑,我修为还在地皮的时候,就不愿意来澡堂子,去河里洗澡多好!” 李伴峰笑道:“大哥,咱们先在这泡个澡,痛快喝顿酒,接下来就要做正经事了, 之前跟你商量过,要把你契书挖了,今夜就要动手,大哥,你要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秋落叶一笑:“兄弟,这话问得多余,既然定下来的事,你大哥我什么时候含糊过?” “好!”马五叫人备上了酒菜,三人先开始吃喝。 秋落叶是条好汉,可真到了这个关口,要说一点都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喝酒吃菜,秋落叶都不怎么愿意说话,等吃得差不多了,秋落叶往池子里一泡,连喝了十几坛子酒,酒劲往上撞,池子里热气也往上撞。 李伴峰对秋落叶道:“大哥,我要你一点血。” “来!”秋落叶划破了掌心,挤出了鲜血,李伴峰用小瓶接着。 取完了血,李伴峰对秋落叶道:“一会我就去挖契书,可要来真格的了!” “来!”秋落叶拎起一坛子酒,一口气灌进了肚子。 看得出来,他还是有些慌乱。 马五赶紧吩咐人,再送酒来。 李伴峰让马五陪秋落叶接着喝,还特地叮嘱了,再过两个钟头,搓澡师父就到了。 马五看了看怀表,点点头,吩咐手下人道:“把搓澡屋打扫打扫,一点灰泥都别让我看见!” 手下人会意,赶紧把准备好的一麻袋泥,布置在搓澡堂子里。 李伴峰离开了澡堂子,先找个清静地方,把小瓶里的血一半洒在了香瓜籽上,另一半继续用小瓶封存。 用了将近两个钟头,长出来两个香瓜秋落叶。 香瓜人成型,要比白菜人慢得多,但也比白菜人精致的多,李伴峰把两个香瓜秋落叶领进了随身居,让钟摆给其中一个做了装扮,又让唱机给香瓜人注入了蒸汽,保证他们能做出简单的应对。 李伴峰把一个香瓜秋落叶留在随身居,给娘子用。 他把另一个秋落叶带进了洗澡堂子,咳嗽了一声。 马五听见了声音,这边也准备的差不多了,赶紧对秋落叶道:“秋大哥,咱们搓澡去!” 秋落叶摆摆手道:“不搓,我年轻的时候就不愿意搓澡,他们手劲儿不够大,弄得身上不舒服。” 马五道:“这个师父手劲儿够大,咱们先看看去。” 两人去了搓澡房,搓澡师父笑盈盈的在旁边等着。 秋落叶盯着搓澡师父看了片刻,但见这师父长得又高又壮,浓眉大眼,秋落叶忍不住赞叹一句:“这人长得挺俊呀!” 这是香瓜秋落叶,被含血化了妆。 秋落叶往床上一趟,香瓜秋落叶拿上毛巾,给他搓澡。 刚搓了一下,秋落叶连连点头:“这力道,得劲!” 秋落叶这边搓上了,李伴峰撒脚如飞去了山上。 老虎等在宅子里,立刻带着李伴峰到了埋契书的地方。 契书就埋在半山坡上,李伴峰把契书挖了,支走了老虎,立刻送回了随身居。 娘子拿了契书,先用一团水雾把契书罩住了。 这是做个幻景。 “相公呀,内州肯定也正盯着秋落叶的契书,契书被挖了,内州应该能看得到,小奴能骗过一时算一时,现在只能盼着秋落叶这边快点离魂。” 契书被挖,地头神会掉修为,魂魄会离开身躯,等于又死了一回。 但这个过程需要时间,有的地头神不到一个钟头就要离魂,有的地头神三五天也未必离魂。 “相公啊,离魂长短,要看地头神和地界的情份,情份越深,离魂越快,相公千万看仔细,离魂之后,就是关键。” 李伴峰立刻跑回了澡堂子。 秋落叶对无亲乡的情份不深,但对自己的地界情份很深,李伴峰估算着,最多一两个钟头,就能成功离魂。 当然,如果秋落叶一两天不离魂,李伴峰也只能这么准备,因为一旦离魂,一刻都耽误不起。 李伴峰到了澡堂子,秋落叶趴在床上,还在惬意的享受。 香瓜秋落叶搓澡也很卖力,他正搓着后背,刷拉一下,从秋落叶身上搓下来一块肉。 “什么东西掉了?”秋落叶一惊。 马五强装着平静,笑呵呵道:“搓掉一块泥。” “这么大一块泥!”秋落叶不太相信,想仔细看看。 李伴峰进了搓澡间,分散了秋落叶的注意力:“秋大哥,你都多长时间没搓澡了,有点泥不应该的么?师傅,你加点力气,把泥都搓下来。” 说话时面不改色,可李伴峰的心悬了起来。 秋落叶已经离魂了,还真没想到,这下来的这么快。 香瓜人不管搓下来的是什么,只管用力搓,秋落叶身上的血肉一块接一块往下掉。 李伴峰接着陪秋落叶聊天,马五悄无声息准备好了那麻袋灰泥。 秋落叶趴在床上,总觉得身上不太对劲。 “老七,这搓澡师父,是不是手劲儿太大了?”说话间,又有一大片血肉,被香瓜人搓了下来。 秋落叶觉得自己脸上也不太对劲,他抓了一把,脸上的血肉差点被抓下来。 “秋大哥,你嫌手劲儿大了?”李伴峰推了搓澡师父一把,“你不会轻点吗?” 香瓜人一个趔趄,摔在了秋落叶身上。 咣当! 这搓澡床能扛住秋落叶已经实属不易,两个秋落叶往上一叠,那还得了。 床塌了! 秋落叶噗嗤一声摔在了地上,把满身血肉都摔掉了,眼珠子都摔出来了。 一瞬间,秋落叶眼前一片漆黑。 他的魂魄脱离了身体。 李伴峰迅速使用躯砌之法,把香瓜人的身体贴在秋落叶身上。 马五这边拿着麻袋往地上洒泥。 秋落叶喊道:“老七,这是怎么了,我怎么看不见了!” 李伴峰道:“我也看不见了,有人放毒,老五,你在哪呢?” 马五正抱着麻袋往地上洒泥,听见李七叫他,赶紧回了一句:“我抱住那搓澡的了,他是刺客,我跟他拼了!” 噗通! 马五不慎踩在秋落叶的血肉上,脚下一滑,摔倒了。 这下摔得不轻,马五咬着牙,哼了两声。 秋落叶一下急了:“老五,别和他硬拼,你先藏起来,我和他打!” 秋落叶是真想打,可他动不了,魂魄刚被贴上了香瓜身子,还不适应。 他以为自己真的中毒了,他有很多年没吃过毒药的亏了,还想着这什么毒药这么厉害。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为什么马五能动,他自己动不了。 李伴峰喊道:“老五,抱住他,等我来!” 砰! 李伴峰用踏破万川之技,把秋落叶脱下来的血肉踩个粉碎,捡起地上的麻袋,把灰泥洒在了肉泥里。 听着耳畔的打斗声,秋落叶急坏了:“你们哥俩先走,不用管我,我跟他拼了!” 话音落地,秋落叶带着香瓜身子站起来了。 李伴峰一惊,秋落叶恢复的也太快了! 秋落叶站在原地,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秋落叶能看见了。 四下扫视间,秋落叶看到了满地血肉,血肉上混着泥灰,也看不出个形状。 李伴峰和马五原本准备了不少戏码,现在秋落叶能看见了,剩下的戏码也不用演了。 秋落叶问道:“那搓澡的哪去了?” “被我用走马观花炸了。”李伴峰指了指地上的血肉,物证在这。 秋落叶问道:“这是他尸体?” 马五点点头:“对,这就是他尸体。” 人证也在这。 秋落叶活动了一下身子,还是觉得不太对劲:“我这身子……怎么硬邦邦的?” 李伴峰道:“中毒了,我身上也硬邦邦的! 马五道:“咱们刚才都中毒了。” 秋落叶眨眨眼睛道:“他用的什么毒?怎么刚才就我动不了。” 李伴峰道:“你重伤在身,现在能缓过来就算不错了。” 秋落叶看了看李七,这话倒是没毛病。 愣了片刻,秋落叶上前在肉泥上踩了一脚:“我特么还夸他长得俊,到底是谁派他来害咱们!” 别太用劲儿,秋大哥,香瓜太脆,你别给踩碎了。 看到秋落叶的状态,李伴峰心里有谱了。 第一关,过了!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四章 秋大象,一路走好(本章核能) 秋落叶站在搓澡间里,一阵一阵打着寒颤。 他冷,冷就对了,香瓜的身子,冰凉脆爽,肯定觉得冷。 秋落叶活动了肩颈:“这到底什么毒药?我觉得这身子都不像是我的。” 李伴峰也跟着打起了寒颤:“我也冷,这毒药能生出寒气,你先吃一颗解毒药,再去热水里泡着。” 李伴峰把红莲炼制的丹药给了秋落叶,秋落叶摇头道:“我不用吃这个,你们哥俩吃了吧。” “我们哥俩也有。”李伴峰又拿了两颗润喉的药丸,给了马五一颗,自己吃了一颗。 秋落叶见状,也把丹药吃了,盯着地上的血肉看了半天。 这是他自己掉下来的血肉,有些地方必然会觉得眼熟。 李伴峰之前想用石灰遮盖,可石灰的来源不好解释。 现在用的是人身上的灰泥遮盖的,合情合理还没破绽,秋落叶对着肉泥又踹了一脚:“那搓澡真的死了?” 李伴峰道:“尸首在这,还能有假!” 马五在旁道:“我亲眼看着,老七把他给炸了!” 秋落叶看着李伴峰,忽然觉得这事没必要怀疑,都看见尸首了,人肯定是死了。 “这搓澡的会不会有同伙?” 李七正等着这句:“我出去看看去。” 秋落叶道:“我和你一块去。” 马五拽着秋落叶:“大哥,伱有伤在身,先跟我去热水里泡着。” 秋落叶泡进了热水,身上的寒意驱散不少,就是这身子,还是有些奇怪。 皮肉还是硬邦邦的,而且比以前滑溜了不少。 那搓澡的用的是什么毒药,怎么这么厉害? …… 李伴峰跑去了秋落叶的地界,回了随身居,对唱机道:“宝贝娘子,第一关过了,药也吃下去了,第二关很快就能过去。” 娘子拿起了契书,她要做三件事。 第一件事,先用蒸汽,把契书上的血迹洗掉,这些血迹是秋落叶的,但契书上还有水雾维持着幻景,外表看上去,血迹还在。 现在必须要靠着这幻景骗过内州。 血迹既然洗掉了,这块契书是不是就彻底秋落叶没关系了? 不行。 第二件事,娘子把契书翻到了背面,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秋落叶的生平战绩。 这块契书还和秋落叶有牵扯,只要有牵扯,哪怕只是一个名字,这事就不安全。 娘子一笔一画,把秋落叶的名字全都换成了秋大象。 第三件事,随身居还有一个香瓜秋落叶,娘子用唱机刺破了香瓜秋落叶的手,把香瓜汁液洒在了铁券契书上。 至此,这块契书和秋落叶再无干系。 …… 守在边界线旁边的川子发现状况不对,落在边境线附近的碎石、落叶,瞬间都变成了灰烬。 无亲乡和秋落叶的地界被边界线分开了。 身边的弟兄问道:“川子哥,这是出了什么事?” 川子也理解不了:“别多问,把道路看住,不能让任何人通行!” 除了李伴峰一家子,谁也不知道其中的内情。 七秋城现在被一分为二,无亲乡的地界归秋落叶,秋落叶的地界归秋大象。 那秋大象是谁呢? 对契书而言,谁洒的血,谁就是秋大象。 香瓜洒了汁液,香瓜就是秋大象。 …… 唱机对香瓜秋落叶道:“你是秋大象。” 香瓜秋落叶看着唱机,神情木然。 香瓜秋落叶和这块契书能有感应么? 香瓜汁液已经洒上了,能不能有感应,取决于香瓜秋落叶知不知道自己有个绰号叫秋大象。 看着香瓜面无表情,李伴峰心里没底。 唱机道:“相公,放手做吧,这香瓜是用秋落叶的血种出来的,只要那绰号管用,他一定会有感应, 相公动作一定要快些,契书出了屋子,幻景还能维持一段时间,但不会超过两分钟,两分钟要是事情还没做成,千万把契书拿回来,否则会被内州看出破绽。” 李伴峰点点头,带上铁券契书和准备好的纸契,连同剩下的一个香瓜秋落叶,一并离开了随身居。 站在秋落叶的地界上,李伴峰展开了纸契,上边写着一行字:“秋落叶胜秋大象,秋大象割全境百里万方之地予秋落叶。” 李伴峰看了香瓜秋落叶一眼,问道:“秋大象,你同意么?” 香瓜秋落叶点点头,表示同意。 李伴峰把纸契递给了香瓜秋大象,香瓜秋大象拿着契书,把香瓜汁液,滴在了契书上。 李伴峰拿出了小瓶,把秋落叶剩下的血液洒在了纸契上。 秋落叶和秋大象的血液洒在同一张纸契上,能不能生效,要看铁券契书上有没有反应。 他翻过铁券契书,没有反应。 不灵? 香瓜和契书没有建立感应? 这可怎么办? 虽说契书已经和秋落叶没了干系,现在的秋落叶只是无亲乡的地头神。 但秋落叶对无亲乡不熟悉,无亲乡的土地也不够大,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法通过自己的土地稳住位格和修为,他过不了第三关。 李伴峰很紧张,两分钟的时间就要到了,为什么契书还没有变化? 等等! 差点忘了,契书上还有幻景! 李伴峰用金睛秋毫之技重新看向契书 看到了契书最下方,出现了一行文字。 秋落叶胜秋大象,秋大象割全境百里万方之地予秋落叶。 成了! 事情办成了! 李伴峰看向了香瓜,放声大笑:“事情办成了,秋大象,一路走好。” 话音落地,李伴峰一脚踏破万川,香瓜秋大象随即炸裂。 李伴峰立刻打开随身居,把契书交给了唱机:“娘子,事情办成了。” 唱机道:“快把契书交给老爷子!” 李伴峰拿着契书去了三房,把契书往地上一放。 “老爷子,把这契书毁了吧。” “确系这契书和秋落叶没相干了吧?” 李伴峰点头:“没相干。” “那我可就动手了!” 放在地上的契书,原本还带着残留的蒸汽,三房里刮来一阵冷风,把蒸汽全都驱散了,露出了契书原本的样貌。 “这是要做什么?” “嘿嘿嘿,陪他们玩玩!”随身居笑得很阴森。 地上的契书微微闪烁着光芒,李伴峰不理解随身居的意图。 嗤啦,一阵青烟在契书上腾起。 李伴峰不知道这烟雾从哪来的,随身居道:“你用洞悉灵音听听,咱们俩一起听,看能不能听见他们的动静,他们那动静可好听了!” 在随身居的帮助下,李伴峰用洞悉灵音之技,在契书上听到了一阵惨叫声。 声音低沉浑厚,是个男子。 李伴峰问:“这人是谁?” “这是在内州看守契书的人,他碰了我的火,嘿嘿嘿~”随身居笑得更阴森了,“你听,好像又来了一个!” 契书里传来了又一阵惨叫声,也是个男子的声音,比第一个声音嘶哑了许多。 “好啊,让他手贱,非得过来碰一下,碰了我的火,就得死,烧死这些王八蛋, 阿七,你是不知道,看守契书的,不是狗腿子,都是纯种的内州人, 以前老火车就喜欢弄死这些纯种的内州人,这帮王八蛋最坏,杀他们最过瘾!” 纯种的! 李伴峰也兴奋了起来:“纯种的内州人,就是楚少强的主人?” “是,就是那些狗腿子的主人!” “他们是从哪来的?” “老火车一直在查,但是没查出来,他们不是咱们这世上的人!” 李伴峰咬牙道:“要是我能亲手杀他们一个就好了!” 随身居笑道:“阿七,这两个就是你亲手杀的,主意是你想的,事情是你做的,至少七成功劳是你的!” “好!这话我爱听!”李伴峰正当高兴,忽听契书里又传来了一声惨叫。 “又来一个,嚯哈哈哈哈!” 老爷子和李伴峰一起笑了起来,笑声一起在随身居里回荡。 老爷子叹口气道:“可惜这契书撑不住了,要不还能多钓几个过来。” 说话之间,秋大象的契书已经融化成了铁水,迅速蒸发消失。 李伴峰道:“别急,咱们还有大把机会,杀到这帮王八蛋再也不敢向普罗州伸手!” “好小子!” “嚯哈哈哈!”随身居里又传来两人的笑声。 洪莹打了个寒噤:“这两人笑得可真瘆人!” 说完,洪莹又打了个寒噤。 不对,这是趋吉避凶。 要出事情! 洪莹看不见,脊背上感知到了些许寒光。 唱机就在身后,趁着洪莹不注意,把一段蒸汽注入了洪莹的身体。 洪莹不会动了。 唱机把她送进了二房。 洪莹咬牙道:“你要做什么?” 唱机拿出了木箱子:“那疯汉这么高兴,今晚我肯定是逃不过了, 咱们姐妹一辈子厮杀征战,今夜不能让我一个人受苦!” 洪莹想喊:“天杀的恶妇……” 唱机堵了洪莹的嘴,把洪莹塞进了箱子,做了个假唱机。 唱机四下观望,还得把欢土藏起来,要不洪莹这个贱人也支撑不了太久。 …… 李伴峰出了随身居,迅速赶往澡堂子,走了一半,被川子的手下拦住了。 “七爷,不能过去,这条界线又冒出来了。” 李伴峰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扔过了界线。 石头完好无损飞了过去。 众人错愕不已,刚才界线明明出现了,怎么又不见了。 李伴峰压低了帽檐,笑了笑道:“以后没界线了,以后只有一块地,这里只有七秋城!” …… 澡堂子里,秋落叶越发觉得身上的血肉不对:“老五,我怎么好像穿了件衣服在身上?” 马五摇摇头道:“没有衣服,泡澡哪能穿什么衣服?” “我身上明显不对,我这太难受了。”秋落叶在皮肉上不断抓挠。 马五劝阻道:“秋大哥,你是中毒了,千万不能乱抓,忍一会,一会就好。” 秋落叶忍不住了:“这不是我身子,这肯定不是我身子,老五,这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李伴峰不在这,铁证如山之技也失效了,秋落叶渐渐清醒了过来。 他不断敲打身上的皮肉,皮肉开始慢慢膨胀了起来。 “秋大哥,你别,你听我说,你先等等……” 砰! 秋落叶炸了,炸了马五一脸香瓜瓤子。 “秋大哥呀,秋大……”马五擦去香瓜瓤子,看见眼前站着一个瘦削的男子,没有皮,满身血肉都在外边漏着。 那男子转脸看向了马五。 马五愣了许久,试探着叫了一声:“秋大哥,是你么?” 秋落叶摸了摸自己的血肉,还是想不明白:“这是我么?皮哪去了?” 第二关过了? 他长出自己的血肉了! 马五一阵惊喜,却发现秋落叶情况不妙。 思绪渐渐陷入混乱,秋落叶身躯摇晃,摔在了水里。 马五把秋落叶扶了起来,这是魂魄不稳的征兆。 马五扛着秋落叶从水里走了出来,放在了躺椅上,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等李七回来。 几分钟后,李伴峰冲进了澡堂子,看见了没皮的秋落叶奄奄一息。 “秋大哥,想想你自己的地界,把魂魄稳住!” “地界?你是说无亲乡?”秋落叶有些恍惚,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想无亲乡,只想你自己的地界,你守了那么多年的地界!” “我自己的地界……”秋落叶没听明白。 “你最熟的那块地界,仔细想想!” 想了片刻,秋落叶睁圆了眼睛,自己的地界慢慢复现在了脑海之中。 从一山一水,到一草一木,他对那里无比熟悉。 越想思绪越来越清晰,身上也恢复了些力气。 秋落叶坐了起来,魂魄稳住了。 第三关,过了。 PS:各位读者大人,这么好看的《普罗之主》,月票榜却排在三十多。 各位读者大人,沙拉好委屈,给沙拉一句安慰。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五章 墨香店 楚少强写好了一封书信,装在了信封里。 在粘上信封之前,楚少强又把信纸拿了出来,仔细核对了上边的每一个词句。 事情过去五天了,郭进士和田大松的事情,也该给内州一个交代了。 这俩人被楚少强带去了秋落叶的地界,本打算立下功劳,晋升云上,没想到把性命搭上了。 这几天,楚少强一直在思考着怎么能把自己的责任摘出去,直到今天也没有想到合适的理由。 还是如实汇报吧,但词句上应该再多一些修饰,不要随便用“失利”这个词,可以改成“缓进”两个字。 楚少强正在修改书信,一名大眼、长脸,背生双翼,形似蝙蝠的男子,浮现在了楚少强面前。 楚少强知道有人来了,这个长得像蝙蝠一样的男人叫王福琦,是楚少强联络内州的专属信使。 “你先回去歇着吧,信写好了,我再叫你。” 王福琦行了一礼道:“楚大人,我是来给您报信的,看管契书的三位大人出事了。” 楚少强对此不是太关心,虽说看管契书的都是内州人,身份很高,但这事毕竟和他没关系。 可既然没什么关系,王福琦为什么专程来报信? 难不成有关系? “是不是秋落叶的契书被偷了?”对楚少强来说,这可是威胁秋落叶最重要的筹码。 契书一旦被偷了…… 那对楚少强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 这样他就可以为此前的失利找到一个非常充分的理由。 王福奇摇头道:“契书没被偷,但是被毁了。” “谁做的?”楚少强不太相信,“契书被毁,咒术自然要触发,秋落叶必然送命,总不会是他自己寻死吧。” 王福奇道:“现在还不知道秋落叶的状况,昨天晚上,范大人最先发现秋落叶的契书状况不对,他用手碰了一下,身上突然起火,火势立刻蔓延了全身, 吕大人上前搭救范大人,结果大火也上了他的身,两人被一起烧成了灰, 剩下几位大人往外跑,钟大人跑得慢了点,身上沾了颗火星,也被烧成灰了。” 楚少强不太相信这事,他推断了一下前因后果,问道:“是有人在内州动了手脚?还是有人在普罗州里动了另一块契书,把手段传到了内州的契书上?” 王福琦道:“楚大人,内州书库您也见过,平时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哪有能在那里动手脚。” 楚少强笑了一声:“福琦呀,那是因为有些事情你知道的太少,书库本来就出过事情,而且就在不久之前, 这事我觉得还得从内州查起,我不相信是普罗州的人做的, 倘若有人能通过契书把这么强悍的技法从普罗州送进内州,这人得有多大的能耐?” 王福琦低声道:“楚大人,这人有多大能耐,咱们先别去理会,卑职来给您送信,是想告诉您,都察院把这事算在您身上了。” “算我身上了?”楚少强大惊,“凭什么!” “都察院说是因为您办事不力,导致秋落叶铤而走险,罪名已经给您扣上了,您还是想想怎么回去解释吧。” “回去?解释?”楚少强摇摇头道,“不能回去,也没法解释。” 王福琦一惊:“楚大人,我就是给您带个话,您要有别的什么想法,我可真不知道。” 说话间,王福琦要走,楚少强把他叫住了。 “伱小子什么都不懂,我现在要是回去了,什么都解释不清楚,只能等着受罚,弄不好还会没命。” “那楚大人的意思是?” “上边想要的是什么?是地,是正地,咱们得把地拿回去!” 王福琦点点头道:“我去秋落叶的地界上看看,而今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还去找秋落叶?”楚少强叹口气道,“那有三千三头怪,咱们得带多少人去才能占住那块地方?还是上别处看看吧。” 王福琦道:“可秋落叶要是死了,咱们应该能捡个现成。” 楚少强摇摇头道:“秋落叶真死了么?这事我也看不明白了。” …… 秋落叶带着满身绷带,正在啃南瓜,一个南瓜下了肚,转手又抱起来一个接着啃。 马五不是太理解:“秋大哥,你什么时候爱吃素了?” 没等秋落叶作答,石头在旁道:“我们秋爷平时就爱吃素,在外边跟你们吃肉都是逢场作戏,他是大象,素的吃了得劲儿……” 砰! 老虎踹了石头一脚。 不是因为吃素这事,是因为大象这事。 老虎怒道:“七爷说过,以后不准再说秋爷是大象,你怎么一转眼就忘了?” 虽说契书毁了,但是李伴峰不想再让秋落叶和秋大象扯上半点关系,因此不准任何人提起秋大象这个绰号。 秋落叶的位格捞回来了,修为也稳住了,至于恢复了多少战力,暂时不得而知。 秋落叶自己心里也没谱,他能做的就是猛吃。 “南瓜皮是好东西,吃皮长皮!”秋落叶又吃掉一个南瓜,抹抹嘴道,“老七哪去了,一整天没见他。” 马五道:“老七累了,他说要踏踏实实睡两天。” 秋落叶抱着南瓜道:“我欠老七太多了,以后都不知道该拿什么还。” 马五笑道:“秋大哥,先别想那么远,吃饱了你也睡,把身子养好,再说以后的事。” …… 随身居里,李伴峰没有睡觉,他正在上美术课。 今天教他美术的不是含血钟摆,是洪莹。 洪莹是名门之后,自幼受过良好教育,琴棋书画都有涉猎,尤其画工还颇为精湛。 和钟摆的西洋画技不同,洪莹学的是水墨丹青,她用手摸出了纸张的尺寸,很快画了一幅美人图,美人正在躬身采花,容貌清秀靓丽,身段婀娜窈窕,只是衣着不太雅致。 唱机看了一眼,问道:“贱人,你画这种东西不觉羞臊么?” “呸!”洪莹啐了一口,“你还知道羞臊?不想想你昨晚的样子?”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唱机打着慢板,小声唱道:“昨晚怎么了,和自家男人亲近些,有什么不好。”洪莹没理会唱机,把画挂在了墙上,对李伴峰道:“七郎,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 李伴峰冷笑一声:“这种不正经的画,我都懒得看一眼。” “那就劳驾你看一眼!”洪莹指着画道,“这是门!这是户!就这么两处地方,怎么就能分不清?” 李伴峰解释道:“我昨晚多喝了几杯,真不知道那是你,我还以为那是我家娘子,我家娘子不是这么分的。” “好你个疯汉,吃了不认是吧!我这苦白受了是吧!” 表面上还在和洪莹争辩,李伴峰的脑子里在想着别的事情。 他在复盘救下秋落叶的过程。 过了第一关,靠的是愚修技。 过了第二关,靠的是红莲的丹药。 过了第三关,靠的是张万隆的种子。 这些人看似没有任何往来,可利用他们的手段,李伴峰化解了看似无解的困局,内州布下的困局。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趁着洪莹稍有平息,唱机把喇叭口伸到了李伴峰的耳畔,压低声音问道:“相公,躯砌之技是从哪里学来的?” 李伴峰没有欺骗娘子:“是从愚人城学来的。” “愚人城?”娘子觉得不对劲,“相公呀,这技法可不像是愚修那里出来的。” “娘子觉得这技法从哪个道门出来的?” “小奴不知技法要领,这事不敢瞎猜,”说话间,唱机声音越来越小,“相公呀,你愿意把这技法传授给小奴么?” 李伴峰一笑:“自家娘子要学,我当然愿意传授。” 唱机赶走了其他人,正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李伴峰把技法要领教给了唱机。 “我刚开始学躯砌之技时,却把这技法当成魂魄附身的手段,等真正学会了机理,才知道此前把事情想反了, 这技法不是让魂魄往躯体上依附,是把躯体往魂魄上黏贴,技法要领有两个,一是堆砌,二是拼接, 堆砌从内向外,拼接四面找补,关键的要领在于逼真,血肉相连之处,要做到严丝合缝。” 唱机听过之后,反倒觉得费解:“相公啊,这好像是胶修的技法。” “是胶修技法?”李伴峰听秋落叶提起过胶修,但对这一道门的技法知之甚少。 唱机又道:“相公没有入过胶修的道门,怎么能学会胶修的技法?” “凭我自己的本事自然学不会,”他从怀里拿出一盒浆糊,“这是从愚人城里拿来的,全靠这个东西黏贴血肉。” 唱机用唱针接过浆糊,送道喇叭口前闻了闻味道,冷哼一声道:“有股子脂粉味,却不知是哪个狐狸精送你的!” 李伴峰赞叹道:“娘子闻得准,那女人身上的脂粉相当的浓!” 唱机喷了李伴峰一脸蒸汽:“不要脸的疯汉,出去勾引妇人却还明目张胆么?” 李伴峰笑了笑,也没有辩解,把浆糊的使用方法教给了娘子。 出了随身居,李伴峰看了看秋落叶的状况,又和马五询问了一下生意上的事情。 马五叹道:“这是后三分地,周围各个地界的生意都不大好做,想把七秋城经营起来,咱们得多下点心思。” 李伴峰往东边看了看:“那边是墨香店吧,那里生意好做么?” 马五不知该怎么说:“墨香店是文人的地界,沈容青就是那里出来的,吃得准他们的性情,生意勉强能做,吃不准性情,什么都做不成。” “文人什么性情?” 马五摇头道:“我吃不准,也说不明白,小时候去过墨香店两次,那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老七,咱们还是往别处使劲吧,和墨香店的人最好少来往。” “七秋城将来得做成普罗州的招牌,哪能和邻居不来往?” 陆春莹在旁道:“七哥,我妈也想带我去趟墨香店,要不咱们一块去转转?” 李伴峰看了看肖叶慈:“那就去转转的呀!” 肖叶慈看看何玉秀:“姐姐去不去呀?” 何玉秀连连摇摇头道:“我去那里做什么,找罪受么?” 第二天清晨,李伴峰带着肖叶慈、陆春莹、陆源信和谭福成等人,上了去往墨香店的火车。 到站下车,走在站台上,李伴峰觉得十分奇怪。 这里和正常的火车站不一样,地板、廊柱都是木制的,刷着红漆,站台棚顶有明显的起脊,镶嵌着琉璃瓦,要不是火车就在身后,李伴峰还以为到了哪个大户人家的游廊。 呼哧,呼哧~ 火车开走了,李伴峰觉得整个站台都在颤动。 到了站台门口,一名男子身穿一袭青蓝长衫,头发向后梳的油光锃亮,彬彬有礼问道:“诸位留步,敢问凭据何在?” 李伴峰一愣:“凭什么?” 肖叶慈思索片刻,拿出了车票,双手奉上。 男子双手接过,查验无误,把右手伸向门口,道一声:“诸位慢走!” 这是个检票员。 谭福成哼一声道:“检个票,非说什么凭据。” 陆源信提醒一句:“谭大哥,注意身份。” 出了车站,肖叶慈不断叮嘱陆春莹:“囡囡呀,拿出点知书达礼的样子,可不能让人家笑话的呀。” 谭福成叫来了黄包车夫,车夫看着众人,问道:“前方道路很多条,却问诸位往哪里走?” 谭福成应一句道:“往客栈走。” “墨香店的客栈有几十家,却问诸位往何处去?” “那什么……”谭福成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也拉过洋车,按理说,叫车这事没这么复杂。 李伴峰隐约听到了一声叹息:“家。” 家? 谁的家?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第四百四十六章 文人风土 谭福成雇了十几辆黄包车,拉着众人去了雁沙斋。 一路上,他没再多说一句话,随行的几位支挂也不敢开口,在这些车夫面前,谭福成等人为自己的粗俗感到自卑。 李伴峰很好奇,这事有什么好自卑的,谭福成原本挺洒脱的一个人,今天怎么突然嫌弃自己了? 陆春莹和陆源信好像没受到什么影响。 “唉。” 李伴峰又听到了一声叹息。 车夫放下了车杠,对谭福成道:“所谓终点,只是旅途的短暂停滞,停滞过后,人们终究要踏上新的旅途, 生命的轮回只是旅途过程中的一道风景,只有旅途中的脚步才是不变的永恒。” 谭福成深深行了一礼,叮嘱手下人道:“以后不要说我拉过洋车,我真的不配。” 雁沙斋是一座书斋,有上万本藏书,同时也兼具客栈功能,有不少文人来这读书,因手不释卷,就在书斋住下了。 这个住处是肖叶慈选得,她对雁沙斋向往已久,看到书阁之中层层迭迭的书架,肖叶慈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妈,你脸红了,也流汗了。” “妈妈喜欢这里呀!” “妈,还是先安排住处吧,谭大哥那边好像不太会说话了。” 谭福成站在书斋前台,急得满脸是汗,肖叶慈走上前去,很礼貌的说道:“我们要十间房。” 站在前台后边的是一名年轻女子,留着标准的普罗州童花头,就是女学生独有的短发。 她身上穿一件青蓝长衫,款式类似旗袍,但比旗袍宽松,并不凸显腰身,是普罗州独有的女子学生装。 女子望着肖叶慈,用低沉而深邃的声音问道:“人只是光阴之中的过客,你们为什么一定要住在这里?” 肖叶慈很坦诚的回答道:“这里的书籍深深的吸引了我,我抱着虔诚的心态来求学,想在这里多住些日子。” 年轻女子点点头道:“书斋里有上房、中房和下房,你们要选哪一种?” 这次来墨香店,众人都没有公开身份,可他们都是有身份的人,住宿条件不能太差。 肖叶慈道:“我们要住上房。” 女子问道:“选择上房,是为了贪图享乐么?” 是呀!自己是来求学的,怎么能对住宿挑挑拣拣。 肖叶慈十分惭愧,赶紧改口道:“那就住中房吧。” 女子皱眉道:“改选中房是为了故作平庸么?” 肖叶慈有些为难:“伱是让我选下房么?下房不太好吧?” 女子的眉头锁的更紧了:“你就那么贪慕虚荣吗?如果只是为了享乐和虚荣,外边的世界如此繁华,你为什么要来到墨香店,你为什么还要住书斋?” 肖叶慈低下头,一脸惭愧道:“是我冒昧了呀……” “不是冒昧,是你求学的心思不纯粹。” 肖叶慈更觉惭愧,连连点头道:“那我们住下房就好的呀。” 女子一脸失望的看着肖叶慈:“你选择了下房,是对钱财的吝啬?还是对书斋的侮辱?” “我,我没有的呀!”这下连肖叶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唉。” 李伴峰又听到了一声叹息。 肖叶慈结结巴巴说不出话,陆源信看了陆春莹一眼,他准备用点非常手段。 陆春莹点了点头。 陆源信走到柜台前,对女子道:“开十间上房,让你们的人过来拿行李。” 女子看着陆源信道:“你选择上房,是为了享乐,还是为了虚荣?” 陆源信敲了一下桌子,桌上多了一个球状物。 女子起初以为是个鸡蛋,等了片刻,“鸡蛋”突然伸展开来,露出了密密麻麻的腿脚。 原来这不是鸡蛋,这是一只盘曲起来的千足虫。 千足虫展开身体,在柜台上缓缓爬行。 女子惊呼一声,后退两步道:“这是对学识的亵渎,还是对学子的侮辱?” “这是我对你的警告,我要十间上房。”陆源信再次敲了敲桌子,千足虫爬到了女子的脸上。 女子迅速把房间开好,众人各自入住,肖叶慈却有些伤感: “囡囡呀,妈妈的心思真的不纯粹么?” “妈妈呀,你最纯了,不要和那个人一般见识的呀!” 到了中午,众人吃过饭,肖叶慈带着陆春莹去书斋读书,李伴峰独自出门闲逛。 墨香店,有一种不喧闹的繁华,这点和绿水城大不相同。 街道不宽,店铺鳞次栉比,但没有一家店站在门外吆喝生意。 想买东西,先要看得懂招牌,再要看得懂成色,接下来再和店主商量价钱。 讨价还价也没有争执和喧闹,全都是带着诗意的周旋。 “这支钢笔应该有一个合适的主人,只要你看到我的字迹,就该明白这个道理,它的主人就是我。” “我相信你和这支钢笔有过前生的缘分,但如果你还在为了二十元犹豫和纠结,我觉得你们今生的缘分到此为止。” 这还算是直接的,还有些店铺,李伴峰连招牌都看不懂。 比如说足衣坊,有人想进去洗个脚,但其实这是卖袜子的。 比如说吹花阁,有人想进去吹一下,但其实这是卖牙刷和牙膏的,刷完牙之后,吹气都有花香味。 比如说鲁家书屋,这看起来就是一家普通书屋,但实际上这家店还卖旧报纸。 奇怪了,墨香店怎么也有鲁家书屋? 这是重名了,还是开了分店? 李伴峰推门进了书屋,发现店铺不大,但装饰和格局与绿水城、药王沟这两家书店,一模一样。 鲁老板迎了上来:“李老板,多日不见!” 老板也是一样的。 李伴峰笑了:“鲁老板,您又开新铺子了?” 鲁老板摇摇头道:“这可不是新铺子,墨香店是我老家,这是我家的老铺子,正赶上过年,我回来看看,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李老板,您这次来,还是要买报纸?” 李伴峰摇头道:“不买报纸,我想看看书。”“您这边请!” 李伴峰是常客,书自然随便看,鲁老板专门给搬了椅子,还给倒了茶。 “李老板,您想看什么样的书?” “本乡本土的书。” 鲁老板从书架上抽出来十几本书,放在了桌上,李伴峰逐一翻阅,看中了其中一套书,叫《慧业文人》。 这是一套传记,分上下两卷,讲述了一个与智慧结了业缘的天才文人,一生之中的逸闻轶事。 这位《慧业文人》生在墨香店,李伴峰翻阅了其他书籍,在墨香店的本土文学之中,经常有这位慧业文人出场,在墨香店,这绝对算得上一位传奇人物。 这人绝顶聪明,三言两语就能猜出别人意图,试探几句就能看出对方破绽,不仅才华过人,而且能文能武,身上带着一支判官笔,能写字,还能用作兵刃。 李伴峰把上卷买走,下卷折了个印子,留在了书屋。 等到了门口结账,鲁老板见李伴峰只买走了上卷,赶紧吩咐伙计把下卷拿来:“李老板,看书哪能看一半,下卷书我送您了。” 李伴峰拦住伙计道:“不用客气,我不买不是因为嫌贵,是因为带在身上太麻烦,等看完了上卷,我再来买下卷。” 鲁老板道:“容我多问一句,李老板,这么多本土书里,为什么就看上了这本《慧业文人》?” 李伴峰道:“因为这本书讲出了本土风情,我刚来墨香店,对这地方还真不太习惯。” 鲁老板笑了:“李老板,别说您不习惯,我出生在墨香店,出门在外做生意,一年半载回来一趟,也觉得不习惯, 您这是遇到事了吧?” “还真遇到一件。”李伴峰把雁沙书斋的事情说了,“鲁老板,那个书斋的女子到底还想不想做生意?为什么要这么难为客人?” 鲁老板道:“生意肯定是要做的,您几位选了上房,她能多赚钱,肯定也高兴, 可高兴归高兴,这事不能漏出来,否则别人会觉得她一身铜臭,没有文人风骨, 她说您几位选了上房是不是贪慕虚荣,您就回应一句,这是对书斋的敬仰和尊重,这话就算说到位了, 结果您说要改选中房,那姑娘赚的少了,肯定不乐意了,您接着又说要住下房,这生意可就不好做了。” 李伴峰皱眉道:“既然想好好做生意,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话说明白?” 鲁老板摇头笑道:“在墨香店就是这个规矩,说话若是太直白,会被别人视作粗俗。” 看来这里边要学的东西还不少,李伴峰拿着书走了,店里也没了其他客人,鲁老板把书本放回书架,正准备打个盹,却见一名穿着白色长衫,戴着白色礼帽的男子走了进来。 “先生,您买书?” 何家庆摇摇头道:“我要几份报纸。” “我这不卖新报。” “来你这自然是买旧报纸。” 鲁老板又道:“我这卖的也不是废纸。” 何家庆点点头:“价钱我懂。” 买了几份报纸,何家庆离开了书屋,看了看时间还早,他叫来一辆黄包车,去了逍遥坞,今天下午有姜梦婷的专场。 …… 李伴峰在街上走了一下午,对墨香店的格局有了大致了解。 这是一座城市,面积不小,街道纵横交错,特点鲜明,建筑古色古香,人口不少,各类产业都挺发达,商机有的是,但就像马五说得,在这做生意,得把握住文人的性情。 比如说要卖杂货,铺子可以叫玲珑百宝阁,但如果叫某记杂货铺,保证没生意。 如果想开一家风月之所,姑娘得有才艺,得懂风情,情到浓处,方能水到渠成,如果情还没到,水先到了,这是对文人的不尊重。 前边有个诗社。 别的地方也有诗社,诗人们定期聚会,就能结成一个诗社,这在普罗州并不新奇。 但墨香店的诗社不太一样,诗社是一类商铺,是一类专门相亲的营生。 单看铺面,诗社和茶楼有些相似,但店家提供文房四宝,安排男女对坐,以诗访友。 一名金发碧眼的男子,刚刚写好一首诗作,字正腔圆的朗诵道:“我愿意凝望你的双眼,我愿意挽住你的臂弯,我愿意贴紧你的脸颊,我愿意守护着你的心田,我真心的热爱着你,伟大的墨香店!” 在场的姑娘们给出了点评: “词句庸俗!” “言语露骨!” “声嘶力竭!” “粗鄙不堪!” 在姑娘们的一阵品评和白眼之中,崔提克悻悻的走出了诗社,正好遇到了李七。 崔提克惊讶道:“这么巧,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你?” 李伴峰也觉得诧异:“你来这里做什么?” 崔提克道:“学习普罗州的文化,墨香店是普罗州的文化巅峰,我爱墨香店。” 李伴峰道:“你改纹身了么?” 崔提克扯开衣襟,露出了五个大字:“那是必然的。” “你就随随便便给改了,不怕被你祖师爷看见么?” 崔提克系上衣襟道:“等他来了,我再改回去。” 李伴峰看了看诗社:“这应该是相亲的地方,你想在墨香店成家?” 崔提克叹道:“我有这个意愿,但普罗州的姑娘不喜欢洋人。” 说话间,崔提克的脸上隆起了一颗疱疹。 李伴峰后退半步,崔提克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疱疹破裂,绿色的汁液化成了一个翠绿色的小人,带着翅膀飞到了李伴峰的耳边,低声说道: “我有一桩生意想和你商量。”崔提克很真诚的望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用手指推起帽檐,露出了双眼,示意崔提克继续说下去。 崔提克操控着小绿人,缓缓说道:“楚少强要来了,他想要墨香店的地界, 祖师爷也快来了,他想要楚少强的命, 你的一位好朋友也要来了,我有一些关于他的消息。” ps:楚少强为什么选定墨香店? 不管世界如何改变,我最爱我的读者大人!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第四百四十七章 浑水生意 崔提克来找李伴峰做生意。 李伴峰找了家茶楼,叫了个雅间,和崔提克详谈。 他先问了一个问题:“楚少强为什么要夺墨香店的地界?” 崔提克回答道:“据我掌握的消息,楚少强急于得到一块正地,迫于内州的压力,他想找个软柿子下手。” 墨香店算是软柿子? 李伴峰对此深表怀疑:“墨香店的地头神应该是个文修吧?” 崔提克点点头:“来到这里之后,我受到了这里的浸染,对普罗州的文学产生极大的兴趣,这应该是地头神通过某种手段造成的影响。” 李伴峰拿出了一张地图,这是他在街边买的:“墨香店不是个小地方,能用自己的能力影响到整个地界的地头神,也很罕见, 文修是普罗州最大的道门之一,本身道门实力很强,要说楚少强想找个软柿子,应该不会找到这个地方。” 崔提克道:“我也有过类似的猜测,但就你好朋友打探到的消息,这里的地头神遇到了某种变故,陷入到了极其衰弱的状态。” 我的好朋友。 他说的是何家庆。 “这个消息可靠么?地头神到底陷入了什么样的状态?” 崔提克道:“我的祖师没有透漏更多信息,至于这个消息可不可靠,他让我来做个检验。” 李伴峰很好奇:“怎么检验?” “祖师教我的方法是,在墨香店找一个地方,散播一场瘟疫,把当地人杀光,看看地头神会不会出面阻止, 如果地头神没有出面,就证明你那位好朋友的消息是准确的,也就证明楚少强随时会来到墨香店, 到时候祖师可以有很多选择,他可以等楚少强之后再坐收渔利,也可以抢在楚少强之前占领墨香店,守株待兔。” 李伴峰问道:“你不想这么做?” “不想。” “因为不忍心?” 崔提克摇头道:“我忍心,但是我害怕,如果我在墨香店制造了灾难,而墨香店的地头神没有进入糟糕的状态,那么状态糟糕的那个人,恐怕就是我了, 就算地头神没有出面处置我,就像伱说的,文修是普罗州第二大道门,文修的势力也不会放过我, 以此推断,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无论结果如何,死的那个都是我, 我很想用一场瘟疫杀光这世上所有的人,但前提是我真有那份实力,在我还没有那份实力之前,我还想多活一段日子。” 李伴峰能明白崔提克的处境。 “在这种处境之下,你找我又能做什么生意?” “我想换一种方式打探墨香店地头神的状况,用一种更正常、更温和的方式, 可你知道普罗州对洋人不是太友善,而我本身也不擅长侦查,当初追杀你的时候,我还要利用达博伊恩斯的资源, 我希望你能帮我打探到关于地头神的消息,作为交换,我可以把何家庆的一些消息透漏给你。” 李伴峰问道:“你能提供什么样的消息?如果没有太大价值,我也不想浪费时间。” 崔提克道:“我提供给你的消息,和你提供给我的消息,价值必然是对等的,我们不是第一次做生意,在这一点上我们肯定能够达成一致,我也知道你的能力和手段,在这件事上,我不会用我的生命去冒险。” 李伴峰转了转手里的茶杯:“地头神的状况并不是那么容易打探,我或许只能调查到一部分结果。” 崔提克点头道:“这我明白,出于我们之间合作关系,我不妨再对你说句实话,我没打算把全部情况都告诉给我的祖师,但我需要编一个相对可信的谎言, 地头神的住所、修为,哪怕只是一个名字,只要有一个信息是真实的,谎言就是可信的, 当然,如果最终你发现了地头神的真实状况,我们的交易还可以升级,我可以有针对性的把一些消息告诉给我的祖师,让他做出或是正确或是错误的应对, 等到楚少强、我的祖师、你的朋友、墨香店的地头神开战之后,或许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我们。” 李伴峰一笑:“你想浑水摸鱼?” 崔提克道:“我觉得把那么鲜美的鱼留在浑水里,是对鱼的不尊重。” “那得看水有多浑,有多深。” 崔提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无论水有多浑,有多深,我都必须下水,这点我没得选, 但你不一样,你可以选择不下水,就算下了水,你也可以随时上岸,这笔生意,你不会吃亏。” 李伴峰看向了窗外,从这里还能看到此前的诗社:“你还会去那座诗社么?” “会,”崔提克点点头,“能打探到消息的地方不多,那里是个不错的去处,纵使那里的姑娘不喜欢我,至少我还能搜罗到一些民俗和奇闻。” “如果在诗簿上看到我留下的诗文,就证明我查到了结果,到时候在诗社等我,我会找机会和你联络。” 李伴峰离开了茶楼,在墨香店转了一圈,入夜时分回到了雁沙斋。 谭福成正在院子里看书,他认字不多,旁边备着字典,看得非常吃力。 他拉了把椅子给李伴峰:“七爷,坐。” 李伴峰没坐,谭福成是奉修,坐了他的椅子,可能会招来麻烦,倒不是信不过谭福成,只是谭福成的状况好像不太对劲。 “七爷,这些年我修为越来越高,生意越做越大,宅子置备了十几座,媳妇儿娶了十几个,以为自己享尽了人间福,而今我才知道,我这半生都蹉跎了, 人间所有的道理都在这书本之中,要不是今天让我看到了这一眼,我这辈子就算白活了!” 什么书,对谭福成触动这么大? 书很薄,李伴峰看了看封皮,原来是《百家姓》。 这就不好懂了。 “这个《百家姓》都讲述了什么人间的道理?” “七爷,我说不清楚,我不懂,我这人太笨,您等我把这本书吃透了,我再跟您讲!” 谭福成身边的几个支挂都在看书,肖叶慈也在看书,陆源信在屋子里喂虫子。 陆春莹见了李伴峰,一脸欢喜道:“七哥,墨香店有生意做,城外有大量的农田,还有不少耕修,每年有不少粮食往外卖,在这做粮食生意,就能赚不少钱, 只是人在这待久了,会变得有些奇怪,谭大哥他们不知道怎么了,光顾着看书,连饭都不想吃了。” 看来陆春莹这一下午去了不少地方,李伴峰问:“你就不想看书么?” 陆春莹摇头道:“天天陪我妈在家看,还看不够?难得出来一趟,我也得攒点修为。” 墨香店对陆春莹和陆源信没有造成影响,对肖叶慈是不是造成了影响还无从判断。 回了随身居,李伴峰拿出了判官笔,问道:“墨香店是你家?” 判官笔没有回答。 李伴峰又问:“墨香店的地头神是谁?” 判官笔良久不语,唱机在旁开口了:“这事小奴知道,墨香店的地头神是慧业文人,文修魁首之一,战力极高,聪明绝顶,在墨香店能找到不少和他的传闻逸事。” 李伴峰拿出了在鲁家书屋买的那本书:“娘子看看,这上面的记载属实么?” 唱机大致翻阅了一下:“相公呀,小奴对慧业文人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但各地的传闻差不多都是这样, 慧业文人名叫慕容贵,三句话能猜出来意,五句话能猜透人心,文修技艺登峰造极,武修根底也不容小觑, 他擅长用一支判官笔,一旦被那兵刃所伤,虽不致死,但顷刻战力全无。” 洪莹道:“这说得不就是咱家那支贱笔么?” 唱机道:“你怎么就能断定?” 洪莹一怔:“恶妇,你这是试探我么?这事情还用问么?要是用毒,对方还能挣扎一会,若是用了懒修技,对方懒得打了,可不就战力全无么? 懒修技加判官笔,说的不就是咱家那支贱笔么? 七郎,这贱笔想是要回他老主子那里去,你可多加小心。” 李伴峰看着判官笔道:“你想回家了么?” “哼~”判官笔回了一个字。 “要是想回家,我可以放你回去。” 洪莹急忙道:“七郎,不能放他走,他知道咱们这么多事情,要是泄露给他主子,咱们就危险了!” 判官笔气得直抖,冒出来一句话:“那就别带我出去!” 整整七个字! 这七个字充分表达了判官笔的愤怒和不满。 “不怕,我信得过你,”李伴峰语气平静的说道,“阿笔,你要是真想回家,咱们立个契书,保证不提起你我的过往,我亲自送你回去。” “哼~”判官笔转了个身,没理会李伴峰。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你是怕我通过你,找到慧业文人慕容贵,给他引来祸事?” 判官笔没说话。 李伴峰道:“如果被我找到慕容贵,算他运气,如果被绿水丐或是楚少强找到了,那才叫大难临头, 不光慕容贵有大难,整个墨香店都有大难,这件事,你好好权衡。” 深夜,李伴峰抱着唱机睡得正香,所有法宝也都歇息了。 判官笔悄悄从桌子上站了起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飞翔至半空,默默俯视着李伴峰。 手套在床下,悄无声息攥住了匕首。 他醒了。 哪怕判官笔没出动静,也能惊醒他。 按照手套的判断,现在叫醒唱机,判官笔会抢先一步对李伴峰下手。 但如果只是招架一下,手套确信自己比判官笔要快,届时唱机听见动静也能醒过来。 判官笔悬停片刻,叫醒了李伴峰。 “七,和你商量件事。” PS:慧业文人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八章 葛俊蟆 李伴峰被判官笔叫醒,判官笔依旧悬浮在半空。 “有事跟我说?” “嗯。”判官笔答了一个字。 “那就说吧!” 判官笔不作声。 李伴峰盯着判官笔看了片刻,问道:“你觉得人多?” “嗯。” 同在一个屋檐地下住着,判官笔貌似只信任李伴峰。 李伴峰带着判官笔去了五房,手套悄无声息在身后跟着。 唱机有些担心,但她能感知到注视,来自随身居的注视。 进了五房,李伴峰对判官笔道:“睡到半夜爬起来,真难为你这么上心,现在说吧。” 判官笔道:“我带你去地头神住处,不要告诉别人。” 李伴峰打了个哈欠:“走吧。” 出了随身居,判官笔主动画了個圈,带着李伴峰飞了起来。 自从认识这位兄台,从来没见他这么勤快过。 两人从雁沙斋往南飞,穿过三条街道,来到一座园林之中。 墨香店园林很多,但现在不是游园的好时候。 天寒地冻,花木凋零,除了层层叠叠枯树,李伴峰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判官笔放下了李伴峰,在一棵柳树下,写了一个“慧”字。 光秃秃的柳树忽然发芽,长出大片叶子,飘出来层层叠叠的柳絮,盘旋之间形成了一圈屏障,包围了柳树,也包围了李伴峰。 一阵寒风吹起,柳絮渐渐散去,周围景致出现了变换。 原本在身后的树木和道路消失不见,变成了看不到尽头的浓雾。 以判官笔写字的柳树为界线,浓雾戛然而止,前方景致似乎没有变化,但远处隐约传来一阵琴声。 循着琴声走去,李伴峰抬眼一望,前方多出来一片空地,空地之上,有一座湖。 冰封的湖面上摆着一张书桌,书桌上展开了一幅十余米的书卷,一名男子,穿着一袭白衫,坐在书案后边,提着笔,正在书卷上写字。 这就是墨香店的地头神慧业文人? 半夜练字,好雅兴。 李伴峰朝着湖面走去,对方手里的毛笔一直没停下。 他是没留意到我?还是已经准备好对我出手了? 李伴峰停住了脚步,一阵凶险袭来,不是从这白衣人身上来的,方向暂时无从确定。 李伴峰躲到了树后,判官笔小声说道:“有东西,进来了。” “从哪进来的?跟着咱们进来的?” “不是,进来很久了。”判官笔对此地非常熟悉,他能感知到这里发生了不该有的变化。 李伴峰感知着凶险的方向,他的视线投向了湖面。 咯咯咯!砰! 冰封的湖面上出现了一道裂痕,湖面下边有东西。 砰砰! 裂痕越来越多,白衣人不为所动,依旧在湖面上一笔一划写字。 书卷飘起,一个个文字从书卷之上纷纷起身,在湖面之上穿梭游弋。 这是一字千金还是数墨寻行? 数墨寻行造出来的文字,会不分敌我厮杀,但这些文字并没有攻击白衣人。 一字千金造出来的文字能分得清的敌我,但是数量有限。 在李伴峰见过的文修之中,郭进士一次能使用十二个“禁”字,算是一字千金最强大的战例。 而今从书卷上站起来的文字有数百个,目测之下,其中以“戰”字居多,其次是“殺”字。 砰!砰!咔吧! 冰面上开了一道口子,一条红龙,直扑白衣男子。 游弋在冰面上的文字一并冲向红龙,“戰”字,似一人手执长戈,朝着红龙上下钩啄。 “殺”字,似一人手执长矛,迎着红龙奋力刺杀。 其实那不是长矛,这种形似长矛的兵刃叫做殳(音同书),李伴峰在兵器图谱上见过。 红龙跃出湖面,被众多文字击退。 等红龙缩回湖中,所有文字立刻散开,继续在湖面上巡逻。 数百文字,进退攻守,运转的如此流畅,让李伴峰真切的感受到了文修的强大战力。 冰面上再次出现裂痕,一部分文字聚集到裂痕附近待战,李伴峰也盯着裂痕,等着红龙再次出现。 轰隆! 红龙没有出现。 整个冰面突然塌陷了。 数百文字钻进水底,掀起层层波浪。 白衣人连同书案,悬浮在半空,手中毛笔没有丝毫停顿,文字源源不断从书卷之中起身,跳进水里,与湖中的恶怪厮杀。 嗡! 一声闷吼传来,湖水如沸腾一般激烈翻滚。 一只有湖面三分之一大小的蛤蟆,从湖水里跳出来,扑向了白衣人。 原来此前的红龙不是真的龙,是这只蛤蟆的舌头。 三十二个“翼”字化作一对翅膀,带着白衣人迅速飞高了几十米。 蛤蟆在空中蹬腿划手,做蛙泳状,紧追不舍。 眼看白衣人要被蛤蟆追上,李伴峰突然走出了林子,出现在了蛤蟆的视线之中。 蛤蟆稍稍扭头,看了李伴峰一眼。 这一眼非常重要,这意味着他意识到了李伴峰的存在,这是使用走马观花的前提条件。 李伴峰注视着蛤蟆,迅速移动,从对方的视线里消失了。 如果蛤蟆不能锁定李伴峰,他会因为走马观花而受伤。 就算蛤蟆能够锁定李伴峰,也会因此分神,给白衣人带来反击的机会。 砰! 蛤蟆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白衣人身上,视线没能锁定李伴峰,他一条前腿炸伤了。 李伴峰再次从蛤蟆的视线中消失,蛤蟆试图追踪李伴峰的身影,一群文字挡住了蛤蟆的视线。 砰! 一条后腿又炸伤了。 尽管伤的不重,但这明显影响了蛙泳的速度,蛤蟆和白衣人拉开了一定距离。 悬浮在半空的白衣人依旧在写字,这让李伴峰有些费解。 写字,确实能制造更多的兵力。 可这么好的机会,这位慧业文人就没有更好的反击方式? 云上的技法,李伴峰没怎么见过,但就算随便拿出个地皮技法,也能重创这只蛤蟆。 就这还叫聪明绝顶,智慧过人? 那对翅膀倒是飞得快,白衣人离蛤蟆越来越远,蛤蟆十分恼火,他把视线转到岸边,似乎要对李伴峰出手。 噗! 一个“戰”字的长戈砍在蛤蟆的脊背上,砍出了些许鲜血。 周围文字越来越多,每个文字的杀伤力都不小,蛤蟆虽说不甘心,但继续僵持下去也没了意义,只能回到水里。 李伴峰眼疾手快,跳到半空,抓住了一个“戰”字,从他手里把长戈抢了过来。 就是这个“戰”字砍了蛤蟆一戈,他的长戈上带着血,李伴峰赶紧把这几滴血收进了玻璃瓶。 其他文字仿佛受到了挑衅,一并上来围攻李伴峰。 李伴峰对判官笔道:“告诉你家老主子,我是他朋友。” “这……”判官笔有些为难。 成千上百的文字快把李伴峰包围了,李伴峰急道:“说话呀!现在不是犯懒的时候!” “飞!”判官笔就说了这一个字。 他带着李伴峰,从文字的包围圈里飞了出来,几经辗转,飞到了白衣人身边。 判官笔对着白衣人说话了:“你!” 判官笔就说了这一个字。 白衣人却跟没听见一样,还在书案上不停写字。 李伴峰大致看了一下他写得内容,一半以上只有两个字,一个“戰”,一个“殺”。 剩下一半是两句话,一句是“盲者当愧”,另一句是“文者当勉”。 眼看一片文字又包围上来,判官笔没再和白衣人说话,带着李伴峰直接飞向了柳树。 整个院子冰天雪地,只有这棵柳树满身绿叶,分外显眼。 在树下,判官笔再次写了个“慧”字。 柳树身上的叶子一瞬间掉了个干净。 柳叶随风纷飞,形成一道屏障,拦住了身后所有文字。 等屏障散去,文字消失了。 与之一并消失的,还有湖泊和湖泊上的白衣人。 整个园林重回寂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伴峰回了书斋,进了随身居,带着判官笔进了五房。 “刚才为什么不和慧业文人说话?” 判官笔悬浮在半空,没有回应。 李伴峰道:“你和他有矛盾?” “嗯!” “他能听见伱说话么?” “不能。” 判官笔和慧业文人之间不能交流? 李伴峰皱眉道:“你到底想不想回到他身边?” “不想!”判官笔回答的非常干脆。 “那你为什么带我去找他?” “墨香店。” 判官笔是为了墨香店? 这让李伴峰十分意外,他对故土的感情居然这么深! 李伴峰捋了捋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捋清了线索。 “地头神的住所里,潜入了一只大蛤蟆,为了和这只大蛤蟆战斗,地头神被牵扯了大量精力,给外界造成的假象就是,地头神陷入了极其衰弱的状态,是这个道理吧?” 判官笔沉默了很久,回答道:“应该。” 他和李伴峰的推测一致,但他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 李伴峰叹口气道:“其实也不能算假象,地头神的处境确实不好,如果这时候再遭遇围攻,恐怕凶多吉少。” “是。”判官笔这次的回答,非常肯定。 “那只大蛤蟆是从哪来的?” “不知。” “你认识他么?” “不认识。” 判官笔不认识这只蛤蟆,他此前也不知道这只蛤蟆的存在。 他是听到了崔提克的话,才想去看看地头神的状况。 李伴峰拿着放映机去了正房,唱机一直醒着,洪莹也醒了。 放映机放出了蛤蟆出水时的画面,李伴峰问唱机:“宝贝娘子,认得这蛤蟆是谁么?” 娘子看了许久,答道;“不认得!” 洪莹道:“七郎,你跟我说说,那蛤蟆长什么样子,或许我能认得。” 唱机打了洪莹一板子:“贱人,你逞什么能?你又聋又瞎这么多年,我不认识的人,你怎么能认识? 宝贝相公,这人应该是个化生体修,或许刚刚晋升到云上不久。” 体修,新晋云上。 不知道秋落叶认不认识。 …… 李伴峰让随身居去了车站,出了门,李伴峰立刻去了秋落叶的住处。 夜正深,秋落叶睡得正熟,李伴峰轻声将他叫醒,还好,秋落叶的起床气不大。 “老七,什么事?” 李伴峰没有拿放映机的影像给秋落叶看,这会暴露墨香店地头神的住所。 并不是不信任秋落叶,但这么做有可能给墨香店带来灾难。 李伴峰拿出了小药瓶,倒出了一滴大蛤蟆的血液,洒在了白菜籽上,又滴了两滴张万隆特制的药水。 白菜开始迅速生长,几分钟后,长到了三米多高,白菜炸裂了。 一只蛤蟆从白菜里走了出来,身形无法和湖里那只蛤蟆相提并论,估计是已经长到了白菜人的极限。 秋落叶盯着蛤蟆看了许久,他还没长出皮肤,满身都缠着绷带,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李伴峰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紧张。 “这蛤蟆,只有这么大?”秋落叶见过白菜人,知道这东西和真人会有点差别。 李伴峰摇头道:“真正的蛤蟆比这个大得多,和你的宅院差不多大。” “葛俊蟆!”秋落叶咬着牙,说出了一个名字。 李伴峰道:“这个叫葛俊蟆的人,是体修?” “不是体修!”秋落叶摇头道,“是内州人,纯种的!” ------------ 第四百四十九章 这叫聪明绝顶? “葛俊蟆,纯种内州人,”李伴峰问秋落叶,“内州人都是蛤蟆?” 秋落叶摇头道:“鸡鸭鹅狗都有,也有长得像人的。” “这么说来,他们是体修?” 秋落叶摇头道:“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道门,也不知道他几层修为,葛俊蟆会看书,他还用过一字千金,可能是文修。” “也就是说,他生来就是个蛤蟆?” 秋落叶答不上来,他见过内州人,但他对内州人的了解并不多,就像孟玉春说得那样,他们在内州只是牲口,没有人愿意对牲口多费口舌。 李伴峰用踏破万川之技把白菜蛤蟆踩成了肉泥,有些线索在他脑海里已经理清了。 楚少强一定会来墨香店。 在秋落叶这,楚少强吃了大亏,到了内州必然不好交代。 要想将功折罪,他得想办法立功,立功最好的方法是拿到一块正地。 只要把正地拿到手,之前的事情很可能既往不咎。 如果拿到了正地,还能救下一个内州人,不仅既往不咎,或许还能官升一级。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他选定了墨香店,他知道葛俊蟆就在墨香店。 可为什么会有内州人出现在墨香店? “秋大哥,内州人能随便来普罗州么?” 秋落叶摇摇头:“按规矩他们不能来。” “是因为两地之间有界线?那楚少强怎么还能出来?” “这不光是界线的事情,”秋落叶在地上画了個圆圈,在圆圈上擦出了一个缺口:“在内州有一些固定的通道,每条通道每年只能放出来一两个人, 但这些人都是内州的狗腿子,又或是受封出来当地头神的人,纯种的内州人如果来到普罗州,会被杀掉。” 李伴峰一怔:“谁会杀了他们?” 秋落叶摇头道:“我不知晓,据说是普罗州的狠人,但这个规矩是真的,纯种的内州人从来不敢到普罗州,葛俊蟆为什么会来,我也想不明白。” 如果楚少强到了墨香店,估计很快会找到慧业文人的住处,他如果和蛤蟆联手,慧业文人必死无疑。 到时候墨香店就成了内州的地界。 “我得抢先一步杀了葛俊蟆。”停站时间有限,李伴峰得赶紧回随身居去。 秋落叶道:“兄弟,我陪你去,葛俊蟆这个王八羔子让我吃过不少苦,我正好想要报仇!” 李伴峰看了看秋落叶的状况,满身绷带还都带着血迹。 “秋大哥,报仇的机会有的是,你先把身子养好。” 秋落叶道:“我现在确实不济,你把我那群师弟都带上,他们能打!” 李伴峰摇了摇头。 他说的是从罪人城出来的三头人。 他们确实能打,可凭什么让他们去墨香店? 上一次和楚少强搏命,他们是为了自己的家,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对判官笔道:“阿笔,一会咱们再去慕容贵的住处,你得把事情跟他说清楚, 我是来帮他的,他得和我联手才能除掉那只蛤蟆。” “哼~”判官笔哼了一声,有气无力。 “哼!”随身居也哼了一声,满是嘲讽。 李伴峰瞪了判官笔一眼:“哼什么哼,做正经事呢!” 判官笔缓缓说道:“试试。” 出了随身居,李伴峰到了雁沙斋。 肖叶慈还在书斋里看书,昨晚一夜没回客栈。 谭福成继续钻研百家姓,据说又有所得,一早上哭了三回。 这不是他第一次哭了,他昨晚还哭过,他看书的时候不小心打了个喷嚏,喷了点唾沫在书上,他觉得这是对书籍不敬重,抽了自己十几个耳光,还差点剁了自己一个手指头。 李伴峰拿上钥匙,直接前往柳树园。 走在路上,李伴峰反复想着一件事。 做掉了葛俊蟆,慕容贵能不能守住墨香店。 如果一对一,他或许能打得过楚少强,但楚少强会和他一对一交手么? 对付秋落叶,楚少强带了两个帮手,而今又要拿地,又要救人,楚少强又会带多少帮手过来? 按照秋落叶所说,内州有人出来,得受到通道的限制,人数不会太多。 可哪怕只来三五个,就算我愿意帮慕容贵一把,也未必是他们对手。 先杀了葛俊蟆,再想后边的事? 关键这事耽误不起,李伴峰不知道楚少强什么时候会来墨香店,可能明天就到,也可能今晚就来。 守住墨香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事牵扯到内州,必须得找个帮手。 李伴峰想起了秋落叶的话。 纯种内州人不敢来普罗州,会被普罗州的狠人杀掉。 哪个狠人这么狠? 就李伴峰所知道的狠人,无非货郎、火车公公、孙铁诚、苦婆婆。 还有金修之祖徐老。 火车公公受困内州,暂时不用考虑。 苦婆婆在苦菜庄,找她帮忙她会来么? 二姨性情有点古怪,被他捶一顿,问题倒不大,别又让我去苦菜庄试炼,时间可耽误不起。 徐老一看就是个好人,可他要守住药王沟,墨香店的事情估计不会管。 能想到的只剩下货郎了,货郎会管这事么? 海吃岭闹虫灾,他管了,墨香店现在要出这么大事情,估计他也会管。 而且这些人里,货郎还算好找的一个。 新年刚过,按照正常规律,货郎现在应该出现在海吃岭或是裤带坎。 到了柳树园,李伴峰拿出了随身电话,接上电池,插上天线,联络上了罗正南:“老罗,你去裤带坎一趟,找到货郎,告诉他内州人去了墨香店。” 一听内州人,老罗心下一惊,赶紧叫人办了路引,当天就上了火车。 李伴峰来到柳树旁,趁着周围没人,让判官笔在地上写了一个“慧”字。 柳树生叶,柳絮翻飞,李伴峰再次进了慕容贵的住所。 冰封的湖面上,慕容贵还在书案旁写字,写满了一个书卷,又换了一卷新的。 李伴峰让判官笔上前交涉,判官笔飞到慕容贵身边,说一声道:“是我。” 慕容贵的毛笔停了,抬起头,默默看着判官笔。 李伴峰见两人还算融洽,迈步走到了慕容贵身边。 慕容贵今天写得字和昨晚不太一样,除了“殺”字、“戰”字,“盲者当愧”、“文者当勉”,还有一句是“世人当习文”。 李伴峰问:“这三句话是什么意思?” 慕容贵没回答。 李伴峰也没纠结这三句话,赶紧说了正题:“那只蛤蟆是纯种的内州人,他来是要抢你的地界, 我来找伱,是想和你联手杀了他,你知道他一般什么时候会出现?” 慕容贵抬起头,看了看李伴峰。 沉默之际,慕容贵瞳仁一缩,一抹寒光闪过。 李伴峰感知到恶意,迅速离开了湖面。 这次的恶意来的非常的清晰,就是从慕容贵身上散发出来的。 纸面上的文字一个个站立起来,飞向了李伴峰,速度之快,让李伴峰一个七层旅修都有些招架不迭。 “阿笔,你怎么和老东家沟通的?他不是绝顶聪明么?不是三句话能猜出来意,五句话能猜透人心么?我带着好意而来,他猜不出来?” 判官笔叹了口气:“不猜了,揍他吧。” 貌似慕容贵的状态不太对劲,除了写字,好像也做不出其他应对。 难道这是某种特殊的梦游状态? 李伴峰躲闪着文字的围攻,想要进一步观察慕容贵的状况,只听轰隆一声,冰面开裂,葛俊蟆从湖底钻了出来。 慕容贵正在和李伴峰缠斗,没能及时做出羽翼,他在冰面上靠着一片文字托着自己的身体和书案,即便如此,他手里的毛笔没停下,还在不停的书写。 为了给慕容贵争取时间,李伴峰再次用出了走马观花。 可这次大蛤蟆没上当,他在自己身上写了十几个“眼”字,这些“眼”字都变成了眼睛,在他的脸颊、前腿、后腿、脊背上纷纷睁开,轮流注视着李伴峰。 葛俊蟆果真是文修! 他知道李伴峰来了,也做好了应对。 遇到这种紧盯着不放的,李伴峰有固定套路,他从怀里掏出凌妙影的手枪,开始打眼睛。 砰!砰! 六发子弹打响了两发,手枪的威力在葛俊蟆身上不会造成致命伤害,但只要让他眨一下眼睛,李伴峰的技法就能得手。 葛俊蟆果真眨了下眼睛,李伴峰在视线中短暂消失,蛤蟆的背上炸出来一个窟窿。 本以为这给慕容贵创造了还击的机会,没成想慕容贵没有还击葛俊蟆,反倒写了几十个“禁”字,飞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知道这“禁”字的厉害,当初他被郭进士用十二个“禁”字围攻,所有兵刃法宝都不能用了。 他正小心翼翼躲避着文字,葛俊蟆冲上来,朝着李伴峰喷出了一团黏液。 李伴峰闪身躲避,黏液落在了树上,两人合抱的大树,转眼之间化成了一地稀泥。 好险! 要是被这黏液粘在身上就完蛋了。 李伴峰本打算和慕容贵二打一,现在变成了一打二。 慕容贵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就算之前揣度不出李伴峰的意图,到了这个地步,还分不出个敌我? 前方有蛤蟆堵截,身边有文字包围,李伴峰做好了掏钥匙的准备。 葛俊蟆伸出舌头,正要收了李伴峰,上百个文字扑到了蛤蟆背上,扯下了一片皮肉。 大蛤蟆难忍剧痛,回身反击慕容贵。 李伴峰趁势夹击,又被一连串文击退。 说实话,李伴峰有一种冲动,他想和葛俊蟆一起先吧慕容贵杀了,然后再决个胜负,至少葛俊蟆的行为不会像慕容贵这么抽象。 砚台里的墨汁快干了,慕容贵拿着墨块,迅速研墨,李伴峰迅速冲到近前,想让阿笔再做一次尝试,看能不能唤醒慕容贵。 慕容贵迅速挥笔,眨眼之间写满了整个书卷。 满篇书卷,只有一个“殺”字,文字翻飞之间,逼退了李伴峰,也逼退了葛俊蟆。 葛俊蟆跳回到了湖里,不多时,湖面重新冰封。 慕容贵回到冰面上,继续写字。 刚才的战局有些激烈,慕容贵有些紧张,现在他只写三个字:“殺”、“戰”、“禁”。 李伴峰站在附近,一脸无奈看着慕容贵,他不知道该怎么和慕容贵交流,但他知道再靠近一步,慕容贵就会反击。 这种情况下根本杀不了葛俊蟆,李伴峰只能离开了柳树园。 楚少强随时会来,现在该怎么办? 上哪还能找到帮手? ------------ 第四百五十章 最累的地头神 回到雁沙斋,谭福成正蹲在门口和一群支挂吃面,面汤洒在了身上,谭福成随手用《百家姓》擦了擦。 李伴峰一怔:“你用书擦手?” 谭福成满不在乎:“没带手绢,凑合着用用。” 怎么态度变这么快?昨晚不还因为打了喷嚏,要剁手指头么? “你把书擦得油兮兮的,以后可怎么看?” “不看了!”谭福成摇摇头道,“看这个东西太累,我半辈子没怎么看过书,不也过得好好的?” 刺啦~ 旁边一名支挂撕了一页书,拿来擦嘴。 李伴峰想回自己房间,在走廊里看见了肖叶慈,她简单打扮了一番,正要带着陆春莹出门。 “今天不看书的呀?” 肖叶慈摇头道:“不看了,那么多的书,看的脑壳疼,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想带囡囡出去转转,恩公啊,要不要一起去呀?” “你们去吧,我想睡会。” 陆源信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要护送肖叶慈母女出门,看到她们离得还远,陆源信压低声音对李伴峰道:“七爷,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今天一早我特别想看书,看了几页突然看不进去了。” 李伴峰笑道:“可能是你太久不看书了。” 陆源信摇摇头道:“我倒觉得像是有人用了技法。” 陆春莹催着陆源信快走,李伴峰叮嘱一声:“路上小心。” 何玉秀曾说过,陆源信狠起来的时候,和陆东俊很像,但有的地方又不太一样,他比陆东俊聪明。 从他们身上的表现,李伴峰明白了书卷上那三句话的意思。 盲者当愧,指的是谭福成这样的文盲,他会因为自己缺乏文化知识感到愧疚。 文者当勉,指的是肖叶慈这样的文修,在墨香店,会变得勤勉上进。 世人当习文,指的是不是文盲的普通人,在墨香店会有研习文修的欲望。 这三句话,是墨香店的秩序。 掌控秩序的是墨香店的地头神,慕容贵反复写下这三句话,就是加固秩序的过程。 因为疲于和葛俊蟆缠斗,慕容贵只能暂时忽略“世人当习文”这一句,把更多精力投入到战斗中,所以陆源信一开始没受到影响。 昨晚,葛俊蟆被打伤了,暂时不再对慕容贵造成威胁,慕容贵重新把“世人当习文”的秩序建立了起来,这对陆源信造成了影响,今早上他想看书。 李伴峰没受到影响,是因为他层次太高,再多被浸染一段时间,估计状况会和陆源信一样。 刚才经历一场恶战,迫使慕容贵放弃了所有秩序,全力战斗,这也让所有人都恢复了正常。 好脆弱的秩序。 慕容贵竟然用这种方式维持地界的秩序,这是李伴峰见过的最累的地头神。 他该不会因为过度疲惫宕机了吧? “阿笔,你说为什么会有这么累的地头神?” 判官笔缓缓回答:“看书很累,没有别的办法。” 回到了随身居,李伴峰躺在了床上,闭目养神。 手套来到了耳边,摇晃着食指道:“当家的,非亲非故,那个地头神还是个不懂事的,做到这一步,咱们仁至义尽了。” 葫芦也劝了一句:“小老弟,咱们走吧,这地方我不想多待。” 茶壶叹道:“苦菜庄都比这地方强。” 放映机道:“这個地方,没有艺术。” 一向寡言少语的镰刀都说话了:“这里的人,好讨嫌。” 说的没错,墨香店这地方确实讨嫌,人讨嫌,风气讨嫌,地头神也讨嫌。 可这是普罗州的地界,不管再怎么讨嫌,也不能交到内州手里。 老罗还在去往海吃岭的路上,有没有办法能尽早通知货郎? 对了,随身居现在有六条铁轨,可以抵达一些模糊的地方。 李伴峰想着海吃岭的景致,同时想着货郎摇着拨浪鼓在街头叫卖时的模样。 想了一分多钟,李伴峰觉得差不多了,正要出门,却听随身居道:“不用出去看了,我没动。” 李伴峰一愣:“为什么不动?” 随身居笑叹一声:“阿七啊,这世上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做,追踪货郎这事就不能做,不光我不能做,你也千万别做。” 连随身居都这么畏惧货郎? 洪莹劝道:“那卖杂货的心思不好捉摸,就算找到他,他也未必愿意出手。” 唐刀也劝:“主公,货郎能不能来,看墨香店的造化吧,许是这地方就该有这场劫难。” “这么讨嫌的地方,由他自生自灭吧。” “咱们也赶紧走吧,走晚了没准还要受牵连。” 唱机没说话,只用一团蒸汽包裹着李伴峰。 李伴峰看向了判官笔。 判官笔靠着墙壁,缩在角落里,一语不发。 …… 第二天中午,罗正南送来了消息:“七爷,我到了海吃岭,没能找到货郎。” 去晚了? 李伴峰道:“立刻去裤带坎。” “七爷,我联络了一位老朋友,货郎没去裤带坎。” 按照货郎行动规律,应该就在这两个地方。 他去哪了? “老罗,接着找,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李伴峰去了诗社,还在想该留一首什么样的诗给崔提克。 诗文之中必须巧妙的表达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得保证崔提克看得懂,还得让别人看不懂。 没想到站在门外,李伴峰已经听到了激情满满的朗诵: “梦想的脚步在墨香店,生命的价值在墨香店,奋斗的意义在墨香店,我愿把我的一切奉献给墨香店!” 李伴峰站在门口,冲着崔提克招了招手。 在姑娘和小伙子的白眼之中,崔提克走出了大门。 “没有道理,这是我用心写出来的诗句,就连男人都厌恶我!”崔提克端着茶杯发了一通牢骚。 李伴峰很难理解崔提克的精神状态:“伱被绿水丐逼得这么紧,还有心思出来相亲?” 崔提克耸耸肩:“我能有什么好办法,能找到的调查渠道就这么多,就算他是祖师爷,也不能指望我这么快就查出结果。” “我已经查出结果了。” 崔提克一惊:“你查出什么了?” 一等包房里有唱机,李伴峰从柜子上拿了一张唱片,给唱机上了方条,放了一首《知音何处寻》,来遮掩两人说话的声音: “墨香店的地头神,叫慕容贵。” “慕容贵,慧业文人,”崔提克喝了口茶,“我听说这个人,他是墨香店的传奇人物,我也曾怀疑他就是墨香店的地头神,你的消息可靠么?” “非常的可靠,我还可以告诉你,何家庆的消息是准确的,慕容贵的状况确实不是太好,我想你也应该发现了一些异常。” 崔提克不是太明白:“你所说的异常指的是……” “昨天上午,你会发现墨香店的人发生了变化。” 崔提克思索片刻,点点头道:“昨天上午,算上我,诗社里只来了三个人,另外两个人不想吟诗,他们觉得吟诗没有意义,他们不想活得那么累,只坐了一会就走了。” “那是因为这里的地头神变得非常的虚弱,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 崔提克紧张了起来:“和谁战斗?难道楚少强已经来了?” 李伴峰摇头道:“不是楚少强,是葛俊蟆。” “好奇怪的名字,”崔提克回忆了片刻,摇摇头道,“我不认识这个人。” “你的祖师肯定认识,就算不认识也肯定听说过,你把消息告诉他,他肯定有办法查证,至于消息的来源,你需要自己编个谎言。” 崔提克拿着茶杯转了几圈,把茶水一饮而尽。 “我信任你,这些信息太珍贵了,作为等价交换,我现在把何家庆的一些事情告诉你, 你的这位朋友已经成了我道门祖师的盟友,他修为极高,能够破解贱人岗的层峦叠嶂之技。” 李伴峰回想起了在贱人岗的经历:“你所说的层峦叠嶂之技,是不是一种让人走不出贱人岗的技法?” 崔提克点头道:“是的,那是一种非常高等的欢修技法,我要是没看错,你的这位朋友,是在对方的技法之中偷到了一条出路,带我走出了贱人岗, 以此推断,他应该是偷窃者,也就是普罗州常说的盗修,而且他的修为不在地皮, 云上修为需要有特殊的方式来支撑自己的位格,他此前的位格支撑点丢失了,而今的位格支撑点来自狗尾草,这个人你应该认得。” “你是说被我杀掉的乞丐?” 崔提克点头道:“我的祖师拿走了他的契书,作为交易的筹码,他把契书送给了何家庆。” 李伴峰有些好奇:“到底要什么东西这么值钱,需要用契书来交换?” 崔提克挺起了胸膛,自豪的回答道:“我!” 李伴峰一愣:“绿水丐用契书换了你?看来他很珍惜你!” “所以说,我爱祖师爷,”崔提克给李伴峰倒了一杯茶,“我的消息提供完了,你觉得价值对等么?” 李伴峰点点头:“基本对等。” 见李伴峰要走,崔提克问道:“浑水摸鱼的生意,还做么?” “做,”李伴峰压低了帽檐,“有消息,还来茶楼找我。” …… “葛俊蟆,他居然去了墨香店。”绿水丐抱着讨饭钵子,坐在墙角,忍不住笑了。 何家庆往钵子里丢了一块大洋:“消息可靠么?” 绿水丐盯着钵子里的大洋看了片刻,突然说了一句:“给都给了……” 话没说完,钵子里的大洋又消失了。 “好本事,”绿水丐赞叹一声,“崔提克通过内州打探到的消息,他去过内州,这事他绝对不敢骗我。” 何家庆拿着大洋在手指上转了一圈:“稳妥起见,最好多等一段时间,等楚少强现身之后,再动手也不迟。” “不用等了,”绿水丐站了起来,“葛俊蟆在墨香店,楚少强一定会去救他, 咱们过去,把地皮收了,契书收了,楚少强的人头也收了,这么好的生意,上哪找去。” 何家庆继续摆弄着大洋钱:“生意开张之前,咱们最好先分分账,你想要人头还是地头,这件事咱们最好说清楚。” 绿水丐冷笑一声:“你不是想要一个新的普罗州么?这点小事也要计较?” 何家庆笑道:“我想改变普罗州,但至少得有个落脚点,就像做生意,总得先有个铺子, 我很想要墨香店的地头,如果你也想要,咱们可以慢慢商量。” 绿水丐皱眉道:“从我这要走了契书,现在又想要地界,你这生意是不是做得太贪了?” 何家庆又把大洋丢回到了绿水丐的钵子里:“契书都给了,再让我多赚点,你也不吃亏。” 绿水丐晃了晃钵子,大洋钱在里边叮当作响:“想多赚点,就多出点力气,楚少强、葛俊蟆、慕容贵,三颗人头,你能摘几颗?” ------------ 第四百五十一章 给了都给了 李伴峰拿着《慧业灯话》,坐在茶楼里一页一页的翻看。 这也是讲述慧业文人的传奇,但和其他版本的不同,这本里讲述了慕容贵的一些黑历史。 书中的慕容贵依旧善于揣度人心,但却因为两次揣度失误,险些赔掉了家族基业。 慕容贵曾经经营过帮门,在其他书里他十分勤奋,从无懈怠。 这本书里的慕容贵在烟花巷里躺了半个月,诸事一概不理,导致他所在的帮门险些覆灭。 李伴峰摸索着判官笔道:“到底哪个是真正的慕容贵?” 判官笔给出的解释是:“都是。” 崔提克来到了茶楼,看到李伴峰正在看书,点点头道:“我要是没猜错,现在慕容贵的状况应该非常好,连你都这么喜欢看书。” “我是个非常热爱知识的人,”李伴峰放下《慧业灯话》,问道,“你道门祖师有行动了?” “是的,他今晚就会抵达墨香店,还会带上你那位好朋友,力争先一步找到慕容贵,然后杀了他,挟持葛俊蟆,逼楚少强出现, 如果楚少强先找到了慕容贵,事情会变得复杂一些,祖师可能会选择截胡,也有可能收底,这是麻将用语,我没用错吧?” “基本没错。” 崔提克喝了口茶道:“无论哪一种情况,我们必须选择在合适的时机动手,能摸到多少鱼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能不能成功上岸。” 李伴峰道:“如果你的祖师先一步对慕容贵下手,你打算怎么做?” 崔提克用餐巾擦了擦嘴:“先帮助我的祖师打败地头神和内州人,再找机会送祖师去另一個世界,拿走墨香店的契书,然后再回绿水城。” 李伴峰很是诧异:“你还要回绿水城?” 崔提克略显神伤:“绿水城是祖师经营一生的基业,而今他老人家去了,我也不忍心让这份基业就此荒废。” 从刚才这番话来看,李伴峰觉得自己可能对崔提克有很深的误解。 崔提克的眼泪都快下来了,足见他对绿水丐的感情是真挚的。 李伴峰又问:“如果楚少强先一步对地头神动手,伱又打算怎么做?” “这就要耐心一点了,楚少强背后有内州支持,实力明显强于祖师,按照我的估算,他可能从内州带来三到五名实力强悍的帮手, 但他要营救的葛俊蟆是纯种的内州人,葛俊蟆不该来普罗州,这等于触犯了普罗州的法则,楚少强必须要低调行事, 只要祖师选对了时机,依然有取胜的机会,等祖师取胜之后,我们再找机会把祖师送走,接下来就不用着急了,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分享战利品。” “如果楚少强赢了呢?” 崔提克沉默片刻,摇摇头道:“如果楚少强赢了,我觉得浑水摸鱼的生意不能做了, 我们掌握了足够的情报,祖师也做了足够的准备,结果还是输给了楚少强,那只能证明一点,楚少强带的人手太多,实力太强大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能保住自己的生命,已经实属万幸,你最好不要下水,否则可能找不到上岸的路。” 李伴峰看着崔提克道:“也就是说你从来没打算过对楚少强下手,你的刀口一直对着你的祖师?” 崔提克解释道:“这只是我基于战局的分析,希望你不会因此质疑我对祖师爷的情谊。” “我没有质疑你的情谊,我觉得你是个用情专一的人。” 李伴峰压低了帽檐,崔提克举起茶杯道:“等祖师来了之后,我们能见面的机会就不多了,但我相信,我们在战场上会有足够的默契。” 崔提克的目标只是绿水丐。 他想从绿水丐身上得到什么? 想得到绿水城? 他的修为还不够,难道想和我一样硬充地头神? 我选的那块地方不会引人注意,崔提克要是选了绿水城,那是普罗州最大的城市,凭他的实力,怎么可能守得住? 应该不只是绿水城。 他说话的时候不停的擦嘴,难道是馋他祖师的身子? …… 李伴峰回了雁沙斋,看到谭福成拿着斧头声嘶力竭的呼喊,旁边一群人连拖带拽,乱作一团。 “都别拦着我,这手不能留了,我得剁了!” 因为之前用《百家姓》擦了面汤,谭福成越想越觉得愧疚,于是有了剁手的冲动。 李伴峰劝道:“谭大哥,手先留着,带上肖夫人和春莹小姐,赶紧回七秋城。” “可我还想在这求学!” “放心,等这边的事情处置完了,我会专门安排你来求学,咱们立下契书,你不想来都不行!” “这话当真么?” “当真!” 要做搏命的生意,必须断去后顾之忧,如果肖叶慈等人在雁沙斋出了状况,李伴峰还真不好处置。 谭福成修为还在,虽说之前失去了理智,被李伴峰劝解一番,很快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他的任务是保护肖叶慈母女,求学的事情还在其次。 收拾好行囊,陆源信松了口气:“这地方我再也不想来了。” 李伴峰笑道:“偶尔看看书,也不是什么坏事。” 正说话间,房间里传来一阵争吵声。 肖叶慈不肯走:“囡囡呀,再陪妈妈待两天,这里有好多的书,妈妈还都没有看完的呀!” “妈,咱们把书买回去看,你想买多少就买多少。” “有些藏书不卖的呀,有些藏书都不给别人看的,我花了好多钱他们才答应让我看的呀,囡囡呀,再留一个晚上,一个晚上行不行?” “不行!不管什么书,我想办法帮你弄回去,现在必须跟我走!” 陆春莹拖着肖叶慈走,肖叶慈生气了:“好个丫头,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的呀!” 李伴峰直接推门走了进来,扛起肖叶慈,扔进了马车。 肖叶慈还在车里挣扎,李伴峰找了条锁链,把车给锁了,让陆源信赶紧带车去火车站。 陆源信听着车里的哭声,压低声音道:“七爷,要是这么上街,别人会当我是绑票的。” 拿锁链捆着马车确实不合适。 李伴峰解开锁链,进了马车,把肖叶慈的嘴给堵上,用锁链把她给捆了。 众人离去,李伴峰松了口气,准备收拾一下东西,入夜去园子里设伏。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所有兵刃法宝都在随身居里。 但李伴峰很想带本书,雁沙斋确实有不少好书。 都什么时候了,我还有心情看书? 连我都手不释卷,证明墨香店的秩序非常稳固,足见慕容贵的状态很好。 这也就证明那只大蛤蟆一直没骚扰他。 为什么没骚扰他? 葛俊蟆在做什么? 李伴峰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准备去柳树园,刚出了房门,忽见鲁家书屋的老板站在了走廊里,笑吟吟道:“李老板,你也在雁沙斋?” “鲁老板,这么巧,你来看书?” 鲁老板摇头道:“我是来给肖姑娘送书的,绿水城的肖叶慈姑娘,您认识她么?” 李伴峰点点头道:“认识,她去你书店了?” “她昨天去我那挑了几本书,带在身上觉得重,让我给他送过来,我刚才敲门,肖姑娘好像不在。” 李伴峰道:“肖姑娘回绿水城了。” 鲁老板叹口气道:“怪我来迟了,本来吃了午饭就想过来,结果来了一位老朋友,非要跟我聊两句, 以前在绿水城,这位朋友也是位大人物,我也不好驳了人家面子,结果一直聊到了现在,那位朋友还在我书屋待着, 李老板,您跟肖姑娘熟么?这几本书能不能劳烦您带给肖姑娘,您要是觉得麻烦,我就给肖姑娘寄过去。” “不麻烦,交给我就行。” 鲁老板把几本书递给了李伴峰,随即离开了雁沙斋。 李伴峰看了看手里几本书,其中一本是《慧业文人》,只有下卷,没有上卷。 李伴峰曾经在鲁家书屋买过一本上卷,当时他说下卷带在身上太麻烦,所以没买。 而今鲁老板把下卷送了过来,李伴峰打开其中一页,看到了一道折痕。 这是他此前留下的折痕。 鲁老板不是来给肖叶慈送书,他是来给李伴峰送信。 曾经的大人物到了墨香店。 哪个大人物? 楚少强来了。 楚少强目前还在书屋,这证明鲁老板把他拖住了,但估计不会拖太久。 李伴峰迅速赶去了柳树园,园子大门紧闭,没有开放,可偏巧有一对年轻人翻过了栅栏,依偎在树林里,正在赏雪。 李伴峰拿出了八音盒,在一段优美的乐曲声中,两人睡着了。 把这对情侣送到了园子外边,李伴峰拿出了放映机,开始记录树林里的各处细节。 必须要做一些遮掩,无论绿水丐还是楚少强,不能让他们第一时间找到那棵特殊的柳树。 放映机有些紧张:“七导,如果是地皮修为,我有把握骗得过他们,云上的人物,我可真不敢夸口。” 手套哼一声道:“兄弟,这就是你不对了,云上的好菜你也吃过不少,到了出力的时候,哪能推三阻四!” 放映机倒是没有推脱,他选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做了投影,把柳树连同李伴峰全都遮挡了起来。 李伴峰拿出电话,联络上了罗正南:“老罗,找到货郎了么?” 罗正南都快急疯了,从海吃岭一直找到药王沟,各个地界都没见过货郎。 李伴峰道:“我这边要开打了,你接着找,一定要找到他。” 要开打了! 七爷要和那群狠人开打了。 罗正南实在想不到办法,他拨通了一个号码。 耳畔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这位听众朋友,欢迎您致电午后茶馆,您有什么事想要分享给我们。” “货郎,我要找货郎!”罗正南没打错,他打的就是这家电台,“谁见了货郎,麻烦告诉他一声,我在药王沟找他,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找他。” …… 天渐渐黑了下来,李伴峰在随身居里积蓄了运气和力气,戴上刚修复的牵丝耳环,悄悄藏在了柳树旁边。 在放映机的遮掩下,寻常人完全看不到这棵柳树,但今天的对手并不寻常。 楚少强带着一名黑衣人走进了园子。 黑衣人大眼、长脸、尖下颌,貌似蝙蝠,正是楚少强的专属信使王福琦。 楚少强今天上午就到了墨香店,他知道葛俊蟆在什么地方,他也通过王福琦和葛俊蟆建立了联络。 这就是葛俊蟆今天特别安分的原因,他在积攒力量,等着和楚少强里应外合,收了慕容贵。 可楚少强并不完全信任葛俊蟆,他想确认慕容贵的真实状况,于是去了鲁家书屋找鲁老板套话。 可无论他怎么问,鲁老板都说不知,为免夜长梦多,楚少强决定今晚行动。 到了树林旁边,王福琦没有急着往里走,他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扔进了树林里。 石头没有画出一道抛物线,而是沿着直线飞行,在树木之间来回弹跳。 耳环提醒一句道:“爷,投石问路,窥修高层技。” 光是听这名字,李伴峰就能猜到技法的用途,估计这一下就能让放映机破防。 怎么办? 李伴峰准备用深宅大院之技,想借娘子的声修手段,直接重创这名窥修。 没想到石头飞在半路上,突然被人攥住了。 “给了都给了!”绿花子攥着石头笑了! “得寸进尺?”王福琦一惊,迅速把石头收了回来。 楚少强喊道:“别急,他不是乞修!” 话音落地,为时已晚,石头已经回到了王福琦的手里,王福琦的手开始迅速溃烂,一根根指骨漏了出来。 ------------ 第四百五十二章 绿庆之盟 绿水丐是个叫花子。 给了都给了,是乞修技得寸进尺的前手。 一个名气很大的叫花子,突然冒出给了就给了,一个思维正常的人都会以为他用了乞修技。 可楚少强非常清楚,绿水丐不是乞修。 王福琦上当了,被绿水丐亲手碰过的东西,他绝对不该再碰一次。 右手已经溃烂,王福琦非常果决,拿出匕首,从手肘把右手砍了。 绿水丐笑道:“砍少了。” 确实砍少了,小臂砍断了,溃烂沿着大臂继续向上蔓延,王福琦大惊失色,挥刀又从肩膀砍了下去。 绿水丐又笑一声:“砍晚了。” 大臂砍断了,王福琦的身体开始溃烂,病灶在他身上迅速蔓延。 楚少强垂着眼角道:“绿花子,你来得挺早。” 绿水丐笑了笑,没说话。 崔提克在旁道:“我们也不想来这么早,可你的朋友这么蠢,他主动送上性命,这么便宜的生意也不能不做。” 楚少强微微皱眉:“洋鬼子,这里可不是你的地界,你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看见,你还有心思跟我说什么生意?” 崔提克耸耸肩,不再说话。 生意。 这番话的重点就是这两個字,这两个字不是说给楚少强听的,他不确定是不是在这里,但这是他能给出的提示。 生意开始了。 绿水丐笑道:“我的弟子没说错,你这个同伙确实有点笨。” 王福琦冲着楚少强喊道:“楚大人,救我,呼噜噜噜……” 砰! 话没说完,王福琦声带溃烂,只剩下低哑的气泡音。 他没救了,这点楚少强非常清楚。 转眼之间,王福琦身躯彻底烂透,随即垮塌,飞溅的脓液溅了楚少强一身。 这些脓液如果渗透进楚少强的皮肤,也足够要了楚少强的命。 绿水丐叹道:“伱和他也算般配,都不怎么聪明。” 楚少强面带嘲讽看着绿水丐:“就你现在这个成色,和当年也没多大变化,那时候要不是因为外州出手,我也不至于吃了你那么大的亏!” 一片石灰从楚少强身上扑簌簌坠落,连同王福琦的脓液,都落在了地上,楚少强本人毫发无伤。 绿水丐并没有感到惊讶,楚少强一贯谨慎,时刻带着防备也在情理之中。 崔提克见状,立刻挤破了脸上的疱疹,绿色的汁液朝着楚少强飞了过去。 楚少强一挥手,细碎的石灰精准的挡住了疱疹的汁液。 “你的弟子和你一样猖狂,你还有点斤两,他纯属自不量力。”楚少强懒得多看崔提克一眼。 绿花子笑道:“他是年轻人,没见过世面,看见你这样的大人物,难免有点慌乱。” 崔提克不断挤破疱疹,让汁液不断喷向楚少强。 他表现的确实有些慌乱,这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他只想尽快促成绿水丐和楚少强之间的战斗。 浑水摸鱼,水和鱼都到了,至于内州人和地头神,他根本不关心。 面对崔提克的一再挑衅,楚少强自然不会一味防守,身上的石灰化作浓雾,朝着绿水丐和崔提克飞了过去。 绿水丐提醒了崔提克一句:“不想死就躲开。” 崔提克迅速闪避,绿水丐揉揉鼻子,打了一个喷嚏,强烈的气流吹散了石灰。 与此同时,绿水丐身上的脓疮层层隆起,不断开裂,裂口里没有脓汁,而是探出了一颗圆滚滚的小脑袋,带着一双硕大的眼睛,四下张望。 这是蜻蜓的脑袋,状似蜻蜓的病灶一只接一只爬出了脓疮,挥舞着翅膀飞了出来。 石灰很难挡住蜻蜓这么大的病灶,就算能杀死一部分也无济于事,哪怕有一只蜻蜓装在身上,都会对楚少强造成极大的威胁。 楚少强不慌不忙解下了围巾,扔在了半空。 围巾迅速扩展,表面挂着一层黏胶,似捕蝇纸一般,把所有的病灶都粘了下来。 猎捕蜻蜓的同时,楚少强暗中操控着石灰朝绿水丐靠近。 绿水丐打了个嗝,他在反胃。 胃里一股酸水涌了上来,他先吐出一部分,裹住了全身,又含住了一部分,封住了口鼻。 这是专门针对楚少强的石灰做出的防备,酸水的保护之下,绿水丐扛住了石灰,迅速靠近了楚少强。 他有武修的根底,再加上对手不敢碰他他,贴身近战,几乎稳操胜券。 距离楚少强不到五米,一团火焰突然吞噬了绿水丐。 火修? 翻滚的烈焰熔化了脓液凝聚的外壳,层层毒液开始在绿水丐的身体里渗透。 还有毒修! 绿水丐身体渗出了粘稠的液体,眼看就能灭掉身上的火焰,一盆凉水从天而降,提前一步把火浇灭了。 谁帮了绿水丐一把? 这一下帮的完全没有必要。 绿水丐正觉诧异,耳畔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收了我的水,你站着别动!” 奉修! 收了奉修的东西,就得给奉修报酬,奉修没有强行夺取绿水丐的性命,他清楚绿水丐的实力,只是用技法强行控制了绿水丐的膝盖。 绿水丐膝关节滞涩,仿佛被石化了一般,双腿不能弯曲也不能行动。 火修迅速用烈焰包裹了绿水丐,绿水丐仗着修为强悍,强行扭断了自己的膝关节,再让骨头重新生长,迅速愈合,跳出了奉修的控制范围。 双脚刚一落地,绿水丐直接落在了泥潭里,从脚踝一瞬间陷到了腰际。 还有泥修? 算上之前刚被绿水丐害死的王福琦,楚少强带来了五个帮手。 这五个帮手都藏在暗处,靠着楚少强的法宝遮挡了气息,绿水丐一个都没能发现。 陷入泥潭的一刻,楚少强提着一小袋水泥,来到了近前。 这袋水泥是专门给绿水丐定制的,水泥洒在身上能会迅速凝固,绿水丐会被彻底硬化,连化成脓汁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水泥袋子眼看要扣在头顶上,绿水丐已经避无可避。 楚少强忽觉掌心一凉,手掌抓空了。 水泥呢? 怎么突然不见了! 李伴峰躲在树后,隐约听到手套赞叹一声:“好手艺。” “何家庆?”楚少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何家庆,因为他在无亲乡,刚吃过何家庆的亏。 “家庆,出来吧!我早就看到你了。”楚少强诈了一句,他不知道何家庆此刻在什么位置。 何家庆没有上当,趁着众人还在围攻绿水丐,他直接把一袋子水泥,倒在了泥修身上。 泥修拼命甩动身躯,试图从水泥之中摆脱出来,这水泥对他杀伤性太大,直接破坏了他的身体结构。 何家庆四下泼洒水泥,楚少强的帮手们纷纷闪避。 趁此机会,绿水丐从鼻孔喷出来两条鼻涕,粘在了楚少强身上。 楚少强有石灰护身,不怕这两条鼻涕。 绿水丐也没打算用这两条鼻涕伤了楚少强,他要用这鼻涕在楚少强身上借力脱身。 楚少强怀里飞出两把钳子,把鼻涕从背上连根拔去。 可他还是慢了一点,绿水丐抢先一步,借力成功,从泥潭里挣脱出来。 绿水丐嘶吼一声,满身脓液四下喷射。 楚少强有手段扛住,其他帮手也有手段闪避。 只有泥修处境不妙,他身上挂着水泥,脚步极其迟缓,没能躲开脓液,只在前额沾上了一点点,便觉头疼欲裂。 不是欲裂,是真裂了! 绿花子看似出手随意,实际招招夺命,泥修的脑壳在剧痛之下裂开了,脑浆随即沸腾,四下喷涌。 失去了脑浆,泥修站在原地,渐渐失去了声息。 可他的身体还没彻底死去,一块块血肉从身上脱落,和窥修王福琦的残骸一起,化作数百条“鼻涕虫”四下蠕行,在地上拖出来的黏液到处蔓延,一旦碰到,就会染上绿水丐的病灶。 这一下,就连楚少强都不好防备,他把石灰洒了一圈,给自己做了个安全区。 火修不怕,来了就烧。 奉修很聪明,躲在火修旁边。 毒修和火修平时不太和睦,他不往火修身边去,为躲避鼻涕虫,他来到了一棵柳树下方。 奇怪,这里刚才好像没有柳树。 他觉察状况不对,这棵柳树可能有埋伏,绿花子可能不止带了一个帮手。 毒修应对伏击的方法非常简单,不做验证,直接放毒,猜对了大赚,猜不对也不吃亏。 层层毒雾在毒修身上迅速腾起,正要飞向树冠,两条鼻涕虫带着绿水丐的病灶,在雪地上滑到了毒修的脚边。 毒修迅速躲避,他身手非常敏捷,轻松跳过了一道光晕,躲过了地上的鼻涕虫。 等等,为什么会跳过一道光晕? 光晕从哪来的? 躲避危险时,遇到奇怪的事物,一定要躲过去,否则可能触发陷阱,这是战斗经验,也是本能。 可毒修不能理解,为什么他跳过了光晕,感觉自己被剥掉了一层皮。 他还没意识到是谁袭击了他,李伴峰突然现身,身形一晃而过。 好快的速度,这是绿花子找来的旅修! 毒修思绪飞转,立刻做出了判断。 身上留下了这么多伤口,是因为刚才中了旅修的踏破万川之技。 对方现在用的是走马观花,不能让他在视线之中消失。 这名毒修忍着伤势,凭着丰富的作战经验,把视线锁定在李伴峰身上,右手随即隆起,所有毒液都集中在手掌之中,准备给李伴峰致命一击。 他是十层修者,和郭进士、田大松一样,等着立一场大功晋升到云上。 他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杀了绿水丐,而救下葛俊蟆的功劳,也不会算在他头上。 但如果能杀掉绿水丐的一个帮手,也足够晋升云上,把握住下一次册封的机会,然后再过一次光晕…… 又是光晕…… 这光晕似乎把这毒修带入了一场噩梦。 他用视线锁定了李伴峰,一边伺机反击,一边还要防备着绿水丐,没想到光晕再次从脚下划过。 毒修都没弄清楚这光阴的来路,又被剥了一层血肉。 这下伤得不轻,身躯摇晃之间,光晕突然在他脚下打了几个来回。 一个来回,就是两下。 几个来回,等于被千刀万刃反复割了十几次,毒修遍体鳞伤,一时间难以行动。 李伴峰用归心似箭之技,用镰刀钩住了毒修的脑壳,拖着他回了随身居。 “娘子,这是毒修,有点辣,你慢点吃。” 唱机哪还吃得下:“相公呀,战场凶险,你可千万小心。” ------------ 第四百五十三章 家庆,你得听劝 楚少强带来五个帮手,眨眼之间,窥修和泥修都折了,毒修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楚少强还在和何家庆缠斗,面对盗修,在法宝使用上有很多的顾虑,可楚少强并不慌乱。 绿水丐觉得楚少强的状况很奇怪,他怎么这么沉着。 可能是仗着火修和奉修还在,楚少强心里有底。 奉修技法难以捉摸,在火修的掩护之下,能出奇招。 火修能限制绿水丐的病灶,只要病灶是活的,基本没有近身的可能。 但如果以为绿水丐只靠病灶伤人,那可就太低估病修祖师了。 在普罗州能有这份名声,能占据普罗州第一大城市,绿水丐的手段远不止于此。 看着烈焰袭来,绿水丐鼻子一抽,连打了两个喷嚏。 喷嚏过后,狂风忽至,火修制造的火焰被吹散了大半。 对于绿水丐的防守策略,火修并不意外,他继续施放火焰,给奉修创造偷袭的机会。 绿水丐身上忽然冒烟,体温急剧升高,把身上的脓汁、汗水、眼泪全都蒸干了。 他皮肤泛红,如同烧红的烙铁,身上的破衣烂衫全都起了火,转眼之间化成了灰烬。 高烧的绿水丐朝着火修冲了过去。 火修急忙用火焰抵挡绿水丐,他理解不了绿水丐的想法,如果想顶着火焰强行近身,绿水丐应该降低体温,最好能在身上冻一层冰。 他把自己烧成这样是为了什么? 烈焰之中,绿水丐不招架、不闪避,连脚步都没有丝毫变化。 等绿水丐冲到近前,火修明白了绿水丐的意图。 绿花子改变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损害自己的身体,通过高烧,从内向外让自己适应火焰的高温,在火焰之中依旧能够从容作战。 这叫花子的路数怎么这么疯? 火修集中力量,攻击绿水丐的薄弱部位,他首先选中的是双眼。 在高温烧灼之下,绿水丐两枚瞳孔,如同陶瓷一般,晶莹放光。 他的视力没受影响,伸手探向了火修的咽喉,用手一扯,扯下了一团火苗。 不好! 火种! 火修大惊失色,连连后退。 所有火修的技法都来自身上的火种,修为加一层,火种多一个,十层的火修,身上正好有十個火种。 火种是火修的命脉,一旦火种熄灭,需要花上几天甚至几个月的时间才能重新点亮。 灭火种是对付火修最有效的手段,但面对火修,近身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一般的策略是远战手段和火修周旋,伺机攻击火种。 谁能想到,绿花子豁上了自己,还真就近身了。 而今咽喉处的火种已经被绿水丐给灭了,火修还没做出应对,绿水丐从他额头上再一抓,又抓出一团火苗。 第二处火种被灭了。 火修陷入慌乱,一时间不知该攻还是该守。 奉修从地上抓起一把稀泥,扔向了绿水丐。 这把稀泥能帮绿水丐降温,不管有多大用处,也算帮了绿水丐,只要提供了帮助,就能向绿水丐索取酬劳。 可火焰的温度太高,稀泥飞到一半,变成了干灰,被绿水丐躲过去了。 奉修把一团稀泥护在手心里,准备冲上去,抹在绿水丐身上。 这很危险,但奉修决定博一回。 首先绿水丐深陷火焰之中,身上的病灶肯定死光了,靠近他也不用担心染病。 如果能成功抹在绿水丐身上,回报显而易见,在这种局面下控制住绿水丐,配合火修一起动手,就有机会取了绿水丐的性命。 这位奉修没有绿水丐的手段,顶着火焰近身,可受了不少苦,身上从上到下,烧伤遍布。 眼看这把稀泥就要抹出去,何家庆突然出现在身边,在奉修身上洒了一片水。 何家庆怎么过来了? 他不正和楚少强交手么? 楚少强正在往这边赶,何家庆突然脱离了战斗,他速度太快,楚少强没能跟上他。 何家庆的水从哪来? 他用的是水修技。 作为盗修,会水修技不算稀奇,可奉修不明白,何家庆为什么要往他身上洒水。 接下来的事情,让奉修做梦都没想到。 何家庆道:“你收了我的水,就得听我的话,你站这别动。” 奉修不会动了。 何家庆会奉修技! 绿花子猛然回头,抓住奉修的天灵盖,手腕一转,把奉修的脑袋揪了下来,把无头的尸首撕成了好几块。 火修想上来帮忙,何家庆用水滴石穿之技,在火修身上接连灭了六处火种。 火修不敢动了。 他身上一共十处火种,被绿水丐灭了两处,被何家庆灭了六处,现在只剩下了两处,大部分技法已经不能使用,他现在连火都放不出来了。 等楚少强赶了过来,绿花子体温已经恢复正常,病灶重新滋生,他给火修种了一身的脓疮。 火修没救了,顷刻之间,溃烂成了一地碎肉。 五个帮手,全军覆没。 楚少强十分平静,似乎并没打算逃走。 绿水丐看着楚少强道:“咱们也算有过交情,你走吧,我留你一条生路。” 一听这话,崔提克心里着急了。 祖师怎么心软了? 他怎么还念起交情了? 绿水丐不是一直想要楚少强的命么? 思绪飞转间,崔提克捋清了一些事情。 绿水丐确实想杀楚少强。 但他更想要墨香店。 刚才把自己烧成那样,他损失了不少战力,除了身体上的损伤,他的病灶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完全恢复。 他想留着战力去对付慕容贵和葛俊蟆,故而决定先暂时放过楚少强。 祖师的智慧让崔提克十分钦佩,可他为什么想要墨香店? 墨香店和绿水湾并不相邻,论及人气,墨香店也无法和绿水湾相提并论。 难道真是为了给何家庆留一份本钱?祖师会有那么好心? 其中的原因无从揣度,崔提克也并不是太关心,他真正关心的是当前的战局,他们两方要是收手不打了,祖师就不好上路了,这鱼也就不好摸了。 崔提克正觉得遗憾,可楚少强没打算离开。 他看向了何家庆,笑了笑:“你有水修技,还有奉修技,刚才看你敢在火修面前近身,估计火修技伱也会一些。” 何家庆点点头:“强叔好眼力,可这事没必要这么上心,到了明天,我会哪个道门的技法,可就不一定了。” “不用等到明天,咱们今天就做个了断。” 话音落地,楚少强身后浮现了一个“隐”字。 “隐”字消失,一名中年男子,身着深蓝长衫,手持一把折扇,从夜色之中缓缓现身。 绿水丐的脸颊颤动片刻,他认得这人。 何家庆更认得这人,这人名叫何才元,是何海钦他爹,何家庆的祖父,何家一脉家业的创始者。 何才元死了十年了,在何家庆的印象之中,何才元死的时候还是一名八层文修,没想到在今天居然出现在了何家庆眼前。 “爷,您这是……”何家庆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何才元笑道:“家庆,好本事,家门里有你这样的好后生,我也放心了。” “谢您褒奖。”何家庆也只能回应这么一句。 何才元摆摆手道:“这不算褒奖,实话实说,我在你这个岁数,修为可比你差远了, 我刚才一直在旁边看着,你的手段我也记下了不少,对自家后生用这份心机,我也觉得有点难看, 可长江后浪推前浪,像我这样的老家伙,有不少栽在了后生晚辈手里,有些事情不能不防。” 难怪楚少强这么从容,他身后还有狠人。 他带来的五个十层修者,都是送人头的,一是为了削弱绿水丐和何家庆,二是为了便于何才元制定战术。 绿水丐咬咬牙道:“老东西,你脸皮还是这么厚。” 何才元眉头微皱:“绿花子,咱们的事情一会再说,容我先把家里的事情说完, 家庆,海钦是你送去圣地的吧?” 圣地,一些人对内州的称呼。 何家庆没回答。 何才元笑道:“你不用害怕,这事你没做错,修为到了,就该去圣地修行,这是正途, 海钦之前受了些磨练,现在心性好了不少,我仗着自己这张老脸,给他谋了个不错的差事, 用不了多少时日,海钦的修为就能到云上,至于他想回来做地头神,还是留在圣地接着当差,这事以后再做定夺。” 从这话里不难听出来,何才元在内州有一定身份,甚至比楚少强要高。 何才元打开了折扇,摇了几下,收去笑容,对何家庆道:“但有些事情,你确实做错了,像今天这趟浑水,你就不该蹚, 年纪轻轻,有一身好修为,应该把心思放在家事上,玉秀不是当家的材料,听爷爷一句话,赶紧回去吧。” 何家庆站在原地没动,何才元合上了折扇。 “长辈劝你的话,你得听!” 一个“听”字浮现在夜空中,迅速飞向了何家庆。 何家庆极力躲闪,“听”在身旁炸裂,触发了何家庆的窥修技,何家庆仅剩的一只耳朵,锐鸣不止。 绿水丐隆起满身脓疮,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何才元沉着脸,看着绿水丐道:“至于你,我给你指条生路,如果你还想活着,滚回绿水城去,把契书尽快交出来,自己到圣地请罪。” ------------ 第四百五十四章 你说他什么货色 何家庆的祖父何才元突然现身,让何家庆和绿水丐尽快离开此地。 他展示了一字千金的手段,说实话,何家庆从没见过这么强悍的文修技,他有点怕,但他没走。 绿花子更不会走,事情到了这一步,哪是几句话就能劝走的。 何才元叹了口气:“人呐,不怕没真本事,就怕有点本事,就自不量力。” 话一出口,“自不量力”四个大字浮现在夜空之中,“自”和“不”两个字飞向了绿花子,“量”字飞向了何家庆。 崔提克迅速调整站位,尽量和绿水丐保持距离,他听李伴峰说起过,绿花子有用人做武器的习惯。 果不其然,绿花子回手去抓崔提克,一下抓了个空,身上也没有其他武器,连衣服都被他自己烧光了。 他从树上折断了一截树枝,把“不”字打散了,但“自”字的结构更紧凑一些,绿花子打了两合,没能打碎。 何家庆面临的“量”字更不好对付,这個字的架构有点复杂,攻击手段也很复杂,它能把“竖”拉长做兵刃,还把“横”拆出来做暗器。 剩下一个“力”字,还在何才元手上把玩,他随手一甩,掷向了森林深处。 “这还有一个不自量力的!” 李伴峰见“力”字飞了过来,迅速用唐刀招架。 梆! 这个“力”字力道不小,直接把唐刀打飞了出去,朝着李伴峰打了过来。 李伴峰用跬步闪过,转身用踏破万川反击,碎石打在“力”字上,掀起阵阵烟尘,字形稍有损伤,可还能追着李伴峰攻击。 与慕容贵交手两次,李伴峰也有了和文字战斗的经验,和一个字打仗,听起来滑稽,但李伴峰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先用断径开路,让地上一块石头挡住了“力”字的去路。 砰! 石头被“力字”撞碎,李伴峰调整好了角度,再次用踏破万川,终于把这“力”字打散架了。 树林外边,绿水丐用树枝打散了“自”字。 何家庆连续偷窃笔画,把“量”字给拆了。 何才元笑了一声:“还想打?蚍蜉撼树,可悲可笑。” 蚍蜉撼树,还是四个字,分工和之前一样。 “蚍蜉”两个字缠上了绿花子,“撼”字缠上了何家庆,“树”去了丛林深处找到了李伴峰。 这四个字笔画多,还能拆开打,尤其是“树”字,能拆成三个字。 要说他们三个也有对付这些文字的办法,但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 拾掇掉一个文字需要花很大精力,但对于何才元来说,这样的文字连写都不用写,随口一说就够用了。 继续打下去,他们三个都得被活活累死,和“树”字缠斗片刻,李伴峰把此前准备的一个奇招用了出来。 他连同药水洒下了一粒种子,放映机会意,立刻用光影遮挡了种子的位置。 “树”字拆成了“木”“又”“寸”三个字,四下围堵李伴峰,种子迅速破土,长成了一棵白菜,白菜里钻出来一只蛤蟆,咕咕叫了两声。 一听这叫声,楚少强和何才元同时一惊。 何才元立刻进了树林,留下楚少强与绿水丐和何家庆厮杀。 何才元知道柳树的准确位置,一路飞奔过去,看到一只蛤蟆,蹲在了树林深处。 这只蛤蟆个头小了点,可长得和葛俊蟆一样,紧急关头,来不及验证,何才元不敢大意,窥修王福琦死了,内外失去了联络,他也不知道葛俊蟆是什么状况。 何才元试探着叫了一声:“葛大人?” 蛤蟆没回答。 李伴峰绕着柳树狂奔,判官笔跳了出来,刺穿了木”字,又刺穿了“又”字。 两个字当即失去了斗志,在半空中缓缓坠落,直至消失不见。 剩下一个“寸”字,被李伴峰引到了蛤蟆身边,正撞在蛤蟆身上。 “咕呱!” 蛤蟆身躯碎烂了一地,何才元立刻把“寸”字收了回来。 其实仔细看一眼就知道,虽然都是绿的,但碎烂的是白菜,不是蛤蟆。 可何才元极度紧张,还是愣了片刻。 “你个奴才!”李伴峰一挥茶壶,茶水落地,两道屏障围住了何才元。 茶水迅速上涌,何才元不慌不忙,说了一声:“开!” 老茶壶引以为傲的屏障,当场破裂,茶水随即退去。 李伴峰身形闪现,随即撒腿狂奔,他要用走马观花。 何才元喊一声:“追!” 一个“追”字,追着李伴峰一直跑,代替何才元的眼睛,让何才元的视线锁定在了李伴峰身上。 这就是云上修者,李伴峰根本摆脱不了何才元的视线。 “杀!”何才元再度开口,“殺”字紧随“追字”跟上了李伴峰,用兵刃“殳”,刺伤了李伴峰的左肩。 接下来的战局,对于何才元来说简单了,再多说几个字,就能围死李伴峰。 紧要关头,崔提克来到何才元面前,喊一声道:“老先生,我爱你!” 他解开了衣扣,露出了胸膛,上边有纹身,但可不是文字,是一连串自内向外旋转的线条。 何才元一扶额头,脚下有些踉跄。 崔提克的纹身可不全是用来抒发爱意的,这些线条让何才元得了眩晕症。 何才元喊一声:“愈!” 愈合的“愈”字出现在了何才元的额头上,眩晕症转眼消失。 李伴峰连续用踏破万川,打散了“追”字,判官笔周旋两合刺穿了“殺”字。 “殺”字坠落,李伴峰的身形从何才元的视线中消失了。 砰! 何才元胸腔一阵,身躯摇晃了一下。 崔提克挤破疱疹,趁机甩出一片汁液,落在了何才元身上。 何才元身上起了疹子,崔提克大喜,这就意味着抢来了战局的主动权。 李伴峰来到何才元身后,何才元喊了一声:“刃!” 十几把长刀刺向了李伴峰的面门,判官笔奋力格挡,李伴峰顾不上闪避,脸上多了一道口子,身上也添了几道伤痕。 砰! 李伴峰顶着长刀发动了踏破万川,何才元口鼻流血,倒在了地上。 打赢了? 李伴峰和崔提克一阵欣喜,忽见何才元的尸体炸裂,化作一个“分”字,消失不见。 崔提克愣住了,不明白眼前的状况。 李伴峰想明白了眼前的状况,但他也愣住了。 两人拼尽全力击杀的,只是何才元的分身。 树林外边,绿水丐和何家庆步步紧逼,楚少强处境窘迫,何才元本尊现身,发动了数墨寻行。 大片的文字,毫无规律,围攻何家庆和绿水丐,何才元带着楚少强,穿过字里行间的安全地带,站在一旁默默观战。 楚少强关切的问道:“葛大人状况如何?” 何才元摇头道:“没见到葛大人,树林里有个狂徒,拿障眼法骗我。” 说话间,何才元随手一挥,又有一大片文字飞进了树林,围攻李伴峰和崔提克。 何才元提醒楚少强:“准备好开门的器具,不要再和这几只蚂蚁纠缠。” 绿水丐和何家庆打散了成片的文字,两人消耗不小。 李伴峰和崔提克也把文字打散了,两人遍体鳞伤。 何才元摇着折扇,冷笑了一声:“还打么?” 何家庆意识到不能再打了,他和他祖父的实力差得有点悬殊,迄今为止,何才元可能只用了不到一半的实力。 绿水丐不甘心,如果这是他的地界,如果他的战力能迅速恢复,他还有继续和何才元战斗的把握。 可这些假设都不成立。 绿水丐冲着树林喊一声道:“撤!” 崔提克也不甘心,对他而言,祖师的状况还是太好,一时半会很难上路。 绿水丐催促道:“快走!” 崔提克回应道:“走,这就走,一场生意而已,活下来才能把生意做完!” 这是在提醒李伴峰,浑水里摸不到鱼,这场生意到此为止了。 绿水丐的身影消失不见,他进了不可名之地。 何家庆往森林里看了一眼,身影也消失了。 崔提克等了片刻,他想和李伴峰一起走。 李伴峰回到了柳树下。 崔提克不理解。 “这只是一场生意。” 李伴峰不回应,撕下来几段凌妙影送的胶布,迅速缠住了身上的伤口。 等了片刻,崔提克叹口气,转身走了。 总有一天,我会用一场瘟疫杀光这世上所有的人。 但如果有一个人活着,我希望那是你。 李七,你好好活着。 …… 绿水丐一方都走了,树林里只剩下了李伴峰。 李伴峰要独自面对楚少强和何才元。 这听起来像是笑话。 李伴峰摸了摸唐刀。 “主公,咱们打不过他们。” 李伴峰拍了拍手套。 “当家的,这帮王八蛋全靠写字来打人,我有劲使不上!” 确定所有的法宝都在,李伴峰压低了帽檐,默默的站在了树下。 他隐约闻到了一股香味,墨香味。 这味道并不是从某个地方传来的,墨香店一直都有这股墨香味,刚来的时候李伴峰不太习惯,现在他觉得这味道真好。 判官笔道:“七,你走,我打。” 李伴峰摇了摇头。 墨香店很重要,无论如何都不能留给他们。 判官笔想带着李伴峰飞出园子。 李伴峰把判官笔在手里转了一圈:“不走,和他们打。” …… “送客!”树林外,何才元又送来了一大片文字。 李伴峰挥起了唐刀,发动了宅心人厚之技。 判官笔挡在李伴峰身前,奋力厮杀。 酒葫芦喷火,老茶壶泼茶,镰刀在头顶盘旋,钟摆护住李伴峰胸口,手套拿着一只钺,护在李伴峰后心。 …… 随身居里,娘子焦急的询问着战况。 屋子里传来一股血腥味,娘子声音颤抖了:“老爷子,让我出去吧,我求你了。” 老爷子叹了口气:“当初老火车说过,墨香店这个地方很重要,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它重要在哪,或许阿七能明白?” 洪莹急道:“还说这个做什么,让我出去和他们打!” 老爷子沉默许久,缓缓说道:“洪莹,准备出战。” 随身居破了规矩! 看来李伴峰的状况极其不妙。 唱机喊道:“老爷子,让我去吧!” 随身居道:“伱先备战,头阵让洪莹去。” 洪莹没有多问,她迅速穿上了涂映红当初送来的铠甲,把头发束紧,盘在铁盔里,站在了随身居门口。 唱机道:“我新做了一把长枪,你带上。” 洪莹摇头道:“我就是长枪,还带什么枪?” 唱机怒道:“你敢不听军令么?出去拿头撞么?把长枪带上!” …… 李伴峰击退了一大片文字,脚步踉跄,将要摔倒,忽觉胸前电话颤动。 他想接听,可貌似没机会了。 何才元在树林外喊道:“狂徒,你还不走?你还想做什么?你把你自己当成了什么东西?” “狗养的奴才,”李伴峰擦去了脸上的鲜血,笑了笑道,“你又算什么东西?” “李七?”楚少强认得李伴峰的声音。 何才元笑道:“原来你就是李七,你这人该杀,秋落叶那边的事情肯定和你有关,你把实情告诉我,我留你一条生路。” “实情?”李伴峰又笑了一声,“叫你主子来,你个当奴才的,也配听么?” 奴才。 这两个字很刺耳。 何才元沉着脸道:“你到死那天,都不会看到自己有多无知,你根本不知道生而为人,当为谁而生,当为谁尽忠, 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有多不值一提! 你死有余辜!” 何才元用扇子写了“死有余辜”四个字,这是写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也不是召唤出来的。 写字的时候,何才元手腕略有颤抖,这四个字里有愤怒,也融入了何才元高超的技法。 四个字进了树林,所经之处,成排的大树瞬间化作了灰烬。 楚少强随即出手,两件法宝跟着“死有余辜”四个字一并进了树林。 一件法宝是枷锁,如果李七活着,就把他锁住。 另一件法宝是木匣,如果李七死了,就直接把他装殓。 李伴峰感知到凶险袭来,准备用旅修技抵挡。 这一波攻势和之前明显不同,挡不住就先回随身居,从随身居出来再和这两个人缠斗。 电话还在震动,李伴峰没有时间接听。 只有罗正南能打得进来,是什么结果不重要,弹尽粮绝之前,李伴峰会全力拖延下去,无论如何不能把墨香店交给他们。 随身居里,门打开了一条缝,随身居喊道:“洪莹,出战!” 洪莹一推门,刚要出去,咣当一声,门又关上了。 洪莹不解,怒喝一声:“老东西,挤我手了,你要干什么?” 随身居道:“我反悔了!” “死老东西!”洪莹破口大骂,“你出尔反尔,七郎可怎么办?” 随身居道:“来人了。” 唱机焦急问道:“谁来了?” 咣铛铛铛! 四声拨浪鼓响。 “死有余辜”四个大字被震得粉碎。 两件法宝当即消失,不知去了何处。 楚少强想要逃走,双脚动不了地方。 何才元一哆嗦,忽听有人在耳边说话: “他是我兄弟,你说他什么货色?” 何才元想要说话,却开不了口。 他想要写字,却还动不了手。 耳畔再次传来了货郎的声音:“你为谁活着,你为谁尽忠?是这个东西么?” 轰隆! 一具硕大的蛤蟆尸体,掉进了园子,掉在了何才元面前。 ------------ 第四百五十五章 到底谁是笔? 看到葛俊蟆的尸体,何才元身体颤抖了一下。 货郎笑道:“难受么?你主子死了,你是不是特别想磕一个?你可以磕一个,我放你过去。” 何才元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他是真伤心。 犹豫了片刻,他没去磕头,长叹一声道:“葛大人待老朽恩重如山,而今就这么走了,却让老朽痛如刀绞!” 货郎叹道:“难得你这份忠诚,早知道让你再见上他一面, 不过现在也不迟,这蛤蟆走路不快,伱立刻启程,黄泉路上还能追得上他。” 何才元擦擦眼泪,摇摇头道:“斯人已逝,老朽再无牵挂,今后愿追随于阁下,鞍前马后,任凭驱遣。” 货郎笑出了声音,从夜幕之中缓缓现身,推着货车来到了何才元近前。 以他的身份和实力,再加上走南闯北的职业,什么人没见过? 可何才元这类人物,总能给货郎一些惊喜。 “你先说说,这只蛤蟆怎么来的普罗州?是谁指使他来的?我想看看到底是谁坏了规矩。” 何才元道:“其中详情,老朽暂且不知。” 货郎看着何才元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还留你做什么?” 何才元赶紧改口:“我听到过一些风闻,有人曾说葛俊蟆因为意外,误入了墨香店,被地头神困住,出不来了。” “误入?”货郎笑道,“一不小心出了内州,然后误打误撞进了墨香店,是这个意思吧?” 何才元不傻,他知道这话不可信,赶紧解释道:“这只是传闻,劳烦主子给老奴三天时间,老奴必定能查明此事。” 货郎起了身鸡皮疙瘩。 这才说了几句话,何才元已经主动叫主子了,而且还自称老奴。 “你是真心想跟着我?”货郎半坐在自己的货车上,随手摆弄着拨浪鼓。 何才元撩起长袍,跪在了地上,给货郎磕了個头:“老奴愿把这条性命托付给主子!” 货郎点点头道:“行,你这条命,我收下了。” 旁边的楚少强看得非常清楚,他知道货郎不可能饶过何才元。 只是他没想到,何才元猛然掀起了落在地上长袍。 在他长袍下方,有两个用血写下的大字。 一个“网”字,一个“杀”字,迅速飞向了货郎。 这两个字,是何才元向货郎求饶的时候,偷偷写下的, “杀”字是为了和货郎战斗,这点非常容易理解,楚少强想不明白,这“网”字是做什么用的? 想用一张网困住货郎,未免有些儿戏,可这“网”字不是一张网,一笔一画,层层叠叠,嵌套了数百个细小的“网”字。 能在货郎眼皮底下写出这“网”字,足见何才元的手段,按照何才元的推断,货郎肯定先要打散“杀”字,再对“网”字出手,届时数百张网一起张开,能为何才元拖延一点时间,有这一点时间,他就有机会从货郎手上脱身 看着两个字飞了过来,货郎依旧坐在货车上,拿着拨浪鼓左右一晃,轻轻松松接住了两个字。 数百张网一起张开,没缠住货郎,缠住了拨浪鼓。 货郎笑了,何才元哭了。 他知道货郎很强悍,但没想到强悍到这种地步。 货郎用手一拨,把层层丝网全都拨开,鼓面露出了何才元的血迹。 “这是你的血?” 何才元起身就跑。 货郎左手攥着鼓面,右手攥着鼓柄,两手轻轻一拧,何才元整个人呈麻花状,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汗水顺着楚少强的脸颊不停滑落,货郎看着楚少强道:“该你了。” 楚少强哆哆嗦嗦道:“我不知道葛俊蟆为什么会来墨香店,我是收到了内州的消息,说他被困在了这里,只要救他出来,就不再追究秋落叶的事情。” “真的只知道这些?” 楚少强连连点头:“我没胆子骗你,我说的都是实话,要是能放我一条生路,我感激不尽,如果一定要杀我,劳烦您给个痛快。” 货郎走到楚少强近前,拿了块麻布,抖落抖落,给楚少强擦了擦汗:“看把你吓得,这汗擦都擦不干净,我给你块胰子(肥皂),你拿去洗洗吧。” 货郎一伸手,货车上飞过来一块胰子,货郎拿在手上闻了闻:“玫瑰香的,你尝尝。” 说完,货郎把胰子塞进了楚少强嘴里。 由不得楚少强反抗,这块胰子直接钻进了楚少强的喉咙。 浓烈的玫瑰香气,带着泡沫,顺着食道往上反,楚少强不敢挣扎,连泡沫都不敢吐出来,老老实实在原地站着。 吃了这块胰子,楚少强心里清楚,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但他也知道,除非货郎同意,否则这块胰子再也出不来了,今后他要做很多事情,具体什么事情,得看货郎的吩咐。 “去吧,洗脸去吧。”货郎一挥手,楚少强撒腿跑了。 货郎走进了森林,看到李伴峰正在用胶布缠伤口。 “这西洋人的玩意不管用,就能止个血,我这有雪花膏,给你擦点,伤口好得快,还不留疤痕。” 李伴峰冷哼了一声:“你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早就来了,就看着我在这挨打?” 货郎一脸严肃道:“哪能呢,我刚到!” “有多刚?” “你刚才听到几声鼓响?” 李伴峰回忆了一下:“咣当当当,四声。” “不对,”货郎摇头道,“是当!咣当当当!五声,我先打了一声,把那蛤蟆弄翻了,然后就立刻出来救你了。” “当一声就弄翻了?”李伴峰不信,“再者说了,我一直在门口守着,你从哪进去的?” “你说那座湖?那里入口不止一个,现在还不知道葛俊蟆是从哪个入口进来的,也难为那书生在里边扛了那么久。” 那书生? “你是说墨香店的地头神?”李伴峰正想问这事,“这的地头神怎么变成那模样了?不分敌我,见人就打?” “这不能问我呀,”货郎苦笑一声,“我卖了一支笔,结果被用成了这副模样,我看着也心疼。” “你卖笔?”李伴峰拿起了自己的判官笔:“这是别人送我的,不是你卖给我的。” 货郎摇头道:“说的不是你,是你的判官笔。” “你卖给我的判官笔一支笔?”这话说的都绕舌头,李伴峰皱眉道,“你能说得明白点么?” “你听不明白?”货郎笑道,“问问你家判官笔呀,三句话能猜出来意,五句话能猜透人心,你看看他能不能猜的明白?” 这话不是形容慕容贵的么?怎么变成判官笔了? 判官笔在旁回应了货郎一句:“猜个屁。” “粗俗!”货郎听见了,“跟着这俗人待久了,慧业文人也学坏了。” 李伴峰拿起判官笔道:“他就是慧业文人?” 货郎点点头道:“是,墨香店第一大才子,天生与文字结缘的就是他, 慕容贵原本是个穷书生,年轻的时候,靠着一身学识攒了一份家业, 修为还在地皮的时候,他在墨香店已经很有威望,成立了一大帮门,名叫墨客帮, 当时的墨香店,地头神名叫八斗墨客,名字被用在了帮门上,八斗墨客非但不生气,反倒对慕容贵颇为赏识,将他收作了弟子, 八斗墨客用了特殊手段,让慕容贵跳过内州,到了云上,把墨香店的地界交给了慧业文人,八斗墨客不知所踪, 从那以后,慕容贵就成了墨香店的地头神。” 李伴峰看着判官笔道:“这事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判官笔酝酿许久道:“太长。” 李伴峰问货郎:“为什么慕容贵会变成判官笔?” 货郎叹道:“这里边有很多事,细说起来不知要说多久,世人都以为慕容贵擅长揣度人心,猜对了天经地义,猜不对罪大恶极, 试问手段再怎么高明,谁能每次都猜那么准?就算猜准了,谁能每次都应对那么妥当? 做一家之主,家里有事都怪他,做一帮之主,帮里有事还怪他,成了一地之主,地界上有事都赖他, 墨香店到处都是文人,文人那张嘴你也知道,说话拐弯抹角不好猜,遇到一点小事笔诛口伐不算完, 再加上墨香店这地方特殊,得让不认字的想认字,认了字的接着学,有学问的加倍学,光是维持地界上的规矩,已经让人精疲力竭,再加上揣度人心,慕容贵实在扛不住了。” 说到这,判官笔喊了一声:“老贼跑了!” 哪个老贼? 货郎道:“他说的是八斗墨客,离开墨香店那天,他特别的高兴, 当了几年地头神,慕容贵变了,彻底变了。” 李伴峰问:“变成什么样了?” 货郎拿起判官笔,在柳树下写了个“慧”字,地头神的住处呈现了出来。 他带着李伴峰穿过了冰封的湖面,进了竹林里的一座阁楼之中。 墨香店的“地头神”,此刻正在阁楼里,湖里的蛤蟆被货郎杀了,他也不需要在湖面上发力,但依然在书案奋笔疾书,写的不是“殺”和“戰”,他写的都是墨香店的三条规则。 “盲者当愧”、“文者当勉”、“世人当习文”。 货郎指着墙壁道:“这是慕容贵当年留下的字。” 李伴峰抬头一看,那四个大字,笔法厚重,气势雄浑,内容是:老子不猜! 货郎耸耸眉毛:“他不猜了,什么事都不管了,外州有一句话,叫摆烂,你知道么?” 李伴峰点头道:“这个我懂。” 货郎接着说道:“因为他摆烂了,墨香店出了不少事,我卖了一支笔给他,这支笔有灵性,能帮他维持地界上的秩序, 我是想让毛笔帮他分担一些事情,谁知道慕容贵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偷偷入了懒修道门,用了懒修道门的手段,把文修的修为给了笔, 他把自己变成了笔,把笔变成了地头神,他假扮成法宝,流落到民间,逃出去了, 可怜我好好的一支笔,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守着这地界,灵性还在,可灵智被消磨的所剩无几, 而今不分敌我,见人就打,多亏他还认识我,没有对我下手。” 说话间,货郎心疼的拍了拍这位“地头神”。 “地头神”抬起头,盯着货郎看了好久,然后张开嘴,一口咬在了货郎手上。 “松开,快松开!”货郎连蹬带踹,把手拔了出来。 这口咬得狠,疼得货郎直哆嗦。 李伴峰看着判官笔问道:“你是怎么把修为传送一支笔的?” “哼!”判官笔回应了一声,翻个身,睡去了。 ------------ 第四百五十六章 魔土在哪? 天寒地冻,货郎依旧只穿着一件蓝布坎肩,在冰上凿了个窟窿,一头钻了进去。 两分多钟后,货郎从冰窟窿里钻了出来,找了条手巾擦了擦脸,对“地头神”道:“湖底的入口堵住了,其他入口都堵住了,就留了柳下慧那一个入口。” 柳下慧,柳下写个“慧”字。 李伴峰很是惊讶:“这么有创意的入口,是谁想出来的?” 货郎道:“慕容贵想到的,他当上地头神之后留下这個入口,他说开门的方法不能太复杂,怕自己记不住,也不能太简单,怕别人猜出来,于是就把柳下惠换了一个字,自己好想,但别人不好猜。” 李伴峰看着判官笔,赞叹道:“阿贵,你好才华呀!” 判官笔睡着了,没有回应。 货郎冷笑一声:“有个鸟的才华,他就是懒得多想, 我还问他,这是你开自己家门的方法,为什么要告诉我? 他说这是为了防备歹人进门,如果他出了意外,我这还能有个照应, 我还真就信了他,把这开门的方法记住了,可事后一想,我这不成了他家的支挂么? 这小子太懒,想让我替他看家,其实当时我就该猜出来,他入了懒修。” 货郎拿了两大块墨块,给了“地头神”。 “地头神”闻到了浓郁的墨香气,抱在怀里亲昵了好一会,恢复了不少精神,原本呆滞脸上有了些神采,写字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给了两块墨,就满足了,就平复了,就斗志满满了,这个笔也太好糊弄了。 李伴峰问货郎:“你光给墨,不给纸,万一纸用完了怎么办?” 货郎拿起一份写好的书卷,问道:“你说的是这个?” 李伴峰点了点头。 货郎解释道:“这个书卷,不是我能给的,这是墨香店里生出来的。” 说完,货郎展开了书卷,书卷上密密麻麻写着墨香店的三条秩序,可李伴峰忽然发现,书卷起始部分,字迹正在逐个消失。 “这什么道理?”李伴峰看向了货郎。 货郎叹口气道;“因为太多人不想读书,刚写下的秩序很快会被消磨干净。” 李伴峰能理解其中的道理:“劝学,是很难的一件事。” “所以墨香店的地头神很难当。”货郎一直注视着手中的书卷,直到上边的字迹完全消失,变成了一卷白纸,他把书卷交给了“地头神”。 “地头神”接过了书卷,蘸了些墨汁,继续书写规则。 “真是一支勤奋的好笔!”货郎赞叹一声,转眼看向了李伴峰,“你修为快到云上了吧?” 李伴峰摇头道:“我才入道门几天,离云上还差得远。” “既然还差得远,你怎么还当了地头神?” “我没有!”李伴峰直接否认。 货郎冷哼一声:“我都看见了,慕容贵吊着伱到处飞,在新地上你还应对过开荒人。” 李伴峰还是摇头:“我有精神疾病,我当时就是想飞,我的想法你不明白。” 货郎皱眉道:“你不用瞒着我,想当地头神,还不想去内州,这是件好事,带种的人才能做出来的好事, 只是你那块新地,只有一半契书,另一半还在内州放着,弄不好就被内州给算计了, 墨香店这地方大不相同,这里的契书是完整的,对你来说是大好良机。” 李伴峰看了看奋笔疾书的“地头神”,摇摇头道:“我觉得这里不太适合我,我不是文修。” “不是文修不要紧!重要的不是道门,是心境,只要你有一颗学文的心,就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货郎挺直了腰身,形象突然高大了不少。 李伴峰仿佛在货郎的脸上,看到了一个厚重的“饼”字。 “谢你好意,我真的不适合这里。” 货郎真诚的看着李伴峰:“我让你来这当地头神,不是为了把我那支笔救出去,我是真心为你好!” 李伴峰点点头道:“我也相信你是好意,可我一个旅修,天天在这写字,不合适。” 货郎沉下脸道:“不来拉倒,不识好歹,墨香店是什么地方!有多少人想来,都没这门路!” 李伴峰还正想问这件事:“墨香店是个很重要的地方吧?” 货郎一怔:“这事你不知道?那你为什么在这拼命?” 李伴峰回答道:“普罗州的地方,凭什么交给内州?” 货郎笑道:“这话没错!还有别的缘故么?” 李伴峰又道:“我在这闻到了墨香气,在普罗州,这股墨香气太罕见了。” 货郎一笑:“你是说墨水的味道?” 李伴峰摇摇头:“不是墨水,是地界,是人,是书本,是风俗,是一言一行,是一笔一画,是茶楼诗社,是饭馆客栈……” 他想到哪就说到哪,把这几天的见到的事物都跟货郎说了。 货郎一字一句的听完,问道:“你觉得墨香店的人怎么样?” 李伴峰回想了一下在墨香店遇到的人:“矫情、傲慢、固执、迂腐,挺讨嫌的,但也挺讨人喜欢。” 货郎笑道:“是吧,挺讨人喜欢的吧! 你说的没错,墨香店有墨香气,这点墨香气确实很珍贵, 外州人几乎都识字,内州人也都识字, 普罗州差的不是一星半点,黑石坡识字的勉强一半,绿水城识字的不到三成,其他地方随便找出来一百个人,都未必能有一个识字的。” 黑石坡为什么有这么多识字的? 比绿水城还多? 李伴峰没有打断货郎,接着听他说道:“只有墨香店,人人都识字,多认识一个字,人就能多看出一里远的地界, 认得一百个字的人,能看清楚身边的事情,认得一千个字,能看到外边的事情,认得一万个字,能古今内外连在一起看, 留在墨香店的人,知道去看,知道去想,不管想的对不对,反正是想了, 从墨香店出去的人,不管用什么办法,不管再怎么矫情,也能把自己想到的东西告诉别人。” 李伴峰问道:“可别人能听得明白么?” 货郎摇摇头道:“听不明白,九成的人听不明白,可好歹还剩下一成人跟着一起去想, 要是墨香店这块地方丢了,普罗州没人愿意想事情了,以后也只能等着被外州和内州吃个干净。” 李伴峰点点头:“所以墨香店这地方,无论如何都不能丢。” 货郎用力点头:“所以得需要一个有担当,有胆量,有血性的大好儿郎,来担任墨香店的地头神!” 说完,货郎真诚的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礼貌的回应了一句:“哼。” …… 两人离开了地头神的住所,路上,李伴峰问起一件事:“按以前的时间推算,你这段日子应该在海吃岭和裤带坎,我让人去找,为什么没能找到你?” 一说起这事,货郎脸黑了:“我正要问你,你这疯病传染么?” 李伴峰挺起的胸膛道:“我没疯,医生看过的。” 货郎怒道:“那你手下人发什么疯?为什么让电台去找我?” 罗正南用电台找的货郎? 这事李伴峰是真不知道。 “你当时正在听电台?” 货郎摇头道:“我当时没听,被我一个相好的听见了,把我找着了。” 李伴峰小心翼翼问了一句:“从哪找着的?” 货郎沉着脸道:“另一个相好的家里。” 一个相好的,去了另一个相好的家里,当时货郎都经历了什么? 李伴峰深吸了一口气。 万幸啊,真是万幸。 多亏随身居比较冷静,没有追踪货郎,万一追到被窝里,这事就大了。 “郎兄,这事是小弟鲁莽了!”李伴峰赶紧给货郎道了个歉。 到了林子外边,货郎把葛俊蟆和何才元交给了李伴峰。 “这两个还活着,只是不能动了,你带回去吃了吧。” 李伴峰笑了笑,委婉的说道:“郎兄说笑了,那蛤蟆倒还将就,那老头子是个人,我哪能吃这个。” 货郎也笑了:“你吃不了,家里有人能吃不就行了?” 李伴峰看了货郎一眼,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货郎拾掇拾掇货车,准备离开了。 李伴峰赶紧问道:“郎兄,你知道脸不大这个人么?” 货郎放下车子,猛然回头看向了李伴峰,表情极其阴森:“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有段日子了,那天我做梦在大海划船,我那房子有些误会,把我送到脸不大的油湖里了。” 货郎问道:“房子把你送去的?你弄到铁轨了?” 李伴峰点了点头。 货郎又问:“脸不大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他在那地方吃了很多苦,他想让你去救他。” “油湖,”货郎皱了皱眉头,“我知道你说的那个地方,那是他的脸,可就算去了那地方,我也救不出来他。” 李伴峰没说话,这种层次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货郎沉默许久道:“我一直想救他,可也一直想不到好办法,等想到了再告诉你,这事可能还得你帮忙。” 李伴峰一怔,这事让我帮忙? 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以现在的实力,想帮货郎的忙,难度大了点。 他应该是想找随身居帮忙。 可随身居这么大用处,他为什么要送给我? 这件事,李伴峰一直想问,今天时机还挺合适:“郎兄,你为什么要把那座房子给我?世上应该有很多人想得到那座房子。” 货郎一怔:“这事不早就说过了么,因为你入道门的时候吃了亏,我得给你补偿。” “真就是因为我被撞了一下?以你的手段,肯定能让我躲开你的货柜子。” 货郎表情严肃道:“那可不一定,凡事都怕个意外,总有防备不到的事情。” 看来货郎不想说。 对于别人不想说的事情,李伴峰从来都不问。 货郎推起了货车,对李伴峰道:“还有什么事要问,没事我可就走了, 今天我心情好,才告诉你这么多事情,下次见面可就难说了。” 李伴峰要问的事情很多,但他能看出来货郎耐心有限。 思前想后,李伴峰问了一件最想问的事情:“郎兄,魔土在什么地方?” 货郎沉默了。 这事貌似不该问,但对李伴峰很关键。 娘子和洪莹都曾和魔土作战,也都曾和货郎作战。 那么货郎和魔土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按照李伴峰的理解,魔土应该就是内州,他们是侵略者。 可货郎和火车公公又是哪方势力的? 从他们对待内州的态度来看,他们俩不可能和内州在同一阵营,李伴峰对魔土的理解,可能存在某种误区。 这件事,货郎愿意说么? 货郎倚坐在货车上,想了好久,似乎想到了某件事:“你一说魔土,还真把我问住了,这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 现在那地方早就不叫魔土了。” 李伴峰一愣:“那叫什么?” “叫普罗州。” 咣当当当! 货郎推起了货车,摇着拨浪鼓,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第四百五十七章 凋零 魔土就是普罗州? 这个结论让李伴峰有点理解不了。 是我有问题,还是货郎出了问题? 事情可以慢慢去想,但眼前的问题必须尽快解决。 何才元还活着,虽然身体被拧成了麻花,但他的一些关节正在抽动。 他没死,这事好处理,李伴峰把他拎起来直接送进了随身居。 可那只大蛤蟆也活着,虽然看不出任何生机,但他也确实活着。 这蛤蟆这么大个,别说随身居的房门,就是随身居一间屋子都装不下他,这可怎么送进去? 不送进去也不行,这是纯种的内州人,就算不吃,也不能放这招蜂引蝶。 硬挤试试。 李伴峰先打开了随身居,随即揪住蛤蟆脑袋往里拖。 光一个蛤蟆头,就把门框填满了,李伴峰还想往里硬拽,忽听随身居喊一声道:“且慢!” 李伴峰道:“怎么了?是不是把门撑坏了?” 随身居轻蔑一笑:“这等好食材,不能这么糟蹋,你且躲到一旁。” 食材? 老爷子什么时候关心过这個? 手套笑一声道:“遇到好东西,咱家老爷子就是有精神!” 随身居的门框由直变弯,整个大门开始扭曲。 葛俊蟆的身体也开始扭曲,先是被拍扁,而后被拉长,最后变成个团子,进了房门。 这个肉团子占据了正房大部分空间,李伴峰的床都被随身居挪去了二房。 可即便被压缩成了团子,李伴峰还是觉得这蛤蟆的身体变小了许多。 “这蛤蟆的个头,是不是不对?”李伴峰小声问了一句。 手套笑道:“过了咱家老爷子的手,那还能对么?要不咱们上三房看看去。” 李伴峰进了三房,看到满地的油桶都被装满了。 “老爷子,这油是哪来的?” 随身居笑道:“蛤蟆油,也是能烧的!” 居然可以用来做燃料,内州人的用途很多呀! 唱机在正房喊道:“姐妹们,咱家男人带好吃的回来了,这蛤蟆可不一般呀,这辈子吃上一回都不亏呀!” 唐刀冲上前去:“主母别光想着姐妹,可不能把弟兄们忘了呀!” 镰刀紧随其后:“我是大刀,我站前边,你往后站。” 梦德从月份牌里钻了出来,在肉丸子旁边静静等着。 耳环大伤初愈,脚步不太灵便,钟摆扶着她来到了肉丸子旁边。 茶壶喊道:“谁扶老夫一把?适才一场恶战,老夫也受伤了。” 酒葫芦冷笑一声:“伤了你就别吃了,找地方静养去吧。” 李伴峰问了手套一句:“你不着急么?” 手套笑了一声:“急什么,大夫人没吃完,谁敢动筷子?等大夫人吃完了我再上手,保证比他们都快。” “哼!”判官笔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也不管唱机允不允许,先一头扎进肉丸子再说。 八音盒很乖巧的在旁边等着,转盘上的小铜人充满期待的看着肉丸子。 唱机吃了一口蛤蟆魂魄,也顾不上主母的威严,高喊一声:“这蛤蟆也太好吃了!” 洪莹皱眉道:“赶紧吃吧,就你事多,非得吃活的!” 红莲在九房看着李伴峰,轻轻展开了莲叶。 先吃是不可能了,只能盼着这群饿鬼多剩一点。 娘子吃了完了魂魄,众人一起动筷子,看着一家人祥和的气氛,李伴峰笑吟吟的离开了随身居。 他也累坏了,随身居里太吵闹,他想回书斋睡一觉。 走到园子门口,李伴峰看到那对情侣还在雪堆里躺着。 睡这么沉? 这可不行,他们要是没修为,会被冻死在这。 李伴峰想把他们叫醒,忽然听见两个人在小声说话。 “我为什么在你怀里?” “我不知道。” “伱放开我,让我走。” “我不放开。” 女的说道:“你不放开我,我也不放开你。” 男的说道:“我绝不放开你,哪怕你放开我。” 李伴峰道:“我数一二三,你们俩一起放开!” 两人闭着眼睛,紧紧相拥,假装自己睡着了。 你说他们讨厌吧,有时候也挺招人喜欢。 李伴峰叫来了一辆马车,给了车夫一些钱,让车夫把他们送去客栈。 回到雁沙斋,李伴峰躺在床上,整个身体又麻又软。 太疲惫了? 不只是疲惫,好像还有一股力量在身体里涌动。 是不是要晋升了? 有可能! 历经今晚这场恶战,凶险之中,旅修的修为精进不少,或许应该到八层了。 眼皮越发沉重,李伴峰即将进入梦乡。 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算了,今晚遇到的事情太多了,明天再想。 第二天清晨,李伴峰撒脚如飞跑去了柳树园。 他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他把放映机给忘了。 因为作战方式特殊,放映机必须要提前布置在制定位置,才能发挥作用,这让李伴峰有时候会忘了把他收回来。 放映机依旧还在树上,镜头后边闪烁着火光。 “七导,你回来了!” 李伴峰端着放映机道:“我回来了。” “战斗结束了么?” “结束了。” “咱们打赢了么?” “兄弟,咱们赢了!” “那就好。”放映机的声音有些虚弱,带着疲惫,同时也带着胜利者的骄傲。 昨晚,放映机看到了大蛤蟆的尸体,也看到货郎轻松击败了何才元。 但只要李伴峰没有下达命令,放映机就不会有丝毫松懈,他始终坚守在树上,一丝不苟的执行着掩护任务。 李伴峰提着放映机,满心忐忑的打开了随身居,发现房间里边非常整洁。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娘子,都吃完了么?” “呃……”娘子看了看镜头后边的火光,打着慢板唱道,“放映机兄弟,你怎么才回来,外边挺冷吧?” 放映机回答道:“谢谢夫人关心,我是不是回来迟了?” “迟了么?”唱机的声音之中略带愧疚,“宝贝相公,魂魄的事情是我管,剩下的事情,你问莹莹吧。” 李伴峰看向了洪莹:“那么大一只蛤蟆,你们都给吃了?” 听出李伴峰生气了,洪莹紧张的回答道:“这我不知道啊,我当时也没看见他有多大啊,你去问红莲吧,她收的底。” 红莲都收底了,还问什么问。 “那老头子的尸首呢?” “还有个老头子?”洪莹回忆了一下昨晚的事情,“我想起来了,蛤蟆肉吃多了,大家都觉得腻,然后就换了换口味,然后,就没有了……” “那个毒修呢?” “那东西辣酥酥的,就当开胃菜了,早就没了。”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随身居开口了:“阿套,你总喜欢藏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快拿出来给阿机,阿机昨晚出了大力的!” 手套道:“老爷子,我是藏了一个块肉,唐刀嘴馋,给偷吃了!” 唐刀打了个饱嗝,靠在墙边不说话。 “阿机啊,你想开些……”随身居轻叹一声,也不说话了。 李伴峰低头看着放映机,颤抖着声音说道:“兄弟,我对不起你……” “艺术,凋零了。”镜头后边的火光,熄灭了。 …… 黄土桥,货郎推着车子在街上叫卖:“洋胰子,雪花膏,雪花膏嘞……” 货郎叫的很没力气。 街上没人,叫给谁听呢? 货郎推着货车走出两条街,连个要饭的都没看见。 穿过一条胡同,货郎都准备走了,一个黄包车夫拉着洋车来到了近前:“大爷,您用车。” 货郎一笑:“你看像用车的么?” “大爷,您放心,我今天出车是为了认路,不收您钱,白拉您一回!” 货郎皱眉道道:“你白拉我,我也不能坐呀,我这货车怎么办?” “您这货车,我一块给您拉着,您快上车吧。” 货郎把拨浪鼓往货车上一插,看着车夫,微微皱眉道:“还跟我在这贫嘴,有事赶紧说,不说我可走了!” 车夫放下洋车道:“货郎爷,您帮我一把,我这地方就要扛不住了,再这么下去就要变旧土了。” 货郎一笑:“我说今天怎么说话这么客气,这是遇到事了, 变旧土好呀,省得我还得过来跑一趟,什么东西都卖不出去,在你这瞎耽误工夫。” 车夫道:“货郎爷,您和我师父是老朋友,可不能见死不救!” 货郎皱眉道:“还有脸提你师父,你师父把好好地界交给你,让你糟蹋成什么模样了?” “这不能怪我呀,这些年黄土桥不是我主事,都是被丧门星那个王八羔子给害得!” “不怪你?”货郎笑了,“你不老老实实在地界上待着,非得跑出去拉车去,让丧门星钻了空子,你说这事赖谁?” 车夫低着头道:“我当时也是一时大意,我这不是把地界夺回来了么?” “别给自己贴金,”货郎冷笑道,“丧门星被姚信弄死了,你这地界是捡回来的,当我不知道么?” 车夫连连点头道:“是捡回来的,可终究是回来了,您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块正地成旧土吧?” 货郎叹口气道:“你这没人,我能有什么好办法?你去找个能拉来人气的帮你一把。” 车夫道:“这人我还真就找好了,我听说绿水城有个叫李七的人,那人厉害,一个人开出了秋落叶的地界,他和您关系不错,您跟他知会一声?” “知会一声?怎么知会?我说李七,你给我个面子,帮那拉车的一把,这么说行么?” “行呀!”车夫点头道,“整个普罗州,有谁能比您的面子大!” 货郎笑道:“就算我真有这份面子,我凭什么就为你豁出去这张脸?” 车夫低着头道:“那您给指条路,这事该怎么办?” “你自己找李七去。” “我怕他不理我。” “空口白牙,人家凭什么理你?赔赔赚赚,两不相欠,你找人做事,得给人家报酬。” 车夫点头道:“只要您给牵个线,我这的东西,让李七随便挑。” 货郎四下看了看:“把你这洋车给李七吧。” “这不行!”车夫急了,“这是师父留给我的,这可不能给别人!” 货郎无奈道:“那你自己说,你这破地方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 清晨,李伴峰睡醒,去书斋看书去了。 一家人因为吃得太饱,这两天有些贪睡,都没什么动静。 放映机的镜头后边,一簇火光亮了起来。 他悬浮在半空,悄无声息进了五房。 九个房间,五房在中央,前后不挨着,这里最清静。 屋子里家具不多,只有一套皮沙发、一张红木桌子和一个花瓶。 放映机上了桌子,镜头之中呈现出了花瓶的影像。 “嘿嘿嘿嘿~”放映机笑了。 低沉嘶哑的笑声惊醒了手套,手套循着声音去了五房。 到了房间里边,手套看见放映机在桌子上摆着,镜头里的火光亮着,正对着沙发来回扫视。 “兄弟,你跑这来做什么?” 放映机带着忧郁的声音说道:“我在这里,思考着艺术中的哲理。” 手套叹道:“别多想了,之前的事情都过去了,跟着咱们当家的,好吃好喝有的是,你还在乎这一顿。” “套兄说的有理,你先去休息吧,我只希望通过这次的事情,能够悟出更多艺术的真谛。” 手套离开了五房,走到四方门口,他回头看了一眼。 五房里刚才好像少了件东西。 花瓶哪去了? ------------ 第四百五十八章 旅修八层技 李伴峰坐在书斋里看书,一坐就是一个上午。 雁沙斋确实有不少好书,但大多是诗集、文选、、杂谈。 这些书不是李伴峰想要的,李伴峰想弄清楚一件事,魔土为什么是普罗州,想找到线索,得看史书。 李伴峰出了大价钱,找遍了各类藏书,与历史相关的,只有一些名人传记和游记。 传记都以奇闻轶事为主,李伴峰看不出时间主线,也看不出时代背景。 游记倒有不少用处,至少让李伴峰看到了很多地方的名山大川和风土人情。 普罗州一直没有成型的历史,在雁沙斋找不到史书也在情理之中。 可不合情理的是李伴峰的身体状况。 从自我感知来讲,李伴峰觉得自己晋升了,无论体能还是速度,都比之前上升了一大截。 可他没有走的欲望。 从入门到现在,每次晋升之后,李伴峰都有跑个几百里的冲动,受到宅修的限制,只要不在随身居里,在晋升初期,他基本都在飞奔的路上,直到修为稳定下来,人才能稳定下来。 这次倒是直接稳定了,白天回书斋坐着,晚上回随身居躺着,身体上没有任何不适,修为似乎也在按部就班增长。 难道是宅修彻底压制了旅修? 也许在冲到云上之前,两个道门逐渐合一了? 去问问洪莹? 洪莹是纯粹的旅修,只开了一门,这事她应该不懂。 直接问娘子? 两门开张的事情,娘子已经非常清楚了,但要是面对面的说出来,总是有点尴尬。 要不等我在她身后的时候说出来? 看完了两本游记,李伴峰把书放回架子,正打算吃個中饭,刚一出门,看到马五火急火燎跑了过来。 他盯着李伴峰,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问道:“老七,出什么事了?” 李伴峰一怔:“我还要问你,什么事这么慌张?” “陆春莹他们都回去了,肖叶慈好像还受了不少苦,哭得眼睛都肿了,我问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们还说不明白,我这不赶紧来找你来了。” 李伴峰一笑:“事都过去了,先吃顿饭再说。” 到了饭馆,边吃边聊,李伴峰只说墨香店的地头神有些异常,担心陆春莹他们出了状况,才把他们送回去的,其他的事情没有多说。 马五道:“我就知道这鸟地方不太平,老七,一会收拾东西赶紧跟我走。” 李伴峰笑道:“你就这么厌恶墨香店?” “要不是担心你出事,我这辈子都不愿意来这地方。” 吃过午饭,马五去书斋坐了片刻,受到地界秩序的影响,马五也拿起书来翻了两页。 李伴峰道:“我记得你是个愿意看书的人。” 马五确实愿意看书,马家书库的书都被他看遍了,能有这一身经商的好本事,三分看天赋,两分看磨练,剩下一半,是从书里学来的手段和教训。 “看书是好事,我厌恶墨香店,是因为这里不好修行。” 李伴峰想了片刻道:“墨香店有不少风月之所,是你没找对路吧?” 马五一笑:“老七,伱看轻我了,别的不敢说,这类地方的路我怎么可能找不对? 只是这里的风月之所,我实在不愿意去,你先得喝茶,还得喝酒,还得吟诗作对, 到了正题,我在上边,她说不堪压迫,我在下边,她说不堪乏累,我在后边,她说离心背德,我敷衍了事,还受着她一堆埋怨和眼泪, 这期间但凡有一句话说错,一直到完事,你都别想看这姑娘好脸色,我不是不懂风情的人,但我实在受不了这份矫情。” 李伴峰笑了笑,突然看到一旁的小川子。 他跟着马五一块来的,此刻也在看书,他正看《添香词话》,一本偏古典的。 这本李伴峰看过,文笔很好,但情节十分艳俗。 该书共有三卷,马五曾说看完其中一卷,能抵上半个月的修行,一口气把三卷看完,还能忍得住,能赚来将近半年的修为。 李伴峰从来没坚持过三卷,他一卷都坚持不下来,就得找娘子洗裤子。 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偏古典的要考验阅读功底,小川子能读懂这本书么? 川子入道门的时候,本来想入文修,因为不识字才入的工修。 后来马五给他和根子找了个私塾先生,学了个把月,勉强认得几个字,而后跟着李伴峰和马五东奔西走,四下闯荡。 在李伴峰的印象里,在黑石坡办报馆的时候,川子连“夜来香”三个字都认不全,看图纸还有些困难,而今看这类都这么流畅了? 这里有问题。 黑石坡的地界上,可能有李伴峰暂时还不了解的秩序。 这条秩序很关键,如果黑石坡也有让人迅速掌握文化知识的法则,在普罗州或许就能找到第二个知识和文化的源泉,即便墨香店出了事情,普罗州的文化也不至于断了传承。 李伴峰坐到了川子身边,问道:“兄弟,这书能看得进去么?” 川子挠挠头道:“稍微有点费劲,但也还行,书里这个人可真狠,白手起家能干成这份家业,还娶了这么多漂亮媳妇儿,我是打心眼里佩服。” 川子不是装模作样,他对情节描述的没错。 “兄弟,你跟谁学的认字?” 川子想了片刻道:“这可就多了,蓝杨村那个教书先生教过我,但是没教几天,正儿八经认字,是在黑石坡,平时总是看报纸杂志,再加上有工友在旁边指点,慢慢就学会了。” 工友之间的指点,那明显不是系统化的教育。 关键在于报纸杂志。 黑石坡的书报业如此发达,或许另有缘故,在黑石坡的报刊里,或许蕴藏着某种力量。 李伴峰回了一趟随身居,他在黑石坡买过不少报纸,都存在六房的柜子里。 在柜子里翻了半天,其他地方的报纸找到不少,黑石坡的报纸和杂志,一份都没找到。 不光报纸和杂志没了,白秋生拍摄的几部短剧也没了,正是靠着这些短剧,川子的放映机才能大卖。 东西都哪去了? 随身居里怎么可能丢东西? 是我记错了,忘了放在哪了? 现在房间多了,也有这种可能。 李伴峰正在挨个房间搜寻,忽听手套压低声音道:“当家的,是不是少了东西?” “你怎么知道?” 手套把声音压得更低了:“放映机出了点状况,这事可能和他有关系,您先别急着教训他,容我再盯他几天,有咱家老爷子在,应该出不了大事。” 受了这么大打击,放映机出了状况,这点李伴峰能够理解。 可到底是什么状况?他为什么要藏东西? 随身居肯定知道实情,估计娘子也有留意,等找个机会再去问问。 关键是尽快找点好东西,给放映机做个补偿。 …… 在墨香店待了两天,确系地头神没再出现异常,李伴峰决定先回一趟七秋城。 他是旅修,不应该在一个地方待得太久,虽然他现在依然没有旅行的欲望。 马五还有点舍不得走,他舍不得雁沙斋的书,也舍不得客栈的女店员。 “我走以后,你每天都会想着我么?” 那店员含着眼泪道:“如果想你只有伤痛,你难道想让我每天都活在伤痛之中么?” 马五道:“我每天都会想着你,哪怕有再多伤痛,我心里也不能没有你!” 店员抱住马五道:“我宁愿你把我就此忘记,也不想让你再为我受一点伤害。” 李伴峰对店员道:“这样吧,你辞职,然后跟着我们去七秋城。” 店员摇摇头道:“我不能离开墨香店,这里是我宿命中的归宿,可我不想离开你!” 马五紧紧搂着店员道:“那我就不再离开你!” 店员哭道:“就这么抱着我,谁也没有办法把我们分开!” “我有办法!”李伴峰拿出了一条千足虫,放在了马五身上。 女店员惊呼一声,推开马五,撒腿跑了。 马五愣了半晌,问道:“这虫子哪来的?” “陆源信送的,他说这虫子对她特别好用。” …… 七秋城就在旁边,火车不过一站地,到了城里,马五恢复了平日的状态,专心打理生意。 肖叶慈的状态还没恢复,心里总还惦记着墨香店。 陆春莹架不住她软磨硬泡,只推说李七不让她去:“这是七哥的吩咐,你连七哥的话都不听了,你不是他相好的么?不怕他动家法么?” “胡说八道的呀,谁是他相好的呀,我现在就找他说,我就要去墨香店的呀!” 肖叶慈找到了李七,李七还真就答应了。 肖叶慈是个勤奋的人,天赋也不错,没准这是个在修为上出头的机会。 但是她去墨香店,身边得有护卫,李伴峰让两无猜陪她一块去。 两无愿意去,两猜有些顾虑。 “我的心只属于七秋城,可如果我爱上了墨香店那个地方,又该怎么办?” 李伴峰微微点头道:“不用担心,你肯定会爱上那地方,那地方太适合你了。” 光有两无猜一个护卫可不够,两无猜能打,但是长年生活在新地,对世情有些生疏。 陆春莹让谭福成一块去,谭福成几次推脱,他实在不想再去墨香店了,回想起自己要剁手的经历,谭福成在手下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李伴峰亲自去找谭福成,谭福成正在家里冲他儿子发火:“你爸我当年要是有你这么好的条件,普罗州的文豪都得有我一个! 现在我给你找了私塾先生,你还不好好学,你对得起我么?” 闻听七爷来了,谭福成赶紧出门迎接,没想到他刚才说的话,李伴峰都用牵丝耳环听见了。 “谭大哥,现在的年轻人不懂事,你别和他计较,当初没条件,现在咱们有条件了,我觉得你现在依然可以成为普罗州的文豪,收拾东西,准备去墨香店!” 谭福成连连摇头道:“七爷,您饶了我吧,我那都是糊弄孩子的,墨香店那地方我是真不能去。” “这还由得你么?”李伴峰把契书拿出来了,“赶紧出发吧,把《百家姓》带上。” 在七秋城里跑了几圈,李伴峰渐渐找回了旅行的欲望。 他想走,不止在七秋城走,他想出去转转,正好趁此机会去趟黑石坡。 这回铁定是晋升了,李伴峰感觉自己一刻都闲不下来。 回去问问洪莹,旅修八层技是什么。 回到随身居,李伴峰攥住了洪莹的手,深情的说道:“莹莹,我给你买了一条金链子。” 洪莹冷哼一声:“俗气!” 李伴峰把金链子塞在了洪莹手里:“你试试份量。” 洪莹攥在手里,掂量了两下,差不多有半斤重。 她从容不迫的把金链子收进了怀里,随即整理了一下妆容,柔声细气道:“七郎,何必这么破费,有什么事情,就跟奴家说呀。” 有时候李伴峰真看不明白洪莹的性情,她出身贵胄,为什么这么看重钱财。 “莹莹,旅修八层技是什么?” 唱机在旁冷笑一声:“喂呀官人,这么快就八层了?” 李伴峰笑道:“我,我是来找莹莹借技法。” 洪莹对唱机道:“骁婉,有些事情大家心里都明白,隔着层窗户纸,该捅破就捅破,何必为难七郎呢?” “啪!”唱机打了洪莹一板子,“贱人,给你条链子罢了,至于你贱成这样,看你那点出息!” 也是被唱机打习惯了,洪莹揉了揉桃子,一点都不生气,挽着李伴峰的手臂道:“七郎,先跟我来作画。” “作画?”李伴峰有些慌乱,宅修四层技金屋藏娇,就需要作画,李伴峰因为画技不精,导致这一技法一直没有长进,直到有了张万隆的种子,才发挥出作用。 而今旅修八层技又要作画? 貌似这技法对李伴峰很不友好。 洪莹没有解释,铺开卷轴,画了一幅山水:“水墨讲究写意,这幅画作的有些仓促,七郎凑合看着, 七郎先看这群山,可知何为山中至高者?” 李伴峰骄傲的回答道:“是峰!” 声音如此嘹亮,吓得手套在旁一哆嗦。 洪莹点头道:“七郎说得对,山中至高者为峰,七郎且看这条山路,从湖边直通峰顶,沿途风光如何?” 洪莹画技精湛,这条山路周围的风景在浓雾之中半遮半掩,山石、枯树、荒草形态各异,线条、尺寸、比例上都与实物不符,有水墨画独有的夸张和扭曲,可李伴峰看过之后,却感受到了一种触动心灵和神经的真实。 “风光很美。”李伴峰赞叹了一声。 洪莹又问:“七郎,修为增进了么?” 李伴峰仔细感知了一下身体的状态,想走的欲望突然降低了不少。 洪莹放下画笔道:“恭喜七郎,八层技,意行千山,七郎已经学会了。” ------------ 第四百五十九章 随身居里的陌生人 意行千山。 从字面上理解,应该是靠意念走过千山万水,以此换取修为。 在八层技上,李伴峰可谓无师自通,因为意行千山之技,本身和随身居的特性十分契合。 李伴峰在随身居里想着某处地点,随身居就能带着李伴峰前往某处地点,在这个过程中,李伴峰的修为也因为跟着随身居一起行动,有了一定程度的增长,虽说原理不同,但过程和结果有些相似。 这也解释了在墨香店的时候,李伴峰为什么没有走,还能感受到修为在增长。 他一直在看游记,在书中走过了千山万水,从而用另一种方式完成了固定的修行。 看来这个技法就是长修为用的。 “莹莹,有了这个技法,咱们旅……那什么你们旅修,是不是以后就不用到处跑了?” 洪莹摇头道:“没那么简单,咱们这個道门特殊,旅修得在千山万水之间游历,可有些时候,修者不方便出门, 就像我在军中之时,私自离开军营一步,都得被这恶妇打板子,长此以往耽搁了修行,必遭修为反噬, 意行千山之技能在修为上作些找补,从而化解修为反噬的风险,但以七郎当前的修为,还不能找补太多,两三成已实属不易,余下的还得七郎自己走过。” 李伴峰低头道:“我不是旅修,我是借技法。” 洪莹摸了摸李伴峰的脸颊:“七郎,别藏着了,奴家看着都心疼,要不咱们找个地方细说,不让这恶妇听见。” 啪!啪! 唱机大怒,打了洪莹整整十板。 洪莹揉了好久,喘口气,接着说道:“我见过许多旅修,都把意行千山之技当成了找补修为的手段,这是一种谬误, 意可行千山,千山可意行,意行千山之技的妙处,不在于找补修为,而在于战法。” 战法? 这个技法还能用于战斗? 李伴峰构思了一下战斗的画面: 和敌人交战的时候,李伴峰先展开一幅画,看一看,然后增进修为…… 这貌似不可行。 “莹莹,这个战法我理解不了。” 洪莹猛然抬头,一股威势逼人。 李伴峰猛然起身,以为洪莹发疯了,赶紧做好了战斗准备。 洪莹长发飘动,似乎随时发起突袭。 稳妥起见,李伴峰后退了两步,忽觉一阵凶险,从背后袭来。 李伴峰用余光一扫,吓得汗毛竖了起来。 不能再后退了。 距离他脚跟不足五公分的地方,已是万丈悬崖,岩壁周围,还有飞鸟穿梭。 “这是幻术?”李伴峰问洪莹。 “不是幻术,掉下去真会粉身碎骨,”洪莹一把拉住李伴峰,身后的悬崖随即消失,“这道悬崖我当年打仗时经过的一处险要之地,我刚才把它搬来了,这是真搬,这就是千山可意行。” “搬过来?”李伴峰愕然道,“你把一道悬崖搬到随身居里来?” 洪莹摇头道:“搬来的不是悬崖,是悬崖的险要,咱们旅修擅长在险要之地作战,如果把险要搬到战场,就能在敌人面前占尽上风。” 原来意行千山的关键要素在于险要,李伴峰道:“那为什么不叫千难万险之技?” 洪莹笑道:“因为有时候真搬,有时候假搬,搬来的也未必是险要,有时候是脂粉。” 李伴峰不解:“搬来脂粉做什么?” “七郎且看好!”一股脂粉香气扑鼻而来,李伴峰四下张望,这次没看到悬崖峭壁,也没看见枪林剑雨,他看到了一群神情妩媚,没有衣着的女子。 李伴峰道:“这个有什么用?” 洪莹道:“这个手段可以用来对付好色之徒,战场之上,凡是见过这一幕的,都成了刀下之鬼,屡试不爽。” 一群女子转眼消失,李伴峰道:“这也是真搬来的?” 洪莹摇头道:“这不是真搬,这是假搬,七郎现在还学不会假搬之技。” 李伴峰思索了一下:“两者有什么分别么?” “真搬之技,搬来的是真实所在,七郎刚才看见悬崖时,可曾听到鸟鸣?” “听到了,还看到了几只鸟。” “那就证明悬崖上当时确实有鸟,想用真搬之技,这地方必须见过,必须知道其中险要所在,意念集中于此,将真正的景象,真正的险要全都搬到战场上,技法才能得手, 第二次我用的是假搬之技,那些姑娘并非真实所在,是我臆想出来的,这技法已经涉及到云上,七郎暂且学不会。” 臆想? 李伴峰回忆了一下刚才的画面,有一个姑娘正在做两门生意。 “莹莹,你平时都在想些什么?” 洪莹磕磕巴巴回答:“就,就是随便想想。” 唱机冷笑一声:“当年在军中时,她天天看《添香词话》,看得手不释卷,你说她平时都想些什么?” 洪莹辩解道:“我看那本书,是为了打仗,是为了战场之上夺占先机!” “为了打仗……”唱机嗤笑道,“下次就该扯了裤子打你,看你知不知羞!” 假搬之技,想到什么就能来什么,这等于随心所欲改变作战环境。 好强大的技法! 虽说这个假搬学不会,但真搬之技貌似也够用,李伴峰走过的险要之地也不少。 他一脸谄媚道:“莹莹,伱再把技法演示一遍,明天再给你做一副金耳环。” “七郎,不是我不想教你,可这事得容我缓缓,以我当前的体魄,意行千山之技,每天最多用三次,适才用了假搬之技,消耗太大,今天怕是用不成了。” 李伴峰着急呀:“刚才你技法用得太快,我没看清楚。” “七郎,纵使我恢复到巅峰,这技法也慢不了多少,现在体魄的更是不济, 真搬之技,我现在最多坚持三吸,假搬之技,只能坚持一吸多些。” 三吸,六七秒钟。 一吸多些,三秒上下。 这也太短了,而且李伴峰大概率坚持不到这么长时间。 看李伴峰许久不语,洪莹劝道:“七郎莫急,咱们先学要领,就在这里学,气死这个恶妇。” 唱机不生气,她倒担心另一件事:“宝贝相公,一别万里之技,你是知晓的,靠着一意孤行,你还能强取层次, 不要怪小奴多嘴,跨层用技法,当真可能要了性命,相公千万不能再鲁莽了。” 李伴峰笑道:“我哪能做那种事,那一别万里之技也没什么好用的。” 洪莹一听不乐意了:“话可不是这么说,一别万里之技用处大了!” 李伴峰拉把椅子坐下,认真问道:“我还真就不信,这技法到底有什么用?” 洪莹道:“这技法的关键在于……” 唱机当真把洪莹裤子扯了,抡起板子一顿暴打:“多嘴,多嘴,恁地多嘴!明天用浆糊把你嘴给粘上。” …… 李伴峰学了整整一天,搬了整整一天,什么都没搬出来。 到了晚上,李伴峰带上川子,坐着火车去了黑石坡,刚走没多久,七君酒楼新招的一群瓦工来了。 一名瓦工问工头:“您知不知道七爷在什么地方?” 工头一皱眉:“你找七爷做什么?” “家里遇到难事了,想找七爷帮个忙。” 工头还真就找人问去了,他跟着李七干了挺长时间,熟悉李七的性情,但凡手下人遇到事情,无论身份高低,能帮忙的,李七一定伸手。 第二天上午,工头找来那瓦工道:“你来的不巧,七爷有事走了,昨晚上的火车。” 瓦工一怔:“走了?去哪了?” 工头皱眉道:“这是你该问的?” 瓦工低头不语,工头道:“行了,七爷不在你就去找五爷,五爷不在去找左头也行,七爷手下都是这规矩,能帮你的都不含糊。” 瓦工点点头,跑到一旁和泥去了。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这瓦工不见了,半天的工钱也没拿。 …… 到了黑石坡,李伴峰直接去了报馆。 黑石坡和以前有些变化,李七和马五接手了当地大部分生意,工钱给的比以往高了许多。 工人手里有钱了,买得起东西了,街边多了许多商铺,书报业的生意也比以前更红火了。 《夜来香》报馆还在以前那座旧工厂,但格局有了不小变化,前院是锅炉房和印刷厂。 第一排厂房改成了销售部,叠报纸、装订杂志、封装影戏胶片、出货、计数,都在这地方。 第二排厂房是摄影棚,专为拍影片和拍照片所用。 第三排厂房比较清静,这是笔杆子的办公区,编辑和记者在这写稿子,白秋生和宇文琪等人也在这办公。 李伴峰在报馆里走了一圈,皱眉道:“怎么这么挤?” 白秋生笑道:“七爷,咱们生意和以前不一样了,整个黑石坡三成书报的买卖在咱们手里攥着,生意做大了,人手也多了,地方可不就显得小了。” 李伴峰道:“地方不够就买去呀!需要钱,你跟我说呀!” 宇文琪道:“七爷,咱地方不算小了,黑石坡的报馆,你都找不到第二家这么大的。” “你还说大?”李伴峰不高兴了,“我刚去工人住处看过,一屋子八个人,那都挤成什么样了, 把周围那几座楼房都盘下来,每人都得有一间房, 还有,把最近三个月的报刊都给我搬过来。” 回了随身居,李伴峰把厚厚一叠报纸搬到了六房,逐一查看,看到了凌晨,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又看了一会杂志,姑娘们长得不错,姿势也很有创意,可李伴峰还是看困了。 黑石坡显然没有墨香店那么强大的秩序,李伴峰也没有那么强大的学习欲望,六房里有床,简单洗漱一番,李伴峰就在六房睡了。 两个小时过后,房门慢慢打开,放映机飘了进来,镜头对准了桌上的报纸。 灯光照射之下,一摞报纸少了将近一半,放映机悄无声息离开了六房。 李伴峰从床上坐了起来,静静的看着房门。 从门缝里透出了微弱的光亮,他知道放映机就在隔壁。 刚收下放映机的时候,放映机几乎不会动,只能在固定的角度放映影像。 在随身居待了一段时间,吃了不少好东西,放映机会动了,但动的十分笨拙,比八音盒还要笨拙。 而今放映机不仅会飞,还飞得如此灵巧,这背后肯定有某种原因。 他拿报纸做什么? 跟我怄气,故意和我对着干? 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 李伴峰用洞悉灵音之技倾听了片刻,五房里似乎有点动静,含含混混似乎有人说话,但又听不清楚。 牵丝耳环没在身边,李伴峰也没急这一时,翻个身又睡去了。 第二天,李伴峰出了随身居,找到了白秋生:“在黑石坡,除了咱们《夜来香》,还有哪家报纸名气够大?” 白秋生道:“以前有《一杆亮》,现在这家报馆不行了,东西做得太直白,看得人越来越少, 而今能和咱们齐名的,只剩下《满春香》这一家,他们做的东西确实有点水平,黑石坡的书报生意,咱们占三成,他们占两成,剩下五成大家分。” 宇文琪道:“七爷,您是不是要收拾这家报馆?我可早就想下手了,这报馆太不是东西, 咱们出特刊,他们也跟着出,咱们送画报,他们也跟着送,咱们做什么他们做什么,天天和咱们对着干。” 李伴峰笑道:“有来有往,才叫生意,你收拾了《满春香》,没准明天又冒出来个《满秋香》,把别人家的生意都收拾绝了,咱们不就成恶霸了么? 你把近三个月的《满春香》也买回来一份,能买多少买多少,实在没有,就买最近两天的。” 李伴峰没有强求,因为他知道这事不太好办,别人家的旧报纸不好搜罗,可白秋生不觉得为难,吩咐手底下人去买,不多时,报纸买回来了,三个月的,一份不少。 李伴峰有些惊讶:“这是从哪买的?” 手下人道:“鲁家书屋啊,他们那东西可全了,就是价钱贵了点。” 又是鲁家书屋? 他又开分号了? 李伴峰点点头道:“改天我也去这鲁家书屋看看。” 提着报纸回了随身居,李伴峰又看了整整一天,还是没看出来什么特别之处。 黑石坡的文字力量到底体现在哪了?这些报纸的主要内容,除了良心、桃子就是门户, 李伴峰看不出其中有什么秩序。 收拾好报纸,李伴峰今晚依旧睡在六房,但他把牵丝耳环带在了身上。 到了凌晨时分,放映机再次进了房间,镜头对着桌子上的报纸一扫,《满春香》也少了一半。 放映机悄无声息回了五房,门缝里依旧闪烁着微弱的光。 李伴峰带上牵丝耳环,趴在房门外仔细倾听,终于听到了放映机的声音。 “好看么?” 他跟谁说话? “哎哟,羞死人了!” 这人是谁? 李伴峰额头见汗了。 他在随身居里,听到了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 ------------ 第四百六十章 随身居的住客有多少 李伴峰轻轻推开了五房的房门,没让放映机觉得太尴尬,只让放映机知道他进来了。 放映机十分镇定,跟李伴峰打了个招呼:“七导,还没睡。” 李伴峰一笑,坐在沙发上,和放映机并排坐着,静静欣赏着镜头里投射出来的画面。 左边是文字,右边是影戏。 李伴峰在报纸上读过这篇故事,和黑石坡的传统风格不一样,这篇故事的叙事风格含蓄而委婉。 画面时不时的跳帧,明显不是真实拍摄出来的。 李伴峰问:“这位姑娘是谁?不介绍给我认识么?” “你说的是这位姑娘?”画面定格在了女主角身上,放映机道,“这是我想象出来的。” 李伴峰没有说话,看完了整篇故事,李伴峰给了一句评价:“拍的很好,剪辑的时候还得多用点心思。” 说完,李伴峰准备回房睡觉,到了门口,听放映机在身后说道:“七导,我对你忠心耿耿,从未改变,到了战场,我始终愿意为你战斗到最后一刻。” 李伴峰点点头:“这一点,我从不怀疑。” 做为这方面的专家,李伴峰可以给出准确的结论,那个女人不是放映机想象出来的,她太真实了。 不是实际拍摄出来的,又不是想象出来的,那这个女人到底是個什么样的存在? 李伴峰坐在六房里沉思许久,耳畔又传来了放映机的声音:“不要害羞,这是源自于艺术的坦诚!” “可你这也,太坦诚了……” “我的内心只有艺术纯粹!” “你说的是真的?” “别听他胡扯,他不怀好意的。” 还有人! 随身居里进来了不止一个人! 还有另一个人,听着声音极小,甚至分不清楚男女。 这人的声音还不是从五房出来的,李伴峰盯着自己所在的六房看了半天,感觉刚才的声音和五房不在同一个方向。 他起身推门去了七房,倾听半晌,没有动静。 推门再去八房,八房里空空荡荡,还没有陈设,空空荡荡的房间里,似乎有那么一点声响。 到底是什么声音,李伴峰分辨不出来。 就差那么一点,只要洞悉灵音之技再提升一点就能听清楚些。 李伴峰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双耳上,直到感到太阳穴阵阵胀痛,他也没再听到八房的声音。 这段时间,因为晋升的关系,洞悉灵音之技确实提升了,而且提升了不少,但这个潜入者突然不说话了。 李伴峰揉了揉太阳穴,接着往九房走,忽听耳畔传来了一名女子的声音。 “这疯汉不睡觉,又想做什么?” 这个声音怎么这么清晰? 李伴峰猛然回头道:“你骂谁是疯汉!” 红莲一哆嗦:“伱听到了?” 在这一家人中,红莲来的比随身居还早。 可这是李伴峰第一次听到她说话。 红莲的声音没有娘子那么甜美,但多了几分知性和理性,让人联想到了齐耳短发,无框眼镜和职业套裙。 李伴峰擦燃了一根火柴,点亮了蜡烛,坐在了红莲旁边:“没想到你声音还挺好听的。” “哪能比得上你家娘子好听。”红莲冷哼一声,不想理会李伴峰。 看到莲叶上有光晕,红莲还在炼丹,李伴峰问道:“这次出炉的,应该不是玄蕴丹吧?” “玄蕴丹委屈你么?你知道有多少云上修者,为这一颗丹药恨不得去搏命!” “可我现在不是云上。” “目光总得放长远些,我是真心对你,不会让你吃亏就是了。” 李伴峰一怔,笑道:“这么说来,却是我误会你了,让你住在这里确实有些委屈,我把你搬回二房住去吧。” “不用了,这里挺好,离那恶妇远点,我也觉得清静。” “你真觉得清静么?”李伴峰四下看了看,“你有没有听到过什么声音?” 红莲的莲叶颤动了片刻,对李伴峰道:“我确实听见过声音,每个房间的声音我都听过。” 李伴峰讶然道:“每个房间你都听过?” 红莲恨道:“你开一个房间,我就搬一次家,每个房间都住过,每个房间肯定都听过。” 李伴峰先问一句:“随身居里到底有多少人?我是说,我不认识的人。” 红莲想了片刻道:“据我所知,每个房间里至少有一个。” “这些都是什么人?” “我分不清,他们的声音太过含混,连男女都分不清。” 李伴峰道:“我刚才在五房,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也在五房住过,听到过声音,但是真的分不出男女,可能是那恶妇的洞悉灵音之技特殊,让你听得比我更准些。” 李伴峰又问:“你知道他们说过些什么?” 红莲道:“这就更听不出来了,这个家里估计只有你娘子能听得清。” 李伴峰道:“难道老爷子自己听不清么?” “谁知道呢,或许他懒得听吧。” 两人正在说话,一阵笑声传到了耳畔。 “嘿嘿嘿……” 含混的,分不清男女的笑声。 红莲的莲叶在颤动,她也想追踪这声音的来源,但始终追踪不到。 李伴峰问:“你真就愿意住在九房?” “以后别再让我搬家就行。” “行啊,那以后就叫你九花吧。” 红莲愣了片刻道:“我有名字,我不用新起名字的,我叫红莲挺好的……” 李伴峰回六房睡觉去了。 到了第二天中午,李伴峰去了正房,跟唱机亲热了一会,问道:“宝贝娘子,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呼哧~ 娘子笑了笑;“宝贝相公,动静是听到一些的,倒也无关紧要,相公不必担心,这些事情交给小奴处置就好。” 有娘子这句话,李伴峰放心了。 娘子知道这些声音从哪来,也知道随身居里还有其他住客,她现在不方便说出来,但她知道该如何应对。 李伴峰出了随身居,正赶上工人们午休。 《夜来香》是晚报,下午的工作量很大,午休时间很短,工人们一般不睡午觉,吃完了饭,抽支烟,看看报纸,各忙各活。 管事的拿来名册,今天加印,活重,让出勤的工人过来签个字,月底有赏。 李伴峰看了一眼名册,皱了皱眉头。 在黑石坡,认字的人确实不少,但会写字的人不多。 他们也不是完全不会写,只是写的太难看,歪歪扭扭,丢笔缺划,小毛病一堆。 有个新来的小伙子,叫小富,他是真不会写,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得,只能干一些叠报纸和送报纸的杂活。 吃了午饭,他也学着老师傅的样子,拿了一份报纸,认真看了起来。 可他不认字,只能看画,报纸上那几幅画也不禁看,三两眼就看完了,别人还在看头版消息。 “宋师傅,你看的这段是什么意思?” 宋师傅拿着报纸,压低了声音,给小富讲解了一段。 小富听过之后,青筋暴起:“这里边还有这种事!这大小姐她会做这个?这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 宋师傅摆摆手道:“这谁说得准,是真是假,你自己分辨去。” “分辨?这可怎么分辨!”小富一激动,站起来了,他想再找别人问问,走了两步,又坐回去了。 他裤子太薄。 “宋师傅,你告诉我,那大小姐的名字是哪三个字?” 宋师傅笑道:“混小子,你自己名字还没学会,你管她的名字做啥?” “我就想知道后边哪里还有她……” 李伴峰盯着小富看了很久,却听川子在身边道:“我刚来黑石坡的时候,也是看画,我觉得这的画特别好看, 后来他们告诉我,字比画好看的多,我一开始还不信,等他们给我讲了一段,我发现还真是字比画更好看,字里边什么都有, 我一直缠着别人给我念报纸,看着您和五爷的面子,人家一开始给念两句,可念多了人家也烦,有些东西也不好往外念, 我就拿本字典自己学,学不明白就问人家,人家不愿意说,我就给人家递烟,日子长了,一张报纸就能读下来了。” 李伴峰盯着川子道:“就为了看一张报纸,你靠着自己学会了认字?” 川子挠挠头道:“要是说读,我可以的,要是说写,我真不行,笔画总出错,写得也难看。” 宇文琪笑道:“我年轻的时候,写字也难看,都是自己学的写字,总有不规矩的地方, 后来我认识了老白,人家是墨香店出来的,写字一笔一划,那是真的好看, 我不服气,到街上买了字帖,一边学写字,一边学文章,跟着老白一起混,之后也成了文人。” 原来宇文琪和白秋生的出身不一样,他是工人出身。 李伴峰重新看了一遍签到表,到场的工人几乎都是这个状况。 他们认字,只是为了看报纸? 李伴峰在午休的工人之中走了一圈,和货郎描述的基本一致,认字的工人占了一半左右。 在午休这个时间段,认字的和不认字的非常好区分。 认字的工人会拿着报纸彼此品评谈论,不认字的只能在一旁听个热闹,不敢搭话,甚至都不敢咳嗽一声。 等到了下午上工,认字的先挑活,挑剩下的,再给这些不认字的。 不服也没办法,不认字的工人连工单都看不懂。 在这群工人之中慢慢就会分化出一批人,他们会逼着自己学认字。 这就是黑石坡识字率高的原因? 不对呀。 其他地方的工厂也是这样的,认字的工人占便宜,可也没见其他工人主动学认字。 为什么黑石坡这么特殊? 李伴峰还在思索,小富满头大汗跑了回来。 他手里拿着一本字典,从工友手里买的,很旧,很多地方粘粘补补。 但他很珍惜,小心翼翼把字典塞进了怀里,叠报纸的时候,时不时偷偷拿出来看一眼,跟报纸上的文字对一对。 只要他能学会认字,这张报纸上的每一段故事,都是给他的奖励。 这份奖励很廉价,看过之后,身体一抖,兴趣索然。 可没关系,明天还有新的奖励,每天的奖励都不重样。 看的报纸越多,得到的奖励越多,周围的圈子变了,彼此交流之间,认识的字也越多,地位也在不断提升。 如果再咬咬牙,学会了写字和写文章,他们就有机会去后院的楼房里工作。 这是个良性循环! 循环的关键点在于这些报纸,在于黑石坡风格独特,内容特殊的报纸。 难道绿水城没有类似的书报么? 有,在书店的角落,也能找到类似的读物,但你得会找,还得有一定经验,能通过书名和简介,对内容作出大致判断。 一个不认字的人没有能力去判断,他甚至没有进书店的勇气。 黑石坡呢? 李伴峰出了报馆,沿着街边望去,一条街上有十几个报刊亭。 想得到一张报纸实在太容易了。 印刷机的轰鸣声打断了李伴峰的思绪,和让他想起了另一件事。 不光买报纸容易,印报纸在这更容易。 黑石坡有的是造纸厂,有的是印刷厂,纸张油墨都很廉价。 报纸的基础成本低,价格也低廉,更多的成本会投入到内容上。 这又是一个良性循环。 黑石坡的文化氛围就是这么形成的。 两套良性循环在激励人们主动学习。 李伴峰自以为对黑石坡很熟悉,他现在才发现,这其中有高超的智慧在布局,他一直没有察觉。 是谁在布局? …… 一座废弃的工厂里,汤世江从车床下边拿出来一个铁饭盒,问道:“你饿不,先吃顿饭。” 车夫放下了车杠:“师兄,我哪还吃得下去?我有事求你!” 汤世江咂咂嘴唇道:“你能别叫我师兄么?当你师兄挺寒碜的。” ------------ 第四百六十一章 捣乱 深夜,李伴峰坐在五房,和放映机一起欣赏影戏。 经过剪辑之后,故事情节更连贯,人物形象更饱满,频繁掉帧的状况也得到了很大改善,故事片里的女主角越来越真实了。 李伴峰称赞道:“能把一段纸面上的故事构思的如此完整的影戏,你这水平提高的太多,看来你找了个好老师。” 放映机闪烁着镜头道:“全靠七导指导有方。” 李伴峰摇头道:“别抬举我,我担不起,拍影戏这块,我连你一成功力都不到,你真不愿意把那位老师引荐给我?” 放映机坚定的回答道:“您说的是那位姑娘吧?那真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 李伴峰看了看放映机。 放映机平静的说道:“七导,我对您忠心耿耿,从未有过改变。” 对于之前的事情,放映机或许还有不满,但他不会因此欺骗李伴峰。 在他看来,这个女子真就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这个女子到底要做什么? 不管她有什么目的,李伴峰叮嘱过娘子,绝对不能让这女子伤了放映机。 影戏来到尾声,李伴峰看到女主角桌上的一個花瓶十分眼熟。 “这个花瓶是……” “七导,这花瓶是咱家的,我借来做个道具。” 这就是手套所说的丢失的花瓶。 这又是什么技法? “七导,黑石坡的报纸真好,几乎是天然的剧本。” 李伴峰起身道:“我再去买些回来。” …… 李伴峰出了报馆,正打算出去买些报纸,门口停着一辆黄包车。 黄包车在黑石坡可不常见,人们出行一般都坐小火车。 矮壮的车夫起身道:“这位客爷,您要去哪,我送您……是你?” 车夫认出了李伴峰:“小兄弟,你到黑石坡来了?” 李伴峰点点头:“大哥,伱怎么跑这拉车了?” “这的生意好做呀,小兄弟,你在这家报馆做工?这就对了,我当初就跟你说过,找个工作干,不丢人,比玩命的营生强得多,你认识这家报馆的掌柜么?” 李伴峰笑道:“在报馆,一般不叫掌柜。” “是,这地方都叫他老板,这的老板名字叫李七,我是来找他的。” 李伴峰点点头:“那你算找对人了。” 车夫上下打量着李伴峰,看着他这一身西装,惊喜道:“你就是李七?” 李伴峰微微点头,车夫一脸欢喜道:“兄弟,快上车,哥哥拉你走。” “往哪走?” “去黄土桥!” “坐这车走?” “这车比火车快,哥哥脚底下有火轮!” …… 李伴峰和马五坐着火车到了黄土桥。 出了火车站,看到空无一人的街道,李伴峰叹道:“这的生意不好做。” 马五知道黄土桥的生意不好做,可他还真想试试,新地都能变成七秋城,黄土桥也未必救不回来。 车夫拉着黄包车在路口等着,老远冲着李伴峰打招呼:“兄弟,你来了,这位朋友是?” 马五自我介绍一下,车夫点头道:“原来是马五兄弟,久仰大名,两位,车上请,我拉你们转一圈。” 在以前,各大家族也有人和地头神有接触,但仅限于家族的核心成员。 认识李七之后,马五见过不少地头神,平时称兄道弟也就罢了,今天地头神还要亲自拉车,马五哪敢坐他的车。 “您太客气,我们走着去就行。” 车夫还不乐意了:“怎么着,看不起哥哥?嫌我一个拉车的寒酸?” 马五连连摇头道:“我是怕您受累。” “带着你慢慢走,我才受累呢,赶紧上车吧。” 李伴峰和马五坐着洋车,跟着车夫在镇上转了一圈。 黄土桥盛产煤炭和黄黏土,一条煤沙河绕城而过,镇上大大小小有十几座桥梁,其中东南西北最大的四座桥,把整个镇子分成了四个区域。 黄土桥并不是每一处地界都人烟稀少,东桥、西桥、南桥,这三个地方相对荒凉了些,北桥居民还不算少,偶尔还能看见有人摆摊做生意。 马五问道:“这些人靠什么过活?” 车夫道:“附近有几个煤窑,他们做工,赚不到大钱,勉强够个温饱。” 马五又问:“黄土桥的煤矿都在他们手里攥着?” 车夫摇头道奥:“他们手里才有多少矿?一成都不到!你们要是想做煤炭的生意,我带你们去,大片的矿山都归你们哥俩。” 车夫拉着两人一路往西桥走,走出了镇子,到了黄土桥的边缘,终于看到了矿山。 这地方确实不小,马五看见矿山就跟见了金山一样,两只眼睛一起放光。 车夫还在一旁介绍:“你看这矿洞、铁轨、矿车,都是现成的……” 哗啦! 矿车散架了。 车夫略显尴尬道:“这都小事,修一修,还能用。” 李伴峰不懂煤矿,但马五是内行人。 “老七,这位大哥没骗咱们,这是个好矿, 虽说这地方的设备大多坏了,把咱们手下的工修叫来,拾掇拾掇,不超过半个月就能开张。” 李伴峰问道:“为什么要从煤矿下手?” 马五道:“一来煤矿赚钱,二来煤矿用人多,这么大一片矿山,能容下三五千的工人, 等工人来了,衣食住行全得跟上,镇上的生意渐渐兴盛起来,黄土桥就能看见人气。” 马五信心满满,李伴峰有些担忧:“既然煤矿生意这么简单,怎么不见有人来做?” 马五摇头笑道:“这生意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寻常人倒光了钱袋,也就能开个小煤窑, 经营矿山,前期投入极大,咱们有这份本钱,才敢做这个打算。” 李七和马五的财力确实雄厚,但四大家族的财力也不浅,怎么没见他们来黄土桥做生意? 李伴峰记得邱志恒曾经说过,在黄土桥做生意,麻烦事很多。 马五也了解过其中的内情:“黄土桥人太少,从本地招工肯定不行,从外地招工,吃住路费都得担着,经营的成本要比其他地方高一些, 除此之外,我还听说黄土桥本地的商人不好惹,总给外地人下绊子。” 说话间,马五看向了车夫。 车夫摆摆手道:“没什么不好惹的,不就北桥那几个小煤窑么?这事包在我身上,谁要敢找事,直接送他上路,两位兄弟,放开手干吧!” 马五想干,李伴峰先跟车夫说好条件:“黄土桥的地界,除了当下有主的,以后都得归我们经营。” 车夫一拍胸脯:“有主的地方也归你们,我把他们都撵走!” 李伴峰摆摆手道:“有主的地界我们不惦记,这是正经做生意。” 双方说妥,立下契书,有地头神照应,马五也有信心,立刻坐火车去黑石坡招工去了。 矿工很苦,还得去黄土桥那地方,人是真不好招,马五把工钱抬高了一倍,三天时间只招上来两百多人。 两百多人也行,先把煤矿运转起来,马五很乐观:“老七,煤矿的生意好做,等转起来了,找咱们手下人看着就行,我还得回七秋城,那是咱们最要紧的地方。” 矿工就位,下井挖煤,马五这边带上工修,从外边买来设备和用料,把矿山到车站的铁路修通。 这不是外州经营的铁路,这是运煤的小火车铁路,工艺没那么多讲究,有几处朽烂了,修好了就能用。 等把铁路修好,第一批煤也挖出来了,马五安排人已经在绿水成联络好了买家,第一笔生意就此谈成。 成本略微高了些,但因为李七和廖子辉有协定,运费上占便宜,生意依然有得赚。 看着第一车煤运出矿山,马五心情大好。 出了矿山,走了不到一里,铁路出了点问题,矿车翻了。 这种年久失修的铁路,出点故障也在情理之中,好在没有人员伤亡。 马五叫人查明原因,连夜抢修。 当天晚上,铁路修好了,整整十六车煤,全都被人抢了。 这事荒唐了,荒唐到马五都不相信:“十六车煤,怎么可能被人抢了?就看着他搬,他也搬不走!” 火车司机道:“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东西,一转眼就把煤给卸走了,再一转眼连人都不见了。” 马五皱眉道:“这应该是北桥那些人捣乱吧?” 李伴峰不在乎这十六车煤,他在乎的是对方的手段。 能把十六车煤全都转移走,对方手里必然有个高级法宝。 拥有这种高级法宝的人,肯定不是凡辈,貌似有些低估这些煤老板了。 车夫还在旁边劝慰:“马五兄弟,这事怪我,我该全程跟着火车,是我想少了。” 马五没有抱怨,生意刚开张,有点挫折是正常的,他先去了车站,车站那边等着今晚出货,得给人家个交代,绿水城那边等着收货,也得给个解释。 等把事情处置妥当,马五接着回矿山挖煤,李伴峰加紧了戒备,防止有人对矿山下手。 当天晚上,矿山果真出了事,没出在矿洞上,出在了生活区。 工棚被烧了,工人晚上没地方住了。 马五赶紧带人去救火,等回来再一看,矿车被砸了,火车头的汽包被凿漏了,连杆也被砸断了。 小川子恨道:“这帮王八蛋,专往要害的地方下手!” 汽包和连杆很特殊,不好换也不好修。 更要命的是,这次对方在李伴峰眼皮底下出手,李伴峰有双八层的修为,却没能发现对方的踪迹。 车夫哪去了? 他是地头神,云上修者,要是连他也没发现,对方的来头可就太大了! 这么强大的对手,为什么会盯上这么一座煤矿? 川子正联系人手修理火车,工头火急火燎跑了过来,对马五道:“账本没了。” 工头的账本,记录了每个工人的工作量,这东西要是没了,工钱就没法算了。 这是黑石坡雇来的工人,哪能受这个委屈,纷纷找马五讨说法。 有个工人有些激动,上前推了马五一下。 马五没计较,但他很生气:“真特么邪门了,是不是这地方还有丧修?我估计层次还不低!” 李伴峰摇头道:“这不是丧修做的。” 他在药王沟和丧修交过手,对丧修很熟悉。 马五道:“那这是哪个道门做的?” “看不出是哪个道门,只感觉是有狠人在捣乱。” 可既然是狠人,为什么要捣乱?为什么不直接下重手? 李伴峰一时间理不出头绪。 正思索间,唐刀在李伴峰腰间,不断的颤动。 ------------ 第四百六十二章 道门 唐刀在李伴峰腰间颤动,李伴峰到僻静处询问:“出了什么事?” “主公,末将只觉得一阵恶寒。” 为什么恶寒?绿花子来了? 不可能是绿花子,他要是想来搅局,直接散播一场瘟疫,所有工人都跑不了。 况且以他的身份和实力,没必要对一座矿山下手,尤其不可能用这种低级的方式来捣乱。 对手的做法确实很低级,冒着和地头神对抗的风险,玩这些下作的小把戏。 马五问道:“那拉车的哪去了?” 在平时,马五对地头神都很尊敬,但今天遇到了一堆乱事,马五说话有些急躁。 等看到了车夫,马五态度也不是太好:“大哥,我们在这做生意,是为你地界上的人气,你能不能上点心?” 车夫道:“我上心,我真上心,我拉着车在矿山这转了好几圈了,结果刚把车放下,有人就把我车给偷了, 我赶紧找车去,找了个一个多钟头,好不容易把车给找回来了,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功夫,矿山出事了。” 马五没说话,独自下山去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地头神为什么要拉洋车?为什么这辆洋车还得时时刻刻在他身边带着。 好在马五克制住了自己,没和车夫翻脸。 第二天,马五去联系配件修火车,还得跟买家那边联络,把发货时间再往后推。 到了车务段,马五把小川子列出来的配件清单给段长看了一眼,他不想去黑石坡采购,那样太耽误时间,直接给段长送点礼,在这买点配件先用着。 在黄土桥这地方,平时这赚不到什么外快,马五主动给送礼,段长高兴的不得了,赶紧叫来技工给准备东西。 技工到仓库里找了一上午,马五要的东西,一样都没找到。 段长皱眉道:“不可能啊!前两天刚拆了一套旧连杆,和镇上的小火车应该是通用的。” 技工点头道:“我也正在找那套连杆,库管说就在库里,怎么着都找不到。” 段长赶紧赔不是:“五爷,我手底下干活太糙,我再去看看,您千万别着急。” 怎么可能不着急? 在这耽误了半天时间,什么都没干,还不如一开始就去黑石坡采购。 马五极力克制着烦躁,和段长客套两句,去了仁福旅店。 这是黄土桥唯一的旅店,绿水城的买家派来一個人在旅店住着,专门和马五联络生意。 马五去了旅店,给人家赔不是,这人也不是第一天出来做生意,遇到马五这种层次的人物,就算心里不高兴,面上也不该伤了和气。 可他今天见了马五,偏偏说话就有没分寸:“五爷,煤这东西不难买,黑石坡、青烟城、汽水窑都有的是, 我们来这买煤就是为了给五爷一个面子,你这一直发不了货,这是到底怎么个意思? 生意不想做了就明说,也不是我们求你来了,别在这来来回回折腾人!” 马五脸颊一颤,抬头扫了对方一眼。 对方眼角开裂,流血了。 “你,你想干什么?”那人捂着脸,惊骇的看着马五。 马五站了起来,眼中寒光阵阵。 …… 矿山上,一群工人正在叫嚷: “昨天我这出了六斗子煤,我一点没撒谎,伱们要是按五斗算钱,这活儿没法干了。” “不能这么欺负人呀,我昨天为了多抢一斗煤,饭都没顾上吃,跟我说账本烧了,我看你们就是想赖着不给钱!” “今天活儿不干了,你们必须给个说法!” 李伴峰悄无声息离开了人群,找个僻静地方,藏好了钥匙,回了随身居。 在床上坐了片刻,李伴峰整理一下思绪。 不整理还好,整理过后,思绪好像控制不住了。 伴峰乙:“一个人挖五斗煤,基本到极限了,咱们给的工钱只多不少,这些人就是得寸进尺,这样的人就必须严惩。” 伴峰丙:“话不是这么说,有人只挖了三斗,就收了五斗的钱,有人挖了五斗,也收五斗的钱,这心里肯定不畅快!” 伴峰丁:“那也不能由着他们捣乱,账本丢了,钱只能这么发,事情只能这么办!” 伴峰戊:“什么叫只能这么办?不患寡,患不均,你这是不负责任!” 伴峰己:“那你想个负责任的办法,别特么站着说话不腰疼!” 伴峰庚:“不会好好说话是吧,那咱们换个方式交流?” 伴峰甲:“注意秩序,注意素质,会场上不准打人!” 唱机在旁安慰道:“注意秩序,不能打人,都听我相公一个人的。” 洪莹笑道:“这不都是你家相公么?不过话说回来,平时只能听到两三个七郎争吵,怎么今天冒出来这么多?” 唱机也觉得奇怪:“不止比以前多,还比以前乱,乱的一点章法都没有,好像是中了技法,却又说不清是什么道门。” 李伴峰问娘子:“有乱修么?” 娘子愣了片刻,李伴峰似乎恢复正常了,但他恢复有点太快了。 哒哒哒呔! “乱修?小奴倒是没有听过这道门。” “或许不叫乱修,或许叫别的道门。”说话间,李伴峰脸颊一阵扭曲。 唱机有些紧张:“相公呀,你不要着急,从长计议。” “我没着急,”李伴峰揉了揉脸颊,“只是会场秩序有点混乱。” …… 晚上,马五让厨子做了点硬菜,找李七喝了几杯。 “老七,我心里难受。” 李七道:“为了矿上的事情?” 马五摇摇头:“其实矿上那边没什么大事,工棚塌了盖新的,火车坏了咱们也有人会修, 可生意场上的事情用生意解决,这条规矩这么多年,我从来没坏过,可偏偏今天,我把买家给打了。” 李伴峰笑道:“这事我听说了,你下手挺重的。” 马五揉着额头道:“我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正说话间,川子推门进来了:“工人们又闹起来了。” 李伴峰皱眉道:“闹什么呀,工钱不都补上了么?全按最高额给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们说有几个没出力的占了便宜,非要在这事上讨个说法。” 马五苦笑一声:“要么嫌自己拿得少,要么嫌别人拿得多,就没有一个消停的时候,我去看看吧。” 李伴峰摆摆手道:“不用去,让他们闹。” 马五愣住了,李伴峰对川子道:“我让厨子准备了不少酒菜,一会给工人送过去,他们爱吃就吃,不爱吃就接着闹, 川子,这事你也别操心了,一会在你那也摆一桌,叫弟兄们敞开了吃喝。” 川子哪能放心的下,跟着厨子们一块送酒菜。 不多时,川子又跑回来了:“有吃有喝,倒是好了不少,可有不少工人不想露宿,嚷嚷着要走。” 李伴峰道:“想去山下睡旅店的,我给房钱,嫌来回走路麻烦的,就在山上待着,不想干了的,就让他们走, 川子,你听我的,带着弟兄们喝酒去,别的事情就别管了。” 马五一怔:“老七,这次你怎么这么看得开?” 李伴峰喝了一杯热酒,摇摇头道:“没看开,我根本就没看明白。” “什么事没看明白?”马五只觉得事情不顺利,但没觉得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乱,乱到了我都不知从哪说起!”李伴峰让厨子多送来几双筷子,把筷子一个接一个排成了一条线。 “咱们来黄土桥做生意,你一开始就想做煤矿生意,然后就有一个这么大的矿山在这等着咱们,这事没错吧?” 马五点点头:“这是到了黄土桥之后,为数不多的好事。” 李七道:“可这么大的好事,怎么就没有别人来做?陆家为什么不做?何家为什么不做?” 马五眨眨眼睛道:“这事你当时不是问过了么?我是觉得他们担心成本太高,才不来黄土桥做生意。” 李伴峰点头道:“是呀,当时我问过了,当时我还没那么乱,等后来把生意接下来了,我也开始乱了。” 马五还是不明白:“到底哪乱了?” “咱们出货那天,铁轨出事了,火车翻了,煤也让人偷了,怀疑是北桥的煤窑老板做的,于是我加紧了戒备, 老五,你觉得加紧戒备这事,像是我做的么?” 马五愣了片刻,很快反应了过来。 李七不是个能吃亏的人。 既然知道是北桥做的,他早就该把北桥掀过来了,哪还有心思严防死守。 李伴峰接着说道:“可因为事发突然,当时我还真就乱了, 从那以后咱们就都乱了,工棚着了火就立刻去救火,火车坏了就立刻去修火车, 地头神也乱了,车丢了,就去找车,等把车找回来,也不管是谁偷得,接着回来看管矿山, 你这边支应着买卖,实在支应不住了,抬手把人打了,乱上加乱, 生意出了问题就去谈生意,铁路出了问题再去修铁路,别人怎么打咱们怎么招架,结果越招架越乱。” “是呀!”马五揉了揉额头,“为什么这么乱?” 李伴峰把筷子放在一起,重新理了一条线:“兄弟,其实矿上这事没这么当紧,这点你也知道, 就算绿水城那家生意黄了,以咱们当前的实力,再换个买家也不难吧? 咱们是不是应该把找乱子的人先给收拾了,把黄土桥这块地界打扫干净了,再想着做生意的事情?” 是呀! 马五突然清醒了过来。 为什么非得急着在煤矿上下手? 应该先把北桥那伙鸟人收拾了! 马五给李伴峰倒了杯酒:“老七,我这心性还是不如你,我乱成了这样,你这一点事都没有。” 李伴峰也乱,乱的比马五还严重。 但他乱过之后能和自己商量,商量妥当了,基本能达成一致。 有时候也很难达成一致,比如说这次的会议,伴峰乙言辞有些激烈,甚至在会场上打人,把多年来对伴峰甲的不满都表达了出来。 伴峰甲认为把不满说出来是好事,但打人是不对的。 然后他调集其他伴峰,把伴峰乙一伙当场打服。 “老五,我怀疑咱们中了技法。” “哪个道门的技法?” “有没有乱修?专门让人出乱子的道门?” 马五仔细回想了一下,摇摇头道:“没听说过这样的道门。” 真的没有乱修么?还是马五见识不够? 李伴峰之前问过娘子,娘子见多识广,可她也没听说过乱修。 也许不叫乱修,也许是哪个道门的高层技法。 既然能干扰到人的意念,这技法应该出自文修、德修、念修之类的道门。 这位高手什么层次?应该有九层吧? 九层高手,为什么要在黄土桥这个破地方,做这么荒唐的事情? 唐刀在耳边提醒了一声:“绿水丐夺占花子湾之前,我也没听说过病修这个道门,因为当时世上还没有这个道门。” “你是说,新道门?” 李伴峰愕然看向了唐刀。 唐刀回答道:“花子湾变成了绿水湾,才有了病修。” 李伴峰把筷子集中在一起,又摆了一条线:“这事情得重新捋捋。” 马五道:“还往哪捋,不都捋到北桥了么?” 李伴峰摇头道:“得往丧门星那捋。” ------------ 第四百六十三章 洪莹的眼睛 随身居里,李伴峰正在和唐刀商量对策。 “二驴,你还记得和绿花子一战的状况么?” “大多数事情都忘了,只有细枝末节上有点模糊印象, 我记得花子湾死了很多人,一茬接着一茬,没停下来过, 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花子湾,穷人住的地方,遭了天灾,似乎再也平常不过,似乎谁也抵挡不了, 到最后,绿花子和我一决死战,主公你可能不相信我,但说实话,那场仗,我真的没怂。” 李伴峰道:“我信你,恶战当头,你确实没怂过。” 唐刀接着说道:“我记得那天我很虚弱,交手之前就很虚弱,开打之后就更弱了, 我从他身上抢了些东西,抢完了之后,我用了得寸进尺之技, 我摘走了他的内脏,我以为我能赢,但接下来的事情,我真的回忆不起来了, 我只记得当时我的刀还在,我的刀一直在跟我说话,他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后边能记起事情的时候,我已经变成了刀。” 虽说记忆很模糊,但唐刀已经说出了不少关键细节。 李伴峰很想把这段内容穿成一条线索,但他的思绪很混乱,这次对手的技法有些厉害,在李伴峰的脑海里至今还有余威。 乱不怕,咱们有办法整理,非常直观的整理。 李伴峰把唐刀的描述和橘园老人此前的描述,全都用文字记述了下来。 第一幕,绿水丐在花子湾,通过瘟疫杀人。 当时的绿水丐带着狰狞的笑容,逐一挤破了脸上的脓疮,让周围的人们一个接一个的死去。 李伴峰对放映机道:“挤脓疮的动作,再刻画的细致一些。” 放映机解释道:“我担心画面过于细致,会引起观众的反感。” “不会,这一段要的就是视觉上的冲击力。” 噗嗤~一团脓汁溅射到了荧幕之上,娘子颤抖了一下:“相公,非得在家里看这个么?” 洪莹冷哼一声:“夫为妻纲,七郎说看什么就看什么,轮得到你多嘴?” 唱机大怒:“贱人,讨打是吧!” 洪莹亲自拿来了板子:“你打吧!” 唱机笑了一声:“莹莹,伱来,今天不打你,我把眼睛给你通了,让你长长见识。” 洪莹冷笑道:“要是通了我的眼睛,我一個走马观花就弄死你!” 两人继续争执,影片还在继续。 花子湾尸横遍野,地头神袁瘦驴的战力受到了严重削弱。 李伴峰对唐刀道:“你的修行方式应该和姚老一样,不是单向索取,而是彼此照应, 我记得这个应该叫活水修行,战力随着人口的数量起伏, 绿水丐正是利用了这一点,通过削减花子湾的人口,让你的战力出现了严重削弱。” 唐刀思索良久道:“我记不清楚了,应当和主公说的差不多,只是这个影戏里的袁瘦驴,和我长得不太像。” 放映机用厚重的语气说道:“意境到了就好,不要太多挑剔。” 唐刀还是不能接受:“袁瘦驴是我的名字,但我是个人,你弄一头驴在上面是什么意思?” 在绿水丐和袁瘦驴的战斗场面中,一个叫花子正在和一头瘦弱的驴厮杀。 娘子笑的满屋子都是蒸汽,洪莹冷哼一声:“刚才不还说恶心么?现在又笑这么起劲!” “莹莹你过来,这头发梳的不对,我帮你弄弄!” 洪莹啐一口道:“你会好心帮我弄头发?是不是又要趁机打我?” “真不打你,快来吧。” 娘子给洪莹梳头,影戏画面之中,叫花子把驴打死了。 唐刀对此颇为不满:“我和他激战了很长时间,你一笔带过,是不是不太合适?” 放映机没有理会唐刀,继续放映画面,绿水丐坐在驴的尸体旁边,把驴的尸体吃掉,身体闪烁着层层光晕,自此成了地头神。 “二驴,绿水丐应该是成为地头神之后,才创造了病修这个道门,这个过程准确么?” 唐刀苦思良久:“主公,末将实在想不起来。” 放映机把影戏往回倒了一些:“七导,在绿水丐成为地头神之前,已经在散播瘟疫了,病修或许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成为了道门。” 具体的时间点无据可查,李伴峰只能求教于唱机:“宝贝娘子,晋升云上之后,修者可以创建道门么?” 娘子一边给洪莹梳头,一边回应道:“是有这个传闻,但小奴试了,却没能成功,这可能和修者的天赋有关。” 洪莹插了一句:“七郎,我也试过,也没成。” 唱机嗤笑一声:“你天天琢磨《添香词话》,能弄出什么道门?两门道么?” 洪莹哼了一声,没再多说,李伴峰看着绿水丐散播瘟疫的画面,觉得有些问题。 “二驴,绿水丐在你地界上散播瘟疫,你就由着他动手,什么都没做?” 唐刀想了半天,对李伴峰道:“主公,我当时只知道有瘟疫,不知道是谁在散播瘟疫,修为不可见,我都不知道谁是绿花子, 我当时也做了不少事情,我从周围地头神里手里讨到了不少粮食和药材,可那些药材对疫病没用处。” 袁瘦驴当时没看出来谁是绿花子? 这不应该吧? “我在橘园遇到的那位老人,他当时已经看出来是绿水丐在散播瘟疫。” 唐刀闻言笑了:“那种橘子的老头我认得,当时他的修为已经接近云上,他说的确实没错,但这事情颠倒了因果。” “怎么讲?” “他知道绿水丐杀了我,成了花子湾的地头神,事后反推出绿花子的种种手段,年深日久,前因后果在他脑子里根深蒂固,想起来也顺理成章,可若在当时,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散播瘟疫。” 疫病面前,成千上万人病倒,一时间根本看不出源头。 黄土桥也是这个状况? 李伴峰把这几天的遭遇稍加改动,让放映机转换成了画面。 黄土桥的商人在日常经营之中遇到了重重罗乱,饭馆做错了菜,药行出错了药,工厂矿山事故频繁,导致商人一个接一个离去。 这些罗乱来的非常隐蔽,再加上当时的地头神是丧门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运气问题,就像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马五迅速联想到了丧修。 丧门星用的是死水修行法,只索取,不庇佑,黄土桥衰败的非常快,很快就有了蜕变成旧土的风险。 为了保住自己的位格,丧门星前去偷袭药王沟,被姚老杀了。 而制造混乱的这名修者,应该趁此机会窃取丧门星的契书,强取位格,晋升云上。 可他没成功,因为车夫抢先一步回来了。 丧门星去药王沟的时候,车夫消失了,原来是回来争夺黄土桥的契书。 从车夫当前的状况来看,他依然不知道黄土桥隐藏了这么一个能制造混乱的狠人。 这个狠人在哪?是在北桥么? 是不是,先去看看再说。 李伴峰提着唐刀离开了随身居,唱机接着给洪莹梳头发。 “莹莹啊,你这胭脂画的也不对,我给你好好修修。” 洪莹倒也听话,坐在唱机面前,等着唱机给她涂胭脂。 唱机两根唱针突然插在了洪莹的枪头上,疼得洪莹一哆嗦。 “做什么?恶妇!” “别动,我刚不是说了么,要把你眼睛给通开。” “你,你这是用通窍之技?你,你可别骗我,要杀就杀,你别用手段糟蹋我!” “让你别动就别动,讨打么?” 洪莹心里忐忑,只觉面门处阵阵剧痛。 一丝光亮突然袭来,洪莹一阵紧张。 这是真的看见了? “莹莹,睁开眼睛试试。” 洪莹没有眼睛,但她恢复了视觉。 她看见了随身居的模样,狭窄幽暗的房间。 她看见了自己梳妆用的镜子,和镜子里的自己。 一个长着四肢和血肉的身体,上面有一个硕大的枪尖,和一头及腰的长发。 样子奇怪了些,可洪莹很喜欢,她觉得自己很漂亮。 她看了看桌子,看了看椅子,看了看烛台上的蜡烛。 自从当初和赵骁婉一战,直至今日,洪莹终于又看见了东西。 她看了一眼酒葫芦:“你就是葫芦妹子?” 葫芦晃了晃身子:“是我,恭喜姐姐了。” 她又看了看月份牌:“你就是梦德?” 梦德乖巧施礼:“恭喜二夫人。” 洪莹问道:“红莲那个贱人在哪?” 唱机道:“在九房呢。” 洪莹转过脸,看向了唱机,看向了三个大喇叭,两根唱针,正在喷吐蒸汽的唱机。 呼~呼呼~ 洪莹发出了古怪的声音,好像一个正常人,闭着嘴,从鼻子里发出来的声音。 唱机声音阴沉道:“憋着笑是吧,贱人!笑话我是吧,贱人!” “没,没有……嚯哈哈哈!” 洪莹忍不住笑出来了。 唱机大怒,扯过来一条凳子,把洪莹摁住,扯了裤子,抡着板子,对着桃子,开始暴打。 洪莹一声没叫,挨着打,居然还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越笑,唱机越生气,打得越狠。 打了十几板子,唱机忽然收手,她听到了五房的动静。 放映机在五房和别人说话,声音有点大,洪莹也听见了。 唱机低语道:“那东西又露面了。” 洪莹起身,揉揉桃子,提上裤子道:“什么东西,我去看看。” 唱机道:“别莽撞,先听听动静,这些东西每个屋子里都有,在这宅子里不知道待了多少年,平时很少见他们露面,五房这个不知是什么缘故,偏偏缠上了放映机。” “管她待了多少年,先揪出来看看再说,你是这家的主母,还能让她反了天?”洪莹径直去了五房。 推门一看,放映机正在放他之前的故事片。 洪莹看到墙壁上的女子,挥拳就去打。 放映机急忙喊道:“夫人,冷静,这是影戏!” 洪莹看不出来这是影戏么? 她还真就看不出来,她这辈子就没看过影戏,再加上放映机的画面清晰度极高,在洪莹眼里这就是真的。 这一拳打过去,画面里的姑娘被打翻在了地上,连声痛呼。 为什么能打到这姑娘? 这是影戏机的技法,他创造出来的影像有实体,还有一定作战能力。 洪莹挥拳再打,姑娘连声求饶,放映机跟着一起求:“这是我想象出来的一个女子,不是恶人,夫人手下留情!” “想象?”洪莹看着放映机,问道,“你什么道门?” 放映机道:“我是为艺术而生的影修。” “影修?”洪莹冷笑一声,满身威势袭来,“我见过影修,他们用的可不是这个路数,你这是假搬之技!” 放映机很是费解:“夫人,我不懂你的意思,我没有学过什么假搬之技。” “还跟我装糊涂!”洪莹从腰间拔出了短刀。 唱机喊道:“死丫头!别为难自家人!” “骁婉,这人可没这么简单!”洪莹要动真格的,“他用假搬之技,还能用这么久,你知道他修为有多高?” 洪莹挥刀要砍,放映机不擅长战斗,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嗡! 随身居猛然一颤,洪莹脚下不稳,险些摔倒。 唱机冲进五房,把洪莹拽了出来。 “你个贱人,刚给你开了眼睛,就给我闯祸,我看你就是打得少,一会打二十板子,你自己数着!” …… 李伴峰到了北桥,在街边买了一套煎饼果子。 都说着黄土桥本地商人不善,李伴峰也做好了对方漫天要价的准备。 可这位摊煎饼的,面是好面,鸡蛋也新鲜,全程下来料给足,不掺假,一口下去,满嘴留香,一个煎饼果子,就收了两块钱。 这是个本分的生意人,李伴峰给了他一百元,问了些消息。 在北桥这,最大的煤窑老板姓胡,叫胡满春,桥头往东三百米,一座三层小楼,就是他家。 除了胡满春之外,还有宋士龙,唐冬生,岳思成……这些都是北桥的煤窑老板。 李伴峰先找胡满春,来到小楼门前,敲了敲房门,一名中年男子,穿着白衬衫,留着八字胡,梳着大背头,打开了房门。 “您找哪位?” “我找胡掌柜。” 男子盯着李伴峰打量一番,回答道:“我就是胡满春,您有何贵干?” 李伴峰道:“我来买煤。” 男子赶紧把门口让出来,一伸手道:“您里边请。” 不对呀。 黄土桥最大的煤窑老板,在李伴峰的概念里,应该也是黄土桥的第一恶霸。 可这位从态度和气质上来看,跟恶霸完全不沾边。 而且他家怎么连个护院都没有? 进了客厅,屋子里的陈设很古朴,一张桌子,两条长椅,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 胡满春吩咐人上茶,一个老太太提着茶壶,一人倒了一杯,这茶水就算上了。 李伴峰不像到了煤窑老板家里,倒像是到了冯记杂货铺。 胡满春道:“您怎么称呼?” 李伴峰道:“姓李,绿水城来的,想在黄土桥买点煤,听说黄土桥是胡掌柜主事,先来问问价钱。” “这可不敢当,我就是做点小本买卖,李老板,咱们把话说在前边,看您这身穿戴不像是一般人,您要做大笔生意,我这没有,您要是买点散煤,我至多能给您倒腾出一两车皮。” “少点吧?” “让您见笑了,我就这么大本事,再多我是真供不上,但我们这价钱便宜,比黑石坡低两成,只是运费我们没办法,得您自己出。” 说完,胡满春叫人拿来了煤样子,不同成色的煤,不一样的价钱。 李伴峰要了两车上等烟煤,当即和胡满春立了契据,明天晚上送到火车站。 李伴峰准备先给一半定钱,胡满春摆摆手道:“咱们黄土桥做生意,信得过的契书,不用定钱,火车站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生意就这么谈成了。 李伴峰要走,胡满春起身挽留:“李老板,要是不嫌弃,今晚在我这吃顿便饭,我让刘妈做点好的。” “不必客气了,晚上我另有安排。” “街对面的小秦姑娘,曲儿唱得好,我把她叫过来,让她给您唱一段,陪您喝两盅?” “胡老板,改日再聊,我真有急事。” “那您把茶喝了再走。” 李伴峰也没喝茶,离开了胡满春的小楼。 这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貌似自己之前判断有误。 可如果黄土桥的生意人都像他这么老实,还至于破败成这样? 这个胡满春可能知道我来了,故意装样子给我看。 我这身装束也太容易辨认,得回去换一身衣服。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洪莹热切的迎了上来:“七郎,你回来了。” 李伴峰冲着洪莹笑了笑:“回来了。” “七郎,你,你呀,你这个,长得也不怎么俊呀……” 李伴峰冲着唱机笑了笑:“给我往死里打!” 唱机摁住洪莹开打,洪莹喊道:“长得不俊,还不让说么?这也要打!” 李伴峰拿出了钟摆,让她给换个妆容。 钟摆问道:“主人,您要什么样的妆容?” 李伴峰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洪莹揉着桃子道:“七郎,你那架放映机可不简单,他是咱们这道门的高手,修为可能在我之上。” “你说放映机是旅修?”李伴峰不信。 “他的技法能把臆想之物变成真人,虽说战力不高,但和假搬之技,确实有些相似。” 李伴峰摆摆手道:“这不能瞎猜,等我改天问问他。” 洪莹嗤笑一声:“你问了,他就肯说实话么?” 李伴峰没回应,直接去五房把放映机拿了过来。 洪莹以为要当面把事挑明,瞬间把威势提了起来。 唱机训斥道:“别乱来,等相公吩咐。” 李伴峰看着放映机道:“兄弟,你见过潘德海吧?” 放映机道:“我有他的影像。” 放映机还真就给潘德海录过一段,看着潘德海的模样,李伴峰对钟摆道:“就照着这个装扮。” 洪莹看了看墙上的投影,慨叹一声道:“本来就不俊,弄成这样岂不更丑?” 李伴峰看着唱机笑道:“接着打!” 在清脆的板子声中,钟摆很快给李伴峰画好了妆容,李伴峰对着镜子一看,有七八分的相似。 嗤嗤~ 娘子笑道:“宝贝相公,这妆容骗过寻常人是够了,但要是遇到修为高深的,还是能看出破绽。” “有点破绽也没关系,我又不是要假扮潘德海,只要让别人认不出来是我就行。” “相公呀,小奴新学了些易容的手段,倒也不妨试试,还得让含血妹子搭把手。” 含血钟摆自然明白事理,赶紧施礼道:“能和夫人学本事,是我福气。” 唱机用粘土对着颜料,调成了一盆糊糊,对着潘德海的模样,和钟摆一笔一笔帮李伴峰勾画。 待勾画完毕,唱机对着李伴峰喷吐了一口蒸汽,粘土似皮肉一般附着在了李伴峰的脸上。 李伴峰对着镜子一看,大方脸,大鼻头,大嘴叉,再贴上点小胡子,简直和潘德海一模一样。 “相公啊,你用小奴的技法,把声音换一换。” 李伴峰清清嗓子,回想着潘德海的声音,说了一句:“吾乃德之大者。” 放映机道:“七导,差点意思,你把高音稍微往上抬一点,潘德海说话的时候,比这更有底气!” 调整了几次,声音几乎没有差别。 娘子拿了些布料,顺手赶制了一件长衫,再加上一个圆顶小帽,活脱一个潘德海,就这么出来了。 “相公的身材,比这老东西瘦削了不少,还得做些填充。” 娘子又往李伴峰衣服里边填了些粘土,除非对方和潘德海极其相熟,否则根本看不出分别。 可遇到窥修该怎么办? “相公放心,六层以下的窥修看不出丝毫破绽,就算遇到六层以上的窥修,相公也不必太在意,宅修不显眼,一些小破绽,对方也留意不到。” 唱机拿了根木料,先刮,再削,再做旧,给李伴峰做成了一根拐杖。 李伴峰出了门,拄着拐杖,去了另一间小楼。 等敲开房门,出来的是一位六十上下的老者,问道:“您找哪位?” “我找宋士龙,宋老板,来买煤。” 老者正是宋士龙,赶紧伸手道:“您里边请。” 宋士龙家里的陈设,和胡满春家里大同小异,倒好了茶水,两人开始谈生意,宋士龙先问:“敢问您怎么称呼?” 李伴峰没打算冒充潘德海,随便编了个名字:“我姓吴,叫吴大德,海吃岭来的。” “您这么老远来我这买煤?” 李伴峰点头道:“我从朋友那听说的,宋老板是有德之人,跟有德之人做生意,我心里踏实。” 宋士龙抱拳道:“蒙您谬赞,德字不敢当,但做生意的本分差不了,话咱说在前头,大宗的买卖我供不上货,顶多能给您倒腾些散煤。” 这话听着好耳熟。 胡满春也是这套说辞。 “散煤也行。” “劳您先看煤样!” 和胡满春家里的煤样没区别,李伴峰选了两车上等烟煤,立了契书,给定钱不要,等着到车站收钱。 临走的时候,宋士龙先请吃饭,又请听曲。 李伴峰摆摆手道:“我做事,德字当先,这种事情就不该跟我说。” 宋士龙笑道:“吴老板,您误会了,小秦姑娘只唱曲儿,不陪宿,就是给您助个兴。” 李伴峰婉拒,离开了宋士龙的家。 又是一个本分的老实人,说话都差不太多,好像一个师父教出来的。 接下来,李伴峰接连去了十几户人家,妆容换了五次,不管换成什么模样,遇到的煤窑老板都是同一套说辞。 生意真就这么本分?民风真就这么朴素? 李伴峰离开了北桥,在街边看到一个车夫正盯着他看。 李伴峰笑呵呵打了个招呼:“这位车老板,去海吃岭么?” 车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兄弟,你吓坏我了,我以为那缺大德的来了,赶紧上车说话,你这是从北桥回来?” “是。” “找着那捣乱的了?” “快了,明晚收货的时候再看。” 车夫拉着李伴峰回了矿山,第二天晚上,李伴峰叫马五去收货,他和车夫在外边等着。 马五到了车站门前,先遇到了胡满春。 胡满春带来两车上等烟煤,成色没问题,价格也便宜。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买卖做成,胡满春还不忘客套一句:“咱们上小秦姑娘那听首曲子?” 马五还真有这兴致,但是不能误了正事:“这次买卖就算开个头,下回生意咱们再聚。” 胡满春笑道:“话还是说在前边,大宗生意做不了,我也就能赚这点散碎银子。” 马五抱拳告辞,再去别家收煤。 一个晚上下来,收了二十几车煤,各家成色一样,价钱一样,说法也都一样。 马五是生意人,知道事情不该这么巧。 他从车站里走了出来,到旁边一座废弃的饭馆里找到了李伴峰和车夫:“捣乱的就在他们当中,又或是和他们都有联系,他们肯定是同伙,不然这说辞不会这么相似。” 李伴峰没言语,车夫在旁道:“总不能把他们都杀了吧?黄土桥就剩北桥这点人气了,都杀光了就真要变旧土了。” 马五问道:“这二十多车煤怎么办?” 李七道:“出货呀,生意这不就开张了么?” “矿山上的煤怎么办?” “也出货!”李伴峰压低帽檐道,“我想办法把这个乱修钓出来。” ------------ 第四百六十四章 持筹握算 马五从黄土桥一众煤老板手里买来了二十多车煤,很快出货了。 黄土桥的煤便宜,可加上运费,利润所剩无几,但李七和马五与关防厅有约定,运费省一半,钱也赚了不少。 马五算了下账,提了个建议:“老七,要不咱们干脆就做这二道贩子算了,这比自己挖煤省心。” 李伴峰道:“煤还得自己挖,咱们不是冲着这点生意来的。” 马五也就是说说,重点还是得把黄土桥的人气拉起来。 火车修好了,买家联系好了,煤也挖够数了,马五立刻安排装车送货。 到了晚上,二十节车皮装满,马五坐在驾驶室,车夫在火车旁边拉车陪着。 李七没来,车夫问了一句:“马五兄弟,老七是遇到什么事了?” 马五道:“老七原本说要来,今晚多喝了两杯,睡了,我看他也确实累了,就没叫他。” 车夫点点头:“让他歇歇吧,就送一趟煤,咱们俩去就成。” 马五看着车夫道:“大哥,你为什么非得拉着车走,坐火车上不好么?” 车夫笑道:“我拉着这个踏实,放心吧,我走的比你快!” 小火车喷吐着蒸汽,过了西桥,走的还算顺畅,可等到了镇上,突然降速了。 马五问司机出了什么状况。 司机满头是汗,查不出原因,加煤的铁锹都快磨出火星子了,可火车这速度就是不涨。 原本在火车旁边小跑的车夫,已经改成走路了,看到火车出了状况,车夫感知到了危险:“老五,叫你手下人赶紧把车修好,咱们尽早离开这地方。” 过不多时,火车停了,马五叫技工修车,车夫拉着洋车,用趋吉避凶之技感知着凶险的来向。 川子很快找到了故障点,车头有一处轴承掉珠了,车轴转不动,等于踩着刹车往前走,自然快不了。 “多亏发现的早,大轴没事!”川子从车厢里拿出备件,换了轴承,火车接着上路。 开了没一会,汽包漏了,汽压瞬间掉了下来,火车又走不动了。 车夫拉着洋车道:“马五兄弟,我说什么来着,我走的比你快,你这车太不中用了。” 马五也习惯了,在黄土桥送煤,就没顺当过。 蒸汽机车就这点好,坏了立刻能修。 川子爬上汽包,找到漏汽点,靠着修为,顶着高温高压,直接用胶粘,把漏点粘住。 添煤加水,火车接着上路。 跑了不到三百米,车厢和车头脱钩了。 车夫放下车杠,笑了:“我一直就不待见这火车,跑的不快,毛病事儿可不少, 别着急赶路了,让兄弟们好好查查,实在要是走不了,我拉着火车过去。” 车夫没夸口,他真能拉得动火车。 而且他还真想拉着试试,这么多车厢在身后,拉起来明显比洋车过瘾。 众人各自检查故障,一阵冷风吹来,一段曲子,伴着歌声,来到了耳畔。 曲儿好听,唱得更好听,众人听了一会,都入了迷,眨眼之间睡倒了一大片。 马五强打着精神,用欢修技法,激励着周围人不要睡。 他有四层修为,已经算中等层次的修者,受到技法感染,周围还真有几个人扛住了睡意。 他们在这边苦苦支撑,车夫拉着洋车,已经找到了歌声的来源。 那歌声来自街边一座废弃多年的茶楼。 在普罗州,茶楼里一般都有唱曲的小娘子,弹琵琶的居多,也有弹三弦的,很少有拉胡琴的,因为胡琴实在太难学。 这位姑娘就是弹琵琶唱曲儿的,正唱着一首《乌鸦配凤凰》,车夫站在茶楼门口,静静等着这一曲唱完,对里边喊话道;“姑娘,曲儿唱得不错,有手段,见功夫, 今天我们赶着做生意,实在没工夫听曲,等生意做完了,我去你那捧场,让伱连着唱上一百曲,一曲给你一块大洋,你看行不行?” 琵琶声戛然而止,车夫冷笑了一声:“姑娘,我看你还算明白事理,今天我放你一条生路,以后别再给我找麻烦。” 车夫拉着洋车回了铁轨旁边,火车修好了,没睡的都不困了,睡着的也都醒过来了。 马五问车夫:“找着那唱曲儿的了?” 车夫点头道:“找着了,教训了她几句,下次她不敢来了。” “下次不敢来了……”马五看着远处,“可这次怎么办呀?” 火车头后边,空空荡荡。 二十车煤,连着车厢,都不见了。 …… 李伴峰坐在随身居里,打开怀表,正盘算着时间。 老爷子咳嗽一声道:“不用算了,已经到地方了。” 这事很罕见,李伴峰在随身居里的时候,老爷子很少提醒他在外边的状况。 眼前的状况确实要提醒一句,因为再不提醒,钥匙不好找了。 运煤的小火车出发之前,李伴峰推说酒醉,假装睡了。 其实他没睡,他把钥匙藏在了煤堆里,跟着小火车,一起前往火车站。 李伴峰觉得这二十车煤很可能会被偷,干脆就跟着这二十车煤一块走,看看到底是谁偷的煤,会把这些煤偷到什么地方。 现在老爷子说到地方了,李伴峰立刻走出了随身居,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这老东西,又坑我!” 李伴峰在河水里探出了头,起初他以为随身居又在恶作剧,直到他在水里发现了钥匙,才知道老爷子没说错,他确实到地方了。 这是煤沙河。 李伴峰一直待在随身居里,不知道事情的具体过程,但有一点可以确认,对方偷走了煤,二十個车厢,二十车煤,都被偷走了,然后被扔进了煤沙河。 这条带着大量泥沙和煤渣的河流,成了对方的销赃地点。 收好钥匙,擦了把脸,李伴峰从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游到了岸边。 他摘下礼帽,挤干了泥水,重新戴在了头上,拍了拍唐刀,笑一声道:“兄弟,我知道你当初的难处了。” 唐刀深有感触:“主公,他们不敢来硬的,证明他们打不过咱们,但咱们现在不知道该跟谁打。” 李伴峰倒是很有信心:“就快找到他们了,等找到他们之后得尽快动手,他们心机太缜密,不能给他们时间做准备。” 进了随身居,换了身衣服,李伴峰问老爷子:“刚才是谁下手偷得煤?” “阿七,我有我的规矩,车里是车里,车外是车外,你见过哪个火车把车外边情形都告诉乘客的?” 李伴峰道:“这事不还是怪你么?” “凭什么怪我?” “你要是有车窗的话,我也不用问你,我自己在窗边就能看见。” “你能把车窗弄来,也算你本事!” 还真有车窗? “这东西上哪弄去?” 老爷子哼一声道:“你走到哪,我跟到哪,你能遇得到,我才能看得到。” “关键你得给我点线索,我也好知道上哪找。” “线索?”老爷子苦笑一声,“要是记得线索就好了,我都忘了车窗长什么样子。” 李伴峰躺在床上小憩片刻,放映机走到身边:“七导,我有东西给你看。” “什么东西?” 放映机神秘兮兮去了八房,李伴峰跟了过去。 “你不是习惯在五房么?为什么要来八房?” 放映机道:“这段画面,最好不要在五房观看。” 李伴峰一笑:“你又拍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镜头后灯火闪烁,画面投射在了墙壁上。 是煤堆。 煤堆在小火车上往前走,从煤堆的视角来看,铁路两边的景色正在缓缓后退。 到了镇上,小火车开始变慢,不断起起停停,像是出了故障。 在一次停车的过程中,路边出现了一个人影,身材中等,衣服下摆很长,在车厢周围转了一圈。 这人好像在哪见过。 李伴峰仔细看了片刻,画面突然陷入了黑暗。 等了一分多钟,画面重新浮现,一片波光迎着画面扑来,画面的视角坠入到了河里。 画面定格,到此结束。 李伴峰看着放映机道:“这是房子外面的场景?” “应该是。” “你怎么可能录得到房子外边的场景?” 经过一番慎重的思考,放映机回答道:“七导,您一直说,那位姑娘不是我想象出来的,我觉得,您是对的。” 李伴峰脸颊一颤:“那位姑娘让你看到了房子外的场景?”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说不清楚,当时我和她一起拍摄一段美好的爱情故事,我正在拍她的面部特写,在她瞳孔的倒影里,我发现了这段画面, 我一直坚信这位姑娘是我想象出来的人物,我以为这是艺术的灵感在我脑海中绽放,折射到了姑娘的双眼之中, 可这段画面如此的清晰又如此的逼真,却又和我的思绪没有半点关联,我意识到这可能是某个真实的场景, 我悄悄把这段场景记录了下来,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包括那位姑娘,那位可能真实存在的五房姑娘。” 五房姑娘…… 她到底是什么人? 她为什么能把视线投入到随身居之外? 如果这段画面是真实的,关键线索就在于那个出现在车厢旁边的男人,衣襟下摆很长的男人。 是他利用某种法宝或是灵物,把车厢连同煤炭,都送进了煤沙河。 李伴峰离开了随身居,沿着铁轨找到了事发地点。 在铁轨附近搜寻了许久,他没找到任何异常。 就在他要离去之时,铁轨上的一道划痕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火车故障留下的划痕? 不是。 这条划痕清晰笔直,肯定不是车轮留下的。 有人在这做了记号。 这是对方提前选好的动手地点,他提前在附近准备好了法宝。 蒸汽火车受到惯性影响,停车需要一定时间。 这人什么道门?能把动手地点算得这么准? …… 李伴峰回了矿山,看到马五正坐在工棚里喝闷酒。 见李伴峰来了,马五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明明已经看到那唱曲的女子,这位车夫大哥上去跟她讲理去了, 她都对咱们下手了,这位大哥还有心思讲理,我真不知该怎么说这事, 这要是秋大哥在这,这女的骨头都得给她拆了!” 车夫的一些做法,让李伴峰也有些不满。 提起那唱歌的女子,李伴峰问道:“有没有查出她是什么人?” 马五摇头道:“当时只有车夫去茶楼门前交涉,他没进茶楼,在门外耍那套江湖经验, 但我怀疑这个女人就是那几个煤窑老板提起的小秦姑娘,她是这些人的幕后主使, 她的目的非常明显,一是控制黄土桥的人气,让车夫坐不稳地神的位子, 二是控制住黄土桥的经济,黄土桥所有的煤炭生意必须经过这几个煤窑老板,否则没办法顺利出货。” 陪着马五喝了几杯,李伴峰找机会回了随身居。 通过马五的描述,李伴峰基本还原了当时的场景。 他带上放映机去了八房,把马五的描述写在了纸上。 镜头一扫,纸张进入了放映机的身体,整个画面呈现在了墙壁之上。 火车停了,小秦姑娘开始唱歌,大部分人睡去,一部分在极力保持清醒,由此可见,这位小秦姑娘应该是个眠修或是梦修。 车夫去了茶楼,和小秦姑娘交涉。 这一下既调走了车夫,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一个衣衫下摆很长的人,趁机施展技法,把所有火车的车厢搬去了煤沙河。 火车停车的必须非常精准,一是因为这个神秘人就埋伏在附近,二是因为停车的位置要和茶楼有合适的距离。 不能离茶楼太远,否则听不到小秦姑娘的歌声。 也不能离茶楼太近,否则车夫不会走远,不会给神秘人留下动手的空间。 他算得真是准。 这个神秘人很可能是个算修。 是小秦的部下? 又或是真正的主使? 李伴峰对放映机道:“再把整个过程还原一遍,咱们得制定一套战术。” 放映机重新还原了整个过程,这次的对手非常特殊,一个细节都不能错过。 衣衫下摆很长。 等等。 那好像不是下摆。 这是个围裙! 在哪见过这围裙? …… 第二天上午,马五换了一件白色西装,穿黑衬衫,配白领带,收拾的整整齐齐,准备动身。 看这一身打扮,一猜就知道他干什么去。 “你要去见小秦姑娘。” 马五点点头道:“这女人抢了我的东西,她得还。” “你一个人去肯定不行。” “我知道她修为不低,但我有我的手段,这口气我非出不可。”马五有点上头了。 李伴峰道:“就算她不舍得杀你,也不可能听你摆布,你这口气未必能出得去,搞不好还要赔上性命? 她还有不少手下,其中还有狠人,咱们既然要出手,就得把他们一窝都端了。” 此时的马五确实不冷静,但无论再怎么冲动,他依然听李七的话。 “行,咱们哥俩一块去,我把弟兄们都带上。” 李伴峰摇头道:“弟兄们先不用去,让他们在矿山守着,别一会到了交手的时候,再让人家烧了后院,我去把车夫叫上,让他跟着咱们一块去。” 马五叹口气道:“我是真信不过那位车夫。” 李伴峰道:“他有云上修为,有他在,咱们战力上不会吃亏。” …… 商定好战术,车夫拉着车,带着李伴峰和马五出发了。 坐在洋车上,马五一脸无奈:“我说大哥,咱们今天要做要紧事,这车能不能不拉了?” 车夫笑道:“越是紧要关头,这车越得带着。” “您这车是法宝,还是兵刃?” “比法宝和兵刃都重要,有它在身边,哥哥我才有底气。” 马五四下看了看:“洋车这东西在黄土桥不多见,你这么拉着去了,实在太扎眼。” 车夫摇摇头:“一点都不扎眼,你们坐在车上只管看景,其他人看不见你们,也看不见我的车。” 车夫有真本事,他把李伴峰和马五都藏住了,寻常人看不见他的车子,甚至看不清他的身形。 快到北桥的时候,车夫回头对二人道:“两位兄弟,虽说咱们做好了打的准备,但见面之后,先把事情讲明白,能别动手就别动手。” 马五揉了揉额头,不想说话。 李伴峰道:“大哥,这事情说不明白,既然来了,就必须得有个结果。” 车夫叹口气:“北桥的人不能都杀了,否则地界守不住。” 马五道:“我在书上看过,正地上只要还有一百人,就不会变成旧土,大哥,咱们有两百多矿工,你怕什么?” 车夫低声说道:“他们是新人,这数目怕是不够。” 新人? 这还分新人就旧人? 车夫没往下解释,到了镇子附近,两人下了车。 李伴峰走在前头,带着车夫和马五来到了煎饼摊,车夫要了个煎饼果子,顺便问了问小秦姑娘住处。 卖煎饼果子这位大叔用围裙擦了擦手,指着街边一座小院:“几位爷,小秦姑娘就住那座院子,你们进了门,别说听曲,就说来买酒, 姑娘给三位烫上一壶好酒,做两个下酒菜,三位吃着喝着,小秦姑娘再给三位唱曲子, 觉得姑娘唱得好,三位就多赏两个钱,要是不喜欢,走的时候把酒钱结了就行,花不了多少。” 说话间,一个煎饼果子下了肚,车夫对大叔道:“再摊一个。” 大叔连连道谢,拿着刷子,在锅上一抹,打上鸡蛋,洒上葱花,问了一句:“您要薄脆还是油条。” “来个油条。” 一个煎饼卷好了,大叔又叮嘱一句:“小秦姑娘靠嗓子招揽生意,可不是做暗门子的,三位说话得有分寸。” 车夫连连点头,三口两口,又一个煎饼下了肚:“再摊一个。” 李伴峰笑道:“出来的时候不是吃早点了么?” 车夫一边吃,一边含混的说着:“好吃,他这个太好吃了。” 是呀,这煎饼好吃。 上一次来北桥的时候,李伴峰就觉得好吃。 要说食材肯定没什么金贵,主要是这作料和火候,掌握的实在太好,稍微多一点,或是欠一点,都不是这个滋味。 怎么就能把作料掌握得这么准确呢? 他怎么就算得这么准? 吃了三个煎饼果子,车夫还想吃,李伴峰对车夫道:“我们先去小琴姑娘那点菜,您在这慢慢吃。” 车夫点点头:“你们先去吧!” 两人走了,摊煎饼的用围裙擦擦手,问车夫道:“您吃饱了吧?” 车夫抹抹嘴,看着这摊煎饼的,笑道:“你这围裙挺长的,都拖了地了。” 摊煎饼的提了提围裙:“干净的,没沾地。” 车夫道:“你再给我摊一个。” 大叔赶紧舀面糊,车夫压低了声音:“朋友,这块地界是我的,摊完了这张煎饼,你也该走了。” 大叔一愣:“我一直在这摆摊,摆了好些年了。” 车夫掏出一根自己卷的旱烟,磕打了两下,叼在嘴里道:“不管摆了多少年,这地界都有主了,契书在我这呢,这规矩你不懂么?” “您说的这规矩,我还真不太明白。” 车夫和摊煎饼的还在搭话,马五已经进了小秦姑娘的院子。 “秦姑娘,打酒。” 小秦姑娘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穿了一件紫色碎花棉袄,梳着一双麻花辫,算不上一等一的美人,却也是个俊俏的邻家姑娘。 “客爷,您打多少酒?” 马五道:“先来半斤尝尝,再做两个小菜。” 姑娘和马五对视片刻,甜甜一笑,回厨房烧菜去了。 李伴峰没去小琴姑娘的院子,他去了胡满春的小楼,胡满春满脸笑容,出门迎接:“李老板,您这次还是买煤?” 李伴峰点点头道:“煤要买,还想买两车黄土。” 黄土,指的是黄土桥特产的黄黏土。 “黄土好说,这东西管够,但土也分成色,您等我拿个样子。” 胡满春去拿土样,李伴峰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战术已经提前布置好了,一共分三线。 第一线,马五尽可能拖住秦姑娘。 第二线,车夫收了卖煎饼的。 第三线,李七收了一群煤窑老板。 不多杀,只杀领头的,手底下人愿意投降,其余人既往不咎。 拾掇了煤窑老板,李伴峰立刻去支援马五。 马五肯定能支应一阵,这位小秦姑娘的歌声没能放倒马五,证明两人修为差距不大。 车夫能不能收了卖煎饼的,看他自己本事,如果连这事都做不到,证明这车夫扶不起来,李伴峰带着马五立刻撤退,这趟生意到此为止。 …… 小秦姑娘的院子里,酒菜上齐,马五没动筷子,两眼一直盯着姑娘。 小秦姑娘红着脸道:“我去拿琵琶,给客爷唱歌曲儿。” 马五摇头道:“不急着唱曲儿,你先陪我说会话。” 姑娘咬咬嘴唇:“客爷,我不是做暗门子的。” 马五笑了笑:“你是正经姑娘,我看得出来,我就是想找个说话的。” 姑娘抬头看了马五一眼,眼睛里多了条血丝。 马五倒上了一杯酒,递到了姑娘嘴边:“陪我喝一杯?” …… 马五这边酒菜都做好了,胡满春还没把土样拿来。 李伴峰没有再等,他从客厅绕过屏风去了后堂,发现后堂没人。 顺着楼梯到了楼上,二楼、三楼都没人。 这小子跑了! 李伴峰没理会胡满春的去向,立刻去了宋士龙家里,直接往屋里闯。 奇了怪了。 宋士龙家里也没人。 …… 车夫还在和摊煎饼的盘道,摊煎饼也不再遮掩,把话挑明了:“爷,以您的手段,再加上这辆车子,到哪还赚不着修为,何必争这块破地方?” 车夫皱眉道:“这怎么能叫争呢?这本来就是我的地方,我的契书就埋在这。” 摊煎饼的笑道:“您把契书挖了,留一块放在您车上,层次掉不了,换个地方也能修行。” 车夫愣了片刻,转而笑道:“行啊,对我知根知底,我是掉不了修为,可我凭什么把契书挖了?” 摊煎饼的把铲子规规矩矩摆在架子上,把火灭了,把面糊收好,像有强迫症似的,把灶台归置了一遍,笑着对车夫道: “爷,您要是不肯走,我可就走了。” 车夫道:“我正盼着你走,你走的越远越好,把那小秦姑娘也带上,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摊煎饼的笑道:“我要是走了,北桥的人可就都走光了,他们现在都在火车站,我一声令下,上了火车就走人,黄土桥可就成了旧土, 等黄土桥真变成旧土,您这位格可就掉了, 掉了位格,您元气大伤,到时候咱俩再拼命,谁赢谁输,可就难说了。” 车夫冷笑一声:“你吓唬我?” “没吓唬您,这是我算出来的,”摊煎饼的很认真的看着车夫,“这道题我算了很长时间,如果您的位格真掉了,我有把握打得赢您。” 车夫咬咬牙道:“矿山上有两百工人,按照规矩,百里地界不到一百人,才能变成旧土。” 摊煎饼的笑了:“这种事儿就别拿来糊弄我了,新人开新地,老人守旧土, 一百个土生土长黄土桥人,真能把黄土桥这块正地守住,两百个外人怕是不够用吧? 他们在这没根,我仔细替您算过,您得找三千三百六十八个新人,才能守住这块地界,这三千多人这么好找么?要是好找,您早就找来了吧?” 车夫脸上见汗了。 摊煎饼的松了松围裙:“爷,我还是那句话,您有真本事,到哪都能吃得开,只要您愿意把地方让给我,我这还有好东西孝敬您。” 车夫啐口唾沫道:“你当我那么好拿捏?” …… 李伴峰走了十几家煤窑老板,他们家里全都空空荡荡,一个人不剩。 意识到情况不对,李伴峰赶紧去秦姑娘家接马五,到了姑娘家门口,李伴峰看见了那摊煎饼的大叔。 大叔抱拳道:“七爷。” 李伴峰一笑:“你认得我?” “不敢说认得,我听过您的名声,在普罗州,您是好汉,您在我们心里是这个!”大叔冲着李伴峰挑起了大拇指。 李伴峰皱眉道:“别说客套话了,我今天来,你早有准备,看来是我手下人出了内鬼,走漏了风声。” 大叔摇头道:“七爷,您手下人干干净净,没有人和我来往,这点您只管放心, 之所以提前做了防备,是因为我算过,您这几天可能要来。” “算过?”李伴峰嗤笑一声,“你还会算命?” “不是算命,是算数,”大叔摇头道,“我劫了您两次煤,按照七爷以往的作为,这事您肯定不能忍, 根据我听过的风闻,仔细推算几遍,在这三到五天之内,您肯定得来一趟北桥,来了肯定还得见血,所以我提前做了准备,把北桥的人都送去了火车站, 只是没想到您来的这么快,一照面还就找到了我,把我交到了车夫手里,让五爷去对付秦姑娘,您在收拾了我手下几个领头的,基本就把我们一网打尽了。” 李伴峰皱眉道:“这都是你算出来的?” 摊煎饼的从面糊下边抽出来一叠纸:“算稿在这,您可以看看,可惜您下手太快,我算得太慢,今天差一点就完在了您手上。” 李伴峰点点头道:“果真是个算修,还特别会算概率,既然把话挑明了,咱们今天就做个了断。” 大叔摇头道:“七爷,这账要是这么算,咱们两家就都亏了,您要非得和我动手,我立刻叫人去车站,通知北桥那伙人上火车, 他们一走,您手下那两百多外来人,守不住黄土桥,黄土桥变旧土,这生意谁都没赚着!” 李伴峰笑道:“我现在就去车站,把他们拦住,不让他们走。” “七爷,车站是外州人的地界,您敢在那动手?” 李伴峰神色平静道:“有什么不敢?” “服!我是真服您,”大叔点点头道,“但我有个更好的主意,不知道七爷想不想听?” “什么主意?” “生意跟谁都是做,车夫走了,咱们可以把生意捡起来,好好商量商量,我也不想让黄土桥变旧土,我想在这升云上,我也想把这的人气拉起来。” 李伴峰皱眉道:“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我和车夫立过契书,这买卖只能和他做,他才是这的地头神!” “七爷,您那契书可能不顶用了,车夫已经跑了,他违约在先了。” “跑了?”李伴峰不信。 车夫修为在云上,没有跑的道理。 摊煎饼的拿着一枚铁券道:“这是黄土桥地界上的契书,您应该认得这东西,您要还是不信,我这还有车夫留下来的纸契, 您要还是不信,地上有车轮印子,这印子一直通往南桥,南桥连着新地,我要是没算错,车夫已经顺着新地走出好远了!” ------------ 第四百六十五章 道门缔造 李伴峰看着眼前的算修,良久不语。 他想起了在药王沟时,车夫跟他说过的一句话:“你们看不起我这行当,觉得拉车丢人,我还看不起你们这些玩命的,觉得你们命贱。” 车夫确实是个不喜欢玩命的人,但他的修为在云上,眼前这个算修的修为在地皮。 李伴峰实在想不明白,车夫有什么理由要在一个地皮修者面前逃跑,就算他再怎么谨慎,至少也该打一场! 他认定这個算修在撒谎:“我很想知道事情的始末,我想知道车夫为什么要跑?” 算修道:“因为我告诉他,如果他不离开黄土桥,我会让这块地界变成旧土。” 李伴峰用右手挑起帽檐,从阴影之中露出双眼,看着算修道:“你不妨试试,看我能不能先一步收了你这条命。” 算修道:“收了我的命也没用,北桥的人都在车站等着,他们手里有法宝,只要我死了,他们会立刻知道, 得知我出事之后,他们会立刻上火车,只要他们离开黄土桥的地界,黄土桥就要变成旧土。” 李伴峰道:“变了就变了,车夫把地都让给你了,还在乎是不是旧土么?横竖都豁出去了,他为什么不敢和伱打?” “不一样,”算修举起了手里的铁券,“七爷,这个东西您应该见过,这叫丹书铁券,原本有一对,我手里就一块,另一块还在车夫手上, 车夫的车子很特殊,和黄土桥血脉相连,不管黄土桥的地头神换成谁,只要有一块契书在他的车上,车夫就能占住黄土桥的位格, 只要黄土桥不变成旧土,车夫的位格就不会掉下去, 但那辆车子也有规矩,如果车夫回了黄土桥,必须立刻把契书从车里拿出来,埋进土里, 如果契书被挖了,就要立刻放在车上,车夫也必须立刻离开黄土桥,稍微慢一步,位格就掉了。” 李伴峰想了一下车夫对洋车的重视程度。 他的洋车从不离身,是因为这辆车子能让他守住位格? 在黄土桥外,一直把车子带在身边,是因为车子里有契书? 在黄土桥外,一直带着车子,是因为可以随时拿上契书跑路? 车夫难道一直想着跑路的事情?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车夫也不用急着挖了自己的契书,他可以和你多周旋一会,等我过来再想办法。” 摊煎饼点点头道:“这事我也算过,双方周旋太久,等您赶过来,事情可能会有变数,所以我得逼着车夫赶紧走, 我已经算出了车夫埋藏契书的大致位置,车夫是从新地进的黄土桥,进了黄土桥就要立刻埋契书, 埋契书的位置非常讲究,必须安全隐蔽,还得深浅合适,按照车夫速度和他有限的时间,我算出了他能埋契书的三个地点, 我已经派人去这三个地点守着了,我也当面把这事跟车夫说了, 如果我算对了,车夫必须立刻去找自己的契书,然后离开黄土桥,否则等我挖出来之后,他想走也晚了, 如果这事我算错了,那就只能让北桥的人立刻上车,看看车夫还能不能待得住。” 李伴峰皱眉道:“这都是你算出来的?” 算修点点头道:“为了这一件事,我算了十几年。” 十几年的谋划,难怪如此缜密。 李伴峰道:“你手里这块契书,是车夫自己挖出来之后送你的?他没那么荒唐吧?” 算修摇头道:“这不是车夫那块,这是丧门星那块,这是我经过反复计算,自己挖出来的。” 李伴峰嗤笑一声:“这事儿我是真不信,你既然把两块契书的位置都算出来了,为什么不直接把车夫的契书挖了,还在这布什么局?” 算修把契书收进自己怀里,平静的看着李伴峰:“七爷,如果我真那么做了,您还能放过我么? 车夫的位格如果真的掉了,他能不跟我拼命么? 我的修为还在地皮,没到云上,我也不想和诸位拼命,我拼不过, 从头到尾,我只想把车夫逼走,这事儿我算得清清楚楚,不该做的事情我一概不做, 就像您第一次来北桥,吃了煎饼果子,我没有下毒,因为毒药放倒您的概率不高,我不想招您怀疑,更不想把梁子结死, 在您手上我偷了两次煤,这事您放心,连煤钱带车钱,连着生意的利钱,我都加倍赔给您,绝不让您吃一点亏。” 好理性一个人。 理性的让李伴峰挑不出毛病。 可即便如此,李伴峰还是不信他。 他去了小秦姑娘院里,把马五带了出来。 算修赞叹道:“七爷手下都是狠人,我要是来晚一步,我这闺女就被五爷给睡了。” 马五抱拳道:“还没问前辈怎么称呼?” 算修道:“老夫姓秦,叫秦不漏。” 这名字起的古怪,但马五很是欣赏:“老前辈做事滴水不漏,担得起这好名字。” 李伴峰带着马五离开了北桥。 路上,马五颇有感慨:“你们在外边谈话,我都听见了,我觉得秦老先生这人不错,比那车夫靠谱的多。” 李伴峰没有回应:“兄弟,你先回矿上,路上多加小心。” 到了路口,李伴峰跑去了南桥,很快找到了新地的入口。 这边的新地入口只有一条山道,车夫是云上旅修,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跑了,更不知道他能跑出去多远。 追了有一百多里,李伴峰看见车夫蹲在地上,正在卷旱烟抽。 李伴峰脸颊颤动了片刻,他没想到车夫真的跑了。 “大哥,你在这做什么呢?” 车夫没抬头,他知道李七来了,有点抹不开面子:“那什么,老七,我这走的匆忙,也没跟你打个招呼,那个摊煎饼的都跟你说了吧,事就是这么个事,我实在没得选。” 李伴峰问了一句:“怎么叫没得选?” 车夫抽了一口旱烟,吐了吐烟沫子:“我不是为我自己,我也不怕自己掉了位格, 我是为了黄土桥,我不能让黄土桥变成旧土,那是师父留给我的地界,我对不起他老人家……” 李伴峰打断了车夫:“如果你现在跟我回去,我带你去找那个摊煎饼的,我保证不让黄土桥变成旧土,我不给他这个机会,你敢不敢和他打一场?” “敢,怎么不敢,”车夫又抽了一口烟,话说的挺有气势,但他没站起来,“可是我要回去,就得把契书埋了,能埋契书的地方就那么几个,都让那摊煎饼的算出来了,他算得挺准的,要是契书被他挖了……” 李伴峰道:“我叫人帮你看着契书,不让别人挖出来,你信得过我么?” “我信你,肯定信得过你,可这事儿呀,咱们还得从长计议,地界得保住,契书还得保住,我要是一直待在黄土桥,怕是不行,所以说这事儿……老七,你别急呀,那什么,咱们再商量商量!” 李伴峰转身走了,头也没回。 …… 到了北桥,李伴峰来到了煎饼摊子,对秦不漏道:“摊个煎饼,卷薄脆。” 秦不漏麻利儿把煎饼摊好了,递给了李伴峰:“七爷,回来了?” 李伴峰点点头:“你算算看,我为什么回来?” “您回来跟我做生意。” “为什么就不能回来找你算账?” 秦不漏放下铲子道:“其实我挺担心的,你回来找我算账的概率也挺大的,因为你性情特殊,很多东西不能按常理去算,算了也不准。” 李伴峰几口把煎饼吃了:“先找个说话的地方。” 摊煎饼的带着李伴峰回了自己的家,也就是小秦姑娘的家,小秦姑娘上前迎接道:“您是七爷?” 李伴峰点点头。 “我酿了一罐酒,想让您帮我转交给五爷,”小秦把酒递给了李伴峰,“劳烦您告诉五爷一声,我不想纠缠他,只求他下次来的时候,把我眼中的情根拔了。” 情修技的最大特点在于不好识别,李伴峰问小秦:“你能分辨出情根?” 小秦摇头道:“我分辨不出来,但是能推算出来,我和五爷素不相识,我也不是不要脸的女人,三两句话差点全全都交给他,这里边肯定有别的手段, 迷香药散之类我都能防备,念修、文修的技法我也见过不少,唯一防不住的,可能只有情根了。” 李伴峰笑而不答,转脸对秦不漏道:“黄土桥有煤有矿,以你们父女俩的心机,想要经营起来应该不难,为什么非要来找我?” 秦不漏道:“七爷,黄土桥是什么名声您也清楚,就算我们今后本本分分做生意,各大家族也不会把本钱下在这里,甚至会处处给我们使绊子, 如果七爷不肯帮我们一把,黄土桥以后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他又算对了,不用别人动手,李伴峰已经做好了给他下绊子的准备。 “名声烂了是你们自己作出来的,这事也怨不得别人。” 小秦姑娘在旁道:“七爷,我们要是不这么做,黄土桥就完了。” 李伴峰皱眉道:“这话又怎么讲?” 秦不漏对李伴峰道:“七爷刚才说我们父女有心机,只当七爷夸奖我们,我们认了, 我要地头神的位格,只是为了晋升云上,既然有这份心机,您且说说,我为什么不去新地弄个地头神的位格回来? 新地的地头神远离凡尘已久,算计他们更容易得手,可我为什么非得在黄土桥这地方和丧门星、洋车夫苦苦相争?这两人修为可都不止云上一层。” 李伴峰想了想道:“你是为了晋升云上之后,吸取正地人气?” 秦不漏摇头道:“七爷,丧门星在时,黄土桥的人气已经所剩无几,异怪繁盛之地,人气都不见得比这里少, 这里不仅人气不旺,运道也被丧门星败光了,但凡为我自己考量,选一百次,都不会选在这个地方, 可我们世世代代都在黄土桥生活,这是我们的家,我想把丧门星赶走,硬拼又拼不过,只能变本加厉让黄土桥衰败下去,直至逼近旧土,逼着丧门星离开。” 李伴峰看了看这父女俩,问道:“你们说的是实话?” 秦不漏道:“北桥留下来的这些人,都是土生土长的黄土桥人,七爷如果不信,可以逐一查证,谎话说的再怎么圆,经过众人嘴里,肯定也有破绽, 我也愿意立下契书,但有半句虚言,愿受惩处。” “契书肯定是要立的,”李伴峰掏出了契纸,“我可以经营黄土桥这块地界,但经营获利,必须由我支配。” 秦不漏点头道:“这是当然,只求七爷也给我们这些本土人留碗饭吃就行。” “这你放心,不会让你们吃亏,但除此之外,你们还要答应我三件事,第一件事,也是最当紧的事情, 内州一直想要一块正地,而今车夫走了,内州很可能乘虚而入,黄土桥是普罗州的地界,永远不能交给内州。” 秦不漏闻言道:“七爷,实不相瞒,我修为早就够了十层,如果想要晋升,直接脱离肉身去内州就是了, 可我这膝盖太硬,弯不下来,只要我活着,就绝不向内州低头!” 李伴峰在契书记下了这一条,接着说道:“第二件事,你能把北桥这些人都送去车站,还能给他们办了路引,证明你在关防使那里有些根基, 经营生意,与外州必然有所往来,但大事面前,必须分得清里外。” 秦不漏点头道:“北桥有门规,一会请七爷过目,和关防厅的所有来往,都在规矩之下,要有不妥之处,还请七爷多加指正。” 李伴峰道:“第三件事,你的新道门,必须让我知晓。” 秦不漏一怔,小秦在旁边直咬嘴唇,她没想到李伴峰能猜出她爹正在创建新道门。 李伴峰知道这事让他们为难,但双方如果想要合作,这事必须要说明白:“新道门是你独创,还关乎修为,按理来说,我不该问, 但你这道门太过诡异,日后你我若是生出嫌隙,只怕我要吃大亏,总得提前做些防范。” 秦不漏沉默半晌,最终还是说了实话:“我确实正在创建一个道门,这个道门的紧要,是老夫自修行以来,做的最多一件事。 李伴峰想了想:“你是算修,做得最多一件事,自然是算数。” 秦不漏道:“算数是为了算错还是为了算对?” 这话问的。 “算数自然是为算对。” 秦不漏苦笑一声:“可我一生之中做的最多的事情,是算错,一道题目,算错十次,都未必能换来一次对的。” 李伴峰愣了片刻,其实这种状况是正常的。 念书的时候,他也为解题的事情苦恼过,解对一道题确实不容易,中间出错重来,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像秦不漏这样的人物,算得都是高级题目,出错的概率肯定更高。 秦不漏叹道:“算修这个道门,实在不容易,我这一辈子都在算学里边煎熬, 从入门的算学基础,我就不停出错,一直到这把年纪,算一些难题,还是错误不断, 出错这事,如影随形,平时错就错了,真到生死当口,算错一次就没命,有时候做梦都能吓醒, 后来我就想,算对了难,算错要容易的多,为什么我不往算错上修行呢? 听起来荒唐,我还真就这么做了,我就故意算错,看看能引发什么结果,如果错上加错,结果又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 故意算错,仿佛是在嘲讽算学,这有违于道门,不过做起来还挺过瘾的! 日子久了,算修的修为不见提升,另一门修为,倒是多少有了些形状。” “打住!”李伴峰伸手道,“算错了,也能算修为?” “能呀!”秦不漏很是骄傲,“七爷,您第一次出货的时候,发现铁轨断了,您就没想过修好的铁轨,为什么还会断掉?” 李伴峰回忆了一下,当时确实没有多想:“老铁路废弃这多年,修了坏,坏了修,这不情理之中么?” 秦不漏道:“错误大多出在情理之中,您觉得是情理之中,修铁路的工人也觉得是情理之中,对错误的防范越来越少,我这新道门的机会越来越多, 铁轨之所以会断掉,并不是我事后做的手脚,而是工人在修理时出了疏忽,用空车试过倒还没事,装满煤炭的火车经过之后,铁轨不堪重负,当场断了, 等火车翻了之后,众人慌乱之中赶紧都去找人帮忙,却没留人在现场看守,这就是错上加错,趁着众人处置铁轨,我找机会把煤给偷了, 第二次出货,手段如出一辙,七爷手下的工人修火车的时候再次出了错,他们错习惯了,也不去防备,一路上火车故障连连,他们赶着修,赶着开,根本不去想其中的原因, 我也正是利用了这一机会,把车厢和煤炭都偷走了。” 李伴峰重新复盘了整个过程,问道:“让人出错,然后错上加错,这是你两项技法?” 秦不漏摇头:“道门没成型,还谈不上技法,只能算手段,我把这道门,称作误修。” 误修。 这就是李伴峰之前所想到的乱修。 秦不漏创造了这一道门的关键是什么? 是他的天赋? 是他的智慧? 可能都不是。 他选择了他最熟悉、最憎恨、感悟最深的事情,作为修行的手段,并且深深痴迷,或许这才是创造新道门的关键。 “可你的技法是怎么用在我们身上的?第一次出货之前,咱们应该没有接触,你总不能算出来阵法下个咒吧?” 秦不漏摇头道:“接触还是有的,只是七爷忽略了,您手下的工人要吃饭,在黄土桥,能正常运转的地界只有北桥,所有食材都是从我这买的,手段就下在了食材里。” “你在食材里下毒?” “不是下毒,食材都是好食材,但里边有些看不见的手段,比如说这罐子咸菜,用了多少粗盐,多少细盐,腌了多少天,都有讲究, 吃过这罐子里的咸菜,人就容易犯错,犯一些经常出现还不易察觉的错误,错过之后还会因为暴躁错上加错。” 李伴峰仔细看着咸菜坛子,问道:“你摊的煎饼里,也有类似的手段吧?车夫一连吃了三四个,要是毒药他肯定能吃出来,但你这误修手段,他从没遇到过。” 秦不漏一笑:“七爷说的没错,车夫确实中了我的手段,但他修为太高,没受太大影响。” “你为什么要把手段放在吃食上?” “因为年轻时,我是个厨子,也想做个厨修,攒了钱,到货郎那里买药粉,货郎那天多喝了几杯,手一抖,拿成了算修药粉,可怜我一个厨子,做了一辈子算数。” 货郎还能出这种错? 他是不是故意想把算修药粉给秦不漏? 他是不是故意想把药粉给合适的人? 秦不漏所说的话还需要查证,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倒还真是个合适的合作对象。 李伴峰看了看北桥和关防厅交往的规矩,稍微做了些修改,写进了契书之中。 他在北桥待了一整天,四下走访查探,最终和秦不漏定下了契约。 两天后,秦不漏亲自带人开着一辆小火车带着二十车煤来到山下。 “五爷,这是第一批煤,还有三批煤,过些时日,如数送到。” 马五笑道:“心意到了就是,细枝末节不必计较,今天请老前辈在山上吃顿便饭,明日马某登门拜访,先替小秦姑娘解了情根,再尝一尝秦老前辈的厨艺。” 秦不漏笑道:“五爷一片盛情,老夫恭敬不如从命。” 跟秦不漏说话,马五打心里觉得敞亮。 席间,秦不漏没见李七,问道:“七爷还在黄土桥么?” 马五道:“好像是去镇上解闷了。” 在黄土桥能到什么地方解闷?秦不漏想不出来。 李伴峰真就在镇上,他在一座废弃的旅馆里,正在和楚少强交手。 楚少强一甩灰色大衣,甩出来一片梭镖,李伴峰迅速闪避。 梭镖密集,源源不断,还没有缝隙,完全不给李伴峰近身的机会。 李伴峰发动意行千山之技,改变了楚少强所处的环境,让他脚下的地板,变成了一条钢丝绳。 楚少强在钢丝绳上站不稳身子,李伴峰跳上钢丝绳,挥起镰刀,将之击杀。 “七导,很精彩的对决!”放映机赞叹了一声。 李伴峰坐在放映机旁边,没有说话。 刚才的楚少强是放映机制造出来的影像,双方在一定规则下进行演习。 演习的结局肯定是李伴峰赢了,当如果进入实战,则是另外一番状况。 楚少强在实战当中很少用梭镖,他能用的武器千奇百怪,层出不穷,不是通过躲闪就能应对的。 而且李伴峰搬来这条钢丝绳,未必能对楚少强造成严重影响,实战之中的,楚少强大概率会在钢丝绳上稳稳站着,从容不迫和李伴峰战斗。 不用钢丝绳,搬个别的东西过来? 能搬到这条钢丝绳,是因为李伴峰之前盯着窗外的钢丝看了好一会,在战斗过程中,因为没有思考和准备的时间,李伴峰能搬来的环境非常有限。 就目前的实力而言,一旦遭遇楚少强,就算抢了先手,李伴峰也很难找到胜算,而楚少强身上背着内州的命令,他得给内州找一块正地,之前对秦不漏的警告不是威吓,李伴峰真担心楚少强会来黄土桥。 当初货郎为什么要放他走? 给他吃块胰子又是为了什么? 休息片刻,李伴峰问放映机:“你能把想象出来的东西变成实物,诀窍是什么?” “诀窍就是认真刻画外在的每个细节,我也只能刻画出一个外在,内在层次上的东西,需要在剧本上做更多的打磨。” 内在…… 李伴峰对娘子的内在十分熟悉,是否可以尝试在战斗中把娘子搬过来? 可这就违背了技法的原理,意行千山是为了改变作战环境,而不是请外援助战,李伴峰就算把娘子搬出来,也只是个摆设,不能发挥战力。 内在,内在这个概念似乎很有启发。 李伴峰起身道:“咱们再试一次。” 放映机制造出了楚少强的影像,李伴峰原本的战术是,直接把随身居的作战环境搬出来。 他对随身居十分熟悉,搬出来难度应该不大。 可搬出来有什么用? 随身居对于敌人而言,算是凶险所在么? 确实很凶险。 可随身居的凶险主要来自于娘子和一众家人,以及自身在宅子中的战力提升,这和房间里的基础环境没有关系。 把随身居搬出来这个战术似乎不可行,目前能想到的战术,依旧是山涧、悬崖、沼泽这些能发挥旅修优势的作战地点。 李伴峰还在改变战术,楚少强先一步出手了。 他伸出双手,两只手套从手上脱落,变成一对两米多高的巨掌,一左一右朝着李伴峰拍了过来。 李伴峰没有躲闪,因为他知道楚少强一定会有后手。 镰刀在左,唐刀在右,戳住两只手套,不让它们靠近李伴峰。 楚少强从两只手套中间走了过来,他解开领结,随手置于半空。 领结在空中盘曲折叠,化作一只黑蝴蝶,双翅之间带着粉尘,扑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摘下礼帽,扣住黑蝴蝶,轻轻一挥,仿佛变了个戏法,蝴蝶当即消失不见。 楚少强微微拍了拍手:“好应对。” 放映机道:“七导,这是……” 李伴峰下压手掌,示意放映机不用紧张。 这不是放映机制造出来的影像,真正的楚少强突然出现了。 楚少强为什么会来到黄土桥?他怎么这么容易就能找到我?他是刚来还是已经做好了埋伏。 一连串的问题再去脑海里翻滚,这些问题的答案,关系着他能否自从旅店里全身而退,然后带着秦不漏这一群人,想办法把黄土桥守住。 两人对视片刻,楚少强咳嗽了一声,擦了擦嘴边带着玫瑰香的泡沫,对李伴峰道:“不要紧张,我今天不是来找麻烦的, 我是有个消息要告诉你,内州会在这几天派人来黄土桥,以你当前的实力,我给你的建议是立刻离开这里,不要参与这场争斗。” 李伴峰皱眉道:“你来给我送信?我们之间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交情?” 楚少强已经准备好了借口:“我闺女很喜欢你,我也很想促成你们的婚姻,这算是我们和解的开始。” 说“婚”字的时候,气流有点重,楚少强吐出来一个五彩斑斓的肥皂泡。 李伴峰似乎明白了那块洋胰子的作用:“来都来了,不妨告诉我内州要派哪个高手来黄土桥,我也好早做准备。” 楚少强道:“你的道门前辈,陆东良。” “谁?”李伴峰又问了一次。 “陆东良,曾经的陆家家主。” 呼! 李伴峰面无表情,只是鼻子颤动了一下。 ------------ 第四百六十六章 这才是陆东良 楚少强说陆东良就要来了。 李伴峰忍着笑,忍的很辛苦。 在普罗州,死去的人有可能活过来,楚少强就是个例子。 有人说他死在了十里开荒上,也有人说他死在了关防厅手上,还有人说他死于和绿水丐的争斗。 各种说法都有,但事实证明各种说法都是错的,因为楚少强根本没死。 这种事情能不能发生在陆东良身上呢? 在其他人眼里还真有可能。 楚少强道:“李七,你肯定收到过一些关于陆东良的消息,你以为他失踪多日,已经死了, 但陆东良是九层旅修,你就没想过,他已经到了晋升十层的关口,正好该去内州完成修行么?” 说这番话的时候,楚少强有好几个字咬的挺重,可却没见他嘴里吐出肥皂泡。 难道因为这些话是真话? 楚少强真以为那就是陆东良? 难不成货郎的洋胰子还有让人说实话的功能? 楚少强接着说道:“收到陆东良快来普罗州的消息,我也很惊讶,在此之前,我在内州并没有见过他, 他曾经被陆东俊和卓裕玲联手偷袭过,你可能觉得陆东良的实力不过如此, 但在我看来,这正是他的可怕之处,我当初谎称在开荒之中遭遇不测,趁机前往内州修行,楚家因此遭遇了一场浩劫, 陆东良故意露出破绽,逼迫家中内鬼出手,让陆东俊、卓裕玲等人暴露了身份,也让陆茂先一家暴露了野心, 而今内鬼相继被杀,陆家虽有伤损,但没动了元气,陆东良对外只说失踪,靠着这一招,稳住了陆家的局面,而今还能堂堂正正回来,却比我和何海钦做的都要高明, 我和陆东良争斗了半生,陆东良的智慧确实让我钦佩。” 换做别人,恐怕会和楚少强一起赞叹陆东良的智慧。 但李伴峰不会,因为他确实知道陆东良的去处。 尸体被红莲吃了,丹药被李伴峰吃了,魂魄被娘子吃了,在李伴峰成长的道路上,陆东良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陆东良不是故意被陆东俊和卓裕玲偷袭的,那次偷袭几乎要了他的命,也让他拼光了本钱。 至于陆东俊,他是怎么死的,李伴峰不知道。 卓裕玲死在了李伴峰手里,这是她自己作的,陆茂先反复算计陆春莹,计谋被李伴峰识破,死在了李伴峰手里,这也和陆东良没什么关系。 陆家能支撑到现在,是靠邱志恒艰难经营,加上和李七、马五互相帮衬,楚少强把这些事情都归功给了陆东良。 唯一一件事,楚少强说对了,陆东良现在可以名正言顺的回来。 这个即将出现的“陆东良”必然是假的,内州派他来的目的可能不光是为了对付黄土桥。 陆东良在普罗州的影响力太大,一個假的“陆东良”很有可能改变普罗州的格局。 事情说完,楚少强走了,李伴峰很认真的说了声谢谢,因为这次的消息非常关键。 首先要通知秦不漏做好准备,内州派来的陆东良是假的,但身份是假的,人必定是高手,一场厮杀在所难免。 而且要通知其他人不能上当。 首先要立刻通知陆春莹做好准备,不能让“陆东良”把家主之位要回去。 还得提醒何玉秀和楚二,不要和“陆东良”建立任何盟约。 其他势力也要通知到位,可怎么通知呢? 挨家挨户上门说去? 这么做太累了,而且欲盖弥彰,反倒会让人相信陆东良就是真的。 很快,李伴峰想到了合适的办法。 得给这个“陆东良”加点作料。 …… 逍遥坞后楼,罗正南在自己的房间里,正在躺椅上听广播。 “各位听众朋友,春天就要到了,在这里温馨提醒一下,去年冬天杀过人的朋友,要及时转移埋在雪里的尸体……” 嗡!嗡! 罗正南的脑壳一阵颤动,看到是李七来了电话,赶紧接了起来。 “老罗,去趟报社,告诉他们连发几天新闻,就说有人冒充陆东良四处行骗,多写几个案例,做得像样一点。” “七爷,有没有新闻素材?让报社各写各的,怕出纰漏。” 老罗担心的有道理,要想保证新闻质量,得有统一稿件。 黑石坡就在黄土桥边上,无中生有这事儿他们擅长:“老罗,等黑石坡的报纸先出来,绿水城那边再跟着行动。” …… 黄昏,药王沟,邱志恒下了洋车,给了车夫一叠钞票。 这次他到各个村子采购药材,原定三天的行程,因为半路遇到了这位车夫,不到两天,事情就办完了。 说起来,这位车夫也算旧相识,当初从火车站去找货郎,邱志恒就遇到过他。 “老兄,你这么高的修为,做拉车这行,是不是有点屈才了?” 车夫不以为然:“拉车怎么了?本分过活不好么?非得出去玩命,才不叫屈才?” 邱志恒没再多说,提着包回了药行,一进门,见妻子迎了过来,脸色不太好看:“志恒,不是说明天回来么?” 邱志恒笑道:“这话什么意思?我回来的不是时候?” “还真不是时候,”妻子一脸为难,“家里来人了。” 邱志恒知道媳妇儿的性情,肯定不会背着自己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可她今天的态度怎么这么奇怪? 妻子招招手,邱志恒弯下腰,听妻子耳语。 听过之后,邱志恒脸色一变,愣了好久。 “志恒,要不你先……” 妻子想让邱志恒出去躲躲,忽听屋子里有人喊道:“小邱,回来了!” 是陆东良的声音。 邱志恒把提包交给妻子,走进了客厅。 一名男子坐在沙发上,邱志恒见了他,愣了许久。 男子看着邱志恒道:“怎么,这才一年没见,不认我了?” 邱志恒纠结片刻,恍然醒神,笑了笑,微微欠身,行了一礼,打了句招呼: “陆先生。” 他没叫老爷,这让陆东良皱起了眉头。 但陆东良的眉头很快又舒缓了:“伱虽然已经不是陆家的管家,可也不用叫得这么生分,叫声陆大哥总可以吧?” “陆大哥。”邱志恒叫了一声,随即坐在了陆东良的对面。 换做以前,没有陆东良的吩咐,邱志恒从来不敢坐下,但现在不是以前了。 陆东良点了支烟,缓缓说道:“我走这些日子,确实辛苦你了,少霞做事任性,源山和源海什么都不懂,东俊和三叔那边又天天给你找麻烦,能支撑到现在确实不容易, 而今我回来了,身边正是用人的时候,源山源海都出了事,春莹还小,正经事也指望不上,我能想到的帮手,就剩你一个了。” 邱志恒没作声。 陆东良叹了口气:“小邱,少霞之前做的一些事情,可能真的伤了你的心,我先替她给你道个歉, 竹子,你也帮我说句话,劝劝你家男人,等回了绿水城,我让少霞当面给你们两口子赔不是。” 邱志恒的媳妇儿,小名叫竹子。 竹子看向邱志恒,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想回绿水城么? 当然不想! 别看陆家大宅很大,但那不是她的家,她和孩子不能随意走动,甚至不能随意离开他们居住的那座小楼。 哪怕在小楼里边也有一堆规矩,娘俩说话都不敢太大声。 在这不一样,这是他们自己家的药行,竹子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想说什么就说,想吃什么就做,孩子可以屋里屋外撒欢的玩儿,邻里街坊可以到家里来做客。 这些细枝末节都放在一边,关键现在的日子有奔头,药行生意越做越好,邱志恒还打算在外沟开两家分号。 而今又让他们回陆家。 在陆家,大管家确实身份不低,可那又能怎样?不还是个下人? 竹子冲着陆东良笑了笑:“陆大哥,我们在这其实挺好的,志恒也在乡下待惯了,再去城里,怕是有些事也做不明白,就不给您添乱去了。” 陆东良沉下了脸:“小邱,这么说来,你就是不想跟着我了?” 邱志恒微微点头道:“陆大哥,我四十好几了,别人家的事儿顾不上了,我现在就想为自己家过日子。” 陆东良看着邱志恒,双眼露出一丝寒意。 竹子在旁笑道:“光跟着你们聊天了,我还没准备晚饭呢,志恒,你先陪着陆大哥,我去厨房弄几个菜去。” 客厅里,邱志恒和陆东良半晌不语。 厨房里,竹子拿出来十来盒糕饼,不停往嘴里塞。 竹子只有身高不到一米四,体重超过了一百四,身材非常圆润。 她一顿猛吃,肚子没鼓起来,身子反倒迅速瘦削了下来。 等吃光了十几盒糕饼,竹子从一个圆润的四十女子,变成了精瘦的二十许人,全身的衣衫都松了,模样也出现了极大的变化。 换做一个不熟悉竹子的人,会以为眼前这个人和竹子没半点关系。 竹子摆了一盘糕饼,送到了客厅,看到竹子这么大变化,陆东良愣了一下。 他这一愣,竹子放下了糕饼,站在了邱志恒旁边,脸色也阴沉了起来。 客厅里的气氛十分凝重,貌似随时要开战,忽听前台有人喊道:“我要的药材怎么还没来?你们家老板呢?” 邱志恒借机起身道:“陆大哥,你先在这坐会,我和竹子出去看看生意。” 陆东良也站了起来:“算了,我也不打扰你们做生意,如果有一天你们改了主意想去绿水城,陆家大门还给你们留着。” 说完,陆东良出了客厅,身形转眼不见。 邱志恒来到柜台,见徐老一脸愠色道:“怎么回事呀,小邱,我订的药材怎么还没来?” 邱志恒笑了,徐老昨天才订的药材,哪能今天到货。 徐老喊着一嗓子,是告诉陆东良,他在这。 也正是因为听到了这一嗓子,陆东良没敢再为难邱志恒。 “徐老,等药材到了,我给您送家里去。” 徐老摆摆手道:“那倒不必,我这两天正好想在镇上转转。” 邱志恒留徐老吃饭,徐老婉拒,转身出了药行,走到黄包车夫近前:“拉我转两圈。” 车夫立刻启程,拉着徐老在里沟转悠。 徐老问了一句:“药王沟又来人了,修为不低,你还不跑路?” 车夫哼一声道:“不用挖苦我,该跑我就跑,肯定不含糊,但我估计这人,不会在药王沟待太久。” …… 邱志恒回到家里,摸了摸媳妇儿的脸蛋,笑道:“你刚才真想和陆东良动手?” 竹子哼一声道:“你看不出来,那根本不是陆东良!” 邱志恒愣了半晌,他真没看出来。 竹子道:“刚才看我变瘦了,他居然吓了一跳,陆东良怎么可能会吓着,我什么道门什么修为,他难道还不知道么?” 邱志恒觉得陆东良刚才的反应还算正常:“他应该是想不到你真会和他动手。” “你还不信我?那真不是陆东良!”竹子哼一声道,“这两天没看报纸么?消息都传开了!” 邱志恒这两天确实没看报纸,他买药材去了。 竹子把报纸交到邱志恒手上:“你仔细看看,这上边明明白白写着,有人冒充陆东良,四处行骗, 起初我还不相信是真的,这回让我遇见了,我是真的相信了。” “真是冒充的?”邱志恒还有点不太相信,他跟了陆东良那么多年,刚才那人在他面前,至少没有任何破绽。 竹子又拿了一份报纸道:“各家报纸都有消息,冒充陆东良的那个人修为不低,而且无恶不作,他当着人家的媳妇的面,把孩子他爹给糟蹋了,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把孩子他爹给糟蹋了?”邱志恒确信这人肯定不是陆东良,陆东良是花,可还没花到这个境地。 “刚才这个人不简单,”邱志恒放下了报纸,“他应该是冲着春莹和老七来的,我得去趟绿水城,不能由着这个人兴风作浪。” 竹子坐在邱志恒的膝盖上,一脸嗔怪道:“又回去给陆家当管家?” 邱志恒摇头笑道:“放心吧,我现在不给别人卖命,只踏踏实实经营咱们这一个家。” …… 深夜,绿水城。 报童在街边打着盹,手里还有三份报纸,卖完了才能回家。 陆东良来到报童旁边,买走了一份,看到上边的消息,他冷笑了一声。 有人假扮陆东良行骗? 是谁把消息走漏出去了? 陆东良随手丢了报纸,去了汉元街一座小院。 陆茂先死了,家产被宗家回收,几个儿女也都分了家。 陆东春一个人住在这座小院里,平时没人来访,她也很少出门。 听到有人进了院子,陆东春点亮了油灯,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看到院子里站的是陆东良,陆东春脸上没有表情,手里的油灯颤抖了一下。 “大哥,是你么?” “不是我,还能是谁?”陆东良笑了笑。 陆东春不敢相信,可仔细看了片刻,又觉得不该生疑,纠结之间,手里的油灯不住的颤抖。 陆东良看了看这素朴的小院,叹了口气道:“陆家的小姐哪能住在这种地方,收拾收拾,明天搬家,我给你新买了座宅子。” “大哥,我已经不是陆家人了。”陆东春的语气不见起伏,却能让人听出其中的哀伤。 “谁说你不是的?” “陆家的家主,陆春莹。” 陆东良皱眉道:“陆家有其他的家主么?” “可是现在……” “没有可是,我只问你,陆家还有其他的家主么?” “没有。”陆东春不再纠结,回答的非常坚定。 陆东良笑了笑:“明天我来接你。” 他转身要走,陆东春忽然在身后抱住了他。 “别走,大哥,别走……” 没有表情,语气平缓,却能让陆东良听出她的思念和依恋。 貌似今晚走不了了。 貌似这对兄妹的感情,不太一般。 陆东良还真没准备。 可貌似有些事也不用准备太多。 只是和衣修,应该怎么做? …… 七秋城里,陆源信有些坐不住了。 “小姐,那个假陆东良在家族里天天摆宴,还公开宣布恢复了陆东春在家族里的身份,咱们也应该回绿水城看一眼了。” 陆春莹问道:“段夫人那怎么说?” “就目前收到的消息,段夫人还没表态,假陆东良也没有回到陆家大宅。” 陆春莹道:“还按七哥说的,只要那个假的没进了陆家大宅,咱们就不用理他。” 陆源信道:“可是我担心……” “信哥,你得信我,”陆春莹笑道,“我有办法。” 陆春莹有办法么? 目前为止,她没有好的办法。 如果回了绿水城,陆东良会约她出来,然后在全族面前,宣布收回家主之位,却让陆春莹拿什么手段反抗? 打? 她肯定打不过,按照李七的推测,这个假陆东良的修为在云上,别说她打不过,李七也打不过他。 拆穿对方? 这个很难。 在家族面前,两人对质,陆东良几乎不会给陆春莹说话的机会。 所以陆春莹不能回绿水城,只能留在七秋城。 “陆东良”会不会追到七秋城,对陆春莹下手? 这要问过秋落叶,还要问过三千个三头人。 七秋城是李七的根基,在这块地界,李七不怵任何一个云上高手。 在段少霞允许陆东良进门之前,陆东良的身份都不算坐实,陆春莹只需要留在七秋城打理生意,摆出一副不和骗子一般见识的态度,“陆东良”就拿她没办法。 段少霞是什么态度? 段少霞的压力很大。 “秀玲,你再帮姐姐去看看,那个东良到底是不是真的?” 张秀玲很无语,这几天,大小宴会去了三次,她也确认过了三次:“姐姐,从我这看,他真是陆东良,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你要是信不过我,就亲自去见他一面,要是在外边见面不方便,你就把他请到家里见一面,反正他迟早要回这个家。” “不行的,哪能随便让他来!”段少霞不住的摇头。 如果陆东良是假的,她绝不能让对方进大宅一步,否则自己的清白就没了。 如果陆东良是真的,她就必须让陆东良回大宅,而且还必须做好一个准备,因为陆东良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弄死章怀义。 真正的陆东良绝对不会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染指他的家产,纵使这个人真有可能是他的私生子。 在陆东良面前,段少霞又该如何保全章怀义? 跟陆东良实话实说,她用了技法,把章怀义和病床上的陆源海互换了。 段少霞真有这个冲动,她真想把实话说了。 可仔细想想就知道这么做行不通,真正的陆东良会怎么处置这件事? 他会把章怀义和陆源海都杀了,凡是染指他家产的外人,一个都不留。 这就逼着段少霞只有一条路可走,不管陆东良是不是真的,她都只能说是假的,不让对方进门。 “可段少霞能支撑多久呢?”何玉秀去了黄土桥,找到了李伴峰,“七哥,我有点害怕,当初陆东良的事情和我有关系, 陆东俊死了,卓裕玲也死了,陆东良现在从内州回来了,他要想报仇,估计第一个就得找我。” 李伴峰笑了笑:“秀儿啊,他真的不是陆东良。” “可那么多人都说他是,见过他的人,都说他是真的!” 这事李伴峰也好奇,各大报纸都宣传到位了,所有人都知道有人假冒陆东良行骗,可还是有那么多人上当,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秀儿啊,这人真不是陆东良,我说不是就不是。” “七哥……” “秀儿啊,再要顶嘴,我就要动家法了。” 何玉秀没敢吭声,李伴峰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让何玉秀先在屋子里等着。 这是李伴峰在黄土桥新修的旅馆,何玉秀四下看了看,叹口气道:“修这个做什么?黄土桥这地方还有救么?” 何玉秀咬着烟,正对着窗户发呆,却见李伴峰从房间外边领进来一个人。 这人四十多岁,身材挺拔,脸颊瘦削,浓眉大眼,身穿一件黄呢子大衣。 看到这个人,何玉秀把嘴里的烟卷吐了,抄起手边的椅子,直接冲了上来。 “秀儿,冷静!”李伴峰一把抱住“陆东良”,左躲右闪。 “七哥,跟他拼了!”何玉秀喊道,“这个是真的,他身上的黄呢子大衣,英格丽国订制的,我肯定不会认错!” 两分钟后,李伴峰坐在屋子里,气喘吁吁训斥何玉秀:“秀儿,你长本事了,我的话你不听了? 我跟你说这是假的,你为什么还动手?这么好一个‘陆东良’,差点就被你给打坏了!” 何玉秀一脸惭愧:“七哥,你这做的也太像真的了,要不是他说话声音不像,我真就分不出来。” “声音不行咱们可以再调整,你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疏忽。” 何玉秀仔细检查一遍:“七哥,外表没有疏忽,这就是陆东良。” 李伴峰火还没消:“我翻修一个酒店,容易么?刚修了两个房间,就被你砸坏了一个!” 何玉秀低着头道:“我认罚。” 李伴峰哼一声道:“我又不缺钱!” 何玉秀红着脸道:“那我认打!” 李伴峰叹道:“这顿打先记着,咱们先做正经事。” 做正经事? 何玉秀看了看床铺:“我收拾收拾。” “不是在这做事,回绿水城,把这个陆东良变成真的。” 何玉秀指着“陆东良”道:“这是个香瓜人,拿这个当陆东良,怕是说不过去吧?况且你没有陆东良的血,怎么做出来的香瓜人?” 没错,这确实是个香瓜人,还不是用陆东良的血做出来的,只是身材上和陆东良相似。 娘子在这个香瓜人身上贴了一层粘土,反复打磨之后成了陆东良,从外表完全看不出破绽的陆东良。 可外表是外表,内在方面,香瓜人和陆东良相差太大。 “秀儿啊,这个陆东良就是真的,”李伴峰看着“陆东良”道,“何家说他是真的,李七说他是真的,马五说他是真的,楚家也说他是真的, 陆春莹说他是真的,段少霞也得说他是真的,人证物证,铁证如山,这人就是真的!” …… 绿水城,陆家大宅。 段少霞终日惶惶惴惴,寝食难安,生怕陆东良突然闯进家门。 他要闯进来,就和他以死相拼,死活不能承认他是真的,豁上自己这条命,也得把儿子保住。 入夜,一名支挂前来通传:“夫人,邱头回来了。” “志恒!”段少霞大喜,“快请进来,快!”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何玉秀和李七也在。” “何玉秀和李七?”段少霞犹豫片刻,“他们也算自己人,一并请进来!” 不多时邱志恒、李七、何玉秀都进了大宅,段少霞道:“玉秀,李七兄弟,你们先在这稍坐一会,我有话单独和志恒说!” 何玉秀笑道:“少霞,这什么话?你大半夜和个男人单独说话。” 段少霞也顾不上寒碜:“这是我们家事。” 邱志恒道:“段夫人,有话就在这说吧。” 段少霞摇头道:“家里的事,不能和外人说!” 何玉秀道:“少霞,你家里那点事我早就知道了,你天天带着章怀义抛头露面,当我看不出来, 那孩子就是源海吧?你用技法给他换了魂了!” 段少霞一阵颤抖:“何玉秀,你别胡说,什么换魂?这世上哪有这种事?” 何玉秀笑道:“少霞,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我在江湖上跌爬这么多年,认识我的人,谁不得叫一声秀姐?我什么手段没见过? 你用的是情修技,骨血两换,两人血缘足够近,就能换魂,你要是还不承认,你家这事我可就不管了,等陆东良回来了,你那儿子可就保不住了!” 段少霞看着何玉秀道:“那个东良,是真的?” 何玉秀哼了一声:“哪个是真的,谁也说不清,我觉得,能保住你儿子的那个,就是真的!” 段少霞讶然道:“这话怎么讲?” 李七道:“我可以给你送回来一个陆东良,我保证这个陆东良不会杀你儿子。” 段少霞一开始没听明白,思索许久,连连摇头道:“你们这是合伙算计我!” 邱志恒道:“我虽说不在陆家了,但我绝不会算计陆家,段夫人,如果想保住源海,只有这一个办法。” 段少霞无论如何都不答应,何玉秀叹道:“少霞,你先回房间歇会,我一会单独和你商量。” 段少霞回了房间,何玉秀起身也要去,李伴峰压低声音道:“你和她怎么商量?” “我和油桃学了点本事,这事一会就能说通。” 李伴峰想不明白,油桃能有什么本事? 邱志恒摇了摇头,他都不认识油桃。 过了一个钟头,段少霞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整饬了一下妆容,深吸一口气道:“就按你们说的办吧!” 李伴峰笑了。 离开陆家大宅,李伴峰告知罗正南:“通知陆春莹,可以回绿水城了。” …… 绿水城,兴青路,何家庆买了一份报纸,靠着墙边看了片刻,从怀里拿出一枚大洋,扔进了乞丐的讨饭钵子。 乞丐晃了晃钵子道:“看见了吧,陆东良回来了,你觉得这事是真的么?” 何家庆一笑:“真的假的,你还看不出来?” 绿水丐摇摇头:“这次我是真看不出来,我觉得他就是真的。” 何家庆把报纸也交给了绿花子:“我得抽空见见这个人,这人对我有大用。” ------------ 第四百六十七章 起舞!(求月票) 绿水城,千悦酒楼,陆东良摆酒,对外宣布,他要重掌陆家大旗。 陆家本家、外家都收到了请帖,凡是今晚愿意到场的,就证明还认陆东良这个家主。 首先陆茂先那一支,被陆春莹逐出了家门的,今天都来了,这是他们重回陆家的机会。 有一些陆东良的死忠也回来了,他们原本就不认可陆春莹,可陆东良不在,他们又不愿意投靠别的家族,只能暂时跟着陆春莹,而今陆东良回来了,这些人也回来认主。 陆东良的号召力确实不小,摆了十桌酒,上了七桌人,除了陆家人,他还请来了不少来宾,其中有一位重要人物,马家家主,马春庭。 在座的人看见马春庭来了,都有点纳闷。 之前马君洋和外州有冲突,马春庭派他儿子去参加了逍遥坞的歌会,所有人都以为父子俩冰释前嫌了。 而今马君洋明显站在陆春莹那边,可马春庭支持陆东良,好像又和他儿子干上了。 几个人私底下议论,觉得老马这是真的老了,活到了这个岁数,别人看不清,他自己也拎不清。 到了七点,准时开席,陆东良先举杯:“陆某走了这么多日子,陆家出了这么多变化,给诸位添了不少麻烦,这杯酒,陆某先行赔罪!” 说完,陆东良一饮而尽。 这架势,这气场,这言语之间的分寸,谁敢说他不是陆东良? 喝完一杯,陆东良再次举杯:“我既然回来了,陆家的规矩也得改回来,我在这里先说三件事, 第一件事,陆家人永远都是陆家人,不管以前出了多少嫌隙,从今天起,既往不咎!” 话音落地,众人纷纷叫好。 陆家家主,普罗州的大瓢把子,说话就是这么霸气。 陆东良接着说道:“第二件事,陆家的钱,永远都是陆家的钱,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送出去的生意,都得拿回来!” 这话说完,还是有不少人叫好,但也有人不动声色。 陆家这段时间确实送出去不少生意,大部分生意都送给了李七。 李七是狠人,敢和关防使叫板,不仅没吃亏,还压下了一半运费。 他还把一整块新地开成了正地,而今连上无亲乡,成了他自己的七秋城。 李七风头正劲,陆东良要从他手里把生意都抢回来,事情可没那么容易。 在座的众人都不想得罪陆东良,但也不想得罪李七,且看能不能想到一個两全其美的办法。 陆东良接着说道:“第三件事,陆家的朋友,永远都是陆家的朋友,今天马家大爷来了,诸位朋友都来了,这份情谊,陆某永远记得, 也劳烦诸位转达一声,今天没来的那些人,这份怨恨,陆某也记得,我从来不是宽和的人,将来遇到事想求陆某的时候,别怪陆某脸色难看!” 大厅里叫好声不断,众人都暗自庆幸,庆幸自己没驳了陆东良的面子。 三杯酒下肚,众人开吃,陆东良吩咐手下人准备契书。 光来吃饭,不立契据,这顿饭等于白吃。 手下人到了包厢,问道:“契书准备好了没?” 何家庆笑道:“早准备好了,我这就给老爷拿去。” 手下人拦住何家庆道:“你什么身份,这事轮得到你么?把契书给我!” 何家庆皱眉道:“这契书一直是我保管,现在让你拿去,不合适吧?” “你哪那么多话,赶紧把契书拿……” 话没说完,手下人站在原地,目光呆滞,不会动了。 “不让我说话,我还懒得跟你说,”何家庆大致看了契书一眼,笑道,“今天来的全都算他亲戚,这话写的,我有个手足盟,他以后做个亲戚盟算了。” 何家庆怎么跑过来给陆东良当下人了? 他当然没这个兴致,他只是扮成了下人的模样,来找这位特殊的“陆东良”借点东西。 由于是旧相识,何家庆在易容术上下了功夫,拿好契书,何家庆弯着腰,恭恭敬敬送到了陆东良身边。 陆东良扫了契书一眼道:“让大家都把契书签了。” 何家庆连连点头,脚下一滑,不慎碰了陆东良一下。 陆东良一皱眉,何家庆连连赔不是。 陆东良没有留意这个年轻人,手底下都是新招来的,他也不是太熟悉。 何家庆拿着契书,逐一分发下去,众人看的非常仔细,旁边还有人给递上了钢笔,可所有人都没急着签字。 这里难不成还有变数? 陆东良起身,再敬一杯酒,劝众人把契书签了。 众人连声答应,可还是没人急着动笔。 陆东良让人下去问明原因,这些下人都是新招募的,做事自然没那么牢靠,半天没打探到消息,客人却走了不少。 马春庭起身道:“陆老弟,我这岁数大了,熬不住了,到了八点就得睡觉。” 昨天凌晨两点,马春庭还能逛书寓,现在说八点就睡觉? 陆东良也没拦着,把马春庭送到了楼下。 等马春庭走了,来宾们陆陆续续离席,转眼快走光了。 什么情况?让签契书,都变卦了? 陆东春最终把消息打探出来了:“陆春莹后天在逍遥坞摆酒,迎家主回家。” “迎谁?”陆东良没听明白。 陆东春知道这很尴尬,但还是重复了一遍:“陆家家主,陆东良。” “哪来的陆东良?” 陆东春没法解释:“这事情,只能去问陆春莹,他们找到的这个‘陆东良’,段少霞认了,已经搬进了陆家大宅,请帖刚刚才来,估计在座的这些人收到消息,都走了。” 陆东良看了看请帖,咬牙骂了一声:“这人该杀!” “大哥,你是说陆春莹还是段少霞?” “他们都该杀,但杀了他们没用,”陆东良把请帖揣进了怀里,“在逍遥坞摆宴,这是李七的主意。” 陆东春道:“他们既然敢给咱们下请帖,咱们就去赴宴,到了逍遥坞,咱们当面对质,把他们戳穿, 段少霞让来历不明的男子进了陆家大宅,她清白已经不在了,必须除掉她, 陆春莹认贼作父,也不能留下, 李七从中兴风作浪,以后就是咱们陆家的仇人,陆家人人得以诛之!” 难得陆东春能说这么多话,可在陆东良看来,第一条就行不通。 “到逍遥坞,在李七面前,和一个假陆东良对质,伱把我当成了什么人?这事情只要我去做了,我就输了。” “那大哥打算怎么做?” “先找机会除掉李七。” “他这人神出鬼没,这机会不太好找,而且他是旅修,很擅长脱身。” 陆东良目露寒光:“我有办法让他脱不了身。” …… 两天后,逍遥坞,宾客纷纷到场,大厅满座。 陆春莹在门口迎宾,段少霞挽着“陆东良”的手臂,挨个桌敬酒。 段少霞向逐个来宾打招呼,“陆东良”就一句话:“今天愿意来的,都是我陆家的亲人!” 这招新学的,一个香瓜人,能做出来的应对有限,再说多了,就要出破绽了。 何玉秀和楚怀媛纷纷举杯,把气氛烘托了起来。 可光有气氛不行,这个“陆东良”有点木,在场众人难免起疑。 都说假“陆东良”在普罗州各地行骗,凭什么别人是假的,就你这个是真的? 客人们不住交头接耳,段少霞一脸焦急,压低声音问道:“李七哪去了?” …… 逍遥坞的地下室里,罗正南把比面粉还要细的煤粉,通过煤斗注入到了炉膛里。 熊熊烈焰,烧着锅炉的炉管,炉管里的水不断蒸腾。 蒸汽压力到位,主汽门开启,汽轮机转了起来。 所有声修法宝全力运转,隔绝噪音。 罗正南从放电机末端引出两根导线,一根接在李伴峰头上,另一根直接在了自己头上。 “七爷,我还是想提醒您一句,您的这个方法太冒险, 您想说什么,告诉我就行,我把我听见的东西都能转达给他们, 就连您那八音盒的音乐,我都能转达出去,您没必要跟着我受罪。” 李伴峰摇头道:“这事儿不能转达,必须我亲自说给他们听,还不能让他们知道是我说出来的,得让他们觉得这是自己领悟出来的。” 罗正南理解李伴峰思路,他是想在不漏痕迹的情况下,让舞池里的人听到某个声音,这个声音仿佛出自内心,而不是受到外人的灌输。 罗正南能做到这一点,就像他能让别人在脑海里听到八音盒的音乐,可大舞池有这么多人,罗正南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七爷,按您这方法,等一会通了电,我直接就得晕过去,您可千万留点神,时间不能超过一分钟,否则咱俩都得完蛋!” 罗正南把性命交给了李伴峰,李伴峰自然不会怠慢。 等通上电,罗正南双眼一翻,晕过去了。 李伴峰眉梢颤动,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别说,太阳穴上酥酥麻麻,挺过瘾的! 他先把礼帽戴在了头上,防止电线脱落,随即在脑海之中开始重复一段话: “陆东良在这,身材是物证,长相是物证,黄呢子大衣是物证, 陆家人在这,媳妇儿是人证,闺女是人证,陆家上下都是人证! 人证物证,铁证如山,这就是陆东良!” 重复了三遍,刚过三十秒,李伴峰立刻切断了电源,取下了电线,唤醒了老罗,老罗连声喘息,盯着李伴峰看了半天,终于把李伴峰认了出来。 “堡主,我想追随于您,只要您愿意答应,我以后就是铁门堡的人!” 李伴峰愣了片刻,先扶着罗正南坐下:“老罗,先歇息一会,缓一缓就好了。” 他一拉闸门,停下了汽轮机。 呼哧~ 锅炉排汽阀放出大片水雾,被抽气机抽进了通风口,一路送进下水道。 白雾在下水道中不断上涌,直至喷出地面,从外边看,逍遥坞有如云上仙境一般,吓得门口的清洁工,赶紧跑去了二楼。 大舞池里,宾客轮流向陆东良敬酒,没有一个人怀疑陆东良是假的。 就连陆春莹都有点腿软:“秀姐,这真就是我爹吧?” 何玉秀明明知道这是个香瓜人,此刻也觉得陆东良就是真的,甚至有可能过来找她报仇。 段少霞最紧张,她觉得李七骗了她,她觉得真正的陆东良就在身边,今晚回家,肯定会弄死她儿子。 李伴峰把老罗送回房间休息,他整理了一下西装,向上挑了挑头顶的礼帽,推开了舞池大门,走了进去。 他没有使用宅修的天赋,他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进了舞池。 众人见李七来了,纷纷上前打招呼。 他们不想得罪陆东良,也不想得罪李七,今晚,他们找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 楚二来到近前,带着淑女的羞涩,压低声音道:“七哥,能请你跳支舞么?” 女士相邀,男士不该拒绝。 今天楚二帮了大忙,李七心情也很好。 他答应了下来。 舞台上的姜梦婷,原本打算唱一首《月圆花好》,看到楚二如此淑女的向李七邀舞,随即转身告知乐队,换一首曲子。 前奏是轻快的管弦乐,带着普罗州独有的爵士风,姜梦婷带着真诚的笑容,把这一首曲子,献给了端庄矜持的楚怀媛小姐。 “假惺惺,假惺惺,做人何必假惺惺!” 《假正经》…… 难得和李七跳一次舞,姜梦婷唱了这首歌,楚二的五官,稍微有一点扭曲。 如果李七不在这,楚二会冲到台上去,撕烂姜梦婷的脸。 不过楚二还是很快平静了下来,因为李七跳的很有劲,他好像很喜欢这首歌,楚二都有点跟不上他的舞步。 清洁工拿着扫把在二楼包厢打扫,耳畔传来了何家庆的声音:“陆东良还在舞池么?” 清洁工磕打了三下扫把,表示他不确定。 “你去舞池看看。” 清洁工进了舞池,发现了陆东良,正要给何家庆送信。 姜梦婷刚好唱到歌曲第二段的副歌部分:“不要这样这样装着一本正经,不要这样板起面孔吓坏了人!” 这一段歌声很大,何家庆的脸颊一阵阵抽搐。 “离开舞池,迅速离开!” 清洁工傻眼了,他不明白何家庆要做什么。 刚才是他让来舞池,现在又让迅速离开。 清洁工离开了舞池,等歌声渐渐远去,何家庆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暗自骂了一句:“又特么是这首歌!” 舞曲结束,楚二意犹未尽,央求李七道:“七哥,再陪我跳一曲,咱们换首歌行么?” “这首歌怎么了?听着多喜庆呀!”李伴峰满脸笑容,示意姜梦婷再唱一遍。 姜梦婷还真就又唱了一遍。 楚二想在李伴峰的背上抓一把,可想想还能多跳一曲,总觉得自己还是赚到了。 …… 宴会接近尾声,邱志恒找到了李伴峰:“兄弟,我要回药王沟了。” 李伴峰道:“邱哥,那个假陆东良知道你住处,你千万多加小心。” 邱志恒真不担心这件事,徐老在药王沟,能保证他和家人的安全。 他担心的是李伴峰。 得罪了这个假陆东良,李伴峰在绿水城的处境相当危险。 这一点,李伴峰自己心里也清楚,他让老罗和窥八方严加戒备,重点观察“陆东良”的动向,随时做好开战的准备。 “陆东良”仿佛突然消失了一般,他临时招募的那群手下,包括陆东春在内,也都没了音信。 这是要放弃绿水城,转攻黄土桥了? 黄土桥也有准备,李伴峰正考虑要不要在黄土桥多加一重布防,三天后,罗正南突然查到了“陆东良”的行踪。 “七爷,陆东良可能去了正经村!” 他去正经村做什么? “消息可靠么?” “不敢说可靠,没人见过陆东良,但有人在正经村见过陆东春, 正经村有几个老猎户当年给陆家开过荒,他们认识陆东春,彼此还打了招呼,说了几句话。” 陆东春在正经村,陆东良很可能也在,他们去正经村做什么? 要偷袭正经村么? 这个想法怕是不太明智吧? 正经村在水涌泉的地界,经历了在无亲乡的战斗,李伴峰和水涌泉的关系更近了一步,联手对付一个假陆东良,应该不成问题。 难道有问题? 或许还真的有问题。 “陆东良”是内州派来的,水涌泉可能不敢和他打,在对待内州方面,水涌泉有些畏缩,这也是所有新地地头神的通病。 李伴峰当天晚上去了正经村,村子里依旧欣欣向荣。 猎人在这出货,农人在这开垦,商人在村子里做点小本生意,崔提克在这里开了家诊所。 李伴峰进了诊所,问道:“崔医生,你不是在绿水城开医院么?怎么跑这来了?” 崔提克没有回答,直接解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了胸膛。 李伴峰看到了他最新的纹身:我爱正经村! “这一点,我并不怀疑,”李伴峰示意崔提克先把衣服扣好,“我是想问一下更深层次的原因。” 崔提克先给患者开了个药方,然后让护士带着患者去取药。 其实取不取药并不重要,这名患者身上的病灶,已经被崔提克吃掉了,他只是想把护士和患者全都支走。 诊室里只剩了两个人,崔提克锁上了房门,对李伴峰道:“我来这里是为了做生意。” “什么生意?” “和上次同样的生意,浑水摸鱼的生意。” 李伴峰很感兴趣:“这次要摸哪条鱼?” 崔提克沉默片刻道:“如果我说鱼就是你,你不会直接对我下手吧?” 李伴峰眨眨眼睛道:“你不考虑换条鱼么?” 崔提克解释道:“你是了解我的,我从来都不想把你当做敌人,我们的友谊是如此的深厚, 但这件事情由不得我,我的祖师知道陆东良就在正经村附近,他想利用你和陆东良之间的争斗,从中获取利益。” “你的祖师为什么要盯上我和陆东良?难道他想不到其他摸鱼的地方?” 崔提克道:“因为他很厌恶你,也很厌恶陆东良,据我所知,他和陆东良曾有过旧怨。” 这倒是不稀奇,作为昔日绿水城的头号人物,陆东良和绿花子肯定有过接触。 如果绿花子再掺和进来,这事就不是李七和水涌泉能应付的了。 李伴峰道:“或许我和陆东良没那么深的矛盾,或许有些事情可以就此和解,你们祖师在我这怕是没有鱼可找。” 崔提克点点头:“这一点,祖师也想到了,如果你们出现了和解的迹象,我就要在正经村散播瘟疫,然后抹黑在陆东良身上。” 李伴峰不是很理解:“只要出现了瘟疫,就肯定是你或者绿花子做的,怎么可能抹黑到陆东良身上?” 崔提克看着李伴峰道:“朋友,我真的很珍惜我们的友谊,有些事情我不该告诉你,可我今天还是说了, 你对病修了解的太少,你对瘟疫了解的也不多,咳嗽发烧是瘟疫,疱疹脓疮也是瘟疫,但你可能没有见过,人身体爆炸也可能是瘟疫导致的, 几百上千人在短时间内炸成肉泥,我再把病灶迅速收回来,等你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你会认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想你会认为,有一个高层次的旅修,用踏破万川或是走马观花在这里做了一场屠杀, 陆东良就是一个高层次的旅修,你觉得你会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李伴峰挑起帽檐道:“你该不会真想这么做吧?” 崔提克摇头道:“如果目标是一座城市,或许还值得我去冒险,但在新地里的一座村子下手,一旦事情败露,既冒犯了地头神,还得罪了你,我实在觉得不值得, 可还是那句话,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如果陆东良动手了,我必须要在你们之间战斗之中攫取一些利益, 如果陆东良迟迟不动手,那我就要动手,就算我不动手,祖师也有可能来这替我动手,你应该也不想见到他吧?” 李伴峰压低了帽檐:“这么说来,我们之间貌似没什么能商量的。” “能商量,”崔提克拿出了三个小泥人,这是他从村子里一个小贩手里买来的,“你在村子里,我在村子里,陆东良也在村子里, 你和陆东良在村子里的某个地方相遇,出于某种原因,你不愿在村子里交手,把陆东良引到了村子外边,离村子很远的地方, 你们两个都是高层次的旅修,而我作为一个病修很难追得上你们,所以这场战斗最终被我错过了, 你觉得这个解释合理么?” 说话间,崔提克把两个小泥人摆在了远处,另一个小泥人在后边努力的追赶。 李伴峰皱眉道:“不在正经村战斗,貌似我不占优势。” 崔提摇头道:“在正经村战斗,你也未必能占优势,这里的地头神叫水涌泉,他是你的朋友,这点我很清楚, 你如果想战胜陆东良,就必须借助水涌泉的力量,离开了正经村,但不要离开水涌泉的地界,你依然可以获得他的帮助,也不用把你心爱的正经村打个稀巴烂,何乐而不为呢?” 李伴峰把代表陆东良的小泥人放回了原处:“如果我想走,他不肯走,非要在村子里和我打,我也不能扔下村子不管。” “我可以帮你,”崔提克抚摸着代表自己的那个小人,小人身上迅速沾上了一层墨绿色脓汁,“我想陆东良在应对你的时候,应该不想再面对一名病修。” 他说的没错,谁也不想面对病修。 两人达成一致,李伴峰离开了诊所。 他没回正经村,而是回了他自己的地界,最早在水涌泉这里开出来的一里地界。 木屋还在,平时也有人打理,屋子里还算整洁。 李伴峰支走旁人,点破手掌,在地上洒了血。 不多时,一团鬼火来到李伴峰头顶,盘旋片刻,厉声问道:“你是谁?” “李七。”李伴峰一怔,不知道水涌泉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你当初怎么开出的这块荒地?” “找地方了躲了三天。” 水涌泉忽然现身,盯着李伴峰看了许久。 李伴峰发现他脸上有伤痕,问道:“你和陆东良交过手?” 水涌泉摇摇头道:“不是陆东良,是个戏修,他扮成你的模样来找我,我上当了,差点吃了大亏。” 戏修? 原来内州派来个戏修假扮陆东良。 李伴峰问道:“他怎么会找到你?” “他在这块地界上洒了血。” 李伴峰没听明白:“这是我开出来的地界,他在这撒血,你怎么会有感应?” 水涌泉道:“高层的戏修,能仿造一个人的血液,他此前应该弄到过你的血。” “他怎么会弄到我的血?” 李伴峰还在思索中,忽听水涌泉又问:“马五是怎么开的荒?” 李伴峰道:“这要从一对蚰蜒说起,当初的情况是这样的……” 噗! 水涌泉猛然向李伴峰喷了一口水。 李伴峰全身湿透,擦了把脸道:“水哥,就不能等我把话说完么?” 水涌泉摆摆手道:“不用说了,老七,我知道是你了。” 李伴峰道:“这个戏修能伤了你,看来身手不错。” “戏修的身手还真不好说,别的本事没有,只有偷袭的手段是一流,这个戏修已经到了云上,被他偷袭一次,怕就要没命。” 说到这里,水涌泉苦笑了一声:“我真是年纪大了,明明发现他是戏修,还是吃了他的亏,也不知当时为什么就忘了防备。” 水涌泉这么谨慎的人,居然会忘了防备? 这里边怕是另有原因。 “老七,这人是内州来的吧?” 李伴峰没有隐瞒:“应该是内州派来夺地的,我想办法把他引走,尽量不牵连你。” 水涌泉笑了:“兄弟,你也太看轻我了,我不像秋大象做事那么莽撞,但他打到了我家门口,我也不能容他, 你这两天先在我地界上待着,对周围人多加防备,遇到事情,立刻撒血找我, 我已经找到了对付他的办法,不管他变成什么模样都骗不过我,等再遇到这杂种,我非要了他命不可!” 水涌泉走了,李伴峰回到了正经村。 戏修可以伪装成任何人,这事还真有点麻烦。 村子里有不少熟人,李伴峰必须对所有人保持戒备。 进了自己的木屋,李伴峰正要掏钥匙去随身居,忽听门外有脚步声。 李伴峰打开房门,但见一名二十多岁的女子,一脸慌乱站在了门口。 “你是谁?”李伴峰不认识这女子。 女子低着头,脸颊泛红道:“你是七爷吧?正经村里都听过七爷的名声,可没几个人见过七爷,我想见你一面,这辈子也算不白活了。” 李伴峰和女子保持着距离,压低帽檐道:“你已经看到我了。” 女子恳求道:“七爷,多跟我说两句话吧,我回到家里能跟姐妹们显摆一年。” 没等李伴峰说话,门外传来了崔提克的声音:“这位女士,你太贪心了, 你刚才说,见了七爷一面,这辈子就不白活,而今见都见到了,怎么还在这里纠缠?” 话音落地,一片绿色的脓汁挂在了女子脸上。 女子惊呼一声,转身就跑,等李伴峰追到木屋外边,女子已经不见了身影。 崔提克揉着脸上的脓疮,对李伴峰道:“她身上有我的脓液,我能感知到她的位置。” 李伴峰诧道:“你今晚来的可真及时。” 崔提克一笑:“说来你可能不信,在我的诊所里,有一位女士长得和她一模一样, 那位女士还在我的诊所里输液,我出门散步,结果又看到她到了你的房间, 无论是分身术还是易容术,我都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们可以先去诊所看一看那位女士,问问她是否有孪生姐妹……” 李伴峰摆摆手道:“先不说你诊所的事情,先把刚才那人追上!” 崔提克笑道:“他中了我的技法,纵使有云上修为,也会损失大量战力,在这种情况下,主动权在我们手里,我们不用太着急……” “别絮叨了,快走吧!” 崔提克在前边跑,李伴峰在后边跟着。 走出了几十里,李伴峰有点急了:“你能不能走快点?” 崔提克道:“我不是旅修,我是病修,咱们在速度上的差距是不可逾越的,在找到这个女人之前,你要学会适应……” “行,我适应!”李伴峰一脸无奈,只能跟着崔提克不疾不徐往前跑。 又跑了一个多钟头,前方出现了一座古城。 崔提克指着古城道:“那个女人逃进了这座城市。” 李伴峰一脸惊讶:“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城市?” 崔提克道:“我也觉得奇怪,要不要进去看看?” 李伴峰回头看了看:“我们跑出去多远了?” 崔提克耸耸肩:“你是旅修,距离的事情不该问我,不过据我估算,我们仍然在水涌泉的地界上,如果遇到危险,你可以请求地头神的帮助, 你到底要不要进城?” 李伴峰纠结片刻,咬牙道:“还在水哥的地界上就不怕,已经追到了这里,进去看看也无妨!” 两人进了古城,崔提克看着城市之中往来的行人,压低声音道:“我感知到那个女人了,她就在附近,离我们很近。” 李伴峰点点头道:“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崔提克一怔,回答道:“为了我们的友谊,以及我对正经村的热爱。” 李伴峰笑道:“你真的热爱正经村么?” 崔提克点头道:“发自内心的热爱。” “你拿什么证明?” “这还需要什么证明?” 说话间,“崔提克”朝着李伴峰走了过来。 李伴峰一伸手,示意他不要靠近:“你到底是谁?” “崔提克”沉默片刻道:“现在才问我是谁,你不觉得晚了么?” 李伴峰接着问道:“为什么非得把我引到这个地方?” “因为我不想再和水涌泉交战,他找到了一种特殊的技法,能洗掉我脸上的妆容, 我也不想看着你逃跑,你是个高层次的旅修,真跑起来,我追不上你。” 对面的人笑了,他不是崔提克,现在也没有必要继续伪装下去。 云上的戏修,从外表上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 李伴峰四下看了看,神情慌乱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那戏修摇了摇头:“你不需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没人能救你,你也跑不出去,你乖乖等死就行了。” ------------ 第四百六十八章 你咋不哭?(求月票) 眼前的崔提克,是高级戏修假扮的。 独自面对一个高级戏修,李伴峰还真有一些紧张,无论表情还是语气,都十分到位。 但最让李伴峰费解的是,这名戏修为什么要把他引到愚人城? 他为什么会知道愚人城的所在? 难道说他是…… 戏修目光一凛,正要对李伴峰下手,李伴峰道:“别急,一出好戏,得讲究个谢幕,横竖都到了这一步,咱们把话说清楚些,之前进我屋子里的女人,是你同伙么?” “你说这个女人?”戏修一抹自己的脸,立刻变成了之前走进木屋的女人。 女人是他假扮的,崔提克也是他假扮的。 李伴峰赞叹道:“好技法,可我听到崔提克声音的时候,你在我面前,他的声音却在房子外面。” “戏院里的一些小技巧,你常去看戏就知道了。”说话间,戏修嘴唇没动,声音却像从远处传来的。 “你来普罗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抢黄土桥?夺七秋城?还是有块地方就行?” 对于戏剧方面的知识,戏修很愿意回答,其他的问题,就没那么好耐心了。 “知道这么多对你有什么用?下辈子还想来找我报仇么?” 李伴峰笑道:“戏都快谢幕了,还不让我看看剧本?” 戏修摇摇头道:“在这出大戏里,伱只是個跑龙套的小角色,你的戏份已经没了,不用再看剧本了, 不过你要是肯说实话,我或许可以给你加一点戏码,你先告诉我,是谁把我来普罗州的消息透露出来的?” 李伴峰摇头道:“这还用别人透露么?你做事有些太离谱了,当着孩子他妈面,把孩子他爹糟蹋了,这你也能做的出来?” 戏修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谁还没个嗜好呢?你想加段戏码么?我给你来个带劲儿的?” 李伴峰摇头道:“这戏码来不了,我也不想这么急着谢幕,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李伴峰撒腿就跑。 戏修放声笑道:“你跑不了,在这座城里,你永远出不去,而且无论你去了哪,我都能找到你!” 李伴峰一路跑回了长三书寓,嫣红正练歌呢,见李伴峰来了,一脸欢喜道:“姐妹们,快来,咱们掌柜的回来了!” 姑娘们前簇后拥,把李伴峰迎进了后堂。 嫣红道:“七爷,你上次答应给人家带的胭脂呢?” “来的匆忙,忘了带了,下次一定补上。” 嫣红撅着嘴走了。 嫣青儿上前道:“七爷,你上次答应给人家的珠花呢?” “我也忘了带了,下次给你补上。” 嫣青儿哼一声,也走了。 嫣翠儿上前道:“七爷,你上次答应给人家的血肉呢?” “这个我带来了!”李伴峰笑吟吟道,“就在身后,一会就跟来。” 嫣翠儿一怔:“一会就跟来……这人是活的?” 李伴峰点头道:“活的呀!” 嫣青儿欢喜道:“七爷给送新鲜的了?” 嫣翠儿生气了:“给你送的么?那是七爷给我的!” 嫣红怒道:“那么大个活人,你难不成想独吞么?” 唐昌发从里屋冲了出来,拿着擀面杖道:“都嚷嚷什么呢?掌柜的,你回来了?去见城主了么?” 李伴峰一瞪眼道:“糊涂,一会就有大活人上门了,这事能告诉城主么?” “大活人……”唐昌发看了看手里的擀面杖,“那咱们中午还吃面条么?” 嫣红戳了唐昌发一指头:“看你那点出息,还吃什么面条啊,掌柜的给咱送肉回来了!” 嫣翠儿还是委屈:“肉是我的!” 李伴峰对众人道:“这肉不好拾掇,你们可得小心应对。” 唐昌发一脸自信回了厨房,把擀面杖换成了菜刀,对众人喊道: “嫣红儿,门口迎客,脸上笑得再甜点, 嫣青儿,屋里唱曲儿,嗓门拔得再高点, 嫣翠儿,带上姐妹们跳舞,腰枝扭的使劲点, 掌柜的,您坐这喝茶,第一块精肉给您吃!” 李伴峰没有喝茶,他没那么悠哉,他找机会回了一趟随身居,告知娘子和洪莹准备好技法备战,还得和老爷子商量变通的事情。 唐昌发在正堂等着吃肉,一名女子,二十岁上下,来到书寓门口,问一声道:“刚才是不是有个男人来过?” 嫣红儿一怔:“你来这找男人?” 女子哼一声道:“你们这不能找么?” 嫣红儿皱眉道:“你觉得合适么?” “我刚才都看见那男人进了你们书寓!” 嫣红闻了闻味道,愣了片刻,这人身上有血腥味。 这就是掌柜的找回来的活人? 她回了大厅,对嫣翠儿道:“别跳了,桃子都快摇掉了, 老唐,掌柜的找来的是个女人,不吃我们这套!” 唐昌发闻言,啐了两口唾沫在手上,整理了一下发型,先把菜刀别在后腰上,带着坚毅的笑容道:“我去。” 他就这么去了,姐妹们都有点放心不下: “他那样,能行么?” “平时听说他也练功,应该有点真本事的!” “他有什么真本事” 他来到了门口,冲着女子道:“你是来找男人的?” 女子点点头。 “时间长短都没什么要求吧?” 女子冷笑一声:“时间长短都不济,你还出来做什么生意?” 唐昌发低下了头,有点惭愧,还有点不服气:“你要这么挑拣我也没办法,这书寓里就我一个男人。” “胡扯,”女子上前勾了勾唐昌发的下巴,“你这还有个男人,城外来的男人,我来这是为了找他。” 唐昌发愣了片刻道:“这没有别的男子了,真就我一个!” 女子收了笑容,脸色阴沉起来:“你们藏着他做什么?就想要他那身血肉? 这事好说,你们把他交出来,我把他弄死,血肉都归你们。” 唐昌发憨厚一笑:“您这话说的,我们又不是开黑店的。” 嫣青儿在屏风后边看的着急:“等什么呢?赶紧把她弄进来。” 嫣红儿压低声音道:“这人好像有点来头。” 嫣翠儿想要出去帮忙:“还管什么来头,横竖都是掌柜的送来的肥肉。” 那女子一抹脸,从女子突然变成了男子,这是一直追踪李伴峰的那名戏修。 嫣翠儿刚一探头,吓得又缩了回来。 嫣红问道:“出了什么事?” 嫣翠儿哆嗦半晌道:“是大公子!” 大公子顾如松,愚人城城主孙铁诚的亲传大弟子! 嫣青儿一惊:“大公子怎么会来咱们这,这可怎么办?” 嫣红儿道:“听他意思,好像是冲着掌柜的来的!” 嫣青儿道:“掌柜的哪去了?我去找他去!” 嫣翠儿怒道:“你敢!你要是敢把掌柜的卖了,我就跟你拼命!” 嫣青儿也急了:“你跟我拼什么命,又不是我招惹了大公子!” 唐昌发回头喊了一声:“别特么嚷嚷了,这是男客,都收拾收拾出来见客了。” 顾如松皱眉道:“唐昌发,你别跟我装糊涂,你不知道我是谁?” 唐昌发摇头道:“天色这么暗,我真看不清您是哪位。” 顾如松笑了笑:“我离得这么近,你还说看不清楚,这双眼睛干脆别要了。” “行,听您的,不要了。”唐昌发把自己眼睛抠了出来,扔在了桌子上,脸上只留下两个深邃的窟窿。 “客爷,我是真看不见了,眼睛都下来了,铁证如山,”唐昌发面色平静道,“您要看得起我们书寓,就在这挑个姑娘,您要是看不起我们,那就好走不送。” 顾如松叹口气道:“你这是何苦?你不知道疼么?” 唐昌发笑道:“是挺疼的,可有啥办法,你说不要,咱就不要了,这不是给你个面子么。” 丢了一双眼睛,唐昌发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他的眼睛是假的,但是他自己相信是真的,就像他相信自己一直活着。 没了这双眼睛,他看不见了。 下了这么大本钱,是为了用技法逼退顾如松。 顾如松心头一阵阵发怵,他知道自己中了技法。 可他有云上一层的修为,还是戏修,心里发怵,脸上毫无破绽,顾如松带着一脸轻松的笑容道:“你这面子没给够,有本事你把心肝挖出来我看看!” “好说!”唐昌发拿起刀子,对着肚子就剖了下去,热气腾腾的额心肝摘了出来,放在了顾如松的面前。 “您还要什么,尽管说!” “你又对我用技法!之前是铁证如山,而后是请打叫板,”顾如松拿出了手帕,捂了捂鼻子,“可你这技法有味儿,我嫌弃。” 唐昌发嗫嚅道:“有,有什么味?” “死人味儿呀,还用我说么?”顾如松拿着手帕扇了扇风,“这味儿多恶心,你天天怎么受着的,你自己闻着不恶心么?” 唐昌发一阵哆嗦,有些东西,在他们这,不能被触碰。 嫣红儿一惊:“持人长短,老唐要认怂。” 顾如松用手绢捂着鼻子,接着说道:“你死了多少年月了?真就一点不嫌弃自己?还在这开书寓,还在这做生意,你什么时候有过生意,有人愿意来你这么?你看着自己那模样,不想吐么?现在天冷还能好点,过些日子天热了,你不怕自己生蛆么?” 一番话后,唐昌发浑身颤抖,说不出来话,也不会动了。 他之前对大公子顾如松用了愚修的请打叫板之技,技法的要领在于自我伤害,请打,就是请你打我,你不打,我就自己动手。 唐昌发挖了自己眼睛,剖了自己心肝,给对手造成了极大的心里震慑。 别看顾如松是云上,愚修技对他照样有用,此刻的顾如松在战力和战意上都受到了极大削弱。 可顾如松也会愚修技,他用了持人长短之技。 唐昌发之前做的事情全都是忍耐和谦让,只想逼退顾如松,按理说,他付出这么大代价,但没有丝毫冒犯,所作的事情并不犯毛病。 但顾如松不理会这些,持人长短的技法要领,在于抓住短处和痛处不放。 他抓住了唐昌发最痛的地方,把伤口一点点撕开。 唐昌发一瞬间失去了反抗能力,顾如松趁机进了书寓大厅,推开了唐昌发,径直往里边走,边走边道:“你们几个活死人,都给我听好了,现在立刻滚出去,别给我添恶心, 我是什么身份,你们自己清楚,再让我看见你们一眼,我拆了你们这身烂骨头,全都扔茅厕里去,再把你们魂魄废了,让你们灰飞烟灭!” 三个姑娘在屏风后边,咬着银牙,攥紧了拳头。 嫣红儿先从屏风后边跳了出来,指着戏修背后道:“在那呢!大公子,在你后边。” 顾如松一愣,什么东西在后边? 嫣翠儿走了出来:“别听她瞎说,后边没人!” 嫣青儿也走了出来:“你们说什么后边,后边什么也没有!” 顾如松一皱眉,她们这是要干什么? 这么拙劣的演技,是要骗我回头么? 想要趁我回头偷袭我? 她们有胆子偷袭我吗? 她们忘了我是谁,忘了我是什么身份? 难道我身后真有人? 纠结之间,顾如松感知到了身后的声音,猛然回头,见李伴峰就在身后。 凭着云上戏修的手段,他可以立刻完成偷袭,站定出手,戏修非常的快,非常的隐蔽,不比旅修逊色。 对方难以闪避,也难以招架,就连李伴峰当前的宅心人厚之技都抵挡不住。 可顾如松还处在纠结之中。 身后那三个女人还说个不停。 是全力杀了李七,还是兼顾着防备身后那几个活死人? 这一纠结,他出手明显慢了。 动作一慢,被李伴峰闪开了。 转眼之间,李伴峰身影不见了。 走马观花! 顾如松眼神飞快,立刻搜寻李伴峰的踪迹。 几名女子在身后喊道:“大公子,在左边呢。” “大公子,又到你身后了。” “大公子,在上边,快看!” 愚者千虑! 这三个女子都在用技法! 砰! 顾如松纠结之间,注意力被分散了,走马观花得手,胸腔炸裂,鲜血渗出了衣衫。 戏修没那么高的防御,生生吃下一记走马观花,纵使不致命,也伤的不轻。 奇怪了,这三个女子为什么要帮着李七? 唐昌发为什么要一直护着李七? 一开始还以为他们就是贪这一身血肉,现在才发现,他们之间好像另有关联。 不能在这书寓里打,太吃亏! 顾如松往书寓门口迈了一步,又听身后三个女人说个不停。 嫣红儿喊道:“不能出去呀,大公子,他是旅修,你出去就没命了!” 她说的有道理,到了外边,貌似旅修占便宜。 嫣翠儿喊道:“你得出去呀,大公子,戏修漏了身份就得赶紧跑,你留在这就等着没命。” 屏风后边又有几个姑娘走了出来,高声喊道:“大公子,好好和他盘盘道儿,这是咱们的地界,没有说不开的事儿!” “大公子,你可千万慎重啊,那人又来了!” 愚修,世上最难对付的道门。 一个云上的戏修,对付一个地皮愚修,都得慎之又慎,而今一群愚修在身边一起捣乱,这仗还怎么打? 不听她们胡说,直接往外走。 顾如松刚往外走了一步,发现自己眼前是长三书寓的大厅。 从大厅走出来,而今又回了大厅。 一道门槛,怎么隔了两重大厅? 李伴峰用了意行千山之技。 他技法不熟,复杂的东西搬不过来,眼前的东西倒是能搬得动。 他把长三书寓的大厅直接复制了过来。 顾如松是云上戏修,见多识广,知道意行千山之技,可没想到李伴峰会这么操作。 一群女人说话,一下变成了两群女人围攻,顾如松耳畔嗡嗡作响,分不清楚哪个是真正的愚修,哪个是李伴峰搬来的意象。 先从意象之中冲出去? 还是先守在原地,等待对方技法消失? 意行千山之技持续时间很短,扛一会就能过去。 可旅修出手很快,这一会怕是不太好扛。 纠结之间,又觉得有杀气从头顶迫近。 嫣红儿喊:“快点抬头,他来了!” 嫣青儿喊:“不能抬头,他在身后。” 这一回,顾如松有了应对,他从袖子里甩出来一支珠花,飞到了头顶上。 戏修平时不轻易使用法宝,因为用了法宝容易被人记住,下次不好隐藏身份。 但这支珠花很巧妙,顾如松扮作女人的时候,就成了一件非常正常精巧的首饰,别人看不出异常。 等需要作战的时候,这支珠花抵得上顾如松一条手臂,能和敌人支应几合。 珠花飞起,看到头上劈下来的唐刀,晃了晃珠子,上前迎敌。 别看唐刀的尺寸和份量要比珠花大得多,但珠花并不怵他,这种大个头的兵器她见得多了,真交起手来,珠花有的是以小博大的手段。 光是唐刀砍下来这一下,珠花已经看出破绽,朝着刀把的位置挑了过去。 没想到这个破绽是唐刀卖给珠花的,此刻放映机的镜头已经锁定了刀把,珠花进入镜头范围之内,放映机一闪,珠花消失不见。 “世间所有的花都会凋零,但记录在胶片上的花会永远绽放,七导,这就是艺术,这就是我独创的凋零之技。” 珠花消失,唐刀砍了下来。 顾如松奋力躲闪,依然被砍伤了左肩。 意行千山之技失效,顾如松想迅速离开书寓,在愚修围攻之下,却又陷入纠结。 “不能出去,到了街上,你更斗不过他!” “大公子,留在这里,我们终究是向着你的!” 顾如松也会愚修技,但这并不影响愚修技对他的伤害。 别说是他,就连孙铁诚都会被愚修技伤到。 十几个姑娘,一起使用愚者千虑之技,就没停下来过。 被愚者千虑之技持续重伤的顾如松,脚步踉跄,挪到了长三书寓门口。 走一步,中了李伴峰的走马观花。 再走一步,又中了踏破万川。 再走一步,被镰刀钩了脑壳。 再走一步,被唐刀刺穿了后心,还被酒葫芦烧焦了半个身子。 别看伤得这么重,顾如松没死,云上修为就是这么硬。 到了门口,三个女人跟在背后还在絮叨,顾如松加紧跑了几步,钻进一条深巷里,把一群姑娘甩在了身后。 甩掉她们不难,但想甩掉李七是不可能的。 顾如松在深巷里放慢了脚步,他在等着李七靠近,准备偷袭。 巷子很窄,旅修虽然有畅行无碍和断径开路的手段,但比起开阔的地界,旅修在这么狭窄的空间之内终究要受到些限制,这就增加偷袭成功的概率。 只要偷袭得手,他就有把握要了李七的命,当然,他自己也得付出不小代价,这要看李七下手有多狠。 伤重一点不要紧,只要收了李七,接下来所有事情都好解决了。 黄土桥肯定能拿到手,七秋城也有希望,只要能继续冒充陆东良,拉拢绿水城各大豪门,拿下绿水丐也是迟早的事情。 把这三座城市全都贡献给内州,内州会给他什么样的地位?会给他什么样的修为? 哪怕在这赔上大半条命,顾如松都觉得值得! 他感知到李七在靠近,只等到合适的距离发动反击。 可双方离着还远,李七突然站住不动了。 这什么意思? 李七举起了双手道:“我不想杀你,我没拿兵刃。” 这是物证。 “我在书寓里也没想杀你,我没下死手,书寓里的人可以作证。” 这是人证。 李七没下死手么? 这是扯淡。 顾如松云上一层,被一群愚修狂轰滥炸才落了下风,李伴峰哪敢在这种情况下留手,每一次出手都奔着要命去的。 但顾如松还真就有那么一点相信,他觉得李七可能别有所图,他还能争取到偷袭的机会。 李七问道:“告诉我一件事,你是怎么弄到我的血的?告诉我,我就放你走。” 顾如松道:“这事儿不能让别人听见,你走近点,我告诉你。” 李七缓缓靠近,顾如松做好了准备。 一道光晕从脚下突然划过,顾如松一哆嗦,满身皮肉破裂,倒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了? 怎么伤成这样? 他用了什么技法? 顾如松一脸茫然,李七低头看着顾如松,问道:“不想说实话是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从哪弄到的我的血?” 顾如松没有开口,李七后撤一步,光晕再次穿过了顾如松的身体。 血肉一块接一块脱落,顾如松没了声息。 死了? 云上有这么脆么? 当然没这么脆! 顾如松赌上了一生的演技,演了一出诈死,就等着李七靠近。 只要李七过来查验,他还有把握击杀李七。 双方距离不到十步,只要李七再靠过来两步…… 李七前进了两步,光晕穿过了顾如松。 李伴峰后退两步,光晕又穿了一次。 李伴峰再前进两步…… 来回穿了七八次,关门闭户之技太费体力,李伴峰撑不住了,光晕消失了。 顾如松不动了。 好戏子,演到死,这回他是真死了。 但李伴峰不确定,还在琢磨着如何做个验证。 巷子口跑过来一个中年男子,高喊一声道:“这是要干啥呀!” 李七耸耸眉毛,没作声,孙铁诚来了。 …… 长三书寓里,地上摆着顾如松的尸首。 孙铁诚黑着脸问李伴峰:“你特娘的一回来就给我找事!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把你师兄杀了?” 李七一脸无辜道:“我哪知道他是我师兄?你跟我说过,我就一个师兄。” 孙铁诚指着顾如松道:“可不就这一个师兄么,让你给弄死了!” 李七摇摇头道:“这事不能赖我,你跟我说我师兄是何家庆。” “我什么时候说是何家庆了?我都不知道谁是何家庆!” 李七皱眉道:“说过的话不认,这就没意思了,当初就是在书寓里,你说你还有一个弟子,我说你说的是何家庆吧?你承认了,就是他,有这事吧?” 孙铁诚道:“我什么时候承认了?我当时问你,你怎么知道是他?” 李七眨眨眼睛道:“这不,这不就那什么,承认了么……” “这哪叫承认了?这是咱们道门的技法,叫顺坡下驴!你说什么我就顺着你说了!” 李七双手抄在一起,蹲在地上道:“这就不能怨我了,谁让你对我用技法? 再者说了,我当时我没觉得自己中了技法,你事后跟我说什么顺坡下驴,这不骗人么?” “谁骗你了,顺坡下驴讲究的就是一个‘顺’,要是让你觉出来了,这技法还能灵么?” 李伴峰摇头道:“我听不明白,这里边到底有什么顺不顺的?” “这咋还听不明白?顺坡下驴,先得有个坡,把这个坡做出来,不能太缓,也不能太急,太缓了事情顺不下去,太急了容易出破绽。” 李七道:“那怎么才能把握这个火候呢?” “这个火候吧……”孙铁诚从唐昌发手里,把刀拿了过来,“你个兔崽子,还特么从我这骗技法,我特娘的非剁了你不可!” 众人赶紧上前拦着孙铁诚,唐昌发眼睛都没了,抱着孙铁诚道:“城主,这事儿不赖掌柜的,大公子太不是东西,往我们痛处上撒盐!” 看着唐昌发那可怜样子,孙铁诚有些心软:“我知道如松平时有点嘴欠,你们也不用下这么狠的手!” 李七在旁道:“这可不是嘴欠的事情,他投靠内州当狗去了,想从我这把黄土桥抢走,献给内州。” “瞎扯淡!”孙铁诚不信,“你别以为人死了,什么事往他身上抹。” 李伴峰拿不出证据,但孙铁诚自己有办法验证。 他拍着顾如松的脊背,嘴里缓缓念叨:“活了,活了,你还活着,你能动,也能吃,我说你活了,就是活了……” 一连念了十几遍,顾如松喉咙里有了动静。 李七一惊,这是起死回生么? 这不是起死回生。 这是孙铁诚的手段,他趁着顾如松的魂魄还没彻底出窍,让顾如松坚信自己还活着,把他做成了活死人。 顾如松攥着孙铁诚的手,艰难说道:“救我,师父,救我……” 孙铁诚沉着脸道:“你投奔内州了?还要把黄土桥送给内州?” 顾如松刚要开口,孙铁诚突然补了一句:“跟我说实话!” 说话间,孙铁诚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攥住了顾如松的魂魄。 魂魄稍有波动,就会让顾如松灰飞烟灭。 顾如松不敢撒谎,只能实话实说:“我这也是迫不得已,我修为到了十层,必然要去内州,他们让我做事,我总得……” 孙铁诚的手掌顺着顾如松的魂魄缓缓滑过:“死了,你死了,魂魄化了灰,尸首入了土,我说你入土,你就得入土!” 砰! 顾如松的魂魄连着尸首全都变成了尘土。 看着飞溅的尘土,李伴峰很震惊,孙铁诚很难过。 他眼睛泛红,抽泣了两下,哭出了声音:“完了,大徒弟没了!” 哭了两声,他觉得气氛不对,回头看着李七道:“你咋不哭?” 李七蹲在孙铁诚身边,抽泣了两下,咧开嘴哭道:“完了,大师兄没了!” 两人一起哭,一声长,一声短,哭的很伤心。 哭了好一会,孙铁诚还是觉得气氛不对,回头看着书寓里的众人,怒道:“你们咋不哭?” 唐昌发冲着一群姑娘哭道:“完了……” 他没眼睛,哭错方向了。 “那边!”嫣红儿推了唐昌发一下。 唐昌发换了个方向,带着姑娘们一起哭:“完了,大公子没了!” ------------ 第四百六十九章 飞将营 孙铁诚不知用了什么技法,把顾如松的死讯传遍了全城。 整个愚人城,哭声不断。 孙铁诚对唐昌发道:“阿发,你出去看一眼,看看有谁没哭!” 唐昌发往后堂走去,被嫣青儿一把扯住了:“发哥,门在那边。” 唐昌发转头往大门走,李七又把他扯住了:“你眼睛都没了,还看什么看,我去看一眼吧。” 李七在愚人城里转了一圈,卖早点的在哭,卖布头的在哭,开茶馆的在哭,打把式卖艺的也在哭。 哭声之中,愚人城上空有一片灰尘,想要重新聚拢,却又不断消散,直至彻底化作尘埃。 回到长三书寓,李伴峰对孙铁诚道:“全城上下都哭着!” 孙铁诚点点头:“都哭了好啊,都哭了就是死透了,得防着内州留手。” 内州留手? 这和哭有什么关系? “全城都哭就是死透了?”李伴峰问了一句。 孙铁诚道:“全城都哭了,这么多人证,这不铁证如山么?” 铁证如山还能这么用? 顾如松,孙铁诚的大弟子,为了稳妥起见,把李七带到了愚人城。 在他看来,愚人城是他的地界,李七到了愚人城,活不了,也跑不了。 顾如松以为稳操胜券,哪成想变成了这么个结果。 孙铁诚还在伤心,唐昌发蹲在李七旁边劝道:“城主,大公子已经走了,您节哀,我们掌柜的不还在么?” 李七对唐昌发道:“你叫早了,我现在还不是城主,等咱们孙城主那什么了,你再叫我城主不迟!” 唐昌发吓坏了,赶紧跑到嫣红儿面前道歉:“城主,你听我说,我现在眼睛没了,实在看不清楚……” 嫣红儿推了唐昌发一下:“这种话,你不要跟我说……” 孙铁诚上前踹了唐昌发一脚:“伱抠自己眼睛,使那么大劲做什么?这都彻底抠坏了,修都修不好!” 唐昌发叹口气:“我真不想伤了大公子,我下了狠手,只想把他逼走,没想到他得寸进尺!” 孙铁诚对李伴峰道:“你也是,把师兄弄死也就算了,好歹把尸首留下,给昌发找补找补,你还把他弄成了灰。” 李七不干了:“这事也算我头上?灰是你弄得!” 孙铁诚怒道:“还敢顶嘴?我刀呢?” 嫣红儿在旁抽泣道:“城主,咱先不说刀的事儿,大公子就这么走了,以后咱们道门里有个大事小情,还得靠我们掌柜给您分忧啊。” 孙铁诚看了李七一眼,哼了一声。 有两件事,还真让李伴峰担忧。 第一件事,何家庆不是孙铁诚的弟子,他为什么会愚修技? “孙大哥,盗修能窃取别人的技法,这事没错吧?” 孙铁诚点点头道:“这技法叫妙手空空。” “盗走了技法,就一直归他用了么?” 孙铁诚摆摆手道:“哪有那么强的技法?妙手空空是云上一层技,云上一层,只能偷走一项技法,每晋升一层,能多偷一项技法, 一個技法用上几回,就没了,技法层次越高,能用的次数越少, 一层技偷来之后,或许能用九回,九层技偷过来,或许只能用一回,想再用,还得重新去偷。” 李伴峰一惊。 云上一层只能偷一项技法,晋升一层能多偷一项。 在与楚少强一战时,何家庆先后用了水修技、火修技和奉修技,这不是李伴峰瞎猜的,这是楚少强当场查明的。 同时偷走了三项技法,这证明何家庆至少云上三层了! 他有这么高的修为? 李伴峰对孙铁诚道:“何家庆从顾如松身上偷走了愚修技,我不知道他对愚人城了解多少。” 孙铁诚默不作声,李伴峰更担心另一件事:“顾如松投靠了内州,内州又能收到多少愚人城的消息?” 孙铁诚也想到了这件事:“内州那边,我估计顾如松能说的都说了,愚人城的入口,可能得改一改了, 顾如松从我这学走了两项技法,一是言之凿凿,二是持人长短,愚者千虑是他自学的,半生不熟,我不知道何家庆从他身上偷走了哪项技法。” 李七叹道:“这半生不熟的技法,我觉得没什么用处,要学咱就把技法学全了,上不上下不下,遇到危急关头,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咱就说这顺坡下驴,这个坡我还没弄明白什么意思,更别说这驴了。” “这个驴呀……你小子咋就这么贪呢?来一趟就得赚走我一个技法,”孙铁诚叹口气道,“行吧,我把技法传授给你,但不能白教, 内州这些日子可能找上门来,我得专心应对,我给你一年时间,你给自己找个师弟回来, 不能随便找个人,这个人必须得通过考校才能作数。” 李七一皱眉道:“这事哪那么容易,你那考校实在太难了,你放低点门槛呗!” 孙铁诚哼一声道:“门槛不能低,宁肯没人,我也不收废物, 你刚才说的那个盗修,叫何家庆的那个,人怎么样?” 李伴峰道:“人不错,有本事,我估计你也挺喜欢,就有一样不太好。” “哪样不好?” 李伴峰诚实回答道:“我挺想弄死他的。” “那算了,你小子手太毒!”孙铁诚摆摆手道,“你看不上的人,估计我也看不上,咱们还是另找他人吧, 咱们道门曾是天下第一道门,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除了这个何家庆,你身边就没有其他合适的人么?” 李伴峰想想道:“马五,跟我一块立家业的,这人你也知道,人够聪明,修行也刻苦。” 孙铁诚摇头道:“这人名声不好,我城里这么多好姑娘,他要是来了,都得被他祸害了, 我跟你说的是正经事,咱们道门是正经道门,你得挑正经人过来。” 李伴峰想了片刻又道:“何家家主何玉秀,正经人,修为高,地位也高,有机会把咱们道门发扬光大。” 孙铁诚看着李伴峰道:“这人是你相好的吧?” 李伴峰摇头道:“我们清清白白,我们是干兄妹。” “清白?”孙铁诚嗤笑一声,“这天下的干兄妹就没有清白的,都是一个被窝里睡出来的, 何玉秀这个莽婆娘,来我这合适么?别她什么都没学会,再把我给气死,换一个靠谱的!” 李伴峰仔细想了半天,回答道:“有个洋人叫崔提克,绿水丐的弟子,你觉得合适么?” “洋人不教,绿花子的人更不教,”孙铁诚摇头道,“老七呀,这是道门的大事,你得上心!” 李伴峰想想道:“还有个……” 伴峰甲,不能说了! 脑海里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李伴峰的思绪。 李伴峰想说的人有很多,邱志恒、肖叶慈、陆春莹、楚怀媛、左武刚、小川子…… 还有一些不能说出来的人物,包括罗正南、吴永超、张万隆、小根子、白秋生、两无猜…… 这些人都带着李伴峰的暗手,要不是因为伴峰乙在脑海里极力阻止,李伴峰差点把他们名字都说出来。 这是怎么了? 今天的表达欲怎么这么强? 李七看向了孙铁诚,孙铁诚有了一丝笑容:“说呀,咋不说了?” 李七道:“你不能用技法算计我呀,咱们是自己人呀,我是真心想为道门做大事。” 孙铁诚点头道:“所以我也手下留情了,不然我能让你说到明天早上去, 这个坡该怎么搭,你学会了没有?” 李七思索片刻,回头冲着嫣翠儿道:“翠儿,咱们回房好好练练!” 嫣翠儿一脸欢喜,扯着李七要回房,孙铁诚皱眉道:“别总折腾嫣翠儿,昌发都那样了,你也不管么?” 李伴峰扶着唐昌发道:“来,阿发,咱们回房练练!” 孙铁诚喝道:“你老练自己人做啥?有能耐出去耍去!弄点血肉回来呀!你自己一个书寓都养不活么?” 养活? 哪能么好养? 我还有一家子等着吃饭呢。 关键你们这食材还都这么特殊。 孙铁诚把顺坡下驴之技的一些特殊要领教给了李七,又拿了个木棍子,在地上画个地图道:“以前愚人城开南门,现在开西门,路得这么走,你记下……” 李伴峰把入口记下了,出去给书寓找点吃的。 他先回了随身居,把沾了血迹的衣裳交给了唱机:“宝贝娘子,帮我把这衣裳洗了,血迹搜集起来。” 娘子问道:“这血有什么用处么?” “钓鱼用,做鱼饵的。” 娘子一听就明白:“喂呀相公,你想钓戏修手下那几只虾米吧,这鱼就不用钓了,小奴看不上那货色。” 李伴峰从身后抱住娘子道:“喂呀娘子,不见你长多胖,说话这气场倒是挺壮的,地皮上的食材,娘子都看不上了?” “要是有个七八层,也能当个零嘴吃了!” 七八层的零嘴…… 普罗州才有几个七八层? 不过话说回来,红莲前一段吃了葛俊蟆和何才元,是不是也该出锅了。 他去了九房,笑吟吟道:“九花,丹药炼好了没?” 红莲哼一声道:“能不能别叫韭花?你怎么不叫我麻酱?” 李伴峰想了想道:“那就叫花九吧,先说丹药的事儿!” 红莲真就把丹药炼好了,李伴峰剥下莲子,仔细一看。 一枚出了两颗玄蕴丹,另一枚出了一颗玄蕴丹。 “两颗是谁出的?” “纯种的内州人。” “内州人为什么多出一颗?他修为比何才元高?” “不是修为高,是他的种血特殊,他们的血肉不仅出丹多,而且更加精纯。” 李伴峰轻轻抚摸着莲心,笑呵呵道:“花九儿,金元丹就要吃完了,我还没上九层呢,你这里有七个孔的呀,你可不要逼我下手的呀!” 李伴峰的手一直没有离开莲心,红莲稍微有点颤抖:“我这都是为了你好,真的, 平常的血肉炼不出玄蕴丹,等你到了云上,就知道这东西有多珍贵了。” 这已经是李伴峰存下的第七颗玄蕴丹了。 李伴峰逐一抚摸着莲心上的每一个孔,温柔的说道:“再好的东西,我也得用得上才行,我去找点寻常食材,你必须弄点合适的丹药给我!” …… 唱机从李伴峰的衣服上取下来血迹,滴在了白菜籽儿身上。 等白菜长出来之后,李伴峰笑了。 这个鱼饵不灵。 白菜里长出来的是顾如松本人,李伴峰想让他假扮成陆东良,白菜人没有这个功能。 这就得靠着娘子把他变成陆东良了。 娘子正在给白菜人整理形貌,放映机到了五房,想象出了一段新的影片。 黄昏的草原上,一位清纯的姑娘,穿着蓝色素朴的长衫,在前边奔跑。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穿着黑色的中山装,在身后紧紧追逐。 小伙子追上了姑娘,将一支珠花戴在了姑娘头上。 姑娘的样子有些奇怪,她留了学生头,又叫蘑菇头,不是太适合珠花之类的首饰。 先不计较这些细节,心意到了就好。 穿着中山装的小伙,牵着姑娘的手道:“我要一生一世陪你在一起。” 姑娘摇头道:“那不够,我要你生生世世和我在一起。” “好!”小伙子答应下来,抱着姑娘,在草原静静欣赏着落日,“我们就在这里,慢慢回忆我们前生的故事。” 姑娘点点头,羞涩的钻进了小伙子的怀里。 放映机很紧张。 七导,我尽力了。 能套出些话来,算我运气。 我要是套不出来,那就得靠你了。 …… 正经村的村口,有棵杨树,杨树的树冠非常的大,蓑蛾燕子常在树下歇息。 今天树下又多了一个女人,燕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在这里等人?” 陆东春点点头:“等我的男人。” 燕子笑了:“真巧,我也喜欢在这等我的男人,咱俩等的该不是同一个人吧?你的男人对你好么?” 陆东春沉默了片刻,回答道:“他对我很好,他是这个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 燕子甩了甩头上的触角,语气颇为不屑:“你这话就没意思了,咱们女人又不是非得为了男人活着,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别人对你好!” 陆东春看着燕子道:“你的男人对你好么?” 燕子哼了一声:“睡我的时候就对我好,睡别的女人的时候,他又对别的女人好,我着急也没办法,要不就说,咱们不能为了男人活着,下次见了他,我肯定不给他好脸色看。” 陆东春低下头道:“我的男人不是那样的,他平时对我很好,但到了那时候,他什么都不懂。” 燕子笑道:“什么都不懂?这还得你教他?你家男人是个雏儿?” 陆东春摇摇头:“以前不是的,以前他什么都会,他会的那些都让我害怕, 可他突然不会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不会了。” 燕子皱起眉头道:“妹子,那还是你家男人么?你不是撞邪了吧?” “是不是呢?我也不知道。”陆东春叹了口气,一张精致的脸庞,没有血色也没有表情,看起来像个洋娃娃。 燕子和她保持了些距离,虽然是修为高超的游怪,但看到陆东春这副邪性样子,还是有些忌讳。 远处的小路上,一群人缓缓走了过来。 燕子两眼放光,赶紧迎了上去:“五郎,你回来了!” 马五回来了。 他准备从正经村调运一批奇珍去黄土桥,通过吸引周围的商人来带动黄土桥的人气。 看到燕子冲了过来,马五将她抱住,在她胖脸蛋狠狠亲了一口。 燕子回过头,看着树下道:“那有个女人,挺邪性的,她也在这等她男人,她等的是你么?” 马五看了树下一眼:“什么女人?” 燕子皱眉道:“刚才还在这,转眼就不见了,这人修为不低!” 马五拍了拍燕子,双眼注视着那棵大杨树。 杨树旁边的乱草里,陆东春也正注视着马五。 陆东良已经整整两天没消息了,她担心陆东良已经出了事。 她担心陆东良掉在了李七手里,如果真是那样,她现在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绑了马五,逼迫李七交出陆东良。 马五身边有两个女子,应该身手不差。 那只蓑蛾夫人更不好对付。 可不管再怎么不好对付,也得试一次,这世上横竖也没什么可在意的了。 陆东春正要冲出乱草从,一团蛛丝缠住了她的手臂。 蛛丝颤动,带动着陆东春身上的衣衫一并震动。 声音的本质就是震动,陆东春的衣服在震动,这就等于让陆东春听到了声音:“不要过去,千万别冲动,现在去了就是送死。” 陆东春用震动回应:“你是谁?” “我是来帮你的,无论你愿不愿意承认,李七和马五是普罗州的枭雄,和当年的四大豪门没有分别, 你一个人去对付他们当中任何一个,都等于送死,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帮助,你还有机会活下来。” 这人说话的腔调很奇怪,他有普罗州的口音,却带着一股洋鬼子的味道。 马五朝着草丛走了过来,陆东春要么冲上去搏命,要么赶紧走人,继续趴在草丛里只能送死。 蜘蛛丝再次传来了声音:“跟我走吧,我知道你是为了陆东良,我也想帮助他,但首先要确定他在什么地方。” 听到这番话,陆东春没再犹豫,循着蛛丝离开了草丛。 …… 马五带着阿琴和火玲在草丛里找了半天,没有找到燕子所说的那个女子,等回了村子,马五正听燕子讲述那女子的特点,却在小酒馆看见了正在喝酒的水涌泉。 他赶紧上前打了招呼:“水哥,燕子在村口看见了一个女人,长得像个布娃娃,水爷有留意过么?” 水涌泉悄无声息在周围做了一片水幕,隔绝了所有的声音,还没留下一点水迹:“你说的是陆东春吧?” 马五点点头:“这人和我们有仇,您认识她?” “我不认识,是老七告诉我的,这人是个衣修,味道很浅,还不留足迹,很难掌握她行踪, 还有十六个人,分散在村子东边的小树林里,他们藏得很深,还真不好找,昨天晚上他们劫杀了几名猎人,抢走了猎人的干粮, 我找到了猎人的尸体,借着这条线索找到了这十六个杂种,老七准备今晚动手,把他们连同陆东春一并都收了。” 马五惊喜道:“老七在村子里?” “别急,先别去找他,等过了今晚再说。” …… 陆东良走进了正经村东边的树林里,点了一支烟。 烟抽到一半,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来到陆东良身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老爷!” 陆东良抬抬手道:“把所有人都叫来。” 那男子没有多问,转身就去叫人。 多亏他没多问,白菜人比香瓜人成色要差,做不出太多应对。 不一会,陆东良十六个手下都到齐了,但是没看见陆东春。 水涌泉一皱眉头,示意李七先在树林里把这些人拾掇了,他去找陆东春。 李七点点头,见水涌泉走远了,他悄悄打开了随身居的房门。 受到金屋藏娇之技的感应,白菜陆东良朝着随身居走去。 一群部下也不知道陆东良要往何处去,只能低头在身后跟着。 他们就这么一路跟进了随身居。 李伴峰从外边关上了随身居的房门。 十六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会从树林之中,进入到一个如此狭小的房间里。 他们看向了陆东良,却发现陆东良贴着墙边,恭恭敬敬站着。 在陆东良对面,放着一架唱机。 唱机旁边还有一名红衣女子,留着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背对着众人,正在梳妆。 房间里非常昏暗,再加上水雾朦胧,他们看不清洪莹面前的镜子,也不知洪莹什么长相,只觉得这女人的身段实在太美了。 这是陆大老爷送来的犒赏? 说实话,这十几名部下真的憋坏了,自从动身来到新地,他们再也没有碰过女人。 唱机喷吐着水雾,唱片在托盘上飞速转动,喇叭口里传来了一名女子的声音:“莹莹啊,咱家男人带回来的零嘴,我分你一些吧。” 洪莹从墙角缓缓站了起来,柔声细语道:“骁婉,我就知道你疼我。” 说完,洪莹转过了脸,看向了众人。 众人看到了一枚寒光凛凛的枪尖,挂着满满的黑发,长在了女子的两肩中央。 十六个人,大部分在发抖,有的感觉头晕,有的想喊。 头晕发抖都没关系,但不能喊,现在已经很晚了,老爷子已经睡着了。 凡是想喊的,都被洪莹割了喉咙,剩下没喊的,可以看看这一家人怎么吃宵夜。 …… 十里之外,名侦探达博伊恩斯,用手按在蛛丝上,静静感知着蛛丝的每一下颤动。 陆东春问道:“情况怎么样?” 达博伊恩斯道:“一个人出现在了树林里,十六个人围了上去。” “是东良!他一共带了十六个部下。”陆东春很激动,她知道陆东良的部下都在树林里,能让他们全体出动的,只有陆东良。 她正要往森林去,又被达博伊恩斯拦住了。 “那个男人消失了,其他人也消失了。” 陆东春紧张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达博伊恩斯摇头道:“我的蜘蛛朋友只能做简单的描述,具体的过程,它们看不明白也说不清楚。” “我过去看看!” “不要冲动,再等等……”等了几分钟,达博伊恩斯感受到了蛛丝的颤动,“那个男人又出现了,但其他人没有出现。” 陆东春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达博伊恩斯收了蛛丝,对陆东春道:“我做了几十年的私家侦探,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出现在树林里的不是陆东良。” 陆东春摇头道:“不可能,他的部下只听他的命令。” 达博伊恩斯回到道:“这应该是一个长得很像陆东良,又或是用其他方式冒充陆东良的人。” “你怎么知道?”陆东春不相信达博伊恩斯,“你不是说那些蜘蛛看不懂具体过程么?” “女士,这是我的推断,陆东良深夜到小树林,把所有部下召集到一起,这是非常危险的行为,这么做很容易暴露行踪, 如果一定要召集所有人,那就证明陆东良要带领他们采取某项行动,没有他们,就完成不了的行动, 但陆东良把他们带走了,又独自一人走了回来,这种行为没有任何价值,只会给自己带来危险, 所以我能做出的合理推断是,他已经把那十六名部下交到了敌人手上,他回到原地继续当饵,想把你也引出来。” 陆东春面无表情道:“东良不会出卖我。” 达博伊恩斯点头道:“我相信他不会出卖你,所以我说这人不是陆东良,这是某个人布置下的陷阱, 如果你现在去了树林,会和其他人一样,直接掉进陷阱,到了那个时候,如果还想活着离开,难度可就太大了。” 陆东春陷入了犹豫。 达博伊恩斯道:“如果你想去送死,我不会拦着你,如果选择信任我们,我们可以帮你找回陆东良。” “你们?”陆东春看向了达博伊恩斯,一双晶莹的眼眸,像玻璃珠子一样,闪烁明亮而呆板的光,“你们是谁?” “我们是飞将营的成员,都是飞将军的部下。” “谁是飞将军?” 达博伊恩斯神情庄重的说道:“普罗州人都听过她的名字,飞将军赵骁婉,一柄长枪定江山。” 陆东春不是太相信,赵骁婉是传说中的人物。 滴嗒! 草丛中有声音。 两人循着声音望去,发现有露珠从草叶上滑落。 “湿气很重!”达博伊恩斯神色凝重道,“水涌泉快来了,陆东春女士,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愿意加入我们,咱们一并出发,如果不愿意加入我们,咱们各走各路。” 陆东春点了点头,她答应了。 一条蛛丝从天而降,达博伊恩斯带着陆东春,消失在了夜色中。 咔咯咯~ 滴落露珠的那棵草,从地上连根而起,用根须在地上一路狂奔而去。 它来到了一名男子身边,迅速爬上男子的脊背,等爬到后脑勺上,这棵草先咬破了男子的皮肤,然后把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了一个翠绿色的球,钻进了男子的头骨。 男子的脸颊颤了颤,这下似乎有点疼。 那颗草球,在男子的后脑勺上来回活动,仿佛一颗翠绿色的眼珠。 窥修,窥八方。 秋落叶送给李伴峰的得力干将。 他身上有很多东西都能拆下来单独行动,后脑勺的眼睛是其中之一。 这只眼睛运气不错,他驻守的位置离村子很远,本来不对自己抱有太大希望,没想到却打探到了关键消息。 窥八方立刻把消息告诉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收到消息后有些惊讶。 达博伊恩斯还活着。 “他们有个组织叫飞将营,陆东春跟着他,投奔飞将军赵骁婉去了。” 娘子闻言,噗嗤一声笑了。 “喂呀相公,你跟他们知会一声,要想投奔我,得和我当面商量!” ------------ 第四百七十章 豪侠赵骁婉 飞将营是个什么组织? 他们首领是谁?为什么要冒充娘子? 这事听着荒唐,但得多加留意,李伴峰奖赏了窥八方,同时把消息告诉给了老罗,让他多留意飞将营的消息。 老罗担心达博伊恩斯有后手:“七爷,陆东良的事情要是解决了,您最好先回绿水城,这假洋鬼子不好对付,他在新地的手段特别多。” 李七倒不是太担心,他自己在新地的经验也不少:“沙坪路新开了一家舞场,你去照看一下生意。” 罗正南一怔:“您让我去照看舞场的生意?” 李伴峰笑了笑:“你的生意,肯定得你自己去照看。” “我自己的生意……” 李七送给罗正南一家舞场,这是罗正南应得的。 罗正南有些不敢相信:“七爷,我这身份见不得光……” “谁说的?”李伴峰很认真的回应道,“老罗,挺直了腰杆儿,江相帮敢动你一下,咱们灭他满门!” 罗正南连声道谢,等挂断了电话,他从头顶拔出了天线,收进了盒子。 他背着手,站在阳台上,腰杆儿挺得很直。 …… 李伴峰回了愚人城,因为入口改了,这一路多花了两个钟头。 等到了长三书寓,他先找个没人的房间,存好了钥匙,进了随身居。 看着李伴峰往门口搬尸首,娘子问了一句:“喂呀相公,这是咱家的存粮,你怎么还往外搬?” 李伴峰笑道:“这种糙劣菜色,你们也不爱吃,我先把他们送出去,外边还有一大家子人等着吃饭。” “呼呀,伱個疯汉!”唱机生气了,“你在外边还有个家?这一家子人伺候你一个,还觉得不够么?” “这两个家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那个家里没有娘子的,我宝贝娘子只有你一个,这点残羹剩饭就别计较了!” 陆东良这些部下修为都不算高,有一个五层的拿去给红莲炼丹,还有一个五层的留给放映机补补身子,其他的全都被李伴峰送去了书寓。 书寓里,众人高兴坏了,嫣青儿先摘了一双眼珠子,给唐昌发安上。 唐昌发眨了眨眼睛,觉得有点干,眼珠子活动的不顺畅,去后厨找了一小瓶菜油,滴进了眼眶里,觉得舒服多了。 剩下的骨肉,他们自己慢慢分配,李伴峰用含血钟摆存了大量的血,这是专门给嫣翠儿准备的。 这可不是李伴峰偏心,嫣翠儿的体魄被李伴峰用躯砌之技改造过,血液在她身体里能流转,这些血也只有她能用得上。 有了新鲜血液,原本就丰腴的嫣翠儿,变得水润光滑,妩媚动人。 嫣青儿生气了:“凭什么就她有,怎么就没我们的份?” 李伴峰没说话,这几个姑娘里,嫣红儿最聪明,赶紧说道:“掌柜的学技法的时候,嫣翠儿出了大力,多受点疼惜也是应该的, 以后咱们好好伺候掌柜的,奖赏都少不了,今天七爷给咱们带来这么多好东西,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这话李伴峰爱听,等下次再用躯砌之技,也给嫣红儿改改。 不过话说回来,李伴峰其实根本不会用躯砌之技,他用的是孙铁诚给他的浆糊。 现在浆糊送给娘子了,得找机会向老孙要一盒去。 “咱们城主哪去了?” 唐昌发道:“我听说他在外边有相好的了,每天一清早,收拾的干干净净出门,不到后半夜都不回来。” 李伴峰哼一声道:“城里这么多好姑娘,还出去找什么相好的,没个正经!” 唐昌发表示赞同:“咱掌柜的比他正经多了,以后您当上了城主,咱们就在城里找相好的!” 趁着众人正在分骨肉,李伴峰又回了一趟随身居,给姑娘们每人拿了两盒胭脂。 唐昌发功劳最高,李伴峰送给他一把弯刀。 这把弯刀是灵物,正经村的两名老猎人收了一只恶灵,恶灵太凶悍,不好带着,他们请工修做成了弯刀,直接在村子里出手了。 这把弯刀会索命,刺进人身体里,无论刺进那个部位,刀尖都会往脑袋上自动延伸,又快又狠。 唐昌发收了弯刀,一脸愧色道:“掌柜的,我当时就是想把大公子逼走,这点小事儿都没办成,您还给我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太合适。” 李伴峰神情严肃道:“合适,怎么不合适,我在城里这份家当,全都靠你帮我打理,冲着这份功劳就该重赏, 再者说了,咱们开门做生意,什么人都能遇到,有来找茬滋事的,全都仗着你去应付, 你动不动就拿着菜刀砍人,回头让别人说闲话,以为咱们是开黑店的,坏了咱们名声。” 唐昌发没太理解:“用弯刀砍人,就不是黑店了么?” 李伴峰皱眉道:“糊涂呀,这把弯刀比菜刀好用的多,不管砍在哪,都能砍掉对方脑袋,没了脑袋他们就说不了话,不就坏不了咱们名声了么!” 唐昌发一拍胸脯道:“掌柜的,您放心,您将来是要当城主的人,谁敢说您坏话,我第一个砍了他!” 嫣翠儿、嫣红儿、嫣青儿,三位姑娘功劳也不小,李伴峰每人给了一件首饰。 其他姑娘,李伴峰也不亏待,每人给做了一件衣裳。 这些姑娘多少年都没见到新衣裳了,每个人都欢喜的不得了,书寓里正热闹着,忽听街上有人吆喝:“看报,看报了!” 嫣红儿跟唐昌发商量:“发哥,这么好的日子,买张报纸呗!” 唐昌发皱眉道:“上个月不是给你们买过了么?那东西有什么好看,还没看够?” 嫣红儿不敢说话,李伴峰道:“他这卖的是月报?” 唐昌发笑道:“不是月报,就是一般的报纸,有日报也有晚报,我每个月给她们买一份,让她们也知道一点外边的事情。” 李伴峰道:“既然有日报,为什么一个月买一份?” 唐昌发搓搓手道:“这卖报纸的身份特殊,城主允许他到城外买报纸,然后再到城里卖,中间他要赚差价的,一张报纸他卖一块多!” 李伴峰道:“一块大洋?” “一块桓国钞。” “那怕什么?” “那,那也不少啊……”唐昌发咂了咂嘴唇,他是真的心疼。 李伴峰才想起一件事,书寓平时没有生意,也基本没有进项。 那书寓的钱从哪来呢? 钱是孙铁诚按月发放的,数目不多,勉强维持够他们买点吃喝。 唐昌发道:“掌柜的,我们每天都得吃点东西,这要是一点不吃,这身子就不灵了。” 食物,是维持体魄和修为的必需品,也是维持信念的必需品。 可孙铁诚为什么不直接发粮食,非要发钱? 这是让他们对钱保持概念,加深他们对生命的认知。 唐昌发每个月精打细算,买来的粮食才能勉强吃饱,一份报纸,对他们来说确实奢侈了。 李伴峰回了一趟随身居,拿了五十万现钞,交给了唐昌发:“我平时回来的少,这钱你们先用着,吃喝要好,报纸也得看,外边的事情你们得知道,活着就得有个活着的样子!” 唐昌发推说不要,李伴峰皱眉道:“我给自己家的生意投点钱,这还有什么不行?先把报纸买回来去。” 唐昌发赶紧去买报纸,没舍得多买,就买了两份《水城晚报》。 《水城晚报》是绿水城的知名晚报,也是凌家报馆手下最出名的报纸之一。 唐昌发把一份报纸拿给姑娘们传看,另一份报纸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平时只看头版,但这群姑娘们抢着看四版,她们更喜欢看副刊的。 “快来,快来,《豪侠外传》又出新的了!” 《豪侠外传》?这名字起得有点朴实。 一群女子挤在一起,就为了看这一期,李伴峰也有些好奇,打开副刊看了一眼。 连载的故事,从中间抽出来一章,没头没尾,李伴峰有些看不明白。 嫣红儿赶紧给掌柜的解释:“《豪侠外传》讲的是,豪侠英雌赵骁婉,挂帅重整飞将营,长枪起舞贼丧胆,除暴安良展威风!” 飞将营? 达博伊恩斯也提到过飞将营。 这倒是不能证明什么,在歌颂赵骁婉的里,经常提到飞将营,不管赵骁婉率领哪支部队,在里几乎都叫飞将营,这已经成为了赵骁婉的标志。 嫣红儿嗓音洪亮,顿挫有力,李伴峰叫了声好:“红儿,你有没有考虑过去当个说书的?” 嫣红儿还真就想过:“掌柜的,我真想试试,您先听听我这底子!话说飞将军赵骁婉,只身一人去了千珠山,在那群虎狼之人面前,不见半点惧色,一枪直取贼首……” 她把赵骁婉独闯千珠山的故事讲述了一遍。 赵骁婉的故事并不少见,但嫣红儿讲的这篇故事质量上乘,情节跌宕,很吸引人。 故事的时代背景似乎就在当下,而且提到了一个特殊的地点,千珠山。 千珠山有一伙无恶不作的悍匪,李伴峰留意过这地方,本来想去买点菜给娘子补补身子,可最近琐事不断,一直没腾出时间。 这事儿都被写进故事里了,足见千珠山多招人恨。 李伴峰道:“千珠山上有多少匪兵?要是全都带回来,够不够让全城换一身骨肉?” 嫣红儿道:“匪兵数量是不少,三百多人,可这伙人已经没了,都被飞将军给拾掇了。” “三百多人被她单枪匹马给收拾了?” 嫣红儿赞叹道:“飞将神勇,盖世无双!” “这是里编的?”李伴峰有些怀疑。 嫣红儿拿来了一份报纸:“掌柜的,这是真事儿,您看看头版上的新闻,千珠山匪众,已被剿灭。” 李伴峰看了一遍,这是新年期间的报纸,那时候李伴峰还忙着秋落叶重生的事情,没时间关注新闻。 新闻里没有提及赵骁婉,只说匪众尽数被诛,无一幸免。 在四版里的,赵骁婉被反复提及,正是嫣红儿讲的这段故事。 一版出新闻,四版出,这是不是来的太快了? 李伴峰把这份报纸收了起来,嫣红儿还有点舍不得,李伴峰安慰道:“以后报纸管够,下次来时,我还多给你带些胭脂。” 在愚人城吃了顿饭,李伴峰要走,书寓里众人都舍不得,这么多年,没人对他们这么好过。 李伴峰笑道:“诸位在这好好修行,多学本事,以后我还得找诸位讨教。” 唐昌发道:“掌柜的这话说的见外,自家人还说什么讨教,我现在就把请打叫板的技法要领教给您,只是我没有城主的本事,不知道您能不能学得会。” 技法要领可以学,但李伴峰不是愚修道门中人,也没有愚修层次,如果没有孙铁诚亲自传授,学多少要领都没用,技法一律掌握不了,这一点,李伴峰已经在嫣翠儿身上尝试过。 孙铁诚到底有什么特殊手段,李伴峰不得而知,请打叫板这个技法,靠自我伤害来震慑敌人,李伴峰也不想学。 回到了正经村,李伴峰找到了马五,把报纸给他看了。 马五忙于生意,先是七秋城,又是黄土桥,除了商务上新闻,其他的事情也没怎么留意。 “千珠山被赵骁婉给平了?赵骁婉难道还活着?”马五想了片刻,摇摇头道,“这肯定是有人打着赵骁婉的旗号做事,是不是行侠仗义,恐怕还得考证。” 李伴峰道:“我正要去考证这事儿,这的作者叫三株梅,你接触过么?” 马五点头道:“接触过,但不深,三株梅本名单竹梅,墨香店出来的人,沈容青手下的得力干将, 这人性情孤傲,很难相处,她陪着沈容青,跟我吃过两顿饭,基本搭不上话。” 连马五都搭不上话,这是什么样的女子? 李伴峰道:“等回了绿水城,你把这位单姑娘约出来一趟,见一面。” 马五摇头道:“我实在不想见他,你最好也别去,免得碰一鼻子灰。” “咱们不碰她,我找人去碰。” …… 回了绿水城,李伴峰在和平饭店定了酒席,马五去报馆请单竹梅。 第一次请,单竹梅不来,她表示最近很忙,没时间应酬。 第二次请,沈容青亲自出面,单竹梅勉强来了,但要求必须有沈容青作陪。 沈容青怕马五尴尬,劝一句道:“人家单独请你,我就不必去了。” 单竹梅当着马五的面儿回应:“我一个女子,单独去赴宴,怕是坏了名声。” 马五皱眉道:“怎么叫坏了名声?” 沈容青从中劝说:“别为这点小事计较,我和阿梅一块去就是了” 到了日子,宾主落座,一共五人,单竹梅没有打招呼,也没有多看李七和马五一眼,请她吃顿饭,就跟欠了她钱一样。 沈容青虽然清高,但懂得场面上的规矩,言谈举止没有失礼之处。 李七她认识,马五她非常认识,打过招呼,寒暄几句,桌上还有个女子,她不认识,等着引荐。 这女子长得很美,美得娇俏脱俗,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仔细看过,才会发现,这女子脸蛋无可挑剔,身段却比脸蛋更胜一筹,让人挪不开视线。 “这位姑娘是?” 李七介绍道:“这位姑娘叫游雪桃,是一位才女,今日把游姑娘请来,是专门和两位探讨文学的。” 沈容青点头笑道:“好啊,那今晚我们只探讨文学,不说别的事情。” 说话间,单竹梅先看向了马五,眼神之中满是厌恶。 沈容青一直盯着油桃:“游姑娘,你最喜欢哪类文学?有没有带来作品?” 油桃微微低头,脸颊之上略有红晕,红晕之中带着羞涩,羞涩之中稍显局促,局促之中还有激动和欢喜。 马五修为在油桃之上,可就这一个神情,马五做不出来。 “在两位老师面前,我哪敢说什么作品,”油桃先看向了沈容青,“我是两位的忠实读者,尤其喜欢沈老师的散文,和单老师的诗。” 一直没说话的单竹梅,突然开口了:“我哪是什么老师,可不能把我和沈老师相提并论。” 油桃低下头道:“是我冒昧了。” 沈容青笑了笑:“咱们都别叫老师,却把人叫老了,游姑娘,你喜欢竹梅哪首诗?” 这是一句试探,她想看看游雪桃是不是胡乱奉承。 油桃抬起头,凝望着单竹梅道:“当我的身躯坠入深渊,永远受困在恶魔的囹圄,我依然要凝望着你,你是我今生唯一的救赎。” 说话间,油桃的眼里闪着光。 一点点清澈的泪光,带着烛火的倒影,把她内心的崇拜、爱慕和渴望,都表达的淋漓尽致。 单竹梅痴怔了许久,这世间竟然有如此清纯可爱的女子。 李伴峰喝了一口酒,谁能想到,如此清纯可爱的女子,当初在苦雾山上,冲着他不停摇桃子。 对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手段,马五知道这个道理,但火候真不及油桃。 可油桃有这么好的天赋,还是在何玉秀的帮助下,才勉强上了二层。 吃饭时,三个女人一直在探讨文学,基本没给李七和马五说话的机会。 晚饭过后,马五提议去舞池跳舞,沈容青没有表态,单竹梅黑着脸拒绝了。 油桃一直看着单竹梅,单竹梅控制了一下情绪,表示她累了,想回家休息。 单竹梅坐车走了,马五叹口气道:“这人太难对付,怕是得多下点功夫才能得手,过些日子,我再约她一次。” 油桃摇头道:“不用过些日子,既然已经查到了她住处,今晚我就去找她。” 马五有些惊讶:“游姑娘,这事儿不用这么着急。” 油桃揉揉额头道:“我急,陪她吃一顿饭,跟着肖叶慈念了三天诗集,她写那破东西狗屁不通,我读了都觉得恶心,还非得逼着我背下来, 再等下一顿饭,我肯定得出破绽,还不如今晚就把她给办了。” 李七就喜欢油桃这个性情,办大事,就不能隔夜! …… 单竹梅回了家,心里有点失落。 作为报馆编辑,她收入尚可,可也不算富裕,一个人住着独门独户的小院,使唤不起佣工,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在床上躺了片刻,她想写点东西,等拿起了笔,又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纠结了一个钟头,她整理了一下床铺想就此睡去,却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推门一看,油桃就站在门外。 单竹梅心跳一阵加速,眼神交汇之间,她小心翼翼问道:“是谁把你带到我的面前?” 油桃笑了:“是宿命。” 单竹梅又问:“是谁掌管着宿命。” 油桃又笑了。 是谁来着? 忘了。 单竹梅还在期待着答案。 油桃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托住了她的后脑勺,然后堵住了她的嘴唇。 …… 三天后,单竹梅来到逍遥坞,想见李七和马五。 这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得到的。 李七懒得理她。 马五不在,去黄土桥打理生意去了。 单竹梅去求沈容青,请她把李七约出来一趟。 沈容青不帮忙:“阿梅,当初在饭桌上你给人家摆脸色,现在还让我开口求人家,这不合适。” 单竹梅无奈,又去求张秀玲,还真别说,张秀玲也挺欣赏单竹梅,还真就帮了她一把。 普罗州第一才女,百花门的门主张秀玲,亲自去逍遥坞找李七,李七总得给个面子:“行啊,见一面可以,可孤男寡女,不好单独见面,咱们三个一块吃顿饭吧。” 三个人在逍遥坞一块吃饭,单竹梅也不好开口问事儿,等饭局过后,又死乞白赖求着和李七单聊一会。 张秀玲笑道:“阿梅,你就是看上七爷了,也不该这么急躁。” 不管张秀玲怎么挖苦,单竹梅缠着不放,李七勉强答应,叫人开了包厢,和单竹梅聊了两句。 单竹梅的要求很简单:“我想再见游姑娘一面,可我找不到她。” “找游姑娘可以,游姑娘特别仰慕你,这篇文章是你写的吧?”李伴峰把报纸拿给了单竹梅。 不用看,她自己写的肯定认得:“是我写的。” 李伴峰道:“你去过千珠山么?这事儿怎么写出来的?” 单竹梅道:“我没去过千珠山,这是照着新闻写出来的。” “当天出了新闻,你当天就写了?” 单竹梅道:“这是我看到新闻稿,连夜赶出来的。” 李伴峰点点头:“新闻里有的,我看你都写了。” “照着抄呗,这很容易。” “新闻里没有的,你也写了。” “那是我编的。” 李伴峰看着细节,笑道:“编的跟真的似的?” 单竹梅抿抿嘴唇道:“这是艺术加工。” 李伴峰放下报纸道:“加工的跟真的似的?” 单竹梅冒汗了:“我花了不少心血。” 李伴峰看着单竹梅道:“这心血跟真的似的?” 坡有点急,单竹梅有些失控:“你到底想问什么?” 李伴峰平静的说道:“我问你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没说这是真的!” “不是真的,你写的这么像真的?” 单竹梅怒道:“你怎么知道像真的?你亲眼看见了?” 李伴峰点头道:“我亲眼看见了,所以说你写的像真的,你也亲眼看见了么?” “我没看见……” “没看见,怎么写的和真的一样?” 单竹梅从坡上滑下来了:“我,我听人说的……” “听谁说的?说的跟真的似的?” 单竹梅深吸一口气,感觉脑子里的弦儿,在一根根绷断:“百乐门的歌女谢梦娇,是她给我送来的消息,她把事情经过给我讲述了一遍,让我写这一篇。” “她让你写你就写,你怎么那么听她的话?” “因为……”单竹梅不知该怎么回答。 李伴峰替他回答了:“因为你们都是飞将营的人,对么?” 单竹梅沉默许久,猛然一抬头:“是又怎么样,跟着飞将军除暴安良,我一生无怨无悔, 你既然看出我身份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不会透露出飞将营的任何一件事,也不会透露出任何一个人!” “谢梦娇怎么算?” 单竹梅低下头道:“除了她之外。” 李伴峰道:“我要是把她一块抓过来,她把别人说出来,是不是也得记在你头上?” 单竹梅五官开始扭曲。 这头驴彻底顺下了山坡,李伴峰问什么,她说什么。 飞将营有很多成员,具体数量单竹梅也不清楚,她见过十几名成员,歌星谢梦娇的主要任务是传递消息,商人房桂全的任务是打探消息,而她自己的任务记录飞将营的种种事迹。 “你把事迹直接写在了报纸上,就不担心走漏了飞将营的消息?” “这是飞将军的命令,是将军让我把这大快人心的事迹传扬出去的。” “你见过飞将军?” “见过!”单竹梅非常激动,“虽然我没见到她的容貌,但仅从模糊的身影,就能看出她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女子!” “你确定那是赵骁婉?” “我确定就是她,她是美丽与智慧的化身,她手中的长枪轻轻一挥,所有人都为之折服,不敢直视, 在剿灭了千珠山的贼寇之后,将军立刻让谢梦娇把战果告诉给我, 报馆收到消息前,我已经提前动笔,写下了这篇足以让我自豪一生的作品!” “还有下一部作品么?” “有!”单竹梅骄傲的回答道,“将军已经带人去了落玉关,要铲除那里的江相贼众。” 李伴峰一怔:“赵骁婉要去打江相帮?” 单竹梅点头道:“江相帮无恶不作,飞将营与之势不两立! 三天之内,飞将营会灭了江相帮在落玉关的堂口,这一番伟绩将在我的笔下流传。” 李伴峰眨了眨眼睛,这位“赵骁婉”做事很高调。 单竹梅说的是真的么? 这事情很好验证,等上三天就知道结果。 李伴峰起身要走,单竹梅拦住他道:“你是不是想要杀我灭口?我不贪生,我只想再见游姑娘一面。” 李伴峰没有回应,绕开单竹梅,离开了包厢。 单竹梅生无可恋坐在包厢里,泪落不止。 哭了好一会,包厢门被推开了,油桃来到了单竹梅面前。 单竹梅抓着油桃的衣襟,似乎看到了些希望。 油桃摸了摸单竹梅的发丝:“我们一起等着将军的捷报,我还要看你写的故事。” …… 仅仅过了两天,罗正南最先收到了消息:“江相帮落玉关堂口被灭了,三百多名帮中弟子死伤殆尽。” 油桃也送来了消息:“飞将营准备乘胜追击,还要再灭掉江相帮两座堂口。”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抱着唱机道:“宝贝娘子,有人正打着你的旗号做大事。” “喂呀相公,什么样的大事?” “打江相帮,这是好事,正经的好事!” …… 暗星局,局长办公室。 肖正功看着局长申敬业道:“飞将营接连灭了我三个堂口,你们管是不管?” 申敬业道:“上面正在抓紧研究这件事情,工作方案估计很快就会出来。” “还方案?你们是想看着江相帮完蛋!” 申敬业没做更多解释,他只问了一句:“你还想动用平衡印么?” 肖正功看着申敬业道:“我再用一次平衡印,江相帮就该被你们吃干净了,没了江相帮,估计你们也用不着我这个平衡人了,你们是想换个平衡人,我没说错吧?” ------------ 第四百七十一章 谁要灭了江相帮(加更求月票) 肖正功直接问申敬业:“你们给句明白话,是不是要换一个平衡人?” 申敬业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语重心长道:“正功啊,你想多了,我们在工作上的确遇到了一些困难,但所有的困难,都有解决的办法, 当然,对于一些工作,上级也确实反馈了一些意见,上一次去无亲乡开展调查工作,上级对你的表现就不是太满意。” 肖正功皱眉道:“我在无亲乡做错了什么事么?关防使刘国才安排了些吃吃喝喝,你们总不至于拿这点破事找我后账吧?” 申敬业摇头道:“你和刘国才有什么来往,这事我不知道,问题的重点在于,这件事情最终没有结果。” “你们想要什么结果?” “我们设置平衡人的初衷,是与内州在共同的利益上达成平衡,可伱去了无亲乡之后,根本没和内州建立联系。” 肖正功道:“这不能怪我吧?事情的经过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圣贤峰上当时出了瘟疫,这是绿水丐散播的瘟疫,你们可能还不知道绿水丐是什么成色的人物,我当时如果不走,这条性命铁定要交代在那!” 申敬业叹口气道:“上级对你的工作有看法,自然不是这一件事情,内州最近袭击了墨香店,这件事情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收到消息?” 肖正功道:“内州时不时就要对普罗州动手,这点你们自己也很清楚吧?” 申敬业点点头道:“内州和普罗主之间的矛盾,我们非常清楚,为了平衡各方的需求,我们也愿意放弃一部分在普罗州的利益, 但我们希望内州不要总是单方面采取行动,事先最好和我们有一些沟通,可以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和摩擦, 我们希望双方的所有矛盾都能在普罗州这块缓冲之地得到有效解决,而不是让矛盾在误解之中不断升级,造成我们和内州出现正面摩擦。” 肖正功似乎明白了申敬业的意思:“你们是觉得我和内州联系的不够多?” 申敬业点了点头:“我们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肖正功起身道:“行,那我就再去一趟普罗州,把你们的想法如实转达给圣贤峰,顺便也去照看一下我自己的帮门。” …… 绿水城,鲁家书屋。 李伴峰选了些旧报纸。 这些旧报纸的副刊上都刊载着飞将营的,里都提到了飞将军赵骁婉,写的都是除暴安良的故事,在报纸的头版上也都有对应的新闻。 这些故事大部分出自三株梅之手,其他报馆也有类似作品,成色稍微差一些。 可写的都很精彩,新闻却一笔带过。 就像刚被灭了的江相帮落玉关堂口,里把战前谋划,两方厮杀,战后收尾都写的非常详尽。 可新闻就寥寥数语。 江相帮落玉堂被灭,堂口被毁,帮中弟子死伤殆尽…… 又是死伤殆尽。 到底死了多少?伤了多少?堂主哪去了?死了还是伤了?这新闻都没说清楚。 这事儿得去报馆问问,还得让报馆查一查。 李七选好了报纸,正让鲁老板算价钱,胸前突然感觉到一阵颤动。 鲁老板似乎看出李伴峰有事,赶紧说道:“李老板,报纸我一会给您送到逍遥坞去,您有事就先去忙。” 李伴峰道谢,离开了书屋,找了条巷子,接起了电话。 罗正南在电话另一头道:“七爷,肖正功要来普罗州,我想暂时出去躲两天。” 李七一皱眉:“你躲他做什么?” “我自己倒不怕他,但他这次带着外州身份过来的,我是怕连累到您……” “外州有什么好怕?有事就来逍遥坞找我,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动你。” 挂断了电话,李伴峰回了逍遥坞,油桃已经等了很久了。 “单竹梅收到了消息,飞将营三天之后,要灭了江相帮的总堂。” 江相帮的总堂在绿水城,新任堂主叫姚志谊,是个六层的文修,据说还兼修了五层情修,身边有两名五层修者和十五名四层修者,有修为的部下有一百来人。 李伴峰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他早就想对总堂下手了。 而今飞将营却要抢先一步。 油桃对李伴峰道:“这是好事,江相帮无恶不作,早就该灭了他们,我跟阿梅说了,事情要是做成了,我会好好犒劳她。”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好事是好事,可这事蹊跷。” 油桃不解:“怎么蹊跷了?” 李伴峰思索片刻,问道:“单竹梅在飞将营里,除了负责记述事迹,还有别的任务么?” 油桃摇摇头道:“她还能有什么任务?毛病多、脾气大、胆子小、修为也不算高,别的事情她也办不成。” 李伴峰道:“可就这么一个没什么大用的人,怎么知道这么多机密?” 油桃愣住了,听李伴峰一说,这事儿确实蹊跷。 对李伴峰而言,江相帮的总堂实力不算强,但人数众多,这個帮门素来以阴狠闻名,想收了他们,出手必须突然,不能让对方有所防备。 飞将营做事是有些高调,可也不至于高调到这种程度,让一个笔杆子提前知道了行动计划。 正在怀疑中,秦田九来到了逍遥坞。 而今的秦田九已经破格晋升了银章,在三英门里成了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来逍遥坞也不用避人,大金印沈进忠是李伴峰扶上去的,秦田九能得重用,靠的正是李七这层关系。 “七哥,我们大金印今早刚收到的消息,三天后,飞将营要打江相帮总堂,江相帮那群鸟人早就该死,大金印让我问问您要不要一起出手?” 李伴峰思量片刻道:“让你们大金印再去查查飞将营的来历,有消息之后,一定要告诉我,这事让他不要急着掺和。” 三英门也收到消息了? 事情闹到这一步,如果江相帮还没有防备,那可真就滑稽了。 等等。 肖正功要回普罗州,是不是为了这件事情? …… 肖正功下了火车,先去了关防厅。 论职务,廖子辉在肖正功之上,可肖正功有平衡人的身份,廖子辉对他自然客气。 寒暄几句,肖正功提起了江相帮这段时间面临的危机。 廖子辉早有准备:“对于江相帮近期发生一系列事件,我们给予了高度重视,成立了专项工作小组,制定了工作方案,明确了责任目标,有效落实了各项工作措施……” 肖正功耐心的听廖子辉把淡扯完,在关防厅吃了顿午饭,下午去了总堂。 他这趟回来,动静弄得挺大,江相帮貌似已经做足了防备,飞将营的行动按理说也该延缓了。 就连单竹梅都有些担心,这稿子还要不要写下去。 可谢梦娇再次给单竹梅送来了消息:“行动照旧,让她抓紧动笔,力争新闻出来当天,一并完稿。” 李伴峰越来越看不明白这里的局面了:“油桃,这几天在逍遥坞待着,不要去找单竹梅。” 油桃问道:“白沙兄弟,这赵骁婉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李伴峰耸耸眉毛道:“我觉得是假的。” …… “我觉得是真的!”鲁家书屋里,何家庆选了一叠旧报纸,让鲁老板算钱。 鲁老板笑道:“您为什么觉得这赵骁婉是真的?” 何家庆道:“因为她打江相帮啊,飞将军是大英雄,惩凶除恶,合情合理, 江相帮都是恶人,他们抢别人东西的强盗,我最恨强盗!” 鲁老板点点头道:“这么说来,您被江相帮抢过?” “我被抢过,现在想起来还恨他们,这个仇我迟早得报!” 何家庆提着报纸走了。 走着走着他笑了。 笑的时候他还在自言自语:“肖正功,这个仇马上就要报了!” …… 当天晚上,李伴峰收到了请柬,肖正功请李七明天去江相帮总堂赴宴。 秦田九特地跑来逍遥坞,提醒李七:“七哥,你可千万不能去,这姓肖的没安什么好心, 江相帮什么操行,大家伙都知道,他现在要遭灭顶之灾了,到处找人帮忙, 这次肖正功下了几十份请帖,绿水城里没人尿他,不想遭了他暗算,也不想因为他坏了名声。” 李伴峰看着请帖,笑了笑道:“不去不合适呀,我和肖掌门,也算旧相识呀!” 秦田九一愣:“七哥,你以前认识肖正功?” 李伴峰点头道:“认识,过命的交情!” …… 江相帮总堂,肖正功正翻阅着名册,在姓名旁边逐一做着记号。 堂主姚志谊在旁边低声道:“有两个兄弟,对堂口很忠诚,做事像样,嘴也严实,我想把他们留下。” 肖正功皱眉道:“哪两个?” 姚志谊在名册上指了两个名字。 肖正功点点头,在这两个名字旁边各画了一个圈。 看过名册之后,肖正功在堂口里前前后后走了一遍。 江相帮虽是个二流帮门,但总堂的堂口很有排场,前后五座小楼,中间还有一座湖,湖边还有林子,有人也管这地方叫江相园。 肖正功慨叹一声道:“我爹还在的时候,我就跟他说过,门脸上的功夫别下太足,树大招风,不是什么好事,叫兄弟们把路线都记好了,关键时刻别走错。” 姚志谊笑道:“您放心,自己家的堂口,肯定错不了。” 肖正功跟着姚志谊到了湖边的假山,在山洞里转了转两把石锥子,打开了一扇门,顺着楼梯去了地下室。 肖正功在地下室里四下看了看,问道:“这地方什么时候过来的?” “昨天晚上!” 肖正功笑道:“这么大块地方,居然能塞进湖底下,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不相信。” 姚志谊点头道:“我之前也不相信,看见之后可把我给吓坏了!” 肖正功叮嘱道:“明天你们进门的时候可得找准了时间点,以后没有江相帮了,你们要是来晚了,可别说我不管你们死活。” 姚志谊道:“您放心,这事儿绝对出不了闪失。” 在地下室转了一圈,姚志谊在墙上推开了一扇暗门,一股威势扑面而来。 姚志谊的身躯忍不住抖动了一下,肖正功让姚志谊先行离开,去假山那边守着,他有话要单独和暗室里的人说。 等姚志谊走了,名侦探达博伊恩斯走出了暗门,来到了肖正功面前。 “帮主!”达博伊恩斯对着肖正功深深行了一礼。 肖正功点点头道:“这些日子,委屈你们了。” 达博伊恩斯低着头道:“为帮主效力,是我无上的荣耀。” 肖正功不太喜欢达博伊恩斯的腔调,他冲着暗门里边说了一声:“事成之前,还得在这坚持一段时间,能撑得住吧?” 里边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元帅多虑了,没饭吃的时候,靠吃野猫也能活上半年,而今有吃有喝,有什么撑不住的。” ------------ 第四百七十二章 假戏真做(求月票) 达博伊恩斯关上了暗门,对肖正功道:“帮主,内州那边让我给您带个话。” “什么话?” “事成之后,如果您愿意去内州修行一段日子,价码还能再提高一点。” 肖正功笑了:“有多高?” 达博伊恩斯道:“一年之内,给您多加一层修为。” “一年?”肖正功摇摇头,“不够快。” 达博伊恩斯提醒一句:“这可是云上的修为。” 肖正功思忖片刻道:“价码还可以再谈,等事情成了再说,你先好好休息吧,后天的事情一步一步都想仔细了,别出差错。” 达博伊恩斯没再多说,深施一礼,回了暗室。 离开了地下室,肖正功叫上了守在门口的姚志谊,问道:“那具尸首准备好了么?” 姚志谊点头道:“已经准备好了,上上下下都查验过了,不管找谁来验都看不出破绽,连血都和您的一模一样,横看竖看,不管怎么看,这尸首都是您的!” “呸!”肖正功啐了姚志谊一口。 姚志谊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尸首和您呀,很像,他那什么非常的像……” 回到主楼,找了个清静的房间,姚志谊沏好了茶水,肖正功抿了一口:“请帖都散出去了吧?” 姚志谊点头道:“都散出去了,各大家族一点面子没给,当场就把请帖退回来了,三英门大金印沈进忠最不是东西,当着咱们人的面,把请帖给撕了,还有那个何玉秀,把咱们请帖扔痰桶里去了。” 肖正功笑道:“意料之中,一個人没来就对了,这样江相帮才没的合情合理, 一会叫人告诉谢梦娇,让她联系单竹梅,出一篇新闻,就说江相帮孤立无援,各门各派,冷眼旁观为哪般?” 姚志谊琢磨了一下这个标题,觉得不太工整。 “咱们把第一句改一改,叫江相帮恶贯满盈,孤立无援,您看这么写行么?” “恶贯满盈,你还会用成语,”肖正功点了点头,随即踹了姚志谊一脚,“你特么知道什么叫恶贯满盈,你念过书么你? 这事儿不用你操心,伱多想想明晚的事情,该留的都留下,不该留的都打扫干净,别让他们出去瞎说, 另外告诉咱们那几个留下的兄弟,过了今晚就该叫我元帅了,帮门里的那些称呼都改一改。” 正说话间,一名弟子求见,跟姚志谊耳语了几句,姚志谊上前道:“洋人崔提克,明晚要来赴宴。” 肖正功皱眉道:“你给他下了帖子?” 姚志谊挠挠头皮道:“他是开医院的,治好过咱们几个弟兄,我还听说您和他交情不浅,所以就……” “你叫他来干什么?”肖正功揉揉额头道,“明晚准备一桌酒,我陪他简单吃一段吧,关键和他一块吃饭,有点吓人。” 又过了一会,另一名弟子过来回话。 这次姚志谊非常惊讶:“帮主,李七那边出了变数。” 肖正功一皱眉:“他有什么变数?” “他回话了,明晚也来赴宴。” 肖正功一怔:“他来干什么?” 姚志谊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什么用意,这个人的心思捉摸不透。” “你捉摸不透,还给他下什么请帖?” “帮主,李七现在是普罗州的大人物,何家、陆家、楚家都听他的,咱们不给他下帖子也不合适。” 肖正功沉默半晌,问道:“这个李七到底是什么人?” “狠人,做事狠毒霸道,他在蓝杨村起家,和马五靠新地生意攒了点本钱, 本以为他这样的人,熬上一辈子,也就能在蓝杨村勉强立足, 哪成想在蓝杨村混了没多少日子,他就把蓝杨村当家的给灭了, 占住蓝杨村之后,这人收不住手了,先是把生意做到了绿水城,而后又把手伸到了黑石坡, 他开出来一整块新地,把新地硬是变成了正地,变成了现在的七秋城,内州、外州都摁不住他,普罗州豪强之中,他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肖正功听说过李七的名声,而今把这些事情串在一起想了想,这人确实不一般:“他什么修为?” “修为不算高,据说是五层的旅修,早年闯过三头岔,还去外州念过书。” “他干过咱们这个行当?” “那倒没听说过。” 肖正功想了半天,更觉得想不明白:“那他为什么非要来我这吃这顿饭?别人可都不敢来,他难道跟咱们有交情?” 姚志谊摇摇头道:“据我所知,没什么交情。” 肖正功又道:“他是不是和咱们有什么过节,这个节骨眼上,想看咱们笑话?” “过节倒是没听说,但这人野心不小,三英门的大金印死在了他手上,二金印扶正听说也和他与不少关系。” 肖正功一愣:“这是乘人之危,看我处境不妙,想借机收伏江相帮?” 姚志谊点点头道:“有这个可能。” 肖正功闻言笑了:“行啊,我让收,明晚我跟他立盟约,以后江相帮听他调遣, 他要是不怕名声臭了,江相帮以后就归他了,反正过了后天,就没有江相帮了。” …… 第二天,李伴峰让小川子准备礼物,小川子一脸不情愿:“七爷,您去江相帮赴宴,这不是穿着好鞋踩狗屎去了么? 您是什么身份?他们是什么东西?这事要是传扬出去可怎么办?” 李伴峰笑道:“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我和肖帮主是旧相识,有过命的交情。” 到了中午,何玉秀、陆春莹、楚怀媛都来了。 见了李七,何玉秀直接问道:“怎么意思老七?江相帮那伙人你也搭理?你是真不嫌恶心?” 李七笑道:“患难见真情,江相帮现在这个处境,总得有人伸伸手。” 何玉秀怒道:“你给他们伸什么手?你忘了我差点死在他们手上。” “这事儿我哪能忘了,都记着呢。” “你既然记着,却还弄这么一出,你成心恶心我!”何玉秀越说越气。 陆春莹在旁边不说话。 楚二沉默片刻,突然开口了:“七哥,你今晚真要去?” 李伴峰点点头:“真要去。” 楚二道:“行,我跟你一块去。” “你去做什么?” “我也跟江相帮论论交情。” 李七摇头道:“你跟江相帮有什么交情?” “没交情,就弄出点交情来,七哥,你做什么我都跟着你,我信得过你,楚家信得过你。” 陆春莹闻言道:“那我也跟着七哥去。”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何玉秀拿起酒瓶子,灌了一大口,“去吧,我也跟着你们去, 可我之前当着江相帮那鸟人的面,把他们请帖扔痰盂儿了,这事怎么说呀。” 李伴峰道:“就说你们冲我面子去的,正好让我卖江相帮一个人情。” 何玉秀皱眉道:“老七,这里是不是有事?” 李伴峰点头道:“有事,有诈死重生的大事。” …… 到了黄昏,江相帮忙活开了。 原本打算和崔提克简单吃顿饭,听说李七要来,酒席不能太简单。 而今何家、陆家、楚家都来了,光摆一桌酒席,也就不合适了。 肖正功问姚志谊:“李七多大面子,怎么能招呼来这么多人?” “帮主,当初他能逼着廖总使给他压了一半的运费,您就知道这人有多大手段, 他既然愿意给咱们这个面子,要我说,咱们还不如再把帮门维持两天,或许外州那边就……” “维持什么?”肖正功脸一沉,“我今晚就把帮主的位子让给他,你今后跟着他干吧!” 姚志谊赶紧解释:“帮主,我可没有这心思……” 肖正功问道:“我花了这么大心血是为了什么?” 姚志谊小声道:“是为了给咱们弟兄找条出路。” “江相帮这还有出路吗?” 姚志谊低头不语。 肖正功平复片刻道:“今晚无论他们提什么条件,咱们都答应,把今晚糊弄过去,明天的事情照旧, 另外,让弟兄们小心防备,尤其是何玉秀,这女人真疯起来,一般人摁不住他。” 姚志谊道:“不至于吧,何家已经收到消息,知道飞将营要对咱们动手,她要是真想生事,还不如等到明天一块下手。” 肖正功皱眉道:“叫你加紧戒备,哪那么多话!” 姚志谊赶紧叫人去了,肖正功神情凝重,他越发猜不出李七的意图。 到了晚上,第一位来的客人是崔提克。 崔提克背着一个铁罐子,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来到席间,冲着肖正功抱拳施礼:“肖帮主,久违!” 肖正功盯着崔提克,上下打量一番:“你这怎么个意思?” 崔提克一愣:“我们很久没见面了,久违这个词,应该没有用错。” 肖正功道:“不是说你用词,你这一身穿着怎么回事。” 崔提克道:“我刚刚出诊回来,青安路有一个患者得了传染病。” 一听传染病,肖正功后退了好几步:“你背着那罐子,又是做什么的?” “这是消毒水,为防止疫病蔓延,我给他的住处做了消毒处理。” 肖正功眨眨眼睛道:“你既然这么忙,今晚就别来了。” “肖帮主的面子必须要给!”说话间,崔提克要解衣服。 肖正功连连摆手道:“你别这样,你先坐会儿,把你后边那铁罐子先放下。” “这真的只是消毒水而已!”崔提克拿在手里晃了晃。 “你还怕丢了么?我手下人帮你保管着还不行。” 崔提克把消毒水交了出去,手下人都不敢碰。 肖正功指着大厅门外:“你先放外边去,有人帮你照看着。” 崔提克耸耸肩,把消毒水放到了门外。 快到开席的时间,李伴峰来了,身后跟着何玉秀、陆春莹和楚怀媛。 肖正功迎出了大厅,冲着李七抱拳道:“李七兄弟,久仰大名!” 李伴峰抱拳回礼:“肖队长,幸会。” 队长? 肖正功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在普罗州,除了关防厅的人,很少有人这么称呼他。 他来找我,难道是为了外州的事情? 宾主落座,肖正功敬了李七一杯,又敬了何玉秀一杯:“秀姐,谢你赏光。” 何玉秀一笑:“当初你介绍崔医生给海钦看病,这份情谊我还记得。” 一听这话,肖正功的心情稍微缓和一些。 这多年来,他一直周旋在各大家族之间,虽说在哪都不受待见,但他自己觉得和何家之间应该多少有些情份。 当然,这不包括何海钦对他的态度,也不包括他和何家庆之间的恩怨。 而且他还不知道何玉秀在汽水窑的遭遇,汽水窑的堂主抓了何玉秀,想直接送给关防使邀功,当时并没有向肖正功汇报。 事后等他想汇报的时候也没机会了,李伴峰和何玉秀直接把整个堂口给灭了。 李伴峰看向崔提克道:“崔医生,你怎么这副打扮?这是刚看病回来?” 崔提克点头道:“看了一个传染病患者。”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迅速和崔提克保持距离。 “我消过毒的!”崔提克起身道,“我的消毒水就在外边,我拿过来给你们看看。” 肖正功下压手掌:“崔医生,你先坐着吃饭,别老惦记你那消毒水。” 消毒水放在门口,肖正功总觉得那铁罐子里边可能放着某种病灶。 和崔提克多次合作,肖正功知道他手段,对他始终心存戒备。 事实证明,他的戒备是对的。 铁罐子里确实有东西,但不是病灶。 罐子下边的排水阀开了,里边的液体不知不觉流了出来,顺着草坪,流到了湖边的树林里。 在树林之中,液体聚集在一起,慢慢化成了人形,化成了何家庆。 何家庆一副江相帮弟子的打扮,走向了湖边的假山。 假山旁边有两名弟子把守,不许其他人靠近。 何家庆路过假山时,手指一颤,两枚银针刺进了那两名弟子的额头。 两人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异常。 何家庆见周围没有其他人,直接走进了假山,那两人也没做出任何反应。 到了山洞的尽头,何家庆看到了镶嵌在墙上的石锥子,凭着天赋,他一眼就看出这是开门的机关。 这机关可不好操控,两个石锥子,各自转到固定的角度,才能把暗门打开。 何家庆攥住第一根石锥子,慢慢拨动,感知着石锥背后机械与灵性的变化。 不到五分钟,第一根石锥到位。 第二根石锥机械感更强,只用了不到三分钟,石锥到位,暗门开了。 何家庆看了看这两根石锥,他能感知到这是稀世珍宝。 把这两根石锥拿走? 如果真拿走了,这暗室可就关上了,再也打不开了。 他很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他的目的是化成长枪的飞将军赵骁婉,他要把失去的东西夺回来。 他沿着楼梯静静走进了地下室,隔着墙壁,他已经感知到了那逼人的威势。 暗室的门慢慢开启,一名女子提着长枪走了出来。 “是你?”女子咬着牙,看着何家庆。 何家庆嘴角上翘,面带笑容道:“小兰,我们终于见面了。” 陆小兰笑了一声:“很意外吧,你是不是料定我死在你家老宅里,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我?” 何家庆摇头道:“要不是我写信给陆春莹,你根本没机会从老宅里出来,你真会困死在里边。” 陆小兰道:“这话怎么讲?我还该谢你不成?” 何家庆点点头道:“小兰,你害我在先,我饶了你一命,你确实应该谢我!” 陆小兰道:“我活成了今天这副模样,不也是拜你所赐么?” “小兰,你能活着就算走运了,如果不是我让凌妙文帮你引荐,你以为你能上得去铁羊山么? 你一直在害我,我一直在帮你,这个世上所有人都有资格恨我,唯独你没有!” 陆小兰低下了头,半晌不语。 愚修技,持人长短。 她在心里对何家庆有愧疚,这是她的短处,被何家庆抓住了。 …… 酒席的气氛越来越好,肖正功的心情也越来越放松。 之前的推断是正确的,李伴峰问了很多暗星局的事情,他此番前来,看来真和外州有关。 “李七兄弟,是不是有外州的事情要和我商量。”肖正功直接把话挑明了。 这道坡,也差不多成型了。 李伴峰也敬了肖正功一杯,顺着坡往下说:“肖队长料事如神,这次我来找你,还真是为了外州的事情。” 肖正功把酒喝了,问道:“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帮忙的,你尽管说。” 李伴峰接着撘坡道:“我有个朋友,被暗星局盯上了。” 肖正功颇显惊讶道:“是因为什么事情?” 李伴峰道:“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事情,先是被暗星局的人问话,而后又被盯梢了,我怀疑这里边可能有误会。” 肖正功闻言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外州做事也是讲规矩的,暗星局要是盯上了这个人,多半不是什么误会, 你这位朋友,应该是个暗能者,也就是咱们普罗州常说的修者。” 坡越来越顺,李伴峰问道:“在外州做修者,难道犯法么?” 肖正功笑道:“李七兄弟,我听说你在外州读过书,这里边的规矩你该不会不懂吧?” 李七摇头道:“我念书那会,还真不知道有什么规矩。” 肖正功一笑:“那是因为你运气好,在外州确实有不少修者,这类人必须要到所在地的暗星局登记备案, 如果没有备案,这就是非法修者,这类人属于潜在威胁,一旦发现,问话盯梢都是客气的,要是遇到我,可能就要直接击毙。” 李伴峰一愣:“潜在威胁,就要击毙?” 肖正功道:“老弟,这就是你不懂了,对于这样的威胁,宁可错杀一千,不能错放一个,否则一旦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 何玉秀在旁道:“你用那词儿我都听不太明白,击毙是什么意思?” 肖正功解释道:“就是枪口顶在脑门上,一枪直接要他命。” 楚二笑道:“外州的枪就那么好用?” 肖正功道:“外州和咱们不一样,火药很少失灵。” 陆春莹道:“那万一一枪打不死呢?” 肖正功笑道:“枪管就在脑门上,一枪不死,就多打两枪。” “有道理。”李伴峰点点头,掏出手枪,顶在肖正功的脑门上,连开了六枪。 砰!砰!砰!砰!砰! 运气不错,六枪响了五枪。 李伴峰动作太快,出手太突然,肖正功没反应过来。 五颗子弹,穿头而过。 ------------ 第四百七十三章 地下室里的悲鸣 肖正功的思绪,还停留在为什么要彻底消除潜在隐患。 他甚至还在构思了一套说辞,让李七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他要告诉李七,那位外州的朋友处境非常不妙,如果李七想救下那位朋友,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肖正功想通过这套说辞,在李七面前表现出相对友善的态度,从而把今晚这场宴会应付过去。 他的思绪顺着李七搭好的坡路,一路向下延伸,直至五颗子弹穿过了脑袋,思绪才停止下来。 这是凌妙影的手枪,威力极大。 挨了五枪,肖正功的思绪几乎完全停止了。 他迅速起身,撒腿就跑。 高层武修的体魄很硬,但他怎么可能跑得过李七? 李七从身后两步追上了肖正功,随即身形一晃,从肖正功的视线里消失了。 他用了走马观花,可肖正功的身体没炸。 没炸的原因很简单,肖正功的大脑严重受损,意识不到李七的存在,走马观花的先决条件不成立。 现在的肖正功只有一个意识,他要逃命,往最安全的地方逃命。 最安全的地方在湖底的地下室,至于去了湖底会不会暴露了赵骁婉,会不会暴露了他整个计划,这些事情他没法去想,与性命相比,对他来说也不重要。 走马观花不灵,可这不打紧。 李伴峰出现在肖正功身后,一脚跺了出去。 碎石烟尘四起,肖正功背后血肉模糊,还在狂奔。 李七又是一脚,肖正功脊椎骨都露出来了。 等李七跺出去第三脚,肖正功后脑开裂,脑浆子流了出来,倒地不起。 李伴峰摸了摸肖正功鼻翼,还有呼吸。 有呼吸好呀! 李伴峰拎起肖正功,钻到假山后边,打开了随身居,把肖正功扔进了屋子。 在处置顾如松的时候,孙铁诚用了铁证如山之技,彻底毁了顾如松的魂魄。 当时孙铁诚曾说过,他怕内州有后手。 肖正功和内州也有来往,而且来往的非常密切,如果肖正功已经死了,李七还真担心会留下隐患。 等他进了娘子的肚子,潜在的隐患就彻底消除了。 “娘子,趁热吃!” 唱机见了肖正功,没有多问,直接干饭。 李七关上随身居的房门,收好钥匙,压低了帽檐。 肖正功想自己毁掉江相帮,用诈死重生的手段,把江相帮变成飞将营,把这个臭名昭著的帮门洗白。 李七推断出了肖正功的意图,只是对诈死这個环节不太满意。 别诈死呀,真死了多好! 也不用等什么飞将营了,今晚就成全你们。 何玉秀那边已经动手了,李七正要赶去支援,忽听手套说了一句:“当家的,有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当家的,你帮我一把,我把这好东西给您带回去。” “现在不是时候。”李七急着回战场。 “当家的,一会就好,耽误不了您多少时间,这好像是咱家老爷子最喜欢的东西,这东西有灵性,我怕它们自己跑了。” 铁轨? 除掉了肖正功,江相帮剩下几头烂蒜确实不难对付,抽出些时间问题倒也不大。 李七绕到假山前边,看到两个看门的在原地站着,挥起镰刀,直接抹了他们脖子。 手套进了山洞,看到了墙壁上的石锥子,对李伴峰道:“这确实是好东西,可不好往外拿,当家的,您用断径开路,帮我开条路出来。” 李伴峰看了看石锥子旁边的石门,石门开着,门里漆黑一片,有石梯通往地下。 这底下是什么地方? 地下室有隔音的工法,李伴峰用牵丝耳环都听不到任何声音,但他依然担心这下边有人。 手套也看见了这扇石门,他压低声音道:“当家的,力道用的均匀点,千万别出动静,咱们别惊吓了这对好宝贝,也别惊动了里边的人。” 李伴峰道:“你也觉得里边有人?” 手套倾听片刻道:“我觉得里边没人,稳妥起见,我一会先把这门关上,忙完了正事儿,咱们再做处置。” 李伴峰小心翼翼使用技法,在石锥子旁边,开出了一条道路。 …… 地下室里,何家庆还在和陆小兰周旋。 “小兰,听话,把赵骁婉给我。” “赵骁婉?”陆小兰咬牙道,“我就是赵骁婉,你有本事过来拿!” “你是赵骁婉?”何家庆笑出了声音。 陆小兰神色平静道:“怎么,你不信?我去了内州,赵骁婉的魂魄一直困在内州,她的魂魄寄生在我的身体里,我也得到了她一些力量,现在的我就是赵骁婉。” 何家庆叹了口气:“这就是肖正功帮伱想好的说辞?他让你假扮赵骁婉,帮他灭了江相帮,再把江相帮变成飞将营,届时他当首领,你当他手下名将,是这个顺序吧?” 陆小兰一惊,何家庆说的没错。 她又被何家庆抓了软肋。 何家庆接着说道:“小兰,从我认识你那天,你有什么想法都瞒不过我,大学的时候主动接近我,到了火车上想要暗算我,你撒谎的样子在我看来幼稚的像个孩子, 先把你手里的长枪给我,那把长枪才是真正的赵骁婉,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陆小兰退后一步道:“不给,你别过来!” “把长枪给我,咱们的婚约我没忘,从有你之后,我没碰过别的女人,等这段事情过去了,咱们还是正经夫妻。” 陆小兰的手在抖,眼眶一点点湿润。 她感动了! 身在暗室里的达博伊恩斯有些理解不了,就这么几句谎话,就能把陆小兰给骗了? 他从来没接触过愚修技,但他知道现在情况非常不妙。 他想出手偷袭何家庆,却听何家庆喊道:“蜘蛛侦探,别冲动,给多少钱,办多少事,你的规矩我懂,这的情势你也应该明白,多少钱能买你这条命?” 达博伊恩斯没再听何家庆多说。 他知道自己的实力和何家庆有非常大的差距,如果思维上再被何家庆引导,他可能会放弃抵抗。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放弃抵抗,按照达博伊恩斯跌爬多年的经验,他必死无疑。 可他该拿什么抵抗? 硬拼肯定没机会,双方的战力不在同一个层次。 偷袭也没机会,何家庆已经发现他了,唯一的机会就剩下赵骁婉了。 这把长枪上一直挂着达博伊恩斯的蛛丝。 从当前的情势来看,何家庆还有心思和陆小兰周旋,完全是出于对那把长枪的畏惧。 达博伊恩斯身躯一抖,陆小兰手里的长枪随之一颤,威势瞬间暴涨。 何家庆大惊失色:“小兰,你冷静些。” 达博伊恩斯推测的没错,何家庆不怕陆小兰,但真怕赵骁婉,赵骁婉一旦出手,随时能让他人头落地。 威势之下,陆小兰似乎清醒了不少,拿着长枪,指着何家庆道:“你怕了?” 何家庆下压手掌:“小兰,你先把她放下,咱们慢慢谈。” “放下?你做梦!”陆小兰,缓缓后退。 何家庆步步相随。 陆小兰退回到暗室之中,达博伊恩斯操控机关,暗室门关上了。 就这么一道门,不可能拦得住何家庆。 他在门边上摸索片刻,很快找到了门缝之中的机关所在。 何家庆拔了一根头发,塞进了门缝,头发像细蛇一样在门缝中游走,不多时,机关破解,石门松动,何家庆轻轻一推,门开了。 暗室不大,里边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匿形术? 不对。 人可以匿形,但长枪的威势不会消失。 陆小兰和达博伊恩斯离开了这座密室。 关键问题是他们去哪了? 这座暗室还有一道出口,这道出口会通向什么地方? 应该是通往地下室的外边。 事情有些棘手了,得尽快找到这道出口,追上陆小兰和达博伊恩斯。 何家庆在房间里四下扫视,棚顶的一块岩石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块岩石周围的缝隙和其他岩石不太一样。 何家庆单手拖住岩石,轻轻向上按压,一分一毫,小心翼翼控制着力道。 压下去一寸多些,机关被破解了,可出口没有浮现出来。 手法不对? 何家庆又拔了一根头发,他挺心疼的,这段时间头发掉了不少,发量非常有限。 头发在石缝之中游走许久,回到了何家庆的掌心。 手法没问题,机关确实被破解了。 可出口为什么没有出现? 反复试了几次,何家庆发现了一个严重问题,棚顶的机关好像失去了中枢,和出口之间失去了关联。 机关的中枢怎么会没了? 何家庆意识到大事不妙,赶紧往入口走。 顺着石阶上了楼梯,何家庆发现石门紧闭,赶紧在门缝中摸索,试图破解机关。 状况和在暗室之中一样,机关很快破解了,可石门打不开。 强闯! 何家庆手上加力,想要强行破坏石门,却没能成功。 化水! 何家庆化作液体,想从门缝里钻出去,门缝里冒出青烟,把液体直接烧成了蒸汽。 蒸汽聚拢化作何家庆,何家庆被烧得满身焦糊,惊愕的看着眼前的石门。 好强悍的工法! 谁打造的这间地下室? 谁关上了这扇石门? 谁把机关中枢拿走了? 何家庆脑壳嗡嗡作响,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出不去了。 …… 手套拿着一对石锥子,满心欢喜道:“当家的,把这东西送给老爷子,以后肯定有大把变通的机会。” 李七笑道:“你把东西收好,咱们先送江相帮上路。” …… 主楼大厅里,何玉秀生擒了堂主姚志谊,扭断了手脚,用铁链锁了,扔在了一旁。 几名江相帮弟子想来营救堂主,陆源信身上散出一片飞虫,那几名江相帮弟子,顷刻被飞虫啃成了一片白骨。 楚二揪住一名江相帮弟子,把脑袋摁进了沸滚的火锅里,趁热把那人的脸皮剥了下来。 另一名江相帮弟子刚一靠近,被楚二用筷子掀了的头盖骨,脑浆洒了一桌子。 崔提克拿起一只烤鸡,把脑浆子甩掉,把鸡吃了。 一名江相帮弟子修为尚可,想从背后偷袭楚二,被陆春莹踹了个趔趄。 谭福成赶紧把那江相帮弟子扶住,让他坐在椅子上,说了声:“坐好了就别动。” 那江相帮真就没动,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谭福成割了脖子。 江相帮总堂,战力原本不俗,可那是在有人组织的情况下。 而今帮主死了,堂主被活捉,剩下的人有的打,有的跑,乱做了一团。 有人隐约看到有一个身形在眼前闪过,转眼之间,那人炸成了血肉。 连杀了几十人,李伴峰联络罗正南,叫他带人过来收尾。 “老罗,都是帮门里的老朋友,不会忘了旧情吧?” “七爷,旧情肯定忘不了,我来送他们最后一程。” …… 达博伊恩斯蹲在湖边,通过蛛丝,感知着周围的状况。 何家庆推断的没错,地下室有另外的出口,达博伊恩斯带着陆小兰,在李七拿走石锥子之前,抢先一步出来了。 陆小兰道:“快走吧,长枪的威势不好控制,他们很快就能找到咱们,到时候想走也走不成了。” 达博伊恩斯摇头道:“再等一会,我再找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 “你到底要找什么?” “尸体,肖正功的尸体。” …… 罗正南很快带人来了总堂,和帮门里的老朋友叙旧一番,逐个送他们上路。 “七爷,肖帮主呢?我还想见他一面。” 李七摇头道:“死了,尸体都没剩下。” 罗正南叹口气:“可惜了,我还有很多事儿想问他。” 李七笑了笑:“早知道留他一口气,让你问他几句。” “算了,不问了,一跟他说话,我就来气,我和姚志谊说两句吧。” 罗正南蹲在姚志谊面前问道:“老哥,还记得我么?” 姚志谊一惊:“罗正南,你不是死了么……” 罗正南拍了拍姚志谊的脸:“都到这份上了,还不知道说两句好听的,你就不怕我割了你舌头?” 姚志谊连连摇头道:“老罗,你的事儿可和我没关系,这都是帮主吩咐裴一口做的。” “那就先不说我的事儿,说说咱们帮门的事儿,这飞将营到底唱的哪一出?” 事已至此,姚志谊也不再隐瞒:“帮主说江相帮这没出路了,打算换一换旗号,也不知道怎么就和铁羊山搭上了线,请他们寨主陆小兰冒充飞将军赵骁婉,立起了飞将营这块招牌。” 陆小兰? 冒充飞将军的居然是她? 这人真不要脸,她也敢用赵骁婉的名号。 李七问道:“之前剿灭千珠山贼寇,是陆小兰做的?” 姚志谊还真就知道这里的内情:“不能算剿灭,只能算火并,铁羊山和千珠山一直有冲突,陆小兰上山杀了千珠山的寨主,把他手下的匪兵都收了,对外散出消息,说是飞将军除暴安良, 肖帮主弄来几个笔杆子,把这事儿宣扬了出去,飞将营的招牌,就这么立起来了。” 罗正南不大相信:“老姚,事到如今,你可别撒谎骗我。” 姚志谊道:“罗老弟,我哪敢骗你,我刚才跟你说的句句属实!” 罗正南道:“千珠山的名号我听过,他们有点真本事,陆小兰什么斤两?你她单枪匹马上了千珠山杀了寨主,这叫我怎么信你?” 姚志谊连连摇头道:“我可没说她单枪匹马上的山,她带了不少人,混到山上下的手,而且肖帮主当时还给了他一件宝贝。” “什么宝贝。” “赵骁婉,化作长枪的赵骁婉,这可是真家伙,只要拿到眼前,那股气势都压的人抬不起头来。” 一听这把长枪,罗正南和李伴峰的青筋都跳起来了。 罗正南是恨得! 他当初为了这把长枪,差点把性命扔在了铁门堡,结果把长枪交到了肖正功手上,肖正功出尔反尔,副帮主的事情没有兑现,想起来这件事,罗正南还觉得牙根痒痒。 李伴峰是憋笑憋的。 那般长枪是铜莲花做出来的,它不叫赵骁婉,它叫炸虎。 本来只是为了诈罗正南,谁知道诈了这么多人。 罗正南道:“这么重要的东西,肖正功怎么可能交给陆小兰?” 姚志谊道:“陆小兰有真本事,她身边有个假洋鬼子,和内州有来往,这个假洋鬼子还找人给帮主做了一具尸首,做的跟真的一样,就连血都一样,任谁都看不出破绽!” 尸首做的跟真的一样? 该不是躯砌之技吧? 躯砌之技也不可能把血做的一模一样,这里边还有什么手段? 李伴峰对此很感兴趣。 罗正南问道:“陆小兰现在在什么地方?” 姚志谊道:“在湖底下,有个地下室,陆小兰和假洋鬼子都在那,那地下室有特殊工法,是假洋鬼子从内州弄来的宝贝,从里边打不开,只能从外边进去,他们肯定还在下边,我带你们去看看。” 湖底下的地下室? 李伴峰一怔。 他在山洞里看见了地下室的入口,难道当时地下室里住着陆小兰和达博伊恩斯? 姚志谊的腿被何玉秀折断了,走不了路,罗正南叫人弄来辆小车,把他推了过去。 等进了山洞,石门紧闭,从外边看不见石缝,罗正南皱眉道:“你说那地下室在哪呢?” 姚志谊慌了神:“这,这大门旁边,有一对石锥子,这个石锥子……” 李伴峰怒道:“石锥子在哪呢?” “它,它就在这!”姚志谊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原本镶嵌在墙里的石锥子,不见了。 李伴峰又问:“你说的那具尸体在什么地方?就是跟真的一模一样的那一具!” 姚志谊道:“在后楼里放着,我带您去看看。” 罗正南让人推着小车去了后楼,进了楼里,到了二楼第三个房间,推开房门一看,里边摆着一张床,摆着盖尸布,却没看见尸体。 罗正南揪住姚志谊:“老姚,你骗骗我也就罢了,我们七爷在这,你也敢骗?” 李七很生气:“姚志谊,你好大胆子,老罗,这人交给你处置了。” 姚志谊道:“罗老弟,我说的句句属实,你千万信我!” “信你?”罗正南让人拿了根凿子,“你以前总是问我,我脑袋上的窟窿是怎么来, 我现在就告诉你这窟窿是怎么来的,一下一下告诉你。” …… 处置了姚志谊,罗正南叹口气道:“这小子硬骨头,什么都问不出来。” 李伴峰摇头道:“算了,江相帮已经没了,你这仇也报了,这条心结也算打开了,其他事儿还理会它做什么。” 罗正南叹道:“别的事我真不在乎,赵骁婉的事情我是真的气不过, 这条长枪是稀世珍宝,本来就是您的,被我死缠烂打买走了,而今我想把那条长枪拿回来,重新献给七爷。” 李伴峰摆摆手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犯不上为这事儿着急。” 李伴峰是真不着急,手套暗中说了一句:“当家的,要不我再把那对锥子装回去,咱们到下边看看。” “看谁去?有什么好看?” 是陆小兰好看?还是炸虎长枪好看? 李伴峰哪个也懒得去看。 如果陆小兰不在下边,去了也白去。 如果陆小兰在下边,那就在下边吧。 这地下室如果真的从里边打不开,那她就在里边待着,当初在何家老宅待了那么长时间都死不了,而今多待些日子也无妨。 其实这个比喻不是太合理,地下室里的情况和何家老宅不一样。 何家老宅有野猫可以进出,这座地下室连个虫子都进不去。 何家庆快急疯了,以他的修为,居然找不到出去的办法。 这是陆小兰做的? 何家庆咬牙骂道:“你为什么如此恶毒?” …… 陆小兰问道:“你为什么非得背着这具尸体?” 达博伊恩斯道:“因为这具尸体是用肖正功的血做的。” “他的血有什么用处?” “寻常的血没什么用处,但这些血很特殊,这是一个月前,我从他身上采集到的血液,这些血液里包含着他的一部分灵魂和记忆。” 陆小兰还是不明白:“你要他的灵魂和记忆有什么用?” 达博伊恩斯道:“因为真正的肖正功很可能已经死了,这具尸体里的记忆,关系着一项重要的机密。” “什么机密?” 达博伊恩斯看着陆小兰道:“肖正功与我们展开合作,不仅要损失一个江相帮,他还要失去在外州的重要身份。” 陆小兰道:“他的身份我听说过,暗星局的一个副队长,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达博伊恩斯摇头道:“职务可能不高,但身份非常重要,暗星局里有很多重要的机密,肖正功已经掌握了他想要的机密,这才愿意舍弃暗星局的职务,回到了普罗州。” “到底是什么机密?是确有其事还是你瞎猜的?” 达博伊恩斯摇头道:“这不叫瞎猜,这是合理的推断,只可惜,他的血液来自一个月以前,最近一个月的重要信息,怕是无法追溯了。” …… 崔提克喝了一杯红酒,用餐巾擦了擦嘴,整理了一下白大褂,起身对李伴峰道:“我吃饱了。” 李伴峰道:“吃饱了就请回吧。” 崔提克走到门口,背上了消毒水的大铁罐子。 铁罐子很轻,何家庆出去了,但是没回来。 他去哪了? 事情做成了么? 崔提克不关心,这事儿对他也确实不重要。 他只负责把何家庆带到这里,他的任务早就完成了。 ------------ 第四百七十四章 执念 江相帮的总堂被杀了个干净,何玉秀提议:“把这鸟地方烧了,给江相帮留个灰飞烟灭。” 李伴峰摇头道:“这么好一座园子,烧了多可惜?秀姐,你这段时间不是正在修外宅么?干脆把这座园子送你算了。” “不要!”何玉秀摆摆手道,“我嫌这地方晦气,而且不光是晦气。” 剩下半句话,何玉秀没有说出来,说出来有点掉威风。 楚二替她说了:“七哥,江相帮层次在二流,可帮中弟子很多,分布很广,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各地的堂口分舵还可能死灰复燃, 江相帮如果想报复,总堂这块地界必然是他们的主要目标。” 这是正经事,李七早就做好了打算:“老罗,你对江相帮最熟悉,从今天起开始着手,把江相帮从普罗州彻底打扫干净。” 斩草除根,这是正经做事的态度,罗正南很赞同李七的决断,但有些话得说在前边:“七爷,这事可不太容易。” 李七点头道:“确实不容易,人手和钱我全担下了,你只管放心做事。” 有这句话,罗正南放心了,何玉秀在旁道:“老七,这事儿不能让你一个人担下,也得算何家一份,姐姐我也想要这個名声。” 话说的非常坦诚,何玉秀真想要这份名声。 名声对于何家来说,重要么? 以前不重要,但现在情况不一样,各大家族经历了种种风波,在普罗州的声望远不及从前,剿灭江相帮这件大事,有助于各大家族重新树立威信。 陆春莹道:“也算陆家一份。” 楚二笑道:“我自然是跟着七哥的。” 众人出钱出人,全力协助罗正南处理江相帮的残余。 事情说定,何玉秀道:“老七,今晚先各自回家吃饭,咱们改日再聚。” 大家都饿了,今晚除了崔提克,大家都没怎么吃东西。 等众人离去,罗正南带着李伴峰在总堂转了一圈,库房和暗室翻了个遍,除了地契和房契,什么好东西都没找到。 李伴峰把地契和房契交给了罗正南:“这地方以后就归你了,伱要是实在不想要,作价卖了也行。” 罗正南苦笑一声:“这地方怕是也没人敢买,江相帮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想在这开座善堂,也算帮他们赎去一点罪过。” 李伴峰点点头:“就这么办了,钱我出,另外告知咱们报馆,江相帮被灭的消息,要尽快见报。” 离开了江相园,手套对李伴峰道:“不应该呀,这么大一个帮门,总堂里什么好东西都没有?就算没有法宝,好歹也得有点真金白银!” 李七倒不觉得意外:“肖正功想废了江相帮这块招牌,这座总堂他也不想要了,好东西早都送走了。” 回了随身居,娘子已经把肖正功的魂魄吃了个干净:“喂呀相公,从这魂魄的成色来看,这个人应该到了九层,修为不可见,或许会有些偏差。” 肖正功年纪不大,修为居然这么高,在普罗州的豪门之中也非常罕见。 这份红利,是从内州来的,还是外州给的? 唱机吃完了,其他人各自动筷子,虽说修为不低,可终究不是云上,一家人不争不抢,就当吃了顿家常便饭。 手套没急着吃饭,在肖正功的衣物里找了半天。 李伴峰问道:“你找什么呢?” 手套用拇指拖着食指,陷入了沉思:“当家的,你说总堂不要了,没有好东西,这在情理之中, 可肖正功身上总得带点好东西吧?随身的法宝不用转移出去吧?” 这话说的没错,以肖正功的身份,身上的法宝肯定少不了。 李伴峰在肖正功的衣物里找了一圈,手套摇摇食指道:“当家的,不用找了,我已经找了两遍了,连钱夹子都没有,哪怕他是丐帮帮主,身上也得带两张钞票,这事有蹊跷!” 苦思之间,忽听随身居一声咆哮:“阿套!你打算把那东西留到什么时候!” 差点忘了,好东西还没交给随身居。 李伴峰和手套一并去了三房,随身居一阵颤动,似乎有些急不可耐。 手套不急,他先把一对石锥子交给了李伴峰,就算老爷子亲自开口,东西也得先给当家的。 李伴峰把石锥子放在地上,石片一点点从锥子上脱落,露出了这对宝贝的原本面目。 不是石头,是铁做的,和之前从冯崇利手上买到的铁尺十分相似。 眼看着这对宝贝慢慢融化,消失不见,随身居再也把持不住,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笑声。 “嚯哈哈哈哈,八条了!” 他这一笑,吓得洪莹一哆嗦:“什么八条?还九饼呢!” 三房里,李七问随身居:“老爷子,有了八条铁轨,你这实力又能上一个层次吧?” 随身居没急着回答,对手套道:“阿套,吃饭去吧。” 手套没反应。 “阿套?阿套!想什么呢你?” 手套抬起头道:“老爷子,叫我?” “我让你吃饭去吧!” “好!”手套答应一声,回了正房。 随身居问李伴峰:“这小子出了什么状况?” 李伴峰道:“江相帮总堂里没找到好东西,帮主这也没有好东西,他有点想不开了。” 随身居冷哼一声:“就看不起这些做贼的,少吃一顿饭他们不在乎,少拿一件东西,就跟活不起了似的。” 李七笑道:“咱们先说铁轨的事。” 随身居屏蔽了随身居里的所有人,对李伴峰道:“有了八条铁轨,我应该能撞开一道界线。” “什么界线?” “去往内州的界线。” 李伴峰一惊,旋即喜道:“能去内州了,是不是就能把老火车救出来?” 随身居沉默许久,问道:“你想救老火车?” “想救,”李伴峰没有隐瞒,“他救过我的命,我一定要救他出来。” 随身居长叹一声:“我也想救他出来,可现在不是时候。” “不是能去内州了么?怎么还说不是时候?” “你不是时候,我也不是时候,你修为不济,不到云上,我不敢让你去内州, 我这只有八条铁轨,数目也不够。” “八条还不够?到底需要多少条?” 随身居算了算:“铁轨总数十二条,最好能找齐,否则进了内州,也很难出来。” “我娘子的修为已经到了云上,而且还不是普通的云上,有她帮忙,应该多几分把握。” 随身居笑了:“阿七,别跟我说什么真心实意,也别跟我说什么夫妻同心,那些我都不相信, 就算你们俩真是夫妻,就算你们的情意确实是真的,我也不相信, 想让我相信一个人实在太难,只要她还在这里做宅灵,我就不可能轻易放她出去, 这是为了规矩,也是为了你, 拿到这两根铁轨,我想起了一些事,想起这些事之后,我更不相信什么情意, 另外,告诉阿机一声,别总去招惹五房那个人。” 这是随身居第一次主动提起五房。 李伴峰问道:“五房那位,到底是什么人?” “有一点模糊的印象,她好像是某位乘客,到底是什么身份,我想不起来了,只知道他在火车待了很久,也不知她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有些事你可以不用担心,只要她还在火车上,就由不得她撒野, 但阿机最好不招惹她,他修为不够,有些事儿他抓不准分寸。” 李伴峰问了一句:“我也算是乘客么?” “哼哼,”随身居笑了,“你不是乘客,从来都不是。” 李七出了三房,看到一家人正在干饭,只有手套在对着肖正功的衣物发呆,他真受了刺激,连饭都吃不下去。 到了五房,放映机正对着墙壁投射画面,画面之上,美丽的女子穿着一袭白纱,正在海边弹奏着钢琴。 影片虽是无声的,但李伴峰似乎能听到优美的乐曲,甚至还能听到在沙滩上来回往复的波涛。 放映机身边整齐的堆放着几十张油纸,这些油纸是用来装蜡烛的。 房间的一角,贴着墙壁堆满了胶片盒子,放映机几乎把家里所有的胶片都用尽了。 “兄弟,吃饭了。”李伴峰坐在了放映机旁边。 放映机回答道:“七导,我不饿,我想跟你打磨一下剧本。” 李伴峰点点头道:“这个房间有些凌乱,我想换个房间探讨剧本。” “那咱们去八房吧,”放映机对画面中的女子说道,“今天就到这里。” 女子把脸转向了镜头,带着微笑点点头,合上了钢琴的盖子。 放映机关上了镜头盖,画面一片漆黑,他悬浮在半空,跟着李七去了八房。 等关上房门,放映机突然颤抖起来:“七导,我很害怕,这可能不是艺术,我可能触碰到了魔鬼。” “别急兄弟,慢慢说。”李伴峰点了支烟,插进了放映机的胶片盒里。 一阵烟雾腾起,放映机平静了一些:“七导,在上一次战斗中,我从敌人手里夺来了一支珠花,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主要应该归功于唐刀, 我把那支珠花留下了,那是一只层次不低的法宝,有着很强的自我意识,我把她当做礼物献给了五房姑娘, 我这么做是不对的,那是一份珍贵的战利品,应该交给七导处置,可我这么做真的是为了……” 放映机的情绪又开始激动,李伴峰安抚道:“不要紧,咱家不缺法宝,不用放在心上。” 放映机接着说道:“五房姑娘很喜欢这份礼物,她跟我说了很多关于她的事情,包括她的名字,包括她的来历, 她说她叫苏丽君,原本是一个颇为富有的女子,结果被负心汉杀害,带着怨气的魂魄,游荡荒野老宅之中。” 听到这里,李伴峰眉头微蹙,这个故事,他似曾相识。 她要说她叫罗玉妮,这事儿可就麻烦了。 放映机接着说道:“后来因为种种意外,她来到了这座宅邸,从此受困于此,再也没能出去, 在遇到我之前,她说她从不与宅子里的任何人交流,她说她和我如此的投契,是因为我们对艺术有着共同的执着。” 李伴峰道:“你不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我相信,我觉得她说的句句属实,可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和我预想的是一样的,”说到这里,放映机又开始颤抖起来,“她说她的名字叫苏丽君,我觉得这个她就该叫这个名字,哪怕她不告诉我,我也能猜得到。” “名字都能猜到?” “能!真的能!还有她的身世,和我的猜测也完全一样,就算她不说,我甚至都能猜到她被害时的场景。” 放映机放出了一段场景,五房姑娘正对着镜子梳妆,一名男子从背后用领带,将她勒死了。 还好不是插眼绞杀。 李伴峰道:“兄弟,这是你给五房姑娘写的剧本吧?她只是在严格按照你的剧本演戏,而你有些分不清剧本和现实。” “这些事情没有出现在剧本里,剧本都在这,您可以仔细看看,没有这些情节!”放映机打开了胶片室,大量的纸张从胶片室里飞了出来,有不少纸张上带着李伴峰的笔迹,这些剧本是李伴峰和放映机一起写的。 “这些情节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没有写出来,也从来没有对五房姑娘说起过, 我确定她不是我想象出来的人物,她是真实存在的,可她的意识之中却植入了我的想法, 我知道我的想法从哪里来,我问过含血钟摆的身世,她把一些残存的记忆告诉给了我, 我本想把钟摆的记忆当做剧本的素材,可谁能想到剧本还没出现,电影已经成型了!” 李伴峰觉得放映机还是不太清醒:“也许你把某个情节告诉给了五房姑娘,也许她遵照你的想法,完成了一场演出。” “七导,她可没那么听话!”放映机放出了另一段画面。 五房姑娘在花丛之中奔跑,她采摘了一束鲜花,闻着花香,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屏幕突然变黑,放映机解释道:“我关上了镜头盖子,那天我非常的疲惫,我睡着了。” 话没说完,屏幕自己亮了起来。 五房姑娘拿着鲜花,低着头,迎着镜头走了过来。 走到镜头前方,她缓缓抬起了头,脸上没有表情。 她往左边歪了歪头,又往右边歪了一次。 她正对着镜头看了好久,嘴角上翘,隐隐露出一丝笑容。 画面再次一片漆黑,放映机道:“我当时真的睡着了,这段画面不是我拍摄的,是她留给我的, 我不知道她留下这段画面的目的是什么,我问过她,她说这是按照我的要求,做出的表演, 她说谎,这不是我的要求,七导,你可能以为我精神出现了问题,但我确定我是正常的。” 李伴峰拍拍放映机道:“就算精神出了问题,你也是正常的。” “可有些东西不正常了,”放映机从胶片室里拿出了珠花,“这件法宝原来真有很强的自我意识,可她的的意识彻底消失了, 她现在变成一块纯洁的灵物,连最基本的表达能力都没有, 这让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支珠花的遭遇可能和五房姑娘刚好相反, 我刚认识五房姑娘的时候,她的意识几乎一片空白, 在五房,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这股力量能够缔造意识,也能消灭一个人的意识。” 李伴峰大致明白了放映机的意思,随即问了一句:“你确定这股力量来自五房,不是来自于你?” 画面卡住了,放映机的思维也卡住了。 停滞了许久,放映机回答道:“我不确定,我只能说我不应该有这种能力, 我知道,咱们有不少家人有着不同寻常的过往,唐刀、判官笔、手套,以前都是大人物, 可我和他们不同,我是个自生灵,和镰刀是一样的,我自称是影修,可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道门,我也说不清楚自己的技法到底来自何处。” 法宝一般不愿讲述自己的过往,既有契约限制,也有天性使然。 放映机坦诚的说出了自己的过往,是因为他真心觉得恐惧。 李伴峰道:“从今往后,不要再去五房。” 放映机道:“我知道五房很危险,我也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再去, 可我控制不住,我正在塑造一个灵魂,我能感知到恐惧,却也抵挡不住诱惑。” 李伴峰把手枪掏了出来,放在了放映机面前:“这把枪,你认得么?” 放映机当然认得:“这是凌妙影的枪。” “这是一件灵物,非常纯净的灵物,我和它沟通过很多次,它没法做出任何回应, 如果你那么渴望塑造灵魂,就去塑造它的灵魂,不要再去五房。” “七导,这是您非常趁手的武器,我不想损害它……” “没关系,我送给你了。”李伴峰打开了放映机的胶片室,把所有关于五房姑娘的胶片全都取了出来。 老爷子说的没错,有些分寸,放映机确实把握不了。 “明天跟我出去转转,我再给你买些胶片。” 回到正房,一家人都吃饱了,放映机吃了血肉,终于平静了下来。 残羹冷炙交给红莲打扫,李伴峰去九房的途中,再次经过了五房。 一股带着咸味的海风,吹上了李伴峰脸颊,墙壁之上透出了些许光晕,仿佛电影即将开场。 李伴峰看着墙壁,挑起了帽檐,嘴角一翘,双眼放光,他笑了。 “要出来聊聊么?”李伴峰问了一句。 寒风消失,墙壁上的光晕也消失了。 李伴峰压低了帽檐,把红莲带去了正房。 “阿套,你要是再不吃,等红莲上桌,可什么都不剩了。” 手套还在检查肖正功的衣物:“当家的,我真不想吃,也不差这顿,你别管我了。” …… 第二天,李伴峰一觉睡醒,准备出门,唱机道:“宝贝相公,垃圾带出去。” 垃圾指的是肖正功的衣物,李伴峰刚要把衣物收拾起来,手套央求道:“当家的,先别急,再让我检查一天,您明天再扔。” 李伴峰叹道:“你到底是怎么了?他身上可能确实没有法宝,可能真就提前转移走了。” 手套摇晃着食指道:“不可能,昨晚您和他交手的时候,我还闻到了宝贝的味道,这事儿要是弄错了,我还怎么吃这碗饭?” 李伴峰不再劝了,手套有他自己的性情,也有他自己的执拗。 带着放映机来到街上,李伴峰随手买了份报纸,这是他自己报馆出的报纸,昨晚江相帮总堂的事情已经见报了。 头条新闻写的很直接,标题是《江相帮灰飞烟灭,肖正功尸骨无存》。 内容上也没有避讳,直接说了李七、何玉秀等人血洗江相帮总堂,铲除了普罗州一大祸害。 这是李伴峰的授意,他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住,干脆就把消息散出去。 今天的报纸卖疯了,谁能想到臭名昭著的江相帮一夜之间被灭了。 新闻里也出现了飞将营,记叙了姚志谊的部分口供,李七要把这桩阴谋彻底戳穿。 早报加印了一倍,依然卖断了货,李伴峰买了一份沈容青手下的报纸,却发现头条上没有江相帮的消息。 “这么好的商机都把握不住,你可怎么吃这碗饭。”李伴峰随手把报纸扔进了垃圾堆。 沈容青也收到了江相帮被灭的消息,可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发稿,尤其是关于飞将营的消息,和她之前发布的新闻有严重的冲突。 她想与何家庆商量一下,可花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也没联络上何家庆。 他去哪了? 沈容青很着急,晚报该如何处理,她有些犹豫不定。 …… 李伴峰到了妙声唱机行,买光了所有电影胶片。 凌妙声给李伴峰倒了一杯茶:“李老板,能否多留您一会,我有事相求。” 李伴峰觉得很奇怪,相识这么久,凌妙声一直和李伴峰保持着距离,他突然说开口相求,这让李伴峰有些意外。 凌妙声拿出了一张契书:“李老板,我想把唱机行暂时托付给你,当然,这不是无偿的请求, 首先,唱机行这段时间的所有进项全都归你,如果因经营不善,出现了亏损,由我来承担, 除此之外,我还有件礼物要送给你。” 说完,凌妙声拿出了一台手摇唱机:“这是一件灵物,我一直叫它追溯者,这台唱机能够追溯一部分窥修技法,简单来说,就是能够复现钩子中的一部分内容, 我的两个兄弟在我的唱机行里放过许多钩子,我当初并不清楚他们的目的,直到受到了波及,才找工修做了这件灵物, 这是防备窥修的利器,我希望这件灵物日后能给你带来一些帮助。” 李伴峰道:“为什么要把唱机行交给我?” 凌妙声道:“我想去寻找艺术,原本属于我,却又丢失了的艺术, 听起来可能很荒唐,在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跟你提起了我在阿米坎国的一些遭遇,从那以后,一些被夺走的记忆不断的在梦中重现, 我在那里留下了太多遗憾,我想在有生之年把这份遗憾弥补回来, 如果我失败了,如果我的生命留在了异乡,我的唱机行将彻底属于你,这些事情都在契书里写的非常清楚。” 李伴峰想了想道:“我只是你的一位顾客,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我?把你最珍贵的家业交给我?” 凌妙声笑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曾想过把唱机行交给更可靠的人,可我细数了身边的所有人,却没有一个比你更可靠, 在所有人都不相信我的时候,你相信了我,还愿意买我的唱机,在托付这些最珍贵的艺术品时,我也相信你。” 默然片刻,李伴峰点了点头,收起了契书:“在你回来之前,我能保证你的唱机行不受到侵害,等你回来之后,把你找到的艺术分享给我。” “一言为定。”凌妙声摘下礼帽,按在胸口,朝着李伴峰行了一礼。 …… 回了随身居,李伴峰开始研究这架叫做“追溯者”的唱机,凌妙声介绍了使用方法,可李伴峰听的似懂非懂,这东西的原理稍微有些复杂。 而且这架唱机是纯粹的灵物,自己不懂得表达,李伴峰也没法和它沟通。 好在娘子精通工法,很快总结出了这架唱机的一些使用诀窍。 夫妻俩一直研究到了深夜,白手套盯着肖正功的衣物,几乎没动地方。 看手套满身的线头和褶皱,李伴峰感觉手套苍老了许多。 “阿套,你这样可不行,明天我就把肖正功衣服扔了,这事情也该过去了。” “过去了,”手套失魂落魄的回答道,“我听当家的,事情都过去了,就当我看走眼了。” 说完,手套趴在了判官笔旁边,像块破布一样一动不动,李伴峰真担心他一下想不开,和贱笔一起摆烂了。 深夜,一家人正在熟睡,正房的房门,突然开了一道缝隙。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在随身居里,除了李伴峰和老爷子自己,没有人能打开房门。 所有人都在熟睡,只有手套忽然惊醒,猛然冲向了门边。 “狗贼!往哪跑!我特么就知道这事不对!偷到我头上来了,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听到打斗声,唱机的火焰瞬间腾起。 李伴峰也醒了过来,但见房门边上,一白一黑两只手套,正在扭打。 ------------ 第四百七十五章 阴阳套 家里什么时候多出来个黑手套? 李伴峰一句话都没有多问,抄起镰刀直接冲了上去,对着黑手套就砍。 黑手套绕到白手套身后,高声喊道:“别冲动,我这里有好东西,肖正功身上的好东西,放我离开,我把东西给你们!” 李伴峰躲过白手套,举着镰刀接着砍。 黑手套的身形忽然消失,白手套高喊一声:“当家的,小心!” 李伴峰察觉恶意袭来,俯身闪避,黑手套扔出一把匕首,没能打中李伴峰。 这把匕首工艺上好,砍在桌子上,直接把桌子砍成了两半,正在熟睡的判官笔滚在了地上。 随身居里没有这么好的匕首,手套此前的推测是对的,这把匕首应该来自肖正功,他身上的东西,都被黑手套收走了。 李伴峰回身去砍黑手套,黑手套再度消失不见。 白手套迅速感知到黑手套的位置,冲上去与黑手套厮杀,黑手套喊道:“就算杀了我,他的东西你们也拿不到。” 李伴峰挥刀砍去,黑手套的身影再次消失,这一刀差点砍中白手套,李伴峰赶紧收招。 黑手套趁机现身在李伴峰眼前,一边躲闪着李伴峰的攻击,一边说道:“与其争个两败俱伤,不如就此做一回生意。” 白手套拎起铲子砍向了黑手套,黑手套在李伴峰身边萦绕,白手套又不好下手,犹豫之间,黑手套闪到白手套身后,手指在白手套身上一划,刺啦一声,白手套背后豁开了一道口子。 白手套身子一哆嗦,疼的站不稳,黑手套伸出两根手指要剪了白手套的手指头。 李伴峰抢先一步救下了白手套,回身用镰刀一扫,黑手套勉强躲过,身影再次消失。 这黑手套用的什么技法? 李伴峰和白手套的速度都奇快,这还是在李伴峰的宅子里,身为宅修,李伴峰占了极大的便宜。 可黑手套时隐时现,还总是能给自己找到掩护,以一敌二,竟然能支撑这么长时间。 这么强悍的黑手套,昨天李伴峰杀肖正功的时候,他怎么就不出手? 洪莹想要收了黑手套,却被唱机拦住:“丫头,不可莽撞。” 洪莹诧道:“这有什么莽撞?我一枪戳他个稀巴烂!” 赵骁婉道:“这厮太狡诈,身形始终在相公旁边,我怕你错手伤了相公。” “放心吧,我有分寸,要是失手了,你打我板子。” “打你板子有什么用?能换回相公一条命么?你多年未曾厮杀,我可信不过伱!” 这黑手套虽说难缠,可他缺乏杀招,想伤了李伴峰,难度也很大。 娘子耐心看着相公和他周旋,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就能制服黑手套。 黑手套从地上现身,转眼又飞到棚顶,对李伴峰道:“我知道你们都是狠人,可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我可以在你们家里再藏上十天半個月,你们也未必找得到我,我肯定能找到机会逃出去,到了那个时候……” 手套突然不说话了。 他在好奇一件事,自己怎么飞了这么高。 他的作战策略是身形尽量不离开李伴峰,让白手套和李伴峰都不方便出手。 而今飞到棚顶上,状况可就不妙了。 这屋子里也没风,到底受了什么干扰? 正诧异间,躺在地上的判官笔笑了一声:“哼。” 黑手套大惊失色,他没有留意到判官笔,昨晚判官笔懒得吃饭,一直躺在桌上没动,他还以为这不是个活物。 我什么时候中了这支判官笔的技法? 他为什么要托着我飞? 但见李伴峰挥着镰刀跳了过来,黑手套刚要消失,却听判官笔道:“本钱还我!” 黑手套的动作瞬间迟缓了。 李伴峰用镰刀把黑手套钩了下来,钉在了桌子上。 黑手套痛呼一声,喊道:“放了我!不然我把肖正功的好东西都给毁了!” 李伴峰点点头道:“你毁了吧,我不稀罕。” 黑手套一惊,他久经世事,知道哪句话是威胁,哪句话是真格的。 看李伴峰要动真格的,黑手套赶紧改口:“刚才是我着急,说话有些没分寸,七爷,以后我跟着您做事,您让我做什么,我做什么。” 李伴峰笑道:“你客气了,咱们没这么熟。” “七爷,您听我说,您身边都是能人,将来肯定是要做大事的,可您那只白手套不行,翻天窗(上衣兜),掏地道(裤兜),他还算凑合,闯窑堂(入室行窃),搭架子(遮挡视线),他这手段比我差远了, 七爷,您要是不信,您就用我一段时间,我要是比不过那白手套,今后任凭你处置。” 白手套站在地上,背后一条长长的口子,一根根线头在外边翻着。 他低下了食指,一声没吭。 黑手套说的没错,他自己也知道,他确实不如黑手套。 当初他也在随身居潜伏了一段时间,李伴峰没发现。 可那是李伴峰没发现。 而今黑手套在随身居潜伏了一天一夜,白手套自己没发现。 不光是他,老爷子也没发现。 更显本事的是,黑手套能打开随身居的大门,白手套做不到。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明晃晃的差距就在眼前,没什么可说的。 白手套耷拉着脑袋,走到了房间角落,忽见李伴峰指着黑手套道:“娘子,收了他魂魄。” 黑手套惊呼一声:“为什么?” 唱机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把唱针扎在了黑手套身上。 当年的三军统帅,什么人没见过? 白手套不好养,但黑手套根本养不熟,娘子一眼就能看出来。 黑手套喊道:“七爷,我本事比那只手套高,你为什么不留我!” 李伴峰面无表情道:“因为你伤了我兄弟。” 兄弟? 黑手套理解不了。 不就是一件法宝么?什么时候成了兄弟了? 理解不了也没用,娘子唱针一颤,把黑手套的魂魄给收了。 李伴峰把白手套捡了起来,看了看他背后的伤口:“忍着点疼,我让娘子把伤口缝上,最多留下一道疤。” “不打紧,不打……”手套哽住了,五个手指头一起颤抖,半天说不出话。 娘子取来丝线,一边帮白手套缝伤口,一边对李伴峰道:“那黑手套还剩下一点灵性,有些手段还能派上用场。” 李伴峰摇头道:“不用,咱家就一个手套。” 他去了九房,把莲花抱到黑手套旁边:“收了它。” 红莲展开莲叶,刚把黑手套收进了莲心,忽听白手套说一声道:“三夫人,您等一会。” 红莲啐了手套一口:“你叫谁三夫人。” 手套默然片刻,纵身一跃,一并跳进了莲心里。 李伴峰一惊,冲着红莲喊道:“吐出来,赶紧吐出来!” 红莲迅速合上了莲叶:“迟了,他和黑手套一起化成了莲子。” “怎么这么快就化莲子了?炼丹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快?赶紧给我放出来!” 李伴峰想把莲叶撬开,唱机劝道:“相公啊,红莲不吃生,咱家手套有魂魄的,不会被红莲彻底炼化, 但他体魄要大改,魂魄会不会有伤损却难说,相公先别打扰她,只要这个贱人不是成心想伤了手套,应该不会有大碍。” 李伴峰赶紧放开了红莲,在二房收拾了一张桌子,把红莲静静摆在了桌上。 正房的桌子被劈成了两半,李伴峰正要把碎木头扔出去,却见判官笔还在地上。 他赶紧把判官笔捡了起来,赞赏道:“今天你立了大功,我没见你碰到那黑手套,你为什么还能带着他飞?” 判官笔回了一句:“轻!” 李伴峰想了想道:“是因为手套足够轻么?” “嗯!”判官笔可以在不用触碰的情况下,让比较轻盈的物件飞起来。 李伴峰惊讶道:“这个手段可没见你用过。” “哼!”判官笔很是不屑,这个手段他用过,虽然很少有人留意到,但这个手段对他来说很重要。 重要在哪里呢? 李伴峰把判官笔放在了储物架上,判官笔翻个身,想要睡去,却发现储物架上有点冷。 他看了一眼床边的报纸,在自己不用动的情况下,他让桌上的报纸飞了过来,落在了自己身上。 这样就不冷了。 李伴峰坐在红莲近前等待着结果,唱机道:“喂呀相公,这事儿急不得,踏踏实实先睡一觉吧。” 李伴峰睡不着,他去了三房。 老爷子也醒着,刚才的事情对他触动很大。 “有人开了我的门,连我居然都没看见,这种事情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黑手套来历不简单。” 李伴峰也有些后怕:“没关系,反正这手套已经没了。” “阿套把自己炼化了,应该是想学这黑手套的本事,以后对他也得多加防备。” 李伴峰皱眉道:“他是自己人。” 随身居笑了两声:“我信不过他,就算他帮你挡了刀子,我还是信不过他。” …… 等到天亮,红莲依旧没有开花,李伴峰出了随身居,准备出去转转。 刚走到逍遥坞门口,一辆蒸汽汽车让李伴峰停住了脚步。 在普罗州,蒸汽汽车是一个特殊的标志。 李伴峰转身一看,廖子辉从逍遥坞旁边的早点铺子里走了出来。 “我来的有点早,没想打扰你,先在这吃了点东西,”廖子辉看着逍遥坞道,“咱们进去聊聊?” 李伴峰叫人开了间包房,廖子辉只身一人,和李伴峰相对而坐。 “我从报纸上看到了江相帮的事情,有些细节想向你求证,肖正功是你杀得么?” “是我。”李伴峰点点头。 对应李伴峰的态度,廖子辉并不感到意外:“江相帮是个非常恶劣的帮门,你铲除了这个祸害,我对此并没有任何意见,但肖正功是平衡人,我想你应该知道他这一重特殊的身份。” 李伴峰故作惊讶道:“什么是平衡人?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 廖子辉解释道:“平衡人是能维持各方平衡的特殊人物,具体来说,平衡人在内州、外州、普罗州都有一定的势力,具有化解各方矛盾的实力。” 李伴峰笑道:“你们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为什么会选中肖正功这样的角色?他在普罗州的势力很大么?普罗州有几个人愿意理睬他?” 廖子辉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叹道:“我们也想找一个更合适的人选,可这样的人未必愿意与外州合作。” 李伴峰语气略带戏谑:“所以你们就不挑食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平衡人? 如果外州和普罗州发生了矛盾,你觉得肖正功能解决什么样的问题?就靠江相帮那几头烂蒜?” “如果矛盾出在普罗州,我想我们会有妥善的解决方式,但如果矛盾出在内州,能有人从中斡旋,意义就非常重大。” 李伴峰眉头微皱:“你能把话说的再直白些么?你的是意思是和普罗州多深的矛盾根本不重要,重要的只有内州,对么?” 廖子辉沉默许久,摇了摇头:“基本的原则不是我确定的,我只能解释到这一步,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平衡人对我们非常重要,现在肖正功死了,我需要一个说法。” 李伴峰笑了:“你想要什么说法?想让他再活过来么?又或者有什么事情没交代清楚,想和他当面说清?” “在他身上有一些非常重要的文件和资料,还有一枚印章尤其重要,这关系着平衡人的身份,这些东西我必须拿回来,希望你能够配合。” 李伴峰摇摇头道:“怪我出手重了些,肖正功化成了灰烬,什么都没剩下,你最好再找个熟人问问,看有没有谁见到过他的印章。” 哒哒!哒哒! 廖子辉的手指一直在桌子上轻轻敲打。 “李七,你这么做,让我很为难。” “老廖,你来找我,就是为难自己。” 廖子辉起身走了,李伴峰也没送他。 李伴峰在包厢里坐了好一会。 很多人在说话的时候,喜欢用手指头敲桌子,可廖子辉有这个习惯么? 李伴峰回想起了一起吃饭的场景。 廖子辉好像敲过桌子,但没这么频繁。 …… 回到关防厅,廖子辉的脸色很不好看,秘书凌素君拿着文件,也不知该不该呈上去。 新来的副总使夏书民道:“总使,李七终究是个商人,他的命脉在咱们手上攥着,只要咱们在路费上做出一些调整,他势必有所收敛。” 其余副总使都没作声,这个方法他们试过了,留下的教训是惨痛的。 廖子辉抬了抬手,所有人都离开了办公室,只有夏书民没走,他还等着总使的态度。 廖子辉笑着问了一句:“书民,你退休之后,想回外州,还是留在普罗州?” 外州? 夏书民很难适应这个称呼。 明明是自己的家,为什么要被称为外州?普罗州才是真正的外地。 当然,上司面前,不能挑剔这种事情,夏书民婉转的回答:“我还没考虑过退休的事情。” 他今年四十五岁,在仕途之上正是黄金期,确实不该考虑退休的事情。 廖子辉叹口气道:“在普罗州待久了,回了外州怕是也不适应,我连智能手机都用不明白,等退休之后,我就想留在普罗州,过两天清闲日子。” 夏书民赶紧说道:“您离退休还远,关防厅不能没有您。” 廖子辉笑了:“我的意思是,我很想平安的活到退休。” 夏书民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廖子辉再次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在办公室里默坐片刻,廖子辉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副耳麦。 “老陈这东西也不知道好不好用。”廖子辉抽了口烟,吐在了耳麦上,耳麦一阵颤动,里面似乎有东西在蠕动。 廖子辉把耳麦戴在了头上,很快听到了些声音。 有脚步声,有扫地声,有清洁工之间闲聊的声音。 这是逍遥坞包厢里的声音,廖子辉在包厢里,用陈长瑞给他的工具,埋了一个钩子,极深的钩子,就算高层窥修都找不到的钩子。 廖子辉打算一直在这监听逍遥坞的包厢? 当然不是。 而这副耳麦还有一个重要功能,能把它听到的重要词句记录下来。 李七、老七、七爷……所有和李七相关的词句,以及词句的前言后语,都能记录下来。 先在这一个包厢做记录,然后在整个逍遥坞都埋上钩子,廖子辉很有耐心,他一定要查明李七的真实身份。 …… “必须先查明李七的真实身份。”夏书民在这点上,和廖子辉的看法一致。 但对廖子辉的态度,夏书民很不赞同:“廖子辉已经被普罗州同化了,按照这种趋势下去,我们在普罗州的工作不会取得任何进展,从暗星局调来的两名人手到位了么?” 助理丁智川,夏书民最信任的部下,呈上了一份资料夹:“人员昨天已经到位,一共来了三个,名义上都是来进修的。” 看过三个人的简历,夏书民选择了其中一个:“让这人去逍遥坞附近盯着,既然是来进修,就从最基本的工作做起。” 丁智川道:“这个人的层次太低,让他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我有点担心……” “不用担心,”夏书民笑了,“如果这个人牺牲在了岗位上,能让装睡的人尽快醒过来。” …… 罗正南进了逍遥坞的包厢,他正打算坐火车去百巧陇,剿灭那里的江相帮余部,没想到李伴峰这个时候让他来逍遥坞。 “七爷,您找我,我这正打算……” “来老罗,喝一杯。”李七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说。 罗正南那么聪明,自然能领会李伴峰的意图,他赶紧开了瓶酒,转移了话题:“七爷,今天怎么这么好兴致?” “我想做一件大事,说出来怕吓着你。”李伴峰指了指圆桌,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这是让他查钩子。 罗正南会意,把自己耳朵扭了半圈,趴在桌子上听了片刻。 “到底什么大事呀,七爷。”罗正南摇摇头,示意桌子上没钩子。 没钩子? 那廖子辉为什么敲桌子? 李伴峰笑道:“今早上来个讨债的,非说我欠了他的钱,让我给他个说法。”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来找七爷晦气?”罗正南在包厢里又确认了一次,确实没有钩子。 “这人来头很大,”李伴峰盯着桌子看了片刻,“多找几个能打的弟兄,我和他好好说道说道。” …… 黄昏,廖子辉准备下班回家,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把耳麦拿出来听听。 这一听不要紧,廖子辉冒汗了。 讨债的? 说道说道? 李七要袭击关防厅? 他敢做这种事? 还真难说,这人什么都敢做。 廖子辉当即下令,所有人留在关防厅,全员备战,不得外出。 关防厅上下都傻眼了,到了下班的时间来这么一出,这到底什么状况? 深夜,李伴峰来到了关防厅附近,看到关防厅四周有几十人在巡哨,他们果真做足了防备。 我在包厢里说过的话,他们听见了。 廖子辉确实埋了钩子,可老罗为什么发现不了? 看来这不是寻常的钩子。 等逍遥坞打烊,李伴峰进了包厢,拿出了凌妙声给他的手摇唱机。 他在唱机托盘上放了一张唱片,摇动摇把,乐曲声响了起来。 “如果没有你,日子怎么过,我的心也碎,我的事也不能做 如果没有你,日子怎么过,反正肠已断,我就只能去闯祸……” 这东西有些难用,虽说和娘子仔细研究过,可李伴峰还没有完全掌握诀窍,一首歌听了十几遍,用了整整一个钟头,李伴峰感觉乐曲声出现了一点变化。 李伴峰拿着唱机在包厢里走了一圈,他的手速很均匀,但乐曲的速度有明显变化。 钩子不在桌子上,在靠近门口的墙壁上。 廖子辉敲桌子,钩子为什么会出现在门口? 这是廖子辉下的钩子么? 李伴峰在唱机上放了一张空唱片,换了一根硬唱针,摇动摇把,在钩子旁边刻了一张唱片。 刻好唱片之后,李伴峰带回了随身居,让娘子播放了这张唱片。 唱片记述了李伴峰和廖子辉的对话,再往前追溯,并没有其他内容。 这就是廖子辉埋下的钩子。 “下血本了,”李伴峰收了唱机,“这钩子我给他留着,看他用到什么时候。” 正说话间,铜莲花忽然绽放,莲叶之中多了一颗莲子。 李伴峰把莲子剥了下来,小心放在手心上。 莲子炸开,手套慢慢展开了身躯。 在拇指和小指的支撑下,手套缓缓站了起来,昂着食指,对李伴峰说道:“当家的,我成了!” 李伴峰下唇一阵抖动,没说话,微微点了点头。 “当家的,你憋着笑呢?”手套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又跑到洪莹的梳妆台上,对着镜子看了片刻。 他来到红莲身边,平静的问道:“三夫人,你把我弄成白手套还是黑手套,这都无所谓,哪怕一面黑,一面白,这也说得过去, 你弄得我满身黑斑,跟生了大疮似的,这是怎么个意思?” 红莲懒得理他。 反正都是黑白相间,谁能掌握的那么精准? 手套也看得开:“男人么,长成什么样子不打紧,关键得有真本事, 老爷子,今天不是我跟你叫板,我要当着你的面,把你的大门打开,你看好了!” 随身居有了回应:“好小子,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你要是真能把我门给打开,我这重重有赏。” 李伴峰很紧张。 如果手套真打开了随身居的大门,随身居有可能当场要了他的命。 得想办法把手套护住。 “阿套,别急着显摆,先休息休息。” 手套不听:“我拼了命,学这一身好本事,就是为了给当家的出力,当家的,您上眼。” 手套到了大门旁边,现在门缝上摸索了一圈。 一家子人全都仔细看着,就连平时什么都不关心的红莲,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套身上。 如果手套成功了,红莲也有出去的希望。 手套摸准了关键位置,食指在门缝上划过,中指在关键位置上画了个圈儿,无名指在门上轻轻一点,喊了一声:“开!” 门没开。 手套晃晃食指道:“老爷子,你还真有点本事,我再试一次。” 摸索片刻,手套又喊一声:“开!” 还是没开。 “老爷子,咱来真格的了,你好好看着!” …… 一个钟头过后。 李伴峰给娘子擦雪花膏,洪莹看着生气,娘子也给她擦了一些。 老茶壶泡了一壶好茶,找酒葫芦换酒喝,酒葫芦嫌茶味不浓,就给了二两。 放映机好像听见手枪能说话了,非常的兴奋,钟摆告诉他,那是转轮的声音。 红莲莲叶颤动,打了个哈欠,想回九房睡觉。 手套还在门缝上摸索,一直就没停过。 “老爷子,这次我真是动真格的了!” “阿套,你听我说……”随身居都有点心疼他了。 “老爷子,我能行,我让你看看我的真本事!”手套声音颤抖了。 “开!”手套又试了一次。 “开了。”随身居回应了一句,把门开了一道缝。 屋子里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这是随身居自己开的门。 只有手套看不出来。 手套把头探到门外,激动的说道:“我成了,老爷子,我真的成……” 咣当! 房门关上了,把手套夹晕了。 “阿七,找个地方让他好好睡一觉,”随身居长叹一声道,“这孩子呀。” …… 次日天明,廖子辉满眼血丝,在办公室里坐着。 他一夜没睡,关防厅没人敢睡,全员严阵以待。 到了九点多钟,凌素君红着眼睛道:“总使,有不少人支撑不住了,恳请您准我们半天假。” 廖子辉摆摆手道:“越是到这种时候越不能松懈,全员继续保持戒备。” 一直保持到黄昏,廖子辉揉揉眼睛,自言自语道:“他没来……难道他说的那个讨债的不是我?难道这里边另有缘由?” 他带上耳麦,倾听了片刻,耳朵很快又传来了一段对话声。 “七爷,咱们今晚还去么?” “去,昨晚他们有防备,今晚肯定熬不住了,这次必须让他们长一回记性!” 廖子辉放下耳麦,笑了笑。 这李七确实难缠,好在我足够谨慎。 他叫来了凌素君:“把大楼外边的人手撤了,全都撤回到楼内,布置好界线和陷阱,今晚来个请君入瓮!” 凌素君昏昏沉沉问道:“总使,咱们到底要对付谁?” 廖子辉笑道:“今晚你就知道了。” ------------ 第四百七十六章 好大一座山 五天后,廖子辉看着窗外的夕阳,拿起茶杯,默默抿了一口。 秘书凌素君走了进来,深陷的眼窝之中,一片漆黑。 “总使,今天还要全员备战么?” 廖子辉思索了一会,问道:“茶叶都发下去了么?” “前天就发下去了。” “里边掺了丹药么?” “掺进去了,但是效果不明显,是否需要加大剂量?” 廖子辉又抿了一口茶水:“下班吧。” 凌素君朝着廖子辉深施一礼,没再敢多问一句,转身就走。 廖子辉穿上了大衣,离开办公室之前,他看了看抽屉,他想着是不是再听一次耳麦。 拉开抽屉,犹豫片刻,他还是关上了。 只要听了耳麦,肯定就会听到李七的声音。 李七肯定会用某种隐晦的方式,表达他要袭击关防厅的想法。 然后就因为他一句话,今晚就没觉睡了。 没人知道李七的真实想法,可既然不知道,又何必为难自己? 就当没这回事吧。 副总使夏书民拿着两张逍遥坞的门票,等在了办公室门口,见廖子辉出门,夏书民赶紧迎了上去。 “总使,听说您喜欢姜梦婷的歌,今晚逍遥坞有姜梦婷的专场,我给您买了两张票,您今晚正好和夫人去放松放松。” 廖子辉收下了门票,笑道:“小夏,你这精神头不错呀。” 夏书民笑道:“以前紧急任务多,熬习惯了。” 廖子辉点点头:“年轻好,年轻真是好,我媳妇儿不喜欢姜梦婷,要不今晚咱俩去逍遥坞听歌儿吧。” 夏书民摆摆手道:“实不相瞒,我也不喜欢这个,年轻那时候看过一次演唱会,那地方太闹,离舞台也太远,光跟着一群人瞎喊,连歌星的模样都看不见。” “在这能看得见!普罗州的歌会不一样!一个场子里也没多少人,这地方也没有麦克风那类东西,听的是原汁原味,看的是原模原样, 咱们一块去吧,先在逍遥坞里喝两杯,吃顿饭,再有俩钟头,也差不多要开场了。” …… “梦婷,歌会马上要开场了,你可不能使性子!”逍遥坞的张管事都急坏了,歌会马上开场,姜梦婷说嗓子不舒服,唱不了。 “你听我说话都哑了,这怎么唱呀,您在门口贴个告示,就说改期吧。” 张管事急道:“姑奶奶,门票提前一個月就卖光了,你现在让我改期?逍遥坞的招牌都得给砸了,我求求你了,我给你磕头行不行,伱就上台唱两首,也算是个交代。” 姜梦婷就是不肯上台,张管事赶紧把事情告诉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陪着姜梦婷吃了一顿晚餐,亲自喂姜梦婷喝了一碗清肺润喉的汤药,姜梦婷病好了,晚上可以出场了。 歌会开始,李伴峰在台下就坐,抬头看见了二楼包厢的廖子辉。 李伴峰进了包厢,坐在了廖子辉身边,看着他青黑的眼圈,问道:“廖总使,你气色不大好,这两天是不是熬夜了?” 廖子辉笑道:“是呀,这几天总是惦记着你,以为你能去关防厅坐坐,结果你还没来。” 李伴峰诧道:“你既然惦记着我,怎么不来逍遥坞找我?” 廖子辉点点头:“上次我来找你了,你又没给我好脸色看。” 夏书民看出了门道,在旁打了招呼:“这位就是李先生吧?” 李伴峰看着夏书民道:“这位怎么称呼?” 廖子辉道:“这位是新来的夏总使。” 李伴峰讶然道:“来了位新总使?廖总使,你退休了?” 廖子辉叹道:“我盼着这一天。” 李伴峰看着夏书民道:“你是不是也盼着这一天?” “我没……”夏书民吸了口气,他想说他没盼,但觉得这么说好像也不合适。 廖子辉道:“这种事,一般不好当着我的面说,这样,你们在这聊,我到楼下坐着听歌儿去。” 李伴峰还有些不好意思:“哪能让你换地方,我和夏总使单独找地方聊聊,这事儿肯定不能让你知道。” 夏书民干笑两声道:“李先生真会说笑,我们还是专心听歌吧。” 李伴峰很想就退休的话题和他们多聊两句,说话间,忽然觉得一阵心悸。 这感觉好熟悉。 有人开荒! 他说了声告辞,离开了包厢,迅速回了自己的房间,进了随身居,对老爷子道:“去一趟车站,我地界上的车站。” 几分钟后,李伴峰向洪莹借了满身威势,出了随身居,到了自己的地界,朝着有开荒感应的方向走了过去。 第一个出现在视线当中的人,是崔提克。 李伴峰立刻打消了回应开荒的想法,让他在这开荒,是对地界上异怪的摧残。 可来开荒的人不止他一个,李伴峰数了数,一共十五人,正在供桌前等待消息的是楚怀媛。 她来开荒? 这几天没见她,她怎么跑到新地来了? 李伴峰拿出了判官笔和放映机:“阿笔,你带我飞过去,阿机,给我做个掩饰,拿出点地头神的气场。” 放映机很快做好了准备,他用一团黑色的烟雾,遮住了李伴峰的身形和面容,只留下一簇青绿色的火焰,在烟雾中飘荡游移。 接下来的事情就剩飞了,李伴峰对判官笔道:“停站时间有限,你动作快一些。” “哼!”判官笔长舒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带着李伴峰飞到了地块中央,放映机自己选好了藏身地点,让李伴峰以云雾的形态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李伴峰俯视着楚二,问道;“你想开荒?” 楚二正不解为什么地头神迟迟不予回应,还以为是贡品出了问题。 没想到地头神突然现身了,开荒人都很紧张。 楚二恭敬的回答道:“是的,我想在您的土地上,开拓方圆三里的地块。” “为什么要在我的地界上开荒?” 这事儿也问? 楚二回答道:“经朋友引荐而来。” 这是实话,楚二是何玉秀引荐来的,她说这地方清静,很适合楚二的修行。 李伴峰问道:“开荒人选好了么?” 楚二照实回答:“开荒人都在这里。” 李伴峰道:“洋人不能在这里开荒。” 崔提克一怔,没想到这里的地头神居然歧视洋人。 这真的是地头神么? 这身威势确实很吓人。 崔提克回答道:“尊敬的神明,我不是开荒人,我开荒人雇佣来的医者。” 在崔提克身后还有两个人,都是医者。 如果崔提克不参与开荒,这事还有得商量。 李伴峰对楚二道:“你要在契书里写明地主的身份,写明开荒人的身份,准备妥当之后,明天再来献上贡品。” 说完,李伴峰消失了。 楚二有过一些开荒经验,可她对地头神并不了解,也不敢随便提出质疑,只能重新写了份契书。 在绿水丐的帮助下,崔提克已经有了九层修为,他能感知到刚才的地头神有些不太真实,可他开荒的经验并不丰富,也不知道这种状态下的地头神该是什么样的形象。 举目远眺,他看到了张万隆和小根子的地界。 在如此偏僻的新地上,竟有如此茂盛的作物,崔提克很感兴趣,到田间看了一眼。 张万隆扛着锄头走了过来,笑着打了声招呼:“这位洋人朋友,能听懂我说话么?” “能!”崔提克点点头。 “你是来买粮食,还是来买蔬果?” 崔提克盯着张万隆上下打量了一番:“我都想买一些。” …… 开车的时间到了,李伴峰回了随身居,等了几分钟,回了逍遥坞。 他把生意上的事情交代给了管事,往随身居补充了些用度,即刻动身去新地。 开荒需要考校,这不是靠停站时间就能解决的问题,李伴峰必须亲自跑一趟。 正好赶上歌会散场,逍遥坞门前车水马龙,李伴峰压低礼帽往前走,忽见路灯下边站着一名男子,瞪着硕大的眼睛,四下张望。 这双眼睛也太大了。 如果手上有辣条的话,李伴峰很想试试,五米之内的手艺有没有生疏。 这不是灯泡么? 他什么时候来了普罗州? 李伴峰走上前去,盯着灯泡看了片刻。 灯泡看着眼前这个穿着黑西装,戴着黑礼帽的胡子男,心里一阵阵紧张。 李伴峰问道:“你是来找我的?” “不,不是。”灯泡把脸转过了另一边。 李伴峰又确认了一次:“我是李七,你真的不是来找我的?” “不,不是。”灯泡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是来找李七的,夏书民给他的任务是监视李七。 这个黑西装的男子承认他是李七了,对于灯泡来说,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处境不妙。 如果这个人不是李七,意味着灯泡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而他对对方的身份还一无所知。 如果这个人就是李七,意味着灯泡很可能要没命了。 灯泡满身冒油,准备逃走。 李伴峰给出了建议:“我给你找个好地方,逃到那里去,一般人找不到你。” “啥?”灯泡一愣。 李伴峰扯住灯泡,开始飞奔。 灯泡坐过肖正功的敞篷车,哪怕肖正功把油门踩到底,都没这么快的速度。 关键灯泡的两只脚顶不住,根本来不及倒腾,只能在地上滑行。 身上的油膜还没散出来,灯泡也不知道该怎么脱身。 李伴峰提醒道:“省着点油,都放脚底板,咱们这路可不近。” 灯泡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的路,等停下来的时候,他身上的油耗尽了,鞋底也磨穿了,鼻涕和泪水,先流出来,再风干,风干之后再流出来,在脸上结了一层又一层硬甲。 坐在地上,灯泡喘息许久,歪着嘴,哭了出来。 “呜呀~啊啊~”灯泡指了指李伴峰,又四下看了看,两只手在大腿上拍了好几下,半天说不出话来了。 李伴峰给了他一个水壶,给了两盒罐头,一块面包。 “这是新地,附近还有不少猎人的营地,你要是能想办法走出去,就算你活了,要是走不出去,你就彻底留在这了,记住了么?” 灯泡抬头看着大胡子,还在抽泣。 李伴峰皱眉道:“哭什么?你遇到我,比我遇到你的时候强多了!” 灯泡听不明白这大胡子的意思,李伴峰也没心情跟他解释。 看着大胡子慢慢远去,灯泡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着他走。 思前想后,他决定不跟,双方的实力差距太明显,多跟他走一步,就有可能送命。 跑了这一路,灯泡也确实饿了。 他撕开了面包,三口两口塞进了嘴里,用水送了下去。 本来还想吃两口罐头,他突然觉得身下滑腻腻的。 漏油了? 不应该呀,自己那点油早就耗尽了。 灯泡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有一块血红色的土地,正在自己身下游移。 土地为什么会游移? 灯泡回头看了一眼,渐渐明白了当下的状况。 游移的不是土地,是一条硕大的血红蠕虫。 刚才我坐在这只虫子身上了? 貌似我现在还在这只虫子身上…… 看了看这蠕虫的尺寸,比他在工厂里见过的那只家蚕大了好几倍。 灯泡又想哭。 但他还是把泪水止住了,准备逃命。 …… 第二天上午,李伴峰回了自己的地界,楚二那边早早摆上贡品,等着地头神回应。 李伴峰化作一团黑云,仔细检查了契书,确系崔提克等人不参与开荒,李伴峰点亮了地块。 开荒的事情定了下来,接下来就该考校了,李伴峰回了拔山主的住处,拿了地头印,去找异怪。 地头印里带着地界上的修为,这是雇佣异怪的本钱。 雇谁合适呢? 在地头上飞一圈,做个宣传? 不行! 这种沿街叫卖的行为,有些低级。 贴告示? 有几个异怪能看得懂告示? 还别说,他们当中还真有一个识字的,至少认识一个“叶”字。 李伴峰想起了牛头男,指望他看懂告示,难度有点大,但让他当个传声筒应该还能胜任。 在地界走了一圈,李伴峰在一片树林里找到了牛头男,他正和枣树怪下棋。 棋子是石头做的,一人一副棋盘。 牛头男朝着枣树怪扔了一块石头:“我出炮!” 枣树用棋盘挡住,回手扔了一块石头:“我出车!” 牛头男一头撞向了枣树:“我拱卒!” 枣树踉跄几步,拎起旁边一头野马砸向了牛头人:“我跳马!” 牛头男被砸的不轻,扔了棋盘喊道:“我飞象!” 枣树嗤笑一声:“你还敢飞象,要是被秋爷听见了,不弄死你?” 牛头男喝道:“秋爷不在这,我就要飞象!” 他正要找象去,李伴峰操控着放映机、判官笔和酒葫芦,化作一团绿火,出现在了牛头男面前:“你往哪里去?” “我飞象……”牛头男愣了许久,反问一句道,“你什么人?” 李伴峰道:“我是这块地界上的地头神。” 牛头男冷笑一声:“又一个冒充地头神的,地头神长你这样?” 呼! 一股威势袭来,逼着牛头男后退了几步。 李伴峰笑道:“当初跟我签过契书,这么快就不认识了?” 枣树在旁道:“兄弟,这声音和当初那地头神一样!” 牛头男低下头道:“你登门拜访,有何贵干?” 李伴峰叹口气道:“没念过书,就别在这跩文,拜访是这么用的?” 牛头男看了看枣树。 枣树哼一声道:“你看我有啥用,我也不知道啥是拜访。” 李伴峰道:“我这有桩生意找你们,林子东边有人开荒,三里地块,你找些人手去考校他们,事后给你们奖赏。” 一听是这事,牛头男高兴了:“咱们先说说价码,三里地界,您给多少奖赏?” 给多少合适? 以前何玉秀、张万隆、油桃他们过来开荒,考校的异怪都是孟玉春找的,而且没有异怪获得奖赏,该赏多少,李伴峰还真就没印象了。 现在牛头男问起了,李伴峰要再去找孟玉春,那可就掉了身价,思索片刻,李伴峰说了个数:“考校成功,给三个月修为。” 老枣树枝叶一颤,牛头男问了一句:“三个月是总数,还是人人都有?” 要说是总数,三个月真有点少。 但要是人人都有,却不知这老牛要弄来多少人手,倘若弄来千八百人,李伴峰给不起,楚二也招架不住。 李伴峰道:“每人都有,但是十人封顶。” 牛头男点头道:“我这就去召集人手!” 枣树挪动着身子道:“我跟你一块去。” 看他俩这么主动,李伴峰觉得自己给多了。 多么? 分跟谁比。 要是跟秋落叶比,这数目确实给多了,秋落叶不给这么多奖赏,不是因为吝啬,他是不想让考校的难度太大。 可有的地头神给的比这个还多,原因是有的地头神养人,有的地头神养怪。 养人的地头神,都想降低考校难度,尽量让自己的地头人气旺起来,当然,最基本的底线得有,不能随便来个人,就把地块拿走,最终把地块都荒废了。 养怪的地头神,从没指望这块地界能变成正地,他们更希望通过重赏磨练异怪。 异怪多了,人气也能增加,更重要的是地头神的实力变强了,可以扩张领地,甚至可以彻底吞并周围的地界。 到底养怪还是养人,这是到了云上之后才需要思考的事情,考校的事情交给牛头男去处置,李伴峰回到了随身居,忽然觉得气氛不太对劲。 亢奋。 墙壁有些发烫,不时发出轻微的轰鸣和抖动,虽然没听见老爷子的声音,但李伴峰能够感知到,整个随身居在亢奋! 老爷子亢奋起来,家里上下都觉得恐惧,说话都不敢大声。 手套睡醒了,从架子上跑到李伴峰身边,压低声音道:“老爷子找到好东西了,就在三房。” “什么好东西?” 难不成他自己找到铁轨了? 手套道:“我们不敢进去,老爷子不想让我们看见。” 李伴峰往三房走,娘子劝阻道:“相公呀,别去看了,他老人家估计也就是在外边捡了个小玩意儿,没什么好稀奇的。” 娘子这么一说,李伴峰更好奇了,什么样的小玩意能把老爷子兴奋成这样? 刚一进门,李伴峰愣住了。 三房里放了五块大石头。 李伴峰诧道:“老爷子,你把石头搬回来做什么?” “阿七!”老爷子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这是天心石。” 天心石? 好像听过。 老爷子提醒了一句:“我当初告诉过你,一块天心石的价钱,赶得上一对铁轨!” 一对铁轨的价钱,相当于一个百乐门。 李伴峰大喜,抱着石头笑道:“先去药王沟,找冯掌柜他哥哥,跟他商量商量价钱。” 老爷子问:“商量价钱做什么?” “卖呀!这一块至少得管他要一百万大洋!” “卖什么卖!”老爷子生气了,“我要留着修车站!” 李伴峰还记得这事,三块天心石够修一个大站,随身居在大站能停一个钟头。 可一个钟头和半个钟头区别很大么? 这么多天心石全用来修车站,李伴峰有点心疼。 “等咱们换个地方再修车站吧!” 随身居道:“阿七,目光要放长远,这是你的地界,以后要办的事情很多,修个大站,时间也宽裕些。” 李伴峰咂咂嘴唇:“关键这地方已经有一个车站了。” “之前的欢土还能收回来,咱们可以换个地方再修车站,不糟蹋东西的。” 多说也没用,随身居急不可耐,现在就想修个大站,李伴峰也只能答应。 可让李伴峰觉得奇怪的是,这些天心石是哪来的? “这块地界我走了不知多少次,我走到哪,你跟到哪,以前怎么没见找到过天心石。” “天心石属不可名之物,这东西的位置不固定,这次赶上咱们运气好,五块石头都聚集在了你这!” 到底什么是不可名,李伴峰也想不明白。 随身居开始修车站,李伴峰先去看了看考校的状况。 老牛带了十名异怪,已经做好了准备。 李伴峰化身地头神的模样,对老牛道:“要是打不过就尽快收手,别为这事搭上性命。” 老牛笑道:“话我带到,能不能收得住可难说。” 三个月的修为,诱惑力很大,时辰一到,异怪们一起杀进了地块。 楚二带着十一名部下,冲上去迎敌,三里地界,一团混战。 看了半个多钟头,双方不见高下,李伴峰走了,他想在地界上转转,看还能不能找到天心石之类的好东西。 向南走了三里多,一座大山的轮廓出现在了朦胧的夜色之中。 这座山从哪来的? 李伴峰对自己的地界很熟悉,这里不该有山,这里应该是一片草地。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走到近前看了看,这座大山的草木非常繁茂,几乎找不到上山的道路。 自己地界上肯定没有这座山,这座山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李伴峰没有贸然上山,他立刻去了孟玉春的住处。 孟玉春正在镜前磨砺,李伴峰等在门口,却把她兴致给搅和了。 送走了两位姐妹,孟玉春擦擦额头上的汗水道:“你来找我,就为了问山的事情?你地界上有不少山丘,这有什么稀奇?” 李伴峰摇头道:“这不是我地界上的山。” 孟玉春嗤笑一声:“百里地界,说小不小,哪能记得那么清楚,有些地方记错了,不也是情理之中?” 孟玉春说的是实话,对于宅修而言,记错地方是常有的事情,自己这块地界,她记得也不是太清楚。 李伴峰道:“我是旅修,怎么可能连一座山都记不住?” “旅修怎地,了不起么?记错就说记错了,我还能笑话你么?”孟玉春气呼呼跟着李伴峰到了山下,仰头往山峰望去,半晌没有开口。 李七的地界上确实没有这么高的山。 孟玉春捏着下巴,努力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新地,是在时刻变化中的,偶尔变出一座山来,也是非常合理的事情。” 李伴峰知道孟玉春是个爱面子的人,为了维护面子,偶尔扯上两句,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这也太扯了! 按照李伴峰的了解,新地的变化,指的是有新的地块不断诞生,李伴峰从来没听说过哪块新地成型之后,还能变化的。 扯过淡之后,孟玉春也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等我回去问问厨子,他见多识广,应该知道类似的事情。” 孟玉春走了,李伴峰绕着大山转了一圈,找了个树木不算太茂盛的位置,施展了断径开路之技。 树木纷纷两边退去,一条小路出现在面前。 这条小路长有七八十米,李伴峰前脚走过,技法随即解除,山林恢复了原样。 一步步开路前行,一直走到山腰,李伴峰消耗非常大,但前方树林明显稀疏了很多,不用技法也能走的过去。 几颗水点落在脸上,李伴峰还以为下雨了。 新地也会下雨,雨水有时候是猎人的救命稻草,但今天十分晴朗,水点来自山林中的雾气。 在浓雾之中,继续往山顶走去,从草木,李伴峰没见到其他活物,连个虫子都没看见。 快到山顶时,李伴峰闻到了一股味道,墨汁的味道。 循着味道走了过去,李伴峰看到树林之中有一张书桌,书桌上摆着一张尚未完成水墨画。 画面上是一个年轻男子,身着长衫,系着围巾,双目炯炯,看着远方,神情之中颇有一股文人独有的朝气。 因为双臂尚未完成,李伴峰不知道他拿着什么东西,也看不出他在做什么动作。 画卷旁边放着一方砚台,砚台上的墨汁还没干。 这山上有人,这人可能还没走远。 李伴峰四下看了看看,视线重新停留在了这幅画上。 画上的男子,原本目视远方,双眼不知何时转动了些许,而今正注视着李伴峰。 李伴峰盯着这幅水墨画看了许久,忽觉有人正在靠近。 森林深处,一个身影慢慢复现,渐渐清晰。 一名六十多岁的老者,披散着花白的头发,提着毛笔,来到了李伴峰面前。 画师傅泰岳,李伴峰认得这个人。 他怎么会在这座山上? ------------ 第四百七十七章 大凶所在(本章高能) 普罗州最擅长画人物色画师傅泰岳,出现在了一座山上,一座本不该出现在这块地界的山上。 这座山难道是他画出来的? 这位老先生什么修为,能画出这么大一座山? 他在我的地界上画一座山的目的是什么? 难不成他看出这地界特殊,想来抢地盘? 李伴峰看向了傅泰岳的手,傅泰岳的衣袖很长,一双手缩在衣袖里边,李伴峰怀疑他拿了某种兵刃或是法宝。 如果要动手,绝对不能让他抢了先机。 傅泰岳看着桌上的画卷,忽然开口道:“你愿意学画么?” 学画? 当初李伴峰曾经找他学过画,难道他还记得这件事情? 因为他的画风过于写意,而李伴峰的金屋藏娇之技需要的是写实,而且在没有基础的情况下跟他学画,难度太大,收效也太慢,所以李伴峰最终没有向他学画,当时傅泰岳还为此发了不小的脾气。 而今这位老画家似乎转变了画风,书桌上的这幅人物画,画得非常写实,李伴峰跟着钟摆和洪莹学了一段时间画技,能从画中看出很多技巧和手法。 先和他说说画的事儿,把坡搭出来再下驴,才能问出实话。 李伴峰道:“我特别喜欢绘画,劳烦老先生指教。” 傅泰岳盯着书桌上的画卷,看了半晌没有言语。 又过许久,傅泰岳似乎有所感触,他拿起毛笔,在砚台上蘸了些墨汁。 他的袖子太长了,李伴峰依旧看不见他的手,只看到袖口里伸出一支毛笔,在画卷上勾画那男子的脸。 他在细节上的处理让人赞叹,每添一笔,人物的神采就多了一分。 傅泰岳一边画,一边讲解:“头发,得稍微飘一点,这样才能显得出有风, 没有风的冬天,总让人觉得不够冷,要是冬天不够冷,这条围巾画的就没用处, 但头发不能飘起来太多,风不能太大,否则人顶着风的时候睁不开眼睛。” 这是干货,寥寥数语之间,李伴峰从这位老先生身上学到了不少知识。 傅泰岳进入了状态,坡也搭好了,差不多该下驴了,李伴峰问了一句:“请教傅老前辈,如果想画山,要领是什么?” 等了几分钟,傅泰岳不开口。 坡这么顺,他为什么不下来? 他有办法防范愚修技? 这个可能性不大,一来愚修技没那么好防,二来知道愚修技的人也不多。 李伴峰想再试探一句,一阵寒风吹来,天上飘来一块乌云,似乎要下雨了。 傅泰岳放下了毛笔,神情略微有些变化。 这是察觉出来我在套他话,想要和我动手? 和他打么? 如果这座山真是傅泰岳画出来的,李伴峰等于处在了傅泰岳的画中世界,画中世界必然受到傅泰岳的绝对主导。 如果在这里和傅泰岳开战,李伴峰会吃大亏,而且随身居还不在身边,正在山洞里修车站,危急关头,连退路都没有。 李伴峰道了声“告辞”,转身就走。 傅泰岳在身后说道:“这么快就走了,不多学一会?” 李伴峰道:“今天学的差不多了,回去好好研习一下。” 傅泰岳重新拿起毛笔,双眼注视着画卷:“一看你就是个作画的奇才,跟着我好好学,将来会有出息的。” 李伴峰淡然一笑。 这话说得,好像我现在很没出息似的。 “我明天再来拜访。”李伴峰下了山。 傅泰岳还在山上作画,一边画,一边说道:“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这行的好苗子, 这行不好学,有多少人苦练一辈子,也就是个画匠,当不上画家, 他不懂这里边的艺境,艺境这东西全靠天赋,没有天赋,你下再多苦功夫都没用, 你有天赋,难得一见的天赋,伱只要跟着我,无论在画技上还是道门上,将来肯定都能成为一代宗师!” 说话间,他在画卷上做了一些修饰,画上的年轻人看起来很激动,激动的直流泪。 傅泰岳叹口气道:“你总说想要当個文修,可这世上遍地都是文修,你在他们当中真有天赋么? 你大好年华,千万不要荒废了,否则日后追悔莫及,画道才是你的出路,为师绝不会骗你!” 画上的年轻人,看着傅泰岳,用力的点着头。 …… 回到随身居,李伴峰道:“老爷子,我有事问你。” 老爷子没回答,李伴峰隐约听到一阵歌声:“跑平地,过山川,呼哧呼哧直冒烟,添煤加水咱上路,火车一开力无边……” 他在唱火车谣。 唱机道:“老爷子从一清早就在唱歌,一直没停下来过,修大车站可把他高兴坏了,相公呀,你有什么事要问老爷子?” 李伴峰道:“我地界上来了一个画修,层次挺高,他画出来一座大山,人还能在山里作画,一时间也分不清哪个是画,哪个是人。” 话说的有点绕,但娘子听得很清楚:“画修用画潜入到别人家里,这事儿以前有过,莹莹还经历过。” 洪莹啐了一口道:“呸!什么叫我经历过?这事儿是我看见的!” “你把那事情说给相公听听!” 洪莹道:“我十一岁那年,我二哥准备赶考,上上下下都打点好了,考试也就是走个过场,但多少得看点书, 他说怕别人吵他清静,自己搬去东院读书,过些日子,二哥读书不见长进,身子骨却越来越差,走不上二里路,虚汗流一身, 爹爹请郎中看过,只说他身子虚,要多进补,那天我娘熬了汤,让我给他送去,结果进了他屋子,发现他正往墙上一幅画里钻, 我吓坏了,赶紧告诉我爹,我爹找人看了那画,才知道这是画修的手段, 这幅画是一名友人送给二哥的,画作出自才女穆月娟之手,这个穆月娟既是画修也是欢修,靠着她的画作,不知引诱了多少年轻男子,要是晚些时日发现,我二哥的性命就没了。” 李伴峰道:“说具体一点,那幅画里有什么?” 洪莹摇头道:“我没进去过,只知道画上画了一座大宅院,听我二哥说,里边一共有七十二间房,每个房间里都有一个绝色佳人, 他每天晚上换一房,花了两个半月走了一圈,等回到第一房,却发现美人又换了新的,这么好的地方,就算榨干他性命,他也认了。” 李伴峰道:“后来呢?这幅画哪去了?穆月娟又哪去了?” 洪莹道:“画被我爹爹给烧了,但烧了也没用,穆月娟有上百张类似的画作,每张画彼此都是连着的, 她能从一幅画走到另一幅画里,根本没有人能抓得住她,我哥觉得自己睡了七十多个美人,其实都是穆月娟一个,只是她用画技换了妆容而已。” 李伴峰咋咋嘴唇道:“这么好的画儿,烧了可惜了。” 唱机怒道:“你想做什么?” 李伴峰解释道:“我是想研究一下画修的作战技巧。” 唱机嗤笑一声:“门和户都分不清楚,你能知道什么技巧? 相公呀,画修把画送到了你地界上,这事多少有点麻烦,你千万不要在他的画卷里和他交手,必然要吃大亏的。” 这和李伴峰预想的一样。 洪莹道:“那干脆就把他的画给烧了!” 唱机道:“哪有那么好烧,画修都有防火的手段,况且你知道他把山画在哪了?万一就画在地上呢?你把地皮也给烧了? 相公啊,这画修要是没恶意,让他在你地界上留些日子也无妨,如果这画修有恶意,你最好把他从画里引出来再出手。” 洪莹道:“要是一直引不出来呢?” 唱机骂了一句:“谁像你个不中用的夯货,除了打打杀杀什么都不会,相公是有手段的人!” 李伴峰沉思片刻,拿出笔墨开始作画。 用了三个多钟头,李伴峰画了一幅美人图,洪莹看后连连称赞:“七郎画工有长进,这画儿送到画坊去,也能得个好价钱。” 就连一向不欣赏水墨画的含血钟摆,也对李伴峰颇为赞赏:“这幅画有灵性,主人若是换成油画,同样能画的非常动人。” 李伴峰看着美人图,微微摇头道:“还是差了点意思,总觉得少了点灵气,明天我再上山,还跟他说说画的事儿。” 当晚,李伴峰在随身居抱着唱机睡觉,睡到凌晨三点多,李伴峰突然醒了过来。 唱机见他满身是汗,关切问道:“相公,怎地了?” 李伴峰道:“我想再去看看那位老画家。” 唱机有些费解:“相公呀,这三更半夜去看什么?却不能等到明天?” “我担心他连夜跑了。” 唱机笑道:“新地不分黑白,他要跑,还非得等到晚上? 再者说,他要是跑了,不也正好顺了相公的心意?” “说的也是。”李伴峰躺回床上,心里总觉得烦躁,翻来覆去睡不着。 没过一会,他又坐起来了:“还得去看看,他要是跑了倒还好,就怕他对我地界下手。” 李伴峰带上一堆法宝,出了随身居,一路飞奔朝着大山跑去。 这一跑起来,李伴峰心情平静多了,转眼之间到了山脚下,李伴峰刚一停住脚步,判官笔说了一声:“这么快?” 我是八层旅修,快不是正常的么? 这种事也值得判官笔说了三个字? 手套道:“当家的,今天跑的确实是快,我在你衣兜里待着,都不敢乱动,生怕被你甩下来。” 李伴峰活动了一下膝盖,确实觉得双腿特别有劲儿。 他刚想上山,忽听一声雷响。 轰隆隆! 李伴峰打了个寒噤。 这么大个人,不至于被打雷吓着,可这个寒噤是怎么回事? 初学技法的时候,李伴峰还记得车夫的教导,趋吉避凶的要领在于心细,旅修行千山过万水,每走一步,都得掂量着自己的性命。 虽然没有感知到危险,但李伴峰决定今夜暂时不上山。 可不上山,怎么才能傅泰岳的状况? 只要防住他偷袭就行,李伴峰决定在地界上转一圈。 …… 快到天亮,李伴峰才回来,唱机埋怨道:“相公呀,怎么去了这么久,你昨天才在家里待了几个钟头? 八层的宅修哪能像你这样?多亏咱们家老爷子忙着修车站,要不然非得和你打一场。” 李伴峰擦去一身汗水道:“我放心不下,在地界上转了转,今天白天我在家里待着。” 一觉睡到中午,李伴峰又待不住了,他就想出去走,找了个借口又出门了。 老爷子忙活着车站的事情,也确实没心情理会李伴峰,李伴峰先去开荒的地块看了一眼,楚二和老牛各自带着人手在地块上休整。 他们双方做了约定,每天只打一下午,其余时间各自歇息,彼此不偷袭,更不能打对方伤兵。 楚二发疯的时候很吓人,但定下了规矩,执行的也很到位,离开战不到十分钟,老牛这边阵型还不齐整,楚二带人静静等着,完全没有偷袭的想法。 等开战之后,双方依旧不分上下,李伴峰没有久留,回随身居拿了作画的用度,再次去了山上。 这次没打雷,现在上山应该安全,山里湿气比昨天还重,李伴峰带的画纸都被打湿了不少。 在山上绕了十几圈,李伴峰终于找到了傅泰岳,手被衣袖盖着,笔尖露在衣袖外边,袖子上沾了不少墨汁。 昨日那幅肖像画不见了,或许已经完稿了,他又画了一幅新作。 这次画的是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身边摆着笔墨砚台,双眼之中满是憧憬。 可傅泰岳还是没有画手,李伴峰依旧分辨不出画中人的动作。 钟摆和洪莹都说过,画手是门硬功夫,可凭傅泰岳的实力,应该不会在基本功上出问题。 “傅老先生,你一直不画手,是有什么缘故么?” 傅泰岳沉默许久道:“画道的心境,你领悟了么?” 现在就说心境,是不是早了点? 况且我也没打算入画道。 李伴峰不急着搭坡儿,先专心学习绘画技巧。 他让手套帮他带了书桌、纸笔和砚台,一边学,一边练。 快到中午,李伴峰觉得今天学的差不多了,让手套收了书桌,给老先生留了一百大洋。 普罗州的知名画家,学费值这个数,学画给钱,顺理成章,搭坡这件事,不一定非得靠嘴皮子。 这老先生在这荒山野岭,平时有东西吃么? 李伴峰拿了两个罐头放在了傅泰岳身边,独自一人下山去了。 傅泰岳一直盯着自己的画作,盯了几个钟头。 到了晚上,他用一个瓷盏,接了点露珠,想放进砚台里边研墨,又有点舍不得。 他把瓷盏放在嘴边,眼神之中满是渴望。 画中的男子对傅泰岳道:“不能喝呀,千万不能喝。” 傅泰岳张开嘴,把水倒进了嘴里。 画中男子提醒道:“不能咽下去,赶紧吐出来!” 傅泰岳含了一会,又吐了出来。 他看了看地上的罐头。 这次他真的忍不住了。 画里的男子又道:“不能吃,一口都不能吃,吃了就完了。” 傅泰岳道:“就这么等着活活饿死,不也是个完么?” 画中人男子道:“能多活一天是一天,或许还能冲下山去呢?” 傅泰岳摇头道:“下不去了,下去也没用了!” 他用牙齿直接啃开了铁皮,把罐头里的肉和汤全都倒进了嘴里。 他嚼了很久,但这次没舍得吐出来。 他吞了下去,随即又啃开了另一个罐头。 画中人不住的叹气,却也无可奈何。 …… 当天晚上,李伴峰又在半夜醒了过来。 唱机打着哈欠道:“相公呀,你又睡不着了?” “我还是想出去看看。” 洪莹打着哈欠道:“这么折腾下去,都成心病了,改天和老爷子商量商量,放我出去,把那画家打死就省心了。” 说话间,李伴峰已经收拾好东西出了门。 李伴峰走了好一会,唱机觉得状况不对:“莹莹,我有事问你。” “又问什么?”洪莹不耐烦道,“他闹完了你闹,还让不让人睡了?” “相公为什么总想着往外跑?” “他外边有相好的了,你气不气?” “你看他的样子,是不是要晋升了?” “升什么升?”洪莹哼一声道,“他刚升了八层,你当修为那么好赚?” “修为,好赚……”唱机思忖良久,忽道,“可能真是赚了不少修为,那山可能不是画出来的!” 洪莹没理解:“不是画出来的,还能是哪来的?” 哪来的? 唱机一时间也想不出来。 “老爷子,”唱机呼唤道,“你先把那疯汉叫回来。” 随身居没有回应。 洪莹道:“他一直忙着修车站,昨晚一夜没合眼,白天还忙活了一整天,现在睡得正香,你哪能叫的醒他?” “修车站,大车站……天心石,我说怎么这么巧!”唱机喊道,“不好了!老爷子,快起来!把那疯汉叫回来!” …… 李伴峰上了山,一路走,李伴峰一路自言自语:“必须查明他来意,否则睡觉都睡不踏实!” 判官笔道:“真是因为他?” 不是因为他? 那还能因为谁? 满山遍野,绕了将近一夜,走了不知多少里,李伴峰终于找到了傅泰岳。 昨天画的中年人也完稿了,今天画出来的是一个花甲之年的老者,正是傅泰岳本人。 这次他还是没画手。 李伴峰看了看傅泰岳本人的手,他手背在身后,遮在衣袖里边,从外表看,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从前两次接触来看,傅泰岳城府很深,搭坡这事儿千万不能着急。 李伴峰摆上自己的书桌,安安静静作画,等了一个多钟头,傅泰岳开口了: “十年,只能换来一层修为,修行之路实在太艰难。” 李伴峰回应一句:“每个道门不都是这样么?” 傅泰岳叹道:“可画艺没有止境,我才刚刚上路,这辈子却走到了尽头。” 听他这话,李伴峰稍微放心了一些,傅泰岳明显还没到云上。 “傅老先生,你的画艺已经很高了。” “我给那位山神画过那么多画,山神告诉我说,只有去至阴之地,才能领略画艺的至高境界,你敢去吗?” 傅泰岳开始透露关键信息了。 李伴峰去傅泰岳家里的时候,确实看过他画的山神,画的很有气势。 是山神让他来这的? 傅泰岳看着画卷,又重复了一边:“至阴之地,你敢去么?” 李伴峰道:“我离那种境界还远,傅老先生已经到了那种境界,我想你一定敢去。” 傅泰岳看着自己的画,又说了一句:“可山神还说,去了至阴之地九死一生。” 李伴峰顺势问道:“你说的是哪位山神,至阴之地到底在什么地方?” 傅泰岳又对着自己的画作道:“九死一生又能怎么样?你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若是再不去,这辈子也就没机会了, 可那地方太特殊,我就是想去也不一定能去得了。” 李伴峰没再说话。 他在思考一件事。 傅泰岳到底和谁在说话?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傅泰岳一直对着自己的肖像说个没完,他应该是在自言自语。 在想想之前的状况,难道这几天,他一直都在自言自语? 傅泰岳凝视着画作,继续说道:“山神说,那座山就快来了,你去是不去?” 那座山来了? 山能动? 画作上的肖像开口了,他在对傅泰岳说话:“那座山来的不是时候,早春时节,雨水多呀!” 傅泰岳摇头道:“我上山的时候没有下雨。” 肖像道:“可刚到了山顶,大雨就下个没完!” 下雨了会怎么样? 傅泰岳道:“我本来能躲开的,可年纪大了,眼睛花了,手脚也不灵便了。” 肖像叹道:“你要是能早点下山也行啊。” “我很想下山,可我找不到下山的路,中了他们的毒就再也找不到下山的路了。” 肖像道:“其实你都跑到山下去了,哪怕再跑个两三里,就能彻底冲出去。” 傅泰岳道:“我想冲出去,可我跑不动了。” 肖像叹口气道:“你当时就该把手砍了,少了一只手,至少能保住性命。” 傅泰岳摇头道:“我不能没有手,那是我的右手,没了右手,我怎么作画?” 冷风吹来,乌云忽然聚集。 轰隆隆! 一声炸雷响起,傅泰岳看着肖像道:“我把手给你画上吧,我快想不起你的样子了,一旦想不起来你,我就彻底完了。” 肖像没有说话,傅泰岳拿着毛笔,在画卷上画出了一双手臂。 李伴峰不确定那是不是手臂,他看不到手,也看不到大臂和小臂,他只看到傅泰岳在肖像的肩头上,画了出来两条肉段,肿胀扭曲的肉段。 肖像道:“我的手不长这样。” “可我的手就长这样……”傅泰岳的右手从袖子里伸了出来。 傅泰岳的手,也不是手,是和画里一样的肉段,没有皮肤,像一团腐烂多时的肉,肉上挂着浓稠的脓汁,粘住了那支毛笔。 “手变成了这样,藏都藏不住,”傅泰岳面无表情道,“完了,这回真的完了。” 轰隆隆!雷声又起! 哗啦啦! 下雨了。 “渴啊,我要喝水!”傅泰岳仰起头,张着嘴,贪婪的喝着雨水。 肖像喊道:“不能喝,不能喝!” 喝下雨水的傅泰岳,头颅迅速肿胀,头发和胡子迅速掉光,双眼、双耳也落在了地上。 身躯随着头颅一并肿胀,皮肤层层开裂,脂肪血肉顺着裂口涌了出来,很快覆盖了全身。 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傅泰岳面目全非,全身裹满了脓血和油脂,浑圆的脑袋上,只剩下一张嘴,冲着李伴峰嘶吼。 “吱呀!” 叫声又尖又利,李伴峰真怕伤了牵丝耳环。 这是什么怪物? 这是傅泰岳用画卷做出来的幻术? 李伴峰身形猛然消失,他想用走马观花之技试探一下对方。 傅泰岳站在原地没动,他没有追踪李伴峰的身影,貌似也没收到走马观花之技的伤害。 “吱呀!” 傅泰岳又咆哮一声。 判官笔突然喊道:“鬼,刀劳鬼!” 刀劳鬼是什么? 呜嗷~呜嗷~ 李伴峰听到了汽笛声,这是随身居在催他回去。 噗! 傅泰岳一张嘴,冲着李伴峰喷出一口黑雾。 “闪!”判官笔高喊。 不用判官笔提醒,李伴峰已经闪开了,这口黑雾必然有毒。 “闭气,走!”判官笔带着李伴峰飞了起来。 李伴峰憋着气,还想着怎么把这怪物给收了。 这是他的地界,不能让这刀什么鬼给祸害了。 判官笔飞了片刻,雨越来越大,傅泰岳突然从林间跃起,朝着李伴峰喷出一口黑雾。 判官笔奋力躲闪,没让黑雾粘在李伴峰身上。 傅泰岳刚一落地,再度跃起,挥起肉段状的手臂,砸向了李伴峰。 这怪物速度很快,判官笔没那么灵便,眼看躲不开了,李伴峰松开了判官笔,落在了地上。 一只刀劳鬼在前方现身,这还是傅泰岳么? “吱呀~” 草丛之中跳出一只刀劳鬼。 “吱呀~” 树上又跳下一只。 李伴峰觉得脚下泥土松动,赶紧挪了地方。 一条肉段破土而出,一只刀劳鬼从泥里钻了出来。 “吱呀~”嘶吼声漫山遍野,不绝于耳。 这些都是刀什么鬼? 刀什么鬼…… 李伴峰想起了车夫当年说过的一番话:“羊叉山有个刀鬼岭,你在山岭上走一里地,不光修行凑够了,还能攒出一天的光阴。” 这是刀鬼岭? 刀鬼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 第四百七十八章 谁缔造了道门(求月票) 李伴峰在山坡上狂奔,判官笔低空飞行,想把李伴峰带上。 山林茂密,判官笔自己飞着都吃力,想带上李伴峰谈何容易。 李伴峰憋着气往前跑,示意判官笔自己先走。 噗! 一只刀劳鬼冲着李伴峰喷了口黑雾,李伴峰用跬步躲过,一脚踏破万川,炸了刀劳鬼一身窟窿。 刀劳鬼的身子居然没碎,这东西比李伴峰预想的更加强悍。 前方有两只刀劳鬼拦住了去路,李伴峰锁定视线,想用走马观花,头顶树上,两只刀劳鬼前后穿行,随时准备偷袭。 要想防备周围所有的刀劳鬼,视线就没办法锁定在一处,如果被刀劳鬼喷上一口,又会是什么后果? 按照李伴峰的推测,画家傅泰岳变成那副模样,就是被刀劳鬼给喷了。 前方树丛茂密,不太好走,李伴峰用断径开路,强行把树木分在两旁,等冲过这片树丛,李伴峰觉得喉头收紧,胸口闷痛。 憋气这么长时间,一路狂奔,还得使用技法,李伴峰有些扛不住了。 前方地势稍微开阔,判官笔观察片刻,喊一声道:“换口气。” 李伴峰刚吸了一口气,一只刀劳鬼吐着黑雾从左边冲了上来。 奇怪了,为什么没事先感知到凶险? 酒葫芦朝着刀劳鬼身上喷出一团酒雾,李伴峰弹出一根火柴,把刀劳鬼烧着了。 刀劳鬼带着满身火焰继续在身后追赶,似乎完全不受影响。 李伴峰没有恋战,只管往山下猛冲,前方十几只刀劳鬼连蹿带跳冲了过来。 茶壶泼出去茶水,用屏障把他们挡住,李伴峰绕路而行,继续狂奔。 轰隆隆! 炸雷不断,大雨倾盆而至。 刀劳鬼越来越多,周围黑雾笼罩,李伴峰没法换气,甚至连闪避的空间都没有了。 眼看一只只刀劳鬼渐渐封堵住所有去路,李伴峰的处境越发凶险。 如果能用关门闭户之技,应该能杀掉一大片刀劳鬼,可随身居不在身边。 生死关头,李伴峰想起了无亲乡饭店门前的泥潭子,那座泥潭很深,很软,人踩上去,下陷的非常快。 他用意行千山之技,把泥潭子搬了过来,看到一只刀劳鬼跳在半空,李伴峰把泥潭子放在了他的落脚点上。 噗嗤! 刀劳鬼落地,正好掉进了泥潭,身体迅速下陷。 借着这一点空当,李伴峰踩着那只刀劳鬼的脑袋,冲出了包围。 技法消失,泥潭也消失了,刀劳鬼卡在地里,出不来了。 这招管用! 在蓝杨村新地,通往橘子园的路上有一个红泥岗,那里的泥沼也很松软,李伴峰在红泥岗走过多次,对那里非常熟悉,他拼尽全力把一大片沼泽都搬了过来,周围几十只刀劳鬼一并陷了进去。 这次出手非常成功,李伴峰给自己争取了不少的时间和空间,但代价也很沉痛,搬来这么大一片泥沼地,他几乎耗尽了体力。 一路跌跌撞撞冲下山坡,李伴峰没忘了傅泰岳说过的话。 下了山,不算彻底安全,还得再跑几里地。 趁着四周没有黑雾,李伴峰换了一口气,拼命猛冲。 楚二正在地块上准备最后一战,老远看见李七冲了过来。 这是出什么事了? 李七冲着楚二挥手,示意她赶紧带人离开。 楚二想冲过去帮李七一把,身边有人提醒道:“二小姐,不能去,咱们还在开荒,不能出了界线,否则开荒算失败。” 地下泥土掀起,几只刀劳鬼一并钻了出来。 李伴峰随着泥土被一并掀翻在地,一只刀劳鬼扑到面前,李伴峰翻滚躲过,另一只刀劳鬼守在一旁,被李伴峰一脚踹开。 第三只刀劳鬼含着黑雾在旁边等着,李伴峰躲不开了。 他把礼帽摘下来想挡住毒雾,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处。 刀劳鬼张开嘴正要把黑雾喷出来,楚二跑过来,一脚踢开刀劳鬼,拉起了地上的李七。 李七站了起来,楚二身子一哆嗦,咬牙往前跑。 李伴峰看楚二跑得慢,把她扛在肩上,往前猛冲。 跑了一里多远,剩下几只刀劳鬼不追了,他们不想离刀鬼岭太远。 李七放下楚二,正要道谢,却见楚二浑身颤抖,倒在了地上。 “怎么了,受伤了?”李伴峰想把她扶起来。 楚二爬到一边,摇头道:“别碰我,你别沾上。” 一滴滴黑色的汁液,混着鲜红的血液,从楚二后脑上流了下来。 她被刀劳鬼的黑雾喷中了。 楚二忍着疼,低声问道:“刚才那是刀劳鬼吧?” 豪门千金,确实有眼力。 李伴峰点了点头。 一名医者上前道:“小姐,您先坐下歇会,趁着中毒未深,咱们想想办法。” 楚二冷笑了一声:“你能想什么办法,中了刀劳鬼的毒,唯一解毒的办法就是中毒的地方砍了。” 李伴峰想起傅泰岳和他肖像的对话,他当时冲下了山,右手中了毒,如果把右手砍了,还能活下来。 可楚二伤在了后脑勺。 “来吧,动手吧。”楚二抽出一把弯刀,扔给了李伴峰。 “做什么?”李伴峰愣了片刻。 “把我脑袋砍了。”楚二平静的回答。 “你疯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变成他们那样。”楚二指了指远处的刀鬼岭。 中了刀劳鬼的毒,等毒发之后,就会变成刀劳鬼。 李七茫然的看着楚二。 楚二低着头,上翻着双眼看着李七,她的后脑勺以视觉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对视片刻,楚二觉得口干的厉害,想吞口唾沫。 另一名医者上前道:“二小姐,千万别吞,您嘴里现在全是毒水, 您先忍一会,别吃东西,别喝水,咱们一起想办法, 我记得有一本医书上说过,苦菜庄有一种碎心兰,捣碎了含在嘴里,三天就能治好。” 李伴峰对楚二道:“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 楚二摇头道:“不用去了,碎心兰根本就没用。” 医者在旁道:“二小姐,我确实在医书上看到过……” “把那本医书扔了吧,都是骗你的,”楚二对苦菜庄非常了解,“我见过有人去苦菜庄找碎心兰,就是为了解刀劳鬼的毒,那人含了几十株碎心兰,撑了整整五天,还是变成了刀劳鬼。” 另一名医者道:“汽水窑新地那有一种三眼竹,把竹叶缠在伤处,能解毒!” 李伴峰又要去汽水窑,楚二拦住他,摇头道:“那东西也没用。” “你见过三眼竹么?” 楚二想了想,神情有些恍惚:“我见过么?我好像是见过的,我在什么地方见过,是在汽水窑么?我去过汽水窑么……” 医者道:“二小姐,您千万别着急,有些事您忘了就忘了,千万别把当紧的事给忘了。” “什么叫当紧的事?”楚二反问了一句。 “就是说,您这辈子最当紧的事……”医者也解释不清楚。 崔提克道:“中了刀劳鬼的毒,得记得自己是谁,一旦把自己给忘了,马上就要变鬼了。” 傅泰岳给自己画了那么多画,从年轻画到年老,就是为了想着自己是谁。 楚二突然笑了一声:“早变晚变都是变,何必受这份苦呢?对了,我是苦修,我想起来了,我很能吃苦,可为什么要吃苦……” 她的记忆在迅速消散。 李七摸了摸判官笔。 判官笔叹口气,他不知道解毒的方法。 李七碰了碰酒葫芦,酒葫芦叹道:“就是姚老在的时候,也没办法解刀劳鬼的毒。” 李七对楚二道:“一直想着自己是谁,千万不要喝水吃东西,在这等我回来。” 傅泰岳支撑了这么多天,楚二肯定也能撑得住。 只要她能撑得住,肯定能想办法治好她,关键是找谁治。 先问娘子,再问随身居,如果家里人都不知道,就去苦菜庄找苦婆婆。 苦婆婆肯定会管她的弟子,但苦婆婆能治好楚二么? 楚二刚说,有人在苦菜庄变成了刀劳鬼,苦婆婆可能也没办法。 那就去找货郎,货郎要是没办法,就去找孙铁诚,孙铁诚没办法还有徐老…… 不能让楚二就这么死了,不能就这么欠下她一条命。 “伱别走!”楚二喊了一声,咬牙切齿道,“我救了你,最后一程也该你送我!” 李七没回应,接着往前走。 楚二从部下手里拿了把刀子:“算了,活着被你嫌弃,死了变成那丑鬼模样更让你嫌弃,我自己了断算了。” 她要自尽,李伴峰把刀子抢了下来,准备拿条绳子把楚二捆起来。 楚二喊道:“你要敢捆我,我现在就死,我吞口唾沫就能把自己毒死。” 李伴峰放下了绳子。 楚二对众人喊道:“你们都走,让我和李七单独说几句话,趁着我还记得,我得把这些话都说出来!” 崔提克在旁道:“在赶我走之前,能不能让我尝试一下治疗?” 差点把这洋鬼子忘了,楚二看向了崔提克,眼神之中抱有一丝希望。 李伴峰对此深表怀疑,崔提克擅长治病,但并不擅长解毒。 他难道要拿楚二做实验? 崔提克很坦诚的说道:“我在一些书籍里看到过刀劳鬼的描述,但我从来没有真正见到过这种生物, 在我接触过的所有医学书籍里,刀劳鬼的毒是无药可解的, 现在我要做一次尝试,我也不敢说这次的尝试成功率能有多高,但我能保证的是,这不会耽误你们太多时间, 也就是说,即便我失败了,李七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尝试其他的治疗方法,也有足够的时间听你把想说的话说完。” 楚二看着李七,点了点头,她下定了必死的决心,但没放弃求生的渴望。 李七没有阻止崔提克的理由,治疗立刻开始了。 崔提克要求所有人远离现场,只留下楚二和李七。 他对李七道:“她的伤势离脑部太近,在治疗的过程中,我不想楚二小姐因为失去记忆而毒发,这不仅会葬送我所有的努力,还会给我的生命带来威胁,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在我治疗期间,你要一直让楚二小姐保持清醒的自我意识,简单来说就是不要让她忘了自己是谁。” 崔提克的治疗开始了,没有药物,没有械具,她只让楚二平躺在地上,崔提克坐在楚二身边,如泥塑一般一动不动。 李伴峰问楚二:“你叫什么名字?” “楚怀媛。” “你什么道门?” “苦修。” “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楚二看了李七一眼:“用不用脱了给你看看?” 李七不知道该问什么问题,他跟楚二一直没什么话说。 “为什么救我?” 楚二笑道:“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看上你了,你自己不知道么?” “为什么会看上我?” “在我这,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马五变成那样,都是你做的?” 楚二摇头道:“一小部分是我,大部分是凌家兄弟, 我对付马五是因为他抢过我生意,我要报仇, 凌家兄弟对付马五,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们是兄弟盟的人,这事可能和陆小兰有关系。” 李七一愣:“你知道兄弟盟?” 楚二笑了一声:“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又蠢又笨的疯婆子,对么?” 李伴峰摇头道:“我觉得你不疯。” 楚二攥了攥拳头,转而长出一口气道:“我不仅知道兄弟盟,我还知道兄弟盟的首领是何家庆, 我知道何家庆身在外州,但实际上一直在暗中操控兄弟盟,他之所以针对马五,可能是出于兄弟盟的利益,也可能是出于私人恩怨,毕竟他们都曾是陆小兰的未婚夫。” 出于私人恩怨的概率不大,就李伴峰的了解,无论马五还是何家庆,对陆小兰都不是太在乎。 李伴峰又问楚二:“你明知道兄弟盟的目的和复杂,为什么还要和他们合作?” 楚二眨眨眼睛道:“咱们不是第一天认识了,你觉得我在做事情的时候会考虑那么多么?” “买下百乐门,难道也是受了兄弟盟的怂恿?” “百乐门我是真的想要,当然,这其中确实也有他们的怂恿。” 李伴峰需要重新审视楚二,如果她还能成功活下来。 楚二看着李伴峰道:“是不是有那么点心疼?” 李伴峰摸了摸胸口,摇摇头道:“不疼。” 楚二坐了起来,一脸怒意道:“你有心么?你的心早被你自己叼去吃了!” 李七盯着楚二的后脑勺看了许久。 后脑勺上的肿胀,似乎消失了。 李七转眼看向了崔提克,崔提克的脸颊一阵阵抽搐,慢慢肿胀了起来。 他把楚二身上的毒素转移到了他身上? 这不应该,在李伴峰的印象之中,崔提克只能转移病灶,毒素不在其中。 楚二惊讶的看着崔提克:“你治好了我?” 崔提克看了看楚二,微笑道:“小姐,我不是为了你而治好了你,你可不可以暂时离开一会,我有话要和李七说。” 楚二看了看崔提克的状况,又看了看崔提克望向李七的眼神。 错愕许久,楚二低着头,落寞的走到了远处。 崔提克看向了李七,缓缓说道:“不要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在我这里没有这么多为什么。” 李伴峰微微点头:“我可以不问。” 崔提克又道:“在你眼中,我是不是一个偏执疯狂的洋鬼子?” 李伴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我变成了这個样子,你是不是有点心疼?”崔提克的脸肿了起来,额头上的肿包几乎盖住了他的双眼,两腮的肿包几乎淹没了他的嘴唇。 李伴峰摸着胸口道:“我真不疼。” 崔提克看着李伴峰,艰难的喘息道:“我,我还有一个心愿未了,我,我希望你能帮我实现, 如果有人问起,刀劳鬼的毒,是,是什么样子的,你一定要告诉他……” “告诉他什么?” “告诉他,那实在,太鲜美了!”崔提克深吸了一口气,鼓胀的两腮慢慢凹陷下去。 他好像正在从自己的脸颊上吸吮某种东西。 咕咚!咕咚! 崔提克接连吞下去好几口未知的液体,整个面容渐渐恢复了正常。 脸上正常了,但崔提克的胃里出了状况。 他捂住胸口,不停的咳嗽,直到咳出血来,呼吸终于顺畅了一些。 “这味道,如此原始,又如此的纯粹,和刺身一样完美。” 李七看着崔提克道:“你破解了刀劳鬼的毒?” 崔提克摇头道:“不准确,首先这不是毒,是一种病灶,用外州的话,应该叫做朊病毒, 生物学上对朊病毒有不同类别的认定,但对于我来说,朊病毒是一类生命,操控有生命的病灶是我道门的重要基础, 刀劳鬼身上的病毒很强悍,能不能控制得住,要看我的实力和运气, 我本来不具备这样的实力,但是祖师的力量给了我很大的帮助,而且今天的运气也非常的不错。” “你已经控制住了刀劳鬼身上的病毒?” “还没有,”崔提克摇头道,“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刀劳鬼的病毒一旦感染,除非砍掉对应的部分肢体,否则无药可解, 这种特性是不是让你觉得很熟悉,是不是会让你想起某种传染病?是不是会让你想起我的道门祖师?他下的病灶也无药可解。” 李伴峰微微点头,单独说这一项特性,确实有些相似之处。 崔提克又道:“但有一件事需要考证,到底是先有祖师爷,还是先有刀劳鬼? 普罗州没有成型的历史,一些历史故事也没有明确的时间线,这和我的故乡非常的相似,剥夺历史是剥夺灵魂的有效手段, 但从一些文献来进行大致的推算,我觉得刀鬼岭应该出现在我道门祖师之前。” 李七道:“也就是说,你觉得你道门的祖师是刀劳鬼,而不是绿水丐?” 崔提克思忖片刻道:“这样的解释依旧不准确,刀劳鬼身上有特殊的能力,这股能力来自他们身上的朊病毒,朊病毒的能力来自暗物质, 从这个角度分析,刀劳鬼可以称为暗能者,非常原始的暗能者,但距离道门还有差距, 在我的家乡,有很多这样的暗能者,他们被称为巫师,他们有暗能力,但无法自如的使用,需要配合很多复杂的仪式, 我认识一位女巫,为了使用穿墙巫术,提前准备了整整两天的仪式,而对于你来说,不过是简单的使用了一次旅修四层技, 我家乡的巫师们,他们没有道门的概念,更谈不上成熟的技法,面对猎杀,他们能用来反抗的手段很少, 到底是谁缔造了道门,谁又是病修的始祖,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崔提克的描述让李伴峰想起了凌妙声所说的内阿米坎国,但此刻,李伴峰更关心另一个问题:“其实你很久以前就惦记上了刀鬼岭,对么?” 崔提克点了点头。 “是你把刀鬼岭搬到这里的?” “我可没那种力量。” 李伴峰又问:“你之前肯定也去过刀鬼岭。” 崔提克摇头道:“刀鬼岭在羊叉山上,在普罗州,只有特殊的一类人能上羊叉山。” “什么人?” “能找到羊叉山入口的人, 羊叉山属于正地,正地有三分,前三分、中三分、后三分,除了这九分地,还有一分不明之地,羊叉山就属于不明之地。” 这个概念李伴峰知道,马五跟他说过。 “羊叉山和苦菜庄一样?” “一样,又不一样,”崔提克解释道,“羊叉山和苦菜庄都属于不明之地,这点它们一样,但苦菜庄到处都是入口,普罗州每个地界都可以抵达苦菜庄, 羊叉山刚好相反,那里没有入口,或者说没有能通过正常方式抵达的入口,至于在这块新地为什么出现了入口,我也想不明白。” 说到这里,崔提克突然笑了。 李伴峰知道他为什么笑:“不用去管为什么,这个入口很合你的心意,你可以去探究道门起源了。” 崔提克点点头道:“我的运气是不错,可如果真想探查清楚,还需要地头神的帮助。” “这和地头神有什么相干?” 崔提克起身,看着远处的大山道:“刀鬼岭出现,对别人是好事,对地头神来说是件大麻烦, 地头神很快会把这座山的入口封堵起来,到时候我想上山可就难了, 李七,我救了楚二一条命,楚二救了你一条命,也就相当于我救了你一条命,这件事你得帮我。” “怎么帮你?” “你跟地头神商量一下,给我三天时间,让我每天都能自由出入刀鬼岭。” “要三天这么久?” “没办法,只有雷雨交加的情况下,刀鬼岭上的刀劳鬼才会出现,到底哪天会下雨,我也说不准。” 呜嗷,呜嗷! 火车鸣笛,催李伴峰赶紧回去。 李伴峰起身道:“我去帮你问问,看看三天行不行。” 放崔提克上山容易,把山门堵住就没那么容易了。 可不堵还不行,否则过段日子,整个地界上都是刀劳鬼。 这刀鬼岭到底怎么来的? 能不能想办法把它送走? 路过楚二的营地,楚二正在收拾东西。 李伴峰咳嗽一声道:“刚才你救了我,还没向你道谢。” “不用谢我,谢那个洋人去吧,一命换一命,咱们之间两清。” “你这么急着走?”难得李伴峰多问一句。 楚二低着头,边收拾衣服边道:“不走做什么,我出了界线,开荒已经失败了,按照新地的规矩,我不能在这百里方圆开荒了。” “有的商量,我去和地头神说说,你在这开荒,勉强也够得上三天。” 楚二放下衣服道:“你认识地头神?” “还算有些交情。” “那行,我等你消息。” 李伴峰压低帽檐走了。 楚二坐在帐篷里,想着李七刚才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还是这个滋味儿。” …… 回到随身居,唱机急坏了:“相公,你是不是去了刀鬼岭!” 李伴峰一怔:“宝贝娘子,你怎么知道的?连我都不知道自己上的是刀鬼岭,这一去雷雨交加,刀劳鬼满地跑,我差点就把命丢了。” 他把在刀鬼岭上的遭遇讲述一遍,娘子也吓坏了。 “相公呀,这事怪小奴了,你先说来了个画修画了一座山,我真以为那是画修的手段,可看你这两天修为猛涨,才怀疑你去了刀鬼岭。” “刀鬼岭原本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地界。” “宝贝相公,没人能说得清楚刀鬼岭在什么地方,不明之地有好多东西说不明白,至于刀鬼岭为什么会出现在相公的地界,可能和天心石有关。” “刀鬼岭上产天心石?” “那倒不是,天心石有引路的特性,小奴怀疑有人故意把天心石放在了地界上,把刀鬼岭的入口引了过来。” 李伴峰捏着下巴道:“是谁想害我?” 洪莹道:“不管谁想害你,把天心石送出去,就能把刀鬼岭送走。” 随身居闻言大怒:“那不行,天心石已经做了车站,想拆也晚了。” 手套从李伴峰的口袋里钻了出来:“老爷子,咱得讲理呀,你之前拆了欢土车站,那些欢土也是能用的,怎么天心石就拆不了?” 随身居哼一声道:“这是工法!你一个毛贼知道什么?” 李伴峰还在思考到底是谁把天心石放在这的。 这人是冲我来的么? 难不成我当地头神这事,已经暴露了? “宝贝娘子,有没有办法把刀鬼岭的入口先封住,我想调查一些事。” “这个……”娘子有些为难。 洪莹道:“封不住的,不管你用多少手段,总有人铤而走险想上去。” “那地方有什么好?为什么都想上去?” “七郎,刀鬼岭是修行宝地,旅修在岭上能踏足险要,文修在岭上能激发文思,武修能在山上对抗阴气,锤炼体魄,魇修能收集阴气,驾驭亡魂, 我要是没记错,有三十三种道门在刀鬼岭上都能占到大便宜,上山之后,修为突飞猛进,你觉得有几个人能挡得住诱惑?” 李伴峰揉揉额头,越发觉得这事棘手。 但他也得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洪莹知道刀鬼岭,但却不知道绿水丐,这证明刀鬼岭大概率在绿水丐之前,崔提克的推测是正确的。 唱机安慰道:“相公呀,刀劳鬼都想回刀鬼岭,一般不会远走,倒也不用太担心。” 确实,追李伴峰的那几只刀鬼就没有远走。 可把刀鬼岭放在这,顶不住诱惑的异怪都得上山,能活着回来的寥寥无几。 消息传出去了,还不知有多少人慕名而来。 到那时候,会有很多人留意到李伴峰这块地界,李芙蓉的身份,也很快会暴露出去。 一筹莫展之际,随身居开口了:“还剩两块天心石,也不是不能用,你想个去处,我想办法把刀鬼岭送走。” 送走。 又能往哪里送呢? …… “我让你把刀鬼岭送来,到底送哪去了?” 圣贤峰,圣者宅邸,圣人在书房里坐着,等着楚少强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楚少强坐在对面,回答道:“中途出了点变故,指路的天心石突然遗失了。” 圣人问:“遗失在了什么地方?” 楚少强答道:“应该是在新地,我还在调查。” “什么时间能调查出结果?” 楚少强很不喜欢圣人的态度,但碍于对方的身份,他还是保持了足够的克制。 “最多三天,我会给你答复。” ------------ 第四百七十九章 圣人的宏图霸业 楚少强离开了圣贤峰,圣人还在园子里来回踱步,弟子们在一旁静静站着。 圣人停下脚步,扫视一众弟子:“你等,有何话说?” 这个问题不好应对,要是所有人都不说话,圣人肯定要发火,弄不好还要杀人。 可说话必须注意分寸,得知道圣人想听什么。 一名弟子名叫宋德科,上前施礼道:“师尊,弟子怀疑其中有诈,应当派人去监视楚少强。” 另一名弟子叫杜湘文,他觉得宋德科的想法不对:“宋师弟,咱们要是这么做,只怕会让楚大人心寒,内州来的这些人里,楚大人从未对师尊失过礼数……” “那是他身为人臣的本分!”圣人怒道,“若是连礼数都不懂,他有什么资格站在此间跟我说话?” 一众弟子低头不语,圣人咬牙切齿道:“为保楚少强平安,我花了多少心血,用了多少人脉,替他担了多少事情, 而今跟我说天心石丢在了半路,就凭这几句屁话也敢来敷衍我!” 宋德科道:“楚少强背信弃义,当取此贼人头,以解师尊之恨!” “万万不可,”杜湘文劝道,“此乃师尊收复河山之大好良机,不可因一时变故误了大事。” 圣人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再等三日,且看楚少强作何解释!” …… 山脚下,李伴峰反复叮嘱老牛:“叫弟兄们在山下巡逻,不允许任何人上山,地头神奖赏给的高,但如果出了差错,罚的也狠!” 老牛连连答应:“七爷,您放心吧,无论是为了您,还是为了地头神,我们肯定尽心竭力。” 崔提克收拾好了行囊,对李伴峰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上山吧。” “我们?”李伴峰摇头道,“我可不想再上这座山。” 崔提克看着茂密的森林和山中的雾气,很真诚的说道:“我对刀鬼岭一无所知,甚至找不到一条合适的上山路线,如果我死在这座山上了,你知道是什么后果么?” 李伴峰道:“你会变成刀劳鬼。” 崔提克点点头:“你知道一个病修变成刀劳鬼是什么后果么?” “后果很严重,你会带来灾难,”李伴峰权衡对比一番,想到了一个更好的解决方案,“如果我现在就把你杀了,伱就不会变成刀劳鬼了。” 崔提克慨叹道:“你说这种话,是在伤害我们之间的友谊,我希望你上山,完全是出于善意的提醒, 如果我真的变成了刀劳鬼,就算你无法阻止,至少也有所防备,等我大开杀戒的时候,你或许还有应对的办法。” 李伴峰斟酌再三道:“我觉得最好的应对方法,还是在你变成刀劳鬼之前,把你杀了。” 崔提克长叹一声:“我们的友谊来自海吃岭,那個时候我们齐心协力,一起对抗灾难,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你对普罗州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而今我们再度联手,同样是为了阻止灾难,从某种意义来说,刀劳鬼,算是我的同门,你应该知道病修对待同门的态度。” 李伴峰想了片刻,微微点头,这倒是个解决问题的思路。 把刀劳鬼都杀光了,问题确实解决了一大半。 两人一并上了山,说实话,就算没有崔提克相求,李伴峰自己也会上刀鬼岭,洪莹说的没错,修为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暗能量的气息,”崔提克走在森林里,步履有些艰难,“这里的暗能量太强烈了,我可能抵挡不住。” 洪莹曾说有三十三个道门能在刀鬼岭明显受益,但她并没有提及病修,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是病修。 崔提克的推断应该是对的,刀鬼岭可能是病修的起源,以至于崔提克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不必在往前走了,我们就在这里开始第一轮探查吧。”崔提克坐在了树下,脸上时不时隆起一个肿包,在颧骨附近来回游走。 “刀劳鬼的病灶有些压制不住了,”崔提克揉了揉脸颊,“这和祖师的滋味还是不太一样,祖师的病灶大多以病菌和病毒的形式存在,用外州的科学进行解释,祖师能操控的病灶,都是基于脱氧核糖核酸的生命,我说的这些是不是太专业了?” 李伴峰笑道:“你说的不就是基因么?这有什么复杂?” 崔提克继续说道:“真正复杂的不是概念,是原理,核酸编码制造蛋白,是所有人能接受的生命原理,可如果没有核酸呢?蛋白能不能实现自我复制? 朊病毒实现了这一过程,这就对生命原理构成了挑战,到底是先有核酸还是先有蛋白,到底哪一个才是生命的主导? 就像你和我,我们都是暗能者,暗能量在改变我们身体的蛋白质结构,让我们具备了异于常人的能力,那么暗能量是不是也在改变我们的生命本质?” 李伴峰皱眉道:“你用科学来研究修为?” 崔提克笑道:“外州各国都在从事相应的研究,因为科学和修为原本就不是矛盾的, 每个道门的修者都接受了暗能量的影响,窥修的感知力特别的强,这就是暗能量对他们身体造成的有序改变,这就是道门的意义所在, 而刀劳鬼,他们也接受了暗能量带有冲击性、破坏性和无序性的改变,这种改变不只是形貌上的,还有感知上的, 无序改变会对刀劳鬼的感知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我思考了很久,昨天还在自己身上做了实验, 刀劳鬼为什么总在雷雨交加的时候出现?所有人都说这是他们的习性,可习性到底是怎么来的? 我中了刀劳鬼的病灶,才有了真切的领悟,朊病毒破坏了我一部分神经,让我的感知出了问题,我会觉得十分干渴, 可我的视力也受到了朊病毒的影响,我分辨不出哪个是水壶,甚至分辨不出什么是水, 在看不到水的情况下,我要忍受极度的干渴,而这个时候雷声对我来说就非常重要, 打雷,意味着下雨,下雨的时候,我张开嘴就能喝到水,所以雷雨交加之际,刀劳鬼一定会出现, 雷声和雨声在他们的耳朵里就是救命的声音,这让他们亢奋,这让他们具有强烈的攻击性,这就是所谓习性的由来, 至于不下雨的时候刀劳鬼在哪里,我们还需要继续研究。” 李伴峰赞叹一句:“能用这么通俗的方式把你的研究成果讲述出来,你在道门起源上到底付出了多少心血?” 崔提克苦笑一声:“条条大路通普罗,但有人生下来就在普罗州,我必须要通过后天的努力,来弥补先天的劣势。” 他拿出来两粒种子,洒进了土里。 “这是拥有窥修特性的作物,我从附近一位朋友手里买到的。” 这些种子明显出自张万隆之手,崔提克是个识货的,知道能从谁手里能买到好东西。 滴上药水,种子迅速生长,两分钟后,一株牵牛花绽放在了两人眼前。 崔提克把耳朵贴在了喇叭口上,倾听片刻,对李伴峰道:“这下边有只刀劳鬼,从呼吸和心跳来判断,他应该正在熟睡。” 李伴峰道:“你是想把他挖出来么?” “那太野蛮,等于掀了别人的被窝,把他给挖出来,他势必非常暴躁,对后续的交流十分不利。”崔提克对着喇叭口,颤抖喉头,发出了很奇怪的声音。 呼噜噜噜~ 仿佛一团不明液体被气流推到了嗓子眼,听得李伴峰想要咳嗽。 崔提克的解释是:“我正在模仿雷声。” 李伴峰觉得这不像雷声,崔提克道:“对于刀劳鬼的听觉来说,这个声音和雷声一模一样。” 李伴峰皱眉道:“说的好像你是刀劳鬼似的。” “我可以是!”崔提克的额头和脸颊肿胀了起来,五官也随之变得一片模糊。 他冲着牵牛花的喇叭口又发了几声吼叫,地上的泥土动了。 李伴峰迅速走远,崔提克也保持了一定距离。 过了一会,一只刀劳鬼从泥土里钻了出来,朝着天空仰着脸,张开了嘴。 她在接雨水喝。 是她,这个刀劳鬼是个女子,她的特征很明显。 等了半天,她没有接到雨水,干渴和失望,让她看向了崔提克。 李伴峰在远处站着,他很想知道崔提克用什么方法和刀劳鬼战斗。 如果崔提克真能找到消灭刀劳鬼的方法,刀鬼岭的威胁会降低很多,在处置刀鬼岭这件事上,李伴峰会有更多的选择。 崔提克那张肿胀的脸起到了一定效果,对面的刀劳鬼没急着喷毒,似乎把他当成了同类。 崔提克也没有急着使用技法,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幅画。 确切来说,那应该不是一幅画,而是长短不一的弧线形成的几何图形。 起初看上去只是静止画面,多看一会,会觉得画面上有东西会移动。 这是线条导向造成的错觉,在学校里,李伴峰接触过相应的知识。 他看了看刀劳鬼的反应。 刀劳鬼走到了画面近前,用肉段状的手臂,在画面上不停摩挲。 摩挲了好一会,刀劳鬼嘴唇一开一合,擦了擦嘴,然后回到了泥土之中。 崔提克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的肿胀消失,重新恢复了原样。 李伴峰很惊讶,崔提克用什么方法制服了刀劳鬼? 崔提克拿着手里的图画道:“如果我现在说我是个画修,你会相信么?” 从他胸口纹身的更新频率来看,这事还真有可能是真的。 崔提克收起了画卷,笑道:“我不是画修,我只是给刚才的刀劳鬼画了一些水。” “你画的那些东西是水?” “在你的眼里肯定不是,但在刀劳鬼的眼里这就是水,刀劳鬼的视觉系统收到了朊病毒的破坏,他看到的事物和我们并不一样。” 李伴峰还是不理解:“你刚才画的那些线条,在刀劳鬼的眼里和水一样? 他们不也见过真正的水么?怎么会把那样的线条当做水?” 崔提克拿出一张纸,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钢笔,在白纸上画出了几条平缓的波浪线:“这是画河流的最简单的方法,我们为什么会把这样的线条当做水?” 李伴峰没法回答。 崔提克收了白纸,笑道:“刀劳鬼的视觉和我们不同,就像我们能把线条当做河水,其他生物也做不到这一点, 当这些线条通过视线传播到我们的脑海之中时,我们的大脑会生成对应的胺和酶,会生成对应的蛋白质,这些蛋白质在我们的认知之中固化,让我们把线条当成了水, 可如果我说,这是一种病,你愿意相信么?” “什么病?” “能传染的疾病,”崔提克指着画面上的线条道,“来自不同地方的人,有着不同的语言、文化和习俗,可他们都把这些线条当成了水,这难道不是一场瘟疫么? 蛋白质让世间所有的人类都染上了同一种瘟疫,所以我一直相信一件事,蛋白质才是生命的主宰。” 李伴峰苦思良久,居然想不到反驳他的理由。 …… 黄昏,两人下了山,李伴峰问崔提克:“你有几分把握?” 崔提克笑笑道:“面对这种特殊类型的生命,我不敢说把握,只能尽力而为,杀光同门是病修的传统,也是我个人的意愿。” 当天晚上,崔提克用了一夜的时间,调配了一壶药剂。 准确的说,这不是药剂,是病灶,崔提克对自己制作的病灶很有信心。 出发之前睡了两个钟头,他跟着李伴峰再次上了刀鬼岭。 还是之前的那片空地,崔提克把药剂倒在了洗脸盆里,在洗脸盆周围摆了六幅图画。 每幅图画都由细密的线条构成,李伴峰没有看具体的图案,他甚至不想多看那些图画一眼。 他渐渐能够理解崔提克的思维模式,有些来自视觉的认知,本身就是疾病。 做好了准备,崔提克给李伴峰做了简单的解释:“这六幅画构成了一个有立体视角的布局,对于刀劳鬼而言,这等于让他们看见了涌动的泉水,我制造的病原,会被他们当做泉水喝掉。” “喝了就会死?” 崔提克摇头道:“迅速致死的病原,不适合做瘟疫的载体, 一个刀劳鬼吃下去药剂,如果一个钟头内就死了,那他很难把病原传递给下一个目标, 就算传递成功了,传递链也很容易中断,必须得让受感染的刀劳鬼存活一段时间,给他充足的时间把瘟疫散播出去。” 李伴峰道:“如果不下雨,刀劳鬼都在地下沉睡,他们彼此之间并没有接触, 也就是说,你的计划想要成功,前提是被感染的刀劳鬼在死去之前,必须下一场雨。” 崔提克摇头:“我从来不赌运气,我做了更加完全的准备。” 他对着地上的牵牛花发出了气泡音。 “呼噜噜噜~” 地面泥土松动,昨天被他们叫醒的那位雌性刀劳鬼,从泥土里爬了出来。 她来到洗脸盆旁边,用肉段状的四肢,绕着洗脸盆爬了一圈。 “呜呜~”. 她发出了不同以往的叫声,崔提克压低声音道:“听到了么,她很愉悦,她发现了水源! 我已经成功改变了她的认知,我让她明白了,除了雨水之外,她还能找到其他的水源。” 刀劳鬼趴在地上喝了一大口,李伴峰道:“你就这么点药剂,当心被她一个人给喝光了。” “不会!”崔提克很有信心,“药剂里有特殊的成分,能迅速抑制她的干渴,还会增加强烈的饱腹感,看到了么,她不喝了。” 只喝了一口,刀劳鬼就喝饱了。 崔提克笑了:“她现在想要联络她的同类,她有和同类交流的渴望,这是药剂中的关键。” “呜呜~”刀劳鬼蹲在地上,连声嚎叫。 没过多时,四周的树丛里沙沙作响。 有不少刀劳鬼在靠近,李伴峰提醒道:“我们是不是该离开了。” 崔提克道:“不要着急,还需要一点时间去观察,我现在还不能确定感染效率, 药剂是有限的,吃过药剂的初代感染者不会太多,接下来要靠他们彼此互相感染。” 十几只刀劳鬼从树丛里窜了出来,很快把脸盆里的药剂喝光了。 他们蹲在地上一起嚎叫,在他们的呼唤下,上百只刀劳鬼聚集在了一起。 李伴峰再次劝了一句:“我们该走了。” 这么多刀劳鬼,一人喷出来一口黑雾,都能要了李伴峰的命。 崔提克依旧从容:“不要急,我们再等一会,服下药剂后,他们应该不会留意到我们,他们只想和彼此交流,对待同类,他们应该不会使用自己的毒雾。” “那他们会做什么?” “让我猜猜看,他们会彼此争执,因为他们都想知道水源哪去了。” 崔提克看的很准,刀劳鬼们嘶吼不停,已经争吵了起来。 “他们还会撕打,他们对水都很渴望,没喝到水的人应该会有些愤怒。” 这也没猜错,有些刀劳鬼已经打了起来,这都是崔提克事先计划的传染过程。 “他们还会……”崔提克愣住了。 一雌一雄,两个刀劳鬼抱在了一起。 崔提克以为他们是在缠斗,结果发现他们有一部分是相连的。 “我没想到,他们的生命形式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可居然依旧保留着这份本能。” 接下来,大量的刀劳鬼抱在了一起,欢快的吼叫声,此起彼伏。 崔提克抿抿嘴唇道:“李七,药剂中的某种成分,似乎用过量了,他们现在过于亢奋,我想我们该离开了, 李七,李七……” 崔提克看向了身边。 他的身边没有李七。 李七已经走了,走了好一会了。 被牵牛花叫醒的刀劳鬼来到了崔提克身边,匍匐着身子,在崔提克周围绕来绕去。 崔提克从她身上看出了敌意,这只刀劳鬼在崔提克身上看出了异类的痕迹。 她张开了嘴,有可能要喷毒,也有可能要吼叫。 如果只是喷毒,崔提克或许还能勉强招架,如果她召唤来其他同伴一起喷毒,这对于崔提克而言是致命的,他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控制数量如此庞大的病原。 危机关头,崔提克放松了对体内病原的压制,他的脸迅速肿胀起来,五官变得模糊,身躯盖满了粘稠的汁液。 看到崔提克变成这副模样,刀劳鬼的敌意渐渐消失了。 可她并没有离去。 她绕到崔提克的身后,缓缓搂住了崔提克。 崔提克有很多话想说,但此刻,他不知该用那种语言表达。 …… 一夜过后,崔提克到了山下,愤怒的看着李伴峰:“你把我一个人扔在山上,这种行为严重伤害了我们的友谊。” 李伴峰问了一个严肃的问题:“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崔提克没有正面回答:“我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就这么报答我?” “报答恩情和陪你作死是两回事。” “这怎么能叫作死?我们在共同化解一场灾难!” “灾难化解了么?” 崔提克沉默片刻道:“过程有点曲折,我没想到刀劳鬼的生命力如此顽强,我制造的病灶,不能杀死他们,但我们也取得了一定成果。” “什么成果?” 崔提克道:“以前,每到雷雨交加之际,刀劳鬼就要出现,因为他们要喝水, 而今在病灶的作用下,他们的身体特征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改变,他们能够通过视觉感应,主动寻找水源, 这就意味着,以后出现雷雨的时候,我们不用担心遭到刀劳鬼的偷袭,雷电和刀劳鬼的行为已经没有必然的联系。” 李伴峰脑仁一响,低声问道:“能不能说的直接一些?” 崔提克沉吟片刻道:“就是不用打雷,他们现在也能出来。” 寒风吹过,李伴峰抬起头看着崔提克道:“我上山之前就该把你打死。” 崔提克叹口气道:“不用这么悲观,我会对病灶再做出一些改良,下一次我保证会有更好的结果。” “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崔提克思索许久,看了看刀鬼岭道:“这不取决我,取决于他们,病灶让他们有些兴奋, 毕竟能自己找水了,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值得兴奋事,就目前的状况而言,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平静下来,也许他们永远都不会平静下来。” 李伴峰看向了刀鬼岭,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崔提克回了自己的营地,李伴峰准备回随身居,走在半路上,一名穿着灰色风衣的男子,拦住了去路。 楚少强走到李伴峰近前,面带笑容道:“我不喜欢把人往坏处想,可有件事情我真的弄不明白,为什么我最近遇到每一件烂事里都有你!” 李伴峰道:“你是为了刀鬼岭来的?” “是!”楚少强没有否认。 “是你把刀鬼岭送到这来的?” “不准确,”楚少强摇头道,“我把刀鬼岭送来的呃途中,用来指路的天心石不见了,一共五块,你或许知道它们的下落。” 李伴峰没有回答,继续问道:“你想把刀鬼岭送到什么地方?” “这事不能透露给你。” “如果你想让我帮你,必须跟我说实话。” 楚少强犹豫片刻道:“这是货郎的吩咐,让我把刀鬼岭转移到别处,具体什么目的,我也不知……” 话说一半,楚少强说不下去了。 他正在吐肥皂泡,玫瑰香的。 这件事情他一直想不明白,在圣贤峰上,他对圣人说过不少谎话,内州派人质询,他也说了不少谎话,在这些场合,他都没有出现过异常。 唯独见了货郎和李七,只要一说谎话,就要吐肥皂泡。 他也不知道货郎给他吃下去的那块胰子什么时候才能消化干净。 李七看到了肥皂泡,自然不会相信他的谎话,楚少强又想了一套相对委婉的说辞: “这件事情其实和货郎无关,但我这么做,是普噜噜噜罗州……” 说“普”字的时候,他吐了一连串的肥皂泡,呛的自己直咳嗽。 李伴峰对楚少强十分失望:“你再编个像样点的借口。” 楚少强用手帕擦了擦嘴:“算了,跟你说实话吧,我要把刀鬼岭送到圣贤峰,圣贤峰上的圣人想要刀鬼岭。” “要刀鬼岭做什么?” “他想要一支军队,以此恢复他昔日的身份。” “他的身份是什么?” “他是前朝最后一任皇帝,因为输掉了战争,丢掉了江山,他的江山分为两部分,一部分被皇族掌控,成为了今天的内州,另一部分就是现在的普罗州。” 这次楚少强没吐肥皂泡,他说的是真话。 可李伴峰听不明白:“内州被皇族掌控,圣人为什么不回内州?他难道不是皇帝么?” 楚少强道:“我对他的过往知道的不多,他确实在内州生活过一段时间,因为无法忍受皇族的欺压,他离开了内州,占据了圣贤峰乃至整个贱人岗。” “皇族欺压皇帝?”李伴峰更听不明白。 “因为皇族已经彻底被内州人操控,至于内州人的来历,我说不清楚,我只知道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李伴峰大致捋清了其中的逻辑:“圣人想把刀鬼岭上的刀劳鬼变成自己的军队,以此征服普罗州?” 楚少强点点头。 “你是内州派来的,为什么要听圣人的命令?” 楚少强道:“其实这也是内州的命噜噜噜……” 肥皂又喷了出来,楚少强又撒谎了。 李伴峰摇头道:“这不是内州命令,这是你和圣人之间的交易。” 楚少强点头道:“是的,葛俊蟆死了,他是内州人,这不是我能承担的后果, 如果我想活下来,必须要有人帮我把事情承担下来, 圣人替我把事情担了下来,作为报偿,我必须把刀鬼岭送到圣贤峰。” “刀劳鬼的心智和人类完全不一样,圣人拿什么来操控他们?” “圣人掌握了在一定范围内操控雷雨的手段,这就等于掌握了刀劳鬼的进退基础。” 李伴峰皱眉道:“就凭这个?单凭雷雨就想操控刀劳鬼?” 楚少强道:“我跟圣人说过,这离一支真正的军队还很遥远, 但圣人认为只要掌握了雷雨,就已经掌握了驯化刀劳鬼的基础,他认为这是他宏图霸业的开始。” 李伴峰憋着嘴,鼻子不断的抽动。 楚少强道:“我知道圣人的想法有些不切实际,他能操控刀劳鬼的几率也不算太高,所以我答应把刀鬼岭交给他, 而今天心石丢在了这里,你也恰好出现在了这里,你要是说你和这件事没半点关系,我肯定不信, 可如果你愿意提供一些帮助,帮我把天心石找回来,我也会给你一笔丰厚的报酬。” 李伴峰思索许久道:“帮你也不是不行,可你丢了五块天心石,想都找回来,难度太大。” 楚少强道:“至少要找到两块,否则刀鬼岭动不了。” 李伴峰道:“两块倒有点希望,不过要看你能出多高的价钱。” ------------ 第四百八十章 圣人点兵 李伴峰说起了价钱,楚少强觉得有点难受。 他用五块天心石牵着刀鬼岭往圣贤峰走,眼看要走到地方,结果天心石被人劫走了。 那是圣人送给他的天心石,价值连城的天心石,他丢了五块,就还给他两块,还得他出价往回赎,这事儿怎么想,怎么都觉得的憋屈。 可憋屈也没办法,谁让他把东西弄丢了,楚少强对李七道:“东西在你们手上,还是你说个价钱吧。” 李七摇了摇头:“首先,这东西并不在我手上,以我的手段,不可能从你这把天心石偷走,我没这个实力, 别说是我,就连这块地界的地头神都没这个实力,偷走天心石的这位,明显是個高人。” 李伴峰说的句句属实,这番话里半点没有掺假。 言之凿凿,得先说点真话。 楚少强对此深信不疑:“我很想知道偷走天心石的是哪位高人?这位高人的手段到底有多高?” 李伴峰道:“他的身份我肯定不能告诉你,至于手段,我觉得和货郎差不多一样高。” 楚少强摇摇头道:“这话可就说大了,据我所知,无论内州、外州,还是普罗州,只要是走在地上的人,就没有一个敢说和货郎一样高。” 李伴峰耸耸眉毛,看了看楚少强,没有说话。 楚少强愣了片刻,似乎理解了李伴峰的深意。 地上的人都不敢说货郎一样,难道这位是天上那位? 可天上那位多少年都没消息了,在世的人有几个见过他?以他的身份偷天心石要做什么? 又或者说偷天心石这位本身就是货郎? 无论天上那位,还是货郎,这两个都是楚少强招惹不起的人物,原本还觉得有点憋屈,而今反倒有些后怕。 可李七说的是真的么? 身份这么高的人物,用得着来偷几块天心石? 李七又道:“刀鬼岭来了这么多天,这的地头神除了让异怪加紧巡逻,其他什么都不敢做,你还看不出这位高人的身份?” 楚少强低头不语,他心中还有疑虑,但那点疑虑已经不重要了,真正重要的是,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促成眼前这桩生意。 李七道:“这个价码我不敢开,我没有那份见识,我不知道什么样的好东西能打动那位大人物, 这事情出在了你身上,圣人不能得罪,事情不能张扬,这还关系着伱的生死,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楚少强点了支烟,来回踱步之间,仔细思索着自己该出多高的价码。 钱就不要提了,这桩生意本身,不是用钱能够衡量的。 拿几件法宝来换? 这肯定不行,法宝和天心石的价格不对等,也和那位高人的身份不相称。 仔细想一想,楚少强身上的所有东西,都和这位高人不相称,这桩生意还能做么? 能做。 做生意的第一要素,是要弄清楚自己在和谁做生意,李七所说的这位大人物,不管到底是什么成色,楚少强都没见过,做生意的对象也不是这位大人物。 他在和李七做生意,他能提供的筹码只需要打动李七就够了。 一支烟抽完,楚少强拿出了一枚黄褐色的卷轴,交给了李七。 李伴峰展开卷轴看了看,他分不清这卷轴的材质。 肯定不是纸,也不像是布,也不像是毛皮之类的东西。 材质可以暂时不管,关键这卷轴上空空荡荡,没有字,也没有画,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楚少强解释道:“这是内州的地图。” “你是不是拿错了?”李伴峰拿起卷轴,在楚少强面前晃了晃,示意卷轴上根本没东西。 楚少强道:“内州的地图,只有在内州才能显形,你可以先把地图拿走,给那位高人看看,如果那位高人识货,他应该能分辨出真假, 一幅内州地图的价钱,我相信那位高人应该知晓,绝对够得上两块天心石。” 李七闻言,收下了地图,抬头看了看,天已经亮了。 “等到中午的时候,咱们在这见面,成与不成,我会给你个答复,如果事情没有办妥,地图原物奉还。” 楚少强点点头道:“我信你,我就在这等你。” ……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把卷轴交给了唱机:“宝贝娘子,认得这东西么?” 唱机用唱针在卷轴上游走片刻,愕然道:“这是内州的东西,里边有内州的工法。” “楚少强说这东西是内州的地图,娘子你觉得是真货么?” “我只能看出这东西出自内州,是不是地图我还分辨不出来,工修是我新学的,这事儿还是得问老爷子。” 李伴峰拿着卷轴要去三房,娘子提醒了一句:“相公呀,老爷子心情不是太好,说话可千万注意分寸。” 为什么心情不好? 是因为修车站累着了? 进了三房,李伴峰打了声招呼:“老爷子,忙着呢?” 等了许久,忽听老爷子抽泣了一声:“你是找我拿石头来的?” “怎么了,老爷子,”李伴峰道,“咱不是说好了么,五块石头,拿出三块石头修车站,剩下两颗用来送走刀鬼岭。” 随身居又抽泣了一声:“那是我的石头。” 这话说得。 怎么就成了他的? “石头是捡来的,咱们捡了五块,收下三块,已经赚大了。” 老爷子泣不成声道:“那本来都是我的……” 手套从李伴峰裤兜里钻了出来,叹口气道:“当家的,你不知道这里的难处,干我们这行的,到手的东西要是送出去,这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老夫和你不是一行!”随身居哭的不像样子,却还不忘骂手套一句。 李伴峰拿出卷轴,放在了地上:“这两块石头不白给,人家拿东西换。”‘ “我不换,凭什么就换,什么东西能换来那么好的天心石?你凭什么就……” 哭声戛然而止,随身居收走了卷轴,语调恢复了正常:“阿七,这是从哪弄得?” 李伴峰道:“丢了天心石的那个人,想拿这个卷轴,换回两块天心石,把刀鬼岭带走。” “就换两块?” “说好了,就两块。” “嘿嘿嘿!”随身居突然笑了,“阿七,不亏呀,别说是两块,就是五块都给他,也不亏呀!” 手套道:“老爷子,当初是你说的,修了车站的天心石就拿不出来了,现在又说五块都给他,这事情不对吧……” 啪! 一支扫把把手套拍在了地上。 随身居道:“告诉那人,今天晚上他在丢了东西的地方,就能找到两块天心石。” 李伴峰问了一句:“这卷轴,真是内州的地图?” 随身居答道:“是真的,绝对错不了,这东西可太难得了。” 李伴峰心里有数了:“老爷子,你去送石头的时候,千万要多加小心,不能留下痕迹,让对面找到咱们身上。” “阿七,我做事,你还放心不下?嘿嘿嘿……” 洪莹正在外边梳妆,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也多亏我胆子大,这老头子一会哭,一会笑,你看他多瘆人?要是换了别人过来,非得吓出个好歹。” 唱机盯着洪莹看了片刻:“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口红别抹得那么厚,让人看着不雅致。” “那你说怎么叫雅致?我当年用的也不是这样的东西!”洪莹把枪尖上的口红洗掉,重新给自己画了一张嘴。 …… 收到李七的消息,楚少强当天晚上到丢了天心石的地方,布置好法宝,静静等着。 一直等到十二点,楚少强的法宝有了感应。 他从风衣的下摆里掏出一把铲子,插在泥土里,铲子自行向下挖掘,挖了七十多尺,铲子从地下钻了出来。 两枚天心石就在下边,楚少强笑了。 有了这两块天心石,凭他的工法,就能把刀鬼岭送到圣贤峰。 随身居说两块就够,为什么在楚少强这也是两块?事情怎么这么巧? 这不是巧合,原理很简单,两块天心石能够形成一条直线,这就能起到给刀鬼岭指路的作用。 当初为什么要用五块? 这是因为楚少强不想暴露自己。 五块天心石,两块用于锁定方向,三块用于细微调整,楚少强可以甩手不管,让刀鬼岭自动走到圣贤峰。 这种情况下,就算内州发现刀鬼岭到了圣贤峰,也和楚少强扯不上关系。 可现在不行了,两块天心石只能锁定方向,细微调整的事情,得楚少强自己去做。 虽说有风险,但楚少强顾不了太多,得赶紧把圣人吩咐的事情做完。 这一路走的小心翼翼,刀鬼岭一旦被内州的眼线发现,楚少强可就惹了大事。 他相信自己的工法不会有问题,可刀鬼岭的状况有点特殊。 行进之中,刀鬼岭上总有隐隐约约的嘶吼声,和刀劳鬼的声音非常相似,但山中并没有下雨,这又不符合刀劳鬼的习性。 可能是因为一路环境变换,让刀劳鬼有些不太适应。 等到了贱人岗,山上的动静渐渐小了,楚少强也略微踏实了一些,等天心石落定,刀鬼岭落在了圣贤峰旁边,楚少强去了圣人宅邸,当面向圣人交差。 圣人对楚少强的态度还算满意:“中途虽有波折,但事情终究办成了,少强,你这份功劳我已经记下了,葛俊蟆的事情我自找人处置,今后你无须再为此事担心。” 楚少强道了谢,临走时多叮嘱了一句:“刀劳鬼性情怪异,圣人要多加小心。” 圣人一笑,微微点头。 楚少强又道:“这一路上,气候有些变化,刀劳鬼习性或许也有变化,圣人要多加留意。” 圣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表情。 楚少强又道:“刀劳鬼凶恶残狠,几乎不可能驯服,圣人想让刀劳鬼成军,还须三思而行。” 他是好意,他觉得刀劳鬼状况不正常。 但圣人不乐意了。 “你想的是不是有点多了?” 楚少强没说话,圣人反倒提醒了他一句:“葛俊蟆的事情和你没相干了,刀鬼岭的事情也和你没相干,你千万记清楚。” 为什么刀鬼岭和楚少强没相干了? 因为这件事关系着圣人的声望。 楚少强下了山,在贱人岗里走了一路,很快就知道了其中的原因。 圣贤峰旁边突然多了一座山峰,贱人岗的百姓不可能看不见。 这座山峰是怎么来的?圣贤峰上总要有个合理的解释,圣人给出来的解释,是他搬来的。 天地之根,始于圣人之心,天地之变,始于圣人之念。 敬德村里的圣人弟子说了:“天翻地覆,都在圣人一念之间,搬一座山过来算得了什么?圣人随便眨眨眼睛,这座山就过来了。” 百姓们对此深信不疑,每天先要朝着圣贤峰的方向焚香磕头,然后朝着刀鬼岭的方向再磕一遍。 刀鬼岭,必须和楚少强无关,这都是圣人的威能。 …… 崔提克发现刀鬼岭没了,对此极其恼火:“李七,我们商量好了,一共有三天的调查时间,这才刚刚过去两天,刀鬼岭就这么消失了,你这明显是在践踏我们的友谊!” 李伴峰解释道:“刀鬼岭莫名其妙的走了,正如它莫名其妙的来,这里的原因我真的不知道,你也不能怪我。” 崔提克不信:“我觉得你欺骗了我!” 李伴峰道:“你仔细想想,我有没有操控刀鬼岭的能力?” 崔提克思索片刻道:“从你个人能力上来判断,你应该没有。” “我做不到的事情,肯定就不是我做的,这道理不讲的明明白白么?” 是呀。 不仅明明白白,好像还无懈可击。 崔提克叹口气道:“无论刀鬼岭去到哪里,都会引发一场灾难,我希望亲眼见证这场灾难,可现在只能等待别人的消息。” 李伴峰道:“只要不上刀鬼岭,就不会遇到刀劳鬼,这场灾难应该可以控制。” 崔提克摇摇头:“我昨天想了一夜,情况可能出现了变化。” 李伴峰一皱眉:“又有什么变化?” “这个变化来自于习性本源,”崔提克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刀劳鬼轻易不离开刀鬼岭,这一习性的来源应该有两个, 第一个来源,刀劳鬼喜欢刀鬼岭的环境,用普罗州的话来讲,叫阴气密集,阴气到底是什么概念,我还没有弄清楚, 第二个来源,刀劳鬼因为视觉受损,存在严重的认知困难,这导致他们只在自己熟悉的地域范围生活,但是在你我共同的努力下……” “打住!”李伴峰有了不好的预感,“这是你一个人的努力,我没打算占你的便宜。” 崔提克坚持说道:“这份成果之中有你贡献的力量,将来就算写一本自传,我也一定会提起你, 因为咱们研制的药剂,让刀劳鬼在视觉上出现了变异,他们的活动范围可能扩大一些。” 李伴峰深吸了一口气:“扩大了多少?” 崔提克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这需要运用大量生物学的知识,还需要大量的观察和实验, 但刀劳鬼依旧依赖刀鬼岭的阴气,所以他们不会离开刀鬼岭太远,以前他们可以在山下二三里的范围内活动,而今可能会出现在二三十里开外的地方,最多不会超过一百里。” 李伴峰压低了帽檐。 贱人岗要出大事。 …… 两天后,上午九点,贱人岗天气晴朗。 圣贤峰上,圣人沐浴焚香,换上了黄底云纹长袍,上了步辇。 步辇,非常特殊的交通工具,可以理解成为非常奢华的轿子。 圣人的这架步辇,从外观上来看,很容易让人当成一座房子,有前厅,有卧室,有屋脊,有门窗。 二十八名弟子抬着圣人下了圣贤峰,道路两旁,跪了一路求学之人,这些人的脑门全都贴在地上,不敢多看一眼。 步辇后边,还有十八名弟子,抬着一座铜鼎下山,其余弟子穿戴整齐,一路相随。 等到了刀鬼岭山下,十名弟子先行上山探查。 其实之前已经探查过好几遍了,前后有三伙弟子上过山,都没有发现刀劳鬼,要不是他们之前有人去过刀鬼岭,甚至都会怀疑刀鬼岭是假的。 刀劳鬼都去哪了? 楚少强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环境变换,确实让刀劳鬼不太适应,起初有些恐惧,而后有些焦躁,最后纷纷钻入地下,陷入了沉睡。 确定岭上没有危险,弟子们先抬着铜鼎上山,在事先选定的地点布置好了法阵。 等一切准备妥当,其余弟子抬着步辇,护送圣人上山。 到了半山坡,圣人站在辇车之上,看了看晴朗的天空,随即扫视着一众弟子。 所有弟子跪在地上,向圣人行叩拜之礼。 圣人下达了命令:“众卿平身,点兵!” 对于所有圣人弟子而言,这是一道意义非凡的命令。 从离开内州到今天,圣人手上终于有兵了。 这是圣人重掌河山的第一步! 十八名弟子各司其职,先往鼎中加水,再往鼎中投放祭品,再在鼎下生火,待鼎中之汤沸滚蒸腾,天空之中,乌云渐渐聚拢。 这座鼎,是一件法宝,能够在一定范围内改变天气的强大法宝,它能在二十分钟之内,给整个刀鬼岭带来一场雷雨。 雷声响起,大雨倾盆而至,原本一片寂静的刀鬼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嘶吼声。 “吱呀!” 几只刀劳鬼来到附近,在乱草和树丛之中时隐时现。 圣人和一众弟子纷纷吞下了丹药。 他们吃下的丹药是用来闭气的,刀劳鬼喷出的毒雾,也能使人中毒,必须严加防范。 十名念修弟子先行出手,他们的任务是通过意念来操控刀劳鬼的行动,如果他们能够成功,驯服刀劳鬼的计划成功了一大半。 五分多钟过后,原本只在观望的刀劳鬼,开始攻击众人,念修没能成功操控刀劳鬼,反倒激怒了他们。 这就是崔提克所说的认知差别。 念修能够感知并渗透刀劳鬼的念头,刀劳鬼的认知出现了严重变异,在他们的意识里,念修已经对他们真刀真枪的动手了。 念修不济,虫修立刻出手。 虫修对刀劳鬼有用么? 这可不是圣人在这胡闹,这源自于当年的研究成果。 圣人在位的时候,也曾派人调查过刀鬼岭,当时得到过不少调查结果,其中有一项结果曾经得到过圣人的认可:人在刀鬼岭上感染了某种寄生虫,从而变成了刀劳鬼。 虫修如果能控制寄生虫,就有控制刀劳鬼的可能,这是圣人精心布置的计划。 又等了五分多钟,虫修也失败了,刀劳鬼的数量越来越多,越来越亢奋,有不少弟子身上都沾了刀劳鬼的毒液。 他们身上穿着隔水的软甲,圣人还带着隔水的法宝,能在一定程度上阻止毒害,可架不住刀劳鬼数量太多,有些弟子已经受了致命伤。 圣人依旧不担心,吩咐第三批弟子动手。 第三批弟子是魇修,他们也是按照此前的调查结果做的准备。 有一种调查结果是,刀劳鬼,顾名思义,是中毒者死去的鬼魂,魇修能操控亡魂,对付鬼魂自然不在话下。 过了七八分钟,魇修也失败了。 满山遍野的刀劳鬼聚集在附近,里外三层,把众人包围的严严实实。 圣人一点都不担心,这样的结果在他意料之中。 把刀劳鬼变成军队,在常人看来实属异想天开,这事儿难度极大,第一次失败都在情理之中。 这一次虽然没能成功,但至少积累了三条经验,念修、虫修、魇修,对刀劳鬼无效。 刀劳鬼的进退依旧掌握在圣人手中,等这场雷雨停下来,按照刀劳鬼的习性,他们会立刻返回巢穴,圣人自然可以从容离去。 至于受伤的弟子,能救治的自然要救治,救治不了的,变成了刀劳鬼,将来也在军中效力,这样算来,也是人尽其用。 二十分钟很快到了,大雨停了,雷声也消失了。 众人做好了撤退的准备,可刀劳鬼没退,他们似乎更加兴奋了。 圣人对此有些意外,命令手下弟子稳住阵脚,不要慌乱,多拖延一段时间,刀劳鬼必然离去。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刀劳鬼的数量越来越多。 圣人弟子阵亡了十来人,他们不是被毒死的,是被刀劳鬼撕咬致死的。 周围黑雾弥漫,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弟子们吃下去的丹药也快支撑不住了。 圣人下令撤退,弟子们还想着抬步辇。 圣人自己把步辇舍却了,他用欢修技压抑住刀劳鬼的亢奋,削弱他们的战意,从而寻找逃跑的机会。 可刀劳鬼的认知不一样,吃过崔提克的药剂之后,他们的认知出现了更大的变化。 他们的战意没有减退,另一种意念反倒迅速膨胀,占据了意识。 厮杀之间,一名接一名弟子被刀劳鬼给办了,活着的办到死,死了的接着办。 而对于施展了欢修技法的圣人,刀劳鬼的兴趣格外强烈。 …… 黄昏,破衣烂衫的圣人,带着十几名弟子冲下了刀鬼岭。 以他的修为和手下人的实力,如果在发现刀劳鬼后立刻下山,绝对不会是这样的后果。 可他的目的是为了操控刀劳鬼,在陷入重围之后,依旧不肯撤退,而今损失惨重,连他自己都差点丢了性命。 回到宅邸,圣人惊魂未定,直到今天,他终于亲身领教了刀鬼岭的可怕。 之前一场瘟疫,让他折损了大半弟子,剩下的弟子又几乎葬身在刀鬼岭,圣贤峰元气大伤,圣人心头忍不住一阵阵恼火。 弟子宋德科谏言道:“师尊,领兵之道,当以严字当头,想要驯服这般恶怪,当将他们诱捕至山下,杀之过半,方能使之慑服!” 圣人点点头:“此事交予你去处置。” 宋德科连忙解释道:“弟子并不擅长征战……” 圣人看着宋德科,宋德科低头不语。 杜湘文在旁解围:“刀劳鬼不会轻易离开刀鬼岭,于山下诱捕,怕是不妥,此事还当从长计议。” “吱呀!” 宅邸外边传来一声嘶吼。 圣人大惊,问杜湘文:“这是不是刀劳鬼的声音?” ------------ 第四百八十一章 新仇旧怨 天刚亮,徐晗背上篓子、桶子和竹筐,出了小院。 出一趟门,有必要带这么多东西么? 对于徐老来说,这三件东西,一件都不多余。 篓子是装药材用的,桶子是装金汁的,竹筐是装野菜的,各有各的用途。 走在山路上,看见一颗荠菜,这个必然要装在竹筐里。 走在林子里,看见一株香菇,这个也要装在竹筐里。 香菇旁边有一株苍耳,这个是药材,得收在篓子里。 苍耳旁边有個乱草从,草丛蹲着一个男子,这个男子叫宫自明,是圣人的弟子,得收在金汁桶子里。 徐老拿叉子叉住了宫自明,宫自明连声哀嚎,被徐老扯到了身边:“这位朋友,你在山上监视了我这么多天,如今不辞而别,是不是有点看不起徐某?” 宫自明连连摆手道:“晚辈路过此地,打扰了前辈清静,还请前辈见谅。” 徐晗叹道:“你这人不实在。” 话音落地,背在徐晗身后的桶子突然变大,变宽,如同个洗澡盆一般。 徐老用铲子在金灿灿的汁液里搅和了一下,正要要把宫自明扔进去,宫自明高声喊道:“徐老饶命,我是圣贤峰派来的,奉我师尊之命,来探望徐老。” 这话说的委婉,他管监视叫探望,但确实也算得上实话。 当初圣人弟子钟怀恩中了绿水丐的病灶,徐老把钟怀恩放在桶子里,泡了三天的金汁,钟怀恩没能挺过去,死在了桶子里,徐老用两个茄子人,把钟怀恩的尸首送回去了。 这事从头到尾,徐老觉得自己没差礼数,没想到圣人发了脾气,非得让宫自明来监视徐晗,就这样,宫自明一直监视到了今天。 可从他第一天来,徐老就已经知道了。 徐老问道:“为什么事,走的这么匆忙?” 宫自明回答道:“我在这里监视徐老,实属自不量力,徐老这些天来不和我一般见识,也是想给我留条生路, 我这人再怎么愚钝,也知道什么叫进退生死,趁着您老人家未动真火,我准备立刻逃回圣贤峰,或许还能保得住这条性命。” 徐老问道:“回了圣贤峰,你师父不会怪你?” 宫自明叹道:“任凭师尊如何怪罪,我也得先保全自己这条性命。” 话说的严丝合缝,一点毛病没有。 徐老赞叹一声道:“谎话说的这么周全,我还真欣赏你这份机智!” 说完,徐老叉着宫自明又要送进桶里,宫自明喊道:“徐老,饶我,我实话实说, 师尊前日送来命令,让我立刻回圣贤峰,有要事和我商议。” 徐老问道:“是什么要事?” 宫自明叹道:“徐老,我师尊什么性情,您应该清楚,他只管吩咐我们办事,个中详情肯定不会说清楚。” “你没向师兄弟们打探一下?” “这是师尊下达的命令,我哪敢随便打探,就算问了,师兄弟们也不会告诉我。” 徐老一笑:“这话说得,是信不过伱师兄弟,还是信不过我?” “徐老,我说的是实话,真是实话……” 噗通! 宫自明被扔进了桶子,在金汤之中浮沉片刻,想要往外跳,被徐老一叉子捅了回去。 “徐老,饶命,我说实话,咕噜噜……” 徐老收回了叉子,宫自明咳喘半晌道:“师尊把刀鬼岭弄到了圣贤峰旁边,说是要弄成一支军队, 结果刀劳鬼不知出了什么变数,不仅不服管束,杀了我不少师兄弟,还从刀鬼岭上冲了下来,攻上了圣贤峰, 现在师尊情况危急,重峦叠嶂的法阵都被破了,他把外边的弟子全都召回了圣贤峰,全力抵挡刀劳鬼。” 徐老摇头叹道:“失势这多年,他却也没了深浅,刀鬼岭这种地方,也敢搬到家门口来, 不过说来也怪,刀劳鬼轻易不下刀鬼岭,而今攻上了圣贤峰,确实转了性情。” 宫自明道:“徐老,以前冒犯了您,是我奉命行事,实属无奈之举, 而今师门命悬一线,晚辈只想回圣贤峰,拼上这条性命,报我师尊授业之恩, 徐老,晚辈就这一点心愿,还请徐老宽宏大量,予以成全。” 徐晗叹道:“你把我看成了什么人?我们那辈人的恩怨,怎么能牵扯到你身上? 我和你师父是有些过节,他遇到了这么大的危难,我也不能坐视不理,你先在这等上片刻,我去去就回。” 徐老把宫自明留在了桶里,转身离去,宫自明见徐老走远了,想从桶子里跳出来,努力了几次,没能成功。 金汁之中,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束缚着宫自明,宫自明越是挣扎,感觉自己被束缚的越紧。 徐老到了田间,种了十八个茄子人,写了十八封书信,塞进了茄子人的肚子。 书信的内容都一样,先是介绍了圣贤峰上状况,而后给收信人提出了建议。 徐老的建议是:圣人曾是一国之君,而今落难,诸位不能袖手旁观,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今时今日,正是痛打落水狗之良机。 茄子人派出去了,书信送出去了,徐老有些遗憾。 他很想亲自去一趟圣贤峰,看看那位圣人现在的模样,顺手送他一程。 但他不能去,他答应货郎要守住药王沟,在约定的期限之内,他不会离开药王沟。 可他心里还是好奇,圣贤峰现在到底是什么光景? …… 一名农人,带着孙子,推着一车粮食,正往圣贤峰上走,车上的粮食很重,山路难走,祖孙俩快推不动了。 一名老者带着圆顶小帽,带着圆框眼睛,拄着拐杖,在旁问道:“老哥,你这是干什么去?” 农人笑道:“给圣人送粮食。” “现在还给圣人送粮食?” 农人颇为诧异:“现在怎么了?” 老者道:“没听说圣贤峰上出事了么?” 农人不太在意,摆摆手道:“我听说了,就是几只精怪来山上闹事, 这些精怪是自寻死路,圣人有好生之德,让他们多活两天,识相的赶紧走,要是不知好歹,等圣人真动了怒火,眨眨眼睛就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眨眨眼睛就行?”老者不太相信,“圣人真有那么大本事?” “你到了圣贤峰,还敢说这种话?”农人吓坏了,“你要心不诚,我劝你别去见圣人, 看见那边那座山了么?那座山原本不在这,圣人动了动念头,眨眼之间就给搬过来了, 山都能搬过来,几个精怪算得了什么?村子里现在有些人不敢上山了,这就证明他们心不诚,这样的人永远成不了圣人弟子。” 说完,老农继续和孙子推车上山。 戴着圆顶小帽的老者,最后劝了一句:“我这人做事,向来以德为先,而今真心实意跟你说句话, 老哥,你要寻死自己去,别带上孩子。” 老农停下了车子,忽觉心里有些愧疚,万一真遇到精怪怎么办? 自己这把老骨头,扔下就扔下了,真把孩子害了可怎么办? 可都走到这里了,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精怪,当初出门的时候,就是要赶在这个当口,向圣人表示诚意,而今听了那老头几句话,怎么就退缩了? 老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向跟那老者再说两句,回头一看,却发现那戴着圆顶小帽的老者消失不见了。 妈呀!这老头就是精怪? 老农心里一阵害怕,赶紧带上小孙子,推着车子往山下走。 走不多时,他看见一个叫花子和年轻人正往山上走。 老农不敢多问,推着车子急忙下山。 绿水丐回头看了一眼:“这人为什么走的这么匆忙,该把他拦下来问问。” 何家庆摇头道:“不用问,应该是看见刀劳鬼了,我刚才在林子里也看见了一只。” 绿水丐笑道:“真邪门了,刀劳鬼居然能跑出刀鬼岭,我真想知道这是谁的手段?” 何家庆微微蹙眉:“这里的手段确实让人想不清楚,有人给圣人布了个大局,一环一环打的圣人措手不及, 一会你先别急着动手,我去他宅邸里先扫一圈,找到的东西,咱们一人一半。” 绿水丐摇头道:“你自己收着吧,我不稀罕,我就想要他这条老命。” 何家庆笑道:“等看了货再说,皇家的好宝贝,谁看了不动心?” 绿水丐掂了掂手里的钵子:“做事之前先看看自己份量,八斗墨客来了,百花丹青来了,笑脸鬼王来了,半口黄汤来了,三锅烟袋也来了, 这几位修为都不止云上,还有不少云上的狠人在路上,你要是把好东西都扫干净了,想走出贱人岗,怕是就难了。” 何家庆一怔:“今天怎么这么关心我?” 绿水丐冷笑一声:“你是死是活我懒得理会,但这事不能牵扯到我身上,我只想要了那老东西的命,可不想得罪了这些人。” …… 老农推着车子下了圣贤峰,正往村子里赶,快到村口的时候,他看到一个穿黑西装的男子和一个洋人迎面走了过来。 李伴峰没有说话,崔提克上前打起了招呼:“这位老先生,您这车粮食是要送到哪里去?” 看见洋人,老农不太敢说话,支支吾吾半晌道:“这,这是给圣人送去的。” 崔提克又问:“圣贤峰不是在那边么?您怎么往相反的方向走?” 老农咂了咂嘴唇,心里想着该怎么回答。 贱人岗的风气,和普罗州其他地方不太一样,这里很少有洋人出现,大部分人也都没见过洋人,见过洋人的,都对洋人毕恭毕敬,洋人问话了,老农不敢不说。 可要是说自己怕了,不敢往山上送了,这话肯定会被圣人听见,孙子求学这事儿就没戏了。 对面这洋人来历肯定不简单,跟他说话必须得有分寸,老农回答道:“圣人说粮食的成色不行,我回去再换一车。” 说完,老农推着车子赶紧走了。 崔提克叹道:“刚来普罗州的时候,我不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做贱人岗,我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地方为什么会起这样的名字,现在我知道了。” 他看向了圣贤峰,满脸憧憬的说道:“我们亲手在这里制造了一场灾难,我迫不及待想看看这场灾难的样子。” 李伴峰叹口气道:“我觉得在这件事情上,我贡献的力量微不足道。” 崔提克道:“你不必这么谦虚,在刀劳鬼变异这件事情上,我提供了技术,你创造了机会,我们的贡献是完全均等的。” 李伴峰无言以对,崔提克轻叹一声道:“这里不知住着多少人,在我印象中应该有几万,这场浩劫过后,不知道他们当中能有多少人活下来, 灾难已经在圣贤峰上演了,朋友,你做好准备了么?你准备好和我一起去见证这场伟大的成就了么?” 李伴峰微微摇头。 这一路上,他时不时的打寒噤。 有些高层次的凶险,无法直接被感知,但车夫告诉过他,一定不要忽略细节,很多细节都是保住性命的关键。 崔提克道:“你是旅修,我知道你有趋吉避凶的能力,你不想上山我可以理解,但我本人绝对不会错过如此重要的时刻。” 崔提克独自走向了圣贤峰。 李伴峰走到了僻静处,回了随身居。 等他出来的时候,身后跟着十几个白菜人。 十几个白菜人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李伴峰本人进了离他最近的村子。 在村口,他遇到了一个年轻男子,上前直接问道:“你想死么?” 男子吓坏了,低着头,连连后退,不敢应声,也不敢多看李伴峰一眼。 “不想死,带上你全家人出来,到村口等着,我带你们走。” 没等男子做出任何反应,李伴峰压低帽檐,继续往村子里走去,对着一名带着孩子的女子道:“不想死的话,带着你家人到村口等我。” 贱人岗上都是贱人,他们很讨厌。 但至少该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一名男子,连续十八年向圣人求学,虽然一直没能得到收留,但他对圣人的仰慕始终未变。 他站在村道上,指着李伴峰道:“诸位乡亲,不要听这外人妖言惑众, 天地之变,始于圣人之念,圣人一念之间,便能诛灭妖邪,我等居于此间,得圣人庇护,焉能受此宵小之徒蛊惑, 恶贼,你用心之歹毒早已被我看破,劝你悬崖勒马,莫再执迷不悟,若等圣人降下威能,却要让你粉身碎……” 咔嚓! 李伴峰拧断了男子的脖子。 “想死的,跟他一起上路,”李伴峰指着男子的尸体道,“不想死的,去村口等我。” …… 圣贤峰上,满地尸骸,一片废墟。 除了圣人宅邸,其他建筑基本都被摧毁。 圣人从普罗州各地召回了数百名弟子,而今身边还剩三十多人,在宅邸之中死守。 院墙之外稍微安静了一些,正在围攻宅邸刀劳鬼散去了。 他们回刀鬼岭补充阴气,但另一批刀劳鬼很快就会赶来,不要低估刀劳鬼的智慧,他们懂得轮番作战。 近战时,他们懂得利用自己强韧的体魄,远战时,他们懂得发挥自己的射程优势。 尤其是群体作战时,他们很擅长在毒雾之中发动进攻,彼此间的配合非常娴熟。 原本圣人还抱有一丝希望,他想通过这些天的交战,找到操控刀劳鬼的方法。 结果他试了十三种有操控技法的道门,没有一种能对刀劳鬼的行为造成实质性影响。 双方的死伤都很多,可刀劳鬼的数量远远超出了圣人的预估,圣人的弟子快死光了,刀劳鬼似乎只阵亡了不到一成。 打到这一步,圣人宅邸明显守不住了,可现在想走也晚了。 弟子们已经打探到了消息:潘德海、绿水丐、八斗墨客、半口黄汤、百花丹青、笑脸鬼王、三锅烟袋都已经上了圣贤峰。 圣人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成色,他长叹一声道:“卿等追随我多年,而今将要随我战死沙场,卿等心中可有悔恨?” 众人齐声道:“臣等无悔!” 圣人含泪慨叹一声:“卿等皆忠良,吾心甚慰!” 场面很是悲壮,一名弟子前来报信:“海吃岭地头神潘德海,来到了宅邸门前。” 圣人闻言,咬牙喝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潘德海,你本是朝中臣子,而今却有弑君谋逆之举,你可知罪?你可知耻?你以有德之人自居,可还知道那‘德’字怎写?” 潘德海站在门外,笑一声道:“寒窗苦读二十载,我二十八岁那年中了进士,为官十年兢兢业业,我为你做了多少事情,你心里有数, 我三十八岁那年,你卸磨杀驴,一句任人以德为先,把我贬黜了, 四十八岁那年,社稷飘摇,你再度启用了我,我帮你稳了两年江山,你一句有才无德,又把我贬黜了, 我那时候一直想不明白,我对你忠心耿耿,问心无愧,为什么在你心中,我就这么缺德? 等我日后入了德修,终于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德,不在你心中,在你脸上, 你脸有多厚,德就有多深!” 圣人怒道:“无耻狂徒,安敢造次!” 潘德海笑道:“无德昏君,死到临头,又何必嘴硬?” “潘郎,骂得好!”一幅画卷浮现在半空,一名美艳绝伦的女子,从画卷之中走了出来。 那女子穿着高领、斜襟、宽袖的团花纹褐色大褂,穿着老气,可丝毫不影响那倾城倾国的姿色。 潘德海见了女子赶紧行礼:“穆老前辈,晚生有礼了。” 女子皱眉道:“你叫一声前辈也就罢了,还非得叫一声老前辈,说的好像我是你奶奶似的。” 潘德海笑道:“真论起辈分,叫您一声奶奶,我也不亏。” 圣人在院子里一阵忐忑,百花丹青穆月娟来了。 “这是谁家的女人,厚着脸皮出来认孙子?”一个醉汉摇摇晃晃来到穆月娟面前,笑吟吟道,“当我不知道你,男人你睡了不少,可孩子你生不出来,儿子都没有,你哪来的孙子?” 半口黄汤乔无醉也来了。 一名中年男子,提着烟袋锅子道:“人家穆姑娘睡了再多男人,也轮不上你个酒鬼,你馋也没用!” 三锅烟袋叶尖黄来了。 乔无醉皱眉道:“看不上我这酒鬼,就能看得上你这烟鬼?你怎么不撒泡尿好好照照?” 叶尖黄笑道:“这两天火大,尿黄,照不出人影,不信我尿一泡,你照照试试?” 另一名中年男子,满脸煞白,毫无血色,上前笑道:“诸位,咱们别在这吵,今天见皇上来了,咱们别失了礼数。” 笑脸鬼王,归见仇也到了。 穆月娟看看众人道:“既然是来见皇上,我个妇道人家不好走在前面,你们谁愿意第一个面君?” 众人低头不语。 穆月娟冷笑一声:“要不说我看不上你们,随便找个少年郎,都比你们有血性,更比你们有胆量。” 乔无醉笑道:“穆姑娘,你怎么知道我没胆量?我没进这院子,不是因为怕了这昏君,是因为怕有人在我身后下刀子。” 叶尖黄磕了磕烟锅子:“什么意思?你说谁呢?” 乔无醉道:“谁下过刀子,我说的就是谁,自己做过的事情,还能忘了是怎地?” 叶尖黄冷笑道:“扯那些陈年旧账做什么?有本事你现在进去,把那昏君的脑袋摘下来我看看。” 乔无醉道:“我真有这个胆量,但你必须走我前边,否则我心里不踏实。” 归见仇笑呵呵道:“两位兄长,咱们别起内讧,今天来了的都是好汉。” 穆月娟道:“你是好汉,你先去呀!” 归见仇摇摇头道:“不是小弟胆怯,小弟身边有的是鬼仆,派过去几个探探路,也不是什么难事, 眼下重峦叠嶂的法阵的确没了,可难说圣人还有没有别的后手,老徐在信里没说清楚,他本人也没有露面,所以我觉得这事儿……” “别瞎扯!”乔无醉不高兴了,“老徐是帮着姚信守地界,他来不了是应该的,你没种,别往别人身上攀扯。” 崔提克站在远处看着。 这种场合肯定轮不到他说话,但这几个人行为,实在让他无法理解。 魇修、烟修、酒修、画修,这四个人的实力高到了难以想象,而今的贱人岗已经没有了重门叠嶂的法阵,杀掉圣人,对他们来说似乎没什么难度。 可他们在犹豫,他们都不想动手,他们对圣人的敌意,甚至还比不上对彼此的戒备。 绿水丐耸了耸眉毛,晃着钵子道:“我去吧。” 叶尖黄低头看着绿水丐,嗤笑道:“这事儿轮得到你么?” 从他的语气来看,绿水丐的身份和修为应该都不及他。 但在崔提克看来,绿水丐真比他们有种。 绿花子抬头看着众人道:“你们不去,还不想让我去,那就在这等着?等刀劳鬼杀过来,咱们在这混战?” 众人没有作声,绿花子晃着钵子,走向了宅邸大门。 大门猛然敞开,圣人弟子宋德科,带着十几人冲到了门外。 他们奉了圣人命令,做先锋,先挫一挫敌军的锐气。 冲进去打,或许还有些忌惮,在门口拾掇这几名弟子,自然不在话下。 笑脸鬼王归见仇,唤来鬼仆,准备先行动手。 宋德科毫无惧色,挺胸昂首,掀起下摆,率领手下,噗通一声,跪在了众人面前。 场面变化的有点快,众人稍微有些费解。 宋德科没有说话,双手扶地,先给带着手下人磕了一个头! 砰! 十几个人磕头,磕出来是同一个声音,这证明了什么? 这证明了这个头磕的整齐!这证明了宋德科一行人的诚意! 连磕了三个头,不用说,来意已经表达明白了。 绿水丐问了一句:“你们谁带路!” 众人争先恐后,宋德科力压众人道:“我资历最高,这个路,必须是我带!” ------------ 第四百八十二章 血洗 圣贤峰上,圣人门下资历比较老的弟子宋德科,力压众人,主动争取到了带路的机会。 既然有人带路,绿水丐没再犹豫,拎起宋德科,要往宅子里走。 百花丹青穆月娟问了一句:“绿花子,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后生去哪了?” 绿水丐回头看向了崔提克:“你说的是他?这是我的弟子,他是来长见识的。” 崔提克很谦虚的笑了笑:“我来这里,是为了见证各位的事迹,能出力的地方,诸位尽管吩咐。” 穆月娟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洋人,我说的是跟你来的那个姓何的!” 绿水丐一怔,要不是穆月娟提起,他还真就没有留意,何家庆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穆月娟这一问,也把其他人也吓一跳,半口黄汤乔无醉也很惊讶:“好本事,刚才来的时候还知道有这么個人,这一转眼就不见了,能骗过我们的眼睛,这小子到底什么修为?” 三锅烟袋叶尖黄道:“绿花子,这后生该不是捷足先登,吃独食去了吧?” 绿水丐道:“我与何家庆只是同路,我来是为了取老贼的性命,何家庆打算做什么,我还真不知晓。” 他说的是实话,他确实是在半路上遇到的何家庆。 可这话,笑脸鬼王归见愁不认:“绿老弟,这话你说的可不对,这个何家庆和你关系不简单,我要是没记错,他还有个绰号叫恩公,和圣人有些旧怨。” 绿水丐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何家庆就来报旧怨的,这事儿和我真不相干。” 归见愁摇摇头:“伱把话说反了,何家庆就是冲着这份旧怨,才和你联手对付圣贤峰,之前在绿水城,你们一起做过不少事,这些事情我也知道一些。” 绿水丐笑道:“鬼王消息好灵通,我和何家庆是一起做了些事情,但今天的事情,我和他没有半点相干, 诸位要是不信,那我就再说的清楚一些,这宅子里的东西我什么都不要,我就想亲眼看着那老贱人死在这,你们要是信不过我,就走到我前边去,这话说都够明白么?” 绿水丐把路让开了,几位大人物,你看我,我看你,又都不想走前边。 崔提克急得直摇头,在普罗州待了这么久,普罗州的一些风俗,他还是看不明白。 这几个人都想杀了圣人,但都不想走在别人前面,更不想因为无谓的消耗,让别人坐收渔利。 不光崔提克着急,乔无醉也着急:“咱们再这么耗下去,那老东西可就要跑路了。” 归见愁笑道:“几位不用担心,他跑不了,我手下的鬼仆严防死守,连地道都看住了,无论上天入地,那位圣人绝对出不了这个院子。” 乔无醉道:“你也别忘了,那老东西手里有玉玺。” 崔提克没太听懂,玉玺不就是个印章么?难道还是个跑路的法宝? 穆月娟摇头道:“我觉得他不会舍下玉玺逃命,你想想,这世上还有人认他这个皇帝么?要是连玉玺都没了,他还能拿什么证明当年的身份?” 叶尖黄道:“我觉得性命比身份重要,这老东西还真可能跑路。” 归见愁道:“要是他跑路了,玉玺就得留在这,这东西到底归谁,咱们还得好好商量。” 乔无醉冷笑一声:“鬼老弟,你又惦记上玉玺了?这是想当皇帝了?” 崔提克连声长叹,他感觉刀劳鬼就要上山了,在此之前,这几位大人物貌似不会采取任何行动。 他们到底来干什么了? 众人还在争执,远处走来一名男子,身穿石青色素面茧绸长袍,腰间别着佩剑,手里拿着折扇,折扇下边有一个百蝶香丝绸荷包。 这一身打扮,看起来很有特点,但又说不上来特点在哪。 再看长相,额头饱满,面颊圆润,浓眉大眼,口鼻方正,下颌无须,上唇有一抹胡子,单从相貌来看,好像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俊美书生。 可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可远远不止四十岁。 穆月娟表情不太好看:“周八斗,他怎么来了?” 乔无醉笑道:“他来不行么?你看了难受?谁让你没本事,进不了人家的被窝!” 穆月娟白了乔无醉一眼,没有说话。 叶尖黄在旁道:“他来的正好,起码他会说人话,我能听得进去。” 乔无醉点头道:“我也听周大哥的。” 归见愁笑道:“八斗墨客都来了,咱们也确实不该多嘴了。” 这名俊美男子,正是八斗墨客周文程。 周文程看着众人,慨叹一声道:“我就知道,哪怕那老贼把大门敞开,你们也未必敢往里多走一步。” 穆月娟冷笑一声:“周大哥话说的漂亮,可人来的却晚,是不是想等我们进去走一圈儿,和那老贼斗到两败俱伤,你再过来吃个现成?” 周文程皱眉道:“你觉得周某是那种人?” 穆月娟笑道:“谁是什么人,一句半句哪能说的清楚?还是先看看周大哥怎么处置眼前这事吧!” 这话说完,乔无醉、叶尖黄、归见愁都看向了周文程。 周文程点点头:“好,我走前边,背后交给你们,先把那老贼的人头摘了,至于东西该怎么分,咱们再做商议!” 乔无醉点头道:“只要有周大哥这句话,好东西让你先挑!” 周文程问道:“哪个是领路的?” 宋德科挺直腰杆站在了门前。 他带着众人刚一进门,埋伏在门口的几名弟子,朝着周文程扑了过来。 这几名弟子入门时间不长,都没超过一年,他们对圣人是真的忠心。 一名弟子长剑刺向周文程的胸口,一个“碎”字突然出现在剑身之上,也不知是不是周文程写上去的,所有人都觉得周文程的手没动过。 这名弟子的长剑当即碎了,碎裂的剑身扑向了这几名弟子,当场把他们打成了筛子。 几名弟子当场送命,只有一名弟子体魄很好,而且没伤到要害,他从怀里抽出一把锥子,想冲上去和周文程再拼一次。 锥子眼看刺到周文程的衣服,忽然掉在了地上。 这名弟子发现自己的手在冒烟。 没见到火,只有烟,这名弟子摸了摸自己的右手,酥脆的皮肤当即破裂,整条手臂化成烟雾,消失不见。 弟子浑身抖战,不知如何是好。 叶尖黄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表情。 这名弟子的伤口继续冒烟,风一吹,整个人化作了一缕烟尘。 掉在地上的锥子显然是件灵物,众人懒得去捡,只有潘德海不嫌弃,捡起锥子收进了怀里。 不糟蹋东西,是有德之举。 走在前边的宋德科吓得尿了裤子,他不敢回头,嘴里小声说道:“诸位前辈,诸位英雄,他们所作所为和我无关,我是真心给各位带路。” 周文程没说话,宋德科越走越害怕。 乔无醉笑道:“你是不是吓破胆了?给你口好酒壮壮胆子?” 穆月娟冷笑道:“我看他不是胆量不行,他走这么慢,明显是腿脚不济,阿鬼,你把他两条腿砍了,让你家鬼仆扛着他走吧。” 归见愁还真去和宋德科商量:“我觉得这样挺好,砍腿那一下有点疼,可你以后不用走路了,有人抬着你走,总得说来还是赚了。” 宋德科赶紧加快了脚步,带着众人到了圣人的卧房,一路上,没看见圣人,只看见弟子们纷纷投降,从这几位大人物进了宅邸,这些弟子内心的防线也被攻破了。 到了卧房门口,宋德科喊了一声:“师尊,他们来了!” 卧房里不见回应,宋德科道:“诸位在此稍候,容在下前去通传。” 周文程笑了,都走到这了,还通传什么? 鬼仆在前边探路,周文程推开大门,径直带人进了卧房。 这地方叫卧房,却堪比寝宫,里里外外好几层,众人前后找了一遍,没看见圣人,也没看见玉玺。 圣人逃了,这个他们猜到了。 可玉玺哪去了? 圣人如果想借助玉玺逃跑,必须得把玉玺留在原地。 穆月娟低语一句:“是谁捷足先登了?” 众人把视线投向了绿水丐,绿水丐没作声,貌似这人只可能是何家庆。 绿水丐还想强调自己和何家庆没什么关系,可现在再说这些,貌似没什么用处。 宋德科道:“师尊可能不在卧房,咱们再去别处找找。” 一群人,在宅邸之中上上下下找了一遍,找到了上百件法宝和灵物,找到了堆积如山的金银,可就是没找到圣人,也没找到玉玺。 绿水丐道:“那老贼既然逃了,这趟算我白来,这些好东西,诸位自己分吧,在下告辞了。” 一团烟雾缭绕在绿水丐身边,叶尖黄笑道:“想走?哪那么容易?” 绿水丐摸了摸脸上的脓疮:“怎么,为难我?” 乔无醉拿着酒壶灌了一口:“何家庆是你带来的,他把玉玺拿走了,你总得给个交代吧?” “我和何家庆只是在路上偶遇,你们想要玉玺,找何家庆要去。”绿水丐迈步就走,两名鬼仆拦住了去路。 归见愁道:“等把话说清楚了,再走不迟。” 跟在最后的崔提克都快睡着了,而今突然打起了精神。 圣人没捉到,但这里还有鱼! 凭实力而论,这几位人物出手,绿水丐必死无疑,崔提克不想要别的,他只想希望能给祖师留下个全尸。 穆月娟没给绿水丐再次开口的机会,一幅春画凭空呈现在绿水丐眼前。 春画,不是春天的画,是记述人类繁衍生息重要过程的珍贵画卷。 画卷之上有一名男子和两名女子,看过之后,绿水丐的满身脓疮开始不受控制的破裂,脓汁四下飞溅。 叶尖黄装了一袋烟,抽了一口,烟雾围绕在绿水丐身旁,所有脓汁在烟雾之中化作尘埃,坠落在了地上。 乔无醉打了个酒嗝,浓烈的酒气袭来,绿水丐感觉一阵晕眩。 鬼仆自四面八方出手,拿着兵刃围攻绿水丐,绿水丐招架不迭,顷刻间遍体鳞伤。 崔提克心下慨叹,这四个人的实力都在绿水丐之上,居然还不顾及身份下手围殴。 这可怎么办? 崔提克为祖师爷担心呀! 全尸估计是保不住了,实在不行从地上捡吧,能捡多少算多少。 绿水丐眼看被逼入绝境,宅邸外边响起了一阵阵叫声。 “吱呀!” 刀劳鬼来了。 或许是因为和刀劳鬼相处的太久了,崔提克认为刀劳鬼没那么可怕,哪怕是喝了他的药水,变得极度亢奋的刀劳鬼,也没有那么可怕,这几位大人物肯定有对付刀劳鬼的手段。 可接下来的一幕,完全超出了崔提克的预料。 八斗墨客周文程,在这几个人之中他修为最高,声望也是最高的。 他以最快的速度把地上的几十件灵物分了几份,自己有一份,另外四位大人物各有一份,潘德海也有一份,就连跟在后边的崔提克也得了两件。 分完了法宝,八斗墨客信手一挥,写了两个“飞”字,这两个字带着他乘风而去。 叶尖黄抽着烟袋,吐了一口烟雾,等烟雾散去,他整个人也不见了。 其余人愣了片刻,趁此机会,绿水丐进了不可名之地,身形消失了。 穆月娟冷笑一声:“那老贼跑了,绿花子也跑了,我就说过,把周八斗都算上,你们当中没有一个中用的。” 半空中闪现一幅山水画,穆月娟也要走,潘德海笑呵呵道:“穆前辈,且带老朽一程。” 穆月娟皱眉道:“凭什么带你?你算什么东西?你自己没本事下山么?” 潘德海不生气:“下山的本事虽有,但总担心会出意外。” 玉玺的事情还没查清楚,他不想因为这事儿受了牵连。 穆月娟笑了笑:“行啊,你叫我一声奶奶,我带你一程。” 潘德海笑道:“大恩大德的奶奶,我是您孙子,您就带上我吧。” 穆月娟一挥手,潘德海跟着她一并进了画卷。 归见愁在鬼仆的护送之下也走了,乔无醉看了看崔提克,问道:“洋鬼子,你是绿花子的弟子?” 崔提克点了点头。 “绿花子平时都把好东西藏在什么地方?你跟我说实话,我带你下山。” 崔提克心里明白,他要是不说点什么,乔无醉会当场杀了他。 他沉默片刻道:“前辈,我没法下山了,我已经成了他们当中的一员。” 乔无醉不解:“什么意思?什么叫一员……” 崔提克的脸颊迅速肿胀,五官模糊扭曲,很快变得和刀劳鬼一模一样。 乔无醉没再多问,喝了一口酒,径直走下山去,他身上散发出的强烈酒气,让周围的刀劳鬼不敢轻易靠近。 他们都走了,宋德科怎么办?杜湘文怎么办?那些投降的弟子该怎么办? 没人在意他们该怎么办。 只有崔提克还有心情看看他们的最终结果。 三十多名弟子,五百多名婢仆,一百多名和圣人一同修行的女子,在此起彼伏嘶吼声中,有的变成了肉泥,有的变成刀劳鬼。 圣贤峰被彻底血洗,不光是人,还有飞禽走兽。 杀红眼的刀劳鬼很快走到了山下,来到了距离圣贤峰最近的怀恩村。 崔提克来过这村子,这村子不小,在他印象中有五百多人。 今天村里人少了一些,崔提克混在刀劳鬼之中,在村子里走了一圈,估算下来,好像只剩下了两三百。 这两三百人聚集在村子中央,正在听一名老者讲学。 “天地之根,始于圣人之心, 天地之变,始于圣人之念, 天地之本,始于圣人之德, 天地之源,始于圣人之愿。” 他念一句,下边的人重复一句,反反复复念的都是这四句。 周围刀劳鬼越来越多,嘶吼声震耳欲聋。 刀劳鬼的声音越大,老者的声音越大,跟读者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他们并肩站在一起,面无惧色的看着周围的刀劳鬼,试图用圣人的教诲和自身的信念,来驱逐这群异类。 刀劳鬼围着这群人转了许久,崔提克正好奇他们诵念的这四句话,是不是有特殊的力量? 领读的老者,冲着刀劳鬼喝道:“天地之变,始于圣人之念……” 刀劳鬼一口咬断了老者的脖子,诵念之声,戛然而止。 这些村民虔诚而坚定的目光,一瞬间平和了许多。 刀劳鬼围着他们看,并不是出于畏惧,而是出于好奇,对于刀劳鬼而言,这些人似乎具备一定的观赏性。 现在他们看腻了,不想再看了,他们甚至不想把这些人转化成刀劳鬼,他们只想填补一下自己的碌碌饥肠。 看着眼前的场面,听着惨叫和撕咬的声音,崔提克会陷入思考。 将来有一天,要铲除世界上所有的人类,刀劳鬼或许会成为一个不错的选项。 但刀劳鬼受制于刀鬼岭,限制还是大了一些。 思绪忽然中断,有人在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襟。 崔提克一回头,看到一只雌性刀劳鬼正在他身后摆动着腰枝。 刚吃饱就想这个…… 崔提克心生慨叹:这种不思进取的生物,如果让他们来统治这个世界,又能比人类强到哪去? 再看看他们到下一个村子的表现吧。 …… 李伴峰带着一万多人来到了无忧坪。 为了把这一万多人带出来,李伴峰先后拼上了六十多个分身,跑遍了贱人岗的每一个角落,能带出来的人都是有救的,没救的人,李伴峰也没时间在他们身上浪费。 一万多人,说出来平淡无奇,可等真经历了,才会知道这是多么惊人的数目。 走在队伍正中,完全看不见头尾。 队伍后边跟着几十辆车子用来运粮食,本以为这些粮食能支撑一段时间,一天一顿饭,走了整整三天,基本没剩下什么。 接下来该怎么走? 李伴峰拿出来一张地图,这张地图是醇亲王送给他的,图上介绍了通往各地的道路。 要是李伴峰自己,想去哪都行,就连界线都拦不住他。 要是带上几十个有修为的,虽说走的慢点,难度也不是太大。 可带着一万多没什么修为的人,这一路走过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无忧坪能去的地方很多,但都要经过一段新地,这些人靠什么闯新地? 咣当当当! 苦思之际,一人摇着拨浪鼓,走到了李伴峰近前:“兄弟,想去哪,我带你们去。” 李伴峰一笑:“郎兄,你货车呢?” 货郎压低声音道:“车就不推了,让人认出来不太好。” “怕什么,你救了他们的命,还不想在他们当中留个好名声么?” 货郎嗤笑一声道:“在他们这能留下什么好名声?他们以后不骂我就不错了, 整个普罗州,还能可怜这群贱人的,估计也只剩下你和我了。” …… 绿水城,万晋贤刚从宅邸里走了出来,看见一个要饭花子站在了门口。 老万毫不犹豫,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绿花子笑了:“这位爷,你跪我一个要饭的做什么?” 万晋贤连连磕头道:“弟子见过祖师爷!” 绿水丐道:“我哪担得起呀,你不是手足盟的人么?” 万晋贤连连摆手道:“弟子跟别人都是虚与委蛇,唯有跟祖师爷是真心实意!” 绿水丐点头道:“好,我再信你一次,你立刻叫何家庆来见我。” 万晋贤不敢含糊,赶紧联系何家庆,可怎么都联系不上。 “祖师爷,我真没撒谎,我有好几天联络不上何家庆了。” 绿水丐看着万晋贤,微微笑道:“咱们这个道门,两个弟子或许真就有点多了。” …… 药王沟,邱志恒进了鲁家书屋,本来想买几张报纸,却被墙上一幅山水画吸引了注意力。 “鲁老板,这幅画出自穆月娟之手?” 鲁老板连连点头:“邱老板好眼力,这是穆月娟的真迹,一位朋友转卖给我的。” 邱志恒赞叹道:“在穆月娟的画中,这一幅算是上乘,鲁老板,可有出手的打算?” 鲁老板一笑:“邱老板,您该知道,穆月娟的画买回家里可有讲究,您就不怕嫂夫人怪罪?” 邱志恒没有解释,他要这幅画自然不是为了和穆月娟幽会,他另有别的用处。 鲁老板叹道:“邱老板,不是驳您面子,这幅画已经被人预定了,定金我都收了,改日再有这好东西,我第一个告知邱老板。” 邱志恒没有再问,买了报纸,离开了书屋。 天色不早,鲁老板关门打烊。 烛火之下,他正在收拾书本,墙上画卷一颤,百花丹青穆月娟,从画中走了出来。 她站在鲁老板身边,微微笑道:“本姑娘这出戏,演得像样么?” 鲁老板依旧在整理书架,目不斜视道:“穆姑娘辛苦,第三排书架顶上,有我给穆姑娘准备的谢礼。” 穆月娟去了第三排书架,在书架上房摘下来一个包裹。 包裹里裹着十一件法宝,从圣人府邸离开之前,八斗墨客周文程把法宝分成了几份,这十一件是周文程留给自己的那一份,也是成色最好的一份。 穆月娟收下了这十一件法宝,对鲁老板道:“有一件事,小妹想多问一句,你到底是拿到了玉玺,还是拿到了那老贼的首级,又或是两样东西,你都拿到了?” 鲁老板把书摆好,冲着穆月娟笑了笑:“这位小姐,小店打烊了,您要买书,还请明天再来。” 穆月娟眉头微蹙,却没有多说,纵身一跃回了画中,整个画卷也消失不见。 …… 罗正南回了绿水城,在江相帮总堂原址,请来了几位老朋友,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各地江相帮的堂口,剿的差不多了,可没想到绿水湾这出了一伙山匪,主要成员居然都是江相帮残部。 换个招牌又想还魂? 这事儿罗正南可不能忍,他跟几位老朋友制定了计划,准备这个月就把这伙山匪连根拔了。 说完了正事,众人闲聊了几句,一人尿急,对江相帮这总堂也不熟悉,一时间没找到茅厕,跑到假山那解了个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他总觉得假山下边好像有点动静。 他没听错,假山下边确实有动静。 假山下的密室,隔音极好,当初李伴峰用牵丝耳环都听不出声音。 可这座密室而今遭到了破坏,只是非常轻微的破坏。 枯瘦如柴的何家庆,此刻正在密室之中,用指甲刮削一块墙砖。 只要把这块墙砖抽出来,他就能从地下室逃出去。 但现在他只清理出一条砖缝,距离抽出一块砖的目标还很遥远。 何家庆的手有些抖动,他快支撑不住了。 休息片刻,他啃了啃指甲,继续在砖缝里刮削。 ------------ 第四百八十三章 左右难分 关防厅里,廖子辉看着报告,眉头紧锁。 这段时间关防厅刚和圣贤峰建立了联络,双方关系本来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没想到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圣贤峰没了,圣人生死未卜,整个贱人岗现在全是刀劳鬼,廖子辉怎么也想不明白,短短几天时间,为什么会出了这么多状况。 之前的工作付诸东流了,廖子辉正想着怎么和上边交代,副总使夏书民走了进来:“总使,灯泡还是没消息。” 廖子辉叹了口气,盯着夏书民看了许久。 他知道夏书民的来历不简单,也知道等他退休之后,夏书民大概率要接任总使之职,他跟说夏书民说话的时候始终保持克制,但这次他实在忍不住了。 “小夏,你为什么非得让灯泡去监视李七?灯泡第一次来普罗州,你让他找李七做什么?你嫌他命长么?” 夏书民低头道:“这事是我欠考虑,可灯泡已经遭遇不测,李七那边是不是也得让他给个交代?” “谁说遭遇不测了?”廖子辉怒道,“看见尸首了么?没看见尸首,人就还活着,出去找去,掘地三尺也给我找回来!” 夏书民离开了廖子辉的办公室,沮丧的神情之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廖子辉急了。 急了就好。 急了就该上道了! 灯泡必然是死了,找不找得到尸体,并没有那么重要,就看廖子辉还能扛多久。 …… 灯泡拿着小刀,不太熟练的剥下了一只鱼脸螳螂的皮,小心翼翼的挂在了帐篷门前,笑呵呵说了一句:“沈大叔,皮子拾掇好了。” 暗星局每年会派人来普罗州进修,中二报了名,没轮上,灯泡不想来,被逼着来了。 来了之后,他收到新任副总使夏书民的命令,去逍遥坞监视李七,结果被李七送到了新地,遇到了一只凶残的异怪,历经一场恶战,被老猎户沈学永救下了。 这些日子,他跟着沈学永在新地吃住,学习新地知识的同时,也给沈学永做了帮工,剥皮子就是他日常工作之一。 沈学永从帐篷里走了出来,捏着皮子看了一眼。 皮子上有不少刀口,沈学永皱眉道:“这是一等品的皮子,到你手里成了三等品,你真不是干这行的料。” 灯泡一脸惭愧道:“那还有两只螳螂,我再好好练练。” 沈学永摆摆手道:“你可别练了,我这趟买卖全得让伱赔进去,往东边走二十里,就是蓝杨村,到了蓝杨村,你找辆车,赶紧去绿水城吧。” 灯泡搓搓手道:“别呀,沈大叔,您带我去吧,二十里路,太远了,这路上再出点事……” 沈学永啐一口道:“二十里路,还得我带你去,你吃饭用不用我喂你?” 灯泡愁眉苦脸道:“这是新地呀,遇到异怪,我是真对付不了。” “这地方离正地很近,没有什么厉害的异怪。” “之前遇到那条红龙就挺厉害,那东西差点要了我的命。” “什么红龙?”沈学永一脸嫌弃道,“那就是条蚯蚓,我对付那东西,连刀都不用!” “沈大叔,您看错了,那哪能是蚯蚓,动一动山崩地裂呀。” 沈学永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是体修!我原身就是蚯蚓,那东西我能认错了吗? 你也老大不小了,敢来新地闯荡,怎么也得有点真才实学吧?就算没有真才实学,好歹有几分胆色吧? 去蓝杨村就那一条路,但凡是个爷们,你自己走过去,实在不敢去,你磕头作揖,找别人送你过去,我不伺候你了!” 沈学永把灯泡赶走了,这位老猎户有胆识有手艺,在猎人之中颇有名声,当年李伴峰去橘子园,还是靠他指的路,带着灯泡出去,挣不着钱不说,还得丢人现眼。 灯泡无奈,按着沈学永给他的地图,壮着胆子一路走向了蓝杨村。 这一路上遇到了几只异怪,跟着沈学永历练了一段日子,灯泡也没那么害怕了,有些异怪胆子小能吓唬住,有些异怪通人性能讲道理,遇到不讲道理还吓唬不住的异怪,灯泡脚底板抹油,说跑就跑。 等到了蓝杨村,看到了屋舍,也看到村民。 这才是人该住的地方,虽然地方破了点,但比新地强了太多。 灯泡心情大好,同时信心爆棚。 新地都闯过来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普罗州,不过如此! 在新地待了这些天,一直跟着沈学永吃干粮,李七给了他两個罐头,也被蚯蚓给抢走了。 前边有一家面馆,闻着那扑鼻的香味,灯泡迈步进了馆子,拉把椅子往桌边一坐,对伙计道:“拿菜单来。” 一听说他要菜单,伙计明白了。 这人没来过这家面馆。 “客爷,我们这没菜单,您想吃什么尽管说,山珍海味小店没有,家常便饭包您满意。” 灯泡点点头道:“你们这最拿手的是什么?” “我们是面馆儿,最拿手的是羊肉面。” “什么价钱?” “面条二十,童叟无欺,您要大碗还是要小碗?” “来个大碗面,多加羊肉。” 伙计一愣:“您还要加羊肉?” 灯泡笑一声道:“怕什么,我多给你钱就是了,再给我炒两个小菜。” 伙计又一愣:“您还要点菜?” 灯泡皱眉道:“家常菜不会做么?” 伙计憨憨一笑:“您说个菜名。” “你们看着做吧,弄两道拿手可口的就行!” “得嘞!”伙计欢欢喜喜去了后厨,周围客人都惊讶的看着灯泡。 灯泡知道这里边有说道,也知道这顿饭便宜不了。 可不便宜又能贵到哪去? 只要不太过分,给他钱就是了,要是做的太过分,咱们就动手,我还能怕他是怎地? 我也是暗能者,在普罗州,这叫有修为的人。 灯泡拿起筷子,今天就要吃个痛快! 一个钟头过后。 灯泡穿着四角裤,带着一脸伤痕,从面馆里走了出来。 面条论根卖,羊肉论丝卖,这是灯泡万万没有想到的。 钱是要不回来了,灯泡还想着能不能多要件衣服。 面馆掌柜的拎着菜刀,擦擦脸上血迹,冲着灯泡笑道:“客爷,您还想吃面?” 他们打了一场,打的很惨烈。 要真是拼命,灯泡未必输给这掌柜的。 可灯泡觉得为了一顿饭,不值得拼命。 况且他们人多,谁能想到这一屋子都是掌柜的手下。 走到远处,灯泡回头看了面馆一眼,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等我回了关防厅,把这事情告诉廖总使,非把你这鸟店掀了不可。 可怎么回关防厅呢? 村子口有马车,灯泡上前问了一句:“有去绿水城的车么?” 车老板子笑道:“绿水城好说,可你有钱么?你身上就剩个裤衩了,难不成还能给当了?” 灯泡道:“你把我送到绿水城去,到了地方,我给双倍车钱。” 车老板子笑道:“等到了绿水城,你要是一个子都拿不出来,我还能找谁要去?难不成还能再把你送回来? 小伙子,看你年纪轻轻,白白净净,找个营生挣俩钱去吧,就穿这一条裤衩,还在村口横晃,你不嫌寒碜么?” 周围几个赶车的都笑话灯泡。 灯泡一咬牙,纵身一跃,跳到了车老板身后,单手卡住了车老板的喉咙。 经过面馆的事情,灯泡心里明白了,想在普罗州生存,就不能做好人! 看到这一幕,其他几个赶车的围了上来,纷纷喊道:“你想干什么?给不起车钱,还想在这犯浑么?” 灯泡道:“我没说不给车钱,只要到了绿水城,这钱我加倍给,我再问你一次,你走是不走!” 车老板子道:“小兄弟,消消火,我知道你遇到难处了,适才跟你说的都是玩笑话,别说什么两倍车钱,就是你一分钱不给,我送你一趟又能怎地? 我车上有件皮袄,你要是不嫌弃,就先披在身上穿着,我正好要去绿水城接人,顺道带你一程!” 灯泡松开了车老板,在普罗州这地方,终究还得靠拳头说话。 车老板子当即启程,从下午一直走到深夜。 “小伙子,我这趟接的是急活儿,得连夜赶路,你要是困了,就在车上睡着。” 灯泡答应了一声,可他哪里敢睡,一路眼睛睁得溜圆,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车老板。 过了一处山岗,车老板猛然一挥鞭子:“小伙子,坐稳了!” 话音落地,拉车的两匹马,一起抬起了前蹄。 马车一颤,把灯泡甩到了车下,灯泡想要起身,老头借他的皮袄如绳索一般,紧紧缠在身上,让灯泡动弹不得。 老头赶车走了,灯泡满身冒油,借着油滑劲儿,从皮袄里钻了出来。 他把油水集中在脚下,正要追赶那老者,路边忽然冲下来一群人,把灯泡围在了中间。 为首之人是个黑脸汉子,名叫康其海,是江相帮绿水总堂一舵的舵主,李七血洗江相帮那晚,康其海在外边办事儿,躲过了一劫,拉起残部,在这做起了山匪。 灯泡真没想到这赶车的这么歹毒,居然把他带到土匪窝里了。 看到一群土匪凶神恶煞将他围定,灯泡挺起胸膛,提了提裤衩道:“我这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你们看看还能从我这抢点什么。” 康其海看着灯泡,笑一声道:“长得还挺俊的。” 灯泡一怔,这是要做什么? 周围的匪兵们都笑了,这事儿在山匪当中不算罕见。 一群人上前把灯泡绑了,带回了山寨,本以为寨主也就是玩玩,没想到康其海认真了。 当天晚上他没动灯泡,到了第二天,他在山寨里摆了几桌酒,从周围村子抓来个媒人,还专门布置了花轿和新房。 这是要明媒正娶! 灯泡穿着大红衣裳,盖着红盖头,被捆着送上了花轿,从山寨外边抬到了山寨里边,该走的流程,一样不少,都走了一遍。 到了晚上,康其海喝的高兴,划拳叫好的声音,灯泡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 怎么办? 过一会,他就要来洞房了! 逃出去? 灯泡试过了,从绳索里挣脱出来,并不费劲,费劲的是怎么跑出山寨。 脚下抹油,确实跑得快,但跑一半,会被匪兵劫回来,一是因为油用光了,二是因为他路不熟。 听着大厅里渐渐安静下来,灯泡准备以死相拼。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罗正南带着十几号人进了洞房。 灯泡透过盖头的缝隙,往外看了一眼,发现状况不对。 换人了? 康其海哪去了? 他手下那群土匪呢? 之前罗正南在江相帮总堂叫来了一群朋友,商量剿匪的事情,要剿的正是江相帮残部,康其海是罗正南的目标之一。 作为江相帮前舵主,康其海在山匪之中算是有实力的,可在罗正南面前,他那点手段根本不够看。 用了不到两天时间,罗正南摸清了山上的道路,今夜趁着康其海办喜事,罗正南带人上山,直接把山寨端了,把康其海的脑袋也给摘了。 进了洞房,罗正南掀开了灯泡的盖头,看了片刻,赞叹一声道:“长得确实是俊。” 灯泡一咬牙,挣脱绳索,冲向了门口。 几名手下想抓他,却又抓不住,他身上极度滑腻。 罗正南看了看手下一名火修,火修会意,放出一道火幕,堵住了门口。 灯泡不敢跑了,站在屋子中央瑟瑟发抖。 罗正南笑道:“油修,这个道门不多见了。” 手下人道:“油修好呀,滑!” 罗正南吩咐道:“这人先留着,七爷没准有用。” 手下人愕然道:“七爷也喜欢这个?” 罗正南皱眉道:“胡说什么,先把他看管起来。” 灯泡喊道:“你们说的七爷是李七吧?我认识他,我和他是熟人,你们让我见他一面!” 罗正南愣了片刻:“你认识七爷?” “我认识!你跟他提起我,他肯定知道!” 罗正南思索片刻,先找了个渔网,把灯泡塞进渔网里,吊在了洞房的房梁上。 …… 黄土桥,李七把从贱人岗带出来的一万多流民,交给了秦不漏。 说实话,秦不漏不想收。 他是九层的算修,而且在九层上待了很多年,这样的人物,见识自然不浅,贱人岗是什么状况,他也知道一些。 “七爷,你吩咐的事情我肯定照办,但这些人,我可能管不了。” “管不了也得管,这些人能帮你守住地界,你必须收下,但如果有人敢在黄土桥散播圣人学说,抓到一个杀一个,绝不姑息。” 秦不漏答应下来,开始给这些人寻找住处。 李伴峰在黄土桥各条街道走了一圈,在马五的经营之下,黄土桥有了一些起色,但成效相当有限。 北桥比以前繁华了一些,西桥有矿山,勉强能看到些人气,东桥和南桥依旧惨淡,尤其是东桥,大街上空空荡荡,和之前看不出任何差别。 李伴峰走在街上,看到一家咖啡馆,思索着要不要进去。 在普罗州,咖啡是稀罕东西,黄土桥曾经有过咖啡馆,见证了这个地方昔日的繁华。 可而今这个废弃的咖啡馆里散发出阵阵凶险,这让李伴峰有些好奇。 到底什么人想在这伏击我? 李伴峰经过了咖啡馆,脚步没有停顿,没有放缓,仿佛完全没有留意到这座咖啡馆。 从咖啡馆的二楼,跳下来一名男子,迅速朝着李伴峰身后扑去。 他不需要触碰到李伴峰,只需要在一个合适的距离之内,就能让李伴峰感染上病灶。 李伴峰回头扫了一眼,万晋贤,绿水丐的另一名弟子,陆东俊的谋士,何家庆最忠诚的部下之一,按照崔提克的描述,他是七层病修。 李七杀掉涂映红的时候,万晋贤曾想在暗中做掉李七,李七躲进了随身居,逃过了一劫,马五却为此染上了重病。 在万晋贤的印象中,李伴峰是五层的旅修,时至今日万晋贤对李七的了解还停留在那个时段,那个不敢和他硬碰硬的阶段。 如果他知道现在的李七有宅旅双八层的修为,他绝对不敢出手偷袭。 李伴峰有很多方法杀死万晋贤,最简单的方法是立刻万晋贤的视线中消失,直接炸死他。 但这么做代价很大,万晋贤一旦爆炸,尸体很难清理,稍有不慎就会引发瘟疫,东桥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还要继续保持无人区的状态,瘟疫一旦蔓延,整个黄土桥都会陷入困境。 虽然崔提克说过,万晋贤的病灶不像绿水丐那么强大,但万晋贤的身体里也有绿水丐的一部分力量。 最好的方法是把万晋贤直接送进随身居,剩下的直接交给娘子和红莲,把魂魄和肉身全都清理的干干净净,再用蒸汽冲洗一遍,就彻底干净了。 李伴峰等着万晋贤靠近,暗中掏出了钥匙,准备打开随身居。 万晋贤从身后慢慢迫近,强烈的险意填满了李伴峰的整个念头,他会在合适的时机闪身,让万晋贤自己冲进随身居,然后关上大门。 可眼下李伴峰面临着一个严重的问题。 钥匙该往哪个方向扭? 我是不是发病了?自己开了多少次随身居的大门,这个问题还需要想么? 可李伴峰真的想不起来了。 往左还是往右。 哪边是左? 万晋贤越来越近,李伴峰必须躲闪,否则会染上万晋贤的病灶。 见李伴峰躲到远处,万晋贤有些惋惜:“旅修趋吉避凶,这点还真不好对付,不过我也没想杀你,我只想问你一件事,你和何家庆到底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问这个?”李伴峰笑了,但心里很紧张。 他不是记不住开门的方法,而是他分不清左右,在一瞬间,他仿佛失去了方向的概念。 不只是方向,他对距离的概念也很模糊,他现在不确定和万晋贤之间的距离是不是安全的,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步会向前还是退后,他甚至担心自己已经感染了万晋贤的病灶。 万晋贤有干扰方向和距离感的病灶么? 有可能,李伴峰见过崔提克让何才元的分身得了眩晕症。 眼下的状况和眩晕症有些相似,方向和距离是旅修的基础,如果失去了方向和距离感,旅修的战力会出现严重受损。 万晋贤并不急着对李伴峰下手,在杀掉李伴峰之前,他还需要获取一些信息。 “何家庆总是说要夺回红莲,他也知道红莲在你手上,可每次对你动手,他都慎之又慎,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你能跟我说说么?” 李伴峰笑了笑:“我觉得红莲应该不在我手上,很可能在他自己手上,他不想让这件事穿帮,因此不想让你们对我下死手。” 这段话表述的如此清晰,李伴峰认为自己大概率没有发病。 万晋贤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何家庆不想把红莲拿出来,用你做了个由头,可如果真是这样,对我而言,你就没什么用处了。” “别这么说,”李伴峰笑道,“你对我还是有些用处的,你为什么知道我在黄土桥?是不是在我身边插了谍子?” 万晋贤微微皱眉:“李七,你为什么总是这么猖狂?你知不知道自己在普罗州已经算个人物了?为什么还这么喜欢独来独往?” “可能是因为旅修的天性吧。” 万晋贤笑了:“别扯淡,成名的旅修我见过不少,他们身边都带着支挂,比如说三英门的大金印鲍应臣, 说起鲍应臣,有传言你和打了几天几夜不分胜负,最终成了朋友,我起初还真就信了, 现在看来你根本就没这个本事,鲍应臣到底怎么死的,这事儿你愿意跟我说说么?” 李伴峰摇头道:“我说了你也不信,你还是到下边自己问他吧。” 万晋贤沉下脸道:“我再问你最后一件事,何家庆去圣贤峰的事情,你到底知不知道?贱人岗的人为什么被你带到了黄土桥?这事儿和何家庆有关系么?” 李伴峰叹口气道:“你话真多,还有什么没说完的?说完了就该上路了。” “行,带种!”万晋贤猛然冲向了李伴峰。 他速度奇快,因为脚后跟插了根钉子,这是旅修法宝。 言语之间虽有挑衅,但李七到底什么实力,万晋贤心里没底,如果不是被绿水丐逼得没了退路,他也不想正面和李七交手。 李伴峰急速后退,竭力和万晋贤保持着安全距离,因为失去了方向和距离感,他的动作有些迟缓。 万晋贤步步紧逼,只要能让李七咳嗽一声,主动权就掌握在了他手里。 两个人来来回回周旋许久,李伴峰决定用意行千山之技,搬来一处凶险之地,尽快结束战斗。 搬哪合适? 李伴峰想了片刻,决定把刀鬼岭搬过来。 就算技法搬不来刀劳鬼,刀鬼岭本身也是个特殊之地,山上林木旺盛,没有道路,万晋贤速度再快,也没有断径开路的技法,李伴峰在地形优势之下,有击杀万晋贤的把握。 李伴峰正要施展技法,忽觉胸前一阵颤动。 是老罗的电话。 技法被打断了,但方向感恢复了不少,李伴峰似乎能分清左右了。 先不管瘟疫的事情,用走马观花炸死? 不行。 距离感还差一点,李伴峰不敢轻易使用走马观花,他怕自己突然走到万晋贤近前,不但没能摆脱对方的视线,反倒会中了对方的病灶。 万晋贤动作越来越快,李伴峰胸前的电话还在震动。 为什么来了电话,自己会恢复方向感? 周旋之间,李伴峰低语一句:“把电话接起来。” 手套迅速行动,从李伴峰胸前拿出了电路板,装上了电池,插上了天线。 电话通了。 与此同时,万晋贤突然来到了李伴峰近前。 李伴峰本能的踹了万晋贤一脚。 万晋贤还没来得及施展病灶,被李伴峰一脚踹出去好远。 到底有多远? 万晋贤自己没办法估算,他一直在飞,飞行的过程之中,接连撞上了几座建筑,结果建筑没有损坏,他自己也毫发无伤。 他越飞越快,周围的景色由清晰变得模糊,直至完全看不见。 他意识到自己飞过了黄土桥的界线,却依然没有受伤。 这是什么技法? 一别万里? 李七会用一别万里? 万晋贤在绝望之中,不断飞行,等他落地的一瞬间,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密林之中。 这什么地方? “吱呀!” 万晋贤听到了一声嘶吼。 …… 罗正南打通了电话,却没听到李七的声音。 信号问题? 他活动了一下脑袋上的天线,嘴里不断重复道:“七爷,七爷?您能听见我说话么?” “能。” 这声音不是电话里出来的。 罗正南一哆嗦,猛然一回头,看见李伴峰正在他身后。 “七爷,您,您,您怎么来了?” 李伴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来了。 “你不是要找我吗?”李七敷衍了一句,“到底什么事儿?” “我那个……”罗正南平复半晌,把天线从头上拔了出来,带李伴峰进了洞房。 灯泡被渔网吊在了房梁上,罗正南命人把他放了出来。 李伴峰掀开灯泡的盖头看了一眼,微微笑道:“你别说,还真挺俊的!” ------------ 第四百八十四章 去路归途 洞房里,李伴峰让灯泡先坐在床上。 灯泡很紧张,他想把红盖头揭下来,被李伴峰拒绝了。 这么盖着挺好的,盖头下的灯泡非常紧张,他越是紧张,接下来配合的越好。 果如所料,双方默坐片刻,没等李伴峰提问,灯泡主动开口了: “你是李七么?要是的话,你先答应一声。” 李伴峰不说话。 灯泡抽泣两声道:“七爷,是我不懂事,我不知深浅,不知天高地厚,我自己跑到逍遥坞去,还没跟您打招呼,我其实就是想看姜梦婷的歌会,我还没有票,所以只能在门口站着,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李伴峰笑了笑:“你那么喜欢听歌,我在逍遥坞给你谋个差事吧,天天晚上都能听歌,还不用票。” 灯泡哭道:“您客气了七爷,逍遥坞要我这样的人也没用,之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吃了这么多苦,就当受罚了, 七爷,您要是不解气,就再捶我两下,两下要是不够,就锤到您解气为止,只求您饶我一命!” 李伴峰有些惊讶,当初在学校看见灯泡的时候,还记得这小子嘴挺笨的,说话的时候很紧张,给了李伴峰偷袭的机会。 后来在逍遥坞遇到灯泡的时候,能感觉他成熟了一些,可还是不太会说话。 一段日子没见,灯泡变化挺大的,这番话说的很流畅,李伴峰也挺爱听。 不流畅也不行,在猎人营地,虽然有沈学永照着,但跟别人说话必须说清楚,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这都是血与泪的教训。 李伴峰道:“让你去逍遥坞,是为了你好,伱人长得白净,眼神还勾人,好好练上几天,没准能成个歌星。” “我不是那块料,七爷!”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当歌星可比暗星局挣得多。” 哪怕李七说的是关防厅,灯泡也能再狡辩一会。 可李七连暗星局都说出来了,再狡辩就没意思了。 灯泡沉默了片刻,叹口气道:“您对我知根知底,我也不好再藏着掖着, 我是暗星局的人,被上边派到普罗州进修,我什么都不懂,上头命令我去逍遥坞监视您,我就去了,结果落在了您手里, 我在暗星局就是喽啰,到了关防厅还是喽啰,人家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七爷,您就饶了我一命吧。” 李伴峰点了支烟:“饶了你也行,我请你去逍遥坞做事,你到底答不答应?” “七爷,别说笑了,我真当不了歌星!” “不当歌星也行,以后你给我当个内应吧。” “呃……”灯泡愣了许久,这种话能说出来么?还说的这么直接? “您说内应是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无论你在暗星局还是关防厅,以后知道了关于我的事情,要提前知会我一声,能做到么?” 灯泡连连摇头道:“七爷,您这不是让我当奸细么?我哪有那個胆量?您要是非得这么逼我,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杀了你可不行,外边还不少人等着和你洞房呢。”李伴峰起身要走。 灯泡高声喊道:“七爷,您别走,我答应,答应了还不行么?” 李伴峰停住脚步道:“你答应什么了?我没听清楚。” “您说什么,我答应什么!” “外边都是我兄弟,我想让你跟他们洞房,你答应么。” “这个不能答应,我答应的是内应的事儿。” 李伴峰笑着问道:“说的再明白一点,内应的什么事儿?” 灯泡一字一句道:“我给您当内应,无论暗星局还是关防厅,有您的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您。” 李伴峰拿来一张契纸,写了契书,让灯泡按了手印。 灯泡道:“手印我都按了,您好歹让我看看契书上都写了什么。” “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时间看,”李伴峰掀了灯泡的红盖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灯泡哆哆嗦嗦道:“七爷,您要干什么?” 李伴峰道:“我要教你说一些话,你千万要记住,记错了可就没命了。” …… 关防厅里,夏书民拿着一份文件,到了廖子辉的办公室:“总使,有些事兜不住了,暗星局知道灯泡下落不明,让咱们给个交代。” 廖子辉头都没抬:“这事儿我知道了,文件放这吧。” 夏书民感觉状况不对,廖子辉为什么这么淡定? 之前看他这么着急,应该已经上道了,这里边难道出了什么变数? “总使,暗星局那边催得紧,咱们多少得给个回音,我这电话都快打爆了。” “电话?”廖子辉一愣,“你还能打电话?” 夏书民说顺嘴了,普罗州这,电话打不通,得用特殊的通讯设备才能联系上外州。 他赶紧往回圆:“他们是通过通讯设备联系的我。” “用的是咱们厅里的通讯设备,还是你自己的通讯设备?”廖子辉一直看着夏书民,“要是咱们厅里的设备,这事儿我该知道,要是你自己的设备,这事儿可就不对了,私设通讯设备违反了咱们厅里的规定。” 夏书民表情尴尬,廖子辉就这么看着他,一语不发。 整整两分钟,双方都没说话,廖子辉笑了笑道:“小夏,灯泡这事儿你处理的确实欠妥当,当然,你出发点是好的,目的是想锻炼一下新人,只因为对普罗州的状况不熟,结果好心办了坏事, 这事不全赖你,我也有责任,你来了这么长时间,我没有督促你加强对普罗州的学习和认知, 接下来会有一些基础性工作交给你,这是成长锻炼的重要机会,你要好好把握, 羊角园一带有几个混混儿,这段时间一直聚众斗殴,已经打伤了不少人,影响非常不好,你抽空去处理一下。” 让我去处理混混儿打架? 这是敲打我,还是羞辱我? 夏书民思索片刻道:“总使,我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在灯泡这里,暗星局派人过来,而今杳无音信,咱们实在是……” 没等夏书民说完,廖子辉一挥手,把秘书凌素君叫了过来:“你把羊角园那几个混混儿的资料给夏总使送去,另外把灯泡叫过来一趟。” 夏书民一愣:“叫谁?” 廖子辉笑道:“灯泡呀!” “哪个灯泡?” “还能哪个灯泡?暗星局来的进修人员,董小宁啊!” 夏书民还没回过神来,凌素君已经把人带来了。 灯泡两手交叉,放在腰带下方,含胸低头,神情局促。 夏书民看了好一会,发现这确实是灯泡:“你怎么,怎么还……” 廖子辉笑道:“你想说他怎么还没死是吧?” 夏书民赶紧起身,拉住灯泡的手道:“你可急死我了,这么多天,你干什么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灯泡道:“您让我去逍遥坞盯着李七,我去了,李七东奔西走,去了不少地方,有些地方我实在不熟,跟了两天跟丢了。” “跟丢了你就回来呀!” 灯泡摇头道:“任务没完成,我哪敢回来,我查了您给我的资料,到李七几处产业找了找,还真就在蓝杨村找到了他。” 夏书民愕然道:“你找到李七了?” “找到了,他手下人在蓝杨村附近剿匪,李七本人也去了。” “他没发现你?” “没有。”灯泡摇了摇头。 “他是五层暗能者,以他的本事,居然没发现你?”夏书民不相信。 灯泡愣了片刻道;“夏总使,您料定了李七会发现我?” 夏书民意识到自己话说的不对,赶紧解释道:“这不是预料,这是基于双方实力做出的推断。” 灯泡又愣了片刻道:“您能推断出来,我一定会被他发现? 那您还让我去监视他?” 夏书民说不出话来了,这事儿他圆不上了。 不要以为像他这个层次的人物不会说错话,他们这个层次的人物经常说错话,只是没人敢指出来。 但今天灯泡就敢指出来,而且还让夏书民下不来台。 原因很简单,廖子辉就在旁边看着,他给了灯泡说话的底气。 廖子辉笑道:“小夏啊,我让素君把材料放你桌上了,你先去看看羊角园那几个混混儿,争取明天拿出来一套初步方案。” 廖子辉给了个台阶,夏书民赶紧领了任务,离开了关防厅的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夏书民眉头紧锁,脸带愠色。 今天的事情处理的很不好,从一开始就陷入了被动。 被动的原因很简单,他掌握的信息严重不足,他不知道灯泡还活着,更不知道灯泡回到了关防厅。 这件事也给他提了个醒。 关防厅是廖子辉的地界,只要廖子辉还在这,其他人很难掀起风浪。 …… 百乐门,廖子辉带着灯泡进了名伶厢房,请当红的歌女常红娇来献唱。 这是单独请灯泡,专门给灯泡压惊的,其他人都不带着。 廖子辉这么招待灯泡,是因为爱护属下么? 倒也不全是,灯泡只是来进修的,严格说来,他不算廖子辉的属下。 他担心灯泡回了暗星局乱说? 也不是,廖子辉的身份和灯泡差的悬殊,只要灯泡活着,由他怎么乱说,也不会对廖子辉造成太多影响。 此番的目的是为了调查灯泡和李七的关系,灯泡跟了李七这么多天,居然没被李七发现,这件事,廖子辉也不相信。 但他没打算逼问,而是想从灯泡嘴里把话套出来。 这种场合,这种气氛,很容易让人放松戒备,把不该说的话,说出来。 唱过两曲,廖子辉让常红娇暂时出去,压低声音问道:“小宁,你觉得这姑娘怎么样?” 灯泡摇头道:“我觉得一般。” “这还一般?”廖子辉诧道,“这模样,这身段,这唱腔,难道还比不上外州的歌星?” “比我们那的歌星强太多了,再说了,就我那身份,也接触不到像样的歌星,我说她一般,是跟姜梦婷比。” “你也看过姜梦婷的歌会?” 灯泡压低声音道:“看过,李七带我去的。” 廖子辉讶然道:“你认识李七?” “算是认识吧,”灯泡挠了挠头皮,“在蓝杨村的时候,还不认识,等从蓝杨村剿匪回来,李七回了逍遥坞,我也跟着去了,我还想看看他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结果李七派人把我请了进去,说让我看一场歌会,我就进去看了,还是在雅间看的, 我当时挺害怕的,李七中间还进过一次雅间,跟我说了两句话。” “都说了什么?” “他说我挺不容易的,叫我以后不要来了,”说到这里,灯泡有些惭愧,低着头道,“总使,李七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在监视他?” 廖子辉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事儿你之前怎么没告诉我?” “觉得丢人,”灯泡的头埋得更深了,“总使,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廖子辉微微笑了笑,把常红娇又叫了回来,接着唱曲。 和他预想的一样,李七早就看穿了灯泡的身份,只是他没想到李七没对灯泡下手,反而把事情挑明了。 这是李七主动缓和关系? 就当是吧。 过两天太平日子也好。 …… 随身居里,李伴峰对洪莹道:“莹莹,有没有一种技法,能一脚把别人踹出去好远?” 洪莹想了片刻道:“这好像不是技法,我当初习武的时候,练过一招马踹丹田,一脚能把人踹到两丈开外。” “不止两丈!”李伴峰摆摆手道,“能踹出去好几里地。” “好几里地?”洪莹听不太懂。 李伴峰挠挠头道:“可能还不止,我在黄土桥和那人交手,事后我去黄土桥找过,没再见过那人,难不成一脚把他踹到黄土桥外边去了? 而且他飞出去了,我也飞出去了,从黄土桥直接飞到了绿水湾。” 洪莹道:“七郎,你用技法的之前,是不是分不清方向?” 李伴峰点头道:“之前确实分不清,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分清楚了。” 洪莹欢喜道:“七郎,你这是用了一别万里之技!” 李伴峰之前也听过一些关于一别万里之技的描述,他也觉得很像,听洪莹这么一说,这事儿应该是坐实了。 “我怎么学会的这技法?我不知道要领,而且这是旅修九层技。” “一别万里之技没有意行千山那么繁琐,确实有无师自通的例子,”洪莹攥着李七的手道,“七郎,你学会了九层技,证明你成了九层修者,今后肯定能分清门和户了!” 啪! 唱机狠狠抽了洪莹一板子:“这和门户有什么相干?” “嘶~”洪莹揉着桃子,嘶了好几声,“泼妇,这下打得真够劲儿。” 李伴峰解释道:“我当时可能是不经意间,向莹莹借了技法。” 唱机道:“相公呀,你可看仔细些,当时是靠自己用了九层技,还是靠一意孤行,跨层用了技法?” 这个问题,李伴峰也曾想过。 跨层用技法的几率不大,一意孤行之技确实可以强提层次,但一旦跨层用了技法,人会遭到重创,这一点,李伴峰深有体会。 洪莹也觉得李伴峰是晋升了:“七郎在刀鬼岭上走了好几天,修为确实该猛涨,当然,要说长了整整一层修为也没那么容易, 不过七郎说过,刀鬼岭状况变了,刀劳鬼不用等到雷雨天也能出来,这明显要比以往更加凶险,所以七郎直接上了一个层次,也在情理之中。” 唱机叹道:“晋升这么急促,身体哪能扛得住?” 洪莹笑道:“骁婉,七郎不是说了,这技法是借的……” “你还敢饶舌!”赵骁婉扯住洪莹,一顿好打。 洪莹一边挨打,一边喊道:“这话是他说的,你凭什么就打我?” 李伴峰道:“莹莹,被我一脚踹出去那个人,到底去哪了?” 洪莹揉揉桃子道:“那要看七郎想送他去哪。” “想送去哪都行?” 洪莹点头道:“话是这么说,但用起来不是这么简单,一别万里之技,技法要领在于去路和归途, 去路指的是别人,也就是七郎要送走的人,送走别人之前,七郎想的是哪里,就能把那人送去哪里, 但有两件事要做在前边,一是要想清楚,去路必须是熟悉的地方,一分一毫都要想的清清楚楚,但凡有半点模糊都会出现差错, 我在军中时,曾经想把敌军首领送到自家营盘,让骁婉收拾了他,厮杀之间,意念稍有些模糊,不慎把这人送进了自家粮仓, 为这事,这恶妇打了我整整一百二十棍子,一想起来,我心里就觉得委屈……” 说到此处,洪莹声音有些颤抖,唱机怒不可遏:“一百二十军杖还多么?就因为你个贱人哆嗦这一下,全军的粮食都被烧了!” 洪莹接着说道:“这第二件事,是必须分清方向,方向要是分不清楚,技法也能用,可敌人飞到哪去就难说了,自己也不知道会飞去什么地方。”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也就是说和想象中的目的地有偏差。” 洪莹摇头道:“不能说是偏差,应该说是完全没相干,我在情急之下,曾经对我娘用过一别万里, 当时我娘要对我动家法,我只是想把她推到花园去,自己再找个机会逃跑,可当时没分清楚方向,一下把我娘推进了茅厕,掉进了坑里,差点把她淹死, 从茅厕出来之后,我娘打了我整整两天,想起这事,我心里就觉得委屈……” 李伴峰安慰道:“莹莹啊,不哭,打的少了,分清方向那事,你再说的细致些。” 洪莹道:“这事就涉及到归途了,旅修不管多高的修为,用一别万里之技时,必然会迷失方向,想要找回方向,必须要提前留下一份牵绊,这个牵绊,就叫归途。” “什么是牵绊?” “牵绊就像营盘的大旗,就像船上的锚钩,到底该怎么解释,我也说不清楚, 我以前有两根绳子,这两根绳子是罕见的法宝,也是我最好用的牵绊, 打仗的时候,我会把一根绳子系在腰上,另一根绳子埋在安全的地方, 施展一别万里之技后,我腰间的绳子会收紧,和埋在土里的绳子产生感应,这就能让我分清方向,也能让我找到归途,把敌人送走之后,我会沿着归途,回到安全的地方, 可惜呀,这两根绳子在战场上遗失了,想起这件事,我这心里……” 唱机道:“莹莹啊,你不用难过,改天我给你做条锁链,拴在你脖子上。” 洪莹冷哼一声道:“这种法宝肯定是不好找了,但也有别的手段能布置归途,比如带一件上乘的传讯法宝,找个可靠的帮手,在关键时刻传讯, 这个方法比较常见,唯一麻烦的是,传的太早,技法还没出手,没有用处, 传的晚了,两边都不知道飞哪去了,所以帮手必须机敏,计划也必须周全。” 唱机嗤笑道:“喂呀相公,后悔了吧?这一别万里之技,实在不好用。” 洪莹不服气:“谁说不好用,你把宅修的九层技拿出来,咱们比比哪个好用!” 李七道:“娘子,咱们不能吃这个亏,把宅修九层技拿出来给她看看!” 唱机叹道:“相公何必心急,且等你休养几日,小奴自然要带你上九层, 但到了九层之后,相公要做好准备,是舍却肉身升十层,还是跨过十层升云上?” 李伴峰道:“这事儿不是早就定下了么?我弄了一块地界冒充地头神,不就是为了跨过十层升云上么?” “话是这么说,可相公晋升的这么快,体魄怕是跟不上,若是强取云上修为,小奴觉得还是太过凶险。” 李伴峰也觉得自己升的太快了:“那我就好好养养体魄。” “相公不仅要休养,还得藏得住消息,晋升九层这事儿,不要让人知道。” 李伴峰知道藏修为的重要性,但娘子这次的提醒明显和以前不一样。 “九层有什么特别之处么?”陆东良是众人皆知的九层,三英门大金印鲍应臣还时不时的暗示别人自己是九层。 娘子道:“九层是人中龙凤,到了这个层次,会引起内州的注意,相公将来如果想去内州修行,不仅不用藏着,最好还要把身份亮出来,若是能在内州结交些朋友,等到了内州还能有一些照应。” 李伴峰摇了摇头:“内州肯定是不去的,我在内州结交的那些朋友,基本都下了肚了。” 唱机道:“所以相公要好好捋捋,见过相公九层技的人,不能让他们出去胡说。” 目前见过九层技的,只有万晋贤一个。 这老东西被我送哪去了? 当时我想的是刀鬼岭,可那个地方,我也不方便去查验。 …… 贱人岗,颂德村。 一名男子的尸首,被刀劳鬼啃食的破破烂烂。 崔提克走上前去,皱起眉头道:“师兄,你怎么成了这样?” 他想把尸体搬走,旁边的刀劳鬼匍匐在地上,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吱呀!” 崔提克还是把尸体搬走了:“师兄,你不要再吃这种东西,我这有人类的食物。” 他递给刀劳鬼一个罐头。 刀劳鬼拿着罐头,嗅嗅闻闻,扔在了一边,他很不喜欢调料的味道。 崔提克捡起了罐头,掀起了铁皮盖子:“师兄,再尝一尝,看能不能找回些记忆。” 刀劳鬼拿着罐头,伸着舌头舔了舔里边的汤汁。 熟悉的味道触碰了味蕾,似乎让刀劳鬼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吃下了一块牛肉,仔细咀嚼之间,臃肿麻木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些表情。 崔提克凑到近前道:“师兄,想起一些事情了么?你是怎么来的这?” 刀劳鬼如泥塑一半静止在原地。 过了多时,他猛然抬起头,把罐头连汤带肉拍在了崔提克脸上。 “吱,吱吱~”他表达的意思是,这很难吃。 这只刀劳鬼,也就是曾经的万晋贤,四肢着地,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村子。 村外,一只雌性刀劳鬼正等着他,两人面对面,匍匐在地,先是绕了两圈,凄厉的嚎叫了几声,随后一并进了小树林。 崔提克见状长叹了一声:“师兄貌似已经忘记了这世间的烦恼。” 话音落地,万晋贤迈着轻快的步伐,从小树林里跑了出来。 雌性刀劳鬼跟在身后,嘶吼声中,似乎带着些谩骂和讥讽。 崔提克看了看怀表,摇摇头道:“有些烦恼貌似还在。” 万晋贤忍受不了雌性刀劳鬼的纠缠,双方撕打了起来。 崔提克观察片刻,看到雌性刀劳鬼身上长出了疹子。 疹子…… 等万晋贤走后,崔提克来到了雌性刀劳鬼身边,示意他是更优秀男人。 雌性刀劳鬼接受了崔提克。 在树林里,崔提克仔细观察着她的脊背,一颗颗疹子在以惊人的速度生长,这的确是病修的技法。 万晋贤还能用技法! 其他刀劳鬼呢? 崔提克露出了笑容,如果刀劳鬼真能在一定程度上保留生前的修为和技法,他的计划就可以提前进行了。 ------------ 第四百八十五章 他从哪里来? 李伴峰正在逍遥坞里画地图,画贱人岗的地图。 万晋贤知道李伴峰用出了一别万里之技,也就意味着他知道李伴峰有九层修为。 这件事是李伴峰一块心病,必须得找到万晋贤,把他除掉。 万晋贤被李伴峰送去了刀鬼岭,刀鬼岭目前在贱人岗。 以前,在圣人的重峦叠嶂之技影响下,贱人岗的入口不好找,出口找不到,方向错乱,地势重叠,在普罗州没有贱人岗的完整地图。 现在圣人没了,重峦叠嶂之技的影响也消失了,可贱人岗已经成了刀劳鬼的地界,寻常人不敢踏进贱人岗一步,地图这事就更没了指望。 好在李伴峰之前走遍了贱人岗的每一个村子,凭着旅修在方向和距离上的天赋,地图的框架很快成型了。 有几处细节还要仔细回忆,马五突然推门走了进来:“老七,咱们有大买卖了!” “什么大买卖?” 为了经营七秋城和黄土桥,马五这段时间忙到了分身乏术,今天也不知为了什么事情,他火急火燎的跑回了逍遥坞。 马五道:“一个姓陈的商人主动找到了我,要和咱们做生意,老七,咱们的生意做到外州去了!” 李伴峰对这事很不理解,他之前也听说过,大家族和外州都有生意来往,可外州和普罗州到底能做什么生意? 马五解释道:“外州把修为叫做暗能量,把法宝、灵物和丹药叫做暗能量载体,外州的暗能量载体都是从咱们这买走的,这个姓陈的商人就是做这行生意的。” 李伴峰皱眉道:“这不是给外州送武器么?” 马五耸耸眉毛道:“老七,咱们是生意人,这事不该咱们管,况且咱们也管不了,咱们不卖,其他家族也会卖给外州。” 李伴峰收起地图道:“明天我把各大家族都叫来,从今天起,这個生意必须停下来,谁再这么干,就是和我过不去。” 马五劝住李伴峰道:“就算拦住各大家族也没用,关防厅还在这,他们也有渠道能弄来法宝和丹药,甚至有时候他们还会雇猎人去新地打猎。”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事情更不对劲了。 “关防厅自己有渠道,为什么还要通过这个姓陈的商人和咱们做生意?找个二道贩子两边赚差价?这对外州有什么好处?” 马五解释道:“这个商人很特殊,他不是桓国人,他是阿米坎国来的, 桓国把普罗州的生意放给他做,阿米坎国那边的生意也会放开给桓国做,这是几方博弈的结果。” 博弈? 在桓国,知道普罗州的人寥寥无几,李伴峰来普罗州之前,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存在。 普罗州、暗能量、暗能者,在桓国,这是绝密中的绝密,这么重要的事情,找一个外国商人来博弈? 李伴峰总觉得这事情太不正常。 “老五,这个姓陈的商人可能有诈。” 马五点点头道:“我也怀疑有诈,可他手里拿着关防厅的书信,这信是真的,我问过关防厅的内应,这事也是真的,老七,这么大一笔买卖,咱们不能就这么错过了。” 说话间,马五四下看了看,示意李伴峰这屋子里有没有钩子。 李伴峰摇了摇头,这个房间他用娘子的技法洗过好几遍,肯定没有钩子,马五小声说道:“你是外州人,外州的事情你比我懂得多,这个生意得咱们一块谈。” 谈谈倒也不是不行,李伴峰不想做这桩生意,但他得知道这个姓陈的商人是什么来意。 两天后,马五在逍遥坞设宴,专门招待这位姓陈的商人。 宾客到齐,马五先给双方介绍:“老七,这位就是来自阿米坎国的迪克陈先生。” 从长相上来看,这个叫迪克陈的人是个典型的东方人,看着年纪似乎不大,二十五六岁的模样,五官很精致,应该整过容,脸上总带着一丝浅笑,一丝略显轻蔑带点戏谑的浅笑。 在介绍李伴峰的时候,马五特别强调:“这是我们七秋集团的总裁,这次生意,得由我们总裁做主。” 总裁? 李伴峰看了看马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多了这么个头衔。 马五是富家公子,因为种种原因,他没有去过外州,但他对外州的事情并非一无所知,他在用迪克陈能够适应的方式去交流。 迪克陈看着李伴峰,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和李伴峰握手的意思。 这倒合适,李伴峰也没有握手的习惯。 李伴峰连头都没点,他只是默默的看着迪克陈。 马五客套几句,很快进入了正题:“陈先生提出的货物清单,我们已经进行了核算,在报价方面,我们已经给出了方案,当然,如果合作顺利的话,我们也愿意在价格上做出一些让步。” 马五是生意人,但这可不是他习惯的生意方式,为了适应迪克陈,马五下了不少功夫。 迪克陈看了看马五的方案,随手放在了桌边,脸上依旧带着轻蔑戏谑的笑容:“我是第一次来到,来到,这里,叫什么来着?” 他的秘书在旁提醒一句:“这里叫普罗州。” 这位秘书长得很不错,面颊白皙,脸蛋饱满,梳着齐耳短发,戴着无框眼镜,浑圆的肥桃,只有三分之一接触在座椅上,有着职业女性独特的干练和冷艳。 “普罗……州,”迪克陈说的有些吃力:“这个名字,实在有些绕嘴,我在这里先简称普州,大家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听到这句话,马五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上一次见面,迪克陈就说自己记不住普罗州的名字,这次他还说记不住。 不仅记不住,他还把名字改了。 坐在一旁的账房先生,笔尖哆嗦了一下,连他都快忍不住了。 可迪克陈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他接着说道:“我知道,普州是一个非常闭塞的地方,但我没想到这里落后到了这种程度, 马先生,你现在就把价目表罗列出来,是想通过这一次谈判,就促成这次生意么?” 马五确实是这么想的,这么想也确实没错,是迪克陈主动找的他,生意也就该这么谈。 迪克陈却不这么认为:“现在是信息和数据的时代,我需要对不同的信息进行比对,才能判断出你是否在生意上具备合作的价值。” 马五问道:“如果觉得我没有价值,你当初为什么要找我做生意?” 迪克陈摊开双手道:“因为普州可供选择的人不多,准确来说,这里没有一个人有现代化的商业知识,我只能从一群无知的人里找一个不那么无知的,” 马先生,如果你真想让伱的事业有所突破,能突破普州这个闭塞的地方,我建议你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你至少要明白数据和信息的概念。” 对于数据和信息的概念,马五很模糊,每个普罗州人都很模糊。 可正是这两个模糊的概念,直接拉低了马五的身份,气得马五青筋直跳,说不出话来。 李伴峰没生气,他问了迪克陈一句:“你平时用什么方式获取数据和信息?” 迪克陈一笑:“说点基础的吧,你可能还不知道互联网的概念,在互联网上,我能得到大部分我需要的信息。” 李伴峰道:“我们也有我们的信息渠道,我们有报纸。” 迪克陈摇头道:“那太落伍了,那是上个世纪的传媒载体,早就该送到博物馆去, 而且我也见过你们的报纸,那上面的信息有太多水分,可信度太低。” 李伴峰点点头道:“普罗州的报纸可信度不算太高,十条消息可能只有三条是真的,但你所说互联网,一百条信息都未必有一条是真的,你用它来做信息渠道,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迪克陈微微皱眉:“你这么说的根据在哪里?你接触过互联网么?” 李伴峰笑道:“在普罗州,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在报纸上说话, 可到了外州,是个人都能在互联网上扯淡,你觉得互联网的可信度有多高?” 迪克陈摇头道:“你对互联网似乎有一定了解,但你的思维模式让我震惊,你居然用报纸互联网作比较,足见你思想的陈旧和落后, 我说话的方式可能有些直接,但我并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把我真实的想法表达出来, 李先生,你们普州落后与闭塞,决定了我对你们的态度,这是客观事实的反应,并不是我主观上的歧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李伴峰摇头道:“那个谁呀,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迪克陈皱眉道:“我有名有姓,请不要称呼我那个谁,这是对我最起码的尊重。” 李伴峰很认真的问道:“你叫什么来着?” 迪克陈脸颊颤动了一下,但依旧保持着浅浅的笑容:“我叫迪克陈,我希望你能记住。” “你姓迪?” 迪克陈的脸颊又动了一下:“李先生,也许你没接触过其他国家的语言,在我的语言里,姓氏习惯放在名字的后边。” “原来你姓陈?”李伴峰摇摇头道,“这个名字不好,不土不洋,听着不伦不类, 你这么想做洋人,我给你起个好听点的洋人名字,我叫你撒克迪克,你没什么意见吧?” 迪克陈不笑了,撒克迪克是骂人话:“李先生,我不知你刚才这句话是有心还是无意?” “有心的,”李伴峰很坦诚,“我没打算冒犯你,我正在羞辱你,你听不出来么,撒克儿?” 迪克陈攥紧了拳头,要捶桌子。 李伴峰提醒道:“要是把桌子锤坏了,我会砍了你的手。” 迪克陈的拳头越攥越紧,李伴峰笑道:“再拿拳头对着我,我也会砍了你的手,我没有针对你,普罗州做事就是这么直接。” 迪克陈放开了拳头,带上秘书起身离去。 马五自己开了间包厢,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 他不是为生意的事情烦闷,他对自己刚才的表现感到恼火。 “老七,我真该去外州看看,我发现离了普罗州,我什么都不知道, 今天迪克陈说的数据、信息、互联网,这些名字我都听过,可实物我都没见过, 我原本打算去外州求学,我爹不让,后来听说外州只让娶一个老婆,我自己也不想出去了, 迪克陈虽然嘴毒,但他说的没错,我必须得出去看看,我得学些真本事回来。” 李伴峰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点点头道:“去外州学点本事是应该的,但那个什么迪克不是外州人,他是普罗州人。” 马五一怔:“这话从何说起?” 李伴峰道:“这话得从你身上说起,你是马家五少爷,不是普通人,他能把你恶心成这样,是因为他知道普罗州人最痛的软肋在哪, 我要砍他的手,他立刻怂了,之前的嚣张和傲慢全都消失不见了,这是因为他熟悉普罗州做事的方法和流程。” 马五愣了许久道:“那他找我们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不是为了做生意?” “这事是我们要查的,”李伴峰喝干了杯中酒,“而且必须要查个清楚。” …… 关防厅的密室里,迪克陈正在翻阅李七的资料:“李七本名宋卓文,在外州读过书, 他对外州的确有一些了解,逻辑上是正确的,至于其他的资料,让汤圆去调查就好。” 说完,迪克陈把资料交给了汤圆。 汤圆和灯泡一样,都是暗星局派来的进修人员,她的主要任务是配合迪克陈的工作。 刚才在逍遥坞,她假扮成了迪克陈的秘书。 对调查李七这件事,汤圆跃跃欲试,她和灯泡的想法不一样,她来普罗州不是想混日子,她想真做出一番成绩,也想真学到一些本事。 可廖子辉不打算给汤圆这个机会,他对迪克陈道:“小陈,李七这样的人物,不适合让尤雪寒单独调查。” 迪克陈摇头笑道:“在我眼里,李七算不上什么人物,他做事不够冷静,没有足够的城府和耐心, 第一次见面,只因为几句言语上的冲突,他就要砍我的手,这种轻易流露愤怒的人,实在不值得我去花费精力。” 见迪克陈对李七如此轻视,廖子辉有些不满:“你对他的了解还不够,我希望你能多花一点时间……” “我的时间不能浪费在这种人身上,”迪克陈直接打断了廖子辉,“你在普罗州工作了这么久,应该明白平衡人的概念和价值, 作为平衡人,我需要平衡各方面的利益,我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列成一个清单可能有几米长,但李七不在这个清单上,他不配。” 廖子辉没再多说,离开了密室。 迪克陈看了看汤圆:“尤小姐,今后你也不需要继续配合我的工作。” 汤圆一怔:“我是关防总使交代给我的任务,在收到总使命令之前,我必须……” “你会收到总使的命令,或许今天就能收到,最迟也就等到明天上午,在此之前,我放你假,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逛逛街,买买东西,这些事情都很适合你。” 汤圆皱眉道:“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我说的还不够直接么?我的意思是,你不适合执行当前的任务,”迪克陈道,“你的能力明显不足,今天你在餐桌上,表现出了紧张和恐惧,这很容易把我带入不利的境地, 我不明白暗星局和关防厅派你来的目的是什么,我没有帮助你提升能力的义务,更不想在工作中被你拖累, 尤小姐,做你擅长的事情去吧,在暗星局,没有能力的人往往会得到更好的职位,我觉得你应该能找到适合你的道路。” 汤圆咬咬嘴唇,正要离开密室,迪克陈拿起了桌上的一叠资料:“把李七的东西都拿走,以后这就是你的工作了,无论对你还是对他,我都不想浪费半点时间。” …… 汤圆怒气冲冲回了办公室。 砰!她把资料摔在了桌上。 灯泡吓得一哆嗦:“干什么你?吃枪药了?” 汤圆和大头、灯泡共用一间办公室,大头出外勤,灯泡天天在办公室里打发时间。 坐在办公桌前,汤圆扶着额头,半天不说话。 她想不出自己来普罗州的意义是什么。 她觉得自己每天都在努力,可结果和灯泡差不多,等同于天天混日子。 “到底怎么了?”灯泡上前安慰了一句。 “没怎么。”汤圆叹了口气,开始整理资料。 把李七交给我,这是好事儿。 我得做出个样子,让他们看看。 灯泡在旁边陪着汤圆看着,看得非常仔细。 他看到了李七的卷宗,还看到了一份方案,马五出的报价方案。 …… “这份报价方案怎么会在她手上?”李伴峰思索片刻道,“你描述一下汤圆的长相。” “不用描述,我有他的照片。”灯泡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队里的合影,“圆脸蛋,戴眼镜的就是汤圆。” 虽说她的妆容发生了变化,但李伴峰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女子就是迪克陈的女秘书。 暗星局的高级探员,派来关防厅进修,为什么要伪装成一个商人的秘书? 这个迪克陈真正的身份是什么? …… 入夜,迪克陈来到了福旺酒楼,进了一间包房。 楚少强正在包房里喝闷酒,看到迪克陈,楚少强放下了酒杯,在杯子边缘轻轻磕打了一下。 这是对迪克陈的警告。 迪克陈站在门口,没有靠近楚少强,他知道这屋子里有很多法宝和灵物已经对准了自己。 楚少强问道:“是内州让你来找我?” 迪克陈摇头道:“如果是内州派我来找你,我不会从这扇门走进来,我会找个地方伏击你,楚老弟,你在内州已经成了罪人,我是来帮你的。” 楚少强一笑:“你怎么帮我?” “葛俊蟆的事情不该由你一个人承担,圣贤峰的事情也不是你的过失,你遭受了太多的无端指责,需要有人给你一个公道。” 楚少强笑了:“你这假洋鬼子的腔调,听着还挺顺耳,你说要给我公道?你拿什么给?” “拿一件重要的东西,帮你换取更高的地位。” “什么重要的东西?” 迪克陈道:“等你答应了与我合作,我再告诉你答案。” …… 三天后,迪克陈来到了汽水窑,在汽水摊子上买了瓶橘子味的汽水,没喝,开了瓶盖,拎着瓶子,进了巷子。 他敲了一户人家的房门,橘子味的香精顺着门缝飘进了院子。 房门开了,地上的一根根蛛丝相继收回到了屋子里。 迪克陈穿过院子,进了屋子,微笑道:“达博伊恩斯,我的好朋友,我来看望你了。” 名侦探达博伊恩斯,脱下礼帽,深深行了一礼:“我的导师,我的指引者,我一直在这里等待着您的到来。” 迪克陈拍了拍达博伊恩斯的肩膀:“我们现在是志同道合的战友,你不需要再对我这么客气,前任平衡人的状况怎么样了?” 达博伊恩斯看了看里边的房间,压低声音道:“他的精神状态基本恢复了,但有些记忆好像彻底丢失了。” 迪克陈进了房间,看见了被锁在栏杆上的肖正功。 肖正功目露寒光,冷笑一声道:“又来一个假洋鬼子,难道你们假洋鬼子还有帮门?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迪克陈蹲在地上道:“我们帮你做一件事情,你活着的时候,没能做完的事情。” 肖正功皱眉道:“你觉得我死了?” 迪克陈笑道:“你可以认为自己活着,你也可以一直活下去,前提是你要告诉我一些重要的秘密,关于界线的秘密。” 肖正功摇头道:“我在暗星局的时候,确实研究过一些关于界线的事情,可外州藏得太深,资料也不好找,最终我也没能研究出什么结果。” 迪克陈认真的解释了一番:“你研究出了结果,只是你自己不知道,你把一些重要资料藏起来了,你不需要说出准确的地点,你只需要提供一些线索就行。” ------------ 第四百八十六章 内州的入口 “七爷,我派人去关防厅盯着了,这两天没见到您说的那位商人。”罗正南在关防厅外边调查迪克陈的行踪,没查出结果。 “老七,我问过了关防厅的内应,问了不止一个,他们都不知道有迪克陈这个人。”马五在在关防厅里边调查,也没查出结果。 灯泡那边也送来了消息:“汤圆在查你,她下了不少功夫,明天还打算去海吃岭,说是要到你的祖宅去看看,廖总使非常欣赏汤圆的态度,专门到我们办公室表扬了汤圆。” 灯泡很下力气,连廖子辉的消息都能打探到一二,唯独这个迪克陈,居然一点线索都没有。 李伴峰看着马五道:“这人什么来头,怎么这么难找?” …… “合适的人选确实不好找,”迪克陈看了看陆小兰的资料,连连摇头道,“我觉得这個人就不太合适。” 达博伊恩斯解释道:“这个人我比较熟悉,她的母亲也曾和我保持着长期的合作关系。” 迪克陈笑道:“这个问题我曾经跟你说过,熟悉的人和可靠的人是两回事,正因为你对这个人过于熟悉,以至于你对她产生了不应有的信任, 仔细看看陆小兰的种种过往,无论是争夺红莲还是向马五复仇,又或是她在铁羊山和江相帮之间的一些作为,我只能用一无是处来形容, 她错过了太多次机会,却没能取得任何成果,一两次失败可以归咎于运气,次数多了就是能力问题。” “至少她当上了铁羊山的首领。”达博伊恩斯还想为陆小兰辩解两句。 就连这项成就,迪克陈都不认可:“这件事我之前也关注过,里边有太多巧合,我在其中看到了人为安排的痕迹,凌妙文和凌妙影兄弟应该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达博,你那么聪明,这些痕迹伱不可能看不出来,你对陆小兰似乎有一种特殊的爱护,这让你忽视了很多问题。” 达博伊恩斯摇头道:“我对她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我只是觉得有恒心和毅力的人,是值得我们去珍惜的人才。” 迪克陈叹了口气:“你千万记住,人才不是用来珍惜的,是用来利用的, 恒心和毅力,随时可能转化成固执和偏激,这种人会为了达成某个不太重要的目标,拼光自己所有的本钱。” 达博伊恩斯并不否认这一点,陆小兰也的确有这个毛病:“似乎所有的人才都会有一些偏执。” 迪克陈点头道:“说的没错,但我们不能让他们的偏执破坏我们的计划,我们要学会利用他们的偏执,达到我们的目的, 什么样的人才最容易被利用?处在失意中的人才,尤其是处在绝望中的人才,最容易被利用, 就像饥饿到一定程度的人不会再挑食,绝望到一定程度的人,也不会继续固执下去。” “这样的人才该上哪找?” “我今天就约了一位,跟我一起去看看。” 迪克陈带着达博伊恩斯,来到了一座废弃多年的工厂,在工厂门前,迪克陈突然问了一句:“你知道这地方为什么叫汽水窑?” “因为汽水好喝。”达博伊恩斯给出了大部分普罗州人都认为正确的答案,汽水窑的汽水实在太出名。 迪克陈有些失望:“达博,我曾经告诉过你,普罗州的文化虽然充满了腐朽和糟粕,但有些东西你必须要去学习, 汽水窑的名字并非来自于这里的饮料,汽与水是蒸汽机的灵魂,这里是普罗州最早的工业重镇,你但凡稍微留意一下当地人的言谈,就能知道汽水窑当年的辉煌,有不少人迄今还活在那段辉煌的记忆里。” 在厂房的角落,迪克陈找到了一名维修工人,他正在改造蒸汽机的再热回路,如果改造成功,他能把这台蒸汽机的整体效率提高两个百分点。 “石工星老先生,”迪克陈主动打起了招呼,“你还是如此的勤奋。” 石工星带着一脸油污从机器底下钻了出来,看着迪克陈道:“你又来做什么?” 迪克陈笑道:“这事儿不用我说,您应该知道我的来意。” “你走吧,没得商量。”石工星又回到了锅炉下边。 迪克陈道:“老先生,如果这事儿真没得商量,你早就该杀了我,我一次次过来纠缠你,会招来不必要的怀疑,也会暴露这里的秘密。” “是该杀了你。“锅炉下方飞出一只钩形扳手,直接砸向了迪克陈的脑袋。 迪克陈躲过了扳手,笑道:“如果真想杀我,不会用这么儿戏的手段。” 石工星在锅炉下边看着迪克陈,问道:“你是真想死,还是天生嘴欠?” 迪克陈趴在地上道:“老先生,不管你做出来多么好的机器,都只能埋没在汽水窑这个地方, 汽水窑的人早就忘记了昔日的荣耀,当年的工业重镇成了汽水摊子的谈资,闲着没事说上一两段,就当给客人助兴了, 要想找回汽水窑的荣耀,得把汽水窑的人送回到工厂,这事儿我可以帮你,只要有人来做生意,汽水窑的工厂就可以全速运转起来, 得到了那个时候,整个普罗州都会为之震惊,他们会知道最优秀的蒸汽机不在黑石坡,也不在绿水城,它在这里,在它最初的故乡。” 锤锤打打的声音消失了,石工星正看着自己的锅炉发呆。 迪克陈趁热打铁:“老先生,我就过去看一眼,我肯定会在您规定的时间之内回来,这件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事成之后,我会送来订单,预定一大批机器,汽水窑的工厂很快会运转起来。” 石工星良久不语,迪克陈朝着车间深处,一步步走去。 只要石工星没有出面阻止,迪克陈就可以一直走到车间尽头。 达博伊恩斯跟在迪克陈身后,刚走了两步,脚下的地砖裂开了一道缝隙,隔开了他和迪克陈。 这是在警告他们,只有一个人能进入车间深处。 迪克陈让达博伊恩斯先在原地等候,他自己走向了车间的尽头。 车间的尽头有一段爬梯,爬梯的下方,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池。 迪克陈跳进了水池当中,迅速下潜。 这座修在厂房里的水池,真正的容积比它的外表大了太多,迪克陈在水里看不到池底,也看不到四周的池壁,这就是工法的体现。 在潜入了一百多米后,迪克陈在水底看到了一条三米多长,鳞片灰黑的鲫鱼。 迪克陈先对着鲫鱼深深行了一礼。 鲫鱼摆动着鱼鳍,上上下下打量着迪克陈。 迪克陈拿出一块金腰牌,双手呈送给了鲫鱼。 鲫鱼靠着有限的光亮,盯着腰牌看了片刻,辨别出了腰牌的真伪。 它摇动着尾鳍,示意迪克陈可以继续说话。 迪克陈在水中恭敬的回答道:“请您帮我转达一份消息,我需要一封重要的书信,我之前汇报过相关事宜,请您无论如何都要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共同的荣耀。” …… 达博伊恩斯在厂房里等了整整三个小时,终于看到迪克陈从车间的尽头走了回来。 石工星还在锅炉底下做技术改良,迪克陈向石工星打了个招呼,随即离开了车间。 走到工厂外边,迪克陈问达博伊恩斯:“你就不好奇,我刚才去了哪里?” “我很好奇,可我记得您对我的教导,不该问的事情,绝对不问。” “这地方你确实不该问,但我今天想要告诉你,”迪克陈回头看着工厂道,“这是一扇门,一扇通往内州的入口。” 达博伊恩斯惊讶道:“内州的入口,在汽水窑?” 迪克陈点头道:“内州有很多入口,其中一个就在汽水窑,知道这件事的人,寥寥无几。” “那位修理蒸汽机的老先生是……” “他是汽水窑的地头神,名字叫做石工星,是普罗州最出色的工修之一,也是我刚才所说的,一个失意的人才,失意到了绝望的人才。” 达博伊恩斯能想到这位地头神为何绝望,他四下看了看,这座废弃的工厂周围还有很多废弃的厂房:“汽水窑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为什么地头神的居所,居然会有内州的入口?” “你说反了,因为这里有内州的入口,地头神石工星才住在了这里,看管好这个入口是他的使命之一,可失意了这么久,这份任务现在要打折扣了。” 达博伊恩斯记得刚才的一幕,迪克陈成功收买了石工星:“从刚才的情况来看,他似乎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迪克陈点头道:“的确不是第一次,我听说他之前还收过内州的贿赂,把纯种的内州人放进了普罗州,人在失意之中,真的很容易堕落。” 达博伊恩斯很谨慎的问了一句:“您到内州的入口,是为了什么?” 迪克陈摇摇头:“这个问题你也不该问,但既然已经问了,告诉你倒也无妨, 我从内州要来了一封书信,写给关防厅的书信。” 迪克陈把一个卷轴交给了达博伊恩斯,达博伊恩斯展开一看,卷轴上空空荡荡,一个字都没有。 “这种类型的书信,你应该见过,外州有独特的设备,他们能够破解卷轴的内容,”迪克陈收起卷轴道,“其实内容也没什么特别,内州希望外州帮他们破解掉通往普罗州的界线。” 达博伊恩斯惊讶道:“内州和普罗州的界线,外州也能破解?” 迪克陈点点头:“从本质上来说,内州和普罗州之间的界线,与绿水城和裤带坎的界线没什么分别,只是更厚重了一些, 绿水城和裤带坎的界线相当于一张纸,内州和普罗州之间的界线相当于一堵墙,冲破一张纸对内州来说并不难,但他们没办法撞破一堵墙, 破解界线,是内州对外州的最大期待,也是外州对内州的最大筹码,内州和外州在这件事情上有过一段漫长的谈判, 在肖正功担任平衡人时期,这段谈判中断了,明面上的原因,是内州过于迫切的要求,动摇了谈判的基础。” 达博伊恩斯叹口气道:“外州的一些话,有些深奥,过于迫切的要求,指的是什么?” “内州迫切希望外州帮他们彻底破解界线,外州没有同意,因为内州如果大举入侵普罗州,势必会影响到外州在普罗州的利益, 当然,有矛盾,也可以继续谈下去,双方之所以中断了谈判,主要归咎于肖正功兴风作浪。” “肖正功?”达博伊恩斯颇为诧异,“他在这件事情上发挥过作用?” 迪克陈笑道:“按照外州的说法,肖正功是历任平衡人之中最不作为的一个,他和内州的所有交流几乎都要通过圣人,在圣贤峰遭遇瘟疫期间,有些消息还要通过我们来转达, 很多人都以为肖正功不愿意介入到内州和外州的矛盾之中,这是他自我保护的手段, 这是对肖正功的误解,肖正功没这么怂,他是敢冒险的人,他一直在全力破坏内州和外州的联络, 内州依赖外州化解界线,而肖正功也在研究如何破解界线,如果内州不再依赖外州,而是改为依赖肖正功,肖正功将来就会成为普罗州的主人。” 达博伊恩斯陷入了沉默。 迪克陈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我很震惊,我没想到肖正功有这么大的布局。” 迪克陈笑道:“当初你和他合作建立飞将营的时候,就应该看得出来,他是个非常有心机的人。” 达博伊恩斯摇头道:“我对他了解的太少,听到您的描述之后,我感到非常震惊。” 达博伊恩斯有这么震惊么? 没有。 他是普罗州最优秀的私家侦探,在与肖正功合作期间,他还在肖正功和迪克陈之间做过传声筒。 对于肖正功的一些谋划,达博伊恩斯已经有了比较精确的推断。 此刻真正让他担忧的是迪克陈的目的,他突然说了这么多,是在试探我么? 迪克陈确实在试探他:“达博,在我面前不用表现的后知后觉,我们之间也不需要这种虚伪, 我们是有共同目标的战友,从今往后,我会告诉你更多的机密,我希望我的坦诚能换来你的成长, 不该用的人不要再用了,陆小兰长得和你有点像,你可以换一种方式保护她。” …… 绿水城,一座民宅里,汤圆换上了一件深蓝碎花旗袍,画了淡妆,准备去逍遥坞工作。 她没有去海吃岭,也不打算去李七的祖宅,那座宅院被查了太多次,根本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 昨天,她去逍遥坞应聘,成功当上了歌女。 以她当前的表演水平,还不具备单独上台的能力,只能和其他新来的歌女一起合唱,又或是给其他歌星唱和声。 这些对汤圆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把握住这次调查机会。 摘掉了眼镜,汤圆给自己戴上了一副耳环。 这副耳环有易容的功能,就算暗星局的同事站在面前,都未必认得出来她。 她给自己起的艺名叫小桃红。 她给自己定下的时间是一个月。 她知道自己不是灯泡那种蠢人,刚去一天就被李七给抓住,但如果时间耽搁的太久,也可能会遭到李七的怀疑。 一个月的时间恰到好处,汤圆规划了好了每一天的安排,只要静下心来认真调查,肯定能找到其他人没有发现的线索。 …… 关防厅里,迪克陈在密室把卷轴交给了廖子辉。 廖子辉知道这是内州送来的书信,他把卷轴交给技术人员去破译,得知书信的内容后,廖子辉当面称赞起了迪克陈:“小陈,这封书信来的不简单,咱们和内州中断多年的谈判,又重新恢复了。” 迪克陈笑道:“所以我说过,我要做更有价值的工作,类似李七那样的零碎琐屑,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廖子辉保持着克制,面带微笑道:“这封书信我已经派人送往外州,估计几天之内就会有答复, 但你不要报太大期望,想要在短时间内彻底破解内州和普罗州的界线,这个想法怕是不太实际。” 迪克陈摇摇头:“我想内州也不会抱有如此不切实际的想法,他们希望的,应该是外州帮他们拓展一部分通道, 原本那些天然通道已经用完了今年的通行次数,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内州已经很难再向普罗州派人,如果我们愿意给他们修条路,我想双方的关系能缓和不少。” 廖子辉点头道:“我也会把你的建议呈送上去,我相信应该会被采纳。” “我的建议……”迪克陈笑道,“好啊,有劳总使了。” 迪克陈非常知道外州的行事风格,虽然是他从中穿线,虽然是他重新为内州和外州建立了联络,但他的意见,在上级面前一文不值。 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他希望能在平衡人的位置上站稳脚跟。 离开关防厅,回到自己的宅邸,迪克陈要做点自己真正关心的事情。 “达博,你一直坚持说李七就是李伴峰,玄生红莲就在李伴峰手上,我再向你确认一次,这件事你真的没有弄错吧?” 达博伊恩斯对此很有信心:“他用了很奇怪的易容术,导致他的相貌出现了很大的变化, 但我在判断他身份时,凭借的不是样貌,而是时间线和逻辑关系,李伴峰就是李七,这件事绝不会错。” “不会错就好,接下来该轮到李七了。”迪克陈一张一张翻阅这报纸,搜罗着李七的相关新闻。 达博伊恩斯问到:“你打算动用的关防厅的力量去对付他?” 迪克陈摇头:“这事儿不可能让关防厅插手,我之前对李七表现的不屑一顾,就是为了分散他们的注意力,防止红莲被他们截胡。” “那就用我们自己的人手。” “我们自己的人手也不能轻易暴露。” “就靠我们两个去对付李七?” 迪克陈笑道:“达博,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有那么轻视李七?他是普罗州的枭雄,单靠我们怎么可能对付的了他,我们要去找帮手,还是那句话,绝望之中的人,最容易被利用。” …… 深夜,迪克陈悄悄进了陆家大宅,潜入了段少霞的卧室。 他往床上看去,没看见段少霞的身影,却感觉有人在身后用枪指着他的后脑勺。 “你,你是什么人?”段少霞含着泪珠,举着枪,手臂在不停的颤抖。 千万不要乱说话,不要试图安慰,更不要试图威胁,段少霞随时可能开枪,而且在开枪的时候,她的手非常的稳,不会有丝毫的抖动。 迪克陈知道段少霞的道门,也知道她的作战习惯,此刻最好的选择是有话直说:“段夫人,我是来帮助你的,主要是想帮助你的两个孩子。” “你要伤害我的孩子么?”段少霞手抖得更加严重,她就要叩扳机了。 迪克陈急忙说出了他的筹码:“我可以给陆源海弄到一个崭新的身体,属于他自己的身体, 我还可以找回陆源山的魂魄,再给他一个崭新的身体,送回到你的身边。”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我说的都是实话,”迪克陈缓缓转过身子,看着段少霞道,“夫人,我能帮你,只要你也愿意帮我。” …… 药王沟车站,迪克陈出站之后来到了站前广场,走到一名车夫身边:“我要去里沟。” 车夫抽着旱烟,抬头看了看迪克陈:“里沟那么近,不用找我,找别的车吧。” “你不做生意么?” “你得听劝呀,我这车带火轮,车钱太贵。” 迪克陈掏出一叠桓国钞,递给了车夫:“够么?” 车夫接过钞票数了数,差不多两千多块:“你应该不是想去里沟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迪克陈压低声音道:“我想找你做一桩生意,我知道你丢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你丢了你的地界, 我可以帮你把地界拿回来,而你只需要帮我除掉一个人。” 车夫很感兴趣:“除掉一个人,就能拿回来一块地界,还有这么好的事儿?” “你运气不错,好事儿真就被你遇到了。” “你先告诉我,要除掉什么人?” “别着急,等你答应了,咱们再慢慢商量。” …… 绿水城,东平茶楼,雅间。 灯泡给李伴峰看了一份文件:“关防厅新成立了一个科室,专门负责和内州接洽。” 李伴峰把文件仔细看了一遍:“以前没有类似的机构么?” 灯泡道:“我问了几个人,以前也有过负责接洽内州的科室,可后来因为没什么事可做,科室就散了。” 以前没事儿可做,现在突然有事儿了。 这证明外州和内州重新取得了联络,有关键人物在当中发挥了作用。 能是什么人呢? 平衡人。 肖正功死了,现在又出了一个新的平衡人。 这个平衡人能是谁? 李伴峰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迪克陈。 汤圆不可能给商人做秘书,但很可能给平衡人做保镖,所以她那天和迪克陈一起来赴宴。 当然这还只是推断,最好能做个确认。 这事儿能找谁去确认呢? 李伴峰回到逍遥坞,看到几名歌女正在闲聊。 “小桃红,”李伴峰招了招手,“你到我房间来一趟。” “啊……”汤圆愣住了。 旁边一个姐妹,推了汤圆一下:“愣着干什么呀,赶紧去呀,七爷看上你了,这是多大的福分。” “他,他看上我,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都让你进房间了,你还不懂么?”另一名姐妹笑道,“快去吧,不用害怕,多少人这辈子都等不到这样的机会。” 这是什么机会? 我连男朋友都没有,就这么交代给他了? 汤圆哆哆嗦嗦进了李伴峰的卧房,一咬牙道:“交代就交代了,我是一名优秀的探员,我要明白自己的任务和使命! 这的确是个机会,我一定能打探到最有价值的消息。” 汤圆站在了李伴峰面前,俊俏的脸上,从鼻子尖一直红到了耳朵根。 李伴峰语气平和的说道:“汤圆,坐这边。” “啊……”汤圆愣了半天。 她没听错,李伴峰刚才叫她汤圆。 她的脸不发烧了,满身汗毛瞬间竖了起来,汤圆感觉这个房间很冷,她感觉自己今天要出事。 李伴峰不耐烦道:“你先坐下,我有要紧事问你,不要害怕,我不会欺负你的。” ------------ 第四百八十七章 起飞的汤圆 李伴峰看着汤圆,想着该怎么搭坡。 对方是受过训练的探员,普通的坡道可能不太适合她。 汤圆坐在李伴峰对面,竭力保持着镇定。 从进入暗星局那天起,她就有过心理准备,有一天,她可能会在某次任务中阵亡。 在阵亡之前,她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面对生命的结束? 在一个人独处的情况下,汤圆曾经有过类似的设想。 尤其是在浴室里,她拿着淋浴喷头,对着自己一通扫射,假装自己中了致命伤后,再想办法用最后一点力气与敌人同归于尽。 当然,她经受过专业训练,在受伤之后,她有自救的方法,如果能救下来自己固然是好,如果救不下来,至少得想尽一切办法把遗言说完。 遗言不用说太多,只要四个字就好:“我做到了!” 每次想到这一幕的时候,汤圆都会被自己感动的落泪。 现在她也快落泪了,但不是出于感动,而是出于恐惧。 现实和想象完全不同,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勇敢,阵亡这件事也远比想象中要可怕。 李伴峰递给汤圆一杯水:“你不用这么紧张。” 汤圆拿着水杯,真诚的问了一句:“有毒么?” 李伴峰摇摇头:“我没有下毒。” 汤圆把水杯放在嘴唇上,牙齿磕打着水杯,咯咯咯不停作响。 看着汤圆把水喝了下去,李伴峰道:“我下了泻药。” 汤圆身体一阵紧绷,煞白的脸上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 他怎么能做这种事…… 汤圆觉得腹部有暖流涌动,下意识夹紧了桃子。 李伴峰接着说道:“这药的药效特别的快,所以我们时间不多,你先告诉我,你曾经和迪克陈一起来逍遥坞赴宴,而今为什么还敢混进逍遥坞当歌女?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发现你?” 汤圆如实作答:“我用了易容术,你应该认不出我的长相。” “伱为什么不改变自己的声音?” 声音? 他是通过声音认出了我? “我以为你不会留意到我的声音。” 李伴峰有洞悉灵音之技,再加上有牵丝耳环帮衬,他对声音特别的敏感。 汤圆在酒桌上说过话,灯泡事后说出了汤圆的身份,李伴峰自然会留意到汤圆的声音,再加上汤圆在舞台上生疏的表现,让李伴峰很快发现了异常。 “你来逍遥坞是为了监视我么?” 汤圆点点头。 “你打探到有用的信息了么?” “还没有。” “之前和你一起来的迪克陈,到底是什么人?” 汤圆不想回答。 之前回答的问题,都是关于自己的,泄露了自己的信息,汤圆在心理上还能够接受。 现在要回答的问题,已经涉及到了暗星局和关防厅的机密,汤圆不想成为叛徒。 这个坡儿果真不太好搭,见汤圆缄口不言,李伴峰道:“我提醒你,泻药的威力很大,你的身体有可能会离开椅子。” 身体为什么会离开椅子? 因为喷射? 汤圆咬了咬牙,肚子里咕噜噜响了一声。 那又怎么样呢? 她是连死都不怕的人,难道还怕这点事情? 李伴峰看着汤圆道:“迪克陈是普罗州人,还是桓国人,又或者是外国人?” 汤圆道:“他是外国人,你们谈判的时候,他自己提起过。” “他知道你是暗星局的探员么?” “知道。” “暗星局会把探员的身份透漏给一個外国人?” “那是因为他的身份非常特殊。” “特殊在什么地方?” 咕噜噜,汤圆的肚子又响了一声。 她极力保持专注,防止在应对中出现纰漏,但她发现这非常困难。 她很快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李七并不是在用泻药威胁我,他是在用泻药破坏我的专注力。 这是一种特殊的审讯方式,汤圆曾经学习过,利用伤害性不大、紧迫感很足、持续性很强的手段,来破坏对方的思维节奏和专注程度,从而让对方在应对之中不断犯错。 在艰难的克制和忍耐之下,汤圆给出了设计好的答案:“迪克陈是商人,是关防厅指派来的商人,我当时的任务是保护他的安全。” 李伴峰问道:“他主要从事哪方面的商业活动?” “你应该很清楚,他之前和马君洋对接过。”汤圆还算清醒,尽量不要回答细节问题,是应对审讯的重要策略之一。 李伴峰停顿了很久,默默看着汤圆的反应。 咕噜噜噜~ 汤圆脸上满是汗水,他似乎没那么清醒了。 李伴峰继续问道:“外州为什么要把机密领域的事项交给一个商人,而且还是个外国商人,这个外国商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汤圆吸了口气,肚子里的绞痛让她意识有些模糊,“我,我对他的背景了解的并不多,这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如果你想让我回答你的问题,至少问一些,我知道的事情……” 汤圆快撑不住了。 “那就问你一个你知道的问题,”李伴峰很认真的问道,“黄龙门潮水将至,敢问姑娘,以何挡之?” “先收紧闸口……”汤圆深吸一口气,晃了晃脑袋,她很羞愧,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和李伴峰说起闸口的事情。 李伴峰笑了,坡道渐渐顺畅了,她就要说实话了。 “尤雪寒女士,你刚才一直在说谎,每一句谎言都错漏百出, 迪克陈的身份迟早要公开,事实上我已经查到了很多关于他的信息,在你这里,我只是要做一些确认和补充, 你只要把他的身份如实告诉我,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你又何必为难自己?” 汤圆摇摇头道:“你可以杀了我,我连死都不怕,你觉得眼下这点羞辱和折磨,对我来说能算得了什么?” “可不是眼下那么简单。”李伴峰活动了一下茶几旁边的花架,藏在暗处的摄影机展现了出来。 李伴峰调整了一下摄像机的角度:“你对我做过调查,应该知道我手下有影视公司,我刚才说过,你会从椅子上飞起来,这是难得的特效画面,我会用到电影里去,而且我负责任的告诉你,我不止用一次。” 汤圆咬着牙,汗珠一颗一颗从发丝上滑落:“我不在乎,我无愧于我的使命。” 李伴峰点头道:“我知道你无愧于你的使命,你甚至可以坚信自己是英雄,但有些东西是摆脱不掉的,你乘坐着金色的巨龙腾空而起,这件事情会流传很多年,可能比你的生命还要漫长的多。” 汤圆抖动的越发严重。 李伴峰把最后一段坡铺好:“我刚才跟你说过,我了解迪克陈的大部分背景,他在平衡各地之间的关系,他的身份迟早要公开出来, 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对他来说不会有任何影响,只需要如此简单的一件事,就能摆脱你现在的困境, 但如果你非咬着牙不说,这件事对你的影响就大了,失去了声誉,你可能会失去所有的一切, 洗手间就在那边,不要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和无关紧要的事,付出让你自己无法挽回的代价。” 又一阵绞痛袭来,闸口的压力已经到了极限。 满脸汗珠的汤圆抬起了头,快速说道:“迪克陈的真实姓名叫做陈维新,是暗星局的新任副局长。” 李伴峰诧道:“之前的肖正功只是一位副队长,为什么陈维新能拿到这么高的职务?” 汤圆摇头道:“这不是我能知道的事情,但我听过一些传闻,平衡人可以自己选择职务,肖正功本来也可以拥有更高的职务,但他坚持要留在队里。” “接着说。” 汤圆看着卫生间,双眼满是渴求的说道:“陈维新是继肖正功之后的新任平衡人,他出生在汽水窑,曾在阿米坎、奥翠丽、西潘尼、英格丽、弗伦希等国求学,而后在拉夫沙国长期生活,与局长申敬业是同学, 在他上任之后,已经与内州建立了一定联系,内州和外州中断了多年的谈判也恢复了。” “什么类型的谈判?” “外州帮助内州打通一部分通往普罗州的道路,内州送给外州一些高纯度的暗能量载体。” “你所说的暗能量载体,指的是法宝么?” “不是法宝,”汤圆捂着肚子,红着眼睛,看着李伴峰道,“是矿石,非常稀缺的矿石,这些矿石可以用来制作一些特殊的设备和武器,具体的用途只有顶层人员才知道,这种东西在普罗州极其罕见,在外州根本没有。” 李伴峰闻言,脸颊稍微颤了颤:“现在只是重启谈判,事情应该还没谈成吧?” “就快谈成了,迪克陈做事的效率很高,双方的沟通非常顺畅。”汤圆的语速越来越快。 李伴峰目露寒光:“你们知不知道内州人到了普罗州会做什么?你们不知不知道普罗州人的生命在内州人眼中跟地上的泥土没有分别?外州为了矿石和内州人交易,最终受苦的居然是普罗州?你们把普罗州当成了什么?” 汤圆含着泪,浑身发抖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那你能决定什么?” “闸口,闸口现在还能决定,就快决定不了了……”汤圆哭出了声音。 李伴峰一抬手,示意汤圆去洗手间。 汤圆一路飞奔而去,从洗手间里的声音来判断,她应该有过短暂的起飞。 李伴峰觉得这事儿应该告诉孙铁诚。 顺坡下驴之技,如果把坡铺在合适的位置,可以衍生出一个新的技法,叫一泻千里,这个技法的效率明显更高一些。 十几分钟之后,汤圆神色平静的回到了李伴峰面前,坐在了椅子上,发丝上的汗水还没干透。 李伴峰道:“回去休息一会,今晚安排你独唱一曲,你要跟乐队商量好曲目,记得要选你最拿手的曲目,独唱的时候忘词儿,是非常丢人的事情。” 汤圆惊讶的看着李伴峰。 他让我回去唱歌? 他疯了?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不用继续审问我?” 李伴峰摇头道:“暂时不需要。” “你不用杀我灭口么?” “目前也不需要。” “那,你能放了我么?”对于自己的人生,汤圆重新看到了些希望。 李伴峰点点头:“我可以放了你,但不是无条件的,而且需要你多等一段时间, 如果现在放你回去,在没取得任何进展的情况下,你突然放弃了调查,会引来暗星局和关防厅的怀疑。” 汤圆很赞同李七的观点,如果现在就回去,廖子辉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接下来她要接受一系列的调查,甚至可能被永远被逐出探员队伍。 可现在想这些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李七真有可能放过她么? 她紧张的看着李七,却听李七建议道:“以后要好好调整一下饮食。” 汤圆一愣:“饮食……有什么不妥么?” 李伴峰指着水杯道:“杯子里没有泻药。” “那,那为什么刚才……” 李伴峰没说话。 因为他给她搭了一条非常急促的坡道。 …… 汤圆失魂落魄去了后台,一名歌女上前问道:“七爷的滋味儿怎么样?” 旁边一名女子道:“哎哟,这眼睛怎么还红了,七爷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汤圆没作声,走到梳妆台前,准备上妆,张管事上前道:“桃红姑娘,七爷吩咐今晚有您一场独唱,您要点那首曲子,我让乐队准备。” 汤圆目光呆滞,半晌没有开口。 几名歌女在旁边小声议论: “她会唱什么呀,昨天六人合唱,一张嘴她就跑调儿,唱到一半还忘词儿,后来干脆不敢出声了。” “人家进了七爷的屋子,今晚有独唱了,你不服气能怎地?” “让她唱吧,独唱更丢人,也不知道七爷看上她哪一点!” “这你还看不出来,你瞧她那桃子多有肉,木头椅子都能被她坐出两个坑来。” “行啊,有本事她用桃子唱歌去。” 汤圆本来不想选歌,她想推掉今晚的独唱。 她是来调查李七的,不是来做歌女的。 她刚刚泄露了重要机密。 她刚从鬼门关前爬回来,现在没心情跟这些粗鄙的歌女争宠斗艳。 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些歌女说话,汤圆的怒火就烧了起来。 她对张管事道:“麻烦你跟乐队说一声,今晚我唱月圆花好!” 月圆花好,是汤圆为数不多还算熟悉的普罗州歌曲。 一听她要唱月圆花好,周围歌女都笑了。 “真不知好歹,月圆花好是给他唱的么?” “进过七爷被窝,她还不知天高地厚了。” 张管事也有些尴尬:“桃红姑娘,您最好换个曲子。” 汤圆皱眉道:“我就要唱月圆花好,不行么?” 张管事道:“您刚来,有些规矩还不知道,在逍遥坞,《月圆花好》是姜梦婷小姐的专属曲目。” 汤圆叹了口气,本想换首曲子,忽见姜梦婷推开了化妆间的房门。 她有自己的化妆室,刚才外边的声音,她都听见了。 姜梦婷看着汤圆,笑道:“让桃红唱吧,咱们逍遥坞没那么多规矩,好歌大家一起唱。” 汤圆回头看了姜梦婷一眼,姜梦婷的笑容很友善,但目光之中略带寒意。 当了这么多年秘书,汤圆自然是有眼色的,她知道姜梦婷对她很不满。 等姜梦婷回了化妆间,张管事劝了一句:“桃红姑娘,换首歌吧。” 换一首? 汤圆咬了咬牙。 厕所不让去,歌还不让唱么? 有这么欺负人的么? 被李七欺负也就算了,凭什么被你们这群贱人欺负? 忘掉了理智,忘掉了身份,忘掉了身上肩负的所有使命,她现在就想把这群贱人的脸撕烂! 汤圆抬起头道:“不换!我就唱花好月圆!” …… 李伴峰打电话给罗正南,让他去汽水窑调查一下陈维新的根底。 事情叮嘱妥当,李伴峰出了逍遥坞,准备通过其他渠道,了解一下关防厅的工作进展。 外州要帮内州修通道,这桩买卖必须得搅黄了,内州多一条出路,就意味着普罗州要多一场劫难。 刚走出大门,李伴峰隐约听到一阵铃声。 叮铃~ 声音非常的小,李伴峰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牵丝耳环提醒道:“爷,声音从墙根来的。” 李伴峰沿着墙根走了片刻,在一株野草上,捡到了一枚铃铛。 铃铛巴掌大小,李伴峰好像在哪见过,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他把铃铛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看到铃铛的内壁上写了三个字:铁门堡。 铁门堡出了什么事情? 这铃铛又是谁送来的? 李伴峰拿着铃铛陷入了沉思。 叮铃! 一名客人走出了逍遥坞,上了一辆黄包车。 车夫晃了晃车铃,拉着车上路了。 …… 汤圆真下了苦功,找管事的借了一间包房,一字一句练了整整一下午。 到了晚上上台的时候,汤圆出了一身汗,又觉得肚子里哗啦啦作响。 难道真是吃错了东西? 也不一定,每到紧张的时候,汤圆的肚子也会有点不舒服。 先不想肚子的事儿,先想唱歌的事儿。 汤圆站在舞台中央,所有的灯光和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是秘书,在正常情况下,她必须走在领导身后,只有开电梯和开车门的时候,她才能抢在前边,要让领导知道她在,还要让其他人最好不要知道她在。 而今她站在了最前边,有一点害怕,却又有一些激动。 前奏响起来了,李七呢? 他今晚没来听歌么?他去哪了? …… “堡主去哪了?什么时候能回来?”吴永超坐在家里,捏着下巴,愁容不展。 女宅修黎志娟道:“那个假洋鬼子要是真把堡主打败了,咱们以后就听他的?” 宅修胡方远道:“那还能怎么办,人家叫阵叫到家门口了。” 迪克陈带着达博伊恩斯到了铁门堡,叫堡主出来切磋一下武艺。 一群宅修还真以为是比武来了,堡主不在,他们还想代替堡主前去切磋一番。 等把事情问清楚了,才明白对方的用意。 人家大老远来一趟,不是为了比武的,是为了抢地盘的。 迪克陈提出来的条件是,如果他打赢了,以后铁门堡归他,他是铁门堡的堡主。 如果他打输了,六十万大洋的家产,全数奉上。 事情来的太突然,让一群宅修措手不及。 这不能怪宅修单纯,换成别人遇到这种情况,也会措手不及,因为这件事就不该发生在铁门堡。 铁门堡地理位置闭塞,宅修不擅长经营,维持生活之外,只有少量积蓄,长年累月在这压榨,倒也能榨出点油水,可用六十万大洋堵在这里,就实在没什么道理了。 铁门堡这块地方,值六十万大洋么? 不管值不值,人家找来了,堡主不在堡子里,这事可怎么应对? 老宅修金元康道:“人家上门叫阵,堡主不出去应战,自然就算输了,按规矩,以后那个姓陈的就是咱们堡主了。” 众人互相看了看,都觉得金元康说的有道理。 可吴永超不这么觉得:“你刚才说按规矩,按的是哪的规矩?” 金元康道:“江湖上不都是这个规矩么?” 胡方远道:“老前辈走过江湖,见多识广,这些规矩懂得肯定比咱们多。” “扯淡!”说起规矩,吴永超突然清醒了过来,“这又不是江湖,这是铁门堡,江湖的规矩在这不管用,咱们有自己的规矩!” 黎志娟点点头:“说得对,咱们堡主给咱们定过规矩。” 屋子外边,李伴峰压低了帽檐,悄无声息消失在夜色中。 …… 堡子外边的村子里,迪克陈租了间民宅,整理了一下随身的法宝,正在为明天的战斗做准备。 达博伊恩斯很难理解迪克陈的想法,他为什么非要对铁门堡动手。 明天就要对铁门堡采取行动,迪克陈终于把事情的原委告诉给了达博伊恩斯:“我来这里,是为了你得到的那件顶级武器。” “您说的是长枪赵骁婉?” 迪克陈点点头道:“目前为止,这件武器除了展示出惊人的威势之外,并没有让我看到更多战力。” 达博伊恩斯解释道:“那是因为武器本身的层次太高,有些力量我们还无法驾驭。” 迪克陈笑了笑:“达博,我说过,我们是亲密无间的战友,遇到问题的时候,你不用急着向我辩解,我对你的能力也从未有过任何怀疑, 长枪赵骁婉对我们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我们接下来会有很多行动,要围绕着这件武器来开展, 我之所以来到这里,是为了查明这件武器的来源,从而验明这件武器的真伪,同时也要学会这件武器的使用方法, 长枪赵骁婉是肖正功用高昂的价格从铁门堡买来的,至于铁门堡如何拿到这条长枪,这事儿必须要从铁门堡查起, 我不认识铁门堡的这位新任命堡主,但我知道他杀掉了铁门堡的前任堡主周安居,还杀掉了飞鹰山的一伙的草寇, 这样的人不会轻易配合我们的调查,所以必须要对他用一点非常手段,而今他不在铁门堡,对我们来说是个非常合适的机会,我要先攻占铁门堡,等他回来之后,再向他询问这条长枪的来历。” “如果这位堡主肯实话实说,就把铁门堡还给他?” “那可未必,”迪克陈摇头笑道,“铁门堡的这群宅修,也有一定的利用价值。” 达博伊恩斯有些担心:“铁门堡易守难攻,攻占铁门堡的过程恐怕不会太顺利。” 迪克陈叹口气道:“达博,我反复跟你说过很多次,我们需要重建一个全新的普罗州,但前提是,你必须要对现在的普罗州有足够的了解, 铁门堡为什么易守难攻?只是因为地理条件么?” 达博伊恩斯道:“主要原因是堡子里宅修,这个道门本身就擅长防御。” 迪克陈点头道:“说的没错,重点在这群人身上,可你知道铁门堡这群宅修的来历么? 他们是在其他地方无法生存的宅修,有堡主在的时候,他们能形成强大的战斗力, 现在堡主不在这里,他们什么都不是,几句恐吓会给他们造成非常大的震慑,等到明天我们就可以看到结果, 这场战斗不会太艰难,几个钟头就可以彻底攻下铁门堡,如果发生意外,我还有备选方案,我请来了一个帮手,他也差不多快到了。” 凌晨五点多钟,民舍外边传来了黄包车的铃声。 迪克陈推开房门,微笑的看着门外的车夫:“进来休息会?” 车夫摇摇头道:“不用了,我睡车上就行,干活的时候叫我。” ------------ 第四百八十八章 铁门堡只有一个堡主(求月票) 中午十二点,迪克陈吃过午饭,坐在民舍的院子里静静等待。 车夫问了一句:“你想等到什么时候?你耽误了我一天活儿,车钱得补给我。” 迪克陈点点头道:“我是个追求公平的人,该给的一分钱都不会少,我在这里等我的战士,等他们到齐了,我们就出发。” “你在这还有战士?”车夫很惊讶,“铁门堡还有你的人?” “那要看你如何定义铁门堡,”迪克陈笑道,“如果只算宅修住的那条峡谷,那里也有我的人,但数量不多, 如果把周围的村庄,都算在铁门堡的范围之内,那我的人可真就不少。” 车夫点点头道:“你手下有人也好,我先把话跟伱说清楚,铁门堡这地方是有地头神的,以我的修为,如果在堡子里随便出手,会把地头神招来, 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在地头神面前占不到便宜,你们也得跟着吃亏,所以这事儿,我不能主动出手。” 迪克陈对此早有准备:“铁门堡东边有一片树林,你只需要在树林里做好接应,如果我进了树林,就证明我出了意外,你要把我身后的所有追兵全都除掉,保证我能安全离开。” 车夫点头道:“这事儿简单。” 说话间,有人陆陆续续来到了门口。 迪克陈冲着他们招手,来人走进了院子,恭恭敬敬站在了迪克陈身边。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有一名宅修叫金元康,在铁门堡里还算有身份的人物。 迪克陈问金元康:“老金,你劝过他们么?” 金元康叹口气道:“劝了,可他们听不进去,他们总说……” “不必说了。”迪克陈不想听金元康说任何过程,他只想要结果。 到了一点钟,院子里一共来了三十人。 迪克陈站在院子当中,对众人说道:“我叫陈维新,你们当中大多数人都认识我,我当初经过层层筛选,选中了你们,让你们走上了追逐光的道路,让你们走上了这条重建普罗州的道路,你们收获了新生,也收获了信仰, 今天我们即将为信仰打响第一场战斗,我们要把阻挡普罗州前行的腐朽力量全部清理干净,如果你们当中有谁害怕,可以现在说出来,我可以让他离开,并且不会对他的行为进行任何追究, 我们是拥有着共同理想的战友,在我们当中只有公平和自愿,绝对不会有挟持和强迫!” 听到这番话,所有人面无表情,坚定的眼神之中,没有丝毫的退缩和犹豫。 对于车夫而言,这样的眼神让他完全无法理解。 他把视线投向了门口,似乎发现了一些端倪。 他看到了一张非常蜘蛛网在门外若隐若现,作为云上修者,车夫看的很吃力,院子里的其他人根本看不见这张蛛网。 一旦选择离开,必然要从大门走出去,肯定会被这张蛛网缠上,缠上之后又会是什么后果,那就要看名侦探达博伊恩斯如何处置了。 人到齐了,迪克陈带人出发,车夫先一步去森林守着,达博伊恩斯收了蛛网,等待迪克陈的命令。 迪克陈吩咐道:“你留在这里保护长枪的安全,如果我没能攻占铁门堡,你立刻带着长枪离开。” 达博伊恩斯恭敬行了一礼,目送迪克陈一行离去。 三十人跟着迪克陈到了铁门堡门前,铁门堡的蒸汽大门紧闭,门楣之上和山谷两翼,都有宅修严加防御。 在铁门堡门外有一条石灰铺成的界线,这条界线距离铁门有整整一百米。 对于做事相对教条的宅修而言,所谓合适的出手时机,对他们来说有些不太容易把握,但如果规定了界线,就要直观简单的多,一旦有人越过界线,宅修会立刻出手反击。 看到迪克陈率众前来,吴永超下令众人备战,一人指着金元康,对吴永超道:“老金在他们那边。” 吴永超一愣:“老金不是病了么?他不是在家歇着呢么?他什么时候出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说不上来,站在门外的迪克陈开始喊话了:“铁门堡的兄弟姐妹们,我是陈维新,我今天来到这里,并不想带来战争,也不想带来杀戮,我要把光明带给你们, 我想给铁门堡一个新的开始,一次彻底的重造和革新,我要给铁门堡带来真正的幸福生活,把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光明,还给每一位铁门堡的人。” 迪克陈说话很有感染力,只是这番话,大部分宅修听不太懂。 准确的说,一字一词他们都能听明白,只是放在一起,就存在理解上的困难。 迪克陈接着说道:“我的兄弟姐妹,从今往后,我陈维新就是你们的堡主,你们所有人经受过的苦难都可以对我倾诉,我会用我一生的时间来抚平你们内心的创伤, 我愿意成为你们的父亲,成为整個铁门堡的父亲,像疼爱亲身骨肉一样,疼爱铁门堡的每一个人,请你们现在把门打开,迎接你们的未来,迎接你们的新生,迎接你们新的堡主!” 说完,迪克陈朝前迈了一步。 他距离百米界线只有三步,迪克陈先迈出去两步,宅修们没有任何反应。 第三步,迪克陈直接迈过了界线,脚还没等落地,一支羽箭朝着他的脸飞了过来。 迪克陈闪过羽箭,后退了一步。 这支箭是吴永超射出来的。 第二支羽箭搭在弦上,依旧瞄准着迪克陈的脑袋。 迪克陈喊道:“我是陈维新!我是你们的堡主!为什么要把你们的武器对准你们新的堡主!” 吴永超回答道:“铁门堡只有一个堡主!铁门堡的堡主不叫陈维新!铁门堡的人只听堡主的话!” 这是铁门堡的规矩,李伴峰定下的三条铁律。 这番话,宅修们都听得明白。 迪克陈道:“我现在就是你们的堡主,因为我在这,你们的堡主不在这!” 吴永超道:“不管堡主在不在这,他都是我们的堡主,他活着是我们堡主,死了,变了鬼,还是我们堡主。” 迪克陈皱眉道:“你这说的什么道理?” 吴永超把道理跟迪克陈讲了一遍:“上床得认得媳妇,下床得认得鞋,出了堡子得认得回来的路,进了堡子得认得堡主, 我们认得我们的堡主,你说别的都没用,再敢上前一步,今天就要了你的命!” 不要小看这群宅修,当初跟着周安居的时候,他们就展现过一定的战斗力,后来李伴峰把飞鹰山的土匪请了过来,在那群土匪的大力配合下,宅修们训练出了较高的战斗素养。 躲在暗处的李伴峰,对宅修们当前的表现十分满意。 迪克陈目测了一下到蒸汽大门的距离,示意手下人跟他一起往前冲。 手下人跟在他身后,但还有些犹豫。 迪克陈双眼上翻,眼睑闭合,随即又迅速把眼睛睁开。 三十名手下做了同样的动作,先闭眼,再睁眼。 等睁开眼睛后,他们没有了犹豫,抬着头,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向了蒸汽大门。 什么状况? 李伴峰对这一幕不是太理解。 难道迪克陈是念修,操控了手下人的念头? 似乎有这种可能。 当然,大铁门的距离太远,念修的技法应该还够不到门后的宅修。 吴永超下令反击,宅修一二层没有固定技法,因此低层宅修的战法各不相同,凡是有远程作战手段的宅修纷纷出手,有和吴永超一样用弓箭的,有扔飞镖的,有打弹弓的,还有直接扔石头的。 战法看着低端,杀伤力可不小,对付飞鹰山的山匪时,吴永超箭无虚发,个个穿头。 可今天他的箭没那么准,准确的说,是敌人闪的很快,箭矢能刮破他们的脸颊,伤了他们的皮肉,但就是射不中要害。 其他人的状况也都一样,迪克陈带着三十名部下,很快走到了铁门旁边。 吴永超下令打开汽阀,滚烫的蒸汽吹了出来,走在前排的敌人被烫的皮脱肉烂。 可他们好像不知道疼。 他们一个接一个冲到蒸汽大门前,用手抓着平滑而滚烫的门板,试图把蒸汽大门大门拉开。 这是因为他们修为过高,做足了防御? 不应该,他们受伤了,李伴峰发现有不少人伤的不轻,但他们没有做出一个伤者应有的反应。 这三十个人很奇怪,他们是真的人,但又不那么像真的。 他们肯定中了迪克陈的技法,但这和念修技似乎又不太一样。 接下来的一幕更奇怪。 蒸汽大门是靠蒸汽机驱动的,大门的外表面连个抓手都没有,可这三十人没有怎么发力,竟然把大门给拉开了。 吱嘎嘎嘎! 蒸汽大门裂了缝。 铁门堡最坚固的防御,就这么被攻破了? 吴永超大惊,赶紧让工修加大蒸汽机的火力。 工修们喊道:“压力表快爆了,可大门自己不出功!” 不出功什么意思? 吴永超不懂得工法,听不明白工修的解释,只能指挥其他宅修全力守住大门。 慌乱之际,迪克陈率众即将攻进堡子,躲在山坡上的李伴峰拿出茶壶,朝着敌人泼了一壶茶水。 茶水落地,屏障生成,地上还有茶水向上涌动。 茶壶的特性对低层修者极其有效,但想挡住迪克陈,难度实在太大。 李伴峰是想给宅修争取一些时间,让他们做出下一步应对。 宅修们很快平静下来,大门既然失手了,就要准备巷战,四层及以上的宅修迅速拿出来石雕、泥塑和画卷,准备好了金屋藏娇之技。 但李伴峰没想到,老茶壶的屏障很快被破解了。 三十名敌人在茶水里泡着,脚踝以下被烫的漏了骨头,但和打开蒸汽大门的手法一样,他们双手按在屏障之上,直到屏障缓缓消失。 屏障怎么消失的?肯定不是这三十几个人摁碎的。 李伴峰还想不出其中的缘故,忽见茶壶飞了起来,壶嘴对准了李伴峰。 “造反了,老东西!”手套抢先一步,把茶壶收进了肚子。 茶壶突然背叛,让李伴峰无论如何都没想到。 低头看向堡子,迪克陈带领着部下正往堡子里走,女宅修黎志娟操控着自己缝制的布偶,带着一群石像、泥塑和敌人厮杀在一起。 这些宅修的金屋藏娇之技用的都很纯熟,起初战局占尽了上风。 然而没过一会,布偶、石像、泥塑都不动了。 黎志娟和一群宅修也不动了。 吴永超本想操控画卷上的美人和敌人打一场,但发现眼前的情况不太对劲。 被敌人碰过的傀儡都不会动了。 傀儡的主人也不会动了。 这其中没发现敌人使用任何高明的战法,他们只是伸着手,碰了一下。 战局不利,必须尽快改变战术,李伴峰拿出一面铜锣,沿着峭壁一边飞奔一边捶打。 他动作太快,别人看不清他身形,但能听见锣声。 一旦听见锣声,所有宅修都要回家防守,这是李伴峰当初在堡子里定下的规矩。 吴永超还不知道是谁下令敲锣,但周围的宅修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退回宅子,走到宅子门口,一名敌人从身后抓住了吴永超。 这是他家门口,吴永超本可以轻松挣脱,可他站在门口不动了。 连他的宅灵都急了,嘶声喊道:“孩子,你要干什么?赶紧回来呀!” 跑在悬崖边上的李伴峰,正要下去救人,忽听手套喊一声道:“当家的,不能去,我看出对方道门了,这人是个眠修!” 迪克陈是个眠修? 李伴峰道:“也就是说他用梦境控制住了这群人?” “当家的,梦是梦,眠是眠,梦走心,眠走身,这是两回事,他手下人,连同他自己在内,都睡着了,睡着之后受到了他的控制, 这些睡着的人,心无杂念,反应快,出手狠,还不知道疼,最难对付的是,只要你碰到他们,也会跟着睡着。” 李伴峰道:“黎志娟也没碰到敌人,她只是用了金屋藏娇之技吗,怎么也睡着了。” “当家的,有些技法是要传力的,能传力的技法,也受眠修克制,咱家老茶壶刚才突然倒戈,就是通过技法传力,受了眠修的控制。” “眠修技还能操控法宝?” “不止!当家的,堡子里那扇大门也睡着了。” 大门? 蒸汽大门? 那东西没有灵性,是纯粹的机械。 眠修能让机械睡着? 这个道门有点不讲理了。 堡子里越来越多人睡着,迪克陈一直往堡子深处走,宅修一个接一个像泥塑一般站在路边,眼看着迪克陈就要走到堡主大宅。 李伴峰嘶吼一声:“呼呀呀呀~” 他想利用娘子的声修技,唤醒陷入沉睡的宅修。 可宅修们没有醒。 手套提醒道:“当家的,冲着他们喊没用,开水都烫不醒的,得想办法把眠修喊醒。” 李伴峰来到迪克陈附近,又喊一声:“呼呀呀呀~” 迪克陈脚步停住,面容有些扭曲,可还是没醒过来。 娘子的声修技都不能让他醒过来,这人层次有多高? 又或是声修技对他不起作用? 八音盒在口袋里不停颤动,她想试一试。 差点忘了,八音盒的技法应该来自眠修。 李伴峰给八音盒上了发条,带着八音盒靠近了迪克陈。 迪克陈虽然处在睡眠之中,但基础反应却比清醒的情况下还要机敏,李伴峰慎之又慎,用八音盒放起了乐曲。 这段乐曲是专门用来把人唤醒的,八音盒放了半首曲子,迪克陈毫无反应。 八音盒层次不够,也叫不醒迪克陈。 唐刀道:“主公,您给我打个掩护,我一刀砍了这厮!” 李伴峰摇头道:“你不能去,要是被他操控了,手套怕是收不下你。” “七导,我或许可以一战!”放映机自告奋勇。 手套道:“阿机,你去更不行,他们睡着了,幻术对他们不起作用。” “我不用幻术,我用凋零之技。” 手套道:“我觉得你那凋零之技还是传力的技法,肯定也会被眠修控制。” 谁的技法不传力? 酒葫芦道:“小老弟,我的技法不传力,泼出去的酒水,就是泼出去了,与我再没相干。” 这点确实没相干,可把酒水泼出去之后该怎么办? 放火烧? 把宅修和铁门堡一起烧了? 李伴峰可没打算这么做。 酒葫芦还不忘了出主意:“让梦德试试,她是梦修,对眠修有些克制。” 梦修可以操控梦境,或许能对迪克陈造成一定影响。 可影响有多大呢? 手套对此不太看好:“当家的,这个眠修层次太高,大夫人的技法都叫不醒他,梦德能有多大用处?” 钟摆道:“难不成他的层次能在大夫人之上?” 李伴峰看了看战局。 入眠的宅修越来越多,但也有不少宅修逃回了自己的宅子。 入眠者向僵尸一样在蔓延,不管是宅修本人,还是他们手上的傀儡,只要触碰到了迪克陈及其手下,就会直挺挺的站在路中央。 最早被感染的几名宅修已经加入了侵入者的队伍,一路朝着堡主大宅走去。 但也只有这几名而已。 其他人只是入睡了,并没有跟随迪克陈战斗,这是什么缘故? 人数是有限的! 迪克陈为什么只带了三十名部下,是因为人手不好找么? 如果他带着三百名部下过来,让这三百名部下全都入眠,让他们不知疼,不知怕,一并冲进铁门堡,又该如何抵挡? 他能让周围所有事物入眠,连蒸汽铁门都在其中,靠这个本事,为什么不组建一个千军万马的机械兵团? 他不这么做,证明他做不到。 三十个人有可能是他的极限,再多几个还能承担,继续多下去,新转化的入眠者,不会跟着迪克陈战斗,只会陷入沉睡。 如果继续多下去呢? 那就要做个实验了。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拿出了一叠纸人。 这些纸人都是印的,心血花的少,质量差,战力也低。 李伴峰根本就没打算让她们战斗,随手扔在敌人之中,连最基本操控都没有,任凭她们自生自灭。 一旦操控,就会出现手套所说的传力行为,说简单一些,就是与这些纸人还有关联,只要有一点关联,就可能和纸人一起被拉进沉眠。 两百多个纸人扔了出去,碰到敌人之后,都陷入了沉睡。 李伴峰又扔了一百多个,大概有八十多个睡了,还有十来个没睡。 再扔出去三十个,三十个纸人一个没睡。 迪克陈这是到极限了,他不能再让更多的人陷入沉睡。 李伴峰对迪克陈的修为有了大致的估量。 “他的层次肯定比梦德和八音盒高,但不可能高得过娘子, 娘子的声修技叫不醒他,是受了我的限制,而且眠修本身也对声音有防备, 陷入沉睡之后的迪克陈,思考能力明显受限, 现在他不能让更多人陷入沉眠,就得好好收拾他了。” 李伴峰先让唐刀做了个试验,一刀砍向了老宅修金元康。 如果金元康还保持着宅修的能力,这一刀还真就未必砍得死他。 但现在他只是迪克陈众多傀儡中的一个,和其他傀儡一样,他反应很快,但快不过唐刀,身体很糙,也扛不住唐刀。 噗! 寒光闪过,唐刀从左肩砍下去,从右腰出来,直接把金元康砍成两截。 临死之前的金元康,被迪克陈抛弃了,从沉睡之中挣脱出来,高声喊道:“把我送回宅子,还有救,还有……” 砰! 李伴峰一脚把金元康脑壳踩个稀碎。 金元康死了,原本在技法上已经到了极限的迪克陈,似乎又有了些余力。 这很正常,因为他控制的入眠者少了一个。 李伴峰抽出一个纸人,丢在敌人当中,被触碰的纸人迅速入眠,迪克陈空出来的技法又被补位了。 李伴峰连开踏破万川,迪克陈的部下,一个接一个被打成了筛子。 他们的确不知道疼,但骨肉散架了,他们将彻底失去战力。 李伴峰迅速来到迪克陈的近前,本想用走马观花炸了他,但技法没生效。 陈迪克处在沉睡状态,这种状态很奇怪。 他能对李伴峰的行为做出反应,但却感知不到李伴峰的存在,走马观花的先决条件不成立。 有直接接触的战法都不合适,最佳选择还是踏破万川。 这一脚出去,李伴峰用了全力。 轰隆一声,地上出了个大坑。 迪克陈脱了一层皮,原本坚毅的眼神,涣散了片刻,视线又重新聚集在了一起。 “我醒了?”他很惊讶。 “没有,你还睡着。”李伴峰很真诚的回答了一句。 “你是李七?”迪克陈有些反应不过来。 “是,我是李七,我不该在铁门堡,我该在绿水城,所以你还没醒过来。”李伴峰身形消失不见了。 到底睡着还是醒着? 迪克陈纠结片刻,胸口炸了。 走马观花! 他知道李七是五层旅修,必然要对走马观花之技有防备,如果处在睡梦中就不用担心,但如果醒了,问题就很严重。 现在看来,他刚才确实醒了,可不知什么缘故,他陷入了纠结。 这番纠结很致命,迪克陈捂着碎烂的胸口,朝着铁门堡的出口跑了过去。 他醒过来了,堡子里所有陷入沉眠的人都随之醒过来了。 迪克陈的部下还剩下十几人没死,吴永超喊一声道:“杀呀!” 一众宅修与这十几人陷入了混战。 李伴峰没去理会堡子里的战斗,这些宅修肯定有办法解决掉这十几个部下,他专心致志去追赶迪克陈。 迪克陈身受重伤,但方寸未乱,转身逃跑之时,再度让自己陷入沉眠。 沉睡中的迪克陈,意识不清醒,很难处理复杂的问题。 但他专注度极高,而且跑的极快。 最关键的是,他拉人入眠的技法开启了。 在他周围,有不少人再度陷入了昏睡,这就迫使李伴峰必须和他保持一定距离。 迪克陈冲出了铁门堡,朝着树林跑去。 因为意识不清醒,他的念头也只留下了一个,必须要进树林子,进了树林就安全了。 刷啦啦~ 李伴峰扔下来一大片纸人,包围了迪克陈。 李伴峰的推断没错,迪克陈的眠修技有着严格的人数限制,控制作战人员,不能超过三十五人,只是单纯拉人入眠,不能超过三百五十人。 这三百五十个名额,都被纸人瓜分光了,李伴峰一脚踏破万川,又让迪克陈醒了过来。 遍体鳞伤的迪克陈,看着李伴峰道:“先容我说句话,我来铁门堡,只是为了查验一件武器的真假,这事和你并没有什么相干。” “说完了么?”李伴峰准备立刻动手,他怀疑树林里有埋伏。 迪克陈道:“再等等,如果你继续进攻,我会再次发动技法,咱们要彼此消磨很长时间, 我不知道你这些奇怪傀儡是从哪里来的,但这东西也不是用之不尽的,一旦出了闪失,中了我的技法,你该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就让我说几句话,说完之后,咱们各让一步,各自离开,这样的结果不是很好么?” 李伴峰点点头:“说吧,我听着。” 迪克陈在极力拖延时间,他知道车夫就在树林里,但必须要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车夫才会出手: “李七,你原名叫李伴峰,对吧?你是外州人,你拿了玄生红莲,对吧?” 李伴峰眉头一颤:“你怎么知道的?” 迪克陈笑道:“要把这件事说清楚,需要先说明我的身份,你知道我是谁么? 我是逐光团的主教,给普罗州带来光明和信仰的人。” 逐光团? 主教? 这两个名词在普罗州都很罕见。 迪克陈接着说道:“我们信仰的是光明,能够真正重造普罗州的光明,我做为光明的使者,很想把你这样出色的人招募到团里,成为我们志同道合,亲密无间的战友。” “攻打铁门堡的那些人都是你的战友吧?”李伴峰笑道,“当你的战友,看来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太愚蠢,也太弱小,只有那样的任务才适合他们,但你和他们不一样,李七,你是真正的强者,你拥有和我并肩作战的能力。” 李伴峰笑道:“这么看得起我,这样,你把逐光团的瓢把子和下边的大小人物都跟我介绍一下,我看有没有兴趣加入你们。” 迪克陈摇头道:“想要加入我们,必须要经过严格的流程,我们还不确定你是否具备加入逐光团的资格,这件事,你还需要一些耐心。” 李伴峰笑道:“当初是你找马五做生意,反过来又说马五没资格和你合作, 而今你让我加入逐光团,反过来又跟我说没资格, 你跟我说这么多话其实就是为了拖延时间,但你说话的方式真的很欠。” 话音落地,李伴峰身形消失不见。 砰! 走马观花奏效,迪克陈双腿炸裂。 车夫还没出现,迪克陈还要继续拖延下去。 他双眼上翻,准备入梦,李伴峰长啸一声:“呼呀呀呀~” 如果迪克陈睡着了,这下很难吵醒他,李伴峰的推断没错,迪克陈有隔绝声音的技法。 可迪克陈没睡着,李伴峰接连不断的呼喊声,让他无法进入沉睡。 转眼之间,李伴峰身形再度闪现,迪克陈的肚子爆开了。 他不确定还能不能再吃一次走马观花,可如果不陷入沉睡,他根本无法和一名高层旅修厮杀…… 砰! 迪克陈的脖子爆开了。 李伴峰见他躺在地上不动,赶紧让唐刀上前,把他挑了起来,送进了随身居。 迪克陈的意识还在,他还在咬牙坚持。 车夫就快来了,多支撑一秒钟,胜利的希望就多出一分! …… 铁门堡的集市上,一名男子买了两袋米,一手提一袋有点吃力,两袋摞一起背着,又不太稳当。 路过集市口,一名车夫喊道:“先生,坐车么?” 铁门堡什么时候有过黄包车呀? 男子已经在外边闯荡过,多少有点见识,抬头问道:“这位大哥,你怎么跑这地方拉车?” 车夫笑道:“出趟远门,路过这里,顺道找点生意,你看你这米多沉,快放车上来吧!” 男子不太敢:“大哥,我可没多少钱。” 车夫笑道:“钱好说,多少给点就行。” “你还是说个数吧!” “桓国钞,三块钱,连人带米给你送家里,你看行么?” 男子算了好一会,咬牙答应了,他把两袋米往车上一放,自己也上了车。 车夫抬起车杠,迈着轻快而愉悦的步伐,走在了乡间的小路上。 ------------ 第四百八十九章 这可怎么办的呀 铁门堡一众宅修,把迪克陈的手下杀的干干净净。 吴永超盯着地上一处大坑,皱着眉头道:“这是谁弄出来的?” 一名宅修在旁道:“是不是那个叫,叫什么维新的,他力气挺大的。” 另一名宅修道:“就是那个叫陈维新的,我亲眼看见这个大坑出在他脚底下。” 黎志娟走了过来,冲着众人道:“都别扯淡了,这不是陈维新弄得,这是堡主弄得。” 众人惊呼道:“堡主来过?” “有個人在陈维新面前闪了一下,我看他那身形,就是咱们堡主。” 当时李伴峰为了用愚修技,在陈维新面前多停顿了一会,被黎志娟看见了。 吴永超想起了一件事:“打仗的时候,你们当时谁敲的锣?” 众人连连摇头,胡方远道:“打仗是你领的头,要敲锣,肯定也是你敲的。” 吴永超非常清楚,这个锣不是他敲的。 堡子里其他人也非常清楚,当这个叫陈维新的人杀进堡子的时候,他们就快抵挡不住了,但有人帮他们抵挡住了,把陈维新打跑了。 只是那个人动作太快,没有人能看清他的样子。 “堡主来过。”吴永超看向了山谷口的大铁门。 铁门堡只有一个堡主,他的名字叫堡主。 铁门堡没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叫什么,他们对堡主几乎一无所知。 但他来了,在堡子有难的时候他来了。 吴永超道:“无论到什么时候,他都是咱们堡主。” 黎志娟在旁道:“堡主现在去哪了?” …… 集市口,李伴峰掏出一叠桓国钞,问道:“出车么?” 车夫踩灭了旱烟,笑呵呵道:“去哪呀?” “去迪克陈的老巢。” 车夫点点头道:“我只管把你送到地方,打仗的事情你自己来。” 李伴峰道:“要是我加钱呢?” “加钱也没用,我是拉车的,不是玩命的,不过我估计那人,也用不着你玩儿命。”车夫擦了擦车座,示意李伴峰上车,两人边走边聊。 “老七,伱怎么知道来集市找我?” 李伴峰其实并不知道车夫在集市,他只是想找人多的地方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就找到了车夫。 当然,这事儿不能直接解释成运气,会显得李伴峰手段不足。 “我能找到你,是靠着趋吉避凶之技,这技法原本就是你教我的,可你为什么要给我送信,让我来铁门堡呢?” 李伴峰在逍遥坞门前收到一个车铃,上边写着铁门堡三个字,这明显是车夫给他送去的消息。 但车夫为什么要提醒李伴峰来铁门堡,难道他知道李伴峰是堡主? 车夫回答道:“当初这姓陈的来找我,说要和我联手把你给除掉,还说杀了你,就能把我地界换回来。” 李伴峰点点头:“这买卖听着不错,你没答应?” 车夫嗤笑一声:“可别扯淡了,从你刚来普罗州咱们就认识,照了天光你小子都能熬过来, 从白羔子一路到了今天,你命有多硬,我看的清清楚楚,那姓陈的根本杀不了你, 黄土桥那档子事,我先一步走了,这里边有我的苦衷,可回想起来,实在觉得对不住你,这事儿怎么也得给你个交代, 我打算把姓陈的行踪告诉你,可这小子神出鬼没,行踪不定,难得他在铁门堡能多待一阵,我就把消息给你送过去了,与其等着他找你去,不如让你先下手为强, 可还是那句话,消息我给你送到,玩命的事儿得你自己去办,我真不是玩儿命的材料。” 车夫说的是实话,他真不知道李伴峰和铁门堡有什么来往,只想给李伴峰一个抢先手的机会。 说话间,两人到了迪克陈租住的民宅,车夫道:“这里有个蜘蛛人,是那姓陈的属下,他是私家侦探,挺有名气的,你应该认识他。” 达博伊恩斯,李伴峰太认识他了。 李伴峰在新地与达博伊恩斯相识,没过多久,达博伊恩斯就找了过来,堵在了余男家门口。 后来李伴峰把蓑蛾夫人介绍给了达博伊恩斯,本以为能通过一场姻缘化解彼此的冤仇,没想到两人之间的矛盾更深了。 达博伊恩斯始终坚信李七就是李伴峰,红莲就在李七手里,以此推测,迪克陈认定李七就是李伴峰,肯定是达博伊恩斯给他的消息。 进了院子,李伴峰小心翼翼防备着蜘蛛网,找了一圈,没看到达博伊恩斯。 蜘蛛侦探逃了。 车夫道:“他们说是要在铁门堡检验一件兵器,那件兵器估计也被那蜘蛛给带走了。” 兵器? 炸虎长枪? 这条长枪可搞出不少腥风血雨了! 别的事情不打紧,可这条长枪一直牵扯着铁门堡,这事得有防范。 “车兄,认识这的地头神么?” 车夫道:“见过几面,但没什么交情,你要想认识,我可以做个引荐,但这个地头神性情有点古怪,这事不能急,你先在铁门堡待上一晚,等我把话说的差不多了,明天我再带你去见面。” 李伴峰答应下来,当天晚上悄无声息进了堡子,看着众人的反应。 堡子打了胜仗,李伴峰在的时候肯定要办一场庆功宴。 吴永超也办了,买酒买肉,还请了厨子,准备了几十桌酒席。 可宅修就这毛病,到了晚上,找了各种借口推说不来。 吴永超无奈,把酒菜分到了各家各户,宅修大多独居,和自家宅灵喝上一杯,倒也觉得惬意。 回到随身居里,李伴峰检查红莲炼丹的进度,自从李伴峰升了九层旅修,红莲出产的丹药都是金元丹,加上肖正功那份,前后一共出了五十三颗。 “阿莲,你这是几个意思?”李伴峰温柔抚摸着铜莲花的莲心。 红莲辩解道:“这是你说的,你要金元丹,现在给你炼出来了,你又不满意!” “我已经升了九层,还要这个有什么用?” “九层奔着十层去,金元丹也是有用的。” “我没想升十层,我要直接跳云上。” “那也得等走到十层边上再说,把九层吃到满,再往云上一层跳,把握也要多几分!” 这话说的有道理! 李伴峰把丹药收好,迪克陈的血肉还没炼成,李伴峰问:“这次出来的还是金元丹?” “这可难说,我不知道这人修为。” 李伴峰一愣,虽说修为不可见,但已经吃到了肚子里,红莲就是凭经验,也能尝出个大概。 “阿莲,你又给我耍什么心机?”李伴峰继续抚摸着莲心。 红莲急道:“这次我是真吃不出来,魂魄被那恶妇吃了,你去问问她是什么成色。” 李伴峰回到正房,问了娘子。 娘子正为这事发愁:“喂呀夫君,小奴受你疼惜,珍馐玉馔想是吃得多了,这口鼻却迟钝了不少,小奴尝不出来滋味了。” “宝贝娘子,云上地皮都尝不出来?” 哒哒哒~呔! 娘子思忖许久,打着慢板唱道: “魂魄带着些沧桑气,有点云上的意思, 可还带股子土腥味儿,也有可能是地皮, 要论起嚼劲,可能是个九层, 要说起清脆,可能是个一层。” 李伴峰皱眉道:“娘子,逗我是怎地?要是相差个一星半点,分不出来也就罢了,一层和九层之间差了多远?这也说分不出来?” 唱机也觉得惭愧:“宝贝相公,小奴疼着你,宠着你,哪敢有半句话骗你,这次的魂魄太邪性,小奴是真的吃不出来。” 娘子确实不会在这事儿上骗我。 而且不光娘子吃不出来,红莲也吃不出来,这就不是分辨能力的问题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迪克陈根本没有层次? 什么样的人有修为,却没有层次? …… 次日天明,李伴峰在集市口找到了车夫:“找到地头神了没?” 车夫摇摇头道:“这事儿怪了,地头神不在家,我问了周围地界的几位老朋友,他们说这的地头神好像有日子不在铁门堡了,都不知道这人去了什么地方。” 李伴峰见车夫不想走,低声问道:“你想在这抢现成?” 车夫摇头道:“我哪是那样的人,但如果这的地头神出了什么意外,这么好的地界也不能糟蹋了。” 李伴峰明白了车夫的意思。 抢是不能抢的,但可以考虑捡一个。 “车兄,你先在这慢慢等着,我准备先回绿水城了。” “兄弟,我多提醒你一句,这姓陈的找了我做帮手,可他未必只找了一个帮手,其他帮手对你可能还有歹意,回了绿水城,千万多加小心, 记住哥哥我一句话,旅修走千山,行万水,每一步都要掂量着自己的性命。” 李伴峰离开了铁门堡,可心里放心不下,地头神指望不上,那就得靠自己人,李伴峰让罗正南安排人手在堡子周围盯着,有事及时报信。 …… 绿水城,陆家外宅。 陆春莹正在客厅理账,肖叶慈在书房看书,油桃在看黑石坡的杂志。 一辆洋车停在了宅邸门前,车上走下来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子。 女子穿着深红色紧身上衣,配一条深红色长裙,头戴深红色帽子,帽檐下缀着面纱,手上戴着红色手套,拿着一把小折扇,打扮的非常洋气。 到了宅子门前,女子对守门的支挂道:“我叫肖曼丽,来找陆春莹小姐和肖叶慈夫人。” 支挂进去通传,陆春莹把肖曼丽请进了屋子,两人对视片刻,陆春莹颇为诧异:“肖女士,我认识你么?” 肖曼丽笑道:“我们认识,只是见面的机会的不多,等叶慈来了,你就明白了。” 不多时,肖叶慈从书房走了出来,看到肖曼丽第一眼,肖叶慈手上的书掉在了地上。 肖曼丽笑道:“叶慈,咱们有多少年没见了?” “有,有十年了吧。”肖叶慈有些口吃。 “不止十年了,春莹都这么大了,叶慈,我来找你,是想叙叙旧,咱们是在这说,还是另外找个地方?” 陆春莹道:“有话就在这说吧。” 肖叶慈道:“囡囡啊,你先在家里吃完饭,我出去一会,一会就回来的呀。” 肖叶慈跟着肖曼丽离开了宅邸。 陆春莹眉头微蹙,油桃叫来几名支挂,让他们跟住肖叶慈。 …… 东平路,一家咖啡馆,肖曼丽和肖叶慈对坐在包间里。 肖曼丽道:“我第一眼看到春莹,就能认出来这是我的孩子,她长得像我,处处都像我。” 肖叶慈拿起咖啡,抿了一口道:“你这次来,是想把囡囡认回去么?” 肖曼丽叹了口气:“我知道有些事我做的不对,可我毕竟是她的母亲。” 肖叶慈皱眉道:“你还记得你是她的母亲?这么多年了,你问过她一句么?” “你知道,当年我有苦衷。” “现在就没苦衷了么?” 肖曼丽沉默了许久,抬起头道:“之前的事情,有千错万错,都已经过去了,陆春莹是我的骨肉,这点谁都不能改变。” 肖叶慈放下咖啡杯道:“我也没说要改变什么的呀,你去找春莹吧,把实话告诉她!” “我要把实话告诉她,你在陆家还怎么立足?就算春莹能容得下你,陆家还能容得下你么?” 肖叶慈咬咬牙道:“容不下就容不下,我在哪都能活!” 肖曼丽叹口气道:“叶慈,别说气话,看到你当上了陆家夫人,我真的羡慕,却问哪个女人不羡慕, 在普罗州,若说荣华富贵,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你?这么好的日子,你舍得放下么?” 肖叶慈摇头道:“你不用跟我说这些的呀,我不在乎的!” “说不在乎,那是谎话,你也是吃过苦的人,”肖曼丽攥住了肖叶慈的手,“当初是我对不住你,我也想看着你过好日子,你答应姐姐一件事,只要这件事办成了,姐姐马上就走,再也不掺和你和春莹之间的事情。” “什么事啊?”肖叶慈看不出肖曼丽的意图。 肖曼丽道:“我想你帮我约一个人,我很想见他一面。” “什么人?” “李七。” 肖叶慈一怔:“你认得他?” 肖曼丽点头道:“认得,他骗了我,他占有了我,他戏弄了我,他伤我太深了,我要找他要个说法, 你约他出来,别说是我找他,只要让我见他一面就行,姐姐就求你这点事情,你能答应么?” 肖叶慈思忖良久道:“你和李七到底出过什么事情?” “你不要多问,你只管告诉我,你帮不帮我?” “这,这种事,你最好自己跟他说……” “他不会见我,他不愿,也不敢!叶慈,你到底帮不帮我?” “我……” 肖曼丽站了起来:“你要不帮我,我明天就闹到报社去,事情要是传开了,段少霞肯定容不下你,陆家肯定容不下你,无论你走到哪里,你都找不到一条活路, 你就是个骗子,拐了人家闺女的骗子,所有人都当你是骗子,不信你看着,整个普罗州都容不下你!” 肖叶慈良久不语。 肖曼丽也平静了一些:“叶慈,我不想把事情闹到那个地步,我给你一天时间,你好好考虑一下……” 肖叶慈摇头道:“你和李七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跟他说啊,你把我牵扯进去做什么呀?” 肖曼丽突然抽泣了起来:“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想见那负心汉一面,我就想把事情跟他讲明白, 跟他讲明白了,我立刻就走,我不纠缠你,也绝对不纠缠他,我就这么一点要求,你为什么不能答应我? 你自己再好好想想,我明天这个时候再来找你。” 出了咖啡馆,肖曼丽上了一辆马车,达博伊恩斯在车里坐着,问道:“事情顺利么?” “她没答应,但她一定会答应,我太了解她了。”肖曼丽挑开车厢的帘布,看了一眼。 她看到肖叶慈离开了咖啡馆,身后远远的跟着几名支挂。 肖曼丽问:“这几个人刚才没进咖啡馆吧?” “没有,”达博伊恩斯看的非常清楚,“这几个人没上楼,你们那间包厢,我事先做了处理,没有人能听到你们的谈话,只是我担心肖叶慈回家之后,会把事情原委告诉给陆春莹。” “她不会,”肖曼丽摇头道,“她是打掉了牙都要往肚子里咽的人,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让陆春莹知道,我倒是担心她根本钓不出来李七。” “她能,”达博伊恩斯很有把握,“段少霞很难把李七约出来,就算约出来了,李七肯定也带着防备, 但肖叶慈不一样,她是李七信得过的人,她如果约李七见面,李七连个支挂都不会带。” 肖曼丽轻叹一声道:“早知道是这样,你们就不用去找段少霞当帮手,你们直接找我,事情会容易的多。” 达博伊恩斯道:“迪克或许有他的考虑,毕竟他是个慎重的人。” “这和慎重有什么相干?”肖曼丽冷笑道,“无非就是你们信不过我!” 达博伊恩斯皱眉道:“想换取别人的信任,需要拿出一些实际行动,尤其在你的声誉很不好的情况下。” …… 肖叶慈回了府邸,陆春莹赶紧迎了上来:“那个人到底是谁?她找你要做什么?” 肖叶慈笑道:“她是咱们老家的亲戚呀,听说咱们发达了,想来借几个钱花的呀。” “我当是什么人?”陆春莹哼了一声,“咱们娘俩受苦的时候,怎么没见有亲戚登门?现在跑来借钱来了,你就多余搭理她!” 肖叶慈笑道:“小事一件的呀,不用放在心上呀,囡囡,妈妈累了,想早点睡了呀,你也别熬太晚哈。” 陆春莹道:“这么早就睡?你吃过饭了么?” “吃过了,吃过了呀!”肖叶慈回了自己的房间,在床上默坐了好一会。 她来到书桌前,拿起了一支自来水笔,写下了一封书信。 她不相信李七和肖曼丽之间会有多少纠葛,肖曼丽是有夫之妇,姿色还算过得去,可李七身边不缺女人,别人不说,单说姜梦婷和楚怀媛,哪个不比肖曼丽强了百倍? 这里边有事,得给李七一个提醒。 把事情写明之后,肖叶慈收拾行囊,准备偷偷离开绿水城。 有些事情她没法改变,肖曼丽是陆春莹的亲生母亲。 有些事情她没法承受,别人会说她是骗子,是拐孩子的,这些事情光是想起来,就足以让她崩溃。 就这样离开,对自己,对陆春莹,都是正确的选择。 凌晨一点多,一家人都睡了。 肖叶慈悄悄出了房门,守门的支挂问了一句:“夫人,您这是要去哪?” “我有些私事要办的,你们不用管了。” 肖叶慈不想多说,支挂们也不敢多问。 走到院子门口,她回头看了宅邸一眼,随即咬咬嘴唇,拎着箱子走了。 …… 火车站里,肖叶慈买了去墨香店的车票,独自坐在候车室。 夜里赶火车的人不多,候车室里的陌生人来来往往,没有人认得肖叶慈,也没有人留意到肖叶慈。 肖叶慈低声自语道:“本来就该这样的呀,就当是一场梦的呀,就当是……” 泪珠从眼角滑了下来,肖叶慈抽泣了一声。 油桃拿出一块手绢,替她擦了擦眼泪。 “谢谢……”肖叶慈看到油桃,吓了一哆嗦! “你怎么来了的呀!” 油桃道:“我看你心情不好的呀,晚上想逗你开心的呀,结果你不在屋里的呀,我才知道你跑了的呀,你这是要跑到哪里去呀!” “我,我是想出去散散心的呀。” “出去散散心也蛮好的呀,但是要告诉你闺女的呀,她要是发现你不见了,还不把普罗州给翻过来呀!” 肖叶慈叹口气道:“有些事情你不明白的,我不是她亲妈。” 油桃笑了:“我怎么能不明白,平时逗你两句你就脸红,一看就是没碰过男人的,怎么可能生过孩子?今天那个女人才是春莹的亲妈吧?” 肖叶慈点了点头。 油桃道:“这事也好办,就看春莹认不认她,要是认了她,就带她一块过日子,不认她就算了,只当没这么个人。” 肖叶慈摇头道:“桃妹子,你是不懂的呀,大户人家的事情,没那么简单的呀。” 油桃耸耸肩道:“我不懂,那就和春莹商量,总之你先回家再说。” “我不能回家的呀。” “不回也得回,别逼我绑你回去。”油桃目露寒光。 肖叶慈恼火了:“干什么?当我怕你么?” 油桃是二层欢修,肖叶慈是二层文修。 两人修为相当,动手打了起来。 十几回合过后,两人被站务人员一顿乱棍打出了候车室。 油桃笑道:“这回走不成了吧?” 肖叶慈咬牙道:“你这个人啊,好歹毒的呀!” 肖叶慈和油桃回到家里,陆春莹都快急疯了,她先把其他人支走,冲着肖叶慈喊道:“你凭什么扔下我?我从来都没扔下过你!” 肖叶慈低着头的奥:“可这个事情没办法的呀!” “怎么就没办法?咱们娘俩熬到今天,办法不都是一点点想出来的,咱们要是实在想不出来,不还有别人帮咱们么?” “这个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呀!” “别人你信不过,不还有七哥么?” “他更不能知道的呀,这里还有他的事情!” 陆春莹拿出肖叶慈留下的书信道:“这事你也能信,就肖曼丽那德行,七哥哪只眼睛能看得上她?” 肖叶慈道:“这样讲话不好啦,那是你亲妈。” “我就一个妈!”陆春莹咬牙道,“明天我找人把她做了,这事也就完了!” 肖叶慈倒吸一口气道:“你可不能乱来呀!” “这是正经办法,你听我的吧!” 第二天清晨,陆春莹正要叫人把谭福成和陆源信请来,忽见陆家大宅两名支挂上门了:“春莹小姐,夫人想约您见个面。” 这个节骨眼上,段少霞约陆春莹见面。 陆春莹心头一紧,难道事情已经败露了? …… 黄昏,肖曼丽再次来到了肖叶慈宅邸,两人出了宅子,又去了之前的咖啡馆,肖曼丽问道:“叶慈,昨天和你说的事情,你想好了么?” 肖叶慈点点头道:“想好了,我答应你,我去把李七约出来。” “行,只要你把约出来,过了今晚,我立刻离开绿水城。”肖曼丽拍了拍肖叶慈的脊背。 肖叶慈觉得不对:“你刚才做什么啦?” 肖曼丽诧道:“怎么了,姐姐碰一下也不行?” 肖曼丽在肖叶慈身上放了东西,肖叶慈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该怎么取下来。 …… 李伴峰回了逍遥坞,让罗正南加紧调查逐光团的事情。 这个组织真是神秘,罗正南消息这么灵通,居然从来没听说过逐光团的名号。 关防厅或许有他们的资料。 李伴峰正打算联络灯泡,肖叶慈忽然到了逍遥坞。 “七哥啊,今晚能请你吃顿饭么?”肖叶慈小心翼翼问道。 李伴峰一愣,点点头道:“行啊,你都请了谁?” 肖叶慈道:“就咱们两个,你看行么,七哥?” 李伴峰歪着脑袋看着肖叶慈。 肖叶慈红着脸道:“到底行不行啊,七哥?” 她叫七哥的样子,好奇怪的呀。 ------------ 第四百九十章 火候刚刚好 肖叶慈见了李伴峰,一般会叫一声:“恩公啊。” 有时候也会叫七爷,但基本不会叫七哥,因为陆春莹总叫李伴峰七哥。 今天一口一个七哥,明显是出了状况。 李伴峰顺坡下驴,问道:“为什么非得请我吃饭?” “我就是,”肖叶慈脸颊红透,“想和七哥,一起……” “你别紧张,坐下,慢慢说。”李伴峰打开了唱机,放了一首舒缓的小提琴曲。 肖叶慈放平心思,一字一句说道:“七哥,我这两天一直想着你,睁开眼睛是你,闭上眼睛也是你……” 这是肖叶慈能说出来的话? “你就那么想我?”李七笑了笑,唱机里的小提琴曲有一点变调。 这是凌妙声送给李伴峰的唱机,原本是架手摇唱机,被娘子改造成了发条唱机,用起来没那么麻烦。 唱机变调了,证明肖叶慈身上有钩子。 肖叶慈低下头道:“一个女人家,说出这样的话,我也是不要脸了呀, 七哥,我知道你不会娶我做老婆的呀,但是伱能不能,对我和其他女人不一样一些的呀。” 李七很好奇:“怎么个不一样?” 肖叶慈结结巴巴道:“哪怕,就让我,做個相好的,我也好高兴的呀,七哥想要什么,我都给的呀。” 肖叶慈一再暗示,这不是她该说出来的话,但她还是这么说了。 她被人挟持了。 用什么筹码能挟持肖叶慈? 应该只有陆春莹。 陆春莹出了什么状况?被人绑票了? 难度太大了吧? 陆春莹是陆家家主,以她当前的实力,哪是说绑就能绑的? 李伴峰叹口气道:“叶慈啊,都是自己人,你这么说话就见外了,不就是吃顿饭么,我让后厨立刻准备,咱们就在逍遥坞吃,吃饭的时候咱们喝点酒,等把你喝的差不多了,咱们再办事情。” 肖叶慈羞的浑身直哆嗦:“七哥,能不能不在逍遥坞……” 李伴峰一怔:“逍遥坞有什么不好?” 肖叶慈低下头道:“这里认识我的人太多了呀,我实在,害臊的呀。” 不在逍遥坞,证明对方指定了地点,有埋伏。 “那你挑个地方。” “我想去征服者餐厅的呀,那里的晚霞好美,溜肉段可好吃了呀。” 征服者餐厅,洋人新开的一家饭馆,卖的是西洋菜。 西洋菜里,有溜肉段么? 她说晚霞好美,溜肉段好吃。 这说的应该是段少霞。 段少霞挟持了陆春莹? 她有这个本事么? 这事儿和段少霞肯定有关系,但段少霞到底什么立场就难说了。 “好,就去征服者餐厅,你等我换身衣服,准备一下。”李伴峰离开了房间,顺手拿走了唱片机上的唱片。 回到随身居,李伴峰把唱片交给了娘子,娘子迅速听完了一遍,把一段关键信息告诉给了李伴峰: “叶慈,只要你把李七约出来,我立刻让他们把春莹送回来,以后春莹是你一个人闺女,和我再没干系, 你可千万别做傻事,也千万别乱说傻话,要是被我听见你和李七乱说一句,春莹的命就没了。” 和李伴峰预想的一样,陆春莹被绑走了。 陆春莹跟着李伴峰在腥风血雨里闯荡过,居然被这个女人给绑走了。 对方来头不小,李伴峰得多做点准备。 娘子道:“宝贝相公,这个钩子成色一般,靠着牵丝可以回追的。” 李伴峰一愣:“牵丝耳环还有这本事?” “她也是新学,可以让她试试,你把她送到小奴这来。” 李伴峰掏出耳环给娘子,娘子把钩子的特点仔细描述了一遍:“从钩子的声音里能听出钩子的指向,你再仔细听两遍,应该能分辨出个大概。” 娘子这边指点牵丝,李伴峰拿出了白菜种子,等种好了白菜人,李伴峰出了随身居,找到了马五,让他立刻召集人手。 …… 二十分钟后,李伴峰回到了包厢。 肖叶慈看着李伴峰道:“七哥,真要去么?” 李伴峰点点头,脸上带着深沉的笑容。 肖叶慈很紧张,犹豫半晌,还是带着李伴峰出了门。 走到路边,肖叶慈叫了辆洋车,载着两人去了征服者餐厅。 进了雅间,肖叶慈把菜单递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平静的坐着,脸上带着深沉的笑容。 见李伴峰一直不说话,肖叶慈低声说道:“那我点菜了呀。” 点好了菜,一名伙计来拿菜单,虽说穿着男装,可肖叶慈知道这是段少霞。 段少霞先看了肖叶慈一眼,转而看了李伴峰一眼,退出了雅间。 “要上菜了呀!”肖叶慈看了李伴峰一眼。 李伴峰的笑容依旧深沉。 来到酒楼大堂,段少霞对厨子道:“菜点好了。” 厨子点点头,穿过厨房,到了酒楼后院,进了屋子道:“莫索诺夫主教,菜点好了。” 一名金发碧眼的中年男子,回身道:“我们的战斗要开始了,记住,我们只需要能说话的人,其他的并不重要,如果李七能说话还不能走路,事情对我们会更加有利,出发吧,我的战士们,神圣的光庇佑着你们。” 他手下一共有五十六人,都是洋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分工和任务,其中五十人去包厢捉拿李七,剩下的六个人当中,有五个人负责保护主教,一个人利用钩子继续监视肖叶慈和段少霞。 达博伊恩斯没有被分配任何任务,和他同样尴尬的,还有肖曼丽。 莫索诺夫没有和两人说话,达博伊恩斯觉得自己待在这里也不太合适,于是主动请示道:“我去酒楼外边巡视一圈,以免不相干的人打扰到我们的行动。” 莫索诺夫点点头:“很好,一有消息,立刻向我报告,曼丽,你和达博一起去吧。” 达博伊恩斯和肖曼丽一起离开了酒楼,走在街上,达博伊恩斯压低声音道:“是你把消息告诉给了莫索诺夫主教?” 肖曼丽没有否认:“他恰好带人来到了绿水城,得知消息后,我就立刻来找他了,身为逐光团的一员,这是我应尽的职责。” 达博伊恩斯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你的声誉这么差,你根本不懂得信用的概念,跟你合作,是我做出的最愚蠢的决定!” 肖曼丽辩解道:“我们的对手是普罗州的豪强,单靠我们两个的能力,不可能完成这项任务。” 达博伊恩斯冷笑一声:“你为什么不能坦诚一点?你是担心我独吞了红莲,你是担心自己捞不到好处!” 肖曼丽并不觉得惭愧:“难道我不该担心么?我不该拿到属于我的酬劳么?” 达博伊恩斯摇头苦笑:“肖大小姐,你现在什么都拿不到了,东西落到了那群洋鬼子的手里,和我们再没有半点相干。” “你叫他们洋鬼子?”肖曼丽愕然道,“蜘蛛斌,你还真是务实的人,你加入逐光团是为了什么?” “你觉得呢?你又是为了什么?为了信仰么?为了他们的文化么?还不都是为了利益?就因为你愚蠢的举动,现在我们什么都没得到!” 肖曼丽也有些后悔:“他是主教,既然许下承诺,总要兑现一部分,我想我们至少能赚到一些丹药。” 达博伊恩对此并不乐观:“承诺不是给我们的,是给他手下人的,莫索诺夫那个王八蛋就没把我们当人,他什么都不会给我们……” 话说一半,达博伊恩斯戛然而止,他放在外边的小蜘蛛感知到了一些东西。 “既然什么都没得到,我觉得我们也不用承担太多责任。”达博伊恩斯迅速转到了旁边的巷子,肖曼丽赶紧跟了过去。 “到底出了什么事?” 达博伊恩斯没有回答,只为莫索诺夫祈祷了一句:“愿神圣的光庇佑着他。” …… 通往征服者餐厅的街道上,何玉秀带着几十人走了过来。 街道的另一旁,楚怀媛带着几十人也走了过来。 何家的人都穿白色短褂,楚家的人都穿灰色洋装。 马五比他们到的都早,他手下人都穿着黑色中山装。 征服者餐厅的老板站在门口,想上来询问情况,没等他开口说话,何玉秀揪着他头发,拧断了他脖子,扔在了路边。 …… 包厢里,李七面带微笑看着肖叶慈,肖叶慈忐忑不安,不时的搓着手道:“七哥,你要是不喜欢这里,我们就走吧。” 李七不说话,肖叶慈越发担忧。 她不确定李七是不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她也不确定李七到底做没做好相应的准备。 噗嗤~ 李七的身体突然开始下沉,沉进了木地板里。 肖叶慈一惊,喊一声道:“恩公,快走!” 地上多了个泥潭,不知多深,也不知通往何处的泥潭,李七保持着坐姿,身体迅速下陷。 这是有泥修出手了。 肖叶慈冲上前去,想要拉住李七,雅间的墙壁上穿进来一个洋人,靠着蛮力,把肖叶慈擒住。 门口冲进来十几个洋人,以极快的速度砍断了李七的手脚,这是主教的命令,他们只需要会说话的人,其他的都不重要。 又来了十几个洋人扛了个铁皮柜子,把李七塞进了柜子里。 肖叶慈浑身颤抖,眼泪流个不停。 段少霞曾告诉她,李七能明白当前的状况,也肯定有应对的办法,可她做梦也想不到是这么个结果。 她挣扎着起身,要去拼命,却被两个洋人牢牢摁在了地上。 酒楼后院,主教莫索诺夫正和几名属下泡茶,他一边整理茶具,一边发表者感慨:“普罗州的文化让人感到厌恶,但他们的饮品确实让人觉得惊艳, 尤其是茶,这种古老的东方饮料,它能展现出一种细节上的魅力,就比如说水的温度,像这种绿茶就不适合用滚开的水来泡,否则会严重影响茶水的口感,普罗州人管这种问题叫做火候过了, 但如果水温低于八十五度,茶叶的芳香又难以得到充分的发挥,所以最佳的温度,在八十五到九十度之间。” 一名属下问道:“主教,您需要用温度计测量水温么?” 莫索诺夫笑着摇头:“当然不需要,我们需要的是判断,基于一些常识做出的判断, 就像水响了,声音很大,可这能代表水的温度很高么?常识告诉我们,水的声音和温度是两回事, 同样的道理,很多人告诉过你们,普罗州很强大,但名声和实力同样是两回事,就某个个体而言,他们或许有着出色的作战能力,但面对周密的战术和团队的配合,他们不堪一击, 好比说这名噪一时的李七,和他手下的那群乌合之众,无论有多么响亮的名声,他们真实的实力,都和街头的流痞一样不堪, 整个普罗州都是如此的不堪,把这么好的土地留给这群乌合之众等同于亵渎,等时机到了,这块土地终将属于我们, 现在时机就快到了,就像这壶水,烧到现在,火候正好,把水壶递给我吧。” 李伴峰把水壶递给了莫索诺夫。 莫索诺夫愣了片刻,没接水壶,看向了身边的李伴峰。 李伴峰拿着水壶道:“这水你到底要不要?” “你,你是谁……” “我拿都拿来了,你就收着吧。”李伴峰把一壶开水倒在了莫索诺夫头上。 莫索诺夫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他回头看向了六名属下,发现他们站在原地,人头摆在各自脚边。 不是说李七被砍了手脚,塞进了柜子么? 冲进包房的那群洋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一个洋人用咒术封住了铁皮柜子,叮嘱包厢外边的人:“立刻将此人交给主教,要加紧戒备,他还有逃跑的可能。” 何玉秀在门外问道:“你们主教在哪呢?你不告诉我,让我怎么送过去?” 洋人愣了片刻,见何玉秀扔进来了一颗金发人头:“我刚才问他,他说不知道,你知道么?” 一群洋人还在发呆,何玉秀随手抄起一只盘子,砍掉了那洋人的半个脑壳。 一名洋人冲向何玉秀,忽然瘫倒在了地上,他中了马五的技法,血管爆了。 楚二被两个洋人围攻,她拿着小刀在自己的脸上划了一道口子,两个洋人脸上各自多了一道口子。 楚二的口子不到一寸长,两个洋人脸上的口子将近半尺,从腮帮子一直裂到后脑勺。 旁边一个洋人吓傻了,脚下有些不稳,谭福成拉把椅子道:“别怕,你先坐会,你知道我们小姐在什么地方么?” 洋人不吭声,谭福成把手指放在了洋人的眼眶上:“不说?那我就可要从你这要点好东西了。” 陆源信把一条蜈蚣从一名洋人的后脑勺里抽了出来,随即扶起了地上的肖叶慈。 肖叶慈哭着冲向了铁皮柜子,打开柜门,看到了被砍掉手脚的李七。 “恩公,恩公啊!”肖叶慈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柜子上。 何玉秀看了片刻,推开肖叶慈道:“不要嚎了呀,这是棵白菜的呀。” 这是李伴峰做出来的白菜人,被娘子雕琢过,换做平常,何玉秀也看不出来。 可而今被砍的不像样子,何玉秀从伤口上看出了破绽。 楚二擦了擦脸上血水道:“七哥到底哪去了?” 李伴峰靠着牵丝耳环,反追钩子,追到了餐厅后院。 后院凄厉的喊声惊动了众人,李伴峰揪着莫索诺夫的头发,把他的右脸按在墙壁上向前疾行。 粗糙的墙面很快磨掉了莫索诺夫的脸皮,露出了骨头,莫索诺夫声音越来越大,李伴峰提醒道:“声音的大小,对我的情绪会造成一定影响,你喊得声音越大,吃的苦会越多。” 莫索诺夫不敢喊了,李伴峰问道:“陆春莹哪去了?” 莫索诺夫道:“除非你放了我,否则我不会告诉你。” “放了你有点难度,我可以给你翻个面!”李伴峰把莫索诺夫的左脸摁在墙上,继续摩擦。 …… 关防厅,廖子辉准备下班,忽然收到了夏书民的急报:“总使,出大事了,拉夫沙国莫索诺夫一行,在征服者餐厅与李七等人发生冲突,已经有人在冲突中丧生。” 廖子辉愕然道:“怎么会出了这种事?” 夏书民道:“事件起因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总使,如果不尽快阻止李七,莫索诺夫一行很可能全部丧生,这可能导致严重的争端。” 廖子辉叹口气道:“这件事必须高度重视,把所有副总使都集中起来,各科室骨干力量也都集中起来,立刻召开紧急会议,研究处置方案。” 啊?开会? 夏书民怀疑自己听错了。 秘书凌素君问道:“有不少副总使出差在外,是否要通过紧急通讯设备,向他们征询一意见。” 廖子辉咂咂嘴唇道:“依靠通讯设备,有些细节终究说不透彻,通知所有出差人员,尽快回到关防厅。” 啥?还等出差的回来? 夏书民彻底看不懂廖子辉的操作。 “总使,餐厅那边的冲突还在持续,咱们是不是应该采取些紧急措施?” 廖子辉点头道:“是该有些紧急措施,你立刻起草报告,措辞必须严谨,同时要跟进冲突的最新进展,尽快把消息汇报给上级。” 夏书民无语,写报告去了。 廖子辉打开了办公桌的第二个抽屉,抽出了一份文件。 “逐光会,主意打到了普罗州,我还正想怎么收拾你们,你们自己送死去了, 找谁不行,你们找到了李七头上,这下倒省事了。” …… 莫索诺夫脸都被磨平了,磨的只剩下了骨头,他答应说出陆春莹的下落,但条件是必须由他亲自带路,还只能李七一个人跟着去。 这里有诈,何玉秀连连摇头,示意李七不要去,肖叶慈想自己去,被段少霞阻止了。 段少霞来到莫索诺夫身边,温柔的摸了摸他只剩下骨头的脸颊:“你当初,说要帮我找回孩子的。” 对视之间,莫索诺夫眼中多了一条血丝。 他抓着段少霞的手道:“美丽的夫人,只要我还活着,我许下的诺言就一定会兑现,你能让我活下去么?” “我一定要让你活着,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你告诉我陆春莹在什么地方,我用她来换你一条命。” 莫索诺夫有些犹豫,如果他状况正常,或许还能抵挡段少霞的技法。 现在他不正常,他只剩下了一口气。 两个人对视了整整两分钟,段少霞俯下身子,听到了莫索诺夫的耳语。 段少霞起身道:“陆春莹在安宣路的一座宅院里。” 李伴峰看不太出来段少霞的立场,段少霞也没有解释。 谭福成和陆源信带上人手,按照段少霞所说的地址,把陆春莹接了回来。 陆春莹并不害怕,反倒有些自责:“七哥,是我大意了,被这群洋鬼子抓了。” 这次确实是陆春莹大意,得知肖叶慈被肖曼丽威胁,陆春莹本打算把肖曼丽除掉,段少霞手下的支挂突然登门,打了陆春莹一个措手不及。 陆春莹急于把事情平息下来,带上两名部下,跟着支挂去见段少霞,哪成想这两名支挂是逐光团的成员,他们把陆春莹引到了埋伏圈,把陆春莹连同部下全都生擒了。 陆春莹一去不回,把肖叶慈急坏了,她跑去陆家大宅找段少霞,哪知道段少霞此刻已经在逐光团的监视之下,自身难保了。 好在段夫人有见识,暗中告知肖叶慈,让她答应肖曼丽的条件,把李七约出来。 肖叶慈不肯,她不想害了李七。 段少霞倒是很有信心,她相信李七有应对的办法。 肖叶慈认为就算要找李七,也得先把事情说明,可等到了逍遥坞,肖叶慈知道自己身上挂着钩子,有话不敢明说,只能通过暗示,让李七大致知道了事情的状况。 段少霞判断的没错,李七确实有应对的方法,五十多个逐光会成员,被他一窝端了。 可肖曼丽去哪了? 趁着众人在打扫现场,李伴峰和何玉秀找了个清静地方,问肖叶慈:“肖曼丽和你是什么关系?” 肖叶慈道:“她是我姐姐。” 说到这里,肖叶慈不想往下说了。 何玉秀道:“妹子,说吧,这没外人。” 肖叶慈低头道:“我是不在乎的呀,我是怕有人又不认囡囡的身份。” 何玉秀笑道:“妹子,身份不是认出来的,是自己挣出来的,有谁敢对春莹说三道四,咱们把他嘴给撕了,看以后谁还敢呲牙。” 这是硬道理,肖叶慈自然听的明白,说话也有了些底气:“我是叶松桥的人,在叶松桥,我们肖家的家境也算很好的, 肖曼丽是我们这一辈的长女,老早就许配给了杨家,只等到了日子过门成亲的, 那年她生了一场大病,躺了将近一年没出院子,等她病好了之后,家里多了个孩子出来。” 何玉秀笑了:“你们读书人说话真能绕,这明明是她生了孩子出来,还说什么生病了,这孩子就是春莹吧?” 肖叶慈点头道:“这孩子就是春莹的呀,当时已经传出了一些风言风语,说是陆家大公子陆东良把我姐姐给睡了,我娘当时怕杨家悔婚,想把这孩子给扔掉的呀。” 何玉秀摇头道:“这怕是不敢的呀,这是陆东良的种,陆东良要是不计较,这事儿就过去了,他要是计较了,你们肖家就完了,他心狠手毒,这事你们敢赌么?” 肖叶慈摇头道:“不敢赌的呀,我阿爸想了两天,把孩子放到我屋里先照看着,我那时候才十一岁,不是正房生的,我娘又死的早,阿爸让做什么,我都答应,谁能想到的呀,他们……” 何玉秀都猜到结果了:“他们把这孩子就算在你头上了。” 肖叶慈叹口气道:“一开始还遮遮掩掩,又过两年就逼着我把孩子认了,又过了两年,阿爸说我坏了家风,把我和孩子一并赶出去了。” 何玉秀叹道:“这是你阿爸看出门道来了,他料定陆东良不会再追究这事儿,干脆就把这档子事儿给甩出去了。” 肖叶慈道:“还好我认字,靠着给人家抄抄写写,把春莹也拉扯大了,可我真的不是……” 陆春莹在旁道:“你就是我亲妈,秀姐说的没错,谁敢说三道四就撕了他的嘴,多撕两次就消停了。” 肖叶慈低着头,擦了擦眼角的泪珠,道:“可是曼丽她……” 李伴峰叹道:“这事儿也不用纠结,我看这位肖曼丽女士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找机会跟她聊聊,多劝她两句,她应该能听。” 何玉秀道:“关键她人在哪呢?” 左武刚进门道:“七爷,那群洋鬼子都关在厨房了,您看怎么处置?”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你们先回逍遥坞等我,我和他们小聊一会。” 众人离开了征服者餐厅,李伴峰把一群洋人都送进了随身居。 “我有些事情要和你们聊聊,咱们先说说逐光团的事情。” 一群洋人低头不语,莫索诺夫道用尽力气道:“我们是拉夫沙人,在伤害我之前,你要考虑清楚后果, 现在立刻放了我们,到绿水城关防厅承认你们犯下的罪行,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洪莹起身道:“这鸟人胡扯什么呢?” 唱机唱道:“这是嫌咱们待客不周了,老茶壶,茶水备好了么?” 茶壶笑道:“水刚开,正好给诸位暖暖身子。” ------------ 第四百九十一章 逐光团的底细 老茶壶招待众人喝了两壶茶,随身居里的氛围活跃了不少。 莫索诺夫态度最为积极,他把逐光团这个组织详细的介绍了一番。 这个组织信仰的是光,不是某个抽象的概念,而是实质性的存在,用普罗州的话讲,就是天光。 除了天光本身,他们还崇拜照过天光的人和物品。 照了天光的人,会积攒大量的道缘,在短时间内具备入道的基础条件,在逐光团成员看来,这是光的眷者。 照了天光的物品,也会具备大量的暗能量,可以成为修者入道门的药引,是他们成为暗能者重要材料。 这一点倒是和普罗州有些相似。 “你们入门的药粉从哪来?” 莫索诺夫摇头道:“在拉夫沙国,没有像普罗州那样的入门药粉。” 李伴峰不理解:“没有药粉,照了天光的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几乎没有人能活下来,在他们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们会向着光,完成生命的绽放,这是光对他们的眷顾,会被记述在我们的经文里。” “还绽放,”李伴峰冷笑一声,“你直接说爆炸不就完了么?” “也不是每個人都完成了生命的绽放,我们的教皇,在接受了光的照耀后,奇迹般的活了下来,所以他注定是我们的首领,是带领我们前进的光之使者。” “教皇是谁?” “我见过他,见过很多次,但是我从未见过他的真容,他会用不同的方法遮挡自己的容貌, 他会说很多种语言,每一种语言都很纯正,我也听不出来他到底是哪里来的人, 他是被光选中的使者,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追随于他是我此生最大的荣耀。” 无所不知和无所不能肯定是胡扯,真有这样的本事,他也不用弄个逐光团在普罗州搞事情。 但照了天光。没有药粉,在这种情况下能活下来还真不容易,起码证明这人身体条件很特殊。 “既然没有药粉,你们是如何确定道门的?” 莫索诺夫回答道:“我们没有你们所说的道门,在教皇的带领下,我们绕过了那条守旧而刻板的道路,我们拥有的是真正可控的力量, 在接触了足够多的光之力量后,我们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提升能力,虽然过程有些艰难,但我们不会受到任何条件上的约束,我们获得的每一份力量,都源自于我们的信念和追求。” 洪莹问唱机:“骁婉,这人说了些什么东西?我怎么听不懂?” 唱机嗤笑一声:“他的意思是,他们的人攒够了道缘,没有入门药粉,凭着自己喜好修行,修成什么程度全看运气。” 莫索诺夫道:“这不是靠运气,这是靠光的指引。” 洪莹嗤笑道:“这洋鬼子真能扯淡,还光的指引?当年我也见过不少这样的人,他们都是没钱买入门药的,不知从哪弄些奇门异术,硬学道门技法, 这些人里,十个有九个什么都学不成,还有不少人把命都搭进去了。” “这是光对我们的筛选……”说话间,莫索诺夫用手指抠着地面,仿佛在缓解自己的尴尬。 其实他没那么尴尬。 他正蘸着自己的血液,在地上书写符文。 李伴峰大致明白了逐光团的状况,这是一群不使用药粉,没有道门界线,也不遵循道门规律的暗能者。 虽然他们的修行方法粗糙了些,但李伴峰并没有轻视这群人,他们的修行手段也经过了多年的沉淀,肯定积累了大量的经验和方法。 就像迪克陈,他是眠修但并没有修为层次,应该也是用了拉夫沙国的修行方法,单兵作战能力不算太强,但他的眠修技法非常的出众,不仅威力巨大,而且隐蔽性极好,在战场上可以发挥巨大作用。 可迪克陈既然是普罗州人,为什么要选择拉夫沙人的修行方法? “你对迪克陈这个人了解么?” 莫索诺夫点头道:“他是普罗营的主教,他手下的教众都是普罗州人。” “普罗州人为什么要加入你们的组织?” “他们想要追逐光,但穷苦的家境,让他们没有钱买那些奢侈的药品,他们又不想成为低级的异变者,所以他们选择了我们,我们会给他们机会,真正公平的机会,让他们踏上逐光之路的机会。” 话听着有些绕,但翻译过来其实很简单。 一些人想成为修者,但没钱买入门的药粉,又不想去三头岔做体修,所以就选择了这种看似成本比较低的修行方式。 当然这也不是全部的原因,铁门堡的老宅修金元康也加入了逐光团,他是什么原因,这事儿还暂时想不清楚。 “伱手下都是拉夫沙国人?” “是的,我们被称之为帝国营,教众都来自帝国。”莫索诺夫脸上略显得意,他还在地上偷偷画符文。 他已经画完了其中一个,只要画完三个符文,法阵就能启动,他就会有一次反击的机会。 其他人也在暗中勾画符文,多画一笔,就能为法阵增加一些威力。 李伴峰问道:“你们在拉夫沙国,是生活普通人当中,还是生活在类似普罗州一样的地方?” “我们来自沉睡之地,我们属于不被世俗接纳的人。”这句话仿佛说在了莫索诺夫的痛处上,他咬牙低头,神情有些痛苦。 实际上他正在暗中加快手指的速度,第二个符文也快画好了。 李伴峰道:“在沉睡之地,你们的生活过得怎么样?” 莫索诺夫叹息道:“我们在沉睡之地所受的苦难,不是其他地方的人能够想象的。” “所以你们打算占领普罗州,给自己找一个好的生活环境?” 莫索诺夫没有否认:“这是教主的命令,也是教众的意愿。” 李伴峰道:“你们还开了一家征服者餐厅,一个饭店,名字都起的这么欠揍,看来你们真是挨打挨的太少。” 莫索诺夫不回嘴,由着李伴峰怎么说都无妨,第三个符文已经画了一半,只要再给他三分钟的时间法阵就会立刻启动。 李伴峰继续问道:“你们在普罗州还有几个营?” “还有一个营,叫做无界营,在无界营有来自各地的人,他们刻意忽略血脉上的界线,招募他们所谓的精英成员。” 无界营,这让李伴峰想起了无界医院。 “他们的主教不是崔提克?” 莫索诺夫连连摇头道:“不是他,这个人很奇怪,他把医院起名叫无界,导致我们一些教众到医院里投奔他,可去了医院的那些教众再也没回来过。” 这倒是崔提克能做出来的事情,看来他对逐光团也有一定程度的研究,包括身体上的研究。 莫索诺夫接着说道:“无界营的主教叫格鲁布,目前主要在叶松桥一带活动,他去叶松桥的目的尚不知晓。” 莫索诺夫说的确实是实话,他此刻要想尽办法换取李七的信任,因为第三个符文就快画好了。 启动法阵之后,他会立刻用法阵的力量杀掉李七,然后占领这个奇怪的房间,收下这一房间的奇珍异宝。 有了这一次的收获,他可以让他的帝国营成为逐光团下最强大的营盘,他的地位也会上升为主教之首。 如果更幸运一些的话,玄生红莲很可能也在这个房间里,到了那个时候…… 李伴峰往地上淋了一壶茶水,把所有符文都冲洗掉了。 莫索诺夫盯着李伴峰看了很久,他的身体颤抖了很久。 他想说话,但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伴峰也没什么想问的了:“娘子,开席吧。” 唱机哼一声道:“这伙毛鬼腥膻气太重,我不想吃,莹莹,你把魂魄吃了吧。” 洪莹摇着枪头道:“我不吃这个,臭熏熏的,怕七郎晚上嫌弃。” “呸!谁说相公晚上跟你睡了?”唱机抡起板子要打,当着外人的面,却也不好让洪莹丢脸。 “你们几个都别闲着,放映机,之前家宴让你吃了亏,这次你先吃个饱。” 放映机轻叹一声:“这个味道不艺术呀……” 唱机恼火道:“快些吃,莫讨打!” 一家人在嫌弃之中开了餐,莫索诺夫想带着众人反抗,被老茶壶烫了个七分熟,再也动弹不得。 …… 李伴峰回到逍遥坞,找到肖叶慈,问起了叶松桥的事情。 一提起家乡,肖叶慈很是激动:“叶松桥是好地方的呀,虽然只是个镇子,但是书香气浓浓的,有好多学馆和书舍的,现在又快到夏天,正是风景好的时候呀。” 李伴峰道:“那就去看一看的呀!” 一说去看看,肖叶慈低头不说话了。 李伴峰皱眉道:“怎么了啦?怕什么的呀?” 肖叶慈干笑两声:“我就不去了……” 陆春莹知道肖叶慈的苦衷,在叶松桥,她们娘俩日子过的太狼狈,尤其是肖叶慈,名声还不是太好。 可越是这样,越该回去。 “妈,我正好要去趟叶松桥,去打理下生意。” “咱们有生意在叶松桥么?” “有一些的。” “哦,”肖叶慈抿抿嘴道,“那你去就行了,我还是不去了哈。” “妈,咱们体体面面回乡,有什么不好?” 无论陆春莹怎么劝,肖叶慈就是不肯去。 李伴峰劝了陆春莹一句:“别难为你妈,她不想跟你回家,肯定有她的难处,你先把她摁住,我去找根绳子把她捆了。” 陆春莹道:“捆了就不算难为么?” “不算难为,算强迫。”李伴峰把绳子拿了过来。 肖叶慈喊道:“干什么呀!凭什么捆我的呀!你别捆这么紧呀!你别,呜呜……” 李伴峰堵住了肖叶慈的嘴,叫手下人买了车票,坐着当天的火车,去了叶松桥。 何玉秀去叶松桥打理生意,正好顺路一块去了,两人坐在火车上闲聊,何玉秀颇有感慨:“叶松桥那地方,挺有意思,山多、水多、树多、桥多,妹子,我没说错吧?” 肖叶慈用力点头。 何玉秀又道:“但在那做生意,可没什么意思,因为买卖人就那么几家,卖米的一辈子卖米,卖油的就一辈子卖油,叫一家店铺都是百年老号,这么多年过去就没什么变化。” 肖叶慈含着眼泪点点头。 何玉秀叹道:“早知道那是你老家呀,我就该把生意让出来,交给你和春莹,这的生意我也真不想做了,尤其是你们肖家的木材生意, 我们账房老盛,天天跟我说这生意不该做了,七秋城有大把木材,老七还专门送我一片林子,这么多木材我还不知道怎么出手,再从叶松桥进货,有点不值当了。” 肖叶慈的眼泪掉了出来。 何玉秀皱眉道:“你哭什么样呀?担心你家生意?没事,我就是说说,冲着咱们姐俩这份情谊,这生意我也得将就做下去。” “呜呜~”肖叶慈哭出了声音。 何玉秀道:“妹子,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肖叶慈不住点头,何玉秀赶紧把肖叶慈嘴里的布头掏了出来。 肖叶慈喘息片刻,喊道:“秀姐,快帮我解开,我要尿裤子了!” “妹子,你怎么不早说,”何玉秀赶紧给肖叶慈松绑,“老七也真狠,怎么捆的这么紧, 你再忍一会,妹子,就一会,妹子,你忍,忍住,咱们马上就……那什么,妹子,你还有多余的裤子么?” …… 火车开了整整三天,终于到了叶松桥。 下了火车,肖叶慈虽说有些害怕,可重回故土,却也难掩兴奋。 叶松桥水多,在镇上,去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走法,有地方能坐车,有地方得坐船,还有的地方得坐轿子,肖叶慈出了车站道:“恩公啊,我认得一家客栈的呀,不用坐船就能去,很近的。” 李伴峰摇头道:“客栈不住的呀,咱们先去集市买点东西。” “买什么呀?”肖叶慈提着行李道,“不住客栈,难不成买个铺盖睡马路呀?” “咱们去买个房子呀!” “哪有出趟门就买个房子的?” 陆春莹道:“我觉得的七哥说的有道理,咱们在老家还一直没房子。” 何玉秀道:“我在这有座宅院,咱们先去住下,宅子也不是说买就能买来的。” “先住秀姐那也行,但宅子必须要买。”李七叫手下人先把行李安置好,真就带着肖叶慈和陆春莹买宅子去了。 小镇不大,好宅院不多,今天恰好有两套要出手,一套是梁家的宅邸,另一套是肖家的宅邸。 这两年,梁家和肖家的生意都不景气,家业变卖了不少。 陆春莹相中了肖家那套宅院:“妈,我要是没记错,这套宅院是大舅结婚用的吧。” 肖叶慈点点头:“是的呀!” 陆春莹道:“大舅当初还没成亲,宅子先给他买好了,据说花了姥爷六千大洋, 不到一个月,咱们娘俩被赶出了家门,姥爷当时给了你多少钱?” 肖叶慈低着头道:“我,我忘了呀……” “我好像听你说过一次,是两百块桓国钞吧?咱们娘俩一人一百。” 肖叶慈结结巴巴道:“这么多年,我也记不住了呀。” 陆春莹叫来牙郎(中介),问他房子要价多少。 牙郎不认识陆春莹,也不知道这小姑娘什么来历,可既然人家问起了,倒也客客气气回应一句:“肖老爷开价,七千大洋。” “哎哟,涨价了,”陆春莹笑了笑,“六千买的,七千卖了,倒也够得上行情,我给你张支票,一会直接到银行取钱去,这房子我要了。” 牙郎一惊:“小姐,敢问您怎么称呼?” “你去告诉肖老爷,就说这房子,肖叶慈买了!” “肖叶慈?”牙郎一惊,“肖家,那位……” 他差点把肖叶慈被赶出家门的事情说了,赶紧改口道:“您说的是肖家那位小姐?” 肖叶慈有些紧张,何玉秀在旁道:“妹子,争脸的时候,可千万不能怂。” 肖叶慈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道:“是我。” 牙郎一句没敢多说,拿上支票,到银行验过无误,他可没敢支这钱,带着支票去了肖家。 肖家闻听房子卖出去了,对方没还价,心里还挺高兴,肖家老爷肖建章问了一句,买家姓什么?是本地人么? “是本地人,还和您是一家,”牙郎干笑两声道,“您闺女肖叶慈买下来的。” 一听肖叶慈三个字,肖建章生气了:“她这是想干什么?” 肖建章的长子肖玉诚上前道:“爸,您先别发火,叶慈现在可不简单,当初她带走那姑娘陆春莹已经进了陆家门,叶慈在明面上,是那孩子她妈!” “这事儿我知道!”肖建章眉头一竖,“不管她现在是什么身份,她都是我闺女,她想回门子,我可以让她进这家门,敢在我面前耍威风,我决不容她! 告诉她,这宅子我不卖她,她出一万大洋,我也不卖,就是放把火烧了,我也不卖!” 肖建章的正房夫人孙辉琴对牙郎道:“叶慈这孩子,年纪越大越没规矩了,你告诉她,以后也不用回门了,听她说话那动静,的呀的呀,跟她死了的娘一模一样,我也嫌烦。” 肖玉诚道:“你们这是何苦,得罪了陆家,咱以后日子能好过么?” 肖建章道:“咱们是跟何家做生意的,与陆家原本就没什么来往,陆家不管谁当家,不管今天是谁来,都得把事儿说清楚,我是她爹,不能受她这气!” …… “他说受气了?”陆春莹冷笑一声,“他开价七千,我们七千买了,谁让他受气了?他受什么气了?” 牙郎也不敢多说。 肖叶慈叹一声道:“说到底就是没看得起我,我去见他,把当年要跟他说的话,都说清楚的呀!” 陆源信道:“夫人,这事儿你别去,有些话等以后再说,我先去把宅子的事儿跟他说明白,给他七千他不要,现在我给他一千,看他卖是不卖。” 何玉秀在旁边看着,陆源信这性情和陆东俊真是像,要是让他去了,肖家非出大事不可,他拿一千大洋可不是买宅子,那是买命钱。 “源信,你也别去,我派人去一趟就行了。”何玉秀不怕出人命,但她不想让肖叶慈太难受,她让账房先生盛善周去了趟肖家。 这次来本就为了拾掇生意,盛善周进了肖家,肖家上下盛情相迎,等把木头成色和价钱都验看一遍,盛善周摇摇头道:“这些木材留给别家吧,我们不想要了。” 肖建章慌了:“盛爷,这是出了什么事儿,这木材哪不合适您说出来。” “哪都不合适,”盛善周早就劝过何玉秀,不要在叶松桥做木材生意,今天正好把这买卖推了,“老肖啊,咱们相识这么多年,我说你两句,眼界放远点,心思放宽点,做事放明白点, 你闺女肖叶慈跟我们当家的一块来的,两人好的跟亲姐妹似的,你家宅子卖不出去,你闺女买下来了,你该登门给人家道谢去, 当初怎么对人家的你忘了么?道完了谢,你还得给人家赔不是!” 肖建章怒道:“盛爷,这话说的可不是这个理,我是她爹!” “哎哟肖爷,您这话说的可真有气场!您都当爹了!”盛善周冷笑道,“您这么大本事,就别跟我这磨牙了,您这么大辈分,去陆家当老太爷去,这点生意您还做个什么劲儿?” 盛善周起身就走,肖建章赶紧拦住:“盛爷,我不是冲您,我是……” “你冲她就更不行,老肖,我要是你,就拿着地契和房契去找肖姑娘,把宅子送给人家,看这事还能不能找补回来, 要是能找回来,你们肖家以后还能好好过日子,要是找不回来,从今天起,普罗州各大家族,没一个跟你们做生意,你还别不信。” 盛善周走了,肖建章坐在院子里,两眼发直,哀叹连连。 想了两个多钟头,肖建章想明白了。 他让夫人孙辉琴把房契地契都拿了出来。 孙辉琴不服:“老爷,那是玉诚的宅子,凭什么就给那个丫头?” 肖玉诚在旁道:“妈,你别添乱了,这宅子本来就该卖,当初也确实是咱们对不住叶慈。” “谁对不住她了!”孙辉琴喊道,“她败坏了咱家名声,把她赶出家门不应该么?” 肖玉诚叹道:“谁败坏了名声,你心里有数,这事儿可千万别再提了,再提就是打陆家的脸!” 拿了房契和地契,肖玉诚塞在了肖建章手里:“爸,你给人送去吧。” “你送去吧,”肖建章摇摇头道,“我不能在她面前低头。” 肖玉诚叹道:“我送去没用,人家都未必能收。” 果如所料,肖玉诚把地契和房契送去了,连肖叶慈都没见着,直接被打发回来了。 “爸,叶慈和春莹让你们老两口加上我,一块去找她。” “反了她了!”肖建章不服气,联络亲友,想从别家把木材卖出去,没有人敢接手。 无奈之下,肖建章拿着房契和地契,带上夫人,去见肖叶慈。 这一次,肖叶慈和陆春莹都露面了。 两个人住在何玉秀的宅子里,坐在客厅里陪着何玉秀打牌,肖建章带着孙辉琴和肖玉诚,在院子里站了两个钟头。 陆春莹看着肖建章,终于开口了:“姥爷,您赶我们娘俩走的那年,我还不怎么记事儿,可我听别人说过,我妈当时哭了整整一天,你都懒得看一眼,而今我让你们老两口子在这站了两个钟头,是不是有点太便宜你了?” 肖建章压着火,低着头道:“当时,我有苦衷……” “什么苦衷啊,你说来听听?是我妈给你肖家丢人了,还是我给你肖家丢人了?” 肖玉诚在身后扯了肖建章一把,提醒他千万别乱说。 肖建章长叹一声道:“守这一份家业不容易,我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叶慈,你要是恨,就恨我一个人,只要把肖家这份家业留下,我愿意碰死在这!” 话音落地,肖建章就要往石头上撞,孙辉琴和肖玉诚赶紧在身后拦着:“爸,你可不能呀,咱家可离不开你呀!” 何玉秀点了支烟,笑道:“你们都别拦着他,让我看看老肖到底有没有种碰死在这。” 肖建章心里一慌,看了看夫人和儿子,示意他们一定要把自己拦住。 他们一家哭的死去活来,还在这演戏,肖叶慈转过脸,终于开口了:“阿爸。” “叶慈!”肖建章赶紧答应一声。 肖叶慈道:“我从小跟着我妈长大,九岁才进了肖家大门,我妈让我叫你阿爸,你从不答应的呀,你看不起我妈,也看不起我,你现在还来找我做什么呀?” 肖建章含着泪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肖家。” 肖叶慈理解不了:“看不起我,也是为了肖家?这是什么道理呀?” 肖建章叹道:“叶慈,当初的事情都过去了,我都记不起了,你还提起它做什么? 我现在只求你给肖家一条活路,你要实在放不下这心结,你怎么处置我都行!” 肖叶慈点点头道:“好啊,这是你说的,怎么处置你都行。” 肖建章回头看看夫人和儿子,示意他们在关键时刻一定要把自己拦住。 肖叶慈拿出了钱包,掏出了一叠桓国钞:“当初把我们俩赶出家门,你给了我两百块,而今我表孝心,十倍还你的呀,我给你两千块, 你净身出户,离开肖家,自己谋条生路,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呀。” “我……”肖建章回过头,示意妻儿赶紧拦着。 孙辉琴没拦他。 肖玉诚也没拦他。 这个结果,他们俩可以接受。 但是肖建章接受不了:“这,这,这不行啊,我这都是为了肖家,肖家不能没有我呀。” 陆春莹憋不住笑。 何玉秀笑出了声音。 肖叶慈长出了一口气,这多年的心结,终于打开了。 …… 李伴峰坐在小船里,看着两岸风景,不得不说,叶松桥真是美,像画一样美,齐整的建筑,一色黑瓦白墙,远处的山峦,在雾气之中若隐若现,线条简洁,意境深远,若不是偶尔能看见有人在石板路上走动,还真觉得这景致就是用笔墨勾勒出来的。 到了一条巷子口,李伴峰给了船钱,上了岸。 巷子深处,有一座二层小楼,李伴峰这些天查到了线索,逐光团无界营的主教,就住在那里。 ------------ 第四百九十二章 轿杠抬三抬 李伴峰沿着青石板路往巷子里走,逐光团无界营的巢穴,就在巷子深处一座宅院里。 这条巷子不是平地,是一条陡坡,一溜台阶向上,寻常人走着还挺吃力。 在叶松桥,这样的坡路比比皆是,几乎每个巷子口都能看见轿夫,轿夫的数量比黄包车夫还多,这地方还有句俗语,总被轿夫挂在嘴边:“轿杠抬三抬,福运滚滚来。” 一名轿夫上前搭话:“坐轿不?” 李伴峰微微摇头。 轿夫皱眉道:“坐不坐,给句话,看不起人是怎地?” 李伴峰看了轿夫一眼,面带笑容道:“不坐。” 轿夫还要纠缠,李伴峰目露寒光。 见这情形,轿夫没再多问,低着头去别处招揽生意。 李伴峰回头看了这轿夫一眼,心里加了几分防备,不是因为轿夫态度恶劣,而是因为这轿夫看见他了。 宅修有不被留意的天赋,正常来讲,这名轿夫应该忽视李伴峰,但也有意外情况。 巷子里眼下没有其他行人,不排除一种可能,这名轿夫太想做生意,始终盯着这条巷子,见人就打招呼。 被人忽视不是隐身,在对方高度专注的情况下,是有一定几率能够留意到李伴峰的。 当然,也不能排除另一种可能,这名轿夫修为不低,他在这里,负责给无界营望风。 按理说,望风的说话不该这么冲,也不该这么扎眼,但多加小心总是没错。 离宅院还有百十来米,李伴峰碰了碰耳边的牵丝耳环。 等了十几秒钟,耳环回应一句:“爷,没动静。” 怎么可能没动静? 难道大白天,无界营的巢穴里不留人? 可能是牵丝耳环没发现。 莫索诺夫说过,逐光团无界营里都是精英,这里边有能躲过牵丝耳环的高手,也在情理之中。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拿出来一幅画,用金屋藏娇之技做出来一个美人。 这张美人图,李伴峰下了功夫,把钟摆教的西洋画技和洪莹教的水墨画技,融为了一体,画面写实,也有意境,美人逼真,还很有灵气。 唯一的缺憾是,李伴峰只画出了半张脸,剩下半张脸,得用头发遮起来。 平时自己在家看着,这半脸美人还挺好看的,突然拿到街上去,稍微有那么点吓人。 无妨,只要没风,不把头发吹起来,应该看不出破绽。 李伴峰站在街边,看着半脸美人悄悄潜入了宅邸,随即放开了对美人的控制。 他还记得眠修的技法特点,对传力技法有反制能力,无界营里可能也有眠修,最好慎重一些。 五分钟后,半脸美人走了回来,按住左脸上的头发,冲着李伴峰摇了摇头。 宅子里确实没人。 从当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有三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消息有误,无界营的巢穴不在这。 李伴峰对叶松桥这个地方并不了解,很多线索是依靠罗正南的部下打探来的,而罗正南对逐光团这個组织了解的并不多,消息有误,也很正常,这里很可能只是一座没人居住的空宅。 可半脸美人朝着李伴峰伸出了手,白皙的手心干干净净。 这是在告诉李伴峰,她在屋子里没有发现灰尘。 这不是空宅,近期有人居住,可人都哪去了? 那就再想想第二种可能,无界营倾巢而出,去执行某项任务。 这种状况发生的几率不高,无论多么紧急的任务,总不至于连一个留守之人都腾不出来。 第三种可能,无界营收到某种消息,躲出去了。 这是故意躲着我么? 李七在征服者餐厅灭了逐光团一个营,他们躲着李七也是正常的。 可问题是,他们怎么知道李七来了叶松桥? 李伴峰想了想和自己一起来的这些人,有陆家人,也有何家人,成分稍微有点复杂,这当中会不会有人当了内鬼? 很难说。 铁门堡有逐光团的教众,这件事李伴峰和吴永超都不知晓。 陆家大宅有两个支挂加入了逐光团,这件事连段少霞都不清楚,逐光团的教众覆盖面极广,隐蔽性极好,这也是他们最难缠的特点。 如果身边人真出了内鬼,这个人会是谁? 李伴峰回了何玉秀的宅邸,靠着宅修不引人注意的特质,认真观察着每一个随行人员。 快到黄昏时,叶松桥关防使郑思义来到宅邸,请李伴峰吃饭,何玉秀笑道:“就请老七一个,这是没看起我?” 郑思义连连摆手:“何小姐,别误会,我请李先生去,是有些男人间的私事要商量。” “男人间的事,我还不能听么?” “不是说不能听,是让你听见了,我觉得害臊,等把这事儿商量完了,我单独摆酒请何小姐,到时候还盼着何小姐能赏光。”郑思义说话风趣,面子也给足了,何玉秀没再计较,把消息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不认识郑思义,虽说对方态度真诚,他还是做足了防备才去赴宴。 吃饭的地方选在烟云楼,这是叶松桥最出名的酒楼,紧靠烟云湖,每到夜晚,从楼上向湖面望去,雾气升腾之间,有如青烟,直连天上云朵,是叶松桥一大奇景。 到了包厢,郑思义规规矩矩站在门口,没有进去,想请李七吃饭的不是他,等在包厢里边的是廖子辉。 “廖总使?”李伴峰一笑,“你什么时候来的叶松桥?该不是专门找我来的吧?” 廖子辉笑道:“原本还有别的事儿要办,现在就剩你的事儿了,李老弟,先坐,咱们边吃边聊。” 烟云楼的招牌菜,都是烟云湖的特产,鱼、蟹、虾、鳖,桌上都有,席面非常丰盛。 客套两句,廖子辉说起了正事:“李老弟,这次来叶松桥,是为了逐光团的事情吧?” 老廖这消息还真灵通。 他想做什么? 见李七不说话,廖子辉接着说道:“在绿水城,灭了逐光团一个营,老弟你出手真是够狠。” 李七一笑:“这事让你难做了?” 廖子辉端起了酒杯:“咱们俩之前有不少过节,以后磕磕绊绊也在所难免,别的事情先抛开不讲,这杯酒我敬你,这件事我谢伱。” 李七眨眨眼睛,没太明白廖子辉的意思:“你谢我什么?” “这群鸟人是我一块心病,也是普罗州一大隐患,普罗州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在他们手里,我不方便做的事,你帮我做了,所以必须谢你。”说完,廖子辉举杯一饮而尽。 李伴峰也把酒喝了,难得两人在一件事上能达成共识。 放下酒杯,廖子辉问道:“老弟,这次来叶松桥,有收获么?” 李七摇头道:“我扑了个空。” 廖子辉又倒了一杯酒:“实话实说老弟,我就是为这事来的,因为在叶松桥这,我也扑了个空, 为什么咱俩都扑了个空,这里边有说法,我不方便做的事,你帮我做了,现在你不方便做的事,我也得帮你做了。” 李七实在觉得费解:“这话我实在听不明白。” 廖子辉摇头道:“你肯定听不明白,因为连我自己都说不明白,你只管等我消息,这事出在我身上,我必须给个交代。” 两人又喝了一杯,廖子辉问了一句:“老弟,你知道无界营是逐光团的精英么?” “这我知道。” “你知道这群精英为什么要来叶松桥么?” 这事李伴峰可真就不知道了,就连莫索诺夫都不知道其中缘故。 廖子辉道:“这事我可下功夫查过,叶松桥这地方不一般,你在这有生意么?” 李七摇摇头。 廖子辉道:“不光你没有,陆家和楚家在这都没生意,马家在这有一点买卖,可始终不成气候,叶松桥的生意,九成以上都在何家手里攥着。” 何家在叶松桥的生意确实不少,从衣食住行到玩乐消遣,叶松桥大小买卖,何玉秀都得看上一遍。 这地方的生意为什么都归了何家,是因为别人看不上么? 单从生意的角度来讲,还真让人看不上。 廖子辉举了个例子:“叶松桥盛产木材,可这的木材不便宜,刨去运费,还剩多少利润? 我算过,只有不到半成,稍微有点变数,这买卖就算做赔了, 普罗州产木材的地方可不少,别地方的利润至少有三成,可何家为什么非得抱着叶松不放?” 李七道:“因为叶松桥的木材品质好?” 廖子辉道:“叶松桥的松木,品质确实不错,可也没好到无可替代的程度,而且叶松桥的木材生意都在何家手里攥着, 何家从来没压过价钱,他垄断了这的生意,却没有操控过利润,这里边是不是有说道?” 叶松桥的情况确实特殊,何玉秀已经对这里的生意失去了兴趣。 可之前何家为什么在这经营了这么久?难道何家对这块地界有特殊感情? 李伴峰问:“叶松桥一直是这个状况?” 廖子辉摇摇头:“这事儿我调查过,二十年前,叶松桥的木材价格要比现在低得多,来这做木材生意至少有三成利, 可何海钦插手叶松桥的生意之后,行市变了,他通过高价收购,把当地的木材价格给抬起来了, 本钱抬高了,他转手又开始低价出售,把自己的利钱给压没了,把其他家族的生意也给挤兑黄了, 也就是说何海钦下了血本,硬是造出了这么一摊子不赚钱的生意,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李七思量片刻道:“为了没人和他争。” 廖子辉点点头:“说的没错,既然无利可图,大部分也确实不愿意和他争,但陆东良来争了, 陆东良在叶松桥和何海钦斗了整整三年,当时的陆东良底子没有何海钦厚,家产搭进去不少,最终也没能斗过何海钦,两人之间的梁子,也就这么结下了, 就这么一摊子不赚钱的生意,为什么值得这两人争个头破血流?” 李七捏着下巴道:“因为这有好东西。” 廖子辉道:“准确来说,是因为这里有好机缘,李老弟,你可听说一句话,轿杠抬三抬,福运滚滚来。” 李七点头道:“听过,轿夫常说这句。” 廖子辉道:“我一开始也把这个当成了轿夫说的吉祥话,可调查了很长时间,我才知道,这句话里藏着一个机密, 在叶松桥,藏着特殊的机缘,一个人如果被地头神看中,就能遇到三次机缘,实力就会被抬高三次,又叫被抬了三次轿子, 第一次抬轿子,是抬高修为,在叶松桥修行一年,抵得上三年, 第二次抬轿子,是抬高层次,五层修者遇到机缘,直接晋升六层,甚至能升到七层,省了二十年光阴, 第三次抬轿子,是抬高位格,据说能把地皮修者抬到云上, 李老弟,你现在该明白,何海钦为什么非要拿住叶松桥这块地界了吧?” 这当然能明白。 这诱惑太大了,都比得上玄生红莲了。 李七把事情前后串起来一想:“陆东良和何海钦的争斗,也是为了这份机缘?” 廖子辉点头道:“我把当年陆东良在叶松桥的种种经历整理了一下,他和何海钦打的头破血流,和当地的名媛也打的翻来覆去, 陆春莹,就是陆东良那个时候留下的,陆东良是个贪色的人,可他不是什么人都找,他专找有根基有年月的家族,从他们那里打探消息,搜寻地头神的下落。” 说话间,廖子辉拿了一份资料给李伴峰:“老弟,这就是陆东良当年在叶松桥接触过的家族, 叶松桥的机密,何玉秀应该还不知道,她和你关系要好,估计也不会对你有太多防备, 这份好机缘,就留给兄弟你了,为逐光团这事儿,这算我一份谢礼,为咱们之前的梁子,这算我一份赔礼, 兄弟你还年轻,想不想要叶松桥这份机缘,看你自己心意,但请你务必在叶松桥多待两天,无界营的事情,我必须得给你个交代。” 李伴峰道:“到底是什么交代?” “无界营的巢穴,你找的没错,他们来到叶松桥,也是为了找机缘,可既然地方找对了,时机也对了,为什么你我都没能找到这帮鸟人?” 李伴峰道:“因为有人走漏了消息。” “所以这事儿,我得给你个交代,也得给我自己个交代,明天你多留意一下报纸,”廖子辉从怀里拿出一份路引,交给了李七, “这是一份不计时间,不限次数的路引,在普罗州,能拿到这份路引的人,一只手数得过来,我送你了。” 李伴峰拿过路引,扫了一眼:“廖总使,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怎么给我这么多好东西?难不成你真要退休了?” “退休还早,”廖子辉又倒了一杯酒,“我这是展现诚意,和你合作的诚意,李老弟,逐光团这事儿咱们必须合作,要不普罗州就完了,等把这些王八羔子收拾干净,咱俩接着再掐。” …… 回到随身居,李伴峰拿着廖子辉给他的资料,仔细翻阅了一遍。 陆东良在叶松桥三年,欠的风流债可真是不少,这些和他接触过的家族也确实掌握了一些关于地头神的信息,有不少信息都被廖子辉收录在了资料当中。 廖子辉整理这些东西做什么? 按照李伴峰掌握的消息,廖子辉不是暗能者,他没有修为。 但修为本身不可见,廖子辉要是真想隐藏实力,一般人也很难察觉。 听灯泡说,廖子辉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普罗州圆满退休。 假如说他有修为,还一直藏着,是不是有可能在退休之后,朝着云上争一回? 他把这些资料交给了我,如果我能把抬轿子这条路走通了,今后应该还能帮他一次。 说实话,叶松桥这三次机缘确实很诱人,尤其是第三次机缘,直接抬高层次,李伴峰跃升云上的计划,就直接可以付诸实践了。 可这信息是真的么? 就廖子辉整理的资料来看,大部分内容都是传说,各家的传说彼此还有大量的矛盾之处,这些资料的可信度有多高,价值有多大,让李伴峰深感怀疑。 “娘子,你听说过叶松桥的地头神么?” 呼哧~ “宝贝相公,叶松桥这地方,小奴听说过,据说那里景色不错,但这的地头神,小奴当真不知晓。” 娘子不知道,洪莹更不知道,她都没听说过叶松桥这地方。 酒葫芦似乎有些印象:“我好像听姚老提过一次,具体怎么说的我忘了,只记得好像有一句抬三抬。” 李伴峰道:“轿杠抬三抬,福运滚滚来。” 酒葫芦想了片刻,晃了晃身子:“好像是这句。” 姚老也提过这句俗语,看来传言是真的。 得想办法找到这位地头神。 …… 第二天一清早,李伴峰先去了烟云湖,在廖子辉提供的资料里,关于地头神的住处有十几种说法,其中认可度最高的说法,是在烟云湖底。 烟云湖底该怎么找呢? 一头扎进水里,在湖底找一圈? 以李伴峰当前的修为,倒是也能做到。 可地头神的住处是在明面上摆着,还是在某个特殊的地方藏着? 思量片刻,李伴峰放弃了下湖的想法。 因为这个湖,何海钦下过,陆东良下过,廖子辉大概率也下过。 他怎么知道这些人下过湖? 地头神在湖底的这个说法,流传度太高,不止陆东良知道,何海钦肯定也知道,他们肯定会去找,可他们两个都没找到这位地头神,如果真的找到了,他们应该在叶松桥晋升云上。 那为什么这多人都说地头神住在烟云湖底? 其实这事儿不难理解,只要站在远处看看,就能看出端倪。 烟云湖上长年有雾气笼罩,从外表上看,是个仙气十足的地方,从街上叫几个人问问地头神在哪,估计十个人有八个会想到这座湖,传说应该就是这么来的。 回头再仔细审视这份资料,其他十几处地点是真的么? 如果这当中有一处地点是真的,廖子辉凭着职务之便,也该找到了。 这些资料等于给李伴峰做了个排除法,这上边提到的地方基本不用考虑。 廖子辉的调查结果不能用了,还有谁的结果能用? 何海钦也失败了,貌似能有实际进展的,可能只有逐光团的无界营。 无界营又去哪了? 在叶松桥转了一天,到了晚上,李伴峰路过巷子口,遇到个报童,买了份报纸。 叶松桥的报馆是为数不多没被何家垄断的生意,这家报馆是凌家开的,李伴峰大致扫了一眼新闻,在头版右下角找到一则消息。 叶松桥车站出了事故,一名列车员和两名站务人员被火车撞死了。 这新闻有些奇怪。 李伴峰没怎么和站务人员交过手,但列车员的实力,他是知道的,把李伴峰从车上捅下去,就需要一杆子,这怎么会被火车撞死了?挡不住火车,至少躲得过吧。 新闻内容很简洁,事故原因基本没写,只是简单介绍了善后处置。 李伴峰收了报纸,想起了廖子辉说过的一番话。 为什么我来到叶松桥,会扑空了。 他要给我个交代。 李伴峰眉梢一挑,明白了这里的用意。 内鬼不是出在我这,出在了火车站。 李七坐火车,每次都是用匿名的路引和车票,但还是有站务人员和列车员查到了李七的行程,并且把消息报告给了无界营。 征服者餐厅事件刚刚过去,无界营知道李七在针对逐光团,得知李七来到叶松桥,他们选择了立刻转移。 这就让李七和廖子辉都扑了个空,火车站出现了内鬼,这几名内鬼很可能就是逐光团成员,这是廖子辉无论如何都无法容忍的,也就他所说的,他要给自己一个交代,也要给李七一个交代。 而今死于事故的三个人,就是廖子辉送来的一份交代,他想在铲除逐光团这件事上,和李七有更多合作。 李七对廖子辉从来都没有好印象,但这次的合作,貌似可以接受。 收了报纸,李伴峰正打算回宅邸,一名轿夫在旁问道:“老板,坐轿么?” 李伴峰回头看了一眼,轿夫不是在跟他说话,是跟另一名男子说话。 这种事情时常发生,李伴峰是高层宅修,经常被人忽视。 可有一个轿夫好像没忽视他。 “轿杠抬三抬,福运滚滚来。”另一名轿夫扶着男子上了轿子,两人抬着男子沿着阶梯走进了巷子。 轿夫都是成对出现的,一个人没法抬轿子。 可那天遇到的轿夫,就一个人。 有没有可能他就是叶松桥的地头神? 这么巧么?就这么被我遇到了? 仔细想想这事儿也不算巧。 李伴峰当时是去找无界营,无界营来叶松桥,是为了找抬轿子的机缘,也就是为了找叶松桥的地头神。 他们的巢穴肯定不是随便选的,之前也肯定经过调查,那处地点很可能和地头神的住处非常近。 再加上趋吉避凶的基础,让我在合适的时机遇到了那名轿夫,而那名轿夫就是机缘所在,就是叶松桥的地头神。 想到此,李伴峰赶紧去了昨天经过的巷子,他觉得自己应该不会那么走运,再次遇到之前那位轿夫,但很有可能会查到一些线索。 没想到到了巷子口,他还真就遇到了那位轿夫。 轿夫没精打采坐在轿子旁边,李伴峰上前打了个招呼:“等活呢?” 轿夫看了李伴峰一眼:“你说呢?不等活,难不成还等死?” 李伴峰指了指坡道:“抬我上去,多少钱。” 轿夫笑道:“多少钱你看着给呀,我管你要十万大洋,你给得起么?” 李伴峰问道:“你就一个人抬?” 轿夫皱眉道:“这叫什么话?一个人那叫背,两个人那叫抬,你不识数么?” 李伴峰保持着笑容,可有那么一股怒意,不受控制的涌了上来。 随着怒意上涌,李伴峰突然感觉到一阵危险在迫近。 轿夫微笑的看着李伴峰:“轿杠抬三抬,福运滚滚来,你是来找我的?” 李伴峰问道:“你是抬轿子的?” 轿夫起身道:“我是抬杠的。” ------------ 第四百九十三章 杠修 轿夫面带笑容看着李伴峰:“你是来找我的?是想让我帮你抬轿子?” 李伴峰没有回答,反问一句道:“你是叶松桥的地头神?” 轿夫点点头道:“我是,你机缘到了,来我轿子上,我先抬你一程,轿子第一抬,先抬修为。” 李伴峰四下看了看,深更半夜,周围一个行人没有。 轿夫笑道:“别看了,这就你和我,我专门在这等伱,你还不信是怎地?快上轿子吧!” 能去么? 刚刚说话的时候,轿夫在抬杠,抬完了三次杠,李伴峰感知到了强烈的凶险。 刚才李伴峰还问他,是不是抬轿的,他说他是抬杠的。 现在凶险没了,轿夫的面容也和善了许多。 但李伴峰能真切感知到,刚才的凶险不是错觉,是从脊椎骨里冒出来的凉风。 李伴峰压低帽檐道:“能见前辈一面,晚辈心满意足,后会有期。” 轿夫摘下脖子上的白毛巾,擦擦汗水:“怎么?怕了?” 李伴峰转身就走,轿夫两步追到了身边。 他追上了九层旅修李伴峰。 “我说你怎么走这么快,原来是个旅修。”轿夫猛然把毛巾甩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身子一闪,躲过了毛巾。 毛巾打在旁边一块石头上,把石头打成了一片灰尘,一片细碎到看不见渣子的灰尘。 李伴峰沿着石板路在河边狂奔。 轿夫在身边跟着:“我说这后生,你不是来找我么?你跑什么呀?这么好的机缘你不想要么?” 李伴峰从河边直接跳到了对岸。 轿夫追到了河对岸,笑道:“趋吉避凶?你这一层技可比其他旅修厉害的多。” 能不厉害么?这是车夫亲手教出来的一层技,车夫是趋吉避凶大成就者。 “后生,你别急着走,你听我把话说完。”轿夫把毛巾又甩在李伴峰身上。 李伴峰不躲了,这么让人追着打可不是办法,他用宅心人厚之技强顶了这一下,趁着轿夫没收招,他一脚踏破万川踩出去了。 砰! 轿夫这毛巾打得够狠,李伴峰把技法开到极限,居然被打晃悠了。 这脚踏破万川也给劲儿,地上厚重的青石板四下翻飞。 烟尘散尽,轿夫擦了擦脸上的血痕,在他颧骨上有一条小口,不仔细看都看不见,这就是李伴峰这一招下来的全部收获。 这到底什么道门?这么能打,还这么能扛? 轿夫点头赞叹道:“你这踏破万川也不太一样,我见过云上旅修,都没你下手这么狠。” 李伴峰艰难站稳身子接着跑,可轿夫就在身后跟着,一点不费力气。 他把头上的毡帽扔向了李伴峰,毡帽飞速旋转,就要往李伴峰头上扣,这东西要是被他扣上了,李伴峰铁定没命。 放映机一打光,想用凋零之技把帽子给收了,可焦距追不上。 手套选好位置,也想把帽子收了,没想到出手慢了,扑了个空。 唐刀和镰刀一左一右拦住帽子,帽子在唐刀上飞转,唐刀用刀尖死顶,镰刀帮着它顶,好不容易把这帽子打退了。 轿夫就用了这一件法宝,甚至都不知道这帽子是不是法宝,他就这么随手扔出来,把李伴峰打到这么狼狈。 前边一条死胡同,李伴峰跑了过去,死胡同对他有利,无论畅行无碍还是断径开路,他都有脱身的办法。 “往哪走?”轿夫身形闪现,突然拦在了李伴峰身前。 难道连速度都比不过他? 李伴峰可以绕路接着跑,只要找到合适的方向,李伴峰可以和轿夫继续周旋下去。 但他不想周旋了,双方实力差距太大,战局拖得越久,对李伴峰越不利。 李伴峰大叫一声:“呼呀呀呀~” 刺耳的嚎叫,让轿夫稍有迟疑。 趁此机会,李伴峰直接冲向了轿夫。 一意孤行之技,让李伴峰的速度又上了一個层次。 轿夫不躲,他正打算和李伴峰硬碰硬,眼看李伴峰冲了过来,轿夫突然觉得脚后跟有些发虚。 低头一看,脚下一片悬崖,李伴峰用意行千山之技,把铁门堡的悬崖搬过来了。 铁门堡的悬崖是最好的选择么? 还真不是,李伴峰见过的凶险之地有很多,可这么紧张的战局,他还得用深宅大院之技向娘子借技法,还得用一意孤行之技往前冲,意行千山之技不能牵扯太多精力,李伴峰对铁门堡的山谷足够熟悉,就立刻搬来了。 轿夫看到自己站在了悬崖边,还真就没大意,他认得意行千山之技,他怀疑李伴峰可能还有别的手法,所以想躲过李伴峰这波攻势。 可这波攻势没那么好躲,李伴峰把压箱底的功夫都拼上了,上前一脚踹在轿夫的胸口。 轿夫被踹的哆嗦了一下,没掉下悬崖。 李伴峰原地起飞,飞向了远处。 一别万里。 在没有人定位方向的情况下,用一别万里明智么? 分对手是谁,遇到这位轿夫,这是非常明智的方法,先逃命再说。 李伴峰在空中一直盯着轿夫看,轿夫在原地也就颤了颤,他没飞起来。 一别万里居然没踹飞他,这轿夫的实力太吓人了。 李伴峰飞的可远,因为感知不到方向,他也不知道自己会飞到什么地方,等技法消散,李伴峰扑通一声掉进了烟云湖。 在湖里问题不大,李伴峰会水,手一划,脚一蹬,眼看要浮到湖面上,一阵恶寒袭来,李伴峰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有凶险! 湖面上可能有埋伏。 谁会在这埋伏我?逐光团无界营? 有可能。 刚从老轿夫手里逃出来,要是再落在这群鸟人手里,状况就麻烦了。 李伴峰潜回到水底,打开了随身居。 呼啦~ 李伴峰一开门,湖水瞬间灌进了正房。 他速度快,赶紧把门关上,还好,进来的水不多。 唱机愕然道:“宝贝相公,你这是去了什么地方?” 李伴峰道:“去了湖底下。” “快来相公,把衣裳换了,别着凉。” 李伴峰摇头道:“换了也白换,等一会出去了,我还在水底下。” 随身居道:“你先别急着出去,那轿夫追来了。” 追来了? 怎么追来的? 李伴峰用一别万里之技飞过来的,这一路上只沿着直线飞,所有障碍物一律无视,速度快到看不清两边景色。 那轿夫站在原地不动也就罢了,居然还能追过来? “他在哪呢?”李伴峰担心轿夫发现了钥匙。 随身居叹道:“我不能一直盯着外边,我得看着路。” 这话说的也太抽象了,不能盯着外边,还得看着路? 路不就在外边么? 李伴峰心急如焚,想出门打探一下,放映机开口了:“七导,这个对手太强悍,咱们还是不要鲁莽的好, 我们还有一个办法,能看到外边的状况。” 放映机确实有办法,他去了五房。 五房里荡起阴冷的杀气,放映机有些紧张,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先用手摇唱机放了一曲《不变的心》:“你是我的灵魂你是我的生命,我们像鸳鸯般相亲,鸾凤般和鸣……” 曲子来到高潮处,放映机深情的说道:“我的好姑娘,我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你。” 五房姑娘一开口,就问了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那这些日子,你都死哪去了?” 放映机果断回答:“我在追寻艺术。” “那就继续追寻去吧,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在追寻艺术的道路上遇到了危险。” “这和我有什么相干?” “危险就在外边,只有你能看得见。” “我为什么要帮你?” “只有你帮助我,我才能活下来。” “我为什么要让你活下来?” 放映机深情的回答道:“因为我的艺术为你而生。” 李伴峰觉得放映机的表白方式太土,可没想到,五房的墙壁上竟然亮起了光晕。 五房姑娘就喜欢这个! 光晕之上出现了一些模糊的线条,线条清晰少许,仿佛隔着一层白纱,正在观看湖底的景象。 烟云湖里有鱼,有螃蟹,有各式各样的虫子和水草,还有一个游来游去的轿夫。 他真的追来了,而且他还知道我跳进了湖里。 这证明我飞走了之后,他一直在后边紧追。 这个轿夫修为到底有多高? 单纯从地界的规模来推断,叶松桥和药王沟差不太多,地头神的修为来自人气,这个轿夫的修为应该和姚老差不多。 姚老是云上三层,这厮也是云上三层? 李伴峰有九加八的修为,在这位轿夫面前,没有还手之力,没有招架之功,连逃跑的机会都非常难得。 而这位轿夫好像没出全力,厮杀之间似乎还带点戏谑,这就是云上三层对顶级地皮的碾压? 这份碾压感来的也太猛烈了,轿夫没抢先手,也没偷袭,进退攻防占尽上风,连速度上都占了优势,李伴峰也曾和云上修者交战过,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正思索间,轿夫浮上了水面,没了踪影。 李伴峰正想着要不要出去,放映机的建议是再多观察一会,五房姑娘却有些支撑不住了:“先让我休息一会,好好听你说说艺术。” 放映机把他臆想出来影片,结合着近期的见闻,一幕一幕呈现在了墙壁上。 他这么多天没来五房,五房姑娘对他充满了怨恨。 可当她看到放映机的影片时,萦绕在房间里的森寒杀气,瞬间消散了不少。 放映机压低声音道:“七导,接下来的画面超出了现实主义的范畴,请你暂时回避一下。” 李伴峰叮嘱道:“你千万小心,出了状况立刻叫我。” 放映机对当前的状况很有把握,李伴峰出了五房,回了正室,听娘子问道:“相公呀,你遇到了什么样的敌手?” 李伴峰不知该怎么描述,他看不出对方道门:“遇到了比我快,比我狠,比我扛打,样样比我强的对手,我怀疑他是叶松桥的地头神。” 唱机诧道:“比相公还快?这个地头神是旅修?” “为什么这么说?” 唱机想解释一句,又有些不太情愿。 洪莹在旁道:“七郎,旅修到了地皮九层,在速度上已经远远胜过其他道门,哪怕对方是云上修者,只要层次不是太高,也很难快的过七郎, 咱们旅修就这点好,只要不是中了偷袭,想要跑路,总是能找到机会……” “跑路有什么好显摆!”唱机抡起板子,对着洪莹一通打。 洪莹慢慢揉着桃子,深深嘶了一声,又迅速吐了口气,感觉清爽通透。 反复回味几次,洪莹回到镜子前,继续梳妆去了。 酒葫芦一直想不明白,以洪莹的速度,应该能躲得过去。 以前她眼睛看不见,不躲也就罢了,现在能看见了,为什么还不躲? 娘子余怒未消,李伴峰正在想别的事情。 想了片刻,他对唱机道:“宝贝娘子,那地头神应该不是旅修,如果他用旅修技,我恐怕早就没命了。” 轿夫的攻击手段非常单调,一是用毛巾,二是用毡帽,可就这两样手段,李伴峰都招架不住。 如果他是旅修,来一招踏破万川,李伴峰肯定回不来了。 唱机低声唱道:“不是旅修,还比相公快,那就是高层云上,相公此前认识他么?” 李伴峰想了想:“倒也谈不上认识,之前和他见过一面,没说过话,难不成为这点事和我结了梁子?” “因为没说话,就要对相公下死手,这云上的气量这么小?” 手套在旁道:“气量确实不大,说话还爱抬杠。” “爱抬杠?”唱机问手套,“你觉得他是个杠修?这道门多少年不见人了?” 手套道:“这道门其实人不少,因为入门的药粉非常便宜。” “便宜没用,杠修能活下来的实在太少。” 李伴峰问道:“杠修到底是个什么道门?” 唱机道:“靠抬杠修行,靠抬杠打仗,离了抬杠,什么都做不成的道门。” 靠抬杠打仗? 李伴峰想想道:“你说的这是德修吧?” 手套摇晃着手指道:“当家的,这两门可不太一样,德修是靠说教欺压别人,杠修是靠抬杠长进自己,具体怎么长进的,我知道的也不多。” 靠抬杠长进自己? 那轿夫一直跟我抬杠,是为了增强自己实力? “娘子,你刚才为什么说杠修能活下来的太少?” “因为嘴欠,尤其是在普罗州这地界,这类人刚入道门,没等上了层次,就得被打死一大半, 等上了层次之后,杠修也比同阶层的修者差了不少,还是挨打的命。” “杠修差在了什么地方?” “差在技法用起来麻烦,杠修整个一个道门,就一个技法,叫杠上开花。” 李伴峰眨眨眼睛道:“这是麻将桌上的话?” “相公呀,这和麻将没相干,这个技法是杠修的命脉,在寻常日子里,一杠没抬的杠修,没有特殊战力,和寻常人几乎一样。” 和寻常人一样? 那这道门修来有什么用? “只有低层杠修是这样?” “那可不是,相公呀,哪怕云上杠修也是如此,想要和人动手,至少先抬一杠。” 李伴峰想起来和轿夫初次见面时的场景,轿夫先问他坐不坐轿子,李伴峰摇头。 轿夫开始找茬,问李伴峰为什么不说话,李伴峰没接茬,准备动手,轿夫先一步走了。 “娘子,我要是不搭话,这杠就算没抬成?” “是呀相公,一个人说话不叫抬杠,杠修想和你动手,必须有来言去语,和你抬一杠,这样才能拿到自己应有的一半战力。” “才一半?” “要不说这道门人丁不旺,跟人抬杠,本就容易让人打,战力还比别人差了不少, 但如果对手和杠修连抬两杠,杠修可就拿到了十成战力, 十成战力的杠修,出手快,力气大,体魄好,这个时候在和同层次的修者交手,可就不吃亏了。” 李伴峰问道:“要是连抬三杠呢?” “抬了三杠,杠修战力多加一倍,这时候同层次可就没对手了,以下对上也能厮杀几合。” 这回可以确认了,这个轿夫就是杠修。 第一次见面,抬杠不成,他没敢出手,因为没有战力,看到李伴峰动怒,他赶紧逃了。 第二次见面,李伴峰主动找他,他连抬了三杠,战力涨了一倍,于是呈现出了一场让李伴峰无从应对的碾压局。 杠修这个道门太有特点了,抬杠成功与否,直接决定战局成败。 “娘子,一个杠修要和我交手,他可不可以先找别人抬杠,抬好之后,再来找我打仗?” “不成,跟谁打仗,就必须跟谁抬杠,他跟别人抬了杠,跟相公打仗的时候,依旧没有战力。” 李伴峰想到个好对策:“明天我找何玉秀过来,让杠修跟我抬杠,我让何玉秀收拾他。” 嗤嗤~ 唱机笑了:“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杠修也不傻,你带了帮手去,他怎么可能轻易露面呢?” “娘子说的是,”李伴峰叹口气道,“下次再遇到这轿夫,不和他抬杠就是了。” “已经迟了,相公。” “怎么就迟了。” “杠上开花这技法,延续的时间很长。” “有多长?” “那要看这杠修的命有多长。” 李伴峰一惊;“难不成他要抬一辈子?” “是呀相公,杠修把杠子抬起来,真就要抬一辈子,以后他和相公交手,一直都是两倍的战力。” 这什么道门? 战力居然专门针对某个人? 听他抬了三句杠,等于被他终身标记了? 关键是这人为什么非得针对李伴峰? 他到底是不是叶松桥的地头神? 唱机给李伴峰出主意:“相杠修在修行时总与人抬杠,导致他们很难掩盖住恶意,相公只要用好了用趋吉避凶的手段,是能躲过杠修的。” 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 李伴峰正在整理思绪,放映机从五房走了回来:“七导,五房姑娘再次呈现出了外边的景象,那个轿夫确实走了。” 唱机道:“能看到咱家房子外边,这女子修为不低,估计也不会凭白帮咱们做事。” 放映机道:“夫人说的是,五房姑娘说这次帮咱们一把,到了下次,她要收取酬劳,到底是什么酬劳,她还没想好。” 唱机提醒李伴峰:“和她打交道,千万要慎重。” 李伴峰出了随身居,从湖底游水上岸,回了肖叶慈的宅邸。 换上干衣服,睡了一觉,次日天明,李伴峰找到何玉秀,询问关于叶松桥的传闻。 何海钦占据叶松桥这么多年,就算何玉秀不知道具体原因,有些传说和奇闻肯定是听过的。 何玉秀想了许久,对李伴峰道:“我确实听海钦讲过一些,但他具体讲了什么,我都忘了。” “秀儿啊,你就是这么爽直的人。”李伴峰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何玉秀也有点惭愧:“这事儿不能赖我,那些都是没影儿的事情,我也就听个乐呵,哪能记得住。” 说到这里,何玉秀想起来一个人:“肖叶慈喜欢这类东西,没事儿就给油桃讲,油桃愿意听,还愿意跟我讲, 可油桃讲的不好,我也懒得听,你去问问肖叶慈,她本来就是叶松桥的人,应该知道不少。” 李伴峰找到了肖叶慈,刚一说起这事儿,肖叶慈马上来了精神。 “恩公啊,你是真的想听,还是想笑话我的呀?” 李七诧道:“为什么要笑话你的呀?你给我讲故事,我要好好听的啦,你要讲得好,我还要给赏钱的呀!” 一听这话,肖叶慈很高兴:“那我可就献拙了呀!” 她专门有一块醒木,坐在桌子后边,“啪”的一拍,像模像样讲起了叶松桥才子,柳原生的故事。 “柳原生家境贫寒,但勤勉好学,二十出头,已经是叶松桥颇有名气的才子呀!不仅写得一手好文章,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呀!” 这位柳原生凭着自己的聪明智慧,给叶松桥的百姓做过不少好事,后来被叶松桥的地头神赏识,有了一身修为。 肖叶慈慨叹道:“这就叫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的呀,柳原生这样的好人,就值得这份好福报!” “后来呢?” 肖叶慈道:“有了修为的柳原生,离开了叶松桥,游学四方,继续做好事的呀!” “都做了哪些好事呀?” 肖叶慈挠挠头道:“这就不知道了,故事就到这里了呀!” “讲得好,有赏!”李伴峰拿了两块大洋放在桌上,肖叶慈自然不缺钱,可还是高高兴兴把赏钱收下了。 “还有好故事,恩公啊,你愿意听吗?” “愿意的呀,有多少听多少的呀。” “那就再讲一个女侠王赛红的故事呀,王赛红原本不是叶松桥的人,十七岁那年来到叶松桥,在街头打把式卖艺,当时有一群流痞看人家姑娘长得漂亮,起了歹心……” 和柳原生的故事不一样,王赛红是个江湖侠客,故事情节之中少了许多智斗,多了不少武戏,每每讲到高潮处,肖叶慈还要摆两个架势出来,李伴峰很喜欢肖叶慈的台风,叫好声就没停下过。 可这两个风格完全不同的故事,居然有相同的结局。 女侠王赛红因为除暴安良,做了许多好事,被地头神赏识,得了一身好修为,最后离开了叶松桥,到别处行侠仗义去了。 李伴峰又掏出一摞银元:“这故事好听,还有么?” 看李七这么喜欢,肖叶慈很是欢喜,从上午一直讲到了晚上,讲了十来个故事,每个故事风格各异,但结局却都一样,主人公都是得了地头神的赏识,有了一身修为,然后离开了叶松桥。 这些故事,可不是肖叶慈编的,是肖叶慈四下搜罗来的。 这类结局在民间故事里确实常见,但十几个故事,都是同一个结局,情况就有点特殊了。 李伴峰正在思索故事之中的关联,一名支挂来报,关防使郑思义来请七爷。 郑思义和李伴峰没什么交情,他来找李伴峰,多半是廖子辉的意思。 果不其然,郑思义要请李伴峰喝茶,到了茶楼,等在雅间里的还是廖子辉。 见了李七,廖子辉笑道:“李老弟,我那份交代,你看见了吧?” 李伴峰点头道:“廖总使做事真是干脆。” “把内鬼收拾干净,后边的事情才能做成,”廖子辉拿出一张地图道,“石楼山这地方,老弟你去过没?” 李伴峰看看地图道:“路过一回,没上山走过。” “我刚打探到消息,逐光团无界营就在这山上躲着,明天中午,我要带人到山上剿匪,到时候就把他们当做山匪,全都收拾了, 可既然带兵过去,难免会有动静,这群鸟贼肯定要跑,但凡跑出去一个,把事情传扬出去,我这就不好收场, 劳烦老弟在暗中帮我做个接应,凡是有漏网的,全都给他拾掇了,不能给他们留活口。” 李伴峰看看地图道:“我先去山上,探探路线。” “探路归探路,老弟,这是咱们两个人的事儿,你可不能打草惊蛇。” “放心吧。”李伴峰收了地图,离开了茶楼。 刚走两步,李伴峰忽觉危险迫近,有人在耳边问了一句:“先生,坐轿子么?” 李伴峰脑壳嗡嗡作响,抬腿就走。 轿夫拿着毛巾擦擦脸上汗水,随后紧追。 廖子辉听见有动静,在茶楼上看了一眼,只见茶楼底下大乱,也看不出什么状况。 手下一名窥修道:“总使,有人偷袭李七。” 廖子辉一惊:“什么人?” 叶松桥关防使郑思义道:“肯定又是逐光团的人。” 廖子辉一咬牙:“这伙毛鬼,还敢在明面上跟我动手,告诉弟兄们抄家伙,把李七护住,把逐光团的人给我收了!” ------------ 第四百九十四章 扭曲的传闻 李七正绕着茶楼和轿夫周旋。 对付杠修,当前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保持身边有帮手。 茶楼之上,廖子辉手下一个高层窥修正默默注视着两人的状况。 以两人的当前的速度,从一个寻常人眼前经过,对方连个人影都看不见,连这個高层窥修想锁定其中一个人都很困难。 等他艰难锁定了轿夫之后,立刻拿出一个单筒望远镜,贴在眼眶之上,眼眉一颤,一道光柱从望远镜里射向了轿夫。 轿夫身上多了一个硬币大小的光斑,等窥修收了望远镜,光柱消失了,光斑还在,这是窥修在轿夫身上留下的记号。 廖子辉下令:“蒸汽机枪准备!” 四个人抬来一个一米见方的铁箱子,一个壮汉往箱子里加水,另一个壮汉往箱子底下加煤,一名火修给箱子预热。 箱子里接出来两根铁管,连在两根蒸汽喷嘴上,蒸汽压力到位,两名窥修看准了轿夫身上的记号,准备开火。 廖子辉叫来一名声修,吩咐道:“把无关人等送走。” 声修站在楼顶上,上唇往鼻尖折叠,抖动片刻,发出了一声刺耳的锐鸣。 锐鸣声中,寻常人和层次低的修者都出现了强烈恐惧,迅速离开了茶楼,只剩下李伴峰和轿夫还在楼下绕圈。 廖子辉喊道:“开火!” 蒸汽喷了出去。 能看见么? 看不见。 高温高压蒸汽无色无形,蒸汽机枪不需要子弹,打开喷嘴之后,蒸汽随着记号的指引,直接打在了轿夫身上。 轿夫起初没有什么特殊感觉,仿佛是有那么点东西穿过了身体。 等他有感觉的时候,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胸前有一片区域已经熟透了,肥肉化了,瘦肉都能扯下丝来。 轿夫有点慌张。 这是谁下的手? 是李七下的手么? 轿夫紧紧盯着李伴峰,要是李七下的手,轿夫就不用担心,伤口肯定能愈合。 但如果不是李伴峰,事情就很麻烦。 轿夫不断提醒自己,就是李七下的手,只是刚才没看清他手段。 可廖子辉在茶楼上的喊声清清楚楚:“不要负隅顽抗,立刻投降,饶你一命!” 是他们动的手? 蒸汽机枪再次启动,轿夫看到了蒸汽喷嘴,却躲不开喷射的蒸汽。 这不光是身上有记号的缘故,轿夫自己的状况也出了问题,他的身体素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了下去。 李伴峰看准机会,从轿夫的视线里消失不见。 砰! 轿夫身躯一晃,吃下了一击走马观花。 他咳嗽了一声,伤害仅此而已。 这事儿可真邪性,蒸汽机枪能给轿夫带来严重伤害,但李七的走马观花几乎对轿夫无效。 轿夫还想追击李七,可转念一想,战局本就不利,李七还突然消失了,干脆走了算了。 这段思路顺畅而且通透,轿夫一撒腿,转眼不见踪迹。 李伴峰长出一口气,顺坡下驴,不一定非得用说的。 他回头往茶楼上看了一眼,廖子辉冲着李七笑了笑。 李七压低帽檐,微微点头,算是道谢,随即消失在了夜色中。 这一路走的很不踏实,李伴峰总担心身边会突然钻出来一个人,让他上轿子。 被杠修锁定真是件要命的事情,一直等到了肖叶慈的宅邸,回了随身居,李伴峰才踏实一些。 “娘子,我今天又遇到了那个杠修。” “相公呀,事先有察觉凶险么?” “察觉到了,但来的太突然,一时没机会脱身,硬拼又拼不过。” 洪莹回身道:“把我放出去,我倒要看看这鸟人有多强。” “丫头,别夸口,”唱机叹了口气,“就你那脾气,真遇到杠修,连抬你五六次都算轻的。” 李伴峰问道:“杠修能一直抬下去么?抬过三次之后,还一直抬下去,会不会战力越抬越高?” “道理是这样,可也得看杠修自己能不能扛住,”唱机解释道,“杠到三次,两倍战力,对杠修而言已经不好掌控,再杠一次,战力可能要到三四倍去,要是出手不慎,杠修自己也要受伤。” 放映机道:“或许我们可以借此研究一种新的战斗方式,让七导和杠修一直杠下去,杠到对方战力提升数十倍,导致他不敢对七导出手。” 唱机的喇叭口连连摇晃:“这是胡闹,杠修战力堆叠过高,有可能自伤,但相公要是挨上一下,必然送命,这可万万赌不得。” 李伴峰咬咬牙:“这地头神为什么就盯上了我?” 唱机叹道:“宝贝相公,既然得罪了地头神,惹不起咱们躲得起,还是离开叶松桥这地方吧。” 躲? 要躲到什么时候,难不成一辈子不来叶松桥? 况且现在还不知道轿夫是什么来意,就算离开叶松桥,也未必能摆脱这个杠精。 唱机知道李伴峰不想躲:“相公,咱们先躲一时,等晋升云上,再想办法对付他。” “不行,”李伴峰摇摇头,“必须把事情原委弄个清楚。” 这地头神是不是和逐光团有交情,想把无界营给护下来? 逐光团和李伴峰有仇,地头神又在李伴峰加了三道杠子,如果他们立场一致,李伴峰躲到哪去都没用。 这轿夫要真是逐光团的人,就必须把他除掉。 唱机叹道:“相公要是实在不肯走,也尽量不要单独行动,身边最好有人照应着。” 李伴峰摇了摇头,他身上秘密太多,大部分时间必须单独行动。 整整一夜,李伴峰没怎么睡好,第二天上午,何玉秀去打理生意,肖叶慈想给李伴峰讲故事,见李伴峰心思沉重,没敢贸然打扰。 到了中午,关防使郑思义来了,李伴峰本以为廖子辉准备对逐光团下手了,却听郑思义道:“七爷,总使说行动推迟了。” “什么原因?” “逐光团的人撤离了石楼山,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他们撤了? 轿夫真跟他们有染? 郑思义叹道:“其实昨天晚上遇到突袭,咱们就该想到这一步,敌人敢跟咱们下手,肯定也想好了退路。” 廖子辉依旧认为偷袭者来自逐光团。 李伴峰道:“你知不知道昨晚偷袭我的人是谁?” “应该是逐光团的高层人物吧,能扛得住蒸汽机枪,修为应该不低。” 李伴峰道:“我怀疑这个人就是叶松桥的地头神,那位抬轿子的。” 郑思义目瞪口呆,想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七爷,您可不能逗我,我在叶松桥待了十一年,从来没见过这的地头神。” 李七道:“劳烦你转达廖总使,让他多加小心。” 郑思义走了,李伴峰继续思量对策,陆春莹想去镇上转转:“七哥,咱们一块去呀?” 李伴峰摇摇头道:“你去吧,多带几个支挂,路上少和别人搭话。” 陆春莹带上了陆源信和六个支挂,刚走到门口,就听轿夫说道:“小姐,坐轿子么?” 李伴峰一哆嗦,冲到门口一看,门口站着好几个轿夫,都不是叶松桥的地头神。 不是他就好,都被这位地头神折腾出病了。 陆春莹不想坐轿,对旅修而言,爬坡也不算什么难事。 轿夫们没揽到生意,走回大树底下接着等活儿,言语之中稍微有些挖苦。 “不舍得坐轿子,还非说要自己走走。” “这样的人最矫情,给多少钱,我都不愿意抬。” 李伴峰忽听有人说道:“咋还被个杠修算计了?真他娘丢人。” 谁说话? 李伴峰看着一群轿夫,轿夫们各自闲聊,好像没有人跟他说话。 可这声音听着倒是耳熟,李伴峰揉了揉额头,回到大厅里,往椅子上一坐,开始自言自语。 “刚才谁说话了?” “我没有说话。” “我想说来着,可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伴峰沉默片刻又问:“伱们谁知道怎么对付杠修?” “要是还没被他抬杠,兴许还有办法,现在已经被抬了三杠,说什么都晚了。” “这事儿是你办的太鲁莽,什么准备都没有,就敢去找地头神。” “你是地头神见得太多了,不把人家当回事了,你去问问别人,有多少人一辈子都不知道地头神长什么模样。” 听到李伴峰自言自语,自己和自己争论的非常激烈,肖叶慈进了大厅,小心翼翼问道:“恩公啊,你这是怎么了?” 李伴峰笑道:“没事儿,我这正想着你昨天说的那些故事。” 肖叶慈坐在了李伴峰身边:“你要是想听,我就接着讲呀,我还有不少好故事的。” 李伴峰转过脸,盯着肖叶慈看了好一会。 肖叶慈脸颊通红,呼吸有些急促。 李伴峰问了一句:“有没有特别点的故事?” “怎么样,才叫特别的呀。”肖叶慈有些语无伦次。 春莹不在,秀姐也不在,难道今天就是个特别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会有什么样的故事? 李伴峰问道:“有没有哪个英雄好汉,在叶松桥行侠仗义,最后还留在叶松桥,没有远走他乡的?” “你说的是这个故事呀……”肖叶慈有些失望,但还是认真的想了很久,“有个人,名气挺大的,最后死在了叶松桥,也不知道能不能算。” “算,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不好讲的呀,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个英雄。” “你仔细说说。” 肖叶慈回忆道:“这个人叫宋癞子,长了一头黄癣,没有头发,脸皮坑坑洼洼,挺吓人的, 他本来是镇上的无赖,打街骂巷,放泼撒豪,做过不少坏事的, 当年有一伙流寇来到叶松桥,杀了不少人,镇上的人逃的逃,死的死,都以为叶松桥的人要被这伙流寇杀绝了, 可宋癞子不服,带上百十条好汉子,拿上家伙和流寇们拼了,这一打就是一年,宋癞子在鬼门关前走了好几回,终于把流寇打跑了, 地头神赏识宋癞子,想要收他做弟子,给他一身好修为,可宋癞子在战场上被人打坏了脑壳,变得疯疯癫癫,他先辱骂地头神,后来又说自己不是宋癞子,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 地头神生了气,告诉叶松桥的百姓,必须要把宋癞子弄死,只要宋癞子活着,还会给叶松桥招来灾祸, 百姓们害怕了,他们合起伙来给宋癞子下毒,宋癞子中计了,被他们给毒死了,地头神还是不解恨,把宋癞子的尸首毁了,魂魄也给废了, 从那以后,叶松桥每隔一段日子就会刮起大风,风里全是灰尘,据说就是宋癞子化成的。” 李伴峰听的非常认真,还问了不少细节问题:“你知不知道那伙流寇是什么来历?宋癞子是怎么打赢的流寇?他有没有修为?” 肖叶慈摇头道:“大部分事情都记不得了,镇上有几位说书先生,偶尔还会说起宋癞子,恩公啊,你要想听,我带你去找他们呀!” “好呀!”李伴峰跟着肖叶慈出了宅邸,门口几个轿夫上前揽活:“两位,坐轿子么?” 李伴峰对轿夫有些敏感,肖叶慈也想陪李伴峰多走一会,两人没坐轿子。 一群轿夫悻悻的回了大树底下,接着闲扯: “这有钱人家出门,也不舍得坐轿?” “这么大的宅子,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省出来的。” “他们是真有钱,还是装有钱?” 一名中年男子,双手抄在一起,蹲在地上道:“有钱人不一定坐轿子,坐轿子的人不一定有钱,真有钱的兴许也会装,装有钱兴许能成真,轿子上抬的到底是什么人,谁又能说的清楚。” 旁边一个轿夫的问道:“你说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中年人笑道:“你读书少呗。” 轿夫哼一声道:“你读书多还来抬轿子?不过话说回来,你是抬轿子的么?” 中年人道:“我怎么就不是?” 轿夫上下打量一番:“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天下抬轿子的多了,你还都见过是怎地?” 轿夫四下看了看:“你跟谁搭伴儿?总不能一个人抬轿子吧?” 中年人两只手把轿子搬了起来:“谁说一个人不能抬轿子,我这不抬起来了么?” “你这不叫抬呀,你这叫搬。” “你管呢?前杠后杠都起来了,只要轿子能走,咱这就算抬着!” 中年人搬着轿子走了。 能走就算抬着? 其他轿夫愣了许久,思索之间,都觉得这中年人说的很有道理。 …… 李伴峰听了一天的书,回了宅邸,仔细整理了一番。 从不同说书人的表述来看,这个宋癞子应该是真实存在的人物,因为他情况特殊,属于另类英雄,没有受到说书人的过度美化,大部分故事情节都经得起的推敲。 除此之外,李伴峰还判断出来这个宋癞子有修为,他是个武修,而且层次不低,在书文之中,宋癞子没有固定兵器,用个扫把都能连杀十几人,这是武修的典型特征。 至于宋癞子的种种恶行,大多数书文之中都一笔带过,少数说书人有过描述,也都是些偷鸡摸狗的琐碎。 而宋癞子发疯这件事,则显得十分突兀,宋癞子在打跑流寇之后,又过起了他熟悉的痞子生活,他没有称霸叶松桥的想法,甚至没要求别人多给他一句感激。 一个实力强大,又没什么野心的人,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发了疯?真是因为打土匪的时候,受伤导致的? 那他受伤的时候怎么不疯?偏偏要等流寇走了一段时间之后,他疯了。 他是装疯? 他为什么要装疯? 既然他没疯,为什么会被百姓毒死? 一般的百姓根本不可能骗得过他,就算能骗得过他,凭他的修为,能毒死他的毒药,也不是一般百姓能拿到的。 思绪翻滚之间,李伴峰把自己代入到了宋癞子的处境。 流寇已经走了,能威胁到宋癞子的人,在叶松桥可能只剩下了一个,就是地头神。 宋癞子装疯是为了应对地头神。 毒死宋癞子的,正是地头神。 地头神选择下毒,肯定是因为正面打不过宋癞子。 打不过宋癞子的原因,是因为宋癞子拒绝接受他赠与的修为。 如果叶松桥的地头神一直都是那位轿夫,那么李伴峰可以确认一件事,这个轿夫没有赠与别人修为的能力。 他所谓赠与修为的说法,是纯粹的骗局,宋癞子没有上当。 假如宋癞子上当了又是什么后果? 他会变成才子柳原生,他会变成侠女王赛红。 他会得到一身好修为,然后离开叶松桥。 真的是离开叶松桥么? 为什么没有他们后续的故事? 为什么叶松桥每隔几年,就要刮起大风,风里满是灰尘? 对于英雄,人们总希望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在英雄的传说之中,为了这个美好的结局,很多故事都被扭曲了。 就像关于赵骁婉的传说,很多故事是真实的,但结局全都是扭曲的。 谁也不愿相信,英雄赵骁婉死于军中内讧,为了给赵骁婉一个更体面的结局,人们甚至忽略了洪莹的存在,让她成为赵骁婉的一部分。 同样的道理,谁也不愿意相信,像才子柳原生和女侠王赛红这样的英雄,会突然从人间蒸发,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股恶寒从脊背涌起,一直撞到了头盖骨。 李伴峰打了个寒噤。 在李伴峰的思绪之中,线索变得越发清晰。 秋落叶为了自己的地头,敢和内州为敌。 姚信为了药王沟,不惜舍却性命。 就连潘德海这种人,在海吃岭陷入绝境之时,也不惜和周围的地头神殊死搏杀。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李伴峰似乎产生了某种错觉,地头神都在守护自己的地界。 可每个地头神都是地界的守护者么? 未必。 叶松桥的地头神很可能不是守护者。 他一直在针对地界上的高层修者,用“轿杠抬三抬,福运滚滚来”的传闻,来诱惑他们,欺骗他们,最终杀了他们。 所谓给了他们一身好修为,是用三次抬杠,锁定了他们。 每隔几年刮一次满是灰尘的大风,是因为这些人都灰飞烟灭了。 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李伴峰暂时想不明白,因为他把自己带入了宋癞子的处境。 正因为这个人反制了地头神,导致他在叶松桥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英雄,才让他的故事没被过分扭曲。 站在宋癞子的视角,他装疯了是为了应对地头神,应对这个杠修。 装疯为什么能应对杠修? 他说他不是宋癞子…… 想了许久,李伴峰看着肖叶慈,露出了一丝笑容。 肖叶慈抽抽鼻子,打个寒噤道:“恩公啊,你这又是怎么了?” “叶慈啊,你可帮了大忙了,以后我天天听你说书的呀!” …… 烟云楼,李伴峰请廖子辉吃饭,两下落座,廖子辉直接问起了李伴峰地头神的事情:“李老弟,你说那天和你交手的是叶松桥的地头神,这事儿从何说起?” 李七一笑:“廖总使,你不信?” 廖子辉摇头道:“我是真不信,我知道老弟你年轻有为,可你就一个五层旅修,能和地头神纠缠那么久?” 李伴峰道:“这全都仗着有廖总使相助。” 廖子辉还是摇头:“我手下那几个人算是能干,可单凭蒸汽机枪就把地头神打退了,我觉得自己没那么大本事。” 李七叹道:“如此说来,你既信不过我,也信不过你自己?” “真是信不过,事实就在眼前摆着。” 李伴峰道:“如果叶松桥的地头神是位杠修呢?” “杠修?”廖子辉很是惊讶,“这个道门有可能修的到云上吗?在普罗州天天抬杠,这样的人能活多久?” “这位地头神活了很久,明显他是个特例。” 廖子辉惊愕许久,长叹一声道:“轿杠抬三抬,说的不是轿子,是杠子, 你这么一说倒是合理了,这个杠修地头神没有事先和咱们抬杠,战力发挥不出来,所以才和咱们打的有来有回。” 李伴峰问:“外州有多少关于杠修的资料?” 廖子辉想了很久:“外州对杠修了解很少,我只记得外州称呼杠修为欺凌者。” “欺凌和抬杠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廖子辉道:“具体资料我去找找,明天给你答复。” 李伴峰道:“廖总使,如果这位地头神和逐光团来往密切,你还有剿灭逐光团的胆量么?” 廖子辉没有犹豫:“就算地头神插手,我也必须灭了逐光团,这事儿关系到普罗州的存亡。” “逐光团是个很古老的组织么?” “不算古老,近些年刚刚出现,但他们的种种恶行,罄竹难书。” 如果逐光团不算古老,柳原生、王赛红和宋癞子发生的事情,和逐光团有关系么? 李伴峰举起酒杯道:“廖总使,千万小心,这些日子千万不要和别人抬杠。” …… 深夜,李伴峰走在深巷之中,还在思索事件之间的联系,一阵夜风吹来,他身上忽然起了一层鸡皮疙。 有凶险! 李伴峰没急着跑路,四下观望了一圈。 一张戴着毡帽的面孔,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七爷,坐轿子么?” 轿夫来了。 叶松桥的地头神来了。 “你叫我?”李伴峰盯着轿夫看了片刻。 “不叫你还能叫谁?你以为我不认得你?”轿夫笑了,他准备再抬一杠。 李伴峰也笑了,他没吃这一杠:“我不是李七,你认错人了。” “不是李七,你是谁?”轿夫准备继续抬杠。 李伴峰道:“我是李七的哥哥,我叫李六。” 轿夫笑出了声音:“你还李六?你们家哥几个?” 李伴峰认真回答道:“我们家哥七个,我是老六,我和老七长得最像。” “临死之前你还跟我扯淡?”轿夫不打算抬杠了,眼前这人不吃杠,明显另有准备,得赶紧结果了他。 李伴峰很平静,他不生气,也没觉得对方在抬杠:“我没扯淡,我真不是李七,李七是旅修。” “那你是什么道门?”轿夫准备动手了,只要对手是李七,他就有必胜的把握。 李伴峰从怀里拿出一个泥娃娃,灌注气力之后,娃娃开始动了。 轿夫一怔:“你这是……金屋藏娇?” 李伴峰点点头道:“我是宅修,宅旅不能双修,这是世人皆知的铁证,这回你看明白了,我是李六,不是李七。” 轿夫良久无语。 他感觉这一仗,似乎没那么大把握。 ------------ 第四百九十五章 李六 李伴峰自称李六,在轿夫面前,用出了金屋藏娇之技。 说实话,这一战术对李伴峰而言有些冒险。 在普罗州,有很多人知道李七是旅修,但知道李七是宅修的人,寥寥无几。 尤其是李伴峰的敌人,在知道李七是宅修后,要么死了,要么就去了李七的家里,再也没出来过。 宅修的身份不能轻易暴露,李伴峰有把握杀了这个杠修么? 那要看和轿夫交手的是李六还是李七。 李六十拿九稳,李七九死一生。 虽然李伴峰动用了愚修技,拿出了铁证,可轿夫依旧在争辩:“你就是李七,宅旅虽然不能双修,但你可以拿着宅修的物件,这个泥娃娃就算出自宅修之手,也不是你做出来的!” 轿夫先把杠子抬起来。 李伴峰没接话茬儿,这时候必须要控制住自己,千万不能和轿夫抬杠。 你说这个不是,那咱们就换一個,我顺着你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幅画,在轿夫面前晃了晃。 画中有六位美人,逐一走了出来,绕着轿夫走了一圈。 轿夫摇头道:“你这还是法宝,这是画修的法宝。” 李七又拿出个吊线傀儡,在灌注过气力后,吊线傀儡能动了。 轿夫还是不承认:“这是工修法宝!” 李伴峰笑了:“给我打!” 世间所有的杠修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只要说话的时候就想抬杠。 李伴峰拿出来这么多东西,他就非说都是法宝,就不承认这是金屋藏娇之技。 这个问题还真就没法克服,因为在不开杠的情况下,杠修没法战斗。 可李伴峰就不跟他抬杠。 画、泥娃娃、傀儡,这些东西都是李伴峰用心做的。 金屋藏娇之技不是李伴峰擅长的,但并不代表他没下功夫,他拿出来这些东西都能打,关键问题是,没有机会打。 遇到普通对手,不用这些东西,李伴峰也能轻松解决,遇到高手的时候,李伴峰根本没机会把这些东西拿出来。 今天机会来了。 轿夫一直抬杠,李伴峰一直顺坡,轿夫的杠子没抬起来,李伴峰把东西都顺出来了。 吊线傀儡站在身前,泥娃娃站在身后,六位画卷美人站在两边。 泥娃娃最先出手,噗一声拍在了轿夫的鞋子上。 攻击鞋子有什么用? 这一击用处大了,这泥娃娃肚子里有胶泥,这种新地特产的生灵,见了风之后,把轿夫的鞋子牢牢粘在了地上。 这种层次的陷阱,自然困不住轿夫,轿夫脚尖一蹭,把鞋底扯掉了一层,摆脱了胶泥,可还没等站稳,吊线傀儡冲上前去,钻进轿夫怀里,先把轿夫抱住,几名画中姑娘围了上来,各尽所能围攻轿夫。 对云上修者而言,对付这些纸片人,应该不费吹灰之力。 但对于此刻的轿夫,难度就有些大了,他不确定这些纸片人到底该作何解释。 这么多画中人都是画修法宝,还是说李七本身就兼修了画修? 这些东西真是李七做出来的? 如果眼前这人不是画修,而是宅修,这事该怎么办? 那就证明眼前这人真的不是李七。 轿夫打的艰难,李伴峰这边轻松自如,平时做过的各类小玩意,全都往轿夫身上招呼。 有一个陀螺上边,站着一个正在跳芭蕾舞的女子,陀螺像钻头一样,撞到身上,就能钻出个窟窿。 陀螺上的美女也不示弱,跟着陀螺上下抬腿,一脚一脚,踹的凶狠。 这是火车教李伴峰做的小玩具,李伴峰觉得工艺不错,滴了血,带在身上,用做金屋藏娇的用具。 他身上还有好多用具,可惜事先没有在随身居里滴血,暂时不能发挥作用,但就凭眼下这几件东西,已经让轿夫陷入了严重的自我怀疑。 这个陀螺是怎么来的? 这种奇形怪状的东西,不像是正经工修做出来的法宝,倒真像是宅修做出来的玩具。 难道这个真是李六? 轿夫的身手越来越迟钝,李伴峰趁机喊了一声:“呼呀呀呀!” 一声过去,轿夫一阵晕眩,耳边嗡嗡作响。 李七还修了声修? 李伴峰笑道:“这是深宅大院的技法,伱离我的的宅子可不远。” “你是李七……” 李伴峰摇头道:“你认错人了,我是李六。” 噗! 轿夫的脊背被画中美人砍了一剑,有谁能想到,李伴峰用最不擅长的手段,在云上面前占了这么大便宜。 他真想趁机冲上去,一个走马观花炸死轿夫。 可他不能这么做,只要他用了旅修技,轿夫就能确认眼前的就是李七,他的两倍战力会立刻恢复,到了那个时候,战局会立刻逆转,轿夫会再次拿到碾压般的优势。 杠修的战力,取决于杠修的认知。 李伴峰在看了外州的相关资料,结合了宋癞子的相关传说,才想明白了其中的机理。 杠修,在外州名叫欺凌者,欺凌这个词听起来和抬杠没什么相干,可等看过了廖子辉提供的资料,李伴峰发现外州对这一道门概括的更加精准。 欺凌者要在行动之前选择合适的行动目标,选取目标的主要原则,不在于对手有多强的实力,而在于自身有多强的信心。 他们通过言语的挑衅,来树立自身的信心,这是欺凌者修行和战斗的法则,在普罗州,这招叫杠上开花,是杠修的唯一技法,在外州,对这一技法的描述是,针对不同类型的对手,通过建立信心优势,激发不同强度的战斗力层次,并把信心优势一直延续下去。 说的直白一些,就是欺负你一次,吃定你一辈子! 不得不说,廖子辉提供的资料非常珍贵,这让李伴峰直接转变了对杠修的认知。 李伴峰没有被杠修标记,杠修标记的是自己的意识。 轿夫在面对李七时,在他的意识标记里有绝对信心优势,他能爆发两倍战力。 如果轿夫意识到自己的对手不是李七,他在意识中的信心优势就会消失。 现在轿夫的信心已经所剩无几,因为眼前的局面不符合他对李七的认知。 李七拿出了声修技法,是兼修了声修,又或是拿了声修的法宝? 这些理由想起来都有些牵强,在愚修技的催动下,轿夫渐渐相信眼前的人可能真是李六。 李伴峰不能着急,千万不要给轿夫重塑信心的机会。 在连番攻击过后,李伴峰在地上滴了血,发动了关门闭户之技。 “你还觉得这是法宝么?”地面上亮起光晕的一刻,李伴峰笑了。 看到光晕的一刻,轿夫绝望了。 他相信眼前的人就是李六,一个至少有八层修为的宅修。 他彻底失去了战意,他只想立刻逃离战场。 可想逃,也得李伴峰给他机会。 失去信心的轿夫,体魄严重下降,想冲出界线势必要受伤,他还在犹豫当中,被李伴峰从身后一把揪住。 轿夫想挣扎,李伴峰笑道:“别白费力气了,你该知道什么是归心似箭。” 归心似箭,又是宅修技,他真的不是李七…… 李伴峰开了大门,把轿夫拖进了随身居。 “娘子,我把杠修带回来了。” 唱机惊讶道:“宝贝相公,你这是用了什么手段?” 金屋藏娇,主要就用了这一个手段。 谁会想到居然是这个最不擅长的手段。 轿夫想伺机逃走,一团蒸汽袭来,烫脱了他一层皮。 轿夫趴在原地,不再敢乱动,看着唱机,小心翼翼问道:“这位就是你家宅灵么?” 李伴峰没有回答,轿夫接着说道:“我和你的兄弟李七有些过节,但这过节本身来自一场误会, 你既然是宅修,应该在叶松桥修行了不短的时间,肯定听说过我的名声,我特别欣赏有作为的晚生后辈,李七就是个有作为的人,我想给他一个机缘。” 李伴峰笑了:“什么样的机缘?” “我想给李七一身好修为。” “呵呵~”李伴峰笑出了声音,“你所谓的好修为,就是让他们化成灰烬,然后在风里飞,是这个意思吧?” 轿夫沉吟片刻道:“你这话从何说起?你说的是宋癞子么?他这个人……” 李伴峰拿起茶壶,在轿夫身上浇了一壶热茶。 正常情况下,以茶壶的实力很难伤害到云上修者,但杠修在失去战力的情况下,这一下被烫的凄惨,刚刚脱下一层老皮,新皮又被烫熟了。 李伴峰收起茶壶道:“这壶水,是替宋癞子烫的,没有他,你地界上的人就被流寇杀光了,我至今也没想明白,你为什么非得杀了宋癞子?” 轿夫道:“那是因为他不识好歹,我有心给他机缘,他居然还冲撞……” 嗤啦~ 李伴峰又洒了轿夫一身茶水。 这壶水温度极高,茶里还混了些特殊材料,洒在伤口上疼的要命,轿夫实在忍不住,哼了两声,看着李伴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李伴峰看着轿夫,一字一句说道:“这世上的英雄不多,但宋癞子是英雄,他是叶松桥的英雄,为了这位英雄,我多送你一壶水。” 轿夫辩解道:“我当时也觉得他是英雄,所以我才……” “说话慎重点,我这茶水有的是,”李伴峰面无表情看着轿夫,“才子柳原生,侠女王赛红,还有那么多人在后边排着队,等着找你索命, 你还是说句痛快话吧,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轿夫还在犹豫,李伴峰吩咐钟摆:“剥他一层皮!” 钟摆没有多说,直接照办,镰刀在一旁帮衬着,茶壶时不时补上点茶水。 一个钟头过后,轿夫挨忍不住,说实话了。 “我是为了修为。” 李伴峰皱眉道:“你到了云上,修为得靠人气来赚,和宋癞子、王赛红他们有什么相干?” 轿夫摇摇头道:“叶松桥,不是什么大地界,单靠人气,我连云上三层都上不去, 修为想往上走,得靠丹药,炼上乘的丹药,得有上乘的材料。” 李伴峰愕然道:“你用人来炼丹?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你也做的出来?” 话音落地,一家人都没吭声。 轿夫叹口气道:“我也没别的办法,一开始,地界上只要出了超过五层的修者,我就会去找他们聊上几句,以我的身份,说话抬两句杠,他们也不会介意, 等到时机合适,我就把他们带回去炼丹药,对外则说,他们得了我赏识,成了我的入门弟子, 可叶松桥这地方人丁本就不旺,高层修者没有太多,五层之上的修者很快被我杀光了,剩下五层之下的修者,炼不出玄蕴丹,对我没什么用处, 为了继续提升修为,我只好散出去一些消息,希望从外边招些人来, 起初我说的是,叶松桥的地头神愿意招收弟子,想找个有缘人把一身绝学传授出去,可没想到话说的太直白了,居然没人相信, 于是我把话说的隐晦了些,先从叶松桥的风俗下手,把收弟子说成结缘,再把结缘说成抬轿子,后来干脆不把事情说出来,只传出去一句俗语,轿杠抬三抬,福运滚滚来, 话说的越隐晦,高层修者来的越多,我会先查他们底细,再找机会接近他们,等抬杠成功,能从我手上逃走的寥寥无几, 我记得逃出去的人当中,有一个人叫何海钦,还有一个人叫陆东良,这两个人和我抬杠之后,都觉得事情不对,再也没来过叶松桥, 自他们之后,接下来就是你的弟弟,李七,他本来逃不掉的,可我没想到,他居然还有你这么个兄长。” 屋子里传来阵阵笑声,轿夫也不知道他们笑些什么,接着说道:“收了李七之后,我下一个打算收掉何玉秀,地皮修者成色不济,好几个人才能凑出一颗玄蕴丹。” 李伴峰问道:“为什么非得用地皮修者去凑?你怎么没想过骗两个云上的过来?云上修者丹药出的多!” 唱机嗤笑道:“宝贝相公,你看他那德行,他哪敢找云上修者?抬杠一句,估计就没命了。” 轿夫有些害怕,他没想到李六也会炼丹,他担心李六把他给炼了。 李伴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兄弟是李七,又是从谁拿打探到了何玉秀的消息?” “从叶松桥的各大家族那得来的消息,叶松桥的大家族都有供奉地头神的习惯,每逢遇到大事,他们会给地头神进香烧纸,以求地头神的庇护, 肖家的女人孙辉琴把肖叶慈的事情告诉给了我,我稍加打探,得知李七和何玉秀来了叶松桥,那个时候我也已经盯上李七了。” 李伴峰看着轿夫道:“你就没想过,好好经营叶松桥这块地界,靠地界上的人气给你赚修为?” 轿夫摇头道:“地界这东西,经营的再好又能怎样?哪怕多出一万人来,修为也只涨了那么一点,这一万人得用多少心血才能换来? 吃一颗丹药,修为长了一大截,找几个地皮修者就能换来一颗好丹药,这才是修行的正道。” 李伴峰问道:“你和逐光团是什么关系?” 轿夫没敢再兜圈子,直接说了实话:“我和那伙毛鬼没有过来往,但他们来叶松桥,应该是为了找我, 我知道他们想对我下手,我也想过对他们下手,但他们人多,直接出手对我不利,我只能暂时躲着他们。” 李伴峰不大相信:“我怀疑你是逐光团的成员。” 轿夫摇头道:“进了那个团能有什么用处?我要的只有修为,这些毛鬼没有正经道门和层次,炼不出好丹药的。” 他这炼丹的方式,李伴峰听着实在耳熟:“你是用什么工具炼丹?丹炉么?” 轿夫道:“算是吧,但不是普通的丹炉,我炼丹所用的器具,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之一。” “说来听听。” 轿夫回答道:“玄生红莲。” 随身居里安静了几秒钟,随即哄笑一片。 李伴峰叹口气,对轿夫道:“咱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你至少得表现出起码的诚实。” 轿夫道:“我没有撒谎,玄生红莲一直在我手上,炼过丹药之后,红莲的莲心上会结出莲子,为了把莲子剥下来,我必须触碰红莲, 一旦触碰了红莲,就会引来天光,为了避免被天光照射,我用了特殊的法阵,在我的地界上生成狂风,通过风沙,让天光无法找到我的位置。” “用风沙就能挡住天光?” “听起来有些荒谬,可这法子特别好用,这么多年来,我从没被天光照过。” 李伴峰笑道:“你对红莲有些了解,可谎话终究是谎话,反正你就快死了,我让你再涨一回见识。” 说完,李伴峰把红莲搬到了轿夫面前:“看清楚,这是玄生红莲。” 盯着红莲看了许久,轿夫惊骇不已。 李伴峰对唱机道:“娘子,开席吧。” 唱机用唱针戳在了轿夫的脑壳上:“死到临头,还不说实话,今天我破一回例,大家一块上桌, 我吃快些,诸位吃慢一点,红莲妹子,你也不必客气,让这鸟人看看,真正的红莲是怎么炼丹的。” 轿夫一边挣扎,一边吼道:“你不能杀我,你不知道杀了一个地头神,会引来什么样的后果。” “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你也不是第一个了。”李伴峰一挥手,示意开饭。 唱机开始嗦魂,一众家人上来吃肉。 红莲展开莲叶,一点点把轿夫的血肉吸进莲心。 剧痛之下,轿夫看着眼前的“李六”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 “他是李伴峰。”廖子辉把一份资料给了郑思义,“李伴峰来自外州,两年前到的普罗州,在时间线上,他和李七的行动轨迹有很多吻合之处,按照我的推断,李伴峰就是李七,所谓宋卓文那个说法,纯属扯淡。” 郑思义看着资料道:“总使,李伴峰来普罗州之前是个白羔子,短短两年时间,怎么可能成为五层的旅修?” “资料上写着,你往后看就知道了,李伴峰身上带着玄生红莲,这事和何家的长子何家庆有莫大的关系, 玄生红莲能炼制丹药,能在短时间内提升一个人的修为,只是这东西用一次,就得照一次天光,真不知道李七是怎么熬过来的。” 郑思义面带喜色道:“总使,要是抓住李七,我们岂不就拿到了红莲?” 廖子辉皱眉道:“老郑,我是信得过你,才把这事儿告诉你的,李七要是那么好抓,咱们能在他身上吃这么多亏么? 这个人暂时不能动,不光是因为他不好对付,他和普罗州的一位大人物有很深的来往。” “哪位大人物?” “货郎,”廖子辉抿了口茶水,“他和货郎的关系非常复杂,年前的罪人城事件,而今已经查出了些线索,当时从罪人城里放走三头人的,就是货郎, 这些三头人在新地逃了一路,没有人敢收留他们,为什么就李七敢收?你想想这里边有多少关联? 这里边有太多的事情,咱们不知道也想不明白,和李七保持当前的关系,对我们是非常有利的选择。” 郑思义还是为红莲的事情担心:“如果上边追着咱们要红莲该怎么办?” 廖子辉不太在意:“追就追吧,他们想追的事情多了去了,要是他们追一追,我就能把东西给拿过去,这营生也太好干了。” 两人正在喝茶,一人进了办公室,对郑思义耳语几句,郑思义对廖子辉道:“总使,楚少强来了叶松桥。” 廖子辉皱眉道:“没看错么?” “来报信的是厅里的老人,他当年在楚少强手下做过事,应该不会看错。” 廖子辉捋了捋头发:“这个档口,他来叶松桥做什么?” 郑思义有个特殊的想法,一直想和廖子辉商量:“总使,肖正功死了,陈维新失踪了,咱们要找平衡人,楚少强是个不错的选择,当然,这事儿不由咱们做主,可咱们可以跟上边提个建议。” 廖子辉摆摆手道:“楚少强不行,坚决不行,他是内州的人。” 郑思义道:“以前肖正功不也算内州人么?” 廖子辉连连摇头:“这是两回事,肖正功和内州有来往,但他能自主做事,楚少强在内州有官职,他得听命行事,你以后千万别和私下楚少强接触,有些界线可碰不得。” 第二天中午,郑思义又收到了消息:“总使,无界营现身了,他们到了镇上,在青田河附近。” “这是要干什么呀?”廖子辉很是惊讶,“我到处抓他们,他们还敢往脸上冲?” 郑思义也想不出其中原因,廖子辉突然想到一个人:“楚少强……难道逐光团联络上了内州?” 还没等郑思义听明白什么事情,廖子辉赶紧了下了命令:“召集人手,围剿逐光团,行动要迅速,必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郑思义立刻集结了人员和设备,廖子辉亲自带队出发。 他没坐蒸汽汽车,一是在叶松桥这地方,能开车的路太少,二是因为蒸汽汽车动静太大,太容易走漏行迹。 可这次是急行,所有出征人员都带着修为,跑的飞快,郑思义担心廖子辉跟不上。 廖子辉还真就跟上了,而且走的不吃力,他的解释是带了旅修灵物,可如果他真是个白羔子,能这么顺畅的操控灵物么? 算了,总使的事情少打听,先想想怎么对付逐光团吧。 叶松桥的关防厅可好久没正经打过仗了,这次的情况和茶楼那一战大不相同,两军对战硬碰硬,谁也难说是什么结果。 廖子辉对郑思义道:“你找个可靠的人,去通知李七。” 郑思义道:“都这个时候了,才找李七,是不是有点晚了?” “不晚!”廖子辉摇头道,“李七只要参与了,何家也会参与进来,何家的势力能给咱们做个后援, 等上边追究下来,这也得算普罗州豪门和逐光团的争斗,咱们算是中间调解,最多算调解不利,也能有个理由解释过去!” 郑思义派人去找李七,关防厅的人先一步到了青田河水云路旁边。 廖子辉吩咐众人各就各位,转而问郑思义:“确定这有线?” 郑思义点头道:“您放心,这种大事肯定不会出错。” 廖子辉很沉着,只要这有线,他就有取胜的把握。 等了十多分钟,窥修来报:“无界营的人来了。” 廖子辉很庆幸,正因为来得及时,他们抢出来了这十来分钟,这份地形优势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 沿着水云路望去,路上只有几个零散行人,没看到无界营的踪迹。 这里有无界营特殊的匿形术,到达了一定层次的窥修可以看到他们。 窥修正在向廖子辉报告敌军位置:“距离我军五百米,距离界线三百二十米。” 廖子辉没作回应。 “距离我军三百米,距离界线一百二十米。” 廖子辉还是不回应。 “距离我军不足两百米,有敌军已经越过界线。” 廖子辉等了十多秒钟。 窥修再次汇报:“敌军已全部通过界线。” “出击!”廖子辉没有下令点亮界线,先让战斗人员出击。 最先行动的是机枪手,用高压蒸汽开始第一轮扫射。 其余战斗人员正要行动,却发现无界营选择了立刻撤退。 无界营是逐光团的精英,在情况出现变化时,能够及时作出应对,是精英的一大特点。 在行军途中遭遇伏击,立刻撤退,绝不恋战,是当前的最佳选择。 无界营做对了,廖子辉也算对了。 “启动界线!” 急于撤退的无界营撞上了界线,几名无界营成员显现出了身形,随即化成了灰烬。 其他无界营成员无法撤退,而在他们身后,是源源不断喷射过来的高压蒸汽。 躲在暗中的楚少强默默观察着战局,心下赞叹一句:“这就叫关门打狗。” 不得不承认,廖子辉在普罗州纵横这么多年,凭的是真本事,当年几番争斗,彼此有来有回,还真让人心生感慨。 现在可不是感慨的时候,楚少强还要去找一件好东西。 都说这件好东西在何家庆手上,也有人说这件东西在一个叫李伴峰的人手上,还有人说这东西在陆小兰手上。 但谁能想到,这件好东西,就在叶松桥。 ------------ 第四百九十六章 花九儿,你有姐妹吗? 地上躺着三十多具尸体,五十多名无界营成员,只有十三人逃离了战场。 廖子辉本想追击,可水云路乃至青田河边已经乱作一团。 虽然廖子辉尽量控制战斗规模,可打仗不可能不出动静。 周围百姓吓坏了,要是都躲在家里倒也好,但有不少人提着大包小裹满大街逃命,这事儿如今有点不好收拾了。 廖子辉正在犯难,郑思义上前传信:李七带着何玉秀赶了过来,无界营的残部很快就能收拾干净。 廖子辉得赶紧转变角色,变成了调解人,叫手下维持秩序,把百姓全都劝回家去。 这边正忙成一片,一名五十多岁的男子,名叫付庆光,来到廖子辉身边,压低声音道:“总使,这附近的磁场不太一样。” 郑思义在旁边看着,他不清楚这个付庆光到底是什么角色。 付庆光是跟廖子辉一起从绿水城过来的,这人职位不高,可跟廖子辉说话的时候,从来都不拘束。 廖子辉对付庆光所说的事情也很上心:“是不是有陷阱?” 他担心逐光团在这留了后手,如果现在触发了陷阱,光是这条路上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付庆光道:“难说是不是陷阱,我感知到了磁单极子。” 磁单极子,在磁场上之表现出单一极性的粒子。 感知到磁单极子的存在,证明附近有不可见空间。 廖子辉吩咐人道:“拿设备,赶紧探查。” 一群人忙活起来,先支上平板车,在车上架上光伏板,调整好角度,把电池板的输出端,接在了一根“炮管”上。 这炮管可不是发射炮弹用的,这是查找空间缝隙的专用设备,在普罗州,电能无法远距离传输,所以这根“炮管”必须自带电源。 付庆光站在炮管后边,看着数据变化,来来回回找了半个多钟头,付庆光指着街边一座凉亭:“总使,入口就在这。” 这凉亭子平时聚集了不少轿夫,适才这么一乱,轿夫都跑光了。 廖子辉先下令所有人后撤,由付庆光操控仪器,进行下一步行动。 所谓仪器,还是这架平板车,只是不用那根“炮管”了。 付庆光拿出一根十五公分长的钢针,把半截钢针插进了自己头顶,剩下一半露在头皮外边。 他把光伏板的输出线从“炮管”上拆了下来,往头上的钢针一缠,耳畔传来阵阵杂音。 嗤~啦啦~ 信号不好。 付庆光先往左边甩甩头,又往前边探探身子,杂音退去,一名女子的声音,隐隐约约来到耳畔: “各位男性听众朋友都知道,到了五十岁以后,大家会在某些方面觉得力不从心,有一位姓罗的朋友就曾打来电话,说他试过很多药物,但效果并不明显……” 付庆光嘀咕一句:“这电台又捣乱。” 不过他很想多听一会,电台里说的这事,对付庆光挺重要,力不从心四个字,全都砸在了他心坎上。 他说姓罗的那位朋友,该不会是罗正南吧?他也应该到岁数了。 这主持人半天不说正题,净扯淡,不能再听了,现场还这么多人等着,付庆光晃了晃脑袋,甩开了电台的频道。 重新调整位置,付庆光听到了些许锐鸣声。 对着声源的方向,付庆光在头顶上接上了一只自制的探照灯,灯罩里发出了青蓝色的光束。 在光束的照射下,不到两分钟,一道深紫色的光晕在凉亭的柱子旁边浮现了出来。 这是不可见空间的入口,廖子辉压低声音问道:“是暗维空间么?” 付庆光仔细看了看光晕的颜色,摇头道:“是匿形空间。” 廖子辉松了一口气,匿形空间也很罕见,但比暗维空间要安全的多。 他挥挥手,让手下人做好准备,六名部下,穿上厚重的战衣,戴上全封闭头盔,背上氧气瓶,进入了光晕之中。 楚少强在暗中看着,嘴角微微上翘。 这個匿形空间,他刚刚进去过一次,他知道这是地头神的住处。 里边有件东西非常关键,但他暂时还不能拿出来。 六名部下在光晕之中待了半个多钟头,五个人率先走了出来。 廖子辉一皱眉,问道:“小猛呢?” 一名部下颤抖着声音道:“小猛碰了里边的东西,他不是故意的,我说不能再碰了,他说反正都这样了,还不如拿出来……” 廖子辉皱眉道:“你们碰了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这名叫小猛的部下出来了。 他手里捧着一个红铜摆件。 那是一朵瓣紧紧闭合的莲花。 小猛脸色煞白,问道:“总使,这,这是玄生红莲么?” 他很害怕。 廖子辉想了想玄生红莲的照片,又看了看小猛手里的摆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玄生红莲不是在李七手上么?怎么会在这? 众人都在惊愕之中,抱着红莲的小猛,身体突然亮了。 小猛的眼泪不停的往下流:“总使,怎么办?” …… “老七,你看那是什么?”何玉秀掀开了一名无界营成员的头盖骨,把尸体丢在了一旁,看着前边街道上空,有一道光束从天空中坠落下来。 李伴峰对这光非常熟悉:“天光。” 何玉秀点点头:“我看着也像,这是哪个倒霉的被天光给照了?” 李伴峰带着何玉秀朝着光束的方向走了过去。 水云路,凉亭旁边,廖子辉正在喊人:“快去拿引导剂,快!” 小猛用最后一点力气,把红莲放在了凉亭的石桌上。 随即他身体僵直,躺在地上不动了。 李伴峰在人群之中看着,他很吃惊,从外表上看,石桌上那只红莲和随身居里那只一模一样。 这只红莲居然也能引来天光? 李伴峰压低了帽檐。 帽檐下的脸,满是疑惑和茫然。 引导剂拿来了,是一支针管,里边装着黄绿色的液体。 没有人敢靠近小猛,廖子辉拿起针管,亲自把引导剂注射到了小猛的血管中。 这是李伴峰第一次看到外州的引导剂,在作用上,估计和货郎的药粉差不太多。 廖子辉扶起了小猛,嘴里不住说道:“没事了,孩子,没事了啊。” 小猛喘息片刻道:“总使,我手欠,是我不对,我,我觉得好多了。” “一会就好了。”廖子辉扶住小猛,叫人把担架拿过来。 小猛道:“我感觉我能动了,应该不用担架。” 廖子辉道:“别乱动,再缓缓,被照了这一下,怎么也得休息几个月,你先……” 砰! 小猛炸了,血肉溅了廖子辉一身。 外州的引导剂,效果明显不如货郎的药粉。 血水顺着发丝往下流淌,廖子辉愣在原地,一群人想上前保护总使,可又有些害怕。 石桌上的红莲缓缓绽放,把小猛的血肉全都卷进了莲心。 莲叶闭合,一束束光晕在下往上在莲花上游移。 廖子辉惊愕无语。 和他同样惊愕的,还有李伴峰。 何玉秀在旁道:“我的天,这就是玄生红莲,老七,咱可得离这东西远点,千万不能碰着,老七,你想什么呢?” 李伴峰转脸看着何玉秀道:“秀儿,咱们回家。” 何玉秀又看了红莲一眼,跟着李伴峰走了。 …… 关防厅里,廖子辉坐在办公室中,听着郑思义的汇报。 “总使,我们已经用机械把玄生红莲封封印在石盒里。” “这有用么?”廖子辉觉得用工具并不能屏蔽红莲的负面效果。 郑思义道:“操控机械的人员暂时没有出现异常,有专业医疗人员实时监控。” 廖子辉点点头:“报告打上去了么?” “打上去了。” “上边有回音么?” “我打探了一下,他们还在开会研究。” “研究了这么长时间?”廖子辉笑了笑,“你猜他们在研究什么?” 郑思义想想道:“肯定是在研究怎么把红莲送出普罗州。” 廖子辉摇摇头:“这不是重点。” 郑思义诧道:“这还不是重点?” 廖子叹口气:“在你我这里,这是重中之重,可在他们那里,这从来都不是重点, 伱多派人手,盯住红莲,上边一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凌晨两点,郑思义敲响了办公室的房门。 廖子辉一直没睡,他知道今晚肯定会有消息。 “杜主任来了电话。” 廖子辉去了通讯室,在拿起听筒和话机之前,他先调节了一下呼吸。 “杜主任,我,我们一直在,等你的消息。”就这一句话,廖子辉的气息中断了好几次。 杜主任关切的问道:“老廖,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要多注意身体,我们这边刚刚散会,我们希望能把红莲尽快运到外州,但同时也要把叶松桥的善后工作处理好, 这次的行动,保密工作不是很到位,我们担心会在叶松桥乃至整个普罗州形成不好的影响,所以这两项工作,我们都要高度重视。” 这番话说的云山雾罩,可廖子辉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要求把红莲送过去,但那个人最好不是廖子辉。 他们希望廖子辉在叶松桥处理善后,做一些相当于厕纸的工作。 他们希望把更有价值的工作,留给更有价值的人。 这件事引起了很大风波,杜主任已经指出了问题,保密工作做得不好。 负责处理善后的人,无论怎么努力,不可能一点波澜都不出现,就像有些地方,厕纸怎么擦都擦不干净,还会给自己沾上一身味道。 把红莲平安送回外州,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如果表述得当,这份功劳甚至可以比发现红莲还要大。 杜主任担心廖子辉不答应,还打算进一步劝说和引导。 廖子辉心里非常清楚,功劳他不抢了,但厕纸他也不当,他咳嗽了两声,说道:“杜主任,剩下的事情,您来安排吧, 我受了暗物质流的影响,身体还有一些僵直,可能需要回外州治疗。” 杜主任很是惊讶:“老廖,你在行动中受伤了?这个情况,你怎么不早点反映?” 廖子辉道:“事态紧急,我手下还有伤亡,我,一时之间,实在没有留意……” “先别说了,老廖,立刻派发专列,今晚就把你接回外州治疗。” 挂断了电话,杜主任长出了一口气。 他拿起话机,拨通了另一个号码:“老师,问题解决了。” “小杜,问题的关键不在于红莲什么时候带回来,而是谁把红莲带回来, 在这次工作中,我们取得了非常重要的成绩,但是必须要明确一点,成绩不是廖子辉一个人取得的!” “老师,您说的没错,这次护送红莲的任务,肯定不会交给廖子辉,廖子辉因为身体原因,要离开普罗州接受治疗,下一阶段工作,交给夏书民处理。” “我觉得这样的处理结果就很好,廖子辉既然病了,就多休养一段时间,我对普罗州的情况不是太了解,但我了解小夏的能力,也是时候给有干劲的年轻人,多压一些担子!” …… 叶松桥火车站,廖子辉连人带床被推上了车厢。 郑思义过来送行:“总使,之前还好好的,这么关键的时候,怎么就……” 廖子辉把周围人支走,压低声音对郑思义道:“你现在立刻回去,在关防厅守着,在夏书民来之前,你不准再离开关防厅一步, 你在,手下人才能上心,关防厅才像样子,红莲才能守得住,你要走了,红莲转眼就没, 等夏书民派人来运送红莲,你千万记得,要在关防厅做交割,交割完成后,你和你的人,不准离开关防厅一步,不准再和红莲有任何接触。” 郑思义觉得这么做不太好:“夏书民来了,我连车站都不去?” “不用你去,他身边有的是人手,你只给我做两件事就好, 一是小猛的抚恤必须到位,你给我看仔细了,谁要是吃了小猛的钱,我回来之后肯定要了他的命, 第二件事,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给我看好自己,还得看好你自己的人,红莲的事情,你不必去争什么功劳,那里没有功劳,但脏水不能泼在你身上。” …… 随身居里,李伴峰去了九房,轻轻抚摸着莲心道:“花九儿,你有姐妹么?” 红莲声音绵软道:“你要再这么无理,我可就……” 莲心猛然收紧,李伴峰一阵颤抖:“别,别夹我手指头!” 抽出手指,李伴峰吹了好一会,红莲道:“我没有什么姐妹。” “我见到了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铜莲花,她能招来天光,也能炼制丹药。” “哼哼,”红莲冷笑一声,“这世上有很多丹炉,也有很多长得像莲花一样的丹炉,但真正的玄生红莲就一个。” 李伴峰摸着莲心问道:“这么说来,只有你是真的?” “要是不信我,不妨问问你家恶妇,她是认得我的。” 唱机从未怀疑过红莲的身份。 洪莹也认识红莲,随身居也认识红莲,他们都没怀疑过,这证明随身居里的红莲应该是真的。 那廖子辉得到的红莲是什么状况? 那个凉亭是轿夫的住处? 这就是轿夫用来炼丹的红莲? 这么看来,轿夫确实没有撒谎,就炼丹的功能来看,他手上的铜莲花和红莲极其相似。 …… 夏书民乘坐专列抵达了叶松桥。 郑思义按照廖子辉的叮嘱,没有去车站迎接夏书民,而是选择留守在了关防厅。 夏书民对此表示赞许:“从这件小事上,就能看出老郑的责任意识,越到关键时刻,越要坚守岗位!” 关防厅里的几个新人,都觉得老郑机会来了,未来的总使这么欣赏他,估计过不了两天就能把老郑调到总厅去。 可老人心里明白,郑思义以后日子不好过了,他不来接站,就是没把夏书民放在眼里,等红莲的事情过去了,夏书民肯定要收拾他。 到了关防厅,郑思义在大厅迎接了夏书民。 夏书民查看了红莲的状况,关切的询问了伤员的伤势,慰问了阵亡者的家属,即刻下令把红莲运往车站。 夏书民从各地关防厅调来了数百名精英,先用特殊机械,把红莲从取了出来,用不同道门的术法把红莲封印在玻璃收纳器里,以免引来天光。 交接过程中,郑思义下令全程录像,留存证据。 红莲交接完毕,夏书民下令沿途戒严,层层设防,亲自率人把红莲带上了火车。 出于对郑思义的敲打,夏书民走的时候,不准郑思义送行,让他继续坚守岗位。 郑思义求之不得,说了两句客套话,留在关防厅里,没有出门。 等夏书民一行上车走了,郑思义长出一口气,吩咐手下人,从明日起放假,大家倒换着休息,每人歇上两个礼拜。 …… 夏书民的专列,中途不停站,五节车厢,红莲放在第三节,前后有重兵把守,夏书民亲自在第三节车厢,盯着红莲看着。 就这么一路运送到了越州市,送到了实验中心。 各路专家先用了一天时间,隔着玻璃收纳器,对红莲进行了一系列观察。 第二天,在严密的防护之下,技术人员操控机械手臂,解除了重重封印,准备观察红莲的实体。 隔着玻璃看,能观察到的细节终究是有限的。 等打开玻璃收纳器的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发现红莲不见了。 这是一个很神奇的过程,只要打开玻璃收纳器的柜门,红莲就不见了。 但只要关上柜门,红莲就又出现了。 这是什么原理? 专家召开紧急会议,进行了一番深入的研究和讨论,在对玻璃收纳器进行细致检查后,发现柜门上放了一面镜子,镜子上有某种术法,把红莲的影像投射到了玻璃收纳器里。 也就是说,这个玻璃收纳器里,根本没有红莲。 收纳器里的红莲,是在什么时候消失的? 夏书民惊呆了,他唯一能给出的结论是:“我不知道,我没碰过。” 是的,他没碰过。 自从红莲进了玻璃收纳器之后,所有人都没碰过,哪怕用法阵封上了,也没人敢碰,毕竟所有人都害怕天光。 可红莲到底怎么丢的? …… 杜主任拨通了电话:“老师,红莲出了事情,丢在了路上……” 电话另一侧传来了质问声:“廖子辉怎么搞得?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出现这种状况?” 杜主任提醒了一句:“老师,这件事不是廖子辉负责……” “押运的事情不是他负责,普罗州的事情难道不是他负责么?这么重要的任务,廖子辉事先难道没有做好相应的防范工作?” “老师,廖子辉正在外州治疗疾病,这段时间,普罗州的整体工作也是夏书民负责。” “治病怎么了?这是理由吗?总之这事儿和他脱不开干系!” 咔哒!电话被愤怒的挂断了。 杜主任长叹一声,想着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交代。 那么大一个红莲,怎么说没就没了? …… 越州东站,楚少强提着公文包,上了1160次列车。 他提着公文包,很小很窄的公文包,里边似乎只能放下几份文件。 等进了自己的车厢,楚少强抱着公文包,静静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一天后,火车抵达海吃岭,楚少强下了火车,没有出站,转乘1165次列车,去往汽水窑。 在候车室候车时,一名男子来到了楚少强身边,咳嗽两声道:“先生,借个火。” 楚少强掏出火柴递给了男子,男子点了香烟,抽了一口,火柴还给了楚少强,用商量的口吻说道:“你把这公文包留给我,我把你这条命留给你,你看行不行?” 楚少强盯着男子看了片刻,问道:“还没请教高姓大名?” 男子笑道:“我叫叶尖黄,爱抽烟的人,都算我朋友。” 叶尖黄,烟修宗师。 “原来是叶老前辈,失敬!”楚少强赶紧把公文包交给了叶尖黄。 叶尖黄接过了公文包,看了一眼,红莲就在包里边。 那么大的红莲,怎么可能塞进这么小的公文包? 这就是工法的玄妙之处。 叶尖黄抽了口烟,对楚少强道:“按理说,凭我这个身份,不该从你这个晚辈手里拿东西,要不你从我这挑一件好东西,算作补偿吧。” 楚少强连连摇头:“不敢,这是我诚心诚意孝敬前辈的。” “懂事儿。”叶尖黄笑了笑,提着公文包离开了候车大厅。 楚少强坐在候车大厅,一动不动。 等1165次列车进站,楚少强立刻上车,进了自己的车厢,依旧静静的坐在座位上。 过不多时,他手里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公文包。 …… 叶尖黄提着公文包,进了海吃岭的新地,走了片刻,突然觉得公文包重量不对。 他打开公文包又看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 红莲不见了。 “好小子,敢跟我耍这个!”叶尖黄扔了公文包,身体化作了一团烟雾,消失不见。 …… 到了汽水窑,楚少强下了火车,一路疾行,进了一座废弃的工厂。 汽水窑地头神石工星正在修理轴承,楚少强走上前去,从公文包里掏出两把钳子,恭恭敬敬献给了石工星。 “师父,弟子有事相求。” 石工星接过钳子,仔仔细细看了半晌,微微点头道:“去吧。” 这两把钳子是罕有的工修灵物。 楚少强提着公文包,径直朝着厂房尽头走去。 来到爬梯旁边,楚少强看见了爬梯下方的水池。 他正要往水池里跳,突然发现自己的左脚变成了一团烟雾。 楚少强大惊,但见叶尖黄的身影浮现在了眼前。 “谁给你的胆子,跟我耍这个心机?”叶尖黄眉梢一颤,楚少强的右手化成了烟雾,公文包掉在了地上。 “师父!”楚少强回头看向了石工星。 石工星提着手里的钳子,看着叶尖黄。 叶尖黄一瞪眼,冲着石工星喝道:“看什么?你师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弄死你都应该!” 石工星低下了头,接着修理轴承,不敢再多看一眼。 叶尖黄打开公文包,仔细看了半天。 红莲就在公文包里,从外边看,真真切切。 可叶尖黄担心楚少强又留了手段,还能再把红莲收回去。 “后生,我本来想饶你一命,但你敢耍我,是你自己找死。”叶尖黄眉梢再一颤,楚少强剩下的一条胳膊和一条腿全都化成了烟雾,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他身体其他各处也在冒烟,可并没有立刻消散。 “你小子还挺能扛。”叶尖黄笑了笑,掏出一支旱烟,叼在嘴里,点着了。 他冲着楚少强喷出一口烟,楚少强身子一晃,眼看要化作烟尘,可摇晃片刻,烟雾又重新聚拢了起来。 叶尖黄一惊,朝着楚少强又吐了一口烟雾。 楚少强打了个嗝:“呼噜噜。” 从他嘴里喷出了一团团肥皂泡,先是把烟雾挡住,随即遍布全身,过了一分多钟,在肥皂泡的包裹下,楚少强的四肢长出来了。 手有点短,二十多厘米。 腿也不长,一尺上下。 顺着大腿往上看,东西小了不少,但依旧齐全。 叶尖黄加紧了戒备,问道:“你这什么手段?” 楚少强说不出话,他嘴里还在吐泡。 旁边一人道:“这肯定不是他的手段,他哪有这样的本事。” “那谁能有这样的……”叶尖黄一愣,转脸朝着那人看了过去。 一名中年男子抄着双手,老实巴交的蹲在地上,对叶尖黄道:“你接着和他打,我再仔细看看,这到底是谁的手段!” 叶尖黄吐了卷烟,抽出了烟袋锅子,紧张的看着中年人。 中年人笑道:“打呀,你接着和他打呀,等你俩打完了我再动手,当年你不就是这么干得么?” ------------ 第四百九十七章 谁来当叶松桥的地头神 “叶尖黄,咱们之前的老账,是不是也该算算了?”看似老实巴交的男子,原本蹲在地上,现在站了起来,双手依旧抄在一起,冲着叶尖黄憨厚的笑了笑。 楚少强不认识这个中年男子,但他能看得出叶尖黄的恐惧。 叶尖黄确实害怕。 这是当年让人闻风丧胆的愚人城主,孙铁诚。 叶尖黄往烟袋锅里装了一锅子烟叶,点着了,一边抽,一边说道:“当初动手的可不止我一个。” 孙铁诚笑道:“我要算账的也不止你一个,今天碰巧遇到你了,正好先从你这算起。” 叶尖黄喷出一口烟,在烟雾笼罩之下,他要把自己的身躯也化成烟。 这是烟修最难对付的手段之一,一旦化烟成功,很多攻击手段会对烟修不起作用。 孙铁诚挥了挥手,驱散了眼前的烟气,咳嗽了两声道:“我说你能不能抽点好东西,你这烟呛死人了, 这破烟叶子早晚把你抽死,等伱死了,把你烧了,也就该化成烟了!” 烟雾散去,叶尖黄没能化成烟。 因为孙铁诚之前说了,等叶尖黄死了,把他烧了,就该化成烟了。 那反过来一想,如果化成烟了,是不是就等于叶尖黄已经死了? 叶尖黄用力晃了晃脑袋。 不对,不能这么想。 这是愚修技,倒果为因。 叶尖黄能化成烟,这是因为他是烟修,这和死不死没关系。 可孙铁诚就一直冲着叶尖黄笑:“你化個烟试试,看看你死不死,看看你还能不能化回来!” 僵持片刻,叶尖黄不敢化烟,他又抽了一口烟,喷在孙铁诚身上,他想把孙铁诚化成烟。 他知道这很难,可哪怕只化一部分,只化一小会,也能给他争到一个先手。 孙铁诚摆了摆手,他没化成烟,只是又咳嗽了两声:“你他娘的抽的是树叶子吧?你再冲我喷烟,我把你嘴缝上, 就你这两把刷子,还想把我化成烟?今天咱们谁化了烟,谁就死在这!” 赌修技,乾坤一掷。 孙铁诚和叶尖黄赌上了。 叶尖黄要是能把孙铁诚化成烟雾,孙铁诚赔命。 叶尖黄要是把自己化成烟雾,叶尖黄自己的丢命。 这等于断了叶尖黄的退路。 孙铁诚会赌修技么? 叶尖黄不确定,但叶尖黄不敢赌,他不敢确定孙铁诚有没有兼修其他道门,他也无法确定孙铁诚哪句话是真的。 他自己不敢化烟,也没办法把孙铁诚化成烟,那接下来该怎么打? 叶尖黄很慌乱,烟锅子不慎磕打在水泥台子上,烟灰洒的到处都是。 他还有很多技法,他能把烟雾化成剧毒,还能变成兵刃,甚至能化成囚牢,把对手困住。 可这对孙铁诚有用么? 化烟的手段没了,叶尖黄已经放弃了战斗的想法,能不能逃跑,他心里都没底。 孙铁诚背着手,缓缓说道:“叶尖黄,你不号称三袋锅子么,这才抽了一袋,火候还没到,你接着抽,换点好烟抽,我在这等着。” 三锅烟袋,叶尖黄,烟修宗师,在没怎么出手的情况下,收了烟锅子,朝着孙铁诚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孙城主,当初是我对不起你,你留我一条性命,我随你处置。” 孙铁诚笑了:“随我怎么处置?你是想化烟,还是想化灰?” 叶尖黄能听得明白,化烟就是死了,化灰就是灰飞烟灭,连魂都不剩。 “孙城主,我求你留我一条命!”叶尖黄再次恳求。 “你的命,是这个么?”孙铁诚隔空抓了一把,叶尖黄感觉自己身体里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孙铁诚捏着一团空气,在手里揉搓把玩。 他这又是什么技法?他把命给抽走了? 叶尖黄感觉那团空气里有东西,一旦被孙铁诚把东西捏爆了,他这条命就没了。 “孙城主,手下留情。” 孙铁诚点点头:“你去愚人城等着我,不要进城,就在城门口等着。” 叶尖黄道:“我多年没去过愚人城了,我不知道愚人城而今在什么地方……” 孙铁诚笑了笑:“你去找,你是烟修宗师,这不算什么难事,你肯定能找得到。” 叶尖黄没敢多说,提着烟锅子走了。 没有化烟,没有使用任何技法,他就像普通人一样,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走出了废弃的工厂。 孙铁诚看向了楚少强:“你是谁的人?” 楚少强道:“都行。” 这个回答,听起来非常寒碜,但确实出自楚少强的真心。 孙铁诚笑了笑:“红莲哪去了?” 楚少强从地上,把公文包抱了起来,双手送到了孙铁诚面前。 孙铁诚皱眉道:“还拿这个包来糊弄我?” 楚少强赶紧伸手,从包里把红莲拿了出来。 红莲之上,有层层法阵保护,但换一个人来,也不敢轻易触碰。 孙铁诚倒是毫无畏惧,直接用手把红莲接了过去。 楚少强在法阵上留着机关,他随时可以动用技法,把法阵破解了。 破解了法阵之后,孙铁诚等于直接接触了红莲,红莲很快就会引来天光。 可孙铁诚不怕,他单手托着红莲欣赏了很久,完全不担心楚少强会采取任何行动。 “这东西,我要了。”孙铁诚把红莲收进了袖子里,楚少强觉得他袖口没那么大,也不知道孙铁诚怎么收进去的。 收好红莲,孙铁诚又对楚少强道:“告诉那个卖胰子的,这东西在我这,如果他想要收回去,可以找我来拿。” 楚少强连连点头。 孙铁诚指着下方的爬梯道:“这下边是不是有条鲫鱼?” 下边确实有条鲫鱼,楚少强道:“他是内州看守通道的人。” 孙铁诚从地上捡起一根钢筋,用手折成了弯钩,叫来了石工星,让他把钩子尖打磨锋利。 做好了鱼钩,孙铁诚从厂房里摘了一根钢梁,当作鱼竿,挂上根绳子,栓好鱼钩,扔进了水里,悠闲的坐在了水池边,开始钓鱼。 “你说这鲫鱼会不会上钩?” 楚少强赶紧回应道:“我不会钓鱼,不懂这里的方法。” 孙铁诚很有信心:“我都下钩了,他咋能不上钩呢?” 楚少强回应道:“这个……也不是每次下钩,就一定会有鱼上钩。” 孙铁诚又道:“这钩子这么大,就是专门为了他准备的,他咋能不识抬举呢?” 楚少强道:“他长得确实很像一条鲫鱼,其实他是个人,内州的人……” 孙铁诚接着问道:“等他上钩之后,我把弄煮熟了,你敢不敢吃?” 楚少强该怎么说? 这条鲫鱼是内州人,你让他怎么吃? “前辈,我不爱吃鱼。” 孙铁诚笑了:“你心疼这条鲫鱼了?” “我真不爱吃……” “不吃也得吃,这鱼大补!”话音落地,孙铁诚一挑手里的鱼竿,巨大的鲫鱼从水池里,被孙铁诚给拽了上来。 鲫鱼在铁钩上奋力挣扎,他撞断了爬梯,撞裂了墙壁,似乎要与孙铁诚拼个你死我活。 可楚少强始终想不明白一件事,作为一个内州人,他为什么要咬鱼钩? 难道是因为在水里待的太久了,他的智力真的蜕变成鱼了? 直到现在,楚少强还没有彻底理解愚修技的威力。 “鱼好吃,但吃之前得收拾干净!”孙铁诚把大鲫鱼往地上一摔,从车床上撕下来一大块铁皮,当做刀子,三两下把鱼鳞给刮了。 接下来开膛破肚,摘掉了内脏,一条鲫鱼就这么收拾好了。 楚少强怀疑这个内州人真的变成鱼了,整个过程,鲫鱼除了扑打身子,没有做出其他任何有效的反击。 孙铁诚把鱼竿插进鱼嘴,回头吩咐石工星生火。 石工星一句话不敢多说,从外边拿来一堆废木料,当了劈柴,把机床拆了,搭好架子,就在厂房里烤鱼。 没多一会,鱼烤熟了。 孙铁诚撕下来一块鱼肉,给了楚少强:“吃吧。” 楚少强吃了一口鱼肉,心情非常复杂。 他回想起了去年来到普罗州时的情景。 他是被内州委以重任,来普罗州处理重要事务的。 他曾立下誓言,只要一息尚存,愿为内州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他曾当众表态,内州给他的恩情,生生世世都偿还不完。 而今他把恩人给吃了…… 这个过程很迷惑。 事情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楚少强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嘴里又很有滋味。 这个鲫鱼,非常的好吃! 孙铁诚又给他撕了一块鱼肉。 这可怎么办? 楚少强强忍着内心的痛楚,把这块鱼肉也给吃了。 吃完之后,他满心愧疚的看着孙铁诚。 孙铁诚皱眉道:“自己动手,别总让我伺候你!” 楚少强点点头,自己撕了块鱼肉。 石工星拿了两坛子酒出来,三个人用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把这条大鲫鱼吃完了。 楚少强和石工星都有特殊的功法,能扩充自己的肠胃,可一人一次吃了大几百斤鱼肉,多少有些涨得慌。 孙铁诚不觉得涨,他有些意犹未尽,把鱼刺上的鱼肉都刮干净了,剩下一副漂亮的鱼骨架。 “你们俩知道么?这条鱼还活着。” 石工星不敢言语,楚少强不理解孙铁诚的意思。 孙铁诚抚摸着干净整齐的鱼骨:“他真活着,因为他想活着,他还能动,大鲫鱼,你想活,就动一下试试。” 鱼骨颤动了一下。 孙铁诚又摸了摸鱼鳃:“他还能喘气呢,肯定活着,你喘一个看看。” 鱼鳃忽闪了两下,好像正在喘气。 “他还能咬人。”孙铁诚碰了碰鱼嘴,鲫鱼张嘴甩头,似乎真要咬人。 噗通! 孙铁诚拎起鱼骨头,扔进了水池。 鱼骨头在水池里游了两圈,沉到了水底,跟活着一样。 孙铁诚用手指头戳了戳楚少强的脑门:“该记得的记住,不该记住的就忘了,你走吧。” 楚少强走了。 他走的不快,因为腿太短。 孙铁诚告诉他不用担心,多吃肉,多吃骨头,四肢很快会长起来。 等楚少强走远了,孙铁诚转脸看向石工星,笑道:“该记得的记住,不该记住的就忘了,你还得留在这,有谁想去内州,你就让他去,下了池子喂鱼去。” 说完,他也戳了石工星一指头,石工星一哆嗦,拿起扳手,钻到机床底下,干活去了。 孙铁诚笑了笑,慢慢悠悠走出了废弃的工厂。 …… 叶松桥,烟云楼,李伴峰请郑思义吃饭。 郑思义自然不敢怠慢,赴宴时还带了礼物,两人惬意吃喝,气氛非常融洽。 酒过三巡,李伴峰说起了正事:“这次请郑兄过来,有件事情想请郑兄帮忙,水云路有个凉亭,那里有个特殊去处,我想进去看看。” 廖子辉走后,郑思义把凉亭周围封锁了起来,派专人看守。 那几个人自然挡不住李伴峰,可李伴峰找不到那特殊地方的入口。 郑思义道:“按照廖总使的推断,那个匿形空间,就是叶松桥地头神的住所。” “匿形空间?” 郑思义解释道:“匿形空间是正常维度之下的特殊空间,因为用寻常方式很难找到空间入口,因此称之为匿形空间。” 李伴峰问道:“还有不在正常维度下的空间么?” “有,”郑思义点点头,“我是个实在人,知道的事情就都明说了,有一类空间不在我们熟悉的维度之中,那一维度无法用寻常手段观测,我们称之为暗维空间,暗维空间的事情我就不方便多说了,因为我知道的也不多, 七爷想去看看地头神的住处,我随时可以把人撤回来,给七爷行个方便,但有两件事,得先告诉七爷,一是这匿形空间里已经没什么好东西了,廖总使去过一次,夏总使也去过一次,有用的东西基本都被拿走了, 第二件事,我没办法打开匿形空间,只有总厅有这样的特殊人员,廖总使身边有个人叫付庆光,这人就很特殊,他能通过技法打开匿形空间, 我和付庆光没什么来往,七爷要是能找到他,这事儿就好办,七爷要是找不到他,有和他同一个道门的人,或许也能把这事办成。” “这人什么道门?” “我还真打听过,外州管这个叫磁感者,普罗州管这类人叫电修,这个道门非常罕见,同门之间,彼此有联络,互相有照应,同门之外,知道他们的人少之又少。” 磁感者?电修? 难道罗正南就是这个道门? 李伴峰正在思索,郑思义从怀里拿出来个盒子,打开了盒盖:“七爷,劳烦看一眼,这个东西成色怎么样?” 李伴峰接过盒子一看,里边装着一颗玄蕴丹。 这东西他自然认识,可在郑思义面前,李伴峰没有贸然开口:“郑兄,这应该是非常珍贵的丹药吧?” 郑思义压低声音道:“这丹药价值极高,但咱们用不上,得交给云上的修者才有用,在地头神的住处,一共找到了三颗,廖总使上交了两颗,抽出来一颗给了我, 我琢磨着这东西在我这也没什么用处,不如干脆做个人情,送给七爷。” 李伴峰连连摆手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能收。” 郑思义笑道:“听廖总使说,七爷和七秋城的地头神相熟,而且还认识不少云上修者,这种丹药,在七爷手里,才叫物有所值!” 李伴峰摇头道:“无功不受禄,这东西我真不能收。” 郑思义道:“实不相瞒,我这也有事情相求,我从大学毕业就来普罗州工作,在普罗州成的家,二十多年光景,我在普罗州待习惯了,回了外州,我连睡觉都不踏实, 我和廖总使的想法一样,将来就在普罗州退休养老,以后在普罗州遇到事情,还得七爷多照应。” 李伴峰一再推让,郑思义坚持要给,这颗玄蕴丹最终还是给了李伴峰。 回到宅邸,何玉秀正找李伴峰商量事情:“老七,叶松桥的生意我是真不想做了,钱不多,事不少,我打算把生意全都让给春莹。” 陆春莹在旁边不说话,她也不想接这的生意,可秀姐开口了,又不好回绝。 李伴峰道:“生意交给我吧,这地界我挺喜欢。” “那就定了。”当天,何玉秀就做了交割。 李伴峰把生意交给了马五,马五也觉得犯难,可老七答应的事情,他也不好说什么。 五天后,马五和罗正南一并来到了叶松桥,马五拾掇生意,李七和郑思义打了招呼,带着罗正南去找地头神的住处。 他的推断没错,罗正南的确是电修,到了凉亭附近,很快发现了异常状况。 可罗正南没有付庆光那一身好装备,他的设备都是他自己做出来的,一直到凌晨四点,用了将近一夜时间,罗正南勉强打开了一个入口,他自己还不能进去,必须得在门外守着。 “七爷,您动作快点,我估么着也就能支撑十来分钟。” 李伴峰挤进了入口,进了匿形空间,空间里边是一座三层洋楼,带着一个不大的小院。 往天上看,能看见夜空和星辰,往地上看,能看见花草上的露水。 这就是一座位于水云路边的院子,只是正常方式观测不到。 李伴峰穿过院子,进了洋楼,现在客厅里搜寻一遍,又往二楼、三楼走了一圈儿,随即离开了匿形空间。 只要有手套在,找东西这事儿不需要浪费太多时间,郑思义之前说过,好东西都被搬空了,李伴峰不想找法宝,也不想找丹药,他只想找地头神的契书。 但手套感知不到,李伴峰也没找到线索,那位轿夫大概率没把契书埋在住处。 这就不好找了。 肖叶慈曾在书里看到过,有些正地的地头神不把契书埋在住处,这是相对慎重的选择,现在李伴峰切实体会到了这份慎重的意义。 轿夫已经死了,除非找到轿夫的守契灵,否则他这契书可能就彻底找不到了。 他是个轿夫,守契灵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李伴峰和罗正南离开了水云路,走到河边,李伴峰看到新开了一家书店,招牌上写着“鲁家书屋”。 鲁老板的生意越做越大了,改天得过来看看,这家店格和之前几家的布局是否一样,鲁老板是不是恰好也在店里。 回到宅邸,李伴峰坐在后院的荷花池旁边坐着,跟自己开会。 伴峰乙:“轿夫的守契灵,肯定是另一个轿夫,轿夫这个行业,就应该是成对出现的。” 伴峰丙:“可咱们之前没有看到另一个轿夫。” 伴峰丁:“那证明另一个轿夫隐藏的很深,但只要把握这条线索,就有找到另一个轿夫的机会。” 伴峰戊:“我觉得你们把这事儿想简单了,谁说轿夫的守契灵就一定是另一个轿夫,要是二者关联性这么强,我觉得根本没有必要设置这个守契灵。” 伴峰己:“现在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想找到契书,只能从轿夫这条线索查下去。” 孙铁诚:“我觉得不一定非得查下去,契书我已经拿到了,你想要,我可以给你。” 伴峰甲宣布会议结束,起身对孙铁诚道:“孙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我看你刚才挺忙的,也没打扰你,你接着商量事情吧,我坐一会就走。” 李伴峰摇摇头道:“我就是这么个习惯,想事儿的时候,有时候会自言自语。” 孙铁诚看着李伴峰,很认真的问道:“你不是总这样吧?” “没有,偶尔,只是偶尔会这样。” 孙铁诚咂咂嘴唇道:“这可咋办,我就收了这两个弟子,有一个被你弄死了,剩下这个还是个疯子。” 李伴峰摇摇头道:“我不疯,我看过医生,医生都说我不疯。” 孙铁诚叹了口气,拿出两块拱形的铁券:“这是叶松桥这块地界的契书,那杠修已经死了,我把名字也给改了,改名叫李二,你看合适不?” 李二? “你说的是我?” 孙铁诚点点头。 “为什么要叫李二?” 孙铁诚道:“你是我第二个弟子。” 李伴峰摇头道:“不行,我要当大弟子。” “大弟子有人了!” “他不是死了么?” “他死了也是大弟子,这个名分还是在的。” 李伴峰双手一抄,蹲在地上道:“不行,我要当大弟子!” 孙铁诚皱眉道:“你咋还不讲理了?” “谁不讲理!”李伴峰怒道,“你之前那个弟子,勾结内州,想在愚人城造反,还想伤了我性命, 要不是我和他拼命,愚人城就完了,咱们道门也要绝户了,你还要给他留个名分,你这不伤我心么?” 一番话,说的孙铁诚哑口无言,犹豫半晌道,孙铁诚叹道:“行吧,那就改叫李一吧!可李一这个名字,你得认呀!” 李伴峰道:“我当然是认的,这名字肯定比李二好听!” 孙铁诚摇头道:“这不是好不好听的事情,我在这块契书写上你的名字,不是为了给你找个地头,我是想让你跳到云上去!” 果然,孙铁诚的想法和李伴峰是一致的,他也不想让李伴峰去内州,他想让李伴峰跳过十层升云上。 李伴峰耸耸眉毛道:“云上这事还远吧?” 孙铁诚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看是不远了,不然你大师兄也不至于死在你手上,契书我替你改了,再找个合适的地方埋下,能不能守得住,要看你造化。” 李伴峰问道:“叶松桥这地界,看来不是太好守?” 孙铁诚起身道:“这是正地,只要你升到了云上,就要大把人气等着你,这么好的地方,谁不想要? 要是事情做的隐蔽一点还好,而今外州人把动静弄得这么大,整个普罗州都惊动了,想吃这块肥肉的人,都得往这伸手, 我先帮你抵挡一段日子,顺便跟我几个老朋友叙叙旧,可我不能一直帮着你,等打发了这群老朋友,以后就得靠你自己了。” 李伴峰陷入了纠结。 不是孙铁诚用了技法,是眼前的状况确实让人纠结。 李伴峰有自己的地界,孙铁诚又送来一个叶松桥。 自己的地界隐蔽,但收益有限。 叶松桥收益丰厚,但又有太多人垂涎。 ------------ 第四百九十八章 长相厮守在云上(求月票) 叶青山,叶松桥的名山,也是普罗州的名山。 在普罗州,因为各地严格受到界线的控制,对于大部分百姓而言,一生之中都没有旅游的机会,也没有风景名胜的概念。 即便如此,叶青山依旧非常出名,何玉秀来到叶松桥,几次提出来要上叶青山,可李伴峰事忙,一直也没顾上。 这回李伴峰上山了,一大清早,跟着孙铁诚上了叶青山。 叶青山,山势险峻,草木繁盛,美景无数。 但其最美之处,在于云雾。 高山大川,云雾笼罩并不罕见,但叶青山特殊,云雾仿佛是从山中生出来的,沿着山峰,如瀑布一般向下倾泻,虚实之间,构建了普罗州最迷人的山景。 确实挺迷人,因为云雾太浓,有不少游人曾在山中迷路,孙铁诚站在林子里转了半天,挠挠头皮道:“我之前挑了一个好地方,把契书埋在那里,一般人肯定找不着,可现在我也找不着了。” 李伴峰憋着嘴,笑了两声。 孙铁诚怒道:“笑啥么!你就说地方好不好么?” 李伴峰点头道:“好!” 孙铁诚叹口气道:“好也没用了,横竖找不着那地方了,换个地方吧。” 他拿出两片契书,对李伴峰道:“先在契书上洒血。” 契书的正面依旧是那行熟悉的文字:百里之地,以此为凭。 背面有两行字: 第一行:李一得叶松桥 第二行:地界两万六千三百三十方。 两万多方地? 李伴峰讶然道:“叶松桥有这么大?” 孙铁诚憨厚一笑:“肯定大呀,我还能让你吃亏么?叶松桥这个地方很特殊,有很多地方平时看不到,估计来抢的人不会少。” 契书没有其他文字,不知是被谁给抹去了。 李伴峰在两片契书上洒了血。 孙铁诚点点头道:“就埋在这吧!” 他找了個树枝,随手挖了个坑,把契书埋了。 李伴峰皱眉道:“就埋在这个地方,是不是太草率了?我看这林子里还有小路,应该有不少人走动,岂不是说挖就给挖出来了?” 孙铁诚很有信心:“挖不出来,我在这留一个法阵,寻常人根本看不到这里。” 愚修还有法阵? 李伴峰很认真的看着,孙铁诚把树枝把往埋契书的地方一插,很认真的说道:“法阵做好了!” “你这个法阵,是不是朴素了一点?”李伴峰想不到更合适的形容。 孙铁诚淡然一笑:“我这个人就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咱们道门的法阵,讲究的就是个实用,别看这只是一个树枝,从我插上那一刻起,这周围人就再也看不见……” 一个小孩跑到树枝旁边,解了裤子,准备撒尿。 这可能所有男孩的共同特点,遇到插在地上的棍子,就想用一泡尿把它呲倒。 “去,那边尿去!”孙铁诚赶走了小孩,在原来的树枝旁边,又插了一根树枝,“这回不会有人看见了,以后你多了个名字,叫李一,你是我大弟子,叫李一,合情合理。” 孙铁诚用了言之凿凿,技法用的非常明显,他想让李伴峰记牢这个名字。 李伴峰这边用了铁证如山:“我有个名字叫李一,孙大哥作证,李一就是我。” 两人下了山,李伴峰腿快,孙铁诚也不慢。 走在路上,孙铁诚忽然止步,看着路边的书店。 “这书店,怎么有点眼熟……”孙铁诚盯着鲁家书屋,看了好一会。 李伴峰打开了怀表,现在是上午八点,书店还没开张,大门锁着。 孙铁诚走到门前,对着锁头说了一句:“知道我是谁么?” 锁头摇晃了片刻,好像正在确定孙铁诚的身份。 孙铁诚又问了一句:“看见我还不开门?” 锁头没再有半点犹豫,赶紧把门打开了。 这技法对锁头都有效! 进了书屋,屋子里有几排书架子,但架子上空空荡荡,一本书都没有。 孙铁诚到屋子外边看了一眼:“不对呀,这招牌都揭开了,马上准备开张了,架子上一本书没有,哪还有做生意的样子? 老一,你去帮我买些书来,把这些架子都装满,要好书,要新书,别买一堆破烂糊弄我。” 李伴峰道:“孙大哥,伱认识鲁老板么?这是他的生意,咱们在这做买卖,不合适吧?” 孙铁诚笑道:“鲁老板不认识,周老板倒是挺熟,这地方有那股子墨水味,应该是他的买卖,你去把书买了吧,我帮他做生意,肯定不是坏事。” 李伴峰叫人买了几千本书,把书店装满了,孙铁诚道:“赶紧修行去吧,越快到云上越好。” 云上还真就不远了,李伴峰回了随身居,抱着唱机道:“宝贝娘子,我多了一块地界。” 唱机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喂呀相公,地头神被你弄死了好几个,多块地界也在情理之中。” “这次可是正地,有位高人把叶松桥的契书改了个名字,叫做李一,洒了我的血,埋在了叶青山。” 洪莹一惊:“哪位高人这么大方?” 唱机用手打了洪莹的桃子:“你哪那么多话?” 李伴峰如果想说,他会直接说出那位高人的名字,他既是不想说,唱机也从不多问,这是他们夫妻俩的默契。 “相公呀,你是想在叶松桥晋升云上,还是想回自己地界?” 李伴峰道:“能不能两块地界都要?” “要是肯定要的,关键要看在哪晋升,若是选了自己地界,李芙蓉这个名字,相公认得,可若是选了叶松桥,李一这个名字,相公认么?” 李伴峰点头道:“这个名字,我也认。” “叶松桥的契书有几块?” “两块。” 唱机思忖片刻道:“如此说来,在叶松桥晋升,倒更稳妥些,起码内州不会捣乱,就算在叶松桥出了闪失,也能回咱们自己地界托底,那里有车站,老爷子一转眼就能回去。 相公啊,要在叶松桥晋升,你须把地界走熟,还记得秋落叶过三关吧? 跳过十层,强升云上,魂魄会有松动,状况就和秋落叶当时一样,想要稳住魂魄,得靠自己地界为根基,对地界越熟,魂魄越稳, 相公在时间上还算充裕,这段日子不仅要把地界走熟,地界上的风俗最好也知道一些, 正地和新地不一样,要想镇得住人气,先得拿得住风土人情。” 李伴峰点点头道:“娘子交代的事情,为夫一定照办,只是为夫现在只有八层修为,离云上稍微远了一点。” 嗤嗤~ 唱机笑了:“宝贝相公,修为的事情不用担心,小奴找个合适日子,自然会送相公上九层,相公这两天吃些金元丹,但也别吃太猛,火候上,相公应该清楚。” 唱机在提醒李伴峰,旅修已经上了九层,多吃丹药,让他尽量往十层靠近。 说起丹药,李伴峰想起了轿夫,也不知他现在炼制到了什么程度。 到了九房,红莲给了李伴峰准信:“丹药还在炼制中,估计能出两颗玄蕴丹。” 之前存下了七颗,而今又炼制了两颗,加上郑思义给了一颗,一共有十颗玄蕴丹。 到了云上玄蕴丹,就要发挥重要作用了。 李伴峰还是把所有玄蕴丹都交给娘子保管,唱机看了看郑思义那颗丹药:“这颗成色差了些,小奴先替相公收着,等丹药实在不够了再说。” …… 鲁家书屋,孙铁诚从清早一直待到黄昏,有不少客人上门,却不见鲁老板身影。 孙铁诚也不着急,且在柜台后边坐着,有人买书,按价收钱,多买打折,生意做得不亦乐乎。 天渐渐黑了,孙铁诚笑一声道:“周八斗这个老贼应该是跑了,还会有别人来么?” 等了一个多钟头,没见人来,一股阴气从门口飘了进来。 是两个鬼仆。 “你们来了也好,快来这坐坐。”孙铁诚把两个鬼仆叫到了身边,和他们拉起了家常,“一路挺辛苦吧?吃过晚饭了么?什么时候到的叶松桥……” 过不多时,两名鬼仆出了书店,飘过了两条街,来到笑面鬼王归见愁身边,低声耳语:“八斗墨客在他的书店里。” 归见愁一笑:“周八斗来了,他也看中叶松桥了?他想把这地方送给谁?” 两个鬼仆不言语,这不是他们能回答的问题。 归见愁带着一群鬼仆进了书屋,看到八斗墨客周文程正在整理书架。 归见愁抱拳道:“周兄,你来早一步。” 周文程没回头:“你不也来了么。” 归见愁笑道:“你知道我性情,能和气生财,咱们绝不红脸,这块地界你要是真想要,我就让给你,要是有的商量,劳烦你开个价码。” 周文程哼一声道:“你说什么价码?你想干啥?以你今日的修为,还敢过来抢地盘,这明显坏了规矩,不怕货郎收拾你么?” 归见愁道:“这怎么能叫抢地盘?地头神要是活着,我过来插手,这叫抢地盘,地头神已经死了,我过来接管,这是帮货郎守地盘,老徐不也守药王沟去了么?我和他一样,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周文程擦了擦书架道:“别说那好听的了,你拿了叶松桥,是想送给谁?” 归见愁道:“这你就别管了,我还是那句话,生意要是不能谈,我立刻走人,生意要是能谈,你觉得叶松桥值多少,只管开价。” 周文程想了片刻道:“叶松桥值多少,我还真不知道,愚人城当初值多少,你还记得么?” 归见愁一惊,盯着周文程看了片刻。 这是周文程么? 看着很像,但又觉有那么点不像。 不好! 似是而非! 这是愚修技! 归见愁起身走向门口。 “周文程”道:“那地方看着像门,但不是门。” 归见愁没走出去,转身奔向了窗户。 “周文程”道:“那地方看着像窗,可不是窗。” 归见愁又没走出去,他虚化了身形,想穿墙。 这是万不得已的手段,穿墙对于归见愁来说不是难事,可穿过去之后,是什么地方,这就难说了。 穿过一面墙壁,归见愁发现自己还在书店里,“周文程”还在一旁拾掇书架。 “周文程”慢慢转过了身子,看着归见愁,笑了笑。 这不是“周文程”,这是孙铁诚。 孙铁诚没用易容术,甚至连衣裳都没换,可归见愁就是看错了,要不是孙铁诚主动提起愚人城,归见愁现在还没识破孙铁诚的技法。 归见愁试图遁地,他虚化了身形,先钻到地下,又钻了出来,结果发现自己还在书店里。 孙铁诚笑了:“这回你知道什么叫走投无路了吧?我让你好好尝尝这里的滋味儿!” …… 李伴峰正在岁青路上散步,他不能走太快,这是叶松桥人气最旺的地方,他得尽量把这条路记得清楚些。 迎面走来一名女子,看容貌二十七八年纪,穿一身直摆盘扣玉洇蓝旗袍,撑一把白面竹骨绘花油纸伞,长发低盘,左右各有一绺垂在脸颊,脸蛋细腻饱满,精致的五官,加上娇俏的身段,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那女子走到近前,一双杏核大眼盯着李伴峰看了片刻,问道:“这位先生,这附近有旅店么?” “街角就有。”李伴峰指了指身后,没有驻足,直接离去。 大晚上没太阳又没雨,她打把伞做什么? 街上还有不少行人,这女人怎么看见我的? 李伴峰加着防备,钻进街边一条胡同。 他悄无声息跳到房顶,静静看着那女人的去向。 女人晃动着腰枝,慢步走到街角,一名穿着长衫,梳着背头,略有些秃顶的男子,手里盘着两个核桃,上前和女子打了招呼。 借着牵丝耳环,李伴峰听到了谈话的内容。 “穆姑娘,你怎么来这了?” “张滚利,我倒要问你,你来这做什么?你也看好叶松桥这地方了?” “我可没那胆子,到了今天这个修为还来抢地盘,这不明摆着坏规矩么?” “怎么叫抢?叶松桥的地头神死了,这叫按规矩接手,就是货郎在这,我也敢和他讲这个理,要不要和我联手接管叶松桥,这地方有的是好东西,不会让你吃亏的。” “我没那兴致,我是来做生意的,穆姑娘,我这有上好的的战力,你借点试试?” “不借了,你利息要太高。” “利息好商量,借一点可不吃亏,城里新开了一家书店,要是没本事,你可别硬闯。” “周八斗也来了,正好,我去见见他。” “穆姑娘,你要是真不借,我可就走了,书店里的人可不好对付。”张滚利盘着核桃消失在了夜色中。 穆月娟回头看了一眼,她有些犹豫。 不是在犹豫要不要借战力,与贷修打交道,必须要慎重,能不借,就不借。 她在犹豫要不要留在叶松桥。 在街边站了一分多钟,穆月娟转身进了一条巷子。 趁着巷子里没人,她往墙上挂了一幅山水画。 她钻进了画中,坐上了画里小船,划着桨走了。 等小船从画面里消失,画卷突然起火,转眼化成了灰烬。 穆月娟划着船,在湖面上疾行,她感觉张滚利所说的书店里的人,未必是周八斗。 …… 药王沟,姚老的院子里。 徐老捏着姚老的嘴,半口黄汤乔无醉,正在往姚老嘴里灌酒。 灌了一斤多,姚老咳嗽了两声,酒都喝下去了,但人没醒过来。 乔无醉收了酒坛子,摇摇头道:“今天不能再喝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明天我再换个方子煮酒,或许会有起色。” 徐老点点头:“辛苦你了,我听说叶松桥的地头神死了,你不想去那看看?” 乔无醉笑道:“我修为早就不在云上了,还要地界干什么?” “拿来送人呗,送给你弟子也好。” 乔无醉叹口气道:“我就是个酒鬼,这种事还是不掺和了,能把姚信治好,也算我做了一件正经事,老徐,你去看看吧,药王沟我先替你盯着。” 徐老摇摇头:“这事儿我更不愿意掺和,我是庄稼人,每次掺和了这种事,吃亏的都是庄稼人。” “你那个弟子怎么样了?我说的是那个奇才。” “你说的是张万隆?”徐老不知该怎么评价,“你说的没错,他是个种庄稼的奇才,可他心性实在不像个庄稼人。” …… 深夜,李伴峰听肖叶慈讲叶松桥的故事,除了英雄传说,肖叶慈还讲了许多风土民情,每天晚上讲一个钟头,整整讲了半个月,愣是没重样。 今天李伴峰爱听,肖叶慈一直讲到了后半夜,把自己都讲困了,可李伴峰依旧听的很有精神。 肖叶慈搓搓眼睛道:“恩公啊,我们明天再讲好不好呀?” 李伴峰摇摇头道:“明天不好呀,明天我要出门呀。” “要去哪里呀?” “要去新地转转呀。” 肖叶慈道:“我也想去看看。” “你先别去,等我探过路再带你去。” “那你什么回来呀?” “很快,过几天就回来。” “那我今晚再给你多讲一会?”听说李七要走,肖叶慈有些舍不得。 李七起身道:“早点休息吧,等我回来再接着讲。” 他不是要去新地,他要回随身居。 李伴峰用了半个月时间,走熟了叶松桥,也从肖叶慈这里学会了大量风俗,晋升的时机到了。 回到随身居,娘子铺好了床,做好了准备。 “相公呀,这段时间金元丹吃了多少?” “二十五颗。”李伴峰不敢再吃了,再吃下去,旅修有可能会晋升十层。 “火候差不多了,来,宝贝相公,躺在小奴怀里。” 在蒸汽缭绕之间,李伴峰平躺下来,感觉到眼皮一阵阵沉重。 闭上眼睛,在即将进入梦乡的一刻,唱机俯下大喇叭,把李伴峰吸进了喇叭口。 这段时间晋升的确实太快,整个晋升过程让李伴峰有些煎熬,幸亏娘子体贴,每当痛楚袭来,总能用各种手段帮李伴峰缓解。 一个钟头过后,唱机把李伴峰放在床上,拿起手帕擦去李伴峰头上汗水,柔声唱起了《四季歌》: “夏季到来柳丝长,展土开疆在四方,壮志凌云好儿郎,再为夫君添一房!” 李伴峰坐起身子,抱住唱机道:“宝贝娘子,壮志凌云是什么技法?” “宝贝相公,壮志凌云不是技法,技法是展土开疆,这个技法,学不学,倒也无妨。” 李伴峰诧道:“这是九层技,怎有不学的道理?是因为技法太难了么?” “宅修九层技不算难,和五层技深宅大院的要领略有相似,深宅大院之技是把宅灵之力借到宅子外边,九层技展土开疆是把宅子的力量借到外边, 宅修到了八层,开始学习关门闭户之技,宅子周围开始出现界线,界线能够杀伤敌军, 等宅修到了九层,学会了展土开疆之技,不光界线能够杀伤敌人,处在界线范围之内的宅修,也会变得极为强悍, 宅子扎根越深,年头越长,界线范围会变得越广,宅修在界线之内的战力也越强,甚至和在宅子中的战力一样, 我曾认识一个九层宅修,搬到一座小院里修行,通过展土开疆之技不断扩大疆域,用了三年的时间把疆域扩展成了一座城池,在这座城里,宅修无论人在何处,他的战力和在家中一样,几乎没有对手。” 李伴峰道:“这么好的技法,我得好好学呀。” “学不成呀相公,咱家宅子没根,跟着相公到处走,不能在一个地方坐定,又何谈扩充疆域?” 随身居一阵颤动,老爷子不高兴了,这句话明显是在埋怨他。 唱机赶紧说道:“要是咱家老爷子做一点变通,将来或许也能用得上这技法,相公倒也不用着急,九层技不是必学技,就算学不会,也不影响晋升, 相公先在家里休息两天,攒够气运,三天之后,咱们直冲云上。” 李伴峰在家里踏踏实实歇了三天,陪老爷子玩玻璃珠子,玩陀螺,玩拍画。 说实话,老爷子爱玩,水平可不怎么样。 李伴峰一直让着他,老爷子觉得没意思,让手套一起玩。 手套也会玩玻璃珠子,玩了两个钟头,赢走老爷子一百多个珠子,老爷子一怒之下,拿着扫把从一房打到了十房。 “你把那个白珠子还我!” 手套不示弱:“不还,我就不还,输不起,你别玩呀!” 气运攒的差不多了,李伴峰准备晋升云上。 这次晋升来的可艰难,第一步,要先升旅修,这不能光靠李伴峰自己,得有洪莹助力。 洪莹先把意行千山之技借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自己会意行千山之技,为什么还要向洪莹借? 因为他自己的技法成色不够。 洪莹叮嘱道:“七郎,你从现在起开始想,想你去过每一个地方,思绪千万不要停下来。” 李伴峰闭上双眼,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层层叠叠的画面。 在外州他也去过不少地方,可记忆有些模糊了。 普罗州的记忆非常清晰,从药王沟到绿水城,从海吃岭到黑石坡,从正经村到七秋城,从苦菜庄到刀鬼岭,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 想到刀鬼岭的时候,洪莹提醒道:“别想太凶险的地方,晋升若是太快,魂魄怕是稳不住。” 李伴峰让思绪回到了汽水窑,过了一会又飘到了青烟城,思绪飞转之间,又想到了梦牵楼,洪莹再次叮嘱:“七郎,换个地方,这里还是太凶险。” 她不知道李伴峰想到了哪里,但她看到李伴峰的双腿正在扭曲变形,这是晋升过快的征兆。 思维起伏,时急时缓,李伴峰也没经历过这种事,只能看着洪莹的指导艰难探索。 整整一天时间,李伴峰思绪没有中断过,他觉得整个大脑昏沉一片,眼前图像一片模糊,眼看要支撑不住,洪莹喊一声道:“应该是差不多了!” 啪! 唱机揍了洪莹一板子:“什么叫差不多了,到底成了没有?” 洪莹身体颤抖,有些慌乱。 李伴峰浑身煞白,筋骨绵软,洪莹说不上来这是什么状态。 她感觉像是成了,又没那么确定。 “我看着是成了!”老爷子开口了。 唱机咬咬牙道:“成不成,也得赌一回,相公,忍住,小奴来了。” 呼哧! 快要丧失意识的李伴峰,又被娘子吸进了喇叭口。 在极度虚弱的情况下,李伴峰还要再承受一次晋升。 这就是跨层晋升。 所有条件都齐全了,随身居替李伴峰攒足了气运,创造了最合适的晋升环境,还有娘子和洪莹这样的高手轮番相助。 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晋升怎么还是这么艰难。 极度疲惫之下,李伴峰在喇叭口里快昏迷了。 唱机呼喊道:“宝贝相公,不能睡,千万不能睡呀,睡了就醒不过来了。” 李伴峰闭上了眼睛,感觉娘子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远。 当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慢远去时,李伴峰听到了娘子的歌声: “千呼万唤我情郎,郎君受苦妾断肠,夫妻情深心相知,长相厮守在云上。” ------------ 第四百九十九章 固魂 长相厮守在云上。 我这是变成云上了? 李伴峰挥舞着双臂,在寒风中调整着飞翔的姿态。 这是哪里? 这是云端么? 为什么黑漆漆的? 判官笔道:“别乱动,把眼睛睁开,就不黑了。” 李伴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已经飞出了随身居,正飞在宅院上空。 肖叶慈在院子里晾衣服,虽说身边有不少婢仆,可有些事情她还是习惯自己做。 肖姑娘呀,千万别抬头的呀。 一抬头如果发现在李七在天上飞,也不知道肖叶慈会出现什么状况。 李伴峰全力挥舞双臂,还想飞的高一点。 判官笔怒道:“别乱动,再动就把本钱还我!” 李伴峰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被判官笔挂着。 “我都云上了,还不会飞么?” “那得学。”判官笔提升了些高度,带着李伴峰在叶松桥上空一遍遍盘旋。 晋升成功了。 李伴峰经历了跨层晋升,身体严重透支,已然到了生死边缘。 可他居然不能在宅子里休养。 这就是强取云上的代价,他现在必须得在自己的地界上活动,通过地界和位格来稳定自己的魂魄。 说实话,李伴峰现在觉得睁眼都有困难。 牵丝耳环叮嘱道:“爷,夫人适才说了,咱家贱笔只能带着您飞上一小会,大部分的路,还得您自己走。” 还得走…… 一个钟头之后,判官笔放下了李伴峰。 李伴峰站都站不稳,刚走两步,脚下一软,差点掉进烟云湖里。 别看他现在是云上修者,就这个身体状况,如果真掉进去了,肯定会被淹死。 酒葫芦准备了些热酒:“小老弟,喝一口先定定神。” 茶壶赶忙拦住道:“胡闹!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喝酒,应该喝点清茶。” “什么都别喝,”唐刀从腰间跳了出来,“主公,抓紧我,咱们往前走。” 唐刀做了李伴峰的拐杖,带着李伴峰一步一步往前挪。 多亏宅修的天赋还在,李伴峰很容易被人忽视,否则就他这个走法,肯定要吓坏周围的路人。 走了整整一天,李伴峰魂魄稳住了,可速度却没走起来,他的旅修基础技,平地生风,还没能恢复。 走到鲁家书屋,孙铁诚走了出来,扶着李伴峰,坐到了茶几旁边。 “你小子这么快就到云上了?” 李伴峰点点头:“你不是说越快越好么?我自然是听你话的。” 孙铁诚叹道:“还是急了点,估计要多恢复些日子。” 说话间,笑面鬼王归见愁,沏了一壶茶水,给两個人分别倒上,然后拿着麻布擦洗书架去了。 李伴峰问道:“这位是?” 孙铁诚道:“他叫阿鬼,我招来干活儿的,阿鬼这人勤快,话还少,我不让他开口,他一个字都不说。” 李伴峰笑道:“你真打算在这做生意?” 孙铁诚叹口气道:“要是真能那样,就好了,城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我去办。” 李伴峰道:“我跟着你去愚人城静养吧,那里安全。” 孙铁诚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你魂魄还在游离,必须待在自己地界上,等魂魄彻底稳了再说, 这家书店还要开下去,只要书店还在,我那几个老朋友轻易不敢上门, 这段时间伱身子弱,千万要加小心,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咱可别在阴沟里翻了船。” 孙铁诚走了,李伴峰拄着唐刀,费了半天力气才站起身子,就这么一步一步挪回了宅邸。 看到李七回来了,肖叶慈惊喜万分,却没想到李七连身子都站不稳。 “恩公啊,这是怎么了?” “在新地,染了风寒……”李伴峰满身虚汗直流,在宅院里休息片刻,找了个机会回了随身居。 “相公受累了,先歇息一会,再过两个钟头,还得回地界上去。” 李伴峰一脸无奈道:“还得在地界上走?” 唱机柔声唱道:“相公魂魄还算稳,不走也无妨,但必须在地界上待着,地皮强取云上,从体魄到魂魄都有大变化,全得靠地界和位格稳住。” 蒸汽包裹之下,李伴峰缓过一口气来,在床上平躺片刻,问道:“娘子,我现在算是云上一层么?” “相公呀,现在算云上,可还不是一层,就和当年入了道门,还没拿层次一样。” “那我现在寿命有多少?” “寿命,就还是原来的寿命……”唱机说话的时候也不敢太大声,毕竟相公吃了那么多苦,现在连三倍寿命都没拿到。 李伴峰倒是很平静:“多久才能到云上一层?” “一要看体魄何时复原,二要看魂魄何时稳固,在内州晋升的云上修者,是在魂魄上直接贴上了新的体魄,自然不用考虑复原和稳固的事情, 相公既是留住了自己的体魄,这一关也必须靠相公自己熬过去,有人十年八载都走不过这一关,有人甚至一辈子都走不过去。” “一辈子?”李伴峰一惊,挣扎着身子要坐起来。 唱机用一团蒸汽拥着李伴峰,柔声细语道:“相公莫恼,先好好歇息, 这关确实不好过,但咱们之前也有准备,先吃半颗丹药,把身子骨补起来。” “为什么吃半颗?咱家丹药有的是,还用得着这么节省?吃一颗不行么?” “这可使不得,别说一颗,半颗都太多了。”唱机拿来一颗玄蕴丹,想取下来三分之一,犹豫片刻,用唱针切下五分之一,送进了李伴峰嘴里。 李伴峰吞下丹药,虚汗流的更多,唱机不停用蒸汽滋养,帮着李伴峰抵挡药性。 这药性可不好抵挡,当初娘子一次吃了玄蕴丹,因为体虚不受补,差点丢了性命。 而今李伴峰身子骨也虚,吃下丹药之后,身上软的几乎动不了。 在随身居里,体魄恢复最快,可过了两个钟头,李伴峰的魂魄又开始游离。 唐刀带着李伴峰回了肖叶慈的宅子,进了卧室,李伴峰倒头就睡。 手套有些担忧:“这要是来了强敌,当家的拿什么抵挡?” 酒葫芦道:“站哨吧,咱们在旁边盯着,来人咱们先挡着,至少得让小老弟有机会往宅子里跑。” 法宝各就其位,还真就有人来了。 唐刀正要动手,发现来人是肖叶慈。 “恩公啊,你刚才又去哪了……”肖叶慈放心不下李伴峰,之前过来看了几次,发现李伴峰不在卧房。 现在看到李伴峰睡得正熟,肖叶慈不敢大声说话,且在一旁小心照看。 她想摸摸李七身上烫不烫,伸出手,又有点犹豫。 不能随便摸的呀! 可不摸怎么知道烫不烫? 肖叶慈咬咬嘴唇,反正也没有别人看见,摸一下也没什么不行的。 念头刚一浮现,又很快被打消。 这是什么混账念头! 这是没人看见的事情么? 男女授受不亲的呀! 正在纠结间,陆春莹走了进来,对肖叶慈道:“秀姐要回绿水城了,咱们过去送站吧。” “囡囡啊,你去吧,恩公生病了呀,我得照看他。” 陆春莹上前摸了摸李伴峰的额头:“不算烫,但是流了好多汗。” 肖叶慈一瞪眼:“你说摸就摸的呀,姑娘家家,你不懂规矩的么?” 陆春莹哼一声道:“难不成你不是姑娘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就合规矩么?” “我,我这是做正经事的呀,我这是照顾恩公的呀,我这是……” 陆春莹走了。 肖叶慈红着脸,自言自语道:“我是问心无愧的呀。” 李伴峰时睡时醒,肖叶慈在旁边端茶递水:“恩公啊,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 “大夫不用找的呀,多给我找点水喝的呀,再给我讲讲叶松桥的风俗呀。” 肖叶慈在李伴峰耳边小声讲,看到李七睡着了就赶紧停下,等李七醒了,再接着讲。 讲了两个多钟头,陆春莹回来了:“妈,秀姐没走。” “怎么了呀?” “火车站收到了命令,从今日起,叶松桥禁止人员出入。” 肖叶慈一阵紧张:“出什么事了呀?” 陆春莹道:“好像是关防总厅那边出的事,五哥已经去打探消息了。” 到了晚上,马五回到了宅邸,趁着李伴峰还清醒,把事情说了:“夏书民来了,为了红莲的事情来的。” 红莲? 我手上的红莲? 李伴峰脑子不是太清醒,紧张了一小会,这才意识到马五说的是在叶松桥找到的那枚红莲:“我听郑思义说,红莲已经被夏书民拿走了,他还来做什么?” 马五道:“红莲丢了,夏书民非说红莲丢在了叶松桥,郑思义不承认,拿出录像对质,夏书民发了脾气,说必须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就把叶松桥给封了。” 李伴峰皱眉道:“又是这招?” 以前程明科也曾中断过黑石坡的交通,结果断了他自己的粮道。 马五摇头道:“这次的手段和以前不太一样,夏书民把叶松桥的新地入口都堵上了。” “怎么堵?我就要去新地,他还拦得住我?”李伴峰一起身,只觉得头晕目眩。 马五扶住李伴峰道:“据说夏书民带了不少高手过来,先等等消息吧,现在不是和他们硬碰硬的时候,否则就等于承认了红莲的事情和我们有关系。” 李伴峰摇头道:“就算咱们不承认,这鸟人也会找到我身上。” 马五道:“要不咱们先想办法躲躲,实在不行就强闯新地。” 李伴峰没法躲。 刚才说的是气话,在魂魄稳固之前,他不能轻易离开叶松桥。 …… 绿水城,楚家大宅,楚二整理账目,一直忙到了深夜,管家杨岩峥准备好了夜宵,楚二吞了口唾沫,摇摇头道:“我不吃了,你们吃吧。” 苦婆婆交代过,离开了苦菜庄,也不能太过放纵,修行的事情一刻都不能放松。 楚二喝了口凉水,发现和李七的生意里,还有一笔账没有收回来。 “这笔账什么时候才能要回来?还等着我亲自去要么?” 杨岩铮点头道:“是呀小姐,之前您吩咐过,说这笔账不能收,得等着您亲自去要。” 楚二一愣:“我说过这种话么?” 支挂温红燕在旁边点头:“说过的,当时李七派人把钱送来了,你都不让收,你说这笔账没弄清楚,非得找李七找李七当面说清。” 楚二看着账本,平静的点了点头:“是得当面说清楚,李七还在叶松桥么?” 温红燕没回答,看向了杨岩铮。 杨岩铮点点头道:“还在叶松桥,我估计也快回来了。” 楚二想了片刻道:“这笔账不能等了,我还是去叶松桥找他吧。” 杨岩铮连忙劝阻道:“小姐,咱们不急这一时,百乐门这月进项可不少,我帮您盘一盘。” 楚二摆摆手道:“百乐门的账我盘过了,你去给我买张车票,我明天就去叶松桥。” 杨岩铮又拿起一本账:“七秋城也见了回头钱了,咱们一块算算。” “那点钱不急着算,你赶紧办车票的事儿。” “小姐,黄土桥那边的生意,咱们再商量商量。” “怎么回事?”楚二皱起了眉头,“说话怎么老打岔?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杨岩铮沉吟片刻,说实话了:“小姐,叶松桥被关防厅封了,火车停了,不许进出。” 楚二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两天,说是为了红莲的事儿。” 关于红莲的事情,楚二也有耳闻,主要是因为夏书民把动静弄得太大。 “红莲不是让那姓夏的带去外州了么?” 杨岩铮道:“关防厅那传出来些消息,据说是到了外州验货的时候,发现东西不见了,夏书民丢了面子,带人往回找,从叶松桥找起,而今就把叶松桥给封了。” “廖子辉就这么由着夏书民胡闹?” “廖子辉还在外州治病,说是被红莲伤着了,现在整个关防厅,都听夏书民指挥。” 楚二不太理解:“夏书民弄丢了红莲,回头还能在关防厅主事?” 杨岩铮叹道:“这个夏书民来历不简单,这次的事情估计也小不了。” 楚二沉默片刻,问道:“这事儿会不会连累到李七?” 温红燕道:“李七去叶松桥做生意,恰好叶松桥就出了这么多事情,要说和他一点关系没有,怕是也没人相信。” 杨岩铮赶紧补上一句:“七爷是聪明人,和他没相干的事情,肯定能说清楚。” 楚二摇头道:“夏书民要是咬上了李七,跟他说再多也没用,况且李七肯定不愿意和他们多说,他去叶松桥的时候,身边带了多少人?” 杨岩铮道:“据我所知应该没带什么人,李七那性情,您也清楚,他习惯独来独往。” “陆春莹呢?” “陆春莹陪着肖叶慈回家省亲,就带了几个支挂。” “我听说何玉秀也去了。” “何玉秀是谈生意去了,都不是奔着打仗去的,人手带的都不多。” 楚二揉了揉额头:“总觉得这次要出大事,我得去叶松桥看一眼。” 温红燕道:“怎么去呀,叶松桥都被封死了。” “我有办法,”楚二起身道,“去召集人手。” …… 关防厅里,夏书民找郑思义问话。 夏书民来了这么多天,每天都要找郑思义问话,郑思义都习惯了。 “夏总使,所有的交接材料,您都看过了,红莲失窃这件事情,确实与我们厅无关。” 夏书民道:“老郑,现在不是划定责任的时候,我这次找你来,是为了确认三件事,第一件事,廖总使来叶松桥的目的是什么?” “廖总使来我们这检查工作,这事儿我报告里写了。” “如果只是寻常的检查,为什么要带战斗人员?” “这是总使的安排,具体原因我不清楚。” 夏书民接着问道:“第二件事,廖总使曾与逐光团无界营交战,原因是什么?” “那不是交战,是调解,”这件事,廖子辉之前有叮嘱,郑思义事先也有准备,“逐光团成员和普罗州的两个豪强有冲突,廖总使带人出面调解,把事情平息了下来。” “哪两个豪强?” “何玉秀和李七,这两个人不用我介绍,您应该非常了解。” 夏书民点点头道:“也就是说这件事和李七有关系。” 郑思义不能说没关系,否则就上套了,他的回答是:“李七和逐光团什么恩怨,我不了解,我们只是尽了本分,没有让事态进一步扩大。” 夏书民皱眉道:“无界营几乎全军覆没,事态还不够大?” 郑思义不慌不忙:“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在这次冲突中,没有平民死伤,我们的调解工作,取得了很好的成果。” 夏书民拿了一支钢笔,钢笔带着灵性,把郑思义的话一字一句记了下来。 “第三件事,我走之后,你曾派人把守红莲的获取地,据我所知,有一天晚上,值班人员没去现场。” 郑思义一愣:“有这种事?这我得好好核实一下,要确有其事,值班人员必须严惩,我这也负有一定责任。” 不用核实,这事儿郑思义非常清楚,那天晚上李七要去地头神的住所看一眼,是郑思义给的方便。 很显然,夏书民已经抓到了把柄:“我怎么听说,这事也和李七有关?” 郑思义道:“夏总使,您今天怎么一直都在问李七的事情? 值班人员擅离职守,这事有我的责任,我负责调查清楚, 李七的事情您问他去,我一概不知道。” 夏书民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是该问他去,老郑,这段时间,我希望你和你的手下暂时留在关防厅,我不想让消息提前走漏出去。”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郑思义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呆。 他很想给李七送给信儿,但就关防厅当前的形势,他想出门都很困难。 李七是个聪明人,他应该知道这种情况下,坚决不能来关防厅,一旦落在夏书民手里,什么罪名都能给他扣上。 可想不来,也很困难,夏书民这次可下了狠劲。 …… 李伴峰休养了几天,行动能力渐渐恢复了,可战力还没复原,要说打,也能小打一场,走马观花、踏破万川的技法也能勉强用一用,可坚持不到二十秒,体力就到极限了。 马五每天都去关防厅交涉,他希望关防厅能先放他们回绿水城。 关防厅也不回绝,只说还在走程序,让马五回去等消息。 黄昏,马五从关防厅出来,包了一艘渡船准备回宅邸,船走了十来分钟,到了地方却没有靠岸,顺着青天河,一直往下游走。 马五皱眉道:“你这是往哪去?” 船老大回答道:“送几位客人上路。” 左武刚上前把船老大摁住,甄锦成在旁边看住了船老二和两名船夫,曹志达抢过船桨,划着小船直奔岸边。 船老大一点不慌张,小船来到岸边,突然化作无形,几个人当场落水。 船老大一群船夫跳进水里,仗着水性好,先后困住了曹志达、甄锦成等人。 左武刚反应够快,抓起马五,蹬着河底岩石,跳到了河岸上。 双脚刚一落地,岸边冲上来几十人,把马五和左武刚围在了中间。 为首一人,穿着坎肩,戴着毡帽,一副力工打扮,冲着马五笑道:“五公子,我们没认错人吧?” 马五道:“诸位找我有什么指教?” 那人道:“指教谈不上,我们想攀个高枝,和五爷交个朋友,前边就是百鲜楼,我们摆了一桌酒,请五公子喝一杯,不知五公子肯不肯赏脸。” 马五抱拳道:“谢诸位抬爱,今有要事在身,容马某改日登门拜会。” 对面冷笑一声:“五公子,既然你不赏脸,可就别怪我们得罪了!” 左武刚没啰嗦,从地上抄起跟竹竿,直接开打。 马五发动技法,一边打乱敌人阵脚,一边给左武刚助战。 水里那边,甄锦成费尽力气,撂翻了船老大,曹志达见状喊道:“赶紧走!” 甄锦成道:“要走一块!” 曹志达拖住船老二道:“你快走,回去报信!” 甄锦成爬上河岸,没有加入岸上的战斗,直接往肖叶慈的宅邸跑。 到了宅子,甄锦成把事情说了,李伴峰要去看个究竟,何玉秀道:“老七,你病还没好利索,先在家里待着,我先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找老五的麻烦。” 对方能是什么人? 肯定不是水匪,也不可能是当地的帮门,马五什么身份,寻常人物,谁敢得罪他? 这该不是关防厅的人吧? 想借马五把李七引过去? 李伴峰叮嘱何玉秀:“能把马五救下就行,不要和他们恋战。” 何玉秀点头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何玉秀刚走十来分钟,牵丝耳环忽然报信:“爷,有动静!” 李伴峰循着声音往门外走,正遇到看门的支挂慌里慌张往里边跑:“不好了,关防厅派人把咱们宅子围上了!” 陆源信闻言,往院子里洒了一把饵料,成片的虫子来到了脚边。 李伴峰大致听了听门外的动静,外边应该来了五百多人。 肖叶慈还算淡定,小声问道:“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呀?” 李伴峰回头道:“源信,带着他们母女回房间,没有我消息,千万不能出来。” 陆源信点点头,把肖叶慈和陆春莹带回了房间。 不多时,夏书民在几十名护卫的簇拥之下,进了院子。 “李七,我们又见面了。”夏书民面色阴沉的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挑了挑帽檐,看了夏书民一眼,很有礼貌的问道:“你叫什么来着?” 夏书民冷笑一声:“你真是狂妄,现在居然还有胆量激怒我,我怀疑红莲失窃案与你有关,请你跟我们回关防厅,接受调查。” 李伴峰很平静的反问了一句:“我要是不去呢?” 夏书民吩咐众人架起来蒸汽机枪:“你要是拒捕,我会当场击毙你。” “你也想击毙我?你是认真的么?”李伴峰压低了帽檐。 ------------ 第四百九十八章 赔命还是赔人 夏书民进了肖叶慈的宅邸,面对面和李伴峰交涉。 副总使汤焕杰在旁提醒一声:“夏总使,该说的事情您都说了,剩下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办,咱们在外边等消息吧。” 夏书民回头看了汤焕杰一眼:“汤副总使,怕了?怕了你就出去躲着!” 汤焕杰不逞强,转身离开了院子,到宅子门外等着。 夏书民吩咐助理丁智川传令,让所有人加紧戒备,防止李七逃走。 命令传达下去,夏书民看着李七道:“我知道你做过的一些事情,也知道你这人有多阴狠,所以我今天光明正大来找你, 李七,今天你走投无路了,如果你还想活着,主动和我回关防厅,是伱最后的机会。” 李伴峰笑道:“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夏书民皱眉道:“这不是结论,这是常识,今天这个场合,如果你和关防厅公然对抗,你在普罗州还有生存下去的可能吗?” 李伴峰没有回答,他一直看着夏书民,观察着夏书民的位置和身边的人员部署。 他完全不在意夏书民的威胁,眼下他唯一在意的是战力,李伴峰的战力没有恢复,比他在地皮九层的时还差了不少,而且只能坚持二十秒上下。 如何在二十秒之内结束战斗,是当前最关键问题。 夏书民带了几百人过来,这些人身上有修为,有精良的装备,以李伴峰当前的状况,不可能在二十秒内击退他们。 最简单的方法是直接做掉夏书民,杀了他之后,这些人失去了指挥者,会陷入混乱,届时李伴峰才有机会带着其他人突围。 就算突围不成,至少能和对方相持一段时间,等何玉秀和马五回来支援。 见李伴峰一直不作声,夏书民开始了新一轮的威慑。 他准备给李七三分钟的考虑时间。 第一分钟,是心理压力的建设阶段,要让李七真切的体会到当前状况的紧迫感。 第二分钟是缓冲阶段,这一阶段最考验谈判技巧,既不能让李七有所放松,也要给出一定的缓冲时间,防止李七做出过激行为。 第三分钟是决胜阶段,在这一阶段,夏书民要利用自己高超的谈判技巧和丰富的工作经验,彻底击溃李七的心理防线,让李七束手就擒。 抓住李七,对夏书民而言非常重要。 也许李七真的与红莲事件无关,但红莲的问题必须要有一个交代。 除了红莲的问题,李七在普罗州也一直是关防厅威胁,而且还和廖子辉之间达成了某种特殊的平衡,他的存在,将来会给夏书民接管普罗州造成严重阻力。 让李七把红莲事件承担下来,然后将其公开处决,既给了上边一個交代,也给了普罗州极大的震慑,同时还瓦解了廖子辉在普罗州的关系网,为日后管理普罗州扫清理障碍。 一举三得的大好良机,夏书民怎么可能错过?不管普罗州多么特殊,夏书民相信自己可以用正确的策略和方法,把它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手心里。 “李七,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三分钟过后,如果你束手就擒,在我这里,至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如果三分钟过后,你负隅顽抗……” 李七突然不见了。 夏书民一愣,事先制定好了三分钟的战术,他怎么现在就…… 两名护卫赶紧把他挡在身后。 这是为了遮挡李七的视线,阻止走马观花成形。 李伴峰料到他们会这么做,直接绕行到众人中央,一脚踏破万川跺了下去。 轰隆一声巨响,护卫们倒地一片。 几名护卫举着盾牌,提前把夏书民围在当中,列成了盾阵。 在晋升云上之前,李伴峰会用断径开路直接打开盾阵,强杀夏书民。 但现在不行,断径开路消耗太大。 李伴峰用了消耗更小的畅行无碍之技,穿过盾牌,进入了盾阵之内。 看到李七的一刻,夏书民差点摔在地上,强烈的恐惧让他叫出了声音。 “来人,快来……” 李七跺出去一脚踏破万川,盾阵被冲散。 夏书民的衣服很特殊,像有生命一般,能在身体上自动延伸,帮他挡住要害。 可即便如此,夏书民也伤的不轻,满身都是血痕。 几名护卫试图反击,但李七离夏书民太近,他们怕伤了夏书民,谁也不敢动手。 李伴峰上前一脚正要收了夏书民,一阵晕眩之间,双脚突然发软。 不应该呀,这还没到二十秒! 虚汗喷涌之下,李伴峰用不出技法。 趁此机会,一群护卫簇拥着夏书民已经出了院子。 李伴峰拖着双腿,强行发力,想要追击。 关防厅战斗人员一拥而上,开始围攻李七。 强杀夏书民是不可能了,李伴峰现在只能用有限的体力,勉强周旋下去。 战局扭转,愤怒的夏书民在宅邸外边喊道:击毙,必须击毙此人! 陆源信见状况不妙,回头对支挂们道:“从后门突围。” 他简单布置了一下战术,他带着支挂在后门死战,先帮陆春莹和肖叶慈突围,再帮李七牵制敌人。 陆春莹道:“哥,你怎么脱身?” 陆源信看着陆春莹:“妹子,当初全家都看不起我,只有你看得起我,你愿意叫我一声哥,我这辈子知足了,陆家以后靠你了!” 说完,陆源信带着一群虫子,率先冲向了后门。 后门外边,关防厅的人已经架起了蒸汽机枪。 陆源信准备先用虫子干掉两个机枪手,让手下人挡住其他敌人,再让陆春莹逃走。 双方刚开打,没想到一架蒸汽机枪的炉膛突然炸了。 高温蒸汽四下散开,机枪手当场毙命,锅炉附近的人被蒸汽煮了,十几个人全都熟了,连陆源信派过去的虫子都没能幸免。 陆源信几个手下受了点轻伤,立刻退了回来,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还以为是关防厅出了新战术。 另一名蒸汽机枪手正要开火,没想到炉膛再次爆炸,周围人再度受了殃及。 一台锅炉炸了是意外,两台锅炉都炸了什么状况? 蒸汽刚刚散去,还来不及分析原因,温红燕带着数百人冲了上来,把关防厅的包围圈冲散了。 厮杀之间,温红燕来到陆源信面前,问道:“七爷在什么地方?” 陆源信指了指前院,温红燕想带着人往前院冲,关防厅被冲散的阵型又迅速集中起来,双方在后院开始了激战。 前院当中,李七在众人围攻之下,已经彻底透支,每走一步,身躯都在摇晃。 现在他有两个选择,一是用一别万里脱身,不管去到哪,只要离开宅邸就行。 可他现在体力不支,用不出技法。 另一个选择,直接回随身居,这么做最稳妥,可他没机会藏钥匙。 两难之际,忽听墙外有人喊道:“夏总使,有什么事情咱们都好商量,犯不着这么大动干戈!” 楚二来了。 在楚二身后跟着二百来人。 她怎么来这么巧? 其实并不巧,楚二前天就到了叶松桥,一直在肖叶慈的宅邸附近藏着,没有现身,等着她的人手分批到位。 她一共召集了七百多人,可这七百多人不能一次都过来,否则夏书民一定会发现。 她让众人分批分次,从苦菜庄借道过来,苦菜庄位置特殊,普罗州所有城镇都有通往苦菜庄的路,但借道必须得有苦婆婆的允准。 楚二苦苦哀求,在苦婆婆那里记下了五百棍子,事情办完了就回去挨打。 用了两天时间,陆陆续续等来了三百多人,楚二很有耐心,要不是看到肖叶慈的宅邸突然被围了,她也不会轻易出手。 而今人数不占优势,李七还被困在院子里,楚二没有鲁莽,主动和夏书民交涉。 夏书民不想交涉。 他受伤了,他很愤怒,他甚至对活捉李七都没什么兴趣:“跟这群野蛮人不用再多说一个字,把这群野蛮人都杀光了,才能换来普罗州的和平和安宁。” 都杀光! 这就是夏书民的命令。 助理丁智川下令出击,三百多人冲了上来,见人就杀。 能和夏书民交涉,对楚二而言,已经算足够克制。 而今交涉无果,楚二低下头,双眼往上一翻,带着众人,直接冲向了夏书民。 双方厮杀激烈,夏书民下令:“架设蒸汽机枪,全歼敌军!” 副总使汤焕杰愣住了:“夏总使,咱们人怎么办?” 蒸汽机枪不分敌我,要是扫过去,自己人也无从幸免。 夏书民怒喝一声:“执行命令!” 众人正在架设机枪,项风兰从背后扯下一支雕弓,搭箭上弦,一箭射向了夏书民。 这哪能让她射中? 一名武修护卫一伸手,轻轻松松把羽箭抓住了。 项风兰喊一声:“分!” 箭镞突然和箭杆分离,继续飞向夏书民。 几名护卫举起盾牌把夏书民护的严严实实。 项风兰喊一声:“钻!” 箭镞仿佛听见了项风兰的命令,从盾牌的缝隙之中钻了进去。 接下来项风兰不好指挥了。 箭镞在盾阵里边,项风兰看不见。 她喊一声到:“裂!” 箭镞原地炸裂,碎片打了众人一身。 要是大块碎片,也能招架躲避,一个箭镞碎裂了,溅出来的碎片全是铁渣子,盾阵里的护卫全都受了伤,夏书民的衣服来不及伸展,半边脸被打的血肉模糊。 众人还在思索这箭镞到底是什么法宝,项风兰开弓又射了一箭,箭镞再次钻进盾阵,随即炸裂,把夏书民的头皮掀掉一块。 这箭镞好像不是法宝。 一名五十多岁的护卫,低声说了一句:“这好像是个矢修。” 其他人没听过这道门,乱战之中也无暇思考。 项风兰一箭接一箭射了过来,遍体鳞伤的夏书民,再也忍受不了伤痛,从盾阵里站了出来,想另外找个地方藏身。 汤焕杰在身后喊道:“总使别慌,她箭用光了!” 项风兰的羽箭确实用光了。 她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朝着夏书民的后脑勺扔了过去。 砰! 石头进了后脑,夏书民应声倒地。 老护卫一阵愕然,没敢去救夏书民。 他看向了项风兰。 无论用什么东西,出手必定命中,这女子果真是个矢修。 这道门绝迹这么多年,世上居然还有活着的修者。 夏书民还活着。 虽然失去了行动能力,但他的意识还在。 医修冲上前去,想要治伤,项风兰手指一颤,石头在夏书民的脑壳里炸了。 这回不用治了。 一粒粒小石子从夏书民的脑壳里飞了出来,整个头骨框架还算完整,但夏书民的脑袋已经成了蜂窝。 楚二趁机上前,一刀砍下了夏书民的脑袋,举着夏书民的人头,怒视着关防厅众人。 战场一下平静了下来。 关防厅的人停手了。 楚家人也停手了。 关防总使被杀了,这种事情在普罗州从来没有发生过。 关防厅的人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楚家人也傻了眼,连杨岩铮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楚二提着夏书民的人头,嘶声喝道:“还打吗?打呀!来呀!” 夏书民死了,这仗还有必要打下去么? 关防厅战局占优,继续打下去,或许能打的赢。 所有人把目光都投向了夏书民的助理丁智川。 丁智川想撤退。 按理说他至少要抓住楚二,否则夏书民这条性命无从交代。 可丁智川没有考虑这个问题。 他和夏书民一样,对普罗州都不是太了解。 而今看着夏书民的人头,丁智川感觉自己对普罗州更加陌生了。 楚二满脸是血,正上翻着眼睛看着丁智川。 丁智川连命令都没下,自己先跑了。 众人呆立在原地,副总使汤焕杰接过指挥权,高声喊道:“楚小姐,请把总使的人头留下。” 楚二咬着牙,把夏书民的人头放在了地上。 汤焕杰让人收了夏书民的尸体,随即宣布停战:“李七,楚怀媛,今天这一战到此为止,我们先撤。” 楚二站在门外,李七站在院子里,两人都没动。 汤焕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关防厅众人迅速撤离了宅邸。 等关防厅的人走远了,李七再也站不住了,噗通一声栽倒在院子里。 楚二上前抱住李七,对众人道:“咱们也撤,去苦菜庄!” 李七摇摇头:“我不能走,我必须留在叶松桥。” 楚二皱眉道:“为什么?” 李七艰难一笑:“我真不能离开叶松桥,离开这地方我就没命了, 你赶紧走,躲出去,关防厅肯定要报复,等我复原了,咱们再一块和他们打!” 楚二舍不下李七,她先让手下人撤退,自己留在李七身边照看。 肖叶慈和陆春莹回来了,何玉秀带着马五等人也回来了。 楚二把战斗经过讲述了一遍:“我把夏书民杀了,把脑袋砍了下来,他彻底死透了。” 马五刚点了一支烟,烟掉在了地上。 陆春莹不作声,肖叶慈控制着自己不抖。 何玉秀还算淡定,她问了一句:“夏书民,现在应该和廖子辉一样,是关防总使吧?” 众人都不作声。 在场的众人都和关防厅有过冲突,但当众杀了关防总使,这事就有点特殊了。 这事超出了普罗州能理解的范畴。 这意味着和外州宣战。 对普罗州而言,外州就是桓国,桓国的强大,他们无法想象。 那普罗州是什么? 普罗州是豪强、帮门和普通民众汇聚成的一盘散沙,是彻头彻尾的一群乌合之众。 就这样的普罗州,拿什么和外州抗衡? 楚二抱着李七道:“你们不用担心,这事儿我自己扛着,不就是给他赔命么?没什么大不了的!” 何玉秀道:“妹妹,别说这气话,有事儿咱们一起扛!” 陆春莹道:“咱们先回绿水城,把各家人手都召集起来,准备和外州开战。” 马五点点头:“不光是人手,武器钱粮都得做准备!” 李伴峰道:“你们先回绿水城做好准备,我留在叶松桥。” 何玉秀愕然道:“你留这做什么?” 李伴峰道:“为了让关防厅能找到我。” 陆春莹愕然道:“七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伴峰看着众人道:“从现在起,所有人都记住,夏书民死在了我手上,与别人无关!” 肖叶慈愕然道:“恩公啊,哪能这样的呀,事情出了,我们一起想办法的呀!” 楚二看着李七,笑了:“怎么,心疼我了?想替我把事情扛下来?” 李七也笑了:“谁心疼你?本来就是我的事情。” 楚二哼一声道:“这不是你的事情,人是我杀的。” “我说了,这人就是我杀的,你们谁都别抢,”李伴峰坐起身子,看着众人道, “现在立刻离开叶松桥,千万记得,不管关防厅怎么威胁你们,这事都是我做的, 你们不能上当,也不能吃亏,一个人有难,你们得一起上,不能让他们各个击破。” 马五坐在了李七身边,给李七递了支烟:“别人怎么办我不管,我不可能扔下你。” 李七接过烟,抽了一口:“你先回去,这事儿我能扛过去。” “你拿什么扛?咱们哥俩一块拼到现在,天塌下来,咱们也一块顶着。” “天没塌下来,死了个鸟人而已!”李伴峰看着马五道,“咱们之前怎么说的?遇到大事,你不是都听我的吗!” 马五无言以对。 何玉秀道:“老七,有事儿咱们一块……” “秀儿,忘了家法么?”李伴峰瞪了何玉秀一眼,何玉秀也没再作声。 楚二低着头道:“你说什么都没用,我肯定不会走。” 李伴峰道:“你要是真心疼我,就去找二姨,让他帮咱们一把,这才是正经事。” 楚二想了想,李伴峰说的还真有道理。 李伴峰继续看着马五:“老五,把他们带走,你们家在这,根在这,这事扛不过去, 我就一个人,这事儿出在我身上,也只有我能扛!” 众人默而不语,却还都站在原地不走。 都不走,那就得想点办法让他们走了。 “我是旅修,你们知道吧?” 陆春莹道:“我也是旅修。” “你层次太低,先不算你,”李伴峰接着说道,“旅修不好抓,我跑得快,还能穿墙,想要脱身,我有的是办法,你们要是在这,反倒给添累赘, 你们回了绿水城,我留在这里把他们耗着,等把事情耗过去了,我再回绿水城找你们,这事不就结了?” 说完,李伴峰看向了杨岩铮:“杨大哥,你也是旅修,这个道理你懂吧?” 得找个人证。 楚二杀了关防总使,杨岩铮脑子里一团乱,听李七问起了,低头对楚怀媛道:“七爷说的有道理。” 言之凿凿,加铁证如山,李伴峰终于把一群人劝走了。 在宅院里歇了片刻,李伴峰拄着唐刀,出了宅院,走到了大街上。 真没想到,刚上云上,就出了这么大变故。 叶松桥这么大,该往哪里去呢。 不光要留在叶松桥,还要定期露个面,把关防厅的注意力都留在叶松桥。 要打,咱们就打到底! 李伴峰只盼着决战之前,自己能升到云上一层。 …… 绿水城,马五、何玉秀、陆春莹集结了所有人手,等着和关防厅开战。 楚二留在了苦菜庄,按照和李七商量好的对策,先找苦婆婆帮忙。 李七这么说,只是为了劝走楚二,他心里清楚,苦婆婆又不欠着自己的,人家没有出手的道理。 听完楚二的讲述,苦婆婆抄起了棍子:“去,自己趴凳子上去,五百棍子,打了再说!” 楚二苦苦哀求:“婆婆,责罚的事情再等两天,等李七没事了,我自己拿着棍子领罚,五百好说,一千都行,您说打多少就打多少。” 苦婆婆戳了楚二一指头:“看你那点出息,指望你把男人勾回来,你自己倒让人勾走了!” 楚二哭道:“婆婆,祸是我闯的,您就帮我们一回!” 苦婆婆冷哼一声:“我凭什么帮他?他是我弟子么?要想躲灾,可以来苦菜庄躲着,在叶松桥待着做什么?” …… “老七也真是,在叶松桥那破地方待着做什么?回咱们自己家来,外州那帮狗日的,来一个,老子剁他们一个。” 七秋城,秋落叶身体基本复原,正在帮三头人搜罗兵器。 娟子道:“秋爷,实在不行咱们打到叶松桥去,不能让七爷落在外州手里。” 秋落叶咬着长牙,真有出兵的冲动。 水涌泉来到了七秋城,把秋落叶劝住了:“老五把事情跟我说了,你千万不能轻举妄动,你得信得过老七,他肯定有办法。” 秋落叶道:“那我也不能在这干等着,我不能看着老七一个人顶着整个外州。” 水涌泉道:“不是让你干等着,你得想办法把七秋城守住,我想办法把正经村守住,得给老七把退路留下!” …… “咱这是七爷的退路!”秦不漏吩咐女儿小秦,“你让北桥的老兄弟盯住关防厅,七爷要是回来,咱们必须接住,关防厅要是把七爷的退路给断了,咱们就和他们拼了!” 小秦道:“爹,咱们和关防厅一直处的不错,有事也能好好商量。” 秦不漏摇头道:“闺女,只要不开打,什么事情都能商量,真到开打那天,你死我活就没得商量了, 七爷帮咱们把地界保住了,咱们得帮七爷把性命保住。” …… “这地界算是保不住了,”孙铁诚把报纸往桌上一扔,“混小子,刚升了云上,就惹了这么大事,就剩这么一个弟子了,实在不行把你接回愚人城吧。” 叮了咣当,叮了咣当! 愚人城的街上响起了拨浪鼓声,一个老太太从货郎的车上,拿了一块胰子,扭头就走。 货郎急了:“姐姐,这就是你不对了,多少我不计较,可你好歹得给点!” 老太太哼了一声,给了两毛钱。 货郎把钱收了,问了一句:“你们城主在家么?” “不在!”老太太撒腿就跑。 货郎冷笑一声:“看你跑这么快,我就知道他在家。” 孙铁诚坐在宅子里,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在家怎地?想把红莲拿回去?哪有那么好的事!” …… 关防厅,汤圆穿着工装回了办公室,灯泡一脸惊讶上前迎接:“您亲自上班了来了?” 汤圆皱眉道:“我哪天不上班?我不是一直跟着李七的事情么?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灯泡一愣:“什么怎么样了?” “他不是出事了么?”汤圆压低声音道,“厅里什么意思?” 灯泡眨眨眼睛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汤圆把声音压得更低了:“我一直在调查李七,要是真出了大事,我事先得有准备,别到时候被自己人给伤了。” 灯泡点点头道:“确实得把事情弄清楚,关键我掌握的情况也不多。” 汤圆思忖片刻道:“你和汤副总使的秘书,关系不是不错么,她还总夸你长得俊, 厅里现在是汤副总使做主,能不能从他秘书那问出点消息。” 灯泡摇了摇头:“汤副总使那知道的也不多,我听说廖总使回来了。” 汤圆一惊:“廖总使不是病了么?” …… “你病好了?”李伴峰放下了手里的书,从茶炉上把茶壶拿了下来。 “没好利索,被人请回来上班了。”廖子辉进了鲁家书屋,坐在了李伴峰对面,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李伴峰一笑:“看来关防厅是真离不开你。” “别笑话我了,本来他们打算让我离开关防厅,给夏书民腾地方, 现在夏书民点了把火,把他自己给烧进去了,火势控制不住了,他们又逼着我回来救火。” 李伴峰直接问道:“你来找我,是为了夏书民的事情?” 廖子辉喝了口茶水:“这事儿总得有个交代。” “怎么交代?想让我赔命?”李伴峰笑了,“这条命可坚决不能给你!” 廖子辉摇头道:“不是让你赔命,是让你赔人。” “什么人?”李伴峰以为他说的是楚二。 廖子辉放下了茶杯,一字一句说道:“夏书民死了,这事我有办法交代,普罗州失控了,这事我可交代不了, 外州希望普罗州恢复平衡,所以要赔个平衡人,李老弟,话说到这份上,你该明白了吧?” ------------ 第五百章 普罗州的出路 廖子辉提出来要赔一个平衡人,李伴峰认真的想了很久,推荐了一名人选:“我认识一个人,叫戴敬玄,这人能言善辩,很适合做平衡人。” 廖子辉一怔:“这人是做什么的?” 李伴峰回答道:“绿水城车站,天桥底下说书的。” 廖子辉眨眨眼睛道:“李老弟,你觉得随便选个人,就能当平衡人?” “难道不是?”李伴峰也很费解,“你随随便便就让我赔你個平衡人,我觉得这事儿挺儿戏的。” 廖子辉耸耸眉毛:“怪我,没把事情说清楚。” 第一杯茶水喝干了,廖子辉给李伴峰倒了杯新的:“李老弟,我把话说的再直接一点,我的意思是,让你去当平衡人。” 李伴峰笑了:“这话说的就更儿戏了,你觉得我适合当平衡人么?” “适合,”廖子辉点点头道,“平衡人的作用,在于平衡外州、内州、普罗州三方面的关系,我们寻找平衡人的原则有两个, 一是要土生土长的普罗州人,二是这人要和外州、内州都有一定的联系。” 李伴峰还是没理解:“你觉得我满足条件?” 廖子辉点点头道:“我觉得伱非常满足。” “你觉得我是土生土长的普罗州人?” “一开始,我还真不觉得你是,”廖子辉说了实话,“我以为你是李伴峰,李伴峰这个人你听说过么?” 李伴峰认真回想了一下:“好像在报纸上见过。” 廖子辉点头道:“是,他确实上过报纸,何陆两家因为玄生红莲产生了冲突,一个叫李伴峰的外州人介入到了其中, 当时陆家在药王沟搜寻李伴峰,请求关防厅予以配合,我们也答应了,趁此机会,我们也对李伴峰进行了一系列调查, 这个李伴峰是何家长子何家庆的大学同学,一开始我们找到的线索是李伴峰和陆小兰勾结,共同谋取玄生红莲,重伤了何家庆,而后李伴峰又与陆小兰反目,独吞了玄生红莲, 后来随着调查的深入,我们发现何家庆的状况不是那么简单,他好像并没有受伤,他是一个秘密组织的首领,那个秘密组织叫做手足盟,我们怀疑李伴峰是手足盟的成员, 不管哪条线索更可靠,我们始终相信玄生红莲就在李伴峰手里,我们把他的一系列举动整理成了时间线,李伴峰与突然出现的豪强李七有一定的重合度,所以我怀疑你就是李伴峰, 可直到我在叶松桥发现了玄生红莲,这一结论被推翻了,李伴峰手上根本没有玄生红莲,玄生红莲在叶松桥的地头神手里掌握着, 来普罗州之前,李伴峰是个白羔子,如果没有玄生红莲,他不可能成为五层的暗能者,所以李七就是李伴峰这个结论不成立, 再想起之前的调查结果,我派出的调查人员给出的结论都是一致的,李七原名叫宋卓文,是土生土长的普罗州人, 起初我怀疑这个结论是错的,现在才知道真正错了的人是我, 你就是宋卓文,你就是土生土长的普罗州人,而今这个结论,没有错吧?” 李七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准!廖总使说的一点没错!” 廖子辉道:“所以我说,你适合做平衡人,这个结论也没毛病吧?” “你稍等,”李伴峰道,“你刚说了,有两个条件,一是土生土长的普罗州人,第二个条件是要和外州、内州都有一定的联系,这个条件我好像不满足吧?” 廖子辉苦笑一声道:“李老弟,我带着诚意来的,我是真想把这事情解决了,才来找你的,你就不能说句实话? 你在外州求过学,这就是和外州有联系,求学的相关资料和证据,不用我拿出来吧?” 这是马五给李伴峰做的假身份,李伴峰自然清楚:“外州的证据不用拿了,内州的事情怎么说?” 廖子辉道:“我承认,内州的事情,李老弟办的确实隐蔽,但有些痕迹还是被我找到了。” 李伴峰很感兴趣,他确实杀过内州人,这是李伴峰和内州之间最直接的联系,难道这事儿廖子辉知道了? “劳烦廖总使细说。” 廖子辉叹道:“到了这个份上,还不跟我说实话,李老弟,你有点不厚道了, 那我就把话说明白,何家庆有个绰号,叫恩公,你该知道吧?” 李伴峰摇头道:“这我还真不知道。” 廖子辉笑道:“行,就当你不知道,何家庆利用恩公这个身份,和圣贤峰上的圣人发生过冲突,在双方冲突最激烈的阶段,你也介入了其中,和凌家兄弟有过很多明争暗斗,这事你该不会否认吧?” 李伴峰皱眉道:“这我可就听糊涂了,你之前说何家庆,现在怎么又说到了凌家兄弟?” 廖子辉笑道:“李老弟,你不是真糊涂,这是装糊涂,凌家兄弟是手足盟的骨干成员,他们当时听命于何家庆,圣贤峰和内州有着紧密联系,你介入了何家庆和内州的争斗,就足以证明你和内州有联系,这事我没说错吧?” 李伴峰摇摇头道:“牵强,廖总使,你这话说的太牵强,我和凌家兄弟发生争斗,那是因为在影戏行业之中发生了冲突,凌家跟我使黑的,我肯定不能认怂,这和内州有什么关系?” 廖子辉笑了一声:“好,你还是不认,这事儿先揭过去,咱们再说下一件事,楚少强来到普罗州,目的非常明确,他要给内州谋夺一块正地。” 李伴峰喝了口茶,不得不承认,廖子辉不是个简单角色,连楚少强的来意他都打探出来。 廖子辉接着说道:“当时你正在新地开荒,愣是把新地变成了正地,也就是现在的七秋城, 这对楚少强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他为什么没有对七秋城下手? 客观原因可能有很多,但根本原因只有一个,你和内州有来往,导致楚少强不敢对你出手,这件事你不会再否认吧?” 李伴峰摇头道:“我肯定不能认!楚少强对我下过手,我们当时差点打到了鱼死网破的境地。” 廖子辉笑道:“你就扯吧,你和楚少强打到鱼死网破,楚怀媛还一心一意为你做事,甚至不惜为了你,杀了夏书民?你觉得这事儿可信么?” 李伴峰哑口无言。 这事儿确实没道理。 可楚二做事不讲道理! 这让李伴峰从何解释? 廖子辉笑道:“怎么?不争了?我再说一件事,且看李老弟怎么解释, 刀鬼岭突然出现在了圣贤峰,据我们所查到的消息,这事是圣人自己作的, 也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变故,刀鬼岭上的刀劳鬼全都失控了,圣贤峰被灭了,圣人不知所踪,整个圣贤峰及其周边地区,变成了刀劳鬼的栖息地, 刀劳鬼这种生物,完全可以形容成人类的致命敌害,圣贤峰周边地区的人几乎死绝了, 我一直说圣贤峰周边,这话说的非常绕嘴,其实咱们都知道,那地方叫贱人岗,贱人岗有难了,会有人帮他们么? 按理说应该没有,因为无论圣人还是贱人,在普罗州都不受待见,可偏偏有人帮了他们,你猜这人是谁?” 李伴峰笑一声道:“你说的该不是我吧?” “不是你,还能是谁?贱人岗一万多平民,被你安置在了黄土桥,那些人都是铁证,只有你帮了圣贤峰一把,因为那个地方和内州还有关联,是这个道理吧,李老弟? 你总不能说,你把那一万多人救下来,是因为你可怜他们吧?” 李伴峰眨眨眼睛道:“我要说真是因为可怜他们呢?” 廖子辉笑出了声音:“你可怜那群贱人?别说是普罗州,就是普天之下,这话说出来谁能相信? 咱们再这么争下去就没意思了,你就是平衡人的最佳人选。” 李伴峰摇头道:“我不见得是最佳人选吧?楚少强是土生土长的普罗州人,现在还给内州做事,他明显比我合适的多。” 廖子辉不笑了:“李老弟,有些事你心知肚明,咱们非得明面上说出来么? 于公,楚少强在内州有官职,这样的人不能担任平衡人, 于私,楚少强和我有仇,很多普罗州人还都相信,当年是我弄死了他,你就该知道我和他过节有多深, 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推荐他当平衡人?他要当上了平衡人,我在普罗州的日子还能过得下去么?” 李伴峰把茶杯放在茶盘上,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过不过的下去,这事我还真没想过,但我明确告诉你,这个平衡人我不想当。” 廖子辉点头道:“这我清楚,平衡人得去外州生活,外州无论给你什么样的条件,也都比不上普罗州叱咤风云的七爷,可这是在普罗州还能保持现状的前提之下。” 李伴峰问道:“普罗州为什么不能保持现状?” 廖子辉道:“夏书民死了,算是大事,可这事也可以不那么大,夏书民在执行一次重要任务中不慎身亡,这就是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 可杀死关防总使的凶手,没有为此承担任何责任,也没有为此做出任何表示,他今后的行为不会有任何收敛,甚至有可能把事态推向不可挽回的地步,这个状况就没法做出合理的解释。” 李伴峰点点头道:“没法解释,那就不解释了。” 廖子辉最担心李伴峰是这个态度:“李老弟,如果真的没法解释,事情可能会演变成战争。” 李伴峰平静的说道:“如果演变成战争,那咱们就开打,有些事情,只有打过了才知道。” 听到这句话,廖子辉许久没有做出回应。 茶炉上的水开了,李伴峰拿着茶壶给廖子辉倒了杯茶:“廖总使,怎么不说话了,口干了?” 廖子辉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李老弟,我常常告诫自己一句话,普罗州人不知道自己有多强大,千万不要让他们知道自己有多强大, 我心里非常清楚,总有人会意识到普罗州人的强大,从和你接触那天开始,我就怀疑那个人可能是你, 现在我发现了,那个人果真是你。” 李伴峰笑道:“所以你想让我当平衡人?” 廖子辉摇头道:“不是我想,是外州这么想,在他们看来,让你继续留在普罗州,普罗州迟早会彻底失控,只有你当了平衡人,这件事情才能平息下来。” “不平息又能怎样?不就是开战么?” 廖子辉长叹一声道:“老弟,你以为的战争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外州用火车派来军队和武器,然后开打?” “难道不是么?” “要真这么打,我可以毫不掩饰的说,以普罗州当前的状况,谁赢谁输还真不好说,因为外州的大部分科技在普罗州发挥不了作用, 可真实的战争不是这么打的,普罗州和外州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冲突,外州的处理方法是直接把关防厅撤走!” 李伴峰笑道:“撤走了好啊,难不成还有人求着你们留在这?” “关防厅走了没关系,可界线不会走,这些界线原本就属于普罗州,外州掌握了操控界线的方法,但普罗州并不掌握,外州一旦离开,普罗州会被彻底割裂开来,各个地界之间的联络会被彻底中断。” 李伴峰皱眉道:“界线难道不是你们点亮的么?” 廖子辉摇摇头道:“界线不是外州点亮的,普罗州所有的界线原本都是亮的,有些被关防厅熄灭了,有些连关防厅都灭不了, 就像叶松桥的云水路,那条路上就有一条界线,那条界线被关防厅用特殊设备熄灭了,只在需要使用的时候会把界线点亮,我在对付无界营的时候,就是靠点亮界线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关防厅的选址都很特殊,有的选在城市中央,有的选在镇子边缘,还有的选在了深山老林, 有人说这样的选址是为了战略安排和长久之计,这都是扯淡,这些选址都是靠着界线划定的,关防厅会把地址选在有界线包围的位置,以此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这些界线不算强大,关防厅能控制界线的启停,但像地域之间的界线就非常的强大,关防厅也控制不了,只能在界线之中创造小范围的出口, 一旦关防厅离开了,撤走了所有的设备,普罗州各地之间的边界不会再有出口,各个地界会被彻底割裂,这真是你希望看到的么?” 李伴峰转着手里的茶杯道:“你们是想割裂普罗州各地,然后各个击破?” 廖子辉摇头道:“不一定是我们,也可能是内州。” 也可能是内州! 这件事,是要害。 廖子辉道:“普罗州夹在外州和内州中间,这就注定了有些事情找不到出路, 新地和正地之间没有界线,新地的地头神都是内州册封的,有些事情,你应该想到其中的关联, 内州很希望普罗州陷入割裂,各个击破是他们最常用的手段, 李老弟,今天我跟你说了很多的话,很多事情都是机密,都是我不该说的,说这些的目的,是为了展现我的诚意, 我告诉过你,我退休之后想留在普罗州,这不是一句场面话,这是我真心话, 你想让让普罗州好,你确实有这个本事,我看的非常清楚,各大家族不斗了,绿水城现在很好, 七秋城也很好,新地刚变正地,各项营生有模有样,就连无药可救的黄土桥,也都被你救回来了, 经营到今天这步真不容易,老弟,你甘心就这么断送了?” 李伴峰没有回应,廖子辉叹道:“我说的这些,你可能都不相信,你可以去外州看一看,你自己去检验一下,看我有没有骗过你, 我实话跟你说,到了外州,你可能会有危险,可能会受人监视,甚至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但你也可能会找到更多答案,外州对普罗州有过很深入的研究,你可能从中给普罗州找到一条出路,话说到这份上,你还不信我?” 沉默了几分钟,李伴峰抬头道:“如果我愿意做平衡人,事情就此平息,如果我不愿做平衡人,就要立刻开战,是这个意思吧?” 廖子辉点了点头:“如果你不愿做平衡人,劳烦你尽快给我消息,我会带人先对楚家动手,毕竟夏书民死在楚怀媛手里, 这算作对普罗州宣战,接下来,关防厅会逐一对各大家族下手,交战一段时间后,如果遭到反抗,关防厅会点亮所有界线,然后撤离普罗州, 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可这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情,话我说到这了,如何决定,我等你消息。” …… 廖子辉走了,李伴峰回了随身居。 “宝贝娘子,如果我要去一趟外州,你会跟着我去么?” 随身居里安静了下来,娘子问道:“相公呀,为什么要去外州。” 李伴峰把廖子辉所说的状况大致讲述了一遍,唱机轻叹一声道:“小奴历经过生死,很多事情都忘却了,但这件事情,廖子辉没有说谎,外州人如果都走了,普罗州各地的界线就没人能打开了。” 镰刀开口了:“打不开又能怎样,反正七哥能打开界线,老爷子也能冲开界线,咱们照样过日子。” 酒葫芦道:“我觉得镰刀妹子说的在理。” 梦德在墙上直点头:“我也觉得不该去外州。” 唱机知道李伴峰的想法没这么简单,沉默片刻,她喷吐着蒸汽,打着慢板唱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嫁了相公,小奴就是相公的人,相公去哪,小奴就跟着去哪。” 李伴峰上前抱住唱机,脸贴着喇叭蹭了许久。 唱机痒的咯咯直笑:“相公呀,先问问咱家宅子,看看他能不能去外州。” 这是关键问题,如果随身居不能去外州,李伴峰绝不去外州做平衡人。 李伴峰道:“老爷子,你能跟着我去外州么?” 随身居沉默片刻道:“外州和普罗州之间有界线,到底是什么样的界线,我忘了,但我记得这条界线比普罗州和内州的界线要薄一些, 而今我有八条铁轨,应该能冲的过去,可如果冲不过去……” “那咱们一家人就都不去外州。”这一点上,李伴峰没有丝毫犹豫。 娘子道:“现在最当紧的事情,是相公的修为,这几日见相公魂魄稳固,体魄也恢复了不少,或许已经到了云上一层。” 李伴峰道:“这事儿能检验么?” “能!”唱机道,“用地头印试一下就清楚了,叶松桥的地头印里必定有人气,相公只要把地头印扣在头上,如果能感知到修为精进,就是到了云上一层。” 第二天,李伴峰去了叶青山,在树林子里找到了孙铁诚插得那两根树枝。 孙铁诚坚称这两根树枝是法阵,别人看不到这两根树枝,也看不到契书的埋藏地点,他还反复叮嘱李伴峰,一定要记住树枝的位置,下次不能插错了。 可李伴峰能清晰的看到这两根树枝,孙铁诚的解释是,这是愚修弟子的慧眼! 挖开了地上的泥土,李伴峰把地头印拿了出来,地头印下边就是契书,千万别挖太深,把契书挖出来,问题就大了。 他把地头印往脑袋上一放,叶松桥上的人气注入进了头顶。 有感觉! 有修为增进的感觉! 李伴峰能够吸收人气,这证明他正式到了云上一层! 这感觉让李伴峰既愉悦又兴奋,唯一的问题是太短了,前后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 地头印的人气很快释放的干干净净,轿夫两个月前刚收过一次人气,地头印里的存货实在有限。 埋好地头印,重新布置好树枝,李伴峰想起了另一件事,自己地界上的人气,能收么? 随身居里,娘子回答道:“人气倒也能收,但新地的地头印特殊,里边既有人气,也有修为,人气是异怪养出来的,修为是用来养异怪的,相公千万不要混淆了。”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我把地头印盖在头上,收什么东西我能选么?” “能选,新地的修为杂乱无章,相公用意念将他抵挡住就是。” “我现在能离开叶松桥么?” “相公已经到了云上一层,离开地界自然无妨。” 李伴峰利用随身居直接回了自己的地界,进了地头神的居所,拿出了地头印。 把地头印盖在头上,一股急流瞬间涌入了头顶。 这和人气的感觉大不相同,人气仿佛清水,几乎没有杂质,可这股急流里似乎混了大量沙土,跟泥浆一般。 李伴峰立刻用意念抵挡住了这段急流,少顷,急流退回了地头印当中,清澈的人气慢慢流下。 拔山主死后,地头印里的人气一直没被吸取过,虽说新地人气远不及正地,但存量超出了李伴峰的预期,整整用了五分钟,才把人气吸收干净。 取下来地头印,李伴峰只觉得神清气爽,身上多了不少力气。 修为确实有增进,可若仔细感知下来,增进的幅度却十分有限。 如果把一层和二层的修为看做一个整体,两地人气加在一起,带来的增进能不能达到百分之一? 明显不能。 拔山主临死之前还是云上一层,轿夫为了提升修为,不惜杀光地界上的高层修者,云上的修行之路属实不易。 地头印里的修为也该分配一下,异怪们守着这块地界,自然要有所收获。 随身居之前用天心石在李七的地界上修了一座大站,停站时间有一个钟头,李伴峰用放映机做了伪装,拿着地头印在地界上迅速走了一圈,见了异怪,朝着头顶先盖一下。 第一个被盖的异怪,因为修为过剩,直接昏迷了。 一开始经验不足,等盖了几十次,手法越发娴熟,修为也分配的越发均匀。 所有异怪都盖了一遍,地头印里还残留一些修为,李伴峰给了住处里的异怪,这些异怪没了眼睛,他们勤勤恳恳守护着地头神的住所,能赚取这一点修为,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自己地界上的事情基本处置完了,李伴峰看向了背无双的地界。 只有李伴峰知道背无双的契书埋在什么地方,这块地界如何处置,将来还得再做打算。 回到叶松桥,李伴峰去了关防厅,找到了廖子辉。 “平衡人的事情,我可以答应,但必须满足三个条件。” 廖子辉点头道:“合理的条件都可以商量。” 李伴峰拿出了契纸:“我没心情商量,能答应就签契书,不能答应,事情就算谈崩了, 第一个条件,夏书民事件到此为止,所有参与此事的人,不需要再承担任何责任,否则视为宣战。” 廖子辉点头道:“这是必然的,这个契书由我来签署。” “第二个条件,立刻恢复叶松桥的交通,今后在普罗州,你们如果再有中断交通的行为,必须事先告知我,否则视为宣战。” 廖子辉犹豫了片刻,点头道:“我答应。” “第三个条件,如果你今后不再担任关防总使,以上两项内容依旧生效,否则视为宣战。” 廖子辉道:“如果我不再担任关防总使,我会让下一任关防总使签下同样的契书,既然用了契纸,这里也关系着我的性命,我绝不会食言。” 李伴峰把契书递给了廖子辉:“我的条件说完了。” 廖子辉当即按下了血手印:“李老弟,普罗州的事情都谈完了,接下来该说说你的事了,你就不担心自己到了外州之后的安全问题么?” 李伴峰摇头道:“不担心,我记得外州的人都挺善良的,我能和他们愉快的相处。” ------------ 第五百零一章 等着我 廖子辉和李伴峰定下契约,十日后,李伴峰去越州上任平衡人。 这件事,李伴峰还有些好奇,为什么一定是越州?为什么不是其他城市? 廖子辉道:“因为越州是距离普罗州入口最近的一座大型城市,暗星局的总局设在越州,平衡人上任之前,肯定要先去总局露个面, 李老弟,如果你不想在总局工作,也可以安排别的地方,职务肯定不低,当然,也可以像肖正功那样,用比较低的职务换取比较灵通的信息渠道,治安队是暗星局的一线部门,知道的东西肯定更多一些。” 当天,廖子辉先兑现了第一个承诺,解除了叶松桥的交通限制。 叶松桥通车了,李伴峰没急着回绿水城,他在叶松桥这还有不少事情要做,最重要的是修车站。 这是李伴峰的地界,必须要有一座车站,随身居之前就有修车站的想法,但那时候李伴峰对叶松桥的地界并不熟悉,车站的地点一直没有选定。 经过这段时间的摸索,李伴峰对叶松桥明面上的地界基本吃透了,一番比对过后,他还是把车站选在了叶青山。 叶青山是名胜,来往行人比较多,把车站修在这里,其实会有暴露的风险。 但李伴峰细致考察过,这座名山之中也有不少人迹罕至的地方,其中有一座溶洞,不好找,不好走,进去之后还容易迷路。 这地方算不上绝对安全,可这世上也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把车站修在这,离契书近一些,出了状况也能及时应对。 天心石这种珍贵的材料太不好找,想修大站肯定不现实,之前在新地那,老火车用大站换了小站,换出来的欢土,此刻正好派上了用场。 说到欢土,李伴峰还有些心疼:“都拿去修车站了,以后拿什么疼爱娘子,咱们说什么也得留一些!” 唱机赶忙说道:“相公呀,不能留,修车站是正经事,可不能偷工减料。” 趁着随身居修车站,李伴峰联络上了罗正南,让他来叶松桥一趟。 叶松桥的地界很大,比眼睛能看到的范围要大得多,既然是自己的地界,必然要查个明白,在李伴峰的部下当中,罗正南目前是唯一能发现匿形空间的人。 罗正南刚到,马五、何玉秀、肖叶慈、陆春莹都来了。 得知叶松桥恢复了交通,他们第一反应就是来找李七。 看到李七平安无恙,众人都很高兴,可得知李七要去外州,众人的想法却没那么乐观。 “老七,你不能去,”何玉秀极力反对,“你一個人到了外州,他们要是动了歹意,想要害你,在外州那地方,谁能帮你一把?” 肖叶慈道:“秀姐说的是呀,一个人在外边实在太难了呀!” 陆春莹道:“我估计七哥这一去,就算保住性命,也得被他们软禁起来,再想回来可就难了。” 所有人都不同意李伴峰去,只有马五想了另一个办法。 “这事可以答应关防厅,但你不能亲自去,咱们可以找个人代替伱去。” 这听起来像笑话,外州指名让李七去,这事儿哪能随便找人代替? 其实这不是笑话,以李七和马五今日的实力,想找个替代者,并不是什么难事。 最合适的人选就是戏修,外形绝对能做到一模一样,至于内在的东西,培训个几天,也能学到几分相似,送去外州应该能应付一阵。 但李伴峰拒绝了。 第一,这事已经和廖子辉签了契书,如果事情败露,等于挑起了普罗州和外州的战争,而李伴峰还会受到契书的反噬。 第二,李伴峰去当平衡人,还有很重要的目的,他要找到破解界线的方法,给普罗州争一条出路,这件事也不可能交代给别人去做。 第三,外州对平衡人的态度是,牺牲普罗州的利益,去平衡外州和内州的关系,这个毛病得改,李伴峰得帮他们改。 外州一定要去,但普罗州的局面也得保持住,李伴峰叮嘱众人道:“我去外州之后,你们之间如果出了争端,彼此之间尽量多一点克制和忍让。” 陆春莹道:“七哥放心,咱们之间都有过命的情谊,没有什么说不开的过节。” 何玉秀没作声,马五也没说话。 李伴峰心里非常清楚,情谊是真的,但情谊这东西也靠不住。 李七在这,各家彼此谦让一步,这里边不全是看着李七的情谊,更多的是看着李七的实力。 在冲突爆发之前,大家都不知道李七站在哪边,所以动手之前必须要三思。 可等李七不在普罗州,因为利益纠葛,磕磕绊绊在所难免,等内州或是外州介入进来,难说哪天就要出现火并。 冲突和摩擦避免不了,李伴峰只提了一个要求:“你们真要开打那天,提前知会我一声,如果谁瞒着不说,那就别怪我跟他翻脸!” 众人答应下来,接下来李伴峰还得单独嘱咐马五一些事儿,主要是生意上的事情。 其他地方的生意不用多说,马五都能处置的井井有条,唯一的问题,就出在了叶松桥。 每次到了叶松桥,马五都会把“嫌弃”两个字写在脸上。 这不能怪马五,叶松桥确实招人嫌弃,叫出来一家店铺都是百年老号,问一个商人,他家祖上就做这门生意。 在叶松桥这地方,就看不到半点新鲜气,永远都是那几样货品,一直都是那几份价钱,在这做生意,能把未来一百年的利润算出来,这种地方,马五肯定觉得厌恶。 可李伴峰还是要让马五把叶松桥的生意做好。 马五很是无奈:“老七,七秋城的生意越来越像样子,黄土桥的生意也渐渐有了起色,我在这些地方下功夫,起码能看到变化,你非得让我在叶松桥上心,是什么道理?” 这道理可怎么说? 我已经到云上了,我需要人气,你必须帮我把叶松桥经营起来? 这事还不能直说,李七给出的解释是:“我看过风水,叶松桥的行市马上要大涨,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马五答应了下来,只要是李七交办的事情,他一定会照做。 李伴峰又交代了一些琐屑,等随身居把车站修好,李伴峰去了一趟愚人城。 有些生意可以交给马五,有些生意还得自己打理,李伴峰拿了一万大洋给唐昌发:“我不在的时候,把日子过好,别让大家受了委屈。” 唐昌发不明白李伴峰的意思,嫣青儿小心翼翼问道:“掌柜的,你不要我们了?” “这叫什么话!我就是出趟远门,过些日子就回来,咱们城主哪去了?” 嫣红儿道:“城主从外边弄回来两个帮手,一个叫阿鬼,另一个叫阿黄,这段时间经常带他们出去办事,具体办什么事情我们也不清楚。” 李伴峰见过阿鬼,阿黄又是什么来历? 听这名字,也不像什么大人物。 离开了愚人城,李伴峰去了铁门堡,虽说罗正南在这留了眼线,可李伴峰对这群宅修还是放心不下。 见了堡主,吴永超激动的说起了前些日子的战事:“堡主,那个叫陈维新的人被打跑了,当时是您出的手吧?” 李伴峰笑而不答,查了下账目,给堡子里留了些钱,打电话给罗正南,让他多加照应。 罗正南还在叶松桥找匿形空间,一听李伴峰说起铁门堡,罗正南有十二分把握:“铁门堡您不用担心,别的地方不好说,这地方您肯定不用担心!” 李伴峰不明白罗正南的意思,罗正南道:“有些事儿不能在电话里跟您说,怕被别人听见,等您到了外州,我去见您,到时候您就明白了。” 离开铁门堡,李伴峰又去了药王沟,邱记药行开了两家分号,生意越做越大。 邱志恒前两天刚去了姚老的住所:“徐老找了一位酒修高人,正在给姚老治病,我估计姚老能醒过来, 兄弟,你要去外州,我有个朋友,介绍给你认识。” 邱志恒写了一封书信,交给了李伴峰:“这位朋友是做黑市生意的,外州也有不少修者,但他们大多数人的身份都不公开,和他们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这些黑市商人, 这人和我相熟,性情还算不错,将来或许有用得到的地方。” 陆家的外州生意,当年都是由邱志恒负责,他的人脉自然非常可靠。 离开了药王沟,李伴峰去了七秋城,去了黑石坡,去了黄土桥,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了一圈,十日之期也到了。 临走的前一晚,马五在逍遥坞摆酒,给李伴峰送行,他让姜梦婷献唱,姜梦婷一直落泪,唱不出来。 李伴峰皱眉道:“哭什么,我又不是不回来。” 姜梦婷擦擦眼泪道:“七爷,带我一起去行么?” 李伴峰道:“咱们普罗州的第一歌后,哪能随便去外州?等我出去准备一下,置办个巡演,到时候再请你登台。” 姜梦婷不知道什么是巡演,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李伴峰安慰了一句:“不哭了,给我唱首歌吧!” 姜梦婷平复了许久,把唱片放到了唱机上,唱起了那曲《何日君再来》。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泪洒相思带,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姜梦婷的嗓音太好听了,除了娘子,李伴峰觉得没有人比她歌唱得更好,就连梦德都比不上她。 李伴峰点了支烟,不断为姜梦婷鼓掌喝彩,听到李七的声音,姜梦婷唱得越发投入,等一曲唱罢,望向了座席,却不见了李七的身影。 杯子里还有半杯酒,酒杯旁边还放着半支烟,姜梦婷坐在李七的位子上等了许久,却没能把李七等回来。 李七去哪了? 马五也不知道。 绿水城火车站,李七已经到了站台。 说是明天走,他买的是今晚的车票,与其等一群人哭哭啼啼来送行,倒不如今晚安安静静的离开。 赶夜车的人不多,站台上冷冷清清,旁边有几个卖夜宵的,汤圆和灯泡正在买吃的,他俩和李伴峰一起回外州。 “七爷,你想吃点什么?”在逍遥坞里叫习惯了,汤圆一张嘴就叫七爷。 李伴峰扫了一眼,有卖油茶的,有卖鸡蛋的,有卖糕点的,还有卖方便面的。 方便面…… 这东西在普罗州不常见。 卖方便面的是个老太太,李伴峰走到近前,压低声音道:“二姨,你来送我?” 苦婆婆笑了一声:“大外甥,说走就走?欠我那三次锤炼,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什么三次锤炼?”李伴峰没听明白。 “不想认账是吧,今晚先饶了你,以后咱们慢慢算,”苦婆婆一回头,对着站台一角喊了一声,“快来吧!” 楚二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来到了李伴峰近前,低着头,上翻着眼睛问道:“你为什么要去外州?” 李伴峰回了一句:“出去转转看看。” 楚二咬咬嘴唇道:“是为了我么?” 李伴峰一笑,没说话。 楚二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去叶松桥,是因为我和关防厅有仇,不是为了救你, 关防厅那边有什么事情,让他们来找我,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别去外州。” 李伴峰盯着楚二看了片刻,还是没说话。 呜呜~ 汽笛声响起,火车快开了。 楚二小声说道:“别去,我求你……” 李伴峰把手放在了礼帽上,压低了帽檐。 楚二抬起头,她想多看李伴峰一眼。 李伴峰的手还在帽子上,没有放下来。 呜呜~ 火车再次鸣笛。 李伴峰摘下了礼帽,戴在了楚二的头上。 他动作很轻,很认真,很仔细。 他盯着楚二看了好久。 戴着礼帽的楚二,很好看。 呜呜~ 李伴峰转身上了火车。 呼哧,呼哧~ 火车开了。 帽檐的阴影下,楚二的泪珠一颗一颗滑落下来。 帽檐变低了一些,似乎不想让别人看到楚二落泪的样子。 …… 车厢里,汤圆和灯泡正在打牌。 灯泡知道记牌,汤圆完全跟着感觉打,不到两个钟头,汤圆快把一个月工资输光了。 李伴峰一直看着窗外的风景,灯泡有一点担心:“来的时候,大头跟我说,在1160次列车上,最好把窗帘拉上,尤其到了三头岔,那个地方不能看,像我这个层次的,看了可能要出事。” 汤圆问了一句:“大头为什么不跟咱们一块回来?” 灯泡道:“他申请在普罗州多留一个月,说有任务没做完。” 汤圆诧道:“什么任务?” 灯泡摇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自从来了普罗州,我一直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 绿水城,江相帮总堂旧址,大头带着谢俊聪来到了假山旁边。 在过去一段时间里,大头四处打探何家庆的下落,他调查到何家庆最近和崔提克有来往,最终通过关防厅的人脉,联络到了崔提克。 崔提克刚从贱人岗回来,听大头问起了何家庆,崔提克给出了线索,线索就在江相帮总堂旧址。 现在这座旧址已经成了罗正南的地盘,谢俊聪来来回回好几次,都没找到有用的线索,而今趁着罗正南在叶松桥,这里防备相对松懈,谢俊聪把大头叫了过来,两人一起找。 “这座假山下边有暗室,”谢俊聪道,“如果这里还找不到,这地方以后就不用来了,罗正南也不是好惹的,被他抓到了,咱们可不好脱身。” 大头看不出暗室的痕迹,谢俊聪用各种法宝试探,花了几个钟头,也没找到暗室的入口。 “罢了,这工法太高明,我是没辙了,咱们走吧。”谢俊聪都打算放弃了,大头非逼着他再找一会。 又找了一个多钟头,天都快亮了,谢俊聪打定主意要走人,却忽然听到了些动静。 “暗室里有人!”谢俊聪一怔,循着声音在地面上摸索了片刻,转身对大头道,“下边有块砖,好像有缝,但这缝没挖穿。” …… 火车到了海吃岭,李伴峰和汤圆买了不少东西,包子、油条、炸糕、烙饼、锅贴。 两人大口吃喝,灯泡黑着眼睛,愣是一口没动。 李伴峰很是好奇,到了海吃岭,居然不想吃东西,灯泡这定力不错呀:“你这是怎么了?病了?” 灯泡干笑一声:“没有,就是累了。” 汤圆哼了一声:“他活该,之前路过裤带坎,我叮嘱过他,千万不能开窗,结果他回了自己车厢,偷偷把窗打开了。” 李伴峰一怔,问灯泡:“你来了多少次。” 灯泡抿抿嘴唇:“应该是十六次。” “停站二十分钟,你来了十六次?” “裤带坎那地方,好呀……”灯泡闭上了眼睛,回忆起了裤带坎那股浓浓的甜味。 汤圆瞪了灯泡一眼:“我可告诉你,前边就是三头岔,你可把窗帘拉好了,那地方可不能看!” 来普罗州整整两年,李伴峰还没去过三头岔。 离三头岔还剩十几公里,火车上再次响起了广播升:“各位旅客朋友,前方即将进入三头岔,请各位旅客回到自己车厢,不要随意走动,放下窗帘,千万不要打开车窗,如遇身体不适,请尽快联系乘务人员。” 汤圆起身道:“七爷,我们回车厢了,您多加小心,最好也把窗帘放下。” 李伴峰点点头,汤圆和灯泡各自回了车厢。 窗帘是不可能放下的,这次李伴峰必须要看个仔细。 过不多时,火车进入了隧道,整整一个钟头,车窗外一片漆黑。 等驶出隧道,李伴峰终于看到了些光亮,不是阳光,是一道道闪烁的光芒,仿佛有频繁的闪电在夜空中划过。 是闪电么? 不是! 比闪电要持久,有一束束光柱从天空中坠落,持续数秒之后消失不见。 李伴峰这光柱非常熟悉,这是天光。 天光频繁坠落,照亮了树林,树林之中有大片阴影朝着火车逼近。 火车的速度极快,寻常人根本看不清阴影的来历。 但李伴峰能看清,这是人,密密麻麻的人影正在迅速涌向火车。 这些身影非常高大,宽阔的肩膀之上有三个头颅。 有一个三头人跳上了火车,拼命抓住了车厢的外壁。 李伴峰打开了车窗,想把这个三头人放进车厢。 砰! 一根铁杆从车顶探了下来,把三头人捅到了车下。 所有列车员都到了车顶,一个接一个把爬上火车的三头人捅了下去。 等火车穿过森林,三头人消失不见,无际的荒野之上空无一物。 又过了半个多钟头,火车停了下来,广播报站:“三头岔车站到了,请到站的旅客收拾好行李物品,尽快下车, 因停站时间短,未到站的旅客请留在座位上,不要随意走动,不要开窗,不要打开窗帘。” 李伴峰开着车窗,静静看着窗外的景象。 站台上冷冷清清,只有两名乘客在这里下车,没人在这上车。 站台边缘,是一片铁栅栏,栅栏的缝隙之间,是手,一双双伸进来的手。 一群三头人拥挤在栅栏外边,朝着站台伸手。 他们穿着破烂的衣服,那甚至不能叫做衣服,那是勉强蔽体的破布,就连普罗州的乞丐穿的都比他们好的多。 他们披散着头发,头发上满是灰尘,在燃起路灯的照射下,呈现着惨淡的灰色,映衬着他们漆黑的脸,让李伴峰看不出他们的年龄,甚至看不出他们性别。 他们一直伸着手,他们想要什么? 李伴峰把车厢里所有的食物扔到了车窗外边,食物飞过了站台,飞过了栅栏,落在了人群当中。 三头人接下了食物,有过短暂的争抢。 但无论抢没抢到,他们都把两只手伸出栅栏,冲着李伴峰作揖。 李伴峰站在窗边,许久没动。 铛铛! 列车员敲响了房门,随即推门走了进来。 “先生,请你关上车窗。” 李伴峰回过头,看向列车员,一语不发。 对视片刻,列车员低下了头,退到了车厢外边,关上了车厢门。 列车员很恐惧,他在火车上有极强的战力,按理说他不该对任何人感到恐惧。 可就在刚才那一刻,他真切的感受到了恐惧。 火车开了,李伴峰依旧注视着窗外。 看着一个个飞速退后的身影,李伴峰在喃喃自语: “等我,等着我!” …… 火车驶出了车站,就快到了普罗州和外州的界线。 李伴峰藏好了钥匙,回了随身居。 随身居能不能冲到外州,就看这一下。 嗡嗡~ 屋子里发出了轻微的震动,随身居在发力,一家人都很紧张。 李伴峰抱着唱机,唱机轻声唱起了《火车谣》: “跑平地,过山川,呼哧呼哧直冒烟, 添煤加水咱上路,火车一开力无边, 桥也过,洞也钻,铁轮翻滚走险关, 千难万险咱不怕,风雨无误行万川。” 咣当! 随身居一阵颠簸,洪莹有些害怕:“老爷子,能过去么?” 等了许久,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就是外州?我好像来过。” 过去了! 这比想象中要轻松不少。 众人长出一口气,唱机问道:“老爷子,外州长什么样子?” “说不上来,和普罗州不太一样。” 李伴峰摸了摸唱机的喇叭口:“宝贝娘子,等到了地方,我带你出去转转。” 随身居生气了:“你说出去就出去么?家里没规矩了么?” 李伴峰笑道:“咱们一家子在外州闯荡,肯定得多做点变通,等我买点好东西回来,咱们再慢慢商量。” …… 绿水城,江相帮总堂旧址。 谢俊聪前后花了三个晚上,用了几十件灵物和法宝,终于在砖头之间挖开了一道缝隙。 这些灵物不光来自鬼手门,沈容青调集了兄弟们的所有家当,凡是能用得上的东西,全都送来了。 缝隙之间,一个扁平如纸的身影钻了出来。 这身影在地上躺了许久,渐渐化成了枯瘦的何家庆。 ------------ 卷末感言 逍遥坞,大舞池的舞台上,灯光亮了起来。 英俊迷人的玉面沙拉站在舞台上,向诸位大人深施一礼:“感谢诸位读者大人信得过沙拉,看得起沙拉,和沙拉一起在普罗州闯荡,各位读者大人的深情厚谊,沙拉永远不忘。” 一名读者大人问道:“伴峰回外州了,第二卷的故事重心会不会落在外州?” 沙拉摇摇头道:“本作的重心一直会留在普罗州,但普罗州一些秘密,需要在外州才能找到答案。” 另一名读者大人问沙拉:“你有大纲么?你用多长时间能写出一章?” 沙拉回答道:“本作有二十万字的大纲,沙拉写七千字的章节,需要九个小时。” 一名读者大人很是不解:“七千字需要九个小时?你打字也太慢了!” “我打字并不慢,如果想水一章,我一小时能水三四千,但普罗之主没有水份,哪怕写出一滴水来,我也会觉得对不起读者大人, 我曾在凌晨四点钟从床上爬起来,缩写了一段情节,读者大人愿意看我的书,我必须拿出百分之百的诚意回馈读者大人,回馈我最爱的读者大人, 为了保证作品质量,我每个小时只能写一千字,每天用七個小时写作,两个小时修改,保证每一章的内容都对得起读者大人的信任。” 有一名读者大人问道:“你改了两个小时,怎么还有错别字?” “因为改动的内容太多,反复校对之下依然会有疏漏,沙拉在此向各位读者大人表达真诚的歉意。” 又一名读者大人真诚的问道:“你能不能细说一下上机油的过程?” “这个过程其实非常的简单,首先要准备好油壶,然后再涂一层油脂,一定要涂抹均匀……那什么,这种事情,我是没有做过的!” 各位读者大人,《普罗之主》第二卷即将开始,沙拉再向各位读者大人行礼,请我最爱的读者大人和我一起见证更精彩的故事。 ------------ 第五百零二章 暗星局 越州东站,96号站台。 李伴峰下了火车,对着站台仔仔细细扫视了一番。 上次来这站台的时候有点匆忙,也没仔细看看,当时李伴峰没买吃的,车上也不供应吃的,身后有一个暗星局的副队长,还非要击毙他。 而今这位副队长不在了,但暗星局还是来人了。 局长申敬业来了,治安队长陈长瑞也来了。 申敬业先上前握手:“小李,你辛苦了。” 这就是语言的技巧,就这一句话,就能体现出长者的呵护和上级的威严,在接下来的交流中,申敬业也自然能够占据主动。 李伴峰握着申敬业的手,点点头道:“小王,你也辛苦了。” 申敬业愣了片刻,道:“我不姓王。” “那你姓什么?”李伴峰很真诚的问了一句。 汤圆赶紧在旁边介绍:“这位是我们申局长。” 李伴峰点点头道:“原来是小申呀,局里情况怎么样?” 申敬业想了一会,回答道:“挺好的。” 李伴峰道:“好在什么地方,咱们说说具体情况吧。” 申敬业思索片刻道:“行,咱们到车上再说。” 不对呀。 这人怎么这么特殊? 就算他是普罗州的大人物,到了外州,见了身份这么高的人物,至少也得有点紧张和局促吧,至少也得懂得起码的规矩和礼貌吧。 他这气场怎么看着像是来检查工作的? 上了商务车,申敬业大致介绍了一下暗星局的整体架构。 听完之后,李伴峰微微摇头:“光听你这么说,我对暗星局还是没有一个直观的了解。” 申敬业不知该怎么接茬:“这样,一会我们带你实地参观一下。” 到了暗星局,李伴峰看了一下大楼的高度,一共有三十六层。 申敬业带着李伴峰先去了展馆,大致介绍了一下暗星局的历史。 暗星局的历史还真不长,成立至今只有十几年的时间。 但要追溯暗星局的前身,这件事情就复杂了,暗星局的前身有十几个组织,每個组织的职责各不相同,申敬业一语带过,明显不想让李伴峰知道太多。 离开展馆,申敬业带着李伴峰参观了各个科室,随后组织中层及以上人员,召开了一场会议,既算是对李伴峰的欢迎,也算是对李伴峰下一阶段的工作做出安排。 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是普罗州来的人,都没法适应这样的会议。 几十人参会,全程盯着一个普罗州人。 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注视之下,谁被这么盯着都受不了,要么会感到局促,要么会感到厌恶,又或者在极度疲惫之下,忽视接下来的所有流程,完全服从局里的安排。 当然也有特例,肖正功就比较特殊,在接连经历了几场会议之后,他依然坚持选择治安队副队长的职务,这让申敬业非常不满,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这一次,申敬业吸取了教训,也改变了策略,他先对当前的局面进行了深入分析,隐晦的指出了普罗州所面临的威胁。 这些威胁全都来自内州,申敬业也隐晦的指了出来,只有他们才能帮助普罗州抵挡来自内州的威胁。 同时他也从李七的个人角度,对局势进行了分析,阐述的重点是,李七的个人命运,包括产业,包括势力,包括个人安全,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下。 申敬业的讲话长达三十八分钟,他要让李七明白一个道理,无论出于普罗州的整体利益还是出于李七的个人利益,珍惜平衡人的身份,加强工作上的配合,是李七的唯一出路。 李七没有表现出厌烦,也没有表现出愤怒,他听得非常认真。 接下来轮到李七表态,申敬业已经做好了打算,他会给李七几个选项,给他安置个闲散职位,让李七处在暗星局的监视之下生活在外州,并在关键时刻发挥应有的作用,这才是平衡人该有的价值和意义。 他也相信李七不会拒绝他的安排。 李伴峰喝了口茶水,开始发言。 “小申呀,刚才从你的发言材料来看,伱在工作上还是下了功夫的,但材料之中有很多问题和疏漏,在这里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指出来, 从材料的整体来看,主要问题有三个,第一个问题,包括五个方面的内容……” 李七和申敬业不一样,他说话不需要看稿子,他一直盯着申敬业的表情。 申敬业微笑的看着李伴峰,先是隐约的表现出了不屑和不满,甚至还在嘲弄着李七的不自量力。 十五分钟过后,申敬业的脸上没有了笑容,他的视线停留在了桌面上,不再直视李伴峰的脸。 这个坡,搭的很顺畅。 半小时过后,申敬业流汗了,他有些局促,他总觉得听李伴峰讲话的时候,手里不应该一直空着。 他拿起了手边的笔记本,开始做笔记,起初只是随便写两笔,而后越写越认真。 李伴峰的讲话持续了整整一个钟头,申敬业的笔一直没停下来过。 直到李伴峰把话讲完,申敬业长出了一口气,满身的汗水,已经浸透了衣衫。 “小申呀,至于这么累么?”李伴峰喝了口茶水,“我说话都没觉得累,你听我说话,还能累成这样?” 申敬业确实很累,他腰杆挺直,身体前倾,只坐了半个椅子,听了一个小时的讲话,还做了一本笔记。 擦了擦汗水,休息了片刻,申敬业清醒了一些,让秘书呈给李七一叠表格,表格上介绍了不同职务的职责范围和待遇。 今天开会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李七选个合适的职务,申敬业要是早点办正经事,少说一点没用的,他也不用受这么多苦。 李七拿来表格,随手翻了翻,所有职务对李七来说都一样,他不需要薪资,也不在乎待遇,随便什么差事就行。 申敬业等着李七的选择,李七突然放下了表格,抬头看着他道:“我选好了,局长这位子挺不错的。” 申敬业一慌,连连摇头道:“局长不能选,表格里没有局长这个职务,局长是我,你不能抢我的……”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申敬业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李七不可能凭一句话抢走局长的位子。 这是句玩笑话,怎么还能当真? 而今他这么一认真,脸上可就不好看了。 李七叹了口气:“小申呀,你对官职看的可挺重的,我没说要抢你的位子,你表格上这些职务,对我来说都不太合适,我想当个副局长,你看行不行?” 申敬业一脸茫然道:“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那你们慢慢研究,明天我坐车回普罗州,等你们有结果再通知我。”李七离开了会议室。 陈长瑞看着李七的背影,眼角微微颤了颤。 他总觉得这个身影似曾相识,但又因为变化太大而不敢确认。 其他人看向了申敬业。 申敬业面色铁青,他不说散会,其他人也不敢离开。 …… 鬼手门总堂,谢俊聪的卧室里,何家庆抱着烤鸡狼吞虎咽。 谢俊聪备了一大桌子酒菜,在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何家庆吃的差不多了,问了一句:“大头呢?” “您说的是外州来的那位朋友?”谢俊聪道,“昨天晚上他还来过,当时您还没醒过来,他说今晚还来看您。” 何家庆喝了一壶酒,喘息片刻道:“如果不是他,你们根本不会想着来找我,是不是?” 谢俊聪没敢撒谎:“我们真不知道您出事儿了。” 何家庆目露寒光看向了谢俊聪:“你以为大头知道么?你以为我出事儿了,还会专程告诉你么?为什么只有大头知道去找我?” 谢俊聪不敢多说,何家庆让人收了桌子,躺在床上又睡去了。 到了晚上,大头来了,何家庆也醒了。 见了大头,何家庆要行大礼,被大头拦住了:“我们是兄弟,我救你是应该的。” 何家庆叹口气道:“你是我真兄弟,没有你,我这条命铁定是没了,你怎么知道我被困在了江相帮总堂?” 大头说了他的调查过程,当说到肖正功的死讯,何家庆非常震惊:“李七杀了肖正功?肖正功是平衡人,李七就这么把他给杀了?” 大头点点头道:“现在的平衡人是李七。” 何家庆瞪圆了双眼:“李七当上了平衡人?你不是说平衡人必须要与内州有来往么?” 大头道:“经关防厅调查,李七确实和内州有来往,圣贤峰被灭的时候,李七在贱人岗附近救了不少人。” “圣贤峰被灭了?”何家庆更加觉得惊讶。 大头也很惊讶:“我听外国医生崔提克说,你也参与了这件事情。” “我参与了?”何家庆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大头道:“有人怀疑你夺走了圣人的玉玺,说你是那次事件的最大受益者。” “我受益……”何家庆眉心直跳,平复了许久,问道,“这段时间我还参与了什么事情?” 大头摇了摇头:“我目前知道的只有这么多,其他的事情可能要问那个外国医生。” 何家庆整理了一下思路,又问道:“因为李七杀了肖正功,又与内州有来往,所以就成了平衡人?” “那倒不是,在这期间还出现过新的平衡人,叫做陈维新,只是这个平衡人不知什么缘故失踪了,李七能当上平衡人,主要是因为玄生红莲事件。” 何家庆一惊:“玄生红莲暴露了?” “是的,玄生红莲一直藏在叶松桥地头神的住所之中,被廖总使发现了。” “叶松桥地头神?”何家庆又听不明白了,“你说的是玄生红莲么?” 大头把叶松桥事件讲述了一遍,何家庆彻底茫然了。 从地头神的住所里找到的玄生红莲,能招来天光,能用人的血肉炼丹。 那我交给李伴峰的红莲是什么状况? 怎么冒出来两个红莲? 这世界变化的也太快了。 何家庆看着大头,问道:“这里是普罗州吧?” 大头愕然道:“你觉得这是哪里?” 何家庆道:“我在地下被关了太久,感觉自己好像来错了地方。” “地方肯定不会错,但有些细节我可能了解的不够,你可以问问你的姑妈何玉秀,她是事件的亲历者之一,她和李七之间,好像还有着非常特殊的关系。” “他们没有特殊关系!”何家庆的青筋跳了一下,随即问大头,“你还能在普罗州待多久?” “其实我已经到了该返程的时候,我计划后天离开普罗州。” 何家庆道:“回去之后,一定要把李七的近况告诉我。” 大头提醒了一句:“按照廖总使最新的调查结果,李七和你的朋友李伴峰,不是同一个人。” “不是同一个人?”何家庆笑了,“你不用管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只要记住一点,李七这个人对我非常重要。” …… “李七这个人非常重要,必须把他留下,细枝末节的事情就不要和他计较了……”申敬业收到了上级的指示,第二天又收到了新的任命文件,李七正式成为了暗星局的副局长。 副局长待遇不错,有复式住宅一套,车一部,因为李伴峰没手机,还专门给李伴峰配备了一部手机,和一部卫星电话。 到了晚上,李伴峰来到了复式住宅,从行李箱里拿出了凌妙声送给他的唱机,对着手机和卫星电话放起了曲子,一首曲子放了十几遍,声音没有变调。 电话上居然没有钩子? 李伴峰在各个房间走了一遍,乐曲声始终没有变调,房间里也没有钩子。 暗星局居然没在这里布置钩子,他们不想监视我? 居然有这种好事? 李伴峰正觉得状况奇怪,忽见放映机在旁边亮了起来。 他制造了一幅画面,画面中的李伴峰坐在了沙发上,拿着唱机到处走的李伴峰被遮挡了起来。 什么状况? 李伴峰诧异的看着放映机。 放映机回答道:“七导,这屋子里有我的同类。” 他的同类。 李伴峰拍了拍额头,他的思维没转变过来。 在外州不一定要挂钩子,还有一种东西叫摄像头。 放映机对镜头极其敏感,他在套复式住宅里一共感知到了十一个摄像头。 “七导,你先别说话,外州的技术很奇怪,我的这些同类居然还可以收集声音,他们还能通过某种手段传递图像和声音, 这些同类貌似不是用来拍摄电影的,我还是对他们做些处理吧。”放映机所说的每一句话,这些摄像头都收听不到,但李伴峰不能轻易开口。 放映机悬浮在半空,对每一个摄像头都施展了凋零之技。 摄像头先是消失,随即又回到了原处。 “七导,不用担心了,这些外州的同类都成了我的朋友,他们今后只会传递我想让他们看到的画面,和我想让他们听到的声音。” “你需要一直留在这个房间里么?” 放映机很有把握:“不用,这些新交的朋友都很听话,就算我不在,他们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这应该算是普罗州和外州的一场技术较量。 李伴峰叹了口气,在普罗州待了太久,他还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外州的生活。 手机响了,李伴峰接了起来。 今夜负责值班的治安队员板砖发布了通知,白原区轻舟路花园小区一座居民楼出现出现不明生物,怀疑是暗能异类,已造成一人死亡,另有十六名住户受困楼中,要求所有治安队员立刻赶赴现场。 暗能异类? 这是什么名词? 越州市有这种东西? 他不是治安队成员,这种事情他可以不参与,但李伴峰决定过去看看。 他想知道暗能异类到底是什么东西,也想看看暗星局的治安队是什么成色。 虽说灯泡战力不高,但他只是暗星局的新人,按照李伴峰的估计,暗星局治安队的整体战力,不会比关防厅逊色,应该能超过普罗州的一个豪门或是一等帮门。 他们所说的暗能异类,应该是极其强悍的修者,又或是蓑蛾夫人这类层次的异怪。 有没有可能是纯种的内州人? 只有看过,才能知道答案。 白原区轻舟路。 这个地方李伴峰知道,他也在越州生活了很长时间。 来到外州,就要适应外州的生活方式,去轻舟路,如果坐地铁,要倒好几趟,貌似远了一点。 为什么要坐地铁呢?我有车呀! 可是我不会开车,他们还没给配司机。 李伴峰在蓝杨村开过压路机,可蒸汽压路机和汽车的驾驶方式不太一样。 干脆走着去吧,以李伴峰当前的速度,走着去比开车快得多。 可这不是普罗州,大晚上,在城市的马路上狂奔,会不会引来麻烦? 绕小路? 两年没回来了,越州变化很大,有些路也未必认得。 在越州生活了二十年,李伴峰从来没想过这地方会让他觉得如此陌生。 还是开车稳妥些。 谁能会开车呢? 其实开车就是操控机器,对懂工法的人来说,都不算难。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老爷子,我要带娘子出去转转。” 随身居哼一声道:“大半夜,出去转什么?不许去!” “外州的夜景挺好,带娘子看个新鲜。”说话间,李伴峰拿出来一个电动小火车,打开开关,放在地上,跑了起来。 火车嗤笑一声:“这叫什么东西?你就拿这个来应付老夫?” 李伴峰又拿出一辆小火车,两辆火车一起在随身居里赛跑。 随身居长叹一声:“阿七,平时跟你笑笑闹闹也就罢了,这种事情儿戏不得,把这些破烂都收了吧,我一眼都不想多看。” 李伴峰拿出了第三辆火车。 呜嗷! 三辆火车一起鸣笛。 随身居怒道:“阿七,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真把老夫当成了娃娃?” 两分钟后,李伴峰抱着唱机出了随身居。 唱机四下扫视着李伴峰的住所:“喂呀相公,这外州的房子,和普罗州也差不太多。” “差得多了,这连个院子都没有,价钱却高得离谱。” 李伴峰背着唱机刚要出门,放映机提醒一句:“七导,外边还有我的同类。” 走廊里有摄像头,电梯里有摄像头,一直到停车场都有摄像头,连李伴峰的车子里都有摄像头。 放映机把这些同类都变成了朋友,跟着李伴峰一起上了车。 唱机坐在驾驶位上,研究了几分钟,对李伴峰道:“相公呀,这外州的机械和普罗州不大一样,小奴心里可没底。” 李伴峰坐在副驾驶位上,鼓励着唱机:“宝贝娘子,你心灵手巧,区区一部汽车,手到擒来。” 唱机用唱针启动了车子,一根唱针操控着变档杆,一根唱针操控着油门和刹车,剩下一根唱针操控着方向盘。 放映机在后座上做了一道假象,把唱机的隐去,把李伴峰坐在了驾驶位上,这样不会被路人发现异常。 “相公呀,小奴可要开车了……”唱机非常紧张。 “走吧娘子,一点都不难。” “相公呀,小奴开的可慢。” “没事儿,实在赶不及,我就跑着去。” 开了不到十分钟,唱机不紧张了。 “相公呀,这东西比火车有趣,不用跟着铁轨跑的!” “是呀,娘子想怎么跑,就怎么跑!” “相公呀,前边路上没什么人,小奴可就开快些了!” “娘子想开多快,就开多快。” …… 白原区,轻舟路,花园小区。 说是小区,其实只有一栋居民楼。 这栋居民楼早就该拆了,楼里只剩下五户人家没搬走,一共十来口子人,今晚都被困在了楼里。 楼道口,站着一捆凉席。 凉席旁边,躺着明星,孙浩然。 汤圆驱车赶了过来,小区周围拉着警戒线,看到明星躺在地上,汤圆正要上前营救,被灯泡拦住了。 汤圆皱眉道:“你拦着我做什么?” 灯泡道:“不要小看了这捆凉席,他速度极快,咱们根本近不了身。” 汤圆道:“你出手了?” 灯泡点点头:“我和明星最先到的,本来想等待支援,但是有居民从楼里跑了出来,眼看要被这凉席打死了,我和明星就商量着先出手, 这凉席不怕子弹,我估计对付它最好的方法是用火,我准备先往凉席上喷油,然后让明星上去放火,结果我油喷出去了,明星这火没点着,被凉席给打翻了。” 汤圆看着明星道:“明星还活着么?” 明星听到了汤圆的声音,睁开了眼睛,眼珠稍微动了动,示意他还活着。 灯泡对汤圆道:“根据我的目测,离这捆凉席十米之外,它不会主动进攻,进入十米范围内,只要躺着装死,他也不会主动进攻, 如果距离到了十米之内,还要乱动,他会往死里打,一直把人打死为止,在我们来之前,有个老太太被打死在了楼道里,居民看到了尸体,报了警,我们才赶过来的, 现在居民情绪很不稳定,这楼里好像还有其他东西,他们有可能还会往外冲,我们现在能做的是保持好现场秩序,不让无关人等靠近这座大楼,然后等待,支援……” 灯泡声音越来越小。 咯吱,咯吱。 凉席朝着灯泡和汤圆走了过来。 汤圆道:“你不是说十米范围之外,凉席不会主动攻击么?” 灯泡点点头道:“从我的观察角度来说,是这样。” 凉席越走越近,汤圆准备动用技法,灯泡提醒一句:“你想用什么技法,数墨寻行么?你那招不分敌我,明星还在那躺着,你可别坑了他。” 话音落地,凉席横扫过来,打向了灯泡。 灯泡反应极快,脚下一滑,躲开了凉席一击。 凉席回身攻击汤圆,汤圆躲不开了。 眼看凉席扫在汤圆脸上,忽听一声闷响,凉席突然飞到了远处。 汤圆不知道凉席为什么飞了,灯泡也不知道什么缘故。 看着凉席有还在三十多米开外,灯泡赶紧冲上去,把明星扶了起来。 受了伤的明星,还没等站稳,凉席又冲了回来。 灯泡带着明星想要跑路,凉席的速度要快得多,对着两人的后脑勺打了下来。 砰! 又是一声闷响。 凉席又飞出去了。 汤圆四下望了望,她意识到这不是意外,这是有人在救他们。 楼道的雨搭上站着一个人。 汤圆眼睛一亮:“七爷!” 灯泡心里一喜:“真是七爷。” 明星没听明白:“什么爷?” 李伴峰看着凉席道:“接着打,它又回来了。” ------------ 第五百零三章 通灵者 李伴峰站在雨搭上边,静静的看着战局。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场战斗。 灯泡的表现还算正常,毕竟他只是个一层油修,能在这捆凉席面前做到自保,证明他在普罗州还是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升。 至于汤圆,之前灯泡说她是四层修者。 她这个四层就有些抽象了…… 可以这样理解,汤圆本身不擅长战斗,她更擅长监视、窃听、谍报之类的工作。 咱们就说汤圆在逍遥坞表现出来的谍报能力,那真是……和她的战斗能力不相上下。 至于那位明星,他受伤了,战斗能力现在无从判断,他装死的样子倒是挺真实的。 凉席又冲了过来,汤圆又躲不开了。 李伴峰一脚把凉席踹开,汤圆冲着灯泡喊道:“七爷给咱们掩护,你带上明星,暂时撤离战场。” 李伴峰把脸捂住了。 这种局面,就不要提我了。 克制,一定要克制。 不能轻视他们,不能嘲笑他们,不能单纯通过这三个人,来判断暗星局的整体战力。 远处传来了刹车声,又有队员加入了战场。 先来的是中二秦明辉。 这個年轻人修为也不高,但战斗意识不错,他先开了几枪,发现手枪对凉席杀伤力有限,立刻改换了策略。 他用匕首划破了凉席。 凉席被激怒,冲向了中二,中二再用匕首刺击,匕首插进凉席里拔不出来。 中二很沉着,立刻舍弃了匕首,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瓦,当刀子,又在凉席上开了一道口子。 这种随手捡武器的做法,明显是个武修。 破了两道口子,对凉席的战力似乎并没有影响,但中二成功吸引了凉席的注意力,让明星有了撤离战场的机会。 灯泡喊道:“他身上有油,中二,找机会放火!” 中二看了看四周,这座即将拆除的居民楼,附近堆了不少杂物。 “不能放火!”中二回了灯泡一句,“放火也未必能制服它,还可能会引发火灾!” 李伴峰盯着中二看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又一阵刹车声响起,一个身材挺拔,皮肤略黑,容貌俊俏的女子,冲到了居民楼下。 灯泡惊呼一声:“蜜饯姐,你来了!” 蜜饯从容说道:“牵住它。” 中二和灯泡一起牵制住凉席,蜜饯用舌头打湿手指,在凉席上留下两道水印,凉席倒在地上,翻滚片刻,不能动了。 李伴峰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这个叫蜜饯的女子是个缚修,二十七八年纪,是有一定经验的队员,这个作战能力还是看得过去的! 蜜饯给众人分配了任务:“汤圆,你和中二还有明星在这里看守异怪,等待支援,灯泡,你和我上楼疏散受困者!” 李伴峰再次捂住了脸。 作战能力看得过去,指挥能力差了不少。 中二提出了异议:“这个凉席目前还不能确定是新地异类。” 蜜饯愣了片刻道:“那还能是什么?” 中二指着凉席身上的标签道:“这个凉席是今年三月份生产的,这么短的时间成为暗能异类的可能性不高。” 蜜饯想了想道:“这有可能是通灵者的战灵,我把这点给忽略了。” 她忽略了。 这一次忽略,弄不好就要搭进去人命。 通灵者,是外州对魇修的称呼。 这捆凉席很可能是魇修的鬼仆,在这种情况下,制服了凉席并不是战斗的结束,贸然闯进居民楼,很可能会遭到魇修的偷袭。 李伴峰再度看向了中二,迄今为止,能做出正确选择的只有他一个。 蜜饯在队员之中职务最高,她立刻做出了新的分工方案:“灯泡和明星在这里看守战灵,中二,你和汤圆跟我一起到楼上抓捕通灵者!” 新的方案就是多带一个人上楼,这也是对的,多一个人手,就能多一分应对偷袭的手段。 没等他们进楼道,三楼的阳台上,飞下来一个花盆,直接砸向了蜜饯。 蜜饯身手很好,躲过了花盆,花盆里的仙人掌跳了出来,扎了明星一脸刺。 明星痛呼一声,倒地不起。 灯泡想去救明星,楼上又飞下来个晾衣架子,钩向了灯泡的头顶。 中二想过来支援灯泡,楼上掉下来一根拖把,对着中二一通暴打。 汤圆很想加入战斗,可一直找不到出手的机会。 楼下战况激烈,三楼侧边窗,一名男子爬到了窗外,腰上系着一根绳子,准备跳到楼下。 李伴峰跳到窗边,将那男子揪住,用绳子把他捆了,扔进了房间里,叮嘱道:“外边危险,你先在这等一会。” 这男子就是魇修,楼下的拖把、花盆、晾衣架子,包括之前的凉席,都是他的鬼仆。 这个魇修明显是居民楼的住户,可他为什么要让自己的鬼仆去袭击楼里的居民? 他这是故意暴露自己么? 这个原因,李伴峰已经猜出来了,但暗星局的实力,李伴峰还是看不出来。 楼下打乱套了,灯泡四下跑,明星到处躺,汤圆还在找机会,剩下蜜饯和中二和一群鬼仆打的有来有回。 楼上飞下来一个痰盂儿,正准备参战,李伴峰伸手把痰盂儿抓住,纵身跳进了三楼的住宅。 这个痰盂儿也是鬼仆,他能参战,证明他也能给魇修解开绑绳。 魇修又要逃跑了,他刚跑到门口,又被李伴峰揪了回来,重新捆住,把痰盂儿套在他头上,让唐刀在旁边看着。 楼下战斗还没结束,在花盆和晾衣架子的围攻之下,蜜饯受了点轻伤,意识稍微有些松动,凉席上的绑缚也跟着松动了。 凉席站起来了。 在这群鬼仆当中,凉席高了不止一个层次,如果他彻底挣脱了束缚,这场战斗可能会朝着另一个方向倾斜。 还是别倾斜了,李伴峰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走到众人当中,拿着含血钟摆,在每个鬼仆身上划了一下,鬼仆全都不动了。 含血钟摆能伤害亡魂,李伴峰出手又快又狠,这一下让亡灵受了重伤,自然动不了。 换做平常,李伴峰连钟摆都不用,凭他现在修为,随便一脚踏破万川,这些鬼仆的魂魄都得散了。 可现在要是用踏破万川,这些治安员也无从幸免。 看到李伴峰轻松制服了所有战灵,蜜饯惊讶的看向了李伴峰:“伱是?” “这位是咱们局的……”汤圆想要介绍,一时间又不知如何开口,在执行任务期间,治安队员彼此一般只称呼代号,这是保密要求。 当然,陈长瑞平时不太在意这些,任务里叫他陈队,他也答应。 但李七身份不一样,在执行任务期间,把他的职务和姓名暴露出来,明显不太合适。 汤圆还在为这事儿纠结,李伴峰催促道:“别扯闲篇,赶紧去楼上,把那魇修抓住,他在三楼,往外掉东西那家,别走错了。” 蜜饯点点头,正要分工,李伴峰道:“不用分工了,让这位留下。” 他说的是明星。 明星还在地上躺着,李伴峰走到近前道:“你先起来,把眼睛睁开,不要害怕,你在这里等着,看着这群鬼仆,如果他们动了,你就大声喊,听明白没有?” 明星坐在地上点了点头。 蜜饯还在原地,李伴峰回头道:“等什么呢,赶紧上楼!” 众人纷纷上了楼,李伴峰先一步跳进了窗子,把魇修的绑绳解开,把头上的痰盂儿拿了下来。 “一会他们就来了,你好好跟他们打,只要你能打得赢,我就放你走!” 李伴峰跟魇修嘱咐了几句,随即站在窗边,看着这名魇修和暗星局队员之间的战斗。 这名魇修的修为不高,鬼仆也就剩了一个,在极端不利的情况下,和治安队员打了十几分钟才被制伏。 制伏这名魇修的是灯泡,他用了油灌之技,让魇修的口鼻之中充满了油脂,魇修在窒息之中陷入了昏迷。 灯泡的技法引起了蜜饯的注意。 “我记得你以前不会暗能术,你是在什么时候学会的?向局里汇报了么?” 油灌之技是灯泡在普罗州学会的,他给李伴峰当内应,李伴峰自然不会亏待他,从陆家和何家书库里,帮他搜集了一些和油修有关的书籍。 这些书籍里没有记载成型的技法,只有一些零星的描述,灯泡倒也用心,靠着总结和摸索,终于把技法学会了。 可这事他不敢明说,因此一直没向局里汇报,今天被蜜饯看出来了,灯泡十分紧张。 蜜饯追问道:“你到底和局里汇报过没有?” 灯泡灵机一动,看向李伴峰道:“我跟李局长汇报过了。” 所有人看向了李伴峰。 “是,向我汇报过了。”李伴峰点了点头。 暗星局管的可真是严,哪怕学个技法都要汇报。 蜜饯看着李伴峰,还是没想起他的身份,李伴峰刚来,暗星局里只有中层以上接触过他。 中二问道:“您是从普罗州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 “魇修是普罗州的说法,我们这里称之为通灵者。” 李伴峰没有否认,暗星局的增援还没到,明星联系了外边警员,开始疏散楼里的住户,趁此机会,李伴峰问了他们一个问题:“你们觉得这个通灵者为什么要攻击这座楼里的住户?” 这场战斗让李伴峰无法理解,他理解不了这些治安员的真实战力。 这也许是因为情况突发,治安队员准备不足造成的,李伴峰相信,至少在知识方面,治安队员的素质应该是过硬的,因为外州在道门特性的总结方面,确实做的比普罗州要好。 蜜饯职务最高,她最先开始了分析:“这名通灵者是想通过暴力事件博取关注,这种情况在非法暗能者种并不罕见。” 中二不同意蜜饯的观点:“如果想要博取关注,他不应该在如此偏僻的地点作案,他的战灵都附身在日用品上,他完全可以卷着凉席在人群密集场所动手,以此制造更为轰动的暴力事件。” 蜜饯道:“可你忽略了一个问题,在人群密集场所,他很难有脱身的机会。” 中二道:“就目前的状况来看,这名通灵者在作案后,并没有立刻逃离现场,而且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把此次事件进一步扩大,但现场只造成了一人死亡,单纯解释成制造暴力事件,在逻辑上说不通。” 蜜饯没词了,明星接着说道:“这名通灵者应该长期居住在这栋楼里,他平时在使用暗能力的过程中,被死者在无意之中发现,为了灭口,他让自己的战灵袭击了死者。” 中二道:“如果是为了灭口,在得手之后,通灵者应该立刻让战灵离开现场,不可能让战灵留在楼道口,这一说法还是不成立。” 明星没词了,汤圆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让战灵留在门口,可能是故意为了引我们出手,他可能是某个暗能者组织的成员,他的目标可能原本就是暗星局,他们的接应人员随时可能赶来,我们可能正处在危险之中。” 听到这番分析,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蜜饯拿起了电话:“这件事得立刻向陈队汇报!” 李伴峰摇摇头道:“别急。” 蜜饯一愣,不知道该不该听从这副局长的指示。 中二对汤圆的说法也不赞同:“如果是想对我们出手,我们在楼下和战灵交战的时候,就是最佳时机,在当时我们已经没有余力抵挡更多的敌人, 等到我们冲到楼上和通灵者交战的时候,也是对方出手的良好时机,可直到战斗结束,也没见任何突袭,对手一再错过战机,这并不合情理。” 汤圆还想继续和中二争辩,但看李七没说话,她也没说话。 说实话,汤圆挂不住了。 她不擅长战斗,这点大家都清楚,汤圆也不强求。 可如果在案件分析上,汤圆输给了一个师弟,这让她实在有点接受不了,尤其现在还在李七面前。 明星也不太服气,哼一声道:“我们说的都不合理,你说个合理的给我们听听。” 中二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我觉得事情没这么复杂,这件事情的起因,应该是这名通灵者出现了越界驱使行为。” 说到这里,中二还特地看向了李七:“越界驱使行为在通灵者之中很常见,在普罗州,这种行为被称之为小马拉大车。” 蜜饯一怔,中二掌握的知识让她颇为惊讶,暗能者职业众多,涉及的知识也很多,蜜饯平时对通灵者并没有太多关注,可等中二提起越界驱使,蜜饯多少有些印象。 看明星似懂非懂,中二特意做了解释:“几乎所有的通灵者,都会有越界驱使行为,一个二层的通灵者,有可能会驾驭三层甚至层次更高的战灵, 因为战灵是死去的亡魂,虽然保留了层次,但战力已经大打折扣,三层的战灵可能只有一层的战力,对于一个二层通灵者来说,驾驭三层战灵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但我们在楼下遭遇的那捆凉席,单从速度和杀伤力来看,其战力已经达到了三层,实际层次可能已经达到了五层之上,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通灵者只有二层,小马拉不动大车,跨界驱使失效,战灵就会失控。” 灯泡对中二的说法比较认可:“那捆凉席应该就是失控了,在失控的情况下,打死了那个老太太,这种事情我在普罗州也见过。” 明星问道:“既然战灵失控杀人,这个通灵者为什么还不逃跑?” 中二道:“因为战灵身上或多或少会保留通灵者的痕迹,如果战灵被抓捕,通过检验就可以确定通灵者的身份, 在灯泡和明星抵达之前,通灵者依旧想找机会把战灵收回,以摆脱自己嫌疑,他取得了一定成果,按照灯泡所说的,这只战灵起初并不会攻击十米之外的目标,这就是通灵者控制的余波, 可灯泡和明星已经到场,并和战灵开始了战斗,在这种情况下,通灵者首先选择自保,放弃了对战灵的控制,在经过一段时间后,战灵再次彻底失控,开始主动攻击灯泡和汤圆师姐, 站在通灵者的角度,他还抱有一丝侥幸,如果战灵被我们当做暗能异类彻底摧毁,或许能落个死无对证, 可战灵被蜜饯师姐生擒了,通灵者在无奈之下,只能释放其他战灵,给自己争取一个逃跑的机会。” 听完了中二的分析,蜜饯竖起了大拇指:“好小子,难怪陈队那么看好你,你是真下了功夫!” “别羞臊我了,要不是李局长出手相助,那个通灵者可能早就逃走了。”说话间,中二一直看着李七,他很想得到李七的认可。 李七冲着中二微微点了点头,中二的眼神之中有掩饰不住的自豪。 汤圆看了看中二,又看了看李七。 她低下了头,紧紧咬住了嘴唇。 又等了一会,队长陈长瑞来了,得知事件的大致经过,他派人把通灵者押送回局里,又命令其他人保护好现场。 这次任务做的还算不错,陈长瑞表扬了众人。 蜜饯摇摇头道:“我来的太匆忙,什么准备都没有,要不是那位李局长赶来支援,这次行动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陈长瑞一怔:“你说的是哪位李局长?” 蜜饯想想道:“就是那位普罗州来的。” “他人呢?”陈长瑞四下看了看。 明星在旁道:“李局说他先回去了。” 陈长瑞又看了一圈:“灯泡哪去了?” 明星道:“李局说他不会开车,让灯泡帮他开车去了。” 陈长瑞愣道:“不会开车,他怎么把车开来的?” “或许是找了代驾吧。”明星也给不出更好的解释。 陈长瑞看到了站在角落的汤圆,看到她脸上满是茫然和沮丧。 “这次行动,汤圆的表现怎么样?”陈长瑞问了蜜饯一句。 蜜饯耸了耸眉毛,没说话。 …… 路上,李伴峰问灯泡:“中二说的那些知识,你都会么?” 灯泡摇摇头道:“天下百门,世间万修,条条道道那么多,谁敢说都会? 魇修这东西,我是不怎么懂,今天中二走运了,他恰好对魇修研究过,在您面前显摆一回,要是换一个道门,他也未必知道。” 李伴峰又问:“这些知识是不是治安队员必须掌握的?” “按照制度规定,确实应该掌握,每个季度都要考试的。” “考试不通过会怎么样?” “罚钱。” “然后呢?” “没然后了,下季度接着考。” 李伴峰又问:“如果你学了技法,没有上报,会是什么处罚?” 灯泡一惊:“这处罚可就大了,我可能会从正式人员变成见习人员,未来三年,评优、先进都没我事儿,晋升更是别想了。” 李伴峰整理了半天思绪,依旧没想明白暗星局的管理思路。 等到了住处,李伴峰叮嘱灯泡:“审问过那个魇修之后,帮我弄一份口供。” …… 进了随身居,李伴峰把战局讲给了唱机,唱机闻言很是不解:“相公呀,听你这么一说,外州战力也太不济了。” 李伴峰点点头:“不仅战力不强,暗星局还不希望他们变强,倘若有朝一日,普罗州杀进了外州,真不知道他们该拿什么抵挡。” “小奴听说外州有一种炸弹,一颗打下去,能毁了一座城,这东西是真的有么?” “有,”李伴峰点点头,“这东西叫核武器,可到了生死关头,这东西有机会打出去么?” “小奴觉得,外州肯定还有别的本事,只是藏得太深,不想让相公知道。” “能是什么样的本事?”李伴峰搂着唱机,睡去了。 …… 第二天,李伴峰换上了一件黑夹克,这是暗星局的工作服之一。 暗星局的工作服也包括一套西装,但李伴峰不太喜欢外州的西装款式,而且在日常工作中,暗星局的人也很少穿西装。 礼帽给了楚二,李伴峰的衣橱里还有新的,但他没戴。 没有了礼帽遮脸,想看清李伴峰的长相,依旧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确切的说,他的脸就在你的面前,可他在你脑海中的形象永远是模糊的。 暗星局为李七准备了单独的办公室,李伴峰打开办公系统,随意翻看着公文,灯泡敲门,走了进来。 “七爷,这是您要的口供。”灯泡还有别的任务,放下口供,立刻走了。 李伴峰接过口供,翻了一遍,情况和中二所说的基本一致,昨夜抓到的嫌犯是一名三层通灵者,因为强行驱使六层的漫步者亡魂,导致亡魂失控,杀死了同在一栋楼里的邻居。 六层的旅修。 这种层次的亡魂从哪弄得? 按照口供上的记述,这个通灵者的亡魂都是从黑市上买的。 在普罗州,李伴峰从没听说过魇修有买卖鬼仆的行为,但从这份口供上来看,这位通灵者的所有鬼仆都是买来的。 外州的黑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李伴峰翻看了一下电话簿,把汤圆叫了进来。 进了办公室,汤圆关上了房门,手里拿着本子,低着头站在桌子对面。 李伴峰指着椅子道:“坐吧。” 汤圆坐在了椅子上,只坐了三分之一,腰挺的很直,头埋的很深,脸颊微微泛红。 “七爷,您是为了昨晚的事情,才叫我来的吧?” 李伴峰一愣:“昨晚的事情?” 汤圆咬咬嘴唇道:“武的不行,文的也不行,我连刚入职的中二都比不上,七爷是不是特别看不起我?” “那倒不会……” “您不用安慰我,陈队曾经说过,我不适合留在治安队,可我不服,我总觉得自己能做点事情, 七爷,我知道我昨晚丢人了,您骂我两句,打我两下也行,要不再给我喝一杯泻药,我就在你面前忍着, 别把我调走,别让我离开治安队……” 说话间,汤圆的声音有些颤抖。 李伴峰递给汤圆一张纸巾:“我叫你来,是想问你,黑市怎么走?” …… 晚上十一点五十八分,花湖区羿平路,文化宫。 李伴峰进了文化宫一楼的电影院,电影刚刚开场,不用门票也能进。 哗啦!咣当! 他在后排放下一个硬质的木头椅子,坐下来先看电影。 银幕上放的是正规影院不能放的爱情片,按照黑市的规矩,今晚有丹药卖。 看着忸怩作态的表演,再看着躲躲闪闪的镜头,李伴峰不禁怀念起了《血枪神探》,在艺术层次方面,外州离普罗州还有不小的差距。 看了十来分钟的电影,一名男子背着盒子来卖零食,他来到李伴峰面前,问道:“先生,吃点什么?” 如果想在这买丹药,正确的回答是买水,就要纯水。 可李伴峰的回答是:“我要买包纸。” 卖零食的问道:“您要大包还是小包?” 李伴峰道:“我要一包十六张的。” 这些暗语,都是汤圆告诉给李伴峰的。 卖零食的拿了一包纸巾,递给了李伴峰,李伴峰给了两块钱。 等卖零食的走远了,李伴峰拿着纸巾,翻到了背面,看着上面写了三个数字“205”。 李伴峰拿着纸巾到了楼上,敲了敲205包厢的房门。 今晚,二楼大部分包厢都是做丹药的生意的,但有几个包厢是做特殊生意的。 205就很特殊。 隔着房门,李伴峰闻到了一股森寒之气。 包厢门开了,一名三十出头的女子,咬着香烟问道:“你是来买纸的?” 李伴峰把手里的纸巾递给了女子。 女子看了看纸巾把李伴峰请了进去:“你是想买能打的,还是能睡的?” 李伴峰皱眉道:“我是正经人。” 女子笑道:“哎哟,谁说你不正经了,却问哪个魇修没睡过鬼仆?” 魇修,鬼仆。 她用的是普罗州的用语。 “我给你找个能睡又能打的,你看合意不?” 包厢里放着十几道帘子,女子扯下来其中一道幕布,幕布后边是一位姑娘。 女子介绍道:“这是新来的,还没让别人动过,活着的时候有七层修为,能打肯定不用说,能不能睡,却看你喜不喜欢。” 七层的亡灵,有五层上下的战力,这种成色的亡灵居然也会出现在黑市? 李伴峰盯着姑娘看了片刻,眉梢忽然一颤。 这姑娘穿着一袭深绿色的长裙,手里攥着一把槐树叶子,满身绿色的火焰,在叶子上静静萦绕。 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好像见过这位姑娘。 ------------ 第五百零四章 外州的新地 秦田九在药王沟有座小院,小院里有棵老槐树。 槐树上有一位姑娘,当时的李伴峰靠金睛秋毫之技看到了她。 没想到,再次见面居然是在越州城的黑市。 姑娘眼神呆滞,穿着和当初并无两样,手里依旧攥着槐树叶子,而今却已经成了黑市里的商品。 这几片槐树叶子不知从哪带来的,难不成是从小胖的院子? 她来了多久? 这些叶子居然还没有枯萎? 旁边的女子问道:“怎么样,看上没?这个姑娘能睡也能打!” 李伴峰道:“你说她七层修为,这人什么道门?” 女子笑道:“这道门可不常见,她是个冷修。” 李伴峰一怔:“还有这个道门?” 女子笑道:“要不说不常见么,面冷身冷心也冷,所向披靡如冰霜,这姑娘,越冷越能打。” 李伴峰皱眉道:“这么能打,我还怎么睡?我打得过她么?” 女子端正神色道:“你别让她冷啊,你让她热起来,冷修一热,就没力气了。” 李伴峰上下打量着这個黑市女子,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好骗,随便编个道门来诓我?” 女子掐灭了香烟:“这行生意我做了整十年,你去道上打听打听,有谁不知道我阴四娘?为了你这一桩生意,我能砸了我自己的招牌? 再者说了,文化宫这座场子有规矩的,我要是在伱这桩买卖上动了手脚,以后还能不能在这个场子立足? 老弟,这是从普罗州弄来的好东西,我说的都是普罗州的行话,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得懂, 我阴四娘不仅在越州有名号,在普罗州也是个人物,买卖不成仁义在,你不懂行没关系,说话可别那么不中听。” 李伴峰一怔:“你在普罗州也是个人物?” “怎么,你不信?”阴四娘冷笑一声,“普罗州陆家你听说过么?陆家家主陆东良,他手底下有个大支挂,名叫左武刚,那是我干哥哥。” 李伴峰一愣:“你说左武刚是谁家的支挂?” “陆家啊!” 李伴峰又问:“你刚说陆家家主是谁?” “陆东良啊!” 李伴峰沉默片刻,问道:“你有多久没去普罗州了?” 阴四娘不乐意了:“你管得着么?这个鬼仆你到底想不想买?不想买,咱们看看下一个。” 李伴峰看着绿衣姑娘道:“既然是普罗州来的好东西,你开个价吧。” “七层的鬼仆,长得这么俊,还没被人动过,道门少有,修为留的齐整,要价两百,不还价。” “两百?”李伴峰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货币。 “第一天来黑市?”阴四娘皱皱眉头,“肯定不是两百块,要的是两百万。” 两百万,买一个七层鬼仆,道门还如此罕见,这个价钱在李伴峰看来不算高。 “给个账号,我把钱转给你。”马五托人在外州给李伴峰开了户头,两百万没什么难度。 阴四娘摇摇头道:“我们这只收现金,你先留点定钱,等把现金凑齐了再来找我。” 李伴峰笑了,现金就更简单了,随身居里就有。 他先离开了文化宫,在街边找了个角落,藏好了钥匙,回了随身居。 不多时,李伴峰推着两个行李箱进了电影院,叫上卖零食的一起,到了205包厢,现场付钱。 看到两箱子现金,阴四娘竖起大拇指道:“这位老板,好本事,两百万现金,说拿就能拿来!” 卖零食的催促道:“赶紧数钱,看准真假。” 阴四娘当场清点,看她这数钱的速度,就知道是个老生意人,一叠钞票放在手里一捻,一张不差,数的清清楚楚。 十分钟过后,两百万数完,阴四娘当场把这位姑娘的契书交给了李伴峰。 对魇修而言,契书是操控鬼仆的重要依托,但李伴峰不是魇修,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使用契书。 阴四娘可不管这些,她是卖家,只管钱货两清。 这绿衣姑娘叫什么名字? 冯雨秋。 契书上写着这姑娘的名字。 李伴峰拿上契书,正想着该如何与这姑娘交流,可没想到姑娘主动从幕布后边走了出来,站在了李伴峰身边。 阴四娘呵呵一笑:“这姑娘和你对眼了,老板,今晚多注意身体, 跟你做生意真是痛快,我叫阴丽婷,人送绰号阴四娘,老板,你怎么称呼?” 李伴峰道:“我姓老,名叫老板,人送绰号大老板,后会有期。” 说完,李伴峰带着鬼仆走了,阴四娘微微蹙眉,倒也没说什么。 卖零食的抽走了二十万花红,到楼下继续照看生意。 …… 回到住处,李伴峰让绿衣姑娘坐在了客厅里,李伴峰问道:“你叫冯雨秋?” 姑娘点点头,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 李伴峰又问:“你怎么来的外州?” 姑娘抬头看着李伴峰,看了好长时间,还是没说话。 这所谓的冷修该不会是懒修吧? 李伴峰没再与她交流,他拿出了电话,打给了罗正南。 “老罗,叶松桥的地界查的怎么样了?” “七爷,从我来叶松桥到现在,一共找到了十七块风沙土。” 风沙土,是普罗州对匿形空间的称呼,风沙迷眼,能让人看不见清楚,眼睛看不见的土地,被称之为风沙土。 “这十七块地界都有多大?”按照契书上的记载,叶松桥一半以上的土地,都是眼睛看不见的。 罗正南道:“这个没法说,七爷,大部分风沙土,我只能把门打开,我要是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罗正南在探查匿形空间的时候,确实有这方面的困难,他能找到入口,但在大多数情况下,他必须得守住入口,他一进入匿形空间,入口就会关上。 “七爷,我想过找个人帮我,可您让我做的这事儿,肯定涉及机密,我还不能让别人知道。” 老罗做事确实周全,李伴峰道:“你把入口记下,等我回去,咱们再仔细查验,我要找两个人,这事儿还得你帮忙。” “七爷只管吩咐。” “三英门的秦田九,帮我打探一下他的近况,如果能找到这人,帮我给他捎句话。 还有一个人叫阴丽婷,绰号阴四娘,自称是左武刚的干妹妹,你帮我问问老左,有没有这么回事。” “您等我消息。” 李伴峰这挂断了电话,绿衣姑娘冯雨秋站了起来,伸出手,冲着李伴峰比比划划。 她的两只手画了一个很大的球状物,仿佛在比划一个很大的西瓜。 她的两手又慢慢靠近,仿佛那球状物又变小了。 她的嘴唇张开又合上,她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 她的脸上始终没有表情,可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李伴峰。 一个大球,变小了。 李伴峰问道:“你说的是秦小胖?变瘦了的秦小胖?” 冯雨秋点点头。 “你来外州找他?” 冯雨秋张着嘴,却依然说不出话,虽说没有表情,可李伴峰能感觉到,她真的非常着急。 她到底想表达什么? 娘子能知道么? 李伴峰不想把冯雨秋带进随身居,一旦带进去了,李伴峰不可能让她活着出来。 把娘子带出来,问她几句话? 见过娘子的人,能活下来的也不多。 李伴峰给冯雨秋安排了一间卧房,让钟摆在旁照看着。 他独自回了随身居,问了娘子:“有冷修这个道门么?” 洪莹回答道:“相公呀,有这个道门的,点水成冰,非常的厉害……” 啪! 一板子下去,打得洪莹一哆嗦,唱机恨道:“什么都不懂,还厚着脸瞎说!” 洪莹揉着桃子道:“我哪里说错了?” 唱机没理会洪莹,转脸对李伴峰道:“宝贝相公,点水成冰,那是寒修,和冷修两回事, 冷修这个道门修的是性情,人越冷,战力越高,我没见过云上的冷修,但我见过一个地皮上的七层冷修,打败了九层的文修, 这个道门确实强悍,但一旦热切起来,战力就要迅速跌落,这个七层冷修最后被一名三层武修所杀,足见这道门的特殊之处。” 七层打赢了九层,死在了三层手上,这个道门也太魔幻了。 “娘子,到底什么是冷,什么是热切?” 娘子瞄准洪莹的桃子,狠狠打了一板子,洪莹哆嗦了一下。 “相公呀,就像洪莹这个贱人,我要是一天到晚不理她,不骂她,也不打她,她就跟活不下去了一样,这就是冷, 我若给她梳头、画眉、抹胭脂,再陪她嬉闹一会,说笑两句,她就美的跟开了花一样,这就是热切, 冷修对人必须冷,这样才能提修为,加战力,故而冷修要想有所成就,要无牵无挂,无情无义,一旦对人动了真心,就有性命之忧。” 冯雨秋一直急着找秦小胖,莫非是对小胖动了真心? 正因为动了真心,才导致她被收伏,成了鬼仆? 这只是推测。 李伴峰把冯雨秋的事情跟唱机说了:“她想说些事情,却又说不出来,我估计这姑娘活着的时候就不能说话,娘子有没有办法和她交流?” “相公呀,冷修大多不会说话,这不是因为他们得了什么病症,而是为防止动了真心,冷修自入门起,便很少与人说话,到了一定层次,想说话却也开不了口, 再到一定层次,他们写不出字,画不了图,高兴不会笑,难受不会哭,想表达的东西,全都表达不清楚,整个变成了木头人。” 这就对上了。 冯雨秋就是这个状态,几乎彻底失去了表达能力。 “娘子,有限制亡魂的手段么?” 唱机沉思片刻道:“相公呀,限制亡魂的手段,小奴多少会一些,但不能像魇修那样操控亡魂做事。” 李伴峰道:“我也没想操控她,只是担心我不在的时候,她会惹出乱子,毕竟这人是个七层的冷修。” 唱机道:“要是小奴带着战力,制伏她倒也不在话下,可咱们家老爷子绝不会允许我把战力带出去。” 李伴峰问一声道:“老爷子,这事儿能不能变通?” 随身居当即回绝:“没得商量!” 无论李伴峰拿出多少好东西,随身居都不同意唱机把战力带出去。 唱机道:“相公呀,你也别为难老爷子,就算他放小奴出去,小奴也不方便见那女子。” 李伴峰点头道:“这事儿我也担心过,我是想让放映机做个障眼法,不让她看见娘子。” “与其废这多周折,倒不如和她定下规矩,冷修虽然薄情寡义,但还是讲道理的。” 李伴峰定了三条规矩,到了随身居外边,告诉给了冯雨秋。 第一条规矩,李伴峰在的时候,要听从李伴峰的命令。 第二条规矩,李伴峰不在的时候,不能离开这座住宅。 第三条规矩,遇到突发情况,李伴峰还不在身边,要听从含血钟摆的命令。 这三条规矩,如有违背,含血钟摆会毁了冯雨秋的契书,冯雨秋会魂飞魄散。 说实话,这三条规矩不那么容易遵守,尤其是第三条,冯雨秋是七层的修者,让她听从一件法宝的命令,对她来说,似乎有些委屈。 但冯雨秋答应了,这就是冷修的好处,她不轻易动情,也不轻易动怒,她信任李伴峰,李伴峰怎么安排都行。 当天晚上,冯雨秋住在客房里,李伴峰睡在随身居。 第二天上午,李伴峰去暗星局,让汤圆把黑市的资料拿了过来。 暗星局开展过多次黑市清缴工作,就文化宫这座黑市,前前后后剿了十几次,每次都重拳出击,每次都硕果累累,过不了多久又要死灰复燃。 汤圆向李伴峰提议:“七爷,我建议咱们开展一次专项行动,彻底根除这一顽疾!” “根除?”李伴峰摇了摇头,“这要是一块疮,倒是可以根除,可这明明是一幅画,画了擦,擦了画,怎么根除?” 汤圆压低声音道:“我知道黑市成员和我们内部人员存在勾结,我还掌握了一些线索。” 李伴峰再次摇头:“这不是勾结,这是默许,陈队长平时不教你这些么?” 汤圆低下了头,脸颊又开始发红:“队长说过,可我就是觉得……算了,七爷又要笑话我了。” 李伴峰没笑,他很认真的翻看资料,中间问了汤圆不少问题。 看过黑市的资料,李伴峰让汤圆帮他拿一些关于冷修的资料。 汤圆思索了片刻,很快拿来了一份资料。 李伴峰看了看资料的名字:冰封者。 这份资料介绍了冰封者的战斗特点和部分暗能术法,也就是普罗州所说的技法。 李伴峰看到的第一个技法是降温术,利用降温来化解高温武器的攻击,提升在高温环境下的生存几率…… 李伴峰把冰封者的资料翻阅了一遍,摇摇头道:“这不是冷修,这是寒修。” 汤圆有些迷茫:“与寒冷有关的职业,我只知道这一个。” 李伴峰道:“把其他职业的资料都给我吧,我逐一比对。” 汤圆拿来了一摞资料,李伴峰逐一翻阅。 她拿来的资料里边,一共介绍了二十八个职业,李伴峰能通过职业介绍,找到这些职业对应的道门。 但这里确实没有符合冷修特点的职业,不仅没有冷修,奉修、泥修、杠修、丧修、电修……很多不常见的道门,都不在其中,就连灯泡的油修都没有,更别说愚修这种绝迹多年的道门。 李伴峰道:“你这些资料不全呀!” 汤圆道:“以我目前的权限,只能看到这一层资料,更高层次的资料需要更高的权限才能看到。” 李伴峰神情严肃道:“我现在是什么层次?我是副局长,还不让我看么?” “您目前,还没有权限,查看机要资料的权限,要通过局长批准……”汤圆找不到更委婉的说法,就只能直说。 “他居然没给我权限?”李伴峰拿起了电话,拨通了申敬业的号码,“小申呀,来我办公室一趟!” 什么情况? 他让申局长来他办公室? 汤圆脸一白,不敢再待在这里,起身道:“七爷,我先走了。” 李伴峰道:“什么事,那么着急?” “我内急,去厕所……” “不能再忍一会么?等小申来了,把事情说完再走。” 汤圆连连摇头道:“我就不说了,七爷,我憋不住了,真的不行了……” 说完,汤圆迅速离开了办公室,十几分钟后,申敬业黑着脸,走了进来:“李局长,找我有什么事情?” “小申呐,我们来说一下机要权限的问题,这件事,你的工作态度需要端正,工作效率需要提升……” 十分钟后,申敬业给了李伴峰查看机要文件的权力,但文件印发还需要时间。 他给的是查看全部机要文件的权力么? 李伴峰对此深表怀疑。 愚修技的威力不用多说,但有些深层次的机密,李伴峰觉得自己依旧没能触及到。 …… 李伴峰用了两天时间去查阅各类资料,在这两天里,冯雨秋的状况非常稳定,按照含血钟摆的描述,她一整天都面无表情在房间里坐着。 回到住所,李伴峰想通过其他的方法和冯雨秋交流,可试了很多种手段,冯雨秋依旧没能展现出足够的表达能力。 到了晚上,李伴峰想再去一趟黑市,直接从阴四娘那里了解一些情况,罗正南突然打来了电话:“七爷,您住址在哪?” 李伴峰把住址说了,罗正南回复:“我一个钟头就到。” “老罗,你在什么地方?” “我已经到了越州,有些事,正好要当面跟您回话。” 罗正南到越州了? 他前天不还在叶松桥么? 李伴峰倍感费解,三十多分钟后,罗正南真就到了。 看到他满身湿透,也不知是汗还是水,李伴峰赶紧拿了套干衣服让他换上。 罗正南道:“七爷,阴四娘的事情,我帮您问了,左武刚压根没有这么个干妹妹,这人从哪来的,左武刚也不清楚。” 李伴峰点点头:“秦田九的消息呢?” 罗正南道:“秦田九半个月前好像遇到了点事情,突然从三英门失踪了,至今为止没有人知道他消息。” 李伴峰皱眉道:“这事儿之前怎么没人告诉我?” “我也觉得奇怪,还叫人专门去打听过,秦田九刚出事的时候,三英门大金印沈进忠曾想过把这事儿告诉您,但一直没得机会,因为当时夏书民的事情还没处置完,您当时也被困在了叶松桥, 后来等事情处置完了,您去了不少地方,见了不少人,可从来没问起秦田九,沈进忠以为您和秦田九之间出了嫌隙,这事也就没告诉您,他接着派人搜寻秦田九的下落,找了这么长时间,依然没有音信。” 李伴峰皱眉道:“遇到事就知道瞎猜,沈进忠这心思,就没用在过正地方。” 临走的时候,李伴峰确实把小胖给忘了,那是因为小胖在三英门里身居高位,身上还带着一条肠辘蚕,修为突飞猛进,李伴峰都想不出来,还有什么需要为他担心的地方。 没想到这兄弟还真就出事了。 李伴峰对罗正南道:“你联系马五,让他派人去找秦田九,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我。” 罗正南点头答应,随即拿出一幅地图,地图用他特殊的口袋封着,没有打湿。 “七爷,这是我在叶松桥查到的风沙地,都在地图上标记出来了, 我在普罗州走过不少地方,每到一处地方,我经常搜寻风沙地,普罗州每一块地界上或多或少都有风沙地,但像叶松桥这么多的,我是第一次看见, 我觉得叶松桥这地方可能很特殊,我担心我查到一半,可能会遭遇不测,因此先把这张地图交给您,别到时候我白忙活一通,什么都没留下。” 李伴峰收了地图,给了罗正南一张地契:“老罗,先不去查了,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怕你出事, 以后有的是机会,等我回了叶松桥,咱们再一块查,彼此也有个照应, 我之前在绿水城盘下了一家饭店,一直在那放着,也没顾上开张,就交给你吧。” 罗正南连声道谢,问了李伴峰一句:“七爷,您是打算歇着,还是想出去转转?” 李伴峰知道罗正南有事要说:“时候还早,出去转转也行。” 罗正南道:“这个时候最适合逛公园,公园夜景好,还清静。” 深夜,罗正南带着李伴峰到了花湖公园:“七爷,您水性怎么样?” “还行。” “那您跟着我走!” 罗正南走到一座洋房旁边,从腰间的口袋里,拿出一台手摇发电机,开始发电。 大约过了五分钟,李伴峰发现脚下的土地出现了变化,原本坚硬的水泥地,渐渐松软了一些。 牵丝耳环提醒道:“爷,有动静。” 李伴峰隐约听到了一阵哭声。 还没等他分辨哭声的来源,罗正南加大了电流,地面迅速变成了湖面。 罗正南掉进了湖里,李伴峰紧随其后。 潜水到湖底深处,罗正南继续在水里发电。 一条锦鲤和一只墨绿色的螃蟹,在旁边一起看热闹。 电流猛然加大,锦鲤一哆嗦,晕了过去,肚皮向上,浮到了水面上。 螃蟹状况还行,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跟着罗正南一起游到了湖中心。 湖中心有一处漩涡,罗正南和李伴峰被吸进了漩涡里,螃蟹后悔了,它不想跟着去。 但漩涡的吸力太大,螃蟹挣扎一阵过后,也被卷进了漩涡。 在漩涡中央,水流不断上涌,螃蟹被推到了湖面上。 湖面旁边的树丛里,一只花斑螃蟹正在和它对视。 这很奇怪。 以前看到的同类都是绿色的,为什么这只螃蟹有花斑? 从花湖公园来的螃蟹,向着观察了一番,发现它的生存环境不一样了。 李伴峰擦了擦脸上的水迹,看了看浓雾重重的夜空,对罗正南道:“这是新地?” 罗正南点了点头。 “外州也有新地?” 罗正南喘息半晌道:“这事儿我也没想明白,五年前,我去了一趟铁门堡,当时是要去新地打猎, 铁门堡新地有一种蓝皮柿子,磁性特别好,我从桃花湖跳进去,在新地找了一天,找到了这种柿子,可没想到这柿子树特别能打,我就摘了一个柿子,被这柿子树追着打了两天两夜, 等甩开这柿子树,我也跑到了新地深处,新地深处,我发现了一块风沙土,就是七爷你说的匿形空间, 当时我设备不是太好,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才把这块风沙地打开,我原本只想在外边看一眼,不想进去,因为进去可能出不来, 可我没想到那柿子树又追来了,之前没防备,我当时也没处跑,只能钻进了风沙地,在风沙地里转了整整半个月,能吃的东西都被我吃了,我差点在这地方活活饿死, 后来被我找到了这座湖,在这座湖里,我感知到了一个出口,出口外边,居然是外州, 那是我第一次去外州,别人以为我跳湖轻生,把我从湖里救上来,还开导了我好半天, 我说我就是饿了,不小心掉进了湖里,有好心人给我买了个面包,买了一瓶矿泉水,我当时真饿坏了,可等把面包吃下肚子,抬头再看,那好心人也不知道去哪了,这恩情我也没还上, 等到了晚上,我又去买了些吃的,回到湖底,打开了出口,重新回到了这片新地,一路摸索着往回走,摸索了将近一个月,最终走回了铁门堡, 两块新地,连在一起,一块通往外州,一块通往铁门堡,这事儿我一直想不明白,但我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 七爷,我之前跟您说过,铁门堡的事情您不用担心,按我的速度,一天一夜能从这走到铁门堡,按您的速度,半天都用不上。” “半天,”李伴峰看向了远处,“老罗,你可立了大功了。” 话音落地,湖边的树丛里唰唰作响。 李伴峰问道:“这里有异怪么?” 罗正南点点头:“有,成色还都不差。” “既然有异怪,那这里有地头神么?” 罗正南想了想道:“应该会有。” 李伴峰想了想又问:“那这的地头神,是从哪来的呢?是土生土长的,还是内州册封的?” ------------ 第五百零五章 渡船帮 唰啦啦~ 一匹没有腿的“马”,蠕动着穿出了树丛,来到了李伴峰和罗正南面前。 这只异怪长着“马”头,身上长着和马一样的长毛,驯化好了也能当坐骑,但其实这不是马,这是新地的一种异类,叫做马头蝶。 蝴蝶都是毛毛虫化蛹之后变成的,但马头蝶是个例外,它从卵里孵化出来,就是蝴蝶,长着马头的巨形蝴蝶,通过一段时间的修行,一般要在十年上下,马头蝶会结茧,化蛹之后,变成毛毛虫,就是眼前这只马头虫。 马头虫吃素也吃荤,看到湖边有两个人,正想改善一下伙食,腰腹一发力,转眼间,已经到了两人近前。 李伴峰示意罗正南待在原地别动,他用跬步无痕,瞬间绕到了马头虫身后,用凌妙影送给他的钢丝绳,住马头虫的脖子,一扯一收,正常情况下就能把马头虫收伏。 在新地,马头虫比驴头蛆金贵,虽然性子烈了些,可马头虫力气大,跑的也快,一只上好的虫子能卖到五百大洋。 李伴峰准备和这只虫子交流一下,重点问一下这块新地的来源。 没等李伴峰开口,马头虫一甩脑袋,咔吧一声,把脖子上的钢丝绳给挣断了。 凌妙影的钢丝绳,能重创八层修者。 这条虫子一甩头,就给挣断了? 愤怒的马头虫直接冲向了罗正南,罗正南没有躲闪,他在这块新地上遇到过马头虫,知道自己的速度比不上这虫子。 他正要用技法反击,忽听一声闷响,马头虫身躯炸裂,只剩下一个马头飞到远处,掉进了湖里。 李伴峰直接在这虫子身上用了踏破万川,这一脚用了不小的力气。 不管对手是人,还是条虫子,它能挣开凌妙影的钢丝绳,这样的对手就值得李伴峰全力应对。 李伴峰从湖里把马头捞了上来,用镰刀割开了马头的皮肤,试验了一下硬度。 “这皮比盔甲硬得多,我在新地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马头虫。” 罗正南道:“这块地界的异怪确实比其他地方强悍了不少,七爷,您想去铁门堡么?我这带了干衣裳,咱们换上衣裳接着赶路。” 李伴峰摇摇头道:“铁门堡先不急着去,这是条好路,但是你不在的时候,我也打不开大门。” “七爷,我来外州这趟,正好买些设备,争取给七爷做一把钥匙,这块地界我熟悉,做出来的钥匙,保证能进能出。” 像罗正南这样的部下,怎么奖赏,李伴峰都觉得不过分。 两人一并回到湖里,游回了花湖公园,上岸前一刻,李伴峰又听到了哭声。 “老罗,你平时经过这里的时候,有听到过一個女人在哭么?” 罗正南道:“我没听过女人的哭声,但我感知到一些变化,不是亡魂,也不是活人,更像是某种看大门的机关。” “谁设下的机关?”李伴峰扫视着湖边的洋房,哭声就是从洋房附近传来的。 罗正南道:“这事儿还没查清楚,除了咱们,肯定还有别人知道这块新地。” 回到住处,两人换上了干衣裳,李伴峰拿了一张支票,支了一万大洋给罗正南。 罗正南不好意思收:“七爷,您给了我那么多生意,都是赚钱的好买卖,钱就不用赏我了。” 李伴峰笑道:“收着吧,难得来一趟外州,好好消遣些日子。” 罗正南还真就闲不住,当天晚上就要去买设备。 李伴峰看了看手表,凌晨四点半:“这个时间,你上哪买设备?” “东仙桥的鬼市正热闹,去早了没用,去晚了收摊,现在去正合适,七爷,秦田九的事情,我一会就转告给五爷,钥匙的事情,您这两天等我消息。” 罗正南走了,李伴峰回了随身居,睡了一整天,没去暗星局。 到了晚上,李伴峰出了随身居,到了放映机旁边,放映机立刻拿出手机和卫星电话:“七导,收到两个电话,均按照你的要求进行了接听,还收到了一条信息,也按照你的要求进行了回复。” 电话是汤圆和灯泡打来的,李伴峰没来上班,这两人有些担心。 信息是中二发过来的,他也很关心新来的李局长,但他不好意思打电话。 申敬业没打电话,也没发信息。 他的工作态度一直存在问题,我没来上班,他居然都不问一声? 李伴峰把手机和卫星电话依旧放在放映机里,吃了些东西,收拾了一下,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去了文化宫。 文化宫里上演的是枪战片,今天来黑市的以“花舌子”(中介)居多。 等卖零食的来了,李伴峰还是买纸,这次地方换了,在202包厢。 李伴峰拿着纸巾进了包厢,阴四娘热情的迎了上来:“大老板,又来照顾我生意?” 李伴峰点头笑道:“你确实会做生意。” “那姑娘怎么样?” “我觉得不错。” “这回伱想买能睡的还是能打的?” “不能两门都精通么?” “大老板,你玩的可真花!”阴四娘拉下来一道幕布,幕后是一位姑娘,穿着深蓝旗袍,绣着鸳鸯荷塘纹,手推波浪的发式,模样很是妩媚。 阴四娘道:“这是二层的声修,模样没得说,关键人家歌唱得好,在普罗州,是当过歌后的。” 李伴峰连连点头,阴四娘没撒谎,这女子确实当过歌后。 她是徐秋兰,在报纸上经常能看到她的消息,她与姜梦婷、萧秀飞并称三大歌后,成名之后,姜梦婷还在唱歌,萧秀飞转战影戏,徐秋兰嫁了大她三十三岁的富豪饶启军,成了阔太太。 她怎么会变成鬼仆? 李伴峰微微摇头:“歌后就不要了,我怕驾驭不住。” 阴四娘俏皮一笑:“又不是娶媳妇,哪有什么驾驭不住,你买了她,我送你一捆藤条,每天抽上一顿,保证乖乖听话。” 李伴峰还是摇头。 阴四娘也不勉强,又拉开了另一道幕布。 幕布后边还是一名女子,穿着一身浅蓝长衫,留着青年头,典型知识女性,模样还算漂亮。 阴四娘道:“这是一层的文修,姿色跟前一个比不了,可人家文采好,能吟诗作对,正经的红颜知己。” 阴四娘还在说话,幕布后的女子一直盯着李伴峰,似乎想要说话。 阴四娘皱起眉头,看着那女子道:“皮痒了?讨打?” 那女子赶忙低下了头。 她想说话,是因为李伴峰让她觉得有点熟悉。 李伴峰认识她,她叫单竹梅,笔名三株梅,是沈容青手下的写手,曾经加入过飞将营,写过一些关于赵骁婉的故事。 正是通过她,李伴峰调查出了飞将的线索,查清楚了肖正功的真实用意。 杀了肖正功之后,李伴峰让罗正南清理了江相帮的余部,可有一部分人,只知道自己加入了飞将营,不知道飞将营就是江相帮,这类人,罗正南大多放过了。 单竹梅就是其中之一,可老罗放过了她,而今她还是死了,是谁把她杀了?又是谁把她的亡魂带到了外州? 阴四娘道:“大老板,这个满意么?” 李伴峰还是摇头:“一层文修,层次太低了,还是个亡魂,战力比个白羔子强不了多少,这也不能打呀?” 阴四娘摇摇头道:“大老板,你昨天带走那位可遇不可求,长得那么俊,还得能打的,这么像样的鬼仆可不好找,我要是给你找个二百来斤的女英豪,你能扛得住么?” 李伴峰端正神色道:“扛得住!我不挑食!” “不挑食!这是你说的!”阴四娘回身再一拉幕布,幕布后边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男人。 李伴峰连连摆手道:“这不行,我说不挑食,起码得是个女的。” 阴四娘笑道:“你别急呀,他能变成个女的。” 说完,阴四娘从花瓶里抽出一根藤条,看到藤条,三个亡魂同时一哆嗦,阴四娘对那男子道:“你变个女人看看。” 那男人看了李伴峰一眼,李伴峰觉得他有那么点眼熟,却又想不起什么地方见过。 那男人用手抹了抹脸,又在自己身上揉搓了片刻,变成了一个身段婀娜,容貌绝美的女子。 变过来之后,李伴峰认得了。 戏招妇! 当初在孟玉春地界上遇到的戏招妇,他受拔山主雇佣,要夺孟玉春的地盘,被生擒之后,本想归顺孟玉春,可孟玉春没饶他,直接扭断了他的脖子。 因为孟玉春下手太快,李伴峰没能把他喂给娘子,而今也来外州当了鬼仆。 李伴峰沉默了。 阴四娘展示了三个鬼仆,李伴峰居然都认识。 这是巧合么? 李伴峰转脸看向阴四娘:“这三个,我可以都买下来。” 阴四娘高兴坏了:“就冲你这份爽快,我这得给你打个大折,歌后,原价卖七十,今天给你算五十, 那位才女,原价也是七十,我看你不太喜欢,给你折一半,就算三十五, 那个男的,修为不低,是六层的戏修,这个道门还不常见,原价要一百二,这就不能折太多,给你算一百,你看合适不?” 李伴峰点头道:“你也够爽快,一共一百八十五万,我这就给你拿现钱去。” 阴四娘道:“别一百八十五,就一百八,零头不要了!” “好,你在这等着!” 李伴峰离开了文化宫,进了随身居,取了现钱。 生意是生意,该给的钱,李伴峰不会少给。 但这桩生意做完之后,李伴峰要弄明白一些事情。 带着三个亡魂回了住处,李伴峰开始逐一询问。 首先是歌后徐秋兰。 “你是怎么来的外州?” 徐秋兰含着泪道:“这是外州么?我真的不知道。” “你先说,你是怎么到阴四娘手里的?” “这个,这我……” 见徐秋兰吞吞吐吐,单竹梅在旁道:“这是七爷,你就说实话吧。” 徐秋兰惊讶道:“你是李七?” 李伴峰皱眉道:“先回答我的问题。” 徐秋兰低头道:“我不知该从何说起。” 李伴峰替他选了个时间点:“从你死那天说起。” 徐秋兰叹口气道:“我嫁给饶启军之后,他总为一件事情耿耿于怀,因为我和他结婚之前,和马五曾经有过一段。” 这不是什么新鲜事,三大歌后里,马五和萧秀飞、徐秋兰都有过,只有姜梦婷是他自己不碰的。 徐秋兰接着说道:“他时不时提起这件事,我实话说了,我之前就有过一个马五,他不信,非说我和李七也睡过, 半个月前,我实在被他问烦了,就骗他说我和李七有过。” 李伴峰皱眉道:“你骗他,却坏了我名声?” 徐秋兰低头道:“我也是没想到,他真就发了火,骂我是破烂货,我和他打了起来, 我有修为,原本不怕他,没想到他叫来了支挂,一个三层的武修,我打不过支挂,被活活打死了。” “接着说。” “我死了之后,因为带着修为,魂魄的记忆还在,本想走黄泉路去投胎,可总觉得不甘心,就在宅子周围转悠,想找个机会把仇给报了, 在宅子附近待了两三天,突然来了一群人,用术法把我给收走了。” “我看不清他们的模样,他们都戴着面具和大帽子,他们问我认不认识李七,我说不认识,他们就打我, 我被打怕了,我说认识,他们问我李七长什么模样,七爷,我听过您的名声,但我真的没见过您,我连您的照片都没见过, 我就顺口胡编,我说李七膀大腰圆,满身都是力气,一次能三五个钟头, 他们听出了破绽,又打我,后来发现打也没用,我是真的不知道,他们就把我收进了法器,送到了这个地方。” 李伴峰眉头紧蹙,果真有人在调查他。 他又问单竹梅:“你是怎么死的?” 单竹梅道:“自从江相帮出了事,飞将营也没了音信,我担心这里有什么瓜葛,就准备先离开绿水城,回墨香店躲一阵子, 可我想念游姑娘,我就想见她一面,两个星期前,我去逍遥坞找她,没想到走在半路上,遇到了百乐门的歌女谢梦娇。” 谢梦娇也是飞将营的人,负责消息传递,算是单竹梅的上级。 单竹梅继续说道:“我当时正在找她,我想知道飞将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谢梦娇说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让我到她家里细说, 我就去了她家里,正事儿她不怎么说,专说那种事情,我,我天生就喜欢女子,她那么撩拨,我也没有防备,就中了她的手段,死在了她的床上。” 李伴峰耸耸眉毛道:“你也不甘心,想找谢梦娇报仇?” 单竹梅摇头道:“我没想报仇,我只是想见游姑娘一面,我真心想见她一面, 我就在逍遥坞附近徘徊,结果被人给收了,我和徐秋兰看到的状况一样,看不见那些人的脸, 他们问我认不认识李七,我说认得,但交情不深,他们不相信,也是很狠打我,打我没用,我就知道那么多,后来他们不打了,把我带到了这里。” 李伴峰渐渐听出了一些眉目。 接下来,他看向了戏招妇。 戏招妇道:“我被孟玉春杀了之后,也想找她报仇,可孟玉春修为太高,我斗不过她,只能找人打探你的消息, 后来我听到有人叫你七爷,而后又得知你在新地还有一座村子,叫正经村, 我在新地走了好些日子,终于找到了正经村,我在正经村附近又待了好长日子,没把你等来,反倒在十几天前等来了一名魇修。” “十几天前?” “新地不分黑白,具体多少天我不记得了,应该有十五六天。” 李伴峰问:“那魇修什么层次?” “我不知道,应该能有四五层吧,我和他斗了一段时间,本以为自己有机会脱身,没想到中了他的陷阱,被他直接抓住了, 他带我离开了正经村,问我和李七的关系,我说我和你是仇人,把过往的事情讲了一遍。” 李伴峰一怔,让钟摆把其他人带出了房间,交到了八音盒手上。 八音盒放了一首曲子,让他们都睡去了。 李伴峰问戏招妇:“你都讲了哪些事?” 戏招妇的情况,与徐秋兰和单竹梅可不一样,他知道的事情可不少。 “我讲了你和孟玉春联手打败了拔山主,而后过河拆桥,把我给杀了。” “你只说我们打败了拔山主?”李伴峰杀了拔山主,这件事戏招妇是知道的。 戏招妇点点头道:“我只说你们打赢了,其他的事情我不敢乱说,否则他们不会放过我。” 这只新地游怪确实聪明,如果他说出更多细节,对方不可能把他摆在货架上,甚至直到现在还在拷打他。 事情都出在这半个多月,有一伙人正在普罗州调查我,这伙人什么来历,现在还不知晓。 但有人应该知道。 …… 凌晨四点五十分,天快亮了。 电影院放过三场电影,今晚的黑市该收摊了。 阴四娘拿了十来个瓷罐子,一人一个,把这些鬼仆都装好,收进了皮箱里。 除了鬼仆,还有两箱子现金,两箱子杂物,阴四娘力气不小,扛着四个箱子下了楼,直接装在了卡车上,一脚油门上了街。 阴四娘放下了车窗,吹着小风,哼着小曲儿,一路非常惬意。 遇到这么豪气的买家,买了四个鬼仆,还没还过价,她能不惬意么。 “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南风真的很凉,那南风怎么那么凉……” 李伴峰叹口气道:“你就会这一句词儿?” 阴四娘一哆嗦,方向盘打偏了,大货车差点掉沟里。 她惊愕的看着大老板,问道:“你什么时候上的车?” 李伴峰笑道:“刚上的,我还想和你做生意。” 阴四娘摇头道:“要做生意,明晚文化宫找我去。” “干嘛非得去黑市,咱们都这么熟了。” “那不行!”阴四娘道,“我做生意讲规矩,从来不和客人私底下交易。” “这是哪的规矩?” “黑市的规矩!” 李伴峰笑道:“这又不是黑市,你为什么要守黑市的规矩?”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阴四娘似乎无从辩驳。 “总之,我不想在这和你谈生意。”阴四娘的眼睛看向了车座旁边的安全带锁扣,锁扣里藏着一枚铁珠子,这颗珠子是一件灵物,极其擅长战斗。 阴四娘曾经用这颗珠子,拖住过七层修者,给自己争取了逃跑的机会,还能把珠子给收回来,足见这件灵物的实力。 但这一次,阴四娘不打算把珠子收回来了。 这个大老板说上车就上车,阴四娘完全没有察觉,足见这人实力极强,要想摆脱他,珠子不要了,车也不要了,只要保住自己这条命就行。 李伴峰劝了阴四娘一句:“你每天黑白颠倒做生意,还做的提心吊胆,挣两个钱不容易,要是咱们这场生意能谈妥了,我可以把你车上的鬼仆都买下来,还不用被黑市抽水。” “你到底要谈什么生意?” “我想问一问,你车上这些鬼仆到底从哪买来的?”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是从普罗州弄来的!” “我不是问他们故乡,我是问,你从哪买来的这些鬼仆?” “我自己从普罗州弄来的!”阴四娘的手,摸向了安全带扣。 “你什么时候去的普罗州?” “我经常去,我上个礼拜才从普罗州回来!” 李伴峰叹口气道:“做生意,首先得讲诚信。” “我怎么不讲诚信了?我说的都是实话!” “绿水城的招牌是什么?” 阴四娘想想道:“就是城门上的那块招牌!” “陆家大宅在哪条街上?” “我没去过陆家大宅。” “你不是左武刚的干妹妹么?他没带你去见识见识?” “我,我就是没去过……” “是,你没去过,”李伴峰笑道,“你不仅没去过陆家大宅,你根本就没去过普罗州。” 阴四娘一踩刹车,把车停住,左手砰的一声,拍在了安全带扣上,动作一气呵成。 铁珠没有飞出来。 李伴峰讶然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阴四娘又拍了一下,铁珠还是没飞出来。 李伴峰看着安全带扣:“你解不开安全带了?” 阴四娘咬咬牙,又拍了一下,铁珠出来了。 铁珠在李伴峰手上。 “你是要找这个?”李伴峰拿着铁珠,问道,“这东西怎么用,扔出去就行么?” 说话间,李伴峰似乎要把铁珠扔在阴四娘脸上。 阴四娘赶紧低头躲闪,顺势从车门边拿出了一叠契书:“都给我上!” 她想用契书操控鬼仆,围攻李伴峰。 砰砰砰! 货车车厢里一阵躁动,有东西似乎要从车厢里钻出来。 “呼呀!”李伴峰喊了一声,车厢瞬间安静了下来。 阴四娘抱着脑袋,缩在座椅上,鼻涕眼泪流的到处都是。 李伴峰一低头,淡黄色的不明液体,淹没了鞋底。 “这个鞋呀,是……” 这个鞋是暗星局刚发的,穿了没几天,就被尿给泡了。 这事儿不赖阴四娘,赖李伴峰。 晋升到云上之后,深宅大院之技和地皮时有本质区别,他喊这一声,差点要了阴四娘的命。 阴四娘哭道:“大老板,我知道错了,我不敢骗你,你问什么我说什么,我一会把钱都还你,车也送你了,车上的东西都归你。” “这些东西我不要,我就想知道这些鬼仆是从哪来的?” “是从渡船上来的。” 李伴峰有点不耐烦了:“我没问你交通工具。” “我说的不是交通工具,那伙人就叫渡船帮,他们帮主叫船老大。” “渡船帮是做什么的?” “倒腾东西的,从普罗州倒进倒出的。” 这就是马五所说的,做外州生意的人? 这个渡船帮是豪强还是帮门? “你见过船老大么?” “见过,见过两次,值钱的好东西,都是他亲自出手,这批鬼仆,就是他亲手卖给我的。” “你还能再见他一面么?” “再过一个礼拜,我还找他们上货,要是能见到他,我事先一定告诉你。” 李伴峰拿出一张契纸道:“那咱们就说定了,你在上面摁个手印。” 阴四娘也找不到印泥,用手指从座椅上沾了点水,想往契纸上摁。 李伴峰皱眉道:“这不是你尿的么?有用尿摁契书的么?这得用血!” 阴四娘确实没去过普罗州,她不知道普罗州的规矩,大老板让用血,那她就用血。 她把手指头放进了嘴里,还是之前蘸水的那根,把指尖咬破了。 “你就不能换一根……”李伴峰不知该作何评价,好歹看着她把血手印摁上了,李伴峰拿着契书下了车,到车厢里,把所有鬼仆都收走了。 “等生意做完了,咱们再算价钱,我等你消息。” 阴四娘还在车里哆嗦,李伴峰已经走远了。 渡船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们只是二道贩子? 又或者就是你们想查我? 回到住处,李伴峰小睡了一会,放映机把手机摆在了李伴峰面前:“七导,有信息发了进来,暗星局说要在今天上午召开重要会议。” 信息是申敬业发过来的。 开会想起我了? 这个会看来很重要。 ------------ 第五百零六章 旅修云上技(求月票) 上午十点,李伴峰到暗星局开会。 他原本不想来,申敬业接连打了三个电话,一再表示这是一场非常重要的会议。 本以为是全局都要参加的大会,等进了会场李伴峰才发现,参会的只有申敬业和治安队的成员。 今天开会的主要内容,是对之前花园小区抓捕通灵者的行动进行总结,申敬业对参与行动的队员进行了表扬,重点提及了新来的副局长李七,亲自前往现场,参与抓捕行动的事迹。 “李局长是暗星局全体成员的楷模,他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无论身居何位,暗星局成员的初衷不变,责任不变! 局里反复强调,我们的工作重心,必须围绕一线,服务一线,如果连一线的工作都没有切实体验过,说什么围绕和服务都是空谈! 今后,只要条件允许,我会亲自参与一线的行动之中,通过工作实践,切实了解一线人员的困难和诉求,切实把局里的工作重点,扎扎实实落在一线当中,下面请李局长讲两句。” 李伴峰眨眨眼睛,没想到这场会议还得发言。 “申局长愿意亲自参与一线行动,这是暗星局所有成员的榜样,下次行动,一定要通知申局长,谁要不去,谁就是孙子!” 李局长话讲完了,台下传来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申敬业喝了一口茶,在嘴里含了一会,艰难的咽了下去,宣布散会。 他召开这场会议的目的是什么? 抓了一个低层次的魇修而已,也不算什么重要行动,会后也没有给队员们加薪升职之类的实质性奖励,就为几句口头表扬,还至于给我打了三次电话? 申敬业这个人,让李伴峰有些想不明白。 他急着找我,肯定另有目的。 当天下午,李伴峰还真就收到了行动通知,澄云路瑞荣纺织厂,出现了不明生物。 李伴峰看过瑞荣纺织厂的卷宗,这座废弃多年的纺织厂出现过不少案情,最近的一次出现了一只家蚕,中二为此差点搭上了性命。 申敬业兑现了诺言,这次他要亲自参与行动,并且已经抵达了现场。 李七和治安队一起坐车赶往现场,路上陈长瑞道:“李局,咱们现场行动,彼此都称呼代号,你经常参与队里的行动,也给自己起個代号吧!” 李伴峰点点头道:“我的代号叫局长。” 陈长瑞摇摇头道:“这就不妥了,我们一般不用职务做代号,这样容易暴露身份。” 李伴峰道:“怕什么,局里有十几个局长,就算有人来寻仇,找到哪个局长还不一定。” 就这样,李伴峰的代号定了下来。 到了纺织厂,申敬业正在做战前动员,爆破组成员已经做好了准备。 李伴峰问申敬业:“让爆破组来做什么?” 申敬业语重心长道:“小李呀,参加行动之前,要对行动的具体情况有个大致的了解,宋组长,向李局长介绍一下。” 爆破组的组长宋青文把情况说了。 纺织厂二车间出现了一个直径两米三的肉丸子,不能行动,能对伤害做出一定程度的反应,包括表面收缩,和喷吐出一定程度的刺激性气味的气体。 李伴峰问:“这肉丸子什么来历?” 宋青文摇头,表示他不清楚,李伴峰看向陈长瑞,陈长瑞也一脸茫然。 申敬业把化验室的报告单交给了李伴峰,他们之前做了取样,肉丸子表面是丝状蛋白质,类似与哺乳动物的肌肉纤维,没有细胞和神经结构,在外界刺激下,丝状蛋白质会做出收缩反应。 李伴峰看着报告单,皱眉道:“这也没研究明白,为什么不接着研究?非得把这东西炸了?为什么不直接带回实验室?” 申敬业道:“实验室已经留样了,样本数量足够研究工作的使用, 这颗肉丸子具备一定程度的生命特征,而且生命力极其顽强,对外伤和腐蚀性药剂都有良好的抗性, 如果在运输途中出现异常,我们很难找到紧急的应对手段,很可能会酿成安全事故, 经专业人员论证,当前最妥善的解决方法,是在人迹罕至处进行爆破处理,瑞荣纺织厂本身环境就很偏僻,附近三公里范围内,没有固定居民,是处理这一不明生物的绝佳选择, 与其冒险搬运,不如就地解决,小李,我刚才的表述,不知道你听明白了没有?” 李伴峰没作声,暗星局的工作流程他确实不太熟悉。 这肉丸子如果出现在普罗州,会怎么处理? 那要看在什么地界,如果出现在绿水城,谁的地盘,谁处理,估计是烧了,又或是找特殊的修者和法宝把这东西给收了。 如果出现在蓝杨村呢? 估计会有人出高价,雇来个不怕死的试吃几块,如果没吃出事来,这东西会被当成大补之物,切片晾干,然后卖了。 李伴峰道:“我想进去看看这肉丸子。” 宋青文摇头道:“李局长,炸药已经布置好了,任何人不得进入作业区域。” 申敬业道:“小李呀,不是每一场行动都要冲锋作战,今天的主角是爆破组,治安队的主要任务,是做好配合工作,防止意外情况发生。” 陈长瑞这才明白过来,这颗肉丸子不是刚刚出现的,暗星局已经介入很久了,但治安队并不知情,在这场行动中,他们属于后备人员。 申敬业的秘书递给了李伴峰几张照片,这些照片都是在现场拍摄的,这颗肉丸子呈暗红色,表面凹凸不平,整体看起来像个肉做的核桃。 爆破组在厂区里忙活着,陈长瑞在外边站着,蜜饯哼了一声:“兴师动众,结果让咱们看热闹来了。” 灯泡笑道:“看看热闹有什么不好,申局长都说了,不是每次任务都要冲锋陷阵,我觉得这话有道理!” 汤圆也很失望,她对这场行动充满了期待,她希望在李七的指导下,她能在行动中收获一场质的进步。 现在她只盼着行动早点结束,然后回到局里,找个借口给七爷做点事,然后趁机学点真本事。 也不一定非得回局里,现在七爷也没什么事情,可以过去聊聊。 汤圆刚往李七身边走,中二抢先一步,和李七说上了话。 这个二货真讨人嫌! 中二压低声音道:“局长,我觉得事情不太对。” “怎么不对?” “申局长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有些问题。” “问题出在哪?” “爆破这事儿本身就有问题,他这么做,虽然让人挑不出毛病,但还有更好的处置方法。” 说话间,现场开始倒计时。 十秒钟过后,倒计时结束。 轰隆! 一阵烟尘飞起,爆破结束了。 因为普罗州比较特殊,李伴峰对爆破不是太熟悉,他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爆破组长宋青文表情明显不对,就连平时很少接触爆破的陈长瑞,也觉得这声爆炸差了点意思。 申敬业看向了宋青文:“是不是出了问题?” 宋青文不敢轻易回答,他喊了手下道:“派无人机进去查看。” 手下人准备好了无人机,飞进了纺织厂。 纺织厂里信号很差,似乎有屏蔽装置,无人机传回来的画面很模糊,但能看到,现场有大量炸药没有起爆,原封不动放在原处。 再看那大肉丸子,表面似乎也没什么损伤。 不对,有损伤! 宋青文看到了圆球上的伤口,伤口位于肉丸子和地面之间的阴影处,里面流淌出了暗红色的液体。 整个伤口如同拳头大小,化验室人员表示:“这种尺寸的伤口,一般会在一分钟之内愈合。” 伤口在缓缓蠕动,申敬业怒视宋青文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宋青文说不清楚。 申敬业道:“赶紧把没引爆的炸药清理出来!” 宋青文犹豫片刻道:“局长,我的建议是重新连线起爆。” 把没爆炸的炸药清理出来,本身就很危险,重新起爆是正确的选择。 申敬业催促宋青文立刻开展行动,宋青文亲自带队,进了纺织厂,重新布置引线。 李伴峰看着无人机传回来的画面,总觉得状况不对:“这流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申敬业道:“是类似于血的液体。” 化验员在旁边道:“我们在取样过程中也发现过类似液体,其成分与血液非常相似,但没有血细胞……” 画面清晰度确实不好,但李伴峰还是看出了问题:“这不是液体,这是虫子。” 工作人员操控着无人机的飞行方向,调整着拍摄视角,流动的暗红色“液体”正在往远处延伸。 申敬业一惊,这么远的距离,明显不符合流体的规律。 画面虽然模糊,但李伴峰能看出是虫子,这让他想起了在铁线河的遭遇。 申敬业拿起对讲机道:“立刻起爆!阻止不明生物离开工厂。” 宋青文没有回应,无人机找到了他的位置,宋青文穿着防爆服,在肉丸子旁边站着,始终没动。 李伴峰盯着画面看了片刻,发现宋青文脚下有一条红线。 那是虫子的组成的红线,这些虫子从他的防爆服里爬了出来。 现场的爆破队员相继停止了行动,没有挣扎,没有呼救,他们像雕塑一样站在原地,很快有虫子钻出了他们的身体。 惊愕片刻,申敬业下达了命令:“治安队,出动,阻止不明生物离开纺织厂。” 陈长瑞收到命令,赶紧组织治安队集合,但从无人机的视角来看,红虫子已经快离开二车间了。 申敬业道:“燃烧者先上,嗜酒者协助,把不明生物控制在二车间范围之内。” 燃烧者,就是火修。 嗜酒者就是酒修。 派火修烧虫子,酒修帮忙,看似是正确战术。 陈长瑞喊道:“燃烧者不能去!二车间全是炸药!” 没引爆的炸药一大堆,火修贸然去放火,很有可能会引发二次爆炸。 二次爆炸未必会摧毁肉丸子,也不可能杀光这些蠕虫,火修白白送命不说,弄不好还会加速这些蠕虫的扩散。 事出紧急,陈长瑞还在思索对策,李伴峰问道:“有虫修没有!” 一名中年男子,名叫何本胜,站了出来。 虫修这个道门太少有,整个治安队,一百多号人,就这么一个虫修。 何本胜看了一眼视频,摇摇头道:“这种蠕虫我没见过,怕是控制不了。” 李伴峰道:“控制不了没关系,你把厂区里所有虫子都叫上,围住这些蠕虫,和他们打!” 这是何本胜擅长的,他正要往厂区里走,大头上前道:“我跟你一块去。” 何本胜对付虫子,身边得有人保护。 李伴峰问大头:“你什么道门?” “搏击者。” “武修就别去了,去了也没用!”李伴峰回身喊道,“有没有旅修?” 六个人站了出来,两个三层,四个二层,李伴峰道:“二层的先不用去了,两个三层陪着老何进去,老何顶不住了,你们两个用踏破万川去顶,踏破万川还顶不住,伱们就赶紧撤出来,你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把这些蠕虫包围起来,不要让他们进一步扩散。” 三个人进去之后,李伴峰叫来了汤圆:“把所有四层及以上的文修都叫来。” 汤圆一怔:“我算吗?” “你不是四层么?” “我是!我明白了!”汤圆把四层及以上的文修叫到了李伴峰的面前。 算上汤圆,一共来了五个人,李伴峰提醒一句:“害怕了就留在这,不怕的跟我走!” 这几个文修还真不是孬种,没有一个选择留下。 李伴峰对爆破组剩下的成员道:“你们在外边待命,收到我的命令,立刻进去把炸药清理出来。” 爆破组做好了准备,李伴峰回头看向老陈:“叫火修、酒修、水修、油修、寒修都做好准备。” 陈长瑞身经百战,李伴峰不用说的太清楚,他知道该怎么做。 李伴峰带着五名文修进了纺织厂,中二看着着急,却帮不上忙。 何本胜正带着虫子已经包围了二车间,盛夏时节,废弃的工厂里有大把的昆虫,在虫修的技法之下,这些昆虫都变得异常强悍,正和一群蠕虫激烈厮杀。 昆虫在数量上占优,速度、力量上也有明显优势,一开始占据了绝对优势,不仅把蠕虫逼回到车间里,还不断缩小包围圈,貌似要把这些蠕虫赶尽杀绝。 但这些蠕虫的生命力太顽强,一只蝗虫上前一口把红虫子咬成两截,两截红虫子都活着,其中一截钻进了蝗虫的肚子。 蝗虫没有挣扎,站着不动,从它身体里很快钻出来几条小蠕虫。 在蝗虫旁边,有一只蜻蜓也是同样的下场,它吃了一条蠕虫,蠕虫没死,反倒在身体里完成了繁殖。 旁边一群蚂蚁,把一只红虫子分尸了,这只红虫子算是死透了。 想彻底杀死一只红虫子,这群昆虫需要费尽周折,红虫子只要没死透,就会寄生在昆虫的身体里。 照着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昆虫支撑不了多久,蠕虫会越来越多。 但何本胜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没有让红虫子扩散到车间外边。 李伴峰让两名旅修带走何本胜,让五名文修动手。 不用多想,这次直接发动数墨寻行。 这一技法因为不分敌我,用起来限制很多。 但现在不需要区分敌我,在技法范围内,见到会动的就杀。 汤圆第一个冲进车间,写了上百个“汤”字,这是她代号的第一个字,写的特别顺手。 “汤”字出来就带着热气,每个字都跟开水一样烫,一个“汤”字抱住一条红虫子,很快就能把这虫子烫死。 数墨寻行之技维持的时间很短,汤圆这边技法失效了,但却让包围圈缩小了不少,红虫子朝着肉丸子的方向退后了一些。 汤圆在一旁休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治安队员随后跟上。 这名老队员有经验,他写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字,“十”。 这个字就两笔,文修手快,一出手能写上千个“十”。 这个字看起来单薄,明显不扛打,但这名老文修看透了战局,对付虫子,不需要扛打,数量才是关键。 “十”往地上一插,就像钉子一样,先把虫子钉住,顺着虫子的身体一划,沿着纵向,能把虫子劈成两半。 要是横向断成两截,虫子还有机会重生,纵向断成两半,这虫子当即就死了。 文字杀虫子,如同砍瓜切菜,蠕虫擅长寄生,却动不了文字分毫,老队员出手过后,包围圈缩小了一大截。 老队员技法失效,下一名治安队员冲了上去,看老队员写个“十”占了便宜,这人也想取巧,他写了一个更简单的,写了个“一”字。 “一”比“十”写的还快,可等写出去之后,这人后悔了。 数墨寻行,文字自动战斗,不受控制,倘若这个“一”竖着出去,正好扎在地上,和“十”的作用倒也差不多。 可“一”要是横着出去,就成了个棍子,棍子追着虫子打,半天打不死一只,杀伤力可就差远了。 这名文修出手之后效果不好,一脸懊恼退了回来,剩下两名文修学乖了,上去之后都写“十”,包围圈继续缩小。 数墨寻行消耗极大,攻击过一轮,三名文修到了极限,需要休息,老文修技巧高超,消耗相对少一些,又用了一轮数墨寻行,汤圆也用了一轮。 其他文修非常惊讶,在他们的印象中,汤圆除了出身好,剩下什么都不行,没想到她技法底子这么出众。 第二轮结束,老文修也撑不住了,汤圆用了第三轮技法。 老文修惊呆了,汤圆才修行了几个年月?难不成技法练的比他还熟? 第三轮过后,汤圆身躯颤抖,双腿直晃,咬着牙,用出了第四轮技法。 李七看呆了。 不要说在外州,哪怕是在普罗州,七层以下的文修,都不可能如此频繁的使用数墨寻行。 汤圆艰难的站稳了身子,用了第五轮技法。 用过之后,汤圆彻底脱力,倒在了地上。 红虫子被文字连续包围,活动范围仅限于肉丸子旁边的一排机床。 纺织厂外,大头呆住了,灯泡呆住了,就连申敬业都看呆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只有陈长瑞保持淡然,他知道汤圆在技法上下了多大功夫。 可以骂她不中用,但不能说她不努力。 众人正错愕之间,车间里的三台无人机,都被飞起的文字撞翻了。 申敬业看不到车间里的战局,他很焦急。 他想带人进入厂区,陈长瑞劝道:“最好等李局长的命令。” 申敬业倒也没有固执,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三架无人机都会被误伤。 其实不是文字伤了无人机,是李伴峰把无人机打下来的,他动作太快,现场都没人能看清楚,更别说看着画面的申敬业。 李伴峰抱住了汤圆,汤圆艰难说道:“局长,我,怎么样?” “好样的!”李伴峰称赞一声,把汤圆交给其他人,“都撤出去!” 其他人都撤了,李伴峰掏出了茶壶。 红虫子的包围圈小到了一定程度,李伴峰现在有把握用屏障把他们圈起来。 老茶壶往地上洒了茶水,制造出了屏障,把红虫、肉丸子、已经死去的爆破组队员,全都圈在了一起。 圈好之后,滚开的茶汤从地面上涌了出来,满地红虫子挣扎不多时,尽数死去了。 如此强悍的红虫,碰到皮肤,就可能钻进肉里,连李伴峰都有些忌惮,可只要到了老茶壶的攻击范围之内,收了它们竟如此简单。 巨大的肉丸子,由红色变成了灰白色,这是被煮熟了,里边应该不会再生出来虫子。 屏障内的虫子都死光了,屏障外边有没有漏网之鱼? 有! 李伴峰在车床底下抓到了一条,随即招呼外边的治安队员,进来洗地。 先让爆破组把炸药清理走。 再让酒修进来,满地洒酒。 洒过酒后,再让火修进来放火。 水修在旁控制着火势,保证达到洗地的效果,还不至于引发大范围的火灾。 寒修最为关键,他们得把大肉丸子冻住。 虽说这肉丸子煮熟了,但李伴峰不确定这东西还有没有复生的可能。 等寒修把肉丸子彻底冻透,冻成冰块,再用寒修技法,让冰块炸裂,肉丸子也随之炸成了肉块。 碎裂的肉块继续在火种烧灼,直至变成焦炭。 洗地结束,剩下的收尾工作,李伴峰倒也不用操心。 他出了院墙,找了个角落,藏好了钥匙,回了随身居,把唯一剩下的虫子交给了娘子。 “宝贝娘子,这是什么虫?是虫修做出来的么?” 娘子用唱针把虫子挑了起来,看过片刻道:“这不是虫修的虫子,这是蛊种,蛊修做出来的东西。” “这也是蛊修做出来的?”李伴峰把肉丸子的照片给娘子看了。 娘子看过之后道:“这是蛊修培育出来的虫包,光看这照片却也看不出个头大小。” 李伴峰道:“这个虫包比我高出两个头还多。” “相公呀,那这个蛊修的层次可不低了,可能已经不在地皮了,相公为什么会得罪了这个人?” 李伴峰摇头道:“倒也不算得罪,只能说机缘巧合,遇到他了。” “相公要千万小心,云上的蛊修可不好对付,既是遇上了,就要早做防备。” 洪莹对蛊修很是不屑:“得罪他能怎地?咱家男人也是云上!还怕这耍虫子的货?” 唱机叹道:“相公晋升的太急迫,在云上时日太短,体魄还差了些火候,技法也没学,真遇到云上狠人怕是要吃亏。” 洪莹点头道:“晋升云上,就该学云上技,这是正经事。” 唱机不放心:“且说了,相公体魄不到火候,不能太急。” 洪莹道:“我觉得不算急,七郎,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一听说要学技法,李伴峰挺起胸膛道:“和地皮时相比,有天壤之别!我觉得我行了!” 洪莹道:“我也觉得郎君能行,七郎先开一门,学咱们旅修云上技,学会之后,肯定能分得清门户!” “一层技叫什么名字?” “逍遥自在!” 李伴峰想想道:“分清了门户,就能逍遥自在?” “不光要分清门户,其他地方也要分的清清楚楚,”洪莹从唱机常用的板子里挑了一个细长的,交到了李伴峰手上,“七郎,打我。” 李伴峰真不明白,为什么洪莹这么喜欢娘子的板子。 “莹莹,咱们先不玩这个,咱们先说技法的事。” “说的就是技法的事,”洪莹站在原地,对李伴峰道,“我站着不动,你只管往我身上打,打哪都行,打着一下,骁婉今夜随便让你折腾!” 啪!唱机先打了洪莹一板子:“凭什么折腾我?” 洪莹揉揉桃子道:“来呀七郎,你不说和地皮上有天壤之别么?拿出点本事给我看看。” 李伴峰挥起板子,朝着洪莹腰际扫了过去。 腰际是个特殊的部位,这里不方便闪躲。 洪莹站着没动,可李伴峰这一板子扫空了。 李伴峰回想了一下出手轨迹,问道:“莹莹,你刚才用跬步了?” 洪莹笑道:“要是跬步,算我胜之不武,由着骁婉罚我就是,七郎再打,使出浑身力气打!” 如果真的站着没动,有些特殊地方是躲不开的。 李伴峰猛然俯下身子,板子贴地扫过。 他要打洪莹的脚踝。 打腰际,洪莹可以仰着身子躲过去,打脚踝,只要她脚不动,肯定躲不开。 洪莹脚没动,可李伴峰又打空了。 李伴峰摇头道:“这没道理,你肯定用了跬步。” 洪莹笑道:“我要是用了跬步,今天就让骁婉打我一百大板,七郎在旁边看着,我一下一下自己数着!” 唱机哼一声道:“打你我还嫌累,相公呀,用平常的方法肯定打不中她。” 李伴峰不解:“是因为我太慢了?” 唱机道:“不光是因为慢,相公还打错了地方。” 李伴峰一怔:“我要打她的脚踝,自然往脚上边打。” “相公呀,她的脚踝刚才可不在脚上边。” “脚踝不在脚上边?那能在哪?” 唱机道:“可能在肩头,可能在背后,也可能在不可名之处。” ------------ 第五百零七章 什么是不可名 娘子又说到了不可名,李伴峰对不可名,实在没有什么概念。 唱机解释道:“所谓不可名,不知远近,不知方向,不知长短,不知大小,诸般技法之中,皆有不可名之处, 相公用跬步无痕,脚步之间就有不可名,相公用金屋藏娇,生死之间亦有不可名,相公用畅行无碍,虚实之间却有不可名,相公用深宅大院,里外之间也有不可名。” 唱机这么一说,李伴峰多少有了些感悟。 不可名,是技法之中最关键的环节,也是技法之中无法解释的要素。 娘子继续说道:“相公呀,云上技,却要把不可名之处用到极致,适才洪莹那个贱人,用趋吉避凶之法,事先判断出你要往何处打,却把脚踝提前挪走了,相公自然打不中, 这就是逍遥自在之技的玄妙之处,对敌云上旅修,寻常战法毫无用处,哪怕她站着不动,也伤不到她分毫。” 也就是说,洪莹就算站在原地,敌人用机枪扫射,都打不到她,子弹经过的位置都会被她转移走。 唱机接着说道:“逍遥自在之技,可不光能用来防御,洪莹在巅峰时,一人独战三名云上矢修, 三人距离洪莹都在百步之外,转灯一般与洪莹厮杀,云上矢修,能跨过虚实,出手必定命中,纵使用逍遥自在之技也躲不开, 当时我以为这丫头输定了,本想用技法拖住这三个矢修,给洪莹争一个逃命的机会, 没想到,洪莹这丫头一分为三,一击之下,把这三個矢修都杀了。” 洪莹抱着唱机蹭了蹭:“骁婉,就这点小事,你还记得。” 唱机在洪莹的桃子上打了一板子:“别腻着我,我是跟相公说正经事,不是念及你的好处。” 李伴峰实在觉得奇怪:“不是说寻常方法伤不到洪莹么?你这板子打的倒是准,从来不落空。” 唱机笑道:“相公呀,这里边有手段,板子挥起来,势必要起风,风声有高低长短,却能乱了这丫头的心智, 她算不准我什么时候出手,也算不准我打左边还是右边,所以每次我打她,她都躲不开,可相公不能轻视了这技法,逍遥自在,是旅修的道门精髓。” 李伴峰仔细想了想娘子之前的描述:“生死关头,能一次击杀三个敌人,这是用了分身术么?” 洪莹笑道:“要说是分身术,倒也没错,但不是我做出了假身,而是我用逍遥自在之术,把一个真身给分开了, 我用两手杀了一个矢修,左脚踢死了一个,右脚也踢死了一个,三个矢修就这么死了,七郎,这种手段你还学不会,先从基础学起吧。” 李伴峰想了片刻,问道:“矢修是个什么道门?” 洪莹道:“就是耍箭的。” 唱机打了洪莹一板子:“相公问你正经事,不准胡说八道,相公呀,矢修都曾练过弓弩,但不只是射箭这么简单,这道门之中有很多技法,其中以矢无虚发为根本。” “什么是矢无虚发?” “矢修扔出去的东西,只要在一定距离之内,必然会命中。” 李伴峰惊喜道:“娘子,我有矢修天赋!” 洪莹嗤笑一声:“门和户离得那么近,也没见伱命中过正经地方。” 唱机又打了洪莹一板子:“不要顶撞相公!” 洪莹揉着桃子道:“别说什么矢修了,先认真学技法吧,技法要领之处,在于把身躯各处都看得分明,门是门,户是户,千万不能再混淆了。” 唱机打了洪莹十几板子:“天天门户,就不能想点别的,你当相公和你一样么?” 逍遥自在的技法要领,在于身体各处能够独自行动。 这个感受,李伴峰还真就有过,当宅修压过旅修两层,李伴峰受到修为反噬,觉得自己的四肢要和身体分开了,那种感受和洪莹的描述非常相似。 想着当时的感受,李伴峰开始细心钻研技法,娘子拿着那条蛊虫,还在研究。 “相公呀,这条虫子战力不济,但命却很硬,外州那些人确实打扫干净了吧?” “火修、寒修来回洗地,应该洗干净了。”李伴峰叮嘱过申敬业,必须要反复洗地。 “他们不是有炸药么?反复炸几次,应该能炸个干净。” 李伴峰摇头道:“炸药不灵。” “为什么不灵?” “为什么……”李伴峰突然愣住了。 娘子这句问在了要害上。 之前事态紧急,李伴峰没有多想。 那是暗星局专业爆破组布置的炸药,为什么会不灵? 什么情况下,炸药才会失灵? …… 深夜,何家庆悄无声息进了何家大宅。 何玉秀刚刚听账房盛善周报完账目,说实话,这东西真是催眠,听不上两句半,何玉秀就想睡觉。 用手撑着眼皮,坚持听了半个钟头,何玉秀换上睡袍,正要钻被窝,却发现床边站了一个人。 武修感知力不算强,可何玉秀八层到顶,接近九层。 一个人就这么在身边站着,何玉秀竟然没有察觉,这可让她吓了一跳。 她刚要动手,却见这人有些眼熟:“家庆?” 何家庆冲着何玉秀笑了笑。 何玉秀也笑了:“你个兔崽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两人有很长时间没见面了,说实话,何玉秀听过不少关于何家庆的传闻,关于红莲的,关于手足盟的,甚至有关于何海钦的,有传闻说何海钦死在了何家庆手里。 可何玉秀就是这个性情,她不在意传闻,更不会为了传闻怀疑自家侄子,看到何家庆,她还是很高兴。 但何家庆不是这个性情,他对传闻十分敏感。 他这次来,是要确认叶松桥的红莲事件,当看到何玉秀之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另一个问题,让他耿耿于怀的问题。 “姑,你是不是和李七有了……” 梆! 何家庆被何玉秀一脚踹到了门外。 睡在三楼的严玉琳被吵醒了,本想下楼看看,可想起何玉秀每次听账房报账的时候,心情都不是太好,可能现在正在撒火,还是不去看了。 何家庆不生气,大大方方站了起来,重新进了卧房:“姑,我就是提醒你一句,你们俩差着辈分,你得知道害臊……” 梆! 何家庆又被踹出来了。 以何家庆的修为,何玉秀打不过他,但姑姑就是姑姑,最起码的尊重还是有的:“姑,你就跟我说实话呗,你们到底有过几次?” …… 问清了叶松桥事件的始末,何家庆离开了何家大宅。 从何玉秀的描述来看,她在叶松桥看到的,就是玄生红莲。 这事儿让人很困惑。 何家庆在外州,靠着红莲拿到了云上修为,现在却要面对一个问题,他曾经拥有的红莲未必是真的。 如果红莲是假的,那他的修为是不是真的? 在地下室里困得太久,何家庆的思绪有些不太清晰。 他揉揉额头,正在烦乱之间,忽觉身上有些发痒。 何家庆一惊,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做贼,就不能走神,总这么心不在焉,眨眨眼睛就没命了。” 绿花子! 何家庆回过头,目露寒光,看着绿水丐。 绿水丐笑道:“现在敢跟我呲牙了?当初你装得像只猫,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是个老虎,你先跟我说说,圣人的玉玺哪去了?” …… 暗星局,办公室。 李伴峰正在复盘行动的整个过程,两个关键要素,把整个事件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一是纺织厂的信号奇差。 二是纺织厂里炸药不灵。 从爆破组反馈回来的信息,当时有七成多炸药没有炸。 七成多。 在普罗州,炸药成功起爆的概率在三分之一上下。 在普罗州,无线电信号几乎无法通过正常途径传播。 一座废弃多年的纺织厂,为什么出现了普罗州的特征? 李伴峰叫来汤圆,让他查找和纺织厂相关的类似案件,资料还没送来,李伴峰先接到了会议通知。 申敬业要召开紧急会议,重点讨论瑞荣纺织厂案件的相关问题。 看来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李伴峰前去参会,到了门口,会务人员先收手机。 涉密会议,不带手机是正常操作,而且李伴峰平时就没有用手机的习惯。 巴掌大小的放映机,在李伴峰夹克衣兜里待着,李伴峰把手伸进衣兜,放映机自动把手机和卫星电话都交给了李伴峰。 上交了手机,进了会议室,十二个副局长坐在各自位置上,有的翻看资料,有的交头接耳,等着会议开始。 按照惯例,申敬业最后一个进场,坐在正局长的位子上,宣布会议开始。 李伴峰以为这场会议重点探讨的是纺织厂的案件。 会议确实围绕着纺织厂的案件展开了讨论,但重点讨论的不是纺织厂,也不是案件,是事件的定性和责任。 整个事件的结果是好的,异类生物被彻底铲除了,没有造成更大的灾难。 但事件的过程存在问题,爆破组一共九人阵亡,这件事必须要有责任认定。 提到责任,所有局长都不作声,申敬业早有准备,先问起了分管化验室的曹局长。 肉丸子里有虫子,之前为什么没验出来,这个责任肯定甩不掉。 曹局长也有准备,他拿出了三份资料,第一份是取样记录,取样没有问题,按照规程规定,他们在肉丸子取了样品,从表层到深层,化验室都取到了。 第二件是化验记录,化验过程没问题,化验结果没问题,每一步该做的实验都做过了。 第三份是复检记录,化验室的样品还留着,重新化验之后,结果与之前一致,样品里只有丝状蛋白质,没有细胞结构,更没有活着的虫子。 申敬业没有就这个问题展开探讨,不管曹局长的理由再怎么充分,化验室的责任肯定逃不掉。 接下来是爆破组的责任,七成多的炸药没有起爆,爆破组自身的责任肯定也逃不掉。 在这件事上,分管爆破组的尹局长没有做过多解释,他只强调了两点,炸药的采购没有问题,质量也没有问题,经得起检验。 至于现场使用的问题,主要责任在爆破组长及参与行动的队员,这一点,大家都没有异议。 责任认定清楚,申局长对行动做了简要总结,表扬了治安队在行动中的表现。 会议即将结束,李伴峰打断了申敬业:“治安队血战一场,几句表扬就完了?” 申敬业强调了一句道:“对治安队的表现,我们给予了高度认可。” 李伴峰道:“既然认可了,就拿出来点实际的东西,你是给钱,还是给升职?” 申敬业的眉头微微皱起:“这次行动,我们取得了一定成绩,但也不能掩盖问题,问题还没说清楚,就说成绩,这不合适吧?” 李伴峰道:“有些问题已经说清楚了,有些问题怎么说都说不明白,因为那些问题就出在你身上!” 申敬业瞪起眼睛道:“李局长,说话要负责任,到底什么问题出在了我身上?” “你是行动的总指挥,现场爆破的方案是你定下来的,爆破之后的后果你想过没有? 现在爆破失败了,你赖在了爆破组身上,倘若爆破成功了,把蠕虫炸的到处都是,没法控制,你还能赖在谁身上? 蠕虫如果在越州市扩散了,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申敬业摇头道:“你说的这些假设根本不成立……” “有什么不成立?”李伴峰拿出了申敬业的作战计划,“这些不是假设,这是你白纸黑字写的战斗方案,把肉丸子炸烂就是你想要的结果,这个结果要是不成立,你写这些方案做什么?扯淡来了么?” 申敬业不作声,有些道理大家都懂,只是没人敢当面说出来。 李伴峰扫视着众人道:“出了事,先把责任推在死人身上,活人的功劳又闭口不谈,从头到尾只想着怎么甩锅,这谁给你们惯出来的毛病? 爆破组现场执行爆破任务,操作无误,这里没他们的责任,他们因公殉职,必须获得公正的对待,治安队功不可没,必须获得应有的奖赏!” 话音落地,众人低头不语。 申敬业满脸是汗,沉默片刻,开口道:“这次会议的主要目的,是界定责任,其他的事情……” “作战计划在这摆着,责任都在你身上,不都界定完了吗?” 申敬业打了个哆嗦,感觉这一句话刺透了他的胸腔。 就刚才这一句,让李伴峰自己都颇受震撼。 穿透力从哪来的? 仔细分析一下,应该来自两个方面,一是愚修技的铁证如山,二是宅修技深宅大院。 愚修技加深了心理上的震撼,声修技加深了感知上的震撼,洪莹身上的威势,又加深了众人的精神压力。 可这两个技法怎么会同时出在同一句话里,还能衔接的如此顺畅? 申敬业透不过气来,他确信李伴峰用了技法,却又说不清是什么技法。 在威势的压迫之下,申敬业缓缓开口道:“这件事,我有责任……” 李伴峰看向秘书道:“记下来,责任都在申局长!” 申敬业没有辩解,接着说道:“关于奖励的事情,职务调动,要有相应的流程。” 这句话就意味着升职基本不可能了。 申敬业接着说道:“每个岗位都有固定的薪资,这也有制度明文规定。” 这句话意味着加薪也不可能了。 申敬业继续说道:“按照业绩考核管理办法,治安队整体可以记功一次,奖金按照制度发放。” 李伴峰立刻让秘书去查制度,等看过制度,李伴峰揉了揉额头,奖金数目,实在太有限了。 申敬业道:“物质奖励,始终都是辅助手段,我们看重的是精神鼓励。” 李伴峰眼睛一亮,他在制度里看到了一条特殊规定:“对于立功的暗能者,可以按流程提升他们的层级,这也是奖赏的一种形式。” 申敬业摇头道:“这种奖励形式,我们原则上不予采用。” “为什么不用?”李伴峰皱眉道,“你依据的什么原则?” “依据的主要原则,就是要对暗能量慎之又慎,”申敬业看了下手表,“接下来还有很多工作任务,今天的会议先到这里, 李局长,你想对治安队给予更多的鼓励和支持,这份迫切的心情我能够理解,可任何事情都不能一蹴而就,关于治安队的奖励方案,还需要更为深入的分析和探讨。” 说完,申敬业也没说散会,直接走向了会议室门口,这是不想再给李伴峰说话的机会。 看到申敬业起身,其他局长也纷纷起身,准备离去。 李伴峰静静看着申敬业走到门口,又静静看着申敬业从会议室后门走了回来。 申敬业迷路了,他走不出去会议室。 准确的说,申敬业刚才走过的地方不是门,放映机悄无声息的改变了会议室的格局。 来回绕了几圈,申敬业坐回了到了座位上,静静看着李七。 其他局长也都坐了回来,有的假装整理笔记,有的假装翻阅资料。 他们隐约能感觉到,申局长要气炸了,要跟这位新来的平衡人彻底翻脸了。 申敬业默坐了片刻,微笑的看着李七道:“李局长,你知不知道会场有摄像头?你知不知道我们的会议过程会被记录下来?你知不知道,你当前不理智的行为,会带来很多问题?” 李伴峰恍然大悟:“原来这场会议都被录下来了?我是不是该把会议内容公布出去?要不先给治安队和爆破组看一看?” 申敬业青筋直跳,咬着牙道:“你到底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李伴峰看了看手表:“任何事情都不能一蹴而就,你想离开会议室的迫切心情,我能够理解,但具体怎么离开,这个问题还得继续分析和探讨。” 有人想打电话,可手机不在身上,进会场之前,手机都被工作人员收走了。 有人想喊外边的工作人员,可看了看李七,他们又不敢开口。 从上午十一点,探讨到下午一点半,探讨有了结果。 结果是,没饭吃,可以忍,但没有厕所上,这个忍不了。 经过深入的研究和探讨,责任定性和奖励方案都定下来了。 爆破组无责任,治安队奖励调和剂。 李伴峰在相关资料里看到过调和剂的概念,这东西相当于普罗州的丹药。 李伴峰同意了会议结果,申敬业也终于成功离开了会议室。 王副局长跟在申局长身后,低声问道:“以后再和李局长开会,是不是应该带上安保人员?” 申敬业点点头道:“是该考虑一下了。” …… 治安队发放了调和剂,陈长瑞知道这是李伴峰帮他们争取来的。 “李局长,这件事情我得多谢你,我们的队员……” 陈长瑞在真诚的道谢,李伴峰在认真的看着发放表。 所有治安队员都得到了调和剂,包括从头到尾没有参与战斗的。 按照汤圆的介绍,如果换成普罗州的算法,每个人得到的调和剂差不多和一颗蛇斑丹相当。 汤圆、何本胜等人贡献较多,多给了一天的调和剂。 发放方案是申敬业亲自制定的,队里只能严格执行。 李伴峰连连苦笑,可陈长瑞并不嫌少:“我觉得这才是提升能力的根本所在,有了这次激励,我相信全体队员都会得到极大的鼓舞, 我相信有些人,有些事,并不会因为环境的变化而发生改变,我相信我没有看错。” 这句话实在试探这位李局长,陈长瑞相信,他就是两年前离开越州的李伴峰。 李七放下表格,看着陈长瑞道:“我觉得你需要改变,你该去为治安队争取更多的东西,这是你身为队长的本分。” 陈长瑞有些诧异,他想以长者的身份,再给李伴峰一些指点,可没想到李伴峰不需要他的指点。 …… 回到住处,李伴峰收到了罗正南的电话,通往新地的钥匙做成了。 说是钥匙,但这东西不是钥匙的形状,这东西的形状是根测电笔。 罗正南拿着钥匙来到了花湖公园,先演示了一下钥匙的使用方法。 他把拇指按在测电笔的尾部,让螺丝刀状的笔尖在地面上慢慢划过,直到电笔亮起,就找到了锁孔的位置。 这个过程对罗正南来说很简单,因为他能感知到入口的方向。 但对李伴峰来说有些困难,他没有电修的道门天赋,只能靠着测电笔一点点试探。 试探了十几分钟,电笔终于亮了,罗正南让李伴峰把电笔插进泥土里,开始旋转。 “别着急,慢慢转,只要电笔越来越亮,就证明转对了方向。” 转了将近三圈,平整的地面开始虚化,李伴峰和罗正南掉进了湖水里。 在湖水下方,电笔的使用方法是一样的,在湖底淤泥里寻找合适的位置,旋转电笔,打开下一道入口。 进入新地,李伴峰拿着电笔研究了片刻,问老罗:“我直接记住锁孔的位置,省得在地面上反复试探。” 老罗摇头道:“我试过了,不行,每次的位置都不一样。” 李伴峰没想明白:“新地的入口,每次还都不一样,这是外州新地的特点么?” 罗正南解释道:“七爷,其实普罗州的新地入口,每次也都不一样。” 李伴峰笑道:“这怎么可能,我时常进出新地,新地入口都是一样的。” 罗正南道:“七爷,那是您看的不够仔细,不光是您,一万个人里边,也未必有一个人能看出变化, 咱就说蓝杨村的新地入口,您这次走和下次走,哪怕间隔一个钟头,这里边都有变化。” “什么变化?”李伴峰对此没有一点印象。 可这也确实不是靠印象得来的,这是罗正南拿着尺子一点一点量出来的。 “七爷,蓝杨村的新地入口有不少窝棚,您记得吧?” 李伴峰点头道:“记得,蓝杨村里,穷到没地方住的人,会去住窝棚,越靠近新地的窝棚越好找,那里抢的人少。” “最靠近新地的窝棚,距离入口有三十二尺,一般人不敢住在这地方,会遭到异怪袭击, 有一次,我八点钟进新地,从窝棚开始,往新地入口量了一下,距离是三十二尺零六寸, 等我八点半,再进一次新地,从窝棚往入口再量一次,距离是三十一尺零三寸,距离整整短了一尺三寸。” “差了这么多?”李伴峰想了片刻道,“老罗,是不是测量出了误差?况且你把什么地方当做新地入口?有准确的位置么?” “当然有,”老罗道,“七爷,我道门特殊,我能真切的感知到新地和正地之间的界线,绝对不会出错, 那个窝棚待在原地不会动,但这条界线时时刻刻都在动,有时候是长短变化,有时候是左右摆动,每次测量的结果都不一样, 这里的规律我说不清,原因更说不清,但这份变化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说不清长短,说不清方向。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是不是应该称之为不可名?” 罗正南点头道:“我觉得和一些道门里所说的不可名,是一样的。” 李伴峰捏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罗正南没有说话,他知道这时候不该打扰李伴峰。 可不想打扰,还是打扰了,他脑壳一阵晃动,有电话打了进来。 从口袋里拿出天线,插在了头顶上,罗正南把电话接了起来。 通话结束后,罗正南对李伴峰道:“七爷,五爷送来的消息,秦田九找到了。” 李伴峰道:“还活着么?” “眼下还活着,”罗正南神情凝重,“难说能撑多久。” ------------ 第五百零八章 谁是船老大(本章高能,求月票) 普罗州,海吃岭,头道岭。 马五看着床上的秦田九,问身边的医修:“还能撑多久?” 医修如实回答:“凭我的能力,最多还能支撑一天。” “一天时间不够,”马五摇摇头道,“崔医生后天才能赶到,你再想想办法。” 医修低头道:“五爷,您看得起我,我肯定尽心竭力,可我实在想不出办法了, 九爷伤得太重了,骨头断了这么多不说,五脏六腑都带着伤,他要是身子骨壮,能扛得住丹药,或许还能多续一天的命,可他这身子虚成这样,我哪敢给他吃丹药。” 马五沉着脸不说话。 医修怕马五发火,找个借口,赶紧离开了房间。 护士说要准备给小胖换药,也趁机躲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马五一个人,其实马五也想不出好办法,现在能指望的,只有崔提克。 可有什么办法能让崔提克提前来海吃岭? 一筹莫展之际,有人推门进了房间。 马五皱眉道:“谁呀?” 李七道:“老五,别等崔提克了。” 马五吓了一哆嗦,压低声音问道:“老七,你怎么回来了?” 李七锁上房门,从腰间拿下了酒葫芦。 酒葫芦在秦田九身上扫视一番,对李七道:“先给他喝二两试试。” 马五没有洞悉灵音之技,酒葫芦的话,他自然听不见。 他只看见李伴峰把秦田九的嘴给掰开了,开始灌酒。 马五很紧张:“老七,这能行么?小胖太虚,连丹药都吃不了。” 李伴峰道:“他不虚,他身板看着不济,是因为他肚子有肠辘蚕。” 二两酒下肚,小胖咳嗽了两声,没醒过来。 酒葫芦观察片刻道:“还能再喝一两。” 李伴峰接着灌酒。 马五道:“老七,要我说,咱们还是等崔医生过来吧,崔医生已经答应我了,一定能把小胖救下来。” 李伴峰摇头道:“你别听他瞎扯,他不是医修,也不是药修,他不擅长给人治伤,他答应要来,估计是想拿小胖做实验,这个人性情很难捉摸,和他打交道,要千万加小心。” 又喝下去一两,小胖脸上有了些血色。 李伴峰收了酒葫芦:“一会让医生进来看看,你再给我找一身干衣裳。” 马五这才发现,李伴峰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等换好了衣服,两人换了個清净房间叙话,马五锤了李伴峰一拳:“你走的时候也不知会我一声,我找了你一晚上,伱知道么?” 李伴峰笑道:“我不是怕你们舍不得我么。” “外州怎么样?住的习惯么?” 李伴峰抿了口酒:“一开始不太习惯,现在觉得倒也差不多。” 马五笑道:“怎么可能差不多,外州玩的那些花样,普罗州想都想不出来。” 李伴峰放下酒杯道:“再过些日子,没准两个地方就一样了。” 马五不太懂李伴峰的意思,但也没有追问:“姜梦婷想你想疯了,这次回来能住些日子吧?回逍遥坞看看她去?” “不看了,等小胖醒了,我问他几句话,还得赶紧回外州。” 李伴峰从花湖公园的新地,跑到了铁门堡的新地,再从铁门堡,一路跑到了海吃岭。 马五不知道这一路的艰辛,见李伴峰不愿提起,他也没有多问。 两人之间有说不完的话,李伴峰先问起了小胖的事情:“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马五叹道:“一开始找错了地方,都以为小胖在绿水城,后来冯姑娘派人来给我送了消息,说是小胖在海吃岭。” 冯姑娘?冯带苦? 李伴峰道:“她怎么知道小胖在海吃岭?” “说是一位旧友托她转达的。” 旧友? 冯带苦说的是潘德海吧! 潘德海是海吃岭的地头神,他能找到小胖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他为什么要找冯带苦传话?他和冯带苦的过节就这么过去了?他心头那块肉已经长好了? 马五接着说道:“到了海吃岭,我刚叫人去打探消息,没想到老左在街上看到几十人围攻小胖, 他带着弟兄们把小胖救了下来,那伙人真是手狠,老左都伤的不轻。” 李伴峰仔细想了想,左武刚是六层的武修,跟着李伴峰一年有余,丹药赚过不少,平时修行也勤奋,已经站在了七层的边缘。 他们居然能把老左打伤了。 “这群人什么来历?” 马五摇头:“对方很机敏,据左武刚所说,交手不到一分钟,对方没落下风,但也没拿下老左,他们就撤了。” 李伴峰问马五:“你听说过渡船帮么?” 马五一愣:“你说的是水匪?” “不是水匪,是在外州和内州之间做生意的帮门。” 马五摇摇头道:“我没听说过这样的帮门。” “这帮门可能在普罗州名气不大。” 马五还是摇头:“名气不大的帮门,怕是做不了外州的生意,能把生意做到外州的,都不是一般人,在普罗州都有很深的根基,咱们哥俩能争到外州的生意都挺不容易, 在普罗州,除了各大家族,能在外州做生意的帮门,也仅限于三英门、青云会和百花门这些一流帮门,我真没听说过其中有渡船帮。” 李伴峰问过罗正南,他也没听说过渡船帮。 在豪强之中,马五性情四海,结交甚广。 在帮门之中,罗正南饱经风霜,阅历丰富。 这两个都是见多识广的人物,他们都不知道渡船帮,这就证明渡船帮在普罗州有另外的身份。 现在唯一知道他们身份的,就剩下秦田九了。 两人边等边聊,不知不觉过了两个钟头,医修过来回话,秦田九醒了。 李伴峰坐在角落不动声色,医修根本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马五对医修很是鄙视:“适才不还跟我说,最多坚持一天么?” 医修也很惭愧:“五爷,您有高人相助,就不要笑话我这笨人了。” 马五一笑,示意医修先去休息,他和李伴峰进了秦田九的房间。 房间里有护士照看,马五把护士也支了出去,李伴峰这才开口说话:“小胖,怎么样了?” 没开口之前,连秦小胖都没留意到李伴峰。 等看到李伴峰,秦小胖流泪了:“七哥,五哥,我又欠了你们的……” 马五一笑:“自家兄弟,不扯这些。” 李伴峰皱眉道:“你之前遇到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秦田九抿了抿嘴道:“我来海吃岭,想修行一段日子,结果遇到几个王八羔子,想抢我的钱,我和他们拼了,就被打成了这样。” 马五眨眨眼睛道:“抢你的钱?你有多少钱?” 秦小胖道:“我身上带着三百大洋。” 马五笑了:“闹呢?那群人那么好的身手,为了三百大洋跟你玩命?” 秦小胖点点头道:“他们也是贪财的人……” 马五笑而不语,这话他肯定不信。 李伴峰问小胖:“你把话说明白一点,是为了大洋还是为了媳妇儿?” 马五一怔:“兄弟,你有媳妇儿了?” 秦田九抿着嘴唇,嗫嚅半天道:“七哥,你怎么知道的?” 李伴峰皱眉道:“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问你,那是不是你媳妇儿?” 秦田九眼圈儿泛红:“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媳妇儿,我不知道我们到底算什么,七哥,你是有本事的人,你可能早就看见了,我在药王沟的时候,我院子里就有一个姑娘,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也不知道她从哪来的,我就是偶尔吃撑了的时候,能看见她, 我看见了她,她也看见了我,她在树上傻坐着,我在树下傻站着,两人就这么傻乎乎看着,能看上个把钟头。” 食修只要吃到位了,战力和感知力都会上升,能看见鬼魂倒不足为奇。 马五诧道:“你就一直看,没干别的?” 秦田九道:“她长得那么俊,我能看看就心满意足了,像我这样的人,还想要干啥? 我这人做什么都不行,连自己都打理不明白,帮门里事情多的时候,我连饭都能忘了吃, 食修不能不吃饭,少吃一顿扛不住,那天饿极了,我半夜起来找东西吃,一开锅盖,发现有米饭, 我把一锅饭都吃了,我往树上看着,我看见她了,她头一回冲着我笑了,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回家吃饭,她每天都给我做饭,给我缝衣服,给我洗衣服, 我攒点钱给她买了首饰,她不戴,就在槐树上挂着,每天放在她眼前看着,我知道她真心喜欢, 后来我要去绿水城,我把事情跟她说了,我说我要带着她走,她折了一根槐树枝给我,我就把槐树插在了住处,槐树活了,她也来了,但树苗太小,她上不去,我就把她请到屋里坐着。” 马五点头道:“你这还算是个懂事的,到屋里之后呢?” 秦小胖道:“我们还那么看着……” “就这么一直看着?” “我想亲她一下,一直没敢, 仗着七哥和五哥照应,我在三英门多少有了点身份,家里客人多了不少, 有一次,一个叫安宗定的人上了门,带了礼物,非说要在我家里吃顿便饭,我平时不愿意留别人在家里吃饭,可他是大金印的朋友,我也不好折了他面子,就让手下人去饭馆点了酒菜,在家里摆了一桌, 吃完这顿饭,我以为就没事了,哪成想,安宗定这个王八羔子上我这踩点来了,第二天我回家,发现那位姑娘不见了,问了邻居,才知道安宗定带人来过, 我带着兄弟去找这个王八蛋,后来得知他去了海吃岭,我带着兄弟们要去海吃岭,等买好了车票,兄弟们不敢去了。” 李七问道:“为什么不敢去了?” 小胖叹了口气:“适才说了,安宗定是大金印的朋友,弟兄们偷偷告诉我,说安宗定的势力极大,大金印跟他说话都得恭恭敬敬,他们不敢得罪这样的狠人。” 李伴峰眉毛竖了起来:“也就是说,你们大金印早就知道这件事?” 小胖道:“我没跟他提起过,但他应该猜得到,我当天一个人去了海吃岭,四处打探安宗定的下落, 后来还真被我打探到了,他在食为天酒楼和人谈生意,我在酒楼门前蹲他,终于被我蹲个正着, 可我没想到他手下狠人太多,我打不过他们,要不是因为吃得饱,我扛得住,这一仗肯定死在他们手上。” 马五皱眉道:“这事你怎么不跟我们说?” 小胖摇摇头:“我实在张不开嘴,我总不能说我找了个鬼魂当媳妇儿,而今媳妇儿丢了,让两位哥哥帮我去找,还得得罪安宗定这样的狠人,我实在是……” 马五皱起眉头道:“鬼媳妇儿怎么了?媳妇儿就是媳妇儿,不管是什么,她都是你媳妇儿,你计较这个做什么?” 这事还真就是小胖做的不对,马五在这方面,真就从来没计较过。 兄弟的媳妇儿被动了,这让马五很生气:“这个安宗定什么来历,我还真就没听过这个鸟人。” 李伴峰道:“三英门大金印沈进忠,他肯定知道安宗定是什么人, 沈进忠知道老九为什么失踪,他遮遮掩掩不告诉咱们,还特么扯了一堆谎话糊弄咱们, 老五,你回绿水城,直接把沈进忠叫出来,问问他安宗定到底什么来头,他要还是不说,三英门的金印就该换了!” 马五点头道:“等我查出来安宗定的底细,立刻就把这个王八蛋弄死。” 李伴峰摇摇头道:“先别急着弄他,等我消息,这小子应该和渡船帮有关,等我在外州那边再查查他们的底细。” 马五道:“老九的媳妇儿怎么办?” 秦田九低着头,不敢说话,他心里很着急。 李伴峰看着秦田九,骂道:“你个混帐东西,我告诉你多少次,有事要跟我们说,你就是不听,这次活该你吃这么多苦,你媳妇儿的事不用急了,我已经把她找回来了。” 小胖一脸惊喜:“七哥,当真么?你在哪找到的?” 李伴峰道:“在外州,过两天我让老罗把人给你送回来,这事很大,有不少熟人牵扯在了里边,你抓紧时间把身体养好,咱们兄弟得打一场恶仗。” …… 秦田九吃了些东西睡去了,李伴峰交代马五一些事情,他也该回外州了。 马五舍不得李七:“你回来连顿饭都没吃上,好歹带上一点在路上吃。” 李七还真就饿了,海吃岭这地方就是这样,待上两个钟头,人都觉得饿。 “那就吃点吧!” “你想吃什么,我请厨子给你现做。” 李伴峰摆摆手道:“不用这么麻烦,我想吃锅盔,鲜肉馅儿的锅盔,海吃岭的锅盔最正宗,我在外州还一直惦记着。” 马五点点头道:“海吃岭的锅盔是好,我也爱吃。” 他叫人买了二十张锅盔,让李伴峰带着,李伴峰皱眉道:“带这么多饼,我也吃不完。” 马五道:“能吃多少是多少,路上千万别饿着。” 李伴峰收下了锅盔,叮嘱一句:“叮嘱一句,渡船帮的事情,你要小心,他们很可能会找上你。” 马五更替李伴峰担心:“你一个人在外州,更得小心,要看情况不对,就赶紧回来!” 两下话别,李伴峰赶紧前往铁门堡,对这姚老的地图走新地,正常人得走十几天,李伴峰脚步快,半天时间走到了。 到了铁门堡新地,还剩下十张锅盔,李伴峰把锅盔放进了随身居,一个多钟头后,从湖里钻了出来,回到了花湖公园。 到了住处,罗正南正在家里等着,李伴峰把绿衣姑娘冯雨秋交给了罗正南:“老罗,能看见这姑娘吧?” 不是每个道门都能看见亡魂,老罗这个道门感知力强,但也废了半天力气,才看到这位绿衣姑娘的身影。 李伴峰把契书交给了罗正南:“老罗,去趟海吃岭,把这位姑娘交给秦田九,顺便帮我打探一下安宗定这个人。” 一提起安宗定,老罗还真有点印象:“他好像是个商人,等我回了普罗州再仔细问问。” 李伴峰道:“我让马五去找三英门,也是为了问这件事,你关注一下沈进忠的动向,如果他真敢翻脸,你帮着马五,把这鸟人给拾掇了。” 罗正南答应下来,带上绿衣姑娘,当晚回了普罗州。 等到了十一点五十八分,李伴峰带齐了法宝和兵刃,去了文化宫。 今天是他和阴四娘约定见面的日子,也是渡船帮给阴四娘送货的日子。 进了包厢,阴四娘道:“我听他们说,船老大今晚亲自送货,但他是不是真来,我就说不准了。” “送到哪去?” “就送到我这。” 李伴峰笑道:“你在这营业,他往这送货,这和超市的规矩差不多。” 阴四娘叹口气道:“我不算开超市的,我就是个超市里边摆摊的,在文化宫收货,得给卖零食的抽红,红钱是我出。” 李伴峰道:“你不想出红钱,就换个地方收货。” 阴四娘摇摇头:“那不行,换个地方,要是货品出了问题,我上哪说理去?我哪干得过渡船帮?” 她干不过渡船帮,难道卖零食的干得过? 亡魂都被李伴峰买走了,阴四娘也没别的生意,两人坐在包厢里,有一句没一句闲聊。 阴四娘提醒了李伴峰一句:“你要是和渡船帮有仇,最好到了外边再和他们交手,这家黑市的老板也不是善茬,你在他的地盘上惹事,怕是要吃亏。” 李伴峰笑道:“我还不认识这家黑市的老板,正好想找个机会和他交个朋友。” 阴四娘很紧张,汗珠顺着腮帮子一直流:“大老板,你们这种的身份的人,打起来都得惊天动地,就别把我这小蚂蚁给牵扯进去了,光是想你们打仗的样子,就能把我吓死。” 李伴峰也提醒了她一句:“害怕可以,不许尿裤子,就算一定要尿,你也事先告诉我一声。” “我要是能事先控制的住,我还……”阴四娘哼了一声,手机震了一下。 她收到了一条信息,赶紧对李伴峰道:“大老板,船老大来了,一会就上来了,你先到楼下等着吧。” “去什么楼下呀?我就藏在这了。”李伴峰一笑,往包厢角落一站,电影银幕上的光射进了包厢,形成了阴影,正好把李伴峰挡住了。 阴四娘道:“妈呀,你这哪叫藏着,孩子玩捉迷藏,都比你这个像样。” 李伴峰道:“我会幻术,他们肯定找不到我。” 阴四娘吓坏了:“船老大的修为可高了,幻术有什么用啊?我告诉你,一会我要是吓尿了,你可别怪我。” 李伴峰一瞪眼:“敢尿就把你嘴缝上!” “缝嘴有什么用,又不是从嘴里出来。”阴四娘哆哆嗦嗦等着船老大上门,不多时包厢响起了敲门声。 阴四娘调整一下表情,开了房门。 门口站着三名男子,穿着坎肩,戴着斗笠,斗笠很大,压得很低,斗笠下边是一幅幅面具。 这点倒没什么特别,每次交货,渡船帮都是这幅打扮,光从外形上,也看不出船老大在不在其中。 中间站着的男人没动手,示意左右两边的人交货。 左边的男人拿出来一叠契书,交给了阴四娘,右边的男人拿出了一张货单,也交给了阴四娘。 阴四娘先看了货单,然后把契书逐一打开验看。 对方一共送来八个亡魂,每个亡魂都是上品。 看看这些亡魂的成色和价钱,再看看中间的男人一直没有动手,阴四娘能判断出来,中间这位应该就是船老大。 按规矩,她不能多说,货单下边有价格,她也不能还价。 当然,批发价要比零售价便宜,阴四娘赚的就是这份差价,十个行李箱的钞票相继送了过去,卖零食的在中间做见证,对方清点无误,带着钱走人。 等渡船帮和卖零食的都走了,阴四娘长出一口气,对角落的李伴峰道:“大老板,你真有本事,他们居然没发现你, 他们都走了,你看清楚了吧,我怀疑中间那个就是船老大,你说是不是……大老板,你在么?大老板?” 阴四娘感觉阴影里好像有个人,可走到近前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这大老板真是高人,他什么时候走的? 他去哪了? 船老大一行三人,坐着一辆越野车,正走在越州城外的高速路上。 一名男子负责开车,一名男子在后座看护现金,船老大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正翻阅着手机。 凌晨四点,高速公路上车不多,越野车原本开的很平稳,前边突然有个人影闪了过去。 负责开车的男子赶紧踩了刹车:“这特么谁……” 砰!一团血污蒙住了挡风玻璃。 开车的男子炸成了血肉。 船老大赶紧抢过方向盘,稳住了车子,坐在后座上的男子问道:“老大,刚才那人是……” 砰! 车后边这人也炸了。 船老大没有回头看。 他知道什么是走马观花。 车后边那人已经看见了对方,证明这一切都晚了。 李伴峰就在越野车的旁边,此刻他正走在高速公路的绿化带上。 他杀了船老大的两个部下,接下来要做什么? 接下来他准备杀了船老大。 如果能活捉船老大,问出渡船帮的真相,这个结果倒也不错,但如果活捉不成,李伴峰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李伴峰不怕线索断了,线索这种东西有的是,但敌人的生命就一条,比起线索,李伴峰更珍惜敌人的生命,所以得先要他们的命。 他再次闪现在了船老大的汽车,船老大要看着路,自然会看到李伴峰。 李伴峰的身形转眼消失,船老大停下了汽车,把头探到车窗外,试图追踪李伴峰的身影,但他没能成功。 对方的动作太快了,船老大有一种预感,李伴峰的视线已经集中在他身上,随时可能让他爆炸。 他猜对了,李伴峰的视线就在他身上,目力集中之处,李伴峰现在就要炸死他。 船老大猛然把头缩回车里,李伴峰眉梢一挑,发动了技法。 嗡! 砰! 炸了。 整个车子炸了。 李伴峰愣了片刻,没太理解眼前的状况。 走马观花的威力确实惊人,可仅限于有生命的个体。 汽车怎么会跟着炸了? 李伴峰的目力也没有集中在汽车上! 汽车爆炸之前,嗡的响了一声,又是什么缘故? 爆炸的汽车还在起火,李伴峰跳到汽车旁边,看到被炸的四下翻飞的钞票和一堆碎烂的骨肉。 这些骨肉里,有开车的,有看护钞票的,其中会有船老大的么? 李伴峰不可能把尸体拼起来检查,但他怀疑船老大大概率没死。 他碰了碰牵丝耳环,牵丝耳环回应一句:“爷,好晕!” 不光牵丝耳环觉得晕,李伴峰也稍微有些晕。 有声音,奇怪的声音。 李伴峰打开了洞悉灵音之技,倾听片刻,耳边传来了低沉的乐曲。 声音太小,声调太低,李伴峰听不清乐曲的整体旋律,只能隐约听到几个唱词。 “面粉……” “葱花……” “芝麻……” 这好像不是歌曲,这好像是某个美食节目,在音乐背景下的主持词。 是不是汽车电台发出来的? 李伴峰试着搜索声音的来源,搜索过程之中,晕眩在不断加剧。 这是声修技。 斗笠男是个声修。 看到他了! 在远处的隧道入口,李伴峰看到了一名戴着斗笠的男子。 双方距离五百多米,李伴峰现在冲过去,一脚踏破万川,就算杀不了他,也能抢一个先手。 斗笠男在隧道口静静站着,面具下方不断发出低沉的歌声。 双方对峙片刻,李伴峰脚尖点地,正要向前,突然打了个喷嚏。 这么紧张的关头,这个喷嚏来的有点滑稽。 可这么紧要的关头,对方就在隧道口站着,等着和一个高层旅修交战,这是不是也有点滑稽? 趋吉避凶! 李伴峰揉了揉额头,对方的歌声不仅让自己晕眩,还影响了自己的思绪。 对方就这么站着,肯定布置好了陷阱,到底是什么样的陷阱,暂时还无从判断。 李伴峰的身影再度消失,斗笠男立刻紧张了起来。 轰隆! 李伴峰再次发动了走马观花。 施术距离过远,李伴峰没有苛求技法威力,可实际上威力大的惊人。 隧道上方的山体被炸出了一个窟窿。 斗笠男没死,但面具下方流出了鲜血,他受伤了,衣服也被鲜血浸透。 耳畔传来了一个声音:“跟我走!” 话音落地,斗笠男消失不见了。 李伴峰看到有个黑衣人出现在斗笠男身边,带着他逃走了。 这就是斗笠男的陷阱,有人埋伏在他身边,刚才李伴峰要是贸然冲上去,势必会遭到偷袭。 这个黑衣人是什么修为,以一敌二,要不要追击? 李伴峰选择了追击,打不过再说。 他跳到隧道口附近,迅速来到两人身后,一脚踏破万川踩了出去。 噗嗤~ 这一脚仿佛踩在了棉花上,没有踩上力气。 什么状况?地上有陷阱? 这和地面没关,和李伴峰的自身状况有关。 没有踩上力气,是因为李伴峰没有力气,他突然感到了强烈的饥饿,饿的双脚发软。 黑衣人和斗笠男同时回头,冲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转头离去,极度饥饿之下,他越跑越慢,黑衣人和斗笠男越追越近。 等追到高速公路,李伴峰身影突然消失,黑衣人和斗笠男四下找了一番,没有发现李伴峰。 黑衣人问道:“这人是谁?是李七么?” 斗笠男摇头道:“李七没有这样的修为,但这人可能和他有关联。” 说话间,斗笠男看向了越野车上的现金。 还有几箱钞票没有着火,斗笠男和黑衣人拿上了箱子,消失在了夜色中。 …… 随身居里,李伴峰正在吃锅盔,一口气吃了六个。 唱机关切问道:“相公呀,怎么饿成了这个样子?” 李伴峰道:“刚才和两个人打了一场,打到一半,突然就饿了!” 唱机想想道:“这应该是遇到云上的食修了。” 李伴峰道:“食修不都是自己吃东西,让自己变强么?” 唱机道:“云上的食修能逼着别人吃东西,对方要是不肯吃,就会觉得饥饿,以至没力气厮杀。” 李伴峰拿起了第七个锅盔:“这技法挺厉害的,吃了这么多还是觉得不饱。” 洪莹看着锅盔,有些好奇的问道:“这饼什么做的?你怎么吃的这么香?” “什么做的?面做的呗!”李伴峰笑道,“加点葱花、撒点芝麻,还有肉馅……” 李伴峰顿了顿,开始反复重复这三个词:“面粉、葱花、芝麻。” 他想起了斗笠男的唱词。 洪莹觉得用料没什么特殊,干脆尝了一块。 唱机提醒洪莹:“你还没复生,不要吃人间烟火。” 洪莹不太在意:“就这一小块,也没什么关系,我吃着没什么滋味,七郎,你吃着什么味道?” 李伴峰喃喃自语道:“遮羞布……” 洪莹噗嗤一声笑了:“七郎,你喜欢吃那个?一会我脱下来送你吧。” “没羞臊!”唱机摁住洪莹,扯了裤子,一顿好打。 李伴峰还在喃喃自语:“遮羞布……” 唱机觉得状况不对,问道:“相公呀,你说什么遮羞布?” 李伴峰问唱机:“宝贝娘子,声修技法里,有能破解走马观花的手段么?” 洪莹冷笑一声:“要是真有那样的手段,这恶妇也不至于废了我的眼睛。” 唱机打了洪莹一板子,对李伴峰道:“技法是有的,但是用起来极难,需要最擅长的曲子去应对,还未必能够成功。” 最擅长的曲子。 李伴峰道:“我知道那个斗笠男是谁了,他揭开了遮羞布。” 洪莹揉着桃子道:“揭开那个做什么,好恶心。” ------------ 第五百零九章 纺织厂里的蛊修 李伴峰从放映机里拿出了手机,用手机搜索到了一首歌曲,《我是你的锅盔》。 “纯白的记忆留在纯白的面粉里, 洒下一把葱花纪念我们落幕的爱情, 我看着黑色的芝麻一粒一粒细数, 我知道我的世界里不能没有你! 我是你的锅盔,纵使廉价无比,但能为你充饥, 我是你的锅盔,纵使忘记了我的一切,不要忘记那熟悉的香气……” 在李伴峰刚上大学的时候,这首歌曾经风靡过整个桓国,但因为当时的李伴峰没有手机,也没有其他用于播放音乐的设备,导致他对这首歌并不熟悉。 他拿来八音盒,把这首歌录制了一遍,带回了随身居,放了出来。 唱机听了一遍,没作评价。 洪莹听过之后,很是不屑:“词曲庸俗露骨,这东西有什么好听?” 唱机道:“宝贝相公,你再放一次,小奴还想再听一遍。” 洪莹哼了一声:“这人唱的有什么好,却比骁婉差得远。” “莫要多嘴。”唱机打了洪莹一板子,又仔细听了一遍。 听完了第二遍,唱机仍没作评价,酒葫芦道:“小老弟,想必夫人还是没听清楚,咱们再听一次。” 李伴峰点点头:“那就再听一次。” 听完了第三遍,唐刀开口了:“这等庸俗曲调,再放一遍,末将都能唱出来。” 唱机道:“好啊,那就再放一遍。” 接连放了六遍,一屋子人居然都没听够,就连李伴峰也想多听几遍。 这就是传说中的洗脑神曲? 唱机听出了端倪,对李伴峰道:“宝贝相公,这曲子确实俗气,歌词也俗气,俗的没胆量,没气度,大俗之中也没什么雅致。” 洪莹在旁道:“骁婉,可我觉得这歌挺好听的……” 唱机打了洪莹两板子:“贱人,刚才不是说不好听么?” 洪莹揉着桃子不敢顶嘴。 李伴峰道:“娘子,我也觉得这歌挺好的。” 唱机柔声细语道:“宝贝相公,伱觉得好听,是因为这首曲子里边藏着声修技, 自从有了唱片这种东西,声修技法就能随着唱片传播出去,哪怕几经翻录,技法依然能得以保留,唱这首曲子的人,是个声修高手。” 李伴峰道:“今天和我交战的人,也是个声修高手。” “战况如何?” “他用这首歌,挡住了我走马观花之技。” 唱机想了片刻道:“相公呀,和你交手那人,或许很擅长这首歌曲,但与这首曲子的原唱者,未必就是一個人。” 这话说的有道理,李伴峰也没武断,他先问了牵丝。 牵丝道:“爷,容我再听一遍这曲子。” 李伴峰把《我是你的锅盔》重新放了一次,牵丝耳环回复道:“爷,夫人,我听的仔细,唱歌的人,就是袭击老爷的人! 打仗的时候,这人故意把声调放低了,唱的也慢了不少,但他的声音,我绝不会听错。” 夫人没怀疑。 在诸多法宝之中,牵丝耳环基础最差,出身最低,但好歹跟着李伴峰吃香喝辣这多时日,又经历过娘子几番捶打,最基本的功底还算扎实。 让她探听机密,真遇到高手,她未必听得出来。 让她反追钩子,遇到上等的钩子,她也未必追踪的到。 但一个人的音色,唱机相信牵丝耳环不会听错。 李伴峰道:“唱这个歌的人叫楚子凯,曾经也算当红的歌星。” 唱机对李伴峰道:“相公要想了结这段是非,就去找这个唱歌的,我觉得相公能打得赢, 但这个唱歌的修为估计不比相公差,相公要多防范他几样技法, 一是血溅隆音,这技法简单,却也实用,相公还在这技法上边吃过亏,只要一声巨响,就能重创对手,但声修本身也会付出代价,我估计他也不会轻易用这技法, 二是响遏行云,这技法不好施展,但对走马观花有克制,一曲好歌能停住天上的云彩,自然也能停住相公的技法, 他靠着歌声让走马观花之技稍有停顿,再通过停顿让走马观花之技偏离了方向,对付这一技法,相公有两个手段……” 洪莹蹲在唱机旁边,听的非常认真。 唱机怒斥一声:“去十房蹲着去,不叫你,不准回来!” 洪莹很生气,但也不敢抗命,独自去了十房。 唱机压低声音道:“对付这一技法,有两个手段,一是拿出走马观花的气势,但不要使用走马观花,骗他用响遏行云之技做出应对,响遏行云之技一收一发都很慢,相公有大把时间击杀他。” 这招确实很管用,试想一下,李伴峰摆出走马观花的架势,突然来了一招归心似箭,楚子凯一边唱着歌,一边被李伴峰拖进了宅子。 但这个方法虽好,只怕楚子凯也有防备,他也知道自己的短处在哪,想骗出来响遏行云之技,怕是也没那么容易。 “宝贝娘子,除此之外,另一个手段是什么?” 娘子接着说道:“第二个手段刚好相反,相公不必做样子,直接使用走马观花,和他拼运气, 在修为相当的情况下,响遏行云之技,十次有三次能彻底转走走马观花,还有四次不能彻底转走,声修硬吃这一下,也是要受伤的,还有三次根本转不走,硬顶着技法,弄不好就死了, 洪莹那丫头一根筋,一次不行,她肯定会再出手一次,两次不行还有三次,当年交手的时候,小奴赌不过她,只能先废了她一双眼睛, 相公大可以和这声修赌一回,体力若是充足,连用几次走马观花,只要有一次命中,就能要了这声修的命。” 李伴峰一边记,一边解释道:“娘子呀,为夫是不会什么走马观花的。” 唱机道:“这事小奴知道。” “为夫那些旅修技,都是从洪莹那里借来的。” “小奴信得过相公。” 等李伴峰记下了这两条技法,唱机又道:“除了这两个手段,虚张声势也是相公要防范的技法。” “虚张声势,也是技法?” “是技法,这一技法可以用声音制造幻境,慌乱之中一旦未能识别,会让相公陷入险境, 除此之外,还有随声附和之技,如果声修有帮手,这个技法就必须要小心防范,相公一旦被帮手伤了,声修会用随声附和之技,把帮手的技法放大,让相公伤上加伤。” 四项技法都记下了,唱机仔细想了下:“声修的其他技法,对相公并无克制,那声修也不会轻易对相公使用,相公大可不必担心, 但对手既是云上,相公想要取胜,还需要慎之又慎,小奴多给相公刻制两张唱片,以备不时之需。” …… 唱机刻制唱片,李伴峰正在思索战术。 手套来到李伴峰身边,呼啦一声,吐出了一堆钞票。 李伴峰一怔:“这钱是哪来的?” “当家的,你跟他们交手的时候,我趁机拿的,怕被他们发现了,我还往箱子里塞了些石头。” 李伴峰把钞票整理一下,这么庞大的数目,一时半会也数不完,干脆都奖励给手套了。 手套很是欢喜,收下钞票之后,却也有些疑问:“当家的,今天和你交手那两个人,修为都不低,他们这个层次的人,为了钱的事情,还至于亲自出手?” 这件事,李伴峰也没想明白,那个黑衣食修动机很难说,楚子凯明显就是奔着做生意赚钱去的,不管其中有别的什么缘故,他对钱确实很看重。 抛开修为不谈,他还曾是红极一时的艺人,真有这么缺钱么? …… 第二天上午,李伴峰去了暗星局,给汤圆打了个电话,让她搜集一下艺人楚子凯的资料。 汤圆把资料送了过来,随即向李伴峰报告了一条重要消息:“七爷,我们队长出事了。” “什么事?” “昨天您没来上班,纺织厂那边又出了状况,在厂区里突然出了好多蜈蚣,申局长担心是异类生物,让陈队长带人去洗地,就这点事情,陈队长居然出了意外。” 李伴峰放下手中的资料道:“出了意外是什么意思?” 汤圆解释道:“就是这件事很不正常,这么简单的事情,陈队长不应该做不好,我也不信他做不好,这里边肯定有误会。” 李伴峰笑了。 汤圆来这,不是为了和李伴峰聊八卦,她是想给陈队长说个情。 李伴峰端正神色道:“你先把正事说清楚,老陈到底哪里没做好?” 汤圆把她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 陈长瑞带人去了纺织厂,先让火修配合酒修和水修洗了一遍地,又让寒修配合水修再洗一遍地,然后由陈长瑞施展窥修技法,寻找漏网的蜈蚣,再让治安队员做定点清除。 李伴峰听过之后,频频点头,整个行动清晰明了,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那问题到底出在什地方? 出在了最后一步。 两遍洗地过后,陈长瑞感知到三车间还有一部分蜈蚣活着,带着队员去三车间洗地。 结果到了三车间,发现厂房里没有蜈蚣。 陈长瑞重新发动技法,感知到蜈蚣出现在了六车间。 在前往六车间的途中,经过五车间的时候,上百条蜈蚣突然出现,两名治安队员反应不及,被蜈蚣咬伤,中了剧毒,而今还在医院抢救。 按照暗星局的资料,陈长瑞是七层的窥修,倘若让他追踪一个隐蔽性极高的修者或是灵物,出现一定程度的偏差,是可以接受的。 但他此次追踪的是一群蜈蚣,灵智非常有限的生物,发生这么低级的失误,就让人难以理解了。 而且失误不止一次,五车间出现了蜈蚣,陈长瑞听成了三车间,这个失误有点离谱。 到了三车间,没有发现蜈蚣,陈长瑞又听成了六车间,这是第二次失误。 前往六车间的途中,经过五车间,视线却没有发现五车间里有蜈蚣,导致队员受伤,这是第三次失误。 这三次失误连在一起,对于陈长瑞的道门和身份而言,实在有些荒唐。 李伴峰许久没说话,汤圆小心翼翼问道:“七爷,您是不是对陈队长有些看法?” “为什么这么问?” 汤圆压低声音道:“队里不少人都说,陈队做事太软了,什么都争不到,就连这次的调和剂,都是您为我们争来的,想必您也觉得陈队长有些软弱?” 李伴峰笑了笑,没回答。 汤圆道:“其实陈队对我们挺好的,我们那水平,您也看见了,这些年要没有陈队带着,指不定要要出多少事, 陈队年纪大了,这次的任务确实没做好,可也不能因为一次任务没做好,就把人这一生给毁了,这对陈队太不公平。” 李伴峰面无表情道:“那两个受伤的治安队员,如果他们的性命抢不回来,这一生不也就毁了?这事对他们公平么?” 汤圆急着说道:“可这属于意外情况,当初谁也没想到……” “队长亲自带队执行任务,就是为了避免意外发生,如果这件事真是陈长瑞失职导致的,就必须从严处理!” 真是陈长瑞失职导致的…… 汤圆一喜:“七爷,你的意思是,这件事还有缓和,有可能不是陈队的问题!” 李伴峰皱眉道:“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是不是他的问题,等查过了再说,晚上下了班,别走,等我。” 一听这话,汤圆的脸涨红了。 这是什么意思,七爷要做什么? 晚上把我留下,他难道想要…… 七爷是那样的人么? 离开了李七的办公室,坐回了自己的工位,汤圆觉得十分忐忑,她有些后悔,她不该这么鲁莽的来找七爷。 七爷和陈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平白无故,就让七爷帮忙,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代价居然是我自己…… 汤圆摘下了眼镜,揉了揉额头,心里觉得有点委屈。 我是为了治安队,才去找七爷求情的,凭什么要把我自己赔进去?这事我不能答应! 可我要是不答应,也就等于得罪了七爷,七爷再也不会把我当自己人了。 其实在逍遥坞的时候,只要七爷一句话,我就已经成了他的人…… 七爷如果真想要我,我肯定也躲不开,只是事到临头,实在让人害怕。 汤圆戴上了眼镜,在工位上连声轻叹。 马上就到晚上了,今晚要怎么过?七爷会怎么对我? …… 深夜,汤圆挂着满脸的汗水,不停的喘息。 “七爷,慢一些。” 李伴峰看着汤圆,停住了脚步。 灯泡站在李七身边,催促汤圆道:“你是四层的修者,就拿着这点东西,你看你这个费劲,就你这点本事,到普罗州做个苦力都没人愿意收你!” “滚蛋!”汤圆生气了,“普罗州我也去过,别跟我在这摆谱!” 深夜,李七带着汤圆、灯泡、明星三个人,来到了瑞荣纺织厂。 李伴峰对陈长瑞的安危并不是很关心,但他对瑞荣纺织厂很有兴趣,这座处在远郊的废弃工厂,正在逐步呈现出普罗州的特征。 纺织厂周围的路段都给封了,这里成了名副其实的禁区,车子开不进来,汤圆借了一百多公斤的设备,只能自己背进来。 一路背了七八百米,灯泡不帮忙,还在说风凉话,气得汤圆想打人。 明星是个会来事的,上前道:“姐,我帮你拿一会。” 汤圆很讨厌明星,没有搭理他,背着设备继续往前走。 纺织厂的大门被封死了,附近还有无人机巡哨。 李伴峰在墙边选了个位置,趁着无人机刚刚飞走,李伴峰先把设备送了进去,又把汤圆送了进去。 按照行动计划灯泡和明星不用进去,他们负责在墙外守着,以应对突发状况。 李伴峰跳进围墙,看到墙边有一颗大柳树,示意汤圆把这个位置记住。 两人一起进了三车间,李伴峰让汤圆先测量车间的宽度。 汤圆背着的这套设备,正是一套精度极高的测量仪,趁着汤圆正在组装设备,李伴峰先绕着车间走了一圈。 因为这几天反复洗地,地面和设备上到处都是焦痕,这些焦痕并不显得难看,倒给死气沉沉的车间,增添了几分难得的生气。 李伴峰问:“瑞荣纺织厂什么时候倒闭的?” 汤圆一边测算距离,一边回答道:“按资料记载,这座纺织厂二十年前就倒闭了。” “倒闭了二十年的纺织厂,为什么没被拆掉?” “瑞荣纺织厂出过不少事情,我记得队长曾经说过,这个地方很有研究价值,”汤圆也说不清到底有哪些研究价值,但车间的宽度已经测出来了:“七爷,车间宽度是12.3米。” 12米是车间的标准宽度,建造时难免会有误差,三十厘米的误差也在正常范围之内,汤圆的测量结果没问题。 李伴峰道:“换个地方再测一次。” 汤圆扛起测量仪,贴着墙边找到了第二个测量点,测量的数据是11.8米。 偏差稍微有点大,但也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汤圆解释道:“七爷,这座厂房废弃多年,局部出现变形也是正常的。” 李伴峰没有下结论,让汤圆在不同的点位上测量了六次,每次的结果都在12米上下,但最终的结果都不一样。 汤圆坚持认为这是测量误差导致的,李伴峰反复对比了六组数据,让汤圆把测量设备搬到第一个点位,重新测量了一次。 要是换一个人让她退回起点重新测量,汤圆会觉得自己被耍了。 但跟着李七做事,没有亏吃,汤圆扛着设备到了第一个点位。 测量结束,汤圆在屏幕上看到了数据:13.1米。 12.3和13.1,这个差距可就大了。 汤圆反复量了几次,读数始终是13.1米。 如此精密的电子测量设备,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误差,除非是设备坏了。 汤圆看着李伴峰,不知该作何解释,李伴峰倒是对结果并不意外。 汤圆用设备量,李七用脚步量,同一个位置,隔一段时间重新量一次,距离确实会发生变化。 不可名! 这和罗正南的实验结果完全一致。 李伴峰并没有急着做出解释,他带着汤圆穿过甬道,走向了四车间。 在四车间门口,李伴峰碰了碰牵丝耳环。 “爷,附近没动静。”牵丝耳环没有发现异常。 洞悉灵音也没有听到异常。 听不出来,还可以闻。 李伴峰开启了百味玲珑之技。 所有的虫子身上都会有特殊的味道,哪怕散发出一点味道,都躲不过他的鼻子。 有虫子么? 还真有。 有几只蚊子在附近徘徊,身上散发着刺鼻的腥味儿,哪怕反复洗地,这东西也不会绝种。 除了这几只蚊子,李伴峰没有闻到其他虫子的味道。 闻不出来,还可以看。 走出四车间,到了五车间,李伴峰瞳仁一缩,开启了金睛秋毫。 陈长瑞在五车间遭遇了蜈蚣,按照娘子的判断,之前出现的肉丸子,是一名高层蛊修培育的虫包。 结合陈长瑞的遭遇,五车间应该是这名蛊修培育蜈蚣的场所,蛊修用了某种特殊手段,把未成形的蜈蚣隐藏了起来,躲过了陈长瑞的窥视,成功的偷袭了陈长瑞的部下。 在普罗州,潘德海和背无双都很擅长隐身,李伴峰依然能看到他们,这个蛊修不知道什么成色,但估计也躲不过金睛秋毫。 在五车间里徘徊片刻,李伴峰没看到蛊修,也没看到虫子,路过一座车床,李伴峰踩中了一块石子,滑了个趔趄。 云上的旅修,因为踩中了一块石头,滑了个趔趄。 这事很不合理。 按照车夫传授的趋吉避凶理论,出现反常的行为,就要多加留意。 李伴峰在车间里站了片刻,一股寒意慢慢窜上了脊背。 “走!”李伴峰带着汤圆回了三车间,汤圆赶紧去收拾设备。 设备没等收拾好,李伴峰打了个寒颤,回头对汤圆道:“立刻离开厂区。” 汤圆还不知什么状况,提醒李伴峰道:“测量仪很昂贵,要是出现损坏,咱们不好交代。” “这事不用担心,我和申敬业商量商量,让他给个交代就行。” “要不要打电话给申局长,请求支援?” 李伴峰摇头道:“暂时不用,你先到厂区外边,和灯泡他们会和,等我消息。” 汤圆没再多问,跑到了大柳树旁,纵身一跃,跳到了围墙外边。 …… 墙根地下,灯泡正和明星聊天:“你觉得陈队还能官复原职么?” 明星摇摇头道:“我看是难了,平时出点事倒也说得过去,现在是什么节骨眼?爆破组那边刚出了九条人命,咱们治安队又添两个重伤,这不明摆着给申局上眼药么?” “要是李局愿意帮他一把呢?” 明星想了想道:“李局大半夜跑来一趟,看这架势是真想帮陈队一把,可我就不明白了,李局是普罗州来的,为什么要帮陈队?他俩是亲戚么?还是以前有什么来往?” 两人蹲在墙根底下闲扯,没有人看见汤圆从墙头飞出来。 因为汤圆根本就没飞出来。 落在地上的汤圆发现自己不在纺织厂外边,她还在院子里。 只是这座院子和厂区大院不太一样,许多机器和设备都不见了,厂区大院有六个车间,现在只剩下一个车间,孤零零的在院子中央。 “七爷……”汤圆呼唤了一声,又不敢发出太大声音。 这里是什么地方? 汤圆迅速冷静下来,开始分析自己所处的位置。 刚才走到了围墙边,围墙边有一棵巨大的柳树,这个位置没有错。 我从这个位置跳了出来,按理说我应该已经离开了厂区,但是没能离开。 围墙外边和厂区外边,是不一样的地方。 在围墙外边和厂区外边之间,有一段看不见的空间,学术上应该叫做匿形空间,又或是比匿形空间更加隐蔽的存在。 真是这样么? 判断正确么? 汤圆的思路还算清晰,无论判断是否正确,眼下她需要做出一个决定,是立刻从墙头跳回去,还是在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厂区里探查一番。 犹豫片刻,她决定跳墙回去,调查这个未知空间,明显超出了她当前的能力范围。 她转过身,刚想跳过墙头,却发现砖墙上密密麻麻都是蜈蚣。 蜈蚣们从墙头上坠落,迅速扑到了汤圆的身上。 汤圆甩脱了蜈蚣,立刻远离墙壁,刚走了几步,发现小腿一阵麻痒,大片的蜈蚣爬上了鞋面,钻进裤管,爬上了她的腿。 这里的蜈蚣有剧毒,被咬上一口,会有生命危险。 汤圆用刀子割开裤腿,先把蜈蚣甩出去,随即从怀里抽出一支钢笔,把墨水甩了出去。 飞溅的墨汁化作大片的“十”,钉住了地上的蜈蚣,汤圆从字里行间的缝隙之中脱身,在半空之中飞快运笔,写下一片文字,发动了第二轮攻击。 两轮数墨寻行过后,蜈蚣死了不少,汤圆为自己争取了一点时间,她沿着墙根迅速奔跑,寻找出口。 走了十几步,处在院子中央的车间突然颤动了一下。 车间上,几十扇窗户同时敞开了。 每一衫窗户里伸出一根铁管,戳在了地上,仿佛在车间两旁装上了两排支脚。 呼哧!几十根铁管相继喷吐出了白雾,仿佛在被蒸汽设备驱使。 吱吱吱~嘎! 铁管交替活动,如同几十只脚,带着长方形的车间,慢慢爬向了汤圆。 汤圆不敢久留,沿着墙根继续狂奔,没跑几步,被爬行的车间拦住了去路。 这东西怎么爬的这么快? 汤圆转身再跑,车间在身后追赶,大小蜈蚣跟随着车间,包围了汤圆,车间扬起一根硕大的钢管,刺向了汤圆的脊背。 进退无路,汤圆准备用数墨寻行之技殊死一搏,忽听身旁的墙壁发出了炸裂声。 轰隆! 一片烟尘落地,墙壁开了一道口子。 断径开路之技。 李伴峰扯住汤圆把她带回了之前的厂区大院。 透过的墙壁上裂开的道路,依然能看到那座近似蜈蚣的车间。 李伴峰走到了墙里,问那蜈蚣车间:“你是内州人?” 车间扭动片刻,在李伴峰面前,昂起了半截身子。 ------------ 第五百一十章 内州的生命 巨大的车间在李伴峰面前昂起了半截身子,几十根铁管在李伴峰眼前交错移动。 单纯从体型上看,这座巨大的车间和入侵墨香店的葛俊蟆有些相似。 但二者之间在细节上截然不同,葛俊蟆和蛤蟆非常接近,甚至可以说就是一只异变的蛤蟆。 但眼前这只“蜈蚣”就有点抽象了,准确的说,这更像是一架由蒸汽驱动的机器。 之所以说蒸汽驱动的,是因为“蜈蚣”车间的顶棚,不时喷吐着白雾。 秋落叶曾经说过,内州人可以是鸡鸭鹅狗各种生物,可从没说过内州人会变成机器。 “你到底是不是内州人?”李伴峰又问了一次。 车间大门打开了,一个直径两米上下的球状物,从大门里飞了出来,在李伴峰身边绕了两圈。 刚看到球状物的时候,李伴峰还以为这蜈蚣又吐出来一个肉丸子。 仔细看一眼,才发现这颗球状物和之前的肉丸子有很大差别。 肉丸子是一个整体,是一大坨肉。 这颗球状物是個集合体,数万只眼睛集中在一起的集合体。 每只眼睛都有眼球,还有不同颜色的瞳仁。 上万只眼睛朝着不同的方向转动,正在仔细观察着李伴峰。 出于礼貌,李伴峰朝着这一大群眼睛点了点头。 然后李伴峰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惊讶之中,所有眼睛的视线集中在了一处,又迅速分散开来,它们在寻找李伴峰的声影。 砰! 硕大的球状物炸掉了三分之一,整个车间在地上打了个滚,溅起了大量泥土,又迅速站了起来。 这明显是疼痛导致的。 这个球状物应该是这座“蜈蚣车间”的眼睛,一只由数万只眼睛组成的眼睛,这种特殊的构造让李伴峰想起了昆虫的复眼。 虽然这只眼睛和蜈蚣车间并不相连,但它显然是蜈蚣车间的一部分,它受到损伤,蜈蚣车间会感知到疼痛。 李伴峰故意只把这只巨大的眼睛炸掉了三分之一,留下了三分之二。 “蜈蚣车间”似乎察觉到李伴峰别有用意,巨大的眼睛迅速瓦解,分解成了上万个拇指肚大小的眼珠,悬浮在空中各处。 把眼睛拆散了,各个眼球开始不受干预的自由行动,上万个角度的画面,毫无规律的堆叠,这对蜈蚣的视觉造成了不小影响,它的行动变得迟缓了不少。 但这么做的好处是,眼珠无死角的监测李伴峰的行动,让李伴峰难以发动走马观花之技。 就算走马观花成功发动了,李伴峰的目力集中之处,至多炸掉一两个眼珠,这样的损失和伤害,是蜈蚣车间能够承受的。 果不其然,李伴峰再次发动走马观花。 砰!砰! 两声闷响,两颗眼珠破裂,“蜈蚣车间”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这点伤害对他微不足道。 再次使用走马观花,李伴峰把视线集中在了厂房的墙壁上。 厂房的墙壁没有受到伤害,虽然这是这位“内州人”的躯体,但和正常意义上的血肉有明显的分别。 李伴峰心下赞叹,这“蜈蚣车间”的智慧不低,当前做出的应对非常的明智。 “蜈蚣车间”盘曲身子,把李伴峰围在中间,似乎要发动反击。 虽然反应变得迟钝了,但分散的眼珠也给蜈蚣车间创造了更多的进攻机会。 双方对峙片刻,“车间蜈蚣”的头顶伸出一根钢筋,刺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没有急着躲避,他听到了蒸汽喷吐的声音。 高温蒸汽在喷射时会发出刺耳的锐鸣,在李伴峰周围,有一道道无色透明的高温蒸汽射线。 这些蒸汽射线是“蜈蚣车间”从身体的缝隙之喷吐出来的,原理和蒸汽机枪类似,具体的喷射位置能通过声音推断出来。 可知道蒸汽的位置,不代表李伴峰能躲避过去,这东西不是箭矢,也不是子弹,它是蒸汽流,只要喷射,就一直存在。 分散的眼球让蜈蚣车间制造出了几乎无法突破的蒸汽网,李伴峰如果贸然躲避刺向头顶的钢筋,就会撞在蒸汽网上。 如果不躲避,蒸汽射线和钢筋一起夹攻,李伴峰也支撑不了多久。 按照李伴峰的计算,只要他离开原地,至少要撞到一束蒸汽射线。 那就撞个试试! 李伴峰向左闪身,躲过了头顶的钢筋,代价是被一束高温蒸汽击穿了胸口。 在躲避的一瞬间,趋吉避凶的本能不断提醒李伴峰不能向左。 在躲避之后,这束蒸汽并没有伤到李伴峰,李伴峰用逍遥自在之技,把前胸的一部分,转移到了后脑勺。 把胸口挂在后脑上,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能在呼吸之间感受到胸口的起伏。 李伴峰使用了逍遥自在之技,这似乎在“蜈蚣车间”的意料之中。 他操控着十几道蒸汽一左一右正在朝着李伴峰迫近,一道蒸汽即将扫过脖子,另一道蒸汽要扫过肋下,还有一道蒸汽要扫过膝盖。 再想用逍遥自在,难度就有些大了,因为要转移的东西太多。 但没有逍遥自在,还有别的办法。 李伴峰选择了用宅心人厚之技硬扛。 蒸汽在李伴峰身上扫了几圈,李伴峰皮肤微微泛红,并没有其他变化。 “蜈蚣车间”有些意外,这不像是旅修该做出来的应对。 他再次调整蒸汽射线的位置,李伴峰已经冲到了车间旁边。 “蜈蚣车间”感知到情况不妙,立刻关闭了所有门窗。 李伴峰发动跬步,直接用畅行无碍之技钻进了车间。 他以为车间里边会是这只“蜈蚣”的五脏六腑,他错了,这还真就是一座车间,由蒸汽驱动的车间,在外州并不常见,在普罗州随处可见。 李伴峰对工厂并不陌生,他先抬头看向了棚顶,棚顶有一条银白色的蒸汽管道,管道上插着压力表,带着截止阀、逆止阀和疏水管。 一根根粗细不一的管道从主蒸汽管道上分离出来,连接着车间中央的汽室、汽缸和活塞。 这根银白色的管道,是主蒸汽管道,相当于“蜈蚣车间”的大动脉。 李伴峰一挥唐刀,将主蒸汽管道上刺了个窟窿 唐刀高喊一声:“刀刀取敌首……这好像是根肠子。” 轰隆隆隆~ 车间剧烈的震动,高温蒸汽外泄,追着李伴峰喷射,车间里温度陡然升高,正在运转的活塞渐渐放慢,发出一阵阵锐鸣。 “疼坏了吧?”李伴峰躲过喷涌的高压蒸汽,回头再一看,主蒸汽管道上的刀口不见了,只留下一道不算太大的伤疤。 伤口愈合了? 这根管道不是血肉,但是有生命! 内州人的生命形式越来越抽象了。 李伴峰对准管道,用踏破万川踢出去一脚。 主蒸汽管道上出现了几百个窟窿,剧痛的蜈蚣车间原地翻滚,蒸汽四下泄露,继续追击李伴峰。 等李伴峰躲过蒸汽,管道上的伤口又愈合了。 这东西的自愈能力也太强了! 车间里,蒸汽射线来回游走,受到空间限制,李伴峰能躲闪的机会有限,宅心人厚之技不能频繁使用,逍遥自在之技又不熟练,只能靠着跬步躲闪。 这蜈蚣太难缠了。 而且这蜈蚣是个蛊修,至今为止他还没使用蛊术,他的战力或许只发挥了不到一半。 不能拖延,得速战速决。 李伴峰思索片刻,从腰间拔出了判官笔,刺进了主蒸汽管道。 判官笔愕然片刻,喊了一声:“烫!” 高温蒸汽把判官笔被烫的浑身通红,判官笔正要骂李伴峰,却见李伴峰把笔尖对准管道,又要刺进去。 “别!”判官笔又被烫了一下,不用李伴峰交代,他也知道该怎么做。 被他刺过的两处伤口没有愈合。 这根管道中了懒修技,变懒了,不想急着愈合。 李伴峰拿着镰刀,在主蒸汽管道上接连开了十几个口子,大量蒸汽泄露,汽压随之跌落,所有活塞停止工作,这等于抽了“蜈蚣车间”的脊梁,让这只蜈蚣陷入了瘫痪。 趁着车间不能行动,李伴峰来到了蒸汽车间的核心部位,锅炉。 锅炉里火烧的正旺,旁边有一条传送带正在给锅炉添煤。 这条传送带很神奇,李伴峰不知道它的动力来源在哪,也看不出它运送的煤炭从何而来。 他一刀把传送带斩断,中断了锅炉的燃料供应。 而后他朝着锅炉里泼了些茶水,锅炉里的火焰渐渐暗淡了下去。 呼!呼! 蒸汽管道发出阵阵锐鸣,仿佛是这座车间正在哀嚎。 如果大蛤蟆是葛俊蟆的本体,这座车间到底是不是眼前这个内州人的本体。 如果车间是他的本体,把锅炉熄灭了,是不是就等于熄灭了他的生命? 炉火很顽强,在茶水之中浸泡了许久,依然没有熄灭。 李伴峰不着急,他能感知到车间在轻微的晃动,就像一个垂死之人在做着无力的挣扎。 “我都有点可怜你了,”李伴峰摩挲着茶壶,叹了口气,“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内州人?只要你说实话,我就饶你一命。” 车间不回应。 李伴峰点点头:“那行,我就带伱一直泡着。” 锅炉里的火苗所剩无几,车间还是不说话,但震颤和抽动却比之前更加明显。 伴峰的原则不会变,线索断了可以再找,但敌人的生命只有一条,珍惜生命是李伴峰始终如一的选择。 他能感知到,车间的生命气息正在衰弱,他用金睛秋毫之技,来回扫视着车间,等待着类似魂魄之类的东西出现。 这点不能含糊,孙铁诚教过李伴峰,内州来的人,如果魂魄不打扫干净,还有复生的可能。 车间的墙壁上浮现点点亮光,是魂魄要聚集了么? 李伴峰准备好了对付亡魂的兵刃,隐约之中车间外边有歌声传来。 “我的伤口,你的眼泪,血与眼泪混合着一样的咸味……” 这歌词好像在哪听过。 牵丝耳环在耳畔道:“还是那个人,唱锅盔的那个人。” 楚子凯来了? 他怎么会来? 他和纺织厂有什么关联? 李伴峰出了车间,没看到楚子凯的身影。 他用洞悉灵音之技判断了一下歌声的来向,楚子凯还在真正的厂区大院,大概在五车间和六车间之间。 想知道他的确切位置,得持续听他的歌声,可持续听他的歌声,是非常冒险的举动,随时可能受到他的伤害。 尤其是李伴峰用了洞悉灵音的技法,这个时候要是吃上一招血溅隆音,估计能震穿了李伴峰的五脏六腑。 李伴峰回头看了围墙外的汤圆一眼,她居然还没走,她杀了不少蜈蚣,正在帮助李伴峰战斗。 李伴峰看了看远处,又看了看汤圆,示意她赶紧逃命。 汤圆有些犹豫,李伴峰瞪了她一眼。 这一眼吓得汤圆一哆嗦,转身就走。 李伴峰无暇分神,楚子凯已经迫近了。 他的歌声始终没有中断,但李伴峰听了并没有任何不适。 他唱歌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为了防备走马观花? 那他应该唱那首《我是你的锅盔》。 李伴峰转脸看了看蜈蚣车间,墙壁上的绿光正在慢慢散去,原本要浮现出来的灵魂又退回了身体。 这证明蜈蚣车间的生命正在恢复,他从垂死的边缘挣脱回来了。 楚子凯是在用歌声救这个内州人。 声修的技法居然还有这样的功效,难怪李伴峰受伤的时候,娘子总是在耳边唱歌儿给他听。 李伴峰用踏破万川,对着车间连踹了几脚,“蜈蚣车间”虽然强韧,身上的砖石也脱落了大片。 楚子凯身形闪现在半空,他依旧带着斗笠,斗笠下方是一张大眼睛,高鼻梁,没有嘴唇,獠牙外翻的面具。 看到眼前的男子,楚子凯有些意外,他不知道这人的身份,但曾经和这人交过手。 怎么又是他? 两人对视片刻,楚子凯看向了墙外正在逃命的汤圆:“我可以先杀他。” 这是在威胁李伴峰。 李伴峰点点头:“杀吧,看咱们谁手快。” 说完,李伴峰消失了。 楚子凯立刻开始唱歌,对待走马观花之技,他做了充分的准备。 他这次唱的不是一首歌,他在唱《我是你的锅盔》,同时也在唱《你是我的药》。 两首歌交织在一起,《我是你的锅盔》朗朗上口曲调大气,《你是我的药》的曲调相对哀婉,被压制住了,李伴峰几乎听不出来。 但蜈蚣能听出来,在乐曲声中,蒸汽管道慢慢被修复,传送带也被修好,煤炭重新送到锅炉,压力表慢慢长起了读数,气缸里的活塞也缓缓动了起来。 “蜈蚣车间”正在恢复生命迹象。 如果真被楚子凯给救活了,“蜈蚣车间”加楚子凯二打一,李伴峰几乎没有取胜的机会。 楚子凯绷紧了神经,治疗“蜈蚣车间”的同时,他一直防备着走马观花,可李伴峰一直没有出手。 为什么还不出手,他是在消耗我么? 响遏行云之技消耗很大,楚子凯不想拖延,可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加大了《你是我的药》的音量,车间上的铁管缓缓活动,蜈蚣车间似乎就要站起来了。 李伴峰突然在围墙旁边的一棵树上现身,楚子凯立刻用响遏行云抵挡。 可李伴峰没有施展任何技法,他再度从树上消失,把手套留在了树上。 手套悄悄吐出了一台手摇唱机,摇动着摇把,开始放曲子,放当家夫人刻制好的曲子。 楚子凯想尽快把“蜈蚣车间”治好,《你是我的药》音量越来越大,可《我是你的锅盔》声音也变大了。 有人在跟着我唱! 声音来自那棵树。 这是对方带的帮手,还是某种灵物? 声音和我很像,节奏旋律和我一致。 这是要做什么? 楚子凯不理解对方的用意,李伴峰忽然发动了走马观花。 准备充分的楚子凯,在技法生效之前,用《我是你的锅盔》让走马观花停滞了。 嗡! 音调一转,楚子凯准备把技法转移到自己身旁。 技法刚一出去,方向却不对。 被转移出去的技法没有打在汤圆身上,打在了“蜈蚣车间”身上。 楚子凯大惊,他自己的歌声被唱机的歌声带跑调了,导致技法出现了偏移。 就像当初爆炸的越野车一样,原本对车间无效的走马观花,经过楚子凯的转移,对车间造成了严重伤害。 轰隆! 蜈蚣车间一震,一面墙壁被彻底炸毁。 刚刚复原的主蒸汽管道被炸断,管道上的设备和仪表散了一地。 位于车间中央的汽室和汽缸被炸得七零八落,这还不是最致命的伤害。 最致命的伤害来自锅炉。 爆炸带来的冲击波,把锅炉里的火焰吹灭了。 楚子凯想冲上去给锅炉点火,李伴峰的身影浮现在了“蜈蚣车间”附近。 如果楚子凯专心防御,李伴峰拿他的办法不多,稍有不慎,还会被他伤到。 而今楚子凯想要主动出击,那就另外一回事了,李伴峰不会让他靠近蜈蚣车间,只要尝试一次,楚子凯就可能送命。 李伴峰站在锅炉旁边静静等着楚子凯,且看他还有什么手段。 蜈蚣车间周围,绿光再度亮起,“蜈蚣车间”彻底失去了生命,魂魄就要出来了。 楚子凯突然变换了曲目。 他一边唱着《我是你的锅盔》,一边唱着《来世随我走》。 “今生纵使不能牵手,来世也要携手白头……” 《来世随我走》不是楚子凯的歌,是去年红极一时的歌曲,李伴峰没怎么听过,也听不清歌词的意思,只发现蜈蚣的亡魂迅速脱离了车间,迅速奔向了楚子凯。 这歌能招魂。 楚子凯这是看出来蜈蚣车间没救了,退而求其次,想带走蜈蚣的魂魄。 李伴峰抽出醇亲王送给他的马鞭,以极快的速度,对着蜈蚣的魂魄抽了十几鞭子。 蜈蚣的魂魄受了伤,不能动了。 楚子凯身上飘出阵阵血腥味,他要用血溅隆音,和李伴峰拼一回。 李伴峰正等他这一下。 手套在树上做好了准备,换了一张新唱片。 这是娘子专门针对血溅隆音录制的唱片,当李伴峰和牵丝耳环都在血溅隆音之技上吃了亏,娘子研究了许多时日,想到了用唱片破解的方法。 唱片里刻录的是《四郎探母》的一段戏文,手套只要能把握正确的播放时机,唱片里的戏曲就能削弱血溅隆音的杀伤力。 而使用血溅隆音之技需要付出代价,楚子凯自己会受伤,一旦受伤,就没法使用响遏行云之技,这个技法对体魄要求极高,用不了响遏行云,楚子凯就失去了应对走马观花的手段。 楚子凯酝酿好了血溅隆音之技,手套调整好了唱针的位置,李伴峰也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呜嗷! 墙外突然响起警报声,大批的治安队员冲进了厂区。 什么情况? 暗星局来支援了? 这是谁叫来的支援,该不是汤圆干得吧? 这警报器的声音怎么这么大?还这么刺耳?这警报声里怎么好像有技法? 听到警报声,楚子凯趁机改变了战术,改用随声附和之技,把警报声放大了数十倍。 手套摇动唱机,想抵消楚子凯的技法,可唱片上的戏曲对随声附和之技无效。 手套见状,没再恋战,赶紧把唱机吞了,钻进了李伴峰的衣兜。 震耳欲聋的警报声让李伴峰一阵晕眩,原本僵直不动的“蜈蚣车间”魂魄被惊醒了,再次冲向了楚子凯。 突如其来的变化,彻底打乱了李伴峰计划。 李伴峰一甩马鞭,捆住了“蜈蚣车间”的魂魄,用手一扯,把魂魄连着马鞭一并收进了衣袖。 楚子凯连续放大警报器的声音,在声波的攻势下,冲向了李伴峰。 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打下去,李伴峰要吃大亏。 李伴峰没有与楚子凯交手,他一脚踹在了楚子凯身上。 楚子凯飞出去了,李伴峰也飞出去了。 旅修九层技,一别万里。 飞在半空的李伴峰,看向了涌入厂区的治安队员。 他们在厂区里乱撞,却还找不到李伴峰和楚子凯的交战地点。 警报器还在响个不停,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用来警告谁。 带着蜈蚣车间的魂魄,李伴峰不知飞了多久,掉进了一片水田里。 等从水田里边爬出来,李伴峰四下看了好半天。 “这什么地方?” 旁边有位老伯,被溅了一身泥水,看着李伴峰道:“靠北了,即啥物情形?” 李伴峰塞给老伯五十块,算是补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蜈蚣车间”的魂魄带进了随身居。 “娘子,我带回来一个内州人。” “是蛤蟆么?”娘子非常的激动,一家人也非常的激动。 山珍海味吃惯了,哪怕送来一个云上修者,众人也能以平常心对待。 但内州人的血肉让他们平静不下来,当初那只蛤蟆的滋味,他们都还记得。 唱机激动的说道:“放映机,上一顿你没有赶上,等我吃完了,这一顿让你第一个吃。” 放映机看着李伴峰,沉默片刻道:“遗憾,是属于艺术的美。” “什么遗憾……” 李伴峰把“蜈蚣车间”的魂魄放了出来,只有魂魄。 唱机打着慢板,柔声唱道:“喂呀相公,这顿是专门给小奴准备的?” 洪莹不干了:“七郎,你可不能这样!这恶婆娘吃肉,你还不给大家一口汤喝么?” 唱机抡起板子要打,洪莹喊道:“兄弟姐妹,和这恶妇拼了,不能让她吃独食!” 随身居里一片大乱。 李伴峰长叹无语。 …… 暗星局找了一天一夜,没有找到李伴峰的下落。 局长申敬业坐在办公室里,右手紧捏着下巴,神情异常凝重。 王副局长在旁道:“从尤雪寒的描述来看,现场发生了非常激烈的战斗,她所说的匿形空间至今仍未找到,李局这次怕是凶多吉少。” 申敬业没有作声,依旧紧紧的捏着下巴。 李七失踪了,他居然失踪了。 必须要捏紧,要不然申敬业会笑出声音。 …… 工位上,汤圆哭红了眼睛。 她后悔自己在最后一刻离开了战场,否则她一定能把七爷救回来,至少能知道七爷去了什么地方。 哭过之后,汤圆清醒了过来。 七爷还活着,肯定还活着,明天再去找,至少要找到案发现场,或许七爷还在那座院子里,或许战斗还没结束,他或许还在等着我…… 座机响了,汤圆愣住了。 是李局长的办公室打来的。 能是谁呢? 汤圆接起了电话,听到了李七的声音:“汤圆,来我办公室一趟。” 咣当! 手里的听筒掉在了地上,汤圆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听到了李七的声音。 她再次把听筒拿起来,发现对方已经挂断了。 在工位上待了片刻,汤圆擦了擦眼泪,拿出镜子整理了一下妆容。 她习惯上的带上了本子,在上衣口袋里插上了一支笔,托了托眼睛的鼻夹,挺直了腰身,走向了李七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灯亮着,是他么? 真的是他么? 汤圆深吸一口气,敲了敲房门。 “进来!” 汤圆进了门,看到坐在办公桌后边的李七。 她的身体在控制不住的颤抖,她想上去抱抱李七,可她没这个勇气。 李七很平静,他先给汤圆倒了杯水。 “坐,喝水。” 汤圆坐在了椅子上,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水很咸,因为她很想哭。 把水吞进了肚子,汤圆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李伴峰始终都很平静,他看着水杯道:“滋味不太对,是吧?我在水里加了泻药。” 汤圆愣了片刻,原本狂跳的心,现在跳的更快了。 “七爷,您为什么……” 李伴峰沉下脸道:“是你把局里的人叫到纺织厂的?” 汤圆摇头道:“不是我,没有你的命令,我不会向局里求援。” “那是谁通知的他们?灯泡和明星么?” 汤圆连连摇头道:“这我不知道,真的不是我!” 李伴峰阴森一笑:“不说实话,你可要受苦了。” “七爷,真的不是我,您要不信我,我就把这杯都喝了!”汤圆拿起杯子,把一杯水喝了个干净。 李伴峰一愣。 汤圆红着脸道:“我就在你面前忍着,我没有骗你,信不信由你!” 看汤圆这么刚烈,这事情应该真不是她做的。 ------------ 第五百一十一章 调和剂 司机停好了车,为申敬业打开了车门。 门禁管理员,为申敬业打开了大门。 两名科长原本走在申敬业身后,一溜小跑抢在了前边,按好了电梯,为申敬业挡住了电梯门。 进了办公室,申敬业看着窗外的风景,喝了一口茶水。 截至目前,还没有李七的消息,不能确定这个人已经没了,但要做好相应的准备工作。 上一任平衡人陈维新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让不少工作陷入了被动,这次要避免出现类似的情况。 “李七下落不明,无法正常履行平衡人的职责,相关的搜寻工作要继续推进,但也要做好下一任平衡人的物色……” 申敬业正在酝酿发言稿,稿子肯定不用他写,但要给秘书一定程度的指导,防止内容跑偏。 “对于李七擅自行动产生的后果,我深表痛心,在深刻反思的同时,我们也要清醒的意识到,纪律意识和大局意识淡薄,几乎是所有平衡人的通病,我们能够理解普罗州的恶劣环境对平衡人造成的影响,同时也要加大约束力度……” 滴啦滴啦滴啦~ 座机声打断了申敬业的思路,看了一下来电号码,申敬业的脸颊颤抖了一下。 他接起了电话,听到了一个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小申,来我办公室一趟。” 在暗星局,叫他小申的,只有一个…… 放下座机,申敬业打给了前台:“李局长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没有及时汇报?” 前台被问蒙了,半天答不上来,申敬业挂了电话,又询问了几位副局和科长,他们当中居然没有一個人收到了李七来上班的消息。 申敬业揉了揉额头正觉得心里难受,李七那边又打来了电话:“小申,你怎么还没过来,想让我等你到什么时候,你这个工作态度还得端正!” 十分钟后,申敬业到了李伴峰的办公室。 心里有再多不满和失望,申敬业也要表现出对同事的关心:“小李呀,你可把我给急坏了!到底出了什么情况?” 李伴峰笑道:“我正要跟你说说事件的情况,你先不要急,咱们坐下慢慢聊,昨天是谁带治安队去的纺织厂?” 申敬业道:“是王副局长,这是他分管的工作。” 李伴峰又问:“这是王副局长的自发行为,还是在伱的命令之下?” 申敬业有些生气,刚想和李伴峰展开争执,话在嘴里绕了个弯,换了方式说了出来:“王局长的行为,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也是在完成局里给他的使命。” 这就是经验,这就是能力。 把这番话换一个角度说出来,不给李七借题发挥的机会。 就算李七还想争执,肯定不能争论王局长的职责,更不该质疑局里的决定。 李伴峰皱眉道:“小申,这事你是不是说不清楚?” 申敬业不知该怎么回答,李伴峰完全不按着他的思路走。 李伴峰接着说道:“你说不清楚,我把王局长一块叫来。” 申敬业还是没法回答。 李伴峰拿起了座机,拨打了王局长的号码:“小王,来我办公室一趟。” …… 一个钟头过后,李伴峰的办公室里坐着四位局长。 负责禁区管理的刘局长,最先收到了消息,在瑞荣纺织厂禁区巡逻的无人机,发现了不明烟雾,后经查证,发现烟雾来自于一个烟头。 当时纺织厂已经被禁入,这个烟头从哪来的? 刘局长把消息反馈给了负责侦查工作的张局长,张局长派无人机搜寻,在现场发现了几名可疑分子,这几个人在三车间和五车间附近活动。 张局长立刻把情况反馈给了申局长,申局长对本次事件高度重视,叫来了分管治安队的王局长,让他和刘局、张局一起制定了行动方案,组织开展了本次行动。 工作人员把无人机的拍摄画面送进了李伴峰的办公室,李伴峰先看了第一组录像,他看到了烟头,但这个烟头不是李伴峰他们留下的。 灯泡和明星没有进入厂区,李伴峰和汤圆没有在厂区抽烟,监控录像上发现烟头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半,李伴峰在十点钟才抵达纺织厂,时间也对不上。 再看第二组录像。 这组录像是无人机拍摄的画面,在九点四十五分,无人机拍摄到有五个人出现在了厂区大院。 这五个人统一穿黑色长衫,戴着帽子,从上到下遮挡的严严实实,脸上还戴着防毒面具。 他们在大院一闪而过,而后进入了六车间,六车间的摄像头并没有捕获到他们的身影。 张局长表示:“凭借我在侦查工作中的多年经验,这群人应该有隐身类能力,又或者带着能够隐身的暗能量载体,当然,也不排除他们对监控设备进行了干扰。” 说话间,张局长不时看向李伴峰,似乎在展示自己的专业能力。 李伴峰没有对他的专业能力做出任何评价,因为这位张局刚才说的都是废话。 看过了监控录像,李伴峰问了一个问题:“之前监控画面上出现的烟头,是这群人留下的?” 张局长说话十分严谨:“烟头上留有部分唾液,目前还在化验当中,在化验报告出来之前,不能完全确定烟头的来源,但就目前的线索判断,这个烟蒂大概率是他们留下来的。” 李伴峰看着张局长道:“戴着防毒面具,怎么抽烟?” 张局长也知道这一细节不太合理:“目前能做出的推断是,他们在进入厂区之后,才戴上了防毒面具。” “你的意思是,他们在戴面具之前,抽支烟放松一下,还随手把烟头留在了地上?”李七继续盯着张局长。 张局没作回应,烟头的问题确实不好解释,但整个过程的推导基本挑不出毛病。 不光他这挑不出毛病,其他人也挑不出毛病。 身份不明之人擅闯禁区,而这片禁区出现过大量危害性较强的不明生物,在这种情况下,采取紧急措施应对,合情合理且符合规定。 申敬业看着李伴峰道:“李局长,这件事情我们已经解释清楚了,现在我需要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昨晚为什么……” 他想问李伴峰为什么带着治安队员擅闯禁区,话没等说完,却被李伴峰打断了。 李伴峰道:“你们在工作中存在严重的问题,这一点还没有解释清楚。” 申敬业很有耐心:“请你详细说明一下,我们到底存在什么问题?” 李伴峰道:“小刘发现了烟头,通知了小张,小张发现了可疑人物,通知了你,你直接通知了治安队,你觉得这里没有问题么?” 申敬业非常从容的回答道:“这是按照职责分工,履行正常的工作流程,我不明白问题出在了什么地方?” 李伴峰道:“问题就出在,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 申敬业沉下脸道:“李局长,这不在你的分工范围之内。” 李伴峰道:“我的分工范围是什么?” 申敬业不能直接回答,因为他没给李伴峰制定分工范围。 “这件事,还需要通过会议研究来决定。” 李伴峰道:“你没给我制定分工,这就证明你有问题。” 申敬业沉默片刻,点点头道:“是,这算是我的问题,你打算怎么处理?” “念在你是初犯,写一份检讨吧。”李伴峰准备好了纸和笔。 “我没心情陪你胡闹!”话音落地,申敬业起身离开了李伴峰的办公室。 到了走廊,申敬业看到了满地爬行的蜈蚣。 李伴峰坐在办公桌上,解释了一句:“这是我从纺织厂带回来的样本,还没来得及送往化验室,咱们的治安队员就是被这东西咬上的,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小申啊,脚下千万要留神。” 申敬业冷笑了一声。 这是从纺织厂带回来的蜈蚣? 我会相信这么荒唐的谎言? 申敬业回到了李伴峰的办公室,坐回到了沙发上。 皮质沙发的夹层里传来了阵阵爬行声,李伴峰提醒申敬业道:“我对保存样品的方法和流程还不是太熟,这些样品也太活泼,爬的到处都是。” 看着皮质沙发里来回游移的不明生物,申敬业陷入了沉思。 李七真敢把这种东西带进办公室? 他就算不怕违反规定,难道还不在乎自身安危? 不要上了他的当,不能受了他的威胁,他肯定是用了能产生幻觉的暗能量载体,就和当初始终走不出去的会议室的情况一样。 带着坚定的想法,申敬业在沙发上坚持了一分钟。 而后他拉了把椅子,到桌子旁边开始写检讨。 不能和李七置气,这人精神不正常,他要是真把蜈蚣弄进来了,一旦咬上,代价就大了。 申敬业开写了,李伴峰看着另外三位局长:“你们也别闲着了,难道你们一点责任没有么?” 说话间,沙发里钻出来十几条蜈蚣,爬到了两人脚边。 刘局、王局和张局,带着轻蔑的笑容,看了李七一眼,然后拿起纸笔,趴在茶几上写检讨书。 检讨书写好,交给李七审阅。 申局、张局和刘局的检讨书质量尚可,李伴峰放他们走了。 王局的检讨书写的不够深刻,李七罚他重写一份。 吃一堑长一智,下午还有一场重要会议,会务科担心会冒犯到李七,提前把议题送过来审阅。 李伴峰对会议没什么兴趣,但有一项议题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条议题是对治安队两名成员的处理。 一个是陈长瑞,他的状况李伴峰已经清楚了,他面临的处理结果是岗位调整。 另一个是秦明辉,他的问题是违规服用调和剂,他面临的结果是开除。 放下议题,李伴峰拨打了秦明辉的座机。 座机无人接听,秦明辉不在工位上。 他在王局的办公室里。 王局坐着,他站着。 “小秦,这事儿你不用多说,也不要抱有任何幻想,能有今天这个处理结果,已经算你走运了。” 秦明辉没作声,他没找王局求情,是王局主动叫他过来的。 王局把秦明辉叫过来,也不是为了给秦明辉改过的机会,而是他刚给李伴峰写了检查,前后写了两份。 王局是个懂得养生的人,受气了,必须要发泄出去。 他语重心长的教导着秦明辉:“执法人员,知法犯法,在我看来这就是十恶不赦的罪过,让你走人都算便宜你了, 你这种行为往小了说,影响了整个治安队的声誉,往大了说,你给整个暗星事业抹了黑!” …… 被教训了半个多小时,秦明辉离开了办公室,走廊遇到了灯泡。 灯泡上前安慰一句道:“中二,别往心里去,换个地方,咱们重新再来。” 秦明辉笑了笑,点了点头。 灯泡又道:“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秦明辉摇了摇头,他还没想好,他是暗能者,在就业方面会受到很多限制,而且在非特殊情况下,他不能离开越州。 两人闲聊了几句,治安队管后勤的老孙来了:“小秦,去把更衣室的柜子收拾收拾,新人就快来了,赶紧腾地方吧。” 老孙快退休了,科室给他分配了个闲差,他还挺尽职,更衣室那几个柜子管理的非常严格。 秦明辉刚来的时候,跟他要个柜子,足足走了两个月申请流程,而今文件还没下发,得知秦明辉要被开了,老孙立刻让秦明辉把柜子交出来。 秦明辉准备去更衣室,灯泡道:“中二,我陪你一块去。” 老孙道:“他不是局里的人了,以后不能再叫代号,灯泡,你来了两年了,局里的规矩不用我提醒你吧?” 灯泡转脸看向了老孙:“这和你有相干么?” 老孙皱眉道:“说你一句怎么了?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怎么叫脾气?是你管太宽了!” 灯泡平时很少与人争论,今天实在压不下这口火,两人眼看要争吵起来,汤圆走了过来,对秦明辉道:“中二,李局叫你过去一趟。” 秦明辉干笑一声:“又是去挨骂?” 汤圆没有解释:“我只是传达李局的命令。” 老孙在旁冷笑一声:“丢人呀,真是转圈儿丢人。” 汤圆看了看老孙头:“李局说更衣室卫生不合格,让你打扫一下。” 老孙一愣:“李局去更衣室了?” 汤圆点点头:“他刚去检查过。” 老孙不信:“小尤,这事儿可不能瞎说!” 汤圆面无表情:“工作时间,请称呼代号,你要不想去,那就等着李局亲自来找你。” 老孙深表怀疑,以李局的身份,应该不会在意这点小事。 可这位李局长的性情很不好猜,老孙一路嘟嘟囔囔,还是去了更衣室。 灯泡低声问汤圆:“李局真去更衣室了?” 汤圆耸耸眉毛,没作声。 秦明辉到了李七的办公室,规规矩矩站在办公桌前,这些日子天天挨骂,他都习惯了。 李伴峰先问了一个问题:“你从哪弄来的调和剂?” 秦明辉如实作答:“从黑市上没收的。” “弄来做什么用?” “吃。”秦明辉非常坦诚。 “为什么要吃这东西?” “为了变强。” “为什么要变强?” “为了守护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上一切重要的东西。”这是中二刚来暗星局时的回答,时至今日,这个答案依然没变。 李伴峰问道:“什么是这个世界上重要的东西?” 中二想了片刻,摇摇头:“我给不出定义,在纺织厂,快被家蚕吃掉的两个孩子,在我看来就很重要,在花园小区,居民楼的那些居民就很重要,还有……” 李伴峰指了指椅子:“坐下,慢慢说,把事情的整个经过都说清楚。” …… 下午,到了会议室。 李七扫视着每一位局长,局长们专心翻看会议资料,不想多看李七一眼。 申敬业主持会议,李七率先提出了建议:“我建议从人员处理的议题开始。” 申敬业没有强调会议流程,他立刻同意了李七的建议,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总结出了一条规律,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最好不要招惹李七。 处理意见已经写好了,按理说这种议题走个过场就好。 可等宣读过议题之后,李七第一个提出了反对意见。 他先对陈长瑞的岗位调动提出了反对意见:“瑞荣纺织厂存在匿形空间,陈长瑞事先不知道具体情况,本次事件的主要责任不在他。” 王局长提出了不同意见:“身为治安队长,对现场进行充分的调查,是开展工作的基础,在对现场不够了解的情况下,贸然开展行动,这本身就是失职行为。” 李七早就想到了这番说辞,挑毛病是这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没有之一,只要这些人想挑毛病,无论怎么辩解都是徒劳。 这件事有破解的方法么? 有。 李伴峰问王局:“是谁派陈长瑞执行本次任务的?” 王局一怔,随即回答道:“我是按照职责分工……” 不等他说完,李伴峰接着问道:“你对现场有没有做过充分的调查?对潜在风险是否做过评估?对现场存在的隐患是否制定过防范措施?” 王局长看了看申敬业,转脸对李七道:“我是按照申局的指示,安排治安队开展相关工作。” 李伴峰也看向了申敬业:“你对现场的状况做过调查么?” 申敬业低着头,看了看会议资料:“这项议题,请相关部门重新起草处理意见,下次会议再做讨论,我们先来讨论一下秦明辉的处理意见。” 调和剂事件,完全是秦明辉的个人行为,这可就不好处理了。 据黑市商人黄某供述,秦明辉从他手里没收了七百克调和剂,但他只上交了五百克,剩下的两百克去了什么地方,秦明辉解释不清楚。 在此期间,秦明辉请过两次病假,这明显是因为吃了调和剂,身体不适,休养了两天。 负责本次事件的陈局表示:“事情已经非常明朗,秦明辉也承认没收的调和剂数量与上交的数量不一致,本次事件性质严重,影响恶劣,按照相关制度,应将此人开除。” 秦明辉自己都认了,事情已经板上钉钉,貌似没有人能找到为秦明辉辩解的角度。 众人的视线集中在李七身上。 他们认为李七会质疑制度的合理性,这个问题可以探讨,但讨论的结果并没有实质性意义。 违反了现行制度,就要受到处罚,至于制度该不该修改,并不会影响对秦明辉的处理结果。 李七认真的看了一遍会议材料,他没有质疑制度,而是就事件本身提出了反对意见。 “不能依据黑市商人黄某单方面的供述,来确定秦明辉的责任。” 这样的解释,陈局自然不能接受:“这不光是黄某的供述,秦明辉本人也承认了事实经过。” 李伴峰道:“据我了解,秦明辉本人因为受到了威胁,才被迫承认了数量不一致的问题。” 陈局有些激动:“李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威胁了秦明辉,难道是我么?” 李伴峰摇头道:“没说是你,我怀疑秦明辉受到了来自黑市的威胁,迫于无奈,承担了本不该属于他的责任。” 陈局冷笑一声道:“这话就让人听不懂了,他是暗星局的成员,为什么会受到黑市的威胁?” 李七也笑了一声:“这事也让人看不明白,一个黑市商人凭什么敢威胁治安队员?谁给他的底气?” 说话间,李七扫视着每一个人:“我觉得这座黑市该被严查,这件事情可以交给我来处理。” 会议室安静下来,陈局不说话了,其他人也没说话。 申敬业打破了沉默,他的语调出奇的平静:“小李,你想保护秦明辉的想法,我可以理解,可我们今天制定的处理意见,也是出于对他的保护, 这件事情停留在局里,秦明辉只是被开除而已,如果事件继续扩大,秦明辉要接受更为严格的调查,到了那个时候,调查他的不是我们,是高端的设备和仪器, 如果上级动用了暗能力测试仪,会把秦明辉过去一年的暗能力变化曲线全都查出来,这真是你希望看到的结果么? 每次服用调和剂,暗能力就会出现异常增长,如果秦明辉不止一次服用过调和剂,在曲线上就会留下不止一条不容辩驳的铁证, 到了那个时候就不是开除那么简单了,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谁也帮不了他。” 李伴峰没有任何犹豫,看着申敬业道:“小申,我建议你立刻向上级请示,用高端的设备和仪器,对秦明辉进行更为严格的检查,这件事还真就容不得半点含糊。” 申敬业加重了语气:“小李,三思,任何一个冲动的选择,都可能毁了秦明辉的一生。” 李伴峰依然没有犹豫:“小申,我三思过了,我相信秦明辉没有违规服用调和剂,我相信这件事上他能禁得住考验。” …… 会议刚刚结束,消息传了出来。 开除秦明辉的文件没有印发,目前秦明辉还是暗星局的成员。 灯泡替秦明辉感到高兴,特地带秦明辉去了更衣室,恶心了老孙一顿。 下了班,汤圆和灯泡要请秦明辉吃饭,为他庆祝。 秦明辉没心思庆祝,他偷偷去了李七办公室:“李局,我不能接受检查,我不止一次吃过调和剂,被查出来就彻底完蛋了。” …… “放心吧,他们查不出来,”何家庆在凌家影业大楼里,正和大头远程通话,“李七这步棋是对的,修为不可见,外州所谓的暗能力测试仪是个吓唬人的摆设, 可我就不明白了,他和这个秦明辉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下这么大力气护着他?” 大头也不明白:“我也不知道李七是什么用意,但他确实很认真的在暗星局做事。” “他在外州这么认真,普罗州的事情也顾不上了,按理说这是好机会,之前的损失可以找补回来一些,可我现在这个状况……”何家庆挠了挠脸颊,脸上生出来一排绿色的疱疹。 大头道:“我查阅了很多机要文件,迄今仍未找到和病修相关的资料。” 何家庆叹了口气:“这个道门还是太少见了,医修和药修那边有消息么?” “我找到一部分人的联系方式,这些人的身份都很隐蔽,等核实之后再告诉你。” “兄弟,时间紧迫,我等你消息。” 中断了联络,何家庆在办公室里默坐了许久。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在这种时候,敢进这个屋子的人,都不是凡辈。 来人是个中年男子,手里盘着两个核桃,坐在了何家庆对面:“何大公子,你找我?” 何家庆道:“张大哥,你应该能看出来,我中了绿花子的手段,这几天可能有性命之忧,所以想找你借点东西。” 张滚利搓了搓核桃,问道:“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些,你是不是想要续命?” 何家庆点了点头:“不知道你这能不能借命?” 张滚利收了核桃,拿出了一份借据:“能借,就是利息有点高。” ------------ 第五百一十二章 雪花浦 逍遥坞,名伶厢房,马五沉着脸,看着酒桌上的三英门大金印沈进忠。 马五是生意人,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在饭桌上,马五很少给人脸色,但今天,他是真的生气了。 “沈金印,你是真难请,我下了好几次帖子,你今天终于肯来了。” 沈进忠干笑一声:“五爷,之前我确实遇到了点事情,今天先给您赔个不是。” 大金印态度谦卑,多少缓和了一下气氛,马五问道:“秦田九的事情,你早就知道缘由,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沈进忠赶紧解释道:“五爷,我之前的确听到了一些传闻,可吃不准的事情,我也不敢乱说。” “什么事情吃不准?那个叫安宗定的人,不是你的朋友么?” 一提起安宗定,沈进忠不怎么说话了,视线左右飘忽。 马五明白他的意思,吩咐手下人先出去。 厢房里就剩下两个人,沈进忠这才开口:“五爷,安宗定这個人,不能算我朋友,应该算我师祖。” 沈进忠是个武修,这事马五知道,文武这两个道门,修者众多,修行上有固定的套路和手段,基本都是公开的,所以文修和武修并不是太在意师承。 “沈金印,你可别随便找个由头搪塞我,你说他是伱师祖,我倒想听听你师从何人?” 沈进忠摆摆手道:“说的不是师门,是帮门,安宗定是三英门的创始人之一。” 马五一怔,三英门有多少年了? 普罗州没有成文的历史,但从马五他爹马春庭记事开始,三英门已经是普罗州第一大帮门。 “安宗定多大年纪?” 沈进忠摇摇头:“这我不知道,三英门上下没人知道,就连故去的鲍敬忠也不知道,安老的修为不在地皮上,年纪也不是我能猜出来的。” 安宗定是云上修者。 云上的修者确实不好招惹,但就凭这点,也别想吓唬住马五。 冯带苦、秋落叶、水涌泉,真要论起云上的靠山,马五也有不少。 “这么说来,你们三英门还在安宗定的掌控之下?” 沈进忠还是摇头:“他平时不怎么过问帮门的事情,现在主要打理雪花浦的生意。” “雪花浦?”马五目瞪口呆。 沈进忠点点头道:“五爷,您现在该知道我的难处了,这事儿我没法跟您说,我只能想方设法把小九找回来。” 马五捏着下巴,许久没有说话。 …… 随身居里,李伴峰正和娘子听歌解闷,唱机放一首曲子,李伴峰说歌名。 说错了,李伴峰给娘子抹胭脂。 说对了,李伴峰在娘子肚皮上抓痒痒。 娘子知道李伴峰有些好胜,选的歌也都不是太难,让李伴峰多赢了几局。 可等李伴峰抓痒痒的时候,下手真不留情,十指弹拨之间,却让唱机几次笑岔了气。 “不行了,相公,小奴扛不住了,相公不能再抓了,这口气却吐不出来了。” 唱机一再哀求,李伴峰这才停手,一口蒸汽顺着喇叭口喷了出来。 唱机喘息片刻,忽觉有些异常:“相公,去五房看看,那屋子里的贱人有动静。” 这就是宅灵的本事,屋子里每一处的变化,她都能感知得到。 李伴峰到了五房,果真看见墙壁上闪着亮光,一幅画面呈现在了李伴峰面前。 通过这幅画面,李伴峰看到了随身居外边的情形。 在李伴峰的住所里,放映机的火光不停闪烁,似乎有事急着找李伴峰。 李伴峰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放映机要找我?” 画面切换,墙壁上出现了一片原野,美丽的五房姑娘穿着一袭纱裙,正在原野之中采花: “我不知道他要找你,我只是想他了,往窗外看了一眼,发现他非常的着急。” 五房姑娘很难揣度,家里这么多法宝,她为什么就对放映机情有独钟? 李伴峰出了随身居,放映机急忙说道:“七导,有电话打进来,是罗正南的电话,打了好几次,应该是有急事找你。” 李伴峰拿过电话,插上拨号盘,打给了罗正南,罗正南接起电话,没有多说,立刻转接了马五。 等电话接通,马五对李伴峰道:“老七,安宗定的事情,最好不要再查了。” 李伴峰皱眉道:“为什么不查?” 马五沉吟片刻道:“这人来头太大。” 听马五说话吞吞吐吐,李伴峰皱眉道:“什么来头,能把你吓成这样?” 马五思索许久道:“你听说过雪花浦么?” “没听过。” “我该怎么跟你说呢,”马五想了想,问道,“你身上有大洋钱么?” 李伴峰习惯在身上带一些银元:“有。” “拿一个出来看看。” 李伴峰拿出来一枚银元,银元正面刻着普罗两个字,背面刻着一片雪花,普罗州所有的银元都是这个款式,李伴峰从来没问过这片雪花有什么特殊含义。 马君洋道:“老七,普罗州所有的银元,都是雪花浦做出来的,你该知道这个地方有多特殊了。” 李伴峰拿着银元,在手里摆弄了片刻,问道:“这个安宗定是雪花浦的扛把子么?雪花浦在什么地方?我去找他聊聊。” 马五不知该说些什么。 “老七,这个地方真不是咱们能招惹的,小胖这次命硬,被咱们救回来了,媳妇儿也回来了,以后也不用他回三英门了,咱们自己照看着就行了,这事到此为止。” 李伴峰还是没明白当下的状况:“你先告诉我雪花浦在哪,等我抽空去看看。” “雪花浦是不可名之地,没有人能说得清那地方在哪, 雪花浦的人轻易不露面,我们平时也很少谈论雪花浦的事情,说多了会被他们听见, 老七,听我一句劝,这事不能再追查了。” 马五这是怎么了?说句话都谨小慎微?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问唱机道:“娘子,雪花浦是什么地方?” “铸钱的地方,普罗州的银元都出自那里。” “在这地方做事的人,应该都很特殊吧?” “能掌管普罗州的钱币,自然不是等闲之辈,普罗州的人不太敢议论他们,小奴对这些人知道的也不多。” 李伴峰转而问随身居:“老爷子,你去过雪花浦么?” 老爷子的答案完全在意料之中:“应该是去过,但是我忘了在什么地方。” 洪莹不知道雪花浦的概念,其他法宝听说过雪花浦,但知道的都不比娘子多。 李伴峰眼下有一个关键疑问:“雪花浦的势力这么大,他们的人还轻易不露面,为什么这次突然露面了,而且还突然盯上了我?” 与其他人相比,红莲知道的多一些:“雪花浦的人轻易不露面,并不是说他们一直待在雪花浦不出来, 雪花浦的人经常在普罗州各地游走,在了解普罗州的状况之后,才知道该铸造多少钱币,再用什么方式把钱散出来。” 把钱散出来? 李伴峰留意到了这一句。 红莲接着说道:“所谓不露面,是雪花浦的人不会轻易显露自己的身份,如果对方把身份透露出来了,这里必然有特殊缘故。” 安宗定是雪花浦的人,他在调查我,还把和我有过来往的亡魂,送去了外州。 楚子凯接手了这些亡魂,转卖给了黑市,难道他也是雪花浦的人? 暗星局会有雪花浦的资料么? 要查的资料太多了,而暗星局有很多资料不允许录入电子设备,一份一份翻看,不知要看到什么时候。 ……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看资料?” “人家没做亏心事,心里肯定有数。” 第二天上午,中二回到了工位上,拿起一本搏击者的暗能力教程,一字一句仔细阅读。 他读的确实很认真,从八点半到十点钟,他只看这一页,一直没有翻过。 他很紧张,目前只能通过学习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申敬业请示了上级,上级同意使用暗能力测试仪。 到了下午三点,测试仪就将启动,到时候要对他过去一年暗能力增长情况进行全面测试。 他偷偷吃过几次调和剂,想象一下自己的能力增长曲线,中二忍不住打起了寒颤。 咕咚咚! 这一个寒颤,带着周围的桌子都震动了起来。 明星诧道:“怎么了?尿急?” 中二点点头:“是有点,我去个厕所。” 他刚刚起身,座机响了起来,李七让他去一趟办公室。 到了李局的办公室,中二坐在沙发上依旧克制不住抖动,李伴峰拿出一张化验单,对中二道:“你之前从黑市商人手上没收的那些粉末,成分已经查明了,不是调和剂。” 中二一愣:“那就是调和剂,我吃过之后能感受到修为晋升。” 李伴峰摇头道:“黑市商人卖的那些粉末里,有很多致幻成分,他就靠这种手段赚钱,不信你看看化验单。” 中二接过化验单看了看,单子上写了样品编号,写了主要性状,上边明确说了,样品里有致幻成分。 中二讶然许久道:“可我吃过那些药粉之后,出现明显的晕眩和乏力症状,这都是调和剂的副作用导致的。” 李伴峰道:“这不是调和剂的副作用,这是药粉的毒性导致的,你再看下化验单,上边写了这种药粉有毒。” 化验单上确实写了:样品具有一定毒性,毒性成分未确认,还须做进一步检测。 中二拿着化验单,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此刻该哭还是该笑。 我被黑市商人骗了,但这个黑市商人居然救了我! 等等,事情还没结束。 中二道:“李局,我跟您说过,我不止吃过一次调和剂,之前吃的那几副调和剂,可不是从他手里拿的,那些调和剂应该是真的。” 李伴峰问道:“那些调和剂从什么地方来?” “都是从文化宫黑市弄到的,有的是我攒钱买的,有的是趁着执行任务没收来的。” 李伴峰道:“这你就放心吧,我对文化宫黑市做过调查,在过去几年时间里,他们出售的调和剂都是这类货色。” “都是假的?”中二不太相信,“您的意思是说,我一直都被骗了?” “是的,你被骗了,你根本没弄到过真正的调和剂,你被骗走的那些钱,肯定没法追回了,至于你被骗走的那些感情,也只能自己找个地方抹眼泪了。” 李七的声音一直在中二脑海里回响。 “你被骗了,你根本没弄到过真正的调和剂……” 中二揉了揉额头,心里忽觉释然了。 没服用过调和剂,我还担心什么? 他连连向李伴峰行礼道谢,然后挺起胸膛走出了办公室。 李伴峰把化验单收进了档案盒里。 这份化验单,与中二服用过的调和剂无关,这根本就不是调和剂的化验单。 在与蜈蚣车间搏斗的过程中,李伴峰收集了一些主蒸汽管道的碎片,交给化验室去化验。 这些碎片具备一定的毒性和致幻成分,但化验单上只写了样本编号,中了愚修技的中二忽略了很多细节,把这份化验单当成了铁证。 有了这份铁证,中二坚信自己没有服用过调和剂。 到了下午两点,经过一番搜查,确系没有携带暗能量载体,中二被带进了检测室。 检测室分内外两层,中二待在内层,面积不足两平米,又闷又热,还不透光,整整坐了一个钟头。 这明显是在削弱被检测者的心理防线。 要是换成昨天,中二已经崩溃了,因为就在昨天这个时候,他还相信自己吃过调和剂。 但现在的中二内心非常平静,无论之前在主观上做过什么事情,有过什么想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没有违规服用过调和剂,因为他从没有弄到过真正的调和剂,这是客观事实。 屋子里透过来一丝强光,照在了中二的眼睛上,中二眯着眼睛,忽觉身下的椅子开始剧烈的震动。 测试开始了! 申敬业和一群局长,站在检测室外边,面无表情的看着检测室里的中二。 一番摇晃过后,大片光束穿过了中二的身体。 这些光线仿佛有真实的质感,让中二有了万箭穿心的错觉,甚至一度觉得自己快被肢解了。 申敬业看了李七一眼,轻叹一声道:“我一直坚持一个观点,真正重要的事情不要交给机器去处理,因为机器不懂得变通, 我真的很想给秦明辉留一条退路,纵使离开暗星局,他也会得到一份安稳的工作,平稳的度过余生,可这条退路,被你亲手断送了。” 李七看了看中二,看了看检测室周围各式各样复杂的仪器和设备,对申敬业道:“这东西多长时间能出结果?” 申敬业道:“测试完成,立刻出结果,一点缓和的余地都没有。” 李伴峰点点头:“那就好,咱们把话放在这,今天要是测出来中二违规服用调和剂,我放弃局长的位子,随你安排个地方,局里的事情再不过问。” 申敬业一笑:“李局长,你在普罗州的名声我也听过,既然开口了,说话就得作数!” 李伴峰点头道:“这你放心,我绝不食言,可话也得说清楚,今天要是测不出来中二违规服用调和剂,你亲自批给中二一批调和剂,足够他晋升为二层搏击者,作为补偿。” 申敬业皱皱眉头道:“这不符合规定。” 李伴峰冷笑一声:“冤枉了一名无辜的同事,难道就符合规定?申局长,到底敢不敢赌?敢赌当即立契书,认怂就说痛快话!” 一群局长在旁边看着,申敬业摇摇头道:“我很不喜欢你这种江湖习气,但今天我愿意跟你赌这一回,目的是为了劝诫你的狂妄和无知!” 说实话,申敬业忍了很久了。 碍于平衡人的特殊身份,他不能把李七送出暗星局,但如果能够调整李七的职务,让他别再对局里的事务指手画脚,申敬业绝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李七真就准备了契书,他先按了手印。 申敬业也不含糊,点破了指尖,也按了手印。 李伴峰提醒了一句:“外州有外州的方法,普罗州有普罗州的手段,你要是耍诈,制造虚假的检测结果冤枉中二,可别怪我翻脸。” 申敬业笑了一声:“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劣俗,正经人有正经人的规矩,我今天既然答应和你赌一场,就得让你输个信服口服!” 等了半个钟头,检测室里的光线渐渐消失。 满身汗水的中二,听到了一声质问:“你有没有服用过调和剂?” “有!”中二不受控制的做出了回答。 申敬业看向了李七:“李局长,他当面承认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七神情淡然道:“先听他说完。” 申敬业强调了一下:“只要秦明辉违规服用了调和剂,就算你输了,次数多少,并不影响结论。” 检测室里再次响起了质问声:“你什么时间服用的调和剂?” “本月八号。” “从哪里获得的调和剂?” “局里发放的!” 这个回答没毛病,李七为治安队争取到了一份奖励,正是调和剂。 李伴峰看着申敬业道:“这调和剂是你下令发的,吃你发的调和剂,不算违规吧?” 申敬业看着中二,微微笑道:“真相就快浮出来了,想藏也藏不住,何必耍这心机,在这周旋。” 又一声质问传来:“除局里发放的调和剂之外,你还在何时服用过调和剂?” 中二回答道:“我没有服用过。” “重复一遍。” “我没有服用过!” 检测仪换着角度问了好几次,中二的答案始终不变。 椅子的震颤消失了。 检测结束了。 检测室外边,一群局长已经看到了检查结果。 申敬业惊讶的看着检测室里的中二。 进入检测室之前,有工作人员专门检查过,中二身上没有携带暗能量载体。 以中二的修为,如果不借助暗能量载体,怎么可能抵挡住这种程度的测试? 李七嘴角上翘,露出一丝笑容。 通过这次测试,他知道了两件事情。 一是所谓的暗能力测试仪纯属虚张声势。 这些仪器有测谎功能,工作的核心应该是一件德修法宝,类似于关防使在边境线上所用的手段。 秦明辉中了李伴峰的愚修技,坚信自己没有违规服用调和剂,德修法宝自然对他没有用处。 第二件事情,暗星局对愚修技知之甚少又或者完全不知道,迄今为止,他们没有做出任何有效的防范和化解手段。 李伴峰笑道:“申局长,中二既然没有违规服用调和剂,就得发放应有的补偿。” 申敬业沉吟片刻道:“这件事情,还需要进一步研究,暗能力测试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我们今天只进行了第一步……” 李伴峰拿起了契书:“小申,你可能不太了解契书的概念,也不太了解违背契约的后果。” 申敬业对普罗州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他知道普罗州非常看重契书,违背契约会遭到疯狂的报复。 他也知道普罗州有一种特殊材料叫契纸,这种材料本身就能惩治违约者。 申敬业很后悔,他实在想不明白,刚才为什么会一时冲动和李七签下了契书,做这种事情本来就和他的身份不符。 而今契书已经签了,结果已经出来了,该如何处置? 申敬业想起了和李七相处的法则,无关紧要的事情,不要招惹李七。 这件事情算不算无关紧要? 其实可以灵活对待,秦明辉本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被别人抓了把柄,申敬业还真就没有处理他的必要。 至于调和剂的事情,对申敬业而言也不算难,唯一需要注意的是要有一个合理的发放理由。 打赌输了这个理由显然不合适,合适的理由需要花时间去想。 “说话算数,愿赌服输。”申敬业答应兑现承诺,离开了检测室。 …… 中二跑到李七的办公室里,激动的说道:“李局,我,我,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对您的谢意,我……” “我建议你用实际行动来表达,”李七拿来了一个资料袋,“瑞荣纺织厂的案子还存在很多疑点,你把这几次行动复盘一下,一些细节问题,可以问灯泡和汤圆。” 秦明辉接过资料袋,李七又拿来了两个资料盒:“这是艺人楚子凯的资料,我现在怀疑他是高层次暗能者,并且在参与黑市交易,你从这些资料里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另外我需要调查一些关于普罗州的事情,暗星局有很多普罗州的资料,太多太杂,我查不过来,这事也交给你了,重点帮我留意一下一个叫做雪花浦的组织。” 中二拿上资料,兴奋的开始工作,不知不觉到了深夜。 今晚大头值班,看到中二没走,关切的问了一句:“这么晚了,还不回去休息?” 中二自从入行一直跟着大头,他赶紧起身,和大头闲聊了几句。 大头扫了一眼桌上的资料,笑道:“工作不可能一天做完,不能这么拼,差不多该回家了。” 中二也确实累了,他锁好了资料,离开了办公室。 大头回到值班室,拿出了一张面膜,敷在了脸上,又拿两片黄瓜盖住了眼睛,做起了皮肤保养。 十五分钟过后,大头揭开了黄瓜片。 面膜在脸上迅速延伸,先是包住了头发,随即包住了整个头颅,接着包裹住了整个身体。 大头不断调整呼吸,让身体保持放松。 面膜不断收紧,原本强壮的大头,身体明显变瘦,脑袋明显变小,发量变少,发际线升高,五官慢慢被重塑。 又过了五分钟,大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出了值班室。 他到了电梯门口,看到了正准备回家的蜜饯。 蜜饯见了大头,赶紧打招呼:“局长,您还没回?” 大头变成了申敬业的模样。 他冲着蜜饯点了点头,面带笑容,没有说话。 电梯里,蜜饯既紧张又尴尬:“局长,您回家么?我开车送您。” 申敬业摇摇头,按下了一楼:“你先回吧,我出去透透气。” 出了电梯,大头在大厅里转了一圈,重新回到电梯,上了电梯,到了十一楼,他出了电梯,进了楼梯间,上了十二楼。 十二楼是资料室,乘电梯去十二楼能进入资料室,在那里能找到正常可查阅的资料。 但走楼梯去十二楼,能进入另一座资料室,这座资料室里的资料很特殊。 楼梯间外边是一座铁门,铁门没有锁孔,也没有输入指纹和密码的装置,只有两盏小灯亮着。 这两盏小灯不是用来照明的,是用来扫描视网膜的。 大头走到铁门近前,双眼注视着小灯。 门里的主机设备自动登记了一行信息:“申敬业,准许进入。” 大头第一次进入这座资料室,他不知道查找资料的正确方法,只能在每个架子上逐一扫视。 资料室喷洒着特殊的药水,味道有些刺鼻,呛的大头想咳嗽。 千万不能咳,哪怕稍微用点力,都有可能把身上的面膜咳破了。 身上这层面膜能坚持两个钟头,大头要在两个钟头之内找到他想要的资料,还得盼着值班电话千万别响。 他运气不错,一个小时之后,他找到了一个资料盒。 医修,康振昌的资料。 如果有医修能救何家庆,这个人可能是当前唯一的希望。 …… 第二天,两眼青黑的大头离开了值班室,按规定,他有两天的轮休时间。 走到大楼门口,大头正好遇到了李七,两人互相打了个招呼。 擦肩而过这一下,李伴峰闻到了些味道,很淡,很刺鼻的味道。 他用百味玲珑之技确认了一下,这股味道确实是从大头身上出来的。 闻到味道的不止李伴峰,口袋里的手套也闻到了。 “当家的,他身上那股味,我好像在什么地方闻过。” ------------ 第五百一十三章 谁偷了人气? 大头回到了家里,躺在卧室里,抽了一支烟。 烟雾在房间缭绕,遮住了放在一旁的手机和卫星电话,大头活动了一下衣服上的纽扣,联络上了何家庆。 “我找到了医修康振昌的地址,他人就在越州,我现在就可以去找他。” 何家庆道:“兄弟,你不能去,你已经帮了我太多,我不能再让你冒险,你把地址交给茶山酒店的总经理祝俊龙,剩下的事情让他去做, 他那里也有一些东西要交给你,你把那些东西带到花湖公园的新地,放在伱平时修行的那座山洞里,我过两天去取。” 大头答应下来,下楼去了花店,买了一束玫瑰,随即开车去了茶山酒店。 他老婆是酒店的大堂经理,看到了大头,赶紧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 大头把玫瑰花递给了老婆:“下了班,我在家里睡不着,就想着这么多年也没给你送过花,我就,我就突然觉得亏欠了你不少……” 老婆满脸通红,眼睛比脸还红,嘴唇微微发颤,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个榆木脑袋怎么突然就学会了浪漫? 总经理祝俊龙来到了大厅,吓得老婆赶紧把玫瑰花藏到了身后。 祝俊龙上前打了招呼:“这位是?” 老婆赶紧介绍:“这是我爱人。” 祝俊龙上前握手:“幸会幸会,这是来看媳妇儿了?” 大头点点头道:“她工作这么长时间,我还是第一次过来。” 两人之前见过,但表现的却和初次见面一样。 握手之间,康振昌的地址,从大头的手心到了祝俊龙手上。 祝俊龙吩咐人从他办公室里拿来两盒茶叶:“既然来了,可不能让你空着手回去,一点心意,你可别嫌弃。” 大头推让一番,还是收下了。 离开了酒店,大头开车去了花湖公园,走到洋楼后边,看到了那个背对着他抽泣的女子。 这不是活人,也不是亡魂,这是记号,何家庆用特殊手段留下的记号。 这个记号只有大头才能看得见,看见了这名女子,大头就找到了新地的入口。 趁着四周没人,大头往前走了两步,眨眼之间消失不见。 李伴峰站在洋楼旁边,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从大头离开暗星局,李伴峰就一直跟着他,因为手套在大头身上闻到了特殊的味道。 而今大头陷入了地面,很可能是去了新地,李伴峰在犹豫要不要跟去看看。 现在是白天,别的都好说,就是趴在地上插电笔这事,有点引人注目。 大头是怎么进去的? 李伴峰刚才又听到了哭声,很清晰的哭声,可他没找到哭声的来源。 可能哭声就在附近,因为某种特殊的手段,让人不能准确判断位置。 李伴峰打开了金睛秋毫之技,扫视之间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身影。 把技法用的再猛烈些,这回李伴峰看清楚了,洋楼后边站着一名女子,那女子背对着李伴峰,她穿着牛仔裤和白色上衣,衣裤都湿透了,还带着不少淤泥。 她在抽泣,李伴峰不动声色,朝她走了过去。 刚走两步,李伴峰觉得脚下发软,随即掉进了湖里。 什么状况? 看到这个女人,就能找到新地的入口。 难怪罗正南说这是个看大门的机关。 这个入口和罗正南开发出来的路线不太一样,按照罗正南开发出来的路线,到了湖底还要再用一次电笔。 这条路线不需要再次使用电笔,直接就能进入新地。 大头先一步上岸,去了他经常修行的山洞。 这座山洞平时是关闭着的,洞门和山体严丝合缝,一般人都看不出来洞口的位置。 大头拿出一把钥匙,在一束青藤后边找到了锁孔,插进钥匙一转,一块山岩缓缓转动,漏出了能让一人通过的入口。 山洞里就是大头的修行场所,所谓修行,其实就是服用丹药。 这座山洞里藏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和化解丹毒的药物。 大头每次都在这座山洞里吃丹药,吃过之后,再用这些药物化解丹毒,不会被暗星局的人观察到异常。 山洞里有一个区域,专门用来储存饮用水,里边放了十几个水桶,大头把祝俊龙给他的茶叶盒放在了水桶上边,怕何家庆发现不了,又找了条毛毯,盖住了茶叶盒。 等全都处置妥当,大头离开了山洞,关了石门,原路返回了花湖公园。 李伴峰没回,他用断径开路之技,进了山洞。 饮水桶上盖毛毯,非常明显的标记,李伴峰很快找到了茶叶盒。 拆掉包装,打开茶叶盒一看,里边什么东西都有。 有磁铁,有天线,有耳机,有钉子,有大小不一的电路板,还有款式各异的狐狸尾巴。 这都什么东西?把这东西藏在山洞里做什么? 李伴峰皱起眉头,颇为嫌弃的看着两盒子杂物,正在分析着大头的特殊癖好。 分析的过程之中,他突然闻到了些味道,很特殊的味道。 人气? 李伴峰拿起了一块磁铁,打开了百味玲珑之技,在磁铁之中,他确实闻到了一些人气的味道。 大头在搜集人气? 他搜集人气做什么? 难不成他的修为到云上了。 在治安队,有一种公认的说法,所有队员之中,大头的战力是最强的。 因为他是云上,所以他是最强队员? 这事儿有点说不过去,云上修者为什么要在治安队做队员?难道他没有更好的去处么? 这到底是不是人气? 不能单靠气味判断,得用云上手段仔细试试。 李伴峰把磁铁放到了头顶上。 一阵颤抖过后,李伴峰把磁铁从头顶上拿了下来。 这真是人气!数量巨大而且非常纯净的人气! 还真不能小看了大头! 关键这磁铁里是怎么储存人气的?这个原理罗正南能不能弄清楚? 其他东西看着比磁铁还奇怪,当然,磁铁里有人气,不代表这些东西里也存着人气。 就比如说这个电路板,这东西里边真的有人气么? 还是不能单纯的从气味上判断,这个也得试试。 …… “还有那边,那边也得试试!”肖正功指着树丛里一块岩石,让达博伊恩斯把岩石挖开。 达博伊恩斯皱眉道:“你是不是觉得这很有趣?” 肖正功笑道:“怎么了?嫌累了?我还没嫌累呢!我平时藏东西的地方就这么几处,现在都告诉你了,你小子难道还不该出点力?” 这里是药王沟新地的一座无名山,在这座山上,达博伊恩斯挖了整整两天的石头。 达博伊恩斯利用一具尸体复生了肖正功,可复生之后的肖正功失去了两个月的关键记忆。 这两个月的记忆不可能找的回来,但肖正功有藏东西的习惯,还有几个固定的藏东西的地点,这座无名山就是其中之一,这里可能藏着非常关键的线索。 眼下的肖正功几乎没有修为,体魄也就比正常人好一点,如果今天还挖不到有价值的东西,达博伊恩斯会很生气,如果达博伊恩斯想做点什么,肖正功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但今天他们运气不错,达博伊恩斯挖出来一个密封袋,这种袋子在普罗州很少见,显然是肖正功从外州带回来的。 打开袋子,里边放着十几个笔记本,每个笔记本上都记录着大量的数字,达博伊恩斯看了许久,也没看出这些数字的意义。 “这东西有什么用?” 肖正功接过笔记本,大致翻了一遍:“这东西有大用,但具体怎么用,我还得想一想。” 达博伊恩斯扔了铁铲,揪住了肖正功的衣领:“用我帮你想么?” 虽说没了战力,但肖正功一点不怂:“怎么,想杀我?动手吧!” 达博伊恩斯从衣袖里甩出来一张蛛网,挂在了两棵树之间,把肖正功扔在了蛛网上:“我没说要杀你,但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肖正功笑道:“把我弄得生不如死,对你有什么用处?” 达博伊恩斯漏出了尖牙:“有没有用处,咱们试试看!” 肖正功毫无惧色:“我可以在你面前认个怂,服个软,然后咱们俩再接着算计,算计到最后,谁都捞不到好处,这又是何必呢?” 达博伊恩斯摇摇头道:“我没想和你算计,我一直很有诚意的和你合作。” “什么叫诚意?” “我让你重新活了过来!我给了你第二次生命!这就是诚意!” “这就叫诚意?”肖正功苦笑了一声,“我以前有接近云上的修为,现在呢,我几乎就是个白羔子,在你面前,我说话都得低声下气,你觉得你对我真有诚意么?” “修为的事情我跟你说过,你的血液里还有修为残留,但想完全恢复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肖正功道:“我没说要直接恢复到云上,可好歹让我恢复个一两层,好歹让我拿起个家伙还能当个兵刃用,别等你卸磨杀驴那天,我连个还手的办法都没有,这话你觉得有道理么?” 思索片刻,达博伊恩斯把肖正功从蛛网上放了下来:“明天我会去联络内州,给你弄些药剂过来,另外,我手上的钱不多了,我需要一些资金上的周转。” “这个好说,钱我有的是,就在这座山上,你先拿钱,我再拿修为,等修为到位了咱们再说正经事,你看怎么样?” 达博伊恩斯把肖正功从蛛网上放了下来,休息了一会,继续挖土。 …… 李伴峰回了暗星局,中二汇报了第一阶段的调查结果。 第一阶段的主要任务是战局复盘。 中二拿来了纺织厂的地图,上边密密麻麻做了很多标记。 “按照当事人的描述,当天晚上一共有四组人进过瑞荣纺织厂,分别是身份未知的,戴着防毒面具的人,我们暂时称之为面具人,身份未知的戴斗笠的人,我们称之为斗笠者,还有身份已知的李局长等人,和身份已知的治安队成员, 最先抵达纺织厂的是面具人,这伙人进入了六车间,李局长虽然没有前往六车间,也没有见到过面具人, 从现场的监控录像来看,面具人进入六车间后,再也没有在任何监控画面上出现过,在事后治安队的搜索行动中也没有发现面具人的踪迹,足见面具人很可能进入了匿形空间。” 说话间,中二在六车间画了一个圈,标注了匿形两个字。 李伴峰道:“我和斗笠者交手的地方,不在六车间。” 中二在围墙上也做了标记:“李局长和汤圆进入围墙的位置在这,汤圆离开厂区的位置也在这,李局长和斗笠者交手的位置也在这,这里也应该有一处匿形空间, 这处匿形空间非常的特别,就汤圆对现场的描述来看,这座匿形空间是能找到实物原形的。” “实物原形是什么意思?” 中二拿来了一张照片:“这是上个世纪初拍摄的一张照片,瑞荣纺织厂当时刚刚落成,当时只有唯一一座车间,李局,您看一下厂区里的布置,是不是您作战的地点有些相似?” 李伴峰看了一下照片,脑海里浮现出了和“蜈蚣车间”交手时的场景。 院子的布局,车间的位置,确实有些相似,但也不能凭一张照片,就能确认是同一个地点。 中二也没把话说死:“我也只是做了一个大致的推断,厂区大院的照片只有这一张,车间里的照片还有几张,您看看是否有参考价值。” 看过车间里的照片,李伴峰基本确定这就是蜈蚣车间。 主蒸汽管道、气缸、活塞、机床的位置和布局,和李伴峰见过的完全一致。 李伴峰微微点头:“就是这里。” 中二相继拿出了很多资料:“瑞荣纺织厂投产之后,很快成了越州的一面旗帜,经营形势不断向好,厂区也在不断扩建, 这座车间在退役之后,并没有被拆除,而是在其基础上建立了一个展览馆,以此可见它在越州工业史上的地位, 后来这座展览馆被拆了,设备被送去炼铁了,从那以后,瑞荣纺织厂出现了很多状况, 早期的状况记述的并不详细,很多内容都是一笔带过,到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报纸杂志上对类似的事件出现了大量报道。” 中二把相关的报道裁剪粘贴成册,李伴峰大致翻阅了一遍,报道的标题都很醒目。 深夜纺织厂哭声不断,废弃老车间怨念不散。 两名职工在厂区内迷路,她们到底遭遇了什么? 厂区魅影惊现,保安一夜惊魂。 …… 看看这些新闻,想想以前刷手机的日子,李伴峰颇有感慨,起标题这个手艺,貌似一直没有失传。 “这些消息可靠么?” “大部分并不可靠,但部分新闻能找到一定依据,比如这一条,一名纺织厂工人深夜在厂区看到了百米长的巨怪, 从数据上来看,百米这个长度明显夸张了,但结合其他新闻,在瑞荣纺织厂,夜遇怪物的新闻共有六起,有目击者声称看到了蛇,也有目击者声称看到了巨虫,描述上略有差异,但从总体来看,都是体型较长的异类。” 李伴峰看了看新闻的日期,如果说他们描述的怪物就是“蜈蚣车间”,那证明内州人来外州的历史可不短了。 中二拿出了另一份资料:“二十二年前,瑞荣纺织厂正式关停,两年之后,第一桩有详实记录的案件出现了。” 李伴峰看了资料,纺织厂在二十年前出现了一只巨型蜘蛛,酿成了三死十一伤的惨案。 “从此以后,瑞荣纺织厂的各类案件没有停止过,一些案件的消息不胫而走,甚至让这座纺织厂成为了民间传说的焦点。” “这就不好理解了,”李伴峰看着资料微微摇头,“这座纺织厂为什么没被拆掉?” 中二没能找到答案:“这件事情也让我困扰了很久,目前能得到的唯一合理解释有两个,一是瑞荣纺织厂有着较高的研究价值,二是瑞荣纺织厂可能隐藏着强大暗能量源头,一旦拆除,以当前的技术无法对暗能量进行有效控制, 自暗星局成立至今,在我能够调查的档案范围之内,瑞荣纺织厂一共发生过三十五起案件,其中失踪案二十三起,至今均未侦破,另有十二起案件涉及异类生物, 在涉及异类生物案件中,六车间和李局进入厂区的围墙区域,属于高发地段,失踪案之中,也曾多次在这两个区域找到失踪者的随身物品, 就目前已有的资料推测,六车间和围墙区域都有匿形空间的入口,两者是不是同一个空间,有待于考证, 在本次案件中,李局和汤圆都没有在匿形空间中遇到面具人,相对合理的推断是,在六车间有两处匿形空间,六车间和围墙边分别对应着两处空间的入口。” 李伴峰看着一叠叠资料,许久没有说话。 他只是让中二复盘一下当天的战斗,没想到中二居然把纺织厂的整个历史整理的如此清楚。 中二是优秀的治安队员,是李伴峰接触到的队员之中最优秀的一个。 但这其中也暴露出了一个问题,这些资料是中二一点点搜集来的。 “瑞荣纺织厂如此特殊,暗星局里没有专属的卷宗么?” 中二摇摇头:“我之前就对纺织厂做过调查,局里确实没有专属卷宗,也可能是我的查阅权限不够。” 治安队是暗星局的一线机构,这么重要的卷宗,不给一线队员看,还能留着给谁看? 难道真的没有? 暗星局的操作让李伴峰越发感到费解。 …… 汽水窑,一座民宅里,肖正功正在研究从山里挖出来的笔记。 这是他自己留下来的笔记,一共十七本,只有一本有用,肖正功知道哪一本有用,他知道自己的习惯。 但这件事不能让达博伊恩斯看出来。 达博伊恩斯让他复生,让他活到了今天,是因为他还有可利用的价值。 他的价值就在这些笔记里,这些笔记里记述着他在暗星局调查到的机密,关于界线的机密。 黄昏时分,达博伊恩斯回到了民宅,坐在床边喘着粗气。 肖正功放下了手上的笔记,关切的问道:“情况怎么样?” 达博伊恩斯扫了一眼笔记的封皮,摇摇头道:“不是太好。” “你没有找到内州人?” “我找到了,但他的情况好像不是太对劲。” “有什么变化么?” “说不清,我知道这里有内州的入口,我去过一次,但之前没见过守门的内州人,今天我见到他了,他的状况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肖正功道:“我见过不少内州人,你说说看他长什么样子?” “一副骨头架子,鱼的骨头架子。” “纯骨头架子的内州人我也没见过,不过内州人长什么样的都有,如果你信得过我,不妨带我去见见他,我和内州接触的比较多,或许能和他们说得上话。” 达博伊恩斯摇头道:“我劝你最好别去见他。” 肖正功冷笑一声:“到了今天,咱们之间还是互相猜忌,就这么一直猜下去,以后什么事儿都办不成! 内州人如果不给你药品,你也没办法帮我把修为弄回来,我要是弄不回来修为,你也别指望我能想起那些事情。” “这和猜忌没有关系,我不让你去,是为了你好。”达博伊恩斯解开了衣服,在他身上,有十几道伤口,有的伤口能看见骨头,有的伤口能看见内脏。 达博伊恩斯拿出了伤药,一边涂药,一边说道:“这都那副鱼骨架咬的,多亏我提前留了根蛛丝在岸上,才捡回了这条命。” 肖正功愕然道:“他为什么咬你?” 达博伊恩斯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我们和内州之间有点误会。” …… 深夜,李伴峰留在办公室没走。 手套想起了一些事情:“当家的,我知道在哪闻到过那股味道,其实不是我闻到的,应该是那只黑手套闻到的,他去过那地方,就在十二楼。” 十二楼是资料室,大头应该是在资料室查到了重要资料。 他查到了什么好东西? 李伴峰本打算去十二楼看看,可手套把他拦住了:“当家的,那个能自己上下的小房子,是叫电梯吧?” “是。” “坐那个东西没用,得从楼梯走着去,才能找到那地方。” 从楼梯走,和从电梯走还不一样。 有不可名空间。 李伴峰准备走楼梯,他拿出了放映机,先让他和楼梯间附近的摄像头建立一下感情。 几分钟后,放映机有了答复:“七导,先回你办公室。” 回了办公室,放映机说道:“楼梯间的摄像头有点特殊,他们有点多疑,他们暂时还不想成为我的朋友。” 李伴峰很难理解放映机交朋友的过程:“你是怎么和它们交流的?它们算是灵物么?” “七导,并不是灵物才有生命,按照我的理解,世间万事万物都有生命,它们需要认同,需要尊重,需要真诚的关怀和切实的帮助。” 这回李伴峰理解了放映机的意思:“就是以真心换真心!” “说的没错,这也是我尽忠竭智追随七导的原因。” 手套在旁边啐了一口:“逮着机会就卖好!” 放映机接着说道:“您住处的那几个摄像头,他们涉世未深,陪他们说说话,聊聊天,帮他们擦拭一下镜头上的灰尘,很容易就能打动他们, 但楼梯间的摄像头饱经风霜,城府太深,他们的要求更加实际,他们向我索要保养品。” “什么保养品?” “油脂,用于保养镜头的特殊油脂,我给楼梯口的那个摄像头送了一些油脂,他很喜欢,现在他已经成为了我的朋友, 但是他告诉我,在楼梯里还有很多摄像头,他们也很喜欢这类油脂,我算了一下咱们的存货,杯水车薪,根本满足不了他们的要求。” 李伴峰知道放映机所说的油脂,这种油脂是在凌妙声的唱机行里买的,在外州能买到类似的东西么? 很难,凌妙声的这些好东西,来源都很特殊。 让马五从唱机行寄过来一些? 从普罗州可以向外州寄东西,但效率很低,马五把东西寄出来,估计要一个月之后,李伴峰才能收得到。 而且还要经过重重检查,到时候暗星局肯定会知道李伴峰收到了来自普罗州的油脂,甚至有可能猜出来李伴峰的意图。 让罗正南跑一趟? 罗正南要做的事情够多了,李伴峰决定自己跑一趟。 当晚,他去了花湖公园,走到洋楼后边,开启了金睛秋毫之技。 在看到那抽泣的女子之后,李伴峰掉进了湖里,等游出了湖面,李伴峰没急着去铁门堡,他看向了远处。 他想去大头的秘密山洞看一看,上次他在那赚走了大量人气,这次去,没准还有好东西。 …… 吱嘎嘎嘎~山洞的大门打开了。 何家庆进了山洞,扭动了机关,山洞的大门又关上了。 他朝着山洞深处走去,很快找到了大头放在水桶上的茶叶盒子。 盒子上的包装被撕破了,何家庆有了不好的预感。 打开盒子,清点了一下物件,磁铁少了两块,电路板少了两块,耳机、天线、钉子都少了,只有狐狸尾巴没少。 谁动过这里的东西? 何家庆把磁铁放在了头上,里边空空如也,没有人气。 试过一块,再试一块,还是空的。 试过天线,再试钉子,也是空的! 自从何家庆去了普罗州,这些东西一直在外州帮他窃取人气,收集到的人气相当可观! 谁给偷走了? 谁? 这是我的人气!都是我的! 到底是谁给偷走了! 何家庆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忽听山洞外有脚步声。 他悄悄站了起来,静静看向了洞口。 山洞口,李伴峰停住了脚步。 地上有些灰尘,应该是石门活动的时候掉落下来的。 灰尘很清晰,石门刚刚被打开过。 寒意袭来,李伴峰感知到了一阵恶意。 何家庆猛然冲到了山洞口,刚要打开石门,忽觉脚下一阵剧痛。 他右脚一直到膝盖,被剥掉了一层皮,露出了血肉。 脚下有东西,是一道光晕。 这光晕什么来历? 界线? 这里怎么会有界线? 对方用了关门闭户之技? 山洞外是什么人? 难道是地头神? ------------ 第五百一十四章 界线的秘密 李伴峰站在山洞外,何家庆站在山洞内,两人一墙之隔,却不知对面是什么人,也不知彼此什么状况。 何家庆看到地上有光晕亮起,立刻认出了宅修的关门闭户之技。 会用关门闭户之技,至少是八层的宅修,高层的宅修轻易不在外边走动,这片新地处在外州,又是人迹罕至的所在,出现在这里的宅修能是谁呢? 何家庆第一个想到的,是这片新地的地头神。 他在这块新地上进出很多次,甚至还帮着大头建了一个修行场所,但何家庆一直没有拜会过这里的地头神,没想到他今天居然找来了。 找来了也不怕,以何家庆的修为,确实不用畏惧一位新地的地头神。 但这事也必须慎重对待,这位地头神的地界能在外州守住新地,必然不是凡辈。 要不要和他交手? 何家庆的腿刚被界线给伤了,身上还带着绿花子的病,整体状态不算太好。 对方要是别的道门,倒也可以试一试,可对方是个宅修,他的宅子肯定在这块地界上,离宅子越近,宅修战力越强,这就不好对付了。 而且宅修对盗修有一定克制,尤其是宅修的技法,大多与宅灵和宅子有关,就算偷来了也没什么用处,这点也对何家庆不利。 那就不打? 自己存了这么长时间的人气,肯定是被这個地头神给偷了,如果不给他点震慑,对方必然得寸进尺。 经过一番思量,何家庆拿定了主意,打一场,点到即止,不伤了和气,也树得起威严。 右腿还在界线里边,何家庆得先忍着疼,把右腿抽出来。 遭遇了关门闭户之技,这就是必须支付的代价,进了界线得挨一下,出了界线还得再挨一下,别说是一条腿,就是整个身子进去了也得出来。 不出来行不行?就在界线里打,不行么? 那可要吃大亏,云上的宅修,必然会九层技展土开疆,在界线里和宅修交手,等同于在宅子里交手,这得让宅修占去多大便宜? 抽出来右脚,血肉又被刮掉一层,何家庆把手伸向了机关,准备打开石门,抢个先手。 指尖没碰到机关,何家庆感觉脚下又一阵剧痛,低头一看,界线突然出现在了身后。 什么状况? 界线能动? 云上宅修,关门闭户的界线确实存在变化,因为宅修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扩大界线范围。 何家庆曾经见过一位云上宅修,界线层层变化,从八九尺,扩展到了五六丈。 可界线变化需要时间,门外这位宅修真是厉害,说变就变,眨眼之间又让何家庆掉了一层皮。 何家庆没有半点犹豫,豁上再受一次罪,迅速后退,跳出界线,双眼紧盯界线,喊一声道:“门外的英雄,在下认输了。” 不打了。 以当前的状态,何家庆觉得自己应该打不过门外这个人。 就算打得过,也不能以死相拼,他还得保持一个较好的状态去对付绿水丐。 李伴峰站在门口,听里边这声音非常的熟悉。 何家庆在说话的时候做了一些掩饰,可李伴峰和他在大学认识了四年,一些口音上的细节不会听错。 门外没有回应,何家庆接着说道:“我在您地界上找了个落脚的去处,事先没跟您打招呼,这事是我做的不对,过些日子,我必定送上一份心意,您要是看着合意,眼下这事就算了结。” 话说的还挺有诚意,李伴峰没回答,收了关门闭户之技,悄悄离开了这座荒山。 手套从口袋里钻了出来,跟在李伴峰身后,帮李伴峰清理足迹,这是盗修的基本素养。 李伴峰正在思索当下的状况。 原来这座山洞里的东西都是何家庆的,包括那些特殊的用具和搜罗来的人气。 大头是何家庆的人,在暗星局已经成了二五仔。 他为何家庆查到了一份机密资料,送去了茶山酒店,到底是什么资料暂时还不清楚。 大头把存储人气的工具留在了山洞,让何家庆来取,交接地点选在了这块新地,这是出于隐蔽考量,还是因为何家庆也知道这是一条通往普罗州的道路? 何家庆是从普罗州来的? 一连串的疑问浮现在脑海之中,李伴峰真想到山洞里,和何家庆当面问个究竟。 可想问没用,他凭什么告诉你? 李伴峰曾经有过推测,何家庆的修为至少到了云上三层,贸然进了山洞,怕是要没命。 …… 何家庆在山洞里等了将近半个钟头,确系外边没了动静,他才打开了入口的石门。 地上没留痕迹,他也不确定这位地头神去了什么地方,就算确定了,也不能贸然跟踪,再次激怒这位地头神,后果不堪设想。 胸前纽扣震动,何家庆收到了祝俊龙的消息:“家庆,我这把东西都准备好了,什么时间去拜访康振昌?” 康振昌就是大头打探的那位医修,目前有希望能救何家庆的人。 何家庆在张滚利那里借的性命还剩下不少,这几天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思索片刻,他给祝俊龙回了话:“再等等,现在时机还不合适。” …… “那你觉得什么时机合适?”达博伊恩斯冷冷的看着肖正功,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在地面上,光阴交错之间,偶尔能看见蛛丝来回摆动。 肖正功面色从容,可心跳的很快。 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现在的达博伊恩斯随时可以把他挂在蛛网上,抽去血肉,挂在门口风干。 达博伊恩斯非常生气,他通过一些旧相识弄来了些特殊药剂,帮助肖正功恢复了三层修为。 他为此付出了大量的金钱和人脉,可肖正功觉得三层不够,直接用一句:“时机不合适。”又把达博伊恩斯给打发了。 什么时候时机才合适?大家心知肚明。达博伊恩斯以前是五层的体修,这几年修行勤奋,而且还去内州修行过,修为肯定到了六层,或许还不止六层。 肖正功的想法是等修为恢复到七层,再把界线的机密说出来,在这种情况下,主动权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可达博伊恩斯不是这么想的,他没有资源让肖正功的修为恢复到七层,就算有,他也不会这么做。 肖正功吃准了一件事,只要不把界线的机密说出来,达博伊恩斯就不会杀了他,他咬着香烟,继续翻阅这笔记本:“有些事情我就是想不起来,你逼我也没用。” 达博伊恩斯的额头上,一道抬头纹裂开了。 在抬头纹里钻出来六只眼睛,一起盯着肖正功。 肖正功假装自己没看见,可心里有些发怵,他知道达博伊恩斯是体修,是个蜘蛛人,可看到他八只眼的模样,之前的自信和冷静都在急剧的消散。 达博伊恩斯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姓什么?” 肖正功笑一声道:“我姓肖啊,这还用你提醒么?” “你再说一次?” “我姓肖!” “再说一次!” “我……”肖正功忽然有些口吃。 达博伊恩斯提高了声调:“我再问伱一次,你知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我,我,”肖正功艰难的说道,“我姓于。” “你叫什么名字?” 肖正功接着说道:“我,我叫于大程。” “你是谁的人?” “我是,铁羊山的人。” “你当家的是谁?” “我当家的,以前是……” “别说以前,就说现在。” “大当家,现在是,陆小兰。” 达博伊恩斯点点头:“你听大当家的话么?” “听。” “你听我的话么?” “听。”肖正功回答的非常认真。 “好,听话就好。”六只眼睛退回到皮肤之下,达博伊恩斯的抬头纹也随之愈合了。 目光涣散的肖正功突然清醒了过来,抬起头,看着达博伊恩斯:“你刚才问过我什么?” 达博伊恩斯一笑:“没什么,跟你叙叙旧,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 “老朋友……”肖正功努力回忆和达博伊恩斯之间的过往,在他的记忆里,两个人以前好像没有太多交集。 达博伊恩斯温和的问道:“肖掌门,你想起界线的机密了么?” 肖正功迅速摇头,随即又低下头道:“没,没有这么快。” 达博伊恩斯笑道:“那你就快点想。” 肖正功翻阅着笔记本,眼神有些飘忽。 他还会继续拖延下去,方法和套路都不会变,这份摆在明面上的狡诈,是肖正功独有的特征。 只是现在的肖正功少了不少勇气,魂魄里的卑微和懦弱,还在达博伊恩斯的掌控之下。 …… 李伴峰从唱机行拿到了油脂,回到了越州。 这东西确实珍贵,唱机行的存货也不多,放映机计算了一下数量,对李伴峰道:“要想走遍暗星局大楼的每一个楼层,这些油脂的数量依然不够,但如果只去其中一少部分楼层,应该不会有太多问题。” 李伴峰不喜欢拖延,今天晚上立刻行动。 他先看了一下值班表,值班人员是海棠果。 李伴峰听汤圆介绍过,海棠果是蜜饯的朋友,四层的暗能者,职业是沉睡者,对应的道门是眠修。 海棠果的年纪比汤圆略大,和蜜饯差不多,在暗星局里算年轻人,在治安队里算老队员,这样的人物值班,李伴峰的事情能好办么? 太好办了。 夜里十一点,李伴峰以极快的速度到值班室门口扫了一眼,海棠果已经睡着了。 眠修的修行方式是睡觉,通过睡眠来感染和控制周围的人和物。 海棠果可以控制入睡时间,她可以选择在值班期间不睡觉,但因为她是老队员,上班摸鱼是一名老队员最基本的能力体现,就像她现在端坐在办公桌后边,看似在翻阅文件,其实已经熟睡了一个多钟头。 李伴峰带着放映机,来到了楼梯间门口,几分钟过后,放映机给出了回应:“七导,先去十一楼,每一层楼梯间里都有我的同类,少走一些路,可以省下不少油脂。” 李伴峰乘坐电梯来到十一楼,在楼梯间门口等了十分钟,放映机提醒李伴峰可以上楼了。 沿着楼梯到了十二楼,一座黑色的铁门拦住了去路。 门上亮着两盏灯,放映机先用影像遮住了李伴峰的身影,手套来到铁门上,静静摸索片刻,铁门开了一条缝。 这是来自记忆的指引,在此之前,黑手套曾多次打开过这道铁门。 放映机借着门缝,向屋子里投射进一束光芒,光芒闪烁许久,放映机道:“七导,里边的同类已经成了朋友。” 手套提醒一句:“当家的,千万小心,这屋子里可能会有机关。” 李伴峰打开了金睛秋毫、洞悉灵音和百味玲珑,每走一步都异常小心。 借着放映机的灯光,李伴峰能清晰的看到资料架上整齐摆放的资料盒,扫视之间,他在第二排架子上看到一个资料盒上写着“瑞荣纺织厂”。 这是瑞荣纺织厂的资料卷宗? 暗星局居然真有纺织厂的卷宗,可就是不让治安队员查阅? 这是什么道理? 李伴峰拿起资料盒正要翻阅,手套提醒一句:“当家的,黑手套来这的时候,要找的可不是这个。” 黑手套原本是肖正功的,肖正功当初也来过这座资料室,他当时想找的是什么? 他要找的东西,和大头找到的东西一样么? 李伴峰不能确定,这座资料室里目测有上百个资料架,一本一本看下去,光看盒子都不知要看到什么时候。 先去看看肖正功要找的东西是什么。 手套凭着记忆在各个书架上摸索,用了半个钟头的时间,找到了那个记忆之中出现过的资料盒。 “时运高,这么快就找到了!”手套很是惊喜,“当家的,肖正功要找的东西就是这个。” 资料盒上只有两个字,界线。 界线! 李伴峰来外州当平衡人,首要目标就是想给普罗州找一条出路。 普罗州的地界被界线割裂,操控界线的技术在外州手里掌控着,这就意味着普罗州的命脉也在外州手里掌控着。 哪怕在李伴峰看来,外州的实力并不强于普罗州,可如果外州对普罗州置之不理,割裂的普罗州也没有抵御内州的实力。 如果能找到彻底破解界线的方法,就等于给普罗州找到了一条出路。 原本十分平静的李伴峰有些激动,他打开了资料盒,打开了第一份资料,阅读着第一行文字。 “普罗州的界线,源自于磁场引发的暗能量变化,磁场和暗能量之间的联系,是控制界线的关键所在……” 资料盒很大,里边的资料很多,一夜之间想看完十分之一都很困难。 放映机早有准备,他让手套把资料展开,开始迅速拍摄,拍了十几页,放映机停了下来。 他自己打开了胶片室,扯出一段胶片,放在镜头前边看了许久。 “这不可能……” 李伴峰问道:“出了什么状况?” “我录不下来,胶片上什么都没有。”放映机很紧张,这么关键的时刻,他不该掉链子。 但李伴峰对比并没有感到惊讶:“这些资料应该用了特殊材料,造成胶片不能感光。” 手套叹口气道:“说到底,还是阿机不中用。” 放映机很着急:“我再想想办法,肯定有别的办法。” 这事不怪放映机,李伴峰把钥匙藏好,打开了随身居的大门,把资料盒交给了唱机。 “宝贝娘子,这上边的东西能记下来么?” 娘子迅速的翻阅着每一本资料,先是一番赞叹,而后开始叫苦。 “宝贝相公,你真把界线的机密找到了! 宝贝相公,这东西不太好学,你容我仔细看看, 喂呀相公,这外州人的说道挺多的,总说什么磁场,磁感,这些词句好生拗口,还有这些图和数,相公啊,这可不好记呀!” 娘子翻过一遍又一遍,洪莹在旁边看着也着急:“这乱七八糟的东西,写的密密麻麻,谁能记得下来?” 唱机道:“说的是呀,莹莹,我实在记不下来,咱们手快,抄一份吧!” 洪莹也有些犯难:“这么多写写画画的东西,要是抄错了可别怨我。” 唱机笑道:“傻丫头,我怎么舍得怨你,真要是抄错了,我当场打死你!” 唱机用唱针蘸了墨水,开始抄写。 洪莹拿起笔一并抄写。 李伴峰手也不慢,他写的比唱机和洪莹还快些,他在外州上的学,对外州的知识了解的更多。 钟摆、梦德、放映机一并过来帮忙,八音盒手太慢,想帮忙,使不上力气。 手套速度快,但认字的数量有限,抄的异常艰难。 镰刀、唐刀、茶壶和酒葫芦不擅长抄写,且在一旁帮忙装订。 忙了整整五个钟头,勉强抄了一半。 照这个趋势,今晚抄不完了。 放映机提醒道:“七导,天亮之前咱们最好离开资料室。” 这是正事,横竖今晚抄不完了,李伴峰也不想贪多,他抄写好的资料整理一遍,剩下的下次再抄。 可手套有些顾虑:“当家的,下次来的时候,这东西可能就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李伴峰一怔:“什么意思?” 手套也不知该怎么表达:“我就是恍惚记得,黑手套来这的时候,每次都得现找,有的时候一半个钟头就能找着,有的时候一宿都未必找得到。” 李伴峰听懂了手套的意思,这些资料的位置并不固定,下次来的时候,这个资料盒子可能要换地方。 这就有些犯难了。 洪莹打了个哈欠:“今晚抄了这么多,就先看着呗,剩下那一半,有机会再说吧。” 手套的想法不一样:“做咱们这行生意,凡事就怕变数,今天事情做的顺利,下次难免遇到枝节。” 洪莹道:“能有什么枝节?你不是说过,那姓肖的去过好多次么?他都能全身而退,咱们七郎怕什么?” 手套摇晃着食指道:“当家的也说过,肖正功在外州待了许多年,有些事他知道怎么应对,可咱们不知道呀!” 众人争执不断,却把躺在架子上的判官笔吵醒了。 “烦!”判官笔翻了个身,从架子上站了起来,飞到了资料盒旁边。 “墨!”判官笔一声令下,手套赶紧过去研墨。 钟摆一愣:“你怎么这么听他的话?” 手套也没想明白:“我就是觉得,他刚才挺有气场的。” “纸!”判官笔又吩咐一声,唐刀把纸裁好,放在了判官笔面前。 “翻!”判官笔看着资料,吩咐洪莹翻页。 洪莹怒道:“反了你了,你敢支使我?” 唱机打了洪莹一板子:“听他的!” 洪莹无奈,给判官笔翻页。 判官笔蘸上墨汁,笔尖一挥,一页资料,抄完了。 李伴峰看愣了,这比复印机还快。 “你用的是文修技,一笔千行?”李伴峰曾见张秀玲用过这技法,但张秀玲绝对写不了这么快。 就算找个云上的文修过来,也不可能写这么快。 “哼!”判官笔懒得回应,转眼又是一页。 洪莹一边翻,判官笔一边写,用了不到一个钟头,剩下的一半资料写完了。 写完之后,判官笔飞回到架子上,用了一分钟时间,挑了一个合适的地方,稳稳当当的躺下了。 李伴峰走到架子旁边,问道:“我记得货郎当初说过,你把技法都给了那支真笔,你怎么还会文修技?” “被!”判官笔没有回答李伴峰的问题,只说了一个“被”字。 “被”是什么意思? 李伴峰想了片刻,发现是字面意思。 他拿了张报纸,当作被子给判官笔盖上,判官笔随即睡着了。 洪莹气恼道:“早知他有这本事,还把我们累成这样做什么?” 唱机叹道:“这贱笔出了这么大力气,你以为不要本钱的?以后难说他让相公怎么还。” 洪莹恨道:“我们不要本钱么?我们没出力是怎地?” 判官笔怒道:“还闹!” 一家人不再作声,李伴峰带着资料盒子,悄无声息离开了随身居。 把资料盒放回原位,李伴峰离开了资料室,直接回了住处。 他没心思睡觉,赶紧和娘子研究界线的机密,研究了一整天,娘子得出了一个结论:“相公呀,这不是工法,在咱们普罗州,这肯定不算工法。” 资料前半部分,讲的是电磁学的理论,也不能说这完全不是工法,只是娘子对这类技术不是太懂。 李伴峰上过大学,电磁学的基础自然懂得一些,有些基础得慢慢跟娘子说,说了一整天,李伴峰才想起一件事:“咱家老爷子肯定明白,这个应该先给老爷子看看。” 唱机道:“老爷子已经看过了,问他看明白没有,他又不肯多说,还是相公亲自去问他吧。” 李伴峰到了三房,问道:“老爷子,看出这里的机密了么?” 随身居回应了:“算是看出来了吧。” “这就是外州人掌控界线的方法吧?” “应该是吧。” 李伴峰有些不满意:“老爷子,说话怎么一直含含混混?” 随身居倒也坦诚:“因为吃不准,这东西看着有点像,却又不那么像。” “先按照这个方法,做个东西试试?” “也好,阿七,你帮我备料,有些用料没有现成的,你得找电修想办法。” 还得让罗正南跑一趟。 李伴峰道:“老爷子,先给我写一张用料清单。” …… 达博伊恩斯拿着用料清单,忍不住的摇头:“你说的这些用料,普罗州怕是凑不齐吧?” “有不少东西,得去外州找。”在达博伊恩斯的施压下,肖正功终于写出了这一纸清单,可东西实在难找。 达博伊恩斯在清单上做了不少标记:“外州我也去过,这里有很多东西我都没听说过,外州也不见得能有,你是不是看错了?” 肖正功对此很有信心:“我在暗星局的时候,前后去了十几次资料室,每次只带出来一部分资料,交给不同的部下改写成密码,你知道我在这件事上花了多少心血?你居然怀疑我会看错?” 达博伊恩斯有些犯难:“普罗州能找的材料倒还好说,外州的那些材料可不好弄。” “找陆小兰呀!”肖正功翘着二郎腿,给自己倒了杯酒,“她在外州待过那么多年,有的是人脉。” 达博伊恩斯看了肖正功一眼,这些日子,肖正功的态度谦和了不少,可看他现在这个状况,那股子嚣张气息又要回来了。 是不是又该问问他,看看他还记不记得自己姓什么。 仔细想了想,达博伊恩斯放弃了这个念头。 让他嚣张一阵吧,反正他就快没用了。 …… 午夜,黑石坡,东井文具公司的总经理段树群,刚从车间里走出来。 前天接了个大单,要赶制一批文具,送往七秋城,段树群下了重赏,带着工人加班到现在,终于是把这批文具赶制出来了。 工人们各自回家,段树群回到办公室理账,刚坐下没多久,忽见一人满身血污,跳进了屋子。 段树群一怔,仔细一看,来人竟然是何家庆。 “家庆,怎么弄成了这样?”段树群上前要扶住何家庆。 何家庆摆摆手,连连后退:“别碰我,我身上有病灶,绿水丐快追来了,先帮我找个地方藏身!” ------------ 第五百一十五章 磁震炮(本章高能) 何家庆和绿水丐打了一场,为了这场战斗,何家庆做足了准备。 他找到了合适的时机,绿花子最近经常离开住处,在绿水城里转悠。 按规矩,绿花子一年只能出来一次,可实际上绿花子经常出来,他只要不针对平民大开杀戒,货郎倒也懒得管他。 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何家庆掌握了绿花子的出行规律,这次他主动偷袭,占了先手,在战局初期,还占了不小优势,可打到最后,他还是输了。 输掉这一战的代价非常沉痛,何家庆身上的病灶加剧了,原本只有疹子,而今身上出现了大量的溃烂。 绿水丐还在追击,何家庆想找个地方容身,段树群一时间也想不到好去处,权衡再三,他把何家庆带去了夜来香报馆。 要躲避绿花子,必须往人多的地方去,在人多的地方,绿水丐出手会有顾忌。 段树群的文具厂人也很多,但工人们都下班回家了,厂子里也没有宿舍,冷冷清清,就剩下他们两个,加几个看大门的,明显拦不住绿水丐。 报馆是個特殊行业,因为要准备早报,记者、编辑、工人都要轮换着上夜班,哪怕到了午夜,大报馆的人也很多。 而夜来香是黑石坡最大的报馆,规模大,工人多,地方也大,藏住一两个人,不是太难的事情。 而且夜来香报馆离得近,两人快步疾行,不到两分钟,已经到了报馆门口。 何家庆有的是办法能进入报馆,可段树群建议从大门走进去。 “家庆,夜来香报馆的主人夜老板,是个出了名的狠人,报馆里藏着不少陷阱,你现在还有伤在身,贸然进了院墙,怕是要吃大亏。” 何家庆听从了段树群建议,和他一起走向了大门。 看到段树群,看门的吓一哆嗦,段树群接近两米的身高,二百三十多斤的体重,深夜站在面前,极具压迫感。 看门的正要喊人,段树群双手抱肩,扭动腰枝,突然跳了一曲。 看到段树群壮硕的体态一瞬间变得如此美艳,看门的神魂颠倒,一语不发,就这么让段树群和何家庆进了报馆。 这是舞修三层技,窈窕醉眼。 段树群带着何家庆一路往报馆里走,没人问起就蒙混过去,有人问起就跳上一段,两人一路来到了印刷车间。 早报还没完成排版,距离印刷车间开工还有三个多钟头,大部分工人都在宿舍休息,段树群带着何家庆先在一根水泥管子里坐着。 就这么待了半个多钟头,绿水丐没有追来,何家庆用偷来的医修技暂时控制住了病情。 如果能多等半个钟头,让何家庆把伤势处理一下,就算遇到绿水丐,何家庆也能勉强支应。 可惜,他运气没那么好,一只飞蛾扑打着翅膀,飞到水泥管子旁边,看到了管子里的何家庆。 何家庆从指尖弹出一团火焰,把飞蛾烧成了焦烟。 可这为时已晚,一大群飞蛾聚集在院子里,先变成球状,随即又变成人形,而后所有飞蛾化成脓汁,凝聚在一起,变成了满身脓疮的绿花子。 绿水丐晃了晃手里的钵子,弯着腰,低着头,看向了水泥管子里的何家庆。 他早就到了报馆,在院墙外边转了几圈没有进来。 段树群的选择是对的,人多的地方,绿水丐出手会有所顾忌,可等确定了何家庆就在报馆里,绿水丐还是追了进来。 “出来吧,”绿水丐笑道,“死在这水泥管子里头,多难看。” 段树群要冲出去和绿水丐打一场,被何家庆拦住了。 以段树群的实力,在绿水丐面前一个照面都走不过去。 何家庆走出了水泥管子,看着绿水丐,平静的说道:“玉玺不在我这,圣人也不在我这,你在贱人岗遇到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我,我被人陷害了, 如果你不信我,非要杀了我,我必然要和你血战一场,届时拼到两败俱伤,你自己想想到底值不值得?” 绿水丐笑了:“是不是两败,这事可不好说,哪怕俱伤,咱们伤得也不一样,我可能只伤了根手指头,你恐怕要灰飞烟灭。” 说话间,何家庆默默改变站位,他在往工人宿舍靠拢。 绿水丐脸上脓疮裂开,脓汁化成万千飞蛾,封堵何家庆的逃跑路线。 如果何家庆不能从飞蛾的包围圈里冲出来,直接被飞蛾制伏,这对绿水丐而言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何家庆冲出了包围圈,只要有一只飞蛾能在何家庆身上产下一颗卵,这颗卵就能在何家庆身上立刻孵化,并且寄生在何家庆的身体里,这个结果,绿水丐也很满意。 如果寄生不成功,飞蛾会迅速靠近何家庆,然后逐一炸裂,用脓汁来攻击何家庆。 这种打法,很难彻底控制住何家庆,中了脓汁的何家庆无非伤上加伤,很难产生致命效果,而且这种打法很容易波及到其他人。 这个结果是绿水丐最不想看到的,可何家庆的修为太高了,纵使处境不利,还是靠着敏捷的身手,摆脱了飞蛾的包围,也没给飞蛾留下产卵的机会。 这就没办法了,绿水丐操控着飞蛾,封堵住何家庆逃跑的路线。 何家庆跳到工人宿舍的走廊里,尽可能和熟睡的工人们拉近距离。 看到时机合适,绿水丐准备引爆所有飞蛾。 一张细密的渔网,从宿舍楼顶飞了下来,把所有飞蛾全都网住,在绿水丐引爆之前,渔网率先起火,把所有飞蛾全都烧成了焦烟。 这是谁用了法宝? 是段树群么? 段树群可没这个本事,绿水丐的脓汁飞蛾非常的伶俐,连何家庆都应对的十分勉强,这张渔网一上来就把飞蛾收了个干净,这种程度的法宝,不是地皮修者能驾驭的。 绿水丐站在楼下,望向了宿舍楼的楼顶。 楼顶上没动静,楼道里走出来一名中年男子,穿着背带裤,黄胶鞋,肩膀上搭着一条白毛巾,手里拿着一个搪瓷茶缸子,缸子里放着牙刷和牙膏。 乍一看,这是个起床洗漱的工人。 段树群从水泥管子里探出头,向外边看了一眼,赶紧又把头给缩了回来。 这人他见过,虽说彼此不认识,但他知道这人什么身份。 这是黑石坡的地头神,汤世江! 汤世江来了,对何家庆而言是不是好事? 这一点段树群说不准,但对于绿水丐而言,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汤世江问绿水丐:“伱来做什么?” 绿水丐指了指宿舍楼走廊上的何家庆,笑道:“我来找他,和你无关。” 汤世江一皱眉:“你这不扯淡么?打到我家里来了,你跟我说无关?” 绿水丐道:“我向你保证,我只要他的命,绝不会滥杀无辜。” 汤世江往牙刷上挤了些牙膏,一边刷牙,一边问道:“你这保证能值几个钱?黑石坡的人命很金贵,你赔得起么?” 绿水丐揉了揉鼻子,猛然擤出一团鼻涕,扔向了汤世江。 正在刷牙的汤世江,吐出一片白沫子,把鼻涕裹住,化了,落在地上变成了一滩水。 “你这人太恶心了!擤鼻涕你不会用纸么?”汤世江扔过来一叠纸,纸张在半空中散开,旋转翻飞,快慢不同,逐一飞向了绿花子。 绿水丐也不慌乱,原地打了个喷嚏,唾沫星子四下翻飞,把纸张一一打落,只有一张纸,贴着绿水丐的脸颊飞了过去,在绿水丐的脸上留下了一道伤痕。 在此期间,汤世江蹲在水龙头旁边,漱了口,洗了脸,还用毛巾把脸擦干了。 绿水丐笑了,他喜欢和汤世江交手,输赢不论,确实畅快。 但现在不是时候,因为他的目标是何家庆,现在如果和汤世江交手,等于给何家庆送了大礼。 绿花子冲着汤世江晃了晃讨饭钵子,身形随即消失不见。 汤世江回头看向了何家庆,招招手,示意他从宿舍楼上下来。 何家庆来到汤世江近前,正要抱拳谢恩,汤世江摆摆手道:“你也别谢我,我也不想护着你,你赶紧走吧,别在我地界上添乱。” “前辈,我稍微休养片刻就走。” “你没听懂?”汤世江神情冰冷。 何家庆在被绿水丐追击时,往工人宿舍里跑,想拉着工人帮他挡住绿水丐,这件事,让汤世江极为反感。 何家庆没再多说,迅速离开了夜来香报馆。 汤世江敲了敲水泥管子,对段树群道:“你是土生土长的黑石坡人,我饶你一次,但你给我记住一件事,谁的命都是命,谁也不比谁金贵,别拿别人的性命给你当挡箭牌, 你在这水泥管子里蹲一宿,就当是反省,天不亮,你不准出来。” 段树群真就没敢出来,不光天亮之前不敢出来,天亮之后也不敢动,直到正午,日正当空,段树群才小心翼翼从水泥管子里钻了出来。 印刷工人刚吃完午饭,一边看着报纸,一边抽着烟闲聊。 看到段树群,工人们愣了许久,他们以前没见过这个黑大汉。 段树群干笑两声,双手抱肩,再次扭起了腰枝。 …… 何家庆躲在新地深处一片林子里,身上的伤口不断流脓,溃烂的部分不断增多。 最难受的是,何家庆刚才呕了一口血,血里都带着脓汁。 这证明病灶已经扩散到内脏了。 这种状况下还能坚持多久? 虽然在张滚利那买了命,但这种状况之下,估计也只能对付活过这几天,想要在再和绿花子厮杀,肯定没胜算。 要想活下去,似乎只剩下了一个办法,何家庆捏住纽扣,联络上的祝俊龙。 “家庆,状况怎么样?” “状况不好,俊龙,你可以去拜会康振昌了,能把他请来最好,如果请不来,至少能让他给个治疗的方法。” “好!”祝俊龙刚答应下来,何家庆又有些犹豫。 “俊龙,你不要亲自去,这事交给韩明启去办,小韩是个聪明人,他去之前,肯定要先踩点,你不用催他,让他看准时机再动手,如果感觉情况不对,要立刻告诉我。” “怎么了?”祝俊龙理解不了何家庆的想法,“你难道还信不过大头?” “我信得过大头,但这事儿我放心不下。” …… “放心吧,这事儿交给我,”罗正南看着清单道,“东西好置备,但有些材料没有成品,得咱们自己加工。” 李伴峰把罗正南从普罗州叫了过来,给了他一大笔现金,让他帮忙采购电磁设备。 罗正南又看了一遍清单,觉得有些奇怪:“七爷,写这份单子的,像是普罗州人,在普罗州研究电磁学的人可不多,能把东西写的这么内行的人就更少见了。” 按理说,李七不主动提起的事情,罗正南从不多问,但罗正南对电磁学十分热爱,看到同道中人,实在有些好奇。 “这是一位高人写的,他不想透露身份。”李伴峰也很好奇,随身居为什么会懂得电磁学的知识。 大头给何家庆送去的资料,是否也和界线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也不知道何家庆会不会先一步找到破解界线的方法。 罗正南很快置备齐了用料,剩下的事情交给随身居去处理。 李伴峰来到暗星局,特地去治安队,看了看大头的状况。 大头很忙,在忙着抓虫子。 不光是他,治安队上下都在抓虫子,他们把抓来的虫子一起交给了组长糖块,糖块要从中筛选出最强壮的一只虫子,作为实验对象。 李伴峰问糖块:“你们要做什么实验?” 糖块解释道:“化验室新下发了杀虫剂,我们要检验一下新型杀虫剂的功效。” 李伴峰道:“把虫子抓住,然后再喷杀虫剂?你这不是逗我吧?” 糖块摇头道:“这是一项非常特殊的实验,我们用含有毒药的饵料来饲育最强壮的虫子,通过这只最强壮的虫子,把毒性传播出去,把所有虫子一网打尽,彻底清除办公大楼的虫害。” 李伴峰看着忙碌的队员,问道:“这种事情为什么让治安队来做?化验室研制的杀虫剂,为什么自己不做实验?” 糖块回答道:“这是申局的指示,要让实验室的工作,从实验室里走出去,要扎根在一线,扎根在战场。” 李伴峰不知该作何评价,虫修何本胜就在旁边站着,李伴峰道:“别用他们抓虫子了,这对你来说不就是动动手的事?” 虫修只要稍微用点技法,就能把虫子都召集过来。 何本胜摇头道:“组长说了,不让我动手,说这是态度和认识的问题,不能让我们有取巧的想法。” 回到办公室,中二过来汇报工作,对楚子凯的调查,也有了一定进展。 “李局,楚子凯陷入了债务危机,他手下的娱乐公司破产了,其本人也有可能成为失信人员。” 李伴峰打开手机,看了看热搜排名:“榜上还能找到他的名字,他最近还出了新歌,按理说不该这么惨。” 为了调查楚子凯,中二真下了功夫:“我对这个圈子并不了解,为此还专门找了业内人士帮助我调查, 楚子凯的新歌在各大平台的播放量并不高,很多人说这首歌唱得很好,但歌曲本身的传唱度不高。” 按照李伴峰的理解,就是声修技用到位了,但歌曲本身质量不行。 中二接着说道:“其实有不少业内人士提到过这个问题,除了《我是你的锅盔》,楚子凯并没有其他有说服力的代表作,这段时间推出的新歌,在真实热度上非常有限, 热搜榜上高居不下的排名,是运营的结果,高昂的运营费用让楚子凯入不敷出,于是便卷入了本次债务危机。” 入不敷出! 这是个关键词。 楚子凯很需要钱,所以在黑市交易中甘愿亲自出手。 但这里就有矛盾了。 “雪花浦的事情调查的怎么样?” 中二打开笔记本道:“雪花浦的信息少之又少,迄今为止,唯一可靠的内容来自关防厅的调查报告,报告中显示,雪花浦是普罗州的经济支撑,其财力异常雄厚。” 财力异常雄厚。 红莲也曾说过,雪花浦平时只考虑两件事情,一是铸造银元的数量,二是选取合适的地点,把银元散播出去。 这样的组织不可能缺钱,但楚子凯非常缺钱,那么楚子凯的渡船帮,和安宗定代表的雪花浦,到底是不是同一个组织? 从绿衣姑娘冯雨秋等人的遭遇来看,他们先被安宗定绑走,然后再送到外州,交给楚子凯出手,同一套流程下来,怎么看都像同一个组织所为。 或许中间还有环节上的疏漏? 李伴峰把中二的调查资料收好,等解决了界线的事情,再把楚子凯和安宗定一并解决了。 当天晚上,随身居取得了成果,他做了一辆手推车。 推车上放着一条一米多长的铁管,让李伴峰想起了小时候用手推车冒充坦克的游戏。 “这个东西,能打开界线?” 老爷子道:“你拿回来的资料是这么写的,外州把这个东西叫磁震炮,灵不灵我也说不准,你可以试试。” 这东西还真叫炮。 炮管旁边,有不少接线和开关,还有不少拨轮和旋钮,这些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功能,李伴峰挠头道:“这东西怎么用?” 随身居道:“看到下边的电池了么?先给它充满电再说。” …… “上哪弄电去?”达博伊恩斯犯难了,他找了匠人,按照肖正功的要求,把设备分批分次做好,在绿水城完成了磁震炮的组装。 可到了充电这一环节,达博伊恩斯找不到合适的电源,普罗州很少有电源的概念。 肖正功给出了建议:“把磁震炮带去外州,外州设备多,人才也多,全都弄好了,咱们再带回来。” 达博伊恩斯摇头道:“你说的轻巧,怎么带出去,坐火车么?带着这么大一门炮上火车,不就等于去关防厅自投罗网么?” 肖正功耸耸眉毛:“那就再想想别的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除了火车,没有别的办法能走出三头岔,咱们根本去不了外州。” 肖正功思索片刻道:“其实普罗州里也有能发电的东西,远了不说,绿水城就有,就在妙声唱机行。” 达博伊恩斯想了片刻:“你说的是用太阳能发电的唱机?那点电能够用么?” 肖正功查了查笔记道:“那要看你用多少,你想要把十里长的界线都给灭了,那点电肯定不够用,但如果就灭掉一两米的界线,应该差不多。” 达博伊恩斯想了想,觉得可以一试,当天上午,他去了妙声唱机行。 蜘蛛神探的运气真是不错,要是早来两天,弄不好会撞上来拿油脂的李七。 他买了两台电唱机,拿回到住所,肖正功把光伏板拆了,接在了磁震炮上。 肖正功检查了一线仪表,对达博伊恩斯道:“充好了电,应该就能用了,咱们先找个地方试试。” 达博伊恩斯已经选好了地方:“去麻竹村,那地方清静。” 麻竹村在绿水城和药王沟的边界,达博伊恩斯准备好了马车,出了绿水城,肖正功把电池挂在外边,边走边充。 …… 李伴峰这边,把磁震炮的电充的差不多了,也得找个地方试试。 对于李伴峰来说,去哪都很方便,他不需要背着磁震炮到处跑,只需要把磁震炮放在随身居里,跟着自己走就行了。 从花湖公园新地,先走到铁门堡,再从铁门堡周围找一条界线,实验就能顺利做成。 李伴峰正在地图上挑选界线,他要挑一个没人打扰的清静地方。 地方就快选定了,随身居却有点紧张。 “阿七,再让我看看磁震炮,我总觉得这和我想要的东西不太一样,也可能是你们抄写的时候给抄错了。” 资料的后一半是判官笔抄的,判官笔确信自己没抄错。 但前一半就不好说了,参与的人太多,还真难免出点疏漏。 李伴峰把磁震炮带进了三房,让随身居仔细检查。 第二天上午,李伴峰到了暗星局,本来要听中二的工作汇报,没想到中二和灯泡被叫去执行特殊任务了。 “什么特殊任务?” 汤圆摇头道:“申局长亲自组织的特殊任务,连我们队长都不清楚,执行特殊任务的队员被提前选中,实行封闭管理,估计这两天都看不见中二和灯泡。” “这事可以瞒着你们队长,但不该瞒着我,他这工作态度还是不端正!”李伴峰本想和申敬业聊聊,可申敬业也联系不上,这次真是特殊任务,连他本人都中断了所有通讯。 整整一天,闲着没事,李伴峰早早回到了住处,跟随身居商量事情:“老爷子,磁震炮检查好了吧,要是担心有疏漏,我再把原版资料拿出来给你看看。” 随身居思量许久道:“不用看了,关键的东西应该是没抄错,就是怕细碎的地方出了小毛病。” 李伴峰问:“这种小毛病,能造成什么影响?” 随身居道:“难说,或许没什么大碍,也或许用了一半,这大炮就炸了, 你找个最稳妥的地方试试,哪怕出了毛病,咱们也有退路。” 最稳妥的地方肯定是七秋城,李伴峰道:“七秋城是咱自己的地方,隔壁就是墨香店,在这块边境线上做个实验,哪怕被大炮炸伤了,也有人救我, 而且七秋城有车站,你直接把我送过去,一来一回都不耽误时间。” 随身居思索半晌道:“七秋城合适么?万一把整个七秋城都炸了,该怎么办?” 李伴峰一惊,这么大威力? “老爷子,你说笑吧?” 随身居仔细想了想,很认真的回答道:“我觉得真有可能炸掉整个七秋城,炸药在普罗城不灵,这东西灵不灵的可还难说。” 看着眼前的手推车,李伴峰有了一种手推核弹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随身居道:“也不是说一定会炸了,也有可能出现别的乱子,总之小心一些为好,我老了,这次做出来的东西,成色上实在说不清。” 这东西破坏性这么大,去哪实验合适呢? 李伴峰想了许久,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点。 新地。 寻常的新地还不一定能受得住,李伴峰选择了背无双的新地。 背无双的新地,连异怪都被李伴峰撬走了,已经彻底成了荒地,在这做实验,最合适不过。 可新地没有界线。 没有界线,拿什么实验? 李伴峰有办法。 他从花湖公园跑到了铁门堡,又从铁门堡借着新地跑到了背无双的地界。 其实他有条近路可以走,背无双的地界紧邻李伴峰自己的那块新地,那块新地上有火车站,还是大站,李伴峰完全可以借助火车站,抄个近路。 但他没有这么做,因为接下来的操作,不能让随身居留在车站,必须让随身居留在身边。 李伴峰在背无双的地界上选了一块开阔之处,把磁震炮推了出来,在地面上撒了血,用了关门闭户之技。 随身居就在身边跟着,关门闭户之技生效,在李伴峰的周围亮起了一片光晕。 这一片光晕,算不算是界线? 李伴峰觉得算,只是威力小了一些。 如果磁震炮能够熄灭李伴峰制造出来的光晕,就证明它对界线肯定有效,效果到什么程度,还需要以后的实验来证明。 如果磁震炮不能熄灭李伴峰制造的光晕,也不能说磁震炮就对边界线无效,也有可能是因为界线和宅修制造的光晕本身就不是一个概念。 李伴峰曾经用老爷子改造过的界线开关试过,那个开关可以在界线上开一个出口,但对李伴峰的光晕并没有效果。 当然,开关的原理肯定和磁震炮不一样,磁震炮是靠着自己的能力熄灭界线,而那个开关应该是相当于一个遥控器,操控着某一个位置的外州设备,在界线上打开了缺口。 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只有试过了才知道答案。 李伴峰先用关门闭户之技制造出了一片光晕。 随即他按照资料上的记载,启动了磁震炮。 电能汇集,指示灯从低到高,逐一亮起。 随身居做出来的东西非常素朴,一共十个灯,每亮起一盏灯,证明电能多聚集了十分之一,要是十盏灯都亮了,就证明电能集满了。 一定要等电能集满了再开炮么? 随身居嘱咐过李伴峰,千万别等到电能集满,有个五六成就够了,随身居真担心这大炮会炸了。 电量到了六分,李伴峰按下了开炮键。 嗡~ 一声低吟过后,李伴峰脚下的光晕出现了变化。 光晕没有消失,反而变得异常明亮。 背无双的地界原本一片漆黑,周围数十米范围却被照的亮如白昼。 李伴峰大惊,赶紧收回了技法。 明亮的光晕消失了,李伴峰迅速把磁震炮送回了随身居。 唱机问道:“相公呀,这东西灵么?” 李伴峰不知该怎么回答:“我先问问老爷子。” 他去了三房,随身居也想不明白:“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用途?” 李伴峰没有久留,出了随身居,收了钥匙,立刻往回赶。 走不多远,他遇到了孟玉春:“李七,你怎么穿成这样?” 李伴峰穿着夹克,没戴礼帽,孟玉春差点没认出来。 “没事,偶尔换换衣服,”李伴峰敷衍了一句,转而问道,“你来这做什么?” 孟玉春道:“我刚才在地界上闲逛,突然看到这冒出一道强光,想来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李伴峰道:“我也看到一阵强光,挺刺眼的。” 孟玉春在她自己地界上都能看见? 李伴峰似乎想到了磁震炮的作用。 …… 麻竹村外的荒山上,肖正功把炮管对准了界线,准备开始实验。 他和达博伊恩斯做出来的磁震炮更素朴,连控制续集电能的装置都没有,有多少电,用多少电。 肖正功提醒一句:“这东西要是出了状况,你可得想办法救我。” 达博伊恩斯有点紧张,站到了二十米开外的地方。 他对界线不了解,他对电磁也不了解,站远一点终究没坏处。 “你也不用怕成那样。”肖正功一笑,按下了开炮键。 如果磁震炮管用,界线熄灭了,肖正功会立刻跑路,以最快的速度甩开达博伊恩斯。 如果不灵,那他暂时还是安全的,接下来再想改良的问题。 嗡~ 磁震炮开炮了。 原本看不出形状的界线突然被点亮,强光闪烁之间,界线上分出一道光晕,把肖正功和磁震炮一并围了起来。 肖正功大惊:“这是怎么了!” 达博伊恩斯站在远处,躲过了光晕的包围,一时间茫然无措。 静默许久,达博伊恩斯喊道:“快,把界线熄灭,这么亮的强光,会被把别人引来。” 熄灭? 怎么灭? 肖正功就知道有个开炮键,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熄灭周围的光晕。 看到肖正功一脸茫然,达博伊恩斯喊道:“跑,快离开这!” 肖正功刚想走,看到周围的光晕又有些犹豫。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出去。 他从磁震炮上拆下来一块零件,扔了出去,零件飞过光晕的一瞬间,被烧成了灰烬。 “出不去……”肖正功被界线包围了,如果敢冲出界线,等待他的就是灰飞烟灭。 他浑身颤抖,看着达博伊恩斯。 达博伊恩斯沉默片刻,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你别走!”肖正功喊道,“你不能把我扔在这!” 达博伊恩斯回头看了一眼,肖正功站在圈里,不知如何是好。 夜幕之下,肖正功所处的位置如此的耀眼,就像漆黑的舞台上,专门为他照来了一束追光灯。 当天晚上,麻竹村附近的巡捕,包围了肖正功。 肖正功有这么耀眼的光环,就算巡捕再怎么糊弄差事,也能留意到他。 到了中午,廖子辉带人来到了界线旁边,看着光圈里的肖正功,笑道:“肖掌门,没想到能在这见到你。” 肖正功看着廖子辉,低头不语。 廖子辉看着旁边的磁震炮,问道:“这是什么好东西?肖掌门,这东西是谁叫你做的?” …… 李伴峰回到了越州,到了暗星局,中二立刻来汇报工作。 “特殊任务结束了?” 中二点点头,这事本来不能多说,但李七问起来了,中二并没有隐瞒:“特殊任务就是去抓一个人,一个姓韩的人。” 李伴峰问道:“这个姓韩的是做什么的?” 中二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具体的原因,只有申局才知道。” ps:外州,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么长的一章,各位读者大人,把月票都给沙拉。 ------------ 第五百一十六章 田螺姑娘 中二告诉李伴峰,所谓特殊任务,就是去抓捕一个姓韩的人,这人什么身份,还不得而知。 李伴峰又问:“抓捕的过程顺利么?” 中二点点头:“顺利,基本没费什么力气,抓捕现场是一座别墅,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这个姓韩的已经被困在别墅里了。” “怎么困住的?” “那座别墅里有一件暗能量载体,能让人失去方向感,我们在路上的时候看了监控录像,姓韩的嫌疑人在别墅里转了两个多钟头,始终找不到出口, 其实门就在他附近,可他找不到门的位置,最终他选择了从三楼跳窗户,结果一开窗,触发了另一件暗能量载体,整個人被绑住了, 等他被绑住之后,申局长才下令让我们抓捕,我们去了那么多人,也就做了一点善后工作。” 李伴峰道:“申局长为什么知道这个姓韩的会去那栋别墅?还让你们提前集结,准备抓捕?” 中二道:“我听其他队员说,这个姓韩的在别墅附近出现过很多次,应该是来踩点的,但申局长一直没有急着下手,等他真正上钩了,才让我们抓捕的。” 李伴峰陷入了沉思,忽听海棠果在走廊喊道:“抓了个大的!” “什么大的?”李伴峰出门问了一句。 海棠果赶忙道歉:“对不起李局,我刚抓了条蜈蚣,动静大了点,局里让抓虫子,抓不到,不好交差。” 灯泡在旁边看着,还挺羡慕:“她抓到了一条蜈蚣,最壮的虫子应该是她的了。” 李伴峰想起了这次抓虫的任务。 找到最壮的虫子,让它服食毒饵,把毒性传播出去,把虫子一网打尽。 明星看到海棠果拿着蜈蚣,特地上前奉承了两句:“姐,你这虫子抓的不一般,比大头抓的那条蚰蜒还大,这次的奖金肯定归你!” 海棠果看了看手里的蜈蚣:“不好说啊,我觉得还是那条蚰蜒更大一些,我去找大头比比去,大头哪去了?” …… “大头,你听我说,你不认识我,但也不能说完全不认识,你知道我是谁,只是和我之间没有任何来往……”花湖公园的新地里,满脸溃烂的何家庆正看着大头。 大头愕然道:“家庆,伱这是怎么了?” 何家庆摇摇头道:“不要叫我家庆,你不认得何家庆。” “你这是什么话?” “大头,我已经变成了这样,和你认识的何家庆完全不一样,你现在还认我这个兄弟么?” “我认!”大头的目光很坚定,“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认你这个兄弟!” 何家庆点点头道:“我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已经不是何家庆了,你现在认我做兄弟,何家庆就不是你兄弟,你能明白么?” 大头一脸茫然,他听不明白。 何家庆也很着急,愚修技好用,但用起来难度很大,在愚修技上,何家庆还真就没太多天份。 “大头,你要记住我的话,要是你愿意去普罗州,现在就跟我走,你儿子和媳妇儿,我都想办法把他们接走, 你要是不想去普罗州,就必须得听我的,你和何家庆并不熟,和你相熟的那位兄弟不叫何家庆。” 大头越听越迷糊:“不叫何家庆,那你叫什么?” …… “你叫韩明启?”审讯室里,申敬业正在审问嫌犯。 “是。”韩明启点了点头,已经被暗星局抓了,名字肯定不用隐瞒。 申敬业继续问道:“你去天城小区九号别墅做什么?” “偷东西,最近手头紧,我想找个有钱人家进去做一票……”话没说完,韩明启好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当场窒息。 周围没人碰他,他面色青紫,两眼充血,似乎马上就要没命。 申敬业微微摇头,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喉咙上的压迫感消失,韩明启喘上了这口气,咳嗽好半天。 申敬业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撒谎了。” 韩明启四下看了看,他怀疑这屋子里有灵物。 申敬业倒也坦诚:“不用看了,这里有评判者的暗能量载体,就是你们常说的德修灵物, 这件暗能量载体的层次很高,比你的层次要高得多,你没有能力和它对抗, 它的特点是会不断加强惩戒力度,这次是窒息,下次会更加严厉,你做好准备了么?” 韩明启低头不语。 申敬业笑道:“我再问你一次,你去天城小区九号别墅做什么?” 韩明启依然不说话。 申敬业摇头道:“沉默,会被这件暗能量载体理解为对抗。” 话音落地,韩明启一阵颤抖,似乎有一股电流穿过了他的身体。 几分钟后,满身汗水的韩明启开口了:“我去那座别墅,是为了找医修康振昌。” “你找康振昌做什么?” “治病。” “给谁治病?” 韩明启不想回答,仅仅等了不到一分钟,他感觉自己的皮肤被剥掉了一层。 “何家庆!是何家庆!他是我的朋友,他给过我很多帮助,他得了病,非常严重的疾病,只有医修康振昌能够化解。” 说这番话的时候,韩明启并没有受到暗能量载体的伤害,这就证明他说的是实话,在韩明启认知范围之内的实话。 申敬业继续问:“你从哪里得到的康振昌的住址?” “何家庆告诉我的。”韩明启的回答很巧妙。 在他的认知范围之内,这的确是实话。 而何家庆早已被暗星局通缉,多一条罪过也无关痛痒。 但这招能骗得过暗能量载体,却骗不过申敬业:“是何家庆直接告诉你的?” 韩明启的嘴唇一阵颤抖,这就不好回答了。 申敬业又问了一次:“是他直接告诉你的,还是有人转达的?” 二选一的答案,韩明启只能如实回答:“有人转达……” “谁转达给你的?” “是……”韩明启稍有迟疑,身上感觉又被剥落了一层皮肤。 “是祝俊龙。”韩明启被迫说了实话。 “这个叫祝俊龙的人是做什么的?” “是,是茶山酒店的老板……” 审讯告一段落,申敬业走出了审讯室,下达了命令:“立刻拘捕茶山酒店总经理祝俊龙,查封该酒店,酒店里所有工作人员和住客全都留在酒店问话。” 这次抓捕行动,申敬业叫上了李七。 车上,申敬业问李伴峰:“李局长,你在普罗州的时候,与何家庆的关系怎么样?” 李伴峰微微摇头:“在普罗州和他没怎么接触过,对他不算太了解。” 在这辆车上,也有一件能迫使别人说真话的德修灵物,层次在八层左右,李伴峰能感知到这件灵物的力量。 可惜这件灵物奈何不了一个云上修者,而且李伴峰说的确实是实话,他在普罗州与何家庆几乎没有接触,他对何家庆还真的不是太了解。 这件灵物的灵智有限,距离法宝还有不小差距,李伴峰用洞悉灵音之技能感知的出来,这东西分不清楚谁是主人。 申敬业点点头道:“说的也是,我听廖总使说,你跻身贵族之列时,何家庆大部分时间都在越州, 他在越州的根基很深,茶山酒店是他的重要根基之一,这次咱们的收获不小,估计能把这伙人一网打尽。” 李伴峰故意问了一句:“你们是怎么查到茶山酒店的?” “这是局里上下共同努力的结果……”说话间,申敬业的右手摸向了车门旁边的开关。 很精巧的开关,看起来像控制车窗用的。 但实际上这个开关和车窗没关系,这是用来控制德修灵物的。 他要关掉评判者暗能量载体,否则他也会受到暗能力的影响,只能说实话。 没等他摸到开关,李伴峰往他右手里塞了一瓶水:“小申呀,成绩方面的事情,就不用说了,咱们说点具体工作,茶山酒店的线索到底是怎么查到的?” “这是通过我们长期以来的调查摸排,收获的重要成果……”申敬业有点着急,他放下了水瓶,又要去摸车窗旁边的开关。 他成功把开关关上了,李伴峰又以极快的速度把开关打开了。 因为李伴峰速度极快,申敬业完全没有察觉,嘴上还在胡扯:“为了准备这次行动,局里上下在三个月之前,已经针对茶山酒店,做出了周周周密的……” 一股电流通过了申敬业的身体,申敬业颤抖了片刻,看向了窗边的开关,又看了看身边的李七。 李七叹口气道:“小申呀,套话不用讲了,你把工作说的再具体一点。” 申敬业擦擦汗水道:“李局,具体工作,咱们回了局里再说,有些内容涉及到机密。” 李伴峰点点头道:“好,行动结束,你去我办公室一趟。” 其实就算申敬业不说,李伴峰也能推断出七八分。 之前大头从资料室出来,立刻就去了茶山酒店,显然是给何家庆送信。 他送去的消息是某个地址,让何家庆去找某个人。 何家庆派了姓韩的去找这个人,导致姓韩的直接被抓了。 他被抓的原因很简单,大头从暗星局里偷出来的地址,原本就是个陷阱,和磁震炮性质一样。 姓韩的去了那栋别墅,先去频繁踩点,但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而后他踩中了陷阱,被困在了别墅里,等于把自己送到了申敬业手上。 申敬业把姓韩的抓住,严加审问,顺藤摸瓜找到了茶山酒店。 再从茶山酒店往外延伸,何家庆在越州的部下,会被一网打尽,手足盟在外州的势力,会遭到重创。 十二楼资料室,应该改名叫十二楼钓鱼池。 就跟申敬业组织的捕虫活动一样,通过具有一定难度的筛选,引诱具备一定实力的内鬼上钩,通过内鬼,直接把对手的势力网起底。 李伴峰倒是很想看看,何家庆在外州的势力网有多大,可等到了茶山酒店,却没能找到祝俊龙。 申敬业提前派人踩过点,祝俊龙这几天一直在酒店,怎么今天突然不见了? 不光祝俊龙走了,酒店几名重要工作人员也不见了。 何家庆的动作比申敬业要快。 申敬业宣布立刻查封酒店,把工作人员和住客全都留下,逐一问话。 工作人员和住客们都吓坏了,好在他们并不是主要嫌疑人,填写了调查表,接受了询问,其他人都离开了酒店,但大头的老婆被留下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留下,也不知道酒店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时间不早了,她想给大头打个电话,让他接孩子放学,可她的手机被没收了。 她不停的哀求,只想打个电话,可周围人一脸冷漠,没人回应。 她不知道的是,现在联系上大头也没用,大头被留在了局里,情况比她还糟糕。 李伴峰对申敬业道:“小申,安排个人,把大头的孩子从学校接回家去,再给孩子弄点吃的。” 申敬业皱眉道:“邹国明的很多问题还没有查清楚,现在的工作重点是……” “只要没查清楚,大头就是暗星局里的人,局里人有事了,你就该管,这是你的本分。”说话的时候,李伴峰一直看着申敬业,表情平静,语调随和。 可申敬业却感到了满身恶寒,他叫来了陈长瑞,叮嘱了几句,陈长瑞安排糖块去接孩子。 酒店这边的线索貌似已经断了,知情人已经逃走了,申敬业回到了暗星局,把下一个目标指向了大头。 他早就知道大头闯进了资料室? 那为什么他不早点采取行动把大头控制起来? 申敬业的这波操作让李伴峰很难理解,但这也不能怪申敬业,因为申敬业之前并没有怀疑到大头身上。 而今大头身上的主要疑点,就是他媳妇在茶山酒店工作。 回到暗星局,申敬业亲自对大头展开了讯问:“国明,你是局里的老人,规矩不用我多说了, 早点把问题交代清楚,对你自己,对你家人都有好处,要是刻意隐瞒,后果你也清楚。” 说完,申敬业按下了桌子下沿的开关,启动了评判者暗能量载体。 他先问了第一个问题:“祝俊龙这个人,你认识么?” 大头点点头道:“认识,是茶山酒店的老板,我媳妇在茶山酒店工作。” 这是实话。 申敬业随即问了第二个问题:“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我和他一起在工地做过力工。” 大头在进入暗星局之前,曾经有过一段苦日子,这件事申敬业也知道。 “有人能给你作证么?” 大头想了想道:“那个时候,工地上招力工连身份证都不看,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那个包工头,也不知道他还认不认识我。” 申敬业没再追问工地上的事情,继续调查他们之间的关系:“你和祝俊龙一直很要好?” 大头回忆了片刻:“做工的时候,我们确实挺好,他把钱都给老妈治病,自己舍不得吃,每顿就两个馒头,我隔三差五买点肉吃,也给他带上一份, 后来我不在工地上做了,和他也基本不联系了,去年年初,我媳妇儿失业了,茶山酒店贴了告示正在招聘大堂经理,我就在门口多看了两眼, 祝俊龙正好在门口,他把我认了出来,我没想到他混起来了,成了酒店的老板,他说这个位子就给我媳妇儿留着,我就让我媳妇儿去上班了,他还分给我媳妇一套宿舍,还帮我儿子办了学位,说是为了报恩。” 申敬业一直盯着大头。 在大头身上,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他说的是实话,在他认知范围内的实话,何家庆一字一句教他说的实话。 申敬业看了看事先准备好的问题清单,直接跳过了祝俊龙这一页,翻到了关于何家庆的问题。 “你认识何家庆么?” “认识。” “你是怎么认识的他?” “陈队介绍我认识的。” “这和陈长瑞有什么相干?”申敬业以为会有意外收获。 大头平静的回答道:“何家庆住院期间,陈队长吩咐我定期观察他的状况。” 申敬业有些不满:“我问的是工作之外的事情,你在工作之外和何家庆有什么来往?” “没有来往。” “重复一遍。”申敬业检查了一下暗能量载体的状态。 大头依然平静:“没有来往。” 这可不是申敬业想要的结果。 按理说,手下人与嫌疑人之间没有往来,对暗星局是好事。 可资料室那边已经爆了雷,除了一个韩明启,到头来谁都没抓到,这个结果就不是太理想。 当然,一次审讯,不可能证明大头的清白。 大头老婆那边也有很多问题要确认,暂时不能放行。 可大头的孩子怎么办? 陈长瑞回到队里,召集了一众队员,安排人轮流过去照顾。 …… 申敬业到了李七的办公室,说起了抓获韩明启的过程,他没有提及资料室,但说起了他们事先布置的埋伏:“那座别墅是我们设下的陷阱,凡是踏足到陷阱里的人,全都罪有应得。” 李伴峰问道:“这样的陷阱还有多少?” 申敬业摇头道:“具体数字我还没有统计过,我们的部署和准备涉及到方方面面,是没有死角的……” 李七的办公室里没有德修灵物,申敬业认为自己说话可以适当模糊一些。 可等李伴峰放下茶杯,他把手伸进了桌子下沿,做了一个按开关的动作。 咔哒! 申敬业隐约听见了开关的声音。 他按的什么开关? 他这屋子里难不成也有评判者载体? 谁给他装的? 他自己带来的? 普罗州有类似的东西么? 申敬业瞬间紧张了起来,李七平静的说道:“小申,不用紧张,我想听听具体工作,除了韩明启,你们这次还有别的收获么?” “目前还没有其他……” “小申,要诚实。”李七凝视着申敬业,给出了郑重提醒,这句提醒让申敬业脊背发凉。 思索片刻,申敬业换了一个答案:“要说收获,普罗州那边倒是有一些,肖正功被抓了。” 说完,他看向了李七。 李七的表情很真实,他吃了一惊:“你说哪个肖正功?” “就是被你杀掉的那个肖正功,”申敬业微微笑了笑,“你说这件事有多奇怪,他明明死在了你手上,所有人都说他死在了你手上,可他现在又活了过来。” “他现在在哪?” “在关防总厅,廖总使手上。” …… 廖子辉问道:“你是说,你进入了暗星局的资料室,找到了磁震炮的制作方法?” 肖正功用大拇指挖了挖鼻孔,表情略带不屑:“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有特殊的法宝和灵物,能挡住摄像头,也能打开资料室的大门。” “你知道查阅资料的方法么?” “知道的不多,都是靠法宝自己寻找。” “会找东西的法宝可不多见,你那件法宝是什么来历?” “是一只黑色的手套,据传是鬼手门上一任门主余忠宝所化。” “余忠宝……”廖子辉想了片刻,“余忠宝好像只当了不到两年的门主。” 肖正功把脚往办公桌上一搭,缓缓说道:“继位第二年,鬼手门要做一场大生意,事情走漏了风声,余忠宝中了埋伏,死在了这趟生意上,老当家谢俊聪本来都隐退了,只能再次出山,又把帮门扛了起来。” 廖子辉看着肖正功,觉得状况有点不对劲。 这人确实很嚣张,但真正的肖正功不会这么顺畅的回答问题。 看廖子辉不说话,肖正功继续说道:“我那条黑手套特别的好用,暗星局的资料室,轻轻松松就能打开,而今这只黑手套不见了,估计落到了李七手上……” “你是肖正功么!”廖子辉突然大喝一声,打断了肖正功。 肖正功一哆嗦,赶紧把脚从办公桌上拿了下来:“我,我是呀!” “到底是不是?” “我是。” 廖子辉思索片刻,又问:“你不是被李七打死了么?你怎么又活了?” 这事肖正功说不清楚,只能讲述自己的亲身经历:“我就觉得我睡了一觉,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活了,这是蜘蛛斌用的内州法术。” “内州有这样的法术?”廖子辉很感兴趣,“我估计这个法术,你也应该会一点吧?” 肖正功连连摇头:“我不会。” “除了蜘蛛斌,肯定还有别人会吧?” “我不知道。” 廖子辉不高兴了:“既然是内州法术,肯定有内州人会吧?你也是当过平衡人的,总能给指条路吧? 当初我就问过你,你都认识哪些内州人,你脾气不好,一直不肯说,现在我看你脾气好多了,是不是咱们可以商量一下了? 你要是有难处,就约几个内州人出来聊聊,咱们不白要他们的法术,咱们给他们好东西,我和他们好好说说,没准还真能把这生意做成。” 廖子辉真要和内州人做生意么? 事情可没这么简单。 当初廖子辉想利用平衡人与内州建立稳定的沟通渠道,结果前后两任平衡人都没了,渠道也没建立起来。 现在廖子辉很想检验一下,当初的思路到底是不是对的。 听到这里,肖正功的气场又上来了,他倚着靠背,歪着脑袋道:“廖总使,我和内州人都是通过圣贤峰联络的,你要是信得过我,咱们现在就往圣贤峰走一趟……” 廖子辉沉默片刻,把枪指在了肖正功的脑门上:“你刚跟我说什么?你说去圣贤峰?你是不是觉得你这人特有意思,我特别喜欢和你逗着玩?” 肖正功一哆嗦,额头尽量躲着枪口,他不知道圣贤峰出了什么状况。 廖子辉看着肖正功嚣张的神情,能把脸弄得这么欠抽,还真是肖正功的独门绝学。 可再看看他不时颤抖的身体,就这胆量和肖正功可差了太远。 复活之后的肖正功,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这个状态非常特殊,真正的肖正功,是关防厅的常客,对关防使很是不屑。 可山匪于大程,一辈子没进过关防厅,见到关防使就哆嗦。 眼前的“肖正功”处于二者的混合态。 廖子辉问道:“除了圣贤峰,你没有别的办法联络内州人么?” 肖正功轻蔑一笑:“没有别的办法。” 廖子辉怒喝一声:“你再想想?” 肖正功又一哆嗦,表情依旧不屑:“还有汽水窑,那里有一个通往内州的入口,入口那里有个看门的,是纯种内州人,我不知道那地方在哪,但蜘蛛斌去过,陈维新带他去的。” “你见过陈维新?”廖子辉很是惊喜。 “见过,他带着蜘蛛斌出了趟门,等回来的时候就剩下了蜘蛛斌一个,蜘蛛斌手上还带着名将赵骁婉。” “还有名将赵骁婉?”廖子辉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他现在担心记录员的纸和笔不够用,“记下来,一字不差的给我记下来,还有你们几个录像的,照相的,刻唱片的,不用给我省,一点不差都给我录下来。” 两个钟头过后,审讯结束,廖子辉哼着小曲儿,往办公室走。 副总使魏英森上前道:“总使,咱们这次收获了这么多线索,是不是该立刻采取行动?” 廖子辉一怔:“行动什么?” 魏英森道:“立刻抓捕达博伊恩斯,问出赵骁婉的下落,找到内州入口。” 廖子辉皱眉道:“抓什么?问什么?找什么?” 魏英森愣了半天:“不是,那个,咱们抓住了肖正功,这么难得的机会,咱们肯定得……” “什么机会?”廖子辉斥问道,“你报告写好了么?” “报告?没写呢……” “没写报告你跟我扯什么?写好了报告,明天给我审核,审完了报上去再说!”廖子辉哼着《蔷薇处处开》进了办公室,“蔷薇蔷薇处处开,青春青春处处在,挡不住的春风吹进胸怀……” 魏英森看了汤焕杰一眼:“焕杰,平衡人的事情一直是你分管,这个报告该你写吧?” 汤焕杰看了看魏英森,露出了一丝笑容道:“蔷薇蔷薇处处开,青春青春处处在……” 他哼着小曲儿,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当天晚上,汤焕杰陪着廖子辉去逍遥坞听歌,魏英森留在关防厅写报告。 秘书先写一稿,交给他审核,审核过后,他再亲自修改。 来来回回,写到了凌晨三点半,魏英森让秘书先去歇息,他拿着报告通读一遍,确系没有疏漏,转而看了看镜子。 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蜡黄,满眼血丝。 他带着笑容,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指着镜子骂了一句:“让你特么话多!” 回头再看报告,只知道内州人在汽水窑,汽水窑大了去了,上哪找呢? …… 石工星拿着扳手,缩在机床后边,一动不动。 偌大的车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在车间的尽头,时不时会发出起泡上涌的声音。 是那副鲫鱼骨头? 不对,它不需要喘气,弄不出来这么多起泡。 咕噜噜~ 水池地下,一只巨大的田螺从淤泥之中钻了出来。 她蠕动到了鲫鱼骨架旁边,头顶的一对触须,小心的触碰着鲫鱼的骨头。 “谁把你弄成了这样?”田螺问了一句,声音像个温柔的女子。 呼! 鲫鱼猛然回身,朝着田螺狠狠咬了一口。 田螺被咬掉了一块肉,她很愤怒。 她并不对鲫鱼感到愤怒,她对凶手极度愤怒。 她脱下了身上的螺壳,放到了嘴边。 她钻到淤泥之中,吹响了螺壳,向她的族人送去了复仇的信号。 ps:孙城主这一手,要搞出大事情。 ------------ 第五百一十七章 他说他带着善意 随身居里,李伴峰仔细翻看着资料,研究着磁震大炮的原理。 按照申敬业的描述,肖正功因为打了界线的主意,被廖子辉抓了。 李伴峰不知道这个肖正功怎么活过来的,但他知道肖正功是怎么被抓的,普罗州的大小报纸都有了消息,有的报纸还专门配了照片,得知肖正功还活着,罗正南被吓坏了,第一时间给李七打了电话。 按照老罗的描述,肖正功的遭遇和李伴峰之前的经历差不多,只不过是宅修的光晕变成了地界之间的界线。 肖正功被界线包围,然后界线点亮,然后他就成了当晚普罗州最亮的男人。 磁震炮不是关闭界线用的,也没有加强界线的功能,它唯一的功能是改变界限的轨迹和亮度,这就造成了一个结果,谁用了磁震炮,谁就会被抓。 花了这么多工,这么多料,就做出这么一个东西,李伴峰觉得有些可惜。 随身居一点都不觉得可惜:“阿七,既然这东西没用,赶紧把它拆了,把这些零件都毁了,别再招来罗乱。” 李伴峰摇摇头道:“也不能说一点用都没有。” 别的先不说,这东西能改变界线,还能改变宅修技制造出来的光晕,这证明界线的本质和宅修的光晕十分接近,甚至可能原本就是完全一致的。 普罗州的界线,有没有可能来自一群强大的宅修? 当年是不是爆发过一场宅修大战,很多高层次的宅修在恶战过后,确定了各自的地盘,成为了今天的界线? 如果真有那么一场宅修大战,娘子应该会提起,就算娘子不愿提起,其他法宝也该提起。 或许是因为年代过于久远,娘子遗忘了,普罗州人也遗忘了。 可如果各個正地都是宅修通过厮杀争来的地盘,为什么各地的地头神都是其他道门的修者?他们是如何从宅修手里抢走地盘的? 历史上的事情无从探究,但这台磁震炮肯定是有用的,至少他对界线造成了实质性的改变。 能不能把改变方式换一换,这就要做一些深入研究了。 李伴峰还在认真的看资料,随身居提醒一句:“不用看了,那上边写的是工法,不是理法。” 说的没错,这就纯属一本介绍工法的工学手册,在原理上的讲解少之又少。 找不到原理,就只能自己悟了,可暗物质的学术问题,也不是一个本科生能悟出来的。 谁能懂得这方面的知识呢? 李伴峰走出了随身居,站在住所的阳台上,看着天边美丽的朝阳。 美丽的朝阳…… 他想起了一个人,如同朝阳一样美丽的宋老师。 宋老师是教数学的,但或许能引荐一位研究暗物质的专家。 …… 廖子辉亲自去火车站,把专案专使徐寿明接到了关防厅,下一阶段,私家侦探蜘蛛斌,汽水窑的内州入口和名将赵骁婉的相关案件,都将由徐专使来负责,廖子辉的任务是全力配合徐专使开展相关工作。 徐寿明对普罗州有一定了解,当年和廖子辉在普罗州都干过不少年月,都朝着关防总使的方向努力过,只是廖子辉成功了,徐寿明被调回了外州。 汤焕杰知道两个人的特殊关系,担心这里边会有过节。 过节确实是有,但廖子辉还算淡然:“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徐寿明不是那样的人。” 到了关防厅,徐寿明也把话说明白了:“咱们得勠力同心,彼此全力配合,才能完成这场艰巨的任务。” 廖子辉当面表态:“人力、物力、财力,徐专使只管开口,关防厅全力以赴!” 徐寿明笑道:“本次行动,有专案专款,关防厅的资金也很紧张,我哪还好意思向廖总使伸手。” 这是明确告诉廖子辉,钱不花你的。 廖子辉神情自然,连连点头。 徐寿明接着说道:“关防厅公务繁忙,人手本就调拨不开,人力方面,我也不好意思难为廖总使。” 他说这话的意思也很明白,人力上也不需要你支持。 徐寿明这次带来的人可不少,一共一百二十六人,各个行当,人手都齐全。 廖子辉面带笑容,频频点头。 徐寿明继续说道:“上面对这次专案行动非常重视,为我们添置了不少设备,这些设备需要专门保管,我看咱们关防厅也没有多余的地方,这事还得廖总使多费心。” 这句话,表达了两个意思。 一个意思是物力上也不需要廖子辉支持。 另一个意思是,徐寿明需要专门的办公地点,他要专案组有自己的牌匾和地界,不想在关防厅办公。 廖子辉痛快答应下来,联系马五帮忙,在绿水城给徐寿明租一座大宅。 马五犯愁了,这事是该帮忙,经历这么多波折,廖子辉跟他也算有些交情,而且廖子辉明确表示了,租金照给,一个子不少,绝不会在马五这强讨便宜。 可徐寿明这人什么来历,马五不是太了解,租什么地方合适,马五也不好判断。 罗正南出了个主意:“五爷,把江相帮总堂让出来,看看廖总使什么态度。” 马五一愣:“老罗,江相帮总堂不是你的地界么?怎么能让给他们?” 老罗连连摆手道:“廖总使要是相中了,我就送给他了,那地方我一天都不想多待。” 罗正南这是实话,自从听说肖正功又活过来了,一看到江相帮总堂,他就觉得瘆得慌。 可外州派来的专案组专使,住在江相帮旧址,这合适么? 马五把事情跟廖子辉说了,本以为廖子辉会拒绝,没想到廖子辉非常满意:“君洋,这事儿定了,就在江相园子!” 马五提醒一句:“廖总使,这可是你说的,徐专使要是怪罪下来,你可得替我担待着。” “他怪谁去?”廖子辉冷笑一声,“他来普罗州办差,带了一百多号人,要自己的地界和牌匾,咱们都给他了, 这么多人本来就不好安置,咱们帮他找了这么合适的地方,他有什么好怪罪? 这事从肖正功这出来的,肖正功是江相帮的帮主,在江相帮的原址上办公,不正合适么? 君洋,房租你得找他要,一个子都不能少,不用跟他客气,伱要是不好意思开口,我帮你要!” 从廖子辉的反应,能看出两个人的关系,马五也知道该怎么和这位徐专使相处了。 徐寿明还真就没挑地方,对马五还表达了感激,人手安顿下来,徐寿明没急着着手查案,先把几位老朋友请来,一并喝酒叙旧。 他在普罗州还真就有不少朋友,三英门的大金印沈进忠,青云会的大当家韩耀门,白鹤帮当家白武川,这几个人和徐寿明关系都不错。 酒宴上,徐寿明客客气气说道:“徐某这次带着差事回了普罗州,能不能把事办成,全指着诸位照应, 我想把私家侦探蜘蛛斌给抓回来,这一连串的事儿,都出在他身上,诸位要是看见了蜘蛛斌的下落,千万给徐某个消息。” 众人当即答应下来:“徐专使,您放心,一有那假洋鬼子的消息,我们立刻告诉您。” 这是一句扯淡的话,就跟“改天我请你吃饭”一样的扯淡。 徐寿明找来这些老朋友,可不是为了扯淡,他拿出了一纸协议:“哪位要是能找到蜘蛛斌的线索,只需要线索,不需要拿人,这张契书就归他了,拿上这张契书,在普罗州的生意,运费减一半!” 这一句话出来,众人有点坐不住了。 在普罗州,只有李七和马五的生意,运费能减一半,剩下人想省点路费,得找他俩出货,中间得给差价不说,还得和人家关系到位,才愿意帮你一把。 而今有这么个机会,他们可就都想办点实事了。 尤其是白鹤帮,他们是体修的帮门,蜘蛛斌曾经是他们的帮门弟子,他的一部分人脉也都来自白鹤帮。 可白武川有些担心,这契书是真的么? 他知道徐寿明和廖子辉的关系不算太好,运费的事情毕竟在廖子辉手里掌握着。 这事确实是真的,运费虽说是廖子辉掌控,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徐寿明只要开口,廖子辉必然要答应,他不能在运费这件事上为难徐寿明,否则会留下话柄。 有了这份利益驱使,不到三天,白鹤帮当家的白武川先送来消息,有人在叶松桥看见了蜘蛛斌。 叶松桥是李七和马五的地界,徐寿明不急着动手,先跟马五打了个招呼:“君洋,我想在叶松桥抓个人,交通得停两天,你这能不能给行个方便?” 徐寿明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马五自然不能拒绝,就把事情给答应了下来。 徐寿明把叶松桥封了,不搜查,也不抓捕,接着通过白鹤帮,往外放消息。 他放出去的消息是,蜘蛛斌可以不抓,但蜘蛛斌手里和兜里的东西,必须要拿到。 这话怎么讲? 蜘蛛斌自己心里清楚。 他确实在叶松桥,从交通被封那天到现在,他一直躲在城里不敢露面。 他不敢跑么?硬闯新地,难道没有机会? 有,但蜘蛛斌不敢赌,万一失手,落在关防厅手里,他料定自己会没命。 他想一直和关防厅耗下去,可等收到专案组放出来的消息,蜘蛛斌有些动摇了。 手里东西,指的是一代名将赵骁婉,这条长枪一直在他手里,迄今为止,他也没学会该怎么用。 兜里的东西,指的是内州的入口,徐寿明就为这件事来的,蜘蛛斌之前也听到过风闻。 如果是关防厅来抓人,蜘蛛斌会一直耗下去,封锁交通会给关防厅带来很大压力,耗到关防厅控制不住局面,事情肯定会不了了之。 可专案组不是关防厅,办不完案子,他们不会走,这事混不过去,徐寿明既然来了,就必然给外州一个交代。 现在把名将赵骁婉和内州入口的地址都告诉他们,算不算给了他们一个交代? 思前想后,达博伊恩斯做了一次尝试。 这次尝试极其冒险,但蜘蛛斌还是试了。 趁着夜深人静,他把名将赵骁婉,放在了关防厅门口。 炸虎长枪,威势极强,蜘蛛斌刚到关防厅,叶松桥的关防使郑思义已经有了感知,赶进带人出来查看。 长枪戳在关防厅门口,枪身上缠着蜘蛛丝。 郑思义赶紧把消息报告给了廖子辉,廖子辉埋怨道:“告诉我干什么?这又不是你的任务,赶紧告诉徐专使去!” 徐寿明听到消息,非常高兴。 手下副专使侯海涛建议道:“名将赵骁婉,是普罗州的精神图腾,这把长枪封印了她的灵魂,应该立刻送到越州,进行全面研究。” 徐寿明叹口气道:“夏书民死在了普罗州,你从这事儿上吸取过什么教训?” 侯海涛想了想:“我吸取的最大教训是,凡事不能自不量力,他那点根基,就不该去挑衅李七。” 徐寿明点点头:“你说的对,还有么?” 侯海涛想了想,又道:“在普罗州,指挥作战,别冲的太靠前,起不了什么作用,还给手下人添了麻烦,弄不好就把命给丢了。” 徐寿明笑道:“以夏书民那点本事,往前冲还真是寻死,这事你说的也没错,还有么?” 侯海涛摇了摇头,其他的事他想不到了。 徐寿明道:“还有一个最关键的教训,廖子辉躲着的事情,别抢着去做, 拿到玄生红莲全靠运气,送走玄生红莲得靠本事,还不是一般的本事,廖子辉认定自己没有这个本事,所以他突然生病了,躲过了这趟差事, 连廖子辉都不敢做的事,夏书民非要去做,你觉得他有可能成功么?” 侯海涛想了想:“专使,您是要把赵骁婉,交给廖子辉?” 徐寿明神情严肃道:“说话别急躁,慢慢说,那还不一定是赵骁婉。” 侯海涛道:“那把长枪那么大威势……” “有威势就一定是赵骁婉么?你听它说话了,还是见它杀人了?” 侯海涛想想道:“咱们这的设备还是有限,还得送到外州鉴定,才有结果。” 徐寿明叹口气道:“前提是你真有本事把它送到越州,这条长枪,不见得有多大用处,倒是有不小名声,放在咱们手里要是丢了,那它就真就成了赵骁婉,咱们这罪过可就大了, 如果廖子辉能把他送到越州,功劳还是咱们的,最多也就分了廖子辉一份,何乐不为呢?” 侯海涛恍然大悟,接下来的事情他知道该怎么办了。 长枪还在关防厅放着,郑思义故技重施,准备好了交接文书,还准备好了拍照录像的,就等着徐寿明把东西收走。 但徐寿明就是不收,每次都让侯海涛去应付郑思义。 郑思义无奈,只能联络廖子辉。 廖子辉也没辙,只能先让郑思义好好看管着。 “赵骁婉”拿到了,三项任务,完成了一项。 专案组专使徐寿明下令,恢复叶松桥的交通,但要严查过往行人。 副专使侯海涛觉得这事太急了:“这么快就恢复交通,这不明摆着要放走蜘蛛斌么?” 徐寿明笑道:“是要放走他,但没这么明显,叶松桥是李七的地界,李七是平衡人,而且还是普罗州出了名的狠人,在这地方做事,慎重一点肯定没错, 咱们已经拿到了赵骁婉,这就算有了收获,尽快恢复交通,这就是告诉李七,我们没想冒犯他, 蜘蛛斌那边要是个懂事的,肯定会把内州入口给送来,等找到内州入口,咱们也不盘查了,直接放行,叶松桥的事情就算过去了。” 侯海涛眨眨眼睛道:“专使,咱们不抓蜘蛛斌了?” “抓他做什么?他有那么重要么?咱们把该拿的都拿到了,为什么要逼着他狗急跳墙?你知道把一个普罗州人逼急了,会引来什么后果? 上边给了我们三项任务,我们要是都完成了,反倒体现不出来任务的难度,完成了其中关键的两项,放弃了一项,这证明我们做过反复的研究,做过艰难的取舍,这才能真正体现这场任务的重要意义!” 侯海涛看着徐寿明,总觉得有点陌生。 他在外州跟着徐寿明干了十几年,从没见过徐寿明动过这么多心思,普罗州这地方是不一样,只有到了这地方,徐寿明才舍得把真本事拿出来。 徐寿明的推测一点没错,头一天恢复了叶松桥的交通,第二天,叶松桥关防厅就收到了一封匿名来信,信上是一幅汽水窑的地图,地图上标注了一座工厂的位置。 徐寿明立刻下令,解除对过往行人的严格盘查,叶松桥恢复原有秩序。 他把降低运费的契书交给了白武川,以示感谢,同时请马五吃了顿饭,对给叶松桥造成的不便,表达了歉意,甚至还愿意赔偿生意上的损失。 马五自然不会跟他计较这些琐屑,徐寿明把所有事情处理妥当,就这么平安无事的离开了叶松桥,带人前往了汽水窑,没掀起多少波澜,还给关防厅留了一条长枪。 关防厅里,廖子辉敲了敲桌子,哼了两句小曲儿,这次他算遇上对手了。 关防厅外,绿水丐捡了一张报纸,前后看了两遍,似乎知道对手在哪了。 到了无界医院,绿水丐问崔提克:“你去过黑石坡么?” 崔提克想了想:“去过,最近一次是在三个月前,我去那里开了家诊所。” “你知道《夜来香》这家报馆么?” “知道,他们的报纸和杂志都很好看,我每一期都买。” 绿水丐又问:“你知道夜来香报馆是谁家的生意么?” 崔提克照实回答:“他们的老板姓夜,这个姓氏不是太常见。” 绿水丐从要饭钵子里拿出一把冷馊饭,放在嘴里嚼了嚼:“我在黑石坡找到了何家庆,何家庆跑进了夜来香报馆,我原本可以抓住他,可黑石坡的地头神来了,你认得黑石坡的地头神么?” 崔提克摇了摇头。 绿花子又从钵子里拿出来半条鱼,啃了啃鱼肉:“黑石坡的地头神,叫汤世江,在普罗州,所有地头神全都算上,真能让我看得上眼的,只有他一个。” 崔提克道:“这么强大的地头神,主动保护何家庆,那证明他们之间已经结成了联盟。” 绿花子摇摇头:“我觉得汤世江不是在保护何家庆,他是在保护夜来香报馆。” 崔提克不太明白:“地头神,保护一家报馆?” 绿花子吐了鱼骨头,笑道:“你想不明白了吧?我也想不明白,外州来了个徐专使,据说和廖子辉平起平坐,他居然请马君洋吃饭,这事你能想明白么?” 崔提克思索许久,摇摇头道:“马君洋的地位有那么高么?” “马君洋没有,但另外一个人有,这个人深不可测,我本身和这个人就有一些恩怨,如果是他在暗中保护何家庆,那这件事就不好办了。” 崔提克知道绿花子指的是谁,他说的那个人就是李七。 绿花子晃了晃钵子,原本满是食物的钵子里变得空无一物:“查清楚夜老板的身份,然后立刻告诉我。” 崔提克不想说出李七的名字,但这件事隐瞒不住。 …… 汽水窑,废弃工厂。 石工星不敢在车间里待着,他跑到了工厂外边,躲在了一座库房里。 他知道工厂的水池里不只有那副鲫鱼骨头,里边还多了另一个人。 专案组副专使侯海涛带着五十多人,径直走向了车间尽头。 他今天是来探路的,如果真在车间里发现了内州入口,他会立刻向徐寿明汇报,他们此行在普罗州的任务,也算圆满完成了。 三名部下穿上潜水服,背上氧气瓶,跳进了水池,在水中下潜一段时间,他们看到了那副巨大的鲫鱼骨架。 一名潜水员很是惊讶,拿着相机拍了两张照片,另一名潜水员拿出录像机绕着骨架在录像。 还有一名潜水员在尝试和骨架交流,他小心翼翼抚摸着骨架,就像在海中抚摸着鲨鱼,这能让一些大型海洋生物平静下来,是表达善意的常见方式。 鲫鱼骨架很安分,他在水中悬浮不动,像个乖巧的宠物,任凭潜水员抚摸。 获取了足够的信息,三名潜水员立刻上浮,回到了岸上。 他们对观察到的内容进行了汇报,侯海涛对结果非常满意。 完成任务就好,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侯海涛严格执行徐寿明的命令,准备立刻离开车间。 哗啦~ 水面一阵翻滚,一名女子的声音从水下传了上来:“你们是什么人?” 众人非常惊讶,尤其是那三个潜水员,他们没想到那副鲫鱼骨架还会说话。 侯海涛还算机敏,及时给出了回应:“我们是从普罗州外边来的人,我们带着善意和友谊,来到了这里。” 哗啦~ 水池表面再度翻滚起浪花,巨大的鲫鱼骨架,慢慢从水底浮上了水面。 潜水员说他们看到了会动的鱼骨架,侯海涛一直想象不出那该是一幅什么样的画面。 现在他看到了,干干净净的鱼骨上没有血肉,却还在水面上来回摆动着身躯。 侯海涛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说实话,他挺害怕的。 徐寿明告诉过他,内州人的形态非常特殊,不要因为这一点而冒犯了对方。 如果不想冒犯,那最好的选择应该是赞美。 侯海涛想到了一个词汇:“太壮观了!” 这个词汇恰当么?侯海涛目前只能想到这个,词句留到以后再作斟酌,今天最多打个招呼,其他的事情要交给专使处理。 “你觉得壮观?”那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就是你们表达善意的方式?” 就算用词不当,对方也不用生这么大的气,侯海涛这里还有别的误会,他看向了三名潜水员。 一名潜水员做了个抚摸的手势,意思是他们在水下抚摸过这副骨架。 侯海涛赶紧解释:“我们的方式和你们的习俗可能不太一样,但我们真心想传递善意,每一次肢体上的接触,都是我们传达……” 噗通! 侯海涛脚下一滑,摔在了地上。 原本满是尘土的地面,不知为什么多出了一层滑腻的黏液。 两名属下试图把侯海涛扶起来,他们刚走一步,一并摔在了地上。 五十多名属下全都摔倒了,他们奋力挣扎,却不断打滑,没有一个能站得起来。 侯海涛冲着鱼骨架喊道:“我们没有恶意,请相信我们!” 鱼骨架还在摇晃着身体,水池上再度翻起了浪花。 两条长蛇,摆动着身躯,从水中慢慢复现。 这真的是蛇么? 怎么看不见鳞片和蛇头? 不对,这不是长蛇,这是两条触须。 在触须的后边,侯海涛看到了巨大的螺壳。 侯海涛回身道:“快,准备蒸汽机枪!” 他的应对是正确的,可手下人都站不起来,就连两个五层的漫步者(旅修)都站不起来。 手下人跌跌撞撞爬到机枪旁边,沉重的锅炉连着枪管在车间里不住的滑行,他们固定不住机枪,更不要说点火制造高压蒸汽。 巨大的田螺爬出了水池,看着远处的高压机枪,问侯海涛:“这也是你们展现善意的方式。” 侯海涛这才意识到,之前说话的女子,不是那副鲫鱼骨架,而是这只田螺姑娘。 田螺朝着侯海涛蠕动了过来:“今天,也让你们看看我的善意。” 侯海涛在黏液之中奋力爬行。 田螺姑娘张开了巨口,露出了层层叠叠的牙齿。 …… 次日上午,徐寿明来到了官方总厅,直接和廖子辉见面。 没有寒暄,没有试探,徐寿明直接说道:“老廖,你得帮我。” 廖子辉挤出一丝笑容:“徐专使,这话怎么说?你该不是把内州人抓了,让我帮你送去越州吧?” 徐寿明拿出一叠照片,交给了廖子辉:“我让侯海涛去内州入口打探情况,他带了五十多人过去,一天一夜没有回来, 而后等我再派人去入口附近侦查,在那片废弃的工厂里,看到了这一幕。” 车间的顶棚上,挂着一排排骨架,每一副骨架都处理的非常干净,没有留下半点血肉。 廖子辉愕然许久道:“这是内州人做的?” 徐寿明道:“我不能确定,我损失了五十多个部下,我不能再做更多试探,老廖,你得帮我。” 廖子辉摇了摇头:“我帮不了你,给上面打报告,越快越好,等着上面出动平衡人。” ps:平衡人,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 第五百一十八章 外州太好玩了 愚人城里,孙铁诚抱着茶壶,直接对着壶嘴喝了口茶,唱了两句小曲儿:「墨香店城西杨柳青,有一个美女叫白俊英,巧笔丹青会画画,这佳人,十九冬,丈夫南学苦用功,眼看着来到四月中————” 这小曲儿名叫《画扇面》,孙铁诚没等唱完,笑面鬼王归见愁来了:「城主,我已经打探清楚了,汽水窑那边出了一只大田螺,把五十多个外州人串成一串,只要骨头,不留血肉,刷洗的干干净净,就在门前挂着。」 孙铁诚又喝了一口茶水,问道:「那五十几个外州人什么来头?」 「都是有身份的,和关防厅的身份不相上下,这回外州肯定要开兵见仗,狗咬狗,不知得咬死多少!」 孙铁诚笑了一声:「且看这回能流多少血。」 叶尖黄在旁道:「城主,咱们做这种事,算不算伤天害理?」 孙铁诚看了叶尖黄一眼:「当初你在愚人城做的那些事,不算伤天害理么? 办叶尖黄低下头道:「我这不是改了么,我这些年,一直为当初那些事后悔, 我决定洗心革面了,这叫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孙铁诚怒道:「你在愚人城把坏事做尽,现在跟我说什么放下屠刀?再说了,放下屠刀也不是你这么用的呀!人家原话是放下屠刀,老实巴交!」 叶尖黄道:「咱别说原话了,咱就说这个意思。」 「别跟我扯什么意思,没念过书,还跟我装读书人!」孙铁诚很生气,对归见愁道,「阿鬼,动家法!」 归见愁掏出一根棒子,问道:「城主,您说打哪?” 孙城主大手一挥:「打蛋!” 叶尖黄闻言,撒腿要跑,孙铁诚怒喝一声:「不能跑,你跑不动!” 叶尖黄保持着跑步的姿势,却还真就跑不动了。 归见愁提着棒子走了过来,叶尖黄连声喊道:「老鬼,咱们是朋友,咱们是自己人,你不能对我下这个毒手,咱们将来还得—..” 郴! 归见愁一棍子,从下而上打了上去。 叶尖黄一阵抽搐,双腿并拢,蹲在了地上。 孙铁诚很满意:「你看,这不就是放下屠刀,老实巴交么!」 叶尖黄低着头,含着眼泪,抽泣了好一会。 孙铁诚给他安排了任务:「跟各个地界的地头神都嘱咐一声,不该管的闲事儿,别瞎管!」 李伴峰穿上了一身素朴干净的运动服,把胡子刮了,把自己尽量打扮的青涩一些,回了越州大学。 越州这两年变化很大,但越州大学好像没什么变化。 正当开学前夕,校园里非常热闹,走到学校东门,两个学生上来兜售电话卡,李伴峰当初也做过这个营生,听他们一口一个靓仔,叫的还算中听,李伴峰真就买了一张。 后边还有卖盆的,卖蚊帐的,卖暖壶的,卖热得快的,还有卖充电台灯的, 都冲着李伴峰招呼生意。 「就你这充电灯,也好意思卖十五?你当我新来的?」李伴峰对价格很是不满。 卖台灯的是一个大三青年,上下打量着李伴峰,眼神之中略有不屑。 李伴峰确实往青涩的方向捌了一下,可他们也不该把我当成新生!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确实犯了新生才会出现的错误,比如说一进校门就买电话卡。 还比如说这身穿着。 大二男生讲究体面,身上多少有点名牌。 大三男生讲究个性,身上多少有点文艺气息。 大四男生讲究境界,这种天气,一件篮球背心,一条大裤子,再加一双拖鞋,简单的穿搭,就能体现出长者的气度。 李伴峰穿着一身素朴干净的运动服,一看就是大一的生瓜蛋子。 去看宋老师,也不好空着手,李伴峰买了个洗脸盆,一个蚊帐,一双拖鞋在理学院的办公楼找到了宋老师。 大学老师不坐班,这么巧能找到宋老师,还挺不容易的。 宋老师是数学老师,李伴峰没打算向一位数学老师求教暗物质的相关知识, 他只希望宋老师能帮他推荐一位暗物质领域的专家。 可没想到的是,宋老师对暗物质有着深入的研究,她有很多科研成果,还在国际上获过奖。 李伴峰没有透漏自己的身份,他只说自己是个勤勉上进的学生。 宋老师非常热心的向李伴峰讲解了暗物质研究的最新成果,她没有过多阐释那些复杂的推导和计算,而是用更直接的方式把研究成果告诉给了李伴峰。 「暗物质基本不与电磁相互作用,也不参与强相互作用,这曾经是暗物质研究领域的铁律, 但目前这一铁律很可能要被打破,暗物质几乎不与光子发生相互作用,导致暗物质基本不发光,但其中有一些无序的变化依然存在,只是这些变化在互相干扰之下,造成了趋近于无法观测的.” 宋老师认真的讲述她的研究成果,整整讲了三个多小时。 李伴峰做了整整两本笔记,临结束时,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厚厚一叠钞票,塞在了老师手上。 「你这是做什么?」宋老师眉头微微皱起,眼神略带温色,她生气了。 李伴峰深深向老师行了一礼:「谢谢你,老师。” 宋老师把钞票递给李伴峰道:「你是哪个班的学生?」 「我是七班的。」李伴峰随便敷衍一句,转身就走。 他真想告诉宋老师,他就是李伴峰。 但这么做会给宋老师带来很多麻烦。 宋老师喊了一句:「你至少留个联系方式给我!」 留联系方式? 她认出我了? 能认出李伴峰的人,都不是寻常人。 李伴峰想了片刻,留给了宋老师一个电话号码, 这不是暗星局的电话号码,这是李伴峰在学校门口买的电话卡。 宋老师看过号码,直接打了过去:「你别骗我,我看能不能打得通!」 「等一下。」李伴峰把电话卡插在了新买的手机上,电话打通了。 宋老师笑了笑,她的酒窝还是那么好看。 李伴峰再次行了一礼,默默离开了校园。 刚一回到住处,放映机赶紧告知李伴峰:「暗星局来了电话,说有紧急任务找你。」 电话是申敬业打来的,李伴峰拨了回去,申敬业真急坏了:「今天是工作日,你不在岗位也就罢了,为什么还不接听电话?」 「小申,注意态度。」 经李伴峰提醒,申敬业的语气缓和了许多:「李局长,情况是这样的,我们和内州之间建立了一定程度的联系,在互惠互利的基础上,我们想和内州进一步加深合作,因此需要平衡人从中发挥积极作用——— 李伴峰一直没说话,可申敬业却从听筒里感到了阵阵寒意。 这是李伴峰在提醒申敬业,尽快进入正题。 「总之,我们希望你能尽快前往汽水窑,力争为下一次谈判奠定一个良好基础。」 李伴峰问:「你们到底要和内州谈什么?」 「谈判的具体内容还没确定,本次谈判的主要目的,是展示我们对互利共赢的诚意和期待·—.. 申敬业知道李伴峰不喜欢听这些废话,可也只能这么说下去,因为汽水窑事件目前处在严格保密之中,连申敬业这个级别都不知道确切消息。 申敬业给李七买了今晚的车票,希望他立刻动身前往汽水窑。 李伴峰断然拒绝了:「一点实质性的消息都没有,我去做什么?是赶着去搞笑,还是赶着去背锅?」 申敬业很尴尬,到了下午,他又去李伴峰的办公室,商量出发的时间。 李伴峰正在看暗物质的相关资料,申敬业在一旁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李伴峰连头都没抬。 「李局长,到底什么时间动身,你总得给个痛快话。」 李伴峰终于抬头了,他看了看申敬业:「等你把事情调查清楚了,再说出发的事情。」 申敬业一脸无奈道:「事项涉及机密,我目前知道的就这么多。」 李伴峰语重心长道:「就因为现在有用的信息太少,所以要让你去调查,调查的目的,是让你找到信息,而不是让信息主动来找你,这是局里交给你的任务,你要在思想上线提高认识—.—” 申敬业拿出小本,一字一句记得非常仔细。 可他记得再怎么仔细也没用,指望申敬业,很难查出事情的前因后果,李伴峰联系到上了马五,问了一下汽水窑的状况。 徐寿明封锁了消息,马五也没听说过汽水窑出了什么状况,但他能看出来这事不简单。 「老七,你先别急着回来,你一回来,就彻底卷进去了,我先到汽水窑看一看。」 马五去了汽水窑,李伴峰就在这边耗着,不管申敬业怎么催,他就是不启程崔提克查明了夜来香报馆的经营者,这很好查,夜来香报馆里的核心成员, 都管夜老板叫七爷。 绿水弓据此确认了一件事,李七明面看起来和何家庆有过节,实际上两人在暗地里互相照应,互相保护。 他甚至做了大胆的推测,圣人和玉玺,都在李七手上。 「李七做了平衡人,身在外州,」绿水弓从要饭钵子里拿出来半个饼子嚼了两口,「你知道他在外州的近况么?」 崔提克干笑一声:「祖师爷,您不是想让我去外州调查这件事吧?」 绿水弓看着崔提克道:「难不成让我自己去么?我给了你那么多修为,你觉得不该为我做点事么?」 崔提克答应下来,当天办了路引,买了车票,准备前往外州。 他正在收拾行囊,一个满身绷带的男子进了他的房间。 崔提克盯着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真没想到你能支撑这么久,你的生命远比我想象中的要顽强。」 何家庆调整了一下脸上的绷带,以便开口说话:「再顽强的生命,也有到极限的时候,我来这里,是为了向你寻求合作的机会。」 「恕我冒犯,」崔提克从何家庆的脸上蘸了点脓汁,尝了尝味道,「你的情况很不乐观,能保住这副躯体的几率微乎其微。」 何家庆并不否认自己的状况:「所以我非常需要你的帮助。」 崔提克把一条领带叠好,放进了行李箱:「我很欣赏你的坦诚,可任何的合作都建立在价值的基础上,现在的你,对我还有什么价值?」 何家庆也有准备:「那要看你对价值的定义是什么,我有很多价值不菲的法宝和灵物,还有很多价值更为直观的资产。」 崔提克微微摇头:「我对你的资产不感兴趣,不是我不喜欢钱,是我大概率拿不到,就算你把所有资产都换成真金白银,你肯定也有办法让我拿不到, 至于你的法宝和灵物,我确实很有兴趣,可相对于你的生命而言,两方的价值并不对等, 而且我还有更好的想法,我可以立刻把祖师爷叫回来,让他杀了你,然后在想办法拿走你的法宝、灵物和资产,你觉得这个思路怎么样?」 何家庆眨眨眼睛道:「我觉得,你不应该是这样无情的人。」 崔提克笑了笑:「我的感情,取决于你的价值。」 何家庆沉默了很久,因为脸上都是绷带,崔提克看不到他的表情。 「其实我原本不想来找你,我原本想找我一位老朋友,」何家庆开口了,「我很久没有见到那位老朋友了,是你杀了他么?」 「你说的是我的师兄万晋贤?」崔提克眉头微,「师兄下落不明,我也很着急,如果你试图把这件事嫁祸给我,这就等于在践踏我们之间为数不多的友谊。」 何家庆咳嗽了两声,大量的脓液堵在气管,让他呼吸有些困难:「我并没有说老万的死和你有关,我只是在想,老万已经没了,如果再少一个绿水弓,这世界上就只剩下你一个病修,这是否能进一步增进我们之间的友谊?」 崔提克关上了行李箱子,但行李太多,锁扣一直扣不上:「这种假设有意义么?如果你真的能杀了他,也不会让自己变得如此狼狈。」 何家庆帮崔提克压住了箱子:「但我们有同样的目标,我必须要除掉绿水弓,这个目标关系着我的生命,我会全力以赴, 如果你能帮我把病灶稍微控制一下,我可以在这场合作中提供更多的价值, 有了更多的价值,我们之间就会有更加深厚的友谊,这么流畅通顺的逻辑,你应该无法拒绝。」 崔提克成功扣上了锁扣,直起腰,拍拍手掌:「逻辑无可挑剔,可我拒绝与你合作,因为我不愿意与别人合作,我不愿意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其他人身上。」 何家庆看着崔提克,问了一句:「如果我没猜错,在墨香店,你曾经和李七合作过,难道他是个特例?」 崔提克点点头:「没错,他是个特例。” 何家庆又问:「如果他也愿意加入,你是否能考虑我们之间的合作?」 崔提克面无表情看着何家庆:「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做那些无意义的假设。」 何家庆离开了无界医院。 他走了没多久,绿水弓的身影浮现在了医院门口。 何家庆来了无界医院,见过了崔提克,崔提克居然没有告诉绿水弓。 对于这样的结果,绿水弓不知该作何评价。 再想想崔提克和李七之间看似目的不明,彼此又非常默契的来往。 我让乞修狗尾草去伏击李七,让崔提克在旁边监视,结果崔提克说狗尾草死了,杀死狗尾草的人身份不明。 我让崔提克去墨香店打探地头神的状况,崔提克说地头神状况不好,结果地头神没看到,倒是遇到了内州人,苦战一场,一无所获,我还受了伤。 后来听说李七当时也在墨香店,这事和他有没有关系? 我让崔提克跟他一起去圣贤峰,前半程不知崔提克去了什么地方,后半程也没见崔提克出手。 他在我这没有半点帮衬,到后来却听说李七把贱人岗的那群贱人都送去了黄土桥,崔提克是不是跑去给他帮忙了? 而后万普贤去了黄土桥,也没了音信,难道他也是李七的人? 想着想着,绿水弓突然就笑了。 难道我身边都是李七的人? 是不是现在就该去医院把崔提克杀了? 思索许久,绿水弓没有去杀崔提克, 把所有事情都往坏处想,不是坏人,这人也成了坏人。 如果崔提克真是李七的人,杀了他,也只是让李七少了颗棋子。 如果崔提克不是李七的人,杀了他,绿水弓可就吃大亏了。 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绿水弓闻了闻味道,这是何家庆的足迹,这里有些许脓汁。 绿水弓隐去了身影,继续追踪何家庆。 何家庆一路向北到了广明镇。 从广明镇进入新地,一直走到天亮,走到了无忧坪在无忧坪走了大半天的时间再次进入新地,黄昏时分,从新地里走出来,何家庆已经到了铁门堡。 在铁门堡,下了湖,再进新地,何家庆跋涉了整整一天,终于来到了花湖公园。 他来到越州,是想找李伴峰帮忙,只有通过李伴峰才能换取崔提克的信任。 可该怎么说服李伴峰?如何才能让他加入这场合作? 何家庆想不到开口的理由。 或许有个人能帮他一把。 他拉起了大衣领子,尽量遮住脸上的绷带,朝着越州大学的方向走去。 几个钟头过后,花湖公园的湖水之中,一滴带着血的脓汁在轻轻颤动。 越来越多的脓汁聚集在一起,在湖面上形成了一团粘稠的漂浮物。 漂浮物汇聚之下,一张满是脓疮的脸浮现了出来。 「这里就是外州。」湖面上的脸,睁开了眼睛,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漂浮物渐渐聚集成了人形,变成了破衣烂衫的绿水弓。 绿水弓爬上了湖岸,沿着湖边走了两步,忽听有人在身后喊道:「你哪来的?干什么的?」 绿水弓回过头,看见一名男子走了过来。 「我问你是干什么的?你听不见么?」男子高声喝问。 绿水弓晃了晃手里的钵子:「我是个要饭的。」 「谁让你进这公园的?你马上给我走!」男子上前推了绿水弓一把,绿水弓被他推了个翘超。 绿花子愣然看着男子:「你推我?」 男子瞪着绿花子:「推你怎么了?」 绿花子有武修根底,被他推了这一下,完全是因为没防备。 这男子貌似很有身份,要是对应着普罗州来看,应该是关防厅里的人物吧? 「上边马上来检查,这还来个要饭的,这不上眼药么?保安哪去了?怎么放进来的!」男子四下看了看,没看见保安,只看到绿水弓站在原地发愣。 「你还不走?」男子上前又来推绿水弓,这一下没能推上力气。 他的手有些发麻,有些发软。 是真的软了,自手肘往下,大半截小臂垂了下来,仿佛没了骨头。 「额,咕噜噜-————」男子张开嘴,想喊人,声音却被脓血呛住了,下巴也垂了下来,合不上了。 他的脸瞬间垮塌了下来,脑袋像个肉球一样,垂到了胸口,各类粘稠的液体,从口鼻之中流了出来。 垮塌的不只是脸,他满身的骨头正在被病灶疯狂的蛀食,蛀出无数窟窿,变松,变脆,直至变成一团粉末。 粉末中的病灶会继续腐蚀他的身体,直至变成一地脓汁。 在脓血的腐蚀之下,衣服也化成了粘液,随着脓汁一起渗透进了泥土。 绿水弓没有理会那一地脓血,他拿着要饭钵子,继续逛公园。 等走出公园,绿水弓看了看路边的车流和人流,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赞叹:「外州居然有这么多人,比绿水城的人还多,我想杀多少都行,反正不会有..」 砰! 一名男子从身后推了绿水弓一下,又给绿水弓推了个翅超。 「谁让你在这乞讨的?你马上给我走!要不现在就抓你!」 又推我? 绿花子回过头,身后站着一男一女,看着年纪都不大吗,但好像很有身份, 卖气球的,卖烤肠的,卖棉花糖的,都很害怕他们。 那男的背着手,摇晃着脑袋,连声怒喝:「我问你话呢!谁让你在这乞讨的看这模样有点像巡捕,可巡捕没他们这么张狂。 也有可能是豪门里出来的。 绿水弓笑问道:「你是哪个家族的?」 男的一愣,竖起眉毛道:「你问这干什么?管得着么?」 绿水弓赞叹道:「外州人真是不得了,在我那地方,敢推我的人,可真没几个。」 「我推你怎么———」话没说完,男子开始连声咳嗽。 开始以为被风呛了,旁边的女子没当回事,还在催促绿水弓尽快离开。 男子越咳越凶,身子不停哆嗦,眼看就要摔倒,依然没能停下。 女子上前扶了一把,看到男子面色青紫,两眼充血,还在一直咳嗽,也不知该怎么处置。 绿水弓转身走了,一边走,他一边笑:「这地方不错,人都挺有意思,而且还没有货郎, 等做了李七,我再好好玩几天。」 马五到了汽水窑,先租了个宅院住下,随即找来一群朋友,打探了一下消息。 青云会和百花门出了点争执,还闹出了人命,这是近期在汽水窑发生的唯一一件大事。 可这件事也不至于让平衡人出手。 马五去问汽水窑的关防使闫颂安,闫颂安遮遮掩掩不肯说。 越是不说,越是证明事态严重,这种状况下,马五肯定不能让李七来汽水窑。 到了晚上,马五正想着还能通过什么渠道打探消息,忽听支挂来报,关防使闫颂安求见。 马五赶紧把闫颂安迎进了正厅:「闫兄,白天找你,你拿套话塘塞我,到了晚上又单独登门,这到底几个意思?」 「意思就一个,想跟您找个合适的地方说话。」闫颂安四下看了看,觉得客厅这地方不太合适。 马五把闫颂安请进了书房,闫颂安压低声音道:「汽水窑确实出事了,事到底多大,我说不清楚,但事情出在什么地方,我倒是知道一些。」 闫颂安把废弃工厂的位置告诉给了马五。 马五心里有些犹豫,他想去看看,也不知道这地方能不能去。 要是就把这地方告诉老七,老七这边还是不好做决断。 可自己要是往这地方强闯,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马五现在是四层的欢修,身边跟着几个护卫,修为都在五六层。 对付小人物不在话下,可这事儿连关防使都不知道内情,废弃工厂里这位肯定不是小人物。 马五斟酌了半宿,凌晨两点多钟,忽然闻到了一股香气。 好像是胭脂的味道,这是谁身上的? 阿琴睡了,火玲也睡了,他们用的不是这种胭脂。 不对,这不是胭脂,是体香。 马五赶紧起身,一把抱住了身后的女子。 女子在马五怀里嗔怪道:「五郎好无情,却把我给忘了。」 马五亲了亲冯带苦的脸颊,柔声道:「这却是我不对,应当好好罚我。” 冯带苦到了汽水窑。 马五一边做,一边想:冯带苦是裤带坎的地头神,她就这么来了汽水窑,汽水窑的地头神放着不管么? 冯带苦拍了拍马五的脸蛋:「你停下来做什么?有心事么?」 马五摇摇头道:「多日不见,却好好好回味一番。」 「回味什么?」冯带苦笑了,「难不成还能换了滋味?快说,你有什么心事马五正要细说,冯带苦又拍了拍马五脸颊:「你怎么又停下了?」 「你这是故意考校我。」马五没有停下,用平稳的气息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冯带苦擦去马五脸上的汗水,柔声问道:「五郎,你到底想不想去?」 马五点点头:「我真想去看看。」 冯带苦和马五调换了位置,勾了勾马五的鼻梁道:「你既是想去,我陪你去就是。」 PS:冯带苦就这么心疼马五? ------------ 第五百一十九章 老师(本章核能) 马五带着冯带苦来到了工厂,冯带苦没急着进车间。 车间门口长着不少鬼针草,花开正好,冯带苦采下来一大片,飞在半空中, 迎着风口一洒,花瓣随风飘散,四下飞舞。 冯带苦回到地面,静静听着花瓣落地的声音。 这是情修技,落花翩。 就这么一听,冯带苦能够判断出敌人的大致方位。 她带着马五来到车间,走到了水池附近。 水池起了些许波澜,冯带苦让马五止步。 一副鲫鱼骨架钻出了水面,摇动着身躯问道:「你们来找我么?」 冯带苦道:「是来找你,但不是这副鱼骨头。」 鲫鱼骨架闪在了一旁,过不多时,水面再起波澜,巨大田螺游了上来。 马五有些紧张,不是因为尺寸的关系,蓑蛾夫人的尺寸也不小,马五对身躯健硕的姑娘早就习惯了。 可这只田螺身上带着逼人的杀气,让马五感到阵阵恶寒。 冯带苦问道:「敢问姑娘怎么称呼?」 田螺姑娘挥动着触角,似乎在打量二人:「你们是外州人?」 冯带苦摇头:「我们是普罗州人。」 田螺姑娘又问:「来给外州当说客?」 冯带苦还是摇头:「我们没那么贱。「 田螺姑娘在冯带苦的脸颊上轻轻划过:「不是来当说客,又何必来管这闲事?」 冯带苦拨开了田螺的触角:「你们和外州怎么打都行,都死光了,我都懒得看上一眼, 但这是普罗州的地界,这不关普罗州的事情,要打你们去别处打,别把战火烧在我们家里!」 田螺笑了,笑声之中满是嘲弄:「你真是普罗州的人么?普罗州的人,什么时候在乎过普罗州?」 「我就是这样的人,我真就在乎普罗州,」冯带苦语调不疾不徐,似乎在商量,却也带着些许警告,「回去跟你们的人把话说明白,换个地方打,别给自己多添一个敌人。」 田螺活动了一下柔软的身躯,地面渐渐变得湿滑:「你有跟我说话的本钱么?拿出来看看。」 「好,」冯带苦点点头,对马五道,「咱们该把本钱亮出来了。」 马五正挺起胸膛,把手按在裤带上,正准备掏本钱,冯带苦咳嗽一声道:「我说不是那个本钱,我是说咱们得和她打一场。」 马五一愣,她们这种层次的战斗,好像没有马五插手的机会。 「五郎,莫怕!」冯带苦拉着马五离开了湿滑的地面,「且随我与她一战! 田螺抢先一步出手,触角猛然伸长,刺向了冯带苦的前胸。 冯带苦眼含泪光,却让田螺有些不舍,触角一抖,这一下刺偏了。 趁此机会,马五凝视凝视田螺,令其血往上涌,一对触角瞬间膨胀起来。 冯带苦眉梢一颤,与马五十指相扣,以情愫激起马五战意。 马五战意暴涨,技法却比以往强悍数十倍,田螺痛呼一声,一对触角当场爆裂。 碎裂的血肉,腐蚀性极强,车间里的大小设备,被腐蚀的坑坑点点。 冯带苦带着马五轻盈躲闪,没让一滴田螺血粘在身上。 田螺失去了触角,短时间内失去了视觉和噢觉。 冯带苦没有乘胜追击,她没打算要了田螺的命,她踩在田螺背上问道:「你服气么,要是不服气,我们再来打过。」 「不服!」田螺长出了新的触角,晃动着硕大的身躯,把冯带苦从背上甩了下来,三个人接着在车间里厮杀。 何家庆坐在校园的长椅上,一直坐到了天亮。 他用技法隐藏了身形,让师生都看不到他,但又隐藏的不那么彻底,让宋老师看到了他。 九点钟,有课的学生都去上课了,没课的学生还在被窝里睡觉,宋老师坐到了何家庆身边,递给了何家庆一份早餐。 何家庆接过早餐,赶紧说道:「谢谢老师。」 「怎么不去上课?」宋老师问了一句。 「上课?」何家庆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以为宋老师是在说笑,「我都毕业了,还需要上课么?」 宋老师很严肃的看着何家庆:「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有人比你更明白这个道理。」 何家庆眼睛一亮:「你说的是李伴峰?」 宋老师点点头,转而问道:「你来这,是为了找他?」 何家庆坦诚回答:「我很想找他,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和他之间有些误会。」 宋老师沉默片刻,问道:「你确定那只是误会?」 何家庆解释道:「我的本意,并不是想把他卷入这一切,这其中有很多巧合,不是我能掌控的。」 宋老师摇头道:「在那种情况下,你让他打电话给你,这也是巧合么?你知道那一个电话给他带来了什么后果?」 何家庆一惬:「你知道这件事?」 宋老师扶了一下眼镜框:「我当然知道,他把你送去了医院,他跟学校解释了不知多少次,他说打了一个电话,你就回来了, 别人以为他疯了,以为他胡说八道,甚至还以为他下手害了你,你知道他当时的处境有多难? 他像个孤立无援的疯子,还像个百口莫辩的傻子, 到了这步境地,他还得想办法给你筹措医药费。」 何家庆低着头道:「我也不想这样,我当时是为了自救。」 宋老师苦笑一声:「我真没想到,你在我面前还会说这种谎话,如果只是为了自救,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救你? 你走的那天,我还特地去看过你们两个,就在陆小兰的宿舍楼下,我是你的老师,只要你提出来求助,我一定会帮你, 你是我的学生,我把玄生红莲交给你,是因为我相信你会给普罗州带来改变,可我没想到你会把他卷进来, 如果为了达到目的,你会不择手段去做任何事情,那么你和你的父辈、祖辈们有什么区别?红莲给了你又有什么意义?」 何家庆沉默许久道:「现在红莲给了他,或许他能做得更好。」 宋老师连连摇头:「他只是个可怜的孤儿,他是我所有学生之中最可怜的一个,我想让他少受一点苦,我想看着他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 你假扮成他的模样,把红莲存在了校园超市的柜子里,这就注定了红莲肯定会到他手上, 你知道暗星局差点为此杀了他吗?你知道他差点连火车都上不去吗?我去求福星出手,才保住他这条命,你知道吗? 他没有修为,没有武器,没有任何暗能力的常识,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你觉得他怎么可能在普罗州活下去? 你要的就是让他活不下去,然后用红莲改变普罗州的格局,对吗?」 何家庆良久无语。 宋老师叹了口气:「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如果想治病的话,我无能为力,我与康振昌并不熟悉。」 何家庆搓搓手道:「我是想和李伴峰说句话,但是不太好开口,所以想请你宋老师拿出纸笔,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这是他的电话,有什么事情,你自己跟他说。」 何家庆拿着电话号码道:「我是希望你能—” 「我不能,我也不想帮你,我们的师生关系到此为止了,」宋老师起身道,「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不要再到处说我胎记的事情,你根本没看过,为什么要胡说八道?男人吹这样的牛,真的很丢脸!」 何家庆辩解一句:「李伴峰也吹过———” 「他不是吹,他亲眼看到过,我光明正大给他看的,他正正经经看过的。」宋老师转身离去,再也没看何家庆一眼。 何家庆又看了看手里的电话号码,想打给李伴峰,拿着手机等了半天,号码没能拨出去。 越州三院,传染科所有病房都住满了,走廊里的病床首尾相接,有不少病人实在站不住,直接躺在了地上。 一名姓刘的医生招呼护士换药,护士站在一旁一直不动。 刘医生催促道:「动作快一点!」 护士摘下了手套,手上密密麻麻全都是疱疹。 医生傻眼了,护士流泪了,她被传染了。 病房里的患者身上都是这种疹子,只要染上了,几个钟头过后就有可能丧命。 医生回到办公室,默坐了片刻,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包烟。 他手里着香烟,对科主任道:「我下去抽根烟,一会就上来。」 乘电梯来到楼下,没等走到门外,两名保安拦住了刘医生的去路。 「刘医生,你不能离开大楼。」 「我出去抽根烟。」 「你要抽烟,就在门口抽。」 「我在住院楼门口抽烟不合适,我到旁边树林里,一会就回来。」 保安拦着不让走:「刘医生,我们刚接到命令,这座大楼只进不出,连我们都不敢出去,你就别为难我们了。” 下午两点,申敬业收到命令,要求护送名医康振昌,前往越州二院,命令里专门写明了康振昌的住址。 收到命令,申敬业立刻叫来陈长瑞,不说护送的是谁,也不说执行什么命令,只让陈长瑞挑选有经验的队员立刻开展行动, 陈长瑞能感觉出来,这次的任务很不一般,每到这个时候,陈长瑞总想把一些队员带出去历练一下。 比如说糖块,这样的人最需要历练,修为不高,资历不深,能力不强,岗位可不低,在特殊任务中磨砺一下,对她自身有好处,对队里的管理工作也有帮助。 可把糖块带去了,关键时刻坏了事该怎么办? 这可不是陈长瑞多虑,一个人实力不济很可能会拖了全队后腿,这种状况他遇到过不少。 犹豫半天,陈长瑞还是把糖块的名字加上了,行动组一共三十人,板砖、花甲、蜜饯、海棠果、锥子这批有实力的老队员,都在其中。 汤圆、中二、灯泡、明星这几人也入选了,在近期一系列行动中,他们的表现也很出众。 在前去接人的路上,锥子忍不住说了一句:「这种活,以前都少不了大头, 现在也不知道大头怎么样了。」 海棠果哼了一声:「咱们和大头都一样,就是出苦力的,干活咱们得上,背锅也少不了咱!」 糖块见状,赶紧给大家做工作:「怎么处理大头,局里会有公正的决定,大家私下不要随意议论。」 众人不再说话,却很默契的给了糖块一个白眼。 糖块不在意,这样的白眼她早就习惯了。 灯泡低声问汤圆:「师姐,你知不知道这次到底什么事儿?」 汤圆没敢说,用指尖在手心上写了四个字:「名医,瘟疫。」 四个字在手心一闪,转眼消失。 灯泡大概明白了,回头看了看中二,压低声音道:「一会尽量别进楼里。」 中二摇摇头道:「这事咱们躲不了,到了现场得听队长的吩咐。」 灯泡倒是有些信心:「不一定躲不了,到时候咱们都机灵点。” 等接到了康振昌,送到了越州二院,护送重要人物上楼这事,还真就轮不到他们三个。 灯泡和中二层次太低,负责在楼外警戒, 汤圆技法不熟,攻击手段不分敌我,也不适合上楼,也被分在楼下做了后援。 余下所有队员全都上了楼,这几天都没机会出来了。 康振昌进了住院楼,看过两名患者之后,把科主任叫了过来,问道:「有几名医护人员被感染?」 「六名。」 传染科两名医生,四名护士已经被感染了。 康振昌对被感染的医护人员做了全面检查,让医院给他们重新分配了病房。 「他们是轻症感染者,救治难度没那么大。」康振昌立刻下了处方,随即又对其他患者做了检查。 住院楼里有三百多名患者,检查过后,轻症有二百八十多例,这些人一并送去中低楼层,接受集中治疗。 剩下三十多人,就是重症了。 康振昌让医院把这三十多人安排在了住院楼顶层,每人一个单间,逐一进行诊治。 他只带了两名随身助手,其他人员未经允准,不得来到顶层。 第一名接受诊治的患者是一名女性,她满身疱疹,呼吸困难,已经丧失了表达能力,和她一起工作的同事于凌晨病重离世。 康振昌看了看女子的状况,知道这人活不了太久。 他在耳边轻轻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见到过一个乞弓?」 女子意识还在,微微点了点头。 康振昌神情凝重,转身去了下一个病房。 下一个病房里躺着一名男子,年纪不大,他的状况略微好一些,还能说话。 康振昌问了同样的问题:「你是不是见过一个乞弓?」 男子点点头,回答道:「他在路边要饭,我不小心踢了他的碗,他好像很生气,没过多久,身上就长了疹子。」 康振昌想了片刻,再次问道:「你一定要跟我说实话,说了实话我才能治好你,你是不小心踢了他的碗,还是故意的?」 男子沉默片刻,低声说道:「我今天,和人发生了点争执,心情不是太好....」 康振昌点了点头。 从病症上来看,这个男子也没救了。 离开了病房,康振昌打了一个电话:「情况已经确定,绿水弓出现在了越州。」 电话另一端明显不肯相信:「不可能,除非他上了火车,否则他绝对过不了三头岔!」 康振昌语气平静道:「他是怎么来的,我没法回答你,这也不是我的职责就当前患者的症状来看,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这场疫病的源头就是绿水弓, 初代感染者几乎都有冒犯过绿水弓的经历,他们也是重症感染者,能治愈的几率微乎其微, 二代感染者的病原来自初代感染者,他们是被传染者,没有直接接触过绿水弓,属于轻症感染者,治愈的几率较高, 目前没有发现三代感染者,这证明绿水弓目前还算克制。」 电话的另一端反问道:「他为了什么克制?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件事总得有个起因吧?」 康振昌沉默片刻,他在极力保持平静: 「我再重复一次,这不是我的职责,我没法推测绿水弓保持克制的原因, 可能是因为他对越州不够了解,也可能他只是想通过疫病达到某种目的, 我能告诉你的是,他的实力远不止于此,如果你们有足够的能力,我的建议是尽快消灭此人,否则他会带来难以想象的灾难, 如果你们没有足够的能力,我的建议是立刻和他展开谈判,将他送回普罗州,这也是最稳妥的处理方式。」 康振昌挂断了电话,离开了顶楼。 越州大学,一间空教室。 李伴峰正在听宋老师一对一授课。 想要学习暗物质和暗能量的相关知识,李伴峰需要恶补数学,学数学要下苦功,要有足够的决心和毅力,宋老师讲的非常细致,李伴峰听得非常认真。 天气很热,教室很小,而且没有空调,李伴峰专心致志做着习题,一颗颗汗珠从脸颊滑落。 宋老师买了一盒冰水果,放在了桌子边上,李伴峰连声道谢,赶紧吃了两口。 其实他不怕热,普罗州没有空调,李伴峰早就习惯了。 他流汗,主要是因为习题太难。 水果就吃了两块,李伴峰继续专心做题,宋老师见状,把一颗草莓送到了李伴峰嘴边。 李伴峰张嘴吃了。 放映机录下了这一幕,悄悄缩回了书包里。 「哼哼哼~」放映机放出了沉哑的笑声。 钟摆道:「你笑什么?」 放映机闪烁着火光道:「没什么,我相信,七导以后再也不会把我遗忘在战场上。」 「为什么?」 放映机没有说话。 刚才录下来的画面非常重要,有些东西,七导肯定不想让夫人看到。 「这肯定不能让当家婆看到,」手套把胶片偷了出来,「阿机,我就知道你小子跟当家的耍心机!」 「我没有,你把胶片还我!」放映机想把胶片抢回来。 手套自然不会给他机会:「还想跟我抢,你太嫩了,我一会就拿给当家的, 看他怎么罚你!」 书包里吵成一团,别人听不见,李伴峰听得清楚,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宋老师咬着嘴唇,鼻尖微微颤动,忍了半天,还是笑出了声音。 李伴峰看向了宋老师。 她能听得到法宝的对话。 有些事情,已经心照不宣,就看彼此愿不愿意戳破。 看在她酒窝那么好看的份上,暂时不说破吧。 李伴峰继续专心解题,宋老师继续喂他吃水果。 下午五点钟,宋老师和李伴峰的手机一起响了。 他们收到了同样一条信息:近日我市发现有不法分子冒充气讨人员,实施抢劫、盗窃、诈骗等不法行为,等广大市民远离身份不明乞讨者。 宋老师觉得这条信息有些奇怪,她帮李伴峰讲解了两道习题,对李伴峰道:「我要回去准备晚课了,你多注意休息。」 看宋老师有些匆忙,李伴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发病了?」 宋老师连连摇头:「没有,我很久没发过病了。」 李伴峰没再多问,吃了两块水果,继续做题。 宋老师回到了教师宿舍,打了一个电话:「爸,出了什么事?」 电话另一头传来了一名老者的声音:「我在开会,一会再说。」 办公室里,杜主任正在等电话。 他们已经找到了绿水弓,并且和绿水写进行了谈判。 绿水弓同意返回普罗州,但必须要满足他的条件。 最终如何抉择,要看会议如何定夺。 夜里十一点二十分,会议有了结果。 「小杜,经研究决定,答应绿水弓的要求,后面的工作,由你来安排。」 杜主任很是惊讶:「老师,汽水窑那边刚出了状况,我们现在正需要平衡人来缓和双方的关系,这个时候如果把李七给—.” 「小杜,做事要分得清轻重缓急,汽水窑的事情,终究还在普罗州,绿水弓而今已经到了越州,这才是迫在眉睫的问题。」 「老师,我们不应该对绿水弓妥协,我们有足够的能力对他采取更为严厉的措施!」 「这么做太冒险,你对普罗州的情况不是太了解,绿水弓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针对他的行动必须慎之又慎,出现任何闪失,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李七作为平衡人,平衡各方的利益诉求原本就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绿水弓作为普罗州的一方势力,而今已经明确提出了诉求,把这件事交给李七处置,完全符合我们设置平衡人的初衷。」 杜主任眉头紧锁。 他说把这件事交给李七处置,分明就是让李七送死。 他还说我对普罗州的情况不了解? 我在普罗州起码工作过,他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杜主任还想多说两句,电话的另一端提醒了他一句:「小杜,这件事已经做出了决定,不会再有任何更改。」 事已至此,杜主任只能再问最后一句:「既然是让李七处理此事,是不是该把事情的具体情况告知给他?」 电话另一端的老者沉默片刻道:「加急文件很快会给你传真过去,你要严格执行文件上的要求,这件事干系重大,我们不希望李七的一些想法和情绪,对整体局面产生不利影响。」 挂断了电话,杜主任很快接到了传真。 从头到尾读过文件,杜主任给申敬业打了电话。 李伴峰刚刚走出校园,背着书包在校园周围转了一圈,还别说,这个地方挺让人怀念的。 手套提醒道:「这个地方好像有不少好东西。” 李伴峰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之前从放映机那里拿了什么好东西?」 手套笑道:「一段胶片,放映机亲自录的,不能让当家婆看见。” 放映机十分紧张,他想把话题岔开,恰好手机响了,放映机赶紧通知李伴峰:「七导,暗星局找你。」 暗星局配备的手机和卫星电话,李伴峰一般交给放映机保管,这能有效解决追踪问题。 从放映机手上拿过手机,李伴峰接起了电话,是申敬业亲自打来的:「李局长,嘉城区岁晨路出现了暗能异类生命体,我这边正准备带人过去,你能不能先去现场看看?」 李伴峰皱眉道:「小申呀,为什么让我先去现场看看?这是我的职责么?」 申敬业道:「这次出现的异类生命体有些特殊,我听现场人员描述,好像是蓑蛾夫人,咱们治安队成员的能力怕是不足以应对这个层次的异类,你在这方面经验比他们更加丰富,他们在现场需要你的指导和帮助。」 「小申呀,不能因为我在这方面有一定经验,就想让我解决所有问题,你要发挥自身的能动性,提高解决的问题的主动性,这种等靠要的思维模式,必须予以纠正——...」 训斥了十几分钟,申敬业连连称是。 放下了电话,申敬业长出了一口气:「李七,我是求着你去看一眼,我可没逼着你去,这事你怪不得我。」 嘉城区岁晨路。 这地方也太偏僻了。 李伴峰真不想去,可转念一想,如果真是遇到了蓑蛾夫人,治安队不知道得搭进去多少人命。 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李伴峰回了一趟随身居,换了一身衣服,他穿运动服的样子,不能被暗星局的人看见。 刚一出门,李伴峰打了个寒。 这么热的天气,怎么还打起了冷战? 看来这一战可能不太顺利,该不会楚子凯那个贱人又要插手吧。 得多做点防备。 李伴峰换上了一件长风衣,风衣里有十二个暗兜,带齐了法宝和兵刃,李伴峰去了嘉城区岁晨路。 路口有警戒线,李伴峰看到了汤圆、灯泡和中二。 「你们来做什么?」李伴峰微微皱眉。 汤圆回答道:「申局长让我们来配合您执行任务。」 搞笑呢? 让他们三个来对付蓑蛾? 蓑蛾一个蓑袋里能放下三个人,他们三个正好凑齐一窝,给蓑蛾当孩子。 灯泡在旁道:「我们原本被派去了越州二院,后来那边不需要我们了,申局长就让我们来岁晨路,说这边的工作相对安全一些。 这边还安全? 申敬业什么意思? 看这三个人跟我走得近,故意给他们找麻烦是吧? 这还真是李七曲解了申敬业的想法,这是申敬业给李七的提示。 汤圆、中二、灯泡,他们三个都知道越州二院的状况,只要李伴峰多问一句,或许就能推测出绿水弓来了越州。 可李伴峰没问。 「你们三个待在警戒线外边,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进去一步!」 中二道:「局长,我听说蓑蛾夫人是普罗州最强悍的异类之一,我们能否在远距离观战,跟着长长见识?」 「不能!」李伴峰的语气十分严厉,「我再重复一次,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入警戒线一步!」 李伴峰进了岁晨路,中二心里很着急:「我们这不就白来了么?」 灯泡在旁道:「临出发的时候,申局嘱咐过,陈队也嘱咐过,一切全都听从李局指挥,李局不让进警戒线,咱就不能进,不能给李局添乱。」 汤圆点点头道:「等李局命令吧,局里一会还会有其他人过来支援,需要咱们战斗的时候,咱们一定要做好准备。」 岁晨路是一段废弃的公路,公路两旁是废弃的工地,具体什么原因废弃的, 李伴峰不记得了,但废弃的年头可不短了。 在李伴峰大一的时候曾经来这块工地搬过一次砖,工地上有用的东西几乎都被收拾走了,这多年过去,工地荒草丛生,仿佛被越州彻底遗忘了。 蓑蛾夫人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这里也有新地入口,和普罗州的新地相连,蓑蛾夫人误打误撞,来到了外州。 蓑蛾夫人很爱美,会佩戴许多香味浓郁的鲜花,李伴峰开了百味玲珑之技, 很快就能找到她。 正常情况下,蓑蛾夫人的战力不会超过八层,也不知这只蓑蛾夫人什么成色,如果马五在这里的话,或许能免去一场厮杀,直接把她给--— 李伴峰心头一紧,一股混合着灰尘、汗酸、臭、腐烂味道的气息,飘进了鼻子。 这不是蓑蛾夫人。 李伴峰慢慢转过身子,看到了身后的绿水弓。 绿水弓托着要饭钵子,带着笑容问道:「没想到是我吧?没想到我会来外州吧?没想到我是专程来找你的吧?」 李伴峰盯着绿水弓看了片刻,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绿水弓笑道:「这事情说起来,稍微有点长,你耐着性子听,我有个弟子叫崔提克,还有个朋友叫何家——” 李伴峰身形突然消失不见。 绿水弓一愣,胸膛猛然炸裂,炸出一大片脓血。 走马观花? 他这就出手了? 怎么可能这么大威力? 这人果真不是地皮五层! 可就算他藏了修为,也不该——— 李伴峰身形再次闪现,随即消失。 砰! 绿水弓左臂炸裂。 脓血洒落一地,绿水弓正要从地上把脓血搜集回来,李伴峰忽然现身在背后一脚踏破万川端了出去。 轰隆! 绿水弓翅翅超超站稳身子,从后背到前胸,被李伴峰端出来一个窟窿。 「好!」绿水弓赞叹一声,「我就喜欢你这份爽快!」 他视线锁定了李伴峰,确保李伴峰用不出来走马观花,也不会再中了李伴峰的踏破万川。 他从胸口扯出一团内脏,准备扔给李伴峰,只要有一滴血溅在李伴峰身上就能让李伴峰患病。 内脏拿在手里,绿水弓看准李伴峰的奔跑轨迹刚要出手,唐刀从身后,一刀刺进了绿水弓的后脑勺。 「绿花子,认得爷爷我么?」唐刀在绿水弓的脑海里转了两圈,「阵前三刀走,刀刀取敌首,你纳命来!」 PS:这是一场恶战,恶战中的恶战。 各位读者大人,月票都给沙拉! ------------ 第五百二十章 绿花子,走好! 唐刀从后脑勺刺进去,从前额钻出来,贯穿了绿水弓的脑袋。 刀锋在绿水弓的脑袋里搅和了好几圈,绿水弓整个人头化成脓血,顺着脖子上的断口,流进了身子里。 他还活着。 李伴峰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对绿水弓的认知存在误区。 不只是他,有很多高层修者都觉得绿水弓最难对付的地方,就是他的进攻手段,他的病灶确实厉害,一旦染上极难化解。 可也不能忽略了另一个问题,绿水弓的防御能力并不比他的进攻手段逊色。 唐刀贯穿了他的头颅,并没有对绿水弓产生严重的伤害,碎裂的头颅化成了脓血,被他自己回收了。 如果这么打下去,所有针对绿水弓的进攻,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唐刀顺势下劈,想彻底劈开绿水弓的身子。 绿水弓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树枝,挡住了唐刀,顺势躲开了李伴峰踏破方川。 还有一个问题被忽略了,金修之祖徐老曾经说过,绿水弓有武修根底。 说是根底,可不代表层次不高,唐刀跟着李伴峰吃了那么多好食材,晋升到今天这个程度,被绿水写用树枝架开了。 如果只考虑病修而忽略了绿水弓在武修上的实力,与他对敌,还要吃亏。 斯杀之间,绿水弓的脑袋重新从脖子上断口里长了出来,随手把自己一片血肉扔向了李伴峰。 血肉在半空散开,形成合围之势,李伴峰很难躲闪,索性不躲,迎着血肉冲向了绿花子。 但凡沾上一点血肉,李七就会染病,只要染了病,接下来的战局就全在绿水写的掌控之下。 等李伴峰来到近前,绿水弓立刻激发了病灶,可李伴峰并没有发病。 他没有起疹子,没有发烧,不咳嗽,也不打喷嚏。 他能抵御病灶? 绿花子吃了一惊,随即反应了过来。 这小子云上了。 他用了逍遥自在的技法,把扔给他的血肉躲开了。 绿花子赶紧变招,但为时已晚。 这就是和旅修交手的难处,对方速度太快,自己一旦出错,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绿花子在推测李伴峰的手段,看到李伴峰迅速逼近,他第一个想到的踏破万川。 轰隆! 李伴峰确实用了踏破万川。 烟尘之下,绿花子刚刚愈合的胸口再次爆裂, 但绿花子有防备,四下飞溅的血肉很快被他搜集回来,他正要反击,忽觉身躯一阵阵剧痛。 李伴峰的身形在眼前忽远忽近,绿花子看不明白。 他这是频繁使用走马观花? 走马观花消耗极大,他不可能这么频繁。 视线一直锁定在李七身上,走马观花也不可能得手。 绿花子身上的皮肉一层接一层脱落,搜集血肉的过程中,他发现脚下有一片光晕来回游移。 这是什么技法·— 这光晕从哪来? 关门闭户? 他是旅修,怎么用关门闭户.—·— 光晕每经过脚下一次,绿花子就要损失一层皮肉。 他想摆脱李伴峰,可摆脱旅修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李伴峰靠着步无痕,黏住了绿花子,绿花子往哪闪,李伴峰就跟到哪,关门闭户制造出来的光晕始终在绿花子身上来回穿梭。 绿花子的血肉层层剥落,接下来的处置至关重要,如果让绿花子把血肉收回去,这一轮等于白打。 李伴峰轻拍酒葫芦,酒葫芦喷出酒雾,手套帮忙点火,姚老的酒水迅速蔓延成一片烈焰,散失的血肉转眼被烧成灰烬,放映机用凋零之技再把灰烬收拾干净,没给绿水弓回收的机会。 绿花子这下吃了大亏,脚下光晕还在来回穿梭,眼看情势大好,绿花子的身形突然消失不见。 他去哪了? 李伴峰打开金晴秋毫,四下观察,没有看到绿花子的身影。 打开洞悉灵音,听不到他声音。 用百味玲珑,连他身上那股味道都没了。 这还是李伴峰第一次遇到这么彻底的遁形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难道他进了那个叫什么不可名之地? 还真被李伴峰猜对了,绿花子进了暗维空间。 绿水弓的住处就在暗维空间,他能通过进出暗维空间直接改变战局,很多高手和他交战的时候都吃过这个亏。 他进入暗维空间的速度比较慢,这让他刚才多挨了不少打,还损失了很多血肉。 不过相比于接下来的优势,这些损失是值得的。 绿水弓的身形复现在了李伴峰的头顶, 李伴峰打了寒,感知到了些许危险,抬头一看,绿花子脱下了破烂的外衣,朝着李伴峰的脑袋扣了下来。 如果他用刀砍,又或是用剑刺,李伴峰都能用逍遥自在之技把要害避开。 可绿水弓这件破衣服可真不小,展开了能把李伴峰整个人给罩住。 李伴峰想躲,破衣服已经到了头顶,躲不开了! 砰!一声闷响。 原本柔软的衣服,变得极其坚硬,结结实实砸在了李伴峰的脑壳上。 这一下,绿花子有把握砸碎李伴峰的脑袋。 可李伴峰的脑袋没碎,鲜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绿花子惊呆了,一个旅修怎么可能这么扛打?他头发里一定藏着灵物! 李伴峰的头发里没有灵物,他用了宅心人厚之技,硬是把这下扛下来了! 绿花子捏着衣服,指尖一颤,衣服再度变得柔软,像粽子叶一样,把李伴峰裹在了里边。 李伴峰被砸晕了,恍惚之间,感觉凶险将至,趁着脚下能动,赶紧发动步,用畅行无碍从衣服里钻了出来。 绿水弓收回破衣,忽然发现自己处在深山之中。 这什么山?怎么只有荒草和石头? 李伴峰忽然冒出一句:「前辈,我很尊敬你。」 这话什么意思? 砰! 绿花子身下,一大片山石炸裂,绿花子慌忙闪避。 李伴峰又道:「前辈,今天就是你输了,我也不会杀了你。」 轰隆! 一面崖壁炸裂,飞溅的乱石打的绿花子一身血窟窿。 绿花子终于知道这是哪了。 这是血牙山。 李伴峰用意行千山之技,把血牙山搬来了。 绿花子也想说个瞎话,炸开一片山石,可意行千山之技持续时间很短,血牙山转眼消失不见。 绿花子赶紧搜集被打散的血肉,酒葫芦洒酒,手套放火,放映机收灰,李伴峰绕着绿花子,接连开启踏破万川。 打下来一点,毁掉一点,不给复原的机会,李伴峰打算磨死绿花子。 招架之间,绿花子越发费解,他从没见过这么疯的旅修,正常旅修连打带跑,进退之间各看手段,这厮一直在打,完全不知进退。 眼看战局不利,绿花子没有逃走,一直硬扛,直到李伴峰一脚踏出去,没能用出技法。 体力耗尽了? 那倒不是,李伴峰体力尚可。 他一直在随身居附近,高层的宅修只要靠近宅子,体能就要比同层次的修者更强。 用不出技法是因为受了干扰,李伴峰在抽鼻子,鼻子里就像有一条虫子在蠕动,让李伴峰忍不住想打喷嚏。 「主君,千万不能打喷嚏!」眼前的状况让唐刀想起了一些事情,「一个喷嚏出去,眼睛就没了!」 这是中了绿花子的病灶。 什么时候中的? 难道是被他那身破衣服打中的时候? 李伴峰猜的没错,绿花子出手,不可能只来硬的,衣服的杀伤力确实不小上边的病灶也为数不少。 中了病灶的李伴峰难以集中精神,绿花子迅速来到近前,一口浓痰吐了出去李伴峰急忙闪躲,浓痰落在水泥墙上,在墙面上打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 绿水弓又甩出去一把鼻涕,鼻涕长了翅膀,化身成清澈透明的飞鸟,在李伴峰身后不停追击。 这回李伴峰不能和绿花子硬拼了,鼻子里的苦楚让他思绪混乱,双眼泪流不止,还严重影响了视线。 在绿花子的攻势下,李伴峰四下逃窜。 这才是绿花子眼中正常的旅修,对付这样的旅修,绿花子有的是办法。 中二听到道路深处轰鸣声不断,眼睛看向了警戒线。 「咱们应该过去看一眼,蓑蛾夫人很强大,李局一个人很难对付这样的强敌,咱们至少能够提供一点帮助。” 灯泡摇头道:「兄弟,要去过普罗州你就懂了,不该你插手的战斗,千万不要插手,咱们去了就是添乱,弄不好会害了七爷!」 正说话间,远处一名男子急匆匆跑了过来。 灯泡当即起身,拦住那人道:「你干什么的?」 大夏天,那人穿着一件大衣,衣领很高,遮住了脸,头上还带着一顶登山帽离近了仔细一看,他脸上好像有不少绷带。 那人看了看灯泡,道:「我是新来的,赶过来支援你们。” 「新来的?」灯泡愣了片刻,「我怎么没见过你?」 「你这话说的,」那绷带男很是异,「你要是见过我,那我还算新来的么?」 灯泡想了想,这话很有道理! 没等他多问,绷带男已经跨过了警戒线,走进了岁晨路。 灯泡愣住了;「李局不是说了么,没有他的命令,不准踏入警戒线一步,这小子抗命了。」 汤圆道:「刚才李局下命令的时候,他还没来,他没听到命令,就不能算抗命吧?」 灯泡摇摇头道:「李局的命令不是下给咱们三个人的,是下给全队的,整个治安队,乃至整个暗星局都得遵守李局的命令。」 灯泡还在和汤圆争执命令的有效范围,中二最先清醒了过来:「为什么你们都觉得那人是治安队的?」 灯泡眨眨眼睛道:「他自己说了,他是新人。” 中二愣然道:「他说你就信么?他连证件都没出示!」 李伴峰还在和绿花子周旋,准确的说,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算不算周旋。 眼泪不停的掉,鼻涕不停的流,视线模糊一片,意识和视线同样的模糊,李伴峰从没想过,一个喷嚏,能把人逼到这个份上。 唐刀道:「葫芦,给主君喝口酒,通通气,或许能好些!” 酒葫芦喂给李伴峰一口酒,喝下去后,症状没有半点缓解。 「这是绿水弓的病灶,姚老的酒不灵。」酒葫芦也想不出好办法。 这么周旋不是办法,绿水弓用病灶牵制着李伴峰的行动,他还有武修手段能终结李伴峰的性命。 手套提醒一句:「当家的,撤吧,先回家里躲一会。」 想躲开绿水弓可没那么容易,他的视线一刻都不离开李伴峰,李伴峰现在如果掏钥匙,大概率不会有开门的机会,就算侥幸开了门,回了家,钥匙也铁定被绿花子收走。 哪怕暂时不考虑钥匙的事情,回到随身居里,绿花子的病灶也无法化解。 周旋之间,绿花子猛然跳到李伴峰身前,抢起衣服,又打向了李伴峰的脑袋。 这回不能硬扛,李伴峰不能在短期内连续使用宅心人厚,他向后闪身,正要躲避,忽觉危险从背后迫近。 背后有什么东西? 要饭钵子! 绿花子手里的要饭钵子不见了。 这只要饭钵子平时一直在绿花子里手里托着,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李伴峰身后。 虽然不知这东西有什么功能,但肯定是件顶级法宝,李伴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两难之间,还得克制着打喷嚏的冲动。 要饭钵子眼看撞上后脑勺,忽然消失不见了。 绿花子眉头紧锁,他生气了。 丢了血肉,他能从容面对,丢了钵子,他变得不那么理智了。 他冲到李伴峰近前,想尽快要了李伴峰的命。 这就是他不对了,旅修哪能让你随便近身。 李伴峰轻松躲过了绿花子。 噗叽!绿花子双脚陷进了泥潭,拔不出来了。 哪来的泥潭? 李伴峰趁机发动走马观花,绿花子双脚被困,视野受限,盯不住李伴峰的身形,半个脸颊炸开了。 炸出来的血肉被酒葫芦和手套给烧了,李伴峰还想借机发动攻势,再赚一波绿花子甩出两条鼻涕,借着鼻涕的粘性从泥潭里挣脱出来,放声骂道:「何家庆,你个杂种,偷来的泥修技法,还没用完!」 他飞在半空,躲过了李伴峰,身子一蜷,痉挛之中似在反胃。 「呜哇~」绿花子呕出一大片绿色汁液,汁液飞在空中,化作一片绿头苍蝇。 苍蝇盘旋片刻,冲向了一片瓦砾堆。 藏在瓦砾堆里的何家庆被迫现身,躲避苍蝇的撕咬。 之前是他用盗修技,偷走了绿花子的要饭钵子。 而后又是他用偷来的泥修技,在绿花子脚下放了个泥潭。 李伴峰腾空而起,用步来到绿花子近前,想再次发动关门闭户。 绿花子抓住身上最大几颗脓疮,用力一挤,白绿相间的脓汁喷洒出来,形同花皮蚊子,扑打着翅膀,围攻李伴峰。 趁着李伴峰和何家庆都被缠住,绿水弓呕出一团血肉,抹在了头发上,血肉在头油之中迅速生长,让绿水弓的头发变成了红色。 他在制造新的病灶,效率更高的病灶。 要饭钵子丢了,绿花心神不宁,心神不宁,他不想磨耗,要速战速决。 而今他把头发当成了病灶的饲料,绿花子只要一甩头,就能把病灶散播出去。 病修的紧要,在于小。 这些新的病灶,比绿花子平时所用的病灶要细小的多,先渗入气道,再渗入肌肤,能让李伴峰和何家庆无从防备,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让两人双双毙命。 绿花子正要甩头,突然发现何家庆带着一身苍蝇冲了回来。 他不要命了? 苍蝇是病灶所化,他就这么任凭苍蝇撕咬? 何家庆还真就认了。 横竖已经病成了这样,再多一重病灶还能怎地? 绿水弓抢起破衣服,打向了何家庆的面门。 何家庆本来能躲过,缠满绷带的脸上,突然长出了一片肉芽。 这是绿花子最常用也是最难缠的战法,在战斗之中,他能激发病灶,让已经染病的对手突然发病。 以何家庆的修为,如果早一点发病,他能靠体魄强行压制下去。 可在生死关头突然发病,何家庆根本没有时间进行压制,蠕动的肉芽遮挡了何家庆的视线,绿花子的破衣服打在了何家庆身上。 一声闷响,何家庆颅骨碎裂,倒在了地上。 破衣缠住何家庆,随即收缩起来,把何家庆像个粽子一样给捆住了。 绿花子拎起何家庆,往地上重重一摔,砸出来一个深坑。 何家庆身上钻出来一把匕首,在破衣服上豁开一道口子。 绿水弓上前把匕首夺了下来,先踩了何家庆十几脚。 何家庆蜷缩身躯,护住要害,绿花子举起匕首,又扎了何家庆十几刀,他正要把何家庆的脑袋砍下来,忽见破衣服里边,要饭钵子掉了出来。 何家庆貌似失去了意识,偷走的东西都拿不住了。 绿花子俯身捡起钵子,只听身后一阵风响,李伴峰一脚踏破万川踩在了绿水写后脑勺上。 绿水弓这下挨的结实,头骨碎裂,脑浆四散,他赶紧用手把脑浆抓回来,生怕被李伴峰给烧了。 何家庆也受了殃及,身体一阵痉挛。 绿水弓很是惊讶,李伴峰身边的花皮蚊子不见了,这些脓汁化成的蚊子哪怕用火烧,也不至于这么快被烧干净。 他猛然甩头,想把新作的病灶甩出来,却觉得后脑勺发凉,头发不见了。 头发哪去了? 何家庆刚才拼死冲到近前,把他头发偷走了。 眼见李伴峰又冲了过来,绿水弓立刻激发了李伴峰身上的病灶。 李伴峰的状况也很奇怪,鼻涕没了,眼泪也不流了。 他病好了? 这回绿水弓看明白了,一边招架着李伴峰,一边喊道:「我道门好弟子,你也来了!都来了好呀,我一块收了!」 崔提克来了! 他藏得很深,躲在废弃的库房里边一直没露头,刚才是他把绿水弓的脓汁蚊子都给收了,还把李伴峰身上的病灶拿走了。 绿花子挤破两颗脓疮,散出一片脓血,挡住了李伴峰,转身来到库房旁边一脚把库房端塌,从废墟里把崔提克拎了出来,摔在了地上。 崔提克满身是血,连连摆手,似乎在求饶。 绿花子抬起脚,要踩死崔提克,忽觉崔提克身上的血迹在不断变化。 原本杂乱血痕,游荡汇聚,化成一条血蛇,撞向了绿水弓的面门。 血蛇没有实体,却让绿花子阵阵晕眩。 「好小子,好技法!」 这是病症,通过视觉感染的病症,绿花子感觉天旋地转,李伴峰绕过浓雾, 趁此机会,用一招断径开路,把绿水弓的身子从中间给劈开了。 绿水弓被一分为二,两半身子,一左一右,各自行动,左边身子和李伴峰缠斗,右半边身子去杀崔提克。 崔提克从地上爬了起来,迅速让体温升高,把身体烧得通红,要和绿水弓死战。 绿水弓的右半边身子突然绕了个圈,没动崔提克,拿着要饭钵子,绕到李伴峰身后,正扣在李伴峰头上。 崔提克四下观望,发现绿水弓和李伴峰都不见了。 李伴峰眼前一片漆黑,四下摸索,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放映机亮起火光,提醒李伴峰道:「七导,这里看不见尽头————” 没等放映机说完,李伴峰连遭重击,像被铁锤敲打了一遍,骨头断了好几根,摔倒在了地上。 「跑啊,怎么不跑了!」绿水弓笑了,「知道这是哪么?这是我给你修的坟莹地!」 李伴峰反应过来了,他被绿水弓带进了不可名之地,也就是暗维空间。 绿水弓手上的要饭钵子,是打开暗维空间的工具,难怪他一直托在手上,哪怕丢了一会,都急得发疯。 在暗维空间里,李伴峰连人都看不见,更别说和绿水弓交手。 外边的崔提克也帮不上忙,李伴峰被逼到绝境了。 回随身居? 钥匙放哪? 把钥匙放在暗维空间里,不就等着被绿花子活活困死? 况且现在还不知道随身居跟没跟进暗维空间。 这事有办法验证。 李伴峰在地上洒了点血,开启了关门闭户之技。 地上亮起了光晕,李伴峰心头大喜,随身居就在附近。 既然随身居能进来,就有办法出去,实在不行就回家躲着,钥匙的问题,再和老爷子一块想办法。 看到李伴峰身边有光晕,绿花子没有贸然上前,先是问了一句:「你这到底是什么技法?看着有点像关门闭户,可那是宅修才会的手段,你是旅修,不能和宅修兼修,所以你这关门闭户,应该用的是某件法宝吧?」 李伴峰道:「你来试试,试试就知道了。 绿花子笑道:「不急,咱们慢慢聊聊。」 身经百战的绿水弓,对局面看的非常透彻,在不可名之地,他占据了绝对上风,李伴峰也不可能出去,所以他现在完全没必要着急,可以和李伴峰耗着。 可李伴峰耗不起,关门闭户消耗极大,他支撑不了太久。 怎么办? 呜! 汽笛声响起,李伴峰和绿水弓同时一惊。 「阿七,变通。」 呼味~呼味? 黑暗之中,漆黑的火车头,喷吐着白雾,从李伴峰身边冲了出去。 车头后边跟着十节黑色车厢,车厢上没有窗户,其中有一节车厢似乎没有实体,在其他九节车厢旁边来回穿梭。 这是—. 随身居? 李伴峰瞪大了眼睛,在随身居住了两年多,这是他第一次从外边看到随身居的样子。 呜! 又一声鸣笛,车灯照在了绿水弓身上, 绿水弓二目圆睁,不知道这个庞然大物从何而来。 没等他做出反应,火车直接撞上了绿水写。 「阿七,上车!」 李伴峰纵身一跃,抓住了车厢外壁,跟着火车一起飞奔。 呼一片水雾掩映之下,李伴峰和绿水弓同时被甩下了火车,躺在了地上。 崔提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看到绿水弓和李伴峰同时从半空飞了出来。 看着两人双双倒地,崔提克走到了绿水弓近前。 机会来了。 祖师爷,我是真心爱你的,我送你最后一程。 崔提克从脖子上摘下来听诊器,戴在了绿水弓的耳朵上。 他拿起听诊器的听筒,准备用声波疾病,杀了绿水弓。 崔提克发出了一声闷吼,声音持续了两三秒,绿水弓突然睁眼,一脚把崔提克端到几十米外,上前又是几脚,踩得崔提克没了动静。 绿水弓从耳朵上摘下来听诊器,露出了一脸笑容。 「好弟子,你好本事,你有些花样连我都玩不明白,你说说看,这病灶是怎么下的?你给我当一回师父,我好好跟你学学。」绿水弓拿着听诊器,把玩片刻,忽然觉得手里少了样东西。 要饭钵子呢?刚才还在手里放着,怎么突然不见了? 绿水弓先看向崔提克,又看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站了起来,看了看眼前的局面。 何家庆不会动了。 崔提克受了重伤。 自己伤得也不轻。 绿水弓也受伤了,可他至少还有五成战力,这五成战力足够杀了他们三个, 他们三个杀了绿水弓的几率几乎为零。 这就是普罗州最强悍的地头神,三个人全力围杀,都杀不了他。 现在貌似只剩下一个办法,先把绿水弓送走,等脱身之后,再想对策。 绿水弓神色狞看着李伴峰:「把钵子还我。」 李伴峰笑道:「钵子就在我这,你有本事就来拿。” 绿水弓愣了片刻,也笑了:「好,我来拿。」 他不疾不徐走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准备好了一别万里之技。 这一下能把他送到哪,李伴峰没法控制,看着绿花子靠近,李伴峰一脚端了出去。 技法没用成,李伴峰没端中。 使用一别万里之技,会让李伴峰失去方向感和距离感,遇到楚子凯或是轿夫那种级别的对手,李伴峰可以靠着速度弥补过去。 在绿水弓这,李伴峰弥补不了,出脚稍微偏一点,被绿水弓轻动躲开了。 绿花子笑了:「你这技法学的不精啊,我再让你端一脚,你看准了再试试! 李伴峰咬了咬牙,轻轻碰了碰手套。 得找到方向感,找不到方向感,一百脚也端不中绿花子。 没人给打电话,咱们就往外打,只要电话接通了,不就能感应到方向了么? 手套拨打了好几次,一个电话都没打出去。 一别万里之技会对身边的物件造成感应,手机自己分不清方向,不知道该怎么打电话了。 绿花子收去笑容道:「你到底来不来?你不来,我可就要动手了。」 李伴峰没回应。 绿花子叹道:「李七,你有胆量与我为敌,算你这辈子有造化,而今你死在我手上,也算我成全了你一段佳话。」 李伴峰没心思说话,他还在努力判断绿花子的位置和出手的时机。 崔提克咬咬牙,闭上了眼晴。 他一直想赌一条大鱼,而今赌了,输了,他无话可说。 绿花子再次来到李伴峰近前,他还留意着脚下,担心光晕突然亮起。 嗡! 李伴峰的电话突然响了。 手套赶紧把电话接起来,放在了李伴峰耳边。 听筒里传来了一个声音:「伴峰,起来尿尿了。’ 李伴峰恢复了方向感,一脚端中了绿花子。 绿花子后退两步,没飞出去。 李伴峰飞了,但没飞多远,在何家庆身边落地了。 绿水弓怎么没飞? 「再,再来———.」奄奄一息的何家庆,手里还着电话。 这事儿他经历过,第一次和绿水弓交手的时候,绿水弓就能扛住一次一别万里。 但他能扛住第二次么? 全数战力都在,绿水弓或许真能勉强扛住。 现在绿水弓只剩下了五成战力,这事儿不好说了。 绿水弓脚步跟跎,艰难站稳了身子:「我说你技法练得不行,你还不服气, 你再来一次我看看!」 「行啊!绿花子,你走好!」李伴峰面带笑容,咬着牙冲到绿水弓近前。 他心里一直默念:「帮我,你可千万帮我!」 他一脚端了上去。 绿水弓心里没底,本想闪躲,唐刀突然从头顶刺了下来。 「刀刀取敌首!」刀身火红一片,爆开条条裂纹,这一刀,唐刀拼上了修为,也拼上了性命。 刚扛下一次一别万里,绿水弓的状况也有些吃紧,能躲开唐刀,就躲不开李伴峰,想躲开李伴峰,就别想躲开唐刀。 最终,他选择了躲唐刀。 他看出来了,李伴峰应该刚到云上不久,以他当前的修为,不可能连续使用一别万里。 单就旅修而言,李伴峰也确实没这个能力,可这一脚端出去,绿水弓飞了。 这一飞,再想落下来,可就难了。 一别万里? 他真用了两次一别万里? 这不可能! 他做梦也想不到,第一脚一别万里,是李伴峰自己的技法。 第二脚一别万里,是李伴峰用深宅大院之技,从洪莹身上借的。 绿水弓的身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李伴峰退回到了何家庆身边,坐在了地上何家庆抬头看着李伴峰,带着一丝笑容道:「伴峰———” 李伴峰点点头,帮何家庆合上了双眼。 崔提克在旁道:「我觉得,他好像还没死。」 李伴峰没说话,起身要走。 崔提克道:「能不能告诉我,我的祖师去哪了?我很担心他。」 李伴峰看了看崔提克:「他去了你最想让他去的地方。」 PS:绿花子的要饭钵子哪去了?那可是件好东西呀! 好故事,要一口气讲完,各位读者大人,给沙拉叫声好。 ------------ 第五百二十一章 祖师爷,你就从了吧! 李伴峰让酒葫芦检查了一下现场,必须清理干净绿花子残留的血肉,否则还可能引发疫病。 崔提克追到李伴峰身边,压低声音道:「这点不用担心,祖师的血肉都是珍品,我绝对不会浪费,但我有件事情需要你的帮助。」 「说说看。」 崔提克道:「我最想让祖师去的地方,是刀鬼岭,咱们说的是同一个地方吧?」 李伴峰点点头。 崔提克的眼神之中带着难掩的兴奋,其实他原本也不想掩饰:「仅凭我在普罗州的见闻,刀鬼岭是普罗州最神奇的地方,刀劳鬼是最神奇的生物,当初在圣贤峰,很多修为超过了云上的强者,都被刀劳鬼吓退了, 但我并不认为刀劳鬼一定杀死我的祖师,祖师的强大同样让我感到震惊,我很好奇我的祖师会和刀劳鬼创造出什么样的奇迹,尤其是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之下,对刀劳鬼进行改良之后·—. 李伴峰目露寒光看着崔提克:「这事儿是你自己做的,和我没关系!」 崔提克笑道:「你不用这么客气,我不是一个贪图成就的人,我主要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我很想去见证一下祖师在刀鬼岭上的奇迹,但刀鬼岭很远,还要通过外州与普罗州的界线,想去一趟不是太容易。」 李伴峰道:「你想让我送你一程?」 崔提克点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现在还不行,我需要一点时间,恢复—————」李伴峰打了个哆嗦。 崔提克抽了抽鼻子,闻到了高烧的味道:「祖师做事非常的狠辣,你用一别万里的时候,他应该在你身上留下了病灶。」 这在李伴峰的意料之中,和绿花子交手,事后免不了要留下点病根。 崔提克道:「这事我能帮你处置。」 李伴峰道:「前提是我能把你送到刀鬼岭,对吗?’ 崔提克笑道:「不要低估了我们的友谊,无论你愿不愿意送我去刀鬼岭,我都愿意为你提供帮助, 祖师这次留下的病灶藏得很深,不是太好对付,现在请你摒除杂念,尽量在心态上保持平和,我现在就帮你解除病灶。」 摒除杂念?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你移除病灶的过程中,患者的心态十分重要?” 「那倒不是,」崔提克摇摇头,「我只是想让你保持平和的心态,万一我失手了,希望你不要打我。」 李伴峰带着平和的心态,接受了崔提克的治疗。 崔提克如同泥塑一般站在李伴峰面前,目光在李伴峰的身上缓缓游移。 李伴峰先感到寒冷,随即感到了炎热。 等李伴峰体温恢复正常后,崔提克长出一口气道:「祖师的病灶依旧鲜美, 这回你可以放心了,我把所有的病灶都吃下去了。」 李伴峰表达了谢意:「明天这个时候,你在白原区轻舟路花园小区等我,我送你去刀鬼岭。」 让崔提克看看也好,万一绿花子又逃出来了,至少崔提克能把消息告诉给李伴峰。 目送李伴峰离开了岁晨路,崔提克来到了何家庆身边, 何家庆奄奄一息,崔提克思索了片刻,做出了决定:「不管怎么说,三人的合作终究达成了,我也看到了想要的结果,所以我兑现承诺,帮你解除病灶。」 半个小时过后,何家庆清醒了过来,呼吸之中那股脓血味终于消失了。 他身体非常虚弱,几次想坐起来都没能成功。 崔提克看了看怀表:「我该走了,我劝你也尽快离开这里,暗星局的人很快就要来了。」 何家庆点点头道:「谢谢你,朋友。」 崔提克摇摇头道:「别急着叫朋友,我们还没那么熟。」 何家庆想了想:「当初是我把你从圣贤峰救了回来,我们也算有过命的交情。」 崔提克也记得这件事情:「当初是为了那块契书才来救我的,虽然无关于结果,但我还是会考虑其中的动机。” 崔提克走了,但此刻他和何家庆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 绿水弓的契书在什么地方? 中二等在警戒线外边,听着岁晨路深处安静了下来,他比之前更加紧张,因为李局一直没有出来。 汤圆在旁问道:「战斗结束了吗?」 灯泡吃不准:「应该是结束了吧?」 中二跨进了警戒线:「我要去看看。」 灯泡上前拦住中二:「别去,再等等!」 中二甩开了灯泡:「我不知道局里是什么意思,说来支援,到现在人不见一个,连一架无人机都没有派过来,这次行动有问题!」 等走到岁晨路深处,他们看到了些许焦痕,看到了些许碎砖烂瓦。 这里原本就是废墟,恶战之后也看不出多少痕迹。 「李局去哪了?」中二越发担心。 灯泡在四周找了半天,也没看到李七的身影。 汤圆道:「咱们还是到警戒线外边守着吧,七爷肯定不会有事。」 李伴峰躺在随身居的床上,娘子正在给他治伤。 手套在随身居走来走去,似乎心神不宁,李伴峰对唱机道:「娘子,你看看手套是不是受伤了?」 唱机挥起唱针,要把手套扎过来,手套连连躲闪道:「当家的,我没伤,我是觉得这场恶战太凶险,有些事是不是得好好盘盘?」 「是得好好盘盘,」随身居开口了,「这场仗,阿套功劳不小,战场上随机应变,还给阿七出谋划策,有功就该有赏,阿套,你来三房,我给你准备了几件好东西,你自己挑挑看。」 手套摇摇食指道:「老爷子,咱们处事得公正,我这人不贪功,做事讲究个本分,打绿花子这一战,唐刀算头功,老爷子算二功,三功得给葫芦姐和放映机,我就是个打杂的,领赏还轮不上我。」 随身居道:「论功行赏的事情也可以交给阿七,咱们俩主要得盘盘这战局。」 唐刀伤的不轻,红莲炼制了一颗丹药,让酒葫芦用酒给融了,正给唐刀上药,一说复盘战局,唐刀有点兴奋:「今天这场战事,确实得好好说说,咱们打得不易,赢得艰险,尤其是绿花子那个要饭钵子,把主君和我等都带去了不可名之地,当时可把我们吓坏了!」 随身居很是赞同:「阿驴说的是呀,可那个要饭钵子到底哪去了?」 手套很是好奇:「是呀,到底哪去了?」 酒葫芦回忆了一下:「恶战之时,我记着绿花子始终抱着那钵子不撒手,怎么突然就没了?」 随身居道:「我也正担心这事儿,这东西要是保管不好,碰到了,摸到了, 弄不好就进了不可名之地,到时候想出来可就难了,你说是不是,阿套?」 手套点点食指:「是呀,这事儿必须得加小心呀,到底谁把要饭钵子拿走了?」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气氛有点紧张,李伴峰下意识摸了摸娘子。 娘子专心给李伴峰治伤,没工夫理会他们。 钟摆悄悄跟耳环低语了两句,耳环连连摇晃道:「姐,当时那么乱,我真没听见动静。」 老爷子声音突然低沉了些:「阿机,你怎么说?」 放映机先看看手套,又看了看四周,声音略有些颤抖:「我当时,把胶片用光了。」 老爷子又道:「镰刀,你从来不撒谎,你说说那钵子哪去了?」 镰刀道:「我当时想和那叫花子拼命,可我经历战事太少,没有机会出手, 我也没看到要饭钵子。」 房间里一阵颤动,老爷子不高兴了, 「混小子,横竖不认账?」随身居的声音变得低哑阴森。 「老爷子,捉贼得捉赃!」手套气息平稳,语调依旧淡然。 随身居怒道:「还捉赃?要不是我把他撞翻了,你哪有机会下手,说话不讲良心么!」 手套很不服气:「你撞翻他的时候,我离他还远,你怎么知道是我?」 两人争执起来,一群人静静围观。 唐刀上前劝解:「这种事,必须说个分明,谁也不能让着谁!」 判官笔打了个哈欠,飞到了九房,往桌子上一躺,找了张报纸把自己盖上了一番争执过后,手套认账了:「东西是我拿的,但话得说明白,我没想私吞,吞了也没用,放在我这,我还担惊受怕。” 钵子还真是被手套拿了,他说的也都是实话,之所以刚才心神不宁,走来走去,就是担心这钵子不受控制。 如果手套被钵子送进了不可名之地,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出来。 随身居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肯把钵子交出来?」 手套解释道:「我拿了这个钵子,是想留给当家的,这东西用好了,既能毙敌,还能保命,确实是难得的好宝贝!」 说白了,手套怕随身居硬抢。 李伴峰倒是看得开:「老爷子,手套功不可没,我也信得过他, 至于那个钵子,你要是真有用处,送给你也行!」 随身居思量片刻道:「先拿出来看看。」 手套当着众人的面,把要饭钵子吐了出来,众人看了半响,没看出特别之处。 等了许久,随身居终于开口了:「这是把钥匙。」 李伴峰道:「是打开绿花子住所的钥匙?」 随身居道:「不止,这是打开不可名之地的钥匙。」 李伴峰没听明白:「绿花子的住所,不就是不可名之地么?」 随身居道:「刚才进去的地方,不是他的住所,是外州的一块不可名之地。 唱机问了一句:「老爷子,你说这个钵子能打开哪里的不可名之地?」 随身居道:「若是用好了,无论哪里的不可名之地,都能打得开。」 屋子里鸦雀无声,很多人还是没太听懂,但都觉得这东西确实不俗。 唱机能听出这话的份量:「老爷子,绿花子怕是没这个本事吧?」 随身居道:「他学会了三成,还有七成,他还没学会。」 李伴峰让手套把钵子送进了三房:「那就先交给老爷子慢慢研究吧。’ 放映机问李伴峰:「七导,我收了不少绿花子的灰烬,这些东西怎么处置?」 虽说烧成了灰,难说这东西就一定干净。 娘子想了想道:「交给红莲那个贱人,她或许有办法。」 红莲看了看那些灰烬,颇有些嫌弃,可吃下少许,倒也尝出了一些滋味。 「这东西能炼丹,但炼出来的丹药涨不了修为,只能制造疾病。」 李伴峰想了想:「那就炼了吧。」 放映机把灰烬都交给了红莲,让葫芦冲洗了一下胶片仓,他带上手机和卫星电话,守在了随身居外边。 整个随身居里,能和五房姑娘内外联络的只有放映机,而且他还有屏蔽追踪和监控的手段,有他在门外把守,李伴峰心里非常踏实。 在随身居躺了一夜,李伴峰伤势复原了大半。 出了随身居,放映机拿出了四部电话,道:「七导,有很多人给你打电话, 我一个都没有接听。」 暗星局配备的手机和电话,都是局里人打来的,申敬业就打了一个,灯泡, 中二和汤圆都打了十几个。 另一部私人手机上,只有宋老师的电话,打了三十多个。 李伴峰想给宋老师打回去,却听放映机道:「这个电话打来的更多。」 罗正南给李伴峰制作的简易电话,按照放映机的描述,昨天晚上这部电话几乎没停过。 李伴峰先给罗正南打了回去。 老罗急坏了:「七爷,一夜都没联络上您,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李伴峰道:「昨晚和绿花子打了一场。” 老罗愣了许久,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哪个绿花子?」 「还能是哪个绿花子,绿水弓,绿水城的地头神。」 罗正南精神有些恍惚,七爷居然和绿水弓打了一场? 一定是我听错了。 李伴峰道:「先说你这边的事情。」 罗正南晃晃脑袋,清醒了一些:「七爷,五爷那边来信了,他和内州人交手了。」 李伴峰一惊:「老五状况怎么样?」 「五爷没什么事,一会我连个线,你们单独说。」 李伴峰长出一口气,马五没事就好。 不一会电话又打了过来,罗正南连线,两人单独说话。 「老七,事情查清楚了。” 「你可吓着我了,没受伤吧?」 「受了点轻伤,不碍事,内州在汽水窑有个入口,看守入口的是条鲫鱼,被外州那边剥了血肉,剩了一副骨头架子,居然还活着, 内州人要报仇,杀了五十多个外州人,临死的时候,那些人说自己是专案组的,都听命于专案组专使徐寿明。” 徐寿明是什么来历?他为什么要对内州人下手? 李伴峰想不明白其中的缘故,马五接着说道:「内州人肯定要报仇,这场战事估计是拦不住了,我正在和罗丽君商量这件事情,现在就害怕他们两家在普罗州动手,一旦开战,普罗州就完了。」 「罗丽君是谁?」 「内州人,纯种的。」 「纯种的内州人,和你商量事情?」 「开始她也不愿意商量,有冯姑娘相助,我们把她打服了。 田螺姑娘在旁边哼了一声:「不服!」 马五回头瞪了田螺姑娘一眼:「这话什么意思?」 田螺姑娘低下了头:「人家就是不服。」 冯带苦沉下脸道:「这贱蹄子还是欠收拾,一会再教训她一顿!」 罗丽君的语气很是委屈:「有本事你们别一起上,一个一个来,我是不怕的。」 马五冷笑道:「好大口气,一会我先拾你,看你还嘴硬。」 「你先别—————」田螺姑娘有点害怕马五,「冯带苦那里,我是肯定不怕的! 这边还通着电话,李伴峰完全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老七,我这两天要晋升,你要是能抽出时间,就回来看一眼,内州的事情,你还得再和罗丽君说说,冯姑娘这边也有事和你商量。」 挂断了电话,李伴峰一脸雾水。 和内州人打了一仗,马五要晋升了? 这是怎么升的? 逻辑不通啊! 李伴峰给宋老师打了个电话,听到李伴峰的声音,宋老师十分激动。 「你是不是遇到绿水弓了?你受伤了没有?有没有染上他的病灶?现在状况怎么样?你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就去联系康振昌,他应该有治疗的方法!」 宋老师的语速很快,口齿还不太清楚,李伴峰赶紧安抚:「深呼吸,平静下来,我很好,什么事都没有。” 「你不用担心我,我很久没发病了,」宋老师喘息片刻,语调恢复了正常,「你现在在哪,我能见你一面么?你放心,没人能监听我的手机。」 「到了十点钟,选个合适的地方给我打个电话,千万不要让其他人发现我, 到时候我会去见你。」 李伴峰去了轻舟路花园小区,这座小区曾经住着一名魔修,因为鬼仆失控, 酿成了一起命案。 而今为数不多的住户也基本搬走了,小区周围空空荡荡,非常荒凉。 崔提克在这等了好一会:「这地方可真不好找,比昨晚那地方还不好找。」 李伴峰道:「岁晨路那边会有大量暗星局的人员调查现场,在这里相对安全一些。」 崔提克活动了一下筋骨,摆好了站姿:「我准备好了,现在随时可以去刀鬼岭,但咱们既然是朋友,有件事能不能商量一下,你可不可以不要用脚?」 李伴峰很郑重的答应了下来,到了十点钟,李伴峰接到了宋老师的电话,他从风衣里拿出了一根鸡毛掸子。 崔提克一惊:「你为什么要在衣服里藏着这种东西,你推我一下就行-—-—”· 李伴峰抢圆了鸡毛掸子,打在了崔提克后背上。 刀鬼岭那么远,力道不够,可能送不过去。 啪! 这下打得够狠,崔提克一声痛呼,两人同时飞了起来。 崔提克飞了很远,飞行的过程速度极快,以至于完全看不清周围的景致。 等落地之后,崔提克揉了揉后背,来不及多想,立刻调动身体里的病灶,让身躯肿胀起来,直至变成刀劳鬼的模样。 刀鬼岭,局势很紧张。 大量的刀劳鬼在往半山腰前行,从他们走路的姿势能判断出,他们要去战斗。 「呼呀!呼呀!呼呼呼呀!」一只刀劳鬼来到崔提克近前,挥舞着肉段一样的手臂,示意崔提克不要害怕,勇往直前! 「呼呀呀呀!呼呼!」崔提克也挥舞了一下手臂,表示自己没有害怕,要血战到底。 他跟随着一群刀劳鬼来到了半山腰,看到遍体鳞伤的绿水弓,正在和一群刀劳鬼血战。 身上的脓疮消失了,绿水弓看着还挺白净,这意味着他的病灶基本用光了。 在他的衣服下边还藏了不少武器,他在用武修手段与刀劳鬼厮杀。 崔提克潜伏在刀劳鬼之中,他很想劝祖师爷一句。 祖师爷,你就从了吧! 你这又是何必呢? 圣人带着整个圣贤峰都抵挡不住这群刀劳鬼,你又能坚持多久?为什么就不能心甘情愿成为一个快乐的刀劳鬼呢? 绿水弓眼看筋疲力竭,万普贤带领一群刀劳鬼再次向绿水弓发起了冲锋。 这是第二次了。 之前万晋贤带着一批刀劳鬼冲锋,刀劳鬼尽数阵亡,又有一批刀劳鬼追随万晋贤出战。 万晋贤在这群刀劳鬼中很有地位,而且他对绿水弓的怨念很深。 怨念从何而来,来自万普贤的记忆么? 万晋贤还保留着此前的记忆? 崔提克发现刀劳鬼身上还有很多东西需要研究,此外他也需要对万晋贤多加留意,如果记忆真的能够保留,方普贤对崔提克的印象应该也不是太好。 李伴峰飞进了宋老师的家里,大学时,他来过,对宋老师的家并不陌生。 宋老师看到李伴峰也并不惊讶,李伴峰让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已经想到了一别万里之技。 她先看了看李伴峰的伤痕,确系李伴峰没有大碍,这才问起昨夜状况。 李伴峰道:「我被人骗了,有人告诉我要对付一只蓑蛾,结果我遇到了绿水写,老师,你知道是谁在骗我么?」 宋老师犹豫片刻,回答道:「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暗星局的范围。」 李伴峰微微点头,没再追问,宋老师没有明说,肯定有她的难处。 宋老师劝了一句:「现在局面非常复杂,平衡人的处境会很危险,我建议你先回普罗州避一避。」 「我会慎重考虑,今天我们见面的事情,还请老师不要泄露出去。」 宋老师把关于暗能量的研究和讲义交给了李伴峰:「不知道这些东西你还能不能用得上。」 「用得上,这很珍贵,谢谢老师。」李伴峰朝着宋老师行了一礼。 宋老师叮嘱道:「你和我之间的电话,不会被监听,遇到困难一定要找我, 我一定帮你。」 离开了宋老师的家,李伴峰去了花湖公园。 他确实要去普罗州,但不是为了避难。 内州要和外州开战,李伴峰必须弄清楚这场战争的前因后果。 穿过新地,一路跑到汽水窑,到了马五所说的地点,李伴峰看到了罗丽君姑娘。 或许是因为和马五相处久了,也或许是因为见过葛俊和车间的缘故, 在这位硕大的田螺姑娘面前,李伴峰表现的非常自然。 「罗姑娘,能让我见一见那位入口看守者么?」 「见他做什么?」罗丽君语气冰冷,「你还想嘲弄他么?」 马五皱眉道:「不服气么!」 罗丽君低下了头,蠕动到水池旁边,用触角轻轻击打着水面。 过不多时,一副完整的鲫鱼骨架浮了上来。 这副骨架能动,还能咬人,身法还挺敏捷。 李伴峰用金睛秋毫之技观察了片刻,发现鲫鱼的骨骼没有丝毫生气,确实是死了,可骨缝之间隐隐散发着绿光。 有绿光,证明魂魄还在,这鱼已经死透了,魂魄不走,明显是中了某个道门的技法。 「这是修技?」李伴峰问了一句。 罗丽君道:「你也太小看人了,如果只是亡魂附身的手段,我怎么会分辨不出来?」 亡魂附身是修的基础手法,想分辨出来确实不难。 可如果不是魔修技,还能是什么技法? 见李伴峰不说话,马五在旁解释了一句:「一开始我也以为是魔修技,可魔修的鬼仆都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这条鱼却一直以为自己活着,这可不像是装出来的。」 一直以为自己活着.··· 这让李伴峰想到了一个地方。 愚人城。 愚人城里的所有居民,都以为自己还活着。 难不成这是愚修手段? 据李伴峰所知,外州并不掌握愚修的手段。 难道这事儿不是外州做的? 世上没有活着的愚修,孙铁诚只收了两个门外弟子,一个是我,另一个被我杀了。 以此推断,这事是孙铁诚做的?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罗丽君问李伴峰:「我听马君洋说,你是外州的平衡人,如果你想给外州当说客,我劝你不要浪费口舌,别指望用三言两语了却这场战事。」 李伴峰摇摇头道:「我没想了却这场战事,你们和外州之间想怎么打都行, 但不能在普罗州打。」 罗丽君道:「这件事情,马君洋也跟我商量过,我只能全力劝说我的族人, 尽量减少普罗州的破坏。」 李伴峰摇摇头道:「我来这不是跟你商量,我是告知你不能在普罗州打仗, 你的族人怎么想,我不在意,但如果他们敢在普罗州出现,他们就要付出生命。」 罗丽君颤抖了一下触角:「我们和外州的战争无法避免,普罗州地处双方的领地中间,双方也只能在普罗州交战。」 李伴峰道:「不一定吧?内州真的没有别的渠道和外州交手吗?你最好把事情弄清楚。」 罗丽君不明白李伴峰的意思,李伴峰也没做过多解释。 在外州已经出现了新地,出现了蜈车间这种内州生物,证明内州和外州已经出现了接壤,他们想打仗,肯定能找到别的地方。 「纯种的内州人,如果出现在普罗州,是什么后果,你也清楚,」李伴峰看了看这座工厂,接着说道,「这座工厂处在两地交界,你在厂房里活动,这事儿可以不予追究,出了这座厂房,你就要做好送命的准备。」 田螺壳一阵颤抖,罗丽君生气了:「你这是在跟内州人说话?」 李伴峰点头道:「我一直这么说话,你和你的族人最好能学会适应。」 冯带苦在旁说道:「我也把话放在这,如果内州人出现在汽水窑,我见一个杀一个。」 这话有些特殊意味,汽水窑和冯带苦之间有什么特殊联系么? 罗丽君走到了水池旁边:「我会把你们的想法转达给我的族人。」 说完,她跳进了水池。 冯带苦对李伴峰道:「李公子,我有一件事情也想和你商量,我想接管汽水窑,成为汽水窑的地头神。」 李伴峰愣了片刻:「这事需要和我商量么?」 PS:在冯姑娘眼中,李七的地位貌似不太一般。 ------------ 第五百二十二章 清纯柔弱冯带苦 冯带苦想当汽水窑的地头神, 这事儿并不新鲜,在普罗州,无论正地还是新地,地头神时有易主,就看谁有手段。 李伴峰着叶松桥地界,还拿着拔山主的新地,背无双的地界也随时能拿到手,这三块地界都是李伴峰抢回来的。 如今冯带苦想抢汽水窑的地界,却主动问起了李伴峰,这让李伴峰很是费解,这事貌似也不需要经过别人同意。 冯带苦解释道:「汽水窑这块地界,不同于平常,这里的地头神名叫石工星,是一名云上工修,他在这里不仅要掌管百里之地,还要坚守内州入口,也就是咱们刚才看见的那座水池,所以这块地界,一般人不能染指,否则会触怒了普罗州的大人物。」 「你所说的大人物是?」 冯带苦道:「货郎是其中一个,石工星的师父也是一个。」 李伴峰听姚老说过,汽水窑原本是火车公公的地界,火车公公晋升到云上之上后,把地界分给了各个弟子,以此来看石工星也是火车公公的弟子之一。 冯带苦接着说道:「我并不是不知进退的人,如果石工星能守住内州入口, 我绝不夺占这块地界,而今的局面,李公子也看到了,内州和外州即将在此开战,地头神却不见踪影, 放任这无能之辈尸位素餐,汽水窑必有大难,整个普罗州都将受其牵累。」 这话说的没毛病,这边马上要开战了,至今没见到地头神,这事儿也确实说不过去。 李伴峰问道:「那么冯姑娘,你若做了地头神,将如何处置内州的入口?」 冯带苦回答道:「对普罗州,要严守机密,防止意图不轨之人来此作祟,对内州,要严防死守,绝不让他们踏足普罗州一步。」 冯带苦的态度很让李伴峰欣赏,李伴峰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冯姑娘既有手段,只管施展,如果有人问起,我会如实转达姑娘的意思。」 冯带苦明白了李伴峰的意思,微笑称谢之后,身形消失不见,她要为夺占汽水窑做些准备。 李伴峰和马五在工厂里边闲逛,虽说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但李伴峰对厂区的布局并不陌生,哪是车间,哪是库房,哪是煤仓,李伴峰都能分得清楚。 两人边走边聊,马五道:「老七,我估计罗丽君不一定能成事,外州把内州人剔成了骨头架子,内州人又拉了五十多个外州人陪葬,事情到了这份上,这仗貌似不打不行。」 李伴峰停住脚步,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问道:「老五,你觉得内州和外州之间要打仗,真是为了这条鲫鱼?」 马五一惬:「内州人都死在这了,这还不算大事么?」 作为土生土长的普罗州人,马五对内州人的认知有着很深的固有观念。 李伴峰真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内州人不能死么?这事真有想象中那么大么?罗丽君不也被你拾老实了么?你觉得内州人就有这么特殊么?」 马五回想了一下整个过程,拾了内州人这事,确实不太一般:「其实一开始,我不想动她,我真有些害怕。” 李伴峰笑道:「怕她什么?怕她的模样,还是怕她的个头?」 马五摇头道:「她那个头没什么好怕的,比燕子大不了多少,她那模样我也挺喜欢。」 李伴峰想了想罗丽君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 马五接着说道:「我其实还是怕他的身份,毕竟她是内州人,可冯姑娘一直鼓励我,说越是害怕,越不能饶了她, 冯姑娘说的没错,确实不该饶了她,真到上阵的时候,我越是害怕,战意就越强,她越是强横,我下手就越狠,能收伏让自己害怕的人,让我觉得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 李伴峰思索了一下整个过程,忍不住又打了个寒:「所以说,你就晋升了?」 马五点点头:「这一战,对我意义非凡,这两天我需要休养,也得好好想想这场战事, 不过内州人真的很在乎同族的性命,外州杀了这条鲫鱼,还做让它像骨头架子一样活着,他们这么挑,内州肯定忍不了。 「挑畔又能怎样?内州要是受不了,早就让这条鲫鱼复生了。」 「复生?」马五一,「内州还有这个本事?」 李伴峰点点头:「只要能找回魂魄,内州就有让人起死回生的手段,现在这条鲫鱼的魂魄就在骨头里放着,内州非但没有复生这条鲫鱼,还让他继续不人不鬼的活着,你觉得内州真的在乎这条鱼么?」 马五这回想明白了一些:「这么说来,内州和外州的战事,与这条鲫鱼完全无关?」 李伴峰摇头道:「也不能说完全无关,就像导火索和炸药,导火索火花不小,动静也挺大,可它不是炸药, 外州和内州之间早就有炸药了,内州一直想找机会和外州开战,而今有了鲫鱼这条导火索,自然要用它大作文章,把炸药点着。」 马五思索片刻道:「战事既然避免不了,咱们也该为下一步早做打算,他们真打起来了,咱们应该帮谁?」 李伴峰看着马五,良久无语。 这就是普罗州的习惯,遇到事情了,先想着怎么站队。 「老五,如果我们帮着内州,内州会毫不犹豫和外州开战,然后让我们做先锋部队, 如果我们帮着外州,外州会想尽办法把战争控制在普罗州,来降低他们自己的战损, 在普罗州我是响当当的李七,在外州,我是随时可以被卖掉的平衡人,要么做敢死队,要么做挡箭牌,这就是我们在外州和内州眼中的价值。」 这回马五明白了李伴峰的意思:「你的想法是,我们就这么看着?」 「对,就这么看着,只要我们没动作,他们两个短期内也打不起来,因为他们不知道普罗州什么时候会进入战场,也不知道普罗州会加入哪一方, 这和冯带苦想当地头神的情况是一样的,我不会帮她成事,但她担心我会坏事,所以她必须找我商量。」 马五终究是聪明人,跳出普罗州的固有思维,很快明白了局势的关键,但他也开始担心起李伴峰处境:「老七,之前一夜联络不上你,当时出了什么事儿?」 李伴峰道:「我被外州卖了,遇到了绿花子。」 马五大惊:「这个平衡人咱们不做了,你在外州只身一人,迟早还要吃他们算计。」 回普罗州,不做平衡人了? 「这个平衡人还要做,有些毛病他们必须要改,」李伴峰拿出了五颗金元丹,交给了马五,「你先回绿水城好好休养,晋升是要紧事,等身体恢复了,再慢慢服食丹药,可千万别贪快。」 五颗金元丹! 马五瞪圆了眼晴:「这么好的丹药!老七,你自己留下些,我可不能收这么多。」 「不用客气,这些原本就是替你准备的。」冯带苦带着温柔的笑容,把四件灵物摆在了石工星面前,分别是、凿、斧、锯,都是木工用的。 石工星低着头,不伸手,也不说不要。 冯带苦咬咬嘴唇,看起来有些紧张,小心问了一句:「你若是觉得这些不够,我还可以再送你些,但你要说个准数,到底还想要多少件法宝?」 石工星抬头看着冯带苦:「地界是师父给的,我不能让给别人。」 冯带苦伸出右手,细长的手指在四件灵物上逐一轻抚:「地界若是能守得住,自然不能交给别人,可而今你这地界就要成了内州和外州的战场,你连性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惦记着地界做什么?」 石工星知道冯带苦和罗丽君有过交涉:「你们不是商量着,不在普罗州打么?」 冯带苦敲了敲斧头,微微笑道:「如果汽水窑是我的地界,我自然不能让内州和外州在这开战,如果汽水窑和我无关,我又管这闲事做什么?」 石工星低着头不说话,他知道,如果内州和外州在汽水窑打起来,他这地头神肯定完蛋。 但如果就让他把地界让出来,他又觉得不甘心,毕竟这是一方正地。 冯带苦放下了斧子,又拿起了子:「我送你的都是好东西,你先仔细看看,除了这些灵物,我还会送你一块地界, 我手里有一块新地,异怪不少,还有将近两成土地,被开荒人开出来了,你去那块地界,同样能稳住位格,每年能收到的人气也少不了太多, 汽水窑现在都成了什么模样?做工的找不到工厂,务农的没几亩田地,照这样下去,迟早要变成旧土, 这事情不怪你,汽水窑根基不行,你每天研究机器,就是想把汽水窑重新经营起来,可这的人也不争气,没人想着建工厂,也没人想着做生意, 这种地方还有什么值得留恋,与其在这着急上火,还不如去新地享享清福,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石工星抬起头道:「既然你觉得这地方没什么好,为什么你还想要这块地界?」 冯带苦拿起了凿子,在石头上试了试,不需要冯带苦发力,凿子自己就能把石头轻松凿穿:「说来你或许不信,我想换换名声,我不想别人一提起我,就想起了裤带子,哪怕能想到橘子味的汽水,也比裤带子强得多。」 石工星冷笑了一声:「你会在乎这个?」 「你不信?」冯带苦一笑,突然拿起锯子,架在了石工星的脖子上。 石工星一惬,一片锁子甲从衣领里伸了出来,护住了脖子。 冯带苦用锯子在锁子甲上锯了两下:「好听的都说完了,你就是不信,现在得说点不好听的, 汽水窑的内州入口原本十分隐蔽,可现在普罗州人知道了,外州人也知道了,甚至连拉夫沙国的逐光团都知道了,你说这事该怎么处置?」 「这又不是我泄露出去的消息!」石工星要和冯带苦动手,却发现锁子甲被锯子锯断了。 冯带苦给他的确实是好东西:「这事敢说不是你泄露出去的?连我都听到过风闻,只要给你件灵物,就能去内州的入口看一看,有人甚至连灵物都不用给, 随便给你点好处,就能让你放行,这事难道不是真的?」 「胡说八道!」石工星十分恼怒,脖子上又长出了两层铁甲,都被冯带苦用锯子锯开了。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有数!」冯带苦收回了锯子,轻轻碰了碰锯齿,「货郎前些日子还过问了这件事,要不咱们找他当面对质,看看是不是我冤枉你了?」 石工星不那么生气了,转眼看向了桌上的灵物。 看了许久,石工星开口道:「四件不够,我要十件,都要这种上品。」 冯带苦摇头道:「十件太难,这些好东西万里无一,我最多再给你两件。」 「两件太少,这却没得商量—” 一个钟头过后,冯带苦拿着两块契书,从废弃的工厂里走了出来,石工星拿着另一块契书,独自去了新地。 事情就这么办成了,李伴峰惊叹于冯带苦的手腕,同时也惊讶于石工星的懦弱。 「他连打都没打,就把一块正地放弃了?」 冯带苦略显羞涩的笑了:「我说实话,李公子可不要讥讽我,汽水窑这块地界,我盯了许多年,如果不是看穿了石工星的秉性,我也不会轻易对这块地界下手。」 「收了汽水窑之后,你打算用来做什么?」李伴峰也不是太明白冯带苦的动机。 「集人气,攒修为!」冯带苦回答的非常直接。 「你想放弃裤带坎?」 冯带苦摇头道:「裤带坎是肯定不会放下的,但那里地界太小,欢修又难以生育,人气一直差了些,要想把修为提上去,我得多找一块地界,两块地界一起经营。」 「这里的人气可没那么旺。」在汽水窑走过一圈,李伴峰大致算了下人口, 这里的人气远不及裤带坎。 冯带苦很有信心道:「你和五郎起家的时候,不也选了蓝杨村那种烂地方?」 李伴峰对此并不赞同:「蓝杨村是好地方,物产丰富,民风淳朴!」 冯带苦笑了笑:「天生的好地方不会留给我,但我能把这里变成好地方,只要找到能人经营,汽水窑未必输给黑石坡。” 李伴峰眨了眨眼睛:「你所说的能人,该不是马五吧?」 「单靠五郎一个肯定不行,李公子,你和君洋情同手足,汽水窑又地处要害,你也肯定愿意助冯某一臂之力。」 看着冯带苦一脸澄澈甜美的笑容,真的很难把她和「老谋深算」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从她这次来找马五开始,一步一步都算得清清楚楚。 马五的事情不能不管,内州入口的事情也不能不管,冯带苦料定李七会帮她经营汽水窑。 李七和马五有经营七秋城、黄土桥、叶松桥的经验,多加一个汽水窑也不在话下。 不过冯带苦这么算计,也在情理之中,刚开始因为马五救了冯带苦一命,冯带苦给了马五情修天赋,这事算过来已经两不相欠。 而后马五几次找冯带苦求助,冯带苦也都给了帮衬,这已经充分照顾到了二人之间的情谊。 可做事不能总讲情谊,冯带苦这次帮了马五,确实为了利益,但这份利益也确实是冯带苦应得的。 李伴峰当场答应下来:「等老五完成晋升,歇息些时日,就来汽水窑这看看生意。」 冯带苦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先叫人把城里的废工厂都拆了,腾出地方,也方便二位施展拳脚。」 李伴峰摇摇头:「冯姑娘,这些工厂先留下一段日子,我还有用处,冯姑娘这几天先熟悉下地界,我这里也有一件事情相求。」 「李公子请讲!」 「我想知道这片工厂大约在什么时候修建的。」 看似是件小事,可把冯带苦为难住了。 普罗州没有记述历史的习惯,凡是涉及到年代的事情,都不好考证。 「我想办法去查一下,若是查不到,李公子可不要怪我。” 李伴峰道:「冯姑娘不必多虑,无论能不能查得到,李某都有谢礼奉上。」 冯带苦走后,李伴峰拿着放映机,把周围几座工厂都录了下来。 李伴峰与楚子凯交战那一晚,放映机曾经录下了蜈车间的影像,也把车间所处的匿形空间录了下来。 回到家里,李伴峰把瑞荣纺织厂的匿形空间影像和这几座工厂做了对比,发现二者惊人的相像。 娘子懂得工法,看的比李伴峰更仔细:「相公呀,这两座工厂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奴绝对不会看错。」 李伴峰自然相信娘子的判断,看过片刻,娘子又道:「相公,汽水窑的机器不要扔了,有些这机器上的工法相当精湛。」 「再怎么精湛,这些机器也过时了吧?」 「不过时呀,相公,这种工法在普罗州依然少见!」 娘子没看错,有一部分机器被石工星改良过,这些机器的工法,远胜过大部分工厂的现役设备。 李伴峰大致询问了这些机器的用途,开始思索下一步的计划。 娘子拿起宋老师的讲义,继续学习暗物质和暗能量的知识。 学了一整天,唱机的机箱里火苗升腾,喇叭口里突然喷出一团蒸汽。 李伴峰一:「娘子,怎么了?」 「不怎么。」娘子没好气的应了一声。 暗物质的知识确实有趣,娘子很喜欢,可讲义上那股香气让她压不住恼火。 李伴峰道:「宝贝娘子,你生什么气呀?」 娘子反问道:「这东西是谁写的?」 李伴峰端正神色回答:「是我在外州的授业恩师。」 「授业恩师?」唱机的念头里,浮现出一个白发老翁的形象。 她又闻了闻讲义,这明显不是老头子的味道。 唱机生气了,拿上一张唱片,放在托盘上,放起了一首曲子。 「假悍惺,假悍悍,做人何必假悍惺—————” 这曲子是用来挖苦李伴峰的,没想到李伴峰特别喜欢。 他拿着鸡毛掸子,配合这娘子的歌曲,跳起了欢快的舞蹈娘子咬牙切齿道:「疯汉,你气死我!」 呼! 一团蒸汽烫过去,李伴峰脸颊红扑扑的,出了门,继续调查工厂去了。 唱机继续看讲义,看到数学部分,不仅慨叹:「外州的算学,太难了。” 随身居想了想,喃喃说道:「六房,不对,不是六房,八房,好像是八房.」 唱机问道:「老爷子,八房怎么了?」 「八房有个人,是算修,层次不低。」 唱机闻言,身子悬空,走向了八房。 洪莹放下胭脂道:「骁婉,稍等,我随你一块去,我觉得那地方有些凶险。」 两人一并到了八房,唱机问道:「这位朋友,我有一道算学题目,想向你讨教。」 等了许久,空空荡荡的八房里有了回应,两人听到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什么题目,能拿给我看看么?」 唱机从讲义里选出了一道题,写在了纸上,放在了地面。 白纸从地面上飞起,在房间里飘浮了片刻,屋子里的人,似乎正在读题。 两分钟过后,屋子里的人有了回应:「这道题,我会做,做完了之后,有什么好处?」 唱机道:「你想要什么好处?」 屋子里安静片刻道:「我也出一道题,让你们来解答,如果你们解答不出来,就从你们两个当中,选出一个,让我杀掉,你觉得可以么?」 洪莹从腰间抽出了佩剑,指着房间道:「你且出来试试!」 房间荡起一股杀气。 洪莹发丝翻飞,满身威势暴起,把杀气冲得干干净净。 房间里传来一声叹息:「玩不起算了,我也不打算帮你们解题。」 唱机答应了下来:「这赌约我领了,你先解题,解完了题,你再出题,如果我们答不出来,就按你说的处置。” 冯带苦查到了一些消息:「这个地界的工厂不是同一时间建造的,有的早些,有的晚些,前后相差几十年, 每座工厂的落成时间已无从考据,最早的一座工厂,应当是内州入口那里, 建成时间在一百多年前,到底是一百多了多少,这却实在查不到了。」 一百多年前。 按照灯泡搜罗的信息,瑞荣纺织厂在上个世纪初落成,算起来也是一百多年前。 汽水窑的大部分工厂和瑞荣纺织厂的布局基本一致,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看李伴峰沉思不语,冯带苦有些愧疚:「李公子,这事是我没做妥当,来日再打探到些消息,一定立刻告知你。」 李伴峰连连摆手:「这就足够了,我已经联络了手下人,尽快把第一家工厂开起来。」 冯带苦很是欢喜,可也知道这里的难处:「连建厂带买机器,怕是要不少时间吧?」 李伴峰展开了地图:「先找个老厂房修建一下,这附近肯定不行,离内州入口太近,要选个远点的地方, 这周围有不少好机器,我都做了记号,还得想办法把这些机器搬出去。」 冯带苦一脸惊喜:「这些机器还能用么?」 「能用,修理一下都是好机器,有现成的设备,要比采购新设备快得多。」 李伴峰在镇上选了一座旧厂房,别看冯带苦一副柔弱模样,力气可委实不小,十几台数吨重的设备,都被她搬了过去,为了一座工厂急不可耐的地头神, 李伴峰还是第一次见到。 搬完了设备,两人一起坐在路边摊喝汽水,冯带苦不时看着工厂,她盼着明天就能开张。 李伴峰提醒一句:「就算工厂开了张,想让汽水窑发达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更别说想变成黑石坡那个层次的城市。” 冯带苦点点头道:「我知道这不容易,可裤带坎就是我一点点经营起来的, 我觉得这里将来肯定不比黑石坡差。」 卖汽水的摊主过来了,对着两人道:「我听二位刚才提起黑石坡,你们可能不知道吧,当年我们比黑石坡还发达,你们知道我们这为什么叫汽水窑么?」 李伴峰故意装作不知道,很配合的问了一句:「难道不是因为汽水好喝么? 办摊主摇摇头道:「那可不是,是因为普罗州第一批蒸汽机出在我们这———” 在汽水窑,几乎每个汽水摊子的老板都喜欢讲述这段过往。 小川子他们很快就能到位,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他们去打理。 李伴峰准备先回绿水城,打探一下专使徐寿明的消息,内州入口这边,自然要交给冯带苦:「如果罗丽君有消息,还请冯姑娘尽快告诉我。」 冯带苦点头道:「李公子,我听五郎说,你和绿水弓有些冲突,等到了绿水城,和平大厦对面的龙门路,尽量不要去。」 李伴峰一愣:「这条路有什么特殊?」 冯带苦道:「那里是绿花子的家门口,绿花子经常在那一带闲逛,吃过他亏的人可不少,李公子千万小心。” 这么重要的消息,现在才告诉我。 李伴峰看向了工厂,庆幸自己出手快,也庆幸自己有个好娘子,能分辨出好机器。 夜里,李伴峰回了随身居,看到娘子正在研究绿花子的钵子。 「宝贝娘子,研究的怎么样了?」 「绿水弓那三成用法,应该是学会了。’ 李伴峰一惬,上前抱住唱机道:「你是怎么学会的?」 唱机笑一声道:「你那位授业恩师写的东西确实不错,咱家有个西洋算盘也挺中用。」 西洋算盘? 李伴峰费解:「这东西从哪来的?」 洪莹道:「在八房,你去跟他聊聊吧。」 李伴峰到了八房,发现房间里没人。 打开洞悉灵音之技,李伴峰隐约听到有人在抽泣。 「什么人?」李伴峰问道。 那名男子回应道:「你不要再多说了,我不会再为你们做任何事!」 「我问你是谁?」 「我是学者!我是普罗州最优秀的算学研究者!你们没有资格侮辱我,我应该受到一名学者应有的礼遇和尊重!” 李伴峰好奇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学者的语调带着愤恨:「今天,这里的女主人和她的朋友,让我帮忙解一道算学题,我提出了条件,如果我解题成功,则由我出题,由她们来解题,如果解题失败,则她们当中的一个,要为此付出生命!」 听到这里,李伴峰的耳朵动了动。 他在通过声音锁定这位学者的位置,他发现这位学者非常危险,危险的东西不能留在家里。 「后来呢?」李伴峰让他继续讲述下去。 学者道:「我出的题目是三加六等于几。」 李伴峰一惬:「你为什么出了这么简单的题目?」 学者回答道:「这已经是极限了,女主人的朋友,也就是那个长得像长枪一样的女人,她主动要求解答我的题目,但她说十以上的加法,她并不是很擅长!」 李伴峰讶然道:「因为她不擅长十以上,所以你就出了个十以内的题目?」 抽泣两声过后,学者哭了:「我也不愿意出这种题的,可我不这么出题,她就打人,她往死里打呀,她凭什么打人? 我告诉你们,我不会再给你们做任何事情,你们这是对我的侮辱,对学术的侮辱—」 洪莹推门进了八房,学者的哭声戛然而止。 「把这些题算了,我半个钟头之后过来拿。」洪莹往桌子上放了一叠白纸。 「好。」学者答应的非常干脆。 回到正房,李伴峰看了看钵子,眼晴了放出了异样的光芒。 唱机在旁道:「宝贝相公,你这是怎地了?」 「没事!」李伴峰擦了擦钵子笑道,「明天去个朋友家里做客。」 PS:这朋友家里有好东西呀! ------------ 第五百二十三章 绿水之主 凌家影戏公司,顶楼办公室的里间,挂着一幅西洋油画,画的是凌妙影正在湖边沉思。 油画下边有一张床,何家庆正在床上睡觉。 清晨,何家庆一睁眼,看到了一名男子,盘着两颗核桃,坐在了床边。 换做以往,何家庆会以为这是噩梦,可现在他知道这不是噩梦,这比噩梦可怕的多。 张滚利手指一颤,核桃在掌心转了两圈:「寿数我给到了,是不是也该商量下还债的事情了。」 何家庆笑了笑:「张大哥,要的太急了吧?」 张滚利拿出借据:「借寿命都是这个规矩,寿数给到位,就得立刻还债,不然等你死了,我找谁要账去?」 借命还真是这个规矩,何家庆算准自己熬不过去了,找张滚利借了一个月的命,张滚利给了何家庆二十七天的命。 为什么只给二十七天? 这也是他们这行的规矩,借一个月是三十天,但张滚利只给九成,这叫九出还的时候,得还一个月的本金,还得多加三成利息,这叫十三归。 而今二十七天性命给到位了,何家庆必须立刻还债,因为张滚利也不知道何家庆还能活多久,否则身死债消,张滚利就赔大了。 何家庆起身道:「张大哥,你看看我现在的状况,身上的病早就好了,欠的债肯定能还的上。」 张滚利上下看了看:「我不会看病,但你伤的可不轻。」 何家庆确实伤的不轻,颅骨都被绿花子打裂了,脑袋有些变形。 「这都是外伤,不碍事。」 张滚利笑一声道:「碍不碍事我不管,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到了日子就得还债。」 何家庆道:「张大哥,你宽限我今天晚上就行,今晚十一点,连本带利,如数奉上。」 张滚利走了,何家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赶紧联络了何海生。 「三叔,路上没什么事吧?」 「一路顺利,今晚肯定能到绿水城。” 何家庆起了床,拾了一下衣服,离开了影业公司。 油画上的凌妙影,神情忧郁,似乎在目送何家庆出门。 何家庆来到了和平大厦对面的龙门路,在路边转了两圈。 在他左手食指上戴着一枚戒指,从造型上,线条凌厉,做工精致,这可不是装饰品,这是他们这行专门用来开锁的戒指。 戒指在何家庆的食指上自行旋转,它正在帮何家庆找不可名之地的入口,找绿水弓的家。 何家庆怎么知道绿水弓的家在这? 当初何家庆假扮周昌宏,回了一趟绿水城,在龙门路被绿花子堵了个正着, 进了绿花子的家门,差点送命。 这个家门,何家庆当然记得。 他买了份报纸,貌似边走边看,实际上正在不断改变探测的地点。 来来回回换了十几处地方,戒指始终没有感应。 何家庆打算往远处多走两步,一名女子撑着纸伞迎面走了过来,见何家庆只看报纸,不看路,女子且白了他一眼,绕着他走开了。 吉祥戏院,张滚利搓着核桃正在听戏,台上唱的是《荒山泪》,扮演张慧珠的是名角儿程菊清。 台上唱的投入,台下听得动情,张滚利的眼泪,一颗一颗不停的往下掉。 画修穆月娟,收了手里的纸伞,坐在张滚利身边,给他递了条手帕。 张滚利没接,用自己袖子擦了擦眼泪。 穆月娟皱眉道:「这怎么意思?嫌我的手帕不好?」 张滚利摇摇头:「不是嫌你手帕不好,是我怕自己出不起价钱。」 「嘴脸!」穆月娟冷笑一声,「你当我是你么?掉下根毛来,也得要回去三根!」 「穆姑娘,有事快说,戏票是我花钱买的,眼下正唱到了扎心的时候。」张滚利貌似很喜欢这出戏。 「扎心?你还有心么?」穆月娟问道,「何家庆是不是欠了你钱?」 张滚利没直接回答:「这事和你有关系么?」 穆月娟笑道:「有啊,我一会就要把他给杀了,等他死了,这钱你也没处要去。」 张滚利点点头:「杀吧,我那几个小钱,不要也无妨。」 两人就在戏院里说话,可周围没有一个人能听得见。 穆月娟拿出来一幅画轴,塞到了张滚利手上:「这我新画的,你看看成色怎么样?」 张滚利打开画卷扫了一眼:「你这是要典当?开什么价码?」 「不要钱,画送你了,就想从你这要点消息,何家庆为什么找你买寿命?」 张滚利道:「因为他中了绿花子的病灶。」 「而今病好了么?」 「眼下说不清楚,只要他能熬到明天不死,那就真是好了。」 穆月娟又问:「绿花子的病灶极难化解,你觉得是绿花子饶了他,还是有别的缘故?」 张滚利道:「我又不是绿花子,这里边的事情说不准,但我有好几天没见到绿花子了,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你觉得绿花子还活着么?」 「这件事也说不好,不过我觉得,如果绿花子还活着,何家庆应该不敢在他家门口晃悠。」 穆月娟沉默片刻,甜甜一笑:「这趟买卖,我想包下了,你应该不会跟我抢吧?」 张滚利又把画卷展开来看了看:「单就论这幅画,成色还是差了些。」 穆月娟点了支烟,抽了一口,香烟在手里一转,变成了一支画笔:「要多少,你开个价,等咱们这边谈妥了,绿水城的生意你不能再出手,何家庆的消息,你也不能再卖给别人。” 唱机把绿水弓的要饭钵子做了些改良,交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盯着钵子看了许久。 钵子依旧脏兮兮的,斑斑点点,分不清污泥还是油迹,里边放着一把勺子, 在钵子底平躺放着。 李伴峰看了看勺子把的方向,问娘子道:「这应该是个指南针吧?」 唱机赞叹道:「相公好眼力,这东西长得确实像司南,但它指的不是南边指的是不可名之地的入口。」 李伴峰转了转钵子,里边的勺子也跟着转:「娘子,却如何用它指引方向?」 「在这里自然指引不了,离入口百尺之内才有感应,等找到了入口,这把勺子自己会转一圈,届时相公推着勺子把接着转,先慢,后快,转到合适的速度, 就能进入不可名之地。」 娘子都交代清楚了,李伴峰带上钵子,准备去龙门路,转念一想,一个普通人,拿着要饭钵子在街边乱转,容易引起怀疑。 钟摆是个懂事的,拿来了画笔:「主人,我给你装扮一下。」 几笔勾勒之间,李伴峰满脸泥污,已经有了几分叫花子的神韵。 娘子喷吐一团蒸汽,在李伴峰头上萦绕片刻,却把头发弄得黏腻凌乱,往上边再撒些尘土,一头擀毡发型便做成了。 「相公啊,再拿一套穿破的衣裳出来,让小奴帮你拾拾,且带着这身装扮出去,绝不会惹人生疑。」 李伴峰对着镜子看了看,回手把放映机拿了出来:「做戏咱就做全套,横竖是扮花子,还不如干脆扮个绿花子!」 放映机把绿水弓的模样投射在了墙上,娘子看了片刻道:「这还真有点难处,绿花子的脸太长了,得给相公多接上一节,还有这一脸的脓疮,得做的仔细一些。」 唱机和钟摆忙活了一个多钟头,觉得差不多了,才让李伴峰出门。 李伴峰拿着钵子,一直走到龙门路,这钵子里的勺子开始动了。 勺子把指向了东边,李伴峰贴着路边往东走,勺子把来回颤动,指向有些不稳。 李伴峰正仔细观察勺子把的趋势,一股恶意忽然袭来。 抬头一看,李伴峰看到了一个熟人。 何家庆站在路灯下边,正用右手摩灯杆。 他找了整整一天,终于找到了不可名之地的入口,可想打开不那么容易,他试了一个钟头还没半点起色。 而今两人就这么相遇了,何家庆很震惊,李伴峰也有些紧张。 这什么状况? 怎么遇到他了? 他也要到绿花子家里做客? 我是跟他打个招呼,还是打一仗? 李伴峰挤出一丝笑容,晃了晃手里的钵子,默默看着何家庆。 何家庆看到满脸脓疮的绿花子,冲他晃了晃钵子。 大概有一秒钟的时间,双方的目光交织在了一起。 下一秒钟,何家庆撒腿就跑,不知去向。 何家庆一口气跑去了和平大厦,进了自己的包厢,脱光了衣裳,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生怕起个疹子,出个脓疮。 李伴峰愣了片刻,他没想到何家庆能跑的这么快。 难道他刚才正做见不得人的事情? 李伴峰走到路灯旁边,仔细看了一会,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钵子里好像有点动静,李伴峰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钵子,钵子里的勺子缓缓转了一圈。 这是找到不可名之地的入口了? 这么顺利么? 李伴峰转动勺子,先是慢转,接下来快转,转到一分钟五百多圈的速度,李伴峰依旧没觉得有什么变化。 但耳环感知到了变化:「爷,周围动静小了。」 李伴峰往四下看了看,龙门路上有不少行人,走路的,坐车的,站着闲聊的,边走边说的。 他们之前就在这条路上,而今突然觉得他们变远了许多。 李伴峰拍了拍放映机:「打一束光出来。」 放映机问道:「对着哪里打?」 李伴峰指了指街边一名男子,那男子正在叫黄包车。 放映机把光束打在了男子的身上,男子身上连个光斑都没留下。 李伴峰走到男子近前,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男子毫无反应。 李伴峰直接上前摸了男子一下,手掌从男子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这是不同的空间。 李伴峰在绿水城里不知走过多少次,他对龙门路非常熟悉,对面的和平大厦,身后的慕缘茶馆,左边的同德药铺,右边的荣发布行,这些建筑不用多说, 就连路边有几个灯杆,李伴峰都非常清楚。 可这些东西能看见,摸不着,因为不在同一个空间里。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在外州岁晨路,李伴峰和绿水弓厮杀的时候,也曾被带进过暗维空间,在那里,李伴峰只能看到一片漆黑,可为什么到了这里,李伴峰看到的景象和外边一模一样? 因为这是不同的暗维空间。 龙门路的暗维空间是绿花子的家,岁晨路的暗维空间是绿花子临时选择的作战地点。 李伴峰在路灯下摸索,摸不到灯杆,但好像摸到了一张桌子。 再去茶楼门前摸索,摸不到门板,但好像摸到了一个瓦罐。 绿花子的家实在太邪门了,李伴峰不知道该怎么去探索。 从视觉的角度判断,李伴峰觉得自己家正站在马路中央,从嗅觉的角度分析,李伴峰好像踩中了绿花子的夜壶, 这么误打误撞可不是办法,绿花子做事狡诈阴险,难说他会不会给李伴峰留下点惊喜。 李伴峰拿出了放映机,让他在这附近录一圈,且看回答随身居后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放映机正在录像,手套喊一声道:「当家的,有宝贝。」 「宝贝在哪?」 「我说不清楚,这地方让人转向,等我再去看看。」 何家庆站在包厢的阳台上,看向了楼下的灯杆。 刚才在路边碰见的绿水弓,这么一会功夫,已经消失不见,毫无疑问,他回了自己的住处。 李伴峰为什么会把绿花子放走,那一脚一别方里明明已经用出去了,为什么没把绿水弓送到最致命的地方? 转念一想,何家庆又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绿水弓和李伴峰交手时,一直朝着李伴峰要钵子。 当时李伴峰准备用一别万里之技,而绿水弓的钵子貌似已经丢了。 可刚才见面的时候,绿水弓手里还拿着个钵子,他什么时候又把钵子找回来了? 那人真是绿水弓么? 绿水弓是何家庆最不想见到的人,思来想去,何家庆不敢冒险,近些日子他也不打算在龙门路露面。 到了晚上,胸前纽扣颤动,何海生送来消息,他已经到了绿水城, 何家庆在意得居备了酒,给三叔接风。 看着一桌酒菜,何海生微微摇头道:「家庆,咱们简单吃点就好,我想连夜返回越州。」 何家庆道:「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何海生叹口气道:「韩明启被暗星局抓了,大头也被关起来了,虽说祝俊龙他们及时转移了,但韩明启知道的事情不少,他要是都说出来了,咱们还得他另有应对。」 何家庆摇头道:「我也正担心这事儿,所以觉得你不该回越州,我担心暗星局的人会找到你头上。」 何海生笑道:「放心吧,我在外州待了这么多年,想找我可没那么容易,不过有件事,你可得如实告诉我,绿花子到底死了没?」 何家庆叹道:「我现在是真吃不准。」 何海生把脸一沉:「混小子,是吃不准,还是不跟我说实话?」 何家庆苦笑一声道:「叔,你连我都不信?这事儿干系着我性命,我能跟你说假话么?」 何海生有些担心:「要是吃不准,就尽量躲绿花子远点,和他接触过的都知道,绿水弓有仇必报,除非他死了,否则之前的事肯定完不了。」 叔侄二人喝了几杯,何海生非要回越州,何家庆也拦不住,两人就此话别。 回了影业公司,何家庆且在办公室等着,晚上十一点多些,张滚利悄无声息进了屋子。 「准备好东西了没?」张滚利不废话,往椅子上一坐,从怀里拿出了算盘。 借命,拿什么还? 最简单就是还命。 张滚利借了何家庆一个月的命,给了二十七天,算上利息,何家庆要还他三十九天的命。 这利息有点离谱,但张滚利一直是这个规矩,两人立过借据,这都是说好的事情,彼此间没什么可矫情的。 「你要准备好了,我就收账了!」张滚利把核桃在手里搓了两下,准备从何家庆身上收命。 何家庆摆摆手道:「张大哥,别急,命不能给你。」 张滚利皱起眉头道:「这话什么意思?要赖账么?」 何家庆笑道:「三十九天的寿命,小弟赔得起,犯不上赖账,只是小弟有伤在身,还命还得伤了元气,小弟怕招架不住,咱们能不能换个东西抵命?」 张滚利搓了搓核桃道:「你想用什么东西抵命?」 「用丹药,丹药能换修为,修为能换光阴,省下光阴,就算省下了性命,两边价码也算对等。」 张滚利笑道:「你想的不错,确实可以用丹药顶寿命,但咱们这个换法,可不是一天换一天,寿命要比修为值钱,不同成色的丹药,还有不同的算法,要是用金元丹来换,两边一换二十。」 一换二十的意思就是,欠三十九天性命,用七百八十天的丹药来还,折算成金元丹,将近八颗。 杀了一个七层修者,交给红莲炼化,都未必能炼出来八颗金元丹,张滚利是真狠。 何家庆从怀里掏出八颗金元丹,摆在了张滚利面前,张滚利看过成色,连连点头道:「好东西,品质没得说,我还得找你些零头。」 何家庆摇摇头道:「张大哥说那点零头的事情,可就见外了,今后再找你做生意,还请多给小弟些照顾。」 张滚利笑道:「爽快,何老弟,今后再有难处,只管来找张某,借据你留下,张某告辞了。」 何家庆验过借据,确系是真,便把张滚利送到了办公室门口。 两人客套几句,张滚利离去,何家庆手指交错,把借据烧了,把纸灰和房间里的灰尘混合在一起,打开窗子,顺着外边的夜风吹散到了远处。 在办公桌前揉揉额头,何家庆稍微有些困乏,正打算睡去,忽然闻到了一股脂粉香气。 这谁呀,大半夜的过来撩人? 沈容青也住在这座大楼里,但她不是这个性情,也没有这样的手段。 何家庆起身,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双耳一颤,隐约听见了些水声。 抬头一看,挂在墙上的西洋油画之中,原本坐在河边沉思的凌妙影,变成了一个撑伞的女子。 女子收了伞,从画里走到了何家庆面前:「何公子,久违。」 何家庆一惬,问道:「这位前辈,我们见过么?」 女子嘴唇微翘,有些嗔怪:「当初在圣贤峰上,咱们也算相识一场,你怎么转脸就不认人?」 何家庆看看女子,又看了看墙上的西洋油画,对着女子行了一礼:「晚辈若是没看错,您应该是画修宗师,穆月娟,穆老前辈。」 穆月娟更不高兴了:「前辈这个词儿,听着本来就刺耳,你还非得加上个老字,就不能叫我一声姐姐?」 先看穆月娟这长相,再看穆月娟这身段,看看她一喜一怒,听听她一笑一嗔,寻常人在这,魂都被她勾了去。 可何家庆很淡定,他先向穆月娟澄清了一个事实:「当初您在圣贤峰上见到的那个不是我,那是有人冒充何某,何某为这事可受了不少冤屈。」 穆月娟呵呵笑道:「何公子,说这种话却没意思了,姐姐我不是来找你要圣人的,也不是来找你要玉玺的,你跟我扯这旧事有什么用处?」 确实没什么用处。 何家庆是被冤枉的,穆月娟参与了这件事情,心里自然清楚。 穆月娟接着说道:「姐姐我也听说了,为了圣贤峰的事情,你和绿水弓起了争执,这老花子丰狠,还想要了你的命姐姐我这次来,是想帮你把这事儿平息下去,那绿花子跟我还算有交情,我劝他两句,他应该能听,要不咱们现在就去他住处坐坐?」 何家庆连连摆手道:「前辈可不要吓我,绿水弓对我下了死手,我要是去他住处,哪还有命回来?」 穆月娟一脸惊讶道:「哎哟何公子,你还有怕的时候?我今天见你在绿花子的门口待了大半天,看你那样子,却不是在躲他。」 在龙门路上遇到的,果真是穆月娟。 何家庆笑容不变,嘴上不语。 穆月娟来到何家庆近前,轻轻托起了何家庆的下巴,柔声细语道:「何公子,你做了什么,姐姐都知道,绿花子家里有不少好东西吧,你这次收获应该不少吧?」 何家庆微微摇头道:「姐姐太看得起我了,我根本进不去绿水弓的家门,我实在没那个手段。」 穆月娟笑道:「少年郎就该张狂一点,说话不必这么老成,你要是没进去绿花子的家门,却拿什么给张滚利还账?那种成色的金元丹应该没那么好找吧? 我若是没猜错,那些金元丹应该是绿花子搜集来的,用来搞赏他的弟子的,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何家庆心头阵阵发紧,从刚才跟张滚利还账开始,穆月娟就在这个房间里, 我居然没能察觉。 等等,我没察觉,难道张滚利也没察觉? 他知道穆月娟在这,也应该知道穆月娟为什么而来,穆月娟有可能就是他带来的! 张滚利这个鸟人! 何家庆控制着情绪,向穆月娟解释道:「前辈,我给张滚利的八颗金元丹, 是我用红莲炼制的,玄生红莲曾经在我手上,你应该听说过这个消息, 我真的没有去过绿水弓的住处,我也没拿过绿水弓的契书,前辈,我真的没有骗你。」 穆月娟的手指还在何家庆的脸庞上滑动:「何公子,这谎话能骗得过别人, 想要骗我,可就有些无趣了, 玄生红莲此前一直在叶松桥地头神的手上,这事儿我早就知道,你编出来那些谎言,什么陆小兰,什么李伴峰,这些都是假的!」 何家庆无语,这局面可真荒唐,他承认他拥有过玄生红莲,穆月娟居然不相信。 穆月娟撩了撩何家庆的发丝:「按照普罗州的规矩,我不能随便抢地头神的东西,但现在绿花子死了,我出手接管就不算坏了规矩, 好孩子,绿水城太大了,你拿不住,也不该拿,他的丹药,他的法宝,他的好东西我都可以送给你,可有一件东西,你不能带走,你得把他的契书留给我。」 说完,穆月娟放声而笑。 笑声未落,穆月娟指尖一颤,白皙的手指,突然变成了一支画笔。 画笔如果在何家庆画一道印子,就能把何家庆的脸给切开。 何家庆抢先一步抬手,先在穆月娟脸上留下了一道墨迹。 穆月娟一证,墨迹过处,皮肤开裂,穆月娟流血了。 「妙手空空!」穆月娟十分惊讶,她没想到何家庆会在不知不觉间偷走了她的技法。 转眼再看,何家庆已跳到了窗外。 穆月娟随后紧追:「何公子,我真是为你好,绿水弓的地界,你真的收不下!」 「咱们慢慢收着,千万别着急!」李伴峰和手套正在拾绿水弓的宝物。 绿水弓的住所很大,好东西很多,但因为住所本身不可见,李伴峰看到的都是住所外的场景,住所里到底是什么格局,他现在还没摸索清楚。 「当家的,小心点,这屋子里也有不少陷阱。」 刺啦! 一个纸人踩中了陷阱,被撕得粉碎,旁边又来一个纸人,接替前一个纸人继续调查。 在绿水弓的住所里,李伴峰一共布置了三百七十二个纸人,通过这些纸人的定位,李伴峰大致摸索出了住所的轮廓。 他用了整整十六个钟头,在绿水弓的住所之中,找到了六颗玄蕴丹,一百九十三颗金元丹,剩下的紫焕丹,玄赤丹,数量太多,李伴峰还没来得及去数。 「奇怪了,怎么只有丹药,连一件法宝都没有?」手套四下翻找,在两个纸人之间闻到了些味道。 「当家的,这下边有好宝贝,估计是一件层次不低的灵物。」 李伴峰和手套仔细翻找,摸到了冰冷的地面,李伴峰在摸索之间找到了一处暗格。 暗格上了锁,虽然看不见,但李伴峰摸得出来,这里上了不止一道锁。 手套很有把握:「当家的,你别急,用不上半个钟头,我就能把这道锁给打开。」 刀鬼岭,崔提克还在暗中观察战局。 绿水弓的顽强让崔提克感到震惊,他在刀鬼岭上血战了几天,却没有被刀劳鬼的毒液伤到过。 刀劳鬼阵亡的数量也很惊人,照此下去,绿花子再支撑一段时间,还真有可能冲出刀鬼岭,在不感染刀劳鬼毒液的情况下,冲出刀鬼岭。 转眼之间,绿水弓又击退了一波刀劳鬼,万晋贤身边能调动的刀劳鬼越来越少,有许多刀劳鬼对方普贤的能力提出了质疑, 「呼呀呀,呼呀,呀呀呼!」一名刀劳鬼表示,万晋贤不是个聪明的人,跟着万晋贤只能送死,大家另外选择一位首领。 「呀呀呀呼呀!」另一名刀劳鬼表示,万晋贤不是个勇敢的人,很多刀劳鬼都阵亡了,但他每次都能活着回来。 还有一名女性刀劳鬼情绪最是激动,她说万晋贤很短,不是一个中用的人! 绿花子站了起来,他貌似要突围了。 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麋战,刀劳鬼的斗志已经所剩无几,一旦让绿水弓冲出第一道包围,他很可能一路摧枯拉朽,冲出刀鬼岭。 万普贤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准备独自前去拦截绿水弓。 这场战斗几乎没有悬念,万晋贤无论在任何状态下,都不可能是绿水弓的对手,可他还是冲了上去。 砰! 万晋贤撞在了绿水弓身上。 噗通! 绿水弓倒地了。 他倒地了? 怎么可能? 崔提克无比惊讶,虚弱的绿水弓倒在了地上,站不起来了。 PS:绿水弓出了什么状况? ------------ 第五百二十四章 宅修云上技 「挖呀,兄弟!」 「挖呀,当家的!” 手套打开了地上的暗格,李伴峰和手套在暗格里一起往下挖。 挖了半个钟头,李伴峰先挖到了一枚印章。 他拿着印章,在手里摸索了许久。 因为室内的东西看不见,只能摸索,李伴峰花了两分钟的时间,才确认这是地头印。 「兄弟!」李伴峰很激动。 「当家的!」手套也很激动,在地头印下边,手套挖出了两片拱形的铁券。 绿水湾的契书,被两个人给挖出来了。 李伴峰很想看看,绿水弓的契书上都记录了什么,但在暗维空间里,他什么都看不到。 「当家的,看不到,也不耽误收下啊!」手套的意思是,让李伴峰先把契书和地头印收下。 「是呀!」李伴峰把地头印扣在了头上,先把人气收下了。 人气这东西,有了就要收,避免夜长梦多。 这是绿水湾,拥有普罗州第一大城的绿水湾,有多少人这里的人气? 到手的人气不能放凉了,赶紧收下才是正途。 源源不断的人气注入到头顶,李伴峰能清晰的感受到修为的增长。 这块地头印里的人气也太多了,释放了一分多钟,比叶松桥和李芙蓉的新地加起来还要多。 里边还有,地头印的人气还没释放干净。 又过了一分钟,地头印还在释放人气。 过了十分钟,地头印里的人气依然喷涌不断。 过了二十分钟,李伴峰双眼上翻,倒在了地上。 「当家的!」手套赶紧把地头印摘了下来,呼唤了很久,李伴峰才睁开眼晴「我的地头印呢?」李伴峰四下摸索。 「当家的,不急这一时呀!」手套劝住了李伴峰,两人本想在绿花子的家里再搜罗片刻,李伴峰脚步不稳,走路艰难,赶紧离开了暗维空间。 别看走路不稳,跑起来可不艰难,李伴峰一路跑去逍遥坞,脚步依旧飞快。 等藏好钥匙进了随身居,李伴峰往床上一躺,两条腿开始剧烈颤抖。 腿上的感觉不陌生,每次旅修普升之前,都要抖腿,抖腿意味着李伴峰想跑,而且不想停下来。 但身上的感觉有些陌生,李伴峰不想动,感觉床上有胶水,把他粘在褥子上了。 唱机看着李伴峰的状况,用唱针试了试李伴峰的脉象:「相公,你收了多少人气?」 李伴峰愣然道:「宝贝娘子,这你都能看得出来?」 唱机道:「这怎么能看不出来?相公,你脉象都被人气冲乱了,你这是偷了几家的人气?」 手套在旁道:「这怎么能叫偷,光明正大拿的,当家的就拿了绿花子这一家。」 「一家人气能有这么多?」娘子不信。 「要不就说绿水城人气旺,这地头印里还有没吃完的!」手套把地头印交给了唱机。 唱机掂量了下份量,惊叹一声道:「这绿花子多长时间没吃过人气了?」 李伴峰一愣:「不吃人气,他靠什么长修为?」 唱机仔细看了看李伴峰的状况:「宝贝相公呀,你两门开张做生意,两边都吃得饱饱的,这地头印的人气才刚刚用了一半!」 李伴峰也惊呆了:「地头印这么能装?」 酒葫芦道:「地头印确实能容纳许多人气,可这叫花子攒这么多人气做什么?」 「难怪这叫花子这么难缠,他可能用不着人气了———」唱机思索片刻道, 相公,我现在把宅修云上技传给你。」 李伴峰还在抖腿:「娘子,我这个状态,怕是学不了技法。」 「先学技法,疏通经脉,然后准备普升。」 「晋升?」李伴峰挣扎着坐了起来,「我刚刚才到云上一层,这么快又要晋升?」 「还不是因为你不知饥饱,一次吃了这么多人气,已经吃到二层边上了!」唱机埋怨两句,又觉得心疼,用蒸汽托着李伴峰慢慢躺下,仔细叮嘱道,「宝贝相公,身子放平,心思也要放平,什么都别想,只管交给小奴。」 说话间,唱机用喇叭口缓缓将李伴峰吸了进去,李伴峰在温暖的喇叭口里, 只觉得双眼慢慢沉重,慢慢睡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李伴峰睁开了眼睛。 身体好像轻盈了一些,腿也不抖了。 李伴峰轻松坐了起来,先看了看右边的唱机:「宝贝娘子,技法学会了没有?」 娘子回答道:「相公学会了。」 李伴峰又看了看左边的影子:「当真学会了么?」 影子冲着李伴峰点了点头。 李伴峰坐在床上,对着影子说道:「据我所知,影子这种东西,一般是在地上,也可能在墙上,但是你就这么在我身边坐着,是什么道理?」 影子看向了唱机。 唱机正想跟李伴峰解释:「相公呀,宅修云上技叫做形影相吊——· 「咱们先不说技法的事情,」李伴峰默坐片刻,猛然起身道,「你是伴峰乙吧?」 影子也站了起来,要和李伴峰开打! 「你果真钻出来了!」李伴峰回手抄起了镰刀。 影子没有说话,闪身之间,突然从李伴峰的视线里消失不见。 李伴峰大惊:「不好,走马观花!」 他四下搜索影子的踪迹,找了半天没能找到,好在走马观花也没能触发。 影子悄无声息来到李伴峰背后,李伴峰募然察觉,回头就打,影子低头躲过,对着李伴峰的膝弯端了一脚。 这脚端的结实,李伴峰差点倒地,影子对着李伴峰的脸上准备再补一脚,李伴峰闪身躲开,一拳捶中了影子膝盖。 影子被打了一个翅超,李伴峰上前一脚,准备用踏破万川把影子端碎。 砰! 一脚踩出去了,踏破方川没能发动。 影子回身一脚端中了李伴峰脚踝,李伴峰忍着剧痛,中了影子裆下。 一招换一招,影子这下吃大亏了,裆下实在不扛打,影子摇摇晃晃没等站稳,被李伴峰抢起花瓶,砸在了脑壳上。 躺在地上的影子,挣扎片刻,站不起身子。 见李伴峰又踢来一脚,影子突然躺平缩在了李伴峰脚下。 唱机赞叹一声道:「相公好武艺,这影子算是被你收伏了!」 「收不伏的。」李伴峰摇了摇头,坐在床上,擦了擦身上的伤痕。 唱机一边给李伴峰上药,一边解释技法精髓:「宅修深居宅中,孤单惯了, 影子便是修者的伴侣, 子立,形与影相依为命,并肩而战,形与影力同心,只要驾驭得当, 日后相公与人交手,便是以二敌一,曾有人称此技法,为临敌应变最强之技。」 李伴峰看着唱机道:「宝贝娘子,你觉得这个技法,我能学得会么?」 唱机打着锣鼓,激励着李伴峰:「相公勇武,必然能学得会的。」 李伴峰轻轻抚摸着唱机道:「娘子,咱们夫妻之间理应坦诚,你真觉得我学得会么?」 唱机的锣鼓稍微慢了一点:「相公的身影,凶悍了一些,技法运用之间,或许有些难处,可也一定有办法克服的。」 李伴峰提起油壶问道:「宝贝娘子,为什么之前不教我这技法,你可千万要说实话!」 娘子停了锣鼓,细声细气说道:「那是因为相公性情特殊了些,只怕影子也难以驯服,小奴担心相公刚到云上,根基不稳,技法运用不当,反受其害。」 娘子说话,十分委婉。 翻译过来是,李伴峰是个疯子,他控制不了自己,也控制不了影子,修为还刚到云上,实力还非常有限,弄不好会被自己的影子给害了。 这一点上,李伴峰和娘子的观点非常一致:「早知道是这么个技法,我就不学了。」 「相公呀,你若是耐心打磨,多花些时日稳固了修为的根基,这技法不学也就罢了, 而今刚上了一层,立刻又上二层,没有技法支撑,相公的身体哪能经受得住。」 李伴峰也想不明白「技法支撑」是个什么概念,单靠言语,这事也解释不通,唱机劝道:「宝贝相公,刚学了技法,身体虚弱,先吃些丹药休养一下。」 唱机拿出一颗玄蕴丹,斟酌再三,切了三分之一给李伴峰。 李伴峰吃了丹药,歇息片刻,问道:「适才我和影子打斗时,为什么用不出技法?」 娘子道:「相公云上根基还浅,用了形影相吊之技,大部分技法就都用不出来了。」 李伴峰叹道:「这影子不仅不中用,代价还不小。」 「当家的,技法慢慢学,咱们先看看这好宝贝。」手套把地头印和契书一并拿了出来。 离开了暗维空间,这些东西现在能看的清清楚楚,地头印没什么特别之处, 李伴峰仔仔细细看了契书。 绿花子的契书可是够特别,正面还是那八个字,百里之地,以此为凭。 背面上密密麻麻有几十行文字,第一行文字,袁瘦驴,得此地。 李伴峰问唐刀:「这块地界是怎么得来的?」 唐刀思索良久道:「我只记得有人把这块契书送给了我,那人是谁,我想不起来了。」 第二行字,袁瘦驴胜沙定忠,得地二十里。 「沙定忠是谁?」 唐刀想了想:「好像是个邻居,来我地界上生事,被我打跑了。」 接下来又有三行字,都是袁瘦驴的战绩,他击败了三位地头神,得了不少地界。 看得出来,袁瘦驴占据花子湾时,也是非常有实力的地头神。 接下来一行字:赵脓包胜袁瘦驴,此地尽归赵脓包。 「赵脓包是谁?绿花子?」 听到赵脓包这个名字,唐刀似乎有些印象,他在屋子里来回步,走了十几圈,突然想起了一句话:「找个地方撒泡尿照照,照照你那一脸大脓包。」 李伴峰问道:「这话是说绿水弓的?」 「应该是吧,」唐刀还在努力的回想,「我好像曾经留意过他,他在花子湾好像是个挺有名气的叫花子,因为一直生病,一直被人欺负,才出的名-——” 洪莹没太听明白:「他抢你地头神位子的时候,少说也是个地皮九层了,而且还有武修根底,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一直都是叫花子,还怎么可能一直被人欺负?」 唐刀答不上来:「这句话肯定是说绿水弓的,赵脓包,应该是说他长了一脸脓包,至于他是不是姓赵..· 李伴峰道:「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别人总让他撒泡尿照照,他就让自己姓赵了,应该是这个缘故吧? 唐刀没言语,众人也都不说话。 这个推测应该是对的,因为李伴峰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李伴峰继续看着绿水湾的契书,从击败袁瘦驴开始,赵脓包先后经历了上百场战斗。 他没输过。 绿水湾的地界一直在扩张,按照契书上的记载,李伴峰算了一遍,一里地块算一方,绿水湾有三万一千多方地块,除了花子湾原有的一万多方地界,剩下的地界都是绿花子自己打下来的。 他不仅能打,而且还擅长经营,他把普罗州最穷苦的花子湾,变成了最富有的绿水湾。 「相公呀,这两块契书,你打算怎么处置?」 李伴峰拿着契书,又仔细看了一遍:「送到绿水湾,洒上我的血,立下一张纸契,埋起来。」 酒葫芦道:「小老弟,你是要当绿水湾的地头神?」 李伴峰点点头。 老茶壶磕打了一下茶壶盖子:「绿水湾是各路豪杰必争之地,这块地界可不好守备啊。” 李伴峰一直盯着这两片契书:「守得住,绿花子当年只有九层修为,他都守得住,我为什么守不住?」 老茶壶道:「花子湾和绿水湾,终究不一样。」 老茶壶说的没错,来抢花子湾的人不会太多,来抢绿水湾的人,可就不好估算了。 李伴峰没说话,唐刀挺直刀身道:「主公比绿花子有本事,末将愿和主公一起守住这地界!」 唱机响起隆隆战鼓:「夫君,既是要收了绿水城,还需给自己想个好名字。 李伴峰道:「不用想了,就叫李七。」 「相公呀,直接叫李七,是不是太明显了?」 李伴峰道:「我姓李,可我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我说自己排行老七,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兄弟姐妹,就叫李七吧。 1 唱机沉思片刻道:「也好,反正两片契书都在夫君手上,这事儿和内州也没有牵扯,李七这个名字和相公感应最深,位格也最稳当,相公一定要选个好地方,把契书埋下。」 放映机倒是有个建议:「我觉得埋在原处最好,绿水弓的住所,是我见过最神奇的地方,其他人很难找到那里,就算找到了也进不去,进去了之后,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不妥,」李伴峰摇摇头,「能找到那里的人未必很少,何家庆应该知道入口在哪,只是暂时打不开大门, 这次打不开,不代表下次还打不开,咱们必须得换个地方。」 换什么地方合适呢? 逍遥坞? 百乐门? 自己手下还有不少产业,两家酒楼、两家茶楼、一家银号,两座歌舞厅、一座影业公司,一座戏园子、一座绸缎庄、还有几家工厂· 看着都还行,可细想起来,都不太合适,这两片契书实在太关键了,惦记这两片契书的人,也都有着难以想象的手段。 李伴峰问道:「绿水湾只有一处不可名之地么?」 唱机道:「这事儿小奴可说不准。」 谁能说的准呢? 等了半响,随身居开口了:「肯定不止一处,用那钵子应该找得到。」 画坊街,刘宝阁书画铺,何家庆正在柜台上挑画。 这家书画铺在画坊街很有名气,因为画坊街各家铺子大多是卖画的,但这家铺子是卖宝的。 在绿水城,卖画的铺子有两类,一类是卖真迹的,无论大师名作,还是寻常画家的佳作,在这类铺子里都有的卖,每幅画的来历都说的清清楚楚,来这买画,得立下契书,发现品,假一赔十,卖的是信誉和招牌。 另一类卖画的铺子,卖的就是品,明明白白告诉你,他这铺子不卖真迹, 有精仿的佳作,也有粗制滥造的下品,甚至还有不少照模子印出来的画,虽说是假的,但每幅画明码实价。 卖宝的铺子可就特殊了,就像刘宝阁这家书画铺,里边的书画有真有假,淘着金子还是抓了沙子,全看自己眼力,一旦成交,钱货两清,事后概不认账。 何家庆在画架子上挑了一幅工笔,画的一座老宅院,一名女子坐在厢房之中,正在对镜梳妆。 书画铺的掌柜刘进宝见何家庆选了这幅画,他把何家庆请到了后堂,湖了一壶好茶,把旁人支走,压低声音说道:「这位客爷,实不相瞒,这幅画可是真品。」 何家庆抿了口茶水,点点头道:「我知道,这是百花丹青的真迹。」 刘进宝思量了片刻,又问道:「您既然知道这幅画的来历,也该知道这幅画的用途。」 何家庆点点头:「风花雪月,红颜知己,试问天下哪个男子不爱?」 刘进宝点点头:「您把宝贝淘着了,我把话也说明白了,您只管说个价钱, 给多少,我接多少。」 何家庆给了刘进宝一张支票,刘进宝看了看数目,把画装好,当场成交。 等何家庆出了画坊铺子,刘进宝叫来一名伙计:「给冯老板送信,何家庆来过,把穆月娟的画给买走了。」 回到外宅,何家庆把画往卧室里一挂,盯着画卷看了十来分钟,画卷里的宅邸,越看越清晰。 墙上的砖红了,屋上的瓦青了,树上的柳絮飘了,姑娘的眉梢动了。 何家庆先朝着姑娘行了一礼,撩起长衫下摆,主动钻进了画卷。 正在梳妆的女子愣了片刻,旋即笑出了声音。 「何公子,你居然敢来找我?」这女子正是百花丹青穆月娟。 就在此前,穆月娟还在四下寻找何家庆的踪迹,没想到何家庆敢自己送上门来。 何家庆叹道:「不来找姐姐,我还能找谁?别人吃干抹净,还想取我性命, 姐姐好列还能留给我一碗汤喝。」 穆月娟放下眉笔,从厢房走到院子,用手指拨了一下何家庆的发丝:「小公子啊,姐姐找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还把姐姐的脸给伤了。” 何家庆捏了捏穆月娟的手,笑道:「将心比心呀姐姐,我刚从绿花子家里出来,你就到我家门上了,二话不说就管我要契书,吓都把我吓死了。」 穆月娟嗔怪道:「你怕我?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何家庆叹道:「就凭姐姐的修为和手段,我有几条性命,您都能吃得下去, 今天我主动到了姐姐的地界,一字一句跟您把实话说了,绿花子的契书真不在我这!」 穆月娟眼角一颤,在何家庆脸上留下了一道墨痕:「何公子,是不是跟别的女人戏耍惯了,却也把我当成了不懂事的黄毛丫头?」 何家庆不敢乱动:「穆姐姐,我要是敢有半句戏言,今天绝对不敢来府上拜访。」 这是实话,何家庆进了穆月娟的地界,几乎等于断了自己的后路。 穆月娟问道:「你敢说你没进绿花子的家门?’ 何家庆道:「他家门我真进了,但我拿不到他的契书!」 穆月娟看了一眼桌上的胭脂盒。 这个胭脂盒,是一件德修法宝,里边的胭脂没有变色,证明何家庆说的是实话。 穆月娟又问:「为什么拿不到?」 「我进门的时候,绿花子就在家里等着,您让我怎么拿他契书?」 穆月娟眉头微皱:「你是说绿花子还活着?」 「他是不是活的,我不知道,但我进门的时候,确实看见他了。」 穆月娟又看了一眼胭脂盒,盒里的胭脂依然没变色。 这个胭脂盒的层次已经超过了云上,何家庆肯定没本事骗过这件法宝。 他说的是真话。 穆月娟勾了勾何家庆的鼻梁:「既然绿花子还活着,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何家庆解释道:「我和绿花子有仇,姐姐应该知道,我想杀了他,可自己又没这本事。」 穆月娟笑道:「你想让我帮你?」 何家庆道:「要是能把他杀了,我这份仇怨没了,姐姐把契书拿了,不也是件好事?」 「是好事,」穆月娟点点头,「可我不信你。」 何家庆道:「姐姐要是不信我,咱们现在就去绿花子的住处,看看我到底骗没骗你。」 穆月娟转身回了厢房,拿起胭脂盒,用手拨了两下,里边的胭脂,颜色如初「绿花子既然活着,我就不能动他,这是货郎定下的规矩,我可不是嫌命长的人,何公子,你还是走吧,我帮不了你。」 何家庆站在窗边,看着穆月娟道:「要动绿花子不是你,是我,您在暗中帮我一把,应该不算坏了规矩。」 穆月娟笑一声:「你让我在这事上取巧?你觉得我能骗得过货郎么?’ 「我觉得您有这个本事,这么好的买卖,要是错过了,您肯定得后悔。」何家庆摸了摸脸颊,脸上长出了一排疹子。 看着何家庆脸上的疹子,穆月娟相信绿花子真的没死。 她把胭脂盒收进了怀里:「我和绿花子确实有交情,既然你求到我了,咱们去他家里看看,也不是不行。」 何家庆俯身施礼:「姐姐,请!” 两人走出了画卷,一并走到了龙门路。 到了路灯旁边,何家庆转动戒指,在灯杆上下摩。 穆月娟等了许久,眉头微:「你这门要开到什么时候?」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打开这扇门,我怀疑之前是绿花子故意放我进的门。」 穆月娟随手看了看手里的胭脂,何家庆说的还是实话。 「我再等你一刻钟,门要是打不开,这事就算了。」穆月娟四下看了看,总觉得事情不对劲。 她为什么要相信何家庆? 就算他说的都是真话,她也不该再这趟浑水。 今天的状况不太对劲,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穆月娟总觉得自己有些反常。 纠结了十分钟,穆月娟摇摇头道:「这事儿你自己想办法,我还是———” 何家庆不见了。 他什么时候走了? 盗修技,踏雪无痕! 穆月娟意识到自己上当了,转身就走。 刚走出龙门路,拐到了庆吉胡同,忽听一名男子说道:「穆姑娘,我有桩生意想跟你商量。」 「冯崇利?」穆月娟一回头,看到商人冯崇利站在了身后。 「你跟我商量什么生意?找我买画么?」穆月娟妩媚一笑。 冯崇利摇摇头道:「我找你买绿水湾的契书。「 穆月娟摇头道:「你找错人了,我没拿绿水弓的契书,我修为过了云上,自然不会打绿水弓的主意。」 冯崇利拿出一颗银元,搓了搓银元背面的雪花:「穆姑娘,我是带着诚意找你做生意,还不止带着我一个人的诚意。」 雪花浦? 穆月娟咬了咬牙! 我被何家庆给骗了。 PS:何家庆每句都是实话,为什么还能骗了穆月娟? ------------ 第五百二十五章 安宗定,你来了 何家庆在指尖上搓了一团火,烧了穆月娟的画。 穆月娟此刻还在和冯崇利交涉,何家庆对她说的每句话都是实话,他第一次去绿水弓的家里,是因为遭到了绿水弓的伏击,他一进门,的确看到绿水弓在门里等他。 他确实不知道绿水弓是生是死,他只知道李伴峰把绿水弓送走了。 可实话一样能骗人,孙铁诚的大弟子顾如松说唐昌发是死人,这是句实话, 唐昌发早就死了。 这句实话说在了唐昌发的痛处上,把唐昌发逼得毫无还手之力,这就是愚修技持人长短的要领。 何家庆在愚修技上天赋不济,唯有持人长短这个技法用的还算不错,他抓住了穆月娟的短处。 一是贪。 穆月娟很想要绿水弓的地界,尽管她不需要人气,但这块地界在她心里的份量很重,以至于让她敢冒险在货郎的规矩之下取巧。 二是色。 如果换成张滚利来骗穆月娟,难度会大很多,因为张滚利面相凶恶,满身市井之气,何家庆相貌俊美,还是富家公子。 抓住这两样短处,持人长短之技生效了。 可惜这技法是偷来的,能用的次数有限。 何家庆联络了手足盟的几名手下,让他们继续打探顾如松的消息,他想找个机会,再偷一次技法。 「还别说,这骚蹄子写的东西确实管用!」唱机看着宋老师的讲义,一点点改良着绿水弓的钵子,钵子里原本只有一把勺子,现在变成了一红一黄一蓝三把勺子。 「相公呀,你可得记住,黄勺子是指方向的,蓝勺子是开门的,红勺子是锁门的,千万别用错了。」唱机知道李伴峰性情有些急躁,怕他关键时刻用错了手段,干脆把钵子的三个功能分配给了三把勺子。 李伴峰这边也没闲着,他在绿水城找到了另一处暗维空间,在圆竹坊福运大道。 圆竹坊是绿水城南的一块老地界,绿水城刚建成的时候,圆竹坊曾经是城里最富庶的地段,可随着绿水城不断扩大,城市的中心不断迁移,圆竹坊渐渐被各大豪门舍弃了,成了无赖流痞的聚集之地。 李伴峰在圆竹坊买了一座三层洋楼,楼很老,面积可不小,因为疏于打理偌大的院子,杂草丛生。 屋子里的空间也大,墙面斑驳,灰尘满布,走路说话,回声迭起,一个人来这还真有些疹得慌。 之所以买下了这座宅院,是因为李伴峰在这找到了暗维空间的入口,就在这宅院二层第二个房间的壁橱旁边。 二层二房,和二还真是有缘,李伴峰把这个暗维空间称之为二宅。 二宅里边的状况,并不是一片漆黑,但和绿花子的住处也不一样。 绿花子的家里是能清晰看见外边,但屋子里对应的事物和外边截然不同。 二宅里边也能清晰看见外边,屋子里对应的东西也和外边不同,但是人在屋子里的方向认知是完全相反的。 李伴峰进了二宅,看到左手边有个椅子,他想试探一下这椅子在暗维空间里对应的是什么东西,于是就往左边摸索过去。 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摸到,因为李伴峰感知错了方向,他摸到右边去了。 这不赖李伴峰,不只是他分不清方向,就连手套都分不清楚,他闻着花盆那边有宝贝,一出手,自己钻到床底下去了。 李伴峰想迈左脚,一抬腿出了右脚,滑了个翅超。 唐刀上前扶,没分清刀把和刀尖,差点把李伴峰给插了。 多亏这个暗维空间不算太大,和逍遥坞的大舞池差不多,一家子人跌跌撞撞,摔摔打打,用了几个钟头的时间,渐渐适应了这块地方。 因为方向倒错,李伴峰还以为这道暗维空间的格局非常复杂,摸索过后才发现,这里边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既然什么都没有,埋契书的地方可就不太好选了。 李伴峰只能外界的景致为参照,在二楼第六个房间的书桌地下,挖了个深坑他先在铁券上洒了血,而后又写了一张纸契,也洒了血。 等不多时,铁券上呈现了一行文字:李七胜赵脓包,得全境之地。 自此,李伴峰成了绿水湾的地头神。 他把契书埋好了,先添上一层土,正要去拿地头印,忽然感觉胸口阵阵沉闷,压得李伴峰透不过气来。 「小老弟,别急,先来一口。」酒葫芦嘴对嘴,喂了李伴峰一口酒。 喝下这一口,李伴峰缓过来不少。 这是酒葫芦按照唱机的吩咐,专门准备的药酒,因为唱机知道绿水湾的位格太重,以李伴峰当前的修为,一下子扛起这么重的位格,很可能会憋住一口气喘不上来。 等喘上来这口气,李伴峰觉得胸口也慢慢通畅了,随即把地头印收进了盒子,一并埋进了土里。 契书和地头印埋好,李伴峰走出了暗维空间,用红色的勺子顺时针转了三圈,逆时针转了两圈半,顺时针再转一圈,做了个密码,把门锁了。 自己这边的事情办妥了,李伴峰回了随身居,让娘子和钟摆帮忙装扮一下, 弄成了绿花子的模样,到了晚上十点钟,他又回了龙门路。 绿花子家里肯定还有不少好东西,手套都说了,就发现了丹药、契书和地头印,连个法宝都没看见。 绿水湾如此富庶,绿花子实力高强,他家里怎么可能没有法宝?这完全不符合他身份。 李伴峰也不是贪绿花子的法宝,只是觉得自己把绿水弓送去了刀鬼岭,一时半会回不了家,那么多好东西,万一被别人偷走了,李伴峰心里过意不去。 走到路灯旁边,李伴峰摸索着钵子,正打算开门,两股恶意,前后袭来。 一个来自正对面,也就是绿花子的家里。 另一个来自身后的慕缘茶馆。 状况不对,李伴峰迅速拨弄了几下红色的勺子,逆时针两圈,顺时针一圈半,逆时针再半圈,在绿花子的家门上加了一道锁。 拨弄完后,李伴峰托着钵子走了。 多亏李伴峰走得快,没往绿花子的家门里进。 绿花子的家里,冯崇利和穆月娟正在翻找契书,他们能清晰看到外边的一举一动,当看到绿花子来到灯杆下,两个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他们不怕打不过绿花子,他们两个的修为都在绿花子之上。 但是他们得守货郎的规矩,以他们的身份,不能在绿水湾随便对绿花子下手。 见绿花子走了,冯崇利稍微松了口气,穆月娟还很紧张:「他一会可能还会回来,许是咱们出了纰漏,被他看见了。」 冯崇利看向了慕缘茶馆:「别担心,茶馆里有我们的人。」 没过一会,茶馆里走出来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悄悄跟上了绿花子。 穆月娟认识这人:「这是安宗定吧?他什么修为?」 修为这事儿,不能随便打听,但是现在情况特殊,如果安宗定的修为超过了云上,他也不能无缘无故在绿水湾对绿花子下手。 冯崇利操控着一只精巧的算盘,继续在绿花子的住处探宝:「放心吧,他对绿花子动手,不算犯了规矩。」 穆月娟还是担心:「绿花子如果活着,咱们就不该动他的契书!」 冯崇利拨动了一下算盘珠子:「要是换做别人,确实不该动他,可现在有我们撑腰,你有什么好怕?你以为货郎真能动得了雪花浦?」 穆月娟心头一阵焦躁,她真不想卷进这场风波,可而今想脱身,却找不到机会。 李伴峰在前边走,安宗定在身后尾随。 要是真正的绿水弓在这,真不一定能发现安宗定,安宗定举止自然,看着就像个走路的老者,没有丝毫破绽。 可李伴峰有车夫亲传的趋吉避凶之技,安宗定跟踪的本领虽说到家,还是被李伴峰留意到了。 穿过龙门路,进了串子胡同,李伴峰且往人少处走。 安宗定不疾不徐跟着,一路跟到了羊角园。 羊角园是一座公园,在普罗州,公园是个新鲜东西,只有绿水城和黑石坡这种级别的大城市才有公园。 这座公园是关防厅修建的,原本是想给居民提供一个游览休息的公共场所, 借此也树立一下关防厅的口碑。 可当时的关防厅明显错判了普罗州的风俗,这里的居民没有逛公园的习惯, 而这座公园反倒成了帮门之间厮杀争斗的好去处。 晚上八点半,羊角园一片寂静,李伴峰准备找机会试探一下这名老者的手段,安宗定是云上的修,他布置好了鬼仆,也做好了偷袭的准备。 双方都想抢先手,谁也没料到,树丛里钻出来一个干瘦的年轻人,先手被他给抢了! 这个干瘦的男人,正是秦田九! 秦田九挥起斧头,照着安宗定脑袋砍了下去。 李伴峰愣了,安宗定也愣了。 这小子藏在羊角园子里,他们俩都没发现。 秦小胖有这本事么? 没有。 真正把他藏住的,是他的媳妇儿,绿衣姑娘冯雨秋。 冯雨秋是冷修,冷修很擅长藏匿。 当初安宗定来秦小胖家里做客,给秦小胖带了不少礼物,还在修行上给了秦小胖不少指点,冯雨秋真把安宗定当成了朋友,第二天安宗定再来时,冯雨秋没有防备,不慎被他生擒。 而今冯雨秋发现了安宗定的踪迹,提前和秦小胖藏进了羊角园子,还真就骗过了安宗定。 可骗得过,就能打得过么? 小胖往嘴里塞了一袋子干粮,豁上性命,在身前和安宗定缠斗,冯雨秋绕到身后,想靠偷袭安宗定。 他们俩必须一击制胜,秦小胖自前修为只有三层,仗着刚吃饱,出手文快文狠,挺能唬人。 冯雨秋修为挺高,道门也占便宜,可她是个鬼魂,鬼魂对魔修出手,稍有差错,就成送菜了。 安宗定看到小胖来到近前,没有招架,也懒得躲闪,随手叫来一名鬼仆,一脚把小胖端翻在地上。 冯雨秋不能去救小胖,甚至不能多看小胖一眼,必须让心彻底冷下来,才能发挥出战力。 她袖子里放着一支袖箭,指尖一颤,短箭朝着安宗定射了出去。 一名鬼仆上前,替安宗定挡住了短箭,这箭矢挺厉害,鬼仆被打伤,倒地不起。 冯雨秋从袖子里甩出箭筒,当做兵刃直接刺中了另一名鬼仆的额头,出手速度和六层旅修相当,这就是冷修的可怕之处。 鬼仆倒地,也起不来了。 眼前只剩下安宗定一个,冯雨秋再要出手,忽觉手腕不听使唤。 那两名鬼仆为安宗定争取到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就用这点时间,安宗定把冯雨秋控制住了。 这就是云上魔修的本事。 「我把你卖了,你又回来找我,你就那么想伺候我?你说你这人得多贱?」安宗定笑呵呵走上前去,看着动不了的冯雨秋。 秦小胖从地上爬起来,高喊一声:「安宗定,你个老贼,我跟你拼呀!」 砰! 话没说完,秦小胖又被一名鬼仆摁在了地上。 云上修的鬼仆,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随便拿捏秦小胖。 安宗定低头看着秦小胖:「我在海吃岭,留了你一条命,你不走,非要跑回来送死,你这人也够贱,你们两个贱人,还真能凑成一对!」 绿水弓笑道:「他们凑了一对,你再给他们当个干儿子,凑个一家三口,不正合适么?」 安宗定神情淡然,被秦小胖这么一闹,他知道绿花子肯定发现他了。 「绿花子,你认得这年轻人?」安宗定指了指秦小胖。 绿水弓摇摇头:「不认得,听说这是你干爹,我特地过来看看,还别说你们父子长得挺像, 你从茶馆出来就跟着我,一直跟到了羊角园,你想干什么?你嫌命长了?你怎么那么贱?」 安宗定指挥着所有鬼仆列好了阵势:「绿花子,你猖狂了这么多年,好日子也该到头了,别以为谁都不敢动你,我今天就是奔着要你命来的。」 这可不是安宗定吹牛,这世上确实有克制病修的道门,魔修就是其中一个。 在一般情况下,魔修不和敌人直接交手,他们靠鬼仆作战。 绿水弓有能让鬼魂生病的技法么? 有,但不多。 有些疾病能伤确实及魂魄,可安宗定这次一共带来了八十六个鬼仆,每个鬼仆的战力都不低,绿花子不可能让所有鬼仆都病倒,他准备用鬼仆把绿花子活活填死。 绿水弓摩着手里的唱机,对安宗定道:「有本事不要用你手下那群死鬼, 你直接上来和我厮杀!」 安宗定放声大笑:「绿花子,说胡话呢?你什么时候见过魔修出手不带鬼仆的? 念你自创一道,还在普罗州跌爬这么多年,也算有些声名,我劝你赶紧离开绿水湾,保住你自己这条性命,另找个地方讨活去吧!」 听到这番话,秦小胖吓得脸都白了。 在三英门待了这么长时间,他多少也有点见识,知道谁是绿水湾的地头神, 也听说过绿花子是什么样的人物。 而今绿花子就在眼前。 安宗定直接称呼他绿花子,还要和他动手,看这架势,安宗定甚至还有打败绿花子的把握。 他居然敢偷袭这种层次的人物,这不纯属胡闹么? 现在知错也晚了,秦小胖看向了冯雨秋,心里满是懊恼。 冯雨秋还想挣脱束缚,与小胖目光交汇的一瞬间,冯雨秋流眼泪了。 她知道这次凶多吉少,可看到小胖的眼神,一动情,本来为数不多的力气也用不出来了。 安宗定没心思搭理他们两个,虽然道门上有克制,但安宗定不敢对绿水弓掉以轻心,他不需要借助符咒和香烛,只需一声令下,鬼仆随时出击。 但安宗定发现绿水写状况有点不对。 他不是抱着钵子么? 什么时候改抱着唱机了? 这是法宝么? 「你抱着唱机做什么?」安宗定老奸巨猾,没有急着动手,先试探着问了一句。 「看你大限到了,放首曲子,给你送终。」绿花子一摇唱机,放起了一曲唢呐名曲,《大出殡》。 刚才秦小胖和安宗定交手,「绿花子」没有立刻出现,是因为他回随身居做了点准备。 这张唱片来历不一般,是唱机刚刚刻的。 这首曲子就更不一般,在场的所有鬼仆,有七成是孤魂野鬼,他们没有过葬礼,这辈子都没机会出殡,听到这曲子,心里十分伤感。 剩下那三成,倒是经历过下葬,可想起下葬当日的场景,却比孤魂野鬼还要伤感。 所有鬼仆都不动了,安宗定惊呆了。 这是追随他多年的鬼仆,怎么一瞬间就失控了? 用技法操控几次,鬼仆毫无反应,安宗定紧张了起来。 他不知道绿花子从哪拿来的唱机,也没想到这一架唱机居然是如此强悍的法宝。 没有了鬼仆,魔修几乎等于失去了所有战力,但安宗定身上也有法宝,还不止一件。 能有云上修为,安宗定自然不是凡辈,危难关头,思绪不乱,他且逐一斟酌着哪件法宝能对付绿花子。 绿水弓的病灶极难化解,而且他有武修根底,用法宝与之近战,显然不占便宜。 自己手上所有鬼仆都失控了,先用远战法宝,和绿水弓周旋,把战局拖住, 再想办法把鬼仆抢回来,这倒是个办法。 可什么样的法宝能抵挡得住绿花子? 万一抵挡不住,等绿水弓攻到近前,再想退路可就晚了。 此举太过冒险,不可取。 吃两颗丹药,强行提升战力,把鬼仆的控制权争夺回来,再与绿水弓厮杀。 可万一争不回来,再被绿水弓突袭,届时该如何抵挡? 安宗定身经百战,思虑片刻,迅速有了决断。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金珠子,塞到嘴里转身就走。 这颗珠子是旅修法宝,含着它,速度能和八层旅修一较高下。 绿花子修为虽高,病灶虽狠,可他终究跑不过旅修,安宗定一转眼,已经跑出了羊角园。 把鬼仆都抛弃了,自己就这么逃了,似乎有点狼狈,但安宗定不这么想。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此役先不与绿水弓争高下。 这一战也不算白打,他知道绿水弓有克制魔修的法宝,等日后做好防备,先毁了那架唱机,一定能取了绿水弓的性命。 而今当务之急,是立刻回绿花子的住所,找到冯崇利,让他先别动绿花子的契书。 绿水弓在旁问道:「你这是要去龙门路么?」 「是呀!」安宗定嘴里含着珠子,说话有些含混。 他回应了一声,然后呆呆的看着绿花子。 为什么他跑的这么快— 绿花子和安宗定并排跑,跑的还非常轻松。 安宗定伸手要掏法宝,被李伴峰抓住右手,把臂骨折断了。 安宗定转身要往林子里钻,被李伴峰一脚把腿骨端断。 安宗定咬住一叠符咒,想要召唤周围的孤魂野鬼,李伴峰上前又是一脚,端断了安宗定的下颌骨,符咒掉在了地上,也没能用出来。 修为同样在云上,没了鬼仆的魔修在旅修面前实在没法看。 安宗定拖着一条腿,用剩下的一只手往前爬,一边爬,一边含混不清说道:「我是雪花浦的人,你敢杀我,雪花浦不会饶你,普罗州以后没有你的活路..」 「你在暗中查我,伤了我的兄弟,还抢了我兄弟的媳妇儿,普罗州早就没你的活路了。」李伴峰右手揪着安宗定的头发,左手打开房门,把安宗定扔进了随身居。 关好房门,李伴峰回到了羊角园。 秦田九还在想办法救冯雨秋,冯雨秋动不了,秦田九扛也扛不起来,拖也拖不走。 看到「绿花子」回来了,秦田九红了眼晴,拿出来一袋子干粮,塞进嘴里要拼命。 「跑———」冯雨秋急了,她很多年没说过话了,不是她不想说,她这个道门的修者,到了一定程度会失去语言功能,今天把她逼得都说出话来了。 秦田九哪能跑? 他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候他就知道得站在冯雨秋前边。 「绿花子」站在羊角园当中,先看着秦田九,再看着冯雨秋,然后再看着周围八十多个鬼仆。 安宗定被送进了随身居,鬼仆们随时要失控。 唱机的音乐也停了,对这些鬼仆的压制也在慢慢消散。 十几秒钟过后,有的鬼仆渐渐能动了。 这些鬼仆追随安宗定多年,技法烙印很深,一时难以脱困。 冯雨秋活动了一下肩膀,她这的技法先一步失效了。 她拉起秦小胖,撒腿就跑。 「绿花子」还特意喊了一声:「别走啊,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冯雨秋头也不敢回,一路冲出了羊角园。 鬼仆们身子不停摇晃,第一个挣脱技法的鬼仆猛然冲向「绿花子」,「绿花子」抢起醇亲王的马鞭,一鞭子把鬼仆打翻在地, 其余鬼仆一拥而上,有人嘴里还喊着:「救安爷!」 这些鬼仆真是忠心,李伴峰在前边跑,他们在后边紧追。 如果此时有安宗定指挥,李伴峰想对付这群鬼仆,难度还真大。 可魔修不在这,鬼仆们虽然忠心,战法却乱了,只知道追着李伴峰死磕,也不看看自己的速度怎么可能追得到云上的旅修,李伴峰带他们溜了几圈,一开随身居的大门,先把一大半鬼仆收进了屋子。 剩下三十多个鬼仆不愿意进去,这哪还由得他们,娘子在屋子里唱起了一首四季相思:「春季里个相思,艳阳子个天,东风摇曳垂杨线,可人子个怜,游丝牵惹桃花片,春光在眼前,玉人怎不见?」 这首老歌把相思之苦唱得铭心刻骨,一群鬼仆控制不住脚步,往屋子里钻。 安宗定躺在墙边,一动不动,假装自己已经昏死了过去。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他知道绿花子能打开不可名之地,这里很可能是绿花子的另一处巢穴。 借着火光,他看到这屋子里有一架唱机,有一张床,有一个杂物架,和一个衣橱。 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面镜子,镜子前面坐着一个不可名状的物件,正在梳妆。 刚刚看清楚周围环境,八十多名鬼仆突然都进了屋子,安宗定一咬牙,扶着墙壁缓缓站了起来。 虽说断了一条腿,但现在必须站着。 鬼仆都来了,决战的时候到了! 虽说鬼仆的状况都不正常,还在绕着唱机痴愣愣的听曲,但安宗定此时无路可逃,必须血拼一场。 「尔等听令!」安宗定大喝一声。 呼! 唱机喇叭口刮起一阵旋风,把八十多个鬼仆都收进了肚子。 安宗定沉默片刻,扶着墙,又躺回了地上。 「绿花子」走到安宗定面前,踢了他一脚:「现在装死,是不是有点晚了? 1 安宗定不动,这个时候必须沉住气,现在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这个正在梳妆的物件是胜负手,安宗定在他身上闻到了亡魂的味道,而且能感知到这个亡魂战力不低。 绿水弓的巢穴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强悍的亡魂? 现在不是思考这件事的时候。 只要是亡魂,就有操控的办法。 安宗定默默对正在梳妆的亡魂用了技法,云上魔修,技法悄无声息,且十分狠辣,短短几秒时间,安宗定已经感知到技法得手了。 坐在镜前梳妆的亡魂悄无声息站了起来,「绿花子」并无察觉。 安宗定用意念下达了命令,让这亡魂偷袭「绿水弓」。 胜负在此一举,安宗定赌上了毕生所学。 榔! 洪莹来到安宗定身前,照着他脸上端了一脚。 「七郎问你话呢,你哑巴了吗?」 安宗定的脸颊塌陷下去一大块,他咬牙忍着,继续使用技法。 胜负未分,还有机会! 榔! 洪莹又是一脚:「我问你哑巴了么?」 这回安宗定用不了技法了,这一脚让他意识有些模糊。 洪莹抬脚再端,被唱机拦住了:「莹莹,留他一口气,相公有话要问。」 李伴峰对安宗定道:「先把眼睛睁开,再不睁眼,我把你眼睛了。」 安宗定睁开了眼睛。 李伴峰问道:「安宗定,先告诉我第一件事,你真是雪花浦的人吗?」 安宗定点点头,含混说道:「你该知道,雪花浦的人,都是什么身份。」 李伴峰道:「你们为什么要查我?」 安宗定道:「因为我们要拿走绿水湾这块地界,绿花子,你霸占绿水湾这么多年,便宜占得够多了,是时候该把地方让出来了。」 李伴峰揭掉了脸上的脓疮,拿来毛币,擦去了脸上的泥污:「我问的是你们为什么要在暗中查我?」 「你不是绿花子?你是谁?」安宗定一脸惊骇,他不知道眼前这人到底什么来历。 想想他之前说过的话,他说伤了他兄弟,抢了他兄弟的媳妇儿,难道说的是秦田九? 刚才那个长得像长枪一样的亡魂,叫他七郎,难道他是李七? 李七怎么会在这? 安宗定不知该怎么应对,他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冯崇利,只盼着冯崇利能尽快过来救他。 龙门路,绿花子的住所。 安宗定去了许久没回来,冯崇利有些担心。 他的法宝算盘没找到绿花子的契书,此地最好不要久留。 在穆月娟的催促下,冯崇利去开不可名之地的大门。 他没打开。 穆月娟道:「你还等什么?快开门呀!」 冯崇利又开了一次,门还是没开。 「有人加了道锁,」冯崇利看着穆月娟道,「这锁不好开!」 PS:雪花浦,为什么这么想要绿水湾? 感谢盟主20181128120528990的大力支持,一次上了两个盟主,沙拉感激不尽。 ------------ 第五百二十六章 任命 李伴峰露出了真容,安宗定也猜出来此人就是李七。 李伴峰又问了一次:「你们为什么要查我?」 安宗定连连摇头道:「我们从来没查过你—」 蛋啦~ 老茶壶淋下来一壶水,烫的安宗定满地打滚。 跟了李伴峰这么长时间,有些事不用李伴峰吩咐,老茶壶自己会去办。 看着安宗定的狼狐模样,老茶壶叹道:「纵使到了云上,魔修这体魄也真不怎么样。」 李伴峰微笑看着安宗定:「还不打算说实话?」 「我说,」安宗定喘息许久道,「这是冯大人的吩咐。」 「哪个冯大人?」 「冯崇利大人,他在雪花浦身份比我高,他吩咐的事情,我必须照办。」 李伴峰心头一紧,冯崇利为什么要调查自己? 他和冯崇利唯一的交集,就是在冯崇利手上买了一对铁尺,那对铁尺其实是随身居的铁轨。 难道说,冯崇利知道铁尺的用途,因而才盯上了我? 这么想,这事就可怕了。 迄今为止,随身居和随身居里的一切,是李伴峰安身立命的根本,如果有人盯上随身居,这个人就必须被除掉,如果有一个组织盯上了随身居,这个组织就必须被除掉。 李伴峰问安宗定:「冯崇利在什么地方?」 安宗定如实回答:「在绿水弓的住所里。」 「他为什么要去绿水亏的住所?」 「为了挖绿水弓的契书,百花丹青穆月娟给他送去的消息。」 洪莹在旁道:「百花丹青我认识,坑了我二哥的那个妖妇,七郎,你把这贱人领到家里来,我倒要看看这女子有多招人喜欢。」 李伴峰还真有这个打算。 「冯崇利什么道门,什么修为? 安宗定老实回答:「冯崇利是商修,修为已不在云上。」 「穆月娟呢?」 「也在云上之上。」 这就不太好办了。 再想想冯崇利的年纪,应该还不到六十,这个岁数能到云上之上,这人相当了得。 「他们去绿花子的住处要做什么?」 「找绿花子的契书,夺绿水湾的地界。」 「你们要绿水湾的地界做什么?」 安宗定道:「绿水湾,是普罗州最富庶的所在,这么多年来,一直放在绿水弓手上枉费日月,实乃煮鹤焚琴,实乃明珠暗投,实乃暴珍天物,实为普罗州之大不幸。」 李伴峰端了安宗定一脚:「不要说黑话!」 安宗定给翻译了一下:「绿水湾这么好的地方,交给了绿花子,就等于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我们是想给绿水湾一个更好的前程,也想给普罗州一个更好的前程,因此想把绿水湾从绿水弓手里挽救回来。」 「胡扯!」李伴峰又端了安宗定一脚。 绿水湾原本就不是什么鲜花,那是叫花子的聚集地, 绿水弓是李伴峰的仇敌,这点不假,但绿水弓的能力,李伴峰从来没有过质疑。 「也就是说,你们夺占绿水湾,就是为了钱?」 安宗定摇头道:「我们不缺钱,雪花浦从来都不缺钱。」 「那你为什么要把从普罗州掳走的魂魄,卖到外州去?」 安宗定叹口气道:「这些魂魄,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本不应该让他们留在世上,可他们并无大罪,让他们灰飞烟灭,又觉于心不忍,把他们送去外州,是为了给他们留一条生路,这就叫做雷霆手段,菩萨心肠。」 李伴峰对茶壶道:「把他心肠都给我烫了!」 茶壶烧水,镰刀上前要剖肚肠, 安宗定喊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李伴峰一脚端在他脸上:「你们这所作所为,跟人牙子都没分别,还跟我说什么菩萨心肠? 你们既然雪花浦的人,既然管着铸钱的营生,为什么还要往外州卖魂魄钱?你能听明白我的问题么?」 安宗定沉吟片刻道:「雪花浦不缺钱,但我们有时候会缺钱,我们也得给自已找补一点·— 按他的说法,他就是给雪花浦打工的。 雪花浦这个组织本身不缺钱,但他们需要赚一点外快,这个理由倒是合情合理。 「楚子凯也是雪花浦的人么?」 安宗定故作惊讶:「楚子凯是何许人?」 李伴峰皱眉道:「信不信我把你做成锅盔?」 「你说的是那个外州的声修,」安宗定想起来了,「他也是雪花浦的人,我们在外州的人手也不少。」 安宗定还想借雪花浦的势力来恐吓李七,李七留意的不是雪花浦的势力,他留意的是楚子凯的状态。 作为秘密组织成员,他不该那么高调的做一名歌手。 而从他亲自参与黑市交易的情况来看,缺的可不是一点外快那么简单。 难道给雪花浦打工,待遇这么差么? 李七看着安宗定道:「你跟我说的都是实话么?」 安宗定连连点头:「我说的句句属实,绝无半点欺瞒。」 李伴峰拿出一张白纸一支笔,交给了安宗定:「你把你知道的雪花浦成员, 全都写在这张纸上。」 安宗定看了看纸笔,默默点了点头。 他拿起了笔,暗自看了李伴峰一眼。 年轻人,做事终究欠思量,纸笔这种东西,能随便给修么? 安宗定运笔如飞,在白纸上迅速书写,看似是在写名单,实际上他在写符纸。 一张符纸顷刻而成,没等李伴峰仔细去看,安宗定突然使了个戏法,在指尖搓出一团火焰,把白纸点着了。 火焰腾起,安宗定吹了口气,把纸灰吹向了洪莹。 从刚才挨的两脚,安宗定清晰判断出来,这个不可名状的亡魂,战力不可估量,只要控制了他,绝对能打得败李七。 当然,这种层次的亡魂,操控起来难度极大,可以安宗定当前的状况,这是他唯一活命的机会。 纸灰飘在洪莹身上,安宗定的符咒得手了。 可这个符咒没能操控住洪莹,只是烧了洪莹一头发。 唱机虚惊一场:「我当能出什么事,原来只是烧了头发,莹莹这事没什么大不了,莹莹你先坐下,莹莹,听话,我给你梳头,莹莹,别把他打死了!” 安宗定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一络头发对洪莹而言,竟如此重要。 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这屋子上上下下,除了李七,只有洪莹有真材实料的头发。 暴怒的洪莹上前打了几拳,踢了几脚,安宗定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李伴峰重新拿来白纸,把笔塞进安宗定手里:「别再耍花样,把名单都写下来!」 安宗定不敢再耍花头,认认真真先写了一个名字:「冯崇利。」 写完之后,安宗定的右手炸成了一片血肉。 李伴峰大惊,安宗定刚才的反应,和中了走马观花一模一样。 手炸了还不算完,手腕向着胳膊,还在一寸一寸往上炸。 再看安宗定已经说不出话了,整个人面色青紫,仿佛已经室息。 「娘子,用膳吧。」 安宗定撑不住了。 他触发了某种术法,马上就要送命。 娘子迅速吃了安宗定的灵魂,一家人都拿着筷子等着, 上一回带回来的蜈车间,李伴峰只带回来魂,没带回来人,到头来都便宜了唱机。 这次倒是带回来一个完整的云上,可这个人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术,身上的血肉在不停爆炸。 如果炸得太碎,这些法宝就不能吃了,到头来全便宜了红莲那个贱人。 等唱机吃掉了安宗定的魂魄,爆炸立刻停止了。 一家人上前用膳,李伴峰问娘子:「为什么吃了魂魄,这人就不炸了?」 娘子回答道:「因为这人中了咒术,咒术一般都是人死咒消,也有少数咒法,能在人死后继续生效。」 李伴峰想起了秋落叶,当时他违背了内州的意愿,随即遭到了咒术的伤害:「咒术是哪个道门的手段?」 「是咒修的道门,这个道门的修者,是天下百门之中最阴险的一类,他百日里与人交战,看起来没什么本事,有人甚至能把五六层的咒修当成了白羔子,肆意捶打,随性拿捏, 可那人自己还不知道,他已经中了咒术,等上几个钟头,几天,甚至几个月,咒术爆发之时,他早已找不到施咒者,除非有修为高超者相助,否则这人必死无疑。」 李伴峰想了一下过程,觉得咒修似乎无法防范:「娘子,咒修下咒之时,被咒者一点感应都没有么?」 洪莹在旁道:「咱们的趋吉避凶倒是能感应,不过这也得下咒人的手段,有的下咒人不下死咒,只下些小咒,这些小咒看似危害不大,恶意也不大,咱们旅修就不好察觉了,但如果这些小咒在关键时候爆发,到时候吃的亏可不少。」 洪莹担心李伴峰听不明白,特地举了个例子:「当初在战场上,我遇到了一个咒修,一交手的时候,我觉得不太对,好像手腕子上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可对面和我交战的那个人,武艺相当不错,我不敢掉以轻心,当时也没有多想,其实那个时候,我就中了他一个小咒, 这个小咒危害不大,咒术爆发的时候,身躯会有一点摇晃,就像打了一个很猛的寒颤。」 李伴峰道:「那这咒术有什么用?」 洪莹道:「要看用在什么时机,第二天对阵的时候,对方把这咒术给用出来了,我打了个寒颤,惊了骁婉的战马,骁婉单枪匹马冲到敌阵里去了。」 李伴峰抱住了唱机:「后来呢?」 洪莹委屈巴巴道:「后来她从敌军阵中杀回来了,回来之后打了我一百军棍,想起这事,我心里就难受!」 唱机怒不可遏:「你个贱人,我差点被敌军乱刀砍死,你还难受!」 洪莹抽泣一声道:「我中了咒术,又不是诚心想要害你!」 唱机恨道:「中了咒术不自知,你就该打,打你也不冤!」 李伴峰还是觉得咒修太难对付:「除了旅修的趋吉避凶之技,就没有其他克制咒修的方法?」 「有的,相公,」唱机倒不觉得咒修有多难缠,「百门百术,各有所长,宅修就不是太怕咒修,中了咒术,只要早些回家,靠着宅子和宅灵就能扛过去, 德修对咒修也有克制,厮杀之间,若是发现局面不对,德修会强迫咒修说实话,把下咒的手段和破解的方法都说出来, 窥修最克制咒修,他们能看见咒术的根源和来源,能将咒术连根拔除,还能找到施咒者,咒修不擅长当面交战,一旦被人找到,基本死路一条, 当然,这里也和层次有干系,低层的窥修,肯定也看不见高层的咒术,双方层次相差不大,才能谈得上彼此克制。」 李伴峰摸了摸耳环:「你多吃点,好好长身子,以后遇到咒修,可得帮我。 + 「您放心吧,爷!」耳环很受感动,钻到安宗定的身体里,大口吞吃。 李伴峰想和娘子商量一件事情:「我想再去趟绿花子的住所,把冯崇利和穆月娟一块引到屋子里,再交给娘子把他们解决掉。」 唱机一惬:「相公啊,你想怎么引?」 李伴峰道:「最简单的方法,门对门,我在绿花子门上加了一道锁,这两人暂时应该出不来, 一会我去把这锁给打开,然后再把随身居打开,等这两个人自己冲进随身居。」 门对门战术不算新鲜,李伴峰用过好几次了,也算得心应手。 洪莹在旁道:「七郎好主意,我就在门口守着,来一个,弄死一个,也省了不少麻烦。」 唱机思索半响,没有同意:「相公啊,要是地皮上的对手,随相公怎么做都行,要是云上的对手,相公用这门对门,倒也勉强能应付, 这两个人是云上之上,相公稍有闪失,就要中了他们的算计,这个方法,是无论如何都用不得的, 修者到了云上之上,能用出来的技法和手段,都不是相公能预判到的,今天咱们已经打了胜仗,相公可不能因为轻敌,断送了这么好的局面。」 李伴峰听了娘子的话,没去找冯崇利和穆月娟。 他没去,这两个人可苦了。 他们用尽办法想要离开暗维空间,冯崇利一直打不开锁,而今想到的唯一办法,是穆月娟的画。 穆月娟可以在自己的画里来回穿梭,而且她是名画师,收藏她画的人也很多,只要画与画之间有所感应,穆月娟就能入侵另一幅画作。 可这个手段,穆月娟不太想用。 这并不是因为这技法消耗有多大,而是因为她不喜欢带着别人在画卷里穿梭,这会暴露她不少机密。 可眼下也没别的主意,穆月娟立刻画了一幅水墨画,蓼蓼数笔之间,一幅山水图呈现在二人面前。 穆月娟带着冯崇利进了山水画里,撑着一条小舟,顺流而下。 这一走,就是一个钟头。 冯崇利划了一个小时的船,有些不耐烦了:「这不是画么?你还当真了是怎地?还真让我在这老老实实划船?」 穆月娟皱眉道:「什么?我不得找能靠岸的地方么?」 她所说的靠岸的地方,可不是这幅画卷里能找到的,而是连接着其他画卷的通道。 这条通道可能在前边的溶洞,也可能在岸边的树林,全看穆月娟能感应到哪一幅画卷。 不可名之地和正常的空间之间,有明显的阻隔,平时用不上一分钟就能找到通道,今天用了一个钟头依然找不到。 微风拂面,一片细雨飘落,这是有感应了。 穆月娟大喜,赶紧让冯崇利加紧划桨,两人划进了一片荷花池。 这座荷花池是穆月娟所画的一座宅院,这幅画后来被何家庆买走,也就是两人互相联络所用的那幅画。 穆月娟刚想上岸,却发现画面上一片焦土。 这是什么缘故? 因为穆月娟的那幅画,被何家庆给烧了。 画被烧了,宅院自然也被烧了,这条通道等于废了。 穆月娟带着冯崇利,寻找下一处通道,走了八个多钟头,小船进了一座湖, 穆月娟又一阵惊喜。 可等要上岸的时候,穆月娟的双眼又失去了光彩。 这幅画也被烧了,是她给凌妙影画的像,在湖边沉思的油画。 何家庆此前不知道这幅画出自穆月娟,否则他早也不会把这幅画留到今天。 冯崇利问道:「还有别的办法么?」 「你有办法你就去想!」穆月娟没好气道,「要是想不出来就在这老实划船!」 随身居里,一家人吃过了饭,剩下的交给红莲打扫。 安宗定身上有三件法宝,红莲不吃生,把这三件法宝交给了唱机。 唱机先看了第一件法宝,是一个香炉,唱机用唱针在香炉上磕打了两下,香炉立刻会意,演示了他的技法。 他先把香点上,烟气缥缈之间,化成一把长剑,在半空之中飞舞,风声随着剑锋走势呼呼作响,李伴峰能感知到,这把剑有实体,而且非常锋利。 长剑能维持十来秒钟,能砍能刺,是一件正经兵刃,等法力失效,长剑化作烟雾,随风而散,香炉那边,又做好了一把长刀,还能继续战斗。 这只香炉,是安宗定身上的远战利器,只要香火不断,烟气就可以不断转化成兵刃,用来牵制敌人。 第二件法宝,是一个陶瓷做的小药瓶。 药瓶里装着十来丸药,都是剧毒类的药物,对敌之时,只要距离够近,这药瓶能把药丸打进敌人身体里,让敌人中毒,是安宗定的近战利器。 第三件法宝,是颗金珠子,这件法宝的威力,李伴峰已经见识过了,能让安宗定跑的和八层旅修一样快。 三件法宝摆在唱机的托盘架子上,金珠子先开口了:「主子是旅修,奴才和您同门,哪天主子要是走累了,奴才可以代劳,主子要是嫌弃奴才,把奴才送人也行。」 这颗珠子,对李伴峰用处最小,他也有自知之明,第一个请求收留。 药瓶觉得自己被收留的机会很大,不紧不慢道:「主子,奴才厮杀征战多年,不敢说武艺有多高强,但只要奴才上阵,就从来没失过手, 以后主子不用操心,随手把我放在衣兜或是袖口里,该奴才出手的时候,奴才可以自行杀敌。」 这对李伴峰来说倒也没什么新鲜,他这一屋子法宝,都能自行杀敌。 香炉觉得自己也很有用处:「主子,奴才不敢说毙敌无数,可也算身经百战,只要提前让奴才在战场上做些准备,敌人就别想近主子的身,一百个来,一百个死!」 这三件法宝,全都自称奴才,李伴峰听着很是刺耳。 唱机不光听着刺耳,还能听出别的状况:「宝贝相公,这三个人身上有回声。」 有回声的意思,就是这三个东西能录音。 这三件法宝很可能是雪花浦配给安宗定的,他们身上也大概率留着雪花浦的后手。 这种东西自然不能留下,李伴峰一耸眉毛,娘子直接把他们灵性给收了。 但这三件东西还有用处,李伴峰直接把它们交给了莲花。 莲花看着众人道:「谁想过来试试新?」 到莲花那里试试新,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弄不好就把自己试没了。 况且手套的例子在这摆着,他的能力确实强了不少,可而今满身黑斑,看着也难受。 钟摆最先开口了:「主人,我去试试!」 在李伴峰身边的法宝之中,钟摆的资历算老,可出身也不高,就比耳环强了些,原本吸血是个好技法,可而今打仗的时候,对手都太强悍,几乎没有钟摆出手的机会。 眼下钟摆已经成了李伴峰的画师,外加化妆师,这不怪钟摆不努力,她起点实在太低了。 钟摆选了旅修的金珠子:「把我和这个一起炼了,好歹出手快一些。」 铜莲花答应了,把钟摆和珠子一起卷进了莲心。 耳环也坐不住了,她选了香炉:「爷,我一直不能打,这个就给我吧。」 李伴峰答应了,耳环和香炉也一并进了莲花。 剩下一个药瓶没人选,动作最慢的八音盒,来到了莲花旁边。 她会录音,但不能说话,李伴峰明白了她的意思,把她和药瓶放进了莲花。 莲花合上了叶子,开始重炼法宝。 李伴峰拿上钥匙,去了自己手下的一座茶楼,让放映机留守在随身居门外, 而后踏踏实实睡了一觉。 第二天上午,李伴峰出门,放映机提醒道:「七导,有人通过那部简易电话找你。」 简易电话,指的是罗正南送给李伴峰的电话。 李伴峰回拨给罗正南,罗正南连线,直接联系上了马五。 「老七,罗丽君回来了,把条件带来了,说让你当面去谈。」 李伴峰走新地,去了汽水窑,到了工厂,见到了罗丽君。 相比于第一次见面,罗丽君的态度缓和了不少:「我和族人商量过,这次也不是非要开战不可,只要普罗州能出面担保,外州今后不要冒犯内州,这件事情可以就此揭过。」 李伴峰捏了捏下巴道:「你说让普罗州担保,是个什么概念?普罗州没有首领,如何给你做担保?」 罗丽君也有准备:「我找人调查过,你在普罗州算是第一豪强,只要你立下契书,保证外州不再冒犯内州,这件事就此了结,如有再犯,我们会先对普罗州下手。」 李伴峰笑了:「你和你的族人是怎么想的?找借口和普罗州开战么?你们和外州交战,这和普罗州有什么相干?普罗州凭什么要给你们做这个担保?」 「因为普罗州夹在内州和外州之间,只有保证内州和外州的和睦,才能保证普罗州人在这块土地上的生存,就是普罗州在这场担保之中获得的利益!」 李伴峰摇头道:「我可不这么认为,普罗州人原本就有在这块土地上生存的权力,这可不是外州和内州赐予的,这也不算什么利益。」 罗丽君道:「那你倒是说个主张。」 李伴峰道:「我的主张是就事论事,我可以保证这个入口的安全,在汽水窑境内,我可以保证外州人不会通过这个入口进犯内州,但这份担保不是无偿的, 内州要为此付出代价。」 田螺姑娘的触角在不停的摆动:「只为一个入口做担保,你还要让我们付出代价?」 李伴峰点点头道:「是的,只担保这一个入口,你们可以不接受我的担保, 但如果外州通过这一入口进犯内州,普罗州有可能会保持袖手旁观,也有可能会和外州一起入侵内州,到时候你们损失的可就不是一个守门人了。」 田螺姑娘沉默许久道:「你需要我们付出的代价,指的是什么?」 李伴峰道:「我要一块新地。” 田螺姑娘思索片刻道:「这件事情容易,你把选好的地界告诉我,我通知当地的地头神,让他听从你的安排。” 李伴峰摇摇头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要的不是有地头神的新地,我要一块无主的新地。」 田螺姑娘不是太理解:「这有什么意义么?就算把新地给了你,地头神最终还是由我们来派遣。” 李伴峰神情严肃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这块地界的地头神不由你们来派遣,你们要把完整的两块契书,一并交给我。」 「这不可能!」田螺姑娘咆哮道,「我们不会接受这样的条件,我们也不会容忍这样的挑畔。」 「你看你,又急,」李伴峰笑道,「去跟你们族人好好商量一下,找一些不是那么急躁的族人,慢慢去商量,我相信你们总有明事理的族人,会答应我的条件。」 PS:地头神的任命权,非常关键。 ------------ 第五百二十七章 他们还在等着我 罗丽君非常愤怒,晃动着庞大的身躯回了水池。 冯带苦在旁道:「李公子,我从未见过有人敢和内州人这么说话,你真不怕引来一场恶战?」 李伴峰摇头笑道:「几句话就能引来一场战争,那这场战争和流痞斗殴有什么分别? 这场战争打不起来,无论内州还是外州,他们都不想打,只是有一件事我很好奇,为什么内州不想和外州直接接触? 冯姑娘,你知道这里的缘故么?」 冯带苦道:「这个事情我也曾想过,就我所知,内州人始终把外州视作仇寇,他们有严格的族规,不能随意与外州人来往,哪怕多说两句话,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族规? 这件事李伴峰还是第一次听说。 李伴峰在汽水窑住了一晚,顺便看了看工厂的修建进度。 到了第二天,李伴峰正准备去绿水城,冯带苦再次送来了消息,罗丽君又出现了。 昨天,他曾对着李伴峰高喊,她和她的族人绝对不会接受李伴峰的条件,也绝对不会接受李伴峰的挑。 但是今天,罗丽君改变了想法。 「我和我的族人商议过,你说的条件我们可以答应,先从担保汽水窑这一处入口开始,我们希望,这里不再受到外州人的任何侵扰,包括关防使。」 李伴峰道:「能把话说的再直接一点么?’ 罗丽君道:「汽水窑不能再有关防厅。」 冯带苦看向了李伴峰,这个要求难度有些太大了,她本以为李伴峰会拒绝, 没想到李伴峰居然答应了下来。 「我会带着这个条件和外州交涉,让他们撤走关防厅,我提出的条件你们又该如何处理?」 罗丽君颤动着触须道:「我们同意新增一块新地,百里地界,并附赠契书, 一对完整的契书。」 李伴峰当即点头:「我会尽快给你消息。」 离开了工厂,冯带苦对当前的状况颇为担忧:「外州绝对不会撤走一个地界的关防使,如果真的撤走了,估计也会中断汽水窑的交通,这次的条件怕是谈不下来。」 「谈不谈的下来,得看外州的态度,」李伴峰站在工厂门口,陷入了沉思,「现在内州的态度,我是真的看不明白。」 冯带苦道:「要不要再试探他们一下?」 李伴峰点点头:「是该试探,但这件事交给你了,我要去外州一趟,还有一些事等着我做,还有很多人等着我。」 冯带苦一惬:「你说的是什么人?」 「很多的人,很多—————」李伴峰目视远方,没有回答。 看着李伴峰的侧脸,冯带苦稍微有些失神,再想想他内州人面前的那份强横和霸道,这样的男子,世间或许找不到第二个。 「李公子,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冯带苦脸颊微红的问道。 「会唱歌的女子。」李伴峰很坦诚的回答。 冯带苦笑了笑:「我也会唱些小曲儿,李公子,你喜欢听哪一曲?」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你唱曲儿的时候,能冒烟么?」 冯带苦一愣:「冒什么烟?」 李伴峰很认真的说道:「就像火车那样,呼呼冒白烟。” 「这个,好像是,不能———」冯带苦理解不了李伴峰的想法。 「那还是算了。」李伴峰摇摇头,转身走了。 冯带苦回到住处,靠在廊柱旁,静静发呆。 她拿起一面铜镜,仔细的照了照。 冯带苦是普罗州数一数二的美人,她是云上的情修。 只要多看她一眼,这世上有哪个男子能把持得住? 结果他却问我会不会冒烟? 这是什么道理? 穆月娟和冯崇利在河上划了整整三天的船,一直晴朗的河面上,终于迎来了一场大雨。 有了气候的变化,证明换了新的环境,穆月娟找到了一幅新的画卷。 前方是一片竹林,冯崇利划着小船靠了岸,踏上陆地的一刻,他甚至觉得有些晕眩。 通过这些天的摸索,冯崇利找到了一些规律:「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我钻进你一幅画里,随便找个方向一直走下去,会不会走到另一幅画卷中? 我干脆这么一直走下去,能不能把你所有的画都走完一遍。」 穆月娟冷笑道:「别问我,你自己试试去,看你有没有命活着出来。」 穿过竹林,前方是一座凉亭,一个干瘦的男子从亭子里走了出来,激动的看着穆月娟。 「你来了—————」男子快步迎了上来。 穆月娟从地上捡了根竹子,然后带着满脸的喜悦来到了男子近前。 「你等了我多久?」穆月娟轻轻抚摸着男子干瘦的脸颊。 「我等了你整整三天。」男子的眼睛里满是泪水,「我就相信,我一定能等得到。」 「你怎么这么傻?」穆月娟心疼的为男子擦去泪珠。 凉亭旁边有一座竹楼,男子牵着穆月娟的手往竹楼走,穆月娟不小心摔了一跤。 「哎哟~」穆月娟轻呼一声,男子赶紧把穆月娟扶住。 「快让我看看,伤着了没。」男子俯身,抱着穆月娟进了竹楼。 姑娘很轻,他抱的一点都不吃力。 他却不知道,从穆月娟摔倒那一刻起,他抱起来的姑娘,是根竹子变得。 穆月娟和冯崇利继续赶路,冯崇利回身看了一眼竹楼,问道:「你认识这男子多久了?」 穆月娟想了一下:「差不多半年。」 冯崇利道:「他睡的一直都是这根竹子?」 穆月娟道:「话不是这么说,这竹子是我画的,在我的画里,那竹子和我并没有区别。」 走出了画卷,两人来到一间屋子。 看着地界似乎还在绿水城,应该城南圆竹坊一间老屋,家里没什么陈设,床边有一张饭桌,桌上有一碟子咸菜和两个发了霉的馒头。 冯崇利叹道:「省吃俭用,不惜重金,买了你一幅真迹,只盼与你共度良宵,若是被他知道了真相,这笔生意却不把他肠子悔青。」 「他不知道,就不会后悔,我说了,在画里,竹子和我都一样,」穆月娟回头看着冯崇利,冷笑一声道,「像你这样的生意人,永远想不明白这情意中的妙处。」 暗星局里,中二抱着资料盒,深吸一口气,走向了申局长的办公室。 灯泡在身后扯住了中二:「兄弟,你这是要做什么?你疯了吗?」 中二摇头道:「我没疯,有些事情必须得有个结果!」 灯泡道:「你现在这么冲动,能问出个什么结果?」 「不管什么结果,这事情总得有人去问。」中二甩开灯泡,敲响了申局长的门。 「进,」申敬业抬头看了看中二,面带笑容道,「小秦,有事找我?快坐下「是的,申局长,我来询问一下李局长的事情。」中二坐在了申敬业对面。 「你想问什么?」申局长依旧带着笑容,仿佛在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对于类似的笑容,中二并不陌生:「局长,我只想问一下李局长的状况。」 「关于李局长的状况,我在会上已经强调过了,我们正在调查当中,在有了明确的调查结果之前—.」 「我们真的在调查么?」中二把资料盒子摆在了申敬业面前,「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调查李局长的去向,我搜集了大量关于蓑蛾夫人的资料,包括战斗能力, 包括生活环境,包括出没规律和日常习性, 我想上交这些资料,给调查工作提供一些帮助,可局里上下竟然没有人愿意接收,我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状况,我们到底有没有调查李局的去向?」 「我强调过了,我们一直在调查!」申敬业接过了资料盒,「这些资料我接收了,你对调查工作贡献的力量,我认可了。」 申敬业坚信自己展现出来的诚意,应该可以打动这位固执的下属,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应该看到希望,然后回到他自己的工位上等待消息。 可中二接下来的反应,完全超出了申敬业的预料。 「你拿了资料,根本不会看,对吗?」 「我当然会看-—--—」申敬业在控制着情绪,他很生气,因为中二说出了真相,他确实不会去看这些资料。 「那晚出现的异类,根本不是蓑蛾夫人,对吗?」中二打断了申敬业。 「你说这种话,有什么根据吗?」申敬业更生气了,因为中二说出了真相中的真相。 「当然有根据,」中二指着资料盒道,「按照普罗州的相关资料,蓑蛾夫人最擅长的战斗方式是通过吐丝来猎捕敌人,我在现场调查了很多次,连一根虫丝都没找到,这完全不符合蓑蛾夫人的作战习惯! 蓑蛾夫人习惯在高处伏击,岁晨路附近有几座未完工的大楼,在这些大楼附近没有发现任何战斗痕迹, 蓑蛾夫人的体积非常庞大,而且没有钻土的习惯,岁晨路周围地势空旷,在战斗结束之后,这种庞然大物能在何处藏身?」 申敬业皱眉道:「谁让你擅自开展调查行动?把你们陈队长叫来!” 中二摇头道:「不用找陈队长了,这是我个人的行为,我个人承担后果, 李局长接到了局里的命令,去执行任务,现在他在任务中失踪了,我们却连一次真正的搜救行动都没有开展,作为一名战斗人员,我至少该知道我们为了什么而战斗!」 「够了!」申敬业忍无可忍,「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开展搜救工作,有些工作不能让你们知道,是因为这里涉及很多机密,你这是在用局限性的思维来质疑我们的整体工作!」 申敬业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节奏,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会火力全开,集中输出,不会再给中二说话的机会。 可话题刚刚回到正轨,申敬业的座机响了。 看了看来电号码,是杜主任打过来的。 申敬业接起了电话:「杜主任,我们的材料还需要进一步修改,请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挂断了电话,申敬业缓和了语气,对中二道:「看到了吧,上级非常关心李局长的安危,我们还要为此做专项汇报。」 中二耳朵一颤,低着头道:「刚才的电话其实和李局长无关,我耳朵很灵, 听筒里的声音我听到了。」 申敬业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住了怒火,这小子说话总是这么一针见血。 不能再跟他争执下去,能不能说服他,这并不重要,关键是和一个探员争执,实在有失身份。 「小秦呀,我们每个人有不同的位置,有不同的职责,面临着不同的压力和困难,在压力面前,我们能否正确履行自己的职责,就显得尤为重要, 作为治安队的一名年轻队员,你的职责是—— 申敬业刚找回输出的节奏,电话又响了。 「你看到了,这就是我的职责,这就是我面临的压力,在困难和压力面前, 我要做出什么样的抉择?这是你需要思考的!」 申敬业接起了电话:「杜主任,我们就做一点细节上的修改,马上就———” 「是我。」电话里的声音,不是杜主任。 申敬业打了个寒。 「小申呀,来我办公室一趟。」 对面挂了电话。 申敬业脸色惨白的看着中二。 中二耳朵很灵,他听出了听筒里的声音:「李局回来了?」 申敬业点了点头:「是,回来了,他让我去他办公室,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中二沉思片刻道:「局长,我们每个人有不同的位置,有不同的职责,面临着不同的压力和困难, 这是您的职责和压力,我要摆正自己的位置,我就不去了。」 说完,中二起身,朝着申敬业行了一礼,离开了办公室。 申敬业擦了擦汗水,他头脑还算冷静。 这件事必须立刻汇报,现在的李七可能很危险,可能会威胁到整个暗星局的安全。 他打开电话簿,刚要拿起座机,电话铃又响了。 还是李七。 申敬业接起了电话。 「小申,动作快一点,你要不来,我可就过去了。」 申敬业又打了个寒,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 进了李七的办公室,申敬业看着李七,仔仔细细确认了两遍。 李七笑呵呵看着申敬业:「小申,坐。」 「嗯。」申敬业坐在了椅子上,双腿并拢,身体前倾。 是他没错,就是李七。 他还活着。 遇到了绿花子,他居然还活着。 李七笑道:「是不是觉得挺意外的?」 「意外?没有,这怎么能是意外?」申敬业尽量保持自然。 李七讶然道:「难道就没有一点惊喜?」 「这有什么好惊喜——” 「你再仔细想想?」 「惊喜!」申敬业赶忙改口,「我非常的惊喜,李局长,你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多少天,我还真以为——.” 「真以为我被蓑蛾夫人吃了?」李七笑道,「申局长,你见过蓑蛾夫人么?」 「我没见过。」申敬业连连摇头。 「我见过,」李伴峰背靠着椅背,回忆着蓑蛾夫人的长相,「蓑蛾夫人是虫子,长着一张人脸,脸蛋圆圆,还挺好看的, 这次在岁晨路见到蓑蛾夫人,脸蛋一点不圆,也不好看,大长脸,一脸脓包,穿得破破烂烂,不像是虫子,倒像是个叫花子。” 申敬业道:「可能是环境不同,导致生物变异了。」 李七很惊讶:「居然变异的这么严重?我再带你去见见他?你再仔细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蓑蛾夫人?」 申敬业实在扛不住压力,不再和李伴峰打太极了:「李局长,我没去过现场,对现场的情况也不是太了解,我接到上级任务时,说的就是蓑蛾夫人,现场到底是什么情况,我真的不清楚—..」 李七看着申敬业道:「那咱们找个清楚的人好好聊聊?你刚才说的那位杜主任怎么样?」 「现在去找杜主任,可能不太合适,咱们之间先要做好充分沟通。」申敬业已经联系杜主任了,杜主任给他的命令是,先把李七稳住。 李七笑道:「是得先沟通,好好沟通。」 申敬业满脸是汗:「咱们先说一下蓑蛾夫人的事情,当晚—” 「别扯什么蓑蛾夫人了!」李伴峰沉下脸道,「那是绿水弓,如果你不知道绿水弓是谁,我现在就带你去认识认识!」 「不必了,」申敬业连连摇头,「我看过绿水弓的资料,对于他的事情也有不少耳闻,他现在,还在越州么?」 李伴峰摇摇头:「他回普罗州了,我把他送回去的。」 这还真是实话。 申敬业愣然道:「你去普罗州了?」 「是的,」李伴峰点点头,「顺便去了趟汽水窑,看了看那边的状况。」 一听汽水窑,申敬业更紧张了:「那边的状况怎么样?」 「不是太好,」李伴峰神情凝重,「你们派人把内州入口的守门人,变成了一副骨头架子,面对这么严重的挑畔行为,内州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申敬业瞪起眼睛道:「这不是我们做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们做的?」李七皱眉道,「我之前问你的时候,你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申敬业赶紧解释:「这些天,我又了解了一下情况,这件事里确实有误会。」 「专使徐寿明手下五十多人,被内州人变成了骨头架子,这也算误会吗?」 「这————」申敬业想了想措辞,「这应该因误会引发的恶果。」 李七摇头道:「内州可不这么觉得,他们准备开战了。” 申敬业沉默片刻,看向李七道:「我们不希望看到战争,我们需要的是和平,我们设置平衡人的初衷,就是为了化解双方的误会。」 李伴峰点点头:「我去化解了,我也不希望看到战争,这些日子,我花了大量的时间和心血,尝试去化解你们之间的误会,内州也同意不再扩大事态,但同时也提出了他们的条件。」 「什么条件?」申敬业想不到,汽水窑事件竟然能取得这么大的进展。 李七道:「内州很重视在汽水窑的入口,为了保证这一入口的安全,内州要求撤除汽水窑的关防厅,而且不能中断汽水窑的交通。」 「撤除?」申敬业摇头道,「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你说的?」李七起身道,「好,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汽水窑,跟他们把事情说清楚,申局长表态了,该打仗就打仗,撤除关防厅绝对不可能。」 「等一下!」申敬业立刻拦住了李七,「李局长,我的意思是,这事儿我不能做主。」 李七笑道:「说的是呀,这事儿你肯定不能做主,所以说要找杜主任商量不光这事儿要商量,绿水弓的事情也要商量。」 「绿水弓还有什么事儿?」申敬业更加紧张了,「他不是已经了回了普罗州么?」 李伴峰点头道:「他是回去了,可没说不会再来。」 「他为什么还会再来?」申敬业费解的看着李七。 李七很严肃的看着申敬业:「你以为把我卖了,这事儿就算完了?」 申敬业低下头道:「这件事,我是不知情的——” 李七道:「那现在就让你知情,绿水弓给我们五天时间,让我们帮他筹集一批人手,如果这批人手筹集不到,他还会再来越州。」 「什么人手?」 「三头岔的人手,」李伴峰道,「三头岔的一些人,他们的战斗力很高,绿水弓想把其中一部分人收为己用。」 申敬业道:「你说的是三头人?」 李伴峰点了点头。 申敬业问道:「他们想要多少?」 「五千。」 「五千人?」申敬业连连摇头道,「这绝对不行。」 「你说的!你说不行的!那这事好办了!」李伴峰又要起身,申敬业赶紧上前拦住。 「李局长,这事儿也不是我能做主的!」 「所以说,还得去找能做主的人。」 申敬业点头道:「李局长,要不这样,咱们先把具体情况拟一份书面材料, 报送上去,然后再—..” 咔哒咔~ 两人的手机响了,他们收到了同一条信息:郑桥广场出了状况,暗星局要立刻采取行动。 申敬业收起手机道:「这事我安排治安队去就行了,咱们先把要紧的事办了「别呀,什么事情能比案情要紧,这我得去!」李七穿上了外套。 申敬业道:「李局,这事儿你就别去了,咱们眼前还有更要紧的事儿要商量。」 「你就跟我一块去呀,咱们边走边商量!」李伴峰拉着申敬业出了办公室。 申敬业急道:「这是要干什么呀?火上房梁了,还去办什么案子?」 李七皱眉道:「你这是什么话?咱们当初表过态的,有了案子得去现场,谁不去谁是孙子!」 申敬业是真不想去,可李伴峰什么修为,拉住了他,他不去也不行。 两人直接去了治安队,看到李七的一刻,灯泡张大了嘴巴,汤圆眼晴红了。 中二忍着笑,可实在没忍住,还是笑出了声音。 蜜饯喃喃低语:「李局,回来了。」 有人在旁窃窃私语:「这就是李局?」 「是,就是他,每次打硬仗都冲在前边的。」 「前些日子,他单挑蓑蛾夫人,都以为李局凶多吉少,这不还是回来了!」” 看着众人激动的目光,李伴峰对申敬业道:「小申呐,你看你来了,大伙多高兴。」 申敬业干笑了两声,他真是不想去,可现在开不了口。 到了中巴车上,李伴峰道:「先给申局长介绍一下现场情况。」 汤圆做好了准备,这次出现的不是异怪,是一名在逃嫌犯,这名嫌犯在郑桥广场的一家餐厅被发现,餐厅经营者报案后,执法人员立刻赶到了现场, 该嫌犯用自制炸弹挟持了餐厅中的顾客和工作人员,执法人员几次交涉无果,情况非常危险。 申敬业皱眉道:「这事情该我们负责吗?」 汤圆赶紧汇报:「经现场人员调查核实,该名嫌犯是一名搏击者,中等层次中等层次,是暗星局对暗能者层次的粗略界定,一至三层暗能者被称为低层次,四层和五层的暗能者被称为中等层次,六层和七层暗能者,被称之为高层暗能者。 在暗星局的资料库里,最高层次的暗能者,层次为七层,这也是外州对暗能者的普遍共识。 对方是三层以上的搏击者,这就意味寻常执法人员很难制服此人,这个时候就必须要出动暗星局了。 了解案情后,申敬业进行了部署:「这次的案情出在中心地带,在安全性和保密性上大家要格外的留意·..」 具体战术的制定,全都交给了陈长瑞,现在申敬业的心思全都集中在了内州人和绿水弓身上。 陈长瑞制定了周密的计划,让蜜饯、海棠果、锥子、板砖、花甲等一批老队员为主力,强行控制住嫌疑人。 可等到了现场,陈长瑞的战术没派上用场。 一是因为他们低估了嫌疑人的能力,据最新的调查结果,嫌犯的自制炸弹上,有自动引爆装置,还有遥控引爆装置,也就是控制住了嫌犯,炸弹依然随时可能爆炸。 二是嫌犯已经决定殊死一搏,他只给众人留了十秒钟时间,十秒钟之后,他要引爆炸弹。 「都给我退后,不想死的话,你们就离远一点!」嫌犯躲在吧台后边,避开了所有的狙击点,拿着餐厅招揽生意用的大喇叭,高声喊道,「十秒钟,就十秒钟,现在我开始倒数!」 这个嫌犯不想活了么? 那倒不是。 他清楚的知道炸弹爆炸的威力和波及范围,他想趁着炸弹引爆前后的混乱局面,给自己创造逃跑的机会。 「十!九!」嫌犯开始倒数。 申敬业神情凝重,却没有下达命令。 刚到现场,局面已经变成了这样,事到如今,不采取任何行动,不扩大伤亡范围,是不扩大责任的最佳的选择。 「八!」 「小申,咱们上!」 「上哪?」申敬业一回头,没等想明白李七的意思,李七拉着他,直接冲进了饭店。 李七面前是嫌犯,申敬业面前是炸弹。 嫌犯倒数到:「七!” 李七点点头:「是我,你好!」 嫌犯一愣,要按手里的遥控器。 李伴峰把遥控器拿走了。 嫌犯又一愣,掏出了手枪。 李伴峰把手枪也拿走了。 嫌犯拿起了吧台上的一支笔,武修手上,所有东西都能成为武器。 李伴峰开了一枪,嫌犯仰面倒地。 计时装置还在倒数,只剩下不到三秒。 李七默默看着申敬业。 李七不着急,他有很多办法处理这颗炸弹。 申敬业很急,在现场,他离炸弹最近。 他以极快的速度,找到了关键接点,解除了计时器和引爆装置的联系。 计时器走到终点,炸弹没有爆炸。 「不装了?你是工修还是算修?」李伴峰微笑的看着申敬业。 申敬业咬咬牙,看着李七,极力保持平静道:「我从来没有掩饰过。」 PS:既然没掩饰,那就要多在战场锤炼一下了。 有人还在等着李七,李七从来没有忘记。 ------------ 第五百二十八章 秀儿,七哥疼你 李伴峰和申敬业带着人质,走出了餐厅。 看着治安队员们满是钦敬的目光,李伴峰问了一句:「小申,感觉怎么样?」 迈着从容的步伐,带着淡然的笑容,申敬业走向了一众治安队员。 虽然心急如焚,但申敬业没有错过表现的机会。 在一众队员的注视之下,申敬业介绍了饭店里边的状况,剩下的工作全都交给陈长瑞,他让司机赶紧把车准备好:「李局,咱们先回局里,商量报告的事情。」 「还商量什么?」李七不太理解申敬业的意思,「该说的都说完了,你自己想想措辞就行了,说的别太婉转,得保证别人能看的明白。」 申敬业一脸苦涩:「李局,别的事情说说闹闹也就罢了,咱们之前说那两件事情可儿戏不得,你必须跟我回局里,李局,李局—————”” 李伴峰已经走没影了,申敬业揉揉额头,坐车回局里,写报告去了。 第二天上午,申敬业来到李七的办公室,把连夜写好的报告呈给了李七。 这是申敬业亲笔写的报告,他也不想交给李七审核,可没办法,这份报告事关重大,一旦有疏漏,他实在担待不起。 李七看过报告,连连摇头:「这可不行。」 申敬业很紧张:「问题出在哪了?” 李七神情严肃道:「问题出在你的态度上。」 「我态度怎么了?」 「咱们别的不说,就先说这个字体,」李七拿出了公文管理办法,「咱们公文正文要求的是什么字体?你用的是什么字体?这么严重的问题,你之前没有留意到?」 申敬业连连摇头道:「李局,咱先不说字体的事,这报告十万火急!」 李七摇头道:「你先别急,咱们再说说这个行距,正式行文的行距是二十八磅到三十二磅之间,你这页面这么密集,明显有问题———” 申敬业很生气,但还不敢咬牙,因为咬牙这个动作会被李七看见,看见之后,还要继续纠正他的态度问题。 等核对无误,申敬业亲自报告送了上去,杜文铭看过报告,也非常紧张:「我们无法接受这种条件,你去把平衡人叫来,有些事情我要和他当面确认。」 申敬业赶紧给李七打电话:「李局,杜主任要当面和你确认一些事情。” 李七答应了:「行,让他来我办公室一趟。」 咔哒! 李七把电话挂了。 申敬业尴尬的看着杜文铭。 杜文铭皱眉道:「你看我做什么?把李七叫来呀?」 申敬业沉默片刻道:「李七,他的情况,有些特殊— 下午两点钟,杜文铭和申敬业来到了李伴峰的办公室。 申敬业给二人引荐了一番,李七朝着沙发伸了伸手:「小杜,坐吧,小申, 倒茶。」 申敬业脸气得通红,但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能招惹李七。 申敬业倒好了茶水,杜文铭看了他一眼:「申局长,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李局长说。」 申敬业的脸,变得更红了。 这不能怪杜文铭看不起他,就眼前的情况来看,申敬业在这里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在申敬业离开之前,杜文铭还特地强调了一遍:「申局长,我们的谈话内容要高度保密。” 申敬业会意,把李七办公室里所有的监控设备全都停掉了。 其实不停也没关系,这些设备都是放映机的朋友,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 屋子里就剩下杜文铭和李七两个人,杜文铭现在要给这个普罗州人好好上一课。 「小李,你想知道我们对内州和普罗州的研究史么?」 李伴峰点点头,拿来了纸和笔,这事儿他真挺感兴趣,可相关的资料他一直查不到。 杜文铭先问了一个问题:「你觉得我们是先知道的内州,还是先知道的普罗州?」 李伴峰道:「按常识来看,应该是普罗州,毕竟从地理位置来看,普罗州离外州更近一些。」 杜文铭摇头笑道:「你错了,我们和内州接触的时间非常的早,但我们和普罗州接触的时间并不长, 对我们而言,内州是和我们处在相同时代,却处在不同走向的另一个文明, 高度发达的文明, 在两个文明互相交流碰撞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还有很多被奴役,被统治的落后族群,普罗州就是其中之一, 其实这世界上原本没有普罗州的概念,在内州的统治下,普罗州只是一块又一块界线分明的土地, 在地理上相连的绿水湾和药王沟,彼此之间原本没有任何联系,在我们开辟了界线之间的通道之后,他们之间才有了联系,整个普罗州才有了联系,这个道理你明白么?」 李伴峰沉默片刻,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和内州接触的?」 杜文铭摇头道:「具体时间不能透漏给你,这属于机密。」 李伴峰又问:「你们什么时间开始和普罗州接触的?」 杜文铭还是摇头:「这也属于机密。」 李伴峰本来还想记点有用的东西,听杜文铭这么一说,他把笔放下了:「你什么都不想说,还来找我做什么?」 杜文铭微微皱眉:「我是要告诉你,是我们给普罗州带来了希望,也只有我们能给普罗州带来新生, 你是聪明人,你要明白谁是你的朋友,谁是你的敌人,普罗州只有和外州联合起来,才能摆脱内州的奴役,你眼下却还没弄清楚自己的立场, 现在我说的这些话,你能听懂么?」 杜文铭意味深长的看着李七。 李七十分认真的回看着杜文铭。 对视许久,李七问道:「你都说完了么?」 杜文铭对李七的态度很不满:「其实我可以不用跟你说这些事情,所谓撤出关防厅的条件是不切实际的,我们不可能答应, 还有在三头岔关押的三头人,我知道你在七秋城曾经安置过一批三头人,你应该是看中了他们强大的战力,但这群人对我们是严重的威胁,我们不可能把威胁交到别人手里, 我只能跟你说这么多了,你现在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杜文铭知道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李七可能会被激怒,但他认为这是必要的敲打,必须得让李七认清现实。 李伴峰没被激怒,他的语气非常平静:「你说的没错,这些话你确实不用跟我说,你什么都不用跟我说,你今天就多余来见我。」 杜文铭皱眉道:「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觉得你这个人还有希望!」 李七笑了:「我有没有希望,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至于你们这边怎么处置这两件事情,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如果不想撤走关防厅,你们就不撤,内州是不是要和你们开战,这事儿和我没关系, 如果你不想提供那五千人,你们就不提供,绿花子怎么处置这事,和我也没关系, 我已经尽到了平衡人的职责,剩下的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把话说到这了,看你不太像是个聪明人,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应该能听得明白吧?」 杜文铭紧了茶杯,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没有说话。 李七面带笑容,就这么一直看着他「你说的对,这些和你都不相干,我多余跟你说这些,」杜文铭看着李七, 缓缓说道,「你对实力的概念,还不够清晰,等你真正明白的时候,希望不会太晚。」 说完,杜文铭起身,离开了李七的办公室。 李七抿了口茶水,继续翻阅暗星局的资料。 申敬业还在走廊等着,看到杜文铭出来了,赶紧迎了上去。 「杜主任,您这边沟通的怎么样?」 杜文铭看了看申敬业,笑了笑:「申局长,真是难为你了。」 申敬业还没太明白,他说什么事难为我了? 杜主任走了,看来这次沟通的很不顺利。 但说实话,申敬业对沟通的结果并不是很在意。 该汇报的,他已经汇报了,该沟通的,他已经安排沟通了,这事已经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申敬业哼着小曲儿回了办公室,李七开门看了他一眼,对他有些失望。 小申呀,你飘了,我得给你找点事干。 汤圆送来了会议通知,下周三暗星局有一场重要会议,杜主任会来参会。 李七看着通知笑了笑:「小申,你来事了。」 晚上,中二、汤圆和灯泡非要请李七吃饭,李七带他们吃了一顿涮羊肉。 李伴峰小时候对火锅就有一种执念,红锅子,锅子里边还有一个小烟囱,这里边装的一定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美食。 可对于那个时候的李伴峰,这份美食也只能存在于幻想之中。 吃饭的时候,三人问起了那晚的经过。 李伴峰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们。 以他们当前的实力,知道太多对他们真不是什么好事。 可如果什么都不知道,李伴峰很担心他们未来的处境。 「今后如果有任务,一定要事先告知我,哪怕是特殊行动。」这是李伴峰当前唯一能给他们的忠告。 可中二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李局,你会一直留在暗星局么?」 这小兄弟,说话总是这么一针见血。 见李伴峰不言语,灯泡赶紧转移了话题:「要我说,以后还不如跟着李局去普罗州算了,我是真心喜欢普罗州。」 汤圆咬咬嘴唇,没说话。 李伴峰笑道:「还想去普罗州,苦还没吃够么?」 灯泡笑道:「有七爷照应,还能让我吃苦?」 中二道:「无论李局愿不愿意照应我,我都要去普罗州看看,否则我会遗憾一辈子。」 李伴峰沉默片刻,拿起漏勺,给中二捞了满满一勺子肉:「先吃饭。」 回了住处,李伴峰去了二楼的卧室,打开了一个罐子。 这个罐子是专门用来装鬼仆的,罐子里边装的是戏招妇。 「七爷,您有什么吩咐?」戏招妇低着头,十分紧张。 李七问道:「你技法还剩多少?」 戏招妇是个亡魂,相对生前而言,技法必定有折损,在李七面前,戏招妇不敢隐瞒,如实说明了自己的状况: 「爷,要说技法剩多少,这个我也说不明白,要说本事还剩多少,那要看扮成一类人还是一个人, 要是让我扮成某一类人,比如说种田的、做工的、开店的、摆摊的、劫道的、要饭的、暗门子的,我肯定不漏破绽, 但如果让我扮成某一个人,这我不敢夸口,只要不遇到熟人,也能扮个六七分。」 这话说的很实在,扮成一类人要比扮成一个人容易的多。 李伴峰点点头道:「那我就找对人了,我先要让你扮成一类人,再让你扮成一个人,只是六七分这个成色差了点意思,好在我让你扮的这位,在外州确实没有熟人。」 戏招妇问道:「你说的这位,我见过么?」 李伴峰拿来了放映机,放了一段影像:「我让你假扮他,难度大么?’ 戏招妇看了一眼,当即吓傻了:「这是—————绿花子?我,我可不敢假扮他!」 「怕什么?」 戏招妇哆哆嗦嗦道:「绿花子是什么人?要是被他知道,非得让我魂飞魄散!」 李七安慰了戏招妇一句:「放心吧,绿花子是我朋友,这事儿我跟他商量好了,他都同意了。」 戏招妇也不敢违性李伴峰,仔细研究了几幅关键画面,他用戏修技变成了绿水弓的模样。 其实绿花子并不难扮,因为他特点非常突出,只要抓住了特点,就能抓住外形上的关键要素。 可戏招妇的能力确实不比当初,打眼一看还挺像,仔细观察,很多细节差了不少。 李伴峰拿来了钟摆的化妆盒,一点点为戏招妇补妆。 这事原本就该钟摆来做,可钟摆正在重炼,李伴峰练了这么久的画技,也掌握了不少技巧。 一直忙活到深夜,李伴峰让放映机做了一下对比。 在人物形象方面,放映机向来挑剔,对比着看了十来分钟,放映机道:「如果作为一名替身演员,我觉得这个人的扮相算不上完美,但算得上优秀。」 优秀就可以了,世上哪有那么多完美的事情。 李伴峰取来了两颗灰白色的丹药,交到了戏招妇的手中:「这两颗丹药,要用的非常小心,我给你安排一条路线,从明天起,咱们反复演练,千万不能出半点差错。」 一周过去,上边既没有提起撤除关防厅的事情,也没提及五千人的事情,明显是想把事情耗住。 他们不提,李伴峰也不催。 暗星局开会,会议由申敬业主持,杜文铭也来参会了。 这场会一直开到了晚上七点,很难得,李七在会场上没捣乱。 不仅没捣乱,李伴峰还跟着申敬业把杜文铭送上了车。 送走了杜文铭,回到办公室,李七给申敬业打了个电话:「小申,今晚我想请你吃顿饭,肯赏脸么?」 李七从来不勉强别人,申敬业要是答应,两人就一起吃顿饭,他要是不答应,李七就去办公室里把他绑了,然后一起吃顿饭。 申敬业答应了。 难得李七示好,虽说他也算不准李七会不会有别的目的,但就算是有,一顿饭而已,也不至于带来什么麻烦。 两人没走远,就在附近一家饭店,吃的也不算奢侈,叫了个包间,点了几个菜,一边吃饭,一边聊工作。 每次遇到李七,申敬业的心都悬着,尤其是之前绿花子的事情,毕竟是他坑了李七,这事儿肯定还有心结。 可吃饭的时候李七没提这茬,说的都是工作里的小事,一来二去,两人渐渐放松下来,申敬业还聊起了他去普罗州的一些经历。 「我去普罗州那时候,不像汤圆他们有那么好的条件,关防厅把我们送出去直接干活,还不让我们透漏身份,结果刚干了两天,就把青云会的人给得罪了, 我当时呀———· 说的正起兴,申敬业电话响了,杜文铭打来的。 申敬业调整了一下状态,才把电话接了起来:「杜主任,您找我-—--”-您说的是您那边出了状况? 您要找李局?李局在我这呢,杜主任,您先别急,我让李局听电话!」 杜文铭在办公楼里出不来了。 不光他出不来,整个大楼里的人,都出不来了。 杜文铭去暗星局开会,在回来的途中,一名交警示意司机靠边停车。 司机很不满,他按规矩开车,一路上没什么毛病,现在让他停车是怎么个意思? 杜文铭还提醒司机:「别耍脾气,好好配合人家工作。」 司机摁了车窗开关,车窗缓缓下落,原本站在车窗外边的交警,模样突然变了。 制服没了,变成了一身破衣裳。 手里的罚单不见了,变成了一个钵子。 转眼之间,窗外的人变了一个乞弓,满脸大疮,冒着绿脓,面带微笑,似乎在乞讨。 司机惊呼一声:「你谁?」 窗外的交警一:「你什么意思?」 司机仔细一看,外边的还是交警,没什么变化。 看错了?花眼了? 司机愣了半响,交警简单问了几个问题,放他们走了。 走在路上,司机没敢多说,只当是自己看花眼了。 杜文铭问了一句:「刚才那个人,好像不太对劲。’ 司机闻言赶紧说道:「他好像突然变成了个乞弓,脸上都是脓疮!」 杜文铭大惊,赶紧让司机掉头,跟住之前那人。 可等回到之前的路口,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回到办公楼,杜文铭开始发烧,手下人也跟着发烧,司机还起了疹子。 这事大了,生死攸关。 杜文铭立刻给康振昌打电话,康振昌赶来之后,先做了初步诊断,让杜文铭立刻封住大楼,没有允准,任何人不得进出。 「这是绿水弓的病灶,至于是什么程度的病灶,还需要进一步的检验。」 「康医生,请你再仔细确认一下。」 康振昌道:「病灶的来源已经确认了,就是绿水弓,我在普罗州和他周旋过很长时间,他的病灶我绝对不会看错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卧床休息,并且立刻把事件汇报给上级,立刻做应急处置,不要让病原扩散。」 汇报? 怎么汇报? 整个事件有太多问题还不明却。 杜文铭立刻给李七打电话,电话打不通。 这事儿肯定和李七有关,这小子现在躲起来了! 他又打给了申敬业,没想到李七正和申敬业吃饭。 接起了电话,李七态度很好:「小杜,找我有事儿?」 杜文铭不知该从何说起:「李局长,我这边出了些状况,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 杜文铭讲述了事件的经过。 李七一笑,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跟我说什么配合。 「小杜,这事儿我配合不了你,咱们之前把话说的清清楚楚,这事儿你们自己处置,和我没相干。」 说完,李七把电话还给了申敬业。 杜文铭在电话里问道:「申局长,你什么时候和李七去的饭店?」 申敬业道:「散会之后我们就来了,大概七点二十分,没别的什么事情,我们就吃一顿便饭,费用都是我们自己出。」 杜文铭对比了一下时间点,他遇到绿水弓的时间是七点五十分。 难道这事儿和李七无关? 不可能,或多或少,肯定和他有些关系。 「申局长,你先稳定一下李七的情绪,尽量和他加强沟通,绿水弓再次出现在了越州,你一定要从他这里问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 「好的。」申敬业挂断了电话,沉默了片刻。 李七问道:「你刚说当初得罪了青云会,这事儿还没说完呢。」 「这事儿呀,」申敬业回想了一下,「你认识青云会的大当家韩耀门么?」 「认识,」李七点点头,「这算个狠人。」 「这人真是狠!」申敬业表示赞同,「我当时真是无心之失,哪成想韩耀门揪着不放,非要卸了我一条胳膊, 后来实在没办法,我把身份亮明了,这事才缓和下来,在这中间,我可吃了不少苦头!」 李七点点头道:「韩耀门还真能干得出来,青云会做事确实是狠!」 申敬业就着这个话题,一直说到了晚饭结束,杜文铭交代他的事情,他一直没有开口。 之前李七已经把前因后果说明白了,绿水弓要五千人,五天之内送到。 现在五天过去了,人没送到,出状况了,这还有什么好问? 杜文铭随便一句问清楚,我就能给你问清楚? 李七那么好说话? 申敬业明白自己的位置,也明白自己的职责,吃完饭后,各自回家,在接到更为明确的命令之前,他不会采取任何行动。 第二天中午,申敬业收到了文件,看过文件之后,他立刻内容转述给了李七「五千人,上头答应了,撤除汽水窑关防厅的事情,上头也答应了。」 李七一:「这么痛快?」 他还真有点惊讶,没想到汽水窑的事情一并都办完了。 申敬业道:「上边希望咱们尽快和绿水弓取得联络,跟他说明情况,人员调拨需要时间,让他不要采取过激行动, 另外也希望你尽快前往三头岔,把人员送到绿水城,事情紧急,还真得辛苦你一趟。」 李七神情严肃:「这是平衡人不容推卸的责任,你安排人员做相关准备吧。 何家大宅,何玉秀正听着账房盛善周汇报账目。 刘妈把床褥都替何玉秀准备好了,听完了账目,何玉秀倒头就睡,肯定不失眠。 熬了半个多钟头,盛善周好不容易念完了,何玉秀昏昏沉沉往楼上走,刚进了被窝,忽听窗户有声音。 这谁呀?大半夜敢往我屋子里钻? 又是何家庆那个小兔崽子? 何玉秀抄起床边的烛台,挥手就打,过了两招,没打着对方,却听对方喊道:「好大胆子,连我都打,没家法了么?」 「老七?」何玉秀一听声音,很是惊讶。 「没人的时候叫七哥!」李七划着了一根火柴,点亮了蜡烛。 看到李七满是泥水,何玉秀赶紧拿来了毛巾:「七哥,快擦擦,我找人给你换件衣裳。」 「衣裳不急着换,你找人弄点吃的,不要告诉别人我来了。」李伴峰一路从新地跑来的,连饭都没顾上吃。 何玉秀叫刘妈准备夜宵,刘妈还好奇:「大小姐,刚才不都睡下了么?」 何玉秀不耐烦道:「你就别问了,我又饿了,赶紧准备去。」 刘妈准备了一盘香肠、一盘烤鸡、一盘羊肉和一盘青菜,何玉秀自己端进了屋里。 李七边吃边问:「秀儿,问你件事情,你修为到底是几层?’ 何玉秀憨憨一笑:「七哥,这事儿呀,但凡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是八层武修。」 李七笑道:「八层武修出手那么狼?」 何玉秀有点不好意思:「刚才不是被你吓了一跳么?我这出手也没顾上分寸「真是八层?」 「我还能骗你?」 「真没骗我?」李七把鸡毛掸子抽了出来。 何玉秀一哆嗦,连连摆手道:「别,七哥,有事好说,我这些年,也没荒废了修行,要说八层,或许是不止了。」 「你还真挺委婉,」李七冷笑一声,「早就九层了吧?」 何玉秀压低声音道:「这事儿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可不想被内州盯上。” 在普罗州,九层的修者一旦走漏了风声,很容易被内州盯上。 李伴峰语重心长劝道:「秀儿啊,他们盯上你是迟早的事儿,你这么藏着也不是办法。」 何玉秀眼晴一亮:「你有好办法?」 李伴峰点点头道:「秀儿啊,你想当地头神吗?」 何玉秀思索片刻道:「要是去内州为奴为仆,这我可办不到,我不是那块料。 「要是不用去内州呢?」 何玉秀面带惊喜道:「有那种好事?」 李伴峰笑了:「要不说七哥疼你,这好事还真就让你赶上了。」 ------------ 第五百二十九章 两进门 呼!呼! 火车开到了三头岔,廖子辉上了火车。 要不是他身材圆润,李七还真就没认出来他,廖子辉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脸上还带着厚重的面罩。 「李老弟,别来无恙啊! 老申,咱们多长时间没见了!」 廖子辉摘下面罩,逐一打了招呼,在火车上,不用防备天光,可以暂时把装备脱下来。 李伴峰跟廖子辉寒暄了两句,还特地说道:「逍遥坞的秋日歌会要到了,廖总使千万得去捧场呀。」 廖子辉连连摆手道:「我们申局长在旁边听着呢,这事儿可不能当他面儿说,回去肯定打我小报告。」 申敬业笑道:「听个歌有什么不行?普罗州的第一歌后姜梦婷,好像就在逍遥坞吧?都说她歌唱得特别好,我也想去听听。」 寒暄过后,开始说正题。 廖子辉拿来了一份名单:「李老弟,这是五千人的名册,你先看看。」 看名册没用,李七没来过三头岔,也不认识名单上这些人:「廖总使,这些人都是从罪人城里选出来的吧?」 这是绿水弓提出来的条件,他说他要的三头人必须来自罪人城。 廖子辉点头道:「咱们所在的地方,就是罪人城,我选出来的人,也都来自罪人城,你要是不信,挨个问一遍就是,一个要是说了瞎话,兴许是我教的,总不能五千个人都说瞎话吧?」 李七还真就要去检验一下:「既然廖总使都这么说了,咱们就下车吧!” 廖子辉让人拿装备,李伴峰戴上帽子,穿上厚重的防护服,戴上了面罩。 「申局长,一块去?」廖子辉问了一句。 申敬业抓抓脖子道:「廖总使,劳驾你帮我拿些抑制剂,我临来的时候吃了一些,现在这药好像有点过劲了。」 没有修为的人,到了三头岔会受到地界的影响,脖子会发痒,意识会发散会出现要多长两颗脑袋的幻觉。 当然,这也得看在三头岔停留了多长时间,要是待上几个钟头,问题不大, 幻觉很快就会消失。 可要是待上十天半月,这就未必是幻觉了,可能真会长出两颗头。 稳妥起见,没有修为的人到了三头岔,最好吃些抑制剂,申敬业在这个时候要抑制剂,一是表明自己的实力,我还是个白羔子,最好别让我下车。 另外也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已经到了普罗州,这些事就不该我管。 廖子辉赶紧叫人给申敬业拿抑制剂,他带着李伴峰下了火车。 站台还和以前一样,铁栅栏外边,依旧挤满了三头人。 他们把手伸进栅栏,张开手掌,脸上带着期盼,看着李七。 李伴峰问廖子辉:「这些人都是今天要上车的?」 廖子辉摇头道:「不全是。」 「什么意思?」 廖子辉道:「有一些是过来送行的家属,这一去,这辈子不知还能不能见着,肯定得过来送送。」 说完,廖子辉一挥手,吩咐开门。 五千人,列成一队,从临时通道进了车站入口。 临时通道是铁栅栏夹出来的,他们往前走,有人在栅栏里网伸出手,拉着他们的衣服,拉着他们的手。 李伴峰听到了哭声,听到了细细碎碎的叮嘱。 李伴峰看到有很多人朝着他伸出了双手,双手抱在一起,向他作揖。 自从有记忆那天起,李伴峰很少逃避别人的眼神,说话办事,他一般都会直视对方的眼睛。 但今天,他把目光躲开了。 「廖总使,三头岔有多少三头人?」 廖子辉道:「罪人城有二十多万,藏匿在城外的没统计过。」 二十多万—— 李七看了看上了火车的五千人,他们被送进了货车的车厢,那种车厢没窗户。 「吃喝都准备了吧?」 廖子辉笑道:「放心吧,肯定不能让他们饿死。」 李七挨个车厢看了一遍,等这些人都进了车厢,火车鸣笛,该启程了。 李七上了火车,站在车窗旁边,看着车站。 站台外边的人,还在冲着他作揖。 火车缓缓启动,在蒸汽喷吐声中,李七听到了鼓声,低沉的鼓声。 廖子辉皱眉道:「今天敲什么鼓?他们又要捣什么乱?」 他们没想捣乱。 这是罪人城独有的大鼓,只有两种情况下会被敲响一是新年的时候会敲响,代表罪人城对生活的期望。 二是活不下去的时候会敲响,代表罪人城为生命的抗争。 今天不是新年,但他们看到了希望他们不知道这五千人为什么要离开罪人城,也不知道他们要去往什么地方。 但离开了,就有希望。 咚!咚! 李伴峰站在窗边,默默看着远离的站台。 等着我,我还会再来。 路上,李七去了三头人的车厢点数去了,廖子辉趁机问申敬业:「绿花子怎么就看上这些三头人了?」 申敬业连连摇头:「这事我也没想明白,对了,逍遥坞的秋日歌会,一般什么时候开始。」 「早呢,还得一个月,」廖子辉又问,「我听说杜主任那边也碰上了绿花子,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还在治疗呢,普罗州那几大歌后,都参加这秋日歌会么?」 「往年不好说,今年肯定得参加,逍遥坞是李七和马五的地界,哪个歌后敢不参加?我就是想问问,杜主任是不是真遇到绿花子了?虽说有康振昌在,但绿花子的病灶也不好处置。」 「有康医生在应该没事,」申敬业一脸神秘问道,「老廖,你跟我说实话, 你对姜梦婷是不是有意思?」 廖子辉冷笑了一声:「有意思么?」 两人不再说话了。 申敬业一句有用的没说,这话说的确实没意思。 两天后,晚上十点钟,火车开到了绿水城,副总使汤焕杰带人过来接站,廖子辉对申敬业道:「老申,一会到我那喝一杯去?」 申敬业摆摆手道:「今天不行,我得赶着回去,局里还一堆事。」 廖子辉皱眉道奥:「怎么了老申,这么长时间没见,还跟我生分了?你不还说要看秋日歌会么?」 「等歌会到了日子,你一定告诉我,我肯定去,眼下我实在走不开,咱们把手续办一下,我赶着今晚就回去了。」 申敬业连车都没下。 他的任务就是把李七护送到绿水城,绿水城之后的事情全都交给廖子辉,和他再没关系,这点他分得非常清楚。 出了车站,廖子辉出动了二十五辆蒸汽卡车,每个车挂四节车厢,每个车厢装五十人,把这五千人接进了绿水湾。 经过绿水城,三头人从车厢的模板缝里往外张望。 缝隙很小,他们看不清外边是什么,只看到夜色之中,一道道光晕闪过,五彩缤纷,很好看。 在罪人城,他们很害怕夜里的光,因为夜里一旦有了光,肯定是天光来了。 但今天的光一点都不吓人,只是不知道这些光从哪里来的。 咔吧! 车厢上的木头被揭掉了一块,露出了一个窟窿。 顺着窟窿,三头人们看清楚了。 外边有楼,楼上闪着各式各样的光。 街上有人,他们穿着很漂亮的衣裳,在光晕下边来回穿梭。 车子经过和平大厦,一个年纪很小的三头人,名叫栓柱,他仰三个脑袋,看着高楼,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没有人能回答他,没有人知道这么高,这么漂亮的楼房是做什么用的。 栓柱盯着和平大厦看了很久,直到它彻底在视线里消失:「真好看,那地方真好看,那的人也好看,他们和我们一样吗?」 旁边一个中年人哼一声道:「能一样吗?他们又没有三个脑袋。」 「都一样!」李七又揭掉了一块车厢上的木板,「都是人,没什么分别。」 到了凌晨四点半,卡车停在了蛇桥村。 这村子十分偏僻,因为闹山匪,荒废了许多年月,屋舍残破不堪。 廖子辉吩咐卸车,五千个三头人下了车,廖子辉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李老弟,绿水弓一会就在这接人?」 李伴峰点点头:「是,你在这等一会,他马上就来。」 「我等他做什么?跟他又不沾亲。」 换了别人,廖子辉还真得等一会,绿花子就算了,遇见他,指不定沾上什么。 卡车开走了,等不多时,荒村里来了两批人,一批是何家的人,另一批是马五的人。 接下来这段日子,由他们来照看这群三头人, 在七秋城,马五见过不少三头人,按理说应该习惯了,可一下子看到五千个三头人站在眼前,依旧有些紧张。 何玉秀也有些紧张,可不是为了三头人紧张,她在普罗州走南闯北什么都见过,她是为了普升的事情紧张。 三头人到了,强取云上的日子也快到了。 何玉秀往手心呵了口气,这两天她手上一直冰凉。 「七哥,我有点不甘心。」 李伴峰一:「什么是不甘心?」 何玉秀笑了笑:「我想要个孩子,年轻的时候不想生,到了这个岁数,想生了,又找不到合适的人。」 李伴峰以为她又在说笑:「日子还长,慢慢找呗。」 何玉秀道:「这不快晋升了么,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李伴峰一皱眉:「你上次告诉我,你知道强取云上的方法。」 武修的机理,与旅修和宅修都不一样,李伴峰的晋升方法对何玉秀并不适用。 「我知道,两进门呗。」何玉秀确实知道方法,但能不能做得成,那是另外一回事。 「什么是两进门?」 「就是我们武修这行的手段,」何玉秀不想多说,说了怕李七担心,「七哥,我这辈子欠了你不少,要是这事几没成,何家还得托你照应,要是这事儿成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你别想多了,我没别的意思,我,我不会说———”」 「你是不会说,」李七笑道,「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一说一笑,何玉秀轻松了不少,事情都交代妥当,李七去了汽水窑。 到了工厂,冯带苦在外边等着:「我告诉罗丽君,关防厅准备搬家,罗丽君不信,想要自己出去看看。」 李七摇头道:「这不行,她不能离开那座厂房,这个规矩不能改。」 两人进了厂房,罗丽君正在水池旁边步,看到李七来了,她挥舞着触角迎了上来:「你说什么得让我出去看看,我不是信不过你们,我把契书都带来了, 但我这也得有个验证,不能你们说什么是什么。」 罗丽君真就把两片契书带来了,李七接过契书看了看,问道:「这确实是一对吧?」 「当然是一对!」罗丽君怕李伴峰不信,还特地告诉他验证的方法,「等关防厅搬走之后,我把地头印给你们,新地的地点也告诉你们,你拿着契书到新地滴血检验,两块都有感应,就证明契书没有问题。” 李七还是放心不下:「咱们得把话说明白,这块新地完全归我,你们不准留咒术,也不准留其他的手段。」 罗丽君拿来了一张纸契:「只要关防厅搬走了,咱们现在就把纸契一块定下!」 单从诚意上来看,内州这一套做法还真挑不出毛病。 李七肯定不能让这只田螺走出厂房,但不给她检验的机会,也确实不公平:「你派个人去吧,你们手下不是有很多普罗州人么?」 田螺姑娘认真思索,她在想哪个人算得上可靠。 想了半天,罗丽君说出了一个名字:「楚少强,这个人你们认识吗?」 李七点点头:「认识。 , 冯带苦也认识楚少强:「你为什么要把这人透漏给我们?你不怕我们找他麻烦?」 罗丽君道:「咱们是公平交易,我想把事情说在明处,楚少强这一两天就会来到汽水窑,到时候肯定逃不过你的眼睛,咱们既是有言在先,也请你们也不要为难他。」 这话说得确实坦诚,事实证明罗丽君的做法是正确的。 冯带苦有特殊手段,再加上汽水窑的地界也不大,李七每次来,她都能迅速知晓。 楚少强第二天到了汽水窑,待了不到半天,就被冯带苦发现了。 当天晚上,罗丽君再次找到李伴峰,楚少强也在场, 罗丽君道:「楚少强已经查明情况,关防厅的大部分人手已经撤走了,我信得过你们,今天就把纸契定下,把地头印给你们,把新地的地点也告诉你们。」 她准备了一幅地图,地图上标注着新地的位置。 本以为这块新地位置十分偏僻,李伴峰看过地图,却发现离绿水城不算远。 事情貌似太顺利了。 双方定下纸契,李伴峰收了地头印,自此新地到手。 楚少强跟着李七和冯带苦一并离开了工厂。 分别之时,楚少强叮嘱了李伴峰一句:「你要多加小心。」 李伴峰问道:「什么事多加小心?」 楚少强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对李七道:「两块契书完整的新地,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说实话,我很羡慕, 肯定不止我一个人羡慕,想要这块新地的人肯定有很多,拿到了,最后能不能留的下来,还得看你自己本事。」 楚少强走了,冯带苦也有些放心不下:「李公子,内州那边可能还有后手, 也要多加防备。」 李伴峰拿着纸契,反反复复看了两遍:「说实话,我实在看不出这里边还能有什么后手。」 冯带苦摇头道:「内州做事要是这么守信用,他们的名声也不会这么恶劣, 这里难说藏着什么玄机。」 李伴峰也知道事情不该这么顺利,可又想不出内州还有什么手段,思索良久,李伴峰问道:「我想向冯姑娘请教一项手段,你是怎么知道楚少强来到了汽水窑?」 说起这个本事,冯带苦确实厉害,以前马五也说过,只要他到了裤带坎,冯带苦一定会有感应。 冯带苦闻言笑道:「李公子,你想学么?」 李伴峰心里有数,这么高超的本领,肯定不能轻易传授给别人:「李某从不凭白让人做事,冯姑娘有什么条件,咱们只管商量。」 冯带苦叹道:「这条件可不简单,我能知悉地界上的事情,是因为我在地界上种满了情根,李公子要学这门手艺,必须要入我的道门。」 这确实有点为难了,李伴峰已经做了两门生意,再开第三门,实在太危险。 况且就算能开第三门生意,也不能开在情修这, 看李七良久不语,冯带苦也不勉强:「李公子,外州走后,内州少了钳制, 日后难说会有多少变数,汽水窑这块地界,还希望你多加照应。」 两下说定,李七离开了汽水窑,到了绿水城,找到了何玉秀,先带着她在新地走了一圈。 这地界不错,有一座高山,有大片的林子,木材和石材都不缺,有大片原野,将来把耕修引进来,也有适合耕种的土地。 何玉秀感叹道:「真是个好地方!」 李七拿出两片契书:「觉得好,就洒血吧。」 何玉秀咬咬嘴唇道:「行,咱们先选个埋契书的地方。」 何玉秀在山上找到了一座天坑,在天坑岩壁有一座山洞,何玉秀撬开了一块岩石,凿了个窟窿,问李伴峰道:「七哥,这地方怎么样?」 李伴峰四下看了看,总觉得这地方不是太牢靠,不过何玉秀这边还另有准备。 她拿出一只巴掌大小的蛤蚌,放在了地上,割破掌心,在蛤蚌上洒了血。 吃到了血液,蛤肉在蚌壳里不断的蠕动。 过不多时,蚌壳里喷吐出一片白雾,雾气之下,何玉秀刚刚凿出来的窟窿, 不见了。 李伴峰开启金晴秋毫,把技法开到最大,能在岩壁上勉强看到窟窿的轮廓。 何玉秀对这法宝非常放心:「这叫蜃蛤,层次很高,为了这件东西,我可花了不少钱,只要把它放在这,谁也找不到契书。」 李伴峰点点头道:「确实是个好东西,秀儿啊,你准备把这个蜃蛤藏在哪?」 何玉秀看着李七,抿了抿嘴唇,没有作声。 「这种事情,你觉得她能想得出来么?」蜃蛤开口说话了,李伴峰有洞悉灵音之技,听得清清楚楚,但何玉秀听不见, 李伴峰蹲在地上问蜃蚌:「你有什么好办法?」 蜃蚌回答道:「每月让她拿一两血液喂给我吃,不一定是她的血,但修为至少得在八层,我自己想办法躲藏,还能替她看住契书。」 李伴峰盯着蜃蛤没言语。 这要是他自己家的法宝,事情还真就定下了,可何玉秀不能和法宝交流,这个蛤的忠诚度就有待考证了。 蜃蛤似乎看出了李伴峰的担忧:「我和何玉秀之间有契书,我要是敢背叛她,是要丢性命的!」 李伴峰回头问何玉秀:「你和这件法宝有契书么?」 「有。」何玉秀把契书拿给了李伴峰。 契书是契纸写的,上面的各项约束写的很细致,没什么能钻空子的地方。 李伴峰取来契纸,也和蜃蛤定了一纸契书,以后每个月给他二两血,但如果蜃蛤背叛,要遭两份惩处。 一切准备妥当,何玉秀准备往契书上撒血,可手有些发抖。 李伴峰拦住了何玉秀:「秀儿,要是害怕,就再等等。」 何玉秀脸红了:「让你,笑话了。” 李伴峰摇头道:「没笑,也不该笑。」 「我,我其实不是怕死,我就是——.—” 「怕死也没错,命就一条,凭什么不怕?」李伴峰递给何玉秀一支烟,「再仔细想想,想好了再告诉我。」 当天晚上,何玉秀直接睡在了山洞里,李伴峰悄悄回了随身居。 通过五房姑娘,娘子看见了何玉秀,仔细端详一番,问道:「这女子有三十岁么?」 李伴峰想了想:「应该有四十了。」 「不像啊,长得这么俊,身段又这么好,相公呀,你跟小奴说实话,你和她睡过没有。」 「宝贝娘子,我举着油壶发誓,绝对没睡过。」 ~ 娘子一笑,又问道:「相公呀,你先把油壶放下,你先说说她想用什么方法升云上?」 李伴峰回忆了片刻:「她说那方法叫两进门,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手段。」 洪莹道:「两进门我是懂的!」 「和你说的那个不是一回事,」唱机给了洪莹一板子,接着对李伴峰说,「两进门呀,武修最粗糙的晋升手段,她要先服用武修禁药穿心丹,把道缘堆积起来。」” 「穿心丹是个什么丹药?」李七还真就没听过。 「穿心丹是道缘猛药,吃下一颗,相当于连续照了两次天光,白羔子照了一次天光,就要爆炸,何玉秀有九层修为,连照两次,就算不爆炸,也得变成废人。」 「变成废人,还怎么晋升云上?」 「这时候必须进行晋升第二步,往身上抹入门药粉,通过二次入道门,强取云上修为,故而这个方法又叫两进门。」 李伴峰想了想:「这方法确实粗糙,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么?」 「更好的办法是有,但必须心思缜密之人才能做到。」 「缜密到什么程度?」 「就是对自己的体魄、修为、虚实、强弱,全都了然于胸,哪怕有丝毫变化,都能感知的到。」 李伴峰思索片刻,摇摇头道:「这个她好像做不到。」 「要是没有那么缜密的心思,就用这两进门的手段吧,我看这女子体魄健壮,不出意外,肯定能熬得过这一关, 相公千万记得,吃了穿心丹,骨软筋麻,她可能拿不起药粉,到时候你帮她把药粉擦了, 这药粉的数量必须拿捏好,少了,不起作用,多了,会伤了她的体魄,哪怕就多一分一毫,都有可能让她直接送命,所以一次要少取,慢慢试探着抹, 吃了穿心丹,气血旺盛,相公找皮肉厚实的地方抹药,抹一次换一个地方, 千万别让她破了皮,否则血流不止,还会伤了她性命。」 「宝贝娘子,你说皮肉厚实,指的是?」 「这还用我说么?你自己想呗。」 李伴峰想了片刻,恍然大悟:「娘子说的是脚后跟吧!」 唱机默然良久:「脚后跟,确实厚实,可相公呀,她晋升过后,要熟悉地界,脚后跟坏了,可怎么走路?」 次日天明,何玉秀定下了主意:「七哥,横竖都是一辈子,拼就拼了这一回,我洒血!」 「当真想好了么?」 「想好了!」 何玉秀去了天坑,在契书上洒了血,又立下了纸契,百里之地,以此为凭, 契书上有了何玉秀的名字。 把契书埋好,再埋上地头印,何玉秀自此成了这块地界的地头神。 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何玉秀先熟悉地界,然后完成晋升,然后再把三头人叫过来开荒。 这么做的目的是让何玉秀尽量在相对隐蔽的条件下晋升到云上,否则把五千人直接送到新地,肯定会引人注意,届时新地的位置暴露了,何玉秀再想踏实晋升,难度可就大了。 接下来两天,何玉秀一直在地界上摸索,力争在晋升之后稳住位格。 李伴峰抱着钵子,为她寻找普升地点。 何玉秀基本把路走熟了,李伴峰决定在一片松树林里帮她普升。 「在树林子里?」何玉秀四下看了看,「还不如在山洞呢。」 李伴峰道:「你听我的吧,就这地方最合适。” 何玉秀拿着穿心丹,看着李伴峰,深吸了一口气:「七哥,要是我熬不过去,你就杀了我,别让我像个废人一样过下半辈子。」 「放心吧,熬得过去。」李伴峰带上胶皮手套,在旁边等着,如果何玉秀状况良好,她就自己抹入门药,如果状况不好,李伴峰就替她抹。 何玉秀很怕,可李伴峰对她很有信心。 拿着穿心丹,何玉秀张嘴吞了下去。 她靠着一棵松树默默坐着,一动不动,李七在旁边准备好了药粉。 十分钟后,穿心丹开始见效,汗珠一颗一颗,顺着何玉秀的脸颊滑落下来。 「是时候了么?」李伴峰轻声问道。 何玉秀摇摇头:「再等等。」 药效还不到位,何玉秀咬牙忍着。 又过了十分钟,药效到位了,何玉秀想抓药粉,手却抬不起来。 李伴峰用指尖蘸着药粉,轻轻抹在何玉秀右手上。 人的手掌,皮肤相对较厚, 何玉秀疼的一哆嗦,等了两分多钟,微微摇了摇头。 药粉数量不够。 李伴峰又用指尖了一点药粉,抹在了何玉秀的左手上。 娘子叮嘱过,药粉不要都抹在一个地方,一旦出现外伤,十分凶险。 双手各抹了一点药粉,何玉秀还是摇头,药粉数量不够。 李伴峰又取了一点药粉,解开何玉秀的衣襟,抹在了肚皮上。 何玉秀疼的叫出了声音,可数量还是不够。 接下来必须慎之又慎,李伴峰刚用右手蘸了一点药粉,忽听树林外边传来了脚步声。 何玉秀神智尚且清醒,赶紧住了李伴峰的衣襟。 这时候要有人冲进来,何玉秀没有战力,李伴峰要照顾何玉秀,两人根本没法抵挡。 李伴峰看着何玉秀,神色平静,示意她不用担心。 树林外边传来了一个声音:「姐,是你么?你别怕,我来帮你。」 这声音是谁呀? 李伴峰不知道,因为他对这人不熟悉。 何玉秀一惊,她对这声音太熟悉了。 何海钦。 何家上一任家主,九升十后,舍却肉身,去往内州的何海钦。 他怎么来了? 何玉秀天性莽撞,且看重亲情,可到了这个关头,她也不确定何海钦是什么来意。 「姐,你是不是在这树林里边,你要是不说话,我可就过去了!」 何海钦要往树林里走,一团烟雾飘了过来。 「大哥,别过去。」 何海钦一,微微抬头:「你什么意思?」 烟雾在何海钦四周徘徊:「大哥,你别动咱姐。」 何玉秀更紧张了,这个声音她也熟悉。 李七面色如常,指尖沾了点药粉,轻轻帮何玉秀翻了个身,换了个地方帮她上了药。 PS:他们怎么找到这来的? ------------ 第五百三十章 光明正大(求月票) 李七还在给何玉秀上药,一次就上一点点,保证药量充足,还得保证何玉秀不能受伤。 吃了穿心丹,何玉秀气血旺盛,痛觉十分敏感,她是个要强的人,能忍的时候都尽量忍着,实在忍不住了,也就出了那么两声。 就这两声,被何海钦听见了。 他此刻就在树林外边的空地上站着,随时准备走进树林。 何海生化作一片烟雾,拦住了何海钦的去路。 何海钦看着烟雾,略带怒意:「咱姐正往云上走,我经历过一次,知道这里的难处,我想帮她一把,你在这拦着是什么意思?” 何海生依旧保持着化烟的状态,回答道:「哥,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这的?」 何海钦反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的?」 何海生道:「你别管我是怎么找的,我来这,不是为了算计咱姐,也不是为了算计这块地界,我就是为了找你!」 何海钦道:「你找我做什么?」 「哥,从你回了普罗州,我就盯上你了,你在绿水城转悠了好几天,没回过家,没见过家里的人,也没问过家里的事, 你到处打探李七的下落,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你和他沾着亲,听说李七到了绿水城,你先一步跑这来了,这里边到底是什么缘故,你能不能说说?」 「我跟你说不着!我的事情轮不着你操心!你把路给我让开!」 何海生把烟雾集中成了一团:「不让,哥,只要我在这,你就别想动咱姐。」 何海钦笑道:「你特么是不是贱?从小到大,咱姐正眼看过你么?兄弟姐妹里,她最不待见的就是你吧?」 何海生从没这么想过:「我没觉得姐姐不待见我,我小时候让人欺负了,都是姐姐给我出头。」 何海钦放声笑道:「咱们不管谁受了欺负,都是她出头,对你难道还有什么特殊么?」 何海生回应道:「我没要求什么特殊,她对我好,我记得。」 何海钦把脸一沉:「你让开!」 烟雾徘徊,何海生道:「不让!」 「老三,这就别怪我了,是你自己找的!」话音落地,何海钦张开了嘴,嘴角从鼻子下边一直咧到耳根子,下巴直接垂到了肚脐上。 食修九层技,气吞山河。 这招天然克制烟修、水修和火修这类道门,何海生要是还保持化烟状态,何海钦能把他给生吞了。 何海生迅速现身,一部分烟气还是被何海钦吞进了肚子。 「把路让开!」何海钦怒道。 「不让!」何海生手指一搓,搓出一团火焰,何海钦还没想明白这是什么手段,忽觉肚子里一阵灼烧。 这是何海生专门针对食修的手段。 他的身体被何海钦吃进去了一部分,这部分肯定拿不回来了,那就干脆把它烧了,现在何海生的一部分肢体,已经在何海钦的身体里着火了。 换成寻常人,何海生能把对方烧到肠穿肚烂,但这招对付何海钦明显不够, 食修层次越高,肚肠越糙厚,何海钦揉揉肚子,打了个饱隔,喷出些烟火, 笑道:「就这点本事?」 「还没完!」何海生再一搓手指,烟气迅速膨胀,把何海钦的肚子撑大了。 这个技法叫做如堕烟海,原本是通过烟气,制造迷雾和幻境用的,而今技法被用在了何海钦的肚子里,直接胀满了何海钦的肠胃。 把食修撑满了,让他吃不下了,也算是个好战术。 何海钦揉了揉肚皮,笑道:「老三,你这些烟修技没用到正途上,都是用来对付我的,你是不是一直惦记着家主的位子?」 何海生摇摇头:「我从来没想当过家主,食修克烟修,我练这招是为了防身,大哥,别再逼我,你走吧。」 说完,何海生再一搓手指,何海钦感觉腹中剧痛。 这是烟修技,烟消云散,何海生能让烟雾散去,同时也能让敌人随着烟雾一并散碎。 这么凶悍的技法,何海钦还真就不怕,揉了两下肚皮,何海钦的肚子变小了,他把烟气都消化了。 何海生大惊,何海钦的实力比以前强了太多,没等他回过神来,何海钦突然化成了浓烟,包围了何海生。 食修技,百吞百化。 何海钦吃掉了烟修的一部分身体,在短时间内,有了烟修的技法。 何海生也想化烟,可忍住了没化。 化成烟气的何海钦依然有吞噬能力,现在何海生如果化烟,等于给他哥送菜烟气化作实体,何海钦仿佛变成了巨锤,猛然砸在何海生胸口,给何海生砸进了林子。 何海生艰难起身,何海钦再次化成巨锤,砸向了何海生的脑门。 这下不得不化烟了,再不化烟,肯定没命。 何海生把头化作烟气,但动作稍微慢了一点,吃了三成多的力气,被砸倒在地起不来了。 何海钦变回人形,本来想结果了何海生,可他听到了何玉秀的呼吸声。 姐弟两个这么多年,何海钦深知一个道理,任何情况下,不要轻视何玉秀。 何玉秀也不想出声音,可她疼的厉害,实在控制不住。 况且现在也没必要控制,何海钦就在面前,离她只有百十米远,肯定看见她了。 真看见了么? 何海钦四下张望,他还真就没看见, 声音就在耳边,为什么看不见人? 何海钦冷哼一声:「幻术?还挺高明!」 他再次咧开了嘴,要用虎踞鲸吞之技。 李伴峰没看明白,他怀疑是幻术,为什么还要吞? 难道食修技连幻术也能吞掉? 还真能。 食修在前期没什么手段,无非能打、能扛、有膀子力气,看似什么都行,其实没一样专精的本领。 可到了后期却大不一样了,食修各类技法交替使用,能把幻术、魅术、毒术、咒术、魔术这些看不见、摸不着,没有实体的手段,全都给吞下去。 如果李伴峰用放映机把自己和何玉秀遮起来,何海钦这一吞,放映机的影像真就被吞掉了,甚至连放映机本体都有可能被吞掉。 可何海钦吞了半天,还是看不见何玉秀,这是什么道理? 因为何玉秀和他不在一个空间。 李伴峰用钵子,在树林找了个暗维空间,带着何玉秀在这里晋升。 不同的暗维空间有不同的特点,这个暗维空间的特点是里边能看到外边,也能听到外边。 外边能听到里边,但是看不到里边, 何海钦能听到何玉秀的动静,却看不见何玉秀的人,他没有打开暗维空间的方法,也根本碰不到何玉秀和李伴峰。 所以李伴峰一点都不着急,慢条斯理给何玉秀上药。 李伴峰问道:「药量够了么?」 何玉秀咬牙道:「再来一点。」 何玉秀身段极好,腰下这两瓣肉够厚,倒也能扛,李伴峰又抹了一些,何玉秀一阵哆嗦,强忍了过去:「应该差不多了,老三他——” 何玉秀挣扎着想爬起来。 何海生眼看要没命了,她不能看着不管。 「你先歇着,这事我来处置。」李伴峰拿了条毯子,给何玉秀盖上,然后开始跟自己商量事情。 「兄弟,咱俩平时不管怎么打,到底还是自己人,这事你得帮我。」 「帮你可以,可凭什么你在这照顾秀儿,我出去玩命?」 「咱们还分什么彼此?」 「既然不分彼此,那你就出去玩命,把秀儿留给我吧!」 「这不能光看你一个人的想法,还得看秀儿的心意。」 秀儿傻眼了,这是什么状况? 李七在和自己说话,但两个声调,两个语气,完全不同,就和两个人一样。 「你们两个别吵了,推来推去让人笑话,把秀儿交给我,你们俩一起玩命去吧!」 「我觉得我这人比较细心,照顾人的事情交给我,玩命的事情还是交给你们!」 秀儿眼睛瞪得溜圆,居然还不止两个人! 外边的何海钦更加惊讶。 何玉秀身边应该只有一个李七,而今为什么来了这么多人? 他一个人都还没看见,却发现自己快被包围了。 李伴峰七嘴八舌把事情商量妥了,周围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何海钦加紧了戒备,忽见一道黑影窜了出来,在何海钦面前一闪而过。 走马观花? 何海钦知道李七是旅修,必须防备走马观花。 眼看李七消失在夜色之中,何海钦毫不犹豫跟了上去,视线始终锁定在李七身上。 吃饱喝足的食修,速度确实不慢,而那道黑影跑的也不算太快。 跑到树林深处,何海钦渐渐追上了那道黑影,却发现那道黑影非常的黑,在夜色之中很难分辨。 这又是什么技法? 估计是遁形术。 按照何海钦掌握的消息,李七修为并不高,这是想用遁形术躲避视线,借机使用走马观花。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何海钦没有轻敌,再此发动虎踞鲸吞,要把李七身上的遁形术给吞掉。 大嘴一张,旋风骤起,就连黑影都出现了些许扭曲,足见这技法强悍。 何海钦要是修为够了,能把李七的影子给吞了,可他终究还是差了点火候, 到了内州至今,他刚到云上一层。 眼看黑影没什么变化,何海钦冲到近前开打,黑影忽然消失不见,何海钦一楞神,只觉背后一阵剧痛,整个人一个翘超摔在了地上。 他中了李伴峰的踏破万川。 不对呀,传言有误,这小子的踏破方川怎么这么狠?他修为不低! 刚才那黑影又是谁?他还带着帮手么? 李伴峰用形影相吊之技把影子放出来,是为了分散何海钦的注意力,可惜李伴峰技法学的不到家,用了形影相吊,就用不出其他技法,因此先得把影子收回来,才能用踏破万川。 没等何海钦爬起来,李伴峰脚下荡起光晕,又从何海钦身上刮掉一层皮肉。 换成寻常人,肯定要想,这层光晕是怎么来的。 只要多想一会,李伴峰打几个来回,这场战斗就结束了。 可何海钦不一样,这人身经百战,还在内州锤炼过,到了这个时候,他根本不想来历,只想怎么应对。 食修能扛,何海钦忍着剧痛,上前抱住了李伴峰,张开巨口,要把李伴峰的脑袋给吞了。 李伴峰被何海钦牢牢抱住,没法躲闪,眼看一张大嘴,奔着脑袋扑了过来。 差一点,就差一点。 要是真被何海钦把脑袋吞了,李伴峰再有多少手段,都难逃一劫。 好在关键时刻,李伴峰把两只手挣脱出来,一只手扯住何海钦上颚,一只手扯住何海钦下巴,两只手一发力,把何海钦的下颌骨给拉脱臼了。 何海钦大惊,李七是个旅修,怎么可能有这么大力气? 这是宅修九层技,展土开疆。 李伴峰这个技法学的不好,但这是光晕之内,对李伴峰而言,这和宅子里边没有区别,无论速度还是力量,他都上了一个层次。 何海钦用力甩脱了李伴峰,左手把下巴复位,右手从袖子里甩出来一个痒痒挠。 痒痒挠朝着李伴峰面门冲了过来,李伴峰俯身躲闪,痒痒挠自动转向,张开五指,亮出一寸多长的指甲,来抓李伴峰的脑壳。 何海钦正准备偷袭,李伴峰要是继续躲闪,就要躲到何海钦手上了。 唐刀反应够快,从李伴峰的腰间跳出来,先架开痒痒挠,见何海钦正在逼近,唐刀一刀劈向了何海钦的脑门。 何海钦躲过唐刀,痒痒挠从背后抓住了唐刀的刀身。 痒痒挠五指交错,扭转发力,要把唐刀折断,唐刀一时之间还真摆脱不了。 钟摆跳了出来,在痒痒挠的把手上一撞,痒痒挠失去平衡,卸了力。 钟摆和痒痒挠对打起来,刚和金珠子一起炼化过,钟摆的速度大幅提升,和痒痒挠打的有来有回,唐刀在旁看准时机,一刀把痒痒挠砍成了两截。 何海钦处境不妙,李伴峰在身前,光晕在身后,越过光晕要受伤,在光晕里和李伴峰交手也得吃亏。 李伴峰以往遇到的对手,在光晕里边都要纠结片刻,何海钦没有半点犹豫, 舍了一层皮肉,直接跳出了光晕。 李伴峰心下赞叹,何海钦出手太果断了。 跳出去不要紧,追上他接着打。 李伴峰速度比何海钦快,眼看光晕又要从脚下滑过,何海钦把手边一块石头,塞进了嘴里。 咕咚! 石头进了肚子,何海钦整个身躯变得和石头一样糙厚,光晕过处,基本没受伤害。 吃了石头的何海钦回身撞向了李伴峰,看似只是寻常一次反击,实则动了全力,光看这撞过来的速度都不好躲闪。 李伴峰用宅心人厚招架,还被何海钦撞得一阵晕眩,趁着李伴峰没缓解过来,何海钦一张嘴,把地上的痒痒挠给吞了。 双手张开,指甲伸长,何海钦多了一双利爪,抓向了李伴峰的脑壳。 李伴峰堪堪躲过,从身后擒住何海钦,用了归心似箭之技。 光晕之内,相当于进了宅子,李伴峰本来就在力量上占便宜,再加上归心似箭,何海钦抵挡不住,被李伴峰拖到了门口。 何海钦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但知道这大门绝对不能进去。 他擦燃了一根火柴,把火苗吞进了肚子,从头到脚,燃起了熊熊烈焰。 李伴峰衣服和头发都被烧着了,还在扯着何海钦,奋力往屋子里拖拽。 何海钦抓住门框,就不进去。 唱机吩咐道:「莹莹,客人上门了,还不赶紧招呼着。」 洪莹上前,透过火光,看了看何海钦的脸,这人嘴那么大,明显是个食修。 她对着何海钦的脊背锤了一拳,何海钦一声痛呼,把之前吃下的大量食物, 连同石头、火柴、痒痒挠,全都呕了出来。 这一呕出来,食修的战力可就下去了一大半,身上的火焰也熄灭了。 李伴峰一发力,把何海钦拖进了屋子,关上了房门。 何海钦当即起身,看到眼前有一人形之物,面若枪锋,何海钦张嘴就要吞噬洪莹上前一脚把何海钦端翻在了地上。 何海钦赞叹一声:「好法宝。」 洪莹又是一脚:「你说谁是法宝?」 何海钦被端断了胸骨,捂着胸口,又往四下看了看。 这是间房子。 再想想李七所用的手段,地上有光晕,光晕里战力暴涨,这明显是宅修的战法。 何海钦想到了一个看似非常矛盾,但又唯一合理的推断:「李七,你是宅旅双修?」 李伴峰没作声。 何海钦看向洪莹道:「你不是法宝,你是他的宅灵!」 洪莹本来想再端何海钦一脚,但这话听着倒还顺耳,索性放过他了。 何海钦很是震惊,居然有这种事情,宅旅真能双修,难怪李七这么难缠,难怪有不少狠人——··— 啦! 一团蒸汽烫了何海钦满身燎泡,他的思绪被打断了。 他说洪莹是宅灵,这话唱机听着不顺耳。 何海钦看了看唱机,也不知道这又是个什么法宝,他没敢多问,转脸看向李七道:「你是家庆的朋友吧?」 李七还是不作声。 何海钦一笑:「当初我以为家庆把红莲交给了你,当时陆家四处打探你的消息,我还替你捏了把汗。」 这话说的多艺术。 他说他捏了把汗,意思就是说,他从来没有加害过李伴峰,还曾经为李伴峰担心。 可实际情况是,当时何家把矛头对准了陆小兰,没去理会李伴峰。 当时的李伴峰是什么身份?在何家大爷眼里连个人都算不上,还能为他担心李伴峰依然不说话。 看李伴峰这个态度,何海钦也不再提及旧事,说起了当前的状况:「今天我来这里,的确是和我姐之间有些误会, 有些事情我只想跟她说个明白,并没打算真和她动手,我之前真不知道,你和我姐之间还有这份情谊。」 李伴峰笑了。 这可真是个高手,东拉西扯,这是想把事情给绕过去。 「我先问你一件事,你是怎么找到这块地界的?」李伴峰开口了。 何海钦道:「三英门的大金印沈进忠告诉我的。」 「沈进忠怎么会知道何玉秀的去向?」 「沈进忠和我姐年轻的时候有过一段,时至今日,两人也没断了联络,这事应该是我姐告诉他的。」 李伴峰微微点头,心里夸了何海钦一句,瞎话就得这么编,这才能看得出功力。 李伴峰要真是何玉秀的相好,光这两句话,就能把他的注意力全都引到沈进忠身上。 何海钦说的有模有样:「你要是不信,可以把沈进忠叫来,我和他当面对质李伴峰摇头道:「沈进忠就不用来了,我信你。」 唱机在旁故意说道:「要不还是让沈进忠来一趟吧,别冤枉了人家大金印。」 李伴峰道:「不方便呀,娘子,沈进忠去汽水窑,见他的老相好去了。」 唱机问道:「他相好的是谁呀?」 「罗丽君呀,」李伴峰拍了拍何海钦的脸,「就那个长得像田螺一样的姑娘,你认识么?」 何海钦思索片刻,没有说话。 李伴峰直接掀老底,这事儿就不好往下编了。 他不好往下编,李伴峰替他往下编, 「老何,我并不想为难你,你说的没错,家庆是我朋友,我刚来普罗州的时候,你们何家也确实没有为难我,要不是你们当时一直牵扯着陆家,我恐怕都走不到今天。」 李伴峰开始搭坡。 「当初在汽水窑,我和玉秀被江相帮给害了,要不是我们俩拼死杀出一条血路,这两条性命就留在他们堂口了。” 何海钦微微点头,这事他还真就知道。 事儿是真的,情谊就是真的,加上一道铁证如山,这坡搭的更加顺畅, 「再说前几天,我和家庆在外州碰上了绿花子,绿花子有多大本事你心里清楚,可我们俩还是把他打败了,这叫什么?这叫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这件事何海钦可真不知道。 李七、家庆与绿花子交过手? 他们和绿花子之间有过节? 「那你为什么还要替绿花子做事?还替他弄了五千个三头人?」何海钦上坡了,虽然心存疑惑,但他开始顺着李伴峰的思路想问题。 李伴峰笑道:「江湖哪有隔夜仇啊,事情过去了,又何必计较,非得争个你死我活? 何大哥,我和玉秀是真相好,我和家庆是真兄弟,咱们的情谊还能假的了么? 今天咱们打了一场,就当咱们哥俩互送了一份见面礼,事情就算翻篇了, 眼下把这冤仇化开,日后带上家庆,咱们一块磕头拜把子。」 辈分算得有些凌乱,但何海钦没计较:「咱俩这冤仇真能化开?」 李伴峰笑道:「我从罗丽君那费尽力气弄了块地,别人不给,我就给咱家秀儿,你且看这份情谊,却还信不过我?」 何海钦点头道:「好,我信得过你,既然你说了实话,我也不瞒着你,我今天来,正是为了这块新地,告诉我消息的,正是内州那群人他们不光把消息告诉给了我,还告诉了其他人,消息长了腿,走的飞快,那些人陆陆续续会来,内州发话了,这块地谁能抢着算谁的,谁得着了这块地,以后不受内州辖制,做个自在地头神。” 李伴峰皱眉道:「这事儿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 「你以为呢?」何海钦指着门外道,「你觉得何海生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这证明消息已经传到他那了! 我还不妨跟你说句实在话,周围的几个新地地头神,包括炉火旺、沙定忠、 楚腰纤、荣四角、谢赖子,都往这边来了, 远处还有大人物,也正往这边走着,潘德海、桃雪红、花满春、窦吉艳、宋白金,这些哪个是你惹得起的? 你心疼玉秀,这份心思我明白,但这块地界要是给了玉秀,就等于把她给害了!」 李伴峰捏捏下巴,一脸骇然道:「何大哥,要是没你提醒我这句,我差点误了大事。」 何海钦叹道:「现在想明白了也不迟。” 李伴峰站起身,把所有法宝都卸了下来:「何大哥,我去劝劝玉秀,这事儿不能鲁莽,这地界我们守不住,还得交给你。」 何海钦摆摆手道:「我不行,我也未必守得住!」 李伴峰一笑:「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就没意思了,何大哥背后站着内州, 管他潘德海还是桃飞燕,谁敢和内州叫板。」 何海钦摇摇头,谦虚的笑了笑。 李伴峰对唱机道:「宝贝娘子,你先招呼大家吃饭,我去去就回,别忘了让何大哥上桌,他可是上宾。」 洪莹接过话茬道:「放心吧相公,他不上桌,我们吃什么。」 「谁让你叫相公!谁让你乱说话!」唱机打了洪莹两板子,客客气气对何海钦道,「何大哥,你确实该上桌了。” 何海钦感觉情况不对。 见李伴峰走了,他就觉得情况不对。 回想起刚才和李伴峰说的那些话,他就觉得情况更不对。 我怎么能信了他呢? 我怎么能跟他说实话? 何海钦冲着李伴峰那堆法宝张开了嘴,准备吞了这些法宝,然后殊死一搏。 洪莹拿了瓶上好的生抽,塞进何海钦嘴里:「这家酱油好,特别有滋味,骁婉,你吃你的,我先把他给腌上。” 手套走到门口,听到了两声呻吟。 痒痒挠趴在地上,虽说断了半截,还被何海钦吞下去一次,但这法宝命硬, 还没死透。 「留着吧,没准当家的有用。」手套把这痒痒挠给收了。 回到树林子里,李伴峰看到了何海生。 何海生一直坐在何玉秀身边,他看不见何玉秀,但就这么一直坐着,他能听见姐姐的呼吸声。 看到李七,何海生抬头问道:「我哥呢?」 李七道:「他走了,赶着回去吃晚饭了。」 何海生明白了李伴峰的意思。 都是一家人,何海钦肯定也不舍得下死手,他既然走了,这事儿估计也就过去了。 何海生朝着何玉秀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李七道:「谢谢你照顾我姐。’ 李伴峰微微点头。 何海生走了两步,回过头道:「你要好好待她。」 李伴峰再次点头。 等何海生走远,李伴峰进了暗维空间,何玉秀靠着松树坐着,眼神有些涣散。 「七哥,我真不想到,是老三救了我,兄弟姐妹里,我最不待见的就是他。 北李伴峰随口问了一句:「为什么不待见他?」 何玉秀苦笑一声:「想不起来了,小的时候就不待见,我记得他特别矫情, 总喜欢往我怀里钻, 五六岁也就罢了,七八岁也能宠着,到了十五六,还往我怀里钻,这谁能受得了?」 李伴峰回头看了看何玉秀:「十五六了,还往你怀里钻?」 「是呀!」何玉秀点了点头。 李伴峰看向了森林的边缘,看向了何海生离去的地方。 何海生已经走了很远,他突然停下脚步,回望着远处的森林。 「一定要对她好。」何海生自言自语。 说完,他用衣袖拭去了眼角的泪珠, 李伴峰扶着何玉秀,在新地上穿行, 现在必须让何玉秀熟悉地界,否则守不住位格。 何玉秀走的吃力,走个三五里就得歇一歇,两人坐在树下,何玉秀道:「我现在还是想不明白,我那两个弟弟到底是怎么找来的?」 李伴峰道:「这是内州散出来的消息,他们叫人来抢这块地界,谁能抢到算谁的。」 何玉秀思索许久:「你还别说,他们这么做,倒也不算违背了契约。」 李伴峰点头:「是,没有违背契约,他们做的光明正大,让咱们守不住这块地界,还让咱们挑不出毛病。」 「要是各路狠人都过来抢地界,咱们可怎么打?」何玉秀想不出办法,索性一拍大腿:「七哥,这地界咱们既然守不住,干脆就不要了, 你立刻回绿水城,我去契书那先等着,实在不行就把契书挖了,当场毁了, 我就拼上性命,也不能便宜了他们!」 李伴峰摇头道:「这是咱们的地界,谁也别想捡便宜,我料到了内州有这手,早就做了准备。」 何玉秀思索片刻道:「你说的是那些三个头的———· 李伴峰拿出简易电话,装上拨号盘,通过罗正南,联系上了马五:「老五, 把那五千人送来吧。」 把五千人送到新地,还是三头人,这事儿可没那么好办,马五大致做了规划:「老七,我打算分十次把这些人送过去,用大箱马车,就说往新地运货。」 李伴峰道:「不用十次,一次全运过来。” 马五道:「这可就藏不住了,一次运五千人,这什么车能装得下他们?」 「不用装车,直接走过来,堂堂正正走过来!」 马五愣住了:「老七,你这是怎地了?咱们可不能这么胡闹,五千个三头人,一起往新地走,这不得传遍整个绿水城?」 李伴峰很严肃的说道:「能传遍绿水城,那就最好不过,要是没传遍,咱就在报纸上登出来,就说李七给绿花子找了五千三头人,全都送去新地了。」 马五愣了片刻,明白了李伴峰的意思:「老七,你是早就留好了这一手!」 何玉秀也明白了:「七哥,你也想做个光明正大?」 「没错,光明正大,」李七看着远处道,「咱们一开始图个清静,是为了晋升,地界上要是人多眼杂,难免会有变数现在晋升这事儿成了,咱们就光明正大把地界经营起来,绿花子带了五千个三头人,就在这站着,我看还有几个人敢过来搞事情。」 何玉秀仰头看着李七,忽然觉得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气:「七哥,等他们过来开荒了,我是不是还得学学该怎么回应?」 「这个挺难的,是得好好学学,」说到开荒,李伴峰站在荒野上四下张望,「秀儿,觉不觉得这地块上少了点什么?」 秀儿也觉得少了些东西:「好像是有那么点清静。」 PS:这地界上到底少了什么? 这一章这么好看,各位读者大人,月票都给沙拉! ------------ 第五百三十一章 地界的灵性 新地上,五千三头人正在准备开荒。 一名三头人提着供桌,跟着有经验的开荒人学习摆放贡品。 一名三头人拿着纸笔,跟开荒人学习书写契书。 一名三头人正在和潘德海闲聊:「这位大叔,你也是来开荒的?」 潘德海笑着摇头:「我就是过来转转。」 转了一会,潘德海走了。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百目鱼和高淑霞,自从争夺背无双的地界失败,这两人就一直跟着潘德海。 等走出这百里地界,百目鱼很是鄙视的看了老潘一眼:「潘爷,咱们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遛弯?」 潘德海笑道:「总在海吃岭待着,两位姑娘不长本事,光长肉,出来转转也不是什么坏事。」 百目鱼哼一声道:「哎呦,潘老,这是挖苦我们?嫌我们伺候的不周到了? 潘德海连连摆手:「我是有德之人,两位姑娘说话要看分寸,咱们就是搭伙做生意,我对两位姑娘可从没有非分之想。」 这是实话,相处这么多时日,这两个女子没少帮潘德海做事,潘德海也给了她们不少实惠,但彼此之间从来没有过越界的举动。 生意是生意,情意是情意,这两点,潘德海区分的非常清楚。 老潘真要折返海吃岭,高淑霞不乐意了:「潘老,真就这么回去?咱们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潘德海叹道:「五千个三头怪,都是罪人城走出来的,真要是翻了脸和咱们拼命,两位姑娘拿什么抵挡?」 高淑霞回头看了看那地界,不受内州约束的新地,实在让人挪不开眼睛。 潘德海一步都没停下:「两位姑娘,你们还是走快些的好,一会要是遇到了绿花子,只怕想走也走不成了。」 马五打着绿花子的旗号,光明正大把这五千人带到了新地,无论靠着绿花子的名声,还是五千三头人的实力,九成九的人都不敢打这块新地的主意。 可五千人的吃喝用度成了问题,粮食还有办法可想,拉来几车压缩饼干,也够吃两天。 水就不好办了,从蓝杨村运过来一驮水,路上得喝掉一大半。 想解决饮水问题,必须得开荒。 李伴峰不贪多,抽出五百精壮,先开出来二十块地界,每块一里即可。 这块新地上少东西,自从李伴峰拿到地块,在这里就没发现过一个异怪。 其实这也正常,人家内州答应送地块,没答应送异怪,这些异怪或许该何玉秀自己培养。 可眼下就要开荒,没有异怪,拿什么做考校? 何玉秀想的倒是简单:「既然没有异怪,咱们就不考校,直接开荒就行。」 这件事,李伴峰也曾考虑过。 他也有一块新地,每次都要为考校的事情发愁,上一次楚二开荒,李伴峰在考校上就存在问题,不合理的增加了考校难度。 考校的目的,是为了检验开荒人是否有经营地块的能力,这些三头人明显具备这样的能力,考校这一环节显得很没必要。 那是不是可以不考校呢? 就李伴峰所知,还没人这么做过。 孟玉春天天盼着有人开荒,好不容易遇到了李七,摆祭品,立契书的环节都被简化了,唯独考校这个环节没有省略。 秋落叶当初急于开荒,到了后期,所有考校的环节都成了过场。 可就是这个过场,秋落叶从来不敢忽略,哪怕到了最后一块地界,也得叫上两个异怪过去打一场。 考校这个环节肯定有特殊意义,李伴峰琢磨着,是不是从自己的新地上搬一些异怪过来。 关键这得搬多少?将来李伴峰打算把所有地块都开出来,三五个异怪肯定不够。 他自己的地界上的异怪大部分都是从秋落叶地界上来的,好不容易安了家, 而今又要让他们来这考校。 何玉秀这有五千三头人,很快就会变成正地,到时候再把这些异怪迁走,有几个异怪能受得了这份折腾? 要不从周围的新地借一点过来? 关键和周围的地头神不是太熟悉,借异怪这事只怕人家未必答应-· 李伴峰正为这事发愁,何玉秀倒是看开了:「七哥,咱们不必为难自己,没有异怪来这考校,咱们还非得自己去找? 开荒规矩咱们肯定要守,等一会他们摆好祭品,我先去回应,地块要是有了感应,就让他们准备考校, 咱们把消息放出去,只要有异怪过来,我肯定不拦着,要是没有异怪愿意来,那就是人家开荒人运气好,咱们也不能为难人家。」 她这话说的倒也没毛病,李伴峰也是个急性子,当场就答应了:「先试一块地,要是没出状况,就接着开荒,要是出了状况,咱们另想办法。」 第一批三头人摆好了祭品,何玉秀也做好了回应的准备。 当初李伴峰第一次回应开荒,靠判官笔飞行,还得靠放映机制造氛围。 何玉秀倒是省事,找了个面具把脸一遮,径直去了地块,冲着开荒人喝一声道:「是你要开荒?」 二十五个三头人看着何玉秀,大气都不敢喘,只顾着频频点头。 「准了!」何玉秀上前把桌上的一瓶子好酒收下了,她在地上洒了一半,剩下的半瓶喝了个干净。 李伴峰冷笑一声,就她这么草率,怎么可能点亮地块。 笑声刚刚落下,人群之中发出一声惊呼,地块真就亮了。 这些三头人没经历过开荒,头一回看到地块边界线,都觉得非常惊讶。 李伴峰比他们还惊讶。 何玉秀就这么应付两句,地块就亮了? 我当初试了那么多次,这事儿怎么算? 李伴峰想了半天,替自己找了个理由。 何玉秀的修为高,她现在已经到云上了,李伴峰当时还在地皮,主要都是修为上的差距。 地头神允准开荒,接下来就剩下开荒前的准备了。 到了第二天,考校正式开始,二十五个三头人严阵以待,他们第一次开荒, 都不敢掉以轻心。 何玉秀料定不会有异怪出现,且在一旁冷眼看着。 李伴峰忽觉有危险迫近,朝着远处张望片刻,但见一硕大身影,在夜色之中越来越近。 这什么东西? 看这身形好眼熟啊! 「老五,你把燕子叫来了?」 马五看了一眼,摇摇头道:「这不是燕子,这不是咱家的蓑蛾!」 「那这是哪家的?」李伴峰走到近前,但见一个巨大的蓑蛾夫人,一边嚼着叶子,一边朝着地块蠕行。 「姑娘,你来这做什么?」李伴峰上前打了招呼。 蓑蛾夫人脸颊一红:「小郎哥,你还挺会说话的,本姑娘是来考校的。” 李伴峰指了指地块上的三头人:「你来考校他们?’ 「是呀,这里不是要开荒么?」 李伴峰想了片刻,问道:「你是游怪吧?游怪不应该参与考校。」 蓑蛾点点头:「按正理,我是不该来,可我有请帖呀!」 「谁发的请帖?」 「楚腰纤,楚夫人给的!」 李伴峰没明白:「楚腰纤是新地的地头神吧?」 「是呀!」 「她不好好守着自己地界,跑这来捣什么乱?」 蓑蛾夫人想了片刻,摇摇头道:「小郎哥,这事儿就不该问我了,我只管来这考校,考校成了,就去找楚夫人领修为,其他事情一概不知。」 她回答的确实没毛病,地头神雇游怪做事,在新地上十分常见,当初拔山主就曾雇佣游怪攻打孟玉春的地界。 蓑蛾夫人不再多说,继续朝地块蠕行,李伴峰问道:「姑娘,你有八层修为了吧?」 按照新地的常识,蓑蛾夫人的修为和体型成正比,这位姑娘的身形比燕子大了不少,李伴峰怀疑她已经到了蓑蛾夫人的极限。 那姑娘回过头道:「小郎哥,你好眼力,赚了这一笔修为,我就到九层,九层之后不再做蓑蛾,我就要出落成正经的漂亮姑娘了。」 原来蓑蛾夫人升到九层,还会有变化。 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一个八层的异怪,去考校一里地块,这不扯淡么? 李伴峰在身后追着蓑蛾喊道:「姑娘,你先不要去地块,楚腰纤答应给你多少修为,我这按数赔给你。」 「小郎哥,下次吧,我都答应楚夫人了,我这人做事言而有信。」 李伴峰皱起了眉头,地界上第一次开荒,不能让这蓑蛾给搅和了。 他正想出手,何玉秀挡在了前边:「老七,这事儿你别管,我来拾她。」 蓑蛾看看何玉秀:「你又是什么人?」 何玉秀道:「我是这的地头神,我不让你来这考校。” 蓑蛾夫人一皱眉:「哎哟,你安排考校,却又不让我来,这不合规矩吧?” 何玉秀冷笑道:「你一个八层的蓑蛾,考校一里地块,这合规矩么?」 「要是你这有本地人过来考校,我确实不该随便搅局,现在这里没有本地人,你就不该拦着我。」 这蓑蛾夫人还挺讲理,人家把话说的非常清楚,你这有异怪,我不捣乱,你这没有异怪,我作为游怪过来考校,也确实不犯毛病。 可何玉秀今天不打算讲理:「我就要拦着你,我就不让你考校。」 蓑蛾夫人还真就不怕:「你要是豁上了地头神名声,咱们就在这打一场!」 两人马上要开打,马五上前拦住了何玉秀:「秀姐,不值当的,这位姑娘, 你怎么称呼?」 目光交织间,姑娘稍微有点躲闪,她低着头道:「我叫阿柔。」 「阿柔,咱们借一步说话。」马五一直盯着阿柔。 「那你长话短说。」阿柔低下了头,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跟着马五走了。 马五去和阿柔做事情,过不多时,地块又来了一个老翁。 老翁见了何玉秀,先拱手施礼:「您是这的地头神?」 何玉秀点点头。 「您这边坐,我有事儿跟您商量。」老翁用衣袖在一块石头墩子上擦了擦, 请何玉秀坐下。 这还是个明事理的,何玉秀刚要坐下,李伴峰单手托住桃子,没让她沾上那块石墩子。 何玉秀脸一红:「七哥,当着这么多人,你这是干嘛呀。」 李伴峰对老翁道:「你是奉取翁吧?」 老翁点点头:「您好眼力。」 「你也来这考校?」 「我有请柬呀,荣四角大人给的请柬!」 荣四角,这也是一位新地的地头神, 奉取翁的修为一般在七层上下,李伴峰曾经收拾一个奉取翁,这类游怪非常难缠。 就像何玉秀,如果刚才坐了那块石墩子,就等于受了奉取翁的侍奉,凑够了三次侍奉,就得等着奉取翁收账。 李伴峰肯定不能让奉取翁进地块,真要让他进去了,那群淳朴的三头人,得被他活活玩死。 「老人家,你先别急着考校,我跟你商量点事情———」 李伴峰还没劝住奉取翁,身后又来一个厨子。 这厨子李伴峰认识,孟玉春手下的人。 「兄台,你也来了?」李伴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厨子见了李伴峰,赶紧施礼:「七爷,这是您的地界?那我不来了。」 「别急,」李伴峰问道,「你也是收了请柬来考校?」 厨子点点头:「我和地头神沙定忠有交情,是他请我来的,我和孟姑娘商量过了,她也允准了。」 「沙定忠是奉了内州命令,故意来搞事情的吧?」李伴峰记得何海钦说过这事儿,有一批地头神要赶过来抢地界,沙定忠、楚腰纤、荣四角都在其中。 「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厨子不敢乱说,再度抱拳道,「七爷您先忙着,我这就不打扰了。」 「兄台,先别走,有些事我还不是太明白,得向你请教,」李伴峰留住了厨子,「如果一块地界上始终没有合适的人来考校,那就干脆不安排考校,地头神直接认账,算这人开荒成功,能不能行?」 李伴峰还真问对了人,厨子见多识广,而且在新地跌爬多年,知道的事情确实很多:「七爷,开荒必须得有考校,跳过了考校,这事儿肯定成不了。」 「地头神认了,开荒不就成功了么?」 厨子连连摇头道:「世人对开荒多有误解,觉得地头神点头了,开荒就算成功了, 可地头神点了头,如果地界不认账,这块地界不会开荒成功,点亮的界线不会熄灭, 界线里的开荒人不能走出来,走出来就算开荒失败,外边开荒人也不能走进去,就算进去了,他们参与的开荒,也不能作数。」 「地界要有感应。」李伴峰在仔细分析其中的概念。 「七爷,我对这事儿也是一知半解,我知道多少跟您说多少,」厨子尽力解释道,「地头神,就是一地之主,想当地头神,得先熟悉地界。」 这事李伴峰知道。 晋升云上,成了地头神,必须得对地界极其熟悉,通过地界来稳住自己位格。 厨子接着说道:「熟悉地界的过程,就是和地界彼此联络,就是和地界互相感应,地界有了感应,才算认了这位一地之主。」 听厨子这么一说,李伴峰多少有了些概念。 厨子继续说道:「开荒也是一样,就是在地界上选一个小地块,立起来一个小地主, 这位小地主需要得到地头神的认可,也得获得地界的认可,考校,就是开荒人获得地头神和地界认可的过程, 七爷,您想想,如果您是地界,我是地头神,我请来个朋友,划走了一块地,就说是他的,我点头认了,也不管您同不同意,您心里能痛快么? 您心里不痛快,开荒这事儿肯定成不了,地界和地头神之间,还可能出现隔阖,说直白些,就是地界生气了, 这种事情多了,地界和地头神的隔阁也就越来越深,日子久了,地界也就不认这位地头神了, 这种事,我曾经遇到过,有一位地头神,地界离黑石坡很近,每年都有不少人开荒,他这人很随和,平易近人,普罗州不少豪门,都愿意派人去他那开荒, 这人也是急于求成,想把自己地界变成正地,考校做的十分敷衍,有些地块甚至没有考校,直接送人了, 当时他那地界上开出了三千多方荒地,不少人都觉得他这地界真能变成正地,哪成想,忽然有一天,他的契书自己从土里钻出来了, 这位地头神当时还不知情,后来发觉身体不适,可惜为时已晚,契书出土他修为掉了,又因处置不及时,魂魄受损,成了伤魔煞,大有希望的一块地界, 就这么没了, 这就是地界报复地头神的例子,所以说七爷,考校这事您可千万认真处置。」 李伴峰道:「如果遇到没有异怪的地界,确实没办法考校,那这荒地还永远开不出来么?」 厨子摇摇头:「七爷,跟您解释了这么多,其实主要想说的就一句话,地界是有灵性的,您得把地界当成个活人来看待, 我没见过没有异怪的地界,但我见过没有异怪考校的地块, 有些开荒人在荒僻之地选了地块,那里异怪原本就不多,再加上开荒人实力还不低,大部分异怪也不愿意为修为拼命,就是地头神逼着,人家也不愿意来, 等三天过后,考校结束了,没有异怪过来打仗,但这也算开荒成功,因为地界知道这里的缘由, 七爷,我在您这地块上确实没看到异怪,但这可不是没人过来考校,游怪来了,人家不是来捣乱,也是奔着考校来的,你不让人家游怪出手,这么一来,就是故意作弊,地界肯定不答应。」 李伴峰听的入神,厨子介绍的几个概念,让李伴峰对地界、地头神、开荒者,有了新的认识。 想来还真觉得奇怪,李伴峰发现这些概念让他十分熟悉,到底熟悉在哪,李伴峰一时间还想不清楚。 地界认可地头神,地头神和地界一起庇护开荒者,这好像和宅子、宅灵和宅修..— 李伴峰还在思索,奉取翁趁着李伴峰不注意,已经进了地界。 「几位朋友,你们辛苦了,坐。」奉取翁用袖子,把地上的青石板打扫了一遍。 几个三头人刚要坐下,李伴峰喊道:「不能坐,这是来考校你们的!」 二十五个三头人恍然大悟,奉取翁白了李伴峰一眼,开始和三头人交手。 三头人的体魄占优,但作战经验实在有限,战法也非常单一,就是靠着体格子硬拼,战斗不到十分钟,有六个三头人无意间收了奉取翁的三次侍奉,失去了战斗能力,只能在一旁静静看着。 何玉秀心里着急,这么打下去,三头人几乎没有取胜的可能。 李伴峰不着急,着急也没用,这事儿他不能干预。 他从怀里取出两颗金元丹交给了厨子。 厨子大惊,这礼物太贵重。 「七爷,这我不能收———” 「收着吧,兄弟。」李伴峰看着开荒人的战局,再看了看五千个等着水喝的三头人,这明显是内州又走了一步狠棋。 内州给李伴峰的新地没有异怪,这就给游怪过来考校增加了合理性。 游怪的战力极高,这就给新地开荒带来了极大的难度。 李伴峰如果想从周围的地界借一些游怪过来,肯定没人敢借给他,谁家的异怪要是来了,谁家的地头神就等于得罪了内州。 李伴峰如果想从自己的地界上搬运游怪,那就意味着要暴露自己的新地,到时候内州肯定会严查李芙蓉,新地的契书甚至会给李伴峰带来反噬。 这局不好破了。 苦思之际,战斗已经有了结果,半个钟头上下,二十五名三头人都被奉取翁打败了。 这名奉取翁很有分寸,他用奉修技控制住这二十五人,让他们自行离开地界,没有杀人,其中有几人奋力反抗,被奉取翁打伤了,但伤的也不重。 这奉取翁很会做事,没有激怒李伴峰和何玉秀,还把修为赚到手了。 天空上一直鹰飞过,奉取翁仰面望去,见那鹰在地块上徘徊了三次,奉取翁随即走出了地块。 他这次成功击败了开荒人,已经被那只鹞鹰记录下来,鹰会告诉荣四角, 把酬劳兑现给奉取翁。 奉取翁可以选择继续留在这里考校,也可以选择见好就收,立刻走人。 但这老头非常聪明,他没有自行选择,他把选择权交给了地头神:「这位夫人,我就这么点本事,还想在这挣口饭吃,看您赏是不赏?」 何玉秀恨不得揍他一顿,哪还能让他继续留在这考校? 倒是李伴峰想把奉取翁留下,因为奉取翁走了,还会有其他异怪来考校,他们可未必能像奉取翁这样,只争胜负,不伤人命。 厨子看出了李伴峰的心思,收了两颗金元丹,厨子心里过意不去,正想帮李伴峰做点事:「七爷,这群开荒人有些手段,只是在战法上懂的不多,要是给些指点,与游怪也有一战之力。」 李伴峰高兴了:「厨兄,这事儿你可得帮我。」 厨子点头道:「七爷既是看得起我,且先听听我的办法,首先咱们不能再开一里地块,至少三里起步, 游怪修为都在五层以上,为了一里地块和游怪厮杀,实在太不值当,咱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把开荒的地界提到三至五里,每次只放一到两个游怪进地块作战,这么做,开荒人能扛得过去,地界那里也看得过去。」 一里地块就是一方地,三里地块是九方地,五里地块是二十五方地。 厨子说在了重点上,和游怪斯杀,不能只换来一方地,得保证这仗打的值! 厨子接着说道:「咱们要做的第二件事,是让这些开荒人知道该怎么打,他们打仗喜欢直来直去,只管往上冲, 这招要对付蓑蛾,还真管用,凭他们这膀子力气,就能和蓑蛾拼一场,但对付奉取翁就不太合适一会您再召集一伙开荒人,重摆供品,明天我和他们一起受考校,顺便传授给他们一些战法。」 厨子真是够意思,李伴峰连连道谢,赶紧召集开荒人手。 开三里之地,李伴峰召集了一百个三头人,厨子摇头道:「七爷,这事可不是人越多越好,万一有一个认怂的出了界线,咱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我从这一百人里选出三十个,足够了。」 厨子这边选好了人,写好了契书,摆好了供品,何玉秀正要上前回应,忽见一名男子上来搭话。 「何大小姐,您先别急,我有一件事情跟您商量。」 何玉秀盯着男子,端详片刻,问道:「你是冯崇利?」 听到这名字,李伴峰也看了过来。 冯崇利怎么来了? 难道他也惦记这块地界? 他可是雪花浦的人。 何玉秀没有看错,来人还真是冯崇利。 冯崇利摘下头上的礼帽,朝着何玉秀行了一礼:「大小姐,您还记得我这么个人,真是冯某的荣幸,冯某今天来,是想和大小姐谈一笔大买卖,三百万大洋的大买卖。」 「三百万大洋?」何玉秀笑了,「这数目可不小,一个百乐门才八十万大洋,你先说说是什么买卖?」 冯崇利指了指脚下:「就是这块地,百里方圆的地界,冯某想出三百万大洋,把这块地给买下来。」 何玉秀摇了摇头:「不卖。」 冯崇利拿出了算盘:「您要是觉得少了,价钱上还可以再商量,您先报个价,我这再好好算算。」 何玉秀不是那种喜欢周旋的人,她没和冯崇利废话:「你不用算了,多少钱我都不卖。」 冯崇利拨了拨算盘珠子,再次劝道:「大小姐,这笔账你真得好好算算,这里边的得失,你千万得算清楚了, 我知道你要这块地是为了晋升云上,我可以给你另找一块新地,这块新地不要钱,我送你了, 当然,我给的那块新地,契书不完整,只有一块,可既然是为了晋升云上, 有这一块就够用了,多拿一块反倒是累赘, 而今这块地界有两块契书,招蜂引蝶,引着不少人伸长了脖子看着,我是生意人,出钱来你这买,可别人未必讲这些规矩,他们不一定出钱,还可能要取你性命,哪本哪利,你自己盘算一下。」 何玉秀不想再和冯崇利絮烦:「你说这些都没用,这地界不卖,你赶紧走人。 「我估计这事你也做不了主,」冯崇利转眼看向李伴峰,「李七,你怎么看?这生意能做么?」 李伴峰正在思考。 他没想着生意该怎么做,他想着这仗该怎么打。 换做别人,靠着绿花子的名号,再加上五千三头人的威势,就能把他吓跑, 但冯崇利吓不跑,他不怕绿花子,面对这五千三头人,他貌似也不害怕。 按照安宗定提供的线索,冯崇利的修为已经超过了云上。 李伴峰目前宅旅两门都接近云上二层,何玉秀刚到云上,还没层次,而且身体也没痊愈。 单靠他们两个,肯定打不过冯崇利,把五千人拉上一块打,也难说有没有胜算。 云上之上的修者,不能在正地上对所在地的地头神出手,这一点,李七是知道的。 面对新地的地头神,他们还需要遵守这一规则么?这点李伴峰还不是太清楚。 不清楚就直接问,李伴峰道:「如果我们不想卖,你还想强买是怎地?」 冯崇利一笑:「还真就被你说中了,这块地我志在必得,你卖也得,咳咳咳,卖,你不卖也得,咳咳咳,也得,卖—————” 正放狠话的时候,冯崇利不停的咳嗽,这很伤气势。 李伴峰也很好奇,冯崇利为什么突然咳嗽起来了。 原来是他身边来了个中年人,正在抽烟,烟锅子里不知道装的什么烟叶,非常的呛人。 冯崇利看着男子拎着烟袋锅子一口接一口的抽,看到锅子里的烟叶烧得差不多了,冯崇利特地问了一句:「抽完了么?」 中年人磕打了一下烟渣子,转眼又装了一锅:「还早呢,我一抽就是三锅! 冯崇利微微点头:「我要是没猜错,您是三锅烟袋叶尖黄,叶老前辈。” 「你猜错了,我不姓叶,我姓黄。」叶尖黄把烟点上,笑呵呵抽了一口。 冯崇利行了一礼:「叶前辈,您也是奔着这块地界来的?」 叶尖黄吐了口烟,摇摇头道:「我不是奔着地界,我是奔着我兄弟来的,老七,听说你生意开张,我给你贺喜来了!」 李伴峰不认识叶尖黄,但他想起了唐昌发在长三书寓说过的一句话。 孙城主找了两个帮手,一个是阿鬼,另一个是阿黄。 李伴峰笑呵呵迎了上去:「黄兄,我等你半天了!」 PS:七月份,普罗州之主的成绩稳步增长,沙拉给诸位道谢了。 读者大人的恩情实在还不完,白天拼命码字,今晚凌晨加更一章,以此表达沙拉对各位读者大人深深的敬意。 明天一号了,保底月票一定留给沙拉,沙拉在月票榜上,再与他们厮杀一回!这个月一定要杀进前十,谢谢诸位读者大人! ------------ 第五百三十二章 因果纠缠(加更求月票) 李伴峰叫了一声:「黄哥。」 听到这一声,叶尖黄还挺高兴,冲李伴峰道:「兄弟,等哥哥这先办点事, 再给你贺喜。」 说完,叶尖黄拿着烟袋锅子,嘬了一口,把烟吐在了冯崇利的脸上。 「冯老板,我兄弟这正办喜事,你这个日子就不该过来捣乱,要不你听我一句劝,以后别再来这地方了。」 冯崇利拿着算盘,拨弄了两下。 这可不是随便拨弄,每做一次重大决定,冯崇利都得算算本钱:「黄老前辈,今天这个面子,怕是不太好给。」 冯崇利算过了,如果就这么放过李伴峰,他觉得自己很吃亏。 叶尖黄这人倒也体贴:「你要是觉得亏了,那咱们就打一场,我兄弟在这新地做营生,我今天就当帮他开荒来了。」 叶尖黄咬着烟嘴嘬了一口,烟雾之中似有无数利刃,在剐蹭冯崇利的皮肤。 冯崇利又拿算盘算了一遍,为了这块地界,和叶尖黄打一场,值不值得? 算出来的结果是,要看是什么状况的叶尖黄。 如果只是逢场作戏,打一场倒也损失不大。 如果叶尖黄动了真格,还要和他死拼,这可就得不偿失了。 冯崇利一转算盘珠子,疾风骤起,把叶尖黄吐出的烟雾吹散了。 叶尖黄一点都不着急,提着烟袋锅,咳嗽了两声,把冯崇利的术法给化了, 风当场就停了。 风停之后,叶尖黄又吐出一口烟雾,这次的烟雾钻进了冯崇利的衣服,奔着要害去了。 叶尖黄动了真格! 如果是逢场作戏,应该动作大,实效少。 可眼下叶尖黄没什么动作,一出手就是杀招。 冯崇利没再拨算盘珠子,面对这种状况的叶尖黄,继续交手,实在算不上明智。 他把算盘一收,冲着叶尖黄、李伴峰和何玉秀分别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叶尖黄磕打磕打烟锅子,转脸看向了李伴峰:「兄弟,该给你贺喜了。」 李伴峰抱拳道谢:「黄老前辈,适才多亏了你———” 叶尖黄连连摆手:「你可千万别叫前辈,你要是这么叫了,有人该不高兴了他说的是孙铁诚,因为李七一直管孙铁诚叫大哥,叶尖黄听归见愁和唐昌发提起过。 「你以后要是看得起我,就跟刚才一样,叫我黄哥就行,这位是兄弟媳妇吧?」叶尖黄看向了何玉秀,这体格子,一看就好生养。 何玉秀臊的不敢抬头,其实叶尖黄是跟她说笑。 何玉秀不认识叶尖黄,这是正常的,因为叶尖黄平时很少露面。 但叶尖黄认得何玉秀,他对普罗州的大事小情都很了解,自然也知道这位何家大小姐。 打趣几句,叶尖黄把李伴峰带到僻静处,说起了正事:「有人让我告诉你一声,别老顾着别人家的买卖,忘了自己家的生意。」 李伴峰明白叶尖黄的意思,这是孙城主让李伴峰回家。 「黄哥,你也看见了,这块新地被雪花浦盯上了,我现在要是走了,怕是要功亏一。」 叶尖黄叹了口气:「雪花浦确实不好对付,我先替你在这盯着,我要盯不住了,还有你孙大哥, 回了家里把事情告诉他,他那么护着你,这事儿肯定不能看着不管。」 李伴峰回到地界旁边,跟何玉秀、马五、厨子等人各自叮瞩了两句,准备离开新地,前往愚人城。 何玉秀有点舍不得:「七哥,什么时候再回来?」 李伴峰笑道:「等你把地头神坐稳了,估计我也就该回来了,接着开荒吧。 何玉秀心头悸动,往地块上看了一眼,三头人摆好了供品,准备再次开荒, 等她转过脸来,李伴峰的身影已经远去。 愚人城门口,一名男子拦住李伴峰,索要进城费:「进城要给一块大洋,我们这里就是这个规矩!」 李伴峰摇头道:「一块不够。” 男子愣道:「那你说多少合适?」 「得给五块!」 男子挠挠头皮:「五块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李伴峰认认真真可男子讲道理,「我大老远来一趟,车钱马钱就得一块大洋,干粮饮水,还得再花半块, 路上受了点轻伤,药水纱布还得半块,这么算下来就已经两块了,你给一块大洋,这合适么?你良心呢?」 看门的扒拉着手指头,算了半天:「就算一块不合适,你也不能要五块呀, 你这不才花了两块么?」 李伴峰摆摆手道:「我话还没说完呢,我在路上遇到个劫道的,被抢走了三块大洋,你说这钱怎么算?」 看门的生气了:「又不是我抢了你的钱,这钱怎么算,也不能算到我头上!」 李伴峰也生气了:「我要是不来愚人城,这钱就不能遭抢,为了进这个城门,我才被人家抢走了三块大洋,你是在这看门的,难道这钱不该你来赔么?」 看门的低着头道:「你这要的也太多了,五块肯定不行的,咱不说别的,你雇车马肯定用不上一块大洋,干粮水米这也算的太多了,还有药水纱布,那点东西哪能值得上半块大洋. 两人争执一番,最后达成一致,看门的给李伴峰三块半大洋。 李伴峰收了钱,进了城。 看城门的冷笑一声:「看你那样子还不太服气,我跟你说,给你三块半算不错了,换我以前心狠的时候,就给你三块,你能把我怎么地?」 李伴峰到了长三书寓,嫣翠儿在门口招揽生意,嫣青儿在屋子里唱曲儿,嫣红儿坐在一旁看报纸,唐昌发在后堂理账。 见掌柜的回来了,众人都很高兴,李七看了看嫣红手上的报纸,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不上个月的报纸么?」 嫣红儿着嘴道:「我管唐昌发要报纸,他一直不给买。」 李伴峰不乐意了:「老唐,我之前给了你不少钱,你怎么连报纸都舍不得买?」 唐昌发搓搓手道:「钱不好挣,也不禁花,这都是掌柜的辛辛苦苦赚回来的,我们买点柴米过日子还行,别的地方哪能乱花?」 李伴峰看了看唐昌发,之前给了他一笔桓国钞,而后又给了他一万大洋,唐昌发还把账本给李伴峰看了,这些钱他都没怎么动过。 不管给他多少钱,他眼晴里就剩下了水米,在愚人城里,坚持着活下去,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李伴峰掏出钱包,先给了嫣红一笔:「买报纸去,想买多少买多少。” 嫣红儿欢喜去了,李伴峰又给了嫣翠儿一笔钱:「去买酒买肉,挑最好的买。」 唐昌发急了:「掌柜的,这哪能要你钱,账上有的是钱,这个酒肉不能让嫣翠儿去买,这姑娘太憨,花钱没数!」 「你在家待着,就让她们去,就让她们开了花。」李伴峰拦住了唐昌发, 又给了嫣青儿一笔钱。 「去买些新衣裳,给每个姐妹都添一件!」 嫣青儿欢欢喜喜去了。 李伴峰又拿出一叠钞票,给了孙铁诚:「你去买些胭脂回来,和姐妹们一块打扮起来!」 孙铁诚对着镜子照了照:「我都这么俊了,还用得着打扮么?」 李伴峰一惊,赶紧把钞票收了回来。 刚才屋子里只有三位姑娘和一个唐昌发,李伴峰真不知道孙铁诚什么时候进来的。 「孙大哥!」李伴峰扎扎实实行了一礼。 孙铁诚叫住三位姑娘:「你们先别急着出去,都在旁边站着,今天我有话对你们掌柜的说。」 三位姑娘老老实实站在墙边,唐昌发把其他姑娘叫了出来,整整齐齐站在一旁。 孙铁诚对李七道:「当初你过了愚人城的考校,我给了你奖赏,还教会了你愚修技,这可不是白教,咱们之前有过约定,等时机到了,你得入我道门,现在时机差到了, 你修为已经到了云上,我有把握让你三门兼修,不会让你受修为反噬,如果你入我道门,以后就是愚修唯一在世的修者,如果你不入我道门,有些事情,咱们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李伴峰道:「不用说道,我要入道门,真心实意!」 孙铁诚很欣赏李伴峰的态度:「既然是答应了,我可就动手了!” 李伴峰一愣:「动什么手?” 「入道门,自然得抹药粉!」孙铁诚拿出个布袋子,徒手掏出了些许药粉, 问李伴峰,「你想抹在什么地方?」 李伴峰有些犹豫。 抹在肉最厚的地方? 当着这么多姑娘的面,脱裤子肯定不合适。 抹在手心或是脚心上? 伤了四肢,必然影响战力,为了把影响降到最低,李伴峰一拉衣襟,指着肚皮道:「抹在这里吧!」 「好!」孙铁诚点点头,把药粉抹在了李伴峰脸上。 李伴峰一捂脸,疼得直跳:「不是让你抹肚皮么?」 孙铁诚笑了笑:「不管你说抹哪,我都要抹脸。」 「那你还问我?」 「这是锤炼你,我用了技法,看你能不能发现。」 李伴峰不服:「我对你用技法,你能发现么?」 孙铁诚很有信心:「我能啊!」 「那我可就真用了。」 孙铁诚抽出一把短刀:「你试试呗!」 这人真不讲理。 李伴峰双手一抄,蹲在地上道:「今天是我入道门的日子,这么大的喜事, 你就空着手来?」 孙铁诚讶然道:「什么叫空着手,我刚才不是给你药粉了么?」 李伴峰哼一声道:「那点药粉能值几个钱,好歹你也教我个技法才说得过去孙铁诚冷哼一声:「我少教你了?顾如松跟了我多少年?我才教他两样技法,你在我这前后学会了四个技法,还少么?」 「他能和我比么?我是真正的入门弟子,咱们愚修唯一的在世修者,你这不得照顾照顾?」 唐昌发在旁道:「掌柜的说的有理,是得照顾照顾。」 嫣翠劝说孙铁诚:「今天是咱们大喜的日子,多传两门技法,也是应该的。」 嫣红儿儿频频点头:「我们掌柜是城里的大公子,您不疼他,还能疼谁呀。」 嫣青儿拿起琵琶:「城主,我给您唱首小曲,您是咱们愚人城的当家,做事可不能太小家子气。」 孙铁诚恼了:「不是让你们出去买东西么?都待在这做啥?买去呀!」 众人各忙各活,都走了。 李伴峰一脸委屈,还在地上蹲着。 孙铁诚蹲在了李伴峰旁边,没好气道:「行了,今天确实是好日子,我再传你一门技法,你学会了没有?」 李伴峰一证:「我学会什么了?你什么都没教呢!」 孙铁诚一脸严肃道:「这话怎么说的?是你要学技法,我答应教你技法,你怎么能说没教?」 「你说笑话呢吧?」李伴峰听不明白了,「你答应教了,就算教了?」 孙铁诚依旧严肃:「我要是不答应教你,肯定就不能教你,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伴峰点点头:「这话很有道理。」 孙铁诚又道:「我要是答应教你,就已经教会了你,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伴峰愣了许久:「这是什么道理?」 「这是倒果为因的道理,」孙铁诚笑了,「我教没教会,且看我答没答应, 你仔细想想,我说的真没道理么?」 李伴峰其实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因为他中了技法。 可这与他认知的正常逻辑不符,所以李伴峰不能承认这其中的道理。 「你说的这个因果关系有漏洞,不能这么去算。」 孙铁诚笑道:「你说该怎么算?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什么是因,什么是果,且看技法怎么施展,你现在能明白么?」 李伴峰仔细思索着技法要领,想了许久,喃喃低语道:「这就是不可名?」 孙铁诚点点头:「好小子,开窍了,别人家的技法,用的是不可名的手段, 咱们家的技法,用的是不可名的机理,所以说咱这道门,敢称天下第一!」 李伴峰认真思索因果之间的变化规律,这次的技法明显不好学,孙铁诚让李伴峰别太着急:「因果颠倒是硬功夫,刚开始的时候,你别找太硬的因果去颠倒, 比如说,我进了长三书寓,吃了一顿晚饭,这是正常因果,你要把他颠倒城我没吃晚饭,就没进书寓,这个颠倒就有点太硬了, 我现在就没吃晚饭,但我还是进了书寓,明摆着的道理放在着,想颠倒过来就不太容易,我有这个本事,但你还得多锤炼, 你可以先从不那么硬的因果去颠倒,你可以颠倒成我吃了晚饭,证明我进了书寓,这么颠倒一下,就顺畅多了。」 李伴峰试了一下,果真,两种因果颠倒,难度相差很大。 孙铁诚笑道:「兄弟,有心得了吧?」 李伴峰连连点头,随即起身道:「我既然入了道门,就该称呼您师父了。」 孙铁诚苦笑一声:「你把话说反了,现在想起叫师父了?想叫也不能叫了李伴峰一惬:「为什么不能叫? 孙铁诚拉了把椅子,让李伴峰坐下:「如果你还在门外,那确实应该叫我师父,门外弟子也应当称呼我为师父,但如果进了道门,就只能叫我大哥, 咱们道门只有兄弟,没有师父,你千万要记住,这是不能变的规矩。」 李伴峰没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规矩?」 孙铁诚沉默片刻道:「如果有那么一天,咱俩成了仇人,非得拼个你死我活,我肯定要跟你说,我传给你技艺,我是你师父,你不能欺师灭祖, 你千万不要上当,咱们道门里没有师父,也没有欺师灭祖这个说法,你对我也不要手下留情。」 话说的有些沉重,李伴峰眨眨眼睛道:「咱俩怎么能成了仇人,这话从何说起?」 孙铁诚神情严肃道:「你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李伴峰连连点头。 嫣翠儿买回了酒菜,唐昌发赶紧摆桌,孙铁诚看着食盒,连连摇头道:「这点东西,哪够吃呀?」 唐昌发道:「不少了,够摆一桌了!」 孙铁诚掏出了几块银元:「再去买去,多添几桌,让书寓的人一块过来吃饭,扫地的、擦灰的都别落下。” 这是长三书寓的大日子,是愚人城的大日子,孙铁诚很高兴,谁来敬酒都干了,喝了两坛子,还觉得没喝够。 李伴峰放下酒碗,说起了白天的事情:「大哥,雪花浦的人盯上我了,之前在暗中查我,现在又在明面上找事情,今天多亏黄大哥相助,我才躲过一劫。」 孙铁诚挺满意:「阿黄办事还不错,你也是好胆量,敢从内州人手上要地界,这块地界可不好守啊。」 李伴峰道:「我也正担心这件事,再遇到雪花浦的人,我该怎么办?」 孙铁诚笑道:「还能怎么办?揍他娘的!能打得过的,就往死里打,打不过的,咱们先躲着,有机会下黑手的时候,再往死里打。” 李伴峰叹道:「都说雪花浦不好得罪,我这回算是把他们得罪透了。」 孙铁诚连声笑:「雪花膏不好得罪,雪花浦算他娘什么东西?得罪他们能怎地?他们就是挨揍的命!」 李伴峰道:「他们管着铸钱的营生,手下又有不少狠人,以我当下的本事, 还真就斗不过他们。」 孙铁诚摇摇头道:「兄弟,有些事我不能跟你说破,你听我的,能揍他们的时候就别客气,往死里揍,实在打不过了,你来找我,我替你揍他们。” 雪花浦在孙铁诚这里,居然如此不堪。 又喝了几杯,李伴峰看了看唐昌发和几位相熟的姑娘:「大哥,我想把他们带出去,历练一下。」 这话一说出口,唐昌发和嫣翠儿等人,都把筷子放下了。 孙铁诚没言语,唐昌发对李七道:「掌柜的,我们有许多年没出去过了,外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现在要是出去,指不定惹多少乱子,到头来还是给你添累赘。」 李七摇摇头:「不可能添累赘,你们做事都有手段,出去了正好给我做个帮手。」 几个人面面相,都不作声。 孙铁诚咂了咂嘴唇:「整个普罗州,都防备着咱们的道门,他们跟我这么多年,我也有点担心,他们出了城,怕是就要送死。」 李伴峰想了许久,对孙铁诚道:「那就不去普罗州,去外州,外州对咱们道门知道的不多。」 一听去外州,唐昌发更慌了:「城主,外州或许真不知道我们,可我们更不知道外州,平时除了报纸,我都没怎么见过外州这个词儿。」 孙铁诚喝了一口酒,品了品滋味,这回他有点动心了:「老七,你给我说实话,把他们带去外州,是为了帮衬你,还是为了报答我? 要是为了报答我就算了,我不用你报答,要是真想带他们出去看看,我倒觉得是件好事。」 「他们去了外州都是好帮手,这是真心话。」李伴峰在外州也确实需要一些帮手。 唐昌发还是不想去:「城主,我们真是不行———” 「有什么不行?」孙铁诚一摆手,「在城里,你们听我的,在长三书寓,你们就得听掌柜的,掌柜的让你们去哪,你们就得去哪!” 众人不言语了,孙铁诚心情大好,又给李七倒了一碗:「你定个日子,带他们启程吧,要是真觉得有用就多留些日子,要是实在没用,你再给我送回来。」 在愚人城住了几天,在孙铁诚的指导下,李伴峰学会了倒果为因之技, 他还收到了何玉秀的消息,新地第一块三里之地开成了。 厨子确实厉害,根据不同游怪,有不同的应对策略。 三头人学的也快,考校的最后一天,厨子没怎么指点,三头人自己想了对策,成功打败了奉取翁。 开荒的事情进展顺利,有了水源,五千多人也能顺利安置下来,叶尖黄一直留在新地,雪花浦也没再派人来生事,这件事情就算彻底做成了。 「好小子,」孙铁诚赞叹一声道,「你这是从内州身上砍了一块肉下来!」 李伴峰不贪功:「大哥,那副鲫鱼骨架是你留下的吧?」 孙铁诚点点头。 李伴峰笑道:「我也只是从大哥这捡了个现成。」 孙铁诚摇头道:「这个现成也不是谁都能捡来的,我留下这条鱼,是想看看内州到底敢不敢和外州打一场, 看这个情形,内州叫的响亮,底气还是不足,宁肯赔你一块地界,也不敢和外州动手。」 李伴峰叹道:「早知道是大哥做的局,我就跟他们多要几块新地,看看他们答不答应。」 孙铁诚闻言大笑:「你小子心气可真高,你可知道,你亲手册封了一个地头神!」 「是么?」李伴峰想了想事件的整个过程,何玉秀还真是他亲手册封的。 李伴峰随意一笑:「这也算不得什么。」 「算不得什么?」孙铁诚上下打量着李伴峰,「地头神可是一方诸侯,你觉得什么人才能册封地头神?” 这事儿李伴峰还真不知道。 孙铁诚没多做解释,哼着小曲儿,转身走了。 东西收拾妥当,唐昌发把书寓交给嫣青儿打理,带上嫣红儿和嫣翠儿,跟着李伴峰离开了愚人城。 李伴峰原本打算带他们上火车,以他的实力,办三张匿名路引不是问题,大家一路坐车回去,也不用走的那么辛苦。 可离开愚人城不到二十里,唐昌发就开始哆嗦,走路不知道怎么迈腿,说话不知道怎么张嘴。 这可不是紧张,这是唐昌发担心愚人技失效,怕不相信自己还活着,怕自己慢慢变成死人。 嫣翠儿跟着唐昌发一块哆嗦,嫣红儿要强,人也聪明,在李伴峰面前强装着淡定,其实心里也跟着害怕。 李伴峰对他们三人说道:「我从愚人城里走出来,我活着吧?」 三人点点头。 李伴峰又对他们三个人道:「你们从愚人城里走出来,肯定也是活的呀!」 嫣翠儿点点头,她相信掌柜的说的就是真的。 嫣红儿不作声,她觉得这不是真的,但她没敢说出来。 唐昌发实在忍不住,还是说出来了:「掌柜的,你和我们不一样。」 李伴峰故作惊讶:「怎么不一样?咱们吃饭的时候一样,喝酒的时候一样, 睡觉的时候一样,入道门的时候一样,学技法的时候也一样,无论作什么事情, 咱们都没有分别,可不就是一样的人么?」 李伴峰把因果给理顺了,唐昌发心里也踏实了,本以为能一路走到车站,没成想再走几十里,他们三个又犯病了。 他们在愚人城待了不知道多少年月,这不是用一次技法就能治过来的,这种状况要是上了火车,还指不定要出多少乱子,万一他们控制不住自己,很可能把愚人城的事情给说出去。 走新地吧。 李伴峰带着三人在新地跋涉,走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扎营休息,李伴峰刚要回随身居,却闻到了一股焦烟的味道。 起火了? 李伴峰走出了帐篷,循着焦烟的气息找了过去,走了二里多远,看见一个男子,用几块石头搭成了一个炉子,正往炉膛里添柴。 看到李伴峰,那男子起身拍了拍手:「夜风渐渐凉了,怕你们冻着,生个炉子,给你们取取暖。」 李伴峰笑道:「离我们二里多远,我们实在觉不出来暖和。」 男子加了点柴火:「你这不是来了么,我料定你会来,所以在这生火,等着你来取暖。」 李伴峰点点头:「你人还挺好,把我引过来想要做什么?」 男子很真诚的回答道:「我想和你打一场,争个输赢。」 李伴峰道:「争完之后呢?」 男子拿出一份契书:「你要是赢了,我签这份契书,我脚下这块地,以后归你处置。」 李伴峰道:「你要是赢了,何玉秀那块地就归你是吧?」 「我不白要那块地,」男子拿出了另一份契书,「我要是赢了,你签这份契书,我用脚下这块地,和何玉秀的地界换了,你们也不算太吃亏。」 李伴峰问道:「你怎么称呼?」 男子收了契书,拨了拨炉火,笑道:「我喜欢生炉子,把炉火烧得旺旺的, 你脚下这块地界,就是我的。」 PS:八月一号到了,保底月票,都给沙拉,谢谢诸位读者大人! ------------ 第五百三十三章 随形和身外(求月票) 这人喜欢生炉子,把炉火烧得旺旺的,根据他的这一说法,李伴峰推测出了他的身份。 炉火旺,新地的地头神,名气不小、 何海钦说过,这人一直惦记着李伴峰从内州弄来的新地。 新地的地头神,修为一般不超过云上二层,如果炉火旺想在这动手,李伴峰也不介意和他打一场,但前提是弄清楚他是什么道门。 从名字上来判断,这人可能是火修,也可能是工修,他在这用石头搭了个炉子,肯定不是为了取暖。 那这炉子还能有什么用处? 炉火旺还挺真诚,看李伴峰一直盯着炉子,主动给介绍了一下:「这炉子是我存火源用的,我是火修,火修在技法上受制于火源, 就比如说你是旅修,只要身上还有力气,踏破万川用多少次都不在话下,我这可不行,我有个技法叫火冒三丈,这技法特别的费火,今天用了一次,火源用的差不多了,就不能再用第二次, 但有了这炉子我就不怕了,我把火源存在这里边,炉子用一次,我还能再用一次,这技法不就翻倍了么?」 这人这么实在? 还没开打,就把自己的实底都交代给我了? 他说的是真的么? 真假不太好分辨,李伴峰对火修并不熟悉,但炉火旺确实说出了火修的特点,火修确实要受到火源限制。 在墨香店,楚少强曾找来过一名火修,但那名火修的主要战斗集中在绿水写和何家庆身上,李伴峰当时记下了一部分对战画面,通过查阅书籍,再向其他人请教,才知道对付火修的关键是熄灭火种。 熄灭火种有三种方法,一是远战扑灭,水修和泥修最喜欢用这招,把技法用在火种上,在不近身的情况下把火种灭了。 这种战法最稳妥,火种一旦熄灭,几天之内点不起来,所以火修不愿意与水修和泥修交战。 二是近身强夺,绿花子用过这招,靠着不怕烧的本事,近身之后强行夺走火种,这种方法代价巨大,但对火修的杀伤力也极大。 被近身强夺的火种,等于被从火修身上连根拔了,想要恢复,得花上几个月的时间。 三是强磨硬耗,火种可以释放火源,但不是无休无止的释放,火源濒临耗尽时,火修必须停用这一火种,否则等火种彻底熄灭,再想点着,也得等上几天时间。 以上三种战法,李伴峰都能用,战法之间穿插结合,还能衍生出不少战术。 关键问题是炉火旺到底是不是火修? 判断错了对方的道门,往往会招致灾难性的结果,很多人在这方面吃了李伴峰的亏,李伴峰自己可不想吃别人的亏。 「两份契书都在这里,赌约说的清清楚楚,李七,你敢不敢和我赌一回?」炉火旺把输赢两份契书都摆在李伴峰面前。 李伴峰点点头:「答应。」 话音落地,二人同时做好了战斗准备, 李伴峰先朝着炉火旺踏出去一脚。 飞沙走石之间,炉火旺没有闪避,身躯上立刻腾起烈焰。 这是火修最难缠的技法之一,叫做火起无名,技法原理非常简单,就是短时间内把火修的身体变成火焰,让攻击穿过身体,让自己不受伤害,还能通过火焰反伤别人。 李伴峰现在用出了踏破万川,这一脚威力惊人,周围飞溅的砂石的杀伤力也非常可观。 可炉火旺的身体都化成了火焰,只剩下火种保留着实体,他用身法护住了火种,这一招踏破万川基本没有给他带来伤害。 这是火修独有的护身技,用法宝和灵物很难模仿,以此可以判断,炉火旺确实是火修。 踏破万川不奏效,李伴峰身形迅速远去,改用走马观花。 炉火旺一拍炉子,三丈多长的火龙从炉子里飞了出来,李伴峰跑到哪,火龙追到哪,这样就确保了炉火旺始终能把视线锁定在李伴峰身上。 走马观花之技没能得手,炉火旺这边已经开始了反击,点点火光亮在李伴峰脚下的荒草丛中。 这是火修技,星火燎原。 这些火光,就是技法生出来的星火。 别看星火不大,威力却相当惊人,李伴峰迅速躲闪,脚下稍微慢一点,星火能烧着鞋子,点着裤子,眨眼之间就能蔓延全身。 好在李伴峰的步也够快,星火闪烁不断,却始终伤不到李伴峰。 可这点点星火能烧到地上的荒草,熊熊大火骤然而起,迅速蔓延,很快把李伴峰包围在烈焰当中。 星火燎原专门针对行动迅速,且活动范围大的修者。 星火出没不定,用来限制对方的速度,莽撞的旅修、武修会因为踩中星火而遭到重创。 燎原是指星火能点燃周围一切可燃之物,通过大火蔓延,用来限制对方的行动范围。 李伴峰困在火海之中,境地似乎不妙,脚下没有冲刺的空间,步也用的越发艰难,可李伴峰并不慌乱。 火修与别的道门不一样,他们的技法过于强悍,与火修对战,一时间落了下风,是常有的事情。 如果这时候过于急躁,非要找对方血拼一场,只怕化成了灰,都碰不到火修一下。 李伴峰不急,他在火焰之中挑着缝隙来回穿梭,前方看到一处缺口,李伴峰马上就要脱身。 炉火旺不给机会,他迅速在缺口上补上了几点星火,火势彼此相连,阻止了将要突围的李伴峰,同时还在不断加大燎原之火的势头。 可李伴峰总能找到空隙,他冲到一块大青石附近,马上要从石头边缘突围。 炉火旺播撒星火,在石头周围烧了一圈,再度逼退了李伴峰。 李伴峰跳上一棵大树,在树冠上来回腾跃,也能冲出火海。 炉火旺看出李伴峰意图,再度播散星火,把周围的树木全给点着了。 李伴峰从树上跳到半山坡,贴着半山坡想要冲出火海。 炉火旺继续播撒星火,把山坡上所有的树藤烧着了。 李伴峰拎起一根树藤,提醒炉火旺:「这根没烧着!」 炉火旺拨出去一发星火,树藤烧着了。 等等。 炉火旺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李七到底想不想突围? 他已经找到了这么多空当,怎么还在火海里转悠? 他难不成是想消耗火源? 真让他说中了,李伴峰就是在消耗炉火旺的火源。 愚修技,并非一定要说出来。 李伴峰在没说话的情况下,用了愚者千虑之技。 现在李七被困在火海之中,炉火旺战局大好,他该怎么打? 如果想一波困死李七,就得赌一回,拼上所有的火源,把所有缺口全都堵死。 如果想保留火源,就不能继续堵窟窿,可李七要是从火海里冲出来,之前的付出的火源就前功尽弃了。 到底该不该赌? 炉火旺纠结半响,火源又耗去不少。 继续纠结下去,还不知道要损失多少火源,炉火旺晃了晃脑袋,思路渐渐清晰起来。 不要纠结该不该赌,而是要看清楚赌下去有没有用。 使用星火燎原之技的初衷是为了限制李七的行动,不是为了直接困死李七, 这事怎么就弄混了? 李七是云上的旅修,有个缝隙就能钻出来,炉火旺浪费了这么多火源,一点价值都没有。 刚才是怎么想的,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昏招。 炉火旺赶紧收招,不想李七突然冲到了近前。 炉火旺在身前铺设一道火墙,阻止李伴峰靠近。 李伴峰靠着宅心人厚之技,强行穿过了火墙,来到近处,挥起镰刀就砍。 炉火旺大惊,没想到一个旅修居然这么能扛。 他再次用了火起无名之技,直接把身体化成了烈焰。 李伴峰开启金晴秋毫之技,这次看的清清楚楚。 炉火旺身上有六簇火焰,在施展技法的一瞬间突然变得十分明亮,分别在左肩、右肩、咽喉、肚脐、左膝、右膝,这六簇火焰,就是炉火旺的火种。 为什么只有六处? 宅心人厚之技还在,李伴峰没有多想,仗着手快,在烈焰之中上下撕扯,从炉火旺的身上扯掉了三颗火种。 炉火旺战力受损,试图闪避,可李伴峰速度太快,他实在闪不过去,缠斗之间,又被李伴峰灭了两处火种。 火修每得一层修为,就有一个火种,炉火旺的修为在云上,火种的数量必然在十个之上,目前找到了六个,熄灭了五个,还有一个在左膝那边亮着,其余的火种在什么地方? 李伴峰暂时没发现其余火种的位置,专心致志对付左膝的火种。 炉火旺突然不紧张了。 他知道李伴峰的目标是他左膝上的火种,索性拼尽全力,守住这一颗火种。 两人陷入缠斗,炉子那边,一条三丈火龙,窜了出来。 又是火冒三丈? 这炉子里存了多少个火冒三丈? 这个技法确实强悍,凶猛的火龙能在短时间内逼退李伴峰。 但炉火旺的目的不是逼退李伴峰,通过这一击,他要直接分胜负。 趁着火龙牵制住李伴峰,炉火旺用了一招烈火轰雷。 三丈火龙化作熊熊烈焰,如同红云一般徘徊在头上,李伴峰只要动一步,就会被化作雷电的烈火击中。 炉火旺自己不怕火雷,中了也无妨,他就在这朵火云下边和李伴峰战斗,他能随意行动,李伴峰基本不能动。 这套战术运用的很成功,炉火旺双臂化作火蛇狂攻猛打,李伴峰只能用逍遥自在之技躲闪招架。 还有别的办法么? 办法有的是,李伴峰有很多手段化解当前的战局。 他可以用意行千山之技改变作战环境,然后反攻或是脱身。 也可以用深宅大院之技,借娘子声修技反击。 也可以把影子放出来,趁机摘掉炉火旺左膝盖上的火种。 可这么做能让李伴峰获胜么? 李伴峰正看着炉火旺的左膝盖。 炉火旺的技法接连不断,可他左膝盖上的火种居然没有明暗变化,这和此前他用火起无名时的状况明显不一样。 火修的力量来自火种,他现在使用技法的过程中,左膝盖的火种根本没起到作用。 那起到作用的火种在什么地方?如果找不到这些火种,就不可能打败炉火旺李伴峰还在观察,突然听到远处有动静。 「呵~忒!」 李伴峰一皱眉,听这声音好像是唐昌发。 这一声可把炉火旺吓坏了,他冲着唐昌发大喝一声:「你想做什么?」 唐昌发站在炉子旁边,面无表情道:「过来看看热闹。」 炉火旺怒视李伴峰:「我可跟你说,咱们这是公平比试,可不能随便让外人插手。」 李伴峰笑道:「人家没插手,不都跟你说了么,就是看看热闹。」 他俩还在这打着,唐昌发又清了清嗓子:「咳咳咳~呵~忒!」 炉火旺又是一激灵,大意之间,被李伴峰把左膝盖的火种灭了。 自此,炉火旺身上的六处火种全都灭了,可他依然能够使用火修技法。 其他的火种到底在哪?在他身后么? 「呵~忒!」唐昌发对着炉子又吐了一口黏痰。 炉火旺忍无可忍,对着唐昌发喝道:「你怎么这么恶心!」 唐昌发哼一声道:「你咋这么矫情,我就一个看热闹的,吐了两口唾沫,关你什么事儿?」 炉火旺没空理会唐昌发,烈火轰雷之技持续时间很短,等时间到了,头顶的火云散了,炉子里又钻出来一条三丈火龙。 这炉子可真能装! 李伴峰知道火种在哪了。 趁着火云还没成型,李伴峰一脚端向了火炉。 炉火旺抢步挡在了火炉前边。 李伴峰一脚踏破万川,炉火旺没敢用无名火起,生生用身体扛了下来,留了一身血窟窿。 李伴峰准备再踩一脚,炉火旺摆摆手道:「不打了,我认输了!」 「真认输了?」李伴峰把脚悬在半空,没踩下去。 炉火旺点点头:「被你抓住了我的短处,愿赌服输,没什么可说的。” 什么是炉火旺的短处? 短处就在这炉子里,炉火旺是云上一层的火修,在地头神里,他的修为不算高,名声却很大。 他和其他地头神多次交手,罕有败绩,原因就在他这个炉子上。 这个炉子不光能储存大量火源,还能储存火种。 火修一层修为,一个火种,他一共有十一个火种,六个火种在身上,五个火种在炉子里。 别人攻击炉火旺的时候,往往会忽略了火炉,而火炉里存储了大量的火源, 配合着五个火种,能源源不断释放技法,结合火修的特性,形成了二打一的战术。 这个操作让人难以理解,火种是火修自身的特性,为什么还能转移到一个炉子里。 尤其是这种用石头搭的简易炉子,实在看不出居然能是这么高深的物件。 李伴峰迅速破解了炉火旺的战法,这也多亏了唐昌发的提醒。 可唐昌发为什么会知道炉火旺的战法?难道两个人之前认识? 看唐昌发表情木然,不像是遇到了熟人。 李伴峰对炉火旺道:「既然愿赌服输,你把地界的契书交给我吧!」 炉火旺看了看李七,他没想到李七会真要契书,他以为李七会和他交个朋友,把这事就此放过。 这实属他异想天开了。 假如这仗是他赢了,他可能放过李七么?他能不要何玉秀的地界么? 适才动手的时候,炉火旺招招都是狠手,他可是奔着要李伴峰的命去的,李伴峰怎么可能饶过他? 「行!」炉火旺搬起了地上的火炉,「我带你找契书。」 用石头搭起来的简易火炉,居然还能完整的搬起来。 这里边有工法,看似朴实,实际上非常精巧的工法。 李伴峰跟着炉火旺进了荒野,唐昌发放心不下,想在后边跟着,李伴峰示意唐昌发在原地等候。 两人在荒野之中走了三十多里,炉火旺指着前边一棵老杨树:「契书就在树底下。」 李伴峰道:「你去把他挖出来。」 「你自己不敢挖么?」 李伴峰点点头:「确实不太敢,我怕你下黑手。” 炉火旺把炉子放在身边,俯身在树下挖坑。 挖了片刻,炉火旺拿出一个坛子:「我契书就在坛子里边。」 李伴峰道:「打开看看。」 「你自己开吧!」炉火旺把坛子扔给了李伴峰。 与此同时,火炉里冒出了一阵青烟。 一条火蛇窜出了炉子,而炉火旺扔给李伴峰的坛子,也快要飞到李伴峰手中。 可李伴峰没接这坛子,闪身躲过了。 火蛇追到坛子附近,缭绕一圈,坛子轰隆一声炸了。 炉火旺恶狠狠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躲在远处,根本没伤着,坛子里边装的是火药,李伴峰用百味玲珑之技,早就闻出来了。 「你小子也真敢赌,你就不怕这东西不炸?」 炉火旺不作回应,自身化作一条火龙,冲上来和李伴峰厮杀。 他没指望这坛子炸药能炸到李七,他就想给自己争一个先手。 李伴峰笑道:「怎么,输不起了?」 炉火旺确实输不起,他不肯把契书交给李伴峰,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拼命了。 李伴峰懒得和他打,躲闪之间,随手把老茶壶扔了出去。 啦~ 老茶壶把一壶水洒在了炉子上。 炉子里腾起一片水雾,炉火眼看要灭了,如果火种全都灭了,有可能会危及到他性命。 炉火旺赶紧去救炉子,李伴峰脚下亮起光晕,先从他身上刮下一层血肉。 炉火旺倒地,李伴峰上前将他揪住,先把他扔进了随身居,又把炉子扔了进去。 洪莹看着血肉模糊的炉火旺,又看了看他身边的火炉,没等她说话,炉火旺先开口了。 「这是什么怪物?」炉火旺盯着洪莹,冒出了这么一句。 洪莹勃然大怒,拔出佩剑,把炉火旺钉在了地上。 炉子里还有一点火苗,炉火旺想要火起无名之技,让自己化成火焰,从剑锋中挣脱出来。 可洪莹动作太快了,剑光飞舞之间,在炉火旺身上戳了六十多个窟窿。 六十多剑戳完了,炉火旺这火还没点起来。 「莹莹,别胡闹,这人相公还有用!」唱机赶紧拦住了洪莹。 洪莹收了佩剑道:「放心,他死不了,我手上有分寸。」 唱机盯着那火炉看了许久,忍不住赞叹一句:「大巧若拙,好玄妙的工法。」 随身居叹道:「你还真有眼力,这个工法失传多年了!」 李伴峰没急着回随身居,他先找唐昌发去了。 「昌发,今天你立功了,等一会我给你弄点好东西。” 唐昌发摇摇头道:「您是掌柜的,我给您做事是应该的,哪还敢讨您的赏? 再者说了,我刚才也没帮什么忙,就是吐了两口唾沫。」 李伴峰笑道:「你怎么知道炉火旺的火种在火炉里?」 唐昌发有些惭愧:「我一开始不知道是在火炉里,我怀疑他藏在了别的地方,后来发现那炉子一直往外放技法,我才觉得不对劲。」 李伴峰一:「火修很经常在别的地方藏火种么?」 唐昌发仔细想了想:「他这个倒也说不上常见,当年火修有两个门派,一个叫随形派,火种全都带在身上,一个叫身外派,他们的火种都不在身上, 像他这种一半带在身上,一半藏在炉子里的,我也是第一次看见。」 随形派、身外派,这两个概念,李伴峰还是第一次听说。 唐昌发的举动,也让李伴峰理解不了。 「你刚才为什么要对这炉子吐痰?就算没水,你撒泡尿,也比吐痰管用吧? 业唐昌发笑道:「我吐痰,是为了骗他,这是言之凿凿的另一种用法,我虽然没说话,但却让把我当成了痰修。」 「痰修?」李伴峰没听过这道门, 「你说的是病修吧?」 唐昌发摇头道:「我没见过病修,但我见过痰修,这个道门厉害,是火修最大的克星。」 「火修最大的克星不是水修么?」 「还真不是水修!水修和火修互克,所以世人都以为火修最大的克星是水修,其实痰修对火修克的更狠, 有些火,用水灭不干净,火心没灭干净,遇到风还能复燃但是要吐上一口浓痰,痰往火源上一盖,就能把这火彻底死!” 李伴峰想了想这个过程:「这得多大一口痰?」 唐昌发道:「痰修是个道门,自然有他独到的手段,痰修一口痰出去,轻轻松松能盖住一辆黄包车,修为高的再多使点劲,能把咱们书寓大厅给淹了。」 这画面·季伴峰没敢往深里想「老唐,你先回去歇着,我这还有点事。」 「掌柜的,我跟您一块去吧。」 「不用,你好好睡一觉,明天还得赶路。」 支走了唐昌发,李伴峰回了随身居,看到家人们正在吃饭。 「你们吃上了?」李伴峰愣了片刻,转而怒道,「我还有事要问他!」 唱机打了洪莹一板子:「都怨她,就因为别人叫她一声怪物,她砍了人家六十多剑,这小子扛不住了,不吃也不行了, 有些事儿我替你问过了,你是想找他的契书吧,他给我画了图,你照着图就能找到。」 李伴峰看了看炉火旺留下来的图,上边血迹斑斑,画的非常潦草。 「他该不会随便瞎画,骗我吧?’ 洪莹很有信心:「他不敢,当时他的魂都被吓散了,我就是让他撒谎,他也没这个胆量。」 李伴峰看了看炉火旺的炉子:「他有没有说起这个炉子的来历?」 唱机道:「这炉子是他自己做的,他说他是火修身外派唯一的传人。」 「娘子也听说过身外派?」 「何止听说过,我还见过不少,只是火修身外派后来绝种了,到底什么缘故,我也没弄清楚, 宝贝相公,这个炉子有大用处,能存的东西可多了,这里的工法我得好好研究,且等小奴给相公添一件好家当!」 PS:娘子用这炉子能做出个什么家当? 凌晨四点半,沙拉还在码字,各位读者大人,月票一定都给沙拉! ------------ 第五百三十四章 乘风驾云 李伴峰拿着炉火旺的地图,找到了他的契书。 地方很隐蔽,藏在荒山脚下一块青石下边,周围的枯枝落叶有七八尺厚,寻常人根本看不见青石。 落叶堆里还加了重重机关,李伴峰用了整整六个钟头,和手套反复搜寻,终于把青石找到了。 「当家的,这人的手段可真是少有,功夫都下在角冕上了。」 手套之所以有这份感慨,是因为炉火旺的机关做的都很隐蔽,纵使手套慎之又慎,还是吃了大亏。 契书压在大青石下边,手套一门心思琢磨大青石,哪成想旁边一截烂木头突然炸了。 手套被炸得手背开线,还挂了一身毛刺,无论碰哪都觉得疼。 从青石下边挖出了一块契书,李伴峰将它带回了随身居,老茶壶看了一遍, 不由得称赞了两句:「真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挺能打的!」 契书的第一行字,是炉火旺受封此地,也就是说他是这块地界的第一位地头神。 接下来二十八行战绩,都是他与周围地头神交手的记录,他赢了二十三场, 输了两场,有三场未分胜负,但对方架不住他袭扰,分别给了他三到五里的地界。 唐刀慨叹:「这还真是个一点亏都不能吃的人。」 洪莹对此颇有感触:「在战场上,火修袭扰,最是难缠,光是随处放火,就不太容易应对。」 钟摆叹道:「如果今天换一个心软的人和炉火旺交手,赢了炉火旺,也不要炉火旺的地界,就想和炉火旺交个朋友,这梁子恐怕也揭不过去。」 酒葫芦晃晃身子:「肯定过不去,炉火旺认准了何玉秀那块新地,今天如果饶了他,明天他就去何玉秀的地界上放火,让咱们日夜不得消停,这鸟人就这操行。」 李伴峰没心思和众人闲谈,他此刻正想着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想要这块地。 唱机知道他心事,劝了一句道:「相公呀,这块地不要也罢,这契书上二十八行字迹,牵扯实在太多了。」 有了这二十八行字迹,契书就不好作假。 如果在这块契书上,把炉火旺的名字都换成李七,那和其他人的契书明显对不上。 拔山主当初只和背无双打了一仗,有这一点偏差,都成了李伴峰的心病,而今和外边二十八场战绩都对不上,这个偏差太大了,也太冒险。 娘子又劝了一句:「相公,而今你手上的地界也不少了,这一块新地也没多少人气,对你能有多大用处?」 李伴峰摇头道:「用处不大,可不能再落在内州手里。」 要是放着这块地界不管,内州很可能会再派一个地头神接替炉火旺。 这块新地在通往铁门堡的路上,李伴峰可不能给自己留下这么严重的隐患。 「既然不好作假,咱们就做真的,光明正大写上一笔,我把他杀了,得到全境的地界。」 唱机想想道:「相公呀,内州连九层修者都要盯着,而今你杀了个颇有名声的地头神,必然也会被内州盯上,所以这名字也必须好好斟酌。” 这点李伴峰想到了,名字肯定不能用真的,那些能联系到自己的名字也不能用。 李伴峰思量片刻,想了一个名字叫楚腰汗。 娘子看到这名字,当时火冒三丈:「这是哪个骚蹄子的名字?你这是给哪个骚蹄子置地去了? 你还敢把她名字写在我面前,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 李伴峰没有否认:「楚腰纤确实是个骚蹄子,但是我没见过他,娘子许是忘了,何海钦在咱们家里提过这个骚蹄子, 这个骚蹄子找来了阿柔,在开荒的时候到地界上去捣乱———· 「你先打住!」娘子怒道,「阿柔又是谁?」 「阿柔也是个骚蹄子,被马五给办了,虽说她已经服了,但这个仇还是要报的, 那个地头神叫楚腰纤,我给自己起个名字叫楚腰汗,娘子把字迹写得潦草些,让内州看见了也不好分辨, 日后就算内州找事,也是去找楚腰纤那个骚蹄子,既保护了咱们自己,还让那骚蹄子背锅,这不就两全其美了么?” 娘子想了片刻,觉得不妥:「宝贝相公,这两个名字虽说容易让内州混淆, 可你自己要是不认,也没用处啊!」 李伴峰端正神色道:「我自己起的名字,我为什么不认?」 「小奴此前说过,这名字不能是相公随便编出来的。」 李伴峰摇头道:「这是我认真编出来的!” 「相公呀,你若不是打心里认账,不管你怎么编出来的,都没用处!」 李伴峰摸了摸唱机的肚皮:「宝贝娘子,你怎么总担心我不认账?」 「楚腰汗,这明显是个女子的名字,相公怎么能认账?」 「谁说这是女子的名字,」李伴峰扭动了一下腰枝,「我这腰枝,难道不算楚腰么?」 「疯汉,你成心气我!」唱机生气了,拿起板子要打李伴峰。 李伴峰扭着腰枝,轻盈躲闪。 唱机接连几板,都没打中,修为到了云上,单凭身手,李伴峰确实能和娘子周旋几合。 看唱机越打越生气,洪莹在旁拿起了棍子:「骁婉,我来!」 榔! 洪莹一棍子出去,李伴峰挂在了墙上。 赵骁婉勃然大怒:「死丫头,你真想造反!谁让你对相公动手?」 洪莹道:「我这不是帮你出气么!」 「我们夫妻闹着玩,用得着你帮衬么?相公要是有个好歹,看我不打死你! 相公,相公你跟我说句话呀,相公,你可不要吓我呀!」 洪莹把李伴峰从墙上抠了下来,盯着他看了半响:「我觉得他应该没什么事情!」 唱机怒道:「怎能没事情,相公都晕过去了!」 洪莹又看了片刻:「他晕过去了,是因为他晋升了。」 李伴峰睡了一个多钟头,睁开了眼睛。 他先看了看洪莹,转眼又看了看唱机,他气息非常虚弱,抱着唱机,指着洪莹,缓缓说道:「娘子,她打我!」 「相公不怕,我这就帮你打回来!」唱机摁倒了洪莹,扯了裤子,开始打板子。 洪莹忍着疼,对李伴峰道:「七郎,你先别生气,你自己试试修为,是不是到二层了?」 到二层了? 李伴峰不那么虚弱了,他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没觉得有什么特殊变化。 「莹莹,你莫不是骗我。」 「我没骗你,」洪莹从凳子上爬了起来,提上裤子道:「当时我升旅修二层的时候,也和你一样,不知是何缘故,就突然晕过去了。」 李伴峰怒道:「什么叫不知是何缘故,你一棍子把我打晕过去了!” 洪莹摇摇枪头道:「缘由不是紧要,真正紧要的是症状,你晕过去的时候, 眼晴闭着,不能言语,身上还不能动,这症状和我当年一模一样。」 李伴峰一惊:「真的么?」 唱机哼一声道:「听这丫头胡扯,不管谁晕过去了,不都是这样的症状!」 「骁婉,我们旅修的事情你不懂,」洪莹一本正经在屋子里来回步,「七郎,我看时机也差不多了,是时候再传给你一项旅修技法了。」 唱机摇晃着喇叭道:「不行,太急躁了!” 「骁婉,旅修的一些事情你真的不懂,有些技法不是那么看重缓急,七郎晋升云上一层的时候,我就想把这技法交给他,只是觉得逍遥自在技更加重要,就让他先学了, 而今到了云上二层,七郎又能多承担一项技法,把乘风驾云的技法传授给他,也未尝不可。」 唱机想了想道:「要是乘风驾云,学了倒也无妨,只是这技法有些难。」 李伴峰不是太明白:「云上一层技是逍遥自在,云上二层技是乘风驾云,这两个技法难道没有顺序么?先学哪个都行么?」 唱机解释道:「云上技,都没有顺序,每得一层修为,就能学一项技法,至于到底该学哪个,要看根基和天份。」 洪莹摸了摸李伴峰的腿,从大腿摸到了小腿:「七郎啊,你天份尚可,但根基一般,我是真想把乘风驾云的技法教给你,却还担心你学不会。」 李伴峰不服气:「我旅修根基可不差。」 「真的么?我摸摸!」 唱机打了洪莹一板子:「根基能摸出来么?」 洪莹揉着桃子,语调深沉道:「要说趋吉避凶,七郎这根基还算不差,要说平地生风,七郎这根基委实不济, 可乘风驾云的技法,主要看的是平地生风的根基,七郎学起来怕是真的勉强。」 李伴峰一脸不屑:「说的好像我学不起似的,这技法学来有什么用?」 洪莹坐到李伴峰身边,柔声细语道:「七郎啊,学会了乘风驾云,你就会飞了。」 李伴峰一脸虔诚:「莹莹,我平地生风的根基十分深厚,你平时没见我跑过,我撒腿跑起来,连我都看不清我自己。」 洪莹叹道:「七郎不要嘴硬,你刚才挨我那一棍子的时候,可曾感知到凶险?」 李伴峰点点头:「感知到了!」 「那你为什么不躲开?」 「我躲不—.—」李伴峰无言以对。 他确实躲不开。 「七郎啊,你就是因为感受到了凶险,还躲不开,身体里的修为被激发,这才一下跃升到了二层, 用读书人的话讲,这叫急中生变,这叫知耻后勇,这叫力不从心,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洪莹带着些许嘲弄,勾了勾李伴峰的下巴。 李伴峰淡然一笑,转脸看向唱机:「娘子,她气我!」 「相公不气,我打死这丫头!」唱机打了洪莹几板子。 洪莹揉揉桃子,说了技法要领: 「乘风驾云,要先有风,风从平地起,脚步必须迅捷,风起之后,再靠步蹬风,直到借风力前行,才算真正乘风。” 「那驾云呢?」 「云从风起,风起而云涌,脚下的风力到了一定火候,自然能聚起云团,踩着云朵前行,却比乘风稳当,也比乘风省力,但能不能生出云来,要看七郎的本事。」 传授过技法,洪莹仔细看了李伴峰一眼,目光之中略有轻视。 唱机轻叹了一声:「相公呀,宅修技里也有能飞的手段,乘风驾云确实不好学,要实在学不会,就算了—————” 李伴峰带上手套,默默走出了随身居,唱机在身后劝道:「相公莫恼,是小奴说错话了,相公不生气呀,契书改好了,相公要不先带上?」 契书肯定要带上。 李伴峰倒也没生气,他带着钵子,到外边寻找埋契书的地点。 唱机埋怨洪莹道:「你要教技法,就老老实实教,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洪莹拿起一张报纸:「这上面说,女人要招男人恨,才更招男人喜欢,我这么对他,他肯定恨我,等他恨我了,日后才会疼我的。” 唱机夺过报纸,来回翻看:「这谁写的?」 「才女张秀玲啊,她可是个有名气的人!」 「不要再看这破东西,坏脑子的,」唱机把报纸丢在一旁,「你脑仁本来就不够用,可别再学这些歪门邪道的手段。」 炉火旺的地界不小,可李伴峰只找到了一个暗维空间,还是最平庸的暗维空间。 所谓最平庸的暗维空间,就是外边看不见里边,里边也看不见外边,暗维空间之内,漆黑一片。 这种暗维空间的好处是,外界无法观察到空间内的状况,坏处是,空间内也无法根据外部环境的变化做出应对。 好在所有的暗维空间都足够隐秘,李伴峰把契书和地头印都埋好,回到营地去找唐昌发和两个姑娘。 唐昌发都急坏了:「掌柜的,你一去这么长时间,我以为你扔下我们不管了! 「我怎么能不管你们。」李伴峰拿出了手套,手套把炉火旺的一团血肉交给了李伴峰。 「跟嫣红儿、翠儿她们分分,这是云上的好东西,你有功,拿大头。」 唐昌发连忙道谢,分了云上的血肉,三人又添了几分生气,生气足了,走在路上也不那么害怕了。 三人收拾好东西,跟着李伴峰启程,一路上,李伴峰一直惦记着乘风驾云的技法,他的平地生风之技,是跟着车夫学的,后来经过火车公公的指点,有过一些改良。 可因为晋升太快,李伴峰的大部分技法都不算扎实,洪莹那一棍子打来的时候,李伴峰知道自己要挨打了,可就是躲不开。 其实她说的没错,这就是有心无力。 脚下生风,真得生出风来,得生出多大的风?蹬风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李伴峰试了两次,发现唐昌发他们不见了,等了小半天,唐昌发才从后边追上:「掌柜的,您走慢些,我们跟不上您。」 一路走到了湖边,李伴峰问:「你们都会水吧?」 唐昌发和嫣翠儿点了点头,他们俩水性都不错。 嫣红儿低着头没作声,李伴峰道:「不会水也没事儿,我背着你。” 嫣红小声说道:「我挺沉的。」 「放心吧,这点力气我有。」 唐昌发和嫣翠儿先下了水,李伴峰把嫣红儿背了起来。 嫣红儿心里慌乱,手也不知该往哪放,怕耽误李伴峰游水,又怕从李伴峰背上掉下来。 还别说,嫣红儿是真的沉,到了水里,她完全不会动了,重心也失去了控制,把她背在身上,仿佛压了块石头。 好在李伴峰脚上有功夫,蹬水特别有力气。 水...·—. 这感觉是不是和证风有点像? 等浮出水面,唐昌发四下看了看,小心翼翼问道:「掌柜的,这就是外州? 李伴峰点点头。 红花绿树,好像也没什么分别。 唐昌发回头对嫣翠儿和嫣红儿说道:「咱们到了外州了,都拾的精神点, 别给掌柜的丢人!」 嫣翠儿摸了摸脸蛋:「妈呀,这胭脂都花了。’ 嫣红儿拿出了胭脂盒:「我这胭脂都泡水了,想补都来不及。”」 唐昌发哼了一声:「要不说你们就是麻烦。」 他用长衫擦了把脸,把衣服上的水挤了挤,从怀里拿出一顶小帽戴在头上拿出一顶瓜皮帽,戴在了头上。 要说瓜皮帽,听着不怎么雅致,但要说六合一统帽,这档次就上来了,在前朝,这帽子特别流行,在如今的普罗州,也有不少人喜欢瓜皮帽。 两个姑娘还在想办法补妆,李伴峰催促道:「不用在这捌伤,回家再说,一会上街坐汽车,不要大惊小怪的。” 李伴峰带着三人出了公园,这三人有些不淡定了。 街上一辆一辆飞驰而过的就是汽车,他们可从来没见过这东西。 这东西怎么跑的这么快? 这灯怎么这么亮?这动静怎么这么大?这味儿怎么这么怪? 嫣翠儿有好多问题要问,嫣红掐了她一把,提醒她别说话。 人家唐昌发就很淡定,掌柜的说了,不准大惊小怪,人家就在路边站着,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李伴峰拦下一辆出租车,众人一起上了车,唐昌发和两位姑娘挤在后边,李伴峰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唐昌发穿着黑色长衫,戴着六合一统帽。 两位姑娘穿着旗袍,盘着头发,脸上的粉是刚扑的,煞白煞白的。 这四个人身上全都水淋淋的。 司机沉默片刻,对李伴峰道:「先生,我是上白班的,其实我已经下班了李伴峰一皱眉:「下班了,你还亮着空车灯?故意的是吧?」 「没有,」司机连连摇头,「我那什么,我吧,我,我就是,您几位去哪?」 李伴峰说了地址,司机没敢多说,一脚油门,出发了。 车一开起来,嫣翠儿就慌了,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翻腾,她想吐,嫣红儿不停的瞪她,嫣翠儿也只能忍着。 唐昌发功力精深,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嫣红儿示意嫣翠儿学着点,两人也想方设法把脸崩住。 司机透过内视镜,看到三个人了脸色煞白,面无表情的坐着。 他转眼看向李伴峰,李伴峰也看了看司机。 气氛有点局促,李伴峰主动攀谈起来:「干这行不容易呀,挺辛苦的。」 司机抽泣一声,当场就哭了:「这不都是为了生活么,我是个老实人,没怎么做过亏心事,偶尔绕绕路,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 看这司机痛哭流涕,唐昌发心生感慨,外州人没什么心机,跟谁都剖心部肝,这样人好做生意。 到了地方,李伴峰给了一百钞票,司机看着钱,哭得更伤心了。 这年头哪还有给现金的,这钱肯定不是好来路,等天亮一打开,肯定变冥钞,弄不好还得惹一身祸事。 「这位大哥,我家里还有孩子呀!」他想把钱还给李伴峰。 李伴峰不明白他什么意思:「那你确实不容易,这钱不用找了。」 四个人下了车,到了李伴峰的住处,李伴峰这也没有女装,拿了自己几件衣服,先给他们换上了。 唐昌发看了看李伴峰的复式住宅,慨叹一声:「这地方也不算宽,掌柜的受委屈了。」 嫣翠儿站在空调下边吹着:「这东西倒是挺凉快的。」 唐昌发瞪了嫣翠儿一眼:「别那么没见识,这冷风匣子不能多吹,里边是寒修的法宝,吹多了伤元气!」 李伴峰拿来些糕点、罐头和方便面,先对付一顿饭。 唐昌发心里过意不去:「掌柜的,我们来这不是给您添累赘的,是给您帮忙的,吃喝的事情以后不用您操心,我们明天就出去找地方,先把生意经营起来。」 李伴峰笑道:「有志气,你们想做什么生意?」 唐昌发早有打算:「来了外州么,得做点正经买卖,我们打算开个书寓。」 李伴峰皱眉道:「这叫什么正经生意?」 唐昌发道:「我们做的书寓和愚人城的不一样,我们只抢钱,不杀人。」 「那也不行!」李伴峰不同意,「换个营生!」 唐昌发还有准备,他拿来了柳条箱子:「那我们就开个饭馆,做饭的家伙我都带来了。」 「这才是个正经营生,」李伴峰还有些意外,「老唐,你会做饭?」 「会呀!」唐昌发打开箱子,拿出了一个纸包,「我这有上好的迷子,下在酒里,不管多壮的汉子,一杯就倒。」 「倒了之后呢?」 唐昌发想了想,坚定的回答道:「我们尽量不杀人。」 李伴峰沉默片刻道:「再换个营生。」 见李伴峰不满意,唐昌发低下头道:「我也不会干别的,只能干老本行了「什么老本行?」 「我开个客栈吧!」 唐昌发原本是愚人城友来客栈的老板,李伴峰在友来客栈住过,已经猜到了他的经营模式。 「你打算怎么开客栈?」 唐昌发道:「这个简单,咱们客栈管吃管住,客人来了之后,咱们把这迷子9 「你把迷子放下!」李伴峰生气了,「让你们做点正经生意,怎么这么难?」 唐昌发不敢说话,嫣翠儿小声道:「别的生意,我们也不会做。」 「不会做,你不会学么?」李伴峰给他们分配了房间,「今晚踏实睡一觉明天我给你找正经买卖。」 第二天晚上,李伴峰带着三人去了文化宫黑市。 文化宫今晚放的是正规影院不能放的动作片,这就意味着今晚卖丹药。 四个人一起坐在影院后排看电影,嫣翠儿撇撇嘴道:「这外州的花样也不多,你看她们那几招,多老套。」 嫣红儿不说话,唐昌发冷笑一声:「你们不老套,天天就会磨镜子,你们有真本事么?」 说话间,卖零食的来了,李伴峰买了一瓶水,卖零食的收了钱,示意他们可以往前排坐坐。 往前排坐,就是去谈生意。 「生意不急着谈,劳烦你看看这个。」李伴峰把一封书信交给了卖零食的。 这封信,是邱志恒留给李伴峰的,来到越州这么长时间,李伴峰一直没拿出来。 卖零食的打开书信看了看,转身走了。 不一会,卖零食的去而复返,对李伴峰道:「先生,我们经理有请。」 李伴峰起身,唐昌发也想跟着,卖零食的摇头道:「您几位先在这看会电影。」 这意思是他们不能跟着。 李伴峰示意唐昌发留下,跟着卖零食的去了文化宫三楼, 三楼有一座会议室和几间办公室,卖零食的带李伴峰进了其中一间办公室, 非常恭敬的说道:「经理,这位是李老板。」 经理是一位五十上下的中年人,邱志恒在信里说这人姓林,没透漏他名字, 只说他绰号叫林佛脚。 看林佛脚一直低着头,李伴峰还以为他正在想事情,等仔细看了片刻,发现他眼睛闭着。 这是睡着了? 「林经理?」李伴峰打了招呼。 「啊!」林佛脚睁开眼睛,看看李伴峰道,「你哪位?」 李伴峰道:「我姓李,邱老板介绍来的。” 林佛脚打了哈欠道:「有何贵干?」 「我想在这租个摊位。」 林佛脚拿起书信看了片刻:「行。」 「这就行了?」李伴峰惊讶于林佛脚的效率。 「邱老板介绍的,肯定行!」林佛脚看着卖零食的,「剩下事儿,你去办吧。」 说完,林佛脚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伴峰起身,还没走到门口,林佛脚又睡着了。 这人挺好相处的。 出了办公室,到了二楼,卖零食的开了一个空包间,开始商量生意:「您在我们大笔出货,还是做转手买卖?」 这就是批发和零售的意思。 「主要做转手买卖,遇到稀缺的东西,一手生意也做。」 卖零食的又问:「您做哪一行的生意?」 「主要是药材,兵刃和灵物的辅料,我这也懂行情。」 「我们这抽成的规矩,您明白吧?」 李伴峰点头道:「这我都懂。” 卖零食的拿出一张海报,上边写着数字,二零六号房:「这是明天的片单子,您要是方便,明天就可以开张。” 李伴峰收下电影海报,事情就此办妥。 回了住处,李伴峰把黑市的规矩和唐昌发交代了一遍,唐昌发惊叹道:「这还真是正经生意,可这种生意还犯得上偷偷摸摸做么?」 在普罗州,只要有钱,这些东西随便买,别的地方不说,蓝杨村一抓一大把「外州有外州的规矩,」李伴峰先拿了些药材交给唐昌发,「明天你们就开张,赚不赚钱倒不用在意,关键是要帮我盯住一个人。」 「哪个人?」 「阴四娘,她是卖鬼仆的,只要她进货了,你们立刻告诉我。” PS:阴四娘不是重点,重点是给阴四娘送货的那位,锅盔的账,得好好算算了。 ------------ 第五百三十五章 地下城的怨魂 上午八点五十分,申敬业在办公室里翻看着会议材料。 今天要开三场会,预计要开一整天,第一场会议将在九点开始。 申敬业强调过,这些会议都非常重要,但所有会议材料,申敬业之前都没看过,他只利用会前的十分钟大致浏览一遍。 申敬业经常提起一句话:「会议的目的不在于解决问题,而在于提高认识。」从会议材料的整体质量上,就能看出相关人员对会议的理解深度和重视程度,就能看出来·————· 滴啦滴啦~ 座机响了。 看到来电号码,申敬业陷入了沉思。 他只思考了五秒钟,因为他知道现在时间非常紧迫。 他立刻拿出手机,直接打给了司机,让司机把车准备好,他要去下属单位开展调研。 至于会议延后的事情,可以等上车之后再通知相关人员,申敬业挂断手机, 立刻离开办公室,门都没锁,直接走向了电梯口。 他按了下楼键,电梯开了门,李七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申敬业沉默了不到一秒,脸上立刻浮现出了笑容:「李局长回来了,一路辛苦了,我这赶着出门,回来咱们再聊。」 申敬业从容淡定的走进了电梯,然后被李七拉了回来。 「小申,来我办公室一趟。」 坐在李七的办公室里,申敬业面色阴沉。 李七皱起眉头道:「我真没想到,我大老远回来,你居然是这个态度!」 申敬业调整了一下表情:「李局,我手头确实有重要工作。」 「有什么工作比我当前要处理的事情更重要?我和内州那边签订了契书,你就不想看一看?」 李七和内州的谈判结果,申敬业很想知道,但是又不能知道。 「李局长,这项工作主要是在普罗州完成的,责任主体应该在关防厅,真正该听取工作进展的,应该是廖总使。」 李伴峰笑了:「也就是说你不想听?」 「那倒不是,我是觉得廖总使应该掌握一手信息。」 「你想把事情推给廖子辉?」 「我绝对没有推的想法,但在责任划分上必须要明确。」 「也就是说这事儿你不想管了?」 「我真没有·—」申敬业的嘴唇有些发白。 李伴峰把契书递给了申敬业:「照着这个写报告去吧。」 申敬业拿过契书,一个字儿都不想读。 可不读也没办法,李七就这么塞给他了,他也不能说自己不认字。 好在事情的结果不错,关防厅撤离汽水窑后,内州承诺不再追究守门人事件,双方的战争危机暂时解除了。 李七喝了口茶水,接着说道:「我和绿水弓那边也谈妥了,他短期内不会再来外州。」 对这个结果,申敬业不是太满意:「李局长,短期是个什么概念?是不是该有一个明确的时间范围?」 李七摇摇头:「目前还真没法明确,绿花子做事向来反复无常,这项工作还需要继续跟进,想让他承诺永远不来,那是不可能的,咱们这边也得有相应的主张和思路,我才好跟他继续谈判。」 申敬业思索片刻道:「如果是这种情况,咱们最好一起向杜主任汇报一下。」 李伴峰点点头:「没问题,你带他来找我吧,我这两天工作不算太多,可以抽空见他一面。」 申敬业面露难色:「这样不合适吧?」 李伴峰一:「有什么不合适,他病还没好?」 「好是好了,只是在职务上—”」” 杜文铭病好了,这事儿让李伴峰很感兴趣:「是康振昌治好的杜主任?」 申敬业没有隐瞒:「目前也只有他有这个能力。」 「康振昌是几层的医修?」 「七层啊!」申敬业回答的非常自然,「康振昌在诊疗师当中拥有着最强的实力,自然也拥有最高的层次。」 诊疗师是外州对医修的称呼,在外州的一般认知下,暗能力的极限是七层, 申敬业给出了一个标准的官方回答。 当然,李伴峰知道这个回答纯属扯淡,七层的医修怎么可能治愈绿水弓的病灶。 「我想见一见康医生,你能替我安排一下么?」 申敬业摇头道:「这个难度可大了,康振昌是特殊人才,受到特殊保护,咱们局里需要康振昌配合执行任务时,都要提前提出申请。」 「局里有没有康振昌的相关资料?」 「资料倒是有一部分,但属于绝密文件,流程上——” 正说话间,两个人的手机同时响了。 有任务。 梦豪地下城出现了「自主意识暗能量集合体」,需要暗星局立刻前往处理。 李伴峰看着手机道:「什么是自主意识暗能量聚合体?」 申敬业解释道:「就是在生命终结之后的意识残留与暗能量聚合而成的产物,用普罗州的话,叫做怨魂。」 李伴峰皱眉道:「这还需要强调普罗州么?外州难道没有怨魂这个词么?」 「因为怨魂这一说法本身并不科学,我们平时很少使用这个词汇,李局长, 这次的任务我很想参加,但鉴于你的工作取得了重要成果,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杜主任那里做一下工作汇报。」 李伴峰摇头道:「汇报这么重要的任务还是交给你吧,我去现场看看。」 上了中巴车,汤圆先介绍了现场情况:「一个暗能爱好者组织,在梦豪地下城聚会,遭到了自主意识暗能量聚合体的袭击,袭击造成三死两伤,幸存者都已撤离现场。」 李伴峰摇头道:「别说什么聚合体,你就说怨魂就行,暗星局里有没有明确的定义,这类怨魂和普通的亡魂有什么区别?」 他得知道这个怨魂是什么战力。 听到李七的问题,汤圆坐到了李七身边,小声解释道:「生命终结之后的残留意识就是亡魂,亡魂与暗能量结合诞生的产物就是怨魂, 怨魂的来源有两类,一类是寻常的亡魂接触了大量的暗能量,另一类是暗能者的亡魂,因为暗能者本身就携带了大量的暗能量。」 李伴峰想了片刻,皱眉道:「这好像和怨恨没什么关系。」 汤圆的声音更小了:「所以说,不能用怨魂来指代自主意识暗能量聚合体。 2 之所以要坐到李七身边,一方面是李七好久没回局里,她想和李七坐的近一点。 另一方面,她不想让别人知道李七在常识上的匮乏。 其实她清楚,李七所知道的暗能者常识比他们要多得多,只是李七和他们掌握的不是同一个知识体系。 李七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不懂他就问:「暗能爱好者组织,指的是民间暗能者么?」 「他们不是暗能者,但通过某些渠道,掌握了一些暗能量的知识,拥有一些暗能量资源,懂得一些和暗能量相关的法术和仪式这类组织一般分作两种类型,一种是学习国内及周边国家的民俗,另一种是学习西洋一带的巫术和黑魔法,今天遇到这个组织叫洋甘菊巫师协会,会长和三名骨干会员是拉夫沙人,成员总数为六十三人——” 中巴车一路开到了梦豪地下城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至本世纪初,地下城在各大城市曾风靡一时,餐饮、娱乐、销售,各行各业在地下城经营的风生水起。 汤圆介绍道:「十年前,地下城渐渐衰落,梦豪地下城因为一场火灾,给艰难维持经营的商户们造成了沉重打击,这座地下城自此荒废了, 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这里成了暗能爱好者组织的聚会地点,在这些组织里有一些传闻,把这里称为灵性富集之地,又或称之为黑暗能量的源泉,虽说我们曾多次阻止类似的类似的. 话还没说完,李伴峰突然听到了争吵声,一名金发、瘦高的男子,正用生硬的腔调喊道:「你们无权把我留在这里,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你们无权约束我的自由!」 现场执法人员介绍,这个人就是洋甘菊巫师协会的会长,切里维科。 他在推揉执法人员,还在大呼小叫。 李伴峰看了一眼,命令道:「了他。」 汤圆一愣,灯泡眨了眨眼睛,明星假装没听见。 中二拿着手走了过去,被王局长拦住了。 「李局长,外事无小事,这事可不能冲动。」 李伴峰又重复了一次:「了他。” 中二绕过王局长,走到切里维科近前,扯过他一条手臂。 切里维科甩开中二,叫喊道:「你想做什么?你有什么权力这么做?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没有触碰我的资格—...」 中二一脚把切里维科端倒,扭过他的手臂,拿着手,从背后将他两只手在了一起。 「你们要付出代价,必须要付出代价!」切里维科嘶声叫喊。 李伴峰道:「送他上车。」 中二拎起切里维科,扔进了车里,上车的过程中,切里维科撞到了脑袋,安静了下来。 其余三个拉夫沙人还在叫喊,中二拿出了另一副手,那三个人也很快安静了下来。 王副局长吓坏了,赶紧给申局长打电话:「局长,李局长太冲动了,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给了,他们不是咱们这的人——.” 他把事情经过讲述一遍,申敬业沉默片刻道:「行了,这事我知道了。” 一句知道了,就完了? 王副局长问道:「我这边该如何处置?」 「你不用处置,现场听从李局长指挥。」申敬业挂断了电话。 杜主任问道:「出了什么状况?」 申局长道:「梦豪地下城出了怨魂,没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就先放在一边,咱们先仔细说说报告的事情,内州的这份契书非常关键,绿水弓那边确实拿不到实质性材料吗?」 就这一个问题,申敬业都不知道回答多少次了。 他累了,真觉得累。 李伴峰带人进了地下城,歌厅、舞厅、台球厅、游艺厅、网吧,上世纪末本世纪初的代表性的娱乐场所纷纷映入眼帘。 在现场人员的指引下,众人进入了一家歌厅,巫师协会的聚会场所,就在靠近门口的包厢里。 治安队的通灵者庄树兴找到了掉在地上的咒文,咒文是拉夫沙语写的,翻译人员刚给出译文,庄树兴就看出了这咒文的来头。 「这是通灵者用来召唤战灵的契约。」 李伴峰也看了一眼,因为是直译,语句有很多晦涩不通之处,但大致意思, 确实和魔修与鬼仆之间的契书差不多。 最后一句有点不太一样,他们想要召唤的战灵,是一个来自陈旧世界的俊美男子。 「陈旧世界是什么意思?」李伴峰看向了翻译。 翻译也不清楚这句话的具体意思,只能做出一些猜测:「在有些国家,把普罗州称为陈旧世界。」 他们是想从普罗州召唤战灵? 这是什么缘故? 李伴峰的第一反应是,又有普罗州的亡灵流落到了外州。 「俊美男子的标准又是什么?」李伴峰看向了通灵者庄树兴。 庄树兴想了想,冲着门口喊道:「帅哥!」 灯泡、中二、明星、锥子、花甲,同时转过了脸。 庄树兴道:「局长,您看看,这世上就没有哪个男人觉得自己不俊,他这个召唤语就有很大的毛病, 这种事我可见过不少,这本来就是咱们这的召唤契约,都是用桓国话写出来的,不知被谁翻译成了英格丽话,流落到外边去了, 英格丽话翻译成了西潘尼话,西潘尼话又变成了奥翠丽话,奥翠丽话又翻译成拉夫沙话,三转五转七八转,转回到咱们这,成了外国巫术了,这不胡扯淡么? 通灵者能召唤战灵,靠的是技法控制,这群白羔子什么都不懂,用西洋巫术和咱们的契约书一块瞎弄,指不定召唤出了什么东西。」 李伴峰看了看现场三具尸体,伤处都在喉咙,都是一刀毙命。 「找到凶器了么?」 现场的执法人员纷纷摇头,一名法医道:「从外形上看,三处伤口应该是三种不同的凶器造成的伤害,又或者凶手使用的武器,在不同位置有不同变化。」 李伴峰看了看破碎的电视屏幕,在上个世纪末,液晶显示屏并不普及,很多歌厅用的是玻璃荧幕。 他看了看尸体的位置和距离,对法医道:「从地上的碎玻璃里找一找。」 中二道:「局长,您的意思是,他们召唤出的怨魂,捡拾地上的碎玻璃行区?」」 李伴峰摇头道:「不用捡。” 这种战例,他在普罗州见过。 「亡魂一拳打碎了电视荧幕,飞溅的玻璃割断了这三个人的脖子。」 中二不敢相信:「这种事情真的能做到么?” 「你是搏击者,等你的层次上去了就能做到。」 庄树兴也有些吃惊:「这得多高的层次?大头有没有这个本事?」 大头没有这个本事,五层的武修做不到这一点。 陈长瑞没有说话,他知道李伴峰找对了方向。 但找到凶器对当前的状况,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帮助, 「他们惹祸了,」李七神色凝重,「他们召唤了一个高层次的武修,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武修在什么地方。” 陈长瑞也有类似的担忧,他问执法人员:「地下城的其他区域查过了么?」 执法人员回答道:「只做了大致检查。」 李伴峰把现场交给了法医,他带着众人朝着歌厅深处走去。 这座歌厅已经废弃多年,走廊里瓷砖残破,满是灰尘蛛网,时不时还有虫子爬过。 歌厅的规模不小,走廊深处有大大小小二十多个包厢。 即将走到走廊尽头,左边一座包厢里突然传来一阵笑声。 「王总,你再喝一杯么,就一杯。」 「小乖乖,你让我亲一口,我就喝一杯!」 王总是谁? 李伴峰回头看向了王局长。 王局长骇然道:「那肯定不是我呀!」 这包厢里有人。 里边隐约传来了歌声,是跑调严重,回声极大,典型的歌厅里的歌声。 「这里没人检查么?」王局长看向了陈长瑞。 陈长瑞也很吃惊,执法人员就算忽视了这座包厢,有人在这唱歌,肯定能够发现。 况且这是废弃多年歌厅,音响设备怎么可能还在运转。 中二拔出手枪,要上前查探,被李伴峰拉了回来。 「全员戒备!」李伴峰下达了命令,「各就各位!」 治安队战力难以评价,但毕竟训练有素,很快在走廊里各自做好了站位。 强烈的恶意扑面而来,让李伴峰出了一身冷汗。 推门进了包厢,歌声、笑声戛然而止,这里似乎和其他的包厢没有分别,只有厚重的灰尘和层层叠叠的蛛网。 李伴峰摸了一下玻璃屏幕,手背上汗毛竖了起来。 有静电。 这个荧幕刚刚被使用过。 他打开金晴秋毫,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能躲过金晴秋毫的事物,层次都不低,至少超过了李伴峰当前的层次。 他静静退出了包厢,随即下令:「离开地下城,封锁周围区域!」 到了中午,申敬业来到了现场,亲自指挥调查工作。 十名侦查员全副武装,带着侦查设备进入了地下城,一直查到晚上七点,有了初步结果。 洋甘菊巫师协会用通灵者召唤仪式,召唤出了自主意识暗能量集合体,该集合体为高层搏击者,目前下落不明。 李七等人在歌厅里听到的声音,应该来自某个具有幻术特性的暗能量载体, 该载体层次未知,下落不明。 「小申,你的意思是包厢里有一件会幻术的法宝?」 申敬业点点头:「这是目前唯一能做出的合理解释。」 这叫什么合理解释? 如果真是个法宝,这个法宝的层次得高到什么程度?连潘德海都躲不过李伴峰的金睛秋毫。 难道这东西在暗维空间里? 李伴峰还想找个机会用钵子进去试试,申敬业这边却更担心另一件事情。 「那个搏击者的怨魂到底去哪了?」 李七问道:「目击者怎么说?」 申敬业把目击者的口供交给了李七:「他们没有提供太多有价值的信息, 这一次的聚会是他们会长主持的,他们会长通过拉夫沙国的类似组织买到了这份召唤书,用他们协会掌握的知识做了一场通灵仪式, 按照他们的描述,在仪式开始阶段,包厢里的灯光突然亮了,温度出现了骤降,这些爱好者当时非常兴奋, 可后来,包厢出现了扭曲和垮塌的迹象,这些爱好者逃离了包厢,在逃跑过程中,他们当中出现了一名具有实体的男子,两名目击者在与男子接触后受了伤, 三名死者被利器所伤,凶器已经查明,和你的推断完全一致,就是地上的碎玻璃,如果真是在一击之下连杀三人,这个局面就太可怕了。」 难得申敬业这么专注于案件,李伴峰对他的专业性颇为赞赏。 「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申敬业道:「我已经把案情报告给了上级,上级已经开始了行动,非常特殊的行动,你和我都不能过问行动的具体内容。」 李伴峰很惊讶:「特殊到这种程度?」 申敬业把声音压倒了最低:「据我所知,上头出动了一个身份高度保密的人物,这个人物有办法找到那个怨魂,并且将他消灭。」 李伴峰皱眉道:「小申,真的一点内情都不能透露?」 「不是我不透露,是我真的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属于绝密,猜都猜不出来!」 「有什么猜不出来?」听完李伴峰的描述,娘子很是不屑,「相公呀,他们召出来恶鬼的那张契书哪去了?」 李伴峰道:「给了申敬业,申敬业说交给了上级。」 ~ 唱机冷笑一声:「我当什么高明手段,不就是咒修追凶的伎俩么?这张契书和那恶鬼有关联,而且关联很深,相当于他来到此间的凭证,咒修可以利用这份关联,给恶鬼下咒。」 李伴峰点点头道:「这也是个好办法,如果咒术成功了,是不是就能消灭那亡魂?」 唱机喷吐着蒸汽道:「这可不好说,要看双方修为。」 李伴峰想了想:「亡魂死过一回,实力肯定受损。」 唱机道:「咒修也不是直接下咒,要通过契书下咒,多了一道曲折,咒术也要受损, 这种状况下,谁也占不到便宜,咒修的修为要是高于亡魂,就有机会把亡魂咒死, 但若是咒修的修为不及亡魂,亡魂扛过了诅咒,咒术不成,咒修是要受反噬的, 不过咒修这个道门,确实擅长做刺客,在普罗州,各方势力都极度痛恨咒修,发现一个杀一个,这道门的修者所剩无几, 我估计外州也没多少咒修,偶尔找到一两个,还得小心用着,难说哪天有了二心,反插一刀,都没人知晓,这事儿做的隐秘些,也在情理之中。」 授清了前因后果,李伴峰也看清了形势:「等上两天,要是这事儿没了动静,就证明咒修把亡魂咒杀了,如果咒修失手了,申敬业肯定会来找我, 娘子,歌厅里出现的凶险,我怀疑跟不可名之地有关,我准备带上钵子去看看。」 「相公呀,小奴觉得这事儿急不得,相公已经有云上二层的修为,能让相公冒冷汗的敌手,绝对不是凡辈, 不管这敌手是不是在不可名之地,小奴觉得他肯定和那亡魂有关,等抓住了亡魂,问清楚底细,再查不迟。」 李伴峰抱住唱机,贴着喇叭使劲儿蹭了蹭:「这么好贤内助,却上哪里找?」 唱机娇声道:「相公呀,别抱那么紧。」 洪莹娇声道:「七郎啊,你会飞了么?」 原本举起的油壶,放下了,李伴峰低着头离开了随身居。 唱机抢起板子道:「你个贱人,为什么总是奚落相公?” 洪莹趴在唱机身边道:「我就是不愿看你们亲热!」 「我们亲热怎地?我们是正经夫妻?我们凭什么—————」『 唱机觉得不太对劲儿,用板子推了推洪莹,「你先离我远一些。」 第二天上午,李伴峰收拾资料,正要去开会,申敬业敲敲门,进了办公室。 「李局长,我有工作向你汇报。」 「小申,你又进步了,可我现在很忙,咱们另外约个时间。」” 「李局,你这是要去哪?」 「开会呀!你昨天不就下了通知么?」 申敬业拦住李七道:「会议延迟了。” 李伴峰很是忧虑:「延迟到什么时候?你这样会打乱我的工作节奏。’ 「那会不开也行,你先听我说点要紧事,上级把搜索怨魂的事情又交给我们了,这是对我们的信任。」 「之前为什么不信任?」 「那咱们就,先不说之前的事情——” 李伴峰笑道:「事情砸了是吧,咒术没成是吧?」 申敬业抿抿嘴唇道:「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是太清楚。」 「那你就先把事情弄清楚,到底怎么弄砸的,那个咒修是什么层次,用了什么方法,现在是什么状况,整理成一份报告,交给我。」 申敬业叹道:「这事我真不好跟上级开口。」 「跟我这就好开口?」李七脸一沉,「事情查不清楚,不要回来见我!」 申敬业低着头出去了,从上午一直查到晚上,资料终于弄到了。 上级派出去的是一名七层咒修,通过契约书使用咒术,奋战了两个多钟头, 遭到咒术反噬,不治身亡。 真是七层么? 回到住处,李伴峰仔细翻看着资料。 外州对外公开的层次极限是七层,这名咒修的层次可能在七层之上,他被反噬了,证明亡魂的修为比他还高。 上哪找这亡魂去? 李伴峰一时也想不出好办法,忽见放映机打开了胶片仓:「七导,有电话找您,唐昌发打来的。」 李伴峰把电话打了回去,唐昌发在影院包厢里,低声说道:「掌柜的,有人给阴四娘送货。” 「人在哪?」 「刚进包厢。」 「你们按兵不动,等我飞过去!」李伴峰拉开窗子,跳了出去。 砰! 一阵尘土飞起,李伴峰从小区绿化带中站了起来,冲向了文化宫。 PS:得赶紧学会乘风驾云,要不然连油壶都举不起来了。 这个怨魂事关重大,必须想办法把他抓住。 ------------ 第五百三十六章 他是天上的人? 文化宫停车场,一名二十七八岁的女子发动了车子,刚准备起步,突然发现后排座位上坐了个男子。 女子想要回头,李七提醒他不要乱动。 「你是来给阴四娘送货的?」 女子微微点头。 李七又问:「谁让你来的?」 女子不太明白李七的意思:「我就是做这行的,一个人单干。」 「如果不想说实话,咱们可以换个地方再聊。」 女子很害怕:「我说的就是实话,我没有骗你,你可以去问阴四娘,我跟她很长时间的生意。” 「你是什么职业的暗能者?」 「我是通灵者。」 「什么层次?」 「三层。” 「这么年轻就能到三层?」 「我赚的钱,都用来买调和剂了,这些年省吃俭用,才刚到三层,这一行我做了很久,有很多人认识我,我叫金顺英,很多人认识我的,我真没有骗你。」 李伴峰看了看怀表,怀表里的梦德冲着李伴峰微微点头。 跟着李伴峰吃香喝辣这多日子,梦德的实力远非昔日可比,一个三层魔修的谎言绝对骗不过她。 这个女子不太擅长表达,但思路非常清晰,李伴峰在暗星局看过不少资料, 在外州民间,三层修为的暗能者已属罕见,她有实力,但并没有选择冒险和李伴峰厮杀,足见这是个聪明人。 李伴峰拿出一张契纸:「我想和你做一笔生意。」 金顺英摇头道:「我不做零散生意,如果被下家知道了,以后没人愿意收我货的。」 「不是从你这买鬼仆,是从你这买点别的东西,在这份契书上按个血手印, 明天还是这个时间,在这个地方等我。」 金顺英按了手印,李七转眼消失不见,她只听到车门响了一声,完全看不到李七的身影。 为什么会招惹到这样的人?是阴四娘害了我么? 他刚才用的是普罗州的特殊的纸张,如果明天我不来,怕是会没命。 金顺英开着车往家里走,身上忍不住的打寒。 「送你送到小村外,咱们就送到那小村外,为啥就送到小村外——」阴四娘哼着小曲儿,正收拾新来鬼仆。 这姑娘长得不错,一层的文修,有气质,能值不少钱。 这男子战力保持的不错,二层的武修,是个能打仗的材料,平时就算不打仗,拿来出苦力也是好的,能卖上点价钱, 这小伙子长得一般,但本钱不小,还是二层的欢修,只要选对了买家,这个能卖上大价钱。 这男子五官有些模糊,想必是魂魄保存的不好,看这模样不容易出手。 刚才验货的时候好像没见着这人,阴四娘哼着小曲儿,正翻找着名单,李伴峰忍不住开口了:「就这一句,你能唱完一首歌,你就不能多学点歌词儿?」 阴四娘吓一哆嗦,后退了好几步道:「大老板,您怎么来了?」 「来你这买东西呀,你不想让我来么?」 「想,我可想您了,您看好哪个随便挑!」 李七道:「把今晚新来的都给我看看。」 阴四娘一惬:「就要今晚新来的?这些货色我怕您看不上。」 「你先把货亮出来,看不看得上再另说。」 阴四娘把金顺英送来的鬼仆挨个展示了一遍,李伴峰确实看不上,这些鬼仆当中就没有一个修为超过三层的。 「给你送货的是什么人?」 阴四娘摇摇头道:「按规矩,这事儿您不该问。 「是么?」李伴峰笑了笑。 看到李伴峰笑了,阴四娘立刻改口:「可咱们交情不一样,这事几我就实话实说了,给我送货的是位老朋友, 这姑娘名叫金顺英,别看年纪不大,入行的时间可不短,信誉上没得说,做事儿也讲究,人长得也标致, 虽说平时不接散活,但她跟我关系不错,我改天跟她说说,有什么想要的, 您直接找她就行,价钱比我这便宜不少。」 李伴峰摇摇头道:「她的货色不太行,想买好东西还得找你,渡船帮最近没给你送货么?」 「就上次送了那么一回,当时您也在场,我吓得要尿裤子,您还说要给我嘴缝上,从那以后他们再没来过。」 楚子凯受惊了。 出了那么大事儿,受惊也在情理之中。 李伴峰又问:「除了你这,渡船帮还给别人送货么?」 「这我哪知道—」 「真不知道?」李伴峰又笑了。 「这可怎么说-————」阴四娘被逼的没辙,压低声音道,「我昨天和几个同行闲聊,嘉成区那边,刚收了一批货,是船老大亲自送的。」 「他又亲自送货了,他就那么缺钱?」 阴四娘叹道:「钱这东西,有谁不缺呢?」 李伴峰给阴四娘留了一叠钞票:「有船老大消息,一定要告诉我。」 第二天晚上,金顺英等在了停车场,李伴峰悄无声息上了车,在后排坐了一会。 金顺英看到了李伴峰的身影,轻轻揉了揉掌心,车里的鬼仆做好了防备。 她身边平时带着十六名鬼仆,每名鬼仆在车里都有固定的位置,平时不漏痕迹,到该出手的时候各有手段,招招致命。 金顺英没指望这些鬼仆能打赢李伴峰,但她确信这些鬼仆不会被李伴峰发现,到了紧要关头让鬼仆发动突袭,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至少能给她争取一点逃跑的时间。 「这些鬼仆跟你多久了?」李伴峰开口了。 一句话,打消了金顺英所有的幻想。 李伴峰早就发现这群鬼仆了。 金顺英说了实话:「从我做了暗能者,他们就一直跟着我,我就想做点小买卖养活自己,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您,我求您放我一条生路。」 从声音判断,金顺英哭了。 李伴峰并没有为难她,只是和她闲聊:「你这生意可不小,一出货就是几十万。」 金顺英抽泣道:「价钱高,本钱也大,猎捕一个价值十万的亡灵,得有七八万的花费,赚来的钱也都拿去买调和剂了,调和剂的价钱贵得吓人,剩下那点钱吃穿都勉强。」 这话说的真诚,李伴峰抽出一叠钞票道:「我这有桩好生意,本钱没那么大,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都在什么地方猎捕亡灵?」 金顺英看着钞票不敢收,李伴峰把钱塞在了她手里。 「我,我一般都在岩楼村找亡灵。” 岩楼村? 念书的时候对这地方倒是有点印象,这里好像是个网红打卡地。 金顺英接着说道:「岩楼村地理位置特殊,有相对稳定的暗能量源泉,在能量浓度上不适合人类,但很适合亡灵,亡灵会主动往岩楼村跑,越州城的通灵者也都是去那找生意。」 「渡船帮也去过么?」 「去过,他们船老大据说还准备去岩楼村做一笔大买卖。」 「什么买卖?」 「好像是有个高层搏击者的冤魂出现在了岩楼村,有不少猎人都搭伙去了。」 高层搏击者! 找到线索了。 李伴峰道:「你想不想去试试?把那高层搏击者抓回来。」 金顺英摇头道:「我哪有那个本事,那个搏击者的层次到了七层,还是特化的亡魂,我去了就是送死。」 「特化亡魂是什么意思?」 金顺英解释道:「暗能者死后,亡魂的暗能力会出现严重削弱,导致战力急剧下降,三层的暗能者,死后的战力可能只剩下一层, 可有一类暗能者特殊,他们生前天赋异,死了之后,天赋反而得到了更好的释放,原本是三层的暗能者,死后的战力可能达到了五层, 遇到这类亡魂,猎人过往的经验都不管用,能不能活命全看运气,刚才说的那个高层搏击者,在他手上已经死了不少猎人。」 一个民间暗能者,专业知识掌握的竟如此扎实。 李伴峰语重心长道:「顺英呀,你在这行想要出人头地,就得往这些大生意上伸手。」 金顺英连连摇头:「我不敢伸手,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顺英呀,年轻人要有梦想。」 金顺英低着头道:「我没胆子做这样的梦。」 「我借你个胆子,」李伴峰拿出纸笔,写了一份契书,「我和你一起做这桩生意,生意要是成了,咱们五五分账, 生意要是不成,我出一笔钱,算作补偿你的损失,你觉得怎么样?」 「我真是不行—」 李伴峰把契书塞在了金顺英的手上。 金顺英知道自己没得选,只好按了个血手印,开车带着李伴峰去了岩楼村。 路上,她只问了一个问题:「您,您怎么称呼。」 「我叫大老板,你叫我老板就行。」 岩楼村是个城中村,狭窄的街道,老旧的建筑,往来穿梭的电瓶车和密集交织的各类电线,所有城中村的特色,在岩楼村都有非常鲜明的体现。 金顺英找了一家小旅馆,想要两间房,老板摆摆手道:「就一间。” 「你这客满了?」金顺英很是意外,这家旅馆的生意平时不是太好。 「今天是五号,明天就到了大神降临的日子,你这时候来,有一间房就不错了。」 金顺英揉揉脑门,她光顾着害怕,把这件事给忘了。 大神降临,是岩楼村非常重要的日子。 旅店老板道:「再说了,你就一个人,要两间房干什么呀?」 什么叫一个人? 我身边还站着个男人,他看不见么? 李伴峰就在金顺英旁边站着,可旅店老板真就没看见。 云上的宅修就有这样的本事,如果李伴峰不主动漏出痕迹,刚才他上了金顺英的车,金顺英也看不见他。 这姑娘反应也快,赶紧把最后剩下的一间房定了下来,办了入住。 到了房间里,李伴峰先碰了碰牵丝耳环,又碰了碰口袋里的放映机。 放映机屏蔽了屋子里的监控设备,牵丝耳环拔了屋子里的一根钩子。 李伴峰问道:「刚才他说大神降临,是什么意思?」 金顺英道:「十几年前,岩楼村出了一位大神,大神每个月六号降临一次, 停留一天,在这一天时间里,会有不少来求神的人。, 「这大神什么来历?」 「什么来历不清楚,据说他不是地上种,是天上生出来的人。」 「天上的人?」李伴峰愣了好一会,转而问道,「这位大神都有什么手段? 能让人发财还是能让人升官?」 如果答案是能帮人炼丹,李伴峰会立刻离开岩楼村, 金顺英想了想道:「大神有什么本事,我不知道,但来这求神的人什么样的心思都有,有求官的,有求学的,有求财的,还有求医的, 有人说这大神很灵,也有人说一点都不灵,有人虔诚祭拜,也有人就是为了凑个热闹。」 李伴峰道:「你求过神么?」 金顺英点点头:「求过一次,我觉得挺灵的,就在前不久,我攒了些钱,想买调和剂,冲上三层,我之前还特地来岩楼村拜神,希望一切顺利, 按理说我那点钱买不了多少,可文化宫那几个卖调和剂的,不知道被谁坏了名声,货都卖不出去了,有些调和剂马上要过期,他们两折卖给了我,那次我可真是赚大了, 老板,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老板———. 李伴峰神情有些恍惚。 宅男的表情很容易被人忽略,但李伴峰这次的表情稍微有些明显。 天上的人是红莲的主人。 红莲在炼丹这方面有着无与伦比的能力。 金顺英求神买调和剂,受到了大神的眷顾。 调和剂其实就是外州的丹药·· 这里边肯定有联系,这位大神很可能就是红莲的主人。 李伴峰问金顺英:「你打算什么时候猎捕那个搏击者?」 金顺英想了想:「今明两天肯定不行,人太多,不方便动手,否则会把暗星局的人引来, 我打算在这两天先看看情况,等到后天晚上再动手,那个时候,岩楼村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 李伴峰提议道:「要不咱们等大神走了再来?」 金顺英想了想道:「难得来一次,我也想拜个神再走。” 她拜神要许什么愿? 该不是想甩脱我吧? 李伴峰点点头:「挺好,那就在这好好休息,等着拜神。」 一说休息,金顺英脸红了,两人不能睡在一间房里。 「我去车上睡.」 金顺英刚要起身,李伴峰摆摆手道:「你就睡这里,顺便做些准备,我后天再来找你。」 离开了旅馆,李伴峰在城中村转了一圈,迅速回了自己住处。 进了随身居,李伴峰径直去了十房,坐在了红莲近前。 红莲展开花瓣,露出了一颗莲子,这是他用炉火旺的尸首炼出来的一颗玄蕴丹。 李伴峰看了看丹药,轻声问红莲:「天上的人,是不是来了越州?」 红莲沉默许久,反问一句道:「你怎么知道?」 果真是来了! 「他是为你而来的么?」 红莲颤了颤花瓣:「我觉得他未必是为我来的,我觉得他可能不想来越州, 他来到这应该是另有缘由。」 红莲貌似知道很多事情,她貌似一直和天上的人保持着某种特殊的联络。 在这种情况下,对于李伴峰而言,最明智的处理方式,是立刻离开越州。 红莲看出了李伴峰的心思,慢慢说了一句:「你可别急着走,你要是走了, 他可能会跟着你走。」 李伴峰摸了摸莲心:「莲妹,说笑呢吧?茫茫人海,他就这么容易找得到我?」」 红莲用莲心轻轻夹了夹李伴峰的手指:「没办法,谁让我在你手上。」 李伴峰起身离开了十房。 到了正房,李伴峰躺在床上一语不发。 洪莹笑问道:「怎么了七郎,学不会飞,心里难受了?」 唱机打了洪莹一板子,来到李伴峰身边,轻声安慰道:「宝贝相公,刚才的事情我都听到了,相公不必听那个贱人胡说,天上那人肯定不是来找你的。” 娘子说得对,天上那人不是来找我的。 岩楼村拜神的传统持续了十几年,天上的人每个月来一次,十几年都是如此,这是他的习惯,应该和红莲没什么相干。 但唱机也有些担心:「在我知晓的人当中,这世上能和货郎一较高下的,只有这位天上的人,稳妥起见,相公还是暂时离开越州吧。」 李伴峰道:「我担心我现在突然走了,反倒会引起他的注意。」 唱机轻叹了一声,她也有些担忧,一时间想不出应对的方法。 「阿七,哪也不用去,」老爷子开口了,「这两天就在家里待着,时隔多年不曾相见,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找得到我。」 唱机心下赞叹,没想到老爷子有这份底气。 「相公啊,就听咱家老爷子的,这两天在家里和小奴一起研究些学问。」 「什么学问?」 「技法上的学问,相公啊,你晋升的太快,有些技法学的半生不熟,且容小奴帮你找补一下。」 整整两天,李伴峰在随身居和娘子学技法,连门都没出。 在娘子的指导之下,深宅大院、金屋藏娇、展土开疆、形影相吊都有不小进步。 进步最明显的是深宅大院和形影相吊。 深宅大院能借出来的技法变多了,强度也提升了不少。 形影相吊之技被简化了,召唤影子之前,只要不用制定特殊战术,开会的环节基本可以省略。 到了七号晚上,李伴峰去了岩楼村,在旅店找到了金顺英。 金顺英已经准备好了饵料,整理好了装备,也打探到了消息:「那个高层搏击者最近都在村子东边的工地上活动,前几天有一伙猎人和他交过手,没打赢, 但也没有伤亡,算是全身而退。 , 李伴峰看了看金顺英的装备,他很欣赏这位姑娘的专业素养。 「这次大神降临,你许了什么愿?」 金顺英看了看李伴峰,李伴峰一耸眉毛:「要是不方便,就不用说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方便,我不想说出来,是担心愿望不灵验,可憋在心里不说,其实也挺难受的, 老板,你说得对,想要出人头地,就得往大生意上伸手,我还年轻,还有梦想,我许下的愿望是,咱们这次一定能抓到那个高层搏击者。” 「你许了这么个愿望?」李伴峰的脸颊颤了颤。 「是不是有点贪心了,」金顺英低下头道,「我听老板说,就在这个旅馆里,一个失明多年的女人,向大神许愿,结果一夜之间,她的眼晴就能看见东西了, 这次大神来的特别灵,不止老板一个人这么说,我相信他会一直在天上看着,保佑咱们把这件大事做成。」 「一直看着———」李伴峰深吸了一口气。 金顺英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 肯定是随口一说,大神有规矩,六号来,七号走,现在都七号晚上了,哪能为了金顺英这一个愿望等到现在。 可李伴峰还是犹豫了:「行动改到明天吧。 D 计划变得有些突然,但金顺英没有多问,立刻答应了下来。 八号晚上,李伴峰和金顺英来到了村子东边的工地。 这座工地目前还停留在拆迁阶段,当初和村民谈好了补偿协议,工地已经开工,可后来资金上出了一些变数,工程就此停了,工地也就荒废在了这里。 金顺英点燃了香烛,这些香烛是她用高级原料自己制作的,这是她独门的招魂手段,也是亡魂猎人的狩猎成本之一。 李伴峰在工地上走了一圈,没有发现其他人。 等回到金顺英身边,李伴峰发现香烛附近已经有了不少亡灵。 听她之前说的轻描淡写,实际上她做了非常充分的准备工作,之前打探到的消息也是金顺英花了高价买来的,对方收了足够的钱,没把消息散出去,这才保证了今晚在工地上,没有其他竞争者。 香烛附近的亡灵越聚越多,一些看着就没有灵智的,被金顺英赶走了。 剩下一些灵智尚可的亡魂,金顺英放出了两个鬼仆,对他们进行筛选。 筛选的过程很简单,能和鬼仆过两招的,证明有战力,这样的可以留下。 遇到鬼仆直接吓傻,或者做不出任何应对的,立刻赶走。 能和鬼仆打成平手,甚至略占优势的,这样的亡灵要慎重处置,因为金顺英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驾驭。 看着鬼仆和亡魂们的交战场面,李伴峰非常清楚,那个高层武修的亡魂肯定不在其中。 亡魂差不多筛选完了,只有一个亡魂能勉强和鬼仆过两招,金顺英把他收了,其他亡魂都赶走了。 金顺英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 香烛烧完了一大半,能被引来的亡魂早就该来了,而那位高层次的搏击者, 或许是因为层次太高不愿出现,也可能是他根本不在这附近。 花高价打探到的消息打了水漂,金顺英有些沮丧,而抓住的这个鬼仆,连香烛钱都抵不上。 可当了这么多年猎人,这种事情他也习惯了,收拾了一下东西,金顺英正要离去,忽然察觉李伴峰不见了。 李伴峰听到了些动静。 有人朝着香烛这边走,走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随之而来的砖瓦土石摩擦的声音,声音很小,但牵丝耳环听的非常清楚。 循着声音走去,李伴峰听到了断断续续的歌声:我是你的锅盔,纵使廉价无比,但能为你充饥.—·· 「爷,是他。」牵丝耳环分辨出了音色,她确定这人就是楚子凯。 楚子凯在施展声修技。 李伴峰充分调动宅修的抗性,加上牵丝耳环的屏蔽,把声修技带来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到了隐约能看到楚子凯的地方,李伴峰看到了他和亡魂之间的战斗。 楚子凯依旧是一副船夫的打扮,穿着粗布坎肩,戴着斗笠和面具,用歌声控制住了瓦砾堆里亡魂。 那亡魂仿佛被歌声困住了肢体,但他的脚还在瓦砾堆上挣扎,这就是李伴峰能听到些许摩擦声的缘故, 楚子凯一边唱曲儿,一边拿出了拿出了一条布袋,他准备把这亡魂收了。 看样子他是真缺钱,不光主动参与了生意,甚至还主动参与打猎。 布袋朝着亡灵张开了袋口,亡灵的轮廓出现了些许扭曲。 他这是要收货了。 李伴峰肯定不能让他把亡灵收走,他打开喉咙,调整气息,发出一声低沉的长啸。 这种长音看似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很容易把唱歌的人带跑。 楚子凯是云上的声修,按理说不怕这样的干扰。 可李伴峰借来的技法足够凶狠,两声长啸过后,楚子凯还真就跑调了。 歌声一跑调,束缚的力量大幅降低。 困在原地的亡灵突然恢复了行动力,一脚踢出来一片砖石,飞向了楚子凯。 「嗡!」 楚子凯也发出一声低吟,眼前的砖石层层碎裂,化成了粉尘。 一定要化的极度细碎,否则对方扔过来的每一块碎砖碎瓦,都可能变成顶级的兵刃。 亡魂的攻击还没结束,他不断朝着楚子凯投掷砖石。 楚子凯不敢有丝毫大意,一直用声修技把砖石化成粉尘。 粉尘越积越多,楚子凯意识到情况有变化。 亡灵的身影消失了。 等亡灵再次出现,手里提着一块砖头,已经到了楚子凯身边。 楚子凯赞叹一声:「好恶鬼,没想到你有这副好身手,而且还带来一个好帮手。」 这句赞叹略带嘲讽,楚子凯一直看着亡灵手上的砖头,他已经做好了防备, 无论亡灵把这砖头变成什么样的武器,楚子凯都有应对的办法。 同时,楚子凯也开始防备暗处的李伴峰。 「你说谁是恶鬼?」亡灵反问了一句,身上的破烂衣衫碎裂了。 这一下,楚子凯没有防备。 碎烂的线头,纷纷刺进了楚子凯的身体,亡灵问了一句:「认得你陆二爷么?」 陆二爷·.· 李伴峰想起了巫师协会召唤亡灵的契书,最后一句写的是来自陈旧世界的俊美男子。 这个翻译可能有误,就像治安队员庄树兴所说的一样,三转五转七八转,转到最后,意思已经失真了。 他们召唤出来的,不是一个英俊的男子,是一个叫俊的男子。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陆东俊到底怎么被召唤来的? 陆东俊的亡魂,此前到底在何处? PS:在各位读者大人的大力支持下,普罗之主,达到三万均订! 谢谢读者大人们信得过我,看得起我,愿意花钱看我写的书! 沙拉深施一礼,再次感谢各位读者大人的深情厚谊! ------------ 第五百三十七章 那里不是阴曹地府?(本章高能) 李伴峰躲在半截土墙后边,静静看着战局变化。 他和陆东俊几乎没什么接触,双方距离最近的一次是在海吃岭,当时两人都在治理虫灾。 陆东俊先一步取得了收效,几乎把头道岭的蚊子赶尽杀绝,但没想到二道岭的虫灾没能治住,虫灾死灰复燃了。 从那以后,陆东俊失踪了,李伴峰并不知道他的下落,只是听过些传闻,说是陆东俊死了,没想到今天会在外州遇到他的亡魂。 陆东俊把满身破衣变成丝线,刺进了楚子凯的身体。 楚子凯这下真就中了招。 陆东俊活着的时候是八层的武修,死了之后,没想到战力飙升,居然能和云上手腕,金顺英说这是亡魂特化之后的表现,可这里的逻辑关系,李伴峰还是没弄明白。 陆东俊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散开衣服上的丝线,准备把楚子凯切成碎片。 滋滋~ 楚子凯发出一声锐鸣,声波顺着丝线传导到陆东俊的身上,让陆东俊的魂魄出现了严重变形。 云上的声修,一时间吃了亏,立刻就能做出应对。 陆东俊扯断了丝线,四肢并用,迅速远离,远远看过去,仿佛一只炸了毛的猫。 战局转眼逆转,楚子凯没有急于追击,他四下观望,在搜寻陆东俊的帮手。 换做以往,李伴峰这个时候该出手了。 虽然他和陆东俊之间没什么交情,但两人联手收了楚子凯,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可今夜李伴峰没有贸然行动,因为他感知到了强烈的凶险。 这份凶险不是楚子凯带来的,交手两次,李伴峰非常清楚楚子凯的实力,他还不至于让李伴峰感受到如此严重的威胁。 这份凶险来自哪? 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来自楚子凯的帮手,第一次交手时,楚子凯身边曾有一名黑衣男子,是个高层次的食修,这名食修当时让李伴峰陷入了强烈的饥饿,差点让李伴峰失去战力,这两人如果联手,确实能给李伴峰带来不小威胁。 还有另一种可能,天上的人可能正注视着这里,如果凶险来自于他,李伴峰就更不应该轻易卷入战场。 可天上的人是什么层次?和李伴峰有多大的差距?他如果隐藏恶意,李伴峰应该连凶险都感知不到。 不管是什么状况,李伴峰现在不能与楚子凯交战,但暗中倒是可以做些动作楚子凯和李伴峰各有考量,陆东俊可没想那么多,他从工地上随手扯起一条麻绳,像软鞭一样朝着楚子凯打了过去。 楚子凯身手尚可,侧身闪了过去。 麻绳转向,绕着楚子凯的身体,把楚子凯捆了起来。 楚子凯试图挣脱,但麻绳在陆东俊手里变得极度强韧,楚子凯挣脱不开。 「嘶~」楚子凯从牙缝里挤出些声音,如同利刃破空。 麻绳似乎被刀砍了,随时要绷断。 「嘘」李伴峰吹起了口哨,影响了楚子凯的声调,快要绷断的麻绳再次收紧,陆东俊猛然发力,把楚子凯拉到了身前。 「鸣啊!」楚子凯唱了一声高音,声波以楚子凯为圆心,迅速向四周扩散。 在声波之中,陆东俊一阵阵痉挛,他受伤了,立刻松开了绳索。 李伴峰为躲避声波,起身离开了土墙,在这一瞬间,楚子凯发现了李伴峰的踪迹。 「呼啦啦啦~」楚子凯唱出一段弹舌音,声波抵挡着陆东俊,同时也在追击李伴峰。 李伴峰猛然加速,在摆脱声波的同时,还即将离开楚子凯的视线。 楚子凯持续用声波围堵,他的目光必须锁定李伴峰,否则会遭到走马观花的重创。 陆东俊捡起一根木头打向了楚子凯,楚子凯用弹舌音炸裂了木头,飞溅的碎屑在楚子凯眼前蒙绕不去。 楚子凯很是惊讶,陆东俊居然考虑到了木棍炸裂之后的攻击策略! 他用木棍吸引了楚子凯的攻击,用木屑挡住了楚子凯的视线。 楚子凯无法继续锁定李伴峰,李伴峰准备发动走马观花, 狂风骤起,似有一股蛮力推了李伴峰一个翅超,李伴峰险些栽倒,技法没用出来。 陆东俊随风翻飞,被吹得不见了踪影。 楚子凯站在风眼之中准备反击,却听耳畔传来一名老者的声音:「走。」 走? 「为什么要走?」 老者没有多说,用狂风卷起楚子凯,离开了工地。 狂风带着楚子凯一直飞出了岩楼村,楚子凯一再追问:「仗已经打赢了,为什么要撤退?」 老者的声音随着风声灌进了楚子凯的耳朵:「咱们未必打得赢,陆东俊的帮手来历不明,我怀疑是陆东良。」 「怎么可能是陆东良,我和这人交过手!」 「不要以为对方是旅修,就一定是你熟悉的敌人,况且你对那个敌人也不是太熟悉,很可能他就是陆东良。」 楚子凯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只知道对方是一个云上旅修,而陆东良在失踪之前已经到了旅修九层,老者这么说,也有一定道理。 可就是算陆东良,刚才也不应该撤退, 「是他又能怎么样?您既然亲自出手,还怕收不了他们兄弟俩?」 「我不轻易出手的原因,是因为对方之中还有一个强大的声修。」 「那些声修技没什么大不了,都是些取巧的手段,就我掌握的信息,陆东良没有兼修声修,如果刚才真的是他,他的声修技应该来自法宝。」 「孩子,你想的太简单了,如果真的只是取巧的手段,为什么你的技法每次都会被他破坏?」 「因为他对我的歌曲非常熟悉,每一次都恰巧破坏了歌声的旋律。」 「孩子,没有那么多恰巧,如果巧合接二连三出现,就证明对方的声修层次远远在你之上, 你的背后站着我,陆东良的背后也可能站着其他人,在那个人暴露身份之前,我不能把力量全部投入到战斗中,那样我们就没有退路了。」 「退路?」楚子凯苦笑一声,「以我现在的经济状况,您觉得我还有退路么?」 「孩子,不要那么急躁,你现在的状况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我也会想办法为你寻求更多的帮助,为了钱的事情,不值得咱们去赌。」 他的发音很标准,基本听不出来他是个外国人。 但他一口一个孩子,这种说话方式让楚子凯十分反感,却又不敢表露出来。 狂风停了,李伴峰躲在工棚里,静静看着外边的局势。 危险再次袭来,远不如此前那么强烈,却让李伴峰感受到了浓浓的恶意。 「大哥,是你么?」恶意来自陆东俊,他躲过了刚才的狂风,从瓦砾堆里钻了出来。 用金睛秋毫看过去,李伴峰能看到陆东俊身上的绿焰,陆东俊确实是亡魂, 但他的魂魄非常的扎实,看上去似乎有带着血肉的错觉。 「大哥,刚才是不是你救了我?」陆东俊又问了一句。 李伴峰默默站在工棚里,没有回答。 陆东俊把李伴峰当成了陆东良,这确实是个非常合理的推断,除了陆东良, 陆东俊实在想不出还会有哪个高层旅修会救他一命。 「大哥,这么长时间,你去哪了?」 陆东俊再次发问,李伴峰依旧不回答。 陆东俊长叹了一声:「我知道,你肯定还在恨我,自从那事几过后,我一直在找你,我不是想要害你,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悔罪的机会, 大哥,我知道错了,我被卓裕玲给骗了,自从出事儿那天,我就真的知道自己错了。」 说话间,陆东俊有些哽咽,这些话也仿佛出自真心。 李伴峰很是无语,陆东俊这个智商实在没法形容。 你说他智商低吧,他在战场上的种种思路,让人颇为惊叹。 你说他智商高吧,他在李伴峰面前,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谎话。 他把李伴峰当成了陆东良,陆东良是高层旅修,陆东俊根本藏不住自己的恶意,这种情况下,谎话说的再怎么逼真都没有价值,因为绕不开陆东良的趋吉避区。 李伴峰活动了一下脚尖,故意发出了些声音。 陆东俊听到了声音,缓缓朝着工棚走了过来:「大哥,从小到大我跟在你身后,要是没了你照应,我什么事情都干不成,我就是个废人, 我发了疯,信了卓裕玲的话,对你动了手,等我真把陆家扛起来,我才知道这个家有多难当, 我去了一趟海吃岭,本来想给自己立威,结果被万晋贤给骗了,被何家兄弟给算计了,我死的窝囊, 原本想要投胎做人,来世还能再和你当一回兄弟,我发誓下辈子一心一意跟着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可我没想到,咱们这些有修为的人,根本就没有下辈子,我以为我上了黄泉路,哪成想我去了内州。」 内州? 这什么状况? 陆东俊一句话,颠覆了李伴峰的认知。 他一直以为只有十层修者,舍却了躯体,才能去内州修行。 可陆东俊为什么也去了内州? 他还说有修为的人都没有下辈子,难道所有修者死后,亡魂都要去内州? 陆东俊语气凄凉的说道:「大哥,我在内州受了不少苦,这都是我罪有应得,而今我从内州出来了,没想到在这个地方,咱们哥俩又遇上了, 打虎还得亲兄弟,刚才那一仗,你出手救我,我就知道咱们哥俩情谊没断, 兄弟我给你认错了,只要你原谅我这一次,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轰隆一声! 陆东俊直接撞进了工棚,飞散的碎砖化作利刃,在工棚里来回穿梭了十几次。 如果李伴峰没做防备,这下必然要受伤。 而今虽然躲过了偷袭,可有一件事,李伴峰实在没想明白,陆东俊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他掩藏不住恶意,还要向「陆东良」撒谎,这可以理解成他脑子不够用。 可「陆东良」刚救了他,就目前的处境来看,他也的确需要「陆东良」的帮助,他又为什么这么急着和「陆东良」翻脸? 这是因为有些内情李伴峰确实不知道。 陆东俊变成亡魂之后,出现了特化,战力提升了,思维却变得更加偏执。 当前的形势他看不明白,李伴峰故意引他过去,他也看不出破绽,撒谎的时候他也藏不住恶意,谎言能不能奏效他也想不清楚,但有一件事情他想得非常清楚,那就是陆东良的性情。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陆东良的字典里,根本没有「原谅」这个词。 无论「陆东良」出于什么目的救了他,陆东俊都坚信陆东良不会放过他。 陆东俊想过逃跑,但他知道在陆东良面前,他没有逃跑的机会。 刚和楚子凯交过手,陆东俊消耗很大,还伤的不轻,现在他的处境非常不妙迅速近身,展开搏战,杀了陆东良,是陆东俊能想到的最佳策略。 在工棚里搜寻许久,没有找到「陆东良」,陆东俊有些慌乱,任何情况下让陆东良脱离了视线,都等于把脖子放在了刀口上。 「大哥,咱们出来好好聊聊!」陆东俊一拳下去,一排工棚直接塌了。 烟尘之中,李伴峰缓缓现身在陆东俊身后。 陆东俊猛然回头,盯着李伴峰打量片刻,喝道:「你不是我哥?” 李伴峰微微点头,随即唱起了《定军山》:「陆东俊,我的儿,你不来便罢,你若来时,且到为父家中吃席去也!」 这什么人? 陆东俊没有多想,随手捡起两片碎瓦,扔向了李伴峰。 瓦片破空声很大,足见速度之快,可却没能打中李伴峰。 陆东俊扔偏了,他的手有些不太好用,他受了声修技的影响。 李伴峰接着唱戏,陆东俊看出了端倪。 这人和刚才那人一样,都是声修,他不是陆东良,也不是来救我的,他是和另外一个声修过来抢生意的。 陆东俊见情势不利,转身要走,脚下却像踩了棉花,每走一步都非常吃力。 与旅修近身搏战,确实是极好的选择。 但在宅子旁边,和宅修近身搏战,这个选择就不是太好。 陆东俊被声修技控制,行动非常迟缓,李伴峰抽出醇亲王的马,从身后把陆东俊缠住。 陆东俊抓住鞭梢,想用指甲把鞭子割断,李伴峰抽回了鞭子,换了唱词,从《定军山》变成了《龙虎斗》:「乌骓马不住得吮声,打将鞭一举鬼神愁!」 啪! 李伴峰又是一鞭子,把陆东俊打翻在了地上。 陆东俊从地上抓起一把泥沙,扔向了李伴峰,李伴峰用逍遥自在之技躲过了泥沙。 陆东俊见李伴峰还在眼前,准备舍命一搏,突然发现李伴峰手里没了鞭子。 鞭子哪去了? 鞭子在影子手里。 影子从身后对着陆东俊脑袋连打了十来鞭,陆东俊身躯摇晃,倒地不起。 这人确实强悍,一般亡魂挨了十几遍,魂魄早就散了。 可陆东俊不仅扛住了,心里还没服输,他在想着怎么拖延时间,容他缓过来一口气,还能还手。 李伴峰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看陆东俊这么顽强,索性打开了随身居,拽起陆东俊道:「来,上我家歇会儿,等你缓过来,咱们接着打。」 陆东俊一抬眼,发现自己进了一间漆黑的屋子。 洪莹回头看了一眼,见李伴峰拖回来个亡魂,她放下眉笔道:「七郎,这顿饭,是不是又没我们的份儿了?」 李伴峰责怪一句道:「当着客人的面儿,别胡说八道,咱们是正经人家。」 看着洪莹窈窕的身段,再看着那一头秀美的长发,再看那一枚无法解释的枪头,再感受一下洪莹满身的威势。 陆东俊想起了生前的一些记忆,问道:「你是名将赵骁婉?」 陆家对名将赵骁婉确实有些研究,还曾经调查过赵骁婉的下落。 洪莹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即挺起胸膛道:「是呀,我是赵骁婉,你认得我么?」 「认得,普罗州有谁不知你这位英雄。」陆东俊还算会说话,他看向李伴峰道,「这位朋友,你又是什么人?」 李伴峰道:「我是赵骁婉的男人。” 陆东俊看了看李伴峰和洪莹,问道:「你们两个是夫妻?」 洪莹点点头:「算你好眼光!」 唱机打了洪莹一板子,对李伴峰道:「宝贝相公,这个脱骨的亡魂从哪来的?我好像在哪见过。」 李伴峰回头道:「什么叫脱骨?」 「就是脱胎换骨,寻常的修者死后战力都有折损,但有一类特殊修者,死后亡魂战力会大涨,看他魂魄这么结实,仿佛有血有肉,应该是个脱骨的亡魂。」 这与金顺英的描述基本一致,陆东俊确实是个奇才。 李伴峰道:「这位是陆家的豪强陆东俊,不知什么缘故,在外州被我遇见了,请他到家里来坐坐。” ~ 唱机笑了一声:「原来是陆家老二,我在报纸上见过你。」 陆东俊缓缓起身,坐在了地上:「看来诸位都是不一般的人物,落在你们手里,我心服口服,有什么事情你们只管问,只要饶我一条性命,我知无不言。」 这人还挺识时务。 李伴峰道:「你是怎么死的?」 「我在海吃岭治虫灾,失手了,本想远走高飞,路上遭了何海钦和何海生的暗算,死在了他们手上。」 「你死之后,为什么魂魄去了内州?是想提升修为,找何家兄弟报仇吗?」 陆东俊摇头道:「我没想报仇,死了就是死了,我想得通也看得开, 我也没想去内州,我就想找地方投胎,死了之后,魂魄不由自主往一条大路上走,路上还有不少人同行, 我问他们这条路通向哪里,他们告诉我这就是黄泉路,还告诉我必须走快些,否则会错过投胎的时辰, 我走的挺快,结果走到了地方,遇到了何海钦他爹何才元, 何才元死了很多年,我问他怎么到现在还没投胎,他跟我说,他在阴曹地府有了官职,不用再受轮回之苦, 我还想套套近乎,求他也给我弄个官职,他说我修为不够,让我在这历练几年,或许还有机会, 有几个和我同行的亡魂,听到了这番话,纷纷报上了修为,有三层的,有五层的,还有一个到了七层, 何才元说他们修为都不够,都得历练,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同行的这些人都有修为, 后来何才元告诉我们历练的时候到了,他带着我们往一座窑炉走,我觉着那窑炉不是好去处,就想逃走,我这一逃,其他人都跟着跑, 何才元好本事,一出手把我们都打服了,被他们送进了窑炉里, 在窑炉里,修为低的转眼就被炼成了水,我坚持了好一会,也快熬不住了, 眼看身上不少地方都化了,来了一位高人把我救下了。” 李伴峰道:「什么样的高人?」 陆东俊摇摇头道:「我没见到这高人的模样,只能听见他声音,他告诉我想活下来就得把窑炉撞开, 我当时真拼了命,把周围几个亡魂当做了兵刃,在窑炉上开了个窟窿, 这位高人可能看我还有点本事,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把何才元那群人给困住了,我这才从窑炉里跑了出来, 后来那位高人在暗中一直指点我,让我逃到了一座荒山里,我在荒山待了不少日子,那位高人偶尔跟我说几句话,却从来没有露过面, 我问他是不是已经逃出了阴曹地府,他告诉我,我从来就没有去过阴曹地府,这里是内州,我还没有逃出去,他说他在内州被困了很多年,也没有逃出去, 我一直没想明白,我问那位高人,不是修为到了十层,才能去内州修行么? 那位高人说,修为到了十层,也不是去内州修行,他们是去内州做苦力,充其量也就是个搬砖的。」 十层要去内州做苦力,这事儿李伴峰知道。 「可你这没到十层的,去内州做什么?」 「做砖,」陆东俊道,「听那位高人说,那窑炉就是烧砖的,凡是有修为的人,死后都要去内州,没到十层修为的,全都进炉子里烧砖。」 有这种事儿? 这事儿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水涌泉、秋落叶、孟玉春都是去过内州的人,这事儿怎么没听他们提起过? 李伴峰回头看向了唱机,唱机回应道:「宝贝相公,小奴曾经听过类似的传闻,但未能核实真伪,这件事应该是内州的机密,寻常人接触不到。」 何才元难道不是寻常人?他为什么能接触的到? 仔细想一想,楚少强在内州已经有了一定身份,何才元的身份还在楚少强之上,他在内州的身份确实不一般。 李伴峰又问:「你是怎么到的外州?」 陆东俊道:「我一直在荒山里待着,那位高人偶尔给我些丹药,吃了丹药之后,我修为提升了不少, 荒山里不分黑白,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那位高人突然告诉我,让我做好准备,离开内州, 我高兴坏了,哪怕当一辈子孤魂野鬼,我也不想再来这个地方,又过了两天,那位高人把我带到了一道悬崖旁边,等了好一会,悬崖上裂开了一道口子, 他让我从口子里钻出去,我按他吩咐做了,结果一出门,遇到了几个洋鬼子正带着一群人念经, 我是从一块玻璃里边钻出来的,我不知道这群人什么来历,就对他们下了手,我记得我用玻璃碴打死了几个,又用拳脚伤了几个,而后就离开了那地方, 后来我知道这地方是外州,我跟着别的亡魂来到了这里,他们说这是岩楼村,对亡魂有好处, 这地方确实不错,阴气很足,我想在这修行一段日子,再想办法回普罗州, 哪成想有不少修来这招鬼仆,这群鸟人把我盯上了, 我真不想招惹是非,我杀得不多,而且放了不少,可没想到最后还是遇到了你们这群狠人, 我现在把事情都说完了,你们能放我一条生路吗?」 洪莹笑一声,进了这里,哪还有生路? 李伴峰问:「你知道那位大神的来历么?」 「大神?」陆东俊没太听明白。 李伴峰道:「就是每个月六号,降临在岩楼村的大神,有不少人还特地过来拜神。」 这是李伴峰当前最关心的问题,他想确认一下这位大神到底是不是天上的人陆东俊明白了李伴峰的意思:「你说的那位,不是什么大神,他是个医修, 死去多年的医修, 他和我一样,是个脱骨的亡魂,死后的修为比生前的修为更高, 他是有主的亡魂,是一个魔修的鬼仆,那位魔修把他送到岩楼村,让他吃些阴气,而这个亡魂偶尔也给人治病,算是修行, 要是求官、求财的,在岩楼村里拜了神其实也没什么用处,但要是来求医的,赶上这亡魂愿意出手,还真就灵验。” 只是个医修? 李伴峰愣了半响,回头看了看唱机。 呼味~ 唱机长出一口气:「宝贝相公,原来是咱们想多了。」 李伴峰摇摇头:「未必是咱们想多了,也可能是陆二公子没说实话。” 陆东俊道:「我说的句句属实,绝没有半点欺瞒。」 李伴峰道:「娘子呀,他说的是真是假,以后慢慢查证,时候不早,你先吃了饭,然后歇息吧。」 唱机刚抬起唱针,忽听随身居开口了:「阿七,跟你媳妇儿商量一声,少吃一顿行么?」 李伴峰一证,随身居是想留下陆东俊? 唱机回应道:「也不是什么上等食材,且听老爷子处置就是。」 随身居笑道:「那好,这人先留给我,我这有些用处。」 PS:留着他有什么用处? ------------ 第五百三十八章 连本带利 李伴峰把陆东俊送进了三房,当天晚上,家里谁都没去打扰老爷子,老爷子和陆东俊聊了很久。 第二天上午,老爷子叫醒了李伴峰:「阿七,咱们说说话。」 李七进了三房,没看到陆东俊。 老爷子道:「他还在咱们家里,有些事不能让他知道,有些事不能让他记住,但有些事情还用得着他。」 「什么事情?」 「他身上藏着一处记号,藏得很深。」 李七喃喃低语道:「很深的记号———-老爷子,你是怎么找到的?」 随身居道:「这事儿不打紧,打紧的是,这是内州的记号,等到了内州,拿出内州的地图,通过这个记号就能找到某个地点, 我之所以让陆东俊活到现在,就是因为我觉得这个记号很重要,阿七,你觉得这个记号是谁留下来的?」 李伴峰道:「我觉得,是那位把他从内州放出来的高人。” 「阿七,你觉得那位高人是谁?」 李伴峰道:「我觉得那位高人,是火车公公。” 随身居沉默许久道:「你也觉得是他?」 「我去过一次内州,不是自己去的,是梦里去的。」 李伴峰这么一说,随身居倒是有一些印象,李伴峰在黑石坡浑浑噩噩,在公交车上转了三天,就是不回家。 随身居道:「我当时就猜到了,你在内州遇到了老火车。」 李伴峰点点头:「是他把我从内州救出来的,从梦境缝隙里救出来的,陆东俊也是从缝隙里钻出来的,这个手法实在太像了,所以我觉得那就是火车公公。」 「是他,你也觉得是他-—--—」随身居有些颤抖,十三个房间都在抖动,「如果这个标记真是老火车留下的,咱们只要能进了内州,就能把他救出来。」 李伴峰道:「我答应过火车公公,将来一定想办法把他从内州救出来,我正打算去调查这件事,从地下城那家歌厅查起。」 「去歌厅查什么?」 「在那座歌厅里有个狠人,我怀疑这人和陆东俊有关,可陆东俊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起过他, 这个人应该掌握了非常关键的线索,和火车公公有关的线索,通过他,我们或许能找到去往内州的入口。” 李伴峰刚要起身,却听随身居喊道:「阿七,不要去。」 「怎么了?」 「你去地下城的时候,我也跟着去了,虽说素不相识,但从手段上能看出来,那是个狠人,你现在还招惹不得我也问过陆东俊,他对这人一无所知,等咱们多少知道些底细,再去找他不迟。」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我先去调查一下巫师协会,他们用契书召唤出了陆东俊,这肯定不是巧合,背后可能有火车公公的安排。」 俊美的男人,和一个叫俊的男人,听起来只是一场巧合,可仔细思考一下, 这里有很多玄机。 火车公公在内州发现了陆东俊,在窑炉里,他看出了陆东俊的实力,借给陆东俊一些力量,给了陆东俊一场考验。 陆东俊通过了考验,逃出了窑炉,逃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而这个时候,火车公公则通过外州的帮手,做出了一系列安排,让他们通过特殊仪式,把陆东俊召唤出来。 陆东俊身上携带着火车公公的位置坐标,这是搭救火车公公的有效途径。 当然,以上想法完全基于李伴峰的推断,要想查证推断是否属实,还得从洋甘菊巫师协会查起。 李伴峰刚准备去暗星局,又被随身居拦住了:「这有可能是老火车做出的安排,但也可能是内州做出的安排,他们可能在钓鱼,阿七,你千万不能上当。」 「老爷子,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畏畏缩缩的?你不想救老火车了?」 「想,比谁都想,可我不能为了救老火车,把你给搭进去。」 李伴峰一惬:「你那么在意我?」 「在意,就像在意老火车一样的在意,」随身居突然笑了,「我也不知道你有什可在意的,货郎做错了生意,把我作价赔给了你,我也想不出来咱们这情份从哪来的。」 默坐片刻,李伴峰和随身居同时笑了。 笑过之后,李伴峰去了暗星局。 事情是要查的,但确实也得加些防备。 洋甘菊巫师协会的成员依然羁押在局里,李伴峰问了他们几个问题,大部分问题都无关紧要,只有一个问题是重点:「你们召唤亡灵的契书是从哪来的?」 在暗星局待了这么多天,会长切里维科的心态平和了不少,他对审讯不再抵触,对李伴峰的问题也基本如实作答:「这个问题,我之前回答过,这份契书是我们国家另一个巫师协会转让给我的。」 按他的说法,这事好像很大,好像牵扯了不同国家的多方势力。 可李伴峰不这么认为,他发现切里维科在有意忽略一些细节:「转让的意思,是买得么?」 切里维科点点头。 李伴峰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你最好把事情说的具体一点,这东西是从拉夫沙国买来的,还是在桓国买来的?」 切里维科犹豫片刻道:「是在桓国。」 「是从拉夫沙人手里买来的,是从桓国人手上买来的?」 切里维科低下头道:「是桓国人。」 他这么一说,状况就清晰多了。 切里维科赶紧强调道:「但他确实是另一个巫师协会的成员,他有出具过协会的徽章,这可以证明他的身份。” 李伴峰道:「只是出具了一个徽章,没有其他人引荐,也没有出示其他证据?」 切里维科没作声,李伴峰说的确实没错, 李伴峰让人拿来了纸笔,交给了切里维科:「你把那个人的名字写下来,如果你不会写字,那咱们就得换个地方多聊一会了。」 切里维科会写字桓国字,他写下了那人的名字。 这人叫佟友三,这名字可不像是外州人的。 李伴峰收起了本子,回了办公室,叫来了申敬业。 申敬业很激动的进了办公室:「李局,那个高层搏击者找到了?」 「哪有那么好找?」李伴峰让申敬业先坐下,「小申,洋甘菊协会那几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移交司法机关,他们危害公共安全,绝不能轻饶。」 这个处理方式,李伴峰还算满意。 「给他们提供契书的人呢?」 申敬业摇摇头道:「我觉得这事儿就没必要追溯了,这种契书在市面上实在太多,我见过最便宜的一张,只卖十六块钱, 有人拿这回去或许会好好研究,有人买这东西就图个乐,这和市面上那些看相的、算卦的、测风水的秘笈也没什么分别,要是在这事儿上较真,咱们不知道要抓多少人。」 申敬业心里明镜,他知道这契书的来自黑市,只是不想继续追查。 他的做法没错,想让这些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就不能把事态扩大化,这是为了防止从中和稀泥,让事情不了了之。 李伴峰也理解申敬业的想法:「我只查事,不会轻易抓人,这份契书是真家伙,不是市面上那些乱写的东西,从这上边或许能找到亡魂的下落。」 眼下全靠着李七找亡魂,李七提出来的每一个要求,申敬业自然都要认真对待:「李局,这事情不用你亲自去查,我叫蜜饯去吧,那人不是叫佟友三么?我估计有个一半天,就能找到他。」 很多人以为申敬业对一线的事情不是太关心,可治安队大部分成员的特点他都很熟悉。 在治安队里,除了大头,蜜饯对黑市最为了解,真就用了半天时间,她查明了佟友三的身份:「他在嘉城区南山口步行街开了一家书店,私底下经常倒腾些契书之类的东西,在黑市上算有些名气。」 李伴峰问道:「他和拉夫沙人有关系吗?」 蜜饯微微一笑,左脸颊上露出一抹酒窝:「有没有关系,要看客人从哪来的,要是拉夫沙国的客人,他就是拉夫沙巫师协会的成员,还能说一口地道的拉夫沙话, 如果客人是从英格丽来的,那他就是英格丽皇家法师团的成员,有徽章,有证书,还能说一口地道的英格丽语。」 李伴峰笑了:「人才呀,我去见见他。」 蜜饯带着李伴峰去了三友书店,店老板佟友三正在整理书架,也没怎么留意这两位客人。 两人走到第三排书架,蜜饯随手拿起一本《中世纪暗黑魔法》,翻了两页, 对李伴峰道:「这书没什么意思,看不见什么真东西。」 佟友三看了看两人,走到近前问道:「两位想看什么真东西?」 「你说呢?」蜜饯拿着那本《中世纪暗黑魔法》晃了晃,「我们大老远来一趟,肯定不是想看这糊弄小孩的玩意儿。」 佟友三笑了:「这东西原本就是糊弄小孩的,谁还能把这些东西当真么?」 蜜饯压低声音道:「佟老板,我们是行家,来你这是想买些行货。」 佟友三好像没听明白:「我这书是正版的,正版的书不就是行货么?」 蜜饿一皱眉:「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 佟友三一脸雾水:「您到底什么意思?我这有不少书,您要觉得这本没意思,就看看别的呗。」 蜜饯不高兴了,准备来硬的。 李伴峰把这本《中世纪暗黑魔法》买下了,带着蜜饯出了书店。 回到车上,蜜饯有些惭愧,第一次单独和李局出任务,事情居然办砸了「这人平时明自张胆做生意,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这么重的戒心。」 李伴峰对今天的结果倒还满意:「有戒心就对了,这证明他不是一般人。」 晚上,书店打烊,佟友三坐在柜台后边,一支接一支的抽烟。 媳妇过来给他泡了杯茶:「要不咱们躲躲吧。」 「能往哪躲?」佟友三叹了口气,「只要还在桓国的地界上,到哪都躲不开暗星局,现在咱们不动,还就未必有事,要是咱们动了,转眼就得被抓起来。」 媳妇儿叹口气:「咱们路引还在,要不咱们就回普罗州呗。」 「怎么回?」佟友三苦笑一声,「欠张滚利的钱该怎么还?」 「咱们这几年也挣了不少钱,当初借了他五十万大洋,连本带利还他一百万还不行么?」 「一百万?」佟友三连连摇头,「你不知道他是怎么算利息的,一百万在他这连利息都不够!」 李伴峰站在书店的墙边,静静听着屋里的对话。 原来他是普罗州人。 张滚利是什么人?欠了他五十万大洋,到底该还多少? 「还多少都没用!」冯崇利叹了口气,「张滚利这个杂种,一块钱在他手上都能算出金山来。」 穆月娟拿了一幅画,送给了冯崇利:「九出十三归,他也得讲规矩,这幅画我下了不少心血,能值些钱,拿着抵债去吧。」 「谢你好意,」冯崇利把画还给了穆月娟,「我欠的数太大,张滚利的利息滚得太狠,这幅画杯水车薪,没什么用处。」 穆月娟摸了摸冯崇利的脸颊:「我一番好意,你还不领情,要不是当初和你划了一路船,划出了些情意,我才懒得管你死活。」 冯崇利一愣:「你和我有情意?」 「不然怎地?」穆月娟捏了捏冯崇利的鼻子,「你身子也不算健壮,上阵走不了几合,要不是为了情意,我还能看上你什么? 要说以前还能看上你雪花浦的身份,而今我也想不明白,雪花浦怎么就穷到了这个份上?能让你个富商穷到了这个境地,还得找张滚利借钱?」 冯崇利叹口气道:「别说你看不明白,有些事儿连我都看不明白,自从进了雪花浦,我这的日子就没好过!」 「要不你换个靠山?」 冯崇利摇摇头道:「难了,雪花浦可不是想走就走的地方,又要到张滚利收账的日子了,这两天我得加紧筹措,起码把利息顶上,要是实在顶不上,我还得另想办法,也不知张滚利这个鸟人去哪了。」 穆月娟笑道:「我倒是能帮你出个主意,这却要看你是想躲他,还是想找他?」 冯崇利一惬:「我怎么可能想找他?」 「你真想找我?」晚上七点十一分,和平大厦,饭店包厢里,张滚利看着对面的沈容青。 沈容青点点头:「我想好了,从你这借八层战力,借两天。」 张滚利搓了搓手里的核桃:「我能不能问一句,你借战力是为了什么?」 沈容青喝了口茶水,抬起头道:「这事儿你好像不该问。」 「是,不该问,换做别人,我真就不问了,」张滚利把核桃盘了两圈儿,「有些事儿你可能不相信,在你眼里我可能就是个市井俗人,可我喜欢看你的书,我很欣赏你的才华,遇到这种事儿,我想多提醒你两句, 你要是遇到仇家了,最好去找个刺客,要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可以帮你指条门路。」 沈容青摇头道:「我要杀的这个人,没有刺客敢接手。」 「劳烦你报个名字。」 沈容青道:「马家五公子,马君洋。」 张滚利着核桃搓了好一会,叹口气道:「这个人确实不好办,他势力太大,雇得起的人,不敢对他下手,能对他下手的人,只怕你又雇不起。」 沈容青道:「所以这事儿得我亲自动手。」 张滚利把核桃摆在桌上:「你可得想清楚了,八层的修为借两天,这笔账可不好还。」 沈容青道:「还不上,我把自己抵给你,你想怎么处置我都行。」 见沈容青铁了心,张滚利也不再多说:「你想借哪个道门?」 「文修。」 「只要战力,还是连着技法?」 「战力和技法都要。」 「今天就要到账,还是咱们俩另约个时间?」 「今天就到账。」 「好!」张滚利从怀里拿出了借据,「劳烦你按个手印。」 沈容青看了看借据上的数额,虽说有心里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张滚利要价是真的狠,如果用钱还,沈容青绝对还不起。 可不用钱还,她还能用什么还?也只能用她自己了。 张滚利最后提醒一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后悔!」沈容青用针刺破了指尖,在借据按下了手印。 张滚利把借据在手里,层层云雾,从借据中升腾而起,围绕在了沈容青身边。 「沈姑娘,从现在起,你就八层的文修了,两天后,修为全数到位,你说个地方,我找你收账去。」 沈容青道:「就约定在我住处,你应该知道。」 「沈姑娘,我去找你的时候,你最好在家等我,欠了我的钱,哪怕晚还了半天,利息都得换个算法,千万别想躲着我,我到哪都能找到你。” 夜里,马五正在逍遥坞理账,左武刚走了进来:「五爷,沈姑娘来见你。」 马五一惬,转而面带喜色:「快请。」 沈容青进了屋子,先行抱拳道:「多日不见,五公子别来无恙?」 马五赶紧回礼:「托姑娘福,日子过得还好,只是日夜思念姑娘。」 沈容青面颊微红:「当真想我?」 「当真。」马五深情的看着沈容青。 这对马五是个考验,他喜欢直来直去,但在沈容青这,他必须学会拐弯。 刚才几句寒暄都算是戏谑,而今两人对视,沈容青动了些情,马五得跟得上节奏。 「五公子,我在家里煮了些莲子羹,一个人吃,实在觉得孤单。」沈容青主动发起了邀请。 马五放下了账本:「姑娘要是愿意,今夜且赏我一碗。」 沈容青拉住了马五的手。 马五跟着沈容青离开了逍遥坞。 到了沈容青的住处,家里没有婢仆,她真就准备了莲子羹,给马五盛了一碗。 马五吃了一勺,觉得味道不错,刚要丽起第二勺,沈容青从背后抱住了他: 「君洋,我想要你。」 「容青,我也想要你。」 脸颊相贴,马五的眼中多了条血丝, 情根已经入了眼,随时可以种出去。 马五容易上身,可不容易上头。 深更半夜,她突然找我,这里必然有缘故。 「君洋,咱们相识这么久,你信得过我么?」沈容青亲了亲马五的脸。 「信得过。」马五微微点头。 沈容青紧紧搂住马五:「既是信得过,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马五点点头:「好,咱们慢慢商量。」 他看了看窗户。 窗户底下是沈容青的花园。 左武刚静静待在花园里,看着二楼的灯光。 两天后,马春庭吃过晚饭,又吃了颗丹药,刚刚回房歇息,马君江火急火燎进了卧房:「爹,老五出事了,有人在城外看到了他尸体。」 马春庭沉默了片刻,神情木然道:「我就知道,他早晚有这么一天,那尸体真是他的?」 马君江道:「我正准备去看看。” 「去吧,」马春庭躺回了床上,「替他收个尸,好歹他也是马家人。」 何玉秀正在新地看着开荒,账房盛善周送来了消息:「大小姐,马五死了何玉秀一愣:「谁干得?」 「听说和沈容青有关。」 「这贱人疯了吧!」何玉秀即刻动身前往绿水城。 厨子道:「何姑娘,这开荒的事情可离不开你!」 「先放着吧,老五出事了,不能不管!这事儿告诉老七了么?」 盛善周道:「这事儿不该咱们跟七爷说,逍遥坞那些人也不知道告没告诉七爷。」 「那当真是马五么?」百乐门,楚二看着杨岩铮,一脸的怀疑。 杨岩铮道:「等着马家人去验尸,估计是错不了。」 「李七知道这事么?」 「他在外州,估计还没收到消息。」 楚二起身道:「带上咱们人,一起去看看。」 「不能的呀,五公子怎么会出事的呀!」 「妈,你先别去了,这还不知道是什么状况,我先跟信哥去看看。」 「我肯定要去的呀!五公子是咱们朋友的呀!这要是让恩公知道了可怎么办呀,有人告诉恩公了吗?」 李伴峰正在三友书店和佟友三闲聊:「那份契书真是你从拉夫沙国弄来的?」 佟友三还在这硬扛:「真是拉夫沙国来的,一点不假。」 「你去过拉夫沙国么?」 「去过,我在拉夫沙国留过洋,拉夫沙语说的可地道了,不信您叫个拉夫人来问问。” 李伴峰点头道:「说的是呀,我就纳闷你这话怎么说的这么地道,你是不是言修?」 佟友三心理防线快被攻破了,放映机低声对李伴峰道:「那个简易电话响了「一会咱们再聊。」李伴峰出了门,把罗正南的电话接了起来。 「七爷,这事儿,我也是刚收到消息,五爷出事了,尸体就在城外。” 李七脑壳嗡嗡作响。 他没再去三友书店,撒腿直接去了花湖公园,到了湖边,李伴峰脚下不稳, 险些摔倒。 马五出事了。 尸体在城外。 李伴峰感觉自己没睡醒,不知道从哪做了这么个噩梦。 他刚跳进湖水,放映机道:「七导,那个简易电话又响了。」 李伴峰回到湖面,接起了电话。 「老七,是我。」 李伴峰眨了眨眼睛,擦了把脸,一边听着电话,一边离开了花湖公园。 佟友三以为那位客人走了,刚缓过这口气,却见那人满身是水,又回来了。 「您刚才是去哪了?」 李伴峰一脸轻松道:「没事,我刚有些困了,去洗了把脸,咱们接着说,你到底是不是言修?」 「哪有言修这个道门,您这不是说笑么?’ 「那你到底哪个道门的?什么时候入的门?是拉夫沙国留洋的时候么?拉夫沙国也叫道门么?」 张滚利来到了沈容青楼下,搓了搓核桃,看了看怀表。 沈容青肯定没钱还,张滚利也不打算管她要钱。 他说了一句实话,他很欣赏沈容青,他很欣赏沈容青的才华,身边有这么个女人,也不错。 沈容青愿意答应么? 张滚利不介意沈容青反抗,越是反抗他越喜欢,他喜欢文人骨子里那份倔强。 七点十一分,张滚利进了门。 沈容青在客厅默默坐着,神情呆滞。 张滚利拿出了借据:「沈姑娘,时间到了。」 沈容青点点头。 「马五的事情我听说了,你既然已经把事情办妥了,估计也没什么遗憾了。 「是,没遗憾了。」沈容青抬头看着张滚利。 张滚利道:「该还的数目你知道,钱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何家庆沿着楼梯,从二楼走了下来。 一团云雾在大厅缭绕片刻,化作何海生,堵在了门口。 张滚利一笑:「何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说实话,张滚利没防备,沈容青这场戏演得太真。 但貌似他也不用防备。 「要和你讲讲道理,」何家庆点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吐着烟雾道,「当初我向你借命,按照约定时间还钱,连本带利,我没少你的吧?」 张滚利点点头:「没少,还多给了些。」 何家庆又道:「我一口一个前辈,规规矩矩和你做生意,没差了礼数吧?」 「礼数没差,你也确实懂规矩。」 何家庆又抽了一口烟:「我既然按规矩办事,对你没有任何亏欠,你转手把我的消息卖给了穆月娟,这是什么道理?」 张滚利笑了笑:「这个道理确实不好讲,可我也不用跟你讲,就你们叔侄两个,凭什么跟我讲道理?」 「要是不讲道理,这事情就好办了。」冯崇利推开房门,进了客厅。 张滚利一惊,他没想到冯崇利也会在这。 何家庆面带笑容道:「咱们是该算算账了,连本带利一起算。」 PS:张滚利惹错了人。 ------------ 第五百三十九章 货郎的独门技法(本章高能,求月票) 张滚利确实没想到冯崇利能来,他今天就想把普罗州第一才女收了,痛痛快快的在沈容青身上过上一夜,没想到沈容青豁上性命,给他演了一出好戏。 这出好戏做的确实不错,张滚利来之前收到了马五的死讯,他把这事当真了,来这收账的时候,张滚利没做防备。 可没防备,不代表他就会吃亏,收账这么多年,张滚利遇到过的意外情况数不胜数,惊讶归惊讶,张滚利并没有太多担忧。 看着冯崇利,张滚利微微笑了笑:「张滚利、冯崇利,咱们名字里都带个利字,咱们道门虽然不同,但做事的手段还真有点相像。」 说到这里,张滚利沉默了片刻,语气变得深沉了一些:「冯老弟,这是怎么了?咱们都是生意人,不就一点钱的事儿么?至于跟我闹成这样?」 何家庆摇头道:「那可不是一点钱,冯大哥把数目告诉我的时候,我都替冯大哥为难。」 张滚利伸出右手,指了指何家庆:「娃娃,这没你说话的地方,以后也没你说话的机会了。」 说完,张滚利继续看着冯崇利:「当初借钱,利息上的规矩咱们说的明明白自,你要觉得我出价太高,不跟我借就行了,我没逼着你借我钱吧? 现在你说还不上了,这事几也不是没得商量,你跟哥哥我说两句软话,我还能把你逼死是怎地?」 何家庆笑一声:「张滚利,这些年你逼死的人还少吗?」 「何家庆,我刚刚告诉你了,这没你说话的份儿!」张滚利从怀里扯出来一张借据,他手里有很多借据,有今天新做的生意,也有上百年的陈年老账,可张滚利只要随手一捻,就知道哪张借据归谁。 「冯老弟,这张借据是你的,我把它摆在这了,你现在把何家庆杀了,我立刻把这借据撕了,咱俩以后两不相欠, 否则我现在就跟你讨债,你要是还不上钱,可别怪我手狠!」 话音落地,借据上腾起阵阵烟雾。 冯崇利觉得四肢沉重,一时间动弹不得。 贷修技,债山压顶,冯崇利身上像被压住了一重山峰,行动处处受限。 冯崇利想用商修技来破解债山压顶之技,可张滚利看出了他的意图。 张滚利在借据上随手刮了一笔,冯崇利什么技法都用不出来。 贷修技,刮骨抽筋。 「冯老弟,欠了我钱,你还想跟我动手?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筋骨够硬?我多刮两层,就能要了你命,你信么? 我还是那句话,你只要把何家庆杀了,这事儿一笔勾销,否则·——” 咪当! 哗啦! 何家庆一拉机关,宅邸二楼的楼板朝两边打开了。 整整一层楼的银元,如水一般倾斜在了一楼,沈容青要不是躲得快,还真可能被砸成重伤。 何家庆看着张滚利道:「冯大哥欠你的钱,还上了。」 张滚利一惬,没想到何家庆准备的这么充分,哪怕他拿出一张支票,张滚利都可以不认账,他就说这支票是假的。 但一颗颗银元摆在眼前,张滚利也不能睁着眼睛晴说瞎话。 真假不用怀疑,冯崇利和张滚利都能分辨出银元的成色,但张滚利不能收账,否则他对冯崇利就失去了控制。 张滚利道:「老冯,我可提醒你,你这是拆了东墙补西墙,把我的账还上了没用,你欠了何家庆的钱,也照样得还,这小子做事比我还阴狠! 你只要杀了何家庆,我的钱不用你还了,我直接把借据撕了,这才是治标治本的手段!」 何家庆笑道:「你说撕就撕了?等一会你翻了脸不认账,冯大哥找谁说理去?」 张滚利沉下脸道:「何家庆,我说了两遍了,这没你说话的——” 何家庆道:「现在是没你说话的份儿,空口白牙,你说多少不都是扯淡,我可是把真金白银直接放在这了!」 这话说给冯崇利听的,两人事先商量好联手对付张滚利,可开战之前,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如果冯崇利变卦,何家庆连脱身的机会都没有。 而今何家庆替冯崇利把账还上了,却看冯崇利怎么应对。 张滚利还着借据:「老冯,不是我不收你的钱,这数目我还没清点,在我数清之前,这借据可不能给你。 1 张滚利打算拖延,可冯崇利不吃这亏。 「要说数钱,咱俩都是行家,这些钱绝对够数了,钱货两清,两不相欠,张大哥,再想讹我,可就是你不对了。」 张滚利手里的借据突然起火,冯崇利的钱货两清之技生效了,无论张滚利答不答应,这钱都算他还上了。 失去了借据,张滚利等于失去了对冯崇利的控制,但他依然有控制局面的把握。 贷修的技法一大半要依靠借据,可还完了钱,收走了借据,又想翻脸报仇的人,也有大把。 就算没了契据,张滚利也有其他的手段,他不紧不慢接着和冯崇利交涉:「冯老弟,钱你已经还了,借据也已经毁了,貌似这事儿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了。」 他说到了事情的要害。 这还不能怪他阴损,因为他说的确实是道理,冯崇利解决了债务问题,可以不为何家庆作战,他现在可以随时走人,换做张滚利这种人,还真就能做出这种事情。 可冯崇利和他不太一样:「我做正经生意,和你这种放印子钱的不是一个路数,我做生意讲究诚信,老张,你就把人头借我用用,让我把恩情还给何公子吧!」 冯崇利一拨算盘珠子,劈啪作响之间,张滚利满身血肉,层层爆裂。 商修技,满打满算。 冯崇利在这算账,张滚利在这挨打,算得越快,打得越狠。 眼看身上血肉模糊,张滚利不慌不忙,身边飞起几十枚银元,冲向了冯崇利。 这是贷修技,金钱献宝,也就是贷修主动送钱给你花。 这技法非常恶毒,有人防备着贷修,什么都不管他借,但他可以用这招,把钱强行借出去。 这些银元现在都是张滚利的,一旦打中冯崇利,银元会立刻肉里钻,进了冯崇利的身子,就算贷出去了,因为没有借据,对冯崇利的约束力会差一些。 可这个层次过招,但凡受了约束,随时可能没命,冯崇利立刻终止了满打满算之技,迅速躲避张滚利打来的银元。 这几十枚银元让冯崇利受了不少伤,好在他还算灵巧,没让一颗银元钻进皮肉。 张滚利这边也有伤,可他把掌中两枚核桃一碰,满身伤口迅速愈合,整个人完好如初。 冯崇利看向了张滚利手上的核桃张滚利拿着核桃转了两圈:「我有这个法宝,你伤不到我分毫。」 天天见他搓这两枚核桃,也不知是什么用处,没想到这东西这么厉害。 想夺他手里法宝很难,可夺不走,就伤不到张滚利,冯崇利正思索对策,忽听何家庆道:「冯大哥,别上当,那两颗核桃不是法宝,是他的库房钥匙, 他身上的伤口能痊愈,是因为他换了一身皮肉,他库房里存着不少皮肉,冯大哥,你接着打,咱们不妨试试,看他能支撑多久。 1 冯崇利一拨算盘珠子,满打满算的技法再次落在张滚利身上。 这技法看似简单,实际极难招架,是商修的杀招之一。 张滚利招架着技法,同时看了看何家庆,没想到这年轻人对他这么了解。 那对核桃确实是库房的钥匙,张滚利能借血肉,自然也需要血肉来还,所以他的库房里存了一些血肉。 但这些血肉禁不起技法消磨,张滚利一脚,屋子里堆积如山的银元飞了起来。 金钱献宝之技操控不了这么多外物,冯崇利还觉奇怪,自言自语道:「这是力修技?」 张滚利笑道:「好眼力,我能借百家修为,自然会用百家手段,冯老弟,你看仔细了,一枚银元打在你身上,我就能要你命!」 躲避这些银元不难,冯崇利担心的是张滚利的后手。 何家庆道:「冯大哥,不用多想,他想对付的不是你,他是想用这些银元弄死我。」 张滚利点点头:「你话多,事也多,确实该死。‘ 话音落地,银元飞向何家庆,没等沾上何家庆的身子,银元一颗一颗全都落地了。 张滚利一证,却见何家庆笑道:「你不是会用百家之技,你是用了力修法宝,贷修道门有规矩,外物同享,修为不动, 你存下来的东西,包括金银、法宝、血肉、脏腑、骨骼,这些都是外物,你想要,自己就收着,自负盈亏就是了, 唯独和修为有关的东西,你只能往外借,自己不能用,包括技法和战力,这是你们道门铁律,我没说错吧!「 冯崇利一边和张滚利交手,一边听何家庆介绍张滚利的战法。 这让冯崇利受益匪浅,交手之间,他已经想到了不少应对张滚利的策略。 张滚利逼退了冯崇利,看向何家庆道:「后生,你为了找我报仇,到底花了多少心思?」 何家庆笑道:「要了你这条命,多少心思都值得。」 张滚利一捏核桃,一男一女从天而降,一左一右围攻何家庆。 何家庆站在原地不出手,且看这对男女走到近前,没有对何家庆下手,却自相厮杀起来。 男子还想打何家庆,女的却对男的动了手。 何家庆笑道:「老张,这是一对工修傀儡吧?你没有工修技,只能让他们各凭本事做事儿,我有工修技,现在这对傀儡归我了。」 话音落地,男愧儡也不打了,都在何家庆身边老老实实站着。 这对愧儡是楚少强做的,楚少强最近落魄,手头急需用钱,借了钱又还不上,只能用这对傀儡抵债。 没有工修技法加以操控,这对傀儡只能自行作战,相当于一对木头机器人, 最多发挥出两成战力。 张滚利本想用这傀儡把何家庆牵制住,没想到何家庆手都没抬,直接把两个木头机器人收了。 盗修有这样的本事?就算能偷来技法,也不至于用的如此熟练。 张滚利很是惊讶,但还不敢分神,他还要和冯崇利继续厮杀。 两枚核桃碰撞之下,张滚利身上冒出烟气,腾起水雾,火光闪烁,尘土飞扬,还有些许吟唱之声,在他身边缭绕。 这是张滚利最凶狠的战法。 用法宝抵债的人太多,他库房里有的是法宝。 这些法宝他都会用,但没人能知道他用哪个。 冯崇利感到一阵恐慌,站在门口的何海生和躲在角落的沈容青,都觉得下一秒钟就要死在张滚利手上。 这可不是他们胆小,这是中了贷修技,威杀桐吓。 讨债这行,无所不用其极,恐吓是他们最常见的手段。 张滚利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摆出杀人的架势,在场所有人都会觉得害怕。 时机成熟,张滚利准备动手。 冯崇利把两只手捂在眼晴上,往两边一分,双眼紧紧盯住张滚利。 张滚利手中核桃一转,一个火柴盒飞了起来,盒子里跳出一根火柴,在火柴皮上擦然之后,化作烈焰,扑向了冯崇利。 冯崇利早已做好准备,一只痰盂儿从他背囊里飞了出来,带着一罐子老痰, 先把火柴给扑灭了,剩下的浓痰裹在盒子上,把火柴盒也给控制住了。 张滚利一惊,冯崇利为什么会有防备? 靠经验猜出来的? 核桃再一碰撞,一只烟斗朝着冯崇利喷出大量烟雾。 冯崇利还有准备,袖口里甩出一把檀香扇子。 扇子自行挥舞,生出狂风,吹散了烟气,烟斗也没派上用场。 连续两次,提前应对,这就不是蒙出来的了。 张滚利没把意图告诉给任何人,在法宝使用上,他也没有固定的顺序和习惯。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冯崇利看出了他的意图,并提前做出了预判。 关键问题是,这个预判是怎么做出来的? 要说完全不紧张,那是假的,但张滚利依然能从容应对,他有法宝,他知道冯崇利的法宝也不少,商修走南闯北,难说谁的家底儿更厚。 可他知道冯崇利当前处境艰难,好一点的法宝都让他卖了,真要拼底子,张滚利不怕他。 哒!哒! 核桃碰撞两下,张滚利身形消失不见。 这是匿形法宝,没人知道张滚利要有什么手段,也不知他要在什么时候出手冯崇利把手中算盘拆开,用力一甩,算盘珠子飞了出来,在头顶上打中了张滚利。 算盘珠子嵌入皮肉,随即炸裂。 张滚利满身伤痕,跳到了窗边。 他担心冯崇利追击,和冯崇利拉开了距离。 这是他第一次对冯崇利心生畏惧,冯崇利每一次都能预判他的意图,这让他想起了一门非常罕见的技法。 「你用了童叟无欺?」 冯崇利点点头:「这是生意人的本份。” 张滚利不太相信:「这是货郎的独门技法。」 冯崇利没有回答。 张滚利又问一句:「你是货郎亲传弟子?」 冯崇利还是不作声。 张滚利不想打了,他发觉自己可能低估了冯崇利。 何家庆对张滚利知根知底,这事几就让张滚利心里发忧,而今还遇到了货郎的亲传的弟子,这么打下去肯定占不到便宜,如果把货郎招来了,自己这条性命难保。 搓搓核桃,张滚利想召出一件法宝,掩护自己脱身。 哒哒! 这声音不对。 这不是我的核桃! 张滚利低头看了看手里两枚核桃,不禁大惊,不知谁把他手里的核桃给换了何家庆? 他是盗修,手上功夫确实不俗,可他就在张滚利眼前站着,张滚利没见他动过,他怎么把核桃给换了? 他要有这个本事,也不至于被绿花子逼得无路可逃。 核桃必须抢回来,这关乎他的家底。 张滚利身形闪现,来到何家庆身前,一只手插进了何家庆的胸口。 贷修技,敲骨吸髓! 这一下能把何家庆的骨髓吸干,血液吸干,还能把魂魄吸走。 何家庆高声喊道:「救我!」 张滚利一惬,就这? 何家庆就这点本事? 眼见张滚利冲过来,何家庆非但没能躲开,中了技法,居然也没有任何应对? 这是何家庆么? 冯崇利没有去救何家庆,他消耗很大,不敢再和张滚利硬拼。 何家庆也没有向他呼救,他高声喊道:「主子,救我呀!」 主子? 谁是他主子? 张滚利下了狠手,没吸着骨髓,没吸到血液,只吸到了一团魂魄。 这不是何家庆,这是个亡魂! 不对,不是一个亡魂,这是好几个亡魂拼出来的鬼仆! 因为这鬼仆和何家庆实在太像,他和何海生同时出现,何海生还就在门口守着,张滚利还真就把他当成了何家庆。 这鬼仆主子是谁? 谁能有这样的本事。 难道是他来了——— 张滚利再度化身无形,他要离开宅邸,这次却没有半点犹豫。 刚要穿墙而过,却见一人从对面走来,笑脸相迎:「老张,往哪去呀,老朋友都来了,不打声招呼再走。” 笑面鬼王,归见愁! 张滚利这才知道刚才抓住的亡魂是什么来历。 这是归见愁的鬼仆,假扮成了何家庆,能扮的那么像,估计是个戏修! 能操控傀儡,估计还有工修。 之前的力修技也被他化解了,估计里边也混了一个力修,三个高层亡魂混成了一个鬼仆,貌似也只有归见愁能做到。 一阵阴气袭来,张滚利没走出去,身上的匿形法也被归见愁给破了! 张滚利皱起眉头道:「阿鬼,咱们之间的账,早就清了。」 「账清了,仇我可记得!」归见愁笑容不改,「你那利息的算法,差点把我算到倾家荡产!」 张滚利咬咬牙道:「从我入了道门,就是这个算法,我没逼你们跟我借贷, 当初你们也都认账了,怎么今天想起报仇来了?」 归见愁笑道:「老张,其实你自己心里清楚,肯定有人要找你报仇,就你那个操行,迟早也得死在你这营生上。 ? 张滚利道:「这么多年我都没死,偏巧是今天?」 归见愁点点头:「眼下不迟不早,还真就是你赔命的日子,听我一句劝,你认命得了!」 「认命?你也配!」张滚利可没说大话,能把这门营生做到今天,他有真本事,归见愁、叶尖黄、乔无醉都和他有过借贷,这些人一个一个来,他都不怕。 哪怕今天归见愁和冯崇利了一起来了,张滚利也有脱身的把握。 刷拉! 张滚利感觉背后一凉,脊背上开了一条口子。 穆月娟拿着毛笔站在他身后,笔尖还在滴血。 张滚利回头扫了穆月娟一眼:「穆姑娘,咱们之间没那么多冤仇吧?做你生意的时候,我利息算得也不多吧?」 穆月娟一脸无辜道:「哎哟,张大哥,这么多人对你下手,你为什么就为难我一个?」 这话让她说的.—·· 归见愁笑道:「老张,说出这样的话来,都让我看不起你,穆月娟确实跟你没仇,但这里有利可图啊,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你张滚利,还不明白这里的道理,你注定要死在这, 穆姑娘还不得来占点便宜?」 「都想来占便宜?」张滚利扫视着众人。 穆月娟一脸惋惜道:「等你死后我给你留一幅画,我画一幅破鼓万人捶,你就别记恨我了。」 「是呀,破鼓万人捶,」张滚利笑了,「你们这群鸟人,到底为什么凑到了一起?」 「这你先别急着问,过些日子你可能会知道。」归见愁一挥手,一众鬼仆扑向了张滚利。 张滚利带着一身法宝和鬼仆厮杀,穆月娟画出九头灵蛇,把张滚利紧紧缠住。 张滚利想用水修法宝,洗掉画出来的灵蛇,水修法宝不见了。 他想用声修法宝击退鬼仆,声修法宝也不见了。 身上的法宝,一件接一件丢失,张滚利连遭重创。 这是何家庆偷得,他还在暗处藏着! 冯崇利把拆碎的算盘插进了张滚利的胸口,算盘的梁子在张滚利体内一通翻搅,张滚利失去了抵抗能力。 穆月娟连连挥笔,迅速肢解了张滚利的躯体。 归见愁取出一个瓷瓶,用蜡烛在瓶口一烧,直接收了张滚利的魂魄。 塞上瓶塞,张滚利被彻底拾缀干净了。 地上散落着一大片借据,穆月娟叹道:「这都是借钱没还的,还真是便宜了这些人。」 归见愁笑道:「不想便宜他们,你就把借据拿走,替他做收账的营生。” 穆月娟摇头道:「我可不干这买卖,我可不想落下他这个结局, 再说了,这借据上的人,我也不认识,便宜就便宜了,可有些便宜不能白占,何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滚利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鬼仆身上,他不知道真正的何家庆藏在银元里边,趁着他和冯崇利斯杀,把他的核桃给换了。 何家庆从堆积如山的银元里站了出来,冲着众人道:「诸位前辈,何某可不打算占你们便宜,张滚利的那对核桃在我手上,我把他交出来,给诸位前辈保管。」 说完,何家庆把一枚核桃交给了归见愁。 归见愁一惬:「给我?你就那么信得过我?」 何家庆点点头:「鬼王前辈的名声,何某是听过的。」 穆月娟不乐意了:「这话怎么说的,我百花丹青的名声比他小是怎地?要是没有我从中撮合,这事儿你也办不成吧?」 何家庆把另一枚核桃交给了穆月娟:「这份恩情我肯定不忘,有两位前辈做主,我相信这事儿也绝对能做个公道。」 归见愁一枚核桃,穆月娟一枚核桃,两人把核桃碰在一起,才能打开张滚利的宝库。 以他们这身份,还贪图张滚利这点东西? 贪,真的贪。 张滚利的好东西可不是一点。 归见愁道:「穆姑娘,人家何公子说要公道,那这公道话是你说还是我说?」 穆月娟摆弄了一下头发:「你嘴甜,你说吧,我听着。」 归见愁道:「那好,咱们今天就来说个公道,先说钱和法宝,张滚利的钱是真不少,法宝也都上档次, 在场的几位,我算一个,穆姑娘算一个,冯老板算一个,何公子算一个,咱们四个是真出了力的,这些东西咱们几个分,穆姑娘,你看怎么样?」 穆月娟哼一声道:「这还用你说么?难不成还能让你独吞,把别人甩下?」 归见愁又道:「可分归分,却不是平分,得看出力多少。」 穆月娟皱眉道:「怎么,你出力最多么?」 归见愁摆摆手:「我可没说我出力最多,今天出力最多的是冯老板,冯老板打了头阵,受了伤,折了自己的兵刃,那算盘明显不能用了,钱和法宝,冯老板多拿一份,诸位没得说吧?」 何家庆点头道:「我赞成。」 穆月娟不太服气,倒也点了头。 归见愁接着说道:「我折了一个鬼仆,戏修、工修、力修缝出来的鬼仆,这个价码不用我说了,得给我点找补,张滚利的魂魄归我,诸位能答应么?」 何家庆点头道:「我答应。」 穆月娟笑道:「行,归你,敢用张滚利做鬼仆,哪天要是死在了他手上,你可别后悔。」 归见愁接着说道:「咱们今天这仗打的这么顺,和我的功劳可分不开,不是我自夸,要不是事先打探到了张滚利的根底,咱们今天未必敌得过他。」 穆月娟道:「这事儿我还正想问你,你从哪打探到的消息?张滚利做事儿向来隐秘,你连张滚利手上的核桃,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归见愁叹道:「我为了报仇可是下了真功夫的。」 穆月娟笑而不语。 下功夫有什么用? 这是张滚利安身立命的机密,归见愁下再多功夫也查不出来,肯定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 这高人能是谁呢? 归见愁接着说道:「我既然出了大力,就再多拿点东西,炼制鬼仆,需要血肉,张滚利的这身血肉都归我了,诸位愿意答应么?」 「我答应。」何家庆答应的痛快,可心里在想一件事。 归见愁要张滚利的血肉做什么?如果只是为了炼制鬼仆,大可不必用这么多。 张滚利的修为在云上之上,他的血肉有多大价值,何家庆非常清楚,毕竟他也曾拥有过玄生红莲。 难道玄生红莲的下落,和归见愁有关? 归见愁把事情都说清楚了,用余光看了看冯崇利。 童叟无欺。 他居然会货郎的独门技法。 这事要不要告诉孙铁诚? 告诉他,对归见愁似乎没什么好处。 可不告诉他,让孙铁诚吃了亏,归见愁的麻烦可就大了,那可就不是打蛋那么简单了。 宅邸外边,鲁家书屋的鲁老板,拿了两本书,犹豫着要不要进门。 他是给沈容青送书来的,貌似来迟了一步。 书没送到,倒也不要紧,改天再送就行。 但有些事,倒是听到了,这些事,非常紧要。 PS:童叟无欺,这个技法对孙铁诚太关键了。 诸位读者大人,月票都给沙拉。 ------------ 第五百四十章 手足骨血 分配方案说妥了,分东西之前,还得先把张滚利的库房打开。 归见愁和穆月娟各自拿着一枚核桃,碰了两下,没有反应。 再碰两下,还是没有反应,归见愁埋怨穆月娟力气不够,穆月娟埋怨归见愁对的不准。 两人越来越急躁,穆月娟干脆把自己那枚核桃交给了归见愁:「分多分少都已经定下了,你自己把门打开吧。」 归见愁试了几次,还是没有反应。 穆月娟看向了何家庆:「何公子,这核桃是真的吧?」 何家庆微微皱眉:「难不成我还敢欺瞒两位前辈?」 穆月娟冷冷一笑:「这可难说,当初在圣贤峰上,圣人和玉玺一转眼就没了。」 何家庆连连摇头:「这事与我真没关系,当时何某受困笼中,连吃喝都没有着落。」 冯崇利看了看核桃:「能不能让我试试?’ 归见愁把核桃交给了冯崇利,冯崇利碰了几下,袖子里有件东西有了感应。 他用右手托着核桃,左手朝着两枚核桃中间的位置插了下去。 左手直接穿过了核桃,穿过了右手的手掌,不知去往了何处。 摸索半响,冯崇利从核桃中央掏出来一把银元:「诸位,库房就在这两枚核桃中央。」 归见愁看了看穆月娟:「别愣着了,一块摸呀!」 「呸!不要脸,谁稀罕摸你!」穆月娟了一口,可还是把手伸进了核桃中间。 里边有东西,好多东西。 两人反复掏了半个多钟头,各种技法都用上,才把库房里边的东西掏干净了。 钱的数量,归见愁和穆月娟都不是太在意,交给冯崇利去数就行了,他们相信冯崇利也不会在这种事上做手脚。 法宝、灵物、兵刃一共三百多件,层次品质高低不齐,这个就要看运气和眼力,四个人轮流挑选,挑着什么算什么。 剩下一堆丹药,四个人也全都分了。 还剩下一样东西不太好分,就是这座库房。 这座库房本身是个无价之宝,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 穆月娟道:「我正缺一个存画的地方,这库房给我吧!」 归见愁不答应:「穆姑娘,这不合适吧?这么好的东西,说给你就给你?」 穆月娟沉下脸道:「那你说给谁?张滚利的魂魄和身子都归你了,你也不能太贪心吧?」 归见愁耸耸眉毛:「我也没说这东西一定得归我。 冯崇利沉默片刻道:「两位前辈,刚才分到的银元、法宝、灵物、兵刃,我都不要了,我就想换这个库房,不知两位愿不愿意答应?」 穆月娟没作声,冯崇利是商修,他有眼光,他挑走的肯定都是好东西,但穆月娟觉得这么换,还是让冯崇利捡了便宜。 归见愁也没说话,他和穆月娟的想法一致。 何家庆看了看众人,道:「这样吧,我把我那份也拿出来,送给两位前辈, 这个库房,就给冯大哥吧。」 冯崇利一惊:「何公子,我可不是要———” 何家庆摆摆手道:「咱们的事情,一会再说,两位前辈,张滚利的全部家当都交给你们二位了,我们就想要个库房,这不算多吧?」 归见愁点了点头。 穆月娟也答应了。 归见愁这有大把鬼仆,很快把东西都搬走了。 穆月娟这有画,把东西全搬进画里,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两人收拾了东西,各自离去,剩下冯崇利,拿着两颗核桃,看着何家庆:「你留个借据,我欠你的,一定要还。」 何家庆摇摇头道:「不需要你还,你帮我报了仇,这份情谊,不能用钱衡量。」 「那该用什么衡量?」冯崇利不是很理解何家庆的意思。 何家庆笑了笑:「我也不知该用什么衡量,以后前辈若是看得起我,用得着我,有事且知会我一声,兄弟我随叫随到。」 冯崇利愣了片刻:「我这把年纪,叫你兄弟,这合适么?」 何家庆道:「我身边的人都以兄弟相称,无论长幼,不分亲疏。」 冯崇利看向了何海生道:「他也管你叫兄弟么?」 何海生咳嗽了两声,看向了别处。 这人不太会说话。 冯崇利又看向了沈容青:「他也管你叫兄弟?」 何家庆有些尴尬,但沈容青不尴尬:「没错,我和他也以兄弟相称。” 说完,沈容青继续找自己的借据。 地上借据很多,沈容青一份一份查阅,她不知道自己要找到什么时候,除了她自己,在场的人似乎也都不关心这件事情。 「我帮你找找吧。」冯崇利蹲下身子,快速扫视着一叠叠借据。 沈容青道:「谢谢前辈,我名字叫·——” 「我知道你的名字,普罗州第一才女,能认识你,是冯某的荣幸。」冯崇利扫视片刻,从一叠契据中间抽出一张,递给了沈容青。 「是这份吧?」 沈容青接过一看,真是她的借据。 「谢谢前辈。」沈容青心里踏实了一些,她正要把借据撕了,却被冯崇利拦住了。 「姑娘,这可撕不得,借据之中有咒术,这个咒术还未必来自张滚利,他这人做事有后手,借据一旦被毁,姑娘可能会有危险。」 沈容青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何家庆对冯崇利道:「前辈可有办法化解这咒术冯崇利当然有办法,之前他就用钱货两清之技,把自己的借据给烧了。 「这事儿我确实能做,但话要先说明白,这事儿是你让我做,还是沈姑娘让我做? 如果是你让我做,我还欠着你的债,我若是把这咒术能解了,能抵多少债务?」 何家庆犯难了,冯崇利一开口就是钱,不看脸面,也不讲情面。 何家庆把张滚利的一份家当让了出去,自的就是收买人心,可冯崇利要是用沈容青的借据,换何家庆一个两不相欠,何家庆可觉得自己亏大了。 不能全抵债,但能抵多少呢? 犹豫了一会,何家庆发现了另一个严重问题,沈容青低着头,脸上一直没有表情。 她在等着何家庆算价钱,算算她到底值多少钱。 何家庆赶紧说道:「冯前辈,容青与我亲如手足,你说多少就是多少。」 冯崇利看了看沈容青,沈容青低着头,小声说道:「有劳前辈了。」 「这是你要我做事?」冯崇利又确认了一次。 沈容青点了点头。 冯崇利语气不见起伏:「冯某从不凭白替人做事,纵使沈姑娘亲自开口,这个钱,也一定是要收的,我就收沈姑娘,一块大洋。」 沈容青惊讶的看着冯崇利。 何家庆也很吃惊,吃惊过后,他赶忙施礼道:「多谢前辈。」 冯崇利没理会何家庆,他接着对沈容青道:「一块大洋,你有么?要是没有,咱们再慢慢商量。」 屋子里到处都是大洋,何家庆替冯崇利还债用的大洋,都在地上堆着。 可那些大洋,冯崇利一眼没看,他只看着沈容青。 沈容青的宅邸被何家庆改造了,很多私人物品不在宅子里,包括她自己的积蓄。 她从自己身上翻找,找了半天,也只从口袋里找出了一些散碎钞票。 她把钞票全都塞给了冯崇利,冯崇利数出五百元桓国钞,把剩下的钞票交给了沈容青。 沈容青不肯收,冯崇利端正神色道:「沈姑娘,若是没有你舍命布局,想算计张滚利,绝没有那么容易,按理说,这一块大洋我都不该收你, 可这是你和何公子之间的事情,冯某不该介入,我开价一块大洋,姑娘没还价,我就收这一块大洋,这是生意人的本份。」 把钞票收进怀里,冯崇利拿起契书,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契书,用力一授。 契书起火,烧成了灰烬,。 沈容青赶紧道谢,冯崇利连连摆手:「赔赔赚赚,两不相欠,两位,告辞。」 冯崇利走了。 沈容青一颗石头落地,心里舒畅了许多。 何家庆道:「容青,这次是你头功,你想要什么,只要你开口,我都答应。」 想要什么? 沈容青现在就想要马五。 她就想要这个男人,这个愿意为她豁上性命的男人。 可这话不能说出来。 「家庆,我知道你和李七之间有恩怨,也知道这件事迟早要波及到马君洋, 我只求你一件事, 如果有一天,君洋落在你手上,我希望你看在咱们手足间的情谊,饶他一条性命。」 何家庆点头道:「马君洋和我也有交情,今天的事情他帮了大忙,这份情谊我不会忘记,他的事情你不用想了,先说说该怎么奖励你。」 沈容青摇摇头道:「我就这一个要求,其他我什么都不要。」 「真不要了?」马君洋摸了摸田螺壳。 田螺姑娘哆嗦两下道:「不要了。」 马五笑一声道:「是你说不要的,一会儿你可别后悔。」 田螺姑娘不服气:「一会儿再说一会儿的事。」 在绿水城,马五和沈容青演了一场大戏,连他的死讯都已经传开了。 他当然不是真死,只是为了把戏做真,而今风波未散,马五为躲避是非,来到了汽水窑,顺便来看望一下这位内州知己。 交战数十合,马五越战越勇,田螺姑娘有些招架不住,趁着休战之际,马五问了几件事情。 「之前在这守门的大鲫鱼,叫什么名字?」 田螺姑娘哼一声道:「什么叫大鲫鱼?你说话真不中听,他名字叫做余颂凯,在族人当中也是有身份的人。」 「有身份的人,为什么要来看大门?」 田螺姑娘抖抖触角道:「这里边另有说道,到底是什么说道,我也不知。」 马五又问:「你在族人当中算是有身份的么?」 「当然有身份!」田螺姑娘颇为得意,「要是没有身份,敢和你们定下那么大的事情,把一整块新地全都送给了你们。」 马五点点头:「既然有身份的人,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田螺姑娘一愣:「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叫罗丽君呀!你完了事儿,就不认人了?」 马五笑了笑:「姑娘,你不是罗丽君。」 田螺姑娘有些恼火:「你到底想说什么?」 马五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断:「模样、身段、声音,乃至你一言一行的习惯, 都和罗丽君很像, 但你不是她,因为滋味不一样,这一点,我从来不会认错。」 「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我要回去了!」田螺姑娘转身要回水池,冯带苦募然现身,拦住了她去路。 马五接着说道:「这位姑娘,我们也不想伤了和气,我只想问你一件事,罗丽君到底哪去了?」 田螺姑娘挥舞着触角,准备开战:「要是想打一场,我奉陪,要是不敢打, 就别在这挡路!我就是罗丽君,问一百遍,也是这话!」 马五摇摇头道:「不用一百遍,真的不用。」 「还真不用一百遍,三遍就够了。」 汽水窑外的新地,一片荒野上,归见愁连连感慨。 寻常人到了汽水窑,肯定逃不过冯带苦的眼晴,但归见愁不是寻常人,刚从绿水城回来,他去汽水窑打探消息,不仅没让冯带苦发现,而且收获颇丰。 他刚去了厂房,看到了马五审问田螺姑娘的过程:「三遍,真就三遍,三遍过后,问什么说什么,你说你能做到么?」 这话是说给一名鬼仆听的,这名鬼仆叫阿雄,生前是个云上一层的欢修,是归见愁手下的悍将之一。 见阿雄不说话,归见愁更加不满:「你且说说,这事放在你身上,你得做几遍?」 阿雄低着头道:「那个田螺,我,我是做不到的————” 「你还挑挑抹拣!你真不知道寒!」归见愁怒道,「你看看人家马君洋, 你看看人家的那手段,你看看人家那技法,你再看看人家那进退之间的分寸! 我听说他才地皮五层的修为,今年才二十来岁,你什么修为?你什么年岁? 你经历过多少阵仗?你跟他比比,你不得慌? 这么多年,我花了多少钱,买了多少丹药,大把大把供着你吃,你自己说说,你中用么?」 其余鬼仆在旁指指点点: 「阿雄是不中用的,这个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试过是怎地?」 「还用试么,一看他就不行。” 「过了身,修为受损,他比活着的时候差远了。」 「活着的时候也不怎么样,不少事都是他自己吹出来的!’ 阿雄咬牙切齿,换做往常,这些王八蛋一个都不能放过,非得爆锤他们一顿。 而今被人拿了短处,他也不好说什么。 归见愁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这事儿告不告诉老孙?」 阿雄低声道:「还是告诉他吧,把蛋打碎了,就都不中用了。’ 归见愁端了阿雄一脚:「特娘的,干活不行,嘴还挺欠,等这事儿完了,我给你一个月时间,你去把穆月娟给我拿下,你要是拿不下,以后大补的丹药都给你断了!」 阿雄一脸难色:「穆月娟那种狠人,哪是随便能拿下的?」 归见愁更生气了:「你说田螺长得不好看,我认了,穆月娟也不好看么?好不好看你都拿不下,我养着你还有什么用?」 越州市,恒春大道,悦山小区。 李伴峰站在小区门外,观察了一下五栋十六楼1605号房的位置。 这里住着一个人,叫全锦峰,按照佟友三的口述,正是这个人把召唤出陆东俊的契书交给了他,让他转卖给了洋甘菊巫师协会,为此还支付给佟友三一笔丰厚的报酬。 李伴峰让蜜饯查了全锦锋的底细,这人来自普罗州,是个七层的匠作者,在桓国有合法身份,还曾经为暗星局提供过一些技术支持。 以他的修为,肯定知道那份契书会引来什么后果,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匠作者,是工修。 他有可能是火车公公的弟子,又或是火车公公的某位部下,想通过这份契书放出陆东俊,借此放出火车公公在内州的坐标。 这是李伴峰的推测,但这份推测之中明显有不合理之处。 如果救走陆东俊的人真是火车公公,火车公公和外州保持着某种联系,想通过里应外合的策略让自己脱身,他为什么不直接把自己所处的位置透漏给全锦锋,为什么非要通过陆东俊传递这一坐标? 也许这是内州的特殊性质造成的。 楚少强曾经给过李伴峰一张内州的地图,内州的地点不可用方向和距离来直接描述,内州的地图只有在内州才能发挥作用。 以此推断,也可能是火车公公只能通过某种载体把坐标送出内州,这个载体就是陆东俊。 可火车公公为什么选择了陆东俊? 陆东俊这样的人物来到了外州,势必引起风波,如果坐标落到了某些特殊人物的手里,火车公公不一定能够获救,甚至还可能引来更严重的危机。 这一系列不合理的问题,都需要寻找答案,答案可能就在全锦锋身上。 当然,全锦锋身上不一定有答案,也可能有陷阱,所以这次试探必须慎之又慎。 李伴峰绕着小区走了一圈,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正准备跳过栅栏,忽听放映机低声道:「七导,简易电话响了。」 离开了小区,李伴峰接起了电话,听到了马五的声音:「老七,内州出了变数,罗丽君被他们调换了,内州可能动了别的心思,你千万要小心,最好能来汽水窑一趟。」 收起电话,李伴峰抬头看了一眼小区, 他没进栅栏,转头去了花湖公园。 马五在厂房里来回步,懦懦难安,冯带苦劝道:「五郎,不用太担心,李七是聪明人,修为也不低,内州想动他,恐怕没那么容易。」 马五放心不下,他刚收到了沈容青的消息:「张滚利也是聪明人,修为高的离谱,还不是折在了何家庆手上?就怕有心算无心。「 等了半天,李伴峰赶到了汽水窑,马五先把张滚利的事情给说了:「沈容青说的不太详细,但张滚利肯定是死了,笑面鬼王也参与到了里边,我听冯姑娘说,这些可都是普罗州的传奇人物。」 笑面鬼王应该就是阿鬼吧? 他现在是孙师兄的手下,孙师兄为什么要参与到这事里边? 缺钱? 孙师兄弄钱的手段肯定不少。 缺法宝? 张滚利的那些法宝,对孙师兄的用处能有多大? 冯崇利当初卖给李七一对判官笔,赚了八十万大洋,手上全都是大生意,他还是雪花浦的人,这种身份,还至于去借高利贷? 李伴峰对雪花浦的状况出现了极大的疑问。 这事儿先放一边,李伴峰这次来的目的,重点是田螺姑娘。 马五介绍道:「她的名字叫罗燕君,是罗丽君的孪生妹妹。」 李伴峰盯着罗燕君前前后后看了几遍,实在没看出来她和罗丽君的分别,也不知道马五是怎么分辨出来的。 「你叫罗燕君?」 「是。」 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你为什么接替罗丽君来这做守门人?」 罗燕君摇了摇触角:「我和我姐姐都不是守门人,这座入口另外安排了新的守门人,他是下族人,一直在门里,从来没有露过面,我们家是上族人,守门这类事,不用我们做。」 李伴峰没太听懂:「什么是上族人?」 罗燕君解释道:「我们族中分上族和下族,罗家属于上族,在上族之中身份很高,我姐姐还曾立过大功,在族里说话,是很有份量的。」 她这番话,并没有回答李伴峰的问题,但却传递了一个信息。 罗丽君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传声筒,用新地换李伴峰的担保,在这件事里,罗丽君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李伴峰道:「你接着说,我听着。” 罗燕君道:「至于为什么让我接替姐姐,这事儿我也不清楚,朝廷给了一道文书,我就来了, 文书上写的清清楚楚,让我顶替姐姐的身份,我和姐姐从小一块长大,我也不是第一次假扮她,模样不用说,就连性情我也能学的毫无破绽, 有一次姐姐犯了大错,我替她受了家法,我挨打的时候,连我们亲娘都没分辨出来,谁知道马君洋居然试出来了——.—”” 李伴峰看了看马五,他对此也很好奇。 马五神情淡然的问道:「别总说这些没用的,只问你为什么要换走罗丽君?」 「我真不知道,」罗燕君连连摇头,「自从接到了文书,我再也没见过姐姐,我怀疑她可能是被关起来了。」 李伴峰一:「你姐姐是上族的大人物,怎么还会被关起来?」 罗燕君的表达能力似乎不太好,她竭力解释道:「上族的大人物,不止一个,他们想做的事情,也不太一样, 就像我的父亲,最威风的时候,族里什么事情都听他的,可到了落魄的时候,他也做过阶下囚。」 前言不搭后语,仿佛一直答非所问。 这位姑娘真的存在表达障碍? 她是豪门千金,在内州都颇有身份,不至于连一件事情都说不明白。 把她的话前前后后,仔细分辨一番,李伴峰发现了很多信息,关于内州的信息。 从外州和普罗州的视角来看,内州是一个整体,纯种的内州人在上层,去内州修行的普罗州人受他们的奴役。 可实际上,纯种的内州人之间也有不同的层次和派系,彼此之间也存在着争斗和倾轧。 沉默许久,李伴峰对马五道:「我怀疑她还是没说实话。」 马五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老七,你先回避一下,我再仔细问问她。」 罗燕君慌忙说道:「你不要再来了,我说的真是实话,我只能说这么多,我没有骗你们。」 「只能说这么多?」马五笑了一声,「光听这句话,我就知道这里肯定有隐情!老七,你也不用回避了,我这就动手!」 罗燕君晃动着触角道:「我真的不想骗你们,就算骗了你们,也不是我本意。」 马五不想再费口舌,准备直接抄家伙! 「先别!」李七劝住了马五,再问罗燕君,「你跟我们说了这些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罗燕君把触角指向了马五:「为了他。」 「这句是实话吗?」 罗燕君摇了摇脑袋。 马五更生气了,这是什么意思?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她就是在撒谎? 李伴峰又问:「有些事情,你不能主动说出来?」 罗燕君昂起了身子:「我不能说出来的事情,你可以问,你问了的事情,我未必都能回答,但是我能回答一部分。」 马五听的越发糊涂,李伴峰倒是听明白了一些。 「他们有禁忌,我们暂时理解不了的禁忌。’ 马五明白了,这是有话不能直说的禁忌,和普罗州的一些咒术有些相似。 罗燕君不是表达能力有问题,是她不能表达。 李伴峰思索片刻,问道:「你说出这些,是不是想向我们求救?」 罗燕君依然没有回答问题,反而说起了家事:「我父亲成了阶下囚,他说一定能找回公道,后来他死在大牢里了。」 PS:罗燕君是个聪明人,比她姐姐更聪明。 ------------ 第五百四十一章 战争 李伴峰先问一句:「罗丽君用新地,换普罗州一份担保,你们族里是不是有很多人不答应。」 罗燕君道:「不管我姐姐说什么事情,都有答应的,也都有不答应的,有些事情连我娘都觉得不能答应。」 内州当前的局势很复杂。 罗丽君力排众议,和李伴峰达成了和议,这件事违背了很多人的意愿,甚至包括她自己的家人。 这就是罗丽君遭到替换的原因。 李伴峰又问:「内州派你来顶替罗丽君,是因为要和外州开战?」 罗燕君道:「开战就是打仗的意思吧?上族里有不少爱打仗的,总是说着要打仗,他们说外州的仇一定要报的,不然对不起先人, 但也有不想打的,我姐姐就不想打,她说这个仇不是不报,是时机还没到, 大家先过几天太平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爱打仗的不爱打仗的,都觉得自己有道理,谁都不服谁,我爹当初就不爱打仗,结果他死在牢里了。」 内州内部分为主战和主和两派,目前主战派占优了,而罗丽君很可能面临和她父亲同样的处境。 「内州什么时候和外州结的仇?」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那时候还没有我,听老一辈人说,外州都是忘恩负义的种,尤其是最近刚回来的那个老一辈的人, 这是个老一辈的老一辈的人,他说一直让着外州,最后要被吃的骨头都不剩,其实要就事论事,余颂凯的骨头还是剩下了。 马五解释道:「余颂凯是之前那位守门人,就是变成鲫鱼骨头的那位。」 是啊,骨头剩下了,可也就剩了骨头。 李伴峰问:「这个老一辈的老一辈的人是谁?」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这人脾气大得很,名字都不能说的。」 脾气大,不能说名字。 李伴峰问道:「这个老一辈的人,应该不是你们族人吧?」 罗燕君认真想了想:「你要说种血,他肯定不是我们族人,他长得和我们都不一样的, 但你要说尊卑,他身份也很尊贵,我们族人见了他,也是要行礼的。」 李伴峰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圣贤峰那位圣人了。 圣人的脾气确实不小,而且按他的规矩必须避讳,别人不能提起他的名字。 在被刀劳鬼端了老窝之后,圣人下落不明,原来是去了内州。 楚少强曾经说过,圣人是前朝最后一任皇帝,因为输掉了战争,丢掉了江山。 他的江山分为两部分,一部分被皇族掌控,成为了今天的内州,另一部分就是现在的普罗州。 圣人因为无法忍受皇族的欺压,离开了内州,暂时居住在圣贤峰,现在圣贤峰没了,他只能回到内州。 虽然他不是内州的实际统治者,但从罗燕君的话里能推断出来,这位圣人说话依旧有份量,也正是因为他去了内州,主战派又占了上风。 马五问道:「你们是打算在汽水窑和外州开战吗?」 这事儿非常关键,如果在汽水窑开战,就意味着冯带苦的苦心经营,随时可能化作一片废墟。 如果战争扩大,整个普罗州都有可能化成废墟。 罗燕君晃动着硕大的身躯,把脸朝向了厂房尽头的水池:「姐姐不在了,还非得让我过来,你说这地方有什么好呢? 朝廷那边还不停的嘱咐我,说千万要稳住你们,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稳住,也不知道你们做事稳不稳的,我就觉得马君洋不是太稳,一刻都停不下。」 这番话有点抽象,需要下点功夫才能理解。 罗丽君因为主和,目前已经被抓了,但是内州派来了她的李生妹妹罗燕君, 目的是来稳住局面。 这就证明内州不想和普罗州撕破脸,也就证明了内州大概率不会在普罗州开战。 李伴峰道:「普罗州的态度,对内州十分重要,这就证明你姐姐短期内还不会有生命危险。」 罗燕君叹了口气:「有没有危险,我也不晓得,我是她妹妹,这确实不假, 可我们兄弟姐妹一共有二十八个, 我是很想让她活命的,但我没那个本事救她,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救她, 更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救得了她,马君洋说她的滋味和我不一样,看来他对姐姐还是有情意的, 可不管怎么说,她的滋味是她的,我的滋味是我的,不论姐姐到底是个什么滋味,我的日子肯定还是要过下去的。」 罗燕君很聪明,一步一步的试探做的非常到位。 她说的没错,罗丽君是罗丽君,她是她,虽说姊妹情深,她想尽力搭救罗丽君,但救她姐姐的前提,是能保证她自身的安全。 她先要试探李七有没有搭救罗丽君的可能,如果李七分辨不出真假罗丽君, 那证明李七对罗丽君并不重视,这种情况下向李七求救就不太明智,因为李七提供帮助的几率不高。 其实给李七一段时间,他也能分辨出罗燕君和罗丽君的区别,但只是谁都没想到,马五以如此高效的方式分辨出来了。 确定李七有搭救罗丽君的可能,罗燕君依然非常慎重,她还要试探李七有没有搭救罗丽君的意愿。 出于禁忌,有些话罗燕君不能明说,在交涉之中,她只能相对婉转的把罗丽君的处境说出来,如果李七有搭救罗丽君的想法,她会继续交涉下去,如果李七不打算搭救罗丽君,交涉到此为止,她依然有全身而退的余地。 李七看出了罗燕君的用意,直接了当说道:「我很想帮助你姐姐,但我的帮助不是无偿的。」 罗燕君道:「我这个人其实没多大出息,我就喜欢置地,最近刚刚置了两块地,目前还没找到合适的地头神,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送到普罗州。」 这番话,李七和马五都能听得明白,这是罗燕君开出来的价码,两块新地, 她强调自己有置地的手段,这也是为了证明她有兑现报酬的能力。 李七道:「你知道我收地的规矩吧?」 罗燕君道:「合适的地头神实在不好找,与其费这个心思,我还不如不找了,全都送出去就是了, 只是族里现在看得紧,连我娘都插手进来了,除非有我姐姐帮忙,否则我这地界也送不出去。」 她知道李七的规矩,收到的地界,必须要有完整的契书。 她告诉李七,她掌管着新地的一部分权力,但现在时机不对,只有把她姐姐救出来,这两块地才能给出去。 马五笑道:「你挺会谈生意,这是要先货后款。」 罗燕君很是委屈:「你怎么和我说起生意了,咱们之间不都是情意么?」 马五道:「要说情意,也得看看你是什么心思,你应该不想打仗吧?」 罗燕君连连摇头道:「也不一定不想,我也可以打仗的。」 只要能保证生存,罗燕君也可能改变立场。 李七道:「想让我救你姐姐,得告诉我你们准备在哪开战,如果不在普罗州,那这地点一定很特殊。」 罗燕君蠕动着身子,在厂房里来回穿行:「我听太爷爷说过,外州最不是东西,他们做出来的机器傻大笨粗,一点都不中用, 我们把好机器送给他们,他们一口一个恩人叫着,可等自己有了本事,过去的恩情全都忘了,翻脸就不认人了,想起这些事,族里人都恨得慌, 普罗州也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看这厂房里的机器,一开始都是我们送来的,而今有了新的,你们就忘了旧的!」 这些机器是内州送来的? 普罗州的第一批蒸汽机出现在汽水窑。 如此说来,普罗州的第一批机器来自内州。 马五这下听不明白了:「罗姑娘,我知道你有苦衷,可你说话也太跳脱了, 东一榔头,西一棒槌,问你打仗的事情,你又说到机器上了。」 「打仗的事情我不懂,」罗燕君爬到了一架车床上,「机器上的事情我懂一些,尤其是我们带来的第一批机器,都是好东西!」 李伴峰道:「你说的是第一批机器诞生的地方?」 罗燕君道:「普罗州的第一批机器就在这,外州的第一批机器是他们自己做的,但第一批好机器是我们送的,送到哪里去了,我也不记得了。」 她说不记得,但李伴峰记得。 有一座纺织厂,曾经是桓国工业史上的旗帜! 而那座纺织厂的内部,存在着一个特殊空间,那个空间,很可能是内州的入口! 难怪李伴峰一直觉得周围厂房的布置很眼熟,这里的设备粗鲁和瑞荣纺织厂如出一辙。 瑞荣纺织厂出自内州之手。 内州有可能就在那里出兵。 李伴峰弄清楚了开战地点,接下来的事情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如果这一战,内州打外州一个措手不及,最终打赢了,主战派势必占据绝对优势,罗丽君大概率没命。 如果内州这一战失利,主战派势必失势,罗丽君才有翻身的可能。 李伴峰道:「事情我会尽力而为,事成之后,罗姑娘可不要食言。」 罗燕君问马五:「我的滋味,不比姐姐差吧?」 马五翻译了一下:「罗姑娘说的是信誉。」 回到暗星局,李伴峰打了电话,把申敬业叫了过来。 这几天,一听到李七的消息,申敬业就忍不住激动:「李局长,那个搏击者的亡魂抓到了?」 李伴峰点点头:「抓到了,我已经把他处置了,这点你不用担心。」 申敬业大喜过望:「我这就去打报告!」 李伴峰摇头道:「这个报告先不急着打,这不是要紧事。」 申敬业愣然道:「这事儿还不要紧?这种层次的亡魂能给越州带来灾难。」 「和真正的灾难相比,这个亡魂真不算什么,」李伴峰神色凝重的说道,「内州要开战了,和外州开战。」 一听这话,申敬业皱起了眉头。 「我就说过,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申敬业拔出一支烟,抽了一口,「李局长,你是把我坑了,当初我就说过,这件事要交给廖子辉去处置,现在怎么办?」 李伴峰道:「这事儿和廖子辉没有关系,汽水窑的事情已经得到了解决,内州不在汽水窑开战,也不在普罗州开战,他们开战的地点,是瑞荣纺织厂。」 申敬业一:「怎么可能?内州的人怎么可能绕过普罗州,到达纺织厂?」 李伴峰笑道:「小申,还跟我装?瑞荣纺织厂出了这么多事情,至今没被拆除,其中的原因,你多少该知道一些吧?那是内州和外州之间的通道,你当我真不知道?」 申敬业抿抿嘴唇:「这个情况,我只知道一点,可事情总不能单凭揣测,多少得有些根据吧?」 李伴峰摇头道:「别问什么根据,你现在要做的事通知能做主的人,赶紧做好防备,别让内州打个措手不及。」 事情来的太突然,申敬业已经措手不及了:「我空口白牙就这么说,无凭无据,你让我怎么向上边汇报?」 李伴峰笑了:「那你就不汇报,等着开战就行,咱们一块在这看戏。」 申敬业哪敢看戏,回到办公室,他赶紧联络杜主任。 这次效率是真的高,杜主任当天下午就给了回复。 申敬业撒腿跑到李伴峰的办公室:「杜主任说了,他希望能尽量通过协商解决问题。」 说白了,这还是希望李伴峰帮他们想办法。 李伴峰当场拒绝:「该协商的我都协商过了,这已经不是协商能解决的问题,圣人回了内州,极力主战,想要好阻止这场战争,当前的首要任务是做好防范。」 申敬业赶紧把话传回给杜主任,没过俩钟头,杜主任那边有了回音:此时干系重大,还是希望暗星局能查明实证。 申敬业上哪查实证去? 他没辙,还得找李七。 但李七不那么好找,他早就下班了,带上唐昌发、嫣翠儿、嫣红儿吃烧烤去了。 第二天上午,李七电话被打爆,整个暗星局都在找李七,李七让申敬业直接回话,这是特殊渠道收到的消息,查不到实证。 申敬业两边来回跑,可不管上头什么意见,李七全都不予理会,哪怕杜文铭找上门来,还是一句话给打发回去。 来回磨耗了整整三天,暗星局里情势越来越紧张,有些消息也慢慢渗透了出来。 李七依旧不慌不忙,晚上叫上汤圆、灯泡和中二一块到家里吃火锅,吃到一半,中二拿出一件灵物,把李七的住宅与外界之间的声音给隔断了。 这不是普罗州,灵物这类东西不该随便拿出来,汤圆吓坏了:「你这东西从哪弄来的,你走手续了没有?」 中二端正神色道:「手续走过了,只是陈队没签字!」 汤圆愣了片刻道:「你还有理了?陈队没签字,那叫什么手续?你小子胆子也太大了,山杏儿为什么把东西给你?」 山杏儿是负责治安队常用暗能量载体的管理员。 灯泡在旁道:「中二答应周末陪人家逛街,山杏儿这姑娘实诚,已经被中二骗过好几次了。」 「先不说这些,」中二看向了李七,「李局,我听说要打仗了?」 李伴峰耸耸眉毛:「你怎么知道的?」 中二没回答,接着问道:「开战的地点是不是瑞荣纺织厂?」 李伴峰讶然道:「连这你都知道?」 汤圆和灯泡也很吃惊,打仗的事情他们听说了,瑞荣纺织厂的事情,他们可真不知道。 「这不是我听来的消息,这是我的推断,」中二解释道,「如果内州出手, 我觉得最有可能就是瑞荣纺织厂,我始终怀疑那里就是内州的入口。」 「说说你是怎么推断的?」 李伴峰认认真真听了中二的推断过程。 自从李伴峰上次交代中二去调查瑞荣纺织厂,这项任务,中二一直执行到今天,始终没停下来过。 李伴峰相信,在整个暗星局范围内,甚至可以把范围扩大到暗星局上层,应该没有人比中二更了解瑞荣纺织厂。 他把所有的正式资料和民间传闻全都串在了一起,得到了一个结论:「瑞荣纺织厂,是在内州的帮助之下建立的, 就技术层面而言,这座纺织厂自建成起,到数十年后,一直保持着领先水平,在上个世纪初,这种技术明显属于超越时代的存在。」 中二的结论,和罗燕君的描述基本一致。 汤圆听的也很认真:「有没有可能,是内州派人来到了越州,提供了技术理念和设计方案,才建成了这座工厂?」 中二摇头道:「我也曾经得出过这个结论,但后来我看到了许多报道,瑞荣纺织厂超高的生产效率,引来了许多专家的关注,在设备服役期间,越州曾经成立过专家组对设备的运行机理进行专门研究, 到设备退役之后,依然有专家尝试对设备的机械部分进行复制,但这些专家都失败了,原因是这套蒸汽设备的大部分金属材料超出了当时的技术能力, 这座工厂不是在越州建成的,因为当时的越州连建造这座工厂的材料都拿不出来,这座工厂是直接从内州搬出来的,通过什么样的渠道能搬出来一座完整的工厂? 根据我的推断,只有一种可能,瑞荣纺织厂是内州通往越州的出口,不经过普罗州,与越州直接相连的出口。」 灯泡吃了片羊肉,摇摇头道:「我不明白,越州和内州之间,夹着一个普罗州,双方在地理上没有交接的位置,内州怎么可能绕过普罗州,在越州弄出来一个出口?」 这个问题,中二暂时不想回答:「内州的架构,不能用我们熟知的方向和距离来衡量,李局,如果我的推断是正确的,我们现在最该做的,是在瑞荣纺织厂布防。」 李伴峰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内州的开战地点就在瑞荣纺织厂,局里已经收到了消息,并且反馈到了上头,上头目前还在查找实证。」 中二不理解:「事情都到了这一步,还要查找什么实证?等到敌人真正打过来了,倒是有实证了,那个时候再做防备还来得及么?」 灯泡把毛肚下进了锅里:「这事儿不需要咱们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中二十分紧张,「以我们当前的状况,真的能打仗吗? 至少在暗星局,我看不出有备战的状态。」 灯泡把毛肚捞了起来:「没有备战的状态,你怎么会收到打仗的消息?这是有意给咱们透露些风声,让咱们做好打仗的准备, 所以说,这顿火锅得吃饱喝好,等真开打了,你还想吃这个?有压缩饼干就不错了!」 汤圆给李伴峰另调了一份小料:「就算真开打了,也不一定用咱们参战吧?」 中二吃不下了:「咱们真的在备战么?我真担心我们在事先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1 灯泡摇头道:「你要说完全没有准备,那就夸张了。」 中二道:「我没有夸张,每天我下班之后都要去瑞荣纺织厂看一眼,除了之前拉的几条警戒线,厂区周围连个岗哨都没有,谁敢相信这是要打仗的样子?我真怕内州打来了,我们还在寻找实证!」 让中二这么一说,汤圆也有些紧张了,刚涮好的毛肚,吃在嘴里都不香了。 灯泡不紧张,边吃边说:「有些事,肯定得一直查证,因为谁都不想担责任可有些事情,一定会做准备,因为有些责任谁都担不起, 你呀,以后去普罗州看看,看看那地方每天有多少变数,你再看看廖总使每天怎么应对那么多变数, 咱们这太平日子太多,普罗州没有一天太平,多去看几天,有些事儿你就看明白了。」 李七闻言笑了。 不是嘲笑灯泡,是因为灯泡说的确实没错。 去了普罗州一趟,他变了太多,有些事情,他能看得非常清楚。 「这段时间不要再去纺织厂,那里真的很危险。」灯泡又叮嘱了中二一句。 中二叹口气道:「我不去,也有别人去,纺织厂周围的道路早就恢复通车了,我昨天还看到一些暗能量爱好者,跑到纺织厂去打卡。」 灯泡皱眉道:「他们作死,让他们去,我好言相劝,你得听!」 吃过了晚饭,中二没有回家,他没车,坐着地铁又去了瑞荣纺织厂。 也许灯泡说的是对的,但既然从李局那里证实了开战的地点,中二决定从今天起向局里请假,他自己一个人在瑞荣纺织厂附近蹲守。 如果真的打仗了,哪怕开战一瞬间就会没命,在没命之前,只要能发出一个讯号,只要能争取的片刻的准备时间,这条命也算值得。 守护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一切重要的东西,中二的想法从来没有变过。 凌晨三点钟,六名穿着西洋长袍,带着魔法杖和水晶球的青年男女,一起来到了纺织厂门前。 他们准备越过警戒线,到工厂里举办一场神秘的仪式, 仪式的内容可能是为了通灵,可能是为了祈愿,也可能是为了收获某位存在的指引。 自从纺织厂放松了管制,这个灵异事件多发的纺织厂,又成了暗能爱好者的打卡地。 蹲守在石料堆后边的中二皱起了眉头,他准备立刻劝离这些暗能爱好者,要是不听劝,就锤他们! 刚要走出草丛,中二忽然觉得脚下震颤。 中毒了? 又或者中了某种控制类的技法? 敌人打过来了? 中二拿出了怀里的信号枪,他不断调整着身体重心,力求让自己站稳,然后再开枪。 那六个暗能爱好者可没有这么好的身体素质,他们全都摔倒在了地上,几次试图站起来,却都没能成功。 他们也中了技法? 不对。 中二在调整重心的过程中发现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他之所以觉得地面震颤,是因为地面真的在剧烈震颤。 轰隆! 一声闷响传来。 一道蓝白色的带状闪光笼罩了地面,让中二睁不开眼睛。 这是.—..地震光! 常识丰富的中二意识到这是地震,他想救下厂门口的几个年轻人,可大地的震颤越发剧烈,每迈出去一步,都无比艰难。 沙尘扬起,遮住了中二的视线。 惨叫声不断,在耳畔此起彼伏。 中二摔倒在地上,耳畔听到了石头互相碰撞的声音。 石料堆塌了! 中二距离石料堆不到两米,作为二层的搏击者,他坚信自救的难度不大。 可他尝试起身时,发现难度很大,地震越来越剧烈,他根本站不起来。 烟尘之中,他看到了石料坠落的轮廓,这轮廓先是迫近,随即又远离。 有人救了他,带他离开了石料堆。 地震持续了整整三分钟,这三分钟对中二而言,仿佛过了整整三年,在震动最猛烈的阶段,中二连自己的呼吸都不受控制。 等地震慢慢平息下来,中二艰难的抬头,看到了救走他的人。 「局长—————」中二看见了了李七,还看见了那几个作死的暗能力爱好者。 那几个爱好者躺在地上嘶声袁嚎,并不是出于伤痛,而是出于恐惧。 李七把他们带离了厂区,扔在马路对面的空地上,没再理会,他拉起中二, 迅速远离了瑞荣纺织厂。 中二问道:「刚才是地震?」 李七道:「是地震,但不是自然灾害。」 「那是内州打过来了?战争开始了?」中二又拿起了信号枪。 李伴峰回头看了一眼腾起的阵阵烟尘,摇头道:「战争已经结束了。” 烟尘渐渐散尽,纺织厂的围墙上出现了道道裂痕,但并没有垮塌,这是某种力量控制之下的结果。 厂区之中,数百架无人机腾空而起,四处搜寻活着的残敌。 PS:外州,很强大。 ------------ 第五百四十二章 普罗州的本钱(求月票) 吃火锅的时候,中二没怎么吃东西,因为当时心情非常沉重。 而今听李七说战争结束了,中二饿了,他想请李七吃烧烤。 越州有很多烧烤店营业到天亮,中二选了一家熟悉的馆子,叫了个包间,菜上齐了,中二拿出了隔绝声音的灵物。 「李局,谢谢你救了我。」这个二货才想起来道谢。 李七倒是不介意:「我不是专程来救你的,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关注这场战争。」 中二一惊:「李局,你每天也来瑞荣纺织厂?’ 李伴峰点点头。 中二叹口气道:「李局,你是不是觉得我特二? 2 李伴峰摇头道:「你做的没错,只是这件事做的不太符合外州的规则。」 中二有些苦恼:「我真不明白这里的规则到底是什么,既然我们拥有如此强大的战力,为什么每次遇到暗能案件,还让我们去战斗? 说实话,暗星局的战力让我觉得尴尬,战术刻板,实战经验不足,战斗能力也有限, 既然能在短短几分钟内应对一场战争,为什么还要设置暗星局这个让人尴尬的机构?」 李伴峰道:「因为不同的事件要用不同层次的手段去应对,这是外州的基本规则, 能够在几分钟内应对一场战争,前提是掌握了准确的信息来源,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制定周密的作战计划,并且要为战争之中的意外情况做好相应的准备, 如果明天纺织厂冒出一只家蚕,也要做战争准备,外州的经济基础根本无法支撑如此庞大的消耗。” 中二苦笑道:「李局,你也知道纺织厂家蚕案?」 李伴峰点点头:「我看过安检卷宗,这是你的第一件案子,做的好不错,比灯泡的第一件案子要好得多。」 灯泡接手的第一件案子是跟踪李伴峰,他所付出的所有努力,葬送在了两根辣条上。 中二低下头道:「其实现在仔细想想,那桩案子做的很丢人。」 「不丢人,也许陈长瑞对你们的评价并不高,但对于外州整体而言,你们的完成情况,已经符合他们的这类事件的处置标准,因为你们在有限的人力和物力资源下,解决了问题。」 中二摇摇头:「我觉得我们解决问题的能力,还不如无人机。’ 「那要看是多少架无人机,瑞荣纺织厂展现出了一些外州不该有的物理特性,电磁信号在纺织厂内部受到了严重干扰,想准确操控无人机,就要投入大量成本,想要确保无人机完成任务,还要保证数量上的裕度, 面对敌人可以实施无差别打击,面对人质要展开针对性救援,这些因素意味着更高成本的投入,可能要高出几个数量级,不能用战争手段来处理治安问题, 不能用高层次的手段去应对低层次的事件,这就是外州的规则。」 中二很惊讶:「李局,您是普罗州人,您刚来不久,却能把规则看的如此通透。」 李伴峰没有回答,如果他一直生活在越州,再让他生活二十多年,他也看不清规则的走向。 在去了普罗州之后,对比两种完全不同的规则体系,才能看出彼此间的差异。 中二有些失落:「在这样的规则之下,我似乎成了一个问题所在。」 李伴峰做了一个比喻:「外州就像一个堡垒,在主场作战并且准备充分的情况下,几乎坚不可摧,但如果某一个环节准备的不充分,就有可能造成全局的崩溃, 这就导致了外州擅长有备而战,而不擅长应对突发情况,你有应对突发情况的能力,你也拥有守护这个世界的能力,这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中二笑了:「我刚入职的时候,说的那些蠢话,李局也知道?” 李七点点头:「知道,局里都知道,那不是蠢话,那是梦想和志气。」 吃的差不多了,中二想起一件事:「李局,您刚说可以通过提高无人机的数量,来弥补信号传输的精度问题,可在瑞荣纺织厂,火药引爆同样受到限制,刚才堪比地震的爆炸,也是通过提高火药的数量,来克服引爆几率的限制么?” 「应该是吧。」李伴峰不确定。 刚才的爆炸,威力如此惊人,持续时间如此之久,李伴峰甚至怀疑这不是火药造成的。 操控无人机的方法,真的是用数量提升裕度?这也只是李伴峰的推断。 不管是什么方法,外州的科技已经突破了瑞荣纺织厂的限制,他们下一步会不会突破普罗州的限制。 如果他们能够在普罗州突破电磁和火药的限制,普罗州该如何应对? 中二又问了个问题:「外州是堡垒,战斗力强,但应对突然状况的能力差一些,普罗州又是什么状况?」 他对普罗州心存向往,真心的向往。 可这个问题让李伴峰没法回答。 普罗州是什么状况? 普罗州是一盘散沙。 在应对突发状况上,普罗州个个出色,一把沙子打在敌人眼晴上,能让对方难受很久。 可要是准备充分,来一场战争呢? 内州至少有军队,普罗州有什么? 第二天上午,申敬业把中二叫到办公室,进行了严厉批评。 中二跑去瑞荣纺织厂蹲守,这件事情被厂区周围的监控系统发现了,这件事情必须有个交代,申敬业措辞很严厉,要求中二必须写检讨。 可最终对中二的处罚,也只是写一份检讨而已。 之所以处罚的不痛不痒,原因有两个。 一是仗打赢了。 二是申敬业要高升了。 当然,升职的不止他一个,还有杜主任等一系列上层人物。 但这必须要有一个前提,就是战争能在短时间内平息下来。 内州和其他国家不一样,他们拒绝与外州进行任何形式的沟通,这就导致战后的一些关键问题难以获得明确答复,甚至无法确定眼下到底是不是战后阶段。 如果内州明天又开战了,那么升职的问题就要往后放了。 「李局长,这件事情还得你多费心,起码得从内州要来一句话,这仗,我们觉得最好不要再打下去了。」 涉及到升职这类关键问题,申敬业的工作态度还是很端正的。 李伴峰点点头道:「这事儿我去内州问问。」 申敬业一笑:「那就有劳李局长了。” 「不用客气!」李伴峰端茶送客,申敬业没急着走。 「李局,您大概什么时间出发?我得和廖总使那边做好安排。」 「出发?」李伴峰一,「去哪?」 申敬业抿抿嘴唇:「咱们不是刚刚商量好的,你这边和内州沟通,确定一下双方接下来的走向。」 「这就算商量好了?」李伴峰很是惊讶,「你昨天找锥子谈话,说他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这算不算商量好了?」 申敬业脸颊一阵颤动,李七怎么什么都知道?我找锥子谈话这事儿,是谁告诉他的? 「锥子这段时间工作表现非常出色,未来一段时间,他肯定会有上升的机遇李伴峰点点头道:「咱们在内州面前展现出了强大战力,我相信他们在短期之内不会再有对咱们使用武力的想法。」 申敬业皱眉道:「短期内,这个概念有点太模糊了。」 李伴峰笑道:「你觉得未来一段时间,这个概念就很清晰么?」 申敬业道:「我和锥子说那番话的目的,是为了激发一线人员的士气。’ 李伴峰点头道:「我跟你说这番话的目的,是为了平复一下你升职之前的心情。」 申敬业神情尴尬:「话不是这么说——— 「还想接着扯淡是吧?」李伴峰笑道,「那咱们俩慢慢扯,我又不急着升职。」 申敬业明白李伴峰的意思了,空口白牙说事,说到底都是扯淡。 查明敌人的开战地点,这是李七的功劳。 李七不求升职,至今还没得到任何奖励,这种时候还说下一步的工作,李七肯定没有配合的可能。 「那咱们就别藏着掖着了,」申敬业下令关闭房间里所有的监控和监听设备,「李局,有什么条件,你只管说。」 「小申,你这个态度还要端正,不是我有条件,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履行平衡人的职责,我所付出的一切,都是为了各方的发展和稳定, 我为我的职责默默承担了很多,但有些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能承担的下的,内州刚刚打了败仗,为了弥补失利的战损,他们很可能会把予头指向普罗州,在与内州继续交涉之前,我要想办法保证普罗州的安全。」 一听这话,申敬业赶紧联系了杜文铭,对于普罗州的问题,申敬业绝对不会贸然插手。 杜文铭主动来到了暗星局,他的心情明显比申敬业还要急切。 经过之前的接触,杜文铭大致了解了李七的习惯,一上来先说事,不说理:「保护普罗州的安全,一直是我们的重要职责,也是我们设立关防厅的初衷所在, 我们可以加大各地关防厅的战斗力量,但这同时也会加大我们在经济上的压力,我们并不是想要在普罗州获取更多利益,但我们在普罗州的收益,起码要足够维持我们的基础开销,所以在运费方面会有一定程度的上涨.」 李七打断了杜文铭:「杜主任,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并没打算让你们去保护普罗州,是我自己要去保护普罗州,我需要属于我自己的技术和力量。」 杜文铭还想把自己的思路延伸下去:「我们的思路和方法可能不同,但目的其实是一致的,我们都是为了普罗州的安全,从关防厅入手,是当前各项问题的最优解.」 「那是你的最优解,」李伴峰笑了,「战场上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在普罗州就别想找更多便宜,世上哪有那么多便宜留给你?现在到了你下本钱的时候了。」 李伴峰把话说的这么直接,杜文铭也只能改变策略:「那就说说你的具体要求吧。」 李伴峰把话说得更加直接了:「为了维持普罗州的和平,我需要有战斗能力的人手,我要在三头岔借两万人手,用以对抗内州。」 「你说的是三头人?」杜文铭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没错,要罪人城的三头人,」李伴峰接着说道:「为了维持这些三头人的开销,我也需要更多的经济支持,今后我手下的生意,只支付基础运费。」 所谓基础运费,就是运输成本,说白了,李伴峰只付给关防厅租用火车的钱。 杜文铭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李伴峰继续说道:「因为受到界线的约束,我在普罗州的行动收到了很大限制,这对维持普罗州的和平非常不利,我需要得到在一定范围内控制界线的技术。」 「那是不可能的!」杜文铭起身道,「你提出的三项要求,没有一项是我们能够接受的,我们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真正该提出要求的,是我们!」 李伴峰向下压了压手掌:「小杜,不要那么激动,战争如果结束了,大家都是胜利者,战争如果没结束,谁是胜利者还很难说。” 杜文铭愤怒的离开了暗星局,李伴峰从怀里掏出三颗银元,在手指间转了两圈。 外州的态度依旧明确,他们不希望战争持续下去。 打赢了,为什么不想再打? 这可不是懦弱的表现,他们在争取时间,外州的科技提升速度,让李伴峰觉得恐惧。 外州不可能把三个条件都答应下来,他们能答应多少? 两颗银元在了李伴峰的手里,一颗银元掉在了桌子上,不停的旋转。 「你猜这颗银元是字还是花?」 马五把一颗银元扣在桌子上,看着罗丽君和罗燕君。 罗丽君猜的是字,罗燕君猜的是花罗丽君生气了:「你为什么每次都和我猜的不一样?」 罗燕君道:「猜错了要受罚,我和你猜的不一样,咱们姐妹总能跑掉一个。」 罗丽君怒道:「跑掉一个有什么用?最后不都便宜了马君洋?」 马五摊开手心,公布了谜底:「是字,丽君答对了。” 罗丽君恨道:「让你不听我的,自己把壳掀开吧! 罗燕君笑了笑:「愿赌服输,我肯定不耍赖,五郎啊,先别急着拿家伙,我有个手段给你看看。」 「什么手段?」 罗燕君缩进壳里,等了大概两分多钟。 等她从壳里出来,整个人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肥硕的身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窈窕的腰身。 黏腻的皮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柔嫩的肌肤。 巨大的螺壳被放在一旁,从田螺壳里走出来的,是一个容貌精致的女子。 她身着一袭宝蓝色绸缎旗袍,丝滑如水,剪裁精妙,尤其是领口恰到好处地垂下,露出修长白皙的脖子。 深色宝石点缀的盘扣,似乎是从螺壳上剥落下来的。 腰身收得极细,更显身子婀娜,而旗袍下摆则刚好盖过脚踝,随着步伐轻曳,若隐若现地展现出她线条优美的双腿。 罗燕君走到马五面前,轻轻摸了摸马五的脸:「五郎,喜欢么?」 罗丽君很生气:「死丫头,你变成这副模样,这是要做什么?」 罗燕君冷笑一声:「不服气,你也变一个看看。」 罗丽君愤然道:「我可没有你这本事。」 马五静静看着罗燕君的脸,轻轻了授她的发丝。 有两根发丝很特别,罗燕君想要躲闪,却被冯带苦戳穿了:「五郎,那两根头发,是她的触角,这两根触角她变不好,只能藏在头发里。」 罗燕君有些委屈:「我是变不好,但姐姐厉害,她能变好的,她的触角一点都看不出来。」 罗丽君越发恼火:「不要胡说!我根本不会变!」 「不用把触角藏起来,这多难受。」马五把罗燕君的触角授了出来。 罗燕君抱住马五道:「五郎,这都是为了你。” 「嗯。」马五答应了一声。 「五郎,只要你喜欢,我什么都愿意。」罗燕君正要献上一吻,马五却扭过了头。 「怎么了,五郎?」罗燕君很惊讶。 马五沉吟片刻道:「你能不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啊?」罗丽君张着嘴,半响说不出话。 冯带苦忍不住笑了。 马五觉得没什么好笑。 要是喜欢绝色姝丽,有谁能比得上冯带苦? 之所以喜欢这对姐妹,就是喜欢她们原本的样子! 「五郎,我这都是为了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罗燕君哭的泣不成声,恨不得自己钻回到壳里去,恰巧这个时候,李伴峰来了。 「李七,你给评评理,我这个样子不好看吗?」罗燕君走到了李伴峰近前。 李伴峰上下打量一番,问道:「姑娘,你哪位?” 「我是罗燕君,为了五郎我才变成这副模样,结果他非让我变回去!」 李伴峰看了看几米之外的田螺壳,又看了看眼前和田螺完全不搭边的罗燕君,看了许久,认真问道:「你怎么变得?」 「这不能告诉你!」罗燕君擦擦眼泪,扭过了身子。 罗丽君在旁道:「这只是障眼法的雕虫小技。」 罗燕君有些不服:「我这是雕虫小技,我姐姐那里可有真本事。」 李伴峰看向罗丽君道:「你也能变?」 罗丽君摇晃着触角来到李伴峰近前:「先不说这些琐屑,李公子全力相救, 罗某感激不尽,这番心意,还请李公子收下。」 罗丽君拿出两对契书,连同地头印和地图,全都交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接过地图和契书,神色平静的问道:「罗姑娘,看来你已经官复原职了。」 罗丽君长叹一声:「官职高低,倒不是紧要,朝堂之上,盘踞一群宵小之徒,连连进谗,非要与外州一决死战, 说到底,他们只不过想要借这一场战事争名夺利,却不曾想过两方战力强弱,也不曾想过江山社稷安危。」 李伴峰在旁听着,思绪似乎不太专注。 罗丽君赶紧切入正题:「大军惨败,让那一群宵小之徒暂时安分下来,还请李公子从中说和,劝外州以大局为重,战事到此为止。” 李伴峰微微点头:「好。」 罗丽君还专门准备了一张契书:「之前李公子说过,就事论事最为分明,我在监牢之中,反复回味公子这番话语,觉得公子说的很有道理, 我且效仿公子的做法,留下一份契书,咱们就事论事,这场战事就此了结。」 契书交到了李伴峰手上,罗丽君和罗燕君相继离去。 李伴峰拿着契书,神情木然走出了工厂, 到了冯带苦的住处,冯带苦准备了一桌酒菜,三人小酌了几杯。 马五笑道:「这回不打仗了,咱们还赚来了两块地界,皆大欢喜!」 冯带苦给两人道喜,李伴峰依旧没什么表情。 「老七,你这是有心事?」马五问道,「刚才在工厂里,就看你魂不守舍。」 李伴峰问道:「罗燕君刚才为什么突然变成了女子?” 马五解释道:「我和她们姐妹俩嬉闹,罗燕君变了个漂亮姑娘,说是为了讨我欢心,我知道她是真心对我,可变了之后,我是真的不喜欢。」 李伴峰点点头:「对,她是真心对你,这点我不怀疑,可罗燕君有话从不直说,我觉得她话里另有深意。」 「深意,」马五沉吟片刻道,「我是真的不喜欢,到底多深,我也不好说。 福「她能变成人,我没看出破绽。」李伴峰很严肃的看着马五,这件事对李伴峰来说非常关键,因为他刚才对罗燕君用了金晴秋毫,依然没能看出破绽。 「纯种的内州人不得踏入普罗州,这是货郎定下的规矩,」李伴峰看着马君洋和冯带苦,问道,「如果罗燕君就这么进了普罗州,我们能分辨出来么?」 马五没作声,他能分辨出来,但他的方法太特殊。 冯带苦微微摇头道:「如果不是仔细看过她的头发,我也找不到那两根触角,倘若罗燕君换个装束,与我擦肩而过,我真未必能看出她是内州人。」 就李伴峰接触过的几个纯种的内州人来看,一个形状是蛤,另一个形状是工厂,还有一对姐妹是田螺,从外形上,他们都很好辨认。 现在田螺变成了人,李伴峰还分辨不出来。 这就意味着内州可以渗透进普罗州,这还不是罗燕君的独门绝技,罗燕君说的非常清楚,她姐姐也会变。 出于对李七和马五的感激,这是罗燕君给他们的提示,这是内州正在掌握的一门手段。 李伴峰从怀里拿出一份文件,交给了马五。 马五看过之后,十分激动:「外州把我们的运费全都免了!那以后我们的生意可要做大了!」 李伴峰提了三个条件,杜文铭最终只答应了这一个。 界线的事情,外州绝对不会松口。 三头人的事情,外州也不打算放行。 「有时候主和的比主战的更可怕。」李伴峰喃喃自语。 马五问道:「老七,你刚说主和的更可怕是什么意思?」 李伴峰看着马五,问道:「你知道什么是军备竞赛吗?」 马五想了想:「好像在哪听过,这应该是外州的词儿吧?」 李伴峰道:「外州和内州正在搞军备竞赛,普罗州怎么办?」 马五没明白的李伴峰的意思,李伴峰一脸愁容道:「外州和内州各有各的手段,普罗州有什么?」 「该有的全都有了,城主,您过目!」归见愁把战利品一件一件摆在孙铁诚面前。 孙铁诚抓起一把银元,颇为赞赏道:「活儿干得不错,这放印子的鸟人,攒了这么多家底儿,到头来都是给我留的。」 归见愁赶紧提醒一句:「还有一半,被穆月娟拿走了,我让阿雄把穆月娟给办了,可阿雄本事不够,实在拿不下她。” 「不着急的,先让她替我多赞两天,以后再收拾她也不迟,」孙铁诚心情大好,「阿鬼,我这人赏罚分明,这趟活不能让你白忙活,张滚利的魂魄就归你了。」 归见愁道:「谢城主赏,可他这魂上加着不少手段,我一时还动不了他。」 孙铁诚点点头:「张滚利这是给自己留了后手,只要魂还在,他肯定还有复生的手段,就是不知道这手段是不是和内州有关, 这事儿不打紧,我帮你处置了就是,以后他就是你的鬼仆,你给他起个名字叫阿滚,除了这个鬼仆,我这还有赏!」 归见愁连声道谢,孙铁诚打开一个抽屉匣子,把红莲给掏了出来。 等靠近了张滚利的尸首,红莲感知了片刻,张开了花瓣,把骨肉一并收了进去。 收是收了,可花瓣上没有出现光晕。 孙铁诚一皱眉,拿起红莲问道:「咋了么,为啥还不炼丹?」 红莲挥舞着莲叶,在孙铁诚耳边低语了几句。 孙铁诚眨眨眼晴道:「这还要辅料啊?还得是金刺儿桃子?你要这东西还挺稀罕的, 这东西可不好找,阿鬼,我记得,刺儿桃子只在圣贤峰上才有吧? 阿鬼,你上哪去?阿鬼!站着别动!」 归见愁想悄无声息跑路,被孙铁诚发现了。 「阿鬼,你走啥呀?红莲跟我说了,张滚利这能炼出来三颗玄蕴丹,这是无价之宝,我还打算给你一颗!你不想要了是咋地?」 归见愁连连摇头道:「城主,这么珍贵的丹药,我可不敢收,圣贤峰那个地方,我也不敢去。」 「怕什么呀!你前些日子不刚去过么?」 归见愁摆摆手道:「而今不是一个状况了,圣贤峰成了刀劳鬼的地界,您让我去,就是要我的命。」 孙铁诚两手一抄,蹲在了地上:「这可咋办么?这么好的丹药,不能不炼呀,这么好的地方,也不能不去呀!」 归见愁满脸苦涩道:「那您就另外找个合适的人去吧。” 孙铁诚提起打蛋的棍子道:「也没有更合适的人了。’ PS:这个红莲炼丹,怎么还需要辅料? 各位读者大人,月票都给沙拉! ------------ 第五百四十三章 鬼王偷桃 孙铁诚逼着归见愁去圣贤峰,不去就打蛋。 阿雄在旁劝归见愁:「去吧,蛋得留住。」 归见愁无奈,只能答应下来:「城主,我去,您把法术解了吧。」 孙铁诚一笑,放下红莲道:「我没用法术,你想动就动。」 话音落地,归见愁能动了。 在孙铁诚面前,归见愁一点办法都没有。 简单收拾了下行李,归见愁出发,孙铁诚送到了院子外边。 「城主,您别送了。」 孙铁诚一脸严肃道:「这得送啊,圣贤峰那么凶险,你去了可能就回不来了,以后可能就见不着你了。」 归见愁苦笑一声:「谢城主好意,您还是别送了。」 孙铁诚很是不舍:「咱们处了这么多天,我跟你真有些情份,我肯定得送送你。」 归见愁抬头看了看天,一脸悚惧道:「城主,您真别送了。」 「怎地了?」孙铁诚一抬头,一束亮光,从天而降,正打在孙铁诚身上。 照了天光了。 归见愁吓得跑出去好几丈,孙铁诚还在原地呆呆站着。 不多时,光晕散去,孙铁诚两手一抄,蹲在了地上:「还真有天光,这红莲是真家伙。」 他刚碰了红莲,转眼就照了天光。 「怪我草率了,」孙铁诚拍了拍脑门,「这红莲不能直接碰,之前都用了手段,今天怎么就给忘了。」 以孙铁诚的修为,照了一次天光,倒也不至于要了性命,归见愁道:「城主,您赶紧歇息一会,把身上的道缘往外泻一泻。」 「泻一泻道缘?」孙铁诚摸了摸身上的骨肉,「道缘倒不见得有多少,这火气倒是挺大的,还真得泻一泻。」 说话间,孙铁诚活动了一下腰身,看向了归见愁。 归见愁脸颊一绷,退后几步道:「城主,您要泻火?」 「嗯!」孙铁诚两眼放光,一直盯着归见愁「城主,我这就去圣贤峰,事情办不完,我绝不回来见您!」归见愁撒腿就跑。 「急什么,等我泻了火,你再走不迟!」孙铁诚还想去追归见愁,身子忽然哆了一下。 「这火还真猛,得去找相好的给弄弄。」孙铁诚一挥手,红莲自己回了抽屉匣子,他背着手出了院门,转眼消失不见。 贱人岗,敬德村,几只刀劳鬼在村口摇骰子耍钱。 归见愁纳闷了,刀劳鬼这东西按理说没这么高的灵智,而今怎么还学会找乐子了? 刀劳鬼是一类的特殊的生灵,虽然叫鬼,但不是鬼,魔修那套手段对他们没什么用处。 归见愁叫来一个眠修鬼仆,那鬼仆悄无声息走到刀劳鬼近前,下注两块银元刀劳鬼先看了看鬼仆,又看了看两枚银元,觉得眼皮发沉,纷纷睡去了。 趁着刀劳鬼睡着,归见愁用灵物把他们困住。 阿雄在旁道:「主子,把他们弄死算了,这些都是祸害!」 归见愁皱眉道:「要不说你这人不会办事儿,咱是来找桃子,不是来打山头,事情要是出了闪失,还得留个缓和,不能把梁子结死。」 等进了村子,找了个农户安顿下来,归见愁召来了一个戏修和盗修缝合的鬼仆。 缝合鬼仆的技法,叫魂脉接合,是修的云上技法,接合出来的鬼仆分为两种,一种脉脉通,一种叫一脉生。 脉脉通,就是一个鬼仆带着多个意识,一脉生,就是一个鬼仆只保留一个意识。 这名鬼仆只有一个意识,名叫阿忠。 归见愁吩咐道:「阿忠,你装成刀劳鬼的模样,去圣贤峰上,把金刺桃子给我拿来。」 阿忠看着归见愁:「主子,您叫我一个人去?」 归见愁道:「人多了,容易出纰漏,我派你去,是信得过你!」 「我一个人不行——」 阿雄怒斥道:「什么不行?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时候你推三阻四,对得起主子的栽培么?」 阿忠瞪了阿雄一眼,之前他骂阿雄不中用,没想到阿雄在这找补回来了。 眼看归见愁要发火,阿忠无奈,自己去了圣贤峰。 圣贤峰主峰,圣人原本的居所。 在崔提克的指挥下,刀劳鬼们拆了圣人宅邸,修建了一座巨大的祭坛。 祭坛供奉着三位神灵,左边供奉着病修之祖,右边供奉着刀劳战神,中间供奉着疫病主宰。 崔提克先带着一批刀劳鬼,先拜祭左边的病修之祖,病修之祖的神像,和绿水弓一模一样。 拜过病修之祖,再拜祭右边的刀劳战神,刀劳战神的神像,和万晋贤一模一样。 刀劳鬼的雕刻技术有这么高超么? 当然没有,这两座雕像就是绿水弓和万普贤。 他们肯定不愿意老老实实在这里做雕像,但他们中了崔提克的石化之症,身体大部分结构都变成了石头,只剩下少数器官还在运转。 崔提克为两位神明送上了祭品,两位神明配备有专门的祭司,平时喂他们吃东西,还帮他们清洗身体。 拜祭过两位从神,现在要拜祭主神了。 主神的神像处在云雾笼罩之下,崔提克拿出一把折扇,挥舞两下,驱散了雾气。 主神雕像浮现了出来,所有刀劳鬼全都低下了头。 这座主神的神像,是崔提克亲自雕刻的,神像由六个三棱锥和六个球组成, 没有人能准确形容它的形状,每多看一秒,神像的形状就会变化一次,超过五秒钟,就会感染石化病。 感染了石化病的刀劳鬼,会被摆在绿水弓和方普贤身边,成为两位从神的追随者。 祭祀遵循普罗州的传统礼仪,三跪九叩,要跪拜七十多次,磕头二百多下。 祭礼是崔提克设计的,因为他发现普罗州的祭礼更加严格,更有约束力。 想要约束数量如此庞大的刀劳鬼,对崔提克而言是个严峻的挑战,普罗州的祭礼显然更有效果。 祭礼过后,也要给刀劳鬼足够的空间去放松。 崔提克修建了一座巨大的舞场,购买了大量的乐器,完成了种植和狩猎任务,在狂野奔放的阿米坎西部音乐中,刀劳鬼开始了每天长达三个钟头的狂欢。 舞场之中分为两个阵营,一群刀劳鬼信奉病修之祖,另一群刀劳鬼信奉刀劳战神,两群刀劳鬼在狂欢的过程中经常会发生冲突,对于这种冲突,崔提克一般采取放任的态度。 一定范围内的冲突,对崔提克而言是好事,如果双方不冲突了,那崔提克的麻烦就来了,因为他们会团结一致反抗这位上任不久的首领。 今天的狂欢多了一个环节,刀劳鬼们共同欢迎新成员,一个看起来很像刀劳鬼,却又不是刀劳鬼的亡灵。 这名新成员藏得很深,以至于崔提克和其他刀劳鬼起初都没能分辨出来。 直到狂欢来到最后一步,男女刀劳鬼相拥而舞,假扮成刀劳鬼的鬼仆阿忠, 终于露怯了,因为他对狂欢的规矩不够熟悉。 在狂欢前期,两个阵营各玩各的,到了狂欢中期,两个阵营会彼此挑,到了狂欢后期,两个阵营会出现激烈冲突,可到了狂欢最后一个环节,刀劳鬼会打破阵营界线,彼此相拥而舞。 阿忠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他拒绝与对面阵营的女子跳舞,而且一连拒绝了好几个人。 崔提克发现了异常,让刀劳鬼们抓住这个亡灵,把他送到疫病主宰面前,接受审判。 所谓审判,就是直视神像。 石化病能感染亡灵,阿忠能感受到这座神像的力量,他站在神像前,昂首挺胸,闭着眼晴,冲着崔提克高声喝道: 「我是个硬骨头,活着是个狠人,死了是个厉鬼,我家主子让我来这找金刺儿桃子,他现在就在山下敬德村里等着,其他的事情,我一个字都不会透露!」 崔提克吩咐道:「去敬德村,见一见我们的客人。」 阿忠很硬气的走在了众人前面:「我是不会给你们带路的,我只是想尽快回到主人身边。」 阿忠如愿以偿,很快回到了归见愁身边。 看到重重包围的刀劳鬼,归见愁很想让阿忠灰飞烟灭,可他还是忍住了。 贪生怕死,人之常情,让阿忠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任务一旦失手,阿忠会立刻投降,这是归见愁能够预见到的结果。 况且现在处决了阿忠也没用,当务之急是如何从重围之中杀出去。 归见愁让一个擅长飞翔的鬼仆观察了一下包围圈的整体状况,他选定了相对薄弱的位置,准备突围。 崔提克就在农户外边,他知道归见愁这样的人物不好招惹,如果全力围杀, 刀劳鬼会遭受不小的损失,当然,如果能俘获归见愁,圣贤峰上又会增加一个强大的战力。 经过一番权衡,崔提克先和归见愁交涉:「陌生人,你窃取金刺桃的目的是什么?是想用它调和毒药来害人吗?」 崔提克能认出归见愁,他们在圣贤峰上见过面,但现在崔提克的模样,归见愁完全认不出来。 从对方的问题来看,这个刀劳鬼首领似乎有一定道德标准,归见愁在农户里回答道:「我来找金刺桃,不是害人,是为了入药,治病用的。」 一听说治病,信仰病修之祖的刀劳鬼们十分愤怒,在农户外发出了整齐而低沉的嘶。 归见愁感觉胸腔阵阵麻痒,他知道这吼声威力不小,眼下不能再等,只能拼死突围。 崔提克喝止了刀劳鬼,冲着农户喊道:「我给你一些金刺桃,你带着桃子配药去吧,下次再来这里,让我看看你的药,让我看看到底有什么样的治疗效果。」 两个刀劳鬼往院子里扔了一袋子金刺桃,归见愁让鬼仆把桃子拿了进来。 金刺桃是珍贵的炼丹辅料,也是珍贵的药材,归见愁见过这东西,自然不会认错。 崔提克让刀劳鬼闪开一条道路,放归见愁离去。 归见愁走出农舍,冲着崔提克抱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天这份恩情,我记下了,来日重逢,我肯定差不了礼数,告辞!」 归见愁走了,崔提克带领刀劳鬼们回到了主峰,因为此前被鬼仆影响了兴致,崔提克增加了一个钟头的狂欢时间。 办公室里,李伴峰喝着茶水,静静看着杜文铭。 杜文铭之前的态度非常坚决,只满足李七一个条件,就是免除运费。 但现在,杜文铭的态度变了。 因为李七一直拖着,再这么拖下去,就把升职这事儿给拖凉了。 「五千,」杜文铭给出了新的价码,「我立刻向上边打请示,只要确定内州不开战,这事儿十拿九稳。」 「五千不行,十拿九稳也不行,」李伴峰明确了要求,「一万是底线,先看到人,再办事儿。」 杜文铭很不喜欢李七的谈判方式,可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按照双方的约定,李七先去汽水窑谈判,获得对方的停战意图后,通知杜文铭。 杜文铭提交请示,把一万人交给李七,李七再去获得停战的实质性承诺。 事情说妥,李伴峰即刻启程去汽水窑。 谈判倒是不需要了,李伴峰早就和罗丽君谈妥了,契书都拿到了,这次去汽水窑,主要是把新地交给马五。 李伴峰早就想把一块新地交给马五,但契书齐全的新地非常危险,何玉秀有云上修为,想守住地界都非常艰难,而以马五当前的修为,把家里支挂全带上, 也没有守住地界的可能。 好在马五还有冯带苦,李七和马五提出的条件很优厚,可冯带苦没答应,她拒绝的理由是经营裤带坎和汽水窑已经牵扯了她太多精力,她没有余力再去经营新地。 精力倒不是重点,重点是一块契书完整的新地,会有太多人凯,冯带苦怕自己守不住。 而今有了三头人,冯带苦多少有了些信心,她答应帮马五一把,李伴峰把一块新地和五千三头人留给了他们俩。 剩下五千人,李伴峰准备带去七秋城。 秋落叶正在家里吃南瓜,一口一个,又甜又香。 老虎提醒一声道:「来客人了!」 秋落叶立刻把南瓜收了,抱起桌上的羊腿啃了起来。 见是李七来了,秋落叶很是欢喜,告诉老虎,赶紧置备酒席,两人边吃边聊。 李七说到三头人,秋落叶笑道:「这事儿不用跟我商量,直接送来就行。」 「秋大哥,我这还有一块新地,也想交给你打理。’ 秋落叶看了看地图,问道:「这块地,和你相好的那块差不多吧?」 「哪个相好的?」 「就那个身板子硬实,一看就好生养的!」 「你说的是何玉秀?」李七点点头,「一样的,两块契书,都齐整。」 秋落叶摇摇头道:「这我就帮不上忙了,老七,我把你当亲弟弟,跟你交个实底,这块地界是好东西,可它和别的新地不一样,不能撒手不管,否则肯定让人抢了去, 七秋城地界太大,光是地界上的杂事我都应付不来,我要是帮你看着新地, 七秋城我就顾不上了。」 秋落叶说的是实话,第一批开荒者受到地头神的庇护,哪怕变成了正地,这份庇护依旧有效,秋落叶要处理的事情确实不少。 李七道:「要是把这块地界交给水大哥呢?」 秋落叶想了许久,还是摇头:「水涌泉不行。」 「你是怕他守不住?」 秋落叶对水涌泉非常了解:「这人本事挺大,但胆子太小,你把地界给了他,他也不敢收,就算收下了,被内州一吓唬,弄不好就交出去了,所以这地方坚决不能给他。」 「那还有谁合适?」 秋落叶想了半天,道:「你还有个相好,认识好多字那个,那姑娘能信得过!」 「你说肖叶慈?」李伴峰摇摇头,「她才地皮二层,离地头神差得远了!” 「是差得远点,」秋落叶又想了片刻,转而看着李七道,「老七,这么好的地界,你为什么不自己收着?」 李伴峰道:「我人在外州,也实在顾不上打理。」 「那就没辙了,只能交给那个不争气的相好了。 李伴峰笑了:「我有那么多相好么?不争气的又是哪个?」 「就是疯疯癫癫那个。」 「你说楚二?她修为好像也不高。」 秋落叶一笑:「修为不高,但根基硬实啊,她师父是苦婆子,她爹是楚少强,敢招惹她的人可不多。” 李伴峰微微皱眉:「楚少强是内州的人。’ 秋落叶摇头道:「老七,这就不用担心了,咱是把地界给了那丫头,又不是给了楚少强, 说实话,那丫头我是真心看不上,又泼又狠,性子还毒,你要是把她做了正室,哥哥我心里一百个不痛快但那丫头对你没得说,为了你,她和她爹拼过命,这事儿我亲眼看见了,地界放在她手上,我还真就放心。 要是这么算起来,楚二还真是最合适的人选。 每次和秋落叶喝酒,李伴峰都觉得痛快,两人推杯换盏,喝了不少,可秋落叶抱着羊腿,羊肉没怎么下肚。 「大哥,吃呀,」李伴峰有些担心,「是不是身子还没好全?」 「好全了,早就好了,吃着,吃着!」秋落叶抱着羊腿啃了一口,他是真不爱吃这个东西。 新地的去向定了,李伴峰问起了内州的事情:「秋大哥,你之前说过,纯种的内州人,什么模样的都有,有的像鸡鸭鹅狗,也有长得像人的,那些长得像人的如果来了普罗州,怕是也不好分辨吧?」 秋落叶摆摆手道:「好分辨,长得像人,但满身长毛,个头都大得很,最起码有那棵树那么高。」 李伴峰往院子里看了一眼,秋落叶说的那棵树,少说有五米高。 「也就是说,凡是纯种的内州人,咱们都能认得出来?」 「肯定能认得出来,」秋落叶压低了些声音,虽然现在成了正地的地头神, 但提起内州,他还是十分慎重,「我跟你说,兄弟,在普罗州,见了纯种的内州人,你先不用急着动他,直接去找货郎,货郎见一个杀一个。」 李伴峰道:「假如说,内州人用了障眼法,让人看不出他是内州人,让他看起来和普罗州人一样,这事该怎么处置?」 「没有那样的手段!」秋落叶连连摆手,「不管是幻术、念术、易容术,什么法术都不能让内州人变成普罗州人,就算变出个七八分像,一转眼就能看出破绽,内州人的种血,和咱们差了太远。」 李伴峰道:「假如说,有这么一种内州人,能把自己变成普罗州人,还让咱们看不出破绽,这该怎么办?」 「这还了得!这不就让内州人混进来了?」 「假如让内州人混进来,会有什么后果?」 秋落叶把羊腿放下了:「到底什么后果,我也说不清,当年我修为还在地皮的时候,我记得有一个纯种的内州人变成了房子,混进了普罗州一座荒村里, 那荒村闹鬼,多少年都没人住了,开始就是一间瓦房,一座小院,放在荒村里也没人留意,过了不到一个月,一间瓦房变成了两间, 荒村里有个多年没走的厉鬼,因为尸骨在村子里,她也走不远,看着这事儿不对劲,到处跟人家说去,别人见了厉鬼,躲着都来不及,谁能信她这鬼话? 后来又过了两天,两间瓦房变成了四合院,四合院又变成了大宅子,开始就这一个房子变,后来村子里所有的房子都跟着变,把厉鬼都成吓成好鬼了, 她跪在村子口磕头,求过往的行人把她尸骨带走,可也没人愿意帮她,直到有一天,货郎路过了村口,这厉鬼可算找着救星了, 当时我正好找货郎买膏药,听着这厉鬼把事几说了,货郎生气了,他说这是内州人过来下崽子,推着车子就往荒村里走, 我想跟过去看看热闹,货郎不让去,让我到远处躲着,躲了不到半个钟头, 货郎出来了,把厉鬼的尸骨也带出来了,让她赶紧走人, 我实在觉得好奇,等货郎走后,我去村子看了一眼,结果发现那村子没了, 所有的房子都没了,连地基都被抠了个干净,我也吓坏了,再也没去过那村子。」 听完秋落叶的描述,李伴峰对内州的生命形式更加费解。 一座房子突然出现在普罗州,这还在可以防范的范围之内,一个普通人出现在普罗州,这可怎么防? 这事儿得赶紧告诉货郎。 按照秋落叶的推算,货郎目前应该到了铁门堡。 这地方李伴峰可熟悉,他撒脚如飞跑到铁门堡,到堡子里一打听,货郎这两天没来过。 「兄弟,货郎是没来,还是你没留意到?」 吴永超还真就不敢打包票,他平时很少出门:「堡主,您先别急,我去问问。」 堡子里上下问了一圈,有几个宅修也等着找货郎买东西,他们确实没见到过货郎。 宅修轻易不往远处走,货郎可能没到堡子附近, 李伴峰赶紧联络罗正南,之前陈维新在铁门堡捣乱,李伴峰让罗正南在铁门堡安插过眼线。 「七爷,按我推算,货郎确实应该到了铁门堡,我这就去联络咱们的人,您先等我消息。」 挂断电话没多久,罗正南又打了过来:「七爷,咱们的人联系不上了!’ 李伴峰皱眉道:「上次和他们联系,是什么时候?」 「昨天还和他联系过,有几个过路的流寇到堡子附近捣乱,被吴永超他们打跑了,今天就没消息了。」 「这位兄弟叫什么名字?」 「他姓茅,叫茅草叶,二十出头,二层的武修,平时扮作卖米的,每天都去堡子里做生意,住在堡子外边,东井村里。」 货郎不见了,罗正南安插的眼线也不见了,这两件事有没有联系? 不管有没有联系,手下人丢了,不能放着不管。 李伴峰先去了东井村,找到了茅草叶的住处。 茅草叶在这租了间房子,和房东住一个院子,李伴峰先问了房东,房东回话说:「小伙子做事勤快,一早上推着车子出门了,应该是卖米去了。」 李伴峰又回了堡子,叫来了吴永超:「兄弟,今天见到茅草叶了么?” 「谁是茅草叶?」吴永超一脸雾水。 「是个卖米的。」 「男的女的?」 「男的,二十出头。」 这么一说,吴永超知道是谁了,他经常在茅草叶这买米,茅草叶说话随和, 还从不缺斤少两,吴永超对他印象很好,可一直不知道他名字。 「今早上他来过,八点多钟到的,不少人都等着在他这买米,不到十点,米就卖完了。」 卖完了米,茅草叶离开了堡子,他能去哪呢? 堡子里还有个卖米的老汉,对李伴峰道:「他应该去周围村子收米去了,周围村子没有米可收了,他应该是去了松岭村了。」 松岭村可不近,李伴峰走了二十多里山路,到了村子口。 村子里静悄悄一片,各家各户,水田旱地,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走到一户农家院门前,李伴峰发现院子里有人,往院子里仔细看了一眼,发现这人还认得。 「阿鬼?」 归见愁捂着胸口,坐在院子里,抬头看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进了院子,问归见愁:「出了什么事儿?」 归见愁脸色煞白,指了指自己的嘴,示意不能说话。 旁边一名鬼仆,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拿出一张白纸,在纸上写了四个字:我们病了。 「什么病?」 归见愁摇摇头,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什么病。 那名鬼仆又写了一行字:这病传染,一说话,就传染。 哪有这种病? 李伴峰没想明白,鬼仆接着写道:找孙城主,救我们。 写完之后,鬼仆冲着李伴峰作揖。 归见愁带着一群鬼仆,一起冲着李伴峰作揖。 PS:孙城主会医术么? ------------ 第五百四十四章 两门高手宋千魂(求月票) 归见愁和他手下的鬼仆都生了病,一说话就会传染的病。 看状况,他们病得不轻,归见愁一直捂着胸口,连起身都困难。 鬼仆举着白纸,朝着李伴峰作揖,他们希望李伴峰向孙铁诚求个情,救他们一命。 可他们既然要找孙铁诚,为什么要来松岭村?难道不该去愚人城么? 李伴峰还是没想明白状况,他对众人道:「师兄是在城里吧?」 归见愁连连点头。 李伴峰道:「你们先在这等着,我这就找他去。” 松岭村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了归见愁和他的鬼仆,村民哪去了?茅草叶哪去了? 先把孙师兄找来,把归见愁治好,问过之后应该就明白了。 李伴峰刚想动身,忽见一名四十多岁男子,身穿对襟白衣,黑色马裤,头发梳的整齐锽亮,来到农舍门前。 「你来这做什么?」男子盯着归见愁,上下打量一番,听这话,这两人应该认识。 归见愁冲着男子又是行礼,又是作揖,旁边那名鬼仆举起了一张白纸,白纸上写着: 「我们得了病,一说话就传染,求您救我们一命。」 这男子是个医修? 能治好这种奇症,看来医术不低。 男子冷笑一声:「这话说的有趣,你们来到这里,险些酿成灾祸,我凭什么要救你们?」 归见愁看了鬼仆一眼,鬼仆赶紧写字:「因为您是天下第一侠土,因为您是天下第一英豪,您不忍心见死不救!」 男子冷笑一声:「说这种奉承话,有什么用处?」 说完,男子拿过归见愁的手腕,给鬼见愁诊脉。 号过脉,男子微微授了授胡须,长叹一声道:「奇怪,这可真是奇怪。」 归见愁抿了抿嘴,想发牢骚,却不敢说话。 旁边一名鬼仆举着白纸:「您懂医术么?」 男子摇摇头,非常坦诚的回答道:「不懂!」 李伴峰都不知该怎么形容。 不懂医术,在这号什么脉? 归见愁的行为更让人难以理解,他好像知道这男子不懂医术,可为什么还求他救命? 男子起身,对归见愁道:「罢了,我这人还是心软,且给你一次机会,就一次, 如果你赢了,我帮你治病,如果你输了,立刻走人,哪怕你走不动了,也得叫你手下把你抬出去,你连尸首都不准留在这,答应么?」 什么意思,这是要比武么? 归见愁这个状态貌似不适合比武, 归见愁神情严肃,冲着男子点了点头。 「好!」男子拿出一个骰盅,把三粒骰子放进盅里,上下摇晃起来。 原来是赌骰子。 这男子手法极其娴熟,骰盅先在右手,绕着头顶转了三圈,又到左手,在左手的手背上,一路滑行到肩膀,从左肩滑到右肩,再从右肩滑到右手。 右手指尖一挑,骰盅飞上半空,等到般盅落下,男子伸手把骰盅摁在桌上, 冲着归见愁道:「下注吧!」 归见愁看了看鬼仆,鬼仆把纸拿到了鬼见愁近前。 归见愁捂住胸口,提起毛笔,蘸好了墨汁,在纸上写了一个字:「大!」 男子冲着归见愁道:「你可想好了,这是赌你的命,落地无悔!」 归见愁用力点头,表示自己绝不后悔。 「好!开!」男子一掀开骰盅,三个骰子四五六点,确实是大。 男子沉默许久,慨叹一声道:「也罢,这是天意,我且救你们一回,无关人等,暂且回避。」 无关人等,就李伴峰一个。 李伴峰闻言,赶紧退出了院子,两名鬼仆关上了院门。 以李伴峰今天的修为,窥视和窃听的手段有的是,但他没这么做,归见愁正求人家治病,不能因为一时好奇,搅合了正经事。 过了半个多钟头,大门开了。 归见愁正对着男子千恩万谢:「宋师弟,哥哥我欠了一条命,我们一家上下都欠着你的,以后有事儿只管开口。」 归见愁敢说话了。 这证明他病好了。 这名男子是他师弟? 归见愁上前引荐道:「老七,这位是我师弟,名叫宋千魂,是两开门的高手,在哥哥眼中,这是能人中的龙凤,英才中的翘楚!」 宋千魂冷笑一声:「这种溜须拍马的话,你却还说得出口?你这种虚伪之人,实在让人厌恶!」 说完,宋千魂拿出折扇,扇了两下,眼神之中颇显得意。 他好像不是太厌恶。 宋千魂,这名字很有特点,再加上他是归见愁的师弟,应该是个魔修。 归见愁说他两开门的高手,他另一门修为是什么?是医修么? 可他刚才说了,他不懂医术。 宋千魂和李七彼此抱拳,客套了几句,算是认识了,宋千魂转而又对归见愁道:「师兄,你这病症我算弄清楚了,但病因从何而来,我还是没想明白,我从没听说过有通过言语能传染的疾病。」 归见愁不敢说实话,去圣贤峰,是孙铁诚给他的任务,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把这事儿说出来。 「这病我也不知道从何而来,我今天本来要去一趟绿水城,刚走到城门,就觉得心口一阵阵发紧, 起初还能忍得住,而后越来越难受,我手下的鬼仆也有医修,我让鬼仆给看看,结果病没看好,鬼仆自己倒染上了。」 说话间,归见愁扫了李伴峰一眼。 这句话的重点是,归见愁手下的鬼仆有医修。 这就等于把宋千魂的情况告诉给了李伴峰,宋千魂本身不懂医术,和归见愁一样,是个魔修,他是靠手下的鬼仆治病。 李伴峰思绪一动,靠鬼仆治病?这事儿好像在哪听过。 归见愁接着说道:「鬼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染的病,回头和其他鬼仆商量事情,结果一开口说话,其他鬼仆都染上了,都觉得心口疼, 我实在没辙,只能跑到铁门堡来找你,可到了村子里,却发现你躲着不想见我,我这心都凉透了!」 说话间,归见愁又扫了李伴峰一眼,这句话有两个重点。 一是归见愁来铁门堡是为了找宋千魂,找不到宋千魂,才向李伴峰求助。 二是归见愁没有提起孙铁诚的事情,李伴峰也千万不要提起。 宋千魂道:「师兄,这事儿是你做的不对,你明知身染疫病,却还来这村子里,却不怕这一村子的人都被你害死吗?」 归见愁低着头道:「师弟教训的是,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对。” 宋千魂思量片刻:「你适才说去绿水城时,染上了这病症,难不成是绿水弓所为?」 归见愁点点头道:「我怀疑就是绿花子做的,这笔账我肯定得跟他算清楚! 一听这话,李伴峰有些紧张。 这事儿真是绿花子做的?绿花子从刀鬼岭跑出来了? 宋千魂闻言,背过身道:「我与绿花子来往不多,也没什么冤仇,他和师兄之间的过节,我就不方便插手了。」 归见愁连连摆手:「报仇的事情不敢有劳师弟,为兄自己处置就是, 师弟这份恩情,为兄我记下了,我这还有要紧事,先走一步,老七,你来这是要·——」 归见愁想带着李七一起走,可李七现在还不能走。 李伴峰看着宋千魂道:「我和宋前辈,还有事儿要商量。」 「那你可得好好商量,在铁门堡这地界上,跟宋师弟说话,千万要注意分寸。」 归见愁走了,这是他第三次暗示,李伴峰听的明明白白,这位宋千魂,就是铁门堡的地头神。 李伴峰曾经托车夫找过地头神,当时没能找到,今天却在这遇见了。 宋千魂盯着李七看了片刻:「若是我没猜错,你就是铁门堡的堡主吧?名叫堡主的堡主。」 李伴峰没有否认:「前辈说的没错。” 宋千魂带着赞许的笑容点了点头:「你为铁门堡做了不少实事,看的出来你心地不错,也很有手段,可我要把话说在明处,这地头神的位子,我绝对不会拱手让人。」 李伴峰摇头道:「前辈多虑了,我从没想过要做铁门堡的地头神,我今天来这,是为了找我一位朋友, 他叫茅草叶,是个卖米的年轻人,到了松岭村,人就不见了,这村子里的村民也不见了,前辈应该知道他们的去向吧?」 宋千魂点头道:「我确实知道,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李伴峰一皱眉:「前辈的意思是?」 宋千魂抓出一把银元,左手甩到右手,右手甩到左手,银元飞舞之间,时而如银瀑流淌,时而如银龙腾跃,手法非常花俏。 银光闪过,宋千魂两手一收,摆在李伴峰面前:「咱们且赌上一回,你若赌赢了,我便对你说出实情,你若赌输了,立刻离开松岭村,只当没有见过我。」 「好!」李伴峰答应了下来。 宋千魂伸出右手道:「你且猜猜我手中的银元是单数还是双数?」 李伴峰道:「是单数。」 宋千魂一皱眉:「你可想好了!’ 「我想好了,」李伴峰道,「前辈一共拿出十一颗银元,右手五颗,左手六颗,绝不会错。」 宋千魂沉默片刻,摊开了右手。 右手里的确有五颗银元。 他手法确实花俏,可因为过于卖弄,导致银元在空中悬浮的时间过长,收手前夕,让李伴峰看的一清二楚。 宋千魂也很诚实,他没有赖账:「愿赌服输,我告诉你实情,我知道我师兄归见愁到了松岭村,也知道他身上带着疫病, 我担心他把疫病传播到村子里,因此用了些术法,把村民送到了我住处,那名卖米的年轻人也在其中, 他们而今都在我住处昏睡,且等一觉醒来,这些人都会回到村里。」 李伴峰道:「前辈此举,还真让我有些意外。」 宋千魂一愣,转而笑道:「你是没想到,我会在意这些村民的死活?」 李伴峰点点头道:「铁门堡的百姓,被骗子和山匪欺压多年,却也没见前辈出手。」 宋千魂道:「寻常人之间的争斗,我极少参与,但我师兄不是寻常人,他带来的疫病,对铁门堡而言,怕是灭顶之灾,这事我不能不管。」 这是宋千魂作为地头神的原则,李伴峰不多作评价:「按我推算,货郎应该到了铁门堡,前辈可曾见过他?」 宋千魂点头道:「见过,今天一早他到了我地界上,我也正想找他买些东西,可刚一见面,货郎因为有急事,先走了。」 「是什么急事?」 宋千魂道:「货郎的行踪,按理说不能随意透露,但我知道你是货郎的朋友,你曾自称是货郎的师兄,他知道实情后并没有怪罪你,足见你们交情不浅, 这样吧,咱们再赌一回,你若是赢了,我便把货郎的去向告诉你,你若是输了,便即刻离开松岭村,不要与别人说见过我,更不要告诉别人与我赌过。」 这位地头神貌似很擅长赌博,很有可能是个赌修,刚才不慎输给了李伴峰一场,对他的声誉或许会造成严重影响。 可他之前还输给了归见愁一场,以此看来,他今天赌运差了些。 不管怎地,李伴峰想知道货郎去向,就必须和他赌一场。 两人把赌约说妥,宋千魂拿出一副牌九。 李伴峰愣住了,他不会推牌九。 「咱们能换个赌法么?」 宋千魂摇头道:「我提的赌约,规矩得我定。」 手套在李伴峰的上衣口袋里,压低声音道:「当家的,不用怕,这事儿交给我,我是行家!」 有手套这句话,李伴峰放心了,两人抓了牌,各自看了一眼,宋千魂不动声色,指尖微微颤了一下。 手套随即开口:「当家的,他出千,在袖子里藏牌,他要是不服,你让他抖落抖落!」 李伴峰咳嗽了一声:「前辈,晚辈诚心向你请教,你要用千术,这就没意思了。」 宋千魂脸色微红,把牌九收了。 他就这点好,从来不赖账。 「我手段被你识破,自然是我输了,我这就把货郎的去向告诉你,货郎收到消息,有内州人混进了普罗州,他生意都顾不上做,直接赶去处置此事了。」 「有没有说事情发生在什么地方?」 宋千魂摇头:「内州人混进普罗州的事情,我也曾听说过,货郎肯定有办法应对,这事你不用担心。」 李伴峰道:「货郎处置过内州人,应该还会来铁门堡吧?」 宋千魂想了想道:「那却未必,要看事情处置的顺不顺利。」 李伴峰道:「如果货郎还来铁门堡,请宋前辈为我带句话。」 宋千魂冷笑一声:「为你带句话,也不是不行,可宋某这人懒散,有些风波,不想卷进去,如果非要让我带这一句话—.” 李伴峰接过话茬道:「是要和前辈赌一回吧?」 宋千魂点点头,拿出两个骰盅:「咱们一人一副骰子,比点数,一局定胜负, 你若是赢了,话我给你带到,你若是输了,立刻走人,今日之事,不准与人提起,你看如何?」 「好!」 李伴峰接过骰盅,没等动手,宋千魂先摇了起来。 一听声音,手套暗自低语:「不好!」 「怎么不好?」 「当家的,这骰盅动静太大,他要用裂骰的手段,就是要把骰子摇成两半。」 「这有什么用?」 「骰子摇碎了,原本三颗骰子,会变成六颗,加在一起就有二十一点,当家的,这是遇到行家了,咱们可不好赢, 一会我做个手段,至多求个平局,要是被他发现了,咱就趁早认输, 这人应该是个赌修,在赌修面前赖账,咱们要吃大亏!‘ 赖账倒也不至于,宋千魂要实在不想传话,李七再想别的办法。 说话间,骰子晃动的声音越来越大。 啪! 宋千魂把骰盅把地上一拍,看着李伴峰道:「你怎么不动手?」 李伴峰道:「我等前辈先.——· 「不用等了,你没机会了!」宋千魂掀开骰盅,三颗骰子,摇的粉碎,变成了一片碎末。 手套没看明白。 李伴峰也没看明白。 「前辈,这是几点?」 一阵寒风吹过,骰子的碎末都被吹散了,一点也没留下。 手套低声道:「他好像把劲用大了。」 场面十分尴尬,宋千魂抿了抿嘴唇,把骰盅扣在了地上,对李伴峰道:「你不用摇了,说吧,要带什么信?」 身边的法宝都在笑话宋千魂,李伴峰没笑。 玩骰子这事,估计是宋千魂的爱好,这爱好是好是坏姑且不论,起码人家态度是很认真的。 李伴峰道:「我打探到一些消息,关乎普罗州安危,前辈若是遇到了货郎, 请让他在铁门堡等我。」 宋千魂点头道:「你放心,话我一定带到,货郎若是来了,我让那位卖米的朋友给你送信, 我现在想把松岭村的村民,连同那位卖米的朋友,一并送回来,你若是不走,咱们就得再赌一把。」 宋千魂的目的很明确,他不想让李伴峰看见他搬运的手段。 李伴峰摆摆手道:「咱们不赌了,晚辈这就告辞,前辈,有个爱好倒也无妨,平时图个乐子也就罢了,您可千万别赌钱,眨眼之间就得倾家荡产。」 李七转身离开了村子。 宋千魂看着李七的背影,皱起眉头道:「赢了两局而已,且看把你张狂的!」 骰盅飘到宋千魂面前,冷哼一声道:「丢人吧?让人笑掉大牙了吧?你都云上的赌修了,怎么手法还这么差?」 宋千魂怒道:「刚才那一把,要不是你用了暗劲儿,我能把骰子彻底摇碎么?」 骰盅哼一声道:「我要是不用暗劲儿,别说是骰子,连我自己都得被你摇碎了,你就不是这块料!” 「不是这块料,我能修到云上?」 骰盅冷笑道:「那是因为你够勤奋,这多年要不是有我照应着你,裤儿都得被你输了去!」 「呸!」宋千魂2了一口,「上次去岩楼村攒局,裤也没给我留下呀!」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躺在床上,想不出对策。 娘子安慰道:「相公呀,小奴觉得这事儿心急不得,纵使告诉了货郎,他也没什么办法处置。」 是呀,货郎能有什么办法? 说到底,也就是到处跑,到处抓,抓到一个算一个。 娘子又道:「普罗州就像个破屋子,一场大雨来了,货郎推着车子,东边修一修,西边补一补,实在修补不上了,他就自己拿着个盆接着, 相公呀,货郎有那么高强的本领,可也有分身乏术的时候,相公要是跟着他一起修修补补,却不知能把这破房子修补成什么模样。」 李伴峰思量许久,拿着新地的契书,先去了绿水城。 「阿鬼呀,差事办的不错!我得重重赏你。」孙铁诚先让红莲把金刺桃收了红莲上荡起层层光晕,这是开始炼丹了。 孙铁诚满意的点点头,又对归见愁道:「把张滚利的魂魄也放出来吧,我帮你拾摄拾摄!」 归见愁高兴了,张滚利层次太高,魂魄上还有不少术法和机关,想驾驭他的亡魂,必须慎之又慎,万一被他反噬了,鬼仆杀主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 而今只要让孙铁诚施展点技法,让张滚利认准归见愁这一个主子,保证他以后死心塌地,不敢造反。 归见愁拿出一个瓷瓶,解开瓶口的封条,放出了张滚利的魂魄。 张滚利站在孙铁诚面前,神情凶狠的说了句:「原来是孙城主,好久不见了孙铁诚看了看张滚利,笑道:「你个畜生养的,变成鬼了,还这么张狂?」 张滚利也笑了:「你个丧家之犬,不人不鬼,还打算苟活多少年月?」 孙铁诚赞叹道:「哎哟,说话还带点书香气儿,你小子有长进。」 归见愁笑道:「不光有书香气儿,还打算找个书香人儿,为了普罗州第一才女,把这小命搭上了。」 孙铁诚笑了片刻,突然一愣,回头问归见愁:「你刚说啥?」 归见愁道:「何家庆让沈容青布的局,找他借东西,到日子了,张滚利去收账,这才掉到我们手里,城主,这事儿我跟您说过。” 归见愁确实说过,只是孙铁诚当时只记得做局算计张滚利,没太过问细节。 而今看着张滚利,孙铁诚慢慢皱起了眉头:「老张,你缺女人吗?」 张滚利笑道:「庸脂俗粉我不缺,才貌双全可不好找,我是真动了心思, 我在江湖上跌爬了一辈子,到最后折在一个女人手里,想起来,还真觉得寒穆。」 归见愁放声笑道:「现在知道寒了?晚了!你心里是不是特别后悔?要不你哭两声给我看看!」 张滚利没哭,孙铁诚也没笑。 孙铁诚回头看了看归见愁:「你把当时的事情说的再仔细一点,你们当时多少个人和张滚利交手?」 「我一个,穆月娟一个,冯崇利一个,何家庆一个。」 孙铁诚想了想,又问:「冯崇利什么修为?」 「过了云上,还会货郎的独门技法,童叟无欺,都说他是货郎的亲传弟子。」 孙铁诚有些惊讶:「货郎哪有什么亲传弟子?这事儿你可看仔细了?」 归见愁道:「也不敢说是一定就是童叟无欺,当时张滚利是这么猜的,我看着也挺像。」 孙铁诚道:「这个冯崇利算是有点真本事,那个何家庆呢?」 归见愁道:「何家庆是个盗修,修为在云上,具体层次还不知晓,都说圣人的玉玺在他身上,也算有些本事的。” 「还有呢?」 「没了!」归见愁摇摇头道,「剩下两个,一个叫何海生,一个叫沈容青, 他们都没出手,修为都还在地皮上。」 孙铁诚思量片刻,又问道:「你们出全力了没?」 归见愁想想道:「出全力倒谈不上,张滚利的核桃被何家庆给偷了,咱们对他知根知底,打他自然不费劲,这些事儿我都跟您说过。」 是,归见愁事先都说了,去收拾张滚利,也是孙铁诚授意的。 可孙铁诚没有亲历这场战事,有些细节,他确实不清楚。 孙铁诚喃喃低语道:「怪我问的少了,凭老张的本事,你们打的有点太轻松7..... 归见愁道:「主要是事先准备的周全,没给张滚利翻身的机会。」 孙铁诚思索良久,突然看向了张滚利的右手。 张滚利的右手上,着一个算盘。 「这算盘还在?」 归见愁很是得意:「当时我把张滚利的魂魄给收了,把这算盘也一并给收进了瓶子,他们谁都没留意到,这可是个好宝贝。」 孙铁诚从张滚利手里拿过算盘,张滚利一惊,想要抢回来,被归见愁用技法制住了。 孙铁诚拿着算盘,仔细看了片刻,问道:「这算盘他用过没?」 归见愁道:「这是他独门兵刃,肯定用过了呀!」 孙铁诚仔细看了看算盘珠子:「真用过么?」 归见愁又想了想:「应该是用过的,我记得当时算盘珠子满天飞。」 阿雄在旁提醒:「主子,你可能记错了,打仗的时候确实有人用过算盘,可那是冯崇利,他的兵刃也是算盘,我可没见张滚利用过算盘。」 「没用过么?」归见愁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战局太紧张,他还真没太留意张滚利的算盘。 孙铁诚拿着算盘在张滚利眼前晃了晃,张滚利十分慌乱,魂魄有些不稳。 「阿鬼,拿住。」孙铁诚把算盘扔给了归见愁,归见愁刚接过算盘,张滚利拼命挣扎,想把算盘抢回来。 「阿鬼,走远些!」孙铁诚一声吩咐,阿鬼带着算盘,走到了厅堂外边。 张滚利没了力气,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等归见愁走到十米开外,张滚利眼神暗淡,神情麻木,站在原地,不会动了孙铁诚微微摇头道:「这不是张滚利。」 PS:那这是什么人? 月中了,各位读者大人,给沙拉投票呀。 ------------ 第五百四十五章 张滚利和黄泽南 孙铁诚让归见愁把算盘拿远一点,刚刚超过十米距离,张滚利的魂魄不会动了。 这必然不是张滚利,可这魂魄是谁的? 孙铁诚对归见愁道:「把你的梦修和画修鬼仆都叫来。」 归见愁回身道:「阿春,阿色,到城主那去。」 两名俊俏女子,来到孙铁诚旁边,孙铁诚嘱咐梦修道:「一会让这人半梦半醒。」 阿春点了点头。 孙铁诚又对画修道:「我记性不是太好,一会你把看见的和听见的都给我记下来!」 阿色赶紧准备好画笔。 「算盘给我。」孙铁诚冲着归见愁招了招手,归见愁把算盘拿了回来。 算盘到了孙铁诚手里,重新靠近了张滚利,张滚利缓缓睁开了双眼。 作为亡魂,张滚利的五官原本有些模糊,此刻却慢慢清晰起来。 他双眼紧紧盯着孙铁诚,一双眼睛越睁越大。 归见愁手下有个旅修亡魂,冲着归见愁喊道:「不好,有危险,快走!」 归见愁不忘招呼孙铁诚:「孙城主,离那亡魂远一些。」 亡魂双眼外突,额头隆起,两颊凹陷,整个身形都在扭曲。 孙铁诚不急不缓说道:「你是个大活人,大活人就得好好活着,哪能随便炸开呢?」 亡魂扭曲的速度放缓了,但身体里还有一股力量,随时可能喷涌出来。 孙铁诚拿来一碗茶,灌进了亡魂的嘴里:「渴了吧?喝点水先,有水喝,舒服多了吧,能喝水,咱就是大活人呀, 大活人不能炸了,大活人得好好活着,你把这碗茶都喝了,喝完了茶,咱们再吃点东西。」 无论这亡魂是什么来头,是个生灵都有求生的念头。 他想活。 借着想活这念想,孙铁诚把坡儿搭出来了,亡魂扭曲的身形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孙铁诚让归见愁准备香烛,又让手下人准备了一碟盐焗鸡,亡魂一边吃鸡, 一边吃香火,既能解馋,还能管饱。 看着亡魂恢复了七八成,孙铁诚问道:「你到底叫个啥么?」 亡魂道:「我叫张滚利呀,孙铁诚,当初你也欠过我钱的,怎么不记得了? 孙铁诚笑道:「这么多年前的事情你都记得,我欠你多少来着?」 「三百六十三块大洋,你欠了钱,还不还我!」 孙铁诚喝了口茶水,仔细回忆着当年的过往:「我为啥不还你钱呀,这点钱,我应该不缺吧?」 「怎么不缺?」亡魂冷哼一声,「那时候你不是城主,咱们修为可都在地皮上呢, 要不是我借了你三百大洋,你拿什么起家?你拿什么开饭馆、开客栈、开书寓?你哪能做起一个愚人城来?」 孙铁诚很是生气:「借了三百大洋,你让我还你三百六十三?” 亡魂也生气了:「你跟我扯淡是吧?我不收利息吗?你让我吃什么?」 孙铁诚不太服气:「你记错了吧?我这么聪明的人,还至于在你这借钱起家?我记得我入道门之前,就挺有家底儿的。」 「你有个屁的家底儿!」亡魂连声冷笑,「老孙,你这些年净想着骗人,把你自己也给骗了吧?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么? 你入道之前是个打猎的,天天在山沟子里转悠,老实巴交,不敢和人说话, 打来的猎物都是经我手出货, 一直到十六岁那年,你第一次去镇上赶集,看到人家卖棉花的姑娘,给你馋的三天睡不着觉,这事儿我可没说错吧?」 「不对,你这是蒙我,」孙铁诚摆摆手道,「我记得我出生在富贵人家。」 「狗屁的富贵人家,你爹也是个打猎的,一辈子都没碰过女人。」 「扯你娘淡!没碰过女人,哪来的我?」 亡魂哼一声道:「你是他从山沟里捡来的!」 孙铁诚怒道:「你胡说,我出生之前,就是在富贵人家,做大少爷的!” 亡魂笑道:「还特么扯到出生之前了,老孙,你真是被自己骗糊涂了,天天想着给自己贴金。」 「你不贴金,你出身比我好么?」 「我没说我出身好,我爹是给人家有钱人放羊的,我刚懂事就得跟着他去放羊,我是穷苦人,要不是偷着把东家的羊给卖了,我也起不了家! 我知道我是苦出身,但咱不胡吹呀,苦就是苦,咱认账啊!」 孙铁诚摆摆手道:「咱先不说小时候的事儿,咱说你出生之前的事儿,我出生之前就认识你,我记得你外号叫蛤。」 亡魂甩甩脑袋道:「别瞎扯了,哪有什么出生之前的事儿。 「怎么就没有,我出生之前是大少爷,我总是叫你蛤,你还有个相好的叫兔子。」 亡魂冷笑一声:「我看你是魔惬了,谁能记得住出生之前的事儿?」 孙铁诚很认真道:「我能记得住呀,你记不住,你就得听我的呀,你出生之前就是蛤。」 「我不是蛤!」 「就是蛤蟆!」 「你凭什么说是蛤!」 「我亲眼看见你是蛤!」 亡魂怒道:「你看错了,蛤是葛俊,他根本就不是我!」 说到这,亡魂突然愣住了,喃喃低语道:「葛俊是谁?我怎么好像见过这个人」 孙铁诚道:「咱们先不说葛俊,先说说你,你到底是不是蛤?」 亡魂神情阵阵呆滞,碎碎念念说道:「我不是蛤,葛俊是蛤,我最害怕葛俊了。」 他声音变了,和张滚利不一样了,声音又尖又利,语调还有些跳脱。 孙铁诚道:「为啥怕他呀,咱们是好朋友,他要欺负你,咱们一块揍他呀!」 「不能揍他,揍不过他,」亡魂转脸看着孙铁诚:「你是谁来着?」 孙铁诚道:「我是你好朋友啊,苦出身的好朋友呀!」 「苦出身的好朋友,」亡魂陷入了沉思,「我有朋友么?你们不都看不起我么?」 「我看得起你,我是真把你当朋友!」 「你把我当朋友没用,」亡魂不停的摇头,「我是下族人,这辈子都是下族人。」 归见愁看愣了,愣的都忘了自己该干什么了。 这亡魂一眨眼的功夫变成了另一个人,从张滚利,变成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张滚利出身穷苦,从放羊的变成了放印子的,熟悉他的人,还总拿这事儿笑话他。 可眼下他又说他自己是下族人。 下族是内州的说法,他怎么又变成内州人了? 孙铁诚接着和亡魂闲聊,两个人聊得剖心剖肺,好像真是从上辈子就认识的朋友。 「下族人怎么了?」孙铁诚锤了亡魂一拳,「我也是下族人,我不觉得我自己活得下贱。」 「你不觉得?」亡魂笑一声,「你不觉得有用么?上族人正眼看你么?」 孙铁诚不服气道:「我稀罕他们正眼看我?」 「你不稀罕,我稀罕!我是同辈里最能打的,我凭什么让他们看不起我!我要做上族人!非做不可!」 孙铁诚冷哼一声:「你要做上族人?你还能改了种血是咋?」 「我能啊,我改了,你不知道吧!」亡魂看着孙铁诚道,「我已经改了种血了,我不叫蝗泽了,我不是之前那个蚂蚱了,我叫黄泽南!我是上族人了!」 「喷喷喷!」孙铁诚鄙夷的看着亡魂,「你改个名字就是上族人了?」 亡魂连连摇头,凑到孙铁诚近前,很认真的说道:「不是改名,是改种,我把种血改了!」 「种血还能改的么?」 「能改!但是要做一件大事,这件大事要是做不成,还得给我改回来。」 「什么大事?」 亡魂低下头道:「我不能跟你说。」 孙铁诚双手一抄,蹲在亡魂身边道:「咱俩不是发小么?好的跟亲兄弟似的,全靠着你借我三百大洋,我才起的家呀!」 亡魂茫然的看着孙铁诚,两股记忆在他脑海里不断翻腾。 这两股记忆之间原本有着明显的界线,可孙铁诚似乎用了一把勺子,把这两股记忆慢慢搅和在了一起。 「咱俩真是好朋友?」亡魂看着孙铁诚,他的语调又变了,不像张滚利那么沉稳,可也没有那么跳脱。 「是呀,你是放羊的,我是打猎的!」孙铁诚连连点头。 「嗯,咱俩是好朋友。」亡魂也不住的点头,两股记忆在合理的范围内融合了。 孙铁诚道:「你要是变了上族人,不得拉扯我一把?他们到底让你做了什么事?你也给我指条道呗!」 亡魂的声音又开始跳脱起来,他神神秘秘说道:「这事我就告诉你一个,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要想做上族人,得先把身子放进炉子里烧。」 孙铁诚认真的听着:「烧了之后呢?」 「烧完了之后,化成了水,然后重铸。」 「铸好了之后呢?」 「铸好了之后,就变得不一样了,就变成另一个人了,然后把魂魄重烧一遍也和身子一样, 我当时疼的昏过去了,等我醒来之后,我就变成另一个人了,我就变成张滚利了,他的事儿我都记得,真真的,就跟我自己的事儿一样。」 孙铁诚又问:「那你自己的事儿,还记得么?」 「一开始还记得,后来有个上族人来了,叫罗士刚, 罗家人你是知道的,上族人,身份可高了,他给我吃药,吃完了药,我就不记得了,我连我自己叫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记起来了,我叫张滚利,我是放印子钱的,我是普罗州人, 我一开始还觉得普罗州人活的贱,可后来我觉得不贱,因为我就是普罗州人,打小就是, 我出去放印子钱,我一张张数着自己的借据,让他们把钱还给我, 别人的钱不打紧,我要想办法把冯崇利的钱收回来,一定要把他的钱收回来。」 亡魂的语调开始变得沉稳,似乎又成了张滚利。 孙铁诚道:「他的钱咋还特殊么?」 亡魂很认真的说道:「特殊,他的钱最特殊,他要是还不上钱,就得把我介绍到雪花浦里去, 进了雪花浦,大事就算成了一半,然后我把雪花浦的消息查明白,再叫上咱们的人,把雪花浦给灭了,我就算立了大功了,以后我就是上族人了!” 孙铁诚叹道:「原来是这么个事情,那你进了雪花浦么?」 「进不去呀,我还没遇到冯崇利呢,我先遇到沈容青了,她,她可真是·.」 孙铁诚道:「她怎么了?」 「她俊呀!」亡魂陷入了回忆,「她是真的俊呀,不光俊,还有才气,就跟罗丽君一样,让人看了一眼就忘不掉, 我劝她,我舍不得她,我让她别借高利贷,从我这借钱的女子,哪有窗图个脱身的? 可她就是不听,非要找我借修为,非要找马君洋报仇,我当真了,就借给她了,我知道她还不上,她要是还不上,这人就是我的了! 罗丽君那样的人,我这辈子都够不着,但是沈容青是我的了,其实她不比罗丽君差!她比罗丽君还有才气!” 孙铁诚道:「所以你就上当了,被何家庆和冯崇利给算计了?」 「他们算什么东西!」亡魂冷哼一声,「别人不知道我,你还不知道么?我打不过你,我还打不过他们么?」 孙铁诚道:「关键归见愁和穆月娟也在!」 「这两个我也不怕!唯独害怕的是我的核桃丢了,没有兵刃能用了。」 孙铁诚举起算盘道:「你不是还有这个么?」 「这个不能用的!」亡魂想把算盘抢回来,孙铁诚一抽手,亡魂没能抢到。 「这个为啥不能用啊!」孙铁诚问道。 亡魂指着算盘道:「这,这个,这个算盘,是我的,我的命,这个算盘要是没了,我的命就没了,我的算盘要是被别人拿去了,我,我就,我就要———” 说话间,亡魂的眼珠子再次凸了出来, 孙铁诚赶紧劝道:「别炸,你不能炸了,好好的大活人,哪能就这么炸了, 你可千万不能炸了·—.」 「你是谁?」亡魂的声调变了,原本混合在一起的记忆,又被分开了。 「我不认得你,你到底是谁?你把算盘还我!」亡魂上来抢算盘,孙铁诚没给他机会。 「兄弟,你再仔细想想,我是那个打猎的!」 「我不认得打猎的。」 无论孙铁诚怎么劝,亡魂扭曲变形的趋势没有改变。 这回是真的留不住了。 孙铁诚说:「别急呀,兄弟,你再多活一会,活着不容易,多活一会总是好的,我看你走了我也难受,我得哭两声呀!」 孙铁诚一边哭,一边吩咐两个鬼仆后撤。 他一挥手,让整个宅邸的人全都撤了出来。 到了宅子外边,归见愁听到屋子里有人喊:「我是黄泽南呀,我是上族人呀,我是张滚利呀,我是有钱人呀, 我呼风唤雨呀,我是大人物呀,罗丽君跟了我呀,沈容青也是我的,她们都好俊呀,以后都是我的——” 亡魂的声音先是凄厉,而后渐渐变得低沉嘶哑,亡魂膨胀了起来,像一团泡沫,涨满了整个厅堂。 孙铁诚拿着算盘,对亡魂道:「兄弟呀,都是你的,你死了,我多烧几个纸人做陪送呀,你死了,我把整个宅子赔给你呀,你只能在这宅子里炸呀,可不能炸出去呀!」 说完,孙铁诚拿着算盘,离开了宅子。 失去了算盘,亡魂似乎失去了意识。 他的魂魄继续膨胀,碎的一声炸得稀烂。 孙铁诚的宅邸被夷为平地,到处都是烟尘。 归见愁愣在原地,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孙铁诚吩咐一声道:「阿鬼,哭!叫你手下鬼仆都给我哭!」 为什么要哭呢? 孙铁诚既然吩咐了,归见愁也不敢怠慢,他哀嚎一声:「咱的房子呀!」 孙铁诚端了归见愁一脚:「你哭房子做什么?我发小死了,你不心疼么?」 归见愁又嚎了一声:「咱的发小呀!」 鬼仆们都哭了:「发小没了呀!」 孙铁诚让手下人告知全城,都哭发小,城里一群人,也不知道发小是谁,城主吩咐哭了,就都跟着一起哭。 哭了半个多钟头,天空之上降下阵阵灰尘,假的张滚利,真的黄泽南,就这么灰飞烟灭了。 孙铁诚看着阿色道:「刚才的状况都画下来了么?」 阿色连连点头:「画下来了。」 孙铁诚吩咐归见愁:「阿鬼,带上阿色,去找老七,告诉他多加防备。」 「好嘞!」归见愁准备动身。 「先等会!」孙铁诚又把归见愁拦住了,他拿出算盘,问道,「这东西你认得么?」 归见愁点头道:「认得,这是个算盘。」 孙铁诚踢了归见愁一脚:「这用你说么?我不知道这是个算盘?我问的是这东西除了当算盘用,还能做什么?」 「还能当兵刃,进可攻退可守,算盘珠子扯下来,还能当暗器,可灵了!” 「除了兵刃,还能做什么?」 其实归见愁明白孙铁诚想问什么,但说不准的事情他不敢胡猜:「刚才那个内州人说这算盘是他的命,这里边还有什么玄机,我就说不清楚了。」 「你手下有工修没有?」 「有,阿铁,你过来给看看。」 一个叫阿铁的鬼仆拿过算盘,仔仔细细看了许久:「这里边有特殊工法,到底是什么工法,我也说不清楚。」 「你层次还是不够,」孙铁诚神情严肃,问归见愁,「老火车的弟子,你认识几个?」 归见愁想了想:「差不多都认识,但都没什么交情,要说相熟的,药王沟有一个拉车的—··” 「那拉车的不行,他就算看出来了,也未必会告诉你,」孙铁诚又想了想:「你去趟黑石坡,去找汤世江,把这个算盘给他看看,兴许他能看出点东西。」 归见愁有些为难:「汤世江不是个好说话的,在他地界上,我也不能强逼他...」 「不用强逼,」孙铁诚摆摆手道,「你就说这东西是内州来的,他应该能帮一把,这人能分得清里外。」 「也行,」归见愁答应下来,「那找老七的事情,就先等一等?」 孙铁诚摇摇头:「这事儿也等不得!」 归见愁见孙铁诚两头着急,转身对阿色道:「我去黑石坡,你自己带着画儿去找老七,路上千万小心点。」 阿色不乐意了。 鬼仆一般不单独行动,有的魔修担心鬼仆失去控制,也有鬼仆担心被魔修抛弃。 阿色是个漂亮女子,看容貌二十七八模样,在归见愁身边一众鬼仆里,她修为不算高,战力也不强,她就属于担心被抛弃的一类,归见愁让她自己走,阿色抽泣两声,哭了出来。 归见愁一皱眉:「不懂事的娘们,我让你办个差事,怎么还哭上了?」 阿色一脸委屈道:「我不知道上哪找李七。」 「你先去绿水城转转,再去逍遥坞找找,要是找不着,就去何玉秀的地界上找叶尖黄,让她帮你想办法。” 阿色擦着眼泪道:「你就是看我不中用了,不想要我。”」 归见愁劝道:「你中用,我手底下人里,数你最中用了,你别害怕,我让阿春陪着你去。」 楚家大宅,楚怀媛坐在椅子上,正在梳妆。 她妆画的依旧很浓,尤其是眼影,画的很深。 画好了妆,她从梳妆台上拿下了礼帽,戴在了头上,帽檐下沉,阴影覆盖了她的眼晴和鼻子,只让别人看清她的下巴和嘴唇。 项风兰在旁边看着,笑一声道:「你画眼影画的那么费劲,现在全让帽子遮住了,这不白忙活了一通?你画给谁看?」 楚二没有回应,看着项风兰脖子上的项链,问道:「这是谁给你的?」 「我自己赞钱买的。」 「你知道项链上这块翡翠值多少钱么?」 项风兰哼一声道:「你管呢!」 楚二托起翡翠吊坠,看了片刻,光影折射之间,看到了一个「五」字。 「你去见马五了?」 项风兰红着脸道:「没有。」 「还嘴硬!」楚二恶狠狠道,「等我告诉婆婆,看不打死你个浪蹄子!」 项风兰怒道:「你不浪,你戴着的帽子是谁给你的?」 楚二得意笑道:「婆婆准我对他浪,婆婆盼着我对他浪,是不是把你气死了?」 正说话间,杨岩铮进了屋子:「二小姐,何家庆,何公子求见。 楚二一愣:「他来做什么?」 「说是有生意上的事儿,来和小姐商议。」 「我和他有过生意往来么?」 杨岩铮摇摇头,当下真是没有。 楚二听说过李七和何家庆不对付,不假思索道:「你告诉他我生病了,不方便见客。」 杨岩铮点头,正要出去回话,却见何家庆穿着一袭白色长衫,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站在了楼梯口。 楚二看了项风兰一眼,项风兰已经从腰间抽出了羽箭。 杨岩铮喊来了温红燕,转而看着何家庆道:「何公子,你这有点没规矩了!」 何家庆摇着扇子,笑吟吟道:「诸位,别生气,我来找怀媛小姐,是有要紧事商量,绝对没有半点歹意。」 楚怀媛道:「有什么事儿,你就站在楼梯那说。」 何家庆左右看了看:「这不合适吧?咱们说的事情,可关系着机密。」 楚二摇头道:「你我之间没什么机密,你跟我说的事情,他们都能听,他们不能听的事情,你也不用跟我说。」 何家庆见楚怀媛态度强硬,只好道明来意:「我想买下百乐门。 1 楚二掀起帽檐,上翻着眼晴看着何家庆道:「你说什么?」 「你先别急,我知道你很看重百乐门,可这笔账你得好好算算,你之前拼光了家底儿,想要百乐门的自的是什么?你真就那么喜欢百乐门的生意吗? 百乐门说白了就是舞场、饭店加旅馆,这种地方在绿水城有的是,百乐门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好的, 你看重的是百乐门的名声,因为百乐门是绿水城的招牌,可你好好想想,绿水城的招牌还在百乐门么? 今年办了十几场歌会,逍遥坞占了一半,和平大厦占了三成,百乐门两成不到,这块招牌还立得住么? 你手底下歌后都走光了,百乐门现在连个能撑场子的都没有,就算你真想办歌会,不还得想办法找马五借人去?」 何家庆说的是实情。 大家平时都是朋友,这点不假,可生意场上,马五从不留情,这一年下来, 百乐门被逍遥坞给挤兑惨了。 可这轮不到何家庆指手画脚。 楚二面无表情道:「这和你有什么相干?」 「和我没相干,」何家庆收了扇子,「大家做生意,都是为了求财,怀媛, 百乐门在你手上,非但赚不来钱,还得把你自己家业搭进去。」 这话他也没说错,百乐门近两个月一直在亏钱,七秋城的生意有起色,赚了不少,结果全用来填了百乐门的窟窿。 可楚二的态度不会变,她依旧上翻着眼晴看着何家庆:「挣不挣钱和你有相干么?」 扇面一开一合,何家庆缓缓说道:「怀媛,咱们算老相识,我这次来,是真心想帮你一把, 你在百乐门占了五成的份子,转出三成,卖给我,把经营权也给我,三个月内,百乐门必定有起色,你等着分红就是了。」 「说完了没?」楚二看了看杨岩铮,「老杨,送客。」 何家庆道:「怀媛,我是真心想帮你。」 杨岩铮道:「何公子,请吧。」 何家庆摇摇头道:「怀媛,你要是不答应,我可就不走了。’ 楚怀媛目露寒光:「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你说不走就不走,你当你是谁?」 何家庆拿着扇子,冲着楚怀媛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是让楚怀媛动手。 大支挂温红燕,五层的体修,最先冲了上来,一条螳螂臂,割向了何家庆的脖子。 何家庆站在原地没动,温红燕绕了半圈,没碰到何家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扑空的,没等反应过来,温红燕自己从二楼的楼梯上摔了下去,倒在一楼大厅,人事不省。 杨岩铮一个步,来到何家庆近前,何家庆稍微动了一下,来到杨岩铮身后,抓了一把。 「旅修技,我要了。」说完,何家庆一挥手,杨岩铮也摔到了楼梯下边。 项风兰把楚二挡在身后,把手里的箭矢扔了出去。 箭矢飞得奇快,可何家庆一伸手,稳稳抓住了箭杆。 项风兰喊一声:「散!」 箭从一个散成一百多个,朝着何家庆飞了过来。 何家庆伸手去抓,抓住一个箭扔到楼下,就这么一个接一个的抓,把一百多个箭都扔了下去,没有一枚箭伤到何家庆。 项风兰抽出第二支羽箭,回身对楚怀媛道:「快跑!」 就看这身手,项风兰心里明镜,她打不过何家庆,再来两个项风兰一起上, 都伤不到何家庆。 现在出路只有一个,自己拖延时间,让楚怀媛赶紧跑。 楚怀媛不肯走,召来屋子里的法宝,要和何家庆拼命,忽听帽子在她耳边说道:「别去,去了就是死!」 这是李七送她的礼帽,跟了楚怀媛一个月后,开始和楚怀媛说话,话很少, 但声音和李七有些相像。 楚怀媛很听这顶帽子的话,但一家人的性命摆在这,楚怀媛不能把他们扔下正犹豫间,何家庆开口了:「怀媛,别做傻事,百乐门在你手里真没用,让给我,皆大欢喜,何乐不为? 说实话,我挺可怜你,你不会做生意,还非得要这份面子,可今天你不打算把面子给我,我也就没有让着你的道理好话说到这个份上,你要是再不识好列,我可就———” 砰! 一声枪响。 何家庆迅速低头。 子弹贴着后脑勺飞过,把头皮刮掉一片,鲜血流了出来。 这谁呀?开枪这么突然? 何家庆身形闪现,到了楼下,又听一声枪响,子弹射向了后心。 何家庆判断出了子弹来向,徒手把弹头接住,丢在了一旁:「到底是谁开的枪?出来说句话。」 对面没说话,何家庆只听到对面上子弹的声音。 上子弹的声音,和子弹来向不一样,对方换了地方。 子弹只打出来两发,但实际对方开了六枪,只是有四发子弹哑火了。 礼帽低声说道:「他来了。」 李七! 楚怀媛心头狂喜,但没有作声。 何家庆摇着扇子,一脸悠闲道:「你就想用这把枪杀我?是不是太儿戏了?」 李七回了一句:「要赌吗?」 何家庆四下看了看,杨岩铮和温红燕躺在地上,项风兰和楚怀媛站在扶手旁边。 「你想和我赌什么?」何家庆笑了,「赌上这一屋子的性命?」 「敢赌吗?」 咔哒! 李七拉开了击锤,何家庆听到了声音,可还是判断不出对方的位置。 这是最要命的,以盗修的感知力,感知不出对方的位置,这让何家庆放弃了赌的想法,直接冲出了宅邸。 李七立刻追了出去,街上人头赞动,两人在人群之中穿梭,没人能看见他们的身形。 绕过街角,何家庆静静站在咖啡馆的墙边,等着对方过来。 李伴峰站在咖啡馆另一面墙边,默默听着对方的动静。 何家庆不敢轻举妄动,他不知道对面来的是谁。 李伴峰也没有贸然出手,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何家庆。 PS:这人真是何家庆么? ------------ 第五百四十六章 内州人的种血(本章核能) 何家庆紧贴着墙边,眼睛注视着墙角,防备着对方偷袭,也准备随时偷袭对方。 僵持几秒,何家庆发现自己战术有误。 对方速度这么快,很可能是个旅修,后背靠墙,防备旅修,显然没什么意义。 这个何家庆对李七完全不了解,对付地皮上的修者绰绰有余,对待云上的对手又显得经验不足。 等他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李伴峰已经用畅行无碍穿过了墙壁,站在了何家庆面前。 李伴峰挥着镰刀照着面门砍了下来,与此同时,放映机跳出衣兜,站好了位置。 何家庆顾不上放映机,他得躲避镰刀,还得锁定视线,防止李伴峰突然消失,用出走马观花。 盗修在短时间内反应速度还真就不慢,何家庆俯身躲过镰刀,用带尖的戒指去捅李伴峰的喉咙。 在修为接近的情况下近身搏战,盗修和旅修胜负的关键,在于谁能抢到先手。 李伴峰闪过刺击,何家庆手腕横扫,要割李伴峰喉咙,现在是他的先手,按道理该步步紧逼,不给李伴峰喘息的机会。 呼! 耳畔一声风响。 何家庆急忙闪避,背后还是挨了一刀。 对方有帮手? 其实李伴峰没有帮手,刚才那一下,是影子拿着唐刀砍得。 李伴峰用了形影相吊之技,影子能单独行动,导致李伴峰不能用技法,这才选择了用兵刃厮杀。 可何家庆吓坏了,遇到修为相近的对手,还遇到以一敌多的局面,何家庆立刻改变战术,仗着脚步伶俐,要往李伴峰身后绕行。 绕到身后是个不错的选择,可以迅速脱身,让李伴峰的视线来不及锁定他, 还可以通过背后偷袭,为自己争取一点时间。 李伴峰看出了何家庆的意图,不断变换脚步,不给何家庆偷袭背后的机会。 按理说,看出对方有防备,就该换个手段,可这个何家庆非常执着,就像在执行某个程序一样,非得往李伴峰身后绕。 看何家庆这么坚持,李伴峰周旋几合,从兜里掏出了钥匙。 你这么想绕,就让你绕吧。 李伴峰把手腕扭到身后,把随身居的房门打开了。 何家庆见李伴峰脚步稍有停顿,赶紧把握机会,钻到了李伴峰身后,一步跨进了随身居。 在李伴峰遭遇的所有对手当中,上门做客的不少,这位是最主动的一个。 何家庆没看见眼前有扇门么? 他真没看见,放映机提前遮挡了两人的身形,也改变了周围的一部分景致为李伴峰创造了隐蔽的作战条件。 等进了随身居的房门,何家庆愣住了,唱机愣住了,洪莹也愣住了。 何家庆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进了这间屋子。 这条街,何家庆走过两次,还算比较熟悉,这街角的咖啡馆旁边,什么时候多了一间屋子? 唱机盯着何家庆打量片刻,觉得有些眼熟。 她曾经在报纸上见过何家庆的照片,但那是早年的照片,看着模样更青涩一些。 唱机问道:「你是我家相公的朋友么?」 何家庆不知这唱机是什么来历,但能感觉出对方不是凡辈,他抱拳施礼道: 「不知你家相公怎么称呼?」 唱机道:「他叫李七呀,你认得他么?」 李七自然是认得的,这是一个关键人物,按照何海钦的描述,李七应该就是李伴峰,李伴峰就是玄生红莲的持有者。 当然,那是以前的事了,红莲现在被外州拿走了,而后落在了谁的手里,还不得而知。 何海钦说过,何家庆和李伴峰有点过节,现在该不该承认自己身份呢? 何家庆还在犹豫,唱机吩咐洪莹道:「去把红莲那个贱人搬过来,就说她老相好到了。」 一个身段美到难以形容,容貌实在无法形容的女子,把红莲搬到了近前。 玄生红莲! 何家庆狂喜! 这是来对地方了! 何家庆抱拳道:「弟妹,我是李七的兄弟,今日前来,只为借红莲一用。」 唱机笑了:「红莲妹子,你老相好来接你了。」 玄生红莲轻轻展开莲叶,似乎正在打量着何家庆。 她开口说话了:「家庆,还记得宋老师么?」 宋老师? 何海钦没提起过。 「记得,这是我授业恩师,怎就能忘了。」何家庆顺着话茬儿,胡谄了一句。 红莲又问:「宋老师的夫人,你见过么?」 「见过一次,」何家庆接着胡,「师娘待我很好。」 红莲对唱机道:「这不是何家庆。」 「何家庆」一惬:「你这是什么话?」 唱机笑道:「妹子,你可看好了,这要不是何家庆,可就变成咱们姐妹的盘中餐了。」 红莲也笑了:「这话让你说的,就算他是何家庆,进了这屋子,不也要做盘中餐?宋老师是个妙龄女子,哪来的什么师娘?」 唱机怒喝一声:「我就知道这个授业恩师是个骚蹄子!」 「何家庆」察觉情况不对,转身就往门外跑。 他扯着房门拽了半天,房门纹丝不动, 唱机还在生气,嘴里一个劲儿的埋怨:「我就知道这个姓宋的不简单,光是有这身好才华,就能让那疯汉丢了魂,你告诉我她长得俊不?」 红莲想了想:「分怎么比,要说起你生前的模样,她是比不过的,要说你现在这副模样——.」 唱机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现在这副模样怎么了?那疯汉不是说不嫌弃么?」 洪莹在旁劝道:「骁婉,不生气了,别听红莲在这嚼舌头!」 「何家庆」愣了片刻,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反应过激了,这屋子里貌似没什么人在意他。 既然都不在意,那也不用客气了,「何家庆」四下看了看,发现了这屋子里还有两处房门,一道房门在对面,还有一道房门在墙边。 看准了方向,「何家庆」冲到近前,左手把红莲抓了起来,右手拿着扇子推开了二房的房门。 吱扭~ 门开了。 当! 扇子掉在了地上。 「何家庆」一惊,扇子怎么能掉了? 这是他的命,这把扇子从不离手。 何家庆看了看光秃秃的手腕,这才明白其中的缘故,原来现在扇子没有离手,只是手掉在了地上。 洪莹把「何家庆」的右手砍了,把扇子从地上捡了起来,把「何家庆」的手掌拿掉,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是个什么宝贝,你总是着它做什么?」 「何家庆」要把扇子抢回来,洪莹脚步点地,退进了二房,冲着「何家庆」招手道:「我倒着走,你只要追得上我,这扇子就还你!」 「何家庆」忍着剧痛,拼命追赶,洪莹从二房退到了三房。 红莲喊道:「贱人,别光顾着戏耍,先把我救下来!」 洪莹笑道:「救你做什么?这人和你相好的长得那么像,趁着相公不在家, 你俩好好亲热亲热。」 洪莹一边闲聊,一边后退,「何家庆」使出了全身力气,还是追不上。 一直跑到了八房,见洪莹速度慢了,「何家庆」感觉这下能追上洪莹了。 他卯足力气,猛冲一步,溜一滑,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这下摔得不轻,何家庆半天起不来身子,红莲也被洪莹夺走了。 屋子里传来了一个声音:「这一滩水,洒的刚刚好。」 八房里住着一名算修,这名算修被洪莹打服了,随时听候洪莹差遣。 像刚才这种情况,洪莹正和别人交手,这都不用差遣,八房这位算修会主动助战。 他算准了洪莹的步幅和步频,也算出了「何家庆」的步幅和步频,结合八房的家具布置做了一些位置调整,让「何家庆」一脚踩在了这滩水上。 洪莹拿这红莲和折扇,继续戏弄「何家庆」:「扇子在我手上,你相好的在我手上,接着追呀,难得找点乐子。」 说完,洪莹退出了八房,进了七房。 「何家庆」能看出来,自己和这个难以形容的女子,有多大的差距。 这个女子随时可以弄死他,让他活到现在,只是为了找点乐趣。 想死的痛快点,其实可以不用追了。 可扇子在她手上.—·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想得明百和看得开是两回事,但凡是个活物,怎么可能不偷生? 「何家庆」追到了七房,洪莹还想戏耍他,忽听唱机喊道:「贱蹄子,耍够了没?先把红莲带回来,我有话问她!」 看这架势,估计是要问宋老师的事情,骁婉发了这么大脾气,洪莹不敢怠慢,抱着红莲赶紧回了正房。 「何家庆」眼睁睁看着洪莹越走越远,扇子离他越来越远,身子也变得越来越迟钝。 不能动了。 就这么完了·—— 「何家庆」的思绪陷入了停滞。 洪莹把红莲抱到了唱机近前,唱机恶狠狠道:「你且说,那个姓宋的骚蹄子,和相公有什么来往?」 红莲道:「她是李伴峰和何家庆的老师,她和何家庆倒也清白,与李伴峰什么来往,这我可就说不清了,毕竟当时我也不认得这疯汉。」 「刚才那个人当真不是何家庆么?」唱机厉声问道。 且看这气势,红莲也有些害怕:「我还能骗你不成,他连宋老师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肯定不是真的—.—” 「谁知道你们眉来眼去到底什么意思?莹莹,你去把那人带过来,我亲自问他!」 洪莹拿着扇子,赶紧去找「何家庆」,却发现这位「何家庆」趴在七房里不会动了。 「骁婉,他这是——”——」洪莹不敢随意处置,她看出「何家庆」的状况不对, 也看出赵骁婉的情绪不太对。 以前在军中的时候,一旦赵骁婉动了真火,其他人做任何事情,都得小心翼翼。 「不中用的!让你带个人过来,怎么这么费劲!」赵骁婉进了七房,打了洪莹一板子,这下打得疼,洪莹揉了好半天。 扇子离着「何家庆」近了,等了片刻,「何家庆」渐渐有了些反应。 他身子有了起伏,似乎能喘气了。 起伏越来越大,似乎不止喘气这么简单。 唱机愣然道:「这是怎么了?」 洪莹观察片刻,赶紧找了条铁链,勒住了「何家庆」:「不好,这人要炸了!」 「炸了?」唱机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炸。 洪莹收紧铁链道:「我绝不会看错,这人马上要炸了,和中了走马观花一样,有话你快问,他撑不了多久。」 唱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何家庆」答道:「我叫邱刀玉。」 唱机又问:「你为什么假扮何家庆?」 「为了做上族人。」 「你是内州人?」 「是,现在我是上族人。」 赵骁婉不太相信这男子的话,内州人的身形不该是这个尺寸,他们要比普罗州人大得多。 「你是怎么改变的模样?」 「到炉子里烧。」 不光要改变模样,他还得学习何家庆的特征和习惯。 「你是怎么知道何家庆的过往?」 「何家庆他爹,何海钦一点点教给我的。’ 这倒是对上了,何海钦是从内州出来的。 「你们族人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用何家庆的身份,夺占百乐门。」 「何家庆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我没有找到他——..」邱刀玉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你们多少族人变化了模样?」 「和我一起进炉子的,有一百人,他们都死了,就炼成了我一个,我修为最高,身子骨最硬..” 咯咯咯~ 铁链咯咯作响,洪莹喊道:「骁婉,我撑不住了,这人马上炸了,咱们赶紧撤!」 赵骁婉道:「他炸他的,咱们撤什么?」 洪莹道:「这股力道不一样,肯定炸得凶狠,怕是要伤到咱们,把他扔在这,让老爷子处置吧。」 两人刚要走,忽听七房里传出一个声音:「不行,不能在这炸!」 七房的乘客出声音了,他主动提醒赵骁婉:「他要在这炸了,这屋子就完了,他是炸魂,不炸身躯,你把他魂吃了,就炸不成了。」 洪莹不肯答应:「这要是把他吃了,在骁婉肚子里炸了,可怎么办?」 唱机斥道:「瞎扯淡,怎么能炸在肚子里,你走远些。」 洪莹退到远处,眼看着邱刀玉的身体慢慢膨胀起来。 唱机把两根唱针插在了邱刀玉身上,三个喇叭一并喷吐着蒸汽。 不多时,邱刀玉的身体停止了膨胀,唱机也把唱针收了回来。 「骁婉,怎么样了?」洪莹走到近前,关切的看着。 唱机没声音,前柜里哗啦啦直响。 「骁婉,你说句话,你别吓我,骁婉-——”」洪莹摸索着唱机,声音渐渐颤抖。 嘴~ 「别碰我肚皮!」唱机推开了洪莹,在七房里走了两圈。 「骁婉,你这是———”」 「咯,咕噜噜—————」唱机打了个饱,赞叹一声道,「这个秋刀鱼,比蛤蟆还要好吃呀!」 洪莹长出一口气,坐在了椅子上:「骁婉,你真想吓死我?」 「不吓,不吓,赶紧吃肉去吧,这确实是内州的种!” 洪莹看了看膨胀到不成人形的尸体:「真的么?我尝尝滋味。」 「你可别都给吃了,咱家里那些都跟着相公出去打仗了,你留点给他们,也给七房这位兄弟留点。」 洪莹吃了口血肉,赞叹道:「是比那蛤好吃,七房这位,你叫什么名字?」 房间回应道:「我要是知道名字,还至于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唱机道:「你有这么好的眼力,能把爆炸的源头分辨出来,应该是个窥修吧「应该是吧,年深日久,我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道门。」 唱机笑了一声:「不记得无妨,你且慢慢想,日子还长,彼此多加照应,莹莹,别忘了给八房也留一份。」 洪莹负责分菜,唱机拿起了邱刀玉的扇子:「这做工不一般呀,这里边另有玄机。」 「确实有玄机呀,难不成是内州人吃多了?」洪莹抬起头,看着唱机道,「骁婉,我觉得嘴唇不太对劲。” 「瞎扯,你哪有什么嘴唇。” 「好像是有了。」 唱机转过大喇叭,仔细看了看:「你别说,还真别说———” 原本枪头上只有两只眼晴,现在眼晴下边还真就有了一张嘴。 唱机赞叹道:「莹莹啊,你这又多了一门生意!」 「这块地界当真给我么?」楚二不是太相信,她不相信李七会对她这么好。 「我都拿到你面前了,当然是给你,我当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李伴峰以为楚二没听清楚,特意放慢了语速:「没人比你更合适。」 「我是说,前一句,你再说一遍。」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楚二看着李伴峰,吸了吸鼻涕,嘴唇颤抖片刻,居然哭出了声音。 「哭什么?」李伴峰不解。 楚二擦擦眼泪:「认识你这么长时间,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想我。」 想你? 这和想到了你有些区别吧? 李伴峰正要纠正一下措辞,却见楚二拿着两块契书道:「我拿上了这块契书,岂不就成了地头神?要是把荒地都开出来了,岂不就成了正地的地头神?」 「那是呀!」李伴峰点头道,「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这块地界?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你对我好,我是知道的,我也是真心对你的,」楚二低着头,红着脸道,「可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我怕我守不住这地界。」 「怕什么,有咱二姨在后边撑腰!” 「苦婆婆也不能一直照应着我,话说回来,刚才何家庆来找我,应该也是为了这块地吧?」 「那不可能。」李伴峰摇摇头,他要把地界给楚二,这事儿除了他和秋落叶,别人都不知道,何家庆也不可能收到消息, 「而且我觉得那人不是何家庆。」 楚二道:「为什么不是何家庆?我小时候就认识他,这鸟人从小就阴狠,我觉得他就是何家庆。」 李伴峰道:「你仔细想想,何家庆如果真想要百乐门,他会亲自出手么?他手上的生意可不少,都是靠沈容青和段树群顶着,你见他什么时候主动露过面? 外州还在通缉他,他敢直接到你门上来抢生意?要是让关防厅知道了,廖子辉就得派人抓他,就算他能挡得住关防厅,这么做也实在太冒险了。” 楚二点点头:「七哥说得对,现在想起来,那人确实不像何家庆。」 「嘶!」项风兰在旁边倒吸了一口气。 刚才还说是,转眼又不是了。 就刚才那句「七哥说得对」,这都不像是从楚二嘴里出来的。 「项师姐,你去看看老杨和红燕他们怎么样了,楚二瞪了项风兰一眼,「我和七哥要说事。」 项风兰冷笑一声:「是要说事,还是要办事?我就在旁边看着,不行么?」 李伴峰起身道:「事情都说完了,抓紧时间把契书埋了,把地界收了,你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有些事情你知道该怎么办。」 说完,李伴峰要走。 楚二舍不得,扯了扯李伴峰的衣襟:「你可要常来看看我,这天底下,也就我最想你。」 项风兰低着头道:「不一定吧,我听说姜梦婷病了,连着两场歌会没上台了,你要是不去看看她,或许这人就没了。」 「我去逍遥坞看看。」李伴峰离开了楚家大宅。 楚二恶狼狠看着项风兰:「你个贱蹄子,你怎么知道姜梦婷病了?是不是马五告诉你的?我一会就把这事儿告诉婆婆!」 李伴峰去了逍遥坞,马五正和两位姑娘闲聊,见李伴峰来了,马五赶紧引荐:「老七,这是新结识的两位知己,一位叫阿春,一位叫阿色。」 这两位知己身上带着绿火,显然不是阳间人。 不过李伴峰倒也不意外,对马五而言,所谓人鬼殊途,都是不值一提的琐屑! 他去找姜梦婷去了,姜梦婷确实病了,人憔悴的不像样子。 李伴峰给姜梦婷端水喂药,尽心照顾着。 这两位姑娘继续和马五倾诉哀怨。 阿色轻叹一声道:「五郎,我们两个命苦,跟着修做了奴仆,事情稍微做的不妥就要受罚,这日子不知要过到什么时候。」 马五神情严肃道:「两位姑娘放心,今天见到了我马君洋,这苦日子就算到了尽头,明天我和你们主人说说,让他写一纸文书,把你们两个让给我就是了。」 阿色紧马五的手:「五公子真是好人!」 阿春也住了马五的手:「五公子确实是好,可我们姐妹做什么来了?」 阿色神情自然道:「这还用问,当然是专程拜访五公子。」 阿春眨眨眼睛道:「是么?」 阿色沉默了片刻:「是吧—— 阿春看了看马五:「五公子,刚才过去的那位,是不是李七公子?」 李伴峰看了阿色的画,看清楚了孙铁诚审问内州人黄泽南的全过程。 画修不是放映机,阿色也没有穆月娟那么高超的水准,整个画面不算太逼真,但意思上表达的清清楚楚。 阿春在旁道:「李公子,孙城主让你千万小心防备,他还特殊提到了张滚利的算盘,他说那东西很奇特,让我们主人去黑石坡,找汤世江研究去了。」 李伴峰回忆了一下与何家庆的战斗细节。 何家庆手里一直拿着把折扇,这把折扇没有发挥兵刃或是法宝的作用。 那他拿着折扇要做什么? 难道和算盘的作用一样? 黑石坡,一名商人正为用地的事情发愁,他买下来的地界太小,厂房面积不够,设备装不下。 经朋友推荐,他请来一位有经验的工程师帮忙,这位工程师穿着背带裤,戴着安全帽,身材高大魁梧,脸上满是胡须,还戴着一副和他长相不太相称的眼镜。 看着好像没什么特别之处,殊不知这是黑石坡的地头神,汤世江。 他在黑石坡有好几个身份,经验丰富的工程师是其中之一,除此之外还有瓦工、力工、钳工、厨师、报馆馆长和杂志模特等多个身份。 汤世江对着图纸看了许久,摇了摇头。 这个厂房的面积实在不够。 蒸汽机,是普罗州不变的动力设备,因为其复杂的汽水循环系统,导致了其较大的体积,这也就注定了这座厂房装不下所有设备。 体积问题,是蒸汽机绕不过去的坎儿,汤世江为此做了大量研究,但收获甚微。 商人没办法,只能加钱买地。 汤世江正帮他修改图纸,铅笔在手里转了两圈,被汤世江别在了耳朵上。 他离开了厂房,来到了围墙边,问道:「前辈,你找我?」 归见愁笑道:「别叫什么前辈,咱们之间不用那么客气。」 「咱们?」汤世江不觉得自已和归见愁有那么深的情份,「找我有什么事儿?」 归见愁拿出算盘,交给汤世江道:「你给看看,这是一件什么东西。」 汤世江拿着算盘,轻轻晃了晃,看着算盘珠子的行动轨迹,汤世江的目光越发深邃。 仔仔细细观察了两个钟头,汤世江拨动了六枚算盘珠子,这六枚珠子一动, 其他珠子都跟着动了起来。 归见愁不懂工修,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原理。 鬼仆阿铁赞叹道:「居然被他看出来了,真就被他看出来了!” 汤世江摇摇头道:「我只看出了机关,还没看出动力源,这是件宝贝,难得一见的宝贝。」 「确实是宝贝,内州的工法确实厉害,」随身居赞叹一声,对唱机道:「丫头,你把第三根扇子骨,向上抽一下,别用太大劲儿。」 唱机把扇子骨轻轻挑了起来。 嘶! 一声锐鸣响起。 一线白雾飞了出来。 唱机惊呼一声道:「这把扇子,是一部蒸汽机?」 「说的没错,」随身居笑了,「丫头,我终于知道内州人是什么种血了,难怪他们体格子都那么大!」 ------------ 第五百四十七章 安危与盛宴 「老爷子,内州人的种血,就是机器么?」洪莹想不明白。 「是呀,」随身居慨叹道,「这么多年,我都查不出他们的种血,要不是因为这把扇子,我是真看不出这其中的玄机。 洪莹还是不明白:「内州的种也吃过不少回了,我吃的都是血肉,可从没吃到过机器。」 随身居笑而不语。 唱机轻轻打了洪莹一板子:「傻妮子,这叫不可名,真让你吃到机器了,还至于这么多年没有人能看出内州人的种血?不过话说回来,这件事,外州好像多少知道一些——·—·.」 唱机用唱针翻看着宋老师的讲义,洪莹凑过来到:「外州怎么说?」 「外州把不可名,叫做观察角度不同,导致的观察结果不一致。」 洪莹看了半响,摇摇头道:「不明白。」 ~ 唱机笑了笑:「你不明白的事情多了,要不说这姓宋的这骚蹄子还是挺厉害的。」 「哼,什么了不起,」洪莹不服气道,「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么?我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我也念过不少书的。 说完,洪莹对着镜子,接着画嘴唇去了。 李伴峰回了家,洪莹赶紧迎了上来:「七郎,你可回来了,想死奴家了。」 「我也挺想你的,」李伴峰绕过洪莹,对娘子道,「娘子,出了一件大事。」 洪莹凑到近前:「七郎,你觉得我变了没有?」 「没变,莹莹依旧是那么娇美,娘子,之前跟你说张滚利死了,你还记得这件事么?」 没等唱机作答,洪莹再次来到李伴峰近前:「你觉得我真没变么?」 李伴峰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状况不对:「你这根头绳,是不是换了?” 「你再仔细看看!」洪莹生气了,一口吸住李伴峰半边脸,狠狠亲了一下。 李伴峰揉了半天脸颊,冲着娘子道:「她就这么亲我,你也不管?」 唱机冷哼一声:「自己家丫头,亲就亲了吧,总比被外边的骚蹄子亲了强。」 李伴峰一愣:「娘子说的是哪个骚蹄子?」 唱机咬牙道:「你究竟有几个骚蹄子?」 「娘子,咱先不说蹄子的事情,先说扇子的事情,之前我送回来那个人呢「下肚了!」娘子拍拍肚皮道,「你想问,我送你进去。」 李伴峰摇摇头道:「现在不急着去,该问的,娘子都问过了吧?」 说起正事儿,娘子似乎消气了:「他名叫邱刀玉,是个纯种的内州人,在内州被重造过,假扮成了何家庆———」 娘子把邱刀玉的来历说了一遍,李伴峰把他和黄泽南比较了一下。 这两人还真不太一样,就入戏程度而言,可谓天差地别。 黄泽南扮演张滚利,几乎看不出破绽,邱刀玉扮演的何家庆,破绽多的数不清。 娘子听了李伴峰的讲述,分析道:「这两人记忆来源不一样,邱刀玉对何家庆的了解,完全来自何海钦,何海钦对他儿子到底了解多少,这事还真就难说, 尤其是他儿子上大学之后的事情,何海钦有很多东西并不知道, 至于这个黄泽南,归见愁和穆月娟都是他老相识,在他们面前,黄泽南没有漏出破绽,就证明他的记忆来自张滚利本人,以此推断张滚利很可能已经投奔了内州。」 李伴峰颇为担忧:「内州人有了这种手段,以后周围人真假难辨,难免受了他们暗算,也可能和熟人之间产生误解和猜忌。」 「相公不要担心,」说到内州人,娘子的心情好了许多,「相公先看这把折扇,老爷子已经看穿了其中的玄机。」 娘子拉动扇骨,把折扇的功能演示了一遍, 李伴峰愣然道:「这是蒸汽机?」 「是呀相公,小奴也真吓了一跳,内州确实好本事,能做出这么精巧的机器,更关键的是,这里带着内州的种血, 所谓纯种内州人,就是蒸汽机所化,他们有血有肉,除了块头大一些,似乎和其他生灵差别不大, 可实际上,内州人是用不可名之术,把蒸汽机和血肉融为一体,用骚蹄子的话讲,这叫做暗能量辐射下的物质形态转化, 因为蒸汽机本身体积很大,导致了内州人块头很大,所以他们就算变成了生灵,也很容易被分辨出来, 而今内州有了新工法,把蒸汽机的体积缩小了,小成了这把扇子,但这扇子不是内州人的全部,只能相当于内州人心脏,其他主要部件还在内州人的躯体里, 内州人把锅炉、汽包这些核心部件全都拿到体外,自己的身形就能得到控制,看起来和寻常人差不多。」 李伴峰神色凝重,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娘子一点都不担心:「相公不要着急,这是好事!」 「好事?怎么能是好事?」李伴峰没明白娘子的意思, 「相公呀,你听小奴细说,蒸汽机的核心部件从内州人身体里出来了,但这些核心部件不能转化成血肉,只能化成扇子、算盘之类的物件, 变了形状的内州人,必须把这类物件带在身上,稍微离远一些,他们就会失去力气,就像机器熄火了一样, 机器一旦熄火,就证明这些内州人身份已经暴露,等把这身外的蒸汽机重新拿到他们身边,内州人身上的咒术就会发动,把他们的魂魄连同血肉全都炸烂, 周围人还要受到殃及, 只要把握住这一点,就有办法识破他们。」 靠随身的小物件。 李伴峰道:「这个有点难了,有人就喜欢拿着小物件,总不能就说他就是内州人吧?」 就像余男,嘴里总咬着一根女士烟嘴。 就像肖叶慈,平时总拿着一本书在手上。 这难道能算内州人的特征么? ~ 唱机笑了:「小奴说的就是这件好事,莹莹,再亲相公一口。」 洪莹不太乐意:「刚才我亲了,却被七郎嫌弃了。」 「难得便宜你一回,赶紧亲吧!」 「我就不亲。」洪莹矫情上了。 唱机恼火道:「之前不都商量好了么,不争气的东西,讨打么?」 洪莹着嘴道:「别打我,我听你的。」 李伴峰道:「我还没答应呢!」 洪莹没管李伴峰的想法,一口含住了李伴峰的半个脑袋。 「不行,眼珠子吸出来了!」李伴峰嘴还漏在外边,鼻子往上都在洪莹嘴里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嘴?洪莹的脑袋也没有这么大呀! 洪莹拍拍李伴峰的脊背,示意他不要乱动,这确实是正经事。 唱机用一团蒸汽裹住李伴峰和洪莹,湿热的蒸汽循环了半个钟头,洪莹放开了李伴峰。 李伴峰揉了半天,才把眼睛睁开。 唱机道:「相公,试试金晴秋毫之技。」 刚用了技法,李伴峰又把眼睛捂住了。 一道强光在娘子身上闪过,李伴峰道:「娘子,好刺眼,这什么东西?’ 娘子嗔怪道:「这是小奴的蒸汽,你说是什么东西?」 蒸汽? 李伴峰收了金晴秋毫,果真看见娘子的喇叭口正在喷吐蒸汽。 娘子道:「相公呀,金晴秋毫之技不仅能破除匿形,辨别亡魂,还能分辨寒暖变化,只是相公技法不熟,对寒暖变化并不敏锐, 小奴觉得分辨寒暖的手段没什么大用,相公有趋吉避凶的手段,高温凶险之地,相公肯定能避开,因此也没放在心上,而今看来,却要帮相公巩固一下技法。」 李伴峰不乐意了:「你要说别的技法不熟也就罢了,金睛秋毫我可用了两年多。」 唱机笑一声:「小奴当初为了这技法,花了整整十五年心血,相公练了两年真的算多么? 适才让洪莹帮你疏通了一下血脉,能不能掌握技法要领,还得看相公底子扎不扎实。」 李伴峰再次打开了金晴秋毫,在娘子的喇叭口上,隐约能看见些光芒闪烁, 但看得并不清楚。 「相公,能掌握其中要领么?」 「应该是能-————」李伴峰练了几次,技法时灵时不灵,稳定性差了点。 唱机叹道:「还是欠了些火候,莹莹,再亲相公一口!」 「且慢!」李伴峰没来得及躲闪,又被洪莹吃进去半个脑袋。 唱机道:「相公啊,你先不要挣扎,让莹莹亲上两口,你不吃亏的,你可知莹莹当年也有倾城之姿?我们姐妹真心待你,身在福中可得知福呀!” 唱机没有别的办法帮李伴峰巩固技法么? 有。 但她觉得这个方法最合适。 她再次翻看了宋老师的讲义,慨叹一声道:「咱们姐妹一心一意疼爱相公, 就不信能被外人给抢了去!」 两个钟头,李伴峰被洪莹疼爱了三次,终于有了些心得: 「内州人想假扮成寻常人,身上必然带着蒸汽机,既然是蒸汽机,温度肯定比寻常物件要高一些,只要用金睛秋毫之技,就肯定能发现这物件。」 唱机笑道:「相公说的没错,只要把技法用熟了,发现内州人,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洪莹拿着折扇对李伴峰道:「七郎看一眼,觉得有变化么?」 这把折扇温度稍微有些高,但说实话,李伴峰用金睛秋毫之技,暂时还看不出来。 可看着洪莹翘着嘴唇在旁边等着,李伴峰没敢多说:「技法,还需要多做锤炼,只是有些事情还要和娘子商量倘若内州人把蒸汽机藏在私密处,我若是看不见,又该如何处置?」 唱机道:「相公呀,这东西不好藏,要是真的能藏住,邱刀玉也不用一直把扇子在手上, 但相公不能一直开着技法,也难免会有看走眼的时候,小奴早有打算,相公先把牵丝那个丫头交给我。」 李伴峰把牵丝耳环拿给了唱机,唱机开始向牵丝耳环传授心得:「蒸汽机做的再怎么精致,都有汽压不稳的时候,所有的蒸汽机都有气阀,压力高了就得把蒸汽泄出去, 只要气阀一动,就有声音,你千万要把这声音记住,只要出了漏汽的动静, 相公八成是遇到了内州人!你且仔细听听这声音。」 唱机拿着扇子,拔出了扇骨,放出蒸汽,开始训练牵丝耳环。 李伴峰依然觉得好奇:「这么小的蒸汽机,烧什么?烧煤么?」 唱机道:「这个暂且不知。」 随身居开口了:「按我推测,煤是肯定能烧,其他东西也能烧,油、酒、木头,乃至一日三餐,估计都能用作燃料。」 李伴峰又问:「在什么情况下,会出现汽压不稳的状况?」 老爷子仔细研究过:「把那么大的蒸汽机,放在这么小的物件里,气压不稳是常事,按照我的推算,汽压应该和内州人的心境相关, 恼火、愤恨、欢喜、担忧、悚惧,应该都会让汽压迅速上涨,这个时候肯定要打开闸门泄压。」 能出来做谍子的,心境应该都不错,李伴峰道:「万一对方平静如水,汽压一击不动呢。」 手套在旁插了一句:「挠他痒痒行么?」 「挠痒痒?」李伴峰没太明白。 手套把何海钦的痒痒挠拿了出来:「这东西,或许还有用场。」 痒痒挠缩在手套身后,瑟瑟发抖,不敢乱动。 唱机看了看痒痒挠,连连点头道:「还真就有用场,相公,你再去练练技法,莹莹,把红莲那个贱人搬来,我和她好好聊聊。」 李伴峰回了逍遥坞,对着镜子看了看,两个眼珠一片血红,好像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用凉水洗了几次,又滴了些眼药,也不见好转,脚步声传来,敲门声响起, 李伴峰找了个墨镜戴上,打开了房门。 是姜梦婷,她吃了药,身体好了不少,特地来找李伴峰道谢。 闲叙几句,姜梦婷说了今后的打算:「七爷,我想入道门,当个修者,这不是突发奇想,也不是为了把修为冲到云上,争个长生不老, 来这世上走了一趟,要是就这么平平淡淡走过去了,我真觉得太不甘心,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下辈子,就算有,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那还是不是我,我就想学点真本事,好好活一回。」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如果你当了修者,死后可能要去内州,被扔到窑炉里烧砖,到那个时候会后悔么?」 姜梦婷沉默片刻,摇摇头道:「不后悔。” 「好,」李伴峰写了一张支票,「拿上这些钱,等货郎来了,找他买药粉。 姜梦婷摇头道:「钱我有,也不用等货郎,五爷那里就有现成的药粉。」 李伴峰一惬:「你想入哪个道门?」 马五手上确实有药粉,富贵人家手上都有一些药粉,但种类可不多。 姜梦婷微微低头道:「我想入武修。」 李伴峰问道:「为什么要入武修?」 「七爷肯定觉得我该入声修,可我唱了半辈子的歌,我真不想再靠着唱歌修行, 我很羡慕何家大小姐,她不需要取悦别人,每次看到她满身的豪情,我就觉得人应该像她那样活着,而不是站在舞台上,做一个任人摆弄的玩物。」 李伴峰摇头道:「那和道门无关。」 「那和什么有关?」 「和时间有关,你年纪不小了,何玉秀自幼学武,你要想从头开始,怕是一生都到不了她的层次。」 「我并不奢求她那样的层次。」 「那就不要羡慕她的豪情,她的豪情并非来自武修,是来自她的实力。」李伴峰把支票塞给了姜梦婷,「路该怎么走,由你自己决定,你自幼学唱,最好别荒废了自己的光阴和天赋。” 姜梦婷陷入了沉默。 李伴峰拿出了两颗金元丹,递给了姜梦婷:「等你有了层次,再吃这些丹药。」 姜梦婷连连摆手道:「七爷,这种丹药很珍贵,我不能收———” 李伴峰把丹药放在了姜梦婷的面前:「不是白送你的,借你的,等有实力的那天,连本带利一块还我。」 第二天晚上十点,唱机把牵丝耳环改造好了,洪莹拿着扇子去了四房,轻轻拉开扇子第三根扇骨。 耳环在正房,她看不见洪莹,却听见了动静:「夫人,气阀开了。」 洪莹又试了两次,耳环判断的准确无误。 唱机称赞了耳环一句:「有出息的,不枉我信你一回!相公,以后遇到内州人,不管他把蒸汽机藏得多深,只要他动了气阀,肯定逃不过牵丝的耳朵。」 「要是对方不动气阀呢?」 「那也有办法。」唱机拿起一把痒痒挠,对着李伴峰晃了晃。 李伴峰忽觉一阵奇痒,身子哆嗦了一下。 唱机道:「这把痒痒挠,原本是个特殊的兵刃,叫做毕燕挝(音同抓),而今体魄受了伤损,好在灵性还算完整,用来做个暗器,倒也合适, 它能隔空抓人一下,让人奇痒无比,一个钟头只能用一次,用过之后会向相公讨本钱,让相公痒上一小会, 相公若是形迹可疑,还不露破绽的,可以用这痒痒挠试试,对方觉得奇痒, 心境必然有波动,汽压势必不稳,只要动了气阀,相公肯定能听见声音。」 李伴峰把痒痒挠拿了过来,看了片刻。 痒痒挠道:「现在不能试,刚才那个女人用了一次,要等一个钟头——” 话没说完,手套扇了痒痒挠一巴掌:「什么叫那个女人?说话没规矩!那是咱们当家婆!」 痒痒挠不敢作声,李伴峰先把他交给手套保管。 唱机道:「相公,有金晴秋毫之技,还有这两件法宝,咱们不怕内州来人, 遇到一个,就带回来一个,且看他们谁能逃得过相公的手心,相公,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好事?」 李伴峰拿了个绢帕,替唱机擦了擦喇叭口上的露珠:「娘子说得对,确实是好事儿,带回来的都是好菜。」 呼味~ 娘子不高兴了。 「相公这话说的,小奴难道是为了那口吃的么?小奴和相公一样,想的是普罗州的安危。」 洪莹擦擦嘴唇道:「普罗州的安危必须要想,秋刀鱼也是很好吃的!」 唐刀擦擦刀刃:「元帅说得对,咱们都是为了普罗州的安危。」 放映机清理了一下胶片仓:「为了普罗州的未来,我们需要艺术的盛宴。」 屋子里的法宝纷纷表示赞同,李伴峰起身道:「为了安危和盛宴,我也该出去转转了。」 第二天,李伴峰去了关防厅,把内州的停战契书交给了廖子辉,让他转交杜文铭,赶紧落实一万三头人。 廖子辉不敢怠慢,立刻让人把契书呈了上去,李伴峰在关防厅吃了顿饭,顺便走了一圈。 关防厅里没有出现内州人,李伴峰感叹道:「子辉呀,你这工作做得不错。」 廖子辉听得一头雾水,也不知道到底什么工作做得不错。 李伴峰有些失望的离开了。 两天后,楚二带人抵达了新地,李伴峰前去帮衬,马五带着冯带苦也去了。 李伴峰问马五:「楚二这都动手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埋契书?」 马五道:「我就等着她先动手,看看她这会遇到什么麻烦,我这也好有个防备。」 说话间,马五往远处张望,眼神有些迷离。 冯带苦拧了马五一下:「你又看上谁了?」 「没,没有———」马五冲着冯带苦笑了笑,眼神依旧有些飘忽。 他还真就看上了一位。 楚二在林子深处,正和楚少强说话。 楚少强叹口气道:「你看人,比我准,跟着李七,还真就没让你吃亏。” 楚怀媛叹口气道:「爸,你当初撇下我们走了,我们兄弟姐妹可没少受苦。」 「以前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楚二看着楚少强,问道:「你能好好过日子么?内州能放过你么?」 「会有为难的时候,」楚少强说的很坦诚,「可有什么东西能和自己的骨血相比?你放心吧,这些事情我分得清。」 两人正在说话,项风兰火急火燎走了过来:「怀媛,婆婆来了。」 楚二看了看楚少强。 楚少强微微点头,楚二赶紧跟着项风兰去了河边苦婆婆站在河边,笑呵呵看着楚二:「行啊,苦菜庄里挨了那么多打,终于有长进了,现在要做地头神了。” 楚二低下头道:「弟子修为不够,也不知能不能把地界守住。」 苦婆婆皱眉道:「这话跟我说说也就罢了,在李七面前可千万不能瞎说,人家把饭喂到了嘴边,你说你吃不下去,这不让人笑话么?你这不把道门的脸面给丢尽了.— 话说一半,苦婆婆看向了远处。 没等楚二反应过来,苦婆婆身形闪现,出现在了马五身前,一脚把他端进了河里。 「哪来的野小子,盯着我看什么?」苦婆婆神色冰冷,俯视着河里的马五。 「你误会了,夫人,我只是想——」马五刚从水里爬起来,被冯带苦一把揪住了。 冯带苦摁住马五,给苦婆婆行了个礼,随即跑到了远处,压低声音道:「你疯了!敢对她下手!」 马五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看这位夫人颇有风韵,想认识一下。」 冯带苦怒道:「你就疯吧,迟早把这条命疯没了!」 李伴峰在宾客之中来回穿行,今天可真来了不少人,说是给楚二贺喜,其实都是奔着李七来的。 沙定忠、荣四角、谢赖子,周围的几个地头神都来了。 何玉秀刚收下地界的时候,这几个地头神都曾派人捣过乱,而今他们不敢捣乱了。 弄到一块契书完整的新地,有人会说李七走了运,算是机缘巧合。 弄到地界还能守得住,这就不是机缘巧合能说得通的。 而今又弄到了第二块地界,这些地头神已经看出了手腕和实力,也到了该转变态度的时候了。 「李七兄弟,沙某给你道喜了!」满脸灰尘的沙定忠,先送上一份贺礼。 「沙兄,客气了!」李伴峰盯着沙定忠仔仔细细看了半响。 这人不是内州假扮的。 「李七老弟,哥哥之前做的不对,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荣四角,这人长得非常特殊,额头上长了两根椅角,后脑勺也长了两根。 他也不是内州假扮的。 普罗州需要安宁! 家里人需要开席! 这内州人也太不争气了,这场合都不说过来看看。 谢赖子,一脸赖皮疹,满脸堆笑道:「江湖没有隔夜仇,之前的事儿都过去了,我来讨杯酒喝,兄弟总得赏脸吧?」 「谢大哥,这边请。” 这人也不是内州假扮的。 除了他们,还有身份更高的人物。 「贤弟,愚兄来迟了!」 一听这声音,李伴峰把金晴秋毫开到了最大,回头抱拳道:「潘老前辈,您什么时候来的?」 潘德海道:「闻听贤弟,以大德之范,册封新地,愚兄怎能不来?」 他是第一个把册封两个字给说出来的。 听到这两个字,不少人把视线都集中在了李伴峰身上。 册封这个词,合适吗? 众人仔细想了想,似乎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李七确实册封了地头神,而且不止一位。 李伴峰没想册封的事情,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潘德海。 潘德海身上没有特殊的小物件,也没有高温物体。 用牵丝耳环听过,也没听出气阀的声音。 用痒痒挠试试。 要不干脆别试了,直接领回家里算了,不管真的假的,收了潘德海都算合理选择。 潘德海身边还带着百目鱼和高淑霞,闲谈之际,忽听有人道:「老七呀,你怎么能把哥哥给忘了。」 李伴峰一回头,看到水涌泉来了。 「我哪敢忘了哥哥,」李七赶紧迎了上去,「哥哥这是刚到?」 水涌泉长叹一声:「我呀,都不太想来,觉得寒,你有这么好的地界,没想着哥哥,光想着你那几个相好的。」 李伴峰笑道:「这事儿我还真想过,咱们一会找个清静地方细说。」 这话还真不好说,这块地界离正经村不远,李伴峰想到过水涌泉会挑理了, 事情还不太容易说清。 李伴峰说清静地方,并没有别的意思,他是真想和水涌泉商量一下新地的事情,如果水涌泉有这份胆量,日后再弄到新地,李伴峰肯定给水涌泉留一块。 可水涌泉觉得话音不对:「怎么了,老七,去清静地方做啥?要教训你哥哥我?哥哥我跟你说笑呢,你还当真了?」 嘶~ 牵丝耳环传来一丝声响。 李伴峰盯着水涌泉,上下打量了一番。 水涌泉手里拖着一只茶壶,嘴对壶嘴,喝了一口茶水。 李伴峰问水涌泉:「哥哥,这是好茶吧?‘ 水涌泉摇摇头道:「路上解渴用的,不是什么好茶。」 「能给我喝一口么?」 水涌泉着茶壶道:「这不合适,我嘴对嘴喝的,怕你嫌脏,等你回村子里,我请你和上等的好茶。」 李伴峰笑道:「别等回村子里,我这就有好茶,哥哥,先上我那坐坐。」 PS:内州人很会挑选目标。 ------------ 第五百四十九章 谜修 「水哥,到我那喝杯茶去!」 「不叨扰了,我来给你道个喜就走。」 「别呀水哥,咱们哥俩多长时间没见面了?快一年了吧?」 「应该不到一年,可想想也差不多。」 差不多? 李伴峰上次回正经村,对付假扮陆东良的顾如松,当时水涌泉被顾如松伤了,李伴峰还和水涌泉一起商量的对策。 这才多久的事情?却还说什么一年? 「水哥,就陪兄弟喝一杯吧。” 「那就听你的,一块喝一杯。」 水涌泉跟着李伴峰进了随身居。 水涌泉四下看了看这黑漆漆的屋子,问道:「老七,这什么地方?是不可名之地吧?你怎么发现这地方的?」 李伴峰笑道:「我也是机缘巧合遇到的,娘子,家里来客人了。」 呼! 唱机火光一亮,蒸汽缓缓喷吐。 水涌泉一愣:「老七,你这玩的什么戏法?你刚说娘子是什么意思?你娶媳妇儿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 李伴峰道:「水哥挑理了,这事是我不对了。」 嘴~ 唱机也跟着赔不是:「我家相公心粗,有些事想的不周全,您可千万别见怪, 葫芦妹子,先给水哥烫壶酒,老茶壶,再给水哥泡壶好茶,莹莹,刀磨好了没,客人都来了!」 洪莹在二房喊道:「马上就好!” 唱机叹道:「这丫头做事儿就是不麻利,水哥,咱们今天吃锅子,片肉得用快刀,你们哥俩先聊着,这刀子还得多磨一会。」 水涌泉站了起来:「老七,这到底什么地方?」 李伴峰笑道:「这我家呀,我这一家老小都等着您这位贵客呢。” 水涌泉觉得情况不妙,摆摆手道:「老七,今天我有急事儿,咱们改日再聊。」 李七皱眉道:「什么事儿这么急呀?」 「刚才忘了跟你说,我地界上有事儿,先走一步。」 唱机道:「水哥,吃了锅子再走啊!」 「锅子先不吃了,改日再来拜访。」水涌泉用力拽门。 洪莹拎着刀子从二房出来了:「水哥,你不能走啊,你走了哪还有锅子?」 看到洪莹的模样,水涌泉两手并用,拼命拽门,可就是拽不开。 李伴峰道:「水哥,还是别走了。」 水涌泉道:「老七,我今天非走不可。」 「你走这么急,茶壶都不要了?」 「茶壶要他做什么,茶壶—.」水涌泉一低头,发现自己正用两只手拽门。 本来一只手要托着茶壶,现在两只手都在拽门,那茶壶哪去了? 「水哥,不急,茶壶在我这呢。」手套拿着茶壶,交给了李伴峰。 「水涌泉」大惊,上来要和李伴峰争抢。 李伴峰指尖发力,似乎要把茶壶捏碎。 水涌泉当即认怂:「老七,使不得,这茶壶是我的宝贝。」 「不光是你的宝贝,还是你的性命!」李伴峰收去笑容道,「你是谁?为什么冒充水涌泉?」 「水涌泉」故作茫然道:「什么叫冒充,这话是怎么说的— 酒葫芦道:「小老弟,你就别和他浪费口舌了,我这把酒都烫好了。” 老茶壶笑道:「喝完了酒,再喝一碗热茶,正好醒醒神。” 洪莹嘱咐道:「你们俩多用点入味儿的好料。」 水涌泉靠着门边,准备殊死一搏。 可他的勇气,迅速淹没了在了这一家人的笑声之中。 五分钟后,遍体鳞伤的「水涌泉」坐回到了椅子上,很配合的回答问题。 「我叫倪上秋,是内州上族人。」 洪莹闻言道:「你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条泥鳅。」 倪上秋点头道:「我还是下族人时,形貌确实像泥鳅,而今形貌已经变了, 眼下就是我的真容。」 洪莹不关心他真容是什么,她关心的是泥鳅到底适不适合做锅子。 唱机问倪上秋:「你也是一百人里炼出来的?」 倪上秋摇头道:「我是三百人里炼出来的,比一百人里出来的,身份要高一些。」 李伴峰道:「为什么要冒充水涌泉?」 「为了接近你,从你身上探听一些消息。」 「探听什么消息?」 「关于玄生红莲、关于天上的人、关于货郎,和他们之间的决战。」 李伴峰没太听懂:「谁和谁的决战?」 「货郎和天上人的决战,他们有过约定,只要相逢,就要决战,必须决个生死。」 李伴峰一惬:「有这种事儿?」 唱机道:「确实有这种传闻,货郎和天上的人是挚友,但后来彼此反目,两人立下誓言,今生永不相见,一旦相见,便要决个生死。」 李伴峰道:「你们打探红莲的下落,应该不是为了炼丹吧?」 倪上秋如实回答:「圣人给我的命令,是从你身上查出红莲的下落,至于之后该做什么,我并不知晓。」 「是圣人直接命令你的?」 「我是三百人中唯一炼成的,直接听从圣人调遣。」 作为改造人,身份之间貌似也有差异,倪上秋的身份明显要高一些。 李伴峰道:「你认得邱刀玉么?」 倪上秋摇头。 「黄泽南呢?」 倪上秋也没听说过此人。 看倪上秋的态度还挺配合,李伴峰问了最关键的问题:「你对水涌泉还算了解,他言谈举止的习惯和一些事情的过往,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倪上秋答道:「听郭高歌说的。」 「郭高歌是什么人?」 「年初册封的地头神,地界和水涌泉相邻。 「年初册封的地头神,地界为什么和水涌泉相邻?」李伴峰没理解这一过程。 倪上秋解释道:「秋落叶的地界变成了正地,水涌泉的地界旁边空出来一块,我族在那厢做了一块新地,交给郭高歌打理郭高歌来到新地后,和水涌泉相处的十分融洽,两人成了朋友,郭高歌也掌握了水涌泉不少事情。」 原来是顶替秋落叶的地头神。 李伴峰问道:「这个郭高歌还和内州有来往?」 「有的,」倪上秋也觉得这事儿比较特殊,「从内州走出去的云上修者,受封地头神后,位格有了依托,一般都不愿再回内州, 郭高歌是个特例,他当上地头神后,经常往内州跑,一直和我们保持来往, 水涌泉的事情,就是我们帮他做成的。」 李伴峰道:「水涌泉出了什么事情?」 倪上秋发现自己说多了,想把话题岔开:「郭高歌这个人,也是很聪明的, 他一开始和水涌泉相处的很好——·.. 「我问你水涌泉出了什么事情?」 倪上秋还是不想直说,洪莹拿了刀子直接下手。 两刀下去,倪上秋怂了:「水涌泉因为违背了禁条,受了内州惩处,从地头神,变成了伤魔煞。」 水涌泉有云上二层的修为,伤魔煞是晋升失败的九层,水涌泉这一下损失了多少修为? 李伴峰道:「他违背了什么禁条?」 倪上秋低下头道:「要说罪过,总是有的,只看想怎么说。」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确,水涌泉的罪过,是罗织出来的。 倪上秋又道:「要说真正的罪过,就是挡了别人的路,郭高歌想要水涌泉的地界,把正经村还有水涌泉精心培育的一众异怪,都弄到手。」 水涌泉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李伴峰居然一无所知。 秋落叶行事鲁莽,不计后果,而今是七秋城之主,正地的地头神,形势一片大好。 水涌泉素来谨慎,如履薄冰,而今连一块新地都没守住,云上的位格也丢了这事儿谁能想得到? 李伴峰问道:「水涌泉在什么地方?」 倪上秋道:「前些日子,据说还在他原本的地界上游荡,后来郭高歌带人围剿,怕是凶多吉少, 而今水涌泉不知去了何处,郭高歌应该知道他下落。」 李伴峰起身道:「郭高歌什么道门?声修么?」 倪上秋摇头道:「郭高歌是谜修,非常少有的道门。」 「什么是谜修?」 倪上秋摇头道:「我说不明不白,他这道门太特殊。」 唱机道:「谜修是与幻修同根同源的道门,人常说幻修迷人眼,迷修迷人心,这道门一言一行都是虚招,层层设谜,对方难以看出其真实意图,战力还要受他谜题影响。」 谜修有些抽象,李伴峰还是不太理解:「对付这道门的要诀是什么?」 「解谜!必须把他的谜题解开,谜修会在不经意之间放出谜题,相公只要解开谜题,就能压低谜修的战力,和他交手,自然稳操胜券, 可如果相公解不开他的谜题,又或是解错了谜底,战力就要受他压制,而谜修战力会在短期内提升一大截,相公再和他交手,必然要吃大亏。」 李伴峰想了想:「如此说来,能克制谜修的,应该是算修?」 解题的事情,算修最为擅长。 唱机摇晃了一下喇叭:「相公呀,以前确实有过传闻,算修克制谜修,可小奴曾认识两位算修,这两人都死在了谜修手上,这两个道门之间是否相克,小奴也说不准, 谜修数量本就不多,与他们交过手的人,又极少能够生还,相公要真想去找这人,最好带几个帮手去,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人在旁看着,关键时刻也能给相公提个醒。」 红莲在二房叹了一声道:「提醒倒是未必,弄不好都成了当局者,看不清局势,还胡乱出主意,使不上力气,还倒拖了后腿。」 唱机一,喇叭口转向二房道:「红莲妹子,你是不是和谜修交过手?若是知道怎么应对,且提醒相公几句。」 红莲道:「赵将军过奖了,我就是一件法宝,没有那么广博的见识,对谜修这个道门,也只是听过一些传闻,其中两条要诀听着还算靠谱, 一是看不清机会,别出手,出手容易上当, 二是看得清机会,别留手,留手必然吃亏。」 唱机思索片刻道:「这不光是对付谜修吧?对付哪个道门,不都是这个要诀?」 红莲叹道:「我知道的确实不多,也就随便说上两句,有用没用,只当过耳春风,随便听听就是了。」 李伴峰倒是听出了些感悟:「如果我不解谜,我直接出手,把谜修直接打死,不就省去了不少麻烦?」 红莲道:「这就是我说的看不清机会,不解谜,强行与谜修交手,这叫无理搅闹,谜修战力会大涨,与你解错了谜底,结果是一样的。」” 李伴峰想了想又道:「不管他说什么,我就说他撒谎,这算不算揭开了谜题红莲道:「这也不行,解谜得有理有据,不能直接瞎蒙,就算蒙对了,也不算破了谜面,到头来还是你吃亏,所以说,和谜修交手,必须看清机会。」 「要是有理有据呢?」 「那就是看见了机会,这种时候可千万不能留手。」 谜修太难对付,唱机有些担心:「相公,要不这事儿先缓缓,等想到万全之策,再出手不迟。」 「不能缓。」李伴峰微微摇头。 正经村是李伴峰的根基,虽然现在生意做大了,但正经村始终是李伴峰最稳固的依靠,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带着李伴峰的心血,不可能拱手让人。 水涌泉是李伴峰的朋友,虽说相识之初各怀心思,彼此往来多是生意,但李伴峰有难,水涌泉不会袖手旁观,而今水涌泉有难,李伴峰也不能坐视不理。 郭高歌已经占了水涌泉的地界,水涌泉丢了位格,还丢了修为。 再缓一缓,正经村就没了,水涌泉也没了。 倪上秋看了看李伴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就放我走吧。」 说话间,他看了看二房。 唱机适才叫了一声红莲妹子,他知道红莲就在屋子里边。 而今只要李伴峰能饶他一条命,让他做什么都行,只要能活着离开这地方, 把消息送回内州,届时带人把红莲夺走,以后自己就是名正言顺的上族人。 李伴峰看了看倪上秋:「你刚才说的都是实话?」 「句句属实!」 「你说郭高歌是谜修,你又是什么道门?」 倪上秋摇头道:「我没有道门,我是纯血的内州人,我擅长用水,也擅长用冰。」 唱机道:「是有这种说法,纯种内州人没有道门,只会用术法,但也有人说这是谬传,道门根源来自内州。 倪上秋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真的没有道门,你若是不信,可以找人当面对质!」 李伴峰道:「找谁来对质?” 倪上秋道:「你们有没有其他相熟的内州人?」 洪莹道:「熟的有,生的也有,我挺喜欢吃熟的,但是这人现在不好出来对质。」 倪上秋没明白洪莹的意思,又对李伴峰道:「你不是要找郭高歌吗?他和别的地头神不一样,他和我们族人相熟,他也知道一些内情。」 李伴峰点点头:「他一会就来,你先去桌上等他,娘子,有事接着问,没事就开席吧。」 李伴峰把茶壶交给了娘子,转身离开了随身居。 倪上秋问了一句:「开席是什么意思?」 洪莹笑道:「这都不懂,开席就是吃饭呗。」 「那我就不叨扰了。」 「不算叨扰,」洪莹摁住了倪上秋,「多个人多双筷子,你不用筷子也行。」 李伴峰悄无声息离开了新地,去了正经村。 有日子没来,村子里有了不小变化,饭馆多了,客栈也多了,有不少猎人在这定居了下来,民宅变得更密集了。 甄锦成和曹志达出钱,在村子里开了个舞场,生意还不错, 有个杂货商,以前总来村子里挑担叫卖,而今开了个杂货铺子。 村里有两家影院生意都不错,不光看电影的人多,参与拍电影的人也不少。 李七手下的影业公司在村子里开了分号,几部大戏都在村子里取景。 以前拍《血枪神探》的时候,得逼着演员过来,现在不用逼,能来新地演戏的演员,在公司里都算有身份的人,新人为一个去新地的机会,往往会争的头破血流。 外边的演员在争,本地的演员也在争。 在湖边,娘有一场重头戏,因为戏码有些激烈,不允许其他人围观,剧务正在清场,蜓女正给蜓娘化妆。 李伴峰进了片场,坐在了蜓母女身边,点了支烟。 蜓娘一惬,要不是看见烟雾,她还真没留意到李伴峰。 「七,七,七爷?」蜓娘这一开口,整个片场全都愣住了。 「七爷来了?」 「真的假的?」 「七爷,我是这场戏的男主角,我叫窦寿琪。” 一个小伙子想上来套近乎,被蜓女端了一脚:「什么男主角,你就抄个家伙,连脸都不用露,一边待着去。” 一名妙龄女子道:「七爷,我可是公司里的老人了,这些年为公司尽心尽力,片酬越给越少,七爷可得给我做主啊。」 女一巴掌把女子扇了出去:「呸!你之前去了凌家影业的事情怎么不说?像你这样的贱人,给你留口饭吃不错了,你还敢到七爷这来嚼舌头!」 女可不是化妆师这么简单,在正经村分号里,她有着很高的地位和身份。 「七爷,我们管事的去绿水城选演员去了,要等他回来么?」 李伴峰摆摆手道:「不用等他,把无关人等送走,我有事单独问你们。」 女赶紧喊来野猪:「把所有人都清走,让他们去休息区等着,不叫他们不准过来。」 野猪认得李七,当初也算熟人,他先去打了个招呼,随即开始清场。 一名剧工,抄着双手,蹲在地上道:「我这还准备打灯呢,这咋又不拍了? + 野猪怒道:「你哪那么多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又不少你工钱,赶紧给我走!」 人都清理干净了,李伴峰问蜓母女:「水哥最近怎么样?」 女不知该如何开口,蜓娘道:「水爷挺好的。」 「怎么个好法?」李伴峰看向了蜓娘。 「怎么好,我也说不清—————」蜓娘回头看了看闺女。 蜓女道:「水爷,确实挺好的。」 李伴峰转眼看向了野猪:「老猪,你是实在人,水哥到底什么状况?」 野猪叹口气道:「地头神的事情,我们也不敢过问,有人说水爷过得好,也有人说过得不好,还有人说水爷已经不是地头神了, 地界上有个大人物,姓郭,他说水爷过得好,他是水爷朋友,他说什么我们都得信,可我们好久都没见到水爷了, 前些日子有人过来开荒,水爷没放出考校的消息,倒是这位郭爷想让我们去试试, 我们在影戏公司有营生,考校这事儿,不太想掺和,主要是跟这位郭爷也不是太熟悉, 村子里的状况,七爷您也看见了,咱们这日子过得挺好,所以我觉得水爷应该没出什么事儿。 是呀,正经村一片繁荣,借着新地微弱的天光,一眼看上去,和正地几乎没有分别。 事情到底是不是倪上秋描述的那样? 这泥鳅到底说没说实话? 「七爷,别听他们瞎说!」一个硕大身躯蠕行过来,李伴峰抬头一看,是蓑蛾夫人,燕子。 燕子擦擦汗水道:「七爷,我听说你回来了,赶紧过来找你,水爷肯定出事了,我找了他好几天,都不见个人影,纤纤说她大前天见那姓郭的带人在地界上晃荡,他们就是奔着水爷去的!」 这谜题貌似已经来了。 李伴峰沉默片刻,对女道:「你告诉剧组的人,今天不拍戏了,全员歇息,工钱照给。」 女不敢多说,赶紧通知演职人员。 李伴峰又吩咐燕子:「你叫上纤纤和巧翠,在街上走一圈,告诉村里人都回家待着,今天不要随意出门。」 燕子赶紧去找两个姐妹。 等无关人等离去,李伴峰割破手掌,在湖边洒了点血。 这是他的地界,他有事,地头神得提供庇佑,他想看看这份契约是否还奏效。 一阵冷风吹来,一名五十多岁的瘦高男子,梳着三七分头,穿着白色中山装,走到了李伴峰近前。 「你是李七?」 李伴峰点点头道:「你是地头神?” 男子道:「我叫郭高歌,我是隔壁地界的地头神,这块地界原本是水哥的, 水哥最近遇到些事情,地头上的事情我先暂时替他处置。」 李伴峰问道:「他遇到了什么事?」 郭高歌道:「这件事我本来不该告诉你,可水哥说过,这世上他只信得过三个人,一个是秋落叶,一个是你,一个是我, 内州有人陷害了水哥,水哥遭难了,丢了位格,降了修为,而今在地界上养伤, 我不敢把消息散出去,我只能替水哥瞒着,能处置的事情全都替水哥处置, 内州造谣,说我要抢水哥的地界,还放出话来,说要到七秋城,告诉你和秋落叶,让你们来找我,给水哥报仇, 我知道你对我肯定有误解,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实话跟你说,水哥曾经想把地界让给我,他连契书都写好了。」 说话间,郭高歌把契书拿了出来:「你看看,这是不是水哥的笔迹。」 李伴峰看了一眼,这确实是水涌泉的笔迹,契书上写着他要把全数地界让给郭高歌。 郭高歌道:「这份契书,我没认,我不会做那种乘人之危的事情, 李七,你要是信我,就跟我一起看看水哥,水哥一直念叨着想见你一面, 你要是不信我,就去问问其他人,看看我在水哥地界上,有没有做过对不起水哥的事情! 要是你连问都不想问,就想和我打一场,我也奉陪,要真是那样,我只能告诉你,你中了内州的奸计,我对水哥,问心无愧。」 谜题早就摆出来了,郭高歌只是把前后因果又重复了一遍。 郭高歌的描述几乎毫无破绽,而他提出来的要求,就是让李伴峰去看看水涌泉。 如果李伴峰选择相信郭高歌,而郭高歌实际上实在撒谎,那就算解谜失败, 郭高歌战力大增,李伴峰要吃大亏。 如果李伴峰选择不信郭高歌,必须要找出合理的答案,推翻郭高歌的谜面, 否则也算解谜失败。 如果李伴峰不解谜,直接和郭高歌打,那算无理搅闹,结果还是郭高歌战力大增。 这种情况下怎么应对? 李伴峰拉把椅子,请郭高歌坐下,两人细聊。 「郭兄,问你一件事,水哥为什么会丢了修为和位格?」 郭高歌道:「想必你也知道,他有一半契书在内州,契书里边藏着咒术。」 李伴峰又问:「水哥那一半契书在哪呢?」 「当然在地界上埋着。」 李伴峰道:「水哥已经变成伤魔煞了,咱们不如就把契书挖了,彻底毁了, 你看行不行?」 李伴峰把坡儿搭上了,看看郭高歌往不往下走。 郭高歌不走,他连连摆手道:「这不行,现在水哥元气大伤,要是再挖了契书,岂不是伤上加伤?」 李伴峰接着往坡下顺:「水哥丢了位格,这地界上的铁券契书对他来说已经没用了,挖出来又能怎样?」 郭高歌摇头道:「我觉得这么做不妥———” 「你觉得不妥,是因为这地界上的契书,写了你的名字吧?」 郭高歌皱眉道:「怎么会写了我的名字?」 「契书不会骗人呀,你如果占了这块地界,契书上肯定会有你的名字。」 郭高歌摇头道:「这是无稽之谈,我从来没想过要水哥的地界。」 「那你要了还是没要?」 「我没有—」 「没有咱们就去挖呀!」 「我不挖——」 「不挖就是不敢,不敢就是你撒谎了,铁证如山,你还狡辩什么?」 郭高歌冒汗了:「我没狡辩,我不知道水哥的契书在哪。」 「你不知道,我知道呀,再问一次你敢不敢?」 郭高歌觉得李伴峰说的很有道理。 嘴上虽说不认,但他心里认了。 谜面被李伴峰破开了。 村里一座小屋,野猪给剧工们每人发了一支烟:「今天都歇着吧,七爷有吩咐,让咱们明天再开工。” 一名剧工问道:「到底为了什么事么?」 野猪哼一声道:「你非问那么多做啥?我不是说了么,不少你工钱!」 剧工双手一抄,蹲在门口,抽着烟道:「有什么大不了,不就那点小事儿么? 谜修算什么东西?把他们当孙子,都算高看他们一眼!」 PS:他还是那么喜欢正经村,没事就来转转。 ------------ 第五百五十章 无眠镇 李伴峰破了谜面,郭高歌沉吟片刻道:「其实我与水哥之间有些误解,你和我之间也有些误解,我本意从来没想过要夺占水哥的土地,水哥这次落难也不是我·—.」 话说一半,李伴峰的身形突然消失了。 郭高歌捂住前胸,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被走马观花给炸了,炸的正是时候。 就刚才他说的那两句话,马上就要甩出来两个谜题,第一个谜题,到底是谁要夺占水涌泉的土地,第二个谜题,水涌泉到底因为什么落难。 李伴峰没心思陪他解谜。 红莲说的没错,看得清机会,别留手,留手必然吃亏。 之前的谜题已经解开了,郭高歌的战力受到了反向压制,眼下正是绝好机会。 李伴峰再次出现在郭高歌面前,准备用走马观花再炸他一次。 郭高歌纵身一跃,一脚端向了李伴峰。 这一下,跳得高,端的狠,看样子是郭高歌的杀招。 可惜郭高歌的战力受到了压制,这一脚连李伴峰的影子都没沾上。 「嘴!!嘴!」郭高歌趴在地上,伸长了脖子叫了几声。 这声音极大,而且非常尖利,李伴峰感觉耳膜阵阵刺痛。 这是什么技法? 难道郭高歌不只是个谜修,他还是个声修? 郭高歌四肢着地,再次跃起,猛然冲到李伴峰近前。 李伴峰想用踏破万川迎击,这一脚没踏出来,反倒被郭高歌抢先,一脚端向了李伴峰前胸。 李伴峰举双臂招架,还是被端出去一丈多远。 奇怪了,怎么能吃了他的亏?而且还是在速度上吃了亏? 这郭高歌的速度怎么变这么快了? 思索之间,郭高歌又冲了到了近前, 李伴峰还想用踏破万川,结果又被郭高歌抢在了前面,一头撞向了李伴峰的胸口。 无奈之下,李伴峰再次招架,又被撞出好远。 前后被撞了两次,要不是仗着宅修体魄强健,李伴峰非受重伤不可。 两次被郭高歌抢了先手,不只是因为郭高歌速度快,李伴峰发现自己的速度变慢了。 不只是速度慢了,技法也不灵了,以前踏破万川说来就来,偏偏今天跟不上节奏。 这是受了声修技的影响? 郭高歌四肢并用,在地上来回腾跃,嘴里「~」叫声不断。 他是谜修兼声修? 再看他行动方式很像个儿,儿又和他的名字接近,难道他还是个体修? 一共三个道门,谜修、声修、体修。 这人居然和李伴峰一样,身上带了三个道门! 周旋之间,郭高歌再次来到近前,李伴峰终于把踏破万川用出来了。 咔吧! 他一脚踩碎了一块石头,一块碎石打在郭高歌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就这点威力? 郭高歌的声修技,影响也太大了! 郭高歌张开双臂,指尖如同利刃,一左一右来刺李伴峰的脑袋。 李伴峰堪堪躲过,郭高歌的指尖又刺向李伴峰喉咙,李伴峰用步躲闪,郭高歌的指尖刺向了李伴峰前胸。 这下躲不开了,李伴峰用宅心人厚硬扛。 指尖没刺进去,郭高歌以为李伴峰穿了铠甲,又往李伴峰头顶抓了过来。 将十指化为利刃,出招迅捷,如行云流水,攻势流畅,且凶狠伶俐。 难道他还是个武修? 一个人可能兼修四个道门么? 李伴峰速度越来越慢,没办法和郭高歌拉开距离,这种情况下,就要多考虑宅修技了。 先用深宅大院,把他声修技破了。 李伴峰一张嘴,半天出不了声音,他借不到娘子的技法。 这种状况太少见了! 他想用关门闭户之技制造光晕,可郭高歌出手太快,李伴峰疲于招架,连撒血的机会都没有。 他想用形影相吊之技,把影子放出来。 结果试了好几次,影子根本出不来。 李伴峰处处被动,靠着所剩无几的速度根底,和郭高歌勉强周旋。 木屋里,剧工一脚把烟踩灭,叹口气道:「孙子就是孙子,他换个路数也是孙子,咋还就看不透了?」 野猪走到近前,问那剧工道:「你念叨什么呢?骂谁是孙子。」 剧工没理会野猪,眼睛往远处张望。 「嘴!」 李伴峰又听见了国儿的叫声,听得脑仁抽痛,听的心烦意乱。 这声修技也太狠了,难道郭高歌的声修比谜修还高? 再看他搏战这么凶悍,难不成武修也到了云上? 难不成他——· 等等,我这干什么呢? 我这猜谜呢? 李伴峰终于意识到一件事,他中了谜修技法了。 愚修可以在不说话的情况下愚弄别人,谜修也可以在不说话的情况下让对方进入谜题。 李伴峰在交手过程中,一直在想郭高歌的道门和修为,这就等于在猜谜,纵使他没说出来,谜修的技法也生效了。 从当前的状况来看,李伴峰明显猜错了,他的战力受到了极大压制,郭高歌的战力全面提升,双方的战力出现了巨大差距。 怎么把这差距找回来? 重新再猜一次,还来得及么? 如果是二选一的谜题,猜错一次,再猜一次,怕是不能作数。 关键二选一的谜题还不止一道,他是不是声修?是不是武修?是不是体修? 李伴峰也不知道哪个错了,哪个对了,之前错过不少次了,如果再错一次,战力可能就被削没了。 不能错,一开始就不能错,一开始就是对的。 「李七,想什么呢?再想也没用了,你错了,错的太离谱了!」郭高歌一把抓向李伴峰,李伴峰闪身躲过,身后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被郭高歌一把抓断。 李伴峰喊道:「十指化利刃,你果真是武修!” 郭高歌笑道:「却说你错的离谱,等着受死吧!」 果真,这确实是郭高歌实现准备好的谜题。 李伴峰边躲边喊:「你学武就是修行,满身武艺就是修为,说你是武修有错么?我又没说你是多高层次的武修!」 「你说什么昏话-————」郭高歌一伸手,突然感觉手臂有些泄力。 这什么状况? 谜面被破了? 郭高歌不是武修,李伴峰没猜对,怎么能破了谜面? 学武就是修行,满身武艺就是修为,这种话也太牵强,难道这也算是解题? 不过细想起来,他说的也有些道理—· 郭高歌的速度慢慢放缓,李伴峰的速度涨了回来。 郭高歌不敢耽误,想速战速决,李伴峰又喊道:「你是声修!」 郭高歌直接否认:「我不是声修!」 「声修以声克敌,凡是用声音克敌的,都是声修。」 「这什么道理?」郭高歌不想承认,因为李伴峰的推论实在荒唐,凭什么用声音克敌的就是声修? 可嘴上不承认没用,他心里承认了,他一时间脑子不够用,居然找不出李伴峰的破绽。 没有破绽,就算有理有据,这证明李伴峰一开始就猜对了。 谜面又被破了,郭高歌一阵恍愧。 轰隆! 李伴峰的踏破万川成功发动了。 烟尘之下,郭高歌受了伤,看李伴峰收招不快,他忍着剧痛,抓向了李伴峰的天灵盖。 这一把抓了个空,李伴峰用逍遥自在避开了。 速度还有点不济,技法已经基本复原,李伴峰和郭高歌边打边聊:「你说你这打法是不是有点讲究?一窜一跳,用爪子伤人,这是不是叫儿拳?你应该是个儿吧?」 郭高歌没空说话,他这打法确实有讲究,他特意模仿儿,让对手产生误会,以为他是体修,实际上这是谜面的一部分,目的就是为了让对手上当。 可李伴峰不这么觉得:「你这儿拳打这么溜,肯定是有天赋,你是个体修,原身就是儿,我没说错吧。」 体修? 还原身是儿? 这都荒唐。 郭高歌高高跃起,利爪劈了下来:「我不是体修,你别瞎猜了!」 这更荒唐,连郭高歌自己都觉得荒唐,这种事还需要和李伴峰解释么? 其实这也不是为了向李伴峰解释,这是给自己个提醒,他要强调自己真的不是体修。 他不知道中了什么法术,李七说什么,对他来说就是什么,他必须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 「体修没有入门药粉,你天赋挺好,自己入了道门,都不知道,你看看你自已,刷上一身绿漆,就和活儿一样,把握住这份天赋,你将来能有大成就。」 李伴峰越说,郭高歌动作越像儿,身法越来越熟练,可战力却越来越不济了。 原本李伴峰猜错了谜底,而且连错了三次,可他愣是把错的说成了对的,这下等于连破了三次谜题。 郭高歌越打越没力气,李伴峰很快恢复如初,战力还提升了不少。 小木屋里,剧工往远处看了看,战场上已经没了动静。 他回头对野猪道:「咱们开工吧。」 野猪摇摇头道:「七爷没发话,谁敢开工,先等着吧。」 剧工笑了,看着远处,低语道:「谜修这帮鸟人,也就这点本事,再多打一会,我都替你寒。」 随身居里,李伴峰沉着脸看着郭高歌:「水涌泉哪去了?」 郭高歌咬咬牙道:「你猜猜看!」 一团蒸汽,烫得郭高歌连声惨叫,唱机笑一声:「死到临头,还敢用技法,莹莹,接着磨刀去吧,今天一顿接一顿,好饭吃不完了。」 「你们吃吧,」洪莹对着镜子看了看腰身,「我要是吃太胖了,七郎该不喜欢了。」 唱机打了洪莹一板子:「放心吃吧,把肉长在好地方,相公喜欢的不得了。」 「真的么?」洪莹仔细看了看郭高歌,思索着烹饪的方法和技巧。 悚惧之下,郭高歌不敢再出谜语,断断续续说了实话:「我本名不叫郭高歌,我叫郭二宁,郭高歌这个名字,算是个谜面。” 听到郭高歌这个名字,总会让人觉得他是个声修。 郭高歌接着说道:「我真的不想杀了水涌泉,我只想要他的地界, 水涌泉答应把地界给我了,他是真的答应了,把铁券和地头印都交给我了, 我还专门给他安置了一个住处,让他养伤。」 李伴峰皱眉道:「是专门安置了住处,还是把他给关起来了?」 郭高歌低声道:「我原本也不是想关着他,我是怕他去七秋城,把秋落叶给招来。」 现在李伴峰知道水涌泉经历了什么。 内州发动了咒术,废了他的修为,郭高歌乘虚而入,逼他让出地盘。 水涌泉被迫把地盘交了,结果还被郭高歌囚禁了起来。 李伴峰问道:「就算把水涌泉关起来,你也不放心,所以还是把他杀了?」 郭高歌摇头道:「我真没想杀他,可内州想要他的身份,他们派来倪上秋大人假扮成了水涌泉,倪上秋怕自己露出破绽,就让我把真的水涌泉给杀了。」 唱机道:「你到底杀了没有?」 郭高歌含含混混,又不想开口。 洪莹提着刀子道:「骁婉,你说的对,吃肉长肉,咱们先吃肉,再把肉往七郎喜欢的地方长。」 她在郭高歌身上片了十几刀,郭高歌熬不住了:「我跟倪上秋大人说是杀了,其实没杀。” 洪莹摩着刀刃:「你把他放了?你能有这么好心?」 「我没放,但有人把他劫走了。」 李伴峰问道:「什么人?」 「无眠镇的地头神,王自勉。」 无眠镇? 这地方听马五说过,这是前三分地,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界,李伴峰还不太知道。 「王自勉是个什么样的人?」 郭高歌道:「我与他不是太熟,只知道这人名声很大,威望很高,他要把水涌泉接走,我也不敢不答应。」 李伴峰眉头舒展,拍了拍郭高歌道:「看你说话这个费劲,吓了我一大跳, 也就是说水涌泉还活着?」 「活着。」郭高歌点点头。 李伴峰笑道:「你早说实话,也不用受这么多苦。 郭高歌道:「出去了,可千万不能这么说,要是被倪上秋大人知道了,肯定不饶我。」 李伴峰摆摆手道:「不用担心,倪上秋就在我家里,一会你们见了面,再慢慢商量这事。” 郭高歌一哆嗦:「倪大人在这?这可如何是好?这要是被他知道可怎么办?」 看郭高歌怪可怜的,唱机也劝了一句:「不用怕,这事儿你真不用怕,倪大人肯定不会怪罪你。” 李伴峰问郭高歌:「你先告诉我,水涌泉的契书埋在了什么地方?」 郭高歌不太想说,这是他好不容易抢来的地界。 李伴峰一皱眉头:「现在要是不说,一会见了倪大人,可就晚了。」 这话什么意思? 怎么听着李七和倪大人有些来往? 难道说李七也投靠了内州? 虽说对地界的事情还是不太甘心,但为了保住性命,郭高歌把契书的位置告诉给了李七。 李七出门走了,郭高歌也想走,却打不开随身居的大门。 郭高歌哭道:「我都说了实话,怎么还不放我走?」 唱机喷吐着蒸汽道:「别怕,我带你见倪大人去。」 李七在百蔓谷挖出了水涌泉的契书,这地方李伴峰熟悉,当初为了从水涌泉手里赚一支旋卿花,李七和秋落叶在山谷打了一场,差点丢了性命。 事后水涌泉没有食言,把旋卿花给了李伴峰,也把十里地界给了李伴峰,就靠着这十里地界,李七和马五拉扯起了正经村。 想起这些事,好像都在眼前,可而今水涌泉却到了这步境地。 李伴峰拿着绿水弓的钵子,在水涌泉的地界上找了一处暗维空间,把水涌泉的契书埋了。 变成了伤魔煞,按理说,修为不会再有变化,换句话讲,水涌泉再也做不了地头神了。 可据传有些奇门异术或许能带来转机,高淑霞就是个例子,虽然做了伤魔煞,但她一直在寻找地界,她还在给自己争取位格,就证明她还有晋升的手段。 不管怎么说,先得把水涌泉接回来,能不能复原不好说,但郭高歌和倪上秋都死了,估计内州很快会找上门来,还得早做防备。 李伴峰吩咐母女让剧组开工,又让燕子尽快恢复村里的秩序。 野猪有些惊讶:「刚才是谁说要开工来着?今天还真就开工了,那剧工哪去了?刚才站门口的那个剧工呢?」 剧工头在旁道:「猪爷,我们这剧工一个不少,都在这呢?」 野猪挨个看了一遍,这些人都不是刚才那剧工。 「那人新来的?」 剧工头摇头道:「今天没有新来的剧工。 野猪觉得那人也不像是新来的,好像以前就认识他,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人的名字。 李七回了楚二的新地,叫来马五道:「水大哥出事了,位格和修为都丢了, 地界也被人抢了听完李七的描述,马五大惊,转脸对冯带苦道:「冯姑娘,我有事儿相求。 冯带苦以为要去抢地界,打算先去探探对方的实力。 李七摇头道:「地界我已经抢回来了,现在打算把人接回来,水涌泉眼下在王自勉的手上,不知冯姑娘和这人相熟么?」 一听说李伴峰把地界抢了回来,马五吃了一惊,这意味着李七打败了一名地头神。 两人同一天入的道门,在蓝杨村的时候还没那么大差距,不到三年时间,李七居然能打败一名地头神? 当然,也可能李七找了帮手,都说他货郎相熟,应该是货郎出手相助了。 冯带苦倒是不怎么惊讶,她早就知道李七不是凡辈:「李公子,你说的王自勉,是不是无眠镇的地头神?」 李伴峰点点头。 冯带苦道:「此人在地头神当中声望极高,但我与他来往不多,许是因为他看不起裤带坎,他对我一直有些轻视。」 李伴峰道:「那就不让冯姑娘为难了,我另想办法。」 冯带苦摇头道:「为难倒也谈不上,我这人也没那么矫情,他在危难关头救了水涌泉,足见其正直仗义,有这么好的名声,也算实至名归, 我和他见过面,也知道他住处在哪,且帮两位引荐几句,也能帮你们省下不少周折。」 冯带苦带两人走新地,去了无眠镇, 路上,李伴峰问马五:「到了无眠镇是不是不用睡觉?」 前三分地,地界特殊,就像海吃岭和裤带坎,对人都会产生一些影响。 马五道:「也不是完全不睡,只是他们那的人睡得少,一天只睡两三个钟头「那这地方到了晚上肯定很热闹,要是开个舞场,估计能大赚。」 马五摇摇头:「那地方开不了舞场,他们那的人不好这个,我也不想在这做生意,那地方让我难受。” 「怎么个难受法?」 「说不上来,你去了就知道,我就觉得生意不该这么做,人也不该是这个活法。」 冯带苦路熟,身上还有旅修法宝,三人用了不到一天时间到了无眠镇。 这镇子和药王沟大小相当,镇上工厂林立,让李伴峰有一种到了黑石坡的错觉。 不对,这和黑石坡还不太一样。 李伴峰看了看怀表,凌晨两点半,大小工厂灯火通明,烟尘滚滚,人头攒动,机器轰鸣声不绝于耳。 这地方确实热闹,但和李伴峰想象中的热闹不太一样。 一名头发花白的男子睡在了街边,在如此吵闹的环境下,睡得很沉很香。 他手里抱着图纸,身上穿着工装,夜风吹过,他缩在路边,一阵一阵打着寒,可始终没醒。 一名女子,穿着同样款式的工装,带着厚重的眼晴,来到那男子旁边,用力将男子推醒。 「小刘,怎么睡这了?」 头发花白的男子揉了揉眼睛,看着女子道:「我有点累了,想在路边坐一会,没想到这一下就睡着了。」 女子有些失望,摇摇头道:「小刘,你可不能这样,厂子里上上下下百十号人可都看着你, 当初我推荐你进厂,就是看中你能吃苦,不服输的精神头儿,咱们厂子刚接了几个大单,多少人半个月没合眼了,你见他们谁叫过苦? 你现在跟我说累了,要是让别人听见该怎么说你?又该怎么说我?我这推荐了个什么人进来?一个月三块大洋,你去问问还有什么地方能给出这么多的工钱?」 男子低着头道:「姐,我给您丢人了,我对不住您。」 女子摇头道:「你不是对不住我,你是对不住你自己!年纪轻轻你不拼,到老了一事无成,后悔也晚了, 快点把图纸送去,有什么修改意见咱都听着,现场能改的,就立刻改好,实在改不了,再回来慢慢商量,得让人看出咱们做事的魄力!」 男子连连点头,一溜小跑送图纸去了。 李伴峰就在街边看着,刚才那两个说话的人留意不到李伴峰,也看不到冯带苦,冯带苦还用了特殊手段把马五遮住了。 「李公子,咱们是来找地头神的,这热闹就别看了。」冯带苦催促了一声。 李伴峰有些好奇:「刚才那男的,看面相少说有五十岁了,那女人还叫他小刘,证明她岁数更大,这么大年纪长得还这么年轻,估计修为不低。」 马五摇摇头道:「这可是你看走眼了,老七,那男的可不是五十多岁,我要是没猜错,他应该是二十出头。」 李伴峰一惊:「二十出头长这样?」 马五叹道:「所以我说,我不想在这做生意,生意不是这个做法,人也不该是这个活法。」 冯带苦提醒一句:「五郎,一会见了地头神,可别胡乱说话,王自勉本就看重礼数,再加上他是雪花浦的人,多少有点傲气,言语之间可千万别冲撞了他。」 马五点点头,神情多少有些不悦。 他是真不喜欢这地方,但为了水涌泉,无论如何都得跑一趟。 「老七,你也多留点神,一会咱们尽量少说话-——」马五一回头,发现李七停住了脚步。 冯带苦道:「李公子,你这是—————· 李伴峰道:「你刚说王自勉是雪花浦的人?」 冯带苦点了点头:「雪花浦在普罗州的地位,应该不用我多说。」 李伴峰问道:「王自勉什么道门?」 冯带苦道:「是勉修。」 「什么是勉修?」李伴峰没听过这道门。 马五道:「刚才那女子就是勉修,你看她说话多好听。」 冯带苦皱眉道:「五郎,我刚嘱咐过你,在这说话要注意分寸,勉修是劝人勤勉上进的好道门,无眠镇到处都王自勉的门人,说话千万注意分寸。」 李七没再多问,跟着冯带苦到了镇子中心,一座大宅门前。 这宅院规模不小,主宅是一座五层洋楼,洋楼两边各有一座三层副楼,主宅后边是花园,花园当中有大大小小十来座洋房,这宅院比何陆两家的大宅还要奢华。 冯带苦没有直接进门,以她的身份,居然也要让门人先行通传:「汽水窑冯带苦,带两位朋友李七、马五,求见王老前辈。」 门人传话去了。 按理来说,这个时间不该登门,但在无眠镇,时间理念不太一样,午夜两三点还不算太晚。 等了半个多钟头,门人出来,把三人带进了大厅。 王自勉坐在大厅里,身穿白色西装,一头长发整齐后梳,浓眉大眼,留着八字胡须,看面相,是个四十多岁的文明绅士。 寒暄过后,宾主落座,王自勉道:「冯姑娘,找我有何事?」 冯带苦谦恭的回答道:「深夜登门拜访,是想向先生引荐两位朋友。」 她简单介绍了李七和马五,王自勉看着李七道:「你就是李七?」 李伴峰微微点头。 王自勉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道:「我听过你的名字,年轻有为,确实值得称赞,可千万不要因为眼前的一点成就沾沾自喜,误了大好光阴。」 李伴峰道:「我来找你,是想问你水涌泉的事情。」 冯带苦一证,看向了李七。 他说话的方式有点太直接了。 马五不意外,对王自勉这类人,老七向来这么说话。 李伴峰接着说道:「我听郭高歌说,你把水涌泉给救下了,对此我深表感激,来日定有厚礼相谢, 今天我想把水涌泉带回去,还请王老板给行个方便。」 王老板? 冯带苦心头又是一凛,在她看来,这个称呼不太合适, 王自勉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磕打了下烟灰,点点头道:「我是救了水涌泉,可他现在不在我这,他去了外州。」 外州? 冯带苦和马五都很意外,但李伴峰出奇的平静。 「他去外州做什么?」李七问道。 「他对普罗州心灰意冷,想去外州游历,排遣郁结。」 李伴峰道:「王老板,这话当真么?」 「当不当真,你自己琢磨,」王自勉熄灭了香烟,「好狂妄个年轻人,你是来我这问事儿来了,还是问罪来了?」 「都行,」李伴峰掏出一支烟,自己点上了,「那要看你是救了水涌泉,还是卖了水涌泉。」 ------------ 第五百五十一章 洗心涤念 李伴峰直接把话挑明,他怀疑水涌泉被王自勉卖了。 王自勉说水涌泉被送去了外州,以雪花浦以往的做为来看,水涌泉被卖去外州的可能性极大。 话说到这份上,双方已经翻脸了。 王自勉沉默片刻,从烟盒里又掏了一只香烟,点着之后,抽了两口。 他抬起头,看着李伴峰道:「年纪大了,脾气好了,心境宽了,有些事儿也不愿意计较了,换做以往,跟我这么说话,你得横着出去。」 话音落地,楼上楼下出来三十多人,把大厅团团围住。 马五把手缩进袖口,准备掏兵刃。 冯带苦发丝颤动,也做好了战斗准备。 李伴峰依旧坐在椅子上抽烟,满身烟雾缭绕。 王自勉的手下各亮兵刃,随时准备动手, 两下剑拔弩张,王自勉一伸手,示意手下人不要动,他一直盯着李伴峰,缓缓说道:「你走吧,这辈子别再踏进无眠镇一步。」 说完,王自勉把手里的香烟送向了烟灰缸,准备熄灭。 李伴峰右耳一颤,看了烟灰缸一眼,牵丝耳环发出一只梭镖,把烟灰缸打的粉碎。 破碎的玻璃飞溅,贴着王自勉的脸颊飞过,留下了一道血痕。 碎裂的烟灰缸下边有一个硬币大小的窟窿,窟窿里牵着绳索。 马五一惬,皱眉道:「你好阴狠!」 这窟窿是触发机关用的。 王自勉刚才对李伴峰说了一句你走吧。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放过了李七等人,如果李七相信了,起身走人,王自勉会用烟头触发机关,让李伴峰掉进陷阱。 李伴峰怎么知道烟灰缸下边有机关?这机关做的非常隐秘,连冯带苦都看不出来。 其实李伴峰也看不出来,他不懂工法,他只是感知到了凶险,凶险来自王自勉手边的烟灰缸。 牵丝耳环原本没有战斗力,李伴峰杀了安宗定,得了三件法宝,其中有一只香炉,能把烟雾转化成各类兵刃。 法宝的灵性被唱机给收了,留下个空壳,在耳环主动请求之下,她和这个空壳一起进了铜莲花,炼化了,得到了香炉的一部分能力。 刚才李伴峰抽烟,满身烟雾缭绕,耳环趁机烧香,两股烟雾混在了一起,没有让其他人察觉。 等李伴峰看向烟灰缸,耳环发出梭镖,打碎了烟缸,阻止了王自勉触发机关王自勉脸上见了血,这一下就算是对王自勉动手了,王自勉的一名手下冲到李伴峰身后,李伴峰把手里烟头一弹,烟头准确打在了那手下的眼珠上。 五米之内,从不失手。 那手下捂住眼睛,连连哀嚎。 其余人也想动手,却听冯带苦娇嗔一声:「何必呢?」 这一声带着些责备,带着些幽怨,还带着几分哀求和乞怜,王自勉一众手下有些犹豫,他们不太舍得下手。 马五站了起来,四下打量着众人。 李伴峰依旧在椅子上坐着,静静看着王自勉。 他主要是在看王自勉的脸, 耳环出手确实突然,烟缸碎的也很突然, 可飞溅的玻璃,居然打伤了王自勉的脸。 他是地头神,云上的勉修,拥有正地的地界,修为肯定不低,估计和姚老、 潘德海相当。 他这身手有这么差么? 王自勉神情淡然,此刻心里没底,勉修的身手确实不行。 他知道冯带苦的层次和他相当,但这是他的地界,有他的人手,勉修身边有人手的情况下,战力不能用层次衡量,他确定占着上风。 但他不清楚李七和马五什么实力。 按照外界传闻,马五是五层的欢修,李七是五层的旅修。 可就李七刚才展示出来的实力来看,绝不可能是五层。 如果刚才机关得手,暂时控制住李七,靠着身边这群帮手,王自勉有把握打赢冯带苦。 但陷阱被识破了,李七出手老辣,修为未知,两人还同在大厅之中,这种情况下,出于稳妥考虑,王自勉不会轻易出手。 但李伴峰在王自勉家中先动的手,还伤了他手下,事情要是就这么算了,会坏了王自勉的名声。 王自勉摆弄了一下右手拇指上的扳指,他右手上有三枚戒指和一个扳指,都是价值不菲的首饰,尤其是这个扳指,无眠镇的人都认得,据说这个玉扳指抵得上两座工厂。 管家看到王自勉摆弄扳指,悄悄离开了宅邸,另找人手去了。 见王自勉半响不语,冯带苦主动搭了个台阶:「前辈,我们这次来,是为了找水涌泉的下落,水涌泉既然不在这里,还请前辈给指条路,言语间若是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前辈海涵。」 王自勉沉着脸道:「冯姑娘,今天看在你的面子上,事情就这么算了,水涌泉为什么去了外州,其中内情我并不知晓, 但我听说他人在越州,和我一些朋友有些来往,言尽于此,诸位轻便!」 这话里带着些暗示,他所谓的朋友,指的就是雪花浦的人,水涌泉还在越州,这也算给李伴峰提供了线索。 冯带苦给李伴峰递了个颜色,意思是话说到这里就可以了。 李七起身道:「行,我去越州看看,顺便拜访一下你那几位朋友。」 说完,三人离开了宅子。 冯带苦压低声音道:「咱们走快些,事情怕有变数。」 马五道:「看他刚才下黑手,就知道这鸟人不磊落,他那些手下都什么层次?」 冯带苦道:「据我所知,都在五六层之间。」 马五不解:「早知道刚才就和他们打一场,他们虽说人多,咱们也未必没有胜算,我看那王自勉也没什么真本事,老七打碎个烟缸子,还能把他给伤了,就这个身手,还能当地头神?」 冯带苦摇头道:「你有所不知,勉修自身战力不强,但极其擅长提升周围人的战力,云上的勉修,只在三两句之间,就能让刚才那群人的战力提升到八九层, 几十个八九层的修者围攻咱们三个,咱们不知道他们什么道门,也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战法,屋子里还有多少机关陷阱,咱们也不知道,这要是打起来,咱们能占到便宜么?」 说话间,冯带苦越走越快,走到一处路口,迎面来了百十来号人,把路挡住了。 马五一证,回头再看,身后也来了百十来人。 两伙人把冯带苦和马五夹在了中间。 冯带苦一脸悚惧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呀?可把人家吓坏了。」 适才那名戴着眼镜的女子,就是在工厂门前勉励「小刘」那位,她在人群之中高声喊道:「不要听这妖妇胡言乱语,他们刚才在老祖宗面前撒野,老祖宗不和小辈计较,把他们给饶了, 他们不知道感激,还在咱们背后嚼舌头根子,咱们无眠镇的好汉还没死绝咱们的脸面不能就这么丢了,只要咱们这身硬骨头还在,就不能让他们活着走出无眠镇。」 这女子什么来历? 这女子名叫孔宝芬,她是七层的勉修。 她的战力比冯带苦要差得远,但提升别人的战力,鼓舞别人的斗志,这是勉修的专长,冯带苦用技法能让对手心软,孔宝芬用技法能让周围人怒火中烧,斗志昂扬,七层的勉修技,能把云上的情修技抵消了。 抵消过后还不算完,孔宝芬继续激励众人:「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要摘不下他们的人头,我这条性命扔在这里不要了,一会等老祖宗来了,我打头阵,你们谁也别抢,我有一口气在,绝不能放他们过去。」 众人喊声如雷,马五对李伴峰道:「老七,今天免不了打一场,有勉修在, 咱们可不能看轻了这群人,老七,老七?」 老七哪去了? 马五这才发现,李七不在他们身边。 冯带苦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出了宅邸,李七就一直没什么动静。 而冯带苦之前也没留意李七,莫名其妙就把他给忽视了。 眼下的状况不容多想,两百多号人,随时要冲上来。 以冯带苦的实力,对付这两百多号人倒也不难,可等王自勉来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王自勉能来么? 他马上就要来了。 冯带苦预料的没错,王自勉就没打算放他们离开。 刚才不在家里动手,是因为王自勉觉得家里人手不够,而他本人又离李伴峰太近。 在李伴峰等人离开之前,王自勉的管家已经让孔宝芬召集了人手,在半路堵截,而今堵截成功,王自勉也该出手了。 一众手下等在宅邸门前,王自勉独自去了二楼密室,准备拿几件法宝。 密室门上有十几道锁,只能他一个人进去,连管家都不准进门。 他做事儿非常谨慎,平时看着与周围人挺亲近,实际上戒心极重,身上带了什么法宝,也从不让手下人知道。 勉修不擅长战斗,这些法宝都是保命用的。 他先拿了一副铠甲,说是一副铠甲,但只是一件坎肩,而且非常的重,穿在身上会源源不断吸收他的体力,对他这样的云上修者而言,也是不小的负担。 但只要穿上这件铠甲,王自勉从头到脚都在保护之下,没有一点漏洞,至于这副铠甲的强度,王自勉曾遭遇一名云上武修的刺杀,挨了对方十几招,居然没受伤,全仗着这副铠甲的保护,代价虽然很大,可这副铠甲也确实是件稀世珍宝。 光有防御还不行,王自勉拿着铠甲,又找了一把两米多长的大刀。 这把长柄大刀也是至宝,只要在手上,能随心所欲与敌人战斗。 所谓随心所欲,就是要砍对方首级,这把大刀自己就能上去砍,出手的时机、距离、角度、力量,都不用持刀人考虑。 威力上更不用说,王自勉当初和一名力修交战,穿着他那身铠甲还是受了伤,就因为这把大刀,把王自勉的铠甲砍穿了。 后来这名力修架不住围攻,命丧当场,这把大刀就到了王自勉手里。 使用这把大刀也有风险,用过一招,使用者会晕眩三天,用过十招,使用者会当场昏迷。 王自勉轻易不使用这把刀,拿着这刀主要是为了提振士气,他要告诉其他人,这是要动真格的,真要和敌人正面厮杀,三五招之内,他也不落下风,也能让其他人看见他的实力。 勉修的自身战力严重不足,每走一步都必须谨慎小心,这一点上,王自勉做的非常到位。 除了这长兵器,还得带个短兵器,李七是旅修,万一被他近身,用这大刀厮杀就不太合适。 王自勉拿着盔甲,提着大刀,正在挑选短兵器,这铠甲和大刀都有点矫情, 拿起来,就不能随便放下,否则一会上了战场,这两件法宝有可能不出力。 可两件法宝太重,就这么一直提着,还真不太方便。 「我帮你拿着吧。」李伴峰把盔甲和大刀接了过来。 「好。」王自勉点点头,然后愣然的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没理会这两件法宝的感受,直接把他们扔在了一边,一脚把王自勉端翻在了地上。 王自勉伸手去拿架子上的法宝,不管能拿到什么,总之先抵挡一下。 李伴峰挥起镰刀砍断了王自勉的手腕。 就王自勉这速度,在李伴峰面前就跟视频卡顿了一样,砍他那一刀,仿佛砍了个定格的人。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王自勉身边有两百多个帮手,哪怕这些帮手修为不算高,两个李伴峰,再加上冯带苦,也打不过王自勉,就算用了愚修技也未必有用。 以李伴峰在愚修上的经验,他还没办法在短期内愚弄上百人,但王自勉能勉励上百人,能让他们斗志满满。 勉修的专长就在这,王自勉在勉修这个道门里跌爬了一生,根本不会给李伴峰还手的机会。 而今王自勉只身一人在密室里,被李伴峰堵着了,他还有还手的机会么? 有! 勉修到了一定层次,不仅能勉励人,还能勉励法宝。 能和法宝交流的可不止李伴峰,王自勉也有这个手段。 可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想激励法宝,就得开口说话,两人距离这么近,李伴峰会不会给他开口的机会? 王自勉有两个策略。 第一个策略,是利用密室里的机关和李伴峰拉开距离,然后勉励法宝,和李伴峰一战。 密室里有很多机关,但问题是客厅里的烟灰缸被李伴峰识破了,其他机关能不能骗得过李伴峰?王自勉不太敢冒险。 第二个策略,直接拼一把。 就算勉修战力不济,可体魄终究在云上,哪怕被李伴峰砍上两道,也不至于当场毙命,如果在死之前,勉修技能够得手,满屋子法宝围攻李伴峰,战局就能翻羽转。 可万一死之前,技法没能得手呢? 王自勉又不敢拿性命去赌。 思绪运转之间,李伴峰的镰刀又砍了过来,王自勉想殊死一搏,可刚要开口,身体却迅速往后飞了一段距离。 王自勉有些奇怪,他自己没有会飞的技法,难道是某个会飞的法宝帮了他? 按照以往的经验,他如果不动用技法,法宝不会主动帮他,但今天是生死关头,估计有某个法宝意识到状况严峻,主动出手了。 他与李伴峰相距五六米,这个距离给了王自勉开口的底气:「诸位随我-—” , 刚说了四个字,王自勉打了个哈欠。 他面前飞着一支判官笔。 判官笔正在朝着他说话。 「我救了你,本钱还我。」 刚才确实是判官笔救了他,是判官笔让他飞了五六米,躲过了李伴峰的镰刀。 原本他还想和李伴峰赌一把,在李伴峰砍死他之前,或许能抢先一步勉励法宝,为他作战。 如今被判官笔要了本钱,王自勉也不用赌了,他连张嘴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他双眼发直,战意全无,被李伴峰提着进了随身居。 洪莹埋怨道:「七郎啊,不能再吃了,以前的衣裳都快穿不下了。」 唱机笑道:「把你烧得,要不是咱家男人有本事,让你挨了饿,你就知道这滋味难受了。」 李伴峰叮嘱唱机:「娘子,我外边还有点事,这人先交给你,一定要问清楚水涌泉的下落。」 「相公放心,这点小事交给小奴就是。” 一家人欢欢喜喜,可有一个人不太高兴。 随身居道:「阿七,你这光顾着喂饱媳妇儿,把老头子我给忘了?” 「没忘啊!」李七一,「你老也跟着一块吃呀!」 「我吃这个有什么用?」随身居真不乐意了,「你得想着多给我弄几个小玩意儿回来!」 什么小玩意? 李伴峰没懂老爷子的意思,娘子提醒道:「老爷子喜欢内州人的小玩意。」 他说的是内州人制造出来的外置蒸汽机。 目前老爷子只得到两个,一个是扇子,另一个是茶壶,郭高歌和王自勉,身上都没有小玩意。 老爷子喜欢这东西做什么?只是用来当玩具么? 如果不是为了玩,是为了研究工法,有两件,也应该够用了。 出来做谍子的内州人也不好找,李伴峰只能敷衍一句:「老爷子别急,我肯定多留意。」 说完,李伴峰出了随身居,从地上捡起了王自勉的右手。 他右手上带着三枚戒指和一个扳指,李伴峰提着这只手,走出了密室,来到了大厅。 门口一群人,还等着和王自勉出战,一看到这只手,所有人都吓傻了。 李伴峰扫视着众人,问道:「你们谁是管事的?」 众人默不作声,李伴峰皱眉道:「我再问一次,谁是管事儿的?” 众人看向了王自勉的管家。 管家连连摇头道:「你们看着我做什么,咱们都是给老祖宗做事的,我也不是什么管事的!」 李伴峰看着管家道:「你在前边带路。」 管家抿抿嘴道:「我真不是————— 李伴峰眼角一颤,管家怂了,带着李伴峰出了宅子。 一路走,管家一路埋怨。 这是怎么了? 老祖宗的宅子里,什么时候出过孬种?怎么今天都怂了? 街上,冯带苦和马五还在与一群人对峙。 这群人气势很足,声音很大,尤其是孔宝芬,她一直着打头阵,可一直也没有出手。 但如果冯带苦和马五贸然突围,这些人肯定也不会放他们离去。 工人小刘送去了图纸,正往回走,孔宝芬喊一声道:「小刘,过来,让他们看看咱们年轻人的血性!」 小刘还没明白什么状况,被孔宝芬拉到了人群当中,站在了第一排,离冯带苦的距离不足十米。 孔宝芬对小刘道:「小刘,我没看错你,你能吃苦还有胆量,厂子里有你这样的年轻人,我打心眼里为你自豪! 是我把你带进了无眠镇,我相信我的选择是对的,咱们就算丢了性命,也不能丢了骨气,这两个人扫了老祖宗的面子,可千万不能饶了他们!」 这两个人是什么人— 在孔宝芬的勉励下,小刘战意沸腾,可他真不知道眼前到底是什么状况。 对面有人喊道:「大管家来了!」 孔宝芬高声喊道:「老祖宗来了,咱们和他们拼了!」” 对面又有人喊道:「老祖宗没来。」 孔宝芬接着喊道:「咱们先别急,不能让他们跑了!」 「你们老祖宗确实来了,」李伴峰走到了冯带苦和马五身边,举起了王自勉的右手,「人没来,手来了。」 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冯带苦和马五都不知道眼前是什么状况。 李七刚刚去哪了? 这手是谁的? 难不成是王自勉的? 他们俩对这只手不太熟悉,但无眠镇的人很熟悉。 他们认得那一手的戒指,就算不认得戒指,也认得大拇指上的扳指。 那枚扳指能换两座工厂,这件事他们都知道。 李伴峰扫视众人道:「王自勉受伤了,他要去别的地方养伤,以后怕是不能再来无眠镇了, 临走的时候,他把一件事托付给了我,他说镇上的勉修,都是他同门子弟, 托我好好照顾, 我问问你们,都有谁是勉修?」 众人都不作声,谁也不知道这人找勉修的目的是什么。 李伴峰笑呵呵看着孔宝芬道:「如果你不是勉修,我可就照顾不到你了,我要是照顾不到,今后发生什么事情,可就难说了。” 愚弄上百人,李伴峰暂时没那本事。 愚弄这一个,问题倒还不大。 孔宝芬吓坏了。 不是勉修就不照顾,这话什么意思? 不是勉修,是不是就得杀了? 孔宝芬赶紧从人群里站了出来:「我是勉修。」 有她一带头,这事儿好办多了。 二十多个勉修陆陆续续从人群里站了出来,这个道门的修者还真不少。 李伴峰看着众人道:「还有没到场的吧?没到没关系,劳烦你们给他们句话,我给你们一天时间,立刻离开无眠镇,以后永远别回来, 一天之后,如果还有勉修不想走,我就要送他走了,都听明白了没有?」 勉修们一个个茫然无措。 孔宝芬意识到情况不对,高声喊道:「凭什么赶我们走,我们是镇子的主人!老祖宗没发话,我们哪也不去。」 李伴峰看看马五:「老五,这人我不想照顾了,交给你吧。」 马五点点头,盯着孔宝芬看了一会。 冯带苦以为马五要收了孔宝芬,她想多了,马五看见孔宝芬这样的人就觉得恶心。 孔宝芬身子一哆嗦,血往头上涌,眼角鼻孔开始流血。 她想勉励其他人,一起上来拼命,可惜技法之下,她说话不太顺畅。 「饶,饶命!」生死关头,孔宝芬就挤出了两句。 马五笑道:「别求饶啊,这么多人在这看着呢,你这么贪生怕死,让别人可怎么想?你刚才还着打头阵,现在就说饶命,以后让你们勉修这脸面往哪放?」 「饶命,饶了我———」孔宝芬连声哀嚎。 马五故意让她死慢一些:「拿出点血性给我看看呀,这么多人都盯着你呢, 你不能丢了骨气呀!」 小刘就在旁边站着,一直看着孔宝芬。 孔宝芬没心思看小刘,她一直看着马五,连声求饶,在疼晕过去之前,她终于死了。 李伴峰对马五道:「王自勉的家里有一堆好东西,他刚才亲口跟我说的,这些东西都送给咱们了,你和冯姑娘先去分分, 他在无眠镇的产业,也都送给咱们了,咱们只需要做一件事,把勉修都送出无眠镇,无眠镇以后归咱们了,以后得让无眠镇的人,像人一样活着。」 马五明白了李伴峰的意思,无眠镇的事情先交给他和冯带苦,李伴峰找机会回了随身居。 冯带苦还是没想明白,李伴峰到底怎么弄死的王自勉, 马五笑道:「别想,也别问,遇到事听老七的,肯定错不了。’ 看着一屋子法宝,冯带苦眼晴都直了:「王自勉的家底儿可真厚。’ 马五点头道:「咱们先把东西收下,咱俩那份怎么都好商量,我的就是你的,可以全交给你,但老七得拿大头儿,必须得挑最好的。」 随身居里,王自勉把该招的都招了。 他带人去找郭高歌,从郭高歌手里劫走了水涌泉,目的是为了调查李七。 李伴峰问道:「你们雪花浦为什么一定要调查我?」 王自勉道:「这是上头的吩咐。」 「你上头是谁?」 王自勉连连摇头。 唱机道:「相公,不用逼他了,他说不出来,这里边有咒术,和安宗定当初的咒术差不多。」 李伴峰又问:「你们查出什么了?」 王自勉道:「水涌泉是个硬骨头,我用了刑,他扛着,等他扛不住了,他就用水把自己的心窍给洗了,我什么都问不出来。」 李伴峰没听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唱机在旁道:「水修云上技,洗心涤念,就是把记忆全都洗掉,成了废人。 废人·—· 「他,不是已经成了伤魔煞么?怎么,还能用云上技?」李伴峰的语调不太连贯。 「相公啊,水涌泉是聪明人,肯定有留住技法的手段,只是没想到,他用在了自己身上。」 水涌泉为了不出卖李伴峰,把自己记忆洗了。 唱机知道李伴峰心里难受,她担心李伴峰要发病,却又不知该如何劝解。 李伴峰沉默良久,一脚端在王自勉脸上,问道:「他现在,在哪?」 「在楚子凯手上,他需要用钱,雪花浦也需要用钱,我给他们支了太多钱, 实在没法再给下去了, 我把水涌泉给了楚子凯,就当给他钱了,楚子凯在越州,准备把水涌泉卖了,伤魔煞能卖大价钱。」王自勉艰难说道。 李伴峰脚上加了力气:「你契书在什么地方?说!」 王自勉不敢不说:「我契书,在我宅邸下边埋着。」 李伴峰叮嘱唱机:「娘子,慢慢吃,吃的越慢越好!」 唱机答应道:「相公放心,咱们全家一块吃,肯定不能让他死的痛快了。」 出了随身居,李伴峰去挖王自勉的契书。 水哥,你等我,我马上去救你。 PS:用一块正地,或许还能换回水涌泉的位格。 ------------ 第五百五十二章 大宴 越州,文化宫黑市,金顺英刚给阴四娘送了两名鬼仆,在停车场,坐在车里静静抽烟。 说实话,她挺恨阴四娘,就是因为给阴四娘送货,她遇到了那个叫「老板」的疯子。 她原本再也不想和阴四娘做生意,但她的出货商有限,放了阴四娘这条线, 很多鬼仆会积压在手里,买调和剂的钱不够,提升修为的计划就被打乱了。 江湖没有隔夜仇,生意还得做下去。 而且那个老板也失踪了,事情就算过去了。 那个老板非要去抓那么强大的搏击者,从那晚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这疯子为什么这么疯?还跟我说什么梦想,现在好了,他连命都没了。 其实他这人还不错·—·· 金顺英轻轻叹了口气,刚要发动车子,忽听李伴峰道:「上次抓捕搏击者的酬劳,一直忘了给你,刚放在你车后座上了。」 金顺英一惊,这才发现车后座上多了两个大号行李箱。 行李箱旁边,坐着老板。 「你,你还—————」金顺英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李伴峰点头道:「我还活着,我今天来找你,是想做一件生意。」 「什么生意?」金顺英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 老板居然还活着,居然还给她送来了酬劳。 他把搏击者收了? 难怪最近搏击者也没了动静。 李伴峰道:「最近有渡船帮的消息么?」 「有的,岩楼村后天有一场大宴,据说他们要上压轴大菜。」 「什么是大宴?」 「这个大宴,就像是拍卖会吧,会上有法宝、鬼仆、丹药拍卖,价高者得。」 「为什么不拿到黑市上来卖?」 「大宴上卖的可不是寻常东西,放在黑市可卖不上大价钱,我听说渡船帮这次弄到了一件好东西,这可是几百甚至上千万的大买卖。」 大买卖。 李伴峰道:「我对这场大宴挺有兴趣,你有参加的门路么?」 「门路有,但是我就不和你一块去了。」 「为什么?」 「要门票的,门票很贵,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去了就是白花钱。」 「没事儿,门票我请,一起去吧。」 「这样啊,那,那行吧————」金顺英发动了车子,载着老板去了岩楼村。 她真不想跟老板一起参加大宴,不光是因为觉得门票钱的缘故,更关键的是这位老板太疯,和渡船帮似乎还有些过节,要是他在大宴上闹事,自己也得受牵连。 可在大宴这种场合上能看到不少好东西,貌似也是长见识的好机会。 金顺英又看了看老板的神情,他让自己参加大宴,听着像是一句命令,并没有允许她做出选择。 其实金顺英觉得这样挺好,不让选择就不用纠结,那就听老板的。 到了岩楼村,天刚放亮,镇上的商铺还没营业,李伴峰提出来找个宾馆睡一觉,金顺英不舍得花钱,把后座放平,让李伴峰在车上休息。 等了一个多钟头,一家香烛铺子开门了,金顺英告诉李伴峰:「这家老板叫常士贵,听别人说,在他家就能买到这次大宴的门票,他家这次也有东西要在大宴上菜。」 「什么东西?」 金顺英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李伴峰向金顺英简单学了些规矩,迈步进了香烛铺子。 老板常士贵坐在柜台后边,招呼一声道:「您买点什么?」 李伴峰道:「肚子饿了,来你这买张饭票。” 常士贵一惬:「先生,我这是香烛铺子,你来我这买饭?」 李伴峰摇头道:「不是买饭,是买票,吃饭的事情,等到明晚再说。” 三言两语,道明来意,常士贵请李伴峰进了里屋,给李伴峰倒了杯茶:「这位老板,您怎么称呼?」 李伴峰道:「你称呼的没错,我就叫老板。” 对方不愿透露身份,常士贵也没有追问,只是提醒一句:「明天这饭票,可贵。」 「有多贵,你先说个价钱。」 「一张门票一块钱,但回礼也不薄,算下来有八成。」 他的意思是说,一张大宴的门票要一万块钱,但是宴会上有回礼,差不多有八千块。 设置这么高的门槛,是为了防止闲杂人等不买东西,过来瞎凑热闹。 李伴峰当即掏了两万块钱,买了两张门票。 老板一俯身,从柜台里掏出两块木牌子,交给了李伴峰:「老板,您收好。 李伴峰看了看木牌子,淡黄带纹,是木头本色,一面写了两个字:大宴,另一面写了宴会召开的日期和地点。 牌子做工素朴,貌似想仿造也不是很难,但在摸索之间,李伴峰感知到了些许灵性。 灵性多寡,是什么成色,李伴峰也说不准,这可就不好仿造了。 李伴峰收了门票,问了一句:「能不能打听一下,明晚都有什么好东西?」 常士贵道:「别人家的好东西,我不敢说,我家这件宝贝,是明天大宴的大轴。」 一般人不明白大轴的概念,李伴峰也是在普罗州的戏园子学来的。 大轴就是大宴上的最后一道菜,也就是明天拍卖的最后一件东西。 这最后一件东西,一定最值钱吧? 那倒不是,最值钱的是倒数第二件东西,这道菜,叫压轴菜。 大轴菜的成色要比压轴菜低,在大宴上,这道菜也叫送客菜,卖完了这件东西,大宴就算散了。 虽然他这件宝贝排在了这么一个位置上,但常土贵依然为自己骄傲,这是他第一次把自家的宝贝送上了大宴。 「常老板,你要上一件什么宝贝?」 「我这件宝贝,是一条裤儿!」 李伴峰愣了片刻,问道:「宴会的最后一道菜,是裤儿?」 常士贵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 李伴峰思索片刻,又问:「这东西,有人愿意吃么?」 「那得看是谁的裤儿。」因为李伴峰买了门票,而且一买就是两张,出于诚意,常士贵决定把东西拿给李伴峰看上一眼。 他先洗了手,然后上了香,祷祝了十来分钟,从后堂暗室的保险柜里,拿出了一个小叶紫檀的木头箱子。 开了两道锁,把鬼仆放出去,常士贵才把这箱子打开。 箱子内壁金丝黄衬,一条蓝白条纹的四角裤,叠的整整齐齐,放在了箱子里边。 李伴峰还是没看明白:「这到底是谁的裤儿?」 常士贵压低声音道:「大神每月来一次岩楼村,这事儿你知道吧?」 李伴峰点点头:「我听说过。」 「上个月他来的时候,把这件宝贝留在了村里。」 李伴峰想了一下前后逻辑,问道:「他为什么要把裤儿留在村里?」 常士贵两眼放光,眼神之中满是钦敬:「为了全村老少一片至诚!大神每次来时,村里上下盛情相迎,只要家里揭的开锅,绝对不会少了大神的香火, 心愿每月都有,灵与不灵两说,外边人怎么做,我们管不着,但村里人不抱怨,就算私底下念叻两句,都从不让人听见, 我们打心眼里敬重大神,大神自然要把恩泽留给我们。” 李伴峰道:「所以他就给你们留了条裤儿?」 从李伴峰的语气之中,常士贵听出了些许轻蔑,他不高兴了。 常士贵把鬼仆召回来,把木箱门盖上,认认真真行了礼,重新锁进了保险柜。 李伴峰问道:「这裤儿有什么作用?」 常士贵道:「据我所知,这裤儿在大神身上穿了十几年,十几年的神力浸润,得占了多少仙气儿?这您自己品一品。」 「这个我就不品了。」李伴峰转身离开了香烛铺子,对手里这对门票的真实性产生了一些怀疑。 这位常老板,把一条来历不明裤当了宝贝,就看这份眼力,李伴峰总觉得他卖出来的门票未必是真的。 「是真的,」手套低声说道,「当家的,那条裤儿是真的,确实是件宝贝,我刚才认真闻了,裤儿上阴气很重,还夹杂着些许香火气,应该是某位高层修的贴身物件。」 李伴峰很惊讶:「你闻得这么认真?」 手套小声说道:「高层修者身边一些年深日久的物件,都有灵性,这条裤儿的灵性不低,一个三五层的魔修,拿上这条裤儿,就有机会收伏七八层的鬼仆,您说这是不是件宝贝?」 真是宝贝? 李伴峰回头看了香烛铺子一眼,看到一名白衣黑裤的男子进了铺子。 双方离得很远,李伴峰隐约看见个背影,觉得这人有几分眼熟。 他想到铺子门口多看一眼,刚走两步,忽觉有股凶险之意迫近。 不能去? 这人到底是谁?他想做什么? 白衣黑裤的男子来到柜台前,常士贵问道:「您想要点什么?」 男子道:「我想买一件宝贝。」 「宝贝?」常士贵眉头微,「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男子道:「明天晚上,镇上有大宴,我听说你这有一件宝贝要出手。」 常士贵沉默片刻道:「是有这么回事,您要是有心想买,明天咱们宴席上再看。」 「别等明天宴会了,我今天就想要。」 「那不行,」常士贵摆摆手道,「我和办宴席的都说好了,契据都立下了。 「违约的钱,我出了,你说个数。」 「这不合规矩,就算赔了违约金,到头来还是坏了我名声,」常士贵还是不答应,「再者说,东西送到大宴上,价高者得,到底卖到什么价钱我也说不准, 您现在说要,我也不好估价。」 男子拿出一张支票:「按行情估算,这件宝贝最多值个三百多万,我出七百万,直接把宝贝收了,不仅不让你吃亏,至少还让你赚一倍,你看怎么样?」 常士贵摇头道:「这位朋友,您的诚意够了,可我不能卖给您,我在开了二十多年的铺子,这是头一回,我家有好东西能上大宴。」 男子皱眉道:「上不上大宴能怎地?」 常士贵笑道:「一个人一个活法,对您来说这事儿可能不怎地,对我来说, 这事儿就是一辈子的念想,朋友,您要想买点别的,我这的东西您随便挑,要是真看中了那件宝贝,我还是那句话,我在宴席上等着您。」 生意没谈成,男子沉着脸走出了铺子。 一个骰盅在怀里轻笑了两声:「你这裤要上拍卖会了,我看你这老脸往哪放。」 男子咬牙道:「实在不行,就把裤儿抢回来!」 骰盅笑得更大声了:「抢啊,你倒是抢啊,地头神为一条裤儿,和外州百姓大打出手,这事儿传出去,能写进史书里!」 男子越走越生气,走着走着,突然调转方向,走向了李七。 李七感到恶意汹涌而至,等到了近前,男子问道:「你是不是都听见了?」 李七点点头:「听见了,这裤儿,是你的?」 男子一惊,李七怎么知道这裤儿是谁的?他收到什么消息了?难道这事儿已经传出去了? 李七没收到消息,完全是猜的。 眼前这个人他认识,正是铁门堡的地头神,宋千魂。 作为一名地头神,他非要买一条裤儿,这事儿就很特殊适才手套还说了,这是修身上的贴身物件,李伴峰很自然的联想到,这条裤儿就是宋千魂的。 宋千魂拿出骰盅道:「明人不说暗话,这裤儿就是我的,咱们就在这赌一回,我要是赢了,这事儿你不准告诉别人,你要是赢了—————” 李伴峰连连摇头:「前辈,不用赌了,这事儿我肯定不告诉别人,我就想问您一件事,这裤儿是怎么留在岩楼村的?」 一阵秋风吹过,阵阵寒意袭来。 宋千魂就是岩楼村的大神,大神的心情,不是太好。 李伴峰耸耸眉毛:「算了,这事儿我也不问了。」 李伴峰走了。 宋千魂站在原地,心里一阵阵恼火。 「不能让这裤儿上了宴席,无论如何得把这事儿拦下来。」宋千魂喃喃低语。 骰盅道:「别总想着你的裤儿,别把正事儿给忘了。’ 李伴峰把一张门票给了金顺英,独自回了暗星局。 申敬业主动来了李伴峰办公室,他知道内州停战的文书已经到了,在李七面前,他也不端着,直接表达了谢意,晚上还要请李七吃饭。 李七没空跟他磨牙:「小申,我这还有点急事,改天咱们再聊。」 送走了申敬业,李伴峰叫来了汤圆:「你有岩楼村的相关资料么?」 在搜集资料方面,汤圆真是把好手,不到一个钟头,她把资料给李伴峰送来了。 「李局,岩楼村又被称作灵市,因为地理位置特殊,对亡灵有很大的吸引力,是通灵者最大的聚集地之一,每年都有大量的通灵者前往岩楼村,参与亡魂的猎捕和交易。」 李七翻看着资料,问道:「这些通灵者都有合法身份么?」 汤圆摇头道:「他们当中大部分人都没有合法身份,他们进行的这类交易也是非法的。」 「可从资料上来看,局里好像没有对岩楼村开展过太多行动。」 汤圆扶了扶眼镜,压低声音道:「李局,这事我不好解释。」 李七明白了汤圆的意思:「和文化宫的状况一样,这事儿其实是局里默许的?」 汤圆委婉的回答:「自主意识暗能量集合体,也就是您常说的怨魂,其危害性较高,但抓捕难度较大,有些手段,可以适当加以利用。」 翻译过来就是恶鬼不好抓,有人替他们抓,猎捕鬼仆是控制怨魂数量的有效手段,所以他们一般情况下不会阻止。 这个信息对李伴峰而言非常重要,如果暗星局对岩楼村有着严格的管控和干预,明晚的行动会面临很多阻力,只要暗星局保持默许,李伴峰可以排除掉很多意外因素的干扰。 他看了一天的卷宗,对岩楼村的整体格局、重点人物和「大宴」流程细节, 都有了详细的了解。 第二天晚上十一点,李伴峰和金顺英来到岩楼村,来到了村口一座舞厅。 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舞厅曾风靡一时,而今在越州城已经很难找到这类场所,但岩楼村里依然保留着一家舞厅。 平时没有人来这跳舞,这家舞厅的性质,和文化宫基本一样。 李伴峰来到舞厅门口,出示了门票,检票人把木牌放在托盘上,托盘上的图案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和木牌接触片刻,花开了,证明这门票是真的。 这个检票效率有点低,等进了舞场才发现,真正来参加大宴的人,也就三十来个。 舞场里的卡座大部分都空着,李伴峰选了一个中间靠后的位置坐下,在昏暗的灯光之下,这个位置恰好被周围的阴影覆盖了,很容易被周围人忽视。 而金顺英则坐在了前排一个相对显眼的位置,她的任务是报价。 按照李伴峰的计划,在这场宴会上,如果看到了水涌泉,金顺英一定要把水涌泉拍下来,相关的费用由李伴峰来支付。 等救下来水涌泉之后,再考虑对付渡船帮,就目前所掌握的信息,李伴峰不知道渡船帮来了多少人手,他甚至不能确定渡船帮的真实目的。 水涌泉已经用洗心涤念之技洗掉了自己所有的记忆,虽然还保留着较高的修为,可作为鬼仆,他还有多大的价值? 渡船帮卖了他真是为了钱么? 有没有可能想利用水涌泉做钓饵? 这些事情,李伴峰都要防备。 等了十来分钟,宴会开始,说是大宴,席面儿真不含糊,每个桌上各上了十几道菜肴,桌边还上了个各色酒水。 来这的人不是为了吃东西,但主家的场面必须做足,这也是回礼的一部分。 几名女子穿行在座席之间,给每位宾客发了一支调和剂。 这支调和剂的价格差不多有七千多块,这才是回礼的主要部分。 金顺英拿着调和剂,不知该不该收下,她的门票是李伴峰给的,按理说回礼也该属于李伴峰。 她偷偷看了李伴峰一眼,只见李伴峰在阴影之中坐着,不仔细观察,都看不出李伴峰的轮廓,几名发放调和剂的女子,也全都忽略了李伴峰。 金顺英不敢再看了,老板叮嘱过,宴会开始后,千万不要和他说话,不能坏了老板的事情。 一名三十出头的女子来到舞池中央,她是舞厅的主人,也是大宴的主持人, 名叫池慧怡,她先向来宾问了好,随即喊道:「开胃小菜十二道,请诸位来宾品尝。」 开胃小菜,指的是价值不算太高的拍卖品,有丹药,有兵刃,有灵物,其中兵刃和灵物都是魔修惯用的,金顺英看着心动,可等价格一波一波叫起来,金顺英很快平静了下来。 虽说她有一些积蓄,而且老板还刚给了她一笔钱,但每一笔钱花在什么地方,金顺英都有明确的计划,溢价明显的商品,一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吃过了小菜,该上正菜了。 正菜一共有三道。 第一道菜,是一具傀儡。 池慧怡道:「店家掌勺。」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让卖家自己介绍一下商品。 一名七十多岁的老者,来到舞池中央,他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伸进傀儡的后心,开始操控傀儡。 没有太大的动作,老匠人一点点展示着傀儡的每个关节。 李伴峰不懂工法,可在普罗州也见过不少上乘的工艺。 这具傀儡的工艺非常出色,关节的灵活程度,体魄的强韧程度,以及暗藏在身体之中的每一处机关,都做的非常精湛。 演示完毕,池慧怡道:「店家开价一百五,向诸位请赏。」 一百五,是说一百五十万。 这场大宴主要面向修,这具傀儡作为大菜,似乎有点不太合适。 但内行人知晓,这具傀儡对修的用处极大,有些亡魂不适合直接出战,附身在傀儡之上,能发挥出更高战力,这具傀儡无论材质还是工法,一百五十万都不算贵。 「一百七。」 「两百。」 「两百三!」 来宾不断报价,最终以三百一十万成交。 老者离开舞池,找宾客交接钱货。 池慧怡喊道:「第二道正菜,店家掌勺。’ 看到第二道正菜,李伴峰坐着不动,心尖抖了一下。 他看见水涌泉了。 水涌泉穿着一件短衫,一条单裤,身上捆着铁链,神情木然,被一名男子牵着,走到了舞池中央。 所有到场的宾客,一起打量着水涌泉,议论之声不断。 「这就是伤魔煞?都老成这样了?」 「看这身板干干巴巴,能打么?」 「好像也没什么精神头,是不是病了?」 「这东西可不便宜,别听名字叫着响亮,万一是头病驴,你说他能拉磨还是能耕田?买回去能有什么用?」 听着众人的议论,李伴峰眉梢颤了颤。 水涌泉,地头神,一方诸侯! 而今像牲口一样,被这么品评。 店家穿着蓑衣,戴着巨大的斗笠,冲着众人道:「这是一具伤魔煞,不用我多说了。」 他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声音里还加了不少掩饰,但耳环还是听出了音色。 「爷,是他。」 楚子凯。 李伴峰轻轻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依然不动声色。 池慧怡道:「店家开价一千,向诸位请赏!」 舞厅里安静了下来。 今天到场的宾客,有不少是冲着伤魔煞来的。 可修为不可见,楚子凯的介绍又太简短,谁也说不好这伤魔煞是真是假,是什么成色。 趁着没人说话,金顺英先开口了:「一千一! 多加一百万,要是没人抢,这事就算办成了。 「一千三!」身后一名男子加价,金顺英心里一紧。 这人谁呀? 她想看看老板是什么态度,可又不敢轻易回头,想想老板的叮嘱,无论如何都得把这伤魔煞买下来。 「一千三百五!」金顺英又加了五十。 来宾们一阵议论,这个幅度有点小。 「一千八!」身后那名男子再次加价。 「一千,八百五!」金顺英声音都有些哆嗦,虽说花的不是她的钱,可这个数字明显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 「两千!」那名男子接着加价。 这人到底是谁? 李伴峰也有些好奇。 金顺英接着往上加五十,男子一加两三百。 李伴峰回头看了男子一眼,那男子穿着一件黑色风衣,衣领竖的很高,头上戴着登山帽,帽檐压得很低。 用帽檐遮脸,李伴峰是行家,开启金晴秋毫,李伴峰透过阴影,看到了些许轮廓。 这人用了易容术,但李伴峰还是能看出些细节,这好像是宋千魂。 他来这,应该是为了自己的裤儿,这点李伴峰并不意外。 可他为什么要花高价买水涌泉? 他是魔修,难道只是为了添一个鬼仆? 「三千二!」男子再次加价,耳环这次分辨出了声音。 「爷,是那位前辈。」 李伴峰悄无声息来到男子身边,低声问了一句:「宋前辈,您就这么想要这具伤魔煞。」 见李七认出了自己,宋千魂也没再掩饰:「这是我朋友,我不能让他被人这么糟践!」 说完,宋千魂把价码加到了三千五, 价钱超出预期,楚子凯得意的笑了。 在他身后,舞池的吧台,站着一名金发碧眼的老者。 这老者跟着楚子凯一起来的,他静静看着每一位宾客的反应。 交易如果顺利达成,把钱赚了,自然是好事儿。 交易如果不顺利,他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总之渡船帮不会吃亏。 宋千魂还在加价,李伴峰道:「既然是前辈的朋友,还请前辈帮个忙。」 宋千魂道:「怎么说?」 「咱们俩一起动手,把朋友救回来,把裤收回来。」 PS:跟在楚子凯身边的外国人,曾经救过他,详见五百三十七章。 感谢盟主宅仙齐天的大力支持! ------------ 第五百五十三章 千魂赌圣 宋千魂的报价已经接近了五千万,金顺英撑不住了,她的精神就快崩溃了。 她举起手道:「四千七百一十五。」 这是她能接受的最后价格,纵使不是她的钱,她也说不出更高的数字了,否则她精神会失常。 宋千魂再次举手:「六千。」 金顺英抓了抓头发,笑了。 他居然连五千万都不说,直接就说上了六千万。 老板确实有过叮嘱,让她无论如何都拍下来。 老板也确实说过,让她不要轻易回头看。 但这次她必须看一眼,她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已经出了问题。 她需要确认一下老板的态度,至少要确认一下老板的精神状态是否还正常, 如果老板抢先一步疯了,事后不认账了,在这报价的人是金顺英,她的人生可就彻底崩塌了。 金顺英缓缓回过了头,在李伴峰的座位上看了好久, 老板呢? 老板哪去了? 老板怎么不见了? 金顺英浑身颤抖,差点喊出声音。 他不见了,我怎么办? 我上哪弄六千万去? 这辈子不就毁了么? 台上的主持人池慧怡高声喊道:「六千万一次。」 金顺英视线模糊,呼吸困难。 「六千万两次!」 金顺英感觉自己的头皮快要裂开了,她抓掉了自己一络头发。 「六千万三次!」 金顺英闭上了眼晴,感觉自己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恭喜这位先生,请店家上菜!」 先生? 为什么叫我先生? 金顺英抬起头,这才意识到一件事。 报价六千万不是她,是身后那男的。 人家花六千万,人家买东西,和我有什么关系? 高度紧张之下,金顺英出现了认知偏差,差点没把自己吓死。 看到伤魔煞已经成交了,金顺英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了。 一会老板要是问起,就实话实说,就说我吓傻了,不敢再报价了,他要生气就打我,我认打,我给他打,但是要罚钱,我是肯定没有的! 金顺英还在这胡思乱想,楚子凯带着水涌泉的亡魂,来到宋千魂身边,两人要按规矩到门外偏厅做钱货交割。 这么大的数目,这么大的生意,负责保护楚子凯的金发老者,自然也要跟去。 今晚成交了一笔六千万的生意,舞场的主人池慧怡也很兴奋,按规矩,她能拿到一笔价值不菲的抽成。 看到宋千魂缓缓起身,脚步很慢,池慧怡也不敢催促,毕竟这是出价六千万的大人物,千万不能冒犯了人家。 宋千魂一步三回头,走的确实犹豫。 他不是为了六千万犹豫,他是放心不下接下来的菜码。 李七答应他了,大轴菜绝对不能上桌。 直到宋千魂走出舞场,池慧怡才接着上菜:「大轴正菜,店家掌勺!」 香烛铺子老板常士贵,神情庄重的捧着盒子,来到了舞池中央, 做了一辈子生意,对常士贵而言,今天是最重要的一天,在大宴开始之前, 常士贵跪在大神的裤儿面前,祷祝了整整两个钟头,今天上台要说的话,一字一句,已经演练了几十遍。 而今他站在众人面前,稍微调整了一下气息,用浑厚的嗓音说道:「我今天带来的这道菜,是大神的——” 「我买了!」李伴峰举起了手。 常士贵一句话还没说完,李伴峰就说买了。 池慧怡笑道:「这位客人,您先别急,等店家掌过勺,再向您请赏!” 「不用掌勺,这道菜不管什么成色,我肯定要买!」 池慧怡道:「您要买,也得等店家报了价呀。」 「不管什么价钱,我必须要买。‘ 常士贵道:「劳驾您先等等,容我把这菜色说完。」 李伴峰皱眉道:「怎么个意思,今天不是开大宴么?我点菜了,你还不卖? 池慧怡愣住了,常士贵也想不明白,大宴上向来都是价高者得,这怎么还带点菜的? 周围客人议论纷纷,有的还在笑话李伴峰不懂规矩。 「这人第一次来大宴吧?」 「他以为他谁呀,想买就买?」 「指不定是哪的土财主,撒野撒惯了,跑这来丢人现眼。」 金顺英想到过老板会发疯,但没想到会在宴会快结束的时候发疯,难道是因为我没拍下来伤魔煞,老板生气了? 那他事后会不会狠狠地惩罚我? 他怎么打都行,千万不能罚我的钱。 李伴峰看着常士贵道:「我就问你一句,卖是不卖?」 池慧怡收去了笑容,她也生气了:「这位先生,我们有我们的规矩,您既然来吃我们这桌菜,就得按我们的规矩办事。」 「你哪那么多规矩?」李伴峰喝道,「到底卖是不卖?」 池慧怡眉毛一竖:「你是成心来找事儿的!」 话音落地,几十名暗能者从舞场四周窜了出来。 敢在这摆宴席,池慧怡自然不是凡辈,她也不是第一次应对闹事的人。 她想警告李伴峰两句,没想到李伴峰比她更生气:「敬酒不吃吃罚酒!不卖是吧?我还不想给钱呢!」 说完,李伴峰来到舞池中央,一把将常士贵手里的盒子抢走了。 常士贵然良久,李伴峰动作太快,池慧怡也没反应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之后,李伴峰已经抱着木头箱子,拎起金顺英,冲到了舞池出口。 一群宾客看的两眼放光,他们都是有见识的人,没想到能在大宴上看到这种场面,要不是因为这里不让用手机,他们真想把这场面拍下来。 「拦住他!」池慧怡大怒,「敢来我这场子明抢,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池慧怡是什么人? 抓住他给我往死里打,出了人命我担着,在座的诸位客人仔细看看, 我池慧怡就这个脾气,今天在我地界上撒野,我肯定不能,我那什么,我不能,让他,走————.” 池慧怡声音越来越小。 她发现这个男人并没有逃跑。 李伴峰只是把金顺英送出舞池,而他自己并没打算离开,他很想和池慧怡的护卫较量一番。 池慧怡的舞场里一共有三十五名护卫,都是挺有名气的高手。 眨眼之间,李伴峰打倒了三十三个,还剩两个。 这两名护卫退到了池慧怡身后,指着池慧怡道:「你别打我们,我们都听她的。」 李伴峰看着池慧怡,笑呵呵问道:「他们都听你的,是你不想让我走?」 池慧怡抿抿嘴唇:「那什么,你,你来都来了,这突然说要走,我还想,送送你—」” 「也行啊,一会你送送我。」李伴峰先把池慧怡放在一边,对着偏厅的方向,用出了断径开路。 偏厅里,楚子凯正在和宋千魂说生意上的事儿:「这位先生,您出价六千万,打算通过什么方式支付给我们,是用支票,还是通过银行转账?」 宋千魂思索片刻道:「我打算赖账。” 楚子凯一愣:「我没听明白。」 宋千魂道:「这有什么听不明白,我就是不打算给钱,还要把水涌泉带走。」 说完,宋千魂拉住水涌泉,转身就走。 「吱呀!」楚子凯发出一声锐鸣,声波如羽箭射向了宋千魂。 宋千魂头也不回,三名声修鬼仆,守在宋千魂背后,朝着楚子凯一起嘶吼。 「呼鸣!」 嘶吼声和锐鸣声两两相抵,楚子凯一惊,没想到宋千魂手下有这么强悍的声修鬼仆。 金发男子冲着宋千魂连连摇头:「在外州,我从没见过如此强大的通灵者, 你应该是普罗州来的人吧? 普罗州是个野蛮愚昧的地方,唯一值得称道的,是他们对契约的尊重,可我没想到,你连这点优点都没有,居然在拍卖会上公然违背契约。」 说话间,宋千魂面前复现出一道厚实的砖墙,挡住了他的去路。 宋千魂回头看着金发男子:「你是工修?」 金发男子笑道:「这与你无关,我不需要回答你的问题,你要做的是兑现你的承诺,把六千万立刻交给我们。」 宋千魂摇头道:「六千万不能一次性给你,你先说出你什么道门,我给你六十块,你再给我磕一个头,我再多给你六十,我说的是桓国钞,可不是大洋钱。」 金发男子叹了口气:「你的幼稚和愚蠢让我非常失望,你在这里做出这些离谱的挑畔,无非是因为你有一个看似还算强悍的帮手, 这名帮手是个旅修,名字叫李七,在普罗州和外州都有很高的身份,但你觉得他能给你提供多少帮助? 你们在舞池下边交头接耳,我看的非常清楚,现在舞池里乱了,我也能听见些声音,这就是你们的作战计划?如果李七真的出现在这里,你觉得他还能活着离开么?」 话音落地,金发男子身后的墙壁裂开了,李伴峰用断径开路之技打开了一条通道。 等李伴峰冲到金发男子背后,一团水泥突然从空中坠落,牢牢裹住了李伴峰的身体。 李伴峰在水泥之中奋力挣扎,金发男子笑道:「你想用穿墙的技法,还是想用变换脚步的技法? 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这两种技法都没有用处我们不是第一次在岩楼村相遇,你以为我们不会对你做出针对性的准备么? 你太幼稚了,现在到了你要为狂妄付出代价的时候。」 金发男子的右手做了一个捏合的动作,很潇洒,很有压迫力。 水泥迅速压缩,随即凝固,压爆了李伴峰的身体。 噗! 血液溅在了金发男子的脸上,很腥,很甜。 很腥可以理解,很甜是什么缘故? 金发男子没太理解,他发现「李伴峰」流出来的血液不是红的,是白的,带着一股独有的清香。 这是香瓜的味道·—— 李伴峰笑道:「味不对吧,这个味你觉得怎么样?」 噗! 唐刀挥落下来,金发男子身上被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喷涌了出来。 这回味道对了。 金发男子捂住伤口,操控着一团团貌似水泥的糊状物,攻击李伴峰。 李伴峰躲得并不吃力,这些水泥的速度不快。 「啊,呀呀呀!」楚子凯吟唱了一段旋律,试图控制李伴峰的行动。 宋千魂召唤出五名鬼仆,帮楚子凯唱和音,把他的声音淹没的无影无踪。 躲开了金发男子的一轮水泥攻击,李伴峰迅速近身,一刀接一刀砍在金发男子身上。 为什么非得用刀?为什么不用技法? 因为李伴峰看出了老者的特点。 这个金发男子非常善于制造墙壁和水泥,在相对闭塞的环境里,对付这样的敌人,用走马观花和踏破万川都不合适,稍有不慎就会被金发老者的技法卡住脚步。 这种情况下,用刀砍最实惠,李伴峰拿着镰刀,带着唐刀,加上钟摆,对着金发老者不停的砍。 老者遍体鳞伤,想要施展技法,却始终得不到空隙。 「我们,我们先谈一谈,谈一谈,我们可以把这具伤魔煞,无偿送给你们—————」在刀锋之下,金发老者艰难的进行着谈判。 李伴峰的刀始终没停下:「光送伤魔煞不行,你们的命能送么?」 「命不行——」 「那没得商量。」 楚子凯想过来搭救老者,宋千魂不给机会。 在宋千魂手下有不少武修,都是用刀的好手,而且随便捡起个家伙,就能当刀用。 双方厮杀激烈,地上留下了不少砖头瓦块,十几名鬼仆捡起碎砖烂瓦,围攻楚子凯。 楚子凯改换音调,唱起了他最熟悉的那首《锅盔》。 这首《锅盔》的杀伤力不小,宋千魂手下的五名声修鬼仆一起高歌,都抵挡不住,武修鬼仆离宋千魂太近,他们身形渐渐模糊,在声修技的伤害之下,魂魄有些不稳。 李伴峰想用声修技让楚子凯跑调儿,但这金发老者也不好应付,他用极短的时间制造了一面墙壁,并试图带上楚子凯逃命。 李伴峰不敢分神,穿过墙壁,带上法宝,继续和老者厮杀。 楚子凯打开喉咙,一人发出了数百人的歌声,音律千变方化,节奏快慢不齐,准备把宋千魂的鬼仆全部击溃。 牵丝耳环用烟雾堵住了李伴峰的耳朵,能让李伴峰抵挡一时。 舞池那边,参加大宴的观众可受苦了,透过李伴峰开出来的通道,每个人都能听见楚子凯的歌声。 修为低的,在歌声之中双耳流血,陷入昏迷。 修为稍高一些的,在歌声中陷入疯狂,和周围人撕打起来。 池慧怡抱着手下的脑袋,把一名护卫的耳朵生生咬了下来。 金顺英运气算好,李伴峰动手之前把她从舞池扔出去了,给了她一个逃命的机会。 其余人连逃跑的意识都没有,全都被楚子凯的声修技折磨的死去活来。 但楚子凯的目的不是折磨他们,他的目的是打败眼前这个强悍的魔修。 他不知道这个修是什么来历,但他知道,凭他这招千音夺魄,足以摧毁一名魔修的所有鬼仆。 没了鬼仆的魔修,不再具备任何威胁,楚子凯这一仗稳操胜券。 「我是你的锅盔,纵使忘了我的一切,不要忘记那熟悉的香气———」楚子凯越唱声音越豪迈,一首情歌,眼看被他唱成了战歌。 宋千魂这边并没有做出什么特殊应对,他文放出了十名鬼仆,和楚子凯一起歌唱。 「洒一把葱花,纪念我们落幕的爱情, 葱花留在你的牙根上,恰似你刺鼻的真诚!」 这几名鬼仆把歌词改了,改的很有意境。 楚子凯愣了片刻,他不在乎这些人对歌词的篡改,他在乎的是歌曲的穿透力,准确来说,这是技法的穿透力。 宋千魂新派出来的这十名鬼仆都有声修技法,难道他们都是声修? 一个魔修手下怎么会有这么多声修鬼仆? 楚子凯加大音量,再次把鬼仆的声音盖住。 宋千魂又加派了一批鬼仆。 不算围攻楚子凯的武修,在场的鬼仆加起来有五十个,这五十个鬼仆都有声修技,把楚子凯的歌声吞没在了声浪之中。 这不可能。 一个魔修一共才能操控多少鬼仆?这个男人召唤出了五十名鬼仆,全都是同一道门,这显然超出了楚子凯能够理解的范围。 宋千魂面无表情道:「大歌星,咱们赌一回,看看是我的鬼仆硬,还是你的修为硬!」 楚子凯提高了调门,歌声之中穿插着言语:「就凭这几个鬼仆,也想和我赌?你也太看得起自己。」 「这几个不够?」宋千魂又派出二十名声修鬼仆,跟楚子凯对歌。 楚子凯的歌声差点没呛住,他手上到底有多少声修。 宋千魂道:「还不够么?我还有!」 说完,他又派出二十个声修,接着对歌。 楚子凯呛住了,但他没听见自己的歌声,对面的歌声太大了。 宋千魂道:「咱们今天赌到底,谁也别走!」 他文放出二十名声修鬼仆。 宋千魂的战法和他报价的方法同样的粗暴,他用这一百一十名鬼仆的歌声, 把楚子凯的歌声彻底淹没了。 李伴峰在旁边也很惊讶,他在仔细对比宋千魂和归见愁的实力。 宋千魂还是地头神,归见愁的修为已经超出了地头神的范围,按理说,归见愁的实力在宋千魂之上。 可让归见愁拿出一百个声修鬼仆,这事儿他能不能做得到? 宋千魂到底有多少鬼仆? 该不会是一千个吧? 淹没了楚子凯的歌声,宋千魂依旧没有改变战术,他又叫出来百十个武修鬼仆,围攻楚子凯。 战术就这么简单,可也真的奏效! 宋千魂的本钱太厚了! 楚子凯的声修技被彻底抵消,深陷重围,他也没有更好的应对策略,被武修砍得遍体鳞伤,意识渐渐模糊,很快丧失了战力。 宋千魂喃喃低语道:「小赌或许不赚,大赌向来不亏,豪赌从不失手,今天让你看看真本事。」” 金发老人也被李伴峰打伤了,而且伤的不轻,到了这种局面,只能动用神灵给予他的所有恩赐,把最强大的手段都用出来。 他用刀子,自肩头往下,斩断了自己的左手。 手臂落在地上,顷刻化成了一团淤泥。 这是一种献祭仪式,李伴峰在暗星局的卷宗之中看到过类似的手法。 淤泥越来越多,并且层层堆积,很快变成了一座青黑色的城堡。 说是真实的城堡,它似乎小了一点,只有两米高五米宽,前后纵深差不多三米。 但要说这是个模型,又委实大了一些。 而且这绝对不是幻术,巨大的城堡撑破了整个偏厅,也慢慢撑破了舞厅的屋顶。 城堡放下了吊桥,打开了大门,一股汹涌的力量倾泻而出。 李伴峰和楚子凯同时后退,虽然没有收到趋吉避凶之技的提醒,但这是高手的避险本能。 这股力量没能吸走李伴峰和宋千魂,把楚子凯和金发老人一并吸了进去。 李伴峰要追进城堡,宋千魂把他拦住了:「不要鲁莽,这城堡太邪门,进了城堡里边,咱们肯定吃亏。」 李伴峰也渐渐感知到了城堡里的凶险,可他不想把楚子凯放走。 他还在思考攻入城堡的手段,城堡趁关上大门,拉起了吊桥,周围有层层火焰保护着城墙。 在火焰的炙烤下,城墙开始慢慢变硬。 宋千魂发觉了对方的目的:「他们要逃了!」 李伴峰掏出了八音盒,放了一首大上个世纪的西方摇篮曲,柔美的曲调加上八音盒特有的音色,让城墙周围的火焰慢慢停息,城墙硬化的速度很快变慢, 这是眠修手段,八音盒没有能力让楚子凯和金发老人睡着,但她成功让这座泥土城堡睡着了。 与此同时,宋千魂派出了三十名工修傀儡,此刻正在拆除城堡,北面一段墙壁已经被拆光了。 守在城堡里边的金发老人希望城堡尽快苏醒,可他一个人的力量不够:「孩子,你得帮我,我们得一起帮着这座城堡移动。 ?7 楚子凯艰难的说道:「我该怎么帮你?我不知道移动这座城堡的方法。」 「你不需要知道方法,你只需要帮我做一件事,集中你的精神,用你的意念帮助这座城堡,躲避沉睡者的控制。」 楚子凯试着集中精神,可随着血液的流失,他的思维越发涣散,渐渐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这样一来,他无法给金发老人提供任何帮助, 在宋千魂的操控下,工修鬼仆已经挖透了半个城堡,楚子凯的身形从城堡里显现了出来。 金发老人在楚子凯的耳边低语了一句:「孩子,再见了。」 城堡断成了两截,其中一截留在了原地,另一截突然消失不见。 金发老人把所有力量集中在半个城堡上,城堡的移动速度快了很多。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摸索,李伴峰得出了一个结论,无论普罗州还是外州,事物都没有凭空消失的可能, 所谓消失,就是视觉上的不可见,其中原因有很多种,可能是用了障眼法, 也可能是因为对方速度奇快,超出了视线的捕捉范围,也可能是因为对方进了匿形空间甚至是暗维空间。 李伴峰用金睛秋毫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城堡,这就基本排除了对方使用障眼法的可能。 至于对方速度特别快,这点不成立,这座城堡是有实体的,这种有实体的大体积物体高速移动,肯定会给周围的事物带来严重影响,最直观的体现就是沿途撞倒一路建筑。 既然不是障眼法,也不是速度快,那就证明他们藏到了某个空间里。 李伴峰想用绿水弓的钵子检查一下,可现在时机不合适,宋千魂还在这里。 他把陷入昏迷的楚子凯,从半个城堡里拖了出来,从鬼仆手里接过一枚丹药,塞进了楚子凯的嘴里。 吞服了丹药的楚子凯,很快清醒了过来,可他不能使用技法,身体也只能在小范围内活动。 舞池那边,还有不少客人在互相扭打,声修技的余威还没散尽。 李伴峰收回了断径开路之技,偏厅和舞池之间的墙壁「愈合」了,通道消失了。 宋千魂把楚子凯拎到了李伴峰面前:「这个人,你要么?」 李伴峰点头道:「要,我就是冲着他来的。」 「既然你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宋千魂朝着李伴峰伸出了手。 李伴峰没太明白,还很客气说了一句:「前辈,你开个价。」 「别装糊涂呀!」宋千魂怒道,「我的东西呢?」 李伴峰这才想起来,宋千魂要的不是钱,是裤。 他赶紧从口袋里拿出了裤儿交给了宋千魂:「那个箱子,您还要么?」 宋千魂摇摇头道:「箱子就不要了,回头我给常老板一笔补偿,他也怪不容易的。」 说话间,宋千魂看向了水涌泉,叹口气道:「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李伴峰道:「他用洗心涤念之技,把自己记忆洗没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救的回来。」 宋千魂解开了水涌泉身上的铁链,失去了束缚,水涌泉本能的活动了一下关节。 「还有办法,」就这一个动作,让宋千魂看到了些希望,「洗的不是那么干净,应该还有找回来的途径,老水是个聪明人,应该会给自己留条后路。」 「如果能找回来记忆,还能找回来修为么?」 「也有机会,只是——.—」宋千魂沉默片刻,有话却又没直说。 李伴峰道:「是不是怕水涌泉连累了你?」 「连累倒是谈不上,但是铁门堡这地界,你知道,铁门堡这里的人,你也知道,我不能被太多人盯上。」 李伴峰明白宋千魂的意思。 铁门堡这地界,连通着普罗州和外州, 铁门堡的人太过淳朴,能打的,是一群与外界接触极少的宅修。 宋千魂想要守住铁门堡,行事必须要低调。 「前辈,你放心,水哥的事情交给我,我会把他安置在合适的地方。」 宋千魂微微点头:「我和你之间确实投契,但有些事,我还是放心不下。」 李伴峰道:「前辈,今天的事我绝对不会透露出去,裤儿的事也不会透露出去,你要实在放心不下,咱们就在这赌一场,我尽量想办法输给你。」 宋千魂不太高兴:「这话说的不中听,什么叫尽量想办法输给我,这事儿有这么难么? 咱们就不赌了,我是真心看中了你我的缘分,咱们拜个兄弟吧。‘ 李伴峰一拍胸脯:「千魂,我认你这个兄弟,以后我就是你亲哥哥!」 「凭什么就亲哥哥?你几个岁数?我可不是跟你瞎闹,这是正经拜把子。」 「那行,你当哥,」李伴峰四下看了看,「我这没什么准备。」 宋千魂道:「我这有准备,香烛黄纸都有。」 两人就地盟誓,拜了把子。 宋千魂拿着裤儿,离开了岩楼村,心里舒畅了许多。 般盅有些不解:「我说你怎么想的?和这么个小辈当兄弟?让人知道了不得笑掉牙?」 「笑我?」宋千魂哼了一声,「小赌或许不赚,大赌向来不亏,豪赌我从不失手,这兄弟认得不亏,到底谁是赌中豪杰,咱们走着看吧! 宋千魂走了,李伴峰掏出钵子,试探着周围的暗维空间,钵子却始终没有反应。 难道是匿形空间?用老罗的设备或许能试探出来。 一直昏睡的楚子凯突然睁开双眼,准备发动技法。 李伴峰一脚把他嘴给踩住,回手打开了随身居的门:「留点力气,别急着说话,我还有好多事情要问你。」 PS:把水涌泉安置在什么地方呢? 感谢盟主sskgg的大力支持,沙拉在此行礼了。 ------------ 第五百五十四章 暗能者 「娘子,家里来人了,」李伴峰把楚子凯往正房里一扔,「先帮我照看着, 我还有点事没办,等我回来再慢慢审问。」 娘子笑道:「相公快去快回,我先帮相公摘摘菜。」 李伴峰回到舞厅的偏厅,又用乞写钵子试探了一下,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这个金发老者到底用什么手段逃走的? 今后必须好好调查,下次见面,绝对不能放他活着离开。 眼下不能再耽搁时间,李伴峰背着水涌泉,离开了岩楼村,直接跑去了花湖公园,经由新地,一直跑到了七秋城。 秋落叶正在吃饭,看到水涌泉,手里的南瓜掉在了地上。 「老水—————」· 秋落叶走到近前,盯着水涌泉看了好一会,「说句话,老水。」 「暂时还不能说话。」李伴峰把水涌泉的经历告诉给了秋落叶。 他原本想把水涌泉安置在无眠镇,可无眠镇刚刚夺下,根基不稳,冯带苦和马五只能帮忙照看,马五要打理自己的新地,冯带苦还要照料裤带坎和汽水窑, 能照料水涌泉的,也只剩下秋落叶了。 「老七,把他放我这吧,不管能不能好起来,我肯定不让他受罪,」秋落叶叹了口气,「老水谨慎了一辈子,谁能想到落了这么个结果。」 「秋大哥,雪花浦的人盯上了他,这段日子还可能会来找麻烦,千万小心防备。」 「来,让他们来!」秋落叶叫老虎给水涌泉收拾一栋房子,「好久没松筋骨了,胳膊根有点痒痒,他们来一个,我杀一个!」 李伴峰在七秋城转了转,看到君洋大道上新开了两家饭馆,馆子刚落成,菜价便宜,座无虚席。 街上开了一家七夜轩,其实就是一家舞场,马五非起这么个有文化的名字, 可认识这个「轩」字的人并不多,别人都给念成七夜干了。 据说谁能在这连战七夜,店家给红包。 李伴峰对七夜轩稍有不满,可七秋城的变化让李伴峰非常满意,一座满是荒野的新地,加上一座毫无生气的小镇,全力经营之下,终于有了一座城市的雏形。 他回了自己的宅院,藏好钥匙,进了随身居。 楚子凯的态度谦和了许多,洪莹帮助他梳理了一下骨肉,唱机帮他重整了一下筋脉,双方的交流也顺畅了不少。 李伴峰问道:「你们雪花浦一直找我麻烦,能说说其中的原因吗?」 楚子凯摇摇头道:「我在雪花浦的身份不高,对你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你要是问我渡船帮的事情,我可以多告诉你一些。」 「渡船帮属于雪花浦在外州的分支机构吧?」 「不能这么说,渡船帮并不完全属于雪花浦,是雪花浦和桦树隐修会共同成立的组织。」 「桦树隐修会是什么来历?。」 「桦树隐修会和逐光团有些相似,都是外国的暗能者组织,相比较而言,逐光团战力更加清晰一些。” 清晰的意思是什么? 「桦树隐修会的战力难道不清晰么?」 楚子凯摇摇头道:「确实不清晰,他们没有固定的道门,也没有明确的层次,很难用明确的标准来衡量他们的战力, 遂光团的成员可以用我们的标准进行估算和对比,我认识一名逐光团的主教,他的战力和一名六层暗能者相当, 但其逐光团之外的人员,他们的战力很难估算,刚才和我一起作战的那个人,他名叫米格洛夫,是桦树隐修会的会长, 他擅长制造建筑,也擅长搜寻隐匿空间,单纯比较这两种手段,他的战力可以估算成云上三层的修者, 可他曾被一个七层的武修打到无法还手,甚至差点丧命,这不能用简单的道门相克来解释, 他的整体能力存在严重的短板,以至于无法用我们熟悉的层次来估算他的实际战力,这种人在桦树隐修会之中比比皆是, 我曾经见过一名桦树隐修会的成员,他用药草和一些动物的血液能够布置成特殊的法阵,法阵启动之后,能够摧毁周围几公顷的建筑, 可他布置一次法阵需要三天甚至更长的时间,而且除了布置法阵,他别无所长,这样的人,战力明显不清晰。” 李伴峰道:「雪花浦和桦树隐修会,为什么要联手建立渡船帮?」 「为了钱!」楚子凯回答非常直接,「雪花浦和桦树隐修会都遇到了严重的经济问题,今天我和你战斗的过程中,我没有用到暗能量载体,那是因为合适的暗能量载体都被我卖掉了。」 李伴峰皱眉道:「穷到了这份上?」 「我还不算穷,至少在明面上能保持光鲜的生活,雪花浦里有比我更穷的人,甚至连衣食都无以为继。」 李伴峰不太相信:「这有些夸张了吧,王自勉也是你们的人,他的生活依旧很奢侈,光是一个扳指,价值都超过了两座工厂。” 楚子凯苦笑道:「我只能说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每个人对雪花浦的忠诚度也不一样,我愿意贡献出我的所有,哪怕明天吃盒饭,睡桥洞,我也心甘情愿。」 李伴峰笑道:「你睡过桥洞么?」 楚子凯摇摇头:「这只是一个比喻,来表达我对雪花浦的忠诚。” 「我还是不明白,雪花浦能够铸造普罗州的钱币,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你们都不该缺钱。」 楚子凯反问李伴峰:「你知道什么是货币数量论么?你知道什么是货币需求论么?你知道什么是货币方程式么?」 李伴峰摇头:「这些我真的不懂。」 楚子凯道:「这些我也不懂,我只知道钱不能随便铸造,必须符合经济规律,雪花浦的经济状况不能靠铸钱来挽救,要靠我们这些成员来挽救。」 李伴峰道:「所以你为此不惜倾家荡产,把随身的法宝和灵物都卖了?” 「那些不都是法宝和灵物,」楚子凯没有做过多的解释,「这是我对雪花浦的忠诚,无怨无悔的忠诚。」 「雪花浦给过你什么,让你如此忠诚?」 楚子凯道:「你知道我的过去么?」 「我在网上看过一些,据说你出生在一个普通工人家庭,靠着自己的努力在乐坛上取得了今日的成就。」 楚子凯道:「说对了一半,我的父母的确都是普通工人,他们竭尽全力让我学音乐,结果考音乐学院,我接连三次落榜我以为是我能力不行,后来才知道,是我在考试之前少上了一个补习班,那个补习班的学费,光是一节课,就让我爸浑身哆嗦, 我一共上了十节课,没学什么东西,但是认了一位师父,有了这位师父,我成功上了音乐学院, 从音乐学院毕业,我到一家音乐公司工作,这家公司不大,我干过不少岗位,可每次我提出来想唱歌的时候,都被拒绝了,他们说我的声音没有质感, 于是我就去了黑市,买了引导剂,成了一名歌咏者,等我在他们面前唱歌的时候,他们还说我质感不行,哪怕我用了技法,他们依然说我不行, 我对整件事情产生了怀疑,到底是歌不行,还是我不行,还是公司认准了我不行, 于是我找了一位朋友,一位比我还惨的朋友,他很有才华,他写了《我是你的锅盔》这首歌, 为了下个月的房租,他以三千块钱的价格,把这首歌卖给了我,我自己请人做了伴奏,录了单曲,在网上一个小圈子里,把这首歌发出来了, 这个圈子里的人有一定音乐素养,他们能听出这是一首好歌,有了他们的认可,我觉得我足够了。」 李伴峰皱眉道:「这和雪花浦有什么关系么?」 「有!」楚子凯道,「在这个小圈子里有一位雪花浦的成员,他提出来这是一首非常优秀的歌曲, 他愿意出钱,给我做运营资金,这个流程我懂,非常的简单,只是要烧钱, 钱要像纸一样的烧, 我承担不起这个,可他说他愿意替我承担,他答应把我推到榜首,他只提出了一个条件,让我加入雪花浦。」 「你当时知道雪花浦是做什么的么?」 「不知道,也没想要知道,我答应了,对当时的我而言,这个机会实在太难得,而我本身并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那个人兑现了他的承诺,让我上了榜首,我红了,我有了第一张专辑,开了第一场个唱,我经历了这一生从未有过的荣耀,结识了我从来不敢高攀的人,获得了我这一生不敢想象的财富, 可流行音乐就是这样,《锅盔》的热度维持了一段时间,渐渐退去了,人们还记得住我的名字,等待着我的新歌,可我拿不出更好的作品, 《锅盔》不是我写的,我也写不出更好的歌,因为我发现自己并不擅长创作李伴峰道:「那就去找擅长创作的人,之前给你写《锅盔》的那位呢?多给他些钱,他肯定还有好歌卖给你。」 楚子凯摇头道:「他回了北方,冬天没钱买煤,抱着吉他冻死了, 而雪花浦并没有抛弃我,他们雇佣了不少词曲作者,想方设法维持我的热度同时他们还给了我一条新的道路,他们希望我成为一名出色的修者,不是暗能者,是真正的修者。」 李伴峰一惬:「这有什么区别?」 楚子凯道:「这里的区别大了,你该不会觉得漫步者就是旅修吧?你难道觉得歌咏者就是声修?」 「难道不是么?」李伴峰觉得很奇怪,本质一样,叫法不同,暗能者和修者是普罗州和外州在认知上的差异,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楚子凯笑了:「当然不是,你来外州的时间太短,对外州的暗能者了解的不够深入,在低层次下,暗能者和修者之间已经出现了一定的差距, 多做几次试探,你就会发现差距的所在,暗能者的整体能力远不及修者全面到了一定层次,暗能者会出现瓶颈,不能再晋升了,这个瓶颈一般是七层, 在外州,人们总说暗能者的极限是七层,你肯定以为他们在扯谎,其实他们说的是实话。」 李伴峰回头看了看唱机,唱机默然不语,因为唱机对外州也不熟悉。 楚子凯道:「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我,但这件事你可以亲自去验证,很快就能找到答案, 暗能者是外州的科技产物,他们试图以普罗州的修行规则,制造一套属于外州的暗能力体系, 可外州制造的引导剂远不及货郎的入门药粉,只能算是低劣的仿制品, 想要成为真正的修者,只能去普罗州买药粉,除了大户人家的一部分私藏, 货郎的药粉是修者入门的唯一正确途径。」 外州的暗能者和普罗州的修者存在本质上的差异。 难道这就是暗星局战力不足的原因。 「大户人家的私藏的药粉来自什么地方?」 「你真的想知道?」楚子凯紧紧盯着李伴峰,「饶我一条命,我告诉你真相,我还能说出很多你不知道的真相。」 李伴峰笑道:「随便扯个谎,就想买你自己一条命,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不信就算了,」楚子凯接着说道,「成为声修之后,我在普罗州待了一段时间,学了很多珍贵的知识,在雪花浦的帮助下,通过在外州的人脉,我做成了不少生意。」 「什么生意?」 「有鬼仆的生意,也有法宝和兵器的生意,我知道该怎么经营,也知道该把钱花在谁的身上,我为雪花浦赚了不少钱,雪花浦给我提供了大量的丹药,几乎没有副作用的丹药。」 李伴峰问道:「你指的是没有丹毒?」 「准确的说,是丹毒非常的小,你知道这些丹药来自何处么?」 李伴峰摇了摇头。 楚子凯道:「来自玄生红莲,雪花浦曾经掌握过玄生红莲,留下了大量的高品质丹药,正是靠着这些高品质的丹药,我用了十年的时间,把修为积累到了云上,而今红莲在你手上,这个过程你该比我更清楚。」 雪花浦曾经掌握过红莲? 这事儿是真的么? 可以找红莲去验证,但红莲也未必肯说真话。 按照官方数据,楚子凯今年三十四岁,他成名在十三年前,如果他的描述是真的,这个晋升速度确实有点快,快过了普罗州各大家族的当家人物。 楚子凯叹道:「可也正是在我潜心修行的这些年月里,雪花浦的经济状况出现了危机,这应该和红莲的失踪有些关联雪花浦改变了我的人生,为雪花浦奋斗是我义不容辞的使命,我花光了积蓄,全力维持雪花浦的运转,为了进一步扩大经营范围,我联络上了米格洛夫, 和他一起组建了渡船帮, 通过他,我可以把一些生意做到国外,我成了真正的船老大,把有价值的东西送到了世界各地。」 看着楚子凯的神情,李伴峰笑道:「你很骄傲。」 「难道不值得骄傲?我和三十多个国外的暗能力组织保持着长期联络,你想知道他们的信息么?留我一条命,我全都可以告诉你,我甚至可以把他们引荐给你。」 李伴峰道:「你在国外的生意做的这么大,为什么没把水涌泉卖到国外?」 「国外的通灵者,一般不会收购来自普罗州的战灵,交流的障碍实在太大, 国外的暗能力者更看好法宝和灵物我说的是法宝和灵物,不是暗能量载体,外州的暗能量载体不能和普罗州的法宝灵物相提并论, 你想象不到这其中有多大的利润,只要选择和我联手,你将拥有你无法想象的财富。」 「让我无法想象?」李伴峰拍了拍楚子凯的脸,「你觉得那是多少钱?」 楚子凯知道李七没那么容易被打动,可生死攸关,他还得尝试说服李七:「我知道你在普罗州有很厚的根基,可你的眼界太窄了,普罗州之外的事情你一无所知, 把我放出去,我可以为你打开整个世界的大门,你会看到暗能量对这个世界造成的真正影响,你会知道力量的顶峰到底处在什么位置。” 李伴峰摇摇头道:「太遥远了,不如说点眼前的事情,米格洛夫住在什么地方?我有事情找他。」 「你害怕了?」楚子凯深沉一笑,「你确实应该害怕,米格洛夫知道了你的身份,这就意味着整个桦树隐修会知道了你的身份,他们不会放过你, 想要查出米格洛夫的动向,并做出相应的防备,你还得依靠我,我可以继续和米格洛夫保持联络,我可以用渡船帮的身份帮你做内线, 你放心,我对雪花浦已经仁至义尽,只要你放我出去,我会成为你最忠诚的部下。」 李伴峰眉头微道:「我问你米格洛夫的住处,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楚子凯看向了门口:「先放我出去,只要我出去了,你问我什么,我说什么。」 李伴峰起身道:「也就是你现在还不想说?」 唱机来到李伴峰身旁,用一团温暖的蒸汽,轻轻抚摸着李伴峰的脊背:「宝贝相公,不要生气,这点事情不需要你来做, 小奴知道相公想要问什么,剩下的事情交给小奴就好,只要是他知道的事情,小奴绝对问的出来,相公且去找几个朋友吃杯酒,散散心去。」 李伴峰离开了随身居,一团滚烫的蒸汽在楚子凯身上游走,楚子凯忍着剧痛喊道:「没有我,李七活不下去,桦树隐修会不会放过他,雪花浦也不会放过他,你们等着给他收尸吧!」 唱机笑道:「这话呀,我听的耳朵起茧子,莹莹,你教教他说话的规矩。」 洪莹提着小刀,在楚子凯脸上划了道口子:「之前不是教过你礼数么?这么快就忘了?」 「你们放了我!让我离开这个屋子,我才会告诉你们事情的真相。」 洪莹又在他脸上划了一刀:「说话得按规矩,讲究主次先后,先从那个什么洛夫说起,七郎不是问你了么?他住在什么地方。」 李伴峰没有在七秋城逗留,他立刻回了越州,通过阴四娘找到了金顺英。 金顺英吓得魂不守舍,她原本打算坐第二天的飞机离开越州,李伴峰告诫她:「就算离开越州,你也未必躲得过桦树隐修会。」 金顺英一脸茫然:「什么是桦树隐修会?」 李伴峰道:「我对这个组织也不是太了解,我给你办了一张路引,你去趟绿水城,有人会在车站接你,你先在那边躲几天。” 金顺英思考了好一会,问道:「绿水城是哪个省的?」 「绿水城在普罗州。」 「普罗州?」金顺英目瞪口呆,她知道普罗州的概念,也见过来自普罗州的鬼仆,但这个名字对她来说依然有些模糊。 「那是个好地方,或许能让你变成真正的修者。」 「修者?那不就是暗能者么?」 李伴峰也不确定修者和暗能者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事儿以后跟你解释,赶紧收拾东西,我送你去车站。」 金顺英收拾好了行李,跟着李伴峰到了96号站台。 看到蒸汽火车的一刻,金顺英非常紧张:「老板,你是不是要————” 李伴峰看了看车票上的车厢号:「我没想卖了你,也绝不会害你,去了普罗州对你绝对是好事。」 「我知道是好事儿,」金顺英含着眼泪,咬着嘴唇道,「可是,这得花多少钱?普罗州的物价不低吧!我身上是没有太多钱的———” 李伴峰一脸真诚的说道:「吃住我包,还给你发工资,快上车吧。「 金顺英擦去了眼泪,带着满是憧憬的笑容上了火车。 火车上不会出事,桦树隐修会不敢在车上动手,这涉及到外州的底线。 到了绿水城,先让老罗把她安置在逍遥坞,李伴峰还真不相信他们敢往逍遥坞伸手。 回了暗星局,李伴峰让汤圆帮他找了一些关于桦树隐修会的资料。 汤圆只找到几份文件:「七爷,桦树隐修会的资料,我这不多,咱们局里能够查到的资料也非常有限,但有个人手里有不少相关资料,只是不知道他的资料来源是否准确。」 李伴峰一:「你说的该不是中二吧?」 汤圆点点头:「就是他,他对这类组织特别感兴趣。」 李伴峰把中二叫了过来,他这还真有不少资料:「从上个世纪中初开始,一些文学作品里就已经出现了关于桦树隐修会的记载,当时的文献之中称之为桦树帮,桦树门,白桦毛夷派,白桦毛刹会。」 李伴峰道:「你怎么知道这些帮派指的是桦树隐修会?就因为他们的帮派名称和桦树有关?」 「不只是名称,对这些帮派的相关记述,完全符合桦树隐修会的特点, 在这类文学作品中,相应的帮派都由毛夷人或是毛刹人组成,这是当时民间乃至官方对外国人的称呼,特指发色和肤色和我们不一样的外国人·——” 中二把他收集的资料逐一展示给李伴峰,李伴峰慢慢整理其中的线索。 「桦树隐修会的影响力很大,」中二又拿出了几份案件资料,「在几起与暗能量爱好者相关的案件中,桦树隐修会并没有直接露面,但涉及到的暗能量爱好者组织,或多或少和他们有一些关联,包括此前的洋甘菊巫师协会。」 洋甘菊巫师协会,把陆东俊从内州接了出来,差点引来一场灾难,还差点让李伴峰踩中了陷阱,这件事情还一直悬着。 李伴峰收了资料,问中二:「你现在到了什么层次?」 中二四下看了看,担心周围有监控设备。 李伴峰道:「在我这,你不必担心被监听。” 中二压低声音道:「李局,我已经两层半了,估计离三层也不远了。」 李伴峰算了算进度:「局里发给你的调和剂,你都吃完了?」 「还没,我自己又去黑市弄了一点。」 「你小子胆子还这么大!」李伴峰笑了一声,「下班别走,我带你去个地方,看看你的修为。」 下班之后,灯泡开车,带着李伴峰和中二到了城郊一座野湖旁边。 李伴峰捡起块鹅卵石,对中二道:「你用这个做武器,和我过两招。” 这块鹅卵石,曲线浑圆,找不出棱角,又湿又滑,很难抓握,中二观察了好一会,摇摇头道:「李局,您考住我了,这块鹅卵石实在不适合做武器。」 李伴峰在湖边抓起一团淤泥,递给了中二:「这个呢?」 中二拿着淤泥,连连摇头道:「这个就更不合适了。」 李伴峰想了想以前的经历:「在花园小区,你曾和一捆凉席交手,随手捡起块瓦片都能当兵器。」 中二道:「瓦片不一样,有棱角,好抓握,还足够锋利,这是做武器的上选。」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你对武器一直这么挑挑抹拣?」 中二没觉得不妥:「选择合适的物品作为武器,是搏击者的必修课。」 这就不对了。 PS:在这件事上,楚子凯应该没撒谎。 ------------ 第五百五十五章 桦树隐修会 李伴峰和中二过了几招,送给他几本武学典籍让他好好修行。 中二很认真,到了车上就开始研究典籍,可李伴峰明白一件事,中二当前的修行,作用非常的有限。 在普罗州,武修是最常见的道门,低层的修者李伴峰见过很多,中二的勤奋让李伴峰忽略了一个问题,搏击者和真正武修的差距。 在实际作战过程中,搏击者的第一要务是选择合适的武器。 而武修不需要考虑这些,拿起来什么,他们就用什么。 这就决定了双方在应变能力上的天然差距,搏击者在基础上就比武修差了一个档次。 回去的路上,李伴峰问灯泡:「油修在外州的叫法是什么?」 「润滑者!」 「你也是靠局里的引导剂,成为的暗能者吗?」 灯泡摇头道:「我用的引导剂是家传的,我爷爷留给我的。” 「你爷爷是油修?」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道门,我没见过我爷爷,我出生之前他已经走了,我爸我妈并没有告诉过我爷爷的道门。」 「咱们局里,还有谁的道门来自家传?」 「这可不少,虫修何本胜的道门就是家传的,蜜饿姐的道门也是家传的,还有大头的道门也是家传的,还有好几个,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说到大头,灯泡停顿了好一会。 大头现在还被关在暗星局,一直没回过家,也没见过家人。 回到住处,李伴峰进了随身居,楚子凯已经不在了,洪莹整理好了血肉,等着法宝们上桌。 唱机原本想让楚子凯多留一段时间,可事情出了意外:「相公啊,楚子凯突然说出了一句话,人就开始炸裂,和安宗定的状况非常相似。」 「哪句话?」 「他说所谓的文明,都是杜撰出来的。” 洪莹道:「当时我正问他桦树隐修会的事情,光是那个什么洛夫的住处,他就说出了十几个。」 李伴峰看了一下洪莹的记录本:「十几个地方,可就不太好找了。」 洪莹道:「我下手挺狠的,估计他没有撒谎。’ 一家人上桌吃饭,李伴峰翻阅着楚子凯的口供和中二的资料。 桦树隐修会现在是李伴峰亟待处置的问题,因为这个组织知道李伴峰的身份,李伴峰在明,他们在暗,拖延下去,李伴峰随时有可能遭到他们暗算。 资料和口供里都提到了一个地方,黑市。 桦树隐修会也很缺钱,除了利用渡船帮赚钱之外,他们也在黑市上经营一些生意,中二标记了几个摊主,这些人在黑市上都和桦树隐修会有过来往。 楚子凯在口供里也提到过,米格洛夫在黑市有自己的生意。 一家人上桌吃饭,唱机吩咐洪莹:「给五房、七房、八房送去些吃的,让其他房的也看看,只要给咱们出力,咱们肯定不亏待。」 李伴峰离开了随身居,打电话联络了唐昌发。 唐昌发赶紧把生意交给了嫣红儿和嫣翠儿,跑去了李伴峰的住处,李伴峰问道:「在黑市那边还适应吧。」 「适应!那真是个好地方,生意好做,人也挺好相处。」 「你上哪弄货源去?」这个问题,李伴峰一直没帮唐昌发解决,最开始经营生意的时候,唐昌发只能卖自己手上那点存货。 「七爷,这事儿您就不用操心了,」唐昌发在黑市混的确实不错,「有的是人想给咱们送货,想让我收货,货品得上乘,价格还得合适,大把的货源,随便我挑。」 李伴峰把中二的摊主名单给唐昌发看了看:「这几个人,你熟悉么?」 唐昌发指着一个叫曾洪富的人道:「这个人我熟,五十来岁,在黑市做了不少年,昨晚一直往我这跑,说要买断肢重生的药。” 断肢重生? 「这是想长胳膊吧?」 唐昌发道:「我也不知道他是缺骼膊还是少腿,一开始我还真就没卖给他, 因为这药太金贵。” 「你真有这样的药?」 「有啊!有两种,一种是城主给的浆糊,这是胶修的宝贝,黏上点血肉不在话下,黏上点胳膊腿也勉强能用, 还有一种就更厉害了,是货郎的膏药,不管身上缺了哪一块,只要对准了, 然后粘上,保证能灵。」 这两种东西,李伴峰都见过,尤其是货郎给邱志恒黏手的那一下,李伴峰确实被震撼了。 唐昌发道:「而今浆糊还有一瓶,膏药也就只有这一贴,这么金贵的东西, 我哪舍得卖给他,他来加了好几次价钱,我都没理他,估计今晚还得来找我。」 李伴峰道:「黑市里没有其他普罗州人么?他们能不能从别人手里买到膏药或是浆糊?」 「那可难了,」唐昌发摇摇头道,「浆糊是我们城主从一个胶修朋友那里弄来的,那位胶修朋友费尽力气,一年也就能造出来两三瓶浆糊,换了别人去要, 那位朋友也不可能给, 货郎的膏药更是别想,谁手脚要是断了,可以去找货郎买膏药,用多少,给贴多少,不让多拿,给多少钱都没用, 我手里这贴膏药,是货郎来愚人城的时候,我从他车上抢来的,您也知道, 货郎平时都让着我们,换了别的地方,谁敢抢货郎的东西?这贴膏药算得上无价之宝。」 膏药和浆糊都是无价之宝,唐昌发做的没错,这东西确实应该珍惜。 可曾洪富怎么会知道唐昌发手上这种珍贵的药物? 「你把这两件东西拿出来显摆过?」 唐昌发摇头道:「我没显摆过,昨天曾洪富来问的时候,嫣翠儿大咧咧的, 给说漏嘴了。」 李伴峰皱眉道:「这事儿得记打,告诉嫣翠儿,要打一百下,等我得空儿了,亲自打她。」 「掌柜的说得对,是该打,我这就给她记上!」 按照李伴峰的印象,米格洛夫的手掉在地上,变成了烂泥,他确实应该买断肢重生的药,但浆糊和膏药对他应该没什么用吧?他的手已经没了。 病急乱投医? 又或是他还有别的办法? 李伴峰道:「一会咱们一块去黑市,你把浆糊卖给那人,价钱要卖高一些。 ! 李七吩咐了,唐昌发自然照办,两人到了黑市,且在包厢里坐着。 今晚文化宫放的是爱情片,主要卖的是药材。 李伴峰看着电影,嫣翠儿和嫣红儿给李伴峰揉肩捶背,尤其嫣翠儿,伺候的特别卖力,时不时的还撒两句娇:「掌柜的,真舍得打我?要打就用手打两下, 你可不能抄家伙!」 电影放了一半,忽听有人叫门,李伴峰不动声色,坐到了包厢角落。 曾洪富果真又来了,还是为了断肢重生的药,他把价钱提高了一倍,唐昌发故意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把浆糊卖给了他。 曾洪富高兴坏了,摊子也不摆了,撒腿跑出了文化宫。 开上车子,走了十几公里,曾洪富进了一座居民楼,进了一座两居室的住宅。 客厅里围坐着十几人,曾洪富用一口流利的拉夫沙语和众人交流了一番,在两名拉夫沙人的监视下,进了主卧房。 米格洛夫在卧房里躺着,看到曾洪富,他露出了笑容:「我的孩子,你有收获了么?」 不管对方多大年纪,在米格洛夫这里统称孩子。 曾洪富还挺受用,一边答应着,一边拿出了浆糊:「这是普罗州最好的药物,来自于粘合者的特殊产物。」 「孩子,你要把概念说的更清楚一些,到底是粘合者还是胶修?」 曾洪富马上意识到自己措辞不当:「是胶修的产物,能够完美的重塑您失去的肢体。」 米格洛夫盯着浆糊看了许久,点点头道:「孩子,你对隐修会的贡献,我会铭记在心,你在隐修会的职务,也会得到相应的调整, 我现在需要一些手臂,我说的是一些,不是一条,你知道,要想让我的左臂彻底恢复,这可不是一条手臂能够做到的,需要进行复杂细致的修复。」 曾洪富连连点头道:「伟大的会长,这是我神圣而光荣的使命,这件事您交给我去做就好。」 「向你出售这瓶药品的人,把他带过来见我,如果他不肯来,你要向他们问明这瓶药物的来源,无论他们是否愿意回答,他们的生命都不能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 曾洪富道:「您放心,我明天一早就会给您回复。」 米格洛夫挥了挥手,示意曾洪富可以离开了。 曾洪富不敢背对米格洛夫,一路后退,来到门边,打开房门,侧着身子,静静把门关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米格洛夫看着手里的一小瓶浆糊,又看了看自己的断臂,闭上眼睛,做了两句祷告: 「伟大的神明,请赐予我庇护,让我以完整的躯体,继续侍奉在您的脚下, 让我以完整的躯体,惩戒亵渎神明的暴徒,让我以完整的躯体,洗刷我内心的耻辱。」 一名高壮的褐发男子,进了米格洛夫的房间,俯身施礼道:「会长大人,我们已经查明了那个女人的身份,并且找到了她的住处,她的名字叫金顺英,事发当晚,他和李七一起去了拍卖会的现场。」 「抓到她了么?」 男子摇摇头道:「那女子暂时没有回到住处,我们的人还在她的住处蹲守。」 米格洛夫点点头道:「我信得过你们的能力,绝对比那些愚蠢的桓国人要强得多,帮我倒一杯酒。」 男子在酒柜拿来了伏特加,给米格洛夫倒了一杯。 一口下肚,米格洛夫平静了不少,示意男子可以离开了。 男子离开了房间,当一下关上了房门。 米格洛夫皱了皱眉头,在这一点上,还是桓国人有分寸,他们明显更有礼貌他闭上眼晴,正准备入睡,客厅里不断传来些声音。 咪当!恍当! 米格洛夫生气了:「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一名男子推开了房门:「抱,会长先生,我刚刚去给您弄了些手臂回来。」 「手臂?」米格洛夫一惬,这件事他交给了曾洪富,可无论身形还是声音, 门口这个人明显不是曾洪富。 「你是什么人?」 李伴峰提着十几条手臂走了进来:「这里有左手,还有右手,都是刚从客厅里砍下来的,种血般配,肥瘦相宜,肉质新鲜,你趁热装上吧。” 米格洛夫奋力制造出一道墙壁,挡住了李伴峰,他从床上爬起来,冲到窗边,准备从窗户跳出去。 因为少了一条手臂,再加上满身外伤,米格洛夫没能第一时间爬上窗台。 李伴峰的影子帮了他一把,把他扶上了窗台,顺手送进了随身居。 进了随身居后,米格洛夫抽出匕首,斩下了自己的左腿,左腿化作一团淤泥,迅速形成了一座城堡,把米格洛夫包裹了起来。 按照米格洛夫的设计,这座城堡的尺寸很大,足以把这个狭小的房间撑破, 让他能够和外界建立联络。 但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了城堡的尺寸,城堡的高度被压制在了一米出头,长度也刚到一米五。 米格洛夫半躺在城堡里,集中意念,想要让城堡移动起来。 可城堡感应不到神灵的力量,始终停在原地,没有能够移动的迹象。 米格洛夫不断加大墙壁的厚度,先把自己保护起来,同时也在思索着下一步的对策。 洪莹看着有些纳闷:「这个洋人想做什么?他为什么把自己裹在泥里?」 唱机道:「莹莹啊,吃过叫花鸡么?」 洪莹明白了唱机的意思,赶紧搜罗木柴,开始生火。 米格洛夫始终无法移动城堡,变得越发急躁。 城堡里的温度不断升高,让米格洛夫喘不上气。 李七,你到底要对我做什么? 你知道我的来历,为什么还敢跟我动手? 你得罪了桦树隐修会,不想着自保,居然还敢对我下手? 你是疯子吗? 这座房子又是什么地方? 这房子里的怪物都是什么来历! 唱机叮嘱洪莹:「注意火候,别真把他弄死了。」 「放心吧,」洪莹拿起酒葫芦,往火堆上浇了些酒水,「一会他扛不住,自己就出来了。」 李伴峰把客厅里的尸首都送进了随身居,在这座两居室的房间里的搜寻了一遍。 「当家的,沙发有暗格。」手套钻到沙发下边,不多时带出来一只铁盒子。 打开盒子看了看,里边放了一叠照片,每张照片拍摄的都是黑板上的大片公式。 手套又在屋子里搜罗了一圈,找到了几十万现金,一张图纸,和一个账本。 图纸好像是某个建筑的设计图,画的有些粗糙,很多部位没有标记尺寸。 账本记录了近期收支,因为是用拉夫沙语记录的,李伴峰看不懂其中的明细现金全都给了手套,李伴峰把米格洛夫的十几名手下的尸体拖进了随身居, 手套用技法清理了现场的痕迹,拿走了那瓶浆糊,确保没有疏漏,跟着李伴峰离开了现场,一块去了黑市。 文化宫,影院二楼。 曾洪富带着五个人,进了唐昌发的包厢, 影院包厢非常的小,这些人一进来,屋子里基本站满了。 唐昌发道:「曾大哥,这几个意思?」 曾洪富笑道:「没什么意思,来找你问点事情,那瓶浆糊,是从哪弄来的?」 唐昌发摇头道:「这你就不该问了,黑市有黑市的规矩,你要说货品不对可以找卖零食那位做个见证,要是想问别的,我这可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说!」曾洪富收去了笑容,「那可就得让你们吃点苦头。」 唐昌发皱眉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在这地方想下黑手?」 「怕了?」曾洪富从袖子里抽出一条峨眉刺,「怕了趁早说实话,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是你先亮的兵刃!」唐昌发指着门外道,「这要是被卖零食的看见———” 「他看不见,」曾洪富微微摇头道,「以后他都看不见你们了。」 唐昌发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呢?」 「怎么办?说实话呗!」曾洪富用峨眉刺对准了唐昌发的眉心。 「我不是担心你这个,我是担心掌柜的那边没法交代,他可没允许我们在这杀人。」说完,唐昌发抓住峨眉刺,主动刺进了自己的脑壳。 曾洪富愣住了,身后那五个人也全都愣住了。 但见唐昌发的脑浆顺着伤口往外流,人却还和没事儿一样,接着和嫣红儿、 嫣翠儿说话。 曾洪富和手下人吓得都不会动了。 愚修技,请打叫板。 曾洪富几个人哪见过这个,看着峨眉刺在唐昌发额头里上下颤动,吓得他们连逃跑的意识都没了。 嫣翠儿出了个主意:「咱们不杀他们,把他们肉割下来一大半,保证他们不能到处乱跑,还死不了, 咱们把血肉收下,既不留痕迹,还得了实惠,这不就两全其美了么?」 嫣红儿拧了嫣翠儿一下:「瞎出主意,我跟你说,你还在掌柜的那记着打呢,整整一百下,再要敢闯祸,看掌柜的不打死你!」 嫣翠儿吐吐舌头,不再作声,嫣红儿出个主意道:「用迷子把他们药翻了, 等掌柜的来了再处置。」 唐昌发回头锁上了包厢的房门:「嫣红儿啊,要我说你也该记着打,掌柜的怎么跟咱们说的?咱们是做正经生意的,别老弄什么迷子! 吃了迷子得头晕好几天,你这让人家多难受,直接把手脚筋挑了,不就完了么?这样一点都不晕。」 不多时,李伴峰进了包厢,皱眉道:「这怎么弄得,你们把人家脚筋挑了做什么?」 嫣翠儿憋着嘴道:「这都是唐昌发让我们做的———” 李伴峰看着唐昌发道:「我这么长时间真是白教你了,咱们是做正经生意的人,你就这么把人家脚筋挑了?这还能接上么?」 唐昌发低声道:「我是怕他吃了迷子,头晕———” 李伴峰道:「晕一会能怎么样呢?起码脚筋还在,接在你们身上还能用,现在被你挑断了,这还怎么用? 你就不能事先把脚筋给抽了直接贴在身上,你现在给弄断了,不纯属糟蹋东西吗?」 嫣翠儿道:「他们都不听我话,我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李伴峰点点头道:「以后这种事儿,你们都得听嫣翠儿的。」 嫣红儿哼一声道:「掌柜的,是不是忘了她那顿打了?整整一百下,我们可都记着呢!」 李伴峰摆摆手:「那事儿以后再说。” 嫣翠儿瞪了嫣红儿一眼:「掌柜的疼我,打我也是疼我,气死你个贱人!」 「贱人,我真让你气死了!」 李伴峰刚进随身居,看到洪莹被唱机摁在凳子上,正在挨打。 这可不是闹着玩,唱机是真打。 李伴峰道:「这是怎地了?」 唱机道:「我让她用火把那洋鬼子逼出来,她自己不知个深浅,把那洋鬼子真给烧熟了,好多事还没来得及问呢!」 洪莹咬着牙道:「看他一下能做出这么大个房子,怎么说也得有云上的修为,谁知道他那么不禁烧!” 随身居开口了:「骁婉,别难为洪莹,把他烧死了也好,想压住他这房子, 还真不容易。」 唱机放了洪莹,洪莹起身,一脸委屈道:「连老爷子都说不容易,这人不应该妥妥的云上么?烧了不到半个钟头就死了,谁能想得到!」 米格洛夫让洪莹烧死了,临死之前还在泥巴里糊着。 这就是楚子凯所说的战力不可描述,米格洛夫制作出来的城堡,让随身居颇为忌惮,可洪莹只是放了把火,就把米格洛夫烧死了。 「娘子,有审问魂魄的办法么?」 唱机道:「办法是有,但有些冒险,这洋鬼子的魂魄离开身躯之后,会忘掉大部分事情,想让他把这些事情想起来,需要慢慢培育,把他养成一个怨魂, 这却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这期间也不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情,稳妥起见, 小奴还是把他给吃了。」 这可不是唱机贪嘴,唱机最近真不缺吃的。 她想的确实没错,在随身居里养着这么一个苦大仇深的怨魂,很难说会招致什么样的后果。 「死就死了吧,死了就开席!」李伴峰倒是看得开,米格洛夫死了,无非就是少了份口供,而口供这个东西,需要查明真伪,价值也并没有那么大。 他手里这些物证,价值倒是不小。 「娘子,你看看这些照片。」 唱机拿着照片仔细看了看:「这是一些算法,没头没尾,却也理不出个线索,这里倒有几张文字,可这文字也不太好懂。」 有几张照片上配了文字,但不是桓国文,和账本上的文字非常相似。 「这应该是拉夫沙文,家里好像没人懂拉夫沙文,」李伴峰思索片刻道,「等明天,我把这些东西带去暗星局,给翻译看看,让她做一份译文。」 唐刀觉得不太合适:「主公,咱们刚把桦树隐修会的首领给杀了,而今就把他们的东西拿给暗星局看, 暗星局里虽然有您的朋友,但咱们也不能对他们这么坦诚,该有的防备,还是要有的。」 李伴峰也知道要做防备,他能想到的办法是把这些句子都拆开,分多次找翻译破译。 可关键问题是暗星局好像只有一个拉夫沙语翻译,不管分多少次,最终还有被翻译串联起来的可能。 直接上网翻译? 把这些资料传到网上,等于把事情告知给了全世界。 找个电子辞典,不上网,离线翻译,这翻译质量又实在感人” 随身居出了个主意:「九房有个文修,会说好多外国话,估计也会说拉夫沙话。」 老爷子最近好像想起了不少事情。 李伴峰道:「你们都吃饭吧,不用等我。」 洪莹准备剥掉米格洛夫身上的淤泥,随身居道:「你别动,我来,这些淤泥很特殊,我还有用处。」 李伴峰到了九房,先摸了摸红莲的莲心:「花九儿,你在雪花浦待过一段时间?」 红莲用莲心夹了下李伴峰的手指头:「我原本想不起有这么一段经历,可听楚子凯提起,好像有那么一点印象,我没有加入过雪花浦,只是和他们一起做过事情,这应该算是合作。」 「你为他们做丹药,卖钱?」 「不止,我还帮他们炼制过法宝和兵刃,还曾帮他们出过不少主意,我为他们做过不少事情。」 「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报仇。」 「找谁报仇?」 「想不起来了,我在雪花浦受过一次伤,伤得很重,丢失了很多记忆。」 李伴峰又道:「那你后来为什么离开了雪花浦?」 「我没想离开,但是被人强行带走了,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受了伤。」 「是谁把你带走的?何家庆?」 「不是他,他没那个本事,但到底是谁,我也记不住了。」 也不知是真的想不起来,还是有意瞒着不说。 李伴峰没再多问,把照片和账本摆在了九房之中,环顾四周,说道:「住在九房的朋友,愿意帮个忙么?」 一名女子的声音传到了耳畔:「公子,这是拉夫沙语么?」 李伴峰点点头道:「是的。」 女子轻声道:「照片上的文字,记载了一段古老的咒语,咒语的旁边,附带着运算和推导的过程。」 李伴峰很是惊讶:「用数学,来推导咒语?」 「是的,奴家看了,也觉得新奇。」这女子的声音十分空灵,气息微弱,缥缈不定,听的稍微不仔细,就很难分辨她说了什么。 李伴峰又问了一句:「推导的结果是什么?」 「这个奴家就不知道了,奴家只能把这些文字翻译给公子。」 等不多时,译文出来了,写在了一张白纸上。 李伴峰拿起白纸看了一眼,上面写了几行文字。 「不知战火中的残忍,不知生死间的血泪,本就陌路相逢,莫说什么情深意长,不过一场不真切的梦境。」 李伴峰反复看了几遍,问道:「这是译文?外国话,能翻译出这样的译文?」 女子回答道:「翻译讲究信达雅,雅致一些,更有意境。」 「可这看起来也不像是咒语。」 「这就是咒语,西洋人的咒语,有时候读起来确实像是诗歌,你若不信我, 不妨把这咒语给家里夫人看看,她见多识广,应该能辨别咒语的真伪。」 李伴峰又看了几遍,确实发现这段文字之中别有深意。 这段咒语会推导什么样的结果?是会制造出一个法阵?还是会出动某项咒术?具体情况还得交给娘子去判断, 拿着译文回了正房,李伴峰正要拿给唱机,忽见架子上一张报纸掉在了地上。 报纸怎么掉了? 李伴峰抬头一看,原来是判官笔把报纸踢掉了,这张报纸原本是他的被子。 「给我。」判官笔把译文插了起来,放到烛火上,直接烧成了灰烬。 李伴峰一惊:「你怎么给烧了?」 判官笔回了四个字:「扯她娘淡!」 ------------ 第五百五十六章 越州的刀劳鬼 判官笔把九房的译文烧了。 李伴峰没明白判官笔的意思,唱机也有些好奇:「相公啊,那译文到底写了什么?」 没等李伴峰开口,判官笔主动抢答:「都是扯淡!」 判官笔主动答话,这种情况可太罕见了。 他不仅主动答话,甚至还主动干活儿:「纸!」 手套把白纸铺好。 「墨!」 手套给判官笔研墨。 「照片!」 手套把照片举得稳稳当当。 洪莹愣然道:「你怎地了?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手套沉吟片刻道:「都是为了当家的,不丢人。」 平时敢顶撞老爷子的手套,在判官笔面前,就是这么听话。 不多时,判官笔对着照片写完了几段译文。 第一段译文:界线来自于正反物质湮灭,反物质的来源,来自于暗物质的规律性波动。 李伴峰一惊:「这是界线的研究成果?」 判官笔不管这个,他只管往下翻译。 第二段译文:关于正反物质湮灭的触发流程的推导和演算。 第三段译文:演算过程中的误差分析。 译文就这三段,写完之后,判官笔回到架子上,喊道:「被!” 李伴峰这回有经验了,赶紧拿了一块丝绸手绢,给判官笔盖在了身上。 判官笔一翻身,手绢掉了。 「太滑,用报纸!」 他不喜欢丝绸,李伴峰重新找了张报纸,盖在了判官笔身上。 看到这些译文,唱机来了精神,「相公呀,这些东西且交给小奴,容小奴慢慢研究。」 李伴峰拿着账本,走到判官笔跟前:「阿笔,这本账,劳驾你再给翻译一下。」 判官笔翻了个身,没有理会李伴峰。 李伴峰绕到判官笔身边,接着说道:「好吃好喝大把得有,咱们公平交易。 等了片刻,判官笔似乎睡熟了,李伴峰只能先把账本收了。 法宝们还在吃饭,米格洛夫连同十几名手下,都上桌了。 李伴峰对手套道:「给阿笔留一份,抽空再跟他商量一下翻译账本的事情。 手套叹道:「这有本事的人,确实不好伺候,当家的,你也别跟他计较。」 李伴峰推开二房的房门,朝着九房望了过去。 「老爷子,九房那位,真的是文修么?」 随身居正在研究淤泥城堡,没太留意刚才的事情:「应该是文修,可我估计她不认识拉夫沙文,文人有时候会说两句大话,说的时间长了,他们自己都当真了。」 这可不像是说大话那么简单,她在引导我做某件事情,又或者说是引导娘子做某件事情。 她能骗得过我,甚至能骗得过老爷子,可就是骗不过判官笔,这是什么缘故? 到了晚上,手套成功劝服判官笔,帮着李伴峰翻译了账本。 账本上出现了十几个口又古怪的名字,从账目上来看,桦树隐修会定期向这些人收账。 第二天,李伴峰到了暗星局,叫来了汤圆:「有几个人,我想向你打听一下,绿行黑这个人,你听说过么?」 「绿行黑?」汤圆摇摇头道,「七爷,这是人名吗?」 是不是人名,李伴峰也吃不准。 他把三个字写给了汤圆,汤圆看了半天,问道:「是不是夜行绿荫?」 「夜行绿荫是什么?」 「一个暗能力爱好者团体,信奉绿荫之神,习惯在深夜到荒野集会。」 「这个团体和桦树隐修会有来往么?」 汤圆被难住了,李伴峰想了想中二提供的资料,里边提及过夜行绿荫这个组织,这个组织和桦树隐修会的来往非常密切。 李伴峰干脆把中二叫了过来,给他看了一个名字黄衰落。 这也不像是人名,中二想了许久,问道:「这应该说的是黄华叶,这也是一个暗能力爱好者团体,他们认为枯萎和衰落是新生的开始,尤其喜欢用枯萎的黄叶做仪式的道具。」 「这个组织和桦树隐修会有来往吗?」 「有,黄华叶是我们重点关注的暗能力团体,因为这个团体处在内行和外行的交界地带, 他们掌握了很多具有破坏性的暗能量仪式,为此带来了很多隐患, 在去年,他们在城郊集会,举办了一个叫做召唤黄叶的仪式,仪式失败,导致暗能量失控,致使周围大量农产品早熟,造成了不小的经济损失, 局里对该组织进行了严厉惩处,并将该组织列入重点关注名单,而召唤黄叶的仪式,正是来自桦树隐修会, 据我调查,该组织有一半以上的暗能量仪式来自桦树隐修会,桦树隐修会为什么会对该组织提供帮助,原因未知。」 其实原因并不复杂,因为这份帮助不是无偿的。 李伴峰打开了账本,看了看收账的数目,黄华叶每个月都要向隐修会缴纳大量的费用。 接下来的调查顺畅了许多,判官笔在翻译过程中将这爱好者团体的名字翻译成了人名,但其实只要根据语义稍加调整,就能找到对应的团体。 桦树隐修会的会长米格洛夫把仪式流程、药物配方和一些低层次的暗能量载体,作为商品,高价出售给了这些爱好者团体,这已经成为了他们敛财的手段。 现在米格洛夫消失了,桦树隐修会也会跟着消失么?又或者还会有其他人来取代他? 李伴峰叫来了陈长瑞,布置下了任务:「重点监控这些暗能力爱好者的动向,如果他们再次得到其他团体的帮助,又或是和其他团体有经济来往,要立刻告知我。」 唱机拿着公式一遍遍推导,演算纸叠了几尺高,也没推出他想要的结果。 李伴峰拿出了隐修会的图纸,给娘子看了看,娘子道:「这可能是破解界线所用的器械,不能说是器械,看这尺寸更像是建筑,好像是一座塔———” 看了片刻,唱机把图纸放在了一边:「相公啊,小奴不想看图纸,小奴只想把这些题目算出来,否则小奴心里实在太难受。」 「算题的事情交给八房那位算修就行了,娘子何必受这份辛苦。」 「给那算修看了,他推算之后,说中间少了两页板书,按照他的计算过程, 根本推导不出后边的结果, 这两页板书,是证明正反物质湮灭程度和暗物质流向关联性的关键,我用了许多方法,想把这两页板书推导出来,可每个方法都差了一些关键步骤,所以说啊,相公,你拿着油壶做什么。 「没什么,」李伴峰一脸陶醉道,「只觉得娘子说起运算和推导,无论身段还是模样,都特别的迷人。」 「呸!」唱机2了李伴峰一口,「我迷人,还是那骚蹄子迷人?你又想起大学那位授业恩师了吧?」 「我真没想起她,我想的就是娘子!」李伴峰从身后抱住了唱机。 「容我把这谜题解开,再来服侍相公。」唱机心思全在解题上,没有其他兴致。 李伴峰心疼唱机,且陪着娘子一起推导。 整整一夜,一无所获,唱机还真是个执着的人,推导过程始终接不上,急得她声调都变了:「相公啊,要不你去————.」 唱机欲言又止。 李伴峰问道:「娘子,你想让我去哪?」 喇叭口转向李伴峰,娘子却又有些生气:「不行,不能去,不能让那贱蹄子看不起我!」 李伴峰道:「娘子是让我去找宋老师?」 「谁说要找她,离了她,还做不成事情是怎地?」 沉默片刻,唱机又道:「找她也行,可只能说这谜题,不能说别的事情!」 李伴峰笑道:「宝贝娘子,我还能和她说什么事情?你还信不过我么?」 娘子心里不痛快:「要是别人也就罢了,就这个骚蹄子,肯定能把你魂勾去,我就是信不过!」 李伴峰安慰了唱机两次,唱机且把中间推导过程摘了出来,交给了李伴峰:「只说让她解题,前后的缘由可不能告诉她这骚蹄子一身好本事,来历肯定不寻常,要是被她知道了界线的事情,弄不好会告发相公。 一李伴峰不担心宋老师会告发自己,但他确实不想把宋老师卷入到麻烦之中, 电话里约好了时间,李伴峰下午去了学校,和宋老师一起解题, 「伴峰,你已经研究到了这种程度?」看到推导过程,宋老师十分惊讶。 李伴峰笑道:「我对暗物质确实很感兴趣。」 「我建议你回到学校,提升学历,专门从事暗物质的专业研究。」 李伴峰摇摇头:「学历不要紧,要紧的是知识。」 宋老师很欣赏李伴峰的态度,今天没课,她依旧穿着白衬衫黑西裤,从衣着上能看出她对学术的重视和严谨。 推导的过程确实不容易,宋老师的基础比娘子要好,可几次推导都以失败告终。 汗珠打湿了发丝,顺着发丝慢慢滑落到脸上,李伴峰给老师买冷饮,查资料,做一些基础运算,认认真真打着下手。 下午四点半,夕阳西下,宋老师突然捂住了胸口。 李伴峰一惊:「心脏不舒服?」 「有一点————」宋老师的呼吸有些急促。 李伴峰担心宋老师发病,赶紧问道:「药带在身上了么?」 宋老师摇摇头道:「应该不需要-———-伴峰,今天怕是解不开这道题了。‘ 李伴峰把演算纸收了起来:「老师,早点休息,我先回去做些研究,过些日子再来找你请教。」 宋老师点点头,两人一起走出教学楼,李伴峰走向了校门口。 「伴峰!」宋老师突然叫住了李伴峰。 李伴峰回过头,宋老师沉默半响道:「看到你在钻研学术,我很开心,其他的事情,你要多加小心。」 李伴峰连连点头,等了片刻,见宋老师没说其他的事情,转身走了。 宋老师还真有其他的事情要说。 她刚才觉得心悸,是因为校园里一件法宝和她产生了感应。 那件法宝遇到了一个危险人物。 宋老师担心那个危险人物会给学校带来危险,因此想把事情告诉给李伴峰, 让李伴峰帮她一起解决问题。 可她不想把李伴峰牵扯到危险之中,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独自处理。 她来到了校园超市,和她产生感应的法宝,正是校园超市的储物柜。 那个危险人物,是何家庆,他在储物柜里存了一件东西。 校园储物柜是层次极高的法宝,寻常人没法通过暴力破坏拿到储物柜里的东西,就连当前的宋老师也做不到。 但宋老师有别的办法,她和储物柜是朋友,朋友之间有特殊的交流方式。 宋老师逐一摸索着柜门,和储物柜进行着对话。 柜门有节奏的颤动,正在向宋老师传递信息:「提醒你何家庆曾经来过,是出于我们之间的友谊,保护客人的物品,是我必须承担的责任。」 储物柜不愿意把何家庆存储的物品交给宋老师。 宋老师用指尖轻轻敲击着柜门,也传达了她的意图:「我是学校的老师,保护学生的安全是我的责任,我怀疑何家庆存储的物品,会带来巨大的危害。」 储物柜很快有了信息反馈:「据我观察,那件物品本身,不会带来危害和灾难。」 宋老师再次轻敲柜门:「能不能告诉物品是什么?」 「是一个信息存储设备。」 「里边存储了什么样的信息?信息本身是否有危害性?」 储物柜无法回答。 宋老师做出承诺:「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如果信息不具备危害性,我会立刻归还物品。」 等了一会,第二行第三个柜门自动弹开,何家庆寄存的东西就在里边。 是一个u盘。 宋老师拿着u盘仔细检查了一遍,u盘本身确实不会造成其他危害,她拿着u盘回了办公室,插在了电脑上。 u盘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点开一看,画面上一座废弃的工地的监控录像。 这段时间,越州市的废弃工地有很多,宋老师仔细观察了一段时间,通过窗外的景物,判断出这是云秀区的一座楼盘。 视频长度约有三十分钟,前二十分钟,画面没有任何异常。 到了二十一分十六秒处,一个黑影突然闪过。 宋老师倒回了监控画面,用逐帧慢放,仔细观察那黑色的身影。 在捕捉到关键帧后,宋老师看清了那黑影的轮廓。 四肢短粗,身躯圆润,几乎看不出棱角。 再仔细看了一下黑影的行动轨迹,宋老师大吃一惊。 这是刀劳鬼! 刀劳鬼出现在了越州! 宋老师立刻开车前往工地,对付一个刀劳鬼,对她来说并不难。 可快到云秀区时,她想起了另一个关键问题。 刀劳鬼就来了一个,还是来了一群? 现在赶去现场,事态是否还能控制得住? 刀鬼岭可以移动,来到越州的是刀劳鬼,还是整个刀鬼岭? 这可能会引发一场灾难,整个越州,甚至整个桓国的灾难。 现场必须得到控制,除此之外还得有更多人手,采取更大范围的行动。 她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李伴峰回到住处,整理了一下算稿,虽然没能获得最终答案,但也取得了一定进展。 他正想回到随身居,把算稿交给娘子,忽听放映机道:「七导,有信息,暗星局的。」 李伴峰看了信息内容,云秀区狮峰路河盛小区出现异常,暗星局全体战斗人员,前往小区集合。 全体战斗人员? 这可就不止是治安队了。 什么突发状况这么严重? 李伴峰把算稿交给了娘子,随即去了和盛小区,申敬业已经等在了小区门口汽车一辆接一辆驶来,治安队、爆破组、侦查科、生化防控组、电磁防控组、对空防控组、水域防控组、毒害防控组、特种应急队,悉数到齐。 「小申,出了什么状况?」 申敬业道:「有人这座小区里发现了刀劳鬼。」 「发现了什么?」李伴峰怀疑自己听错了。 申敬业认真重复了一遍:「刀劳鬼!一种暗能量和病原体交叉感染形成的异变生物,你在普罗州肯定知道这东西,应该不用我来解释。」 李伴峰问道:「消息从哪来的?」 「来自小区九号楼的监控录像。」 「什么时间的录像?」 「两个小时以前,现在刀劳鬼可能在小区,又或者去了别的地方,现在情况非常紧急,刀劳鬼很可能会给整个越州带来无法想象的灾难! 这是绿水弓事件之后,我们面临的最严峻的挑战,容不得我们有半点差错。」 刀劳鬼来了越州? 如果是真的,那确实会带来一场灾难,从理论上讲,一个刀劳鬼可以制造无数个刀劳鬼,直至毁灭一座城市。 可刀劳鬼怎么可能出现在越州? 李伴峰对刀劳鬼的习性非常熟悉,被崔提克改良之后,刀劳鬼虽说出现了很多变化,但他们的活动范围有限,不能离刀鬼岭过远。 崔提克又做了什么实验? 毁灭全人类的计划启动了? 又或是刀鬼怜被他搬到越州了? 申敬业下令,彻底封锁工地区域,疏散周围居民,出动无人侦察机,对工地进行全面搜查。 暗星局全员待命,随时准备进入现场, 李伴峰道:「如果确定现场有刀劳鬼,六层以下的暗能者不能进入现场。」 申敬业摇头道:「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我知道现场非常危险,可这是暗星局全体作战人员的使命!暗星局的每个人,包括我在内,都要做好牺牲的准备。」 李伴峰道:「使命和白白送命是两回事,牺牲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多送一个人进去,就可能多加一个刀劳鬼,这个道理你不明白?」 申敬业道:「道理谁都懂,可现在我们没有时间讲道理,现在讲的是我们的责任和本分!」 李伴峰看着申敬业道:「绿花子来的时候,你的责任和本分哪去了?你把我给卖了,你以为这事儿我忘了?」 申敬业抿抿嘴唇道:「当时情况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绿花子的威胁,难道不比刀劳鬼更大?」 申敬业没法回答,对他而言,两次情况确实不一样。 他的晋升文件已经过会了,本周就能印发,现在不能观望,更不能出半点闪失。 无人侦察机展开了多轮搜索,始终没有收获。 申敬业准备派侦查科进入现场,李伴峰摇头道:「不能让他们去!” 申敬业道:「我们必须要展现出应有的态度。” 「刀劳鬼看不到你的态度,你的态度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申敬业看向了远处,他的态度确实不是给刀劳鬼看的。 杜文铭站在远处,他没有接手行动的指挥权,只是在远处看着。 申敬业看了看杜文铭身边的两个人:「看到了么,他把不可观测者都带来了「什么叫不可观测者?」李伴峰看了看杜文铭身边的两人,「这不是能看得见么?」 「不可观测者不是说看不见,是他们使用暗能力的方式无法被观测和解释, 说的直白一点,就是普罗州的咒修,把咒修带来了,足以看出杜主任对这次行动的重视。」 李伴峰道:「你的态度是给杜文铭看的?」 申敬业道:「就算他不在这里,我们也必须采取行动。” 「我去吧。」李伴峰大致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备。 申敬业愣然道:「你一个人去?」 李伴峰看了看申敬业:「要不咱俩一起?」 申敬业抿抿嘴唇:「总要留下一个人在现场指挥。」 李伴峰道:「你的意思是让我留在这里指挥?」 申敬业不作声了,他只要再多说一句,李伴峰就会把他送进工地。 把他送进去,也是累赘,李伴峰最终还是自己进了工地。 这座工地预计建设十二座楼房,其中有三座大楼已经封顶,其余九座,从只有地基到三十多层,高度不等。 扫视着每一座楼房,李伴峰没有感受到丝毫危险。 刀劳鬼的画面,来自九号楼的监控录像,走到九号楼下,李伴峰猛然回头, 发现有人在五号楼下,默默望向了他。 那人身影极度模糊,李伴峰立刻提起了戒备。 无人机在李伴峰的头顶盘旋,视频画面很快传到了侦查科。 申敬业盯着监控画面,他不知道李伴峰为什么停住了脚步。 无人机调整摄像头的方向,循着李伴峰的视线拍了过去,画面上一片空白, 什么都没拍到。 申敬业拿起对讲机:「李局,出了什么状况?」 李伴峰没回答,远处的人正朝着他慢慢靠近。 她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留着一头齐耳短发,用手扶了扶眼镜,对李伴峰道:「九号楼我查过了,没有发现刀劳鬼。」 宋老师? 她怎么会在这? 李伴峰知道宋老师身份很特殊,也知道宋老师修为不低,可他没想到,宋老师会直接出现在这座工地。 宋老师把一根手指竖在自己嘴唇旁边,示意李伴峰不要说话。 她担心自己被外边的人发现? 外边的人不知道她在小区里? 李伴峰抬头看了看上空的无人机,在这个角度,无人机能看到宋老师。 宋老师摇摇头道:「它看不到我,它的视频和音频设备都捕捉不到我,你的对讲机也捕捉不到我的声音。」 这是哪个道门的技法? 耳机里传来了申敬业的声音:「李局,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收到请回复!」 李伴峰道:「我正在观察周围状况,不要一惊一乍!」 当着侦查科这么多人的面,被李七呵斥一句,申敬业挺没面子,可现在不是顾及面子的时候。 在他看到的监控画面里,只有李七,没有其他人。 宋老师从袖口里抽出一支伸缩教鞭,教鞭在李七的耳机旁边轻轻划过:「伴峰,现在可以跟我说话了,他们现在听不到你的声音。」 李伴峰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件事我以后向你解释,伴峰,你有什么计划?」不管事态多么紧急,宋老师对李伴峰的语调依旧温柔。 李伴峰道:「利用我的技法感知危险,尽快找到目标。」 宋老师点点头:「我配合你,从现在起,我听从你的指挥。」 「这座小区你已经查过一次了?」 宋老师点点头:「每座大楼都查过了,可能是因为我的感知力不够,我没有发现刀劳鬼。」 思索片刻,李伴峰决定依旧从九号楼查起。 李伴峰走在前边,脚步很快。 宋老师跟的很紧,戒备着身后。 两人很快找遍了九号楼的每个角落,没有发现刀劳鬼,李伴峰也没有感知到任何凶险。 接下来是和九号楼临近的十号楼。 暗星局正门,一段悠扬的口琴声响起,门卫在琴声中昏昏欲睡。 等门卫进入梦乡,一团烟雾飘进了大厅。 今天的暗星局大楼格外冷清,几乎所有的战斗人员,都去执行刀劳鬼的抓捕任务了。 烟雾顺着门缝进入了楼梯间,沿着楼梯一直飘到了十五楼,穿过楼道门,进了铁栅栏。 铁栅栏后边有一座房间,大头坐在房间里,注视着眼前的一团烟雾。 在暗星局工作这么多年,经验告诉他,这团烟雾来自层次极高的暗能者。 烟雾里传来了一个声音:「大头,是我。」 何家庆! 大头一惊,看了看四周的监控设备。 烟雾分散,蒙住了所有的摄像头,何家庆在烟雾中说道:「大头,我来问你一句话,愿意跟我去普罗州吗?」 大头低下头,没有回答。 何家庆接着说道:「如果你不想去,你可能要被关一辈子,你的媳妇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出来,你的孩子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大头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可我要是走了,他们怎么办?」 「跟你一起走,都去普罗州,我会给你们带来更好的生活,绝对比现在要好得多,你能相信我么,兄弟?」 大头的眼晴里闪过一丝希望,可那一丝希望又很快暗淡下去。 「这是暗星局,我逃不出去。」 「平时逃不出去,但今天可以,今天是最好的时机,我专门为你创造的时机大头看着眼前的烟雾,又看了看门外的铁栅栏。 他朝着烟雾,点了点头。 PS:校园超市的储物柜,曾被何家庆用来存放红莲,只是当时用了李伴峰的脸。 各位读者大人,快到月底了,月票都给沙拉。 ------------ 第五百五十七章 这是我大哥! 李伴峰和宋老师在小区里转了个遍,没有发现刀劳鬼的踪迹。 宋老师对消息的真实性有些怀疑,那份视频有没有可能是伪造的? 越州大学里有很多专家,暗星局有很多专业人士,宋老师还认识高层的窥修,如果视频是伪造的,肯定逃不过高层窥修的眼睛。 可为什么现场找不到刀劳鬼?难道刀劳鬼真的外逃了?难道越州真的完了? 难道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宋老师越想越悲观,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不好! 状况不对! 宋老师感觉自己要发病。 缓解下来,把情绪缓解下来,症状还不太严重,应该能扛过去,这个时候不能给伴峰添麻烦。 「伴峰,你先把这里的情况告诉暗星局,我再找一次,以免有疏漏,你千万不要把我的事情透露给他们。」 李伴峰点点头,离开了小区,把情况告知给了申敬业。 听完李伴峰的讲述,申敬业认为刀劳鬼已经逃出了小区,现在要紧急的采取的措施是封锁越州市,开展地毯式搜索。 杜文铭赞同申敬业的观点,并准备立刻报告相关情况。 李伴峰问了申敬业一句:「你准备怎么封锁越州市?」 「当然是封锁各大交通要道-————」话说一半,申敬业陷入了沉思。 刀劳鬼如果想离开越州市,根本不需要走交通要道,他们几乎不受到道路的限制。 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忽见侦查科一名人员喊道:「有动静!」 「什么动静?」 「无人机拍到了东西,有东西在六号楼。」侦查人员把无人机的拍摄画面倒回了一分多钟,众人看到一个黑色圆润的身影,从六号楼跳到了五号楼。 这次拍摄的视频比较清晰,几个关键画面呈现了一些身体细节。 满身脓汁的漆黑皮肤,脸上只有一张清晰的嘴,眼耳口鼻全都模糊的没了形状,身体的曲线圆润的仿佛了没了棱角,四肢短粗,如同肉段一般。 在视频上,李伴峰没看出破绽,难道真是刀劳鬼? 刚才经过六号楼的时候,李伴峰没有感觉到丝毫危险,他修为确实高了,战力也变强了,但刀劳鬼这种生物对他而言依然是个威胁,他不应该感知不到危险。 眼下的情况不容多想,李伴峰迅速进了小区,直奔五号楼。 申敬业催促侦查科:「派无人机进入五号楼!」 侦查人员试了几次,没成功。 五号楼计划修建三十六层,而今只建了十层,楼里到处都是脚手架和安全网,不利于无人机飞行作业。 「楼道里没有摄像头吗?」 侦查人员道:「五号楼只有两个摄像头,都不在事发楼层。」 焦急之间,李伴峰已经冲进了楼道,沿着楼梯刚来到八楼,忽听一声闷响, 一团白里透黄的脓汁,顺着楼梯缓缓流了下来。 李伴峰小心躲避着脓汁,冲到了九楼,见宋老师正在楼梯上喘息,脚边摆着一具躯干爆裂的尸体。 宋老师拿出教,划过了李伴峰的耳机,屏蔽了李伴峰的声音:「我刚才正好在五号楼,这东西从六号楼跳过来,被我堵个正着。」 李伴峰道:「没受伤吧?」 宋老师摇了摇头:「我不确定越州市是不是只来了这一只刀劳鬼,先让暗星局的人过来处置现场吧,接下来的调查,我还会全力配合你。」 「千万不要碰刀劳鬼的尸体,他们的血肉都有毒。」 宋老师点头道:「你先去找申敬业,问一下他的处置方案,帮我争取一点时间,我在这里做一些调查,马上就离开。」 说完,宋老师又用教鞭碰了碰李伴峰的耳机,解除了对耳机的屏蔽。 李伴峰刚下了两层楼,再次停住了脚步。 宋老师的状态不对。 楼上隐约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声。 这个喘息声,他十分熟悉,因为他以前听过。 他迅速回到了九楼,看到宋老师坐在楼梯上,捂着胸口,浑身哆,眼看要从楼梯上滑下来。 李伴峰越过刀劳鬼的尸体,上前扶住了宋老师。 宋老师面色苍白,五官扭曲,每一次呼吸仿佛都被人掐住了脖子。 她发病了! 耳机里再次传来申敬业的声音:「里边状况怎么么样?」 「刀劳鬼已经解决了,带人处置现场吧,我再去别处进行调查,记住,六层以下的暗能者不准带进来。」 李伴峰摘下耳机,交给了放映机。 放映机回话道:「周围的同类大部分成了我的朋友。」 这就表示李伴峰能躲过大部分监控。 李伴峰背起宋老师,迅速冲出了工地。 工地外的暗星局成员没有看见李伴峰的身影,只感觉一阵冷风吹过了脸颊。 李伴峰一路飞奔到了宋老师家里,用手套开了门,先把宋老师送到卧室,然后在冰箱的里找到了药瓶。 从药瓶里取出来三粒胶囊,李伴峰开宋老师的嘴,刚要把药喂进去,宋老师却不住的摇头。 她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喉咙里好像卡了异物。 噗! 宋老师吐了一口白沫子,趴在床边,开始剧烈呕吐。 病情过于严重,宋老师吞不下去药丸。 之前李伴峰也遇到过没法服药的状况,这个时候要采取特殊措施,先缓解症状,再喂她吃药。 李伴峰冲进卫生间,立刻往浴缸里放水。 水放了一半,李伴峰从床头柜拿出一包药粉,倒进了浴缸,等药粉融化,李伴峰脱了宋老师的衣服,把她抱进了浴缸里。 在浴缸里泡了半个钟头,宋老师稍微有些缓解,李伴峰扶着宋老师出了浴缸,给她披上一件浴袍,让她在床上休息。 泡过了药粉,症状缓解了,这时候还得再吃口服药,李伴峰把药拿了过来, 宋老师还是不肯吃。 她看着李伴峰,吃力的说道:「吃药,可能不行。」 「是药粉泡的不够么?」李伴峰又要回去拿药粉。 宋老师指着床边的衣服道:「用我的手机,给康振昌发一个信息,让他, 来,救我。」 名医康振昌,在所有医修之中,目前称得上最强者,曾经治好过绿水弓的病灶。 李伴峰从宋老师的裤袋里拿出了手机,找到了康振昌的号码,发出了短信。 对方回了三个字:马上来。 李伴峰道:「要不要我回避一下?」 宋老师看着李伴峰,有些话她不好意思明说,她现在需要人照顾。 李伴峰会意,默默守在宋老师身旁,等了一个钟头,宋老师昏昏沉沉说道:「渴,水————”」 李伴峰拿来水杯,宋老师看了一眼,犹豫许久道:「不能喝。” 「为什么不能喝?」 宋老师摇摇头,再等等。 又过两个钟头,康振昌还没来。 宋老师又开始抽搐,她没吃口服药,眼看要出现二次发作,可等李伴峰把药端到宋老师面前,宋老师还是不停摇头。 「不能吃。」 「为什么不能吃?」李伴峰有点理解不了,二次发作,非常危险,对宋老师来说可能是致命的。 「总之,不能吃———”」 李伴峰无奈,又带着宋老师泡药粉。 宋老师泡在浴缸里,抽搐的越发频繁,药粉的作用越来越小,苦苦支撑到了凌晨五点,康振昌终于来了。 客厅里,李伴峰盯着对面的男子,半响没有作声。 男子也没作声,他一甩袖子,身边多出来个女子,穿着白大褂,带着帽子和口罩,进了宋老师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两个人在客厅里继续尴尬的站着。 男子率先开口,指了指沙发道:「咱们坐下说话?」 「好,」李伴峰坐在沙发上,沉默良久,问了一句,「在岩楼村,和我磕头拜把子的那位,是你吧?」 宋千魂点点头道:「是我。」 李伴峰思索片刻又道:「名医康振昌,也是你么?」 宋千魂又沉默了一会:「准确来说,不是我,是她。」 「她?」李伴峰指了指宋老师的卧室,「刚才那个女人?」 宋千魂点头道:「她是我的一名鬼仆。」 李伴峰想了想,还是觉得这状况不对:「暗星局的一些同事,在医院见过康振昌,他们说康振昌是个男的,不是女的。” 宋千魂沉吟片刻道:「我并不是贪图神医的虚名,我也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人: 我是不放心让鬼仆单独行动,尤其是阿康,这姑娘性情,不愿意见生人, 恰好她的名字听着像个男人,于是我就先假借着她的名字,配合她出去行医。」 「配合她出去行医的意思是?」 「就是我在前边装着看病,她在暗中真的看病,我的初衷完全是为了救死扶伤,我不在乎那几声赞誉,更不在乎那点虚名。」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上次治好归见愁的,也是她?」 「是,」宋千魂点了点头,「我一般都实话实说,我真不是个爱慕虚荣的人难怪名医「康振昌」这么难找,难怪那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住处。 他根本就不住在外州,他是普罗州的地头神。 岩楼村的大神是他,越州的第一名医也是他,宋千魂和外州来往还真是密切这应该得益于铁门堡的特殊位置。 宋千魂被揭了底,场面有些尴尬。 李伴峰也不说话,他还在整理思绪, 过了十几分钟,宋千魂打破了沉默,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骰盅:「老弟,事已至此,我已经把实情跟你说了,咱们就此赌上一把, 我要是赢了,今天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你要是赢了,今天的事情你也不能说出去..” 李伴峰摆摆手道:「不赌了,大哥你放心,只要治好了宋老师,今天的事情我肯定不说。」 宋千魂道:「你很关心她?」 「关心!」李伴峰点点头,「她对我真的好!」 又等了十几分钟,还不见鬼仆出来,宋千魂有些担心:「小姝这次怎么病得这么重?她是不是受了刺激?」 宋老师的名字叫宋姝。 「受了刺激-—---」李伴峰仔细想了想,「今天我找宋老师解题,可能是因为题目太难了,宋老师急火攻心,一下犯病了。」 宋千魂咂咂嘴唇:「这孩子就是固执,解题这种事情,你说她着什么急?知道自己有病,她还不注意一些,亏着今天遇到你了。」 又等了一会,康振昌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神色不是太好。 宋千魂道:「怎么了?」 康振昌解下口罩,神色凝重道:「小姝说她被刀劳鬼伤了。」 「什么———」宋千魂一哆嗦,茶杯掉在了地上,「什么时候被伤的?」 「时间还不算长,只是—」 没等康振昌说完,李伴峰冲进了卧室:「老师,伤哪了?」 宋老师撩开了浴袍,肚脐旁边有一道伤口。 她把浴袍合上,苦笑一声道:「被刀劳鬼伤了,就该把受伤的的地方砍了可伤在了肚子上,我当时也不知道该砍哪, 我真是笨啊,我是想去帮你的,结果你刚走,我就发病了,被刀劳鬼堵了个正着,给你添了这么大的累赘。」 不应该呀! 宋老师修为不低,她居然被刀劳鬼伤了,而且还只有一个刀劳鬼? 宋千魂走了进来:「小姝,你是在狮峰路那边被伤的?」 宋老师点点头:「你也听说那个案子了?」 「听说了,杜文铭老早就联系我了,可我没去。” 「为什么不去?」 宋千魂连连摇头:「因为阿康解不了刀劳鬼的毒,我去了也没用,只能白丢脸!」 康振昌解不了刀劳鬼的毒。 宋老师脸颊一阵颤抖,似乎又要抽搐。 李伴峰大致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宋老师得知越州市出现了刀劳鬼,陷入了焦虑。 这不是因为宋老师心理承受能力不强,而是因为宋老师有严重的神经系统疾病,在李伴峰大学时代,先后三次遇到宋老师发病,当时都是李伴峰救了她。 这一次,宋老师再度发病,但李伴峰不在现场,试图缓解病症的宋老师,正好被刀劳鬼偷袭了。 宋老师被刀劳鬼给伤了,在没有切除伤处的情况下,中了刀劳鬼的毒等于必死。 画师傅泰岳中了刀劳鬼的毒,直接等死,楚二中了毒,也让李伴峰给她个了断,这几乎成了常识。 谁也不是圣人,谁也不敢说自己不怕死,宋老师中毒那一刻,内心极度绝望,导致了病症加剧。 等李伴峰送她回到住处,宋老师拒绝吃药,是因为她不能吃东西,否则会加快刀劳毒的蔓延。 她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名医康振昌身上,哪成想,连康振昌都没有办法。 宋千魂愣在了原地,说不出话,浑身不住的颤抖。 宋老师咬了咬嘴唇,冲着李伴峰笑了笑:「伴峰,我酒柜里有酒,你陪老师喝一杯好么?」 无论到任何时候,她对李伴峰的语气总是那么温柔。 李伴峰问道:「老师,你修为到云上了吧?」 宋老师点点头:「挺丢人的是吧?这么高的修为死在了一只刀劳鬼手上,死了之后还要变成刀劳鬼,我都替自己觉得丢人。」 李伴峰没想丢人的事情,他在想着宋老师还能坚持多久。 云上的体魄,要比地皮强悍的多,李伴峰背起宋老师道:「走,跟我治病去。」 宋老师道:「去哪?」 「刀鬼岭。」 宋老师愣然道:「你疯了吗?傻小子,快放我下来!」 李伴峰对宋千魂道:「大哥,你找个绳子把她捆我身上。」 宋千魂愣了片刻,又听宋老师道:「爸,你别听他的,这小子犯病了,哪都不能让他去!」 李伴峰道:「大哥,还有一件事,从花湖公园到铁门堡的路,你肯定是知道的。」 宋千魂点头道:「这我知道。」 「我现在要走那条路,但不想涉水,宋老师一旦呛了水,麻烦就大了。’ 宋千魂道:「有不涉水的办法,我送你过去。」 宋老师道:「爸,你不能送他过去,你不能让去刀鬼岭,赶紧放我下来!」 李伴峰道:「大哥,我不是叫你找个绳子,把她捆上么?」 宋老师道:「爸,你别听他的!」 李伴峰不高兴了,对宋老师道:「这是我大哥,你为什么总管他叫爸?你是不是故意占我便宜?」 宋老师吸气三秒钟,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宋千魂趁机把宋老师捆住了,怕节外生枝,又拿了个胶布,把宋老师的嘴给粘住了。 李伴峰背着宋老师,一路跑到花湖公园,宋千魂戴着旅修法宝追了过来。 他带着李伴峰绕着湖边顺时针跑了三圈,逆时针跑了五圈半,到一颗老槐树下绕了十一圈,槐树树皮开裂,露出了一个树洞。 李伴峰背着宋老师进了树洞,树洞下方有一条隧道,沿着隧道走了三里多地,等从树洞里出来,他已经到了新地。 剩下的路熟,宋千魂叮嘱道:「到了铁门堡,你也不用下湖,那边也有一棵老槐树,开门的方法都差不多,兄弟,你先走,我随后就赶上,这份恩情,我永远都记得———」 记住了开门的方法,李伴峰冲到了铁门堡,从新地跑向了贱人岗。 狮峰路河盛小区,申敬业派人在五号楼下守着,始终没上楼。 要说刀劳鬼还没抓住,申敬业是真的着急,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冲进小区,掘地三尺把刀劳鬼找出来。 而今刀劳鬼已经解决了,只剩下善后的事情,申敬业没那么着急了。 虽说他也想过刀劳鬼可能不止一个,但解决了这一个,对上边已经有了一份交代,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在善后的过程中发生闪失。 杜文铭给出的建议是:「让专业人员上楼取样,拿到样品之后,回暗星局化验,确定是刀劳鬼之后,再把尸体销毁。」 申敬业对这一想法并不赞同。 首先取样这事儿就很危险,他知道刀劳鬼身上携带着病毒,这种病毒无药可解,他不想让手下人冒险。 杜文铭建议他用机器人取样。 这个过程同样危险,机器人一旦出现故障,甚至有可能把病毒散播出去,这个责任也是申敬业担负不起的。 至于化验之后,再把尸体销毁,在申敬业看来也不可行。 从化验操作到结果对比,至少要一天时间,这一天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无法预料。 夜长梦多的变数,申敬业经历过不少,于是他叫来了陈长瑞,暗中下达了命令,让治安队派燃烧者出手,配合设备,直接在楼外放火,在不靠近尸体的情况下,直接把户体销毁,并且完成洗地。 陈长瑞立刻带人放火,大楼里所有能烧的东西,都被烧成了灰。 杜文铭有些不满:「申局长,是不是至少该进去看看,李七发现的到底是不是刀劳鬼?咱们还不确定具体状况,你直接就把尸体给烧了!」 申敬业道:「杜主任,在我印象中,凡是李局长经手的事情,都得到了妥善处置,李局长的能力毋庸置疑,我相信他的判断。」 杜文铭看了看申敬业;「申局长,我看暗星局上上下下,好像都对李七有些依赖,你们可别忘了他的身份。」 申敬业语气依旧平和:「杜主任,我觉得这不是依赖,这是同事之间的信任不担责任就别说那么多道理,杜文铭自始至终没有接过指挥权,申敬业不可能为他一句建议去冒险。 河盛小区的事情处置妥当,申敬业回到局里,准备部署下一步工作。 值班人员进了办公室,神色慌张道:「申局,出了状况。」 「什么状况?」 「邹国明不见了。」 「邹国明?大头?」申敬业一惊,坐在椅子上,思绪乱作一团。 李伴峰背着宋老师到了贱人岗,刚到怀德村,就看到有刀劳鬼在村子里巡哨。 巡哨这么复杂的行为,居然能发生在刀劳鬼身上,崔提克到底对刀劳鬼做了多少改进? 往远处望去,在圣贤峰旁边隐约能看见刀鬼岭。 刀鬼岭还在,就证明崔提克没把刀鬼岭搬到越州李伴峰靠着宅修不引人注意的天赋,背着宋老师穿过怀德村,一路朝着刀鬼岭跑去。 刀劳鬼的认知和人类不一样,李伴峰发现有些刀劳鬼似乎留意到了他。 而且李伴峰不引人注目,眼下的宋老师可没这个能力,再加上她一直没吃药,身体还在不时痉挛,越来越多的刀劳鬼把目光投向了李伴峰。 快到山脚下,李伴峰被刀劳鬼包围了。 旅修不怕包围,李伴峰打算用断径开路强冲,忽听身后有人呼喊:「呀呀呼呀呼!」 一声过后,包围李伴峰的刀劳鬼,迅速散开,朝着远处走来的崔提克行礼。 崔提克来到李伴峰近前,微笑道:「我的朋友,真没想到你会来探望我,你身后这位美丽的女士是谁?」 李伴峰放下了宋老师,对崔提克道:「我有事,向你求助。」 崔提克看了看不时痉挛的宋老师,一路颠簸,她已经失去了意识。 「朋友,这位女士的疾病很奇怪,她的病症似乎来自某种神经异变,这不是我擅长的领域,我恐怕帮不了她。” 李伴峰道:「我说的不是这方面的疾病,她在和刀劳鬼搏斗的过程中受了伤,我希望你能治愈她身上的肮病毒,我从不凭白求人,价钱咱们好商量。” 崔提克道:「我觉得这位美丽的女士不需要我的治疗,成为我们的一员,也没什么不好。」 「这句话,就有点伤感情了。」李伴峰没戴礼帽,但还是让崔提克想起了帽檐之下的冰冷眼神。 「后半句算是玩笑,可前半句出自真心,这位美丽的女士确实不需要我的治疗,因为她身上根本没有肮病毒。” 「你没有看错?」李伴峰指了指宋老师的肚子,「她确实是被刀劳鬼打伤了「我能闻到伤口的血腥味,隔着衣服,我也能感知到有些微生物正在入侵她的伤口,用医学术语来讲,这叫轻度感染服用一些抗生素足以应对这类感染,她的体魄不错,不做任何处置,也能自愈, 但在她的身上,确实没有肮病毒的痕迹,而且我对你的说法也深表怀疑,你说她和刀劳鬼有过搏斗,可这一两天,贱人岗这里并没有出现过入侵者。」 李伴峰道:「她和刀劳鬼交手的地点不在贱人岗,在越州。」 「越州,多么美好的地方,」崔提克摇摇头道,「朋友,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没有刀劳鬼能够抵达越州,因为他们不能长时间离开刀鬼岭, 你我一起改造了这些神奇的生灵,这一点你应该非常清楚。」 「之前的那次改良和我真的-—---」李伴峰都懒得再去辩解,「也许有些事情我并不清楚,也许你对刀劳鬼做出了新的改良。」 崔提克笑了笑:「朋友,我不知道你的这番话算是挖苦,还是祝福,我期待它是真的,我真心期待刀劳鬼可以不受刀鬼岭的束缚,自由行动, 但可惜我做不到这一点,要是真做到了,我绝不会向越州派出一只刀劳鬼, 我会把数以万计的刀劳鬼一起派过去。」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 宋老师又呕出了一口白沫,崔提克道:「如果有缓解症状的药物,我建议你尽快给她服用,她一直这样痉挛下去,会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李伴峰有些担忧,崔提克耸耸肩道:「治愈肮病毒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我没有拒绝你的道理,如果你不信任我,又何必来找我?」 看到宋老师状况越发严重,李伴峰给她吃了药。 吞下了三颗胶囊,休息了半个钟头,宋老师出现了好转,而且没有丝毫转化成刀劳鬼的迹象。 崔提克说的是实话,伤了宋老师的那个东西,不是刀劳鬼。 那是个什么东西? PS:那东西从哪来? ------------ 第五百五十八章 偷梁换柱 背着宋老师离开了贱人岗,走了一百多里,李伴峰停了下来。 他们饿了,也渴了,宋老师灌了半壶水,咳嗽了几声,没呕出来。 这证明药力发作了,病症也慢慢缓解了下来。 此刻再与李伴峰相对而坐,宋老师觉得有些惭愧:「有些事,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我对任何人都没有提起过。」 李伴峰叹口气道:「我也没想到情况,你身上竟然还有一块胎记。」 「那,那,那都不是重点,」宋老师担心自己的身份让李伴峰接受不了「伴峰,你想问什么就问吧,能告诉你的,我会尽量告诉你。」 没想到李伴峰没问身份的事情,他问的是刀劳鬼:「你是怎么知道狮峰路出了刀劳鬼?这个消息是谁告诉你的?是申敬业么?」 李伴峰现在必须要查到消息源头,如果消息源头来自申敬业,就得让申敬业给个说法。 答案出乎李伴峰的意料。 「我的消息不是来自申敬业,申敬业收到的消息,应该来自于我,昨天下午,咱们分别之后,我去了校园超市,拿到了一个u盘————” 宋老师把事件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李伴峰道:「也就是说,刀劳鬼的消息,来自于何家庆送来的一份视频。」 宋老师点点头,她不太想提起何家庆的名字,她担心李伴峰会有过激反应。 可没想到李伴峰异常平静,对前因后果都没有过多追问,只就着事件本身问了一句:「何家庆送来这份视频的目的是什么?」 宋老师思索片刻道:「他应该是想给我个提示。」 「他提示你的目的是什么?」 「或许他也不想让事态扩大,毕竟这是一场能威胁到整个越州的灾难。」 李伴峰摇摇头:「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何家庆都不可能关心外州的死活,如果你真的了解他,就该知道他不会为这件事情给你任何提示,除非这里涉及了他的利益,可他的利益究竟在什么地方?」 「就在前边,」何家庆指着远处的荒山,对大头道,「就在你经常修炼的荒山里,我准备了衣服和吃的,一会就到了。」 大头转身对媳妇儿道:「瑞芳,等到了地方,咱们换身干衣裳。 苗瑞芳牵着孩子,半天不作声。 因为大头的事情,苗瑞芳被关了很久,今天好不容易才见到了孩子。 本来这是个值得高兴的事情,可谁能想到,他们现在的身份成了逃犯。 他们跳进了桃花湖,差点在湖里淹死,还不容易钻出水面,却来到了这么一个地方,一个黑到了完全看不见光的地方,一个阴森到让他们娘俩喘不过气的地方。 到了山洞,一家三口换了衣裳,苗瑞芳哭出了声音:「邹国明,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跟你过了一辈子,到底图个啥? 结婚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你在外边干了些什么,我糊里糊涂被人抓了,关了这么些日子,我糊里糊涂成了逃犯,我都不知道自己犯了哪条法律,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必须给我说清楚!」 大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何家庆劝道:「大嫂,先别着急,等到了普罗州,我们慢慢跟你说。」 「我凭什么听你说?你是什么人?我认得你吗?」苗瑞芳吼了何家庆几句, 大头有点挂不住了。 「瑞芳,是家庆救了咱们,要不咱们还在里边关着!」 「那你怎么不说咱们为什么事儿被关了!你说呀,你给我说句实话!」 夫妻两个在山洞里争吵,何家庆到门外,展开了一幅水墨画,从画卷里边拖出来一辆三轮车。 这三轮车个头不小,木头车厢,玻璃车门,车厢里有两排座位。 何家庆安排大头一家坐在车厢里,他自己到前边骑车去了。 这车子本就是工修做出来的好东西,何家庆还有云上的修为,三轮车一蹬起来,跑的比汽车还快。 苗瑞芳不知道这车子什么原理,坐的心惊担颤,大头的儿子邹小豪倒挺有兴趣。 他把脑袋探到车窗外边,赞叹一声:「叔叔,你这车骑的可真快!」 何家庆笑了一声:「等过了这道山坡就是平地,我还能骑的更快。」 邹小豪还想和何家庆聊几句,被苗瑞芳给揪了回来:「别跟他说话!” 邹小豪不服气:「说几句话怎么了?」 苗瑞芳怒道:「你还有心思在这闲扯?你以后没地方住了,没书念了,以后跟着你爸担惊受怕,四处逃命,你知道吗?」 邹小豪还真就比苗瑞芳乐观:「妈,你不用吓唬我,住的地方肯定有,我爸不能委屈了咱们, 至于这念书的事情,我没觉得有什么可惜的,老师和同学也不待见我,原本这书就念得没什么意思。」 「你怎么不问问别人为什么不待见你,还不是因为你爸惹祸了!」 大头心里不痛快,回头对何家庆道:「家庆,你歇会,我蹬车吧。’ 何家庆摇摇头道:「你不是这道门,脚下没我踏得快,安心陪你老婆孩子吧。」 一家人坐在车子里,时不时争吵两句,走了小半天的时间,到了铁门堡。 离新地出口还有三十里路,何家庆告诉众人:「准备好下水。」 苗瑞芳生气了:「又下水?要下你们下,我和孩子肯定不下去,我们不会游泳,我们不想淹死在这。」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大头忍无可忍,要发火了。 「谁闹了?你怎么不说你自己怎么闹得,你怎么把咱家祸害成这样的?」 窗外有人喊道:「是呀,到底怎么祸害的!」 大头冲着媳妇道:「吃亏的时候听见你叫了,占便宜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窗外又来一个人:「是呀,占便宜的时候怎么不说!」 苗瑞芳更生气了:「我占什么便宜了?邹国明,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跟着你收了这么多委屈,我到底占你什么便宜了!」 窗外来了一名女子,怒视邹国明道:「你把话说清楚,人家到底占你什么便宜了?」 大头道:「你以为酒店为什么非得让你去当大堂经理?你以为名校学位是怎么来的?你以为天上真有那么大块馅饼等着你吃!” 一个老头在窗外叹道:「这老爷们儿在外边打拼,也不容易!」 老头的嗓门挺洪亮,让专心争吵的大头和媳妇稍微有点分神。 他们往窗外看了一眼,发现车厢外边男女老少几十口子人,跟着车厢一起跑苗瑞芳害怕了,低声问了一句:「这都什么人?」 三轮车跑的和汽车一样快,这事儿已经超出了苗瑞芳的理解范围,但既然大头坐在车上,苗瑞芳也能坐得住。 而今外边又来了一群人,和这三轮车跑的一样快,苗瑞芳可就有点坐不住了大头心里也没底,他觉得这些人不太正常。 「家庆,这什么状况?」 何家庆道:「应该是遇到修了。」 苗瑞芳小声问道:「什么是魔修?」 大头在车门上缠了几道铁丝:「就是通灵者。” 「什,什么是通灵者?」 「你不是经常么?你没听说过通灵么?」大头没时间解释,他能感知到,三轮车外边这些鬼仆,战力都不在他之下。 媳妇儿抱着儿子问:「你,你刚才说的,是鬼?」 大头点了点头。 「鸣~」 媳妇儿一声尖叫,车外的鬼仆以为是声修出手了,先是小心戒备,随即开始围攻三轮车。 有开车厢门的,有砸车玻璃的,还有直接抄家伙把车轮子卡住的。 一群人折腾了半天,三轮车毫发无伤,一名年长的鬼仆觉得状况不太对。 不管这三轮车做的多么结实,以他们的修为,砸了这么半天,总不至于一点没坏。 老头往远处看了一眼,隐约看见另一辆三轮车在东边疾速飞驰。 「偷梁换柱!」老头喊了一声,「弄错地方了,真车在那边!」 一群鬼仆朝着东边的三轮车冲了过去,原本这辆三轮车还在向前狂奔。 等鬼仆们围攻东边这辆三轮车,打了半天还是打不动。 老头喊道:「又被他换回去了! 鬼仆兵分两路,各打一辆三轮车,两辆三轮车都停下了。 一名鬼仆上前揪住何家庆,从车上拖下来,拳打脚踢。 何家庆也不示弱,一边招架,一边还手。 撕打片刻,两辆三轮车全都散落在地,变成了两堆石头。 原本还在斯杀的何家庆,变成了一截儿木头。 远处还有一辆马车在狂奔,已经和一众鬼仆拉开了距离。 又多了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从哪来的? 鬼仆们还想追赶,宋千魂呼唤一声道:「让他去吧!」 听到宋千魂的声音,鬼仆们纷纷撤回。 宋千魂一路追赶李伴峰,刚刚跑到铁门堡,按理说,他不该跑这么慢,可好巧不巧,手上两件旅修法宝都坏了。 十几名旅修鬼仆背着宋千魂跑,哪成想,半路遇到了遇到了一片咧嘴槐, 这是新地一类游怪,长得像槐树,树皮上有裂口,裂口里有锯齿状的树芽, 离远了看过去,就像树皮上咧着一张满口疗牙的大嘴。 咧嘴槐成群活动,少则几十棵,多则上千株,在新地上四处游动,不吃人, 不吃野兽,专门吃亡魂,是魔修的天然克星。 今天赶上宋千魂不走运,遇到的这片咧嘴槐,一共有两万多棵树,把路给堵死了,绕都没处绕去! 骰盅还挖苦宋千魂:「不是说大赌向来不吃亏么?你闺女这算大赌还算小赌?这次算你吃亏了吧!」 宋千魂也不知道这群槐树从哪来,鬼仆吓得不会动了,宋千魂亲自动手,和这群咧嘴槐厮杀起来,打了好几个钟头,终于把这群游怪打跑了。 这一耽搁,等他到了铁门堡,正好遇到了何家庆。 这片新地,是连接普罗州和外州的一条密道,对宋千魂有着极其特殊的意义。 宋千魂一直以为只有自己知道,后来才发现李七也知道。 李七算是自己人,知道了倒也不打紧,可没想到现在又多了几个人知道。 这事儿不能轻易放过去,要是时间充裕,他和何家庆得好好打一场。 可现在时间不充裕,宋千魂还惦记着闺女的安危,见何家庆跑了,他也没心思追赶,赶紧跳湖赶路。 何家庆也不着急,且等着宋千魂走了一段时间,再带着大头一家下水。 邹小豪对苗瑞芳道:「妈,你是跟着我们走,还是自己留在这?」 刚刚见了鬼,她哪敢留在这。 苗瑞芳端了邹小豪一脚,穿上潜水设备,赶紧跟着大头下了水。 出了桃花湖,到了铁门堡,何家庆展开画卷,又把三轮车拿了出来,载着一家人,几经辗转,去了火车站。 大头有些紧张:「家庆,我这个状况,不适合坐火车吧?」 逃犯哪有坐火车的? 就连苗瑞芳都觉得不可思议。 何家庆笑道:「放心吧,咱们有合法身份。」 看着蒸汽火车头,何瑞芳想起了年幼时的回忆:「这都什么时代了,还有这种车,这什么破地方,这么落后!” 大头皱眉道:「少说两句行不行?你是盼着别人来抓咱们吗?」 等上了车,何家庆单独一个车厢,大头单独一个车厢,苗瑞芳和邹小豪一个车厢。 坐火车,有单间,苗瑞芳还从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也行吧,好歹能歇一会。」娘俩累极了,到铺位上睡了。 难得苗瑞芳不抱怨了,何家庆去了大头的车厢,商量下一步的打算:「到了绿水城,帮我打理些生意,再帮我打理些人。」 大头觉得不妥:「家庆,生意上的事儿我不懂,绿水城这地方太显眼,我现在这个状况,怕是会给你惹来麻烦。」 何家庆摇头道:「谁会找你麻烦?廖子辉?他没那闲工夫!这是普罗州,和外州不是一个规矩, 你来过普罗州,有些事也该知道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慢慢学,很快就能学得会,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咱们兄弟得体体面面的活着。」 「我遇到何家庆了。」 宋千魂紧赶慢赶,终于在半路上遇到了李伴峰和宋老师,得知闺女没事儿, 宋千魂终于把心放下,说起了在路上的见闻。 李伴峰道:「大哥,你真确定那是何家庆?」 宋千魂道:「我和暗星局有过多次合作,何家庆住院期间,我以康振昌的身份见过他,肯定不会认错, 这小子是个盗修,修为很高,出手老练,真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 宋老师低头不语,她曾经很信任何家庆,现在想起来,越发觉得后悔。 李伴峰更关心的是三轮车上的一家人:「那家人到底什么身份?何家庆为什么要把他们带到普罗州?」 宋千魂不认识大头,这事儿自然没法回答。 李伴峰把宋老师交给了宋千魂,让她在普罗州休养两天。 他独自回了越州,去了暗星局,把申敬业叫到了办公室:「小申啊,我去调查了一下,狮峰路出现的状况应该属于个例,那个不明生物应该不是刀劳鬼,目前也没有刀劳鬼大举入侵的迹象。」 「好,好事。」申敬业神色呆滞,李伴峰带来的消息似乎没那么重要。 李伴峰仔细看着申敬业:「小申,你听没听明白我说什么?我说刀劳鬼的事基本解决了。」 「好呀,多好。」 「别光说好呀,你不用给上边打报告么?」 「打,报告肯定要打,我一会找秘书,让他打报告-——」申敬业声音越来越小。 「小申,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难得李伴峰关心他一回。 在其他人面前,申敬业必须保持淡然和冷静,不能让别人看出一丝懊恼和沮丧。 可看到李七的一刻,申敬业突然绷不住了。 他和李七没那么深的交情,甚至有不少的矛盾,可也不知为什么,也许就像杜文铭所说的,他对李七有些依赖,他深吸了一口气,把心头的郁结都说出来了「暗星局遭贼了,把邹国明偷走了,还拿走了二十三件暗能量载体,两百多份机密文件,这可怎么办呀!」 李伴峰一愣:「什么时候遭的贼?」 「就是咱们去狮峰路那天,趁着局里空虚,那贼闯进来了,一下让他卷走了这么多东西, 我想过了,这事肯定是何家庆做的,我一会就去联系廖子辉,我去普罗州找他,我跟他拼命去。」 「小申啊,你先冷静一点,那什么,小申,你别哭,你等我把门关上, 小申啊,你控制一下情绪,你别撞桌子,把我桌子都撞坏了!」 暗星局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让申敬业处境极其不利。 升职是没戏了。 处分是背定了。 能不能保住当前的职务,还得看他造化。 现在李伴峰彻底弄清了事件的经过,何家庆先在狮峰路河盛小区安置了一个东西,一个不知道什么来历,但长得很像刀劳鬼的东西。 然后他给宋老师送了一个视频,表明有刀劳鬼入侵越州。 宋老师把视频交给了暗星局,暗星局查验无误,组织全部战斗人员去了工地调虎离山成功,何家庆趁机救走了邹国明一家,顺手在暗星局偷了一票,转头去了普罗州。 他在河盛小区到底安置了什么东西? 宋老师有云上修为,虽说当时发病了,可还是遭到了那东西的偷袭,足见这东西不太寻常。 这东西不仅战斗力超群,在再出手之前,还隐藏了自己的恶意,让李伴峰毫无察觉。 傀儡?机械?又或是何家庆的某个同伙? 可惜,那东西的尸体已经被申敬业烧毁了,要是能带回家去,估计家里人能喜欢。 绿水城车站,何家庆雇了黄包车,拉着大头一家去了果丰路的一座宅邸。 站在院子门口,苗瑞芳看着眼前的洋楼,觉得建筑土气了一点,但周围环境还不错。 她问大头:「咱们住哪间房?」 大头一笑,没作声,他来过普罗州。 何家庆在旁道:「嫂子,这座宅子都是你们的。」 苗瑞芳抿抿嘴唇,不太敢往院子里走。 大头牵着她的手,穿过院子,进了大厅。 仰着头,在大厅里转了一圈,苗瑞芳压低声音道:「这么大地方,也没什么好的,打扫卫生都不方便——..” 话音落地,管家走了过来:「夫人,卧房都收拾干净了,您过去看看?」 邹小豪笑道:「妈,卫生不用你打扫。」 苗瑞芳不说话了。 管家又对邹小豪道:「少爷,给您请的教师明天六点钟就到,课本放在您的卧室里了。」 邹小豪不笑了。 何家庆一笑:「我在千悦楼订了一桌酒,一会送到家里来,嫂夫人,咱们喝两杯,何某当面给你赔罪了。」 火车上,李伴峰和廖子辉闲聊,申敬业坐在一旁默默发呆。 处分下来了,事情过去了,职务保住了,晋升的事情也吹了。 有人为申敬业喊冤,当时情况紧急,申敬业全力处置刀劳鬼事件,并且取得了良好的成效,暗星局在这种情况下遭遇了偷袭,责任也不能全都归在申敬业身上。 但这件事情影响过于恶劣,能保住职务,对申敬业来说已经是万幸了。 李伴峰也收到了一个消息,一万三头人清点过数,在三头岔,准备出发。 外州这么快兑现了承诺,和狮峰路的事件有很大关联,对上边而言,通过调查解除刀劳鬼威胁的是李七,这件事的重要性他们自然能分得清楚。 火车到了绿水城,廖子辉对申敬业道:「老申,之前请你吃顿饭,你横竖不赏脸,今天再请你一回,你可不能驳我面子吧? 2 申敬业起身道:「你这不是骂我么?廖总使看得起我,我什么时候敢驳了你的面子?」 说完,申敬业跟着廖子辉下车了。 也不知为什么,出了这么档子事,申敬业变得洒脱了一些。 廖子辉对李伴峰道:「老弟,申局长给面子了,你也得赏脸呀!」 李七笑道:「廖总使,我这真有急事儿,等事情忙完了,我在逍遥坞做东, 再来招待二位。」 李伴峰确实有事儿,这一万个三头人还得送出去。 五千交给马五,五千交给楚二,各自送到地界上,开始开荒。 千悦楼,廖子辉和申敬业在包厢里喝酒,申敬业一杯酒,一把泪,哭的真叫一个难受: 「你说这么多年,我亏待过邹国明么?就算知道他有事儿,我都没把罪名定下来,我还想护着他,结果他跟何家庆跑了,把我给卖了!」 廖子辉叹道:「邹国明,邹大头,我记得这个人,来普罗州进修的时候,我还特别注意过他,干练又稳重, 他在暗星局干了有十来年了吧?我听说他取得了不少成绩,他现在什么职务?」 什么职务? 连组长都不是。 申敬业端正神色道:「岗位提升,不能光看工作成绩,我们要综合考量,再者说了,他也不能因为职务上问题,就违背了自己的操守和底线!」 廖子辉叹道:「算了,别想这些事了,留在暗星局也挺好,咱们本本分分尽职尽责,在哪不都一样?」 申敬业瞪了廖子辉一眼:「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多少年?我在暗星局干了多少年了?你跟我扯这个淡?」 廖子辉笑了一声,给申敬业倒了杯酒:「喝酒吧,老申,你该喝呀!你真是该呀!」 申敬业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老廖,邹国明到底在什么地方?你得帮我找, 我说什么都得找到他!」 廖子辉摇摇头:「普罗州这么大,你让我上哪找去?」 邹国明很好找,他也在千悦楼,就在楼上。 桌子对面坐着铁原帮的帮主铁弘建,铁原帮是个小帮门,最近在生意上,给何家庆找了不少麻烦。 邹国明让手下人拿着一盒银元,送到了铁弘建面前:「铁帮主,我手下那几个买卖,都是小本经营,你大人大量,放他们一马。」 铁弘建打开盒子,看了看银元的数目:「就这点?打发要饭的?我就是想给你这个面子,你让我弟兄们吃什么?」 邹国明眉头微:「那就是不答应?」 铁弘建把大洋放在一边,从腰间抽出了匕首,在手里娴熟的甩弄:「也不是不答应,每个月给我多上三百大洋,这事儿还有的商量。」 「三百,是不是多了点?」邹国明拿起了筷子,夹了块排骨。 铁弘建笑道:「三百大洋都拿不出来,你还想在绿水城做生意,这不开玩笑呢么?」 「也是。」邹国明点点头,一甩筷子,排骨飞了出去,嵌进了铁弘建的眼眶铁弘建捂着眼睛,哀嚎一声:「你想干什么?我弟兄们可都在这!」 他身后站着五六人,正要动手,邹国明一挥手,筷子飞了出去,直接穿过了铁弘建的脑袋。 包厢里一阵大乱,楼下的申敬业一惊,问道:「上边什么动静?」 廖子辉笑道:「普罗州的动静多了去了,咱吃咱的,不用管。」 PS:宋老师的另一处胎记在什么地方? ------------ 第五百五十九章 花仙庄主 马五站在李伴峰给他的新地上,遂一审视着五千个三头人。 他一个都没落下,因为这五千个三头人给了他太多遗憾,也给了他无数期待。 有一名三头人,处在中间的头叫阿云,她也是这具身体的主控者。 阿云长得漂亮,善解人意,马五很喜欢这位姑娘,但阿云的左边是阿恭,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阿云的右边是阿亮,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 这两个人也一直注视着马五,脸上带着淡淡的羞涩。 这就差点意思,这就注定马五和这位阿云姑娘有缘无分。 在五千个三头人当中,三个头都是女性的只有不到六百,能让马五中意的只有不到一百,这一百人是马五重点照顾的对象。 「将来等咱们的地界变成了正地,我要在这再建一座逍遥坞,只雇佣三头人做演员,一个主唱带两个和声,这一百个人里肯定能出歌后!」 冯带苦闻言笑了:「让三头人做了歌后,你这逍遥坞还有人敢来么?你也不怕把人吓着?」 「开始的时候会有那么点害怕,多来几次就习惯了,」马五站在山坡上,看着自己的地界,看着周围每一个三头人,「老七说得对,他们是人,和我们没有分别,我们能做的事情,他们都能做,姜梦婷能做影后,她们一样能行。」 说话间,两人听到了姜梦婷的歌声。 姜梦婷刚入道门不久,今天来到新地,想看看新地特殊的环境,能不能帮她上层次。 纵使没有伴奏,她的歌声依旧动人,忙碌之余的三头人,围坐在旁边,静静听她演唱那首《四季歌》。 「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忽然一阵无情棒,打得鸳鸯各一方。」 冯带苦感叹道:「这歌唱的真好,这妮子好有天赋。」 马五笑道:「也不是每首歌都唱的这么好,《四季歌》、《假正经》和《月圆花好》是她唱得最好的三首歌。」 「这三首歌有什么特别之处?」 「特别之处,就在于老七特别喜欢,尤其是《四季歌》,我也不明白老七为什么那么喜欢。」 「娘子,就给唱个《四季歌》吧!」李伴峰抱着唱机在床上打滚。 唱机奋力挣扎:「不唱,就不给你唱!」 李伴峰再把娘子抱住:「娘子,这些日子吃了这么多好食材,也该搞劳一下相公了,不然相公可就用强了。」 唱机翻过来,压在李伴峰身上:「用强能怎地?小奴还怕你么?咱们看看到底谁强!」 「娘子,这就是你不对了!」李伴峰用力抓唱针杆下的关节。 唱机边笑边喊道:「你个疯汉子,打不过就在这耍赖,不行了,别抓咯吱窝了,小奴扛不住这个,相公你先饶了小奴,小奴岔气了,你先听小奴慢慢说啊!」 李伴峰真有点着急了,旅修云上二层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宅修还在云上一, 李伴峰现在不敢去地界上收人气,一旦旅修再次晋升,就要出现反噬宅修的状况。 可唱机总说这事儿急不得:「相公啊,层次要靠技法来稳固,形影相吊之技,相公根本没学会,小奴哪敢让相公晋升二层?」 「怎么能叫没学会!」李伴峰把影子召唤了出来,「我这影子说来就来,说打就打,身手不比我差。」 「你用个技法我看?」 李伴峰两手一抄蹲在了唱机旁边:「用了形影相吊,其他技法是用不出来的,但这也不耽误我普升啊。」 说话间,影子也抄着手,蹲在了地上。 唱机用大喇叭盯着李伴峰看了许久,问道:「宝贝相公呀,最近你一说起要紧事的时候,总是蹲在地上,这是什么缘故?」 李伴峰一惬:「我说过什么要紧事?」 「相公说过-——」唱机咳嗽了一声,话题差点被李伴峰带偏了,「小奴问的不是要紧事,小奴问的是相公为什么总是蹲着?」 李伴峰叹口气道:「为夫心里烦闷,外边都是强敌,我这修为一直上不去, 只能任人欺凌。」 唱机慨叹道:「真是为难相公了,天天任人欺凌,还天天买回来这么多好菜。」 「这不是惦记着娘子的肚皮么?」李伴峰在唱机的肚子上摩了几下,痒得娘子笑个不停。 「相公啊,不要闹了,且听小奴说啊,只要相公把形影相吊之技用出一分威力,小奴就帮相公晋升二层。」 「怎么叫用出一分威力?」 「相公先把影子呼唤出来,只要能用一个厮杀之技就行。」 「什么叫厮杀之技?」 「平地生风、趋吉避凶、金晴秋亳、百味玲珑、洞悉灵音,这些技法不算厮杀之技,其他技法都算,能用出来哪个,且看相公本事。」 李伴峰依然蹲在地上,把影子收了回来。 难啊。 施展形影相吊之技时,李伴峰连愚修技都用不出来。 看似是被出了个难题,可李伴峰仔细想想,娘子还是一心为我好的。 对阵强敌时,如果自己能使用一项技法,哪怕只有一项,也会给自己争取到极大优势。 先得选一个好上手的技法,哪个技法合适呢? 出了随身居,李伴峰到了马五的新地,有不少来宾前来贺喜,和楚二当初收地块的时候相比,这次的来宾又多了一些。 沙定忠、荣四角、谢赖子几位新地地头神都来了,花满春、窦吉艳两位正地的地头神也来了。 潘德海来的稍微晚了一些,冯带苦本想躲着他,可潘德海却主动凑了上来。 「冯姑娘,给你贺喜了。」 冯带苦冷笑一声:「潘老真是说笑,这地界又不是我的,我何喜之有?」 潘德海道:「冯姑娘与马公子伉俪情深,哪还分什么彼此?」 冯带苦皱眉道:「潘老这话,是讥讽我么?我和五郎可不算拜过堂的夫妻。 潘德海连忙说道:「老朽字字出自肺腑,若是能把这胸腔打开,老朽恨不得把这一颗真心拿给姑娘看看。」 「行啊,我帮你打开!」李伴峰拎着刀子来了。 潘德海赶紧施礼道:「李七兄弟,材雄德茂,而今又册封一方诸侯。」 冯带苦道:「李公子小心,材雄德茂,是潘老的技法。」 「,」潘德海摇摇头道,「冯姑娘,你戒心为何如此之重?老夫此番前来,当真没有恶意,只求以后多个照应。」 李伴峰提着刀道:「咱们先开胸验验再说。」 潘德海赶紧把话题岔开,他对着花满春抱拳道:「花庄主,咱们可是多年未见了,一会可得好好喝一杯。」 花满春是个五十出头的中年人,身穿白色长衫,头戴白色纶巾,拿着一把羽扇,一副古代名士的模样。 见潘德海主动搭话,花满春抱拳回礼:「潘老,咱们这杯酒肯定少不了,且容我先和冯姑娘商量一下正经事。」 冯带苦觉得状况不对,先看了马五一眼,随即对花满春笑道:「今天是五郎的好日子,诸位道喜怎么都找错了人?」 花满春摆摆手道:「我今天来不光是为了道喜,还有一件事情要和冯姑娘商量,我听说冯姑娘前些日子得了汽水窑这块地界,而今经营的风生水起,裤带坎这块小地方也不好兼顾,冯姑娘可愿将裤带坎让给花某?」 冯带苦上下打量着花满春:「我适才没听清楚,花庄主让我把地界让给你? 北花满春摇着羽扇道:「花某肯定不白要,金银珠宝,灵物法器,但凡花某所有,姑娘随便挑选。」 说话间,花满春直视着冯带苦的双眼,似乎有些撩拨之意。 有这份胆量的人可不多,看着冯带苦的眼睛,随时可能被冯带苦中了情根。 花满春此举,既是试探,也是警告,他有克制情根的手段,就有克制情修的方法。 冯带苦微微摇头:「花庄主的一番美意,冯某心领了,裤带坎是冯某起家的地方,地界虽说狭小偏远,可破家值万贯,实在不忍舍却,花庄主再找别家问问。」 花满春手中折扇一停,笑容猛然消散,看着冯带苦道:「冯姑娘,刚才那话是故意挖苦我么?」 说实话,今天是马五的好日子,冯带苦真不想和花满春计较。 花满春盯上裤带坎这地方,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明刀明枪找冯带苦抢过,背地里也曾出手暗算过,两人地界相邻,打过不知多少场了。 今天这个场合,花满春非得把话说在明面上,是什么意思? 冯带苦道:「今天诸位来这,是给五公子贺喜的,花庄主,你我之间旧怨, 且等日后细说。」 「不等日后了,今天就要说个明白,」花满春先看了看周围人,又看了看冯带苦道,「咱们先就事论事,刚才花某和冯姑娘正经商议事情,花某一字一句恭恭敬敬,没有半点失礼的地方,冯姑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言挖苦,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马五在旁没听明白,冯带苦到底哪句挖苦他了。 冯带苦示意马五不要说话,她知道自己哪句也没挖苦花满春,花满春这是在故意找茬儿。 「花庄主,那是怪冯某适才说话有疏漏,得罪之处,还请庄主见谅。」 「有疏漏是什么意思?」花满春的脸色更难看了,「这是说我有意挑你毛病么?」 马五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花庄主,马某平时少了些教养,脑子也不太灵光,我实在没听出来冯姑娘哪句话冒犯了你, 要是真有这么一句半句,马五今日和冯姑娘一起向你认错,若是说不出个道理,可就是故意在马某地界上闹事了。」 花满春摇摇扇子笑了笑:「花某这人,说话率直,五公子不要介意, 今天不少豪杰来给五公子贺喜,五公子可能脑子真不太灵光,却以为这些豪杰给了五公子面子, 其实在场诸位心里都清楚,我们来这是给李七面子,我们看重了这位后辈的本事,才愿意给他撑撑场面,潘老,我这话没说错吧? 潘德海连连摆手道:「我和李七兄弟是真有情份,咱们可能不太一样。」 花满春一笑:「情份这东西靠不住,靠得住的东西是本钱,五公子,我跟你说话可真没有冒犯的意思,可你现在还没有和我说话的本钱, 李七兄弟,这话我是说给你听的,我今天来到这,就证明咱们之间有缘分, 我愿意做你的朋友, 可你要是抓不住这份缘分,留不住这些朋友,咱们以后的事情可就另说了, 李七兄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伴峰闻言恍然大悟:「原来你是跟我说道理呢,我还以为这里没我什么事。」 花满春皱眉道:「要没你的事儿,你觉得以我的身份,能来这么?」 李伴峰仔细想了想,问道:「你什么身份?」 花满春目露寒光,潘德海赶紧解释道:「李七兄弟,这位是花满春,花仙庄的庄主,花仙庄是一方正地。」 李伴峰很是惊讶:「我怎么没听说过花仙庄这地方?」 花满春一根一根授着羽扇上的长翎,他对李七的态度极度不满。 潘德海赶紧解释:「李七兄弟,你要说是没听所过花仙庄,这就不对了,花仙庄在普罗州的名气那么大,你怎么能没听说过, 但你要说没去过花仙庄,这倒是情有可原,花仙庄有规矩,只收女子,不容男儿,咱们男人都进不了庄子。」 李伴峰愣然道:「他这庄子不收男人?那他这庄主是男的还是女的?」 花满春脸色发青,潘德海干笑一声道:「兄弟,别再说笑了,花庄主是欢修一门的大成者,论及战力,各地地头神当中,几乎无人能与花庄主匹敌。」 这话可不是夸张,花满春确实能打,冯带苦和他交手这么多年,从来没占过便宜。 马五从中也听明白了一些事情,冯带苦当初急着要拿下汽水窑,肯定也有花满春的原因。 花满春一直惦记着裤带坎,如果冯带苦守不住地界,有了汽水窑,至少能给自己留条退路。 李伴峰也很吃惊:「几乎无人匹敌?这么说他比绿花子还能打?」 提到绿花子,原本怒不可遏的花满春,眼神柔和了许多。 潘德海的语气也柔和了许多:「这个,当然,绿水弓是个特例·——” 普罗州所有地头神,都不能和绿水弓相提并论。 这也是花满春对李七心存忌惮的原因之一,据外界所传,李七和绿水弓的关系非同一般,他争来的这些三头人和绿水弓有很大联系。 花满春道:「李七兄弟,咱们的交情以后再论,今天只说我和冯带苦的事情,我好心好意和她商量事情,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言挖苦,咱就事论事,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说法?」 他今天来这,闹这一出,目的就一个,逼着李伴峰表态。 在他看来,李七能和绿水弓攀上交情,必定是个聪明人,在花满春的认知当中,聪明人眼里只有利益,没有情意。 以此推断,李七肯定会争取花满春的支持,因为花满春实力更强,无论战力、影响力还是经济实力,他都在冯带苦之上。 对花满春而言,最理想的结果,是通过李伴峰施压,让冯带苦主动放弃裤带坎。 当然,如果冯带苦不肯放弃,能让她和李七之间产生矛盾,这个结果也相当不错,少了李七这个靠山,裤带坎早晚还是他的。 李伴峰想了片刻,摇摇头道:「我还是没听明白,冯姑娘到底哪句挖苦你了?」 花满春再次皱起眉头,李七怎么还在纠结这件事情,他到底是不是聪明人? 既然问了,花满春只好给个由头:「在座的都听清楚,我想拿自己一堆家当,跟冯姑娘换裤带坎的地界,换是不换无所谓,给句话就行, 她跟我说什么破家万贯,还说让我上别家问问,这什么意思,把我当要饭的了?」 「你觉得这是挖苦?」李伴峰盯着花满春手里的蒲扇看了一会,牵丝耳环道:「爷,他这蒲扇没动静。」 不光没动静,好像也没什么温度。 花满春道:「这还不叫挖苦?劳烦你给说说什么叫挖苦?」 李伴峰又盯着花满春的头巾看了看,也不见什么异常,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花满春本人。 他让说说什么是挖苦,李伴峰就给他好好解释了一下:「今天我们老五开荒,凡是到场的,算给了我们兄弟面子,还请坐下喝杯酒,单独敬我们老五一杯,这事儿算揭过去了, 要是不想给这个面子,不想喝这个酒,劳驾你滚远点,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这叫挖苦,打在你脸上的挖苦,你能听明白么?」 花满春愣在了原地,他没想到李伴峰是这个态度:「李七兄弟,江湖路远山不转水转,难说谁会转到谁手里,你可不该把话说绝了。」 李伴峰看着花满春道:「先别管山水怎么转,先说你眼下怎么转,你要是想滚的话,还真得转的快一点。」 花满春咬牙切齿,他先看了看潘德海,潘德海低头不语。 他又看了看马君洋,马五伸手道:「花庄主,请便吧。」 几个地头神都在旁边冷眼看着,没有一个上来缓和一下局面。 花满春转身走了,等他走远了,潘德海才想着做一回好人:「李七兄弟,你这是何必,花庄主这人却不好得罪。」 「我得罪他了?」李伴峰很是异,「过两天我去找他聊聊,既然是冯姑娘的邻居,也确实该走动走动。」 「李七兄弟,莫说玩笑话。」 「我这是真心话,我真心觉得他这人不错,有机会得请他来家坐坐。」 「兄弟呀,冤家宜解不宜结。」 嘴上还在劝和,潘德海心里清楚,这两人的梁子解不开了,李七彻底得罪了花满春,花满春那性情,绝不会轻易饶了李七,李七能不能全身而退,估计得看背后的靠山愿不愿意帮他。 不过这事儿算起来也未必吃亏,冯带苦和其他地头神看李七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从今往后,冯带苦会对李七多一份信任,其他地头神会对李七多一份敬畏。 地头神窦吉艳上前笑道:「七哥,咱们初次见面,我没带什么东西,只准备了两坛好酒,一坛送给了五哥,一坛送给了你,这酒能治伤,药性上乘,千里送鹅毛,你可别嫌弃。」 「哪的话,」李伴峰笑道,「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窦吉艳看着年岁不大,两条麻花辫子,一左一右垂在肩膀上,模样似乎不到二十,长得俏皮可爱,一口一个七哥叫着。 这可千万不要当真,这人的实际年龄无从判断。 冯带苦道:「这位是千两坊的坊主,窦吉艳,窦姑娘。」 李伴峰赶紧道谢,窦吉艳偷偷问了一句:「七哥,你猜猜我是什么道门?」 萍水相逢,问别人道门是很不礼貌的事情,但没想到窦吉艳主动让李七猜一猜。 那就猜吧。 李伴峰想想道:「窦姑娘送了好酒给我们,应该是位酒修。」 窦吉艳摇头道:「这你还真猜错了,我不是酒修,这酒是我从别处弄来的, 我给你提个醒,你不觉得我这名字奇怪么?其实我原来不叫窦吉艳,只因为千两坊这个地方好赌,我也喜欢赌,我最喜欢斗鸡,而且眼力特别好, 我挑中的斗鸡逢赌必胜,别人都说我慧眼识斗鸡,因此给我起了个斗鸡眼的绰号, 我知道他们是笑话我,我也不怕他们笑话,我干脆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就叫窦吉艳,这回你知道我是什么道门了吧?」 李伴峰恍然大悟:「原来是鸡修!」 「哪有鸡修这个道门,」窦吉艳摆摆手道,「说的是我眼睛好用!」 「原来是眼修。」 「也不是眼修!」窦吉艳笑道,「你故意气我是吧?」 李伴峰没笑,他猜的非常认真:「那到底是什么道门?」 「我是赌修,逢赌必胜啊!” 「原来是赌修,」李伴峰再次大悟:「窦姑娘,我有位朋友也是赌修,这人乐善好施,改天一定介绍给你认识。 宾客纷纷落座,推杯换盏,新地的地头神纷纷承诺,愿意给马五的地界提供一批异怪,以供考校之用。 正地的地头神也给了承诺,但承诺相对虚一点,潘德海和窦吉艳承诺,以后对马五会多加照应。 等沙定忠等人陆陆续续送来了异怪,开荒就此开始。 此前何玉秀开荒的时候,这几位地头神找过麻烦,而今对楚二和马五提供了支持,梁子也就算揭过去了。 但有人的梁子还没揭过去。 新地边缘,一名女子隐匿身形,幽幽的看着地界上的热闹场景。 这女子长得好,宽额头,圆脸蛋,细眉弯眼,唇若樱桃,五官秀气端正,长发挽起,两发丝紧贴腮边,更显温婉娇美。 她身段更好,匀称之中稍显柔弱,尤其是那纤腰,当真盈盈一握,长裙掩映之下,仿佛丹青水墨画出来的佳人。 她是新地的地头神,楚腰纤。 何玉秀在地界上组织三头人开荒的时候,楚腰纤派来蓑蛾夫人阿柔前来考校,逼得何玉秀差点和阿柔打起来。 这仇李伴峰可还记得,收下炉火旺的地界,李伴峰特地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楚腰汗,日后要是出了变数,还得从她身上找补回来。 如果楚腰纤现在出面,给李七赔个不是,再把地界上的异怪送来几只表表心意,这事儿也能过去。 可她有些犹豫,因为她来晚了。 楚二收新地的时候,她没去捧场,到了马五这边,她又来迟了,她担心李七不给她好脸色,迟疑之间,不知道该不该现身。 算了,还是走吧。 在新地的地头神当中,楚腰纤多少有些名声,如果真被李七奚落了,自己的脸面也实在不好看。 走了十多里,楚腰纤又有些后悔。 被奚落两句其实也没什么,冲着李七撒个娇,服个软,送来些异怪表表心意,不光能解开一道梁子,还能结交一个朋友。 这个朋友对她非常重要。 她听说了花满春的事情,她知道李七当众扫了花满春的面子。 楚腰纤这些年也没少受花满春欺凌,要是能找个靠山,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些。 走走停停,楚腰纤一直拿不定主意,却在山林之间,隐约听见些笑声。 楚腰纤眉头微,问一声道:「哪条道上的朋友,敢出来见一面吗?」 一名年轻男子,身穿一袭白衫,来到楚腰纤面前,深施一礼道:「在下何家庆,见过楚姑娘。」 「何家大公子?」楚腰纤听过何家庆的名声,这人在外州和内州都受着通缉,据说前一阵子还与人联手杀了张滚利,没想到在这会遇到他,楚腰纤立刻提起了戒备。 何家庆看着远处道:「楚姑娘,你是想去给马君洋道喜?」 楚腰纤点点头道:「原本是有这个打算,我和李七、马五都有些交情,大好的日子也确实该送上一份贺礼。」 何家庆摇头叹道:「要是真有交情,姑娘也不至于这么犹豫。」 楚腰纤小嘴一翘,略显无奈道:「只怪我贪睡,误了时辰,这个时候再去, 却怕人家说我差了礼数。」 「要真是差了礼数,这事倒也好说,要是带着梁子,我劝你最好别去,李七是个记仇的人,有些事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 楚腰纤一笑:「我和李七之间能有什么梁子?」 何家庆道:「何玉秀是我姑姑,她开荒那天,你做了什么事情,当我真不知道?」 被人拆了底,楚腰纤也没强辩:「这事儿是奉了内州的命令,当时得罪李七的也不止我一个,别人能把梁子化开,为什么我不能?」 「楚姑娘,梁子化不开未必是坏事,你也知道内州的命令不好违,新地的地头神,有一块契书在内州手上,如果不能把契书拿回来,性命也就在了内州手上, 今天你到马五地头上贺喜,等到了明天,内州突然翻脸,姑娘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楚腰纤低头不语,她也确实为此事担忧过。 何家庆接着说道:「何某这人爱交朋友,凡是朋友,何某都以手足骨血相待,如果楚姑娘愿意做何某的朋友,何某会想办法帮楚姑娘把另一半契书拿回来。」 楚腰纤一惬:「这话当真?」 何家庆点头道:「当真。」 楚腰纤没急着表态,从内州往外拿契书?这种事儿她可从来没听说过。 不过何家庆确实不是凡辈,他是能杀了张滚利的人。 外州找他,内州找他,绿花子也想杀了他,可他还能活到今天,或许他真就有这个本事。 将信将疑之间,楚腰纤先提出了一个相对容易解决的问题:「我地界紧邻花仙庄,和花庄主花满春之间有些嫌隙,何公子若是能给些许照应,小女子感激不尽。」 何家庆点头道:「这事儿我帮你处置,咱们立刻就去花仙庄,只要愿意做何某的朋友,何某保证花满春以后不敢再难为你。” 楚腰纤闻言,略显羞涩道:「那我就先谢过何公子了。」 何家庆道:「适才何某说了,何某把朋友都当做手足骨血,以后就管楚姑娘叫声姐姐吗,姑娘觉得如何?」 楚腰纤低头道:「那怎么使得,咱们不看年岁,只看威望,小妹还是叫你一声何大哥吧!」 PS:去内州拿契书?真的能做到吗。 ------------ 第五百六十一章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 花满春回到花仙庄,第一件事情,是叫来自己的老仆人,如玉。 三十年前,如玉是花仙庄最得宠的女子之一,而今年老色衰,被留在花满春身边,充当管家的角色。 如玉是幸运的。 花满春在如玉面前伸出食指和中指,双指如剪刀一般左右活动了片刻。 寻常人看到这动作,还以为花满春要抽烟,但如玉明白花满春的意思,这是他心里有火,要泻出去。 花满春是欢修,是花仙庄的主人,他想要泻火,自然有专门的方式和专门的八花仙庄里一共只有三千多人,除了花满春,剩下的都是女人。 住在庄子中心地段的有五百多人,这些人正值大好年华,也是花满春最宠爱的一批女子,如玉肯定不会用这些人给花满春泻火,因为泻火过后,能活下来的人可能不到一半。 住在庄子边缘的有一千多人,这些女子有的因为年纪大了,也有的因为冒犯过花满春,她们已经失去了花满春的宠爱,只能在庄子里做一些杂役。 她们有的负责铺床叠被,有的负责扫地擦灰,还有的负责拉磨推车这些粗重活计,跟她们比起来,如玉实在太幸运了。 如玉也不能让这些人失宠的人去泻火,因为这些人可能让花满春火上添火。 还有五百多人,住在庄子外边,这些女子都有修为在身,负责巡逻放哨,保卫庄子的安全,这些人对庄子非常重要,更不适合泻火。 最后剩下一千人,不能说得宠,也不能说失宠,对花满春而言,看到了能想起来,看不到也就算忘了,这些人是最合适的。 如玉从中挑了三十人,送到花满春的宅邸,这三十人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 站在大厅里,吓得浑身哆,汗水直流花满春一挥手,如玉见状,赶紧离开了大厅,带人在院子里守着,怒火中烧的花满春随时可能杀人,离他远点才是明智之举。 花满春冲着院子喊道:「如玉,你怎么也不懂规矩了?」 如玉心尖一颤,低着头道:「主子,我,我这都按您的吩咐办了。」 「有些事儿还用我吩咐么?打水给我洗澡啊!」 「还洗-—”——」高度紧张之下,如玉嘴巴没控制住,冒出来这么一句,随即赶紧说道,「老奴多嘴了,老奴这就给主子烧水去。」 「等一会!」花满春叫住如玉,「还洗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洗过了?」 如玉愣了许久,低着头道:「老奴糊涂了,老奴记错了,主子没洗过,老奴给主子烧水·——」 不是如玉一个人反应异常,其他一群府邸中的婢子的反应也不太对劲。 花满春喊道:「都不许走,把话说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众人磕磕巴巴,把事情说了。 按照如玉等人的描述,花满春两个钟头之前回来过,回来之后洗了个澡,又走了,也不知为什么事走的。 花满春闻言大惊:「那人长什么模样?你们连我都能认错?」 听到认错两个字,如玉腿都吓软了:「主子,老奴真是眼瞎了,老奴真没看出来,那人和主子长得一模一样。」 问起其他婢子,回答的都和如玉一致:「那人确实和主子一样,我们伺候他洗的澡,不仅脸上长得一样,身上长得也一样!一道疤,一颗痣,都不差分毫。」 花满春先是极度恼火,随即陷入了沉思。 有人假扮我,扮得这么像,应该是个戏修。 可这戏修什么目的? 如玉说这人洗了澡就走了,什么都没做,几十个婢子作证,确实是这么个状况。 花满春是不信的,他把如玉和几十个婢子捆上,叫人拿鞭子抽了一顿,如玉始终没改口,婢子们的证词也没变。 难道她们说的是真的? 如果看不出对方什么意图,那这事可就难办了。 次日天明,花满春火泻了,几名女子的尸首被如玉送出大宅,找地方埋了。 花满春拾了一番,独自一人去了深山,说是要经营生意。 花仙庄听着地界不大,实际上不比海吃岭小,庄子四周大片山地,都归花满春所有,而这些山上的生意也确实不少,可包括如玉在内,都不知花满春到底做些什么生意。 花满春早上出门,黄昏归来,问如玉道:「家里没出什么状况吧?」 如玉昨天刚挨了打,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点点头道:「没什么特殊状况。」 花满春放心不下,回到正厅,打算把相关人等都叫来,好好问上两句。 刚往椅子上一坐,花满春突然发觉身后多了一幅画,画上花了三位美人,一人拿着毛笔,一人拿着举着长剑,一人拿着针线。 这是花满春最宠爱的三名女子,一名叫玉屏,擅长诗词歌赋,一个叫玉君, 自幼习武,是三层的武修,也算花满春的贴身侍卫,还有一个叫玉婉,最擅长针指。 花满春问如玉:「这三幅画哪里来的?」 如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奴瞎眼了,又把主子认错了,老奴该死,请主子责罚。」 几十个婢子也跪下了,她们不知道是自己真的认错了,还是主子故意试探他们,总之这两天算是邪门了,主子亲自做过的事情,转脸就不认账。 花满春对如玉道:「我不罚你,你仔细回答我的问题,你看到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正午时分回来的,吃了响饭,您说要作画,我赶紧给您安排,玉屏、玉君、玉婉,都是您亲自点选的,手里拿的东西,也是您亲自吩咐的。」 花满春看着那幅水墨画,良久不语。 有人假扮花满春,连续两次进了花仙庄。 第一次先传达了一个信息,对方能够准确模仿花满春,包括长相、身材、言谈举止,能骗过花满春最亲近的婢仆。 第二次传达了另一个信息,这个模仿者对花满春周围的人也很熟悉,知道哪几个人受花满春的宠爱,还知道她们都有什么专长。 遇到这种状况,要说不怕是假的,但花满春方寸未乱。 他叫人过来,又把如玉毒打了一顿,除此之外,看似也没有更好的应对方法接下来三天,花满春不出门,就在家里守着。 这三天,冒名顶替也没有出现。 到了第四天,花满春再度出门,还是说要打理生意。 如玉不敢过问,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非得出门,主子就这么缺钱么? 花满春还真就缺钱,眼下正是用钱的时候。 临走之前,花满春叮嘱如玉:「如果见我回来了,先问一句,生意赚了么? 我若是告诉你赚了,赚出两座金山来,这就是证明真是我回来了, 如果对面答的不是这一句,证明这人是假的。」 花满春再次进了深山,可没到响午,他回来了。 刚到宅子门口,如玉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旁边一名婢子哭道:「这怎么又来个主子?」 宅邸里有个「主子」,正在书房里喝茶,他赶在花满春前边回来了,进门的时候,如玉还问了一句:「生意赚了么?」 对方回答:「赚了两座金山。」 和花满春交代过的答案一模一样。 这句暗号,是花满春单独交代给如玉的,如果连这句暗号都走漏了,花满春身边已经没有能藏得住的机密了。 花满春跌爬这多年,从没遇到眼下这种状况,可他依旧镇定,直接走进书房,看着书案后边的另一个「花满春」。 「这位朋友,花某不知有何得罪之处,先行在此赔罪了。」花满春行了一礼。 假「花满春」起身回礼道:「前辈不可如此,实在折杀了何某,何某确实冒犯了前辈,今天等候于此,也正是为向前辈请罪。」 对方透露出自己姓何,花满春稍加推断道:「你是何家大公子,何家庆?」 何家庆抱拳道:「正是在下。」 花满春心里一惊,他没想到何家庆有这么高超的手段。 但他脸上毫无波澜,仿佛正在和一位朋友讲道理:「何公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这般戏弄于我,是何道理?」 何家庆笑道:「花前辈,你与何某本人确实没什么仇怨,但你与我朋友楚腰纤,过节颇深, 我这位姐姐,做事有些憨直,平素有不少地方冲撞过前辈,还望前辈雅量看在何某份上,放我姐姐一条生路。」 话说的谦卑,但手段用的硬气,何家庆前后三次进入花仙庄,这叫先兵后礼,证明了自己实力,也让花满春在谈判的过程中要重新衡量自己的本钱。 花满春真就做出了让步:「我和楚姑娘也没有什么冤仇,两地相邻,偶尔有点摩擦,再加上过往一点小事儿,却让别人当成了大事儿,只要能把话说开了, 根本谈不上什么过节。」 说话间,花满春拿出了一个梳妆盒,交给了何家庆:「这是楚姑娘遗失的一件宝物,被花某捡到了,正打算还给楚姑娘, 既然是何公子的姐姐,那就劳烦何公子把这枚梳妆盒交给楚姑娘。」 何家庆收下梳妆盒,花满春接着说道:「何公子乃后起之秀,花某也很想交你这个朋友,只是花仙庄有规矩,男子不能随意出入,还望何公子入乡随俗,不要再让花某为难。」 「这个自然,」何家庆再次赔礼,「今后再若拜见前辈,当另寻去处,何某告辞了。」 到了楚腰纤的住处,何家庆把梳妆盒拿了出来。 楚腰纤满脸惊喜:「这盒子是我的法宝,上次与花满春交手,被他抢了去, 何大哥,你是怎么得回来的?」 何家庆笑道:「表面是靠心机,实则是靠本事,姐姐,以后不用再害怕花满春,有了这次的教训,以后他再也不敢找你麻烦。」 楚腰纤一口一个大哥,何家庆一口一个姐姐,两人相处的十分融洽。 这次的教训很沉痛,但花满春可没认怂。 在何家庆面前,话说的非常客气,可花满春心头这股火,越烧越猛。 他此刻正在思索一个问题,何家庆这么做,单纯是为了给楚腰纤出头,还是有别的缘故? 在此之前,花满春刚被李七羞辱过,难道这事儿和李七也有干系? 单独对付一个何家庆已经不容易,如果李七再下黑手,花满春还真有点招架不住。 他把如玉叫过来,问道:「你跟我多少年了?」 如玉战战兢兢回答:「主子,我跟您四十年了。」 「我记得当年还宠过你。」 如玉点点头:「主子的恩情,老奴记一辈子,这些天的事情都是老奴做的不对,老奴没脸留在主子身边,且容老奴做点粗活杂役,拼上这把老骨头,再给主子出一份力吧。」 「遇到这样的狠人,你哪能防备得住,」花满春笑了一声,「这事不怪你, 你把秀艳叫来。」 秀艳正在院子里浇花,招呼一声就能听见。 可在花满春面前,如玉哪敢大声说话,她来到正厅门口,冲着秀艳招招手。 秀艳一抬头,看见如玉七孔流血,倒在了门外。 「老姐姐-——」秀艳惊呼一声,小心翼翼来到门口,查探状况。 如玉已经死了,她中了花满春的技法。 花满春让她把秀艳叫来,秀艳来了,被如玉招来了,在花满春看来,这也算如玉把最后一件差事办完了。 不管何家庆有多强的实力,对花满春而言,连续三次认错主子,如玉早就该死了。 花满春写了一封信,交给了秀艳:「你去庄子外边,找袁春萍,把这封信给她,让她当着你的面看完,然后烧了。」 秀艳连连点头,拿上书信一路飞奔去了庄子外边。 在庄子外边的营地里,她找到了袁春萍,这名女子不算是花仙庄的人,因为她不是庄主的女人,她应该算是庄主的客人。 袁春萍打开书信一看,上面写着两行字:「李七与何家庆要联手对付我,想办法把李七支走,咱们各个击破。」 秀艳问一句:「袁姑娘,信读完了么?主子让你读完之后立刻烧掉。」 袁春萍点点头,就着烛火把信烧了。 书信的火苗映衬着袁春萍的脸,却让这女子显得无比美艳。 秀艳看着袁春萍,心头一阵阵悸动,感觉一团火焰升腾而起,让她难以自持。 「袁姑娘,我———.—」秀艳身上开始冒烟。 袁春萍一惬:「你怎么了?」 「我,就是,觉得热。」秀艳身上起火了,真的起火了。 袁春萍惊呼一声:「赶紧拿水来。」 周围的女子,没有一个人敢动。 她们知道,这是花满春的技法。 她们就这么看着秀艳,看着她慢慢烧成了灰烬。 花满春没打算留下秀艳,在他宅邸里的所有婢子,他一个都不想留下。 「认错了主子,不管什么缘故,都该杀,」花满春看着院子里的一具具尸体,心头的愤恨稍微削减了几分, 「李七,你先多活几天,何家庆,我先送你上路。」 花满春想先晚几天再对付李七,可李七现在就想去找花满春。 马五的新地经营的顺风顺水,李伴峰跟冯带苦商量了一下:「花满春是你邻居,这人品行不错,上次见面,事情太多,我也没有好好招呼他,能不能劳烦你把他约出来,我们再见一面?」 冯带苦知道李七的性情,也知道李七是什么目的。 她知道李七不是凡辈,她在花满春手上也确实吃了不少亏,这是个报仇的好机会。 可冯带苦还是把李七劝住了:「李公子,这事情不急此一时。」 李七摇摇头:「我急,一天看不见花庄主,我心里难受。」 冯带苦道:「李公子,我和花满春厮杀多年,这厮的手腕我非常清楚,他不仅自身战力极高,还结识了一些狠人,这些狼人到底什么来历尚且未知, 给我点时间,让我查明这群人的来历,到时候咱们想个万全之策,再出手不迟。」 冯带苦是真心为李七着想,虽然这是除掉花满春的大好良机,但在冯带苦眼里,李七绝对不是该拿来利用的人,他是朋友,真正的朋友,是并肩作战的同袍。 可李七没那么容易被劝服,花满春已经上了食材清单,李七自然要把他列入采购计划。 通过冯带苦,李伴峰对花仙庄又有了一些了解,他准备先看看花满春那些神秘的生意,再请花满春去家里坐坐, 花满春苦心经营这多年,也挺不容易的,他要是没了,生意若是也跟着荒废了,李七心里也挺过意不去的。 他正打算往花仙庄走一趟,廖子辉突然来了新地。 廖子辉说他是为贺喜来的,还真就给马五送了一份贺礼,而后他找到了李七,说有要紧事要商量。 经过几次合作,两人之间的敌意小了不少,李伴峰专门安排了个地方,两人单独聊了几句。 「李老弟,我收到了一条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好消息,上头答应再送给你两万个三头人,说是要帮你壮大势力。 李伴峰笑道:「这是好事儿!可他们为什么要壮大我的势力?」 「从我得知的消息来看,上头的意思是你在几次任务中有效的履行了平衡人的职责,你在他们眼中是历任平衡人当中最出色的一个, 所以上头希望你在普罗州拥有更大的势力,以便日后发挥更大的作用。」 李伴峰看着廖子辉道:「他们真是这么想的?」 廖子辉摇头道:「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所以我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好消息, 但我既然收到了这个消息,如果我没把这个消息转达给你,这事儿是我做得不对, 如果我把这个消息转达给你之后,造成了你某种误解,那这件事我做的就更不对了。」 廖子辉做事小心,这件事做的尤其小心。 李伴峰思量片刻,第二天回了越州, 到了暗星局,申敬业也送来了同样的消息:「李局,上头有意增强你的实力,想在罪人城多派一批人给你送去。」 李伴峰捏着下巴道:「无功不受禄,突然送我这么一大批人手,我还有那么一点担心。」 「我也觉得这事儿来的太突然,」申敬业颇有深意看了李伴峰一眼,「但我还听说了另外一件事,上头对桦树隐修会极其不满,希望我们将这一组织清理干净。」 李伴峰故意问道:「这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申敬业大致把桦树隐修会的性质介绍了一下,重点强调了这一组织的近况:「他们的会长,好像失踪了一段时间,桦树隐修会的不少活动也暂停了, 可这段时间不知出了什么变数,他们一些活动渐渐变得频繁,尤其是在黑市,他们正在大规模的开展交易,买进买出都很频繁。」 桦树隐修会死灰复燃了。 米格洛夫不可能复活,他的魂魄被娘子收了,其他部分也早都拾缀干净了, 而今看来,他们似乎有了一位新会长。 这位新会长一上任就做了这么大动作?这事儿属实吗? 「小申,你的意思是,上头希望我把桦树隐修会端了,作为报酬,他们愿意再给我一批三头人。」 申敬业摇头:「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是说,这两件事发生的时间点,有那么一点巧合。」 说完,申敬业走了。 他说话比廖子辉还要谨慎,这点李伴峰并不觉得意外。 但他和廖子辉的意图基本一致,他们在表达某种暗示,某种带着危险却又不能明说的暗示。 申敬业是想让我提防桦树隐修会吗? 李伴峰叫来了陈长瑞,问起了之前的布置的任务:「黄华叶、夜行绿荫这几个暗能力爱好者团体,最近有什么活动么?」 陈长瑞摇头道:「他们都挺安分的,黄华叶最近几乎停止了所有活动。」 看这迹象,桦树隐修会不像是复生了,也有可能是陈长瑞的消息来源并不准确。 深夜,李伴峰联络了唐昌发:「最近黑市上有没有渡船帮或是桦树隐修会的动静?」 唐昌发摇头道:「桦树和渡船的消息都没听说,倒是见到过几个洋鬼子总在黑市里走动。」 线索扑朔迷离,仿佛答案就在文化宫黑市。 是不是该去查一查,隐修会到底想在黑市做什么? 两天后,申敬业来见李伴峰:「李局,上头有命令,让我们高度重视本月对黑市的检查工作。” 李伴峰道:「暗星局不是经常查黑市么?这次有什么特别?」 「不知道有什么特别,所以我才特别通知你,要不要参加这次检查?行动就在后天。」 「先让我看看日程安排——·· 申敬业走后,李伴峰和其他伴峰进行了深入讨论。 以暗星局的名义去调查黑市,确实是个不错的机会,可这个机会来的实在突然。 不光这个机会突然,一连串的事情都有些突然。 后天。 到底该不该去? 深夜,宋老师的电话响了。 宋老师看了看来电号码,接起电话道:「林佛脚,新鲜了,你会主动打电话「我这有火烧眉毛的事情,不主动不行,有人在我这洒饵,我不想被这事儿牵连———..」 挂断了林佛脚的电话,宋老师思量片刻,给李伴峰打了电话: 「伴峰,学校有一个学术交流会,介绍虫洞的,新老两个教授打擂台,你能来参加么?」 PS:林佛脚,是黑市的老板。 ------------ 第五百六十二章 虫洞里有生命? 越州大学,学术报告厅,李伴峰进入会场,来看一场学术论战。 这种论战在越州大学很罕见,在整个桓国也算少有。 正常的学术交流会,都是邀请几个行业专家作为嘉宾,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做一些报告,纵使有交流讨论的环节,也是在主持人的引导下,分享一些科研过程中的经验。 而今天的情况完全不同,没有作报告的环节,直接进入交流探讨,参会的两名主要嘉宾,在很多学术问题上,观点完全相左,他们之间的探讨,很可能会演变成辩论。 今天要讨论的主要问题,是穿越虫洞过程中的引力潮汐。 李伴峰在会场后排,找了个座位坐下。 宋老师和他坐的并不近,她在虫洞领域也取得过不少科研成果,属于交流会的嘉宾之一,她坐在了第一排,并做好了参与讨论的准备。 讲台上,在国内虫洞领域的绝对权威,七十二岁的老教授严有军,率先发言。 他没有准备课件,也没有准备发言材料,因为在他看来,今天的课题不值得做任何准备。 「旅行者在穿过虫洞时所感受到的潮汐效应必须足够小,这是可穿越虫洞的基本要求,说实话,我不觉得这样的话题还有什么可争论的意义,小于,你说呢?」严有军喝了一口茶水,带着慈祥的笑容,看着四十八岁的于耀明。 四十八岁,在大部分领域里都算不上年轻了,可在严有军面前,于耀明必须摆正自己后生晚辈的位置。 「不光是他,」坐在李伴峰左边的一名女同学,扶了扶眼镜,低声对李伴峰道,「在国内的虫洞领域,任何不符合严有军认知的学术论点,都是荒谬的,幼稚的,不值得去争论的。」 李伴峰没看这位女同学,也没做任何回应,他继续听着老教授严有军的讲解所谓潮汐效应,就是物体在不均匀的引力场中,不同部分所受到引力的差异。 举个简单例子,一个人一头撞向黑洞,头离着黑洞更近,脚离黑洞更远,头受到的引力大,脚受到的引力相对小一些,到了一定的距离,两者的引力差足以把一个人撕碎,这就是潮汐效应。 「虫洞也是如此,」严有军又喝了一口茶水,「在极端情况下,虫洞的潮汐效应和黑洞没有区别,大部分的虫洞也不可能具备可穿越条件,基于以上常识, 我觉得在这个话题上确实没有争论的必要, 当然,现场还有不少人对虫洞的概念并不是很清晰,我在这里可以为大家做一些基础知识的普及,所谓虫洞,是宇宙中连接两个不同空间的狭窄隧道,又被称之为时空细管,也是在短时间内实现长距离空间旅行的一条渠道—.”” 听着严有军的讲解,那女同学又对李伴峰道:「你看他多恶心,明知道是常识,还要故意细说一遍,仿佛再跟一位数学家讲解一元二次方程的解题公式,仿佛对方是个刚入门的学生,严有军最喜欢用这种方法打压别人,恶心别人。」 这方法确实挺恶心,一开始,李伴峰觉得严有军讲得通俗易懂,对他这种门外汉来说,还挺友好。 可讲完了基础理论,接下来他还要讲虫洞研究的历史,从上世纪初奥翠丽物理学家最早提出的虫洞概念,到后来广义相对论和虫洞之间的联系,严有军不断用基础知识来教训一个在学术领域取得了一定建树的科学家,就像以长者的身份,正在跟一个名厨在介绍酱油的用途。 「虫洞早就不是新鲜的科研领域,无数先贤已经给我们指明了方向,我们要做的努力是在正确的方向,寻找更新的成果,而不是在没有意义的争执上,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 一个物理系的本科生,都能清晰的说出潮汐效应的概念,如果这个问题还要在专业领域做一场学术讨论,我认为是可耻的,是可笑的!」 经过了将近半个小时的基础知识讲解,老教授终于讲明了他的观点,在他看来,于耀明就是一个连基础知识都搞不懂的小丑。 坐在旁边的女同学对李伴峰道:「如果我没记错,你本科毕业之后,就没有继续读书了,对么?」 李伴峰干笑一声道:「你还记得我?」 女同学笑道:「我怎么会不记得你?从高中至今,我被你拒绝过多少次?」 这位女同学名叫方雨菲,高中时代和李伴峰是同班同学,到高二时,对李伴峰有过一次表白,被李伴峰拒绝。 高考结束后,方雨菲主动提出想去李伴峰家里坐坐,再次遭到李伴峰的拒绝,因为当时李伴峰睡桥洞,不方便接待客人。 两人双双考进了越州大学,但不在同一个专业,大学期间,方雨菲三次向李伴峰表白,全部遭到拒绝。 直到今天,在学术交流会的现场,方雨菲居然还能认出李伴峰。 她对李伴峰的感情很特别,但能在众人当中认出一名云上宅修,这不是光靠感情就能解释清楚的问题。 方雨菲微笑的看着李伴峰,两年多没见,她依旧那么漂亮,在高中时是班花,在大学时代,在理学院里,也只有陆小兰和她不相伯仲。 但她和陆小兰不同,陆小兰所有考试都是涉险过关,有些考试甚至还需要何家庆的帮助。 在本科期间,方雨菲的成绩是整个理学院的依依者,考研之后,她成了越州另一所知名大学的研究生,这样优秀的女孩,身边从来不缺追求者。 眼下她身边就有一位,名叫韩跃龙,他和方雨菲来自同一专业,但不是同一个导师。 方雨菲的导师是于耀明,韩跃龙今天来听这场学术交流会,就是想在方雨菲身边多待一会。 韩跃龙不认识李伴峰,可听到两人的谈话,他发现两人关系不太一般,于是他特地挖苦了李伴峰一句:「你才本科毕业?那这种交流会你最好不要来了,凑热闹也得看场合,这里有太多东西你根本听不懂。」 李伴峰没作声,如果不是这段时间被宋老师单独补过课,有很多东西李伴峰确实听不懂。 方雨菲转眼看向韩跃龙:「说他听不懂,你又能听懂些什么?你比他懂得多么?」 韩跃龙有些不服气:「我都研三了,这是我的课题方向,我起码是个内行人,你拿个本科生和我比较?」 「内行人?」方雨菲笑了,一边笑,一边摇头,「你不是内行人,在这座学术报告厅里,内行人少之又少,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韩跃龙生气了,虽然他在积极的追求方雨菲,但方雨菲刚才的话似乎伤害了他的自尊心:「那按你的标准,到什么程度才能算是内行人?」 方雨菲看着讲台,眼中满是敬意和崇拜:「听听内行人阐释吧,这些知识本来不该让你们知道,这足以让你受益终生。」 在严有军那番漫长的说教结束之后,另一名教授,四十八岁的于耀明终于有了发言的机会。 「今天讨论的重点是,旅行者在穿过虫洞时所感受到的潮汐效应必须足够小,到底是不是穿越虫洞的必要条件, 刚才严教授讲了,如果潮汐效应过大,人在靠近虫洞时,会被直接撕成碎片,变成最基本的粒子,这听起来确实是个常识性问题, 可我们忽略了另一个问题,这个靠近虫洞的人当时处在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他的生命处在一种什么样的形式?在空间被严重扭曲的情况下,他的身体是否还会受到潮汐效应的影响?」 严有军从主持人手里要来了话筒,直接打断了于耀明:「你的这些说法是有理论依据,还是纯粹属于天马行空的想象?如果只是你的想象,我没必要在这跟你浪费时间。」 于耀明笑道:「严教授,这只是我在研究过程中做出来的一个假设,当然我针对这一假设进行了大量的数学求证,虽然还有一部分理论在推导过程存在问题,但整体的思路非常清晰,就比如说———.” 于耀明刚把他的推导过程放在了大屏幕上,话说一半,又被严有军打断了:「不要以为通过数学证明,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你还可以通过数学去证明这个世界是二维的,可证明了这样的假设,又能有什么意义?」 方雨菲沉着脸道:「无知的老家伙,几次打断别人的话,你看他多没教养!」 韩跃龙惊讶道:「严有军教授是这一领域的泰斗,他可是受到国际认可的, 你怎么能说他无知。」 方雨菲面带嘲弄的说道:「他只是受到了一群门外汉的认可,他白活了这么大年纪,他对虫洞一无所知。」 韩跃龙道:「这话过分了,今天到场这么多专家,都是冲着严教授来的,你说他一无所知?难道这么多专家都是瞎子?都是傻子?」 「是的,」方雨菲点点头,先看向了韩跃龙,又看向了李伴峰,「他们都是瞎子,都是傻子,你们也一样,曾经的我也一样。」 方雨菲的视线停留在了李伴峰身上:「我曾经以为你是那么的特别,我曾经以为你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其实你和他们并没有分别,都是那么的无知和愚蠢我为自己感到惭愧,因为对智慧、对人生、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都太少,以至于我一直相信你是个不平凡的人,以至于我在你的身上浪费了那么多感情和幻想, 好在你是幸运的,你今天来对了地方,用你的眼睛去见证,用你的耳朵去聆听,仔细看看蕴藏在智慧之中的力量。」 韩跃龙觉得方雨菲今天很不正常,她有些过于亢奋。 李伴峰没太留意方雨菲的状态,他在认真看着于耀明的课件。 于耀明在课件上一段一段展示着自己的推导过程:「在我们熟知的生命当中,有一个承受潮汐效应的极限数值,超过这一数值的限度,我们身体的分子结构就会受损, 这是我们基于现有的知识进行的基本假设,因为我们当中没有真正靠近过虫洞,没有人知道我们在虫洞附近乃至在虫洞之中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如果换一种假设,我们可能从碳基生命变化成硅基生命,我们的生命形式可能打破当前的分子结构,甚至是原子结构,从而适应虫洞附近的极端变化, 又或者我们的结构本身不发生变化,而是在某种能量的影响下,在局部区域出现负的能量密度,使得虫洞附近形成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 严有军一笑,再次打断了于耀明:「于教授,你来之前有没有认真想过自己要说什么?先别扯什么原子结构,就算分子结构发生变化,生命那还叫生命吗? 把一个活人烧成灰了,你觉得这个人还能活过来么?」 「这个比喻不恰当,」于耀明继续展示着推导过程,「把一个活人烧成了灰,这个变化过程不涉及空间本质的变化,而空间本质的变化会给环境和生命带来适应性的进化。」 「你说进化?就人类目前的科学,尚且不能还原生命的进化历程,你跟我说生命会在虫洞附近进化,说这番话的时候,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像个喜剧演员?」严有军觉得荒唐,他也准备好了更激烈的词句。 在下边观看辩论的几位专家有点坐不住了,他们把视线投向了交流会的主办方负责人,副校长陆剑鹏。 「老陆,真把场面弄得剑拔弩张,合适吗?」 「这哪还是学术交流会,这两个人都快动手打起来了,这哪还有一点讨论学术的氛围?」 「我觉得这就是讨论学术应该有的氛围,」陆剑鹏对当前的状况非常满意,「以前的学术交流会是怎么做的?五六个专家轮流作报告,做完报告,接受采访,彼此吹捧一番, 等交流结束了,台上的被捧得舒服了,台下的听得快睡着了,散场之后,领域还是那个领域,格局还是那个格局,能有什么成果?」 周围人没再作声,他们发现陆校长今天说话也很冲,似乎被台上的气氛感染了。 他的确被感染了,这就是他举办这场交流会的初衷,他要改变虫洞这一学术领域的格局,也要为这一领域赢得更多的关注度。 台上,于耀明和严有军的争论愈发激烈,于耀明的每一个观点都会遭到严有军的驳斥,严有军的每一句驳斥,也都会遭到于耀明的反击。 「严教授,所谓生物进化,就是为适应环境产生变化的过程,我为此对生物学进行了专项研究,生物在极端条件下的进化速度是惊人的—.” 严有军再次打断于耀明:「不用说什么研究,你本来就是学生物的,你本科就是生物系的,硕士期间半路出家学了天文,博士期间又转了量子物理, 现在的做学术,天天都喊着打破专业壁垒,把彼此不搭边的学科混在一块, 把各行各业的专家糊弄一遍,论文发得快,奖也拿得多,这是在做学术么?」 方雨菲在台下听的直咬牙:「这老东西开始人身攻击了,他也就这么点本事!」 韩跃龙在旁问了一句:「雨菲,你就这么在乎于教授么?就因为他是你的导师,你就看不得他受一点委屈?」 方雨菲点头道:「是的,他不能受委屈,尤其不能受这些蠢人的委屈,这些蠢人如此的无知,他们对于教授的每一次挑畔,都是对智慧的亵渎。」 周围人听到了方雨菲的话,都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韩跃龙都冒汗了,今天的交流会本来就紧张,方雨菲的状态又让人如此担心。 「雨菲,别说了—— 「说了又怎么样?」方雨菲轻蔑一笑,「你就是蠢人之一,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智慧和力量。」 她本来也想挖苦李伴峰一句,可李伴峰正在认真听于耀明的阐述,他对于耀明的观点很感兴趣。 于耀明对严有军道:「严教授,我这里列举了大量的论证过程,请你看过之后,我们再进行下一阶段讨论。」 严有军摇了摇头:「我不会看你这些毫无依据的论证,这些论证的基础,都是你凭空想象出来的假设。」 「那你至少要让我把观点阐述完整,请不要频繁的打断我。」 「我就是要打断你,你建立了一个荒谬的观点,用一个荒谬的推导过程去引导其他人的思路,这是典型的误导,这是典型的学术欺诈!」 宋老师摇摇头,严有军开始扣帽子了。 她观察着于耀明的反应,就目前看来,于耀明的情绪还算正常。 「严教授,你说我在欺诈,那就请你指出来,我哪条论点或是论据存在欺诈行为。」 「你不用多做解释,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认为生物能够通过进化,自行适应虫洞周围的潮汐效应?」 「是的,」于耀明点头道,「我甚至还认为虫洞周围,甚至其内部本身就存在生命。」 「大家都听见了吧,他说虫洞内部有生命,」严有军抒了抒头上的白发,笑出了声音。 于耀明没笑,他至始至终都很认真:「虫洞的内部环境,要比虫洞周围稳定的多,我们只要顺利进入虫洞,我认为我们也可以在虫洞之中生活。」 「我们还能在虫洞里生活,」严有军笑得更大声了,「你是不是觉得黑洞附近也有生命?」 于耀明依然点头:「我觉得有这种可能。’ 严有军笑道:「你是不是幻想过有几条巨龙把守黑洞的入口,谁要妄图进入黑洞,就会被巨龙吞噬?」 「我觉得不一定是巨龙,我觉得可能是其他的生命形式,甚至我们更熟悉的生命形式,可能有些生命形式和我们完全一样,甚至在黑洞之中缔造了文明。」 严有军点点头道:「你怎么不去写科幻?」 于耀明很认真的回答:「如果这里是文学沙龙,我愿意和你探讨关于创作的问题,可这里是学术讨论,我们所有的探讨方向都要基于学术理论。」 「你还知道这是学术讨论?」严有军收去了笑容,却没有改变语气中的讥讽和嘲弄,「那就请你举出个例子,一个生命在虫洞附近得到进化的例子,来支持你荒谬的观点。」 「你想要一个例子?」于耀明举起了手里的钢笔,「我说这只钢笔可能因为接近虫洞,而具有了某些生命特征。」 「钢笔有生命特征。」严有军再次笑出了声音,现场很多人,包括主持人在内,都笑了。 韩跃龙叹道:「学术交流会怎么会变成这样,于教授太偏执了,这都成为闹剧了。」 「于教授一点都不偏执,这也不是闹剧!」方雨菲白了韩跃龙一眼,「仔细听一听于教授的理论,这是你为数不多摆脱愚昧的机会。」 韩跃龙不想再和方雨菲说话,他觉得方雨菲和于耀明同样的偏执。 方雨菲再次看向了李伴峰,李伴峰认真的看着大屏幕上的公式,也认真的听着于耀明的讲解。 钢笔有生命,万物皆有生命,这个观点李伴峰听过,娘子说过,放映机也说过。 这个观点得到过印证,放映机和镰刀都是例子。 于耀明的观点并不荒唐。 可其他人和李伴峰的想法不一样,现场议论声不断,嘈嘈切切,似乎都怀疑于耀明疯了。 于耀明拿着钢笔,看着严有军道:「我说这支钢笔有生命的特征,难道你不相信?」 严有军笑了许久:「你都认为钢笔有生命了,我还怎么和你交流?」 「这太遗憾了。」于耀明甩手把钢笔扔了出去。 钢笔飞向了严有军,直接贯穿了他的额头。 严有军坐在沙发上,笑容渐渐凝固,鲜血顺着额头缓缓流了下来。 他的眼神瞬间暗淡,整个人仰卧在沙发上。 主持人愣住了,所有的专家和教授都愣住了。 会场在几秒钟之内安静了下来,随即发出了阵阵尖叫。 这是学术交流,这是学术辩论。 韩跃龙叫的很大声:「这,这是怎么了?杀了人?严教授这是怎么了?」 「他死了,」方雨菲很镇定,「这种顽固的守旧派,是科学进步的绊脚石, 他该死,早就该死,他要为他的愚蠢和霸道付出代价!」 于耀明站在讲台上,静静看着现场的观众。 观众们在尖叫声中,疯狂冲向报告厅的出口。 几名安保人员在试图维持秩序,却无法阻挡失控的人群。 「雨菲,快跑!」韩跃龙抓住方雨菲,想要逃离报告厅,却被方雨菲一把甩脱。 「快走吧,蠢人,」方雨菲面带嘲弄看着韩跃龙,「我说过,你一无所知, 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智慧和力量,今天你见识到了。」 韩跃龙不再与方雨菲说话,他随着人流一并冲向了出口。 方雨菲转眼看向李伴峰:「你也走吧,这里确实很危险,快点离开,我知道你比那些蠢人略强一些,你可能感受到了来自智慧的震撼,你可能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知识, 但你和他们一样,也对真正的力量一无所知,于教授现在很生气,他即将爆发出的力量将超出你的认知,那些力量对你而言,相当于神的怒火,等同于毁天灭地, 你是凡人,你还没有找到脱离凡人的道路,我也具备一些力量,趁着我现在我还能保护你,你赶紧离开这。」 她伸手去拉李伴峰,却发现李伴峰不见了,眼前只留下些许残影。 李伴峰哪去了? 他怎么突然消失了? 方雨菲一脸惊讶,四处寻觅李伴峰的身影。 讲台上,主持人已经吓跑了,其余专家教授也都走光了,只剩下于耀明和严有军的尸体。 于耀明俯身想把钢笔捡起来,隐约听到有人在他耳畔说道:「别动,那是凶器,最好把它放在原来的地方。」 「谁!」于耀明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但没有看到对方的身影。 「你被捕了,我现在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没等对方说完,于耀明立刻捡起钢笔,朝着声音的来源,甩出一片墨水。 钢笔特殊,墨水也是特制的,如果对方用了某种隐形术,墨水可以标记出对方的位置。 可墨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是被甩在了讲台的红毯上。 「你不愿意回答问题就算了,别乱甩那些墨水,这会给调查取证带来不小麻烦, 另外,你的课件很有趣,能借我看看么?如果有更详细的资料,也一并借给我。」 于耀明意识到状况不对,收起钢笔,纵身跳到学术报告厅的屋顶,想要逃离现场。 砰! 李伴峰在屋顶现身,一脚把于耀明端到了观众席上。 于耀明摔得很重,跟跟跪跪站不起来。 李伴峰拿着手,把他在了座位上,整个过程极快,于耀明看不见李伴峰的身影,也没法从手中挣脱。 他具备一定能力,但从体魄来看,应该不是修者。 方雨菲扶了扶眼镜,倒是看见了李伴峰。 她的眼镜很特殊,是一件极具价值的高级设备,只是她的大脑此刻难以运转。 李伴峰,打伤了于教授。 对于方雨菲而言,于教授是神灵一样的存在,当他无法再忍受凡人的愚蠢他就会发动毁灭世界的力量。 她愿意做于教授的坚定追随者,在于教授的指引下,她找到了那条脱离凡人的道路。 可就那么一瞬间,只用了一瞬间。 李伴峰制伏了于教授。 他到底是什么人? 学术报告厅一片大乱,似乎没有人留意到于耀明的状况。 方雨菲也想逃走,忽见宋老师出现在了面前:「你叫方雨菲吧,我记得你, 你曾经也是越州大学的学生。」 方雨菲猛然闪身,想绕过宋老师,却被宋老师按住了头顶。 「你看见他了?我不该忽略了你,我没想到你会坐在他身边。」 宋老师没有说话,可方雨菲却能听见她的声音。 「你看见的不是李伴峰,你要记住,他不是李伴峰,他是陌生人,你从来没有见过的一个陌生人,你根本不认识他。」 方雨菲感觉头顶阵阵酥麻,似乎有电流穿过。 「你不认识他.—」同样的话重复了几次,方雨菲陷入了昏迷。 PS:宋老师曾经说过,没有人能监听她的电话。 ------------ 第五百六十三章 良心 越州大学的学术交流会命案,影响非常恶劣。 恶劣的不光是命案本身,还包括后续一系列问题。 外州不是普罗州,暗能力的运用,在外州不是公开化的,九成九的外州人不知道暗能力的概念,就连一些低端的暗能力爱好者团体,都不能确认暗能力是否存在,对于信仰科学的专家、教授和学子,他们在学术报告厅经历的事情,等于在挑战整个外州的认知。 好在事情得到了有效控制,于耀明只杀了一个严有军,杀人的过程极快,大多数人没看清楚,也给了官方做出合理解释的机会。 最终,严有军的死因被解释成实验事故,至于交流会上为什么要做实验,做了什么性质的实验,后续还有大把时间能把这事儿圆上。 眼下上边决定抓紧时间调查两个人,一个是于耀明,他到底通过什么方式掌握了暗能力,在公开场合下杀死严有军的原因是什么? 另一个人是李七,是他及时逮捕了于耀明,避免事态进一步扩大,可他出现在学术报告厅的原因是什么? 难道他早就看出有出事的苗头,还是这里有更多的隐情和阴谋? 李七对此给出了相当真诚的答案:「我是一个热爱科学的人,抱着学习知识的态度,去越州大学观看学术讨论,恰好遇到了这桩案子。」 这番话里虽然忽略了一些内容,但李七说的都是实话, 可他说了实话,居然没人相信,上头下了紧急文件,要求立刻开展案件审理,重点加强对李七的调查。 文件批给了王局长,王局长很上心,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做好了工作方案,找申敬业去汇报。 「局长,我们的工作方案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直接动用审讯设备,力争让李七在今夜说出案件的整体情况, 第二阶段,组织专案组成员,对李七开展专项调查,结合第一阶段的审理结果,理清案件的整个脉络, 第三阶段,结合当事人于耀明及其他目击者的供述,对细节问题进行分析比对,防止李七有所隐瞒, 按照工作进度,我们在三天之内能够获得初步调查结果,并形成调查报告。 1 申敬业看了看方案,放在了一边,问道:「于耀明的口供拿到了么?」 「拿到了。」王局长把笔录交给了申敬业。 申敬业翻了翻,点点头道:「就这样吧。」 就这样,是什么意思? 王局长没明白申敬业的意思,他认为申敬业应该认可了他的工作方案:「我现在就去通知审讯室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做好相关准备。」 申敬业看了看手表:「都六点半了。」 王局长以为自己动作慢了,赶紧起身道:「我现在就去准备。」 申敬业摇摇头道:「六点半了,该下班了,老王,回家吧。」 王局长愣在当场:「申局,文件里有要求,要咱们立刻开展审理———” 「方案放在我这,这事我来处理,你回去吧。」 王局长一脸雾水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申敬业让他回家,他也不敢走,坐在电话旁边,等待申敬业下一步的指示。 申敬业拿起电话,让秘书叫了几份外卖,他带着吃的,去了李七办公室。 李七坐在办公桌后边,笑道:「小申,来审我?” 「我还没吃饭呢,」申敬业把酒菜放在了桌上,「陪我吃点呗。」 李伴峰在随身居吃过饭了,申敬业一再邀请,李伴峰陪他喝了两杯。 窑鸡、牛肚、拌海蛰、酸菜鱼,申敬业的菜,准备的挺硬。 李伴峰道:「我现在是重点调查对象,你给我这待遇是不是太好了?」 「这算什么待遇,」申敬业摇摇头道,「他们想调查你?凭什么就调查你? 他们有这个资格吗?」 李伴峰盯着申敬业上下打量了一番,他怀疑眼前的申敬业不是真的。 「小申,刚才这番话,是你说出来的?」 「是我说出来的,」申敬业给李伴峰了个鸡腿,「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糊里糊涂,什么都不明白?」 李伴峰摇头道:「你什么都明白,就是爱装糊涂。」 「是,爱装糊涂,有些事不装不行,」申敬业喝了一口啤酒,「可不能什么事都能糊涂,于耀明这事儿就不能糊涂, 你为什么去了越州大学?为什么参加学术交流会?这事儿重要么? 今天这事,要不是你在现场就完蛋了,于耀明不知道要杀多少人, 如果于耀明杀个血流成河,转身跑了,这个后果有谁承担得起? 你不光救了现场那些人,还把上边那群人也给救了,现在他们反过来要调查你,他们脸怎么那么厚?」 李伴峰越发惊讶,他依然怀疑眼前的申敬业是别人冒充的,可在他身上又看不出任何异常。 申敬业放下啤酒罐道:「我这几句心里话,只跟你一个人说,我之前打过招呼,你这屋的监控都停了,出了这个门,我刚才说过的话,可都不认账。」 这话才像申敬业说出来的。 李伴峰道:「于耀明那边查清楚了没?他的暗能力从哪来的,他为什么要杀了严有军?」 申敬业叹道:「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是他口供,你先看看。」 李伴峰接过口供:「这个我能看么?不怕我串供么?」 「不怕!」申敬业摇摇头,「给别人看了都是瞎耽误功夫,给你看了或许还有些用处。」 李伴峰一边翻看,申敬业一边介绍:「按照于耀明的供述,他并不知道暗能力的概念,他不是修者,也不是暗能力爱好者,他的特殊能力,来自一些实验。」 「什么实验?」口供记录的有些零散,李伴峰不太好翻找。 申敬业道:「他说是模拟虫洞周围环境的实验,他把自己放在模拟的极端环境之中,观测自己的体征数据,结果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进化,拥有了特殊能力, 因为他的特殊能力来自于科研,他把这类能力称之为智慧之力,这一点,在他几名学生的口供中也得到了验证。」 李伴峰想起了方雨菲,她始终跟李伴峰强调,她的导师拥有超出认知的智慧和力量。 「他的学生都还好吧?」 「一个女学生精神不太正常,医院那边说是因为受了过度惊吓,其他学生状况还好。」 李伴峰继续翻看着笔录:「他的能力属于哪个道门?又或是哪个职业?」 申敬业摇头道:「哪个职业都不是,他身手挺灵活,但不具备漫步者的速度能力,他懂得不少搏击技巧,但又不具备搏击者驾驭武器的能力。」 李伴峰道:「他能用钢笔杀人,这还不算驾驭武器的能力?」 「那件钢笔的来源不太好解释,我怀疑那是一件暗能量载体,通过测试,却没有体现出暗能量载体的特性, 可如果那真是一支普通的钢笔,放在于耀明手里,绝不可能轻易贯穿一个人的头颅,他没有那样的能力。” 这钢笔这么特殊? 看来得找机会和那支钢笔交流一下。 「于耀明杀死严有军的动机是什么?」 申敬业叹道:「要不是亲眼看到口供,我也不信,于耀明杀死严有军的动机,是出于愤怒。」 「只是出于愤怒?」 「是的,审讯过程中,有评判者在场,也就是普罗州所说的德修,以于耀明的能力,不可能抵挡这位德修,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于耀明长期受到严有军的打压,在学术界,有不少人知道这件事,参加交流会之前,于耀明就曾向学生们透漏过,他要在会场上,给严有军严厉的惩治,甚至可能剥夺对方的生命。」 李伴峰放下口供道:「他要谋杀严有军,事先告诉给了他的学生,然后选择在学术交流会现场作案?」 申敬业点点头道:「你是不是觉得他疯了?」 从方雨菲当时的反应来看,于耀明说的应该是实话,方雨菲对严有军的死并没有感到惊讶。 至于于耀明是不是疯了,要看在什么环境下。 在普罗州,宣战之后再杀人,也不算什么新鲜事,但在外州,这个举动确实有些疯狂。 申敬业接着说道:「我们找了专业人员,对于耀明做了全面检查,还对他的精神状态做了评估,虽然没有发现实质性的病变,但他的精神状态极度偏执, 他自己也承认自己的精神状况出现了变化,这种变化也是他的一些实验导致的,他的学生也很偏执,可能都和他做过的实验有关, 如果不是你把这个疯子给抓住了,这个人今后的行为实在不堪设想。」 两人又喝了几杯,申敬业点了支烟道:「这两天我的心一直悬着,而今出了这么档子事儿,我这心倒是放下了, 上头一直跟我说调查黑市的事情,我就觉得这事儿来的不寻常,文化宫黑市多少年了?为什么上头突然重视起来了? 老廖那边收到了些风声,有个姓花的人,与你有些过节,他和外州好像有些联络,不知道这事儿是不是和他有关。」 姓花的人? 花满春? 黑市的事情和他有关? 李伴峰盯着申敬业看了片刻。 不管消息是真是假,申敬业都不会轻易透漏出来,他向来不愿参与职权范围之外的事情。 今天他怎么这么反常? 申敬业接着说道:「而今出了这么大乱子,黑市的事情倒是能暂时搁下了, 你听我一句劝,这两天最好先在局里住着,要是实在住不习惯,回家住着也行, 但你可千万别去黑市,桦树隐修会的事情,渡船帮的事情,这段时间也最好别去调查。」 和李伴峰推断的结果一样,宋老师突然让他去参加学术交流会,目的就是为了让李伴峰躲过这场黑市调查行动, 这场行动很可能是一场陷阱,针对李伴峰的陷阱。 可花满春有多大能量?能把手伸到外州,甚至伸到了暗星局的上层? 「小申,你跟我透露这么多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李伴峰直接把话挑明,他想看看申敬业的反应。 申敬业把罐子里啤酒一饮而尽,吃了口海蛰皮:「我做事,向来对得起良心。」 李伴峰抿了口酒:「有没有对不起良心的时候?」 申敬业沉默片刻,点了支烟,又开了一罐啤酒,喝了一大口,半天不说话。 他看了看李七的办公室,想找个机会把话题岔开。 他看到了书架上的一台发条唱机,问道:「这是个摆件儿?」 「不是摆件儿,」李伴峰摇摇头道,「这是个唱机,我从普罗州带来的,能放曲子。」 「真的假的?」申敬业不太相信,「放个曲子听听呗?」 李伴峰给唱机上了发条,把唱针放在了唱片上。 此此 ~ 申敬业微微摇头道:「这杂音大了一点。」 李伴峰道:「黑胶木的唱片,杂音算小的了。」 短暂的前奏过后,凄婉的歌声响了起来。 「蝴蝶儿飞去,心亦不在,凄清长夜谁来,拭泪满腮,是贪点儿依赖,贪一点儿爱,旧缘该了难了,换满心哀———”” 申敬业听的很认真,手里的烟,烧了一大半,却没顾得上抽。 「这歌叫什么名字?」 「野草闲花逢春生。」” 「谁唱的?」 「普罗州的歌后,姜梦婷。」 其实这张唱片不是姜梦婷录的,是娘子录的,但李伴峰不能说出娘子的名字,只能推说在姜梦婷身上。 「真好听,」申敬业仔细回想着曲子中的滋味儿,对李伴峰道,「能再放一遍么?」 李伴峰点点头,把唱针重新放在了起点。 歌声再次响起时,申敬业手抖了一下。 烟灰掉在了裤子上,手里的烟彻底烧光了,他重新点了一支。 借着乐曲的掩映,申敬业喃喃低语:「要说,说,对不起良心的事,也是有的,大头的事情———-我对不起他。” 李七问道:「只有大头一个么?」 「还有,」申敬业深深吸了一口烟,「还有蜜饯儿,锥子、花甲————-之前的局长对不起他们,我也对不起他们, 可能是因为,一直都是这样,我不想这样,也这样了,可就算一直都是这样,我还是对不起他们。」 申敬业说的断断续续,香烟在指尖上不断的颤抖。 「林花儿谢了,连心也埋,他日春燕归来,身何在。」 乐曲再次到了尾声,申敬业熄灭了香烟,抓起夹克,起身道:「我回家了, 我媳妇儿,心眼小,我要是没打招呼就不回家,她该难受了,我走了。」 走到门口,申敬业回过头道:「这歌,真好听。」 李伴峰点点头:「改天咱们再多听几遍。” 申敬业今天确实不正常,但李伴峰确定他不是别人假扮的。 这就是真正的申敬业,他情绪反常应该和于耀明有关,审理于耀明的时候, 他就在现场。 于耀明有感染别人情绪的能力,在学术报告厅,有不少人的情绪都被他感染了,包括他的学生,也包括交流会的主办者。 申敬业受到感染,跟李伴峰说了些他平时不可能明说的话。 但他理智还在,遇到关键话题时,会想办法绕开。 可等听了娘子的歌,他的情绪再一次被放大,以至于情绪有些失控。 小申呀,你这个人,到底该怎么说呢————— 李伴峰摸了摸放映机,放映机和屋子里的监控设备们打了声招呼。 申敬业确实下了命令,关掉了李伴峰办公室里的监控设备,但难说这些设备什么时候会被再次打开。 而今就算他们被打开了,也不会让监控者发现任何异常,李伴峰把放映机留在办公室站岗,自己回了随身居,和娘子探讨于耀明的课件。 普罗州,花仙庄。 庄主花满春正在听袁春萍转达外州的消息:「情况有变,李七暂时还活着, 但短期内无法离开外州。」 花满春点点头道:「绊住他就够了。” 他看向另一名女子,问道:「有何家庆的消息么?」 这名女子叫连翠,是花仙庄的人,在花满春面前,自然要比袁春萍恭敬的多:「主子,我们还没查到他的下落。」 「还没查到?」花满春看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吓得连翠站都站不稳。 「奴婢立刻加派人手去查———· 「把你的人手都派去,」花满春捏了捏连翠的脸蛋儿,「我等你到明天,明天走这个时候,我必须要听到何家庆的消息。」 连翠运气还真不错,到了第二天黄昏,真就查到了何家庆的下落:「主子, 何家庆刚刚到了楚腰纤的地界。” 「好啊!」花满春心情大好,对袁春萍道,「劳烦你通知浦子里的朋友,今晚是花某报仇的日子,若是记得花某对浦子的功劳,也记得花某对诸位的情谊, 还请诸位给花某添些帮衬。」 袁春萍道:「庄主放心,浦子里两位前辈就在附近。」 花满春回身对连翠道:「你带人守住庄子,若是出了差池,可别怪我无情。」 连翠连连点头,刚出了厅堂,一张蛛网正撞在了脸上。 主子的大厅里居然生了蛛丝? 难怪之前那群婢子被杀了,连个蜘蛛都打扫不干净,她们做事也太不成样子。 连翠揉搓几下,赶紧召集人手,加紧在庄子里布防。 达博伊恩斯感知着蛛丝的震颤,对冯带苦道:「冯女士,花满春带人去了楚腰纤的地界,和何家庆之间有一场恶战,消息非常可靠。」 冯带苦点点头,把一支珠花递给了达博伊恩斯,这是一件灵物,也是事先双方商定好的酬劳。 达博伊恩斯收下了珠花:「冯女士,我与李七和马五都有过节,还请你遵守约定,不要把我的行踪泄露给他们。 冯带苦道:「一天之内,我不会把你的行踪泄露给任何人,过了今天,我们形同陌路, 如果你的消息有假,我不会放过你,就算消息是真的,我给了你酬劳,咱们也两不相欠, 如果日后李公子和五郎想要杀你,我绝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达博伊恩斯点点头,迅速消失在了丛林深处。 冯带苦把消息转告给了马五,马五拿出简易电话,以罗正南为中枢,打给了李伴峰。 「老七,花满春去了楚腰纤的地界,要开战。」 放映机和一群摄像头纷纷打了招呼,李伴峰从暗星局里走了出来,去了花湖公园。 新地一座宅邸内,楚腰纤正给何家庆沏茶:「何大哥,今日来找小妹,不知有何差遣。」 何家庆笑道:「姐姐哪的话,我今天是专程来看望姐姐的,顺便有件事情想和姐姐商量。” 「莫说商量,大哥有事儿只管吩咐,小妹听着就是。」 何家庆叹道:「姐姐,你若是这么客气,我可就没法开口了,我这段日子看中了一块地,那块地在炉火旺的地界上,姐姐若是和炉火旺相熟,能不能把我牵个线,当面和他谈谈。” 「大哥找对人了,」楚腰纤笑道,「炉火旺和我的确相熟,当初他和桃雪红起了些冲突,还是我从中调解,让桃雪红饶了他一回,说到这件事,他还欠了我不小的人情, 何大哥,你若是想在他的地界上开荒,只管动手就是,他要是敢找你麻烦, 我当面扇他耳刮子, 若是想从他手里直接要走一块地,我且和大哥一起找他,只要地块不是太大,炉火旺肯定能答应。」 何家庆摇头道:「我肯定不会凭白要他的地界,该给的本钱,一个子都不会少。」 楚腰纤低下头道:「哥哥想怎么都行,小妹都听你的。」 说话间,楚腰纤坐的近了些。 何家庆一惬,稍微后撤了一小步。 楚腰纤红着脸,拉住了何家庆的手:「哥哥,是小妹唐突了么?」 何家庆把手抽了回来:「谢姐姐一片厚意,咱们还是先把之前的事情定下吧「好啊,定下吧。」楚腰纤直接搂住了何家庆。 说实话,她都觉得自己有些失态。 何家庆年轻有为,楚腰纤对他有些爱慕,确实在情理之中。 可做事情得分清楚身份,楚腰纤是一地之神,而且在地头神之中颇有名声, 就算心里有想法,也不该不顾体面,做的这么直接。 何家庆意识到状况不对,赶紧出了宅子,到了院子里一看,花满春摇着羽扇,正在院子当中赏花。 楚腰纤跟着走了出来,刚才之所以失态,是因为中了花满春的技法,对何家庆动了春心。 而今看到了花满春,楚腰纤心里发慌,可有何家庆在场,她还是咬着牙问了一句:「花庄主,你来我家里做什么?」 花满春笑道:「你家我不能来么?」 楚腰纤道:「不请自来,还对我用技法,这好像不合礼数。」 花满春道:「且问问你这位何大哥,他来我庄子上的时候,我有没有请过他?」 何家庆沉着脸,看着花满春道:「前辈,当初的事情,何某已经说清楚了。」 「说清楚了,事情就过去了?」花满春摇摇头,「何公子,你把花某的肚量看的太大了,你以为这口气我真就咽的下去?」 「那依花庄主的意思,这梁子该如何才能化解?」何家庆神情镇定,目光游移之间,正在花满春身上寻觅下手的机会。 花满春整理了一下手中的羽扇:「看你年纪还小,也确实不能和你计较太深,你跪地下给我磕三个响头,从这块地界上滚出去,永远别再回来,这事就算过去了。」 何家庆道:「我的事儿过去了,那楚姑娘呢?」 花满春看看楚腰纤,摇头道:「她就没这么便宜了,我要把她收进庄子,好好管教几年。」 楚腰纤要和花满春拼命,没想到何家庆撩开了衣服下摆。 花满春一惊,这是要做什么?何家庆真要下跪? 「前辈,我先向您赔礼了!」何家庆真做出了要下跪的姿势。 花满春不动声色,只是静静看着何家庆。 何家庆没打算真跪,在他衣襟下摆藏着两件法宝,只要花满春稍微分神,何家庆就能抢到先手,一击致命。 可这两件法宝一直没动作,因为何家庆没有下达出手的命令。 此刻何家庆突然有了另一个念头。 花满春戒心太重,直接出手,似乎不太稳妥。 楚腰纤中了技法,能不能帮忙两说,甚至还可能拖了后腿。 先跪了,跪下再说,跪下之后,花满春的疑心自然会消除,届时出手偷袭, 胜算要大得多。 何家庆膝盖缓缓下坠,直至贴住了地面,何家庆真就给花满春跪下了。 花满春点头笑道:「孺子可教,跪的还算端正,你再让我听听你磕头的声音,声音越大,证明你越有诚意。” 磕头就不必了,何家庆图已经做好了偷袭的准备,他触碰法宝,下达了出手的命令,可法宝没动。 他低头一看,两件法宝随着衣裳的下摆贴在了地上。 他想起身,又发现自己站不起来。 花满春叹道:「要不说你是个贼,出手就不干净,在我面前想来黑的?却不看看你牙长齐了没有?」 一名老翁拄着拐杖走进了院子。 「念修任安田。」何家庆认得这人,一念郡的地头神。 一名老姬跟在老翁身后,也走了出来。 「胶修孙沛英。」这个人,何家庆也认得,黏团沟子的地头神。 刚才何家庆暂缓了突袭的计划,选择先给花满春下跪,是中了念修任安田的技法。 跪下之后,再想突袭也晚了,他又中了胶修孙沛英的技法。 花满春一挥折扇,一股邪火,从何家庆心头涌起,朝着五脏六腑烧灼。 「何公子,你以为下个跪就算完了?」花满春冷笑道,「从你进了花仙庄那天,你这条命就算没了。」 PS:三个正地地头神,何家庆凶多吉少。 ------------ 第五百六十四章 盗修祖宗 无边无际的沼泽地里,一条巨大的水蛭在泥水之中迅速穿行。 李伴峰坐在水蛭背上,手里撑着一把雨伞。 和他同行的马五和冯带苦都带着雨伞,雨伞既能挡住周围飞溅的泥水,还能挡住偶尔飞来的血肉,这条水蛭在途中要经常觅食。 马五摸了摸水蛭的脊背:「老七,要是在平地上走,妹未必比你快,可在这沼泽地里,你脚步踩不实,发不出力气,走的还未必比妹快。」 水蛭又名蚂,妹,说的就是他们身下这条水蛭。 李伴峰看了看蚂的身躯,比蓑蛾夫人小了一些,比母女又大了不少。 「老五,你和妹是怎么认识的?」 马五深情的抚摸着水蛭背上的褶皱:「沙定忠派异怪到我地界上考校开荒其他异怪都认得路,来了直接干活,只有妹不认路, 她在地界上绕了整整一天,没遇到开荒人,却遇到了我,你说妹是不是傻的可爱?」 冯带苦冷笑一声:「是傻还是有心机,这事儿还真不好说。’ 马五摇头叹道:「妹能有什么心机?我说咱们这边有急事,妹二话不说带咱们启程,就看这份诚意,一般人身上哪能找得见?」 冯带苦点点头道:「你那份本钱,一般人身上也找不见,妹看过一眼就走不动了。」 马五谦虚笑道:「过奖,过奖。」 李伴峰道:「你在妹身上下本钱的时候,不怕她吸你血吧?」 马五摆摆手:「那点血,算不得什么。」 说话之间,妹跃过一口泥潭,从泥潭里扯出一只硕大的蝾螈,三两口吸干了蝾螈的血肉,甩头丢在了路边。 妹打了个饱隔,众人略微颠簸了一下,马五赶紧护住了手里的青瓷罐子。 这罐子被马五抱了一路,李伴峰还以为是法宝之类的物件,可这罐子上感知不到灵性,甚至连一点灵音都听不到。 李伴峰问道:「这罐子到底做什么用的?」 没等马五开口,冯带苦说话了:「这是五郎的干儿子。」 李伴峰一证:「什么时候认得干儿子?」 马五笑道:「要说干儿子,倒也没错,注定我和这些孩子有这份缘分, 这是妹的孩子,里边有五个卵茧,每个卵茧能有二十多个孩子,加一块, 也就一百来个, 我跟妹说了,让她把孩子就留在我这,我照看着,她说她们族人有规矩, 孩子不能留在自己身边,必须得往远处送。」 冯带苦点点头:「是呀,肯定得往远处送,这百十来个孩子,难说有多少是女儿,要是都落在五郎手里,辈分可就算不清了。」 水蛭身子一拱,差点把冯带苦顶下去。 其实冯带苦说的没错,水蛭确实担心自家闺女落到马五手里,但这话明着说出来,水蛭觉得没面子。 被顶了这一下,冯带苦也生气了,她正要发火,马五在旁劝道:「你这是怎地了,这两日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 冯带苦没作声,她就算想解释,也没法解释。 这话该怎么说?以她的身份,难道还能和一条水蛭争风吃醋么? 况且眼下还真就得靠着这条水赶路。 从马五的新地到花仙庄,能走的道路有十几条,最近的一条路,就是这片沼泽地,最擅长在沼泽地走路的,就是这位妹。 前方路过泥潭,又是一阵颠簸,手套从李伴峰的口袋里钻了出来,透了口气。 李伴峰摸了摸手套,低声问道:「出什么状况了?」 「没什么状况,就是觉得心慌,莫名的心慌,好像听到了些动静,又好像遇到了熟人。」 手套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貌似缓了过来,立刻回了衣兜,看样子,他好像是晕车了。 妹还在飞速蠕动,忽然喊一声道:「五郎,小心!」 一大团泥团突然从地面上溅了起来,差点打在了马五身上。 李伴峰抓起一把淤泥摸了摸,这的淤泥很特殊,有点像蓝杨村附近的胶泥, 非常的粘手。 「老五,我当初学步的时候,就是在沼泽地里练成的吧?」 马五点点头道:「是,当时咱们去新地采胶泥,你当时突然偷出来一步,还吓了我一跳。」 看了看一望无际的沼泽,李伴峰颇有感慨。 和娘子的约定,李伴峰还没有达成,他在形影相吊之技的时候,依然用不出别的技法,也不敢要求娘子带他上二层。 「以后我得常来这里修行。」 马五道:「那你可得加小心,这的淤泥很粘稠,粘上了就动不了了。」 「如果有云上的修为,应该能挣脱开吧?」 「挣脱不开,」孙沛英摇摇头,「被我粘在这里,他除非舍了一身皮,否则绝对挣脱不开!」 胶修孙沛英,黏团沟子的地头神,用一团浆糊把何家庆粘在了地上。 何家庆还中了花满春的欢火焚身之技,身体从内向外开始着火。 到了这步田地,何家庆似乎只剩下了等死的份,站在一旁的楚腰纤,必须想办法自救。 可她该怎么自救? 跪地上磕头? 就目前这个这个状况,她哪怕把头磕烂了,花满春也不可能饶了她。 直接逃命? 她跑的不算快,身上还带着花满春的技法,更何况她也不想把何家庆扔在这里不管。 她真的不想扔下何家庆,虽然她连自保都困难,但何家庆是为了救她才招惹了花满春,这份情谊她可没忘记。 楚腰纤双臂交叉,腰枝扭动,腰下桃儿轻摆,开始起舞。 她是舞修,花满春清楚她的道门,也清楚她的实力。 在新地地头神当中,楚腰纤名声很大,本事也确实不小。 但眼前这三位正地的地头神,她一个都挡不住,更别说以一敌三。 胶修孙沛英是个老妪,白了楚腰纤一眼:「这女人扭得真骚,我就看不惯这样的骚货,一会我把她那骚蹄子给粘上,不让她往外放味儿。」 「我看你是老了,不中用了,嫉妒人家,」念修任安田笑道,「你看人家跳的多好,我就愿意看这个!」 楚腰纤变换舞步,募然来到任安田近前, 任安田是念修,三个人中,数他的近身搏战的能力最差,楚腰纤也是抓住了这一点,想先和他拼一场。 可她刚要出手,脚下舞步突然错乱,一个翘超险些摔倒,等起身再看,任安田已经站在了远处。 「姑娘,你是不是看上老汉我了?」任安田抒了抒胡子,「咱们都没商量好价钱,你就往我身上凑?」 云上的舞修,脚步怎么可能乱了? 因为她中了任安田的技法,大量混乱的念头在脑海里蒙绕,导致最基本的舞步出了状况。 花满春不想再浪费时间,他在何家庆身上先加了一把火,等把何家庆彻底烧死后,他再把楚腰纤带回庄子,好好拾。 烈焰腾起,何家庆非常配合,瞬间化成飞灰消失不见。 这么快就烧光了? 花满春盯着残骸仔细看了看,没看到骨骼,也没看到五脏六腑,只看到飞灰不停往上涌。 欢火焚身,这股火从内向外烧出去,最理想的效果,还真是把体内的骨骼和脏腑烧得干干净净。 但何家庆是云上修者,真的能烧得这么干净?况且这灰的数量也太少了。 念修任安田对盗修最为了解,他急忙提醒道:「这好像是金蝉脱壳。」 孙沛英和花满春立刻加紧了戒备,他们还没发现何家庆的位置。 任安田十分沉着,他感知到了何家庆的念头:「不算远,这人就在附近,他这是要—」 任安田就要判断出何家庆的想法,楚腰纤的裙子从任安田的面前划过,任安田的思绪瞬间缓慢了下来。 在他的脑海里,有一股舒缓但又短暂的乐曲在不断的重复,每一次重复都让他的思绪陷入停滞,忘了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甚至忘了此行的目的。 舞修技,缓歌慢舞。 这个技法的核心要领就是缓和慢,不仅能让敌人的身手变得缓慢,还能让思维变得缓慢,这一点可就难得了,这就使得舞修能和很多道门硬碰硬。 念修本就不擅长近战,这一慢下来,随时可能死在楚腰纤手上,花满春刚要上前支援,忽觉脊背一凉,赶紧躲闪。 饶是闪得快,背后还是被开了一道半尺长的口子。 何家庆还在附近,身形尚未显现,他出手偷袭了花满春。 花满春在周围五米的范围之内发动了技法,香汗薄衫。 技法的技法机理很简单,就是让对手兴奋,出汗,顺着汗味就能找到对方的位置。 可何家庆不上当,花满春在五米之内施展技法,何家庆就往远处躲。 花满春把技法施展到十米之外,何家庆立刻躲到更远处。 香汗薄衫之技还能释放到更大范围,可这对花满春而言消耗太大,花满春刚把技法收了,何家庆再次近身,出手偷袭。 这次稍微出了点动静,被胶修孙沛英用法宝看出了痕迹。 一团浆糊甩过去,何家庆险些被粘上,孙沛英接连甩出几片浆糊,在周围形成了一道阵法,只要何家庆靠近,孙沛英就有制服他的手段。 胶修是近战克星,何家庆拿孙沛英没有一点办法。 而孙沛英身经百战,叮嘱花满春道:「别管任安田那老东西,他自己有办法对付那个骚蹄子,一会等我把何家庆抓住,立刻把他弄死,省得夜长梦多。” 孙沛英的战术非常清晰,在念修技的作用下,楚腰纤的舞步错漏百出,已经很难对任安田构成威胁。 何家庆在孙沛英的逼迫之下,活动范围越来越小,眼看要中了花满春的技法。 而何家庆的每一次偷袭,都可能受到念修任安田的干扰,任安田和孙沛英的道门和战法相辅相成,让何家庆很难找到还手的机会。 局面极度不利之下,何家庆突然感到一阵心慌。 这是什么征兆? 老祖宗? 他在附近? 老祖宗醒了! 睡了整整八年的老祖宗,居然在这个时候醒了! 刚睡醒的老祖宗,在这遇到了何家庆,竟然主动打了招呼,足见他真的看得起这后生。 何家庆赶紧用意念做了回应:「老祖宗,快救我!」 「小庆子,听这动静,还真是你,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开天窗让人抓了? 他们人多不多?」一个又尖又细的老者声音,来到了何家庆的耳畔。 「老祖宗,人不多,就两个,您抬抬手就能拾缀了他们。」 「我离你还远,这手也不能随便抬,我先看看这俩人,哎哟,这不是任念经和孙胶皮么?你怎么得罪了这对狗男女?这可不是你这个档次能够得着的人。」 任念经和孙胶皮是任安田和孙沛英的绰号,老祖宗对这两个人并不陌生。 「我是一时意外惹到了这两个狠人,老祖宗,您可得帮我一把。」 「你先等会,」这位老祖宗看了看何家庆的身手,「小兔崽子,不对呀,你这手段也不在地皮了, 这些日子你吃了什么好东西?这修为长得也太快了!」 八年了,老祖宗,这八年间出了多少事情,你是一概不知,看来你是刚刚睡醒。 何家庆道:「其中详情,以后再跟您细说,您先帮我把这两个人拾了。」 「你个兔崽子说话越来越猖狂,我凭什么要帮你?虽说我和你有一段师徒之缘,可你连我弟子都算不上,总不能因为我看得起你,就得听你吩咐吧?」 「我肯定不能让老祖宗白出力,老祖宗想要什么尽管说!」 「我想要你做我的弟子,你答应么?」 「这我答应不了!」何家庆拒绝了。 「小兔崽子,我愿意收你,是你的造化,你倒跟我矫情上了。「 这可不是因为何家庆矫情,要当这位老祖宗的弟子,他得付出很大的代价。 老祖宗又提了个条件:「你不愿当我的弟子,就另找个合适的人,来当我弟子吧。」 「这人我也找不着!」何家庆还是没答应,老祖宗对弟子有非常苛刻的要求,真正具备条件,能做他弟子的人,少之又少。 「小兔崽子,你什么都做不成,我凭什么帮你?我再说最后一件事,你要还是不能做,就自生自灭去吧,我可真就不管你了!’ 「老祖宗请讲!」 「你给我做一枚戒指,开锁用的戒指,材质和工法我稍后告诉你,一个月内你得交货,耽搁了一天,我从你身上拿走一件东西,答应吗?」 何家庆答应了,做戒指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之一。 老祖宗又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出来打仗的事情你可别想,我现在还不想露面,至多能帮你偷点东西。」 何家庆早有打算:「老祖宗,您帮我从孙沛英身上偷点浆糊。」 老祖宗笑了:「这事儿还用我帮你?你自己偷不到吗?」 「不怕您笑话,我连怎么偷都不知道,我不敢碰她,一碰她就着了手段。」 「修为上去了,手段还不行,你还是欠历练, 你既然不敢动他,我帮你偷了浆糊你也不敢用,这么看来,我还得送你一件家伙,我也不往远处走,就地取材吧。」话音落地,何家庆手里多了一个葫芦。 这葫芦是院子里的葫芦上结的,这证明老祖宗就在这座院子里,可没人知道他在哪。 「小兔崽子,葫芦里都是浆糊,你看着用吧,戒指的事情你可别忘了。」 老祖宗走了,何家庆打赢打输,他并不是太关心。 何家庆身形时隐时现,与孙沛英和花满春来回缠斗,僵持片刻,何家庆一用葫芦,一团浆糊摔在了任安田的脚下。 任安田正专心对付楚腰纤,这一团浆糊把他粘在了地上,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老太婆,你把浆糊洒我脚底下做什么?」任安田还以为是孙沛英失手了。 孙沛英也正纳闷,自己身上的浆糊突然少了一些,她怀疑是被何家庆偷走了,可又觉得何家庆不该有这么好的手段, 她正在破解任安田脚下的浆糊,何家庆和楚腰纤几乎同时攻向了花满春。 这一下,双方做的真是默契,花满春先是看到衣裙一闪,接着觉得手心一凉。 低头再看,手里羽扇不见了。 背后一疼,三根羽毛钻破了皮肉,正往后心扎根。 一连串的手段让花满春吃了大亏。 孙沛英解开了浆糊,和任安田两人一起前来支援,何家庆周旋片刻,再洒浆糊,又把任安田困住。 只要孙沛英前去救援,何家庆和楚腰纤立刻围攻受伤的花满春,只要任安田恢复行动,何家庆会想办法用浆糊把他困住。 战术越发流畅,何家庆见时机成熟,对楚腰纤道:「扯活儿!」 扯活儿是撤退的意思。 楚腰纤跟着何家庆的节奏越战越勇,何家庆突然让撤退,这让楚腰纤有些想不明白。 但想不明白,也不能多想,楚腰纤跟着何家庆逃出了宅邸,花满春、孙沛英、任安田一并追了出去。 困住盗修是正确的战术,但想追上盗修难度就大了。 追了许久,任安田渐渐感知不到何家庆的意念,这就意味着他们跟丢了。 孙沛英叹道:「纵虎归山,日后必是祸患,花老弟,你与楚腰纤相熟,可知他们会去往何处?」 有两处地点在花满春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一是落花峪,这是舞修的起家之地,以前楚腰纤受了欺负,经常去落花峪搬救兵。 另一处是绿水城,何家在绿水城根基很深,何家庆在绿水城也能轻易找到藏身之所。 无论往哪处走,楚腰纤身上都有花满春的技法残留,几个钟头之内很难散去,以花满春的手段,能感知到楚腰纤大致方位。 她往东南走了,这是要去落花峪。 花满春带着孙沛英和任安田王东南追赶,追了百十里路,花满春突然有些担忧:「两位,你们继续往东南追,我有些要紧事要先行处置,去去就来。」 说完,花满春转身离去。 孙沛英和任安田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他们一起朝着东南方向追了下去,追击的速度明显放慢了不少。 又追出去二十里,孙沛英和任安田相继停下了脚步,他们不追了。 任安田叹口气道:「花满春这坏毛病,就是改不了。」 而此刻花满春正在往花仙庄飞奔。 他所说的要紧事,是担心何家庆反手掏了花仙庄,断了他的后路。 何家庆擅长伪装,心思又极其缜密,如果他和楚腰纤配合,反掏花满春的老巢,是非常合理的操作。 花满春的应对没有问题,但这的确是他的坏毛病。 在花仙庄,没有人敢对花满春做出的决定提出任何质疑,他也从来不需要对自己的行为做出过多解释。 但任安田和孙沛英可不想惯着他这毛病。 事情出在他身上,他没把话说明白,转身就走,让他们两个去追击,这两位心里必然不满,追击到此为止。 花满春回到了庄子,见连翠正带着十几名女子在庄子周围巡哨,上前住连翠道:「有人来过庄子没?」 连翠微微摇头,小声回答道:「没有。」 一看连翠这态度,花满春就知道状况不对:「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有没有人来过。」 连翠满脸汗水,没有说话,旁边一名女子道:「庄主,真没有外人来过。」 花满春看向那女子道:「你是···· 他觉得这女子有些陌生,刚看了女子一眼,忽觉眼珠刺痛,一条血丝在眼珠上浮现出来。 不好,情根! 站在连翠身旁的女子,居然是冯带苦。 她什么时候来的? 花满春揉揉眼晴,想把情根拔出来,情根扎的极深,花满春拔不动。 带着情根,花满春要吃大亏,情根拔不出来,唯一的应对是迅速用技法反制冯带苦。 花满春的技法还没用出来,两扇大门,从天而降,差点砸中了花满春的额天灵盖。 这是水落门,水涌泉送给李伴峰的灵物,李伴峰转手送给了马五。 只要有人挡住门板,水落门甚至能挡住秋落叶的攻击,这是一件非常强大的灵物,唯一的缺点是,水落门的体积和重量太大,不方便携带。 马五花了大价钱,雇佣能工巧匠,把水落门改造了,平时能放在口袋里带着,到用的时候,只要浇上水,无需等待,水落门直接落地生根,把花满春和冯带苦隔在了大门两旁。 冯带苦在大门另一端嗔怪道:「花庄主,见了我,却不高兴么?」 花满春感觉身躯一阵麻软,情根开始发挥作用。 花满春想反击,可隔着水落门,他感知不到冯带苦的位置。 他从袖口之中抽出一把短剑,想把水落门劈开。 这把短剑是灵物,层次不低,可水落门不吃这套,一剑砍下去,在门板上只留下一道印子,并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 水落门不怕利器,它害怕的是撞击。 花满春想绕过水落门,往左绕,水落门往左延伸,往上飞,水落门向上延伸。 冯带苦在大门另一端柔声笑道:「花庄主,是不是想念我了,想我且过来看看。」 花满春愣了片刻,转身就走。 他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为什么要在这条路上和两扇大门较劲?对方明显是在拖延时间。 现在庄子里边不知道什么状况,回庄子的路也不止这一条,花满春哪有心思在这和他们磨耗。 刚走两步,忽听冯带苦道:「花庄主,就这么走了?真的舍下我了?」 花满春觉得有人正在拽他腿肚子,似乎不想让他走。 他知道这是情根的作用,他现在对冯带苦有很强的依恋。 花满春硬顶着情根,拖着双腿往远处走, 马五笑道:「且说他这人,哪一点招人喜欢?」 冯带苦柔声道:「他可没法和五郎相比。」 情修技,妒火难熬。 花满春紧了拳头,回身挥手,想用羽扇把水落门给劈开。 这一下挥了个空,他忘了羽扇被何家庆偷走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被他给忘了,足见妒火烧起来有多可怕。 不能上当,千万不能上当。 他反复提醒自己:「赶紧离开这,不能回头。” 花满春极力保持克制,继续远离水落门。 马五把连翠搂在了怀里,当场施展手段:「连翠姑娘,我比你家主人如何? 连翠在冯带苦的逼迫下,按照设计好的台词说道:「他身子虚弱,三两合便要败下阵来,哪能像五公子这般威武!」 这一句话,差点要了花满春的命。 花满春拼上全部力气,和内心的妒火对抗,口中喃喃自语:「不能回头,千万不能回头。」 李伴峰也跟着着急:「别回头,千万别回头,你能坚持住。」 噗! 唐刀捅进了花满春的后心,从前胸钻了出来。 花满春一愣,看着胸前的刀锋,有点想不清楚眼前的状况。 冯带苦和马君洋在庄子口布置了两扇门,目的是为了在这拖延时间。 我识破了他们的计谋,他们为什么还在这动手。 花满春回头看向了李伴峰:「你为什么在这动手?」 李伴峰笑道:「傻小子,谁说不能在这动手,你定的规矩吗?」 话音落地,李伴峰一脚踏破万川,把花满春踩的血肉横飞。 PS:用愚修技的时候,不一定要说话。 顺坡下驴,这坡也不一定非得自己搭。 ------------ 第五百六十五章 文明与杜撰 李伴峰一脚踏破万川,打掉了花满春一半血肉。 骨头架子连着剩下一半血肉,还在唐刀上挂着,唐刀通体炽红,显得格外兴奋。 「主公,这人的血可不一般。」 云上的欢修,血液成色确实不一般。 钟摆跳出来赶紧吸血,花满春趁此机会想从唐刀上挣脱下来。 唐刀生出满身倒刺,倒刺的形状和大小不断变换,花满春几次挣脱都没成功。 这刀怎么这么强悍? 花满春难以理解,他还不知道唐刀吃过多少高层修者。 挣扎片刻,花满春力道突然变大,李伴峰发现他骨骼之上重新长出了血肉。 花满春在正地的地头神当中颇有声名,就连潘德海都惧他三分,他自然有过人之处。 他不仅能打,而且扛打,他有和绿水弓类似的手段,被打脱骨的血肉能重新被他收回来,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的手段比绿水弓更隐蔽,他收回血肉的过程, 李伴峰并没有察觉。 可冯带苦察觉了。 她和楚腰纤一样,都在花满春这吃过亏,也都想把花满春除掉,但冯带苦可没把希望全都寄托在别人身上,她自己做了很多事情。 她找到了偷袭花满春的最佳时机,也对花满春的战法十分了解。 看到花满春被李伴峰打散了血肉,冯带苦碰了碰马五,马五骑上妹,把妹的孩子散了出去。 水蛭有嗜血的天性,一大片细小的水蛭刚刚爬出卵茧,疯狂冲向了散落的血肉。 花满春这厢复原了不到一半,另一半血肉收不回来了。 周围突然多了不少肥壮的水蛭,余下的血肉都被水蛭吞了。 花满春想把水蛭打死,可自己还在唐刀上挂着,李伴峰倒也不急着杀他,他掌看唐刀在花满春脏腑之间不住的搅动。 占住了便宜,李伴峰不变招,不冒进,且把便宜一吃到底。 这种打法让花满春实在忍受不了,花满春向前,李伴峰跟着向前,花满春横跳,李伴峰跟着横跳,无论花满春做出什么样的应对,李伴峰都在身后紧紧相随,始终让唐刀留在花满春的身体里。 唐刀不断变化,花满春外表还算完整,体内都被搅成肉泥了,李伴峰还不肯收手。 花满春拼上一身重伤,强行让身体断成两截,从唐刀上挣脱出来,一路飞奔,朝着新地跑去。 前边那块新地正是他们来时的那片沼泽,马五骑着妹正要追赶,被李伴峰劝止了:「花仙庄还没拿下,你和冯姑娘先把庄子里的事情处置了。」 马五带着冯带苦进了庄子,李伴峰一路飞奔,很快追上了花满春。 花满春停下脚步,冲着李伴峰施展了技法一一干柴烈火。 这技法非常粗犷,说直白些,就是让李伴峰欲望大涨,看见什么都想下手, 前边飞过去个蛾子,都得抓下来试试公母。 花满春伤势太重,眼神到了,技法还没到,李伴峰赶紧躲到十几丈开外,超出了花满春的施法距离。 技法没能得手,但花满春并不恋战,他接着在沼泽地里逃命,一名形貌漆黑的男子跑到他身边指了指前方。 花满春不知道这男子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这男子是什么意思,只见这男子一直指着前方,李伴峰在旁边解释道:「他是想问你,是不是一直朝前跑?」 这黑色男子和李七身形有些相似,衣着轮廓也几乎一样,难道是李七的影子7 李七为什么能操控影子?这应该是宅修的云上技法。 花满春对着李伴峰再用干柴烈火,李伴峰迅速躲避,可影子没躲,影子认为自己并不算完整的实体,应该不会受到欢修技的伤害。 躲过技法之后,李伴峰提着镰刀用冲了上来,几刀之间,把花满春逼到难以招架。 影子此刻要是出手夹击,就能轻松制伏花满春,可李伴峰转眼一看,影子此刻正趴在松软的沼泽地上,上下摆动着身体。 能否迅速制伏花满春,倒也不是重点,关键这情景有些丢人。 李伴峰把影子收了回来,开始频繁使用步,有时候离花满春只有三五步, 有时又离花满春有几十米,让花满春无从防备,更难以还击。 一前一后跑了二里多地,前边出现了一个水潭。 水潭中央浮现了一道漩涡,直径不大,可漩涡中心深深下陷,李伴峰产生了不少遐想。 这可真是奇怪了。 为什么我会对漩涡产生遐想? 看着这漩涡的动人线条,李伴峰还真有一点冲动。 难道我也中了欢修技? 仔细感知一下身体状况,李伴峰意识到自己确实中了欢修技。 花满春的技法用在了影子身上,影子中招了。 而今李伴峰把影子收了回来,貌似也受了影响。 要是不把这影响处理了,难说李伴峰会做出什么事情。 可要说处理,眼下也没有合适的地方。 状况越发明显,李伴峰现在看到有窟窿的地方,心里都莫名悸动。 无奈之下,李伴峰开门进了随身居。 花满春一惬,发现李七不见了。 他去哪了? 他走了倒好,赶紧脱身,花满春加紧跑了几步,一转眼,李七又从身后追了上来。 回到随身居后,娘子帮李伴峰处理好了,幸亏动作够快,没耽误追击。 李七再次召唤出影子,这次加了小心,本体和影子都没沾上花满春的技法, 本体拿着镰刀,影子拿着铲子,两边默契配合,时不时砍花满春一刀。 遍体鳞伤的花满春站在一眼泥潭上,突然不动了,他看向了李伴峰的本体。 他发现了李伴峰正在他身上试验某种手段。 花满春确实受了伤,但以他的身份,绝对忍受不了这样的戏耍。 一路跑了这么远,他已经把冯带苦和马五甩在了身后,现在这里就剩下他和李七。 「来,咱们决个生死!」花满春不再理会李伴峰的影子,也不管那影子到底是什么来历,他只关注李伴峰的本体。 他选择站在泥潭上,是因为泥潭地质最为松软,不适合旅修施展技法,甚至有可能控制旅修的脚步。 旅修的脚步一旦被控制,剩下就是挨打的份。 花满春准备拼一回运气,先接着泥潭杀了李伴峰,本体死了,影子自然也会跟着消失。 等这边处置妥当,好好养伤,再想办法对付冯带苦。 思索之间,李伴峰带着影子一并冲向了花满春,靠近泥潭的一刻,影子突然踩进泥潭,伸出双手,托住了李伴峰的脚。 李伴峰踩在了影子的手上,接下来有两个选择,一是借着影子的托举直接跳起来,飞到花满春近前,直接将他踢翻。 这个选择相对稳妥,但问题在于滞空时间有些长,以花满春的战力,完全可以对趁机对李伴峰施展技法。 第二个战法,借着影子的托举,施展步,偷一步向前,直接用近身战,解决花满春。 第二种战法才是李伴峰想要的结果,他希望有影子在的时候,自己还能用出来步。 但这一战法有些冒险,如果用不出来步,李伴峰的可能就陷进泥潭里了。 李伴峰决定赌一回,花满春重伤在身,就算有了闪失,李伴峰也有脱身的把握。 他按照步的要领,踩着影子的手,冲向了花满春。 花满春以为李伴峰会跳起来,刚做好封堵高空的准备,却发现李伴峰陷进了泥潭里。 鞋步没能成功,李伴峰没能偷出来这一步,现在马上就要陷进泥潭里。 他像踩上了火上的铁板,两只脚在泥潭之中来回点地,试图寻找一个落脚点,可始终没能找到。 「李七,这是你自己寻死。」 花满春要用技法! 这可怎么办,现在站都站不稳,这可怎么躲? 李伴峰在泥潭上越走越快,脚尖疯狂点地,快的有些虚化。 可脚下的地面越踩越软,李伴峰找不到落脚点,速度再快也没用,他控制不了移动的方向。 花满春的技法就要来了,他这次用的是欢火焚身之技,李伴峰一旦染上,势必从内向外起火。 情急之下,李伴峰双脚突然离地,整个人腾空而起。 这是跳起来了? 不可能,在泥潭里,李伴峰连个能站定的地方都没有,那么软的地面,怎么可能跳的起来? 李伴峰这是飞起来了! 沼泽地里湿润的空气踩在脚下,如同水流一般。 李伴峰用着与游泳踩水相近的脚步,踩着空气起飞,这就是乘风驾云之技。 从上了旅修二层,李伴峰天天盼着飞,可一直学不会,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学会了。 花满春的技法打了过来,李伴峰感知到危险,在半空中轻松躲开了。 这就是飞和跳的区别,如果是用跳的,只要花满春看准了李伴峰的身法,李伴峰绝对躲不开。 但如果是飞,李伴峰可以在空中随时改变方向。 飞在半空的李伴峰,心里十分高兴,低头看向花满春,更高兴的事情还在后边。 陷入泥潭的影子,拿着把铲子正在和花满春厮杀。 影子还在,证明李伴峰已经能在使用形影相吊之技的同时,施展其他的技法,还是乘风驾云这种高层次的技法。 李伴峰太激动了,绕着花满春飞了两圈儿,忍不住放声大笑:「嘴哈哈哈·—..」 影子在地上捡了一坨烂泥,扔在了李伴峰脸上,笑声戛然而止。 等低头一看,影子在泥潭里陷进去小半截,和花满春打的非常艰难。 这下真是难为影子了,李伴峰俯冲下来,用镰刀钩住了花满春的下巴:「听说你有种钩子,对你手下人特别好用,是这么用的么?」 花满春满嘴是血,还要和李伴峰拼命,李伴峰从他下巴上抽出镰刀,转而钩在了腮帮子上:「是这么用的?」 花满春还是不回答,技法从身躯之中不断涌动出来。 只要技法一到,李伴峰就用趋吉避凶躲开,坚决不吃他的亏。 「腮帮子也不对,那到底应该钩在什么地方?你到我家跟我说说!」李伴峰躲过了花满春的技法,钩住了他后脑勺,带回了随身居。 影子陷在泥潭里,泥水已经过了腰。 他想2李伴峰一口,可身体里没有水,做了个2的动作,没吐出来唾沫。 进了随身居,花满春还想反抗,洪莹挥剑,挑断了花满春的脚筋,花满春倒在地上,暂时放弃了反抗的念头。 「李七兄弟,我是雪花浦的人,雪花浦是货郎手下的营生,我是给货郎办事的人, 我知道你是货郎的朋友,咱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姑且不论,看在货郎的面子上,你饶我一条生路。」 「你真是雪花浦的人?」李伴峰开始搭坡,「我看你不太像,刚到花仙庄的时候,我和连翠儿聊了几句, 她说庄子上现在缺钱,还说你总在周围地界做生意,雪花浦是铸钱的地方, 怎么可能缺钱花?」 「我真是雪花浦的人,我庄子上的袁春萍是雪花浦的信使,你若不信,一会咱们到她面前当场对质,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花满春表面服软,暗自动用了技法,迅速修补断掉的脚筋。 李伴峰顺坡往下问:「那你为什么缺钱?’ 「雪花浦从我这要走不少钱,我也不知道浦子为什么缺钱,有不少浦子里的朋友把身上的法宝都卖了,就为了把浦子维持下去,我能支撑到今天,也是靠着自己地界上的生意。」 「你地界有什么生意,这么挣钱?」 李伴峰对此非常好奇,花仙庄的人口不多,庄子上从事生产的女子也不多, 但整个庄子非常繁华,李伴峰不明白花仙庄的经济来源在哪。 花满春解释道:「庄子周围有几座山,山上有不少特产,我把特产采下来出售,能赚不少钱。」 李伴峰摇摇头:「就靠着一点特产,来维持整个花仙庄的开销,还能拿出钱来支应雪花浦,你这说法太牵强了。」 「我说的真是实话。」 「他说谎!」挂在墙上的梦德开口了。 花满春受伤过重,状态不佳,再加上梦德最近吃了不少云上血肉,实力精进不少,她识破了花满春的谎话。 「花庄主,这就是你不对了。」李伴峰挥起镰刀,对准了欢修最看重的部分。 「主公,割鸡焉用宰牛刀,这事情且交给末将去做!」唐刀主动出鞘,自从喝了花满春的血,他就有些兴奋,刀身都大了不少。 眼看刀锋落下,花满春连声喊道:「李老弟,使不得,有些隐情确实不该说出来,但李老弟既然问起了,我说就是了, 我在周围山中,主要炼制一些药粉,这些药粉的价钱,堪比黄金百倍。」 李伴峰道:「什么样的药粉?」 「修者的入门药粉。」 屋子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李伴峰神色平静,继续搭坡:「这种药粉,好像只有货郎那里才有。” 花满春道:「货郎手上的药粉,是他独门药粉,也是修者入道的正途药粉但货郎的生意有些特殊,有些药粉,他手头没有,想买也买不到,有些药粉虽说是有,可他不想出手,别人也拿他没辙, 大户人家不想受货郎约束,都会出高价买一些药粉,存在家里,以备不时之需,不管他们从哪买到的药粉,在普罗州,这些药粉的源头,有一半来自我这。」 「一半都在你这?」李伴峰还不太相信,「你算过是怎地?」 「我没算过,但我见过,我的药粉里掺了一些胭脂,我再几个大户人家里见过的药粉,都有这股脂粉味, 这不是我想造假,而是因为这些胭脂有别的用处。」 李七摇头道:「这我就更不懂了,入门的药粉里掺胭脂,能有什么用处?」 花满春脚筋稍微用力,修补的差不多了:「李七兄弟,具体有什么用,我现在还不能说,只要你放我一条生路,我把炼药的手段传授给你,以后保证你财源不断。」 话没说完,唐刀一挥,把花满春刚刚修好的脚筋又给斩断了,疼的花满春哀豪不断。 「接的还挺快!」唐刀今天非常敏锐,他能看出花满春在接脚筋。 李伴峰对花满春道:「你给我说实话,到底用什么办法炼制药粉?」 花满春道:「在庄子东边有座百鸣山,山上有很多珍禽异兽,把其中一部分异兽的血液采集下来,混合上胭脂,就能炼成药粉, 以武修为例,百鸣山上有三种金雕,武力都很高超,只要把它们的血液—— 「七爷,不用听他说了,他撒谎!」梦德再次揭穿了花满春的谎言。 李七有些生气了,他一挥手,唐刀直接斩断了花满春的右手。 砍完了这一刀,唐刀已经砍过了三刀,按理说该歇息了。 可唐刀依旧亢奋,始终没有回鞘。 花满春哀嚎不止,他有很多手段折磨庄子上的女子,可李伴峰折磨人的手段比他毫不逊色。 「李七兄弟,我说的真是实话。」 唐刀再次起身,花满春喊道:「罢了,我在山上采集的不是珍禽异兽,是尸首。」 「谁的尸首?」 「我庄上人的尸首,」花满春这次终于说实话了,「花仙庄几千号人,都是我买来的,她们当中有不少人身上带着修为, 这些有修为的女子死去了,不会被葬在村子里,而是按照修为不同,分别葬在周围各座山上, 百鸣山是专门葬文修的地方,寒刃山是葬武修的地方,其他几座荒山混葬着各类道门, 每隔一段时间,我会上山一趟,把腐烂了五六成的尸首挖出来,用她们尸骸炼制药粉,能把她们当初入门的药粉给炼出来, 至于具体怎么炼,用什么样的火候,什么样的辅料,我都可以告诉你,只要你留我一条生路!」 李伴峰回想了一下连翠儿的描述,又问道:「我听说你经常在庄子上杀人, 尤其是年老失宠的人,时不时就要找个由头杀了,是什么缘故?」 花满春道:「是因为我脾气暴躁了些。」 唐刀横过一刀,剖开了花满春的肚子,花满春咬着牙,把流出来的肠子塞了回去,捂住伤口道:「我真没撒谎,有时候确实是因为脾气暴躁,有时候,也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 李伴峰道:「你所说的生意上的事情,是因为缺了哪门药粉,就杀哪个道门的修者,是这个意思吧?」 花满春低下头道:「有人催货催得紧,我也实在没办法。」 李伴峰摸了摸唐刀的刃口,笑道:「在普罗州,我见过不少恶人,像你这种恶贯满盈的还真不多见, 那些女子在你眼中,难道就是备货的材料?如果让货郎知道你做这种事情, 他该把你碎尸万段。」 「却没这样的道理,」花满春摇头道,「这些女子是我年年花了高价买来的,不经其他人的手,直接从她们自己手上买来的, 我给她们钱,给她们三天时间,她们想怎么花都行,三天过后,他们心甘情愿来我庄子上,为奴为仆,我怎么处置她们都行, 这可不是我随口一说,我和她们之间立下过契书,我现在就带你去我住处咱们看着契书再来评理,哪怕货郎在这,我也敢和他说这个理!」 李伴峰还是不信,唱机在旁道:「相公啊,普罗州看重契书,他说的也确实是普罗州的道理, 在普罗州,如果一个人情愿卖身,只要在契据里边把事情写明白,无论怎么卖,都合情合理,哪怕任杀任剐,也没有毛病。” 李伴峰摇头道:「哪会有人这么卖了自己?」 「有,我庄子上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么卖的,」花满春举了例子,「先说连翠,这人你也见过了, 她是个武修,但为人好赌,为了还赌债,她欠了张滚利三千大洋,张滚利说过,如果连翠儿还不上这笔钱,就把她活剐了下酒, 如果你听过张滚利的名声,就知道他真能做出这事儿,要不是连翠儿把自己卖给了我,她绝对活不到今天, 我手上的每一份契据,都是她们自己写的,我从没有过一句强迫,李七兄弟,你如果想行侠仗义,劝你换个人动手,单凭这事儿,你可不能杀我。」 李伴峰沉默片刻,笑道:「我没说要为这事儿杀你,你先说说为什么要联系外州的人害我?」 「因为何家庆进了我庄子,我肯定不能饶了他,之前又受了你奚落,我担心你背后捅刀子,因此想找个办法把你拖住, 我真没想到,外州做事那么不靠谱,他们刚说把你拖住了,结果你转眼就来了。」 「你找的外州哪位高人,凭什么就相信他能把我拖住?」 花满春低头道:「高人不敢说,但位子确实是高,具体是谁我不知道,帮我联络这人的,是我们雪花浦在外州的分号,名叫渡船帮。” 「渡船帮我听过,楚子凯是帮主。」 花满春摇摇头道:「他是船老大,但船老大可不是帮主,帮主倒下了渡船帮也就散了,船老大没了,换一个新的就是而今他失踪了,渡船帮又有了新的船老大,可帮主还是那个帮主, 和我们雪花浦一起成立渡船帮的,还有桦树隐修会,他们和我们做事儿的方法差不多,他们也有有会长,但会长不是当家的,真正隐修会当家那位,平时根本不露面。」 「谁是隐修会当家的?」 「这我真不知道。」 「谁是渡船帮的帮主?」 「这个,我也不知道。」 「他撒谎!」梦德再次看出了花满春的谎言。 花满春低头道:「我真的不能说。」 李伴峰拿起唐刀道:「说吧,不说你要吃苦了。」 花满春不开口,李伴峰看了看唐刀:「难得你这么好兴致,给他开个门户, 让他给你做一回女人。」 唐刀正有此意,带着满身火光,准备开门户。 花满春咬牙冒出一句:「你别看外州人那么文明,其实都是杜撰出来的。」 话刚说完,花满春的脸庞一阵扭曲。 唱机喊道:「相公,躲远些,把他交给小奴,这人要炸了。」 PS:所谓文明,都是杜撰,说过这句话的人有两个,上一个是楚子凯。 各位读者大人,《普罗之主》的成绩在八月份持续稳步上升,感谢各位大人对沙拉和本作的大力支持,感谢诸位读者大人对李伴峰的鼓励和信任。 明天就到九月了,还请各位读者大人,把保底月票留给伴峰,再次感谢诸位 ------------ 第五百六十六章 宅修的栋梁之技(加更,求月票) 娘子吃了花满春的魂魄,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慢慢消食。 其他家人纷纷上桌,正地的地头神属上等食材,可总比纯种的内州人差了点意思,众人不争不抢,吃的还算和睦。 李伴峰走到娘子身边,对着大喇叭亲了一口:「宝贝娘子,之前答应的事情,今天也该兑现了。」 唱机装不知:「小奴答应相公什么了?给相公生个孩子么?」 「真能生的出来么?」李伴峰在唱机身上一阵抓摸。 唱机笑得直喘:「相公莫要闹了,先说技法学的怎么样了?」 李伴峰挺直胸膛道:「用形影相吊之技时,我还能用乘风驾云之技,技法练到这种程度,娘子应该满意了吧?” 洪莹放下筷子道:「七郎,你学会乘风驾云了?你这天赋可真是了得!」 「借的,我是从莹莹那里借的,」李伴峰示意洪莹低调一些,转而对娘子道,「宝贝娘子,两门云上技法能一起用,为夫确实把根基做扎实了,你也应该带我上二层了。」 「空口无凭,相公且把技法用出来给小奴看看。」 「好说!」李伴峰集中意念,先用形影相吊之技。 用了半响,影子没出来。 唱机叹道:「相公啊,这也算学扎实了?」 李伴峰也感觉奇怪,形影相吊之技是特殊练习过的,最近也用了还不少,在自家娘子面前,不紧张也不慌乱,怎么突然用不出来了? 是不是影子出了什么状况? 借着烛火,李伴峰往脚下一看,发现自己没有影子。 影子哪去了? 坏了,还在沼泽地里。 李伴峰大惊,赶忙冲出了随身居,四下张望,没看到自己的影子。 这厮跑哪去了? 莫不是一时气恼,独自流浪去了? 李伴峰反复运用技法,一放一收之间,想把影子唤回来。 接连试了三次,泥潭里冒出了一团气泡,影子有回应了。 他在泥潭里,已经泡了许久。 李伴峰在泥潭里挖了好一会,看见了一条漆黑的手臂,拽着手臂,把满身污泥的影子拉了出来,收回到了脚下。 等回到随身居,李伴峰耳畔响起阵阵咆哮,影子如同疯了一般,对着李伴峰吵个没完。 李伴峰也有些恼火,准备把影子叫出来打一场,唱机赶紧劝了两句:「相公啊,这回是你不对,自家影子可不能随便乱丢, 影子与相公的魂魄相连,若是在外边染上了毒害、疾病或是技法,等回收之后是要牵累到相公的。」 李伴峰哼一声道:「那干脆就不回收了。” 「可不能说这气话,相公要是不把影子收回来,形影相吊的技法就不能用了,影子脱了缰绳,日后对相公而言也是个祸患。」 娘子说的有道理,李伴峰安慰了影子两句,等了十来分钟,影子消了气儿开始配合李伴峰展示技法。 李伴峰先用形影相吊之技,把影子放了出来,随即用乘风驾云之技,让自己飞了起来。 第一次飞的有点猛,李伴峰的脑袋撞了棚顶洪莹在旁道:「七郎,换个念头,别总想着一飞冲天,想着乘风而行就好, 微风就在你脚下,且想着那是微风,不是狂风也不是旋风,风向和风力都能把握得住————」 在洪莹的指导下,李伴峰越飞越稳,从正房到了十二房,从十二房又飞了回来。 影子坐在一旁看着报纸,完全不受李伴峰的影响。 娘子赞叹一声:「相公这回算是正经学会了技法,先吃半颗玄蕴丹,稳固体魄,歇息片刻,小奴就带着相公晋升。」 唱机把半颗丹药喂进了李伴峰嘴里,又打来一杯水,帮李伴峰服药。 自从李伴峰到了云上,半颗玄蕴丹是李伴峰吃过的最大剂量。 丹药吃下去,李伴峰感觉寒气在骨髓里翻滚,整个人哆嗦成了一团。 「娘子,以前吃丹药的时候,都觉得身体里有些微热,怎么这次冷的这么厉害?」 「因为丹药稍微有些过量,热急了反倒让相公觉得冷,相公晋升过于急切, 体魄远远跟不上修为,小奴只能出此下策,用丹药强行进补,相公莫怕,有小奴护着,这一关熬的过去。」 湿热的蒸汽袭来,娘子把李伴峰收进了温暖的喇叭口。 寒气渐渐消散,李伴峰在耳畔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声音。 「身上的漆皮掉了,也不知道什么年月才能补上。」 「肚子里有一团灰,每次都擦不到,弄得我这里边痒痒的厉害。」 「就这么一块锈,非得长在眼皮子底下,看不见也就罢了,看见了,就觉得心里难受。」 这都谁在说话? 难道是住在随身居里那些来历不明的乘客? 李伴峰对随身居里的各房乘客一直心怀警惕,其中包括五房姑娘、八房算修、七房的疑似窥修和九房的神秘女子。 尤其是九房的神秘女子,李伴峰差点被她坑了。 他们为什么都在我耳边说话? 肚子里的灰和眼皮下的锈,到底是什么意思? 低语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听得李伴峰头昏脑涨。 过了一个多钟头,嘈杂声渐渐褪去,娘子温柔的歌声,让李伴峰渐渐恢复了正常。 「冬季到来雪茫茫,郎君心切奴心慌,家珍自数情莫忘,一技傍身是栋梁。」 最后一句不一样。 以前都是再给官人添一房。 李伴峰从喇叭口里拔了出来,问唱机道:「一技傍身是栋梁,这一句是什么意思?这次没给家里再添一房么?」 「房子自然添了的,但这技法的紧要之处,相公必须知晓,家珍自数之技, 是宅修的栋梁之技,相公切不可有半分敷衍。」 「什么是栋梁之技?」 唱机解释道:「就是道门之中最重要的技法,相公若是把家珍自数之技学好了,就等于把宅修这一道门的大梁挑起来了, 若是没能学会,又或是学的不熟,没能把大梁挑起来,相公在宅修一门的造化到此为止,以后无论如何修行,修为也会停在二层,不会再有精进。」 李伴峰一惊:「宅修居然还有这么重要的技法?」 唱机道:「不光是宅修,每个道门都有栋梁之技。」 「旅修也有么?」 洪莹道:「有的,一层技平地生风,就是栋梁之技。」 李伴峰仔细回想了一下学习平地生风的过程,入门的时候,靠的是车夫的指点,李伴峰学了洋车步,让他有了惊人的耐力。 可火车公公看不上洋车步,在梦牵楼教会了李伴峰火车步,从此以后,走马观花、踏破万川、断径开路、行者无碍,各类技法都得到了极大提升,这应该就是栋梁之技对修为的影响。 「旅修的栋梁之技为什么出的这么早?」 唱机道:「各门有各道,旅修的栋梁之技出的早,修者用的多,看似学的扎实,但用的多和用的对是两回事,入道之初,对道门的要义知道的不多,很可能会走错路,路若是走错了,下再多苦功也无济于事。」 洪莹哼了一声,对唱机的说法似乎不太赞同。 唱机没理洪莹,继续指导李伴峰:「宅修的栋梁之技出的晚,但相公对宅修的道门要义已经知晓了许多,只要潜心修行,应该不会走偏了方向, 只是相公性情太急切了,修为还在地皮的时候,技法学的有些敷衍,金晴秋毫、百味玲珑、洞悉灵音这三样技法是小奴给的,相公用的比较熟练, 归心似箭、宅心人厚、深宅大院、关门闭户、安居乐业这五样技法,相公时常使用,也算差强人意, 金屋藏娇这一技法,相公用的可就难看了,偶尔做个香瓜人,还能勉强一战,形影相吊之技,相公刚学了皮毛,至于展土开疆之技,却还比不上金屋藏娇,相公连皮毛都没学成, 之前的技法,相公还要多加研习,但家珍自数之技,相公万万不能应付了事,否则小奴当真没办法再帮相公提升修为。」 李伴峰不敢怠慢,认真问道:「这技法怎么用?」 「家珍,说的就是家里的宝贝,把家里的宝贝放在心尖上,一件一件数着, 临敌之时,把宝贝都拿出来,当成左膀右臂用着,这就是家珍自数的要义。」 李伴峰笑了:「这技法还用学么?咱家的宝贝,我天天都数着,每次打仗他们都是左膀右臂!」 手套在抱着肩膀,摇着食指道:「当家的把我们当亲兄弟,我们上阵的时候也绝没有半点含糊,同生共死都在这份情谊里,这道门的大梁,我们当家的早就挑起来了!」 唱机笑一声,对手套道:「你小子是真会说话,难怪相公那么宠你,家珍自数说的可不只是你们,家里其他的物件都是宝贝, 曾经有一位武修高手进了宅修的院子,和宅修打了一场,那武修的修为远在宅修之上,而且不管什么东西到了武修手里,都是极品的兵刃, 可武修万没想到,在这名宅修的院子里,所有的物件到他手里都成不了兵刃,所有的物件都不给这位武修出力, 而这位宅修靠着院子里堆积满地的杂物,愣是把武修打成重伤,这就是家珍自数之技的战例, 相公要想学会这门技法,一开始不能在法宝和灵物上下功夫,先得在家里找个寻常物件,和它沟通心意,看看彼此之间能不能生出感应。」 最普通的物件? 「什么物件合适?」 唱机提醒道:「在家里放置时间越长的物件,越容易成为家珍,相公打心里喜欢的物件,也能成为家珍。」 一是客观上的时间长,二是主观上的心里喜欢。 李伴峰环视一周,先看到了自己那把铁铲子。 这把铲子和镰刀一起入手,镰刀生出了灵性,成了法宝,这把铁铲子至今还只是一把铲子。 虽说没有灵性,但这把铲子跟了李伴峰不少日子,经历过不少恶战,在苦雾山上第一战,铲子就曾立过功,破解丧门星的丧门阵,铲子也出过大力。 不管开脑壳还是挖泥土,这把关键时刻从来没掉过链子,数数家里的宝贝, 这把铲子绝对排得上号。 李伴峰把铲子放在面前,开始和铲子深入交流。 交流了一个钟头,铲子没有任何回应。 李伴峰摸了摸铲子,叹口气道:「你这个性格,还是内向了一点。」 收了铲子,李伴峰看向了鸡毛掸子。 他有搜集鸡毛掸子的习惯,有一把鸡毛掸子用的最多,是在蓝杨村的时候, 从货郎手里买的。 这把鸡毛掸子用料考究,鸡毛鲜艳,柔软密实,木杆也相当强韧,上阵拿来做兵刃,能扛得住刀斧,平时用作家务,能扫得尽灰尘,社交场合带着它跳舞, 一点都不失体面,把它当做家珍,肯定没错。 李伴峰盯着鸡毛掸子,看了两个钟头,鸡毛掸子也没有回应。 这回问题出在哪了? 鸡毛掸子也很内向么? 换个物件再看,李伴峰看了铁尺,看了鸳鸯钺,看了他平时贴在脸上的假胡子..... 随身的物件看了好几个钟头,李伴峰满眼血丝,躺在了床上。 这技法太难学了。 唱机安慰李伴峰道:「相公呀,不急这一时,你离下次晋升还远,还有不少时间研习技法。」 李伴峰摇摇头道:「这不是研习的事情,我连技法的门路都没摸到。 唱机用一团蒸汽轻轻揉着李伴峰的额头:「这怪小奴不好,是小奴没把要领说清楚,小奴再仔细想想,看看有什么办法能让相公找到诀窍。」 李伴峰抱着唱机道:「娘子说的够清楚了,是我自己悟性不够。」 「相公别说这泄气的话,这技法确实不好学。」 娘子安慰几句,李伴峰又来了底气,四下搜罗着家里的宝贝。 搜罗片刻,李伴峰似有所悟。 铲子、鸡毛掸子、假胡子------这些东西确实讨李伴峰的喜欢,可这些东西平时都在李伴峰身上带着,待在随身居里的时间并不长。 哪个物件平时总待在随身居里? 李伴峰的视线,停留在了正房的角落,那里放着一只花瓶。 当初李伴峰在药王沟炸了江相帮的仙乐舞场,从舞场里收了这只花瓶。 他没想养花,只在花瓶里插过鸡毛掸子,这多日子过去,虽说没怎么留意过它,可细细想来,这花瓶在随身居的日子可不短了。 李伴峰盯着花瓶看了一个钟头,看的两眼充血,头皮发炸。 唱机劝道:「宝贝相公,不可操之过急,先歇息片刻·———” 呼一阵风声响过,花瓶缓缓离地,悬浮在了半空。 唱机惊喜道:「相公好天资,找到门路了!」 洪莹也是一惊,从梳妆台回过头道:「找到门户了?」 李伴峰冲着花瓶一挥手:「来,姑娘,来我身边坐坐。” 「姑娘?」唱机用洞悉灵音听了片刻,没听出花瓶的动静,也不知道李伴峰为什么叫它姑娘。 花瓶在原地徘徊,没有飞到李伴峰近前,似乎对李伴峰不太信任。 李伴峰拿起鸡毛掸子走了过去,花瓶担心自己挨打,赶紧躲到了一旁。 「别怕,你肚子里有一团灰尘,弄得你痒痒,却又清扫不掉,对吧?别怕, 我帮你扫扫。」 花瓶将信将疑,被李伴峰轻轻揽入怀中。 李伴峰抱着花瓶,轻轻把鸡毛掸子放了进去,搅动了片刻,一团灰尘被李伴峰扫了出来。 「不痒了吧?」 花瓶飞在了半空,瓶口对着李伴峰,似乎在表达谢意。 「还有哪不舒服,我再帮你打扫一下。」 话没说完,花瓶冲向了李伴峰,瓶口套在了李伴峰的脑袋上。 唱机先是一惊,随即在花瓶身上感知到了善意。 「相公啊,学成了!」 「哈哈哈!」李伴峰在花瓶里闷声闷气的大笑。 家里人都跟着高兴,手套摇晃食指道:「咱当家的就是个要强的人,不管多难的技法,咬咬牙,肯定学得成!」 放映机慨叹道:「这就是艺术,用恒心和毅力书写成的艺术!」 唐刀还在亢奋之中:「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主公有雄心、有胆识、有魄力,却把这大梁挑起来了!」 一家人赞叹了十几分钟,却见李伴峰抱着花瓶,拼命往下撕扯。 茶壶愣然道:「这又是练得什么技法?」 唱机喊一声道:「哪是什么技法,里边没气儿了,快帮相公拔出来,别把相公闷坏了!」 洪莹抽出佩剑道:「我把这瓶子砍了就是,绝对伤不到七郎。」 李伴峰闷声闷气喊道:「不能砍!这是咱家宝贝!” PS:家珍自数,自己家的宝贝自然要倍加疼爱。 诸位读者大人一直宠爱着沙拉,沙拉也从没忘记过诸位读者大人的恩情。 我不懂运营,写了这么多年,我依旧不懂,但我懂得诚意。 九月到了,在此加更一章,沙拉带着满满的诚意,感谢诸位读者大人的深情厚谊,别笑话沙拉短,为了保证质量,沙拉每一章都拼尽了全力,精疲力竭的沙拉深施一礼,再次感谢诸位读者大人的厚爱。 ------------ 第五百六十七章 天衣无缝(求月票) 跟花瓶沟通了半个多钟头,李伴峰终于把脑袋从瓶子里拔了出来。 比较一下瓶口和自己脑袋的直径,李伴峰真没想明白自己的脑袋是怎么进去的,又是怎么出来的。 他想用洞悉灵音之技和花瓶交流,跟花瓶说了好半天,一句回应没有。 普升的过程之中,李伴峰确信自己听到了花瓶的声音,从当时那句话来看, 花瓶的表达能力还真就不错。 现在是她不肯说话了,还是李伴峰听不明白了? 又或是普升的过程有什么特殊的状况? 说话的事情先放在一边,李伴峰对这只花瓶有了一定的操控能力:「娘子, 家珍自数之技,在宅子外边也能用么?」 「用是能用,但要看用在什么地方,离宅子越近,技法越容易施展,咱家宅子特殊,相公若是勤加练习,能施展出来的手段就多了。」 李伴峰抱着花瓶出了随身居,摸着花瓶的肚子,温柔的说道:「飞一个看看。」 花瓶艰难的浮在沼泽地上边,飞行高度不足十厘米,坚持了二十多秒钟,落在了淤泥当中。 李伴峰把瓶子捡了起来,小心擦去了污泥。 效果不是太理想,这不是瓶子不努力,宅子里外一道门,对于宅修而言,技法强度有很大的变化。 把瓶子送回屋子,李伴峰回了花仙庄。 马五坐在大厅之中,逐一审问庄子上的女子,凡是有暗藏心机的,全都带下去单独训诫。 李伴峰叫来冯带苦,问道:「花满春的契书藏在什么地方?」 冯带苦惊喜道:「花满春已经死了?」 李伴峰点点头:「我把他杀了,他的地界现在归我了。」 冯带苦十分高兴,可她确实不知道花满春的契书藏在什么地方。 这下麻烦了,花满春走的太匆忙,没来得及说出契书的地点,要在偌大的花仙庄里找到契书,难度可不小。 李伴峰和冯带苦分头去找,冯带苦本身就是正地的地头神,和花满春又是邻居,她找契书靠的是经验。 而李伴峰靠的是手套,仗着脚步够快,而且还能乘风,李伴峰连飞带跑,在花满春的地界上一点点搜寻。 可今天手套不太争气,出了随身居之后总是畏畏缩缩,大部分时间都在李伴峰的口袋里待着,连头都不敢漏出来。 李伴峰拍了拍手套:「兄弟,怎么了,病了?」 「病倒是没病,总觉得心慌,在家的时候还挺好,一出门,五个手指头都觉得不踏实。」 找了整整一天,李伴峰和冯带苦都没找到契书,马五这边倒是有了些收获。 他带来一个女子,名叫阿喜,这女子二十七八模样,人长得挺俊俏,可因为伺候花满春洗脸的时候,不小心拿错了胰子,惹的花满春发火,把她逐出了宅邸,送去了山上,做砍柴挑水之类的重活儿。 阿喜跟李七和冯带苦说起了一段往事:「年初的时候,冯姑娘来到庄子上, 和庄主商量边界的事情,我们庄主好像吃了亏,说让冯姑娘赔东西给他。」 冯带苦记得这事,2了一口道:「花满春好不要脸,这事儿想起来我都气得咬牙,他抢了我八十多里地,让我用人气把地界赎回去,还说他吃了亏, 我给了他不少人气,他只还了一半地界给我,剩下那一半,他说这里还有红葛,赖着不肯给,你说这人多恶心!」 马五对阿喜道:「你把后边的事情再说一遍。」 阿喜道:「第二天我上山砍柴,遇到了一头熊,那熊了一条腿,它要吃我,我跑了十几里,那熊跑不快,但一直追, 后来我实在跑不动了,拿着柴刀跟它拼了,那熊力气太大,一下子把柴刀给打掉了, 我手破了,流了不少血,手上黏糊糊的,我低头去捡柴刀,一根羽毛粘在了手上, 羽毛沾了血,一下子着了火,那火烧的邪性,好像要烧遍我全身,我吓得把羽毛扔了,熊也被吓跑了。」 冯带苦道:「那羽毛是不是你们庄主扇子上的?」 「我看着眼熟,应该是他扇子上的,我后来去山上,想看看那羽毛还在不在,找了半天也没找见。」 冯带苦对李伴峰道:「事情对上了,我答应给花满春人气,他说暂时不想吃,要存在地头印里,让我第二天再把人气带来, 第二天我再去找他,确实看见了他的地头印,应该是他刚从契书那边拿过来的。」 事情脉络很清晰,花满春上山去拿地头印,不慎遗失了一根羽毛,这根羽毛救了阿喜的命。 李伴峰和冯带苦跟着阿喜上了山,找到了发现羽毛的地方,冯带苦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推测出了山中几个可能藏有契书的位置,李伴峰带着手套找了一遍, 很快找到了契书所在。 花满春的契书藏在山涧之中一条小河的河床下边,李伴峰挖了契书和地头印,先看了看花满春的种种过往。 花满春名气这么响亮,还真就不是吹出来的,在契书上记录了十九场地头神战争,花满春输了五场,剩下十四场都打赢了。 只是输的这五场战争都输给了同一个人,绿水弓。 难怪提到绿花子的时候,花满春的目光那么柔和。 冯带苦和花满春交手三次,全都输了,割给了花满春一千多方地界。 李伴峰先把花满春的契书收到自己名下,随后立了契书,把冯带苦割出去的土地全都还了回去。 冯带苦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李伴峰:「李公子,过去是我自己没本事,丢了的地界,我也不敢要了, 而今你若是给我一两百里,我就当这次自己也出了力,厚着脸皮收下了,你把一千多方地都给我,我这哪敢收啊!」 「本来就是你的地,有什么不敢收的,今后花仙庄出了状况,还得靠你和老五帮我照应着。」 这是李伴峰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收地界,冯带苦和马五都看见了。 李伴峰不担心这两人把消息散出去,要是雪花浦敢来报复,李伴峰见一个收一个。 而今宅旅都在云上二层,李伴峰不再担心修为反噬的问题,索性把花仙庄的人气先收了。 地头印里存货不少,李伴峰收了十来分钟,才收干净。 李伴峰神清气爽,绕着花仙庄走了好几圈,一边熟悉地界,一边磨练技法。 不光要练家珍自数和乘风驾云,形影相吊也得好好练练,李伴峰最希望的是形影相吊能和愚修技结合着使用,能打能骗,两不耽误,这才是真正的制胜要诀。 可转念一想,宅修旅修都在不断晋升,愚修却没什么进展,这样会不会招来反噬? 是不是该去找孙师兄一趟,再学两门技法回来? 孙铁诚双手抄在一起,蹲在了铜莲花身边:「兄弟,你这事儿办的不地道呀,说好三颗玄蕴丹,你就给了两颗,这是怎么个意思么?’ 红莲花叶颤动,似乎正在说话,孙铁诚听了片刻,皱起眉头道:「啥,你还要辅料?铁筋竹的竹笋?这东西在苦雾山上,可不好拿呀!」 说话间,孙铁诚看向了归见愁。 归见愁连忙说道:「孙城主,两颗玄蕴丹都归你,我不要了。」 「那怎么能行!」孙铁诚拿出一颗玄蕴丹,塞给了归见愁,「阿鬼,这颗丹药是你的,咱说话算数,苦雾山那边,还得麻烦你跑一趟。」 「这不行!」归见愁又把丹药还给了孙铁诚,「苦雾山我是真不敢去。」 「你怕什么?」 「徐晗在药王沟守着,我要是上了苦雾山,他能饶了我?」 「你怕他做什么?」 「我凭什么不怕他?他什么本事,你应该清楚,他稍微下个狠手,我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两说,你还让我弄什么铁筋竹子?」 「你不去是吧?」孙铁诚生气了。 归见愁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这我真去不了,你要是生气就弄死我,横竖都是个死,死在你手里还能赚个干净。」 孙铁诚挠挠头道:「徐晗这老东西,是不太干净。」 他转脸看向了红莲:「非得铁筋竹的竹笋,别的东西行不行?」 红莲吱哎呀呀,似在回应,归见愁能听到一点声音,但实在听不清楚红莲到底说了什么。 孙铁诚又看向了归见愁:「他这说不通,你这也没得商量么?」 归见愁低头道:「别的事都能商量,苦雾山我是肯定不去的。」 孙铁诚生气了:「不去苦雾山,你就在家给我蹲着!」 「蹲着就蹲着!」归见愁往地上一蹲,蹲的很稳。 「我不回来,你就别起来!」孙铁诚气呼呼走了。 「不起来就不起来!」归见愁是个有骨气的人,他蹲在门口,就不起来,静静看着孙铁诚远去。 苦雾山下,人头攒动,邱志恒穿着一身短衫,背着药筐,准备上山采药。 邱志恒的生意越做越大,在药王沟已经有了三座药行,采药这件事情,按理说不用他亲自出手,但今天要采的药材很特殊,山里的血皮否熟了。 血皮否是苦雾山特产的药材,这种否子果皮血红,但果肉是白的,把果肉晒干了吃下去,能治愈各类内伤。 杏核极苦,吃了能解毒,就连一些毒修的独门毒药,都可以用血皮否的否核来化解。 最珍贵的是果皮,果皮能止血也能补血,受了外伤的失血过多的人,只要性命还在,用果皮敷在伤口上能把血止住,吃上两块果皮,还能把血液补充回来。 血皮香的价值远在蛇斑菊之上,而且也远比蛇斑菊稀有,只有到深山之中才能见到,低层修者不敢去冒险,高层修者又不愿意为这事儿卖命,因此各大药行只能靠自家的高手上山采药。 邱志恒的媳妇放心不下:「志恒,要我说还是别去了,为那几颗杏子不值当的,咱们到绿水城再找找,或许还能买到几颗。” 绿水城都走遍了,没有卖血皮否的, 要只是为了药行的生意,邱志恒也不愿意冒险,他这次采了否子是为了给姚老用,姚老最近有好转,多吃点杏子皮,补补血,或许就能醒过来。 「你回去照看药行吧,天黑之前我肯定回家。」邱志恒捏了捏媳妇儿的胖脸蛋,背着药筐上山了。 苦雾山上,一年四季浓雾不散,邱志恒是八层的欢修,走到半山腰之前,雾气对他的伤害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等过了半山腰,雾气越来越浓,邱志恒必须用欢修技调动自己的血液,为自己的解毒。 更难办的是,五六米之外,一色亮白,什么都看不清楚。 这么浓的雾气之下可怎么采药?连杏树在哪都看不清楚,上哪找否子去? 邱志恒有办法。 他从怀里拿出来一株含苞待放的杏花,这株杏花是他买来的,整个绿水城只买到了这一株。 血皮杏的花期很短,有人在采杏子的时候,捎带着采了一些杏花骨朵儿,卖给了绿水城的草修,草修把杏花保养起来,新鲜的杏花能做成极品的香料,价格和杏子差不多。 邱志恒割破手掌,在否花上洒了点血,含苞待放的否花缓缓绽放,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飘向了远处。 这花香味可不是随着风飘的,是有目的,有方向的飘荡。 欢修技,独孤求偶。 邱志恒用自己的血,让杏花有了强烈求偶的欲望,花粉在飘荡的过程中,会靠着强大的天性,主动寻找血皮否树的位置。 邱志恒靠着嗅觉,跟着花香,沿着山路走了几十里。 走到一处森林旁边,花香越发浓郁,邱志恒知道自己离杏树不远了。 只要找到一颗杏树,今天就算成功了,一棵树上少说有百十来棵杏子,这些杏子足够给姚老服用,自己还能留下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邱志恒加快了脚步,又走了几里,他突然停了下来,有人在他身后跟着,已经跟了小半个钟头。 八层的欢修,在寻常人当中几乎找不到对手,但在苦雾山上,邱志恒必须谨慎行事,浓烈的毒雾会严重削弱战力,不同道门对毒雾的抗性也大不相同。 一旦遇到毒修,哪怕对方只有六层,邱志恒也要在交手之前想好退路。 邱志恒停下了,跟在身后的人也停了,两下僵持片刻,那人还是走了上来。 「邱老板,我跟了您一路了,本来想借您光,找点好东西,可碍着面子我又不好意思开口。」 走到近前是一名五十多岁的中年人,瘦高身材,满脸皱纹,穿着一件缎子面的长衫。 邱志恒想不起在哪见过这人,干脆直接问道:「您怎么称呼?」 「邱老板,不记得我了?我叫范忠福,昨天还在您铺子上买过药。」 邱记药行每天要接待许多客人,邱志恒大部分时间也不在柜台上,就算这位真来买过药,他也不可能记得住。 但对方既然提起了,邱志恒还是应了一句:「范先生,幸会,您今天上山, 是要采什么药?要是邱某认识的药材,还能帮您指条路。」 范忠福道:「我第一次来苦雾山,不知道这有什么好药材,您采什么药,我就跟着您走, 您采到了好东西,要是有富裕的,我就跟着采一点,要是实在没有,我也不敢跟您要,我就当跟着您长了回见识。」 这纯属胡说八道。 你要说下田种地,跟着老农长长见识,这个在情理之中。 这是苦雾山,毫无目的上山,冒着身中剧毒的风险,就为了长长见识?这种话哪能骗得过邱志恒? 邱志恒把否花放进了筐里,看着范忠福道:「范先生,劳烦您说句实话,到底找邱某有什么事情?」 范忠福笑了笑:「事情不都说了么,跟您学学采药的本事。」 邱志恒摇头道:「我不采药了,现在马上下山,您还有别的事么?」 范忠福沉默片刻道:「既然不采药了,就问你点别的事情,有个叫李七的人,你认识么?」 「认识,」邱志恒点点头,「你找他有什么事?」 范忠福道:「没什么大事,我是雪花浦的人,他和我们浦子有点过节,我想问问你,若是你给他捎个信,让他来药王沟一趟,他能来么?」 「那要看我找他有什么事情。」 「你就跟他说是性命攸关的事情,」范忠福想了想,「要不你干脆说的直接点,你就告诉他,他要是不来,你就没命了,你们全家老小都没命了。” 邱志恒眼角一颤,准备用技法,没等发力,技法被打断了。 他身上的短衫猛然收紧,勒得邱志恒透不过气来。 「别犯傻,」范忠福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却能随意操纵邱志恒的衣衫,这是个高层的衣修,「我不想杀了你,更不想杀了你的家人,我就想把李七找来,有些事儿想找他问个明白, 只要你和李七交情到位,只要你能把李七请到药王沟,咱们之间什么事情都好说。」 邱志恒对自己用了欢修技,逼迫自己的亢奋起来,上身的肌肉急剧膨胀,想要强行撑破身上的短衫。 可这件寻常衣料做成的短衫,而今像是加了钢筋铁骨,任凭邱志恒如何发力,都没有丝毫破损。 范忠福拍了拍邱志恒的脸:「邱大管家,跟了陆家那么多年,你好歹有点眼界,我报了雪花浦的名号,你还不知道这里的深浅? 多跟说一句话,都算我看得起你,我耐着性子劝你,你怎么还不知好岁?你一家子性命都在我手上着,我只要稍微动动手指头—.”” 「你们是来采药的么?」一名中年男子来到两人近前,问道,「哪位知道铁筋竹子在什么地方?」 这男子看着五十多岁,穿着一件粗布衣裳,脸上满是灰尘和汗水,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这男子悄无声息出现在面前,让范忠福有些忌惮,他笑呵呵说道:「你找铁筋竹子,我知道在哪,你走近点,我告诉你。」 男子双手抄在一起,走到了范忠福近前,侧着耳朵,仔细聆听。 范忠福扯了扯男子身上的衣服,在衣服上扯出来一根线头:「你这衣服也太破了,布料都散了线了。” 中年男子憨憨一笑:「我这人,不挑剔穿的,有个衣裳就行,这衣裳看着破了点,穿着可暖和了——..” 话音落地,范忠福手腕一收。 中年男子身上的衣服随即收紧,变成了拳头大小的线团子。 男子的身体全部被勒进了线团里边,一个大活人被压成了拳头大小,血水哗啦啦顺着丝线往下流。 范忠福托着线团,把玩了两下,笑着对邱志恒道:「这技法,叫天衣无缝这个线团子就是无缝的天衣,能把你收进去,也能把你妻儿收进去, 只要把骨头、血肉、五脏六腑都挤碎了,就这么大一个团子,你们药行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都能收得进去,不信咱们就试试邱大管家,话到了这份上,你应该能听得明白,你要听不明自,我可以换个方法再跟你说。」 邱志恒不说话,还想殊死一搏,双方差距如此悬殊,他知道就算自己服软, 范忠福也不可能放过他。 看到邱志恒还在抵抗,范忠福在邱志恒身上摸索片刻,找到了一根线头:「这是你衣服上的线头,我只要一抽这根线头,你的衣服就能收紧,收的和线团子一样大,把你的身子都挤在这团子里, 你别担心,你死不了,我还能把你脑袋留下,让你见妻几最后一面, 你要是听我的话,乖乖把李七找来,咱们今天的事儿———” 「你要找李七呀,」那中年男子抄着手,站在了范忠福背后,「你找他什么事儿,跟我说吧,我跟李七可熟了!」 范忠福看了看手里的线团子,线团子的份量很重,还在流血。 他又看了看身后的中年人,中年人老实巴交,毫发无伤。 这中年人还在身后,那这线团子里的人是谁? 范忠福想不明白,孙铁诚替他想:「我说这团子里的人是你自己,你信么?」 PS:范忠福即将迎来人生之中的高光时刻。 凌晨四点半,精疲力竭的沙拉,向诸位大人求票。 ------------ 第五百六十八章 铁筋竹子(本章核能,非战斗人员请撤离) 孙铁诚指着带着血的线团子,对范忠福道:「这团子里的人,就是你,你用天衣无缝之技,把自己收进这件衣裳里了。」 范忠福愣然的看着手里的团子,摇头道:「这不可能是我。」 道理很简单,他自己用的技法,怎么可能把他自己收进去? 孙铁诚道:「肯定是你自己呀,不然还能是谁?」 范忠福看着手里的线团子,似乎清醒了一些:「不对,我刚才是把你给收进去了。」 孙铁诚闻言笑了:「你这不说胡话呢么?我就在你眼前,你什么时候把我给收进去了?」 范忠福摸了摸手里的线团子,血水还在往外渗,里边的血肉似乎还在跳动。 他害怕了,他越害怕,心就跳的越快,心跳的越快,手里的血肉就跳的越快。 「那,那就算不是你,也,也不一定就是我吧。」范忠福说话很没底气,现在唯一的解释是,他刚才用技法,没能收了眼前这个中年人,而是收了一个来历不明之人。 孙铁诚叹口气道:「你咋这么笨?你先仔细看看,我在你面前,好模好样, 这肯定不是我。」 说话间,孙铁诚又指了指邱志恒:「这人瘦的像个猴子,可也好模好样站着,肯定也不是他。」 邱志恒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不知道眼前到底什么状况,范忠福对邱志恒而言是不可战胜的存在。 然而在这位中年人面前,范忠福成了随意被拿捏的存在。 不是比喻,是真的拿捏。 孙铁诚对范忠福道:「这一共就咱们三个人,不是我,也不是他,你说还能是谁,不就剩下你了么?」 范忠福哑口无言。 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他没见过真正的愚修,也没见过倒果为因之技,他不知道眼前的中年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孙铁诚道:「你要是不信,你捏捏手里这线团子,看看疼不疼?」 范忠福的手一直在哆嗦,他不敢捏。 孙铁诚一挥手,像变戏法似的,把线团子变到了自己手里:「你舍不得捏, 我帮你,你看看疼不疼。」 他拿了,他捏了。 孙铁诚把线团子放在手里轻轻一握,范忠福满身骨骼脆响,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疼,撕心裂肺的疼! 可疼过之后,范忠福有些纳闷,自己哪来的骨头? 他是衣修,云上的衣修,血肉、骨头、脏腑早都化成衣服了。 这是障眼法! 这是幻术! 那丝线球里根本不是我,我被他骗了! 范忠福一咬牙,立即起身,一甩手,甩出万千针线,包围了孙铁诚。 衣修技,步线行针。 这些针线形成了一类特殊阵法,困在阵法当中的人,不能轻易活动,否则会被丝线割伤。 丝线交织之间,看似有不少缝隙和孔洞,千万别想着从这些缝隙和孔洞之中脱身,从孔洞之中伸出一只手,手会被割断,把脑袋探出去,脑袋就掉了。 步线行针之技形成的阵法,根本就没有脱身的路径,破解阵法的手段,是破坏这些针线。 但这些针线极其强韧,想破坏针线,需要有针对性的技法或是兵刃。 范忠福的战术非常清晰,针线如果能困住这名中年人,就立刻杀了他,再接着收拾邱志恒。 如果针线困不住这中年人,至少能拖延一部分时间,范忠福还有逃跑的机会。 孙铁诚困在针线阵里,看着范忠福道:「你到底疼不疼?」 他又捏了一下手里的丝线包。 范忠福呕出一口血来,再次瘫倒在地上,剧痛之下,阵法维持不住了,针线散乱成了一团。 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障眼法么? 这疼的怎么这么真切? 孙铁诚踢开脚下的针线,笑呵呵来到范忠福近前:「你就说,这里是不是你范忠福点点头道:「前辈,您说是就是,只要前辈放我一条生路,您说什么都行。」 「放你?」孙铁诚又捏了捏丝线团子,范忠福又感觉自己骨头碎了好几根, 疼的直翻白眼。 「凭什么就放了你?」孙铁诚蹲在地上,看着范忠福,「你刚才骗我,说知道铁筋竹子在哪,我是个老实人,真就信了你的话,没想到你居然对我下黑手, 你这样的鸟人,难道不该死么?」 「前辈,我是雪花浦的人,您要杀我,也得看看雪花浦的脸面。’ 孙铁诚笑了:「雪花浦有什么脸面?看脸面得看雪花膏,雪花膏是抹在脸上的好东西,你是雪花膏么?” 范忠福还是那句话:「前辈说什么就是什么,您说是雪花膏,我就是雪花膏】 孙铁诚朝着范忠福伸出手道:「行啊,你挤点膏给我看看。」 「我,我挤不出来。」 「我帮你挤?」孙铁诚捏了捏线团子。 范忠福大声哀豪:「晚辈有眼无珠,无意冒犯了前辈,前辈高抬贵手,别与晚辈计较,只要饶我一条性命,前辈让我做什么事情都行。 孙铁诚点点头道:「你先告诉我,你到底知不知道铁筋竹子在哪?」 「前辈,我真的不知道。」范忠福没撒谎,他确实不知道铁筋竹子在哪。 苦雾山上有铁筋竹子,这只是个传说,范忠福这辈子就没见过铁筋竹子,整个普罗州,见过铁筋竹子的人也寥寥无几。 「不知道,那还留着你做什么?」孙铁诚拿着丝线团子来来回回捏了好几下。 范忠福感觉满身骨头和五脏六腑一起被挤成了肉泥。 他用天衣无缝之技折磨过很多人,直到今天,他才真正知道这技法是什么滋味儿。 「前,前辈,容我说句话,我知道铁筋竹子在哪————· 孙铁诚摩着线团子道:「知道你就说呀。」 这线团子成了范忠福的噩梦,多看一眼,都仿佛受了千刀万剐。 「前辈,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孙铁诚又要捏团子,范忠福嘶声喊道:「我带前辈去!马上就带前辈去!我多年不来苦雾山,确实有点忘了,等我穿过这片树林,就能想起来,前辈,我真能想起来!」 范忠福眼泪哗哗的流,孙铁诚叹口气道:「你也怪可怜的,行吧,你前头带路,我信你一回。」 两人往林子里走,邱志恒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孙铁诚回头道:「我看你筐里有朵花,你是来采血皮否子的吧?这林子就有杏子,你赶紧去吧,就当没见过我们。」 邱志恒不敢去采杏子,他也不敢下山,他站在原地,想等孙铁诚彻底走远了,自己再走。 等了一会,忽听孙铁诚在远处喊道:「你跑啥么,你别跑呀,你跟着我挺好,你现在要是跑了,指定得后悔!」 话音落地,邱志恒见范忠福撒脚如飞往山下冲,冲了没几步,噗一声,整个人消失在了山坡之上。 苦雾山雾气很浓,邱志恒不知道范忠福为什么消失了,稍微走近一些,邱志恒闻到了些奇怪的味道,随即听到了范忠福的挣扎声。 噗,噗! 范忠福在一池金汤之中奋力游动,但金汤过于浓稠,范忠福每前进一步,都要承受极大的阻力。 在苦雾山上为什么会有一个金汤池子? 这里应该不适合种地,有谁会在这里做出这么大一个工程? 经过一番艰难挣扎,范忠福终于游到了池子边缘。 他抓住湿滑的池壁,用了衣修技一一羽衣生翼。 他身上的衣服集结在背后,拆解成条条丝线,丝线重新编织交错,变成了一双硕大的翅膀。 翅膀吸足了金汁,略显沉重了一些,但在扑打几次之后,范忠福还是飞了起来。 金汤池子很深,范忠福每向上飞高一尺都很吃力。 这不光因为他的羽翼非常沉重,还因为他的身体被金汁严重腐蚀了。 自从掉进了金汤池子,他又恢复了衣修的状态,身上没有血肉,层层叠叠都是衣衫,但从最里层到最外层,每一件衣衫都被腐蚀的千疮百孔。 这就等于一个正常人身上被烧穿了一千个窟窿,在这种状态下,范忠福还能飞得起来,足见其修为高深。 一寸一寸往上飞,范忠福终于飞到了池子边缘。 徐老站在池子边上,顺手向下洒了一勺金汤。 这是金修技,金光普照。 在金光掩映之下,范忠福背后的一双羽翼化成了飞灰,整个人又掉进了池子里。 孙铁诚叹口气,站在池子边上,对范忠福道:「你说你这人,咋就不听话么?我说让你别跑,你偏不听,这下后悔了吧?」 看到徐老来了,邱志恒松了口气。 徐晗问道:「小邱,你来苦雾山上做什么?」 邱志恒从筐子里拿出了血皮杏的花,对徐晗道:「我想采点血皮杏,给姚老吃。」 徐晗笑道:「傻小子,以后这种事儿直接跟我说,这种地方尽量少来,赶紧下山去吧。」 邱志恒转身往山坡下边走,孙铁诚道:「你别赶人家走呀,人家是来采杏子的!小兄弟,那林子里确实有杏子,你多采几个,给老徐也带一份,今天要不是老徐救了你,你就没命了。」 是啊,全靠徐老救了我,才把这条命捡了回来。 邱志恒回头看了看,他有点为徐老担心。 徐晗挥挥勺子,示意他赶紧走。 看邱志恒走远了,孙铁诚叹道:「老徐,你这是干什么呀,人家真是来采杏子的,你这不耽误人家正经事么?」 徐晗看着孙铁诚道:「你别管人家做什么,你先说说,你做什么来了?」 孙铁诚看了看金汤池子,笑了笑,没说话。 徐晗又在范忠福头顶上浇了一勺,这技法叫金汁盖顶,金汁从范忠福头上匀速流下,直至满身金黄,现在范忠福什么都听不到,除了满眼金光,他什么也都看不到。 孙铁诚见状开口了:「我来苦雾山,是想弄点铁筋竹子,回去炼丹。’ 徐晗皱眉道:「谁告诉你铁筋竹子是炼丹用的?」 孙铁诚笑道:「这你别管,就说给不给吧?」 徐晗摇了摇头:「这么珍贵的药材,我凭甚非得给你?」 孙铁诚耸耸眉毛:「就凭咱们过往的交情。」 徐晗还是摇头:「我和你没什么交情。” 「不论交情,那咱们就说说恩怨。」 「我和你也没什么恩怨,愚人城被灭这事儿,我没掺和。」 孙铁诚点点头:「你没掺和,就证明你是我老孙的朋友,朋友见了面,就该喝喝酒,叙叙旧,为啥非要刀兵相见?」 徐晗想了想,觉得这话有道理,他从池子里捞了一勺,送到孙铁诚面前:「要不咱们喝一盅?」 孙铁诚点点头:「行啊,要喝一起喝!」 徐晗从腰间解下来个酒葫芦,把葫芦里的酒喝了个干干净净:「我先干为敬酒都被他喝了,就剩铁勺子里的金汤了。 孙铁诚叹了口气,苦笑一声道:「你个老东西,怎么就不上道?」 徐晗也叹了口气:「我是庄稼人,但凡上了你们的道,吃亏的总是庄稼人。 文孙铁诚摆摆手道:「别的不说了,咱就说这正经事,我要铁筋竹子,你到底给是不给?」 徐晗道:「你想要,我不想给,咱们这么说下去也没什么用,不如打一场得了。」 「都跟你说了,咱是朋友,不要动刀动枪,这样吧,咱们让他给评评理,他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孙铁诚看向了池子里的范忠福。 徐晗用勺子把范忠福捞了上来。 范忠福擦了擦脸上的金汁,看向了孙铁诚和徐晗。 孙铁诚先开口了:「我们俩之间有点事,想找你给评个理,我大老远来一趟苦雾山,想采点药材,这老头偏偏不给,你说这事儿怎么办?」 徐晗拿着勺子,调和了一下池子里的金汁:「寻常的药材,给就给了,有些药材价值连城,可就不是他一句话就能拿走的。」 孙铁诚道:「一句话不行,咱就多说两句,你开个价码,我买就是了。」 徐晗道:「我不开价,我不卖你,我就不让你拿,你能怎地?」 孙铁诚看着范忠福道:「你听听,他这话说的讲理么?」 徐晗也看向了范忠福:「你给我说说,到底什么是理?」 范忠福舔了舔嘴唇,先看了看徐晗。 他知道这是金修老祖,临来的时候,雪花浦里有人嘱咐过他,千万要躲着徐晗,可没想到徐晗没躲开,还遇到了另一个狠人。 孙铁诚不耐烦了,捏了捏手里的线团子:「问你话呢,你怎么不说?」 徐晗也有点生气,拿着勺子在范忠福面前晃了晃:「吞吞吐吐做什么,想好了你就明说!」 怎么说? 向着孙铁诚说,就等于得罪了徐晗,就得下金池子。 向着徐晗说,就等于得罪了孙铁诚,还得被他千刀万剐。 范忠福跪在了地上,朝着两人磕头:「两位前辈,两位爷爷,你们大人大量,饶了我这条命吧。」 一听这话,两人都不乐意了。 孙铁诚捏着线团子:「我看你是病了,话都说不明白,还得给你好好松松筋骨。」 「别老松筋骨,治病得吃药,」徐晗把勺子送到了范忠福面前,「来,后生,张嘴。」 今天不说,是不行了。 范忠福从来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么一天,能给这两个世外高人评理。 经过一番仔细斟酌,范忠福开口了,他看着孙铁诚道:「我觉得这位大哥说的有理,大家都是朋友,人家大老远来的,没说偷,没说抢,就是采点药材,理应给人行个方便。」 孙铁诚笑了:「老徐,你听听人家这话说的!」 范忠福不是随口瞎说,这真经过深思熟虑。 如果得罪了孙铁诚,线团子多捏两下,他这条命就没了。 但如果得罪了徐晗,金池子里多泡一会,他这条命还能保住。 能活下来,就还有逃命的机会。 徐晗叹了口气,既是有约在先,以他和孙铁诚的身份,这种事上不能食言。 「老孙,铁筋竹子长在什么地方,我确实不能告诉你。」 孙铁诚两手一抄:「要是说话不算,你可就是欺负老实人了。’ 徐晗指了指范忠福道:「你把这个人交给我,我去给你弄两根竹子过来,你看怎么样?」 「行!」孙铁诚点点头,「我不要竹叶,不要竹竿,我就要竹笋!」 他要竹笋! 徐晗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了。 孙铁诚抄着手道:「怎么,又不想给了?鼻子下边是嘴,吐了唾沫是钉,老徐,我挺敬重你的,你说话得算话!」 「行,算话,你在这等着,我去拿竹笋。」 过不多时,徐晗回来了,手里着两根竹笋,「十根铁筋,你自己验货,日后要是觉得不对,我这概不退换。」 孙铁诚看过了竹子,点点头道:「你拿来的东西,肯定假不了。」 说完,孙铁诚一抱拳,带着竹笋走了。 徐晗看了看范忠福,笑道:「现在就剩咱俩了。」 范忠福跪地磕头,连声喊道:「前辈饶命!我从来没想过要冒犯前辈,我来这是为了找邱志恒,我在药王沟待了好些日子都没敢找他,就是怕冒犯了您, 得知邱志恒上了苦雾山,我才跟了过来,您刚才也看见了,邱志恒好模好样的,我没打他也没杀他,就是吓唬了他两句,前辈,您不能因为这点事就要了我的命啊!」 「你先起来,我没想杀你,我问你三件事,你如实回答我,我就放你走。」 范忠福点头道:「前辈请讲。」 「第一件事,你为什么要找小邱的麻烦?‘ 范忠福如实回答道:「我是雪花浦的人,我上边的人让我找邱志恒,通过他把李七引出来,再通过李七调查玄生红莲的下落。」 徐晗闻言,又问了第二个问题:「都说雪花浦是给货郎办事的,你在雪花浦里见过货郎么?」 范忠福道:「我在浦子里从来没见过货郎。」 「第三件事,你在雪花浦外边,见到过货郎么?」 范忠福低着头道:「那是肯定见到过的,我入道门的时候,是从货郎那里买的药粉。」 徐晗摇头道:「说的不是那么远的事情,我是问你加入雪花浦后,遇没遇到过货郎?」 「也遇到过,我曾找他买过些东西,对他自然不敢失了礼数,但我和他不能多说,尤其是浦子里的事情,那是绝对不能提起的, 雪花浦有规矩,除非有任务在身,否则出了浦子,就不能说浦子里的事儿, 也不能认浦子里的人,哪怕当着货郎的面,也要装的和寻常人一样,不能让人看出有特殊之处。」 三个问题问完了,徐晗思索了好一会。 他收起勺子,对范忠福道:「我现在可以放你走,但你回到雪花浦要给我做个内应,每天都得给我写封信,把雪花浦的境况告知给我。」 范忠福连连点头。 一天一封信,他能做到么? 他做不到,他甚至都不会给徐晗做内应。 他现在只想尽快脱身,无论徐晗说什么,他都答应。 徐晗拿出两枚金块,真金块,递给了范忠福:「以后就用这个写信,有纸就写在纸上,没纸就写在墙上,没墙就写在地上,只要能把字写下来,我就能收得到,记住了么?」 范忠福收下金块,点头道:「我记住了。’ 「记住了就下山吧,以你的修为,一个钟头之内就能离开苦雾山,到时候你先找个地方住下,然后给我写第一封信,记住了么?」 「记住了!」 「我再叮嘱你一遍,一个钟头之内,必须给我写信,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范忠福抱着金块,往山下狂奔。 一个钟头离开苦雾山? 他也太小看我了! 范忠福再次用羽衣生翼之技,身后长出来两扇翅膀,他拿出针线,一边飞翔,一边缝补身上的伤口。 一开始飞得很慢,等五分钟过后,翅膀上的金汁干了,身上的伤口也被他自己缝上了一些,没用十分钟,范忠福飞出了苦雾山的地界。 下山之后,他没往镇上走,也没找地方住,他直接去了新地,只想尽快离开药王沟。 飞了三个多钟头,范忠福发现身下的景色有点熟悉,村庄过后是荒野,荒野过后是村庄,循环往复,却始终没看见新地。 迷路了? 范忠福坚信自己不可能迷路,他意识到自己应该中了徐晗的后手。 大意了。 该给他写封信,这第一封信要是不写,自己肯定出不了药王沟。 范忠福落在地上,在一片树林里找了块石头,正打算写信,忽见徐晗站在了面前。 「前辈-—」范忠福一哆嗦,「我正要给您写信,我一直没找到合适地方, 我马上给您写,我金块儿都快拿出来了。’ 徐晗叹了口气:「跟你定好的事情,你为什么要食言?」 话音落地,周围场景变了。 周围的树林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浓密的雾气。 他还在苦雾山上。 范忠福喊道:「前辈,我错了,我真想给你写信来着,我就是把时间给忘了!」 徐晗摇摇头道:「你这是病,得治!」 「前辈,前———”」 徐晗捏住了范忠福的嘴,提着勺子,送上了金灿灿的药汤:「来,吃药了。」 温热的药汤,顺着食道,滑进了胃里。 范忠福含着眼泪,身躯不住的颤抖。 「孙某人走城下自思自叹,想起了当年事好不惨然。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我好比虎离山受了孤单;我好比南来雁失群离散,我好比浅水龙被困在沙滩————.」 孙铁诚自己改了一版《四郎探母》,一路走,一路唱,回了愚人城,得意洋洋进了自家院子。 归见愁还在门口蹲着,一直没动地方。 孙铁诚皱皱眉头道:「你还真就蹲这了,赶紧起来,别在这挡道!” 归见愁站直了身子,笑呵呵道:「孙城主,事情做成了?」 孙铁诚冷哼一声:「那还用问么?今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铁筋竹子的竹笋!」 归见愁还真想见识一下,他也没见过铁筋竹子的竹笋:「我听说,铁筋竹子有十根铁筋,在竹笋上不知道能不能看得见。” 「能呀!怎么不能?」孙铁诚很是得意,「我怕老徐骗我,当着面,一根一根数着的,整整十根,一根不少!” 说话间,孙铁诚把竹笋拿了出来,鬼见愁在旁边仔细数着。 翠绿色的笋壳上边,带着一条条泛着金属光泽的铁筋,每根铁筋从笋尖一直延伸到笋根,整整十根。 归见愁赞叹道:「还真就一根不少。」 孙铁诚一皱眉:「不对,少了一根。」 归见愁摇头道:「我数了,十根铁筋,确实一根不少。」 孙铁诚摇头道:「不是铁筋,是少了一根竹笋!」 徐晗给了孙铁诚两根竹笋,孙铁诚就带回来一根。 「另一根竹笋哪去了?」孙铁诚看向了归见愁。 归见愁摇摇头道:「这我肯定不知道呀。’ 归见愁很紧张,其实孙铁诚并没生气,他很认真的看着归见愁:「我是让你说说,谁把这东西给偷走了?」 归见愁想了想:「能从你身上偷走东西的,怕也只有盗修他们那位老祖宗。」 孙铁诚想了想道:「你是说笑千手?应该只有他了,可我记得,他已经被货郎打死了。」 归见愁想了想:「我觉得吧,货郎打他肯定不在话下,但能不能打死他,这事儿还两说。」 绿水城,圆竹坊,胡同深处,一座小院。 院子里有两间瓦房,一名老者坐在正房里,正在喝茶。 这老者长得很有特点,身形干瘦,脊背弯曲,坐在椅子上,两脚刚刚碰到地面,站在地上,也就勉强比桌子高点。 再看他模样,高耸的颧骨发红,尖尖的下巴发黑,两条细眉,一双细眼,薄薄的嘴唇里,时不时露出两颗又尖又细的门牙。 这老者抿了口茶水,放下了茶杯,对着空空荡荡的院子喊道:「进来吧!」 何家庆在院子里的老杨树旁边现了身,进了正房,规规矩矩向老者行了一礼。 老者笑道:「兔崽子,让你来,你还真就来了!” 何家庆道:「老祖宗有吩咐,我哪敢不来。」 「戒指做的怎么样了?」 「还剩一点装饰,马上就能完工。」 「拿来我看看。」 何家庆赶紧把戒指摆在了桌上。 老者看了一眼,点点头道:「说实话,你别的手艺我真看不上,就是这戒指做的还像点样子,你也别装饰了,这个就留给我,咱们两清了。」 「老祖宗宽宏!」何家庆又施一礼。 老者收了戒指,何家庆没看清他怎么收下的。 他一只手拿着茶杯,另一只手拿着杯盖,正在拨弄着茶水,桌子上的戒指突然就不见了。 「小庆子,今天叫你来,是给你看一样好东西。」老者的双手没动,一根竹笋出现在了桌上,「认得这东西么?」 何家庆上下打量一番,点点头道:「这东西我在照片上见过,铁筋竹子,能治内伤,算是稀有的药材。” 「算是稀有?你小子好大口气!」老者牙笑道,「小庆子,你知道为了这根竹笋,我得罪了什么人?」 何家庆摇头道:「这可真不敢猜。」 老者又问道:「你知道这铁筋竹子是做什么用的?」 何家庆想了想,摇摇头道:「除了治内伤,还能做什么用?」 老者道:「还能炼药粉,铁筋竹笋,是货郎炼制入门药粉的主料!” 「炼制入门药粉?」何家庆大惊,「入门的药粉,不都是从修者的尸体里炼出来的么?」 老者闻言笑了:「从尸体炼药粉,那算什么本事?连花满春那鸟人都会, 尸体一代传一代,每代都有散失,要是靠着这个办法,普罗州的修者岂不越来越少?」 何家庆瞪圆眼睛,看着手里的竹子:「货郎能用药材炼制入门的药粉?’ 「你以为呢?」老者抿了一口茶水,「这就是普罗之主的本钱。」 PS:可问题是,拿了这根竹笋,该怎么炼药呢? 感谢盟主风刺屠神的大力支持,感谢对普罗之主的信任和守护! 诸位读者大人,月票一定要给《普罗之主》。 ------------ 第五百六十九章 货郎的秘术(高能求月票) 何家庆拿着竹笋看了许久,摇摇头道:「老祖宗,我还是想不明白,普罗州的道门有上百种,这一根竹笋怎么能可能炼制出上百种药粉?」 盗修老祖笑千手,闻言笑了:「兔崽子,我要是知道药粉怎么炼,还有心思在这跟你磨牙?我早就炼上一万份药粉,给咱们道门多添一万弟子。」 何家庆道:「老祖宗,您那么想给咱们道门添弟子?’ 笑千手叹道:「凭什么不想?我天天想着让咱们盗修成为普罗州第一道门, 可这事儿我说了不算,都得听货郎的! 货郎能在普罗州做主,可不是因为他能打,而是因为他掌握了各个道门的命脉, 哪个道门人多,哪个道门人少,都在货郎手里着,我且这么跟你说,没有货郎,普罗州的道门得少七八成,就连最大的文武两道,都有可能绝种。」 何家庆不太相信:「文武两道怎么会绝种?这可是正宗大道!」 「怎么就不会绝种?谁说他们是正宗?随便去普罗州找个年轻人问问,他们有几个真心愿意学习文武艺? 早年间,学文那叫十年寒窗苦,是为了考功名,求富贵,是这世上最受罪的事情, 而今普罗州不认功名了,还有几个人愿意学文? 学武和学文同样辛苦,而且还考验家境,家里没点底子,谁敢让孩子学武? 连吃喝都供不上, 货郎多卖几包药粉,文武就成了正宗,货郎哪天要是不卖药粉了,这两个道门全得完蛋, 你再看看咱们道门,天下想不劳而获的人有大把,可为什么咱们盗修一直不兴盛? 因为货郎不让,因为货郎不给药粉,哪天货郎生气了,把药粉彻底断了,咱们道门过不了几年就得绝户, 货郎让哪个道门活下来,哪个道门就能活下来,货郎让哪个道门灭种,哪个道门就必须灭种,这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就是普罗之主的身份和地位!」 何家庆盯着手里的竹笋,两眼渐渐发直。 咪当! 笑千手用杯子盖儿磕打了一下茶杯,何家庆才缓过神来。 「小兔崽子,眼晴怎么直了?看上这好东西了?想当普罗之主了?」 何家庆赶紧把竹笋放回了桌上:「老祖宗,我哪是那个材料,这东西是您的,我也不敢有非分之想。」 笑千手叹道:「我觉得你还真就是这块材料,这根竹笋我送你了,你要是能琢磨出来炼药粉的方子,千万记得,第一个要光大咱们的道门。” 何家庆摆摆手道:「这我怎么敢——.” 笑千手不笑了,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何家庆赶紧收了竹笋:「谢老祖厚爱。」 邱志恒回到家里,心有余悸,吃不下,睡不着。 上了苦雾山,虽是八层的体魄,可也多少中了些毒,可他连解毒的汤药都不肯喝,一直在屋子来回步。 媳妇儿竹子上前问道:「出了什么事儿,慌慌张张的?」 邱志恒道:「我得罪了雪花浦的人。」 「雪花浦?铸大洋钱的那些人?」竹子一惊,「你怎么会招惹了他们?」 「他们要用咱们一家做人质,逼老七现身,我不答应,和他打了一场, 我打不过他,差点没了性命,后来被徐老救下了。」 竹子更吃惊了:「老七又是怎么得罪的雪花浦?」 邱志恒摇头道:「这些事还都理不清头绪,我现在担心的是咱们还能不能留在药王沟。」 竹子愣了片刻,低着头问道:「咱们好不容易把生意做起来了,就这么给扔下了?」 邱志恒也舍不得,可跌爬了这么多年,邱志恒能闻到危险的味道,如果再次遇到范忠福那样的人物,若是没有人来救他,邱志恒根本没有能力应对,一家上下只能跟着他一块等死。 去留两难,夫妻俩还在商量,店里一名伙计招呼一声:「掌柜的,那位姓徐的老主顾,说给您送来一批药材。” 徐晗经常来药行买药,伙计们都认得他。 邱志恒赶紧把徐晗请进了后堂,竹子给徐老准备了茶点。 「徐老,今天在山上多亏你搭救———” 徐晗没应声,他打开了布袋子,里边装了一袋鲜红的杏子。 邱志恒惊讶道:「这是血皮杏?」 徐老点点头:「今天你上山采药也没采着,我帮你带回来一些。’ 邱志恒连连摆手:「徐老,我去采血皮杏,本来也是给姚老用,这个我们可不能收。」 「赶紧收了吧,不缺姚信的,这事儿先不多说,」徐晗把袋子放在了一边儿,「山上遇到的那个人,你认得他么?」 邱志恒道:「您说的是雪花浦的那个人?我以前从来没见过。」 「我说的不是雪花浦那个,雪花浦的事情你们也不用担心,我是说另外一个八「另外一个人———」邱志恒想了好半天,觉得确实好像还有一个人,可对那个人又没什么印象。 徐老叹道:「这是掐头去尾,你中了他技法了。」 邱志恒更听不明白了:「我中了什么技法?」 徐老帮邱志恒顺了一下逻辑:「你在山上遇到了雪花浦的范福成,而后范福成被我收拾了,你是不是觉得是我救了你?」 邱志恒点点头道:「事情原本就是如此。」 「小邱,你再想想,我来之前,范福成是不是已经受了重伤?到底是谁伤了他?」 邱志恒想了片刻,恍然大悟:「还有一个人,一个看着老实巴交的人,是他打伤了范福成,我怎么会把他给忘了———” 「所以说你中了他的技法。」 「他这是什么道门的技法?」 徐晗摇头道:「这事几你别问,最好永远都别知道,这人是不是和李七有些来往?」 邱志恒回忆片刻道:「他跟范福成说,他和李七很熟,至于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我没听老七提起过这个人。」 徐老叹道:「李七肯定不会轻易提起他,你能想办法联络上李七么?最好把他叫到药王沟,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 记得,一定要当面告诉,别用术法,也别找人传话,一定要问清楚,李七和这个人是敌是友, 如果他和这个人没有过节,你还可以在这安心做生意,如果他和这个人是对头,你得赶紧走,我未必护得住你。」 邱志恒道:「可雪花浦的人也想把李七引过来,我要是这么做了·—— 徐老摇头道:「雪花浦的人是想通过你把李七引出来,可他们绝对不敢把李七引到药王沟,这点你放心就是了。」 从徐老的态度来看,他是真不把雪花浦当回事,反倒对那老实人十分忌惮。 徐老走后,邱志恒用罗正南的给他的简易电话,联络上了李七。 李七还在花仙庄熟悉地界,得知邱志恒那边有事儿,他赶紧去了药王沟。 到了药行,邱志恒把在山上的遭遇讲述了一遍:「我从没遇到过那种怪人我没见他怎么出手,却打的范福成毫无还手之力。」 仅通过邱志恒的描述,李伴峰就知道那人是谁。 这世上看着那么老实的坏人,估计也就这一个。 「邱大哥,这人不用担心,我改天找他聊聊,他肯定不会找你麻烦,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竹子,什么来历?」 邱志恒的媳妇儿走了进来:「老七,你叫我?」 她小名儿叫竹子。 邱志恒摆手道:「老七说的是铁筋竹子。 竹子笑道:「这个我也知道,铁筋竹子是传说中的药材,用竹叶熬汤,能治内伤。」 为了治疗内伤的药,孙师兄亲自跑了一趟苦雾山,还差点和徐老打起来? 不值当吧? 铁筋竹子肯定还有别的用处,李伴峰上了山,自己去问徐老。 「这个竹子吧——.」一提起竹子的事情,徐老似乎不太想说。 李伴峰道:「徐老要是不想说,我也绝不勉强,但这里如果有凶险,还请提醒我一声,日后遇到这里事情,我也能知道该么应对。” 徐晗点点道:「铁筋竹笋,关系着整个普罗州的要害,其中有些事情连我也说不清楚,今后有人向你提起这东西,你只说一概不知就好。」 这倒是实话,李伴峰确实一概不知。 徐老接着说道:「若是对面手段高强,而且不依不饶,你且把他带到药王沟来,只要你到了药王沟,我就有办法把你救下来, 要是那人不肯跟你来药王沟,还一直难为你,那就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 徐老拿出一根竹笋,交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接过竹笋仔细看了看,从笋尖到笋根,一道道金属条文,非常亮眼。 「这就是铁筋竹子?」 徐老点头道:「万不得已之时,把这条竹笋交给对方,先想办法把自己这条性命保住, 一两根竹笋,给就给了,只要不让别人找到竹笋的产地,就不会动了普罗州的命脉。」 普罗州的命脉? 这竹子这么重要? 李伴峰小心翼翼收了竹笋,看了看姚老的状况,在乔无罪的照料下,姚老的体魄恢复了不少,虽说依然没醒,但脸上已经有了些许血色。 临走之时,李伴峰给徐老留了一箱大洋。 徐老笑道:「后生,我还能缺钱用么?」 李伴峰也笑了:「连雪花浦都有缺钱的时候,留着做个应急也好。」 提到雪花浦,徐老特地叮嘱了一句:「我在雪花浦收了个内应,有些事情他会提前告知我,这群人修为不低,手段不差,你要多加小心。」 下了山,李伴峰带着竹笋回了随身居。 「娘子,认得这东西么?」 唱机拿着竹笋看了片刻,对洪莹道:「把红莲那个贱人搬来。” 洪莹搬来了红莲,唱机拿着竹笋在红莲面前晃了晃。 红莲立刻打开了花瓣,莲心荡起一阵旋风,要把竹笋吸进去。 娘子着竹笋没松手,冲着红莲道:「怎么了妹子,就那么想要么?” 红莲停了旋风道:「把这么好的药材放到我近前,不就是想让我帮你们炼丹么?」 娘子闻言一笑:「咱家阿莲就是勤快,不用吩咐,自己就想着炼丹了,阿莲呀,你且看仔细些,这铁筋竹子是炼丹的材料么?」 红莲平静回答:「怎么不是?用这上好的药材炼成的丹药,寻常的内伤,吃上一粒就能治好。」 「嘴还真硬,莹莹,把她带回去吧,这么好的竹笋,她是吃不上了。」 洪莹把红莲带回了九房,九房之中传来一声叹息:「枉你一身好修为,却被人当做丫鬟一样支使。」 洪莹一皱眉:「这是跟我说话?」 房间里没了声音,红莲笑道:「她也没说错。」 洪莹把红莲往屋子里一扔,转身回了正房。 唱机拿着竹笋对李伴峰道:「相公呀,看红莲刚才那个馋样子,就能验出真假,这东西确实是铁筋竹子。」 李伴峰问:「除了治内伤,铁筋竹子还有什么用?」 「小奴听过一些传闻,据说这铁筋竹笋能炼药粉,各道门入门的药粉都能炼制出来。」 娘子一番话说的风平浪静,李伴峰目瞪口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药粉能用竹笋炼出来?」 唱机道:「具体怎么炼的,小奴也不知晓,这是货郎和天上人共创的秘术, 红莲是天上人做出来的,她肯定知道内情,也或许-—----红莲就能够用铁筋竹子做出来药粉。」 李伴峰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所有道门的入门药粉,都能用这竹笋做出来么?」 唱机思索许久道:「可能不同道门有不同辅料,这件事小奴真说不清楚。」 孙师兄是为铁筋竹笋来到了苦雾山。 他手上还有红莲。 他是想用竹笋炼制入门药粉? 这么做会不会激怒了货郎?会不会给愚人城引来灭顶之灾? 李伴峰离开了随身居,去了愚人城。 到了孙铁诚的住处,孙铁诚端着茶杯,正蹲在地上,和红莲说话:「兄弟, 一根竹笋还不够你吃么?」 兄弟? 这个红莲是公的? 红莲朝着李伴峰舒展了花叶:「我认得你么?为什么觉得你如此亲切?’ 这声音是女的,和自家的红莲完全一样。 孙铁诚为什么叫她兄弟? 难道孙铁诚听不见红莲的声音? 李伴峰也假装没听见,蹲在孙铁诚旁边道:「师兄,你这是弄啥呢?」 孙铁诚一脸神秘的说道:「我这炼丹呢,上乘的丹药,千金不换!」 李伴峰故作惊讶:「什么丹药千金不换?我咋就没见过?」 「你现在不就看见了!」孙铁诚从抽屉里拿出来一颗玄蕴丹,交给了李伴峰,「这红莲就给我炼出来两颗,一颗给了阿鬼,另一颗就送给你吧。” 李伴峰连连摆手道:「一共就两颗药,要是都送出去了,师兄不就没了么?」 「我不着急,」孙铁诚盯着红莲道,「红莲跟我说了,他还要辅料,他要铁筋竹子,我就把铁筋竹子给她弄来了,有了铁筋竹子,红莲还能给我做更好的丹药,比玄蕴丹要好得多。」 孙铁诚直接把铁筋竹子的事情告诉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看看红莲道:「大哥,竹子真能炼丹么?别让她给骗了!」 「她骗我做什么?我还有什么好骗的?」孙铁诚苦笑一声,转而问李伴峰, 「老七,你咋来了?遇到啥事了?」 李伴峰叹道:「外边漂泊久了,尔虞我诈见得多了,有点想家了。」 孙铁诚点头道:「还是咱家里人实在,唐昌发他们还好吧?」 「好着呢,在外州做点小本买卖,本分经营,童叟无欺。」 咪当! 孙铁诚手里的茶杯掉了。 一听说童叟无欺,孙铁诚哆嗦了一下。 李伴峰讶然道:「师兄,这是怎地了?」 孙铁诚摆摆手道:「不怎地,童叟无欺是货郎独门技法,对咱们道门有克制,你以后千万小心, 话说,唐昌发应该不会这技法吧?」 李伴峰摇头道:「我说的不是技法,我说的是他正经本分做生意。」 「本分就好,咱们都是老实人呀,」孙铁诚叫人把茶杯收拾了,「老七,你得好好对待唐昌发他们,别因为他们是死人,就看轻了他们。」 李伴峰摇头道:「我从来没当他们是死人,他们就是我兄弟姐妹。」 孙铁诚点头道:「我知道你肯定不会亏待自家人,跟着你的人都有福享。」 李伴峰笑道:「日子就得奔着享福去过。’ 「是啊,得奔着享福去过,谁不让咱享福,咱就弄死他!」孙铁诚看向了红莲,「等炼好了丹药,我多让几个人出去,让他们跟着你享福,你看行么?」 为什么要等炼好了丹药? 李伴峰笑道:「行啊,出去之后,我去外州给他们找营生,都是正经营生!」 孙铁诚摇摇头道:「外州和普罗州差得太远,直接让他们上外州,有点操之过急了,一旦把他们吓怕了,以后死活不肯出门,我拿他们也没啥办法。」 「那就送到墨香店去,那是我的地界。」 孙铁诚还是摇头:「墨香店那里读书人太多,咱们城里认字的都没几个,去了墨香店,肯定受欺负。」 「那就去花仙庄,那里也是咱们地盘!」 「花满春呢?」 「他是雪花浦的,想要算计我,被我弄死了!’ 「花满春死了?」孙铁诚含着眼泪道,「那也是个人物呀,他死了,你哭没哭?」 李伴峰眼睛也红了:「我哭了,流眼泪了,还哭出声了。」 孙铁诚擦擦眼泪道:「你哭了就行,只要咱把心意哭到了,他就死利索了, 我就说雪花浦那群人不用怕么,但是雪花膏你得怕,那小子翻了脸可太吓人了。」 「没事,我和雪花膏也有交情——··—” 说话间,李伴峰一直看着红莲。 铁筋竹子就在里边,到底会炼出个什么东西? 李伴峰在孙铁诚家里吃了顿饭,吃饭时说起了外州的一些遭遇。 「我打算把唐昌发从黑市撤出来,另外给他找个营生。」 孙铁诚道:「为啥撤出来?」 「雪花浦盯上了我身边的人,邱志恒差点遭了毒手,我怕阿发他们也遭了算计。」 孙铁诚放下筷子,思索片刻道:「不能撤!」 李伴峰道:「要是等雪花浦发现阿发他们和我有来往,这事儿就-——” 「发现了也不能撤,」孙铁诚摇头道,「按你所说的这情形,雪花浦缺钱, 外州那边也没有太多好赚钱的地方,雪花浦肯定还得往黑市伸手, 只要他们没发现阿发,阿发就能探出他们的消息,如果他们发现了阿发,你正好顺藤摸瓜把他们给收了。」 李伴峰摇头道:「如果阿发被发现了,我还没能及时赶到,他们三个可就遭殃了。」 「那就得怪他们自己没有用,」孙铁诚看着李伴峰道,「老七,我把唐昌发他们交给你,不是你放在手心里捧着,我是让他们帮你做事儿去了, 他们跟着你享福,得凭着他们真本事去换,如果连保命的本事都没有,那还跟你出去做什么?还不如待在愚人城里混日子。」 「阿发帮我做过不少事儿了。」 「那你就更应该信得过他,」孙铁诚给李伴峰倒了杯酒,「用身边人做威胁,是个贱招,我吃过这贱招,你不能再吃一次,听我的,唐昌发坚决不能撤回来!」 两人边吃边聊,一直到了黄昏,红莲身上的光晕没有褪去,这药貌似还没炼成。 当天晚上,李伴峰没走。 他住在了长三书寓,嫣翠儿和嫣红儿都去了外州,剩下嫣青儿一个人看门, 依旧练曲儿,练舞,练镜子,做着没有生意的生意。 卧房一直给李伴峰留着,平时也有人打扫,李伴峰进了房间,藏好钥匙,转而进了随身居。 走到九房,李伴峰坐在了红莲身边:「花九儿,能跟我说句实话么?」 红莲绽开花瓣道:「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我见到了另外一个红莲,长得和你一样,声音也差不多,这个红莲是真的么?」 「我没见过那个红莲,单凭你几句话,如何能分辨真假?」 这话说的没毛病。 李伴峰直入正题:「如果那个红莲是真的,她能炼制出入门药粉吗?」 「不能,」红莲回答的非常干脆,「这世上懂得炼制药粉的只有货郎,除了他,没有人知道药方。」 「药方不是天上的人和他一起研究出来的么?」 「天上的人给货郎帮了些忙,但药方是货郎一个人的,也正是因为药方的事情,双方反目成仇,以至不死不休。」 原来天上的人是为了这事儿和货郎打起来的。 如果红莲说的是真的,那就证明孙师兄暂时没有掌握炼制药粉的方法。 在随身居睡了一晚,次日天明,李伴峰再次去了孙铁诚的住处,他正想着该怎么劝说孙师兄,没等进门,忽见孙师兄冲了出来。 「老七,成了,东西炼成了!」 李伴峰惊曰:「什么东西炼成了?」 「丹药炼成了,快跟我看看!」 李伴峰跟着孙铁诚去了住处,但见归见愁手里捧着十颗丹药,等在正厅。 孙铁诚厉声喝问归见愁:「你没偷吃吧?」 归见愁很是生气:「我偷吃这个做什么?我都不知道这丹药是什么来历!」 孙铁诚数了两遍,确实是十颗,一颗不少。 「老七,你仔细看看这十颗丹药,每颗丹药各不相同。」 李伴峰看了一遍,每颗丹药都有独特的花纹:「这十颗药,是用铁筋竹子炼出来的?」 孙铁诚点点头:「一根筋,对应一颗丹药,从十颗丹药里选出三颗,再炼一次,就能炼成一个道门的入门药粉。” 李伴峰愣在原地,他在思考一个问题,十选三,一共有多少种组合? 归见愁两眼放光:「孙城主,这不是骗我吧?真能炼成入门药粉?」 孙铁诚笑道:「骗你个狗东西倒也应该,可我能骗我自家师弟么?」 归见愁问道:「你刚说再炼一次,到底该怎么炼?」 孙铁诚两手一抄,摇摇头道:「这我不知道。” 归见愁看看丹药,又问:「我是修,别人的事儿,我不打听,自家道门的事儿,我得问问,这里边,哪三颗丹药对应修的入门药粉?」 孙铁诚摇头道:「这我就更不知道了。」 归见愁一脸失望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不白忙活一通么?要不,咱们随便选出来三颗,炼炼试试?」 「试试?你说得轻巧?」孙铁诚把丹药收了回来,「一共就十颗,够你试几次?你要是能弄来一百根竹笋,我随便让你试!」 归见愁还真动心了:「要不,我就去苦雾山上试试!」 李伴峰看明白了,在普罗州,有很多人想得到药粉的秘方,而且这些人都不是寻常之辈。 或许还不止普罗州·— 李伴峰在心里发问,孙师兄,你自己用红莲试试也就罢了,为什么还把这事情告诉给了归见愁? 红莲确实不能炼药粉,只能把铁筋提炼出来,看到这一幕,李伴峰多少放心了一些。 孙铁诚让归见愁看家,他把李伴峰送到了城外:「老七,外州没人照应,你多加小心。」 话音落地,李伴峰感到袖口有些沉重。 「师兄,你这是——”」 孙铁诚笑道:「你拿着好好研究,这事儿谁也别告诉,我做的事儿,和你也没干系。」 说完,孙铁诚消失不见。 李伴峰摸了摸袖子,从里边拿了一把丹药,整整十颗。 十颗丹药带着十种不同花纹,十颗丹药对应着十根铁筋。 「非得十根么?九根行不行?」 小根子在竹林里数了一下午的竹笋,就没找到一条有十根铁骨的。 张万隆摇头道:「不行,就得要十根的,十根铁骨的才是治疗内伤的药材, 只要种出来这样的药材,咱们以后可就发了!咱们赚的钱能把百乐门买下来!” 两人找遍了所有竹笋,没有一根有十根铁骨,张万隆看了看眼前这片竹林叹口道:「咱们竹子种的还是不够多。」 「还不够多?」小根子四下看了看,「这林子密的都没法下脚了,咱们也没有更多地界种竹子了。」 张万隆思索良久道:「实在不行,还得再开一块地出来。」 小根子拍拍手上的泥土道:「那就准备供品呗?」 张万隆摇摇头:「别急,地头神不在家。」 他随手洒下了一片苔藓,苔藓在竹林里迅速生长,把所有的竹子,连同竹竿和竹叶都包裹的严严实实。 过不多时,苔藓渐渐透明,最终消失不见。 竹林里的每根竹子依旧青绿,但身上的一根根铁筋却没了踪影,看起来就和普通的竹子一模一样。 小根子默默看着,心里默默记着。 PS:徐老貌似低估了自己的弟子。 感谢盟主回望青茅山,感谢对普罗之主和火车公公的大力支持! ------------ 第五百七十一章 杜撰的文明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和娘子打了个招呼,径直去了九房。 洪莹看着唱机道:「骁婉,最近七郎不太对劲,一回家里就往九房跑!」 唱机淡然一笑:「跑就跑呗,我还用得着跟红莲那贱人吃醋么?」 洪莹往房门处看了看,凑到唱机身边道:「骁婉,江湖险恶,有些事情不得不防。」 唱机一:「防什么?」 洪莹把声音压得更低了:「红莲有七个孔,生意比咱们加起来都多。」 「呸!」唱机嘧了洪莹一口,「一天到晚没个正经,真不知你脑壳里想些什么,我看你就是打得少!」 洪莹一脸委屈,坐在梳妆台前,拿起腮红抹了两下,又放下了:「骁婉,我是一心为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骁婉,你———— 唱机哪去了? 洪莹推开一道道房门,见唱机正趴在九房门口,往门缝里张望。 唱机很生气,心里暗自骂道:这疯汉,上来就动手,他和这红莲还真不干净。 李伴峰拿着十颗丹药,摸索这莲心,温柔的对红莲说道:「这十颗药,你认得吗?」 红莲平静回答道:「这丹药我认得,用铁筋竹子的铁筋炼出来的。” 李伴峰笑道:「昨天不还说不能炼么?」 「我是说炼不成入门药粉,这丹药我会炼,货郎做出来的第一批铁筋,就被我炼化成了丹药。」 「这事儿怎么没听你提起?」 「你也不曾问起呀。」 红莲说的也确实没毛病,李伴峰之前确实没有问起,但现在就要仔细问问了:「制造入门药粉,必须要先把铁筋炼成丹药么?」 如果这一步真是必须的,那货郎手里起码还有一个红莲。 红莲道:「起初是这样,可货郎后来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不需要我帮他炼丹,也能炼制药粉,从那以后,货郎就和天上的人反目了。」 「这些丹药如何才能变成药粉?」 「从中任选三颗,再次炼制,就能成为某一道门的入门药粉,可到底如何炼制,哪个道门对应哪三颗丹药,这我就不知道了。」 红莲的答案和孙铁诚一致,但这并不代表她毫无保留的说了实话。 李伴峰继续抚摸着莲心,继续问道:「那天上的人是男是女,究竟长什么样子?」 红莲想了很久,叹口气道:「我想不起来他是男是女,也想不起来他的样子,我只记得他好美,比赵骁婉还要美。」 李伴峰笑一声:「这纯属胡扯,世上有谁美得过我家娘子。」 红莲收紧了莲叶,夹住了李伴峰的手指头:「你见过你家娘子么?」 「见了,就在大厅。」 「你知道你家娘子长什么样子么?」 「那怎么会不知道,你就是把她扔到人海里,我第一眼也能认出来她。」 「我说的不是她现在的样子,我说的是她原本的样子。」 李伴峰起身道:「不管我家娘子什么样子,这世上都没有比她更美的人。」 说完,李伴峰回了正房。 唱机先一步跑回了正房,站在了门口,喇叭上全是露珠。 李伴峰道:「娘子,你这是汗水么?」 「啊,是汗水,适才想给相公煮碗面吃,一时不知该煮宽面还是细面,急得满头都是汗。」娘子唱腔依旧动人,只是声音稍微有点嘶哑。 「这有什么好着急的,」李伴峰笑道,「就煮宽面吧,我也爱吃宽面。」 「心肝宝贝啊,你爱吃汤面还是干面?」 「吃汤面吧。」 「宝贝心肝啊,面一会就煮好,你先把衣裳换了,小奴给你洗洗。」 「不急着洗,我一会要去外州,还得过两座湖。」 「宝贝相公啊,从湖里出来,赶紧回家换衣裳,千万别着凉了呀。」 洪莹在旁叹一声道:「骁婉呀,几时见你对人这么好过。」 李伴峰吃过了面,立刻赶往了越州,他要查明一些事情: 外州在铁筋竹子这方面有多深的研究?暗能者的引导剂,和竹子是否有联系? 雪花浦在外州渗透到了什么地步?暗星局里到底有没有他们的人? 回到暗星局,李伴峰叫来了汤圆,汤圆没听过铁筋竹子。 连她都没听过,中二和灯泡更不用说,可能局里唯一知道铁筋竹子的人,只有申敬业。 李伴峰拨了申敬业的号码,只听到一串忙音,申敬业的座机一直占线,他正在办公室里接听上边的电话。 打电话来的是管正阳,年纪比申敬业小一点,职务比杜文铭高一些。 「申局长,文件里让你们局重点对李七开展调查工作,你们开展什么了?你们呈上来的报告,和他之前的口述有什么区别?」 申敬业早就做好了准备:「正因为没区别,才证明了调查结果是真实的,李七是一名科学爱好者,出于对科学的热爱,前往越州大学听取学术交流会,当天的大会不设门票,任何人都可以旁听,会前,越州大学还做了很多宣传工作,因此李七在当天出现在了事发现场。」 管正阳不高兴了,他觉得申敬业纯属狡辩:「暗星局人员工作时间去参加学术交流会?你觉得发生这种事情合理吗?你觉得这是我们想要的结果么?」 申敬业的语气加重了一些:「李七去参加学术交流会,是履行过请假程序的,他在休假期间有学习知识的权力,我觉得这件事情非常合理,您要是觉得不合理,请您告诉我他休假期间做什么事情才算合理? 另外,您如果觉得我们调查的结果不是您想要的,麻烦您把想要的结果告诉我,我们照您给出的结果去调查,您看合不合适?」 管正阳沉默了老半天,一句话说不出来,他经常被人赞誉年轻有为,学识渊博,口才出众。 申敬业心里非常清楚,他之所以这么出众,是因为能他的人太少。 管正阳提高了音量:「申局长,请注意你的态度,暗星局在最近很多工作中的表现都有明显的问题,有很多问题,目前还没有定性!」 这是吓唬我? 申敬业没被吓住:「不管是局里的问题,还是我个人的问题,只要情况属实,我都愿意接受批评,也愿意接受处理。」 「你的问题肯定要处理,这桩案子现在立刻转交给暗物质研究室处理。」 暗物质研究室,一个听起来很科研的机构,实际上这个机构和暗星局的性质非常接近,大概率会在一段时间后取代暗星局。 这是常规操作,因为暗星局自身的历史也不长。 申敬业不会为失去上边的信任而自责,更不会因为暗星局的地位变化而焦虑「这事儿我知道,前天就收到文件了。」 管正阳道:「收到文件就抓紧行动,你赶紧把嫌疑人和相关资料都交接一下。」 「昨天上午就交接过了,嫌疑人、相关资料、人证、物证都交接过了,交接手续都办完了。」 申敬业心里清楚,前天的事情,今天拿出来再说一遍,这是焦虑管理法,也是老套路,目的是让申敬业在自责之中感到焦虑。 换成以前,这招确实管用,可管正阳不知道申敬业变了,变化非常大。 而今的审敬业不会为失去上边的信任而自责,更不会因为暗星局的地位变化而焦虑,他只需要确认一件事情:「交接的嫌疑人之中,包不包括李七?」 「这还在研究之中,你等文件吧。」管正阳没法回答,李七是平衡人,实力非常强大的平衡人,这样的人交给暗物质研究室,研究室根本接不住。 申敬业挂了电话,拿起笔记本,翻阅着刚才所作的笔记。 自从参加工作到现在,申敬业不知道用了多少个笔记本,开会要做笔记,打电话要做笔记,当面汇报工作更需要做笔记,每一条指示,每一项任务,都需要做笔记。 这些笔记对他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申敬业的大部分笔记都是随便乱写的,记得什么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记笔记这个动作,动作越大,表情越认真,证明重视程度越高。 当然,笔记本里也有一些重要的东西,他翻过一堆乱写的笔记,找到了一页矩阵,从打印机里抽出一叠白纸,以极快的速度开始解题。 这是他修行的一部分。 他运笔如飞,草稿纸用了十几张,矩阵很快解开了一大半,李伴峰在旁看了一会,问道:「你是几层的算修?」 申敬业并不惊讶,也不慌张,他习惯了,他把草稿纸简单整理了一下,抬头道:「我是解题者,也就是普罗州常说的算修。」 李伴峰笑了笑,解题者和算修的区别很大,李伴峰最近通过翻阅一些资料, 发现了两者本质上的不同。 一辆火车在眼前经过,算修能够通过周围的环境和自身的条件,计算出让火车停下来的最佳方法和最佳时机,还能把抢劫货物、事后销赃等一系列流程算得清清楚楚,这事儿,李伴峰在黄土桥经历过。 但解题者不具备类似的能力,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让火车停下来,给他一个现成的方案,把所有已知条件都告诉他,然后让他验证该方案是否可行,解题者倒是可以给出一个答案,他们的能力和核心是题,没有题目,解题者的能力无从发挥。 申敬业是算修还是解题者?这件事还得验证。 李伴峰来这找他,是想见一个人:「于耀明教授还在局里吧?」 申敬业摇头道:「不在了,昨天被暗物质研究室派人接走了,你要想见他, 得和研究室那边进行沟通协调,但我估计他们不会配合你。」 李伴峰不这么认为:「都是同一条战线上的战友,别把人往坏处想,你把研究室的地址给我,我去和他们交流一下。」 「我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地址,等我查到之后一定告诉你。」申敬业不是在说笑,他是认真的,他的性情出现了严重转变,这种转变似乎是不可逆的。 有那么点,但不能叫任性,更不是摆烂,申敬业还有进取的念头,他在努力修行,也有规避风险的意识,在和上级的交涉过程中,他比以往更加清醒。 到底是什么样的变化,李伴峰想了半天,只能用一个词汇来形容。 真实。 申敬业变得比以前更真实了。 「李局,另外还得叮嘱你一句,研究室刚成立不久,硬件设施还不齐全,但他们成员当中有不少高层次的暗能者,交流过程中最好多一点耐心。」 李伴峰皱眉道:「这话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吗?」 申敬业摇头道:「我是担心他们没有耐心,他们都是七层的暗能者,我担心他们一旦被激怒,一下就被你给打死了。」 「我才五层,哪能一下打死七层的?」 申敬业简单算了算:「考虑到计算误差,我看最多也就两下吧。 两人正在闲扯,申敬业的电话响了,看了看来电号码,他直接按下了免提键。 电话是杜文铭打来的:「申局长,暗物质研究室出了状况,现在要召开紧急会议,你来参加一下。」 换做以往,申敬业会立刻答应下来,然后再揣度会议的内容。 但他今天不想猜谜语:「杜主任,出了什么状况?研究室的紧急会议,为什么要我参加?」 杜文铭沉默片刻道:「从暗星局送到研究室的那名教授,被劫走了。」 李伴峰一愣,这谁下手这么快? 申敬业十分不满:「杜主任,为什么要强调是暗星局送来的?昨天我们已经把人交到了研究室,你现在让我开会,该不是让我背锅吧?」 申敬业说的没错,这次把他叫过去开会,确实有让他立足大局,共同承担责任的想法。 但申敬业的态度让杜文铭太意外,他直接把话挑明了,杜文铭也没法多说, 只能把会议时间告诉给了申敬业。 「会议地点是在研究室吗,你得把研究室的地址告诉我。」 杜文铭把地址告诉给了申敬业,等挂断电话后,申敬业想让秘书准备一份材料,可等把秘书叫来了,申敬业又让他回去了。 「写材料来没用,写的再多也没用,今天这锅我肯定不背,跟他们说话也不用那么婉转————」自言自语间,申敬业在笔记本上草草写了几页,看时间差不多了,申敬业坐车开会去了。 两个小时过后,申敬业回来了,直接去了李七办公室。 李七放下手里的资料,问道:「怎么样?没背黑锅吧?」 申敬业摇头道:「锅没背,但事儿是咱们的。」 「这有什么区别么?」 「区别就是弄丢了于耀明,这事儿不怪咱们,但咱们得想办法把于耀明给找回来。」 李七皱眉道:「凭什么我们找?」 「上头说了,于耀明失踪,属于暗能力导致的治安问题,归暗星局治安队处理。」 「扯淡!事儿出在了什么地方?不是在研究室么?」 「是研究室,但情况挺特殊的。」申敬业拿着硬盘给李七拷了三段视频,这是于耀明被劫走时的监控录像。 于耀明当时正在审讯室里,一名研究室的探员一边审问,一边做笔录,在审讯室的墙边突然出现了一名男子。 这男子个头不高,脑袋很大,戴着一顶褐色的大帽子,帽子上缠着一圈蓝色的缎带,缎带上插着一根羽毛。 帽檐下边,一头金黄色的卷发垂到了脸上,透过卷发,能看见他深蓝色的眼晴,很大,但很无神。 眼睛下边是一个很长的鼻子,鼻尖遮住了上嘴唇,他穿着黄色的上衣和黑色的短裤,一双大头皮鞋,鞋带系的非常整齐。 李伴峰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童话名着,《木偶奇遇记》。 这人该不会叫匹诺曹吧? 探员和于耀明都没注意到这名男子,这名男子在墙边站了一会,横着走向了于耀明。 李伴峰问道:「他为什么横着走?」 申敬业道:「你往下看,下边有线索。」 男子在于耀明身边站了片刻,似乎在观察于耀明身上的手和脚缭。 探员突然抬头,男子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李伴峰按下了暂停键,反复观察男子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画面一帧一帧闪过,前一帧,男子还在于耀明身边站着,后一帧就消失了。 申敬业摇头叹道:「他们硬件设备确实差一些,这是监控设备的极限了。」 探员又问了两个问题,接着低头做笔录,李伴峰道:「为什么审讯室里只有一名探员?至少应该有两个人吧?」 申敬业道:「研究室给出的解释是于耀明精神状况不稳定,在人多的场合, 他不配合审讯,还有可能攻击审讯者。」 「在暗星局出现过这种状况么?」 「于耀明是有一些狂躁,但这和人多人少好像关系不大,人少的时候,于耀明也闹过。」 那男子在于耀明身边站了一会,最关键的线索出现了。 他缓缓抬起了左臂,准确的说是左大臂,小臂在胳膊肘下方,看似无力的摆动着。 摆动片刻,于耀明身上的手脚缭全都消失了。 脚发出了些声音,负责审讯的探员终于抬起头,发现了于耀明身边的男子那男子扯住于耀明,依旧横着移动,迅速冲向了审讯室的大门。 他轻松把大门撞开,带着于耀明来到了走廊。 「关键时刻到了。」申敬业放了第二段视频,这段视频来自研究室的走廊, 男子带着于耀明,横着冲进了走廊,撞穿了走廊的墙壁,冲到了大楼外边,在楼外的空中停留了片刻,然后掉了下去。 「注意这个关键点,」申敬业按下了暂停,「按照会上的责任划分,于耀明在大楼里丢失,是研究室的责任,但于耀明在大楼外潜逃,这是暗星局的责任。」 「这是人话么?」李伴峰抬起手,想抽申敬业一巴掌。 申敬业后退一步,和李伴峰保持相对安全的距离:「我觉得,从逻辑上来看,这个责任界定的没有问题,研究室刚刚成立了,大楼外边的问题确实不在他们身上。」 李伴峰愣然道:「逻辑是这么用的?」 「先把视频看完。」申敬业播放了第三段视频,这是大楼外公路上的监控画面,用了五分之一速度播放,画面上终于能看清男子和于耀明的身影。 男子一直横着走,身体几乎没有起伏。 他的肩膀始终耸着,膝盖和胳膊肘等主要关节给人一种奇怪的不协调感。 申敬业道:「能看出来么,这是个提线木偶。」 李伴峰点点头道:「确实很像,你的意思是,劫走于耀明的是一个工修。」 「这不是我的意思,这是会上的分析,他们认为是一名匠作者制作并操控着这个提线木偶,闯进了研究室,劫走了于耀明, 可关键问题是,研究室的探员都是七层的暗能者,他们在这个提线木偶面前,没有展现出丝毫的应对能力,你觉得这个匠作者强大到了什么地步?」 「他强大到了根本不是匠作者的地步。」李伴峰回头看向了申敬业。 申敬业眨眨眼晴道:「我知道,工修和匠作者有区别,这肯定是个高层工修,我只是不想纠结于他们的称呼。」 这就是真实的申敬业,甚至都不愿意多遮掩一句。 但他的推断没错,一个傀儡都如此强大,这个工修得强到什么地步? 「想从他手里抢回于耀明,可没那么容易。」 申敬业点头道:「我知道不容易,弄丢于耀明的责任不在咱们这,所以就算抢不回来,也不算咱们的责任,只能说咱们少了一次立功的机会。」 李伴峰看着申敬业道:「你想立功么?” 「挺想的。」申敬业依旧回答的非常坦诚。 「你之前不是说,对升职的事情已经看淡了么?」 「没机会了,肯定看淡了,要是再能把机会挣回来,也许就不那么淡了。」 两人对视片刻,李伴峰笑了:「小申啊,你直率的样子,很可爱呀!” 申敬业眼神之中带着渴望:「李局,那咱们就都率直一点,这事儿想办成, 得你帮我才行,你想要什么报酬?」 李伴峰道:「报酬的事情先不急,先看看这事儿有没有机会办得成,先不管对方实力有多强大,于耀明这人已经丢了,想找回来无异于大海捞针,你打算从哪里入手寻找线索?」 申敬业也是专业人员出身,思路自然是有的:「先找动机,这人带走于耀明的动机是什么? 第一种可能,于耀明成立了某个组织或是帮派,这名工修本身就是帮派成员,又或者受雇于这一帮派,前来营救于耀明, 第二种可能,于耀明掌握了某种极为先进的科学知识,某个组织想利用他的科学成果,因此从研究室手上把他绑走了, 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这里是文明社会,帮派成员对于耀明的感情再怎么深厚,应该也不会挑战研究室这样的机构。」 「你是在挖苦普罗州么?」李伴峰一笑,「也许所谓的文明,都是杜撰带出来的。」 「我没有挖苦普罗州,我是想说吧-—---你刚说文明都是杜撰出来的?这话什么意思?」 申敬业能完整说出这句话,证明他不是雪花浦的成员。 李伴峰道:「我就随便一说,你可以当成个哲学问题,回去好好领悟, 我觉得你的推测是正确的,对方最有可能的动机,就是看中了于耀明的研究成果, 结合于耀明的自身状况,他掌握了一定暗能力,因此绑架定于耀明的组织, 应该和暗能力有关。」 申敬业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对方是具备较强实力的暗能力者组织。 「就我们掌握的组织里,有几个能雇得起这种层次的工修?有几个组织有胆量研究室?」 「这下范围就小多了,」申敬业想了片刻,「就我当前掌握的信息,在桓国境内,只有桦树隐修会这一组织能做到。” 李伴峰道:「顺着桦树隐修会往下查,还应该包括他们衍生出来的帮派,渡船帮。」 申敬业又想了想:「如果顺着渡船帮往上查,还能查到另一个强大的组织, 雪花浦,渡船帮是雪花浦和桦树隐修会联手创建的。」 李伴峰点点头:「所以说,这三个组织一个都不能放过,你手里有他们的资料么?」 申敬业抿抿嘴唇:「局里的资料,你应该看过吧? 2 李伴峰笑道:「我刚说文明都是杜撰,说的就是这个,那些资料本就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不少内容还是杜撰出来的。” 申敬业起身道:「我去弄些资料,一会给你送来。」 李伴峰道:「先别急,还有一个细节,我们不能忽略了,在此之前,你跟我说过,你不知道研究室的地点。」 申敬业点点头:「是,不知道———” 沉默片刻,申敬业恍然大悟。 我不知道地点,为什么那个木偶人会知道? 有内鬼! 李伴峰不再多说,申敬业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后边,一直重复着李伴峰的那句话。 「文明是杜撰,文明是杜撰——..” 他拿起座机,转手又放下。 他拿起手机,抄下来一个号码。 他拿出一部特殊的手机,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手机,个头堪比一块板砖。 这部手机加了特殊处理,很难被监听。 他用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老申,你怎么用这个号码给我打电话?」 申敬业道:「我有件事情要麻烦你,你替我查一下杜文铭的履历,和他近期的动向,重点查一下他近三天的日程。」 PS:雪花浦真有这么强大的工修么? ------------ 第五百七十章 三板斧 申敬业一页一页把资料整理好,来到了李七的办公室。 「李局,杜文铭休假了。」 「什么时候休的?」 「昨天,从周一开始,实际上是从上周末开始,他请了一周的假,也就是说,于耀明被劫走的时候,他没有不在场的证明!‘ 李伴峰道:「今天给你打电话,让你参会的,不就是杜文铭吗?” 「那是因为研究室出事了,上边中止了他的假期,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他刚回办公室。」 李伴峰语重心长道:「小杜这个同志,和咱们也算熟悉,仅仅因为休了两天假,就把他列为怀疑目标,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申敬业看了看李伴峰,这种话明显不是李伴峰该说出来的,这种话应该是上边嘴里说出来的。 李伴峰这是帮助申敬业做出应对,如果他想正式调查杜文铭,甚至想要逮捕杜文铭,肯定有人出面阻挠,这都是他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我这不只有不在场证明,还有其他方面的线索。」 「有再多线索,也不能冤枉了好人呀,」李伴峰的语气更深沉了,「同事们都知道,小杜他不是暗能者,用不出暗能力呀!」 申敬业给了李伴峰一份资料:「按照官方履历,杜文铭虽然不是暗能者,但他在关防厅工作过很长时间,他的工作经历大部分来自普罗州,这就让他具备了成为一名工修的条件。」 「光有条件不行啊,证据呢?」 申敬业又拿了一份资料:「杜文铭是无线电爱好者,他加入了两个无线电爱好者团体。」 无线电爱好者? 李伴峰想要发问,但没开口,因为这个问题可能会暴露他的年龄。 无线电爱好者,是活跃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特殊群体,他们掌握了一定程度的通讯知识,利用自己组装的无线电设备,通过不同频段的无线电讯号,与其他爱好者共同交流。 在互联网尚未普及的年代,这种交流方式虽然不能见面,但可以听到彼此的声音,明显胜过了传统的笔友,可因为无线电这个圈子的门槛太高,导致其覆盖的范围非常有限。 李伴峰看了看相关资料:「都这个年代了,还有人玩无线电?」 申敬业道:「这个圈子一直很活跃,我们觉得陌生,是因为我们对他们了解的太少, 在上个月,杜文铭还曾通过一个无线电爱好者组织采购了一批元器件,这是清单。」 李伴峰看了下清单:「居然还用电子管?这些设备都能进博物馆了。」 申敬业道:「我也是刚刚了解到,在无线电这个圈子里,有这种使用原始器材的复古的时尚, 杜文铭加入的无线电爱好者团体是合法的,他采购的这些元器件也是合法的, 但这些相对原始的电子器材,很多都不是制式生产的,使用和组装的难度都非常的大,这从一个侧面,证明了杜文铭懂得一定程度的工艺。」 李伴峰皱眉道:「小申呀,这太牵强了吧,总不能说人家会弄个无线电设备,就说人家是工修吧?」 这个语气,像极了申敬业的某些上级,李伴峰说的没错,如果想开展对杜文铭的调查,这些这质疑都是无法避免的, 可申敬业也只能做到这一步:「就目前的状况,能掌握的线索就这么多,以杜文铭的身份,把他抓起来审问是不现实的,去他家里搜查也不可能获准, 包括对他周围人和相关组织的调查,也只能到此为止,杜文铭是内行人,如果继续深入调查,势必会打草惊蛇。」 李伴峰重新扫了一眼设备清单。 杜文铭喜欢无线电,真的只是出于爱好? 这和他绑走于耀明有没有必然联系? 光靠李伴峰自已想,也想不出个头绪,这种事情得找专业人员来处理。 暗星局也有通讯专业人员,申敬业把通讯科的骨干程志远叫来了。 程志远拿着清单看了半天,把各个元器件的功能介绍了一遍:「整流管的主要作用,是把交流电转换为直流电,放大管的作用是把音频信号放大,变频管的作用是—」 申敬业皱眉道:「谁让你说这个了?我听你上课来了?我是要问你,这清单上的元器件能组成什么东西?」 程志远又看了片刻,摇摇头道:「这我看不出来。」 李伴峰问道:「真看不出来,还是不敢说?」 程志远摇摇头,面带苦笑道:「李局,您难为我了。」 李伴峰和申敬业都能理解这位技术骨干。 这就像有人买了几块玻璃和一盒胶水,他很可能是要做个手工鱼缸,但也可能是要做个手工镜子,也有可能镜子和鱼缸都不做,人家就想在桌子上贴块玻璃。 平时大家闲扯,给个推断倒也无妨,但是在暗星局,一个错误的推断可能会带来严重后果,所以在接收到正式命令之前,程志远什么都不说。 可现在的情形,申敬业也不好下正式命令,李伴峰干脆拿着清单,去找自己的渠道。 他也有专家,对外州的先进设备可能不太熟悉,但对这种古董级设备,罗正南是行家中的行家。 回到住处,李伴峰给罗正南打了个电话,把清单内容跟他说了一遍。 罗正南听过之后,也有点犯难:「七爷,这人买的东西有点零碎,我只能大致推断一下, 这些东西可以用来做电视机天线,也可以用来做收音机,要说玩的高级一些,还可以做射电望远镜, 但如果就我的经验来看,做收音机的概率大一些,我手头就有这样的收音机,改天拿给您看看。」 「别改天了,我这边还挺着急,今天就过去看看。」李伴峰经铁门堡到了绿水城,罗正南把收音机都准备好了。 在年轻人眼中,收音机这东西要么装在车上,要么在公园大爷手里着,也就巴掌大小个东西。 李伴峰这次见到的收音机比他还高,和他家里的衣柜差不多大。 罗正南把收音机的后柜门打开,一件一件介绍着元器件。 「普罗州的电信号非常微弱,外州的那些半导体材料不管用,电子管在高频段有很好的响应特性,而且这东西稳定性好,对环境不挑剔,不像外州的那些新设备那么娇贵, 电子管设备也便于维修,坏了一个管子就换一个,不像那些高级设备,坏了一个就得换一大片。」 李伴峰大致明百了一些,他打开了手机开关,却只听到一连串杂音。 「七爷,别急,光靠电子设备,收来的信号还非常有限,在普罗州想听广播,需要一点特殊材料。」罗正南拿了个木盒子,从盒子里拿出来一根天线,接在了收音机上。 这根天线非常特殊,就是他平时插在脑子里的那一根。 插上天线后,仔细拨动旋钮,这收音机终于找到台了。 一段欢快的锣鼓和笛子声中,李伴峰听到了一段广告: 「兄弟,你家的高梁怎么还不收?」 「不敢收啊,前两天我刚把村口的六叔给砍了,尸首还在地里放着呢,一收了高粱,尸首就藏不住了,六肯定不能饶了我!” 「光这么藏着也不是办法,你没用过马老三家的化尸灵吧?一勺下去,干干净净,渣都不剩,留下一点汤汤水水,直接渗到土里,都不用你收拾!」 「真有这么灵?」 「老字号,老招牌,我是他家老主顾,还能骗你不成!」 李伴峰听了这广告,嘴张得老大:「这种药,还能公开打广告?」 罗正南笑道:「咱们普罗州就这个风气,做什么事情,都讲究个直来直去。」 李伴峰很生气:「这不是直不直的问题,是这种药本身就不合理,你知道尸首有多珍贵么?他一勺子药就给化了,弄这种药就是糟蹋东西,就是浪费资源!」 罗正南有有些费解:「那杀完人,这尸体该怎么处置——” 「你交给我处置呀,我有的是好办法,改明天,咱们也打个广告———” 话没说完,一个甜美的声音出现在了收音机里。 「各位听众朋友,我是阿慧,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农忙时节,先对诸位耕修朋友们,说一声辛苦了。」 听到这声音,李伴峰愣了很久。 罗正南笑道:「七爷,这声音甜吧?这是整个普罗州最好的主播。」 「最好的?」 「可不是么,您再听听。」 收音机的音质有点粗糙,但确实掩盖不住声音的甜美:「忙碌的季节,心态容易发生变化,与人发生冲突的时候,千万要三思后行, 再等两个月,就到了下雪的季节,无论新仇旧怨,最好能在雪地里解决,以便于处理尸体等其他善后事宜——··.」 李伴峰仔细看了看收音机上的天线:「有了这根天线,在外州是不是也能收到这个电台?」 罗正南点头道:「您在外州也能给我打电话,和这个道理是一样的。” 「这根天线是什么材质做的?」 罗正南犹豫了片刻。 李伴峰道:「不想说没关系,这事儿不勉强。」 这根天线是罗正南安身立命的所在,可既然李七问起了,罗正南还是说了:「铁、锰、镍,这些材料就不说了,最关键的材料,是天心石, 炼制这条天线时,熔了一小块天心石,就指甲盖大小的一小块,没有这块天心石,这条天线也就能值六十块桓国钞,有了这块天心石,六千个大洋都未必能换来。」 天心石有导向的作用,这点李伴峰非常清楚,当初楚少强就是靠着天心石把刀鬼岭,送到了圣贤峰。 或许这东西也能给电磁信号导向。 假如杜文铭手上也是一套类似于收音机的设备,那他是否也有天心石? 当然,他下了这么大的本钱,肯定不只是为了收听电台,他应该还从事了其他方面的研究。 他绑走于耀明,证明于耀明和他的一些研究有重叠的地方,于耀明甚至可能已经获得了他想要的成果。 成果,肯定不止于理论,于耀明还研究出了什么东西? 李伴峰立刻返回了越州,到了暗星局,叫来了申敬业:「于耀明的实验室, 现在由谁负责看守?」 「目前还是暗物质研究室的人负责看守,但寻找于耀明的任务落在咱们身上,我们随时可以把研究室接管过来。」申敬业准备给研究室打电话。 李伴峰摇头道:「先不要接管,刚出了那么大事情,研究室就算再不中用, 这个时间也肯定会加强警戒,不会轻易给对手留下机会。」 申敬业道:「你断定杜文铭会袭击实验室?」 李伴峰摇头道:「不敢断定,只能说几率很大,你在于耀明的实验室附近给我弄个住处,不能惊动研究室的人,我今晚就过去盯着,现在我担心杜文铭不敢轻易去实验室。」 申敬业道:「有办法把他引过去么?」 「有,」李伴峰思索了一会,脑子里有了大致的脉络,「你和研究室的人沟通一下,我要去调查一下于耀明的学生。」 申敬业道:「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把他的学生都接手过来。」 李伴峰摇摇头:「不需要接手,只安排一次调查就好,这样才有人给杜文铭送信,到时候杜文铭会给你电话,你千万要妥善应对。” 申敬业去实验室附近安排住处,李伴峰去医院探望了他高中和大学时代的同学,方雨菲。 临去之前,李伴峰特地化了妆,把假胡子贴上了,除此之外,他还让娘子在他的脸上粘了些粘土,让他的脸型看起来圆润了许多。 确系自己不会被轻易认出来,李伴峰去了医院,向研究室派来的探员出示了证件,进了方雨菲的病房。 研究室的探员没看清李伴峰的证件,追到门口问了一句:「能麻烦你做个登记么?」 李伴峰回过头,面无表情看着那位探员。 探员感到一阵寒意,没敢多问,悄悄把病房门关上了。 其实也没必要多问,上头都打了招呼,说是暗星局要来人,这是安排好的工作,自己又何必多管闲事? 探员安慰了自己几句,坐回到了病房门口。 李伴峰拉了把椅子,坐在了方雨菲对面。 方雨菲果真没有认出李伴峰,因为她的眼镜被暗星局没收了,她紧张的看着面前的大胡子,小心翼翼问道:「你是谁?」 李伴峰拿着证件在方雨菲面前晃了晃:「我是负责本次案件的调查人员,来这里问你几个问题。」 方雨菲摇头道:「能说的我都说过了,你们还想问什么?」 「不要紧张,只是几个简单问题,案发当天你们也在现场,你们当时是想给你们导师提供帮助吗?」 方雨菲低头说道:「一开始是有这样的想法,可后来看到老师被捕了,我们都害怕了。」 偏执,又很真实。 和于耀明相处久了,似乎都会出现类似的变化。 李伴峰又问:「在你们老师被捕之后,你们有过营救他的想法吗?」 「没有,绝对没有!」方雨菲矢口否认,「老师被捕后,我们也都被捕了, 我们没有这样的能力,也没有这样的胆量。」 「除了你们这几个学生,于耀明的组织里,还有其他成员吗?」 「你说什么组织?」方雨菲连连摇头道,「我们没有组织,我们只是普通的师生关系。」 「还在狡辩!」李伴峰加重了语气,「学术报告会现场,坐在你身边的人是谁?」 方雨菲道:「是韩跃龙,我们同校的,专业方向有些相近,但他不是我们导师的学生。」 「除了他之外呢?」 「坐在另一边的是个男的,我不认识他。」 「你不认识?」李伴峰一皱眉,她这是在故意袒护我?她好像说过绝对不会忘了我。 「我真的不认识,我好像和他说过一些话,他好像也对虫洞有一些研究,但具体说过什么,我真的忘了!」 她不像是在说谎。 貌似有人抹掉了她一部分记忆。 那人用的什么方法? 那人这么做的目的,应该是为了保护我,方雨菲的记忆如果没被抹去,在调查过程中,暗星局和暗物质研究室都能得到一个结论,李伴峰就是李七。 李伴峰看向方雨菲,身上涌起些许威势:「我知道你们的组织还在尝试搭救于耀明,你可以继续狡辩,可如果你一直不配合调查,你和于耀明一样,都将面临最严厉的惩罚!」 方雨菲坐在床上,身体一阵阵痉挛。 李伴峰起身离去。 走不多远,听到方雨菲高声嘶喊:「我没有,我没有撒谎!我说的是实话! 真是实话.... 外边的探员听到了喊声,赶紧冲了进来,叫上医生一起,控制住了情绪激动的方雨菲。 李伴峰回头看了方雨菲一眼。 她很漂亮,也很优秀。 希望她能记住这份恐惧,不要和于耀明一样,去染指她无法控制的力量。 杜文铭会知道医院里的状况么? 李伴峰坚信他一定会知道。 因为负责看门的那位探员已经拿出电话向上级汇报了。 申敬业刚在实验室附近选好住处,立刻接到了杜文铭的电话。 「申局长,你们什么情况?只是安排一次问讯,就把人证给逼疯了?」 申敬业赶紧赔礼:「我们派了个新人过去,做事可能急躁了一些。」 「还好这是在医院,方雨菲的病情被医生控制住了,这要是在你们暗星局, 我看你最后怎么收场。」 「杜主任教训的是,这件事我会严肃处理。」 「我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你们怀疑于耀明是被方雨菲劫走了?你觉得她有这个能力吗?」 「杜主任,我们觉得于耀明手下不止有方雨菲一个人,在他的手下有一个规模不小的组织,于耀明是组织首脑,方雨菲等人是组织里的重要成员, 这个组织开展了一次营救行动,把于耀明从研究室劫走了,方雨菲等几名学生身上,肯定有于耀明的关键线索!」 杜文铭思索片刻道:「我同意你的观点,但在调查过程中要注意方式方法, 明天我就把这几名学生都转交给暗星局,这次的事情我替你们扛下了,你们抓紧时间调查吧。」 挂断了电话,申敬业擦了把汗水,他回想了一遍通话内容,确定自己没有露出破绽。 杜文铭坐在办公桌后边,指尖轻轻叩打着桌面。 申敬业把矛头对准了那几个学生。 说到底,暗星局还是这三板斧。 晚上,李伴峰来到了申敬业安排好的住处。 于耀明的实验室很偏僻,附近有两座教职工宿舍,都被研究室清空了,稍远处还有一座仓库,仓库管理人员都撤离了,但仓库没有专人看守,合适的住处, 只有这里。 李伴峰不挑剔,反正他都住在随身居。 申敬业还给李伴峰安排了一个帮手,特种人员耿从宜。 这人五十岁上下,身体强壮,对李伴峰非常客气:「李局,我是一名割裂者,在普罗州被称之为刃修,对工修有一定的克制能力。」 「刃修?」李伴峰听过名字,但对这个道门并不了解,「你靠什么手段克制工修?」 耿从宜回答道:「靠切断工修和武器之间的联系,刃修擅长斩击,能斩断物质,也能斩断能量之间的纽带。」 申敬业帮着解释道:「说白了,如果再遇到提线木偶,老耿能把线给斩断, 木偶自然就不灵了!」 李伴峰点头道:「这确实是个好帮手,老耿,在这盯梢得受点苦,能扛得住吧?」 耿从宜站得笔直:「局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当天晚上,李伴峰让老耿在仓库里待命,他要去实验室里做一下初步调查。 避开了守卫,打开了门锁,用放映机控制住了监控设备,李伴峰开始了调查工作。 他把手套了拿了出来,问道:「有值钱的么?」 「有啊,有好东西啊!」手套挨个设备转了一圈,从共振仪里边拿出个铁盒子,从光谱仪里拿出个玻璃管,从干涉仪里边拆下来一块电阻- 前前后后拆了三十多个零件,李伴峰问手套:「这有什么用?」 手套道:「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总之这些东西都很值钱。」 李伴峰拿走了实验室里的所有纸质材料,把几台电脑上的数据全都拷贝下来,手套随后洗地,资料盒、文件夹全都恢复如初,用白纸在里边充数,从外观上看不出任何破绽。 一切处理妥当,李伴峰离开了实验室,把东西都送进了随身居。 娘子看着这些元器件,没觉得有什么用处,对李伴峰带回来的实验数据倒是有些兴趣。 手套有些委屈:「当家婆,你再仔细看看,这东西很值钱的。」 随身居一阵颤动,老爷子开口说话了:「阿七,拿到三房来,让我看看吧。」 手套摇晃着食指道:「老爷子,看看咱就看看,动手之前千万说一声。」 随身居不耐烦了:「快些拿来吧,一堆破烂,还当了宝贝。」 李伴峰和手套带着一堆零件进了三房,放在了地上,等待老爷子的品鉴。 老爷子没有发表意见,李伴峰只看到一堆零件,一件接一件的消失。 等最后一块电路板消失不见,老爷子慨叹一声:「你小子有良心,终于把好东西带回家里了,这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手套长出一口气:「当家的,你听听,我就说我不能看走眼了, 老爷子,好东西都给你了,你好歹也把这宝贝的来历跟我说说!」 老爷子道:「这些都是天心石。」 手套一惊;「都是天心石?天心石能长成这样?」 「不是完整的天心石,是这些东西里熔炼了天心石,我对外州电力工法不是太懂,等我研究些时日,应该就能看出些端倪。」 手套点头道:「看不到端倪,或许还能看出个车站,老爷子,天心石是修大车站的好材料,是吧?」 啪! 一支扫把飞来,把手套拍在地上,随身居语重心长的叮嘱道:「阿七,这东西必然来历不凡,善后的事情要处理好,千万不要让别人查到咱们头上来, 咱们不是贪财的人,但到了咱们手上的东西,绝对不能让别人要回去!」 李伴峰记下了老爷子的教诲,带着手套回到了实验室, 他在实验室里待了这么久,暗物质研究室的探员完全没有反应,这不怪他们不尽职守,是因为他们的能力实在有限。 李伴峰把新到的镜头油交给了放映机:「接下来,就要拜托咱们这些新朋友了。」 「七导,你也相信他们是有生命的?」 「我相信,只要是我的朋友,都得享福,绝不吃亏。」 放映机对这次任务非常有信心:「七导,从现在开始,将有几十只眼睛,共同完成您托付给我们的使命。」 第二天晚上,戴着褐色大帽子、黄头发、蓝眼晴、长鼻子的木偶人,走进了实验室。 他在设备之间依旧横着走,身体没有起伏,脚步出奇的平稳。 他先打开了共振仪,提起左臂,在光谱仪里摸索了片刻。 他没找到想要的电阻。 他从怀里拿出了图纸,对照着看了一眼,他没找错设备,但里边关键零件不见了。 他又检查了光谱仪,也没找到想要的零件。 他又钻到了共振仪下边,刚打开底盖,忽听门外喊道:「有人进入了实验室,所有人员各就各位,准备作战。」 研究室的探员率先冲进了现场,李七和耿从宜随后赶到。 木偶人还在共振仪下边,双脚忍不住抖了一下。 PS:小申呀,你真以为李七真的不要报酬的呀,他才刚刚开始下手的呀! ------------ 第五百七十二章 歌舞升平 研究室的探员冲进了实验室,李伴峰和耿从宜随后赶到。 研究室的探员不知道这两个人什么来历,以为他们是木偶的同伙,双方差点交手。 李伴峰出示了证件,耿从宜拿出了一瓶金黄色的药剂,先吞服了半瓶。 这是暗星局特殊设计的着色剂,直接洒在人身上能着色,暗能者还能通过技法对目标着色。 割裂者吞下着色剂之后,能在割断暗能量纽带的同时,对暗能量源头做出标记。 也就是说,耿从宜只要能够斩断木偶身上的暗能量纽带,就能找到操控木偶的工修,让工修身上带上醒目的黄色。 按照耿从宜的经验,工修的操控范围一般不超过十米,那名工修就在附近只要被着色剂暴露出来,他一定逃不掉。 所有人都都等待着耿从宜的操作,一阵风声响过,实验室的墙壁上,设备上都留下了不少刀痕,刀痕之上都带着醒目的黄色。 可所有人都没有看到工修的位置,只看到木偶躺在共振仪下边一动不动, 李伴峰怀疑工修可能实验室外边,他用金晴秋毫之技扫视着窗外,共振仪下方的木偶,仰面退了出来,在身体几乎没有弯曲的情况下,从仰卧的姿势迅速起身,站在了众人面前。 耿从宜吓傻了。 在暗星局做了这么多年特种人员,他还从来没失手过, 「局长,我刚才用了很密的刀刃—— 刀刃确实很密集,如果房间里有暗能量纽带,肯定会被斩断。 但现在不是探讨这个问题的时候,木偶横行两步,来到了耿从宜面前,手里多出一把匕首,挥刀要杀了他。 李伴峰推开耿从宜,端了木偶一脚。 以李伴峰的速度,他端对方一脚,在威力上未必能端死对方,但只要对方修为没有碾压李伴峰,想躲开这一脚,难度非常的大。 没想到这具木偶居然躲开了。 他的腰往左扭,扭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让身体变成了弧形,躲开了李伴峰这一脚。 随即他保持下身的弧度,上身再次扭转,拿着匕首,砍向了李伴峰的脖子。 他是个木偶,怎么扭都合理,但这么快的速度就不合理了。 李伴峰仰面闪过匕首,木偶后撤一步,绕过研究室的探员,来到了实验室门口。 李伴峰抢先一步,堵在了门口,挥起唐刀砍向了木偶的双腿。 木偶没有要害,李伴峰先砍腿,目的是为了阻止木偶的行动。 木偶原地空翻,躲过了唐刀,在半空中还不忘了踢李伴峰一脚。 李伴峰躲过这一脚,拿出来酒葫芦,想放火烧了这木偶。 木偶一串小跳,来到光谱仪后边,躲过了酒葫芦的酒水。 酒葫芦想喷酒雾,把整个实验室都烧了。 李伴峰拍了拍酒葫芦,阻止了她。 药王的酒,在高层修者面前威力有限,对寻常人而言,威力太大了。 要是直接用酒雾,无差别攻击,事后想灭火都非常困难。 况且眼前还不是工修本人,先不说这一屋子实验设备有多珍贵,屋子里这么多人也不能跟着一个木偶陪葬。 李伴峰追到光谱仪后边,和木偶打了两合,木偶一个滑步,钻到了低温恒定器下边,李伴峰随之一个滑步,也钻了进去。 两人在低温恒定器下边过了几招,木偶随即钻了出来,两个跨步,绕到了恒定器后边。 李伴峰也用跨步绕了过去,木偶又一个滑步绕到了办公桌前。 李伴峰也用滑步追到办公桌前,木偶左脚向前,右脚向左,在两套设备的过道之间转了两圈,来到了窗边。 李伴峰没有追到窗边,他刚才跟着木偶一起转,不慎踩中了地上的药瓶,把跨骨扭伤了。 这药瓶是耿从宜装着色剂的,刚才被李伴峰推开的时候,瓶子掉在了地上。 怎么这么巧,会踩中这个瓶子?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要和木偶一起转? 李伴峰也没想明白! 他会断径开路,还会畅行无碍,跟着一个木偶转圈做什么? 木偶纵身一跃,跳出了窗子,一路横滑步,向远处狂奔。 李伴峰收了着色剂,追了出去,耿从宜呼叫支援。 在实验室里,木偶动作很快,可到了开阔处跑起来,木偶在速度上有些吃亏了。 李伴峰虽说伤了跨骨,但不光能跑,他还能飞,很快追上了木偶。 光对付这木偶还不行,那工修到底在哪? 李伴峰一边追击,一边敲打牵丝耳环。 牵丝耳环也很紧张:「爷,我真没看见周围有工修。」 木偶来到了一处路口,被李伴峰从背后一脚端翻在地。 木偶没裂开,好像也没受到太严重的伤害。 这什么木头,挨了这么重一脚,连个渣都没掉? 李伴峰想上去再补一刀,木偶身子一扭,一辆行驶在路上的大卡车,突然横了过来,撞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一脚踢停了卡车,木偶接着逃命,眼看又被李伴峰追上,木偶单脚着地,立起脚尖,原地旋转。 这又是什么套路? 李伴峰回头一看,一辆载满了乘客的大巴车,打着转,朝着李伴峰撞了过来。 他也想把大巴车踢停,但大巴车位置不好,李伴峰要是踢上一脚,大巴车很可能从公路上飞出去了,这一车人也就完了。 李伴峰先躲过了大巴车,转到一个安全的角度上,再踢停了大巴车。 在此期间,李伴峰一直盯着木偶。 木偶准备逃走,身子一颤,哆了一下。 这什么情况? 他受伤了? 判断失误,这不是木偶! 趁着木偶动作迟缓,李伴峰冲上去对着木偶身后用了踏破万川,随手撒出了着色剂。 砰!一片烟尘过后,木偶满身鲜血,衣服上挂上了点点金黄。 原来这「未偶」是个活人!看你这回往哪走! 占了上风的李伴峰,挥起镰刀,扭动跨骨,和木偶一起跳舞。 这什么状况?怎么又跳舞了? 不光李伴峰在跳舞,马路上所有往来的车辆都在「跳舞」, 车辆彼此摆动碰撞,在马路上汇聚成了一字长蛇阵,朝着李伴峰豌蠕行。 李伴峰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他近在哭尺,李伴峰可以砍掉他的脑袋,炸掉他的身子,把他踩成一团烂泥。 但李伴峰做不到,他只能跳舞,随着车流一起跳舞。 他的身体并非完全不受控制,他能够使用技法。 他能够发动踏破方川,但没能炸到木偶,差点炸烂了右边的一辆小汽车。 眼看着木偶人要逃了,李伴峰用断径开路拦住了他的去路,地面上升起一道土墙,把自己追击的路线给挡住了。 李伴峰能看清木偶人当前的行动,但看不出木偶人下一步行动的趋势。 他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但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在下一步会处在什么状况。 他对环境、对手和自身的认知都出现了偏差,这种偏差来自于某种技法,李伴峰没有见过的技法。 申敬业带着援军赶到了现场,他交叉着双手,扭动着腰枝,冲着众人喊道: 「支援李局。」 一群人,跳着热辣的舞步,冲了上去。 一番混战过后,一群人围着李伴峰,手拉着手,一起跳舞,木偶钻进了公路旁边的树林,不见了踪影。 李伴峰控制着关节,停止了舞蹈,推开了众人,到森林旁边检查脚印和血迹地上没有脚印,也没有血迹,这是个行家,把痕迹都抹掉了。 申敬业摆动着双肩,喊道:「别管那个木偶了,七局,咱们先去找工修。」 李伴峰摇头道:「没有什么工修,刚才那人应该就是杜文铭。」 「怎么可能?」申敬业一边扭腰,一边授头发。 李伴峰摇头道:「我砍了他一刀,刀上有着色剂,你把他抓过来问问,就知道了。」 申敬业一愣,转而面露喜色,他现在绝不怀疑李七的判断:「我先联系一下杜主任。」 整条马路乱作一团,车子彼此相撞,停了下来,车上的人下了车,一边跳舞,一边争吵,却没有人意识到自己的状况有什么不对。 申敬业扭动着腰枝,给杜文铭打了电话。 杜文铭没有接听。 他又打到了杜文铭家里的座机,杜文铭还是没接。 他让守在杜文铭住处附近的队员去敲门,没有回应。 申敬业一边跳舞,一边看着李七:「我觉得,可以办理拘捕令了。」 看着申敬业搔首弄姿的样子,李伴峰很有抽他两巴掌的冲动。 那木偶人已经走远了,为什么申敬业还在跳舞,他为什么停不下来? 不光申敬业在扭,他背后的治安队员都在跳舞,蜜饯的身材最好,跳的最妖娆,引来不少路人围在他身边一起跳舞。 灯泡把油脂渗透到了鞋底,让他的舞步十分丝滑。 陈长瑞没有下车,靠着窥修的基本功,他似乎能察觉到些许异样,一直控制着自己不要下车,可双腿却在不受控的抖动。 其他人各自做事,有的检查车辆,有的恢复交通,有的在准备下一阶段抓捕行动,但所有人都在按照同一节奏,跳着欢快的舞蹈。 「别跳了!」李伴峰突然发火,吓的众人哆嗦。 「李局,你这怎么了?你说谁跳了?」申敬业没有意识到自己跳舞,其他人也没意识到。 从他们的视角来看,刚才因为李伴峰和木偶人的打斗,导致了现场一团混乱,而今每个人都在正常处理工作,只有李七的表现有些怪异。 陈长瑞艰难的走下车子,到李伴峰身边,低声说道:「李局,我这里有杜文铭的住址。」 他把一张纸条塞给了李伴峰,他知道众人的状况都不正常,也知道等拘捕令到手,一切都晚了。 李伴峰拿上纸条,离开了现场,走到没人处,腾空而起,飞到了杜文铭的独栋别墅。 杜文铭家里没人,按照申敬业的调查资料,杜文铭没有结婚,父母不在身边,有一个保姆帮他做饭和打扫卫生,但晚上不住在这里。 别墅一共两层,李伴峰没看到无线电设备,也没看到任何法宝、灵物或是兵刃。 李伴峰打给了申敬业:「赶紧下通缉令,找身上有着色剂的人,杜文铭不在家,他在城市里还有其他窝点。」 悬浮在城市的夜空之中,李伴峰四下了望。 杜文铭去哪了? 他把于耀明藏在什么地方? 刚才那个木偶人到底是不是他? 回到了随身居,李伴峰拿出放映机,放出了刚才的战斗画面。 在拍摄过程中,放映机不停的摆动,导致画面有些摇晃,唱机看了好久,才捕捉到杜文铭的身影。 「相公啊,这是个提线傀儡?」 娘子的想法和李伴峰最初的判断是一致的,可等看了十来分钟,娘子发觉了异常:「这傀儡身上有法宝,它能用技法。」 李伴峰问:「这是哪个道门的技法?」 「这是舞修技。」 「武修?武修不是没有技法么?」 「不是擅长厮杀搏战的武修,是擅长舞蹈的舞修,这个技法叫做歌舞升平, 他一个人跳舞,能带着周围人一起跳舞,真没想到一个傀儡能把法宝的技法运用到这种程度。」 「娘子,这应该不是傀儡和法宝,这就是一个修者!」 「相公怎么知道?」 李伴峰道:「交手的时候,我一直盯着他看,在闪避时,无意间用出了走马观花, 这一下伤了他,如果只是傀儡,走马观花之技应该对他无效。」 洪莹放下了眉笔,也盯着录像看了一会:「这影戏摇摇晃晃,看的头晕,咱家放映机也中了技法。」 放映机不解:「我拍摄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摇晃。」 手套晃动着食指道:「交手的时候,我想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宝贝,可一直定不下心来,也找不到出手的机会,当时应该是中了他技法,也跟着他跳舞了。」 酒葫芦打不准,唐刀砍不中,当时可能都受了舞修的干扰。 李伴峰问道:「舞修的技法这么厉害,能让法宝都跟着跳舞?」 唱机解释道:「法宝带着灵性,确实会受到舞修的干扰。」 「那些汽车呢?他们为什么也跟着一起跳舞?」 唱机摇头道:「以这个人的修为,没有灵性的东西,他肯定操控不了,车子跟着摇晃,是因为开车的人受了影响,驾车的时候出了状况。, 开车人一边开车,一边跳舞,用手大幅扭动方向盘。 娘子的说法很合理,但还有一件事解释不通。 「等那个木偶人逃跑了,为什么还有不少人在跳舞?」 洪莹抢着说道:「因为舞修技有余威,技法施展过后,能持续一段时间,余威持续多久,要看双方的修为差距, 打仗的时候,我曾遇到过一个舞修将领,她带了三十名舞姬和五百名军士, 差点血洗了我营盘, 我还记得,当时营地里上上下下都在跳舞,就跟疯了似的,任凭敌军砍杀, 都不知道还手。」 李伴峰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战局,没太想明白。 他让放映机演示了一下。 一个将军,带着三十名舞娘,先混进洪莹的营地,施展技法,让洪莹的部下全都跳舞。 而后她手下的士兵冲进去,开始血洗营地。 「既然你这边全军都在跳舞,为什么敌军不受影响?」 洪莹道:「这就舞修技的余威导致的,她先带着舞姬搅乱了营地,而后又带着舞姬撤退了, 因为技法余威还在,我手下的弟兄都在跳舞,但而后杀来的敌军没中技法自然不受影响,导致开战之后,我吃了大亏。」 「这一仗怎么熬过来的?」 洪莹仔细想了想,摇摇头道:「没有什么特殊办法,我修为高,跳了两下, 从技法里挣脱了出来, 然后我就去和敌军拼命,他们五百军士虽说都有修为,但凭我的手段,倒也能够抵挡,等过了一段时间,我手下的士兵挣脱了出来,这一仗就反败为胜了, 可我手下军士阵亡了三成多。」 按照洪莹的描述,放映机比较准确的复现了战场上的情景,李伴峰看过之后,问洪莹;「要是再遇到她,你岂不是还要吃亏?」 「不会再吃亏了,起初我看她身形单薄,还在阵前流过眼泪,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武将,确实是看轻了她, 可经过这一战,我再没有轻敌,第二次交手时,我抢先一步近身,直接要了她的命,再没给她出手的机会, 七郎,你千万记得,和舞修交手,不能让对方起舞,除非你修为比她高,否则只要你让她跳起来,就基本没有胜算了。」 李伴峰又看了一遍录像,许久不语。 洪莹这个战术,不太现实。 唱机知道李伴峰为什么事情发愁:「光说不让舞修起舞,哪有那么容易,相公呀,若是比走路的功夫,无论平川还是险峰,旅修都要比舞修快得多, 可若是在尺寸之间厮杀,同层次下,舞修和旅修谁快,还真难说清。” 洪莹不服气:「肯定还是旅修快,但是舞修不好防备,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跳起舞来了,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跟着他跳了起来, 这个舞修就很特殊,他这个脚步看着不像是跳舞,还真就像个关节不灵的提线傀儡。」 李伴峰点头道:「是呀,真的像,一开始还以为他背后有个工修。」 唱机道:「相公啊,这个人而今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李伴峰摇摇头,「他可能随时来报复我,下次再遇到了该怎么对付?」 洪莹转过身去,对着镜子接着眉毛:「七郎啊,你就是不愿意信我,你要是文修,仗着技法花俏能和他打一场,你要是力修,仗着出手强悍也能和他争一回, 可咱既然是旅修,出手就是要快,先用断径开路把他困住,然后踏破万川把他端死,要是没有他快,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我是宅修,你跟我说什么旅修,」李伴峰看向娘子道,「宅修这里有对付舞修的手段么?」 「相公要是做个正经宅修,躲在家里等着他来,倒也不用怕他,可相公要是在家门外边遇到他,就不那么容易应对了, 关门闭户勉强管用,但抢不到先手,也未必施展的出来,家珍自数有大用处,相公技法学的又不纯熟,形影相吊要看时机,用的不是时候,影子也得跟着跳舞·—— 深宅大院倒是个好应对,相公可以向小奴这里借去技法,交手时给他唱上一段, 舞者跳舞,和唱歌一样,都讲究板眼,歌声的板眼要是和舞修的板眼对不上,应该能打乱舞修的脚步,只要他乱了舞步,相公想要打败他就不算太难。」 「这个办法不错,」李伴峰点点头,「我还用这招对付过楚子凯。」 洪莹摇头道:「七郎啊,你把事情想简单了,当初是声修对声修,骁婉是声修大成,你借了他的手段自然占便宜,而今想以声修对舞修,谁乱了谁的板眼, 还不一定!」 唱机转着大喇叭,看向了洪莹,一团团蒸汽在喇叭口翻滚,似乎有些生气。 但洪莹说的没错,从在实验室开始,李伴峰就被舞修带了节奏,打仗尚且如此,唱歌肯定也是跟着对方跳舞的节奏唱。 「相公,如果没有把握抢到先手,你最好还是躲着这个人。」 「要是躲不开呢?」 「窥修对舞修稍有克制,如果相公跟着舞修起舞了,牵丝应该能听出些异常。」 洪莹道:「等那笨耳环听出异常,七郎已经跟着对方跳上了,到时候手也不准,心也不定,脚步也受人摆布,这仗还怎么打?」 唱机一时间也想不出办法,李伴峰喊道:「老爷子,你给出出主意。” 随身居没有回应,洪莹道:「这老头子玩你带回来的好东西,累过了头,睡了一整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随身居一直跟着李伴峰走,老爷子睡着了,也不耽误开火车。 其实娘子和洪莹说的都有道理,关键问题还在先手。 先去看看申敬业那边的消息,如果能通过通缉令找到杜文铭的线索那就完美了,直接把杜文铭弄死,也就不用考虑以后的应对。 申敬业回了暗星局,他不跳舞了,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现场出了什么状况,只是觉得腰有点疼。 「通缉令下来了,现在全国通缉身上有黄色着色剂的人,但照片用的是这张李伴峰看了一下通缉令,用的是那张木偶的照片。 这张脸明显不是真容。 「为什么不用杜文铭的照片?」 申敬业道:「上头没有批捕,杜文铭现在还不是嫌犯,通缉令上不能出现他的样貌和姓名。」 「那就让上边把杜文铭叫来问话,如果他失踪了,证明木偶人就是他。」 申敬业拿了一张请假单给李伴峰:「杜文铭在下午履行了请假手续,他说他母亲病了,要回老家看看,上级准假了。」 李伴峰看了看假单,杜文铭的母亲在石泉省,按照假单上的登记信息,他已经上了今天晚上七点钟的飞机。 申敬业道:「我们派人查找了航班信息,也查找了铁路信息,还联络石泉省分局的同事,让他们在杜文铭老家蹲守,杜文铭只要回了老家,咱们就能立刻收到消息。” 「你觉得他真的会回老家么?」 「总要装装样子,毕竟跟上级请过假。」 「不回又能怎么样?无非就是在休假期间隐瞒了去向,这也算很大的罪过?」 申敬业衡量了一下自己的能力范围:「如果他没回老家,我可以安排一次检查,检查他身上是否有着色剂。」 「着色剂不能洗掉么?」 「洗不掉,但有期限。」 「期限是多久?」 「三天。” 李伴峰看了看桌上的台历:「如果三天之内抓不到杜文铭,他会大摇大摆回到越州,继续在他原来的岗位上任职,小申,到了那个时候,你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申敬业知道自己的处境,也知道靠那样一张通缉令,很难抓住杜文铭。 「常规手段要有,非常规的手段也得用一用,」申敬业拿了一叠资料给李伴峰,「按照咱们最开始的推断,有能力劫走于耀明的,应该是具备相当实力的暗能力组织, 咱们当时锁定了两个目标,一个是桦树隐修会,另一个渡船帮,这两个组织当前的资料都在这里,我负责隐修会,你负责渡船帮,从他们这里,应该能找到杜文铭的线索。」 李伴峰满意的点点头:「小申,这次工作表现的非常积极呀!」 申敬业指着资料上的几个名字:「这几个人,层次普遍不高,但他们是渡船帮的重要成员, 他们根基比较深,牵扯比较广,他们知道的事情虽然不少,但是不能采取激烈的手段审问,否则会给我们带来不利影响,我们在调查过程中,也要尽量避开这几个人。」 F 李伴峰指着一个叫管正璋的人:「他在渡船帮好像地位很高,很多生意都经过了他的手。」 申敬业沉默片刻道:「这是一份机密资料,有些人的名字本不应该出现在资料里,管正璋就是其中一个。」 「为什么他不应该出现?」 「因为他是管正阳管主任的弟弟,我们最好不要去调查这个人,这个人不可能配合我们的调查,甚至还有可能给调查工作制造很大麻烦。」 李伴峰有些惊讶:「这人这么狂妄,他修为一定很高吧?」 「管正璋的修为不高,但这不是修为的事情,李局,你难道不认识管主任么?」 李伴峰摇头道:「我还真不认识。’ 申敬业不知该怎么解释:「我这么给你说吧,去年,暗星局有一名探员,对管正璋进行了一次例行调查,管正璋当面羞辱了这名探员,两人发生了一些争执, 事后,这名探员在下班途中发生了意外,落下了终身残疾,还被调离了暗星局,你应该能听明白这里的状况。」 「按你这么说,还真不能去找这个人。」李伴峰拿着笔,把管正璋的名字划掉了: 深夜,管正璋回到别墅,两名女子上前,伺候他洗漱换衣裳。 一名女子指甲劈了,不小心划伤了管正璋的手臂。 管正璋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女子心有余悸,小心翼翼跟着管正璋来到浴室门口。 管正璋进了浴室,突然拿起玻璃烟缸,猛然回身,砸在了女子的头上。 女子蹲在了地上,管正璋上前对着她的脸踢了几脚。 女子满脸是血,不敢声,甚至不敢用手去挡。 管正璋的心情非常不好,另一名女子见洗澡水放好了,想去试试水温,被管正璋扇了一个耳光,推了出来。 「滚!」管正璋关上了门,独自泡在了热水里,一遍又一遍用热水揉搓着额头。 李伴峰问道:「是不是遇见烦心事了?」 管正璋一惊,回过头道:「你谁呀?」 李伴峰道:「我是杜主任的人,来找你调查些事情。」 「哪,哪个,主任——.」管正璋顺手拿起了浴池旁边的果盘。 李伴峰把果盘接了过来,拿了个芒果,塞进了管正璋的嘴里。 「说不出他的名字对么?因为你不敢说。」 管正璋跳出浴缸,想和李伴峰拼命。 李伴峰揪着管正璋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撞在了水龙头上。 撞了第一下,管正璋牙掉了几颗,还在抵抗。 撞了第二下,管正璋脸上多了个窟窿,他向李伴峰伸手作揖,表示愿意配合调查。 「行,那咱们就换个地方坐坐。」李伴峰把管正璋送回了随身居。 收拾了管正璋,李伴峰对着名单,又找了两个人,准备把他们凑在一起,好好聊聊。 回家的路上,他接到了申敬业的电话:「管正璋失踪了,他刚回别墅,进了浴室,人就不见了!」 李伴峰很是震惊:「怎么会有这种事?难道杜文铭还在越州?」 申敬业道:你的意思是,管正璋被杜文铭灭口了? PS:不用想,这事儿肯定是杜文铭干得! 小申啊,李七的报酬还没给够呀! ------------ 第五百七十三章 老爷子,别激动! 管正璋、邹茂青、曹大勇。 三个人在三个屋子,分别被李伴峰、唱机和洪莹问话。 李伴峰在正房:「你在渡船帮什么级别?」 管正璋答道:「我是拉纤的纤夫长,纤夫平时不用下水,也就是不用去做生意,但要是出事了,得想办法把船拖出来。」 纤夫长,管正璋的身份不低。 「你和杜文铭的身份谁高?」 其实这个问题明摆着,管正璋不敢提杜文铭的名字,足见杜文铭的身份要比管正璋高。 李伴峰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是要看看杜文铭对渡船帮的成员限制有多大,到了管正璋这个层次,应该能说出一些内情。 出乎意料的是,管正璋居然不敢提起任何与杜文铭相关的事物, 在他说的每一句话里,不能出现杜主任、杜老板、杜大哥、那人姓杜之类的话,就连杜绝这种词汇,管正璋都不敢轻易提起。 李伴峰问道:「提了这些事情,会当场爆炸?」 管正璋点点头,不敢多说。 李伴峰拿出了申敬业给他的资料:「你刚说拉纤的不参与生意, 但据我所知,前一段时间,有人从普罗州送来一批鬼仆,是你经你手卖出去的。」 管正璋低头道:「这是他的吩咐,我也没有办法。” 「谁的吩咐?杜文铭吗?」 管正璋连连点头:「最近帮门里需要用钱,黑市那边的生意又不好做,好鬼仆卖不上好价钱,有不少生意,只能让我出面牵线。」 「渡船帮什么时候开始缺钱的?」 「没有渡船帮的时候,都挺好,正因为日子不好过,才有了渡船帮。」 「这话什么意思?在有渡船帮之前,你就认识杜文铭?‘ 管正璋低下头道:「我还是雪花浦的人,雪花浦是因为缺钱,才和那群洋人成立了渡船帮。」 「你去过普罗州么?」 「去过,一起去的。」这话说了一半,因为有个名字,管正璋说不出来,他完整的意思是和杜文铭一起去的。 「和你一起去的那个人,在越州有几处住所?」 管正璋低头不语。 李伴峰又问:「你只要说出来最关键一处就好,想办法告诉我。」」 管正璋想了很久,出于稳妥,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李伴峰拿出了含血钟摆:「你要是不听劝,咱们就得换个方法交流了。” 唱机在二房,问道:「你们当初是吃了药,还是中了技法?杜文铭用什么方法给你们下的咒?告诉我实话,我或许能帮你们把咒术化解开。」 「我们身上没有咒术,」邹茂青看了看唱机,说话的时候,舌头直打转。 唱机用蒸汽在邹茂青身上烫了一片燎泡:「只是让你说咒术,没让你提起杜文铭,给自己留条活路,不好么?」 邹茂青忍着剧痛,连连摇头:「真没有咒术,我们,没有·——” 洪莹在三房,用佩剑刺穿了曹大勇的左肩:「横竖都是个死,就不想死的痛快点? 你就说一句实话,杜文铭在越州还有没有落脚点?要是有,你就把地址说出来,说的越多,炸得越快,你死的越痛快。」 曹大勇不想死,咬着牙就是不说。 洪莹笑道:「我真欣赏你这份骨气,我把你骨头剔出来,看看里边到底有多少气。」 三个人审了两个钟头,一共问出来九个窝点,唱机问出来五个, 李伴峰和洪莹各问出来两个。 不是这三个人骨头硬,不肯说,是只要主动说出了窝点的位置, 就会爆炸。 唱机有审问的技巧,来回绕了几十圈,让邹茂青多说出来了三处地址,李伴峰把九个地址放在一起比较了一下,其中有四个地址重复了,剩下的五个地址居然都不重样。 抓了三个人,就是为了核对彼此的口供,以免受了误导,没想到居然是这种状况。 这五个窝点,到底哪个有价值,唱机没把握,洪莹也说不准,自从把绿花子送到了刀鬼岭,杜文铭成了李伴峰遇到的最难缠的对手。 没别的办法,李伴峰决定都走一遍。 第一个窝点在居民楼里,距离市区最近,是一座五十多平米的住宅。 这个面积显然不适合放置大型设备,李伴峰推断这里应该是放一些关键资料的。 住宅一室一厅,格局非常紧凑,一进门,手套发现了几处暗格。 衣柜里有,地板下有,墙壁里也有。 暗格尺寸不大,里边空空如也。 李伴峰来迟了,杜文铭应该来过这个窝点,把东西都转移走了。 第二个窝点,在白原区一座仓库。 这座仓库里,有一座仓房被杜文铭长期租用,进入仓房,李伴峰找到了几箱无线电设备,这些设备大多没有拆封,应该是杜文铭刚刚采购回来的。 有科学爱好,并不什么罪过,况且这些设备也是合法渠道来的, 手套在这些设备里没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就是说这些设备没有经过改造,里边没有天心石这类好东西。 杜文铭还没来得及把仓库里的东西转移走,可能这些东西也确实没什么值得转移的价值。 第三处窝点,一座地下室。 这座地下室在城中村,以前有人租住,后来被杜文铭包了下来。 进入地下室,虽然没找到有用的资料,但李伴峰看出了地下室的用途。 这是一座会议室,长条桌子、皮椅、白瓷杯子、暖水壶,光看到这些东西就让李伴峰犯困。 渡船帮应该经常在这开会,但杜文铭今后一段时间肯定不会再有开会的心情,这座会议室基本也没有用处了。 前三个窝点都没什么价值,李伴峰拍打了一下裤腿上的尘土,接着上路。 多亏自己是旅修,如果换成懒修,别说亲自走一遍,哪怕想一想五个窝点的位置,都感到身心俱疲。 第四个窝点,是一座鱼塘。 杜文铭包了一座鱼塘,还雇了一名工人在这养鱼。 按照规定,杜文铭所处的职务严格禁止经营性活动,养鱼是不是违规了? 倒也没有,通过鱼塘的工人了解到,杜文铭养鱼从来不卖,就为了图个乐。 就算这事儿违规了,李伴峰也懒得理会,他对这座鱼塘有兴趣是因为手套感知到了好东西。 到了晚上,工人下了班,李伴潜入鱼塘,按照手套的判断,从塘底的淤泥里,挖出了一样非常值钱的东西。 这个值钱的东西,就是钱。 整整八百万的现钞,用防水袋密封之后,埋在了塘底,这些钱是应急用的,杜文铭也没来得及带走。 「阿套,咱们跑了整整一天,就得了这点钱?」 「收着吧,总比没有好,不还有一处地方么?」 最后一个窝点,在远郊一座工厂。 这座工厂是生产水泥板的,到达工厂后,工人早就下班了,在厂子里走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李伴峰甚至想不出这个工厂有什么用途。 有一样东西有了感应,要饭钵子。 这里有暗维空间。 在厂房后边,李伴峰找到了暗维空间的位置,他转动钵子里的勺子,打开了暗维空间的入口。 这是封闭性最好的一类暗维空间,外边看不见里边,里边也看不到外边,彼此完全隔绝。 进入到空间之中,李伴峰借着放映机的火光,看清了空间里的全貌。 光谱仪、共振仪、干涉仪——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他感觉自己又到了于耀明的实验室。 这里的设备布局,几乎和实验室一模一样。 终于找到最核心的窝点了,这是杜文铭自己的实验室! 可这座实验室的电力来源在哪? 就李伴峰所知,这座实验室里有几台设备的耗电量非常惊人。 「阿套,这里有值钱的东西吗?」 「有,好像很值钱!」阿套在估算着价钱,一时间还给不出具体的数目。 「好东西都在这些机器里?」李伴峰还以为情况和上一个实验室完全一样。 手套摇摇食指:「机器里没有,这些机器和实验室里那些差不多,但是里边没有好东西。」 关键的元器件可能是被拿走了,当然也可能没装上。 没装上倒是好事,证明杜文铭还没回来过,要是被拿走了,这个地方又算白来。 穿过了各个实验器材,李伴峰先看到了一面墙壁,随即看到了一扇门。 有墙有门? 杜文铭对这座暗维空间进行过装修。 水泥墙上几乎没有灰尘,这证明他不久前还来过,而且勤于打扫门的另一边是什么? 手套用了十分钟的时间打开了门锁,推开了厚重的铁门,李伴峰看到了一条幽深的走廊,走廊两边,排列着款式完全一样的铁门。 手套打开了第一扇铁门,铁门后边摆放着两排铁柜子,每个铁柜子的尺寸和电梯口的垃圾桶差不多大,柜子上边带着屏幕,屏幕上还显示着各类参数。 外行人会以为这是高级实验设备,李伴峰在大学时代见过这东西,这是直流电池组,也就是实验室的电力来源。 从参数上来看,这些电池组的电量都被放光了,这很可能是杜文铭临走时耗尽了存储的电力。 离开电池房,手套打开了下一个房间,房间里是配电室。 再到下一个房间,李伴峰进入了卧室,卧室里有一张床,床上还留着被褥。 这应该是杜文铭的住处。 放映机突然说话了:「这里有我的朋友。」 李伴峰循着火光望去,在卧室的顶棚上有一盏吸顶灯,吸顶灯的旁边有一个摄像头。 放映机和摄像头对视了片刻,对李伴峰道:「我的朋友说,这里曾经住过一个中年男人,昨天晚上,这个中年男人被带走了。” 「被谁带走了?」 「他说是这里的主人。」 这里的主人是杜文铭,那住在这里的人又是谁? 「能让我看看那个中年男人的长相么?’ 放映机和摄像头沟通了片刻:「七导,摄像头断电了,没有办法呈现影像。」 其实不用呈现影像,李伴峰也能推测出个大概,这里原本住着于耀明,杜文铭把他关押在了这里。 实验室一战之后,杜文铭意识到状况不妙,把于耀明接走了。 除了于耀明之外,按照正常情推断,杜文铭会把有价值的东西都带走。 既然都带走了,手套为什么还说有值钱的东西? 李伴峰回到走廊,逐一检查了各个房间。 他看到了仓库、卫生间、机房和浴室。 这里还有一间宽敞的舞蹈房,四周墙壁贴着镜子,地上有舞蹈专用的地板,屋顶还有各色灯具。 在外界几乎完全隔绝的情况下,李伴峰很难想象,杜文铭如何完成了这么大的工程。 肯定不是他自己做的,肯定有工修帮他,而且还是层次很高的工修,很可能是雪花浦的成员。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位工修,才能把杜文铭打扮的和木偶一模一样。 舞蹈房里有一个柜子,柜子没上锁,里边放了不少舞蹈教材。 单纯从价值上考量,这些教材肯定不算珍贵,但对于舞修而言, 这些可能相当于他的武功秘籍。 李伴峰还真就留意到了其中一套教材,这套教材讲解的正是牵丝木偶舞。 还真有这种舞蹈。 李伴峰把这些舞蹈教材收了起来,里边或许能找到对付杜文铭的方法。 舞蹈房隔壁是资料室,资料室空空荡荡,什么都没留下。 李伴峰对这处窝点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等到了走廊的尽头,他看到了最后一扇铁门。 手套看了看门锁:「当家的,这个锁不好开,您得多等我一会。」 平平无奇一道门锁,表明上看不出任何特征,手套忙活了半个钟头,依然没能打开。 他说铁门后边有值钱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杜文铭为什么要把东西留在这里。 「兄弟,别开门了,我直接穿墙过去吧。」 「当家的,别莽撞,你不知道墙那边是什么状况。’ 「那我就先开一条路。」 「当家的,这是别人家的地界,尤其还是不可名之地,咱们还是慎重一些的好,万一您开了一条路,整个房子都塌了,咱们这亏就吃大了!」 咔哒~ 等了十分钟,门锁终于开了。 李伴峰小心翼翼打开房门,期间把趋吉避凶的技法放到最大,仔细感知着另一边的危险。 门外的空间,貌似比门里要大得多。 门的另一边确实有危险,但在可控的范围之内,等李伴峰彻底打开房门,他看到了那两件宝贝,也明白了杜文铭为什么不把它们带走。 这两件宝贝太大了。 两颗直径超过十米的圆球,悬浮在门外的空间之中,正在缓缓旋转。 它们自己旋转,同时也彼此绕行,仿佛是飘荡在宇宙中的两颗星球。 李伴峰看不出这两颗圆球是什么材质,像是石头,可还多少闪烁着一些金属的光芒。 不是反光,是这两颗圆球本身闪烁着微弱的光,丝丝光晕仿佛层层脉络,在圆球上缓缓滑过。 「这就是你说的宝贝?」 「是啊,当家的!」 「来,咱们把他带进随身居。」 「塞不进去呀,咱们屋子才多大!」 手套刚说完这一句,李伴峰忽然听到了急促的汽笛声。 呜,呜嗷! 老爷子醒了? 刚睡醒就这么着急。 手套提醒一句:「当家的,好东西不用咱们下手,老爷子手快, 手也大,你再往前走走,我估计老爷子自己就能把它们给收走。” 李伴峰往两个圆球附近走了两步,圆球像磁铁一般,吸着李伴峰朝它们靠近。 这股力量从哪来? 就算这两个球真是磁铁,李伴峰也不是铁做的,为什么能被吸过去? 他用自身的力量,对抗着圆球的力量,小心翼翼朝着圆球走了两步,距离圆球还有三米上下,李伴峰停住了脚步。 不能再靠近了,再靠近一点可能回不来了。 这要是换成一个地皮修者,此时已经被吸在圆球上了。 手套看到圆球上黏着一件东西,那东西价值不菲,应该是黄金打造的。 它也朝着圆球飞了过去,身体将要失控, 李伴峰一把手套扯住,费尽力气,把它拖了回来。 「你干什么去?」 「当家的,我拿到了一样好东西,你先看看———” 手套没等把那好东西展示出来,两枚圆球忽然变小,而后消失不见。 空间里变得空空荡荡,一片漆黑,李伴峰听到了一阵悠长的汽笛声。 呜~ 汽笛声里夹杂着些许笑声。 哈哈哈! 手套摇晃着食指,对李伴峰道:「老爷子得手了,咱也不好空着手回去,这是刚才捡到的东西,当家的,您上眼,是纯金的。 李伴峰从手套里接过一片金子,从形状和大小来判断,好像是一片树叶。 金叶子? 不对,不是树叶,上边有图案,是一棵树。 树干上还有图案,好像是两只眼晴。 什么树上会有眼睛? 桦树! 这是一枚徽章,应该是桦树隐修会的徽章。 这枚徽章为什么会出现在圆球上? 李伴峰离开了暗维空间,走出了工厂,在附近找了片草丛,把钥匙藏好,进了随身居。 「老爷子,你醒了?」 「嗯,醒了!」随身居欢快的回答。 李伴峰问道:「刚才遇到了什么宝贝,把你高兴成这样?” 「天心石,整整两块!」 「刚才那个是天心石?」这和李伴峰想象中的天心石,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没错,那是两块完整的天心石,完整的!」 「我之前带回来的那些零件,不也有天心石么?」 「那些都是碎石,差得远,当初楚少强能把刀鬼岭送去圣贤峰, 用的就是这种完整的天心石。」 李伴峰回想了一下那两个圆球的模样:「这东西也太大了。」 老爷子叹道:「多亏是两块,要是只有一块就麻烦了。’ 手套笑了一声:「老爷子,你也太贪了,有一块,不也是大赚么?」 「这不是赚多赚少的事情,两块天心石,吸力互相抵消,你在天心石旁边还能站得住,要是只有一块,你肯定会被吸在石头上,到时候可不好救你。” 「吸在石头上?」李伴峰听的迷迷糊糊。 唱机倒是听明白了一些:「老爷子说的吸力,应该就是外州所说的引力。」 「两个圆球的引力能有这么大?」按照引力公式,引力和质量与距离有关。 这两个圆球能产生这么大的引力,他们的密度得有多大? 信息太多,李伴峰需要理清一下思绪,想了半个多钟头,李伴峰想清楚了整个事件的过程。 杜文铭劫走于耀明后,把他安置在了这处窝点,并且按照于耀明的要求,重新布置了实验室。 实验室里的关键零件缺失,是因为这些零件掺混了天心石,因为材料不易获得,杜文铭选择了去于耀明的实验室里盗取。 不对。 他这有两块完整的天心石,为什么不就地取材,直接把零件做出来? 做零件的时间估计很长,但去实验室盗取零件,要承担很大风险。 事实上,杜文铭的行动已经失败了,他没能在实验室盗走零件, 自己反倒受了伤,还处在了非常不利的境地,身份随时要暴露出来。 他没有用暗维空间里的天心石作为制造零件的材料,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两块完整的天心石太昂贵了。 而且这两块天心石还有别的用处,它们能搬得动刀鬼岭,肯定也能让这座暗维空间动起来。 线索串上了。 杜文铭想利用天心石把这个窝点搬走,但他没能成功,身上的桦树徽章还被天心石吸走了。 他为什么没成功? 「能使用天心石,搬走一块地界的,只有工修,对么?’ 老爷子想了想:「其他道门的修者也可以试试,但除非修为高的离谱,否则试过千百次,也未必能成事。」 杜文铭试过了,显然没成。 那他现在做什么呢? 他是雪花浦的人,也是桦树隐修会的人,这个时候应该找帮手去7 能把实验室搬走的帮手。 一座尚未工的写字楼里,杜文铭在二十八层的楼梯口,看着楼梯上的一名男子。 那名男子手里拿着卡尺,嘴里叼着半截香烟,和杜文铭保持着半层楼的距离,问道:「找我什么事?」 杜文铭道:「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就是我的实验基地,我想-· 话没说完,男子摆了摆手:「我不记得你有什么实验基地,有什么事情,咱们过段时间再说。」 杜文铭往上走了两级台阶:「我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没有时间·———..」 男子示意他立刻停下,不要再往上走:「我知道你很危险,所以这段时间最好不要来找我。」 杜文铭在楼梯上活动了一下脚尖:「这么跟我说话,合适吗?」 男子摩着手里的卡尺:「我不是渡船帮的人,也不是雪花浦的人,跟你怎么说话,我觉得都挺合适。」 杜文铭笑了笑,我只想用我们的友谊,换取一份信任和帮助。 男子摇摇头:「我不信任你,我已经收到了风声,你在到处灭口,已经有三个人失踪了, 我要是去了你的实验室,怕是不能活着回来。」 「我不知道你从哪听到的谣言,我没有灭口,这两天我没杀过任何人。」杜文铭又往上走了两步。 砰! 楼梯上凸起了两块地砖,卡住了杜文铭的右脚。 男子再次给出了警告:「别往上走了,我不都说了么,我不信任你, 我能保证我不会告发你,你赶紧离开这。」 杜文铭沉下脸道:「要是不离开呢?」 男子把卡尺的两个卡脚合在了一起:「你真想在这打?」 杜文铭沉默了片刻,放弃了动武的打算。 他并不害怕这名工修,但这座写字楼就在市区,万一弄出了动静,杜文铭不好脱身。 杜文铭带着于耀明走了,男子长出了一口气,他仔细检查大楼里的各处机关,生怕杜文铭再杀回来。 检查到八楼,男子突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他猛然回头,卡尺在手里快速转动, 脚步声迫近,来的不是杜文铭,是一名中年男子,身材瘦削,脸型方正,浓眉大眼,下颌无须,上唇有一抹胡子。 男子虚惊一场,擦擦额头上的汗水,问道:「鲁老板,你怎么来2 鲁老板提着一书:「你在我店里订的书,到货了,我给你送来了。 走在街上,于耀明的肚子叫个不停:「至少跟你的朋友要点钱用,咱们连吃饭钱都没有了!」 杜文铭冷笑一声:「你没看到他刚才的态度么?这种情况下还管他要钱花,你没有尊严么?」 于耀明摇头道:「一个铜板都没有,一碗面都吃不起,还说什么尊严?」 「钱我有的是,我只是不想冒险去拿,我现在带你去,你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杜文铭带着于耀明来到了鱼塘:「会游泳么?」 于耀明摇摇头。 「那就在岸上等着,可千万别乱跑。’ 杜文铭自己下了水,过不多时,他带着满身淤泥走出了鱼塘。 「钱呢?」 杜文铭从池塘里抓了两条鱼:「钱不见了,但咱们还有鱼吃。」 回到住处,李伴峰躺在沙发上,静静看着日历。 到了明天晚上,着色剂就褪色了,杜文铭可以直接回去工作了。 他有很多事情需要解释,但他肯定能解释的过去,他丢了两块天心石,肯定很心疼,心疼过后,还得接着和我拼命。 拼了这么多次,再拼几场也无妨,可把他逼到这个地步,他还能全身而退,这就让李伴峰十分不满。 至少不能让他把职务掌回去,不能让他再用官方身份来针对自己还有一天时间,还能做点什么? 电话响了,唐昌发打来的。 「掌柜的,那群洋人又来了,我看他们神神秘秘不像是要做生意,好像又是找事来了。」 在黑市上找事,难道又是下套? 李伴峰看了看黄金徽章,思索了片刻。 他们下了这么多回套,我是不是也配合一下,钻一回? PS:这两块完整的天心石,要有大用处了! ------------ 第五百七十四章 黑市喋血 文化宫,黑市大掌柜林佛脚,坐在椅子上,强打着精神,听卖零食的说事儿。 黑市今晚要出大事! 「林总,桦树帮那些人又来了,四处打听李七的消息。」 「让他们打听吧,」林佛脚打了个哈欠,「李七不是没来么?」 「等他来了,怕是就晚了。」 「咱们之前托阿慧提醒过他,他应该不会来。」林佛脚又打了个哈欠。 卖零食的放心不下:「刚才我还看见,唐昌发和桦树帮的人正搭话呢。」 「唐昌发是谁?」林佛脚揉揉眼睛,马上就要睡着了。 「唐昌发就是李七安排在咱们这做生意的那人,他刚才和那桦树帮的人在一楼碰上了,他们还特地—————-林总,您听我说话了么?” 林佛脚打起了呼噜。 卖零食的轻轻把他推醒:「林总,别睡了,火烧眉毛了!” 「啊!」林佛脚吓了一跳,赶紧揉了揉眉毛,「没烧啊,你小子敢骗我!」 「林总,唐昌发要是和桦树帮起了冲突,李七肯定要来,到时候事情就大了。」 林佛脚摆摆手道:「等他来了再说,实在不行就再给阿慧打电话。」 「阿慧去普罗州了,她不在越州,也帮不上忙!林总,林总?” 林佛脚想眨眨眼睛,眼睛闭上之后,实在睁不开了。 唐昌发和桦树隐修会的两名成员正在谈生意,他们不是偶然碰上的,是唐昌发主动找上了他们。 这是李七的吩咐,今晚要搞事情。 这两名隐修会的成员一男一女,男子名叫路查列夫,女子名叫区祭洛娃,都是拉夫沙人,这两人都不太会说桓国话,交流起来还有点费劲。 他们今天的任务,是在黑市打探李七的消息,除了冈察洛娃和路查列夫,还有三名隐修会的成员,潜藏在黑市之中。 冈察洛娃是会长米格洛夫的学生,也是调查行动的负责人,按照杜文铭之前布置的任务,每隔三五天,她会带人来黑市一次,如果发现了李七,她会联络隐修会其他成员,立刻赶来黑市围杀,如果收到李七的动向,她会告知其他高层,由全体高层共同决定是否改变伏击地点。 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冈察洛娃不允许手下人在黑市买东西,毕竟隐修会的资金也不富裕。 但不知为什么,冈察洛娃觉得唐昌发是个诚实正直的人,无论和他做生意,还是通过他打探消息,冈察洛娃都觉得是非常合理的选择,哪怕付出一定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唐昌发把两人请上了二楼:「你们二位想要买点什么,直接跟我说,有现货咱们当场做生意,没现货,我立刻安排人进货,还不收你们定钱, 我这卖的都是普罗州的牌子货,我们店是普罗州的百年老字号, 你们在我这买东西,把一百个心放肚子里,绝对不让你们吃半点亏!」 冈察洛娃大致明白了唐昌发的意思,她比划着说道:「普罗州的东西,很好,我们喜欢,我们最想要的是,普罗州的调剂。」 「调剂?」嫣翠儿一愣,「调什么剂?」 冈察洛娃把手指当做吸管,做了一个吸的动作,对众人道:「像这样,喝下去,然后,满身的力量!」 嫣翠儿惊呆了:「红儿,她刚才说什么?喝下去?」 嫣红儿也有点吃惊:「她刚才说,有满身的力量,那是好东西呀,就是不知道掌柜的肯不肯给。 嫣翠儿舔舔嘴唇道:「我找机会问问,就咱姐两个,又能喝多少,咱掌柜的也不是个小气的人。」 唐昌发皱眉道:「瞎说啥呢?掌柜有好东西,还轮得着你们喝?」 嫣翠儿哼一声道:「你想吃独食么?」 ‘我怎么吃?我是正经人!我做正经生意--我不跟你们扯淡了,」唐昌发摆摆手,转脸对两个拉夫沙人道,「你们说的是普罗州的调和剂吧?」 冈察洛娃点头道:「对,就是调和剂,有力量的!” 「外行了不是?」唐昌发笑道,「在普罗州,那东西不叫调和剂,那叫丹药!是增加修为的好东西!」 冈察洛娃连连点头:「你说得对,我们就是想要丹药!」 路查列夫用拉夫沙语低声说了一句:「丹药和调和剂是两种东西。」 「我知道是两种东西,」冈察洛娃看了路查列夫一眼,「做好你的工作,我不需要你的教导。」 虽说唐昌发听不懂拉夫沙语,但从眼前这两人的神情能看得出来,他们的地位不一样。 冈察洛娃的地位肯定在路查列夫之上,哄住了她,事情就好办了。 唐昌发回头道:「嫣红儿,赶紧给拿丹药!」 丹药本来就不好进货,再说今天也不是卖丹药的日子,上哪弄丹药去? 嫣红蹲在柜台后边,把吃剩的苏叶糍粑拿来一块,揉揉搓搓,搓成两颗药丸,交给了唐昌发。 唐昌发看了看颜色,对两人道:「二位上眼,这是碧绿丹,吃下一颗,长三年修为,是丹药中的极品。」 路查列夫拿起一颗药丸,看了看,摇摇头道:「我没有听说过这种丹药。” 唐昌发笑道:「你肯定没听说过呀,你上普罗州扫听扫听,有多少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丹药!」 冈察洛娃不顾路查列夫的劝阻,拿起药丸闻了闻味道:「这个丹药,你们要多少钱?」 「要是别人来,少了两百我不卖,你们二位是远道来的客人,我咬咬牙,出出血,一百五一丸,卖你们了。」 冈察洛娃一听,倒也不贵:「你说的是一百五十块桓国钞么?” 唐昌发一皱眉:「两位,第一天来这做生意?在黑市有说块的么?一百五肯定说的是万呀! 1」 冈察洛娃惊呆了:「你要一百五十万?」 唐昌发也很惊讶:「我让了这么多,你们还嫌贵么?」 冈察洛娃连连摇头:「什么样的药物能值这么多的钱?’ 唐昌发拿着丹药道:「一分钱一分货,你也得看看这是什么样的东西!」 路查列夫看着唐昌发道:「你们这是欺诈,真觉得我们这么好骗?你们在这里做生意,难道一点规矩都没有么?」 唐昌发笑道:「洋鬼子,你跟我说说什么是规矩?」 「我们不买了。」冈察洛娃挽着路查列夫,转身要走。 路查列夫不想走,他被激怒了,他想给唐昌发一个教训。 冈察洛娃皱起眉头,用拉夫沙语对路查列夫道:「我们该走了, 我现在想离开这!」 这是一句命令,冈察洛娃是会长米格洛夫的学生,虽然米格洛夫失踪了,但她依然是隐修会和渡船帮的高层人物,地位远在路查列夫之上,路查列夫不敢违背冈察洛娃的命令。 唐昌发抢先堵住了门口:「二位,别急着走呀,盘一盘,算一算,说了我这一头汗,一颗诚心看得见,好歹给个辛苦钱!」 冈察洛娃完全不懂唐昌发的意思,路查列夫把冈察洛娃挡在了身后:「我们没买东西,凭什么给你钱?」 「不给?」唐昌发也生气了,拿起门口的酒瓶子,在自己脑袋上拍碎了,剩个瓶嘴,在手里着,指着路查列夫的脸道,「要是不给,今天别想出这个门!」 路查列夫道:「你这是什么道理?」 ‘我跟你没什么道理可讲!」唐昌发把瓶嘴戳在了路查列夫的脖子上。 路查列夫有暗能力,而唐昌发这招,跟街边混混儿打架没任何分别。 按理说路查列夫没什么好害怕的,可看着唐昌发的眼神,路查列夫身体忍不住颤抖,无论这个酒瓶伤了他,还是伤了唐昌发自己,都让路查列夫感到无比恐惧。 冈察洛娃还算冷静,她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开口,用标准的美声唱法,唱起了高音。 啊~ 凄厉的高音,震碎了茶壶和茶杯,震碎了玻璃柜台,震得众人耳膜剧痛,头晕目眩。 这是她的技法,在攻击敌人的同时,也能呼唤在场的其他成员。 嫣红儿平时总练唱,扯着嗓子和冈察洛娃对着喊。 这可不是胡乱应对,这是李伴峰教她的方法,她知道对方有声修的手段,想用歌声打乱对方的节奏。 冈察洛娃不是真正的声修,她属于没有道门的暗能者,在声音方面有着突出的暗能力。 但被嫣红儿这一搅合,冈察洛娃的节奏确实有点乱,她赶紧调整气息,重新找回了节奏,等她再要开口的时候,嫣翠儿拿起一块糍粑,扔进了冈察洛娃的嘴里。 冈察洛娃咳嗽了两声,糍粑粘住了嗓子眼。 嫣翠儿大喊一声:「中了我家剧毒,你这嗓子就算废了!」 冈察洛娃一脸惊讶,她桓国话不好,没太听明白嫣翠儿的意思。 嫣红解释了一句:「你中毒了,不能说话了!」 解释的过程中,红几还特地做了个扼喉的动作。 冈察洛娃很慌乱,她看向了路查列夫。 路查列夫正在和唐昌发战斗,他示意冈察洛娃赶紧逃走。 近身厮杀,唐昌发还真就不落下风,他的作战经验明显比路查列夫丰富的多,但路查列夫的暗能力很特别,他的身体有黏性,像一块黏皮糖,紧紧粘住了唐昌发。 唐昌发一时不好脱身:「他娘的,遇到胶修了。’ 路查列夫不算是胶修,他只是具备和胶修类似的能力,他的战力也不算强,但因为特殊的能力,他可以在关键时刻控制住敌人,保护冈察洛娃,如果在围杀李七的过程中发生意外,他也有办法在短期内困住李七。 唐昌发可不吃他这套,拼上一层皮肉不要,唐昌发从路查列夫拼命挣脱了出来,满身血淋淋的冲着两人喊道:「今天谁也别想出这门。 」 冈察洛娃试图和唐昌发交涉:「我们并不认识你,为什么要为难我们?」 唐昌发一牙:「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我们的本分。」 冈察洛娃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路查列夫用拉夫沙语解释道:‘ 他们是被人指使的,是被人雇来的杀手。” 冈察洛娃咬牙道:「是谁想杀我们?」 过道里传来了打斗声,嫣红儿开门喊道:「杜主任,这边!」 杜主任? 路查列夫没有反应,他不知道杜主任是谁。 冈察洛娃的反应很激烈,她知道杜主任是谁,但她不理解杜主任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手。 难道那些传闻是真的? 杜文铭为了保住自己的职务,有针对性的杀掉了一些熟人,其中包括渡船帮的不少成员。 而今难道杀到他们头上了? 冈察洛娃想要去走廊看个究竟,唐昌发把门口让了出来:「去呀,去就是送死!」 嫣红儿对冈察洛娃道:「你中了剧毒,不能说话,声修没了嗓子,你还能干什么?」 嫣翠儿道:「让他们走,别管他们,咱们做到这步就算行了,一会等着领赏就是!」 路查列夫牵住冈察洛娃,刚要冲到门外,门口落下一颗人头。 看着那金色的头发,路查列夫大惊,虽说人头上满是血污,但还能勉强看清对方的容貌。 这是伊莱卡夫,是他们的部下。 伊莱卡夫原本也在一楼,听到冈察洛娃的喊声,赶紧跑来二楼支援,结果在二楼遭遇了埋伏,丢了脑袋。 两人惊魂未定,又有两颗金发人头落在了门口。 路查列夫不敢动了,这也是他们的部下,三名部下而今都死了, 到底该不该出去? 关键时刻,冈察洛娃的思路还算清晰,虽说中了愚修技,但她还保留着最基本的逻辑,她知道留在这里,只能等死。 她率先冲出了房门,路查列夫紧随其后。 到了走廊里,他们看到一个穿着漆黑衣服的人,站在楼道中央。 他双脚翻着外八字,弓着背,吊着肩,背着灯光,面容模糊,站姿非常的僵硬。 光是看到这诡异的站姿,冈察洛娃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这就是杜文铭。 她用拉夫沙语对着黑衣人道:「首领,我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黑衣人抬起左臂,吊起了左手。 他又抬起左手,冲着冈察洛娃摇了摇手指。 按照冈察洛娃的理解,黑衣人似乎不想做出任何解释。 但黑衣人真实意思是,他听不懂拉夫沙语。 那黑衣人一个横滑步,来到了两人面前。 路查列夫一把推开了冈察洛娃,紧紧抱住了黑衣人。 「快走!」 冈察洛娃看着路查列夫,似乎有些不舍。 「这是我的荣耀!」路查列夫紧紧抱着黑衣人,「我的女士,最美丽的女士,你要好好活下去!」 黑衣人带着路查列夫跳起了提线木偶舞,冈察洛娃非常清楚,一旦和杜文铭一起跳舞,就意味着路查列夫没有生还的可能。 冈察洛娃别无选择,她含着眼泪冲下了楼梯。 路查列夫依旧死死的抱着黑衣人。 黑衣人轻松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没有损失任何一点皮肉。 因为他没有皮肉,这个黑衣人不是杜文铭,这是李伴峰的影子。 提线木偶舞是他刚学的,照着杜文铭送给他的教材,凭着旅修灵活的脚步,倒也学到了一些简单步法。 可他不是舞修,不能用舞修技杀人。 路查列夫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状况,影子挥舞着镰刀砍了下来。 路查列夫依然想着战斗,他想要把镰刀粘住。 只要粘住他的武器,就能多拖延一段时间,就能为冈察洛娃多争取一些逃跑的机会。 可惜,这把镰刀粘不住,因为上面涂满了油。 刀刃划过路查列夫的脖子,一丝凉意袭来,路查列夫的思维中断了,人头落在了地上。 影子拿出了钟摆和手套,油得想办法回收,不能留下痕迹。 冈察洛娃冲到了一楼,卖零食的拦住了她的去路:「你要去哪? 出了什么事?」 「滚开!」冈察洛娃推开了卖零食的,冲出了影院。 卖零食的给林佛脚打了电话:「林总,场子里打乱套了。” 听筒里传来一阵哈欠声:「看见李七了么?” 「暂时还没有。」 「那就,再等等。」 冈察洛娃冲到文化宫门外,她准备去隐修会最近的据点,立刻召集人手。 跑进一条小路,一群人突然现身,堵住了冈察洛娃的去路。 冈察洛娃用力咳出了嗓子里的糍粑,深吸一口气,准备殊死一搏。 申敬业站了出来,率先开始了交涉:「女士,不要惊慌,我们并不想伤害你,我们收到了消息,文化宫发生了事故,我们要对有关情况进行调查,请你予以配合。」 冈察洛娃嘶哑着声音道:「你们是什么人?」 迄今为止,她还坚信自己中了毒,嗓子出了状况。 申敬业不想在外边透露身份,李七在旁亮出了证件:「我是暗星局的李七,文化宫发生了暴力事件,可能涉及到了暗能力的非法运用,请你跟我们回暗星局协助调查。」 李七!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冈察洛娃感觉自己要彻底和这个世界告别了。 临死之前还要再战斗一次,不能就这么屈服,不能就这么放弃, 哪怕带走一个敌人,也没有辜负会长对我的信任和托付! 冈察洛娃鼓足了勇气,瞪着血红的双眼看着众人。 然后她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 想法是一回事,勇气是一回事,具体落到行动上是另一回事。 冈察洛娃给自己的解释是,她要带着路查列夫的守护,好好活下去。 冈察洛娃被押上了车,汤圆四下张望,没有找到灯泡。 「灯泡去哪了?」 中二也有些好奇:「刚才还看见他,行动的时候突然不见了。」 汤圆给灯泡打了个电话,不多时,众人看见灯泡从巷子里跑了出来。 汤圆很生气,压低声音道:「你跑哪去了?这是执行任务,你怎么一点纪律性都没有。」 灯泡道:「咱们刚就位,李局找我借点油,我就给他了。」 汤圆好奇的问道:「他找你借油做什么?」 「没说,」灯泡摇摇头道,「拿了油,他就走了,他拿了不少, 我这的油有点跟不上,怕执行任务的时候拖后腿,就赶紧找个地方吃点油水,把油补充回来。」 汤圆皱眉道:「他拿完油就走了,你中间没有省略什么事情吧?」 灯泡一愣:「我省略什么了?我都照实说的!」 中二道:「那你现在补充好了么?看到满头大汗的样子,好像还是有点虚弱。」 「我不虚,」灯泡摇摇头,看着众人道,「我真不虚,我都补好了,李局就是找我借点油,他没做别的,真的!」 到了暗星局,冈察洛娃大部分保持沉默,对隐修会的事情只字未提,对今晚为什么去了文化宫也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她唯一提出的要求是她需要解毒治疗,具体中了什么毒,她又说不清楚。 申敬业对李七道:「你可别害我,文化宫出了人命,我这不赶紧去破案,还在这地方审问她,上边可不能轻饶了我。」 李七语重心长道:「小申呀,我能给你亏吃么?你把他审问清楚了,命案也就查清楚了, 把她带到审问室去,用德修设备不就问出来了么?还费这个劲做什么?」 申敬业道:「她是外国人,而且还不是嫌犯,是受害者,我把她送进审讯室,这是要担责任的!」 「外国人怎么了?」李伴峰不乐意了,「你要这么说,我还真就不用别的办法,赶紧把她送审讯室去!” 「你有别的办法?」申敬业眼睛一亮,「李局,你就别难为我了,有什么办法就赶紧用吧, 我跟你说,上边要是为了这件事对我施压,把正事给耽误了,你可别后悔, 你要知道,有些事能把注意力给分散开,尤其是这种类型的事件,要是上头把注意力从杜文铭身上挪开了,正经事可就被拖住了!」 这一点,申敬业说的确实没错,想让一个热点事件冷却下来,最好的方法,就是制造一个新的热点事件。 李伴峰支走了其他人,他要单独和冈察洛娃交流一下。 冈察洛娃非常戒备:「你要做什么,要有非法手段审问我么?我要联系我的律师,我要为自己的权益抗争!你们不能用非法的手段对待我。」 李伴峰摇摇头道:「你想多了,我们没打算继续审问你,上级对文化宫事件非常重视,杜主任要求我们把你转交给他。」 「转交给谁?」冈察洛娃的脸色瞬间苍白了下来。 「转交给我们的上级杜主任,听说他是你的朋友,或许他能对你提供必要的帮助, 这次移交是秘密进行的,局里大部分人都不会知道,我只是提前知会你一声,五分钟后会有人来接你。” 说完,李伴峰走了。 冈察洛娃坐在房间里,身体开始一阵阵颤抖。 她不时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不能落在杜文铭手里,千万不能落在他手里。 她想离开这里,又不敢走出去一步。 五分钟很漫长,却又很短。 李伴峰告诉中二和汤圆:「你们俩进去,告诉她该走了,然后把她带到另一个房间去。」 这事好办,不就换个房间么? 两人走进了房间,汤圆说了一句:「该走了。” 冈察洛娃疯狂摇头道:「不走,我哪都不去,我要留在这里。」 汤圆很是费解,换个房间而已,这女人为什么这么抵触? 中二沉着脸道:「我们来,不是想和你商量什么事情,这是我们的任务,我们只需要你的配合。」 说完,他拿出了手。 冈察洛娃一把推开了中二,中二撞在了墙上,险些受了伤。 以中二当前的层次,想对付冈察洛娃,难度实在太大。 汤圆也不是她的对手,正想着该如何向李七汇报。 「我不去!」冈察洛娃用拉夫沙语,夹杂着桓国话,冲着两人嘶声咆哮,「你们谁也别过来,否则我跟你们拼命, 叫李七过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他说,让你们最重要的人物都过来!」 不一会,李七和申敬业一起进了房间。 冈察洛娃对两人道:「我有重要情况告诉你们,在文化宫杀人的,是杜文铭。」 李七摇头笑道:「这太荒谬了。」 「一点也不荒谬!」冈察洛娃喊道,「他是雪花浦的人,是渡船帮的人,也是桦树隐修会的人,我们为他做事,他要杀我们灭口!」 李七叹道:「我怎么可能相信这种事情?」 申敬业很有兴趣,他拉了把椅子,坐下了:「我相信你,不要急,你慢慢说。」 冈察洛娃能说出杜文铭的名字,证明杜文铭没有在隐修会使用咒术。 冈察洛娃知道的事情不少,今夜的收获很大。 第二天黄昏,杜文铭把脖子转了一百八十度,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脊背。 着色剂彻底消失了。 虽然还有些伤痕,但杜文铭能对这些伤痕做出合理的解释。 这场风波终于熬过去了。 杜文铭对于耀明道:「一会我先带你去实验室,然后我会回到市区,这期间可能会有一点波折,但我还是那个我,我会拿回来属于我的一切。” 于耀明有些担心:「实验室里没有食物,鱼塘那边至少还有鱼。」 杜文铭笑道:「鱼塘也不安全,有人拿走了我的钱,也就意味着有人知道那是我的地方,我随身带了一些烤鱼肉,你先拿着吃,最迟明天晚上,我会给你送去食物,丰盛的食物, 千方记住,哪也别去,这世界上只有我能保护你,我现在没法从你的实验室里得到那些关键零件,你需要另外制定一个实验方案,尽量简化对关键器材的需求。」 于耀明点了点头,跟着杜文铭去了工厂, 等工厂下班,工人都走光了,杜文铭来到了暗维空间的入口,拿出了一把铜制钥匙。 他在熟悉的位置插入了钥匙,转了几圈,门锁似乎打开了,但暗维空间的入口并没有打开。 有人似乎在门上多加了一道锁。 杜文铭尝试了几次,依旧没有成功,他意识到这里有些危险。 「有人来过我们的实验室,这里不安全,我们得尽快离开。」杜文铭带着于耀明离开了工厂,在城中村找了一座地下室,暂时把于耀明安顿了下来。 他回到了市区,直接朝自己的办公大楼走去,他现在要以杜主任的身份向上级销假,至于这几天的去向,只要他能找到合适的理由, 上边不会过多追究。 暗星局下班了,申敬业要请昨晚参与行动的治安队员聚餐,陈长瑞说他老伴病了,中二说自己刚吃了调和剂,需要休养,明星说他新找了女朋友,约好了去看电影,灯泡说他看上了明星的女朋友,准备一起去看电影。 汤圆和蜜饯表示女同志不适合这样的场合。 之前李七请吃饭,他们当中不少人都去过,这分明是不给申局长面子! 申敬业压着火,点了几个外卖,找李七喝酒去了。 到了车库,灯泡还拿明星开涮:「你女朋友长什么样呀,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明星了灯泡一口:「等我儿子满月的时候,让他认你当干哥哥!」 说说笑笑,明星上了车,一路油门不断,闯了两次红灯,开回了家。 到了家里,明星火急火燎进了卧室,拿出了一台发报机。 滴滴答答——· 明星娴熟的打了一封电报。 走在路上的杜文铭停住了脚步,腕子上的手表传来了有节奏的震动。 「你已经被通缉,桦树出卖了你。」 杜文铭看了看远处,办公大楼距离他不到两公里。 他的办公室,他的日程表,他的专属用车和专属司机,都在那座大楼里,距离他不到两公里。 杜文铭默默回了头,离开了市区,走向了城中村。 地下室里,于耀明坐在长条会议桌旁边,身体一阵阵颤抖。 他能听见脚步声,从楼梯传来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不是杜文铭的,比他的脚步要略微沉重一些。 有人进了地下室,于耀明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不用害怕,我有智慧的力量!」于耀明搓了搓自己的脸,换做以往,他真的不会害怕,但自从被李七轻松制伏后,他对智慧的力量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不用害怕,我有力量,属于智慧的力量!」于耀明不断暗示自己,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做好了战斗准备。 「你确实不用害怕,来自智慧的力量,永远值得信任。」一名瘦削的男子出现在了于耀明面前。 于耀明极力保持着平静,问道:「你是什么人?」 男子带着平和的笑容,回答道:「我是卖书的,书籍是智慧的源泉。 P PS:鲁老板,难道外州也有鲁家书屋么? ------------ 第五百七十五章 阴伶 申敬业在李伴峰的办公室里,请李伴峰吃晚饭,啤酒一罐接一罐,申敬业越喝越有滋味。 说起了杜文铭,申敬业连声慨叹:「我原本以为,杜文铭熬到今天,全都靠着他老师撑腰,没想到这人来头这么大, 雪花浦的三当家,桦树帮的长老,渡船帮的帮主,在明面上还有一个主任的身份,整整四条大道,他是都给吃开了。」 李伴峰抿了一口酒,鼓励了小申一句:「别总是羡慕他呀,这次杜文铭下去了,主任的位子就该归你了。」 申敬业长叹一声:「轮不上我,我把杜文铭的老师得罪了,今天开会的时候,杜文铭那老师就一直呛我,说我在工作上功利性太强, 话里话外,就是说我故意把杜文铭给捅下去了, 我也没惯着他,直接在会上他,打铁还得自身硬,他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如果没有被及时查出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这句话一回去,那老家伙脸都青了,他是有手腕的人,我和廖子辉都吃过他的亏,这仇他肯定记下了,升主任这事儿肯定是没戏了,现在想想我也有点后悔,少说一句,或许这事儿还有缓和。」 李伴峰笑道:「就算你不说这句,主任的位子能轮得到你么?」 申敬业没有搭话。 李伴峰又问:「就算杜文铭的事儿不是你发现的,是暗物质研究室发现的,这事儿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主任的位子能轮得到你么?」 申敬业笑了:「刚认识你的时候,觉得你这人特讨厌,你说话太气人,可现在仔细想想,其实也不是太气人,你说的都是实话。」 吃了两口菜,申敬业想起了一件事,拿出来一份文件草案,递给了李伴峰:「这是下周准备上会的议题,你先看看,别到时候会上让我下不来台。」 李伴峰一看,这是关于人事的议题,有一批人调离了,有几个人退休了,空出来不少岗位,这就意味着有一批人要获得提拔。 汤圆和灯泡都升了职,中二年限不够,和明星一起被列入后备人才名单,蜜饯、锥子、花甲、海棠果、橘子、窝窝头这一批骨干都受了提拔。 有一个人引起了李伴峰的注意。 一路顺风顺水的糖块,这次被调离了治安队,到后勤负责管理工作。 职级没降,甚至升了一点,但她这个职务不太受重视。 李伴峰道:「糖块这是失宠了?」 申敬业皱眉道:「我从来也没宠过她,是她家里那边有手段,其实糖块这人不错,家底儿那么厚,人还没什么架子,平时出任务的时候,知道她能力不行,总是让她干些杂活,她也没什么挑拣, 但治安队确实不适合她,得对别人的生命负责,也得对她自己的生命负责,她做事还算细心,我给她换到后勤,升了一级,跟上边算有交代,其他人的事情也能办的顺利一些。」 李伴峰没有异议,申敬业很高兴:「以前没做对的事情,现在总该做对一些,能再叫个人过来喝酒么?」 「是熟人吧?」 「是熟人!陈长瑞。」 「他媳妇儿不是病了吗?」 「你听他胡扯,他就是不想陪我喝酒,他干了这么多年队长,也该升职了,只是他这个位置想升职,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我得给上级打请示,他这边也得配合我。」 申敬业拿出了电话,给陈长瑞打了过去:「老陈,来局里一趟——---还跟我扯淡是吧,还拿你媳妇儿说事儿?你媳妇儿跟我姐姐攒局打麻将去了,我姐姐都告诉我了,你赶紧过来!」 挂了电话,申敬业对李伴峰道:「陈长瑞前几年立过不少功,这几年干得也没毛病,他是该升职了, 再不升职,治安队要出状况,慢慢就要变得和他一样,什么也不争了。」 申敬业对很多事情看的都很清楚,只是这么多年一直在装糊涂等陈长瑞来了,申敬业把升职的事情说了,从陈长瑞的五官上,都能看见「希望」两个字。 吃饱喝足,申敬业又想听曲子,他看向了李伴峰的唱机:「能不能再让我听听那首歌,就之前听过的那首。」 李伴峰给唱机上了发条,又放起了那首《野草闲花逢春生》,申敬业听的特别入神。 他想跟着哼两句,又怕盖住了唱片里的歌声,那歌声太美了,一字一句,申敬业都不想错过。 听完了歌,申敬业拿起了夹克:「媳妇儿还在家等着,她心眼小,我再不回去,她该生气了。」 申敬业走后,陈长瑞叹了口气:「跟精神病患者相处,确实挺不容易的。」 李伴峰一惬,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骂我? 陈长瑞解释道:「申局长的爱人,有精神疾病,每天晚上十点钟,申局长要是没到家,她就要开闹了。」 原来说的是申敬业的媳妇儿。 他这个职务,能对媳妇儿不离不弃,看来还是个痴情的人。 陈长瑞对李伴峰道:「李局,刚才那首曲子,能让我再听一遍么?」 都这么喜欢这曲子? 再放一遍也行,李伴峰也特别喜欢这曲子。 李伴峰把唱针又放到了唱片上,陈长瑞听过之后,问了一句:「这曲子是谁唱的?」 「买唱片的时候,老板告诉我说是歌后姜梦婷唱的。」李伴峰敷衍了一句。 陈长瑞沉默许久,微微摇了摇头:「我在普罗州工作过一段日子,当时马君洋还是马家五公子,刚刚才开始经营逍遥坞,他捧红的第一批歌星里,就有姜梦婷一个, 姜梦婷不是这个声音,也不是这个唱法,一百分算满分,当年的姜梦婷在我看来也就能拿个六十分, 前一阵子我还去了一趟绿水城,而今的姜梦婷应该是入了声修, 她的功夫勉勉强强能拿个九十分,这个肯定不是她唱的。” 陈长瑞是窥修,不是窥探者,是在普罗州入门的窥修,这件事想骗过他,确实不容易。 「这张唱片是一个朋友送的,他说是姜梦婷的,我听着也不像,」李伴峰把话题岔开了:「你觉得这张唱片能拿多少分?” 陈长瑞摇摇头:「这不能拿分来衡量,我说五百分,这都说少了,这个唱腔,这个唱功,我在普罗州只听过一次。」 「你听过?」李伴峰一皱眉,心里提起了戒备。 陈长瑞点点头道:「我在绿水城工作的时候,在廖子辉的引荐下,认识了一个女商人,名叫程学英, 这人是个戏迷,我也喜欢听戏,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我们俩经常去戏园子,李局,我可跟您说清楚,我们就是喜欢听戏,可没别的关系。」 李伴峰点头道:「没说你们有别的关系,你接着往下说。” 陈长瑞接着说道:「有一天,她请我上他家去,说要听唱片,听唱片这事儿在普罗州挺时髦,但说实话,我不爱听这个, 咱们这能听戏的东西多了,电视、手机,哪个音质不比唱机好? 再说了,我一个男人,上人家女人家里也不合适,我们真没别的关系。」 「谁说你们有关系了?」李伴峰皱眉道,「赶紧往下说。」 「可程学英一个劲儿请我去,我也不好推辞,也就答应了,等到她家之后,我听了一曲《穆桂英挂帅》,当时就惊呆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唱的这么好?我就听了一遍,感觉这半辈子都白活了,我问程学英,这是谁唱的,她告诉我,这是阴伶唱的。」 李伴峰问道:「谁是阴伶?」 「阴伶,是普罗州一个传说,据说当年有一位名伶,名叫黄玉贤,八岁登台,一曲红遍了普罗州,红了整整十二年, 到了二十岁这年,普罗州提起伶人,就要说起黄玉贤,只说天下伶人的才学加在一起,不及玉贤三分技艺, 可正当红的黄玉贤突然销声匿迹,有人说戏迷舍不得黄玉贤抛头露面,把她给杀了,也有人说同行妒忌黄玉贤,把她给害了,种种传闻,说的有模有样,都说黄玉贤已经死了, 又过几年,市面上出了几张黄玉贤的唱片,录的还都是黄玉贤当年没唱过的曲目,这就奇怪了,黄玉贤都死了这么多年,怎么还能出新戏? 开始人们都觉得这些唱片是假的,不是黄玉贤唱的,可当年听过黄玉贤唱戏的人还有不少活着的,他们听过之后,都说这就是黄玉贤的唱段,别人学不来, 于是就有了阴伶的传闻,传闻里说,黄玉贤含恨而死,化作阴伶,依旧在普罗州唱戏,真正懂戏的人,在机缘巧合之下,能听到黄玉贤唱戏,还能得到黄玉贤的唱片, 得到唱片之后,要多加爱惜,阴伶能保佑这人顺风顺水,要是不爱惜,甚至毁损了唱片,就要受到阴伶惩戒,轻则恶疾缠身,重则家破人亡。」 李伴峰坐在椅子上,半响不语。 这只是个传说么? 只是因为这个叫黄玉贤的人,声音和娘子有些相像么? 李伴峰没有听过这个叫程学英的人,他问陈长瑞:「你和这位朋友还有联络么?」 陈长瑞摇头叹道:「这事儿,怪我,我实在太喜欢这张唱片了, 向程学英提出来要高价收购,程学英不答应,说这张唱片多少钱都不卖, 我又提出来能不能让我翻录一张,程学英还是不答应,这下我生气了,一连几个月,没再和她见过面, 又过了一段日子,我又想听那张唱片,哪怕她不肯给,再让我听一遍也好,可之前关系闹僵了,我还想着怎么缓和,结果上头来了文件,把我调到了暗星局, 到了越州,我心里依日惦记着那张唱片,没事儿也在打听程学英的消息,几年前,听说她攀上了陆家,生意红火了,我打心眼里为她高兴,也为当初的事情觉得愧疚。」 听到「陆家」两个字,李伴峰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他想起了冯掌柜的一番话。 陈长瑞接着说道:「如果是因为阴伶的唱片让程学英的生意红火了,那证明传闻是真的准, 又赶上一次去普罗州出差的机会,我准备了些礼物,想去看看程学英,可到绿水城一打听,才知道程家出事儿了,一大家子人刚搬了新居,而后全都死于非命,只有程学英一个人还活着, 我想问问其中的缘由,可程学英也不知去向,想起当年的传闻, 可能是因为她不爱惜唱片,遭到了阴伶的报复, 从那以后,我相信阴伶是真的,没想到今天,又能听见她的曲子。」 陈长瑞刚把话说完,发现李伴峰脸上的肌肉在不停的抽动,抽的五官都快扭曲了。 「李局,你这是怎么了?」 李伴峰笑了笑:「你大半夜讲这事,有点吓人。」 陈长瑞笑了笑:「都是传闻,难说真假,您别当真,这歌是真的好听,也或许是我听错了。」 又喝了两杯,两人各回各家。 路上,李伴峰走的不快,他反复想着陈长瑞和冯掌柜说过的话。 当初在药王沟,李伴峰问起冯掌柜唱机的来历,冯掌柜说绿水城有一位商人,开价十八万,把唱机卖给了他。 他当时只说是个商人,没说是男是女,也没说做什么买卖,这件事,李伴峰渐渐遗忘了,现在他想起来了。 把唱机卖给冯掌柜的,应该就是程学英。 程学英不知从何处得到了唱机,唱机录制了《穆桂英挂帅》的唱片,也就是阴伶的唱片。 以此推断,唱机就是阴伶,就是当年的名伶黄玉贤。 可娘子不是叫赵骁婉么? 怎么又成了黄玉贤? 这里经历了什么事情? 从陈长瑞的描述之中能看得出来,程学英对唱片十分爱惜,她对唱机肯定也很爱惜,这种情况下,娘子为什么要杀了她全家? 是因为她什么事情冒犯了娘子?还是因为这事儿原本和娘子没关系? 回到住处,李伴峰藏了钥匙,进了随身居。 唱机欢欢喜喜迎了上来:「宝贝相公,回来了。」 李伴峰愣了不到一秒钟,一把抱住了娘子,脸颊贴着大喇叭,上上下下蹭了好久。 唱机怕痒,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相公啊,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觉得想你。」 「咱们也没分开呀,小奴天天都在家里等着相公回来。」 娘子都在家里等着。 有这么好的媳妇儿,其他的事情还重要么? 就算娘子真是阴伶,她也没有害我的心思,以前的事情她愿意说起,自然会告诉我,不愿意说起,又能怎样呢? 眨眼之间,李伴峰抱着唱机亲昵了两次,娘子说起了正经事:「宝贝相公,那个叫于耀明的人,他研究的东西很不一般,有些思路,和那些拉夫沙人的想法和接近。」 「娘子,你是说于耀明也在研究界线?」 「我看了他的日志和一些手稿,他不是在研究界线,这个人恐怕连普罗州都不知道,但他研究的叫虫洞的东西,也能做为穿过界线的方法,只是和我们之前的方法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一听界线的事情,李伴峰来了精神。 「咱们以前研究的方法,是把一段界线熄灭,形成一条通道,如果换成他的虫洞,我们可以在界线上面直接架设一条通道,却不用改变界线。」 李伴峰很是惊喜:「宝贝娘子,这方法能研究出来么?」 「相公啊,要是光看算法倒还好说,但若是做出通道可就差得远了,小奴至今还不知道这些算法该如何操作。」 光靠理论研究,也确实难为娘子了,李伴峰抱住唱机道:「宝贝娘子,想不想去于耀明的实验室去看看?」 娘子喷吐一团蒸汽,绕着李伴峰道:「小奴真的想去,却怕老爷子不答应。」 「这个好说!」李伴峰进了三房,笑呵呵道,「老爷子,最近好东西得了不少,容我带着娘子出去透透气呗?」 老爷子这两天正研究天心石,李伴峰和唱机说的事情,他也听到了:「让她出去见识见识也行,不准超过两个钟头,技法不能带出去。」 「让娘子带一点技法出去,也好防身呀!」 「不行,这就没得商量了!」 不让带就不带,李伴峰先去了于耀明的实验室,用八音盒放倒了周围的看守,又让放映机和摄像头打好了招呼。 进了实验室,李伴峰从随身居把唱机抱了出来。 唱机看着眼前的设备,半响说不出一句话:「这些,小奴,都, 都不认识。」 她肯定不认识,这是高端实验室,大部分设备连李伴峰都不认识。 「娘子,你先看着,我找找有没有说明书之类的东西。」 设备说明书还真有,都在资料柜里放着,唱机翻阅了一遍,喇叭口上的汗珠一颗一颗往下掉。 「这个,可不好学呀!」 「咱们慢慢学着,不用着急。」 说是慢慢学,可唱机心里清楚,这地方不是想来就能来的,李伴峰每次进出,都担着不少风险。 「相公啊,要不再求求咱家的懒笔,把这些书都抄下来吧?小奴带回家里慢慢学。」 李伴峰看了看说明书的厚度,又看了看每页的字数,摇摇头道:「这要是让他抄,这份本钱不知道什么年月才能还得清,咱们直接把说明书带走!」 「这能行么?相公在外边也不好交代呀。」 李伴峰看了看窗外,暗物质研究室的探员们还在酣睡。 「没事儿,我找个人替我交代。」 唱机不解:「宝贝相公,还有人能交代这件事情?」 「能,不光是这件事情,」李伴峰环顾着整座实验室,「这么多好东西,都得有个交代。」 唱机一惬:「相公啊,你难不成想把这些东西都搬走?」 李伴峰点了点头:「既然和界线有关,这些好东西就不能留在这「可,可咱们家也装不下呀!」唱机看了看几件大型设备,比随身居一座房间都大。 「装得下!老爷子肯定有办法,嘿嘿嘿!」李伴峰笑了几声,唱机看着怪渗人的。 李伴峰笑声越来越大,因为他在耳边听到了汽笛声。 老爷子在和他一起笑,因为这些东西他是真的喜欢。 凌晨三点半,申敬业被电话吵醒了。 看到来电号码,申敬业揉了揉眉心,是管正阳打来的。 他轻手轻脚出了卧室,生怕吵醒了媳妇儿,等接完了电话,他想回卧室里跟媳妇儿打个招呼,却见媳妇坐在床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谁给你打电话?」 「公司里的同事,有个客户要退单,我得赶紧回公司处理一下。」 「你们客户大半夜退单?」 「是呀,要不说他这人太过分了。’ 「亲爱的,我那么好骗?」媳妇儿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把水果刀, 指着申敬业道,「你到底干什么去?」 「你先把刀放下,咱们慢慢说,我这个客户非常重要,要是把他得罪了,今年的业绩就全打水漂了!」 「你这客户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真是男的,改天我把他带家里来,一块吃顿饭。” 「你把男的带家里干什么,你喜欢男的么?」媳妇儿拿着刀,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半个钟头过后,申敬业手上缠着绷带,来到了家门口。 媳妇儿跟在背后,柔声细语道:「亲爱的,工作不要太辛苦,客户实在要退单,咱们就给人家退,别伤了和气。」 申敬业连连点头:「都听你的。」 「亲爱的,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吃什么都行。」 媳妇儿把水果刀抽了出来:「你这是在敷衍我么?」 申敬业回头笑道:「只要是你煮的东西,我都爱吃。」 媳妇儿把刀戳在了申敬业的脖子上:「这么老套的借口,你也想得出来?」 凌晨五点,申敬业脖子上贴着块纱布,从医院赶到了实验室。 他给李七打电话,电话打不通,等赶到实验室的时候,管正阳非常的生气:「申局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几点接到的电话,现在才赶过来?」 申敬业有时候真替管正阳感到庆幸,如果现在李七在这,管正阳的状况真的不好想象。 看到申敬业脖子上有伤,管正阳也不好多说,他叫来了暗物质研究室的负责人,把情况简单介绍了一遍。 情况很简单,看守人员二十四小时在岗,监控录像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实验室里一屋子的设备,不翼而飞了。 申敬业问道:「现场有没有发现线索?」 暗物质研究室的负责人解释道:「现场看守人员全部接受了问询,我们也调取了监控录像,基本可以排除———..」 「排除?还排除什么?」管正阳不耐烦道,「这还用想么?肯定是杜文铭做的!」 按理说,以他的身份不该轻易说出这样的话,这明显会对调查工作造成干预。 但他的弟弟失踪了,很可能死在了杜文铭手里,就凭这件事,管正阳现在很难保持理智。 申敬业道:「管主任,有些问题还需要进一步核实,现场调查工作才刚刚开始..」 「还调查?要调查到什么时候?这明显就是杜文铭做的,他手下的渡船帮、雪花浦、桦树隐修会都脱不开干系!之前你们在抓捕杜文铭的过程中就严重失误,否则也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这次实验室失窃,你们必须要承担责任·—..· 「谁的责任?」申敬业突然打断了管正阳,阴沉的脸色让管正阳不自觉的和申敬业拉开了距离。 「难道,暗星局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管正阳声音有点小。 申敬业看着管正阳道:「看守实验室是谁的责任?」 当众被申敬业质问,管正阳有点下不来台:「总之,这个案子, 必须迅速处理.」 申敬业安排暗星局的人开展现场调查,他看了看暗物质研究室的负责人和一群探员,轻轻叹了口气。 暗物质研究室这个机构,估计是没了。 到了七点钟,申敬业再给李七打电话,还是打不通,李七到底忙什么去了? 李伴峰到了七秋城,花了两个多钟头的时间,找到了一处内外两不相见的传统型的暗维空间。 进了空间里,李伴峰开始卸货,大小装备全都卸了下来,李伴峰又按照放映机记录的画面,逐一复原。 一家人忙上忙下,全都收拾妥当了,李伴峰把娘子抱了出来:「宝贝娘子,这地方还满意么?」 唱机四下看了看,这实验室没灯光,没地板,也没墙壁,看着简陋了些,可娘子却真心喜欢。 「以后,我能常来么?」 「能!以后娘子就在这里做研究。」 「只怕老爷子不答应。」 「咱家老爷子是知道变通的人,到时候再和他商量。」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电源,李伴峰准备去一趟杜文铭的实验室,把电池组搬来。 「娘子,你就不用跟着去了,在这里研究设备吧。」 唱机用喇叭口吸住了李伴峰:「相公呀,你就这么信得过小奴?」 「自家媳妇儿怎么能信不过,」李伴峰轻轻抱着大喇叭,「日子得奔着享福去过,天下那么大,以后咱们夫妻两个得好好转转!」 PS:在第七十五章,冯掌柜向李伴峰介绍了唱机的来历。 ------------ 第五百七十六章 独一无二的普罗州 鲁老板带着于耀明去了鲁家书屋,这是越州城云秀区新开的一家书店,招牌上还是鲁家书屋,店里的布局也和普罗州大同小异。 于耀明被安置在了二楼库房,端着一碗牛肉盖饭,吃的狼吞虎咽。 「别着急,吃完还有。」鲁老板拿了一盒肉饼,放在了于耀明面前。 于耀明扯过一张饼,两口下了肚,噎的直翻白眼。 鲁老板又拿来一碗羊汤,笑道:「绿水城千悦楼的羊汤和肉饼, 你尝尝。」 于耀明喝了两口汤,把肉饼顺了下去:「这饼好,汤也好,真好吃,绿水城是什么地方?」 鲁老板笑了:「你没去过普罗州?」 于耀明摇摇头,别说去过,他听都没听过。 鲁老板觉得于耀明没说实话:「你没去过普罗州,这身本事跟谁学的?」 于耀明一惬:「你说的是智慧的力量?这是我自己通过研究获取的!」 「你自己还能获取?」鲁老板笑了笑,「你有没有去过和普罗州类似的地方?就好比说是外国的普罗州。」 于耀明摇头道:「我都不知道普罗州在哪个国家。” 「我带你去普罗州看一看。」鲁老板起身,来到库房门口,拿出一张白纸,提起毛笔,写了一封文书。 文书的正文用小楷写成,字很小,题目写的稍大一些,于耀明看到了「通关」两个字。 顷刻之间,文书写成,鲁老板手中突然多出一个硕大的印章,在文书上盖了印。 这印章的尺寸和材质,都很特别。 印章转眼消失不见,鲁老板拿着文书走到门口,顺着库房的门缝递了出去,也不知道谁把这张纸给拿走了。 等不多时,鲁老板打开了库房的房门,把于耀明带出了库房。 门外还是书店,陈设和之前几乎没有区别,可等走到书店外边, 于耀明傻眼了。 书店门前宽的街道不见了,变成了一条土路。 来往的车流不见了,偶尔能看见一两辆牛车经过。 马路对面是大片的农田,秋收时节,能看见不少农人在田地里劳作。 于耀明问道:「你是怎么把你的书店从城市搬到农村的?用了虫洞对么?连接两个不同空间的虫洞!」 鲁老板笑道:「你觉得只是从城市搬到了农村?」 于耀明确实是这么认为的,他是农民的孩子,老家就在农村,眼前这些事物对他来说都不陌生,虽说人们的穿着稍微有些不同。 鲁老板道:「这里是桃源镇,豪门和帮门都没法在这插手,这是整个普罗州最清静的好地方。」 「这就到了普罗州了?」于耀明还是不愿意相信。 鲁老板关上书店大门:「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带着于耀明,绕着第三排书架走了一圈,重新回到书屋门口, 再次打开了书屋大门,门外也再次换了一番景象。 广的农田变成了一大片二三层的楼房,远处还有一些比较高大的建筑,鲁老板指着一座五层高楼道:「那是百乐门,普罗州的招牌。」 「五层楼,就能做招牌?」于耀明觉得这话说的有些失礼,赶紧解释道,「我只是好奇,并没有冒犯的意思。” 鲁老板摇头笑道:「高楼也有,叫和平大厦,普罗州人有自己的喜好,我们并不觉得楼越高越好。」 于耀明想到百乐门附近去看看,刚走上马路,便听到了一阵清脆的铃声:「叮,叮!」 一名黄包车夫,拉着车子从他面前经过,于耀明愣然道:「这个时代,居然还有这样的交通工具?」 鲁老板没有多说,于耀明观察片刻才发现,这条马路上,居然一辆汽车都没有。 「在桓国,怎么可能还有这么-—”””」他不知道该不该用「落后」这个词。 鲁老板替他说了:「这里不是桓国,也不能用简单的用落后来形容普罗州, 在这里,一些科技手段受到了限制,我们只能通过另一些渠道来发展属于我们的文明。」 「你所说的渠道是——---」话没说完,于耀明看到旁边一家茶楼里,走出来一名女子。 女子穿着牡丹云纹的青蓝色短袖旗袍,廓形轻盈随身,盘扣、滚边、刺绣都做的精湛细腻,既展现了柔美的身段,也不失端庄的气度。 发型是普罗州最流行的手推波浪,波浪纹从左向右,与这女子精致的五官极其相称,仿佛是从电影里走出来的一位才情名媛。 「才情名媛,这个形容真的适合她。」于耀明忍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因为他从来没见过这样超凡脱俗的女子。 鲁老板在旁问道:「你为什么觉得这人有才?」 是啊,为什么? 于耀明根本不认识这女子,为什么会得出她有才的结论? 是那本书。 她手里拿着一本书,一本精装硬皮书。 于耀明看不清书名,但只觉得那本书在她手里非常的相称。 「智慧与她的气质如此的契合,这样的女子注定有满身才情。」于耀明是一名物理学教授,可他也是男人,他真的忍不住多看这位美女几眼。 美女似乎注意到了于耀明的目光,朝着他笑了笑。 于耀明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她这是跟我打招呼? 怎么可能,她不认识我,我的外表这么平庸,他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或许是因为才学,难道她也能看出我身上属于智慧的气质? 或许真的是那样··· 于耀明重新抬起头,眼神之中带着一丝自信和期待,他依日相信智慧的力量。 他看到这位才情名媛来到了一个包子摊旁边。 她吃了整整六笼包子,前后用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 不是小笼,是大笼屉。 于耀明的嘴张开了,从这一刻开始,一直到接下来的十几分钟, 他的嘴再也没闭上过。 期间有一只蜻蜓飞进了于耀明的嘴里,他的嘴依然没有闭上。 吃饱了之后,名媛抹了抹嘴上油水,迈着端庄的步伐,进了附近一家珠宝行。 从珠宝行的窗户外望去,那位名媛抢起手里的书,砸碎了橱窗的玻璃。 一名彪形大汉来抓这位名媛,名媛抢起手里的书,把这大汉从门里打到了门外,大汉颧骨凹陷,脸颊变形,平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名媛从旗袍里抽出一条麻袋,把柜台里的珠宝收拾到袋子里,扛着袋子,走出了珠宝行。 珠宝行里追出来六名大汉,这位姑娘抢起手里的书,和这六名大汉打了起来。 鲁老板慨叹道:「用书做盾牌,可以抵挡大部分兵刃的攻击, 尤其是这种硬质封面的书籍,用其中一角,砸在脑袋上,能直接砸穿颅骨,你看,那名男子的脑浆已经出来了, 书籍还可以化整为零,把每一页纸张抽出来,都可以作为利刃, 纸张的锋利程度非常惊人,你看,那名男子的喉咙被割断了, 而书页里还可以暗藏毒药,在书本开合之间用来暗算敌人,你再看那名男子,他眼睛在流血,他已经中毒了, 看到了么,这就是书籍的力量,这就是智慧的力量!” 说话之间,名媛已经打翻了这六名大汉,继续在街上狂奔。 就于耀明的观察,这六名大汉当中,至少有三个人已经没命了。 一名瘦弱的老者追上了名媛,手里拿着烟袋锅子,狠狠抽了一口,朝着名媛,喷出一团烟雾。 名媛身上起了火,她有技法,能护得住自己,却护不住自己的衣服,一身的旗袍被烧得干干净净。 旗袍烧了,名媛不是太在乎,袋子破了,名媛心疼了。 她赤着身子,从地上捡起几件珠宝,撒腿接着跑。 老汉提着烟锅子继续追。 秦小胖从街角追了过来,问明情况,招呼几个人,去围堵那女子于耀明教授,也是心狠手辣的人,他在学术交流会上杀过人! 可而今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嘴一直就闭不上,他指着被抢的珠宝行,问鲁老板:「鸣鸣,呀呀,呀!」 鲁老板点点头:「普罗州是这样的。」 「哎呀,乌哎呀,呀呀?」 「别担心,那女子就算被抓住,也不一定会被打死,有可能被送到书寓接客还债,也有可能仗着身手好,被人收下当支挂。」 「哎呀,哈,哈,呀?」 「普罗州没有法律。」 「呜哈,鸣呀呀~」 鲁老板叹道:「因为普罗之主,喜欢这样的普罗州。」 「你们那里的普罗州叫什么?」李伴峰拿着记录本,他正在审问冈察洛娃,就合法渠道而言,桦树隐修会成了调查杜文铭最重要的突破口,因为暗星局已经抓了一个现成的高级会员。 冈察洛娃十分配合:「在我们的国家,有一处沉睡之地和普罗州有些相像,我是在沉睡之地长大的。 「你的力量也是沉睡之地获得的?」 冈察洛娃摇摇头:「我不知道力量的源泉在哪里,按照贝洛伯格的族人所说,切尔诺伯格的后代,都带有卑贱的血统,这是我们命运之中的诅咒。」 李伴峰听不明白:「你说的贝洛伯格和切尔诺伯格是什么意思? 1 冈察洛娃的桓国话说的很差,表达起来也很吃力,申敬业提醒李伴峰可以叫翻译过来,但李伴峰拒绝了。 自从发生了九房的事件,李伴峰再也不会轻易相信翻译,他宁愿去听冈察洛娃脚的描述。 「在沉睡之地生活着两群人,一群人是光明神贝洛伯格的族人, 他们的血统,象征着幸福和善良,另一群是黑暗神切尔诺伯格的后人,也就是我们,我们的血统象征着灾难和疾病。”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光明神的族人,是拉夫沙人,黑暗神的族人,是沉睡之地的原住民,是这个意思吧。」 冈察洛娃点头道:「可以这么理解,所有切尔诺伯格的族人,从学会说话的那天开始,就要学会忏悔,为了自己的血统忏悔, 等到十岁之后,我们不只要从语言上忏悔,还要用行动忏悔,我们要跟随父母一起,在最寒冷,气候最恶劣的地方,从事最艰苦的劳动,直到死去那天,才能赎清罪过。」 放映机在李伴峰的口袋里,认真的记述着每一个字,他觉得光是这一段话,就足够拍成一部电影。 李伴峰问道:「你们就没想过反抗么?」 「有人想过,但大部分人不敢,光明神贝洛伯格的族人有很强大的武器,而且他们很强壮,他们经常在寒冷的冬季,赤着身子在雪地里搏斗,甚至和白熊搏斗,我们都很害怕他们, 我们当中少数的反抗者,但没有人成功过,所有的反抗者,都会被用最残忍的方式处死。」 你们反抗失败,是因为他们的强大? 「不,其实他们一点都不强大,是我们把他们想象的太强大了,」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冈察洛娃不住的咬牙,「直到有一天,沉睡之地发生了战争,黑暗神切尔诺伯格真正的血脉打了过来,我们才知道他们不堪一击。」 「什么是切尔诺伯格真正的血脉?」 冈察洛娃摇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们,发生那场战争的时候,我年纪还很小,我记得他们喷吐着黑烟和火焰,有的像巨龙有的像不知名的怪物,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光明神贝洛伯格的族人就被打败了,沉睡之地被那群怪物占领了一大半。」 喷吐着火焰和黑烟的巨大生物,听起来有点像李伴峰遇到的蜈车间。 按照李伴峰的理解,这群怪物应该是内州人,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内州,和普罗州面临的内州,是不是同一群人。 ‘后来呢?战争是如何结束的?」 「贝洛伯格的族人把我们的族人征召在了一起,组建了一支敢死队,我的父亲参加了战斗,战争持续了整整两年,我的族人几乎死光了,但那群怪物们退却了,他们拿走了一半的沉睡之地,剩下一半留了下来。」 李伴峰道:「你们有了自己的家园?」 「没有,剩下一半的沉睡之地依旧属于光明神贝洛伯格的族7 ? 「你们不是有自己的军队了么?」 「那不是我们的军队,他们从军队里选出了几个立下过战功还愿意顺从他们的人,让他们洗去了罪恶,成为了光明神的族人,他们成了那群人的帮凶,这些人对待我们,比那群人更加凶残。” 这一点,李伴峰倒是能够想象。 「你的父亲不也参加战争了么?’ 「他死在了战场上,我和母亲最终什么也没能得到,父亲唯一留给我的,是他的力量,他把获取力量的方法留给了母亲,母亲教给了我。 」 「是什么方法?」 冈察洛娃不太想说,但看着面无表情的李七,一阵阵寒意,让她放弃了隐瞒的想法。 「在沉睡之地深处,有一种像风铃一样的花朵,这种花每年只开一次,花期只有一夜,在开花的夜晚,准备好白眼鱼的鱼和独角鹿的血,先唱一首祝福音律之神的歌曲,然后吃下十株风铃花,就能获得音律之神的力量。」 「你父亲为什么不早点把这个方法告诉你?」 「因为这方法很危险,母亲告诉过我,吃过风铃花的人,很多都死了,只有很少的人能活下来, 但我的老师告诉我,如果想挣脱身上的锁,必须有足够的力量,所以我决定冒险试一次。」 「你的老师是谁? 「米格洛夫,桦树隐修会的会长,他冒着生命危险,把我们一群受到神灵眷顾的人带出了沉睡之地,给我们带来了希望,他要给我们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园。」 李伴峰没太听懂她的意思:「你们要建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园为什么还要从家园里出来?」 冈察洛娃解释道:「沉睡之地不属于我们,我们要找更好的家园。」 「你们找到了么?」 「找到了,就在普罗州!那里的环境和沉睡之地相似,但那里却不受到外界的奴役,总有一天,那里会成为我们的土地!” 说话的时候,冈察洛娃十分激动,说过之后,她有些后悔了。 她想起了一件事,就她所掌握的消息,李七好像好像来自普罗州李伴峰脸上带着笑容道:「没关系,女士,接着说下去,除了普罗州,你们找不到其他地方了么?」 看李伴峰笑得十分真诚,冈察洛娃真以为李伴峰已经离开了普罗州,对普罗州也没有太过深厚的感情。 殊不知李伴峰对她仅有的一点同情已经消失了。 冈察洛娃道:「没有比普罗州更好的地方,其他国家,诸如阿米坎国、英格丽国和奥翠丽国,他们也有类似沉睡之地的地方,他们的生存环境比我们略微好一些,但本质上没有改变, 只有普罗州是个特例,但会长也提醒过我们,普罗州之所以如此特别,是因为普罗州人比其他地方的人更加强悍,他们也经历过对黑暗神的战争,他们在战争之中取得了胜利,想征服强悍的普罗州,是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 普罗州与黑暗神有过战争? 看来冈察洛娃所说的黑暗神,指的就是内州。 普罗州打赢过内州? 「普罗州和黑暗神的战争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冈察洛娃道:「我不知道,普罗州没有历史,会长听到的,也只是传闻,但时间应该不会太久远,或许是二三十年,或许更远一些。」 申敬业在旁提醒李七:「别忘了正事,问杜文铭的事。」 杜文铭的事,得从他们的高层查起。 按照冈察洛娃的供述,李伴峰拿到了桦树隐修会六名长老的名单,也知道了雪花浦三位当家的身份。 大当家是货郎,这件事是公认的。 二当家是孔方先生,货郎的亲传弟子,什么道门,什么修为,有什么能力,冈察洛娃一律不知。 三当家是杜文铭,在雪花浦的绰号是银元行者,也是货郎的亲传弟子。 杜文铭是舞修,货郎也是舞修么? 他拿着拨浪鼓,一边摇,一边跳-—· 倒也不是不行。 李伴峰问冈察洛娃:「你见过货郎么?」 「从来没有,」冈察洛娃摇头道,「我去过几次普罗州,每次都想找货郎,但从来没有遇到过他。” 「遇到过孔方先生么?」 「也没有,我认识的雪花浦身份最高的人,就是杜文铭。」 「你们和雪花浦合作,只是因为缺钱么?」 ‘是的,我们的研究,需要大量的费用,雪花浦愿意向我们提供费用,但前提是我们必须把技术分享给雪花浦。」 「什么样的技术?」 冈察洛娃摇头道:「我不知道,在隐修会,除了会长,谁也不知道这个秘密技术到底是什么,我们只知道这是征服普罗州的关键。」 征服普罗州的关键! 米格洛夫手上有一组照片,是研究界线本质的推导过程。 以此判断,隐修会想做的研究是控制界线的方法,他们想以此控制普罗州。 当然,这不仅仅局限于理论研究,李伴峰在照片之中还看到了一张粗糙的设计图,是用来破解界线的器械或是建筑。 这一系列研究需要大量的资金,以至于把雪花浦和桦树密修会都给花穷了。 杜文铭似乎也对隐修会失去了耐心,他把于耀明劫走,大概率是看上了他的研究成果。 当然,于耀明这边的花销也不小,需要使用昂贵的天心石,还需要购买大量昂贵的设备。 好在天心石和设备都没浪费,李伴峰都替他们保管好了。 于耀明和桦树帮,他们哪一个找到了正确答案? 不管是谁,李伴峰都能感觉到,自己离正确答案越来越近了。 要是能做一次实验就好了。 鲁老板带着于耀明来到了绿水湾的边缘:「再往前不远,就是麻竹村,麻竹村属于药王沟。」 于耀明以为在麻竹村还能看见新鲜事物,想都不想,直接朝前走。 鲁老板一把将他拦住,指了指前方道:「那里有界线,你这样走过去等于送死。」 于耀明仔细看了看,荒山之上,确实有一条寸草不生的线。 鲁老板捡起一枚石子,丢了过去。 石子穿过界线一刹那,变成了一片灰尘。 「这就是界线,」鲁老板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看出威力了么?」 于耀明并不是太惊讶:「我有过那样的感觉,化成灰烬的感觉。」 鲁老板摇头道:「我不是想让你变成灰烬,我是想让你找到穿过界线的方法。」 于耀明思索片刻道:「你已经有了方法,你的书店已经具备了穿过界线的能力。」 「不是依靠我的书店,是一条真正的通道,就是你所说的虫洞,」鲁老板拿出了一张图纸,「这是我为你选择的实验室,你看看是否满意, 把你需要的实验器材都告诉我,我可以在短时间内给你送来,我会给你足够的帮助,我绝对比杜文铭更加可靠。」 于耀明思索了一会:「我和杜文铭认识的时间不算短,他给了我很多帮助,才让我取得了今天的研究成果。」 鲁老板笑了笑:「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算长,可杜文铭完了,用外州的话讲,他凉透了,现在能给你提供帮助的,只有我。」 杜文铭在鱼塘抓了两条鱼,架在火上烤。 他现在身无分文,无处可去,除了这些鱼,他什么都没有了。 以他的修为,弄点钱应该不难,可现在有很多人在找他,一旦露面,就要做好被抓的准备。 如果有一天,鱼塘里的鱼也吃光了,还能去哪? 鱼都被吃光了—· 杜文铭笑了,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唐,眼前这一切都很荒唐,短短几天的时间,自己居然会沦落到这个处境。 这到底是谁造成的?自己到底走错了哪一步?杜文铭揉着眉心, 正在梳理这段时间的遭遇,耳边听到一阵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哗啦啦~ 是铜钱! 杜文铭立刻起身,深深行了一礼:「师兄!” 一片铜钱落在了杜文铭的手里,黑暗之中传来了一名男子的声音:「银元行者,身上一颗银元都没有,属实狼狈了。」 杜文铭低头道:「小弟无能,给浦子丢人了。” 这声音,来自雪花浦的二当家,孔方先生。 「在外不说浦子的事儿,我来找你是冲着咱们师兄弟的情谊,冯崇利过两天要来越州做生意,身边带着几个随从,你且混在当中,跟着他一块回普罗州,咱们一起做大事。」 杜文铭苦笑一声:「越州的事情做成了这样,回去之后还能做什么事情?还有什么事情比界线更重要?」 孔方先生道:「浦子里查到了玄生红莲的下落,这事和界线一样的重要。」 「玄生红莲不是在李七手上么?这件事还用查么?」 「我们之前可能弄错了一些事情,红莲很可能不在李七手上,孙铁诚这个人,你认得么?」 杜文铭想了想:「我在一些资料里见过。」 「孙铁诚,是曾经让整个普罗州闻风丧胆的愚人城城主,据说他不仅拿了红莲,还拿了铁筋竹子,铁筋竹子是炼制入门药粉的主料。」 杜文铭抬起头道:「这是要抢大当家的位子?」 「是呀!」孔方先生冷笑一声,「不管孙铁诚有多狠,为了咱大当家,咱们肯定不能饶了他!」 ------------ 第五百七十七章 老虎去哪了?(求月票) 深夜,随身居睡着了,睡得很沉。 九房姑娘轻声叫醒了红莲:「你到底想不想出去?如果不想,就换个房间住,咱们都别浪费时间。」 ‘我想出去,可现在不是时候。」 「你想等到什么时候?等到那疯子大发慈悲放你出去么?」 红莲提醒了一句:「说话小声一点,赵骁婉耳朵很灵,对他用情很深,你骂他是疯子,若是被赵骁婉听见了,小心她要了你的命。」 「赵骁婉?我觉得她不是赵骁婉,她应该是黄玉贤,唱腔和手段都和她一模一样。」 「说什么胡话?就算我能认错了,洪莹还能认错么?别再这耍心机了,再等等,等时机合适,我自然会帮你出去。” 九房姑娘笑一声:「我怕是等不到时机合适的时机了,我算看出来了,你根本不想走,你就是馋他的肉吃。」 「我馋他?你当我饿疯了—..—.」 呼! 九房的门突然被打开,李伴峰一个横滑步,吊起右肩膀,拖着左腿,来到了红莲面前:「伊呀,恰恰恰,大家跳,别害臊呀别害臊! 伊呀,恰恰恰,你学伦巴不时髦,你学森巴没情调—.” 李伴峰一边跳,一边把红莲抱到了正房。 红莲很是异:「你跳的是外州的提线木偶舞,为什么要唱恰恰恰?」 李伴峰解释道:「因为我是一个会跳恰恰的木偶。」 「恰恰扭的是骨轴,你见几个木偶有跨骨?」 「花九儿,你见几个莲花会炼丹?」李伴峰抱着红莲到了正房, 往满地血肉中一放,「吃吧!” 红莲冷哼一声:「别人吃剩了,才会想起我来。」 「吃的干净一点,别把地上弄得滑腻腻的。」李伴峰抱着唱机继续跳舞,动静大了一些,把老爷子都给吵醒了。 「阿七!大半夜回来,也不知消停一些!」 李伴峰搂着唱机,来回滑步:「老爷子,冬天要到了,家里得屯粮食,这两天消停不了,老爷子,你看我这舞步扎实么?」 唱机在李伴峰怀里,被李伴峰晃的头晕脑胀:「相公啊,你怎么就迷上了跳舞,你是要入行舞修么?」 「入行是不可能的,外州四下抓捕杜文铭,我怕这小子狗急跳墙,多少得做些防备。」 洪莹擦擦嘴角:「七郎啊,这两天带回来的粮食,都和杜文铭有关么?」 李伴峰点头道:「有!这些苦命人都死在他手上了!’ 通过对冈察洛娃的调查,申敬业得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结论,桦树隐修会在桓国的渗透,已经威胁到了桓国的安全。 原因很简单,桦树隐修会有控制普罗州的想法,桓国对普罗州的控制力度不算太大,但绝不会把普罗州交到别人手里。 上头给了命令,桦树隐修会必须清理干净,要全力抓捕杜文铭, 要全力控制于耀明,要全力追回于耀明的实验设备。 申敬业能品出上头的态度变化,对杜文铭,依旧是全力抓捕,但对于耀明,已经改成了控制。 于耀明确实杀人了,影响也非常恶劣。 但这个人的能力太强,上头明显想把他保护起来。 如果遇到于耀明,必须要谨慎处置,但对隐修会不必手下留情, 一个多月的时间,暗星局接连敲掉了隐修会十几处据点。 虽说调查工作取得了巨大进展,但杜文铭实在太猖狂,太凶残了,隐修会的关键成员,被他灭口了十几个。 这些被灭口的人,现在都在随身居里。 洪莹有点想不明白:「明明是杜文铭杀人灭口,怎么这些人都到咱们家里来了?」 红莲没好气道:「因为杜文铭是个筐,什么都能往里装。” 洪莹笑道:「那不是和你一样成了泄水缸么?」 红莲哼了一声,把剩下的血肉都收了,把上次炼好的玄蕴丹,交给了唱机。 唱机数了数丹药:「刨去相公之前吃的,而今有十七颗玄蕴丹, 这个数应该够了。」 「娘子说够了是什么意思?」李伴峰没太明白,「这东西一次最多吃半颗,要那么多做什么?” 「以后要吃多少可就难说了,这种好东西,肯定不嫌多呀!」 李伴峰看了看怀表,时间差不多了,该送娘子去实验室搞科研了。 为了娘子的科研项目,李伴峰可花了不少心血,这段日子,除了抓捕桦树隐修会的重点成员,李伴峰把其他时间都花在了实验室上, 实验室里每一个细节,每一点布置,都投入了大量的精力。 一开始是为了界线,后来是为了娘子。 娘子自从跟了李伴峰,一直都在随身居里待着,偶尔出去透透气,还得和随身居费尽心思去商量。 宝贝娘子会洗衣做饭,懂数学物理,能出谋划策,还能当家理财,上战场杀伐果断,上机油柔情蜜意,想听曲子会唱曲,想听戏文会唱戏,这等良人,上哪找去。 而今好不容易能给娘子换换环境,李伴峰决定下一番苦功! 李伴峰想给娘子一个惊喜,吃过了午饭,他一挥手,大衣自己飞过来,披在了身上。 洪莹惊讶道:「这技法练得熟呀!」 唱机笑道:「相公就有这身好天份,学什么都快。」 洪莹摇头道:「不一样,七郎学别的技法可没这么快!他学乘风驾云都多长时间了,到现在,他飞的还不稳当。」 手套道:「当家的跑习惯了,不爱飞,掉了东西不好找,但当家的对家里的东西,是真的爱惜。」 李伴峰抱起娘子正要出门,随身居不乐意了:「现在就想出去? 到了地方再说!」 李伴峰是想趁机会多带娘子出去转转,他这点心思却骗不过随身居。 相处这么多日子,随身居为什么还对娘子这么大的戒备? 李伴峰出了住处,去了花湖公园,一路跑到铁门堡,先没去七秋城,而是去了铁门堡一座荒山。 在荒山上,李伴峰检查了一下挂在悬崖上的光伏板,随即钻进了山洞,跟几个好朋友打起了招呼。 「玲玲,吃饱了没? 「楠楠,这次吃的多不多?」 「彤彤,让我摸摸胖不胖!」 几枚硕大的蓄电池,跳到了李伴峰怀里,电子屏上的数值纷纷爆表,身上荡起了一阵阵红光。 这些电池能跳,是因为李伴峰动用了家珍自数之技。 她们在随身居的时间不算长,跟李伴峰接触的时间也不算长,可李伴峰对她们就是有感情。 李伴峰跳着木偶舞,带着电池们进了随身居,等李伴峰出来之后,又一路跳着木偶舞,去了七秋城。 这些电池是给实验室用的,可实验室在七秋城,李伴峰为什么在铁门堡充电? 李伴峰有七个充电站,在七个不同地点,想通过充电站找到实验室,纯属徒劳。 布置好了蓄电池,李伴峰从随身居里抱出了娘子。 实验室的灯光亮了起来,娘子担心费电,告诉李伴峰:「今天只用干涉仪,打开一盏灯就好。」 李伴峰不听娘子的话,把实验室里所有的灯都点亮了。 这些灯也和李伴峰混熟了,有的很亮,有的很暗,有的忽明忽暗,把实验室装扮的跟逍遥坞的大舞池一样。 李伴峰抱着唱机,在设备之间的过道之中翩起舞。 最懂事的一盏灯,在顶棚上来回移动,灯光一路追逐着李伴峰和唱机,把实验室里所有设备的目光,都吸引在了两个人身上。 唱机把喇叭埋在李伴峰怀里,柔声道:「莹莹倒是没看错,你这家珍自数的技法,练得可真是好,这些东西也没怎么在家里待过,怎么就这么听你的话?」 「因为我真把他们当做家里人,」李伴峰指了指头顶上那盏灯,「这盏灯叫阿亮,我选他的时候,他特别的会表现,那么多灯里,我第一个看上的就是他, 还有角落里那盏灯,他叫阿辉,他是个老实人,不太会表现,但是做事很踏实,在墙角忽明忽暗,特别会制造气氛, 还有那盏灯,她叫阿花,会变颜色,而且变得特别应景,不用我设计,每次的灯光特效都有新意。” 唱机扑一声笑了:「难怪家珍自数之技学的那么快,全都仗着相公这个性情, 这多年来,家里每一件法宝灵物,相公都当成家人看待,除了当年丢过一把剪刀,相公从来没舍却一件家当。」 李伴峰叹道:「想起那把剪刀,我还真有点心疼,改天找到了, 也要一并收回来。」 唱机紧紧抱住李伴峰,小声道:「你把他们当人看,我也把他们当了人,你别让他们老是看着我,小奴觉得羞。 3 「羞臊什么?娘子这么漂亮,让他们看见,是他们福气。」 一听这话,唱机心里欢喜,可也有几分失落:「要是我本来的模样,可真是不怕看的,谁见了我,都真心说好看。」 李伴峰道:「我是真心的,我就是觉得你好看!” 「我知道你是真心的-—-—-」唱机轻叹一声,跟着李伴峰跳了许久的舞,才开始做实验。 实验进展的顺利,结果也相当满意,唱机做好了记录,拿着结果准备再做下一步推导,李伴峰却说道:「我带你去七秋城转转如何?」 唱机摇了摇大喇叭:「这不行,被老爷子知道了,下次想出来就难了。」 「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他一直跟着你,什么都能看得见的。」 「他睡着了,现在看不见。」 「相公知道他睡着了?」 李伴峰点点头:「他打呼噜的声音,我都听见了。」 唱机有些惊讶,李伴峰的感知力提升的太快了,在房子外边,居然还能听到老爷子的声音。 「可是小奴这个样子,怕是不好见人。‘ 「我觉得娘子好得很,」李伴峰看了看怀表,把娘子背在了背上,「宝贝娘子,咱们逛夜市去!」 七秋城刚刚起步,城里没有多少有钱人,白天都忙着做工赚钱, 到了晚上才有时间去集市转转,因而城里的夜市特别的繁华。 宅修有让人忽视的天赋,李伴峰走在街上,几乎没人留意到他可娘子还是紧张,一声都不敢出。 「宝贝娘子,喜欢哪个只管说!」李伴峰蹲在首饰摊旁边,他知道娘子喜欢这些小玩意。 娘子压低声音道:「小奴不挑,相公买的,小奴都喜欢。” 「那就都买了!」李伴峰把首饰摊子包圆了,摊主高兴的不得了,她没留意到李伴峰身后背了件东西,光顾着数钱去了。 唱机心疼坏了:「相公,你怎么都给买了,也不跟小奴商量一下,小奴且挑一件喜欢的就好,剩下的都退了吧。 一? 「娘子不是说了么,我买的你都喜欢,我既然都买下来了,娘子就都喜欢,那还退什么?娘子看看,那边有没有喜欢的衣裳。」 「不买衣裳了,小奴又穿不上。」 「那边还有胭脂,喜欢哪个跟我说。」 两个人在夜市里逛了一个多钟头,李伴峰想带娘子看场影戏,忽觉地面一阵颤动。 这颤动来的挺猛,夜市里不少人都察觉到了,他们以为是地震, 夜市地界还算开阔,逃命的人不多,大部分人都在原地避险。 李伴峰觉得这地震来的不对,打开洞悉灵音,借助牵丝耳环,李伴峰隐约听到些锐鸣声。 好像是秋大哥。 「娘子,你先回家,我去看看什么状况。」 「相公千万小心。」 李伴峰把娘子送回了随身居,循着声音一路跑了过去。 在原本属于无亲乡的地界上,有一座荒山,因为泥沼遍地,平时几乎没有人来。 李伴峰在泥沼上飞了片刻,看到了秋落叶。 秋落叶呈现出了大象模样,甩着鼻子,看着对面的男子。 对面男子站在一棵老树下边,这老树不知枯死了多少年,树枝上一片叶子都没有。 对面熟悉秋落叶的战术,落叶坠地,会干扰视线,给秋落叶创造突袭的机会。 男子穿着灰白色风衣,高高的衣领虽然遮住了脸,但李伴峰还是认了出来,这是楚怀媛他爹,楚少强。 楚少强最近在帮楚二守着新地,有好长一段时间没给李伴峰找过麻烦了,怎么今天来到了七秋城? 难不成是奔着水涌泉来的? 李伴峰把水涌泉交给了秋落叶照顾,时至今日,水涌泉的记忆依然没有恢复,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秋落叶也担心楚少强是奔着水涌泉来的,他没有和楚少强废话, 准备直接开打,看到李伴峰来了,楚少强喊道:「李七,你来的正好,我想托秋落叶给你带句话,没想到秋落叶对我误解这么深。」 秋落叶喊道:「老七,别听他胡说八道,这人肯定没安好心。」 李伴峰问楚少强:「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货郎死了。」 楚少强只说了四个字,听的李伴峰脑仁嗡嗡作响。 货郎——· 死了? 秋落叶看着楚少强,冷笑一声:「放你个鸟屁!货郎怎么死的? 谁能杀了货郎?你倒是说个明白!」 楚少强还真能说得明白:「你们有段日子没见到货郎了吧?我也是今天才收到的消息,三天前,货郎和天上的人打了一场生死决战, 货郎输了,被天上人给杀了。” 秋落叶不说话了。 货郎见了天上人,就要决生死,这个传言,普罗州人都相信是真的。 而这个世上,能杀死货郎的人,恐怕也只有天上那位。 这事儿是真的吗? 秋落叶看了看李伴峰,李伴峰问道:「你的消息从哪来的?」 「这你别问,我听到的消息也就这么多,」楚少强的嘴里没吐肥皂泡,这证明他说了实话,「这事儿是真是假,你最好赶紧查证,据我所知,内州已经收到消息了, 如果货郎真的死了,内州很快就要打进普罗州,这一战是什么后果,我不说你也能猜得到, 我来告诉你这件事儿,是想让你早做防备,你和内州来往颇多, 真到开战的时候,你能保全自己,也应该能保全怀媛, 怀媛固执,不懂事,打仗的时候肯定想和内州拼命,看在她对你一片真心的份上,你帮她一把,保她一条性命。」 秋落叶道:「你自己家闺女放着不管,为什么非得交给我们老七?」 楚少强沉默片刻道:「这事儿我肯定要管,但我性命在内州手里着,如果我这条命没了,怀媛就只能托付给你了,二位,告辞。」 楚少强走了。 李伴峰半天没说话。 秋落叶叹口气:「也不知道这龟孙子说的是真是假,我确实有日子没见过货郎了。」 「天上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非得和货郎不死不休?” 秋落叶摇头道:「我对天上的人知道的也不多,但这事儿咱们得查,不能轻易信了楚少强只要货郎活着,内州应该不敢打进来,他们吃过亏,但货郎要是真出事儿了,一场血战怕是难免。」 怎么查? 李伴峰上次在铁门堡留话,让宋千魂有了消息,立刻告诉他。 宋千魂迄今为止也没有回音,货郎上次在铁门堡出现之后,似乎再也没有露过面。 李伴峰不知道货郎有多少亲戚,有多少朋友,货郎只提起过他有不止一个相好的,却从未提起过她们的名字。 还能从哪查? 内州说要打仗,那就去查内州,楚少强的消息也可能来自内州。 李伴峰先去了马五的地界,找到了冯带苦:「我想找罗丽君问些事情。」 冯带苦道:「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到时候我也能做些帮衬。」 李伴峰道:「内州可能要出兵开战。」 冯带苦不大相信:「应该不能吧,他们刚败给了外州,估计战损不小,而今又敢和普罗州开战?」 李伴峰压低声音道:「有消息说,货郎出事了。」 一听说货郎出事了,冯带苦的脸色当场变了。 如果货郎真出事了,内州开战的事情就合理多了。 冯带苦叮嘱了马五几句,赶紧和李七去了汽水窑。 到了厂房,冯带苦来到水池旁边,往水里洒了一片花瓣。 水面轻轻波动,缓缓旋转,转速不断加快,形成了一道漩涡,把花瓣吸进了池底。 「李公子,因为事先没有约定,也难说罗丽君什么时候收到消息,咱们要在这里等上一段时间。 具体要多久,冯带苦也说不清,李伴峰心急如焚,也只能在这等着。 随身居,九房。 自从老爷子睡着了,九房姑娘的声音一直在红莲耳畔萦绕:「那婆娘出去的时间越来越长,你要信我的,早就出去了。」 红莲感觉萦绕在耳畔的不只是声音,还有丝丝寒意:「你是不是对我用了技法?」 九房姑娘叹道:「你我之间这点信任都没有,还能做成什么事情?」 红莲还真就信不过这位九房姑娘:「等事情做成了,能出去的是你,只怕你也不会带上我。」 ‘我不是说过了么,我要是不带上你,你就立刻戳穿我,我想走也走不成。」 「我戳穿了你,你再把之前的事情一并说破,以后我在这个地方还能待得下去么?」 「那你就一直待下去吧,我就不该跟你费这口舌—·...” 两人正当争执,九房姑娘突然安静了下来。 红莲以为随身居睡醒了,也不再说话。 等不多时,房门轻轻打开,唱机站在了门外:「两位妹妹,这么晚了还不睡呀?聊什么呢?跟我一块说说?」 红莲道:「九房这位姑娘觉得自己姿色不错,想给你家男人当个小妾,又怕你不答应。」 唱机笑了笑:「要真是才貌双全,我肯定得成全了这桩好事,九房这位妹子,先出来让姐姐看看,看看你身段好不好,模样俊不俊。」 九房姑娘开口了:「我们也就随便说笑,我这容貌,哪敢和主母相比。」 「哎哟,这句主母我可担待不得,上次我家相公来找姑娘翻译几句话,也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误会,惹得相公那么生气,你能把其中的事情跟我说说么?」 九房姑娘解释道:「其实我不懂拉夫沙文字,又怕主人家笑话我,故而胡乱写了两句,没想到家里有行家,把我拆穿了,这事儿我也惭愧,愿凭主母责罚。」 「责罚?好啊,」唱机觉得这主意不错,「你且出来,领一顿打。」 九房姑娘低声细气道:「主母息怒,我而今还没有身躯,这顿打只能先欠着。」 「今日赊欠两文钱,明年滚利三两三,妹妹,别欠着了,还是趁早销账吧!」唱片在托盘上急速旋转,锣鼓家伙响了起来。 「骂一声小奴才真个劣性,长成人定是个不孝的畜牲!「 就这一句唱词,让九房姑娘喊出了声音。 疼,这是真的疼,唱机要是多唱几句,能把她魂魄唱散了。 可也就这一句唱词,把老爷子唱醒了:「唉,都是一家人,打两下行了,还真想把他打死是怎地?」 看得出来,九房这姑娘有点手段,老爷子对她有些爱惜。 「老爷子都求情了,我还有什么话好说,九房妹妹,事情就算过去了,既然是一家人,以后咱们之间少用一点心机。」唱机关上房门走了。 红莲舒展开花瓣,感觉房间里的寒意,越发浓烈了。 李伴峰在厂房里等了整整一夜,一枚巨大的田螺从水池里走了出来。 冯带苦迎上前去:「罗姑娘,你可算来了。” 田螺姑娘把触角甩向了冯带苦,俏皮的问道:「你找哪位罗姑娘?: 5 这不是罗丽君么? 难不成是她妹妹? 冯带苦分辨不出来,能在短时间分辨出来的,貌似也只有马五。 可马五不在这,李伴峰只能猜了一句:「是燕君姑娘么?」 罗燕君很高兴:「七公子居然认得我,是个有情义的好儿郎。」 说话间,她用触角在李伴峰身上蹭了蹭。 李伴峰躲过触角,问道:「有件事情,想向姑娘请教,你们是不是要出兵打仗?」 罗燕君在水池旁边徘徊片刻,回答道:「出兵打仗的事情我不懂,我只管置备地界,最近我很忙,置备了不少土地。 13 相比较与罗丽君,罗燕君更想和普罗州和睦相处,她不想打仗, 她会尽量给李七一些提示,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不能威胁到她自身的安全。 所以她的话必须要拐着弯听, 刚才那句话,李伴峰大致听明白了。 置地肯定和打仗有关,具体什么关联暂时说不清,但可以肯定, 内州确实是在备战。 李伴峰干脆顺着坡儿往下说:「一下置了这么多地,一定很辛苦吧?」 罗燕君摇摇头:「辛苦谈不上,就是有点麻烦,置地得有土,用土得挖山,有一座山,土不少,我想去挖,又怕挖不动。」 李伴峰道:「是因为土太硬么?」 罗燕君道:「不光是因为土硬,那山上还有只老虎,不好招惹, 要是那老虎在家,这山我就不去挖了,要是老虎不在,那这个土我就挖定了。」 李伴峰也正担心这件事情:「你觉得老虎在家么?」 罗燕君想了想:「这事儿我也说不准呀,但老虎手下的豹子和长虫最近被打死了不少,也没听老虎叫上一声,我猜这只老虎就算在家,肯定也是遇到事情了,或许受伤了,也或许没命了。” 这点李伴峰很清楚,豹子和长虫,确实被李伴峰打死了不少。 罗燕君接着说道:「我准备上山再打个老狐狸,要是老虎一直没动静,那就证明他不在家,也有可能这老虎已经没了。」 李伴峰问道:「你知道狐狸在哪?」 罗燕君朝着李伴峰甩了甩触角,姿势十分妩媚:「狐狸狡猾,不太好找,但他要给老虎做事儿,肯定有藏不住的时候。」 PS:老虎在家么?到底哪去了? 诸位读者大人,给普罗之主投票呀! ------------ 第五百七十八章 孔方先生(求月票) 「我要去抓狐狸了,有空咱们再聊。」罗燕君一路蠕动,走向了水池。 李伴峰道:「你亲自抓狐狸么?」 罗燕君笑道:「狐狸哪有那么好找?我自己去抓,抓不着还得惹一身骚,这事肯定得让猎狗去做,狗鼻子最灵。」 李伴峰还想问问她到底要带哪条狗去,但罗燕君不想再多说了。 站在她的立场上,多说一句都有性命之忧。 罗燕君跳进了水池。 冯带苦是聪明人,一字一句听得明白。 罗燕君说要在山上挖土,她所说的山指的是普罗州,老虎指的是货郎,老虎的手下,指的是雪花浦的人。 雪花浦的人最近被杀了不少,货郎一直没动静,从这个角度来看,货郎可能真就出了状况。 现在能确定的是内州还在观望,在没有货郎的确切消息之前,他们不会轻易出手。 但内州估计很快就会获得确切的消息了。 他们所说的老狐狸,应该是雪花浦的二当家,孔方先生。 这人什么实力,李伴峰不知道,但李伴峰能确定一点,如果孔方先生被内州杀了,货郎还没回应,内州肯定要出兵了。 孔方先生在什么地方?到哪才能找到他? 说来也挺可笑,雪花浦和李伴峰仇深似海,而今李伴峰却要想办法保护雪花浦的二当家。 不过仔细想一想,这人真的需要我保护么? 孔方先生的实力应该在杜文铭之上,内州想杀了这样的人物,怕是也没那么容易。 先打探到他消息再说,就算他真的死了,李伴峰也得有个防备。 李伴峰叮嘱冯带苦:「把消息告诉马君洋,让他千万不能慌乱, 何家、陆家、楚家都得稳住,没从我这收到消息,所有人都不能轻举妄动———..」 话音未落,放映机提醒道:「简易电话响了。” 李伴峰接起了罗正南的电话,得知廖子辉在四处找他。 他怎么知道我在普罗州? 廖子辉不知道李伴峰在普罗州,他通过申敬业去找李伴峰,没能找到,转而又通过马五去找,马五联系了罗正南,这才找到李伴峰。 关防厅,廖子辉正在办公室里心急火燎等着消息,猛一回身,却见李七坐在沙发上,正在泡茶。 看到李七如此淡定,廖子辉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李局长,你最近有货郎的消息么?」 李七摇摇头:「没有。」 廖子辉的心又悬了起来:「这事儿你可别跟我耍心机,我听说货郎和天上的人打起来了,而今内州要开战了,货郎要是没了,普罗州这关就过不去了。」 李七看着廖子辉道:「内州如果真打进来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廖子辉道:「我还能怎么办?我听上头的,上头让我打我就打, 上头让我撤,我也只能撤了。」 「你也别跟我耍心机,」李伴峰面无表情道,「上边到底什么意思?」 这事瞒不住,李伴峰在外州待了这么久,对外州的行事风格也有一定了解。 廖子辉沉吟片刻道:「撤的概率,大一些。” 这在李伴峰意料之中,内州如果打过来了,外州与普罗州并肩作战的几率微乎其微。 廖子辉又补充了一句:「我们肯定是不希望打仗的,我们希望双方能保持冷静,尽量通过和谈解决问题。」很显然,廖子辉以及他的上级,依然把希望寄托在平衡人身上。 李伴峰放下了茶杯,先问廖子辉一件事:「货郎与天上人那场决战,你是从哪收到的消息?」 「在枕头城,有一个人亲眼看见了那场恶战。」 「那人什么来历?」 ‘云上一层的修者,名叫叶好龙,那天他本来应该睡觉,不知什么原因,突然醒了,正好看见了这场恶战。」 「他那天本来应该睡觉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枕头城的习俗?一年四季,他们只劳作一季,剩下三季都在睡觉,这个时节,枕头城里就不该有睡醒的人。」 枕头城这个地方,李伴峰听马五说过,但真没去过。 「你把叶好龙的住址给我,我去找他问问,那天到底是什么情形廖子辉把叶好龙的住址交给了李伴峰:「我听说叶好龙又睡了, 现在想叫醒他,可没那么容易。”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还能睡得着?」 「老弟,他是枕头城的人,哪怕天塌地陷,只要还有枕头,他就睡得着。」 「我把他枕头烧了去,」李伴峰收了地址,又问起第二件事,「你有雪花浦的消息么?」 廖子辉道:「那要看是谁的消息了。” 李伴峰道:「越高层的消息越好。」 廖子辉想了想,嘴里略显含混的说道:「杜文铭,算是雪花浦的高层么?」 李伴峰点点头:「算,你有他的消息?」 廖子辉道:「我可以去打探,现在正在通缉杜文铭,关防厅这边也一直在搜寻他的下落。」 「有线索,马上告诉我。」李伴峰刚要走出办公室,又被廖子辉叫住了。 「老弟呀,」廖子辉咳嗽了一小会,「那什么,今天你来得巧, 我手下人,在你来之前,刚好查到一些线索。」 李伴峰回头道:「哎呀,这么巧。」 「是呀!」 「申敬业为这事,求你查了一个月,你每次都说查不到,偏赶上今天就有线索了。」 「是呀!要不说巧么?」 廖子辉一直在调查杜文铭,他早就掌握了杜文铭的下落。 可之所以没有公开出去,是因为廖子辉知道杜文铭的实力。 在普罗州,没有那么多先进的武器装备,没有那么丰富的作战体系,想要抓住一个云上修者,廖子辉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万一抓不住,原本属于暗星局的责任,全得扣在关防厅上。 「李七老弟,我这掌握的线索还未经证实,现在是因为情况紧急,先暂时告诉你,你最好不要泄露出去,昨天晚上,有人在正经村附近看到了杜文铭。」 正经村? 李伴峰没时间和廖子辉饶舌,他赶紧跑去了正经村。 水涌泉降格成了伤魔煞,这块地界成了无主之地,杜文铭来这想做什么? 找块地界稳住他修为? 他这么冲动么?也不问问正经村是谁家的? 通过他或许能打探到货郎的消息,最不济,也能打探到孔方先生的消息。 到了正经村,李伴峰按照廖子辉提供的信息,很快找到了线索。 杜文铭一直在距离正经村七十多里的荒山之中活动,从昨天到现在,就没怎么换过地方。 他在这附近要做什么? 李伴峰躲在一棵榕树上边,借着榕树繁茂的气生根,默默观察着树下的杜文铭。 杜文铭起脚尖,在森林中的空地里来回腾跃,舞姿和身段都极其优美。 原来他不止会木偶舞,芭蕾跳的也相当不错。 可是他在这跳舞做什么?这算是修行么? 李伴峰对这片树林并不陌生,在以前,按照一定速度穿过这片树林,别太快,也别太慢,就能抵达愚人城。 但愚人城的前任大公子顾如松被杀后,孙铁诚改了愚人城的入口,这座森林已经无法抵达愚人城了。 杜文铭来这是为了找愚人城么? 他的修为确实不低,但主动找愚人城,怕是不太明智吧? 仗着宅修不易被人察觉的特性,李伴峰在树上待了几分钟,杜文铭始终没有察觉。 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李伴峰该出手了。 一阵山风吹来,吹得树叶啦啦作响。 寒风有些凉,李伴峰身子突然不受控制的颤抖,带动着榕树上的枝叶,也抖动了起来。 这阵山风属实不小,不然李伴峰就暴露了。 为什么突然发抖? 有危险。 还有人潜藏在附近,李伴峰没能发现。 他蹲在树权上,静静看着杜文铭。 蹲了片刻,他感知到了榕树的灵性。 你渴了? 好久没下雨了,这榕树有些干渴。 李伴峰拿出茶壶,让茶壶控制好水温,在榕树根上浇灌了些茶水榕树非常感激,每一片叶子都尽量调整角度,让阴影挡住李七所在的位置。 又等了两分多钟,正在跳舞的杜文铭,脚下一滑,仰面摔倒在了地上。 地上没水,只有几处隆起的树根。 杜文铭显然不是被树根绊倒的,云上的舞修,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他踩中了一个东西,好像是旱冰鞋。 新地里怎么会有旱冰鞋? 不对,不是旱冰鞋,是个算盘。 算盘从上飞了起来,边框碎裂,飞快刺向了杜文铭的额头。 杜文铭躺在地上,无暇起身,身躯左摇右摆,堪堪躲过算盘的边框。 边框插在地上,一根根档杆又刺向了杜文铭。 杜文铭还在地上摇摆,可这次躲得并不轻松,有不少档杆刺穿了杜文铭的衣服,还有一部分档杆走位刁钻,刺穿了杜文铭的皮肉。 档杆好歹算是躲开了,接下来轮到算盘珠子了。 下边五个,上边俩,一个档杆上有七个珠子。 算盘一共二十二个档杆,一百多颗珠子,朝着不同方向打了过来,几乎封住了所有能躲闪的角度。 更要命的是,杜文铭现在没法躲闪,他被档杆插在了地上。 情急之下,杜文铭把自己一双鞋甩了下来,这双舞鞋是法宝,帮助杜文铭接住了一半珠子。 杜文铭强行挣脱地上的档杆,靠着身体的控制力,躲过了三成珠子。 还剩下两成珠子躲不开了,杜文铭干脆硬扛。 珠子打进身体里,溅起层层血花,杜文铭身子一阵跟跪,看得出来,舞修的体魄不算太好。 身上被打了三十多个血窟窿,这还不算完,这些算盘珠子在杜文铭身体里乱窜,正在重创他的骨头和内脏。 杜文铭奋力起身,单脚着地,似陀螺一般奋力旋转,自左向右转了百十圈,自右向左又转了百十圈。 就靠着这通旋转,杜文铭成了离心机,硬是把体内的算盘珠子甩了出去。 摆脱了珠子,杜文铭想要逃跑,忽见面前出现了一名男子。 那男子穿着对襟盘扣的白色短衫,下身穿黑裤子,手里搓着一对核桃,嘴里叼着一支卷烟。 杜文铭认得这人:「张滚利,你不是已经———” 「你想说我死了?」张滚利面带笑容,「你欠我的债还没还清, 就盼着我死了,世上哪有那种好事?」 李伴峰在树上仔细看着,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张滚利。 他还记得阿色的画,画上记录了假张滚利在愚人城爆炸时的场景。 原来他就是罗燕君所说的那条猎狗。 杜文铭道:「债可以还,但今天不是时候。” 张滚利一笑:「这还由得你做主么?我觉得今天正是时候!」 「那得看你有多大本事,都说算盘和核桃是你安身立命的绝技, 算盘已经领教过了,你占了先手的便宜,也不过如此。」杜文铭双膝外翻,吊起双肩,亮出了他最擅长的木偶舞。 ‘我的儿,你把话说混了,绝技是算盘,安身立命的是核桃,你可千万分清楚些。」张滚利一甩手,身边悬浮着四个算盘,款式各异,大小不一。 杜文铭一惊,张滚利刚才难道没出全力? 李伴峰也很难理解,就算张滚利有十足的把握打赢杜文铭,可面对云上的对手,他不该如此轻敌,刚才占了先手,就该一鼓作气拿下。 他在等什么? 他想借着杜文铭,把别人引出来? 张滚利搓着两枚核桃,笑看着杜文铭:「我的儿,我舍不得杀你,我今天兴致不错,陪你好好玩玩。」 两枚核桃一碰,四个算盘一起飞向了杜文铭。 木制算盘最先冲到杜文铭腰际,杜文铭扭转关节躲过了算盘,算盘擦过杜文铭的衣服,突然起了火,杜文铭再怎么躲,也躲不开火焰,衣服被烧着了。 他没时间灭火,甚至没时间脱衣服,铁算盘迎面扑了过来,杜文铭奋力仰头,铁算盘一招扑空,第二招自上而下还打面门。 杜文铭继续仰头,把后脑勺贴在了自己后背上,躲过了铁算盘。 个头最大,一米多长的石头算盘,从上而下,砸了下来,杜文铭没处躲闪,用手把算盘托住。 玻璃算盘来到近前,突然炸裂,细碎的玻璃碴,扎的杜文铭满身是血。 最要命的是,一些玻璃沫子被杜文铭吸了进去,杜文铭开始剧烈咳嗽,咳出来的痰都带血。 木算盘冲回来,接着在杜文铭身上放火,铁算盘的算盘珠子变成利刃,在杜文铭身上开了一大片口子。 手里石算盘似乎有万斤之重,杜文铭快被压垮了。 他抬头看了看张滚利:「前辈,你这绝技还是不怎么样!」 张滚利笑道:「别光嘴硬,拿点真本事出来看看。」 杜文铭来回滑步,举着石头算盘,和木算盘与铁算盘奋力周旋。 张滚利动动手指,石算盘忽然加力,压弯了杜文铭的手肘。 杜文铭脚下一颤,故意让重心偏移,石算盘自左肩处落下,砸碎了木算盘,磕飞了铁算盘。 他扔了石算盘,一转身灭了身上的火,冲到张滚利面前,要带着张滚利一块跳舞。 张滚利一笑,四百个算盘腾空而起,围住了杜文铭。 「我的儿,你老子的算盘用不完!」 四百多个算盘围杀杜文铭,李伴峰已经看不见杜文铭的身影,只能看到算盘的缝隙里不时有血肉飞出来。 一分多钟过后,杜文铭还在算盘之中挣扎,依旧没有屈服,张滚利赞叹道:「后生,我看得起你,可有欠有还,这是规矩,你是想留个全尸,还是想变成肉泥?」 这句话好像没什么特别,可杜文铭听过之后,万念俱灰,似乎认定自己要死在张滚利手里。 因为他欠了张滚利的钱,所以中了张滚利的技法,威杀惆吓。 李伴峰对贷修技不是太了解,他只看到原本拼死抵抗的杜文铭渐渐失去了斗志。 就用了一次技法,把杜文铭逼到这个境地,真正的张滚利如此强悍,确实出乎了李伴峰的预料,杜文铭貌似只有死路一条。 杀了杜文铭,如果货郎依然不作回应,内州是不是就可以判定货郎已经死了? 李伴峰在犹豫要不要出手,忽听远处传来一阵笑声。 「老张,你也是一门宗师,这么欺负一个晚辈,不合适吧?」 张滚利没有收了算盘,也没打算放过杜文铭,他只问了一句: 是谁?出来说话!」 一片金光闪过,脆响声连连,所有的算盘纷纷落地,边框,档杆,珠子散碎了一地。 李伴峰在远处看着,算盘散落的零件当中,夹杂着不少铜钱。 用一把铜钱,打碎了张滚利四百个算盘,来人的手段相当了得。 张滚利四下看了看,对方还没现身。 他碰了碰手心两颗核桃,掌心闪出一片强光,强光照在杜文铭身上,遍体鳞伤的杜文铭冒起了焦烟,马上就要送命。 一名男子在夜幕之中现身,把杜文铭带到了一旁。 张滚利仔细看着这人,对方穿着一袭白衣,衣服上绣满了金色的铜钱,头上戴着斗笠,斗笠下边垂着穗子,穗子末端也挂着铜钱,铜钱来回摆动,张滚利看不清那人的脸。 那人从宽大的袖子里抽出一把折扇,折扇末端也挂着一枚铜钱。 张滚利笑道:「你就是孔方先生?」 他早就能杀了杜文铭,之所以拖延了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等这个人现身「先生不敢当,你叫我声孔方兄吧,地上的铜钱归你了,咱们钱货两清。」 一听钱货两清,张滚利赶紧检查了一下杜文铭的借据。 商修有一门技法叫钱货两清,如果技法生效,杜文铭留下的借据会被烧了。 但钱货两清之技想要生效,是有条件的,要么钱货基本等值,要么张滚利主动认账,又或是双方修为差距极大,商修可以强行清账。 看到借据没被烧掉,张滚利心里踏实一些,至少证明双方的修为差距不是太大。 孔方先生摇着折扇道:「老张,不用担心,雪花浦做事讲规矩, 你不认账,我绝不勉强。」 张滚利收了借据,笑了笑:「凭什么就认账?你这几个铜钱能值多少?」 「这几个铜钱有年月了,张兄,我可没打算让你吃亏。」 「是什么年月你说一说,咱们仔仔细细算一算。」张滚利一挥手,地上散碎的算盘漂浮在了半空。 边框重新拼合,档杆逐一复位,珠子一颗一颗穿在了档位上,少顷,四百多个算盘尽数复原。 孔方先生叹了口气:「张兄,要是这么计较,可就伤了和气!」 张滚利冷笑道:「我跟你有什么和气可讲?我知道你是谁么?」 四百个算盘飞向了孔方先生,孔方先生从中拿出一个石算盘,抢在手里,左遮右挡,把冲过来的算盘全都打个粉碎。 碎烂的算盘再度复原,继续围攻孔方先生。 这个打法可让李伴峰长见识了,难怪孙师兄说过,如果没看见张滚利用算盘,这张滚利就不是真的。 算盘是张滚利的绝技,四百多算盘个个能打,打坏了随时复原, 只要被算盘困住了,貌似谁来都没胜算。 孔方先生一点不慌,他把石算盘拆碎,把算盘珠子往外一洒,桃核大小的算盘珠子,穿过重重算盘,奔着张滚利打了过去。 张滚利万没想到,自己的石头算盘,能打在自己身上,速度奇快,角度刁钻,张滚利防备不及,胸前挨了颗珠子,身体被打穿了。 对他层次而言,这点伤倒也不算什么,但挨了这一下,张滚利落威了。 贷修最怕落威,气势衰落了,技法也出现了松动,被打碎的算盘没法迅速复原。 孔方先生在算盘当中闪展腾挪,从中抽出一把铁算盘,很快杀出一条路,随即来到了张滚利近前。 张滚利从怀里掏出几十枚银元,扔向了孔方先生,这是贷修技, 金钱献宝。 孔方先生如果被银元打中,就算借了张滚利的钱,只要欠了贷修的债,交手过程中,就要吃大亏。 按理说这下得躲,千万不能被银元碰到分毫。 孔方先生还真就不躲,他伸手把银元全都接住了,转手打在了张滚利的脸上。 张滚利来不及完成技法,赶紧躲避银元,左躲右躲,三颗银元没能躲开,一颗打在了脑门上,一颗钉在了下巴上,一颗嵌进了脸颊骨。 孔方先生笑了笑:「老张,你怎么想的?用银元砸我?这银元是我们雪花浦铸出来的,肯定听我们的话。」 张滚利用了不小力气,把银元从脸上拔了出来。 孔方先生摇了摇折扇:「老张,面子我给足了,我师弟被你打成这样,这账要是还销不掉,咱们今天就得决个生死了!」 张滚利有些犹豫,换做以往,遇到这样的狠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他不缺钱,江湖上跌爬这么多年,收不回来的账多了,他从来不拿命赌。 但今天这个状况有点特殊,他不是来收账的,他是带着任务来的,内州让他尽量杀了孔方先生,实在杀不掉,也得等内州的援军过来。 两枚核桃在手心里来回打转,张滚利似乎要动法宝。 孔方先生看了看核桃道:「你已经没有多少法宝了,好东西都给了假的张滚利,那假的一死,东西都归了归见愁和穆月娟。” 这些事都是冯崇利告诉给的孔方先生,只是在今天之前,他们都没想到张滚利居然是假的。 张滚利用力揉搓着两枚核桃:「我虽然不认识你,但你应该认识我,既然听过我张滚利的名声,就应该知道我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 好东西我给出去不少,但我赚回来的好东西也不少,你敢不敢和我赌上一回!” 「有好东西就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孔方先生随手捡来一把木算盘,轻轻拨了拨珠子,「我给你算算,看看你命值钱,还是这好东西值钱。」 张滚利揉着核桃,迟迟没有碰下去。 孔方先生抬起头道:「你在拖延时间?你想等内州的救兵?又或者说——·——-内州的救兵已经来了?」 说话间,孔方先生看向了身后的榕树。 虽说李伴峰有被人忽视的天赋,但孔方先生的层次太高了,他若没有生疑,倒也能藏住,他若有意探查,李伴峰很难躲过他的感知。 「树上的人是谁?是你的帮手么?」孔方先生紧紧盯着榕树。 张滚利觉得内州援兵来的不会这么快,如果真是援兵来了,至少会给他个信号。 他一生结怨无数,他怀疑很可能是仇家到了。 孔方先生一步一步朝着榕树走去,他看不清树上那人的真面目, 还得提防着身后的张滚利。 蹲在榕树上的李伴峰从腰间拿出了武器。 血肉模糊的杜文铭从地上站了起来,虽说重伤在身,他也做好了战斗准备。 丛林里一片寂静。 孔方先生离榕树越来越近。 当当当! 拨浪鼓声响了起来。 杜文铭惊喜道:「大当家来了! 张滚利停顿了一秒钟,从怀里抽出杜文铭的借据,当场烧了: 钱算你们还上了。」 说完,张滚利撒腿就跑。 货郎来了。 能跑多快就多快,跑慢一步,肯定没命。 杜文铭跌跌撞撞冲向了榕树:「大当家,大——· 孔方先生从身后揪住了杜文铭,纵身一跃,飞出了森林。 杜文铭不解:「师兄,大当家来了,咱们为什么要走。” 孔方先生道:「忘了咱们浦子的规矩了么?浦子外边不说浦子里的事儿,咱们就别见大当家了。」 鼓声响了,货郎来了,这是因果。 李伴峰坐在树上,着拨浪鼓,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PS:拨浪鼓是夜市上买的,本来打算送给随身居的。 ------------ 第五百七十九章 枕头城 吓跑了张滚利和孔方先生,李伴峰赶紧藏了钥匙,难说这两人会不会突然杀回来。 回到随身居,李伴峰手里依旧着拨浪鼓。 刚才要不是带着这个拨浪鼓,李伴峰都不知道该怎么脱身,张滚利如此强悍,孔方先生又明显在他之上,以李伴峰当前的实力,想对付孔方先生,难度实在太大。 不过看孔方先生逃跑的速度,倒不像是货郎的属下,反倒像是和货郎有仇。 这中间到底有多少内情?李伴峰一时间不清楚。 唱机正拿着浆糊给泥人贴血肉,见李伴峰满身是汗,关切的问道:「相公啊,看你慌乱烦躁,这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李伴峰晃了晃手里的拨浪鼓:「有传言说,货郎和天上的人打了一场,被天上的人杀了。」 随身居里一片安静,除了几个跟在李伴峰身边的法宝,事先知道这一消息,其他人都被惊呆了。 「不能吧,我觉得这事儿不能-———-」说这话时,唱机没什么底气,她知道货郎要是真没了,普罗州将面临什么后果。 李伴峰道:「内州派来了张滚利,来打雪花浦的二当家孔方先生,他们这是在试探货郎, 如果孔方先生被打死了,货郎依旧没有回应,这就证明货郎真的没了。」 唱机道:「我没听说过孔方先生的名号,也不知道雪花浦二当家是什么成色,相公见过这个人么?」 「刚见过了,孔方先生是能打得过张滚利的狠人,雪花浦并不是空有名声,至少这个二当家的实力确实强悍。」 「相公啊,雪花浦的二当家还敢在普罗州露面,证明货郎应该没出事吧?」 「不好说。」李伴峰转了转手里的拨浪鼓,他现在无法确定孔方先生和货郎的真实关系。 唱机还是觉得这事儿蹊跷:「货郎要和天上的人决战,这在普罗州是惊天动地的事情,可为什么开打之前,一点动静都没有?」 老茶壶道:「货郎和天上的人都知道这场决斗的后果,无论谁赢谁输,都对普罗州大不利,我估计他们也不想张扬,因此决斗之前藏得很深。」 唱机还是不认同:「开打之前藏得深,开打之后消息怎么就走漏出来了?」 手套道:「消息是枕头城一个叫叶好龙的人说出来的。” 唱机看了看月份牌:「枕头城?这就更离谱了!枕头城的人,一年四季要睡过去三季,现在正是他们睡觉的时候,他怎么可能看见货郎和天上的人决斗?」 这事儿确实有点蹊跷。 李伴峰正想着去枕头城看看,忽听红莲在九房喊了一嗓子:「空穴来风必有因,我估计货郎和天上的人要打,但还没打,你能帮我跟货郎带个话么?」 李伴峰进了九房,把红莲抱到了正房,问道:「你刚才是跟我说话?」 红莲道:「除了你,这家里还有谁能跟货郎说上话?货郎和你以兄弟相称,你们应该是朋友吧。」 「我和他是朋友,你想让带什么话?」 红莲一字一句道:「你跟货郎说,别和天上的人打了,这一仗, 你们谁也输不起。」 唱机闻言道:「红莲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担心你家天上人了?」 「是,我担心!」红莲大方承认了,「可你们也该知道,没了货郎,普罗州是什么处境,我和货郎有交情,我劝他的话,他应该能听得进去。」 唱机叹道:「要是这么好劝,他们俩这段仇,也不会结了这么多年。 红莲道:「无论能不能劝的住他,只要把话带到就行,这事儿我不白让你做,我给报酬!」 唱机笑道:「你能给什么报酬? D 红莲转向唱机,展开了花瓣:「我给你做个身子。” 唱机一愣:「你说什么身子?」 「你的身子,赵骁婉的身子,天下第一美人的身子,你不想要么2 唱机笑一声:「我当什么好东西,不就是个傀儡么?」 红莲道:「这傀儡能做的和你当年一模一样,你真不想要么?」 「不要,」唱机冷哼一声,「假的就是假的,我要是想要个假的,还不如让相公给我种出来一个。」 李伴峰还真能帮她种出来一个。 他在背无双那里弄到了一把剑,剑身上有赵骁婉的血迹,只要把血迹还原成鲜血,就能用鲜血种出来一个「赵骁婉」。 红莲知道唱机的意思:「你真想种出来个白菜人么?那东西能坚持几天?」 「谁说一定要白菜人。」 「你还可以让他给你种个香瓜人,可这又能维持几天?等香瓜长霉腐烂了,这滴血不就白费了?你那把剑上,一共才有多少血? 你平时用躯砌法,给自己做身子,我都看见了,你不是胶修,没那个手段,做出来的东西不伦不类,这又何苦? 你不想有个实实在在的身子么?你不想和他做对实实在在的夫妻么?只要传一句话就行,只要把话带到了,不管货郎答不答应,这事儿我就替你办了!」 唱机没再说话。 要说不想,那是假的。 她有时候很羡慕洪莹,哪怕模样差了点意思,至少身段是真的。 见唱机不说话了,红莲问李伴峰:「你答应么?」 「答应什么?」李伴峰一直在思考下一步的对策,红莲和唱机所说的事情,他没怎么听。 红莲又重复一遍:「只要你把话给货郎带到,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李伴峰摇头道:「我都不知道货郎在哪,怎么给他带话?」 「想办法去找,一定能找得到,找到他,就告诉他,别和天上的人打了!」 李伴峰点点头道:「好,遇到他,我一定带到,我先去绿水城把局面稳住,再去枕头城看看,那个叫叶好龙的人到底什么状况。」 内州,无边城,罗家府邸。 一块完整的水晶石雕琢而成的大厅之中,罗丽君从一根十米多高,粗壮透明的廊柱顶端蠕行而下,来到了张滚利的近前。 张滚利低着头,他脚下的地面是透明的,四周墙壁也是透明的, 就连宫殿的棚顶都是透明的,透明之外,是无尽的黑暗。 罗丽君已经看过了张滚利呈送上来的文书,她现在只想对一些事情进行确认:「你看到货郎了?」 张滚利连连点头。 他不能说自己只是听到了货郎的鼓声,那样的回答,会让他遭到严厉的惩罚。 罗丽君又问:「按你所说,你和孔方先生交手的时候,双方应该算势均力敌,孔方先生还略占优势,这种情况下,货郎应该不需要出手。」 这个问题,张滚利已经想好了该如何解释:「属下以为,雪花浦屡遭重创,货郎应该是想借此机会,查清事情背后的缘由。” 罗丽君触角一颤:「你说这话的意思,是说货即怀疑到了咱们头上?」 「属下觉得,确实有这种可能。」说这番话的时候,张滚利十分紧张,对面若是个蛮横的人,很可能会迁怒于张滚利。 但他知道,罗丽君是个讲理的人,只要说的有理有据,她应该能听得进去。 而且这话必须说的非常真诚,这是内州,这是罗丽君的宅邸,只要张滚利内心有一些波动,就有可能被罗丽君察觉。 罗丽君许久没说话,张滚利始终低着头,汗水一颗一颗顺着脸颊滑落,流在了地上,原本透明的地面,变得一片模糊。 不只是张滚利脚下这片地面变得模糊,整个水晶大厅都变得有些模糊,宫殿之外的黑暗,闪烁着转瞬即逝的光斑。 「退下吧。」罗丽君甩了甩触角,张滚利一路后退,离开了水晶大厅。 罗丽君独自在大厅里来回蠕行,大厅之外的黑暗中,无数光点汇聚成一条线,拧成一股绳,似银蛇一般在大厅之外盘旋片刻,随即又散成光点,四下闪烁。 十米多高的廊柱顶端,又有一个巨大的田螺蠕行而下:「姐姐, 什么事把你为难成这样?」 罗丽君叹道:「货郎还活着,对魔土这场仗不能再打了,我这就派人把消息报给内阁。” 罗丽君思绪一动,水晶大厅之外,几条虾蚓有所感应,朝着四面八方蠕动而去。 罗燕君道:「姐姐,别人都好说,老范他们那边怕是说不通吧, 他们天天盼着打仗,你现在跟他们说不打了,我估计他们要和你纠缠到底。” 「纠缠能怎地?」罗丽君有些生气,原本透明的水晶大厅,略微有些泛红,「战事本来就不归老范他们管, 上次和外州开战,就是老范他们出的主意,结果打了败仗,老范一甩手,就说自己不管兵务,事情和他无关, 后来又是他出的主意,往魔土派细作,动辄上百人炼成一个细作,送出去五个,三个没了音信,而今他又说这事儿和他无关! 而今要对魔土用兵,他们又要插手,一把年纪,怎就不知羞臊?」」 说话间,水晶大厅之外,一团火焰自东墙烧到了西墙。 罗丽君非常生气。 罗燕君叹道:「姐姐,息怒,老范他们的种血比咱们高,这事儿如果他们硬要插手,你拿他们还真没办法。” 滴答~ 一团水雾,蒙在了水晶大厅外边,慢慢把火焰熄灭了。 这团水雾来自罗燕君,也来自罗丽君自己。 罗丽君自己心里清楚,老范如果真拿种血来压她,她也想不到应对的办法。 不多时,一条蚯蚓墙壁上蠕动,这是在告诉罗丽君,老范他们来了。 罗丽君对着水晶墙壁,稍微整了一下面容,迎到了天厅门口:「范大人,吕大人、毕大人,大驾光临,恕丽君有失远迎。」 一个人走进了大厅,罗丽君前后叫了三声大人。 这是因为这个人有三颗脑袋。 「罗大人,我听说这仗不打了,能跟我说说其中的缘故么?」中间的那颗头是范大人,他先开口了。 罗丽君道:「缘故我已经跟各位大人说了,货郎还活着,咱们贸然对魔土出兵,不是明智之举。」 处在左边的那颗人头是吕大人,他对罗丽君的说法很不赞同:「货郎活着怎地?我军奉天威讨逆,难道怕他一个寻常贩夫? 罗燕君在旁道:「吕大人,这话说的可不妥,贩夫是不假,若是说他寻常,怕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吧?」 罗丽君道:「三位大人,我们在货郎身上吃过不少亏,此前一些战例,相信诸位也没忘记, 正是因为收到了货郎身死的消息,朝廷才谋划征讨魔土,而今货郎还活着,出兵之事,自当从长计议。 处在最右边的那颗脑袋是毕大人,他也开口了:「那贩夫虽说还活着,但雪花浦屡遭重创,他却坐视不理, 而这次张滚利和雪花浦贼首交战,货郎现身,张滚利依然能全身而退,足见货郎重伤在身,无力应战,此时正是讨逆平叛之良机。」 张滚利遇到货郎,还能活着回来,这事确实有点蹊。 罗丽君还要解释,范大人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罗大人,我听闻你与魔土来往不少,其中莫非另有勾结?」 罗丽君身躯一震,有些生气。 「范大人,先稳住魔土,再徐图外州,这可是朝廷下的文书,一字一句写的清清楚楚,而今反过来说我与魔土有勾结,难不成是朝廷指使我去勾结的?」 范大人不作声,吕大人在旁道:「范大人也只是做了个比喻。」 罗丽君火气上来了,说话却也不管身份:「之前范大人出的主意,往外州派去细作,却问我族为此折损了多少性命,到头来又探得了多少消息? 这件事情却还没说个分明,而今又诬赖我和魔土勾结,范大人, 你这么做事,是不是太跋扈了?」 毕大人在旁道:「我等只是出个主意,事情如何决断,还要问你们掌管兵务的。” 「既然不掌管兵务,而今征讨魔土的事情,三位大人为何又要插手?」 范大人生气了,壮硕的身躯突然长高了三尺。 水晶宫殿吱嘎作响,随着范大人的身躯一并变高了许多。 范大人俯视着罗丽君,沉声道:「老夫既有宗室血脉,理应为朝廷分忧,为社稷献策,此乃老夫分内之事,自当竭尽心智,责无旁贷, 罗大人,你在这里住过去的事情不放,是何用心?这是想抓老夫的把柄,堵住老夫的嘴么!」 哎嘎嘎嘎~ 水晶大厅还在不断膨胀。 罗燕君轻轻叹了口气,种血终究是越不过去的门槛。 罗丽君控制了一下情绪和语气:「依范大人的意思,这事情该怎么处置?」 「该怎么处置,是你们兵务的事情,我们就是给你们出出主意。 北「在魔土把消息散开,就说货郎死了,看货郎敢不敢出来。’ 「他要是不敢出来,证明他战力不济,当趁此良机,一举剿灭魔士。 罗丽君沉默许久,轻叹一声道:「好,就按三位大人的意思去办逍遥坞里,李伴峰端着酒杯,听着秀儿在耳边絮叨:「老七,货郎是不是真出事了?」 李伴峰没答话。 张秀玲在旁道:「七爷,要是真出了事,你给一句痛快话,我让帮门里的兄弟做好准备,这条命就和内州拼在这!」 李伴峰还是没言语。 青云会的大当家韩耀门急坏了:「七爷,您倒是说句话呀,别人我不敢讲,青云会的弟兄们肯定不向内州低头。」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问个没完。 马五怕他们惹毛了李七,在旁边不住的劝说:「诸位,咱们慢慢商量,有些事我们老七也不知道。” 「七爷怎么能不知道,」三英门大金印沈进忠摇头道,「我看货郎是凶多吉少了,咱们还是早做准备吧。」 「瞎扯什么?什么凶多吉少?」李七放下酒杯道,「前天我还在新地看见货郎,人家这两天有事儿,没倒出空做生意,怎么到你们这冒出这么多消息?这消息都从哪听来的?」 何玉秀道:「报纸上都出新闻了,不光是绿水城,整个普罗州都快知道这事儿了。」 「哪家报纸的消息?我一会把他报馆砸了!」李七起身道,「你们都打理好自家生意和地盘,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 内州可能要来生事,故意在这造谣,你们把自家人手拢一拢,多加点防备。” 李七离开了逍遥坞,单靠他几句话,众人也踏实不下来,聚在包厢里吵吵,争论不休。 到了晚上七点,逍遥坞依旧没什么生意,绿水城人心惶惶,连去舞场的心思都没了。 整个普罗州的状况差不多都是这样,如果货郎一直不现身,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出什么状况。 可货郎怎么才能现身? 叮了恍当,叮了恍当——.——. 「洋胰子,雪花膏,丝巾手帕针线包, 皮桶子,那什么,还有铁桶子,还有铁锹! 咸菜坛子酱油壶,饭勺水瓢切菜刀!, 一车好货老招牌,样样平卖随你挑!」 货郎推着货车,到了绿水湾长峰村。 村口有几个小孩正在嬉闹,一个丫头看见了货郎,走上前去,要买药糖吃。 药糖放哪了? 货郎找了半天,在推车上找到了药糖罐子。 「要几个?」 丫头道:「橘子味的两个,鸭梨的一个。」 哪个是橘子味的——·—· 货郎找了半天,拿了五颗药糖给那丫头:「我多给你两个,你就不要挑味道了。 其他孩子听说多给两个,也全都围了上来: 「我要三个橘子!」 「我要一个哈密瓜!」 「我要一个山楂的!」 货郎抿了抿嘴,低声念叨:「药糖多少钱一个来着?」 手套提醒道:「货郎卖的都是行价,一毛三一颗。” 这价钱定的,不好算也不好找零。 有一个村妇走到村口,招呼孩子回家吃饭,老远看见了货郎,忍不住喊了一声:「妈呀,他来了,他活着!」 这女子嗓门真大,一嗓子出去,惊动了半个村子。 村民纷纷来到村口,围住货郎纷纷问价钱。 「这桶子多少钱?」 货郎想了想:「你看看呗,今天半价卖你。」 「那咸菜坛子我要了。」 货郎点点头:「爽快,你看着给钱就行。」 「两个衣裳架子,一包蜡烛,两盒洋火,一个痒痒挠,再加一把剪刀,一共多少钱。」 货郎挠挠头皮:「你要这么多东西?」 那人笑道:「我不买,我就问问价钱。」 「起开,不买凑什么热闹!” 一个小伙子走上前来,一脸激动的说道:「我买武修药粉!」 货郎打开货柜,看了一眼,摇摇头道:「武修药粉卖没了!’ 「那,那就买文修的。」 「你认识字么?」 「不认识。」 「不认字当什么文修?」 小伙子想想道: 「那我要火修的药粉。 「这么稀罕的药粉,哪是说有就有的?」 「那水修呢?」 「水修也没有。” 小伙子急道:「你这有什么药粉?」 货郎又仔细看了一眼:「只有金修的。” 小伙子一脸欢喜:「金修药粉,是点石成金的道门么?」 货郎摇头道:「是背着金桶子,到处采金汁的。」 小伙子没听明白,货郎拿来一个桶子,给小伙子看了看。 小伙子连连摇头道:「这不是挑大粪的么?这个不行,坚决不要这个。」 「爱要不要,你还挑挑拣拣。」趁着这句话,趁着这个情绪,货郎推着车子走了。 村子里的人倒不在乎买没买到东西,平时看见货郎,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可今天看见了货郎,他们打心眼里觉得高兴,你传我,我传你, 周围几个村子渐渐传开了。 从长峰村走到蓝杨村,再从蓝杨村走到新地。 到了新地放下车子,货郎坐在路边,擦了擦汗水,拿出老茶壶, 倒了杯茶喝。 这个货郎,是李伴峰假扮的。 只有见着了货郎,普罗州才能安生下来,内州也能消停下来。 可李伴峰不能一直假扮货郎,他没这个能力,记不住货名,也记不住价钱,这个倒在其次,重点是他没有药粉,不能一直靠金修来糊弄人。 还得去枕头城,把事情弄清楚。 枕头城是个正经城市,这地方通火车。 下了火车,站务人员打着哈欠给检票,出了站台,站前空空荡荡,一个人没有。 小城不大,就一条主街,沿着主街往前走,街上不见行人,两旁的商铺也全都关了张。 走了好长时间,终于遇到一个黄包车夫,车夫躺在车子里正睡觉,李伴峰想问个路,叫了半天,这车夫没醒。 「老弟,别白费力气了,」茶壶开口了,「要是在站前那个地方,睡着的人还有可能醒过来,到了城里,想把人叫醒,得等到明年春天。」 李伴峰拿出了茶壶:「你对这很熟悉?」 「熟,我生在这,长在这,到底待了多少年,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有那么一天,我觉得人不该这么活着,人得有个念想,人得有个奔头,于是我觉得该闯荡闯荡,谁知道,一下闯进了苦菜庄。」 没人指路也没关系,李伴峰是旅修,方向感极好,按照廖子辉给的地址,李伴峰自己摸索着找。 进了一处胡同,这里可就热闹了。 一个大哥趴在了院子门口,双手做着往院子里爬的姿势。 这院子应该是他的家,他为什么睡在了门口,不回屋子里睡? 老茶壶打着哈欠道:「他想回屋,没跑回去。」 前边有个摆摊卖杂货的,睡在了自己的摊子上,摊子对面睡着一个女子,一手着一盒胭脂,另一手着一把零钱。 这是买了胭脂要给钱,摊主没来得及收钱,两人全都睡这了。 老茶壶看了看女子手里的胭脂:「这种胭脂不太好买,这姑娘应该是怕以后买不到了,这摊主也是贪心,非得多做这一趟生意,结果来不及收摊,成了这副模样。」 李伴峰很好奇:「生意做了一半,就不能多等一会?非得在这睡着?」 说话间,李伴峰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老茶壶笑道:「到了立夏这一天,只要过了夜里十二点,枕头城上上下下全都困的睁不开眼晴, 要是明事理,就赶紧回去睡觉,要是不明事理,非得做这点活计,弄不好就得睡在大街上,一觉就得睡到明年立春。」 李伴峰还是不明白:「那内急怎么处置?」 「地头神有手段,在枕头城,只要睡着之前打扫干净,睡着之后就没有内急。」 「这的地头神怎么称呼?」 「我不记得他的名字。」 「他什么道门。」 「他是一位懒修。」 李伴峰摸了摸判官笔:「这地方于你正合适!” 判官笔没回应,他早睡着了。 这位摊主还不算离谱,李伴峰往巷子深处走去,看见了一个茅厕茅厕门口趴着一名女子,应该是在上完茅厕之后,想跑回家里, 没能成功,睡在了茅厕附近。 更离谱的是,茅厕还有一个大哥,在里边半躺着,这是茅厕上一半,直接睡着了。 沿着小巷走了十来分钟,李伴峰找到了叶好龙的住处。 这是个大户人家,三出三进的院子,李伴峰没有敲门,他知道肯定没有人回应,直接用畅行无碍之技,穿墙进去了。 前院里,婢仆们各自在屋,睡得踏实。 到了正院,李伴峰直接进了正房,一名男子一个人睡在里屋,身上盖着被子,床铺也很整齐。 看这男子七十多岁模样,须发雪白,应该就是廖子辉所说的叶好龙。 李伴峰在叶好龙身边喊了好几声,叶好龙没醒过来。 「他是云上一层的修者,也挡不住枕头城的规矩?」 「挡不住,」老茶壶说话有些迟钝了,「别看他修为高,在枕头城里,除非他自己想醒过来,想叫醒他可就难了。」 这可怎么办?他不起来就没法交流李伴峰四下看了看:「世上还有枕头城这样的地方?这就不怕遭了贼?」 「不怕,还真就不怕,」老茶壶打着哈欠道,「在枕头城,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就别想走出这块地界,一睡就是三五年,睡醒之后, 还得加倍赔偿, 要是趁着城里睡觉的时节,伤了城里的人,睡着了可就别再想醒过来,这辈子就这么没了, 老弟,有什么主意你赶紧想,我快睡着了,我怕你也支撑不了太久。」 PS:枕头城这地方不错呀! ------------ 第五百八十章 懒梦 叶好龙横竖叫不醒,李伴峰马上就要睡着了。 老茶壶勉强支撑着:「老弟,要不你先出城缓一缓?」 离开枕头城,确实能摆脱倦意,可这不解决实际问题,下次再来枕头城,还是同样的状况,李伴峰依旧叫不醒叶好龙。 「要不,回家缓一缓,也行————」老茶壶睡着了。 回随身居也一样,还是不解决问题,可李伴峰也确实撑不住了。 在随身居坐了一会,李伴峰清醒了一些,身边的法宝也都醒了过来。 李伴峰揉揉额头,问唱机:「宝贝娘子,在枕头城,有把人叫醒的办法么?」 娘子放下了手里的泥人,思索片刻道:「想把睡着的人叫醒,实在太难,但让这人自己醒过来,倒还有点办法,一是靠念修技,强迫那人生出醒来的念头。」 酒葫芦道:「姐姐,我试过了,这招不行,枕头城的人睡得太熟,根本生不出念头。」 葫芦总在别人不知不觉的时候出手,可惜这次没奏效。 钟摆也是念修:「夫人,我也试过了,确实不行。” 唱机有些生气:「白给你们吃了那么多好东西,一个个养的白白胖胖,到了该出力的时候,又都不中用了, 念修不济,就得靠梦修了,梦德,你去试试!」 梦德从墙上走了下来,从月份牌变成了怀表,对李伴峰道:「老爷,一会到了那人面前,我会进入他梦境,劝那人从梦里醒过来。」 李伴峰带着梦德出了随身居,来到了叶好龙近前。 梦德打了个哈欠:「这地方可真让人困倦————” 话音未落,梦德已经入梦,她进了叶好龙的梦。 梦修不怕在这睡着,进入梦境,她也是清醒的,李伴峰强打着精神,等着梦德的回音,等了十来分钟,梦德没出来,李伴峰坐在叶好龙身边睡着了。 他梦见自己正抱着娘子,在逍遥坞的大舞池里跳舞,乐队在舞台上伴奏,歌女在乐队当中献唱。 跳过一曲又一曲,李伴峰轻轻擦了擦喇叭口上的汗珠:「宝贝娘子,累么?」 「相公不累,小奴就不累。」 「宝贝娘子,咱们再跳一首恰恰恰吧!’ 「那个就不跳了,跳完之后骨疼。」 「真的疼么?我给娘子好好揉揉—.—· 李伴峰正给唱机揉跨骨,台上的歌女突然喊道:「老爷,不能跳了,该醒了。」 「别闹,没看我正忙着么?」李伴峰在娘子跨骨上轻轻揉搓。 「当真不能跳了,再跳就睡沉了,就不好醒过来了!」 「沉就沉了吧,且陪娘子好好睡一觉!」 「老爷!」梦德娇嗔一声,拉着李伴峰走出了梦境。 李伴峰被梦德气醒了:「就不能多等一会,我给娘子正揉的舒坦..」 「老爷,莫忘了正事。」 李伴峰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床上的叶好龙。 他还是按原来的姿势躺着,一直没怎么动过。 「你没叫醒他?」李伴峰皱眉看着梦德,「他没醒,你叫我做什么?」 「老爷,他的梦境我去了,可我实在接近不了他,他一直在和别人厮杀,我若贸然靠近,肯定会被他重伤,弄不好还会丢了性命。” 「在梦境之中,你也会被他伤到?」李伴峰对梦修技不是太了解。 梦德解释道:「进入寻常人的梦境,未必会被伤到,但若是进了另一个梦修的梦境,就等于进入了他的领地,一招一式都可能变成真的。」 话说的有点绕,李伴峰问:「你是说,叶好龙是梦修?” 梦德有点犹豫:「修为不可见,但我看他在梦里很清醒,应该是个梦修。」 叶好龙有云上的修为,让梦德单独应对一个云上修者,确实有点难为她。 李伴峰一时想不出对策,又觉得困乏。 看他打了个哈欠,梦德出了个主意:「老爷,你愿不愿到他梦境里走一回?」 李伴峰讶然道:「你有这样的手段?」 梦德道:「单凭我这点修为,肯定没有这样的手段,但之前吃的洋人里边,有一个是控梦的高手,吃了他的血肉,我学了一点梦桥的技法,或许能试一试。」 没等梦德具体解释一下什么是梦桥,李伴峰觉得眼皮沉重,很快进入了梦乡。 睡梦之中,李伴峰正趴在娘子肚皮上默默倾听。 娘子小心翼翼问道:「相公啊,你听是男孩还是女孩?」 梦德在旁边冷哼一声:「好像她真能生似的。」 李伴峰和娘子缠绵片刻,被梦德领到了一座吊桥旁边。 虽说经过梦德提示,李伴峰知道自己在梦里,可眼前这个吊桥, 李伴峰依旧觉得稀奇。 他不知道这吊桥吊在了什么地方,只看到几十条绳索从天而降, 吊着摇摇晃晃的桥面,却看不见这些绳索的源头在哪。 李伴峰看着梦德道:「上了这吊桥,要是掉下去了,是不是就真的摔死了?」 这里没有唱机,也没有洪莹,梦德紧紧挽住李伴峰的手臂,柔声道:「不用害怕,有我在,老爷绝不会有半点闪失。」 李伴峰跟着梦德上了桥,吊桥一步三摇晃,桥下迷雾升腾,深不见底。 走了两步,李伴峰时不时的活动一下脚踝,他时刻准备着乘风驾云之技,就算掉下去了,自己也能飞起来。 不行,双腿发不出力量,貌似飞不起来。 梦德提醒道:「老爷,在梦境里只有梦修能使出全力,其他道门的修者都要受些限制,一会见了叶好龙,您可不能来硬的,您在他的梦境里未必打得过他。」 吊桥走过一半,李伴峰隐约听到了喊杀声和兵刃碰撞声,这是叶好龙的梦境之中传来的。 等过了吊桥,李伴峰先来到了一片竹林,竹子密密匝匝,有不少刀痕,有不少血迹,还有的竹子被拦腰斩断,狼藉之中,略带几分凄惨。 越往前走,喊杀声越发激烈,等到了竹林边缘,李伴峰终于看到了叶好龙。 叶好龙提着一把长剑,正与一群蒙面人厮杀,在他身后停着一辆货车,货车旁边躺着奄奄一息的货郎。 这就是货郎和天上人决战时的情况? 这一情况居然在梦境之中复现了? 叶好龙身边围着十几个蒙面人,到底哪个蒙面人是天上的人? 看他们模样都长得差不多,难道都是天上人的分身? 从梦境的情况来看,货郎当时被天上人击败之后,叶好龙又帮他抵挡了一段时间,由此可见,叶好龙的修为和战力相当高超,是普罗州的一个顶级人物。 真是这样么? 梦德紧紧抓着李伴峰的手,温柔的提醒了李伴峰一句:「老爷, 这是梦,不能当真。」 梦境中的场景和现实中有差异,有很大的差异。 即便如此,李伴峰也不敢大意,他带着梦德,躲在竹林之中,默默看着双方厮杀。 叶好龙的剑法非常飘逸,十几人围杀之下,攻防自如,进退从容,没有明显破绽。 交手三十余合,叶好龙长剑翻飞,闪现十几道剑光,将十几个黑衣人手上的剑纷纷打落。 十几个黑衣人身上都有了伤痕,叶好龙似乎也因为消耗过大,身躯有些跟跪。 可为什么每个黑衣人都用剑,而且剑招都差不多? 这些剑招似乎在哪见过,好像在正经村拍过的一些电影里出现过。 没错,就是电影里的剑招套路。 叶好龙这梦境到底有几分真实? 梦里的时间概念很模糊,好在梦德有精准计时的功能,半个钟头过后,这场乏味的战斗终于结束了,从头到尾,双方没有使用任何技法,就是在这比剑。 叶好龙以微弱优势,击退了一群黑衣人,然后跌跌撞撞走向了货郎。 「前辈,你怎么样了?」叶好龙把货郎抱了起来。 货郎看着叶好龙,艰难的喘息道:「叶老弟,你是好样的。」 叶好龙含着眼泪道:「是我来迟了。」 「普罗州,今后就托付给你了!」 「快别这么说,前辈,你多歇息一会,我这里有伤药,只要吃了药,就一定能好起来。」 货郎摇摇头道:「要守住普罗州,不能受内州和外州的欺侮,这份重任,交付给你了。」 说完,货郎一歪头,一闭眼,没了声息。 叶好龙坐在货郎身边,哭了许久。 地皮缓缓下陷,出现了一个坑,货郎的身躯自动进入了坑里。 货郎就这么被埋了,显然,这一过程对叶好龙而言不太重要,就跟反派的容貌一样不重要。 安葬了货郎之后,叶好龙推起了货车,准备踏上新的征程,李伴峰走到叶好龙身边,笑呵呵道:「您是普罗之主么?」 叶好龙挺起胸膛,神情淡然道:「不要这么称呼我,我只想竭尽全力守护普罗州,这是前辈的嘱托,这是我的使命。」 「你说的那位前辈,是货郎么?」 叶好龙点了点头。 李伴峰问:「货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与天上之人决斗,重伤不治。」说到这里,叶好龙的眼晴里闪烁着莹莹泪光。 李伴峰问道:「天上人长什么样子?我要为货郎报仇。」 叶好龙看了看李伴峰,摇头叹道:「后生,你这份心思难能可贵,但天上之人的战力,远非你能触及。」 「你只要告诉我他长什么样子,纵使今日杀不了他,日后待我学成归来,也要为货郎报仇!」 叶好龙摇头叹道:「你还年轻,这份血海深仇,不是你该背负的,你要好好修行,为普罗州的大业贡献一份力量!」 李伴峰看着叶好龙道:「你是不是根本没见过天上的人?」 叶好龙不高兴了:「少年,你怎么能这么讲话?天上之人与货郎决战,乃我亲眼所见。」 「那你怎么说不出天上人的容貌?」 「我不是说不出,我是不能说与你,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见过天上的人,就能说出他的长相,要是不说,自然就是没见过,这么浅显的道理,还有什么可争论的。」李伴峰双眼紧盯叶好龙,他不确定愚修技在梦境中是否有用。 「我,我是见过的-———」叶好龙说话有些口吃,他的思绪陷入了些许混乱。 「见过你就说呀!」 他看向了李伴峰,提起手中长剑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如此纠缠?」 梦德提醒道:「老爷,他是云上梦修,不要在他梦里与他交手。 都问到这一步了,李伴峰哪能罢手。 双脚使不出力气,旅修技受限,随身居没法进入梦境,宅修技也受限,李伴峰摸了摸身上的兵刃和法宝,能带进梦境的,似乎只有梦德。 「我尽量拖延时间,你逼着他说实话。’ 叮嘱过梦德,李伴峰愤怒的看着叶好龙:「欺世盗名之徒,你根本没见过那场决战,为什么要撒谎?」 叶好龙手有些抖:「我见过,此乃我亲眼所见!」 梦德低声道:「我没听出他撒谎。」 没撒谎就是真的么? 李伴峰道:「你且把战事好好说说,双方用了什么技法,什么手段,千万别跟我说货郎和天上的人,一起在你面前要剑!」 叶好龙结结巴巴道:「他们的技法,我都看见了!」 「看见了你就说说!」 「我凭,凭什么说与你--—-」叶好龙举起了手中长剑,浑身都在抖。 梦德觉得奇怪,这人为什么生了这么大的气。 看叶好龙如此恼怒,这场恶战肯定免不了,梦德赶紧为李伴峰准备好退路。 李伴峰也知道势必要打一场,脚下强行发力,准备用踏破万川, 先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能打伤对方,就趁机继续逼问,打不动对方,再想办法和他周旋。 叶好龙站在原地,身躯依旧颤抖,似乎准备和李伴峰硬碰硬。 李伴峰先行冲了上去,眼看要施展技法,脚下绊了一个翅超,差点摔在地上。 这是叶好龙的手段? 他改变了地形条件,让我摔了一跤? 李伴峰扫了地面一眼,没看出地形有什么变化。 满是荒草的地面突然有些松动,吓得李伴峰后退了两步,叶好龙也有些紧张。 噗! 一只手从地面里钻了出来。 这是什么?叶好龙的分身么? 梦德也不知这只手什么来历,只见泥土不断开裂,这条手臂越伸越长,手指头在地面上不断爬摸,带着整个身子从泥土里爬了出来。 爬出来的是个男子,满脸的头发和胡子盖在一块,让人看不出他有多大年纪。 他身上穿着一件灰布长衫,不算厚,也不算薄,无论春夏秋冬, 哪个季节都能凑合穿着。 衣服上满是泥土,可他只拍打了一下,却又整洁如新,也不知这衣服是用什么布料做的。 他抬起头,看向了李伴峰,转脸又看向了叶好龙。 叶好龙提着长剑,指着李伴峰道:「你是天上之人的帮凶么?你来找老夫,是想杀人灭口么?你是想把普罗州的根脉斩尽杀绝么?」 从土里爬出来的男子,看着叶好龙,沉默了一分多钟,就说了一个字:「滚!」 叶好龙闻言大怒,放下长剑,气得浑身发抖,然后走了。 他就这么走了? 这是他的梦境,他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那男子看向了李伴峰,又过了一分多钟,开口问道:「想杀人?」 这话什么意思? 他是说李伴峰想杀了叶好龙? 临敌过招,生死一线,出手肯定不留情。 等等,这话不能这么回答。 李伴峰想起了老茶壶的叮嘱,在枕头城睡觉的时节,不能进城杀人,否则会受到地头神的惩罚。 这名男子就是地头神么? 李伴峰回答道:「我没想杀他。」 这话也不假,李伴峰确实没想杀了叶好龙。 男子看了看李伴峰的脚:「杀人技!」 他想说李伴峰用了杀人技。 这下基本坐实了,这位就是地头神。 老茶壶说过,枕头城的地头神是个懒修,就看他一个字都懒得多说的态度,和判官笔几乎一模一样。 李伴峰耐心解释道:「这是叶好龙的梦境,我处处受限,叶好龙处处占优,一招踏破万川,不可能杀了叶好龙。」 男子摇了一下头:「不一定。」 李伴峰无奈笑了:「我真没想杀他,云上的梦修也不可能那么好杀,我就是想问他一些事情。」 「问!」男子的意思是可以问他,他可以回答。 李伴峰道:「我想问问叶好龙到底见没见过货郎。” 「有!」男子想了想该怎么描述,可他懒得想,更懒得说,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前方一片空地,场景变换,变成了一条小巷,一名十岁上下的少年站在巷子口,穿着长衫,带着瓜皮小帽,来到了货郎面前,抬着头,认真说道:「我要武修的药粉。」 「武修?」货郎笑了,「你这体格不适合做武修。」 少年又道:「那我选文修。」 「你爱读书么?」 少年很诚实的摇了摇头:「那你说我选什么?」 货郎蹲下身子看着少年:「既然你住在枕头城,就选梦修吧,一年睡三季,三季都好修行。” 少年答应了,货郎给了他一把药粉,小心翼翼帮他涂在了肚皮一少年疼哭了,哭了好长时间。 李伴峰道:「这是他入道门时的场景?」 男子点了一下头:「见过货郎!」 是呀,入道门的时候肯定见过货郎这位懒修地头神利用梦境,把叶好龙的记忆呈现了出来,这样不用说,也不用解释,场面非常直观。 他会用梦修技,这证明他大概率有梦修的修为。 李伴峰叹道:「我估计,他这辈子也就见过一次货郎。」 「不是!」懒修地头神一挥手,又呈现出了一幅梦境。 满头白发的叶好龙站在巷子口,再次看见了货郎。 货郎的模样没变,他看着叶好龙,笑道:「八十岁了?」 「是!」叶好龙点了点头。 货郎叹道:「修行七十年,终于到了九层,也算功德圆满。」 在正常修行的情况下,十年长一层修为,叶好龙十岁入道,修行了七十年,从一层长到了九层,晋升了八次,用七十年的光阴多晋升了一次,这就是他这一生的成就。 货郎问他:「还想晋升么?」 叶好龙连连点头。 「想去内州当下人么?」 叶好龙摇头。 ‘我给你指条路吧,我有个朋友叫赵懒梦,我让他给你块地,让你强取云上,你平时给他干点零活,从他那赚点人气,你看行不行?」 叶好龙连连道谢。 原来他的云上修为,是货郎帮着弄来的。 「谁是赵懒梦?」 男子用力抬了下头:「我!」 这名字起的,难不成连梦都懒得做? 叶好龙能从地皮九层升到云上一层,靠的是货郎的引荐和赵懒梦的帮助。 李伴峰点点头:「以叶好龙的实力,貌似不可能看到货郎和天上人的决斗。」 「你说这个?」赵懒梦蹲在了地上,他在层层梦境中,翻找叶好龙的记忆。 过了十几分钟,他好像找到了些东西。 还是原来那块空地,场景再次改变,一人从睡梦中惊醒,冲到了街道上。 这街道看着眼熟,正是枕头城的主街。 李伴峰看见货郎推着货车,从街道冲上了天空。 天空之上一道强光暴起,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强光之中迎向了货郎等强光散去,那模糊的身影还在,货郎消失了,货郎的货车散碎了一地。 这就是决斗货郎和天上人的决斗? 强光再次选起,场景摇摇晃晃,应该是叶好龙逃跑时的视角。 真有这段记忆! 李伴峰愣然道:「他真的看见了?」 「不是。」赵懒梦平躺在地上,他站累了。 李伴峰担心他睡着了,赶紧问道:「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那这记忆是从哪里来的?」 赵懒梦休息了好一会,说了两个字:「补偿。” 「什么补偿?」 赵懒梦不解释,手一挥,又读取了叶好龙的记忆。 十五岁,叶好龙被几个年轻人欺负,他是一层梦修,想用技法, 因为被气得浑身发抖,技法没用出来,遭毒打。 二十二岁,叶好龙和一名食修过招,按梦境描述,彼时的叶好龙是二层梦修,对面的食修刚到一层。 叶好龙想先发制人,拉对方入梦,对方确实入梦了,但叶好龙控制不住梦境,对方又醒了。 醒了之后,食修吃了两斤干粮,爆锤了叶好龙一顿。 梦德小声说道:「二层梦修控不住梦境,这人天赋太一般了。」 到了三十七岁,叶好龙路遇山贼,想行侠仗义,出手过于慌乱, 被山贼群殴,勉强捡回一条命。 四十六岁,叶好龙五层,与三层武修打擂,武修出手太快,叶好龙应对不及,再次落败。 晋升云上之后,偶遇一名地皮六层的旅修,因对方言语挑,导致叶好龙发挥失常,被连续的踏破万川打成了重伤。 云上被地皮六层打成了重伤,这件事必然成了笑柄。 赵懒梦回头看着李伴峰:「你刚才,是不是要杀他?」 李伴峰连连摆手道:「我真没这个意思。」 赵懒梦的怀疑是还有根据的,从叶好龙过往的战绩来看,虽然刚才是在他的梦境之中,可就他那个气抖冷的状态,李伴峰一脚踏破万川端出去,还真有可能端死他, 李伴峰接着看叶好龙的战绩,渐渐明白了赵懒梦的意思。 「没赢过。」赵懒梦轻轻叹了一声。 云上的修者,都是人世间的龙凤,万万里挑一的人杰。 可人杰之中也有平庸的所在,叶好龙就是其中一个。 在他一生的战例之中,几乎找不到一场像样的胜利。 李伴峰道:「这样的人,到底怎么升到了云上?」 赵懒梦说了两个词:「勤奋,长寿。” 这是叶好龙成功的秘诀,他一生刻苦修行,从未有过懈怠。 他的身体素质不算太好,但很耐磨,到了八十岁高龄,还保持着不错的状况,靠着这两样可贵品质,最终熬到了云上。 他渴望厮杀征战,渴望傲视群雄,作为一个云上修者,他渴望获得应有的地位和尊重。 可因为他不擅长战斗,过往的战例惨不忍睹,造成了他心里极度不平衡,因此出现这么一段用于自我补偿的记忆。 赵懒梦重新调出了叶好龙的记忆,在李伴峰面前做了些对比。 像刚才,叶好龙的每一场战例都非常清晰,虽然埋在记忆深处, 但这些记忆今生今世都不会消失。 但像货郎受围攻,叶好龙打退贼寇,临危受命—--这是典型的记忆补偿,因为画面有些模糊,梦境中的情节有些做作。 至于叶好龙看到了货郎和天上人决战的一幕,这段记忆看着稍微清晰一些,可比起真正的记忆还是存在差距,只能说叶好龙在制造这些记忆的时候,下了不小的功夫。 赵懒梦积攒了很久的力量,难得说了一句相对完整的话:「他们肯定没在这里打。」 这句话,给出了最终的结论。 赵懒梦是地头神,如果货郎和天上人这场恶战真发生在枕头城, 赵懒梦不可能毫不知情。 这就等于告诉了李伴峰,这场所谓的恶战,是不存在的。 多亏有赵懒梦指点,否则无论李伴峰如何逼问,叶好龙也会认为这段自我杜撰的记忆是真的。 没有这场决战,就意味着货郎没有遇到生命危险,李伴峰心情大好。 「走。」赵懒梦带着李伴峰离开了梦境,回到了叶好龙的卧房。 李伴峰道:「虽说决战的事情查清楚了,但我还是得尽快找到货郎。」 赵懒梦没回答李伴峰的问题,他看了看李伴峰,说了一句:「有天赋。” 「说我有天赋?」李伴峰一,「你是说梦修么?」 赵懒梦点头。 李伴峰摇头道:「我在梦修这没什么天赋,全靠梦德帮忙。」 李伴峰从怀表里叫出了梦德,梦德对着赵懒梦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赵懒梦对着梦德打量一番,摇摇头道:「没什么天赋,吃的好而已。 P 好不容易等来一句完整的评价,没想到是这一句,梦德很失望, 却也不敢多说。 赵懒梦看向了李伴峰的口袋,他感知到了放映机,看到了放映机的梦境。 「太执,不变通。」这是他给放映机的评价,不是说放映机真没天赋,而是在他的两个道门里没天赋。 赵懒梦又感知到了酒葫芦:「心思多,徒伤神。」 这话没说错,酒葫芦做事周全,看着终日烂醉,大大咧咧,其实心思相当缜密。 赵懒梦感知到了茶壶:「野心大,该受苦。」 他又感知到了耳环:「不合眼,劳碌命。」 耳环负责戒备,大部分时间几乎不休息。 「怨念深,难释怀。」这是说钟摆。 赵懒梦看了看唐刀,给了两个字的评价:「武夫。」 一众法宝都睡着了,也没人反驳。 赵懒梦没能感知到手套,因为手套睡着之前,把自己藏起来了。 但他感知到了一个让他吃惊的存在,他入侵了判官笔的梦境。 在睡梦之中,判官笔裹着报纸,正在睡觉。 赵懒梦眉梢一颤,进入了判官笔的梦中梦。 判官笔在梦中梦里,裹着两张报纸,还在睡觉。 「大天赋——·——」赵懒梦惊叹一声。 「哼!」判官笔不知是梦是醒,给了一句回应。 李伴峰道:「你也看了半天了,是不是该给我指条路,我去哪能找到货郎?」 赵懒梦拿出一张字条,慢吞吞写了两行字,交给了李伴峰,酝酿了小半个钟头,挤出一长串话来:「去胶漆川,找货郎相好,别说是我让你去的, 找到货郎之后,你再来我这一趟,我要和你身边这人过两招。” PS:货郎难道在相好的家里? ------------ 第五百八十一章 胶漆川 走在枕头城的主街上,李伴峰和赵懒梦闲聊了几句,有赵懒梦在,李伴峰并不觉得困乏,这应该是受了他技法的影响。 两人没走多远,忽听身后有人喊道:「我看见了,看见货郎出事了!」 叶好龙从宅邸里冲了出来,沿着大街一路狂奔。 这人还不消停。 李伴峰问道:「他这是做梦,还是醒了?」 梦德回答道:「应该是醒了。” 叶好龙来到赵懒梦面前,神情慌张道:「赵爷,货郎出事儿了, 出大事儿了。」 李伴峰然道:「又出事儿了?」 叶好龙一:「你是谁?你说又出事是什么意思?这次的事儿可和以前不一样,货郎把命丢了!」 叶好龙十分焦急,却见李伴峰不动声色。 再看赵懒梦一脸麻木,叶好龙倍感失望。 枕头城就这样了,他们根本理解不了这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叶好龙一路飞奔,准备立刻把消息送到城外。 这不是他第一次出城送消息了,廖子辉收到的消息,就是这么来的,整个普罗州收到的消息都是这么来的。 叶好龙是云上的修者,他说出来的话自然有些份量,消息七转八转散播出去,不是真的也成了真的。 李伴峰看向赵懒梦:「你不管?」 赵懒梦摇头道:「不杀人,不偷东西,枕头城来去随意。” 李伴峰叹口气道:「他也是一片好意,就是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我去劝劝他吧。」 话音落地,李伴峰已经追上了叶好龙,把他摁在地上,一顿好言相劝。 「让你胡说八道,你知道你惹了多大麻烦?让你不好好睡觉——..」 十几分钟过后,叶好龙没了声音,李伴峰扛着他回了宅邸,帮他接上了骨头,擦了擦血迹,给他盖好被子,再用铁链锁住,回头对赵懒梦道:「他睡熟了,千万别让他再醒过来。」 赵懒梦明白李伴峰的意思,叶好龙不能再往外跑了,这人已经惹了乱子,他已经威胁到了普罗州的安全,李伴峰对他已经动了杀心。 「我看住他。」赵懒梦同意破一回例,亲自控制住叶好龙。 李伴峰重新回到街上,叹道:「偌大一个枕头城,大事小情都要你一个人打理,哪怕遇到个贼也得你亲自处理,想来也确实辛苦。」 「不辛苦。」赵懒梦微微摇头,转脸看向了一座小院。 这座小院有什么特殊么? 李伴峰朝着小院望去,看见一只黑猫,在墙根下悄悄打开了一个坛子,从坛子里叼出来一条咸鱼。 这黑猫跳上墙头要逃走,脚下突然一软,趴在墙上睡了。 「哼!」赵懒梦鄙视的看了黑猫一眼,他全程没有出手,偷了东西的黑猫就这么睡在了墙上。 这只猫不知道从哪来,也不知道怎么扛得住浓浓的倦意,过来偷咸鱼,但只要在枕头城,偷了东西就别想走出去,这好像是某种很难被打破的规则。 李伴峰带着满脸的诚意看着赵懒梦,希望他能给解释一句。 赵懒梦还真就给了一句解释:「梦成不欺,技成不息。」 什么意思? 李伴峰没太明白,赵懒梦一挥手,他刚才说过的八个大字,浮现在了半空中。 这八个字的意思,李伴峰还是没太懂,但他对眼前的境况有些担忧。 赵懒梦能随便在空中写字,眼下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李伴峰碰了碰梦德,梦德也有些分不清楚。 赵懒梦能看出李伴峰的疑问,回了一句:「分那么清楚,何必?」 他把李伴峰送出了城外,原本真实的体魄,渐渐变得虚幻。 李伴峰四下打量着枕头城,他以为枕头城会随着赵懒梦一并消失可枕头城依然真真切切的留在原地。 「城是真的,我不是。」赵懒梦留下一句话,随即彻底消失了。 适才一直跟李伴峰说话的,不是赵懒梦的本体,而是赵懒梦的梦境。 这和当初一个人的状况很像,李伴峰想起了火车公公。 再想想赵懒梦之前所说的八个字。 梦成不欺,应该是某种技法。 技成不息,指的是技法一旦做成,就不会停止。 难道枕头城近乎规则的存在,是赵懒梦的某种技法? 一个人的技法,能成一个地界的规则? 那赵懒梦是什么层次? 这让李伴峰对地头神有了新的认知。 按照以往的理解,地头神应该是云上修为,比云上之上的狠人, 差了不少修为。 可赵懒梦似乎是个例外,他应该不比归见愁、叶尖黄这些云上之上的修者逊色,甚至可能更强一些。 普罗州的修行体系貌似没那么简单。 离开了枕头城,李伴峰赶往了胶漆川。 赵懒梦的字条上附赠了一幅地图,这幅地图画的是真的粗糙,途经的地名都没写出来,只画了一个大致方向。 走在半路上,法宝们纷纷醒来,每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在枕头城似乎都睡了个好觉。 放映机低声说道:「我做了个好梦。」 酒葫芦打趣道:「做了什么好梦?又梦到艺术了?」 「确实是一种艺术,我躺在白云上,看到其他白云在身边穿行, 看到巨大的乌云的在头顶飞过,看到可怕的雨云在电闪雷鸣。” 钟摆笑道:「这也算艺术?这东西在外州的电视里,不是很常见么?」 「这是真正的艺术,不是强求来的艺术,很纯粹————」放映机还在回味刚才的梦境。 不只是他,一众法宝都在分享梦境,只有手套心情不是太好。 「当家的,我刚才睡着了,可我还能听到些动静,就是醒不过来手套的实力确实不俗,虽然被迫入睡了,但始终没放下戒备。 李伴峰道:「不用担心了,枕头城的事情都过去了,叶好龙把梦里的事情当了真,胡说八道弄出了谣言,恰好赶上货郎不在,险些酿成了大祸。」 「当家的,这人该杀!」 李伴峰点头道:「确实该杀,可我要是真杀了他,就成了杀人灭口,谣言死无对证,就更像真的了。」 手套一琢磨,还真是这个道理,但他对枕头城却更加厌恶了:「当家的,咱们以后还是不去那地方吧!」 李伴峰一笑,没有多说。 「哼!」判官笔挂在李伴峰腰间,接着睡去了。 在新地走了大半天,李伴峰终于找到了胶漆川。 一条金黄色的大河,从大山深处奔腾而来。 时值深秋,山色五彩斑斓,李伴峰用乘风驾云之技站在半空,隐约能看见几条金色的丝带,在红枫和黄叶之间缓缓穿行。 将至山下,这些金色的河流最终汇集在了一起,一并进入了几十里外的地下暗河。 李伴峰走到河边,仔细看着河水,这些金黄色的河水不是来自阳光的反射,也不是来自河底的映射,这是河水本来的颜色。 李伴峰甚至不确定这河里流淌的到底是不是水,这些金色流体有些像油脂,但又没有油脂那么粘稠。 他想捞起一捧,仔细观察一下,忽听有人在身后道:「这位公子,别用手碰,染了金漆,可不好洗。” 李伴峰回头一看,来人是个女子,看年纪二十许人,穿一袭鲜红长裙,束一根鲜红发带,裹着一条鲜红的丝巾。 她这一身鲜红,和金黄色的河水形成了鲜明对比,引得酒葫芦一声惊呼:「这也太美了!」 女子似乎听到了葫芦的赞赏,回过头,冲着李伴峰笑了笑。 美么? 李伴峰觉得一般,没有大喇叭的美人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但一众法宝真心觉得美,就连对洪莹十分尊敬的唐刀,都发表了看法:「她好像比洪将军,更好看一些。」 镰刀哼一声道:「我还是觉得洪莹好看!」 酒葫芦问唐刀:「他比得上你家元帅么?」 唐刀仔细看了半响:「比元帅还是差了一点,我觉得是要差了那么一点。」 李伴峰拍了拍唐刀:「还是你有眼光,这哪是差了一点,这明显没有我家娘子好看。」 他走上前去,很有礼貌的向女子打了招呼:「请问,你是货郎的相好么?」 女子眨着否核般的双眼,盯着李伴峰看了片刻。 李伴峰见女子有些异,又解释了一句:「货郎是不是在你家里? 女子笑了,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是货郎的相好,货郎确实在我家里。」 说完,女子用桶子在河里打了一桶水,起身走了。 李伴峰跟在身后,问道:「这河水有什么用?” 「这是金漆呀,金漆河里的金漆,我用这金漆,给货郎做一个金房子,让他一直留在我这,舍不得走。」 李伴峰点头赞叹道:「弟妹真是一往情深呀!」 女子一惬:「你叫我什么?弟妹?」 李伴峰道:「我叫李七,我是货郎的师兄,从他那里论起,你肯定是弟妹。」 「哎哟,听你这么一说,我都害臊了,」女子摸了摸自己脸颊, 笑呵呵问道,「你真是货郎的师兄?」 李伴峰点头道:「我真是。” 女子笑道:「你不害么?」 李伴峰摇头:「我不害臊,我为了当他师兄,差点没被他打死, 我这也是凭本事赚来的。」 女子点点头道:「行,算你有本事,你想找货郎?」 「嗯!」李伴峰很有诚意的看着女子。 女子指着远处一片空地:「看到那座木屋了么?」 李伴峰抬眼望去,一片荒地之上有一座两层的木屋,木屋周围黑漆漆一片,寸草不生。 女子道:「货郎就在木屋里,你进了屋子就能看见他。” 李伴峰看着木屋问道:「应该没有那么容易吧,木屋周围肯定有陷阱」 女子也很坦诚:「陷阱是没有,但屋子周围全是胶泥,你应该知道什么是胶泥吧? D, 「知道,粘在脚上走不动。” 女子带着李伴峰朝着木屋走去,距离木屋还有两百多米,女子停了下来。 她食指和拇指一搓,搓出一根羽毛。 她对着羽毛吹了一口气,羽毛随风飞向了木屋。 飞到一半,风力散去,羽毛掉落在了地上。 女子一挥衣袖,一阵疾风吹过,羽毛留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根羽毛被粘住了。 李伴峰知道胶泥的威力,当初他用胶泥,在蓝杨村杀了宋家森。 但对于今日的李伴峰而言,胶泥这类东西实在不值一提。 女子纵身一跃,化身一抹红光飞到了木屋旁边:「师兄,我和货郎在屋里等你,天黑之前欢迎你来做客,天黑之后你可就别进门了, 我们小两口要做点正经事。」 这是给李伴峰规定了时限,如果天黑之前李伴峰还进不了木屋, 那就意味看他见不到货邮。 女子进了木屋,李伴峰盯着地上的胶泥,实在不觉得这事有多大难度。 我直接飞过去不就完了么? 他用乘风驾云之技,刚刚飞到半空,忽见那女子在木屋二楼现身,朝着李伴峰拉开了手里的弹弓。 嗖! 一颗石子飞向了李伴峰。 拿这个打我?太儿戏了吧? 李伴峰在空中虽说不及在地面上灵活,但躲开一枚石子,肯定不在话下。 石子距离李伴峰还有二十多米,突然一分为三。 躲开三颗石子,难度也不算太大。 距离李伴峰十多米时,石子又分成了三十来颗。 这就不太好躲了。 等石子来到李伴峰近前,分成了一百多颗。 李伴峰用了身法,用了逍遥自在之技,唐刀和钟摆一起帮着格挡,还是被一枚石子打中了胸口。 这一下打的李伴峰咳喘了半天,被迫落了地。 女子笑道:「师兄,你这身法不太灵便,还得多锤炼些时日,我们两口子在屋里等你,你可得早些来呀。」 女子回屋了,李伴峰在周围走了几圈,准备趁那女子不注意,再往木屋冲一次。 酒葫芦喊了一声:「小老弟,别着急,我在姚老手下的时候,曾经听他说起过一种阵法,就叫胶泥阵, 这个阵法朴实好用,他说胶泥阵的精髓,不在脚下,在半空。” 李伴峰仔细回想着刚才的局面:「刚才那女子是矢修吧?用矢修技法,打半空的敌人,就是这个阵法的精髓?」 「老弟说的没错,」酒葫芦悬浮在半空,认真给李伴峰讲解,「胶泥铺在两军阵前,敌军肯定没办法走过来,他们只能想办法飞过来, 飞行的手段有千百种,但大多数手段都要牵扯精力,飞行之时肯定不如在地面上灵便, 这个时候派矢修出手,半空之中没有掩蔽之物,敌人不好躲闪, 也不能落地,只能干等着挨打。」 李伴峰看了看远处的木屋,他没见过战场上的胶泥阵,但酒葫芦描述的非常清晰。 按这种状况,李伴峰不能飞过去,他必须得想办法走过去。 走过去貌似也不难,李伴峰有专门针对胶泥的铁鞋。 回到随身居,李伴峰正在换鞋,唱机问道:「相公呀,你换上铁鞋是要做什么?」 李伴峰道:「我在胶漆川遇到了一名女子,她是货郎的相好,摆了一个胶泥阵,让我闯过去, 我想飞过去,可那女子会矢修技,我飞起来之后吃了她亏,准备穿上铁鞋走过去。” 洪莹闻言,从梳妆台转过了头:「七郎,那女子是不是穿着一身红?」 李伴峰点头道:「是穿一身红,你认得她?」 洪莹点头道:「矢修本就不常见,她是用胶泥的行家,还是卖杂货的相好,肯定是陆千娇那个贱人, 七郎,你不能穿铁鞋,胶泥阵是她的拿手把戏,你得听我的,用哇步一路冲过去。」 用步? 李伴峰想了想胶泥阵的范围。 「周围二百米,全都是胶泥,用步怎么走?」 「二百米是多长?」洪莹习惯了用尺寸,对二百米没什么概念。 唱机比划了一下一米的距离,洪莹大致想了想,道:「这不算长,用步足够了,七郎一路往前冲,只要脚不沾地,转眼之间就能冲过去。」 用步连冲二百米? 步这个技法有很强的不确定性,别说二百米,就连五十米,李伴峰都不敢保证脚不沾地。 唱机摇了摇大喇叭:「莹莹有这手段,相公啊,你可未必能行, 另想别的办法吧。」 李伴峰拿起铁鞋道:「这不就是好办法么?胶泥粘不住铁鞋。」 洪莹道:「陆千娇的阵法不一样,胶泥下边是淤泥,七郎穿着铁鞋,胶泥虽说站不住铁鞋,可铁鞋必定要陷进淤泥里, 到时候七郎困在她阵法里,脱了铁鞋被胶泥粘住,穿着铁鞋被游泥困住,她要再用矢修技,七郎还能往哪里躲?」 「胶泥下边还有淤泥-—-」李伴峰思量片刻,「那只能用断径开路了。」 「断径开路也不行,」洪莹对陆千娇的胶泥阵非常了解,「胶泥下边的淤泥不知道有多深,七郎就算把体力耗尽了,也未必能开出一条路, 而且淤泥能流淌,一条路维持不了片刻,很快就愈合了,万一七郎还没走到地方,岂不是要裹在淤泥里?」 让她这么一说,李伴峰想不出好办法。 实在不行只能扔钥匙,进入随身居之前,把钥匙扔到木屋旁边。 可如果钥匙被陆千娇抢走了该怎么办? 李伴峰陷入了苦思:「看这个架势,我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偷袭。」 唱机道:「相公啊,想偷袭陆千娇,可没这么容易,胶泥会给陆千娇放哨。」 李伴峰一:「胶泥怎么放哨?」 娘子解释道:「胶泥是有灵性的活物,若是饲育的好,能做的事情非常的多,陆千娇擅长使用胶泥,就是因为她懂得饲育胶泥的方法。」 「胶泥还能饲育?」李伴峰感觉自己对胶泥有些陌生了。 「能啊,」唱机解释道,「相公当年用的胶泥,都是从新地采来的,算是野生的,要是知道胶泥的食性,其实也能养得活。」 「胶泥喜欢吃什么?」 「这就是关键,胶泥有上千种,每种胶泥的食性各不相同,陆千娇掌握了几乎所有胶泥的习性,因此她用胶泥的手段堪称一绝, 但咱们宅修有办法克制她这手段,就看相公家珍自数之技,学的够不够精湛。」 云上技法当中,逍遥自在、形影相吊、乘风驾云这三个技法,李伴峰都不敢说精湛。 唯有家珍自数,这个技法李伴峰学的是真好。 李伴峰笑了:「我去套话去,我看他们到底想吃什么,把他们买通了,这阵法不就不攻自破了么?」 唱机赞叹道:「相公神机妙算,定能马到功成。」 洪莹在旁道:「骁婉,这主意不是你想出来的么?怎么成了他神机妙算.”」 啪! 唱机打了洪莹一板子,转脸叮嘱李伴峰:「陆千娇确实爱慕货郎,她刚才没对你下重手,证明货郎肯定跟她提起过你,冲着你和货郎的交情,她应该不想伤了你, 但她是战场上跌爬出来的,一旦起了杀心,也难说会做出什么事情,相公万万不可大意。」 李伴峰出了随身居,坐在了胶泥旁边。 陆千娇推开二楼的窗子,看了看李伴峰,发现他不飞,也不走, 就这么默默坐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师兄,时候不早了,你来是不来?」 李伴峰摆摆手道:「不忙,我在这歇会。」 「那你慢慢歇着吧。」陆千娇关上了窗子,拿着一桶金水,在房间里刷漆。 宅修有家珍自数之技,陆千娇没有防备么? 她有防备,但没防备李伴峰身上。 首先她看出李伴峰是旅修,正常情况下,旅修不可能兼修宅修。 况且李伴峰第一次来胶漆川,他的家不在这里,这些胶泥也不是李伴峰家门口的东西,陆千娇完全不担心胶泥会被李伴峰控制。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李伴峰真是宅修,而且他的家,就跟在他身边。 盯着胶泥看了一个多钟头,李伴峰压低声音道:「你们平时真不缺吃的?」 胶泥咕嘟嘟冒泡,神情十分得意。 陆千娇没亏待他们,他们确实不缺吃的。 李伴峰思索片刻,拿出了酒葫芦:「要不,咱们喝点?」 胶泥一阵翻滚,隐约传来一阵笑声。 他们在嘲笑李伴峰。 「瞎扯什么?我们是泥,你见过谁家的泥巴爱喝酒?‘ 李伴峰往胶泥上洒了一点酒,不多时,胶泥的笑声停止了。 「这没什么好喝的。 「有点苦,还挺辣的,喝这个有什么意思?」 胶泥都说不好喝,但他们翻滚的更加激烈了。 「那就再来点?」李伴峰又往远处洒了点酒。 「都说不好喝了,你还给我们这个做什么,我们真不愿意喝你的酒。」 噗! 陆千娇放下了手里的刷子,她听见外边的胶泥有动静。 这是胶泥示警的声音,如果呼呼作响,证明有人在空中飞,如果噗作响,证明有人踩进了胶泥阵。 李七踩进来了? 这小子怎么这么莽撞? 唱机猜的没错,货郎确实跟陆千娇提起过李七,她也知道这两人有交情,要是李七陷进了胶泥阵,她还得把李七救出来。 陆千娇推开了二楼的窗户,朝着远处张望,她没看到李七的身影哎扭~ 陆千娇听到了门响,她冲到一楼一看,李七居然进门了。 「你怎么进来的?」陆千娇瞪圆了双眼。 李伴峰没回答她的问题,他在屋子里看了一圈,问道:「弟妹, 我师弟到底在哪?」 陆千娇实在想不明白李七到底怎么进的屋子,但她这人不矫情, 愿赌服输,她没追问李七的手段,只问了李七一句:「你为什么要找货郎?」 李七如实相告:「有传闻说货郎和天上人决斗,打输了,把命丢了,我来找他是为了———..” 没等李伴峰把话说完,陆千娇突然紧了拳头。 「她和货郎决斗?」陆干娇双眼血红,原本俊美无瑕的脸庞,变得挣狞可怖,「这个贱人,早就该把她千刀万剐!」 PS:陆千娇这是怎么了?怎么被气成了这样? ------------ 第五百八十二章 洋车阵 李伴峰极力把事情跟陆千娇解释清楚:「关于货郎和天上人的决斗,应该是出自一段谣言,现在事情基本查清楚了———..” 「空穴来风必有因,肯定不是谣言这么简单!」陆千娇根本不听解释,「我去找货郎,我能感应得到他,他还活着,他肯定还活着。」 说话间,陆千娇不停的按揉着太阳穴,她在集中精神:「他应该在正地,曾经荒芜的正地,险些变成旧土的正地,他就在那,我能找到他——...」 李伴峰问道:「你刚才不是说他就在你屋子里么?」 陆千娇摇摇头道:「我想,我真想,我想他一辈子都在我屋子里,他要什么我给什么,我能给的我都给他!不能给的我也想办法给他!」 李伴峰皱眉道:「你给不给他先两说,你骗我做什么?」 陆千娇情绪不太稳定,没等李伴峰把话说完,她纵身一跃,离开了木屋。 李伴峰追了出去,他修为不及陆千娇,但旅修毕竟有速度优势, 跑了十几分钟,李伴峰追到了陆千娇身后: 「弟妹,你说你有感应,这该不是又骗我吧?」 「我没骗你,这么多年,我和他之间的感应从来没断过。” 难怪赵懒梦让李伴峰来找这个相好的,她和货郎的关系如此特殊。 李伴峰道:「那咱们就一起去找,找到货郎,咱们就都踏实了。」 陆千娇停下脚步,先看李伴峰的眼晴,又看了看李伴峰的身后。 看了片刻,陆千娇问了一句:「是不是那个贱人让你来找我的?」 李伴峰认真想了想,赵懒梦是不是贱人。 仔细权衡之后,李伴峰认真回答:「应该不是。 陆千娇冷笑道:「那个贱人让你来这打探消息,想通过我找到货郎,对么?」 她说的倒是没错,赵懒梦是想让李伴峰通过这位相好的找到货郎,可李伴峰始终觉得赵懒梦不算贱人。 看到李七许久不说话,陆千娇冷笑一声:「亏着他还把你当兄弟,你就这么把他给卖了?」 李伴峰觉得这话不对:「咱能不能说清楚一些,我把谁给卖了? 陆千娇不愿多说,她脚尖一颤,踢起一块石头,直奔李伴峰面门飞了过来。 石头瞬间分成一百多颗,转眼围上了李伴峰,看得出来,陆千娇出手比之前要狠得多。 好在李伴峰走在地上,比在半空之中更加灵活,等闪过这一百多颗石头,陆千娇已经没了身影。 地面上不见脚印,山林间也没有痕迹,李伴峰正想着该如何追赶,放映机突然传来了讯号:「简易电话响了。」 李伴峰接起了罗正南的电话,罗正南正和马五在黄土桥打理生意,没想到黄土桥出了大事。 一个拉洋车的车夫来到了黄土桥,身边还跟了几十个帮手。 他们打伤了地头神秦不漏,抓了秦不漏的女儿小秦姑娘,逼迫秦不漏立刻交出契书。 「什么样的车夫?」 罗正南也不好形容:「五爷说他认识这个人,以前和他打过交道。」 药王沟的车夫? 这个怂人,当初要帮他拿回黄土桥,他在秦不漏面前认怂,不敢出手。 而今秦不漏把黄土桥经营起来了,他又回来抢地界? 这不像是车夫做出来的事情。 陆千娇对货郎有感应,估计她会很快找到货郎,与其到处乱撞, 倒不如等她消息。 但黄土桥的事情不能等,李伴峰觉得这里有蹊跷。 陆千娇刚才说没落的正地,险些沦为旧土的正地。 她说的难道也是黄土桥? 这真是来自货郎的感应么? 货郎去黄土桥做什么? 黄土桥,东桥桥头,马五走到了车夫面前,递给车夫一支烟:「大哥,这事儿就没缓和了么?」 车夫接了烟,点着了,看着马五道:「兄弟,冲着你的面子,我等到了今天,要不然秦不漏的人头早被我给摘了。 一」 他没说大话,而今的黄土桥一分为二,北边归秦不漏,南边归了车夫,按照车夫的计划,只要再打一两场,就能把整个黄土桥在手里。 马五自己也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口:「大哥,有些事咱们是不是该讲点道理?」 车夫抬头看着马五:「这是我的地界,我师父给我的地界,我现在要把地界拿回来,这难道不是道理吗? 你告诉秦不漏,现在立刻给我滚蛋,我把闺女还给他,这就算做个了断, 他要是还在这跟我纠缠,他一家上下,加上北桥那些亲戚,我一个都不放过,全都打扫干净。」 马五抽了口烟:「当初我和老七要帮你把地盘夺回来,你中途拉车跑了,把我们哥俩扔这了,这事儿怎么算? 「当时我有难处。」 「你到底什么难处,跟我说说?」 车夫也记得这茬儿:「当时黄土桥人太少,我要是和秦不漏翻脸,把他手下人都杀光了,黄土桥该变成旧土了,所以当时是无奈之举, 你们哥俩要是不记仇,这事就这么过去,以后咱们还是兄弟,黄土桥的生意还都归你们, 你们要是跟我记仇,那就当咱们没这份情谊,我知道你和老七现在都是有本事的人,真要和我翻脸,我和你们奉陪到底!” 「话都这么说了,我们兄弟也得接着,」马五提了最后一个要求,「把小秦姑娘放了吧,咱们体体面面打一场。” 车夫踩了烟头:「我不是说了么,秦不漏滚蛋了,我肯定就把他闺女放了,至于咱们之间是不是开打,我提醒你一句,这事儿你说了不算,等老七发话吧。」 马五也把烟头掐了:「我也提醒你一句,老七没来,事情还有得商量,等老七来了,你后悔都晚了。」 回到北桥,马五清点了一下人手,左武刚、甄锦成、曹志达、小根子、小川子·—·—.-出生入死的弟兄都来了。 阿琴、火玲、断无仇,项风兰-----几位红颜知己也都到了。 但冯带苦没来,冯带苦要兼顾两块地界,黄土桥的事情她也实在不愿意参与。 从道义上讲,这地方应该归秦不漏,但黄土桥是火车公公留给车夫的地界,这件事冯带苦清楚,是是非非也确实不太容易说明白。 秦不漏伤的太重,至今还下不了床:「五爷,这事儿不该牵累你,怪我自己没本事,还想当这地头神,我明天把契书挖了,交给车夫,他想怎么处置我都行,我只求他把我闺女放了。」 马五劝道:「你踏踏实实养伤,等我们老七回来了,事情自然有分晓。」 「难啊,」秦不漏叹了口气,「车夫和隔壁的黑石坡的地头神汤世江是师兄弟,我估计汤世江也得插手,我是真心想求着七爷帮忙, 可我实在不想连累了七爷。」 「不想连累也得连累,咱们之间立过契书的。」李伴峰给秦不漏递了颗丹药,秦不漏愣了半天。 马五倒是习惯了,他赶紧吩咐手下人准备酒菜:「老七,你这么快就来了?」” 李伴峰道:「我早该来了,之前去了趟药王沟,去看看车夫。」 马五一愣;「我不是让老罗跟你说了么,车夫已经到了黄土桥。 李伴峰怀疑黄土桥的车夫不是真的,他去药王沟想验证一下。 结果在药王沟,李伴峰没看见车夫。 他去找邱志恒,邱志恒告诉他,这个带火轮的车夫,有段日子没现身了。 李伴峰再去找徐老,徐老担心有人偷竹子,这段时间一直在苦雾山上,李伴峰没找见他。 黄土桥的车夫是真的? 马五道:「老七,黑石坡的汤世江是车夫的师兄,他如果插手, 咱们可不好应对。」 小川子在旁道:「我听人家说,汤世江是有血性、讲情义的侠客,车夫这事情做的不地道,汤世江应该不会来帮他。」 李七没作声。 讲情义,有血性,这些都是真的。 但汤世江是车夫的师兄,这是他师父留下来的地界,这事儿也是真的。 「老五,车夫带来的那些个帮手,是什么来历?’ 都是拉洋车的,而且都是旅修。 1 李伴峰一证:「这么巧?」 马五微微摇头:「也不能说是巧,普罗州有这一行,旅修拉洋车,叫带火轮,他们这群人自称是火轮帮的,那位车夫老大,就是他们帮主。」 李伴峰皱眉道:「他们图什么?」 马五道:「一个帮门如果能抢占一块正地,在普罗州可算相当有身份了,帮主还做了地头神,这样的帮门能爬到三英门头上去。」 道理没错,想法也没错,可李伴峰总觉得事情不对劲。 马五道:「咱们安排个时间,再去找车夫聊聊?」 李伴峰摇头道:「没什么好聊的,该说的你都说过了,他不答应咱们也只能动手了,除了车夫之外,他手下人的修为高么?’ 马五看向了秦不漏,秦不漏想起了之前交手的经历:「高低不好判断,他们不怎么用技法,但底子都很扎实,速度快,耐力好,车子玩得溜。」 「玩车子做什么?」 秦不漏道:「一开始我也没看明白,后来才知道这是火轮帮的特殊手段,洋车子算他们的兵刃,也是他们的兵器库和行营, 平时他们在车子里吃饭睡觉,车子上有机关,能防止别人偷袭, 打仗的时候,各类兵刃都在车子里装着,随用随取, 车子本身带尖带刃,能单个冲杀,还能列成洋车阵,攻守进退, 几乎看不出破绽。」 洋车子还能这么用? 李伴峰问道:「你说看不出破绽是什么意思?」 秦不漏道:「我用技法看了,确实没有破绽。」 别人看不出来也就罢了,秦不漏是高层的算修,还自创了误修, 如果连他都看不出破绽,这阵法得多完备? 娘子是破阵的高手,李伴峰找了个机会回了随身居,把洋车阵跟娘子讲了。 没等李伴峰说完,洪莹在旁插了一句:「这哪是什么洋车阵,这是疯子匠人的火车阵。」 唱机打了洪莹一板子,在家里的时候,不能随便说疯子匠人。 洪莹揉了片刻道:「我说的就是老火车。」 这是火车公公创造的阵法? 那这么说来这个车夫就是货真价实的车夫。 可火车阵怎么用? 李伴峰想象了一下:「摆火车阵,是不是得先铺铁轨?」 洪莹摇摇头:「不是你说的那个火车,是烧火的车。」 李伴峰还是不明白,唱机解释道:「在战场上,有一种用人推的两轮战车,这种战车上带着兵刃,还能放火,因而称之为火车, 老火车把这类战车集中在了一起,让旅修推着作战,仗着旅修脚步灵便,出手迅捷,曾经在战场上大杀四方,后来这个阵法被洪莹给破解了。」 李伴峰仰面看着洪莹,眼神之中满是敬意:「莹莹,这个阵法是怎么破解的?」 洪莹回答道:「都说这个阵法难对付,我倒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他们列阵冲过来,我直接用踏破万川把他们打散了, 他们把车子上的各种兵刃亮了出来,都被我用逍遥自在躲开了, 后来他们变换阵型把我围住,我用断径开路冲出了包围,绕到了他们身后,没费多大力气,就把他们杀的七零八散。」 李伴峰拿着小本,把洪莹说的每一种方法都记了下来。 唱机提醒道:「相公啊,但凡莹莹说的方法,你使用的时候都要慎重,她的战力和胆魄都和寻常人不同,她的方法大多数人都做不到。 李伴峰翻看小本看了看,觉得洪莹所说的方法并不复杂,也不是那种用步一冲二百米的高难度操作,换了自己也应该能做得到。 洪莹生气了,坐回到梳妆台前:「我教他真本事,你又说不对, 那你说说看该怎么破阵。」 「相公呀,火车阵,小奴也曾经破解过,这个阵法最强之处在于变换,最大的破绽,也在于变换。」 「怎么讲?」李伴峰拿着小本认真记着。 唱机道:「旅修脚步快,而且不挑剔地形,有战车做辅助,攻守进退变换迅速,往往能打的敌人措手不及, 可火车阵想要成阵,至少要二十名旅修,旅修又不是文武修那类大道门,想找到二十个修为完全一样的旅修,难度实在太大, 修为参差不齐,执行将令就有差异,阵型变换之间,高层旅修瞬间到位,底层旅修就要慢上一点,这毫厘之间的差距,就是阵法破所在。」 娘子拿来纸笔,认认真真给李伴峰讲解,从方阵讲到圆阵,从雁形阵讲到鱼鳞阵,阵型穿插之间的破绽都讲的清清楚楚。 「相公,真正到了临敌的时候,首先要逼着敌人变换阵法,头一两次可能破绽不明显,多试几次,阵型肯定会有纰漏, 在此期间,只要抓住一处破绽,就能把敌阵彻底打散,到时如何处置,就看相公的分寸了。」 话说的十分委婉,其实唱机心里清楚,到了战场上,李伴峰绝对没有留手的可能。 但他这次的对手是车夫,是火车公公的弟子,要是真赶尽杀绝, 怕是要得罪了随身居。 李伴峰可没心思想这些,他拿来一堆棋子,认真演练娘子教他的破阵要领,反复打磨了几个钟头,才离开了随身居。 回到北桥,已经到了深夜,小川子带人巡哨,马五和秦不漏等人都歇息了。 李伴峰准备去南桥看看车夫的状况,刚出了北桥没多远,几十个车夫拉着洋车,迎面冲了过来。 这么巧,让李伴峰赶上了? 这倒不是巧了,今晚他们是来夜袭的,李伴峰就算不出门,在北桥也得遇上他们。 几十个车夫,都没留意到李伴峰,李伴峰只要选个合适的地方站着不动,这些个车夫就直接从李伴峰身边冲过去了。 但有一个车夫看见李伴峰了,这个车夫也拉着车子,他站在了街边一座三层楼房的楼顶,高喊了一声:「摆阵。」 这是李伴峰最熟悉的那位车夫,也是这些车夫的首领,听到他的命令,众人抬头再看,这次终于留意到李伴峰了。 车夫们一转车杠,人不动,车子转了一圈,车棚子对着李伴峰, 车夫推着车子,列鱼鳞阵冲了过来。 李伴峰仗着速度优势,从鱼鳞阵缝隙先冲到了阵法中央。 破解阵法的第一步,不让对手站稳,逼迫对手转换阵型。 这几十名车夫训练有素,看到李伴峰破了鱼鳞阵,立刻改成环阵,顺势要包围李伴峰。 按照娘子所说,阵法变换之间,修者修为不同,落位参差不齐, 是发现破绽的最佳时机。 破绽呢? 几十名车夫彼此掩护,同时落位,速度奇快,没有破绽。 看来他们配合的时间挺长,默契度很好,修者之间互相迁就,掩盖了速度之间的差距。 没关系,这一点,娘子想到了。 一两次阵型变换,可以靠彼此间的配合去弥补,多变换几次,破绽自然会暴露出来。 李伴峰从环阵侧翼钻了出来,一群车夫立刻改变阵型,从环阵变成雁阵,借着道路两旁的建筑,准备再次包围李伴峰。 阵型变换过程中,所有人速度一致,落位迅速,彼此掩护到位, 还是没有破绽。 李伴峰在车阵之中来回穿梭,车夫们从容应对,阵型变换了十几次,阵法始终齐整,最终形成了包围。 李伴峰的战术没能奏效。 在战局判断上,娘子向来料事如神,这是第一次出现了失误。 包围之下,李伴峰处境不利,在前排的十几名车夫,操控着黄包车,朝着李伴峰喷火。 李伴峰腾空而起,躲过烈焰,准备飞出重围,后排十几名车夫一并扔出绳索,绳索交织,在半空中汇聚成网,把李伴峰困在了半空。 李伴峰用畅行无碍之技,从网中钻了出去,绳网外边,箭矢如雨,逼着李伴峰四下躲闪。 车夫老大看准机会,盯住了李伴峰,拔腿就跑。 不好!走马观花! 李伴峰最恶毒的战术,被车夫老大用上了, 如果车夫老大跑出了李伴峰的视线,李伴峰必然要被走马观花给炸了。 这种情况下,就不能把精力集中在躲避箭矢上了。 李伴峰用宅心人厚之技,强行扛着箭矢,一路追逐,视线始终锁定在车夫老大身上。 其余车夫,迅速改变战术,将几十人的大阵,变换成三五人的小阵,配合着车夫老大,继续围堵李伴峰。 李伴峰在围攻之下被迫落地,随即用畅行无碍,钻进了路边一座工厂。 车夫老大带着手下车夫,同时使用畅行无碍之技,进了厂房,保持着阵型,继续和李伴峰厮杀。 怎么可能这么默契? 这些人在一起训练了多久? 在李伴峰的印象中,药王沟的车夫一直独来独往,他什么时候训练出了这么一批狠人? 李伴峰穿过厂房钻进了茶楼,穿过茶楼,又进了一家饭馆,一群车夫如影随形,就在李伴峰身后跟着。 一直跟到了一座废弃的旅店,车夫老大跟着李伴峰冲上旅店二楼,一名黑衣人,从走廊里冲了出来,抄起镰刀,对着车夫老大砍了下去。 车夫老大闪过镰刀,和黑衣人打在了一起。 他没想到李伴峰在这留着埋伏,也没想到这黑衣人出手如此迅猛,看他速度,应该也是高层旅修。 这黑衣人速度确实不慢,这是李伴峰的影子。 趁此机会,李伴峰冲到旅店外边,用断径开路,把追上来的车夫分成了两队。 这是洪莹的战术,看似鲁莽,可这招好歹是奏效了,车夫们首尾不能兼顾,车夫老大被影子缠住,短时间内无法指挥。 李伴峰把握时机,趁着敌人阵型松散,接连杀了十几个落单的车夫。 这下损失大了! 车夫老大一脚端飞了影子,拉着车子,冲到街上,打了两声呼哨,车夫们整齐划一,立刻撤退。 李伴峰想要追击,车夫老大上前拦阻,周旋十几合,车夫老大也不打了,靠着断径开路,从北桥跑到东桥,甩脱了李伴峰。 等李伴峰回到北桥,其余车夫早跑光了,尸首和洋车也都带走了。 收拾走尸首,是出于帮门之间的情谊,这个可以理解。 收拾走车子是为了什么? 这些洋车确实是好东西,可这东西不好带,一个人拉着两辆车跑路,难度非常的大。 这里是不是有什么玄机? 思索之间,李伴峰收回了影子,感到胸前一阵疼痛。 影子挨了车夫老大一脚,疼痛传递了过来。 就在刚才,车夫老大发现局面不利,却没有立刻逃走,他选择留下了殿后,这就和李伴峰熟悉的车夫不太一样。 娘子的战术其实没有问题,可几十名旅修行动完全一致,这状况明显不合理。 生死关头,逃命都来不及了,不忘了收拾尸体和车子。 这群人到底是谁? 李伴峰进了废弃的茶楼,擦了擦椅子上的灰尘,坐在桌子旁边, 陷入了沉思。 思索了好一会,他大致有了推测他回了北桥,叫上了马五,还叫上了川子和根子:「咱们一会去趟南桥,你们做些准备。」 凌晨四点钟,李伴峰悄无声息到了南桥。 刚刚经历一场恶战,这群车夫没有丝毫懈怠,十几名车夫拉着车子,在街上巡哨。 巡哨也要拉车? 李伴峰对自己的推测更有把握了。 他正准备动手,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身后。 李伴峰回过头,看到了一位老朋友,他压低声音打了招呼:「汤大哥,久违了。」 黑石坡地头神,汤世江来了。 汤世江低着头,神情有些复杂。 沉默片刻,他看着李伴峰道:「兄弟,我很为难。” 李伴峰知道他为什么为难。 黄土桥曾经是火车公公的地界,车夫要是不敢抢,也就罢了,现在车夫敢抢,汤世江按理说,应该帮他一把, 可他不想和李七动手,两人接触不多,可情谊不浅,彼此之间一直互相照应,谁又愿意撕破脸皮。 「汤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汤世江道:「我刚到,兄弟,你且说说,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办? 北李伴峰想要冲进南桥,直接杀个血流成河,可汤世江肯定不会答应,所以得想办法让他答应。 这办法倒是不难想。 「汤大哥,你在这稍微待一会,我给你看样好东西。」 李伴峰悄悄来到街上,看准了一个巡哨的车夫,猛然冲到了近前。 他一脚端翻了车夫,没有杀人,拉起车夫的车子,撒腿就跑。 车夫吓坏了,赶紧起身去追,他哪能追得上李伴峰,跑了不到百十米,两人拉开了距离。 汤世江没明白,李伴峰为什么要抢对方的车子。 他师弟的车子里放着黄土桥的契书,所以车子一直不离身,这点可以理解。 可这也不是他师弟的车子,抢来了能有什么用? 接下来的一幕让汤世江吃了一惊。 车夫追不上李伴峰,眼看着车子越来越远,这车夫不会动了,整个身体僵直在了原地。 汤世江是云上的工修,对这一幕可并不陌生,这名车夫的状态, 好像失去了动力源的机器。 李伴峰扔了洋车,来到汤世江近前,准备解释这里的缘由。 汤世江摇头道:「不用说了,兄弟,我知道他们是什么种。」 说话间,汤世江拿出了一只算盘。 这只算盘是黄泽南的,也就是假扮张滚利的内州人,这是他的动力核心,孙铁诚让归见愁把这个算盘交给了汤世江。 这车子和这算盘是一样的。 这里所有车夫都和黄泽南是一样的,他们离不开车子,他们是内州人。 李伴峰问了一句:「汤大哥,还为难么?」 汤世江挽了挽袖子:「这还为难什么,一个也不能留下!」 ------------ 第五百八十三章 你又出来卖了? 黄土桥南桥,洋灰台煤场。 当年黄土桥还是正经地界的时候,洋灰台是一座大煤场,养活了几十家煤商和上万名工人。 后来等丧门星接管了黄土桥,洋灰台煤场接连出了几十次事故, 好几处矿洞塌了,工人也死伤不少,煤商不敢在这做生意,煤场也渐渐荒废了。 马五多少有些迷信,接手黄土桥后,一直没把洋灰台煤场经营起来,而今这座煤场,被这群车夫给占了。 车夫把车子停在了煤场旁边,捡了些煤块扔进了车棚。 这些煤在这放了许多年月,早都风化了,虽说不好烧,但他这车棚还真不挑剔。 其实这些风化了的煤,对这些洋车而言都算好东西,没有煤烧的时候,他们能烧柴火,如果连柴火都没有,捡点布头、废纸、树叶子,也能凑合烧着。 两名车夫清点人数,他们一共有八十五人,和李伴峰交手的时候,折了十八人,还剩六十多个。 折了人手不怕,还能找补回来,车子全收回来了才是关键。 车夫老大露出些笑容,手下的车夫们也都笑了。 笑过之后,手下人各自往车子里送煤,轮流到水井旁边加水,烧了一个多钟头,车里的汽压烧到位了。 车夫们一起抬头,脸朝着天,嘴巴张得溜圆,发出了类似汽笛声的长鸣,纷纷喷吐出白色的雾气。 汤世江很熟悉蒸汽机,他知道这是在泄除多余的蒸汽,保持汽压稳定。 但这个过程让人难以理解,在洋车上烧煤,为什么车夫吐汽泄压? 泄过了汽压,车夫老大进了自己的洋车,睡着了。 其余车夫也进了洋车,纷纷睡去,煤场里一片寂静,只剩下几名车夫,拉着车子在周围巡哨。 别看人数不多,他们巡哨的方式非常缜密,第一层哨卫绕着煤场巡哨,第二层哨卫在煤场周围的民宅之间巡哨,第三层哨卫在通往煤场的主要街道上巡哨,三重哨探,严防死守,几乎没有破绽。 歇息片刻,车夫老大猛然惊醒,他看到一名车夫拉着洋车来到煤场,停在了他面前。 那车夫指向了远处,似乎在给车夫老大送信。 车夫老大没作声。 车夫等了片刻,干脆开口说话了:「刚才来了一个歹人,抢了一个弟兄的车子,估计这歹人是北桥派来的。」 「歹人?弟兄?」车夫老大笑了。 周围所有的洋车里,全都传来了笑声。 前来报信的车夫压低声音道:「好像不灵。」 确实不灵,这些车夫之间有特殊的交流方式,不是手势,也不用语言,他刚才的举动明显有破绽。 「不灵就不灵吧,反正都到这了!」话音落地,李伴峰从车棚子里跳了出来。 这辆车子,是李伴峰抢来的。 拉车的是汤世江,他用工法改变了容貌, 车上坐的是李伴峰,到了这个地方也确实该出手了,在这个距离之下,他能直接用技法打到车夫老大。 但周围的车夫也醒了,不用老大招呼,他们同时从车子里钻了出来,推着车子,列成环阵,迅速包围了李伴峰。 李伴峰和一群车夫厮杀,汤世江走到了车夫老大近前。 车夫老大盯着汤世江打量了片刻,看穿了他的装扮:「师兄,之前我去黑石坡跟你商量黄土桥的事情,求你助我一臂之力,当时看你也挺为难,我也没说太多, 我知道你和李七有交情,帮不帮我倒也无妨,我不强求,可你今天来找我麻烦,这就是你不对了,到咱们师父面前,咱们可得好好理论一番。」 汤世江活动了一下筋骨,原本蜷缩着的高大身躯,慢慢舒展了开来:「你刚才说的话,我没太听明白,我的确有个师弟,在药王沟拉车,我是真心看不起他,但出自同一师门,这情谊也不能扔下不管, 可你出自哪一师门,这我可就看不出来了,你师父要想找我理论,请他到黑石坡来,我很想见他一面,顺便让他给你收尸。」 车夫老大眼角颤了颤:「话说到这个份上,咱们就算恩断义绝!」 汤世江不耐烦道:「你脸皮怎么这么厚?我跟你原本也没什么恩义!」 话音落地,车夫老大拉着洋车冲到近前,一脚踏破万川端向了汤世江。 汤世江面前浮现出一面铁盾,轻松挡下了这一击:「还别说,就这个踏破万川的成色,和我师弟还真差不多。” 车夫老大有些吃惊,他没看出汤世江从什么地方拿出来的铁盾, 一个工修,出手如此迅捷,属实太罕见了。 车夫老大用乘风驾云之术,拉着车子飞到了半空,从车子里洒下了一片梭镖,飞向了汤世江的头顶。 汤世江的头顶钻出一条口袋,把所有梭镖都收了进去,口袋里钻出一柄长枪,刺向了车夫老大的洋车。 车夫老大转动车把,躲过了长枪,车轴喷火,来烧汤世江。 汤世江后衣领子伸出一截水管,喷出一条水柱,把火焰挡了回去,水柱喷洒在车身上,荡起层层白雾。 车夫老大拉着车子拼命躲闪,车子上淋了水,相当于降了温,这对蒸汽机极为不利。 可这水柱不好躲,像长了眼晴似的,追着洋车喷洒,车夫老大实在躲不过去,顶着水柱绕到汤世江身后,探出右脚,又要用踏破万川。 砰! 脚底刚一落地,地面上长出一排钉子,刺穿了车夫老大的右脚。 车夫老大一阵剧痛,技法没能施展出来。 这什么时候布置下的机关? 工修技居然还能用的如此隐蔽? 车夫错愣片刻,扎在脚上的钉子迅速打结,把车夫的右脚缠在了地上。 一把大刀从车夫头顶劈了下来,车夫不知道这把大刀从何而来, 只能用逍遥自在之技勉强躲闪。 躲过大刀,汤世江的脊背上又长出一把斧头,朝着车夫老大的腰际横扫过来。 车夫老大避无可避,被巨斧在肚子上开了一条口子。 眼看刀斧再次砍来,车夫用逍遥自在之技,调整右脚的位置,强行挣脱了地上的铁钉,迅速和汤世江拉开了距离。 他视线锁定汤世江,准备动用走马观花。 汤世江周围钻出来大大小小十几面镜子,照出上百个身影,车夫从镜子缝隙之中看过去,只觉得眼花缭乱,分不清哪个身影是真的, 走马观花没能生效。 车夫老大抢起车子,撞碎了一面镜子。 镜子碎片化作一条银龙,跟在车夫身后,奋力追击,一片不差, 全都扎在了车夫身上。 交手至今,只要汤世江躲闪一步,车夫就能用旅修的优势,一口气压死对方。 可汤世江一步没动,就在原地站着,见招拆招,始终和车夫老大硬碰硬。 这就是火车公公的弟子,骨头硬,手段也硬。 车夫转动车杠,推着车子,再次冲到汤世江近前,车棚里伸出铰刀,且看汤世江如何抵挡。 汤世江戴上一副铁手套,右手把铰刀住,从车棚上拧了下来, 左手直接撕开了车棚,在车棚中间扯断了一根管子。 嘴啦! 洋车子发出巨响,车子不受控制的开始抖动。 这就是顶级工修的经验,汤世江刚才往车棚上喷水,看到车棚上起雾,从雾气的浓淡之间,他判断出了车棚各个部位温度的高低。 通过温度变化,汤世江找到了蒸汽管道的所在,他戴着铁手套, 把蒸汽管道给扯断了。 蒸汽管道断裂,汽压急剧下降,车夫的速度随之下降了。 这种情况下,车夫老大再和汤世江打下去,等于送死。 车夫老大拉着车子想要逃跑,汤世江抓住了车棚在身后紧追。 车夫只要跑慢一点,汤世江就能把车子给拆了,可眼下蒸汽管道正在漏汽,车夫想快也快不了。 生死关头,车夫连打哨,呼唤手下人前来助战。 不需要布置战术,也不需要下达命令,只需要一声哨,原本还在和李伴峰缠斗的车夫们了,立刻改变了阵型,上前围堵汤世江。 他们改变战术的意识依旧整齐划一,所有人此刻只有一个想法, 要竭尽全力拖住汤世江,救下车夫老大。 但意识上整齐的,行动上出了状况。 汤世江往地上撒了二十个螺丝钉。 这些螺丝钉满地狂奔,跑向了洋车的轮子。 一枚螺丝钉抓住一个轮子,穿过辐条,穿透车棚,把轮子给锁住了。 六十多名车夫,有四十多个迅速改换了阵型,还有二十个没跟上节奏,因为推不动车子,动作慢了。 火车阵,最怕行动不统一。 这二十人慢了,就等于在阵型之中落单了。 车夫们从车棚里抽出来工具,想把锁住车轮的螺丝钉给抽出来, 可李伴峰不会给他们机会,趁着他们站位混乱,身形闪现之间,将这二十名车夫全都杀了。 一下损失了这么多人手,车夫阵的战力大打折扣。 可车夫老大没别的办法,汤世江还在后边抓着车棚子,他只能命令车夫们和汤世江殊死一战。 汤世江有的是螺丝钉,可他不多用,就洒二十枚。 这是火车公公的阵法,汤世江知根知底,他的目的就一个,让一部分车子能动,一部分车子不能动,用自己的手段,强行让阵法暴露出破绽。 这是两人商量好的战术,只要阵法漏了破绽,李伴峰立刻动手, 他在阵法之中腾跃片刻,又杀了二十名车夫。 车夫还剩下二十多个,要想成阵,至少要有二十人,再让李伴峰杀下去,这车夫阵就没了。 车夫老大再打嗯哨,这次他没让车夫们变换阵型。 他让车夫们站在原地别动,所有人一起使用断径开路之技。 这是最后的办法,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追在车子后边的汤世江,眼前突然冒出了一道土墙,挡住了去路断径开路,能开路,自然也能断路。 一道土墙对汤世江来说倒不算什么,他直接撞穿了土墙,继续追赶。 可二十多名车夫一起发力,眼前一共生出二十多道土墙,汤世江撞穿了第十道土墙,速度慢下来了。 车夫老大一路用畅行无碍往外冲,甩开了身后的汤世江。 他争来了脱身的机会,但是也付出了沉痛的代价。 剩下的二十多名车夫在原地施展技法,就等于给李伴峰送人头。 李伴峰自然不用客气,一个没剩,把这些车夫都杀了,转身去追车夫老大。 车夫老大冲出了煤场,把在外巡哨的五名车夫召集到了一起,全力逃命。 一群车夫就活了这五个人,这五个人加上他自己,成了这次任务仅存的希望。 逃了没多远,前边突然多了一片竹林,挡住了去路。 这竹林哪来的? 这些竹子长得密密匝匝,要是单纯对旅修而言,倒也不算什么障碍,一路穿插几个步就能冲出去。 可对于这群车夫,这竹林就有些麻烦了,因为他们人能过去,车子不好过去。 小川子和小根子躲在竹林里,看着外边的动静。 川子低声问道:「根子,你这手段跟谁学的?你现在是什么层次的修为?」 小根子笑道:「咱哥俩儿一块入的道门,我什么修为,你还不知道么?」 当初因为制造出了家用放映机,小川子的工法在普罗州得到了大范围的认可,修为暴涨了一波,再加上李伴峰时不时奖励的丹药,而今他已经是四层的工修。 他以为小根子的修为肯定不如他,至多也就三层上下。 可今夜,小川子发现自己低估了根子,一袋种子,一桶子金汁, 小根子用十几分钟时间种出来一片竹林,这套手段让马五都惊叹不已。 惊叹归惊叹,现在不是闲谈的时候。 「打起精神,他们进林子了!」 车夫老大本来想绕开竹林,观察一番,发现这林子不小。 李伴峰马上就要追来了,绕不开,只能用断径开路强行往里走。 马五和根子掩护着小川子,开始在路上放陷阱,四层工修,在云上修者面前,手段实在有限。 可小川子准备充分,很多陷阱都是现成的,落地生根。 车夫老大的状况可不是太好,蒸汽管道被他强行堵上了,可汽压所剩无几,他的体力也所剩不多了。 在竹林里穿行片刻,手下一名车夫掉进了陷坑,马五动用欢修技,让车夫在极度焦躁之下,爆了血管。 还有一名车夫被乱石砸倒,没等起身,又被根子浇了一桶金汁, 连人带车,一块被腐蚀,很快没了性命。 李伴峰追进了竹林,先杀了两名车夫,转而在竹林外边追上了车夫老大。 车夫老大不逃了。 他转过车身,把车子挡在身前,双目紧紧凝视着李伴峰。 这是要和李伴峰来一场决战。 李伴峰向身后挥手,示意马五他们尽量躲远,必须躲到他们看不见车夫,车夫也看不见他们的地方,否则走马观花很可能会殃及到他们。 车夫老大看着李伴峰道:「兄弟,真没想到,咱们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李七叹道:「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要不这样,你把车子放下, 把小秦姑娘也放了,这事儿到此为止。」 车夫老大笑了:「兄弟,我在江湖上也跌爬了不少年,你把我当成雏儿了,我现在要是把车子放下,你还能留下我这条命吗?」 李伴峰也笑了:「你不放下车子,我也不能留你这条命,你当我是雏儿么?你管谁叫兄弟?我认识你么?」 车夫老大知道自己装不下去了,再装一会,汤世江也该来了,到时候就彻底没有脱身的机会了。 「咱们在这比一场,只用一招,不玩别的花俏,咱们就用走马观花, 现在你盯着我,我也盯着你,一会咱们一起动,且看谁脚步快, 谁能抢出这条命来!」 这是车夫制定的规则,双方互相盯着,把视线都锁定在对方身上,然后一起行动,动作快的一方先从对方视线里消失,走马观花随即生效,就能把对方炸死。 李伴峰其实没必要和对方赌,他的状态要比车夫老大好的多。 但他答应了。 「咱们都是旅修门下的好儿郎,」李伴峰盯着车夫老大道,「今天就在这光明磊落打一场!」 车夫点头道:「君子一言,快马一,咱们公平决战,生死无憾两人拉了架势,面对面站着。 一阵寒风吹过,掀起一阵沙尘,两人眼晴都不眨一下。 车夫眼角一颤,右脚一抬。 李伴峰脚尖点地,率先行动。 他马上要离开车夫的视线,没想到车夫留在原地没动,身子猛然下蹲,躲到了车棚后边。 这招够阴损,因为李伴峰看不到他了。 看不到,就意味着视线无法锁定,李伴峰现在没办法发动走马观花之技。 但车棚上有机关,可以露出一个窟窿,车夫老大可以随时锁定李伴峰。 车夫露出了笑容,现在先手在他这,他需要做的,是等待合适的时机炸死李伴峰。 说实话,这一战损失不小,但如果除掉了李七,对他来说绝对是大功一件。 他在内州时听到过一些关于李七的传闻,所有传闻都把李七形容成了一个极度难缠的人物。 实际交手之后,他发现李七不仅难缠,而且凶狠,一役之间,几乎把他辛苦培育出来的火轮帮赶杀殆尽。 可那又能怎样? 他终究还是个鲁莽的年轻人,他根本不懂得什么叫真正的决斗。 他以为决斗就是拼底子,拼运气,他哪知道这里有多少心机,他哪知道真正的决斗有多少手段? 噗! 车夫老大觉得脊背一凉,回头一看,一个黑衣人拿着唐刀刺穿了他的后心。 不是说好了决斗么,他怎么还找了帮手? 唐刀在车夫老大身躯里一翻一搅,五脏六腑被搅的稀烂,车夫老大瞬间失去了抵抗能力。 李伴峰走到了车夫近前,打开了随身居的房门。 「决斗?你真挺逗的!」李伴峰拎起车夫老大,扔进了随身居。 车子有点大,进不去房门,老爷子笑道:「交给我吧。」 哎嘎嘎嘎~ 一股无形之力袭来,洋车子扭曲变形,被一并送进了家门。 李伴峰关上了房门,回到竹林里,招呼马五等人。 马五和川子、根子一块走了出来。 川子问道:「那拉车的呢?” 李伴峰道:「收拾了,连尸首一并收拾了。” 根子笑道:「七爷做事就是利索,我们刚才还为七爷担心,我还想着弄两个竹子人帮七爷一把——·.” 这边正说笑,马五面带忧色,喃喃自语道:「不对。” 「什么不对?」 「数目不对,」马五仔细算了算,「刚才进竹林子的一共六个人,根子和川子弄死一个,我和川子弄死一个,老七弄死了三个,还有一个呢?」 李伴峰一惊,在附近检查了一番。 有两道车轮印子,往远处走了。 「不好,这些人特殊,一个都不能放走!」 这些车夫行动如此一致,李伴峰觉得他们可能是某一种生命的复制体。 这种情况,李伴峰曾经听秋落叶讲过,一个内州人变成了房子, 出现在了普罗州,一座房子很快变成了一片房子,货郎管这个叫下崽子。 如果李伴峰猜得没错,放走了一个,可就等于放走了一窝。 「赶紧追!」李伴峰告诉马五,「把咱们人手都叫来,不能让这人离开黄土桥!」 他先沿着车印子追了下去,从煤场一直追到了煤沙河边。 一个老汉正在河里捞煤渣,李伴峰上前问道:「看没看见一个黄包车夫?」 老汉点头道:「看见了,拉着车,慌里慌张往东边走了。 李伴峰往东边追,追了一会,看到一个卖馄饨的女子正推车叫卖。 「大姐,看没看见一个黄包车夫?」 女子想想道:「刚才走过去一个拉车的,好像上了东桥!」 李伴峰赶紧追到了东桥,前边有个货郎,摇着拨浪鼓,推着货车正在桥上走。 李伴峰问道:「看没看见一个车夫上了桥?」 货郎想了想,问道:「什么样的车夫?男的女的?拉车还是推车2 一听这话,他就没看见。 李伴峰接着往前追,追了两步,他又退了回来。 他盯着货郎看了片刻,问道:「你又出来卖了?」 货郎点头笑道:「可不么,这些日子我不在,听说你一直替我出来卖,还真辛苦你了。」 「你还笑?」李伴峰皱眉道,「你跑哪去了?」 货郎指了指身后:「我找他去了。” 李伴峰这才留意到,货郎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这人看着有五十岁上下,脸很圆,五官长得还算端正,眼晴小了些,眉毛浓了点,鼻梁稍矮,鼻头很圆,看着相貌十分和善。 他认识李伴峰,上前打了招呼:「李不疯,咱们又见面了!」 PS:只有一个人管李伴峰叫李不疯,详见三百零二章。 各位读者大人,中秋快乐!沙拉给诸位大人行礼了! ------------ 第五百八十四章 雪花膏(本章高能) 站在货郎身后的人,居然是脸不大! 这人正是油修之祖,受困于不可名之地,脸比一座城市还大的脸不大前辈! 李伴峰真没想到今天能在黄土桥见到他! 「你·——· 脸不大点点头道:「货郎把我救出来了!」 「我———」 脸不大脸上满是谢意:「多亏了你给货郎送信,他才找到了我。 「那什么,先等等——.」李伴峰还急着去追车夫。 货郎摆摆手:「不用追了,有人去了,一会就给送来。” 跟这两位说话还真不费劲,李伴峰一开口,他们就明白意思。 「谁去追了?」 「车夫,老火车的弟子。」货郎所说的是真正的车夫。 李伴峰看看脸不大,又看了看货郎:「这是小脸不大前辈吧?’” 脸不大点点头:「大脸不大出来了一部分,还没全出来。」 李伴峰问货郎:「你是怎么找到那地方的?」 货郎叹道:「这可费了不少周折,上次你说起脸不大的事情,我就去找朋友打探线索, 前段日子路过铁门堡,正好收到了朋友的消息,我赶紧把手头的生意放下,找脸不大去了, 线索是找到了,可那地方不好进,我用了好多办法才打通一条路,可这条路太窄,我能进去,脸不大走不出来, 这事儿我倒是有准备,我换个地方再给他开条路,这条路够宽, 但太艰险,他自己走不了,得找个旅修带着他走, 当初在墨香店,我还跟你商量过,等救脸不大的时候,得让你帮个忙。」 李伴峰点头道:「这事儿我记得,可你也没来找我。」 货郎道:「我还真就找你去了,可你当时正在外边卖呢,我也没好意思耽误你生意。」 李伴峰怒道:「什么叫耽误我生意?我出去卖,还不都是为了你!」 「说的是呀,」货郎连连点头,「有你在外边掩护,内州人不敢轻举妄动,我这边才好放心做事, 而且我开出来那条路,你未必走得动,我知道你在旅修上修为不浅,但那条路不光凶险,而且还很远,想让你带着脸不大冲出来,你恐怕没这个耐力。」 李伴峰很好奇,他耐力相当不错,没事就从外州和普罗州之间往返,试问有谁耐力比他更好。 「郎兄,你且说说,谁有这耐力?” 「车夫呀!我去药王沟把车夫找来了,和他谈了笔生意,把这事儿交给他了。」货郎给李伴峰冲了一碗果子露,让李伴峰歇会。 李伴峰边喝边琢磨,难怪他去药王沟没找到车夫,原来车夫跟着货郎一块去救脸不大了。 李伴峰的基础步法是跟车夫学的,车夫的耐力确实不差,但货郎的表述,李伴峰还是不太理解。 他能进去的路,脸不大走不出来。 他开辟出来的路,还得车夫带着脸不大走。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过程? 思索之间,车夫回来了,剩下最后一个「假车夫」被他收拾了。 汤世江也追来了,师兄弟一见面,多少还有点尴尬。 马五、小根子、小川子也赶了过来,货郎看了看众人,把李伴峰单独叫了出来:「我有件事,想和大伙商量,但就是不想让你知道。」 李伴峰一:「就我一个人不能知道?」 货郎点头道:「是呀,这地方死了这么多内州人,我要是不和他们商量事情,你怎么收尸呀?」 跟货郎说事儿,确实不费劲,很多事情,两人心照不宣。 李伴峰乐呵呵收尸去了,八十多个冒牌车夫,只有一个被正牌车夫收走了,剩下全都归了李伴峰,随身居连人带车子都塞不下了。 可惜这些车夫都死了,家里其他人有的吃,娘子只能吃车夫老大一个娘子还不急着动筷子,把车夫老大带到了七房,严加审讯,审了没一会,她先问出了小秦姑娘的下落。 「相公呀,小秦姑娘还活着,被锁在煤山一处矿洞里,矿洞门口封着法阵,法阵不算高明,相公用断径开路就能解开, 小秦姑娘很久没吃东西了,相公带点吃喝去,可千万别让她吃太急。」 出了随身居,李伴峰先没去找小秦姑娘,一些善后工作,必须及时到位。 他带了些纸钱,先回到煤山,认认真真哭了两声:「你们死得惨呀,死得灰飞烟灭呀!死得尸骨无存呀!」 哭了十来分钟,煤场上空落下不少黑灰,证明这些车夫死利索了。 一共八十多人,这些黑灰的数量好像少了点。 但李伴峰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他到竹林子里又哭了一会,等再次见到飞灰,善后工作就算处置妥当了。 他找到了娘子所说的矿洞,用断径开路破开了门口的法阵,让手套打开锁链,救下了小秦姑娘。 这姑娘刚强,两天不吃不喝,为了不拖累父亲,她想绝食自尽。 幸亏李伴峰来的早,喂她喝了些水,吃了两块饼干,好歹恢复了些生气。 他背着小秦姑娘去了北桥,找到了秦不漏,看见闺女回来了,秦不漏从床上爬下来,跪在地上给李伴峰磕头。 李伴峰就烦这个,他上前拽起秦不漏:「有事站直了说,先找人照看你闺女。」 没过一会,货郎来到了北桥。 秦不漏刚躺下,听说货郎来了,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一路跌跌撞撞来到了街上,朝着货郎深施一礼道:「老朽苦心钻研误修数十载,而今已有小成,恳请货郎爷,准我道门开枝散叶。” 这种场面,李伴峰和马五都是第一次看见,秦不漏这是在向货郎申请建立新道门。 货郎笑道:「之前我跟你说过,开宗立派,得先独当一面,你有这手段,道门自然就有了。」 秦不漏没说话,低着头,在原地站着。 李伴峰在旁道:「老秦其实也能独当一面。」 货郎看着李伴峰道:「兄弟,你说笑话呢?」 李伴峰想替老秦说两句好话,但不知从何说起。 「假车夫」带人强夺黄土桥,单从这一战来说,秦不漏打的寒穆。 他一个车夫都没拿下,自己落了一身重伤。 马五也向货郎行了一礼:「老秦死守地界,没向那群鸟人低头, 品行和肝胆都没得说。」 货郎摇摇头:「这和品行肝胆都没相干。’ 这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想当一门祖师,得拿出实实在在的战力, 秦不漏当前的战力,明显不符合祖师的标准。 马五还想求情,被秦不漏拦住了:「五公子,不用说了,老朽知道羞, 凭我这点本事,就不敢厚着脸皮创什么道门,这事儿只求诸位别说出去,且当给老朽留一分脸面, 诸位的恩情,老朽无以为报,今后如有驱遣,赴汤蹈火,老朽在所不辞,诸位,且受老朽一拜。” 秦不漏又要磕头,众人赶紧拦着,货郎懒得看这些,推着车子要走,车夫上前说了句话:「我给他做个保吧。」 货郎一惬:「你给他做保?” 车夫点了点头:「我给你出了大力,你不是说要赏我么?我就求你赏我个脸吧, 我知道凭他本事还做不了一门祖师,只求你给他个机会,别让他断了念想。」 汤世江盯着车夫,错愣半响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秦不漏是夺占车夫地界的仇人,车夫现在不想着寻仇,反而出面给他作保,这事儿怎么想,汤世江都想不通。 车夫蹲在地上,点了支旱烟,抽了两口:「这一仗,来的蹊跷, 换成是我也未必能打得赢,如果真是我,或许就干脆就不打了,也可能直接就把地界扔这了, 与其把这地界拱手让给别人,倒不如让老秦帮我守着,他守不住了我再往前冲,就算要死,我也拉着他垫背,这不挺好的么?」 汤世江转身就走,他不想再看车夫一眼。 车夫冲着汤世江的背影喊了一声:「师兄,别恨我,一人一个活法,师弟我就这点出息。」 货郎拨了拨车子上的灯笼,笑叹一声:「说话得算,答应你的事也得办,你这个面子我给了, 老秦,明年这个时候,我还来找你,只要你能拿出些像样的本事,误修这个道门,我还给你留着。」 老秦先谢了货郎,随即谢了车夫。 他拿出了地头印,要把人气分给车夫一半。 车夫笑道:「这怎么意思?算是谢礼么?」 秦不漏摇头道:「这地头印里人气不多,黄土桥眼下也就这点底子,以后但凡收了人气,无论多寡,咱们对半分,黄土桥的地头神, 咱们一起当。」 车夫踩灭了烟头:「一起当也行,可话我说明白了,打仗的时候得你先上。」 秦不漏点头道:「这你放心,我剩一口气,都不用你出手。」 这话车夫爱听,且把地头印接了过来,收了一半人气。 歼灭了火轮帮,北桥欢天喜地,忙着庆祝。 货郎看了看李伴峰,似乎有话要说。 李伴峰会意,跟着货郎走出了黄土桥,来到了新地,趁着周围没人,脸不大在货郎身边显露了身形。 货郎看了看脸不大:「我都把你救出来了,你伤也养的差不多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各奔东西了?」 脸不大搓了搓脸皮:「这两天气候干燥,我想找你要点雪花膏用一听他要雪花膏,货郎沉着脸道:「你想要多少?」 脸不大笑了笑:「不多,够抹我这张脸就行。」 「扯淡!我这两桶雪花膏,都不够你抹半张脸!」货郎拿着勺子,给脸不大打了一瓶雪花膏。 脸不大嫌少,又管货郎要了一瓶。 想起脸不大那张油兮兮的脸,李伴峰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用雪花膏。 问起脸不大今后的打算,脸不大思索许久道:「先得把我道门经营起来,我听说药王沟的弟子死了,而今油修只剩下一个弟子,人还在外州,能让我见他一面么?」 李伴峰点点头道:「见一面倒也好说,但愿不愿意留在普罗州, 得看他自己心意,这可不能勉强。」 脸不大点头道:「放心,我不为难他。」 他给李伴峰留了张字条,叶松桥东边有块新地,是他当年的地界,他准备回去暂住一段时间。 「叶松桥的地头神是我老朋友,这小子爱抬杠,这么多年没见, 也不知道他脾气改了没?」脸不大想找轿夫叙叙旧。 李伴峰赶忙劝阻:「前些日子我看见他了,他那脾气一点都没改,你最好别去找他,被他惹一肚子气,还容易吃了他暗算。” 脸不大叹道:「我也不想找他,关键玄生红莲在他手上,我得找他是想借红莲炼点丹药。」 找轿夫借玄生红莲? 这个想法可不太明智。 脸不大抱拳道:「救命之恩,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两位,我先行一步,后会有期。」 走了没多远,脸不大不停的搓脸:「奇怪了,今天脸是真的干。」 为什么这么干? 难道是因为油没了? 等脸不大走远了,货郎看着李伴峰道:「兄弟,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救脸不大的时候,我怕走漏风声,跟谁都没说,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散出去的消息,说我和天上的人决斗,把命打丢了, 我当时还真有点慌乱,因为内州一旦知道我出了事,肯定要对普罗州下手,可我这边要是走漏了风声,脸不大就再也别想重见天日, 多亏了你在外边帮我支应,要不然可就不止一个黄土桥了,内州人还不知道得派多少人过来。」 李伴峰道:「我觉得黄土桥这些车夫很特殊,除了车夫老大,剩下的人修为似乎都差不多,战力也相当,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货郎想了想,微微摇头:「措辞不当,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是一个车夫生出来的,为首的那个车夫,种血非常特殊,他会下崽子,而且一下一大堆, 这些崽子的层次和战力都一样,与为首那车夫还有特殊感应,所以他们打仗的时候整齐划一,再要是让他们多下一堆崽子,事情就没法收拾了。」 这群车夫果真是复制品,可他们手里的洋车又怎么解释? 「郎兄,他们手里的洋车,其实是蒸汽机的一部分,这你应该知道吧?」 货郎点头道:「这事儿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内州人用身外的机器,变小了身形,他们身外的机器,就在洋车子里, 可我没想到,这身外的机器也会下崽子,和这个车夫是一对祸害,所以我救了脸不大之后,立刻就赶到了黄土桥。」 这个车夫和洋车的事情,以后还得慢慢研究,他们到底是什么种血,有这么强的繁殖能力。 但眼下,李伴峰很想知道关于脸不大的事情。 「到底是谁把脸不大困在了不名之地?」 「圣人。」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事情很复杂,我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货郎仔细回想了一番:「因为普罗州和内州一样,没法存储燃油,所有的机器都是烧煤的, 所以圣人只要控制住了煤炭,就等于控制住了普罗州的半条命, 可脸不大用技法造出了油,他的油修技不仅能用于自身的战斗, 还能用于燃油的提炼和加工,这对圣人而言,是极大的威胁和挑, 圣人下令抓捕脸不大,可没想到脸不大没有罢手,反而制造了更大的威胁, 他和老火车一起对机器设备做出了改良,把动力设备给改小了, 这就等于制造出了便于移动的交通工具,甚至是战斗武器,就像外州的坦克和装甲车, 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圣人,他下令严查脸不大、老火车及其党羽,那群臣子们下了狠手,杀了不少人, 脸不大最终被抓了,不知被关在了什么地方,只是有传言他还活着。」 李伴峰想了想,问道:「圣人既然这么痛恨脸不大,为什么不把他杀了?」 「因为他想留着脸不大,用脸不大的技术来牵制内州。」 「圣人不是内州人么?」 这个问题不是太好回答,货郎想了想道:「他算内州人,但和真正的内州人不一样, 最早的圣人是纯种的内州人,他们既是普罗州的圣人,也是内州的圣人, 可后来的历代圣人都生活在普罗州,因为和普罗州人通婚的缘故,圣人的血统不再纯正,到了后几代圣人,对内州的影响力已经很小了,圣人已经成了独属普罗州的皇帝, 内州对普罗州的威胁,渐渐成了对圣人的威胁,圣人希望脸不大的技术不要被普罗州的百姓掌握,但在关键时刻,还能为他所用, 但这圣人脑子不灵光,不知道深浅,脸不大事件牵连太广,圣人几乎将油修赶尽杀绝,进而还杀到了工修头上, 杀完了工修杀商修,杀过商修杀文武修,杀到尸骨如山,最终点炸了整个普罗州,而后没多久,圣人被赶下了王位,可脸不大到底去了哪里,却少有人知, 据说老火车曾经找到过他,可还没等说出他行踪,老火车自己又被困在了内州,若不是你找到了脸不大,还不知道他要被困多少年月。」 李伴峰道:「你担心走漏消息,是怕内州人先对脸不大下手?」 货郎点点头:「因为圣人还活着,他就在内州,为了将来着想, 他肯定不会轻易向内州透漏脸不大的去向, 可如果得知我要营救脸不大,那状况就另说了,圣人会联手内州千方百计对付我,非但救不出来脸不大,连我自已都有可能折进去, 只是我实在没想到,到底是谁造的谣,非说我和天上人打起来了?」 「造谣的人已经查到了,是枕头城的叶好龙,这人睡觉发症, 把梦里的事情当了真,出城胡说八道,把谣言也散出去了。」 李伴峰把叶好龙的梦境大致讲了一遍。 「叶好龙—————」货郎想起了这个人,「这老东西,一生连战连败,心里觉得憋屈,从我这找补来了, 他吹上两句倒也无妨,可怎么有这么多人都信了?」 李伴峰道:「当时还有别的缘故,因为雪花浦出了不少事情,浦子里的高手被杀了很多,内州还专门派张滚利出手,和雪花浦的二当家孔方先生打了一场, 而你作为雪花浦的大当家,看着雪花浦屡遭重创,一直没有出手,所以很多人都相信谣言是真的,以为天上的人真就把你给杀了。」 货郎点点头道:「这个雪花膏啊,一得看做工,二得看用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这门生意,你要说我是大当家,倒也有几分道理!」 李伴峰道:「咱们说的是雪花浦,你怎么扯到雪花膏上了?」 货郎一:「雪花浦是做什么的?」 这一句话,呛得李伴峰直咳嗽。 「雪花浦,你不知道他们做什么的?他那什么,就是一群高手, 聚在一起,那什么——-—--他们是铸币,铸造大洋钱的!」 说了好半天,李伴峰才想起雪花浦的功能。 货郎看着李伴峰道:「你说大洋钱是雪花浦铸的?」 李伴峰点点头道:「是呀,不都这么说么?」 「你看见了?」 「没有。」李伴峰摇摇头,别说是他,整个普罗州好像没几个人见过大洋钱是怎么铸造出来的。 ‘要不我就跟你说么,这个雪花膏啊,不光膏品得好,加工的时候也得上心, 太稀了,锁不住水,太浓了,捂在脸上难受,这个火候尤其不好掌握,还有香料,不能太艳,也不能太淡————.” 李伴峰有点生气了:「这怎么又说上雪花膏了?咱们不是说雪花浦么?」 货郎道:「说雪花浦干什么呀?」 「说他们是给普罗州铸大洋钱的,你是他们大当家呀!」 货郎还是不理解:「凭什么普罗州的大洋钱,就是雪花浦铸出来的。」 李伴峰拿出一枚大洋钱道:「你看见没,这背面是个雪花,这就是雪花浦的标志。” 货郎摇头道:「这凭什么就是雪花浦的标志,为什么不是雪花膏的标志?」 「这怎么能是雪花膏的标志,雪花膏能铸钱么?’ 「怎么就不能呢?」货郎留了一勺雪花膏,洒在了车上,白花花的雪花膏,顺着车厢往下流。 货郎抓起一把药粉,往雪花膏上一洒。 雪花膏化作一颗颗银元,落在了地上。 PS:货郎无论去哪,第一句吆喝,肯定是洋胰子和雪花膏。 ------------ 第五百八十二章 相公,好看么?(本章核能) 「这钱是你自己铸出来的?」李伴峰捡起一枚大洋,仔细看了许久,从款式到图案,和他熟悉的大洋钱没有任何分别。 货郎把大洋钱收到了货柜里:「从有普罗州那天起,所有的大洋钱都是我铸的,我推着车子到处走,不光是为了做生意,我还得知道普罗州各地,到底需要多少大洋。」 李伴峰更不理解了:「这钱既然是你自己铸出来的,为什么雪花浦还敢打着你的旗号,自称他们会铸钱?」 货郎笑了:「自从有普罗州至今,打着我旗号做事儿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几千,这些人各有各的名头,货郎帮,百商门,金银会, 杂货馆-—··--光是被我打掉的帮门都有上百个, 他们目的各不相同,手段也不一样,有的为争名,有的为逐利, 有的装的像模像样,有的装的拙劣不堪, 雪花浦就挺像样,我亲自跟别人解释,我说雪花浦和我无关,居然还有人不相信我,他们说这是雪花浦门规,他们说我在浦子外边也不能提起雪花浦, 一开始,寻常人把雪花浦当成了我开的生意,再后来,有不少朋友也相信了雪花浦那些鬼话,再后来,居然有不少仇家,不找我寻仇,先去找雪花浦试探, 你说仇家都不找我寻仇了,这叫什么事儿?」 李伴峰想了想道:「我觉得这算好事。” 货郎连连点头:「我也觉得这算好事!」 情况确实如此,这次谣言事件,雪花浦确实替货郎挡枪了。 货郎抓起一把银元,叹口气道:「无论内州还是外州,都有不少人在打大洋钱的主意,大洋钱和入门药一样,都是普罗州的命脉这些人本来应该对我下手,结果他们把矛头对准了雪花浦,我也承认,雪花浦确实替我挡了刀子,但我依旧容不下他们,因为这群王八羔子做过的一些事,让我忍无可忍, 我前后六次灭了雪花浦,可过了一段时间,又有人把雪花浦重新经营起来,雪花浦的招牌实在太硬,我把雪花浦的人都杀光了,他们非说我这是铲除冒名顶替者,这块招牌横竖就是砸不碎, 二十年前,雪花浦现任的当家,孔方先生找上了我,他说要跟我赌上二十年,二十年内,如果我能彻底灭了雪花浦,他服输,把这条性命交给我, 二十年内,如果我灭不了雪花浦,我服输,他自己把雪花浦散了,并且向世人澄清,我和雪花浦确实无关。」 李伴峰点头道:「这个赌法好,横竖都是你赚了!’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货郎苦笑一声道,「如果我输了,必须得给孔方先生的道门立起来。」 「什么道门?」 「骗修。」” 李伴峰一:「你不是说没有这个道门么?」 货郎叹道:「我若是答应他了,这个道门不就有了么?」 「孔方先生是个骗子?」李伴峰思量片刻道,「我见过他,他是有真本事的人,能压得住张滚利。” 「谁说骗子一定没本事?孔方先生本是一门的宗师,可他想独创一个道门当祖师,于是他就盯上了似有若无的骗修,我当初告诉过你骗修的三个要诀吧?」 李伴峰点头道:「记得,一是只要不出手,修为就是真的,二是只要出手不被看见,修为也是真的,三是被看见了,但是别人看不懂,修为还是真的。” 货郎点点头:「雪花浦从来别人面前铸钱,就连雪花浦的成员都不知道大洋钱是怎么铸出来的,不出手,修为就是真的,就骗术而言,孔方先生做的很高明。”」 李伴峰道:「孔方先生是商修么?」 货郎摇了摇头:「你见过他和张滚利交手,难道还看不出他道门?」 李伴峰正在回想那一天的细节,货郎在旁提醒:「我和他立了契书,不能直接掀他的老底,他的真实身份我不能直接告诉你, 你千万要记住,他是普罗州普罗州数一数二的人物,以你当前的战力,最好不要和他接触。」 数一数二? 「难不成和你差不多?」李伴峰用拨浪鼓直接吓跑了孔方先生, 以此看来,双方还有不小的差距。 货郎想了想道:「我觉得我比他强一些,要单说战力,他应该和一个姓孙的差不多。」 货郎说的是孙铁诚? 他当面提起孙铁诚,看来他知道我和愚修之间有来往。 李伴峰试探着问了一句:「孔方先生的修为,也是云上之上么?」 货郎摇摇头:「孔方先生不是云上之上,那位姓孙的朋友也不是,还有好几位老朋友,都不是云上之上,你将来也要面临这件事, 路怎么走,得看你自己怎么选。」 什么意思? 这还有得选么? 一名男子走到两人近前,看模样有五十多岁,看穿着是个新地猎他解开衣襟,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肚子上有一条半尺多长的伤口,伤口有些溃烂,红肿之间还带着些脓汁。 货郎问道:「想买膏药?” 男子连连点头,他喉咙上有伤,说不出来话。 货郎又问:「有钱么?」 男子从口袋里摸出来几枚银元,担心钱不够,手有些哆,眼晴里满是乞求。 货郎把银元收了,拿来些药酒,倒在棉布上,先给男子擦了擦伤口等把脓汁擦干净,货郎扯了两贴膏药,把伤口粘住了:「三天不能碰水,找地方歇着,千万别再让伤口裂开。” 男子冲着货郎连连作揖,一脸感激的走了。 货郎掂了掂手里几颗银元,叹道:「赔赔赚赚,两不相欠,这趟生意又做赔了。” 李伴峰道:「明知道赔了,为什么还非做这生意?” 货郎苦笑道:「赔钱的生意多了去了,在你身上我也赔了不少, 可这次我在你这我赚了,你把谣言替我挡住了。」 李伴峰摇摇头:「谣言能挡得住,可要是动了真格的,我可就挡不住了,如果有一天,你真遇到了天上人,非得和她打一仗么?」 货郎把剩下的膏药收拾到货柜里,朝着天空看了一眼:「当初是这么约定的。」 「有人托我给你带个话,她说让你们两个别打了。」 货郎看了看李伴峰:「说这话的是红莲吧?’ 李伴峰微微点头。 货郎笑道:「她多心了,我和天上人的情分,是真的。’ 陆千娇咬咬嘴唇,声音有些颤抖道:「和别人的情分,都是假的么?」 李伴峰一愣,陆千娇什么时候来了? 货郎摇头道:「千娇,咱们俩的情分,海枯石烂不变分毫,哪还能说什么真假!」 陆千娇看向李伴峰道:「他和天上那个贱人,也是这么说的吧? 1 李伴峰愣了片刻道:「他说过么?我也不知道呀!」 货郎一惬:「你们两个认识?」 陆千娇点头道:「认识,他那天到我家里来,问你在不在。” 李伴峰抬起头道:「弟妹,这话你可得说全了。」 货郎看向李伴峰:「说没说全先放一边,你怎么知道她家在哪?」」 「我,那什么,走着走着就找到了—————”」李伴峰答应过赵懒梦, 不能把他说出去。 可不把他说出去,这事几就不好说了。 货郎眼神有些变了:「兄弟,你不是第一次去她家吧?」 「我是第一次——· 「肯定不是第一次呀,」陆千娇笑道,「李师兄人可好了,没事总去看看我,不像你个负心汉,一转眼就把我忘个干净。」 李伴峰慌道:「弟妹,你们两口子岖气,可不该连累我!」 陆千娇一咬牙:「谁跟谁两口子?我离了他不活了是怎地,李师兄,以后咱们一块过日子!」 话音落地,陆千娇举起一块山石,扔向了货郎。 山石炸裂,化作碎石无数,四下翻飞。 货郎躲在货柜后边,不敢还手。 李伴峰不想掺和这事儿,转身就走。 榔! 一块石头砸在了李伴峰后脑勺上。 忍了,此地不宜久留。 郴! 又一块石头砸在了李伴峰后脑勺上。 忍了,还有要紧事要做。 嗖! 第三块石头飞向了李伴峰的后脑,李伴峰回身把石头接住了。 不行,忍不了了。 你们两口子掐架,凭什么我跟着受苦? 李伴峰拿着石头,回头扔向了陆千娇。 陆千娇正在泄愤,一时间也没防备,这颗石头正砸在了脑门上, 这一块石头,彻底把陆千娇点着了。 「好呀,对我下手,我就知道你是贱人派来的!」她抢起山石往李伴峰身上招呼,李伴峰也不示弱,一边用逍遥自在躲闪,一边捡石头还击。 打了片刻,李伴峰实在打不过陆千娇,撒腿跑了。 陆千娇擦了擦脸上的血痕,惊讶的看着李伴峰的背影。 货郎趁此机会,推着车子也想跑,被陆千娇一把扯了回来:「这人的石头打得好准,有我道门天赋。」 货郎点点头:「既然是有天赋,就不该错过这个好苗子,你先和他商量商量,看他愿不愿意入你道门,他要是不答应,我日后再慢慢劝他!」 陆千娇勾了勾货郎的下巴:「他的事情不急着说,先把你的事情说清楚,这些日子你到底去哪了?」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正房里没了下脚的地方,一家人还在吃饭, 屋子里一片狼藉。 李伴峰带回来的食材太多了,撑的众人直打饱隔。 「都挤在这做什么?那么多屋子,你们非得凑在一块吃?」 洪莹擦擦嘴道:「没别的地方去了,七房被骁婉占着,别的屋子都被老爷子堆满了。」 「什么东西堆满了?」李伴峰推开二房的房门,屋子里全是洋车零件。 推门再进三房,皮桶、铁桶、木桶、痰盂儿、水缸、洗澡盆-”- 凡是盛水的家什,全都装满了粘稠的油脂。 四房也全是油,装得比三房还满,五房装得更满,连走路的地方都没留下。 李伴峰道:「老爷子,你弄这么多油做什么?」 「这还多?」老爷子哼了一声,「这都我是精炼过的,要不咱们家里都装不下。」 难怪脸不大觉得脸干,老爷子下手再狠点,能把脸皮给他扒下来一层。 一直走到七房,娘子还在这审问车夫,屋子里稍微干净一些。 冒牌车夫还吊着一口气,唱机问了一句:「你当真不想说么?」 冒牌车夫摇摇头:「不是不说,是我真不知道。」 唱机对李伴峰道:「内州一共派来五个细作,而今死了三个,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目前身份不明。」 李伴峰问冒牌车夫:「内州给你的任务,就是趁着货郎不在,夺占黄土桥么?” 冒牌车夫摇摇头:「我的任务是在普罗州蹲守,之前一直在千悦楼当厨子,主要监视何家的动静,前些日子收到朝廷文书,让我回到内州,重新熔炼,才做了车夫。” 「和车夫相关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滚利告诉我的。」 张滚利这个祸害,必须得想办法除掉他。 「那些小车夫都是你生出来的?」 ‘是从我身上分出来的,魂魄和血肉都是,他们和我有感应。” 难怪天上掉下来的飞灰不多,原来那些车夫的魂魄本来就不完整,只能算是车夫老大的一部分。 「每个内州人,都能像你一样下崽子?」 冒牌车夫摇头道:「我原本没这个本事,重炼之后,也不知身上多了谁的血肉,只要我集中意念,就能多分出一个车夫。」 「他们的洋车呢?也是你分出来的?」 「他们的车子,是我的车分出来的,每次多分出来一个车夫,我得给车子找些胶皮铁棍之类的物料,也就个把钟头,就能生出一辆新车子,有了新车子,新生的车夫才能活动。」 从这冒牌车夫身上能看出来,内州的技术进步了不少。 「来普罗州之前,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模样?」 冒牌车夫想了许久,摇摇头道:「我想不起来了,都想不起来7..... 话音未落,车夫身子一阵颤抖,肩膀和胸腔突然变宽了一些。 车夫在随身居里已经有过一次类似的状况,唱机提醒李伴峰道:「相公离远一些,别溅身上血!」 刺啦~ 冒牌车夫的衣裳破了,右肩从衣裳里钻了出来,肩头不断膨胀, 胀的和人头差不多大,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之下一根根隆起。 刺啦~ 肩头的皮肤像破布一样裂开,鲜血洒的到处都是。 一颗带着毛发的头颅从肩头里钻了出来,满是血痕的脸上,呆滞无神。 车夫老大的皮肉一寸一寸开裂,直至一个完整的身躯从他的身体上脱落下来。 李伴峰看着新分裂出来的车夫,他居然穿着衣服。 准确的说,他身上的衣服,是他皮肤的一部分。 车夫老大身上那些破碎的衣服,蠕动着裹在了身躯的伤口上,贪婪的吸食着车夫的血肉。 直到血迹慢慢褪去,衣服也变得完好如初,原本的破口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车夫老大塌陷的右肩慢慢复原,整个人也和他的衣服一样,一起恢复了 。 他看着地上刚刚分裂出来的车夫,喃喃低语道:「给他个车子, 他就活了,他就能打仗了,他们越来越多,我忘记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其实他们就是我,可我想不起来的事情,他们也想不起来,再过些日子,我可能就和他们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就会打仗, 我可能原本就和他们一样,不知道从谁身上掉下来的,难怪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唱机看看李伴峰道:「相公,该问的都问了,知道的,他也都说了。」 李伴峰点点头,唱机吞了车夫老大的魂魄。 血肉太多,一家人实在吃不下了,李伴峰抱着红莲来到了正房, 打扫残羹:「你让我带给货郎的话,我带过去了。” 红莲张开花叶道:「他有回话么?」 「有!他说你多心了,他和天上人的情分是真的。” 红莲把地上的血肉收拾干净,对唱机道:「咱们有言在先,话带到了,我给你做个身子。」 唱机冷哼一声:「一具傀儡而已,谁稀罕是怎地?」 「稀不稀罕,且看我本事。」红莲很有自信。 洪莹白了红莲一眼:「骁婉,搭理她做什么?还不如让七郎弄点好种子,种出一个身子算了。” 唱机笑道:「种那个做什么,和傀儡一样,都是假的,假的有什么用处。」 「很期待——.」 「谁?」唱机低头一看,见放映机的镜头正在闪烁,「你刚说什么?」 「夫人,您很期待您的身躯,您的身上,有带着期待的红色。」说话间,放映机跑到了李伴峰的身后,他怕挨打。 「你魔证了?」唱机举起唱针,真有揍他的冲动。 李伴峰托着放映机道:「期待,为什么是红色?是像血一样的颜色么?」 「七导,期待的颜色没有那么鲜艳,是像火苗一样,而且刚刚点燃的火苗,看着脆弱,但又不那么容易熄灭。” 李伴峰盯着娘子看了片刻,转而又问放映机:「唐刀是什么颜色?」 放映机调转方向,把镜头对准了唐刀:「他身上有满足的黄色, 像夕阳一样的黄色,他在夕阳之中快睡着了。」 「你说的不对,」李伴峰盯着唐刀看了一会,「他已经睡着了, 你再看看手套。」 手套想躲开放映机的镜头:「看我做什么?当家的,我不上相, 还是看看葫芦姐姐吧。」 镜头还是对准了手套,放映机道:「他身上有绿色,绿色是什么意思?你在害怕?」 手套半响无语,朝着放映机竖起了大拇指:「你成精了,我刚才在货郎那里借了一勺雪花膏,本想着让当家的好好研究一下, 可转念一想,我那点身手,肯定逃不过货郎的眼睛,我怕货郎对咱们当家的有误会,正琢磨着该不该跟当家的说。” 手套吐出个瓷瓶子,里边装着满满一瓶雪花膏:「当家的,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对,你罚我吧!」 李伴峰拿起瓶子,笑了笑:「这点东西算不得什么,阿机,你再看看我,我身上是什么颜色?」 放映机看了片刻,镜头后边的火光不停的闪烁:「不能看了,眼晕!」 「怎么眼晕了?」 「七导,说句十分真诚又有些粗鲁的话,你身上有很多颜色,和墙角那只鸡毛掸子一样的鲜艳。」 一家人都看放映机的热闹,以为他吃多了,在这胡说八道。 唱机觉得这事儿不寻常:「相公呀,放映机最近吃了不少好东西,这小子修为应该长了不少。」 长修为是好事,可一家上下,包括放映机自己在内,都不知道他是什么道门。 李伴峰把放映机放在了口袋里,对唱机道:「今天该去实验室了,我先去拿电池,也让阿机看看外边都有什么颜色。」 到了外边,放映机的能力下降了不少:「周围的颜色太鲜艳了, 我看不出颜色的变化。」 李伴峰抱着两组电池道:「能看出她们的喜悦么?」 放映机仔细观察了一会:「我可能对这两位姑娘,还不是太熟悉。」 实验室通了电,李伴峰接出了娘子,今天的实验有些复杂,从清晨一直忙碌到深夜,才勉强有些收获。 李伴峰先把唱机送回随身居,把电池也一并带回了家里:「等一会把电池充上电,再带娘子出去逛逛。」 唱机刚在家里歇息片刻,忽听洪莹在九房喊道:「像你,这也太像你了,骁婉,你快过来看看!」 红莲把傀儡做好了。 「有什么好看的——-..」唱机有些紧张,等推开九房一看,唱机愣住不动了。 红莲舒展着花叶,将一名女子推到了唱机面前。 「你觉得我手艺怎么样?」 唱片在托盘上转动,唱针却好像没有地方安放。 一团蒸汽从喇叭口里喷了出来,唱机回了一句:「马马虎虎吧。」 红莲一笑:「短时间附身,你应该还能做的到,且带着这个身子,陪你家男人逛逛集市去吧。」 逛集市.—.—. 唱机原本不想说话,可还是忍不住说出了一句:「好啊。」 她附在了傀儡身上,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陪相公出去逛逛,好好陪陪相公。 红莲盯着傀儡看了片刻,隐约看到了九房姑娘的笑容。 你有机会出去了,可千万别忘了带上我。 到了黑石坡,李伴峰回随身居拿上电池,正准备去充电,忽见二房里走出来一名女子。 李伴峰愣了片刻,问道:「姑娘,你哪位?」 咪当! 唐刀掉在了地上:「元帅—.”」 放映机从口袋里爬了出来,镜头不断的闪烁:「艺术,这不能用艺术来形容了,这已经超越了艺术的极致!」 手套的拇指和食指搓了半天,愣是把自己搓开线了:「这还是人间的人么?」 老茶的茶水顶开了茶壶盖子:「不行了,不能多看,再看一眼, 这条老命就没了。」 葫芦也不敢多看,摇晃着身子道:「可恨我不是男儿身,可惜啊八音盒围在那女子身边转圈,她一直跳舞,但却发不出声音。 钟摆压低声音问梦德:「这真是咱家夫人么?」 梦德小声回应:「开始我也不信,等看到第一眼的时候,我差点从墙上掉下来。」 耳环跳到了那女子的手心上:「夫人,让我在您耳朵上待一会, 一会就行。」” 正在熟睡的判官笔,从报纸里探出头,看了一眼。 他不睡了,他静静的靠在墙边站着,一点都不觉得累。 李伴峰仔细的打量着女子,问道:「是我娘子么?」 赵骁婉莞尔一笑:「相公,好看么?” 李伴峰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唱机道:「挺好看的。” 赵骁婉坐在李伴峰的身边,轻轻抓着李伴峰的手:「相公,这就是我原本的样子。」 「确实挺好看的。」李伴峰一回身,慢慢的搂住了唱机。 PS:赵骁婉到底有多美啊? ------------ 第五百八十五章 说酸道苦 李伴峰看着赵骁婉,怀里抱着唱机。 赵骁婉看着李伴峰,抿抿嘴唇问了一句:「小奴在这,相公不想抱抱我么?」 李伴峰搂着唱机道:「这不是抱着呢么?」 赵骁婉看了看唱机,又看了看李伴峰:「相公喜欢抱这个?」 李伴峰紧紧搂着唱机道:「咱们不是一直都这么抱着么?」 赵骁婉揉揉额头,只觉得一阵阵晕眩。 洪莹轻叹了一声:「骁婉,你自己选的男人,咬碎了牙,也得认命啊。」 赵骁婉大怒,提着板子要打洪莹,恼火之间,魂魄却也附不住傀儡,一下子回到了唱机身上。 「好你个疯汉,是我长得不俊么?模样不好看么?他们眼晴都看直了,你怎么也不多看一眼!」唱机挥舞着唱针,和李伴峰撕打起来。 李伴峰抱着唱机,脸颊贴着大喇叭:「这不一直看着你么,走吧娘子,咱们逛夜市去!」 回到唱机的身体里,娘子倒也不太想出去了:「你自己去吧,我在家待着就好,我变回原来的样子你也不喜欢,且一辈子做个唱机, 你就满意了!」 「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都是我宝贝娘子!」李伴峰抱着唱机到了门口。 「嘴哈哈哈!」老爷子放声一笑,把房门打开了。 等两人出了门,红莲感觉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她和那具傀儡。 「洪莹,」老爷子吩咐道,「把红莲和她做出来的东西,都送回九房吧,阿七既然不喜欢,就别放这碍眼。」 洪莹看了看傀儡,实在想不明白缘由:「这么俊的女人,七郎怎么会不喜欢,难道她不喜欢这柔弱美人,更喜欢勇武的女子? 想到这里,洪莹恍然大悟:「红莲,咱们商量商量,改天你也给我做个傀儡,按我原来的模样做。」 没等红莲回话,老爷子哼了一声:「丫头,你是真不开窍,阿七不喜欢这东西,你让她做了有什么用?」 洪莹争辩一句:「他是不喜欢骁婉的模样,又没说不喜欢我。」 老爷子笑道:「是啊,喜欢你这副好身板,搬砖挑土都是能手, 香瓜的事情,你这么快就忘了?」 洪莹气呼呼把红莲搬去了九房,过了半个多钟头,红莲隐约听见了老爷子的鼻息声,他睡着了。 附在傀儡身上的九房姑娘开口了:「那疯汉到底怎么想的,这么大个美人不要,非抱着个唱机出去,走遍普罗州没他这样的!」 「是,普罗州就他这一份,」红莲叹口气道,「这回我算白忙活了。」 「不行!我还得另想办法,说什么都得让他带我出去!’ 「你自己想办法吧,不要再牵扯我。」红莲想起了之前在正房时被注视的感觉,那份带着嘲弄和杀意的注视,让她的莲心都冒出了寒气。 李伴峰带着娘子在夜市上闲逛,看到两件首饰,娘子十分喜欢, 可又觉得贵了,纠结了好半天。 去了胭脂铺子,看到一盒胭脂,觉得颜色不错,但香味太浓,又纠结了好半天。 李伴峰道:「宝贝娘子,相公有钱,不用纠结,买回去再挑。」 「回去再挑也好,可挑剩的该怎么办,若是扔了,却也太糟蹋了.————」娘子又纠结了起来。 「挑剩了就给洪莹。」 「给她倒是也行,可这丫头若是不领情,我心里还觉得不痛快。」 这就不对劲了。 平时娘子是有些节俭,可夜市里这点东西还不至于让娘子纠结到这个地步。 她今天为什么这么反常? 李伴峰把娘子看上的东西全都买了下来,娘子急了:「你再这样糟蹋钱,以后我就不跟你出来了。」 「这怎么能叫糟蹋!」李伴峰把买来的东西带回了宅邸,摆在了唱机面前,「来集市就是为了买东西,买东西就得挑东西,横竖都是挑东西,在集市上挑的不畅快,咱们干脆带回家里慢慢挑,从头到尾,这事儿都没毛病。” 坡儿搭起来了。 唱机思索了一下,觉得这话有些道理。 「那挑剩下的怎么办?咱们都是花了钱的!」 李伴峰道:「挑剩下的都留给家里人,谁讨娘子欢心就赏给谁, 且当咱们全家一并逛了趟集市。」 听完这番话,娘子释然了许多:「一家人平时都在房子里待着, 也确实该出来逛逛。」 想到此,娘子心情敞亮了许多,之前的纠结一扫而光。 看着娘子欢欢喜喜挑东西,李伴峰脸上带着笑容,心头一阵紧张。 唱机此前的心情,如同一团丝线结满了疙瘩,而今心情好了,是因为李伴峰用了顺坡下驴之技,把丝线授顺了,把心结解开了。 可这心结从哪来的?非得用愚修技才能解开? 「相公,别光给小奴买东西,你也买点中意的!」 李伴峰想了片刻道:「我也没什么好买的。」 「看你衣裳都破了,买件新的去吧。 和一群冒牌车夫打了一场,李伴峰的夹克衫破了好几处,确实不好缝补。 到了成衣铺,李伴峰看中了一套西装。 他真喜欢普罗州的西装,配上礼帽的样子真好看,身上这件夹克,他怎么看都不顺眼。 娘子在身后耳语道:「相公啊,喜欢就买吧。」 「宝贝娘子,你不心疼钱了?」 「给相公花钱,小奴一点都不心疼。’ 李伴峰买下了西装,带着唱机去影院里看了场影戏。 包厢里边,唱机的心思不在影戏上,只觉得此前的状况不太对劲。 「自从用了红莲做的那个傀儡,小奴这心里一直乱糟糟的,这东西里怕是有手脚。」 李伴峰道:「我也觉得那傀儡不是太好,娘子以后不要再用那东西了,你若下不了手,我干脆就把这东西毁了。」 「相公早点歇息,这事儿小奴自己去做。」 在黄土桥厮杀了一夜没合眼,李伴峰还真有些疲惫。 回到随身居,唱机帮李伴峰准备热水,给李伴峰洗了澡,铺好了床,陪着李伴峰睡下了。 等李伴峰睡熟,唱机悄无声息离开了正房,到了九房。 红莲知道来者不善,花瓣紧紧闭合,缝隙之间,有光晕涌动。 唱机笑了笑:「红莲妹子,不必多心,我就是闷了,想来找你聊几句。」 「你想聊什么?」 「想跟你聊聊天上的人。」 「这人没什么好聊,我以前就跟你说过,我连他是男是女都记不住了。」 唱机笑道:「记不住,你且慢慢想啊,我听相公说,陆千娇最近提起了天上人,她好像也是货郎的相好, 可既然是货郎的相好,就证明她是个女人,我从没见过她的真容,我还真想知道,她当初到底是怎么宠爱你的?」 一阵光晕从莲叶上划过,红莲语气有些阴沉:「赵骁婉,你大半夜跑过来,就是为了羞辱我?」 唱机吐出一团蒸汽,烧灼着红莲的身躯:「是呀,我就是想羞辱你,你在傀儡里到底加了什么东西?一五一十给我说清楚。」 红莲不作声。 唱针放在了唱片上,唱起了她很喜欢的一首歌,《葬花》。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唱机唱的一点都不凄婉,曲调之中,还带着些许阴森和挣。 次日天明,李伴峰刚一睁眼,赵骁婉又站在了面前。 李伴峰揉了揉眼睛,他没看错不是唱机,是附身在傀儡的赵骁婉。 「相公,你醒了?」 李伴峰坐起身子,伸手去摸床边的唱机,却一把抓空了。 「相公,我嫌那东西碍事,把它搬去二房了。」 「二房———..」李伴峰起身去了二房,又把唱机搬了回来。 赵骁婉心里不满,可依旧笑脸相迎:「相公既然疼惜小奴,那就把这个唱机身子也留在正房, 昨天和相公去夜市,衣裳买了,胭脂买了,首饰也买了,可咱家里的东西还没买,街边有个家具行,我看好了他们家的书架,大小尺寸正合七房使用, 相公且随小奴去看看,若是看得上眼,就把它买回家吧。 2 李伴峰摇头道:「不用看了,一会我跟手下人说一声,让掌柜的直接把书架送来。」 「相公呀,他家书架多了,你知道小奴说的是哪个?」 「全都带回来就是了,我爱看书,也喜欢书架。」李伴峰穿上衣服,准备出门。 赵骁婉喊一声道:「相公,这是要去哪啊,能不能带小奴一块儿去?」 李伴峰回头笑道:「不是说好了么,我找人买家具去。’ 「横竖都要去一趟,为什么就不让小奴去,是嫌小奴给相公丢脸了么?」赵骁婉坐在了床边,眼晴红了,声音也颤抖了,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 不是好像,娘子真觉得委屈了,有人在她脑海里传递念头,此刻赵骁婉真觉得自己可怜。 家里的一群法宝朝这边张望,洪莹放下了眉笔,也看向了赵骁婉。 她的状况太反常了。 昨天晚上商量妥妥的,今后不再碰那具傀儡,可一转眼,娘子又附在了傀儡身上。 换做别人,可能是因为太想拿回肉身,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可娘子是什么人物?叱咤疆场的一代名将!娘子的自制力肯定不用怀疑,但李伴峰怀疑娘子中了技法。 娘子层次很高,寻常技法很难伤得到她,但有一类技法无视层次。 李伴峰坐在娘子身旁,柔声细气安慰道:「宝贝娘子,相公知道你受委屈了,相公怕你受累,干脆就把家具店买回来,由着你挑。” 娘子一听这话,似乎清醒了过来:「对呀,相公这是疼爱我。」 李伴峰用了愚修技,倒果为因。 虽说家具还没送过来,但李伴峰以此为果,倒推出原因,不说不让娘子出去,反过来说把家具店搬来。 娘子刚刚平复了一小会,抽泣两声,又落泪了。 洪莹愣住了,赵骁婉可不是爱哭的女子。 手套喃喃低语:「当家婆不对劲儿呀。」 放映机赞叹道:「这就是绝世美人的艺术,两行眼泪,却能把人的心给哭碎,只是————” 梦德问道:「只是什么?」 放映机道:「哭的颜色是蓝色,笑的颜色是红色,蓝里透红是什么状况?」 钟摆很是异:「你说什么蓝里透红?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北李伴峰看了放映机一眼,又看向了赵骁婉:「宝贝娘子,又怎地了?」 赵骁婉擦擦眼泪道:「这多年间,但凡见过小奴的人,都把小奴当成了唱机里的妖怪,小奴实在觉得冤屈,小奴想以原本的面目见人,给自己正一正名声。」 手套压低声音道:「当家婆疯了么?她想把自己身份说出去么? 赵骁婉瞪了手套一眼:「又不是把所有实情都说出去,留下两句话,剩下的让他们自己琢磨,我就是要争这口气。」 洪莹轻声说道:「骁婉,你这是怎么了?刚才的话可不像你说出来的。」 「贱蹄子!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和你有相干么?」 赵骁婉情绪不太稳定,家里人都不敢作声,李伴要是好言相劝,那他就上当了,因为他无论怎么劝,都有可能激怒赵骁婉。 做了这么多年的唱机,她蒙受了不少误会,这是一块心结,娘子平时藏得很深,但今天被愚修给利用了。 这个心结可不好解开,李伴峰想不到办法,干脆顺势往下走,在心结外边再打一道结。 「娘子,你想见谁呀?」 唱机想了想:「就先见见这个家具行的老板吧,等他送货时,见一面就行。」 李伴峰道:「这家具行的老板,把娘子当成唱机里的妖怪了么? 》 娘子一惬:「那倒是没有,他之前没见过我。」 「没见过娘子,他怎么能给娘子正名?得先让他见娘子一面,先得让他看看娘子变成唱机的模样。 2 娘子点点头道:「相公说的对呀!得先让他看看妖怪长什么模样,然后再让他看看我本来是什么模样!」 坡儿搭好了,娘子也下来了,李伴峰把唱机推到娘子面前。 娘子有些纠结,她在纠结到底要不要离开傀儡的身体。 这份纠结还是愚修技造成的,傀儡里有个愚修,她一直操控着娘子的念头。 等了好一会,娘子猛然离开了傀儡,钻进了唱机里。 李伴峰心里一阵惊喜,那愚修好像放手了,没有继续纠缠娘子。 可这愚修为什么放手了? 回到唱机体内,娘子瞬间清醒了不少。 她抬头看向了傀儡,转脸又看了看李伴峰:「小奴适才不知怎地了,却说了好多任性的话,让相公为难了。」 李伴峰摇摇头:「这不是任性,娘子这些年确实受了委屈,等我先把这傀儡收拾了,再听娘子说说这些年的心酸。” 哄好了娘子,李伴峰转头看向了傀儡。 唱机挥起唱针道:「这事儿不劳相公动手,小奴自己就能把她处置了。」 洪莹把唱机推到了一边:「骁婉,你去其他房间躲着。」 「为什么让我躲着?」 「因为你下不了手!」洪莹盯着傀儡道,「莫说是你,连我都下不了手,这东西和你太像了,骁婉,你赶紧躲出去!” 原本静止不动的傀儡,突然开口说话了:「你们不用躲,容我躲一会,李七,我能跟你单独说句话么?」 一群法宝都惊呆了,洪莹立刻抽出了佩剑。 着傀儡居然藏着人,藏着另一个人的魂魄! 唱机挡住李伴峰道:「相公不能去。」 随身居突然开口了:「丫头,让他去吧,有我看着。」 李伴峰抱了抱娘子,走到傀儡身边:「你有什么话要说?想在哪说?」 「去我住的地方。」说完,傀儡没了声息。 里边的魂魄走了。 洪莹道:「她住哪?」 李伴峰道:「她住九房。」 藏在傀儡里的,是九房姑娘,是她对娘子用了愚修技,导致娘子如此失常。 当初第一次去九房找她,是让她翻译桦树隐修会的板书,她胡乱翻译了一通,写了一段完全不相干的话,险些把李伴峰给骗了。 一家人都没能识破她的手段,可她唯独骗不了判官笔,因为懒修克制愚修,从那时候起,李伴峰就断定九房姑娘是愚修。 虽然李伴峰也是愚修,但他自己也对愚修有些畏惧,这段时间他一直防备着九房,没想到她居然借着傀儡,对娘子下手了。 李伴峰进了九房,唱机和洪莹守在门口静静听着,可她们听不到屋子里边的动静,九房的声音被随身居给屏蔽了,红莲也被李伴峰搬出来了。 关上房门,没等李伴峰开口,九房姑娘率先发问:「刚才,你对你家女人用的是倒果为因和顺坡下驴,对吧?” 李伴峰没说话,九房姑娘又问道:「你的技法跟谁学的?」 李伴峰还是不作声。 九房姑娘索性猜了一句:「是跟孙铁诚么?” 李伴峰一直不言语,老爷子说话了:「阿七,若是信得过我,就告诉她吧。」 李伴峰微微点了点头。 「他还活着?」九房姑娘的声音有些颤抖。 李伴峰道:「我不知道他算不算活着,能吃能睡,能走能打。” 九房姑娘沉默了好一会,又问李伴峰:「愚人城还在么?” 「在,客栈酒肆,各类营生都有。」 「城里有个大钟楼,还在么?」 「在,还是城里最高的地方。」 「城里还有座小市场,也在么?」 「在,只是买菜的人不太多———— 九房姑娘问东问西,问了好半天,恨不得把愚人城的角冕都问一遍。 问过了愚人城,她又问到了李伴峰身上:「你用过道门药粉吧? 你是我道门的弟子还是修者?」 对愚修而言,弟子和修者有明显的区别,弟子只掌握一些技法, 只有修者才算入了愚修的道门。 随身居道:「阿七,告诉她吧。” 沉默半响,李伴峰道:「我是修者。」 九房安静了许久,李伴峰没带牵丝耳环,他身上一件法宝都没带。 但他隐约听到了些抽泣声。 她哭了? 为什么哭? 「我,我刚才用的,技法,叫说酸道苦,把对方的心酸事说出来,让对方在酸苦之间乱了心性, 技法要领,在于把握敌人的酸苦要害,要是遇到不熟悉的敌人, 要想方设法让他把苦水倒出来。」 九房姑娘认认真真把说酸道苦之技讲给了李伴峰,李伴峰听完之后,面无表情道:「你为什么害我娘子?」 「我没想害她,我只想从这里出去,我想再看看愚人城,哪怕只看一眼也好。」 「你就那么想念愚人城?」 ‘我想,真想,」九房姑娘以为李伴峰能把她放出去,语气诚恳的说道,「从愚人城遭难那天起,我就一直想着这辈子还能不能再看愚人城一眼,我做梦都—————-你对我用技法?」 ‘是。」李伴峰点了点头,他没打算把九房姑娘放出去,他在听九房姑娘倒苦水,等他乱了心性,直接送她个灰飞烟灭。 「你想杀我?」九房姑娘颤声问道。 你动了我娘子,我就不该留你。」李伴峰依旧没有表情。 「能让我再看愚人城一眼么?」九房姑娘的语气之中满是哀求。 「不能。」李伴峰语气平静,但态度非常坚决。 「也罢,知道愚人城还在,我也心满意足了,你跟孙铁诚学的技法,应该知道怎么处置亡魂,你用铁证如山就能杀了我。」 李伴峰眼圈一红,准备落泪,他若是一哭,九房姑娘可就彻底死透了。 「阿七!」随身居拦住了李伴峰,「看在我的份上,留她一条命,她将来还能帮你。」 沉默了整整十分钟,李伴峰微微点点头:「行,这条性命先给你留下,咱们定个契约,以后不许动我家人!」 随身居道:「这事儿我做见证。」 事情说定,李伴峰离开了九房,在门口,把红莲抱了起来:「花九儿,咱们的账,又多了一笔,是时候该算算了。」 红莲没做解释,解释也没用,很多事情根本瞒不过老爷子。 唱机拦住了李伴峰:「相公,这账等以后再算,这次吃了算计, 是我自己不中用,这件事我要自己讨回来。」 李伴峰把红莲交给了娘子,唱机用唱针在红莲身上缓缓划过:「妹子,这仇我记下了,今后你想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又或者你还想住九房?」 红莲小声答道:「横竖都是听你吩咐。」” 「还挺识相,」唱机一笑,「行,我还让你住九房,算上之前的玄蕴丹,你一共算计了我两次,且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再算计我第三次!」 唱机把红莲扔进了九房,转脸看向了正房的傀儡:「相公啊,我原本的样子,你当真不喜欢么?」 李伴峰抱着大喇叭贴了贴脸:「娘子,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那这个傀儡,先留着?」 「娘子想留就留着,家里的事情,娘子做主。」李伴峰抱着唱机一路跳着华尔兹,带着娘子去家具铺子买书架去了。 九房里,红莲轻轻松开了花叶,心里也仿佛松了口气。 九房姑娘压低声音道:「别灰心,咱们还有机会。」 红莲笑一声:「你有没有机会,看你自己本事,以后可别再牵扯到我。」 「如果有朝一日你能从这出去,你最想见什么人?」 「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肯定想见天上的人,就跟我想回愚人城一样,有些念想,这辈子都放不下。」 「是啊,放不下。」红莲喃喃低语。 「天上的人到底在什么地方?她对有那么好么?值得你这么牵肠挂肚?」」 「她好么?或许挺好的吧,她-——”」红莲停顿了片刻,语气忽然变了,「你套我话?你替那疯汉套我话?’ 「你疑心太重了,」九房姑娘笑了笑,「我就想跟你说几句心里话,我是真把你当了姐妹。」 PS:感谢盟主玉心道者,感谢对本作的大力支持。 ------------ 第五百八十六章 三门三开 李伴峰带着娘子在实验室里跳了一曲,让钟摆和梦德留下来帮娘子打下手,他从新地离开了七秋城, 七秋城的新地原本和无亲乡接壤,这块新地的地头神叫万年牢,之前对无亲乡十分反感,后来又和秋落叶发生了冲突,始终和七秋城来往不多。 李伴峰倒是对这位地头神很感兴趣,路过万年牢的宅邸,李伴峰很想拜会一下这位强悍的胶修。 但今天时机不合适,李伴峰还有要紧事要做。 他要去一趟愚人城,去找孙师兄,打探一下九房姑娘的来历。 得知李伴峰是愚修后,九房姑娘的态度发生了很大转变,但留下这么一个愚修高手在家里,李伴峰心里不踏实, 必须要弄清楚她的来历。 可这事儿怎么跟孙大哥说起呢? 要提起这名女子,还不能说出这名女子在哪,这个过程还真有不小难度。 在新地穿行了半日,李伴峰到了正经村附近,沿着山路一直走,马上就要走到愚人城的入口。 李伴峰放慢了脚步,想进入愚人城,必须要用合适的速度,快了、慢了都不行。 走到一处荒草荡,李伴峰休息片刻,擦了擦汗水,愚人城的入口就在荒草之中。 眼下已是初冬,野草早该枯萎了。 可这个荡子特殊,野草在这不会枯萎,生长多年的野草比李伴峰还高。 换做以前,李伴峰会用断径开路走过去,今天他不想费这力气,他想用乘风驾云直接飞过去。 双脚刚一蹬地,李伴峰腿肚一阵发颤,没跳起来,整个人差点摔倒。 有凶险。 凶险在什么地方? 寒风吹过,荒草荡刷刷作响。 李伴峰触碰牵丝耳环,把洞悉灵音之技开到最大,在荒草之中倾听许久,隐约听到了有人说话。 声音断断续续,也听不清楚那人到底说了什么。 李伴峰用步和畅行无碍之技,在荒草之中穿行,朝着声音来源,一步一步靠近。 走了百十来步,李伴峰隐约听清了对方说话的内容。 「就在这,肯定错不了。」 是杜文铭的声音。 「咱们找了小半天了,你光说在这,城门在哪呢? 是孔方先生! 他们在找愚人城! 李伴峰真是庆幸,自己刚才没飞起来,也没用断径开路这么大动静的技法,否则他现在极有可能死在了孔方先生手上。 当然,也有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孔方先生和杜文铭带进了愚人城,然后再死在他们手上, 入口虽然就在附近,但如果他们不知道打开入口的方法,几乎没有进城的可能。 杜文铭道:「咱们刚才还是走快了,再稍微慢一点,我觉得周围环境有变化。” 不好! 他们知道进城的方法,他们知道最关键的环节是速度, 他们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速度。 这两个人为什么要去愚人城?是想要红莲,还是有别的目的? 孙师兄在城里么? 如果不在该怎么办? 以孔方先生的实力,如果进了愚人城,愚人城会遭遇灭顶之灾。 该怎么阻止他们? 再用拨浪鼓,吓跑他们一次? 同样的骗术很难成功两次,更何况孔方先生本来就是骗术大师。 直接逃跑,弄出点动静,把他们引开? 李伴峰不知道孔方先生的道门,也不知道他们两人身上带了多少法宝,能不能跑得掉可不好说。 就算把他们引开了,李伴峰也脱身了,这两人还会再回来,他们会更加确定这里就是愚人城的入口。 李伴峰还在思索对策,耳畔隐约传来一阵汽笛声。 随身居的视野和李伴峰不一样,他在向李伴峰示警。 李伴峰把钥匙藏在了草丛里,悄无声息回了随身居。 他径直去了五房:「姑娘,打开窗子让我看一眼。」 墙壁上呈现出一片荒草,五房的视角比李伴峰高了不少,看的也更远。 李伴峰看到孔方先生戴着斗笠,正在朝着李伴峰刚才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 孔方先生并没有发现李伴峰,他只是觉得这里好像有人活动。 李伴峰紧张的看着地面,钥匙就藏在一坨灰灰菜下边。 孔方先生四下看了看,见没有别人,回过头去接着和杜文铭找入口。 墙上的画面消失了,五房姑娘道:「窗子不能开太久, 我得休息一会。」 李伴峰思量着怎么才能让杜文铭和孔方先生离开。 以前遇到难题,还能和娘子商量,可娘子不在家里,在实验室。 问问洪莹? 洪莹的策略很简单,出去打就是了。 跟老爷子商量一下,带着洪莹出去打一场,估计到了危机时刻,老爷子也能通融。 可什么情况算危机时刻? 愚人城的死活,老爷子会关心么? 就算带着洪莹出去,又有多少胜算? 李伴峰和杜文铭战力相当,洪莹能打得过孔方先生么? 苦思之间,李伴峰突然想起一个人,他走到九房,问道:「孔方先生快进愚人城了,你有办法应对么?」 九房姑娘一惊:「孔方先生是谁?」 红莲回答道:「雪花浦的大当家,普罗州数一数二的狠? 李伴峰扫了红莲一眼,红莲为什么称孔方先生是大当家? 九房姑娘没听说过雪花浦:「这人能打么?比孙铁诚如何?」 李伴峰道:「和孙师兄不相上下,关键现在不知道孙师兄在不在城里。 九房姑娘急了:「这个孔方先生是已经进了城门,还是在城门外边?」 「他还没看见城门,他们还把握不住速度。’ 「速度——-紧慢相宜阵,他还是用这个老套路。」九房姑娘很着急。 「他们正在试验,很快就能把合适速度试探出来。‘ 九房姑娘更着急了:「李师弟,你会愚修法阵么?’ 李伴峰摇头道:「我见过一次,孙师兄往地上插了两根树枝,一个防大人的,一个防小孩的。」 「这个不行。」 这个阵法是在叶松桥,帮李伴峰藏契书的时候用的,想起当时的状况,李伴峰叹了口气:「我也觉得这个阵法太敷衍了。」 九房姑娘道:「我不是说阵法不行,我是说你不行。」 李伴峰皱眉道:「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九房解释道:「这是乱花迷眼阵,孙铁诚插这两根树枝是有功夫的,深浅和位置都十分讲究,没个十年八载根本学不会。」 「那你想个我能学得会的。」 九房姑娘很着急,但方寸未乱,想了五六分钟,她突然大喝一声,「你是旅修对吧?」 「有事儿好好说,别弄这么大动静!」李伴峰本能的朝着正房看了一眼,多亏娘子不在家。 九房姑娘道:「还有一个法阵,三门三开阵,这个法阵只有旅修能学得会。」 李伴峰不太懂这里边的逻辑:「愚修法阵,和旅修有什么相干?」 「有相干,你会一别万里么?」 「会!」 「这就好办了,我现在就把法阵传授给你,你仔细学, 有个一两个钟头应该够了。” 「这一两个钟头之内,他们要是进了城该怎么处置?」 九房姑娘道:「念法咒,阻止他们进城。」 「在家里念法咒?这管用么?」 「管用,我把法咒跟你说一遍,你记住大意就行,法咒原文是,他们肯定找不到!」 「就这一句? 「这一句足够了!」 「好,我记下了,」李伴峰觉得这个法咒应该管用, 咱们还是说法阵吧。 」 「三门三开阵,是指三个入口,能通向三个出口,就像用一别万里之技,把进入法阵之人给送到别处。 「怎么送?」 「阵法要领和一别万里一样,就是借着旅修的意念和脚步,撕扯出一道不可名的缝隙。” 「这是技法要领?」李伴峰对九房所说的要领有些陌生,洪莹的技法要领,可不是这么说的。 「呵呵」随身居轻笑了一声。 九房接着说道:「布置法阵之前,先动用一别万里之技,于迷乱之时,在敌人周围布置三个支点,每两个支点之间,距离不小于十米,不大于三十米。” 担心李伴峰听不明白,一叠纸和一支笔悬浮在了半空中,九房姑娘边画边讲。 方法其实很简单,就是用三个支点形成一个三角形,把敌人圈起来,三条边各对应一扇门,每扇门对应一个出口。 李伴峰问:「支点该如何布置?」 「找个树枝木棍之类的物件,插在地上就行,速度越快越好。」 李伴峰点头道:「这不难,我先找人给我定个方向。’ 他准备打电话给罗正南,约好时间让罗正南再把电话打回来,有了电话定位,李伴峰就能找到方向。 九房姑娘道:「不能定方向,我适才说了,要趁着迷乱之际布阵。」 「这不胡扯么?迷乱之际,我怎么布阵?」使用一别万里,会让李伴峰失去方向感,该往哪边跑他都不知道,更别说还有距离要求。 「这就是法阵紧要,你要用愚修技,让自己找到方向。 「怎么愚?愚我自己么?」 「对,就是愚你自己,把你会的愚修技都用在自己身上,不用分清东西南北,只需要找到大致方向,画出三个支点,把敌人围住就行。」 说到这里,九房姑娘的心也悬着,想让愚修愚弄自己, 这需要硬功夫,李七入门时间不长,怕是没这个手段。 她低估李伴峰了。 李伴峰在新地做地头神的时候,当时修为还在地皮,正好遇到油桃去开荒,李伴峰用愚修技骗了自己,让自己相信自己是地头神,靠着洪莹的威势和自己的信心,成功把地块点亮了。 可这两件事的难度不一样。 那个时候的李伴峰已经窃取了地头神的契书,有了地头神的位格,只是没有地头神的实力。 他坚信自己将来会成为非常强大的地头神,这个想法在他心里根深蒂固,因此只需要用言之凿凿之技,模糊一下时间,把将来改成现在,他就能成功骗过自己。 但这回的难度大了,用一别万里之技,会丧失方向感, 除非找到定位,否则方向感找不回来,这是旅修的常识,这一想法也根深蒂固。 在没有方向感的情况下,硬骗自己有方向感,李伴峰想不出该用什么技法。 九房姑娘道:「我用这技法的时候,都是用顺坡下驴骗自己,绕着敌人只管走,横竖就插三根棍,一次不行,再来一次,这点事情肯定做得到。” 李伴峰把九房姑娘的话,在脑海里重复了几十次,摇摇头道:「不行,这坡儿搭的不顺,但我实在下不来。」 「你换个坡试试!」 李伴峰想了半天,摇摇头道:「怎么搭都不顺。” 九房想了一会,又道:「你可以试试铁证如山,在用一别万里之前,先做出三个支点,之前能做出来,之后也能做出来,铁证就在眼前。」 李伴峰想了许久,还是摇头。 这招拿来骗别人可以,骗自己不行,用过一别万里,前后肯定不一样,有多少铁证摆在面前,心里那道坎儿依日跨不过去,愚修技也用不出来。 九房也不知该怎么办了,她心里着急,却也不敢催促李伴峰。 李伴峰想了许久,问了九房一句:「这么做真有用么?」 「有用,肯定有用,只要阵法做成了,就能把他们送走。」 「送走了之后,他们难道不会再回来么?」 「法阵会把他们送到很远的地方,一两天之内,他们肯定回不来,这段时间如果孙铁诚回来了,就让他把城门的位置改了, 如果孙铁诚没回来,就把城里的百姓带走,能带走一个算一个,城不要了没关系,只要他们能活着就好!别让他们再死一次···」 九房的声音抖得厉害,有好几句话,李伴峰没听清楚。 但有一句话,他听的清楚,而且也想的一样一一不能让他们再死一次。 李伴峰来到五房,让五房姑娘再次呈现随身居外边的场景。 五房姑娘体力尚未复原,只能坚持一小会,杜文铭和孔方先生还在试探,他们速度基本对了,现在差的是方向。 如果再把方向找准一些,这两个人就能进入愚人城了。 凭借舞修的脚步,想找个方向并不是什么难事,时间所剩无几,李伴峰只能赌一回。 他拆了一把椅子,卸下了三条椅子腿。 出去现找木棍不方便,必须事先准备好。 手套从口袋里钻了出来,拉了拉李伴峰的衣袖:「当家的,你该不是要撞大运吧,对面是孔方先生和杜文铭,如果直接出去撞大运,瞎跑一通,撞到孔方先生手里,这条命就没了。」 李伴峰摇摇头,他当然不可能出去撞大运。 手套又出主意:「咱们也别用什么法阵了,还不如找个机会,用一别万里把他推出去。」 直接用一别万里,似乎更容易一些,关键问题是把谁推出去? 李伴峰要面对孔方先生和杜文铭两个对手,他连方向都分不清楚,能推出去谁真不好说,很可能一个都推不到。 就算他提前通过老罗定位,把孔方先生推走了,自己也会飞到老罗身边,到时候杜文铭可怎么处理? 他找了一条绳子,目测长度有十来米,他把绳子捆在了自己手臂上。 手套想了想:「当家的,你是想让我带着你跑?这倒是个办法。」 如果留在李伴峰身边,手套也会迷失方向,有个十来米的距离,应该可以找到方向感。 可手套还是有些担心:「我跑的不够快,恐怕来不及摆阵法。」 盗修出手快,可腿脚不及旅修,更别说手套连腿都没有「用你领路肯定不行,得换个人。」李伴峰站在了正房,深吸了一口气,用形影相吊之技,把影子叫了出来。 与影子对视片刻,李伴峰很深沉的说道:「我们是一样的,单从身材上看,我们没有任何分别,但我们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我能做到的事情,有很多你做不到。」 影子默默看着李伴峰,不知道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李伴峰举了个例子:「我能说话,这点你就做不到。」 影子抱着肩膀,看着李伴峰,他觉得「能说话」这件事,不算什么了不起的成就。 李伴峰的脚底离开了地面,悬浮在房间里:「我能飞, 你也不能飞。」 影子很奇怪,他不明白李伴峰到底在炫耀些什么,他也展示了一项绝技,他紧贴着地面,钻到了箱子地下,然后又钻了出来,箱子距离地面只有不到两厘米的缝隙,影子这是在告诉李伴峰,有些事情,李伴峰也做不到。 李伴峰没有否认:「我的确做不到,所以咱们两个不一样,我用了一别万里之技,我找不到方向,但技法不是你用的,你不受影响。」 影子看着李伴峰,虽说没有表情,但李伴峰感知到了影子的困惑。 铁证如山加倒果为因,技法奏效了接下来到了最关键的一环。 娘子一直告诉李伴峰,要把技法练熟,而今李伴峰深刻的感受到了娘子的苦心。 能不能在使用形影相吊的同时,用出来一别万里,成了胜负的关键所在。 出去试试。 不行,等出去之后,发现技法不灵,就晚了。 在家里提前把一别万里准备好,出门就动手! 李伴峰在正房酝酿片刻,感觉差不多了。 他大踏步走到门前,拉开随身居的大门,回手又把门关上了。 技法没成,李伴峰能这么轻松打开房门,证明他还能分得清方向。 再试一次。 李伴峰绕过桌子,再次走向门口。 不对,能绕过桌子,就证明方向感还在。 洪莹在旁边看着,实在替他着急:「七郎,你的心静不静的下来?」 「静的下来。」李伴峰虽然着急,但情绪很稳定。 「静下来就不对了,你见哪个旅修心是静的?」洪莹把绳子缠在了影子身上,「出去就要拼命了,心里这把火得烧起来!」 「烧起来?」 「心里没火,脚下哪能冲的动?要是冲不动,你还出去做什么,在家里待一辈子算了!」 宅旅难两修,其实最难的是心境。 李伴峰拉开了房门,带着影子走了出去。 杜文铭在荒草从中滑动着脚步,每一步都非常的缓慢。 他在试探方向,他能感知到,入口离他很近了。 「什么声音?」孔方先生往身旁望去,好像听到了些脚步声。 砰! 一声闷响传来,李伴峰插下了第一条椅子腿, 杜文铭循声追了过去,隐约看见有人影在荒草荡里穿梭。 一个人? 不对,是是两个! 杜文铭没敢轻举妄动,孔方先生朝着人影迅速靠近。 砰! 又一声响,第二条椅子腿插进了土里。 孔方先生一惊:「这阵法,她回来了—————· 话没说完,又是一声闷响,三个支点做成了。 孔方先生还没反应过来,身体突然离地了。 他的身体悬浮在半空中,完全不受控制,转眼之间飞得无影无踪。 他刚才站在了两个支点的连线上,准确来说,是影子故意带着李伴峰,在孔方先生两脚之间做了一条连线。 眼看孔方先生突然消失,杜文铭也不知是什么状况。 李伴峰躲在暗处,极力控制着身体,等着方向感复原, 再去对付杜文铭。 杜文铭能感觉自己被人注视,但却感知不到李伴峰的位置。 僵持片刻,杜文铭感觉周围有杀气,他刻意避开了孔方先生的方向,朝着西北方向滑步,想要冲出荒草荡子。 他是真没想到,在法阵失效之前,他往哪个方向跑都是错的。 跨过界线的一瞬间,杜文铭消失了。 疲惫的李伴峰松了口气,和影子一起坐在了荒草里。 平一阵冷风吹过,荒草刷刷作响,风声之中,夹杂着阵阵汽笛声。 李伴峰听到随身居在笑。 「阿七,三门生意,终于做在一起了。 歇息片刻,李伴峰赶紧去了愚人城,孙铁诚不在家,归见愁也不在,没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李伴峰去了长三书寓,让姑娘们挨家挨户告知,大敌将至,所有人立刻收拾东西,准备出城。 城里忙乱了一阵,男女老少在街上来回奔走,原本卖布头、卖字画、卖早点的摊子全都收了,街上大部分铺子也都关了门。 李伴峰还在想着该把这些人送到什么地方,过了不到半个钟头,愚人城不乱了。 各家铺子重新开张做生意,男女老少又来到街上闲逛。 李伴峰看了看嫣青儿:「什么状况?你们没把话说清楚? 「都说清楚了,您让他们收拾东西,他们都收拾好了。」 李伴峰盯着行人看了片刻,一个老太太袖子里藏着锥子一个老头怀里藏着菜刀,一个半大娃娃左手着个糖人, 右手着一把匕首。 「我让他们收拾东西准备出城,不是让他们回去抄家伙T 「掌柜的,我们不出城,」嫣青儿摇摇头道,「这是我们的家,我们哪都不去。」 李伴峰道:「现在不是要脾气的时候,你们根本不知道要来的人是谁!」 「掌柜的,我们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今天谁来我们都不怕,」嫣青儿把一对锥子藏进了袖子里,「之前我们没防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今天七爷给我们带了信,我们有防备了,不管谁来,我们都得扒下他一层皮!」 李伴峰看向了城门: :「今天要来这人,和城主不相上下,你们真想和他打?」 嫣青儿咬了咬嘴唇,露出一丝笑容道:「掌柜的,您快些走吧,您是咱们道门的指望,也是城主这辈子的指望, 等这事儿过去了,您千万回城里看看,我要是还活着, 我还唱曲儿给您听,保证比嫣红儿和嫣翠儿唱的都好!」 「比她们俩唱的都好?」 「嗯!」嫣青儿用力点点头。 李伴峰叹了口气,转身走向了城门。 嫣青儿站在路边,强忍着眼泪,看着李伴峰的背影。 她这辈子,可能再也看不到李七了。 和他熟么? 一共才见过几次? 他有那么好么? 不就是送过几件衣裳,送过几件首饰,送过几盒水粉和胭脂么?别家的书寓掌柜不也送这些东西么? 他还送过些吃喝,送过些血肉,身上的不少血肉是他帮着贴上的。 他不笑话咱们,也不嫌弃咱们,他还说要带着咱们出去闯荡。 要是当初能跟着嫣红儿她们一块走该多好。 他走了,以后真就见不着了。 妈青儿一路看着,真恨不得能把掌柜的留在眼睛里。 「看门的,你过来。」李伴峰走到了城门,招呼看门的过来。 看门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盯着李七打量一番,扭头要走。 当初他要进门费,反倒被李七骗了不少钱,而今见了李七就想躲着。 「你今天不要看门了,带上家伙到城里等着去。」 看门的一愣:「那不行啊,我听说今天有狠人要来,我得把门看住。」 「就因为有狠人要来,才不让你看门,快走吧。」李伴峰走了看门的,双手一抄,老实巴交蹲在了城门口。 他点了支烟,抽了两口,回头看了看愚人城里的男女老少。 他吐了口烟沫子,看了看城外一片浓雾。 孔方先生,杜文铭,我自己打不赢你们俩,那就带他们一起上。 既然都准备好了,来就来吧,我看你们到底带不带种。 ------------ 第五百八十七章 普天同庆(求月票) 李伴峰在愚人城门前等了大半天,没见到孔方先生和杜文铭,也没看到孙铁诚。 城里人依旧全力备战,没有半分怠,平时做事虽说有些荒唐,可存亡关头,愚修都不含糊。 李伴峰按开怀表,已经到了深夜。 他在考虑要不要回随身居一趟。 回家里待一段时间,能用安居乐业之技赞点运气。 而且娘子也在实验室待了很久,李伴峰有些放心不下, 他琢磨着能不能想个办法把娘子接回来。 可谁也不知道孔方先生什么时候会过来,在孙铁诚回来之前,李伴峰必须要留在愚人城,想去接娘子,还得老爷子想办法,这事儿他能通融么·—·· 「鸣鸣~」李伴峰突然听到两声汽笛。 这个时间点,随身居早就睡觉了,刚才李伴峰还听见他深沉的鼻息声。 他突然鸣笛示警,这是看到了什么? 有人来了? 李伴峰看向了远方的浓雾,雾气一片朦胧,没看到有人出现。 余光一扫,隐约有个身影,从面前经过,李伴峰转脸再看,一名男子已经进了城门。 他就这么进去了,在李伴峰眼皮子底下走进去了,李伴峰居然没察觉。 「站住!」李伴峰喊了一声。 男子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看城门的男人能留意到他城门周围的人也听到了李伴峰的喊声,换了别的地方, 这些人得吓一跳,敌人怎么突然就到门口了? 但愚人城的老愚修都很镇静,老头接着买菜,小孩接着买糖,几个闲人靠在墙根底下,接着闲扯淡。 那男子回过头,冲着李伴峰一笑:「你叫我?」 李伴峰仔细看了看那男子的长相,年龄貌似有七十多岁,体重肯定不到七十斤,身高貌似不到一米三,细眉细眼高颧骨,薄唇尖牙山羊胡。 「你来干什么?」李伴峰随便应了一句,这语气听起来,好像早就认识这名老者。 其实李伴峰心里很紧张,牵丝耳环一直在监视周围动静,唐刀和镰刀就在两边守着,放映机在城垛子上站哨,李伴峰虽说偶尔有走神的时候,但从没放下戒备。 可这老者就从眼前经过,李伴峰竟然没留意到他。 这什么手段?这老者是宅修的高手? 就连车夫传授的趋吉避凶之技都没发挥作用,这老者的修为得高到什么层次? 看李伴峰如此平静,老者也加紧了戒备,他笑一声道:「我来看看我老朋友。」 「谁是你朋友?」李伴峰这句话问的很真诚,没有任何技法,也没有任何心机。 可老者不这么认为,这是愚人城,任何举动都要非常慎重,他看着李伴峰,一字一句说道:「孙城主是我老朋友。 5 李伴峰顺着话头往下说:「你见过孙城主么?」 这话什么意思? 老者盯着李伴峰上下打量一番:「许多年没见了,也不知道孙城主现在是什么模样,难道城主还能亲自守城门么? 这也是句实话,这老者的确很多年没见孙铁诚了,他把眼前这位当成了孙铁诚。 孙铁诚能发现他进了城门,这事儿就非常合理了李伴峰顺着话头继续往下说:「这怎么能叫守城门?这是听说老朋友来了,亲自过来迎客。」 老者看着李伴峰道:「你知道老朋友要来?」 李伴峰点点头:「不光我知道,全城都知道。」 老者往愚人城里看了一眼,城里的百姓还像没事人一样闲逛,可老者能看出来他们都准备了兵刃。 李伴峰又招呼一声:「青儿,客人到了,好吃好喝招待着!」 嫣青儿原本就在门附近等着,听掌柜的招呼,她赶紧走到了门口,一伸手道:「客爷,里边请啊。” 城里一个饭馆老板出门道:「客爷,吃饭了没?我们这小菜便宜实惠。」 旁边的客栈掌柜喊道:「客爷,有地儿住么?我们今天正好腾出一间上房。」 嫣青儿在旁道:「客爷,您先到我们书寓听个曲子吧, 我让饭馆把酒菜送来,今晚就在我们书寓留宿。」 城里各家铺子都出来招揽生意: 「客爷,您来我们小店看看,名家字画,都是真迹。」 「客爷,我们这油盐酱醋、锅碗瓢盆,什么都有,物美价廉。」 「客爷,您尝尝我们家酱菜,不好吃,不要您钱。」 「客爷,您看看我这丸丹药,包治百病。” 「客爷,我教您变个戏法,您想学就给个赏钱,不想学您就看个乐呵。 ., 老者感觉一阵阵晕眩,他忘了自己来愚人城要做什么。 对了,来这是探望老朋友的。 来这就是来做客的。 他们不都叫我客爷么?倒是也没叫错。 进城就是做客的,其实也没什么不对, 「客爷,我会点瘩子!」 「客爷,我会挖鸡眼!」 在此起彼伏的呼唤声中,老者迷迷糊糊往城里走。 他是真没想到,今天愚人城全城备战,别看他修为这么高,他要真走进城去,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恍惚之间,老者突然在城门洞里停住了脚步。 终究是一门祖师,脑子已经不听使唤,可还残留一丝意识在顽强抵抗。 不能进城,进城之后再多听几遍吆喝,这条命就没了。 可现在该拿什么抵抗? 李伴峰已经来到身后准备下手了,单打独斗,李伴峰肯定不是他对手,可就老者当前的状况,李伴峰随便出一招, 他都未必挡得住。 城门附近,人越聚越多,吆喝声越来越密集。 老者深吸一口气,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笑声凄厉,顺着耳膜直钻脑仁。 嫣青儿脸颊一阵阵颤动,强忍片刻,最终没能忍住,跟着老者一起狂笑起来。 聚在城门下边扯闲淡几个人,最早做好了战斗准备,他们手里着各色兵刃,却也没忍住,笑的上气不接。 各家铺子里的掌柜、伙计和客人都在捂着肚子笑。 李伴峰想用踏破万川偷袭老者,右脚伸出去一半,脚尖不住颤抖,胸腹一阵抽搐,李伴峰也要跟着笑出来。 不能笑,千万不能笑,一笑就停不下来了。 他捏着脸颊,逼着自己不笑,想让唐刀和镰刀偷袭老者。 镰刀和唐刀都在抖动,他们也在笑,笑的刀身都失去了控制。 李伴峰把牵丝耳环摘了下来,她不仅放大了老者的笑声,她还在耳边一直冲着李伴峰笑。 老者回过头,一边笑,一边对李伴峰说道:「孙城主, 一见面你就下死手,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歹毒,今天我把老命拼在这,我就算笑死自己,也得带着你上路!」 老者的笑声更大了,李伴峰看到他的嘴角流血了。 很明显,这老者用的技法,对他自己也有很大的杀伤力。 再和他僵持一会,等他扛不住了,再出手夺他性命。 想法是好的,可操作起来没那么容易,老者的笑声反复扯住了李伴峰的神经,逼着他笑了出来。 李伴峰刚露出一丝笑容,老者笑声猛然停止,脚步一换,猛然来到了李伴峰近前。 他右手上戴着一枚奇怪的戒指,戒指上方有个尖刺。 眼看着这根刺要刺到李伴峰的脖子,李伴峰受笑意影响,居然躲不开。 砰! 李伴峰胸前一阵剧痛,笑意突然全无。 手套在李伴峰胸口拧了一下,这下可救了李伴峰的命。 李伴峰迅速闪身,躲过了老者的戒指,身形转眼不见, 用走马观花,炸的老者喷出一口血来。 「你不是孙铁诚?」老者擦擦嘴角血迹,他知道孙铁诚不是旅修。 「你身上带着我弟子?」老者感知到了手套,正要追击李伴峰。 因为笑声中断,愚人城里众人也不笑了,嫣青儿赶紧往回圆话:「客爷,我们城主在城里等你。” 其他人跟着附和:「客爷,您里边请,先来我们这看看。」 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再次灌进了老者的耳朵,老者咬了咬牙,强忍着伤痛,继续放声大笑。 他这技法真是厉害,凄厉的笑声不仅中断了城门周围的愚修技,还让伺机偷袭的李伴峰现了身。 这回老者真拼命了,就算斗不过这一城愚修,他也得把这看大门的杀了,这个看大门的实在可恨,如果没有这人, 这老者肯定能混进城里,东西或许也拿到手了。 老者一发力,笑声的音量又加大了,李伴峰再也忍不住,跟着众人一起笑了起来。 老者一边笑,一边扬起右手,戒指一次次贴着李伴峰的咽喉划过。 李伴峰一边笑,一边躲闪,每次都闪的极其艰难。 「嘿嘿嘿-———」一阵低沉的笑声传了过来,把老者凄厉的笑声打乱了。 老者一惊,往远处一看,一名男子带着一张苍白的笑脸,从浓雾之中走了过来。 笑面鬼王,归见愁? 老者一惊,收了笑声,撒腿就走。 李伴峰笑意消失,在身后紧追。 归见愁也追了上去,冲着老者喊道:「笑千手,我就知道你没死,你来愚人城做什么?看上什么好东西了?」 笑千手回头道:「老鬼,听说你给孙铁诚当了狗腿子, 我原本还不信,今天亲眼看见,才知道是真的。」 归见愁道:「这事儿说来话长,你先别急着走,我慢慢说给你听。」 「我跟你有什么好说,你当狮子狗还是哈巴狗,这和我有什么相干?」笑千手确实不敢跟归见愁磨耗,归见愁来了,证明孙铁诚就在附近。 跑了片刻,笑千手猛然加快脚步,身形越来越远。 归见愁在老者身后,「嘿嘿嘿」连笑了几声。 笑千手捂住胸口,连连呕血, 虽说受了重伤,可笑千手脚下没停,依旧狂奔,李伴峰能勉强追上这老者,但归见愁追不上。 他示意李伴峰不要再追,赶紧回城。 李伴峰是真不想回,可单靠他自己,也打不赢这老者。 回到城门口,李伴峰问归见愁:「孙师兄呢?」 「他去改城门入口了,咱们先去宅子等他。」 「刚才那人是谁?」 归见愁道:「盗修老祖,笑千手。’ 盗修老祖?原来这人是来偷东西的。 「他进城门的时候,我都没留意到他,我还以为这人是个宅修。」 归见愁摇头道:「这是盗修技,避影匿形,和宅修的手段不是一回事。」 「他一笑,别人就得跟着他笑,这也是盗修技?」 归见愁还是摇头:「这个不是盗修技,这个是笑修技, 笑千手是笑修高手,可如果单论笑修,我也不比他差多少。」 「还有笑修这个道门?」 「有啊,这道门当初可不小,不少爱笑的人都研习这道门,当年还曾有过笑修帮, 只是这道门不好修炼,笑修帮的高层修者太少,帮门渐渐立不住,后来也就散了, 等帮门散了,笑修也就少了,可这道门一直都在,刚才笑千手用的笑修技叫普天同庆, 这个技法厉害,哪怕敌人有千军万马,听到他笑声也得跟着一块笑,只是这技法自伤太重,施展技法的时候,五脏六腑都要受损,自己身子也变得极不灵便,因此不到万不得已,笑修都不用这个手段。」 边走边聊,到了宅邸,等不多时,孙铁诚回来了。 「老七,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城里个个都抄着家伙,跟要打仗似的。」 「可不就是要打仗了么!」李伴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归见愁长出一口气:「还好老七来了,要不愚人城还得遭难。」 孙铁诚冷笑一声:「你不想让愚人城遭难么?」 归见愁笑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咱们现在是自己人o 孙铁诚看向了李伴峰:「老七,门口的三门三开阵,是你摆下的?」 孙师兄把阵法名字都说出来了,李伴峰倒也没必要隐瞒:「是我摆下的,这阵法是我跟一位高人学的,那位高人没有透漏姓名。」 归见愁眨眨眼道:「那位高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李伴峰如实作答:「女的。」 归见愁不笑了:「老孙,她要是来了你可得跟她说清楚,我现在真是自己人。 孙铁诚没搭理归见愁,李伴峰问道:「孙师兄,你认识那位前辈?」 沉默良久,孙铁诚回答道:「三门三开阵,是我闺女自创的。」 闺女? 九房姑娘是孙铁诚的闺女? 孙铁诚神情有些复杂,轻声问了一句:「她,还活着么?」 李伴峰不知该如何形容:「不能说活着,也不能说死了「那就是和我一样,」孙铁诚长叹了一口气,「老七, 你再遇到她的时候,帮我带句话,她要是不那么恨我了,就回来看看。」 归见愁在旁道:「老七,你也帮我带句话,我现在真是自己人。」 李伴峰问孙铁诚:「师兄,她为什么恨你?” 「因为----」孙铁诚苦笑了一声,「说这个做什么呢, 横竖也是让你笑话,你给她带个话就行,她要是不想回来, 也不要勉强她,她脾气不好,惹毛了她,你也有危险。」 归见愁连连点头:「确实脾气不好,但咱都是自己人, 有事儿好商量。」 孙铁诚问归见愁:「这个孔方先生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我就知道他是雪花浦的二当家,可我从来没见过他。」 归见愁道:「没见过他是好事,见过他的人,有一大半都死了,咱们可有不少老相识死在他手上了,今天没让孔方进了城,还拦住了笑千手,老七这是立大功了,你得赏啊!」 「赏,肯定要赏,阿鬼,你先去城里知会大家一声,就说暂时不用打仗了,让他们回家睡着吧,这个月给加一倍大洋。」 归见愁赶紧带着鬼仆做事儿去了,宅子里就剩下了孙铁诚和李伴峰。 孙铁诚解开了上衣,前胸后背都是伤口。 李伴峰骇然道:「师兄,这是谁干的。” 孙铁诚笑道:「一个人肯定干不成呀,你师兄我怕过谁么?但人多就有点招架不住了,这帮王八羔子听说红莲在我手上,都冲着我来了。」 李伴峰看着孙铁诚满身的伤口,半响没说话。 有些事儿早就看明白了,本来不该当面说,但这次李伴峰忍不住了:「师兄,你这是替我挡刀子?」 他把红莲拿到了手里,却把消息给散了出去,现在无论普罗州还是外州,都以为红莲在孙铁诚手上,没人怀疑李七,也没人再怀疑李伴峰。 孙铁诚笑道:「瞎扯啥么?你又没有红莲,我替你挡什么刀子? 你今天在这帮我守城,证明你心里有愚人城,我很高兴,但下回不许这样了, 孔方先生什么成色,我是不知道,可笑千手我熟,那条老狗难对付着呢,你能保住这条命算是走了运了, 你是咱们道门的独苗,哪怕愚人城没了,你也不能有闪失,记下了么?」 李伴峰不说话,孙铁诚皱起了眉头:「混小子,我说啥你也不听,还有我闺女那事儿,你也千万记住。” 「你放心,你让我带的话,我一定带到。” ‘带不带话不打紧,要紧的是她脾气真不好,看她要翻脸,你赶紧跑,她也是旅修,你还未必跑得过她!」 两人聊了片刻,孙铁诚道:「今晚就住城里吧,外边怕是不太平。」” 李伴峰真想在城里住一晚,可娘子还在实验室待着呢。 「师兄,我外边还有急事儿,你今晚要是不回来,我肯定在城门口守着,你既然回来了,我也该走了。」 「行啊,那就忙你的事儿吧,等我伤好了,再教你技法。」孙铁诚把李伴峰送到了城外,路过城门的时候,原来那位看大门的男子,上来跟孙铁诚告状。 「城主,这个人说不让我守城门,他抢我差事!」 孙铁诚皱眉道:「这还能赖别人么?看个大门还能赔了钱,你还能干点啥么?每次想起这事儿,我都觉得糟心!」 看大门的低着头道:「横竖都干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么。」 孙铁诚一挥手:「行吧,去那蹲着吧!」 男子一笑,欢欢喜喜蹲在了大门口。 孙铁诚对李伴峰道:「这人没什么心机,什么买卖都干不成,老实人一个,和我当年倒是挺像的,给他这么个活计干着,好歹也让他有口饭吃。」 阿春和阿色给李伴峰传话的时候,通过假张滚利的口中,李伴峰也知道了孙铁诚的一些过往。 两人一路聊到城外,孙铁诚把新的入口告诉给了李伴峰,临走之时,李伴峰一再叮嘱:「孔方先生肯定还得回来, 他身边有个杜文铭,是个云上舞修,也不好对付,其他雪花浦的人也可能赶过来,你千万小心防备。」 孙铁诚点点头,等李七走了,他在入口附近检查了一大圈。 他没看到孔方先生和杜文铭,连一点痕迹都没看到。 这两人被阵法给送哪去了? 绿水城,百乐门。 孔方先生正在包厢喝酒。 他没戴斗笠,也没穿金钱长衫,他梳着背头,戴着眼镜,俨然一个失意文人,拿着酒杯,听着曲子,自斟自饮。 他被三门三开阵送到了绿水城,说实话,这地方不算远,从蓝杨村新地,直接就能走到荒草荡。 可他没急着回去。 自从发现了三门三开阵,他就不太想去愚人城了,他反复思量过,单靠他一个人,打不赢对面父女俩。 至于杜文铭的下落,他目前还不打算去找,今后也未必会放在心上。 他救过杜文铭好几次,他不想被杜文铭拖累。 坐在包厢里喝了两杯,孔方先生认为没有人能认出他的长相,因为他的脸上有层层伪装。 可他发现包厢里的油画有了些变化,原来是有熟人找来了。 「出来吧。」孔方先生从桌边又拿了只酒杯,倒上了一杯酒。 油画上画着一名正在摘花的女子,那女子把一朵山菊摘到了花篮里,随即走出了画框,坐在了孔方先生对面。 这女子是百花丹青穆月娟,虽说她在普罗州地位很高, 但在孔方先生面前,还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孔方先生盯着油画又看了片刻,再从桌边拿了只酒杯, 又倒了一杯酒:「你也出来吧。」 何家庆从花丛之中站了起来,先朝着孔方先生行了一礼,随即走出了画框,坐在了穆月娟身边。 孔方先生举起酒杯道:「你们找我么?」 穆月娟没说话,何家庆率先开口道:「我们有一件要紧事,想和前辈商量。」 孔方先生笑道:「最好真是要紧事,我今天心情不是太好。」 临走的时候,穆月娟也警告过何家庆,来见孔方先生, 必须非常慎重。 何家庆倒是有十足的把握:「前辈,我们来找你,是为了商量一桩生意,入门药粉的生意。” 孔方先生笑了:「你真是活够了,知道我是谁么?」 何家庆道:「您是雪花浦的大当家。” 「别胡说,」孔方先生收去笑容道,「雪花浦的大当家是货郎,我是货郎的手下,入门药粉是我们大当家的营生, 你敢跟我说入门药粉的生意,你说你是不是活够了?」 说话间,酒杯在孔方先生的手里轻轻摇晃。 穆月娟很害怕,但何家庆一点都不慌乱:「前辈,你和货郎的赌约,今年就到期了,可雪花浦的招牌,都快被拆碎了,等到了日子,货郎说自己赌赢了,你都没脾气。」 孔方先生用指尖磕打了一下酒杯,问道:「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何家庆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孔方的问题,反过来问了一句:「你想要的是道门,赌约输赢真有那么重要么? 与其受制于人,还不如咱们自己把药粉拿到手,你到处找愚人城的下落,不就是为了找炼制药粉的方法么?」 酒杯在孔方先生手里转了一圈,穆月娟真怕这酒杯里突然飞出个铜钱之类的东西。 但孔方先生似乎没起杀心,他抿了口酒,露出一丝笑容:「你接着说。」 何家庆从袖子里拿出一只玉手镯,挂在了包厢门把手上,这等于在门上做了道法阵: 「前辈,做药粉这事儿我研究了一段时间,红莲只能完成第一道工序,就是把竹子里的铁筋抽出来,而且这道工序就算没有红莲,我也能做的出来, 制作药粉的真正关键,在于第二道工序,这第二道工序决定了药粉的性质和变化,想弄清楚第二道工序,咱们得找到一个人。」 说话间,何家庆递给孔方先生一张照片。 孔方先生看了看照片道:「这是外州人?」 何家庆点点头:「外州的大学教授。」 孔方先生又仔细看了看:「我见过这个人,他和我手下人有来往。」 何家庆道:「如果能找到这个人,就能找到第二道工序的关键步骤。」 孔方先生再次露出了笑容:「等找到我那名手下再说。」 大雨倾盆,杜文铭在荒野里走了整整一天,他是外州人,在普罗州的时间不算太长,有很多地方他并不熟悉,眼前这个地方就让他非常陌生。 前方隐约有一片建筑,疲惫不堪的杜文铭加快了脚步, 等来到建筑附近,他发现是一座古代府邸。 从建筑的破损程度来看,这座府邸已经废弃了多年,但无论门前的石阶还是门里的小径,都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这里还有居住? 杜文铭进了府邸,他知道这么做很冒险,但他需要帮助,他至少要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不想一直被困在这片荒原上。 进了前院,杜文铭觉得这里很多建筑似曾相识。 难道以前来过这地方? 到了第一重花园,杜文铭想起了一些特殊资料。 进了正院,杜文铭终于想起来这是什么地方。 醇王府,无忧坪上的醇王府。 他在一些普罗州机密档案里看过关于醇王府的照片,照片上很多标志性的陈设,杜文铭都在这里找到了实物。 自己竟然被送到了无忧坪,这里离贱人岗很近,刀鬼岭就在贱人岗。 好在刀劳鬼暂时还不能离开贱人岗,目前无忧坪还算安全。 按照资料介绍,醇亲王的亡灵一直留在王府,如果能得到他的帮助,应该能找到离开无忧坪的出路。 杜文铭在各个房间里搜寻醇亲王的踪迹,走到正院东厢房,杜文铭听到了些许摩擦声。 进了房间一看,原来这里有一架发条唱机,唱针已经划过了唱片的尽头,托盘上的唱片正在空转,摩擦声是托盘的轴承发出来的。 有人给唱机上过发条,发条还没走完,证明那人还没走远。 杜文铭心头一阵窃喜,那人会在哪? 呼!呼! 杜文铭听到一阵喘息声,回头一看,东厢房的门口,一个形似人的生物,正趴在地上,抬着头,似乎在看着他。 这生物没有眉眼,脸上却有一张骇人的巨口,四肢短粗肿胀,身上挂着些黏腻的脓液。 刀劳鬼? 刀劳鬼走出贱人岗了? 呼,嘶嘶~ 此起彼伏的叫声传了出来,杜文铭迅速滑步,来到院子,准备逃跑,却发现整个正院密密麻麻站着数百刀劳鬼, 堵住了去路。 他是云上的舞修,他坚信自己有能力从王府冲出去。 但他不知道院子外边还有多少刀劳鬼。 「朋友,别做傻事。」金发碧眼的崔提克从后花园走了过来,「你先介绍一下自己,然后再说一说你来这里的目的,如果你没有欺骗我,我可以考虑给你一条生路。」 PS:无忧坪是个很特殊的地方,这里和苦菜庄有些相似。 ------------ 第五百八十八章 云上的顶端 李伴峰去了实验室,本以为娘子会因为李伴峰来晚了而大发雷霆,没想到娘子做实验太投入,居然把时间给忘了。 「宝贝相公,多等小奴一会,一会就好。」娘子还不肯走,李伴峰想帮衬一下,可实验很复杂,他半道来的,插不上手,还没有钟摆和梦德管用。 横竖也是等着,李伴峰先回了一趟随身居,对这一战论功行赏。 头功得算九房姑娘的。 李伴峰和九房之间依然有芥蒂,但功过必须论个分明, 没有三门三开阵,这次肯定守不住愚人城,该赏还是得赏。 况且孙铁诚还有话要带给九房,李伴峰进了九房,搬走了红莲,先对九房表达了谢意。 九房回应道:「你不该谢我,这事该我谢你,出去厮杀搏命的是你,若没有你,愚人城还得遭难。” 李伴峰道:「你那么想念愚人城?」 「想,真的想。」九房姑娘的语气很平和,但说的确实是肺腑之言。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我去和老爷子商量,若是他答应了,我可以带你去愚人城看一看。」 「当真么?」九房姑娘很激动。 李伴峰道:「可若是老爷子不答应,这事儿就怪不得我了,另外,带你出去只是看看,看过了还得回来,家里的事情也不能说出去。」 「我立契书,到了时间我要是不回,又或是我说了家里的事情,不管有心还是无意,都愿意受你重罚!」九房的语气不平静了,看到希望的一刻,她声音有些颤抖。 「孙师兄也很希望你回去,他说若是你没那么恨他,就回去看看。」李伴峰把孙铁诚的话带到了,转身要走,却被九房姑娘叫住了。 「你且等下,我不想去愚人城了。’ 李伴峰一愣:「怎么又不想去了?」 「若是不恨他,就回去看看,若是真看了,岂不就是不恨他?」 这什么论调?倒果为因么? 九房姑娘的声音突然变得低哑深沉: :「凭什么就不恨他?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我认了今生今世不回去,也要恨他一辈子!」 李伴峰道:「你们有多大的仇?」 「哼哼~」九房冷笑了一声,「师弟,劳烦你把红莲送回来吧,有这位姐姐作伴,日子也过得挺好。” 李伴峰把红莲搬回了九房,九房姑娘缓和了一下心情, 接着红莲打趣:「姐姐,你跟我说说,天上的人是个什么样的性情?」 红莲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我真的不记得了。‘ 「有些事情你总该记得,落在地上的天光,真是天上人放出来的么?」 ‘那疯汉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天天在我这套话?」 「姐姐,我不是套你话,我是真挺好奇的。」 九房姑娘不领赏,接下来得给二号功臣奖赏。 今天的二号功臣是手套,关键时刻,要不是他帮了李伴峰一把,李伴峰很可能栽在了盗修祖师手上。 李伴峰把手套从怀里拿了出来:「兄弟,今天你立了大功—————·兄弟,你怎么了?」 李伴峰呼唤半天,手套艰难的动了手指,再就没了回应这可把李伴峰吓坏了,随身居叹口气道:「阿套被笑千手那个老狗给伤了,他应该是那老狗的弟子。」 「笑千手怎么能伤得到他?他根本没碰过手套。」 「他在他弟子身上都下了咒术,具体是什么手段我也不清楚。」 在与笑千手交战的时候,笑千手确实说过,他感知到了道门弟子。 「手套都变成了法宝,咒术还能生效?笑千手的咒术有这么高明?」 随身居道:「笑千手本身不会咒术,他身边有个高人会咒术,他的咒术不好破解。” 李伴峰把手套收回怀里:「我去找宋千魂,他手下有名医康振昌,他应该有办法治好手套。」 随身居道:「阿七,解咒不寻医,错手命归西,明知阿套中了咒术,最好不要找医修,医修一旦弄错了咒术机理, 会雪上加霜,让阿套丢了性命。」 ‘那该用什么方法解咒?」 「解咒最好的方法,是找施咒人,但你肯定不能找笑千手那条老狗,还有一个好办法,是宅修的云上技,叫高枕无忧,可惜你还没学会。」 李伴峰道:「我这就去找娘子学。」 随身居道:「阿七,这事儿可莽撞不得,想学技法你得先晋升,但你升的太快了,身子骨根本扛不住,且先听你媳妇儿怎么说。」 娘子还在实验室忙碌,李伴峰道:「娘子,我想学技法。」 「宝贝相公,这才几天,你又惦记晋升的事情。」 「这是为了咱家手套。」李伴峰把手套拿给了娘子。 娘子一惊,等问清手套受伤的缘由,才知道李伴峰此行的目的。 「宝贝相公,你是想学高枕无忧之技?’ 李伴峰点头:「老爷子说,这技法能解咒。 唱机道:「高枕无忧之技不仅能解咒,还能治伤,还能治病,确实是宅修一门的好技法,但宅修一门有好多好技法,相公不想再看看么?」 李伴峰道:「咱们先学高枕无忧,以后再学别的技法。」 「相公呀,以后不能再学别的技法了,云上三层,已经到顶了,再往上,就是云上之上了。” 「云上之上?」李伴峰膛目结舌,「娘子,地皮一共要走十层,云上怎么三层就没了?」 「相公呀,修行之路就是这个走法,所以小奴劝你一定要慎重。」 云上的修行也太短了,这让李伴峰一时间接受不了: 那,那什么,我到云上之上,不能再学云上的技法么?” 娘子摇了摇喇叭:「到了云上之上,就不能再学道门里的技法了,所谓云上之上的技法,都是修者独创的, 云上之上的修者,层次和技法的概念都没了,人气也没什么用处了,相公再也找不到一条清晰的修行之路,只能靠着缘分和经验去摸索修行, 相公呀,听小奴一句话,在弄清楚道门机理之前,不要轻易走到云上之上,否则日后修为,再难有进展。」 李伴峰看了看奄奄一息的手套,思索片刻道:「我要晋升宅修三层,技法就学高枕无忧。 一, 「宅修之中还有几项技法,都非常强悍,相公且听小奴说一说,有一招连洞房,这招————— 「宝贝娘子,别再说了,说的我心痒痒,我不想再学别的技法,我就学高枕无忧, 手套变成这样,完全是因为我,他如果一直不动,笑千手也未必能看到他,他哪怕睡着了都能躲得过赵懒梦,这个情,我得还,无论如何都得把他救下来。」 娘子叹口气道:「那就依着相公,相公先把手套交给小奴,小奴先把咒术稳住, 小奴这些日子吃了不少食材,送相公晋升却不难,相公这几日要多吃人气,还要多加休息,还得按时服用丹药。」 绿水城,鲁家书屋,鲁老板来到二楼库房,看了看于耀明制造完成的设备。 从外形上看,一根长管,两个轮子,有点像大炮。 从尺寸来看,这大炮趴在地上一米多高,炮管直径将近三十厘米,想带到街上难度太大了。 鲁老板走到一楼,从报架上拿来一张旧报纸,送到了库房:「肖正功曾经弄出过一件东西,叫磁震炮,结果闹了笑话,连人带炮都被困在了界线里,你这个东西,和他那个应该不一样吧?」 于耀明拿过报纸看了一眼,对鲁老板道:「我不认识肖正功,也不知道他所谓的磁震炮是什么来历,我确定我的设备不会让界线发生类似的变化。 ,, 鲁老板看着于耀明做出来的大家伙,神色有些凝重。 于耀明对鲁老板的态度有些不满:「我的设备有遥控装置,就算发生问题,我们也可以第一时间离开现场,我觉得这样的保险措施足够让你放心了,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有最起码的信任。」 「我对你的信任,可不是最起码的。」鲁老板从书架上拿来了一本书。 这是一本线装的《添香词话》,外形看着朴素,实则用纸、做工都非常精致,最难能可贵的是,书里每一页都一幅精美的插图。 插图由大画师单友贵绘制,名匠苏光锐刻版印刷,流传到市面上的寥寥无几,光是这本书,就值数百大洋。 更别说这本书里还有鲁老板的特殊手段。 鲁老板打开其中一页,这一页的插画非常精彩,书中男女主人公,在彼此化解误会后,于荒郊野岭成了好事,男子洒脱之中略显狂傲,女子在羞涩之间不失柔情,整幅画卷把当时的场景呈现的栩栩如生。 鲁老板冲着于耀明耸耸眉毛:「好看吧?」 「嗯!」于耀明用力的点头。 鲁老板很神秘的说道:「后边更好看。」 「真的么?」于耀明想把这本书拿过来仔细研究一下。 鲁老板摆摆手道:「不急,办完了正经事再看。」 他举起《添香词话》,扣在了大炮上。 整个大炮消失不见。 于耀明还在惊讶之间,鲁老板把插画给于耀明看了看。 荒郊野地里,除了一男一女,还多了一门大炮。 更神奇的是,画中的男女主人公,一起盯着身边的大炮,表情十分惊骇。 于耀明许久说不出话,他看着鲁老板道:「这是什么技法?」 鲁老板笑了笑:「在普罗州,不要问别人技法,除非别人主动跟你提起。」 于耀明知道自己不该问,可还是觉得好奇:「我在你店里看过不少书,你们把有特殊能力的人叫修者,你们对修为有不同层次的定义,你应该是云上之上的修者吧?」 鲁老板叹口气道:「你别光看这些,你也看看普罗州的风土人情,不光技法上的事情你不该问,修为上的事情你也不该问。」 于耀明有些不满:「什么都不让我问,我以后可怎么在普罗州生活?」 鲁老板想了想:「这倒也是,我跟你说句实话吧,我不是云上之上的修者。」 「那你什么时候能到云上之上?」 鲁老板摇了摇头:「我永远都不会到云上之上。」 「是你因为你天赋不行么?」 鲁老板皱眉道:「你在外州不讲礼貌的么?话能这么说么?我不想去云上之上,是因为我走了不同的道路,真来一个云上之上的人,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收了书卷,鲁老板刚带着于耀明下楼,忽听大门上的铃铛响了,有客人进了书店。 于耀明转身想往楼上跑,鲁老板示意他不要动,就在第二排书架这站着。 鲁老板绕过第三排书架,来到了书店门口,看到何家庆走进了门。 「何公子,最近少见。」鲁老板打过招呼,赶紧吩咐伙计泡茶。 何家庆摆摆手道:「不必麻烦了,我刚从茶楼回来,喝了一肚子茶水,我来看看你这有没有新书。」 鲁老板笑道:「各架上都有新书,您慢慢看。」 何家庆在每排书架旁边逐一走过,到了第二排书架时, 停顿的时间稍微长一点。 他感觉自己要找的人就在附近,可用了不少手段,就是看不见对方的身影。 走过一圈,何家庆买了一套《绣霜集》。 《绣霜集》是一套故事集,共二十七卷,搜罗了六百多个民间艳俗故事,人们常说扛过三本《添香》,扛不过一本《绣霜》,足见这本书的威力。 鲁老板在旁打趣了一句:「何公子,您身边不缺姑娘, 却还喜欢这套书?」 何家庆摇头道:「鲁老板,您是内行人,这书里的情致,在姑娘身上可找不到。」 两人相视而笑。 二十七卷书,实在太重了,何家庆不想带在身上,他留了个地址,让鲁老板送货。 鲁老板答应下来,等送走了何家庆,等了差不多十分钟,鲁老板又从第三排书架绕了回来,在第二排书架旁边找到了于耀明。 于耀明也在看《绣霜集》,看的双手一阵阵颤抖。 鲁老板道:「咱们该走了。」 于耀明微微摇头道:「要不咱们改天再去吧,我今天想在书店里做学问。」 「等把正经事做完了,再回来做学问,我这书店里有的是学问,你不知道要做到什么年月。」 两人带上《添香词话》出了书屋,来到了街上。 于耀明压低声音道:「你多少给我化化妆,我这么出来,有点太扎眼了。」 从外州来到普罗州,于耀明换了一身中山装和黑皮鞋, 拾缀了一下发型,脸上并没有做其他装扮, 鲁老板摇头道:「这事儿我仔细想过,想找你的人,都不是凡辈,给你化了妆,会被他们一眼看穿,干脆咱们什么都不遮掩,倒不会引人注意。」 鲁老板的想法是正确的,可今天状况特殊,他们被一个凡辈给盯上了。 秦田九正在街对面的珠宝行处理事情。 这个珠宝行,是三英门大金印沈进忠的生意,本来生意做的不错,可最近总是遭贼。 之前有个女食修过来明抢,虽说把她衣裳和口袋给烧了,可还是被她抢走了好几件首饰,东西没追回来,人也没抓到,沈进忠为此发了不小的脾气。 又过两天,来了几个盗修,又再珠宝行里卷了一波,一开始众人都没发现,等后来盗修给送了书信过来道谢,店里一盘点,才知道自己丢了东西。 这伙盗修太猖狂,沈进忠不光赔了钱,还丢了名声,气得他差点把珠宝行关了张。 要真关张也就省事儿了,可沈进忠思前想后又舍不得这份生意,转过头来,便对秦小胖施压。 看着李七的面子,沈进忠也不敢太为难小胖,但小胖自己拉不下脸,只能留在珠宝行附近附近盯梢。 今天正好看见了鲁老板带着一名男子出了书屋,起初小胖也没留意,只把那男子当成了鲁老板的伙计。 可多看了两眼之后,秦小胖觉得状况不对,这男子好像在哪见过。 在哪呢···—· 秦小胖想起李七给他看过一张照片,这个人叫于耀明, 是外州人,李七怀疑他来了普罗州,让他多加留意,一旦有消息,不要告诉任何人,立刻联系罗正南,把事情转告给李七。 他在绿水城找过不少次,都没发现这人的踪迹,没想到这人就在对面书屋! 秦小胖拿出了简易电话,刚要去拨号码,发现鲁老板带着于耀明进了胡同。 他们这是要去哪? 鲁老板带着这人走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等七哥收到消息,赶到这里,这两人都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 鲁老板只是个书店老板,这个于耀明也没有太高战力, 秦田九已经是四层的食修,跟住这俩人,难度应该不大。 先跟着他们走一段,至少弄清楚他们要做什么,再给七哥送信。 秦田九让手下人盯着珠宝行,他自己跟着鲁老板,朝着羊角园走了过去。 羊角园最近出了不少事情,廖子辉动启动了周围界线, 把大半个园子给封了。 一段界线贯穿了园子里的树林,界线本身看不到,但痕迹很明显,界线周围草木不生。 鲁老板打开了《添香词话》,翻到之前那页插画,抖了抖。 于耀明做出来的大炮,悄无声息出现在了两人面前,插画里的一男一女,表情也恢复了正常。 「炮声不会太大吧?」 于耀明摇头道:「没有炮声。」 接好了所有设备,于耀明拿着遥控器,站在了远处,按下了开炮键。 没有强光,没有声音,自始至终,只有仪表盘上的一些参数变化。 鲁老板看向了于耀明,于耀明仔细比对了一下开炮前后的参数,对鲁老板道:「成了。」 「这就成了?」 于耀明点头道:「炮口正对的方向,已经有了一条进入虫洞的通道。” 「这是你制造的虫洞? ? 「当然不是我制造的,是这条虫洞原本就存在,我只是在某个特定位置,捕捉了到了一个入口,并且改变了入口的形状, 从参数来看,入口有两米高,两米宽,可以容纳一个正常体型的人通过。 , 鲁老板没作声,于耀明道:「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去试试。」 他要往前走,被鲁老板拦住了。 鲁老板又打开了《添香词话》,找到了一页插画。 插画上画的是一条繁华的街道上,街道上有个中年男子,提着鸟笼正在遛鸟。 鲁老板把手伸进插画,打开了鸟笼,在男子惊愣的表情之下,拿走了笼中鸟。 他把笼中鸟放在手心上,摸了摸鸟头,又勾了勾鸟的下巴,对着鸟低语了几句。 鸟儿应了一声,直接飞向了界线,在穿过界线的一瞬间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些许灰尘。 鲁老板看向了于耀明,于耀明道:「别急,它很快就会出来。」 等了十几分钟,不见动静,于耀明道:「可能是你的小鸟在虫洞里找不到方向。」 鲁老板摇头道:「这只鸟被我训练了多年,它比普通人都要聪明许多。」 「这是不可能的,」于耀明摇头道,「人类的思维原理和鸟类不同,这就注定了有些事情只有人类才能完成。” 鲁老板叹道:「何必嘴硬呢?这鸟明明就是撞在界线上,化成了灰烬。」 于耀明道:「如果是那普通方法通过界线,这只鸟确实会化成灰烬,但从经过虫洞穿越入口,不会出现这种状况。 一鲁老板皱眉道:「难道刚才那些灰烬你没看见?」 「那些灰不一样,它不是从鸟身上脱落的,我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我当时也以为这些灰来自于实验对象, 可实际上,这些灰烬来自于虫洞入口的尘埃,这些尘埃具备虫洞的一些基本特制,与正常物体被摧毁后的残留物有很大的区别。」 鲁老板不想再争辩了,他觉得跟这人说话很累。 于耀明非常的固执:「鸟类在进入陌生环境下很容易迷失方向,它终究不是人类,不具备人类的适应能力和应变能力。」 「你的意思是,把人放进去就能走的出来?」 「原理上是这样的。」 「好!」鲁老板从书里抽出一条绳索,顺手一甩。 绳索飞到草丛当中,捆住了秦田九。 秦田九想要挣脱,但无济于事,绳索紧紧缠在身上,没给他留下半点挣扎的空隙。 鲁老板一拉绳索,把秦田九拉到了面前。 秦田九想喊,鲁老板抬手在秦田九脸上写了个禁字,秦田九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是个活人,如果他进去了,还能走出来,就证明你说的是对的。」鲁老板一甩手,秦田九连着绳子一起撞向了大炮对面的界线。 一片灰尘飘过,秦田九无影无踪。 又等了半个钟头,秦田九再没出现,鲁老板看着于耀明道:「还有什么话说?」 于耀明低下了头,看了看大炮:「可能还有些地方需要改进。」 「改进不怕,咱们慢慢来就是了,何必死撑着面子不放?」鲁老板打开《添香词话》,把大炮收了起来,两人离开了羊角园。 「我忙将树枝摆摇动,抓一把沙土扬灰尘!我和你远无冤近无有仇恨,望求老丈把冤申!」罗正南泡了一壶茶,坐在躺椅上,正在听《乌盆记》,忽然在耳边听到一片杂音。 滋啦啦~ 罗正南调整了一下天线的位置,杂音消失了一会,很快又响了起来。 他把天线从脑壳里拔了下来,仔细检查了一下。 「这东西是不是该换了?关键这也不好买呀。」 来回调整了几次,罗正南觉得这杂音有点不对劲,听着嘈杂刺耳,但好像有点规律。 这不像是电台里的杂音。 PS:这杂音好像是主动找上他的。 ------------ 第五百八十九章 灵魂 绿水城,圆竹坊,李伴峰回了自己的二宅。 所谓二宅,就是他藏绿水城契书的地方,外表看着是个宅子,而李伴峰实际进入的是暗维空间。 他挖出了地头印,放在了自己的头上, 绿水城的人气从来不让李伴峰失望,坐在墙边,慢慢受用,用了整整二十八分钟,才把人气吸干。 如今的李伴峰是云上双二层的修者,连吸了二十八分钟人气,也没觉得有明显不适,休息一会就能起身。 绿水城的人气太旺,存货太充裕,但关键问题是,二升三需要的人气量非常惊人,把地头印的人气都用光了,数量依然不够。 好在差的不是太多,李伴峰直接去了叶松桥,再吸第二波人气。 马五分身乏术,他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再加上对叶松桥本身有些抵触,在经营上并没有下太多功夫。 何玉秀也不喜欢叶松桥,而且她现在也正忙着经营自己的地界。 只有肖叶慈还算听话,李伴峰让她好好经营生意,她经营的还算不错,可短期内没看到成效,叶松桥还是原来那不温不火的模样,人气也非常有限。 把地头印吸干,李伴峰连个零头都没凑够,除了叶松桥到还有别的地方,李伴峰又去了无眠镇。 无眠镇是一块正地,是勉修王自勉的地界,弄死王自勉之后,李伴峰本想用王自勉的地界救下来水涌泉,可一直到现在,他也没找到合适的办法。 他把契书挖了,又重新埋了回去,靠着地头印,把无眠镇的人气收集了上来。 勉修被逐出无眠镇后,这里的秩序渐渐恢复了正常,人们白天做工,晚上休息,至少活得像正常人了。 可这地方的人气变化不大,李伴峰吸干了地头印,依然不够三层。 他还有一处正地,花仙庄,花满春的地界。 这个地界太特殊,花仙庄里只有一群女子,都是花满春留下的,除此之外,偌大的地界上没有其他常住人口,这也就造成了花仙庄自身的人气非常有限。 在资源如此有限的环境里,花满春靠什么普升? 按照那群女子的说法,花满春普升的人气,主要来自生意,以此推断,他是通过炼尸体,得药粉,以此来换取钱财和人气。 花满春死后,这门生意自然就停了,李伴峰在这能找到的人气实在有限。 手里的正地都找完了,就剩新地了。 新地能有多少人气?李伴峰对此很不乐观。 除了收自己的地界的人气,李伴峰还可以从别人那里借一点,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墨香店。 墨香店是一座大城,人气比较旺盛,地头神不太好界定,可以理解成是自己家的懒笔,也可以理解成一直在湖边写字的苦笔。 不管是哪支笔,他们都用不到人气,这么多人气也不能白白浪费。 李伴峰去了墨香店,直接奔柳树园子。 墨香店下过几场雪,城市里一片银装,书香气显得更浓了。 到了园子门口,一名女子真切的喊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呀,因为你能听得懂我的思念呀。」 肖叶慈? 李伴峰一惊,差点在雪地上滑了个翅起。 肖叶慈这修为见长啊,隔着这么老远就认出我来了? 不可能。 在李伴峰印象之中,肖叶慈是二层文修,这段时间在陆家得了不少资源,可就算丹药跟得上,修行也跟得上,最多也就能升到三层上下。 地皮三层的修者,怎么可能留意到云上二层的宅修? 李伴峰不动声色,盯着肖叶慈看了片刻。 肖叶慈在雪地里叹了几声,把刚才的句子记在了本子F 油桃拉了拉肖叶慈的衣襟:「姐姐,差不多行了吧,上哪不能吟诗,非得来这地方,我都快冻死了!」 肖叶慈一脸伤感道:「冬天到了呀,哪里都很冷的呀。」 油桃笑道:「被窝里就不冷的呀。’ 肖叶慈有些紧张:「你不要乱来呀,咱们是来这里修行的!」 「这里有什么好修行?说个话还得之乎者也,想正经修行得等到什么时候?我跟你说,我就陪你在这待一个月,下个月你跟我去裤带坎。」 「我是不太想去裤带坎的呀!」 「不去也得去,这是咱们说好的事情。」 李伴峰没跟两人打招呼,他独自去了柳树林,在树林里,他找到了那棵特殊的柳树,用树枝在树下写了个「慧」字。 柳树没有反应。 是字迹不工整,还是写法不正确? 李伴峰拿出判官笔,让他一笔一画,写了个「慧」字。 柳树依旧没有反应。 「换了。」判官笔开口了。 有人把入口给换了。 「地头神又出事了? 「货郎。」判官笔回了两个字。 他的推测应该没错,换了入口的人极有可能是货郎,上次墨香店出事之后,货郎肯定要做些防备。 可他把入口换了,我怎么进去? 李伴峰正在想辙,地头神的住处是一座湖,那座湖可能是暗维空间,用绿花子的要饭钵子应该能进的去,可入口还在这片林子里么—·· 正思索间,判官笔从李伴峰手中飘了起来:「我来。」 「入口换了,你还能找得到么?」 「能。」判官笔对这块地界有特殊感应,在周围寻觅片刻,换了一棵柳树,写了两个「慧」字,曾经熟悉的湖面, 慢慢浮现在了眼前。 初冬时节,湖水尚未结冰,在湖边雕楼里,李伴峰隐约能看见地头神的身影。 说是地头神,其实他是个毛笔,但李伴峰和他交过手, 这毛笔疯起来,也有不小战力。 「阿笔,」李伴峰问判官笔,「你知道地头印在什么地方么?」 李伴峰不想和毛笔正面冲突,万一把毛笔打坏了,墨香店的秩序可不好维持。 「记得。」 判官笔在前边悄悄领路,李伴峰足潜踪跟在身后。 在湖边走了片刻,判官笔掀起岸边一块石头,打开了石头后边一处暗格。 李伴峰低头往暗格一看,里边空空荡荡。 地头印呢? 判官笔也有些迷茫,难道是这段日子有人来过,把地头印抢走了? 那毛笔的状况还好么? 李伴峰悄悄来到雕楼,往里边看了一眼。 但见毛笔还是那个书生打扮,右手拿着笔,以飞快的速度在白纸上写字,左手拿着地头印,顶在了脑袋上。 他会吸人气了? 李伴峰很受震撼,判官笔也有些惊讶。 书生猛然回过头,看到了李伴峰和判官笔。 他赶紧把地头印藏在身后,把手里的毛笔蘸满了墨汁, 准备随时和李伴峰厮杀。 地头印就在他手上,要和他抢么? 真要抢,李伴峰有把握打赢这个毛笔书生,可李伴峰不想这么做。 不管他是书生,还是毛笔,从判官笔把地头神的位子交给他之后,他一直履行着地头神的职责,墨香店的人气,本来也归他所有。 而且他大概率不是第一次吸取人气,地头印里存储的人气,应该所剩无几。 李伴峰带着判官笔离开了雕楼,在他们远去的途中,放映机开口了: 「那个人身上原本都是恐惧的绿色,在我们走了之后, 变成了松弛的淡黄色,我们走了,他也不害怕了,其实我们并没想伤害他。」 李伴峰摇摇头道:「其实我们就不该打扰他。」 墨香店指望不上了,还有哪里能借点修为? 七秋城? 秋落叶也指望着人气晋升,不可能有太多存货。 黑石坡? 汤世江应该早就不用人气了,可人气这么宝贵,肯定还有别的用处,这事儿还真不太好开口。 去自己新地碰碰运气吧,蚊子腿也是肉,况且新地也不止一块,实在凑不够,再去找汤大哥商量,汤大哥不肯给, 还能找徐老借一点。 李伴峰先回了自己最早的一块新地,原本属于拔山主的地界。 他不用再借助洪莹的力量,靠着自己的畅行无碍之技, 就能轻松钻进岩壁,进入拔山主的宅邸。 虽说有些日子没回来,但瞎眼山狼还是能认出李伴峰的味道,一溜小跑迎了上来。 「主子,您可算回来了,我们还以为您把我们给扔下了! 李伴峰摸了摸山狼的脑袋:「吃喝什么都不缺吧?」 「不缺,山里那群家伙还算讲规矩,每隔三五天,就给送一回吃的。」 李伴峰提醒道:「把账本记好,谁要是长年不来,告诉我一声。” 到了后院,李伴峰下了地道,去拿地头印。 看着地头印,李伴峰没抱什么希望,这荒僻地方有点人气,也是靠异怪撑着,一口下去,估计连个牙缝都塞不满。 李伴峰把地头印顶在头上,先把里边的杂乱修为分在一边,然后让人气迅速注入了身体。 等等,这个数量不一般。 李伴峰足足用地头印吸了七分多钟的人气,不仅够塞牙缝了,把晋升三层的空间都塞满了。 哪来这么多人气? 李伴峰把秋落叶地界上的异怪都搬了过来,难道都是这群异怪给的? 不可能,异怪要是这么高的效率,秋落叶早就到云上三层了。 这些人气还能从哪来? 思索之间,李伴峰忽觉心头一阵颤动有人要开荒,就在这块地界上。 这人谁呀?怎么时机掌握的这么好? 张万隆摆好了贡桌,摆上了贡品,小根子道:「张大哥,你真觉得地头神回来了?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兄弟,你修为还差点意思,再多修行几年,你就有感觉了。」张万隆蹲在贡桌旁边,等着地头神回应,等了半个多钟头,也不见动静。 「怪了,是咱贡品准备的不够?」张万隆看着贡品,掐着指头算了算,「应该差不多呀,咱们就要三笠地界,我觉得只多不少,难道说地头神没回来———· + 张万隆思索片刻,一拍脑门,赶紧跑去了竹子林,林子里有几颗竹笋刚刚破土。 「怪我疏忽了,多亏地头神还没来,这要是让他看见了,指不定惹来多大麻烦。」张万隆洒了一把苔藓,苔藓迅速生长,遮住了竹笋上的铁筋。 张万隆想回到贡桌上旁边再看看,忽见远处有人走向了竹林。 「这人谁呀?」 看着那人的轮廓,小根子一眼就认了出来:「七爷来了】 张万隆赶紧上前迎接:「七爷,有日子不见您了,您怎么有空来我这了? ? 这话听着别扭,李伴峰是这的地头神,在张万隆这儿, 他反倒成了客人。 「张大哥,我来找你做生意呀,最近有好种子么?’ 「有啊,我这的生意全靠七爷照顾,只要七爷开口,压箱底的好东西都得拿出来,咱们庄子上坐会子,慢慢聊着。 J 张万隆带着李伴峰往庄子上走,所谓庄子,是他们专门修建的一个村落,让他种出来的植物人在这住着。 刚到村子口,一名老汉正在抽烟,见了张万隆,老汉先打了招呼:「张爷,您回来了!我地里麦子快收了,家里人手不够,还得张爷您多帮衬。」 张万隆点点头道:「放心吧,我跟他们说好了,过两天就有麦客上你们家干活去,你可对人家好点啊,别差吃,别差喝,也别差了人家工钱!」 初冬时节,不是收小麦的时候,当然,这对张万隆来说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凭他的手段,一年四季都有收成。 麦子不是重点,重点是刚才那个老汉有点特殊。 李伴峰仔细盯着老汉看了几眼,压低声音问道:「这人是真的吧?」 「真什么呀,」张万隆笑着摇摇头,「这是我种出来的丝瓜人,您冲他嗓子眼仔细看看,都能看见丝瓜子!」 「丝瓜人说话这么地道?」 张万隆叹道:「让您见笑了,这老汉一年到头,就会那么几句话,都是我一字一句教出来的, 其实他也不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跟鹦鹉学舌一个道理,我这么费劲教他,就是图个乐呵,要不在这荒凉地方, 还不把我们哥俩给闷死?」 一问一答这么顺畅,就为了图个乐呵? 接着往前走,迎面来了一个漂亮姑娘,十六七岁的年纪,冲着小根子甜甜一笑:「根子哥,你前天不还说要教我认字么?人家在家等你两天了。」 小根子憨憨一笑:「我去,我一会就去。」 姑娘红着脸走了,小根子冲着李伴峰道:「七爷,姑娘让我过去,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李伴峰看着姑娘的姑娘,不知该怎么回答,张万隆皱眉道:「兄弟,这你就不对了,你这不是让七爷误会了么? 这姑娘是柿子做的,我专门做给根子的,我和个岁数, 这些破事儿已经不惦记了,根子还年轻,得有个姑娘陪他说说话。」 根子看着李伴峰道:「我觉得这姑娘是真心的。」 话说的憨厚,可表情上却另有一番意味。 李伴峰看着村子里往来的行人,忍不住赞叹道:「张兄,你这手艺可真是精湛。」 「我哪敢说什么精湛,」张万隆摇摇头道,「您是没见我师父做出来的东西,不光长得像,而且还能打,那才是真功夫。」 徐老种出来茄子人,李伴峰见过,能不能打先另说,论模样,可没有张万隆做的这么细腻。 到了张万隆的院子,两名女子拿着脸盆毛巾,伺候张万隆洗脸,换衣裳。 一个姑娘用手币给张万隆擦了脸,还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张万隆捏捏姑娘的脸蛋,两人一脸恩爱,却把另一个姑娘气的够呛。 李伴峰笑道:「张大哥,这两个红颜知己也是你种出来的?不是说不惦记这事儿了么?」 张万隆叹道:「谈情说爱的事儿我是不惦记了,可过日子的事情不能忘了,我这农活干得这么辛苦,身边总得有个人给洗衣做饭, 七爷,正好到了饭口,我这没有山珍海味,就一顿家常便饭,您赏个脸,一块喝两杯行么?” 李伴峰点点头,张万隆赶紧李伴峰请到了客厅,桌上摆着酒菜,荤素相宜,做的非常精致。 「七爷,您身边没带着红颜知己,就凑合着让我伺候您吧。」小根子帮李伴峰挂好了外套,给两人倒酒。 两杯酒下肚,张万隆问道:「七爷,这次您想要什么样的种子,是挑水劈柴的,还是冲锋陷阵的?」 「挑水劈柴的,是什么样的?」 「我这有一批芹菜人,干活儿勤快,能吃苦,您带回家去,苦活累活,都交给他们干,平时多给点水,再晒晒太阳,用上个一年半载不在话下。」 「冲锋陷阵的呢?」 「那芹菜人就不行了,身子骨太脆,我这还有一群冬瓜人,体格子大,力气也大,扛着一根树桩子,能跟着您攻城去! 当然,冬瓜人这身子也不是太硬实,我这还有一批核桃人,他们个头不算大,但天生身上长着一层硬甲,刀砍斧剁都能扛得住,就是有那么点娇贵,得专门拿肥料保养,万一核桃仁里的油干了,这东西就不好用了。」 李伴峰点点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挺喜欢,你这有没有不用血的种子?」 「这话怎么讲?」 「用你的种子,总要洒上一滴血,这事儿实在有点麻烦,我就想找点不用洒血的种子。」 张万隆微微摇头道:「七爷,这就难为我了,你要说只是种地,这就不用洒血,要是让种子化形成人,不洒血可不行。」 「不能吧,」李伴峰回头看了看屋子里两个漂亮姑娘,「这两位嫂夫人,洒了谁的血? , 张万隆一拍胸脯:「我自己的血!” 李伴峰笑了:「张大哥,恕小弟直言,你长得可没这么水灵。」 「慢慢雕琢呀,」张万隆很认真的讲解道,「我这两个媳妇儿,一个是桃子做的,一个是杏子做的,底子虽说都是我,但培育的时候下了不少功夫, 刚破土发芽,就得一点点打理,眉眼唇齿,怎么生,怎么长,用多少水,用多少肥料,剪多少枝叶,心里都得有数———..」 张万隆讲的很仔细,李伴峰也听的很认真:「张大哥, 我看这一村子人,长得各不相同,难不成都是你逐个培育出来的?」 张万隆一脸正色道:「那可不,这是留给我们哥俩过日子用的,要都长得一样,我们哥俩不得疯了?」 「说的是!」李伴峰拿起酒杯,和张万隆干了一个。 张万隆是打岔的高手,李伴峰问的是可行性,这么多人一个一个专门培育,得花多少时间? 张万隆回答的是必要性,一起过日子的人,不能长得千篇一律,这话说的也没毛病,只是把李伴峰的问题给绕开了推杯换盏,一顿饭吃完,李伴峰起身告辞,张万隆赶紧挽留:「七爷,您急什么,难得来一趟,住两天再走。」 「不住了,我这还急事儿,改天再来。」说话间,小根子替李伴峰拿来外套披在了身上。 衣服里有东西。 李伴峰没作声,张万隆和小根子一路送到了村子口,就此话别。 小根子对张万隆道:「张大哥,咱们是不是把正经事儿忘了?贡桌还在那摆着,也不知道地头神答没答应,我先过去看看。」 张万隆摆摆手道:「不用看了,地头神有事儿,肯定没答应。」 小根子一:「地头神有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张万隆一笑:「兄弟,咱们也别开荒了,直接找地方种竹子去吧。」 「没跟地头神商量,这怕是不太好吧?” ‘我估计地头神不能挑理,你就信我吧。 李伴峰走在新地上,时不时能看到有采药的和打猎的, 这些人一趟一趟往庄子里送东西。 有的彼此之间能说两句话,有的一语不发,只顾着干活儿。 这些貌似都是张万隆种出来的人,他们真像张万隆说的那样,都是没心没肺都是工具人么? 放映机给出了答案。 「七导,村口那个老头子,身上原本是浅绿色,他真的担心自己家麦子收不回来,等张万隆告诉他麦客快来了,那老头子身上变成了黄色,他心里很喜悦, 还有那位姑娘,见了小根子之后,身上满是红色,她是真心喜欢根子, 房间里那两位姑娘,其中一个身上带着甜蜜的红色,她很得宠,另一个身上带着酸涩的橙黄色,她醋意很浓。」 「过往的农人和猎人呢?」 「一部分人身上有颜色,有的颜色很鲜明,有的颜色很淡,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还有的人身上一片空白,也许是我的眼力还不够,也许他们身上的颜色,超出了我能够分辨的范围。」 一群男子拿着镰刀进了村子,他们应该就是张万隆所说的麦客。 这些人的长相和张万隆非常相像,这就是放映机所说的,几乎没有颜色的人,这些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工具人。 而其他那些有颜色的植物人都有很强的灵性,接近人类的灵性,或许可以叫做灵魂。 难怪这块地界上的人气这么多。 难怪徐老对这位弟子如此的在意。 他这么做到底是不是对的? 普罗州不是外州,评判一件事情的标准也不一样,就这件事儿而言,李伴峰没法评判。 走到远处,李伴峰悄悄回了随身居,脱下了外套,从衣服内衬里,拿出了一根竹子。 这根竹子是小根子塞进去的。 李伴峰拿着这根竹子看了片刻,借着唱机的火光,他看到了一条又一条亮眼的铁筋。 ! 唱机喷吐着蒸汽问道:「相公,这是什么东西?」 「娘子,这好像是铁筋竹子。’ 「不对吧,」娘子用唱针挑过竹子,仔细看了片刻, 铁筋竹子都有十根铁筋,这根竹子上只有八根。」 「八根铁筋的竹子有什么用处?” 唱机晃了晃喇叭:「这种东西,小奴也没见过。」 张万隆到底要作什么? 这是铁筋竹子的试验品么? 李伴峰此时深刻的理解了徐晗的心情,张万隆是个难以捉摸的人。 眼下还没有时间处理这事,李伴峰道:「娘子,人气吃够了,我差不多能晋升了。」 洪莹很是欢喜:「七郎,旅修也一并升三层吧!」 李伴峰摇头道:「我那点人气就够做一门生意。」 洪莹不乐意了:「一门生意不能留给我,就非得留给骁婉么?」 「相公这哪有什么旅修!」娘子打了洪莹一板子,洪莹这丫头太不明事理,李伴峰急于晋升三层,是为了用高枕无忧之技救手套,旅修这里先不着急,「相公啊,咱们先稳稳当当把宅修升上去,因为时间仓促,相公要吃掉一整颗玄蕴丹,等把药性稳住了,小奴再带着相公晋升。” 「吃一整颗玄蕴丹?」李伴峰怕自己顶不住。 唱机也怕李伴峰顶不住:「相公呀,要是依着小奴,你再等上一年半载也不迟,我能把手套的咒术稳住,只要笑千手找不到他,他这条性命应该不会有大碍。」 应该不会·——— 一群法宝,包括判官笔在内,都在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拿出一枚玄蕴丹,塞进了嘴里。 「来吧,娘子。」 ------------ 第五百九十章 一家之主!(本章高能) 「春季到来柳丝长,大姑娘痴心送情郎,高枕无忧好梦乡,再为官人添一房。」 李伴峰在唱机怀中睡醒,直接坐了起来。 他没有感受到晋升之后的虚弱,甚至连疲惫感都非常有限。 「娘子,这是因为高枕无忧之技么?」 「相公,高枕无忧之技,又被称之为一家之主,回了家里,相公就是主,家里一干物件,包括相公自己的身子,都由相公自己摆布,当然,摆布到什么程度,要看相公修为,也要看相公技法是否纯熟。」 李伴峰仔细理解了一下技法要领:「我主导我自己的身子,迅速复原?」 「是这个道理,相公刚刚晋升,技法也是新学的,用的还不熟练,不然能恢复的更快。」 「手套呢?我现在是不是能治好他了?」 「这个不好说,」唱机把手套拿了出来,「解咒,是最难的手段之一, 相公以前没有过解咒的经验,这次却要下点功夫。」 看着手套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李伴峰集中意念,冲着手套喊道:「解咒,解咒— 唱机道:「宝贝相公,不是这个解法,要先找到咒术的症结所在, 咒术的核心要领,在于下咒之时埋下的祸根,埋祸根的手段千奇百怪, 或是一句话,或是一杯茶,强悍的咒修冲着别人笑一下,都能种下祸根, 中了咒术的人,祸根被留在了身体里,就会产生异常, 等咒术被触发,中了咒术的人遭了难,祸根在身体里生长,会发生些许变化,这些变化,就是解除咒术的关键。」 李伴峰问道:「手套发生了什么变化?」 「这个要相公自己去找。」 「怎么找?」 「用眼睛看!」 李伴峰一惬:「用眼晴直接就能看见?」 唱机道:「若是在这房子外边,莫说用眼晴看,就是窥修发动了技法, 都未必能看得见, 但在这宅子里边,相公是一家之主,就这么看着,看的仔细些,总能发现异常之处。」 李伴峰拿起手套,仔仔细细看了半响,没看出什么异常之处。 娘子道:「相公不要着急,静下心来去看看,想想手套之前是什么样子, 变化可能是一个疙瘩,一个绳结,一个破口,一处线头,咒术以隐秘闻名,想找到咒术的源头却非易事,相公得多花些心思。」 李伴峰盯着手套看了一个多钟头,看的眼晴都花了,还是没看出什么异常。 娘子在旁劝道:「相公,技法新学,当真不能操之过急,可惜小奴只懂得技法要领,却无法施展高枕无忧之技,这事儿也委实帮不上相公。」 李伴峰一惬:「娘子,你不能用这技法?’ 「相公呀,小奴不是宅修,小奴是相公的宅灵,小奴知道宅修的技法, 是因为小奴和宅子定立了契约,从契约之中,借不可名之力,得知了这些技法要领, 有些技法,小奴能在相公面前展示些皮毛,有些技法,小奴根本施展不了,就像这高枕无忧,这是一家之主的技法,咱家可就一个主子。」 咱家就一个主子! 一听这话,李伴峰挺起了胸膛。 他继续盯着手套观察,又过一个钟头,依旧一无所获,李伴峰见汗了; 放映机来到桌子旁边,打下了一束投影。 「七导,这是套兄之前留下的影像,套兄不喜欢拍照和摄像,他对我一直心存戒备,目前能用的照片就两张。」 「有这好东西,你不早点拿出来。」 两张照片,一张正面,一张背面。 放映机谦虚了,这两张照片足够用了。 李伴峰拿看手套,和照片比对了许久,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 手套背面多了一块黑斑。 这块黑斑原本很明显,可它恰好生在了另一块黑斑上。 手套原本就满身黑斑,这两块黑斑几乎重叠,李伴峰没能分辨出来,对比手套以前的照片,才发现,原本的黑斑轮廓上出了些变化。 ‘娘子,我找到祸根了,现在该怎么处置?」 「相公想怎么处置都行,只要心意坚决,在家里的东西,就都得听相公的!」 李伴峰思索片刻,拿来一盆清水,把手套放进去,直接用手搓。 搓了一会,手套上没见什么变化,李伴峰神色凝重,唱机在一旁劝慰, 其他法宝跟着出主意。 酒葫芦道:「咒修的祸根,都不是寻常的来历,小老弟,你直接用水洗,我觉得不太合适。」 老茶壶道:「我是看不见祸根在哪,但我觉得,既然是祸根,肯定得连根拔除,用水哪能洗的干净。」 唐刀站了出来:「主公,你告诉我祸根在什么地方,我用刀尖把它挑出来。」 钟摆拦住唐刀道:「你这一刀下去,手套怕是要没命了,还是让我来吧,我做针线活更细致些。」 判官笔道:「我,我— 李伴峰以为判官笔也想做针线活,他摇摇头道:「这不是针线活的事情,这块黑斑不小,总不能都用针线挑出来,这得挑断多少线。」 「我,我————.」判官笔越说越着急。 李伴峰道:「你先歇着吧,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想来想去,没有别的办法,李伴峰还是用手搓, 「我说,你洗过衣服么?」判官笔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李伴峰抬头道:「还真没怎么洗过。」 平时都是娘子洗衣服。 「清水不行!」判官笔艰难说道,「得用胰子!」 李伴峰如梦方醒。 洗衣服得用肥皂! 他找了半天,找到一块儿胰子,在手套上打了胰子,搓了片刻,手套背后那块黑斑开始掉色。 又搓了片刻,黑斑越来越淡,手套渐渐能活动了。 李伴峰怕不保险,用力搓了好半天,手套喷出一口水道:「妈呀,淹死了,淹死了,我不会水呀,我这是掉哪去了!」 李伴峰把手套托在了掌心,放声笑道:「兄弟,你可吓坏我了。」 等手套弄明白自己在哪,且坐在李伴峰手心上,挥舞着食指和无名指, 哭了好半天。 「当家的,我可算见着你了,我以为我这回完了,我跟着你冲锋陷阵, 从来没有怕死的时候,可我这回真是害怕了,我怕自己真就这么没了。」 唐刀哼一声道:「看你这点出息!」 李伴峰没觉得手套有错:「怕死没错呀,命就一条,谁不怕死? 你为了我,被那老东西给伤了,这份情谊我永远记得,拼上性命,我也得把你救回来。」 手套千恩万谢,却突然想起一件事:「当家的,你刚才说的那老东西, 是谁呀?」 李伴峰道:「盗修祖师,笑千手。」 手套打了个寒,从李伴峰手上跳了下来,用拇指和小指,在桌子上边来回走。 看他啪嗒啪嗒从左边走到右边,从右边又走回左边,唱机拿起了鸡毛掸子,总有一种把他拍在桌子上冲动。 「娘子,息怒,」李伴峰劝住了唱机,「手套刚醒,身子虚,禁不起这个。 娘子恨道:「有话就站定了说,晃来晃去,让人心烦!」 食指和无名指紧紧抱在了胸前,足以证明他此刻心情很纠结,来回走了几十趟,手套抬起头道:「当家的,我想起一些事情。」 「说说看。」李伴峰拉了把椅子坐在了桌子旁边。 「我想起来笑千手的手了。」 李伴峰仔细思考了一下:「他的手有什么特别么?」 「他的手,就是我!」手套有些激动,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当家的, 笑千手有很多手,我是其中一个,我是他弟子,我拜了他当师父!」 李伴峰没太听明白:「兄弟,你喝口水,慢慢说。” 「不能慢,这里不能慢,我得加紧了说,要不又忘了,我是鬼手门的少当家,其实一开始也不是少当家,老当家这辈子就没想立过少当家,他要当一辈子大当家, 可他老了,很多事管不了了,于是就找了几个管事的,其中就有我一个,我管的事情多,管的也还挺好,他们有事儿都找我,老当家就把我立成了少当家, 再后来,帮门里有事儿都找我,老当家也把帮门交给我了,我当时已经九层了,我不想去内州当狗,老当家给我指了条路。」 李伴峰道:「你说的这位老当家叫什么名字?」 「他,他姓谢,谢,谢什么来着?」 「谢俊聪?」 手套差点跳起来:「对,就是这条老狗!这老狗说,我天赋极好,道门祖师赏识我,要收我当弟子, 只要当了祖师的弟子,就不用去内州当狗,就能直接升云上, 我信了他的话,我见了祖师爷,我给祖师爷当了弟子, 我是真没想到,这祖师爷太不是东西,给他当弟子的有不少人,都被他给变成手套了, 他叫笑千手,有没有一千只手,我不知道,反正他的手很多, 这些手都是弟子变的,我就是其中之一!」 这回李伴峰听明白了。 「你给笑千手当手,平时都做些什么?」 「偷东西!」手套的记忆越来越清晰,「笑千手很少自己出手,出手的都是我们这些手套, 我们只要失手一次,就会被他砍掉一根手指头,手指头都砍光了,就会灰飞烟灭, 他跟我们说,所有盗修弟子都欠着他的债,只要把债还清了,就放我们走, 可我给他当了很多年弟子,从来没见他放走过一个人,倒是有试着逃走的,都被他抓了回来,先千刀万剐,再灰飞烟灭!」 李伴峰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怎么逃出来的?」手套啪嗒啪嗒,在桌子上又走了几十圈,唱机再次举起了鸡毛掸子,手套终于想起来了,「有一次,他和一个狠人交手,我忘了那个狠人是谁了,但那人是真的狠,差点把他打死, 笑千手的手基本都被打废了,我也挨了打,我想逃命,笑千手对我用了咒术,我没跑成,晕过去了, 等我醒过来之后,我发现自己被扔进了垃圾堆里,和一堆破布废纸放在一块,眼看要被一把火给烧了, 当时我不能动,身子就像不是我的,五根手指头,一根都动不了, 我也是真走运,那天下大雨,垃圾坑里的火灭了,在垃圾堆里待了一宿,我缓过来了。」 李伴峰道:「后来呢?」 「后来—---到处闲逛,看到好东西,就忍不住下手,拿回来之后,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我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活着,再后来有一个老太婆和我签了契书,我帮她偷东西,她给我好东西,我以为是等价交换,谁知让她给骗了, 她在契书上耍诈,我偷来的东西都归她,她从偷来的东西捡出点好东西给我,而且是不是好东西,她说了算, 我以前认字不多,本来肚子里就没多少墨水,后来忘了太多事情,脑子也不好用了,稀里糊涂上了她的当, 我帮她偷了一万多大洋,她给了一块大洋做赏金,我说这也不等价,她说大洋是好东西,好东西换好东西,这就是规矩, 我吃了亏也没处说,按契书约束,我还不能杀了她,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跟别人说话了, 再后来,老太太被人给杀了,我也换了主人,我给自己定了规矩,用我就得给我本钱,本钱得我自己拿,他们对我好,我就少拿点,他们要是欺负我,我就偷了他们心肝! 我不说话,我会给他们演示一遍,他们要能看得懂就算走运,看不懂就自认倒霉,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我去了黑石坡,落到了清守会手里,就是那个武长老,叫吴德成,这小子对我不好,我帮他做事,他还总是羞辱我,我本想收拾他,可后来他被当家的杀了,我就跟了当家的。」 手套把自己的过往讲了一遍,这是李伴峰第一次知道一件法宝相对完整的历史。 李伴峰道:「现在你想起来自己是谁了,想不想重新变回人?」 手套摇摇手指头:「当家的,我没那心思了,当人有什么好?无非尔虞我诈, 当时谢俊聪说要把帮门传给我,我就当真了,谁知道他还给我留了这么一手。」 李伴峰道:「这仇得报,你祖师爷那边的仇也得报,但如果你还想变回人,我也会帮你。」 手套仰着头看着李伴峰:「当家的,我对你忠心耿耿——— 「兄弟,我没有试探你,我说的是真心话,」李伴峰看着屋子里的家人道,「将来有谁想变成人,我都会帮他,只有一样,别把家里的事情说出去!」 一群法宝全都盯看李伴峰,只有判官笔裹紧了报纸,接看睡觉。 刚才说了那么多话,判官笔很疲惫。 而且他对变人这事儿确实没什么兴趣。 但其他人有些期待,有的人期待深一些,有的人转眼又放下了。 唱机在旁笑了一声:「相公呀,小奴倒是想变成人,可就怕相公不喜欢。」 「只要是我家娘子,变成什么我都喜欢。」李伴峰抱着娘子亲昵了一小会,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高枕无忧之技,能解咒,能治病,能治伤,能不能破解技法?” 「要看是什么技法。」 「水修技能破解么?」 唱机知道李伴峰要做什么了:「相公,你说洗心涤念呀?那个技法不太好破,但在咱家家里,或许还有转机,只是怎么才能把水涌泉带到家里来?」 这是个难事儿,凡是被李伴峰带到家里来的人,基本都死了。 只有一批人例外,秋落叶地界上的异怪。 那批异怪是怎么进来的? 李伴峰笑了:「娘子,想不想再去趟实验室?」 「想啊,上次还有不少实验没做完,相公,咱们去七秋城吧!」 到了七秋城,李伴峰把水涌泉接了出来,先送到自己宅子里,让八音盒哄水涌泉睡觉。 失去了记忆的水涌泉,跟个婴儿差不多,这些日子和秋落叶混熟了,看见李伴峰还有点认生。 李伴峰给水涌泉弄了两只铁皮青蛙,水涌泉玩的挺开心,两人也算混熟了,在八音盒的歌声之中,水涌泉慢慢睡着了。 八音盒就这点好,她的歌声有针对性,水涌泉睡得十分踏实,但李伴峰非常清醒。 李伴峰把水涌泉搬进了随身居,叫梦德侵入了水涌泉的梦境。 梦境里边没什么好看的,这个阶段的水涌泉,做梦的时候除了睡,就是吃。 梦德的主要任务是监视水涌泉的睡眠质量,做完事情之前,千万别让水涌泉醒过来。 李伴峰盯着水涌泉看了半响,思索着洗心涤念之技的症结到底在哪。 既然说是用技法洗涤了心窍,那症结应该在心脏,可李伴峰盯着水涌泉的心脏看了很长时间,没看到所谓的心窍。 唱机道:「相公呀,心窍不在肉身上,何况这人也没有肉身,水涌泉而今成了伤魔煞,属于亡灵,亡灵用于存放记忆的地方,应该在人魂, 地魂在外,天魂在内,人魂在天魂中间,相公想看人魂,得透过地魂去看。」 这些概念有点复杂,但李伴峰有简单的应对方法,看魂魄,最好用的手段是金睛秋毫。 李伴峰用金晴秋毫,看了许久,摇摇头道:「想看穿可真是难啊。」 唱机道:「相公别着急,往魂魄的缝隙里边看,意念再集中些。」 唱机帮不上李伴峰,别看她的金晴秋毫之技如此精湛,可她看不穿水涌泉的地魂,想看穿普通人的魂魄都极难,水涌泉现在虽说状况不济,但也是九层之上的伤魔煞,魂魄哪能被别人轻易看穿。 等了十几分钟,李伴峰好像有了些进展。 「这是人魂么?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就是身上干净了一些。」李伴峰的眼睛里爆出了血丝。 「相公,怎么个干净法,你且仔细说说!」 「就是没衣服,也没灰尘,刚才脸上还有不少灰尘,而今也看不见了。」 唱机看了看水涌泉,衣服还在,脸上的灰尘也还在:「相公,你看穿地魂了,这就是高枕无忧之技的妙处,在这房子里,你就是咱家的主子!」 「娘子,看见了人魂该往哪里看?」 「往胸口上看,人魂胸口上有一块骨头,骨头上有一些图画,圈圈点点,看不出画的是什么,这些图画,就是一个人的记忆。」 李伴峰现在头晕眼花,在人魂上找了许久,心口的骨头找到了,娘子所说的图画也找到了一些。 有的画就是一个圆圈,有的是波浪线,有的是三角形,还有的是大小不一的斑点。 画卷非常密集,但每一幅画都很独立,分明的层次之间,让大部分画卷没有出现彼此混淆的状况。 「娘子,这图画密密麻麻,看着有好几十幅,我该找哪一幅?」 「几十幅?这太少了!」唱机摇摇头,「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骨头上至少有上万幅画,更别说水涌泉早就不止五十岁了,相公只看到几十幅画,这应该是水涌泉失忆之后,重新留下的记忆。」 李伴峰道:「其他的画呢?都被洗掉了?” 唱机道:「这就是洗心涤念之技的功效,相公啊,你仔细看看,骨头上有没有留下些痕迹?」 李伴峰看了半响,什么痕迹都没看到。 娘子思付良久道:「水涌泉是聪明人,做事儿不能不给自己留后路,相公,你且伸手去摸摸,看看骨头背面上留没留记号。」 「这还能摸得到?」 ‘别人不能,相公能,在咱家里,相公就有这个本事。” 李伴峰伸手去摸人魂上的骨头,水涌泉身子一阵抽搐。 梦德突然睁开眼睛,提醒道:「老爷,你可放轻一些,别把他弄醒了。 水涌泉没醒,只是觉得不适,八音盒的歌声始终没有中断,水涌泉还在沉睡之中。 李伴峰摸到了人魂的骨头,滑腻腻的,稍微有些温热。 「相公摸到记号了么?」 「有,还真有!」李伴峰笑了,「娘子,这骨头背面有纹路!」 唱机道:「相公,仔细摸一摸那纹路,试试里边有没有机关。」 李伴峰在纹路上摸索片刻,纹路开始缓缓生长,从骨头背面,往骨头正面蔓延。 蔓延过来的纹路在骨头正面彼此交错,缓缓生成了些许图画。 这就是水涌泉给自己留下的后路! 李伴峰放声大笑:「娘子,图画越来越多了。 梦德从梦境里走了出来,对李伴峰道:「老爷,他马上要醒了,赶紧把他送出去!」 李伴峰收了技法,立刻把水涌泉送出了随身居。 在宅子里躺了小半天,水涌泉醒了,他眼中一片迷茫,没有认出来李七记忆恢复的还不完整,李伴峰带着水涌泉上了山,和来的时候不太一样,水涌泉多了不少戒心,一路上始终留意着李伴峰的动向。 到了秋落叶的住处,两人对视了片刻,水涌泉指着秋落叶道:「你, 你,你鼻子呢?」 秋落叶一笑,现出了大象的模样:「老水,认得我了么?」 「秋大象!」水涌泉终于认出来了。 自从秋落叶脱胎换骨,按照李七的叮嘱,秋大象这个绰号已经不准提起了。 但今天水涌泉提了起来,秋落叶不生气,差点就笑出了眼泪。 「老水,你想起我来了!」秋落叶用鼻子卷起了水涌泉,上下摇晃。 李伴峰担心给摇散架了,赶紧把水涌泉放了下来。 这一晃,水涌泉好像又想起了别的事情。 「朱春花!」他念起了一个人名,转眼看着秋落叶道,「你还记得朱春花么?」 秋落叶干笑一声:「提她做什么?」 「你看上她了?」 秋落叶脸颊一红:「当初是看上了,这姑娘体格子瓷实,我一看见她, 心里就觉得踏实吗,这要是娶回家做媳妇儿·————」 秋落叶还有喜欢的姑娘? 李伴峰饶有兴致的听了下去。 水涌泉想了想,接着说道:「她好像也看上你了。」 「真的么?」秋落叶的鼻子颤了颤。 「真的!」水涌泉点点头,「她亲自问过我,她问我你对她有没有意思「你怎么说的?」 「我说没有意思,我说你最烦的就是她,她第二天就走了,你不记得了么?」 秋落叶脸色阵阵发白:「你为什么这么说?」 水涌泉道:「因为我没看上她,我觉得你能找到更好的,你和他不般配,这话我好像不该跟你说。” 「是,你不该跟我说———」秋落叶转脸看了看李伴峰,「他身子骨恢复的怎么样?」 「还行吧———」 没等李伴峰说完,秋落叶一把拎起了水涌泉:「我和她般不般配,这和你有什么相干?」 水涌泉喊道:「不般配就是不般配,我看人可准了!」 「你说我和谁般配?今天你说不出来,我要你的命!」 李伴峰赶紧拦住秋落叶:「不行,这不行,秋大哥,你先放开他,他禁不住这个!」 好不容易抢下了水涌泉,忽听手套在胸前颤抖:「当家的,他来了!」 「谁来了?」 「祖师!」 秋落叶还想拾水涌泉,李伴峰看向秋落叶道:「咱们家来贼了。” PS:他来七秋城做什么? ------------ 第五百九十一章 笑千手的手 一听说来贼了,秋落叶倒也没当回事情:「你是说来春巷那几个小贼吧?我教训过他们几次,这些人就是改不了这毛病,不过话说回来,当贼的都这样,记吃不记打。」 李伴峰摇头道:「说的不是小贼,是老贼,最老的那个。」 「最老的那个———」 秋落叶想了想哪个贼最老,「你说的是笑千手?」 李伴峰点头道:「说的就是他。」 「他不是让货郎打死了么?」 「这老东西没死,前两天,我还遇到他一回,差点折在他手上。」 「走,找他去!」秋落叶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要单枪匹马去找笑千手。 秋落叶莽了一辈子,可最起码的分寸还有,这次为什么这么冲动? 李伴峰赶紧拦住秋落叶:「秋大哥,咱们修为和他差了不少!” 秋落叶笑道:「放心,大哥心里有数,笑千手是厉害,但在这,他不能对我动手,除非他想被货郎再弄死一次。” 秋落叶是七秋城的地头神,笑千手这种层次的人物,不能对秋落叶动手。 可笑千手会遵守货郎的规则么? 两人下了山,手套能感知到笑千手的存在,离笑千手越近,手套越害怕「当家的,咱还是躲着走吧,这老东西不知活了多少年月,也不知是什么层次,咱好汉不吃眼前亏,最好别和他硬碰硬秋落叶虽然是这的地头神,但这老东西未必不敢出手,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也许秋爷还没发现,这条命都没了。」 李伴峰也有点担心:「秋大哥,走慢些,咱们不着急,或许笑千手只是路过。」 秋落叶还真就卯上了:「路过也不行,我今天得让他长一回记性,以后在我这,他得绕着走!」 两人来到君洋大道,手套哆哆嗦嗦告诉李伴峰:「好像在那座澡堂子里。」 秋落叶看了看秋生澡堂,牙咬得咯咯作响:「特娘的,他敢来这,我就不能饶他!」 秋生澡堂,对秋落叶而言非常特殊,他正是在这座澡堂子里,脱胎换骨,重新活了一回。 马君洋把澡堂子买了下来,按「秋落叶重生」的意思,取名叫秋生澡堂,在这澡堂子生事儿,就等于在秋落叶脸上下刀子。 进了澡堂门口,秋落叶先问掌柜的:「里边有多少客人?」 秋落叶是贵宾,平时经常来泡澡,一泡就是一天,掌柜的跟他也熟悉:「您问男池还是女池?」 秋落叶怒道:「我问女池子做什么?就说男池!」 这个时间点,夜都深了,池子里没多少人,掌柜的查了查锁牌,男池有客六位,女池有客一位。 秋落叶对掌柜的道:「男池子里有我一个朋友,我一会跟他说说话,你叫伙计进去,把其他客人劝走。」 掌柜的赶紧吩咐伙计做事儿,李伴峰正要跟着秋落叶进门,秋落叶摆手道:「兄弟,在门口等着,有什么事给哥哥一个照应, 你要去了,这事儿反倒不好办了,他不敢对我出手,对你可未必客气。 李伴峰不是这的地头神,按规矩,笑千手还真不需要让着他。 秋落叶进了堂子,随便扫了一眼,很快找到了笑千手。 笑千手正在池子里泡着,池子边摆了个酒壶。 秋落叶上前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对着笑千手笑道:「老钳,跑这找食来了?」 笑千手抬头看了秋落叶一眼,笑呵呵道:「这都光着呢,衣服都没一件,我能找见什么食?」 秋落叶道:「我刚才听一位客人说,他身上好几件东西不见了,是不是你拿的?」 笑千手一:「哪位客人?」 「你别管哪位客人,就问是不是你拿的?」秋落叶故意找事儿来了。 笑千手摇摇头道:「这事儿你弄错了,我确实拿了点东西,不是拿客人的,是拿掌柜的。」 秋落叶没明白笑千手的意思,笑千手两手一拍,给秋落叶变了个戏法。 在他手心里,多了一块肝,完整的肝脏。 他喊了一嗓子:「外边的,仔细看看,是不是肝儿没了。” 他声音又尖又利,外边听得非常清楚。 掌柜的不知道什么意思,听他这么说,倒是觉得腰上有点不太得劲。 他撩开衣裳一看,右边肋骨下头多了一道口子,不流血,也不觉得疼在外边摸了一下,里边好像少了点东西。 掌柜的嘴一歪,看向了李伴峰:「我,我这是怎么了?我之前还好好的。」 李伴峰让掌柜的先找地方歌着,让伙计立刻去找医修。 秋落叶在堂子里道:「老钳,你对白羔子出手算什么本事,你先这肝儿给我放下,咱们俩在这儿较量较量。」 「跟我较量?你也配?」笑千手拿着掌柜的的肝脏,在手里揉了揉,「别以为你是这的地头神,我就不敢动你,我今天来这儿,就是想给这块地界换个主子,秋落叶,你自己撒泡尿照照,就你这样的人,也配得上这块正地么?」 「配不配得上,得看造化,笑千手,我再说一遍,你把这肝儿给我放下,要不然我现在就把你肝儿给掏出来!」 话音落地,秋落叶一拳锤在水面上,一池子水全都溅到了半空,整个堂子里满满一片水雾。 秋落叶对这里地形更熟悉,闭着眼晴都能摸着方向,而盗修技十分依赖视力,这么做是想把笑千手的眼睛遮住。 笑千手料定他有这一招,从池子里一跃而起,也不管澡堂里什么格局, 身子悬空,随手一掏,把手插进了秋落叶的肚子:「我要从你身上摘个零件,你猜我要摘哪一块?」 「心肝脾胃肾,今天随着你摘!」秋落叶的伤口迅速愈合,把笑千手的手卡在了伤口里。 笑千手一愣,没想到秋落叶还有这招:「你这能耐倒是有长进!」 说话间,笑千手的手在秋落叶肚子里来回撕扯。 秋落叶全不顾及,一双手掌朝着笑千手的太阳穴拍了过去。 笑千手仰面躲闪,秋落叶手掌拍在了一起。 啪! 一阵气浪打在了笑千手脸上,笑千手面骨断折,脸颊破裂,鲜血直流。 「好个秋落叶,长本事了!」笑千手把右手从秋落叶肚子里抽了出来, 和秋落叶拉开了距离。 秋落叶揉了揉肚皮,皱起眉头道:「刚才那只手,是你自己的?」 ‘是呀。」笑千手甩了甩手上的鲜血。 秋落叶又道:「你用你自己的手?」 刚才笑千手把手插进了秋落叶的肚皮,秋落叶伤口愈合,卡住了他的手,只想着能卡一会,没想到能卡这么长时间。 按理说,笑千手不会轻易使用自己的手,他有很多手,他刚才可以把手直接留在秋落叶的身体里。 可他刚才为什么要用自己的手? 笑千手笑道:「因为我看得起你,你的心肝儿都被我拿走了,我看你还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秋落叶笑道:「老子不在平这个,肚子里东西随便你拿,我能长得出来「别说大话!」笑千手拿来一条手巾,擦了擦脸上血迹,「我来这里, 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把事情问清楚了,我就走了。」 秋落叶摇头道:「不用问了,不管你问谁我都不认识。 2 「秋落叶,觉得能和我过上两招,你还真就猖狂起来了,我刚才告诉你了,你别说大话,我抬抬手就能要了你命。」 秋落叶笑道:「我信,这条命交给你了,我拼死在这,再让货郎收了你,和你一换一,我也不算亏!」 笑千手把手巾往池子里一丢:「货郎上次就没收掉我,这次凭什么就能收了我?」 说话间,笑千手看向了堂子远处。 这堂子里有好几座池子,笑千手泡的是大池子,远处有不少小池子,其中有一个小池子水温最高,平时很少有人泡,而今有个洋人一直泡在里边没出来。 刚才伙计来劝了一波,这个洋人不肯走。 笑千手和秋落叶打起来了,没走的客人都吓跑了,这个洋人还是不走。 笑千手问道:「你一直不走,看来身上有点真本事。」 洋人很谦虚,连连摆手道:「我就想看个热闹,我想知道你们两个到底谁说大话了?」 李伴峰在外边一听,这声音熟悉,这人他认识。 崔提克! 他怎么跑七秋城来了? 看来崔提克修为提升了不少,之前居然没人留意到他。 笑千手看了看崔提克,回头又看了看围墙:「我说女池子那边的,你也不走?」 隔壁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我给钱了,刚泡了没一会,这么快就走, 我吃亏。” 这人李伴峰也认识,千两坊的地头神!赌修,窦吉艳。 笑千手道:「命都没了,就不吃亏么?」 窦吉艳在隔壁回应:「我命硬,不信咱们赌一把,这条命你肯定带不走!」 笑千手点点头:「窦吉艳,你也是个爱说大话的。」 窦吉艳笑道:「咱们再赌一把,这屋子里就一个人说大话了,那个人就是你!」 李伴峰在门口等着,随时准备冲进来厮杀。 秋落叶活动了下身子,被偷走的内脏基本长出来了。 窦吉艳从水里走了出来,拿看毛巾擦干了身子,披上衣服,准备去隔壁。 崔提克摸了下脸颊,脸上生出了一片疹子。 笑千手不认识崔提克,但他认识这疹子的成色:「你是绿花子的门人? + 崔提克点点头道:「你应该是我们祖师爷的朋友,我们祖师爷最近很想念老朋友,如果时间充裕,不妨去我们祖师爷那坐坐。」 笑千手不关心他祖师爷的问题,他看了看池子道:「这个池子你泡过了?」 崔提克点头道:「这里每个池子我都泡过了。」 窦吉艳打消了来男池子的想法。 秋落叶尽量离池子远一些,他很后悔,刚进来的时候不该碰水。 李伴峰虽然没进门,但笑千手能感知到有人在墙外。 被四个狠人围攻,这场仗,笑千手有些不太想打。 尤其是这其中还有一个病修。 换做以前,他有不少对付病修的方法,但现在状况有些特殊。 崔提克劝了一句:「前辈,要我说还是到此为止吧,你的状况很不好, 而且身上还带着伤,继续战斗下去很不明智。」 笑千手揉揉脸颊:「这点皮肉伤,算得了什么?” 崔提克摇头道:「你脸上的伤挺重的,身体内的伤也很严重。」 笑千手看着崔提克:「你什么时候会看伤了?」 病修不会治伤,内行人都知道这事儿,但崔提克没说错,笑千手身上确实有伤,他不止被秋落叶伤了,他被李伴峰伤过,还被归见愁给伤了,伤势并未痊愈。 崔提克道:「前辈,你对我了解的太少,我开过很长时间的医院,对伤势和病情的区别有着清晰的判断,你还是听从我的劝告,离开这里吧。” 「听从你的劝告?你算什么东西?」笑千手冷笑一声,身形缩成一团, 钻进了澡堂子的下水道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秋落叶的感知能力不强,他不知道笑千手要用什么招数。 「他逃了!」崔提克叹口气道,「这个人好无耻,他明明听从了我的建议,却还要羞辱我。」 说完,崔提克从地上捡起了澡堂掌柜的的肝脏,递给了秋落叶:「把这个交给医修,或许还能救回那位澡堂掌柜的。」 李伴峰进了澡堂,拿走了肝脏,赶紧交给了医修,让他给掌柜的装回去。 秋落叶看着崔提克道:「洋人,你是什么来历?绿花子让你来的?」 崔提克摇头道:「我是李七的朋友。」 澡堂隔壁,窦吉艳喊道:「我也一样!」 崔提克道:「我来七秋城,是因为有些事情要找李七商量。」” 窦吉艳喊道:「我也一样!」 崔提克愣了片刻,又道:「我和李七商量的事情,事关私密,不想让别人听见。」 窦吉艳又道:「我也一样!」 崔提克生气了:「这里是澡堂,我准备和李七一起泡澡,一起商量事情!」 窦吉艳没说话。 秋落叶看看崔提克道:「窦吉艳我认识,但我不认识你,你说你是老七的朋友,我怎么没见过你。」 哗啦! 水里突然站起一个人,冲着崔提克道:「我见过他,他在正经村行过医!」 崔提克赶紧行礼:「水老前辈,好久不见了,我爱正经村。」 水涌泉看了看崔提克的胸口,没有看到纹身,他转脸对秋落叶道:「假的,这个洋人刚才说的不是真心话。」 秋落叶纳了闷了:「老水,你怎么从山上跑下来了?你怎么进的堂子, 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水涌泉笑道:「我来帮你呀,咱们是好兄弟,我比朱春花好多了!’ 在澡堂子这地方,水涌泉确实占便宜,他的记忆基本恢复了,战力也恢复了,就是精神不太正常。 水涌泉看了看下水道:「我刚才能抓住笑千手,可思前想后,还是放他走了。」 秋落叶一脸讥讽:「你个怂货,到头来还是怕了。” 「凭什么不怕?我还剩几个修为?笑千手是什么层次?」 秋落叶哼了一声:「不管他什么层次,还不是逃命去了?」 水涌泉摇头道:「他逃了,是因为他没手了,他来这也是为了找手来的秋落叶想了想:「他上哪不能找手,非得跑到我这来?还故意到这澡堂给我添晦气?」 医修帮掌柜的装回了肝脏,李七进了堂子,看见水涌泉揉着太阳穴,正努力搜寻着记忆:「笑千手的手不好找,不是随便拿一只手就能充数的, 我听说当初货郎把他的手都给剁了,看你们刚才交战,他现在应该只剩下原本一双手,估计你这应该有其他合适的手,把他给引过来了。」 「我这有合适的手?」秋落叶想不出来有谁合适。 李伴峰心里清楚,合适的手,就是他自家的花斑手套。 笑千手能追踪手套的行迹,这一点必须多加防范。 他看着崔提克道:「找我什么事?」 崔提克道:「朋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只能和你单独商量。’ 窦吉艳在隔壁喊道:「秋大哥,水大哥,咱们出去转转,等他们商量完了,我再找七哥说事儿。」 三人离开了澡堂子,李伴峰站在堂子门口,问崔提克:「找我什么事?」 崔提克去了更衣室,穿上了衣服,拿了一顶礼帽,挂在了更衣室的衣帽钩上。 更衣室被屏蔽了,外面听不见里边的声音, 崔提克道:「有个叫杜文铭的人,你认识吗?」 「认识。」 「他最近去了无忧坪,碰巧遇到了我。」 李伴峰很是惊讶:「他去无忧坪做什么?」 「我也很奇怪,他给我的解释是,他中了某种特殊的法术,从很远的地方,不受控制飞到了无忧坪,我觉得这可能和旅修的技法有关,所以就想到了你。」 「他跟你提起过我么?」 崔提克摇头道:「倒是没有提起你,但他提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或许会感兴趣,他正在研究道门药粉的配方,这对我来说非常的重要。」 李伴峰想了想:「我记得你们道门传承,并不依靠药粉。」 「不是不依靠,而是没有药粉,目前有两种说法,一是货郎根本不承认病修这个道门,这也导致了病修有层次,但没成熟的技法, 二是货郎承认了病修这个道门,但拒绝提供药粉,导致病修只能以师徒相食的方式传承下去, 这种恶劣的传承方式,造成了病修在大部分时间只有数量极少的修者, 整个道门一直在灭种的边缘律徊。」 这件事李伴峰知道,可病修真的在乎这事儿么? 「据我说知,你们病修并不希望自己的道门兴盛起来,你们甚至不希望有同门活在世上,连你们的祖师对同门都不太友善。」 崔提克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我也曾经有过类似的想法,如果杀光了同门,这世上只有我一个病修,我制造出来的病灶就很少有人能够化解,我离毁灭人类的目标,或许能更进一步, 但现在,我的想法改变了,如果我的道门壮大了,形成了一股强劲的努力,同样也能为我实现梦想创造良好的机遇, 而在此过程中,病修也能为攻克世间各种病症做出贡献,人类在被我毁灭之前,还能过上更加幸福的生活,这个过程应该可以用双赢来形容。」 李伴峰思索了一下其中的逻辑:「我不赞同你对双赢的理解,但我能明白你的意思,只是这么隐秘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们是朋友,我很想听取你的意见,我到底该不该去研究药粉的配方?」 「我的建议是不该,因为这么做很可能会触怒货郎,触怒货郎的后果可能会直接导致病修灭门, 我给你的建议是,直接把你的想法告诉货郎,他可能不支持你毁灭人类,但应该会支持你治疗疾病,如果他愿意主动为你提供帮助,你可以规避很多不必要的风险。」 崔提克想了想,点点头道:「我接受你的建议,我准备用实际行动向货郎证明,我的道门,可以为普罗州带来真正的帮助。」 李伴峰问了一句:「你所说的实际行动,指的是?」 「我想在七秋城开一家医院。」 李伴峰沉默了。 崔提克真诚的看着李伴峰:「朋友,我在绿水城的医院为你提供过很多帮助,我在正经村的诊所也为你提供过帮助, 就在刚才,秋落叶面对笑千手的时候,我依然为你提供了帮助,你该不会不信任我吧?」 这个时候要说不信任崔提克,确实有点张不开口,李伴峰委婉的说道:「我是信任你的,只是这事儿不能我一个人做主-—-·」 崔提克摇摇头:「要在七秋城开医院,要征得地头神的同意,但这件事对你来说也不难吧?」 李伴峰确实不好拒绝他:「我去找地头神商量一下。」 崔提克深施一礼,以示感激:「医院的事情拜托你了,接下来,我要和你聊一聊我们的智慧结晶。」 「什么结晶?」 「我们的科研成果,取得了新的突破,刀劳鬼对刀鬼岭的依赖性出现了一定程度的下降,这让他们有了相对广阔的活动范围,最近有一部分刀劳鬼出现在了无忧坪。」 无忧坪。 李伴峰已经推测出了这一情况。 崔提克在无忧坪遇到了杜文铭,正常情况下,以杜文铭的修为,他不需要回答崔提克任何问题,就算不愿与崔提克交战,他也有脱身的能力。 当时他没能脱身,只能证明一点,他遇到的不只是崔提克,还有崔提克手下的刀劳鬼。 无忧坪的性质和苦菜庄接近,那里有很多出口,通向普罗州的不同地点。 如果刀劳鬼蔓延出去,普罗州有可能要面对空前的浩劫。 崔提克能理解李伴峰的担忧:「你放心,我已经找到了控制他们的方法,我不会让他们离开无忧坪,否则普罗州的各大势力,甚至包括关防厅在内,都不会放过我。」 李伴峰仔细授了授脉络,他再次看向了崔提克:「这么隐秘的事情,你一定要告诉我么?」 崔提克笑道:「我们是朋友,而且这是我们共同创造的成果,在这种事上,我不会对你有所隐瞒。」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杜文铭的下落,你应该会告诉我吧?」 「他还在为雪花浦工作,到底从事什么样的工作,我并不清楚,我只是警告他不要再来无忧坪,不要再靠近我们的智慧结晶,至于他去了哪里,我并不清楚。」 「那什么结晶,基本都是你一个人结出来的,出了澡堂子,你就别提我了—--」李伴峰带着崔提克,找秋落叶商量开医院的事儿。 窦吉艳在澡堂外边,也在和秋落叶商量做生意的事情。 秋落叶把脸一沉,眼神之中略带寒光:「妹子,刚才帮着哥哥出手,哥哥打心里谢你, 以后想来哥哥这做客,吃喝玩乐,全算在哥哥账上,七秋城就和你家一样,怎么畅快怎么来! 你以后遇到事情,跟我言语一声,我别的不在行,打仗算是个好手,可你要说在我这开生意,这事就没得商量了。」 窦吉艳道:「怎么了哥哥,七秋城落成不久,不正缺生意人么?」 水涌泉在旁笑道:「那要看是什么生意,在秋落叶的地界上,不准赌博!」 窦吉艳道:「我们不赌钱!就耍个乐子!」 水涌泉摇头:「那也不行,秋落叶最恨赌博,他在新地的时候就定过规矩,牌九、般子、麻将、扑克都不准赌,他地界上的人连象棋都不会下。” 秋落叶辩解道:「象棋还是会的!」 水涌泉苦笑道:「你们的象棋,就是两个人拿着棋子互相扔,把对方打服了为止,而且在你们那下棋,还不准飞象,说是犯了你的忌讳,象都没了,还叫什么象棋?」 窦吉艳忍不住笑了,秋落叶看着水涌泉:「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李伴峰出了澡堂子,把医院的事情和秋落叶商量妥当了,该窦吉艳说事儿了。 「七哥,我也有事儿求你。」 水涌泉哼了一声:「不害臊,你什么岁数,叫人家七哥。」 「我就叫七哥,怎地了?」窦吉艳挽着李伴峰的手臂,笑道,「七哥, 我过两天有个局子,下注挺大的,想请你当见证人。」 李伴峰抽出手臂,和窦吉艳保持了一定距离:「什么局子,下了什么注?, 窦吉艳还有点不好意思:「我说的就是一场赌局,这场局的赌注,就是千两坊。」 「你把地界赌出去了?」李伴峰大吃一惊。 窦吉艳低着头道:「我也是没办法,对方开了价码,就要我的地界,我要是不赌,他就要强夺。」 李伴峰问:「谁这么大本事,能从你手上抢夺地界?」 水涌泉道:「你说的是你师兄丁六三,对么?」 窦吉艳很是异,水涌泉的地界十分荒僻,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水涌泉接着说道:「千两坊是普罗州最大的赌坊,里边住着数不清的赌修,这些人身上的血肉,就是活脱脱的真金白银, 丁六三惦记千两坊好多年了,这次准备对你下狠手了?」 赌修的血肉是真金白银? 李伴峰看向了窦吉艳,窦吉艳耸耸眉毛道:「水哥,真没想到我道门里的事情,都瞒不过你。」 水涌泉笑了笑:「我也曾想多一块正地,换换水土,正地上的事情,我肯定得知道一些。」 秋落叶哼一声道:「老东西,你想的倒是周全,可怜你有这么多心机, 到头来还落得这副模样。」 李伴峰问道:「既然已经把赌注说清楚了,你们赌就是了,为什么要找见证人?」 窦吉艳道:「因为我师兄是个输不起的人,我怕他输了不认账,回头对我下黑手,我可打不过他。」 秋落叶连连摆手:「老七,这茬儿可不能接,丁六三不好对付。」 窦吉艳抓住了李伴峰的手臂:「就是因为不好对付,我才厚着脸皮请七哥帮忙。」 水涌泉道:「我要是没记错,丁六三是开当铺的,身上带着两门修为, 对不对?」 窦吉艳摇摇头道:「有一门是真的,有一门还不算,那门是他自己创的,叫品修。」 「什么是品修?」李伴峰从名字上没能理解这个道门。 窦吉艳道:「就是擅长品鉴的修者,道门要领有四个字,鉴、引、论、 定,咱们先别说这道门,先说眼前的事情,小妹这人比较直,有冒犯的地方,哥哥多担待, 七哥,如果你愿意帮我做这个见证人,以后到哪你都是我哥哥,不管人前人后,见了哥哥的面,先行礼问好,哥哥吩咐的事儿,我全数照办,白天给哥哥斟茶递水,晚上哥哥给铺床暖被, 如果不愿意帮我做这个见证人,咱们以后就是陌路人,到哪见面就当不认识,七哥,怎么定夺,都听你的。」 PS:为什么一定要找李七做见证人? ------------ 第五百九十二章 千两坊 李伴峰不明白,窦吉艳为什么一定要他做见证人。 「这个见证人要做什么事情?」 窦吉艳道:「我和师兄丁六三说好了,这场比试,我和他公平较量,可我师兄这人赌品不好,玩得起,输不起,他要是撒泼放赖,还请七哥给我说句公道话。」 秋落叶冷笑一声:「你把事情说明白些,这哪是说句公道话就能解决的事情?万一丁六三不依不饶,我们老七是不是还得和他开打?」 窦吉艳抿抿嘴唇,秋落叶说的没错,双方真有可能开打:「七哥,今天遇到笑千手,小妹可没认怂,笑千手是什么层次的人,七哥应该清楚,只要七哥一句话,小妹就敢冲上去和他拼命,这份情谊,七哥应该看得见吧?」 李伴峰点点头道:「情谊我看得见,但话得说明白,你是一方地头神, 名气还很响亮,想找能人有的是,你为什么非得来找我?」 窦吉艳思索了片刻:「因为七爷刚正不阿,锄强扶弱,眼晴里不揉沙子「别扯淡!」 窦吉艳抽抽鼻子道:「因为七哥德高望重,言出必行,在各路豪杰眼里,七哥都是英雄.. 「还扯淡!」 窦吉艳沉吟再三,终于把实话说了:「因为我师兄做的是当铺生意,普罗州的当铺,有四成在他手上, 七哥是普罗州的豪强,各大家族都听七哥号令,要是跟七哥翻了脸,他以后生意不好做。」 李伴峰点点头,这句话应该是真心的。 丁六三的修为虽说离开了地皮,但他的生意都在地皮上做着,需要各地照应,他不会轻易得罪李七这样的豪强,不仅赌桌上不会轻易翻脸,以后也有长期保障。 但对窦吉艳来说是长期保障,对李伴峰来说就是个长期问题,价码上必须要谈妥。 「这见证人我可以帮你做,但咱们得立个契书,以后我真遇到事情,你可不能推脱。」 窦吉艳豪情一笑:「七哥说的哪的话,咱们还用立什么契书,今后只要七哥一句话,赴汤蹈火—··· 「别说什么赴汤蹈火,话说太满了,以后不好收场,咱们彼此之间能做什么事情,一条一款都说清楚。」 众人去了李伴峰的宅邸,一起拟定契书,窦吉艳是赌修中的翘楚,账自然算得明白,但因为有求于李伴峰,细枝末节肯定不敢计较,都听李伴峰定夺。 崔提克走到窦吉艳身边,细致的打量看这位俊俏的女子:「美丽的姑娘,你美的像天使一样,让我为你做见证人吧,我会给你一个公平的答案。」 窦吉艳看了崔提克一眼:「咱们无冤无仇,你能不能别离我太近?」 崔提克有些无辜:「我并没有对你使用任何病灶,我只是单纯的想要表达我的善意。」 窦吉艳紧紧贴在李七身边:「把你的善意收一收,我是有主的女人,我跟定七哥了。」 崔提克耸耸肩,的走出了澡堂,看着七秋城的街景。 水涌泉也在街上,偌大的七秋城欣欣向荣,看的老水颇为感伤。 等回到了宅院,水涌泉一脸不甘心的的说道:「老秋,你这地方也太好了。」 秋落叶哼一声道:「怎么了,我好,你还不高兴?」 水涌泉摇头道:「我不高兴,我恨不得把七秋城都拆了,还变成当初新地那模样。」 秋落叶一挽袖子:「听你说话,我这心里就一直搓火。’ 水涌泉揉了揉脑壳:「我知道这话不该跟你说,可我真就是这么想的我早就想把七秋城给拆了,可我也真下不去手。」 秋落叶思索了片刻,看向了李伴峰:「我好像知道他什么状况了。」 李伴峰对窦吉艳道:「妹子,你先出去转转,我们哥几个有事儿要说, 老崔,你去置备医院去吧,选好了地界,知会我一声。」 窦吉艳正好想到城里逛逛,崔提克也忙着处置医院的事,屋子里就剩下了他们哥仁,李伴峰问水涌泉道:「水哥,你是不是不会撒谎了?」 「谁说不会!」水涌泉躲开了李伴峰的视线,「我心思深着呢,你们谁都猜不透。」 秋落叶凑到近前道:「你是不是也看上朱春花了?」 「我没看上她,可我就是不想让你娶媳妇!’ 秋落叶又想揍他,李伴峰拦住秋落叶,问水涌泉:「水哥,云上每层修为,只学一个技法,可你为什么学了三个云上技?」 ‘我有三个云上技么?」水涌泉确实不会撒谎了,只能勉强装糊涂。 李伴峰道:「要不我给你数数,以水投水,这技法你会用吧?” 水涌泉点点头:「会用。」 李伴峰又道:「覆水能收,这也是云上技吧?” 「是!」水涌泉依然只能说实话。 李伴峰又问:「洗心涤念是怎么回事?」 水涌泉道:「是怎么回事呢?」 秋落叶道:「老水,别装糊涂,问你是怎么回事,你云上二层的修为, 哪来的三个技法?」 水涌泉忍了许久,放声笑道:「秋大象,你想不到吧,我修为比你高, 我还不让你娶媳妇儿,我处处都想欺负你!」 秋落叶挽起袖子道:「老七,你先出去。」 一刻钟过后,水涌泉鼻青脸肿,还在放声大笑:「秋大象,我这辈子吃定你了。」 秋落叶没太想明白:「你修为怎么可能比我高?咱们地界不都差不多么?就靠那么几个异怪,怎么让你上了三层?」 水涌泉不想说,可实在控制不住:「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咱们哥俩请客,叫上周围几十位地头神,来咱们地界上开了场宴会?」 秋落叶点点头:「记得,你说跟邻居相处好了,咱们也得个照应,那帮王八羔子说的好听,在咱们这连吃带喝,造了整整三天,等到后来遇到事的时候,叫他们帮忙,一个都不来!」 水涌泉摇头道:「我知道他们什么德行,我原本就没指望他们,这些人都是我精挑细选的,我把他们请来,是因为我知道他们地头印藏在什么地方, 白天咱们陪他们喝酒吃饭,到了晚上,我去他们地界偷人气,几十块地界的人气都被我偷走了!」 秋落叶愣然道:「我是真的服了你了,连这个你都算到了?可三天时间,你吃了几十块地界的人气,怎么可能扛得过去?」 吃太多人气,要出大事,这一点李伴峰很有感触。 水涌泉道:「能扛得过去,我花重金,买了两颗玄蕴丹,一口气吃下去了,硬是给扛住了!」 「瞎扯淡!」秋落叶摆摆手道,「玄蕴丹不能多吃,凭咱们修为,一次最多吃半颗,要是两颗吃下去,还不弄死你。」 水涌泉笑道:「玄蕴丹大补,吃多了确实要出人命,可我还真就扛得住,因为我知道哪里有旋卿花!」 秋落叶膛目结舌。 李伴峰半响无语。 水涌泉看着李伴峰道:「这事儿你是知道的,你当初为了找我要旋卿花,还和老秋打了一场!」 李伴峰道:「这却没道理了,也就是说,你那个时候已经升到了三层, 可事后和秋大哥交手,你为什么还打输了?」 秋落叶和水涌泉在边境上起了争执,当时水涌泉确实输给了秋落叶,这才引发了后续的战争。 想起这事,水涌泉叹口气道:「这确实没道理,当时我三层了,居然还打不过秋大象,后来我听说楚少强也打不过秋大象,他也是三层了,我心里一下好受多了。」 秋落叶得意一笑:「以后你且长个记性,别以为修为高了,就敢在我面前张狂,莫说打个三层,就是来了云上之上,我也照打不误。」 水涌泉哼一声道:「夸你两句,你不知天高地厚了,云上之上多了,你知道谁深谁浅,刚到云上之上的儿,和修炼多年的老手,差着十万八千里!」 「你小子藏的真深,」秋落叶想了想,似乎弄清楚了水涌泉的意图,「你当初是不是想升云上之上,然后借此摆脱地界?所以你不急着把自己的新地变成正地。」 水涌泉点头道:「是有这么想过,但事情没这么好办,升了云上三层, 离云上之上还挺远,还需要大把的人气,这些人气可不太好弄, 而且升云上之上,和九升十非常相像,还得经历一次脱胎换骨,如果内州从中干预,这一步我可能走不过去, 所以我想了一下,还是求稳好一些,我打算升云上四层。” 秋落叶愣了片刻,看着李伴峰道:「老七,他脑子还是不清楚,根本就没有什么云上四层,云上修为,三层就到顶了。」 水涌泉笑了:「嘿嘿嘿,要不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有云上四层,还有五层和六层,真正的狠人,不走云上之上这条路,他们就在云上待着,只是这条路我还没弄清楚。」 秋落叶道:「那你慢慢弄吧。」 说完,秋落叶看了李七一眼:「这老东西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啥,我这辈子都没听过有谁是云上四层。」 水涌泉冷笑道:「你没听说过的东西多了,我再给你讲点新鲜玩意儿?」 看水涌泉的表情,不像是在胡扯。 而且他眼下的状态,也确实不会撒谎。 秋落叶喃喃低语:「难不成还真有这么回事?」 李伴峰相信水涌泉说的是真的,因为货郎曾经说过,孔方先生不是云上之上,孙铁诚也不是云上之上,路怎么走,得看自己怎么选。 顺着云上继续往上升,或许本身就是一条路。 窦吉艳回来了:「七爷,赌局安排在后天,千两坊离这可不近,咱们差不多该启程了。」 李伴峰对秋落叶道:「大哥,这两天和水哥好好聊聊,看看还有什么新鲜事儿。」 秋落叶不敢怠慢,哄着水涌泉聊天去了:「老水,过去的事情咱不提了,七秋城里有的是好姑娘,你要是想成家,我给你介绍一个?” 水涌泉果断拒绝:「我没想过成家,我就想你跟我一起打一辈子光棍。」 秋落叶挽起袖子道:「老水,你抓紧时间学学撒谎,我怕我错手把你打死了。」 崔提克站在山坡上,看着窦吉艳远去的背影,带着笑容喃喃低语:「美丽的姑娘,你真美,你可要好好活着。」 咪当当当! 他轻轻晃了晃手里的拨浪鼓,眼神之中有一丝惋惜和不舍。 窦吉艳是赌修,手快,脚下也不慢,和李伴峰在新地走了将近一天时间,到了千两坊。 走出新地,李伴峰看到了两米多高的砖墙,砖墙往两边蔓延,两边都看不到尽头。 「七哥,千两坊到了。” 「千两坊是座城?」 「不是城。」 「那怎么还有城墙?」 「七哥,这不是城墙,这是坊墙。」 有什么区别么? 贴着墙根走了片刻,李伴峰看到了两扇大门,大门开着,有人不时进出,门前五个看守,一个负责登记去向,一个负责检查证件,一个拿着铜锣,负责望风告警,剩下两个人拿着兵刃,负责应对不测。 「七哥,这些都是我雇的差人,坊里还有不少。」 窦吉艳走到门口,这五名看守赶紧行礼,可即便是她也一样,进入千两坊,必须要出示符牌。 符牌是千两坊的证件,牌子上的内容很简单,正面刻着窦吉艳的姓名, 背面上刻着「千两坊」三个字。 李伴峰拿着符牌看了看:「就这块牌子,随便叫个铁匠都能伪造吧?” 「伪造不了,」窦吉艳指了指负责检查符牌的那名守卫,「他叫靳锦良,是我师兄的弟子,是一名品修,层次不低,但凡伪造之物,都很难逃过他的眼睛, 符牌看似简单,铸造符牌的模具,是我请来的高层文修和幻修共同制作的,牌上的文字一笔一画都有技法而且就算伪造了符牌,在千两坊也无法容身,坊间和外边大不一样,外乡人想待上一天都难。」 李伴峰看了看检查符牌的差人,年纪应该在六十上下。 「这人修行的年头不短了吧?」 窦吉艳想了想:「我听他说过,从入了品修算起,应该有三十多年。” 「品修没有药粉,他怎么入的道门? 「我师兄给了他一些丹药,据说和药粉的用途相似,靳锦良非常勤奋, 三十多年的时间,已经修到了七层,品修四大绝技,鉴、引、论、定,他样样精通,尤其在鉴术上的造诣,就连我师兄也非常欣赏。」 品修,有丹药,有层级,有近似技法的绝技。 「都走到这一步了,这还不算道门么?」 窦吉艳轻叹一声:「普罗州就这个规矩,没被货郎认可的道门,都不算正经道门。」 李伴峰回头看了看靳锦良:「这人是你师兄的门人,你不怕他和丁六三联手算计你么?」 窦吉艳摇头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信得过他的人品。」 李伴峰跟着窦吉艳走在了坊道上,坊道两边是两排一模一样的宅院,院子里的格局完全一致,一间正房,两间厢房,一间仓房,一间茅房,所有房屋款式一样,大小一样,颜色一样,就连房屋之间的巷子都是同样宽窄。 李伴峰走了整整五里,道路两旁的景致在不停的重复,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难怪说外乡人待上一天都难,在这走上半天就得迷路,把这些房子全都修成一样的,就是为了防范外乡人么?」 窦吉艳道:「也为了防范本乡人。」 「防本乡人什么?」 「赌钱。」 「赌钱?」李伴峰往各家院子里看了看,「千两坊不是普罗州最大的赌坊么?这里居然不让赌钱?」 窦吉艳解释道:「住在千两坊的人,不能在千两坊私开赌局,这是千两坊的规矩。」 「这里是不是住了很多赌修?」 窦吉艳点头:「除了我雇佣的差人和一部分商人,其他都是赌修。” 「整个一座城,住的都是赌修?」 窦吉艳又纠正了一次:「这不是城,这是坊,这里住着十几万赌修。」 李伴峰深表怀疑:「这个数目怕是比文修和武修的数量还多,这么算起来,普罗州第一大道门,应该是赌修才对。” 窦吉艳认真算了算:「要是把不完整的修者都算上,普罗州修者最多的道门,确实是赌修。” 「不完整的修者是什么意思?」 「就是没吃到正经药粉的修者—·— 正说话间,两名差人从屋子里拖出来一名女子,朝着大门走了过去。 女子一路挣扎嘶喊:「我冤枉,我没赌,我就是和他拿牌九耍个乐子, 我们不赌钱的!」 李伴峰道:「你不过问一句?」 窦吉艳摇头道:「没什么好问的,她既然坏了规矩,就得把她赶出赌坊! 李伴峰觉得窦吉艳的想法有问题:「你把赌修聚在一起,还不让他们赌钱,这个难度是不是太大了?」 窦吉艳道:「不让私设赌局,不是说不让他们赌,他们可以在赌坊里赌,千两坊有赌坊三十六处,都是为了他们设立的,我带你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两人又走了二里多远,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不太一样的建筑。 一座大院,一排平房,大致扫一眼,有十来间屋子。 离院子还有百十来米,李伴峰已经听到了屋子里的喧闹声。 「这里就是赌坊?」 窦吉艳点头道:「外边看着简陋,但里边做的还挺精致。” 赌坊门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李伴峰有些不解:「来这赌,和私设赌局,有什么分别?」 窦吉艳道:「赌坊里筹码很小,而且还立了规矩,这里一天输赢不会超过一块大洋,不至于让他们倾家荡产,至少还能留下些钱活命。” 「赌修来千两坊,只是为了活命?」 窦吉艳点头道:「世人好赌,想靠赌修道门一夜暴富的人不计其数,可货郎很少出售赌修药粉,想入赌修道门的人就得另寻别的门路。」 李伴峰想起了水涌泉的话,赌修的血肉,都是活生生的真金白银:「你说的门路,是吃赌修的血肉?」 窦吉艳点点头:「大部分不可能得到一整具血肉,赌修的一斤血肉,比一斤黄金要贵得多, 他们入道门的时候,可能只吃过一小块血肉,然后就按照赌修的规矩开始修行,成了不完整的赌修。」 李伴峰道:「不完整的赌修,也能提升层次,学习技法么?” 「能,但修到一定程度会受限制,可即便如此,靠这种方法入门的人也不计其数。」 李伴峰皱眉道:「赌修这就这么招人喜欢?」 「确实招人喜欢,咱们进去看看!」窦吉艳把李伴峰领进了赌坊。 赌坊里原本十分喧闹,震得李伴峰一阵阵耳鸣,可等窦吉艳进门之后, 不少人看到了她,赌坊里渐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恭恭敬敬向窦吉艳行了礼。 窦吉艳笑道:「你们先玩着,不用管我。」 众人回到牌桌上,没人叫,没人喊,各玩各的。 这屋子里有十几张牌桌,玩的都是牌九,一名女子扔了般子,众人纷纷抓牌,他们玩的是小牌九,一人就两张牌。 开牌之前纷纷下注,有两个人看都没看,就把牌给弃了。 李伴峰问窦吉艳:「这是瞎蒙么?」 窦吉艳摇头道:「这是赌修技,花逢时发,花在它该开的时候,自然就开了,不该开的时候,就合紧了花瓣不要动那两名修者看出时机不对,这时候干脆不看牌,不给自己添堵,横竖就输个底钱,损失也不大。」 李伴峰还是不理解:「看了牌,不下注,不也就损失个底钱而已?’ 「那不一样,明知道不是开花的时候,花瓣还非要动一下,这会败了心气,也会败了运气。」 「心气和运气,有关系么?」 「当然有关系,赌修以运气安身立命,心气足,运气自然来,你看那桌的男子,下注气足,开牌手稳,接下来十来局,恐怕没人是他对手。」 窦吉艳说的是靠窗边的那一桌。 李伴峰站在远处看了一会,窦吉艳说的没错,那男子气势一直很足,接连赢了十几局,但李伴峰也看出了些问题。 那男子摸到了两张八点牌,在牌九里,这叫双人牌,是非常大的牌型, 靠着双人牌,男子这局赢了,在下一局洗牌的时候,李伴峰盯住了这两张人牌。 以李伴峰的视力,虽然牌被扣过去了,他也能看得非常清楚,这两张人牌,分别被两名女子抓走了。 可等开牌的时候,男子再次开出了双人牌。 这男的出千? 更奇怪的是,那两个女子开牌之后,手里居然没有人牌。 她们两个是托儿? 窦吉艳在旁边解释道:「这点赌注,不值得出千,赌修出千,是要败修为的,那男子用的是赌修技,移花接木,这牌被他用不可名之力给换了。」 「这和出千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他没有违背赌局的规则,他在洗牌的时候没有故意摆牌,扔骰子的时候也没做手脚,抓牌之后也没有换牌,完全是靠技法把一对人牌獴在了自己手里,只要凭的是真本事,就不能算他出千。」 这么说倒也没毛病,修为不可见,在外边的赌坊,像他这么做,还真就不能算出千。 那男子又赢了几局,周围人的眼中满是羡慕。 窦吉艳道:「这叫众星捧月,别人越是追捧,赌修运气越好,但这追捧可不能是逼来的,得是实实在在赚来的!」 众人确实很羡慕,可等男子赢了之后,赌坊里没什么人说话。 那男子也并不怎么兴奋,因为赌注太小,这么多局加一起,男子也就赢了几十块钱。 李伴峰问:「这人是完整的赌修么?」 窦吉艳摇头道:「不完整,层次也不算高,但他今天心气不错,赢个百十块钱不是问题, 如果是在外边的赌局,和一群白羔子赌钱,一夜之间赚个几百大洋都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是赌修,赌场上肯定要占大便宜,可赌修一旦赚了些钱,有了些名声,就会被人盯上他们这身血肉。」 李伴峰点头道:「这倒也算公道,当初他们吃别人血肉入了道门,而今自己也上了砧板。」 窦吉艳很是赞同:「七哥说的没错,那些贪得无厌的人或早或晚都上了砧板,可有些知道进退的人还能有条生路,来千两坊的人,都是想给自己找条退路,钱赚够了,苦也吃够了,这辈子修为也上不去了, 靠着之前的积蓄,他们原本可以过完一生,可赌修性情难改,在千两坊私设赌局,一掷千金,赌光了积蓄,赌上了妻儿,直到把自己一身血肉押出去换钱, 早些年间,千两坊里有不少贷修,他们都随身都带着剔骨刀,输光了的赌修还不上账,拿血肉抵债,他们现杀现切,把千两坊当了菜市场, 从我当上了地头神,就把规矩定下了,千两坊今后不准私设赌局,在赌坊里可以修行,当天输赢不超过一个大洋,谁要坏了规矩,就得离开千两坊,这一点绝对没得商量。」 两人出了赌坊,走了没多久,又看到一座围墙。 李伴峰问:「千两坊就这么大个地方?」 窦吉艳摇了摇头:「千两坊,下设二十八坊,像这么大的地方,一共有二十八处,每处有一座赌坊,有一座市场,坊间都用围墙相隔,白天可以互相走动,到了晚上,坊门关闭,居民只能在坊中活动, 在千两坊中央,还有八座大赌坊,有茶楼,有戏院,有酒馆,有饭店, 该制备的我都置备了,只要他们愿意好好过日子,千两坊什么都不缺———” 窦吉艳话没说完,她的声音被一阵喧闹给淹没了。 喧闹声是从赌坊传来的,自从窦吉艳走了,赌坊里慢慢又热闹了起来, 窦吉艳有点尴尬,她看了看赌坊外边的铁栅栏:「这些栅栏年头久了, 也该上漆了。」 李伴峰问道:「什么颜色?」 窦吉艳道:「上红漆呀,在千两坊,赌坊的栅栏用的都是红漆。” 李伴峰微微点头,可实际上他并没有跟窦吉艳说话。 他在提醒放映机,观察一下赌坊里颜色。 放映机一直在观察。 又往前走了一段,李伴峰去了趟茅房,放映机在耳畔轻声说道:「七导,赌坊的颜色很复杂,但很醒目, 在你们去之前,赌坊周围有失落和沮丧的灰色,也有喜悦和兴奋的红色,其中灰色居多一点。” 十赌九不赢,走出来的人更加沮丧一些,倒也是人之常情。 放映机接着说道:「在你们进入赌坊之后,里边的颜色变了,有压抑的黑色,有恐惧的绿色,还有更鲜艳的红色。」 「更鲜艳?你的意思是他们更加喜悦了?」 放映机谨慎的回答道:「那么耀眼的红色,或许不是喜悦,也有可能是愤怒。」 走到坊墙旁边,窦吉艳介绍道:「再穿过两道坊,就到了千两坊正中央的大赌坊,明天的赌局就在大赌坊,七哥,我带你去看看。」 李伴峰不急着去看大赌坊,他先问了一个关键问题:「你让我来是做见证人,假如明天你输了,我是不是应该按公道办事?」 窦吉艳微微点头:「愿赌服输,是赌修的本分,但我不会输,我不会把千两坊让给丁六三。」 李伴峰没有作声。 PS:谁赢,可真不一定。 ------------ 第五百九十三章 众星捧月 早上九点半,丁六三带着二十多名随从,穿过层层坊墙,来到了千两坊中央的赌坊。 窦吉艳先行抱拳,和丁六三打了招呼:「师兄,来的真早。” 双方约定十点开局,丁六三早来了半个钟头。 李伴峰看了看丁六三的模样,这人五十多岁,浓眉大眼,脸型方正。 他穿看一套黑西装,白衬衫配看黑领结,头发整齐后梳,腰身站得笔直,就连上唇一抹胡须,都经过精细的修剪。 丁六三看了看窦吉艳:「师妹,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就穿成这样?」 天气有些冷,窦吉艳穿了一件斜襟盘扣蓝棉袄,看着又土又俗, 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师兄,咱们今天见面,是为了在局子里比手段,还是为了在窑子选花魁?别的本事不说,但凡咱俩开局子,你赢过我么?你穿的再好看能有什么用处?」 丁六三看了看窦吉艳,眼神里满是失望:「师妹,我记得师父跟咱们说过,别把道门里的事情当儿戏看待,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有道门里的规矩, 这么多年来,只要到了赌桌近前,不管对面是一代宗师还是一个白羔子,我都没忘了规矩,至少得穿一身体面衣裳,因为这是咱们道门的体面!」 窦吉艳冷笑道:「师兄,到了我这,轮不到你说规矩,等你赢了这一场,再跟小妹说教也不迟。 3 李伴峰四下看了看,在赌坊里观战的人不少,在赌坊外边等消息的人也不少,交头接耳之间,也有不少人在议论两人的穿着。 他们声音很低,但李伴峰通过牵丝耳环还是能听见一些: 「丁老板穿得确实像样,人家说话也像样!」 「人家是咱们道门里的大师兄,做事儿肯定得讲究些。」 「这是道门里的大事,我听说了,咱们大师兄最看重道门里的事情。」 「咱们窦姑娘穿得也行,干干净净不也挺好看。」 「是,也挺好。」 丁六三看向了李伴峰:「这位就是七爷吧?」 李伴峰冲着丁六三微微点头。 丁六三起身行礼,李伴峰还礼:「咱们之间不必客气,我来这,是给两位做个见证。」 丁六三道:「我年纪比你大,在道门跌爬的时间也比你长,之所以先向你行礼,是对见证人的尊重,这也是我道门的规矩。」 底下的议论声更大了。 「不说丁老板是个输不起的人么?怎么做事儿还这么讲规矩?’ 「输不起输得起,都是窦姑娘说的,反正我看人家是真把咱们道门当回事。」 「我说你们别瞎议论,丁老板再好也是外人,窦姑娘才是咱们自己八「那倒也是。」 等到了十点钟,第一局开始,双方赌骰子。 窦吉艳对这三场赌局都有极大的信心,她在赌修的修为上,确实比丁六三高,而且千两坊是她的地方,千两坊的赌修肯定全力支持自己的地头神, 光凭一招众星捧月,在运气上,窦吉艳已经占了绝对上风。 两人摇过骰盅,开盅比点子。 窦吉艳三个六。 丁六三也是三个六。 李伴峰觉得没什么特殊,骰盅里一共就三颗骰子,以他们俩这么高的赌术,都是三个六应该很正常。 可窦吉艳觉得不正常。 刚才摇骰子的时候,窦吉艳不仅要保证自己的点数最高,同时还要压低丁六三的点数,她刚才用了赌修技越俎代厄,也就是替丁六三操控了一下骰子,按理说丁六三至少会被压低一个骰子。 可窦吉艳的技法没奏效。 没奏效也算正常,赌修的所有技法都有概率,概率的高低取决于两个因素,一是自己的修为,二是对方的防范能力。 窦吉艳的修为自然没的说,这次技法没奏效,是因为丁六三的运气太好了,还是因为他修为提高了? 「师妹,再来一局!」 丁六三拿起了骰盅,窦吉艳自然要接招,两人赌了第二局,窦吉艳用了赌修技,风云莫测。 这个技法很特殊,它能让对方的手段,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双方比点数,丁六三肯定要冲着六点出手,可中了风云莫测之技,丁六三可能手一抖,六点就变成一点了。 双方开了骰盅,丁六三还是三个六! 窦吉艳的技法又没奏效! 这难道还是运气所致? 窦吉艳有些紧张了,她拿起般盅道:「咱们再来一局。」 「师妹,说什么呢?」丁六三提醒她不要乱动骰盅,「你六五五十六点,我三个六十八点,哪还有什么下一局?」 窦吉艳一愣,发现自己骰盅里居然不是三个六, 丁六三也用了技法,他也操控了窦吉艳的骰子,窦吉艳居然没能防住。 第一场对局就这么输了! 窦吉艳做梦都没想到,她居然能把头阵给输了。 她扫视了一下赌坊里的围观者,有叹气的,有摇头的,还有气得直脚的。 虽然也有冷眼旁边看热闹的,但大多数人都在为窦吉艳感到惋惜。 人气还在,运气就还在,这一场输了,只能怪自己轻敌了。 窦吉艳心情还算平静,李伴峰听到放映机在耳边低语:「七导,在这里,我没看到惋惜的深蓝色,却看到了不少窃喜中的红色。」 窃喜。 这就是这群赌修的真实想法? 李伴峰也在观察着众人,却听丁六三问道:「七爷,这场怎么说?」 李伴峰不用多想,这也只能实话实说:「第一场,丁六三胜。」 第二场,赌牌九,一人十个筹码,输光为止。 第一局,窦吉艳接过牌,打开一看,一张十二点的天牌,加上一张十点的红头十,这两张牌没关联,也没讲究,算点数一共二十二点,按牌九规则,取尾数,就算两点,很小的一副牌。 对面丁六三下注,投了五个筹码,窦吉艳肯定不能接,就这把烂牌,都不该看,花逢时发,看了坏心气。 怎么能抓了这么一手烂牌! 窦吉艳又看了看赌坊里的众人,他们似乎都为窦吉艳着急。 第二手牌,窦吉艳翻看开了,还是烂牌。 第三手牌,窦吉艳觉得运气转过来了,翻开一看,还是烂牌! 一直到了第八手牌,窦吉艳局局翻,局局烂,烂的惨不忍睹。 她提醒自己不要再翻牌了,否则运气翻不回来,可抓到牌之后,总觉得运势好转,忍不住要看一眼。 还剩下两张筹码,窦吉艳下了底钱,又加注一枚筹码。 丁六三跟着加了一枚,窦吉艳道:「师兄,我向你借八个筹码,这一局我全下了。」 赌坊里一片哗然。 说好了输光了筹码,就是输光了赌局,而今筹码还能借? 丁六三问道:「师妹,筹码可以借给你,可你输了之后拿什么还?」 窦吉艳道:「我若是输了,千两坊赔给师兄,我这条性命也一并赔了!」 丁六三皱眉道:「我要千两坊,是想让咱们同道活得像模像样!我要你性命有什么用处?落个残害同门的骂名么?」 窦吉艳摇摇头道:「这话我就听不懂了,千两坊在我手上,同道们活得不好么?」 丁六三笑道:「你活得是挺好,他们好不好,他们自己知道,咱们赌修是正经道门,满身的能耐是靠着修行赚来的,满身的积蓄是靠着打拼赚来的,咱们做错了什么?欠了别人什么?凭什么非得低人一等活着?」 窦吉艳皱皱眉头:「怎么叫低人一等,还劳烦师兄给说说。」 丁六三神情严肃道:「千两坊是咱赌修的老家,咱们赌修回了老家,还不让赌,这岂止低了别人一等?」 窦吉艳伸手指着四方道:「劳烦师兄看清楚,这是赌坊,千两坊里有三十多个赌坊,我可没说不让赌,这些赌坊就是修行的地方。」 丁六三叹口气道:「这是骗人的地方,你让赌修拿着一块大洋,在赌坊里磨了一整天的手,这就是骗人, 这就像你在磨坊里边画了个圈儿,让旅修在磨坊里一圈一圈拉磨,然后告诉这旅修一天走了一万里,你看这旅修答不答应? 咱们赌修是什么心性?一朝尽收天下银,这才是咱们赌修的魄力!你让他们拿着一块大洋在这混日子,不是骗,这又是什么?」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就连李伴峰都觉得丁六三说的很有道理。 可真就这么有道理么? 李伴峰有云上三加二的修为,还有愚修的修为,他可没这么好糊弄,这里边有技法,李伴峰能感知到自己思维的变化。 可围观的那群赌修未必能感知的到。 窦吉艳敲了敲桌子:「师兄,多余的话不用说了,小妹向你借八个筹码,你到底借还是不借?」 「谁让你是师妹,谁让这是你的地界,明知道你不讲理,我也只能让着你。」丁六三拿出来八个筹码,给了窦吉艳。 窦吉艳把八个筹码一口气全下了:「师兄,咱们就赌这一局,你敢不敢下注? 你要是不敢,也就别和小妹争了,带上你的人赶紧走吧!」 这话一说出口,赌坊里又有了议论声,他们声音极小,一般人听不清楚,但牵丝耳环能听到一些。 「到底啥意思?人家舍牌还不行么?还非得下注?」 「之前说过这规矩么?」 「师妹,你又不讲理了,」丁六三拿起所有筹码,也全都下了,「我知道,这一局我可能赢不了你,但赌修不输这口气,无论输赢,我得把这口气争回来。」 窦吉艳不想听丁六三多说,她抓了牌,赶紧开牌,她能感知到,有一股运势转瞬即逝。 她也能感知到今天状况不对,千两坊的人心,貌似不在她这边。 窦吉艳开牌,天牌一对,就是两张十二点的牌,寓意二十四节气,在牌九中是第二大的牌。 这种情况下,丁六三除非摸到最大的牌,至尊, 所谓至尊,就是六点的大猴牌,加三点的小猴牌,加在一起是九点,这个牌型名曰至尊宝,丁六三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他曾经靠着一手至尊,把一个七层赌修赢得倾家荡产,因此而成名。 窦吉艳很担心,她真害怕丁六三是至尊。 可等丁六三开牌之后,是两张两点的地牌。 地牌一对也很大,但比天牌一对要小,赢下这一局,窦吉艳也算赢回了一场。 「师兄,承让了。」窦吉艳松了口气。 赌坊里一片嘈乱,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不要脸!」,赌坊里转眼又安静了下来。 窦吉艳脸颊泛白。 丁六三扫视众人道:「诸位不能乱讲话,是我把筹码借给了师妹,也是我自己下的注,愿赌服输!」 赌坊里又开始了议论。 「当初不是她说的,不准我们借贷,也不准我们和贷修来往么?她自己还好意思借筹码?」 「看看人家大师兄的气度,由着她这么撒泼,都不和她计较。」 还剩最后一场,斗鸡。 这是窦吉艳的强项,她就是因为擅长培育斗鸡,才有机会进了赌修道门她把精挑细选的斗鸡带到了赌坊,这是一只黑鸡,除了鸡冠、鸡嘴和鸡脚,剩下的部分一色纯黑。 窦吉艳把鸡放在小臂上,喂了些吃的,小臂轻轻一举,斗鸡飞到地上, 侧着头,看着丁六三。 单纯外表上看,李伴峰还以为这是一只鹰。 听周围人议论,这只斗鸡打败过鹰,而且还不止一只。 还没开战,丁六三先说了一句:「这鸡病了。」 窦吉艳怒视丁六三:「师兄,还没开打,就对斗鸡下手,这怕是不妥吧丁六三摇头道:「不用打了,那还算得上斗鸡么?你看这毛色,再看这爪尖,再看他走那两步的精气神,哪还有一点斗鸡的模样,这和养来吃肉的土鸡有什么分别?」 原本负责在门口查看符牌的靳锦良,也在赌坊里观战,他轻声提醒窦吉艳:「这是鉴之技。」 品修的四大绝技之一,鉴之技。 窦吉艳早就听出来了:「我家斗鸡什么样,不劳师兄操心,赶紧开战吧。」 丁六三眉头微皱:「刚才一战,师妹说要借筹码,为兄借了,而今为兄想说几句话,师妹也不让说么?」 之前的事情,窦吉艳确实有点理亏,可她又不想让丁六三施展技法,只能先把话题岔开:「师兄说我斗鸡不好,不妨把斗鸡拿出来,咱们比比看看。」 丁六三一脸失望:「不必看了,师妹曾是斗鸡高手,手下的斗鸡身经百战,叫一声,走一步,就能把对面吓个半死, 可这只鸡多长时间没上过战场了?平时或许还能陪师妹练上两招,估计也就能赚个米糠饭粒儿,勉强果腹吧, 就像这千两坊里的同门,天天在这为了一块大洋磨手指头,真到了战场上,可能还不如这只鸡,别人亮出来点手段,估计咱们就得吓尿了。」 靳锦良再次提醒:「这是引之技。」 他把斗鸡的事情,引到赌修身上了。 很多赌修也确实产生了共鸣。 丁六三看着靳锦良道:「老靳,你是我道门弟子,不用藏着掖着,抬起头,站直了身子说话, 咱们赌修更应该站直了身子说话,咱们赌修是普罗百门里的正经道门! 一个人到了战场上,咱们敢和天下豪杰论高低,一百个人到了战场上,咱们敢和千军万马争输赢! 咱们当初入了道门,是为了靠这一身本事和胆量,拼出来一份家业,拼出来一份名声,拼出来一份属于咱们自己的天下,不是为了每天一块大洋, 在这迷迷糊糊混日子!」 先从斗鸡身上做品鉴,再引申到在场的赌修身上,然后做一番论证,很快就会得出两个定论。 一是斗鸡跟着窦吉艳,已经成了土鸡。 二是赌修跟着窦吉艳,迟早变成废人。 鉴、引、论、定,四项绝技,一气呵成。 窦吉艳打断了丁六三:「他们在外边都快活不下去了,你现在扯什么打天下,这话说的不腰疼么?」 丁六三早有准备,继续往下说道:「说的没错,咱们道门在外边没少受欺负,有不少人还等着吃咱们的血肉,这些仇,咱们迟早得报, 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咱们道门祖师爷给咱们留下了千两坊,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让咱们聚在一起,把这口气争回来,把咱们的天下争回来, 师妹,从你接手了千两坊,咱们同门成什么了?千两坊成什么了?我进门的时候看到两个武修拖着咱们的人往外走,这是武修的地界还是赌修的地界?」 窦吉艳有些激动,语速稍微有些快:「不准私设赌局是千两坊的规矩这个规矩我早就说明白了,千两坊来去自由,不想守规矩的人,走就是了, 我不拦着. 丁六三非常平静,语速不缓不急,态度不卑不亢,中气十足,语声洪亮,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凭什么让我们走?这是祖师爷留给赌修的家底儿,凭什么就让外人给败坏了?」 李伴峰一证,这个定之技用的厉害,比李伴峰之前想到的定论还厉害。 这一个定论下出去,窦吉艳成外人了。 这个道门还真值得研究。 窦吉艳越说越上头,靳锦良在身后紧着劝他:「窦姑娘,别再争了。」 很明显,和丁六三争执下去,窦吉艳占不到便宜,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师兄,咱们不用多说了,你把斗鸡拿出来,咱们赶紧把第三场打完,定个输赢。」 丁六三微微摇头:「师妹,要是用斗鸡打你这只土鸡,算我欺负你,我在市场买了只肥鸡,本来准备今天斗完了这三场,在与你一起吃杯酒, 可看到千两坊成了这副模样,我没心思陪你吃酒,今天就用这只肥鸡, 送你那只病鸡上路。」 窦吉艳气得咬牙切齿,在李伴峰印象之中,这名女子性情非常洒脱,而今在这位品修面前,却变得不太理智了。 李伴峰现在倒想看看,丁六三的品修技法有多大的威力,按照他给下的定论,市场买回来的土鸡,到底能不能打得过窦吉艳的斗鸡。 所有人都伸着脖子看着,都想看看土鸡怎么打斗鸡。 可只有窦吉艳心里清楚,丁六三拿上来的不是土鸡, 这只鸡长得十分臃肿,看着呆头呆脑,看着像土鸡,可实际上是一只非常精壮的斗鸡。 开战之前,丁六三再次加注:「师妹,我把这一世名声堵在这一场上, 我若是输了,今后不再踏进千两坊一步!」 赌修技,血本起势! 这话一说完,丁六三的那只土鸡,毛都竖起来了,战力提升了一大截。 窦吉艳要是不跟看加注,运势和气势都要被丁六三压下去,这场斗鸡还真可能打不赢:「师兄,我跟你这一注,我若是输了,我一天之内搬出千两坊,从今往后也不踏进千两坊一步。」 两下说定,当场开战,李伴峰觉得用一场斗鸡来决定这么大的事情,有点太儿戏了,要是真拼赌术也就罢了,斗鸡这事几有多大技术含量? 窦吉艳的斗鸡往前走了一步,脚下突然打滑,摔了个翅赵。 丁六三的「土鸡」冲了过来,一口啄瞎了斗鸡的眼晴。 窦吉艳的斗鸡跟跟跎跎还没站稳,土鸡跳起来,一爪子下去,直接把斗鸡脑袋抓爆了。 鸡血溅在窦吉艳的脸上。 这只「土鸡」的速度让李伴峰都颇为惊讶,低层次的修者怕是都未必打得过这只「土鸡」。 丁六三为这场斗鸡做了相当充分的准备,其实窦吉艳的准备也很充分, 她的斗鸡不比丁六三的差。 可斗鸡一上来就滑倒了,这是窦吉艳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这一场赌局就这么输了,更是窦吉艳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李伴峰看向了窦吉艳。 窦吉艳还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李伴峰隐约听到了有人在叫好。 窦吉艳的斗鸡或许真的比丁六三的斗鸡更加出色。 但在上战场之前,这只斗鸡忽然滑了一跤,对于一只训练有素,甚至能够当做刺客来用的斗鸡,发生这种意外事故的概率有多大? 这件事的发生概率,取决于刚才有多少赌修动用了众星捧月之技。 李伴峰看了看在场的赌修,看着他们强忍着笑容。 有的人甚至连忍都不忍,直接笑出了声音。 而今天他们要捧得月亮,明显不是窦吉艳,窦吉艳在他们眼中,已经成了外人。 丁六三用一连串的品修技,帮自己挣来了人心。 窦吉艳摇摇头,看着丁六三道:「师兄,咱们接着赌。」 丁六三叹道:「师妹,你都输光了,还拿什么赌?」 「没,没输光,刚才不算,我那只鸡刚才没站稳,我换一只再来,换一只—·—· 「这次师兄可不能再让着你了,」丁六三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西装,「窦吉艳,我给你一天时间,立刻离开千两坊,永远不准回来, 你在千两坊立下的规矩,今后都不作数,愿意跟你走的,我不强留,一天之内,和你一起离开。」 窦吉艳摇头道:「我不走,不能走。」 丁六三把脸一沉:「愿赌服输,是咱们道门的本分,你要是连本分都不要了,我和你也就没了同门的情分,若是你坚持不走,我可要换个方法送你上路。」 窦吉艳还是不肯走,被靳锦良劝住了:「窦姑娘,咱们确实赌输了,赶紧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丁六三看着靳锦良道:「道门败类,我饶了谁,都不能饶了你这个叛徒7 说话间,丁六三要对靳锦良动手,窦吉艳赶紧把靳锦良护住:「师兄, 这事儿和他无关。」 丁六三转脸看向窦吉艳,正要出手。 李伴峰突然站在双方中间,招呼一声道:「诸位,赌局已经结束了。」 丁六三看向李伴峰道:「七爷,你既是来做见证,还请给说句公道话。」 李伴峰的修为不输给丁六三,单打独斗,李伴峰赢面很大。 可如果现在出手,正好就中了丁六三的圈套。 丁六三明显想借着靳锦良的事由除掉窦吉艳,现场有这么多赌修,靳锦良是窦吉艳雇来的差人,赌修平时对差人恨之入骨,李伴峰是外人,赌修们对他不会有任何感情。 至于窦吉艳本人,赌修们对她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了。 众星捧月之下,所有人气都在丁六三身上,这个时候要动手,难说李伴峰会遭遇什么样的困境,或许连步都发动不出来。 他对赌修这个道门有了新的认识,单打独斗或许并不强悍,一旦成群, 任谁人都不敢小。 「丁先生,我来正是为了说句公道话,这场比试你赢了,」李伴峰回身对窦吉艳说,「还有一天时间,带上愿意跟你走的人,快些离开吧。」 回到住处,窦吉艳失魂落魄。 靳锦良带着几名差人,帮着窦吉艳收拾东西。 还有几名差人在坊间奔走,告知众人,愿意和窦吉艳离开的,赶紧准备启程。 靳锦良安慰窦吉艳:「窦姑娘,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估计坊子里至少得有一半人愿意跟着您走,您先给他们想个住处吧。 ? 窦吉艳这才清醒过来:「我还有一块新地,带他们先去新地安家,我在新地囤了不少粮食,应该能支撑一段时间,至于以后,咱们再想办法。」 以后能想出什么办法,窦吉艳也有些迷茫。 或许该学秋落叶,把新地变成正地, 可一切重头开始实在太难,窦吉艳依然想把千两坊抢回来,只是这么做会违背了赌约。 纠结了整整一天,到了第二天早上,窦吉艳发现自己多虑了。 整个千两坊,十几万的赌修,愿意和她走的人,只有不到一百。 李伴峰道:「这回倒也省心,不用考虑下家了。」 走在山坡上,窦吉艳不时回头看着千两坊。 她至今没想明白其中道理:「七哥,我做错了么?我只是想让这些赌修安稳的活下去。」 李伴峰摇头道:「要是想安稳的活下去,这群人根本就不会去做赌修。」 「以后该怎么办?」 「以后?」李伴峰问窦吉艳,「你的契书在什么地方?」 「还在千两坊里。」 「不打算带走么?」 窦吉艳摇头:「我不带走,丁六三也不知道我的契书在哪。” 「他迟早能找到。」 「让他找吧,找到了就让他挖出来,掉了位格是我活该,我弄丢了千两坊。」 李伴峰连连摇头:「说这些没用,等过两天,我去千两坊看看是什么状况。」 窦吉艳咬咬牙道:「我现在就想回去,我根本就不该走!」 「现在不是时候,千两坊人心正齐,你回去就是送死, 花逢时发是你们道门的技法,你就算输昏了头,技法要领总还记得吧? 等他们人心散了再去不迟。」 窦吉艳心乱如麻:「我实在不知道丁六三要带着他们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李伴峰俯瞰着千两坊的全貌,心里也有一丝隐忧这群赌修太危险了,今后如果真的没了约束,他们会成为整个普罗州的威胁。 他们活着是威胁,死了也是威胁,这种棘手的局面,还真不好处置。 深夜,千两坊上下,一片喧闹。 所有人都在赌,有人去赌坊赌,有人在家里赌。 丁六三建立了新的规矩,从现在开始,千两坊内,不限制私设赌局,也不限制赌注,赢输全看手段和运气。 两天不到,已经有上万人输到了倾家荡产,这些人在千两坊做苦工,勉强维持生计。 丁六三再次颁布新令,千两坊不限制外人进入,无论卖米的、卖菜的、 卖唱的、卖身的,甚至包括放印子的,只要拿出一半收入给丁六三,都可以到千两坊经营。 至于想来赌钱的人,丁六三更不限制,各处赌坊都有抽红,来的人越多越好。 牌九场子,何家庆抓了一对人牌,正想加注,猛然回过头去,看到一名金发碧眼的男子正站在赌坊门口,冲着他笑。 何家庆弃了牌,点了一支烟,来到崔提克近前,低声问道:「你怎么有这么好的兴致来这赌钱?」 崔提克笑道:「普罗州第一大赌场,不来见识一下,实在有些可惜了。 何家庆往两边看了看,确保没人留意到他们,他压低声音道:「你还是走吧,看过了就算赚到了。」 崔提克摇摇头道:「我觉得该走的是你,你已经赚了不少,一会那名荷官要清点牌九了,你偷换了那么多牌,肯定会露馅。」 何家庆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我是帮一位前辈来这做事,那位前辈来头很大。」 「这么巧?」崔提克耸耸眉毛,「我也是帮前辈来做事的,我那位前辈的来头也不小。」 PS:诸位读者大人,给普罗之主投一票 ------------ 第五百九十四章 尸横遍野 「有前辈让你来千两坊做事?能透漏那位前辈的身份么?」何家庆上下打量着崔提克,除了绿水弓,何家庆实在想不出来还能有哪位前辈会和崔提克有来往。 崔提克耸耸肩膀:「我也很想知道,是哪位前辈让你来了千两坊,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先告诉我他的身份,我再考虑要不要把我这位前辈的身份透漏给你。」 「让我来的那位前辈,他不喜欢别人知道的身份,你最好也别打听,知道了对你有害无利。」 崔提克微微摇头:「我也想给你同样的忠告,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得进去。」 说实话,何家庆很难理解自己和崔提克之间的关系,明明两个人交情不算深,可每次交集都关乎生死。 何家庆把崔提克救出了贱人岗,崔提克把何家庆送去了江相帮总堂,他们还曾联手一起对付过绿水弓,就冲着这些种种过往,两个人肯定算得上朋友。 可何家庆有些憎恶崔提克,崔提克对何家庆的印象也很不好。 在喧闹的赌坊之中,两人对视许久,何家庆先开口了:「我们一直这么僵持下去,问题也没法解决。」 崔提克耸耸肩:「那也可以不僵持,你做你的事情,我做我的,咱们互不干预。」 何家庆摇头:「我很担心你会干预到我,所以我觉得,我们彼此之间还是坦诚一点好,先从你对我坦诚开始。」 话音落地,何家庆手里多了一个木盒子。 这个木盒子是崔提克的,两人面对面站着,盒子突然就到了何家庆手里。 「你居然偷我的东西?」崔提克很惊讶,「连我在普罗州最要好的朋友,都尽量避免和我有身体接触,连送行的时候,他用的都是鸡毛掸子。」 「这里边装着什么好东西?」何家庆没有急着打开盒子。 ‘是那位前辈给我的信物,你拆开看看。」 何家庆没有急于打开盒子,他担心里边有机关,又或是崔提克的病灶。 他拿着盒子在耳边晃了晃:「让我听听看,这位前辈给了你什么信物. 盒子里边有声音,声音还不小。 何家庆愣住了。 他把盒子还给了崔提克,态度出现了明显的转变:「你是想假借他的身份来威胁我么?」 崔提克摇摇头道:「在普罗州,有很多人假借过他的身份,但据我所知,那些人的结局都不是太好。」 何家庆微微点头:「请你转告这位前辈,我离开了千两坊,没有对你造成任何干扰。」 崔提克拿回了木盒,神情冷峻的回应:「对没有造成任何干扰这一说法,我表示存疑。」 赌坊里一名管事的,名叫卢喜强,来到两人面前,叼着香烟道:「你们俩是来玩的么?要玩里边请,不玩别在门口挡路。」 崔提克笑道:「我是来玩的,这位兄弟不想玩了,他马上就走。」 「我这就走,」何家庆先看了看崔提克,「祝你玩的愉快。” 他又看了看卢喜强:「祝你生意兴隆。」 何家庆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崔提克来到牌桌旁边,玩了两手牌九,都输了。 他拿出了钱包,表情有些凝重。 卢喜强笑道:「怎么了兄弟,手头吃紧了?我给你介绍个朋友,帮你周转一下?」 一名贷修凑到近前,小声问道:「想借多少?」 崔提克仔细算了算:「要是就我一个人,有十块大洋应该够了,可要是把我朋友们都算上,估计得几万大洋。” 「你还带了朋友?」贷修四下看了看。 「带了,有几个就在门口等着,其他人都在别处闲逛。」崔提克打了个哨,十几个人,穿着暗红色的长袍和兜帽,进了赌坊。 贷修一愣,问崔提克道:「你们不是信洋教的吧?」 卢喜强也有些紧张:「你们来玩可以,可别跟我耍什么法术,我们做这行都有讲究,你可别坏了我们的风水。」 「放心,我们都是来玩的。」崔提克笑了笑,示意他的朋友们把兜帽摘了下来。 赌坊里的灯光不是太明亮,这些人的长相也不是太好辨认。 他们皮肤太黑了,脸上五官也不清晰。 他们好像没有五官。 也不是完全没有,他们笑了,他们有嘴,嘴里有零零散散的牙齿。 赌坊里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都看着卢喜强骇然道:「这是什么怪物!」 「喷喷!」崔提克不是太高兴,「你说话的方式很不礼貌,我的朋友们很不高兴。」 贷修喊道:「你们到底信什么教的?谁给你们的胆量来千两坊闹事?」 「你又说到了信仰问题,我们信仰的是道门的两位神明,一位是祖师爷,另一位是大师兄,这个问题我们可以换个地方慢慢聊。」崔提克一抹脸,一片橘红色的疹子浮现在了脸颊上。 他的一群朋友都在脸颊上抹了一下,脸上都冒出了橘红色的疹子。 卢喜强还算有些见识,看到这些形形色色的疹子,惊呼一声道:「你, 你这是绿花子的技法。」 「不要随便提起祖师爷的名字,另外,这种疹子是我独创的。」崔提克一挥手,十几位「朋友」迅速冲进了人群。 卢喜强刚要喊人,两名「朋友」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了中间。 一人扯住了他的头发,掐住了他的脖子,另一个人用手撕开了他的肚皮,掏出了肚肠和内脏。 不多时,卢喜强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周围人一个接一个倒下,那名贷修吓得两脚发软,趴在地上,往门口爬了出去。 双手爬到了门外,两脚还在门里,有人突然在身后抓住了他的双脚。 贷修一回头,看到刚刚被剖出内脏的卢喜强爬到了他脚边,左手抓着他左脚踝,右手抓住了小腿弯。 贷修拼命蹬端,甩开了身后的卢喜强,跌跌撞撞跑到了赌坊外边。 在街上,他看到四散奔逃的赌修,和好几个戴着兜帽的人。 他看到有人想跳到坊墙外边,却被戴着兜帽的人一个接一个拖了回来。 贷修不顾一切冲向了坊门,在门口,他看见了崔提克。 贷修连连作揖道:「朋友,千两坊的事情和我无关,我就是来做生意的!」 崔提克让开了一条道路:「我相信你,你走吧。” 贷修一路飞奔出了第一道坊门,又走了十来分钟,他忽然觉得脸上奇痒。 他轻轻抓了一下,脸上的疱疹纷纷破裂,流下了橘红色的汁液。 汁液像有生命生命一般,在贷修的手上迅速流动,从指尖流到掌心,从掌根流到胳膊,从胳膊流淌到了肋下···· 贷修不敢抓挠,他想把汁液擦掉,可汁液十分粘稠,一直挂在他身上。 周围惨呼声不断,回头一看,有不少戴着兜帽的人从周围的小院里,把屋子里的赌修拖了出来。 这些兜帽人没有理会这名贷修,贷修也不再理会身上的汁液,只顾着往大门狂奔。 又跑了几十米,他摔倒在了地上。 他的鞋子里渗出了橘红色汁液,麻木的双脚已经失去了知觉。 他还想起身,可双手用不上力气。 他想呼喊,嘴里涌出来一团又一团脓汁。 他的视线渐渐模糊,好像有一条橘红色的窗帘,挂在了他的眼晴上。 李伴峰把报纸给了窦吉艳:「普罗州最大的赌坊重新开张,丁六三的势头做的很大,看来咱们也是时候去千两坊看看了。” 「七哥,我跟你一起去。」窦吉艳简单收拾一番,准备出发。 李伴峰起身道:「你先别去,去了给我添累赘,先告诉我契书埋在什么地方,我想办法帮你带回来。」 窦吉艳没有隐瞒,她的契书就埋在最大那座赌坊的大厅里。 李伴峰连夜出发,等到了千两坊,发现坊门开着,看门人不见了。 丁六三这生意做的确实亮,晚上都不关门。 身上一阵恶寒涌起,李伴峰感知到了凶险。 千两坊里出事了。 进了坊门,李伴峰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一种带着油脂气息的血腥味沿着大路走了片刻,李伴峰看到了地上一团接一团的橘红色粘腻之物。 有的黏腻之物还在蠕动。 这是—.—人? 李伴峰尽量躲着粘腻之物往前走,穿过了第一坊,来到第八坊,李伴峰看到了几个戴着兜帽的人,默默站在路边。 百味玲珑之技向李伴峰告警,有些气味,李伴峰永远不会忘记。 这是刀劳鬼? 那些带着兜帽的人,保持着正常人类的站姿,从他们的身上看不出丝毫刀劳鬼的痕迹。 有一个兜帽人从街边的院子里走了出来,他走路的姿势如此的平稳,与四肢并用的刀劳鬼大相径庭。 这又是新的技术突破么? 最重要的是,刀劳鬼怎么可能来到了千两坊,这地方离贱人岗如此的遥远。 崔提克从另一座院子里走了出来,站在了李伴峰面前:「朋友,这么巧,你也来了,我从报纸上得知你此前的经历,你在这里见证了他们的赌约,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出现在千两坊。」 李伴峰摇头道:「立下赌约的是窦吉艳,我还是很想来普罗州第一大赌坊转转。」 崔提克点点头:「一开始我也很好奇,普罗州的第一大赌坊到底是什么样子,等真正来过之后,我有些失望,但至少我的任务进展的很顺利。」 李伴峰四下看了看:「这是你的任务?」 「是的,」崔提克点点头,「我的任务就是不要让这群赌修给普罗州带来威胁,无论活的还是死的。」 「谁给你的这项任务?」 崔提克思索片刻道:「我本来不该把他的身份透露给任何人,但我想你应该是个例外,因为你是他非常要好的朋友。」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木盒,递给了李伴峰。 在普罗州,敢从崔提克手上直接拿东西的人不多,李伴峰是其中一个。 他打开了盒子,从里边拿出了一个拨浪鼓。 咪当当当! 李伴峰晃了晃拨浪鼓,问崔提克:「是他交给你的任务?」 崔提克点点头:「你告诉我,要和货郎好好相处,力争获得他的支持, 我觉得这是个非常正确的建议,于是在七秋城,我决定了接受货郎给我的任务。」 「他给你的任务,是让你杀光千两坊的赌修?」 「不准确,他先让我看准情况,如果窦吉艳能继续保持千两坊稳定,这次行动直接取消, 如果千两坊落在了丁六三手里,则要观察千两坊的变化趋势, 如果千两坊失控,那就要解除威胁,无论活着的赌修还是死去的赌修, 都不能让他们威胁到普罗州的安全, 我觉得我对任务的理解是正确的,千两坊里活着的赌修都死了,他们留下的尸体,也不会再被其他人利用。」 崔提克确实做到了,无论一个人多么想成为一名赌修,他也不敢去吃那一团橘红色的粘腻之物。 无论如何都要承认一件事,货郎选择了正确的人来执行任务,崔提克彻底解除了千两坊对普罗州的威胁。 「朋友,我猜你来这是为了找一件东西吧?」崔提克又拿出了一个木盒,递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打开一看,里边放看契书和地头印。 「请转达那位美丽的小姐,千两坊已经出现了很大的变化,是否还要回到这里,看她自己的决定,我建议她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李伴峰收了木头盒子,看了看周围的兜帽人:「他们都是从圣贤峰来的么?他们已经能到这么远的地方了?」 崔提克笑了:「你终于关心起我们的智慧结晶了,他们是从圣贤峰来的,可惜他们还没有彻底摆脱刀鬼岭的能力, 我只是利用货郎给予我的一些手段,把他们暂时从刀鬼岭带了出来,任务结束之后,货郎会立刻把他们送回刀鬼岭。」 「他们变了很多。」 「这就要归功于我们对他们的改良,让他们有了更多进化的可能。 ? 李伴峰指了指地上的黏腻之物:「这是什么病灶?居然能让活人变成这副模样?」 崔提克道:「这种病灶,来自于我创造的一项技法,我给他起的名字叫尸横遍野, 这个技法可不是独门绝技这么简单,货郎非常的慷慨,在我接受任务之后,他提前给予了奖励,承认了我的道门,并且配置了病修对应的药粉,我创造了病修的第一个技法,病修道门之中可以传承的技法, 因为这一技法层级较高,我将其定为云上二层技,技法的关键不在于病灶的杀伤力,而在于短时间的传播和扩散, 就像这种病毒,它的杀伤力就很有限,对高层修者不会造成严重伤害, 但却能迅速在低层修者之间扩散, 如果有一天,你愿意成为一名病修,我可以把这项技法传授给你。」 「谢谢你的好意,你当初去七秋城,并不是为了找我,其实是为了找窦吉艳打探消息,对么?」 崔提克笑道:「不要低估了我们的友谊,我真的很想见你一面,只是到了后来,我好像对窦姑娘有了特殊的感情。」 李伴峰又看了看四周的尸体:「丁六三还活着么?」 崔提克点点头:「还活看,他逃走了,他实力太强大了,我很难在短时间内杀死他,不过这无关紧要,货郎明确告诉过我,丁六三的死活,不在我的任务范围之内。」 李伴峰把拨浪鼓还给了崔提克,拿上了窦吉艳的契书,离开了千两坊。 崔提克叮嘱道:「请务必转告那位美丽的姑娘,让她一定好好活着。」 李伴峰回头看了崔提克一眼,他吹着口哨,在坊间小路上慢慢步,月光之下,仿佛是跳着某种节奏和曲调的特殊舞蹈。 或许那就是来自他故乡的舞蹈。 红色的砖墙,橙红色的尸体,还有兜帽人身上暗红色的长袍,周围的一切,都和他的舞步如此相称。 绿花子肯定做梦都想不到,病修的第一个技法,来自于崔提克。 新年又快到了,在李伴峰来普罗州的第一个新年,他知道了崔提克的梦想。 两年时间过去,很多人很多事情都在改变,可崔提克的梦想一直没变, 而且他离梦想越来越近。 看到李七回来了,窦吉艳常激动的迎了上去:「七哥,千两坊怎么样了?」 李伴峰想用相对委婉的方式,把结果告诉给窦吉艳,但他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更委婉的表述。 「准确来说,已经没有千两坊了。」李伴峰把情况简单描述了一遍,窦吉艳呆坐在了地上。 她挣扎着爬起身子,想要回千两坊看一眼,李伴峰把契书交给了她。 「你可以把契书埋回去,也可以换个地方另起炉灶,如果回去的途中遇到了洋人崔提克,尽量不要和他发生冲突。」 李伴峰转身走了,窦吉艳问了一句:「这世上就没有赌修的容身之所么? 李伴峰回头道:「容身之所有的是,前提是你们别把自己的房子给拆了。」 回到七秋城,李伴峰去了实验室。 唱机在房间里穿梭,旁边放着赵骁婉的傀儡。 随身居检查过这具傀儡,确定里边没有动手脚,才让唱机把她带了出来。 有些设备适合唱机操作,有些设备用傀儡操作更方便些,娘子在实验室里忙了好几天,居然丝毫不知疲倦。 「相公,容小奴多研究两天,小奴这次能研究出来不少东西!」娘子进入了傀儡,变成了风华绝代的赵骁婉。 钟摆劝道:「夫人,回家歇歇吧,您这些日子实在太辛苦了。」 唱机抢起板子道:「是你辛苦还是我辛苦,贱蹄子,是你自己扛不住了吧?」 钟摆不敢顶嘴,她是真的扛不住了。 唱机是什么成色?钟摆是什么底子?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研究,钟摆早就要崩溃了。 梦德比钟摆会说话,她凑到唱机近前,压低声音道:「夫人,老爷这两日也辛苦,既是回来了,理应搞劳一番。」 唱机没听明白:「怎么搞劳?给他做顿好吃的?」 梦德一笑:「夫人,可不能光给做点吃喝,老爷饿了,不光是肚子饿了。」 这回唱机听明白了,狠狠打了梦德一板子:「你个贱蹄子,是不是和洪莹学坏了?」 梦德揉了许久,一脸委屈道:「夫妻就该这般恩爱,这是人之常情啊。 」 唱机觉得有道理,可实验做了一半又觉得舍不下。 梦德实在忍不住困乏,又劝了一句:「夫人,咱家老爷用不了多少时间唱机刚放下手里的设备,却见李伴峰收拾东西,准备出门了。 「相公,你往哪里去?」唱机还以为李伴峰生气了。 「娘子接着在这做实验,我去把电池换上。」虽说之前准备了不少电池组,可娘子连做了几天实验,电量也用掉了七八成,李伴峰得去电站拿新电池。 唱机赶紧赔罪:「相公呀,是小奴不懂事了,小奴一会就回家服侍相公。」 「谁说娘子不懂事,这么好的娘子上哪找?娘子不必管我,我去去就回!」李伴峰欢欢喜喜换电池去了,留下梦德和钟摆长吁短叹。 又过两天,娘子还真就研究出了成果:「相公呀,小奴这里还缺一件磁力仪,若是有了这件设备,小奴能给相公做出一件好东西。」 李伴峰看了看磁力仪的照片,娘子在宋老师和于耀明的笔记里,都发现了关于这部磁力仪的介绍。 可为什么当时在于耀明的实验室里,没有发现这部磁力仪? 不仅于耀明的实验室没有,杜文铭仿制的实验室里,也没有。 娘子道:「相公呀,按小奴推测,这个设备应该是新型的,于耀明和杜文铭都没来得及购买。」 这么新的设备,李伴峰该上哪去买? 在普罗州肯定买不到,去外州的话,又能找谁呢? 找林佛脚? 李伴峰自己都觉得荒唐,哪有去黑市买科研设备的? 可不去黑市。还能去哪? 越州,暗星局。 申敬业喝着茶水,看着一天的日程安排。 今天的日程依旧安排的很满,申敬业正在感叹,时间这么难调配,下午的会是不是考虑先不开了。 可马上就要到了年底,这场会从年初拖到现在,如果再不开的话,年终总结似乎不太好写。 可转念一想,就算这会没开,文秘同样可以按照开过会去写总结,实际上文秘很可能已经把年终总结写好了,开不开会,对他来说影响不大。 但如果留痕不够,在后续的检查工作中留下了把柄,对申敬业的影响还是挺大的。 纠结之间,电话响了。 「小申,来我办公室一趟。」 申敬业抽了抽鼻子,瞬间不那么纠结了。 他取消了下午的会议,来到李七办公室的门口,用拇指和食指戳住两个嘴角,戳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然后进了李七的办公室。 「李局,你可算回来了!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有好多工作开展的一点都不顺利。」 「小申,你先坐,这段时间,局里的重点工作都取得了哪些进展?」 明天要到上级那开会,申敬业刚写好汇报材料,这下倒也用上了。 这段时间,暗星局取得的工作进展不算少,桦树隐修会在桓国的势力基本被拔除了,他们的重点人员纷纷落网,很多安插在关键领域的间谍也被清理了。 李伴峰对申敬业的工作给予了高度肯定:「小申,表现的不错,我这次叫你过来,是想让你帮我找一些线索, 我在普罗州这段时间,对杜文铭做了不少调查,我发现他和境内外的一些科研机构有不少来往。」 申敬业点头道:「这件事情我也进行过调查,于耀明的科研设备被杜文铭拿走了,而杜文铭在任职期间,多次参与了科研设备的采购工作,这里边确实有疑点。」 申敬业打了两个电话,先让人关了李七办公室的监控,而后又叫来了秘书。 秘书拿了两盒资料,交给了申敬业。 申敬业把资料盒递给了李伴峰:「和杜文铭有来往的几个科研单位,我们都做了调查,相关资料都在里边。」 李伴峰看着这些企业的资料,有地址,有联系人,有联系电话。 「小申,工作做的不错。」 有了这些资料,就知道该去找谁买磁力仪了。 还有一个资料盒子,李伴峰问道:「这都是做什么的?」 「这是对桦树隐修会的调查成果,我让秘书拿了几个重要资料给你看一下。」 李伴峰打开了资料盒子,盒子的最上方,放着一枚u盘。 「这什么东西?」 「这是一段录音材料,原版的材料是一张唱片,这份材料是翻录的,你先听听。」 李伴峰插在电脑上听了一会,一名男子正在说外国话。 听发音,应该是拉夫沙语,听语调,这人貌似十分激动。 李伴峰皱起眉头:「杂音太大了,很多细节听不清楚。” 申敬业摇头道:「老唱片,年深日久,音质上肯定会受损。」 李伴峰又听了一会,忍不住摇头:「翻录的时候为什么不处理一下,很多地方,声音都很模糊。」 申敬业哼了一声:「就算声音不模糊,难道你就能听得懂拉夫沙语么?。」 李伴峰关闭了音频:「那你给我听这个做什么?」 「文件盒里有译文,你可以对照着听。」 李伴峰找到译文,看了一遍: 「勇敢的战士们」,不要低下你们的头,不要流泪,不要哭泣,不要因为恐惧而丧失了你们的斗志,也许今天我们会牺牲在这里,但最后的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们, 不要问长老们都去哪了,他们已经安全的离开了这里,不要问执事们都去哪了,他们也安全的离开了这里,不要问我们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因为总有人要做出牺牲, 我闻到了烟火的味道,那凄厉的歌声又响了起来,是那个女人,那个姓黄的女人,那个来自地狱的歌伶,她又出现了, 她在唱看歌剧,令人作呕的普罗州歌剧,那种东西根本不配被称之为歌剧,对一个听力正常的人来说,那是难以忍受的折磨和摧残不要害怕,战士们,我们能够战胜恐惧,我们能够战胜这个来自地狱的恶魔,我们能把他送回地狱,我们一定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这是他的遗言?」 申敬业点点头:「这个人没有看到他想要的胜利,事实上,他们也没能取得胜利。」 「这个人是谁?」 「聂里艾沙夫,桦树隐修会的早期成员,第二次普罗战争的亲历者。」 李伴峰皱眉道:「什么是第二次普罗战争?」 申敬业一惬,赶紧压低了声音:「这是绝密信息,我还以为你知道,你们那可能有别的叫法,我们把四十多年前那场战争,叫第二次普罗战争。」 PS:难道还有第一次普罗战争? ------------ 第五百九十五章 两次战争 今天李伴峰听了一个新名词,第二次普罗战争。 说起「第二次普罗战争」的概念,申敬业也很谨慎,他一直在观察李七的反应。 看到李七如此惊讶,申敬业也有点后悔,他并不想透漏太多绝密信息。 「李局,你不知道四十多年前那场战争?」 这可怎么回答? 按照关防厅的理解,李七是土生土长的普罗州人,如果他连四十年前的战争都不知道,在身份上就有点说不通。 怎么才能给出个合理的解释? 仓促之间,李伴峰想不出来合适的说法,只能先敷衍一句:「我听老辈人说过一些,但都说的模棱两可。」 在李伴峰看来,这不算是个合理的解释,只能算短暂的拖延,如果申敬业继续追问,李伴峰可能会露出不少破绽。 可谁能想到,现实情况就是如此。 申敬业点头道:「这就是第二次普罗战争的特点,和第一次普罗战争有很大的不同,虽然第二次普罗战争持续的时间更长,战斗更激烈,但各个战役打的非常零散, 很多普罗州人都知道打仗了,但到底怎么打的,和谁打的,他们全都说不清楚,这给我们的调查工作也造成了不小的阻力。」 申敬业这番话里,透露出了两个重要信息。 第一,外州对第二次普罗战争的了解也非常有限,在战争阶段,外州和普罗州的接触,可能也非常有限, 第二,确实有第一次普岁战争。 什么是第一次普罗战争,李伴峰更没法去问,问了只会继续露怯。 没关系,只要牢牢抓住小申同志,这些问题将来都会有答案。 申敬业接着说道:「你刚才听到的录音,来自桦树隐修会的早期成员聂里艾沙夫,虽然身份不算太高,但他亲历了第二次普罗战争的多次战役, 他是个热衷于记录生活的人,留下了很多珍贵的资料,包括笔记、录音和影像制品,为我们研究第二次普罗战争提供了很多线索, 我们曾经以为他经历了战争的全过程,可这份录音表明,聂里艾沙夫很可能死在了这场战斗里,他没有在录音中提及日期,我们也无法推测这场战斗发生的具体时间。」 李伴峰重新看了一遍译文:「按照他的描述,他和所有留守下来的人, 都死在了一个姓黄的歌剧演员手上,在那个年代,普罗州的歌剧演员应该不多。」 这个推断肯定是正确的,在四十年前,就连越州的歌剧演员都没几个。 申敬业摇头道:「这是翻译的问题,咱们的翻译人员都尽量采取直译, 为的是防止出现理解偏差, 拉夫沙人所说的普罗州歌剧,其实就是我们的传统戏曲,这位姓黄的演员,应该是失踪的名伶黄玉贤,也就是普罗州传说中的阴伶。」 「阴伶参加了第二次普罗战争?」 申敬业点头道:「这也是本次调查工作最大的收获之一,我们很想知道黄玉贤的最终去向,通过她,我们或许能对普罗州有更为深入的了解。」 申敬业走了,李伴峰逐一翻看着他留下的资料。 桦树隐修会的资料非常宝贵,里边包括了大量的会员档案,经济状况, 和一些机密信件。 可李伴峰看不进去。 黄玉贤的名字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一想起黄玉贤,他就想起了娘子。 他叫来了汤圆。 看到李伴峰,汤圆十分欢喜,先向李伴峰报告了一个好消息:「七爷, 我晋升了,我是五层的博学者了。」 李伴峰一:「怎么升这么快?」 「这段时间任务出的多,申局长改变了管理思路,局里给发了很多调和剂,一开始我还有点担心,怕调和剂不管用,后来发现在我这也是一样的——」 李伴峰打断了汤圆:「调和剂为什么不管用?」 汤圆小声说道:「灯泡就总是抱怨调和剂不管用,我还真就当真了。’ 李伴峰摇头道:「灯泡特殊,他的入门药粉是家传的,他和你们不一样。」 汤圆点点头:「我知道这件事,其实我和他们也不一样,我在普罗州的时候吃了入门药粉,现在我不再是暗能者,已经是修者了。” 「在普罗州吃药粉?你去找货郎了?‘ ‘那倒没有,货郎不那么好找,而且当时我是在关防厅调研,没有厅里的安排,我也不能随意离开绿水城, 我是在逍遥坞得到的药粉,当时五爷听说我跟你------有些交情,就派人来问我有什么要求, 逍遥坞给我提供了更好的住处,还给我涨了薪水,我也想不到其他要求,就提出想要文修药粉,五爷就派人送来了。」 李伴峰很惊讶:「这事儿你居然没告诉我?」 汤圆低头道:「当时我不是那么信任七爷,后来想告诉你,又怕你生气,会惩罚我——」 马五跟李伴峰提过,说这位新来的姑娘已经成了文修。 李伴峰理解错了,因为他早就知道汤圆是文修。 「你是四层的博学者,但吃了文修药粉之后,并没有受到影响?」 汤圆认真的回答:「影响是有的,疼啊,真的疼啊,您知道我那里肉挺厚的,可还是疼的不能走路。」 「不是说疼的事情,文修其实和博学者是两回事,你该知道的。」 「我知道,所以我想真正当一回文修,吃了药粉之后,一开始没什么变化,我还以为白受苦了, 可最近我发现情况不一样了,我很多技法都变得不一样了,有些我控制不了的东西,现在都能控制了。」 汤圆说的很兴奋,把各处细微变化都说了一遍,李伴峰听的很清楚,汤圆对修为的控制力增强了,也确实更像文修了。 在这种情况下,调和剂依然管用,让汤圆升到了五层,引导剂和入门药粉,调和剂和丹药,这其中还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光听汤圆说修为的事情,李伴峰差点把其他事儿给忘了。 「你听说过两次普罗战争么?」 汤圆抬头看了看李伴峰,又把头低下了。 她的眼神四下游移,似乎在担心屋子里的监控设备。 「放心吧,监控已经关掉了。」 汤圆松了口气道:「七爷,这是绝密资料,我之前只看过一次,普罗州经历过两次重大战争,第一次普罗州战争时间不详,第二次普罗战争发生在四十多年前。」 「这两场战争的对象是谁?」 「第一次普罗战争,是普罗州内部的战争,交战的双方应该普罗州的皇室和平民, 第二次普罗战争,局面非常的复杂,参战方极多,除了普罗州皇室和平民之外,一些外部势力也参与了战争,像拉夫沙国的逐光团和桦树隐修会, 都是战争的参与者。」 「桓国没有参与战争么?」 「就我所知,桓国没有参与战争,但参与了战后重建,也正是从第二次普罗战争开始,桓国和普罗州正式建立了合作关系, 至于以后的走向,我就不太清楚了,我也是在非常偶然的情况下,才看到了这份绝密文件。」 「你知道在哪能看到类似的绝密文件么?」 ‘要去档案室,用非常高的权限去查阅。」 「档案室?」李伴峰现在还弄不清楚暗星局到底有几个档案室,哪个档案室的东西是真的。 想要彻底弄清楚这件事情,貌似还得仔细想想办法。 回到住处,李伴峰去了一楼阴面的房间。 戏招妇正在房间里跳舞,一群亡魂认真的看着。 该说不说,无论脸蛋还是身段,戏招妇都无可挑剔,就连李伴峰都想多看··看这个做什么,他是个男的! 李伴峰咳嗽一声,所有亡魂都回到了罐子里,这些亡魂都是从阴四娘那里买来的,平时就在屋子里待着,只要不惹乱子,李伴峰倒也不怎么管束, 李伴峰把戏招妇单独叫出房间,带他去了客厅打开了电视,精挑细选, 找了一部电视剧,指着电视里的场景道:「这就是外州的采购,要询价,要谈判,要签合同,你能看明白其中的过程吗?」 戏招妇点头道:「这个我懂,您不在家的时候,我也经常看电视。」 还行,他挺诚实。 「我现在让你帮我买一件东西,按这个流程知道该怎么操作么?」 戏招妇仔细想了想整个过程:「演戏好说,但行情我不懂,东西买贵了又或是买错了,我手上可没准。」 这事儿倒不能强求,戏招妇连书都没念过多少,你让他掌握物理知识太困难了。 而且戏招妇还有一点担忧:「我看电视上说,大宗的采购,背后都得靠着一家公司,否则供货商不会信任我们。” 「你懂得还挺多,」戏招妇想的这么周全,李伴峰放心了不少,「公司的事情交给我,你把戏码做足就行。」 到了晚上,李伴峰找到了唐昌发,问道:「黑市那边有没有门路,给我弄个公司,我要用这公司的名头买点东西。」 唐昌发笑道:「这还要啥门路,咱家就有公司!」 李伴峰白了唐昌发一眼:「你知道什么是公司么?」 「这有啥不知道的,出来做生意,咱也得有自己的门面,有个公司托底,大宗生意才能让咱们插手。” 李伴峰愣了半天,一段时间没见,唐昌发这状态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咱们真有公司?」 「有!我花了钱,请林佛脚帮咱们办的,手续十分齐全,掌柜的,你就说想买啥吧?」 李伴峰道:「我想买点科研设备。」 唐昌发想了片刻,问道:「科研设备,就是研究科学的呗?这个在咱们经营范围里就有,直接买就是了! 只是科学这个东西,我是啥也不懂,到时候得找个懂行的人替咱谈生意。」 李伴峰点头道:「我有现成的人去谈生意,你们尽量别露面,另外再帮我留意一件事情,看看在黑市上,看能不能找到聂里艾沙夫的资料。” 「啥,啥夫?」 李伴峰给唐昌发写了一遍。 唐昌发看过之后,挠挠头皮:「这个太口了,我让嫣红儿去打听下, 她嘴皮子利索。」 李伴峰问道:「阿发,四十多年前,普罗州打过一场仗,你知道这事儿么?」 唐昌发想了想道:「打仗?普罗州不是天天都打仗吗?我是记不得了。」 愚人城对外闭塞,估计在第二次普罗战争的时期,已经形成了与世隔绝的局面。 唐昌发没再多说,赶紧办事儿去了。 李伴峰拿出了老茶壶,他年纪大,知道的事情应该多一些。 「四十年前,普罗州打过仗么?” 「四十年前———-四十年前是什么时候?我还在苦菜庄么?」 这是法宝普遍的问题,他们对时间的概念不是太明确。 李伴峰几经提示,老茶壶还是想不起来,李伴峰转而又去问手套。 「四十年前,我好像还不是手套,我当时进没进鬼手门?」手套遭遇过重大创伤,记忆也存在严重盲区。 钟摆罗玉妮有点印象:「我当时也算才女,好像写过一些打仗的稿子, 具体写了什么不记得了。」 应该是才女写过一些反战题材的诗歌和散文,罗玉妮可能知道一些事情,等她记忆恢复之后,可以从她身上了解到一些事情。 其他法宝要么没有时间概念,要么对这场战争没有记忆,唐刀好像听过战争的消息,可他大部分时间流落在江湖,没有上过战场。 只有一件法宝是个例外。 酒葫芦。 「小老弟,我打过仗,时间我不记得了,但我确实和姚老一起打过仗。」 唐刀在旁道:「地头神之间偶尔厮杀,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吧?’ 「这可不是偶尔厮杀,我上的是真正的战场,当初姚老手上还有兵,那些兵原来不在药王沟,知道要打仗了,他们都来了,等打完仗,也不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李伴峰问:「你们和谁打仗?」 「一群洋人,一开始他们去了姚老的住处,说了许多事情,我当时也没怎么听, 姚老发了很大的脾气,那群外国人在姚老的住处撒野,姚老杀了两个人,其余的全都吓跑了, 过两天,一群当兵的来了,他们也不多说,直接在山上安营,所有事情都听姚老指挥,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打仗是个复杂的事儿,与平时的争斗完全不一样,姚老要想办法给这些当兵的找吃的,找军械,还要根据药王沟的地形分配兵力, 等真正开打的时候,我记得一共打了三十几仗,这三十几仗我都去了, 可惜都没冲到前线上, 当时有不少士兵受了伤,我负责给他们配药酒,有的士兵喝了药酒,扛过来了,有的没扛过来,有的还没等喝上药酒就没了, 我一开始还想跟着姚老到前线上冲一回,可到了后来我真是怕了,一听说打仗浑身都哆嗦, 那一天,打完了最后一仗,姚老告诉我打赢了,他把院子里的好酒都拿了出来,摆庆功宴,所有人都喝的烂醉如泥,等一觉醒来,这些人都不在了, 姚老还和以前一样,唱唱戏,喝喝酒,到山上采采药材,好像这事儿就没发生过。」 这就是第二次普罗战争? 姚老在第二次普罗州战争中站在哪一方? 这些外国人又是哪边的? 现在唯一能做出的推测,是姚老和黄玉贤应该属于同一个阵营,拉夫沙人应该是他们的共同敌人。 先去普罗州,查查线索。 李伴峰拿出纸笔,写了一个名单,这些名单上的人应该都经历过战争, 对当时的情况应该有一些了解。 可想从一堆零散信息之中找到脉络,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想查明真相,至少要知道大致脉络。 还得从小申那里想办法。 戏招妇穿上一身西装,跟着唐昌发谈生意去了。 唐昌发还在黑市专门找了行家,会务场所、办公地点、手机固话-— 系列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只用了一周时间,就把电磁仪买了回来。 这台设备三千九百多万,相比较实验室里的其他设备,还算比较廉价的一类。 李伴峰不缺钱,可这个数目还是让他有些吃惊,难怪雪花浦都被榨干了,科研真是个烧钱的事情。 娘子得了新设备,欢欢喜喜去了实验室,这一去,又不知道几天才肯出来。 随身居提醒了一声:「阿七,你最近没事儿就往七秋城跑,来来回回有些太频繁了。」 「这也没办法,实验室就在七秋城。」 「说的就是这个实验室,别以为有了块不可名之地,就能高枕无忧,这世上有很多进入不可名之地的方法,这世上也有很多人想知道界线的机密你可千万不能托大。」 老爷子提醒的没错,得想个更保险的的办法把实验室藏住。 还能有什么办法? 法阵! 在实验室门前布置个三门三开阵? 首先,这个法阵持续的时间非常有限。 其次,有人经过实验室门口,就直接被送出去了,这摆明了告诉别人这边有好东西。 这个阵法不行,得学个新的。 李伴峰去了九房,房间里一片狼藉。 「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九房姑娘娇嗔一声道:「师弟呀,我和红莲姐姐聊得正好,红莲姐姐一时兴起,非要和我切磋一下身手, 我想着在这待了这么多年,也没活动下筋骨,就和姐姐过了两招,没想到姐姐手狠,把我给打伤了。 , 红莲怒道:「你伤哪了?拿出来给我看看!」 九房姑娘很是委屈:「这屋子就是我的血肉,你看那面墙,那是我的背,你看那块砖,那是我的骨头,你看那张桌子,那是我的胳膊。」 「瞎扯淡!」红莲咬牙道,「那张桌子是刚买回来的,难不成你以前没胳膊?」 九姑娘叹道:「师弟,你也听见了,这人多不讲理,我好好跟她说话她一张嘴就跟我吵架。」 红莲怒道:「谁要跟你说话?我住在这就想图个清静,谁受得了你一天到晚说个不停?」 九姑娘哼一声道:「哎哟,嘴长在我身上,我也不用吃东西,除了说话,这嘴还能干什么用?你凭什么不让我说话?」 红莲快气炸了,李伴峰把她搬到了八房。 等回到九房,九姑娘还不太高兴:「师弟呀,就这么一个人陪我解闷, 你把她搬走了,想把我闷死是怎地?」 李伴峰道:「我这不陪你解闷来了么,我最近一直在练习法阵,三门三开阵,学的已经非常纯熟了。」 「师弟呀,学熟了一个就行了,你该不会又想到我这里捞食吃吧?」 李伴峰搬了把椅子,坐在屋子中间,耐心解释道:「九儿啊-————·” 「叫师姐!什么九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家小老婆。」 「九师姐呀,咱们道门在世的弟子,就剩下我一个了,道门法阵可是绝学,这门绝学不传给我,难道还能传给别人?」 「师弟呀,传给你也不是不行,可教会了徒弟饿死师父,师姐要是把真本事都传给你,改天你翻了脸,觉得师姐没用了,一招铁证如山送师姐个灰飞烟灭,师姐上哪说理去?」 「当初的事情都过去了,师姐还记仇么?」 「我还真就是个小心眼的人,这点事儿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当初是你先对我娘子动手,有错也是你在先吧?” 「说的是呀,你家娘子才是自家人,我这一个外人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你找你家娘子学阵法去吧!」 「九师姐,」李伴峰轻叹了一声,「说实话,我是个要面子的人,真不愿意在这跟你纠缠,可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为了护住愚人城,我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而今在外东躲西藏,自己家门都快看不住了, 我指望着在家门口布置个法阵,来个仇家好歹支应一阵,可求着姐姐指点两招,姐姐就是不肯答应, 不答应算了,且当我没说过,说多了也没人心疼,我自己想辙去吧。」 李伴峰起身要走,一只无形的手,摸了摸他脊背,安抚着他坐了下来。 「师弟,姐跟你说笑呢,怎么还当真了,你想学什么技法,姐姐教你。 「姐姐当真愿意教?」 「你说酸道苦用的这么好,姐姐哪舍得不教你。」 被她识破了。 识破也没关系,只要肯教就行。 「九师姐,我想学紧慢相宜之阵。」 这个阵法好,和愚人城的法阵一样,只有在特定的速度之下才能找到入口,快了不行,慢了也不行,非常适合用在实验室上。 九房姑娘思索了片刻:「师弟,这个不行,不是姐姐搪塞你,这一紧一慢的火候你还学不会。」 「怎么学不会?我这紧慢之间的分寸拿捏的相当不错。」 「你拿捏什么了?别的不说,就说刚才说酸道苦,你一下一下只管往上冲,也不管姐姐受不受得了,这里边哪有什么紧慢的尺寸? 你心思太急躁了,这个阵法真不合适,听姐姐的,换一个。” 换什么好呢? 「那就学乱花迷眼阵吧。」孙铁诚用过这个阵法,在地上插了两根树枝,就能帮李伴峰藏住埋契书的地点,阵法看着敷衍,可相当好用,叶松桥的契书从来没出过状况。 可九姑娘还是不想教:「师弟,我跟你说过了,乱花迷眼阵也是硬功夫,没个十年八载,你真学不会。」 李伴峰不高兴了:「这也不教,那也不教,你让我学什么?」 「师弟呀,你又生气了?行吧,我教你乱花迷眼阵,你还记得孙铁诚怎么摆阵的么?」 「他就是拿着两根树枝一插.—” 「插这两根树枝的关键,是选取合适的方位,用合适的深浅和力道,扯开一道不可名的缝隙,从缝隙之中释放不可名之力,以此乱了别人的眼力, 所以阵法的要领有三处,方位、深浅、力道,师弟,你先找个家伙,插一下试试。」 李伴峰拿了两根木棍过来:「插哪?」 「这里。」 一个花盆落在李伴峰面前,里边养了一株月季,开的正艳。 随身居里长年不见阳光,这花照样能开,这是从张万隆那里买来的种子,新地不见阳光,张方隆培育的作物都能生长。 九姑娘用毛笔蘸着朱砂,在花盆的泥土里做了两处记号:「方位我先替你选好,你拿捏一下深浅和力道,姐姐把眼睛闭上,插好了就告诉姐姐, 若是法阵成功了,姐姐睁开眼睛的时候,应该就看不到这株月季。」 把握深浅和力道。 她也没说清楚按什么规律把握。 李伴峰只能凭着感觉去摸索,一连试了几次,月季始终藏不住,九姑娘又在木棍上做了记号:「深浅我也替你定下,你只拿捏力道,再试一次。」 方位和深浅都定好了,只拿捏力道,应该没什么难度。 试了几次,九姑娘催促道:「好了没?」 李伴峰觉得差不多了:「姐姐,睁开眼晴看看吧。」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李伴峰问道:「姐姐,能看见么?」 九姑娘语气阴冷道:「你当我瞎么?这么大个月季看不到?教了你这么半天,你都学什么了?」 说李伴峰急躁,师姐这脾气也不怎么样。 学了一天,没什么进展,被师姐念到忍无可忍,李伴峰去了实验室。 娘子心情也不是太好,她也遇到了些麻烦事儿,有几处实验一直做不下去:「相公啊,你得容小奴多待几天,小奴若是不把这事情琢磨通透了,这颗心就得一直悬着。」 娘子要求了,李伴峰自然得答应,为了稳妥起见,李伴峰把唐刀和老茶壶也留在了实验室,一攻一守,一起保护娘子安全。 李伴峰再次回到外州,去了暗星局。 他把申敬业叫到了办公室,特地给申敬业倒了杯茶。 申敬业没敢喝:「李局,找我到底什么事儿? 1 李伴峰诚恳的问道:「小申啊,咱们暗星局到底有多少档案室?」 申敬业有些尴尬:「李局,事关机密,你就这么直接问我?」 李伴峰把茶杯送到申敬业手边:「咱们不都是实在朋友么!」 PS:9月份,《普罗之主》的成绩依然稳步增长,各位读者大人的厚爱,沙拉感激不尽。 十一期间,沙拉会继续保持更新,为表谢意,今晚凌晨加更一章,诸位读者大人,保底月票,一定要给沙拉,有诸位的支持,沙拉有信心在月票榜上和他们再拼一回! ------------ 第五百九十六章 黄玉贤是哪边的(加更,求月票) 「李局,别的事情都能商量,原则上的事情,就别难为我了,两次普罗战争的资料都是绝密,我能看到的资料本来就不多,你还让我把消息透露给你,这不纯粹为难我么?」 李伴峰端着茶杯道:「也就是说,这事儿没得商量?」 「实在没法商量。」 「那咱们改日再聊。」李伴峰端茶送客,申敬业起身走了。 回到办公室里,申敬业心里不太踏实。 今天这事儿没帮李七,今后找他办事儿,恐怕会有点麻烦。 可转念一想,不能因为有求于李七,就由着他这么任性,不能他说什么事情都轻易答应。 先疏远他两天,不和他联系,李七是聪明人,应该能分清这里的利害关系。 「李局,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了。」 「小申,出什么事了?」电话的另一端,李伴峰打了个哈欠。 「情况是这样的,云秀区歌仙酒店出现了案情,十余名暗能者劫持了二五零九号房的一名客人,情况十分危急。」 「这些暗能者什么来历?」 「目前还不能确定,经过初步判断,和桦树隐修会有关。」 「原来是报复行动,被劫持的客人是什么身份?」 申敬业调整了一下站位,这件事他不想让太多人听见:「经过初步判断,应该是我们一位上级领导,管正阳,管主任。」 难怪申敬业这么晚打电话,这次行动容不得差错。 「这个情况就有点复杂了,绑匪提了什么条件?」 「经过初步沟通,他们提出的条件是释放在押的两名桦树隐修会长老。 「这就有点棘手了。」 「李局,你看你这边———」 「小申,千万注意安全。」李伴峰把电话挂了。 申敬业在寒风之中默默伫立片刻,面带笑容,接着说话:「李局,感谢你的帮助,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是的,是,我会考虑的—————” 他知道李七早就把电话挂了,他站在这继续说话,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 有很多双眼晴在看着他,有很多人都在等李七的消息, 申敬业放下电话,对陈长瑞道:「李局不在越州,今晚不能来现场,告诉大家,按正常方案开展工作。」 陈长瑞看看申敬业,他想知道正常方案指的是什么? 申敬业不想理会陈长瑞,正常方案就是没有方案。 没有方案,这事儿就处理不了么? 这种类型的案件,治安队也处理过不少次了,按正常流程走就是,李七来不来又能怎么样? 陈长瑞下达命令,各个小组,各就其位,与绑匪保持沟通,不要擅自采取行动。 申敬业皱眉道:「老陈,你就这么办案?」 陈长瑞没作声,他现在不是治安队的队长,虽然分管治安队工作,但行动方案不该由他来提出。 按照正常流程,方案应该由新任治安队长季守林来提出,经他初步审核之后,由申敬业做最终定夺。 季守林经验不足,这个时候明显拿不出行动方案, 要换成别人,陈长瑞肯定要帮上一把,但现在人质是管主任,情况就有些特殊了。 稍微有一点失误,就可能要承担难以想象的责任,陈长瑞有过类似的经历。 治安队的每个成员都不傻,全都各就其位,等待队长的指示。 队长等待局长的指示。 申敬业本想亲自和绑匪沟通,绑匪先送了他一份礼物。 他们割了管正阳一只耳朵,顺着窗户扔了下来。 治安队员把耳朵拿给了申敬业,申敬业看了看耳朵,他很平静。 不平静也不行,接下来的任何一步行动,都可能带来严重后果。 现场的每个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陈长瑞保持沉默,新任队长也不再说话。 刚刚晋升分队长的蜜饯和汤圆本想提出些建议,现在都不敢开口。 待命突袭的锥子和海棠果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申敬业身上,申敬业的态度,此刻比绑匪的态度更加重要。 当然,也有些队员对双方的状况都不关心。 中二有点犯困,他就想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回去睡觉, 灯泡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站位上,他不想做无谓的冒险,也不想承担额外的责任。 绑匪再次送出消息,五分钟后得不到答复,他还会给申敬业送一份礼物。 情况十分危急,好在申敬业经历了不少风浪,很快有了下一步的对策。 他拨通了电话。 「李局,咱们是实在朋友。」 「有多实在?」 「能办到的事情,我绝不含糊。」 「好啊,咱们都不含糊。」 不多时,李伴峰来到了酒店楼下,灯泡忍不住笑了:「刚才不还说七爷不在越州么?」 汤圆十分激动,告诉手下人,做好行动准备。 大致了解过情况后,李伴峰拿起对讲机开始布置战术。 「锥子,一会进去救人。 「海棠,在后边接应锥子。」 「汤圆,守住楼道。” 「窝窝头,守住楼梯。” 「花甲,盯住各处窗户,别让他们跳窗跑了。‘ 「灯泡,要是他们跑了,带上你们组员追回来。」 「中二,分给你两个人手,如果灯泡追击有困难,带人协助阻击。” 中二不困了,立刻和灯泡商量站位。 动作一定要快,李局既然来了,就证明要开打了。 任务其实并不难,难就难在,万一出了闪失,谁能扛得住事。 现在能抗事儿的人来了。 李伴峰没走门,用畅行无碍之技,直接穿墙进了大楼,不光绑匪没看见,连暗星局的人都没察觉。 他顺着楼梯间,迅速到了二十五层,进了二五零七房。 从二五零七房一路穿墙,到了二五二八房,李伴峰站在了墙边。 管正阳就在隔壁房间,李伴峰能听到他的哭声。 李伴峰在对讲机的开关上按了两下,这是倒数二十秒的意思。 看看手表走过十五秒,李伴峰穿过墙壁,抽出镰刀,悄无声息的杀掉了墙边两名绑匪。 接看他发动步,走到边,又杀了两名绑匪。 这一次,绑匪发现了李伴峰,纷纷冲到了李伴峰身边, 二十秒时间到了,锥子和海棠果从楼下冲到楼上,用酒店提供的房卡打开了二五二九号房门。 屋子里有很多人,他们都在和李七战斗。 锥子的任务只有一个,他不需要帮助李七,他只需要救下人质。 人质身边有三名看守,锥子的动作必须要快。 他砍断了挂在床头上的手,拎起管正阳,扔给了门口的海棠果。 海棠果转手把管正阳交给了部下,随即和锥子一起,阻挡绑匪出逃, 李伴峰退出了战场,这群拉夫沙人的战力不算高,但也勉强看得过去, 虽然没有明确的层次和道门,但战力相当于三到六层之间的暗能者,很适合磨练治安队的战斗力。 在锥子和海棠果的围堵之下,只有三名绑匪冲出了房间,余者尽数落网。 这三名绑匪的战力比较强悍,其中一名绑匪的作战方式接近武修,搏击能力出众,另外两名绑匪接近旅修,行动能力出色。 埋伏在楼道里汤圆做好了准备,带人拦住了三名绑匪。 如果这个时候,汤圆用出一招数墨寻行,李伴峰会让申敬业把她调离治安队。 汤圆手下带着十几名队员,在人数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汤圆如果还进行无差别攻击,那她确实不适合留在一线, 好在汤圆没有做出荒唐的选择,她冲着绑匪怒喝一声:「身无寸铁!」 这个技法很有迷惑性,绑匪以为用了同文共规之技,意思就是让双方徒手搏斗。 但对于武修而言,手无寸铁和徒手搏斗是两回事,他们随便拿个木棍, 都能变成顶级武器。 但这三名绑匪判断错了,汤圆说的不是手无寸铁,是身无寸铁, 她用的不是同文共规,是一语成识。 成为文修之后,这两样技法,汤圆都用的非常熟练, 在技法的作用下,「武修绑匪」和一名「旅修绑匪」的腰带纷纷脱落, 因为他们的腰带扣是铁的。 腰带掉了,裤子松垮了下来,严重影响了他们的行动,交手片刻,两名绑匪当场落网。 剩下一名「旅修绑匪」穿的运动裤,没系裤腰带,他冲进了楼梯,短暂的战斗过后,被窝窝头生擒了。 从战斗开始到结束,前后用了三分多钟。 灯泡还在埋怨中二:「我就说你不用跟着瞎操心,七爷来了,不可能有人逃得出来。」 「有备无患,咱们不能拖了后腿。」 李伴峰站在窗边,静静看着众人的行动。 如果被绑架的不是管正阳,就算李七不来,治安队也能迅速完成任务。 他们成长了,这不仅来自李伴峰提供的帮助,也来自于申敬业做出的改变,尤其是在职务和调和剂之间的改变。 可即便他们做的如此出色,依然还有人不满意,管正阳就十分不满意, 因为他丢了一只耳朵。 这小子挺硬,耐得住疼,简单处理伤口之后,他没有立刻去医院,而是冲着申敬业破口大骂:「你们什么态度?你们什么作风?你们什么工作能力?你们就这么保证人质安全么?如果不是我一直保持冷静和克制,我还能站在这跟你们说话么!」 李伴峰点头道:「还能说话就好,带他去局里做调查。」 管正阳暴跳如雷:「查谁?查我?你们凭什么查我?」 李伴峰道:「你在越州市有住宅,这个时间为什么跑来住酒店?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么?」 「我,我凭什么跟你解释,你有这个资格吗?」这事儿确实不好解释, 管正阳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撒泼。 可李七不吃这套:「在这解释不了,就得回局里解释,带他上车。” 「你们凭什么?我是受害者,我要就医,我需要医生!我要把耳朵接回去..」 管正阳被带上了车,送往了暗星局, 申敬业有点为难:「他这耳朵确实得快点接上,要是接慢了,可能就保不住了。」 李伴峰笑道:「小申啊,咱们是实在朋友,这事儿你可别忘了。” 申敬业明白李伴峰的意思:「明天上午,我带一份资料去找你。」 第二天上午,申敬业先叫人关了监控,然后才进了李伴峰的办公室。 「李局,你听说了么?普罗州的千两坊出现了严重状况,十余万人一夜之间毙命,原因尚未查明!」 李七垂着眼角道:「普罗州的新闻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我要的是普罗战争的资料。」 申敬业想岔开话题,没能成功,只能把资料袋拿了出来。 李伴峰接过资料袋,里边只有三页纸。 「就这?」李伴峰很生气,「你们管主任就值这三页纸?」 申敬业示意李伴峰声音不要太大:「你是真不知道?为了这三页纸,我要承担多大的风险!」 李伴峰打开三页纸,这是手稿的复印件,正面是原文,背面是译文。 从语气上看,应该是会议记录,可李伴峰没看到记录的第一页。 会议记录的第一页非常关键,其中包含了会议时间、会议地点和参会人员等一系列关键信息。 「第一页记录哪去了?」 申敬业摇头道:「我拿不到,那一页超出了我的查阅权限,我甚至都看不到。」 李伴峰翻看着这三页记录,第一行出现了一个名字,聂里艾沙夫,整个三页记录,都是他一个人的讲话。 「小申,你这是故意截取了他的讲话?」 「不是我故意,是我只有这么大的权限,我只能查阅聂里艾沙夫的相关资料。」 李伴峰看了一下讲话内容,一段话: 「我认真听了你们的观点,我没想到至今还有人认为与切尔诺伯格的合作存在异议,甚至把这当做耻辱,我很想问一问这些人,你们所谓的耻辱到底是什么概念?」 在冈察洛娃的审讯过程中,李伴峰曾经得到过一个推论,在拉夫沙的沉睡之地,纯种的切尔诺伯格的血脉就是纯种的内州人, 桦树隐修会选择了和内州合作,短短一句话,就基本暴露了这场战争中双方的立场。 内州和桦树隐修会联手,与普罗州为敌。 黄玉贤与桦树隐修会为敌,证明她站在普罗州一边。 姚老也站在普罗州一边。 知道了黄玉贤的立场,李伴峰心里轻松了许多,他继续往下看: 「切尔诺伯格与我们有再多仇恨,他都是主宰一方的神明,神明有统治我们的资格,但并没有善待我们的义务,如果我们一直抱着仇恨不放,又如何能够面对我们共同的敌人? 我们必须分清主次矛盾,分清轻重缓急,我们当前最大的敌人是普罗州,正是因为他们对神明一次次无理而张狂的挑畔,导致了神明对其他土地更加严苛的惩治, 普罗州是一块非常完美的土地,他有适合农人的田野,也有适合牧人的草原,还有适合匠人的工厂,和适合商人的繁华城市, 神明将这样一块土地赐予了普罗州,普罗州人并没有学会感恩和珍惜, 你们仔细看一看,他们把普罗州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们没有处理政务的机构,也没有法律的概念,所有秩序都靠家族和帮派势力来掌控,他们甚至没有一个实际意义上的首领! 你们能想象么?他们没有国王也没有首领!没有人教他们该如何思考, 没有人教他们该如何行动,没有人告诉他们该怎么想,该怎么做,他们这样活着能有什么意义? 他们只有一个名义上的首领,荒唐的是,这个名义上的首领居然是个卖杂货的!再看看那些可怜的将领,愚蠢固执的匠人,目光短浅的农人,颠三倒四的酒鬼,居无定所的旅者,下流肮脏的戏子! 这群乌合之众,有什么资格躁这块土地?他们有什么资格成为这块土地的主人? 这块土地是神明赐予我们的礼物,我们必须要放弃仇恨,带着感恩的心,好好珍惜神明的馈赠!」 卖杂货的是货郎。 匠人是谁? 农人是徐晗么? 颠三倒四的酒鬼,说的是不是姚老? 戏子说的肯定是黄玉贤。 居无定所的旅者又是谁? 李伴峰把资料还给了申敬业。 申敬业长出了一口气。 如果李伴峰赖着不给,申敬业也拿他没办法,但这份资料确实会给申敬业带来了极大的风险。 收好资料,申敬业对李伴峰道:「我能得到的资料非常的有限,而你想要找的高级档案室,根本就不在暗星局。」 这是在向李伴峰表明实际情况,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知道了这些资料,差不多也够用了。 在李伴峰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那场战争的大致轮廓。 那场战争颠覆了人们对普罗州的印象,也颠覆了人们对普罗州的认知。 还有很多和普罗州类似的地方,那里的人可能至今为止依然没法理解一盘散沙的普罗州如何打赢了那场战争。 是的,战争的结果肯定是普罗州赢了,否则当前的普罗州早已不复存在具体是怎么赢的,李伴峰并不知晓,但似乎也能做出一些相对合理的推断。 「小申,还会有第三次普罗战争么?」 申敬业摇摇头:「这我哪能知道,我们的主张肯定不会变,我们还是希望通过和平方式来解决矛盾。」 两人正说话,申敬业电话响了,陈长瑞打来的。 在李七面前,申敬业一般会克制自己的情绪,但这次他没克制住。 ‘我年初就跟你们说,提防葫芦村,你们都听什么了?告诉侦查科那些人,今年的年终奖没了!」 挂了电话,申敬业揉了半天脑门,抬头看着李伴峰道:「葫芦村开张了,十几个人陷进去了。」 「什么是葫芦村?」 李伴峰在越州生活了很长时间,他还真不知道有哪个城中村叫葫芦村。 申敬业也不知该从何说起:「葫芦村每年开张一个月,一般都在年底, 地点不定,是各地分局的重点防范对象, 今天葫芦村在越州开得张,这边居然没防备,总局的地界上出了这种事儿,说了都让人笑话!」 「什么叫开张了?」 申敬业说的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李伴峰实在听不明白。 「咱们路上再说吧。」 李七笑道:「小申呀,咱们可是实在朋友。’ 申敬业点头:「是,实在朋友,这事儿是我欠着你的,以后咱们再慢慢算。」 两人坐车到了嘉城区,一路上,申敬业电话不断,也没机会跟李伴峰解释葫芦村的事情。 司机把车停在了顺福路,一家药店门口。 等进了药店,药店的老板娘方冬晨,正在描述案发时的状况:「那男的经常来我这买药,说是给他妈买的,那天买完了药,他没走远,站在我店门口,隔着玻璃门,往里边看, 他每回都用现金结账,有一次我算错账了,少找给他一块钱,他就在我门口站了好几分钟, 这次我以为又是我算错账了,咱本分做买卖,不占人家便宜,我还特地打开门看了一眼, 每天到了三点多钟,我这门正好对着太阳,有点晃眼晴,我这么推门一看,那人转眼就没了。」 李伴峰问申敬业:「你查监控了么?这人到底哪去了?」 申敬业先让李伴峰上车,到了车上,屏蔽到监控设施,申敬业压低声音道:「查了,从监控上看,这人就是进了药店,但实际上,他进了葫芦村。」 李伴峰没能理解:「这和葫芦村有什么关系?按他这描述,对方可能是个幻修,做了幻象骗了老板娘,也可能是个旅修,走的速度太快,老板娘没看清。」 申敬业摇头道:「不是这么回事,这女的当时在屋子里边,她看不见村子,葫芦村把村子口开在她家店门口了。」 两人又回了药店,陈长瑞又叫来一名出租车司机,这名出租车二十多岁,他把当时的情况又描述了一次。 「我路过这家药店的时候,看到有个男的一直往我这边看,好像是要叫车,我就把车停了,转头再一看,这男的没往路边走,他正回头看着, 我想他看什么呢,我就把车窗放下来,一看在他对面,站看两个女的衣服穿的可省布了,好多地方都盖不住了, 那俩女的冲他摆手,那男的就进去了,我一看这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就赶紧开车走了。」 老板娘在旁边道:「几位同志,你们别听他胡说,什么叫不是好地方? 我这正经卖药的,都有执照。」 「我可没胡说,」出租车司机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当时是不是看花眼了,那男的进的可不是药店。」 李伴峰大致明白了。 一个男人在离开药店之后,叫了一辆出租车,回过头再看,药店换了门脸儿,这人在诱惑之下,不知道进了什么地方。 李伴峰问:「当事人哪去了?」 申敬业道:「失踪了,他家人报了警,警局那边查监控,查录像,好不容易追查到这,找到了这两位目击证人,我们才知道这事儿来的不简单。” 事情是不简单,可为什么一定就和葫芦村有关? 申敬业问出租车司机:「你看见那两个女的长什么样?」 「这都好几天了,我也记不住了——」司机仔细想了半天,「她们这模样,我想不起来,但这身材特别的好,腰细,非常的细,腰上边大,腰下边也大,特别的大。 1, 李伴峰道:「你说的不就是个葫芦么?」 出租车司机想了想,点点头:「你要说是葫芦,还真有点像。」 申敬业捂着脑门:「就怕这个葫芦,这年别想好好过了。」 李伴峰拍了拍酒葫芦:「姐姐,知道葫芦村这地方么? 酒葫芦不乐意道:「小老弟,不跟你说了么,别拍在腰下那地方,让人看了笑话我。」 PS:葫芦姐还是这样的销魂。 各位读者大人,国庆节快乐,月票都给沙拉。 ------------ 第五百九十七章 千变万化的匿形空间 李伴峰坐在办公室里,查阅葫芦村的资料,申敬业身体不适,请假休息一天。 从资料上看,葫芦村是暗星局的噩梦,从分局到总局,这是每个暗星局成员都不愿提起的话题。 通过对卷宗的分析,再加上李伴峰的理解,葫芦村是一个属性特殊的匿形空间,是不是暗维空间,暂时还无法确定,毕竟暗维空间只是匿形空间的一类,对于其他类型的匿形空间,李伴峰也不是太了解。 这个匿形空间最大的特点是拥有可以变换的入口,这种情况李伴峰在普罗州也经历过,愚人城的入口就可以变换。 如果能把这门技术学到手,不仅可以为娘子建造一个隐秘实验室,甚至可以建造一个不为人知的隐秘之城。 这可是重要的根基所在! 这个技术必须得学会,必须得找到这个葫芦村。 只是这么奇怪的匿形空间,为什么会出现在外州,而不是在普罗州? 也正因为葫芦村在外州,小申为这事儿急得焦头烂额,对李伴峰的所有调查工作,都给予了全力支持。 按照卷宗记述,每年十二月到次年一月,也就是农历新年的前夕,葫芦村的入口会出现,也就是申敬业所说的开张做生意。 其入口的具体表现为,两名到十名身段绝美的女子,站在匿形空间的入口,吸引过往路人,进入匿形空间。 身段绝美的女子。 李伴峰拍了拍酒葫芦:「姐姐,你真不知道这里的事情?」 酒葫芦叹了口气:「老弟呀,别拍了,都被你拍红了,姐姐我是真的不知道,也可能我以前知道,现在想不起来了,姐姐只要想起来,就一定告诉你,你要还想拍,你换一边,别老是在这一半下手。」 自从跟姚老解除了契书之后,酒葫芦对李伴峰十分忠诚,她要是知道其中的内幕,不会不告诉李伴峰。 况且这本来就是外州的地界,酒葫芦是普罗州人,也确实不应该问她, 李伴峰继续查阅卷宗。 去年,葫芦村出现在了北方,造成了三十一人失踪,其中二十五人为男性,六人为女性。 女性? 这是被帅哥骗走的? 卷宗上没有关于帅哥的记载。 前年,葫芦村出现在了隔壁闽越省,造成五十五人失踪,其中十七人为女性。 这个比例更夸张。 身段绝美的女子,为什么还能吸引这么多女性? 李伴峰继续往前翻卷宗,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他:「为什么把这地方叫葫芦村?就因为那些站在村口的姑娘有葫芦一样的身材?就算是这样,那为什么不叫葫芦店,不叫葫芦楼,也不叫葫芦园子?」 汤圆拿出一份资料道:「因为有生还者。」 「葫芦村有生还者?」 ‘是的,葫芦村这个名字来自于生还者的表述。” 「这么重要的资料不早点给我!」李伴峰拿过了文件盒。 汤圆吐吐舌头:「其实这些资料的价值不是太大。” 李伴峰打开了一份资料,这名幸存者叫伍念平,闽越高官乐市人,前年十二月十六日失踪,一月二十一日返回家中。 伍念平是一名外卖员,按照他本人和目击者描述,他从一家饭店取了外卖,在上电动车的过程中,发现饭店门口有两名女子请他进去。 他以为是外卖出了问题,跟随女子进了饭店,之后才发现饭店里边是一座村子,女子告诉他这里是葫芦村。 汤圆介绍道:「七爷,这是他对葫芦村仅存的记忆,经鉴定,伍念平因严重惊吓导致了严重的精神疾病,他疯了,而且记忆严重受损-——.” 李伴峰打断了汤圆:「有精神疾病,不代表人就疯了,说话一定要严谨!」 汤圆点点头,继续说道:「其他的生还者,大概也是同样的状况,他们只能说出葫芦村这个名字,在其他方面都没有做出过有效的描述。」 李伴峰还是把生还者的信息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汤圆帮助李伴峰对一些关键资料进行分析。 中二的调查重点不在这些资料上,他的调查重点是案件的当事人。 在药店失踪的男子叫章沛文,今年二十六岁,待业,中二从他的住址上发现了问题:「章沛文的住址,离事发药店只隔着一条街,买完药之后,步行十五分钟就能回家,他没必要打车。」 蜜饯不太赞同:「有些人就是不爱走路,十五分钟的路程也不算太近, ? 中二拿出了药店老板的口供笔录:「按照她的描述,章沛文曾经为了一块钱在药店门口等了很久,他是个内向而节俭的人,应该不会为了十五分钟的路程选择打车。」 灯泡皱皱眉头:「太武断了吧,人家节俭,不代表人家不懂享受。」 中二没再多说,就家庭条件而言,他比灯泡差了一大截,对于打车这件事,中二和灯泡的理解有明显的偏差。 李伴峰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在他的学生时代,基本没有独自打车的经历。 查了一上午卷宗,到了下午,李伴峰决定去当事人家里看看。 他带上了汤圆、灯泡、明星和中二,来到了章沛文的住所。 章沛文居住的小区在地盛路,小区建成于上个世纪末,步梯楼,章沛文家住七楼。 章沛文的父亲章清海,原本是工人,后来因为一场事故,右腿失去了行动能力,成了残疾人,长年待在家里。 母亲艾夏芬,中学教师,因身体原因,在五年前病退,他们两口子的退休金,是这个家庭的收入来源。 开门的是母亲艾夏芬,李伴峰出示了伪造的证件。 这是合法伪造的证件,因为民间对暗星局一无所知,暗星局探员也不能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艾夏芬把众人请进了家里:「民警同志,快坐,我儿子———— 章沛文的父亲章清海拄着拐杖来到李伴峰面前:「我儿子有消息了么?」 李伴峰道:「暂时还没有,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向你们做一些调查。」 说话间,李伴峰看了看这座房子的布局。 两室一厅,客厅的面积比较大,房间的面积有点小。 因为房子是北向的,屋子里的光线有些阴暗。 李伴峰问了一句:「哪个是章沛文的房间?」 章清海指了指过道右侧的房间,李伴峰看了一眼。 整座房子的装修非常素朴,以木质家具为主,只有章沛文的房门很有特点。 因为这扇房门是玻璃做的。 中二对两位老人道:「我想去当事人的房间里做一些取证。」 艾夏芬起身道:「我跟您一起去,我们全力配合你们工作。」 李伴峰看着章清海道:「那我就先跟你做一些交流。」 艾夏芬又坐回到了沙发上:「民警同志,你还是跟我说吧,我们家老章糊涂了,什么都说不明白。」 中二去取证,李伴峰问起了事情的经过, 艾夏芬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那天,下午三点,他去药店给我买药, 其实不该那天去,应该前一天去,可前一天药店没开门,要是药店开门了, 就不会有这事儿了!」 说到这里艾夏芬哭出了声音。 「阿姨,您先别激动,我们正在竭尽全力调查。」汤圆安慰了艾夏芬两句,艾夏芬稍微平静了一些。 李伴峰问:「你刚才说原本打算之前一天去买药,因为药店关门了,所以推后了一天,可我看你们小区附近有很多药店,为什么一定要去那家买?」 艾夏芬叹口气:「怪我这不争气的身子,有几样药,只有那家药店有卖的。」 李伴峰对汤圆道:「一会你把艾女士要吃的药记下来,咱们可以帮忙采购一些。」 「不用,不用,」艾夏芬连连摇头,「我哪敢麻烦你们?」 汤圆笑道:「您不用担心,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问了半天,艾夏芬始终不愿透露药名,她继续讲述当天下午的经过: 「我儿子三点钟出去买药,每次都是三点半回来,我在家里准备做饭做他最爱吃的炒胡萝卜····—· 「我要找我儿子!」章清海拄着拐杖,突然站了起来,「我这就要去找他!」 汤圆在旁劝阻,艾夏芬喊了一嗓子:「老章啊,你就别闹了,人家正帮着咱们找儿子!」 章清海低着头不说话,艾夏芬道:「我那天等到了三点四十,孩子也没回来,我着急坏了,赶紧去药店找他。」 李伴峰问道:「他没有手机吗?」 艾夏芬叹口气道:「不怕你们几位笑话,我这儿子,学习学傻了,除了看书他什么都不会做,手机电脑,他什么都不会用, 我找到了药店,药店老板娘说看他买完了药,就走了,我以前一直相信这个老板娘,也没当回事, 等后来民警同志过去调查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个女人骗了我,她看见我儿子在她门口站着,她不告诉我!她不是什么正经人,我儿子就是被她害了!」 说到这,艾夏芬哭的更伤心了。 灯泡有一搭没一搭的听,他不觉得在艾夏芬还能获取多少有用的信息。 明星很会来事,赶紧给艾夏芬递上了纸币。 李伴峰非常严肃的问道:「艾女士,你觉得药店老板为什么要害你儿子?」 汤圆看了李伴峰一眼,刚才那话不像是七爷问出来的。 艾夏芬明显是因为儿子的事情,精神受到了刺激,说话口无遮拦,这种事怎么还能当真? 估计是因为普罗州的民风和这里不一样,七爷有些不适应。 艾夏芬回答道:「我经常在那里买药,那个女人肯定以为我们家很有钱,就想把我儿子绑走,就想敲我们的钱!」 汤圆朝李伴峰耸耸眉毛,示意李伴峰千万不要当真,她经历过类似的状况,艾夏芬因为儿子失踪,造成了心理创伤,对周围所有的人和事都产生了怀疑。 李伴峰继续和艾夏芬闲聊,中二完成了卧室取证,又打开了冰箱。 艾夏芬不太理解:「冰箱里,也要取证么?」 中二摇摇头道:「我渴了,看看冰箱里有没有喝的。」 汤圆皱了皱眉头,她替中二感到脸红。 明星强忍看笑意,他实在不明白中二到底在想什么?这种时候,到家冰箱里找东西,这不等于打了暗星局的脸么? 不过话说回来,这老两口也不知道他们是暗星局的人。 灯泡觉得情况特殊,中二的思路确实有点奇葩,但他不是爱占便宜的人,也不会做出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李伴峰也知道中二另有目的,但还得装装样子呵斥一句:「你这是什么工作态度?一点纪律意识都没有么?」 艾夏芬赶忙起身道:「是我糊涂了,家里没有饮料,我给几位倒杯茶。」 李伴峰起身道:「该了解的,都了解的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走了,艾女士,多保重身体。」 章清海又站了起来:「我要找儿子,我要找我儿子!」 艾夏芬数落了老伴儿两句,把李伴峰三人送出了门口。 到了门口的一瞬间,李伴峰听到了放映机的声音:「七导,我要室息了,这家的光线和颜色,都让我喘不过气来。」” 出了小区,李伴峰去了药店,向老板娘询问章沛文平时都买哪些药品, 明星在旁问了一句:「李局,咱们真帮她买药?」 李伴峰瞪了明星一眼:「这不是应该做的么?你的服务意识呢?」 明星不敢作声,老板娘查过账本,他把药名写了下来。 李伴峰对药品也不是太懂,让汤圆把药名直接发给了医务科。 灯泡一:「局长,你这不是要给她买药,你这是在查她?」 汤圆也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要查她?」 中二道:「我觉得李局的思路没问题。」 明星皱起眉头:「你别总说李局的思路,你别总当捧喂的,你也说说你的想法?」 中二欲言又止,等众人回到车上,医药科的科长隋启军给了回信。 「李局,您提供过来的这些药品名称,在功能和主治方面,定义比较模糊,通过这些药物,很难推测出服药者患有何种疾病。” 「这叫什么答复?」李伴峰很不满意,「药方摆在你面前,你还说不清楚病症?」 隋启军有些尴尬:「李局,我不想回答的太过武断,但就我目前了解的情况,您提供的这些药名,准确来说,不能算是药品。 「不是药品是什么?我这些都是在药店当看到的。」 「这些东西应该算是具有一定治疗作用,但成分相对复杂,疗效难以确定,价格又相当昂贵的保健品。” 李伴峰挂断了电话,沉默了好一会。 明星在旁道:「人家爱吃什么就吃什么,咱也管不着,但既然是保健品,不是必须的药品,咱也就不用非得给人家买药去。」 灯泡琢磨了片刻:「隋科长说这些保健品相当昂贵,看他们家那条件, 也不像有钱人的样子。」 汤圆道:「这就是你不了解情况了,很多老人对保健品都很迷信,家里就算没钱,也会想办法买一点。」 中二摇摇头:「事情没那么简单。」 李伴峰看了看中二:「你刚才都找到了什么证物?」 明星道:「在他家里,估计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证物。」 中二没理会明星,他把证物拿给了李伴峰,李伴峰看了看证物,进一步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回到局里,去了会议室,中二拿出了一个塑料袋:「之前我有过推测章沛文不可能舍得打车,这是我在他床垫夹层里找到的。」 灯泡拿过塑料袋一看,里边是不同面额的零钱,最大面额是十块,只有一张,剩下的有一块的,五块的,还有不少罕见的硬币。 「这应该是他买药剩下的零钱。」明星大致数了数,这些零钱加起来有一百多元。 「也可能是他买菜剩下的,」中二拿了一张日程表,「这张日程表贴在他的桌子上,我废了挺大劲,才把它抠下来。」 灯泡拿着日程表看了一遍,眉毛不禁皱了起来。 周一,上午七点起床,七点十五分到七点半上厕所,七点半到八点吃早餐,八点到十点带爸爸在小区遛弯儿,十点到十一点去市场买菜。 十一点到十二点和妈妈一起做饭,十二点吃午饭,十二点半到两点午休,两点到三点看电视,三点到三点半给妈妈买药,三点半到四点在家看电视。 四点到五点去市场买菜,五点到六点陪妈妈做晚饭,六点半到七点半打扫卫生,七点半到八点半洗衣服,八点半睡觉。 汤圆看了看塑料袋里的零钱,对李伴峰道:「局长,关于打车这件事情,我依旧保留我的看法,我认为出租车司机并没有说谎,章沛文只是个节俭的人,但并不意味着他没有消费的能力。」 中二摇头道:「他有消费能力的话,绝对不会消费在出租车上,你从日程表中就能看到,每个周三的下午,他妈要和他一起整理购物小票,这些零钱,艾夏芬也是要跟他算账的。」 汤圆已经看过了日程表:「这张日程表不能说明什么,也许只是因为他一家人的时间观念比较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活法,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追求,我们不能用我们自己的标准来看待别人。」 中二拿出了一张传单:「这是从章沛文的枕头里找到的一张传单,智能手机的销售传单,上面最廉价的一款手机,只要六百二十八元他在六百二十八这个数字上,画了好几个圈儿,如果他有消费能力,他要追求的肯定是这款手机,而不是出租车!」 明星道:「也没说他一定想打车,那司机说了,当时章沛文一直看着他,他以为章沛文要打车,所以产生了误会。」 「不会有这种误会!」中二连连摇头,「在没钱的打车的时候,我从来不敢盯着出租车看,我想诸位也该有过类似的经历。」 灯泡笑道:「那不一定,我就敢看。」 李伴峰问灯泡:「你上次打车是什么时候?你一毕业就有车开。」 「也许-----」有些状况已经能看得出端倪,但汤圆还在试着为艾夏芬辩解,「做为一个母亲,她对待孩子的方式或许存在问题但这并不能否定她对孩子的关爱,我在厨房看到了食材,她准备了孩子最爱吃的炒胡萝卜,她还在等她的孩子回来。」 「炒胡萝卜,」中二看向了李伴峰,「李局,你还记得提起胡萝卜的时候,章清海是什么反应?」 李伴峰对这一幕的印象非常深刻:「他要找儿子,反应很激烈,恨不得从房子里冲出去。」 「他确实想从房子里冲出去,但不一定是为了找儿子,他应该是不想再吃胡萝卜了,他想逃离这个家,」中二拿出了一叠小票,「这是这个月,他们在超市买菜的小票,他们家每天都买胡萝卜, 我打开了他家的冰箱,里边放着好几盘炒胡萝卜,还有很多胡萝卜,像这种吃法,谁还能忍受得了胡萝卜,章沛文怎么可能愿意吃胡萝卜? 这就是章沛文的生活,每天吃同样的食物,做同样的事,一举一动都在艾夏芬的监视与掌控之下,连他的房门都是透明的。」 汤圆沉默了很久,她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家庭关系:「如果章沛文愿意自己找一份工作,用自己的收入养活自己,他也不用受这么多管束。」 中二拿起了日程表:「尤队长,你也听到艾夏芬的描述了,三点钟出去买药,三点四十如果没回来,艾夏芬就会去药店找他艾夏芬留给章沛文的时间裕度不超过十分钟,他甚至不能从药店回来之后直接去买菜,他要在家里待上半个小时再去买菜, 在这种程度的掌控之下,你觉得章沛文能找到工作么?艾夏芬会允许他去找工作么?」 汤圆不作声了。 中二整理了一下证物:「尤队长,成长的环境不一样,造成了对事物的认知不一样,这种情况曾经出现在我认识的人身上,我对这个调查结果也并不觉得意外, 但有一点上,我们达成了共识,我也觉得没有必要再去调查那位出租车司机了。」 灯泡一愣:「这叫什么话?咱们说了这么半天,不就是为了确定出租车司机的疑点么?现在疑点找到了,你说不查?」 中二摇摇头:「查他做什么?解救章沛文么?对章沛文而言,去任何地方,都比留在家里好,与其把他拉回火坑,我们还不如做点其他有用的事情。」 汤圆不赞同:「不能用个案代替全部,葫芦村一旦开张,会有很多人失踪,这些人的情况和章沛文不一样。」 这次中二没说话,所有人都看向了李伴峰,这事最终还得他定夺。 李伴峰正在思考一个重要问题:「葫芦村里到底什么样?你们有谁想去看看?」 PS:国庆节快乐。 ------------ 第五百九十八章 葫芦村(求月票) 闽越省,嘉禾屿市。 李伴峰原本打算去调查出租车司机,没想到那位出租车司机失联了。 他原本就没家人,把手机往家里一扔,根本没人找得到他。 最重要的线索就这么中断了,李伴峰只能带人到嘉禾屿市去调查生还者外卖员伍念平,前年年底去了葫芦村,去年年初成功生还。 「我跟你们讲,这件事真的很扯,我失踪的时候没人管的,我自己跑回来了,你们又来问东问西, 我跟你们讲过了,那就是个村子,什么都没有,我就在那里闲逛几天, 然后偷偷溜出来了, 我讲的就是实话,你们还不信,以为我跟你们咧唬烂,我骗你们做什么?你们这不是莫名其妙吗?」 汤圆很有耐心:「伍先生,你能不能明确一下,什么都没有,是什么意思?」 「没有就是没有嘛,这有什么好讲的?」 「你在葫芦村待了将近一个月,总得有东西吃,总得有地方住吧。’ 「这些我都记不住了,不是给我看了医生吗?不是说我有什么心理创伤吗?」 正说话间,伍念平的儿子突然哭了起来。 他的儿子有自闭症,老婆的精神状况也不是太好。 「阿平啊,」老婆着伍念平的手臂,「都啥米人呀,我足惊嘞。” 伍念平安慰了老婆两句,看着众人道:「你们还要问什么?我老婆儿子都被你们吓坏了!」 李伴峰看了看伍念平的住宅环境,房子很小,一室一厅,空间很紧张。 嘉禾屿市的房子很贵,价钱最高的时候和越州有的一比,伍念平之前送外卖,而今开网约车,带着妻儿过日子,确实不容易。 走到楼道里,还能清楚的听见孩子的哭喊声,孩子的哭声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这娘俩的精神问题都很严重,李伴峰对这类疾病做过研究,就当前的医学水平,这两人的病情很难好转,大概率会越来越重。 灯泡摇摇头道:「真不知道这人怎么扛下来的,换成是我,早就崩溃了!」 汤圆看了看资料:「伍念平失踪的那段时间,他们娘俩没出过房间,能吃的东西都吃了,他们差点饿死在家里,还好他从葫芦村里逃出来了。」 李伴峰带着众人去了第二个生还者家里,这名生还者叫邓云梅,是女性。 所有人都很好奇,女性为什么会误入葫芦村。 邓云梅觉得这事儿没什么稀奇的:「女的咋儿了?人姐儿几个长得漂亮,我还就不兴多看两眼?」 这位姑娘不是本地人,她在嘉禾屿市工作,也是前年年底进了葫芦村, 除夕当夜才回来。 灯泡直接问:「邓女士,你的取向是不是有点特殊?」 邓云梅生气了:「啥叫特殊啊?我揍是看看能咋儿了?人家长得好看, 衣裳穿得也带劲,我就过去问问,这衣裳哪儿买的, 人家说带我去看看,我也没想到,直接给我弄村里去了!我说来这揍啥呀?人家也没搭理我我就在村子里待几天,然后就回来了,去年的时候,我不都把这事儿说了好几遍么?你们还问啥呀?还想咋儿的啊?」 「你在村子里的吃住是怎么解决的?」 「好像是打点零工吧,挺多事儿我都记不住了,反正干点活,就有口吃的,吃饱了,找地方就睡呗!这有啥好问的?」 卧室里传来一阵咳嗽声,邓云梅起身道:「行了,我姐该换床单儿了, 你们也别问我了,我知道的揍这些了!」 汤圆搜集了邓云梅的相关资料,十年前,邓云梅的姐姐因为感情纠葛, 被男朋友打成重伤,至今生活不能自理,这么多年,都靠邓云梅照顾。 回到酒店,汤圆叹口气道:「七爷,我都说了这些生还者提供不了有价值的信息,你就是不信我。」 李伴峰摇摇头:「有用,这次得到的信息都非常有用。」 汤圆和灯泡面面相,中二在旁边频频点头。 明星很好奇:「你听懂李局的意思了?」 中二微笑的看着明星:「听懂了,但我就不告诉你!” 李伴峰打电话给申敬业:「小申,那名出租车司机找到了么?」 申敬业表示他全力去找了,至今还没下落。 李伴峰还想继续找生还者了解情况,申敬业那边等不及了:「李局,差不多该回来了,丽云区那边又有征兆,估计葫芦村要在那边开张。」 「这东西还有征兆?」 「有,挺明显的,你回来看看吧!」 李伴峰带人回了越州,申敬业直接派车把李伴峰接到了丽云区。 在一家美容院门前,申敬业和李伴峰一起站在美容院门口,往里看。 李伴峰捏捏下巴,低头问道:「咱就在这看着,是不是有点丢人?」 「不丢人,办案的事情,哪能丢人么—————」申敬业也有点挂不住,「只要一直盯着门口,一会就会有变化。」 等了十几分钟,美容院的门口突然闪烁了一下,就像被照相机的闪光灯照了一下。 光芒之中,李伴峰看见两名身段绝美,长相俊俏的女子,在门口静静望着他。 「看到了吧,」申敬业对李伴峰道,「街边的摄像头只能拍到闪光,但闪光之后,类似幻觉的画面,只有亲历者才能看到, 按照当前的推测,这应该是暗能量爆发之前,造成的电磁干扰,也就是说,这里很可能会是葫芦村的下一个入口的出现地点, 等道入口正式出现,这两个女子停留的时间会更长,短则几十秒,长则几分钟,她们会想办法把受害人引进葫芦村, 我已经通知相关部门让美容院停业,还派了锥子在这里看守,一旦出现状况,就把这条道路封了,绝对不会让过往路人进入葫芦村。」 回到随身居,李伴峰问老爷子:「看见刚才那美容院了么?那里就是葫芦村的入口。」 「看见了,我没听说过葫芦村,但这个入口做的有两把刷子, 你要是想进去走走,我也正好跟你进去研究研究,等研究差不多了,我应该能把你带出来。」 「行啊,等过两天入口正式出现了,我找个机会进去看看。」 三天之后,美容院门口的「闪光现象」消失了。 没有路人进入葫芦村。 但锥子失踪了。 申敬业坐在李七办公室里,抽着烟,喝着茶水,努力平复着自己情绪。 他嗓子哑了,说话很吃力:「李局,你说我多么信任锥子?我刚刚给他升了分队长,他就给我弄出这么档子事儿!暗星局自己人进了葫芦村,这事儿让我怎么交代?」 李伴峰道:「锥子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他没媳妇儿,没孩子,父母也没了,光杆儿一个,上次体检,他壮的跟头牛似的,能遇到什么事儿?」 申敬业控制不住情绪,一想起锥子他就生气,话说一半,电话响了,玉珠区又出现了不明闪光。 申敬业心里着急:「这次让谁去盯着合适?」 李伴峰道:「我去吧。」 「说笑话呢,」申敬业摆摆手,「这种杂活哪能让你做?」 「换别人也不合适,谁能有我这样的定力,你先安排一下,差不多了, 我就过去盯着。」 李七愿意帮忙,申敬业自然高兴。 这次的闪光出现在了电影院门口,李伴峰带着汤圆、蜜饯、中二、灯泡和明星在电影院门前值班。 这工作挺辛苦,为了保证工作效率,李伴峰给大家做了分工, 上午,明星负责监视,汤圆和中二负责配合。 下午,明星负责监视,蜜饯和灯泡负责配合。 晚上,明星负责监视,李伴峰亲自配合。 到了晚上,明星强打着精神,继续在电影院门前观察, 他知道李局有点针对他,在之前几次任务当中,他的表现确实不好。 但他原本就和其他的队员不一样,他不需要获得李局的认可,在暗星局上边,还有更高层次的人物照应着他。 只是现在状况变了,那位高层人物成了通缉犯,他自己身上也有些问题随时可能暴露出来。 现在的情况对他来说非常不利,在这种情况下,只能选择忍耐。 早上七点半,熬了整整一夜的明星实在睁不开眼晴,马上就要睡着了。 眼前忽然闪现出一道光芒,一条泥土和石子铺就的小路,从影院门口, 向里不断延伸。 小路两旁好像有农田,远处好像还有房屋,这房屋的身段,肥瘦相宜, 可真好啊··—· 等等,这不是房屋的身段,这是姑娘的身段。 有两名女子沿着小路走了过来,面带笑容,看向了对面的明星。 明星正在从半梦状态过程中慢慢清醒过来,这影院不都停业了么?连这条路都给封了,这两个美女从哪来的? 这两个美女的身材,好像是-—-从葫芦村来的! 明星彻底清醒了,赶紧喊人:「李局,李局————” 他刚喊了两声,一阵寒风从脸上吹过,刚才看到的小路、农田和漂亮姑娘,都没了。 幻觉? 做梦了? 估计是因为这两天自己实在太疲惫了。 明星揉揉眼睛,坐回到椅子上,继续监视电影院。 刚才的情况要不要向李局汇报? 那么真实的场景,感觉不像是做梦。 明星打开了对讲机:「李局,我刚才好像发现了一些异常-—---李局,您听到了么?」 「我姓李,叫李局,刚才那个人是我朋友。」村路上,李伴峰和两名女子正在解释自己的来历。 这两名女子,一个叫阿芸,一个叫阿依。 她们都保持了葫芦村美女的共同特点,腰上大,腰下更大,唯有腰部非常的苗条。 阿芸的脸颊饱满白皙,她掐着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往我们村子里闯?」 李伴峰道:「你们站在门口,不就是请别人进村的么?」 阿依的脸颊稍微有点瘦削,她也掐着腰:「我们是要找真正需要进村子里的人,又不是说要找你。」 李伴峰很真诚的说道:「我是很需要进村子的!」 阿芸哼了一声:「胡说八道,村长都没说要找你!」 李伴峰摇头道:「那是村长没有明说,他暗示你们过来找我,我是最需要进村子的人。」 阿依不相信:「你有什么证据么?」 李伴峰点头道:「有证据的,你们不用请我,我自己就进来了,这不就证明我很需要进村子么?」 阿芸和阿依很有敌意的看了李伴峰一眼,两个人凑在一起,认真商量了几分钟。 李伴峰用牵丝耳环认真听了听她们商量的内容,这两个姑娘从村子的大局、村长的眼光和未来的发展三个方面进行探讨,最终得到了一个结论: 「反正都得带回去一个人,就他吧。」 三个人一并往村子里走,已经到了冬季,稻田里一片青翠,庄稼长势正好,这里肯定有耕修的手段。 玉米地里钻出来一个小伙子,皮肤黑,身体修长,肌肉的线条就跟雕塑一样,匀称结实,还带着漂亮的棱角。 小伙子冲着两个姑娘扔来了两株玉米:「尝一尝呀,早熟了半个月,好甜的,哈哈哈!」 两个姑娘用嘴撕开了玉米皮,对着生玉米棒子,一口啃了下去。 啃过之后,两人冲着小伙子笑道:「甜呀!真的甜呀,哈哈哈!」 说完之间,两人把两根生玉米棒子都吃完了,又朝着小伙子要了两根。 李伴峰看着三人,皱眉问道:「你们怎么疯疯癫癫的?」 阿芸看着李伴峰道:「你觉得我们疯?不是你自己要来这里的么?」 「我来这,又不是因为我疯了!」 「谁也没说你疯了,就是让你吃个玉米。」阿依把玉米皮剥了,放在了李伴峰面前。 生玉米? 如果真饿了,倒也不是不能吃。 「可我现在不饿啊!」 阿芸笑道:「谁问你饿不饿了?就是问你甜不甜?」 李伴峰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吃玉米。」 阿依问道:「那你吃麦子不?” 「麦子也不吃。」 「那你平时吃什么?」 李伴峰表情阴沉道:「反正我不是吃素的。’ 阿依冲着路边的男子喊道:「阿木,你打到鱼了么?给我们一条呗!我这有个新人,他不是吃素的。」 活蹦乱跳的鲜鱼放在面前,李伴峰眨眨眼晴道:「鱼也不吃。」 「这么挑嘴哟,」阿芸喊道,「阿龙哥,你抓了多少田螺?」 「有一筐吧。」 李伴峰摇头道:「田螺不能吃生的,有寄生虫———” 「阿根叔,你今天抓了多少蚯蚓?」 「有一盆吧。」 李伴峰拿起玉米棒子啃了一口:「确实挺甜的。」 往前走了一百多米,阿芸问阿依:「你带契书了么?」 阿依摇头道:「没带,今天说好了,是你带契书的。」 阿芸抿抿嘴唇:「我也给忘了。」 阿依埋怨道:「没带契书怎么能行,村长家里也没有契书的。」 阿芸想了想道:「我家离这儿近,去我家拿吧。」 三人往村子里走,进了一个农家院子,院子里有间蘑菇形状的房子。 说这房子是蘑菇形状,并不是屋顶比较大,而是这房子的一楼是个蘑菇杆,打开房门,只有楼梯,其他什么都没有。 二楼是个蘑菇头,有客厅,有厨房,还有两间卧房。 咱先不说这个建筑稳不稳,首先这个二楼的问题就让李伴峰理解不了: 「你这为什么要设计个二楼?」 阿芸道:「没有二楼我睡哪?」 「你直接弄个一楼不就行了么?」 「一楼就那么大点地方,怎么睡呀?」 「你也知道地方小,你还留着这个一楼做什么?」 阿芸道:「不留着一楼哪有楼梯?没有楼梯我怎么上二楼?」 李伴峰思索了半天,他差一点就接受了阿芸的逻辑。 但他最终还是把事情明白了:「你就不需要建楼房,建一个平房就可以了。」 阿芸摇摇头道:「那不行,住的高,看得远,你贴着地皮住着,一看就是个没眼界的人。」 李伴峰皱眉道:「这和眼界有什么关系?万一住了地下室,这话可怎么说?」 阿芸很认真的说:「我们村长媳妇儿就住地底下,在地下挖了整整二十六层, 村长媳妇儿说住在地底下最踏实,我们都笑话她没眼界,她就是井底的蛤蟆,不知天大地大。」 李伴峰笑一声:「你有本事住在地上二十层,这才显得有眼界。” 阿芸指着远处说:「我们村长住在地上二十六层,村长是我们村里最有眼界的人!」 李伴峰计算了一下两人的距离:「他们多长时间见一次面?」 阿芸知道这里的情况:「一般一个月见两次,每月初一村长下去,每次下去之后,他都说修为的根基更稳固了。」 阿依抢着说道:「每月十五,村长媳妇儿上去,每次上去,她特别高兴,一个劲儿的说,开了眼了!」 李伴峰双手一抄,往地上一蹲:「我想回家了,我这就走了。’ 阿依很惊讶:「你不是说你愿意来的么?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 李伴峰叹口气道:「谁年轻的时候还没冲动过。」 阿芸摇头道:「你现在可走不了,还没见村长呢!」 李伴峰抬头问道:「见了村长,就可以走了么?” 阿依摇头道:「也不可以。」 「那我见他做什么?」 「你见了村长,在村子里住上一个月,然后就可以走了。」 说实话,李伴峰要真想走,阿依和阿芸肯定拦不住他,这村里有没有人能拦得住他,也都两说。 他知道这两个女子说话有点夸张,不会有这么奇葩的村长,更不会这么奇葩的村长媳妇儿。 但他还是想看一看,这位村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阿芸和阿依拿上了契书,带着李伴峰往村子中央走去,走在半路上,李伴峰看到一名男子正拉着一车土往河边走。 车子很大,车上的土估计有几吨重,这男子拉的很稳,足见修为不一般。 李伴峰问:「拉这么多土做什么?」 阿依道:「村长媳妇儿正在地下打洞,土多了,肯定得清理出来。” 原来村长媳妇儿的帮工。 能让这么高的修为的人,从事这种类型的工作,看来这位村长很不寻常难道他真的住在二十六层高的楼里边? 村子中央确实有一个奇怪的建筑,像一把雨伞一样,矗立在宅院中间, 李伴峰仰头看了一下,目测高度真像有二十六层。 阿芸擦擦汗水道:「楼太高了,我就不上去了。」 阿依带着李伴峰上了楼,这座楼房下边二十五层全都是楼梯,从上到下,一通到底,修的像烟囱似的。 到了第二十六层,终于看见门了,阿依对李伴峰道:「我就不进去了, 你带着契书,自己进去就行。」 李伴峰拿上契书,看了一眼: 外来人员某某某,自愿来到葫芦村,在葫芦村子里住半个月,自行决定去向。 就这么两行字,还用提前准备? 李伴峰一脸鄙夷,推门进了村长家里。 门后是一座客厅,摆着一套沙发,一张茶几,一个男子坐在沙发上,正看着报纸。 这人就是村长? 看着年纪倒是不大。 李伴峰拿着契书,问道:「让我来这,就是为了签这个?」 「是。」男子点了点头。 「咱们能不能商量一下,半个月时间太长了,能不能改短一点。」李伴峰把契书摆在了男子面前。 男子摇摇头道:「那是肯定不行的,这个时间肯定不能改。” 李伴峰一笑:「那我就不签了。” 男子抬头看着李伴峰:「不签契书,你就别想从这里出去。」 李伴峰很认真的问道:「说这么吓人,真能拦得住我么?」 男子点点头道:「拦得住的,我就因为不肯签契书,他们就一直不让出去。」 李伴峰一愣:「你不是村长么?」 男子摇摇头:「我不是村长。」 「那你是谁?」 「我叫章沛文,你可能不认识我,我刚来没几天。」男子的眼神之中有一丝恐惧。 章沛文,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刚失踪的章沛文? 这几天一直要找的章沛文? 李伴峰仔细看了看这男子,又对比了一下照片和监控录像,他发现章沛文比之前胖了一些。 李伴峰问:「你怎么跑这来了?」 章沛文搓搓眼睛,含着眼泪道:「刚才不都说了么,不签契书不让走, 我都在这住了好几天了。」 「你住这,那村长在什么地方?」 章沛文想了想,问道:「你进村的时候,没有看到村长么?” 「没有啊!应该—-”--没有吧。」李伴峰推开窗子,往楼下看了看。 阿依仰着脖子,也看向了李伴峰。 不能吧·—· 李伴峰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是村长么?” 阿依放声大笑道:「我就是村长,你没有想到吧!哈哈哈!」 李伴峰思索了一下,看着阿芸,问道:「你是村长媳妇儿么?」 阿芸摇头:「我不是村长媳妇儿,你看到刚才拉土的那个男的,他是村长媳妇儿。」 李伴峰费解:「他是男的,为什么要当媳妇儿?」 阿依怒道:「你说呢?我还能和女的结婚么?」 李伴峰想了想又问:「那你刚才说是开了眼,是怎么回事?」 阿依哼一声道:「你管得着么?我们就喜欢这个!契书签了没有?」 「不签!」李伴峰关上了窗子,立刻走向了门口,「这地方不能待了, 这地方的人都疯了,精神病院我是没去过的,但医院的精神科都没这么疯!」 章沛文劝了一句:「那里下不去了,楼梯没了。」 「楼梯怎么可能没了———」李伴峰开门一看,楼梯真的没了。 从一层到二十五层,只剩下空空荡荡的楼道,楼梯居然不见了。 李伴峰关上房门,听到阿依在楼下笑道:「没有楼梯,你能飞下来吗? 哈哈哈哈!」 章沛文在身后劝道:「你肯定不会飞的,算了吧。” 不会飞? 飞这种事,很难么? 就这点见识,她还当村长? 李伴峰推开窗子,看了看阿依,今天得给她好好上一课。 李伴峰站上窗台,准备飞下去。 阿依让村民准备好了一排加特林机枪,吩咐道:「他只要下来,就狠狠地打!」 李伴峰犹豫了一小会,退回到了客厅里。 章沛文躲在沙发后边道:「她真的会开枪的,有好几个人想从这里跳下去,都被打成筛子了。” 李伴峰淡然一笑,摇了摇头:「我并不怕他的子弹,我有很多躲避子弹的方法,只是我不想牵连到别人。」 章沛文四下看了看:「你不想牵连谁,这里还有其他人么?」 「我不想牵连你,我想带你一起走,」李伴峰重新打开了房门,「我带你从楼道飞下去。」 章沛文摇摇头,一脸恐惧道:「飞下去也没用的,他们不会放我走的。」 「我有办法,你不用担心,跟紧我就行。」李伴峰看着章沛文,脸上带着淡然而可靠的笑容。 章沛文用力点点头:「我信你!」 两人站在了门口,李伴峰准备往下跳,章沛文提醒一句:「这个楼道里可能会有炸药。」 村长在自己房子里布置炸药? 这一点,李伴峰还真没想到。 「炸药一般都在什么位置?」 章沛文想了想:「从地面算起,二十米到三十米之间。」 李伴峰往下飞了一段距离,沿着墙壁仔细检查,因为不知道对方埋了多少炸药,他尽量要避开埋藏炸药的位置。 从三十米的高度,检查到二十米,李伴峰抬头看向章沛文:「我没看到炸药。” 「你再仔细看看。」章沛文点燃了炸药包,扔进了楼道,关上了房门。 轰隆! 楼道炸了。 章沛文推开窗子,兴奋的喊道:「村长,我把他炸了!」 PS:这孩子怎么学坏了? 这么好看的书啊,诸位多投月票啊。 ------------ 第五百九十九章 山崩地裂 满脸焦黑的李伴峰和鼻青脸肿的章沛文,一起坐在村长的沙发上,默默的看着窗外。 章沛文哼一声道:「你打人可真狠,都快赶上我妈了。」 李伴峰也哼了一声:「你炸我,还不让我打你?」 「那个炸药炸不死人的,」章沛文很认真的解释道,「我被炸过一次, 没有死,我才敢炸你的。」 「你为什么被炸?」 「我想回家,」章沛文低下头道,「我想回家照顾爸爸妈妈,他们需要我,可村长说,不签契约不让走,我就想逃跑,然后被村长给炸了。” 「然后你就一直被关在这?」 章沛文点点头:「虽然被关在了这里!但我不会向他们屈服的,我绝对不签契约,我就是不要在这里待半个月,我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李伴峰问道:「这半个月从哪天算起?」 「从签契约那一天算起。」 李伴峰想了想章沛文的失踪时间:「从你来到葫芦村到现在,都快耗过去半个月了吧?你还不如早把契约签了,然后早点出去。」 章沛文红着脸道:「还差好几天呢,我这几天好好表现,他们会放我走的。」 「这是他们跟你说的?」 章沛文摇摇头:「这是我自己想的,好好表现的人,总会有奖励的。” 李伴峰笑了:「这谁教你的?」 「我妈———.」 「你妈报警了,让警察找你呢,我就是警察,你还炸我?」 「你是警察?」章沛文看了看李伴峰,表示不相信。 李伴峰没心情证明自己的身份,他直接提问:「那个出租车司机,叫什么名字?」 「什么出租车司机?」章沛文低下头,用手指在地上写字。 「就是你进葫芦村之前的出租车司机。」 「我不认识他,他停在我面前,估计是想做我生意,路那么近,我是不可能打车的。」 话说的没毛病,可章沛文的语气和表情都不对,对他来说,撒谎似乎是个很难完成的任务。 这事儿最好找梦德过来检验一下,可梦德在七秋城实验室,正帮着娘子做实验。 李伴峰又问:「你是怎么进的葫芦村?」 章沛文打开房门看了看,空荡荡的楼道里没人上来,他关上房门,对李伴峰道:「出了村子,不能说村子里的事情,但我还在村子里,应该可以的, 我当时去给我妈买药,一回头看见两位姐姐在门口冲我招手,我就跟着她们进来了——...」 这点他没撒谎,说的基本和监控录像展示的状况相符合。 李伴峰问道:「你真想回去么?」 「想,真的想!」章沛文用力点头。 「好,我想办法带你回去,你以后不准炸我,也不准用别的方法害我, 章沛文点点头,楼下响起了敲锣声,李伴峰顺着窗户往外一看,看到阿依在楼下喊道:「下来吃饭了!」 李伴峰怒喝一声:「下来之后又炸我么?还是用加特林打我?」 阿依喊道:「我们村子有规矩的,吃饭的时候,不打人!” 章沛文在身后说道:「是这样的,葫芦村吃饭的时候,的确是不打人的。」 李伴峰将信将疑,带着章沛文推开了房门。 房子的楼梯出现了,两个人下了楼,来到了院子。 院子里准备好了饭菜,附近几户人家都来吃饭,一共十来个人,围坐一桌。 还别说,葫芦村里的人有点疯,但长得是真不错,女的身段绝美,模样俏丽,甚至都看不出年龄。 男的身形魁梧,体格健壮,不仅俊美,而且阳气十足。 村长倒也没什么规矩,挺大一个桌子,大家不分长幼尊卑,随便落座。 桌子上有十来个菜,食材没什么特殊,黄瓜、土豆、茄子、辣椒、鱼、 鸡···.·· 阿芸给每个人盛了一碗饭,特地告诉李伴峰:「不够还有。” 一群人开始吃饭,李伴峰拿着筷子,看着每一个人,确定他们都吃过了,李伴峰才开吃。 折腾一上午,他还真有点饿了,菜品做的朴实,大锅菜炒出来的,但味道还算不错,主要是食材新鲜,而且作料放的合适。 李伴峰对村长阿依说道:「我来这,还有别的事,半个月时间太长,你给通融通融,把时间弄短一点,我马上签契书。」 阿依叹口气道:「我们很少给别人通融。」 李伴峰一笑:「很少,就证明还是通融过,你说说看,需要什么条件?」 阿依想了想:「能需要什么条件呢?这就像我们平时吃饭,也很少给别人下毒,但要是遇到了有缘人..」 李伴峰看了看所有人的表情。 他们抿着嘴唇,鼻翼在颤动。 这是憋着笑么? 李伴峰放下碗筷,扫视着众人道:「你们谁我?这桌子菜,你们都吃了,怎么可能往里下毒?总不能为了毒死我,跟我同归于尽吧?」 章沛文在旁边提醒道:「那盘茄子下毒了,别人都没吃,就你吃了。” 「是么—————」李伴峰看了看茄子,他确实喜欢吃茄子,刚才也吃了不少沉默片刻,李伴峰轻蔑一笑:「你们等着。」 他跑了,转眼之间跑的无影无踪, 阿芸问阿依:「村长,咱们追不追?」 阿依神色淡然道:「又不是我们中毒了,我们追什么,吃饱了再说。」 说完,阿依吃了块茄子。 一桌人静静看着阿依。 阿依沉默片刻,怒斥众人道:「看什么,拿解毒药去!」 李伴峰找地方藏好了钥匙,回了随身居,开启高枕无忧之技,开始给自己解毒。 他把洪莹的镜子抢了过来,对着镜子看自己身上的异常之处。 不多时,他发现自己浑身发绿,毒液已经在全身蔓延了。 「不要紧,出个汗就行!」李伴峰一咬牙,身上出了一身汗水,汗水之中夹杂着绿色的汁液,九房姑娘给打了一盆水,帮李伴峰洗干净了。 李伴峰连连道谢:「九儿,辛苦你了。」 九姑娘生气了:「跟你说了,叫师姐,不要叫九儿,就算做你小老婆, 也不要做第九个!」 洪莹冷笑了一声:「那你想做第几个,难不成还想爬到我头上?」 九姑娘还真就没把洪莹放在眼里:「你当你什么了不起的人,通房丫头一个,还没个眼力,阿七回来这么半天了,你帮他干什么了?” 两人争吵起来,李伴峰也没理会,他换上一件新衣裳,把放映机拿出来,问道:「外边什么颜色。」 「红色,嘿嘿嘿,特别红的红色,哈哈哈,这个地方好呀,七导!」 从语气和语调来看,放映机的精神出了点问题。 李伴峰把放映机放在了家里,临走时候问了一句: 「葫芦村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九儿,你听说过么?” 九姑娘认真想了想:「好像是听过,好像是说,那里住着一群疯子。” ‘没错,就是一群疯子,九儿,你真去过那?” 九儿思索片刻,喃喃低语道:「那地方好啊,你去了,可就如鱼得水了李伴峰怒道:「胡说什么?我又不是疯子!」 九儿赶紧改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既然去了那个地方,最好听他们的话,否则你可能走不出来。」 「我走不出来?」李伴峰冷笑一声,「我还真想见识见识,我现在就要走出去,我倒要看看他们谁能拦得住我!」 九姑娘叮嘱一声:「别来硬的,你怕是打不过她。」 老爷子问道:「你说的是谁呀?阿七打不过谁?」 「谁?没谁呀,我就是让阿七多加小心,别莽撞。” 李伴峰出了房门,随身居生气了:「小九儿,你说的到底是谁?’ 九姑娘沉吟片刻道:「外边的世界你能看得到,你不记得地界,总该记得人吧? 葫芦村你可能真不记得了,但我有个干姐妹,是普罗州最好的匠人,你应该记得吧,在你身上,还有她一部分工法。」 随身居默然片刻,身体忽然一阵抖动, 洪莹正在画嘴唇,随身居这么一哆嗦,嘴唇被她画歪了,顺着腮帮子画到了眼角下边。 「干什么呀?」洪莹抱怨道,「什么事儿把你吓成这样?」 老爷子喃喃自语道:「最好的匠人,最好的——— 洪莹道:「最好的匠人不就是老火车么?” 「不是老火车,是那个疯女人,她的工法比老火车还好,她模样变了, 变得我认不出来了,」随身居又是一阵抖动,对九姑娘道,「那疯女人自己创了道门,然后被你爹打败了,在普罗州消失了,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了?」 九姑娘叹口气道:「老爷子,你真糊涂了?这不是普罗州,阿七不都说了么?这是外州的地界!」 老爷子紧张了起来,墙壁上都冒了水珠:「这可怎么办?阿七怎么掉到她手里了?」 九姑娘思索片刻道:「我一直觉得她是个讲道理的人,尤其喜欢对疯子讲道理,她应该不会伤了阿七,只要阿七愿意听她的话。」 随身居还是很紧张:「阿七不愿意听别人的话。」 九姑娘想了想两人的特点:「她脑子不太好使,阿七肯定比她聪明。」 随身居不赞同:「聪明管什么用?你爹倒是聪明,当初不也差点被她弄死?」 九姑娘又想了想:「她喜欢疯子,遇到比她还疯的人,她肯定喜欢。」 随身居更紧张了:「你这不胡扯么?这世上哪有比她更疯的人?’ 九姑娘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让随身居这么一说,她也害怕了: 「要,要不,把阿七叫回来吧,他是我们道门的独苗————· 「我叫了!」老爷子也着急了,「他好像听不见,这小子卯上了。」 李伴峰带着阴冷的笑容,走向了村长家里。 刚走到村长媳妇儿他家,李伴峰狞一笑:「村长,出来吧,我就知道你在附..」 轰隆~ 烟尘四起,李伴峰掉到陷坑里了。 村长阿依带着一群人冲了上来:「快,往坑里扔石头,倒沙子,倒土, 什么都倒,别让他钻出来。」 大家一起往陷坑里倒土,扔石头,整个陷坑浓烟滚滚。 阿芸道:「这坑有几十米深,他应该出不来。」 阿依冷哼一声:「瞎扯,他会飞,怎么可能出不来?炸药呢?” 阿木把炸药包拿了过来。 阿依一拉弦儿,把炸药包扔进了陷坑。 轰隆一声巨响,陷坑里惨叫连连。 阿依放声笑道:「炸死你,炸死你了吧?炸死你没有?」 李伴峰摇头道:「没有!」 阿依惊讶的看着李伴峰:「你怎么在这?」 李伴峰道:「我也是刚来!」 陷坑里哀嚎声不断,阿依问李伴峰:「谁被炸了?」 李伴峰道:「是你媳妇儿。” 「怎么能是我媳妇儿呢?」阿依冲到陷坑里,把那壮汉拽了上来,「媳妇儿,你听我说,我不是炸你,我要炸他,你怎么就来这了————”· 壮汉推开了阿依,一边哭,一边说道:「我不跟你过了,你怎么能这样,你凭什么炸我———」 阿依大怒,冲着村民喊道:「抓呀,把这人给我抓住!给我炸死他!」 村民扛起炸药,冲着村长喊道:「炸哪个人呀?」 「炸李局呀!」 「李局是谁呀?」 阿依指着李伴峰道:「就是他,他叫李七,自称李局,抓住他重重有赏李伴峰一惊:「你们连我叫李七都知道?」 阿依得意一笑:「这有什么不知道的?我是村长,我住二十六层高楼, 我目光那么长远,我什么都知道———” 话没说完,李伴峰抢走了一包炸药,然后跑了。 阿芸和一群村民一起看着阿依。 阿依怒道:「看什么,看不起我么?我是你们村长,你们不知道我多厉害么?赶紧追去呀!」 想追李伴峰可没那么容易,李伴峰不走村道。 他翻院墙,上房顶,进厨房,钻被窝。 一名姑娘喊道:「他是真钻被窝,我刚才在自己被窝里看见他了。」 阿依勃然大怒,拿来炸药包,要把人家姑娘的被窝给炸了。 阿芸拦住阿依:「炸人家被窝做什么?赶紧追李七去。」 李七一路跑出村子,跑到了两座大山之间的夹缝一条山谷之中。 山谷里也住着不少人,他们的气色看着可比刚才那些人差了不少。 有身形区偻的老者,有皱纹深陷的中年人,还有不少眼神空洞的少年郎。 身后追兵越来越多,李伴峰害得村长媳妇儿被炸,这事儿让村长十分愤怒,村里所有能打的,都追了过来。 李伴峰在山谷里狂奔片刻,看到了一个瘦高的男人正在朝他张望, 这男人身形又细又长,脑袋也又细又长,看着有几分面熟。 「你是,锥子?」 「李局,跟我来!」这男人正是锥子,他拉住李伴峰,进了胡同,穿了三条巷子,进了一座小院,带李伴峰进了屋,关上了房门。 喘息片刻,锥子对李伴峰道:「李局,你怎么来这了?」 李伴峰皱眉道:「我来这找你,你怎么来这了?” 锥子低下头道:「我给暗星局丢人了。」 李伴峰摇头道:「先别说暗星局,就说你自己,你为什么来这?」 「李局,我挺累的,」锥子卷了支烟,给李伴峰也卷了一颗,「这没有现成的烟,将就抽这个吧。」 李伴峰倒也没嫌弃,点着了,边抽边问:「说说看,到底怎么累了?」 「我今年四十一了,没结婚,今年刚提了分队长,收入还行,日子也挺不错,本来就打算这么过一辈子了, 可家里人看不起我,说我日子过的没奔头,让我结婚,让我娶媳妇生孩子, 我一开始不搭理他们,可实在架不住他们在耳边天天念叨,想着自己年纪也确实大了,也真就想找个媳妇儿过日子, 我去相亲,也找了个对象,我什么都不挑,可人家姑娘有要求,人家让我买房,我买了,买完房得装修,我装了, 房子的事情弄完了,我得去见老丈人,见就见了,关键不是见他一个, 得见她一大家子, 李局,您知道我平时不爱见人,那么多人面前,我说话都哆嗦,对象跟我说,她把她爸妈接过来了,要跟我一块住着, 李局,我一个人住了半辈子了,我不能和他们一家一块住着,我真不能, 我说不答应,对象根本不管我,直接把他爹妈接过来了,我跟他说能不能给我点时间,对象跟我寻死觅活,说我没良心,不爱她我盼着出外勤,我盼着值夜班,我就想躲着家里远点,那天我在美容院门口值班,我看见了几个姑娘, 我不是看她们多漂亮,而是她们告诉我,有个地方能把这事儿躲过去, 李局,你骂我没出息也好,你骂我废物也行,我是真害怕了,我就躲在这了。」 李伴峰道:「你打算躲一辈子?」 「没有,」锥子摇摇头,「我就打算躲半个月,我跟他们签了契约,过了半个月,我就回去。」 李伴峰叹了口气,他能理解锥子,锥子当前的状况确实很难面对。 但眼下不是探讨这个问题的时候,李伴峰得先弄清楚葫芦村的构造, 「这个峡谷也属于葫芦村么?」 「前边那片地界,还有这两座山,还有后边一片地界,都是葫芦村的。」 说话间锥子在地上画出来一个葫芦。 刚才李伴峰所在的地方,叫葫芦头,现在所处的峡谷,叫葫芦腰,两边的大山,叫葫芦山,葫芦腰后边,叫葫芦肚子。 「李局,在葫芦村,签了契约,但没答应留在葫芦村的人,都住在葫芦腰,包括我在内,我们都属于不被信任的人, 契约到期,同意留在葫芦村的人,都住在葫芦肚子,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才算真正的葫芦村人,在葫芦肚子的日子,也被叫做修行。” 「修行?」李伴峰一,「他们什么道门?」 「我也不知道什么道门,反正他们就管这个叫修行。」 「葫芦头住的是什么人?」 「葫芦头住着两种人,一种是不肯签契约的,需要被严格监控,另一种是修行有成的,他们体格都变好了,人也变得俊俏了,就可以去葫芦头生活了。」 他这个道门厉害,还能让人变得俊俏。 墙外传来一阵嘈杂声,村长阿依带人追来了。 锥子告诉李伴峰:「李局,你藏在衣柜里不要动,我去外边看看状况。」 李伴峰进了衣柜,锥子拿出一把锁头,把衣柜锁了:「李局,您放心, 有这把锁,他们谁也打不开衣柜, 这把锁是暗能量载体,他们的大部分暗能力都能被这把锁克制,李局, 您放心藏着就是。」 锥子来到院子,看了看四下找人的阿依,露出了一脸真诚的笑容。 阿依走到近前道:「办妥了?」 锥子点点头道:「妥了!」 「行,算你一功,你要不用等契约到期了,明天直接搬去葫芦肚子吧。」 锥子连连道谢:「谢谢村长。” 一群人进了屋子,锥子小心翼翼打开了衣柜:「李局,你别生气,有事儿咱们好好商量,村长人也不错——..” 轰隆! 衣柜炸了。 李伴峰走了,临走的时候,把炸药的弦子,接在了衣柜门上。 锥子满脸焦糊,回身对村长说:「阿依姐,他刚才真的在,我亲自把他送进去的,锁头也是我锁上的,我不知道他哪来的炸药,我这是没有炸药的··.」 阿依擦了擦脸上的黑灰,倒没怪罪锥子:「能看出来,你是上了心的该赏还得赏,你明天搬去葫芦肚子,我说话算话!」 锥子高兴坏了,虽说受了伤,可他忘了疼,只是他真想不明白,李七怎么知道自己被出卖了。 此刻的李伴峰,正在葫芦山上狂奔。 「想困住我?锥子,你太嫩了,李局是李七,这事儿只有你知道, 从他们知道我叫李七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个王八羔子把我卖了!」 在山上跑了整整半天,阿依拿着铜锣,边敲边喊:「李七,下来吃饭了,吃饭的时候不打仗!」 李伴峰从乱草坑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个炸药包。 这个炸药包是阿芸准备用来炸李七的,也被李七给抢走了。 阿依在地上铺了块席子,放下三荤两素,五菜一汤,拿了两个馒头,递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坐在地上,拿起筷子吃东西。 阿依笑道:「不怕我下毒么?」 李伴峰笑着回应:「你毒的死我么?」 阿依很不服气:「我毒药下的少,要不然中午那顿就能毒死你!」 李伴峰懒得和他拌嘴,他正吃着鸡腿,忽见一个男子,拉着一车泥土, 从两人身边经过。 「这不是你媳妇么?」李伴峰看着拉车的男子,喊道,「村长媳妇儿, 村长和我一块吃饭,你不生气么?」 男子回过头,哼了一声:「她又不是跟狐狸精一块吃饭,我生什么气?」 阿芸带着食盒,叫住了男子:「来,咱们一块吃饭。」 阿依不高兴了,冲着阿芸喊道:「狐狸精,你别勾引我媳妇儿!」 李伴峰连声冷笑:「你不用跟我来这套,你以为我乱套了,你以为我疯了?我相当清醒,我上床认识媳妇儿,我下床认识鞋!」 他就快发病了。 这不是别人逼他发病,是他自己的病灶不受控制。 他的精神疾病仿佛来到了故乡,仿佛离开囚笼的鸟儿,在李伴峰的脑海里不停的歌唱。 阿依问李伴峰:「你有媳妇儿么?」 「有!」李伴峰挺起胸脯,神情非常的骄傲。 「她对你好么?」 「好!」 「你媳妇儿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还来我这?」 李伴峰仔细想了想:「这事儿和我媳妇有相于么?我只是来这转转,现在觉得这里不太适合我,我就想走了,事情就这么简单。」 两人沉默了片刻,饭也快吃完了。 阿依突然问道:「你受过苦么?」 李伴峰思索了片刻:「受过不少。」 「这就奇怪了,受过苦的人,来了我这儿都不想走。」 李伴峰很诚恳的说道:「人和人终究不一样,受的苦也不一样,有人吃的是黄连的苦,就喜欢来你这吃点甜玉米, 我吃的那是龙胆草的苦,吃甜玉米没用,得找地方吃甘蔗去,既然都是苦命人,你又何必为难我?就让我走吧。」 说酸道苦,连着言之凿凿,李伴峰感觉阿依应该着道了。 阿依低着头,想了一小会,抬头道:「你是不是觉得这地方太疯了。” 李伴峰是点头道:「是有点疯。」 「你觉得疯了不好么?」 「疯了,倒也不是不好,只是对我来说不太合适,我是不疯的——.—” 阿依的脸色突然变得冰冷:「这么说来,你是看不起疯子?」 李伴峰摇摇头道:「那倒是没有,只是人各有志————” 阿依起身道:「你本来就是个疯子,凭什么看不起疯子?” 李伴峰也生气了:「我去医院看过,医生说我没疯!」 「今天让你知道知道疯子的厉害!」阿依咬牙道,「所有人都给我下山!我要动真格的了!」 阿芸吓坏了:「走!赶紧下山!」 阿木喊道:「我刚砍得的柴火,还没拿。」 阿依她媳妇儿拖着车子喊道:「别管柴火了,快点走。」 李伴峰收拾好东西道:「车子也不要了,咱们赶紧走吧!」 「你别走!」阿依拦住了李伴峰,直到山上人都走光了,阿依动技法了。 阿依青筋暴起,面色挣狞,冲着李伴峰厉声喊道:「疯修技!山崩地裂 什么疯修技? 什么山崩·. 轰隆~ 李伴峰脚下的山路裂开了。 半山之上的泥土石头纷纷滚轮了下来,在李伴峰周围不断炸裂。 李伴峰用乘风驾云之技,腾空而起,低头望去,却见整片山势,顺着他脚下的那条山路,在不断的崩裂。 真就山崩了? 怎么会有这么强悍的技法? 她刚才说疯修,居然还有这样的道门? 关键这个道门的技法影响的不是心智,居然是现实? 李伴峰正在错愣之间,忽听阿依再次喊道:「疯修技,银河九天!」 这又是啥? 她说银河,李伴峰本能的抬头看了看。 天上有几块白云,汇聚在一起成了乌云。 一道闪电过后,乌云在天空中改变形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水盆。 水盆缓缓倾斜,把满满一盆水,倒了出来。 水流如同大河奔涌,冲在了李伴峰身上。 李伴峰在水流之中支撑了一会,一开始还勉强撑得住,可水流越发湍急,李伴峰很快失去了重心,在半空中打了几个转,重重摔在了地上。 她从天上召唤了一条河··· 这是技法能做到的事情? 阿依走到李伴峰面前,红着眼晴,怒道:「愚修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欺负老实人么?」 她知道我是愚修? 她识破愚修技了? 阿依咬牙切齿道:「我让你猖狂,我今天让你看看,谁是天下第一道门PS:当年孙铁诚怎么赢得她? ------------ 第六百章 天合之技(本章高能) 阿依要和李伴峰决个雌雄。 她举起了手里的炸药,原本只有书包大小的炸药包,变成了棉被大小,悬浮在阿依的手心里。 李伴峰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的影子已经绕到了阿依身后,随时准备偷袭。 他的情绪很不稳定,葫芦村非常特别,阿依也非常特别,李伴峰的理智所剩无几,但基本的战斗逻辑依然清晰。 阿依怒喝一声道:「服气了么?准备受死了么?」 李伴峰也喝了一声:「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技法?」 他在试图分散阿依的注意力,影子离阿依只剩不到三米的距离。 阿依的注意力还真就被分散了,她得意洋洋看着李七,放声笑道:「这是我道门三大绝技之一。」 「你说说这技法叫什么名字?」李伴峰继续和阿依交涉,影子举起一块带尖的石头,对准了阿依的后脑勺。 阿依一愣,这还真把她给问住了,她咬了咬手指头:「技法的名字—” 你慢慢想吧,我这就送你上路! 影子刚要动手,阿依突然想起来了,她放声笑道:「技法的名字就叫,杀光愚修这群王八蛋!」 李伴峰的表情一阵扭曲。 阿依身后的影子一阵颤抖。 换做别人可能不当回事,这村长疯疯癫癫,胡说八道也在情理之中。 但此刻的李伴峰已经到了发病的边缘,在葫芦村这样的环境,面对阿依这样的对手,李伴峰到现在还能保持理智,完全是靠仅存的逻辑思维能力支撑着自己的意识。 可阿依在不断摧残李伴峰的逻辑。 李伴峰问:「你的技法名字这么长?」 阿依仔细数了数,刚才她编出来那个技法,足足有九个字:「是长了一点, 那就简称专杀愚蛋吧!」 李伴峰嘴歪了,在阿依身后的影子,身体抖动个不停。 这女人到底什么状况?这道门什么情况?技法也能这么随意的么? 这技法难不成是现编的? 现编的技法都这么强大? 这个道门到底强大到了什么程度? 影子在身后哆嗦,阿依听到了影子的声音,回头看着影子。 影子举着石头,看着阿依。 双方对视片刻,影子有些尴尬,把石头放下了。 阿依笑道:「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来的村子?你认识李七么?怎么长得这么黑?」 她在和影子聊天。 影子挠了挠头,先指了指李伴峰,又指了指太阳,又指了指阿依的影子。 阿依皱眉道:「你怎么不说话呀?这么指来指去,谁能看得明白?」 影子指了指自己的脸,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会说话。 阿依不高兴了:「你说你不会说话?我看你是不想说话。」 影子耸耸肩,表示他真的不会说。 阿依哼一声道:「你是觉得我疯疯癫癫的,你看不起我,所以不想跟我说话,是这个意思吧?」 影子不住的摇头,表示他不是这个意思。 阿依更生气了:「我就看不惯你这样的人,嫌弃我就明说,藏着掖着作什么n 影子极力解释道:「我真没有嫌弃你。」 阿依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我不会说—————」话说一半,影子看向了李伴峰。 影子会说话了。 影子很害怕,他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李伴峰五官严重扭曲,他现在没时间帮影子开导,因为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导自己。 影子蹲在地上,先是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头。 阿依转身看着李伴峰,问道:「这人怎么了,他是你朋友么?是不是病了?」 李伴峰沉默片刻,突然笑了:「这是我的影子,你没想到吧?」 「胡扯!」阿依也笑了,「你的影子不在你脚底下么?」 李伴峰低下头,看到自己脚底下有影子。 阿依回身又看着李伴峰的影子道:「你看,他也是有影子的。」 影子低下了头看自己的脚下,看到自己影子的那一刻,他跳了起来。 李伴峰的影子,和影子的影子,一起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们抱着头,十分震惊的看着阿依。 阿依看着新来的两个影子笑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都叫什么名字?」 「嘿嘿嘿,他们的名字,和我一样。」李伴峰笑得越发狞。 他不知道为什么多出来两个影子,他也不想知道,大脑里仅存里的逻辑,此刻已经崩塌了。 阿依看了看三个影子,又看了看李伴峰:「胡说什么呢,他们的名字怎么可能跟你一样?」 「真一样,我不骗你,他们都是我兄弟,同名同姓的好兄弟!」李伴峰的笑容越来越真挚。 随身居在耳边不停提醒:「阿七,清醒一点。」 「我很清醒!」李伴峰直接开口回了一句。 阿依有些异:「你跟谁说话?你疯了吧?」 「谁说我疯了?医生跟我说过的,我一点都不疯,我们一群兄弟都不疯!」李伴峰扫视着一群影子,「弟兄们,都不用害怕,谁说咱疯了,咱就打死她,把她打死了,咱们就都没疯。” 随身居里,九房姑娘透过五房,看着外边的战局,喃喃低语道:「这是倒果为因,他对自己用技法。」 放映机在旁道:「这不算对自己用技法吧,他在对自己的影子用技法。’ 九房姑娘思片刻道:「影子还是他自己—--我也分不清了,反正他这技法挺有效的。」 技法确实有效,原本陷入慌乱的三个影子,全都平静了下来。 现在他们十分团结,目标只有一个,只要弄死了阿依,就能把正常的逻辑找回来。 「弟兄们,炸死她!」李伴峰一声令下,带着三个影子一起狂奔,四个身影同时消失在了阿依的视线当中。 「要用走马观花?」阿依笑了,引爆了手里的炸药包。 轰隆一声巨响,四周荡起浓厚的烟尘,李伴峰无法锁定阿依的位置。 完全不需要思考,李伴峰用了他最熟悉的战术,他冲到烟尘之中,一脚踏破万川了出去。 阿依脱下上衣,随手一挥,像打球一样,把踏破万川打到了一旁,炸裂了李伴峰一个影子。 影子整整碎成了六块,恶战之间,李伴峰也不知道炸裂的是自己的影子,还是影子的影子。 这六块影子没有消散,还在阿依身边徘徊。 阿依有些惊喜:「又来新朋友了?」 李伴峰狞笑道:「是啊,都是朋友!」 六块碎裂的影子,身体开始慢慢延展,很快又变成了完整的影子,只是个头比李伴峰要小一些。 影子由三个变成了八个,阿依很吃惊:「你这是天合之技?」 李伴峰没回答,他不知道什么是天合之技。 随身居也很吃惊。 五房姑娘依旧在墙上呈现外边的战局,洪莹凑过来看热闹,惊讶的说了一句:「果真是天合之技!」 放映机不是很懂:「天合之技是哪个道门的技法? 洪莹道:「不是哪个道门的技法,天合之技是一些特殊修者不讲理的技法。 「什么是不讲道理?」放映机还是不懂。 老爷子开口了:「就是一些强悍的修者,掌握的一类几乎无从破解的技法, 就像绿花子,你们和他交手的时候,他身子被砍成了两半,还能战斗,就算砍的再细碎些,他也能战斗, 我记得好像还有文修之祖,他有一个失传的绝技,叫万语千言,随便打开一本书,成千上万的文字会化作千军万马,与敌人不断厮杀。」 放映机想了想:「这不就是数墨寻行么?」 九姑娘道:「这和数墨寻行不同,文修老祖召唤出来的文字,能分得清敌我,持续的时间还很长, 而且就算把所有文字杀光,他随手换一本书,还能化作千军万马,随便带几本书在身上,就有取之不尽的战力,到了这个程度,都不算最强的天合之技, 在我印象当中,最强的天合之技,当属苦婆子,她有一招叫苦海无涯,一旦她用了这技法,任凭刀砍斧剁,水淹火烧,她就是死不了, 阿七的技法比他们差一些,可也相当厉害,影子越打越多,如果没有彻底摧毁影子的手段,就没有打败阿七的办法这种极其强悍的技法,仿佛不是凡人所创,而是老天造就,因而称之为天合之技。」 放映机想了想过往的战斗:「何家的老家主何才元,也是非常强悍的修者, 他能直接操控文字战斗,也算天合之技么?」 「差得远!」随身居还记得何才元,「很多手段都能破解那老东西的文字, 而且用文字作战,他自身的消耗也很大,但阿七的影子消耗的不多,他只是用了形影相吊之技, 要说张滚利,他倒是有半个天合之技,凡是欠了他钱的人,都要受他压制, 不把钱还上,就很难破解,但只要还了钱,毁了借据,就不会再吃他的亏,所以只能算半个。” 「这还只算半个?」放映机清楚的记得张滚利的强悍之处,「他的修为都那么高了。」 洪莹道:「这和修为无关,只有极少数的修者有天合之技,我没有天合之技,骁婉据说有,可连我都没见她用过,也不知道七郎这技法从哪练出来的。」 「七导好像没练过,」放映机认真看着墙壁上的画面,发现李伴峰的状态不太对劲,「七导的天合之技,好像不太受控制。」 洪莹点头道:「天合之技都不好控制,若是把这种技法控制好了,别人却没得打了。」 李伴峰控制的确实不好,一群影子围攻阿依,没战术,没章法,就连技法都是乱用,场面热闹,倒也没对阿依造成太大威胁。 阿依拿着炸药包,冲着李伴峰的本体喊道,「一会我再招呼新朋友,咱们先一决雌雄,看我疯修技,专杀愚蛋!” 李伴峰躲过一包炸药,阿依手上又多出一个。 李伴峰再躲,脚下又踩中一包炸药。 后脑勺上有,耳朵旁边有,乱草堆里有,树枝树权上也有。 李伴峰前后躲过十几包炸药,阿依手上的炸药却始终没停过。 她似平有用不完的炸药,李伴峰在攻守之间也没章法,炸药包拍在了李伴峰脸上,李伴峰用逍遥自在之技强行闪避。 这是昏招。 炸药的杀伤范围很大,整个身体都会受到波及,逍遥自在怎么躲? 轰隆! 炸药炸了。 阿依加足了份量,阿芸和阿木在山下,觉的大地直晃悠,半山之间飞溅的土石,在山下看的清清楚楚。 李伴峰身子被炸碎了。 「七导!快救救七导!」放映机在随身居里吓坏了。 「这技法,可太少有———」九姑娘惊骇不已。 「七郎,你这也太————」洪莹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呼一阵风吹过,烟尘散去后,阿依看清了碎裂的肢体。 「怎么这么黑?」阿依看着李伴峰碎烂的肢体,感觉不像是被炸黑的。 「这是你么?」阿依问了一句。 「不是!」李伴峰站在阿依身后,挥起了镰刀。 炸碎的是影子,不是李伴峰。 逍遥自在之技的原理,是利用不可名之力,把身体的一部分转换到别的位置。 炸药的范围太大,李伴峰转移到任何位置都不合适,所以他换了个思路,把身体转移到了影子身上。 至于为什么能转换到影子身上,李伴峰没想,他也没心思去想。 逍遥自在之技是李伴峰最不擅长的技法之一,他从没想过自己能把技法用到这种程度。 他一刀刺向了阿依的后心,锋利的镰刀却没能刺穿阿依的衣裳。 没刺穿就砍脑袋! 李伴峰一刀砍下,阿依迅速闪躲。 被炸碎的影子变成了八个小影子,上前抱住了阿依。 阿依动弹不得,被李伴峰一刀砍掉了脑袋。 「砍死她!」镰刀十分兴奋。 「哈哈哈,砍死你个龟孙子,砍死你!」李伴峰也很兴奋。 阿依站在原地,脑袋从脖子里钻了出来:「没砍死!那个头是假的!」 李伴峰不笑了。 阿依大喝一声:「来呀,一决雌雄啊!” 「我是雄的,你是雌的,这还用得着决么?」李伴峰很认真的询问。 「谁说我是雌的,我可是有媳妇儿的人!」阿依很认真的回答。 「来呀,你把媳妇儿叫上,我把兄弟叫上,咱们拼呀!」李伴峰带上一群影子,冲向了阿依。 「来呀,不管新朋旧友,都留在葫芦村吧!」阿依扛着炸药迎了上去。 轰隆! 轰隆隆! 村民们都在山下看着,他们不知道山上的状况,只看到一团团烟尘从山上升起,阿木擦了擦汗水:「村长好久没打过这种硬仗了。」 阿根叔拿出了旱烟袋,抽了一口:「咱们村长吉人天相,应该出不了什么事情,可万一要是出了事情,该怎么办?」 阿木看着阿根叔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阿根叔平静的说道:「我就说,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咱们村子不能没有村长,我呢,岁数最大———”” 阿龙在旁了一口:「你岁数大能怎地?我修为还最高呢!村长的位子说啥也轮不上你!」 阿芸听不下去了:「村长还活着,你们现在就惦记她位子了,她平时待你们不薄,你们这么做,对得起良心么? 况且咱有一说一,我和村长情同姐妹,要是村长真没了,这位子也是给我留的!」 众人吵作一团,村长媳妇儿蹲在地上,先拇了授胡子,然后又抹了抹眼泪:「你们这帮遭雷劈的,我一会把你们都弄死,我忍辱负重,给村长当了这么多年的媳妇儿,村长的位子横竖也得留在我们家里!」 咔嘧! 一片炸雷响彻在山顶,众人抬头望去,感觉山尖儿被削断了一截儿。 阿芸道:「村长这是用了多少技法?」 山顶之上,李伴峰只剩下脚下一个影子,其余所有影子都消失了。 刚才的一片炸雷,把李伴峰的影子打成了粉末,太细碎的粉末没法延伸成型,导致形影相吊之技被破解了。 就连阿依自己都没想到,想破解李伴峰的技法,居然花了这么大力气。 「李七,真没想到你有这么好的本事。」阿依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她受了伤。 李伴峰也受伤了:「我也没想到,我这本事是哪来的。」 他真没想到。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影子还能分出影子,更没想过,自己还能和影子互换位置。 阿依正常了一些,李伴峰也正常了一些,而今影子消散了,李伴峰也清醒了不少。 「打过这一场,咱们各走各路吧,」李伴峰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要是真让我在这住半个月,你也得给自己找不少麻烦。」 阿依对李伴峰有些失望:「你有那么好的天份,为什么就那么不喜欢这村子?」 李伴峰摇摇头:「不是不喜欢,另有别的原因。」 「别瞎扯淡了,你实在不想留下,就算了,」阿依终于松口了,「我可以放你走,但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一是你得在村子里住够三天,这三天时间里,必须得把村子走一遍。」 李伴峰点头道:「这个我答应。」 「第二件事,你得入我道门。」 李伴峰摇头道:「这就难为人了,你刚才也看出来了,我这人一点都不疯, 入疯修也不合适,我没办法修行。」 「你不疯?」阿依冷笑了一声。 「不疯!」李伴峰拍着良心回了一句。 「你可别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 阿依往李伴峰脚下看了一眼:「他说他不疯,你信么?」 脚下的影子站了起来,摇摇头道:「我是不信的。」 阿依继续盯着李伴峰的脚下:「我想让他加入我的道门,你们觉得合适么? 北又一个影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了,他不愿意,我愿意呀!」 李伴峰把影子收了回去,又有其他影子从背后钻了出来: 「村长,收下我吧,我比他强得多。」 「村长,我觉得我是够疯的,他们跟我都比不了。」 「村长,这小子不识好歹,您别理他,我跟定你了!」 李伴峰连捂带盖,好不容易把影子都收回去了,阿依还觉得意犹未尽,冲着李伴峰身后道:「那位兄弟,我看你长得最俊,咱们再出来聊聊?」 「不聊了!」李伴峰摆摆手,「我答应了,入你道门。」 再不答应,李伴峰不知道自己还会出现什么状况。 阿依摆上香炉,烧了黄纸,对李伴峰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道门的人了,我就是你师父了。」 「好!你现在就是我师父!」李伴峰痛快答应,只要是逻辑的要求,李伴峰现在都能接受。 阿依拿香烛:「来,咱们先拜个把子。」 李伴峰身后钻出两个影子,一个嘿嘿嘿的笑,一个呜呜呜的哭。 逻辑上再次出现了裂痕。 「你不觉得拜把子和拜师父是两回事么?」 阿依看着李伴峰道:「这有什么不妥么?你们愚修道门里,不也是叫师兄不叫师父的么?」 也有道理! 一个道门一个规矩,一个道门一个逻辑,没什么大不了,李伴峰把影子收回去了。 李伴峰道:「咱们怎么拜?」 「先说你叫什么。」 「我叫李七!」 「我叫依葫芦画瓢!」 影子又钻出来了。 李伴峰和影子一起看着阿依:「名字也这么长的么?」 阿依哼一声道:「名字长还不让了么?我起什么名字,关你什么事?」 李伴峰收了影子,阿依写了祷词,两人一起念:「自今日起,依葫芦画瓢与李七结为异姓姐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甘苦与共,此生无改!」 拜过了把子,李伴峰认认真真向阿依行了一礼:「姐姐!” 阿依认认真真还了一礼:「哥哥!」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这么叫不合适吧?」 阿依挺起胸膛道:「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两人对视片刻,李伴峰身后的影子一个接一个钻了出来。 他一直提醒自己,情绪要稳定,可在阿依面前,他怎么也稳定不了。 阿依看着李伴峰道:「你现在,已经是我道门的人了,只是有一点,你还不符合我道门的规矩。」 「哪一点不符合?」 「相貌不符合,你长得不好看。」 李伴峰耸耸眉毛:「这话说得,见仁见智吧。「 「我给你打扮一下。」阿依拿出来了胭脂。 李伴峰推开胭脂道:「男人不抹这个!」 「我媳妇儿经常抹。” 「我又不是你媳妇儿。 「哥哥,你不听姐姐的话了么?你仔细想一想,是先有姐姐,还是先有哥哥?」 「不想!」李伴峰现在什么都不能想,一旦想起来,精神就要崩溃。 不就抹胭脂么?让她抹吧,李伴峰豁出去了。 阿依拿着粉扑,在李伴峰脸上抹了点粉。 李伴峰一声哀豪,疼的满地打滚。 「你这什么粉?」 「入门的药粉呀!」 「为什么抹在我脸上?」 「不是说要给打扮打扮么?」 好在李伴峰是宅修,体魄还算好,几分钟后,疼痛止住了,李伴峰揉着脸道:「你这道门还有入门药粉?」 阿依哼一声道:「什么叫你这个道门?这是咱们家道门,咱们疯修是正经道门,货郎认账的,这药粉也是货郎亲自做的, 因为我不在普罗州,他专门留给我一份,让我自己支配。」 自己支配? 货郎对药粉管控的极其严格,这种先例可从没听说过。 李伴峰不相信:「货郎真认了疯修?创建新道门的条件挺苛刻的!」 阿依认真的点点头:「是挺苛刻的,开始他也是不答应的,后来我就天天跟着他, 他做生意,我就跟他一起做生意,他跟人厮杀,我就陪他一起厮杀,他跟相好的睡觉,我也跟着一块睡。」 李伴峰眨眨眼睛道:「你睡哪里?」 阿依憨憨一笑:「我不挑,上边下边我都行,中间我也可以的。」 「后来呢?」 「后来他非要赶我走,我让他打,让他骂,死活就是不走, 直到有一天,货郎特别高兴,见谁他都笑, 他说他认了我的道门,还当场给我炼了药粉, 我看他笑呵呵的样子,挺有道门天分的,我问他要不要做我弟子。」 李伴峰一惊:「货郎答应了么?」 阿依耸耸眉毛:「他让我拿了药粉,赶紧滚蛋,可惜货郎这个好苗子,错过了这番好机缘。」 PS:她还想收货郎做徒弟,野心很大呀! 可是伴峰入了四个道门,他不怕修为反噬么? ------------ 第六百零一章 愚人城的路 李伴峰正式做了疯修的入门修者,现在四开门做生意了。 说实话,他心里没底,他从来没听说过哪个人身上有四门修为,万一有一门修为反噬了,李伴峰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姐姐,实话告诉你,我身上还有不少道门,早知道咱们这个道门还得抹药粉,我肯定得好好思量一番,修为反噬这事儿可不好处置。」 阿依问道:「你有云上三四层吧?到了这个层次就不用担心。」 李伴峰颇为惊喜:「到了这个层次,就不会反噬了?」 阿依面带笑容道:「哥哥只管放心,反噬是一定会有的。」 「姐姐,我不是盼着反噬·—— 「不用担心,咱们道门很温和,云上的修者命硬,就算反噬了,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这道门还温和?」李伴峰苦笑一声,「反噬的后果是发疯么?」 「发疯是好事!越疯,咱们修为越高,所以反噬这事儿没什么担心的, 哥哥,咱们以后遇到什么事儿都不用担心,咱们道门的要领就是不想做的事情千万别端着,想做的事情千万别等着,学会了这两句,就能把道门的根基筑牢。」 「就这两句?」 「别小看了这两句,咱们道门里真正悟透这两句的人,可能一个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李伴峰看了看阿依。 阿依认真的点点头:「连我这个道门祖师都算上,一个都没有,你不知道这里的难处,是因为你还不知道这两句话的深意, 本来应该让你在村子待上个十年八载,可你非要出去,而今只有三天时间, 纵使你天赋好,也不知道这三天你能悟到什么程度, 这是你自己的决断,我从来不为别人的事情操心,日后怎么修行,只能看你造化了。」 次日清晨,李伴峰跟着阿依去了葫芦肚子。 葫芦肚子里,住着签过契书的人。 这些人分别住在三个村子里,第一个村子叫不悟村。 进了不悟村,李伴峰看到一个二十上下的姑娘,正坐在屋子门口抹眼泪, 阿依向李伴峰介绍了一下这位姑娘。 她叫阿米,生活在农村,父亲到城里打工,赚了钱,另找了个女人过日子去了。 母亲收到消息后,改嫁了,把她和弟弟扔给了年迈的爷爷。 爷爷出去赌钱,被人打断了腿,下不了床,还需要大笔医药费。 弟弟和人斗殴,判了三年,现在还没出来,家里还面临一大笔赔偿。 这些事全靠她一个人扛着,她一个人打了三份工,赚了钱全用来还债,二十块钱一件的新衣裳,她都不舍得买,可无论她怎么省,也堵不上这么大的窟窿。 朋友给她介绍了一个来钱快的工作,在她下定决心要去做的时候,阿芸把她领到了葫芦村。 有个地方,能让她摆脱外边的一切,这是她的福分。 在葫芦腰住了半个月,到了决定去留的时候。 按照葫芦村的规矩,她有两个选择,要么留在葫芦村好好修行,要么离开葫芦村,永远不能再回来。 阿米选择了留下,她实在不想回去面对那样的生活,可在这住了一年多,她每天至少会流一次眼泪。 她放心不下,无论爷爷还是弟弟,她都放不下。 看到村长来了,阿米赶紧擦了眼泪,低着头,站在了门口。 阿依沉着脸,训斥了阿米两句:「你个没出息的,天天就知道哭,照你这个哭法,地里还能有收成么?」 阿米不敢说话,李伴峰身后钻出来一个影子。 他艰难的把影子收了回去,诚心诚意向阿依请教:「她哭这件事,和地里的收成有什么干系?」 阿依瞪了李伴峰一眼:「这不明摆着么?她天天这么哭,肯定把眼泪流到田里了。」 李伴峰还是不懂:「眼泪流到田里,和收成有什么干系么?」 「干系大了!眼泪全都是盐水,用盐水浇地,庄稼还能长么?你看看葫芦头的地里,一年四季收成满满,你再看看她这,一年才能收多少粮食?” 这不对吧? 「你们这一年收多少粮食,得看耕修的手段吧?」 阿依摇头道:「哪有什么耕修,这只有疯修。」 「疯修还能决定庄稼的长势?」 「当然能,这是咱们道门三大技法之一,叫做五谷丰登,只是哥哥,你现在修为尚浅,这个技法,你恐怕还学不会。」 疯修很多手段,让李伴峰难以理解,但阿米这个姑娘确实要挨饿了,她干活很勤快,但地里收成一直不好,米缸已经见底了。 「反正她没入道门,我也不该管她,让她在这哭到死吧!」阿依转身走了。 村长夫人推着车子,趁机进了院子,把一袋红薯放进了阿米的墙边阿米连忙摆手道:「大叔,您别给我粮食了,村长又该骂你了。” 村长夫人笑了笑:「孩子,留着吃吧,村长骂我,那是她疼我,她也舍不得让你挨饿。」 不多时,阿木挑着两担子鱼,给阿米留了两条,又给别家送了过去。 阿依越看越生气:「不悟村最没用,全都得靠别人养着,心里那点事情放都放不下,还说什么修行?当初就不该把他们留在葫芦村!咱们道门容不下这种废人!」 李伴峰还以为所有进了葫芦肚子的人,都已经入了疯修,真实情况并非如此。 不悟村有五百多名村民,他们有的刚来村子,有的已经在村子里待了十几年,他们都没有资格得到疯修的药粉,因为他们心里有事儿,而且都放不下。 走在不悟村的村道上,李伴峰总能听到些哭声,这些哭声是什么颜色,是愧疚还是无奈,或许连放映机都说不清楚。 看到村长走远了,阿米坐在院子里,又偷偷哭了起来。 李伴峰忽然出现在院子门口,阿米赶紧起身,把泪水擦了。 她听见村长管这个男人叫哥哥,知道这个男人很不简单,可想把哭忍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阿米吸了口气,浑身都哆嗦。 李伴峰问了一句:「想你弟弟和爷爷了?’ 阿米点点头。 「你在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过得好么?」 一听这话,阿米心里更加难受,含着眼泪,低声说道:「不好。” 李伴峰点点头,直接倒果为因:「就因为你在他们身边,他们过得才不好。 北阿米一愣,李伴峰这话,有点让人生气。 李伴峰又道:「现在你不在他们身边了,他们会过得很好。」 阿米脸上一阵发白,这话更让人生气。 她想和李伴峰吵两句,可她嘴还笨,不知该说什么。 等她想好了该说什么,李伴峰早就走远了。 阿米气得想哭,可使了半天劲,没哭出来。 哭什么呀,人家不都过得挺好么? 阿米打了盆水,洗了把脸,两个眼睛肿的厉害,有点难看。 难看就难看吧,今天吃别人个红薯,明天吃别人条咸鱼,都成要饭的了,还顾得上难不难看么? 阿米越想越不是滋味几儿,她记得村长上个月送给她一盒粉,她拿了出来,在脸上扑了些。 粉好像扑多了,脸有点太白了。 白就白吧,看着顺眼就行。 阿米扛着锄头,到田里干活儿去了。 干农活,还扑什么粉,让别人看见,会不会以为我疯了? 疯就疯了吧,我心里舒坦不就行了么! 第二天天亮,李伴峰去了第二个村子一一开悟村,村口有两个男子正在下棋。 一名男子棋艺不精,输了一盘,缠着对手再来一盘。 对面的男子笑道:「我可不是占你便宜,我当初缠着我爸下棋的时候,和你刚才那架势一模一样。」 「你还想你爸么?」 「想,偶尔还会想起他。」 「你想见他么?」 「不想,这辈子,我再也不会见他。” 两人继续下棋,在开悟村有二百多村民,这些村民原本都来自不悟村,因为把心里的事情放下了,有了一定悟性,他们得了药粉,开始了真正的修行,但修行的程度参差不齐。 每个人的修为,都可以用地里的庄稼来判断,有的人家有不少盈余,有的勉强够吃,但他们都不需要别人帮扶。 李伴峰在农田里走了一圈,这印证了一个事实,庄稼的长势,确实和疯修的修为有关。 但有一件事,李伴峰还没找到原因,在开悟村,他只看到了青年人和中年人,年纪最大的也就五十上下,他没有看到老年人。 不悟村有不少老年人,难道这些老人都没有进入开悟村? 又或者说,那些老人开悟之后,变年轻了? 「姐姐,咱们道门还有改变年龄的技法么?」 阿依一笑:「咱们道门什么技法都有。」 李伴峰深深鞠了一躬:「姐姐,我想学这个。」 阿依收去了笑容,神情非常严肃:「哥哥,这是咱们道门最强的三大技法之一,你是真心想学么?」 「我真心想学!」 「心里的事情全都放下了吗?」 「全都放下了。」 「哥哥,你修为尚浅,我怕你学不会呀!」 又用这句来搪塞我? 「姐姐先教会我要领,我以后再慢慢修行。」李伴峰执意要学。 阿依先教李伴峰打坐:「我现在就把要领传授给你,你可听仔细了,先把眼前诸事抛诸脑后,再把万般烦忧卸下心头,思绪空灵之间,感知岁月流转,心境澄澈之时,领悟沧桑变换。」 李伴峰坐了一个多钟头,让思绪彻底平静了下来:「姐姐,我放下了心头琐屑,领悟到了岁月和沧桑的变换。」 「好,我就知道你有这份悟性!咱们道门技法,对心境要求极高,现在跟我高声诵念技法之名,疯修技,我要长生不老!」 「我要——」李伴峰沉思片刻,转脸看向了阿依,「姐姐,这个技法是你刚才现编的吧?」 「胡扯!就你这个心境怎么可能学得会技法?」阿依非常生气,「我跟你说了,这是咱们道门三大技法之一,你就这个态度?还说我现编的,我昨晚就编好了!」 第三天,李伴峰跟着阿依到了第三座村子,彻悟村。 村子里至于不到一百村民,他们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小伙子们摆了擂台,在台上摔跤,姑娘们带上了花环,在擂台旁边起舞。 李伴峰问阿依:「这是什么好日子?」 阿芸神秘兮兮的说道:「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阿柴家的老母猪生了,一窝生了十二个猪羔子!」 李伴峰愣然道:「这事值得这么高兴吗?」 「那你告诉我,什么事儿值得高兴?」 李伴峰颇为不屑:「高兴的事儿多了,猪羔子能算个什么?」 阿依笑了笑,带上了花环,和姑娘们一起跳舞。 虽说不知她是什么年纪,但她看着和那些姑娘一样的年轻。 整个彻悟村里,所有人都很年轻,他们的修为已经到了一定程度,再过一段时间,他们会离开葫芦肚子,到葫芦头去生活。 李伴峰坐在一旁看热闹,这么多人为了十二个猪羔子庆祝,他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阿芸怕李七觉得闷,拿来一坛子酒,想和李七喝两杯,拎着酒坛子走了半天,却没找到李七的身影。 「看见李七了么?」 阿木指了指台子:「在那呢,连赢六场了,还真是个好手。」 李伴峰正在台上摔,摔赢了喝酒,输了也喝酒,李伴峰不知道自己赢了多少场,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 第二天中午,李伴峰睡醒了,喝了一碗黄酒,解了宿醉,李伴峰跟着阿依, 回了葫芦头。 今天是他离开村子的日子,和他一起离开的还有章沛文。 阿依允许章沛文离开村子:「我这人做事公道,给李七通融一次,也得给你通融一次,你们俩都走吧。」 李伴峰是疯修的入门修者,阿依信得过他,对他没有提出任何要求。 但章沛文不是修者,他必须签订另一份契书,保证他出去之后,不会透露葫芦村相关的事情。 李伴峰问阿依:「你就这么信得过他?」 阿依摇摇头:「我信不过他,但是我信得过我的契纸,如果他们违背契约, 会受到重罚,不等他们说出葫芦村的事情,就会送命, 我的契纸也能让他们避开审问,哪怕遇到德修,也问不出一句实话。” 难怪暗星局之前审问过许多生还者,都没问出实话。 能躲过德修的契纸,这东西还真没听说过。 阿依介绍道:「这是咱们道门三大技法之一,叫落笔成真,技法的要领在于..... 「等一下,之前有专杀愚蛋,五谷丰登,我要长生不老,而今又有一个落笔成真,三大技法,为什么出了四个?」 阿依着手指头,算了两遍,神情严肃的说道:「这是咱们道门四大技法之一,落笔成真——」 章沛文拿着契书,还在犹豫签是不签。 「他们说,离开了葫芦村,就再也回不来了,这是真的么?」 李伴峰点点头:「是真的,村长说一不二,三以上的数字,可能说不准。」 章沛文低着头道:「不回来也好,谁愿意来这种地方,这里到处都是疯子, 我天天都想着回家。」 嘴上这么说,可他始终没在契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李伴峰问道:「能不能告诉我,那个出租车司机,到底是谁?” 「他呀——..」章沛文有些犹豫。 「放心吧,我不会难为他,你在村子里告诉我,就算是村子里的事情,我在外边绝对不会提起。」 逻辑上没问题,章沛文也觉得没问题,他压低声音说:「他是我的高中同学,我考上了大学,他因为家里的缘故,辍学了, 大上个月,他在街上认出了我,我们聊了几句,他知道我现在过得---有点特别, 我们就多聊了几句,晚回去了十几分钟,我妈到处找我,差点报了警, 从那以后,我们再没联系过,后来有一天,我给我妈买药,刚从药店里出来,正好在路边遇到了他, 他停下了车子,开了车窗,对我说,看身后,有好东西, 我看向了身后,我看到了两个漂亮姑娘, 我犹豫着要不要去,他跟我说,快去吧,那是好地方,去了就别回来。」 好聪明的出租车司机,他肯定来过葫芦村。 章沛文拿起了笔,手有点抖:「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好地方,可我,必须要回家了。」 在他落笔之前,李伴峰把契书抽走了。 他把另一份契书拿了出来,那是阿芸给他的契书: 外来人员某某某,自愿来到葫芦村,在葫芦村子里住半个月,自行决定去向「把这个签了,去葫芦腰住半个月再说。」 章沛文的手一直在抖:「我不能——— 「你能。」 「我妈有病,需要我照顾。」 「她没病,她吃的那些药,不是用来治病的。” 「没有我,她活不下去。」 「你放心,她能活,因为她舍不得死。」 章沛文拿着笔,看着李伴峰道:「真的么?」 「真的。」 在这里纠结了十几天的章沛文,签了契书,摁了血手印,跟着阿芸去了葫芦腰。 阿依笑了:「这小子,一直赖在这不肯签契书,就是想在这拖着,我也不知道他这么拖下去有什么用。」 李伴峰很理解章沛文的心情:「他想给自己找个借口,一直留在这里的借口,他会说那不是他做出的决定,不是他抛弃了他妈,是他身不由己。」 阿依叹口气道:「你看人家多喜欢村子,你再看看你,非得这么急着走。」 「姐姐,再不走,我就舍不得走了。」李伴峰站在二十六层的高楼上,俯望着村子的全貌。 阿依从脖子上解下来一枚玉坠子,戴在了李伴峰的脖子上,笑道:「我知道你在外边还有事情要做,但千万记得回来的路。」 「姐姐,葫芦村就一个,进村的路到底有多少条?」李伴峰没忘了他来这里的目的。 阿依仔细想了想:「修了多少条路,我也数不清了,或许比进愚人城的路还要多。」 之前的推测没错,葫芦村的状况,果真和愚人城相似。 「姐姐,愚人城的路是你修的么?」 「是我,」阿依承认了,「我给愚人城修了很多进城的路,但平时只有一条路是通的,其他路都不通,到底哪条路是通的,孙铁诚说了算。” 阿依还认得孙铁诚! 阿依和愚人城有交集! 再想想九姑娘之前说的话,随身居都不知道葫芦村的来历,但是九几知道, 九儿是孙铁诚的闺女,这就证明九儿和阿依也是旧相识。 「也就是说,葫芦村的状况和愚人城一样,也有很多条道路,哪条道路是通畅的,由姐姐说了算。” 「不一样,」阿依摇摇头,「我给葫芦村做了一把钥匙,只要有钥匙,就能打开进村的门。 」 李伴峰摸了摸胸前的玉坠子:「这个就是钥匙?」 阿依点点头:「我信得过你,所以把钥匙交给了你。」 「这钥匙怎么用?」 「放下心头事,怕你做不到,但若能忘却眼前事,想回来住上几天,这把钥匙就能帮你打开村子的大门。」 李伴峰深深行了一礼,问道:「姐姐,你能给葫芦村修出来这么多条路,用的是不是咱们道门的五大技法之一?这个我很想学。」 阿依摇摇头:「这不是咱们道门的技法,这是工修技法,你学不会, 世间百门,疯修和愚修属于其中最特殊的一类,这类道门能容得下其他道门,但其他道门之间却难以相容, 之前与你交手,我发现你有矢修天赋,但你最好不要兼修矢修,也不要再兼修其他道门,道门之间壁垒森严,反噬的苦果却不好承担,哥哥,多保重。」 阿依领着李伴峰离开了葫芦村,走到山路尽头,阿依甜美一笑,唱起了山歌: 「郎哥唉~山上的马缨花开嘞, 郎哥你慢些走唉~再给妹妹采朵花嘞, 站在花瓣上唉,妹妹等你回嘞郎哥你早些回唉,莫等到花儿败了——— 阿依的歌声渐远,周围的景色也渐渐变淡,等阿依的歌声彻底消失,葫芦村的景色也消失了。 李伴峰回到了电影院门口,这段路还封着,附近还有暗星局探员在监视。 趁着探员还没留意到,李伴峰离开了这条街,回了自己的住处,进了随身居在屋子里歇息片刻,李伴峰对疯修的认知还很模糊,阿依的状态太抽象了, 他分不清哪句是真话,哪句是疯话。 李伴峰去了九房:「九儿,你以前就认识阿依,对么?」 「是,她是我干姐妹。」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从我记事起,她就疯疯癫癫的,那个时候她一直想创建自己的道门,等有了自己的道门,她又想和孙铁诚争夺天下第一道门,两个人总是打架。” 「孙铁诚不是你爹么?」 「是,」九姑娘不愿提起她爹,接着说阿依的事儿,「等她被孙铁诚打败之后,就离开了普罗州,建了葫芦村, 我在葫芦村待过些日子,那里的人都太疯了,我实在扛不住,又搬出来了, 后来听我娘说,她怀孕的时候吃错了东西,所以阿依一生下来就是个疯子「等一会!」李伴峰打断了九姑娘,「你娘吃错了东西,为什么阿依会变成疯子?」 「因为她是我娘生的。」 李伴峰整理了一下思路,又问:「你不也是你娘生的么?」 「是呀!」 「你们俩是一个娘生的,那她为什么是你干姐妹?」 九儿解释道:「她说我们俩情份深,应该拜个把子,我就和她拜了把子,她是二姐,我是三妹。」 「大姐是谁?」 「我娘。」 李伴峰半天没说话。 九儿又多解释了一句:「我们想让孙铁诚当大哥,他没答应。’ 影子从脚下站了起来,和李伴峰并排坐着。 李伴峰叹了口气:「孙大哥那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影子也叹了口气,看着李伴峰道:「我总觉得你疯了,其实你这人挺好的。」 离开了九房,李伴峰神智有些不清楚,洪莹看他脚步跟跎,上前将他扶住了:「七郎,受伤了么?」 随身居开导了两句:「阿七呀,疯修的事情不能用常理推断,你别老放在心上。」 镰刀说了一句:「不放在心上也不行啊,阿七现在已经是疯修了,得按他们的规矩修行。’ 放映机仔细想了想:「七导,如果你在疯修上有所建树,会不会和咱家夫人拜把子?」 洪莹踢了放映机一脚:「杀才!你不会说话么?」 李伴峰苦笑一声:「光会说话有什么用?事情已经成这样了—— 任谁安慰都没用,李伴峰迷迷糊糊去了七秋城,等到了实验室,娘子的实验也快成功了。 「相公啊,你这是怎么了?看着魂不守舍的。」 「娘子,我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她和她妹妹拜把子,大姐是她亲娘————” 李伴峰语无伦次说了一大堆,唱机把李伴峰抱住了:「相公啊,到底遇到什么事儿了?你不要着急,慢慢和小奴说。」 「娘子,如果有一天,我疯了,你该怎么办?」 唱机笑了笑:「疯了能怎地,疯了也是我家疯汉子,小奴照样疼着你。」 「心肝宝贝,突然在眼前,我急促气喘,动情为你,盼君可发现,回赠相思一串———」娘子唱起了那曲《心肝宝贝》。 李伴峰躺在娘子怀里,仰脸看着娘子,满脸愁云,渐渐消散了。 「相公呀,小奴答应送你件好东西,马上就要完工了。」娘子转移到傀儡身上,把一台设备推了过来。 李伴峰看了一下那设备,整体形状有点像大炮。 「这东西有什么用?该不会和磁震炮一样吧?」 「不一样,这东西应该能在界线上搭出一条通道,但灵是不灵,现在还难说。」 PS:天下百门,最特殊的那一类,都有哪些道门? ------------ 第六百零二章 暗桥(本章核能) 娘子指着大炮形状的设备,对李伴峰道:「这东西长得和当初那座磁震炮有些相似,但功能完全不同,小奴称之为暗桥炮, 暗桥炮是小奴根据于耀明和骚蹄子的讲义做出来的,但这里边有一大半的手段,是小奴自己设计的,灵是不灵,小奴不敢保证。」 「娘子,为夫有你这心肝宝贝,却是哪世修来的福分!」李伴峰高兴坏了, 抱着娘子在实验室里翩翩起舞。 他跳的还是木偶华尔兹,娘子此刻用的不是唱机身子,用的是傀儡,身子虽然好看了,但脚下不够协调,实在跟不上李伴峰的舞步,跳了十来分钟,娘子累的气喘吁吁。 灯光也不应景,实验室里的电灯都没有主动营造气氛。 李伴峰扫视着棚顶的电灯,正要训斥两句,忽听机台上的老茶壶开口了:「老弟呀,别只夸你家媳妇儿,我们几个也是出了力的,我岁数大,脸皮也厚,今天就说句实话,你家媳妇儿是真不好伺候!」 梦德也委屈:「夫人做实验的时候,若做得顺畅还好,若是做得不顺,就拿我们出气,打板子都是二十起步!」 钟摆抽泣两声没说话,唐刀叹息一声:「元帅这脾气,这么多年都没改过。」 棚顶电灯一起闪烁,似乎都在控诉娘子。 赵骁婉四下扫视一番,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就连老茶壶的茶壶盖子都哆嗦他们以为赵骁婉又要发火,没想到娘子朝着众人行了一礼,给众人赔了个不是:「一旦做起要紧事,我这脾气就压不住,诸位这些日子受累了,回家之后, 我跟相公商量,给诸位请赏。」 李伴峰一挥手:「这还商量什么,都该赏,娘子做主就是了。」 众人长出一口气,棚顶的灯光也活跃了起来,李伴峰摸着娘子做出来的暗桥炮,亲了赵骁婉一下:「宝贝娘子,咱们什么时候去试试这门炮?」 「现在还试不了,缺最后一个部件,谎根石。” 「那是什么东西?」 「谎根石是普罗州特有的一类灵物,平时看上去,与寻常石头没有分别,但如果每天对它说上一百句谎言,谎根石就能生根于土壤之中,而后缓慢生长, 这石头擅长制造幻境,也擅长编造谎言,因为功能不算太强,但饲养起来又十分麻烦,因此这东西已经快绝迹了。」 李伴峰打开了于耀明的讲义:「娘子不用担心,只要于耀明用过这东西,我就肯定能从外州找到。」 骁婉摇摇头:「于耀明没用过这东西,那骚蹄子的讲义里也没提起过,拉夫沙人的板书里也没说起过谎根石,这完全是小奴自己想到的主意。」 李伴峰把讲义放在了一旁:「娘子知道哪里有谎根石么?」 「在小奴印象中,汽水窑有一块,德颂崖也有一块。」 「德颂崖是什么地方?」 「德修的地界,德颂崖住着两百多德修,分别掌控着两百多个村子—” 一提德修,李伴峰直反胃,他连摆摆手道:「不去这地方,我去汽水窑,把石头带回来。」 李伴峰没直接去汽水窑,他去了马五的地界。 冯带苦正在处理开荒的事情,马五正在安抚新来的蓑蛾夫人。 「看你这两天不好好吃饭,人都饿瘦了!」马五提着桶子,给蓑蛾夫人喂粥吃。 蓑蛾夫人低着头道:「我最近就是不想吃东西,好像是有了———· 冯带苦冷笑一声:「你跟他还想有?做梦去吧!」 李伴峰找到冯带苦,问起了谎根石的事情,冯带苦正觉得心里烦闷,难得见了李七,赶紧陪着他去了汽水窑。 虽说接管地界的时间不长,但冯带苦对汽水窑的大事小情掌握的很透彻,她很快找到了谎根石的下落。 「当年石工星手里是有一块谎根石,但后来被一名商人用两件法宝换走了, 据说这名商人把谎根石高价卖给了关防厅,关防厅又把谎根石押运到了外州,至于在外州之后又到了什么地方,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去了外州之后,还能去什么地方? 大概率应该会去暗星局。 可这事儿该怎么向小申开口? 如果让他知道我拿走了谎根石,会不会怀疑我在研究破解界线的方法? 越州,暗星局。 申敬业把材料扔了一地。 坐在对面的陈长瑞一语不发,他知道现在多说一句话,都是在触碰申敬业的神经。 「我让你带人去查葫芦村,现在把副局长都搭进去了!我现在要给上边一个交代,你就拿这些破东西来敷衍我?」 陈长瑞在努力调查李七的下落,但这些天没有任何收获。 申敬业揉了揉额头,他知道这事不能全怪陈长瑞,尤其是李七的失踪,这不是陈长瑞能控制的事情。 可现在的局面对于申敬业来说实在难以接受,对于葫芦村,哪怕什么都不做,哪怕放任不管,也比弄丢了副局长要强得多,尤其是这个副局长还是暗星局历史上最成功的平衡人。 申敬业余怒未消,敲门声突然响起。 「谁呀?一会再来!」申敬业没好气的喊了一句。 李伴峰直接推门走了进来:「小申,来我办公室一趟。」 申敬业愣在原地,李伴峰转身走了。 陈长瑞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面不改色坐在申敬业对面。 李七失踪之后,申敬业一直很焦急。 如今李七回来了,申敬业的心情又变得十分复杂。 他尴尬的冲着陈长瑞笑了笑:「平时他都是打电话,怎么今天自己来了——-” 那什么,李局来了,是好事,这多大的好事————”” 在李七的办公室门口,申敬业又重复了两遍:「他回来是好事,我跟上边有交代了,葫芦村这事儿,就算过去一大半了。」 申敬业极力控制着自己的五官,露出了一抹笑容,然后进了李七的办公室。 「李局,你可算回来了,我听他们说你也进了葫芦村了!」 李伴峰摇头道:「我没进葫芦村,我想追踪葫芦村的入口,但失败了,当时我身上的工具不够。」 「工具?你是说暗能量载体?」申敬业一拍大腿,「需要什么你就说呀,咱们局里有的工具你随便拿,没有的工具我给你想办法!」 李伴峰冷笑一声:「我哪知道你这都有什么工具,天天跟我藏着掖着。」 申敬业抿抿嘴唇:「要不这样,你跟我说个功能,我让人找几件合适的,拿来给你挑选。」 「小申呐,我是诚心诚意对待你,你天天跟我要心机,我觉得玄生红莲挺合适,你拿得出来么?」 申敬业摇头笑道:「那东西,我可真拿不出来。」 李伴峰点头道:「说的就是这个道理,量体裁衣,看菜吃饭,你好岁拿来清单给我看看,你要是不舍得拿出来,咱们也别费口舌了,以后有事儿你自己想辙去。」 李七生气了,申敬业赶紧劝住:「我不是藏着不给你看,咱们局里不都这个规矩么, 我也不多说别的,一会让秘书把清单给你送来,这回诚意够了吧?」 申敬业打了个电话,不多时,秘书把清单送来了。 李伴峰还有点担心,谎根石这种高级货会不会出现在清单上。 按照目录一找,还真就有谎根石,小申这次很有诚意! 关键这谎根石怎么才能拿出来,光要一件东西,肯定惹人怀疑,得把几样东西混在一起借出去。 李伴峰要这几件载体的理由,是为了追踪葫芦村的入口,追踪类的载体必不可少。 他选了一双靴子,一个指南针,一副眼镜,一根拐杖,还有一枚谎根石。 申敬业看过清单之后,问道:「李局,其他东西都好说,你要这谎根石,能做什么用?」 李伴峰道:「这还用问么?谎根石擅长制造幻境,带上它能掩饰行迹,我去追踪葫芦村,万一被村子里的人发现了,那不把我自己折进去了么?必须得用幻境把我自己藏住。」 申敬业皱眉道:「就不能换一件东西?局里也有其他的幻术载体。」 李伴峰摇头道:「我比较过了,太复杂的东西不合适,就谎根石最趁手。」 「行吧———」申敬业叹了口气,示意秘书通知载体科,把东西拿过来。 不多时,载体科的科长带着手下人,把几件载体都送了过来,分管暗能量载体的陈副局长也来了。 载体摆在面前一一过目,李伴峰对别的载体都不感兴趣,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那块谎根石上。 石头挺大,和一个篮球相当,形状不太规则,颜色深黄,像一块发糕,有几处凸起处挂着绿斑,就像发糕发了霉。 光看这东西的模样,可真不像是宝贝,放在街上都没人捡。 确认无误之后,李七签字,载体科完成交接。 看到李七签好名字的一刹那,陈副局长露出了一丝笑容。 申敬业看着李伴峰道:「李局,这块谎根石,不要轻易使用,我叫人再帮你留意一下其他能隐藏行迹的载体。” 李七拍了拍这块石头,问道:「这东西有什么问题么?」 申敬业解释道:「这块石头,来局里有些年月了,我们一直没养过,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效力。」 这是句实在话,养育谎根石的难度非常大,每天得对着它说一百句谎话,长期放置不管,谎根石也确实容易失去活性。 李七点点头道:「我会多加小心。」 陈副局长在旁边擦了擦汗水,刚才他还在偷笑,就这么一会功夫,他出了一脑门子汗。 李伴峰把这些载体全都带回了住处,放在房间里,交给戏招妇等人保管,只把谎根石带进了随身居。 唱机见了谎根石,很是欢喜:「宝贝相公,这么稀罕的东西这么快就拿到了,还是这么一块,这个————」” 唱机用唱针在谎根石上敲了敲,又在上边洒了些热水,看了看水印消失的速度。 「这个谎根石不太一样啊,相公,小奴能在上边钻个窟窿么?」 「这有什么不能,这块石头现在是咱家的了,娘子想怎么处置都行。」 唱机用唱针在石头上钻了个窟窿,仔细看了下钻出来的碎末:「相公呀,这不是谎根石,这是另一类石头,只是材质看着相近。」 李伴峰一证:「娘子,是不是年深日久,这块石头没有活性了?」 「相公呀,这可不是活性的事情,这块石头只是和谎根石长得像,谎根石的特性,它都不具备。」 李伴峰想起了陈副局长的诡异笑容,也想起了申敬业碟蝶不休的劝告和叮嘱第二天上午,李伴峰叫来了申敬业,把石头放在了他面前:「小申,这什么意思?」 申敬业先叫人把监控关了,下压手掌道:「李局,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别慢慢说,你最好说快点,」李伴峰面无表情道,「说慢了,我怕你说不完。」 申敬业赶紧捡重点说:「之前,大头不是逃走了么?」 「别把话扯那么远!」 「不远,事情就出在他身上,我们推测是何家庆把他救走了,还在暗星局里偷了不少资料和载体。」 说到这里,申敬业停顿了片刻,看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眨眨眼睛,问道:「这块谎根石,也被何家庆偷走了?」 申敬业微微点头。 「不对吧,」李伴峰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失窃的载体,你列过一个清单给我看过,里边没有谎根石。」 申敬业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道:「老弟,要是把失窃的东西都报上去了, 我还能坐在这跟你说话么?」 李伴峰笑了笑:「你瞒报?」 申敬业没有否认:「我这也是为大局着想。」 「然后就找我这平账来了?」李伴峰拎起了石头。 申敬业赶紧摆手道:「别,兄弟,息怒,你先把石头放下,你听我解释, 咱们是实在朋友,你帮了我一回,我肯定也忘不了你,你不是想要两次普罗战争的资料么?我帮你弄去,这几天就有消息。」 李伴峰指着石头道:「这块假石头是你做的?” 申敬业笑道:「也不是一点功用没用,这叫星黄石,在普罗州也算稀罕东西,我把它送你了,就当给你赔个不是。」 「赔不是?你说的好听!你不送我,怎么平账?」李伴峰把石头扔在了一边,「申敬业,这笔账你欠大了,先去给我弄一批调和剂,再把载体科长给我叫来,我再找他要几件好东西。」 申敬业点头答应:「放心吧,给你用,账面上肯定能说得过去。」 「账面-————」李伴峰思索片刻,「把被何家庆偷走的,目前还没法平账的物件,拉个单子给我看看。」 申敬业眼晴一亮:「老弟,你有办法?」 「这不正帮你想办法么,这些东西怕是要不回来,但应该能买回来。」 一听这话,申敬业连连点头:「钱好说,从哪都能找补出来,关键是这些东西不好买,我上哪能弄到一模一样的载体? 眼看就要报账了,你能帮我弄回一两件,就算帮了我大忙,但千万要赶在上头盘库之前·—...” 回到随身居,李伴峰仔细看着申敬业给他的清单。 唱机问道:「相公呀,外州的人认账了么?这假的谎根石可不能赖在咱们身上。」 「不怕他赖,我在想怎么才能把真的谎根石给弄回来,这东西被何家庆给偷走了,我打算找何家庆要去。」 唱机摇动着大喇叭道:「这可使不得,你找何家庆要谎根石,就等于告诉他谎根石有大用,他那么奸诈的人,要么不给你,要么肯定会把用处查出来,咱们这么长时间的心血,弄不好就被他吃了个现成。」 李伴峰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不能单独管他要谎根石,还得多管他要几件东西混淆视听。」 唱机依然觉得不妥:「这怕是骗不过他,要换做是我,我一件东西也不会给你,除非你告诉他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是,是得告诉他。」 「相公呀,你听小奴的,别去找何家庆,还是去德颂崖吧!」 「不行,坚决不去德颂崖!」李伴峰收了清单,去了普罗州。 何玉秀还在地界上组织开荒,她做事过于急切,三头人有点支撑不住了。 叶尖黄劝道:「何姑娘,我没见过像你这么着急的人,你这地界才接手几天?这都开出来两千多方地了,你还嫌慢呀?」 何玉秀笑道:「我想早点得块儿正地,在正地上赚人气,得了人气,再赚修为。」 叶尖黄哼了一声:「我跟你说,这也就是李七那小子出的主意,你上周围地界打听打听,有多少新地的地头神,熬了一百都年,都没开出一千方地块? 我可告诉你,开荒这事儿,不是你认账就行,得地界一并认账,你这么折腾,地界一旦翻了脸,或许好几年都不让你开荒,看你能想出什么办法。」 何玉秀笑道:「不怕,真到了那个时候,再和地界商量呗。」 叶尖黄点了一锅子旱烟,冷笑了一声:「妹子,不是我看不起你,你打仗是个好手,可要论别的手段,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就问你一句,你知道怎么和地界说话么?」 何玉秀目视远方,做出了了望与憧憬的神态。 「别装了,」叶尖黄甩了甩烟锅子,「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地界说话,又怎么能够和地界商量事情? 这都什么时候了,可别折腾了,弄点好吃好喝,带着大伙过个好年再说。」 李伴峰何玉秀身边道:「秀儿,我觉得叶大哥说的有道理。」 叶尖黄哼了一声:「老七,你总这么神出鬼没,下次我要是没防备,跟你动了手,你可别怪我。」 「叶大哥,我这是有急事儿,想和秀儿商量一桩生意。” 何玉秀道:「什么生意?」 李伴峰拿了清单给何玉秀:「这是暗星局遗失的一批灵物,被家庆给拿走了,你能不能跟家庆商量一下,暗星局愿意出钱回购,只要价钱别太离谱就行。」 何玉秀有点为难:「老七,我听说你和家庆之间不太对付,可我毕竟是他姑姑,你可别拿这事儿害他。」 李伴峰摇头道:「我能害他什么呀?我在外州得为公家做事儿,现在来找他做生意,就是为了平账, 之前能平的东西,都想办法平了,这几件东西实在平不了,你跟他商量商量,就当帮我一个忙。」 何玉秀点头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这个忙我肯定帮,他要是不肯把东西还你,这些东西,我想办法给你弄去。」 何玉秀派人去了报社,让沈容青联络上了何家庆。 两天后,何家庆在新地现身,到林中一座木屋,去见何玉秀。 何玉秀把事情说了,何家庆将信将疑:「李七找我要这些东西,只是为了给暗星局平账?」 何玉秀没回答何家庆的问题,先反问了一句:「你先告诉我这些东西是不是你拿的?」 「是我拿的。」何家庆并不否认。 「那就行了,你把东西给我,我交给老七,你们俩不用接触,你也不用担心老七会害了你。」 何家庆半天不作声,何玉秀不高兴了:「怎么个意思,行是不行,给个痛快话!」 「姑,我不是信不过李七,只是这件事———· 「别啰了,你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我么?这里有多少风险,我都替你担着!」 何家庆又重新看了一遍清单:「这里边有不少东西,我已经出手了,想找回来也没这么容易,姑,你给我点时间,我先出去问问。」 何玉秀在江湖上跌爬这么多年,这点手段自然看得明白:「家庆,外州公家的东西,在普罗州没这么好出手,我看你是不想拿出来,故意跟我这耗着。” 「姑,我们道门里有规矩,不该留的东西,转手就得卖出去,明天晚上,还是这个时辰,我给你个答复。」 离开新地,何家庆去了大头的住处,大头的媳妇儿和孩子都睡了,何家庆正好和他商量事情: 「在你们暗星局,平账算是大事儿么?」 「那肯定是大事。」 「算急事儿么?」 「要看什么时候,」大头看了看月份牌,「快到元旦了,在年底报账之前必须要平账,现在已经到了十万火急的时候。」 何家庆又问:「是不是得把所有账目全都摆平?」 「那倒不一定,不同的账目,有不同的处置方式。」 「法宝和灵物的账目,该怎么处置。」 「你说的是暗能量载体科的账,」大头解释道,「暗能量载体属于武器配置,有两三件损毁,载体科自己就能处置要是损毁超过五件,就得分管载体的陈副局长处理了,要是超过十件,必须要申敬业亲自处置,这事儿还未必能平息下来。」 听到这里,何家庆算是明白了:「也就是说,能找回来一件是一件。」 「那是肯定的,找到一件,就要立刻送回局里,必须赶在上级盘库之前。」 第二天,何家庆去了刘记当铺。 掌柜的见了何家庆,赶紧把他请到了后堂,何家庆径直去了仓库,支走旁人,从库房里开了一只木箱子。 箱子里装着十来件暗能量载体,都是从暗星局拿来的,何家庆选出了一条围巾和一把雨伞。 何家庆从怀里拿出一条鱼线,在雨伞和围巾上各缠了几圈,等了整整一个钟头,他才把鱼线拆下来。 他在这两件载体上挂了钩子。 鱼线缠的时间越长,钩子挂的越深,别人越难发现。 挂好了钩子,何家庆一直等到了晚上,他带上围巾和雨伞,去了新地。 何玉秀看着两件东西,很是不满:「家庆,我难得跟你开一回口,你就给我带来两件东西?这清单上可列了二十多件!」 「眼下我就能弄回来两件,你先交给李七,让他再等我些日子。」 「行吧,你开个价吧。」 何家庆摆摆手:「钱我不要了,只求李七帮我美言几句,关防厅那边多给我些通融。」 看何家庆态度还算诚恳,何玉秀答应了,次日上午,她把东西交给了李伴峰李伴峰不嫌少,当天回到越州,把东西给了申敬业。 申敬业高兴坏了:「兄弟,这两件东西花了多少钱,我肯定不能让你破费。」 李伴峰如实转达:「何家庆没要钱,他想要点通融,要是通融到位了,或许还能再追回来几件东西。」 申敬业想了想,当天给廖子辉去了电话。 两人聊了半个钟头,把事情说妥,廖子辉联系墨香店的关防使,允许段树群手下一座工厂重新营业。 自从何家庆被通缉,这座厂子一直关停到现在,而今终于营业了,可把段树群高兴坏了,立刻把好消息告诉给了何家庆。 何家庆坐在当铺仓库里,再次打开了箱子。 钩子收获的消息,证明李伴峰确实在给暗星局平账。 工厂那边的消息,证明平账这事儿的报酬非常丰厚。 何家庆拿出来六件载体,当天晚上又交给了何玉秀。 这次他没挂钩子,他知道钩子迟早会被暗星局发现,该验证的事情已经验证过了,他不需要再为无关紧要的事情,伤了两边的来之不易的默契。 何玉秀看了看这六件载体,皱眉道:「你这点破东西,到底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何家庆笑道:「这不一点点往回找么?还得麻烦姑姑,多给说两句好话。」 第二天,李伴峰收到了这六件载体,其中有一件,是一块深黄色的石头,上边带着绿斑。 「相公啊,这就是谎根石!」唱机十分激动。 李伴峰道:「这是何家庆送来的东西,先检查一下,上边有没有钩子。」 「小奴查过了,没钩子,小奴现在就开工,把这块石头装到暗桥炮上!” 李伴峰把剩下物件载体交给了申敬业,申敬业再次联络廖子辉,又放开了何家庆手下三家生意。 何家庆心里欢喜,赶忙又给何玉秀送东西。 李伴峰这回不急着要了,他得办正经事了。 所有实验设备准备就绪,李伴峰带上一众家人,一起给娘子打下手。 忙活了整整三天,暗桥炮完工了。 李伴峰去了背无双的地界,在他掌握的所有地界之中,这里是最荒凉的一处,因为这里连异怪都没有了。 李伴峰进了一片松树林,先把娘子和暗桥炮从屋子里抱了出来。 然后他用关门闭户之技,在身边造出了一圈光晕。 宅修的光晕,性质和界线非常相近,李伴峰还是用老办法,用光晕代替界线做个实验。 唱机检查了暗桥炮,确定各处无误,可开始实验之前,唱机还是有些担忧。 「相公呀,暗桥炮的工法太复杂,小奴怕里边会有差错,相公实验的时候千万小心。」 「娘子放心,我早有准备。」李伴峰还带了两个白菜人,一会先让这两个白菜人替李伴峰探路。 娘子合上了第一道刀闸,电磁仪被充电,暗桥炮开了第一炮,光晕之上出现了一道阴影。 「相公,这道影子就是第一重的暗桥的入口。」说完,娘子又合上了第二道刀闸,谎根石被充电,暗桥炮开了第二炮,阴影之中,又嵌套了一道阴影。 「相公,这是第二重暗桥的入口。」 李伴峰道:「为什么要做两重暗桥?” 「第一重暗桥是实的,用磁场做出来的,能带相公进入虫洞, 第二重暗桥是虚的,用谎根石的幻境做出来的,能带相公离开虫洞,靠着这条虫洞,才能穿过界线。” 李伴峰叫上一名白菜人,让他朝着阴影了过去。 白菜人经过阴影的一瞬间,化作了一团灰,就跟寻常人穿过界线时一模一样。 唱机心头一凉:「看来这东西还是不灵。」 李伴峰摇头道:「娘子别急,再等等,我用技法做出来的光晕,还不至于让白菜人这么快化成灰烬。」 等了两分钟,光晕之外,十米多些的地方,白菜人摇摇晃晃,缓缓现身! 李伴峰大喜,楼着娘子道:「成了,宝贝娘子,咱们的暗桥炮成了!」 娘子心里也欢喜,把李伴峰的脑袋吸进了大喇叭,带着李伴峰跳了半个钟头的华尔兹。 第二天晚上,李伴峰来到麻竹山,准备做第二轮实验。 这次他要穿过一条真正的界线,绿水湾和药王沟之间的界线。 唱机准备好了暗桥炮,先后架好了两条暗桥。 李伴峰还是先让白菜人开路,白菜人进了虫洞,还是用了两分钟时间,在十米开外的地方现了身。 唱机解释道:「相公,无论穿过哪条界线,咱们的暗桥都是通往同一个虫洞,昨天是什么状况,今天还是什么状况,相公不必担心。」 话是这么说,真到李伴峰自己要走的时候,唱机的心依旧悬着。 李伴峰从怀里掏出钥匙,交给了唱机:「娘子,我要是出不来了,你自己记得回家。」 唱机把钥匙推还给了李伴峰:「别瞎扯淡!相公要是出不来,小奴就跟着相公一起去,不管什么地方,不管什么时候,咱们夫妻俩都在一块儿! 1 李伴峰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走向了阴影。 脚面踏上阴影的一刻,他好像推开了一扇古老的大门,门板上灰尘四溅,呛得李伴峰一阵咳嗽。 原来这就是灰烬的来源! 李伴峰的身体融入到了阴影之中,眼前并非一片漆黑,隐约有些光亮,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那条路似乎由灰尘铺就,路面极其细碎,可踩上去却又十分坚固。 李伴峰抬眼望去,看不到道路的尽头,他不敢走太快,一旦偏离了道路的方向,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状况。 走了一分多钟,李伴峰忽然听到有人说话:「主公,好像又有人来了。」 循着声音看去,李伴峰看到左边有一名白衣男子,正朝着他这边张望。 这里不是虫洞么? 虫洞里为什么会有人? 这人的声音还有点耳熟。 愣然之间,李伴峰又听到有人说话。 「真是奇怪,我也感觉有人来了,可为什么就是看不见?」 循着声音再看,李伴峰看见了一只仙鹤,比人还高两头的仙鹤,正在和白衣男子说话。 PS:诸位读者大人,还记得仙鹤和白衣男子么? 这么好看的,上哪找啊,给沙拉一张月票,给沙拉叫声好! ------------ 第六百零三章 虫洞中的生命 两年前,李伴峰第一次离开药王沟,走的就是麻竹山的边境。 他正在研究边境线的时候,看到一名白衣男子骑着仙鹤,直接撞向了边境线。 那仙鹤和男子,号称闭关二十年,已经有了常人不可想象的手段,结果飞到边境线上,全都化成了灰烬。 当时,李伴峰以为他们俩脑髓出了状况,谁能想到今天还能见到他们。 白衣男子朝着李伴峰的方向看了一会,什么都没看见,接着低头寻找食物。 李伴峰没看清他找的什么食物,只看见他不时捡起些东西,往嘴里填。 白鹤的注意力集中在李伴峰身上,他也看不见李伴峰,不仅看不见,而且还触碰不到,但他能清晰的感知到李伴峰的位置。 眼下不能和他们纠缠,这是李伴峰第一次走虫洞,他不敢多做停留,沿着脚下的道路,疾步快走。 白鹤被甩在了身后,李伴峰又走了不到一分钟,又看到了一个枯瘦的男子。 李伴峰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瘦的人,他在海吃岭看过不少饿死的人,那些饿死的人,身上的肉都比他多一些。 这男子趴在地上疯狂的寻找食物,李伴峰这次看清了他们到底在吃些什么。 在漆黑的地面上,生长着一些絮状物,看起来像是黑色的苔藓。 在这些絮状物中间,穿梭着一些筷子粗细,形似蚯蚓的蠕虫,那男子把这些絮状物加上蠕虫全都抓了起来,一并吞进了肚子。 他狼吞虎咽的模样,让李伴峰想起了一个朋友,那位朋友吃饭时的样子,和他此刻的动作十分相似。 白鹤又从身后跟了过来,问那枯瘦的男子:「小兄弟,先别急着吃,你感觉到附近有人来么?」 男子摇摇头,没有说话。 白鹤又朝着远处问道:「姑娘,你感知到有人来么?」 有个身影站在远处,也朝着李伴峰的方向张望。 她似乎能感知到李伴峰,可始终没有开口。 李伴峰继续往前走,直至灰尘中的道路抵达了尽头,李伴峰的身影在光芒之中消失了。 站在远处的女子终于开口了:「那人好像已经走了。 1 仙鹤叹了口气,转过头,看着疯狂觅食的干瘦男子:「小兄弟,尽量不要吃虫子,那些虫子你嚼不碎,进了肚子里都成了小虫子,越吃越饿。」 干瘦的男子放下了手里的苔藓和虫子,从怀中摸索出了简易电话,再一次拨打了出去。 李伴峰回到了麻竹山,在距离边境线十米开外的位置现了身。 他成功穿过了界线,唱机高兴地直跳:「相公,成了,这回是真的成了!」 李伴峰点点头,拿出老火车给他的界线开关,暂时关闭了一小段界线,回到了娘子身边。 「相公,小奴实在太高兴了!」唱机把李伴峰的脑袋吸进了喇叭口,转了好几圈。 李伴峰也很高兴,可情绪和昨晚不太一样。 「相公,这是怎么了?」娘子察觉到李伴峰状况不对。 李伴峰抱起了唱机:「宝贝娘子,咱们回家再说。」 进了随身居,李伴峰把适才的经历讲述了一遍:「娘子,我在虫洞里看到了人,这个人我见过。」 娘子思索片刻,微微摇头:「这种情况可不好说——— 她拿出一张图纸,画了一条河,在河上画了一座桥,在桥上画了两扇门,仔细给李伴峰讲解了一遍原理:「相公呀,这条河,就是界线, 这座桥,就是咱们搭建出来的暗桥,有虚实两道桥,分别用两道门来代替, 如果没有桥,直接往界线上撞,会因为正反物质湮灭,化作灰烬, 如果有了第一座实桥,咱们就能钻到虫洞里,通过虫洞跨过界线, 如果再有了第二座虚桥,咱们就能从虫洞里找到方向,进而找到出口, 但这座虚桥是以谎根石为基础搭建出来的,相公在虚实两桥上前行,有可能会看到谎根石创建的幻境。」 李伴峰道:「娘子的意思是,我在虫洞里看到的人,都是幻影?」 唱机也说不准:「也不一定就是幻境,也有可能是真的,可能有一些人,只找到了实桥,没找到虚桥,就贸然闯进了虫洞,因此困在虫洞之中出不来了,可人在虫洞这种地方,真的能活命吗?」 到底是幻境,还是有人真的困在了里边? 这件事貌似不难验证。 李伴峰出了随身居,拿出了简易电话,打给了罗正南。 罗正南正在天台上听广播,一阵杂音传来,让罗正南有些恼火。 他最近一直被杂音困扰,无论白天黑夜,只要插上天线,杂音就在眼前时常索绕。 换了天线,调整了频段,吃了些丹药,小幅度的提升了一下修为—--罗正南用了不少方法,但没有一个奏效,他实在想不出这到底什么原因造成的。 等了几十秒,杂音消失了,罗正南接着听广播: 「听众朋友们,我们这个产品呀,在普罗州算得上家喻户晓,它到底好在什么地方呢?我得仔细跟您说说,首先埋尸确实是个体力活,没有一把好铲子肯定不行,我们这把铲子,专门就是埋尸设计的——” 罗正南把收音机给关了。 这主播真让人厌恶,连广告都做的这么生硬。 话说阿慧哪去了? 按以前的惯例,阿慧整个冬天都应该在电台主持节目,今天冬天还没过去一半,阿慧已经好几天没来了。 罗正南心里正不痛快,李伴峰来电话了。 「七爷,您找我?」 「老罗,帮我打探一下秦田九的下落。」 「好嘞,您稍等。」 李伴峰挂断了电话,等老罗的消息。 在虫洞里,他看到那个枯瘦如柴的男子,从吃饭的动作上判断,那男子和秦田九有些相像。 等了十来分钟,罗正南来了电话:「七爷,九爷有好几天没消息了!」 李伴峰皱眉道:「沈进忠那王八羔子,又不告诉我!」 「沈金印一直在找他,他以为九爷因为珠宝行的事情置气了。」 「珠宝行出了什么事儿?」 「沈进忠开了个珠宝行,最近总是遭贼,生意做赔了,沈金印怪在了九爷头上,九爷最近一直在珠宝行附近监视着,可能是因为这事儿生了点气。” 李伴峰挂了电话。 这可不是生了点气那么简单,秦田九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刚才那枯瘦的男子就秦田九,他不知道什么原因进了虫洞。 按照娘子的说法,寻常人碰了界线,会遭遇正反物质湮灭,也就是会真的化成灰烬。 被困在虫洞里的人,肯定有进入虫洞的方法,但是没有办法离开虫洞。 那只仙鹤,号称闭关二十年的高人,两年前,李伴峰把他当成了笑话,而今看来,他是真有手段,他认定自己有穿过界线的能力,也确实通过自己的能力, 在不借助外物的情况下进入了虫洞。 可小胖是什么情况? 当务之急,先得把小胖救出来。 娘子对着图纸看了半响:「相公啊,你若想把他们救出来可难了,这相当于把落水的人给拉到桥上来,稍有不慎,会把相公一并带进河里,相公可千万三思呀!」 李伴峰眉头紧锁,到底是谁把小胖送进了虫洞? 越州,嘉城区,云盛路。 鲁老板从书屋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对开襟的盘扣牙黄色衬衫,配一条黑色长裤,一如往常留着黑色短发和一字型的胡须,仿佛每一根须发都经过精心打理。 他手里拿着一本书,是店里最畅销的《绣霜集》第七卷,看似走的不紧不慢,从云盛路一直走到文化宫,二十几公里的路程,只走了不到五分钟。 文化宫今天上映的是枪战片,今天来出摊儿的基本都是中介。 鲁老板在后排找了个座位坐下,卖零食的走到近前问道:「先生,您要点什么?」 「东西包圆。」鲁老板给了卖零食的一叠钞票。 卖零食的赶紧放下生意,带着鲁老板上楼,去见林佛脚。 换成别人,卖零食的肯定得问两句,但鲁老板常来,和林佛脚也是老相识鲁老板说了暗号,卖零食的立刻做了安排。 进了办公室,林佛脚正在打瞌睡,卖零食的给鲁老板倒了杯茶,转身离开了。 鲁老板轻轻敲了敲桌子,给林佛脚递上了一份清单。 林佛脚眯着眼睛,看了片刻,伸了个懒腰:「这些东西不好买呀。」 鲁老板笑道:「要是好买的话,肯定不会麻烦你。” 「这种大宗的采购,需要有公司托底,单靠个人,那些设备厂商不会卖给我们,所以这里要额外产生一些费用—.” 鲁老板喝了口茶水,翻看着手里的《绣霜集》:「老朋友,说这种话就没意思了,细枝末节我什么时候和你计较过,你说个价钱就是了。」 林佛脚拿来计算器,摁了个数字,给鲁老板看了看。 鲁老板微微点头:「大概什么时间交货?」 「最快也得两星期。」 「那就定了,两星期。」鲁老板起身走了,林佛脚看了看那本《绣霜集》, 悍松的睡眼微微睁开了一些。 「喜欢看书?」鲁老板一笑,「我店里有,明天给你送过来一套。」 鲁老板刚走没多久,林佛脚叫来了卖零食的:「唐昌发刚买了一批科研设备?」 卖零食的查了下账本,点点头道:「他们的营业范围里,有科研这一项,他们还有会谈判的人,生意做的很顺利。」 「跟他商量一下,我这也要买一批科研设备,借他的公司做个托底,给他三个点的抽成。」 「林董,咱们也有类似的公司。」 「公司好说,会谈判的人不好找,先问问他们的意思。」 「三个点的抽成是不是太少了?」嫣翠儿嘴一撇,对这个价码不是太满意。 卖零食的没和嫣翠儿多说,他知道这姑娘脑子不太好用,只问了一句:「唐昌发和嫣红儿什么时候回来?」 「出去进货去了,怎么也得个把钟头吧!」 卖零食的转身走了,两个钟头过后,唐昌发和嫣红儿回来了,新进的货品没等入库,嫣翠儿先把之前的生意说给了两人。 「我都不想搭理他们,就给三点的抽成,谁愿意做他的生意?」 唐昌发戳了嫣翠儿一指头:「糊涂蛋!都到外州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一点账都算不明白?买科研的东西,你知道多大价钱?一千万的生意,咱们提三十万, 这还少么?」 嫣红儿也生气:「咱们在人家地头上做生意,一点面子都不给人家留,你自己心里没点分寸么?」 嫣翠儿着嘴,含着泪道:「你们就知道欺负我,明天咱们找掌柜的评理去。」 一听这话,唐昌发不作声了,嫣翠儿在掌柜的那边很得宠。 嫣红儿可不惯着:「跟掌柜的说啊!咱们现在就去,有理说理,我就不信掌柜的也不明是非!」 唐昌发劝了一句:「得了,我去问问,到底什么生意。」 他主动找了卖零食的,把生意应许了下来。 回到包厢里,看了看清单,唐昌发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 嫣红儿问道:「怎么了,东西不好买?」 「买倒是好买,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买。」唐昌发把清单给嫣红儿看了一下。 嫣红儿眼尖,一眼看到了电磁仪:「这不是掌柜的之前让咱们买的那东西么?」 嫣翠儿看了看:「或许就是名字像,可能和咱们买的那个不一样。」 「这可不只是名字像!」嫣红儿仔细看了看,「这行字,叫型号,和掌柜的买的是一样的。」 嫣翠儿挠了挠头:「这东西我估计就和丹药一样,掌柜的想买,别人也想买,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儿吧?」 嫣红儿摇头道:「话可不是这么说,这和丹药是两码事!」 唐昌发赶紧拿出了电话:「这事儿得立刻告诉掌柜的,要是掌柜的不让买, 咱们认了不在这做生意,也得把他这买卖搅黄了。」 李伴峰还在普罗州,接到唐昌发的电话,大致听了一下设备清单。 这些设备李伴峰都熟悉,因为娘子都在用着。 有人这是在研究界线。 「掌柜的,这生意能做么?」 「做,好好的帮他做,最好能弄清楚一件事儿,是谁找林佛脚买的东西, 弄不清楚也没关系,千方别冒犯了林佛脚,保证这条线能牵住就行,千方别断了。」 李伴峰挂断了电话,仔细思索着事件背后的关联。 这个买设备的人,和秦小胖的状况是否有关? 唱机带上钟摆和梦德去了实验室,能不能穿过两道暗桥,把小胖从河里拉上来,还得看娘子的研究。 晚上十二点,文化宫上演武侠片,黑市今天卖兵刃。 卖零食的正在做生意,一阵烟雾飘了过来,在他眼前画了个圈,消散不见。 卖零食的回头一看,一名男子穿着红格衬衫,正在后排坐着抽烟。 这男人是他的老主顾,何海生。 卖零食的走到何海生近前,给了他一瓶水。 何海生接过水瓶一看,上边写着二一六。 在大厅里坐了片刻,何海生去了二一六包厢,等了几分钟,卖零食的进了门。 何海生压低声音道:「我听说你们最近接了一笔大买卖,要买一批科研设备? 卖零食的没说话。 何海生明白他的意思,没把价钱说妥之前,卖零食的什么消息都不会透露。 他拿出一张支票,写了一个数字。 卖零食看过之后,收了支票,拿出了一份设备清单,交给了何海生。 何海生看过清单,又问:「这套设备是谁让你们买的?」 卖零食的又不说话了。 何海生又拿出一张支票,写了个数字。 卖零食的看过之后,又把支票收了,把一本《添香词话》交给了何海生。 何海生从头翻到尾,在书的最后一页,看到了书店的印章。 鲁家书屋。 何海生点点头,带上清单离开了文化宫。 晚上八点,鲁家书屋提前打烊,鲁老板今晚有要紧事要做。 他盘过了账,理过了书,点了一炉香,沏了一壶茶,摆上了八小碟蜜饯,就着烛火,拿来了张秀玲送来的《玉香记》, 全书预计要出二十六卷,目前已经出了十一卷,鲁老板打开了第一卷,慢慢翻阅起来。 这本《玉香记》由普罗州两大才女张秀玲和沈容青共同创作,别人可能以为这两位才女创作的是散文或是诗歌,或是格调高雅的,可他们都错了。 这本书《玉香记》的尺度惊人,按照书迷的评价,这本书是近百年来,唯一可以与《绣霜集》匹敌的作品。 鲁老板一开始对《玉香记》没抱有太大希望,在鲁老板看来,女作家在有些方面还是相对保守的。 等看过一卷之后,鲁老板发现自己的认知存在严重的问题,《玉香记》与《绣霜集》之间不是相互匹敌的关系。 无论尺度、深度、高度,《玉香记》明显更胜一筹。 貌似还不止一筹·—··—· 「怎么可能-—」鲁老板手有些发抖,他拿的这本,是张秀玲修订后的第一版,当时只卖了三十套,张秀玲单独给鲁老板留了一套,书里的内容几乎没经过删改,因而非常的珍贵。 要不是这么珍贵,鲁老板就把手里这本书给撕了。 「哈哈哈!」于耀明一路大笑,从书屋二楼走了下来,「鲁老板,有了这批设备,估计用不上一个月,我就能把——.” 「什么?这是书屋!读书人的清静地方,一点规矩都不懂么?」 于耀明愣了半响,相识这多日子,还从没见鲁老板发过火。 他赶紧上了二楼,不敢多说一句。 鲁老板皱着眉,沉着脸,继续翻看《玉香记》。 夜渐深了,鲁老板放下书本,回卧室里歇息去了。 凌晨四点多钟,书屋的门被打开了。 一个黑衣人悄悄进了书屋,先绕着第二排书架走了一圈,又从三四排书架的过道穿了过去。 黑衣人上了楼梯,来到了二楼库房门前。 他听到了里边的鼾声,于耀明做完了实验,刚刚入睡。 黑衣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戴在了右手食指上,戒指在门缝里划了一下,门锁开了,可门没开。 黑衣人知道门上有机关,用指尖在门上摸索了片刻,似乎找到了机关上的枢纽。 他食指和中指一夹,解除了门上的机关,却见门缝里钻出来一个字: ? 「言」字分上下,拉扯着黑衣人的嘴唇,逼着黑衣人开口。 「人」字化短叉,刺向了黑衣人的胸口。 「隹」字化作猎网,把黑衣人捆在了楼梯上。 黑衣人用戒指划开了猎网,挣脱开嘴上的「言」字,却甩脱不掉胸前的「人」字。 这个「人」字和黑衣人周旋了几合,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用了一招数墨寻行,召唤出一片文字,把黑衣人给包围了。 这事儿让黑衣人有些理解不了,数墨寻行是文修的地皮技法,不算新鲜,可问题是,用出技法的,不是文修,是一个字。 这还不是完整的一个字,这是「」字的一部分。 楼梯的空间有限,黑衣人陷入了围攻。 他立刻跳到了一楼,正要从书架中传过去,书架上书籍,一本接一本,逐一展开,上边的文字一个接一个,迅速脱离了页面。 之前在楼梯上,把黑衣人逼到楼下的「」字,来到了黑衣人身后,和黑衣人打了这么久,这个「」字,只受了一点轻伤,战力并无减损。 在黑衣人面前,还有成千上万的文字等着他,每一个文字的战力,都不在「 」字之下。 黑衣人四下观望,想寻找逃跑的机会,这家看起来不大的书店,却让黑衣人完全看不到出路。 眼看黑衣人要没命,一名穿着长衫,戴着斗笠,斗笠下方垂着一排铜钱的男子,进了书店,从书架上抄起两本书,朝着黑衣人扔了过去。 两本书时开时合,形似一双大手,抓住一片文字,甩在两旁,如此反复,一路飞过去,在书架当中开出了一条道路。 黑衣人沿着这条道路,和戴斗笠的男子逃出了书屋。 到了一座钱庄,两人进了后堂,黑衣人解下了面纱,他正是这座钱庄的老板,何家庆。 那位戴斗笠的男子,是孔方先生。 何家庆惊魂未定,喝了整整一壶茶水,喘息许久道:「真没想到,鲁老板的战力如此之高。」 孔方先生笑了笑:「你真是鲁莽,一个人就敢去他的地界上耍手段?你知不知道,连文修祖师都未必斗得过他何家庆又烧了一壶茶,给孔方先生倒了一杯:「于耀明就在他手上,他在利用于耀明研究界线,估计事情就快做成了。」 「急什么?他能做成,难道我们就做不成么?」孔方先生喝了口茶水,「我那位手下已经回来了,于耀明知道的东西,他基本都知道,就算有他不知道的, 按照于耀明买的那些设备,他也能推测出个大概, 咱们就算比周八斗慢一些,也不算吃亏,只要有了破解界线的方法,就有称雄普罗州的本钱,今后可没别再去找周八斗的麻烦,这次他看我面子上饶了你, 下次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鲁老板披上衣服,到了大厅,把地上散落的书本捡了起来,整理到了书架上。 二楼鼾声不断,鲁老板长叹一声:「这没心没肺的人,睡得倒是踏实!」 鲁老板回到床上,翻来覆去,横竖是睡不着,他把《玉香记》和《锈霜集》 拿出来,反反复复比较了几次,快到天亮时,他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一一碾压! 《锈霜集》被碾压了! 「后生张狂!」 鲁老板坐在书桌旁,拿起了笔,写下了一行字。 「锈霜集·续。」 崔提克站在刀鬼岭的顶峰上,看着刀劳鬼正在为新年庆典做筹备。 他收到了杜文铭的消息,他知道何家庆正在研究破解界线的方法,而且还获得了雪花浦的支持。 「破解界线好啊,没有了界线,就没有人能阻挡我们了!」崔提克看着初升的太阳,整理了一下红色的西装。 他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第二个技法,叫什么名字好呢?」 PS:我一定要把《锈霜集》、《玉香记》、《添香词话》都写出来,奉献给各位读者大人,这三本书,真的很精彩! ------------ 第六百零四章 欺世盗名 七秋城,实验室。 李伴峰拿着一份实验报告,指出了其中一处错误:「宝贝娘子,虫洞里并不是完全无光的,我能看见路,还能看到路周围的人。 唱机拿着报告比对了一下数据:「相公呀,你当时是真的看见了,还是靠着技法感应到的?」 李伴峰回忆了一下当时的过程:「我确定是看见了,当时我没用技法,连道门天赋都没用, 当时应该带着放映机进去看看,可他当时精神状况不太稳定。」 唱机也想进去看看:「没亲眼见过,小奴也觉得不甘心,可小奴魂魄不稳, 若是贸然进去了—.」” 「娘子不急,以后有大把机会,这事儿你一定要信我,虫洞里边确实有光。 唱机重新整理算式:「如果有光的话,应该能看到第一重暗桥和第二重暗桥之间的缝隙,从这缝隙之中,若是探出一条绳索,应该能把桥下的人拉到桥上, 只是这条绳索该怎么做,就得下点功夫了,相公啊,做绳索的材料可能不大好买,而且花费不低,可得提前做好打算。」 李伴峰倒不担心:「何家庆基本把东西还清了,我帮了申敬业这么大一个忙,他也该出点力了。」 平账这事儿,不光申敬业占了便宜,何家庆自己的收益也不小,在李伴峰的协调下,他手下二十多家生意相继开张,经济状况一路向好。 手里有钱,就要把摊子铺大,有一百家生意,就算被人干掉三十家,也伤不到他筋骨,这是何家庆一直奉行的经营原则。 但想执行这一原则的前提是有人手,还不能是普通的人手,手底下得有能人猛将。 好在他的老部下和新骨干发挥都不错,不到一个月时间,在普罗州各地新开了十六家铺子。 何家庆逐个铺子走了一圈,重点看了大头新开的绸缎庄,绸缎庄位于绿水城福祥大道,和百乐门隔着一条街,是绿水城最繁华的地段。 在这能开起个铺子可不容易,大头这绸缎庄还不小,里外三间,上下两层, 不光卖布料,还卖成衣。 何家庆十分满意,重奖了大头:「兄弟,普罗州的日子比不上外州,晚上没电视也没手机,跟着我,还是受委屈了。」 大头还真不觉得委屈,绸缎庄上上下下几十号人,见了大头都得行礼:「就这份尊严,只有在普罗州才能争得到,家庆,我能有今天,全都靠你。」 「咱们兄弟不说这些,我觉得咱们这庄子还可以经营点别的,铺面这么大, 只做衣料生意可惜了,不如再———-你腿怎么了?」 两人上楼梯的时候,何家庆发现大头的脚步不对劲。 「没事儿,昨天走路有点着急,把脚给崴了。」 在外州,大头在暗星局登记的层次是五层搏击者。 可大头的入门药是家传的,他不是搏击者,他是正经的武修。 外州的时候,大头跟着何家庆吃了不少丹药,加上他修行刻苦,修为早就到了六层。 来了普罗州后,何家庆用大把丹药供着,大头而今已经是七成武修了。 七层武修,走路把脚崴了?这事儿谁信? 「兄弟,到底什么状况?跟我说实话!」 一再追问之下,大头把实话说了。 这个绸缎庄拿的不容易,这家铺子原本属于苏家,苏家在绿水城也算有一号,可因为和青云会生出些摩擦,生意受了严重影响,才把这家铺子给舍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青云会找苏家的麻烦,就是想要这家绸缎庄,没想到大头出高价截胡,把铺子给抢了,这事儿把青云会的大当家韩耀门给惹恼了。 他亲自带人暗算了大头,大头是暗星局的一线骨干,应变能力是真的强,他从韩耀门手上逃了出来,保住了性命,但伤了一条腿。 何家庆背着手,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弯着腰,往门口看了看:「这铺子是好,看着风水就旺,难怪韩耀门一直惦记着, 大头,今天委屈一下,无论青云会怎么挑事,你别接茬儿就是了。」 大头觉得这么做不对,要是由着青云会欺压,那就等于和苏家一个下场,迟早得把铺子送出去。 何家庆笑道:「咱们和苏家可不一样,咱们和谁家都不一样,普罗州这些毛病,得改一改了。」 当天还真就有青云会的人来生事,几个混混儿进来选布料,每样布料都得看看摸摸,摸得污泥油渍一片。 选了整整一天,这几个混混儿什么东西都不买,店里客人被吓走了,外边的客人也不敢进来。 换做往常,大头早就轰他们出去了。 可何家庆让他别动手,一直忍到了晚上打烊。 几个混混儿成功搅合了绸缎庄的生意,今天算立了功,他们去了对面赌坊, 找掌柜的领赏。 赌坊掌柜的,是青云会的行衣大爷,就是所谓的中层人物,他给这几个混混儿发了赏金: 「明天你们几个再来,闹得再狠一点,打伤他几个伙计,毁了他一批布料, 逼着他们和你们动手, 千万记得,只要他们一动手,你们就躺地上,任他们打,任他们端,你们要是受了伤,伤得越重,我赏得越多!」 几个混混儿乐呵呵领了赏钱,第二天一早,又去了绸缎庄。 大头恨得咬牙,他问何家庆:「还忍么?」 何家庆趴在楼梯扶手上,看着大厅里的情形:「今天不忍,揍他们一顿,但是不伤他们性命。」 一名混混儿指着何家庆骂道:「你特么看什么呢?没见过你爷爷?」 何家庆对大头道:「这个得打成残废,让他以后不能走路。」 混混儿在一楼喊道:「你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听听?」 大头从二楼跳了下来,揪住那混混儿的头发,把他摁在地上,踩断了他一条腿:「刚才他说,让你以后不能走路。」 混混儿哭喊道:「你打我?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 咔吧! 大头把混混儿另一条腿也给踩断了。 这混混儿疼的昏死过去,剩下几名混混高声喊道:「这的老板打人了,这都什么生意,快来看———.」 话没说完,混混儿满嘴牙都飞了出去。 见大头动手了,绸缎庄里几个支挂都没闲着,揪住了混混儿开始爆锤。 这几个混混儿身上都没修为,哪经得起捶打,不到十分钟,一群混混儿遍体鳞伤,被扔在了街边。 他们躺在地上,哭喊半天,没人理会,只能互相着,去了赌坊。 昨天赌坊老板有交代,挨打了算大功,伤的越重,赏得越多。 今天他们伤的真重,有几个人都得落下残疾,想一想赏金的数目,这几个人倒觉得身上没那么疼了。 赌坊很冷清,许是来早了,生意还没开张。 到了大堂,众人东张西望,还是不见人影,断了腿的混混儿在地上爬,视线比别人低,他第一个看见了人。 「在桌子底下,都在下边躺着!」 怎么都去桌子底下了? 混混儿俯下身子,叫了半天,桌子底下确实躺着不少人,可始终没人回应, 混混儿们害怕了,领头的从桌子底下拖出来一个人,发现这人脑袋不见了。 再多拖出来两个,还是没有脑袋。 混混儿们吓傻了,连滚带爬出了赌坊,边跑边喊:「脑袋没了,脑袋呢,脑袋哪去了·——..”” 脑袋摆在青云会总堂的门口,一颗一颗,都摆在韩耀门眼前。 韩耀门咬了咬牙:「何家庆,你下死手,就别怪我也不留情面!」 绿水城外,一座民宅里,何家庆正给盗修老祖笑千手泡茶。 笑千手端起茶杯,喝了半口,摇摇头道:「火候不对,这茶水泡的涩了,小兔崽子,我让你做的事儿,你上心了没有?」 何家庆重新烧了一壶水:「老祖宗,您的吩咐,我天天都记着,哪敢不上心?」 「我让你去查药粉配方的事情,到现在一点音信都没有,我倒听说你和青云会那边打起来了?」 何家庆换了一盒茶叶:「都是小事儿,这您不用担心,这是我茶庄新进的外国红茶,您尝尝滋味儿。」 「不喝那个,喝不惯洋人的茶叶,」笑千手把杯子推到了一边,对何家庆道,「你是不是觉得普罗州这些个帮门都特别好对付?」 这个话题貌似绕不过去了,何家庆微微点头道:「是,我是没把青云会当回事,韩耀门就一个地皮七层,我凭什么让着他?」 「韩耀门确实就是个七层,可青云会没那么简单,这帮门的年头长了,根基深着呢, 韩耀门的师祖是个云上的声修,本身还是个地头神,他师祖背后还有别的靠山,一层一层连下去,你都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 在普罗州能站得住脚的帮门,个个来历都不简单,为了一点生意上的事儿, 你去捅这个马蜂窝,值当吗?」 何家庆连连点头:「老祖宗,您的话,我记住了。」 笑千手叹道:「我当初信得过你,是因为觉得你有心机,有城府,做事深藏不漏, 你是个能成大事儿的人,可别为了一点破事儿误了大局。」 「这怎么能是破事儿,这是何家的事儿。」何家庆把茶水送到笑千手面前。 笑千手皱眉道:「何家的事儿有那么重要么?」 何家庆笑道:「怎么能不重要,我是何家的人。」 「兔崽子,故意呛我?」笑千手把脸沉下来了。 何家庆赶紧赔罪:「老祖宗,我哪敢,最近事忙,说话少了些分寸,您可千万别怪罪。」 泡完了这壶茶,何家庆说要打理生意,趁机走了。 笑千手把茶杯放在指尖上,来回把玩。 把玩片刻,笑千手突然笑了一声:「兔崽子,真把你自己当人物了,真以为我看得起你? 要不是老子没手了,有些事儿根本用不着你做, 第一只手太不好找,谢俊聪老了,其他人也不中用,我看你最合适,既然你不听我话,那咱们就物尽其用吧。” 青云会总堂,又叫龙头大堂。 青云会的大当家,又叫龙头大爷。 龙头大爷韩耀门,从青云会各堂口召集了三十名精锐,当天晚上在龙头大堂集合,任务就一个,烧了福祥大道的绸缎庄。 「这铺子我要是拿不下来,谁也别想插手,今晚这事儿只要做成了,要钱的给钱,要地的给地,要媳妇儿的给媳妇儿,按照帮门规矩自己挑!」 青云会就是这个规矩,他们做事儿不指定赏钱,而是规定个范围,让帮门弟子自己选。 当然了,选什么奖赏,自己得有分寸,要是立了大功,想选歌后姜梦婷当媳妇儿,那事情就得另当别论了。 该说的都说明白了,三十名精锐动身前往绸缎庄,不到十分钟就回来了。 总堂的人都还纳闷,他们怎么回来的? 从龙头大堂到福祥大道,正常得走一个多钟头,这些人有修为在身,自然比寻常人走得快,可一来一回至少也得半个钟头。 况且他们不是逛街去了,他们得放火去,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等韩耀门打开大堂中央的木箱子,手底下都明白了。 箱子里装了三十颗人头,何家庆在箱子盖上写了一行字:「我把人给你送回来了。」 韩耀门怒不可遏,带上人手,直接要去何家拼命,帮门里的老人儿岳洪良把他拦住了。 「当家的,不能去,去了咱帮门就没了。」 韩耀门怒道:「这叫什么话,你被吓破胆了么?」 岳洪良摇头道:「当家的,我今年七十多了,腥风血雨这么多年,我早活够本了,我怕什么呀?我是替咱帮门担忧!」 韩耀门坐在椅子上不说话,岳洪良趁机支走了其他人:「当家的,咱这刚把人给派出去,何家庆就把人头给收了,这局面您看不明白么?」 韩耀门思索片刻道:「帮门里出了内鬼?」 岳洪良点点头:「内鬼肯定是有了,但不知道出了多少。」 韩耀门起身道:「这事儿不能掉以轻心,先把内鬼收拾干净,咱们再收拾何家庆。」 岳洪良点着了旱烟锅子,抽了一口:「当家的,要我说,这事最好从长计议,近期之内,咱们就别再去找何家庆了。」 「凭什么?」韩耀门一捶桌子,「这口气还能咽下去么?」 「当家的,何家庆来者不善呐,为了一个绸缎庄,他杀了咱们多少人? 你在想想他以前是什么做派?在外州躺在医院里装死,回了普罗州东藏西躲不敢见光,你什么时候见他这么疯过? 这里边有事儿,有咱们不知道的事儿,何家庆到底要做什么,咱们也猜不出来,当前这种状况,咱们最好躲远一些。 一7 「躲着-————」韩耀门直咬牙,「我这一躲,可就把青云会的脸面躲没了。」 「何家庆是何家人,何家本来就是普罗州一霸,咱们躲着他不算丢人。」 「那咱们弟兄岂不是白死了?」 「当家的,我在帮门待了这么多年,咱们死过多少弟兄,我心里有数,死就死了,哪有几个真给报过仇的?想办法找个由头支应过去就完了。」 话不中听,但道理没错,韩耀门找了个理由先把事情敷衍过去,然后开始集中精力,清理帮门里的内鬼。 他刚查出一批人,还没来得及下手,这些人提前收到消息,全都跑了。 韩耀门大怒,给各个堂口下令,把这些人家小找到,一个不留。 两天后,韩耀门又收到一箱子人头,内鬼的家小没找到,青云会两个堂口被灭了。 韩耀门傻眼了,岳洪良也没想到。 之前想着惹不起咱躲得起,现在才发现想躲居然也躲不开。 第二天晚上,韩耀门又收到了木箱子,又有两个堂口被灭了。 何家庆似乎不是为了绸缎庄来的,他是为了青云会来的! 韩耀门慌了,召集帮门几个骨干出主意。 众人的想法都是和何家庆拼到底,还是老人儿岳洪良提出了另一个建议:「找何家大姐出面,给两边说和一下,有什么恩怨,放到台面上讲明,能把事情平息下来,咱们吃点亏也认了。」 韩耀门不服气:「咱们吃的亏还少吗?」 岳洪良不说话了,手段高下,都在明面上,你不服气又能怎地? 犹豫了两天,又丢了两个堂口,韩耀门去新地,带着厚礼找到了何玉秀,请她出面说和。 何玉秀看着自己地界,神色有些为难:「老韩,你也看见了,我有自己地头了,家里的事情也顾不上了, 家庆也是大人了,不可能什么事儿都听我的,我找个时间劝他两句,他听不听我的,这可就两说了。」 韩耀门觉得何玉秀这事可能办不牢靠。 他想错了,不是不牢靠,是何玉秀根本就没办。 绸缎庄本来就是何家庆自己的生意,何玉秀就不该干预。 韩耀门挑在前,何家庆出手报复,何玉秀骼膊肘不可能外拐,她肯定站在何家庆这边。 至于这报复是不是来的太狠,谁也不好界定,等韩耀门翻过身来,报复何家庆的时候,肯定不会手下留情。 账房盛善周就觉得何家庆做的没毛病:「少爷这做法,比老爷当年还有魄力,要么咱们不出手,出手就得给他打扫干净。」 何玉秀和韩耀门原本也没有太深的交情,青云会将来会走到哪一步,何玉秀并不放在心上。 她只是不太明白何家庆的做法:「家庆这是怎么了?平时遮遮掩掩,生怕露出痕迹,怎么这次做事这么张扬?」 青云会各地堂口伤亡不断,韩耀门知道何玉秀没帮忙。 无奈之下,只能用最后一招。 「我得把师祖请出来了!」 岳洪良有些担忧:「老太爷很久不管帮门里的事儿了,老当家出事儿的时候,那么求他,老太爷都没出手。」 老当家指的是上一任青云会的龙头大爷,也是韩耀门的师父,岳洪良所说的「出事儿」指的是青云会内订,老当家求援无果,最终死在了这场内订里。 「这次的事儿和上次不一样,上次是咱们帮门内斗,这次是灭顶之灾,师祖不会看着不管!」 韩耀门下令摆香堂,香烛摆好,师祖的挂画也摆上了。 一般人看不出这是师祖的肖像画,因为这幅画,画的是头骆驼。 画像下边,还有师祖的名字,这位师祖的名字有些特别,他叫背无双。 韩耀门在香堂祷告了三天三夜,没有收到任何回应,岳洪良担心情况不妙, 劝韩耀门另寻出路。 「出路在哪呢?」韩耀门已经想不到出路了。 「去找七爷吧,咱们也算是七爷的朋友。」 韩耀门仔细想了想他和李七的关系,他们算朋友么? 肯定算。 普罗州三大帮门,都算李七的朋友,可朋友之间,各有远近, 三英门的沈进忠和李七关系最近,有传言说他是李七扶植起来的,这个关系,韩耀门肯定比不了。 百花门的张秀玲和李七关系也很近,有人说《玉香记》是李七指导张秀玲写出来的,这层关系,韩耀门也没法比。 算来算去,韩耀门在李七这,可能还不如芙蓉斋的李豪云和白鹤门的白武川,也就是个点头之交。 而今青云会遭遇灭顶之灾,李七愿意出手相助么? 要是邱志恒在绿水城就好了,他和韩耀门的交情很深,和李七的交情也很深,有他牵个线,李七肯定能帮忙。 岳洪良道:「当家的,药王沟也不算远,要不您亲自跑一趟?」 韩耀门一想也是,他吩咐手下人办了路引1,当夜去了火车站。 第二天早上,韩耀门的人头,被摆在了青云会的堂口。 他死了。 作为普罗州第二大帮门的瓢把子,韩耀门的死,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葬礼当天,何家庆亲自前去吊,在灵堂遇到了马五,两人闲谈了几句。 「李七最近怎么样?我好久没见他了。」 「他最近在外州忙公事,回来的时间也不多。」 「等他回来,让他上我那坐坐,我有些事想和他好好谈谈。」 「要不是私密事,跟我谈也行,我帮你转告给老七。」 「我和他之间的事儿,还真就有点私密事。」 吊过后,何家庆没忘了正事儿,青云会不可一日无主,他选了一名老人儿,接替韩耀门,担任了龙头大爷。 这位老人儿,正是岳洪良。 帮门之中,有人觉得岳洪良为青云会尽心竭力,坐上这个位子,实至名归。 但也有人提起了另一件事,自从韩耀门听取了岳洪良的意见,他的日子就再没好过。 离开了青云会大堂,马五联络上了李伴峰:「事情核实了,韩耀门确实是死了, 何家庆这手真是狠,韩耀门已经服软了,就差给他磕头了,他还是要了韩耀门的命, 现在青云会彻底落在何家庆手里了,改天咱们得和秀姐聊聊,何家现在到底谁当家? 要是何家庆当家,这事儿还真得加防备,弄不好哪天就打到咱们头上了。」 李伴峰看了看手里的报纸。 报纸上的头条新闻是《大公子血洗青云会,何少主威风震八方》。 这报纸是沈容青的报社出的,也就是说何家庆有意要把这事儿宣扬出去。 这是为什么呢? 李伴峰实在看不明白。 「老五,以我对何家庆的了解,他就算想杀人,也会背地里下手,不可能做的这么高调。」 「说的就是,」马五是何家庆的发小,他也想不明白,「我派人查查这事儿,但估计查不出什么结果。」 张秀玲离开了青云会总堂,门口有洋车子等着,她刚要上车,段树群走了过来,摘了礼帽,先行了一礼:「张门主,给您送请帖来了。」 「什么请帖?」张秀玲接过帖子一看,绿水城一家戏院开张,请张秀玲出席典礼。 这家戏院原本是青云会的,现在青云会所有的生意,都归了何家庆。 张秀玲自然不想参加这场典礼,她和韩耀门没多少交情,但何家庆为一点纠葛,把一个帮门赶尽杀绝,还站在明面上羞辱对方,在张秀玲看来,这事儿做的太不合规矩。 「段老板,谢你好意,日子不巧啊,我那天刚好有点急事儿,不过你放心, 人不到,心意必定带到。」 张秀玲想送一份礼,就把事情打发了。 段树群摇摇头:「张门主,你人没到,这心意就是没到,我们当家的可说了,那天还有要紧事儿和你商量。」 「商量什么?」 「这就不好说了,你要是答应了,这就是好事儿。」段树群留下请帖,转身走了。 张秀玲感觉身上一阵恶寒。 难道何家庆要对百花门下手? 她猜对了,何家庆下一个目标就是百花门。 回到刘家当铺,何家庆正和大头商量对付百花门的计划,伙计来传话,一位姓孔的朋友求见。 「孔方兄来了。」何家庆一耸眉毛,示意大头先回避。 不多时,孔方先生到了院子,跟何家庆喝了两杯茶,简单问了下青云会的事情。 何家庆照实说了。 孔方先生又问:「我听说,你又盯上百花门了?」 何家庆点点头:「咱们做实验,需要钱,我得找点来钱快的买卖。」 孔方先生没说话,何家庆刚要添茶,孔方先生把杯子盖住了:「家庆,咱们的生意,就到这吧。」 何家庆一愣:「这话什么意思?’ 孔方先生起身道:「意思就是咱们今后各走各路。」 说完,孔方先生消失不见。 何家庆提着茶壶,静静看着眼前的茶杯。 绿水城外,依明山,半山腰一片桦树林子里,鬼手门当家谢俊聪跪在地上, 直打哆嗦。 笑千手站在他面前,问道:「让你把何家庆约出来一趟,这事儿有这么难么?」 谢俊聪道:「他现在太招摇了,谁要接近他,都会被各门各派给盯上,咱们鬼手门就怕这个,我也得找合适的时机。」 笑千手也有些迷茫了:「这兔崽子到底想干什么?我也琢磨不透他了,行吧,告诉咱们门里人,都躲他远点。」 夜里,何家庆和大头一起喝酒,喝了差不多一半,大头问道:「家庆,我记得你的志向是要改变普罗州,甚至不止普罗州,你想让有本事的人活得有尊严, 而今你的想法变了?」 「没变。」何家庆摇摇头。 「那你现在这做法——” 「看不明白吧,」何家庆点了支烟,苦笑了一声,「我前两天去了趟书店, 看到一本书,这本书教会了我不少事情。」 「什么书?」大头挺好奇的。 「书名我没记住,可我记住了里边的字儿,随便抽出来一个,都能打到我还不了手, 我以为这书屋的主人是不可战胜的,我以为我就要死在这本书里了, 谁想到,来了个朋友,把我救下了,他没费多大力气,他说书屋的主人,给了他面子。」 「这么大的面子?」大头没听明白,只能附和一句。 「是呀,他们这面子都好大!可我何家庆有多大面子?我又有多大本事?人家凭什么跟我做生意?我何德何能,我几斤几两?」何家庆把烟掐了,看着大头,情绪有些激动的说道, 「兄弟,我好久没遇到能说真心话的人了,以前大学的时候有一个,现在那人不愿意跟我说话了,这事儿我恋得实在难受我以前一直以为,修为这东西,云上三层到顶,到了云上三层,再使使劲就是云上之上, 云上之上不分层次,战力应该基本相当,只要熬到了云上之上,我就是最强那批人, 我在外州用尽了手段搜罗人气,送外卖,做直播,钻下水道,我就为了冲到云上之上,我现在冲上去了,可结果呢? 我比人家差远了,我碰不到那书店的主人,我连他几本书都打不过, 还有人和他实力相当,说是要和我做生意,都是骗我的,他们是雇我当替死鬼来了, 我出钱,我出力,弄不好还得出条命,这生意里的风险都让我承担,但等生意做成了,我肯定捞不着好处,因为我没有伸手的资格,与其这样,这生意还做他干什么?」 大头似乎想明白了:「你灭了青云会,是想让他们离你远点?」 「没错!」何家庆和大头倒了一杯酒,「他们做的是见不得光的生意,我偏偏就把光打在自己身上,我要让普罗州都看着我,只要我周围有光,他们就必须躲我远点, 盗修有一门云上技,叫欺世盗名,兄弟,你千万记住,咱们盗来的,可不一定非得是美名。」 ------------ 第六百零五章 百花神 张秀玲从同庆戏院走了出来,神情有些恍惚,段树群和沈容青在身后相送一直把张秀玲送上了黄包车。 今天是同庆戏院的开业典礼,张秀玲应约出席,在典礼之后,何家庆跟她商量了一些事情,让张秀玲接受不了的事情。 「秀玲,我刚才看你喝了不少酒,路上千万小心点。」沈容青把手提包递给了张秀玲。 张秀玲接了包,没说话,让车夫拉车走了。 段树群跟在车后喊道:「张门主,我等你消息。」 等黄包车走远了,段树群转脸看向了沈容青:「容青,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有些事儿我不想多说,你那些小动作,家庆都能看得到,别看平时嘻嘻哈哈,他这人从来都不大度,等他真翻脸的时候,这事儿就不好办了。」 沈容青笑一声:「你眼神不错呀,看见什么了?告诉他去吧,我倒要看看我犯了多大罪过,我想看看他能怎么罚我!」 段树群连连摇头,没再多说。 张秀玲到了百花园,这是百花门的总堂,四座花园围着一座洋楼,各堂口的堂主聚在洋楼大厅,等着张秀玲的决断。 何家庆开出了条件,百花门以后归何家,门主由何家庆任命,帮门里的生意全都交给何家掌管,各堂口按人头领月钱, 这种条件闻所未闻,何家庆这是要硬吃百花门。 他给了张秀玲三天时间做决断,张秀玲不想答应。 「咱们百花门在普罗州是数一数二的帮门,历任门主没有一个软骨头,我张秀玲虽是女子,但既然坐在了门主的位子上,绝对不能把帮门的家业丢了,张某人就算粉身碎骨,也绝不向何家屈膝低头!」 七层的文修,普罗州第一才女,说话自然有力道。 可这番话说出去,各堂的堂主都没有回应, 对他们而言,有个东西比张秀玲刚才说的那些话更有力道,那个东西就是韩耀门的人头。 由你把话说的再漂亮,何家庆是真杀,而且不光杀韩耀门一个,青云会前前后后死了上百人,人头一颗一颗全在木箱子里装着。 张秀玲见局面不对,先让众人散了。 回到卧房里,张秀玲心乱如麻,红花堂的堂主符连红敲门进来了。 她们两个平时好的跟亲姐妹一样,符连红见屋子里就张秀玲一个,干脆把实话说了:「秀玲姐,门主的位子,你守不住了,咱先不说何家庆有多狠,帮门里的人心都已经散了。」 张秀玲盯着符连红看了片刻,没说话。 符连红扇了自己一耳光:「怪我多嘴,姐姐肯定觉得,我是另有所图才说了刚才这些话,我跟姐姐掏句心窝子,姐姐要是不在帮门里,我肯定也不会留下, 只要你拿定主意,咱们姐俩一块走, 这些年下来,我这有不少积蓄,咱们找个清静地方过好日子,咱们是文人, 为什么不做点文人该做的事情,在修行的事情上多下点功夫比什么都强,何苦在这跟一群亡命徒跌爬?」 「文人———.」 张秀玲盯着提包看了片刻,她想起了另一位文人。 沈容青替她把包拿出来的,当时她好像有话要说。 张秀玲拿过提包,打开一眼,粉盒里边,夹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只写了三个字:找李七。 这是沈容青给张秀玲的提示。 符连红看了一眼,连连点头道:「这也是个办法,把云上的各路神仙放一边,凡人圈子里能和何家庆斗的,也就剩下李七了。」 张秀玲去了逍遥坞,李七不在,问起去向,也没人知道。 逍遥坞的管事张书宁,对张秀玲非常仰慕,他给张秀玲支了个招:「您去新地找五爷,有什么事儿跟五爷说。」 张秀玲连声道谢,坐车去了陆家大宅,符连红不解:「不是说去新地找马五么?你去陆家做什么?」 「你知道找马五的代价么?」 符连红急得直脚:「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乎这点事儿?马五年轻有为, 多少姑娘想往她身上蹭,都找不着门路。」 「找李七行,马五不行,我没那么下作。」张秀玲不答应,她要去陆家大宅找段少霞。 以前段少霞遇到事的时候,张秀玲可没少出力,刀山火海,从来没有半点含糊,两人好的跟亲姐妹一样。 而今听说张秀玲出事了,段少霞连夜收拾东西,回老家去了,张秀玲没找见人。 符连红一句话没说,她不忍心挖苦张秀玲。 张秀玲回到百花园子,让手下人插花。 从四座园子里选了一百朵鲜花,每朵鲜花品种都不一样。 把这些鲜花插在一处,张秀玲跪在花丛之中默默祷祝,她要请百花神。 关于百花神的来历,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百花神是百花门的创造者,修为到了一定境界,脱离了凡尘。 另一种说法是,百花神原本就不在凡尘,是天上绝美的仙子,百花门爱花敬花,因而得到了百花神的庇佑。 传说百花门的门主,在百花丛中祷祝,就能获得百花神的力量,但这只是传说,和青云会的状况不一样。 背无双曾经是青云会的龙头大爷,他是真照应过青云会,但百花神是不是真的照应百花门,这事几无从考证,以前有人说门主确实在祷祝中得到了力量,可那到底是不是百花神的力量也没个定论。 张秀玲在花丛之中虔诚祷告,符连红在旁边苦苦劝说:「秀玲姐,咱们别在这耽误工夫了,百花神是真是假都不知道,咱们历代门主都是文修,咱们帮门里边也没出过花修,你拜花神能有什么用?」 「有用!历代门主的慧根,都是百花神给的!」 「这事儿是用来骗别人的,你怎么把自己也给骗了?秀玲姐,姐—— 数落许久,张秀玲一直不说话,符连红有些异,难道她真的得到了花神之力? 一阵冷风吹过,张秀玲的嘴边飘出来一条晶莹剔透的长丝。 她睡着了,睡得口水直流。 符连红叹口气道:「行啊,好好睡一觉,睡清醒了,也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七从申敬业那要了一批暗能量载体,这些载体都是做绳索用的材料。 申敬业脸上包着纱布,看了看李七提上来的申请单:「要这么多?」 「小申,说这话就没意思了,咱们是实在朋友。」 「我就随口一问。」申敬业一挥笔,在申请单上签了字。 他不担心李七不还,李七走了正规程序,账面上有交代就行。 李伴峰看了看申敬业脸上的纱布,有些地方还透着暗红的血迹:「你脸怎么了?」 申敬业笑道:「这两天,脸上起了不少疙瘩,我媳妇儿手欠,非得把疙瘩给挤了,这下把脸给挤伤了。」 「伤的不轻啊,你媳妇儿手挺重的。「 申敬业连连苦笑:「她人不错,就是这个脾气呀-————· 李伴峰没心情听他媳妇儿的事情,他回了住处,正要把这一堆载体带回随身居,忽觉判官笔在腰间哆嗦了一下。 「有事么?」李伴峰拿起判官笔,问了一句。 「有。」判官笔晃了晃。 「什么事儿?」 「忘了。」 「不着急的,想起来再说。」 把暗能量载体收回随身居,李伴峰陪着娘子做绳索,做了两个多钟头,判官笔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来到李伴峰近前,语气非常严肃的问了一句:「你看我像朵花么?」 屋子里安静了一秒钟。 一秒钟后,从娘子开始,屋子里所有人笑个不停。 只有李伴峰没笑,他知道判官笔在说正经事:「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判官笔还在努力回忆:「我好像养过很多花。」 一觉睡醒,张秀玲确实清醒了不少。 她带上了百花门的名册,也带上了百花大印,将这两件东西一并交给了何家庆。 何家庆没有推让,直接收下了:「秀玲姐,别怪我,我这么做是为了百花门,为了今后长远着想。」 「弟兄们都愿意跟着你,把帮门交给你,我也放心。」张秀玲说的是实话, 她提出把百花门交给何家庆,各堂的堂主没有一个人反对。 符连红补充了一句:「何公子,以后你就是百花门的大当家了,我也只叫你这一次大当家, 从今往后,我们姐俩退出百花门,帮门里的事情和我们再没干系。」 何家庆感到非常遗憾:「秀玲姐,这是何必呢?我就是当个挂名门主,门里事宜还是由你做主。」 张秀玲低头一笑:「何公子,客套话不用多说了,好歹给我留点体面,事情就这么过去吧。」 张秀玲当天离开了百花园,百花门正式归了何家庆。 对于这样的结果,何家庆一点都不例外,他清楚的知道各大帮门是什么成色,也知道他们背后的靠山不会轻易露面。 这事儿在普罗州又引起一阵轰动,各大报纸的头条新闻都是关于何家庆的, 他认真的翻阅着每一份报纸,各家新闻都让他十分满意,唯独自家报纸写得差点意思。 《百花门另换新主,纷争四起为哪般?》 何家庆看了看沈容青:「这稿子是你写的?」 沈容青点点头。 何家庆叹口气道:「这是生我气了?」 沈容青低着头道:「我哪敢呀,稿子写的太匆忙,措辞有些不妥当。’ 对这个解释,何家庆明显不满,场面有些紧张,段树群赶紧岔开了话题:「我听说张秀玲这几天就要离开绿水城,还要继续监视她么?」 「不必监视了,」何家庆摇摇头道,「做了她。」 沈容青简直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何家庆说出来的话:「张秀玲已经服软了, 帮门也交给你了,你就不能留她一条命?」 何家庆摇头道:「只要她还活着,百花门的人心就稳不下来。」 沈容青深深吸了一口气:「家庆,张秀玲是普罗州第一才女,你就这么杀了她,让别人怎么看待你?」 「不重要,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普罗州。」 沈容青转身离去,何家庆坐在沙发上,继续看报纸。 段树群坐在沙发旁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局促之间,一名账房来汇报账务问题。 张秀玲不太擅长经营,百花门的生意很乱,问题也确实不少。 这位账房先生可算救了段树群:「家庆,我先去看看账本。」 他找个借口走了,大厅里只剩下了何家庆和大头。 大头不觉得局促,何家庆看报纸,他也跟着看。 看了一会,何家庆突然开口说话了:「普罗州就是这样,见了血才知道怕, 他怕你了,才会目不转晴的看着你, 他们现在怕我,一直看着我,孔方先生和盗修老祖都怕被别人看见,所以他们不会来找我,除此之外,你猜我还能得到什么好处?」 大头猜不出来,何家庆笑了:「欺世盗名,不管是真名还是假名,不管是美名还是恶名,名声越大,来势越猛!」 大头不知道欺世盗名之技的要领,也不知道来势越猛是什么意思。 云上之上,各有各的修行手段,只有何家庆自己能够感知到,他的修为在突飞猛进的增长。 张秀玲和符连红躲在外宅里,一连几天没敢露面。 符连红觉得风声过去了,她叫人办了路引和车票,准备先去墨香店躲一阵子,张秀玲在文人之中声名极大,到了文人之乡,何家庆应该不敢乱来。 两人没敢坐车,带上旅修灵物,直接往火车站跑。 途经一条深巷,张秀玲脚下一软,突然倒在了地上,符连红俯身扶,等再一抬头,发现何家庆站在了两人面前。 他什么时候来的? 符连红准备掏兵刃,被张秀玲拦住了。 何家庆道:「秀玲姐,我办了个文学沙龙,想请你过去看看。” 张秀玲笑了笑:「我有急事儿,今天实在去不了。」 「普罗州第一才女要是不去,我这场面怕是撑不住。」 「我哪是第一才女,这名号应该给容青。」张秀玲把符连红挡在身后,示意她快走。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要不这样,你和容青今晚比试一场,咱们看看第一才女的名号到底归谁!」何家庆特地看了看张秀玲身后的符连红,他压了压手掌,示意她别动,她们谁两个都走不掉。 符连红也看明白了状况,从腰间掏出一支笔,准备用数墨寻行。 文修脱身技中,数墨寻行是最好用的一个,符连红有六层修为,数墨寻行之技用的非常精湛,她不用一笔一画写字,只要甩出些墨汁,就能化成文字,包围何家庆。 可她拿着毛笔甩了半天,一滴墨汁都没甩出来。 这是临走的时候忘了灌墨了? 这支毛笔是符连红最重要的兵刃,笔杆里有专门储存墨汁的空腔,符连红试了试重量,笔杆里至少还有一大半的墨水。 可这些墨水就甩不出去,符连红连甩了好几次,毛笔越来越轻,却始终看不到一滴墨汁。 符连红用不出来技法正在着急,张秀玲割破手指,挤出来鲜血,准备用一字千金之技。 这是张秀玲最擅长的技法,用血写成的字战力极高,张秀玲有把握和何家庆周旋一段时间,给符连红争一个逃命的机会。 流着血的手指划过墙壁,张秀玲一个字儿都没写出来,墙壁上干干净净,一点血迹都没留下。 何家庆伸出手,指了指地面,示意张秀玲可以换个地方。 张秀玲的手在发抖。 她蹲在地上,用指尖写字,地上依然没有血迹。 这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何家庆四下看了看:「要不你再换个地方?」 张秀玲咬了咬牙,悄悄从路边悄悄抓了把沙子。 她站直了身子,问何家庆:「为什么不能给我一条生路?」 何家庆看了看张秀玲的右手,笑了笑:「想用沙子在地上写字?你想写几个字?我在这等你。」 细沙在张秀玲的指缝之间流淌,她的确在用沙子写字。 何家庆太猖狂了,看穿了张秀玲的手段,居然不阻止,张秀玲指尖一颤,在地上写好了一个「刀」字。 张秀玲手腕一翻,准备让这个「刀」字去攻击何家庆的面门,可这一个「字」能有多大用途? 寻常人不了解张秀玲的手段,但符连红了解,这一个「刀」字会在何家庆面前碎裂,变得和沙子一样细碎。 每粒沙子都会变成一把刀子,按照张秀玲的推测,遭遇围攻的何家庆,至少有二十秒的时间用来招架刀子,这就给了她们逃跑的机会。 计划非常清晰,张秀玲一挥手,地上的「刀」字却没能飞起来。 「刀」字去哪了? 张秀玲低头一看,地上根本没有「刀」字,连她刚才洒下的沙子都看不见。 何家庆搓了搓手指,沙子一粒一粒从指尖滑落。 沙子被他偷走了。 他就当着两个人的面儿偷走了地上的沙子,两个人居然没能察觉。 被偷走的不只是沙子,何家庆继续搓手指,一滴滴墨汁浮现在了指尖。 这就是符连红的毛笔里甩不出墨汁的原因。 接下来是血珠,张秀玲的血。 从她指尖流出来的每一滴血,都被何家庆偷走了,因此张秀玲在墙上写不出字。 张秀玲是百花门的当家,她经历过不少阵仗,但此刻的她很害怕,双方悬殊的实力,让她喘不过气来。 「秀玲姐,跟我去沙龙吧,我是真心的邀请—————」 何家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对他而言,或许是当前的战斗太无趣了。 张秀玲拉起符连红,转身就跑,她知道自己跑不掉,但此刻她的行动完全出于本能。 何家庆在后边慢慢追赶,他的脚步非常的慢。 张秀玲不知道何家庆什么目的,极度恐惧之下,她只知道带着符连红狂奔。 呼! 寒风忽至,下雪了。 雪花飘落之间,何家庆看着两名女子在视线中慢慢远去。 都下雪了,还追么? 下点雪,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为什么自己突然不想追了? 是因为碰了张秀玲的血么·—.— 何家庆停下了脚步,看了看指尖上的血迹,又看了看风中飞舞的雪花。 这种天气,应该裹着被子,缩在床上,喝一碗热汤,然后踏踏实实睡一觉。 想到这里,何家庆又打了个哈欠。 张秀玲想去火车站,一路之上,到处都是何家庆的人手。 她带着符连红想回外宅,外宅已经被烧了。 她们想去红花堂,堂口已经被何家庆的人占了。 她们找了间客栈,想睡上一晚,大头很快找到了客栈,邀请张秀玲参加沙龙张秀玲被何家庆偷走了大量体力,身体十分虚弱,符连红被何家庆的手下打伤了,状况堪忧。 两人无路可去,最终逃到了逍遥坞附近。 张秀玲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她现在这个状况,如果进了逍遥坞,就等于给李七和马五招来了祸水。 可如果不进逍遥坞,她们活不过这个晚上。 思前想后,张秀玲还是走了。 她和李七是朋友,非常要好的朋友。 哪怕今夜注定丧命,她也不想把朋友拖下水。 「连红,一会我送你去车站,见了何家庆的人,我把他们拖住,你不要交手,只管跑。」 「姐,你这是什么话?我跟了你半辈子,要走咱们也一块走!」 「我走不了,他们冲我来的!」 「那我就跟着你一块儿死。」 这是真姐妹! 大雪纷飞,张秀玲抱了抱符连红:「听姐姐的话,你得活着,千万得活着——.—」 马五打了把伞,替两人遮住了雪花:「二位,想好好活着就跟我去逍遥坞吧。」 张秀玲抬头看了看马五。 马五笑道:「不是我请你们,是老七请你们,等他来了,你们再慢慢聊。」 张秀玲不肯去,马五皱起了眉头:「逍遥坞是我和老七的地界,在那我还能拦得住何家庆,你们就这么在街上耗着,可真就把我给拖累了。」 这话说的是正理,马五又劝了两句,张秀玲终于答应了,带着符连红进了逍遥坞。 马五先安顿两人住下,又叫医修给两人治伤,有些细节上的事情,马五还想询问一下张秀玲,忽听管事张书宁来报:「五爷,何公子想见您。」 「来的这么快!」马五整理了一下衣衫,跟着管事的去了小圆厅。 何家庆端着酒杯,跟马五打了招呼:「君洋,我好长时间没来逍遥坞喝酒了马五一笑:「你以前也不怎么来,我记得开业的时候来过一次,临去外州念书的时候也来过一次,就这两次。」 「就两次么?不能吧?平辈里边,就属咱们两个最要好,你的生意,我肯定得来照顾。」 「咱俩最要好么?」马五仔细想了想,「那陆小兰怎么算?」 何家庆一皱眉,从表情上看,他好像很在乎马五这句玩笑,实际上他是在乎胸前那颗纽扣。 这颗纽扣一直在响,但他不方便接听。 两人说说笑笑,聊了好一会,何家庆递了支烟给马五:「张秀玲在你这么? 「在。」马五把烟接过去,点着了。 「我想请她去我那转转,我办了个文学沙龙,沈容青已经到了,把她再叫过去,普罗州两大才女就集齐了。」 马五给何家庆倒了一杯酒:「两大才女聚一块儿,这机会难得呀!」 何家庆接过酒杯:「说的是呀,沈容青已经等了半天了,要不你带着张秀玲,到我那一块坐坐?」 「这还真就巧了,我这正要办一场歌会,姜梦婷准备好了,张秀玲也准备好了,你要是再把沈容青叫来,歌后才女就都到齐了。” 何家庆端着酒杯,喝了一大口,语气不那么随和了:「君洋,我和百花门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 马五摇摇头:「我最近一直在新地,别的事情还真没怎么关心。」 「你要说不知道,我现在就告诉你,我要带张秀玲走,今天谁也拦不住。」 「那得看人家想不想走,咱都是斯文人,人家不想去,你也不能绑票吧?」 「斯文人?」何家庆把一杯酒都喝干了,「从进了这个门,我一直很斯文, 面子我给足了,现在我带着诚意说句不那么斯文的话,你能不能别给脸不要?」 马五也把杯中酒喝了:「既然你这么真诚,我也说句真心话,这是逍遥坞, 你特么当你是谁,敢来这撒野?」 两人面对面坐着,脸上带着笑意,眼晴里带着寒光。 冯带苦在门口守着,随时准备出手。 何家庆放下酒杯,顺手碰了一下胸前的纽扣,动手之前,他想知道是谁这么急着联系他。 「家庆,咱们送去外州那批货,被关防厅截在三头岔了,刚才关防厅来人, 说咱们货品不对,要封了咱们场子。」 何家庆一抬手,中断了联络。 他拿起酒瓶,又给马五倒了一杯:「酒喝多了,话说急了,别往心里去。」 马五笑了笑:「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哪还计较这个。」 喝完杯中酒,何家庆离开了逍遥坞。 大头等在门外,小声问道:「张秀玲呢?」 「带不走了,」何家庆叹口气,「没办法,咱们被人家掐了脖子。」 圆舞厅里,马五喝了杯冰水,平复了好久。 冯带苦帮他擦了擦汗水:「知道怕了?」 马五摇头道:「你就在门外,我有什么好怕。” 「我是怕了,」冯带苦从空气中授一条丝线,「我在屋子里放置的情丝,有一大半都被何家庆偷走了,这个人的修为怕是在我之上,要真打起来,我还真未必赢得了他。」 「打不起来,老七说他做好了安排,到底是什么安排我也不知道。」马五又倒了一杯冰水,一口气喝了下去。 李伴峰正在来绿水城的路上,和判官笔边走边聊:「你是说,你把一部分力量借给了张秀玲,而这部分力量还不在你身上?」 「嗯!」 李伴峰陷入了沉思,拿着判官笔转了好几圈,判官笔不乐意了:「别转,晕1 「可我实在想不明白,你的力量不在你身上,还能在什么地方?」 「天上。」说完这两个字,判官笔不想再回答李伴峰的问题,钻到李伴峰的袖子里,睡去了。 PS:说实话,咱们阿笔的容貌,也是很销魂的! ------------ 第六百零六章 云门之技 李伴峰回了逍遥坞,没去找马五,也没去找张秀玲,他回了自己的房间,把判官笔摆在床上,垫上枕头,盖上被子,柔声细气问道:“阿笔,这是懒修最高礼节,你再仔细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把自己的一部分留在天上的?” 自从得知判官笔就是百花神,李伴峰感觉对普罗州有了新的认知。“不都说过了?”判官笔在被子里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 李伴峰绕到判官笔身前:“你说的那些太不好懂了,把自己一分为二,一半送到天上,一半留在地上,这到底是个什么思路?” “我就记得这些。”判官笔又翻了个身,继续背对着李伴峰。 李伴峰生气了:“要么你告诉我怎么一分为二,要么你告诉我怎么上天,否则今天你别想睡。”“怎么上天...梦里。”判官笔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耍我?”李伴峰准备掀被子。 “我想起来了,就是梦里!”判官笔的语气非常严肃,他没有欺骗李伴峰。李伴峰仔细想了许久,问道:“你是用技法上的天?” “嗯!梦里分出去一半。” “梦里怎么分出去一半?”李伴峰既不是梦修,也不是懒修,实在理解不了这其中的概念。阿笔在床上打了个滚,似乎又恢复了一些记忆:“先想想天上的样子。” “好!”李伴峰的脑海里浮现了天空和云层的画面,“然后呢?”“做梦。” “做梦之后呢?” “让梦成真。” “梦怎么能成真的?” “想不起来了!”判官笔钻进被窝睡着了。 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遇到这种状况,谁也别想为难判官笔。 虽说在概念说的不完整,但李伴峰从判官笔前后的言语之中能获取不少信息。把一部分力量留在天上的要领,是身临其境。 从梦里感知自己到了天上,那是一种近乎真实的感觉,这一点或许梦德能做到。李伴峰把梦德从家里带了出来:“我想做一个飞到天上的梦。“ 梦德一拍胸脯:“这个容易!” 她带着李伴峰进入了梦境,踩着云朵做成的阶梯,一步一步登上了云彩。 云彩由气体组成,多少有些固体的质感,和李伴峰幻想中的云彩一模一样。问题就出在一模一样上了。 李伴峰坐在云上,看着梦德:“这个云是假的吧?”梦德微微低头,有些不好意思:“老爷,这是梦。” 这一句话,把李伴峰拉回了现实,之前身临其境的感觉消失殆尽。判官笔能在梦境之中登上云端,但这个方法居然不适合梦修。 因为梦修把梦境和现实区分的非常清楚,就像梦德,她知道这块云彩是她创造的,所以不可能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判官笔的方法不适合梦修,估计也不会适合李伴峰,他必须得找自己的方法。 什么方法能实现身临其境? 意行千山! 李伴峰坐在床上,脑海中构建着云朵之上的画面。 技法用的并不顺畅,因为李伴峰没有真正去过云朵之上,按照意行千山的技法要领,没去过的地方,想要构建出来,需要用假搬之技。 修为还在地皮的时候,李伴峰就很少使用意行千山之技,假搬之技要到云上才能自如运用,李伴峰至今还对假搬的概念非常模糊。 洪莹讲过技法要领,技法要领在于臆想,正好借此机会,好好打磨一下。打磨了许久,李伴峰一次都没成功,他也说不清是哪里出了问题。 回到随身居,娘子还在制作绳索,现在还缺一种材料,水蛇草。 水蛇草本事一类珍贵的药材,这种药材在外州找不到,在普罗州也十分罕见,李伴峰这次回绿水城,不光是为了百花门的事情,他还要调查一下水蛇草的行情。 李伴峰和娘子亲昵一会,赶紧去问洪莹:“意行千山里的假搬之技,还有哪些要领?”洪莹诧道:“要领你不都知道了么?我跟你说过好几次了。” “劳驾你再说一次。” “假搬要靠臆想,想的越真切,搬的就越真切,反复多想几次,不就练出来了么?”来自洪莹的粗糙指点,让李伴峰实在难以接受。 九房姑娘好像也是旅修,这事儿倒不妨问问她。 李伴峰进了九房,红莲上下翻飞,貌似正在和九姑娘打架。李伴峰先把红莲劝住,再向九姑娘请教假搬之技。 九姑娘问李伴峰:“你为什么要学假搬,把真搬练好了,还不够用么?” “不够用,”李伴峰说了实话,“我想切实体验一次身在云朵之上的感觉。” “体验这个做什么?你去绿水城,不是为了找水蛇草么?”九姑娘还是不大明白。这姑娘样样都好,就是问的太多。 红莲在旁道:“假搬之技,我多少了解一些,这里边最难的一环,是有些东西不好臆想。”李伴峰点点头:“就这个臆想,实在太难了。” 红莲道:“你只要答应给我换个房间,我可以交给你一些诀窍。” “这个好说,马上给你换房,”李伴峰把红莲抱到了八房,“这回你满意了吧?” 红莲还算满意,她把诀窍教给了李伴峰:“你没上过云彩,至少见过云彩,云彩的形状千奇百怪,你得知道自己要上哪块儿云彩, 找个晴朗的晚上,给自己挑一块好云彩,把这块云彩仔仔细细看个几遍,看得清清楚楚,再用假搬之技把这块云彩搬下来必然事半功倍。” “我看的这么仔细,还算假搬之技么?” “怎么不算?你又没上过云彩,光是看过,就能搬过来,这不就是假搬之技?”听起来挺简单的。 李伴峰推开窗子仔细看了片刻,黄昏时分,天色晴朗,就一块云彩。 这块云彩长得很平常,也很沉闷,李伴峰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变化。没变化也好,至少能让李伴峰留下固定的印象。 李伴峰闭上眼睛,设想云朵之上的云雾,把注意力集中在一处,感受着技法带来的变化。 马五正在自己的房间读《玉香记》,他爱看书,尤其是张秀玲和沈容青的书,看到高潮处,他正想去张秀玲的房间,就故事情节进行一下探讨,忽见一名清洁工慌里慌张跑了过来:“五爷,起火了!” “哪起火了?” “七爷的屋子起火了。” 马五冲到走廊一看,李七的房门正往外冒烟。老七不在家,屋子怎么着火了? 马五问清洁工:“带钥匙了么?” “今天打扫过房间了,钥匙交给张管事了。” 现在也顾不上去找张管事,马五正要踹门,李七打开房门走了出来,身上的夹克烧了一大半,领子上还有火苗在燃烧。“老七,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怎么还起火了?” 李七就着领口的火苗,点了支烟,然后把火吹灭:“我刚回来,累了,躺床上抽烟,结果把被子烧着了。”被子烧了,床单和枕头也都烧了,这倒不打紧,人没事儿就行。 马五赶紧让人给李伴峰另收拾一间房,李七不愿意搬家,只换了床单和被子。站在窗边,他看了看窗外的云彩,那片沉闷的云彩还在空中。 刚才用意行千山的时候,想的就是这块云彩,眼前出现的明明是云和雾,为什么最终出现的是烟和火? 李伴峰当时专心致志使用技法,都没发现被子烧着了,要不是判官笔醒了,喊了李七一声,还不一定被烧成什么样子。 马五把何家庆来道遥坞时的状况说了一遍:“这小子不简单,冯姑娘埋在屋子里的情丝被他偷了不少,他的修为应该不在地皮了。” “他早就不在地皮了。”对何家庆的修为,李伴峰并不感到惊讶,真正让李伴峰费解的是何家庆的目的。两人正在说事儿,张秀玲进了屋子,二话不说,跪在地上要给两人磕头。 “怎么回事?”李七皱起了眉头。 马五赶紧把张秀玲扶了起来:“你可千万别这样,老七烦这个!”“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的恩情。”第一才女,此刻有些词穷。 马五道:“不知道怎么报答,就先写个借据,我不是跟你说笑,我们兄弟就这个规矩,老七刚回来,我去给他弄点吃的,你们先在这慢慢聊。” 屋子里就剩张秀玲和李七两个人,张秀玲把事情的经过仔细说了一遍,在这事儿发生之前,张秀玲和何家庆没有太多来往,更谈不上什么恩怨,时至今日,张秀玲也想不清楚,她到底哪里得罪了何家庆。 李伴峰把事情脉络捋顺一遍,唯一能说通的原因就一个,何家庆想扩大何家的势力。可他为什么不选别人,偏偏选中了百花门? 李伴峰问张秀玲:“你想把百花门抢回来么?”张秀玲摇了摇头:“不想。” “是真不想,还是拉不下面子?” “七爷,我跟你说的是真心话,就冲着帮门里这群软骨头,我也不想再当门主了。”判官笔轻声说了一句:“百花园是好的。” 这园子对判官笔很重要。 李伴峰又问张秀玲:“你想不想把百花园抢回来?” 张秀玲苦笑一声:“帮门都没了,把园子抢回来还有什么用?” “抢回来之后,在园子里安心写书,整个普罗州,也没有比百花园更美的宅邸了吧?”张秀玲真舍不得百花园,可她不敢面对何家庆,想了片刻,她决定把话题岔开。 “差点忘了,第十二卷《玉香记》写好了,还没拿给你看。”张秀玲把《玉香记》的手稿交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一边看,一边做出了点评:“环境描写太多,反倒有些做作了,这两人久别重逢,哪有心思布置房间,肯定要先做正经事。” 张秀玲不服气,争了一句:“这卧房也不是临时布置的,女主角一直把房间打理的很好。” “平时打理的好,重逢的时候也好,横竖没变化,你还写这个做什么,这一章的故事不就是要写重逢么?”张秀玲点点头:“这话确实有道理,是我写得矫情了。” 马五站在门口,惊讶的看着李伴峰。 他确实听过一段传闻,说是李伴峰指导过张秀玲写书。 可马五一直不相信,普罗州有几个人有资格指导张秀玲? 老七还真是在指导张秀玲,他说的不是那些扯淡的空话,他是实实在在从文笔和架构上指导张秀玲。“秀玲姐,你是不是害怕我们老七,所以他说什么你都听?”马五实在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张秀玲笑道:“七爷都说在理上,他的话我自然要听。” “这我是不信的,”马五连连摇头,“要说拳头上的道理,老七讲的很明白,要说笔杆里的道理,普罗州还有人比你讲得更清楚?” 张秀玲摇摇头:“不纯粹的东西,无论用多华丽的文笔去掩饰,都掩饰不住那份矫情,从七爷身上,我能学到真正的纯粹。” 李伴峰把第十二卷《玉香记》逐字逐句看了一遍。 写到最新一章的时候,张秀玲已经搬出了百花园,住进了外宅,故事的整体水平下降了不少。李伴峰权衡再三,提出了建议:“百花门不要就不要了,你去找何家庆,把百花园要回来。”张秀玲低着头,红着脸,小声说道:“我不敢。” “我借你个胆子,何家庆手下几家生意被关防厅查封了,明天你去把这几家生意收了,让何家庆拿百花园来换,他要是觉得换亏了,你当场告诉他,关防厅还可以再封了他几家生意,然后再和他交换。” 张秀玲不太敢相信。 她知道李七和关防厅来往密切,也知道李七在外州身份不低,可关防厅是什么样的存在?所有普罗州人都有一个共识,整个普罗州受关防厅的支配,哪有普罗州人反过来随意支配关防厅的道理。 李七倒是没觉得这事儿有什么特殊:“子辉这人比较仗义,这点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第二天,张秀玲还想跟李七商量一下接管生意的事情,结果刚到李七门口,发现房门周围,萦绕着一片烟雾。“五爷,不好了,七爷的屋子又着火了。” “又火...”马五还没睡醒,昏昏沉沉到了李七门口,见李七拿着手巾,正在擦自己脸上的黑灰。“这,又是在床上抽烟?” “嗯!”李伴峰也给不出合理的解释,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想的是云雾,搬来的总是烟雾。这事儿倒也不着急,每天练一次就好。 张秀玲跟李伴峰确认了一些信息后,立刻接管了被查封的生意,并且把消息转达给了何家庆。何家庆可不想把百花园让出去,但这事儿和张秀玲说没用,何家庆知道这是李七的手段。 去找李七也没用,如果不把百花园还回去,他被查封的生意,在李七这就要不回来。能不能绕过李七? 何家庆在千悦楼摆酒,请廖子辉吃饭。 廖子辉如约而至,言谈之间不差礼数。 而且廖子辉非常照顾这位年轻人,刚一开席,他就把饭钱给付了。何家庆很尴尬:“廖总使,我请您吃饭,哪能让您破费?” “一顿饭谈不上破费,我也就大致给了个价钱,一会你让后厨好好算算,多退少补。”何家庆如果真收了廖子辉的饭钱,就别指望廖子辉办任何事情。 可如果千悦楼不收这饭钱,廖子辉也不肯吃这顿饭。 事情弄到这一步,何家庆索性直接发问了:“李七一句话,就能封了何家的生意,这不合适吧?” 廖子辉摇头道:“何公子,这话从何说起?封了你家生意,是因为你们生意做的不规矩,和李局长有什么关系? 李局长为普罗州的和平事业做出过巨大贡献,就关防厅而言,任何对李局长无端的指责和污蔑,都是不能接受的。”何家庆眉头微皱:“这就是平衡人的实力,对么?” 廖子辉微微点头:“你既然知道李七是平衡人,也应该知道平衡人的职责和使命,有些事不能做,有些事甚至说都不能说。“ 横竖知道廖子辉不肯办事儿,何家庆也不再遮遮掩掩:“连说都不能说?李七的身份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他是不是用了平衡印?” 廖子辉还真就认真回答了何家庆的问题:“历代平衡人,都用过平衡印,可唯独李七没用过,平衡印这东西,得不偿失,可能李七以后也不会用。” 何家庆点点头:“难怪你们总说他是最好的平衡人,可如果我是平衡人,我或许能做的比他更好。” “或许?”廖子辉摇头,“这可不能或许,万一你做不好,我该怎么办?跪地磕头,再把李七求回来?漂亮话谁都会说,但漂亮的事情,李七已经做成好几件了,这些事还都是大事, 说起大事,我听说有些人在暗中研究如何操控界线,这事儿你知道么?”何家庆摇摇头:“这事儿和我无关。” “知道和你无关,”廖子辉笑道,“现在整个普罗州都知道这事儿和你无关,他们都知道何家大少爷,在全力以赴重整家业,你这步棋走的是真漂亮, 我觉得这个状态挺好,你还要继续保持,普罗州的界线一直由各地关防厅负责管控,我相信关防厅这方面的工作很到位,在任何情况下,我们都不希望看到有人在界线上胡乱插手。” 两人碰了碰酒杯,正事都说完了,接下来能聊的只剩下一些家长里短的琐屑,双方非常愉快的吃了顿饭,第二天,何家庆把百花园还给了张秀玲。 段树群觉得不妥:“百花园是百花门的门面,咱们把百花园还了,百花门怕是不好打理。” “还打理什么?”何家庆翻看着百花门的账本和名册,“百花门名气这么响亮,没有像样的生意,也没有像样的人手,他们的生意交给你打理,凑合能用的先留下,实在不能用的,直接作价卖了,至于人手,留几个中用的,剩下的全都送走。” 段树群又问:“百花门在城东有山地,不算小,该留该卖,得你拿主意。” 何家庆还真不知道这块地的事儿,段树群在地图上画了几笔,何家庆看过之后连连点头:“有这块地,还算没空手回去,找人手去,在这修个山庄,要比芙蓉斋还大!” 段树群手快,立刻召集工人开工,在普罗州,只要雇到好工修,工程进展的特别快,施工不到一星期,山庄已经有了雏形。何家庆亲自到工地指挥工程,工修们见老板来了,都分外卖力,一个工头冲着一名工人喊道:“那个谁!把图纸拿过来,给当家的看看!” 何家庆对工头的态度有些不满,那位工人有名有姓,看着年岁比工头大了不少,你没记住也就罢了,你叫人家“那个谁”是几个意思? 那工人抱着一叠图纸,往何家庆的方向走了过来,距离何家庆还有不到十米,工人不走了,他站在原地,朝着何家庆看了一眼,身影随即消失不见。 工头吓坏了:“庆爷,刚才那工人在咱这干了好几天了,看着挺老实的一个人,我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何家庆半天说不出话,能在他眼前轻松脱身的人,实在太罕见了,刚才那人临走的一刻,何家庆连身影都没看出来。这人能是谁? 何家庆第一个想到的是笑千手。 刚才两个人离得那么近,何家庆完全没有防备,如果笑千手直接出手,何家庆可能已经没命了,他也可能成了笑千手的一只手套。 可笑千手为什么没出手? 何家庆还在揣度笑千手的心思,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吆喝叫卖:“洋胰子,雪花膏,洋火洋蜡洋铁锹..” 何家庆长出一口气,难怪笑千手跑了,原来是货郎来了。货郎这次怎么进了绿水城了? 以前,货郎到日子会去绿水湾,但很少进城,他一般都在城外的村子附近出没。何家庆赶紧跑到货郎近前,冲着货郎抱拳道:“前辈,多谢了。” “谢我做什么?”货郎摆摆手道,“我就是个卖杂货的,你想买什么就明说。”何家庆买了不少东西,几乎把推车里的杂货都买光了,他就想赚货郎一个高兴。货郎确实挺高兴,他往工地四周看了看:“这么多房子,你这是想建什么?”何家庆如实回答:“我想建一座山庄,比芙蓉斋还大。” “好,有志气,”货郎指着前边一处工地,问道:“地基挖了这么深,这是要建楼房吧?”何家庆点头道:“是,建楼房,六层的高楼。” “六层!这在普罗州可不算矮了!”货郎拾掇了一下货车,“等这楼建好了,你在楼下贴个告示,上了楼的人,别总盯着地皮看,一旦看眼晕了,可能会掉下来, 就算看着不晕,也别自己往地皮上跳,跳个一次两次或许没事儿,再有下次,必然会摔死在这,你记下了么?”何家庆连连点头,他能听明白货郎的意思,这是来自货郎的警告。 货郎让他别总是对地皮下手,否则有可能没命。货郎推车走远了,何家庆长出了一口气。 笑千手在短期内肯定不敢再来,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但货郎的警告也必然要听,他下一个目标原本看中了三英门,现在必须收手了。 但沈进忠不知道何家庆收手了,他此刻正在逍遥坞,为秦田九的事情,找李七道歉。李伴峰对沈进忠这副嘴脸非常厌恶:“小胖丢了一个多月,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之前一直派人在找,自从出了上次那件事,我也特别放心不下小胖...” 普罗州三大帮门,被何家庆灭了两个,沈进忠哪能不害怕,他一字一句,小心翼翼的解释,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得罪了李李伴峰给沈进忠安排了一个任务:“你去帮我找些药材,把药材找齐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他写了一张清单,上边有几十种珍贵的草药,水蛇草就在其中。 沈进忠看过清单,赶紧叫手下人去搜罗,他前脚刚走一会,货郎推着车子,从窗户直接进来了。 李伴峰坐在床边,看了看货郎,又看了看推车,他看中了车上一只鸡毛掸子,对货郎道:“这个我要了。” “什么就你要了?你当我找你卖货来了?” “你这话说的,难不成你还没在我这卖过?” 货郎把鸡毛掸子从车上抽了下来,看着李伴峰道: “你刚才是不是说想要这个?” 李伴峰淡然一笑:“我家里有好几个鸡毛掸子,我就想随便看看。” 货郎把鸡毛掸子塞进了李伴峰手里:“这东西我送你了,我现在问你事情,你要实话实说!” 李伴峰十分真诚的说道:“我跟你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货郎问:“你是不是练了云门之术? “什么是云门之术?” “就是打开了云彩当中的门,让自己走到云彩上边,还能云彩里存东西” 李伴峰想了想,觉得货郎的描述倒也差不太多:“我现在还没想过要走到云彩上,存东西更是做不到, 我目前想做的,是用意行千山之技,把云彩搬下来,我还在学习,目前还没练成,等练成了咱们再研究。” “不要再练了。”货郎不住的摇头。 “为什么?”李伴峰感觉这几天进步很大。 “你还问为什么?”货郎怒道,“这附近有一块云彩是我家的,我在上边盖了房子,房子里住着我的相好 你每天都要跑到云彩上去,在我房子周围放把火,放完火你就跑了,你说这是为什么?” ------------ 第六百零七章 救命绳 李伴峰反复重温这几天的回忆,当场否认了货郎的指控:“我的确是有过登上云朵的感觉,但是放火这件事情,我是绝对没做过的,我这几天自己也被火烧了。” 货郎也很惊讶:“是谁烧的你?” 李伴峰神色严峻:“这件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我目前还不知道是谁烧的我,但应该和放火烧你房子的人是同一个人,他未必是想烧我,可能是想烧你! 这人非常的阴险,他和你有仇,又或是和你相好的有仇,又或是和你相好的有染,他们两个想联手害你, 我觉得他们两个有染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我每次臆想云朵,身上就会起火,这就证明有人在上边提前布置了好了埋伏,专门针对你的!” 货郎仔细想了想,摇摇头道:“我到云彩上的时候,没被火烧过,他们不是针对我的。”李伴峰思索片刻后,神情更严峻了:“那他们就是针对我的。” 货郎更不明白了:“为什么要针对你?” 李伴峰捋顺思路,又给了一番合理的推测:“因为他们以为我发现了他们的阴谋,为了杀人灭口,所以他们一直针对我,见了我,就用火烧我,而且还恶人先告状,跟你说是我放的火!” 货郎和李伴峰肩并肩坐着,两人都陷入了沉思。 沉默了十几分钟,伴峰忍不住挠了挠痒痒,货郎问了一句:“他们要杀你,为什么一定要放火,难道没有别的办法?”李伴峰很认真的回答道:“我觉得是为了毁尸灭迹。” 货郎微微点头道:“你要是个正经人,这话我还真就信了。” “我是正经人!要不你仔细想想,除了你的仇人,还有谁能去你家放火?” 这事儿还真把货郎问住了:“懂得云门之技的人寥无几,能找到那块云彩的人更是屈指可数,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上去的?” 李伴峰如实回答:“开始我也上不去,通过仔细观察之后,我对那片云彩有了清晰的印象。”“观察?用眼睛看?”货郎很吃惊。 “是啊,用眼睛看,”李伴峰指了指窗边,“那块云彩不就在那么?不用开窗,隔着玻璃就能看见。”货郎看了看窗户,就是他进来的那扇窗户,窗扇和玻璃都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可在正常情况下,李伴峰不该看见这块云彩。 货郎站在窗边向窗外望了望,问道:“你就是在这看到的这片云彩?”李伴峰点点头:“是呀,这里的视野挺好的。” 货郎又问:“你看过几次?” “这可想不起来了,要说随便看看,一抬眼就能看见,我也没仔细数过。” “一抬眼就能看见...”货郎眯了眯眼睛,又问,“咱们不说随便看看,就说你认认真真看过几次?” “这也不用看很多次吧,这块云彩基本没什么变化,看一次不就够了?”要说认真观察,李伴峰还真就只观察了一次。“你是什么时间看的这朵云彩?” “黄昏。” 货郎微微点头:“所以你看到了一朵火烧云?” 李伴峰稍加回忆,连连点头道:“还真是火烧云,烧的特别的透,那天的天气非常晴朗...话说一半,李伴峰皱起了眉头:“你总不能说,我看到了火烧云,就跑到云上去烧火吧?”“正经人应该不会,你就不好说了。” “那你说说我怎么不正经了?” 货郎坐回到李伴峰身边,给了李伴峰一支卷烟:“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云门之技?” “不知道!”李伴峰很坦诚的回答道,“既然是我能学会的技法,那应该是旅修或是宅修的技法吧?” “都不是,”货郎摇摇头,“云门之技是一门无界技,就是不分道门,不论修为,所有人都能学习的技法。”“那会这门技法的人一定很多。” “不多!”货郎摇头道,“因为这技法太难了,很多修为极高的人,终其一生也没能学会云门之技,至于你为什么误打误撞学会了,这里估计有很多复杂的原因。” 李伴峰谦虚的低下了头:“其实我也没有学会云门之技,我应该没有真正登上云彩,我只是用假搬之技,把云彩上的场景搬到了房间里来,你房子被烧这事儿,肯定和我没关系。” “还不认账是吧?我昨天亲眼看见你烧我房子。” “凭什么就认账?”李伴峰对当时的细节记忆犹新,“我施展假搬之技的时候,只看到了白云,没看到火烧云。” 货郎点头道:“换成一个正经人,没看到火烧云,会觉得自己走错地方了,换成是你,没看到火烧云,估计就得把云给烧了。” “你当我疯了么,我为什么要做那种事?”不是李伴峰抵赖,他对放火的事情确实没有一点印象。 “你对云门之技是真不了解,有些东西你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货郎抽了口烟,问起了另一件事,“你为什么非要学云门之技?你是想留后路,还是想把战力藏起来?” 李伴峰没理解货郎的意思:“战力为什么要藏起来?” “说的是呀,你才多少战力,你藏着干什么?难不成你是要为晋升做准备?”晋升这事儿,和云门之技有关系么? 有意外收获? 李伴峰直接搭坡儿:“我确实该做准备了。”货郎一怔:“你有三层了?” “宅修有了,旅修还不到。”一句实话,言之凿凿,这道坡又结实了几分。货郎问道:“你是不想往云上之上走?” “谁想往云上之上走?云上之上都没有层次,这名字听着就土!” 货郎对此深表赞同:“我也觉得土,以前有人管云上之上叫星辰,还有叫星斗的,我说你们知道星辰和星斗在什么地方么,一个个大言不惭就敢叫那么响亮, 在我看来,这云上之上根本就不是修行的正途,连层次都没了,就闭着眼睛蒙着走,这明显不科学!”李伴峰连连点头:“我也觉得这条路不科学,所以我才想学云门之技。” “云门之技,倒也是个办法,可你知道这办法该怎么用么?” “我只听了一点传闻,细节上什么都不知道,就想着先学了技法再说!”李伴峰真诚的看着货郎,坡儿搭好了,只等下驴。“现在还早,从云上三层往上晋升,无论去云上之上,还是去云上四层,都需要大量的人气往上冲,你先把人气攒够再 说。” 货郎没顺着坡儿走。 李伴峰眼角一垂,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 “人气我攒了,攒的差不多了,关键后边的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万一用错了方法,冲到了云上之上,这不就前功尽弃了A? ” 货郎微微摇头:“你把事情想简单了,云上三升四,需要的人气极多,不是一个绿水湾,就能解决问题的。”李伴峰打了个寒噤。 货郎笑道:“怎么了兄弟,你怕什么?你早就当上绿水湾的地头神了,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这事儿?”李伴峰双手一抄,老实巴交的笑道:“我原本就没打算瞒着你,咱们兄弟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上次见面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我想说来着,当时不是被你相好的给搅和了么? 货郎冷笑一声:“行吧,横竖让你圆过去了,绿花子早就到了云上三层,攒了那么多人气不用,就是等着冲云上四层,而今他去刀鬼岭做了活神仙,辛苦摸下的人气,倒是让你吃了个饱。” 李伴峰问道:“绿花子有那么多人气,还不够升四层么?” “够是够了,他升不上去,因为当时我不认他这道门,不给他入门药粉,云上三层之后,他找不到路,又不甘心升云上之上,所以就一直卡在了云上三层, 虽说是三层,可很多云上之上的修者都打不过他,也可惜了他这身好天赋,病修实在太邪门,为了修行,绿花子经常散播病灶,我想把他弄死,可准备动手的时候,他又做了件大好事。” 李伴峰想了好一会:“绿花子能做什么好事?” “内州在普罗州传播了一次瘟疫,死了很多的人,这场瘟疫被绿花子治好了。”说到了这里,烟抽完了,李伴峰给货郎续了一根。 货郎回忆着当时的局面:“这事很难办,赔赔赚赚,两不相欠,我做什么事情都得讲个公道,绿花子救了普罗州,我不能杀了他,可也不能放任他到处跑, 我和他定了个契书,一年准许他出来行乞一次,他想去哪都行,一个村子,一座镇子,一座城,就算这地方不在绿水湾,我也不能干涉他, 但无论他去哪,都有一个条件,他要一路行乞,穿过这块地界,只要有三个人给了他施舍,他就必须回到自己住处。”“如果没有三个人呢?” “他会散播一场疫病。” 李伴峰想起了蓝杨村的经历:“当时绿水丐去蓝杨村乞讨,是想在蓝杨村散播疫病,可蓝杨村是他自己的地界,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货郎摇头:“这事儿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李伴峰又问:“还有一件事,散播疫病,要看人口密度,他为什么不去人口众多的城市?蓝杨村那么偏僻,疫病可能散播不开。” “按照契书约定,他要是去了城市,就得穿过一座城市,城市人多,他肯定会获得三次施舍,也就没有了散播疫病的机会这就是契书的妙处,”货郎话锋一转,对李伴峰道, “你要学云门之技,我可以传授给你,咱们不妨也签一个契书,我不是为了限制你,我这也是为了帮你积攒人气,普罗州有个人气极旺的地方,叫做德颂崖,是修行的好去处,你去那里做三年地头神..” “不去!”一听德颂崖,李伴峰觉得胃里难受,“德修的地界,为什么让我去做地头神?他们原本的地头神哪去了?” 货郎长叹一声:“德颂崖的前任地头神,叫王正德,是一位德之大者,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神智有些不太清楚,他跑去黑石坡开了讲堂,专讲德学,还招募了不少弟子, 上个月,汤世江忍无可忍,让王正德赶紧走人,他不听,后来汤世江就去劝他,你也知道,汤世江这人嘴笨,不会说话,所以就没怎么说话。” 李伴峰不是太懂:“没怎么说话,他怎么劝人?” 货郎咬牙恨道:“汤世江这个夯货,直接把王正德给打死了,哪怕留一口气,德颂崖也不至于乱成这样 现在地头神没了,一群德修为了争地头神的位子,在德颂崖打乱套了,我觉得真正的有德之人,不在于道门,在于心境,你这份心境去了德颂崖,绝对能服众,你就信我.. “别信我,我不合适,”李伴峰连连摇头,“潘老合适,潘德海本身就是正地的地头神,有资历,有实力,有阅历,这个位子非他莫属。” “王正德刚死,潘德海就去了德颂崖,打了将近一个月,满口老牙都被打光了,昨天刚回海吃岭养伤去了,所以这个事情,你再想想.. 李伴峰往地上一蹲:“德颂崖是不去的,这事儿没得商量!” 货郎往李伴峰身边一蹲:“兄弟,我这是为你好,王正德也摸了不少人气,他也想冲云上四层,可是他没找到这门道,一直冲不上去, 我现在把这门道告诉你,你再去把王正德的人气吃了,一口下去,一波儿肥,怎么算你不都是大赚?”“我就看不上德修那地界。” “那是一方正地,你还嫌人家地界不好,你要这么多挑剔,我可帮不了你了,云门之技,你自己悟去吧。” 李伴峰抽抽鼻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到了这么紧要的当口,你不帮我,咱们兄弟的情份呢?手足的情谊呢?”“情份和情谊我都记得,可做生意不能光讲情谊,关键得谈得拢价码,讲究个公平交易,童叟无欺呀。” 一听童叟无欺四个字,原本要流出来的眼泪,被李伴峰收回去了。 难怪货郎一直不下驴,孙铁诚曾经说过,货郎独创了童叟无欺之技,对愚修有克制。“不帮我拉倒,我自己悟去。”李伴峰又盯上天上那块云彩。 货郎拾掇了一下货车:“兄弟,你自己悟也行,可别总想着烧我房子,你另换一块云彩。”“还有合适的云彩么?” “有啊!”货郎看着天空,“普罗州的天上有很多云彩,有的你能看见,大部分你看不见能看见的云彩里边,有的一直不动,这是有主的,有的千变万化,这是没主的 有主的云彩你可以去抢,没主的云彩你可以去收,只要你不烧我房子,天空海阔,随你驰骋。”货郎推车要走,李伴峰想起了另一件正事:“我想找水蛇草,该去什么地方?” “干草还是鲜草?” “干草就行。” “我这有,二十个大洋一株。” 货郎也太靠谱了,李伴峰神情激动:“你有多少?”“三十多株。” “我全要了!” 李伴峰给了钱,货郎交了货,推着货车,走出了窗户,平平稳稳落在地上,摇着拨浪鼓,继续推车叫卖。看着货郎远去的背影,李伴峰暗自一笑。 你不告诉我云门之技也没关系,我家娘子肯定也知道一些。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看到水蛇草,娘子高兴坏了:“相公居然拿回了这么多,这东西可相当不好找。”“这些够用么?” “够用了,做完了绳索还能留下不少,这是非常宝贵的药材,将来肯定有大用。”“宝贝娘子,你知道云门之技么?” 娘子想了一会:“以前听过一些传闻,好像是能在云朵之上施展的技法。”李伴峰大为失望:“这事情连咱家阿笔都知道,娘子却只听过一些传闻?” 唱机笑了:“宝贝相公,你却看轻咱家阿笔了,他是慧业文人,文修里排的上号的人物,他看过的书,许是比咱家人加起来都多。“ “哼!”判官笔在李伴峰的腰问晃了晃。“可他也想不起来技法要领了。” “相公为什么要学云门之技?” “为了日后晋升,宝贝娘子,我不想到云上之上,我想升云上四层。” 唱机愣了好一会:“相公呀,云上四层也是传闻,小奴见过自称云上超过三层的人,可是真是假,无从考证, 也确实有人想避开云上之上,继续留在云上修行,但据说这需要特殊手段辅助,具体是什么手段,众说纷,小奴也难以分辨,总之这不是修行的正途,相公还是不要多想了。” 娘子走的是云上之上的道路,对突破云上四层的道路不熟悉。洪莹的状况和娘子一样,她甚至不相信有云上四层。 判官笔知道的最多,他可能真的走了这条路,但他记不住了。红莲可能知道的多些,但她推说忘了,李伴峰也拿她没辙。 怎么办? 靠自己摸索么? 又或是咬咬牙,去德颂崖当地头神。 眼下想这个还早,宅修刚上云上三层,旅修还在云二,各个地界上的人气被李伴峰收的差不多了,想凑出来冲四层的人气。还不知道得什么年月。 先等娘子把绳索做好,把小胖救出来再说。两天后,绳索完工。 一条土黄色的麻绳,三指粗细,李伴峰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娘子却为这条绳子下了苦功,每处细节都布置的非常周全。李伴峰这次没去麻竹村,总在一个地方用暗桥炮,他怕惹人怀疑。 他去了乐清镇,这里是绿水湾和裤带坎的边界,边界线经过一大片沼泽地,这地方一年到头不见人影,比麻竹山还要荒凉。李伴峰从随身居里把娘子抱了出来,娘子操控着暗桥炮,在界线上投射出两道交叠在一起的阴影。 “相公,用绳索时千万要仔细,但凡觉得不对,就立刻把这绳索弃了,赶紧从虫洞里出来,秦田九能不能得救,这得看他的造化,相公万万不可让自己受了牵累。” 李伴峰答应下来,带上绳索,走进了阴影。 一阵烟尘坠落,李伴峰进入了虫洞,走了十几秒钟,他先看到了那只白鹤。白鹤单腿站在暗桥旁边,修长的脖子向后弯曲,长长的喙插进了翅膀里 他在睡觉。 李伴峰悄无声息经过了白鹤,向前走了一段。 一直快走到暗桥的尽头,李伴峰也没看到秦田九。这小子跑哪去了? 虫洞里的能见度极低,李伴峰碰了砰牵丝耳环,想通过声音找到秦田九的位置。他隐约能听到些许呼吸声,也无法确定是不是秦田九。 无奈之下,李伴峰喊了一声:“秦田九?”这一声,在虫洞里回荡了很久。 白鹤醒了,伸长了脖子,四下张望片刻,侧过脑袋,用一只眼睛看着李伴峰。这只白鹤的感知力太强了。 李伴峰正在考虑要不要继续呼唤秦田九,如果白鹤挟持秦田九做人质,又该如何处理?思索问,白鹤突然开口了:“小兄弟,快来,有人找你!” 秦田九从黑暗之中走向了暗桥,他比之前更瘦了,深陷眼窝四下看了看,摇头道:“前辈,谁找我?”白鹤没说话,李伴峰回应了一句:“小胖,是我。” 秦田九十分激动,他想叫一声七哥,但没敢开口,他知道在这里不能轻易暴露李七的身份。 李伴峰盯着脚下的道路,视线从脚边缓缓向外延伸,利用金睛秋毫之技,慢慢寻找暗桥和虫洞之间的缝隙。确定缝隙的位置并不难,在缝隙附近,因为光线涌入,视觉上的明暗会出现一定程度的变化。 李伴峰找到了缝隙的大致位置,把绳索放在了缝隙附近。 粗壮的麻绳,像蛇一样蠕行,试探片刻,绳索突然变扁,变宽,像纸片一样,从缝隙之中钻了出去。绳索有一定的感知能力,但它不认识秦田九,只能朝着有生命的目标蠕动。 它蠕动到了白鹤脚下。 白鹤看着地上的绳索,沉默了十几秒钟。 他躲在了一旁,对秦田九道:“小兄弟,这是来救你的,快去吧。” 秦田九朝着白鹤深深行了一礼,他刚抓起绳索,白衣男子突然冲了过来,高声喊道:“先别走,带上我们,你先别走!”白鹤拦住了白衣男子,不让他靠近小胖。 白衣男子喊道:“主公,让这小兄弟带咱们一起走吧,咱们可没亏待过他。”白鹤摇了摇头,任凭白衣男子如何哭喊,白鹤始终不让他靠近。 李伴峰按照娘子的叮嘱,缓慢拉动绳索。 小胖跟着绳索一并来到缝隙附近,在绳索的拉扯之下,小胖枯瘦的身躯慢慢被压扁了。 “咳咳!”难忍剧痛的小胖咳出一口血沫,过不多时,他连咳嗽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被压得像一张纸,慢慢滑进了缝隙。 他不是被暗桥的缝隙挤扁的,他是被绳索上的特殊术法压扁的,进入暗桥之后,术法解除,小胖没受重伤,只断了几根骨头,这已经是计划之中的最好结果。 白鹤还在暗桥外边,他依旧用一只眼睛看着李伴峰:“这位朋友,如果你还有余力能帮我们一把,你的恩情,我们今生不忘,如果救不了我们,就带着这位兄弟走吧,你们多保重。” 李伴峰看了看白鹤,转身扶起小胖,走到了暗桥尽头,一片灰烬腾起,两人一起走出了虫洞。眼前是一片沼泽地,小胖冲进泥水里灌了两口。 在过去这段日子,他只能靠吃地上的苔藓解渴,沼泽地里的泥水尽管如此肮脏,在小胖嘴里也变的十分甘甜李伴峰把他拉了起来,递给他一只水壶。 小胖拿着水壶,膝盖有些打颤。 李伴峰皱眉道:“你要是敢跪,我就把你扔回去。”小胖不敢跪,可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七哥..”他咧嘴哭了,哭的许久说不出话。 有人哭的比他还惨,白衣男子此刻正坐在白鹤身边嚎啕大哭:“主公,你怎么能这样,咱就这么一个机会,你怎么就这么让他走了, 咱们都在这困了多久了:咱们还能出去么?这辈子就这么完了?”“别嗦了!”白鹤挥起翅膀,打了白衣男子一巴掌。 白衣男子低下头,看见地上有一条绳索正在蠕动。这是刚才救走秦田九的绳索。 李七回来了,他再次把绳索从暗桥里放了出来。白鹤看了看白衣男子:“你先走吧。” 白衣男子擦擦眼泪,刚抓起绳索,犹豫片刻,又让给了白鹤。“主公,还是你先走吧。” “不必推让了,都能出去,你先走吧。”白鹤让白衣男子先进了缝隙。 真的都能出去么? 白鹤也说不准,对面或许只能救走一个人,可他还是把机会让给了白衣男子。 不多时,绳索又伸了出来,白鹤长出一口气,他刚要咬住绳索,思索片刻,他回头喊道:“姑娘,快来,抓住这绳子。” 李伴峰很佩服这只白鹤,在虫洞里被困了整整两年,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出去的机会,却还能把机会让给别人,这样的人太少有了。 一名女子走了过来:“前辈,你先走吧。” 白鹤摇摇头道:“你走吧,我修为高,就算出不去,在这多熬几年也死不了。” 女子还想推让,白鹤催促道:“快些走吧,来救我们的人也冒了很大的风险,别在这耽误时间!”女子不再多说,赶紧抓住了绳索。 虽然她憔悴了很多,但李伴峰还是能一眼认出这女子,无论长相、身段还是声音,李伴峰都非常熟悉。宋老师。 你为什么会跑到虫洞里? PS:我觉得白鹤这人,能处。 ------------ 第六百零八章 相公,你让她来呀! 宋老师、白衣男子和白鹤,一起跟着一名男子往前走。 准确来说,他们都不确定眼前这人是不是个男的,对方的身材、面容、衣着都很模糊,就连感知能力极强的白鹤,都只能分辨出个大概,靠着之前对方呼唤秦田九的声音,猜测对方应该是个男的。 这是云上三层的宅修,把易于被人忽视的天赋发挥到了极限,所产生的效果。 白鹤的感知力过于强大,为了这种效果,李伴峰消耗了大量体力,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走出了虫洞,四个人一并站在沼泽地里。 白衣男子四下看了看,他没看见秦田九。 秦田九早就走了,他不在界线这边,他在界线对面,裤带坎的地界。 唱机第一次开暗桥炮,李伴峰从绿水湾走到了裤带坎,第二次开暗桥炮,李伴峰从裤带坎走回了绿水湾。 唱机带着暗桥炮早已回了随身居,李伴峰拿出三张契书,逐一摆在了三人面前。 契书上的内容非常简单,就是要求在场三人,不能将今晚发生的事情透露出去。 三人纷纷在契书上按了血手印,李伴峰冲着众人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白鹤把一双翅膀抱在胸前,朝着李伴峰行了一礼: “恩公,可愿留下姓名?” 李伴峰微微摇头。 白鹤再次施礼: ”救命之恩,此生不忘,白某这条性命,暂且寄存在这里,日后恩公但有使役,且来白鹤帮,找我白武淞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完,白鹤从自己翅膀上,啄下了一根羽毛,这一口啄的狠,毛根上带着血。 他把这根羽毛交给了李伴峰,这个意思很明显。 这是日后重逢时的凭证,只要李伴峰拿出这根羽毛,白鹤白武淞就愿意把这条性命交给李伴峰。 李伴峰收下了羽毛,模糊的身影朝着白鹤还了一礼。 白鹤带着白衣男子飞走了,宋妹看着李伴峰,欲言又止。 李伴峰呼唤秦田九的时候,宋姝听到了声音,她怀疑这是李伴峰,却又不敢开口。 宋姝还在犹豫,忽见对面的身影朝她微微点头。 是他!真的是他! 宋老师眼含泪珠,既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有久别重逢的激动。 她不知道该如何向李伴峰表达此刻的心情,可惜重逢如此短暂,李伴峰再次挥手,示意她尽快离开。 “谢谢,谢谢………………”宋老师知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她连声道谢,慢慢转过身,走向了夜色之中。 走了几步,她回过头,还想再看李伴峰一眼,李伴峰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宋姝咬了咬嘴唇,泪水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 李伴峰,你连一句话都不跟我说? 你救了我的命,让我怎么报答你? 而且你………… 你还没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 我这该往哪走啊? 宋姝对普罗州没有那么熟悉,很多地方她没来过,这片沼泽地她就没来过。天气有些阴沉,漫天乌云遮蔽了星星。 深更半夜,周围没什么建筑。 宋姝感知了一下周围的磁场,结果发现磁场一片混乱。 这并不稀奇,普罗州有一半地界的磁场是混乱的。 宋老师用右手攥住左手的食指,往外一拔,顺时针转了两圈,逆时针转了一圈半,她想打电话,向电台求助。可电话刚要接通,她把食指摁了回去。 不能把这个地点公布出去,这么做肯定对伴峰不利。 继续走吧,前边隐约有一片树林,进了林子,或许就能找到方向。 走了两个多钟头,宋姝进了林子,经过几行树木,积雪已经过了膝盖。 林子外的沼泽不结冰,林子里的积雪一尺多深,普罗州的地界,完全不能用常理判断。 按理说,以她的修为,走个雪地不算什么,但她在虫洞里困了太多天,又不像秦小胖什么都能吃,而今她身子骨虚弱的不像样子。 走到树林深处,宋姝难忍乏累,且靠着树边歇息一会,抓起一把雪,塞到嘴里解渴。“姑娘,你怎么吃雪?” 宋姝刚吃了一口雪,突然听到有人说话,这口雪水呛得她直咳嗽。她朝四下看了看,但见一名女子,身穿一袭黑衣,从远处缓缓走来。 看她步履轻盈,踩在雪地上丝毫没有下陷,宋妹知道这人身手不俗,立刻提起了戒备。“是不是迷路了,肚子饿了么,我这里有些糕点。”说话问,女子已经走到了近前。“你是...”宋姝盯着女子看了片刻,突然有点出神。 这女子怎么这么美? 这肌肤好白,白的恰到好处,多白一分就少了些血色,少白一分又减了些艳丽,偏偏她就白在了最美的尺度上。 这身段如此窈窕,高一寸显得过于英气,瘦一分又显得过于娇弱,可她这身段一分一毫都不差,把俏丽和柔美全都占尽了。 不只是身段,从额头到眉眼,从口鼻到肩颈,反反复复看上几十次,却看不出半点瑕疵,视线一寸一寸往下挪,每一个部位看上去,都是那么精致。 就算找到普罗州第一画师——百花丹青穆月娟,让她画上个十年八载,也画不出这样的美人。宋姝看呆了,女子也仔细打量着宋姝:“姑娘,你容貌憔悴,一脸灰尘,是不是遇到了歹人?” “没,没有。”宋妹脸颊泛红,低下了头,在虫洞里困了这么久,她知道自己的样子肯定不好看,蓬头垢面,甚至有些寒碜。 女子道:“我家就在附近,去我家里洗洗,吃些东西,喝碗热汤,好好睡一觉吧。”“这……” 这怎么能行? 且不说这是普罗州,就是在外州,荒山野岭,遇到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劝你上她家去,你敢去不?宋姝深吸一口寒气,尽量让自己清醒一点:“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急着赶路。” “赶什么路啊,风大雪大,你还找得着路么?去我家吧。”女子目光一闪,宋妹心尖儿一颤。 宋妹把头埋得更深了,她不敢看那女子的眼睛,尽量压低着声音说道:“我家也不远的,就在前边,我爸还等我回家。”“丫头,骗谁呢,这附近十里八乡的人我都认识,你家住在哪村哪寨?你说给我听听?” “真就在前边,不远的...“跟我回家吧。” “我,我不能..” “跟我回家吧。” “我不...”嘴上说着不,宋姝的脚步,却不受控制的跟着女子往前走。 她不敢看这女子,可不看也没用,这女子的声音都能把人魂魄给勾去。 宋妹跟着女人一路走出了森林,耳畔一直萦绕着女子的声音:“跟我回家吧。” 她像丢了魂一样,越走越快,走着走着,女子的声音突然不见了,宋妹抬头再一看,眼前空空如也,一个人影没有。这是遇到狐仙了,还是遇到山鬼了? 宋姝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我是云上的修者,我是大学的讲师,我受过高等教育,我怎么会相信这种事情,我怎么会被一个山鬼给骗了?走出了树林,宋姝隐约看到了一条道路,道路上有冻住的脚印和车辙,沿着这条路走,应该能找着人家。 刚才在林子里,估计是出现幻觉了,在虫洞里困了这么久,加上冷,再加上饿,有幻觉也是正常的。可那声音为什么那么真切? “跟我回家吧。” 宋姝走出了好远,声音却还在脑海里回荡。.. 树林里,李伴峰扛着赵骁婉,一路飞奔。 刚才要是李伴峰来的再慢一点,赵骁婉就把宋妹领回家了,许是这会都上了餐桌了!“相公啊,天寒地冻,就把她带回家吧!” “娘子莫说这气话,真要带回家了,她还能活着出来么?” “出来做什么呀?留在家里伺候相公多好啊!再给相公生几个胖娃娃,我给相公看孩子!”“娘子,不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呀!我一点都不气!我变回了人形,相公也不说喜欢,天天就知道抱着那唱机 你再看看人家那骚蹄子长的多俊,你把她带回家呀,我和她好好处着,我肯定不弄死她!“ 李伴峰抱着娘子回了随身居,宋老师已经走出了林子,秦小胖在裤带坎也有人照应,就是不知道白鹤和他那跟班去哪了。看他们造化吧,白鹤的修为很高,应该出不了事情。 白衣男子骑在白鹤身上,一路飞向了绿水城。 “主公,那女的一直没跟上来,也不知走哪去了。”“她修为不低,你不用担心。” “我倒是不担心,就是有点舍不得,那女的人挺好的。” 白鹤笑了一声:“她是长得挺好看的,可你就别惦记了,她认得咱们的救命恩人,人家两个或许是一对。”“主公,你怎么看出来他们两个认识,咱们那位恩公,连脸都没露。” “有些东西你还不懂,慢慢学吧。” 第二天上午,白鹤飞到了绿水城附近,落在了地上,轻轻一挥翅膀,变成了一名四十出头的男子。他手执一把折扇,身穿一袭白衣,腰问别着一把洞箫,形容俊伟,器宇不凡 只是在衣着上,他和这跟班的,稍微有点撞衫。 跟班的男子叫白信生,看到城市之中人来人往,他有些发怵,一直往白鹤的身后躲。 自幼他就跟着白鹤闭关修炼,等出关之后没多久,两人又被困在了虫洞里,白信生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这么多人。“主公,咱们赶紧去帮门吧。” 白鹤白武淞,是白鹤帮掌门白武川的师兄,他当初来绿水湾,原本是为了继承帮主之位的。“先不必去,打听一下帮门状况再说。” 白信生一愣:“主公,咱们为什么不去帮门打听?难道你不想当帮主?” 白武淞摇摇头道:“我原本就不想当帮主,以我今日的修为,也不适合再做帮主, 当初帮门青黄不接,他们逼我出关,我也没有办法,而今武川若是能打理好帮门,帮主之位就让他继续做下去。” “凭什么呀!为什么要便宜那小子!”白信生不答应,“咱们被困了这么多年,他都没受派人过来帮咱们一把,现在让他捡个便宜帮主,哪有这样的道理!” 白鹤一皱眉:“你知道普罗州有多少帮门毁于萧墙之祸?我若回了帮门,引起一番争斗,你知会有多少帮门弟子为此送命?” 白信生低着头道:“帮主给他做了,那咱们做什么去?”“远离凡尘,潜心修行,过些清静日子有什么不好?” 白信生看了看街边卖烧饼的,吞了口唾沫:“我这可清静不了,肚子一个劲儿的叫唤,难受着呢!”他饿了。 在虫洞里吃了两年的苔藓,好不容易看见人间烟火,他能不饿么? 白鹤在出关的时候带了不少盘缠,别说买个烧饼,就算置备一份家业也够了。可这些盘缠都丢在虫洞里了,而今主仆两人,身上一文钱没有。 这个层次的人物,被一个烧饼钱难住了,听起来荒唐,可白鹤不愿偷,不愿抢,他想靠自己本事挣钱。这钱怎么挣?他这个身份,也不能给别人当支挂去。 白鹤想了个主意,带着白信生去了天桥,往路边一站,拿着洞箫,开始吹曲儿。 天桥上卖艺的人不少,说书的,唱戏的,练拳脚的,变戏法的,转盘子的,顶大缸的,平地抠饼,靠的都是真本事吃饭,白鹤吹了三首曲子,一个给钱的都没有。 白信生让主公歇会,他拿笛子,也吹了几首,时不时的有人站在街边听上一会儿,转身就走了,还是不给钱。 白信生觉得寒碜,把头低下了,他知道这是在卖艺,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过往听曲儿的都不给钱,难道是他们俩吹得不好么? 还真不是吹得不好,只是他们俩曲子选的不对,阳春白雪,不适合天桥这个地方。 眼看快到一个钟头,一个大子儿没赚着,两人正发愁,忽见路边站着一名男子,掏出一块大洋,递给了白信生。白信生赶紧把钱接了过去,抬头看了看这男子。 这人穿着燕尾服,打着领结,上唇留着八字胡,一副文明绅士的打扮。 天桥上给赏钱,一块桓国钞都嫌多,这位给了一块大洋,白鹤还有点不敢要。 那男子笑了:“二位是真懂音乐的人,只是天桥这个地方,与二位的技艺不太相称,二位要是肯赏光,不妨到我那住上些日子,我给二位录几张唱片,先卖着试试。” 白鹤抱拳道:“这位先生,您怎么称呼?” 男子自我介绍:“我叫凌妙声,开了个生意,叫妙声唱机行,前一阵子出去走了些日子,今天回来,刚下火车。”白鹤看这人挺真诚,他现在身无分文,不怕人骗财,别人想骗他别的,以他的修为,也不可能骗的走。 他答应了凌妙声,主仆两个跟着凌妙声去了唱机行,凌妙声专门收拾了一间房,听两人吹曲儿。两人又吹奏了一段,凌妙声听的非常入迷,当即叫人刻了唱片,还给了一百大洋酬劳。 白鹤不肯收:“哪能要这么多。” 凌妙声摇头道:“这可不算多,这唱片必然大卖,等赚了钱,咱们再慢慢细算。” 当天晚上,凌妙声留两人在唱机行吃饭,等到了饭点儿,李伴峰带着礼物来了。 凌妙声回来之后,立刻找人去请李七,李七正好就在逍遥坞,凌妙声走了这么长时间,李七肯定得过来看看。看到白鹤和白信生,凌妙声赶紧上前引荐:“这是两位艺术家,杨少锋和蔡伟明先生。” 这两个名字,是白鹤现编的,李伴峰没认出白鹤,白鹤也没认出来李伴峰。 但李伴峰认识白信生,再从白信生的态度上,他推测出另一个男子就是白鹤白武淞。这大师兄跑到绿水城,不去白鹤帮当掌门,怎么跑到妙声唱机行卖艺了? 李伴峰没有多问,席间推杯换盏,说话都挺融洽。 吃过晚饭,凌妙声给主仆二人安顿了住处,他和李七在唱机行里单独聊了起来。李伴峰问:“这次去了内阿米坎国么?” “去了,他们变化很大,以前他们不把巫师当人,现在他们对巫师友善了一些,巫师就是他们那边的修者,但和咱们这边的修者又不太一样。“ 巫师的概念,李伴峰清楚,没道门,没层次,但有一定的暗能力,崔提克跟他介绍过。“阿米坎国为什么对巫师友善了?” “我开始以为是他们的认知出现了变化,后来才知道,他们那边收到了情报,近期可能要打仗了,按照内阿米坎国的说法,魔王即将引来地狱的火焰,点燃阿米坎国的土地。” 李伴峰想了想:“地狱指的是内州么?” 凌妙声点点头:“我的推断是这样的,可我有很多记忆被夺走了,阿米坎国还是这个套路,他们对内阿米坎国的大部分事情依旧藏得很深 我通过唱片,把一些记忆记录了下来,这里运用了一些技巧,应该能躲过阿米坎国的审查,等过一段时间,这些唱片寄回来之后,我会找回大部分记忆,到时候应该能够解开很多秘密。” 李伴峰和凌妙声一直非常投契,两人聊得正好,简易电话响了,罗正南打来的,说廖子辉去了逍遥坞,有要紧事要找李七。李伴峰叮嘱凌妙声:“你找来的那两位乐师,都不是简单人物,千万要善待他们。” “我会善待每一位艺术家。”凌妙声把李伴峰送到了唱机行外,深深行了一礼。逍遥坞那边,廖子辉等了半天,连酒都没顾上喝一口,急得直冒汗。 “子辉呀,什么事儿把你急成这样?”“李老弟,申敬业丢了!” “谁?” “暗星局的局长,申敬业,昨天去查葫芦村,去了就再也没回来!”“他进葫芦村了?” 廖子辉摇摇头道:“现在还不能确定,至少不能给这件事情定性,一旦定性,申敬业就完了..” “你们什么交情?你什么时候这么在意他了?”在李伴峰的印象当中,申敬业和廖子辉互相扯皮的过往可不少。 “以前不一样,磕磕绊绊,互相扯淡,都不是什么大事,这次是大事,进了葫芦村,他可能就出不来了,就算出来了,也说不清楚了。” “他自己要去葫芦村,我能有什么办法?”李伴峰对此似乎并不关心。 廖子辉央求道:“事情还没定下来,他不一定去了葫芦村,他这人不能算太好,可也能做点人事儿,你和他在一块,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挺顺当的,要是换个人过来,你这肯定觉得难受,整个暗星局也不好过。” 李伴峰笑了笑:“好不好过,又能怎么样呢?” 说实话,李伴峰觉得自己这个平衡人已经当的差不多了,界线的问题已经基本解决了,外州对普罗州的态度也基本端正了。 现在要做的是,等娘子对暗桥做出改良,让暗桥炮有更大的作用范围和更长的作用时间,能够保证更多人通过界线,完成了这个任务,李伴峰觉得自己在外州的使命也算完成了。 当然,三头人的问题还需要解决,但这不是暗星局能解决的问题,每一次释放三头人,都需要双方的利益交换。 对李伴峰而言,暗星局还有意义么? 唯一有意义的,可能只剩下灯泡、汤圆、中二这几名亲信了。 彦子辉似乎能看出李伴峰的心思: ”李老弟,我求求你,帮他一把,你不是一直想要三头人么?这事儿我给你想辙,要是你能把申敬业拉回来,咱们可以不走账,我给你调一批人过去。” 这个态度还挺诚恳,李伴峰点点头道:“行,我回去看看。” 暗星局深夜还在开会,主持会议的,是上级领导管正阳。 “我真没想到,这种问题会出在暗星局负责人的身上,上级一再强调过,工作中要牢记自己的责任,要牢记自己的使命,要明确最起码的界线在哪里, 老陈,今天你就说说,在贯彻上级指示和要求的过程中,你们做了哪些工作,你们把责任和界线摆在了什么位置!” 陈长瑞低着头,按照管正阳的问题,迅速整理一下思路,回答道:“我们深入研究了…….……” “不用说了!说这些套话有什么用?”陈长瑞刚一开口,就被管正阳打断了。 陈长瑞就多余开口,管正阳就是要让他难看,就是要让整个暗星局难看,就是要把研究室丢出去的面子找回来,让陈长瑞说话,就是为了找一个承上启下的转折点。 他也确实需要一个转折点,因为这场会已经开了五个多小时了。 接下来,管正阳还要把问题进一步升华: ”暗星局今天出了这么严重的问题,原因肯定是多方面的,但我们必须得找到最主要的原因。 在执行关键任务期间,申敬业作为暗星局的负责人,连最基本的界线意识都没有,作为葫芦村的调查者,他居然没有抵挡住来自葫芦村的诱惑,这就说明暗星局内部已经出现了严重问题,尤其是思想认识上的问题,这个问题的根源就出在………… 咣当! 李七推门走了进来。 管正阳刚要发火,看进来的是李七,这口火他没发出来。 “李局长,你这是………………” “起开。”李七面无表情看着管正阳。 管正阳一脸惊讶。 “让你起开,听不明白么?”李七拎起管正阳,把他晾在了一边。 王副局长见状,赶紧站起来,把管正阳搀扶到自己的位子上。 管正阳不肯坐,咬咬牙,想要离开会议室。 李七皱眉道:“上哪去,这开会呢!你懂不懂纪律?” 管正阳脸色发青,坐回了王副局长的位子。 说实话,他不服,可他没法战胜心中的恐惧。 当初他在酒店被桦树隐修会的人给抓了,被割了一只耳朵,就因为多说了两句话,被李七送到局里,严加审问,耳朵差点没接上。 今天要是走出这个会议室,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后果。 李伴峰在会议室里扫视一圈,对众人道: ”申局长亲自去追踪葫芦村的相关线索,在追踪过程中,因为一些特殊因素,目前受困于不可名之地,现在要集中全部力量,把申局长营救出来。” 管正阳看着李伴峰道:“你说的这些,有什么根据么?申敬业为什么会受困在不可名之地?这个不可名之地的来源和性质查清楚了么?” 李伴峰反问道:“你知道什么是不可名之地么?” “他这个..”管正阳抿了抿嘴唇,他听说过这个概念,但这是来自普罗州的概念,他一时间想不出该如何描述。李伴峰看着管正阳道:“什么都不知道,你还在胡扯了这么半天?你不害臊么?” 管正阳也反问了一句:“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是不可名之地?”“跟你说,你能听明白么?要不我带你看看去?” PS:小申真去了葫芦村么? ------------ 第六百零九章 暗星波动(本章核能) 散了会,李伴峰回了办公室,思考着申敬业的去向。 申敬业真去了葫芦村么? 去葫芦村的人,都经历了生活中无法承受的苦难,申敬业承受了什么苦难? 他是暗星局的一把手,上电梯都得有人给顶着门,他如果敢说苦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没法生活了。李伴峰把陈长瑞叫到了办公室:“申敬业脸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 “李局,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伤痕?” “就前两天,他脸上缠了绷带,还告诉我有个疙瘩被他媳妇儿给挤破了。”“这个,我也不是太了解..” 李伴峰皱眉道:“申局长人都不见了,你还有心思跟我打哑谜?” 陈长瑞斟酌了一下措辞:“申局长换药的时候,我倒是见过,挺长的一条刀口,按照我的推测,应该是被他媳妇儿给伤了。” “这种状况经常出现么?” 陈长瑞微微点头:“上次咱们还说过这事儿,他媳妇儿有精神疾病,这不是她第一次伤了申局长。”李伴峰心里大致有数了:“召集所有人员,开展全城搜索,每天三班倒,工作不能间断。” 陈长瑞愣了好久,压低声音道:“李局,申局如果真进了葫芦村,咱们在城里是搜寻不到的。” 李七皱眉道:“谁跟你说他去了葫芦村了?我会上都说什么了?申局长是为了追查葫芦村的下落,被困在不可名之地了, 什么是不可名之地,你总该知道吧?我不知道你们外州是什么叫法,总之你找到不可名之地,就能找到申局长,立即开展行动!” 陈长瑞赶紧组织人手去了。 不可名之地怎么找?陈长瑞也不知道怎么找。 匿形空间、暗维空间、反物质空间、矢量空间、不对称空间都可以叫不可名之地,在外州,对不可名之地就没有一个明确的解释。 好在陈长瑞明白李七的意图,眼下要做的重点工作,就是把动静弄大。 把动静弄大了,才能让上边知道,暗星局在找申敬业,不是在等申敬业,申敬业很可能没有进葫芦村至于他到底去没去,这事只能去葫芦村看一看。 李伴峰出了暗星局,找了一条僻静街道,把脖子上的玉坠子摘了下来,攥在了手里。阿依说过,只要放下眼前事,就能找到葫芦村的入口。 眼前事都是短期的事情,就眼下而言,李伴峰也没觉得有什么事情值得他担心。可试了两次,李伴峰进不去葫芦村。 什么情况,我这为谁操心呢? 他努力调整心态,尽量把眼前事忘掉,试了整整六回,终于看见了进村的村路。一阵寒风吹来,带着阵阵硝烟,村子里似乎出了大事。 李伴峰快步往村子里走,看到阿龙正在河里抓鱼,他拿着鱼叉,气定神闲,好像没出什么严重状况,远处有不少农人,也和平常一样耕种劳作。 轰隆!一声巨响传来,大地有些许震动。李伴峰问阿龙:“出了什么事情?” 阿龙回答道:“村长和媳妇儿打架!”李伴峰一惊:“打成这样了?” 阿龙神情淡然:“他们经常这样,村长开着坦克,要把媳妇儿一炮打死,她媳妇儿钻了地道,找机会朝村长放冷枪。” 李伴峰叹口气:“你说两口子之间有什么说不开的,非得上坦克干什么?” 阿龙也觉这事儿离谎:“谁说不是呢?上次我和媳妇儿打架,我扔了两颗手榴弹,她打了一梭子冲锋枪,打完我们就和好了,两口子不就这么回事么?” 闲聊几句,李伴峰遇到了阿芸:“这几天,有没有一个叫申敬业的人来了葫芦村?” 阿芸点点头: ”有!这人架子挺大的,看气势,好像是做过官的,但他的官应该没有我们村长大, 来了第一天,他就把契书签了,已经去葫芦腰住着了。” “契书都签了? 小申这状况和李伴峰想的不太一样。 阿芸带着李伴峰找到了申敬业,申敬业正在井边挑水,他没留意到李伴峰,但李伴峰能看得出来,申敬业没干过这活。他是修者,估计修为不低,但挑水的时候重心拿不稳,水撒了不少 阿芸低声说道:“挑水还算好的,你没看他种地的样子,手脚那个笨,笨的让人没眼看,要不就说他这样的肯定当不上村长。” 这也不怪申敬业,暗星局的大局长怎么可能种过地。 看到他脸上依然缠着绷带,估计临走之前又被他媳妇儿伤了一次,也正是他在媳妇儿那受了苦,估计他才被葫芦村选中的。 阿芸问李伴峰:“要不要和他说句话?” 李伴峰摇头道:“不说了,说也没用,他在这住几天了?” “今天是第五天。” 离半个月还有十天,是去是留,得由申敬业自己决定,这事儿谁也勉强不得。 “申敬业从哪进来的?” 阿芸翻了一下账本: “他进来的时候留了记号,从哪进来还得从哪出来,我一回带你去看看。” 申敬业是在嘉城区云盛路一家餐厅门口进来的,李伴峰在路边转了转,看到了鲁家书屋。 这是鲁老板的生意么? 他把小胖送进了虫洞,这事儿小胖已经跟李伴峰说了。 说实话,这事儿不能怪鲁老板,如果李伴峰被陌生人跟踪了,那陌生人还看见了不该看的事情,李伴峰也不会轻饶了对方。 但于耀明在鲁老板手里,这一点,李伴峰倒是没想到。 进书屋看看去? 李伴峰刚要推门,放映机火光闪烁: “七导,有电话,嘿嘿! “有电话就有电话,你笑什么?”每次去了葫芦村,放映机的状况都不太正常。 李伴峰找个僻静角落,接电话去了。 书屋里,鲁老板撕了一张手稿,扔进了纸篓里。 《锈霜集》的续作,写的明显不行,鲁老板自己都看不进去,他看向窗外,自言自语道:“要不把手稿给他看看?张秀玲真受过他指点么?” 李伴峰这边正接着电话,电话是王副局长打来的: “管主任让我通知你一声,上级成立了工作组,就申敬业的问题开展专项调查,管主任担任组长,你要定期向组长汇报工作。” 王副局长一直在申敬业面前唯唯诺诺,今天说话可好张狂。 看来有人给他许诺了,只要扳倒了申敬业,估计就有好位子留给他。 李伴峰没生气,语气平和的回应道:“稍等,我一会就向管主任汇报工作进展。”“反正你自己多注意吧。”王副局长把电话挂了。 李伴峰把手机放进了放映机的胶片仓里:“我先跟你大致说一下剧本。”“剧本不用说了,暗星局的戏码我熟,嘿嘿嘿!” “汇报工作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两个小时一次,二十四小时不间断。” 放映机想了想:“两个小时一次,显得咱们工作态度不够端正,改成一小时一次吧,我很喜欢和管主任多进行几次交流。”李伴峰计算了一下时间:“也行,汇报时长尽量不要超过二十分钟,尽量给管主任多留出一点休息时间。” 到了下午三点,放映机回话:“七导,管主任把咱们的号码屏蔽了。”李伴峰皱眉道:“这工作态度不行啊,换号接着打。” “七导,和管主任联络了这么多次,我和他的手机已经成为了朋友,当然,是那种交情不太深的朋友, 我不能对他提出太高的要求,但让他把我的手机号码从黑名单放出来,难度倒是不大,放出来之后,如果再适当加一些伪装,我相信管主任应该不会拒听。“ “行,就这么办!” 隔着电话,放映机能和对面的手机交朋友。 去了两趟葫芦村,放映机好像进化了不少。凌晨三点半,管正阳的电话响了。 一看号码,是上级领导打来的,按理说,管主任现在得立刻从被窝里坐起来,调整好精神状态和声音状态之后,再把电话接起来。 可两个小时之前,手机显示这位领导打过电话,接听起来,却是李七打过来的,管正阳不知道这是电话的故障,还是通讯信号的问题。 接是不接呢? 不能冒险啊。 万一真是领导打过来的,这一个电话没接,可能要被记一辈子!管正阳还是把电话接起来了。 “小管呀,我先跟你说一下最新的工作进展,我们在搜救申局长的过程中,又有一项重大发现。”又是李七的声音! 管正阳忍无可忍! “李局长,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你非得在..” “小管呀,注意你的态度,你要知道工作组的职责,你要知道自己身上的使命,从你担任组长那一刻起,你就要放弃贪图安逸的想法..” 第二天上午,管正阳宣布工作组相关工作暂停,申敬业的搜救工作,由暗星局负责,暗星局具体工作,交给李七负责。管正阳忍受不了骚扰,这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是,上头想解决问题。 申敬业失踪这事,影响太大,想把申敬业找回来,李七是他们最佳的选择。 李七确实是个负责的人,他先让秘书写了份近期工作总结,搜救不力的主要原因,是治安队员整体能力不足,为提升进一步提升治安队员业务基础和能力素养,他签了文件,给每名队员派发三百单位的调和剂。 三百单位,相当于一颗金元丹,能等价替代一百天的修行。文件下去了,药剂科就给了一百单位。 李伴峰生气了,把药剂科科长叫了上来:“什么意思?文件都下了,为什么不执行?当我说话不管用?” 药剂科科长间志鹏赶紧解释:“李局,我们可不是这个意思,咱们有制度规定,一个月内给同一人派发的药剂数量不能超过一百单位,超过这个数量,就得有上级的批文。” 等上级批文? 糊弄谁呢? 李伴峰问过汤圆,自从申敬业改变了工作方法,暗星局对一线人员的奖励力度加大了,治安队的锥子因为立了大功,一次领了五百单位的调和剂,局里都知道。 因为锥子后来成了叛徒,这事儿一度还成为了申敬业身上的笑柄。“跟申局长不讲制度,跑我这里讲制度了?” “李局,当时情况特殊...”闫志鹏跟李伴峰耍心眼,其实这事儿很简单,只要他把账做平了,三百单位分到三个月里,分三次申请,事情就算过去了。 可他知道李七不会一直在这当局长,他是普罗州人,将来就算申敬业回不来了,肯定也会另换一个人当一把手,他不想替李七担这个风险。 就这点心机,李伴峰看的明明白白:“闫科长,遵守制度是对的,我对制度不熟悉,闹了乌龙,你别往心里去。”闫志鹏笑了笑:“李局,没别的事,我就先回科室了。” “你忙着吧。” 到了下午,李伴峰又把间志鹏叫了上来:“有同事反应,局里提供的调和剂,吃了没有效果。”闫志鹏一惊:“怎么会没有效果...” “这事儿我还想问你呢,是不是因为你们保管不当造成的?”这可不是李伴峰胡乱扣帽子。 在越州各大黑市之中都有调和剂贩售,这些调和剂从哪来,迄今为止还没定论。 李伴峰让唐昌发查过,黑市上各种商品,包括法宝、灵物、丹药,这些货源唐昌发都能找到,唯独调和剂和引导剂,这两样货源,唐昌发找不到。 在黑市上卖调和剂和引导剂的人非常固定,价格还基本一致。这些商人手上的药剂和暗星局无关么? 李伴峰准备组织一次专项检查行动,对调和剂保管工作进行一次深入排查。 闫志鹏叫屈:“李局,我们发放的药剂都是现场配制的,每一份药剂都有配制人员的签字,药剂要是有质量问题,也是原料的质量问题,这和我们保管工作可没关系!” “等等!”李伴峰一怔,“你说配制是什么意思?” 按照申敬业的说法,药剂都是上级公司划拨的,到这怎么变成配制了?闫志鹏有些犹豫,这话到底该不该跟李伴峰说。 可转念一想,不说也不行,这锅不能背。 “调和剂不便于存储和运输,每年年初,局里会根据上一年的使用情况和今年的工作,向上级报一份计划,上级单位会按照计划给我们划拨一定数量的原料,由我们根据实际情况,进行配制使用。” 小申啊,你这个工作态度很成问题呀,你敢骗我? 李伴峰道:“那是不是你们在原料保管上存在问题?”“我们有专门的制度,还配备了专门的人员..” 李伴峰点头道:“所以我相信,咱们的工作一定禁得起考验。”文件下了,第二天立刻开始排查。 闫志鹏不敢藏着掖着,原料和配方全给李伴峰亮出来了。 李伴峰还以为配方上会把每种药品都说的清清楚楚,他低估了保密工作的强度。 实际情况是,在配方上,只有每种药品的代号和用量,没有名称和性质,药剂科拿着配方,严格遵照流程,把固体药粉配成液体药剂,至于中间到底有什么药理,药剂科一概不知。 药剂科不知道没关系,李伴峰有办法知道。 一管药剂放在面前,想分析出来其中的成份,这个难度大了。但十几种原料放在眼前,分析其中的成份,难度要小得多。 李伴峰把各类药品都取了一袋,号称留样检验,回去交给了娘子,让她做一下分析。 单纯论功效,调和剂不及金元丹这种上乘的丹药,但这东西能量产,这比丹药的优势可大多了。更关键的是,除了调和剂,还有另一种更重要的药剂。 李七下了命令:问题整改,必须举一反三,连着引导剂一块查! 引导剂,是暗能者的入门药粉,汤圆服用引导剂,成为了博学者,后来在普罗州吃了文修药粉,进化了成了文修。 中间虽然经历过一些波折,但汤圆的层次保留下来了,战力也得到了加强,这就证明引导剂和货郎的药粉存在一定程度的联系。 引导剂的配方非常的多,药品也非常复杂,李伴峰不嫌麻烦,所有药品全都留样,连同配方,一并交给娘子检验。不分昼夜,一连查了三天,闫志鹏实在禁不起折腾,跟李伴峰承认了错误,把三百单位的调和剂发出去了。 查过了药剂科,再查档案科,档案管理的风险隐患同样不容小觑! 档案资料多了去了,这事儿李伴峰可没功夫亲力亲为,李伴峰把工作交给了汤圆,汤圆自然明白李七的心思,把李七感兴趣的文件,都做了备份。 其中有一份资料,汤圆格外留意,专门给李七做了汇报。“七爷,这份资料非常特殊,您抽时间看看。” 汤圆冒着风险拿来的,李伴峰自然得认真对待,这份文件的名字叫《黑矮星周期波动的调查报告》。黑矮星? 李伴峰在大学的时候接触过黑矮星的概念,中小质量恒星演化到最后,形成的最低能态产物,按照李伴峰的理解,就是恒星能量彻底耗尽之后的产物。 一颗恒星变成黑矮星,需要极其漫长的时间,这个时间超过了宇宙的年龄,也就是说黑矮星只是一种理论上的产物,当前的宇宙应该没有黑矮星的存在。 就算有黑矮星,人类也很难观测的到,因为黑矮星温度极低,几乎不向外辐射能量。暗星局研究这个做什么?这不是天文机构该做的么? 暗星局,暗星局...是呀! 这是暗星局,李伴峰都快把这名字给忘了!黑矮星很难被观测,不就是暗星么? 研究暗星是暗星局主业! 李伴峰打开资料,仔细读了一遍,因为是一项专项报告,很多内容没有前言后语,李伴峰读的不是太明白。但结论性的东西倒很明确,这份报告里有三个非常重要的研究成果,有两项成果,李伴峰基本看懂了。 第一个成果,黑矮星并不像人们最初推断的那样,几乎不向外辐射能量,它会按照一定周期出现能量和物质爆发,这些和能量和物质中的一部分,落到了地球上,引起了生物变异。 物质和能量? 是具有高度活性的暗物质和暗能量么? 难道暗能力的起源是黑矮星? 第二个成果,根据多国的调查数据,黑矮星的爆发周期在二十年到三十年之间,每一次爆发过后,都会在地球的岩层、泥土和建筑之中留下一些痕迹。 第三个成果,黑矮星爆发过后的一到两年之内,内州会发动对外战争。这个就不好懂了,内州对外战争和黑矮星爆发有什么联系? 李伴峰捏着额头,静静想了许久,中二进来汇报工作:“李局,冈察洛娃的律师来了,想要见当事人一面。”“插啥?”李伴峰一时没转过来。 “冈察洛娃,桦树隐修会的高层人员,她有立功表现,所以事情还没定性,人还在这咱们这关着。”“拉夫沙女人?”李伴峰点点头,他想起这人了,“让律师见见她吧,按规矩走手续。” 中二转身要出门,李伴峰突然喊了一声:“等等!”他想起一件重要事情。 “冈察洛娃为什么要加入隐修会?” 中二记得非常清楚:“是因为一场战争,发生在沉睡之地的战争。” 按照冈察洛娃的供述,在她的少年时期,拉夫沙国的沉睡之地爆发过一场战争,黑暗神切尔诺伯格的侵略战争。那场战争爆发在二十二年前。 往前再推二十几年,就是第二次普罗战争。 前几天遇到凌妙声,他说内阿米坎国要打仗了。黑矮星的爆发周期是二十年到三十年之间。 黑矮星近期又爆发了? 这就是内州要攻打内阿米坎国的原因? 阿米坎国的消息准确么?战场一定在内阿米坎么? 近一段时间,内州人在普罗州也很不安分,葛俊蟆差点偷了墨香店,罗丽君准备攻打汽水窑,假车夫只差一步就占了黄土桥.. 他们应该不会攻打普罗州吧?大战之前应该会有征兆。 a8 德颂崖,德源村口,一古稀老翁,拄着拐杖说道:“德念,乃德之本,念中无德,岂能行有德之举?” 站在他对面的是一名老妪,她不同意这老翁的看法:“德行才是德之根本,不行有德之事,脑袋里纵有千百个念头,又岂能算是有德之人?” 两个老人似乎是在论战,来言去语都很斯文,外乡人要是看了,还以为这两人感情不错。辩论了半个钟头,老翁没能说服老妪,叹了口气道:“枉活一世,你终究冥顽不灵!” 老妪冷笑一声:“颠倒黑白,却还在这胡搅蛮缠。” 老翁沉下脸道:“货郎选我掌管德颂崖,你为何不服?” 老妪一抬眼:“货郎又不是德颂崖的人,凭甚干预德颂崖的内事?”“话已至此,无需多言,”老翁一声令下,“尔等听令,诛杀此贼!”老翁身后,一百多名德修冲向了老妪。 能让德修冲锋,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足见这个老翁在德颂崖很有声望。 冲在最前边的是个小伙子,手里拿着短刀,嘴里高声喊道:“诛杀逆贼,绝不姑息!”老妪一笑,不动声色,用了德修技厚德载物。 小伙子完全没防备,只觉得有半截大山压在身上,整个人当即倒地,起不来了。老妪喝一声:“杀尽无德之辈,重振道门之威!” 在她身后也冲上来上百号人,这些人可不都是德修。 一名男子随手捡起个瓦片,砍了小伙子的脑袋,带着众人与老翁的部下打在了一处。等货郎赶过来,仗已经打完了,只剩下一地尸首,满地的积雪染得通红。 货郎把拨浪鼓往货车上一插,皱眉道:“这么打下去,德修非得打绝种了不可!”一名男子跟在货郎身边,他也有些感慨:“我觉得,他们需要一个首领。” 货郎在尸体扫视了一圈儿,把一个老翁的尸体翻了过来:“这就是我给他们找的首领。”那老翁战死了,手下的德修死伤大半。 男子捡起了地上一片瓦:“我没想到,在普罗州还有人敢挑衅你, 而且这里还有个年轻人死的很奇怪,他的脑袋是被这片瓦砍断的,这明显不是德修的打法。”这是武修的打法,很少有武修会来德颂崖。 货郎知道现在情况很严重,这场战争已经超出了德颂崖的范围。 男子检查了其他尸体:“从尸体的情况来看,参战的人实力都不俗,但他们当中有很多都不是德修,这些人没有道理为德颂崖战斗,这个地方应该没有这么强的吸引力, 我怀疑有其他人试图利用这场战争来引发混乱,我甚至怀疑这股暗中的力量,来自普罗州之外。”货郎点点头:“所以我想找个人过来平息这场混乱,可李七就是不肯来。” 男子笑道:“我的这位朋友对德修有很深的厌恶,在海吃岭的时候就是这样。” 货郎看向男子:“我也不能一直留在这,所以这件事交给你了,你需要做的,是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并且控制住德颂崖的秩序,你懂我的意思么?” 男子想了想:“控制秩序我不是很懂,你能说的再直接一点么?”货郎解释了一下:“直接一点就是听劝的留下,不听劝的杀了。” 男子摇摇头:“听劝的概念,还是有点模糊,能不能说的再直观一点?”“还能怎么直观?” “你直接告诉我,需要留下多少?是七成,还是一半?”PS:看来这位朋友,喜欢用定量的方式解决问题。 普罗之主获得荣耀二星,感谢各位读者大人的支持与厚爱! ------------ 第六百一十章 有德之人 “新年将至,阿慧在这里先给诸位听众朋友拜个早年,同时也提醒各位听众朋友,在出门旅行和走亲访友的途中,要尽量避开德颂崖, 相信大家已经从报纸上看到了相关消息,德颂崖近期的局势非常紧张,仅昨天一天,据传有两百多人在争斗中丧生...罗正南微微点头,还是阿慧的声音听着得劲儿。 李伴峰感觉德颂崖的这场恶战来的蹊跷,让罗正南派人调查一下状况,罗正南怕手下人办事不牢靠,他亲自来了。到了德源村的村口,罗正南看见一群人围在村口,他以为又要打仗了,且想着找个合适的位置看看战局。 结果刚找到了合适的位置,罗正南发现这不是打仗,七八个人正在打一个孩子,四五岁大的孩子。这孩子犯了什么错?这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就打他一个? 你一巴掌,他一脚,他们不下死手,就在这折磨孩子,孩子满脸是血,哭都哭不出来了,眼瞅要没气儿了,一边打,他们还一边笑: “无德无耻的贼种,可知今日有此下场?” “贼种莫要装死,站起来,今日且教你做个有德之人。” “你爹你娘无德无良,今日你能受我们一番教导,也是你造化!” 早年间黑道上有句话——德修没爹又没娘,名传万里赛茅房,德修在道上的名声,比茅房还有味儿。可人家德修不在乎,人家说了,黑道都是无德之人,他们诋毁德修,证明德修戳中了他们痛处! 从做了德修那天起,这个道门里就没有要脸的,就看眼前这事儿,这就不是人能做出来的。 罗正南看不得这个,他在江相帮当药王堂堂主的时候,都不允许手下人拐孩子,眼下这场面让他怎么忍?可现在要是和这些德修动手,七爷交代的事情怎么办? 两难之际,忽见一名金发碧眼的男子,走进了人群之中,上前把孩子抱了起来。罗正南看了看这男子,他认得,这是绿水城无界医院的崔医生。 他来这做什么? 崔提克抱着孩子,默默扫视着众人。 一群德修有点怕,眼前这个洋人突然出现在人群当中,几乎没出什么动静,这证明他修为不低。 一个三十上下的男子,壮着胆子喊了一声:“他父母都是无德之人,注定他是无德之种,你来这管什么闲事?”这男子一说话,立刻给众人壮了胆,其他人围了上来,在崔提克耳边说个没完。 “德乃立身之本,不分老幼!” “无德者当受严惩,方能端正行为,我们这是为他好!” “你一个外乡人,凭什么干预我们村内事?你把那贼种放下,莫以为我们德颂崖好欺负!” 罗正南替崔提克捏把汗,崔提克一旦在争执之中落了下风,就可能被这群德修压制到无法还手。崔提克没有争执,他一句话没说,抱着孩子走了。 这群德修可不想放走崔提克,他们知道这洋人修为高,不好对付,眼下围攻的形势正好,逼得这洋人连话都说不出来,在言语之中再加点技法,没准就能把这洋人给放倒! 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技法,可现在这洋人转身走了,没给他们机会。他还把那小贼种给带走了,这得追呀! 可要是没人领头,他们还不太敢追,谁都不想当出头鸟。 眼看洋人走远了,一个老太太壮着胆子,用了一招厚德载物。崔提克被一股蛮力压了个趔超,摔在了地上。 他护住了怀里的男孩,爬起身子,继续往前走。 看崔提克并无大碍,这群德修没敢追击,可有了刚才那一下,他们觉得占了便宜,心里都平衡了不少,脸上都带着骄傲的神色。 刚才出手的老太太,拍拍手掌道:“无德无耻的洋人,敢来这里撒野,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斤两?”一名年轻女子问道:“这洋鬼子什么来历?该不会是德善村请来的救兵吧?” 旁边一个老头子吹着胡子道:“敢!这是咱们德颂崖自家的内事,德善村敢叫外人过来掺和,他们这是忘了自家的血脉和祖宗!” 一名五十岁上下的女子,另辟蹊径,说了一个别人没想到的角度:“我跟你说呀,你们觉不觉得这个小贼种长得不像咱们德颂崖的人,他深眼窝高鼻梁,会不会是这个洋人留下来的种?” 旁边一名老妪点点头道:“我看像,他娘活着的时候长得像个妖精,这样的人,你就别指望她能守住妇道!”“我看她家爷们也是废人一个,那种无德无耻的妇人,他哪管得住!” “说的没错,这贼种就是那无耻妇人和那洋人的野种!要不然这洋人怎么会把他带走?”“这野种还把外人带进了德颂崖,这野种该千刀万剐!” 这些的话听着很荒唐,这孩子自幼在德颂崖长大,转眼之间就成了洋人的种。 可罗正南知道,这个状况在德颂崖十分常见,他们看起来像是胡说八道,过不了半天,就能把谎言坐实,这孩子以后除非能自证清白,否则他就是崔提克的私生子。 “呸!”老太太啐了一口唾沫,“刚才就该一棍子打死那野种,呸!”她又啐了一口,这口力气大了点,啐出来的唾沫,落地都带声音。 这声音也太清脆了。 “姐姐,”另一个老太太低头看了看,“你这牙怎么出来了?” 老太太往嘴里一舔,可不是么,后槽牙被她吐出去了:“哎哟,我这怎么回事..” 她说话越来越含混,嘴里像被什么东西给呛住了,等咳嗽了两声,这老太太吐出来一团黏糊糊的血肉。这血肉从哪来的?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昨天打仗伤着了?” “呼呀,呀呀..”老太太一个劲说话,可没人能听懂他说了什么。老太太的腮帮子活动了几下,感觉嘴里少了点东西。 她张着嘴看着众人,一名男子喊道:“她舌头没了!” 老太太舌头没了,刚才吐在地上的一团烂肉就是她的舌头,可她一点都不觉得疼。一群人都吓坏了,嘴上很关切的问着,可没人敢轻易靠前。 一个老汉觉得情况不对,拄着拐杖要走。 走了没两步,他右手突然发软,皮肤先是发粘,而后开裂,一团一团脓血,从裂口里流了出来,整个胳膊从肩膀脱落,连着拐棍一块掉在了地上。 一群德修吓傻了,不知出了什么状况,一个年轻女子小声说道:“是不是遭报应了.“瞎说!”旁边一女子喊道,“咱们惩治那野种,有什么错,凭什么报应咱们?” 话是这么说,这女的腿直抖,刚才她踢了孩子好几脚,现在觉得腿麻了。麻了,就证明快了。 女子又哆嗦了两下,右边的小腿从膝盖上掉了下来,变成了肉泥一名男子吓得直哭,两只手全从肩膀头上掉了下来。 这七八个德修,没一个幸免,有断手的,有断脚的,也有手脚都没了的。 罗正南也有些害怕。 这种状况不知道是外伤还是疫病,今天的消息打探的差不多了,罗正南赶紧离开了德源村。 德诚山,是德颂崖这块地界上最高的山,崔提克选择了一座山洞。 这座山洞通风不错,洞里有一口泉眼,崔提克检查过,水可以直接饮用。 他把孩子放在山洞里,给他涂了伤药,又开了盒牛肉罐头,连肉带汤喂给了孩子。 崔提克的药很管用,孩子吃了点东西,很快恢复了生气,一瘸一拐,能勉强走路。 “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低着头,不言语。 “你不会说话?”崔提克检查了一下孩子的喉咙和声带,好像没有损伤。 “我叫汤信德。”孩子抬起头,声音还挺响亮,他是想证明自己会说话。 “怎么你的名字里也有个德字?我问了好几个人,他们的名字里都带个德字。” 孩子盯着崔提克看了一会,摇了摇头,这么复杂的问题,他没法回答。 崔提克又问:“你几岁了?” ”就快六岁了。 崔提克点点头: “你的名字,我读起来有些吃力,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我今后叫你小德,可以么?”孩子点点头。 “你的爸爸妈妈在什么地方?” “死了。 “什么原因?” “他们说,我爸妈是没有德的人,他们做了没有德的事,他们在年轻的时候,自己结的婚,这是没有德的,他们认识潘爷爷,这也是没有德的,他们不跟子村子打仗,这是没有德的,我们村子的人,也都是没有德的……………… 孩子东一句,西一句,说的零零碎碎,崔提克听的稀里糊涂:“算了,你还是说一点我能听明白的事情,你们的村子叫德源村?” “不是!” “那你们的村子叫什么?” “德善村。” “你们的村长叫什么名字?有多高的修为?” 孩子一脸茫然。 “德颂崖一共有多少村子?又有多少村子听从德源村的指挥。” 孩子一直不作声。 “你不知道?” 孩子摇摇头。 崔提克皱眉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对我可就没有太多用处了。” 孩子还是听不懂,他低着头,身子不断发抖。 崔提克看着破破烂烂的单衣,问道:“你为什么发抖,是吓得还是冻得?” 孩子不作声。 “你在这里待着,我要出去做个游戏,不准跟着我。”崔提克起身离开了山洞。他走在半山坡上,拿出了几粒种子埋在了洞口附近。 走出几十米,他又埋了几粒种子。 接着往山下走,又走出几十米,崔提克拿出种子,先回头看了一眼。小德站在山洞口,用罐头盒装了水,浇在了种子上。 崔提克赶紧制止了孩子:“你这是在做什么?”“跟你做游戏。” 崔提克叹口气道:“你的心理素质还真的强大,你的父母刚刚死去,你也差点死去,你还有心思做游戏?”孩子低着头,手里攥着罐头盒,嘴唇紧紧抿着。 崔提克带他回了山洞,又开了两盒罐头:“你留在山洞里,不要出去,饿了就吃这个, (油 在我回来之前,你最好能想起一些事情,对我有价值的事情, 另外,不要再给外边的种子浇水,否则他们会很快长大。”孩子问了一句:“你不想让他们长大?” “我只是不想让他们长得太快。” 这孩子还是受了刺激,居然还有胆量问这么多问题。 崔提克走了,孩子抱着罐头,在山洞里默默张望着洞口。... 德源村,村长宋德梅坐在院子里。 前不久,她刚刚杀了货郎指定的地头神。 而今形势大好,手下几个村民却突然受伤了。 他们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溃烂,但所有人的伤势都不致命。“你们说的洋人,是从哪里来的?”宋德梅问道。 断了一条腿的老汉说道:“我们不知道他从哪来,我们什么都没说,他就冲我动手了!”“他怎么动的手?” 老汉看向了身边的断了胳膊的女子,女子看了看烂了双手的男子..一群人面面相觑,最后全都看向掉了舌头的老太太。 老太太呜呀一通,什么都说不清楚。 没人知道那洋人到底怎么动的手,准确来说,那洋人就没动过手。 宋德梅看着众人,平静之中略带愤怒:“又有外人要打咱们德颂崖的主意,咱们决不能答应。”院子里众人齐声附和:“坚决不答应!” Cohsicd 一名男子跑进院子道:“村长,找见那洋人了,他在周围几座村子里来回走,买米、买面、买油,看样子是想在这过日子,他现在还在陈老六家的裁缝铺里买衣裳。“ “我去会会他,看看到底是谁指使他来的。”宋德梅出了院子,一群人在身后跟着。裁缝铺里,崔提克挑了一套新衣裳,给了陈老六一百桓国钞。 陈老六笑道:“这套衣服连工带料九十八块,我就挣了一个吆喝,真没挣您钱。”崔提克不是太懂陈老六的意思,以为这是索要小费:“那两块钱不用找了。” 陈老六摆摆手:“说好的价钱,哪能多要您的,我为交您这个朋友,只希望您以后能常来。” 崔提克点头道:“我一定常来。” “有您这句话,我这趟生意没白做,您等着,我给您找钱去,一分不少您的。” 伙计给崔提克沏茶递烟,还把崔提克选中的衣服叠好装盒,崔提克很是意外,没想到德颂崖做生意还挺真诚。可就这两块钱,崔提克等了好几分钟,掌柜的愣是没找出来。 “真的不用找了,我先走了。”崔提克刚走到门口,看到村长宋德梅,带着一群人来到裁缝铺门前。崔提克这回明白了陈老六的意思,他回头问了一句:“你刚才拖延时间,就是为了等他们?” 陈老六抽出一百元钞票,扔在了崔提克身上,义正言辞道:“你以为我想做你生意?我就是怕你这洋鬼子跑了!”崔提克捡起了一百元钞票,问陈老六:“你把话说的这么义正言辞,就是为了向这位村长证明你的忠诚么?” 陈老六挺胸抬头,面不改色。 宋德梅问崔提克:“外乡人,是你伤了我们村民么?”“是的。”崔提克没有否认。 “你说说这里的缘由,你凭什么伤了他们?” “他们在殴打一个儿童,以多欺少,倚强凌弱,行无德之举,给德颂崖抹了黑,给天下德修丢了脸。” 为了背下来这段话,崔提克下了不小的功夫,他有备而来,他在破坏德修的话术逻辑,以此干扰德修的技法压制。断了腿的老汉从缘由上找理:“我们是为了惩戒无德之人。” 崔提克道:“你们殴打一个五岁孩子。” 断了胳膊的女子换了一招,从孩子身上找理:“无德之人,纵使年幼,也贻害无穷。”崔提克道:“你们一群人,殴打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 失去双手的男子开始往高深处找理:“以有德之心,行有德之事,就算手段上有些不妥..” 崔提克打断了男子:“几个成年人,联手殴打一个孩子,一点羞耻心都没有,你们脸都不要了,还说什么道德?”这几句争执看似平淡无奇,对崔提克而言,每一句都生死攸关。 这是德修的惯用伎俩,德修技,见德思齐,这个技法层次不高,但威力强大,对方哪怕只有一句话,让崔提克在心理上处在道德劣势,都会对崔提克的战力造成极大限制,从而导致战力上大打折扣。 崔提克化解了他们的道德压制,可宋德梅没那么好对付,她话锋一转,说道:“惩戒德颂崖的无德之人,是我德颂崖的内事,他们纵使有错,也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 崔提克摇头道:“我不是外人,我是有德之人,德颂崖是有德之人的故乡,我也是德颂崖的一份子。”“你凭什么说自己是有德之人?” “我有证据。”崔提克拉开了衣襟,上面纹着四个大字:有德之人。 宋德梅一时无语,她看了看一群伤者,问道:“你伤人的手段,让我想起一个人,绿水城的绿水丐,和你是什么关系?”崔提克实话实说:“他是我的道门祖师。” 话音落地,围观者迅速后退,原本负责看护伤者的村民,全都躲出去老远。 裁缝铺老板陈老六吓傻了,他刚才收了崔提克的钱,虽说还回去了,但那张钞票他碰过了。宋德梅露出一丝冷笑:“是绿水丐让你来的?他想要德颂崖的地界?” 崔提克摇头道:“这和我道门祖师无关,是我的道德和良知让我来到这里,阻止这场本不该出现的战争, 德源村的村长,为了你自己的野心,已经多少无辜的人在战争中丧生?如果你还算是德修门下的修者,如果你心里还有最后一点良知,请你听从我的劝告,立刻结束这场战争,不要再让其他人为你的野心陪葬。” 宋德梅摇摇头道:“我不想打仗,我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德颂崖,我问心无愧,只要德颂崖能留在有德之人手中,这场仗可以不打!” “我相信你这句问心无愧,我相信会有真正的有德之人成为德颂崖的首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会留在德颂崖,直到这场战争彻底结束。” 崔提克推起了身边的小车,车子上放着他刚买的食物和日常用度。 他不相信德修的任何一句承诺,他也不想冒险和这群德修争执,但这是货郎交给他的任务,他必须自行分辨哪些人该杀,哪些人该留,力争用最少的杀戮来解决问题。 他推着车子,一路走到半山,脚下突然多了一道沟壑,车子掉进沟里,翻倒在了地上。断径开路,这附近有旅修。 宋德梅的手下不止德修,崔提克通过感知来判断,附近至少有三十名修者把他包围了。这群人该不该杀?这事儿还需要分辨么? 按照崔提克自己制定的规则,应该不需要了。. 天黑了,宋德梅坐在院子里,神色十分凝重。 她派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估计已经死在那洋人手上了。 想掌控德颂崖,就必须除掉那洋人,可这洋人不那么好对付。.. 夜里,崔提克回到了山洞,小车被砸坏了,车上的东西也损毁了大半,他也受了伤。孩子在山洞里默默坐着,他很困,强打着精神没睡着。 崔提克坐在孩子对面,一边给自己包扎伤口,一边问道:“你有没有想起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孩子摇摇头,他不懂崔提克话。 崔提克神情有些无奈:“你最好快点想,我的耐心很有限,我在这里的处境很危险,我不想在你这里浪费太多时间..”话没说完,男孩双手捧着罐头盒,递给了崔提克。 盒子里装着些泥土,泥土上插着一朵叫不上名字的野花。 崔提克接过罐头盒看了看:“很好看的花,你可以给它浇水。” 孩子很高兴,崔提克把罐头盒子放在一边,在背包里数了数剩下的罐头:“我们的食物不多了,再过两天就没有罐头吃了。” 孩子把两盒罐头拿给了崔提克,这是崔提克临走时打开的罐头。“你没吃?” “等你回来。” “你等我回来?”崔提克愣了很久,这话让他觉得有些陌生。孩子点点头,肚子咕咕的响,他很饿。 崔提克看着罐头,在身上摸出来一个小布袋:“我带回来一点面粉,还有点发酵剂,应该可以烤些面包,你吃过面包么?”孩子摇摇头。 “没吃过最好,没吃过就不会太挑剔,”崔提克又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给你买的。”孩子打开盒子,里边是一套棉衣。 崔提克拿了水,一边和面,一边说道:“我给自己定了个规则,主动袭击我的人,必须要死,没有主动袭击我的人,可以根据情况暂时活下来,有时候我会忘了规则,你要时常提醒我。” 孩子还是不太懂崔提克的话,他穿上了棉衣,系错了扣子,看着不对称的衣襟,也不知道错在了哪里。错了就错了吧。 他站在崔提克面前,得意的展示着自己的新衣服。 崔提克放下了手里的面团,帮孩子重新系了扣子,点点头道:“很好看。” ------------ 第六百一十一章 顺我者昌 李伴峰坐在办公室里,听罗正南讲述在德颂崖的见间。 德颂崖的状况非常特殊,地头神争夺战演变成了一场局部战争,就罗正南的观察,普罗州多个帮门都参加了战斗,其中有三英门和白鹤帮的人。 李伴峰很难理解:“他们去德颂崖做什么?沈进忠和白武川怎么想的?德修的地界还能分给他们一块么?” “七爷,这事儿不能怪两位帮主,我问了几位朋友,三英门和白鹤帮的几个堂主,与德源村的村长宋德梅有交情,宋德梅开口了,这几个堂主就带人来了。” “堂主带人去,不用问过帮主么?” “七爷,这俩帮门太大了,帮主不能什么事都管,况且就算他们问过帮主,帮主也不好拦着,帮门在江湖上行走,全看各路交情,这事要是不让去,这俩帮门以后在德颂崖可就吃不开了!” “青云会的人去了没?” 罗正南安排人打听了:“青云会的人没去,他们现在归何家庆管,何家庆对帮门的营生可能还不太熟悉,他下了命令,谁要敢掺和德颂崖的事情,帮规处置,决不轻饶。” 何家庆不是不熟悉帮门规矩,他是看出状况不对了。“这两天德颂崖打的还狠么?” “崔大夫去了,倒是不怎么打了,但能维持多久还不好说。”崔提克去德颂崖的目的又是什么?货郎许给了他什么好处? 李伴峰正在思索间,汤圆忽然进了办公室:“七爷,灯泡找到葫芦村了。” “他没进去吧?”李伴峰没太当回事,找到葫芦村没什么大不了,灯泡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就算进去了,最多半个月就出来了。 “他没进去,他用匿形空间追踪仪,把葫芦村给锁定了!”匿形空间追踪仪? 暗星局还有这种好东西? 这些好东西,李伴峰居然都没发现。小申呀,要不你在葫芦村多住两天? 暗星局既然有匿形空间追踪仪,为什么不早点投入使用,有这个东西,应该早就能找到葫芦村了! 如果灯泡真把葫芦村锁定了,事情就大了,要是暗星局站成一排进了葫芦村,就不是在里边住半个月那么简单了,恐怕阿依要关他们一辈子。 关一辈子就关一辈子,暗星局的事很重要么? 李伴峰赶去了事发地点,看到了管正阳的汽车先到了一步,李伴峰感觉事情要坏。管正阳带着一百多号人,穿着迷彩装,戴着防护面罩,正在做战前部署。 李伴峰问汤圆:“这都什么人?” 汤圆压低声音道:“这是暗星特别行动队,由管主任亲自负责的特殊机构,他们的武器装备和战斗素养都很强。”当初暗能量研究室就是管正阳负责的,研究室解散之后,又来了一个特别行动队,他这人很能折腾。 灯泡站在一辆房车前边,见李伴峰来了,赶紧上前汇报工作,明星跟了上来,时不时的也插两句话。 “李局,我在巡逻的过程中发现文裕路二十一号,就是这家发廊有些异常,当时我正在驾驶六号追踪仪,面对异常情况,我立刻启动了仪器,锁定了葫芦村入口..” 明星在旁补充道:“六号追踪仪是局里最先进的第六代匿形空间设备,今天由我们两个执行押运任务。” 灯泡白了明星一眼,拿出来一个笔记本,给了李伴峰:“案发的时间、地点和详细情况,我都做了相关记录,请您过目。”明星补充道:“案发第一时间,我们立刻疏散了周围居民,并对文裕路进行了封闭。” 灯泡忍无可忍,看着明星道:“你这几个意思?” 明星一愣:“我这是陈述情况啊。” “别老在这混着说事行么?这贱招你用多了,不恶心么?”明星耸耸肩:“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葫芦村的入口是我一个人发现的,你当时都不在车上,往我身上蹭什么呀?明星不说话了,队里人全都暗自发笑。 有功劳就得上去蹭一蹭,通过对关键信息的混淆,让领导听不出来功劳是谁的,经过一番操作,明星至少得留下个参与者的身份,运气好了还能赚个主要参与者,这是明星的惯用伎俩,治安队无人不知。 李伴峰看了一下灯泡的笔记,其实灯泡这个功劳也是撞大运来的,这个所谓的匿形空间追踪仪,也并不能主动追踪匿形空间,这个东西的工作原理是,发现匿形空间后,能把空间入口锁定,并且建立一条进入空间的通道。 葫芦村神出鬼没,能发现葫芦村的入口都属于偶然事件,发现了入口之后,再把追踪仪调过来,入口早就消失了,追踪仪也找不到葫芦村的位置。 在发现葫芦村时,追踪仪恰好就在附近,这种情况下追踪仪才能发挥作用,可这几率非常的低。但就是这么低的几率,也被灯泡给撞上了。 灯泡和明星的任务,是把追踪仪送到蜜饯手里,由她指挥调用,没想到,在运送途中,明星去买饮料,灯泡打开车窗抽烟,一探头,看见两个小姐姐,站在了发廊门口。 灯泡向李伴峰仔细描述了一下当时的过程:“那两位女士,身材都是葫芦形的,模样特别的好看,她们冲我招手,一边招手,一边说,董小宁,来玩儿呀 我哪能去那种地方,我有任务在身,我本来不想理会这事儿,没想到,那两位女士突然消失了! 我意识到情况不对,这和葫芦村出现的征兆非常的相似,我立刻启动了追踪仪,新型设备的启动时间只需要十六秒,刚一启动,就显示锁定成功了。” 明星在旁补充:“我不到一分钟就回来了。” 灯泡摆摆手道:“没赶上就是没赶上,你硬蹭也没用,李局,现在葫芦村就在咱们锁定之下,只要打开追踪仪的入口,就能直接进入葫芦村。” 李伴峰还没看见追踪仪长什么样,管正阳带人上前,把追踪仪给接管了。“管主任,你这什么意思?” “李局长,我已经跟上级汇报过了,这次任务交给特别行动队处理,暗星局就不要再插手了, 这两个小伙子的工作汇报我都听了,虽说是瞎猫碰到的死耗子,可这也算你们局里的功劳,该有的嘉奖肯定少不了你们。”“管主任,我没听清楚!”李伴峰碰了碰放映机。 “这项工作,我接管了!你听明白没?”管正阳又重复了一遍,李伴峰下令,暗星局全员后撤。管正阳一声令下,一百多名特别行动队成员上车了。 多大个房车,能装下一百多人? 其实每一个上房车的人,都没在房车里逗留,他们直接通过矢量通道,进入了被锁定匿形空间。 灯泡担心李伴峰生气,压低声音道:“李局,咱别和他一般见识,打仗的事情,咱们不掺和,也未必是坏事。”李伴峰不生气,他在想一件事,灯泡看见的到底是不是葫芦村? 葫芦村出来迎客的人,一般不知道客人的名字,他们之所以知道李七这个名字,还是锥子透漏给他们的。“董小宁,进来玩吧!”这一句话就不符合葫芦村的规矩。 思索之间,一百多名特别行动队成员都进入了匿形空间。李伴峰问汤圆:“谁把管正阳叫来的?” “还能是谁?”汤圆看向了王副局长,咬咬牙道,“就这个马屁精最不要脸!” 管正阳带着耳机,看着监控画面,拿出了总指挥的气势,现在行动队员只和他一个人联络,也只听他一个人的命令。十五分钟过后,特别行动队的联络中断了。 管正阳的表情稍微有些尴尬,但他还能给出合理解释。 如果葫芦村是一个暗维空间,进入暗维空间之后,无线电通讯肯定会被阻隔。可李伴峰在思索另一件事,葫芦村到底是不是暗维空间? 就算是暗维空间,特别行动队的思路也有问题,他们应该留守一部分队员,在矢量通道的出口附近保持通讯。大约过了十五分钟,通话终于恢复了,但视频信号没有恢复。 管正阳亲自接听的消息,从满怀期待,到神色凝重,到高度紧张,看得出来,这次行动的结果很不乐观。如果他们遇到了葫芦村还算好,李伴峰推测他们可能遇到了别的东西。 “接应,快接应!”管正阳冲着李伴峰呼喊。 李伴峰带着治安队员都后撤了,现在管正阳什么情况都没说,就突然喊接应,他肯定不能带着队员往上冲。王副局长急坏了:“李局,你们听见管主任让接应么?治安队员,听我命令,现在立刻... 李伴峰拎起王副局长,一起来到了管正阳身边,问道:“出什么事了?” 管正阳没等开口,几名别动队员从房车里冲了出来,行动队长也在其中,他对管正阳道:“主任,请立刻关闭矢量通道的入口。” “立刻关闭..”管正阳愣了好一会,“就剩下你们几个了?”呼! 房车里钻出来一个直径五十多厘米的灰白色球状物,直接撞在了管正阳身上。管正阳被撞倒在地,球状物张开巨口,一口含住了管正阳的脑袋。 行动队长代替管正阳下令,立刻关闭矢量通道。 其他队员上前和球状物撕扯起来,他们想让这颗球放开管正阳。 他们不敢用武器,也不敢用暗能量载体,甚至连暗能力都不敢轻易使用,所有人都害怕伤了管正阳。王副局长心里着急:“李局,想想办法...” 李伴峰拎起王副局长,准备送到管正阳身边,王副局长抖成一团,没再敢多说半句。在行动队员的轮番攻击下,球状物吐出了管正阳,开始对行动队员进行反击。 它的反击方式非常单调,就是张着嘴撕咬,可能是因为对环境不是太适应,这个球状物的动作非常迟钝。 队员们对街道的环境非常适应,很快找到了作战节奏,两名漫步者靠着速度优势,来到球状物的八点钟方向和四点钟方向开枪射击,这两个人所用的子弹威力巨大,能够击穿球状物的厚实的外壳。 球状物的思维也很简单,被打了就要反击,球状物扑向了四点钟方向的攻击者,其他队员看准了攻击路线,用火箭简炸爆了球状物。 整个过程,李伴峰一直在旁边看着,暗星局的成员没有一个人出手。急救人员赶到了现场,把管正阳送到了救护车上。 不得不承认,管主任真是命大,上次被桦树隐修会挟持,他没死,只丢了一只耳朵。这次被不明生物啃了脑袋,他还是没死。 但这次的状况比之前严重的多,管正阳的两只耳朵都没了,鼻子也没了,脸上的皮肤基本都没了,头发倒是还剩下一绺,在头顶右边那垂着。 王副局长眼泪都下来了:“管主任,您说句话..” 看王副局长感情这么真切,李伴峰安排他一个人去照顾管正阳。 就他一个人,暗星局其他成员,谁都不准去。 特别行动队现在没了负责人,队长不知道该向谁汇报工作,他想直接打电话给上级领导,又怕自己掌握不好尺度,说了不该说的东西。 可如果一直不说,这责任又担不起,犹豫之间,李伴峰走到近前,面带笑容道;“跟我说说里边的具体情况。”队长四下看了看:“我们行动队并不归暗星局管辖...” “不想说?”李伴峰的笑容里多了一丝寒意,云上修者的威势让队长直打寒噤。 刚经历一场恶战,牺牲了大部分队员,行动队负责人也受了重伤,队长的心里防线在重压之下崩溃了。他把战斗情况汇报给了李伴峰。 “特别行动队进入矢量通道后,严格执行了作战计划,十五名队员对匿形空间内部进行了初步探查,确认空间内没有异常状况,而后陆续安排了其他队员进入了匿形空间。” “没有异常状况指的是?” “空间里什么都没有,就我们可视和可探查的范围内,没有发现任何生命体。”很显然,他们进入的不是葫芦村。 李伴峰问:“所以你就让所有队员都进入了匿形空间?” “我没有,我留下十五名队员守在矢量通道出口保持通讯,可他们最先遇袭了。 按照队长的描述,球状生命体出现在了矢量通道,而不是匿形空间,因为负责通讯的队员最先遇袭,所以当时通讯中断了。李伴峰相信这位队长应该不会说谎,可他的说法存在严重问题。 “矢量通道是我们的追踪仪搭建的,那里怎么会有球状生物?”队长没办法给出合理解释,李伴峰让他继续讲述战况。 通道遇袭,就等于截断了队员们的后路,队长只能带着队员从匿形空间往回打,和球状生物争夺矢量通道。 按照队长的估算,球状生物的数量在三十到五十之间,在狭窄的通道之中,他们有强大的作战优势,因为只能单向作战,队员们必须直接面对他们的撕咬,大量的伤亡就是这么造成的。 李伴峰把矢量通道想象成了一条普通的隧道,可他还是想不明白这个过程:“你们进去的时候,没遇到球状生物,那这些球状生物后来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通道里?” 这一点,队长也解释不清楚,球状生物出现的时候,队长已经进入了匿形空间,他不在现场。有一名负责通讯的队员幸存了下来,他描述了当时的过程。 “那些怪物是从墙壁里钻出来的,他们能进入墙壁,还能在墙壁里移动,我们的通讯设备最先遭到了偷袭....”这名队员连写带画,试图描述清楚整个战斗过程。 一群怪物在墙壁里能隐藏,能游移,能进攻,对隧道居然有这么好的适应性,李伴峰真想看看实际的战争场面。“你们没带无人设备么?” “有几架无人机,可都没能带出来,这些无人机在最后阶段的阻击战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有些话,队长不能说,因为有不少队员牺牲了。 可单纯论这场战斗中的表现,无人机比队员们更加出色,他们自动锁定目标的速度比队员们要快得多,被球状物攻击命中的几率又小得多。 “无人机传回的视频信息呢?” 有几名队员没进入隧道,他们负责配合管正阳的指挥工作:“李局长,现场视频都存储在专用设备里,只有管主任有调用密码。” 李伴峰无言以对,从始至终,管正阳做的最出色的就是保密工作。视频看不到,倒也不用着急,因为这件事迟早要落到暗星局头上。 到了下午,上级召开紧急会议,要求李伴峰去参会,李伴峰没那个心情,把放映机录下来的视频发给了上级。视频里,管正阳说的非常明白,他们接管了这场行动,让李伴峰把人撤回来。 这个匿形空间和葫芦村没关系,这个案件和暗星局没关系,双方责任交代的清清楚楚。 想扣锅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李伴峰是普罗州人,要是不想讲理,李伴峰可以直接撂挑子走人。上级只能希望李伴峰提高站位,把责任担起来。 李伴峰觉得自己的站位很高,他的要求也很明确,如果能把这个暗维空间查清楚,他要三头人,暗星局要调和剂。 上级答应了李七的要求,专门下达了文件,李伴峰并不急于开展调查,他不可能像管正阳那样,拿治安队员的生命去做试探。 他要先弄清楚这台追踪仪的原理,同时还要弄清楚这个球状生物和匿形空间的真实来历,如果圆形生物,原本就寄生在追踪仪里,那设备的生产厂家就有重大嫌疑。 按照李七的命令,所有的证物由暗星局掌管,旁人不得插手,追踪仪原地封存,由李七亲自检查,其他人不准靠近。到了深夜,李七进了房车,看了看追踪仪的形状。 追踪仪的结构比李伴峰想象的要简单,一座机柜,一个显示屏,一套配电设备,外加一扇门金属边框的门。这真是一扇门,不只有门框,还有门板。 门板后边连着机柜,前边上着锁,锁打不开,按照设备说明,只有追踪仪启动后,这扇门才能被打开。 李伴峰进了随身居,把娘子抱了出来,娘子事先看过设备说明,大致看了一圈部件,基本看出了追踪仪的工作程序。“宝贝娘子,要不要把设备启动起来试试?” “相公莫急,如相公所说,这东西锁定了不可名之地,现在若是打开了,难说会放出什么东西,先容小奴仔细研究一下。” 用了整整一夜时间,唱机弄清楚了追踪仪的工作原理:“这是个好东西呀,回头我给相公列个清单,相公帮我买些东西,我给暗桥炮做些改造,若是改造成功,一炮出去,带上百十来人,都不在话下。 突破界线的技术越来越成熟,李伴峰心情大好。是不是该回普罗州了? 暗星局的事情还管么? 李伴峰坐在办公室里,琢磨着下一步的打算,汤圆进了办公室,汇报了最新工作进展:“李局我们在圆球状生物体的残骸中有了重大发现,这块碎片上有蒸汽还原派的标志。 “蒸汽还原派是做什么的?”李伴峰一脸雾水。 “是一个蒸汽机工艺的爱好者组织,他们喜欢把一些现代设备,用蒸汽时代的技术还原出来。” “你是说圆球状生物体,是个民间组织制造出来的?”李伴峰连连摇头,他不相信一个民间组织能够掌握这种层次的技术能力。 可汤圆对此非常肯定:“李局,我们在三年前对蒸汽还原派进行过一次调查,这个民间组织的能力,可能会让您非常吃惊。” 李伴峰皱眉道:“那就别查了,直接抓人!” “抓不到!”汤圆摇头道,“三年前,暗星局动用了全部力量,没能抓到蒸汽还原派的任何相关人员。” 李伴峰觉得汤圆在表达上存在问题:“你要说找某个人找不到,这在情理之中,你要说一个在桓国的组织,一个人都找不到,这就有点扯了。“ “七爷,我哪敢跟你乱说,”汤圆认真的说道,“这个组织太强大了,暗星局成立至今,都没遇到过这样的对手。” “我还真想见识一下。”李伴峰看了看汤圆带来的照片,球状物残骸的碎片上有一个方块,加了个排气阀,这就是蒸汽还原派的标志。 这个民间组织肯定做不出来那个球状体,但如果这个民间组织和内州有来往,这就另说了。这次的事件和内州即将发动的战争是否有关联? 德颂崖的事情也没平息,如果内州真要动手,他们会选择外州还是普罗州?等汤圆走了,李伴峰联络了罗正南,询问了德颂崖的状况。 “七爷,德颂崖挺好的,最近不打仗了,谁打仗,谁得病,先烂手,再烂脚,如果还是想打仗,那就全身都烂了。”这手段也就崔提克能想出来。 关键他是怎么做到的,能精准打击到每一个想打仗的人身上?.. 山洞里,崔提克正在擀面条:“这是普罗州的传统食物,比我烤的面包,应该更适合你的口味。”孩子抱着面包啃了一口,其实他很喜欢吃面包。 崔提克把切好的面条下了锅,对孩子道:“我做了新的食物,出于对我的尊重,你就不要吃那么多面包了。”孩子点了点头,然后又啃了一口面包。 崔提克很生气:“我再警告你一次,你要尽快想到一些对我有价值的信息,我对你的耐心真的快要耗尽了!”孩子点点头,接着吃面包。 面条煮好了,崔提克专门做了炸酱。 孩子吃一口面条,吃一口面包,然后再吃一口炸酱。 崔提克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教了你这么久,你至少要懂得基本的餐桌礼仪,今天要吃的是炸酱面。”孩子把面包放在炸酱里蘸了蘸,然后吃了一口,说道:“好吃!” 崔提克叹了口气,一边吃着面条,一边对孩子说道:“我扩大了规则的范围,不只是主动袭击我的人会患上疾病,给过我承诺,又违背承诺的人,也会患上疾病,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其实这已经超出了规则的范围,应该算是一门技法,你觉得这个技法叫什么名字好?”孩子抬头道:“面条好吃。” “我跟你说的是技法,技法你懂么?我想给这个技法起的名字是,顺我者昌!你觉得这名字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太张扬77 孩子点点头道:“送我面汤,面条好吃!” 崔提克叹了口气:“你就不能多一点专注力么?我对你的耐心真的快耗尽了。”“送你面汤!”孩子盛了一碗面汤,送到了山洞口。 山洞口站着一只刀劳鬼,孩子把面汤送到了他身边。 刀劳鬼拒绝了孩子,他正在山洞口站岗,这是他的工作。“面汤,好吃!”孩子一直端着面汤。 “趁热吃吧。”崔提克下了命令,刀劳鬼端起面汤,狼吞虎咽吃了起来。吃完之后,刀劳鬼冲着孩子努力的笑了笑,把碗还给了孩子。 这只刀劳鬼是崔提克种在山洞口的,他提醒过很多次,不要给种子浇水,可这孩子还是浇了。 让崔提克意外的是,刀劳鬼没有伤害这个孩子,虽然他对着孩子嘶吼咆哮,把孩子吓坏了,但孩子确实没有受伤。 “顺我者昌,很好的技法,”崔提克微微点头,有那么一点得意,“真把这个技法练成了,或许就不用杀光所有的人。” PS:这孩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崔提克到底想从孩子嘴里问出什么? ------------ 第六百一十二章 干枯的油修 蒸汽还原派,本世纪初成立的民间科学组织,该组织最主要的特点,就是致力于蒸汽复古活动。 所谓蒸汽复古活动,就是用蒸汽时代的技术,来制造现代科技的产物,他们制造了蒸汽汽车、蒸汽飞机、蒸汽计算机和蒸汽电台... 蒸汽汽车,李伴峰见过,蒸汽飞机在一些历史资料里见过,蒸汽计算机是什么东西? 汤圆向李伴峰介绍了差分机的原理,这种在历史上没能建造成功的机械式计算机,被蒸汽还原派给成功制造出来了。 这让李伴峰想起了大学时代流行的复古热,有不少机械系的师生热衷于复原古代时期的机械设备,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大名鼎鼎木牛流马。 蒸汽计算机也在可以理解的范畴之内,蒸汽电台又该怎么解释?“都电台了,还说什么蒸汽?” 陈长瑞解释道:“蒸汽电台是蒸汽通讯设备的一个代称,与现代通讯设备不同,这种通讯设备是通过蒸汽管网来实现的。”汤圆拿出了蒸汽电台的图纸,信号的发射方利用机械调节门来控制蒸汽压力,通过压力的变化来实现信号传输。 对于现代科技而言,这种体积庞大、操作复杂、容错率极低的通讯方式几乎没有任何价值,但这却是蒸汽还原派一项非常重要的成就。 李伴峰把诸如此类的成就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是:“他们的技术水平,绝对制造不出来圆球状生命体那样复杂的机械设备。” 汤圆对此并不赞同:“这些都是蒸汽还原派在历史上被确认的研究成果,在过去三年,我们对他们的资料掌握的较少,很难推测他们的技术进步到了什么程度。” 李伴峰问:“这三年时间,你们没再调查过这个组织?”“我们的调查从未中断,这是三年来我们取得各项线索。” 李伴峰看了档案资料,大前年,在吴扬省,一座废弃的机械加工厂重新投产,生产效率超过了周边不少企业,曾被地方媒体列为先进典型进行宣传报道。 “因为这家机械加工厂采购了大量煤炭,引起了吴扬分局同事的注意,他们派人暗访了这家工厂,才发现工厂的主体设备,都是由蒸汽驱动的, 这种反常的技术手段引起了吴扬分局的高度重视,当他们要对这家工厂展开深入调查时,这座工厂里的人全都消失了。”李伴峰没太明白汤圆的意思:“你是说老板消失了,还是工人消失了?” “都消失了。” “他们有多少工人?这么多工人总不可能跟着老板一块跑路吧?” 汤圆拿出另一份资料:“按照这家企业的相关登记信息,他们的负责人名叫贺云飞,这个人确实是个企业家,他的档案和资料都能查得到, 这座工厂的几名骨干人员的身份也都查到了,但当时并没有查到这些人的去向, 除了他们之外,这座工厂登记在册的一百多名工人,至今仍无法确定他们的身份,工厂里登记的身份信息都是伪造的,这些工人的家属也无迹可查, 按照我们的推测,这些工人应该属于类人工智能产物,就是我们常说的机器人。”“蒸汽机器人?” “具体是什么类型的机器人,我们暂时无从推断,但既然是出自蒸汽还原派之手,这些机器人大概率是蒸汽驱动的,这是这座工厂当时留下的新闻报道。” 李伴峰看了报纸,在报纸的照片上,机床旁边站着忙碌的工人,工种不同,工作的动作和神态也各不相同。“这些不可能是蒸汽机器人。”李伴峰摇摇头,把报纸放在了一边。 内州做出来的“假人”,在李伴峰看来,已经代表了蒸汽技术的极限,可这些假人必须要有外置设备,包括扇子、茶壶、洋车之类的。 再看这张报纸上的工人,他们当中有不少人徒手作业,看不出外置设备的痕迹,难不成三年前,蒸汽还原派已经有了超越内州的技术? 李伴峰怀疑这是假的,但调查过这起案件的人,都相信是真的。汤圆又列举了几个案例: 前年,在阿米坎国,有一个地下服装加工作坊,其生产效率超过了正规工厂,后经查抄,这个服装作坊的负责人,也是贺云飞。 去年,在奥翠丽国,一个建筑公司一年采购了几十万吨的煤炭,经调查,这个建筑公司的负责人也是贺云飞。. 一连串的线索摆在面前,都证明了一件事,贺云飞是蒸汽还原派的首领,这个组织的技术实力强大,而且分布范围极广。汤圆拿出了最近期的案例:“今年,蒸汽还原派曾在闽越省活动过,只是当时我们并未开展调查。” “为什么没调查?” 中二回答道:“因为当时要打仗。” 那个时间段,恰好赶上了瑞荣纺织厂的战争,蒸汽还原派的案件被暂时搁置了,事后闽越分局对此事进行调查时,蒸汽还原派和此前的表现完全一样,突然从人间蒸发了。 这么多线索,可就是抓不到一点痕迹,如此精巧的手段让人叹服。 而今蒸汽还原派重创了特别行动队,这个始终查不清又放不下的案件,终于被摆在了刻不容缓的位子上。探员们都很兴奋,包括陈长瑞在内。 如此华丽的作案手段,如此丰富的侦查线索,让所有学过侦查推理的人都忍不住伸手上去试试。陈长瑞建议暂停所有工作,全力以赴调查蒸汽还原派。 这么做倒也没错,这次案件关系着特别行动队近百条人命,其重要程度必然在其他案件之上。 散会之后,中二问了灯泡一句:“你那事儿还查不查?我可和化验室约好了,明天上午能做实验。”灯泡搓搓脸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查那破东西,你怎么想的?” . 李伴峰没有系统的学过侦查,可看到这么有挑战性的案件,他也有着手调查的想法。 他先从过往案例之中梳理线索,一直梳理到第二天清晨,李伴峰才发现自己一夜没睡。虽说是云上三加二的修者,可在高强度的脑力运转之下,李伴峰还是有些疲惫。 他带上案件相关资料,回了随身居,准备补一觉,睡觉之前还在看着线索链条,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一些东西。娘子看着心疼,赶紧劝道:“宝贝相公,睡一觉吧,你眼睛全是血丝。” 李伴峰揉揉眼睛,睡下了。 睡了不到十五分钟,李伴峰翻身坐起,喃喃自语道:“总有什么不对,好像少了很多东西!”说完,李伴峰接着看线索。 唱机纳闷了:“什么好东西,这么好看?”“一桩案子,娘子要不要看看?” “我哪有时间看这个,且还琢磨着追踪仪的事情,相公拿给洪莹看看吧。” 洪莹看了一眼,连连摇头道:“七郎啊,你可别难为我,这东西我实在看不明白,你就告诉我,这个叫贺云飞的人在什么地方,我出去帮你弄死他就行了。” 李伴峰苦笑一声:“要能找得到他,我早就把他弄死了。” 娘子提议道:“相公啊,要不你拿去给八房看看,他喜欢这个。” “八房不是算修么?” “算修思绪清晰,高层次的算修,有不少断案的好手。” 李伴峰拿着资料去了八房,八房看过资料,思考了半个多钟头,连声感叹道:“果真是这个,真没想到时至今日,还能见到这东西。” 八房还真看出些玄机,李伴峰十分高兴。 可八房不打算把玄机直接说出来:“你来找我请教,空着手合适么?”这是挑理了。 人家说的也有道理,求人办事确实不好空着手。 李伴峰回到正房,给八房找礼物,洪莹问明详情,随手抄起根棍子,进了八房:“空着手不合适,我抄家伙来了。” “我也是刚刚算出来,你不能打人!”八房规规矩矩送走洪莹,把李伴峰重新请了回来,直接说了答案,“这是一道万解题。” “什么是万解题?” “你上过学吧?”八房就这个性情,洪莹只要不在,他就有点孤傲。李伴峰倒也不介意:“上过挺多年。” “上学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种题目,看起来不太好解,可解题的方法又有很多,解到最后,又实在解不出来?”李伴峰回忆片刻,点点头道:“有过。” “这类题目,就是万解题的前身,万解题做的要更加高明,因为这里放着算修的技法,叫做万解缠身,这是高层算修技,我之前也就见过两次,这类题目肯定是无解的,你千万别在这题上浪费心血。” 李伴峰皱眉道:“为什么要说无解,这里有这么多线索。” “有线索没用,因为事情本身说不通,你们都看着蒸汽还原派神出鬼没,都想抓住他们的行踪,可你们就没想过他们做这些事儿的目的是什么,到底有没有价值?” “怎么会没价值?” “价值在哪里?你说他们能用蒸汽机做出来机器工人,要真有这个技术,他们为什么要开个机械加工厂?你觉得机械加工厂能帮他们赚多少钱?这个工厂能回收他们投入的成本么? 阿米坎国那个更是笑话,用这么先进的技术,做一个地下服装作坊,先不说他们能赚取多少利润,哪怕只是为了炫耀,一个地下作坊能给他们赚来什么名声? 高超的技术和难以捉摸的行踪都是这道万解题的幌子,让寻常人都忽略了问题的根源,忽略了他们的实际动机,你是高层的宅修,拥有高枕无忧之技,你在家里待上一段时间,就能想清楚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拿你刚刚经历的案件来看,这个蒸汽派重创了特别行动队,看起来取得了良好的收效,可无论技术再怎么先进,手法再怎么华丽,都无法掩盖一个事实,这件事情对他们来说没有足够的价值, 一个珍贵的匿形空间加上一批具有高级智能的机械设备,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们为什么非要制造这么一起袭击事件?千万别说他们只是为了出名,成本实在太高了。” 李伴峰用力搓了搓脸颊,渐渐清醒了一些。 八房说的没错,他们这么做为了什么?只是为了针对特别行动队?不对。 他们一开始的目标还不是特别行动队,最开始的目标是灯泡。是灯泡发现了匿形空间,并且在第一时间进行了锁定。 当时灯泡有没有可能进入匿形空间? 就算有可能,仅仅为了对付一个灯泡,至于下这么大的本钱? 难道灯泡这还有别的事儿? 第二天,李伴峰把灯泡和中二叫到了办公室。 “你们昨天说要查一件事,还说了化验室,到底是什么事儿?” 灯泡搓搓脸,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这种事儿也不该占用局里的资源,我知错就改了,没用化验室。” 中二摇头道:“我觉得事情可不小,现在咱们再查蒸汽还原派,等这阵子忙过了,这事儿也得好好查查。” 李伴峰道:“别等忙过了,现在就说说,到底什么事儿?” 灯泡还有点不好意思,中二替他说了:“咱们这新来一个实习的姑娘,灯泡看上了,那天中午约人家出去喝咖啡,人家姑娘答应了, 他这两天调和剂吃多了,正长修为,脸上油多,味儿也大,我看到蜜饯姐桌上有面霜,就跟他说了,他就拿去用了,想遮遮脸上的味儿, 用完之后,当天中午灯泡脸就干了,干的特别难受,一连好几天都恢复不了,我去问蜜饯怎么回事, 蜜饯说我用她面霜,是变态,我说是灯泡儿用的,她说不管谁用的,反正我是变态,我觉得这面霜有问题,就联系了化验室去检查一下。” 灯泡笑道:“中二这人,脑子不灵,蜜饯姐看上他了,就他自己不知道, 我跟你说中二,论姿色,咱们局里除了汤圆,谁能比得上蜜饯?人家汤圆跟定七爷了,就剩下蜜饯最俊了,你还不把握机会? 蜜饯姐岗位也升了,收入也高了,车也有了,据说这两天还要买房子,你跟了人家,少奋斗多少年?你就偷着乐吧!”李伴峰皱眉道:“先不说这个,先说面霜,你不是油修么?脸怎么能干了?” 中二点头道:“问题就在这,蜜饯说她的面霜是控油型的,那也不可能把油修的油给控没了,这事不合常理,所以我才帮他查的。” 李伴峰打电话给蜜饯:“你把你面霜拿过来给我用用。” “啊?”蜜饯在电话那头愣住了,“李局,你,你这是要………………” “中二看上你面霜了,不好意思跟你开口!” “好,我一会就送来。” 中二惊愕的看着李伴峰:“李局,咱不能这样……...” 蜜饯一会把面霜送来了,临走的时候白了中二一眼:“变态!” 李伴峰拿了面霜,直接送去了化验室,化验室见李局来了,把其他项目先搁在一旁,优先化验了这瓶面霜。 化验过后,化验员有了初步判断:“李局,这属于典型的假冒伪劣产品,这里边没什么能控油的材料。” 灯泡摇头道:“这不瞎扯么,连我脸上的油都给弄没了,这还说人家没材料?” “不能吧,按理说应该…………”听灯泡这么一说,化验员也有点不自信。 李伴峰道:“别按理说,你拿油试试!” “油…………”化验员想了想,“表皮控油,就是控制脂肪,我去拿点动物脂肪试试。” 把动物脂肪滴在面霜样品上,并没有什么明显反应,化验员耸耸眉毛:“李局,这您看见了,确实没什么用。 “再等一会。” 等了二十多钟,动物脂肪突然迅速减少,在很短的时间里,消失不见了。 化验员吓了一跳,赶紧把样品放回试验台上,想着用什么试剂做实验。 李伴峰看着着急:“先别用试剂,你放到显微镜下看看。” “这,这化学变化,涉及分子结构,光学显微镜也不好分辨。” “那你就弄个电子显微镜看看!” 电子显微镜送修去了,李七这催得紧,化验员没辙,找了个最大倍数的光学显微镜,看了看。这一看,化验员吓了一跳:“活,活的,有生命体!” 李伴峰趴在镜筒上看了半天:“你说什么生命体?我看不出来!” “您往这看,有细胞结构,李局,刚才我是真没看见,我刚才也用了显微镜了,那时候还没有..”李伴峰摆摆手道:“先别说这个,你换个样品,再拿些脂肪再来试试!” 化验员重新取了样品,滴上了动物脂肪。 显微镜下,一开始什么变化没有,等了将近半个钟头,面霜样品里出现了细胞结构。 化验员给细胞上了染色剂,李伴峰这次看的非常清楚,细胞在面霜表面迅速成长,一片一片不断分裂,看的李伴峰浑身麻痒。 灯泡也吓坏了:“蜜饯脸上也是这样的吧,我这脸上是不是也..李伴峰让中二赶紧把蜜饯找来,和灯泡儿一起隔离起来。 “问清楚蜜饯,面霜是在哪买的,召集人手,立刻调查,把生产厂家找到。”“咱们人手都去查蒸汽还原派了。” “别管那蒸汽派了,所有人把手下事儿都撂下,就查这一件事儿!”中二刚要去,又被李伴峰叫住了。 灯泡在押运追踪仪的途中,发现了匿形空间,但凡他有一点冲动,进了匿形空间,可能就没命了。 虽然他没进去,但也正因为匿形空间这事儿,把蒸汽还原派牵扯出来了,整个暗星局的精力全被牵扯了,灯泡脸上没油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事儿是冲着灯泡来的。 有人知道灯泡用了蜜饯的面霜。有人知道灯泡要调查面霜! 有人故意分散注意力!局里有内鬼! 内鬼很可能在治安队,当然也可能在化验室。 李伴峰对中二道:“别通知队里,叫侦查科长来化验室找我。”中二点点头,不一会把侦查科长找来了。 李伴峰先没说面霜的事儿,他问化验员:“化验室所有人都在岗吧?”“今天都在。” 李伴峰对侦查科长道:“让化验室所有人员上交通讯设备,屏蔽通讯信号。”化验员一愣:“李局,我们这里...” “我没说你们这有什么问题,继续在这安心做实验,把这个面霜的性质弄清楚,千万要加小心,别让自己染上。”侦查科长立刻开工,先把信号屏蔽了,把座机也掐断了,再把通讯设备收上来。 李伴峰把事情情况跟侦查科长说了一遍:“这事儿,你要找绝对可靠的人去处理,一旦消息走漏了,所有责任全在你一个人身上!” 侦查科长不敢怠慢,立刻干活儿去了。 不一会,中二把蜜饯叫了过来,一听说要隔离,蜜饯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等问起面霜,蜜饯回答道:“这是网上买的,这款面霜卖的特火,控油效果非常好,而且还非常持久。” 灯泡丧着脸道:“效果能不好么?都是活的,咱们脸上成了饲养基地了,连我都觉得干,你是怎么扛住的。”蜜饯道:“干点怕什么?我是油性皮肤,一出汗,脸上可难受了!” 李伴峰让化验室给这两人也做了化验。 化验结果很快出来了,蜜饯面部表皮上有大量来源不明的微生物,就是他们在显微镜下看到的细胞结构。灯泡表皮上的微生物密度,是蜜饯的六倍多。 化验室对结果进行了初步分析:这种微生物与真菌类似,最开始以孢子的形式潜藏在面霜之中,因为个体极小,用光学显微镜观察不到。 遇到动物油脂,孢子会迅速生长繁殖,油脂数量越多,繁殖数量越大,灯泡脸上因为微生物数量巨大,最终把他这张油修的脸都吃干了。 按照脸不大所说,灯泡可能是油修唯一的传人,别人用了面霜,觉得脸上没油了是正常的,也只有灯泡能发现异常。有人在借助面霜,来传播这种微生物。 这种微生物会带来什么程度的灾难,李伴峰也无从推测,但李伴峰从面霜里另一股味道,战争。 李伴峰最近一直在防备战争,而眼前这一幕很可能就是内州发动的战争,只是和李伴峰熟悉的战争模式并不一样!万幸,真是万幸! 万幸这事儿被灯泡发现了。 侦查科长很快查到了面霜的源头:“生产厂家就在越州,负责人叫韩晓萱,是越州本地人,就目前所知,只有这一个厂家生产这类面霜,李局,咱们是不是该立刻采取行动?” “是,是该采取行动。”李伴峰有些担心,现在这情况,可能会走漏消息。 侦查科长也有些担心:“我建议现在中断整个的暗星局的通讯,只给您这边留一条线路。” 李伴峰摇头,要是这么做了,就等于告诉局里肯定有大事发生,聪明一点的内鬼,会另想办法往外送信。好在李伴峰在普罗州的时候,也有防范内鬼的经验。 小范围布置命令,重点监视可疑人员。 中二肯定是可信的,李伴峰让他召集人手:“你去把锥子和蜜饯..“锥子去葫芦村了,蜜饯在化验室呢。” 这两人用习惯了。 “去把海棠果叫来。” 中二道:“海棠果和蜜饯用了同一款面霜。”真寸! 最能打的几个分队长都去不了,那就只能带汤圆去了:“叫汤圆和花甲,带上人手跟我去查抄这家工厂。”“带多少人?” “让陈长瑞做一套方案,战斗人员必须充足,对方大概率会拒捕,生化人员要充足,要做好应对大范围生化攻击的准备,侦查人员也要充足,多带无人机,真遇到生化战,不能拿人填命,多带火修,战后必须洗地... 中二大致算了算:“李局,要带的人可不少,这事儿想藏住可不容易,咱们最好先把重点人员盯住。”盯住重点人员。 “有多少人知道灯泡用了蜜饯的面霜?” 中二有些尴尬:“当时蜜饯骂我变态,嗓门特别大,队里几乎都知道了。”李伴峰想了想:“那天和灯泡一块执行押运任务的,是明星吧?” “对,”中二点点头,“他们俩还发生了一点争执。” 争执的原因是明星错过了这场功劳。 当时明星当时买冷饮去了,灯泡停了车,就看见了匿形空间,这事就这么巧了。中二和李伴峰想的一样:“李局,要不要先把明星控制起来?” 李伴峰摇摇头:“这人可能不简单,控制他的期间,他可能还有办法把消息送出去, 你让他去档案室整理蒸汽派的相关资料,给他配几个助手,多给他布置任务,让他今晚上干不完。”聪明人不用多说,中二知道该怎么做事。 明星还以为要为蒸汽还原派的事情加班,去档案室的时候,还发了不少牢骚。 陈长瑞做好了方案,李伴峰做了修改,各科室召集好了人手,后勤安排车辆,李伴峰立刻带人去了工厂。李伴峰悄无声息进了车间,工人们还在干活,没有人留意到李伴峰。 他独自进入工厂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抓捕负责人,穿过车间,进了办公楼,李伴峰以极快的速度在各个楼层走了一遍。他在三楼找到了总经理的办公室,推门走了进去。 办公桌后边,坐着一个黝黑高壮的男子,他拿着粉盒,对着镜子,正在给自己补妆。 他用的粉,非常的香,拿着粉扑在脸上抹了几下,男子还算满意,转过脸看了看李伴峰,柔声细气问道:“你找哪位?”能留意到李伴峰,证明这人修为不低。 李伴峰笑了笑:“你是工厂的负责人韩晓萱么?” “是我,有何贵干?”韩晓萱合上了粉盒,笑呵呵看着李伴峰。嘶~ 李伴峰通过牵丝耳环,听到了清脆的撒汽声。 “你是这家工厂的总经理?”李伴峰关上了办公室的房门,“我来找你买点面霜。”“找我买面霜?”韩晓萱称赞道,“眼光不错啊!你很会做生意呀!” “倒也谈不上会做生意,”李伴峰坐在了韩晓萱对面,“主要是家里人等着吃饭。”PS:来对地方了,这是个内州人。 ------------ 第六百一十三章 粉 眼前这个身高超过两米,体重估计能超过两百五的壮汉,名叫韩晓萱。 他盯着李伴峰看了看,笑吟吟道:“小帅哥,你真想买面霜呀?”李伴峰点点头:“是呀,都说你的面霜特别控油。” “你这脸蛋也不油啊。”韩晓萱伸手想摸摸李伴峰的脸。李伴峰躲开了韩晓萱的手:“咱们先说说价钱。” 韩晓娇嗔一声道:“小帅哥,跟我还谈什么价钱,你多少说个数,我都答应你就是了。”“这么爽快?”李伴峰十分惊喜,“那咱们找地方细聊。” “第一次见面就想带人家出去,”韩晓萱冷哼一声,“你想带我去哪呀?在这不行么?”李伴峰四下看了看:“这不方便吧?” “我这有沙发,有什么不方便的。”韩晓萱一拍手里的粉扑,粉盒里香粉噗嗤一下飞了出来,整个屋子里灰茫茫一片。原本坐在桌子对面的李伴峰不见了,韩晓萱捂嘴一笑:“你这是去哪了,刚才不是要约我出去么,现在怎么又害臊了?”韩晓萱把粉扑夹在掌心里,慢慢推开了门。 他的举动很有迷惑性,一团香粉看似没什么杀伤力,可只要沾了足够多的香粉在身上,几秒钟之内,就能让一个中等层次的暗能者毙命。 韩晓萱站在门口,一捏粉扑,整个走廊里都是粉尘。 借着粉尘,韩晓萱感知着周围的动静,却没能在走廊里感知到李伴峰。 “小帅哥,你就这么跑了?这可太伤人家心了,你是个旅修吧,漫步者可没有你这么好的身手, 你是家传的修为还是普罗州来的?有这么一身好本事,怎么不找地方好好过日子,非得跑我这来找麻烦?”每说一句话,韩晓萱的嘴里就会喷出一团粉,粉到最浓时,走廊里几乎看不见人。 粉尘越浓,韩晓萱胆子越大,他朝着走廊尽头走去,在楼梯间里,他隐约能听见李伴峰的声音。到了楼梯间附近,一阵狂风突然吹来,将粉尘迅速吹散。 粉尘浓度下降了,韩晓萱马上提起了戒备,没有再朝楼梯间靠近。严冬时节,走廊的窗户都关着,这风从哪来? “小帅哥,你刚才用了意行千山吧,能招来的这么猛的风,你这本事不小啊!” 韩晓推断出了李伴峰的技法,李伴峰把用乘风驾云时遭遇的狂风,搬到了走廊里。 旅修会用意行千山,也在情理之中,但韩晓萱没想到技法的威力如此惊人,从粉扑里飘落出来的粉尘一刻都无法停留,全被吹到了走廊的角落。 风势消失了,意行千山消耗太大,李伴峰也不能坚持太久。 可韩晓萱有些害怕,他不知道李伴峰还藏着什么手段,本想用粉做下试探,却听见楼梯间里,有两个人正在交谈。“去呀,跟他打呀。” “我不去,你先去。” “他那粉有毒,我去不合适。” “明知道有毒,你还让我去,你把我当什么了?”“你又不怕毒,为什么不敢去?” 他跟谁说话呢? 什么时候来了两个人? 韩晓萱很着急,对手来的太突然,他没有情报,也没做准备。 李伴峰也很着急,他对韩晓萱了解的也不多,他想用影子做个试探,可影子不肯出来。 自从去过了葫芦村,影子的想法越来越多。 商量半天,事情说妥,影子终于出来了,站在韩晓萱面前,缓缓说道:“你不要再用粉了,你都把我烧黑了。”烧黑了? 这是什么东西? 长得和刚才那个人很像,可他真的是黑。 “小黑哥,这可不是我烧黑的,你的肌肤缺乏打理,需要做个美白。”韩晓萱借着走廊窗户的光,一转粉盒上的镜子,朝着影子打出一道光束。 影子平时受惯了刀砍斧剁,在葫芦村还被炸药炸过,根本没把这一束光放在眼里。他直接往韩晓萱脸上冲,镜子的反光穿胸而过,影子差点摔倒在地上。 影子胸前被烧了个窟窿,从一边能看到另一边。 光线从胸前扫过肋下,影子上半截身子差点被砍了下来。 这镜子反射的光束,能对人造成一定伤害,可没想到的是,对影子而言,这种伤害竟如此严重。影子的上半身摇摇晃,下半截撒腿狂奔,他拼命呼喊李伴峰:“你赶紧出来,这个我挡不住。”李伴峰穿墙而出,从身后揪住韩晓萱,准备拖进随身居。 奇怪了,刚才目测他有两百五十斤,而今揪在手里,好像也就二三十斤。他这个体格,怎么可能二三十斤重? 这是错觉么? 啉! 韩晓萱一甩头发,粉尘扑向了李伴峰的脸颊。 李伴峰闪过了粉尘,韩晓萱手里攥着个粉团子,直接打在了李伴峰身上。! 这下打的却狠,李伴峰身子随着粉团子,一并撞在了墙上,在办公楼的墙壁上撞开个窟窿,直接飞到了楼下。韩晓萱指尖一颤,粉团子炸了,剧毒的香粉挂了李伴峰一身。 李伴峰用宅心人厚强行扛下了这一波,韩晓萱想要追击,影子趁机近身,施展了踏破万川。秤! 一脚出去,一声闷响,韩晓萱炸了。这就炸了? 韩晓萱这么不扛打么? 李伴峰飞上了三楼,顺着自己撞出来的窟窿钻进了墙里。影子冲李伴峰挥挥手,让他赶紧离开走廊,这里粉尘太重。 李伴峰迅速钻进了墙里,走廊里只剩下了影子,韩晓萱不见了,连残骸都没留下。他没死? 这是逃哪去了? 影子守在走廊。 李伴峰用畅行无碍之技在各个部门的办公室里穿梭,财务,研发,人事,后勤,所有人都在忙活计,走廊出了那么大动静,大楼都被撞出来个窟窿,居然没人关心。 这些人明显不是人,李伴峰看出来了,他们应该是某种傀儡,在智能上存在较大差距的傀儡。之所以说他们存在较大差距,是因为每个部门对李伴峰的反应不太一样。 财务部里,无论会计还是出纳,都完全忽视了李伴峰的存在,哪怕解除了易于被人忽视的特性,依然没人跟他说话。到了人事部,一群人审视着李伴峰,话倒是说个不停: “你是哪个部门的?” “打卡记录怎么没有你的?”“假条签字了吗?” 后勤部的人明显热情了不少,有人请他坐下,还有人给倒了一杯水。“您先坐一会,我们韩总一会就来。” 这些是幻景还是人? 销售部哪去了? 李伴峰用百味玲珑闻了闻味道,他闻到了一股粉香味。这股粉香味非常特殊,和韩晓萱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样。粉味儿来自哪,是刚才给他倒水的女子么? 那女子身上是有粉味儿,但又好像不是太浓。 李伴峰看向了后勤部经理的单间办公室,那里的粉味儿非常的浓。 他冲进办公室,但见又高又壮的韩晓萱,背对着窗户,坐在办公桌后边,拿着粉盒,起身道:“小帅哥,人家藏到这里,都被你找到了!” 粉盒变换角度,镜面反射的光斑迅速向李伴峰靠近。李伴峰躲过光斑,唐刀飞起,一刀砍了韩晓萱的脑袋。砰! 韩晓萱又炸了。 粉尘飞扬,依然没有留下残骸。 李伴峰为躲避粉尘,立刻冲出了办公室。 后勤部其他成员看到部门经理的办公室爆炸了,所有人都惊呆了。这种事情不常发生,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一名老职工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赶紧喊道:“快把灰尘打扫一下,脏成这样,实在不像话!”李伴峰办公楼里来回穿梭,过不多时,他又在洗手间里遇到了韩晓萱。 “小帅哥,你别这么黏人行不行?”韩晓萱搓出了一个粉团子,“你打不疼我,我打你,你可未必扛得住!”办公楼里粉尘四起,陈长瑞看了下时间,下令道:“准备作战。” 这是李伴峰对战术做出的安排,办公楼只要开战超过五分钟,无论战果如何,下一步计划立刻跟进。 花甲守住各处出口,汤圆叫人各就其位,无论侦查人员还是作战人员,此刻都不能进入现场,因为本次作战的第一批部队,是无人机。 侦查科派来六十台无人机,率先开展行动。 工厂里的工人听到了无人机的声音,立刻冲出了车间和仓库。他们不是出来逃命的,他们是出来战斗的。 陈长瑞看着这群人动作细节,很快有了推断:“这是傀儡。” 他的推断没错,和办公楼里的大多数成员一样,车间里走出来的这些并不是人,也不是某种机器设备,它们是术法构建出来的傀儡。 他们有自己固定的作战程序,看到天空中的无人机,地面上的傀儡纷纷爆炸,掀起一片浓郁的香粉。这就是这些傀儡能做出的应对,无论敌人从哪来,他们只有自爆这一招。 在爆炸声中,李伴峰再一次飞出了办公楼,被韩晓萱打出来的。 这场战斗让李伴峰有些无奈,他打爆了韩晓萱几十次,韩晓萱总能原地复生,战力上只是稍微被削弱了一点,但影响并不严重。 李伴峰漂浮在半空,清楚的看到了车间里发生的一幕。自爆的傀儡显得非常愚蠢,可李伴峰自己觉得庆幸。 如果最先冲进来的是治安队员或是侦查科的成员,这就是另外一个结果了,不管冲进来多少,他们都会葬身在粉尘之中。无人机不怕粉尘,它们先对物料仓发起了第一轮攻击。 燃烧弹坠落,烈焰腾起,尚未进入加工环节的原材料,全部被摧毁。 无人机很快进入第二阶段作战计划,它们进入了生产车间,正在生产过程中的化妆品,是第二阶段的主要目标。 车间在燃烧弹的爆破声中迅速起火,傀儡不断爆炸,粉尘越来越多,厂区的能见度越来越低,无人机传回的视频画面受到了严重影响。 但这并不影响无人机继续执行作战计划。第三阶段的目标,是成品仓。 这座工厂的布局有些特殊,成品仓、物料仓和生产车间都不在同一个院子,相隔的还比较远。无人机来到成品仓上方,准备投弹,成品仓里冲出来一群人,在院子里四下狂奔。 因为成品仓原理主厂区,无人机的视频清晰度尚可,从画面来看,这些人员男女各半,穿着统一的套装,衣服上有明显的企业标志,应该是销售人员。 销售人员为什么在库房里办公? 这些销售人员的反应,和之前遇到的傀儡大不相同,他们没有战斗的想法,他们只想逃命,不顾一切的逃命,但库房的围墙很高,所有出口都被封锁了,他们只能在院子里打转。 他们是人,还是傀儡? 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轻易给出结论,如果他们是人,就该立刻派治安队员进去,予以引导疏散。可如果他们是傀儡假扮的,派进去的治安队员等同于送死。 现在是否要攻击成品仓库,无人机还在等待命令。陈长瑞迟迟没有下令,他还在观察。 花甲提醒道:“陈局,时间不多了,生产车间的粉尘,就要飘到库房了。”粉尘有剧毒,飘进库房后,这些销售人员都会送命。 但前提是他们真的是人,而不是引诱治安队员的陷阱。 新任治安队长季守林给出建议:“通知李局,立刻撤离现场,等李局撤离后,立刻摧毁库房,然后扣罩子。” 扣罩子的意思是启动密封防护罩,这是控制粉尘的最好方法,但是防护罩非常脆弱,内部稍有一点冲击都可能破坏罩子,所以在扣罩子之前,得把厂区里的所有威胁都解决。 汤圆看着季守林,问道:“不管那群销售人员的死活了么?” 季守林神情冰冷:“我觉得他们大概率不是人,和其他地方一样,都是暗能力制造的产物。” 汤圆持反对意见:“他们大概率是人,销售人员是一个企业对外机构,如果使用傀儡,他们不可能和外界正常沟通,所以他们必须要雇人来负责销售工作, 这也是销售人员为什么要在库房办公的原因,因为这家企业不想让销售人员和其他傀儡有太多来往。“季守林摇头道:“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的推测,让治安队去冒险。” 其实他心里清楚,汤圆的推测大概率是正确的,这些销售人员很可能是人。 但季守林的处理方法最为稳妥,按照他的方法,既不会造成暗星局成员的伤亡,也化解了粉尘扩散的风险。汤圆喊道:“我去疏散这群人,我一个人去就行。” 季守林皱眉道:“这不是谁去的问题,也不是你逞强的时候!”汤圆咬牙不语。 陈长瑞还在犹豫,无人机的画面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这个身影砸开了库房铁门,正在疏散销售人员。 “是中二!”汤圆认出了这个身影。 中二独自一人冲进了库房院子,冲着销售人员喊道:“不要慌乱,这里有出口!立刻离开工厂,不要前往其他区域!”销售人员全都挤在了出口,中二仗着搏击者的优势,尽量维持秩序,加快人员疏散的速度。 轰隆! 办公楼传来一声巨响,香气扑鼻的粉尘,从窗户里喷涌而出,与车间上方的粉尘混在一起,朝着整个厂区蔓延。韩晓萱搓出个超大粉团,把二楼和三楼之间的楼板给撞塌了。 花甲提醒陈长瑞:“粉尘有蔓延加剧的风险。” 花甲是暗星局最好的窥修之一,仅次于陈长瑞,他对趋势的判断没错,这些带着剧毒的粉尘如果出现失控蔓延,对周围几条街道都会造成灾难。 季守林冲着对讲机喊道:“中二,立刻给我撤出来!” 陈长瑞下令,一分钟后销毁成品仓,两分钟后灭火,三分钟后扣罩子。中二收到了命令,还在为疏散销售人员做最后的努力。 最后剩下一个人,动作有些迟钝,中二扛起这人往门外跑。一口香粉入鼻,中二知道这人为什么迟钝了。 他中毒了,中二自己也出现了中毒的征兆。 双腿越来越软,视力越来越差,中二踉踉跄跄往外跑。轰隆!一声巨响,无人机朝着库房投了燃烧弹。 高温的气浪冲向了中二,让原本快要晕倒的中二清醒了一些。跑啊,能跑出去! 中二咬着牙,拼上全身力气,冲出了工厂。 汤圆立刻安排了急救人员,赶紧接住了中二和最后一名销售人员。季守林下令让燃烧者就位,准备灭火 燃烧者不是用来放火的么?为什么改成灭火了? 在无人机能够正常使用的环境下,燃烧弹是放火的主力,燃烧者的主要任务,是用自身的技法控制火势,并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灭火。 两分钟时间过了,燃烧弹的洗地时间已经足够,燃烧者开始灭火。陈长瑞联系上了李伴峰:“李局,我们准备扣罩子了。” “扣吧!”李伴峰对着袖口上的对讲机,给了一句回应。汤圆惊讶道:“李局不出来么?” 陈长瑞神色凝重,中二只吸了一小口香粉,现在已经人事不省,李伴峰还能支持多久? 李伴峰也快支持不住了,意行千山之技超过了极限,用不出来了,他靠着宅修的体魄尽全力对抗着剧毒的粉尘。 现在关键问题是,整个办公楼里都是香粉的味道,李伴峰用百味玲珑之技,已经无法找到韩晓萱所处的位置。工厂外边,大火已经熄灭,一架直径超过两米的无人机,在螺旋桨的带动下,悬停在了工厂上空。 陈长瑞再次征求李伴峰的意见:“李局,我们准备好了隔离罩,何时启动,请予以指示!”立刻启动!”李伴峰下令立刻扣墨子,再不扣下去,粉尘真会延到工厂之外 但李伴峰现在还不能出去,只要韩晓萱还活着,就能在内部轻松摧毁防护罩。无人机打开下舱门,一团黄绿色的胶状物倾泻而下。 胶状物在半空中自行膨胀,从直径一米的团子,变成了直径超过两百米的饼子。 饼子的圆心被无人机吊着,悬停在半空,饼子边缘下坠,不断向下延伸,一直延伸到了地面,变成了个盖碗,扣在了整个工厂上。 这就是防护罩,从远处看上去,仿佛就是一大坨黄绿色的肥皂泡。李伴峰也奇怪,为什么一定是黄绿色的? 这颜色还挺浓,防护罩里外,彼此都看不见。 手套从口袋里钻了出来,闻了闻味道:“当家的,是不是觉得有股子腥味儿?”“是,”李伴峰点点头,“这腥味儿有点熟悉。” “当家的,这应该是痰修的手段。”“不可能..”李伴峰脸色一阵发白。“不会错,就是痰腥味儿!” 手套猜的确实没错,那架直径两米的无人机,是痰修法宝改造成的特殊装备,一坨黄绿色的胶状物,是一坨浓痰。 浓痰经过压缩和延展,先变成了痰饼子,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气泡,把粉尘和工厂一起扣在了下边,因为痰的粘性非常好,所以粉尘不会外散,而且还会被痰液大量吸附。 对讲机又响了:“李局,我们准备灌浆了。”李伴峰一哆嗦:“灌浆什么意思?” 陈长瑞想了个合适的说辞:“就是从防护罩顶端灌注胶状物,把粉尘彻底吸附干净。” 李伴峰想象了灌浆时的场景,他问陈长瑞:“这个浆和这个防护罩,都是痰修的技法么?”陈长瑞酝酿了片刻,回答道:“李局,您这个位置信号不是太好,我没有听清楚!” 果真是! 李伴峰喊道:“先不要灌浆,等我命令!” “是!”陈长瑞长出一口气,只要防护罩不被损坏,粉尘肯定出不去,剩下的事情,就等李局命令了。李伴峰还在搜寻韩晓萱,走到库房区域,忽见一个壮硕的男子,于粉尘之中现身,出现在了办公楼顶层。他举起粉盒,想借着镜子的反光,在防护罩上打开个窟窿。 李伴峰飞上楼顶,一脚把韩晓萱放倒。 “小帅哥,我现在没心思哄你玩,你看仔细了,这是一口大浓痰,咱们就要淹死在这里了!”韩晓查调整粉盒的角度,反光打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轻松闪过,手套没能闪开,被烧了个洞。 李伴峰用踏破万川掀起一地烟尘,遮住了镜子的反光,救下了手套,好在防护罩里光线不强,窟窿不大,只有硬币大小。“怎么这么不小心!”李伴峰检查了一下手套,韩晓萱再次消失不见。 手套喘息一声道:“没什么大碍,当家的,那粉盒应该是他的命根子,我在上边做了个记号!这回他跑不了了!”李伴峰早就看出来这个粉盒是外置设备,只要把外置设备拿走,就能拾掇了这个打不死的韩晓萱。 手套感知片刻。往下边一指:“他在三楼。” 李伴峰穿过楼板,直接追到三楼,把韩晓萱打翻在地。 韩晓萱起身,还想逃跑,发现脚下多了一圈光晕:“这是什么?你带了暗星局的界线开关?我这里原本有界线么?”暗星局还有界线开关。 暗星局还有很多好东西。 李伴峰笑道:“是呀,这就是界线,我看你还能往哪跑!” “小帅哥,舍不得我,你就直说,用界线困住我有什么用?你只能困住我的人,你困不住我的心!”噗嗤一声,韩晓萱化作了一团粉尘。 李伴峰不担心,就算化成了粉尘,他也出不了界线,在宅修的界线面前,粉尘也得烧成干灰。可让李伴峰意外的是,韩晓萱在走廊尽头现身了。 他穿出了界线! 他怎么做到的? 李伴峰惊讶无比,却见韩晓萱在楼道尽头犹豫了许久,并没有逃走。 韩晓萱想要脱身,他只是不想和李伴峰纠缠,但他并不怕和李伴峰战斗。 “小帅哥把粉盒还我,别的事情有商量,这事儿可别跟我开玩笑!”他搓了个粉团子,反倒朝着李伴峰冲了过来。手套笑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当家的,他的粉盒出不了你的界线,被我找到了。” 手套把粉盒递给了李伴峰,李伴峰冲着韩晓萱摆摆手:“来拿呀!” 韩晓萱硬着头皮往界线里冲,穿过界线的一瞬间,他整个人散碎成了一地灰烬。没了外置设备,就这么不中用了? 好歹算把韩晓萱收拾了,李伴峰准备把剩下的几个傀儡一并收拾干净,然后让陈长瑞灌浆,这场仗就算打完了。他正要下楼找傀儡,猛然觉得身后有危险。 回头一看,韩晓萱又从身后冲了过来:“我再说一次,赶紧把粉盒还我,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他刚化成灰了,地上的灰烬还在,他居然还没死? “粉盒还我!”韩晓萱扔过来一个粉团子,冲上来抢粉盒。李伴峰笑道:“凭什么就还你?” 话音落地,李伴峰身形消失,目光锁定,用走马观花把韩晓萱给炸了。被炸的韩晓萱和之前一样,还是满地粉尘,不出意外,他还能马上复原。 手套提了建议:“当家的,咱们离这儿远点,我估计只要这粉盒还在他附近,他就能原地复活。”李伴峰拿着粉盒,从窗户飞到了一楼。 韩晓萱从一楼的大理石地面上站了起来,在李伴峰身后紧追不舍:“小帅哥,你太让我寒心了,我一片真心,都被你糟蹋了。” 李伴峰有些惊讶,他没想到韩晓萱能追得上他。 关键是韩晓萱的举动反常,按照以前的经验,一旦远离外置设备,内州人很快会失去行动能力,韩晓萱好像没受到什么影响。 李伴峰拿着粉盒继续狂奔,跑到车间的废墟附近,韩晓萱从碎烂的设备里钻了出来,举起一个粉团扔向了李伴峰:“我跟你说了,不把粉盒还我,让你生不如死!” 李伴峰下半身没动,上半身一扭,躲过了粉团子,该说不说,从杜文铭那套教材学来的舞姿还真挺管用。不过李伴峰也发现了一个问题,相比较于之前的力道,韩晓萱的身体虚弱了不少。 到底是什么原因被削弱了? 李伴峰四下看了看,只看到粉尘在空气中弥漫,还挂满了防护罩的内壁。 韩晓萱拎着粉团子又来夺粉盒,李伴峰拿着粉盒接着跑,跑到了配电室,韩晓萱又从配电柜里钻了出来 李伴峰飞到防护罩边缘,韩晓萱在远处看着,没有靠近。 他似乎有些畏惧防护罩。 可他还能自由行动,证明粉盒离他还是不够远。 李伴峰从防护罩边缘直接飞到了办公楼,韩晓萱随即出现在了办公楼。 这让李伴峰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韩晓萱是不是能在粉尘里瞬间移动? 如果真是这样,怎么跑都是徒劳的。 得把粉盒送到一个韩晓萱追不到的地方。 李伴峰用畅行无碍钻进了韩晓萱的办公室,打开随身居的大门,把粉盒扔了进去。 在他关上随身居大门的一瞬间,李伴峰听到办公室门外一声闷响。 噗通! 李伴峰打开了办公室的门,他看到韩晓查一动不动趴在了地上. 他终于展现出了一个内州人失去了外置设备的应有状态。 李伴峰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他的身体比之前沉重了一些,现在至少有二百多斤。 这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李伴峰没有急着把韩晓萱送回随身居,他把韩晓萱扔在了地上,观察着他的变化。 大量的粉尘在韩晓萱周围萦绕,有很多白色的粉尘落在了韩晓萱的身体上,模糊了颜色,模糊了轮廓,渐渐和韩晓萱融为了一体。 周围的能见度越来越高,空气中的粉尘全融进了韩晓查的身体。 砰!砰! 附近的办公室里接连传来爆炸声,整座楼里,韩晓萱制造的所有傀儡,全都爆炸了。 炸出来的粉尘汇聚成河流,不断流向了韩晓查。 李伴峰终于弄清了韩晓萱的生命本质。 难怪他那么害怕防护罩。 难怪李伴峰走到哪都甩不掉他。 因为工厂里到处都是他。 他不是能在粉尘中穿梭,而是他本人就是粉尘。 这座工厂,除了销售人员之外,所有人都是韩晓萱创造的,用他自己的身体创造的。 ------------ 第六百一十四章 来自太阳的生灵 李伴峰拖着韩晓萱进了随身居。 能拖动他已实属不易,离开了外置设备,韩晓萱技法失效,大部分粉尘都回到了他的身体。这个人以一己之力制造了一个工厂,他的体重可想而知。 李伴峰也沾了不少粉尘,他坐在床边,深吸了一口气,动用了高枕无忧之技,很快,他流了一身汗水,接着开始剧烈呕吐咳了很多痰,还流了不少眼泪。 娘子给烧了热水,让李伴峰洗了个澡,留在毛孔之间、呼吸道里、嘴里、胃里、眼睛里的粉尘全都被清理了出来。这些粉尘缓缓蠕动向了韩晓萱,与他的身体迅速融合在了一起。 洪莹看着有些恶心:“七郎,这是什么人?” “内州人,粉做的。”李伴峰拿着粉盒,慢慢靠近韩晓萱,感知到粉盒靠近,韩晓萱苏醒了过来。原本被吸收进身体的粉尘,不断的向外散逸,一层一层在韩晓萱身上荡开。 他的状况很不稳定,随时可能爆炸,但他的情绪还算不错,一点都不慌张,见了李伴峰还不忘调侃几句:“小帅哥,咱们又见面了,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唱机帮韩晓萱暂时稳住了魂魄,随即认真的问道:“你这么惦记我家相公?” 韩晓萱看了看唱机,倒也不觉得惊慌:“哎哟,原来这帅哥有主了,你放心,我不争宠,我就快没了,只要他心里有我就够了。“ 李伴峰摇头道:“我心里不可能有你,但我娘子胃里或许能有你,你是内州人?”“问这个做什么?”韩晓萱笑着摇头,“我时间不多了,咱们能说几句情话么?” 老茶壶笑道:“你也不看看自己那嘴脸,我们家少爷哪只眼能看得上你?你跟我说说情话吧,我老人家不嫌弃你。”一壶开水浇在了韩晓萱的身上,这个强悍的内州人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神情。 刚才恶战之时,李伴峰真把茶壶给忽略了,茶壶的茶水对这个内州人有明显的克制。可韩晓萱尽管遭受了极大的痛苦,却依旧不肯多说,茶壶还要浇水,被唱机阻止了。“妹子,你是个硬骨头,我知道这些对你没用。” 韩晓萱一怔,问唱机道:“我这副模样,你叫我妹子?” 唱机换上了傀儡身子,以女子的形象,坐在了韩晓萱身边:“我不管你是什么模样,我能看出来,你原本是个女人。”韩晓萱低头一笑:“姐姐,你长得好俊,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女子,你刚才这话,是出于真心么?” “你我都是女子,是不是真心,你肯定看得出来。” 韩晓萱一笑:“好,且冲你这句话,我就给你当一回妹子,你想问什么?”唱机问道:“你是纯血的内州人么?” 韩晓萱点点头:“我是,但又不全是。”“你回路重造过?” “是的,一群人回炉重造,我变成了这副模样,但魂魄还留了下来。”魂魄是纯的,身体不是纯的。 她身体里有什么特殊东西? 赵骁婉问道:“你和当年的冯云婷有过来往么?” 韩晓萱想了想:“你说当年,我倒不知是多久以前,我前些日子倒还见过她。”唱机一惊:“她还活着?” 韩晓萱点头道:“是的,活着,我的技法是从她身上学来的。”李伴峰问:“冯云婷是谁?” 赵骁婉道:“冯云婷是粉修祖师,她的道门被灭了,据说已经死了很多年,这里边的事情一会再讲给相公,相公有什么事情,要抓紧问她。” 李伴峰问韩晓萱:“你们做面霜的目的是什么?” “打仗!我们对外州已经开战了,只是外州还不知道,就像当年,我们和普罗州打仗,普罗州也不知道。 外州和普罗州都不聪明,什么都不知道,但总能打得赢,你们运气实在是太好了,也不知道这一次,你们还能不能赢。”洪莹回头问道:“打仗了?谁和谁打?怎么打的?” 唱机斥责一声:“别捣乱!” 李伴峰继续问道:“用了你的面霜,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会变漂亮,皮肤不再油腻,身上多余的油脂都会它们吃干净。”“它们是谁?” “菌子,外州又叫真菌,这种菌子是我发现的,那一天,太阳突然亮了,我赶紧躲了起来,等太阳暗下去之后,我在山上找到了这种菌子, 这菌子长得非常好,这是来自太阳的生灵,肯定有大用处,我赶紧把事情告诉给了长老,大长老说要交给朝廷,二长老说不要外传,三长老说这东西要自己留着,以后肯定有大用, 三位长老各执己见,可大长老长在中间,所以大家都要听大长老的话。”“长在中间是什么意思?” “因为长老有三个头。” 李伴峰联想到了三头人:“三个头的人,在内州能够做长老?”“做长老有什么稀奇,他们是皇族。” “那普罗州的三头人呢?”“他们也有皇室血脉。” 李伴峰笑着摇头:“你这就胡扯了。” 普罗州的三头人,有很多来自入门失败的体修,他们和内州皇室有什么联系? 韩晓萱道:“我知道你不信我,我们不是同一类人,我们生活在不同的地方,而且距离非常遥远,我们所说的血脉和你们所说的后代不是一回事情,就像我们所说的战争和你理解的战争也不一样。”内州和普罗州的环境差别这么大?连对血脉的概念都不一样? 蒙我? 李伴峰直接进入了下一个问题:“你刚说太阳亮了是怎么回事?难道还有不亮的时候?”韩晓萱笑了:“你是不是以为内州和外州有同一个太阳?” 李伴峰良久无语。 难道太阳也不一样? 难道内州不在太阳系? 韩晓萱道:“我明确告诉你,这两个地方的太阳不一样,你如果想让我把太阳的事情说清楚,需要很长时间,我可以跟你说,但未必能说得完,如果还有更重要的问题,你要抓紧时间问,我快撑不住了。” 眼下确实有当紧的问题。 “用了你的面霜,会不会留下后遗症?”韩晓萱沉默了一会,这话他不想说。 李伴峰道:“我已经在安排人研究面霜了,你不说我也能知道结果。” 赵骁婉在旁道:“妹子,都到这份上了,实话实说吧,姐姐一会给你个痛快。” “好,就冲这声妹子,我告诉你,”韩晓萱确定自己不能活了,说是硬骨头,可谁也不想受苦,她还真想要个痛快,“凡是用过面霜的人,会在两个月内被真菌控制大脑,最终进化成我们的士兵。” “你的意思是他们能变成内州人?” “不是变成内州人,是会变成活死人,打仗不知道怕,挨打不知道疼的活死人, 等活死人的力量耗尽了,他们会去寻找自己的归宿,他们会找一个清静安宁的地方,完成自己生命最后的旅程,他们会在那里站着,笔直的站着,他们的双脚会下扎根,他们的双手会往躯干两侧固定,直至慢慢融入身体, 他们的颅骨会重新生长,会越来越大,越来越扁平,直到生长成一个伞盖,在伞盖的下方,孕育着大量的孢子,这些孢子会带着他们的血肉散播出去,如同面霜一样,去寻找下一个寄主,像这样循环下去,一直没有尽头,外州就会慢慢走向灭亡...” 李伴峰打断了韩晓萱:“这种真菌用什么方法才能化解?” “没有化解的方法,”韩晓萱摇头道,“至少我不知道有化解的方法,你可以去看看那些,被感染的人,包括这个工厂里的,销售人员,凡是感染过真菌的,都会渐渐被真菌控制意识。 最开始的症状,就是他们喜欢站着,他们不再喜欢坐着,或躺着休息,他们喜欢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笔直的站着休息,从这个时候算起,他们就快变成活死人了...” 韩晓萱断断续续,越说越吃力,李伴峰问道:“你们用这种东西做武器?这种真菌你们自己能控制么?” “我们能,我们能和真菌交流,它们听我们的话,就算有一天我们的人被感染了,也不用担心,我们的生命形式和外州人不一样, 外州很好,真的很好,这里每天都能看到阳光,我愿意为征服外州,做出牺牲,只是我没想到,要变成这样,我好想,做回女人,姐姐,我做女人的时候,村里人都说我漂亮.. 韩晓萱快要爆炸了,娘子兑现了承诺,回到了唱机里,吸走了韩晓萱的魂魄,算是给了她一个痛快。 韩晓萱的身体留在房间里,手套上前轻轻触碰了一下,韩晓萱的皮肤出现了凹陷,随即开始开裂,细碎的粉尘从裂口里飘散出来。 娘子喷吐一团蒸汽,构建出一层水膜,控制住了韩晓萱的身体。 “相公呀,韩晓萱的身体里融入了粉修的一部分修为,你能打败他可真是不容易。”“粉修是什么道门?货郎认账么?” “货郎认账,而且这个道门盛极一时,后来因为势力太大,威胁到了不少人的利益,水修宗师带上一群人把这个道门给灭了,没想到他们祖师冯云婷还活着。” “啊。”李伴峰答应了一声,眼神有些空洞。“相公啊,你有心事?” “没什么。”李伴峰摇摇头。 “相公啊,你要听小奴的,染上真菌的人就不要管了,你能把内州这场战事挡下来,已经救了外州一条命,这么大的恩情。他们都未必还得上,其他的事情,就别替他们操心了。” “说的是..”李伴峰起身,披上了夹克,“你们先吃着,我出去转转。“手套跟在李伴峰身边:“当家的,我跟你一块去。” “你也留在家里吧,身上破了个窟窿,让我娘子好好给你缝缝。” 手套坚持要去:“这点小伤,不碍事的,你单独出去,我也放心不下。” 手套跟着李伴峰走了,唱机叹了口气:“嘴上说着不在意,相公这心里也放不下。” 洪莹碰了碰韩晓萱:“这人全是粉,怎么吃呀?我间着味道还挺香,干脆收到粉盒里,咱们姐几个抹着吧。”唐刀凑到近前:“将军,不能把兄弟几个忘了!” 洪莹踢了唐刀一脚:“看你那点出息,男人家抹什么粉?” 李伴峰出了随身居,用畅行无碍从痰修的密封罩里钻了出来,下令让陈长瑞灌浆。黄绿色的浆液覆盖了整个工厂,把残存的粉尘全都吸附了。 陈长瑞询问战果,李伴峰道:“工厂负责人是内州人,因为透露了重要机密,触动了内州的咒术,已经自爆身亡,他是粉修,彻底炸成了粉尘,没有留下残骸。” “粉修..不是绝种了么?”陈长瑞很有见识,但他关心的不是粉修,“他有没有说真菌的事情?” “说了,”李伴峰看着陈长瑞,神情严肃的说道,“这是内州的战争策略,战争已经开打了,只是我们还没意识到, 找到各大平台,立刻停止这种面霜的销售,所有售出的面霜,一定要全部召回,所有用过面霜的人,要进行隔离治疗。”陈长瑞神情骇然:“能治好么...” 李伴峰没有回答:“先把当紧的事情做了,然后安排人,跟上级汇报。”回到暗星局,李伴峰率先去了化验室。 灯泡、蜜饯、海棠果,几个人都在化验室隔离。 李伴峰问化验班员:“目前有没有杀死真菌的方法?”“有!”化验员点点头。 李伴峰看到了希望,激动的问道:“什么方法?” “用高压蒸汽,灭杀六十分钟,可以杀死包括孢子在内的全部真菌...”话说一半,化验员一哆嗦,莫名的恐惧的恐惧,让他呼吸困难。 李伴峰差点对他动手,高压蒸汽灭杀六十分钟,真菌杀光了,人也煮熟了!好在李伴峰恢复了清醒,这原本就不是化验员能解决的问题。 他去了隔离室,看到了蜜饯和海棠果。 这两人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在隔离室里闲聊 看到李伴峰来了,蜜饯问道:“找到那厂家了么?他们那厂子是不是要被查封了?”海堂果在一旁认真听着,两个人的神情像吃瓜的。 “是,查封了,灯泡儿呢,他人哪去了?”“墙角站着呢。” “为什么站着?” 蜜饯指了指墙角:“我们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他总说坐着腰疼。”灯泡站在墙角,朝着李伴峰笑了笑。 李伴峰一阵耳鸣,青筋在额头上跳了起来。 灯泡是油修,他真菌在他脸上的数量,是其他人的好几倍,症状最先在他身上出现了。“李局,”海棠果问道,“我们还需要隔离多久?” “没多久..”李伴峰声音很小。蜜饯问:“明天差不多了吧。”“啊,差不多..” 看李七不太愿意说话,蜜饯也不好多问,海堂果在旁边问了一句:“蜜饯不好意思开口,我替她问问,中二今天立功了么?” “立功了,肯定立功了...”李伴峰转身离开了隔离室。隔着玻璃罩,看着李七的背影,蜜饯感觉状况不是太对。 李伴峰在自己办公室坐着,从入夜一直坐到了天亮。 快到九点钟的时候,汤圆进了办公室,关上房门,低声说道:“七爷,高主任来了。” “哪个高主任?” “高艺娜主任,接替管正阳的…..” “不见!” “七爷,这个人最好还是见一下,她是来跟您商量昨天那场行动的。” “有什么事儿,让陈长瑞跟她说吧。” “七爷,蜜饯他们是不是……..……” 李伴峰没作声。 “七爷,”汤圆的声音有些颤抖,“见高主任一面吧,她或许帮得上忙。” 李伴峰微微点头,汤圆把高主任请到了李七的办公室。 “李局长,客气的话就不多说了,你在本次事件做出了巨大贡献,在深表谢意的同时,我郑重向你承诺,你提出的条件,我们会迅速落实,三头岔的相关居民,我们会在一周之内送往绿水城。” “落实的这么快,”李伴峰注视着高艺娜,“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情?” 高艺娜点头道:“正如李局长所说,本次事件已经上升到了战争层面,我们的宗旨,一直是希望能通过和平手段解决问题。我们希望李局长能与内州展开调解,通过平衡双方利益,避免事件进一步升级。” “调解?”李伴峰笑了,“你觉得还有调解的可能?” 高艺哪叹口气道:“战争,是我们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结果。” “你已经看到了,这不是什么上升到战争层面的事件,这就是战争。” 高艺娜没作声,她在等待李伴峰的答复。 “后续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高艺娜道:“该面霜在各大平台已经停售,已售出的面霜正在全力召回,我们计划对全体居民进行一次检查,确保发现每一个感染者。” “有治疗方案么?” “治疗方案还处在研究阶段,这种真菌在我们已知的病史上并没有相似案例,治疗工作也不能一蹴而就,所以我们希望,你能把工作重心放在…….... 李伴峰又开始耳鸣,他渐渐听不见高艺娜的声音。 其实有些话已经说的非常明白,所谓的不能一蹴而就,证明离开展治疗还有很长时间。 按照当前的状况,灯泡基本没救了,蜜饯和海棠果的希望也非常渺茫。 “李局长?李局长!”高艺娜把李伴峰的思绪拉了回来. “就下一阶段的调解工作,我们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还有哪些要求?” 李伴峰沉默片刻道:“给我一辆专列,通往普罗州的。” 高艺娜点头道:“这是必然的,我们肯定要保证您应有的待遇。” 只要李伴峰答应调解,待遇立刻就上来了,称呼都变成“您”了。 可李伴峰现在关注的不是待遇:“我需要一辆有医护人员的专列,上边必须配备专业的医疗设备。” “您这是要………” “别问为什么,听我的安排就好!” 送走了高艺娜,李伴峰拿起了座机,拨下了中二的号码。 “中二,来我办公室一趟!” “李局,是我,”电话里传来了蜜饯的声音,“中二还在医院里躺着。”“他状况怎么演?” “医生刚打过电话,说解毒已经完成了,但人依旧处在昏迷当中。”“汤圆,你先来我办公室一趟。” 汤圆进了办公室,李伴峰道:“我要带着蜜饯、灯泡和海棠去普罗州,你留在这里,帮我留意最新消息,一旦治疗工作有了进展,要立刻通知我。” 要去普罗州了。 难道他们要.. 汤圆不敢想,她恳求李伴峰:“让我跟您一起去。” “你去了也帮不上我,留在这里帮我打探消息,我们还有机会救下所有人!”汤圆微微点头。 李伴峰又叮嘱一句:“告诉陈长瑞,立刻逮捕明星,争取从他嘴里问出一些线索!”.. 当天下午,专列出发了。 蜜饯、灯泡、海棠果,三个人缠着满身绷带,用专车送上了车厢。他们所在的车厢,除了李七和相关医护人员,其他人禁止入内。 事到如今,他们三个人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们不再说笑,关于此去的行程,他们甚至都不敢多问一句。他们害怕,他们就怕李七跟他们说一声“没希望了”。 到了普罗州境内,看着窗外陌生的风景,蜜饯流眼泪了:“李局,我们活不成了是么?”灯泡站在铺位旁边,他不想躺着,也不想坐着,他就想这么直挺挺的站着。 他还在提醒蜜饯用词不当:“到了普罗州,别叫李局,要叫七爷,只要七爷在这,肯定能想到办法。” 蜜饯的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掉:“七爷,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容我说句不要脸的话,我能再见中二一面么?” 海棠果还算乐观:“现在急什么,等咱们把病治好了,回来就找那小子把事办了,我借他个胆子,看他敢不答应,七爷,咱们只要找到康振昌医生,就一定能治好,康振昌医生是在普罗州么?” 李伴峰摇了摇头。 要找康振昌,得找宋千魂。 宋千魂此刻肯定去了外州,这种情况下,外州唯一能信任的医修也只有他。 “我要带你们找另外一个人,这个人治疗方法很特殊,可能会有一些风险,但如果我认识的人当中,只有一个人能治好你们,那这个人肯定是他。” 火车停在了德颂崖,廖子辉亲自来接站。 他穿着防护服,戴着厚重的面罩和头盔,李伴峰还以为这是到了三头岔。“你穿着厚实干什么?” “这不是听说真菌传染么?” 廖子辉朝着蜜饯等人挥了挥手,算是探望过了,随即把他们送上了蒸汽汽车。李伴峰道:“先把他们安置在关防厅,我去找人给他们治病。” 廖子辉道:“李老弟,我觉得去关防厅不太合适。” 李伴峰有点生气了:“他们身上已经做了足够的防控措施,不会把真菌传播到关防厅,都到你家门口了,还不给个落脚的地方?” “落脚的地方有,可现在关防厅里没有人手,我怕他们去了没人照顾。” ”人呢?” “德颂崖打成这样,关防厅的人手都撒了,就剩个看大门的了。” 李伴峰哭笑不得:“那你还来接站做什么?” “这不是给你面子么?我派人查了,崔提克在德诚山上,你直接找他就行,千万别走错了地方。” “你怕我走错了?” “德修最近死了不少,万一再遇到你,我担心他们这道门绝种了。” “怕什么,海吃岭还有个潘德海呢!” 廖子辉跟车同行,把李伴峰一行送到山下,李伴峰带着三人上了山。 走到半山腰,李伴峰看到有不少人在山洞口排队。 一个断了手,还没了舌头的人,在崔提克面前不断哀嚎。 崔提克大致检查了一下对方的状况: “你严重违背了承诺,右手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但舌头或许还能长出来,这取决于你今后的表现。” 处理完了眼前的病人,崔提克看向了李伴峰:“我的朋友,你是来找我叙旧,还是来抢我生意的?货郎已经把德颂崖交给我了。” “你放心,我绝不抢你生意,我是来找你寻求帮助的。” 李伴峰把三个绷带人带到了崔提克近前,崔提克闻了海棠果身上的味道,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好纯正的味道。 海棠果一惊,躲在了李七身后。 灯泡见过崔提克,他比海棠果还要害怕,他也想躲在李七身后,却见一个孩子,端着一只碗,走了出来。 “给你面汤!”孩子把碗举在了灯泡面前。 “小德,回来!”崔提克上前抱住了孩子, “先不要靠近这几位朋友,他们不能和你做游戏,他们的状况十分危险,回到山洞里等着我。” 李伴峰愣住了。 从认识崔提克到现在,李伴峰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关心一个人。 “这是你儿子?”李伴峰觉得这个推断比较合理。 崔提克神严肃的看着李伴峰:“不要开这种玩笑,这个孩子是个很重要的人,我要从他身上获得很重要的信息!” 蜜饯看着崔提克,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你是医生?” 崔提克点点头:“我是非常出色的医生,有些奇妙的小东西,正在你们身上迅速的生长,我需要一点时间,和这些好东西好好聊聊,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和老朋友先说说价码。” “价码不会太离谱吧?”李伴峰有点担忧。 “放心,价格保证公道,”崔提克拉开了衣襟,上边纹着八个大字,“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PS:货郎当年留下了绿花子,确实有他的道理。 ------------ 第六百一十五章 帮他插个队 崔提克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掌出一叠纸,一支钢笔,吸足了墨水,开始和李伴峰算账。 “我们的友谊牢不可破,这一点我从不怀疑,但生意上的事情必须先说清楚,尤其是这笔生意,我要付出的成本很高,你的朋友身上生长着一种特殊的真菌,你受过高等教育,知道真菌这东西有多难缠, 而且这种真菌不在我的认知范围之内,我从来没见过类似的菌种,也没有办法直接制定出针对这类真菌的有效策略, 而且你希望我能够制造出杀灭这类真菌的药剂,这就进一步加大了治疗的难度,在如此高昂的成本之下,我收取的费用也是非常可观的。” 李伴峰做好了准备:“你说吧!” 崔提克先提出了第一个条件:“我奉了货郎的命令,来德颂崖维持秩序,我和这里的很多德修首领签订了契约,让他们在短时间内不要发动战争,否则他们会遭遇严重的疾病, 可现在的主要问题是,参与德颂崖战争的不只是德修,还有很多普罗州的帮门也在其中,他们拒绝和我签订任何契约,而我也不能杀了他们,按照货郎的约束,我在杀人的数量上是受到限制的, 所以我希望你帮我做的第一件事,是让这些帮门弟子离开德颂崖,如果不能驱逐全部弟子,至少也要让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离开。” 李伴峰点点头道:“这个可以做到。” 崔提克提出了第二个条件:“德颂崖在这场战争中遭遇了非常严重的损失,按照我的推断,他们在这个冬天要挨饿了。” 我挨过饿,你不能让一个饥饿的人保持理智,在生存的考验面前,他们很可能会再次挑起战争,朋友,我希望你能给德颂崖支援一批粮食,这对你来说,应该不算太大的开销。” “这个我也答应。” 崔提克的变化很大,李伴峰目前还看不出来变化的源头出自哪里。是货郎对他的影响么? “第三个条件,在本次战争中,有几个关键人物一直不太安分,我本想杀了他们了事,但他们在德颂崖的威望极高,杀了他们,很可能会带来更为严重的矛盾,我希望你能帮助我对这些人做出一些威慑,仅仅是威慑即可。“ 李伴峰看着崔提克道:“这真的是你么?我没认错人吧?” 崔提克笑道:“我只是在尝试用更为有效的方法解决问题,比如说..”“面汤,好吃的!”孩子端着面汤送给了灯泡。 崔提克起身抱走了孩子:“我跟你说过了,先不要和他做游戏,他身上有很多小东西,非常危险的小东西。灯泡低头看了孩子一眼,他对面汤还不是太感兴趣,他不太想吃东西,他只想像现在这样笔直的站着。 崔提克来到灯泡近前,灯泡身上的真菌密度让崔提克直皱眉头:“好消息是,通过你,我能获取大量的实验样本,坏消息是我不一定吃得下,你也不一定能扛得住。” 灯泡儿看了崔提克一眼,转过头,依旧笔直的站着。 崔提克集中意念,站在了灯泡儿身边,过了三分多钟,崔提克的腮帮子涨了起来。这不是夸张,真菌的数量,确实让崔提克有些吃不下。 他强吞了下去,腮帮子又鼓了起来,不知道是从灯泡身上获取的,还是他刚才没吞下去,又吐出来了。反反复复吞咽几次,崔提克长出了一口气,他看向了李伴峰:“真菌和孢子,很美妙的感觉!” 李伴峰看向了灯泡 在暗星局的那晚,灯泡就一直站着,在火车上的大部分时间,灯泡也是站着。而今他终于站累了,整个人躺在了地上。 “七爷,普罗州的天可真蓝。”躺下的一瞬间,灯泡落泪了。蜜饯和海棠十分激动,她们也觉得普罗州的天空很蓝。 崔提克非常兴奋,他不仅天空很蓝,而且还看到了从天而降的天使。 “李七,我的朋友,你快看,天使降临到人间了,这就是神迹!”崔提克激动的冲上了山路。 他不是看到了神迹,他应该是过量服食真菌,导致中毒了,李伴峰在暗星局看过类似案例,这类事件在南诏省发生过多起。看到崔提克奔跑的方向,孩子很着急,一边喊,一边追了过去。 “高,高高!” “这里有一个巨大的德字,看来天使也崇尚道德!”崔提克挥舞着双手,跳下了山崖。孩子吓得大喊,不一会,李七提着崔提克从山崖下方飞了上来。 崔提克一边唱着阿米坎的歌谣,一边挥舞着双手,把自己当成了正在天空翱翔的天使。.. 灯泡儿没有完全被治好,正如崔提克自己所说,真菌的数量太庞大了,他一次吃不完。 难缠的是,只要一次吃不完,剩下的真菌就会立刻大量繁殖,到了第二天上午,灯泡又跑到山洞口站着去了。 “光靠对微生物的操控,解决不了这种棘手的真菌,”崔提克也有点头疼,“我得制造几个朋友,和他们好好打上一场。”虽然有反复,但李伴峰信得过崔提克:“先把他们病情控制住,我先去看看那些帮门的状况。” . 刚来到德颂崖,就被送到了德诚山上,李伴峰还没来得及到各个村子里转转。和罗正南通过电话,他率先来到了德源村。 崔提克和罗正南对这座村子的印象都很深刻,因为这里的村长宋德梅,是这场战争的核心人物他来到了村西口,村路上一道一道牌坊一直延伸到了村子深处,比药王沟的牌坊街还要密集。在村口转悠片刻,罗正南赶来了,李伴峰问道:“这些牌坊都谁立的?” “都是给德源村的人立的,有忠臣,有状元,有孝子,有烈女,这些都是大德之人,这的牌坊有一百多个。”“一个村子出了一百多个大德之人?” “这还不算多,我这两天打听了,德源村自称大德之源,好多人死了好多年,还等着立牌坊,村长虽说答应了不少人,可村子里的地不太够用了。” 因为立牌坊的地不够用,才挑起了这场战争? 李伴峰问:“各帮门的消息打探的差不多了吧?” 罗正南办事稳妥:“都打探齐了,大大小小一共十六个帮门派人来了德颂崖,其中有两个帮门的帮主亲自来了。”李伴峰一愣:“这都谁请来的,面子这么大?” “基本都是宋德梅请来的,宋德梅早年混迹过江湖,结交了不少朋友,这次还下了不小的本钱,在她手下掌控的村子都被她搜刮干净了,连过冬的粮食都被她变卖了,卖来的钱,全都送给了这些帮门弟子。” 李伴峰了解了情况,也有了应对的策略:“你跟这几家帮门知会一声,明晚找个地方,咱们请他们吃饭。” 罗正南有些为难:“七爷,这个地方不太好选,选在别的村子里,他们未必肯去,选在德源村,宋德梅也未必容得下咱们。 李伴峰觉得德源村这地方不错:“就选在这条牌坊街,我觉得这地方不错,我倒要看看宋德梅敢不敢拦着咱们,她要真有这个胆量,事情就好办多了。” 罗正南劝了一句:“七爷,崔大夫是杀人的好手,可你想想为什么不亲自动手? 我跟崔大夫闲聊的时候,有意打听了几句,这次的事情是货郎吩咐做的,他不能随便杀人。”李伴峰一耸眉毛:“他不能杀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答应货郎。” 罗正南摇摇头道:“理是这么个理,可事不是这么个事,货郎不让崔医生随便杀人,咱们在这大开杀戒,这不故意卷了货郎面子么?要不咱们商量商量,尽量少杀点。 两人商量了一番,给各帮各派下了帖子,罗正南还专门请了宋德梅,真让李七说中了,宋德梅没拦着罗正南,但她自称村子里事忙,也没来赴宴。 各大帮门的人没驳了李七的面子,到了时间,人都来齐了,可他们事先商量也好了,饭可以吃,酒可以喝,各个帮门的人手坚决不能撤。 晚上七点,酒宴准时开席,各大帮门的人东张西望,谁都没看见李七。 三英门的银章洛同魁问了一句:“老罗,这怎么个意思?我们兄弟给七爷面子,七爷倒是没看起我们,他请吃饭,人不到场,这话是怎么说的?” 洛同魁大脑袋,脑壳子锃亮,一根头发没有,早年间把右眼伤了,脸上戴个眼罩,这长相有点癌人。 罗正南笑道:“魁爷,您别发火,七爷已经到了,这是我自作主张,在这和大家先喝两杯,叙叙旧情,通通气。” “我跟你通什么气?李七要是不来,我们还来干什么?差了你这顿饭么?”洛同魁起身要走,忽然感觉一阵酥麻,身子哆嗦片刻,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换做一个外州人,肯定知道自己触电了,但普罗州人见过电的不多,洛同魁见过电,但他没见过有人触电,反应了好一会。洛同魁指着罗正南骂道:“好你个兔崽子,敢跟老子动手!” 听到洛同魁开骂了,几名支挂冲到了近前,把罗正南保护了起来。 洛同魁不服气,把手下兄弟也叫来了:“怎么着,咱们在这照量照量,我们三英门可不吃你这套!” 罗正南让支挂们退后,请洛同魁先坐下:“魁爷,别生那么大气,我这是为了你好,咱们之间磕磕绊绊争吵两句不算什么,真等七爷来了,你还这么说话,事情就大了。” “我到哪都这么说话,我还就要看看事情有多大,李七不是不愿意见我么?那就让他见我们大金印,有什么跟大金印说去,跟我说不着!”洛同魁起身就走。 罗正南没拦着,转过脸问其他人:“诸位,你们也都是这个意思么?” 白鹤帮的堂主江靖琪开口了:“罗大哥,七爷对我们帮门多有照顾,咱们之间交情也相当不错,可道上规矩咱们都懂,答应了替人家平事儿,就没有半路收手的道理, 我觉得魁爷说的没错,七爷既然不想见我们,就不该请我们,有什么事儿跟我们帮主说吧。” 沙蛇盟的盟主沙建凤抽了口烟,冷笑道:“七爷瞧不起各堂口的弟兄,我不说什么,我大凤子是沙蛇盟的扛把子,七爷也不能屈尊来见一面?这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七爷在普罗州有翻云覆雨的手腕,这我们信,但我们不服,别人我不敢说,我们沙蛇盟不服这口气,我们沙蛇盟的弟兄没有怕死的孬种!” “我们不服,我们弟兄也不怕死!” 众人纷纷起身,都要离席,罗正南喊了一声:“别急,上菜了。” 沙建凤一扭腰,这一身贴身锦缎旗袍紧紧贴在身上,腰下腰上又圆又大,特别的养眼:“留着你自己吃吧,我们不在你这蹭饭,我们还没穷到这份上!” 罗正南心下赞叹,沙蛇盟是个中等帮门,别的本事咱不说,大凤子这模样和身段是真没得挑。“妹子,来都来了,这头一道菜,怎么也得吃一口再走,伙计,开锅!” 罗正南吩咐开锅,一个小伙子端上来一口锅子,把锅盖一打开,香味儿随着蒸汽飘了出来。众人往锅里一看,锅子里炖着一个大光头,右眼还戴着眼罩。 这人头正是三英门印章洛同魁的。 他刚出去,走了没有一支烟的功夫,脑袋已经在这炖上了。沙建凤又一扭腰,转身坐回了椅子上。 其余众人也纷纷落座,低着头,都没说话。 罗正南点了支烟,轻轻叹了口气:“你们跟七爷都不熟,就听我一句劝,有时候见不着七爷,不一定是坏事,你看魁爷非要见七爷,这不就下锅了?诸位都别闲着,动筷子吃饭吧,咱们边吃边聊。” 怎么吃?吃洛同魁的脑袋么? 众人都不作声,罗正南磕了磕烟灰,叹道:“看来这菜不合胃口。” “不合胃口没关系,”李七拉了把椅子,坐在了罗正南身边,“打个包,送给沈进忠吧。”众人一哆嗦,他们不知道这人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三英门是第一大帮门,看这人对三英门的大金印沈进忠是这个态度,在座的都推测出了他的身份。罗正南笑了笑:“不是都想见七爷么?现在诸位见着了!” 众人脸色灰白,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没人敢多看李七一眼。 李伴峰扫视着众人道:“别拘束,该吃吃,该喝喝,这道菜不合胃口,我再给诸位换一道!”除了李七和罗正南,在座众人不约而同哆嗦了一下。 李七接着说道:“吃完了这一顿,大家也该上路了。” 众人又是一哆嗦,李伴峰笑道:“诸位别误会,我是说诸位该各回各家了,你们都是有胆色的人,手底下的弟兄都不怕死,可这不代表你们不怕死,是这个道理吧?” 众人低头不语,李七说的确实有道理。 李伴峰专门问了沙建凤:“沙盟主,你明天回么?” “回!”沙建凤连连点头,“不用明天,我连夜就回。” 李七赞叹道:“沙盟主是聪明人,我们老罗总夸你,说普罗州里这么多瓢把子,他最欣赏的就是你。” 罗正南脸颊微微泛红,沙建凤赶紧说道:“我和罗大哥交情可深了,要不这样,我今晚不走了,我和罗大哥多喝两杯,叙叙旧。” 当天晚上,各帮门赶紧召集人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沙建凤把这些事吩咐给手下人,当晚她真跑到老罗那叙旧去了:“罗大哥,小妹性子急,说话没分寸,你可别往心里去。”说话间,沙建凤腰枝一扭,坐到了罗正南的腿上。 罗正南轻叹一声:“我是不往心里去,你是真往心里钻!” 第二天清晨,各大帮门带齐了人手和行礼,都往村子西口走,穿过牌坊路,直接上大道,走不上半天,就能走到火车站。宋德梅站在她爹的牌坊下边,冲着众人抱拳道:“诸位兄弟,老姐姐我没亏待过你们吧?你们当真就把我扔下不管了?”汤粥帮的帮主马松泉把手巾往肩膀上一搭,抱拳施礼道:“老姐姐,我们这是遇到事了..” “不用说了,”宋德梅叹口气道,“小马,当初你在海吃岭街边卖粥,被姚家寨的人掀了摊子,打了个半死,是谁说情把你救下来的?这档子事,你不会忘了吧?” 马松泉闻言,想起了往事,鼻子一酸,拿肩膀上的手巾擦了擦眼泪。 他早年在三英门待过,有了二层修为,不想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于是退出了三英门,在海吃岭头道岭摆了个摊子。卖点面汤粥饭,早出晚归,每天挣个三瓜俩枣,也能养家糊口。 那天宋德梅去拜会潘德海,顺路去看看海吃岭本地的帮门姚家寨,赶上马松泉倒霉,宋德梅临走的时候想吃碗粥,正好就到了马松泉这个摊子上。 德修吃粥,那肯定得吃出点德行来,宋德梅先说这个米不对味,又说水不对味,再说火候也不对,总之这粥吃的不满意。马松泉也是在江湖上跌爬出来的,多少还有点脾气,就和宋德梅争执了两句。 姚家寨的少寨主在场,吩咐人把汤粥摊子掀了,把马松泉打了个半死。马松泉有修为在身,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要和姚家寨的人拼命。 宋德梅见到这个状况,赶紧卖了个好,在中间说了两句话,和了两句稀泥,这事儿算过去了这算恩情么? 分怎么看。 如果马松泉窝窝囊囊就这么过去了,这事儿也就忘了,宋德梅也不会记住这段恩情。 可马松泉经过这件事,不想再过受气的日子,他重新起家,拉了个帮门出来,就是现在的汤粥帮,无论到哪,他都搭个手巾在身上,看着还是个卖粥的。 帮门被他经营起来了,自己身上的修为也起来了,马松泉到了姚家寨,把当年的少寨主往地上一摁,拿脚往他脸上一踩,让姚家寨拿二十文大洋来赎,不然就收了他性命。 宋德梅再度出面,两边说了点好话,让姚家寨赔了十万大洋,把少寨主给救下来了,这事儿过后,宋德梅在姚家寨又留下一段恩情。 这事儿在江湖上传开了,这两段恩情也就传开了。 宋德梅见了马松泉,肯定得把当年的事儿说一遍,马松泉含着眼泪道:“姐姐,今天有你这句话,我们汤粥帮绝不从这走出去一步!弟兄们,回去!” 一门之主!吐唾沫是个钉!马松泉说了,绝不从村西口走出去,说到就得做到!他带着人从村东口走出去了。 走在路上,马松泉还自己念叨:“老姐姐,我真心实意给你许个愿,要是这把老骨头没了,明年我到坟头给你送碗粥去,你看看这碗粥火候对不对。” 帮门里的人都走光了,宋德梅坐在村口牌坊路上思索对策,她把三个儿子都叫了过来,一块帮着出主意。 大儿子觉得这事儿该停了:“娘,咱们这地头神就别争了,您在外边有自己的地界,何苦非惦记着德颂崖? 王正德的契书不知道埋在什么地方,周围不少村子也不服咱们,货郎也不待见咱们,派来个洋人祸害咱们,现在还来了个李七插了一手,再这么打下去,咱们什么好都捞不着,家底也快打光了。” 宋德梅没说话,她确实是让这三个儿子一块过来出主意,但是老大这主意,她不爱听。老二见状没急着开口:“娘,这事儿,我再仔细想想。” 老三年轻,血气方刚:“他李七算个什么东西?敢来咱们门前找事?” 老大瞪了老三一眼:“不知道李七是谁,你好歹出去打听打听,这人可不好招惹。” 老三冷笑一声:“你当我没听说过他,不就是绿水城新出的一号人物么?他在绿水城有什么手腕咱们管不着,在德颂崖就轮不到他张狂! 那几个江湖人都被吓破胆了,咱们也不求着他们,我一会去把周围几个村子的老人叫来,咱们今晚请李七来喝酒,他要不敢来,就是没卵的废人一个,他要敢来,酒桌上就把他给收了。” 宋德梅没说话,但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老三的话,她明显爱听。 老二摸准了宋德梅的心思,赶紧顺情往下说:“咱们也不一定非得动刀子,德修门人,讲究以德服人,要是李七听劝,知道进退之间的利害,咱们饶他一命,倒也无妨。” 这话说完,老太太更高兴了。 老大岁数是真大了,人上了岁数,难免就有点固执,明知老娘不爱听,他还是要说。 “老三,李七在江相帮的宴席上把肖正功给杀了,这事儿你知道吧?你以为你这心机有多高明?你以为李七没经历过这个? 老三哼一声道:“肖正功是什么东西,能和咱们比么?” 老大道:“那是江相帮的掌门,江相帮就这么被李七给灭了!”宋德梅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 老二赶紧打圆场:“大哥,江相帮自己没有防备,被李七偷了个黑手,咱们做足了准备要拾摄李七,这能一样么?再者说了,肖正功什么修为,咱妈什么修为,本来就不该放在一块比较!” 老大还是担心:“可万一要是那洋人一块来了该怎么办?” 这点老二也有点担心,李七要是和那洋人一块来了,宋德梅可能顶不住。 老三倒有应对之策:“洋人要是一块来了,咱们就见机行事,能收了他们两个,咱们就想办法收了,实在收不了,咱们不动手不就成了? 咱们请他们吃顿饭,和和气气把饭吃完了,这事儿不就过去了么?这是万全之策!”老大觉得还是不稳妥:“可关键是...” 啪! 宋德梅扇了老大一个耳光:“宋家列祖列宗都在上边看着,说话的时候,看着点自己的种血。”老大低着头,看了看头顶上的牌坊。 这牌坊确实是宋家老太爷的,但老大还是想说一句话,他自己这种血,和宋家的列祖列宗没太大关系,他又不姓宋。不过这句话肯定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是一记耳光的事了。 而且老三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要是崔提克一块来了,就请他们吃顿饭,进退都有余地,应该出不了大事。定下计议,老三去请村里老人,老二去张罗宴席,老大的任务最艰巨,他要去德诚山上,给李七下请帖。老大不想去,可宋德梅说了,就得通过这事儿,练一练老大的胆量。 宴会定在第二天,老大黄昏时分把请帖送到了山上,李伴峰还真就收了。 看到老大平安回来了,老三笑道:“大哥,我没说错吧,这就是万全之策,咱们要么赢,要么保本,可绝对不会输!” 虽说计策想的周全,但细节上不能出纰漏,宋德梅是个细心的人,带着三个儿子准备了一个晚上,把能想到的事情全都想一遍。 李七中途翻脸了该怎么办?他要是认怂了该怎么办?他模棱两可不表态,又该怎么办? 什么时间说话,什么时间喝酒,什么时候动刀子,哪句话是关键,说到什么分寸,哪句话是暗语,谁第一个动手,都得精心准备。 第二天黄昏,宴席布置好了,听说李伴峰今晚准备单独赴宴,崔提克不来,宋德梅心下大喜,做好了除掉李七的准备。老大准备好了,老二也准备好了,老三呢? “娘!”老二慌慌张张跑进屋子,“老三出事了,在牌坊路那!”宋德梅赶紧去了牌坊路,但见老三被挂在了宋老太爷的牌坊上。等把人摘下来,老三都凉透了。 宋德梅瘫坐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老大也不好说什么,只在一旁抹眼泪。 老二回想着老三之前的话,老三反复说,他这是万全之策。 计策走起来确实挺万全的,可谁能想到,李七根本不按着计策走。德诚山上,李伴峰正在吃崔提克做的炸酱面。 崔提克看着山下,问李伴峰:“这么做合适么?” “没什么不合适的,”李伴峰给老罗盛了一碗面,“老罗跟我说过,德源村一堆人排队等着立牌坊,我看他们家老三不错,我把他挂在牌坊上,算是帮他插个队。” ------------ 第六百一十六章 血光之灾 “帮门的事情解决了,关键人物的事情也解决了,朋友,你做事的效率是真的高。”崔提克一边称赞着李伴峰,一边割破了自己的掌心。 血液滴在了试管里,崔提克把血液和药液摇匀,递给了灯泡。孩子给崔提克拿来了纱布:“流血了。” 崔提克摇摇头:“这点伤口,不用包扎。” 灯泡在山洞口笔直的站着,看到崔提克拿来的药品,灯泡有些犹豫。“不苦的!”孩子喊了一声,他在给灯泡儿打气。 “你看我是那种怕苦的人么?”灯泡哼了一声。孩子想了想,又喊了一声:“不疼的!” 疼和苦,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灯泡不想喝崔提克的血。他看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冲着灯泡微微点头。 灯泡喝下药剂,等了十几分钟,慢慢坐在了地上。 “给你喝水!”孩子给灯泡递上了水碗,灯泡把一碗水都喝干了,又坐了十几分钟,他缓缓躺在了地上。和之前的状况相似,这是好转的征兆,但不知道能不能好全。 就算不能好全也没关系,此刻的灯泡坚信自己能痊愈,哪怕过程有点曲折,他也坚信自己能活下来。 崔提克观察着灯泡的状态,认真的做着笔记,他向李伴峰介绍了他的治疗思路:“我一共制造了三种病毒,这三种病毒都对真菌有一定的攻击性。” 李伴峰回想了一下曾经学过的生物学知识:“这种病毒应该叫噬菌体吧?” 崔提克仔细思索了一下对这类病毒的定义:“你叫它噬菌体也可以,但其实人类历史上暂时没有发现对真菌有针对性的噬菌体,人类发现的噬菌体都是针对细菌的, 真菌的生存机制防御机制与动物、植物和细菌都有很大的差异,这就导致了真菌涉及的疾病都很难被治愈, 我制造出来的这些朋友,能力各不相同,有的感染能力比较强,确实有感染真菌的能力,但也很有可能伤害到一个人的正常细胞, 还有一类朋友识别能力较强,能正确分辨真菌和动物细胞,可他们的感染能力比较弱,很难突破真菌的重重防线, 还有一类朋友识别能力还可以,感染能力也还不错,运气好的话,他们能成为消灭真菌的主力,但如果运气不好,他们也可能一项优势都发挥不出来,反倒对灯泡的生命构成严重威胁。” 李伴峰皱眉道:“你这是撞大运?” 崔提克并不否认:“朋友,这是生命进化的过程,我们是生命的缔造者,同时也是生命的筛选者,有很多随机性的问题需要我们去面对。” 话说一半,崔提克看了看身边的孩子。 孩子吃了一口面包,很认真的听着崔提克的讲座。 崔提克对一些特殊词汇做出了解释:“进化是一个特殊的过程,这个词汇本身有一定的迷惑性,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用进废退那一套错误的理论,从而对进化的本质产生一定程度的误解,我觉得叫做变异和筛选,可能更贴切一些,你能明白么?” 说话间,崔提克看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看了看孩子,转脸对崔提克道:“你要给他讲课,就直接讲给他听,不用看着我说话。”过了一天,灯泡的状况明显好转,崔提克能清晰的感受到灯泡身上的真菌数量出现了锐减。 “病毒产生了变异,对治疗具有正向作用的变异!”崔提克非常兴奋,他在灯泡身上回收了一部分病毒,“原本善于分辨的朋友,出现了善于感染的变异体,这类变异体活下来了!” 李伴峰问:“其他两种病毒还需要保留么?” 他很担心那两种病毒治不了病,反而会伤了灯泡。 崔提克点点头道:“那两种病毒依然要保留下来,我们之前在海吃岭探讨过生物抗性的问题,病毒会变异,真菌也会变异,一旦出现抗性,单一的病原很难杀死变异的真菌, 即使使用交叉控制,我们也无法保证用病毒能杀死所有真菌,最后会有少量的残留,但动物也有自己的防范机制,我们有免疫系统,在真菌的数量被压制到一定程度之后,免疫系统会帮我们解决问题。” 李伴峰认真听完了整个分析:“也就是说,不需要动用你对微生物的控制能力,也有治愈这种的方法?” 崔提克点点头:“我可以把最终奏效的病毒提炼出来,形成毒种,交给你带回去培养,这种毒种能治好绝大多数感染者,除了一些深度感染,已经造成严重不可逆伤害的患者。 “毒种的置备需要多久?” “顺利的话,一到两天即可,说起来这件事情有点遗憾,我一直想杀死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这种真菌算是实现梦想的一个捷径,而今我亲手把捷径给断送了,心里有那么点不舒服。” 李伴峰看了看身边的孩子:“老崔,遇到这小家伙之后,你还想杀光所有人么?” 崔提克摇头道:“我的信念是不会变的,和这个孩子有什么关系?他只不过是我在德颂崖遇到的一个陌生人。”听到陌生人三个字,孩子有些生气,跑去和灯泡玩了。 崔提克有些担心,但又不想显露出来。 李伴峰趁机问道:“我听说你发现了一种新的技法,能让挑起战争的人患上疾病,能不能告诉我这种技法的原理是什么?” “这个技法还不成熟,准确来说,它并不能让挑起战争的人患上疾病,而是能让违背契约的人患上疾病,听起来功能有点像契纸,在技法原理上,和契书也有些相近, 我们习惯了病从口入的概念,我们始终认为病灶就算不是从嘴里进去,也一定是通过触碰和呼吸产生了感染, 我们从来没想过其他的感染模式,视觉上的感染,听觉上的感染,嗅觉和味觉上都有可能感染疾病,只是这类疾病的病原,暂时没有合理的解释 如果真菌有足够的视力,我真希望能画一幅画,就把你的朋友治好,但在彻底把你的朋友治好之前,咱们先说一件正经事,之前我提出了三个条件,还有一个条件没有实现,德颂崖需要一批粮食。” 李伴峰自然不会赖账:“粮食已经启程运输,无论我这几位朋友是否被治愈了,我都会留在这里,帮助你把粮食发放下去, 但我要给你个忠告,给德修这么多支援,未必是件好事,在遭遇困难的时候,德修端起碗能主动吃肉,在困难过去之后,德修放下碗会随时骂娘,他们身上有很多灵活多变的特质,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 崔提克叹口气道:“缔造和平的不是你我,是他们,他们是德颂崖的主人,我知道德修的品质和他们自己的宣传有很大的差距,但我们都挨过饿,你知道挨饿的人,无法缔造真正的和平。” 李伴峰点头道:“咱们有约在先,我肯定会把粮食送来,我只是给你提个醒,斩草最好除根,尤其是宋德梅那种人,你指望她能有所改变.. 话说一半,李伴峰猛然回头,看向了山脚。有人想要上山,实力不低。 崔提克的感知力不及李伴峰,但他相信李伴峰的判断。 李伴峰刚杀了宋德梅的三儿子,她很可能恼羞成怒,上山报复。 崔提克从不轻敌,更何况宋德梅本身就不是该被轻视的对手,她的实力应该已经到了云上三层。崔提克让孩子和三名患者立刻回到山洞里,准备召唤一部分刀劳鬼迎敌。 等敌人真到了半山坡,李伴峰稍微放心了一些。敌人就一个,而且这个敌人还认识。 这是个很俊俏的女子,穿浅蓝长袍,头戴圆顶小帽,脸上一副圆框黑墨镜,手里托着一桶算筹,背后背着一个硕大的算盘。算修阿霞,她是小凤的宅灵,小凤曾经是油桃的爱侣。 上次在楚二的新地上,李伴峰还见过阿霞:“我听说你跟百目鱼都嫁给了潘德海,不在家里好好过日子,来这找我做什么?” 阿霞连连摇头道:“这话可不敢乱说,我们是真想嫁给潘老,人家潘老不收我们,到今天都还只算寄人篱下,连人家的卧房都进不去, 今天来找七爷,是想跟七爷说件事,七爷手下有位兄弟叫秦田九,前日和潘老起了冲突,而今落在了潘老手上,潘老来问一句,七爷管是不管?” 李伴峰愕然良久,问道:“秦田九为什么会落在潘德海手上?” “这其中缘由,我们就不知晓了,潘老说了,七爷要是不管,他就把秦田九活剐了,七爷要是想管,就去海吃岭领人。”怎么可能出这种事儿? 李伴峰放心让小胖去裤带坎,因为他之前已经联络了冯带苦,冯带苦跟手下人有交代,到了裤带坎,很快就会有人接应秦小 可小胖为什么跑去海吃岭了? 潘德海是不是诈我? 这老东西是不是还惦记着德颂崖? 李伴峰道:“秦田九确实是我朋友,但我手头有事,暂时去不了海吃岭,你回去跟潘德海说一声,这件事等日后我再做处置,要是真伤了我朋友,别怪李某和他翻脸。” 高淑霞道:“这事潘老已经想到了,他说你要是不方便去,他就来德颂崖找你。”“你先说说,他怎么知道我在德颂崖的?” 阿霞笑道:“七爷在德颂崖出了这么大动静,潘老怎么可能不知道?”潘德海在德颂崖还是有人,他找我,估计还是想来德颂崖当地头神。李伴峰还真不休他:“行,让他来,我在这等他。” “咳咳~”崔提克在身后咳嗽了两声。 李伴峰不怕潘德海来,但崔提克害怕,潘德海真来了,肯定还得接着和宋德梅打,他们两个一开战,崔提克之前做出的所有努力,全都付诸东流了。 李伴峰也不想让崔提克为难,他答应了阿霞:“我现在就跟你找潘德海去。” 他回头叮嘱了崔提克几句:“我这三位朋友,全都交给你了,治好了病,配好了药剂,你交给他们就行,他们会送到外州,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完,而且要做到底,粮食过两天就到了,村子里如果还有人挑事,我帮你一块处置。” “李七,在这个世界上,你永远是我最信任的朋友!”说完,崔提克拿出契纸,写了一封契书,其中内容包括在彻底停战之前,不能让潘德海抵达德颂崖。” 李伴峰哼一声道:“这点事情也要写契书,这也叫信任么?”“情谊是情谊,生意是生意,咱们最好写的清楚些。” 两人签了契书,孩子知道李伴峰要走了,拿着一大块面包,给了李伴峰:“给你吃!李伴峰盯着孩子看了片刻,捏了捏孩子的脸蛋,笑道:“你怎么这么招人喜欢?” 李伴峰走了,崔提克抱起了孩子:“以后要和他这样的人保持距离,他是个很凶残的人。”àtaa4 阿霞带着旅修灵物,李伴峰将就着她的速度,在新地走了两天一夜,来到了海吃岭。 潘德海在运门楼摆了酒宴,运门楼是潘德海自己的生意,最大的雅间专门给李伴峰,包吃管住。李伴峰没心情吃喝,直接问起了小胖的事情。 潘德海叹道:“秦田九是害群之马呀!” “这话怎么说?” “我在新地养了一群马,秦田九去了三天,吃了六匹,你说是不是害群之马?”李伴峰不太明白,老潘这说什么呢? 百目鱼把秦田九叫了出来,秦田九红着脸,低着头道:“七哥,我给你惹事了。” 李伴峰从虫洞里把秦小胖救了出来,给秦小胖一百大洋做盘缠,让他在裤带坎住些日子,等冯带苦派人接他。秦田九刚找到地方住下,在街边吃饭的时候,他一口气吃了三十多碗面条,把面摊老板都吓坏了。 老板以前也见过食修,但像秦小胖长得这么瘦,吃饭还这么猛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秦田九才吃了个半饱,结果发现街上一群人围观,其中有一个人看着面熟,好像是外州那位教授,叫于耀明。小胖没看错,这人真是于耀明,鲁老板看他这些日子做研究,非常的辛苦,特地带他来裤带坎放松几天。 于耀明正在街边闲逛,听说有人吃了几十碗面条,就在旁边看个热闹,其实他没认出来小胖,当初小胖刚一露面,就被送进了虫洞,于耀明根本没记住他长相。 就算记住了,小胖也变样了,他比之前要瘦削的多。 可小胖吓坏了,看见了于耀明,就等于看见了鲁老板,于是他决定立刻离开裤带坎。 可想离开也没那么容易,他得有路引和车票,三英门在裤带坎有堂口,找到堂口的弟兄,报上身份,路引和车票倒也好弄。可如果真去堂口报了身份,他又担心把鲁老板招来,凭鲁老板那身手,堂口里的弟兄肯定打不过他。 秦田九无奈,只能先去新地躲两天,等冯带苦派人来找他。 按照小胖的想法,裤带坎是冯带苦的地界,紧挨着裤带坎的新地,肯定也和冯带苦有关联,就算新地不是冯带苦的地界,估计也在冯带苦的感知之内。 他把事情想简单了,他去的那块新地,不是冯带苦的地界,也不在冯带苦的感知之内,那是潘德海的地界。 在新地,吃喝都没指望,小胖饿昏了头,看到荒野上有一群马,也不知道谁家养的,冲进去就开吃,一天两匹马,连吃了三天,被潘德海抓了个正着。 李伴峰听明白了始末,问潘德海:“一匹马多少钱,你说个数,我加倍赔你。”这确实该赔,李伴峰再怎么厌恶潘德海,该讲的道理,还是要讲的。 潘德海摆摆手道:“那群马有我一分心血,这可不是赔钱就能了事的。”李伴峰皱眉道:“那你想怎地?” 潘德海一笑:“我想收他做弟子,可秦田九非说这事儿得问过你,我这不专程把你请来了,就为了跟你商量这件事。”“弟子?让他跟着你做德修?” 秦田九连连摇头:“我是不做德修的。” 潘德海叹道:“这是什么话?做德修委屈了你么?我确实没说让秦田九做德修,他是食修的好苗子 我在海吃岭这多年,对食修的修行之道颇有研究,我想把食修的修行诀窍传授给秦田九,不知李七兄弟,你愿不愿意答应?” 李七看了看秦田九,小胖眼里满是渴望。这是好事。 可问题是,潘德海为什么要做好事? “收秦田九做弟子,教秦田九食修诀窍,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潘德海道:“我道门是德修,但海吃岭是食修的宝地,占着这块宝地这么多年,没有培育出一个像样的食修,实在是我这辈子的憾事, 这话说来,你可能不信,在食修之中,我从没见过秦田九这么好的天赋,遇到一块璞玉,精雕细琢把它打磨出来,这是一桩善果,也是一番德行!” 李伴峰开了金睛秋毫,盯着潘德海,仔仔细细打量一番,他真不相信这话是潘德海说出来的。 “你收小胖为弟子,是为了德颂崖的事情吧?你是不是想让我帮你争那块地界?” 潘德海笑了笑道: “我再跟你说句实话,经过德颂崖的事情,我从新看清了自己的道门,以前的修行,是我把路走错了,从今往后,德颂崖的事情,我不再过问了。” “这话当真?”李伴峰深表怀疑。 潘德海拿出了一张契纸: “若是信不过我,咱们当场立个契书。” “契书是要立的。”两人商量一番,立下了契书。 潘德海确实只想把食修的修行技巧传授给秦小胖,他确实是想做一件好事。 李七还是想不明白: “可既然是做好事,你就让阿霞在德颂崖把话说明白了,何苦让我跑这一趟?” 潘德海笑道:“李七兄弟,跟你实话实说,我让你来,是为了救你一命。” 李伴峰一愣:“你救我?” “是呀! ”潘德海让阿霞拿出了算筹,当场算了一卦。 “这卦象很清楚了,”阿霞介绍了一下,”按照方位,这一卦指向德颂崖,德颂崖大祸临头,而且还是血光之灾,潘老把您请过来,就是为了帮您躲开这场劫难。” 潘德海一捋胡子,笑呵呵道:“李七兄弟,受人点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我这可是给了你一场救命之恩,你该如何报答?” 话没说完,李伴峰冲到了酒楼外边。 潘德海愣住了:“李七兄弟,这饭还没吃完,你这是要去哪?” 李伴峰一路飞奔,跑去了德颂崖。 崔提克治好了灯泡、蜜饯和海堂果,把新培育的毒株交给了他们:“病毒的培养方式和用法用量,我都写在了记事本里.能不能治好其他人,就看你们能不能把这些东西成功带回外州。” 罗正南对灯泡道:“我可以把你们送到火车站,正好把七爷送来的粮食给接回来。” 崔提克向罗正南抱了抱拳:“罗兄,分发粮食的事情,还得拜托你。 罗正南回礼:“这是小事儿,我手底下的弟兄都在,沙蛇盟的人也能帮忙,一会等把粮食发下去,我把账本给你看看, 你要觉得数目不够,我告诉七爷再给你添些,你要是觉得数目够了,和七爷的账可就两清了。 崔提克点头道: “公平交易,我们的友谊比之前更加牢固了。” 罗正南准备送这三个人下山,这三个人有点舍不得走,他们舍不得这孩子。 孩子给他们三个准备了一个大面包,还准备了一盒罐头。 海棠果抱着孩子不肯撒手:“好孩子,姐姐带你去越州好不好?那里可好玩儿了。” 崔提克还在旁边看着,蜜饯瞳了海棠果一眼: “别乱说话! ” 灯泡想给孩子送点礼物,他在自己身上摸了个遍,也没找到合适的东西,最后把钱包里的所有钞票塞给了孩子。 三人跟着罗正南下了山,崔提克在自己身体里留下了一些菌种,他试图控制这些真菌,但每次尝试,都已失败告终。 崔提克很无奈: ”真是一群固执的生命,比德颂崖的人还要固执,也许得多给它们一些震慑,才能让这些真菌改变他们的生存习性。” 中午,崔提克给孩子做了面包,孩子想吃汤面,崔提克又做了面条。 到了下午两点,一名十二三岁的小孩,遍体鳞伤,跑到了山上,哭着对崔提克说道: “崔大夫,我们村子出事了,他们为抢你送来的粮食,在村口打起来了,村子里死了好多人。” 崔提克皱起了眉头,罗正南做事情一直稳妥,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这应该是他手下人太不慎重导致的。 崔提克一直控制着杀人的数量,他想用最少的杀戮来解决问题,没想到最困难的问题都解决了,却因为分发粮食死了很多人。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哭着说道:“我叫梁重德。”“你所在的村子叫什么名字?”“德孝村。” 崔提克知道德孝村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带你回家,你跟我走。” 梁重德哭着摇头道:“我不敢回家,我爹娘被他们杀了,我怕他们杀了我!崔大夫,你留我住两天,等他们打完了仗,我就去投奔亲戚,我求你了。” 崔提克回头道:“小德,照顾好这个哥哥,我去去就回。”孩子欢快的答应了。 临走时,崔提克看了看洞口的两个刀劳鬼。刀劳鬼朝着崔提克点了点头。 罗正南等在火车站,找站务长问了几次:“这火车到底什么时候来?” 站务长又是倒茶,又是递烟:“罗兄,我也问了好几次了,本来说一点准到,现在都两点半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罗正南有点生气了:“就送几车粮食,也不是什么费劲的事情,今天要是来不了,你们就说句痛快话,别让我在这干等!”沙建凤在旁劝道:“罗大哥,不生气,咱们一块打会牌,这样时间过得快。” 孩子带着梁重德回了山洞,梁重德压低声音对孩子说:“跟我回村子吧,德梅奶奶说了,你的罪还没赎完,但你还是德颂崖的人,德颂崖还能容得下你。” 孩子没有说话。 梁重德看了看洞口的刀劳鬼:“你不用害怕他们,我有法宝,咱们俩都能回村,他们抓不着咱们。”孩子摇摇头:“不回村子。” 梁重德沉下脸道:“那你留在洋鬼子这干什么?想当叛徒么?我就知道你不是好种!”孩子思索片刻,端起碗,递给了梁重德:“给你面汤。” 梁重德瞪起眼睛道:“我说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有,我要带你回村子,你个狗养的贼种!你不走,就让你死在这!”崔提克刚下山不久,就发现状况不对。 火车根本没来,粮食还没开始发放,怎么可能出现争抢粮食的争斗?那个叫梁重德的孩子撒谎了! 崔提克拼命往回跑,等跑回山洞的时候,他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哼,哼哼~” 两个刀劳鬼,站在山洞里。 一个刀劳鬼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默默站着。另一个刀劳鬼,喉咙里一直发出古怪的气息声。“哼哼~” 两个刀劳鬼,站在山洞里。 一个刀劳鬼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默默站着。另一个刀劳鬼,喉咙里一直发出古怪的气息声。“哼哼~” 他想哭,但是他不会哭。 崔提克走到近前,他看到了洒在地上的一碗面汤,他看到了一地的血迹。他抱起了冰冷的孩子,跪在了地上,身体不住的颤抖。 “哼,哼~”一个刀劳鬼还在哭泣。 另一个始终保持安静的刀劳鬼,一直盯着崔提克。 崔提克的身体在颤抖,一颗颗泪珠顺着眼角缓缓滑了下来。他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蹭了蹭眼泪,可是怎么都蹭不掉。泪珠停在脸颊上,原本是透明的,不知被什么东西染成了黑色。黑色的泪珠变成了疹子,疹子里长出了红色的斑点。 一颗一颗疹子,在崔提克的脸上迅速蔓延。 保持安静的刀劳鬼,缓缓抬起了头,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呼!” 雷声滚滚,层层乌云积极到了德诚山上,严冬时节,原本应该下雪,但今天下雨了。大雨倾盆而至,刀劳鬼的咆哮声不停,雨水也一直不停。 在雨水的灌溉之下,山上的刀劳鬼一个接一个破土而出。崔提克抱着孩子,在大雨之中,沿着山道,缓缓下了山。 ------------ 第六百一十七章 寸草不生 宋德梅看着眼前的梁重德,问道:“你刚说你把那贼种给杀了?” 梁重德低着头道:“我劝他跟我回村子里,他不听我的,我就按您的吩咐,把他给..”宋德梅微微笑道:“杀得好,那贼种确实该杀。” 梁重德低着头,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 可宋德梅的二儿子岳从德没想明白这是什么操作。“娘,你把汤信德给杀了,那洋人能善罢甘休么?”宋德梅瞟了二儿子一眼:“你还指望他善罢甘休?” 老二这段日子话很少,说话的时候,还总是观察别人的态度。 她知道眼前的老二不是老二,但她从不说破,因为现在的老二给她带来了不少实惠。 宋德梅对小德下手,是因为她不想继续僵持,她就是要逼疯崔提克,如果崔提克再不动手,她自己就快扛不住了。昨天,宋德梅收到消息,李七往德颂崖送了一批粮食。 崔提克用疫病威胁德颂崖,这事儿宋德梅能忍。李七送走了各大帮门弟子,这事儿宋德梅也能忍。就连李七杀了她的儿子,她都能忍。 但李七给德颂崖送粮食,这事儿宋德梅忍不了。 她非常清楚德修的秉性,这批粮食如果真到了德颂崖,德修们吃喝不愁了,还能坚持跟着她打仗的人,怕是也不多了。 这颗软钉子扎在了她心上,疼得她气都喘不过来,继续和崔提克磨耗下去,德颂崖的心气儿就没了,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所以她决定走一步险棋。 如果她带人主动上山围攻崔提克,事后货郎追究起来,这事不好解释。 她派梁重德上山,想把汤德信给骗回村里,逼迫崔提克下山,在村子里开战。 之所以选中梁重德,是因为这孩子很忠诚,而且她断定崔提克对孩子的戒心没那么重。 她特地给了梁重德一件旅修法宝,梁重德只要用出了法宝,就会像中了旅修的一别万里一样,直接飞回德源村。而今梁重德把汤德信给杀了,宋德梅觉得这个结果也算不错:“那贼种死了,且看看那洋人敢不敢过来拼命。”岳从德摇摇头道:“娘,要是那洋人真来拼命,咱们可怎么办?” 宋德梅问道:“你怕他?” 岳从德点点头:“那肯定怕呀,他是绿花子的弟子!” 宋德梅冷笑一声:“你去把德颂崖的男女老少全都叫来,咱们随便让他杀,你看他敢杀多少!” 岳从德越发弄不清楚宋德梅的想法:“娘,这洋鬼子是绿花子的弟子,人越多,疫病散播的越快,这不给他送人头去了么?” 宋德梅不想把话说的太重,耐着性子解释道:“你知道那洋人为什么要来德颂崖?”岳从德眨眨眼睛道:“我听说了,是货郎让他来的。” 宋德梅又问:“他是绿花子的弟子,货郎为什么还让他出来害人?”岳从德摇摇头,这情况他就真不知道了。 宋德梅道:“这事儿我早就打探清楚了,货郎想让他做事,但不许他滥杀无辜,他杀人太多,就等于犯了货郎的规矩,所以这么长时间,他一直不敢在村子里散播疫病!” 听宋德梅这么一解释,岳从德多少明白了她的用意。 她抓住了崔提克不能随便杀人的软肋,把男女老少全都叫来,摆在崔提克面前,逼着崔提克动手。如果崔提克大开杀戒,势必会触怒货郎,崔提克为躲避货郎惩处,肯定要离开德颂崖。 如果崔提克犹犹豫豫,不敢动手,宋德梅就要痛下杀手,能打跑崔提克最好,打不跑,就打死他! 是他先来村子里行凶,就算货郎怪罪下来,宋德梅也能解释的过去。 这一招险棋,既能把崔捉克逼到进退无路,也能让德頌崖同仇敌忾。 尤其是同仇敌忾,这一点对宋德梅最为重要,在宋德梅看来,如果这群德修不愿意为她打仗,那还不如让他们送死, “还愣着干什么,叫人去!” 岳从德赶紧喊人去了,按照宋德梅的计策,他叫来的人越多,赢面越大。 老二办事还真就麻利,不多时就把周围几个村子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给叫来了。 宋德梅冲着众人喊道:“那外邦来的恶贼而今原形毕露,要和咱们决个生死,咱们德颂崖。哪能忍得了他这份欺凌,诸位,今天只要………… 正说话间,大儿子岳兴德跑过来喊道:“娘,那洋鬼子疯了,带了好多刀劳鬼进村了。” 宋德梅神色淡然,这都在她意料之中:“不用怕他!让老幼先上,把他给围上,我看他敢不敢下手!” 岳兴德也说不清当前的状况: “村子里有几个老人上去跟他理论,才说了两句话,就起了一身的疹子,疹子一出来,这些人就不能动了。” “什么样的疹子?”宋德梅曾经和绿花子有过来往,她知道什么颜色的疹子最致命, 岳兴德想着该怎么描述:“那疹子颜色还挺特殊,好像是黑的.....” “黑色的疹子?”老太太没见过这种,“你是不是看错了?” 岳兴德正要开口,忽然觉得颧骨那有点痒痒,伸手挠了两下。 这一挠,颧骨肿起来了,一粒小指肚大小的疹子,从颧骨上冒了出来。 他之前说的没错,疹子是黑色的,晶莹剔透的皮肤下边是黑色的汁液,汁液里边还有几点浮动的红斑。 岳兴德摸着脸颊,浑身哆嗦,老太太立刻和老大拉开了距离。 她看了看梁重德,转眼又看了看大儿子:“那洋人不敢滥杀无辜。” 老大立刻明白了宋德梅的意思。 崔提克不敢滥杀无辜,把不无辜的人交给崔提克,宋德梅在道德上占据优势,不仅能通过德修技压制崔提克,日后等货郎问起来,这事儿也是个占理的证据。 老大上前把梁重德给绑了,梁重德吓得直哭:“我是按着吩咐办事的,他不跟我走,我才杀他的……..” 老大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先把梁重德嘴给堵住,随即带人去了村西口。 宋德梅吩咐老二:“把你手下都派出去,去其他村子继续叫人。” “娘,这洋鬼子疯了,我怕没人敢来咱们这。” 宋德梅很有信心:“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叫人的时候跟他们说一声,今天只要能到场,一人赏一块大洋!” 老二赶紧喊人去了,老大这边押着梁重德来到村西口,在牌坊路遇到了崔提克。 “冤有头债有主,我把杀人凶手带来了,今天随你处置!”老大把梁重德推到了崔提克近前。崔提克拿下了梁重德嘴里的布头,问道:“谁让你做的?” 梁重德哭道:“是宋德梅,是她.... 岳兴德喊道:“小畜生,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娘是怎么跟你说的?你自己又是怎么做的?你敢在这胡乱咬人? 咱们德颂崖不出你这样的种,说话之前先看看良心,别因为自己贪生怕死,坏了咱们德修的名声!” 老大用了德修技,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可崔提克一句都没听。 他经过了梁重德身边,继续朝着老大走去。 梁重德回头看了老大一眼,他的脸上满是黑色的疱疹,疱疹生长的速度非常快,把他五官都挤得移位了。 他这一身疹子来的凶狠,镇子里每多出一个红斑,就仿佛有一根钢针在他身体里钻取血肉。 “您饶了我,我错了,不是我想杀他,我是奉了命令..”梁重德还在求饶,崔提克一眼没看他。 老大一边后退,一边喊道:“我们不想和你打,这事情和我们本来就不相干,你要是在这滥杀无辜,就等于违背了货郎的命令,你要是敢对我们下手,货郎肯定不饶你..” 老大声音越来越小,他脸上疹子越来越多,喘息之间,嘴里全都是疹子。他不说话了,也走不动了。 他靠着牌坊坐了下来,整个身子如同烂泥一样,堆在了地上。他还活着,他的眼睛还能动。 崔提克一路走进了村子,身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不敢靠近崔提克,只敢站在远处指指点点:“你找我们做什么?谁干的事情,你找谁去!”“我们又没得罪你,你们不是欺负老实人么...” 他们声音比蚊子还小,老二岳从德在旁喊道:“大点声,你们声音再大一点,得让那洋鬼子听见!”他们在使用德修技,见德思齐。 岳从德指望他们能运用技法暂时压制住崔提克,可这貌似没什么意义。声音多大,都不重要,崔提克听不见。 一群德修脸上纷纷起了疹子,全都和老大一样,化作一团活生生的烂泥,堆在了地上。 崔提克一路杀到了宅院,杀了这么多人,货郎那边肯定说不过去,宋德梅觉得时机到了,带着手下,从宅院里走了出来:“外邦恶贼!一命赔一命,我们把元凶交给你了,你还想怎地?你想把我们德颂崖赶尽杀绝吗!” 崔提克面无表情走向了宋德梅。 他没有一点犹豫和纠结,这和宋德梅事先设想的不太一样。宋德梅见言语上的压制没有效果,干脆直接和崔提克动手。 德修和病修正面交锋,肯定不占便宜,但宋德梅毕竟是云上的修者,技法运用的十分纯熟。她先用了一招厚德载物,压在了崔提克身上。 本以为崔提克能避开,没想到崔提克躲都没躲,直接硬扛,被压了一个趔超,直接倒地。这洋人是失了心智了? 他失了心智,那就更好对付了! 宋德梅低头看着崔提克:“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看在你也是一时糊涂的份上,我也不与你计较。 赶紧把乡民们身上的病灶都解了,趁早离开德颂崖,就算货郎怪罪下来,我也能替你说两句好话....崔提克顶着厚德载物,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身上的骨头咯咯作响,听着声音,似乎绷断了好几根。可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依旧朝着宋德梅走去。 宋德梅怕染上病灶,尽量和崔提克保持距离。 她不断加大技法力度,还想着让崔提克知难而退。 崔提克没有做出任何应对,依然拿身子骨硬扛,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向宋德梅靠近。这洋人怎么了?他不要命了? 这不要命的打法让宋德梅大吃一惊,之前制定的战术也出了状况。她身边还有不少帮手,见崔提克这般模样,吓得都不敢上前。 僵持片刻,十几名刀劳鬼突然围攻宋德梅,宋德梅意识到情况不妙了。 千算万算,算漏了一点,如果崔提克真不要命了,这事儿该怎么处理?连货郎的威慑都不管用了,宋德梅的一番谋算也都没了意义。 她想抵挡刀劳鬼,可一旦分神就没法控制崔提克。再加把力气,压死崔提克,至少拼个一换一? 不行!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闪现了一下,转眼就消散了。拼上整个德颂崖,宋德梅有这个胆略和魄力。 拼上她自己的性命,这个她坚决舍不得。 先退一步,离开此地,等货郎来了再收拾他。宋德梅想走,可崔提克步步紧逼,不给机会。一名刀劳鬼伸手抓向了宋德梅的脸。 宋德梅勉强躲过,脸上留下了一道伤痕。 宋德梅的心凉了半截,刀劳鬼的毒无药可解! 正慌乱间,宋德梅看到那刀劳鬼脸上有黑色的疹子。她自己脸上也觉得一阵麻痒,疹子从脸颊上长出来了。他还能通过刀劳鬼散播病灶? 宋德梅再也没有厮杀的心思,横竖已经染上了病灶,她直接放下了技法,不再控制崔提克,撒腿就跑。让你杀吧,德源村随便你杀!等你杀够了,再找你谈价码。 重伤的崔提克没去追赶,他让身边的刀劳鬼全都散开,走遍村子的每个角落。 一名刀劳鬼仰着头,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他让其他村子的刀劳鬼也全都散开。.. 罗正南还在车站等着粮食的消息,突然接到了李七的电话:“老罗,一分钟后打给我。”说实话,这个操作让人很费解,但罗正南已经习惯了。 一分钟后,老罗找了个僻静地方,给李七打了个电话,等了好一会,李七飞到了罗正南的身边。 李七原本想跑回德颂崖,可又担心自己去迟了,他在海吃岭找了个合适的人,给了对方一笔钱,用一别万里把那人送去了裤带坎,他自己飞到了德颂崖。 见了面,他先问罗正南:“德颂崖出什么事了?” 罗正南一怔:“没出什么事,我一直在这等粮食...” 正说话间,罗正南的脑壳一阵颤动,是他手下人打过来的:“罗爷,不好了,那洋人下狠手了,一村子的人都起疹子了,咱们弟兄也有被牵连的。” “因为什么事儿?” “我听说,好像是那孩子出事儿了。” 李伴峰一惊:“小德么?哪个王八蛋下的手?” 罗正南看向了李伴峰,神情有些茫然,这事来的太突然,老罗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李伴峰思索片刻道:“告诉我咱们自己人都在什么地方,我去救他们。” “七爷,我跟你一块去!” “你哪都别去,在这等我消息。” 宋德梅从德源村跑到了德孝村,村头大树下坐着一个人,满身都是疹子,村道上坐着几个人,身上也全是疹子。他们的病灶从哪来? 两只刀劳鬼从一座宅院里走了出来,默默注视着宋德梅,病灶是他们带来的。这洋人真的疯了,他真的要赶尽杀绝! 宋德梅无心恋战,赶紧去了德恩村。 德恩村的状况和德孝村一样,周围所有村子都有刀劳鬼出没,村子里所有人都染上了疱疹。 宋德梅期初还能打杀几只刀劳鬼,随着病情加重,宋德梅全身乏力,连躲避刀劳鬼的能力都没有了。她又跑到德安村,只要穿过这座村子就能离开德颂崖的地界,可她被两名刀劳鬼拦住了去路。 她想绕过刀劳鬼,满是疹子的双腿实在不听使唤,最终摔在了农田里。刀劳鬼拎起了宋德梅,送去了德源村。 宋德梅还想脱身,身上层层叠叠的疱疹,让她丧失了和刀劳鬼战斗的能力。 崔提克拖着重伤的身躯,一步一步朝着宋德梅靠近,宋德梅嘶声喊道:“不是我杀的他,我没杀他,你饶我一条命,德颂崖都归你了!” 崔提克面无表情问道:“我要这块地方做什么?” 宋德梅喊道:“还有别的事情,我的二儿子,岳从德,他早就不是岳从德了,他是另一个人,我把事情告诉你,你饶了我就行!” ... 李伴峰从德安村走到德孝村,一路上所见之人,全都满身黑疹,闪着红斑。这些人有的还活着,有的彻底成了烂泥。 活着的人身体动不了,也全都如烂泥一般,堆在了地上。整个德颂崖的状况,全都如此。 德修一律不管,李伴峰只记住了自己人的位置,罗正南的一批手下,还有沙蛇帮留下来帮忙的人,他们都还活着。途中,李伴峰身上起了好几次疹子,他一次次回到随身居,用高枕无忧之技化解了。 一直走到德诚山下,李伴峰看到了崔提克。崔提克和刀劳鬼一起挖了个墓,把孩子葬了。 “哼哼~”不会哭的刀劳鬼,在墓地旁边发出了沉哑的低吟。 崔提克站在墓地旁边,对李伴峰道:“我刚来德颂崖的时候,其实把事情想的很简单,我就想把所有人都杀了,然后任凭货郎处置, 如果货郎放过我,我就赚大了,如果货郎杀了我,至少我又朝着梦想迈进了一大步!可等我到了德源村的村口,我看到了他,他正在被一群人欺侮和折磨。 我本来想着不该管他,可我还是管了,等收留他之后,我想换个方法解决这场战争,我想尽量不要杀人,因为我觉得,活着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要是当初没遇到他该多好,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说到这里,崔提克自嘲的笑了笑。 李伴峰问:“你的那个技法,成功了么?”“你说的哪个技法?” “就是那个和契书有些相似,只杀该杀之人的技法。” 原本还算平静的崔提克,沉默了很久,他突然不那么平静了。他吃力的向李伴峰解释他的技法: “那个技法,技法,叫做,给我面汤.. 面汤,你知道么,就是我做的面汤,他很喜欢吃,那个,技法,我,学不会了,再也学不会了..” 崔提克似乎忘了普罗州的语言,他每句话都说的非常吃力。他从山洞口,捡起了一个罐头盒子,盒子里养着一朵野花。 他抱着罐头盒子,看着李伴峰道:“他是个天使,就连刀劳鬼,都那么喜欢他,可是,那一群最有道德的人,把他给,把他..” 崔提克越说越吃力,他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李伴峰道:“我估计他的魂魄还没走远,我有些办法,能让他活过来。”崔提克看到了一丝希望:“你说的是,起死回生么?” 孩子的魂魄确实没走远,他坐在罐头盒的花瓣下边,抬着头,静静的看着崔提克。 他看到崔提克一直在发抖,以为崔提克是饿了或是渴了,他没有吃的,他想接住一颗露珠,递给崔提克。孩子的魂魄很虚弱,崔提克感知不到,李伴峰用金睛秋毫也只能勉强看到。 李伴峰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孩子的魂魄留在了人间,也不知道自己用愚修技能不能让孩子复生,但他知道,这和崔提克理解的起死回生是两回事。 “准确的说,如果我成功了,他在复活之后,不能算是活的,也不能算是死的,应该算某种意义上的活死人。”崔提克的眼神暗淡了下去:“你的意思是,和魇修的鬼仆差不多?” “差不多。”李伴峰也找不出更合适的比喻。 崔提克捧着罐头盒子,犹豫许久后,他摇了摇头。 “别再让他受侮辱,别再让他受折磨,如果生命有轮回,让他进入下一个更好的轮回,如果真的有天堂,我愿意去天堂找他。” “你要做什么?”李伴峰转脸看着崔提克。 “货郎就快来了,他不会放过我,”崔提克把罐头盒子收进了怀里,“朋友,你有不少手下,应该也染上了病灶,我带你去救他们。”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崔提克依然认定李七是他的朋友。两个人走在路上,遇到了堆在路边的宋德梅。 宋德梅已经变成了一团烂泥,只有头颅还完整,她还在哀求:“德颂崖归你了,饶了我,什么都归你,我知道我们家老二在哪,我告诉你,我带你去找他。” 李伴峰看着宋德梅:“她还没死?” 崔提克道:“没那么快,她会支撑很久。”“其他人呢?” “比她要快一些,或早或晚,他们都会死,除了她的二儿子,岳从德。”李伴峰问:“岳从德有什么特别么?” “按照宋德梅所说,现在的岳从德,不是真正的岳从德,他是内州人,宋德梅知道岳从德的真实身份,但她一直装糊涂,岳从德是内州派来的间谍,他给了宋德梅很多帮助,包括财力和物力上的,否则宋德梅支撑不到今天。” 李伴峰道:“岳从德哪去了?这个人不能留。” “他已经回内州了,带着我给内州的礼物。”崔提克蹲下身子,他看到了罗正南的一名部下。他收回了病灶,那名部下身体恢复了一些。 “一个小时之后,他能恢复正常,他体内的抗体能维持五个钟头,让他在五个钟头之内,离开德颂崖。” 李伴峰叮嘱了部下两句,接着去找下一个人。 崔提克看了看李伴峰:“你身上的病灶不多。”“是的,我有应对的办法。” 崔提克道:“想抵挡这次的病灶,难度非常的高,你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强大。” 李伴峰往四周看了看,摇摇头道:“你也比我预想中要强大,德颂崖和千两坊不一样,这里的环境没那么闭塞,可还是被你拾掇个干净,这种疹子叫什么名字?我从来没见你用过。” 崔提克回答道:“这叫寸草不生,是我新创造的技法,德颂崖的人会在这里腐朽,直至变成淤泥 在病灶的作用下,任何来这里的人都会感染疱疹,感染疱疹的人除非自己有办法祛除病灶,否则他将无法离开德颂崖,他也将腐朽成为德颂崖的一部分, 和尸横遍野不一样,这项技法的关键要素不是迅速扩散,是持久,这里的病灶会存在很多年,就跟真菌的孢子一样,在此期间,很难在德颂崖找到活着的生灵。” 李伴峰看到地上有一株草,草叶上长满了黑斑。“植物也会感染这类病毒?” “是的,所以叫寸草不生。”说这番话的时候,崔提克非常的平静,仿佛在认真的讲述某项知识。“这是什么层次的技法?” 崔提克道:“云上技法,也可能是我创造的最后一项技法, 按照我和货郎的约定,如果这次行动成功了,他会给我一块地界,让我稳住位格, 而今事情成了这样,奖赏不用想了,我必然要受到货郎严厉的惩处,病修这个道门,可能会就此绝种。”李伴峰很惊讶:“你一直没有地界?那你如何晋升的云上?” “我的祖师爷曾经答应给我一块地界,但那块地界一直没有兑现,我用故乡的一些古老法术,加上圣贤峰的一些特殊性质,暂时稳住了位格, 我坚持了很长时间,但那些法术效果有限,而今我的状况越来越不稳定。” 德颂崖的人还没死光,只要崔提克愿意收回病灶,依然可以救下他们,货郎那边或许也有的商量。但李伴峰没有劝说崔提克,他知道崔提克不可能放过这群德修。 救下了罗正南和沙建凤的一群手下,崔提克一路把李伴峰送到了德颂崖的边缘,然后把罐头盒收进了怀里:“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我的尸体,记得把这个罐头盒拿出来,把这株花种在我的墓穴旁边。 说完,崔提克冲着李伴峰行了一礼。“等一下。”李伴峰叫住了崔提克。 他有很多地界,他想交给崔提克一块地界,让他稳住位格。 没等李伴峰开口,一阵拨浪鼓声响起,李伴峰看到了货郎的身影。崔提克十分平静,他不想逃走,也无意反抗。 “事情来的有点快!”崔提克笑了笑,他指了指自己的衣服,“朋友,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承诺,不要忘了帮我种花。”货郎走到了崔提克面前,神色冰冷的问道:“都杀了?” “差不多。”崔提克点了点头,虽然德颂崖还有不少人没死透。货郎叹了口气:“那就怪不得我了。” 崔提克平静的摇摇头:“我不怪任何人。” 李伴峰正想着该如何劝阻货郎,却见货郎拿出一对契书,交给了崔提克:“本来想给你个好地界,但你把事情办成这样,就把德颂崖交给你吧。 崔提克愣住了,李伴峰也没看明白。 货郎看着李伴峰,冷哼一声:“你羡慕人家么?当初我还想把德颂崖给你,谁让你不帮我做事情?”崔提克愕然道:“你还给我报酬?” “为什么不给?”货郎靠着货车,点了支烟,“赔赔赚赚,两不相欠,这世上没有稳赚不赔的生意,这生意算我赔了,可你既然把事情做了,我就得给钱。” PS:对这个结果,货郎好像并不意外。 ------------ 第六百一十八章 赔赔赚赚 崔提克拿到了契书,思索了许久,才确定这件事情是真的。 货郎确实给了他酬劳。 他想把契书交还给货郎:“我不要这块地界,我只想要一个人。”货郎哼一声道:“这叫什么话?我又不是人贩子!” 崔提克急忙解释道:“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有一个朋友失去了生命,我想把他的生命找回来。”越是着急,崔提克的表达能力就越有问题。 货郎倒也听明白了:“你是想让一个人起死回生?这可就难了。”崔提克拿着契书道:“这个给你,我还愿意付出更多的代价。” 货郎摇摇头:“我有办法,但我的办法不是你想要的起死回生,你想要的办法得你自己去找。”“来不及了,”崔提克摇头道,“他可能已经...” “只要能找到方法,就肯定来得及,”货郎看了看崔提克,“那花,不能一直放在衣服里养着,山上的野花得经常拿出来透透风。” 崔提克从怀里取出了罐头盒,这好像是某种暗示。李伴峰朝着崔提克点点头,这确实是暗示。 崔提克还没明白李伴峰的意思,却听货郎说道:“眼下有件要紧事要做,德颂崖的人眼下还没死光,不过也快了,我给你一块正地,如果你让他变成了旧土,我可绝对不会饶你。” 这事挺难处理。 如果不想让德颂崖变成旧土,就必须往德颂崖送人,可德颂崖现在这个状况,别说是人,就连草都不长。崔提克倒是有主意:“我有一群朋友,他们的抗性很强,应该能够在这里定居。” 货郎摇头道:“刀劳鬼不行,无论是刀鬼岭上的刀劳鬼,还是你带在身边的这些。”崔提克指了指身边的刀劳鬼:“他们其实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刀劳鬼,他们是我..”货郎还是摇头:“不管他们从哪来,必须送回刀鬼岭!” 货郎这没得商量,崔提克赶紧想辙去了。 李伴峰还在想事情的前因后果,货郎推着车子要走了。“师弟,你先等等。”李伴峰赶紧叫住货郎。 货郎抽出鸡毛掸子问道:“什么事儿?”李伴峰赶紧改口:“师兄,先别急着走。” “不走干什么?这地方人也没生意可做!”货郎连拨浪鼓都懒得摇一下。 “谁说没生意做,我不还在这里么?”李伴峰拿出了钱包,“买一盒洋火!”“五分钱。” 李伴峰没零钱,给了一张百元钞票。货郎撒了撇嘴,不太高兴。 可做生意就是这样,有钱得赚,不能争多。他给了李伴峰一盒洋火,又找了一把零钱。 李伴峰趁机问道:“你刚说的赔赔赚赚,我没太听懂,你这生意到底怎么做的?你和崔提克这生意到底算赔了还是赚了?”“刚才不都说了么,这生意算赔了,但赔的不多。” “德颂崖都死绝户了,赔的还不算多?”李伴峰给货郎递了支烟,用洋火点上了。 货郎把车放下,抽了口烟道:“不同生意,不同做法,确实没有生意稳赚不赔,但这生意大致是个什么成色,心里得有数, 有小打小闹的生意,有四平八稳的生意,有大起大落的生意,还有血本无归的生意, 药王沟的生意四平八稳,姚信倒下了,但药王沟的底子还在,所以我把生意交给了徐晗,老徐不用玩什么花样,本本分分把摊子守住就算赚到了, 海吃岭的生意大起大落,如果能挡住那场虫灾,就等于救活了一方正地和万千苍生,这就赚大了,如果挡不住,海吃岭万劫不复,这就赔惨了, 这类生意最难做,我打算亲自去做,可等找到了崔提克,我又被其他事情给绊住了,恰好看到你在海吃岭救灾,我就让崔提克去找你,没想到你真把事情做成了, 你敢想,也敢拼,所有人都以为海吃岭没救了,你还背着崔提克拼到底,从那以后我信得过你,大起大落的生意都想找你做, 我以为德颂崖和当初海吃岭的状况一样,所以这趟生意我还想找你,就算你不答应,我也要想办法让你答应,可等我把德颂崖的状况看的更透一些,我发现这桩生意不适合你,德颂崖已经烂到根上了, 这里发生的已经不是争权夺利那么简单的事情,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已经和德字没有半点干系,他们还想挑起一场战争,把整个普罗州都卷起去, 这种生意没有赚钱的可能,甚至连本期都保不住,遇到这类血本无归的生意,就得换个人来做, 千两坊的状况和德颂崖很像,那场生意崔提克做的很好,所以我还是选中了他,虽说德颂崖这场生意还是赔了,但事情始终没有超出德颂崖的范围,所以说赔的不多,报酬依然要给,这回你明白了么?” 李伴峰想了想道:“那你还不如早点把事情说清楚,也不至于让崔提克缩手缩脚,把他自己逼到了这个份上。” 货郎笑了一声:“老弟,你是不当家,说话不腰疼,我让崔提克缩手缩脚,你觉得不合适?要是让崔提克放开手脚,他明天能屠了普罗州! 我让他自己判断什么人该杀,是想给德颂崖多留一点本钱,可事到如今什么也没留下,生意就是如此,我也只能认账。”货郎推车子又要走,李伴峰喊道:“师兄,再等一下。” “还等什么?”货郎不耐烦道,“我光在这跟你磨牙,不用做生意么?”“生意是要做的,我买一根蜡烛。” “两毛钱。” 李伴峰又给了一张百元钞票,货郎气呼呼的找钱。 “师兄,我这都照顾你两次生意了,咱们再聊聊别的事情!”货郎拎起了鸡毛掸子:“还聊什么,你说快些!” “我有破解界线的办法了。” 货郎把鸡毛掸子放了回去,给李伴峰卷了支烟:“师弟,坐下慢慢聊。” 两人并排坐着,货郎擦了根火柴,给李伴峰把烟给点上:“仔细说说,你是怎么破解的界线?”“我在界线上搭了一座桥,人能从这座桥上走过去。” 李伴峰还想认真的把暗桥的原理讲给货郎,货郎却迫不及待问道:“你这座桥一次能走过去多少人?”“三五个人应该是有的。” 货郎笑容变淡了:“这样啊。” 李伴峰不高兴了:“怎么?嫌少么?看不起我么?” 货郎起身拾掇了一下货车:“不是看不起你,能破解界线的手段都很难得,可这三五个人也太少了,况且你现在是平衡人,想送三五个人过界,也不用费这么大周折吧?” 李伴峰道:“我要送的可不是三五个人,我想把三头岔的三头人都接出来。” 一听这话,货郎来了兴致:“这是大生意,大起大落的生意,也是非常难做的生意,你想做?” “想!但是这门路不好找,我对三头岔一无所知。” 货郎从货车上拿了颗药糖,递给了李伴峰:“我对三头岔知道的不少,生意可以合伙做,但跨过界线的那座桥,一次至少得走二百人。” 李伴峰思索片刻,点点头:“再给我些时间。” 货郎推起车子道:“你时间充裕,那洋人可不剩多少时间了,德颂崖被他弄成这样,我看他上哪找人去。” 崔提克去了新地,很偏僻的新地。 在这块新地上有一望无际的农田,有辛勤耕种的农人,还有往来不息的猎人。走到村庄,崔提克一路询问,终于找到了张万隆。 “张先生,我终于找到你了!”崔提克非常激动。 张万隆仔细看了看崔提克,有些错愕的笑了笑:“这位外邦朋友,咱们见过么?”崔提克一愣:“咱们当然见过,我还在你这里买过种子。” 张万隆摇摇头道:“你肯定认错人了,我从来不把种子卖给别人。” 这种态度让崔提克无法接受,他从怀里拿出了几粒种子:“这是当初你卖给我的,你该不会没有印象吧?”张万隆仔细拿着种子仔细看了好一会:“种子的品相和我培育出来的有些相似,但这真的不是我卖给你的。”“那还能是谁卖给我的?” “有可能是他们。”张万隆冲着玉米地招呼了一声,两个和张万隆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来到了近前。张万隆介绍道:“这两颗庄稼是我种出来的,平时可能冒充我身份,做了些不该做的生意。” 说话间,张万隆沉下脸,对着另外两个张万隆说道:“是不是你们把种子卖给了别人?”另外两个张万隆连连摇头:“我们没卖过,隆哥手下有规矩,种子不能往外卖。” 这两个张万隆不承认,张万隆又叫来十几个张万隆:“你们有谁把种子卖给了他?”所有张万隆全都摇头否认:“我们没卖过种子。” 崔提克皱眉道:“张先生,你这到底什么意思?是对价格有要求么?” 张万隆连连摇头道:“我不卖种子,价格又从何说起?只是我种出来的庄稼太多了,难免有谁坏了我的规矩,把种子卖给你了 这事儿得慢慢查,你先在村子里稍等一会,我让媳妇生火做饭,一会等猎人们都回来了,咱们一个个比对,这事儿说什么都得查个水落石出。” 崔提克哪有时间跟他查这个? 就算查到了,这事儿对崔提克也没有任何帮助。无奈之下,崔提克离开了村子。 小根子走到近前,问张万隆,张大哥,咱们这生意为什么不做了?” “生意要做,但要看跟什么人做。”张万隆从抽屉里拿出一根天线,“这是我托电台的朋友买来的,好东西!”他拿来一个南瓜,找了个注射器,给南瓜打了一针。 打完针之后,他拿了个钻头,在南瓜上钻了个窟窿“哼哼~”南瓜哼了两声。 张万隆赶紧安抚道:“不疼,不疼啊,我打过麻药了。”南瓜稍微平静了一些。 张万隆拿起了天线,对南瓜道:“这根天线有点凉,你忍一下。” 天线插进去的时候,南瓜又一阵颤抖,张万隆调整了一下天线的位置,南瓜里发出了些许声音。一开始,声音有些嘈杂,几番调整过后,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小根子一脸茫然道:“这是啥呀?” “收音机呀!”张万隆擦了擦手上的南瓜汁,“我跟你说,这是科技,你不能天天研究金汁,你还得研究科学技术。”小根子还是不太理解科技的概念,在普罗州,能听到电台的人少之又少。 他蹲在南瓜旁边,认认真真听了好一会,恰逢广告时间,主持人正在推荐一款刚上市的菜刀。 小根子哼了一声:“这科学技术都是骗人的,这菜刀要是能削铁如泥,那杀人还用砍刀做什么?” 主持人正好说到这段:“有了这把菜刀,您上一秒钟还在厨房切菜,下一秒钟就能取人首级,确保攻其不备。”小根子又哼一声:“我上一秒钟搅汤,下一秒钟浇汁,也能保证攻其不备!这科学技术有啥用么?” 张万隆笑道:“你跟个广告较什么劲?你等一会,正经东西还没出来呢。” 等了半个钟头,广告结束了,一段甜美的声音从南瓜里传了出来:“各位听众朋友,阿慧在这里为您播报德颂崖的最新消息,据知情人士透露,德颂崖遭遇了一场罕见的瘟疫,数万居民生死未卜,详细情况还有待进一步调查...” 张万隆看着小根子道:“这回听出来了吧?” 小根子点点头道:“这科学技术的动静,可真甜。” “甜吧!就阿慧这声音.....谁跟你说这个了!德颂崖出事了,你没听见么?那闹了瘟疫,你说这事谁干的?”根子摇了摇头:“不管谁干的,应该和咱没相干吧?” “那可说不准,”张万隆神色凝重,“瘟疫这东西,很可能和病修有关,绿花子是病修的老祖宗,可他很长时间没露面了,万晋贤也是病修,这人现在也没了消息, 刚才来的那个洋人也是病修,他现在找咱们买种子,谁知道他要做什么?这事得防备,万一和德颂崖的事情扯上关系,咱们可担不起。” 小根子认真看着收音南瓜,心里默默记着张万隆的话。 他感觉自己对张万隆了解的不算多,今后要学的东西可真不少 第二天中午,村子里又来人了,一名男子带着一箱子大洋,摆在张万隆面前:“张大哥,我来找你买点东西。”张万隆一愣:“这位兄弟,你怎么称呼?” 男子自我介绍道:“我姓孙,叫孙玉生,墨香店来的,想找你买点好种子。”张万隆笑道:“你也要买种子?” 男子一愣:“还有别人来过?”“有啊。” “谁呀?” “先别管是谁,先说说规矩,你要是看中了粮食,又或是看中了瓜果梨桃,又或是看中了新地特产,这些东西都随便你挑可我从来不卖种子。” 男子一皱眉:“真不卖?”“不卖。” “那好,算我来错了地方。”男子提着箱子走了。小根子问道:“这个人的生意也不能做么?” “肯定不能做呀,”张万隆笑道,“这人不姓孙,他姓何,他是何家大公子何家庆,他用了易容术,可瞒不过我的眼睛,何家庆和李七不对付,咱们可不能为了他一桩生意,把老主顾给得罪了。” “那是,”根子连连点头,“七爷是自己人。” 张万隆看了看门外:“这人不好打发,他肯定还会来。” 根子颇为不屑:“来就来呗,咱就不卖他。” “不卖他,他会自己拿,何家庆是盗修,这事一般人还真就不知道。” 小根子一听,把勺子提了起来:“明天我在家里守着,他要是敢来,我就给他一勺,以后他只要一露面,咱们就能闻出味道。”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这招不灵。”张万隆笑了笑,给地窖上加了一道锁。第二天,两人干完农活回来,张万隆的两个媳妇儿正在做饭。 “今天有人来过没?”张万隆问了一句。“没人来过!”两个媳妇儿异口同声回答。两人到地窖看了一眼。 小根子检查了一下锁头,对张万隆道:“这锁没人动过,何家庆没来。”“那可未必。”张万隆拿出一个药瓶,对着锁头滴了两滴药水。 等了片刻,锁孔里钻出来一条藤蔓,藤蔓上开了一朵巴掌大小的月季。月季的花心上站着一名食指大小的女子,对着张万隆行了一礼。 张万隆问道:“今天有人动过你么?” “有,来了个男的,手脚不老实,在人家身上摸了好几下。”张万隆又问:“种子被他拿走了么?” “拿了,我也不敢拦着他。” “不用拦着,拿就拿了吧!”张万隆轻轻挥手,女子再行了一礼,花瓣闭合,花朵缩进藤蔓,藤蔓缩进锁孔,锁头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根子并没有太惊讶,跟了张万隆这么久,对这类东西他见怪不怪了。 他现在担心的是种子:“张大哥,咱们先看看种子被何家庆偷了多少。” “不用看,随便他拿,那些都是好种子,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就是种不出来他想要的东西。”第二天晚上,张万隆和根子喝了两杯,正准备睡觉,又有人来买种子。 张万隆笑了:“真奇了怪了,怎么这两天都来找我买种子?”不管对方出多少钱,种子就是不卖! 那男子也没纠缠,起身走了,张万隆问根子:“前些日子咱们去绿水城,买了不少报纸回来,记得放哪了么?”根子记得,七爷告诉过他要多看报纸。 他从后院拿来一叠报纸,张万隆一张一张仔细翻找。 他的视线停留在了一张照片上:“就是这个人,叫杜文铭!” 根子跟张万隆识了不少字,他把新闻读了一遍:“这是个外州人?” “对,外州人,”张万隆神色凝重,“他为什么也来找我买种子?” 绿水城,叶塘茶楼,孔方先生给杜文铭倒了一杯茶:“你确定没找错地方?” 杜文铭道:“地方绝对没错,崔提克确实去过这里,楚家和何家在周围都有地块,我从他们那里打探过一些传闻,这个耕修的手段相当强悍,李七从他那买过不少种子。” 孔方先生思索着其中的关联:“那个洋人买种子要做什么用?他在德颂崖惹出那么大的事情,难道想用耕修的种子遮掩过去?这也太离谱了。” 杜文铭给出了推测:“有没有可能,货郎不想管这件事?” “他不可能不管,德颂崖是一方正地,他不可能看着这块地界就这么没了!”孔方先生很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且就算货郎不管,内州也不可能不管,我听说他们也在德颂崖下了不少本钱,事情不可能就这么不了了之。” 内州,无疆城。 宋德梅的二儿子岳从德,正对着范大人、吕大人和毕大人,讲述在德颂崖的经历。这番经历他已经讲述了很多次,这几天,前后有十一个人向他询问事件的经过 因为涉及到疫病,岳从德起初被关在囚室里,由专门人隔着墙壁问话,内州人的身体结构特殊,对疫病有极强的抗性,但因为崔提克是病修弟子,他们还是做足了防备。 几天过后,岳从德身上始终没有出现异常,对他的防备也放松了一些,一部分人开始当面问话。而今岳从德终于见到了内阁大臣,今天是他好好表现自己的重要时机。 但表现归表现,千万不要夸大,之前说了十几遍,今天要是对不上词,事情就麻烦了。三位内阁大臣坐在一把椅子上,一个身子顶着三颗脑袋看着岳从德。 范大人先开口了:“那番邦人把德颂崖赶尽杀绝了?”岳从德连连点头:“就我所知,一个都没剩下。” “你是如何回来的?” 这事儿就不能实话实说了。 真实情况是,他向崔提克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并向崔提克展示了通往内州的入口,崔提克放他走了。 光是透漏内州入口这一条罪过,就能要了他的命,好在回来之前,他已经想好了说辞,这两天也重复了十几次,早就记熟了 “那番邦人的疫病,沾不上咱们的体魄,我用了易容的手段,假装身上生出了疹子,在尸体之中装死,当时村子里死了太多人,那番邦人并没有逐一查验,故而没有留意到我, 等他离去之后,我在村子里走了一圈,发现村庄之内,已经,已经没有活口。”岳从德突然顿了一下,这一下让三位内阁大臣有些生疑。 吕大人厉声问道:“适才说话,为何心虚?” 岳从德连忙解释:“我只是在德源村子里没看见活口,其他村子里的状况,是我推测出来的。” 这话说的倒也没问题,德颂崖到底死了多少人,还可以让细作查探,岳从德就算说得不准,影响也不会太大。 三位大人对这次的审问结果非常满意,虽然德颂崖的风浪就此平息了,但他们还有两项重要收获,一是番邦人崔提克忤逆货郎,势必受到严惩,二是番邦人崔提克的技法,对内州人无效。 绿水丐和万晋贤已经失踪,如果崔提克死于货郎之手,普罗州再也没有抵抗疫病的能力。就算货郎饶过崔提克,他的疫病也伤不到内州人,内州不必担心来自普罗州的疫病。 岳从德获得了奖赏,他拿上赏银,正准备离开范大人的府邸,忽然觉得脊背上一阵刺痒。他用手挠了挠,感觉脊背上不是太平整。 这是怎么了? 岳从德全身瞬间绷紧,他感觉脊背越来越痒。不能挠,千万不能再挠了。 这是疹子吗? 之前什么事儿都没有,怎么今天出疹子了?千万不能让人看见,千万不能...... ------------ 第六百一十九章 才高八斗 “一颗花生两个豆,黄衣紫皮雪白的肉,知冷知热会疼人呀,自家的媳妇儿亲不够!”张万隆搂着两个媳妇儿,一人亲了好几口,带着小根子,下地干活去了。 看小根子满身有用不完的力气,张万隆问了一句:“你昨天不是教柿子认字去了么?怎么今天还这么大力气?”根子憨憨笑道:“教柿子认字,也不是啥累人的事。” 张万隆哼一声道:“你还是年轻啊,到我这个岁数就知道累了。”“两个嫂夫人那么体贴,还有什么事能累着你么?” 张万隆点点头:“我这两个媳妇儿是挺体贴的,大部分事情都不用我出力!”说话间,张万隆看向了自己的宅子。 杜文铭敲了几下门,没人应,他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张万隆的大媳妇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着杜文铭道:“你什么人呀?怎么往别人家里间?”杜文铭面无表情道:“我来找张万隆买种子。” “我们男人不在,你坐这等会吧,”大媳妇把杜文铭请进了厅堂,小媳妇给杜文铭沏了一壶茶。杜文铭看了看小媳妇,他右手一转,手臂绕到小媳妇身后,想要搂住小媳妇的腰。 他目的倒不是占便宜,他是想把这两个女子控制住,然后在张万隆家里找种子。 只要杜文铭能搂住小媳妇,小媳妇儿再也别想动,张万隆带着她跳一曲,三两步之间就能让小媳妇散架。小媳妇一蹲身,从桌子下边拿了一盒茶点,刚刚好躲过了杜文铭的手臂。 杜文铭一怔,伸手来抓小媳妇的胳膊。 小媳妇低头拿起抬起一块糕点,再次躲过了杜文铭。她这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 要是无意的,这也太巧了。要是有心的,这也太强了。 杜文铭是云上的修者,如果这女子两次都是有心闪避,这反应,这速度,这身法,可就不在杜文铭之下了。杜文铭不信邪,伸手去搭小媳妇的肩膀。 小媳妇拿着糕点一转身,放在鼻子尖闻了一间:“味道不新鲜了,我给你换点别的吃。”她又把杜文铭躲了过去,拿着糕点去了后厨。 光比身手看来真是不行,杜文铭得动用技法了。 他跟着小媳妇进了厨房,脚下一滑一扭,跳起了舞步。 大媳妇正在厨房里教训小媳妇:“他刚才是不是摸你了?”“没,没让他摸...”小媳妇儿一脸委屈的辩解。 “让咱家男人知道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大媳妇在小媳妇的桃子上狠狠掐了一下,小媳妇一吃痛,捂着桃子,原地跳了起来,就这么一个动作,杜文铭的舞步又被躲过了 这绝不可能是无心的! 大媳妇看向了杜文铭,斥问道:“你刚才是不是动我妹妹了?” 杜文铭正想着如何应对,小媳妇在身后埋怨了杜文铭一句:“你个不要脸的,我是有夫之妇,你勾引我做什么?”这小媳妇什么时候到身后了? 杜文铭一惊,靠着舞步灵巧,转身绕到小媳妇身边。 大媳妇抡起鸡毛掸子,打向了小媳妇:“赖人家勾引你,你也不是好东西!” 小媳妇一闪身,躲过了鸡毛掸子,这一掸子正打在了杜文铭身上。 这下打得狠,疼的杜文铭直咬牙。 要说一个鸡毛掸子有多难躲,倒也不至于,可关键在于杜文铭没想过要躲。 这两个人的每一个动作,貌似都不是冲他来的,可她们不仅能拆招,还能还手,更要命的是,杜文铭的关键技法对她们无效。 这两个女子一直在和杜文铭周旋,却没有要起舞的迹象,杜文铭不能带她们起舞,很多手段也施展不出来。李伴峰和杜文铭交手的时候,修为已经到了云上,当时连李伴峰都控制不住,会和他一起跳了起来。 这两个女子为什么不跳?难道她们不是人? 这是张万隆种出来的?杜文铭大惊,继续跳舞。 就算这两个女子不是活人,但她们肯定有灵性,只要有灵性的东西,哪怕是件法宝,杜文铭也有办法让对方跟着起舞。可这两个女子就是不跳舞,大媳妇拿着笤帚追打小媳妇,小媳妇扭着腰肢不断躲闪。 啪! 又一笤帚打在了杜文铭身上,杜文铭纵身一跃,跳出了张万隆的院子,一路滑步,跑出了村子。两个种出来的人,实力都能如此强悍,那张万隆本人,实力得强到什么地步? 田地里,张万隆擦了一把汗:“兄弟,这一仗打得有点险!” 小根子一怔,拎起勺子和桶子,问道:“打仗了?哪里打仗了?”“刚才有个狠人进了咱们家,被你两个嫂子打跑了。” 小根子长出一口气:“被嫂子打跑了,还算什么狠人?” 张万隆摇头叹道:“兄弟,你是不知道,要是你两个嫂子还打不过他,咱们就得放点别的东西出来,有些东西可不能让别人看见!” ... 杜文铭回了绿水城叶塘茶楼,把这一战的状况跟孔方先生说了。 孔方先生摇摇头,喝了口茶:“让你去对付张万隆,还是有点难了,毕竟他是耕修里的翘楚。”杜文铭没作声。 孔方先生又道:“外州和普罗州终究不一样,你平时人在外州,想必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人物。”杜文铭还是没作声。 孔方先生思索片刻,交给杜文铭一项任务:“叶松桥那有几桩生意,好长时间没收上账来,你去把账收了吧。”杜文铭没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特殊表情,可孔方先生这些话,句句都捅在了他心上。 收账? 他是雪花浦的二把手,这是他该干的事情? 孔方先生也发现杜文铭有些不满,还特地解释了一句:“外州的事情也就这样了,你在普罗州的生意上还得多下点心思。”说话间,孔方先生一直在喝茶,斗笠下的帘子遮住了他的脸,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却能感觉到那种漫不经心的敷衍。没了外州的身份,杜文铭好像也没什么太大价值了。 看到孔方先生这种态度,杜文铭直接开口反问:“二当家,我实在不明白,咱们为什么要买张万隆的种子。”孔方先生吹了吹茶水:“普罗州的状况和外州不一样,有些事,我跟你也说不明白。” “劳驾你慢慢说,我认真听着。” 孔方先生放下茶杯道:“因为需要一个诱饵,我要做一个和我一样的诱饵,去鲁家书屋把周八斗给引出来,我自己再趁机把于耀明给带出来。” “那就不用找张万隆要种子了,我去当诱饵,我去鲁家书屋把周八斗引出来。” 孔方先生叹了口气:“文铭,我没有看轻你的意思,我只是实话告诉你,以你当前的战力,周八斗不可能被你引出来,他都懒得看你一眼。” 杜文铭压着火,接着说道:“那我就不去当饵,你去把周八斗引出来,我进去把于耀明带走。”孔方先生笑了:“我真不是看轻你,就算周八斗不在,你进了鲁家书屋也带不走于耀明。” “咱们不妨试试!”杜文铭这火压不住了。 不是他冲动,要是现在继续忍下去,这三当家就快做不成了,以后他只能从收账这种杂活做起。孔方先生摆摆手:“不能意气用事,咱们再想办法。” 杜文铭摇头道:“我没意气用事,二当家,我跟了你这些年,对你忠心不二,你就成全我这一回,让我在普罗州做成这件大事。” “行,有志气。”孔方先生提起茶壶,给杜文铭倒了杯茶,杜文铭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张万隆提起茶壶,给李伴峰又添了一杯茶:“七爷,今天来找我,可不是为了闲聊吧?” 李伴峰摇头道:“张大哥,我找你还真有点事情,我听说你这不卖种子了,可我这边还正需要一些种子。”张万隆的大媳妇儿走了过来:“七爷,您买种子上别处吧,我们家老张从来就没卖过种子!” “别胡说!”张万隆瞪了媳妇一眼,媳妇吐吐舌头,转身走了。 “七爷,实不相瞒,别人来买我肯定不卖,但你是老主顾,你就说买多少吧。”李伴峰道:“不多,就要五百颗,白菜、冬瓜、玉米、小麦、青椒各来一百。”“行。”张万隆让媳妇儿把种子给装好了,一句没多问。 但李伴峰主动把事说了:“这些种子,不是我要用,是要送给洋人崔提克,为的是德颂崖的事。”根子看了李伴峰一眼,示意这事儿不该说。 张万隆也愣住了:“七爷,这事儿你其实不用跟我说,种子已经在你手上了。” 李伴峰摇头道:“生意不能这么做,如果你不想把种子交给崔提克,我现在就把种子还给你,而且我还保证,我手里现存的种子,也绝对不会交给崔提克。” 见李伴峰如此真诚,张万隆也说了实话:“七爷,德颂崖这事儿,我是真怕受了牵连。”李伴峰拿出了契书:“种子是我从你这里买的,如果有任何人追究此事,责任由我承担。”“爽快!”张万隆面带敬意的看着李伴峰,“这件事我答应了,可我这也有一件事情相求。”“请讲。” “我这村子的地界越来越大,可真正开辟出来的荒地只有三里,很多田地都越到界限外边了,外边那些异怪时时惦记着,可没少糟蹋我东西, 而且开过荒的新地有天光,别看光线很弱,有些庄稼真就离不开这点光,我有心开十里地界,可地头神一直不回应,我听说七爷和这的地头神关系挺好,劳烦七爷给打声招呼,安排个合适的日子,我们好开荒。“ 李伴峰点头道:“行,这事包在我身上,等商量好了日子,我立刻告诉你。” 两下说妥,李伴峰在张万隆家里吃了顿午饭,本来还想在村子里转转,罗正南打来了电话,鲁老板请李伴峰到书屋一聚,他还专门下了帖子。 鲁老板来找我? 之前小胖的事情还没个说法,李伴峰正打算调查鲁老板,没想到鲁老板找上门来了。 “他找我要做什么?聚会定在什么时间?” “鲁老板说就是坐着聊聊,没说具体的事情,时间也没定,他说就请您一个人,您看着安排就行。”李七思索片刻,答应了下来:“告诉鲁老板,今晚十点钟我去找他。” .. 七点半,鲁老板关了书店,支上书桌,提起笔,继续写《绣霜集》续作,写了两个钟头,勉强写了一页。写过之后,自己读了一遍,鲁老板把手稿给撕了。 一卷《绣霜集》,价钱是八块桓国钞,一卷里边有三十六篇故事,要是写成这个水准,鲁老板觉得自己对不起人家买书花的钱。 眼看快十点了,鲁老板泡好了茶,烫好了酒,准备好了茶点和下酒菜,打烊的牌子还挂着,但他把书店门打开了。等不多时,李七进了书店,鲁老板起身相迎。 “七爷,来了!” 李伴峰点头笑道:“鲁老板亲自登门下了帖子,李某怎能不来。“七爷请坐,您看是喝酒还是喝茶?” “客随主便。” “那就酒茶一块。”鲁老板一手倒茶,一手斟酒,两人就坐在书店大厅里,守着十几架子书,边吃边聊,聊到了名家新作,鲁老板故意提起了《玉香记》。 “七爷,你觉得《玉香记》跟《绣霜集》比一比,孰高孰低?” 李伴峰微微摇头:“玉香记是长篇,绣霜集是文集,不是一路文章,哪能放在一起比。”“咱们不说路数,只说叙事,哪本书的故事更好看些。” 李伴峰先喝了一杯茶,又喝了一杯酒,仔细品评起来:“若按年代算,绣霜集成书之时,没有相似作品,这是开宗立派之作,在当时确实无人能与之比肩。” 鲁老板摇摇头道:“年代也不论,不管成书早晚,咱们且把它们放在一起比较。” “非要放在一起比较,后人借鉴了前人的手法和技巧,加以改良和创新,写出来的东西,自然比前人好看一些。”鲁老板喝了一杯酒,连连点头。 虽说这话听着伤感,但鲁老板认账,《玉香记》比《绣霜集》好看,而且李伴峰的解释也让鲁老板能够接受,张秀玲是占了后来者的优势,不是因为她实力超过了自己。 鲁老板很看重李伴峰的点评,可李伴峰还等着鲁老板说起正题。 他今天请我来,肯定不是为了探讨文学,难道他是想把小胖的事情说破?鲁老板拿出了一叠纸:“七爷,烦请过目。” 李伴峰接过纸张,估计着正题来了。 可翻开一看,这是《绣霜集》续作的手稿。李伴峰问道:“这是谁写的?” 鲁老板笑道:“一位朋友写的,当年在文坛上颇有声名,这些日子偶有感触,想给《绣霜集》添个续作。”还在探讨文学? 难道他所说的这位朋友,才是今晚的正题? 李伴峰仔细翻阅了续作,给出了一句评价:“狗尾续貂。”鲁老板一哆嗦,酒杯差点掉了:“七爷,何出此言?” “劳烦你转告这位朋友,告诉他别再写书了,《绣霜集》是名著,容不下这种不伦不类的续作咱们且看《绣霜集》原本的故事,脉络上离奇曲折,香艳处层层入胜,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你看这续作第一个故事写的,男女主角之间连话都说不清楚,简简单单一件事能生出这么多误会,这种烂俗情节非要往《绣霜集》上凑合,这笔者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鲁老板抿抿嘴唇,辩解了一句: ”当下几位名家,像张秀玲和沈容青,不都是这个写法么? 《玉香记》里也有这样的故事, 这种写法能把感情的波折和收获刻画更加清晰.” 李伴峰笑了: ”所以就说,你这位朋友不能写《绣霜集》,写《绣霜集》的这位名家既然能开宗立派,你问问他会在乎别人的写法么?他会模仿别人文风么?他能把长篇的套路放在短篇里么? 你这位朋友就靠这点本事,还想续写《绣霜集》 ,还想碰瓷儿一代名家,说他不自量力,难道委屈他了?” 咔吧! 鲁老板手里的酒壶碎了。 “这是怎么了?”李伴峰愣了片刻。 鲁老板把碎掉的酒壶扔在一旁,拿了个新壶过来,等全都收拾干净了,他开始用力搓脸。 他的嘴被气歪了,搓了好长时间,才把嘴搓正了。 “七爷说的是,这人不自量力! ”鲁老板拿来纸和笔, ”劳烦七爷仔细指点一下,到底哪里写的不妥,我如实转达给我朋 友。” 鲁老板一直探讨文学,李伴峰且陪着他探讨,他认真提出意见,鲁老板认真做着笔记 转眼到了十二点,孔方先生带着斗笠来到了书屋门前,推门走了进来。 叮~ 李伴峰听到了门响,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视线被书架给挡住了。 鲁老板摇摇头道: “不必理会,估计是有人没看见打烊的牌子,我叫个伙计去把他打发走。”是 孔方先生进了书屋,他没看见李伴峰,也没看见满桌的酒茶,他只看到鲁老板踩着梯子,一个人在整理书架。 鲁老板看了看孔方先生: “我们已经打烊了,要买书,明天请早。” 孔方先生笑了一声: “老周,我都亲自上门了,你现在说打烊,这合适么?” “不是现在打烊,我们早就打烊了。”鲁老板一本正经的拾掇着书架。 李伴峰刚才感觉有人进了书店,可眨眼之间,那人又不见了。 鲁老板坐在对面,还在检查自己的笔记: “七爷,你刚才说第二卷第六回应该如何修改? ” 李伴峰正要把思路转回到《绣霜集》上,却从楼上隐约听到些声音 吱嘎嘎嘎~ 李伴峰微微抬头,鲁老板道: “这两天,书店多了些蛀虫,一到晚上就蛀木头,七爷,咱们接着说第六回。”李伴峰觉得这不是蛀虫的声音。 二楼库房里的窗户开了,杜文铭顺着窗户,滑步进了外屋,迅速打开了里屋的房门,在屋子里扫视一圈,没有看到于耀明,却见鲁老板拉开了床帏,坐在床上道: “找我?” 孔方先生在楼下,看着鲁老板收拾书架,他不急着动手,他的目的是为了给杜文铭拖延时间。着 “老周,咱们这么多年没见,你就这么招待我?” 鲁老板转过脸,看了看孔方先生: “咱们认识么?” ”怎么能说不认识,咱们当年….” “我们真的打烊了,有事咱们明天再聊。” 鲁老板准备送客,楼上突然传来打斗声。 杜文铭在楼上出手了。 孔方先生有些意外,按照杜文铭所说,于耀明的修为不高,用不着杜文铭弄出这么大动静。 楼上出意外了? 孔方先生指指楼上: “遣贼了?我帮你去看看?” 鲁老板从梯子上走了下来,摇摇头道: “二楼是小店库房,闲人免进。” “我不是闲人,我是你朋友。”孔方先生脚尖一动,似乎要上楼。 鲁老板现身在二楼的库房门口,手里拿着一本老书:“我真想不起来有你这位朋友。” 孔方先生一挥手,甩出两枚铜钱,朝着鲁老板飞了过去。 这铜钱没法招架,就算鲁老板用文字召出一面三尺后的墙壁,也会被铜钱轻松打穿。 可如果鲁老板选择躲闪,就等于把楼梯给让出来了。 鲁老板没躲,把手里的老书抖落了一下。 老书上的灰尘散落在空气中,汇聚成了一个“门”字。 两枚铜钱飞进“门”里,没了踪影。 孔方先生一左一右飞向了二楼,这是要用钢钱把二楼的墙壁砸塌。 铜钱的飞行速度极快,他料定鲁老板只能挡住一枚铜钱。 鲁老板站在原地,用手指头在空气中写了个“收”字,两枚铜钱全都落在了他手里。 孔方先生点点头:“这么多年没交手,你这成色倒是比当年不差,可惜呀,我和当年不一样了。” 说完,孔方先生从帽子上扯下来三条穗子,从食指到小指,每个指缝各夹一条。 穗子拉长,如同三条金蛇,扑向了鲁老板面门,穗子上的铜钱一晃,刺耳嗜杂碰撞声,干扰了鲁老板的判断。 再想临时写字,肯定来不及了,鲁老板打开书本,书上文字纷纷飞了出来,与三条穗子厮杀在了一起。 这三条穗子的战力明显胜过鲁老板放出来的文字,一整页的文字很快被穗子打得满地散碎,就连鲁老板手里的书,都被穗子给打烂了。 “书都坏了,你还拿什么跟我打?”孔方先生跃步上了二楼。 鲁老板一招手,一楼飞来两瓶浆糊,一瓶用来粘书,另一瓶粘住了孔方先生的鞋底。粘鞋子? 孔方先生差点笑出声音: “老周,你这身手还行,脑子可真不济了,天天在这卖书,是不是把你卖傻了?” 他直接把鞋脱了,身子悬浮在半空,指尖一动,三条穗子上的铜钱飞了出去,打了鲁老板满身窟雍。 他没躲? 孔方先生一怔,看到鲁老板身上流血了。 血不是红色的,是黑色的。 孔方先生喃喃低语道: “你不是周八斗?” 鲁老板身子晃了晃: “我不认识你,这次就算认识了吧。” 说完,“鲁老板”身躯变得扁平,四肢扭转拉伸,身上满是孔洞,整个人变成了一个“周”字,化成了一滩墨迹,留在了地上。 这是周八斗写下的一个字? 只是一个字? 孔方先生思绪有些模糊,这个局面他有些接受不了。 他嘴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咱们俩这么多年齐名,手段应该相当,应该相当..”这个局面明显不相当,孔方先生没再多想,赶紧推开了库房的房门。 库房分里外屋,孔方穿过外屋,推开里屋房门,见杜文铭满是墨迹,被困在了地上。 他曾想过让杜文铭吃点亏,杀杀傲气,也吸取一些经验,可他从来没想过让杜文铭被敌人生擒。孔方先生冲进里屋,想要把杜文铭救走,等整个人冲过门槛,周围却换了景致。 库房不见了,孔方先生站在了大街上。 冰封的湖畔,一名男子穿着黑色的中山装,围着白色的围巾,在缓缓飘落的雪花之间,正在吟诗:“美丽的花朵,此时正在盛开,寒风吹不走生命的艳丽,也吹不走我对你的爱。” 一名女子深情的仰望着男子,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等男子朗诵完诗句,第一颗眼泪才从眼角滑落下来。孔方先生知道这是哪了。 他被送到墨香店了。 “我和他齐名,手段应该相当。”他还在重复着这句话。... 鲁家书屋,鲁老板一直在和李伴峰探讨续作的细节,始终没有离开过。两人探讨到天亮,鲁老板颇有心得,准备停业一天,专心写作。 “七爷,这份情谊,我记下了,以后若有用得着鲁某的地方,七爷只管吩咐。”鲁老板深施一礼。李伴峰起身回礼,他先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楼上。 他确系昨晚有人从门口进来过,却不知那人去了哪里。他昨晚感知到有人进了库房,可现在什么都感知不到。李伴峰离开了书屋,回了逍遥坞,歇息了一天。 鲁老板一直写到了深夜,对新作颇为满意,收好了手稿,他推门走出了书屋。门外是裤带坎,鲁老板去了飘香院。 飘香院二楼,于耀明左拥右抱,还在吃花酒。 鲁老板支走了所有姑娘,对于耀明道:“该回去了,我给你找了个试验品。”PS:这次于耀明能成功么? ------------ 第六百二十章 修者成军 鲁老板在杜文铭的背后写了一个“禁”字,被扔在了于耀明面前。 不要小看这一个“禁”字,鲁老板控制住杜文铭后,亲自写了好几遍才写成。 就用了这一个字,杜文铭的修为被彻底限制了,这导致他用不出技法,用不出体魄优势,甚至连道门最基本的舞步都用不出来,除了感知力还在,他和白羔子几乎没有区别。 于耀明看着杜文铭,整个人愣了许久。 他们俩认识,于耀明被暗星局逮捕后,是杜文铭把他救出来的。 虽说这里边有互相利用的成分,但杜文铭对于耀明确实有救命之恩。杜文铭紧紧注视着于耀明,这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于耀明没有忘了两人的过往,他看向了鲁老板:“杜文铭和我一起做过虫洞的研究,他还有用处。”杜文铭看向了鲁老板,神情之中满是期待。 鲁老板问于耀明:“他的用处在哪?” 于耀明详细解释了一下:“虫洞的原理非常的复杂,不要说在普罗州,就是到了外州,能懂得虫洞基础知识的人都不多,杜文铭不只懂得基础知识,他对虫洞的研究到了一定层次,我手底下的研究生在很多方面都不如他。” 杜文铭朝着鲁老板用力的点了点头。 鲁老板也相信于耀明的判断:“你的意思是,把他留下来做个助手?”于耀明也点了点头:“眼下这个实验就需要他的协助。” 杜文铭再次看向了于耀明,双眼之中全是感激。 鲁老板有些担忧:“这人既然是个内行,一些核心机密要是让他知道了,日后可能对咱们不利。”于耀明对此早有准备:“你放心,咱们把他眼睛蒙上,什么都不让他看见,保证机密不会外泄。”鲁老板还是有些犹豫:“把他眼睛蒙上了,他怎么协助你做实验?” “咱们把他送进虫洞里,以他对虫洞的了解程度,肯定能找到出口。”鲁老板不犹豫了:“咱们俩的想法基本一致。” 杜文铭向于耀明表达了由衷的谢意:“姓于的,你不得好.. 话音未落,鲁老板又在杜文铭脸上写了个“禁”字,杜文铭看不见,听不到,说不出来,连鼻子里的嗅觉都消失了。两人带上设备和杜文铭,一并离开了书店,到了黑石坡,从黑石坡的轮轴路出发,到了汽水窑的边境。 鲁老板打开了一本《添香词话》,从插图里把大炮放了出来。 这座大炮经过于耀明几次改良,尺寸比之前大了许多,设备也复杂了许多。 调整好参数,于耀明把杜文铭放在了炮口前的指定位置,鲁老板在杜文铭的耳朵旁边写了一个“开”字,杜文铭能听见声音了 于耀明叮嘱道:“老杜,进去之后不要乱走,虫洞里的大部分空间是能分清方向的,从背离入口的方向,沿直线去找,你肯定能找到出口,听明白了么?” 杜文铭不作回应,于耀明对鲁老板道:“让他说句话。” 鲁老板在杜文铭的嘴上写了个“开”字,杜文铭能说话了:“姓于的,你全家不得好..! 于耀明开了一炮,杜文铭消失了。 鲁老板有些不满:“有炮声,你该早跟我说。” 之前确实没炮声,这是改良后的效果,于耀明并不太在意:“这炮声还没个二踢脚的动静大。”杜文铭被送进了虫洞,没过多一会,他脸上的禁术解除了,能看见了,也能听见了。 可身上的禁术没能解除,他的战力依然没有恢复。 走在漆黑的虫洞里,他试着用于耀明教给他的方法寻找出口。 还真让他找到了,在虫洞的边缘,他感知到了些许空间错位,这就相当于虫洞的内壁上有了一条缝隙,在以往和于耀明一起做的实验之中,杜文铭感知到过类似的缝隙。 可关键问题是,这么窄一条缝隙,让杜文铭怎么出去? 这个问题,于耀明在设计大炮的过程中,显然考虑的不够周全。如果杜文铭修为还在,可以通过舞步在缝隙之中撕扯出一道入口。但现在他修为受到了控制,连一个舞蹈演员的基础舞步都用不出来。 问题都出在背上那个“禁”字上,只要把“禁”字擦掉,就能把战力拿回来。杜文铭试了几次,他擦不掉。 鲁老板写字的位置太特殊,杜文铭都碰不着。 要是舞者的天赋还在就好了,杜文铭现在连身体的柔韧性都明显不足。他一遍一遍摸索着虫洞的缝隙,希望就在眼前,他却无能为力。 绝望的杜文铭躺在了地上,苔藓中的蠕虫,一条接一条爬在了他身上。杜文铭的体魄也受到了影响,他扛不住饥饿 他强忍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抓住几条虫子,塞进了嘴里。.. 鲁老板在界线外等了半个多钟头,没看到杜文铭走出虫洞,他看向了于耀明,于耀明连连摇头道:“这事儿可不能着急,杜文铭得找到出口才能出来,万一他迷路了,咱们还得多等一会。” “不用等了,我在他身上留了记号,他只要能出来,我肯定感知的到。”鲁老板对刚才的炮声十分介意,带着于耀明尽快离开了边境线。 李伴峰在新地考校开荒,他回应了张万隆,也给了不少照顾,但十里开荒的规矩不能改,给异怪的悬赏也不能少了,整个地界上,有实力的异怪都拿出了看家本事,和张万隆血拼。 经过一天的准备时间,张万隆在十里地界上种满了小白菜。根子有些不理解:“张大哥,咱们就种这一样东西?” 张万隆道:“我也想变着花样种,可就这一天时间,咱们必须得种点长得快,好养活的。”“这小白菜能打么?” “能不能打,分跟谁比,只要量够大,咱们就扛得住。” 考校第一天,老牛带着一群异怪气势汹汹进了地块,小白菜抡起白菜叶子,和老牛撕打在了一起。 当初在秋落叶手下的时候,老牛就以皮糙肉厚而远近闻名,小白菜这两下子打在他身上,对他而言都比不上挠痒痒劲大。他挥起牛角,把眼前的白菜拱个稀烂,拱出一条道路,带着众人冲向了张万隆。 眼看张万隆就在地块中间坐着,一边喝茶,一边吃饼子。根子提着桶子,准备迎敌。 李伴峰悬停在半空中,靠着宅修不被人察觉的天赋静静观战。 他有点替根子担心,作为异怪,老牛和他身边那群老弟兄,修为都不低,就靠根子一个,能支撑多久?但这时候他不能说话,也不该说话。 张万隆提醒根子一句:“兄弟,下手别太狠,金汁也别用太多,别让地头神嫌弃咱们。” 话音刚落,老牛杀穿了白菜地,已经冲到了根子近前。 根子从容不迫,抡起勺子,先用了一招金光点点。 点点金汁,如细雨一般坠落,一滴不差,全都落在了老牛的身上。 李伴峰有些惊讶,金光点点这个技法,李伴峰是见过的,当初徐晗用出这技法,主要是针对绿花子的满身脓汁,这个技法主要特点在于密度,可小根子做到了弹无虚发,能把精度控制的这么好,确实超出了李伴峰的预料。 以此可见,根子修为的提升了许多。 另一点让李伴峰颇感意外的是老牛的状态,他只顾着冲锋,对根子的技法完全不设防。 当初根子在秋落叶那开荒的时候,老牛也是见过的,而今在地界上相处这么长时间,老牛也该知道金汁的厉害,他怎么完全 不躲? 不是不躲,是躲不开,老牛的状况不对。 他脚步很凌乱,看似冲的很有气势,实际打的全没章法。 他中了手段。 打打杀杀经历多了,李伴峰很快找到了手段来源,老牛身上除了有点点金汁,还有不少青绿色的汁液。着这些汁液来自白菜,老牛杀穿了白菜地,身上沾了不少白菜汁,他中毒了。 小根子躲过老牛几次冲击,勺子在桶底一搅,要往外捞干的。 这招李伴峰也见过,这是水漫金山,他要在老牛脚底下做出一座能喷发的金山。 就老牛这个状态,金山都不用喷发,老牛陷进去就没了。 张万隆在旁拦住了根子,对老牛喊一声道: “牛大哥,咱们平时关系也不错,你走吧,这趟活你挣不着!”老牛气呼呼的撒了,可他没走远,他跑到地块角落里,趴在地上啃白菜叶子。 之所以不走,是因为他不想错过这场功勋,还有几十个异怪跟在后边杀到了小根子近前。 小根子一挥勺子,来了一招金光如瀑,金汁来到半空,化作华丽的金色幕布,缓缓倾泻而下。瀑布浇在了一群异怪身上,强烈腐蚀之下,异怪们被烧的皮脱肉烂。 和老牛的情况类似,他们不知道闪躲,也没做出防护,都像失了智一样,只知道硬冲。 冲了几个回合,这群异怪都站不稳了,张万隆再次提醒小根子,给他们留条生路。 大部分异怪们都退去了,跑到老牛身边一起吃白菜。 李伴峰心下苦笑,这群异怪这么多年,心眼一点没长,这么毒的白菜,你们也敢吃。 还有几个树精没有投降,作为异怪,他们对金汁和毒白菜的抗性明显要强得多,桃树精和柳树精在金汁的滋养之下,越打越 有精神。 张万隆还在旁边喝茶,喝的很有滋味,见小根子实在招架不住这几个树精,张万隆终于出手了。根子抡起勺子,再来一次金光点点,这次金汁落在树精身上,状况出现了变化。 他在茶壶里加了些药粉,拿根筷子搅和了一下,等药粉融化了,张万隆一抖手腕,把一壶茶水倒进了根子的桶子里。 几棵树精的枝叶迅速生长,但树干和树根没出现什么变化。 厮杀许久,树冠越来越大,树干和树根支撑不住了,几棵树精先后栽倒在了地上。 他们靠着树根艰难挪动,离开了战场,去了地界边缘。 这是老牛之前布置的战术,打输了不要紧,不要轻易离开地块,休整一晚上接着打。 老牛一边吃着白菜,一边还总结着失败的教训: “今天打输了,原因就一个,咱们心不齐!我先冲一波,你们又冲一波,剩 下几棵老树最后冲一波, 这么个冲法有什么用?冲到他们面前,也是等着让人各个击破!咱们心得齐,要冲得一块冲,千万别把这场修为错过了. 李伴峰真替这几个异怪寒碜,他们现在还想着赚修为?要不是张万隆手下留情,他们早就没命了。 就算张万隆有意放过他们,就他们现在这个吃法,李伴峰估计他们都活不到明天早上。可出乎意料的是,老牛吃了几十棵白菜,一直没倒下。 其他异怪也吃了不少白菜,目前也没有出现中毒的状况这就不对了。 刚才他们冲锋的时候,身上沾了些白菜汁,就全都中了毒,在小根子面前,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而今吃了这么多白菜还没倒下,这又是什么道理? 白菜的毒只适合外用,不适合内用? 还是白菜自己把毒液收回去了,有意不让这些异怪中毒? 张万隆一直保持克制,他想给这些异怪留条性命,李伴峰倒是并不意外。 可光有想法不行,白菜能放毒还能把毒液收回去,这是白菜能做到的事情么?.. 第二天天亮,老牛和一群异怪恢复了七八成,他们集中在一起,帮树精把树冠上多余的枝叶给哨掉了。有两只豹子不愿意帮忙:“牛爷,我们不吃草。” 老牛生气了:“这是打仗,不是吃席!谁让你们真吃了?” 拾掇掉了七八成新叶,树精们也站了起来,一群异怪集中在一起,再次冲向了张万隆和小根子。这哥俩还没睡醒,趴在帐篷里正打呼噜 老牛在冲锋的过程中,发现自己昨天拱出来的道路不见了,那些被拱倒的白菜全都长了出来。新长的白菜和老白菜也没什么分别,今天这雾还大,昨天拱出来的道路彻底找不到了。 思索之间,老牛晃了晃脑袋。找路干什么? 再拱出来一条道路,直接开打不就完了么? 这些白菜一拱就倒,一个个站在地上一动不动吗,对付它们,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不对,昨天这些白菜不是挺能打的么,怎么今天就不动了? 思索之间,老牛一阵晕眩,倒在地上起不来了。身后几十个异怪纷纷倒地不起。 剩下几个树精还算能扛,但他们不敢轻易上前,因为状况和昨天基本一样,就算冲上去了,张万隆用一壶茶水,也能把他们轻易放倒。 进退两难之下,树精们倒是想开了,拖着众人又回到了地块边缘。 地块上的大雾,整整一天没有散去,张万隆和小根子有吃有喝,有说有笑,开荒第二天,就这么轻轻松松过去了。 李伴峰悬浮在半空,早已经看出了大雾的来源,这些雾气来自小白菜的叶片,叶片上的点点水珠不断蒸腾,形成了十里地界上的一片浓雾。 沾上了白菜汁会中毒,吃了白菜叶不会中毒,白菜释放的雾气又能让人中毒,毒物有不同形态,而且收放自如,而最关键的是,这些毒雾还会有选择性的攻击敌人,张万隆和小根子就在菜地中央,老牛他们被毒倒了,这两人可一点事都没有! “娘子,你觉得这还是白菜么?”李伴峰把外边的经过讲给了唱机。 “七郎啊,你说的哪里还是白菜,你说的分明就是毒修啊!”洪莹抢在娘子前边,仔细比较了一下白菜和毒修,感觉大差不差,“毒修有个技法,叫无形有眼,就是能让剧毒只攻击敌人,却不会伤到自己人,白菜连这个技法都会用了,和毒修还有什么分别?” 娘子说话比较谨慎:“宝贝相公,不能说白菜会了一样技法,就成了毒修,我看了不少你从外州带回来的案件,这些白菜倒是和那些洋人修者有些像。” 确实和他们有些像,有战力,有技法,但是不成体系。 这难道是因为白菜还没吃药粉的缘故? 修者心高气傲,且各怀心思,想成军难上加难。 可倘若有一天,货郎给了张万隆药粉,张万隆岂不是能种出来一个修者军团?哪怕这军团里都是地皮一两层的修者,以他这个产量,战力都高的惊人。 李伴峰想起了小根子给他的竹子。张万隆正在研究铁筋竹子。 就算货郎不给张万隆药粉,他也有可能把药粉给弄出来。 到了第三天,地块上的白菜长得过于密集,异怪们冲到一半,都被白菜汁毒倒了。 很明显,以张万隆当前的实力,在新地开荒,实属对异怪碾压,到了第三天下午,张万隆摆了几桌酒,请周围的异怪到菜园子里吃饭,算是对这一场干戈做了化解。 老牛不想去,他是来考校的,三天考校之期没过,就在这和开荒人同桌吃饭,这么做不合规矩,脸面上也挂不住。 但在其他异怪的劝说之下,他还是去了,就像老山羊说的:“遇到这样狠人,咱还敢和人家结仇么?以后还不得和和睦睦过日子?” 一群异怪都去赴宴了,这场考校可就没法看了,李伴峰认可张万隆的实力,他也知道张万隆一定能通过考校,可现在出现了考校者和开荒者和睦共处的情况,地界还有可能认可考校的结果么? 李伴峰等着第二天的答案,如果地界的边界暗下来,天上来了天光,那就证明考校成功了。如果地界不认,考校还得继续。 万没想到,当天晚上六点,地界的界线暗了,天上的光线照向了地界,开荒成功了。这什么道理? 考校还没到三天,地界先认账了。 因为李伴峰之前已经认可了张万隆的实力,这次开荒就算成功了! 自从李伴峰知道开荒的概念,一直到今天,他从没见过有人在三天期限没到的情况下,提前完成了开荒。 正在白菜园子里吃席的异怪们也吓傻了,老牛最先给张万隆敬酒:“隆爷,刨除去地头神不算,你就是这块地界的主子,天光都得早到一步,这就是明摆着的事情,你就是老天爷选定的主子! 我老牛有眼无珠,这两天给你找了不少麻烦,这事儿算各尽本分,日后可千万别怪罪我!”“这哪的话,打过一场,咱们情分更深!”张万隆高兴,陪着老牛喝了好几杯。 酒喝多了,两人搭伴儿撒尿去,走到白菜地深处,看到一名男子朝着酒席上张望。张万隆问老牛:“这是你的人?” 老牛摇头道:“这人我不认识。” 男子赶紧解释:“我是来开荒的,听说您这开荒成功了,我想来学学本事。”张万隆摆摆手道:“我哪有什么本事,全靠地界上这些朋友照应着。” 老牛赶紧说道:“这你可别谦虚,我们是尽了全力了,可惜这点手段在你面前真不够看!”两人互相捧了几句,张万隆对那男子道:“一块到桌上吃点,今天高兴,咱们边吃边聊。”男子连连摆手:“我还得抓紧回去筹备,我就开一里地,小打小闹,不耽误诸位了。” 客套几句,男子走了,张万隆也没放在心上,接着吃酒。 这男子,可在李伴峰这开荒,他回到自己帐篷里,往往肚脐上插了个发报键,滴滴答答,发出了一份电报黑石坡,链条路,金齿轮报社,编辑胡云琦写好了稿子,立刻交给了宋姝。 宋妹拿过稿子,打开了话简,用甜美声音播报道:“各位听众朋友们,我是阿慧,据前方记者最新消息,继正经村后,又有一处十里新地开荒成功, 该新地所处位置比较偏僻,开荒者是一名耕修,此前已经在周边成功开荒三里新地..”信号出现一阵扰动,百目鱼把天线从嘴里拔了出来,蹲在地上干呕半晌。 “潘老,今天广播就听到这吧,这天线一直顶着嗓子眼,我实在扛不住了。” 高淑霞笑了一声:“我真是不明白,这天线为什么非得用嘴叼着,你就不能塞到别的地方?”百目鱼摇头道:“别的地方更难受,我都试过。” 潘德海还在琢磨刚才的新闻:“普罗州最近出过耕修的枭雄么?”高淑霞想了想,似有所得:“徐晗呀!他应该算枭雄吧?” 潘德海白了高淑霞一眼:“让我说你什么好,跟我这么多日子,你总该有点长进吧?徐晗什么身份?他能和平常人放一块比较么?他有可能跑去新地开荒么?” 高淑霞摇头道:“要说出名的耕修,我认识的也不多。” 潘德海很在意这件事:“这人能是谁呢?能开出十里地界的,可都不是凡辈。” 一名婢子来到百目鱼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百目鱼赶紧转告给潘德海:“你新收那位弟子,刚刚又吃了一头牛。”“又吃了一头?”潘德海一哆嗦。 高淑霞叹了口气:“这就算有金山银山,也供不住他。” 潘德海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不能啊,他这个修为,按理说不该这么能吃,哪怕到了地皮九层,一天也不用吃下三头牛。”高淑霞苦笑道:“一天三头,一年下来一千多头,潘老,你可真得下点功夫,多赚几块大洋,要不他真能吃穷你。” 潘德海轻叹一声:“话不是这么说,秦田九是奇才,将来肯定有大作为,传授些真本事给他,既收了一个高徒,也跟交下了李七这么一个好友, 阿霞,铁碗岗上的忘忧娘,你认得么?” 高淑霞点点头:“认得,那姐姐人可好了,酒食双修,都有大成就!” 潘德海点点头道:“你把我刚才说过的话,跟忘忧娘再说一遍,看看她愿不愿收秦田九为徒。”PS:秦田九天赋大爆了,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 第六百二十一章 这得我做主 嘉城区云盛路一家餐厅门口,一名男子朝着餐厅里不住的张望。 女服务员迎了出来:“老板,吃点什么,进来看看。” 男子摇摇头,他不想吃饭,他还在往餐厅里看,看的服务员一阵尴尬。这人穿的挺体面,收拾的挺干净,不像是个要饭的,他到底在看什么?汤圆在马路旁边的临时板房里,通过监控画面,确定了这人的身份。“目标人物出现,二分队,立刻行动!” 一声令下,一群人出去把那男子摁住了。男子一惊:“汤圆,你们想干什么?” 汤圆压低声音道:“我们在执行任务,申局,跟我们走一趟。”汤圆判断的很准,这男子就是申敬业。 他在葫芦村待了半个月,最终选择了回到越州。 嘉城区云盛路这家餐厅,是申敬业进入葫芦村的入口,按照葫芦村的规矩,从哪进,从哪出,李七派治安队员在这轮班盯守,申敬业刚一出来,还想回头再看看葫芦村。 趁着申敬业还在伤感之中,治安队的探员把他给抓了。 这可把申敬业气坏了,不管出了什么状况,他还是暗星局的局长,局里的人怎么能对他下手?以申敬业的修为,这几名治安队探员根本控制不住他,他想脱身并不困难。 可汤圆提醒了一声:“申局,您跟我们走,肯定对您没坏处。”申敬业没再多说,跟着众人回到了局里。 到了下午,陈长瑞单独探望申敬业,申敬业再也压不住火:“老陈,你想干什么?想要处理我,是不是也得等上级文件?至少把我撤职了,你才能动我吧?” 陈长瑞关了所有监控,对申敬业道:“申局,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非常重要,您千万要记牢了,您不是自己回来的,是暗星局通过摸排和蹲点,费尽千辛万苦把您给找回来的。” “扯淡,你们谁去找我了?” “申局,这都是为了您,您千万要配合,我这有具体的工作方案,侦查科和治安队那边还有详细的工作留痕,咱们所有工作都禁得起查, 您千万记住了,您在追踪葫芦村的过程中,不慎进入了暗维空间,遭到了圆球状不明生物的袭击,圆球状生物的照片和外形尺寸,我一会发给您,您千万记牢了, 在与不明生物交手的过程中,您在暗维空间中找到了水源和一些苔藓,靠着这点食物支撑到了今天,暗星局探员通过反复调查,找到了暗维空间入口,把您从暗维空间里营救了出来.. 陈长瑞把事件经过仔仔细细交代了一遍,申敬业皱眉道:“老陈,你知道我这些日子去哪了么?”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申局,我相信我刚才跟您说的那些都是真的。”陈长瑞话说的别扭,但意思表达的非常清楚申敬业思索片刻道:“这里边有些事儿怕是说不通,你们找到了我所在的暗维空间,没有请示上级,就擅自行动了?”陈长瑞点点头道:“确实是擅自行动,这是李局的命令,他说了,擅自行动这事他扛着!” 申敬业又问:“那现在你们已经找到了暗维空间,把我救出来之后,难道不采取下一步行动么?”“下一步行动已经想好了,我们将针对暗维空间进行深入调查。” 申敬业愕然道:“你们上哪找空间去?” “已经找到了,灯泡他们最先发现的,追踪仪一直在那锁着,有一支特别行动队还进去过...陈长瑞把来龙去脉一说,申敬业明白了接下来的应对。 他还有点担忧:“在那种恶劣的条件下,我能坚持半个月,可能会暴露出一些问题。” 申敬业对外一直宣称自己是白羔子,在如此双滩的环境下能坚持半个月,这不像是白羔子能做到的事情 陈长瑞低声道:“李局有过叮嘱,您就死不承认,就说自己靠着自身的战斗能力和经验坚持下来的,没人能从您身上查出破绽。” 申敬业放心不下:“这都是李局想出来的?” 陈长瑞点头道:“您信不过我,还信不过他么?”“李局在什么地方?” “他在三头岔,您不在的这段日子,咱们出了大事,关系到整个桓国的大事,这事被李局给救下来了。”... 三头岔,罪人城。 李伴峰穿着防护服,站在八米多高的城墙上,俯望着这座城市。 论占地面积和人口数量,罪人城在普罗州都算得上大城,可看到这座城市的建筑,李伴峰无论如何都没法把它和一座城市联系起来。 城墙里几乎所有的建筑都是水泥平房,尺寸、形状,颜色,间距都完全一样。 这种风格让李伴峰想起了千两坊,但千两坊的宅子有人味儿,房子里有楼梯,门外有院子,是个过日子的样子。 罪人城里什么都没有,一间水泥房子里,最多能住下三十多人,再看看三头人的身高和体型,站在这屋子里都直不起腰,真的很难想象这三十多人是怎么被塞进去的。 千两坊有赌坊,有戏院,有茶楼酒肆,也有歌厅舞场。 罪人城什么都没有,连个市场都没有,私相交易在罪人城是重罪。 按照廖子辉的介绍,罪人城只有三种类型的建筑,一是住宅,二是茅房,三是工坊。三头人在住宅里吃睡,在茅房里拉撒,在工坊里上工,这就是他们生活的全部。 李伴峰道:“你们关防厅的人,也住在这样的住宅里?” 廖子辉摇头:“我们的人都住在地下,包括重要物资也存储在地下,主要是为了躲避天光,李老弟,人都点选好了,咱们差不多该去车站了。” 李伴峰看了看廖子辉,皱起眉头道:“这才两万!” 廖子辉点头道:“是两万,上边批的就是两万,剩下的事儿咱们到车上再说。” 李伴峰阻止了内州真菌在桓国的传播,并且取得了特效药物,治愈了大部分患者,就冲着这份功劳,外州在报酬上没有半点含糊,他们先给李七调拨了两万三头人,还给了李七在三头岔的自由贸易权。 这个自由贸易权可不小,以前四大家族都没有随意进入三头岔的权力,去一次三头岔需要关防厅审批,想在三头岔做生意,要走非常复杂的申请流程。 李伴峰一开始还不太明白,三头岔有什么好东西,为什么要来这做生意? 等问过马五,李伴峰才知道,这里好东西多了去了,由于长年被天光侵蚀,这里拥有大量的奇珍异宝,在山上找几块石头,磨成了粉,都能作为积攒道缘的药引。 而且三头岔所有的工业产品都很廉价,主要原因是三头岔有充足的劳动力。 除了这两样酬劳,李伴峰的职务也获得了晋升,他现在比申敬业大了整整一级,比管正阳还要大了半格。按理说,职级变了,职务必然要调整,可李伴峰拒绝调整职务,他坚持要留在暗星局。 其实职务上的事情,李伴峰也不是太关心,他关心的还是三头人,上边批了两万,确实到位了,可廖子辉这边还欠着他的。“申敬业已经回来了,你答应给我的三头人呢?” 廖子辉道:“罪人城里的三头人都有身份,一个个登记在册,你让我给你匀出来一万人,我哪有那个胆子?”李伴峰皱眉道:“你耍我?” 廖子辉连连摇头:“李主任,这话说的见外了,我老廖在普罗州这么多年,吐唾沫是个钉,哪有说话不认的道理,城里的三头人不敢给,城外的三头人有的是,我已经把这一万人选好了,这趟车就给你一并送过去!” 这态度还像点样子。 李伴峰担心这里另有花样,先问了一句:“城里城外的三头人,有什么区别?” “论模样和体格,其实没什么太大区别,只是城外的三头人吃了上顿没下顿,总是忍饥挨饿,要比城里人瘦弱一些。”“你的意思是,城外的人过得还不如城里人?” “那可不!”廖子辉连连点头,“你去上三头岔打听打听,能吃一口饱饭是多不容易的事?有多少人为了一顿饭,能把命给豁出去?” “城外有多少三头人?” “没数,有人说有三五十万,也有人说是六七十万,还有人说是百万上下,他们没有身份,居无定所,不想进罪人城,也出不了三头岔,只能在这地方自生自灭。” 李伴峰怀疑他们未必出不去,三头岔应该有特殊的出入口:“我听说每年有不少穷苦人到三头岔,入门做体修,难道这些人都得通过关防厅办路引么?” 廖子辉摇头道:“他们要是有钱办路引,也就不用当什么体修了,他们来三头岔的方法一般都是靠货车偷线, 三头岔不产煤,每天都有运煤的货车往里走,只要给押煤的两块大洋,他们就能趁着上煤的时候把人送到车皮上。”趴煤车这件事,李伴峰也经历过,而且还不止一次。 廖子辉接着说道:“三头岔每天还要出去不少货物,把人送出三头岔难度也不大,可无论押货的胆子再怎么大,他们也不敢把三头人送出去,一旦被发现了,既要丢了工,还得下大牢,所以说老弟,我给你送这一万三头人,确实担了不小风险。” 过不多时,副总使汤焕杰上了车,对廖子辉道:“总使,货装好了。”廖子辉下令开车,三万三头人和李伴峰一起到了绿水城。 和此前一样,廖子辉安排好了蒸汽汽车,一路把三头人运到了蛇桥村,到了村子,廖子辉完成任务,带人回了关防厅。 这次来的三头人太多,各项用度都得提前准备,好在这边有人接应,肖叶慈和陆春莹带人过来了,七秋城那边娟子也带人过来了。 娟子是罪人城出来的,这次来的这些三头人,有不少她都认识。 她带着众人向李七道谢,三头人齐刷刷跪在地上,要给李伴峰磕头,李伴峰的眉毛当场竖了起来。猛子赶紧招呼道:“干什么呀,都起来,七爷不让磕头!” 想把三万人都扶起来,还挺费劲的,李伴峰问娟子:“你们平时怎么管理这些人?” 娟子回答道:“我们在罪人城的时候,每问都有一个管事的,叫做房长,每趟房子设一个趟长,每三趟房子设一个三趟长,一人犯错,三趟房子同罪... “行了!”李伴峰连连摆手,这管理模式听着就让人难受,“不弄什么房子了,百人定个百夫长,千人定个千夫长,千夫长由咱们七秋城的人担任,大致把人分一分,安排大家先吃饭。” 馒头加熟食,第一顿饭准备的非常简单,可这一餐对三头人来说非常奢侈,尤其是罪人城外的三头人,他们好久没吃过饱饭,身体比城里的三头人瘦削许多,这顿饭他们只舍得吃一半,剩下一半,藏在身上等着下顿吃。 肖叶慈和陆春莹给三头人安置住处,忙前忙后,没少出力。 每次三头人来,这娘俩都给了不少帮衬,李伴峰要是不做表示,实在说不过去。 可陆家的状况有些特殊,陆春莹吃着丹药,每天勤加修行,目前只是二层旅修,肖叶慈勉强到了三层,技法还没学会。要是硬让这娘俩当地头神,地头肯定守不住,但李伴峰依然给陆春莹拨了两千人,她们带着这些人手开辟荒地。 第二天早晨,蛇桥村又来了一批客人。 沙定忠、荣四角、谢赖子、半匹马、对双流,一批新地的地头神来了,他们有的带了丹药,有的带了法宝,号称是给李伴峰贺喜。 李伴峰一眼就能看出用意,这些地头神都是奔着三头人来的。 沙定忠岁数最大,第一个站出来和李伴峰谈生意:“早先跟着七爷的,都吃香喝辣了,我们几个没眼界,连点汤汤水水都没赶上, 而今七爷又带来了好帮手,这一趟富贵我们要是还没摸着,那就只能赖我们自己不懂事了, 七爷,何家的地界我们照应,楚家的地界我们帮衬,五爷的地界更不用说,但凡有点事情,我们都倾力相助, 也劳烦七爷带一批人马去我们地界走走,在我们地界上多开几块地,让我们那也见见光,以后七爷在我们这说一不二,我们几个鞍前马后,随时听您吩咐。” 普罗州说话,敞亮干脆,李伴峰听着很顺耳。可骂街妇看了李伴峰一眼,微微摇头。 其余几个地头神纷纷表态,今后都愿追随李七,李七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找人安排几位地头神吃饭,他找了个民舍,叫来几个新地亲信和他们商量对策。 这几个人分别是骂街妇、两无猜、百手连、窥八方和吃六合,他们原本都是秋落叶的手下,还有一个断无仇一直在马五身边,今天没过来。 这几个人在新地待了许多年,对这几位地头神的操行都有耳间。 骂街妇先开口了:“七爷,别听沙定忠说话好听,这人办事一副沙子做派,您可千万加小心。”“什么是沙子做派?” 骂街妇道:“您哪天找他办事,他肯定能弄起一阵风沙,铺天盖地显得很有声势,等尘埃落定,也就添了一层浮土,该什么状况还是什么状况。” 两无猜对荣四角有些了解,两无先说道:“七爷,荣四角这人反复无常,以前和秋爷称兄道弟,后来因为一点小事就和秋爷翻了脸, 他要是把事情当面说清也就算了,可他非等着秋爷打仗的时候在背后捅刀子, 秋爷当时刚被水爷打败了,手底下的人不剩多少,他带人跑过来,要从秋爷手上挖走十里地界。”李伴峰一皱眉:“秋大哥给他了么?” 两无摇头道:“秋爷没给,准备和他拼命,关键时刻还得是水爷,给荣四角下了个套,把他骗到秋爷地界上,水爷和秋爷联手痛打了他一顿,从那以后,荣四角再也没敢在秋爷面前露过脸,秋爷也再没跟水爷红过脸。”两猜闻言,轻轻叹了一声,语气忧郁的说道:“秋爷和水爷,这两个男子,或许就是前世的夫妻。” 听到两猜这番话,两无直皱眉头,也不想再多说了。 这些日子,李伴峰在普罗州和外州之间来回奔走,有些事情做的太过仓促,一些人和一些事,他根本没顾上去了解。今天就该好好了解一下,李伴峰出了民舍,几位地头神赶紧迎了上来。 他们没心情吃饭,都等着李伴峰给个答复。 李伴峰先问了一句:“我要是把人手给你们派去了,他们吃住都准备好了么?”一众地头神面面相觑,谢赖子先开口了:“我那准备好了,吃住都有安排。” 其他人间谢赖子敢说这话,也都纷纷附和:“我们这也准备好了,保证不让诸位受苦。” “都准备好了?”李伴峰笑了,“行啊,那我就挨家挨户去看看,谢大哥,咱们先去你家?” “行,行.....”谢赖子说话都没底气,“咱们先不着急,七爷,你先说给我多少人手,我看看安排的住处够不够。”李伴峰道:“你安排的住处,你肯定心里有数,等我看过了再说!” “这不着急的,什么时候看都行,咱们先把那个..” 没等谢赖子说完,两无猜走到了李伴峰身边:“七爷,谢老哥的地界,我很熟悉,我带你去吧。” “行,咱们走。”李伴峰抱起两无猜,正要启程,谢赖子把李伴峰拦住了:“七爷,我这还没准备好,我刚才说的是,我有这份心意。” 众人一起点头:“我们都有这份心意,这些三头怪物是七爷您的部下,我们肯定不能让他们挨饿受冻。” 李伴峰放下了两无猜,看着众人,非常严肃的说道:“他们不是怪物,也不是我手下,他们是我兄弟姐妹,我看不得他们吃苦受罪。” 说这番话的时候,周围人都看了过来,三头人都怀疑自己听错了,李七居然称呼他们兄弟姐妹。 李伴峰看着一群地头神,接着说道:“劳烦诸位,回去把地界好好拾掇一下,都准备妥当了,再来找我说事。”沙定忠还想解释,忽听有人喊道:“七爷,我们准备好了,有吃有住,决不亏待朋友。” 李伴峰一笑,回身叫来了百手连:“我认识一个厨艺高手,一直想介绍给你,说的就是这位。”厨子来了。 百手连赶紧上去打招呼,两人客套几句,厨子说了正题:“我们家小姐早就准备好了,衣食住行样样齐备,就等诸位赏脸。” 厨子是孟玉春的人,孟玉春也盯上三头人了。 李伴峰先让厨子休息一会,他回了随身居,直接去了车站。 孟玉春的地界和李伴峰的相连,李伴峰的地界上有车站,而且还是大站,能停站一小时。李伴峰去了孟玉春的地界,没有寒暄客套,直接问起缘由:“你要三头人做什么?” “开荒!”孟玉春回答的非常坦诚,“我也想把自己的地界变成正地!”“考虑好了么?你可要想清楚后果。” “我没怎么想过后果,想多了也没用,当初秋落叶什么都没想,他就把事情做成了,我要在这一直思前想后,这机会就算错过了。” “行,带我去看看你给三头人准备的住处。” 孟玉春带着李伴峰去了枫树林旁边一座空地,她在这修了五百多间木屋。李伴峰问:“这是地界上的异怪帮你修的?” 孟玉春摇头道:“说笑呢吧?我找地界上的异怪,给开荒者修房子? 你问他们谁愿意做这种事情?这是我找张万隆修的,他手下人可不少。”是不少,估计一亩地能种出上百号。 孟玉春又打开了仓库:“粮食也是从张万隆那里买的,足够两千人吃上一个月,吃完了我再去张万隆那里买,不光有粮食,我还供着酒肉。” 李伴峰对孟玉春所做的准备非常满意,他把在随身居里写好的契书拿了出来。孟玉春看过契书后,稍微愣了一下。 “怕了?”李伴峰准备把契书收回来。 孟玉春一把将契书按住:“没怕,我签!” 按了血手印,事情就此定下,孟玉春问李伴峰:“你打算给我多少人手。”“三千,年后我把人送来。”李伴峰披上夹克,离开了孟玉春的地界。 .. 一听三千这个数,沙定忠等一群地头神躁动了起来。 李伴峰让这些地头神赶紧回去拾掇地界,可他们不听,非逼着李伴峰给他们一个说法。 三千三头人的诱惑非常大,开荒的效率相当可观,更重要的是,这三千三头人能直接凑够新地转正地的人气,七秋城就是现成的例子。 沙定忠道:“七爷,您说我们准备的不周全,这点我们承认,我们大老远来一趟,一个人手都没带回去,您一句话就给我们打发了,而今转手给了孟玉春三千人手,您做事有点不公道吧?” 没等李伴峰说话,骂街妇先开口了:“老沙,这话说的不讲理了吧?人手是七爷的,七爷爱帮谁就帮谁,这事还用看别人脸色么?” 骂街妇这两句话,可骂不走沙定忠:“七爷,我们可不敢给您脸色看,我们来这是想向您表一番忠心,就是不知道您看不得看起我们几个。” 这话说的多漂亮,把李伴峰捧得下不来台了。 骂街妇看看李伴峰,遇到这种状况,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李伴峰扫视众人,先说明了一下孟玉春的情况:“我之所以给孟玉春派去人手,是因为孟玉春对我有真情意。”“我对七爷也有真情意!”说这番话的时候,沙定忠一点不脸红。 “好!我信你这份情意!”李伴峰把契书拿了出来,“诸位,我这有两个条件,诸位只要答应了,我年后就把人手给诸位送过去, 第一,从三头岔来的这些人都是我的兄弟姐妹,他们可以给诸位帮忙,但不是诸位的部下, 第二,我既然帮诸位开荒,地界上一些事就得由我做主,具体是哪些事,契书里写的非常明白,诸位按了血手印,我年后送人过去。” 沙定忠接过契书一看,第一条写着一句话:“无论何时,无论何事,地界不得交予内州,地头神不得听从内州调遣。” 李伴峰提醒了一句:“别钻空子,别说把地界交给别人,由别人交给内州行不行?这么做肯定不行,契书后边写的明白,只要地界归了内州,就算背盟败约!” 地头神都不说话了,李伴峰笑道:“不签契约,那就请回吧。“ 沙定忠倒是没把话说死:“七爷,您既是年后派人,我年后再来给您答复。”一众地头神纷纷效仿,都说年后给答复。 新地的地头神,是普罗州最难对付的一类人,不是因为他们的战力,也不是因为他们的心机,是他们摇摆不定的立场。 新地的大部分地头神,手里只有一半契书,另一半契书在内州手上,说直白些,就是有半条命在内州手里攥着,这也就注定了他们当中大多数人无法摆脱内州的控制。 孟玉春敢签契书,难道她有摆脱内州的方法? 她当然没有,她是看到了秋落叶成功的例子,自己也想跟着拼一回,可对于当前的状况,厨子可不是太乐观。 晚饭,厨子和百手连一起掌勺,李伴峰大饱口福,喝了两杯酒,厨子说了句真心话:“七爷,孟姑娘的地界只要开出来一千方,估计就会被内州盯上。” 百手连摇头道:“我估计不用一千方,你看看荣四角那模样,这小子心里肯定憋着坏,估计过不了两天就得找内州告状去。” 厨子叹口气:“兄弟,你不光厨艺好,眼力也好,我看荣四角真能干出这种事,到时候孟姑娘可怎么应对?”百手连劝道:“哥哥,你放心吧,七爷既然答应了孟姑娘,后续的事情,肯定也做好了打算, 对了,七爷哪去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李七不见了。.. 楚二清点了年货,吩咐地界上停止开荒,大家一起筹备过年。 算了算用度开销,再整理生意上的进项,乏困不堪的楚二,正在找百乐门的账本,李伴峰把账本递到了她手上。楚二不困了。 “七哥,你来找我?” “也不光是为了找你,主要是找你爸。”楚二不太高兴:“你找我爸做什么?”“做生意!” 楚二一笑:“你和我爸做什么生意?你是不是想把我买走?” “那倒不是,”李伴峰摇摇头,“我想买点更有价值的东西。”楚二低着头,上翻着眼睛看着李伴峰:“七哥,想好了再说。”PS:现在正是好时机,李七要干票大的。 ------------ 第六百二十二章 千金不换的至宝 楚二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小刀,在掌心上刺了一个口子,用刀尖在伤口里转了好几圈。李伴峰很是惊讶:“不就是要取血么?用得着下这么狠的手?” 楚二笑了笑:“这叫苦痛连心,不苦不痛,怎么能联络到我爸?” 她拿出一支笔,蘸着自己的血迹在纸上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很简单,楚二想在明晚十点见楚少强一面,地点约在湖边的石屋里。 楚二把信折好,放在手心里,摩挲了片刻,把信收回到抽屉里,对李伴峰道:“消息已经送出去了。”李伴峰一怔:“这就送出去了,你爸能收到么?” 楚二很有信心:“真心疼我的人都能收到,我爸每次都能收得到。”“怎么没见你给我写过信?” 楚二闻言,拉开了右手边的抽屉。 里边装了一百多封信,每封信上都带着血迹:“这都是写给你的。”李伴峰眨眨眼睛:“所以我才担心你这办法不灵。” 楚二冷哼一声:“没情没意的,你就没有心疼过我。” 第二天晚上,楚二带着李伴峰去了湖边石屋,屋子里烛火闪烁,楚少强果然来了。 “你们先聊,我四处走走。”楚二悄无声息离去,仅从脚步来看,她修为长进了不少。李伴峰进了石屋,拉把椅子坐在了石桌对面。 楚少强穿着一身灰白色的大衣,衣领拉的很高,他点了支烟,问李伴峰:“找我什么事?” 李伴峰有话直说:“想和你做场生意,新地有位地头神是我朋友,她有一半契书在内州,我想把这一半契书买回来。”楚少强被烟呛了,咳嗽了好半天,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铁皮青蛙,上满了发条,把它放到了石屋外边。 铁皮青蛙以极快的速度绕着湖边跳了一圈,然后又跳到湖里,游了好几个来回,等它跳回到了楚少强身边,楚少强才确定附近没有人偷听。 “这种事,你能直接跟我说出来么?”楚少强有些恼火。 李伴峰也觉得太直接了:“那我说的稍微隐晦点,我想买,你卖不卖?” 楚少强连连摇头:“这种事你想都不要想,内州的契书从来没有外流过。”说“流”的时候,楚少强没控制住,吐出一串肥皂泡。 李伴峰笑道:“阿强,咱们真心做生意,你多少给点诚意。”“就算偶尔有外流的,也不是你说的那种生~意!” 说“生”的时候吐气有点多,他吹出了一个很大的肥皂泡。李伴峰笑道:“那你说,这是哪种生意?” “我是不知道的,这种生意我没做过!”楚少强转过了脸,背对着李伴峰,一大片肥皂泡在他面前缓缓上浮。货郎的胰子太好用了,这么长时间,依然能发挥效力。 李伴峰也算找对了人,他以为楚少强最多能给他说说门路,没想到楚少强居然做过契书的生意。“阿强,咱们别兜着了,直接说价钱吧。” 楚少强转过脸,擦了擦嘴角的肥皂沫子,问李伴峰:“你为什么想买契书?”“刚才不是说了么,为了一个朋友。” “是孟玉春么?” “你怎么知道?” 楚少强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李伴峰:“这是荣四角给我的。” 李伴峰拆开信一看,荣四角向内州告状,说孟玉春和李伴峰勾结,要把新地变正地,要脱离内州控制。 “此大逆不道之举,听之则令人发指.....”李伴峰从信里摘出几句念了念,不禁感叹,两无猜对荣四角的判断非常准确,这小子翻脸的速度是真快。 “阿强,你怎么没把契书送去内州?” 楚少强要说自己是为普罗州的稳定着想,估计还得吐泡,他索性实话实说:“我原本是打算送到内州的,但现在我不能回内州,因为无疆城和无边城都在闹瘟疫。” 这两个地名李伴峰都没听过,但李伴峰对瘟疫这件事更感兴趣。“什么样瘟疫?” “疱疹,黑色带红斑,得了之后不会立刻致命,但几次治疗却很难根除,这种病灶来自绿花子的弟子崔提克,他用这病灶灭了德颂崖,这事你应该知道吧?” 李伴峰稍微有些迷离,好像在想别的事情。 楚少强微微蹙眉:“你想什么呢?该不是觉得内州虚了,想对内州开战吧?”李伴峰两只手抄在一起,老实巴交笑道:“我哪会做那种事情。” 楚少强连连摇头:“你千万不要做,想都别想,这场疫病打不垮内州,内州的地界和你想的不一样,内州人的体魄也不一样,一场疫病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尤其是那些大人物,根本不受影响,你要对他们出手,这事儿可就大了... 他的语速极快,一字一句都十分紧张,但他没吐肥皂泡,证明他说的是真心话。 “李七,我刚才跟你说明白了,这场疫病对内州人不致命,就是不好根治,你要真想打仗,这事儿可别找我。”李伴峰笑道:“谁找你打仗了?我找你做生意,刚才不也说明白了么?我要的是契书!” 楚少强思索片刻道:“孟玉春的这片契书,内州人曾经重点关照过。”“为什么关照她?” “因为孟玉春对内州的怨念很深,她离开内州之后,对内州给她的所有任务都不予回应,内州随时有惩治她的可能,要拿她的契书,难度非常的大。” “也就是说你拿不到?” “倒不是拿不到,是价钱非常的高,”楚少强伸出来两根手指,“要二十颗玄蕴丹。”“玄蕴丹?”李伴峰一愣,“用丹药换契书?” 楚少强点点头:“玄蕴丹是世上最珍贵的丹药,如果孟玉春没有被内州重点关照,十三颗玄蕴丹就能换来她的契书,看管契书的三个内州人,每个内州人要给他们四颗丹药,余下一颗留给我自己,做个辛苦钱, 但孟玉春被关照了,每个内州人要给他们六颗丹药,我也承担了很大风险,至少要两颗丹药的辛苦钱,加在一起,就是二十颗。” 正常情况下,地头神赎回自己的契书只要十三颗玄蕴丹,在李伴峰看来不算很多,找楚少强做生意的人一定不少。 李伴峰道:“早知道有你这么一条路,当初就该用玄蕴丹把秋落叶和水涌泉的契书赎回来,也不至于弄出这么多波折。” 楚少强摇摇头:“秋落叶和水涌泉一直都不安分,他们一直被内州重点关照,关照的程度比孟玉春要高得多,花多少丹药都买不回来他们的契书, 而且据我所知,水涌泉曾经花重金买下过两颗玄蕴丹,这几乎让他倾家荡产,就凭他和秋落叶的家底,十几二十颗玄蕴丹,你让他们拿什么去换?” 水涌泉花重金买玄蕴丹的事情,李伴峰倒是知道,但倾家荡产的事情,水涌泉可没说楚少强没吐肥皂泡,这事他没撒谎。 “玄蕴丹这么贵?” 楚少强看了看李伴峰,神色中颇有鄙夷:“你连玄蕴丹是什么价钱都不知道,跟我在这谈什么生意? 我还就告诉你,普罗州的新地不计其数,能出得起价钱,把自己契书买回来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玄蕴丹是世上最珍贵的丹药,世间珍贵的丹药都是为了替换修行,只有玄蕴丹是通过巩固修者的根基,来提升修者实力。”李伴峰想不出这二者有什么分别。 楚少强做了简单的解释:“地皮上的修者,修行按光阴计算,十年修一层,吃了丹药可以替换光阴, 等到了云上,修行不能用光阴计算,蛇斑、玄炽、紫焕、金元,这些能替换光阴的丹药全都没用了,只剩下玄蕴丹还有用处, 因为玄蕴丹不是光阴的替代,是自身根基的强化,只有把根基筑牢,才能在修行之路上一直走下去,那是千金不换的至宝。” 李伴峰不懂根基的概念:“一个人要吃多少玄蕴丹,才能把根基彻底筑牢?” “因人而异,具体要吃多少我也不知道,就我这个体魄,估计要吃一辈子,直到把体魄吃的内州皇族一样,才能把工修这条路走到底!” 皇族? 三个头的? “内州皇族的体魄很强么?” “皇族的体魄强到了毫无瑕疵,内州不懂道门,普罗州的药粉也不能让他们入道,他们要是有道门,皇族早就把内州统一了,普罗州早就被内州打没了!” 楚少强觉得自己说多了,无论李伴峰再怎么问,他也不想再提内州的事。 抽过了两支烟,楚少强起身道:“生意我已经说给你了,这事你自己慎重考虑,我劝你多去打听一下玄蕴丹的价钱,心里最好有个准备,三天之后,还是这个地方和这个时间,咱们再做商议。” 楚少强走了,李伴峰在石屋里默坐。 在李伴峰手上目前有十七颗玄蕴丹,因为数量较多,所以李伴峰没怎么珍惜过。 可现在仔细想想,每次娘子一颗一颗细数玄蕴丹的样子,就该知道这东西有多难得 娘子是个持家的人,这丹药她平时都舍不得吃,要是真把十七颗玄蕴丹都拿出来,等于要把娘子的心给剜出来。不行,生意不能这么做。 问问红莲能不能想到办法。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去了八房,轻轻抚摸着红莲:“阿莲,玄蕴丹和普通丹药到底有什么差别?” “没什么差别,”红莲漫不经心回答道,“好一点的材料,炼出来好一点的丹药,炼丹的步骤都是一样的。”“不一样吧,娘子跟我说过,玄蕴丹比其他丹药更加珍贵。” 红莲伸出来一片莲叶,勾了勾李伴峰的下巴:“那就问你家娘子去呀,来找我做什么?”李伴峰憨厚一笑:“娘子这不是不在家么,我就找你来了。” 唱机确实不在家,忙着在实验室忙着做实验。 红莲伸出两片莲叶,摸索着李伴峰的脸颊道:“那你想问什么就赶紧问吧。” 李伴峰直奔问题核心:“你炼出来的其他丹药,都是直接换修为的,为什么玄蕴丹不是?”“谁说我其他丹药都是直接换修为的?” “这还用说么?蛇斑丹换一天的修为,玄赤丹换十天修为,紫焕丹换三十天修为,金元丹换一百天修为,这不明摆着的事情么?” 红莲捏了捏李伴峰的脸颊:“这话都是谁告诉你的?我有这么说过么?”李伴峰拨开了莲叶:“普罗州都是这么说的。” 红莲笑了:“那你是信他们还是信我呢?我告诉你所有丹药都是一样的,你为什么不信呢?”“你炼的其他丹药都很相似,唯独玄蕴丹这么特殊,我肯定觉得它不一样。” ”莲心散发出一阵光晕,一颗莲子飞到了李伴峰的手上:””你觉得这个丹药不特殊么?”” ” 啪!莲子爆开,里边蹦出来两颗锈丹。 李伴峰吓坏了,赶紧把锈丹收起来,回头拿水洗手。 ”洗了几次,洗不干净,李伴峰用高枕无忧之技,让残存的锈迹化作换水,从手心里流了出去。 ””这种冷门的丹药,咱们就不拿出来比较了,””李伴峰揉了揉手心,””咱们现在说的,是和修行有关的丹药。”” ” ”红莲叹道:””都一样,真的都一样,你为什么就不信我?”” ””阿莲,我是相信你的,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人。””李伴峰坐在红莲身边,轻轻抚摸着莲心,””可你要说锈丹和玄蕴丹一 ” ”样,我实在听不明白。”” ””你把我当自己人?等你家女人回来,我是不是又成了贱人?”” ” ”李伴峰抿抿嘴道:””我心里不是这么想的,我心里还是很疼你的!”” ””既然这么疼我,带我出去走走啊,你家那女人没事就往外跑,凭什么不让我出门?”” ” ”””也不是不让你出门,这事还得慢慢商量。”” ” ”””所有好事儿都是那恶妇的,到了我这里,什么事情都得慢慢商量,你商量好了再来找我,以后有事儿找那恶妇去吧!”” ” 哗啦! 走了没一会,他又回了八房。 ”所有莲叶收了回去,红莲变成了个摆件,一动不动。 ””我还不问你了!””李伴峰有些生气,起身就走。 ” ”红莲心下窃喜,却见李伴峰把红莲抱了起来,送回了九房。 红莲喷出一片露珠,打在了李伴峰身上。 洪莹转过脸道:””你吃丹药做什么?”” ””你不吃丹药的么?”” ” ”九房笑一声道:””好师弟,你把阿莲送回来了!阿莲姐姐,这些日子没有你,我可闷坏了,来,咱们姐俩好好聊聊!”” 李伴峰回了正房,坐在梳妆台旁,问洪莹:””莹莹,你觉得玄蕴丹和其他丹药最大的分别是什么?”” ” ”””我才不吃那东西,修行不都靠自己么?”” 这话怎么说呢? ” ”李伴峰错愕许久,回了一句话:””你了不起。”” 离开了随身居,李伴峰去了七秋城的实验室,去找娘子。 ” ”娘子此刻正用赵骁婉的身子,刚刚做完实验,满身都是汗水,李伴峰赶紧上去给擦擦:””娘子,我有件事情想问你,玄蕴 ” ”””玄蕴丹怎么了?””娘子下了一跳,赶紧回到唱机身子里,从前柜里,把丹药盒拿了出来。 一颗一颗仔细数过,丹药盒里一共十七颗丹药,娘子长出一?气,又把丹药收了起来。 ” ”””相公,适才有什么事问我?”” 李伴峰在内心之中演练了一遍: ” 娘子,把玄蕴丹都给我吧! 相公,你要做什么用? 我要拿去,给一个女人换契书...... 要是这么说,娘子肯定会伤心,自己肯定会伤身。 还有什么更合适的说法? “相公,你想什么呢?” “没,娘子,什么都没想!” “相公呀,小奴把暗星局的一些好东西装在暗桥炮上了,现在暗桥炮能多走不少人。”李伴峰来了精神:“能多走多少?” 唱机搂住李伴峰道:“相公猜一猜呀!”“是不是两百?” 唱机一愣:“相公,之前就三五人,而今一下就说两百,是不是太多了?”“那是多少?” “勉勉强强..一百人。”唱机原本要说八十,怕李伴峰太失望,咬着牙说了个一百。一百也不少,或许也能做成一笔大生意。 李伴峰抱着娘子亲昵了两次,把唱机和傀儡一并抱回了家。 洪莹问赵骁婉:“他更喜欢这木头唱机,还是喜欢那个血肉身子?”赵骁婉抽泣一声:“他好像分不清。” 一听这话,洪莹警觉起来:“他到底分不清什么?”“什么都分不清!” 骁婉擦擦眼泪,有件事情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相公不会急着用暗桥炮吧?要真上一百人,我确实没什么把握。”李伴峰还真打算去找货郎。 一百人和两百人相差不大,要是能从三头岔救出来一拨人,就不妨先试试,他们受了太多苦,早一天从三头岔逃出来,都算他们赚到了! 他正要打给罗正南,询问货郎的下落,冯带苦却先一步把电话打来了。“李公子,罗丽君发疯了,说要见你。” “她为什么发疯?” “我也没细问,她身上有疫病,我不敢靠近她,她说明天要是见不到你,就算拼上性命,也要强闯普罗州。” 李伴峰连夜去了汽水窑,隔着窗外,往厂房里看了一眼,罗丽君和罗燕君都从水池里钻出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身形略小的田螺,三个田螺一起挥动着触角,看架势她们十分暴躁。 冯带苦准备隔着厂房喊话,李伴峰摇头道:“不用喊,我进去看看。” “他们身上有疫病.”冯带苦相拦住李伴峰,却见李伴峰已经穿墙进了厂房。 李伴峰不怕疫病,他身上还有抗体,就算抗体失效了,他回到随身居里,也能化解病灶。 “罗姑娘,你现在的状况是....”李伴峰分不清罗燕君和罗丽君,因此称呼上故意模糊了一些。 “我扛不住了,钻心的痒,痒的快发疯了!这疫病来自德颂崖,是那个洋人弄出来的,那个洋人你肯定认识,你肯定有解决的办法!” 三只田螺身体一起颤抖,露出了一颗颗黑色的疱疹,疱疹里边有红色的斑点。李伴峰道:“你先慢慢说.” “慢不了!今天这病症若是解决不了,我就带我的人冲出去,让普罗州都染上!”看这说话蛮不讲理的态度,这人是罗丽君。 旁边一个田螺说道:“李公子,我们姐儿几个真受苦了,这样下去指不定要出什么事,我们出事了你可能也不在意,但这里边还有没出事的,那些没出事的都不是好人,一直这样下去,你们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 说话拐弯抹角,这是罗燕君。 李伴峰问:“能不能把话说的明白一些,你们出事儿了,为什么我们日子不好过?”罗燕君想要解释,却耐不下心来,她被疫病折磨的也不轻。 最小的田螺开口了:“因为我们不爱打仗,但我们都扛不住这疫病,现在都要倒下了,虽说死不了,可我们也做不了事,能做事的都是爱打仗的,以后就要打仗了,这回你能听明白么?” 最小的田螺说话非常的直白,但李伴峰还是有一部分细节需要求证:“爱打仗的,没有被疫病放倒么?”罗燕君用触角打了小田螺一下,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可小田螺忍不住,还是要往下说:“爱打仗的是皇家根,他们不怕疫病,你赶紧给我们弄点解药,我们真扛不住了了!”皇家根。 三头人。 他们居然连疫病都不怕。他们到底是什么体魄? “真的扛不住了?”李伴峰耸了耸眉毛。小田螺用力点头:“真的,不骗你的!” 罗燕君看向了罗丽君,罗丽君一甩触角,厉声喝道:“什么价码,你说吧!”相处久了,这姐儿俩还挺上道。 “价码可不便宜,事情还不一定能成。” 罗丽君喝道:“先不论成不成,先说价码。”李伴峰道:“我想要契书。” “谁的契书?” “不止一个人。” “你想要多少?” “那得看你想要多少人的药品。” 小田螺惊喜道:“是能治好疫病的药品么?我们要一万份。” 罗丽君把小田螺撞到了一边,怒斥道:“一万份?你给的出一万个契书么? 李七,我们先要三个人的份,我拿三片契书来换,行是不行,明天这个时候回话!”李伴峰点点头,问了小田螺:“你叫什么名字?” 小田螺道:“我叫罗少君。” “你们来普罗州找药物,是皇家的主意,还是你们自己的主意?”“我们自己都熬不住了,哪还有心思管皇家?” “你说熬不住了,只是因为痒么?”“钻心的痒,不信你试试!” “你们内州就没弄药品。” “弄了,吃最苦的药面儿,吃过两个钟头,就不管用了。”“你们那边所有人的症状都是痒么?” “那倒不是,他们有的人..”啪! 罗丽君一挥触角,打在了罗少君的田螺壳上,小田螺罗少君原地起飞,掉进了水池里。 李伴峰挺喜欢少君这小姑娘,问啥说啥。 “有事儿明天再说。”罗丽君带着罗燕君走了。 水池里边,罗燕君问道:“姐姐,就咱们三个把疫病治好了,回去之后也没法交代吧?” 罗丽君道:“急什么,只要弄到一份药物,咱们就有一万份,你当那些医师和药师都是废物么?我壳里痒的厉害,你帮我抓一抓。” “姐,不能抓,越抓越痒。”“让你抓就抓,别恁多话!”.. 德颂崖,德源村,崔提克正在培育血液,身边摆着罐头盒,盒子里养着那朵野花。李伴峰之前给他的种子,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栽种。 李伴峰问道:“怎么还不播种?” “因为先要培育出对病体有抗体的血液,才有希望培养出能在德颂崖生存的类人植物,”崔提克放下试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我的技法叫寸草不生,没有抗体的类人植物,在这里也生存不了,刀劳鬼的血液里有足够的抗体,但是货郎不允许他们在这生存。” “你自己的血液里不也有足够的抗体么?” 崔提克摇头道:“那可不行,我的血液里不只有抗体那么简单,如果用我的血液和种子混合在一起,连我都不知道会种出来什么东西。” 李伴峰看了看一片死寂的德颂崖:“你要抓紧时间,方圆百里的地界上,如果人数不足一百,就要变成旧土,我感觉这里随时要变成旧土。” “一百人还有,我计算过,他们还能坚持十几天。”崔提克提着宋德梅的人头,摆在了李伴峰面前,除了颅骨,宋德梅的大部分脑髓都化成了泥土,但她依然活着。 “既然时间充裕,那咱们就做点别的事情,你在内州散播了一场瘟疫,你有在一定范围之内治愈瘟疫的药品么?”崔提克一怔:“你想治愈内州的瘟疫?” “我说的是一定范围,比如说有一万个人染上了疫病,能不能选择其中三个人将其治愈。”崔提克想了许久:“有一点难,除非我亲自动手。” 李伴峰笑道:“那就劳烦你亲自动一回手。” 崔提克斟酌了一番,问道:“这算是你帮我弄到种子的报酬么?”“不算。”李伴峰摇头。 “那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因为有额外的报酬,”李伴峰又看了看德颂崖,“这里虽说是正地,但已经无法为你积攒人气,我可以再给你一块新地,契书完整的新地,虽说离正地还很遥远,但起码看得见希望。” PS:三头人如果有了入门药粉,会发生什么事? ------------ 第六百二十三章 四方荣枯一念间 崔提克跟着李伴峰来到了汽水窑,吃了一盘酱牛肉,两张烙饼,一瓶汽水。吃饱喝足,崔提克想起了一件重要事情。 “我忘了带药剂。” 李伴峰皱眉道:“咱们是来做大生意的,你多少上点心。“药剂很重要么?” “演戏不用道具么?” 崔提克承认这是自己的严重疏忽,他找老板娘买了三瓶汽水,分别是橘子味、菠萝味和葡萄味的。他又买了一袋盐,一瓶酱油,一瓶醋,找了个废弃厂房,拿出三根试管,开始配药。 “你这也算药么?”李伴峰对崔提克的态度十分不满。 “精致的药品,往往都取自朴素的材料,”三个试管的药剂都配好了,崔提克拿到了李伴峰面前,“你喝一口尝尝,这味道和我们的友谊一样的纯粹。” 李伴峰没喝,也没理会崔提克,接连穿过了几个车间,两人走向了废弃工厂的深处 崔提克的身体迅速变化,四肢变得短粗,身体变得臃肿,眉眼消失不见,硕大的口唇之中,长出了稀疏锋利的牙齿。三个田螺早早到了厂房,焦急等待着李七,看到崔提克的一瞬间,三个田螺吓了一跳。 “这是刀劳鬼?”罗丽君喊了一声,“你怎么把这种东西带来了?” 变成“刀劳鬼”的崔提克,从口袋里拿出三支药剂,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低吟。李伴峰问道:“他是来送药的,你们谁想吃一管试试?” 罗丽君怒道:“你当我们疯了?谁敢吃这种东西?” 年纪最小的罗少君有些期待:“吃了这个,就不痒了么?”李伴峰点点头:“试试就知道了,药到病除。” 罗少君看向了罗丽君:“姐,我去吧。” 罗丽君不作声,罗燕君道:“就让少君试试吧,李七既然来做生意,应该不会拆自己招牌。”罗少君壮着胆子来到“崔劳鬼”近前,用触角卷走了他手上的药剂。 崔提克趁机取走了罗少君身上的病灶。 失去了病灶,罗少君自然会痊愈,她身上有抗体,再加上内州人的特殊体魄。她短期内不会再染疫病。 罗少君不知道其中的缘故,她一口把试管里的药剂喝了下去,等了十几分钟,原本钻心的奇痒渐渐消失了。“姐,这药好用!” 罗燕君闻言,走上前去道:“也让我试试!” 崔提克把药剂收了起来,李伴峰摇头道:“买卖买卖,有买有卖,你们还没付钱,这药也不能白给你们吃。”罗丽君昂起身子道:“咱们有约在先,我们绝不赖账,你们想要谁的契书?” 三支药剂,三份契书,李伴峰早有打算。 他本想把李芙蓉的契书拿回来,但他改主意了,这份契书不能拿。 按照正常的操作流程,罗丽君去找李芙蓉的契书,管理契书的人肯定没听过李芙蓉的名字,他们会先查名册。内州的名册上没有李芙蓉,名册上写的肯定是拔山主。 名册上没有名字倒也正常,可能是地界易主了,那就得在契书当中一份一份去找。 等找到李芙蓉的时候,他们会发现不是地界易主了,而是拔山主的名字被复改了,这事儿可就不好解释了,李伴峰肯定拿不回来契书,内州极有可能把这份契书给毁了。 毁了不要紧,李伴峰有其他地界做支撑,他不怕掉位格。 契书里也没有他的血肉,他也不怕咒术。 可关键问题是契书只剩下一半,这地界还能不能用?稳妥起见,李芙蓉的地界先搁置着。 “我要的第一份契书,是孟玉春的。” 罗丽君有些犹豫:“这个人的契书不好拿,我尽力而为。” 罗少君倒不觉得有多难:“换做以前确实不好拿,但现在管契书那三个都病倒了,根本不管事,稍微下点心思就能拿出来.. 啪! 罗丽君挥起触角打了罗少君一下,对李七道:“接着说。”“第二份是水涌泉的契书。” 水涌泉因为契书中了咒术,已经丢了位格,成了伤魔煞,但内州的契书存着他的血肉,咒术很有可能还继续生效。而且正经村在水涌泉的地界上,这块契书必须拿回来,这样才能保证正经村不在内州的掌控之下。 罗丽君叹道:“他的契书就更难拿了,我只能试试,若是不成,你还得再找个人替代。”李伴峰又道:“第三个人,是荣四角。” 罗少君抢着说道:“这个好拿,这个人他.. 罗丽君挥起触角,又要开打,罗少君不敢说话了。 罗燕君问道:“李公子,你要荣四角的契书做什么?” 荣四角应该和李七没什么交情,李七要帮他拿回契书,这让罗燕君深感意外。“荣四角是个仗义的人,我这段日子没少受他照应,帮他一把也属分内之事。” 罗丽君点点头:“如果没有其他变故,明天就能把契书拿到,实在拿不到的,咱们再作商量。” 三个田螺一起钻进了水里,罗丽君对罗少君道:“妹子,快把药剂吐出来,咱们带回去好好研究,若是今天就能研究出来明天也不用再来找李七了。” 罗燕君有些不满:“姐,咱们日后研究我倒是不反对,可这场生意至少得做完吧?你要中途赖账,咱们以后还怎么和李七来往?” 罗丽君道:“咱们先把药剂做出来,价钱的事情再和他慢慢商量,咱们手上有了筹码,总好过一直受制于他,少君,你快点吐出来。” “吐不出来了。”罗少君小声回答。 罗丽君怒道:“我昨天怎么跟你说的!” 罗少君道:“姐姐每天说那么多事,我哪能全都记住,再说了,我身上痒的厉害,好不容易有药吃了,一着急,就全都咽下去了。” “这贱蹄子,就是讨打!”罗丽君挥舞着触角,往罗少君身上抽了十几下,罗少君委屈的直哭,罗燕君把罗少君拦住了。劝了两句,罗丽君自己找契书去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骂罗少君一句:“咱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蠢才!” 罗燕君看了看抽泣的罗少君,心下暗自赞叹。 别的事儿不说,这事儿小妹做的可不蠢,老老实实把生意做完,对两边都有好处。第二天上午,双方再度见面,罗丽君带来了三个人的契书。 之前把事情说的很难,那是为求个稳妥,顺便和李伴峰讲讲价钱,以罗丽君的身份,有的是拿契书的门路。李伴峰仔细检查了三份契书,又让厂房外边的冯带苦帮着核对了一遍。 确定无误,李伴峰让崔提克把药剂给了罗丽君和罗燕君,崔提克如法炮制,又把两个人身上的病灶取走了。 罗丽君想把药剂带走,李七没有答应,要是药没喝,病就好了,事情就露馅了。“这个药必须当面喝完。” 罗丽君很是不满:“这是什么道理?”“我怕你把药带回去,另做研究!” “你既然把药卖给我了,我就不能研究么?” “我这就是这个规矩,药只能拿来吃,不能拿来研究!” 眼看双方争执起来,罗燕君赶紧上前劝解:“姐,之前咱们李公子说好的,三份药换三份契书,咱别坏了规矩。”罗少君也在一旁劝说:“姐,你要偷偷藏一点也行,都拿走也太说不过去...” 啪! 罗丽君和罗燕君一起挥动触角,把小田螺打进了水池里,她们姐俩当着李七的面,把药给喝了。等回到内州,罗燕君又劝了两句:“姐,你何苦和他争执,咱们把药水吐出来一点不就行了么?” 罗丽君恨道:“我就受不了他这份跋扈,他这人又阴狠又霸道,要是像五郎那样,是个大气的人也就罢了,就这一点药剂,他还和咱们斤斤计较!” 罗燕君哼一声道:“你说马五大,这我信,你说他大气,这就不知从何说起了, 咱们和李七做过不少事,无论普罗州还是外州,李七从来没失手过,这样的男人,配得上这样的霸道!”罗少君点头道:“确实配得上,这样的男人最好了。” 罗丽君骂了一句:“贱蹄子,难怪问你什么就说什么,你这是要倒贴!”“先办正经事吧!”罗燕君把药水吞下去了八成多,吐出来不到两成。 罗丽君有些不满:“你就吐出来这么一点?” 罗燕君觉得不少了:“能吐出这点就不错了,咱们这的医师和药师未必能破解李七的药,我要是吐出来太多,自己身上的疫病治不好,岂不血本无归?” 说话间,罗燕君活动了一下身子:“姐,这药真灵啊,身上不怎么痒了!”罗丽君也活动了一下身子,身上果真不痒了。 她拿上罗燕君吐出来的药水,点点头道:“这些应该够用了。”罗燕君愕然道:“姐,你一点都不吐啊!” EBa 荣枯山下,一只兔子蹦蹦跳跳,正在觅食。 这兔子个头不大,和寻常的野兔差不多,但他其实是新地里的异怪,有灵性,能说话。今年雪太大了,雪地里很难找到食物。 兔子抬起头,向着荣枯山望去,满山鲜嫩的绿草非常的诱人。吃一口,就吃一口,荣枯神应该不会在意。 可前不久,有一只鹿在荣枯山上吃了一口青草,直接被荣枯神夺走了性命。兔子饿的两眼昏花,只觉得有那么一棵草,已经从山上长到了山下。 长到了山下的草,应该能吃。 兔子走上前去,张开嘴,刚要啃食,忽见一名男子出现在了面前。是荣枯神! 兔子头都不敢抬,蹲在地上,颤抖着说道:“这棵草长到山下了,我就想过来看看,我没想吃。” 男子摸了摸那棵鲜嫩的绿草,草叶的颜色迅速加深,从浅绿到深绿,从深绿到泛黄,一颗绿草转眼之间变成了一颗枯草。兔子吓得尿在了雪地里。 男子转身离去,不见了踪影。这是荣枯神给他的警告! 兔子颤抖着离开了荣枯山,想着再往别处觅食。他在雪地上走了几十里,终于看到了两个人影。他是异怪,不一定非要吃草,吃人也能果腹。 都到了荣枯神的领地,这两人走路毫无防备,可定没有修为,这样的人最适合做猎物。兔子躲在一颗松树旁边,等着两人走进。 这是这只兔子狩猎时最常用的战术,等到距离足够近的时候,这只兔子会跳到猎物近前,用两只前爪,挖掉猎物的两只眼睛。 如果猎物的同伴没有逃跑,那他就继续周旋,争取把这两人都弄成瞎子,如果同伴逃跑了,他也不去追赶,眼前这一个猎物也够他吃上几天。 听着脚步声,这两个人已经足够近了。 兔子一跃而起,跳到了李伴峰面前,想要挖了他的眼睛。没等兔子伸出爪子,李伴峰一伸手,先揪住了兔子的耳朵 “正好没吃午饭,就吃这个吧。”李伴峰把兔子扔给了崔提克 崔提克看了一眼:“这兔子挺可爱的,把他做熟了我有点不忍心,咱们生吃吧。”兔子开口喊道:“两位爷,我是自己人!” 崔提克看看李伴峰,李伴峰摇摇头,他们都不知道哪来这么个自己人。崔提克拎着耳朵,摇了摇兔子,问道:“你找我们想做什么?” 兔子喊道:“我是想提醒你们二位,这是荣枯神的地界,千万不能擅闯。”李伴峰没听过荣枯神,崔提克也一脸雾水。 兔子解释道:“荣枯神,是主管荣枯的神灵,这块地界的生灵,从生到死,由荣到枯,都在荣枯神的掌握之下!”崔提克问李伴峰:“朋友,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李伴峰看向了兔子:“这不是荣四角的地界么?什么时候改叫荣枯神了?”兔子怒喝一声:“放肆!不得直呼荣枯神的姓名!” 李伴峰诧道:“荣四角,就是荣枯神?” 兔子竖起耳朵,挺起胸膛,厉声说道:“四方荣枯一念间,荣枯神的大名你们没听说过?荣四角站在荣枯山的山下,看着一头正在偷吃山草的野牛。 这次他不打算做任何提醒,不多时,老牛倒下了,他嘴里吐着绿色的草汁,身体上的血肉迅速融化,露出了森森白骨,看起来,就像在短时间内变成了一具腐尸。 荣四角站在尸体旁边,在尸骨上洒下了一些粉末,白骨失去了光泽,腐烂的色调变得更加浓重“不长记性的畜生,留在这里给他们提个醒。”荣四角转身离去,脚下荡起风尘,上了荣枯山今年雪大,会有不少异怪来山上偷草吃,多留下几具尸体,对这群异怪是最好的震慑。 无论饿死还是冻死,这群异怪都必须要明白一个道理,荣枯山不容亵渎,荣枯神更不容亵渎。 李伴峰和崔提克正在争论如何处置荣四角的问题,兔子竖着耳朵,瞪圆了眼睛,坐在旁边默默听着。崔提克表示:“既然是给我的地界,就应该由我自己来处置,我觉得我的方法更加高效一些。” 李伴峰摇头道:“你的方法未必高效,万一再变成德颂崖的样子,好好一块地界不就被你糟蹋了么?” “我不会轻易使用寸草不生,”崔提克把手里的罐头盒子收进了大衣,“在大部分时间里,我能保持克制。”“还有少部分时间你克制不住,又何必为这种算不清的概率冒险?” 兔子磕打了一下门牙,小心翼翼看着眼前这两个人。 他不知道这两个人要做什么,他只知道荣枯山上要出大事了。 荣四角在自家的宅院里来回踱步。 他的宅院修在荣枯山的山顶,前门对着树林,后门对着悬崖。 站在悬崖边上,荣四角眺望着自己的地界,连片的光晕,在荣四角的眼中覆盖了一层银辉,看着特别的养眼。他的地界上,有一千多方地块被开辟出来了,这在新地当中,绝对算得上翘楚。 如果能从李伴峰那里获得一些帮助,弄到一批三头人,新地变正地,指日可待。 可李七这人不识相,地头神主动去求他,他不光不答应,还让买吃买喝盖房子,真把那群怪物当人了。这还不说,还得签契书,还说有些事得李七做主,不能听内州的。 他当他是谁?知不知道天高地厚? 普罗州历代豪强,没有一个敢和地头神叫板,李七在内州和外州得了些人脉,而今已经猖狂到没边,得找个机会给他个教训,让他以后知道些分寸。 荣四角走到了前门,在林子里散步,思索着该怎么对付李七。 严冬时节,荣枯山这里还挺特殊,枫树红、柳树绿,各色鲜花开的正艳,一眼望去,这一座大山俨然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李伴峰蹲在树上问崔提克:“这是个草修吧?” 崔提克摇摇头:“应该不是草修,草修厌恶拘束,他们的住处周围,草木不受控制,都是杂乱无章的生长,可这里的草木长得很有层次,而且十分秀美,我觉得这个人,应该是个耕修。” 李伴峰问兔子:“荣枯神是什么道门?”“荣枯道。”兔子抖成了一团。 还有这个道门? 荣四角走在林子里,还在思忖沙定忠的态度,之前和沙定忠商量过联手对付李七,老沙满口答应了。可老沙答应的事多了,能作数的不知道有几个。 “老沙呀老沙,”荣四角自言自语,“你这沙土做派什么时候能改改?”“改天我跟他说说,我也看不惯他这操行。” “谁?”荣四角一回头,看到树下有个身影,正默默站着。荣四角刚经过这棵树,居然没发现树下有个人。 听他声音,有点像李七。 那人朝着荣四角走了过来,笑吟吟道:“听说你给内州写信了?”荣四角脑仁一响,身体瞬间紧绷起来。 那人下压手掌,示意荣四角不用那么紧张:“我和李七不一样,我是斯文人,做事讲道理也讲规矩,你跟我仔细说说,孟玉春到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举?” 这人不是李七? 荣四角想仔细看看对方的长相,但对方的脸上一片漆黑,连五官的线条都看不清楚。“你到底是谁?” 那人不作答,越走越近,荣四角已经看不见容貌,只能看见个轮廓。 当了多年的地头神,荣四角凭借战场上的经验,当即有了判断,这人用了障眼法!他自称不是李七,可又为了书信而来,证明他与李七和孟玉春必然有特殊关系。李七和孟玉春会不会就在附近? 虽说这是自己的地头,但如果对方人多势众,自己未必占得到便宜。如果一定要打,也得换个战场,不能中了对方的埋伏。 思索之间,荣四角猛然蹲身,从地上抓起一把野草莓,扔在了对面身上。 “你这什么暗器?”对面看到自己身上留下了些草莓汁,也是一惊,抬眼再看,荣四角往脚下洒了一片灰尘,急速朝着山下走去。 对面那人见荣四角逃了,撒腿追了上去。 李伴峰站在树上,颇为惊讶:“荣四角跑的不慢,这可不像是耕修。” 兔子终于开口了:“荣枯神只要意念一动,就能随时现身于世间各处!”“你说说看,意念怎么动?”李伴峰扯了扯兔子耳朵。 兔子抬着头,露着大门牙道:“这是我亲眼所见!” “你见过什么?”李伴峰捏了捏兔子的脸,“他当你面去了世间各处?” 兔子很不服气:“反正就是能去,而且荣枯大师能呼风唤雨,在平地上一挥手,就能变出湖泊,在湖泊上一挥手,又能变出山林!” 崔提克听了兔子的描述,又回想了一下刚才作战的过程,虽然荣四角只出手了一次,但崔提克还是推测出了他的道门。“这是个色修。” 兔子知道自己性命攥在这两人手里,且为了讨好,悄悄说了些机密:“虽说这话有些不敬,但荣枯神确实挺色的,每年都要选些美人上山,前两天还把我隔壁那头母熊选走了。” 母熊? “这个色修,和欢修接近么?”李伴峰有点担心,和荣四角交手那人,确实不是李伴峰,那是李伴峰的影子。如果荣四角连熊都不放过,会不会对影子下手? 崔提克摇头道:“和欢修不接近,和画修接近,有人说色修是画修的分支,也有人说画修是从色修演化而来,总之两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们所在的这座山,或许并不是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山,可能是色修绘制出来的。” 李伴峰仔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粗糙的松树皮,柔嫩的柳树枝,黏糊糊带着特殊气味儿的杨树芽,周围的一草一木都如此真实。 “那这么说来,色修和画修并没有什么区别。” 崔提克道:“区别还是有的,画修精于布局,色修更擅长战斗,所有的色修都有画修的基础, 让色修在画卷上画出些山水草木,这个他们也能做到,但如果让他们画飞禽走兽,甚至能说会动的人,这个他们做不到, 虽说画技不如画修,但色修出手要比画修快得多,颜料就是他们的兵刃,刚才你的那具傀儡上染了红色的草莓汁,那就是色修的武器, 按照一般情况,色修每晋升一层,就能操控一种颜色,红色在色修手中,一般是火,当然也有其他特例你的傀儡现在很可能已经被草莓汁烧着了,我建议你快点去看一看。” 李伴峰倒是不担心影子被烧着了,他关心的是其他颜色的使用方法:“除了红色,你还知道哪种颜色?” 崔提克想了想:“蓝色是水,绿色是毒,银色是利刃,这是我的祖师爷,依靠和色修交手的经验,总结出来的常识,但不同的色修在技法上会有很多变化,曾经有一名色修,他所用的银色不是利刃,是幻术,这一点因人而异。” 兔子想了想,这洋人说的好像是那么回事。上一次看荣枯神造出来的湖泊,就是蓝色的。 可兔子觉得这只是荣枯神一部分手段,他绝不相信无所不能的荣枯神只是一个修者。崔提克对李七道:“色修很难缠,还是让我去对付他吧。” 李伴峰摇头:“说好了给你一块完整的地界,不把荣四角送走,也不算我兑现了诺言, 这里既然是荣四角的画卷,咱们也得小心戒备,你在山上检查一下,遇到了状况想办法告知我。” 崔提克没敢怠慢,带上兔子在山间仔细搜索,如果这座山完全是荣四角画出来的,战斗期间,很可能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机关。 李伴峰迅速追上了影子,看到影子果真起火了。 荣四角不断加大火势,影子虽然不怕火烧,但他怕光,火光和日光角度不同,对影子造成了分散和削弱,导致影子的战力有所下降。 但荣四角的状况也不是太好,他身上有伤,伤口分散,数量还不少,这明显是被影子用踏破万川打出来的,就目前的局面来判断,影子基本能和荣四角打成平手。 荣四角再怎么不济,也是云上修者,而且作战经验非常丰富,影子能支撑到现在,从总体实力上分析...“下来搭把手呀,看戏是怎地?”影子怒喝了一声,李伴峰从半空上下来了。 看到李七来了,荣四角有些怕了。 他不想以一打二,从袖子里甩出一个墨水瓶,往地上一洒,洒出一片墨迹。 这片墨迹看着只有黑乎乎一片,李七离近一些,感觉有冷风向外喷涌,墨迹在色修技的作用下,已经化成了地洞的入口,荣四角要钻洞逃走。 李七一甩茶壶,茶水从地面涌了出来,把地上的墨迹冲散了。噗嗤! 墨迹和茶水混合,化成了一地稀泥,荣四角踩在稀泥上,直接淹没了膝盖。老茶壶顺势往稀泥里灌足了热水,烫的荣四角身子直哆嗦。 换做两年前,老茶壶出手可没这么快,就凭他那速度,连荣四角的影子都摸不着。 可而今他被一堆好食材给喂出来了,不仅技法娴熟,而且一出手,攻势接连不断,不给对方喘息之机。 老茶壶要往荣四角头上浇水,荣四角往脚下洒了些沙土,黑褐色的细腻变成黄白色的沙子,荣四角从沙子里挣脱了出来。老茶壶想要追击,荣四角又往脚下洒灰尘,整个人像乘风了一样,迅速离开了原来的地方。 还真就乘风了,荣四角在六层的时候掌握了灰色技,他对灰色的定义就是风。 有了风力相助,荣四角速度奇快,但这次他没能逃脱,老茶壶在他身边布置了一圈屏障。荣四角一甩墨水瓶,在屏障上画了个出口,冲出了屏障。 老茶壶提前在出口等着,对着荣四角的头顶浇了半壶茶水。 这半壶水下去,荣四角差点瘫在地上,老茶壶想把一整壶水都浇下去,荣四角就算不死也重伤。可李伴峰把老茶壶拦住了。 老茶壶不解:“老弟,这怎么个意思?” 李伴峰俯望着荣四角:“别急,多给我影子一点机会。”这句话,荣四角听见了。 影子? 刚才那黑乎乎的人是李七的影子? 他怎么会用影子? 旅修有这个技法么? 那影子哪去了? 坏了,他是旅修………… 砰! 荣四角一哆嗦,五脏六腑好像炸了。 不是好像,真就炸了,影子用出了走马观花。 李伴峰点评了一下技法:“出手够快,威力差了不少。” 影子冷哼一声,再次冲到荣四角近前。 cahsi 绝望之下的荣四角准备拼命了。 他不逃不藏,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银粉,甩在了半空。 银粉在空气中汇聚成一把九尺长刀,荣四角右手向下一挥,喊了一声:“一刀两断!”从头顶到胯骨,荣四角操控着大刀,把影子竖着劈成了两半。 两半影子瞬间变淡,巨大的伤害之下,双双倒地不起。 李伴峰想再召唤一个影子作战,可没能成功。 在葫芦村,李伴峰精神不正常,影子不受控制,到处乱窜。 现在精神状态挺正常,影子却放不出来了。 荣四角手腕一翻,掌面向上,自右向左,横着一挥,喊一声道: “两刀四分!” 这一刀要调整方向,出手不算太快,影子要赶紧逃走,倒也来得及。 可影子没逃,被劈成两半的影子,一左一右,单脚跳着冲向了荣四角。 生死搏命,这两个影子一意孤行往前冲,在荣四角出手之前,他们抢先一步近了身。 手套手快,赶紧帮着影子递兵刃,他把镰刀和铲子分别递给了影子。 一半影子挥起镰刀,钩住了荣四角的脖子,另一半影子抡起铲子,砍了荣四角的右手。 荣四角哀哮一声,倒在了地上,银粉纷纷坠落,大刀也化作了无形。 他挣扎起身,还想再打,却见两半影子身躯延展,变成了两个完整的影子。 越砍越多? 荣四角惊呼一声:“天合之技!” 李伴峰一直在旁观战,除了偶尔用法宝助力,自始至终他没有亲自出手。 “四方荣枯一念间,你不当个骗修真可惜了,来,上我家坐坐,咱们好好聊聊!” 话音落地,两个影子上前把荣四角擒住,李伴峰开门,把荣四角送进了随身居。 PS:家人们好久没开席了。 感谢盟主善熊谛听,感谢对本作和沙拉的大力支持。 ------------ 第六百二十四章 庙会 荣四角在随身居里四下看了看,看到了一个绝世美人。 他什么都没想,手中甩出一把银粉,化作一把短刀,直接横在了赵骁婉的脖子上。“李七,我不管这人是谁,就算死,我也得带走一个。” 嗤嗤~ 唱机笑道:“那是个傀儡,你想动手就动手吧,明天我再让姐妹给我做一个。”洪莹正梳着头,荣四角只看到有一绺头发在面前闪了一下,随即消失不见 这头发是谁的? 正在梳头的那个女人的么?那女人好像没动呀! 荣四角低头再看。 银粉化成的刀没了,自己仅剩的一只左手也没了。 荣四角倒地哀嗦,李伴峰收回了两个影子,坐在了荣四角近前。 娘子刚才一直盯着这两个影子看:“相公,刚才是什么手段,为什么多出来一个影子?”李伴峰一笑:“我也是新学,从根上讲,这还是形影相吊之技。” 洪莹在旁道:“也不全是,这是七郎学会的天合之技,你当时不在家里,所以没看见。”唱机有些惊讶:“这技法却了得。” 一家人聊了起来,荣四角跌跌撞撞起身,想要往门外跑,又看一绺头发闪过,荣四角的一双小腿从膝盖往下被齐刷刷斩断了 那一绺头发乌黑笔直,一看就是洪莹的。 可荣四角始终看不到洪莹的脸,只看到她背对着自己,坐在梳妆台前梳头。 对着梳妆台上的镜子扫了一眼,都因为角度的关系,荣四角依旧看不到洪莹的容貌。 能不能看到洪莹已经不重要了,荣四角失去了四肢,也丧失了逃跑的能力,疼的生不如死,李伴峰问他话,他也不想说了。李伴峰有办法,他让酒葫芦给配了些药酒,抹在了荣四角的伤口上,止血止疼。 荣四角不疼了,求生的念头也回来了,只要李伴峰放他一条生路,断掉的手脚还能想办法接回来。“七爷,落在您手里我心服口服,您有什么要问的,我知无不言。” 李伴峰要问的还真不多,第一件事:“内州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这么卖力为内州办事?”荣四角回答道:“为了一份差事。” “告发孟玉春,就能换来一份差事?” 荣四角摇头道:“光是告发孟玉春,还换不来一份差事,新地的地头神,想去内州当差的多的是,内州一年也就能收下三五个, 这时候就得看谁立功多,一笔一笔功勋攒起来,排在前几名的才能换来这份差事,单论告发孟玉春这一件事,只能算多攒了一笔功勋,能让内州人多看我两眼。” 李伴峰冷笑一声:“你说你多贱?” 荣四角不觉得贱:“七爷,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这么做,你去看看新地的地头神,无论老的少的,十个有八个削尖了脑袋往上冲!” “每次有这样的事情,你都是报告给楚少强么?” “那倒不是,以前内州会派来信使,每一两个月就会来一趟,到新地搜罗消息。” “一两个月来一趟?不能吧?”李伴峰在正经村待过很长时间,可从来没听秋落叶和水涌泉说过信使的事情。 他占了拔山主的地界,也从没听说那有信使来过。 普罗州的新地多了去了,内州的信使难不成一两个月就要走一圈? 荣四角显然没把话说全。 “都到这份上了,说话就别藏一半了。” 荣四角倒也明白李伴峰的意思: “我平时立功多,和别人不太一样,我算排在前边的,信使也是看得起我的.....”简而言之,就是他受了内州的重点关注,成了固定联络人,信使会主动来找他。 “那你这次为什么没把消息报给信使?” “内州出了事情,信使没来,原本我也不想把东西交给楚少强,因为我知道楚怀媛和你关系不一般,我也担心走漏了风声, 可后来我看到各家都蠢蠢欲动,我要是再不上报,就落在别人后边了。” 李伴峰笑道:“说你贱,还真是没冤枉你,你契书藏在什么地方? 荣四角低着头道:“七爷,你要我契书做什么?” “不说?” “我说! ”荣四角咬了咬牙,“我在山顶有座宅院,宅院后院里有口井,井里埋着我契书。” “娘子,先替我招待一下客人,我去去就回。” 李伴峰离开了随身居,不多时,荣四角一阵颤抖,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他的位格掉了。 李伴峰回来了,手里拿着荣四角的契书。 荣四角喊道:“李七,你拿了我契书也没用,我地界上的人绝不会听你话,他们只信荣枯神! 你要是想在我这当地头神,我可以帮你,我当个伤魔煞,我辅佐你!” “你辅佐我?”李伴峰笑了, “等内州信使来了,你再把我告发了,估计你又要立功了。” “我和内州断了,这辈子再也不和他们联系!” “别这辈子了,等下辈子吧。”李伴峰出了随身居。 荣四角身子彻底瘫软,魂魄钻出躯壳,想要跟着李伴峰,冲出这屋子。 这是新地地头神独有的手段,他们死过一回,虽说位格掉了,但荣四角身上还留有一部分战力,他就能让魂魄脱离身躯,像亡魂一样行动。 可这能力没什么大用,身子逃不出去,魂魄也一样逃不出去。 唯一的好处就是,大家不用等着唱机先吃,魂魄和身躯已经分开了。 洪莹起身,一脚踩在了荣四角的身子。 唱机伸出探针,抓住了荣四角的魂魄。 “这位客人,我家相公就这个脾气,言语多有冒犯,你千万不要介意。 他刚才说让你等下辈子,那都是气话,这事你不用担心,你肯定没有下辈子了, 兄弟姐妹,上次相公弄回来粉团子,大伙都没吃上,这次趁着新鲜,都动筷子吧。 咔吧! 崔提克走到山脚下,踩到了一片落叶。 他把落叶捡了起来,这片落叶非常厚实,颜色鲜绿。 看着叶柄非常齐整,不是被折断的,是自然脱落的,可这么新鲜的叶子为什么会从树上脱落?这难道是色修用技法制造出来的叶子? 崔提克赞叹道:“居然如此的逼真!色修在绘画方面的造诣似乎并不比画修逊色。 兔子站在旁边,不是太懂崔提克的意思: “你是说,这都是荣枯神画出来的?” “是的,都是画出来的,单纯从艺术的角度来说,这算是伟大的画作!”崔提克正当感叹,突然发现手里的落叶在慢慢褪色,鲜绿变成了浅绿,浅绿变成了灰白,灰白变成了黄褐,原本厚实新鲜的绿色,最后变成了一片黄褐相间的枯叶。 “原本就有叶子,色修只是上色。”崔提克有些失望,也改变了之前的想法,“色修的画技没有那么精湛,虽然在色彩的运用上依然非常出众,但因为有现成的构图基底,艺术上就打了不小的折扣。” 兔子不敢相信:“这山上的叶子都是染色染出来的?” 说话间,周围不少叶子都在褪色,兔子的嘴唇不住的颤抖,大门牙时隐时现。 “不止这些叶子,包括这一整座山。”崔提克跳到了树上,抬头远眺。 原本一片葱翠的大山,露出了点点灰白。 兔子在树上看了片刻,腿都软了。 怎么可能! 荣枯山上自带四季,荣枯全在神明一念! “一定是荣枯神动怒了,这是要惩戒苍生了。”兔子趴在了地上,不停的跪拜,嘴里默默祷告,祈求荣枯神的宽恕, 崔提克四下环顾,原本处处苍翠的荣枯山,而今一片萧索,草木大多枯萎,只剩松树还绿着,但因为长期被颜料覆盖,看着也没什么生气。 “别念了,荣枯神不会回应你了。”崔提克拍了拍兔子。 兔子不敢动:“荣枯神降下责罚,所有对神灵不敬之人,都要受到严惩! “怎么严惩?”崔提克认真求教。 兔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崔提克把兔子拎了起来,指着一头牛的尸骨问道:“你说的是他么?” 他…… 兔子盯着野牛看了看:“没错,就是他!这野牛昨天还活着,今天就变成这模样了,荣枯一念呐,荣枯神一动念头,就让 崔提克检查了一下牛的尸体,对兔子道:“这头牛之所以死在了这里,是因为他吃了有毒的颜料,中毒毙命之后,身体也受到了颜料的严重腐蚀, 这座山上还有很多残留的颤料,这些颜料对这块地界上的大部分生物都是致命的,所以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你们依然不能来这座山上觅食。 但有个好消息是,你们不用再担心来自荣四角的惩罚,他是纯粹的色修,你在山上看到的一切,都是他用额料修饰出来的场景,而今这些颤料失控了,证明他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兔子抬头看着崔提克:“你是说,荣枯神,没了?” “是的,他没了。”崔提克不知该怎么劝服一只兔子,也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劝服这块地界上的生灵。 他回到原地,和李伴峰会合,李伴峰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建议:“你不要劝服他们,让荣枯神劝服他们。 李伴峰把两块契书一并交给了崔提克:“以后你就是荣枯神,多相处一段时间,你们肯定能适应彼此。 内州,无边城 罗丽君进了悬海药方,药师郎刀手,医师谢八横一并上前施礼。 “见过罗大人。” 罗丽君一挥手:“免了,药剂研究的怎么样了?” 药师郎刀手是个虾姑,他刚要开口,医师谢八横抢先一句说道:“我们还没看出药性,还请罗大人再给我们些时日。”“还给你们多少时日?”罗丽君生气了,“现成的药摆在面前,依葫芦画瓢你们都不会么?” 谢八横是只螃蟹,他赶紧赔罪:“属下无能,罗大人息怒。”“单玉珠哪去了?” 谢八横道:“玉珠置备药材去了,一会就来。” 一直都是谢八横回话,罗丽君有些不满,她看了看郎刀手:“你哑巴了?”郎刀手晃了晃眼睛,挤出来一句话:“是,一会她就来。” 罗丽君怒道:“大把俸禄,养着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三天之内,再看不到解药,找个铁链把自己锁了,等着下大牢!”罗丽君走了,谢八横往椅子上一坐:“这可怎么办!” 郎刀手用一双刀手擦了擦眼泪:“还特么不怨你?” 谢八横怒道:“老郎,你把话说清楚,凭什么就怨我?” 郎刀手吼道:“我把药方都解出来了,你自己医术不够,看不出其中医理,还特么往我身上赖!”谢八横拿出了一张纸:“你自己看看你写这药方,酱油、白糖、醋!这特么是药方么? 你这东西拿来做个糖醋蟹倒合适!你这么糊弄着交差,还不如把我炖成药汤算了!”郎刀手哭的泣不成声:“说话凭良心,我本本分分做事,我糊弄谁了?” 两人越吵越凶,一枚扇贝扑打着贝壳,进了药方。 “两位哥哥,别吵了,这药剂来的太特殊,咱们根本破解不了,依我看,咱们也别做这无用功了。”郎刀手抽泣两声:“不做怎么办?坐牢去么?” 谢八横挥着一双钳子手:“有理讲理,凭什么就让咱们坐牢!” 郎刀手啐一口道:“呸!还讲理?你看罗丽君那样子是讲理的人么?”单玉珠道:“既然她不讲理,这事儿也怨不得咱们,咱们跑吧。” 郎刀手一愣:“往哪跑?” 单玉珠道:“北边肯定不能去,他们不会收留咱们,南边可以试试,我有门路。”谢八横低着头道:“我这拖家带口的.” 郎刀手起身道:“妹子,我跟你走,我把一家老小都带上,我坚决不去大牢!”离开了荣枯山,李伴峰打给了罗正南,询问货郎的下落。 自从上一次失踪,货郎打破了行动规律,他的行踪不太好判断,罗正南联系了几位老朋友,有人说在叶松桥看到了货郎。叶松桥是李伴峰自己的地界,李伴峰路熟,半天时间就跑到了地方。 在叶松桥找了一圈,没看见货郎,找人打听了一下,货郎昨天就走了。李伴峰打听货郎下一站去哪,因为货郎改换了路线,其他人都说不清楚。这可上哪找他? 李伴峰回了绿水城,坐在逍遥坞的屋子里,看向了天上的云彩。... 白院子白房,白屋子白墙,一色雪白的宅院里,货郎正在客厅里清理后墙上一处焦痕。 这块焦痕其实不算大,但是货郎觉得碍眼,就像一张白纸上多了一个墨点,越看越觉得难受。 蘸着胰子水,擦了好几遍,焦糊的印子被擦得很淡了,可哪怕只剩一点痕迹,还是让货郎觉得不舒服。他从货车上找了些白漆,想把这点焦痕彻底遮住,可白漆的颜色太亮眼,看着又有点不协调。 这漆得调和一下。 货郎又找出来别的颜料,往白漆里兑,感觉和周围的颜色差不多了,拿出一个小排刷,蘸着漆,一点一点把焦痕给遮住了。反反复复刷了好几遍,终于看不出痕迹了,货郎很满意,打理了一下院子里的花草,推着车子出了院门。 走出去挺远,货郎忽然觉得心头悸动,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院子里多了个人影货郎推着货车回了院子,看到李伴峰拿着打火机,正在烧后墙上的爬墙虎。 这是货郎刚用白漆刷过的后墙,被李伴峰烧糊了一大片。货郎赶紧灭了火,问李伴峰:“你在这干什么?” 李伴峰神色平静的回答道:“烧房子。”货郎又问:“你为什么又烧我房子?”李伴峰反问道:“这不火烧云么?” “我让你火烧云!”货郎抽出鸡毛掸子,李伴峰撒腿就跑,两人绕着房子跑了一圈,李伴峰消失不见,货郎推着货车从云彩上跳了下去。 李伴峰坐在逍遥坞的房间里正在发呆,货郎推车冲了进来,用鸡毛掸子指着李伴峰:“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不准烧我房子,你怎么又去了?” 李伴峰如梦方醒,晃晃脑袋道:“不是我!”“那你手里是什么?” 李伴峰一低头,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打火机,拇指拨弄着火轮,咔嚓咔嚓还在打火。他想明白了一件事,之前逍遥坞起火,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这个事情好神奇呀,”李伴峰慨叹道,“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你没印象?你把我房子烧了,这账怎么算?”货郎抡起鸡毛掸子开打。 李伴峰抱着脑袋喊道:“师兄,你先把鸡毛掸子放下,我有要紧事找你,实在找不见,才用了云门之技。”“找我做什么?” “之前我和你说起过界线的事情,你说一次通过两百人才能用,后来我就把这事儿给办了。”货郎放下了鸡毛掸子,给李伴峰卷了支烟:“来,师弟,坐下慢慢说,现在能走两百人了么?”李伴峰叼着烟道:“两百人太多了,一百人行不?” “一百人差了点意思...”货郎思索片刻,微微摇头。 李伴峰道:“这不眼看过年了么,能救出来一个算一个。”货郎看向了李伴峰:“让他们过个好年?” “是呀!过个好年!” 货郎喃喃低语道:“有一伙人,可能活不到年后,他们人数不多,把他们救出来,倒也合适。”“他们有多少人?” “一万。” “这么多?”李伴峰的暗桥最多走一百,“这要是把一万人全带出来,岂不是要带一百次。”“一百次?”货郎摇摇头道,“哪有那种好事?能带出来一次都算咱们赚着了。” “那就带出来一百人?” “不行,要带就得全带出来。” “怎么带?”李伴峰听不明白了。 货郎思索许久,对李伴峰道:“兄弟,你去海吃岭,到三道岭拿车。”“找谁拿?” “找潘德海。” “行,”李伴峰点头道,“我去过他开的茶楼,在那应该能找得到他。” 货郎摇头道:“别去茶楼,别去他开的生意,潘德海胆小,你要是直接找上门,有些事他反倒不敢做了。 你去三道岭,去人多的地方转转,潘德海要能直接找到你最好,要是过了一天还不见人,你就找人问,说哪有租老车的,问过两次,潘德海就该出来了。” 李伴峰不知道老车到底什么东西:“我那座暗桥,至多能扛住一百人,你把一万人装车里,不还是一万人么?那桥还是扛不住。” 货郎斟酌了一番,倒还挺有信心:“我估计这桥应该能扛得住,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越得过三头岔的界线。”“三头岔的界线不一样么?” 货郎点头道:“那是真的不一样,你先去三道岭踩点,和老潘一起选个合适的位置,兄弟,还有一件事情得跟你说好,这次接出来的一万人,你得负责安置。“ “这事儿好说,全都送到绿水湾蛇桥村,那里原本就有三万,多了一万,别人也看不出来。”“那就这么说定,我找相好的去了!”货郎推车要走。 李伴峰怒道:“你让我去海吃岭,你自己找相好的快活去了?”货郎回头道:“我找相好的办正事,哪是你想的那么龌龊!”... 李伴峰走新地去了海吃岭,这和坐火车的路线不一样,从火车走,先到的是头道岭,走新地,先到的是三道岭。李伴峰对三道岭非常熟悉,当初来海吃岭救灾的时候,他最先来的就是三道岭。 海吃岭的格局没变,头道岭是城市,二道岭是三座镇子,三道岭是大大小小几十个村落。 而今这些村子非常忙碌,马上要到新年了,各家各户都在准备年货,同时还要准备供品,拜祭七老爷。自从李伴峰治住了虫灾,海吃岭拜七老爷的习俗就保留了下来,不同的地方还有不同的拜法。 头道岭就上柱香,祷祝几句,是个心意。 二道岭就大不一样了,要有正经牌位,有正经供品,还得有严格的拜祭流程。到了三道岭,有专门的七老爷庙,祭拜的规矩可就多了。 腊月二十七,要来庙里上香,搭戏台子,请戏班子,在庙门前唱七出大戏,这叫给七老爷助威。 大年初七,要再来庙里上香,请各路艺人过来,说书、唱曲儿、打把式、耍杂技、变戏法,从早上热闹到晚上,这叫迎七老爷凯旋! 所有的七老爷庙里,规模最大的在烙饼村,从腊月二十七到正月初七,烙饼村庙会不断,天天车水马龙,比城里还要热闹。李伴峰站在庙里,仔细看了看七老爷的神像。 神像穿着一身西装,戴着一顶礼帽,帽檐很低,几乎看不见脸。这模样,李伴峰看着有些眼生,他好久不穿西装了。 一个壮汉经过李伴峰身边,看了一眼道:“干啥么?你哪来的?不上香也不行礼,你在这看啥么?那么没规矩!”李伴峰转脸一看,这人认识。 牛福志,有福气,有志气。 李伴峰在烙饼村治虫灾的时候,曾经住在牛福志家里,等治好了虫灾之后,牛福志第一个站出来给李七修庙。等李七去了贱人岗,还救下了牛福志的侄子,牛光大。 而今牛福志居然没认出李伴峰,一方面是因为李伴峰装束变化太大,另一方面是因为宅修有被人忽视的天赋李伴峰耸耸眉毛走了。 牛福志哼一声道:“说你两句还不乐意了,一看就是外乡来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对七老爷不知道恭敬,还敢进这庙里!” 李伴峰在烙饼村闲逛片刻,看到了正在挑选种子的牛敬川,牛敬川是耕修,当初烙饼村能在虫灾里扛过来,牛敬川立了大功。 他在选种子,每年必须要精挑细选一碗好种子,给七老爷上供,这是烙饼村的规矩李伴峰蹲在牛敬川身边,问道:“附近有租老车的么?” “有!往村口那边就是。”李伴峰道了谢,走了。 牛敬川挑了几粒种子,猛然起身,四下寻觅刚才那人的身影那人是谁呀? 听着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李伴峰走到了村口,看到了所谓租老车的。 老车是厢车,有马拉的,也有牛拉的,能装人,能装货,人在车厢里还能睡觉,是出远门的交通工具。 从三道岭往头道岭走,很多人都雇这种车,选车的时候,一般要挑年纪大一点的老车夫,他们知道要避开什么样的路,躲开什么样的人,因此这种厢车也被称之为老车。 李伴峰村口走了一圈,有三辆等活的老车,李伴峰扫了一眼,没找最老的,也没找最强壮的,他找了一个最有德的,上前问了一句:“老潘,出来做生意了?” 潘德海四下看了看,他没想到李伴峰直接把“老潘”给叫出来了。“客爷,您去哪?”潘德海还想继续装车夫。 “先在周围转转。”李伴峰上了车,潘德海赶着车,走了没多远,潘德海留下一个假身在外边赶车,他自己进了车厢里。“李七兄弟,不是我说你,这次的事情要格外谨慎,要走漏风声可就不得了了。” “货郎让我找你拿车,就拿这辆车么?”李伴峰虽然见过不少高超的工法,但他觉得这辆车不可能装得下一万人。潘德海摇头道:“咱们要拿的是海吃老车,我一会带你去看,我这还有个好东西,你先收下。” 老潘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神像,递给了李伴峰,李伴峰看了一眼,神像穿着西服,戴着礼帽,帽檐压得很低这是七老爷的神像。 “这什么意思?”看潘德海神秘兮兮,应该不是想给李伴峰送个摆件。 潘德海道:“这里边装着人气,七老爷的人气,按理说我地头上的人气,我至少得留下一半, 但我是有德之人,不占你后生晚辈的便宜,况且咱们还有这么深的交情,你的人气,我全都给你。”这是潘德海说出来的话? 眼前这个真的是潘德海么? 李伴峰盯着潘德海看了许久,潘德海皱皱眉头道:“你不要就算了,我还能骗你是怎地?”“这东西真能存住人气?”有不少人告诉过李伴峰,能存住人气的只有地头印。 “是真是假,你一试便知。”潘德海把神像背后的一张符纸摘了下来。人气在神像之中涌动,李伴峰能感觉得到。 有人气,就立刻收了,省得夜长梦多。 李伴峰把小神像往头上一顶,人气源源不断涌入,吸了十多分钟才吸干。李伴峰很是惊讶:“这里有这么多人气?” 潘德海点点头:“要是等到年后,人气会更多,眼下正是拜祭七老爷的时候。”“不应该呀,海吃岭才多少人口,这才两年光景,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气?” 潘德海叹道:“这也确实把老夫羡煞,人气多,得看真心实意,海吃岭对你的这份心意,是真的。”PS:潘德海存储人气的手段,是从哪里学来的? ------------ 第六百二十五章 海吃老车 李伴峰理解不了人气和情意之间的关系,在他看来,人气多少只和人数多少有关系。绿水湾人多,人气就足。 叶松桥人少,人气就少。 这是最直观的概念,也是普罗州最基本的常识。 潘德海摆摆手道:“老弟,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人多,人气是多,一百个人放在一块地界上,一天能生出一百份人气。一万人就能生出一万份,这是铁打的规矩,到哪都不变, 可如果一个人动了真心实意,一天或许就能生出一百份人气,甚至一百份还不止。”“一个人生一百份人气?”李伴峰还是想不明白。 老潘叹道:“想不明白吧老弟,这道理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在正地里,海吃岭人口不算多,但人气不算少,因为人饿了要吃饭,吃饭的念头,就算得上真心实意! 裤带坎的人气也不少,吃饱喝足了,就想着干点别的,这也是真心实意! 药王沟的人不算少,人气可就不算多了,那的人闲散,没什么太多想干的事情,动不起执念,也就攒不出人气绿水城的人野心勃勃,每个人都有想干的事情,那是真心实意的想干,所以绿水城的人气最旺, 这些人气各有来源,去向无常,地头印都能收的上来,谁拿着地头印谁就用,可有一类人气,地头印收不上来,这类人气有名有主, 去年年关,三道岭几万人给七老爷上香,每个人都带着真心诚意,这份人气就这么让你赚来了,地头印吸不着,别人也一点都吃不下.” 说到这里,老潘停顿了片刻,有些话,貌似说漏嘴了。 李伴峰看着潘德海:“你刚说别人吃不下,这里边也包括你吧?你是因为吃不下,才把这人气给我的?” 潘德海摇头道:“你这么说话,可就伤了情分,这人气虽说老夫用不了,可若放置着不管,不也白白糟蹋了? 收集人气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老夫凭着良心,凭着德行,凭着对朋友一份心意,帮你做了这件大事,你若是不领情,可就寒了老夫的心!” 李伴峰点点头道:“这事领情,必须得领情,以后该到我出力的时候,潘老只管开口,李某绝不含糊。”这是句真心话,他现在很需要人气,潘德海也确实帮了大忙,也难得李伴峰能和潘德海说这一句真心话。闲聊片刻,李伴峰问起了秦田九的近况。 潘德海委婉回答道:“秦田九天赋异,每天要吃掉三头牛和六只羊,我在食修上积攒的经验,在他身上也没多大用处, 我想把他推荐给铁碗岗的食修高人忘忧娘做弟子,奈何忘忧娘性情古怪,说秦田九迂腐,不愿收他为徒,只能委屈他暂时跟随老夫。” 李伴峰很快品出了话里的意思,他拿了张支票,先支了一万大洋给潘老:“这些钱权当学费,小胖这所有开支,全由我来承担。“ 潘德海推辞几番,还是把钱收下了,一万大洋对潘德海来说不算多,但这份心意到了,潘德海心里敞亮了不少。老车越走越快,走了不到两个钟头,带着两人到了切面村。 村子北边有个炸酱坡,大雪封山,坡道上已经没路走了,但这辆老车走的还挺稳当,车轮仿佛悬在了积雪上,连一道印子都没留下。 到了山顶附近,潘德海带着李伴峰下了车,潘德海看了看李伴峰的脚下,这是看功夫的时候,老车上来没留印子,人走在雪地上,也不能留下脚印。 李伴峰有乘风驾云的技法,飘在雪地上丝毫没有难度。潘德海也有技法,只是李伴峰弄不清楚他的技法来源。来到一块山石旁边,潘德海咳嗽了三声。 这山石似乎能听性潘德海的声音,从地面上缓缓上升,飞到了两米多高的位置,悬浮在了空中。山石后面有一座山洞,进了山洞走了百十来米,李伴峰看到了一辆老车。 这辆车和他们之前乘坐的那辆老车同一个尺寸,同一个形状,可李伴峰看着这辆车,有那么一种感觉,这车应该很轻。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应该是颜色导致的。 这辆老车的车辕、车厢、车轮子,都是同一个颜色,白中略微泛黄。 李伴峰摸了摸车辕,问潘德海:“这车是纸糊的?” 潘德海觉得李伴峰的说法有些不敬,但他也没否认:“这车子确实是纸做的。” “这就是海吃老车?” 潘德海点头道:“这就是能容纳数万人的海吃岭至宝!” 纸糊的车怎么能容纳上万人? 普罗州的新鲜东西千奇百怪,但李伴峰还是觉得这车做的有点过于素朴了,这车上连个木头支架都没有,被风一吹似乎就要散架。 潘德海笑道:“兄弟,别觉得这车轻,你看你能不能拉得动?” 李伴峰低头看了看:“这车轮能转么?” “能转,转的非常顺畅。” 李伴峰把话说在前边:“我要是把这车拉坏了,你可别讹上我。” 潘德海笑道:“你有多大力气,只管用出来,车子坏了算我的。” 李伴峰也是学过车夫步的,他双手拉住车辕,往前走了一步,车轮就跟焊死在地上一样,一动不动。 李伴峰回头仔细检查了一下车子,就算车轮子不转,这么轻一辆车,拖着走也不费劲。 可车轮为什么不动?难道有什么东西把车轮粘住了? 潘德海道:“老弟,这点力气就想拉走海吃老车,这不成了笑话么?你再加点力气。” 李伴峰这次加了力气,如果车轮真被粘在了地上,他能把车辕给拉断。 可车辕没断,车轮也没动。 潘德海叹口气道:“兄弟,你是云上的旅修,要是就这点手段,老哥我可就笑话你了。”弟 李伴峰这次再没顾忌,直接出了全力。 吱扭扭~ 车轮转了,跟着李伴峰往前走。 老潘说的没错,这轮子转的很流畅,可这车子的惯性很大,让李伴峰十分不好操控,他想停下来,被车子在身后顶着往前走 了十几米。 李伴峰提着车辕,掂量了两下,惯性大,证明质量大,可这车辕很轻,确实是纸糊的份量。 难道是车厢很重? 李伴峰手腕再一加劲,直接把车子搬了起来。 不重! 李伴峰感觉整个车子也就五斤重:“这要是搬着走,可比拉着走省事多了。” 潘德海下压手学,示意李伴峰把车子放下来:“老弟,千万记住我一句话,海吃老车的车轮不能离地, 哪怕是空车,车轮子离地了,海吃老车也会生气,如果不是空车,车轮一旦离地,车子里不管有多少东西都会漏出来,而且一时半日还装不回去。” 这车子性情挺特殊啊! 潘德海道:“老弟,你是想在这多练一会,还是跟着我踩点去?” 李伴峰拉着车子,在山洞里来回走了两趟,这山洞挺深,有二里多地,等放下车子,李伴峰冒汗了。 潘德海道:“等车上装了东西,这车子更不好拉,老弟呀,你要是拉着这车走三头岔,可得多下点功夫。”“这不是下功夫的事情。”李伴峰连连摇头,他没这个能力! 这车得装一万人,要是想拉着这车子从三头岔跑出来,得有多大的难度? 李伴峰拉着车子在山洞里练了一个多钟头,不见多大长进,他把车子暂时留在山洞里,跟着老潘踩点去了。 炸酱坡本身就在海吃岭和三头岔的边境上,但这里路不好走,而且离切面村太近,从这里进出三头岔,显然不是太好的选择。 顺着炸酱坡,往东走了三十里,到了清汤沟,这里是老潘选好的地点。这是一道山沟,之所以叫它清汤沟,是因为这里没土,什么都没法种。 潘德海介绍道:“这里冬天积雪挺深,春夏雨水也挺足,可没有土,都是石头,存不住水,都流到坡下去了,流下去的水很清,所以这地方叫清汤沟子,一年到头也没什么人来,而且这的界线还比较窄。” “界线还分宽窄么?” “分呀,不同地方的界线,宽窄都不一样,别的地方可能不明显,在三头岔这,宽窄差别可就大了。”两人往山沟里走去,走了五六里路,前边一段路,没有积雪只有灰尘,这意味着界线到了。 李伴峰抬头一看,没有积雪的区域至少有一百米:“这该不会都是界线造成的吧?” 潘德海叹道:“这就是界线,海吃岭和三头岔之间的界线很宽,清汤沟已经算最窄的地方之一了。“这还最窄?”这下弄得李伴峰有点没信心了,他不知道暗桥炮能不能跨过这么宽的界线。 潘德海道:“老弟,我还挑了几个去处,但界线都比这里宽,地方也不如这里隐秘。”李伴峰跟着潘德海又走了几个地点,老潘说的没错,清汤沟是最合适的地方。 潘德海的任务完成了:“海吃老车我还给你留在山洞里,山洞门前的大石头认得你,你走近了,朝着他咳嗽三声,他就会给你开门, 车子用完了,千万要放回山洞,这车子是海吃岭的根基。”潘德海走了,李伴峰盯着界线看了许久。 他先拿出了自己的界线开关试了一下。 拉动开关上木杆,李伴峰让一个纸人率先冲向了界线。呼! 纸人碰到界线的一瞬,变成了灰烬。 在三头岔的界线上,李伴峰的开关不灵。 他回了随身居,带上了娘子,把暗桥炮也搬了出来。 娘子看了看界线的宽度,倒不觉得意外,她知道三头岔的界线非常特殊。 “咱们的暗桥能跨过去,但是得多用点心思。”她调整角度,朝着界线开了一炮,暗桥产生的阴影直径大概有五米左右,根本无法覆盖界线。 “再来一次!”娘子换了个角度,又开了一炮。这次效果不错,阴影的直径到了三十多米。 可这离一百米的界线范围,还是差了很远。 “再来!”娘子来回操控着十几个拨轮,一点点调整着角度,这一炮开出去,阴影直径只有三米。 失手了。 娘子抱怨道:“这唱针不行,在拨轮上滑了好几下,根本调不准。”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把赵骁婉的傀儡抱了出来。 进了傀儡身子,娘子活动了下手指,操控拨轮的精度够了,可速度又差了不少,傀儡的胳膊没有唱机的筋骨有劲。 “那咱们再换回来?” “不用换了,也就转的慢一点,没什么大碍。”娘子试了三十多次,终于成功了一次,阴影向外延伸,最终覆盖了整条界线。 “我穿过去试试!”李伴峰刚要往虫洞里走,被娘子阻止了. “相公呀,这可不能试,这么长的暗桥,都不知道稳不稳当,你等小奴再调整下参数。” 娘子不断改变暗桥的参数,暗桥勉强支撑了一分钟,消失不见了。 这全仗着娘子对暗桥足够熟悉,才能把暗桥稳住。 “小奴还得多练几次,暗桥被拉扯到极限,各种状况千变万化,到了关键时候,可不敢说一定能应对过去。” 李伴峰想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如果货郎需要通过暗桥进入三头岔,到时候谁来操控暗桥? 第二天,货郎来到了清汤沟。 李伴峰把海吃老车的情况跟货郎说了,货郎笑道:“不要担心,不用你拉车,我另有帮手,咱们俩要做的事,是把那群三头人给救出来。” 货郎展开了三头岔的地图:“从这往北二十里是肘子山,山上有一万来人,外州要抓他们去罪人城,他们不去,跑到山上和外州血拼了几场, 外州这回下狠手了,要把他们彻底剿灭,咱们这次去,就是要把他们救出来,这次主要难在一件事上,这山上还有三千多三头人,他们很难对付。” 李伴峰听糊涂了:“咱们去救三头人,怎么还要对付三头人?” “咱们要对付的三头人,已经归顺了外州,这些人叫无罪军,他们武器很好,而且层次不低。”层次? “师兄,弄错了吧?三头人哪来的层次?内州的三头人都没有层次,更别说三头岔的。” “我说的不是修者的层次,三头人一直没有合适的入门药粉,包括内州,也包括三头岔的,他们都入不了道门, 但是外州的引导剂,在他们身上能发挥作用,外州管他们叫暗能者,这个你应该清楚。” 引导剂在三头人身上有用! 这是李伴峰没想到的。 他有引导剂的配方! 货郎道:“这就是外州一直不肯放手三头人的原因,三头人是外州在边境线上最重要的战力。” “把最重要的战力用来防备普罗州?” 货郎摇头道:“不只是普罗州。 “三头岔是普罗州和外州的界线,不防备普罗州,还能用来防备谁?” “三头岔是外州、内州和普罗州的边境。” 李伴峰一愣,他的认知再次出现了严重偏差。 以前他一直以为这个世界是个同心园,外州在最外层,普罗州在中间层,内州在最内层。 现在看来,这个认识是完全错误的! 结合之前的判断,内州和外州面对的都不是同一个恒星,他们的恒星很可能是暗星局一直研究的暗星,而他们的之间的边界,是李伴峰无法理解的存在。 现在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现在重点要弄清楚的是货郎的战术。李伴峰看了看地图:“肘子山不在罪人城里?” 货郎摇头道:“离罪人城还远。” “既然不在罪人城,咱们还不如从新地绕进去。”从地图上看,三头岔周围也有新地,这比用暗桥过界线要稳妥的多。 货郎摇摇头:“三头岔所有的新地入口都有界线,我能过去,但海吃老车肯定过不去,所以想要把这群三头人救下来,就必须过界线, 咱们要把这一万多三头人从肘子山南坡带下来,但还不能和无罪军打太狠,打太狠等于和外州宣战,到时候内州肯定一并打过来,普罗州的日子就难过了。” 所以这一战最好的打法是我去把无罪军引开,你护送着车子往边境线跑,被我引走的人,我尽量让他们活着,拦着你的人你就不用对他们手软了, 到了边境线,我会跟你会合,记住,无论我来是没来,你都要立刻带他们过境,千万不要等我。 这话我只能跟你说,一会帮手来了,我说了怕她不听,你一定要信我,我有很多办法从三头岔脱身,就算我走不出来了,靠你们也救不了我,记住了么?” 李伴峰微微点头,他很想知道货郎找来的帮手到底是谁。到了下午,帮手到了,陆千娇,住在胶漆川的矢修强者。她是货郎相好的,是一个刚烈的人。 难怪有些话只能单独跟李伴峰说,她绝对不可能把货郎扔在三头岔。“师兄,你是真上心,把嫂子都送来了!” 一听李伴峰叫嫂子,陆千娇脸一红,稍微有点害臊,但笑的很甜。李伴峰又道:“嫂子疯疯癫癫的,这去了三头岔,这不得误事么?”陆千娇从身后拿出了一根羽箭,笑呵呵的看着李伴峰:“你说谁疯?” 李伴峰端详了一下陆千娇的身材:“你还别说,嫂子这体格子不错,真是个拉车的材料。”陆千娇又抽出一支羽箭,看着货郎道:“你让我拉车?” 货郎赶紧解释道:“别听这小子胡说,拉车那种事,哪能让你做。”李伴峰道:“你不拉车,我也不拉车,可不就剩她了么?” 货郎没好气道:“我还有帮手!” 李伴峰摇头道:“还有什么帮手比嫂子合适?那辆车,一般人根本拉不动,更别说拉着车走二十里。”货郎从货车上拿了个闹钟,看了看时间:“估么着他也快来了。” 半个钟头过后,车夫顶着风雪,拉着洋车,进了清水沟。积雪很深,但车夫的脚步一直很稳。 北风很急,但车夫的腰身挺得很直。人家拉车都弯着腰,就他挺这么直! 看到货郎、李七和陆千娇,车夫一点都不意外,这三个人他都认识。见了面,车夫没有寒暄,直接问了一句:“车在哪呢?” 货郎赞叹道:“你看看人家,这就是干事的样子!” 李伴峰带着众人去了炸酱山,在山洞门口咳嗽了三声,山石悬空,众人进了山洞。 海吃老车在山洞里放着,车夫拎起车辕,活动了两下,点点头道:“车是好车,拉起来有点吃功夫。”他两手攥着车辕,往前走了一步,车子动了。 这一下就动了! 再往前走十几步,车子跟着跑起来了。 他伸出一脚,脚步停住,车子跟着就停了! 李伴峰愕然道:“车兄,你这车把式厉害呀,说走就走,说停就停,你再让我试试。” 车夫摆摆手道:“兄弟,你别试了,这车你拉不了,我以前教过你一些步法上的皮毛,但这不是皮毛手段能应付的车子。”陆千娇哼一声道:“说的那么玄乎,好像有什么了不起的手段。” 车夫笑道:“这手段还真就了不起,给你几十年光阴,你也学不会。” “还几十年光阴?”陆千娇急了,“你把车给我,我现在就拉给你们看看!” 车夫拦住陆千娇,不让她碰车子:“别乱动,这不是平常车子,里边规矩很多,这车轱辘都不能离地,你粗手笨脚别给弄坏了。” 陆千娇急了:“你说谁笨?” 李伴峰愣了半天:“车兄,你怎么知道车轮不能离地?”车夫摸了摸车辕,又摸了摸车厢:“是这车子告诉我的。” “这车子能说话?”李伴峰用洞悉灵音听了半天,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车夫摸着车厢,擦了擦眼泪:“这车子一见我就哭了,我们这辈子注定有这场缘分,只可惜相逢实在太晚。”陆千娇听着这话有点伤感,她挽住货郎的手臂,柔声细语道:“是缘分就不该错过,咱们还不算太晚。” 货郎笑道:“咱们不晚,咱们正是时候,我说拉车的,你别抱着那车子哭了,我先跟你说说战术,你得知道咱们今晚要干什么。“ 货郎把战术仔仔细细说了一遍,车夫不太感兴趣,他只要确认一件事:“这趟活,只拉车,不用我打仗吧?”陆千娇道:“你这话说的,要是遇到火燎眉毛的时候,你还干看着不出手么. 货郎上前把陆千娇嘴给捂住了,再多说一句,车夫可能转身就走。“兄弟,只拉车,不打仗!”货郎给了明确的回复。 车夫看了看自己的黄包车:“我这车子从不离身,我在车里睡觉,在车里吃饭,上茅房放在门口,洗澡的时候放在河边,可我不能一次拉两个车子,我这车子可怎么安置?” 货郎道:“你直接装在海吃老车里,一块儿带着。” 车夫摇头道:“那不行,等这车上装了三头人,我怕他们把我车子给动了。 货郎想了想,对李伴峰道:“把他的洋车放在这山洞里,这洞口一般人也打不开。”车夫还是不放心:“潘德海要是动了我车子怎么办?他可是能打开这山洞的!” 货郎皱眉道:“那你说怎么办?我专门找个人给你看着?” 车夫斟酌再三,同意把车子留在山洞里,临走的时候还万分不舍,抱着黄包车亲了半天。陆千娇看着货郎道:“我算服了,他对这洋车,比你对货车还亲!” 货郎把李伴峰叫到了一旁,单独说道:“都准备妥当了,咱们今晚可就要动手了,做生意讲究两厢情愿,这点我从不为难别人, 这一万人,该你去救,但不能逼你去救,因为救了人,有时候也会害了人,但这不是你的错。”李伴峰一怔:“这话什么意思?” 货郎笑道:“意思就是,今天的生意要是做成了,我这有大礼相赠,但你要是不想做,现在反悔也还来得及。” 他刚才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李伴峰还真有点心虚:“师兄,我也得找个帮手,容我和那位帮手商量一下。”“那位帮手可靠么?” “比嫂子还可靠!” 货郎点头道:“那你去吧,早去早回。”李伴峰回了随身居,把事情跟娘子说了。 娘子也有些犹豫,对面是货郎,毕竟是当年的仇家。 李伴峰也不想让娘子为难:“宝贝娘子,你把操控暗桥炮的方法告诉我,等我开了炮,把他们带过去,你再出来把暗桥炮收好,在界线旁边等着接应我。” 唱机摇头道:“相公啊,这可使不得,你进了暗桥炮,小奴这边还得控制着暗桥炮,电磁之间稍微有点偏差,相公可能再也出不来了。” 也就是说,在李伴峰带着货郎等人通过界线这段时间,暗桥炮必须全程有人操控。“宝贝娘子,你如果用唱机身子出去,能操控好暗桥炮么?” 唱机看了看唱针:“相公啊,这怕是不行,这里边有不少精细活,必须得用手指头做。”这就意味着唱机要以赵骁婉的形象去操控暗桥炮。 这就意味着唱机要见到货郎,要见到陆千娇和车夫。李伴峰小心问道:“娘子,当年的冤仇都化解了吧?” 没等唱机开口,洪莹先说话了:“怎么可能化解?那是你死我活的冤仇,现在让我见了那卖杂货的,我立刻就和他拼命!骁婉,你可千万不能去!” 当初都是战场上的死敌,这份仇怨确实不好化解。 可如果娘子不去操控暗桥炮,这事情就彻底做不成了。一家人苦思无解,转眼到了六点钟,快入夜了。 唱机做了决定:“那场仗打完之后,我又经历了许多事情,不敢说抹去了旧怨,可也没添新仇, 既然货郎提起的生意,他也不会拆了自己招牌,以他的做派,应该不会趁着这场生意找我报仇,相公啊,小奴能去。” 洪莹道:“能去也不能直接就这么去,老爷子,你好歹给骁婉一点战力,那卖杂货的要是翻脸了,七郎一个人招架不住!”随身居沉默许久,开口了:“赵骁婉,你带全数战力出门。” 随身居破例了! 他允许娘子带战力,而且还是全部战力。这什么缘故? 洪莹当年和货郎是死敌,她信不过货郎是应该的,怎么随身居也信不过货郎? 娘子赶紧道谢,看她用傀儡身子跟着李伴峰走出了房门,这脚步就让随身居放心不下:“这个身子不大行啊...洪莹也很着急:“那个傀儡走路都吃力,能行就怪了!” 犹豫许久,随身居又道:“洪莹,你带全数战力出门,和赵骁婉一并去!PS:随身居这反应,有点特殊。 这一万人为什么该李伴峰去救? 各位读者大人,恶战将至,给沙拉投票啊! ------------ 第六百二十六章 肘子山 入夜时分,货郎带着陆千娇,车夫带着海吃老车,他们一起等在边境线上。陆千娇有些不耐烦:“李七这人靠得住么?该不是事情做不成,跑路了吧?” 货郎整理了下货车:“跑路不至于,事情做不成倒真有可能,三头岔的界线,实在太特殊了。”陆千娇道:“这次的事情要是做不成,你以后还信得过他么?” “怎么就信不过?谁没有个失手的时候?”货郎靠着货车点了支烟,“原本不是他,阴差阳错成了他,生死看造化,九转功成还是他,这么可靠的兄弟,我凭什么不信他。” “什么不是他,成了他?”陆千娇听不太明白,“你不是早就看中了这人么...”说话间,夜色之中走来两个身影。 李七拖着暗桥炮,他的身影大家都认识,他身后那个人是谁?好美的身条。 好俊的脸蛋。 “赵骁婉!”陆千娇怒喝一声,从身后拔出一支羽箭扔向了李伴峰和赵骁婉。箭矢一分二,二分四,飞到一半,已经分出一百多支。 李伴峰把暗桥炮放在一边,抱起娘子正要躲闪,一道身影挡在身前,抓起一把箭矢,单手折断扔在地上,陆千娇暗自发笑。 化解矢修技,最不明智的方法,就是直接应对箭矢,因为箭矢数量很多,速度很快,而且成倍增加,你跟箭矢拼命,得拼到什么时候? 剩下的箭矢还在不断复制,陆千娇胜券在握,没想到那人手快,折断箭矢的速度比箭矢复制的速度还快,眨眼之间,地上剩下一片毁却的箭镞,矢修技被化解了,那人毫发无伤,站在了陆千娇面前。 这人谁呀? 不光陆千娇没认出来,就连李伴峰都认了好半天。 那人是个女子,束着头发,穿着一身铠甲,右手拿着长枪,左手还把玩着几枚箭镞。陆千娇一伸手,手心里又多出一枚羽箭,还没等她扔出去,对面女子忽然消失不见。等她再现身时,一把长枪抵在了陆千娇的身前。 陆千娇看了看那女子的脸,她还是认不出来,这脸长得太不寻常。但看这脚步和枪法,陆千娇认出来了:“洪莹,是你个贱人!” 看到洪莹这个长相,陆千娇倒是没说什么,毕竟眼前是生死的关口。货郎不住的抿着嘴唇,抿的非常用力,下巴一阵一阵哆嗦。 车夫没太留意这两个人,他一直摸着车辕和车厢,好像在和老车说着悄悄话。 洪莹看了看陆千娇手里的羽箭,轻轻活动了一下手里的长枪,问道:“你是不是想把那支箭给扔出来?”箭杆在指尖游移,陆千娇确实有这个打算。 洪莹微微点头:“扔出来呀,别犹豫,我记得你出手挺快的。” 陆千娇指尖动了动,洪莹十分平静,手里的长枪一直对着陆千娇的脸:“扔啊,我好久没看你耍箭了。”货郎喊一声道:“千娇,把箭放下。” 说完,货郎看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喊一声道:“莹莹,回来。”洪莹回到了李伴峰身边。 双方沉默许久,车夫先开口了:“我说你们费那么大劲凑在一块,就是为了打这一场仗?要是真为了打仗我可不掺和,我这就走了!” 洪莹看了车夫一眼,突然喊了一声:“我当是谁呀,这不车无伤么?你居然还活着?”娘子笑了一声:“他肯定活着,战场上那么多人,有谁能比他命长?” 洪莹点头道:“说的是呀,当初疯子匠人瞎了眼,让他当了一回先锋,他跟我打了三场,退了三百多里,连疯子匠人自己都追不上他。” 众人安静了一小会,陆千娇没忍住,第一个笑出了声音:“当时我还以为他诱敌深入,赶着过去包抄,结果我带着骑军,愣是没跑过他步军,根本不知道该去哪找他。” 洪莹笑道:“我派骑兵追击,也没追上他,人说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他这三军倒是跟对人了,一个比一个能跑。”清水沟里,笑声不断。 李伴峰没笑,因为之前的战争他没经历过。 车夫也没笑:“我说你们是来做生意,还是叙旧来了?要是再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我可不奉陪了,我还不如回药王沟拉活儿去!” 这一笑,气氛缓和了不少,货郎对赵骁婉和洪莹道:“今天一起做生意,旧日恩仇就不提了,我本打算让千娇在这守着入口,但你们二位既然来了,这事就交给你们, 千娇,你跟着李七一起,护送车无伤上肘子山!” 李伴峰看了看娘子,娘子打开了暗桥炮,选择了合适的方向,开了第一炮。 这炮成功了,巨大的阴影覆盖了整个界线,可事后的操控出了点问题,暗桥还没彻底稳定,维持了不到十秒就消失了。陆千娇哼一声道:“赵将军,你该不是想用这机关坑害我们吧?” 赵骁婉嗤笑一声:“坑了你们倒也应该,我可舍不得坑了我家相公。” 陆千娇看了看李伴峰:“老弟,好福气呀,天下第一美人居然跟了你。”赵骁婉还有些诧异:“陆将军,过奖了吧,你居然说我是天下第一美人?” 陆千娇叹道:“这话我也不想说,可谁让那么多男人瞎了眼,就觉得你这样的长得好看。”洪莹一转长枪,看着陆千娇道:“贱人,还想打么?” 陆千娇一瞪眼:“我怕你怎地?” 李伴峰走到娘子身边,想把钥匙塞给她:“我要是回不来了,你记得自己回家。”娘子摇了摇头:“相公把钥匙拿着,有老爷子跟着你,我也放心一些。” 李伴峰摸摸娘子手心,准备带众人上桥。 货郎拿了双鞋子给了陆千娇:“他们两个脚步都快,你千万跟住。”陆千娇穿上了鞋子,摸了摸货郎的脸。 货郎拿了两个瓶子,给了李伴峰:“过了界线,先把蓝瓶的雪花膏抹在脸上,这雪花膏能挡天光,但是有毒,出了界线要立刻洗了, 到了肘子山附近,看合适的时机,把白瓶的雪花膏抹在脸上,这雪花膏毒性更大,但能让你们暂时隐身,记得多给车夫一点,他还得照顾着海吃老车 上山的时候千万不要着急,等我弄出动静,把人都引开了,你们再往上走,这一路上能不打就不打,最好能不出动静,把这一万人给带出来。” 赵骁婉又开了一炮,这次暗桥稳住了。 李伴峰准备带人上桥,货郎推着车子,往山谷外边走。“你不上桥么?” 货郎摇头道:“我另有门路,你们千万小心!” 进了暗桥,陆千娇觉得新鲜,一路东张西望。车夫只管看路拉车,其他一律不管。 李伴峰总感觉暗桥外边有人,可又看不见人影,因为担心暗桥不稳,李伴峰不敢耽搁,一路飞奔之间,三人迅速离开了虫洞。 陆千娇回头一看,百米多宽的界线已经到了身后,她连声赞叹道:“这赵骁婉还真有些手段,不过话说回来,当初听说她死在了洪莹手里,这两人怎么又和好了? 老弟,我看她们都在你身边站着,你该不是把她们两个都娶了吧?娶了赵骁婉是你福分,洪莹变成了那副鬼模样,你娶她做什么? 以前在军营中,听说她天天看《添香词话》和《绣霜集》,我估计她是用嘴把式把你给骗了,别看她说的花样不少,真本事根本没有. “嫂子,咱先把正事儿做了行不?”李伴峰抹了蓝瓶的雪花膏,又替车夫抹了一些,把瓶子交给了陆千娇。陆千娇看了看瓶子:“这东西毒性太大,能不用就别用。” 一道强光坠落在原野,距离这三个人也就三五里的距离。 “三头岔这地方,实在太人了。”陆千娇无奈,把雪花膏也抹上了。 按照地图走到肘子山下,这座山形如其名,长得像个肥壮的猪肘子,山路不算陡峭,山势相对平滑,山上一片嘈杂,李伴峰开了洞悉灵音之技,借着牵丝耳环,隐约听到了拨浪鼓声。 “到路口那把他堵住!” “这人不太能打,他不是真正的货郎!”“生擒他,交给关防使处置!” 货郎已经先到了一步,目前没出全力战斗,正在尝试把三头人引开。陆千娇有些担心,对李伴峰道:“咱们上山看看去吧!” “不急。”李伴峰带着两人在山脚下的树林子里躲着,不多时,十来个三头人进了林子。“仔细检查林子,不准有任何遗漏!” “我在这边看见了车轮印子。” 车夫攥着车辕,准备拉车跑路,不管对手什么成色,哪怕只是一群杂兵,车夫也绝不会和他们交手。阴沟里翻船的英雄多了去了,他是来拉车的,这一点他分的非常清楚。 三头人不断靠近,李伴峰思索着要不要抹白瓶的雪花膏。 货郎叮嘱过上山的时候尽量不要出手,陆千娇也看向了雪花膏瓶子,貌似现在抹雪花膏是最好的选择。可冷静想一想,情况不是那么简单。 如果现在抹了雪花膏,李伴峰和陆千娇都能顺利隐身,车夫也能带着海吃老车隐身,但老车的印子隐不掉。这是没办法的事,海吃老车和别的车不一样,车轮子不能长时间离地。 留下了车轮印子,这几个三头人肯定会看见,换句话说,隐身与否,在这林子里根本没什么意义。还有一个问题不容忽视,肘子山上那一万多人肯不肯上车。 他们在这山头上殊死磨战,现在看谁都是敌人,想获取他们的信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森林里,三头人不断靠近,陆千娇看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横着一挥。 陆千娇久经战阵,自然明白这什么意思,这十几个三头人,一个也不能留。 按照货郎所说,这些三头人都是暗能者,现在得看看他们什么成色。 李伴峰先用畅行无碍,一路穿行到森林边缘,去截断敌人的退路。选择要打,就不能留下活口,坚决不能让这些人活着出去报信。两人各就其位,李伴峰率先出手。 不用走马观花,也不用踏破万川,动静太大的技法都不要用。 李伴峰悬浮在半空,唐刀一横,一刀抹了三个脖子,一个三头人当即倒地。 听到些许声音,陆千娇知道李伴峰就位了,她甩手扔出了三支羽箭,三支箭往三个不同的方向飞,羽箭在空中越飞越多,三个三头人相继被射成了筛子。 林子里其他三头人察觉状况不对,一个三头人取下腰间铜锣,想要报信,李伴峰来到身后,用关门闭户的界线穿过了三头人的身体。 重伤之下的三头人来不及反抗,被李伴峰扔进了随身居。 五个三头人相继毙命,看似打的顺风顺水,可剩下的八个三头人做好了防备,偷袭的便宜到此为止了。一名三头人朝着陆千娇冲了过去,他速度奇快,应该是个漫步者。 陆千娇扔出一支羽箭,一分二,二分四,四支羽箭锁定了三头人。这羽箭没法躲,因为羽箭在陆千娇的操控之下,躲了也会追着人跑。可没想到三头人不躲,迎着羽箭往上冲。 四支羽箭眼看就要命中,按理说三头人必然毙命,可没想到羽箭方向突然偏离,两只羽箭钉在了树上,一支羽箭差点打中了车夫。 还剩下一支羽箭打中了三头人的前胸,但这支箭没打上力气,只伤了点皮肉。 陆千娇的实力,堪称矢修宗师,这一次的失误实在离谱,原因是她没弄清楚对方的修为。 这个三头人中间一颗人头确实是漫步者,速度和旅修接近,可他右边那颗头颅是干扰者,能力和念修相似陆千娇控制羽箭时,念头突然错乱,导致羽箭只分裂了两次,而且方向严重失控。 这一合交手,陆千娇领教了三头人的厉害,她从树后跳了出来,用羽箭的箭镞,刺破了自己的手掌。这是她对付念修的经验,用疼痛来集中自己的精神。 三头人迅速向陆千娇靠近,陆千娇回身再发一箭。左边的人头高喊一声:“不中!” 羽箭分成了数十支,没有一支射中三头人。 左边这颗人头是个博学者,接近于文修,他用了技法一语成真。 陆千娇有些惊讶,这个三头人什么层次?他的一语成真能在陆千娇身上生效?难道说他修为到了云上?这个三头人的修为没到云上,他是暗能者,不是修者,暗能者的修为到地皮七层就封顶了。 之所以一语成真能生效,完全是因为这颗人头的技法用的非常专注,他不操控身体,站位、身法、脚步、距离,这些统统都不考虑。 他甚至不考虑攻防形式,他只专注于一件事,就是准备好技法,在合适的时机释放出去。 连吃了两招,陆千娇谨慎了起来,她换了三次位置,先后发了三次箭矢,她算准了这个三头人无法同时干预三支箭矢。“不中!” “不分!” “无力!” 两支箭矢没有分裂,而且没能打中。 一支箭矢成功分裂成八支,但全都绵软无力的落在了地上。 陆千娇算错了一步,因为这里不止一个三头人。 这些三头人是外州集中训练出来的战士,面对强大的敌人,他们一旦找到有效的战术,就会全员套用执行,一致性和协同性都高的惊人。 身经百战的陆千娇,还真被这一下给打蒙了,她被八个三头人包围,每个三头人只有一个人头负责操控身体,这个人是搏击者或是漫步者,在体魄上不占劣势。 剩下两个脑袋职业各不相同,三颗脑袋配合的天衣无缝,八个三头人行动默契,厮杀几合,陆千娇在一时间居然找不到破绽。 看到情势不利,车夫调转车辕,准备退回边境线。 一代名将,终非虚有其表,陆千娇找不到合理战术,干脆来蛮的,她一甩衣袖,身上数千羽箭一并飞了出来。这招就一个特点,不管准星,只管打,不多时,六个三头人被打成了刺猬,纷纷倒地。 剩下两个三头人想要逃跑,被李伴峰堵个正着,双双进了随身居。 这群三头人被收拾了,但陆千娇这下消耗不小,她真没想到八个三头人,能逼着她用出这一招。 幸亏三头人数量不算太多,如果冒出来一二百,刚才那招还未必管用,集中上百个文修一起用一语成真,这几千羽箭可能都飞不动。 如果连一二百敌军都对付不了,陆千娇可真对不起她在战场上的名声。 收回羽箭,陆千娇慨叹道:“外州这打法确实不一样,这些年是我懈怠了,今后得多下点功夫练练兵。”“嫂子,你带着车夫去林子外边看看情况,千万别让他跑了,我在这把尸首处置一下。” “别让他跑了?”陆千娇看了看车夫,苦笑一声,“这事儿还真不太容易。” 两人出了林子,李伴峰独自一人把所有三头人的尸体全都收进了随身居,手套和酒葫芦一起清理了雪地上的血迹。到了山下,动静比之前小了许多,很多无罪军都被货郎引到了东坡,南坡的敌人所剩无几。 李伴峰把雪花膏瓶子交给了陆千娇:“嫂子,什么时间用,你自己看着,我在前边领路,你在后边跟紧。”车夫拉着车子走到了前边:“你别领路了,还是交给我吧,我带着你们走。” 陆千娇一怔:“你哪来这么大胆子?” “这不是胆子的事儿,横竖都是上山,山上什么情况你们也不知道,干脆让我走前边吧。”车夫走前边,还真就走对了,他和李伴峰的思路完全不一样。 李伴峰想着是用宅修不被人察觉的天分,在前边探路,就算遇到三头人,也大概率不会被发现。但车夫靠的是趋吉避凶,整个普罗州首屈一指的趋吉避凶。 李伴峰的思路是遇到人不被发现,车夫的思路是尽量不要遇到人。 他在前边走,一路上了上坡,从山下走到山腰,在山林之中东绕西绕,还真就一个三头人都没遇到!又往山上走了一会,车夫停住了车子:“前边躲不开了,有好多人,这些人都带着恶意。” 这些人还是无罪军么? 从所处的位置来看,他们不是无罪军,他们应该是困在山顶的三头人,也就是这次要被解救的人。他们在殊死一搏,他们现在对任何上山的人都有敌意。 李伴峰告诫车夫和陆千娇:“你们俩不要上去,我去和他们单独交涉。”“你放心,我原本也没打算跟你上去。”车夫调转车辕,随时准备下山。陆千娇道:“我跟你一块去吧。” 李伴峰摇头道:“人多了反倒误事,你在这看着老车,我一会带人下来。” 李伴峰用乘风驾云之技,贴着雪地往山上飞,趴在草丛里的放哨的三头人又累又饿,原本都快睡着了,突然间清醒了过来。中间的人头问道:“刚才是不是有东西过去了?” 左边的人头道:“好像有个人。” 右边的人头眼睛还没睁开:“真有人么?我怎么没看到。”李伴峰道:“真有人,你千万别叫。” 三头人大惊,想要敲锣报警。 李伴峰摁住三头人,解释道:“别怕,想杀你,我早就杀你了,我是来救你的,你认识这个么?”说话间,李伴峰从腰间拿下来一颗人头,这是他在随身居里刚砍下来的。 三头人看了看人头,觉得面生。 李伴峰又掏出来一颗人头:“这个认识么?”从神情判断,这个好像也不认识。 李伴峰无奈道:“你们这仗怎么打的,对家一个都不认识?” 一连试了六颗头,右边的三头人终于开口了:“这个认识,这是无罪军的人!” “你终于说对了,这是无罪军的人,这些都是无罪军的人,”李伴峰把人头摆在三头人面前,“无罪军是你们的仇人,我杀了你们的仇人,就是你们的恩人,现在你带我找你们首领,我带你们下山。” 三头人一起看着李伴峰,问道:“你真是恩人?”李伴峰晃了晃人头:“铁证如山呀!” 三头人带着李伴峰走到了山顶附近,他终于见到了三头人的首领。 这位首领的三颗头分别是一个三十上下的女子,一名四十出头的男子,一名七十上下的老翁。四十岁的男子名叫涂恒,脑袋居中,这三个人当中,是他主事,他对这位深夜来客不是太信任。“你要带我们去哪?我们不去罪人城!” “没说带你们去罪人城,我要带你们离开三头岔。” 涂恒冷笑一声:“又骗我们,当初外州人说让我们离开三头岔,到后来不还是反悔了么?”“谁反悔了?”李伴峰没听明白。 涂恒左边的人头叫涂敏,这个人性情还算温和些:“离开三头岔我们还能去哪,李七原本打算收留我们的,可他改主意不要我们了,非把我们送进罪人城,你说我们还能去哪?” “李七?”李伴峰愣了片刻,旁边人稍加解释,他明白了这里的缘由。 这一万多人之所以能聚在一起,是因为廖子辉最开始选中了他们,准备把他们送给李七。可后来出于某种缘故,廖子辉另换了一群人,交给了李七。 廖子辉怕之前选中的人出乱子,准备把他们送进罪人城 原本这群三头人,以为自己能离开三头岔重获自由,而今进了罪人城,等于掉进万丈深渊。严重的落差让他们彻底失控了,他们跑到肘子山上,准备和关防厅死拼到底。 这件事当然不能归咎于李七,但廖子辉为了安抚这群三头人,把锅扣在了李七身上。这件事,如果在三头岔传出去,李七的名声将变得极其恶劣 这一万人,该我去救,但不能逼我去救,因为错不在我李伴峰终于明白了这番话的意思。 他确实多救了一万三头人,但也确实害了眼前这一万三头人,原本他们还能凑合活着,而今他们命在旦夕,虽然这确实不是他的错。 怎么跟他们说? 告诉他们,你们眼前就是李七? 他们所有人的怨愤都在李七身上,现在说了反倒失去他们的信任。 李伴峰看了看涂恒,又看了看一群三头人:“你们跟我走,我是李七的朋友,只要出了三头岔,李七肯定会收留你们。”看 涂恒摇头道:“那他之前为什么不收留我们?” “因为李七更愿意收留朋友,你们那时候还不是他朋友。 涂恒右边的老头叫涂芒,他叹口气道:“我们现在也不是他朋友,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是什么命?我们哪攀得上他那样的高枝?” “你们现在就是李七的朋友,”李伴峰耐心解释道, “你们是我的朋友,我是李七的朋友,朋友的朋友都是朋友,你们往下看,顺着这山坡往下走,咱们都是朋友,顺着这山坡一直走,咱们就能走出三头岔!” 这个坡很顺畅,周围的人都成功被顺下来了,他们一起盯着首领。 涂敏和涂芒都看向了中间的涂恒。 涂恒斟酌了许久,下了集合的命令。 边境线上,赵骁婉始终盯着对面,等着李伴峰的身影。 洪莹在冷风中深吸了几口气:“我有多少年没见到雪了?或许是在家里待久了,这么冷的天,出来这一趟,还真不太习惯。” 说话间,洪莹哆嗦了一下。 赵晓婉一怔:“有这么冷?” 洪莹看了看暗桥炮:“这东西能不能先收一收?” “把炮收了,相公怎么出来?” 洪莹四下看了看:“有敌人来了,人还不少。” ------------ 第六百二十七章 我土之内,我就是主 洪莹感觉周围来人了,赵骁婉把身后的斗篷一解,往暗桥炮上一盖,整个暗桥炮和雪地成了同一个颜色,寻常人完全看不出来。 这件斗篷算一件灵物,算不得法宝,是娘子和红莲一起用荣四角的残余灵性做出来的一块幕布。 幕布保留了色修的天性,能像变色龙一样给自己上色,色彩明暗交叠,不同位置,各有深浅和棱角,形似雪花,栩栩如生。藏住了暗桥炮,接下来,该对付敌人了。 洪莹感知力极好,得知有人从山谷口靠近,准备要去把敌人收了。赵骁婉拦住洪莹道:“别轻敌,我随你一并去。” 来到山谷口,洪莹通过脚步声判断出山谷外边有三十多人。 这对洪莹来说算小菜一碟,她正要出去把这群人拾掇了,赵骁婉连连摆手,示意她留在山谷口不要动。山谷口外确实有三十多人,一共三十八个三头人。 这些三头人在山谷口徘徊许久,始终没有进入山谷。 这是三头人的固定战术,他们推测山谷里有人,并且推测对方很可能布置了埋伏,这种情况下,他们绝对不会进入山谷,这是战术规定,只能执行,不能更改。 一名三头人兵长,用左边的脑袋冲着山谷喊了一声:“山谷里的人,立刻出来,跟我们回关防厅接受审问!” 一字一句,都经过反复训练,说这番话的目的,不在于沟通,在于分散敌人的注意力,最好能利用敌人的愤怒,让敌人犯下低级错误。 一听这话,洪莹火气上来了,她对关防厅根本就没概念,“审问”这两个字,又碰了洪莹的逆鳞。赵骁婉攥着洪莹的胳膊,始终不让洪莹行动,洪莹越急,赵骁婉攥的越紧。 外边的人喊了十几分钟,不见有人回应,一片低哑的诵读声,从山谷外传了进来。 “关防厅有律法,关防厅有规矩,关防厅是普罗州的支柱,听从关防厅的命令,做一个无罪的人..” 洪莹不知道这群人念的是什么,只觉得这番话听得她心烦意乱,关防厅什么东西,有罪没罪凭什么让他们定夺?她既想立刻冲出去和他们一决死战,又觉得打赢打输也没什么大不了。 打输了就抱着骁婉跑路,跑不了就抱着骁婉一块死,这辈子情谊也就到这了,好像也没什么遗憾。在同一时间,愤怒、憎恨、消极、无奈、释然...几十种情绪全都进了洪莹的脑海, 幸亏这是在山谷里,幸亏洪莹待在赵骁婉身边,这要是出去和别人厮杀,保不齐洪莹能做出什么,或许一下想不开,直接抹了自己脖子。 赵骁婉没受太多影响,她有对付类似技法的手段。 在对方不断诵念的话语之中,赵骁婉已经听出了三种技法。一是德修技,见德思齐,这在故意压制她们的斗志。 二是念修技,杂念横生,这是在干扰她们的专注度。 三是声修技,百音百噬,这是实实在在给她们造成了伤害。 三个技法一起用,用的还这么齐整,配合的毫无破绽,说实话,赵骁婉也没见过这状况。但没见过,不代表无法应对。 “丫头,多年不上疆场,却把战法生疏了。”骁婉摸了摸洪莹的手心。洪莹看了看赵骁婉,但见赵骁婉嘴唇上翘,喉头微微颤动。 赵骁婉在出声,但是寻常人听不到,就连洪莹都听不到,声音的频率超出了她的听觉范围。而且这声音有指向,洪莹没受影响,在山谷口徘徊的三十八个三头人也没受影响。 埋伏在山谷口外,半山坡上的一百多个三头人受了严重影响,他们诵念声出现错乱,技法之间互相干扰,有不少人耳朵流血,眼睛流脓,头疼欲裂。 从他们发出声音开始,就已经被赵骁婉锁定了位置。 赵骁婉顺利破坏了了这群伏击者对战场的干扰,现在洪莹可以走出山谷了。 半山上,三头人的营长还在提醒手下人:“坚守阵地,把技法用的再整齐一些,用我们无罪军的意志和精神,挫败敌人的反击。” 话音未落,洪莹闪现在了阵地当中。 她没从山谷口走出来,她直接从山石里钻出来了,她穿过了一段山体,这是畅行无碍的顶级用法。两百多个三头人立刻组织阵型想要反击,他们没机会了。 洪莹一脚踏破万川,三头人所处的山坡直接从山体上滑落,两百多三头人被压在了泥沙之中。许久没用过这么大威力的技法,洪莹发力过猛,有些晕眩。 但这是骁婉的命令,出招必须全力以赴,要在最短时间内结束战斗,千万不能与敌人陷入僵持。 山下还有三十八名三头人,看到山体滑坡了,兵长十分惊讶,是战斗还是救人?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这种情况下,他没有反应的机会了。 浓雾在周围迅速升腾,他们看不见山谷,看不见山坡,甚至连脚下的路都看不到。兵长非常冷静,意识到对方要封堵他们的视野。 情况非常危急,兵长立刻下令使用第一套战术。 遇到劲敌,三头人的第一套是最简单,最高效的战术,方法就是立刻用干扰者的手段,来破坏对方的技法。干扰者与念修接近,三十八个三头人里,有二十一个三头人至少有一个脑袋是干扰者。 这些干扰者不控制身体,不考虑战局,不应对攻防,只准备技法,他们的技法发动迅速,而且威力强大,可唯一的问题是,赵骁婉没给他们发动技法的时间。 浓厚的雾气不光能用来遮挡视野,雾气温度迅速升高,三十八名三头人在高温蒸汽之中,很快被烫熟了。一切来的太突然,兵长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输的。 洪莹为骁婉叫好,赵骁婉一刻都没有耽误,跑回界线旁边,把暗桥炮上的披风扯了下来现在得用这披风干点别的。 “莹莹,收拾战场!” 两人把三头人的尸体收拾了起来,把没变成尸体的三头人变成了尸体。尸首可以收拾,滑落的山坡怎么收拾? 这就要看红莲的手艺了,用来隐藏暗桥炮的披风里,曾经被红莲加入了特殊技法。骁婉和洪莹拽住披风的两个对角,小心拉扯,披风顺着拉扯的方向,不断延展。不多时,披风被拉伸了百余米,骁婉摩筝几下,披风的质地依旧坚固。 洪莹来到山坡,挥起长枪,用如履平地之技,把倒伏的树木和散乱的山石全都收拾平整。骁婉腾空而起,把披风铺在滑坡的山体之上,披风立刻换了颜色。 先是茫茫积雪做底,很快又出现了几块隆起的山石,接下来是山坡茂密的树木,寒风一吹,披风抖动,看上去却像是树枝颤动,仿佛一幅精致逼真的雪景图。 洪莹赞叹道:“骁婉,我真是佩服你,吃了一个色修,就能做出这么好一件东西,难怪七郎生怕你饿着。”赵骁婉得意一笑:“这和本事没关,相公就是疼我。” 两人回到界线旁边,继续保持戒备,洪莹轻声告诉骁婉:“好久没打仗了,我腿有点抽筋儿。”骁婉笑了笑,蹲下身子道:“我给你揉揉。” 洪莹还有点害臊,枪头上一片通红:“别揉了,不碍事的,你手可真软,要不我也给你揉揉.... “贱蹄子,谁让你碰我?”骁婉捏了洪莹一下,回身检查了一下暗桥炮。 洪莹隔着界线,看着远处:“只盼着七郎早点回来,凶险还在,过不了多久还得再来。” 赵骁婉呵口气,暖了暖手心:“得了修为的三头人,实在太难应付,但如果引导剂真的能用,相公可就得了一笔好大的本钱!” 李伴峰在山坡上正召集三头人下山,三头人的纪律性极好,涂恒传令下去,没过多久,一万人集齐了。“你们跟着我下山,不管路上遇到什么,你们只管跟着我跑。” 一个三头人走到近前,三颗脑袋全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三个脑袋不分主次,轮流说话:“要是遇到了无罪军怎么办?” “如果遇到了他们,你们往前跑,我去顶着!” “我不怕他们,只要你们能跑出去,我豁上这条命也值得!” 涂恒觉得自己也该留下来血拼,保护其他人上车,大部分人不想留下来,都想逃命,可看到有人留下来了,又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他们又开始商量到底让谁留下来掩护。 李伴峰让他们立刻打住:“我再说一次,现在马上跟我下山,其他什么都别想,多在这耽误一会功夫,就等于耽误一条人命。” 众人不敢多说,也不敢再多想,都跟着李伴峰下了山,沿着山道走到半山腰,车夫和陆千娇正在路边等着。东坡的动静越来越大,李伴峰不知道货郎正在和多少人交战,但对方绝对不止三千。 这是援兵到了,还是因为肘子山上原本就不止三千人?时间一刻也不能耽误,李伴峰招呼一声:“上车!”一群三头人愣住了。 上车? 谁上? 是让首领上车么? 所有人都看着涂恒,涂恒摇头道:“我坚决不坐车,这车得留给老弱。”手下人传令:“看看队伍中谁是老弱?” 也不知道涂恒怎么想的,这一万多人,他也不算算这得看到什么时候。“一万人都能上得去,现在别多说,赶紧上车!” 车夫摸了摸车辕,他知道海吃老车该怎么用。车辕颤动,车厢门开了。 一团浓郁的香气从车子里飘了出来,不是花香,不是茶香,是饭菜香。什么饭,什么菜的香? 有米饭,有黍子饭,有棒子面粥,有土豆粉,好像还有山药泥。 菜的味道就更多了,有溜肉,有熏鸡,有烧鹅,有酱肘子,还有糖醋鱼..这味儿能把人胃肠钩出来,连李伴峰都忍不住想上前看一眼。 车夫示意李伴峰千万别去看。 可三头人们扛不住,他们好几天没怎么吃过东西了。这些美食,他们这辈子都没吃过,甚至都不敢想。 闻到这股味道的人,都忍不住朝着车里看一眼。 看过之后的人,这些三头人一个接一个消失不见。先是一两个,接下来是一大片。 香味飘过的地方,人们总是忍不住伸着头张望,转眼之间,一万多人全都消失了,只剩下几个人傻呆呆看着李伴峰。涂恒还没进去,他指着车子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这想干什么?他们人都哪去了?” 李伴峰道:“他们都上车了,你也赶紧..” “我们有一万人,怎么可能都上了这车里?”涂恒以为自己上当了,非要和李伴峰要说法。没等李伴峰给说法,车夫拎起车辕,准备出发了。 李伴峰见状,一脚把涂恒踹到了车上。 陆千娇抓起三头人,直接往车上扔,等所有三头人上了车,三人一路狂奔下了山,往边境线走。装了一万人的海吃老车,明显有了不小变化,强如车夫,操控着车子都比之前吃力。 “我说两位,我这车拉起来就不能停,一旦停下来,我可能就拉不动了。”这可不是车夫躲懒,他说的是实在话,拉着一万人一起一停,对他消耗太大了。 走不多远,车夫眉梢颤动:“前边有人拦路。” 李伴峰抢先一步走在车子前边,走了几十米,脚下似乎踩到了机关。这一脚没踩实,机关没触发,可李伴峰也没收脚。 他加了把力气,直接把机关触发了。地面塌陷,一道陷坑出现在眼前。 陷坑两旁,蹲守在路边的六十多个三头人一拥而上,围住了李伴峰。 这也是固定战术,等李伴峰掉坑里,他们会用特殊的武器把李伴峰捣成肉泥。李伴峰倒是没有掉坑,他原地起飞,和三头人厮杀起来。 三头人兵长转脸再看,有个车夫拉着洋车子,绕过了陷阱,已经跑远了。这个车夫是什么来历? 兵长还没弄清楚状况,又见一个女子跑了过来。 陆千娇上来帮李伴峰,李伴峰道:“嫂子,跟着车子走!” 陆千娇怕车夫把车子给扔下,那真就前功尽弃了,无奈之下,她只能去追车夫,这边由李伴峰一个人断后。三头人也有些纠结,是追那辆老车,还是和眼前这个男人接着打? 他们作战是有严格顺序的,该打必须打,该撤必须撤,任何一次决断,都必须做的简明干脆,任何情况下的犹豫和迟疑,都会严重影响战术的执行。 这名兵长收到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伏击货郎。 无罪军在肘子山上遇到了疑似货郎的危险人物,每条道路上都要设置埋伏,防止这个危险人物下山逃脱。 这六十多个三头人组成的小队,只是诸多伏击队伍中的一个,他们没有拦截和攻击车辆的任务,也就是说他们并不需要做多余的事情。 明确了任务,三头人的战术清晰多了,他们只围攻最先遇到的人,也就是李伴峰。 三头人战术套路不变,漫步者和搏击者负责牵制,博学者、评判者、欺凌者、干扰者一起输出技法。李伴峰原本对念修有一定的克制,因为念修总是把握不住李伴峰最主要的念头。 但三头人的战术不一样,他们的战术要简洁的多,一群干扰者不把握念头,只制造毫无价值的杂念,加上博学者和评判者对意识的攻击,伴峰脑袋里开锅了。 “我跟你说,咱们打是打,千万别用宅修技,这些人肯定杀不干净,如果被他们知道咱们是宅修,把事情传扬出去,以后打仗可就不好占便宜了。” “旅修技也少用,咱们的旅修技比别的旅修狠,用的多了,这些人就知道咱们是李七了。”“知道咱们是李七怎么了?” “李七跑到三头岔抢人,那平衡人还当不当了?” “宅修不让用,旅修也不让用,那这仗还打不打了?” 一个声音接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李七没法用技法,连乘风驾云都做不到,身躯摇摇晃晃,落在了地上。光是落地也就罢了,李伴峰的身体开始不协调,多个意识主导之下,李伴峰连正常走路都很困难。 眼前只有六十多个三头人,把暗能者等价为修者,他们也只是地皮修者,可成军之后,居然能如此强悍?一名三头人搏击者,拿着特制的武器来到了李伴峰近前,这武器非常素朴,长度一米上下,模样像个刺刀。 朴归朴,这武器相当好用,重量合话,长短相宜,而且这刺刀的材质极好,寻常的兵刃被刀砍过两次,早就断了,他这把刺刀和镰刀硬碰了好几次,居然没什么损伤。 其他三头人也有各自的兵刃,每一件兵刃和他们的战斗方式和战术特点都非常契合。 在树林交手的时候,敌人没这么多,李伴峰占了偷袭的便宜,还有陆千娇相助,当时没有留意对方的战术,也没有留意对方的武器装备。 但现在,李伴峰用不出技法,身体还不协调,这个问题就有点明显了。 一个三头人一刀砍过来,刀身很重,很难招架,李伴峰勉强躲过刀子,把自己带了个趔趄。 另一个三头人从身边刺了一刀,角度太刁,没法躲闪,李伴峰举镰刀招架,没架准,被刀尖划伤了手臂。 一个三头人从背后出手,用的是最简洁的直刺,一群三头人立刻跟进,一起直刺,所有三头人的战法都很简洁。李伴峰想躲,脚不听使唤,想要招架,手也不听使唤。 好在这次围攻被唐刀挡住了,看着李伴峰的状态,唐刀都觉得着急,自从李伴峰上了地皮五层,就没这么狼狈过。一群干扰者,还在不停灌输杂念,这是他们的固定战术,一旦占了优势,肯定把战术贯彻到底。 李伴峰的脑壳都快炸开了,三头人靠着简洁高效的攻势,渐渐把李伴峰逼到了绝境。 几合过后,唐刀和镰刀都有些招架不住,手套、钟摆、酒葫芦、判官笔和老茶壶都在忙着保护李伴峰,就连八音盒都飞起来帮李伴峰挡刀子。 思绪混乱的李伴峰俨然成了一群法宝的拖累,为了护着他,法宝都找不到还手的机会。唯一一个成功还手的是放映机,他飞上了半空,把一个三头人收进了自己的胶片盒。 这是他独创的凋零之技,吞噬了一个长着三个头的活人,放映机极度疲惫,以他当前的状况,这个技法也只能用一次。放映机在半空俯视,看着三头人简单纯粹的战术,又看了看状态越发混乱的李伴峰。 就在刚才,李伴峰的左手和右手缠在了一起,解不开了。 李伴峰自己好像还不知道着急,看着左手和右手,居然饶有兴致的和自己翻起了花绳。 他脚步比之前更加凌乱,可凌乱之间又带着某种节奏感,好像在跳着某种极不协调的舞步。一排刺刀捅了过来,李伴峰又受伤了,肩头腿弯,鲜血淋漓。 鲜血一滴一滴洒在地上,李伴峰快要支撑不住了。 放映机真的害怕了,跟了李伴峰这么久,他从没见过攻防策略整齐划一的敌人,他也没见过连基础战法都应对不了的李伴峰。 “七导,你这个状况不适合战斗了。” 手套在耳边说道:“当家的,撒吧,这么打不行!”“确实不行,但是绝对不能撤!” 李伴峰没开口,但手套听到有人说话。 谁呀? 手套往声音来源处一看,一名三头人被剜了心,倒在了地上,在他身边站着一个影子,手里拿着铲子。影子出来了! “当家的,技法用出来了!”看到影子出来了,手套欣喜若狂。砰! 旁边一声闷响,一个影子用了断径开路,破开了一个三头人的胸膛,伸手摘了那三头人的心脏,又对手套说道:“阿套,给我弄个兵刃,空手打仗,这哪能行! 又来一个影子! 这是好事! “兵刃有的是!”手套给影子扔了把短刀。 影子刚接了短刀,忽听有人抱怨:“不是告诉你不要用旅修技么?你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谁?”手套回头一看,这是第三个影子。 “知道能怎地?全杀了,不留活口,不就都不知道了!”第四个影子也出来了。 “说得对呀,不留活口呀!”左边冒出两个影子,开着一意孤行往前冲,加在一起六个影子了。“留下活口也不怕,咱往家里送啊!”这不是影子,这是李伴峰本尊。 影子出去了,杂念也出去了,李伴峰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协调。李伴峰放声大笑,脚下荡起了光晕。 宅修界线! 七导用了关门闭户! 在众人面前,李伴峰轻易不用关门闭户,这等于告诉别人自己是宅修,万一放走了活口,自己的道门就暴露了。 可今天他思绪混乱,反倒没了顾忌,旅修速度快,宅修界线杀得狠,李伴峰在人群之中走了两圈,十多个三头人接连倒地。“来呀,冲呀,上来一个死一个,上来两个我收一双!”李伴峰正在兴头上,光晕突然消失了。 手套一惊:“当家的,这技法又不灵了!” 三头人重新整理阵型,把李伴峰和一群影子围在当中,文修们高喊:“光来,四方亮!” 又是一语成真,三头人的战术始终简单高效,李伴峰周围亮起了来源不明的强光,光线对影子造成了严重伤害,所有影子都缩在了伴峰身后。 李伴峰高喊一声:“不用怕,没有光!” 怎么可能没光?这是一群文修制造出来的光,放映机的胶片全都过曝了,就连手套都睁不开眼睛。李伴峰又喊一声:“我说没光就没光!” 原本还在念经的文修,突然安静了下来。光线真的没有了。 文修技失效了! 原本被光线重伤的影子,全都完好如初的从李伴峰身后走了出来。 没人知道为什么光线没了,也没人知道影子为什么复原了,只有放映机看到了原因,因为他所处的位置最高。界线被放大了。 关门闭户的创造的界线没有消失,而是放大了。 原本贴在李伴峰身边的界线,被放大成了一个直径数十米的圆圈。所有包围李伴峰的三头人,都被围在了界线之中。 “这是什么技法来着..”放映机想了很久,他听到李伴峰在说着含混不清,却又让人胆寒的疯话。“界线之内,都是我土!” “我土之内,我就是主!” 这不像是疯话,说这番话的时候,李伴峰神情严肃,而且非常专注。放映机终于想了起来,“这是宅修九层技,展土开疆!” 李伴峰几乎没学会的技法,展土开疆!生死关头,这个技法居然用上了! 界线之内,等同于李伴峰的宅子。 在宅子里,李伴峰就能用高枕无忧之技。 用了高枕无忧之技,李伴峰就是这方圆几十米地界的主人!他说没有光就没有光! 他让影子复原,影子就能复原! “杀呀!”李伴峰一声令下,影子们抄着家伙冲了出去!三头人还在顽强的执行着战术。 干扰者还在施展杂念横生之技,李伴峰欣然承受。杂念越多,影子越多,数量渐渐超过了三头人。 一个影子边打边喊:“这不大名鼎鼎的伴峰乙么?”伴峰乙回头:“你谁呀,我认得你么?” 影子笑道:“咱都自己人,我这是第一次出来!”博学者还在使用一语成真。 “不能动。” “我能!”一个影子冲上去砍倒了博学者。“不能杀!” “凭什么不杀!”两个影子合力把三头人拖到了界线上,从他身上扯下来一大片血肉。“你不能..” “我什么都能!”李伴峰提着人头,狰狞笑道,““界线之内,都是我土!我士之内,我就是主!”轰隆! 李伴峰一脚踏破万川踩出去,周围地界都跟着摇晃。 手套差点没站稳,李伴峰能把踏破万川用出这么大威力,属实让手套吃了一惊。六名三头人当场成了肉泥,十几名三头人站的稍微远了一些,依旧受了重伤。 放映机没看明白:“为什么七导能学会展土开疆之技,他试过很多次,从没成功过,就连夫人都没成功过。”手套看了看放映机道:“当家的刚才好像疯了,把他学的疯子技用上了。” 疯子技法? 放映机想起了葫芦村,在那里还学了一个道门,这个道门这么厉害么?七导把不会用的技法都用出来了?手套隐约之间好像听到了些动静。 “当家的,这不是全靠疯子技法,还有人帮你出力呀!”“他肯定出力呀!”李伴峰笑道,“老爷子是自己人!”风中隐约传来了随身居的声音:“变通啊,变通。” PS:各位读者大人,今晚加更一章,稍后奉上月底总结。 ------------ 月底总结 十月,《普罗之主》的成绩还在上升,而且幅度不小,到了这个字数,到了这个阶段,无论追读还是均订,都在稳步上升之中,这样的作品在网文之中委实不多见了。 沙拉何德何能,能获得各位读者大人的这么多宠爱。 沙拉何德何能,能获得各位读者大人的这么多支持。 各位读者大人信得过我,看得起我,是我的幸运,是我的福分,是我的造化。 各位读者大人信得过我,看得起我,是我一个字、一个字,写下去的动力。 每一章,七八千字,码字八个小时,修改两个小时,校对两个小时,为了诸位读者大人,值得! 我还是那个习惯,习惯把好故事留在后边,第二卷接近尾声,第二卷里最好的故事也即将到来,沙拉在此深深行上一礼,今晚加更一章,以答谢各位读者大人的深情厚谊! ------------ 第六百二十八章 随身居的客人(加更,求月票) “我土之内,我就是主!嚯哈哈哈!”李伴峰放声大笑。 一个影子走到身边道:“笑差不多了,就过来搭把手,这么多尸体不好搬!” 六十多个三头人,被李伴峰拾掇的干干净净,等搬完了尸体,手套简单收拾了一下战场。 手套也真是辛苦:“当家的,你把形影相吊这技法教给我吧,我也弄几个分身,光是我一个人干这个活,也太累了。”“你想学形影相吊么?”李伴峰很认真的问了手套。 “想啊。”手套觉得一句玩笑话,应该不至于这么认真“那你要拜我为师呀!” “好说呀。”手套倒是没太在意,拜当家的为师,也不是不行“那咱们准备一下,你现在就拜吧!”李伴峰越说越认真。 “当家的,别闹了,现在哪是拜师的时候?” “现在不是时候么?”李伴峰生气了,“你学艺的心思不诚,我还不教你了。” 手套仔细的看着李伴峰,发现他不是在说笑,他精神状况有点特别,和在葫芦村的精神状态有些相像。疯修技貌似有余威,李伴峰还没有摆脱技法的影响。 “当家的,咱们这仗不是打完了么?这些影子差不多也该收了。” “收了干什么呀?难得大伙一块聚聚,多热闹啊!”李伴峰带着几十个影子,在荒野上一起狂奔。一路上,影子们有说有笑,气氛跟过年一样。 “话说今天是不是过年了?”“明天除夕,今天还不算。” “怎么能不算呢,腊月二十七,就要拜七老爷了,咱们都是李七,对咱们来说,今天肯定算过年了。”“真想去庙会看看呀,在三道岭,咱们李七绝对是最靓的仔!” “刚才你身上好亮啊!” “是么?”影子仔细看了看自己,“我好像照了天光了。” 李伴峰回头道:“你一会不准回家,把天光消化干净再说!” 众人一路往界线冲,冲不多远,看到车夫和陆千娇被两百多三头人给包围了。 车夫手里攒着车辕,用了踏破万川,试图逼退三头人,可他这一脚踏破万川的威力属实有限,在李伴峰看来,比个大号炮仗强不了多少。 虽说李伴峰精神不正常,但他知道不能当面挖苦车夫,车夫肯出手,这就给了不小面子了。 李伴峰带着影子冲到人群之中,冲着车夫喊道:“你先走,不用担心我,我有办法脱身,那什么..话没说完,车夫已经走了。 李伴峰带着影子冲进来之后,把三头人的阵型打乱了,车夫趁机会立刻逃跑,一点都没犹豫。陆千娇看了李伴峰一眼:“兄弟,你那什么...” “不用说了,快些走吧!”李伴峰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陆千娇还得看着车夫,怕他弃车跑路,赶紧追了上去。李伴峰一个人,带着影子和两百多三头人厮杀在了一起。兵长立刻下令:“第..” 他想说第一套战术,话没说出来,三个影子一起冲上去,一人一个脑袋,把三个脖子全抹了。按照战术规定,兵长没了,副兵长接替指挥。 剩下这两名百夫长互相看了看,都没有开口。 一开口貌似就没命,不管执行力有多强,可没人不怕死。 一旦没人指挥,这二百名三头人的战力大打折扣,和李伴峰的影子乱战一团。真要说乱打,哪有人是李伴峰的对手,二百人越打越吃亏,死伤越来越多。眼看要杀出重围,忽见远处跑过来一群人。 百夫长喊道:“援兵来了,弟兄们,跟他拼呀!”援兵真的来了。 这附近确实不止三千个无罪军,光是被货郎拖住的,就有八千多,他们原定在今夜发动总攻,如果真让攻上山去,山上的一万个三头人,一个都活不了。 而今货郎也拖不住了,他在山上光是周旋,不进不退,三头人已经看出问题了,他们派人追下来了。 手套并不担心,眼下战局占优,李伴峰有的是脱身的机会:“让他们追,咱们现在就能甩开这些三头人,后来的那些,累死他们也追不上当家的!” 李伴峰对此持不同意见 “跑?跑什么?这一跑,气势不就丢了么?” “当家的,你要干什么?当家的,不能这么闹啊,当家的... 李伴峰没跑,他把一部分影子留在原地继续厮杀,带上剩下一部分影子,朝着三头人大军冲了过去。“不行啊,当家的!” 对面是数千大军! 手套都绝望了,一身的法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看到李伴峰迎面冲了上来,三头人大军都愣住了,他们看不出这是什么战术。 看不出来不要紧,三头人有固定的应对套路,兵长下令执行第三套战术,第三套战术的关键部分是披甲者进行阻击,搏击者形成合围,这是应对敌军冲锋的关键战术。 披甲者是一类非常特殊的暗能者,这类暗能者在普罗州找不到对应的道门,他们实际上对应了有特殊外甲的一类体修,包括虾蟹、甲虫、蝎子之类。 他们的暗能力也相对简单,就是让自己的身体覆盖一层糙厚的甲,并且加大了自身的重量,用沉重和坚固来抵挡敌人的冲击。 这类暗能者在抵御敌军冲锋的过程中,能发挥非常关键的作用,在三头岔,有很多三头人在求生无望的情况下会选择殊死一搏,可面对披甲者,他们的全力冲锋会被直接挡住,被搏击者包围后,等待他们的是效率极高的围杀。 面对如此简单高效的战术,李伴峰应对策略是杀了兵长。 他飞起来,越过了披甲者,来到兵长附近,然后用断径开路分开了周围的士兵,同时也一并分开了兵长的身体。李伴峰发现,兵长是个很有趣的存在。 在无罪军之中,兵长是整个体系中唯一需要做出判断和思考的人。当然,杀了兵长还会有副兵长,副兵长阵亡,还会有其他人接替。 即便有人接替,这招也同样管用,就像刚才对付伏兵的情况一样,逐一杀下去,就能摧毁对方的指挥系统。可这次李伴峰的应对有问题,精神不够正常的情况下,他想的明显不够缜密。 没有副兵长来接替兵长的指挥,因为兵长当前的指挥没有出现问题。兵长都死了,还没问题? 这是无罪军的应对指挥官阵亡的固定策略,如果指挥官生前的战术部署依旧适应当前战局,战术就要继续执行下去。他下令使用第三套战术,目的是为了包围李伴峰,目前李伴峰已经被包围了,战术没有任何问题。 陷入重围的李伴峰必须突围,周围的博学者和评判者像海啸一般朝着李伴峰输出技法:“定胜负、决生死、半步不退!”见德思齐和同文共规,德修技和文修技居然能一起用,用的还如此流畅。 声浪之中,李伴峰放弃了突围的想法,准备硬拼。 他不想用展土开疆,他甚至放弃了所有技法,他脑子里没有任何战术,只想和对方打白刃战,一决生死。 所有的影子,连同身边所有的法宝,在声浪之中全都失去了理智,他们现在只剩下激昂的斗志,要和李伴峰并肩作战,战至一兵一卒。 这就是无罪军的战力。 失去理智的李伴峰不管自己受了多少伤,也不管对面有多少人,只顾着拼命厮杀,照此情势,用不了多久,他就要死在乱军之中。 咣当当当! 从山上突围下来的货郎,看到这边人多,正好赶过来看看,遇到了杀得双眼血红的李伴峰。听到拨浪鼓声,无罪军的攻势稍微缓和了一些,李伴峰也稍微清醒了一些。 货郎从货车上抓出一把胡椒面,洒在了半空之中。 数千三头人被呛得鼻涕眼泪直流,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货郎一推李伴峰:“这里交给我,你快走!” 李伴峰点头道:“好的。” 清醒过来的李伴峰,可以用断径开路突围,但他没有这么做。他推上货郎的车子,走了。 因为他并没有完全清醒。 货郎愣了片刻,冲着李伴峰喊道:“你拿我车子做什么?”李伴峰没解释。 他早就看上这车子了。 你说这车子多有意思,上面有这么大个柜子,柜子里边什么东西都有他以前就想推着试试,但又担心货郎不让,今天他觉得正是时候。 打仗的时候,抢货郎的车子,合适么? 或许不合适,但现在的李伴峰不会想这些他现在很快乐! 他推着货车,钻进一堆影子当中,货郎无奈,追进了一堆影子当中。 等追上了李伴峰,货郎抢回了车子,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转脸看着李伴峰道:“你把我带到这来做什么?”长方形的房间,放着一张床,一个架子,一张茶几。 这里是小火车的车厢,小火车是货郎送给李伴峰的,货郎对这非常熟悉。 “来都来了,坐吧。”李伴峰用老茶壶给货郎倒了杯茶,然后继续抱着货车。一群影子,围着货郎,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我现在没心情坐,咱们一会再算账。”货郎拉着货车,要往外走,却发现随身居的大门打不开。随身居说话了:“不要拘礼,你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货郎皱眉道:“小火车,你这又是怎么个意思?” 小火车笑道:“没别的意思,叙叙旧呗,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 随身居外边,一群三头人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货郎不见了,那个疯子也不见了。 还有一群黑漆漆的疯子,也不见了。 正在诧异之间,一个黑漆漆的疯子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用了一招断径开路。 原本形成重围的三头人中间,被开出了一条道路,黑漆漆的疯子撒腿如飞,顺着道路跑了出去。 但凡有一点防备,这群三头人也不可能让这个疯子跑了,只要一波儿集中输出,就能让这疯子皮脱肉烂前提是他真的有皮肉。 这个疯子是李伴峰的影子。 伴峰说了,有一个影子不准回家,因为这个影子疑似照了天光。 平时说说笑笑,正经事情可从不含糊,伴峰说不让回家,这个影子真就不能回家。 这个影子不会飞,不能用乘风驾云之技,但就论速度,这些三头人还真就追不上他,他手里攥着非常重要的东西,一路狂奔跑向了界线。 赵骁婉和洪莹还等在界线旁边,隐约之间看到对面有人走了过来。赵骁婉稍加校准,立刻开炮,一道阴影,横跨了界线。 陆千娇跟着车夫上了暗桥,一路疾行间,陆千娇感觉暗桥外边好像有人。“车无伤,你没觉得这附近有人么?” “有没有人能怎地?”车夫懒得管这事,“这桥快塌了,你最好走快些!”车夫没乱说,暗桥真的快塌了。 按照货郎的计划,装了一万多人的海吃老车,重量和一百人相当,李伴峰说暗桥能承受一百人,对货郎而言正合适。可实际上,暗桥的安全承重是八十人,一百人已经到了暗桥的极限。 车夫很害怕,趋吉避凶的本能告诉他,这桥要塌了。 赵骁婉也很担心,她也不敢说暗桥就一定能承受得住,从仪表上的各项指标来看,暗桥的状况不是太好,很多元器件已经出了问题。 喵~ 暗桥炮发出一声低鸣,暗桥要撑不住了。 界线上的阴影不断的摇晃,虫洞里的暗桥也在不断摇晃。 陆千娇有些慌乱,车夫倒是很平静:“使出全身力气跑,跑出去就没事儿了!” 终究是普罗州第一车夫,车无伤拉着海吃老车,赶在暗桥垮塌之前,和陆千娇一起冲了出来放下车辕,车夫坐在地上歇息了半晌,两条腿不住的打颤。 陆千娇厮杀一路,也累坏了,坐在路边大口喘息。 赵骁婉还在维持着暗桥,回头问这两人:“我家相公呢?”车夫没言语。 陆千娇低声说道:“他还没出来... 洪莹一抬长枪,指着陆千娇道:“贱人,你出来了,为什么七郎没出来?”陆千娇没法回答。 她是一代名将,而今自己从战场上脱身了,却把一个年轻后生留下了。小兄弟,你走到哪了? 李伴峰抱着货车,正在随身居里陪货郎喝茶,一名二十多岁的女子,穿着一袭青纱裙,挽着一头长发,坐在茶几旁边,冲着货郎阴森的笑着, 这女子脸型微长,柳叶眉,杏核眼,说话时,眸光随着语调不断闪烁,眼神很有灵气,鼻梁高耸,红唇欲滴,姿色比不上赵骁婉,和洪莹勉强算一个层次,可若是放在寻常人之中,那就是万里无一的美人. “嘿嘿!”美人冲着货郎笑了笑,货郎喝了半口茶,差点吐了出来。 平复片刻,货郎对这女子道: “咱们要把话说清楚,你爸不跟你们拜把子,这事儿不能赖我!”姑娘点点头道:“这事儿不赖你。” “老火车不娶你姐这事,也不赖我!” 九姑娘想了想: “这事儿和你有关系!” 货郎不认账:“别扯淡!老火车不答应,和我有什么关系?” 九姑娘叹了口气:“算了,就当不赖你吧!” 货郎又道:“你姐自立门户,建立疯修这事儿,也不赖我,人家修为够了,道门也确实站得住,我就该给人家药粉。” 姑娘点点头道:“行,这事儿也不赖你!” 货郎皱眉道:“那你想干什么?” 九姑娘眉头一皱,沉下脸道:“我就想问你一句,愚人城被灭这事儿,赖不赖你?” 货郎沉默片刻,抬头看向了李伴峰: “兄弟,怎么个意思,特地找我问罪来了!” “我就是请你来喝杯茶,没想到九儿出来了。”李伴峰打开货车的抽屉,脚下一踩开关,抽屉还能关上,这车子就这么好玩,怎么玩都玩不够。 货郎点点头道:“原来她是你家九房!” 九姑娘冲着李伴峰吼了一声:“我就跟你说不要叫九儿,听着像你小老婆,还是最小的那个小老婆!”货郎问:“不是最小的那个,你是第几个?” “我是他…………”九姑娘想说是师姐,但又觉得愚修这事儿最好不要告诉货郎,“我是他第九个。” 九姑娘咬牙认了。 李伴峰钻到了货柜里边: “师兄,我不知道你们过去有什么恩怨,在你来之前,我都没见过九儿,这是她第一次现了真身。” 货郎冷哼一声:“现了真身能怎地?想找我打一场么?” 九姑娘恨道:“要不是因为我打不过你,我早就和你拼了。” 货郎笑一声道:“不敢打就别说了,等你长本事了那天,再来找我。” 随身居问了一句: “老火车被困在内州,你说这事儿赖不赖你?” 货郎没言语。 八房的算修喊道: “我天天给他们算题,算不出来他们就打我,你说这事赖不赖你?”货郎没说话。 七房的男子喊道:“我在这不知道待了多长时间,差点把自己道门都忘了,你说这事儿赖不赖你?”货郎低下了头。 五房姑娘喊道:“我已经把道门忘了,我什么都忘了,我都不记得见没见过你,你说这事儿赖不赖你?” 货郎一捶桌子:“你都不记得见没见过我,这事儿也往我身上赖!” 李伴峰抱着货车,喊一声道: “都别吵了,我请师兄过来,是为了一块喝杯茶,然后离开三头岔,不是为了让你们在这说这些烂事,也不是为了摆弄师兄的货车。” 货郎点点头:“这话还像点样子,你先从我货车上下来。” 李伴峰从货车上下来,坐在了货郎对面。 货郎问道:“你和无罪军血战,是为了接应我?”这话怎么回答合适呢? 实话实说? 实话是这样的:我当时疯了,就是想和无罪军拼命,我根本不知道你要来。后来中了无罪军的技法,要不是你来了,我想走也走不了。 这么说不太合适... 思索片刻,李伴峰换了一种说法:“师兄,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但只要你还没来,我就和他们拼到底,我就坚决不走!” 从某个角度来说,这话也是真的。 货郎也很感动,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行!这个兄弟没白认。”又喝了两杯茶,随身居提醒道:“快到地方了。” 李伴峰道:“还有个朋友在这,你想不想见一面?”货郎问道:“是老朋友么?” “是老朋友,和你很亲近的老朋友,我去把花九儿搬过来。货郎看了看九姑娘:“你是九儿,花九儿又是谁?” 九姑娘笑道:“红莲啊,你们俩不是老相识么?”货郎惊讶的看着李伴峰:“红莲在你这里?” 李伴峰皱眉道:“你装这么像做什么,好像你不知道似的。” 货郎摆摆手道:“这种事情,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还有急事,红莲就不见了,先走一步。” 说完,货郎推着车子要开门,李伴峰赶紧上前劝住:“不见就不见,你再等一会,过了界线再说。”.. 洪莹眼看要和陆千娇打起来,赵骁婉连看都没看一眼。 她站在界线旁边,看着对面,望眼欲穿,只等着李伴峰回来。洪莹追问陆千娇:“我家七郎到底哪去了?” 陆千娇答不上来,赵骁婉准备再开一炮:“莹莹,我一会从这过去,你帮我控制暗桥炮,自己家的男人,我自己去找!”洪莹走到界线旁边道:“别扯淡了,我哪会弄什么暗桥炮,你现在就开一炮,把我送过去,我把七郎找回来!” 正说话间,界线对面出现了一个身影。 洪莹欢喜道:“骁婉,快看,那不就是七郎么?” 赵骁婉仔细看了许久:“身形是和七郎一样,可这人,怎么这么黑?” PS:十一月第一天的月票,拜托大家了,沙拉的月票是大家一张一张投出来的,沙拉不怕他们,沙拉带着诸位读者大人的深情厚谊,再和他们厮杀一回! 感谢盟主Mia喵喵呀!十一月第一天,感谢盟主对伴峰和沙拉的大力支持。 ------------ 第六百二十九章 赵骁婉和黄玉贤 赵骁婉看了看洪莹怂了怂眉毛,嘴唇颤动,似乎在说话。 陆千娇背对着赵骁婉,她什么都没听到。 但洪莹听的真真切切,赵骁婉说了两个字:“影子。” 跑过来的是李伴峰的影子。 洪莹和赵骁婉有多年的默契,当即明白了骁婉的意思。 陆千娇关切的盯着界线对面,小声问道: ”这人是李七么?” 洪莹忽然看向了山谷口,喊一声道:“有人来了。” 李七生死未卜,陆千娇心里有愧,总想着做点补偿。 听洪莹说山谷口有人来了,陆千娇赶紧跟着洪莹跑去了山谷口,只想着能帮忙打一仗。 车夫一听有人来了,也紧张了起来,他拉不动车子,自己跑到远处躲着去了。紧 趁此机会,赵骁婉开了暗桥炮,影子立刻上了暗桥。 在暗桥上走过一大半,影子突然停下脚步,往桥外张望,他感觉阴影之中,似乎有人在动。 是看花眼了,还是真的有人。 影子想多观察一会,可时间来不及了. 暗桥跑的状况不好,暗桥不稳定,影子感觉桥面上好像有裂痕。 影子跑出了暗桥,把钥匙交给了赵脱蜿。 赵骁婉攥着钥匙,示意影子先躲起来。 陆千娇跟着洪莹在山涧口转了好几圈,问道: “你不是说有人来了么?人在哪呢?”口 洪莹四下看了看: “刚才确实有人来了,或许只是路过,又绕到别处去了。 陆千娇看了看雪地上的脚印,又看了看前边的山坡: “那片雪地可能有埋伏,我先去看一眼。”着 “那边不能去!” 洪莹话没说完,陆千娇已经冲上了山坡,一脚踩在了赵骁婉铺好的幕布上,险些摔在了乱石当中 陆千娇怒道: “这是哪个鸟人布下的陷阱?” 洪莹怒道:“你骂谁?适才这里有场恶战,这幕布是为了遮蔽战场用的。” 陆千娇一愣: “遮蔽战场用这么好的东西?你们还真下了本钱。” 两人在山涧外整理幕布,赵骁婉擦着钥匙,只盼着李伴峰快点出来。 随身居咳嗽一声道: “到地方了.” 货郎推着车子准备出门,李伴峰问了一句:“师兄,当年和我娘子的仇怨,能化解么?”叫什么血海深仇?” 货郎摇摇头道:“老弟,话说的太轻巧了,当年两军厮杀,我们这些人手上都沾了不少血,要是一半句话就能化解了,那还 “也就是说,这事儿迟早还要做个了断?”在宅子里待久了,李伴峰渐渐恢复了正常,他开始为未来的状况担忧了 货郎沉默片刻道:“也不一定,我和姚信之间的仇怨,就算化解了。” 这句话让李伴峰放心了不少。 姚信是娘子手下大将,货郎还让徐晗帮姚老守住了地界,足见两人之间的仇恨确实化解了. 货郎又道: “赵骁婉是一军统帅,我和她的仇一时间化解不了,但我和黄玉贤算是同袍,手足之谊也不能忘了。” 黄玉贤是谁? 黄玉贤不是阴伶么? “黄玉贤和我娘子有什么关系?” 货郎一笑:“这得问你家娘子去。” 随身居打开了房门,货郎推着车子走了出去,赵骁婉眉头一皱:“我家夫君这是改了性子,居然把外人带回了家里。” 货郎哼了一声:“弟妹,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来师弟家里算是做客,就喝了两杯茶水,师弟上我家里烧房子,我都没和他计较。” “什么烧房子?”赵骁婉一脸雾水。 李伴峰从随身居里走了出来:“我去看望师兄,不小心失火了。” 赵骁婉呼唤一声,把洪莹和陆千娇喊了回来,看到李七和货郎,洪莹和陆千娇欣喜若狂,陆千娇抱住货郎亲了又亲,洪莹也想亲,被赵骁婉拦住了。 “莹莹,咱是体面人,咱们回家再亲。” 陆千娇哼了一声:“亲的是自己家男人,有什么不体面。”众人聚齐了,而今该带着三头人去蛇桥村。 “车无伤呢?”货郎找了半天,才从雪堆下边找到了车夫。 车夫起身拍打了一下身上的雪花:“我就是找个地方歇歇脚,这车我拉不动了,刚才跑的太快,有点缓不过来。”“别急,我这有好东西。”货郎给车夫冲了一碗葡萄味的果子露,车夫趁热喝了。 喝完之后,车夫满身力气,拉着车子走出了清水沟。 一路走进了新地,车夫再次力竭,拉着这么重的车子,想走到蛇桥村,实在太难。货郎推着货车,绕着海吃老车,在雪地上画了一个圈儿。 陆千娇一愣:“你这是要开货郎道?”货郎点点头。 “这么多人能送出去么?” “慢慢送吧。”货郎打开了海吃老车的车厢,自己钻了进去 也不知道他对里边的三头人做了什么,等货郎走出来后,车上的三头人一个接一个走下了老车。他们闭着眼睛,神情呆滞,仿佛都在睡梦之中。 一群人绕着雪地上的圈子走了一圈,从起点走回到起点,身形转眼不见。 赵骁婉在李伴峰耳畔说道:“相公啊,这些人上了货郎道,只要货郎没弄错方向,他们很快就能走到蛇桥村,你赶紧叫人接应下。” 李伴峰立刻联络了罗正南,罗正南联络了陆春莹和肖叶慈,两人赶紧安排人手,准备吃住。 一个钟头过后,三头人陆陆续续现身,他们浑浑噩噩走进村子,没走多远,倒在雪地里,沉沉睡去了“这是怎么了呀?怎么都睡在这里的呀!”肖叶慈上去试了试鼻息,这些人确实都还活着。 肖叶慈赶紧吩咐手下人:“把他们抬到屋子里休息吧。” 手下人为难道:“咱们三四个弟兄,未必抬得动这一个,这要抬走一万个,还不把咱们累死?”陆春莹皱眉道:“笨呐你,去找三头人来抬呀,这是他们同乡,还能不帮衬一下。” 货郎道,每隔十秒钟,才能收进去一个人,一万个人全收进去,一天一夜还不够用。 李伴峰坐在货郎身边,问道:“你之前为什么不在肘子山上画个圈,直接把他们送到蛇桥村?”货郎摇头道:“他们修为不济,进了货郎道,他们也过不了界线。” “货郎道里也有界线?” “界线一直都在,货郎道里确实有越过界线的方法,但那些方法不是他们能掌握的, 从这块新地能绕到绿水城的新地,这么走过去就不用穿界线,只是我得吃点苦头了。”汗水沁出了额头,一直维持货郎道的运转,对货郎的消耗有点大。 “为啥不把海吃老车直接送进货郎道,非得一个一个送过去?” 货郎苦笑道:“货郎道一次只能进一个人,要是能进一万人,好多事情都不用操心费力了。”一直到了第二天深夜,这群三头人都被货郎道送走了。 李伴峰和车夫把海吃老车送回了山洞,换回了车夫自己的车子,货郎从雪地里坐了起来,已经恢复了不少体力。陆千娇埋怨了两句:“为了这群人,你至于这么拼命?按内州的方法算起来,他们是内州皇室!” 赵骁婉叹道:“按外州算起来,他们又成了罪人。” 货郎起身道:“三头岔是普罗州的地界,就得按普罗州的规矩算,按普罗州的规矩,他们是人是人,就得像人一样活着。” 这番话不长,货郎声音也不大,但一字一句,结结实实落在了众人面前。 赵骁婉看向了李伴峰,他在外州获取了很多利益,但他把相当大的一部分利益,都用来换取了三头人的自由。他和货郎差了不知多少辈分,却一直以兄弟相称,或许就是这个缘故。 洪莹在赵骁婉耳畔说道:“单论三头人这件事,在这世上,可能只有七郎和货郎想的一样。”货郎活动了一下筋骨,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今天什么日子?” 陆千娇道:“昨天腊月二十九,现在已经到了三十晚上。”“三十了?”货郎走到货车旁边,拿出了一个月份牌。 月份牌高声回答道:“确实是三十了!” 听这声音挺甜的,陆千娇哼了一声:“这又是哪个贱人?” 货郎把月份牌放在一边,从货车里掏出了一箱子罐头和一坛子白酒。 “过年了,吃顿年夜饭。”货郎给每个人分罐头,又给每个人拿了一只碗,把酒倒上了。 赵骁婉和洪莹拉开幕布,搭起了棚子,陆千娇在棚子中间生了一堆火,众人围着火堆吃罐头,喝酒。陆千娇看看洪莹,笑道:“跟你这么并肩坐着,咱都不像仇人了。” 洪莹冷哼一声:“这话当真么?” 陆千娇嗤笑道:“肯定不当真呀,吃完这一顿,咱们再打个你死我活!” 洪莹看了看陆千娇:“不是我看不起你,你家男人我是真打不过,要是就你一个,我真下死手,你能撑过去几合?”陆千娇起身道:“那你别客气呀!咱们现在就来一场,倒是下死手啊!” 货郎给陆千娇开了个罐头:“大过年的不置气,当年两军打仗,过年不也歇了三天。”洪莹白了陆千娇一眼:“真懒得搭理你,我陪七郎喝酒去!” 赵骁婉见李伴峰左一碗,右一碗,喝个不停,赶紧上去劝道:“相公,不要贪杯,这酒力气不小。”“力气不小吧?”李伴峰拍了拍酒葫芦。 酒葫芦晃了晃道:“好酒啊,确实有滋味,等会我给他们都尝尝。” 车夫在旁道:“你这么能喝,就都给你吧,我不喝酒了,一会还得拉活儿。”陆千娇问道:“大过年的,谁坐你车?” 车夫一笑:“这个时候想坐车的人多了,而且还都是要做要紧事的人。” 李伴峰突发奇想,觉得让鲁老板跟着车夫拉两天活儿,或许能写出不少好故事。罐头吃光了,酒坛子见了底,货郎收拾了一下货车,摇着拨浪鼓启程了。 “兄弟,过些日子我去找你,我答应有好东西送你,这话说到做到 后边的事情交给你了,外州肯定要说法,你可千万把这事儿顶过去!”李伴峰早有准备,估计过不了两天廖子辉就要找过来。 找过来也不怕,李伴峰有的是手段应付他。 陆千娇跟着货郎卖货去了,车夫拎起车子,回正地找活。 李伴峰把娘子和洪莹送回随身居,进了家门,赵骁婉疲惫不堪,赶紧钻进了唱机身子。手套拿来了酒坛子和罐头,一家人接着吃喝。 喝到尽兴时,梦德从月份牌里走下来,唱了一曲《花好月圆》给众人助兴。洪莹脱下铠甲,换上旗袍,跟着曲子跳了起来。 唱机赞叹一声:“还别说,你穿旗袍真是好看。” 洪莹摇摇头道:“好看是好看,就是太紧了,勒得胯骨难受,这小疯婆子穿这衣裳也挺好看的。”九姑娘怒道:“骂谁疯婆子?” 唱机用唱针勾了勾九姑娘的脸蛋:“这是红莲给你做的傀儡?和你当年还真是一模一样。”红莲碰了碰钟摆:“眼馋了吧,我也给你做个傀儡,你想不想要?” 钟摆哼一声道:“三夫人,莫要耍我,若是求你做事情,肯定是要本钱的。”“本钱有商量啊..” 洪莹一直叫九姑娘疯婆子,这让李伴峰想起一件事:“疯子匠人到底是谁?”唱机笑道:“这得问洪莹,只有她这么叫。” 洪莹道:“疯子匠人是老火车,疯子婆娘是她娘,女疯子匠人是她姐,小疯婆子就是她呗!”九姑娘跳了起来:“我和你拼了!” 两女子撕打在一起,唐刀在中间劝架:“大过年的,咱们别打了,九姑娘,你也真是,她骂你一家都是疯子,这你也能忍!” 打过一场,双方倒也畅快了不少,洪莹给九姑娘倒了一杯酒:“小疯婆子,见了你,我想起一些事情,当年你们一家一直云山雾罩的,最后到底算谁的人?” 九姑娘皱起眉头,瞪了洪莹一眼。唱机碰了碰洪莹,洪莹也没再多问。 看着九姑娘,唱机也想起了很多事情,就连只有一点模糊记忆的愚人城,都渐渐清晰起来。李伴峰收回了一屋子的影子,他想起了另一件事:“娘子,虫洞里边好像有人。” 唱机想了想:“相公说过,有不少人都在研究界线,指不定是哪个人失手了,又困在了虫洞里。” “不管是哪路人,最好找个机会去看看,咱们的暗桥必须要经过这条虫洞,要是有人动了手脚,下次用暗桥可能会出危险。” 唱机检查了一下暗桥炮:“相公啊,这得多等几天,这次暗桥炮出力过猛,不少器件都烧坏了,设备趁热还能勉强用着,而今彻底凉下来了,再想启动有点难。” 暗桥炮启动不了,事情也只能先放置着。 李伴峰搂住唱机,柔声问了一句:“宝贝娘子,你到底是赵骁婉还是黄玉贤?”嗤嗤~ 娘子喷吐着蒸汽,笑了。 “喂呀相公,你是喜欢名将,还是喜欢名伶呀?” 李伴峰摸了摸唱机的肚皮:“娘子是哪个,为夫就喜欢哪个!” 唱机咯咯直笑:“相公喜欢哪个,小奴就是哪个!” 说话间,锣鼓家伙响起,唱机唱了一段:“李郎夫他待我百般恩爱,喜相庆,病相扶,寂寞相陪,才知道人世间有这般滋味,也不枉到人间再走一回!” 虫洞里,杜文铭平躺在地上,身子上铺满了苔藓,蜷缩成了一团,和周围的环境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哪怕走到近前,也几乎看不出破绽。 他看起来像保持静止,其实他一直在动,他正在迅速的活动着脊背上的每一块肌肉。就差一点,背上的“禁”字就快被磨掉了。 这个虫洞里还有其他人进出,虽然看不到,但杜文铭能感知到。 千万不能让他们发现,不管他们是什么人,在杜文铭看来,现在都是对他生命的严重威胁。杜文铭狠狠蹭了一下脊背,感觉这下差不多了,“禁”字的最后一笔,被他蹭掉了。 他爬起了身子,脚尖点地,轻轻跳了一个滑步,轻盈伶俐的舞姿又回来了。他双手扣在胸前,原地旋转了几十圈。 周围的虫子全都站起了身子,和他一起旋转。连这些虫子都能被带动着起舞? 杜文铭很激动,这是无法抵挡的舞修技。无法抵挡,意味着天合之技。 有天合之技了! 大年初一,躺在草席上的涂恒睁开了眼睛,身边的涂敏和涂芒早就醒了,正在四下张望。他们看到了一个三头人,一颗头是年轻女子,一颗头是年轻男子,还有一颗头是个孩子。那人递给涂恒一碗饺子:“吃吧,过年了。” “你是谁?” “我叫娟子,罪人城出来的。” “他们呢?”涂恒挣扎着站了起来,“我的兄弟姐妹都在哪呢?”娟子道:“他们都有住处,有吃有喝。”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蛇桥村,七爷的地方。” “七爷,李七?”涂恒一愣,“李七愿意收留我们了?” 娟子看着涂恒,一脸严肃的说道:“你们原本就是七爷从三头岔带出来的,无论到哪都跟着七爷,以后见了谁都这么说,其他的事情不要多透露。” 涂恒连连点头,转而问道:“七爷在什么地方,我们还没见过他。”“七爷刚回了村子,你先把饺子吃了,我带你过去。” 娟子带着涂恒去了村子口,李伴峰正和马五筹备演出,他想在蛇桥村办场歌会,但这座废弃的村庄,找不到合适的地方置办舞台。 涂恒看了李伴峰一眼,压低声音道:“这人我见过,他是七爷的朋友.. 娟子看了看涂恒:“你说他是七爷的朋友?我看你还没睡醒,你再多睡一会去吧。” 涂恒摇摇头道:“我得问问他去,肘子山你知道吧?我们是从肘子山上下来的,他当时跟我说他是七爷的朋友。” 猛子笑一声道:“你可别瞎扯了,这就是七爷,看看就得了,没事就别多问,七爷挺忙的。” 李伴峰确实很忙,他还准备给三头人做一套新衣裳,可这有四万多三头人,每个人体格子都那么大,光是布料都不好筹备。 一群布行老板都来了蛇桥村,这笔买卖实在太诱人了,大年初一,他们跑到这废弃的村子里抢生意。 肖叶慈负责进购布料,和布行老板逐一见了面,她留意到了一个人。 “这位姑娘,你是余家布行的老板呀?” 余男点点头: ”绿水城新开的布行,名声还不够响亮,夫人,我们的衣料绝对没的说,我们带来不少样品,您可以看看,我们的价钱也绝对便宜…… “余老板呀,我们见过的呀……”肖叶慈对余男还有印象。 余男没说起以前的事情,她依旧认真的和肖叶慈说着生意,以至于都没留意到在肖叶慈身边站着的李伴峰。 这不怪他,宅修有被人忽视的天赋。 余男来绿水城开了三个月的布行,处处碰壁,从药王沟带来的本钱都快赔光了。 她哪怕去找李七一次,甚至不用去找,哪怕只提一次李七的名号,她的生意都能站在绿水城第一排,可她从来没有提起过。这姑娘就是这么要强。 李伴峰告诉肖叶慈,布料的生意都给余家布行,裁缝也尽量从余男这里雇。 这些事情都好应付,不好应付的是地头神。 一群新地的地头神又跑李伴峰这拜年来了,他们都带了厚礼,都带了吉祥话,可他们眼睛都没离开过三头人。 想要三头人可以,必须得和李伴峰签契书,契书的关键还是那两条。 三头人是借给他们用,人依旧是李七的人。 今后得听李七的话,有些事情得李七做主。 这段时间荣四角失踪了,这些地头神也明白这份契书的份量,想不明白的事情可以慢慢去想,要是敢在背后乱动手脚,就要付出代价。 当天,有两名地头神签了契书。 一个是窦吉艳,千两坊尸横遍野,没留下活口,已经成了旧土,她现在经营新地,急需人手开荒。 她对内州的事情并不担心,因为她的新地契书是完整的,而且她也打定主意要追随李七。 另一个楚腰纤。 这个人就有点特别了 “七爷,之前何家大小姐在新地开荒,我派了蒙蛾夫人过去捣乱,千错万错都在我,七爷要打就打,要罚就罚,只求七爷大人大量,今后不要与我计较。” 这人态度转变的好突然。 李伴峰点点头道: “既然签了契书,以前的事情暂且不提。” 一直忙到大年初三,歌会总算开起来了,各路名流也都来蛇桥村捧场。 临开场之前,李伴峰还在向姜梦婷单独传授演唱的技巧,张管事急匆匆来报: “七爷,廖总使来了,想和您单独说说话。” 李伴峰知道他要来,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双方怎么周旋都行,但不管彦子辉提出什么条件,三头人绝对不可能让他带走。 廖子辉带来了两位副总使,汤焕杰和魏英森。 这两位副总使和马五闲聊,李伴峰和廖子辉在一座民宅里单独见了面。 大过年的,两人不差礼数,彼此先说了一番吉祥话,等说起正事,廖子辉道: “有句话,有点不近人情,不知当不当讲。” 李伴峰一笑: “且说说看。” “李老弟,你大过年回一趟普罗州,不容易,这边还有不少事要忙活, 可申敬业说他火燎眉毛了,非求着我让你回去一趟, 他这年过不下去了,我也不能说看着他不管,你就当给我个面子,我给你安排火车,这两天看能不能去越州一趟?”让我去越州? 你这是要把我支走? 李伴峰摇摇头道:“外州的规矩我懂,可过年也得休假呀,什么事非得现在回去?”廖子辉是真着急:“这事关系暗星局的前途,暗星局上下这次全都得靠你!” 李伴峰笑道:“暗星局的前途也不是我能决定的,这种事得问你们上级!” “上级问过了,那边说不通,”廖子辉朝着李伴峰抱了抱拳,“廖某把话放在这,你要是去了越州,我绝不会在你背后使绊子,去年的事,就当没有过,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了。” 老廖把话挑明了,三头人的事情,他当没发生过。这么大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 李伴峰深表怀疑,但廖子辉诚意满满:“老弟,契书我都带来了,我是打算在普罗州养老的人,咱们就按普罗州的规矩办。” 廖子辉做到了这一步,看来暗星局是真的出了状况。 回去的路上,副总使魏英森在车上问廖子辉:“总使,他这村子里可有不少人都是从三头岔逃出来的,我都认出来好几个。” 廖子辉一皱眉:“你认出谁来了?” 魏英森压低声音道:“那个叫涂恒的,就是他们领头的,我都看见了。”廖子辉沉着脸,不说话。 汤焕杰在旁道:“老魏,你看错了,那不是涂恒。”“怎么能不是呢,我认识他们..” 汤焕杰问道:“你认识货郎吧?” 魏英森一愣:“认识呀,普罗州谁不认识货郎?”汤焕杰又问:“认识李七吧?” 魏英森眨眨眼睛道:“肯定认识呀,这不刚见过么?” 汤焕杰道:“都认识这俩了,你还认识涂恒么?你就非得把涂恒这人搬出来么?”魏英森思索了一会,看了看廖子辉。 廖子辉面色铁青,不想多看他一眼。 PS:老廖有这份觉悟,将来养老肯定不成问题。 大家一票一票,带着《普罗之主》冲了起来,沙拉深施一礼,再次感谢诸位读者大人的深情厚谊!感谢盟主商君震七国,感谢对伴峰和沙拉的大力支持! ------------ 第六百三十章 雪中漫舞 李伴峰第二天上了专列,年初五到了暗星局。 进了办公室,李伴峰给申局长打了电话:“小申,来我办公室一趟。”这次申敬业一点怨言没有,因为李伴峰的职级变了,比他大了整整一级。 申敬业见面先道谢:“李主任,救命之恩,我也不知该怎么报答,今后有什么事情用得着我,你只管言语一声。” 他所说的救命之恩,指的是李七在他离开葫芦村之后的安排,这一系列安排给他留下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让他保住了位子。也没有为此事接受过多的调查。 李伴峰笑了笑:“谁救你了,是你申局长英勇作战,从暗维空间里自己逃出来的。”申敬业叹了口气:“事情是这么圆过去了,我是没事了,可暗星局快没了。” “暗星局怎么了?”暗星局最近办案效率很高,前一段时间还受到了嘉奖。申敬业解释道:“上边成立了外明局,即将取代暗星局的全部工作。” “外明局又是什么来头?” 申敬业说了一遍全称:“外部文明调查研究工作局。” 一听这名字,李伴峰都觉得耳熟:“这和暗物质研究室和暗星特别行动队有什么区别,这不就是胡折腾么?”申敬业长叹了一口气:“本质上没有区别,这代表了上头想要用另一个机构取代暗星局的决心。” “为什么一定要取代暗星局?” “主要是因为时间问题,暗星局成立的时间太长了,和普罗州、内州之间的交集太多了,和国内外暗能量机构组织的交集也太多了,很多力量已经渗透到了暗星局当中。” 李伴峰觉得这是正常的:“暗星局研究的就是暗能量和暗物质,暗能量的一些相关的事物怎么可能不在暗星局渗透?如果完全不渗透的话,暗星局不就成了外行人么?外行人怎么去开展工作? 而且要说时间长的话,关防厅的时间更长,那里被渗透的更严重,为什么不成立相关组织取代关防厅?” 申敬业道:“取代暗星局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不想让暗星局成为关防厅,关防厅确实被渗透的太严重了,严重到了很多工作只能由关防厅来完成,不仅不可替代,而且外行人无法插手, 上头几次派来外行人想取代廖子辉,他们结果都不是太好,这点你也清楚。” 李伴峰确实清楚,最大的外行人夏书民就是因为做了一系列不恰当的举动,最终被楚二给送走了。 可李伴峰不明白一件事:“为什么一定要外行人插手内行人的事?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不更好么?” 申敬业耸耸眉毛,有些事不能再说了:“总之,外明局已经成立了,原本属于治安队的工作已经被他们接手了,接下来还有大量的工作要移交给他们, 而且上头在外明局已经给你定了职务,他们让你做外明局的监督主任,职级和待遇比局长要一层。”李七又有了新的职务。 “这和现在有什么分别?这不就是在折腾我么?这是担心我在暗星局待久了,也对暗星局造成渗透对吧?没事儿就让我换个地方,让我手底下没有自己人对吧?” 申敬业尴尬的点点头,李伴峰基本都说对了。 李伴峰靠在椅子上,左右转了好几圈:“成立外明局之后,暗星局的人员怎么处理?”申敬业道:“那要看你的去向。” “我的去向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关系非常的大,如果你直接去外明局上任,放弃暗星局的职务,那暗星局会在一到两年内解散,我会被调到别处养老,暗星局的所有人员也会被分流出去,到其他机构做个闲差。” “闲差?”李伴峰一皱眉,“汤圆、灯泡、中二、蜜饯、海棠,他们这些年轻人刚看到一点起色,就让他们做闲差?那这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申敬业叹道:“毕竟是分流出去的人员,能有个地方去就不错了,肯定不能指望被别人重用。”“那外明局呢?他们不需要人手么?” “上头已经明确表示了,外明局不需要被渗透过的人员,明星的事情你也知道,他就是年轻人,也是典型的渗透人员, 经过调查发现,明星的父母是暗能者,是拉夫沙国的暗能组织成员,在入职之前,因为他的父母做了一些疏通工作,导致在背景调查方面,我们做的并不到位, 他渗透进了暗星局,做出了很多具有危害性和破坏性的举动,这件事情已经留下了口实,暗星局几乎所有人都被贴上了被渗透的标签,包括我在内,我们到任何机构都不会再受到重用,更不可能再进入外明局这种核心机构。” 李伴峰道:“如果我不放弃暗星局的副局长职务呢?” 申敬业看到了一丝希望:“如果你保留在暗星局的职务,在上任外明局监督主任的同时,兼任暗星局的副局长,以你当前的影响力,暗星局的机构会被保留下来。 虽然今后可能只为外明局做一些辅助性工作,但局里的这些人起码还能留下来,在暗星局的范围内,他们还能看到晋升的希望和出路。” 这就是申敬业想请李伴峰帮忙的事情,哪怕虚有其名,他也希望能把暗星局留住。李伴峰思索片刻道:“如果我只保留暗星局的职务,拒绝外明局的职务呢?” 申敬业一怔:“那,那情况就特殊了,你的前途也就...” “我的前途?”李伴峰笑了,“我的前途在这么?你以为我在乎么?” 申敬业一时间忘了李七的立场,可转念一想,还是觉得行不通:“李主任,你这么做,是让上边为难..” 李伴峰笑道:“他们习惯了为难别人,这次就要为难一下他们,告诉他们,我只在暗星局任职,以后对普罗州和内州的平衡工作,也一直留在暗星局, 如果非要外明局插手,凡是涉及平衡人的相关事务,让他们一事一议,先来函,再来人,再洽谈相关工作。”当天下午,申敬业把李七的态度转达给了上边。 上边立刻组织会议,还专门邀请李七前去参会。李七没去,他有重要公务要处理。 他把唐昌发、嫣红儿、嫣翠儿叫到家里,吃涮羊肉去了。 虽说还在新年假期,但黑市已经开张,唐昌发开展了新业务,钱是挣了不少,但这生意他不太想做 “掌柜的,最近那些西洋玩意儿可卖了太多了,年前我进了几套书,讲西洋黑魔法的,一套书进价一万,转手卖出去三十万!” 李伴峰笑了一声:“你就造孽吧,你这么骗人,不怕砸了自己招牌?” 唐昌发给李伴峰倒了杯酒:“掌柜的,我可没骗人,这些书是真家伙,嫣红儿熟悉,她用这东西练成了不少法术!”李伴峰一愣:“红儿,你练成什么了?” 嫣红儿给李伴峰调好了小料,小料碟子在嫣红儿手里消失了,出现在了李伴峰近前。隔空传物! 嫣红儿道:“掌柜的,这可不是戏法,也不是障眼法,这是我在黑魔法书上学来的正经魔法。”李伴峰问嫣红儿:“这魔法算哪个道门?” 嫣红儿还真被问住了:“掌柜的,西洋这些东西不讲道门,我除了咱们自己家的愚修,也没兼修过别的。”唐昌发道:“掌柜的,看见没,这就是真东西,而且人人都能练。” “不至于人人都能练吧?”李伴峰摇摇头,“一点道缘没有,这东西肯定学不成啊。“ “就学这一个法术,用不了多少道缘!”唐昌发摆摆手道,“黑市上有不少卖药的,稍微花点钱,买点上档次的好药,攒上一个月的道缘,就够学这个技法了。” 相比较于普罗州的道门,西洋法术的门槛低了太多,可这种真材实料的书籍,为什么以这么便宜的价格流入到了黑市?“一本一万,你们从哪进的货?” 嫣翠儿道:“从百魔坊进来的,您可能没听过百魔坊,这的人什么都研究,今天写个符,明天画个咒,到后天扎个小人什么的,古今中外各种手段他们都懂一点, 但这百魔坊入门条件挺高的,他们有规矩,魔法不能随便使用,加入百魔坊之前,要对人品进行严格考察,有人据说被考察了十几年,都没成为正式成员。” 李伴峰看了看唐昌发带来的西洋魔法书:“这么讲规矩的组织,为什么会把真正的魔法教材卖出来?”唐昌发道:“我听说,有个什么外边的局,正在调查百魔坊,在他们那已经抓了不少人。 这些书籍现在都成了指控他们的罪证,放在他们手里不安全,销毁了他们又舍不得,干脆低价卖给了黑市我觉得这些书啊,咱们不应该再卖了,卖出去怕是要害人。” 嫣红儿摇摇头道:“我可不这么觉得,菜刀卖出去还能砍人,难道菜刀也们不能卖了么?”嫣翠儿点点头:“说的是,再说咱们不卖,别家不也卖么?生意不就是这么做的么?” 李伴峰看了看魔法书:“这些书先不急着卖,你们慢慢学着,学会了再说, 百魔坊无论找你们卖什么,你们都收着,多下点本钱,不要让别家抢了生意,赔了不要紧,缺钱跟我说。”唐昌发想了想道:“好像没谁和咱们抢生意..” “怎么没有!”嫣红儿道,“鲁家书屋也收这些书,他们出价一直比咱们高。”鲁家书屋。 鲁老板还研究西洋修为。他研究这个做什么? .. 鲁老板写了一夜的书,伸了个懒腰,吹熄了油灯。 他不再写《绣霜集》的续作,他不想被以前的写作思路束缚住自己,他重开了一本新书叫《春园夜话》,文笔上还需要雕琢,但故事架构让他非常满意。 本来打算睡一会,往窗外一看,东方已经发白,天就快亮了,鲁老板干脆开了大门,开张做生意。 一大清早,没什么人爱书店,老板也没指望有多少客人,且拿了一本《玉香记》,边看边写评语一名三十出头的女子,穿着蓝色羽绒服,戴着墨镜和口罩,披散着一头卷发,进了书店。 鲁老板认识这女人,这女人自称姓刘,叫刘翠珊,是百魔坊的成员。她来这卖过不少书,都是真材实料的好书。 鲁老板给这女子倒了一杯茶:“今天是来买书还是卖书?” 刘翠珊脸颊微红,似乎有些惭愧:“今天是来卖东西,但不是书,您看行么?”鲁老板思索片刻道:“你先说说,是什么样的东西?” 女子拿出来一个魔术盒子,这是魔术师常用的道具,盒子里有各式各样的暗格,还有很多角度不同的镜子,形成了视觉陷 换成一般人,拿上这东西都不会多看一眼,这是专业用具,本身也没有多大价值。 可鲁老板是个内行,他知道这东西是个难得一见的灵物。 “东西是好啊,你要是不急着出手,可以放在我这里寄卖些日子。”女子摇头道:“我们等不及,现在就需要钱用。” 鲁老板微微皱眉:“要是急着出手,价钱上我可就给不了太高了。” 刘翠珊点点头道:“我信得过您,您给多少我拿多少。 鲁老板又仔细检查了一下魔术盒子:“我出价..这一声拉的特别长,刘翠珊的心都悬起来了。 鲁老板的心也在悸动,他感知到了一个即将被他遗忘的信号。“五十万。”鲁老板开价了。 刘翠珊连连点头:“行,这个价格我能接受,那咱们就成交?”鲁老板点点头,让伙计给刘翠珊支钱。 刘翠珊最欣赏这一点,到鲁老板这做生意,给的都是现金。五十万现金装了一袋子,刘翠珊连连道谢,鲁老板端茶送客。 虽说心里很着急,但礼数上一点都没差,等送走了刘翠珊,鲁老板走到二楼,告诉于耀明:“杜文铭出来了。”于耀明一惊:“什么时候出来的?” “就刚才,我感应到了。” 于耀明一脸欢喜:“怎么样,我没说大话吧,只要他能找到出口,人就肯定能出来,咱们现在就去问问他,他是怎么找到出口..” 鲁老板面无表情,于耀明突然感到些许寒意,他不再说话了。 “你现在处境很危险,杜文铭很可能要报复你,这段时间千万不要离开书店。”鲁老板关上了二楼的房门,下楼到了大厅绕着第二排和第一排书架走了两圈,然后用玉玺在一封文书上盖了章,塞到了书店门缝里。 走出书店大门,鲁老板到了汽水窑百香果路。 一路疾行,穿过镇子,一直走到了糖橘子村,往村子东边走二十多里,鲁老板到了糖橘子山。 翻过糖橘子山,就到了汽水窑和黑石坡边界,杜文铭是在黑石坡被送进虫洞,他如果能找到出口,应该是从汽水窑这边走出来的。 而按照鲁老板的感应,杜文铭还在界线附近。 糖橘子山下一片密林,半米多宽的界线从密林之中穿过,界线所过之处寸草不生。鲁老板在界线周围走了片刻,些许积雪从树上扑簌簌坠落,鲁老板停住了脚步。他从怀里拿出一卷《春园夜话》,轻轻撕下了一页。 书页随着寒风飞上半空,在树枝剐蹭之间慢慢破碎。 破碎的纸屑在寒风中飘动片刻,裹着地上和树上积雪,化成了一个又一个穿着白色纱衣的美人。 上百个美人手执长剑,在大雪之中严加戒备,一名美女突然出剑,鲁老板还以为她和敌人交战,却见那女子原地旋转,跳起了舞蹈。 “技法精进了!”鲁老板称赞了一句。 这忙美女是书页化成的,准确的说,都不是一页完整的书,只是一个碎屑,灵性非常的有限可就这一点灵性,也能中了杜文铭的舞修技,足见杜文铭的技法有了很大变化。 那美女往前边滑出去一步,正好碰到另一个美女,另一个美女随之起舞。不到一分钟时间,美女之间你来我往,围住了鲁老板,全都跳起了舞蹈。技法还能自行传递? 就像疫病一样,能彼此感染?这可就算得上天合之技了。 鲁老板脚尖活动了一下,连他都有起舞的冲动。 一群女子举起长剑,一并刺向了鲁老板。 这些女子是鲁老板从书里的文字中召唤出来的人,而今这些人在舞修技的控制下,居然主动攻击起了鲁老板。 鲁老板站在原地,重新打开了《春园夜话》,所有女子在近身途中,全都变回了纸屑,拼接在了一起,成为了书中一页。树林深处,杜文铭眉头微蹙,神情略有愤恨,可还是送上一句赞叹:“八斗墨客,好手段!” 鲁老板拍打了一下树上的积雪,微微笑道:“陆先生,我是真心敬佩你,时隔多日,你居然还能从界线里走出来,之前种种误会,咱们都不要计较,且随我到书屋一叙,咱们共商大事。 杜文铭冷笑一声:“你把我扔进虫洞里,不就是拿我做个试验品么?而今又说共商大事,你这人未免太虚伪了。”鲁老板点头笑道:“你说的有道理,那咱们就把话说的真诚些,你跟我回书屋,我留你一条性命,你看如何?”杜文铭皱眉道:“我不去书屋,你就要杀了我?” 鲁老板没有否认:“界线的机密,我可不想透露出去。”杜文铭叹口气道:“你这人好残狠!” 鲁老板摇摇头:“这不能怪我残狠,是你对我下手在先,从你擅闯我书屋那天,就已经结下了这份仇怨。杜文铭看了看鲁老板,脚步一滑,到了身边,带着鲁老板跳起舞来。 鲁老板几乎没做出任何抵抗,跟着杜文铭扭腰踢腿,跳的像模像样。 杜文铭跳起了最熟悉的木偶舞,鲁老板的身体也和木偶一样僵硬,关节紧涩,行动艰难。杜文铭身体一颤,浑身关节仿佛脱臼了。 鲁老板随之一颤,他的关节是真的脱臼了,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 杜文铭一笑,拎起鲁老板,来到了界线旁边:“你当初把我当了试验品,今天也让你尝尝界线滋味。”他刚要把鲁老板扔到界线上,忽觉手上的鲁老板变轻了。 转眼一看,鲁老板变成了一大片碎纸屑,四下纷飞。这不是鲁老板。 真正的鲁老板在什么地方? 杜文铭一惊,他听到了鲁老板的声音:“走到这里很好,你无处可逃了。”飞起的纸屑化作三面墙壁,从三面围住了杜文铭。 每一面墙壁上,都有密密麻麻的文字。每个文字手里都拿着兵刃。 “情”把竖心旁变成一把长戟,“信”字把单人旁变成了一把铁戈,无数的文字随时准备动手,鲁老板给了最后一句警告:“跟我回书屋,我留你一条性命。” 杜文铭回头看了看身后 还剩下身后一面没有被围,那一面是界线。 鲁老板笑了笑:“你要真有这份骨气,就在界线上撞死,我也敬你是条汉子!”杜文铭一咬牙,回身一跃,还真就撞上了界线。 纸屑散去,鲁老板现身,看到杜文铭整个人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片灰尘。他死了? 不对。 他还活着。 鲁老板仔细感应着杜文铭身上的记号,记号的信号原本消失了,可没过多久又再度出现。鲁老板看向了界线对面,一个身影,带着僵硬的脚步,悄然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杜文铭穿过了界线? 鲁老板非常惊讶,他没想到杜文铭能主动进入界线,还能迅速离开。在不借助设备的情况下,他居然掌握了穿越界线的方法。 他要去哪? 他打算做什么? 鲁老板有些后悔。 刚才不该手软,我太相留个活口了。 可转念一想这么做也没错,杜文铭这个人,值得留下。.. 楚腰纤的地界上,何家庆在暗中观察着正在开荒的三头人。“李七就给了你一千人?” 楚腰纤点点头:“他给了窦吉艳两千,却只给了我一千,估计何玉秀之前的事情,他还是记仇了。” 何家庆对此深表赞同:“他确实是个记仇的人,你可能不知道,这些三头人不仅是开荒的好手,他们还是非常优秀的战士。” 楚腰纤道:“我听说过,在七秋城建成之初,三头人曾经帮助李七击败过楚少强,他们体魄很强悍,但是完全没有修为,就算只是白羔子,可他们依然很能打。” 何家庆摇摇头:“远远不止,我在外州拿到过一份绝密文件,外州的入门药粉,一种被称作引导剂的东西,能让三头人获取道门和修为, 掌握了这种引导剂,就可以把他们训练成强悍的战士,这一千个三头人可以战胜几十个云上修者,甚至更多。”“几十个?”楚腰纤非常惊讶。 何家庆做了进一步的解释:“前提是要经过充分的训练,并且制定得当的战术,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 楚腰纤不太懂这些过程,但她知道这些三头人的归属:“我和李七签了契书,这些三头人还是他的人手,只是借给我用。”何家庆一笑:“人心向背,可不是一纸契书能决定的,这些三头人吃过很多苦,只要我们真诚相待,他们绝对不会辜负我们。” 一群三头人做好了开荒的准备,考校马上就要开始了。 何家庆提醒楚腰纤:“适当控制开荒的进度,尽量不要激怒内州。” 楚腰纤对这件事也很担心:“我有一半契书留在内州,他们迟早会为了这件事情找上我。” “这件事我早就想到了,内州现在遇到了瘟疫,有些事情不方便处理,等过一段时间,我会想办法把你的契书从内州带出来。” 一只长着鹿角的老虎,来到地块边缘,准备开始考校。 他的脚步非常奇怪,一步一顿,像是关节出了问题,身体一张一弛,又好像在迎合某种特殊的节奏。楚腰纤见状道:“这老虎想出什么怪招?他是考校的好手,估计想用障眼法来骗人。” 何家庆观察片刻道:“让老虎离开这里。” 楚腰纤道:“这是考校,他是异怪,我要是拦着他,就不合规矩了。”“他中技法了!” 说话间,老虎走到一只兔子旁边。 兔子没跑,却和老虎一样,迈着诡异的脚步往地块靠近。 “这是舞修技!”楚腰纤大惊,她本身就是舞修,能从老虎和兔子身上看到些许技法的痕迹,可她没见过这样的舞步。 她也会用歌舞升平,也能带动周围人跳舞。 可中了歌舞升平的老虎,能带动兔子一起跳舞,这种技法,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试试看,能不能化解....”没等楚腰纤说完,何家庆突然现身在老虎身后,在距离老虎十多米的位置,甩出了两根钉子。 这两根钉子,一根打进了老虎的身体,另一根打进了兔子的身体。 老虎和兔子都是新地的异怪,体魄异常强悍,两根钉子不足以杀死他们。何家庆的食指和中指颤动了一下,做出了一个类似钳子的手势。 原本的两根钉子变成了两根一米多长粗壮的树枝,老虎和兔子的身体被树枝贯穿,双双毙命。三头人被这一幕惊呆了,他们不认识何家庆,也不知道老虎和兔子到底中了什么手段。 何家庆走向了森林深处,在一棵柳树下,遇到了杜文铭。 杜文铭背靠着柳树,双手抄在裤兜里:“想做生意么?我这有笔好买卖。”PS:杜文铭要掀起一股风浪! ------------ 第六百三十一章 妖魔 杜文铭来找何家庆,说有一笔好买卖要做。 何家庆指了指身后的新地:“你觉得我这笔买卖怎么样?”“在新地开荒?这也算买卖?”杜文铭很是不屑。 何家庆很认真的回答:“在普罗州,这是最正经的买卖。”“我知道于耀明的下落,这笔生意你想做么?” 何家庆想了想,问道:“于耀明是不是还在鲁家书屋?”杜文铭点点头。 何家庆摇摇头:“这笔生意还是算了,我不想和鲁老板伤了和气。”“你是被周八斗打怕了?”杜文铭笑道。 还真被杜文铭说中了,何家庆确实被打怕了。 见何家庆不言语,杜文铭又道:“那就换一笔生意,于耀明通过界线的设备确实成功了,人能利用他的设备进入虫洞,但需要一些特殊手段,才能从虫洞里出来, 我可以把他的一些技术核心内容透漏给你,但前提是,你帮我拿走一样东西。” 何家庆上下打量着杜文铭,他猜出了杜文铭的要求:“你身体里有一个记号,非常难缠的记号,你想让我帮你把记号拿走?” 没想到何家庆一眼能看出关键所在,杜文铭连连点头:“看来我找对了人。” 何家庆四下看了看:“这个生意可以做,但咱们得抓紧时间,给你留下记号的人可能很快就要找过来,我可不想被这件事牵连, 你先把相关的核心资料给我看看,我要先确认一下,这些资料是不是真有价值。”杜文铭一皱眉:“先收钱,后办事?” 何家庆点点头:“是不是觉得我有点霸道?你要不满,可以另找别人,只是要找你的那个人,应该离你很近了。”杜文铭没再犹豫,拿出来一个资料袋,交给了何家庆。 何家庆打开资料看了一下,里边确实对于耀明的研究结果进行了详细阐述,而且还有相关的实验数据。“这些数据,都是于耀明被捕之前的,会不会有些过时?”何家庆貌似有些挑剔。 杜文铭站着没动,在他身后的大树上,一只乌鸦的脖子往右边一歪,乌鸦的头整整歪成了九十度。咔吧! 何家庆的头也歪成了九十度。 何家庆十分震惊,他一直在防备着杜文铭的技法,但杜文铭没有直接对何家庆用技法,他对乌鸦用了技法,乌鸦把技法传染给了何家庆。 “我给钱了,你不办事,这就是你不对了。”杜文铭目露寒光。 何家庆歪着脑袋,笑了笑:“别紧张,我只是对资料的相关内容有一些疑问,在履行约定方面,我绝不会食言。”杜文铭一挥手,何家庆的脖子又正了回来。 双方对视片刻,冷风如利刃一般吹拂着彼此的脸颊。 如果真要决生死,何家庆感觉自己应该能打得赢杜文铭但他不想打。 何家庆朝着杜文铭伸出了右手:“会有一点冒犯,请不要介意。”杜文铭微微点头,眼睁睁看着何家庆的手伸进了他的肚子。 十几秒钟过后,何家庆把手抽了出来,在他的掌心上,有一个墨迹漆黑,又带着淋漓鲜血的“周”字。 “这就是你身上的记号,我已经猜到留记号的人了, 想毁掉这个记号并不容易,你要把这个东西带走,我不想八斗墨客找到这块地界上。” 杜文铭摇头道:“我可不打算把他带走,我花钱找你办事,自然是你负责善后,这公平合理。”杜文铭面向何家庆站着,他迈着大步像是往前走,身体却在迅速后退,身影迅速消失在了森林里。走路一定要用舞步么? 何家庆想了片刻才明白其中的道理,按杜文铭这个走法,别人很难跟踪他。 他把杜文铭拿来的资料迅速藏进了衣服里,可手里这个血淋淋的“周”字还要尽快处理。 何家庆刚刚说的是实情,想毁掉这个记号确实不容易,单靠他自己的力量目前还做不到,得借助一件法宝。可这件法宝不在他身上,准确来说,这件法宝就不是他的,是鬼手门大当家谢俊聪的。 从谢俊聪手里拿点东西原本不是什么麻烦事,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何家庆知道笑千手盯上了他,谢俊聪加害他的几率也很高 既然这个记号很难毁掉,何家庆想了个主意,他决定把这个记号藏起来。 藏在楚腰纤的地界上肯定不合适,等周八斗找过来,稍微用点拷打,楚腰纤就得把何家庆给说出来。放哪合适? 花仙庄,花满春的地界! 花满春的地界和楚腰纤相邻,花满春被李伴峰弄死了,地界已经归了李伴峰,目前交给马五打理。 把这个记号埋在花仙庄,等周八斗找到记号,也只能去找李七和马五问罪,和何家庆就没什么关系了。想到此,何家庆从怀里抽出个木头盒子,把“周”字给装了进去,撒腿如飞去了花仙庄。 .. 黄昏,鲁老板来到花仙庄,在庄子外边的树林里,挖出了一个木头盒子,盒子里有一个鲜血淋漓的“周”字。这是他留在杜文铭身体里的记号,而今不知被谁埋在了这里。 花仙庄的规矩,鲁老板自然知道,这里不允许男子进庄子。可他看到有男子进进出出,这就证明了有些传闻是真的。花仙庄换主子了,这事儿跟李七和马五有关。 那这个“周”字和他俩有关系么?又或者说杜文铭来过花仙庄么? 鲁老板正在思索,忽见庄子里走出来一个熟人,罗正南带着一群匠人来林子里挑选木材。鲁老板不躲不藏,直接上去打了招呼:“罗堂主,久违了。” 罗正南一愣,随即迎上前去:“鲁老板,你怎么来这了?难不成要在花仙庄开书店?” 鲁老板笑道:“罗堂主可真会说笑,花仙庄这地方,都不让男人进门,我在这哪能做得起来生意?我是给客人送书,正好路过此地。” 罗正南连连摇头:“鲁老板,你说的那都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花仙庄的规矩改了,你要想在这开店,只管知会一声,我给你选好地方。” 鲁老板抱拳道:“等鲁某攒些本钱,日后再来劳烦罗堂主。” 这两个人把说话的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鲁老板给谁送书?送什么样的书?为什么要跑这么远的路?这事鲁老板不好回答,但罗正南一句没有多问。 同样的道理,花仙庄的规矩为什么改了?现在花仙庄是谁做主?这些问题,罗正南不好明说,鲁老板也一句没问。 两人一起闲聊,就跟在绿水城街边遇上了一样,聊的差不多了,鲁老板抱拳告辞,等他走远了,罗正南立刻打给了李伴峰。 “鲁老板去了花仙庄?”李伴峰也没想明白鲁老板的用意,与其瞎猜,倒不如以后找个合适的日子,当面向鲁老板问个明白。 哪个日子合适呢? 李伴峰翻了翻黄历。 .. 鲁老板回了绿水城的书屋,上了二楼,对于耀明道:“杜文铭跑了,我没抓住他。”于耀明一惊:“你不是说留了记号么?你那记号不灵了?” 鲁老板摇头道:“有人把杜文铭身上的记号拿了出来,埋在了花仙庄。”“花仙庄是什么地方?” “据传是李七的地方。” “李七?”于耀明愕然道,“李七和杜文铭有仇,当初我被李七抓进去了,杜文铭把我救出来的,而后杜文铭想帮我把设备拿回来,结果上了李七的套儿,把外州的身份和家当全都给丢了, 他俩仇深似海,以后肯定要拼个你死我活,李七怎么可能救下来杜文铭呢?” 鲁老板坐在茶炉旁边,拨了拨炭火:“熙熙攘攘,利来利往,界线牵扯了很大的利益,李七肯定也想要破解界线的方法。”于耀明想了想,还是觉得说不通:“他把杜文铭的记号弄出来了,然后埋在他自己地界上?那不等于把这事儿挑明了,摆在你面前么?” 鲁老板往茶壶里放了些茶叶:“别人这么做,肯定不合情理,但李七做事也从来不顾及情理他可能是在警告我,杜文铭已经成了他的人,让我以后不要再对杜文铭动手。” “他警告你?”于耀明觉得这事儿不合理,“他有这个实力么?” 鲁老板倒了两杯茶,一杯给了于耀明,一杯留给了自己:“实力和战力是两回事,无论内州,外州还是普罗州,李七都有本钱,本钱就是实力,我很欣赏这个人,我不想和他撕破脸。” 于耀明面带苦色:“那要是不和他撕破脸,界线这事儿不就漏出去了么?” “我得找个机会从李七这探探口风,不能操之过急,得旁敲侧击,反复试探。”鲁老板喝着茶水,想着今后的对策。于耀明也想出出主意,忽见书架上的一本杂志动了。 这是黑石坡出的杂志,于耀明特别爱看,封面上是三个俏丽女子,穿着传统服饰,抱拳行礼,恭贺新春。杂志正文第一页,三名女子褪去了传统服饰,每人抱着一个金元宝,寓意招财进宝。 正文第二页,六名女子省去了服饰,每人抱着一个金如意,寓意六六大顺,万事如意。正文第三页,汤世江抱着一盆牡丹花,寓意花开富贵。 这一页很重要,每当看到第二页的时候,于耀明就快撑不住了,到了第三页,他又坚持了下来。第四页是广告,于耀明没怎么看过。 第五页非常劲爆,于耀明看的最多,都快被翻烂了。鲁老板很生气:“看书,要多加爱惜。” “是该珍惜...”于耀明很惊讶,除了第三页的汤世江,其他页面上的人物,居然都会动。她们会动! 鲁老板在第五页上停留了一会,书上的女子们忽然不见了,原本的照片变成了书屋大厅,一名穿着夹克的男子,站在了大厅里。 “他来了。”鲁老板眉头微壁。 于耀明看了许久,他认不出这人的脸,但觉得这身夹克在外州有些常见。“是李七么?” 鲁老板点头道:“是他,从外州书店进来的。” “李七这个时候来了?”于耀明很难理解,鲁老板也没想明白。鲁老板下了楼,绕着第三排书架转了两圈。 按理说,绕过书架,鲁老板应该到了外州的店铺,可看了看门外的状况,他发现自己还在绿水城。这种状况倒也正常,在普罗州的地界上,只要是有鲁家书屋的地方,鲁老板说去就去。 可如果离开了普罗州的范围,就得看三头岔状态了。 现在三头岔的状态很特殊,界线上连个缝隙都没有,鲁老板过不去,必须用点特殊手段。 他去柜台下边拿出了两封文书,用玉玺盖了印,一封文书身上带着,把另一封塞到了书店门外。 他重新回到第一排书架,站了片刻,又绕着第三排书架转了两圈,等再从两排书架当中出来,鲁老板已经来到了外州的店铺,李七此刻就在门口的书架旁边站着。 “七爷,失迎!”鲁老板抱了抱拳。 李七回了礼,直接说道:“我有件事情想问你,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日子,后来一看黄历,今天就挺合适。”鲁老板思索片刻,回头也看了看黄历。 还别说,今天这日子确实不错! 两人在大厅落座,鲁老板煮好了酒茶,李伴峰道:“我听老罗说,你去了花仙庄,到底是为什么事情?”鲁老板盯着李七看了片刻,索性也直接反问:“这事儿你不知道?” 李伴峰摇摇头:“我要知道,就不来问你了。” 鲁老板沉默了片刻,他准备通过旁敲侧击和反复试探来查明线索。而今三言两语之间,事情貌似就要说清楚了。 当初探讨写作时,李七曾经指点过鲁老板,好作品,就该少一点弯弯绕绕 与其再有误会,干脆就把事情说清楚:“我和杜文铭有点过节,就在他身上放了个记号,不知道谁帮杜文铭把这个记号取出来,埋在了花仙庄。” “什么样的记号?” 鲁老板把那带血的“周”字看了一眼。 李伴峰摇头道:“我没见过这个记号,手下人最近也没见过杜文铭,可记号既然出现在在花仙庄,证明这事冲我来的,我会多加留意。” 说话间,鲁老板一直看着李伴峰的神情。李伴峰没再多做解释,起身告辞。 鲁老板提醒了一句:“杜文铭的修为大有长进,七爷,你千万小心。”李伴峰道谢,离开了书店。 鲁老板绕着第二排书架走了两圈,往窗外一看,自己还在外州,三头岔的界线依然过不去。 “本以为能省下一封文书。”他拿出怀里剩下的一封文书,塞到了门外,绕着第二排书架走两圈,他又回到了绿水城。上了二楼,鲁老板告诉于耀明:“让你猜对了,这事儿和李七无关。” 于耀明道:“李七不是来这警告你的?” 鲁老板摇头道:“如果他在暗地里帮杜文铭,他就不会把文书留在花仙庄如果他想在明面上威胁我,这事儿就不可能不承认 而今看来这事情不是他做的,到底是谁做的?叮叮~ 铃铛一响,有人来了书店。 鲁老板拿起书架上的杂志,一页一页翻了过去。 一直翻到最后一页,鲁老板看到了一楼大厅的情形:“原来是有客人来买书!” 于耀明愣了片刻:“楼下的铃声我早就听见了,你翻了这么半天,我看你就是想看杂志!”换做平常人,鲁老板也未必理会,但今天这客人还算有点身份,妙声唱机行的凌妙声。 鲁老板下了楼,径直走到柜上,笑呵呵道:“凌老板,您来买乐谱?”凌妙声点点头,挑了几本乐谱,有西洋音乐,也有传统音乐。 按照鲁老板的印象,凌妙声平时并不钻研国乐:“凌老板,这是喜欢上老祖宗的好东西了。” 凌妙声点点头道:“老祖宗的东西确实是好,最近认识了两位朋友,琴瑟笙箫样样精通,唯独胡琴差了一点,我买两本谱子,再和他们一起研究..” 话说一半,凌妙声突然有些晕眩。 鲁老板赶紧扶着凌妙声坐下:“凌老板,这是病了?” 凌妙声摇摇头:“也不知怎么了,许是这两日天冷,染了风寒。”鲁老板没有言语,凌妙声这个状况不像是风寒,倒像是内伤。 坐了片刻,凌妙声恢复了过来,带上乐谱回了唱机行。他进了自己的房间,放上一张唱片,静静听了起来。 这是从阿米坎国寄来的唱片,一共有十几张,每一张唱片的音乐都不同,这里隐藏着他在阿米坎国的记忆,当初他还跟李七说过,只要唱片到了,记忆就能找回来,可凌妙声反反复复听过几十遍,什么都没想起来。 听了两首曲子,凌妙声刚要把第三张唱片放上去,伙计来报,杨少锋和蔡伟明两位先生到了。 杨少锋和蔡伟明是白鹤白武淞和跟班白信生的化名,凌妙声等的就是这两个人,他赶紧吩咐伙计把人请进来。“两位,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白武淞抱拳道:“凌先生,今天我们是来找您辞行的。” 凌妙声愣住了,他与白武淞特别投缘,这段时间每天都在一块研究音乐,白武淞说要走,凌妙声可实在舍不得。“二位急着要走,是凌某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白武淞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平生得一知己,是在下的福分,落魄之时得了凌先生的救助,更是在下的造化,这点心意,权且当做我二人这段时间的吃住用度,还请先生务必收下。” 凌妙声接过一看,信封里装着厚厚一叠钞票:“二位,这是羞臊我了,一日三餐,粗茶淡饭,凌某哪能和二位计较。”“先生这份恩情,我不知如何报答,若是这一点心意你也不收,却让我心里过意不去。” 白武淞诚意要给,凌妙声无论如何都不肯收:“两位先生,恕我冒昧,能否告诉我你们的去向,今后凌某再去拜会,也好知道门路。” 白武淞斟酌片刻,决定说出实情:“事到如今,再若隐瞒,委实愧对先生一番盛情, 今以实言相告,在下不叫杨少锋,我这弟子也不叫蔡伟明,我名叫白武淞,我们都是白鹤帮的人。” 凌妙声知道白鹤帮,这是体修的帮门。白武淞这个名字听起来也耳熟,可他去了一趟内阿米坎国,记忆受损,白武淞是谁,他实在想不起来了。 “二位这是打算回帮门么?” 白信生低着头道:“要能回帮门就好了。”看样子,白信生不想离开绿水城。 白武淞瞪了白信生一眼,对凌妙声道:“实不相瞒,我们不打算回帮门,我们打算往蛇桥村走一趟, 想必凌老板也知道白鹤帮的来历,我是化生体修,我弟子是变生体修,白某从入门那天起就认定一件事,天下体修,都算我们同门, 前日,我得知李七先生在蛇桥村安置了我一群同门,这群同门是在三头岔受过苦的人,我想帮他们,要不然我也不至于..” 白武淞话说一半,停住了。 他是真想帮三头岔的三头人,他闭关修行,就是为了找破解界线的方法,要不然他也不至于撞进界线里。 这话不能往下说,白武淞叹口气道:“我知道,我这人没什么本事,等到了蛇桥村,我能出多大力,就出多大力,哪怕让我干点杂活,我也心甘情愿。” 凌妙声暗自赞叹,他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无论普罗州还是外州,像白武淞这样的人,实在太少了。别的且不说,这世上有几个体修,能把三头人当做同门? 凌妙声道:“我与李七也有交情,不如这样,我带两位去一趟蛇桥村,找李七给两位做个引荐。”白武淞摇头道:“这事不敢劳烦先生,我们也不用引荐,在唱机行这,我们也见过李七, 李七先生知道有我们这号人就行了,我们去蛇桥村不是为了打扰人家,我们是真心出力去的。”凌妙声笑道:“我和李七的交情也不浅,我也想去蛇桥村搭把手,咱们今天就动身。” “可这的生意..” “生意有人打理,二位放心吧。” 凌妙声让人整理行囊,东西收拾好了,车也备好了,凌妙声刚要出门,忽觉肋骨下边一阵隐痛,随即浑身乏软,差点坐在地上。 白武淞见凌妙声脸色发白,满头虚汗,问道:“先生,这是怎么了?” 凌妙声摇摇头道:“没什么大碍,可能是这两天,湿气重,总就觉得.” 看凌妙声说话都费劲,白武淞赶紧扶着他坐下:“白某略通医术,先生若是信得过我,就让我帮你诊个脉。”诊过了脉,白鹤思忖许久,问凌妙声:“你是不是受了内伤?” 内伤? 凌妙声想了许久,一股记忆突然撞上了脑海。 “我确实受过伤..”凌妙声想起了肋下的伤势,他还想起了有人救治他的场景,他重伤倒地,一个阿米坎人把他从战场上背了回来。 可到底怎么受的伤,凌妙声想不起来了。 白信生不想去蛇桥村,他确实想留在绿水城,而今看到凌妙声受伤了,白信生赶紧开口道:“我家主公医术极好,尤其擅长针法,让他帮你治治病,调理个把月,肯定能把内伤治好。” 凌妙声看向了白武淞,白武淞本来就欠着凌妙声的恩情,这事肯定不能推辞。“针法多年不用,怕是已经荒废了,凌先生若是信得过我..” “我信得过!”凌妙声抱拳道,“有劳先生受累了。”“岂敢岂敢。”白鹤让白信生做好施针的准备。 凌妙声问道:“我有点怕疼,先生施针的时候,能不能让我听听曲子?”白鹤点点头道:“这却无妨。” 凌妙声不是真的怕疼,是他想起了重要的事情,他想通过唱片把记忆找回来。 准备妥当,白鹤开始施针,白信生把第一张唱片放在了唱机上,曲调舒缓悠扬,白鹤下针稳健。第一首曲子放完,白信生放上了第二张唱片,曲调轻松欢快,白鹤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等放上了第三张唱片,一上来管弦齐鸣,曲调悲壮,白鹤头上的汗水冒出来了。 又过了片刻,曲调低沉压抑,似乎有力量正在蓄积,白鹤头上的青筋跳了起来 再等片刻,曲调越发亢进,白鹤指尖发力,一根银针,被他扎进去半寸,疼的凌妙声一哆嗦。白鹤回头怒斥白信生:“放这曲子做甚?故意捣乱是怎地?” 白信生刚要换唱片,凌妙声摆摆手道:“稍等,再让我听上一会。”白鹤暂停施针,凌妙声听完了曲子,对白鹤道:“这是一首战歌。” 白鹤点点头:“西洋人的战歌,确实颇有血气,让白某有了上阵厮杀的念头。” “厮杀...”凌妙声又想起了一些事情,“我打过仗,打过不少恶仗,可我想不起来跟谁打的。”白鹤没有多问,他示意白信生换一首曲子。 白信生换了唱片,白鹤刚想施针,又觉心神不宁。这首曲子阴森诡异,调式变了又变,音阶不断起伏。 白鹤摇头道:“这曲子也听不得,好像有上百妖魔,横行于街头巷尾。” “上百妖魔!”凌妙声猛然抬头,“没错,就是上百个,上百个妖魔!内州派来的妖魔!”... 李伴峰回了住处,仔细想着鲁老板的话,仔细推测着其中的隐情。思索之间,身上有股力量涌动,让李伴峰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这股力量来自身体之中的人气,之前在海吃岭,潘德海把七老爷的神像给了李伴峰,李伴峰吃了这股人气,修为精进不少,在肘子山用出了疯修技,还用出了展土开疆。 人气数量太多,李伴峰也没有晋升,导致这些人气至今还没有完全被吸收。 这是潘德海主动向李伴峰示好,而且还不止这一件事,潘德海之前还收下了秦小胖。想起秦小胖,一条线索浮现在了李伴峰的脑海。 秦田九从虫洞里出来之后,修为精进了许多。鲁老板刚刚说过,杜文铭的修为也大有长进。 秦田九是被鲁老板送进了虫洞,那杜文铭的修为是如何长进的?难道也是被鲁老板送进了虫洞? 杜文铭又是如何从虫洞里出来的? 鲁老板正在四处寻找杜文铭,这证明杜文铭应该不是鲁老板放出来的,难不成是他自己钻出来的?杜文铭已经有了离开虫洞的能力? 他强到这个地步了。 想一想之前和杜文铭的种种过节,李伴峰感觉凶险迫近,立刻用简易电话打给了罗正南:“老罗,留意杜文铭的动向,这人去过花仙庄,鲁老板就是冲着他去的。” 罗正南立刻带人前去调查,李七正在思索杜文铭的去向,忽听放映机道:“七导,有电话,申敬业打来的。”申敬业在办公室买了酒菜,请李伴峰喝酒,今天有好事。 到了办公室,看申敬业脸上仿佛绽放了一朵鲜花,李伴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好事?” 申敬业笑道:“暗星局保住了,一半是因为你坚持留在暗星局,另一半是因为外明局出事情了。“出了什么事情?” “外明局想要立威,先从暗能组织百魔坊下手, 其实百魔坊这个组织挺老实的,可外明局掌握不好分寸,做事儿太出格,引起了国际上很多暗能组织的不满,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 现在百魔坊这事儿交给咱们去处理了,暗星局的地位这回算是稳住了。”PS:上百妖魔,是什么来历? ------------ 第六百三十二章 百魔坊主 暗星局保住了,申敬业心里高兴,两人多喝了几杯,申敬业又想听曲子。 “听哪首?” “还听那首《野草闲花逢春生》。”“用你电脑听?” 申敬业摇摇头:“还是唱机听着有滋味。”“事儿还不少,走吧,去我办公室一趟。” 到了办公室,李伴峰拿出了发条唱机,上满了发条,放上了唱片,放起了《野草闲花逢春生》。“蝴蝶儿飞去,心亦不在...”熟悉的曲子响起,申敬业神情陶醉。 一曲听罢,申敬业慨叹一声:“唱得好,这曲子唱得太好,世间也只有她能唱的这么好。”李伴峰一愣:“你知道这是谁唱的?” 申敬业颇为得意:“我要是没猜错,应该是黄玉贤。”李伴峰神色平静道:“黄玉贤是谁?” 申敬业愣住了:“你是普罗州人,一代名伶黄玉贤,你没听说过?” 李伴峰做思考状:“好像有点印象...不就是个唱戏的么,想不起来也正常。” “那可不止!”申敬业连连摇头,“黄玉贤,绰号阴伶,她是普罗州数一数二的名伶,也是数一数二的巾帼英雄,在第二次普罗州战争的时候,黄玉贤指挥了大大小小三十多场战役,几乎没有败绩 尤其是岁荒原一战,黄玉贤率领骁骑兵,挫败了内州大军,帮助普罗州奠定了胜局,第二次普罗战争能赢,黄玉贤功不可没!” “骁骑军是什么来历?” 申敬业道:“普罗州自己的军队,非常强悍的军队,这军队的战绩可了不得,一句半句可说不清楚,改天我把相关资料拿给你看看。” 李伴峰着急了:“别改天呀,今天日子就不错,我都看过黄历了。” 申敬业笑了笑:“明天,明天我通知档案室给你送来,今天我喝了这么多酒,让人看见了不合适而且明天还有不少任务,百魔坊的事情得抓紧时间处理。” 李伴峰道:“这事儿简单,你把线索查出来,我帮你处理了。” 申敬业连连摇头:“这事儿可不能用你的办法,外明局就因为处理的过激了,影响很不好,咱们必须换个方法处置,别的事情我都听你的,百魔坊的事情你千万听我的,咱们要是走了外明局的老路,暗星局可真就保不住了。” 说话间,申敬业看了看表,又快到十点了:“我得回家了。”李伴峰道:“你走了半个月,媳妇儿没生你气吧?” “哪能不生气呢,”申敬业解开了衬衫的扣子,露出了纱布,“这是她用刀砍的,九厘米的伤口,差点碰到了心脏。”李伴峰问道:“那你为什么还回来?” 申敬业苦笑一声:“舍不得呗,这世上除了她,还有谁能在乎我呢?” 他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回手又把门关上了:“我听阿依说,你去葫芦村找过我,谢谢你,兄弟。”李伴峰笑了,微微点了点头。 申敬业也笑了,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第二天,李伴峰正要去上班,罗正南突然打来了电话:“七爷,楚腰纤的地界上出了一件怪事,娟子他们准备开荒的时候,遇到了一只老虎和一只兔子,好像是木偶做的,他们还没等进入地块,就被树枝穿死了,到底怎么死的,娟子他们也没看明白。” 楚腰纤态度转变的太快,李伴峰对此存疑,因此安排了娟子带队去开荒。 罗正南一提到木偶,李伴峰的心悬了起来,他想起了杜文铭。 杜文铭最擅长的舞蹈,就是木偶舞,当初在实验室,很多人把杜文铭本尊当成了木偶再比对一下时间和地点,他觉得杜文铭很可能是去了楚腰纤的新地之后,又去了花仙庄“告诉娟子他们小心戒备,我今天就回普罗州。” 一路走,李伴峰一路思索,杜文铭为什么要去楚腰纤的地界?他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 别墅大厅里,杜文铭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对面的女子。这个四十多岁的女子名叫裴玉容,是百魔坊的坊主。 杜文铭低下头,诚恳的说道:“我愿意接受你的批评,我愿意承认自身出现的问题和错误,我只希望咱们彼此之间能保持坦诚交流的态度。” 裴玉容摇头道:“杜主任,这话从何说起,无论看你今时的地位还是昔日的成就,我都没有批评你的资格。” 杜文铭叹口气道:“说这些气话又何必呢?我知道,是百魔坊给了我更高的平台和机遇,在我取得一定成绩后,我忽略了坊里一些工作,这一点,我先要进行深刻的检讨。” 裴玉容没给杜文铭检讨的机会:“我感受到了你的诚意,也希望我们以后能够加强合作,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裴玉容的态度在杜文铭的意料之中,但他还想再做一次尝试: “裴坊主,咱们没必要一直在过去的矛盾之中纠结,如果你不相信我现在的实力,我可以直接展示给你看,我知道坊里有很多成员被逮捕了,我可以想办法把他们营救出来。” 裴玉容把茶杯放回了茶几上:“我们正在通过其他途径,营救我们的成员。” 杜文铭摇头道:“你们的途径,无非就是通过舆论施压,这一招对外明局有效,对暗星局没什么用处,我对暗星局非常的了解,桦树隐修会当初在舆论上下了多少功夫?最后的下场你不也看到了?” 裴玉容微微摇头:“我们和桦树隐修会不一样,虽然你在桦树隐修会上位之后,就对我们疏远了,但我们的影响力要比桦树隐修会大得多,全球各地都有百魔坊的成员。” 杜文铭叹口气道:“坊主,这不是人多就能解决的问题,形式上的差别改变不了本质上的结果,我在相关机构里工作了多年,类似事件的走向,都是我能够预见到的, 被外明局抓走的成员,有很多是组织里的骨干,他们当中有很多人知道了太多百魔坊的机密 这些机密很快就会被暗星局掌握,他们和外明局不一样,在审讯的手段和经验上都要丰富的多,如果你真不在乎这些骨干成员,那就当我刚才的话没说。” 杜文铭注视着裴玉容。 裴玉容摩挲着茶杯,陷入了沉思。 几分钟后,裴玉容抬起头,看向杜文铭道:“他们被关押的地点周围有界线,这是营救工作中最难突破的一个环节。”杜文铭道:“那就证明我来对了,只有我才能把他们救出来。” 裴玉容不太相信杜文铭:“你真的有破解界线的方法?” 杜文铭紧紧盯着裴玉容的双眼:“你觉得我有可能在这件事情欺骗你么?” 裴玉容沉思片刻,压低了声音说道:“也不一定非要把他们救出来,但必须要保证组织的机密不被泄露出去。”说完,裴玉容又把玩起了茶杯,这是她的习惯,说要紧事的时候,语气和神情反倒显得随意一些。 杜文铭起身道:“这就好办多了,我需要一些接应和协助。”裴玉容看了一眼手下人,手下人给杜文铭送来了一套通讯设备。 “这套通讯设备受到古老咒术的保护,以暗星局目前的技术水平无法监听和跟踪,你可以通过这套设备随时与我联络,我会准备人手随时为你提供协助。” 杜文铭收好了设备,行了一礼:“感谢坊主的信任。” 裴玉容笑了笑:“我也希望你能重新获得我们的信任,现在说说你的条件吧!”杜文铭没再客气:“我需要钱,数目可不小。” 裴玉容面带疑色:“你没说笑吧?雪花浦的三当家,居然还缺钱?” 杜文铭苦笑道:“何必挖苦我呢?雪花浦缺钱,这事儿有不少人都知道了。”... 越州市,化明区,鼓铃村,鼓园农场。 表面上这是一座国营农场,实际上这是暗星局的外部基地,用以存储一些大型物资设备。 在邹国明(大头)出逃事件发生后,这座外部基地有了新的职能,他还用来关押一些重要嫌犯,因为基地的核心地带有不同层次的界线,数量和强度都超过了暗星局大楼,所以这里的安全等级比暗星局大楼高了不少。 外明局从百魔坊抓捕的一部分嫌犯,被移交到了鼓园农场,局长闫松槐对申敬业道:“老申,人我已经交给你了,这次我算让你看笑话了。” 申敬业赶紧摇头道:“老间,你说这个就没意思了,咱们哥俩这么多年了,我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我哪能看你笑话?再者说,这事我也笑不出来,百魔坊这活儿,不好干。” 闫松槐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对申敬业道:“老申,这活儿确实不好干,我可不是因为把事情办砸了,就在这里跟你抱怨,这里边有不少苦衷, 百魔坊的人可没你想的那么好对付,他们不光人脉广,下手也相当狠,我话就说到这了,你自己小心吧。”完成了交接,闫松槐走了。 两排囚室一共二十间,周围环绕着一圈界线。 这些囚室里关押着三十八名重要嫌犯,其中有十三人是百魔坊的骨干成员。 申敬业叫来了陈长瑞:“老陈,把其他嫌犯都迁出去,这里只关押百魔坊的人, 每个人单独一间囚室,每天给他们换一次囚室,每个人不能在同一个囚室里连续住两天。”就冲这份待遇,陈长瑞就看出了申敬业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申局,审讯工作什么时候开始?” 申敬业思索了一下:“今天立刻开始,从侦查科和治安队抽调骨干组成工作组,你亲自参与审讯,有重要线索,立刻告知我, 另外从治安队抽调人员,加强农场的安全保障,还要安排侦查科,重点关注百魔坊近期的动向。”说话间,申敬业看向了陈长瑞。 陈长瑞正回头往身后张望,刚才好像没认真听申敬业说话。“老陈,出什么状况了?” 陈长瑞是暗星局里层次最高的窥修,就在刚才,他感觉到有人在身后注视他。“申局,我建议对农场先开展一次隐患排查。” 申敬业点点头,叫来了治安队队长季守林:“你把花甲叫来,让他带人对农场进行全面排查,把侦查科长也叫来,让他安排无人机在农场周围二十四小时巡。 ... 杜文铭跳着舞步离开了农场,他的舞姿很显眼,可眼花缭乱的肢体动作反而构成了某种视觉障碍,让看到他的人以为自己看到了雪地上的幻景。 在公路上走了三公里,杜文铭上了一辆蓝色轿车,开车往市区走。 他从口袋里拿了一个耳机,捏了捏耳机下端,联络上了百魔坊的坊主裴玉容“裴坊主,我去踩点了,五天之内就能把事情办妥。” “等不了五天,明天就要把事情解决,有些机密一定不能泄露出去。” “明天有难度,”杜文铭提出了条件,“我的身体出了些状况,有一些特殊的疾病需要治疗。”裴玉容对临时加条件的行为十分反感:“你之前为什么不说明情况?” “我也是今天才意识到病情的严重。” 裴玉容沉默片刻道:“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医生,今天下午就能和你见面。” “要是普通的医生就算了,我身上的病症有些特殊。”杜文铭挠了挠胳膊,一排青绿色的疹子冒了出来。 “她是百魔坊近年来最出色的年轻医者,如果连她都治不好你,我也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你先给我一个地址。”“嘉城区育贤路云逸名邸小区二栋五十一楼五一零六房。” 回到了住处,杜文铭脱掉了衣服,拿出了各式各样药剂,涂抹在了身上。 疹子越来越多,痒到了让他无法忍受,他在浴盆里放了整整一盆水,把身体泡了进去,才勉强得到了些缓解。一直坚持到下午两点钟,百魔坊派来的医生到了。 这名医生名叫邱诗雅,看年纪好像还不到三十,杜文铭严重怀疑她的能力。等邱诗雅检查过了杜文铭的状况,立刻打消了杜文铭的所有疑虑。 “你这个疹子是治不好的。”“能有办法缓解一下症状么?” 邱诗雅挺起胸膛,回答道:“没有办法!”不用怀疑,她确实没有这个能力。 杜文铭礼貌的打开了房门,冲着邱诗雅微笑道:“滚!” 邱诗雅气呼呼走了,走到小区门口,回头看了一眼三号楼,忍不住啐了一口唾沫! “随地吐痰不文明,”一名中年男子把一张传单递给了邱诗雅,“鲁家书屋周末大酬宾,全场七折,欢迎新老顾客光临。”邱诗雅接过传单,看了看这男子。 他说的对,随地吐痰不文明。 “呵~忒!”邱诗雅又咳了一口唾沫,吐在了传单上,把传单扔在了一边,迈步走了。 鲁老板苦笑了一声:“这年轻人可真差劲!找我卖东西的那几个人,素质都挺好的,没一个像她这样。”说完,鲁老板仰头看向了小区,嘴里喃喃自语:“看来他真的在这,在哪一栋哪一层呢?进去找找?”鲁老板翻了翻黄历,眉头皱了起来。 今天这日子,不太适合找人。 可都找到这里了,万一他明天搬家了呢?鲁老板犹豫片刻,把黄历收了起来。 这东西也不能全信。 他又扯下来一张传单,传单之上细小的文字,进了小区,钻进了各栋住宅楼。.. 杜文铭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他就不该对百魔坊的医者抱有幻想,整个外州除了康振昌,估计没有人能对这种疾病拿的出有效的办法。 如果他还是杜主任,他随时可以联络康振昌,可他现在是外州通缉犯。 无奈之下,他找了一面镜子,挤破了一个疱疹,把疱疹里的脓汁涂抹在了镜子上。他又割破了指尖,用自己的血在疱疹的汁液之中画了一幅画。 这幅画很简单,一个圆圈做头,一条弧线做嘴,过了一分多钟,这幅画的嘴能动了。“哪位找我?”镜子发出了崔提克的声音。 “是我。” “哪位找我?”崔提克又重复了一次。 “是我!”杜文铭用血又在镜面上画了两只耳朵,这次崔提克能听见了。“原来是你呀,杜先生,你很久没有联络过我了。” “我跟你说过,我去了虫洞,在虫洞里,我根本联络不上你,我刚从虫洞里出来,就联络过你一次。崔提克想了想又道:“你答应过我,每两天至少跟我见一次面,可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有见到你。” 杜文铭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在镜面上画了两只眼睛。 两只眼睛向下弯曲,嘴角同时上翘,镜子上的人露出了笑容:“朋友,我终于见到你了,你的状况似乎不是太好。”杜文铭点点头:“我状况非常不好,我并不是故意不联系你,我在外州是通缉犯,做事情必须非常小心。” “你去外州做什么?” “我跟你说过,我要弄一笔钱,弄一批设备,只有这样才能实现对接线的掌控,你怎么都不记得了?”崔提克确实有点健忘,他最近事情很多,冒充荣枯神本来就不容易,他还得时不时照看一下德颂崖。 “这事儿我想起来了,可你当时跟我说的是,你要找何家庆寻求资金。” “何家庆不愿与我合作,我只能来外州找人帮忙,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朋友,我从来没有背叛你的想法。”“杜先生,你是不是很痛苦?”崔提克的声音变了,语调变得更加低沉。 “我很痛苦。”杜文铭不停的点头,他现在有些害怕,在他的印象中,崔提克是个非常诙谐的人,但此刻,崔提克的语气非常严肃。 “杜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你在外州都寻求了谁的帮助?” “我寻求了桦树隐修会的帮助,我跟你说过,我是隐修会的高层。” “可据我所知,在李七的主导下,桦树隐修会已经基本从桓国消失了。” 杜文铭摇头道:“隐修会的实力非常强大,暗星局并没有给他们造成太大损失。”“那你当初被通缉的时候,为什么不去投靠隐修会,却要逃到普罗州?” “因为我觉得雪花浦更加可靠。” “现在为什么不找雪花浦,难道雪花浦不可靠了?” “我有我的苦衷。”杜文铭给不出合理的解释,他发现欺骗崔提克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崔提克沉默了许久,镜面上的人像嘴角上翘,再次露出了笑容:“杜先生,我从你的话里,闻到了谎言的味道,在外州有很多暗能者的组织,你可能和很多组织都有来往,但有一个组织你最好不要和他们接触, 他们的所作所为,等同于人间的恶魔,我跟你说过这个组织的名字,你该不会忘了吧?”杜文铭深吸了一口气:“我记得,你放心,我和他们没有接触。” “我不需要放心,因为我原本也不需要担心,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我给你五天时间,你五天之内必须返回普罗州,我很想看看你在界线上的研究成果这五天之内你不会再承受痛苦,但五天之后如果我没看到你,你会失去生命。” “好。” 崔提克又恢复了戏谑的语气:“杜先生,把我的脸吃掉吧,这是祛除痛苦的良药。”他所说的脸,指的是镜子上的脓和血。 杜文铭没有半点犹豫,把镜子上的脓血舔食的干干净净,在脓血被彻底吃光之前,崔提克还不忘叮嘱一句:“早点来普罗州,我等着你。“ 去普罗州? 这事还早! 杜文铭可不想一辈子活在崔提克的掌控之下。 先找何家庆,再找百魔坊,杜文铭的目的只有一个,他需要钱,他需要采购昂贵的设备。 他有进出虫洞的能力,但这份能力更多情况下需要依靠运气,运气好了,他能找到虫洞的出口,运气不好,他会长时间被困在虫洞里。 他对虫洞有非常深入的研究,加上在虫洞中的切身经历,他相信自己能在短时间内制造出锁定出口的设备。有了设备,他可以随时穿越界线,也可以随时在虫洞里避难。 他还可以通过虫洞里的蠕虫,不断提升自身的修为,直至化解崔提克的病灶。至于崔提克所说的组织,他心里有数。 他说的没错,百魔坊的行径堪比人间恶魔。 但有一件事,崔提克并不清楚,杜文铭本身是百魔坊的成员。 他和百魔坊有很深的矛盾,在落魄的时候,他没敢去找裴玉容,他知道百魔坊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但现在杜文铭有了穿越界线的手段,也就等于有了对话的筹码,他相信自己能从百魔坊换来应有的酬劳。 脓血吃下去了,身上的奇痒消失了,疹子也慢慢退了下去,杜文铭平静了下来,仔细思索接下来五天的计划。第一步,明天把百魔坊的机密问出来,然后再把那群骨干杀了,直接向坊主索要酬劳。 第二步,立刻联络买家,他们手里有现货,只要给钱,设备当天就能到位。 第三步,用三天时间完成设备组装,这是一台随身设备,要比于耀明设计的设备简单的多。第四步,有了设备之后立刻进入虫洞,靠吃虫压制身上的病灶,直到自身足以化解病灶。第五步,自己有了足够的修为和穿越界线的能力,就能够.. 地上是什么东西? 蚂蚁? 杜文铭的思绪中断了,他发现正在地上爬行的不是蚂蚁,是文字,三个书写工整的印刷体文字。这三个字是“大酬宾”。 难道是他.. 杜文铭没有多想,立刻跳出了窗子,从五十一楼,贴着墙壁,爬了下去。他前脚刚走,鲁老板后脚进了他的房间。 在房间里扫视一圈,鲁老板看到了桌上的镜子。 镜子上带着些许灵性,鲁老板上前触碰一下,立刻感知到了危险。这镜子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和绿花子身上的味道有些相似。 病灶! 鲁老板一甩手,传单上的文字飞奔而出,裹住了鲁老板的右手,从他手上生生扯下来一层皮肤。 “就不该来!明明都看过黄历了!黄历上都说不该来!”鲁老板十分后悔,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 深夜,三头人和异怪们纷纷休战,各自为明天的考校做准备。 楚腰纤回到自己的住处,烧了一盆热水,洗去了一身风尘,躺在床上,睡去了。睡了片刻,她忽觉床边有人,赶紧问了一句:“是家庆么?” “不是,”李伴峰擦燃了一根火柴,点着了一根蜡烛,照了照楚腰纤的脸,“何家庆总是这个时候来么?”楚腰纤吓坏了:“七爷,你深更半夜,进我一个女人家里做甚?” 李伴峰想了想,这确实有点不妥:“要不你去我家里坐坐?” “七爷,您找我到底什么事?”楚腰纤很害怕,李七进了她的房间,在她床边坐着,完全没让她察觉,这就能看出双方实力有多悬殊。 李伴峰问道:“见过杜文铭么?” “谁是杜文铭?”楚腰纤确实不认识这个人。“舞修,和你同一个道门,修为在你之上。” 楚腰纤低头道:“这两天地界上来了不少人,我不记得了..李伴峰笑了:“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再聊,你或许能想起来?”楚腰纤连连摇头道:“七爷,您别着急,我现在就想起来了!”“想起什么了?” “那天何家庆也在,他和那舞修聊了好一会,到底聊了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 PS:何家庆一直认为楚腰纤是个禁不起拷打的人,其实他低估楚腰纤了,这人根本不需要拷打。 ------------ 第六百三十三章 水落石出 李伴峰坐在楚腰纤的床边,听她讲起了与何家庆相识的种种过往。 听得出来,楚腰纤对何家庆非常仰幕,她很珍惜与何家庆相识相知的缘分。当然,她更珍惜自己的生命,该说的事情,她一点都没落下。 李伴峰没有杀了楚腰纤,他让楚腰纤好好经营地界,好好经营缘分,每隔两天就要汇报一次进展。 这可不是随便说说,两人签了契书,该汇报的内容都有细致规定,楚腰纤如果没有按期汇报,她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第二天上午,李伴峰离开了楚腰纤的地界,给老罗打了个电话:“联络廖子辉,掐住何家庆所有生意,到了车站的商品不许他出货,运了一半的商品原地给他扣下!” 老罗赶紧去了关防厅,过了一个多钟头,他又把电话打了回来。 李伴峰还以为关防厅那边出了状况,罗正南回话道:“七爷,廖总使把事情答应了,已经吩咐人动手了。妙声唱机行的老板非要见您一面,他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当面告诉您。” 重要的事情? 李伴峰最先想到了内阿米坎国的状况,凌妙声说过,他只要找回了记忆,会立刻告诉李七。 还真让李伴峰猜对了,凌妙声想起了不少事,此刻在唱机行里坐立不安,只等着李伴峰赶紧出现。中午刚过,李伴峰进了唱机行,凌妙声赶紧把他请进了后堂一座房间里。 这座房间没有唱机,没有乐器,连窗户都没有。 “七爷,这是我为了防止别人窥探,专门布置的一个房间,别的地方我不敢说,这里保证没有钩子。” 凌妙声是高级窥修,修为在八层上下,去了一趟内阿米坎国,战力可能更高了,他设计出来的房间,确实能在一定范围内保证隐秘。 记忆繁杂,凌妙声整理了下思绪,把重要的事情逐一说给了李伴峰:“李老板,我在内阿米坎国打过仗,对手是妖魔军。”李伴峰眨眨眼睛,没有言语。 他不知道凌妙声在内阿米坎国打仗的原因,也不知道妖魔军是什么来历。 凌妙声解释道:“我到了内阿米坎国之后,很快找到了之前的记忆,我曾经在一个叫碎雪城的地方,住过很长一段时间,我在碎雪城有一些朋友,他们给过我帮助,我也打算去报恩, 等我到了碎雪城,正好遇到妖魔军入侵,我加入了碎雪城的军队,和他们战斗了一个多月, 在战斗中我受了伤,差点丢了性命,通过这场战斗,我在妖魔军身上看到了人性最无耻的一面。 我把这段经历记述在了乐谱之中,想要通过音乐来唤醒这段惨烈的记忆,有一段时间,我甚至觉得这些事情都是徒劳的, 碎雪城就要被妖魔军攻破了,我一度认为自己没有可能活着离开内阿米坎,绝望之下,我突然收到了一个消息,外阿米坎出手了 他们先是送来了大量武器,而后他们派来了军队参与了战斗,内阿米坎的状况和普罗州一样,火药在那里很难被激发,电磁信号的传播也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外阿米坎国的军队对这种战斗模式极不适应,在碎雪城遭受了严重损失,但他们并没有放弃战斗,并且在数月之后赢得了这场战争, 我问碎雪城的朋友,外阿米坎国为什么要参与这场战争, 他们打探到了消息,妖魔军正在向外渗透,外州有很多地方已经出现了他们的人,甚至包括桓国, 阿米坎国被妖魔军渗透的十分严重,如果内阿米坎国被妖魔军攻陷,外阿米坎国将面临腹背受敌的困境。”“桓国也有了妖魔军?” 凌妙声点点头:“这只是一种猜测,在没有确凿线索之前,阿米坎国不会给出任何消息。”李伴峰思索片刻道:“妖魔军都由什么人组成?” 凌妙声叹道:“说来让人难以置信,妖魔军都由阿米坎人组成,碎雪城的朋友告诉我,这些人生于这块土地,但灵魂来自地狱, 战争开始之初,所有城镇都对他们毫无防备,等有了防备,却已经没有更多的力量和这群敌人抗争。”李伴峰道:“妖魔军都由阿米坎人组成,也就是说,妖魔军是土生土长的阿米坎国暗能组织?” 凌妙声微微点头:“可以这么理解。”桓国还有阿米坎人组成的暗能组织么? 李伴峰搜索了一下记忆,有是有,但都不成气候。 在阿米坎国是土生土长,到了桓国会难道也是土生土长? 凌妙声记忆恢复的不多,在他这里,李伴峰没办法做出求证“妖魔军诞生在什么年代?” 凌妙声仔细想了一下:“年头不短了,听我朋友说,好像有几十年。”这就可以找人验证了。 李伴峰别过凌妙声,飞奔去了荣枯山。 深夜,荣枯神崔提克,正坐在半山坡上给一群异怪讲经: “荣枯,代表兴衰,代表存亡,代表生命的旅途上最壮美的历程,探索荣枯之间的奥秘,等同于对生命的热爱,这份热爱不光要用言语表达,还要体现在我们每个人的行动之中! 说话问,崔提克扯开了衣襟,露出了胸前的四个大字:“我爱生命!”一群异怪,围坐一团,静静看着。 他们知道,荣枯山和以前不一样了,在这座山上,已经无法在同一天看到四季的风景,眼下只剩下一片茫茫白雪。但如今在山上觅食捕猎,不会再受到荣枯神的惩罚 他们知道,荣枯神也和以前不一样了,虽说崔提克用了易容术,但他的言谈举止和荣四角有很大区别。可如今的荣枯神很随和,虽说他说的一些话不是那么好懂。 一头雌鹿变化成人形,低着头,缓缓走到崔提克近前,虔诚的行了一礼。 她就没太听懂荣枯神的话,但她认同一个观点,热爱,要体现在行动之中。 “荣枯神,我需要您帮我解开疑惑,源自生命的疑惑,”雌鹿展示了她的胸膛,“请您把这五个字赐给我,我想把我爱荣枯神这五个字,留在胸膛上!” 崔提克认真的确认了一遍:“是赐给你,还是刺给你?”雌鹿含着眼泪说道:“我听您的!” 崔提克神情肃穆,慢慢把手伸了过去。他就快碰到了。 一阵寒风袭来,溅起了一地积雪,李伴峰从积雪里走了出来,吓得雌鹿和一群异怪全都躲在了一旁。“荣枯神,我有事情向你请教。” 崔提克看了看一众异怪,重点看了看雌鹿的胸膛,他仔细观察了下尺寸,“我爱荣枯神”五个大字留在那里,非常的合适。 可现在李伴峰在这里,崔提克无奈,只能支走这群异怪:“你们到山下,自行感悟荣枯交替的生命之力,等到明天天亮时。再跟我说说你们的感触。” 异怪们纷纷下了山,崔提克沉着脸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情,非得这个时候过来找我?”李伴峰严肃的问道:“荣枯神,我需要你帮我解开疑惑,源自妖魔军的疑惑!” “妖魔军?”崔提克摇摇头道,“我从没听说过。” 看崔提克的表情,李伴峰心凉了一半,看来崔提克在内阿米坎国时,对暗能者了解的不多。李伴峰正要起身告辞,崔提克忽然问了一句:“你说的魔主侍奉者吧?” 名字差了这么多,这两者有联系么? 李伴峰想了想,还真可能有联系,阿米坎国的语言不是凌妙声的母语,普罗州的语言也不是崔提克的母语,这都是两人翻译过来的名字,存在差异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李伴峰先开始了初步确认:“魔主侍奉者都是阿米坎人么?”崔提克仔细想了想:“在阿米坎国,他们都是阿米坎人。”“如果不在阿米坎国呢?” 崔提克沉默半晌,看着李伴峰道:“我能不回答这个问题么?“有难处?” “算是有难处,因为我和魔主侍奉者在某种程度上有共同的追求, 在我的故乡,我曾经想要加入魔主侍奉者的队伍,我还曾经为此立下过誓言,不会出卖魔主侍奉者的组织和成员。 虽然因为在理念上存在分歧,我最终没有加入魔主侍奉者的队伍,但誓言就是誓言,有些事情我不能过多透漏给你,至少不能主动透漏给你。” 崔提克的意思很明显,有些事情他不能明说,但他可以帮李伴峰去判断。李伴峰先问了一句:“你和魔主侍奉者的分歧,指的是什么?” “我和他们都热衷于杀戮,但在我看来,杀戮是为了让生命更有价值,这是对生命最高敬意的体现。 而魔主侍奉者把杀戮看做了践踏生命的手段,在他们的行径当中充满了对生命的蔑视和亵渎,这是我无法容忍的, 还有一件事情更加让我无法容忍,他们杀戮的动机中央杂了很多愚昧的忠诚,有时候是发自肺腑的愚忠,有时则是他们践踏生命的借口,这份卑劣和虚伪实在令人作呕。” 李伴峰问道:“他们向谁效忠,是内州么?” 崔提克道:“那要看是在什么地方,阿米坎国习惯称呼那里为魔界,拉夫沙国则习惯称之为切尔诺伯格的领地,顺便说一句,拉夫沙国才是魔主侍奉者的起源之地,只是在拉夫沙国,这个组织有另外的名字。” 这一句话,解释清楚了很多事情。 魔主侍奉者起源于拉夫沙国,但在阿米坎国,他们的成员都是土生土长的阿米坎人。以此推断,到了桓国,他们的成员就是土生土长的桓国人。 崔提克接着说道:“我很钦佩他们的成员,他们虽然没有道门,但是却掌握了很多国家的法术,有很多法术早已经在这个世界上绝迹了。” 掌握很多法术。 李伴峰问:“桓国有个组织,叫百魔坊,你听说过么?” 崔提克不置可否:“百魔坊,起了这样的名字,他们一定和魔鬼走的很近,或许就像侍者和主人走的一样近。”李伴峰起身要走,崔提克请他稍等一会。 他配置了一管药剂,塞上了塞子,交给了李伴峰:“我有一个姓杜的合作者,最近可能也和魔鬼走的很近,这管药剂,对他来说是救命稻草,对别人来说是致命的病灶, 你拿着这管药剂,我相信我那位合作者会很听你的话。他说的是杜文铭? 杜文铭什么时候和崔提克有过合作? 李伴峰接过了药剂:“你今后不打算和他合作了?” 崔提克摇摇头:“如果他成为了魔鬼的侍者,我和他的合作关系就该结束了, 而就算真与他合作成功,这场合作本身的价值,也不能与我们之间的友谊相提并论。”崔提克拿起喷壶,给罐头盒里的小花浇了些水。 李伴峰带上试管,离开了荣枯山。 路上,李伴峰打给了罗正南,让他立刻告知廖子辉,百魔坊是内州派来的组织,在阿米坎国刚刚挑起过战争,让申敬业务必小心应对。 罗正南去了关防厅,把消息告诉给了廖子辉,廖子辉当即派人把消息转达给了申敬业。 申敬业当场回话:“请转告李主任,我会把相关消息传达给上级,对下一步行动,我已经做出了部署,请李主任放心...此刻李伴峰正在往铁门堡狂奔。 申敬业的部署确实得当,但李伴峰放心不下。 虽说不同地域的百魔坊可能有不同差异,但能让阿米坎国吃亏的组织,肯定不能单靠暗星局去应对。更何况还有一个杜文铭。 这个鸟人,对暗星局实在太熟悉了B3883 杜文铭跳着舞步,进入了鼓园农场。 李伴峰担心的没错,杜文铭对暗星局太熟悉了,熟悉他们的巡逻习惯,熟悉他们的换岗时间,甚至连无人机巡逻过程的视野盲区,他都学握的一清二楚。 来到囚室附近,杜文铭绕着界线走了一圈,很快感知到了界线附近的一处裂隙。 这道裂隙是虫洞的天然入口,于耀明制作的电磁炮能自动锁定到虫洞的出口和入口,并且能把出入口撕扯到让人类通过的程度。 杜文铭能感知到入口的所在,他甚至能直接用舞步钻进狭窄的入口之中,可关键问题是,他能不能出来。出口要比入口难找得多,杜文铭每次进入虫洞之前,都要做好心里准备,他可能要在虫洞里困一辈子。 事到如今,必须赌上一回,杜文铭一咬牙进了虫洞,沿着固定的方向跑到对面,摸索了不到二十分钟,他找到了出口,心里一颗石头暂且落地,杜文铭钻出了虫洞,来到囚室旁边。 接下来的事情好办了。 一名嫌犯名叫雷玉泽,正坐在牢房里发呆。 他很害怕,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成为百魔坊的正式成员,他还没来得及学会一项真正的法术,而今就被关在了这种地方。 懊恼之际,他突然发现囚室里多了一个人,面无表情看着他。雷玉泽看向了门口,就在这一刻,他有喊人的冲动。 杜文铭示意雷玉泽保持冷静,他进了牢房,低声吩咐道:“我是坊里派来救你的,裴坊主让我问一句,坊里交代给你的任务,完成了么?” “完成了!”雷玉泽不假思索的回答。 其实他听不懂杜文铭的话,百魔坊也没向雷玉泽交办过特殊任务,毕竟雷玉泽刚刚才成为正式成员。但如果不按这个人的思路回答问题,对方可能不会救他出去。 杜文铭又问:“坊里交代给你的人物是什么?” 雷玉泽思索片刻,回答道:“坊主有命令,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任务的内容。”杜文铭沉下脸道:“如果你说不出任务的内容,我不会带你出去。” 雷玉泽没有松口:“我不能违背坊主的命令!” 杜文铭微微皱眉:“那你就得吃点苦头了。” 雷玉泽情知不妙,他想喊人,却发不出声音。 杜文铭右脚的脚踝顺时针一扭,雷玉泽的脚踝随之扭动,脚尖直接扭到了身后,剧痛之下,雷玉泽眼泪流出来了。杜文铭一怔,百魔坊的骨干成员,不应该这么脆弱。 他又扭动了一下左脚的脚踝,雷玉泽左脚再一扭,整个人险些疼晕过去。 一番拷打过后,雷玉泽说了实话:“坊主没有交给我任务,我上个月才成为正式成员。” “上个月.....”杜文铭愣了许久,他脖子轻轻一转,雷玉泽的脖子随之转了整整一圈,脊椎断裂,雷玉泽当场毙命。这人不是骨干成员。 其他人呢? 杜文铭接连进了几个房间,很快,他得到了一个结论,这些人都不是骨干成员。骨干成员到底在什么地方? 杜文铭额角一跳,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他找到了虫洞入口,立刻钻进了虫洞。 可这一次他没那么幸运,用了一个钟头的时间,他依然没能找到出口。.. 暗星局,审讯室,申敬业正在审问核心成员耿顺喜。 昨天,陈长瑞发现农场里存在隐患,申敬业立刻加大了防护力度。 可申敬业心里非常清楚,只靠严防死守很难解决问题,他连夜把百魔坊的骨干成员押送回了暗星局,把一些价值不大的普通成员送到了鼓园农场。 鼓园农场传来了消息,囚室里看到了嫌犯的尸体。 百魔坊这么急着灭口,这让申敬业有了判断,这些骨干成员掌握了一些重要机密。 按照李七查到的消息,这个组织能在阿米坎国发动战争,这就意味着他们能威胁整个桓国的安全。 申敬业让人提升了评判者载体的强度:“这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告诉我你们近期到底有什么计划?”耿顺喜蜷缩在座椅上,流着眼泪道:“我们近期的计划是变卖组织所有的财产,解散所有组织成员 我们没想过要和你们对抗,我们只是普通的法术爱好者,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就靠着这两行眼泪,百魔坊获得了来自各方的舆论支持。 今晚,申敬业无视了这两行眼泪。 哪怕拼上自己的乌纱帽,也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杜文铭从虫洞里钻了出来,心有余悸的看了看身后的界线。 花了整整三个小时,他才找到虫洞的出口,即便如此,这个结果对他而言,也有很大的运气成分。暗星局探员已经发现了囚室里的尸体,整个农场进入了高度戒严状态。 申敬业下达了命令,绝对不能让凶手离开农场。可他真没想到,凶手居然会是杜文铭。 暗星局的各类作战方案,杜文铭都了然于胸,他用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离开了农场,上了轿车之后,他立刻联系上了裴玉容。 “坊主,我们上当了,暗星局把咱们的骨干成员转移到了别处。”“也就是说,你失败了。”虽说语气还算平静,但裴玉容十分恼火。 杜文铭道:“现在说失败,言之过早,我知道骨干成员在哪,但现在我需要你的配合,你派些人手在市里制造些案子,尽量多弄出一些动静。” 裴玉容想了想道:“你想要调虎离山,关键谁是老虎?” “暗星局的探员都是老虎,能调出来只,我胜算就多一分,一定要把动静做大一些...话没说完,杜文铭猛然踩了一脚刹车,一个人影突然从身前闪过。 他仔细一看,有个人伸手想要搭车。在桓国,路边搭车的情况可不多见。 杜文铭不想理会这人,刚准备开车绕过去,忽见车外那人抬起了头,冲着他笑了。 对方戴着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可清瘦的脸颊和上唇的胡须还是让杜文铭打了个寒噤。鲁老板! 他怎么会来这? 杜文铭一脚油门踩到了底,可车子却不会动了,一排细碎的文字,在地上紧紧抱住了车轮。 杜文铭赶紧用通讯设备联络裴玉容“坊主,我遇到了仇家,鲁家书屋的鲁老板,你认得这个人,我需要你的帮助!”白色轿车上密密麻麻排满了文字,杜文铭已经陷入了重围。 裴玉容道:“不要慌乱,我有办法救你。” 她叫来了刘翠珊,低声吩咐道:“把鲁家书屋的线子点了。” 刘翠珊道:“坊主,鲁家书屋的线子,要等到关键时刻才能用..裴玉容呵斥一声:“现在就是关键时刻!” 刘翠珊赶紧叫来几名手下,迅速布置好了法阵。...... 公路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不断撕扯着杜文铭的轿车,车厢已经扭曲变形。杜文铭困在车里,动不了,也出不去。 车里的空间过于狭窄,杜文铭很难施展舞修技,只能靠着手臂做两个动作,尽力用舞姿驱散一部分文字。 杜文铭的手段非常有限,鲁老板的文字无穷无尽,他今天带了全套的《绣霜集》,目的只有一个,在不用任何身体接触的情况下,要了杜文铭的性命。 在鲁老板看来,身体接触是件有辱斯文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杜文铭身上有病灶,这让鲁老板打定主意,绝不碰他一下。杜文铭手上的舞姿渐渐抵挡不住汹涌来袭的文字,等文字渗进车里,杜文铭插翅难飞。 鲁老板露出一丝笑容,忽觉心头一阵悸动。书屋出事了。 他翻开一卷绣霜集,在其中一页插图上,他看到了书屋的状况。书屋早已经打烊,大厅里一片漆黑。 放在柜台里边的魔术盒子,自己打开了盒盖。 鲁老板并没有太惊讶,他知道这魔术盒子不简单。 柜台的材质和锁头都非常特殊,无论这盒子钻出来什么东西,都不可能走得出柜台。可接下来的一幕,让鲁老板的心悬了起来。 一名男子从一尺宽窄的盒子里钻了出来。 不用看他的脸,光看瘦小的身形,鲁老板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笑千手! 盗修祖师从魔术盒子里钻了出来。 这是百魔坊卖给鲁老板的魔术盒子!笑千手为什么会和百魔坊有来往? 现在没时间想这些,因为柜台上的锁,根本挡不住笑千手!笑千手轻松打开了柜台,走进了大厅。 他即将走向书架。 笑千手曾经在鲁家书屋偷过东西,他知道书架带着特殊的阵法。 如果此刻,三头岔的界线有缝隙,笑千手只需要用某个特定的速度,绕着特定书架走两圈,就能绕进普罗州。如果让他进了普罗州的书屋,笑千手不知道要偷走多少东西,甚至还有可能带走于耀明! 怎么办? 要是现在回去,就等于放走了杜文铭。 要是现在不回去,就有可能丢掉全部家底。一阵寒风吹过,轿车四周的文字随风消散了。 杜文铭把头探出车窗,四处张望,没有看到鲁老板的身影。 鲁家书屋里,笑千手刚走向第二排书架,忽见鲁老板从书架后边走了出来。“这位客人,我们店打烊了,要买书,下辈子请早。” 笑千手仰头笑道:“周八斗,你想杀我?有那么容易么?” 鲁老板从书架上随手抽下来两本书:“笑老钳,你自己过来寻死,我自然该成全你。”PS:老钳,是旧时对扒手的称呼。 各位读者大人,月票都给沙拉! ------------ 第六百三十四章 守护 鲁老板回到了书屋,要和笑千手打一场。 决胜负,也定生死,鲁老板下了决心,可笑千手不想打。 他知道八斗墨客什么成色,以笑千手当前的实力,正面和鲁老板交锋,他没有半点胜算。他的任务就是把鲁老板引回书屋,而今任务已经完成了,笑千手闪身就往门外走。 鲁老板一挥手,书屋大门关上了,门上写了一百多个“锁”字,每个“锁”都化成了一把真锁,连门带窗,锁的严丝合缝。书架上的书本腾空而起,万千文字如浪涛一般迅速包围了笑千手。 这是鲁老板专门为笑千手准备的战术,对付笑千手最好的方法,就是完全不给他腾挪的空间。 笑千手处境不利,但方寸未乱,他敢闯鲁家书屋,自然也做了准备,他右手一甩,把袖口直径甩到了两尺多,一阵旋风荡起,大量文字被他卷进了袖子里。 这是盗修技,袖里江山,原本是为了藏赃物用的技法,而今却在战斗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祖师和宗师一层的人物,最难对付的地方就在这,他们把道门的技法钻研的十分透彻,在很多时候都能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应对。 单靠文字收不了笑千手,鲁老板换了个思路。 他从袖子里摸索出一把短剑,右手执剑,直刺笑千手的面门。笑千手一愣:“周八斗,你还来武的?” 鲁老板身手不错,这一剑刺的又快又准,来一个云上武修,都未必能招架得住。 这把剑也好,寒锋逼人,破空之音凄厉刺耳,如同鬼哭狼啸,萦绕不散,让见多识广的笑千手,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可这么直白的攻击手段,拿来对付盗修老祖,似乎有些儿戏了。 笑千手两指一颤,做了个夹钳的动作,鲁老板手里的长剑,转眼到了笑千手手里。 “周八斗,你一个文人,跟我耍什么剑?这把兵刃看着不错,落在你手里,真是糟蹋了,我替你收着...”话音未落,短剑化成墨汁,先染黑了笑千手的手掌,随即爬上手腕,立刻往手肘蔓延。 笑千手一惊:“老周,这就是你不对了,我诚心诚意偷你东西,你拿假货糊弄我!” 这把剑是假的,看架势是从袖子里拿出来的,其实是鲁老板用大拇指在掌心写了个“剑”字,化成了一把长剑。剑锋寒气逼人,是因为鲁老板身上带着《绣霜集》,封面上三个字,一直朝着笑千手喷吐霜雪。 破空之声刺耳,是因为书架上有两卷鲁老板的著作《呼喊》,这两本书一直冲着笑千手呼喊,让笑千手误以为听到了破空声。 鬼哭狼啸是因为隔壁的书架上有一套百鬼图,书里一百多个鬼怪,加上几只狼妖,连哭带叫,给鲁老板铺垫了背景音。一套操作下来,一把墨水剑让笑千手上了当,把墨水剑当成了真剑偷到了手里。 笑千手的手腕和手掌都被墨水染黑了,遇到这种情况倒也不用担心,把手砍下来就没事儿了。可笑千手不比当年,这些日子虽说找了几只手,但数量非常有限,他舍得砍么? 不舍得砍手,就得等着送命,笑千手没有半点犹豫,挥刀把右手砍了,袖里江山用不上了,笑千手又陷入了文字的重围,眼看已经回天乏术,他背后的房门突然开了。 鲁老板一愣,双方交手如此激烈,笑千手居然没忘了开锁。书屋门上有成百上千道锁,就这么被笑千手轻松打开了。 “老周,来日方长,后会有期!”笑千手从文字之中迅速抽身,离开了书屋。鲁老板没追,他对外州不算太熟悉,这里边有些事情,他得好好捋一捋。 除了魔术盒子,他还收了百魔坊不少东西,这些东西也得好好拾掇一下。警笛声接连不断,鲁老板回到书店之中,稍微整理下散乱的书籍。 有警察过来询问情况,鲁老板支应了两句,顺便把笑千手的断手收了起来。“今晚出了些状况,请尽量待在家里不要外出。” 警察叮嘱几句,离开了书店,鲁老板打开了一幅城市地图,看到地图上好多地方闪烁着火光。今晚的状况确实不少。 鲁老板关了书店大门,决定暂时不蹬这趟浑水。 各个商铺陆陆续续关门,街上行人越来越少,对面的夫妻烧烤店也没了生意。店老板站在街边看了看,回头对媳妇儿说道:“收摊吧!” 老板娘有点不甘心:“再等一会呗,今天咱们连店租都没挣出来。”“这还等啥呀,没听人家说么,今晚有情况,这街上都没人了!”“啥情况啊!” “我哪知道呀,赶紧收摊吧,明天早点出摊,就都有了!” 店老板把火给灭了,媳妇儿一脸不情愿的收拾东西,放下了卷闸门,简单拾掇一下,小两口正要睡觉,忽听外边有人砸门。店老板喊一嗓子道:“谁呀!我们休息了!” 外边传来了孩子的声音:“叔叔,我和爸爸出来吃饭,妈妈去厕所了,有个不认识的人说带我去买玩具,我不跟他走,他就打我,拖着我走, 我好不容易跑出来了,可我找不着妈妈了,他又要来了,我不知道怎么办了..”孩子越着急,越说不清楚 “妈呀,这是遇到人贩子了!孩子,你别害怕,你上叔叔这来!”不等媳妇儿多问两句,店老板已经把卷闸门给打开了。卷闸门刚升起几十厘米,里边的玻璃门还没打开,两口子发现门前站着的不是孩子,光看那双皮鞋尺码,就不是孩子穿的。那人蹲下了身子,朝着两口子笑了笑,他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 店老板一惊,想把卷闸门放下,那男子身子往前一滚,撞开了玻璃门,进了店子。男子笑呵呵道:“叔叔,你真是好人啊,我肚子饿了,你能给我弄点吃的么?”店老板回身抄起了炉钩子,指着男子喊道:“你给我出去!” 男子依然保持着笑容:“怎么了叔叔,你不想做好人了?”“我让你出去!”店老板抡起炉钩子,做了个姿势。 内行人都知道,他这姿势是吓唬人的,他不敢真打。 对面这男子可不是能吓唬住的,他伸手抢过了炉钩子,钩住了店老板的肩膀。这下疼的要命,店老板一个趔超摔在了地上。 男子一脚踩在店老板的脸上,回头看了看老板娘。 老板娘拿着手机正要报警,男子一挥炉钩子,钩穿了老板娘的手掌,手机也掉在了地上。 男子脚下踩着店老板的头,脚尖拧了两下,低头看着店老板道:“叔叔,我还饿着呢,你给我弄点串儿吃!”店老板的颧骨都给踩踏了,他还想挣扎起身,可脑袋像被钉在地上了,一动都动不了。 “你说你干烧烤的,不烤串,留着这些签子做什么呀!”男子抓了把铁签子,一根接一根钉在老板身上,每根签子穿过身体,深深嵌进了地面。 男子笑道:“看样子你还是不疼,疼了你就叫了。” 店老板双眼血红,浑身颤抖,却叫不出一点声音,他的喉咙像噎住了一口沙子,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老板娘叫了,恐惧之下,她喊了一声。 男子转眼看向了店老板,笑呵呵道:“叔叔,我还没娶媳妇,你能不能把阿姨借我用用?” 店老板想拼命,可他被钉在地上动不了。 老板娘想跑,男子一甩签子,把老板娘钉在了墙上。老板娘嘶声哀嗦。 “跑什么呀!何必受这份苦呢?”男子捏了捏老板娘的脸,“你再加把力气,再叫大声一点,多招来几个人看咱们表演!将来你这的生意肯定火爆!” 老板娘全力嘶喊。 老板浑身抖颤。 “好戏该开始了。”男子笑了笑,打开了烧烤店的灯箱,灯箱亮了,可却没看见烧烤两个字。鲁老板看着街对面,摇摇头道:“都说普罗州心狠,外州更不缺畜生。” 烧烤店里,男子准备对老板娘下手。 “你这招牌怎么写的?连烧烤这两个字都没有,你怎么做生意?”男子摸了摸老板娘的脸,突然感觉裤管里有一阵暖意。尿了? 吓尿了? 他们吓尿了是正常的,男子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这居然尿了。这触感也不对,尿好像没有这么黏。 尿好像,也不该,是红色的. 男子后退几步倒在了地上,一团东西,从他的裤管里掉了出来。掉了! 那个,居然掉了! 恐惧和疼痛之下,男子高声呼喊,裤子上鲜红一片。 鲁老板担心他失血过多,让“烧”字在他伤口上停留了一会。焦烟荡起,男子哀嗦不断。 他不知道是谁把他割了,也不知是谁把他烧了,他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想要逃跑,腿弯一软,人又倒在了地上。腿肚上腾起青烟,腿筋被烧熟了。 男子伸出手往门外爬,双臂忽然泄力,整个人倒在了地上。手筋也烧熟了。 一个“烧”字在他周围来回萦绕,他被割下来的东西,再次掉在了地上。 鲁老板看他实在可怜,没让“烧”字过去,派“烤”字过去,把那东西烤熟了。鲁老板一片好意,这东西熟透了,蘸点椒盐就能吃。 可这男子没心思吃,他蠕动着身体往门外爬,店老板身上的签子掉了,不知道被谁拔了出来。店老板从地上缓缓起身,在男子身后举起了炉钩子。 “你,你别...”男子回头看了一眼,身子不断向后蠕动。老板娘身上的签子也掉了,她拨了报警电话。 “今晚报警的人很多,我感觉背后肯定有关联。”灯泡在蜜饯和中二面前,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蜜饯白了灯泡一眼:“这还用你说么?是个人都能看明白!” 中二道:“我觉得这些人应该属于同一个组织,今天晚上的状况,是一场有计划有预谋的行动。” 蜜饯点头道:“还是中二分析的透彻!” 灯泡皱眉道:“蜜饯姐,我跟中二说的有区别么?” “有没有区别你自己听不出来?”蜜钱在一座居民小区外边停了车,“记住位置,六号楼,一三零一号房,上去之后利索点把活干了,力争赶上下一场,申局可说了,这回的调和剂按人头算钱!” 暗星局把治安队成员分成了几十个小组,把所有案件信息都共享在了工作群里,每个人完成本组规定任务后,还可以协助其他小组完成任务。 灯泡叹道:“咱们时间都耽误在路上了,下一趟活可得选好地点,争取半个钟头之内赶到现场。” 中二没那么乐观:“至今为止,没有一个小组在群里报捷,这群人没有那么好对付,我们千万不能轻敌。”三人来到了六号楼,警方负责人把当前的情况介绍给了他们。 “嫌犯伪装成迷路老人,挨家挨户问路,只有一三零一号房的住户给他开了门这家一共六口人,两个老人,一对夫妇,两个孩子,全家都被嫌犯挟持了。 嫌犯要求我们提供五千万的赎金,并且提供一辆直升机,让他平安离开越州市。”灯泡很是费解:“这是警匪片看多了吧,还直升机?” 中二问道:“这名嫌犯的特殊能力是什么?” 警员回答道:“他的搏击能力非常出众,在没有特殊武器的情况下,打伤了我们好几名警员。”灯泡对蜜饯道:“这不就是典型的武修么?” 蜜饯摇摇头:“不要武断,很多民间暗能者没有明确的职业。” 众人来到十三楼,站在楼道里,蜜饯听到了屋子里的交谈声:“想好了没?第一个是谁?”话音落地,一片哭声传来。 “不好!他要伤害人质!”警员看向了蜜饯。中二问道:“你们布置狙击手了么? 警员摇头道:“试过两次,狙击手只要一落位,就会立刻被他发现,每次被他发现后,人质都会受到伤害。”中二一皱眉:“这不是普通的搏击者,他有窥探者的手段。” 灯泡点点头:“这可能是个窥修,也可能有窥修的法宝。” 绑匪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动作快点,没时间跟你们磨蹭!”屋子里先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随即又传来了老人的喊声:“别动孩子,我,我来。”警员说的没错,绑匪确实要对人质下手。 蜜饯下令:“立刻行动!” 出发之前,他们三个人已经制定好了战术,灯泡先进房间,吸引嫌犯的注意力,中二负责接应,保证人质和灯泡的安全,蜜饯直接使用束缚技,制服嫌犯。 灯泡慢慢靠近房间,一团火焰突然钻出了房门。这人还会火修技? 灯泡一惊,朝着蜜饯摇了摇头。 火修克制油修,灯泡不适合第一个进门。 老人的惨叫声和孩子的哭声一起传了出来,绑匪下手了,没时间调整战术了中二做了个手势,他先冲。 搏击者与武修不同,中二得有合适的武器才能出手,在当前的作战环境下,最合适的武器无疑是枪。 中二拎着枪冲进了屋子,绑匪是个六十上下的老者,他正站在一名人质身后,人质满身是血,身上明显有利器造成的伤口。绑匪手里没带武器,就算他是个武修,他是用什么工具伤害的人质?应该不是用指甲吧? 中二没有时间思索,他直接对着嫌犯开枪。 弹夹里一共有十二发,中二清空了弹夹,十二发子弹全部命中,其中有三发命中头部。绑匪脸上流血了,至少证明子弹对他造成了伤害 趁此机会,蜜饯扔出一张渔网,精准的套在了绑匪身上。 这是暗星局专门为蜜饯改良过的装备,有效克服了束缚者作战距离过近的问题。渔网控制住了嫌犯,任务就算成功了一大半。 灯泡冲进屋子,配合中二救人质,蜜饯准备在嫌犯身上画一张渔网,保证束缚力度。 寻常人很难理解蜜饯的思路,嫌犯身上已经绑了一张渔网,为什么还要再画一张渔网? 这和束缚者的技法特点有关,在嫌犯身上画几道网状的交叉线条,会形成一张无形之网,这是束缚力最强的技法,技法的名字叫做概念制约。 在普罗州,缚修也有对应的技法,叫画茧为牢。 就蜜饯而言,她画出来的网如果有十成强度,暗星局制作的网至多有三成强度,所以稳妥起见,她要在嫌犯身上加一道束缚。 可还没等三人靠近嫌犯,嫌犯猛然挣脱了渔网,从掌心搓出一团烈焰,烈焰化作火龙,在三人周围穿梭旋转。 灯泡收了技法,迅速后撤,蜜饯也被火焰逼到了门外,中二顶着火焰冲到了嫌犯近前,用匕首刺向了嫌犯的喉咙。嫌犯喉头流血,脸颊略微抽动了一下。 这一击,中二有了清晰的质感,他伤了对方的皮,没伤了对方的肉,对方的皮肤下方,似乎暗藏着一身盔甲。嫌犯挥起手臂,朝着中二扇了一巴掌。 这叫什么打法? 中二仰面躲过了对方的手掌,却被对方的指甲划伤了脸颊。这一下伤的不轻,中二的腮帮子漏风了。 还真是用指甲! 好在对方身手不是太好,否则中二肯定丢了性命。身手不好,就证明这人大概率不是搏击者。 中二换上了弹夹,准备再次开枪,嫌犯挥起手掌,砍向了中二的手臂。中二迅速抽手,躲过了对方的手臂,却被砍断了枪杆 这一次,中二终于看出了对方的道门。刃修! 割裂者! 割裂者能够利用周围的事物,甚至包括自身的一部分来制造利刃,难怪他能挣脱蜜饯的渔网。暗星局有一名割裂者,名叫耿从宜,曾经和李七一起执行过任务。 中二见过他的作战方式,也了解割裂者的相关技能。 耿从宜能够隔空制造利刃,甚至能斩断工修对器具的操控,这名嫌犯能做到这点么?他能! 他隔空发出了一片无形的利刃,中二凭着搏击者的直觉,全力躲闪,身上还是中了两刀。 好在这两刀不在要害,对中二影响不算太大,趁着两人缠斗,灯泡和蜜饯再次冲进了屋子。灯泡抢走了一名人质,利刃贴身滑过,没能伤到他。 蜜饯想再次近身用束缚技,被利刃伤了右臂,只能再次退出房间。灯泡再次潜入,又抢出来一名人质。 绑匪朝着灯泡扔了一团火球,中二冲上前去,展开外套,掀起一阵疾风,把火球吹偏,保护住了灯泡。灯泡带着人质脱身了,中二的处境不妙了。 用衣服扇风,动作大开大合,在刃修面前,中二成了活靶子。 两把利刃刺进了肚子,一把利刃刺进了胸口,中二拼上性命,用匕首划伤了嫌犯的眼睛,灯泡趁机又抢出来一个孩子,顺手把中二从屋子里救了出来。 中二满身是血,倒在了墙下。 蜜饯刚向暗星局求援,又让警方立刻联系了救护车暗星局已经没有人手了。 就算有人手,也根本来不及支援。 六名人质被救出来三个,还剩下一对夫妇和一个孩子没救出来。 绑匪高声咆哮道:“你们完了,你们激怒我了,我要烧死他们,我先烧死这个小的!”他掌心搓出了火球,拎起了地上的孩子。 灯泡不敢冲进去。 蜜饯觉一时间想不出对策。 中二从墙边站了起来,指着屋子小声说道:“我去,火打散,你们救人质。”他嘴里全是血,说话很含混。 他满身都是血,站都站不稳。 灯泡拉住中二:“你就别去了,待在这别动...“守护。”中二冲进了屋子,没有半点犹豫。 蜜饯跟着冲了进去。 灯泡一咬牙,也冲了进去。 绑匪手里攥着火球,灯泡不敢开技法,拖起孩子的父亲往门外跑。中二攥住绑匪的手腕,拼死扭打,蜜饯抢下了孩子,送到了门外。灯泡再往屋子里冲,拎起孩子的母亲往外逃。 孩子的母亲两脚发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中二不知挨了多少刀,眼看站不住了。 灯泡开了技法,拖着孩子的母亲往外滑行。 蜜饯冲进来接应,绑匪用手砍翻了中二,火球即将变成火龙,却突然在他掌心熄灭了。李伴峰在身后,揪住了绑匪的脑袋。 绑匪很疼,意识陷入了模糊,一时间用不出技法。 从花湖公园里走出来,李伴峰收到了信息,全城所有的案件,他全都收到了。他就近来到了这座小区,从窗外飞进了屋子。 绑匪还在挣扎,李伴峰手腕一扭,绑匪的颅骨传来了一阵碎裂声。 “蜜饯,把中二送医院,护送人质离开!”李伴峰下达了命令。 蜜饯赶紧抱起了中二,李伴峰看着绑匪道:“谁让你做的?”绑匪不说话,李伴峰手上再加力道,颅骨碎裂的声音再次传来。绑匪忍不住疼痛,艰难的说道:“是我们.. 刚说完三个字,绑匪的身躯当场炸了。 有些事他不能说出来,这手段李伴峰见过。 一切文明皆是杜撰,雪花浦的人念不出杜文铭的名字。 这次的事情也和杜文铭有关,这么多案子很可能都是杜文铭主导的,又或是百魔坊更高层的主导的。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李伴峰又看了一眼手机,暗星局的骨干成员全都出动了。难道他的目标是暗星局大楼? 8B 暗星局,审讯室,百魔坊的核心成员耿顺喜一直不肯招供。他早就抵挡不住评判者载体的威压,整个人处在崩溃边缘。 有几次他想要开口,但扫视了一圈审讯组的成员,他又选择了沉默。 申敬业看出了些端倪,他让其他人全部离开审讯室,并且关闭了所有监控设备。他来到耿顺喜身边,压低声音道:“我们局里是不是有你们的人?” 耿顺喜不作声。 申敬业又道:“你不敢说出实情,是不是因为怕他杀你灭口?” 耿顺喜压低声音道:“不是杀我一个,你们当中的内鬼要是把事情透漏出去,他们会杀了我全家。”“他们是谁?” “我不能说,说了会死。” “他们对你用了咒术,有些名字你说不出来,对么?”耿顺喜点了点头。 “总有些事情是你能说的,你是核心成员,如果什么事情都不能提起,你还能发挥什么作用?”耿顺喜沉默片刻道:“我们百魔坊,在全球都有成员...” 申敬业摇头道:“这些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里只有你和我,说一些我不知道的,只要你说的有价值,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耿顺喜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我们有可控磁暴武器。”“那是什么东西?” “能够短期内摧毁大量通讯设备的武器,我们已经掌握了这门技术,第一个目标,就是越州。” PS:在二百六十一章,中二曾说过,他加入暗星局的目的,是守护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上一切重要的东西,他做到了。诸位读者大人,给沙拉投票啊 ------------ 第六百三十五章 什么时候的事 能在短时间内大量摧毁通讯设备的磁暴武器。 如果这种武器真的投入使用,整个外州的作战能力要被降低一个层次。申敬业想找人做笔录,转念之间,他打消了这个想法。 一旦来人做笔录,耿顺喜怕是又不肯说出实情。 而且局里现在可能有内鬼,一旦做了笔录,事情就走漏出去了。申敬业问耿顺喜:“磁暴武器的基地在什么地方?” “在嘉禾屿东南方向的海底,我有坐标,还有几艘常去基地的船,我有他们的牌照,我都给你,只要你能保护我的安全。”耿顺喜说出了坐标和牌照号,申敬业拿了笔记本,刚记录下来,审讯室的灯突然灭了。 停电了? 这不可能! 暗星局一共有三套供电系统,两套来自电网,一套是自发电设备,就算电网出现重大故障,暗星局也没有停电的可能电工正要去配电室检查,申敬业叫人把电工拦住了。 有人潜入了暗星局。 申敬业回到审讯室,对耿顺喜道:“我再问你一次,杜文铭是不是你们的人?”这个问题问了很多次,耿顺喜不敢作声,甚至连个特殊的表情都不敢做出来。 这也就验证了,杜文铭就是百魔坊的人,他和百魔坊主以及其他几位高层人员一样,名字受到了咒术保护。 杜文铭几次参与过暗星局大楼的改造工程,他对暗星局的了解不比申敬业少,如果是他潜入了暗星局大楼,这个时候去检查电力设备,就等于让电工送死。 申敬业拿出了手机,发现手机完全没有信号。 他让通讯科立刻联络上级,通讯科长回话,所有通讯设备全都失灵了。磁暴武器已经做成了? 申敬业命令暗星局所有人员集合,准备战斗。 动作要快,申敬业不知道杜文铭带了多少人手,也不能确定他现在是什么战力,他只知道杜文铭随时可能出现。准备战斗... 能战斗么? 农场那边,各项防护措施比暗星局高了不止一个等级,都拦不住杜文铭。 暗星局九成以上的人力、载体和设备都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了,留守在暗星局的大多是档案员、化验员和后勤的非战斗人员。大楼里九成以上的防御设施,杜文铭都曾参与过改造和设计。 不能战斗。 这里没有人能拦得住杜文铭,不能带他们去送死,得带他们离开暗星局。 申敬业想要下达撤离的命令,可他很快意识到全员成功撤离的机会非常渺茫。 暗星局周围必然有埋伏,全员撤离,动静太大,杜文铭必然能做好阻击的准备,非战斗人员连大门都出不了,就有可能送BB. 指派专人出去送信,要找战力最高的人。 在暗星局,战力拿得出手的人,包括陈长瑞在内,他们都在外边执行任务,现在通讯中断,申敬业联络不上他们。战力拿得出手的,貌似只剩下一个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申敬业的命令,申敬业看了看桌上的界线开关界线,是最后的指望了。 申敬业把所有人员集中到了审讯室,准备启动界线。 申敬业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一部分留守的探员、化验员、档案员、水电工、清洁工、传达室看门的...把这些人都留在审讯室? 不行,杜文铭的目标就是审讯室。还有载体科的库房,那里也有界线。 把自己人留在载体科库房,把百魔坊的人留在审讯室。 这是个办法,但关键自己人当中或许还有内鬼,如果内鬼和杜文铭里应外合,又该如何应对? 看了片刻,申敬业叫走了三个人,一个是秘书刘宁,一个是侦查科长宋青平,一个是通讯科长顾浩。留在局里的这些人当中,申敬业最信任的就是这三个人。 他先后把这三个人带到办公室里,分别给他们布置了一项任务,然后把界线开关给了秘书刘宁。审讯室和载体科的库房的界线都启动了。 申敬业告知库房那边,他要去审讯室,告知审讯室那边,他要去库房。可他既没去库房,也没去审讯室。 他只身一人顺着楼梯去了地下停车场。 就目前的状况而言,暗星局战力最高的人,是申敬业自己。 按照他的推测,杜文铭会直奔审讯室把百魔坊的核心成员全部杀掉。 如果他没有穿越界线的方法,百魔坊的核心成员还能保住,如果他有突破界线的方法,那就只能在全力保住自己人的前提下,把消息送出去。 载体科库房防御森严,装备很多,杜文铭应该不会硬闯。 申敬业则要趁此机会,立刻离开暗星局大楼,从外边调来人手回援,再把消息汇报给上级。这不是随意做出的决定,这其中有申敬业对杜文铭的了解,还有算修对概率的判断。 走大门出去? 申敬业做了简单的计算,大门附近必定有埋伏。 他去了停车场,只要开车冲出大楼,就有机会把消息送出去。 刚打开车门,申敬业听到了一个让他脊背发冷的声音:“申局长,这是要去哪?”杜文铭在停车场! 这是小概率事件? 不对,不是小概率事件!是内鬼。 申敬业脑壳嗡嗡作响,只有那三个人知道他要离开暗星局,难道是他们三个当中出了内鬼?暗星局的通讯设备失灵,难道不是磁暴武器导致的,难道是.. 杜文铭走到申敬业近前,面带笑容道:“你在上级面前,一直喜欢维持节俭朴素的形象,可该有的待遇还是要有的,你出门连司机都不带?” 申敬业笑了笑:“太晚了,司机都休息了,我不想打扰他们。” 杜文铭叹道:“确实有点晚了,你这么晚还去汇报工作,难道就不怕打扰了领导?” “不是汇报工作,是回家休息,我媳妇儿这个人,你也知道,我晚回去一会,她就发疯。” ”是,嫂子这个精神问题,确实让你吃了不少苦,我在国外找了家医院,专门给嫂子治病,我还安排好了学校,让你孩子去国外上学, 至于你呢,也辛苦了大半辈子,我给你一笔钱,让你足够在国外养老,你要是答应,现在就跟上楼,把界线关了,我把百魔坊那几个人杀了,然后带你走。” 申敬业一愣:“杜主任,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又说上养老的事情了? 我这人是个官迷,虽说岁数不小了,可我还想着往上爬,你说现在养老,我觉得还是早了点。” 杜文铭点头道:“不想养老也行,我听说你年前失踪了一阵子,那现在就再失踪一段时间,等过一段时间之后,我放你回来,你继续当官,能当多大,算你造化。” 申敬业摇摇头道:“这不行,你也知道了,我之前出过一档子事,要是还不吸取教训,上边就不信任我了。”杜文铭眉头微皱:“绕了这么半天,你听不懂我的意思?” 申敬业看着杜文铭道:“咱俩谁没懂谁的意思?”杜文铭活动了一下脚踝:“你想当英雄?” 申敬业摩挲了一下车门:“英雄谈不上,只是想尽本分。” 杜文铭笑了:“你跟我说什么本分?你跟我扯什么闲淡?你当写汇报材料呢?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到了这个位置。你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人?你还把自己当个好人了? 申敬业仔细想了想:“一个好人算不上,半个好人吧,大半个。”杜文铭脚踝一转,申敬业的脚踝随之扭转,踝关节脱臼了。 申敬业顾不上脚踝,从车里抽出一张纸巾扔在了地上。 扔出去的位置是计算好的,正在跳舞的杜文铭下一步正踩在纸巾上,舞步出现了错乱。申敬业趁此机会摆脱了控制,拖着扭断的左脚上了车,准备启动车子。 车子一路飞驰,冲向了停车场门口,踩在油门上的右脚,突然不听使唤,一脚踩在了刹车上。车子刹停了,申敬业,朝后视镜看了一眼,杜文铭一路滑步,追了上来。 ... 李伴峰飞奔去了暗星局大楼,离着暗星局还有半条街,手套忽然在口袋里哆嗦了起来。“出什么事儿了?” “我道门,祖师..”手套说话都不利索。笑千手? 他在附近? 申敬业计算的没错,大楼门口有埋伏,笑千手就守在门外。 李伴峰打开了金睛秋毫、洞悉灵音和百味玲珑,仔细判断笑千手的位置。“爷,有动..”牵丝耳环话没说完,突然没了声音。 李伴峰一抬头,看到笑千手蹲在了路灯杆上,手里拿着牵丝耳环,笑呵呵说道:“这是窥修的物件,挺不错的,就这么送我了,你不心疼?” 手套很害怕,他怕李伴峰冲上和笑千手拼命。 李伴峰一直把法宝当家人看待,可这个时候如果贸然出手,只会被笑千手越偷越多,战局会越发不利。现在退回随身居也不行,钥匙肯定会被笑千手捡走。 李伴峰看似没有胜算,两人在修为和阅历上的差距都太大了。耳环在笑千手的指尖上不断颤动,似乎在向李伴峰求救。 笑千手指尖一颤,把耳环收进了袖子。 袖里江山之技的重要用途之一,就是切断法宝和主人之间的联系,否则刚偷到手的法宝,依然有可能帮助主人作战。 但这个技法很吃层次,低层盗修使用袖里江山,很难彻底切断法宝和修者的联系,除此之外,还要看对手的层次、法宝的层次和两者的情分。 如果法宝和主人的层次很高,又或是他们之间的情分很深,就算高层盗修也可能失手。 笑千手相信自己不会失手,因为这技法就是他创造的,牵丝耳环在他看来不是什么高层次的法宝,李伴峰在他眼中也不算什么高层次的修者,情分这东西在笑千手眼里就是笑话,他不相信情分,但可以用情分做个筹码。 “老弟,我看你挺喜欢这耳环的,我跟你做笔生意,你把我弟子还给我,我把耳环还给你,这笔买卖,你不吃亏!你要是不答应,耳环你拿不回来,我的弟子我还是要带走,你这条性命可能也留不下。” 李伴峰没作声,指尖往右边的口袋挪了挪。 笑千手看了一眼:“还有好东西?你这人挺大方的,有什么好东西就都拿来吧,你有多少,我都乐意收着。”“当家的,我去吧!”手套说话了,“和你有这一段缘分,已经是我福气了,我知足了。” 笑千手耳朵很灵,他听到了手套的声音:“听见了没,我弟子是个懂事的人,他愿意回我这,你挡在当问儿算怎回事儿?不觉得自己挺多余么?” 李伴峰指尖颤了颤,再次摸向了右边的口袋,随即露出了一丝笑容: “老贼,刚才说话的那个不是你弟子,那是我兄弟,刚才你拿走的耳环也不是法宝,那是我姐妹儿我今天有急事儿,不想跟你浪费时间,你把姐妹儿还我,有多远你给我滚多远。” 笑千手笑道:“小子,你跟谁说话呢?”李伴峰一伸脚,踢断了路灯杆子。 “你看你,年纪轻轻火气这么大!”灯杆倒地,笑千手身影消失不见,这是盗修技,来去无影。“老贼,跑哪去了?”李伴峰的语气似乎有些焦急。 笑千手回应道:“别问我,你找找看,咱们不妨打个赌,你要是找着了,我把耳环还给你,你要是找不着,我再要你一件东西。” “当家的,小心呐!”手套吓坏了,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候。 来去无踪加上踏雪无痕,在这种情况下,李伴峰根本感知不到笑千手。 等笑千手近身之后,李伴峰身上的法宝、灵物、兵刃随便他拿,这其中还包括李伴峰的满身技法。 笑千手藏在暗处,他不急着出手,他不急着杀了李伴峰,在他看来,杀人从来就不是盗修该做的事情。他只想把李伴峰拖在这,顺便拿回自己的弟子。 他很喜欢看李伴峰现在这副模样。 李伴峰东张西望,丢了东西,又不知道该往何处找,每次偷过东西,笑千手最喜欢看失主这副可怜相。 再看看李伴峰摸摸口袋,又收了手,揣着宝贝怕丢了,又一遍遍把宝贝的位置告诉别人,这样的蠢人,让他多吃些苦头,也算让他多长点见识。 再看李伴峰回过头,冲着笑千手笑了笑。笑千手一哆嗦,李伴峰居然看见他了。他怎么看见的.. 李伴峰身影忽然消失了。不好!走马观花! 笑千手迅速搜寻李伴峰的踪迹,很快在马路旁边的草丛里找到了李伴峰的身影。秤! 虽说看到了李伴峰,可笑千手胸口一颤,还是受了伤,走马观花提前一步生效了。他是怎么看见我的? 李伴峰朝着笑千手冲了过来,准备用关门闭户把他困死。 笑干手不知道李伴峰是宅修,但他现在不想让李伴峰近身,他立刻紧换了地方,他从银行门前的雨搭上,跳到了酒店后边的灯箱上,飞在半空之中,身形再次不见。 李伴峰四下扫视。 笑千手准备出手偷袭,李伴峰朝着灯箱后边看了一眼,身影又不见了。 砰! 笑千手胸前炸出了一道伤口。 李伴峰再次追击,还想用关门闭户,笑千手再次逃了。 虽说躲过了李伴峰的追击,可笑千手没想明白,李伴峰为什么总能看见他。 停车场里,申敬业骨头断了好几处,半爬半走靠在了墙边,看着杜文铭道:“你这本事,长进了不少。”了 “装什么?”杜文铭笑了,“我之前也没跟你交过手,你能知道我有多大本事?估计也就听李七讲过那么一两回 不过你这手段确实让我刮目相看了,我知道你不是白羔子,但没想到你在算学上有这么大的造诣, 老申,你死了挺可惜的,听我一句劝,现在上楼,把界线关了,跟我走吧!” 申敬业摇头道: “我可不敢跟你走,你的人品我信不过。” 杜文铭皱眉道: “不都跟你说了么,别跟我装了,你这人品能好到哪去?” 申敬业站起身,看着杜文铭,笑了笑: “比你还是好一些.” 笑千手连吃了两次亏,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他自己的袖子在冒烟。 烟不多,偶尔喷出来一小团,可就这点烟,足够暴露笑千手的位置。 这烟是哪来的? 不用想,这烟雾和李伴峰配合的这么好,肯定是耳环送出来的。 可是耳环在袖子里藏着,笑千手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件层次不算高的法宝,能冲破他的袖里江山之技。 这里边肯定别有玄机。 笑千手猜对了,这里边确实别有玄机。 但他猜不到的是,能冲破袖里江山的不是牵丝耳环,是李伴峰的技法家珍自数。 宅修克制盗修,守在家门口的宅修不怕盗修偷东西。 家珍自数是宅修的栋梁之技,也是李伴峰用的最好的技法,牵丝耳环是李伴峰的家人,就算到了笑千手的袖子里,依然能和李伴峰互相感应,一并作战。 笑千手十分惊讶,但是并不恼火,他打算立刻毁了这耳环。 可这耳环什么层次,笑千手心里没底,万一毁不成,还给了李七下手的机会,那就得不偿失了。 一门祖师,临敌的应对千千万万。 笑千手再用来去无影把自己藏了起来,好像完全没发现袖子里在冒烟。 过不多时,袖子里喷出一团烟雾,李伴峰回头看了笑千手一眼,迈开脚步,拔腿就走。街边的垃圾箱炸了,包装盒、水瓶子、碎纸屑,飞的到处都是。 砰! 笑千手也看到了袖子里的烟雾,这一次他有防备,提前用了偷梁换柱,把自己和垃圾箱给对调了。 李伴峰感觉危险迫近,笑千手趁机已经来到了身边。 手套惊呼一声:“诸位小心!” 没人知道笑千手要偷什么,就连手套都看不出笑千手的意图。笑千手把左手伸向了李伴峰的胸口,他要偷技法。 这下抓了个空,李伴峰反应够快,用逍遥自在躲过去了。 第二次出手,笑千手把右手伸向了李伴峰的脖子,这下貌似不是偷东西,是索命。 李伴峰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连续使用道遥自在之技,情急之下,他把手再次伸进了右边裤兜。笑千手放声大笑,右手突然转向,也奔着李伴峰裤兜去了:“到底什么好东西,给我吧!” 他这一笑,李伴峰跟着笑,他中了笑修技,普天同庆,手上动作明显慢了不少。 旅修和盗修交手,速度是两边的命门,李伴峰握住了东西,没能抽出来,东西被笑千手偷走了。凭着盗修的天性,笑千手就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 这是一个破碎的试管,里边的汁液已经流了出来,黏糊糊的。笑千手愣了片刻,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李伴峰看了看手上的黏液,诚恳的回答道:“好东西。”试管是李伴峰捏碎的,里边的液体,两个人都沾上了。 这是崔提克给杜文铭配的药剂,确实是好东西,尤其是对杜文铭来说,这是救命的稻草。但对其他人而言,这是致命的病灶。 一粒粒疹子相继从两人手上冒了出来,笑千手面容狰狞,李伴峰神色平静。“来,咱们接着打!”李伴峰拍了拍手套,让他看住一身家当。 手套看得住么? 手套自己也没把握,可李伴峰信得过他。 李伴峰空着手和笑千手厮杀,笑千手现在没心情和李伴峰打仗,他满脑子都是疹子。在外州,他得罪了周八斗和李七,在普罗州,他得罪了货郎、孙铁诚和何家庆。 得罪人不怕,走江湖的谁没几个仇家? 可战力没有恢复,如果再被疫病缠身,事情就麻烦了。 笑千手闪展几合,用左手的戒指,往右手上一挥,顺着手肘把自己右手砍了。 但凡有半点犹豫,病灶就有可能蔓延到全身,紧要关头,笑千手能对自己下得了这份狠手,这个时候才能看出来一门祖师的见识和果决! 李伴峰刺破了一粒疹子,把脓汁甩在了笑千手的左手上。 笑千手一咬牙,右肋下方,又伸出一只手,接过戒指,把左手也给砍了。右肋下方这只手,是笑千手自己的手。 笑千手费尽千辛万苦找回来三只手,一个晚上全都丢了。 要是换做别人,这一下早就崩溃了,一门祖师的成色不一样,笑千手能扛得住,他是能从货郎手里争回性命的人!厮杀之间,李伴峰身上的疱疹接连破裂,溅了笑千手一脸。 “你这个人..”笑千手不知该如何评价李伴峰。 看李伴峰满身都是疹子,疫病蔓延的程度已经很深了。再这么耗下去,俩人得一起耗死。 笑千手无论如何都不想和李七一起死,厮杀不是笑千手的专长,但脱身的手段可没人比得上他。打了几个回合,笑千手身形闪烁,再次没了踪影。 李伴峰看了看暗星局大楼,放弃了追击的想法。不能上当,这鸟人就是来拖延时间的。 李伴峰从地上捡起来笑千手两只手,放进了随身居,把袖子里的牵丝耳环取了出来。“爷,我吓坏了。”牵丝耳环往李伴峰怀里钻。 唱机看着李伴峰满身疹子:“宝贝相公,怎么染了一身疫病?” 李伴峰用了高枕无忧之技,赶紧把病灶驱逐出去:“宝贝娘子,我刚和笑千手过了两招,要是刚才能用出关门闭户,或是用出展土开疆,肯定不会让这老东西跑了!” 唱机用一团蒸汽裹住李伴峰道:“宝贝相公,笑千手出手太快,想在他面前施展技法,可不是件容易事,相公先仔细看看,丢了什么东西没有?” 李伴峰检查了一番,东西没丢,倒是多了一件。 手套拿出了一枚戒指:“当家的,这是我们道门的家伙,做工非常精湛,算是难得的好东西。”李伴峰看了一眼:“这是你从笑千手那拿来的?” 手套点了点食指:“是我从他肋下那只手上摘下来的!” “好样的,重赏!”李伴峰把戒指戴在了手套的食指上,并且答应下来,笑千手那两只手炼化之后,一只给手套,一只给耳环。 解除了身上的疫病,李伴峰出了随身居,立刻跑去了暗星局。 大楼停电了,各个楼层一片漆黑,李伴峰在楼里走了一圈,走到载体科附近,牵丝耳环说了一句:“爷,有动静。”李伴峰循着声音到了载体科库房,推开房门,看到有不少人在库房里。 “你们怎么都在这?” 李伴峰正要往里走,秘书刘宁喊道:“李主任,不能进来,这里有界线!”界线? 暗星局大楼里怎么会有界线? 界线下边接着地,上边连着天,暗星局出了界线,还不把楼板烧塌了?这应该是某种特殊技术,李伴峰目前还不掌握。 刘宁拿出了界线开关,关闭了界线,走到李伴峰近前道:“申局长有命令,在看到您后,把暗星局的指挥权交给您,这是申局长办公室的钥匙。” 李伴峰接过钥匙,问道:“申局长哪去了?” 刘宁回答道:“申局长去向上级领导汇报重要工作。”这是申敬业临走之前,交代给刘宁的工作。 李伴峰打了申敬业的手机,没人接听。“局里的人都在这么?” 侦查科长宋青平道:“留守局里的人都在这里,百魔坊的人员关押在了审讯室,审讯室周围的界线已经开启,申局长有命令,这个开关要交给您,在他回来之前,只有您有权力关闭审讯室的界线。” 李伴峰去了审讯室,刘宁和宋青平一起看向了通讯科长顾浩。顾浩面无表情。 申局长临走的时候,也给顾浩交代了一项工作,从顾浩的反应来看,这项工作似乎不能告诉给李主任。 可到底是什么工作,到现在还不能告诉李主任? 到了审讯室门口,李伴峰关闭了界线。 等进入了审讯室,李伴峰看到地上躺满了尸体。百魔坊的所有在押人员都死在了这里,一个不剩。 李伴峰检查了几具尸体,发现这些尸体的脖子都是软的,他们被人扭断了颈椎。差一点,就差一点。 李伴峰再晚来一步,留守的暗星局成员可能要面临团灭。暗星局的通讯尚未恢复,李伴峰去了申敬业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锁被撬开了,屋子里一片狼藉。 申敬业应该在办公室里留下了一些东西,貌似这些东西已经被破坏了。李伴峰问刘宁:“你们知不知道是谁闯进了暗星局?” 刘宁看了看通讯科长顾浩,顾浩面无表情。难道申局长没把这事交代给他? 侦查科长宋青平从办公室拿来了一些资料,交给了李伴峰:“这是农场那边的报告,农场那边有多名百魔坊成员死于颈椎断折,按照申局的判断,他们应该死于杜文铭之手。” 杜文铭。 是他。 是他在帮助百魔坊灭口。 今天晚上越州出了这么多事情,都是为了这场灭口行动争取时间。 申敬业应该是从百魔坊成员嘴里问出了关键线索,他去上级那边汇报线索,还给李伴峰留了资料。现在资料大概率被杜文铭拿走了,暗星局也和外界失去了联系。 李伴峰立刻召集人手,恢复通讯和电力供应。 水电工不敢干活:“李主任,申局长说局里现在不安全。”李伴峰道:“不用担心,我跟你一块去。” 通讯科长顾浩道:“李主任,您不用担心,通讯的事情交给我!” 一个钟头过后,电力和通讯相继恢复了,李伴峰联络了各个小组,大部分嫌犯已经逃离现场,有六名嫌犯被当场击毙,一名嫌犯被当事人失手打死,地点是鲁家书屋对面的烧烤店,还有三处案发地点陷入了苦战。 得想办法抓个活的! 李伴峰去了三处陷入苦战的案发地点,凌晨六点钟,一名嫌犯被击毙,两名嫌犯被李伴峰活捉了。 李伴峰把嫌犯交给了陈长瑞:“带他们回去审问,必须问出幕后指使者,他们身上可能有咒术,审问过程中要注意技巧,尽快联络申局长,我等他消息。” 事情交代妥当,李伴峰去了鲁家书屋。 他正在追踪杜文铭,昨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书屋对面还出了案情,鲁老板这里应该有一些线索。书屋没有开张,鲁老板正在练习硬笔书法,字帖写了厚厚一叠。 李伴峰预料的没错,鲁老板这里确实有线索:“我昨晚差一点就收了杜文铭,结果没想到被笑千手这个老钳潜进了书屋。”李伴峰有些诧异:“潜进你的书屋,怕是没那么容易吧?” 想起这件事情,鲁老板连声苦笑:“这事情出的蹊跷,这仗也打的寒碜,打得瞻前顾后,缩手缩脚,我担心他在外州弄出动静,让我这买卖做不下去,又担心他去了普罗州,坏了我别的生意, 事后盘算一番,真让他去了普罗州又怎地?要是在普罗州,进了我的书屋他就别想活着出去,可这座书屋中用的东西太少了,连几幅像样的字画都没有,我想多写几幅字,顺便置备些家当,没想到置备错了东西,打了一场乱战。” 说到这里,鲁老板拿出了一个魔术盒子:“这是百魔坊卖给我的,我留了些字迹在上面,想以此找到杜文铭的线索,但直到现在,字迹也没给出任何感应,看来线索已经断了,如果你手上也有他们的东西,赶紧毁掉,这都是祸害!”鲁老板用钢笔在盒子上轻轻一戳,盒子立刻变成了粉末。 他从柜台里把百魔坊卖来的几本书都拿了出来,用钢笔在书上一划,把这些书都变成了纸灰。 把拾掇干净,鲁老板叮嘱了李伴峰一句:“笑千手是一门祖师,纵使境况不比当年,他的身份和手段也远非等闲, 他肯为百魔坊做事,让我实在想不清其中的道理,这背后必定有莫大的隐情,昨晚的架势却和内州开战时一样,你千万多加防备。” 出了书屋,李伴峰立刻给唐昌发打电话:“从百魔坊买来的东西,全都毁掉。”挂断了电话,灯泡又打了过来:“七爷,中二手术做完了。” “情况怎么样?” “还,行...” “到底怎么样?” “现在还活着,我也说不清楚,要不您过来看看?” 李伴峰去了医院,中二还在重症监护室,蜜饯哭的两眼通红,灯泡打了招呼,李伴峰换上了无菌服,和灯泡一起进了监护室。 “兄弟,李局来了。”灯泡在中二耳边说了句话。在医生的引导下,中二右手食指动了一下。 李伴峰长出一口气,问医生:“他什么时候能恢复?” 医生回答道:“这可能是未来一段时间,他最好的状况。”李伴峰愣了片刻,又问:“未来一段时间是多久?” 医生摇摇头:“不确定。” “你刚说最好的状况,指的是?”“他能对外界刺激做出反应。” 所谓做出反应,就是动一下食指。 李伴峰看着医生,问道:“就这样?” 医生有点紧张:“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就这样?” “他的伤势非常严重。”“就这样?” “今后还要看恢复的状况...”医生不敢说话了灯泡儿劝住了李伴峰,和他出了监护室。 怎么可能? 中二之前至少还能说话,怎么可能就变成这样了?这不是医生的错,他们就这个实力。 李伴峰道:“我一会想办法联络康振昌,你们先在这等我。” 刚出了医院,李伴峰又接到了秘书刘宁的电话:“李主任,我们联系了上级领导,他们没有见到申局长!” “没有见到是什么意思?” “申局长说他去汇报工作,但是上级领导没有...” 李伴峰挂断电话,回了暗星局,叫来了秘书刘宁:“联系所有上级领导,不管你们认不认识,熟不熟悉,挨个打,就说我让打的!” 刘宁点点头,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李主任,申局长临走的时候,分别给我,顾科长和宋科长布置了一项任务,我们不知道彼此之间的任务内容,等您来了之后,我和宋科长都汇报过了任务,可顾科长什么都没跟您汇报,我有点担心...” “顾科长?通讯科的顾科长?立刻叫他来见我!” 刘宁去不多时又回来了:“顾科长不在办公室,电话打不通。” “立刻逮捕他!”李伴峰青筋直跳,他拨打了申敬业的电话,依旧无人接听。一个钟头后,汤圆进了办公室,对李伴峰道:“七爷,我们找到申局长了。”“在哪呢?” “我们找到了申局长的尸体..”“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刚,我们刚刚在停车场检查车辆的时候..”“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刚,在一辆公务车的后备箱...”“什么时候的事?” 汤圆不敢说话了。 “什么时候的事?” 李伴峰双眼血红,他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 第六百三十六章 血债血偿 越州市,越荣区,越明花园。 园区中央的五层别墅里,百魔坊坊主裴玉容举起了酒杯,对众人道:“第一杯酒,先敬我们的副坊主!”杜文铭起身,端起了酒杯。 昨晚成功完成了任务,杜文铭从百魔坊的边缘人物,晋升成为了副坊主“第二杯酒,敬诸位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 在昨晚一系列案情中,一些百魔坊的成员发挥了关键作用,经过这次考验,这些成员当中的一部分人,会成为百魔坊的骨干,原本的骨干被杜文铭杀了一大批,也正需要有人补充。 这些新晋骨于当中,包含了暗星局的通讯科长顾浩。 “第三杯酒,敬我们的梦想,我们用鲜血和信念铸就的梦想殿堂,即将展现耀眼夺目的光芒,现在请魔主的使者,为我们送上指导、激励和祝福!” 一名金发碧眼,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站了起来,对着众人说了一番话。他说的是拉夫沙语,在场众人大多听不懂,但杜文铭能听得懂。 他说的话没什么特别,他强调这是一场来之不易的胜利,在磁暴武器正式完成后,魔主将莅临大地,战争将拉开序幕,百魔坊今后要更加虔诚的侍奉魔主切尔诺伯格,要在魔主的指引下创造更多的成就。 坊主裴玉容把魔主使者的话翻译了一遍,意思基本没变,但在描述上做了一些调整,把对成绩的肯定和对未来的激励提升了一个高度。 “接下来还有很多硬仗等着我们去打,我们的磁暴武器已经完成了初步调试,这是我们用生命为魔主打造的一把新的利剑, 等到魔主征服了这颗星球,我们作为魔主最忠诚的追随者,我们将会成为这个世界的第一批领主,我们将会获得无尽的生命,无上的荣光,尊贵的地位和用之不竭的财富! 今天,我们举起酒杯,为魔主送上虔诚的祝福,明天,我们披上战袍,为魔主献上胜利的花环!”现场众人推杯换盏,气氛非常热烈。 杜文铭提醒了一句:“坊主,这个节骨眼上,咱们这么集中庆祝,怕是会惹来麻烦。” 裴玉容笑了笑:“有些事你不明白,你这前半辈子走的顺风顺水,经历的事情太少,不知道把控大局的难处, 百魔坊这仗打赢了,可损失也不小,如果不把骨干集中起来,给予足够的奖赏,我们的人心就散了,人心聚不起来,谁还给咱们出力?剩下的硬仗谁来打.. 裴玉容曾经是一名老师,讲起来大道理喋喋不休,这让杜文铭十分厌恶。但厌恶也得忍着,杜文铭还等着拿钱。 酒会结束之后,舞会立刻开始,裴玉容从百魔坊成员之中,精心挑选了五十多名女子,为魔主的使者和在场的功臣做舞伴。乐曲声响起,带着西方宫廷韵味的水晶吊灯映照着每一位新晋骨干的笑脸。 金碧辉煌的别墅大厅里,华丽的丝绸长裙在暗黄色的地毯上轻轻摇曳,她们依偎在他们的怀中,仿佛把最娇艳的花朵,献给了最强悍的勇士。 暗黄色的灯光,暗黄色的壁纸,暗黄色的地毯,暗黄色长裙。连圆舞曲的节奏和曲调,都带着一种暗黄色的华贵感。 杜文铭心下慨叹,裴玉容对暗黄色真是情有独钟。 舞会上的第一支舞才刚刚开始,杜文铭已经间到了一些特殊的气息,很热,很躁动。而舞会之后,还有更加躁动的安排。 这样的安排要整整持续三天,杜文铭忧心忡忡,他有些接受不了百魔坊的疯狂,这也是当初他疏远百魔坊的原因之一。裴玉容先后安排了几名女子,邀请杜文铭去跳舞,全都被杜文铭拒绝了。 这让裴玉容不满,她很厌恶扫兴的人:“我做出了这样的安排,是因为我有能力保证所有人的安全,不该你管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操心。” 杜文铭点点头道:“我并没有质疑你的意思,我只是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 “那你就要学会适应,今后这样的场合会越来越多!”裴玉容沉着脸道,“不想待在这,就去执行任务吧,魔主使者把笑千手的酬劳送来了,你去给笑千手送去。” 杜文铭求之不得,他带上了一个木箱子,开着车,去了笑千手的住处。 笑千手住在城中村一栋小楼里,楼下晾着衣服,窗外晒着咸鱼,这一看就是个越州郊区的寻常人家,除非收到确凿消息,否则谁都不会相信这里住着盗修的老祖宗。 杜文铭抱着木箱,敲了门,屋里传来了笑千手的回应:“进来吧。”到了客厅,杜文铭放下了木箱子,看到笑千手坐在躺椅上正在喝茶。“前辈,昨晚辛苦你了。” “这可不是辛苦那么简单,这趟活我损失可大了。”笑千手苦笑一声,给杜文铭倒了一杯茶,杜文铭觉得他倒茶的姿势有些奇怪。 笑千手倒茶的姿势确实奇怪,他得把手上的疹子遮住。杜文铭端起茶杯道:“前辈,你是不是受伤了?” 看到杜文铭端了杯子,笑千手露出一丝笑容:“是,我受了伤,伤的还挺重,我看你好像也受伤了。”笑千手故意看了看杜文铭的手,他想看看杯子上的脓汁有没有粘在他的手上。 把疫病传染给杜文铭,百魔坊肯定会想到治病的方法。 杜文铭的手上确实有伤痕:“我是被八斗墨客打伤的,暗星局那些个废物伤不了我。” 笑千手盯着杜文铭打量了一番,他似乎看到了些东西:“周八斗为什么总能找到你,他是不是在你身上留了记号?” “一开始确实被他留了记号,但这个记号我找人拿掉了,到了外州之后,他想找我也没那么容易,最近这两次,应该是通过别的手段查到了我的行踪。” “记号拿掉了?”笑千手不大相信,“谁帮你拿掉的?”杜文铭如实回答:“是何家庆,您道门的好后生。” 笑千手连连点头:“这后生确实不错,他怎么帮你拿掉的记号?”杜文铭一愣,不明白笑千手为什么问得这么细致。 但这里边也没什么隐秘,杜文铭直接回答道:“他先在我身上看了一会,然后往我身上一伸手,就把记号拿出来了,一共也就用了十来秒钟。” 笑千手微微皱眉:“伸手之后,用了十来秒钟?”“是啊,”杜文铭点头道,“这小子手法挺快的。” “嗯,挺快!”笑千手再次点头,“小杜,你要多加小心啊。”“您这话的意思..” 笑千手用茶杯盖子拨弄着杯子里的茶叶,轻轻吹了吹茶水:“没别的意思,就是叮嘱你一句,日后要加小心, 何家庆给你摘记号,多看两眼是应该的,干我们这行,踩盘子是个要紧的事,时间长一点没关系,踩上三五个月都无妨,但真到下手的时候可慢不得,抠个皮子还得十来秒钟,我觉得这小子天赋不怎么样,以后可不好吃这碗饭。” 抠皮子指的是偷钱包。 何家庆从杜文铭身上拔除记号那一下,被笑千手称之为抠皮子,之前所做的观察,被称之为踩盘子用了十来秒钟拔除记号,笑千手觉得时间长了。 他是说何家庆这事儿办得不好,还是别有所指?杜文铭还想多问两句,却见笑千手端起了茶杯。笑千手要送客,杜文铭只得起身告辞。 等杜文铭走后,笑千手打开了木头箱子,里边装着十个密封玻璃瓶,每个玻璃瓶里,都浸泡着一只手。 断腕之处有一个金属圆球,笑千手打开了一个瓶子,碰了碰圆球,圆球发出了嘶嘶的锐鸣声,有蒸汽从圆球中喷吐了出来。那只手的五根手指逐一颤动,这是调试完成的信号。 笑千手拿起手,叹一声道:“这内州的东西,还真是花俏,凑合用着吧。”... 杜文铭回到别墅,听着里大厅里一浪又一浪的笑声,他基本能猜出里边的状况。这种场合,杜文铭不想掺和。 绕过大厅,杜文铭直接去了裴玉容的卧室,裴玉容喝了不少酒,情绪稍微有点波动。她伸出手,搂住了杜文铭的脖子,深情款款道:“和我跳支舞好么?” 杜文铭不太想跳舞,笑千手刚说过的那些话,让他十分担心。何家庆手慢了,这里到底有什么玄机? 裴玉容熄了灯,点亮了蜡烛,看来这舞非跳不可。 就算心里不情愿,可脸上也得情愿,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坏了裴玉容的兴致。 烛光摇曳,圆舞曲《睡美人》的旋律在卧室内回荡,杜文铭挽着裴玉容的手,轻盈地旋转在柔软的地毯上。 他的舞步优雅而准确,每一个转身都带着风度翩翩的从容,而裴玉容,那通常严肃到近乎专横的脸上,此刻却如同融化了的冰霜,绽放出难得一见的柔情。 看她情绪不错,杜文铭趁机提出了要求:“我需要一个实验室,为下一步研究做好准备。” 裴玉容点点头:“可以,我明天就帮你选好实验室的地点,我还会专门给你配备一批助手,保证你能顺利完成研究。”杜文铭心里明白,这是要找人监视他。 对于界线的研究成果,裴玉容也很想要。 没关系,这些都能忍,只要能拿到钱,只要能拿到设备,只要能在五天之内,躲过索命的疫病,其他事情都可以忍。说起疫病,杜文铭有种奇怪的感觉。 从笑千手那里回来之后,他感觉自己的病症减轻了许多。不是病症被压制的感觉,而是被治愈的感觉。 看到病症好转,杜文铭的兴致也好了不少。 裴玉容吹熄了蜡烛,房间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笑声。.. 糖块站在门口,犹豫片刻,没有敲门。 海堂果走上前去,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敲门。陈长瑞叹了口气,他敲开了房门。 一名女子开了门,她看到门前站着三个人。 两个女的她不认识,一个男的她见过,这是她丈夫的同事。 她把这三个人请到家里,有些紧张的问道:“老陈,你怎么来了?我们家老申呢?他怎么没回家?他两天没回家了,他是不是又出差了?像上次一样,一去半个月?” 陈长瑞斟酌着语气,试探着说道:“申经理出了一场事故,那什么...” “什么事故呀?你们不是卖电气的么?他不是你们销售经理么?他能出什么事故?”“是,那什么,一次安全事故,他在车间那边..” “他去车间做什么?他不是做销售的么?” “就是,工作期间,带客户去车间,出了事故,然后就回不来了..” 陈长瑞之前准备的很充分,他背了好几遍稿子,可真到说的时候,说的一片稀烂。“你别骗我,老陈,回不来了是什么意思?”申敬业的媳妇儿拔出了一把水果刀。海棠和糖块都很紧张,陈长瑞摆了摆手。 他知道申敬业的媳妇儿经常用刀子伤人,可实际上,除了申敬业,她的刀子很难伤到别人。 “我煮了他最爱吃的云吞,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申敬业的媳妇儿,用刀子蹭了蹭陈长瑞的脸。“他,回不来了..”陈长瑞的声音哽住了。 “你别胡说八道!你跟他说,让他回来吧,我不生他气了,我再也不和他动刀子了,我要说话不算数,我就砍了自己的手。”她把刀子扔了。 “你先别冲动,你先听我说。” “我真的知道错了,他打我,骂我都行,你让他回来吧!”“那什么,他回不,你别..”陈长瑞说不出话了。 糖块留在了申敬业家里,以防他媳妇儿做出过激举动。陈长瑞回到了办公室,不停的揉着眉心。 电话再次响起,又是上级打过来的。 陈长瑞已经汇报了不知多少次,他现在不想再汇报了。 下班之后,陈长瑞突然收到了一条信息,上边写着五个字:“海燕的呼唤。”陈长瑞想回个信息,想了片刻,他直接回了电话。 “消息可靠么?” “陈局,谁也不敢说有百分之百可靠的消息,我只能说来源比较可信。”“你从哪获得的消息?” “这个您就别问了,我把这消息送给您,都冒了杀头的风险。”“你再说说..” “不能跟您说了,我得赶紧挂了。”陈长瑞又看了一遍手机。 海燕的呼唤。 他打给了秘书刘宁:“李主任回来了没?” “没有,他带着汤圆和灯泡儿一直在查百魔坊的线索,都快查疯了,谁也劝不住他!”“有一个组织叫海燕的呼唤,你帮我查一查这个组织的地址。” 刘宁对这个组织有些印象:“陈局,这好像不是暗能者组织。”“你先查了再说。” 陈长瑞挂断了刘宁的电话,随即打给了上级领导。... 次日上午,高艺娜高主任来到了暗星局,陈长瑞把线报的事情又汇报了一遍。高主任先问了一句:“李七主任知道相关情况了么?” 陈长瑞摇头道:“李主任不知道,他正在全力调查百魔坊的线索,一旦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我怕他会采取过激行动。”高艺娜叹口气道:“你也知道这类行动是过激的?” 陈长瑞摇头道:“我是想获得上级的允许,先对海燕的呼唤这个组织进行调查。” 高艺娜道: ”海燕的呼唤是一个文学社,一个桓国和拉夫沙国文学爱好者组成的文学社,你说这个文学社就是百魔坊的核心组织,这种荒唐的论调,总得有点依据吧。” “这是我从特殊渠道获得的线索。” “那就把你的特殊渠道说出来!” “这个渠道不能说出来。” “那上级怎么可能批准你的行动?百魔坊的事件,已经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压力,我们现在已经处在了魔论的风口上。” “我们处在风口?”陈长瑞有些不冷静,”百魔坊制造了这么多恶性事件,他们杀害了我们局长,我们还要受到舆论遣责?” ”陈局长,请你冷静一下,迄今为止,你没能拿出任何证据,证明一系列恶性事件是百魔坊所为,当前的舆论风向把百魔坊放在了受害者的立场!” 陈长瑞提高了声调: “发生在暗星局的事件,就是百魔坊的灭口行动! ” 高艺娜声调也不低: ”证据呢?你们根本没有证据!你们现在唯一拿得出手的线索,就是本次事件死者的死因,你们认定他们死于舞修技,和杜文铭的惯用手法相似, 这都不算实质性证据,就算把证据坐实了,把杜文铭的嫌疑坐实了,你们甚至都不能证明杜文铭就是百废坊的成员! 与百魔坊任何有关的实质性证据都找不到,现在你又要调查一个文学社,这样牵扯下去,我们要引来多少国际争端?”陈长瑞无言以对。 是,这怪他没用,李七抓了活口,他依然审不出口供,审的太委婉了没有用处,审的太直接了,对方可能就炸了。 高艺娜起身道:“陈局长,在采取行动之前,我希望你能更多的保持一名专业人员应有的理智, 另外,如果李七主任不能履行暗星局负责人的职责,我们将派人接替申局长的职务,请你们做好工作交接的准备。” 高艺娜走了。 陈长瑞在办公室默坐许久,他拿出了电话,打给了李七。 廖子辉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普罗州的夕阳,又看了看手里的唱片。 这是姜梦婷新出的曲子,廖子辉想寄给申敬业一份,还没等寄出去,他收到了暗星局那边的消息。 这么多年,和申敬业磕磕绊绊,两人之间其实有不少矛盾。 申敬业也不算什么好人,背地里使绊子的事情也做过不少。 可他就这么没了…… “你这仇估计也没法报了,外州要顾及的事情太多,”廖子辉喃喃自语道, “这要是在普罗州,这样的杂种,他都活不过……” 话说一半,廖子辉有些哽咽。 秘书凌素君敲门道:“有个人,叫贾和青,说要见您。” “贾和青?我怎么没听说…….”廖子辉愣了片刻,点点头道,“请他进来吧。” 凌素君也不认识贾和青,可廖子辉既然点头了,凌素君就把人请了进来。 这人看着四十五六年纪,穿着呢子大衣,戴着圆顶礼帽,留着八字胡,衣着穿搭十分考究,身份貌似不低。 寒暄几句,双方落座,廖子辉直接问道: “何公子,你好大胆子,你知不知道你是通缉犯?居然还敢来关防厅?” 贾和青,就是何家庆。 何家庆解释道: ”廖总使,要是没有要紧事,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登您的大门。 廖子辉笑了笑:“你来,是为了你家生意吧?这事儿不该找我啊!” 何家庆点头道:“我知道,这事出在李七身上。” 廖子辉劝道:“现在最好也别去找李七,他现在快发疯了,哪句话把他点炸了,你生意可全都保不住了。” 何家庆有备而来:“外州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我就是担心自己说话不妥当,因此才来求您帮我转达一声,我能帮李七一个忙,我知道杜文铭在什么地方。” 廖子辉一怔:“这事儿可不能胡扯。” “这哪能胡扯,您要是不信,我现在就能把杜文铭的行踪告诉您,只求您高抬贵手,把我生意放了。” 廖子辉道:“这事儿我得和李七商量,但我刚才也说了,李七就快疯了,这可不是闹笑话,连我都不敢轻易联络他你说知道杜文铭的行踪,这里边得有个前因后果吧?李七问起了,也得让我能说清楚吧?” 何家庆干脆把实话说了:“杜文铭身上有个记号,是一位高人留给他的,他自己摘不下来,找我帮忙, 因为杜文铭心狠手辣,我当时也不好得罪他,所以我就帮忙把他身上的记号摘下来了,但为了日后防备,我又在他身上插了个记号,所以我确实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只是我没想到,杜文铭把我摘下来的记号埋在李七地界上了,这才引起了我和李七之间的误会,我想趁这个机会把误会解开,劳烦您在中间给搭个桥!” 廖子辉微微点头:“行,我信你,我这就联系李七。”Ba8aa 停尸间,工作人员都睡了,李七用八音盒让他们都睡着了。“蝴蝶儿飞去,心亦不在,凄清长夜谁来,拭泪满腮, 是贪点儿依赖,贪一点儿爱,旧缘该了难了,换满心哀.. 他一个人坐在申敬业的尸体旁边,拿着发条唱机,一遍又一遍放着《野草闲花逢春生》。李伴峰试了愚修技,没成。 通灵者感应过,按照他们的推断,在发现尸体的时候,申敬业的魂魄已经走远了。唱针滑到了尽头,曲子放完了。 李伴峰放下了唱机,回了随身居。他脱掉了夹克,脱掉了毛衣。 他换上了白衬衫,扎了一条黑色领带。 他穿上了黑色西装,收腰宽肩,普罗州独有的款式。他从衣柜里拿了一顶礼帽,戴在了头上。 走出随身居,他看了申敬业一眼。“小申,一会来我办公室一趟。”说完,他压低了帽檐 .. 陈长瑞去了载体科,要了几件暗能量载体。 载体科长问了下用途,陈长瑞笑道:“拿回去做点研究,流程我明天补上。”回到办公室,陈长瑞抽了支烟。 百魔坊的核心机构已经查到了,可没人理会。 他之前联系了联系高艺娜,高艺娜不支持他调查。他而后联系了李七,李七的电话打不通。 他给李七发了信息,把海燕文学社的事情跟李七说了,李七没回。 现在还能找谁? 你们都不管,我自己管。 这事儿无论如何得有个说法。 陈长瑞开着车,去了越荣区越明花园。 越明花园是私人园林,如何进入园区大门,是摆在眼前的第一个难题。 离着园区大门还有两公里,陈长瑞把车停在路边,披上了一件黑色羽绒服。这件事羽绒服非常厚重,是一件有隐居者属性的暗能量载体。 隐居者与宅修能力相近,有着不被别人察觉的的天赋。 陈长瑞靠着这件羽绒服躲过了园区保安,慢慢走向了园区中央地带的五层别墅。 在这栋别墅里,住着海燕文学社的社长和十几名关键成员,他们每个月都要在这里召开为期数天的文学沙龙。今天就是文学沙龙中的一天,园区里的停车场停满了车。 来的人不少。 如果海燕文学社真的和百魔坊是同一个组织,按照车辆的数目来推断,百魔坊的主要成员将全数到场。 之前在一系列恶行事件中,陈长瑞和他们交过手,知道对方的实力不俗,纵使没有明确的职业分界,百魔坊的成员也掌握了不同领域的大量术法,在人多的情况下,术法之间相互配合,应对难度极大。 这还只是遇到普通成员的情况,陈长瑞知道,杜文铭肯定是百魔坊的成员,如果遇到了他,凭着当前双方的层次,陈长瑞必死无疑。 他没有复仇的奢望,他只想打探到一点线索,一点切实的证据,申敬业的尸体还在停尸房,事情总得有一个结果。陈长瑞开启了胸前的记录仪,哪怕有去无回,他至少也得把这段影像留存下来,他至少得证明自己来过! 走到别墅附近,陈长瑞先观察了一下保镖的位置。 按照他的经验,这种层次的人物身边的保镖不会少,可陈长瑞观察了半天,不仅没发现站岗巡逻的保镖,甚至没发现门口的迎宾人员。 陈长瑞是高级窥修,他没有看错,别墅周围确实没有人。 今天是文学沙龙,而且来了很多人,为什么别墅这里如此冷清?难道说之前打探的情报有误,这个月的文学沙龙不在这里举行?就算消息有误,陈长瑞也不想扑空。 到别墅里看看,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离别墅大门还有一百多米,扑鼻的腥味迎面袭来。 这是血的味道,这种距离下,高级窥修的嗅觉不会出错。他快步进了别墅大门,走廊里,红色的地毯十分黏腻。 陈长瑞低头看了一眼,觉得这地毯的颜色很怪,靠近墙根的位置,地毯原本的颜色好像是暗黄色的。地毯被染红了? 没错,是被染红的,是那股味道。 顺着走廊进了大厅,水晶吊灯依然亮着,暗黄色的水晶灯,随着优美的《睡美人圆舞曲》轻轻摆动,和墙上、地上、桌子上连片的血迹,交相掩映。 有十几人在沙发上,低着头,倚着靠背,半躺半坐。有几十人躺在大厅中央,或趴着,或仰着,姿势各异。 有一个人被挂在了墙壁上,一根鸡毛掸子贯穿了他的胸口,他贴在墙壁上,还在奋力挣扎。 顾浩。 暗星局的通讯科长。 鲜血顺着墙壁向下流淌,顾浩的喉咙里,还能发出些含混的声音。陈长瑞来到顾浩身边,压低声音问道:“是谁杀了这些人?” “李,七,他进来,先跳舞,然后,都杀了...”李七看到陈长瑞发的信息了。 陈长瑞继续问道:“申局给你布置的任务到底是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李主任?”顾浩含混的回答道:“我刚刚,告诉他了..” “任务内容到底是什么?” “坐标,磁暴武器的坐标,申局让我告诉李七,我刚刚,告诉他了..” 陈长瑞想把顾浩带回去做认证,但看了看鸡毛掸子的位置,貌似他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 第六百三十七章 狂人 陈长瑞观察了一下顾浩的状况。 李伴峰把鸡毛掸子捅在了要害上,估计顾浩坚持不了太久。他刚才说磁暴武器和坐标是什么意思? 陈长瑞道:“你现在没有多少时间了,你赶紧跟我说说这坐标的事儿。”顾浩艰难的说道:“你先把我放下来。” 在李伴峰这,顾浩不敢提条件,但凡多说一个字,还得多插一根鸡毛掸子。 但在陈长瑞这里,顾浩不那么配合了,陈长瑞拿他也没办法,毕竟这么多年的同事,办不办事另说,至少先把事情答应下来:“行,你告诉我坐标之后,我立刻放你下来。” “你先放我下来,我再告诉你坐标,你还要尽快把我送医院,我不想死。”“好说,我都答应你,你先把坐标说出来。” 顾浩摇头道:“老陈,别给我耍花招,你要是不救我,就别想知道基地在哪。”陈长瑞沉下脸道:“你要是耽误了要紧事,我还有可能救你么?” “那咱们就耗着,把我耗死了,对你可没好处!” 陈长瑞没怎么听顾浩讲话,他刚收到一条信息,李七发过来的。信息上把磁暴武器基地的坐标,和往来船只的牌照都写了出来。 这是申敬业让顾浩转达给李七的,他让顾浩在看见李七的时候,立刻把消息告诉李七。可他没没想到,顾浩是内鬼。 陈长瑞对顾浩道:“坐标的事情先不说了,你告诉我李主任去哪了?”“他应该,是去找,我们正副两位坊主了。” “你们两个坊主是谁?” “我不能,说,他们的名字。”“你们两个坊主在什么地方?” 顾浩又是那番话:“你把我放下来,我就告诉你。”他想多了,陈长瑞不可能放他下来。 “你还是挂着吧,多挂几天,你身上沾着申局的血,把血晾干了再说。”陈长瑞转身离开了别墅。 顾浩想喊,又喊不出来,他嘶哑着声音说道:“别走,别,你放我下来,我给申局长赔罪,我求求你,放我下来....离开了越明花园,陈长瑞立刻给高艺娜打了电话,高艺娜对磁暴武器的事情将信将疑。 “陈局长,这件事情,我希望我们在取得充分证据的基础上...向来随和的陈长瑞,青筋跳起来了。 参加工作这么多年,有些话,谁都会说,只是陈长瑞不屑于这么做。 他直接打断了高艺娜:“高主任,我跟你把话说明白一点,我们的通话,我已经做了录音,我现在不是在和你沟通协调,我现在正在和你进行工作对接, 我获得的坐标,是李主任用无数鲜血换来珍贵线索,对我们而言,就是不容贻误的战机 对方的磁暴武器能够在短时间内摧毁我们的通讯设备,我们有很多作战体系都将面临瘫痪,如果这种武器被敌人投入到战争之中,我们会被敌人打到毫无还手之力, 如果你确定你能担得起这份责任,我可以按照程序,按部就班去搜集证据,推进调查, 如果你是为了祖护百魔坊,故意为难我,我有理由怀疑,你和百魔坊这個犯罪组织有来往,甚至和暗星第三行星有勾结!”高艺娜半天没做声。 陈长瑞的气势有点吓人。 他说这是李七用无数鲜血换来的线索,李七有那么多血么?这显然不是重点! 重点是陈长瑞扣了个帽子,很大的帽子。 战争的责任她承担不起,高艺娜也不想和百魔坊扯上任何关系。“陈局长,我现在立刻组织会议,你尽快准备一份材料...”“我没时间准备材料,我们现在要为接下来的战争做准备!”“老陈,你冷静一点,各方面的资源调动,都需要协调!” 砰! 陈长瑞扔了手机,狠狠锤了一下方向盘。李局!你去哪了! 嘉城区,白桥村。 一座废弃多年的地下商场里,杜文铭穿着一身暗黄色的燕尾服,正在布置他的实验室。裴玉容让穿黄的,他就穿黄的。 钱到位了,设备也到位了,裴玉容安排的三百多名工作人员也到位了。 杜文铭真是没想到,裴玉容能安排三百多个人过来,她的意图非常明显,她要全方位无死角的监视杜文铭的每一个实验步骤。 她要确保一件事,杜文铭能在这里做出来的东西,她一定能够做出来复制品。这一点让杜文铭非常反感,他看了看裴玉容,眼神里有些寒意。 裴玉容身边有三男三女六个人,看到杜文铭神色有异,他们调整了站位,把裴玉容保护在了中间。 这六个人是外州的高手,当然也只是在外州而已,杜文铭真想动手,现场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拦不住他。 但杜文铭不能翻脸,实验室的场地和设备都是裴玉容提供的,没有裴玉容的照应,单靠杜文铭自己处理这么大一个工程,不用两天,暗星局就会找上门来。 可这么多人进进出出,真的能瞒过暗星局么?杜文铭压低声音问了一句:“这些人可靠么?” 裴玉容道:“百魔坊的规矩你懂,想进百魔坊,要经过多少磨砺,你也明白,就连那几个刷墙的都经过不知多少次考验,只要坊里有命令,让他们杀了亲生父母,他们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几名工人正在粉刷墙壁,墙壁的颜色,还是暗黄色。 杜文铭不耐烦道:“坊主,粉刷这类细枝末节的事情就不必做了,我这还赶着开工。” 裴玉容笑道:“放心吧,不耽误你开工,这块地方我半年前就买下来了,基础设施都做的差不多了,实验设备怎么安装,得你教他们,基础设备一会让他们调试给你看。” 说话问,裴玉容叫来了一名工程负责人,简单吩咐了两句,这名负责人让工人逐一调试各项基础设备。所谓基础设备包括水电、通风、照明、音响和安保。 常规设备不用多看,唯有安保设施不能马虎,工程负责人命令一名工人,调试实验室的所有出口。这座实验室一共五个出口,包括两个常用出口,和三个备用出口。 工程负责人大致讲解了一下:“三个备用出口属于常关模式,两个常用出口处在自动模式,五个出口都设置了内开和外开模式。” 杜文铭不太习惯他们的术语:“什么是内开和外开?” 负责人解释道:“内开模式就是外界无法打开大门,即便有钥匙也打不开,必须由实验室内部人员进行操控,才能打开大门, 外开模式刚好相反,只要在外部使用钥匙才能开门,内部所有操作都没有效果。”杜文铭皱眉道:“外开模式有什么价值么?难不成要故意把人困在实验室里?” 裴玉容道:“这是我让他们设计的,是为了防止有人潜入实验室,泄露了我们的机密,使用外开模式,能把潜入者困在实验室里。” 杜文铭很是费解:“既然有人有能力潜入实验室,你觉得一扇门能挡得住他?” 裴玉容一笑:“我们的这几扇门做工非常特殊,能抵挡大部分暗能者的技法,我们可以现场演示一下。”工程负责人喊一声:“一号门,外开,关门。” 调试人员收到指令,进行了操作。 一号门的门闸缓缓关闭,大门的颜色和墙壁完全一致,从门外看上去,连缝隙都和墙砖完全重叠,除非对实验室非常熟悉,否则站在墙外很难找到大门的位置。 裴玉容对杜文铭道:“你不妨试试,用你的能力看能不能打开这扇门。” 杜文铭这回听明白了,设计所谓外开模式,不是为了防备别人,是专门为了防备他而设计的,裴玉容这是担心杜文铭有了研究成果后直接逃跑。 “坊主花了心思做出来的好东西,我就不必试了,”杜文铭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让他们继续调试吧。”工程负责人下令:“继续调试。” 调试人员按下开关,余下四个出口大门相继关闭。 因为调试工作都是按部就班的任务,一开始大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直到杜文铭问了个问题:“五扇门都关上了,现在是内开还是外开?” 工程负责人回答道:“一、三、五号门,设置的是外开,二、四号门设置的内开。”杜文铭有些放心不下:“把二号门打开我看看。” 工程负责人对调试人员道:“开二号门。” 调试人员回话:“开不了,现在五扇门都是外开模式。”工程负责人愣住了,杜文铭也愣住了。 “你做什么?五扇门都外开,我们不都出不去了么?”工程负责人大声呵斥调试人员。裴玉容还以为这是调试人员的工作失误,她赶紧打电话,联系外边的人员用钥匙开门。杜文铭紧紧盯着调试人员,他感觉这人有点特殊。 砰! 裴玉容没等打通电话,一把镰刀飞了过来,把她手机砍了个粉碎。 灯光闪烁间,放映机关闭了影像,原本穿着一身灰色工作服的调试人员,变成了一个穿西装,戴礼帽的男子。因为帽檐压得极低,众人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微微上翘的嘴角。 “出不去,不是挺好的么?”李伴峰抬起头,看向了工程负责人。“我没说不好。”工程负责人很害怕,赶紧躲在了一旁。 李伴峰扫视着众人,又说了一句:“百魔坊整整齐齐,不也挺好的么?” “李七!”杜文铭大吃一惊,他不光惊讶于李七的出现,还惊讶于李七已经进了实验室,刚才还在冒充调试人员,他竟然毫无察觉。 在场人一阵惊呼,裴玉容瞪圆了眼睛,她听过李七的名声,百魔坊里有不少人都听过。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杜主任,久违了!”李伴峰一步一步朝着杜文铭走去。 杜文铭朝李伴峰身后看了看,面带微笑道:“你一个人,就敢来找我?”“谁说一个人?”李伴峰也冲着杜文铭笑了,“我也来了。” 杜文铭一皱眉:“你在说什么?” 他就一个人,他说他也来了,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我也来了!”李伴峰的声线突然变化了一些,笑容也更开朗了,“我们都来了!”杜文铭摇头叹道:“你说你一个疯子都能在暗星局当局长,这暗星局还有什么前途?坊主,我是个看重仪式感的人,给我放首曲子,我送这疯子上路!” 李伴峰四下看了看:“送哪个疯子上路?” 杜文铭看向了裴玉容:“赶紧放曲子呀,没看这疯子等不及了么?”裴玉容愣了片刻,原来杜文铭不是说笑话,他真的要放曲子。 放曲子有什么用? 有舞曲在的时候,杜文铭的战力会提升。 他和李七交过手,当初算打平,而今杜文铭实力大增,在他看来,打李七应该不成问题。 但他从不轻敌,今天李七能在他面前潜入实验室,光冲着这一点,他就得出全力杀了李七,现在是主场作战,所有优势都得把握住。 李七也不催促,就在旁边默默看着。裴玉容喊一声道:“赶紧放曲子!” 一名百魔坊成员拿出手机,看似要接音响,实际上是想和外界联络,想办法开门。放映机放出一道光芒,笼罩了那名百魔坊成员。 光晕之下,百魔坊成员渐渐消失了,剩下一个手机掉在了地上。 李伴峰微笑的看着众人:“我也很注重仪式感,可以放曲子,但别做其他的事情。” 众人不敢乱动,包括裴玉容在内,没有人再敢掏出手机,也没有人知道,这件飞在棚顶上类似投影仪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历。 杜文铭看着李七道:“你要是不介意,我亲自放首曲子,让你体体面面的走,也不是坏事。”李伴峰面带微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杜文铭有些紧张,这和他之前交手过的李七,不像是同一个人。难道是因为他换了衣服的原因? 杜文铭拿出了一张CD,播放了一首舞曲。 这是杜文铭专门编写的一首舞曲,融合了巴洛克舞曲在配器上的大气与华丽,也融合了现代音乐在节奏上的明快和紧凑。曲调初听起来,有些滑稽,很像马戏团的杂耍表演。 可听了一会,又觉得旋律之中带着疯狂,让人有一股下一秒就要致命的危机感。 杜文铭笑道:“这首曲子叫《狂人》,非常适合你,我现在就送你这个疯子上路!”话音落地,杜文铭突然闪现在了李伴峰身边,跳起了他最擅长的木偶舞。 选择《狂人》这首曲子,不是因为它适合李伴峰,而是因为紧凑鲜明的节奏,很适合木偶舞一顿一卡的舞步。巴洛克的华丽曲风,又和木偶盛行的时代非常契合。 诡异突变的曲风,非常适合杜文铭出其不意改变舞姿,杀伤对手,这是能最大提升他战力的战舞。李伴峰身形消失,似乎在尽量避免和杜文铭近距离接触。 杜文铭一笑:“现在想躲,晚了,这哪是那你能躲得开的!” 两人合着舞曲,在人群之中一并现身,周围六名工人因为离得太近,跟着杜文铭一并起舞 杜文铭转肩甩头,这六个人全都跟着甩头,一并扭断了脖子。 李伴峰距离稍微远了一些,他没甩头,身形再次消失。 杜文铭紧追不舍,两人在房梁上再度相逢。 跳了两步,杜文铭猛然一伸腿,房梁上两名工人跟着伸腿,扭断了胯骨,从房梁上坠落下来,摔死在了地上。李伴峰没有踢腿,他似乎依然没中舞修技。 这次距离不算远,还有这首《狂人》伴舞,李七怎么可能不中技法? 不对,他已经中技法了! 观察片刻,杜文静发现李伴峰的脚步在随着音乐跳动,只是动作不明显。 杜文铭的歌舞升平之技,是天合之技,就连鲁老板召唤出来的文字都会跟着起舞,李伴肯定也躲不掉。 至于动作幅度较小,这在杜文铭的意料之内,李七修为不低,全力抵抗之下,舞姿会和杜文铭有差异。 按照歌舞升平的技法特点,一开始起舞差异会有些大,跳到一定状态会只剩下三两成的差异,等到李七完全进入舞曲的节奏,剩下的差异可以忽略不计。 “想跳就尽情的跳,不要压抑自己!”杜文铭再度近身。 李伴峰点点头:“说得对! 杜文铭一提肩膀,李伴峰跟着他一起提了起来,他开始进入状态了。 杜文铭肩膀向上猛然用力,仿佛被吊线扯住的木偶。 这一下突然变换舞姿,他有把握让李伴峰肩膀脱臼。 李伴峰跟着向上顶起了肩膀,力度刚刚好,并没伤到自己。 杜文铭一愣,发现李七对木偶舞很熟悉。 是很熟悉,李伴峰很喜欢木偶舞,一个人总跳,有时候还陪着娘子跳。 就这一愣神的期间,李伴峰踩着滑步,在横梁上跳了片刻,消失不见了. 杜文铭赶紧搜寻李伴峰的身影,在西边的墙边,他看到了一个穿黑衣服的人正在跳舞 黑衣服,黑西装,和李七长得非常相像。 杜文铭闪现到身旁,发现这个人的木偶舞跳的也很娴熟,但他长得比李七黑了太多。 这是他后脑勺吧? 黑漆漆一片是头发么?怎么连发丝都看不清楚? 这真的是李七么? 裴玉容喊道:“在身后!” 杜文铭一惊,猛然回头,看到李七正在身后跟着他一起跳舞。 转脸再看身前,黑衣人也在一起跳舞,舞步和身姿完全一致,就像李七的影子一样。他会用影子? 他知道有云上的宅修有形影相吊之技。 但李七不可能是宅修,宅旅不能双修。 不是宅修,也有能控制影子的办法,有极为罕见的影修,还有道门之外的技法,在百魔坊里,很多稀奇古怪的手段杜文铭都见过。 杜文铭一边跳舞,一边问李七: ”这是你的影子?多学了这一点本事,就敢来找我?你这点本事应该拿去杂技团卖艺,何必拿到我面前丟人现眼?” 李伴峰没说话,随着舞曲的节奏,他和影子一起平移,从西墙一直平移到了东墙。他还能自主行动,不过看样子已经进入了跳舞的状态。 杜文铭担心中了走马观花,一路滑步追了过去。 两个人加一个影子横穿了屋子,所过之处,几十个人跟着一起跳舞。杜文铭猛然一伸腿,几十个人胯骨脱臼了。 影子动作幅度过大,这一下也有点趔趄。 但李伴峰的脚步控制的非常扎实,依然没有受伤看他已经陷入了舞曲的节奏,居然还能扛得住? 按照杜文铭当前的实力,只要跟着杜文铭起舞了,性命就等于在杜文铭手里攥着,像李伴峰这样起舞之后,还能硬扛这么久,实在少有。 等到乐曲下一次转折,杜文铭抬起了自己的左腿,脚尖越过了肩膀,钩住了自己的脖子。 这一招不算快,李伴峰能从容跟上杜文铭的动作,可他的柔韧性肯定不如杜文铭,杜文铭要靠这招彻底扭断李伴峰的腿。影子把腿抬上去了,脚尖也钩住了后脑勺,钩住之后还不忘说了一句:“挺疼的!” 杜文铭一惊,这影子怎么还会说话? 李伴峰的腿没上去,抬起来一半,还没到腰。 杜文铭费解,为什么李七依然不跟着他的动作走?他早已经陷入到了舞曲的节奏当中。概率问题,绝对是概率问题。 他说的没错,这是概率问题。 李七大部分时间都在他的控制之下,只有关键几步不受他控制。这关键几步,是李七靠着宅修在家门口的体魄,咬牙争来的。 身后的影子一边跳舞,一边替李伴峰解释了一句:“这不是他跳的不好,是你跳的不对。”杜文铭没明白,什么叫我跳的不对? 左边一个黑影对杜文铭说道:“你跳的确实不对。” 右边一个黑影对杜文铭说道:“你要是跳对了,他该和你跳的一样。”前边走来一个影子对杜文铭说:“你和他不一样,就是你跳错了。” 后边跟来一个影子对杜文铭说:“舞都挑错了,舞修技肯定也错了!” 杜文铭一惊,四下环视,发现自己有六个影子,加上李伴峰,一共七个人,把他包围了。 这种技法,杜文铭从来没见过,虽说李七和六个影子都在跟着杜文铭跳舞,但杜文铭能感觉到,这七个人当中,时不时有一两个会超出他的控制。 不能陷入他们的包围,否则会有危险。杜文铭一纵身,跳到了实验室中央 李七带着影子一并赶到,步幅和步频与杜文铭完全一致,当前的站位和之前也完全一致。一个影子在旁边说道:“这次舞步跳对了。 另一个影子说道:“我们全都一样就对了。” 刚才那一步,杜文铭没想让他们模仿,但他们模仿的居然毫无偏差到底谁在控制谁? 杜文铭有些慌乱,他闪身去了墙角。 站在墙角,两边都是墙,这就没有了被包围的空间。 可他还是被包围了。 影子们的站位保持不变,有三个影子贴在了墙上,但舞步依然和杜文铭保持一致。身前的影子突然跳了一步,杜文铭也跟着跳了一步。 为什么要跳步? 杜文铭刚才没想跳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影子跳一步。和他不一样,就证明舞修技用错了。 杜文铭明显受了这句话的影响。为什么会被一句话影响? 身后的影子提醒一句:“别在墙角跳,观众看不到咱们!”话音落地,影子们一起跳起了人群中间。 杜文铭不受控制的也到了人群中间。 他继续跳舞,舞修技不断扩散,杜文铭的舞姿,从一个人身上会传染到另一个人身上,天合之技的威力爆发了。实验室里所有人,一个接一个,相继开始起舞。 保护在裴玉容身边的几名高手一直在克制,不到二十秒的时间,他们实在克制不住,跟着杜文铭开始一起跳舞。李伴峰身体前倾,影子一起前倾。 杜文铭跟着前倾,带着众人一起前倾,不少人身体不稳,摔在了地上。李伴峰帽子快掉了,他用手捂住帽子,影子一起捂帽子。 杜文铭带着众人一起把手掌拍在了头上,拍得自己头破血流。 实验室里砰砰作响,不少人因为力气太大,直接砸裂了自己的头骨。李伴峰一伸腿,所有人跟着伸腿,骨骼断裂之声不绝于耳。 裴玉容刚砸了自己的脑壳,满脸都是鲜血,她高喊一声:“杜文铭,停下!”这一声过后,杜文铭清醒了一些。 歌舞升平是天合之技,靠着天合之技,杜文铭甚至能和周八斗周旋几合,技法的威力不容置疑。但杜文铭不止会歌舞升平。 现在歌舞升平明显被李七利用了,不管他那两句话用了什么技法,杜文铭能感觉到自己被操控了,头上的伤痕就是证据,这是他自己拍的。 接下来他还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情,连他自己都无从判断。不能再这么打下去! 换个技法! 杜文铭袖子里甩出了两把短刀,这是两件世间罕有的绝好兵刃。他拿着短刀原地一转,身边十几人从腰部被斩成两截。 这就是这两把刀的威力,只要碰到一点刀刃,无论碰到什么地方,都会被砍成两截。李七是层次极高的旅修,想砍中他,难度实在太大,但杜文铭自有他的手段。 他脚尖交错,身躯离地而起,如游龙一般四下飞舞穿梭,刀光过处,鲜血四溅。舞修技,游龙无疆。 他出手快到李伴峰都看不清,他不求精度,只求速度,逢人就砍,不论敌我。看似是乱杀,但杜文铭的意识非常清楚,今天李七来了,就是要拼到你死我活。他想活下来,就得杀了李七,不惜一切代价,也得杀了李七。 杜文铭越舞越快,几名手下护住裴玉容迅速远离。 李伴峰靠着趋吉避凶和杜文铭周旋,六个影子不断上前给李伴峰挡刀子。 被砍成两截的影子立刻冲上来,继续和杜文铭厮杀,十几秒钟过后,杜文铭消耗过大,暂时停下了技法。人让他杀了不少,可影子越砍越多,他陷入了重围。 为什么影子越砍越多?杜文铭没法理解。“你这,也是天合之技?” 舞曲来到了高潮,各类乐器一起奏响,曲调如惊涛骇浪,气势磅礴,起伏不断。李伴峰笑道:“这曲子叫《狂人》,对么?” 杜文铭没回答,他在为下一个技法蓄力。 “这曲子真好听,让我想到了一个好技法,”李伴峰笑了笑,“狂修技,五马分尸!” 杜文铭一点脚尖,再次发动了游龙无疆,身躯刚刚化作游龙,却听李伴峰一声嘶吼:“呼呀呀呀!”深宅大院,李伴峰借了声修技。 舞曲变调,节奏瞬间加快,杜文铭舞步错乱,被四个影子扯住了身子,另有三个影子扯住了左腿。七个影子一起发力,把杜文铭的左腿扯了下来。 杜文铭跳着一只脚,往一号门冲了过去,他要逃走,李伴峰抢在身前,一脚把杜文铭踹了回去四个影子再次把杜文铭接住,三个影子上前,噗嗤一声,把杜文铭的右腿扯了下来。 杜文铭两手并用,逃到三号门,刚想开门,李伴峰上前揪住了他的脑袋 杜文铭喊道:“李七,我有破解界线的方法,我告诉你,我全都告诉你,我对你有用处,有大用处!”李伴峰笑了:“一会你去我办公室,我带你去见个人。” 话音落地,七个影子上前,扯断了杜文铭的右手。 剩下一只左手的杜文铭还想反击,李伴峰一脚踩住他左手,上来七个影子,把他身子从左手上扯了下来。没了四肢的杜文铭还在喊:“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能破解界线,要是杀了我,你永远也别想.. 李伴峰再次揪住杜文铭的脑袋,手腕一转,扭断了杜文铭的颈椎。他还没死,云上的修为,不那么容易死去,他还剩下一口气。 李伴峰开了随身居,把杜文铭送了进去。杜文铭去哪了? 他被李七扔到了什么地方? 实验室里还剩下两百来人,所有人都惊愕的看着李七 李七笑道:“不用好奇,你们当中有运气好的,一会就能看见他。”裴玉容缩在众人后面,脸色惨白的看着李七。 她不知道李七把杜文铭送到了什么地方,但她知道在场所有人都挡不住李七。 她鼓足勇气冲着李七喊道:“我是拉夫沙人,你是暗星局的人,你不能杀我!我在拉夫沙人是有身份的人!”李伴峰看了看放映机:“这曲子很好听,再放一次。” 放映机操控着CD,又把曲子放了一遍。 在场的两百多人乱作一团,有的做起了法阵,有的做起了仪式,有的跪地求饶,有的拼命撞门。墙边突然荡起一片光晕,靠近围墙的人,都被剥去了一层皮肉,哀嗦不已。 《狂人》的舞曲回荡在大厅里,李伴峰随着舞曲,带着影子踏起了轻快的舞步。 “多好的曲子,让我又想到了一个好技法,狂修技,血流成河!”李伴峰压低了帽檐,露出了笑容。 所有影子拿出了兵刃,跟着李七一起笑了起来。 ------------ 第六百三十八章 孪生兄弟 实验室里,裴玉容在满地血水中,缩在了墙角。 李伴峰蹲在近前,对裴玉容道:“我这有个坐标,据说是你们研发可控磁暴武器的基地,你能不能把坐标再跟我说一次?” 裴玉容说出了坐标,李伴峰接着问道:“你们平时怎么把实验用的物资送到海上基地?” “通过船只。” “你记得船只的牌照号么?” 马延庆立即潜入妓院,藏在康花娘的房间房梁之上,仔细观察着,发现康天吉回到房间后,将头发拽下来,用剪刀细细地剪着,然后直接塞进旁边的点心中。 “你别担心,守着门口,别让人打搅我!”我对戴林沉声低喊道。 还好在玉阳宗之中有着无名峰的弟子给予丹药医治,倒也没有性命之威。而这时候,台上剩下的人,也只还有两百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主要是他这时候受了不轻的伤,面对灵尘危险性不言而喻,而且在敖龙心里,还不值得为秦浩拼命。 我这一回来,就莫名其妙的昏睡了两天。谢子君要是不说,我还真是忘记了。 我看了狐娘一眼,知道她是为了我而着急,否则以狐娘平日冷静清高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 把陆雅雪送回家后,我和蓝可儿一起走在回她房间的路上。 顿时我将混沌磨激发,一道道恐怖的混沌之气直接从混沌磨之上爆发了出来,顿时间,这天地之中,似乎多了一种朦胧的感觉。 秦浩心里暗自嘀咕道,怪不得这两个家伙身上,会有这么浓的血煞之气呢。 王家平这一拳轰击而出后,他却没有停下来。只见他身上的灵力铠甲猛然变化了起来。他身上的铠甲上突兀的冒出了一根根泛着寒芒的尖刺。 傅羲是不是还隐藏着实力?他又隐藏了多少实力?这些对苏菬胭来说都不重要了,他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无论变成什么样,她都不在意。 黑暗世界的悬赏平台都有黑暗协会的技术人员管理的,想要撤掉悬赏,要么雇主自己撤,要么黑暗协会撤。 将事情交给铁匠与裁缝之后,云霆虽然没有达到既定的目标,不过也足够了。虽然不知道下一场大战什么时候到来,会不会到来,他还是必须去准备迎接好一切。 姜预没空想太多,拿出激光剑,同时,热能吸收储备器迅速为粒子盾补充能量。 也在同时间,白虎一族的生灵到近前,愤怒的盯着项昊,一个个杀气腾腾。 项昊运转行字秘,提升圣体的速度,杀到白镜眼前,举拳便暴力的一拳轰出。 徐晃虽然也是曹操的爱将,但曹仁的官职比自己高,他也只能低头。 这俩村民互相看去,皆是一喜。喜的是,他们可能多吃不少蛇肉。 暗中隐藏的萧峰看着朝自己袭来的飞镖,不甘地侧移了一步,转身就从身边的窗户窜了出去。 还别说,李东泉给老太太安排的住处还算可以,屋里电视、冰箱茶几、沙一应俱全,火炕烧的挺热乎,一进屋就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老太太至少在这方面还真不算遭罪。 她心里非常的清楚自己和李清颜的差距,如果自己和李清颜正面冲突成为对手,自己一定会败得非常的凄惨,所以她决定打迂回战术,和李清颜成为朋友,看看她和夏尘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有知己知彼才会有机会。 ------------ 第六百三十九章 平衡(第二卷 终) 赵志宏教授在向李伴峰讲解伴星的相关知识,在此期间,他一共吹了十几个气球,每个气球的形状都不一样。 他对气球的痴迷让李伴峰有些难以理解,但他确实是一个有真才实学的人。 但提到一些概念的时候,这位教授会有些遮掩,李伴峰问了一句:“伴星的行星与地球之间都进行过哪些交流?” 赵志宏眼神闪烁 再醒来的时候顾江也不知道躺在什么地方,只是有些莫名熟悉的感觉。 帝语一脸认真的看着苏晴,眼里面充满着一股锐利的杀意,好像这一次她会和苏晴闹翻一样。 周围的八大王者,在听到那句师尊之后,顿时明白了眼前这个青年的身份。 简然看见其中一个穿着格子衫的男生坐在电脑前喝着一杯茶,桌面显然是一些代码。 眼中却突然闪出一丝杀气,手中暗暗提聚灵气猛地一拳朝着顾江打来。 怪不得温璃回来后对自己敌意这么大,而且总是摆出一种正宫的样子,原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堪比青梅竹马,再加上这过命的交情,不得不说,简然有些头疼了。 赵雄手里的这份资料除了有宋子杰在警校里的表现外,自然还有之前他在军装组那边的表现和评价。 一听这话,八院平民们顿时面如死灰,浑身都在疯狂颤抖,气氛在这一刻压抑且沉闷。 只是朱华标有些没想通,赵雄这么一个警界新秀,怎么会单单看上自己呢? 这一点,没有一个七星战尊可以做到,在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 聂风华这次乖乖在床上躺了三天,好在伤势并无大碍,她配的伤药又是上等良药,三天之后已经彻底痊愈脱痂。 “是,我懂了掌座,我再也不说陈掌座脑子有泡了”罗浩立刻回答。 杨杰凯此言一出,两名手持AK步枪的卫兵顿时勃然大怒,端起枪就准备开火。 “没错,很多,我都可以给你!”那陈老大在周运的威压下,整张脸都白了。 司徒安倒是松了口气,原来是比这些,倒是简单,看来他选的人应该有人会留下。 “醒梦草?这种草哪里可以获得?”李逸问到。如果有了这种草,那他就可以穿过这片花海了,哪还需要回去? 李海峰应该是远远的看见了我和沈崇武,但没敢多问,扭脸装作巡逻走掉了。看来李全山没有食言,把他这个亲侄子教育的听话不少。 三分钟都是多的,如果贾永亮没什么大问题的话,估计一分钟之后就能苏醒过来。 “又来两个送死的,可惜了,来的都是废物,没一个上档次的!”周运冷冷一笑,明显这场闹剧并没有搞大。 “知道了老爷子!”杨杰凯点了点头,等的就是孙药眠这句话,杨杰凯最担心的就是蔡老虎和天红有关系,到时候要是孙药眠出面说情,这事儿恐怕就不好办了。 两人擦肩而过,不约而同的脚步一顿,苏舟抬起头的同时,安德烈也低下了头。 车子已经停了下来,卓依早早的就在门口等候了,见我来了甚是欢喜,甚至,我感觉到,卓依对我的态度,甚至比之前更加卑恭了。 当时我感觉天旋地转的,眼前短暂一片漆烟,满满的金星缭绕,甚至还想吐,我终于知道被开是啥滋味儿了,真心不好受了。 虽然疑惑为什么男孩不念个咒,或者用其他方式,但是steve当然不会拒绝这个要求,他脚上虽然有脚铐,但是锁链给与了他一定的活动空间,从布置的很实际的吧台上拿杯子装啤酒再很容易。 ------------ 卷末感言 柔和的灯光之下,精致的餐具在桌布上反射出淡淡的银光。 钟摆和耳环坐在钢琴旁边,一起弹奏着一曲《卡门》。 李伴峰整理一下衬衫,稍微松了松领带,对餐桌对面的唱机道:“娘子,想喝点什么?” 唱机温柔的说道:“今天是相公生日,相公想喝什么,小奴就陪着相公喝什么?” 李伴峰朝着侍者打了个响指。 伴峰乙端着盘子和菜单走了过来,问李伴峰:“你要点什么?” 李伴峰看了菜单,白酒、黄酒、老酒、洋酒,一应俱全。 几番斟酌后,李伴峰打定了主意:“要一杯汽水窑的汽水,橘子味的,配两片新切的白隼郡柠檬,一片苦菜庄的苦菜,一勺飘香院的草莓酱,再加一颗岁荒原的樱桃,全糖,七分冰,气泡儿要多一些。” 伴峰乙记下了李伴峰的要求,转脸对唱机道:“尊贵的女士,您需要点什么?” 唱机拿过菜单,对伴峰乙道:“我和相公要的一样,一杯橘子味汽水,配两杯小脸铺的机油。” 伴峰乙回到柜台,为李伴峰配好了汽水,发现泡沫不是太够。 “呵~忒!”伴峰乙为李伴峰补充了一些泡沫。 一家人正在用餐,手套放下刀子,拿起叉子道:“当家的,你之前说弄了个什么狂修,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李伴峰深沉一笑:“我说出来的话,自然是真的。” 放映机道:“可我觉得,七导说出来的两个技法,都是瞎编的。” 唐刀砸了放映机一刀:“不要乱说,那不是瞎编,那是主公出自真心的臆造!” 九姑娘拿着酒葫芦,给自己倒了杯酒:“这么算下来,可就是五门开张做生意了。” 洪莹慨叹一声:“五门呀,我都不敢想!” 唱机抡起了板子:“不敢想就不要想,吃完饭,自己蹲在墙边反省去!” 李伴峰喊道:“阿笔,再不吃,饭就凉了。” “哼!”判官笔翻了個身,看到红莲张开了莲花瓣。 “你们都吃饱了,我还饿着呢。”红莲摸了摸李伴峰的脊背,被李伴峰无情的推到了一边。 “娘子还在这看着,哪能容你放肆!” 咣当! 随身居哆嗦了一下。 “都坐稳了,添煤加水,要加速了!” 各位读者大人,赶紧上车呀,第二卷故事在伴峰生日这天结束了,新的故事马上就要开始了。 真心感谢,感谢各位读者大人陪着伴峰在普罗州闯荡。 伴峰承诺,最精彩的故事就在下一站等着。 ------------ 第六百四十章 萝卜山 漆黑冰冷的山洞里,汤圆支起来一个柴堆,灯泡往木柴上浇油。 “多浇点呀,这柴火不好点!” 灯泡不乐意了:“你是烧柴火,还是烧我?这是我的血,你不知道么?” 火点着了,两人在山洞里边打哆嗦。 汤圆叹口气道:“也不知道七爷那边怎么样了。” 灯泡摇摇头道:“这地方也不好找吃的, 过了许久,夜云才堪堪停止了下来,他仍然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或许此刻对他来说,是心疼大于手疼,有或者,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了。 倾城心底一震,她的故事?她不想说,她觉得,这些年过得虽然有些辛苦,可是很充实,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对钟离残夜的恨意也渐渐减少了许多,再加上二位师傅的开导,她觉得,那些没有意义的东西是该早早放下。 而且,庄少游可是黄巾军出身,知道此事的除了当初跟随庄少游出生入死的四百多骑兵营弟兄之外,就是这董卓和李儒二人知晓了!万一,董卓和李儒抓住这点不放,非要掀庄少游的老底,那岂不是? 这个时候完全没有人顾忌到王承宗同平章事、魏州北面招讨的身份,在魏博诸将的眼里,成德和他们是一样的,向朝廷示弱可以,但是让成德骑到自己脖子上来,那可真是奇耻大辱了。 不过随着浮桥的延伸,民夫们还是渐渐地接近了对岸弓箭的射程,不时有人被箭射中倒下,染红了一大片河水,这些民壮却没有一个感到害怕的,仍在继续卖力地打桩,铺板,把三座浮桥慢慢延伸向彼岸。 幽静的山谷,平静的生活,谁又会知道,今晚,是一场凄惨的杀人宴会呢? “还有其他的人没有?”钱宁让门口负责守卫的京师卫所军士把已经瘫软的张良才给扶到椅子上,对何进贤问道。 也许是很幸运的,夜云没有与阿尔碧斯与亚瑞斯分到二组,又或许是不幸运的,夜云与斯登拉分到一组,二人虽然只是短短的交手了片刻,但是夜云早早的就知道,此刻的自己还不是斯登拉的对手。 江飞对此也没有什么办法。开玩笑,区区数百锦衣卫能干啥?还不够人家收拾的。现在他唯一所想的,就是再派传令兵八百里加急直扑京师,把消息告知万历。 天香楼秩序井然,换了个东家依旧还是按照原来的流程走,并不用大费周章。 许贵妃哭哭啼啼间,把心一横,拿起发簪,用簪子尖在太子左肩上刺下“天”字。刺在儿身,痛在娘心,刺完字,许贵妃痛的肝肠寸断。她颤抖着双手给太子挂上块玉佩,那是皇上亲赐的,当今世上,仅此一枚。 沈木白虽然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她还是无法再像过去那样和喻景辰相处,心里只觉得满满的尴尬和别扭。 只不过是他的性子作祟,让他没办法狠下心来不管乔曼冬就是了,毕竟二家确实交情不错,他父亲也有交代,让他多多照看乔曼冬一二。 此刻他的目光凝聚在那一扇门上,好像通过了那一扇门看到了里面那个他欣赏的人。 若是以前,他会说前途无量被人赏识,继续深入研究走向学术最前端为国家做贡献。 楚天阔怎么会不是他的皇子?他一时间迷惑了,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像刷了层浆糊般地紧绷着。 ------------ 第六百四十一章 赖百翻 小伙子躺在雪地里,慢慢睁开了眼睛,嘴里轻声低语道:“手疼,疼。” 李伴峰把手还给了小伙子:“手在这呢,疼了你就揉揉。” 左肩往下,空空荡荡,小伙子哭道:“你们是什么人?” “生意人,找你做生意来了,先给你一个大洋的定钱,你看怎么样?”李伴峰拿了一枚银元出来。 小伙子看到银元上 望着漫天一片片零落的符纸残渣,绸蓝衣咆哮一声,抱着头往后堂跑去。 “哼,拼了,结界开。”叶燕青说着便打出了一套手印,而这套和之前召唤幽冥杀阵的那套有着相同之处,当然更多的还是不同。 随即响起水流声,乳白色的烟雾缭绕,玻璃门上映入三道模糊诱人的身影。 “你想什么呢?我就是单纯的修炼而已,再说了,我都答应星然五年之约了,怎么会有其他想法。”韩冰连忙为自己开脱。 但是他要是敢给自己耍横,那就先打断他两根肋骨,在跟他要冰魄花果。 虽然意思是相近的,可是听起来在心理上总就是觉得有那么几丝不爽。 他这种状态还有空关心那么多事,那就说明了一件事——他的懒散要么是装的,要么就是本性。 “那你是说倾城?那更不可能!”青竹对自己很重要,倾城对自己更重要,如果没有倾城,自己会疯掉的。 在活动了一阵身体以后,赵子龙走到董连珠的面前,他伸手摸了摸董连珠那略显得有些憔悴的脸,然后伸手刮了刮董连珠的鼻子。 好像范支忘记了景川现在已经是神皇阶实力,还以为他比自己只高一点点呢。 彦敏也道:“还要再听听他们说什么!说他们是如何厚颜无耻逼我们高家退婚,让个姑娘家被全城百姓茶余饭后谈论了半年!”谭茵拉了拉彦敏,示意她别再说下去,又说到彦雅的伤心事。 这句话委实切到了陆娇的痛处。气得她胸腔剧烈的起伏,愣是半天没说出来话。 之前因为亲戚来了,她一直没能打上一场比赛,现在的她既希望蒋浩宇能赢了楚阳,又希望楚阳拿下对手,为华海取得胜利。 谭茵自然也想到那日之事,只是今日不同往日,两人身份不同,心境也完全不同。 “香辣鸡腿的,味道是不是还不错?”顾俊扬咬着下嘴唇说完,把塑料管插到饮料里,递给慕珏尘。 乌鸦穿着白衬衣、黑西裤,还带上了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别提有多老实了。 听见谢子铭的话,苏晓眠微微一愣然后闭上了嘴巴,对呀他是大老板,想看电影怎么会搞不到票呢? 蒋浩宇之前打的畏畏缩缩,一直害怕跟楚阳比拼消耗,想要保留体力对战莫颜,岂不知越是这样,他自身的消耗越发增加,到最终,还是免不了跟楚阳选择硬碰硬。 烈火被气得跳脚,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就走进教室,把自己的东西拿走,离开了学校。 “不知李总突然来找我,有何贵干?”易安看着李信衡,淡淡地问道。 花木兰愣在了当场,许久这次回过神,美眸已经布了一层水雾,却是欣喜的泪水。 “如果你跟她离开了王宫,我们就再也不是兄弟。即使是这样,你还是坚持要跟她离开吗?”嬴政看向额头淌着血的白起,仿佛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这鬼影术果真是一门相当奇特的手段,一分一合间,竟能提升如此多的实力。 ------------ 第六百四十二章 星辰之技 赖百翻一口吞了李伴峰,站起身来,准备到院子外边,把自己带来的十二名徒弟召集到一起,赶紧把采石场的事情处置了。 没等走到院子,赖百翻感觉胃里一阵剧痛,疼的身子痉挛,青筋直跳。 这李七有点本事,进了胃里还不消停,难怪他能在普罗州和外州掀起这么多风浪。 不能乱动,得好好消化一阵。 谁想到他根本和别的新人轮回者不一样,非但真正的实力深不可测,不需要靠这些东西自保,而且身边还跟着已经拿回了武器装备的铁血战士。 任何一个法师的首要素质就是可以冷静地分析问题,现在慌张和反抗都是无济于事的,那也许就应该表现出合作的诚意? 在念铜的监视下,李安拥有一定的行动自由,可以在开放的公共区域走动。 当时刘备攻取西川的时候,刘璋派出四将:刘璝、邓贤、泠苞、张任,前往雒城据守。 吕氏被徐亮的这番话,噎的半天没有出声,尴尬的坐在炕上。原本以为自己的亲妹妹能出声帮着解围,可等了半天非但没有,还一句话都不说。 李安一直以为念圣是孤身一人,得知念圣还有后人后,自然想要结交一二,顺便报答授业之恩。 幸好旁边的少林长老为其渡气调整,才能在短时间内恢复继续施针。 “如果你打到200层以上,还会给你豪华的房间,可以比得上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一进门,比斯姬就如此说着。 别说她现在手头没有那么多,就是有那么多,也不可能给他们,再看徐老爷子跟吕氏,老两口显然也是不知情的,不然不会茫然的一双眼神。 哪怕是将卡斯特杀掉,珠子也绝不会到他手里,反而会随着卡斯特的死亡而破碎。 只要妖媚战神拖住他,赤天战神就能轻易击败他的同伴,那样的话,他的结局就是必死无疑。 都是静心养神,提神养魄之效,对心魔有抑制之效,对思考研究丹方,也有一定增幅。 但看着宁薇薇一脸天真无邪,把一切都自愿奉献给他的样子,他很满意。 连忙调整心态,重新聚焦于眼前的问题。她在信息中慎重地写道。 姜建设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想说什么,但顾忌袁干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是,她并没有出声阻止,反而悄悄地退到了一边,准备看好戏。 而下放到州府去镇守一方后虽然看似威风,但零零散散的事情一大堆,还是很耽误修炼的,而且也没有在总部时能接到那么多任务。 商少峥拉着她的手,用力的打在自己脸上,眼眶通红,“昭昭,你打我,你打我吧,都是我不好。 天空中此刻传来异响,好似什么灵兽在咆哮,风更大了,呼啸到了极致。 也不知道为什么其他几个兽王都不来,反正它要来看看是什么东西,敢胆大包天闯入它的地界。 “朕任命你为三边总督,总督诸路兵马,剿灭贼寇!”崇德皇帝道。 听完沈鱼儿说的沈晓梦这些年心酸,墨玉、闵侍卫、胡爷这些人都是忍不住的叹息。 “一个时辰左右吧!”因为还有配料跟坛子要买,所以沈晓梦才说这么长时间的。 顾月落也没在意,把玩着手里的手链,而却没发现江枫眼里闪过的寒光。 他刚要挂断电话,转念一想,如果自己这样,岂不是着了高鸿飞的道儿了? ------------ 第六百四十三章 脏活(求月票) 李伴峰看了看赖百翻的尸体,虽说身躯散碎了,可把残肢断骸拼接起来,大致看上去,依然是个蛤蟆。 该说不说,他这百翻百变的技法确实厉害,李伴峰道:“他应该是把体修和食修的手段结合在了一起,才创造了这特有的星辰之技。” 唱机在旁道:“宝贝相公,小奴可没吃出体修的滋味。” 李伴峰一愣:“体修 李静儿,曹格在的时候,就像个懒虫似的,在曹格怀抱里拱了拱,钻了钻,虽然开了暖气,可寒冷身躯的她,每当这季节时,再暖也会觉得浑身冰冷。 “以后再让我见你一次,我打烂你的嘴!”裴茜咬着牙,转身恨恨的去了作坊。 废区是最少人过来的地方,花城地图的某角落。这里磁场太大了,这里几乎没有信好,手机的信号几乎被吸走。 尹伊吓得心脏一缩,她无奈道:“不是。”她的事情找什么白术。 方留明踏着夜色回到住处,心里也一阵轻松,事情总算解决了,不用让他顶上去娶表姐了。 二人不再迟疑,化着长虹,就朝着中山门的方向赶去。与此同时,在赵国某一处。这里,是一处四周被黑雾笼罩着的深谷。深谷里面有什么东西,当然四周的凡人们都不知晓。 “行了,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原本你们就应该在一起!”陆一琛开口说道。 而陆一琛在一边看着,也忍不住对程海安刮目相看,原本以为程海安会很生气,可是没想到,最后结果竟然这般戏剧化的改变了。 要说孟星魂回来以后,王阳直接兴师问罪的话,孟星魂这心里还能好过一点。 海安待人温和,只要不犯她的,她都很温和,所以几天下来,她的人缘还是很不错的。 可惜他没想到的是,李慕然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导致双方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甚至让他连说出条件的机会都没有。 邱向东在获知这一结果后,以该园区与框架协议内容相违为由,不同意合作开发整个园区,但愿意在园区内单独立项合作开发。 苏伟在得知苏然要出城去找九凰,心中担忧,却也知自己无法劝住苏然,只得以首城甚严来让苏然打消此念头。 而巴赫及身后的大军听闻巴斯的话,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威胁,在巴斯手下的大军向他们攻击而来时,巴赫手下的大军纷纷出手相抵抗。 看来低温的确可以限制丧尸的行动,而之前在二号太平间里也是一样,那些从张力等人背后偷袭而来的丧尸,由于身形过于笨拙,所以没有造成什么毁灭性的伤害。 虽然在木坤看来,自己得巴斯的王妃及世子劫到禹州有点不君子的行为,可这是在战场上;战场上所讲的是:兵不厌诈,所以即使木坤为自己的行为所感到不耻。 “天涯山庄不知这样,这段时间没有得到他们的消息,希望他们一切平安。”薛云有些担忧地道,毕竟那里可是他们的大本营。 十年时间,她一直期待着能再次的见到他,期待着再次跟他相见会是什么样的情景,期待着再次见他的会在哪里,可是当他们真的再见面时,她的心中却是那般的苦涩。 潘琳后来回忆,听见那两个决定的时候,她简直怀疑自己已经疯了。 经典的吉他前奏响起,不少人跟着轻轻点头和鸣,随后李浩纯澈的嗓音飘荡开来。 ------------ 第六百四十四章 一代宗师 左武刚趴在水池子边上连呕带吐,身上用茉莉香的洋胰子洗了十来遍,还觉得有味儿。 谭金孝走了,因为左武刚宁死不服,今天这场文打,算是没有结果,两人约好了,明天再来较量。 今天都吃饱了,再较量可怎么接着? 这不光是恶心的问题,谭金孝要是真下死手,一口老痰就能闷死左武刚。 百手连劝道 这种直接撕开虚空跨越空间的手段,非领悟空间法则的天仙魔帝不能做到。 贱人下和猪头虎见连最厉害的陶富于也拿青羽仙帝的结界没办法,顿时走到张晓枫身旁一脸无奈地说道。 许俊走到枯井边往下张望。虽然下过雨,井底却很干燥。显然积水都流到地势更低的地方去了。 北冥雷的元神与灭霸元神相连,以自己强大的元神之力将灭霸元神翻看一边又一边,通过玄妙的元神感应北冥雷感应到宇宙之外一个个相似的元神波动,穿过一道道门户,终于找到藏在灭霸元神中那最后一道门。 她推测的非常正确,此时的萧战就在淮海市,这儿是他的家,这儿还有他的两个好朋友。 孙悟空和岳鹏紧记北冥雷的嘱咐,魔功绝技只做参考,创出属于自己的魔功。 李如松一把攥住了张佑的手腕,由反震力得知,张佑根本就不是装样子,而是真心要去捞那戒指的。 王灵官吓得不敢怠慢,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心想一定是件比天塌了更可怕的事。 说完,他自顾走到地下室的一角,脑海中想着那些罐头,手一挥,所有的罐头就凭空出现在地下室里,占满了整个地下室近四分之一的空间。 屋中的火烛将余靖宁的眉眼描摹得格外清晰,眉梢眼角皆是凌厉地上扬着,却被那摇晃的烛火渲染得温情了许多。 此人是栗色的肌肤,一头乌黑的长发,胡须遮住了他整张嘴唇,整个下巴,一直垂到他胸口。即使经历了百年的沉睡,他的肌肉依旧结实而发达,他身高大约一米九左右,身体比例匀称而完美,活像一座古希腊的半神雕塑。 百姓们看热闹,也看不出甚么门道来,只知道穿飞鱼服的都是锦衣卫,若是有些见识,便能认出来这其中不止是镇抚司的,竟还添着许多仪鸾司的人。 “难怪被称之绝地,我有直觉,陨坑应该算是神落深处最安全的地方了,远远比不上其它区域,我们却依旧九死一生……”卓川大口喘气,盘膝坐在地上恢复法力。 这里是海尔辛大师训练殿卫的地方,但我记得所有的殿卫都已经死了。 涧凡臻看向段泽洋,段泽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人随即冲进曼琉璃的寝室。 学校的电动栅栏紧密地合拢着,对车宋河这个外来者持有着严丝合缝地提防。 尽都是想要瞧一瞧这位,以武宗后期的境界,击败武皇中期赵海亦的少年,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是否真的如传言的那么强横。 金旨传下,各大仙家宗门都感到压力山大,一峒的背景和功绩都是有目共睹,竟然还是被罚冰封,令人咂舌。 崔瑜走出去前,听到有个丫环回陶氏的话,说是大姑娘直接去花园那边等着了。 这里最开始就是老毛子在这里修了一个寨子,后面越来越大,也是哈萨克最繁华的地区。 据说这种步伐最早是大禹治水时祭祀天地所用,后世又称之为禹步,可以沟通天地所用。 ------------ 第六百四十五章 烟熏地 李伴峰带着肖叶慈,跟着娟子往西走,萝卜山属于三头岔的边缘地带,一路走了三天,他们三个人不断向三头岔的中央区域靠近。 肖叶慈拿着纸笔,记下了沿途见闻,李伴峰带她来的原因,就是因为肖叶慈心细,文笔也很好,能把三头岔的风土人情记在纸上。 放映机也留下了不少珍贵影像,然而走到第三天,能记录的东西 整整一千零七十八颗永恒邪物神格在罗岚手中翻腾,引发无数种异象,甚至连整座云端世界都愤怒了。 “为家族服务是我的本职,这当然没有问题。”王峰这话说得让凌家家主还有黑袍老者都笑开了花。 看来,维古多老先生想安静一会儿,他不想受到陌生人的打扰,闭上眼,坐在椅子上的他,渀佛又昏昏沉沉的沉睡了。 “喝。”黑色光影闪出。蓬的一声与神剑撞在一起,令人吃惊的结果发生了,倒飞出的居然是丞相。 她的胸脯也算不得大,估计是发育较晚的关系,薛崇训单从领子里看下去自然是看不到乳房的,却能看见锁骨下边那道“圆弧线”的边界,那软软的感觉加上白皙姣好的皮肤,仿佛就是一切美好艺术的具体化。 “雪凝,你不是要教我们法术的么,不如现在就开始吧?”金兰宁悻悻的说道。 “准确的说是向刘老板了解下汉唐医院的一些情况。”秦国华在旁边补充。 长得又黑又瘦的杨思勖其貌不扬还是个宦官,但薛崇训是清楚的,此人实际上是一个对军事颇有造诣的人才,肚子里有货。 那男子顿时满脸喜色,没想到这个大陆客这么好宰。不过转眼又后悔起来,觉得自己要少了,正寻思再找个什么借口在多敲诈一点钱过来,旁边的同伙就开始拉他的袖子。 而且当王峰一行人走过时,所有人都让出一条足足有近十米宽的通道让他们通道,这待遇,让王峰心里也不由的有些激荡了起来。 虽说作为当事人,他也清楚在四宗比前若是能够再次获得青元丹加以巩固实力的话,对他是有着多么重要。可正所谓知道是一回事儿,但要做的话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肖建,你这是说什么呢,我早上确实没有吃饱,一会中午咱们多吃点吧。”我这么说完,肖建鄙视的看看我,难道我装傻充愣被识破了吗,不是这么倒霉吧。 故事的内容不会相同,但每一个故事却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这个故事中一定会有一个深刻的道理,每一个道理都可能是鲜血铸成的。 元鼎南召集家族的成员,交代了元鼎天的决定,另外他又加了一句,那就是遇见秦若和秦若身边的人妖退避三舍。 楚天舒心里一喜,运气不错,居然直接将飘洋浪子的匕首给暴了出来,可怜孩子,弓箭手玩家,玩什么匕首么! 林枫没有理会她,而是故作冷漠地靠在浴池边,闭目养神。冯雨惜将身体沉入水中,稍稍清洗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向林枫走去。 可如果有人仔细观察的话,便会发现,端坐在木椅上的孟昊脸上明明摆出了一副如通往常一样的严厉面孔,可他的眉宇间却无处不在透漏着一丝满意与欣慰。 于是就到最后的重头戏了,荆州。只要搞定荆州,交州那边就好办了。至于陶谦和王允,其实也就是我拿主意,他们这两个刺史,现在都当得很窝囊,可以说就是我的傀儡而已。 ------------ 第六百四十六章 人市夫妻 制鞋厂,制衣厂,制药厂……工厂一座挨着一座,每座工厂门前都挤着不少人。 他们当中有不少举着牌子,上边写着“一”或“二”的数字,这是他们干一趟活的身价。 谭金孝对此非常重视:“以后咱们也得弄个牌子,把价码标在身上,这样容易找活儿干,事后等到了算钱的时候,两边也少一些误会。” 娟子看着 苍穹盘腿坐在嵇涵印的身前,掌心元力闪烁,轻轻抓起嵇涵印的双手,元力朝着她体内灌入,同时,苍穹闭上了双眼。 “我一直搞不懂,神位有这么简单就成了么?单纯的用能量的堆积,如果这么简单不可能远古之后就没有神祇了吧。”破栎说出自己的疑惑。 可以说,现在整个凤栖市上上下下,各局机关,到处都是张寿成的老部下或者投靠张氏派系势力里的人。 九族之人脸上的振奋和欣喜掩饰不住,从远古时期传承下来的世家注定要比其他人知道的多得多。 朝远处一看,只见黑压压一片人影,也分不出哪些是人,哪些是鬼魂。越往近走,人影越清晰,数量却越来越少。 尼玛就是这么一个又破又穷的国家,居然在南海占了我泱泱天朝八个岛屿,到现在都收不回来。 彭院长虽然絮絮叨叨的,仍旧在说着卓天娇的很多事情,萧游却已经懒得听下去了,穿过了长长的走廊,来到了一扇大门前面,验证过了名帖之后,正式走进了宴会。 俞仁来到此地,经过毛富贵的解说才知道,此地往北如果顺风,不用两个时辰便可到达辽东的旅顺,往南顺风也不用两个时辰便可到达登州。 当然了,彬爷被恶揍的一幕……很没形象的一幕,已经被载入的世界进度覆盖了,她们自然是不可能有记忆的。 “暖暖?你没事吧?”一个声音响起,并且一双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闵暖听着声音有点耳熟,抬头就看到一个有着一头银色长发的俊美男子看着自己。 说完就摸了摸白玉的头发,率先走进了一个包间。因为想着让白玉听钢琴,还有好上准备的惊喜,他并没有订隐私性更好的包房。 于是取消幻化的牛灵阴魂模样,恢复到真身,只有这样子才可以让他舒服些,也能节省些真元的耗费。 其实现在这种情况,霍云霆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去解决。他跟李鹤鸣的最大的不同,就是有大主见,只要知道自己是对的,就会一往无前的去坚持。 比如甄殷鉴目前追求的是二阶、三阶、四阶以及五阶中品丹药的同时炼制,而行军丹之法修炼到极致传闻可以同时炼制出一阶到八阶地品的丹药,这是中古时期存在的传说。 狼獾发现伤了自己的只是个初入圣境的玄子,顿时恶向胆边生,双爪扬起,意图一击解决杨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 整整一个时辰,正殿内毫无消息传出,大家只知道,皇贵妃受到了惊吓,皇上震怒。 走出了大厅来到了院子,因为这里地广人稀,当初有了可以用来制作阵法的灵石之后闵暖就直接将羊族大半的领地纳入了范围内,每家每户建立房子的地基也很大,所以除了主楼建筑之外,还有一个大院子。 那男人跟老头商量,说自己是开饭店的,要用很多刀,只要试过老头的刀好,回头还会来买更多,可甭管怎么说,老头就是不肯赊,那男人无奈的走了。 ------------ 第六百四十七章 内鬼现形 二房的乘客,要教内鬼一项技法。 赵骁婉想听听技法要领,二房里边却没了动静。 要领不需要说,这个内鬼能看得懂,他和二房里的乘客有天生的默契。 默契的来源,赵骁婉已经判断出来了,二房是个影修,而内鬼就是李伴峰的影子! 这影子就是相公常说的伴峰乙么? 是不是他,一会再问不迟。 屋漏偏逢连雨夜,韩魏心中只有苦涩,连躲闪的力气都没有了,心想难道这一次真的要死在里面? “我是忘了一些事情,但却没有忘记你的教导!”‘门’金莲抬头看着他。 这时候九哥看了看时间,然后对我说道,现在才刚过七点,等何静来了,我跟你还有吴天一起去一趟何司令那里。 欧阳天似乎并不急于摊牌,好像在欣赏着这两人的表情。绝望、恐惧所引发出来的不安表情,这才是人性的真实。 “走,还是先去买衣服吧!”,肖郁迈步过来搭着我的肩膀带我出了大门。 众人纷纷惊奇的侧过头去,却是看见了一个身子有些佝偻的老人,吸着一支不知名的烟,浓雾正从他的嘴角里轻轻吐出,形成了一道道圈。 沈宛月和着狂涌的血水吞下自己的舌头,在意识完全丧失前,对着龙澈得意的笑了。那笑,仿佛在诉说着龙澈头顶的帽子,颜色有多么的鲜艳。 所有战士发出生命最后嚎叫,跟着自己的旅长冲出了战壕,和这些占我国土,侮我中华的敌人决死一战,绽放生命最后的光芒。 洞窟中,韩魏、李华、刘实神色变幻不定,心中所想有较大区别,可神情基本一样,痛苦中带着挣扎,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得狰狞,人性和理智正从他们身上消失。 想到蛊,韩魏的目光情不自禁的望向了寨子,那唯一有火光的地方,就是祠堂,就是蛊死去的地方。那里有东西在呼唤,瞬间脑海中升起一个想法,去祠堂那里,去那里,一定要去那里。 天狼突然觉得唐阳羽,唐老板就是那个先知。什么唐修武修都只是表象而已,何况她自己之前连武修都没发觉,愚蠢的简直像一头猪。 叶柠挣扎着,被慕夜黎放下来,慕夜黎一个冷眼看向了一边的人,旁边的人顿时不敢说话了。 幸好所有优秀员工的分享都不长,王妙妍上台时更是让方夏初产生了一种类似电影明星走红毯领奖的错觉,当然最出乎意料的还是黄茉莉,大仙毫不避讳的自爆了奖金总额,狠狠的刺激了一下在座所有人。 更糟糕的是不但唐老大不在连大黑也不在,大黑出去办事了,要晚上回来。 “欢迎几位来学堂参观,你们都是大才,我自愧不如,大家多交流一下吧。”那喆笑呵呵说道。 肉身和先天之力同时修炼,修为的确会比常人慢上一些,也许叶秋会比一些同辈人,晚很长时间进入武帝之境。 二当家马上跑到队伍后面,命令弓弩手做好准备,把箭只换成重箭和破甲锥。 几个大妈看来本来就是在家里一起玩的,然后一起来船上玩,穿的衣服,就是家里广场舞队伍的衣服。 秦宜若道:“就是你现在的丈夫吗?”她料想该是适才曾可琪说的医生了。 年轻人满脸堆笑,伸手相让,“请各位跟我来,我带你们进去看看。”随即推开大门,请大家进去。 ------------ 第六百四十八章 一杀到底 朱玉贵见吕庆福冲了过来,他迅速喷了一口寒气,打算把吕庆福冻住。 这一口寒气,朱玉贵可真下了狠手。 他宁肯把吕庆福冻死,也不可能吃吕庆福嘴里的东西。 这不光是恶心的问题,吃了这东西,会受到吕庆福的控制。 可惜这口寒气没冻着吕庆福,只把吕庆福一名手下冻死了。 吕庆福闪了,朱 连续蝉联五天筹资榜榜首,李豪躺在家中,直接退出斗鱼直播,选择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那好!我把俏江北的地址发给你!”就这样,杨美玲便将电话给挂断了。 “那好,一会儿你们两个准备一下,攻进去,把他们的人全部都吸引出来,我进房间瞧瞧!”林枫说道。 想到这里,林枫安心了下来,今天晚上他太累了,连续施展银针之术,让他身心疲倦。他眼睛闭上没有多久,呼噜声便响了起来。 但是,他们既然用这种仿佛试探自己,林枫要是不有点反应,他们接下来的动作绝对不会少。 杨言灵识扫过,便是发现远处还有着众多的修士不断向着这里赶来。 贪狼星又名“杀星”、“桃花星”。是七星中最为多才多艺,足智多谋的一颗星。 议事大厅中许多人,一看都是十分熟悉的面孔,玄天宗楚非,齐昊,任雨幽,龙家龙陵,龙仙,龙天意等诸多豪杰,气氛有些压抑,任雨幽这样的话唠都选择沉默。 白舒不吃的东西,倒全部进了陆静修的肚子。吃过早饭之后,陆静修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交代,只是懒洋洋的卧在塌上,吹着夏日和煦的微风,晒起了太阳。 “不是今晚。”林语抬头看天轻声说道,话语中有着难掩的失望和担忧。 “有些话我们不说,有些事情也当做不发生吧。”话落,殷婷婷挂了电话。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迟东方以为和邹占强合作,能做到万无一失。可没想到的是,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是当她转身就要走的时候,后面的门却忽然打开,里面走出人来。 而且吧,都已经到现在了,想说什么,要说什么,全都成了没意义的事情。 云冰打开盒子,里面居然是一套冰蓝色的纱裙!手感彷如清泉一样,清凉,舒适,冰蓝色的搭配更是有一种清凉的感觉,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清泉一般,清凉舒适,云冰爱不释手,立马换上了衣服。 淑太妃看着蒋如月离开的身影,冷笑了一声。她好歹在宫里已经几十年,陪伴了先皇那么久,经历了后宫之中无数纷争,就算蒋如月再细腻的心思,也未必及得上她的三言两语。 虽然他贵为东云的君王,但是若不能与子民共生死,何以得民心? 眼看着就要到家了,突然从路边蹿出的交警却突然拦住下了他们。 “听王婆子刚才的话,那就是你接班的时候,的确那锅子是坏得。所以不存在今日接班之人弄坏的说法,是吧?”梦语理清了事情,看着那王婆子问道。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这两天,我和安然通过几次电话。她依然在忙,银行公安局两头跑。可什么好消息都没有,米洛和他的c公司,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居然没有半点消息。 “你的琴声很有意思。”水青没话找话,心里惦记着二门神。应该走了吧?她也要走了,还得练拳呢。现在不像以前,但一个星期去三次的习惯保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