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1章 第一百世朕躺平了 建功三年,乾国皇帝,韦庄,崩…… 不出所料,朕又死了。 算一算,这已经是韦庄第九十九次驾崩了。 韦庄觉得如果把他的经历写成一本书一定可以大卖特卖。 什么,你不信? 那接下来,韦庄将严肃地向你哭诉一下他惨淡的人生! 那是一个下着大雨的夜,当代社畜韦庄下班回家的路上迎来了此生至暗时刻——一个从天而降的花盆选中了他。 韦庄再一睁眼,就到了这个叫乾国的地方,并穿越在了同名的乾国太子身上。 不久,乾国皇上驾崩了。 自然而然,年仅十八岁的太子韦庄,登基即位。 当时天下,三国鼎立。乾、卫、武三家各据一方,乾国最弱,被其他两国觊觎已久。而乾国朝廷之内,又有权臣当道。 外有强敌,内有奸臣。面对这样纷乱的局势,为了活命的韦庄不得不努力成为一位明君,他还特地将年号改成了“建功” 上位以来,他励精图治! 不出一年,权臣谋反,韦庄死…… 面对这种结局,韦庄大骂苍天无眼,最后心怀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再一睁眼,却发现他回到了登基之日,没错,韦庄竟然又重生了。 对此,他坚定地认为,这是苍天有眼,要中兴他乾国。 韦庄吸取上一世的教训,更加努力地治理乾国,然后再次失败被杀,接着再次重生到登基之日…… 就这样,一直重生到第三十三世,韦庄终于杀灭了叛贼,肃清了朝堂,让自己活到了建功二年。 这让韦庄激动不已,照此发展,他绝对可以造就大功业,重振乾国威武,成为千古一帝! …… 建功二年,卫、武两国联合攻打乾国,于是乾国就被灭了,韦庄又死了。 在一番骂娘后,好在韦庄又重生了。 还是熟悉的剧情,还是熟悉的套路,自认是天选之子的韦庄用尽各种办法,终于再次肃清朝堂,又挡住卫武两国的进攻,然后反杀完成统一。 到乾国的统一的时候,韦庄已经经历六十六世,成功活到建功三年。 看到这里,你可能很疑惑。朝堂安宁,乾国统一,剩下那三十三次韦庄是怎么死的呢? 请接着看: 第六十七世,建功三年,庆功宴,韦庄喝酒——呛死。 第六十八世,建功三年,庆功宴,韦庄吃饭——噎死。 第六十九世,建功三年,庆功宴,韦庄大笑——笑死。 …… 第九十九世,根据前两次的成功经验,这次应该不会死了。不过保险起见,韦庄也学聪明了,这个庆功宴跟朕过不去,那朕不办庆功宴了,朕直接回寝宫睡觉还不行吗? 第九十九世,建功三年,回寝宫的路上,韦庄被石头绊倒——摔死。 好! 好好好! 这么玩是吧,反正乾国就得灭亡,反正朕就不能活是吧? 那行,人随天愿,老天爷,有本事你再让我活一次。 这第一百世,什么江山社稷,什么青史留名,什么千古一帝,朕统统不要了! 这一世,朕就要广纳美女充实后宫,生几百个胖娃娃!朕就搜罗天下财富,过最富裕的生活!朕要天天喝酒吃肉,享受一把酒池肉林的快乐! 朕就是要为所欲为! …… 一片混沌的黑暗中,一阵光亮出现。 韦庄不自觉拧了下眉头,深呼吸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富丽堂皇的大殿正是文武群臣上朝议事的地方,韦庄低头,此时文武百官正跪在大殿之下。 还是熟悉的场景,还是熟悉的感觉,果然又重生了,又回到了自己登基的这一天。 “咳咳。” 韦庄耳边传来太监的轻咳声,小太监俯身轻轻提醒道:“皇上,该让百官起身了。” 听到小太监的声音,韦庄才从重生的晕眩中回过神来,长长吐出一口气,习惯性地说了一句。 “诸位爱卿,平身吧。” 话落,群臣齐声道:“谢陛下!”,言罢起身。 扫视一圈殿下面容肃穆的大臣,又看看左右的太监,韦庄无奈地苦笑一下。这场景重复了九十九次,接下来的一切他可都太熟悉了。 首先韦庄要先表达对父皇驾崩的痛苦,然后和群臣说一些客套话,再表明他要励精图治的决心,接着群臣表示衷心。 再之后,才是这场朝会的重头戏! 因为当朝权臣,日后带头造反的右相——林江河。他会给韦庄一个下马威作为新皇登基的贺礼。而韦庄面对林江河的下马威,之前的九十九世都选择了忍让,卧薪尝胆日后报仇。 不过这一世嘛…… 韦庄只想回去睡觉。 拜托,重生一次真的非常耗费精力的。每一次重生他都得忍着一股昏劲儿完成这次朝会。不过这一次都决定摆烂了,这个破朝会不开也罢,省得受林江河的气。 “诸位爱卿啊。”韦庄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无事就散朝吧。” 说罢站起身来就要往回走。 这一幕发生太快,以至于群臣都没有反应过来,大家都以为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散朝? 皇上你没事吧,我们才刚上朝啊,刚喊完“皇上万岁”啊,剩下一句话都还没说啊!您第一次上朝,好歹跟我们说两句客气话啊! 好在旁边的小太监反应快,一着急两步跑到韦庄身边,身子一躬侧着挡在韦庄身前,颤抖着声音道。 “皇上,群臣还没奏告朝事呢。” “去去去别挡路,群臣今天没事。” “皇上,群臣真的有事!” “走开,朕说了他们没事!”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群臣队伍里走出来一位,躬身就高喊一声:“皇上,臣有事要奏!”。众大臣看向出列之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个人肯定能将皇上留下。 嗨呦! 韦庄心里泄气地大叫一声,狠狠瞪了这小太监一眼,没好气地转身回到了龙椅上,身子一瘫靠着龙椅坐了下来。 抬眼一看,原来是左相诸葛穆,一位忠心耿耿的三朝老臣,前世韦庄能够肃清朝堂,剿灭卫、武两国也多亏了他的辅佐,所以对于诸葛穆,韦庄还是很尊敬的。 韦庄稍稍坐直身子,开口道:“左相有何事要奏啊?” 诸葛穆神情严肃,朗声奏道:“皇上登基,岂能不定年号?” 原来是这种小事啊,韦庄心里一直盘算着要散朝睡觉,也没多想就要脱口而出那个熟悉的年号“建功”。 可是话到嘴边,韦庄眉头一蹙,都决定摆烂了,还建个屁的功啊! 感受着身体的困意,韦庄目中亮光一闪,露出漫不经心的微笑。 “年号嘛……就叫躺平吧。” “今年,就是躺平一年。” ------------ 第2章 下马威 躺平一年。 皇宫朝会大殿内。 一阵风从门口吹进来,留群臣在其中凌乱。 “皇上,这……”诸葛穆愣了一下露出疑惑之色:“臣孤陋少闻,敢问皇上,这‘躺平’是何含义?” 躺平的含义?当然是平平地躺在床上睡觉了。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对这位较真的老大臣是不能直接这么说的。 于是韦庄胡扯道:“如今三国鼎立,形势严峻,随时有用兵的可能,而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与民休息,让百姓像睡觉一样,躺平。只有这样才能积蓄实力,最后一击必胜!” 这话说完,韦庄都忍不住佩服自己的才华,竟然能编出这么完美的瞎话。 再看殿下的群臣,也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原来这才是躺平之意,皇上不愧从小饱读诗书。” “先前还以为这年号有些不妥,听了皇上的话才知其深意啊。” “可见皇上爱民如子啊!” …… 诸葛穆听着群臣的议论,拧着眉头思索着,他总觉得韦庄的话有点问题,但又找不到反驳的点,最后只能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韦庄一看众人都同意了便摆了摆手道:“年号定完,散朝吧,诸位爱卿明天见。”说罢又要往回走。 这可苦了他身边的小太监,这小太监是跟着韦庄新上任的,前任老太监退休前还专门嘱咐过上朝时他要怎么辅助皇上。可今天的状况,老太监可完全没教过啊。 小太监苦着脸正着急,殿下忽然又想起一道深沉的声音。 “陛下,臣,有本要奏。” 唰! 这一道声音落下,朝堂上的议论声瞬间停止,所有人精神都重新提了提,直直站立着。冷风吹来,漫过每个人的身体,整个朝堂鸦雀无声。 “陛下,臣,有本要奏。”那声音又重复一次。 韦庄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半眯着眼睛往下瞧了一眼,然后开口,声音有些慵懒。 “原来是右相啊,有何本要奏啊?” 林江河出列,没有躬身,就这样直直地站着,眼睛直勾勾盯着韦庄。 回想第一世登基朝会,林江河也是如此,那时韦庄没有任何驾驭臣子的经验,被林江河这架势惊住了,愣在原地整整十几秒没说出话来。 不过现在嘛…… 韦庄平静地坐回龙椅,侧着身子,右臂放在龙椅扶手上,手托着脸,轻轻一笑。 “右相怎么不说话啊,莫非是天气太冷,冻僵了吗?” 林江河听闻这话,眉头微微一挑,还是没动。 “嗷呜——”韦庄打了个哈欠:“右相岁数也大了,若是冻着身体就不好了。来人啊,给右相抬回府上睡觉去吧。” 扑哧—— 殿下的群臣,也不知是谁笑出了声,仅仅一声便立刻收回了笑声。但这短促的笑声在寂静的大殿上还是格外令人惊心。 林江河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终于说话了。 “劳陛下挂念,臣身体无碍,刚才只是在组织语言。” 韦庄却不给他机会,直接噎了一句:“既然语言没有组织好就散朝吧,你回去慢慢组织,下次朝会再说。” “陛下!”林江河黑着脸叫了一声,旋即说道:“臣已经组织好了,现在便要奏告陛下!” 这老登,真是没完没了!韦庄心里暗骂一句,看来这林江河的下马威躲是躲不过去了。 “说吧。”韦庄淡淡说道。 对于韦庄这样的态度,林江河有些意外,按照他对韦庄的了解,这个十八岁的小皇帝在他的威压之下是不可能如此从容的。 这样想来,韦庄展现出这样的状态就只有一种可能——装的。没错,韦庄肯定是想维护自己作为皇帝的尊严,所以故作此态,他的心里应该已经很紧张了。 林江河暗暗点头,心里这样想着。 一抹冷笑出现在林江河的脸上,既然你装,那我便让你当众露出真面目,到时候看你如何收场! “陛下,先帝在时,曾将都城内一部分兵权交与大将军魏鹏程,剩下的兵权由先帝亲手掌握。如今先帝已去,手中兵权也当妥善处理啊。” 魏鹏程,深得先帝重用的武将,身居大将军之职,统领都城各部兵马,兵权极重。这个人也是韦庄最痛恨的人之一,正是他和林江河一起造反,篡了韦庄的皇位。 韦庄不露声色,问道:“那依右相之见,这剩下的兵权应当如何处置呢?” 林江河微微向前躬了下身子,淡然道:“臣建议,这剩下兵权还是交与魏大将军方才妥当。” “哦?”韦庄直起身子,眯着眼睛:“这兵权原在先帝手中,如今要交,不也应该交到朕的手中吗?” “呵呵。”林江河皮笑肉不笑:“兵权,乃一国之重事,自然是能者居之。魏鹏程乃是武举出身,又随先帝征战多年,身经百战用兵入神。因此,兵权交与魏大将军再合适不过了。” 林江河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细想却令在场的所有大臣暗暗咋舌,心也提了起来。 能者居之,所以你要把兵权给魏鹏程。这不是变相说皇帝无能,担不起这兵权吗? 正在场面要僵下来的时候,诸葛穆说话了:“右相,兵权集于一人,恐怕不妥!” 没错,诸葛穆说话向来不会遮遮掩掩,就是直接问你。 林江河瞥了他一眼,刚要回应却听见龙椅上的韦庄,笑了。所有人注意力集中到皇上的身上。 “哈哈哈……”韦庄大笑着朝诸葛穆挥挥手让他退回去。他的笑,不是为了装逼,是真的开心。因为他发现,无论经历多少世,诸葛穆总会在这个时候帮自己说话,这位老大臣做事很较真,但却无比地忠心。韦庄挥手让他回去,也是怕他成为众矢之的。 韦庄起身,向前走两步到了台阶上,殿下十几米处与他正对着的是一个四十多岁身着武将官服看上去威风凛凛的男人,那就是魏鹏程。 “魏大将军。” “臣在!” “朕问你,右相之言,你意下如何啊?” ------------ 第3章 龙袍圣旨 魏鹏程捋了下胡子,然后拱手笑道:“臣以为,右相所言,有理!” 韦庄又问了一句:“如何有理?” 魏鹏程看了一眼林江河,方才转过头,傲然而立,那姿态仿佛自己才是这朝堂的主人。 面对韦庄,他笑吟吟道:“昔日我随先帝出征,讨伐卫武二贼,多亏先帝英明,将士英勇,方有如今三国鼎立之局势。” 这第一句话便让朝堂上不少人皱起了眉头。 你随先帝出征才有如今局势,这话私下里说没人能反驳,但如今可是在朝堂啊,你面对的可是皇帝啊!你魏鹏程难道不懂功高欺主的道理吗,你这话不明摆着表示乾国的天下跟新皇帝没关系吗? 这话后面的含义,韦庄自然清楚,他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将军继续说。” 魏鹏程看到韦庄毫无反应,顿时感到一阵不屑,在他看来,韦庄内心已经慌乱无比了,要不然也不会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于是魏鹏程的姿态也愈发放松,声音也不自觉变大了,他继续对韦庄说道。 “先帝已去,纵观如今朝堂,非臣自夸,论用兵打仗莫有强于臣者。若是陛下将兵权交与臣,臣一年以内,必定能将军队操练得更加勇猛。” 群臣中,不知谁低声说了一句:“这不是欺君吗……” 那人话刚说完,便感受到一道凌厉的目光,于是也不再说话了。然而有了这个人的开头,朝堂上的大臣们也低声议论起来。 诸葛穆更是满脸怒色,下一刻便要出列呵斥,然而正在他要迈步时却收到韦庄的眼神示意。诸葛穆愣了一下,思索两秒后站在原地不动了。 然而魏鹏程并不打算就此收场,而是接着说了一句话,这句话也让韦庄的脸上,彻底失去了笑容。 魏鹏程又向前迈了两步,与韦庄距离更近,他开口高声道:“陛下尚年轻,待臣将军队练好,再将兵权交与陛下不迟!” 嘶—— 群臣倒吸一口凉气。这话说绝了啊,面对着面,就直接说你年轻,你不行,这是一点脸都不给皇上留了啊。 韦庄历经九十九世,他经历的事情很多,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每一世的今天,面对魏鹏程这样放肆的姿态,他都会愤怒。 韦庄收起笑意,转头冷冷地看着林江河:“右相,这兵权你真要朕给了魏将军吗?” 林江河一拱手:“请陛下拟旨!” 没有再多解释任何一句,就直接让韦庄拟旨。这对皇帝来说,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前面九十九世,韦庄忍了。他亲手拟旨将兵权拱手相让了,又用了一年消灭林江河和魏鹏程的势力。但他不会忘记,消灭林江河,是他用三十多次死亡换来的。 这一世呢,也要忍吗? 面对这样的侮辱,朕真的只能默默忍受吗? 难道要一百次,都在群臣面前抬不起头吗? 卧薪尝胆?去你大爷的,凭什么每一世都要朕受这么多罪,朕是皇帝,朕不好,谁都别想好! 韦庄桀然一笑,一字一句说了一句话,一句从前九十九世都不曾说过的话。 “若朕,不允呢?” “陛下。”林江河很平静:“虎符,臣已经交给魏将军了。” 一句话落下,所有人心脏猛然一跳,大家瞪大眼睛面容紧绷,一时间整个朝堂鸦雀无声。 韦庄瞳孔一缩,整个人愣在殿上。林江河嘴角扯起一丝弧度,韦庄这反应,正合他的心意,如今他胜券在握,韦庄在这朝堂上再也抬不起头了。林江河就是要通过这种方式告诉韦庄,这朝堂还是我说了算! 朝堂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一秒…… 两秒…… 三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一连串的大笑抹杀了这片寂静! 韦庄右手扶着龙案,站立着放声大笑,笑声如此激烈,如此随性。 从前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拟旨让兵权,虎符才交出去的。今天才知道,原来林江河一直都是先斩后奏,虎符早就没了,所谓拟旨,不过是为了让他屈服的儿戏罢了。 林江河的心中,对韦庄从来没有一丝的敬畏,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把皇帝放在眼中! “陛下何故发笑?”林江河问。 “呵呵。”韦庄笑声逐渐平静,忽而又大喝一声:“右相不是要拟旨吗,好,朕当堂便将这圣旨拟给你看!” 说着,苍啷啷! 龙椅旁边的一把短剑被猛然抽出,宝剑出鞘,声震人心!众大臣都被韦庄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皇帝当场拔剑,皇上怒了! 就在众人以为大事不好之际,紧接着听见呲啦一声。 那短剑划破龙袍,一块金灿灿的衣料被割了下来。 韦庄右手持剑,左手捏着那块切割下来的龙袍残料,笑意越发浓烈。 “一时无纸,只能割袍,这龙袍圣旨,右相要么?” 林江河脸色一变,顿了一下阴恻恻道:“陛下请便。” 宝剑被放在一旁,韦庄抓起龙案上的毛笔,蘸起墨来,下一刻笔走龙蛇,仅仅几秒,几个大字印在龙袍之上。 上面赫然写着:兵权交与魏鹏程 韦庄写完,直接展示出来,然后拿起印信,在那龙袍上盖了章。 林江河和魏鹏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喜色还有对韦庄的嘲弄。 “右相,朕写完了。” “陛下英明。” “呵呵,此事能成也多亏右相,此圣旨仅有朕的印信有些不妥,朕建议右相也来签个字吧。” 这话刚说完,殿下更乱了。 荒唐啊!自古圣旨上哪能让臣子签字啊,这是僭越啊!诸葛穆握紧拳头,脸涨得通红,他今天已经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然而林江河却全然不慌,大大方方道:“如此也好,那便请陛下将圣旨传下来吧。” “哎~”韦庄摇摇手露出灿烂的笑:“右相上来便是。” 林江河一怔,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在心底升起。 “右相愣着干嘛,来啊。”韦庄再次说道。 咬了咬牙,林江河发出一声冷笑。 “遵命。臣僭越,还请陛下恕罪。” 说完,林江河迈开步子登上台阶…… ------------ 第4章 死亡的感觉 一步,一步,又一步…… 林江河走的很慢,眼睛不看韦庄,却直勾勾盯着那把龙椅。 终于,林江河走到了韦庄跟前,微微一躬身,“陛下,臣来了。” 韦庄淡淡一笑,将毛笔递了过去:“右相请。” 林江河看着韦庄停顿一下,在众目睽睽之下伸出了手,在接过毛笔的那一瞬间,一股毛骨悚然的冰冷感传遍全身,这让他身体不自觉颤了一下。他有些惊疑地抬头瞄了韦庄一眼,这位新皇帝还是一脸淡漠的笑,仿佛此时发生的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墨汁随着笔落在龙袍圣旨上,“林江河”三个字苍劲有力。他边写边欣赏,露出相当满意的笑容。殿下的魏鹏程也得意地笑出来,眼中流露出渴望之色,不过他知道,不久之后他也可以登上那台阶。 “陛下,臣签好了。” “嗯。” “陛下,您可以当着群臣的面,宣读了。” “呵呵。” “陛下?” 林江河拧起眉头看着满脸笑意的韦庄,不知为何,此时他看着那笑容竟感觉不寒而栗。 “右相啊。”韦庄冷森森笑道:“你知道,死亡是什么感觉吗?” 林江河心头一震,没有回话。 啪的一声! 韦庄用左手一把抓住林江河的胳膊,瞬间,一股巨力将林江河扯到韦庄身前,林江河挣扎半天却挣脱不开。 “右相不知吗?朕可是十分了解啊!” 林江河声音颤抖:“陛下是活人,怎知死亡是什么感觉……” 话没说完,林江河瞳孔猛然一缩,紧接着脖劲处传来一股冰凉…… 韦庄的声音最后一次在林江河耳边响起,很轻,很平淡。 “拜你所赐啊,右相。” 扑通! 死尸倒地。 眼前这一幕发生的很快,仅仅不到半分钟的时间。 空气凝固,寒意逼人,一种阻塞感出现在每个人的喉咙处。 韦庄深吸了一口气蹲下身子,握住那把还留在林江河颈部的宝剑,慢慢地割动。 直到韦庄左手提着一颗圆鼓鼓的物体,站起身来。 呕—— 人群中不知谁发出呕吐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声,人群开始骚动…… 忽然,那圆鼓鼓的物体被轻轻一扔,便顺着台阶滚落下来,众人吓得纷纷往后退,那物体最终落在了魏鹏程的脚下。 韦庄一手拎起宝剑,一手抓起龙袍圣旨,一步一步朝殿下走去,一直到魏鹏程面前,韦庄停下了。 林江河的眼睛还没有闭上,瞪大了盯着魏鹏程。魏鹏程僵在原地,张着嘴巴嘴唇一直抖,呼吸也变得急促。 龙袍圣旨出现在魏鹏程的眼前,那上面还沾染了一点红色。 “魏将军,圣旨写好了,你快接旨啊。” 韦庄还是那样淡然的笑容,还是那样平静的声音。 此时魏鹏程感觉身处寒冬,颤颤巍巍道:“臣……臣不敢!” 忽然,韦庄一声暴喝:“你有何不敢!” 魏鹏程虎躯一震扑通一声跪倒在韦庄面前。 “魏鹏程,你当真以为朕软弱可欺,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人吗!” “陛下,臣,臣绝无此意啊!” 啪!韦庄一巴掌抽在魏鹏程的脸上,力道之大让这个正值壮年的武将感觉脑袋有些发昏。 “我父皇信任你让你执掌半数兵权,你倒是厉害得很竟要全部吞进去。你要兵权想干什么,造反吗?” “陛下,臣……”魏鹏程慌乱不已。 “魏鹏程,你不用狡辩,你要造反,那朕就给你这个机会!”说着韦庄将宝剑塞到魏鹏程的手中,剑锋直指自己。 完啦,皇上疯了!群臣又惊又吓,当即冲出来好几个想要阻拦,大殿门口的护卫也惊骇地拔出刀剑要冲进去保护皇上。 “都站在原地,谁敢过来或者离开,便和林江河一样!” 韦庄暴喝一声阻拦住冲来的人群,接着傲然俯视着魏鹏程,目中尽显疯狂之色。 “你不是要造反吗,现在剑就在你手上,你来啊,杀了朕啊!”这声怒吼穿过九十九世如惊雷般在朝堂炸开。 魏鹏程握着宝剑,人都傻了啊,今天朝会可能发生的事情他都预想过,可这场面却全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啊,他只觉得大脑之中嗡嗡作响。尤其是韦庄忽然向前一步用身体抵住剑尖,瞬间便让魏鹏程冷汗直冒。 当殿弑君? 别扯淡了,他脚下林江河那头颅还冒着热气呢! 咣当!宝剑落地,魏鹏程的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韦庄冷笑一声,将魏鹏程的脑袋踩在脚下:“魏鹏程你记住,朕要拿你,就像踩死一只虫子。拿了兵权不代表你能为所欲为,在朕的眼里,你不过是一条狗。” 魏鹏程被压得喘不过气,咬牙答道:“陛下,所言极是!” 韦庄将宝剑捡起,魏鹏程颈部又传来冰冷的触感。 “狗奴才。” “臣,在……” “虎符拿出来。” “陛下,虎符不在……” 唰! 刺疼感在魏鹏程颈部乍现,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下来。 魏鹏程慌了,挣扎着从身下掏出一物。韦庄定睛一看,正是虎符。 但剑锋仍没有从魏鹏程身上挪开,韦庄接着问了一句:“还有呢,先帝让你代管的呢?” 魏鹏程听后心头一凉,韦庄还要他手上的半数兵权,这是要彻底废了他啊。 感受着脖劲处的刺痛,魏鹏程后悔了,他后悔今天听了林江河的话给韦庄下马威。他们都以为有了虎符就万事大吉,却没想到韦庄直接当殿杀人,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说话!”韦庄不耐烦道。 魏鹏程声音都带了哭腔:“陛下,先帝给臣的兵符,在家中啊。” “呵呵,你还想骗朕?” “不敢,不敢啊陛下!兵符真的在家中,臣现在就回去给陛下取来!” 魏鹏程言辞恳切,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他知道,事态发展到这种地步这兵符给不给韦庄他都活不下去,所以只能乞求韦庄先放他回去,只要他能出皇宫,便可以整顿兵马,他就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韦庄显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韦庄轻笑一声道:“既然如此,朕便亲自去你家取吧。” 魏鹏程心头一颤,刚要说话却感觉身体一阵冰冷,紧接着血色布满了双眼,挣扎了两秒之后不动了。 贪婪地深吸一口气,韦庄感到无比轻松。 忍让? 朕再也不会了。 所有敢忤逆朕的人,朕要一个一个地收拾! “许世攸!”韦庄大喝一声。 武将行列中,一个身材健硕神采飞扬的小将身躯一震,立刻出列跪倒道:“臣在!” “朕命你拿此虎符,速去调集三百兵丁围住魏鹏程府邸,朕要亲取兵符!” ------------ 第5章 亲取兵符 “诸葛穆!”韦庄又是一声大喝。 “臣在!” “你留在此处看守,在朕回来之前大殿内外敢有离开者,格杀勿论!” “臣,遵旨!” 诸葛穆跪着领旨,声音高亢。实话实说,站在一个常年混迹于都城官场的老臣的立场看,今天韦庄新皇登基,在朝堂上做出这样不计后果,完全疯狂的行为是很让人费解的。即便站在皇帝的立场,这也是很失败很错误的举动,因为一旦林江河有所防备势必会引发更大的乱子。但话说回来,大家都是人,诸葛穆即便不认同韦庄的行为,内心却也感觉热血沸腾,以至于刚刚接旨时浑身都有些颤动。 而对于韦庄的指令,他当然理解什么意思,这是为了防止有人偷跑出去前往魏鹏程家中告密。事已至此,诸葛穆知道现在只能严格遵守韦庄的命令,甚至一旦有意外发生诸葛穆会做得更绝。 …… 魏鹏程府邸。 大公子魏书平躺在床上,两腿边上一左一右趴着两个赤身的女子,他正在享受着两个女人的早间服务。 忽然,门被大力推开,发出一声巨响。 一个家奴慌乱地跑进来,口中大喊着:“大公子,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 魏书刚才身体躁动喷薄之意正要到达极点,却被这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整个人身子一颤软了下来。 “狗奴才,你爹死了报丧来了是吧!”魏书也顾不得穿衣服,怒气冲冲一步便跨下床,对着那家奴狠狠来了一脚。 那家奴被踹翻在地都快哭了:“不是啊大公子,咱们家门口,来了,来了……” “来了什么?” “门口来了好多兵,把咱家围起来了!” “放屁!” 魏书啪一个巴掌抽过去,对着家奴就是一顿怒骂:“放你娘的屁,什么兵胆大包天敢围将军府,大早上你就发疯,一会儿你就领工钱滚蛋!” 家奴捂着脸哭诉道:“大公子,真没骗您,您自己去门口看看就知道了。” 魏书看家奴那表情不像骗人,脸色一沉吩咐道:“带路!” 家奴赶紧转身带路,刚走到门口魏书忽然一停,黑着脸从床上拿起一件睡袍披上,又从床底摸出一柄钢刀,那刀锋利无比散发出凛凛寒光。 两人走到院子,发现家奴院工都已经聚集起来了,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恐惧,气氛也有些紧张。 人群中,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带着两个小丫鬟慌张地跑了过来。 “儿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下人说门口来了好多兵……” “母亲不必惊慌。”魏书先安慰然后咬牙道:“我也正要去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来将军府闹事!” “儿啊,你可要小心啊。” “母亲放心。” 说罢,魏书怒气冲冲分开众人快步走到府门前,门分左右,魏书拎着刀还没跨出门槛便破口大骂道。 “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将军府闹事,想找死吗!” 门口,许世攸刚整顿好三百精兵正在等待后面韦庄的命令,却忽然见府门大开,一个身着睡袍的疯子拎着刀骂出来。许世攸当场脸色就阴沉下来了,大喝一声。 “我乃前将军许世攸,来者何人!” “我是你魏爷爷!” 韦庄在后面看着这一幕暗暗心疼,许世攸这人就是太老实,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先自报家门,结果被魏书这楞种占了便宜。不过话说回来,也正是因为许世攸老实,韦庄才能每一世都信任他,并且后来让他成为大将军。 被当着众人面辱骂的许世攸眼中喷火,但依然没有动作。 韦庄见状对许世攸点了点头,他了解许世攸,知道许世攸没有他的命令是不会贸然行动的,这是韦庄对许世攸最满意的一点——听话,好用。 得到示意的许世攸这才怒道:“大胆魏家贼子,我今日奉皇上旨意,来取兵符!” “放你的狗屁!”魏书脸色铁青向前冲了两步,拿起刀指着许世攸骂道:“我爹乃当朝大将军,今日新皇登基对我爹加封还来不及,你一个小小的前将军,竟然敢妄称圣意骗取兵符,你要造反吗?” “还敢领人来将军府,我借你十个胆,你问问你后面的兵敢动我一根手指头吗!” 魏书骂完,扭头一口唾沫啐出,然而,这一口唾沫好巧不巧就吐在了韦庄的脚底下。 空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魏书见众人呆愣着,还以为是被自己吓住了,于是得意洋洋地看着这群兵丁。作为魏鹏程的大儿子,朝里面无论是多大的官见了他都要低头问好,他知道,只要他爹手里有兵权,皇上也拿他们没办法。这就是魏书能够如此嚣张跋扈的底气。 就在魏书要接着开骂给眼前这群兵丁最后的打击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了。 “不愧是魏鹏程养的儿子,果然和他一个德行,都很爱狗叫啊。” 魏书目光一寒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黑袍少年负手而立,表情戏谑地看着自己。 这黑袍少年自然就是韦庄,出宫的时候为了方便行动他脱下了龙袍,换上了一袭黑色衣袍,这也使他看起来更具压迫力。 魏书转过身,阴森森道:“你找死吗?” 韦庄微微一笑,从身后兵丁手里接过一个包裹,轻轻一丢。 那包裹滚落到魏书脚下后散开。 魏书一愣,紧接着拧着眉毛低头一看。 “啊!” 一声尖锐的惊叫,魏书扑通一声向后跌坐在地上,脚蹭着地一点点往后挪动,腿不停打着寒颤。 那包裹中魏鹏程的头颅因为落下产生的惯性,还在地上微微摇动…… 魏书惊恐地看着这一幕,胸口急速起伏,上气不接下气:“这,这是……是……” “是你爹的头啊。”韦庄带着笑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却更让魏书觉得毛骨悚然。 韦庄走上前微微俯下身子,向上揪起魏书的头发叫道:“你要是不想跟你爹一样,就乖乖听话。” 这话落下,魏书却双眼失神,没有反应。 韦庄无奈,随手甩了他两个巴掌。魏书挨了这两下,脸也肿了起来。 他有些懵,张口喃喃着:“你,你敢打我……” ------------ 第6章 皇后的心事 韦庄面色一冷,他没有闲心跟这呆子耗时间,于是直接从腰间取出那柄沾染着鲜血的宝剑。 寒光一闪,魏书额头上出现一道露骨的剑伤,他的眼睛顿时被一片血色蒙盖。 “兵符在哪?”韦庄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卧室,在我爹卧室!”魏书彻底清醒过来,他痛苦地嚎叫着,不敢再多说一句废话。 韦庄对着身后的兵丁一挥手:“进去搜。”然后拽着魏书的头发将他拖进了院子。 一声令下,三百精兵如洪水般涌进将军府,一时间家奴院工四纷纷往里边退,生怕刀剑无眼被弄伤。 人群后面那贵妇看见满脸鲜血的魏书,顿时发了疯,张牙舞爪便往韦庄这边扑来,结果被两边的兵将架起来扔到了一边。 大概过了一刻钟,前去搜寻的许世攸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个镶着宝石的木匣子。 “陛下,兵符在此。”许世攸单膝跪地将木匣献给韦庄。 韦庄打开一看,果然是兵符。 “许世攸听旨!” 许世攸立刻双膝跪在地上:“臣在!” 韦庄肃然而立,扬声道:“现命你接任大将军之职,掌管兵符,不得推辞!” 许世攸一愣,一股电击感传遍全身,立刻振奋精神答道:“臣,领旨!” 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魏书的嚎叫声和那贵妇的哭声。 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黑袍少年的身份,朝堂上的事情他们自然不知道,但所有人都明白,魏鹏程彻底完了。 正在此时,一名士兵跑过来禀报:“陛下,魏家后院的屋子里发现大批量铠甲和兵器!” 许世攸闻言大吃一惊,连忙赶去一看,果然看见后院五间房子里堆满了各种武器铠甲。一个臣子家里出现如此大批量的武器,那只有一个可能…… 许世攸看向韦庄,却发现韦庄竟然一点都不意外。 韦庄只是瞥了一眼,然后轻飘飘地对许世攸说道:“你现在是大将军,应该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说着拍了拍许世攸的肩膀,负手离去了。 许世攸望着韦庄离去的背影深吸一口气,沉着脸转过身厉声命令道:“来人,将魏家上下所有人等统统逮捕打入牢中以待审问,将军府抄查之后暂封任何人不得入内!” 待一切都安排好,韦庄在许世攸的陪同下上了马车,一路向皇宫赶去。 马车上,韦庄打了个哈欠,吩咐道:“一会儿直接送朕回寝宫,朕困了要回去睡觉。” 许世攸挠挠头,低声问道:“陛下,那大殿那边怎么办,诸葛左相估计还等着陛下呢。” 韦庄慵懒地回答:“剩下的事情你就听左相的,他让你用兵你就用兵,他让你杀人你就杀人。” “臣遵命。”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抄将军府的时候你叫人留意一下,如果找到一对大小不同且刻有鸳鸯花纹的玉镯,就送到我这里来。” “臣即刻吩咐下去。” …… 皇宫内廷。 悠扬的琴声从爱婉宫柔泻而出,绵长的古调融入渐渐泛白的天空,这曲子没什么转折,那一段一段的旋律如同呜咽。 丰淑婉白嫩的指尖拨动琴弦,她想借琴声倾诉内心所有的愁绪。 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走过来,将一盘点心轻轻放在了丰淑婉面前的桌子上,而那琴声也戛然而止。 小丫鬟开口柔声道:“今天太子登基称帝,又是和小姐成婚三周年的日子。这大喜的时候小姐为何要弹奏如此凄凉的曲子?” 轻轻抚摸着古琴,丰淑婉望着窗外的天空有些失神,喃喃着。 “三年了啊……”丰淑婉怅然若失:“时间果真如白驹过隙啊,三年前爹爹薨了,临终前托先帝将我许给太子,那时只是太子妃,今日却成皇后了。” 小丫鬟有些担忧地看着丰淑婉,轻轻叹了口气道:“小姐,小玉始终有些不明白。” “什么?” 丫鬟小玉犹豫一下问道:“小姐与皇上成婚已经三年了,陛下还是太子时便对小姐十分疼爱,如今陛下登基也是第一时间将小姐册封了皇后,可是小姐对陛下为何一直都,都……” “一直都很冷漠是吗?” “嗯……” 丰淑婉抚着垂下的发丝,低声喃喃道:“我也想做一个好妻子,也想心安理得接受他的好,可是啊,为什么他偏偏是皇帝呢……” “皇上不好吗?”小玉满心疑惑。 丰淑婉苦笑了一下:“看你站在什么角度吧。” “哦?”小玉紧锁眉头,感觉脑袋有点转不过弯了。 “站在普通人的角度,皇上是万万人之上,当然好啊。”丰淑婉站起身来面向窗外,神色黯淡下来:“可是啊,站在妻子的角度就不好了。他终究是一国之君,他的心里,国始终是要大过家的。” “小姐,你说的好复杂啊。”小玉敲敲脑袋:“您做了皇后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这不是很幸福吗?” 丰淑婉伸出食指在小玉额头处轻点了一下。 “他是皇上,将来会有数不尽的妃子,一个男人的爱分成两份三份尚已经不多了,若是将来这爱分成上百份,上千份,那时我还算什么?” “可是陛下他自从娶了小姐,就没有找过其他女人啊!” “那时他还是太子,现在他是皇上了,不一样了。再说,你听过几个皇后得了善终,不都是半路废的废,死的死。” “啊?”小玉哭着脸:“那小姐岂不是很危险,怎么办啊?” 丰淑婉不说话了。 她是上一任右相的掌上明珠,从小锦衣玉食受最好的教育,成长起来也是亭亭玉立知书达理,尤其是相貌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后来渐渐到了出嫁的年纪,她也开始憧憬嫁人的场景。 她不求对方身份如何显贵,只希望可以嫁一个与她心意相通的人,成婚以后,他们可以每天一起吃饭,一起看书,一起抚琴…… 天下很大,可她的心很小,像普通人那样就好。 只是偏偏进了皇宫,这个地方对丰淑婉来说,不过是个牢笼罢了…… 几道阳光撕破云层,太阳升起来了,天已经亮了。 丰淑婉收起思绪,转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喃喃道。 “散朝了,他又要过来了吧。” ------------ 第7章 皇上和宫女…… 马车在内廷门口停下,韦庄在小太监的搀扶下下了车。 早朝一般都是在凌晨三点开始,再加上韦庄刚刚重生过来,此时他已经困得不行了,以至于脚步都有些发软。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回到床上,躺平。 “皇上,到了。”小太监提醒一声。 “嗯,好啊。”韦庄抬头正要迈步过去,却忽然发现这宫殿有点不对劲,再一看却发现是爱婉宫。 “怎么到这里来了?”韦庄问道。 小太监一愣,答道:“陛下每日散朝后不都要先去找皇后吗……” “哦——”韦庄目光闪了闪。 是啊,自从丰淑婉嫁给自己之后,每天散朝他都会先去看看丰淑婉,然后再去补觉。 为什么不直接在丰淑婉那里睡呢? 因为成婚以来,他们并未圆房,九十九世一直都没有。说实话,韦庄自见到丰淑婉第一眼就爱上了她,也正因此,面对丰淑婉表现出来的排斥,韦庄选择了尊重,他对丰淑婉呵护备至,只想等丰淑婉真正接受他的那一天。 只是……九十九世的习惯,今天怎么忘记了呢? 韦庄心头微微一动,他也不知道…… “陛下?”一旁的小太监轻轻唤了一声:“陛下要进去吗?” 韦庄犹豫了一下,最后迈开脚步:“不了,先回朕的寝宫吧。” 韦庄回到寝宫,清洗之后便立即换了衣服扑到床上,他张开四肢摆出一个“大”字。困意立刻袭来,韦庄合上眼睛,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呼—— 韦庄长出了一口气,眉心蹙了蹙。早上折腾出那么大动静,他现在身体僵得很。 “来人!”韦庄唤了一声。 “奴才在!”小太监门外答道。 “找两个宫女进来。” “额……是!” 小太监有些错愕但还是转身叫人去了。按照皇宫的规矩,皇上睡觉寝宫里面是不能有人的,尤其是宫女,是绝对不能进入皇帝寝宫的。 这是为了防止皇上心血来潮看上某个宫女,有损皇家的形象,也会乱了内廷。 不过今天见识到韦庄朝堂上的杀伐果断,小太监也不敢多说什么。正好两个宫女走过来,小太监便让她们进去了,俩宫女刚进去小太监就一拍脑门,心里乞求道。 这俩宫女长得还挺漂亮,皇上可千万得冷静一点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啊。 …… 爱婉宫内。 丰淑婉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着。 不远处小玉像只小兔子一样开心地从外面蹦跳着跑过来,走到切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小姐小姐,您太有福气了!” 丰淑婉摸摸她的脑袋:“你这丫头又说这些没头没尾的话。” “小姐听我说,我刚刚出去碰见皇上身边的小太监,看见他恭恭敬敬地从一个大臣手里接过一个木盒子,我好奇就过去问,小姐猜那盒子里是什么?” 丰淑婉摇摇头:“我怎么知道是什么。” “是一对玉镯啊!”小玉兴奋地说:“小玉还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美丽的玉镯。” “这跟我有没有福气又有什么关系呢?” “哎呦,小姐你怎么还不明白,那个小太监接过木盒子时那么恭敬,证明这一定是给皇上的东西。而那盒子里的玉镯又正好是一对,肯定是皇上送给小姐的周年礼物喽!” 丰淑婉一怔,自从两人成婚以后,韦庄确实都会在每年的今天送给她一份礼物,而丰淑婉为了不有所亏欠也会回赠一点东西。 “哦。”丰淑婉低低的声音答了一句。 小玉见此暧昧地一笑:“小姐早上说陛下不好,却还是花了好长时间梳理妆容换新衣服迎接皇上,我看小姐就是口是心非。小姐肯定还是喜欢皇上的!” 丰淑婉听罢脸红了一下,板着脸伸出手指弯成一个勾在小玉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傻丫头乱说话,今天是他登基的日子,于情于礼我也要打扮得庄重一些。” 小玉听后嘟了下嘴:“小姐这话太冷漠了,皇上对小姐那么好,小姐也应该试着回应一下。” “你还小,什么都不懂,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是小姐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我觉得皇上跟历史上那些君王不一样,小姐试着回应一下皇上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丰淑婉瞥了小玉一眼摇摇头不说话了,她望着门外的光景,小玉的话却在她脑袋里回荡,渐渐的她有些失了神。 他好像是和历史上那些君王有些不一样。 那么回应他一下,是不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呢…… 转眼到了中午。 丰淑婉还是站在门口望着,大概两个时辰了,她都没有动过。 小玉鼓着两边脸颊,垂头丧气念叨着:“皇上怎么还不来啊。” 丰淑婉体谅她说道:“你去坐一会儿吧。” 小玉摇摇头:“按说早就散朝了啊,难道有什么事情吗,真是奇怪啊……” 又过了一会儿,小玉实在等不下去,一拍胸脯自告奋勇道:“我去替小姐打探一下状况!” 说完,没等丰淑婉拦她便一溜烟跑出去了。丰淑婉无奈地摇摇头,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脚踝,又继续等。 过了得有两刻种,小玉急匆匆跑回来了。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小玉跑到丰淑婉跟前,大口喘着气。 丰淑婉从桌子上倒了杯水递给她:“宫里面不要这么慌张,让人看见又要说你没规矩。” 小玉没喝水,而是立刻凑到丰淑婉耳边,焦急地说道。 “小姐,我看见皇上在寝宫睡觉,里面还有两个宫女一直摸皇上的腿!” 丰淑婉闻言有些无奈地拍拍她的脑袋:“你又说什么胡话,难道你不知道宫女是不能进皇上寝宫的吗?” 小玉叉着腰,气鼓鼓道:“千真万确啊小姐,我刚才特意去皇上寝宫门口问小太监皇上的去向,谁知道小太监一看见我就慌慌张张的,我问他,他又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我就扒开寝宫的门缝,然后就看见……” “等等!”丰淑婉打断她,满脸黑线:“你给他寝宫的门打开了?” “没有啊。”小玉无辜地摇摇头,“我就悄悄扒开了门缝。” 丰淑婉伸手用力在她头上敲了好几下,没好气道:“你这丫头太没规矩,他的门缝你也敢扒,你就不怕他发现了给你拖出去打死!” 小玉捂着脑袋一边躲一边求饶,“小姐先别打了,我也是为了小姐的幸福着想啊。那个小太监怕我看见还赶我走,我担心吵醒皇上就跑到远处躲着看。然后就瞧见小太监叫那两个宫女出来,还给了她们两个镯子!” 小玉这最后一句话落下,丰淑婉表情一僵,立在原地久久无言…… ------------ 第8章 我送你回去吧 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 韦庄眉心微微一动,深吸一口气后缓缓睁开了眼睛。这一觉睡得可太舒服了,他觉得九十九世以来,这是睡得最踏实的一次。 他低头一看,发现两个宫女已经不见了,想来是自己睡着之后被小太监叫走了。 韦庄起床,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他走出去对守门的小太监问道:“我睡觉期间有大臣来过吗?” “回皇上,只有许将军派人送来一对玉镯,说是皇上嘱咐过的。” “哦,其他大臣没来吗?” “额……”小太监犹豫一下,说道:“大臣倒是没来,不过中午的时候来过一个丫鬟。” “丫鬟?” “是……皇后身边的小丫鬟,小玉。” 韦庄一愣,疑惑道:“小玉啊,她来这干什么?” 一边是皇上,一边是皇后,小太监思来想去觉得怎么说也不合适,为难了半天只能凑到韦庄跟前道:“陛下还是亲自去爱婉宫问问吧。” 韦庄看着小太监的表情感觉有点不对劲,沉吟一下道:“走吧,去趟爱婉宫。” …… 韦庄到了爱婉宫,正赶上宫女将饭菜送过来。 一道道让人垂涎的菜品被有序地摆在桌子上,韦庄和丰淑婉相对而坐。 屋内只有两人,气氛有些冷清。韦庄看着面沉似水的丰淑婉,率先开口道。 “呵呵,我今天早上实在太累就直接回寝宫了。” “嗯。”丰淑婉面无表情,用低低的声音回了一个字。 “额,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谢陛下关心,淑婉很好。” “吃得怎么样,御膳房新换了一批御厨,菜品合你口味吗?” “嗯。” 又是一声没有任何感情的回应,韦庄眉头微微一动。前面九十九世里,丰淑婉虽然一直跟他保持着距离,但态度从未像今天这样冰冷,有种要拒他千里之外的感觉。 是因为自己早上没有去找她,她生自己的气吗? 想到这里,韦庄进一步解释道:“呵呵,说来也奇怪,我跟随先帝上朝也好几年了,按说都已经习惯了,可不知怎么的今天散朝就是格外的困,回去倒头便睡了。” 丰淑婉闻言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小玉看见两个宫女在他房间,他却说回去倒头就睡…… 事情果然朝她所想的那样发展了,他不是特殊的,他到底还是跟历史上那些君王做了一样的事情,也终究给不了自己想要的平淡的生活。 只是…… 丰淑婉心头微微有些刺痛,对这些事情她早有准备,只是为什么要发生在今天…… 韦庄看着丰淑婉脸色变化,心里有些忐忑,于是找话题说道。 “对了,中午的时候小玉是不是去找过我啊,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 “哦……哈哈哈,今天上朝可太有意思了,林江河你知道吗,他竟然……” “吃饭吧。” 丰淑婉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韦庄,她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夹起菜来。韦庄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整个人尴尬地愣了两秒后才默不作声将筷子拿在了手上。 御厨的拿手好菜丰淑婉却尝不出什么味道,只是机械地将食物往自己口中送。 这样的氛围持续了一分钟。 啪嗒…… 韦庄轻轻将筷子平放在碗上,丰淑婉用手帕在嘴角拭了拭,等着韦庄接下来的话。 “淑婉。”韦庄忽然问:“你真的不喜欢我是吗?”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丰淑婉心头一颤,她低着脑袋眼神飘忽,丹唇轻启,似乎要说些什么。 然而韦庄却忽然开口打断了她。 “好了。”韦庄又摆摆手:“我应该知道答案的。” 韦庄静静看了丰淑婉三秒,然后露出笑脸,就和三年前的今天他第一次见到丰淑婉一样。 “淑婉,我送你回去吧。” 丰淑婉猛地一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韦庄,她声音有些颤抖。 “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送你出宫,回到你自己的家。” 丰淑婉脑袋里乱乱的。 回家是她三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情,她也无数次想过跟韦庄摊牌,告诉他自己不喜欢他,不喜欢皇宫里的生活,她想追求平淡的日子,她想离开。 可是,当这些话真正被韦庄说出来的时候,她却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三年了,他都不曾说过这些话。可偏偏是在今天,他登基称帝的今天,两个宫女被他叫进寝宫的今天,成婚三周年的今天……他要将自己赶走了。 他赶走自己之后呢,是要把那两个宫女立为皇后吗? 他是怕自己阻止他纳妃吗…… 想着这些,愤怒一点点在丰淑婉心中累积起来。 蓦地,她心头一痛看着韦庄冷冷一笑说道:“赶我走,你好跟那两个宫女过日子是吧,你放心,我明天就走,绝对不会打扰皇上的好兴致!” 韦庄听着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我没赶你啊,还有两个宫女是什么意思啊?” “哼哼。”丰淑婉看着韦庄拙劣的“表演”,忍不住拆穿他:“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子,陛下用不着费尽心思来骗我。” 韦庄更加头大了:“你说清楚一点好不好,我到底骗你什么了?” 丰淑婉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小玉亲眼所见,你睡觉的时候两个宫女进了你的寝宫。” “啊?”韦庄恍然大悟:“原来小玉中午去找我,是这么回事啊。” 韦庄没有解释,而是有些失落地看着丰淑婉问道:“你觉得我跟两个宫女睡觉了是吗,你以为我让你回家是要赶你走然后另娶新妻是吗?” 丰淑婉咬着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眼眶已经红了:“难道不是吗,两个宫女临走还从太监那里领了两个镯子,这不就是你赏赐的吗!” 她忽然深吸一口气,空灵的声音似乎带了些呜咽:“你大概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吧……” 韦庄半张着嘴巴有些错愕,他从未见丰淑婉露出过这样的神态。 他有些落寞地低声喃喃道。 “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啊……”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可能忘呢,我已经过了九十九世了啊。” 韦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放在桌子上,解开最外面的锦缎后露出里面包着的东西。 烛影下,一对刻着鸳鸯花纹的玉镯熠熠生光。 ------------ 第9章 和离贴与玉鸳鸯 “你说的镯子,应该是这个吧?”韦庄问。 话落,丰淑婉看着桌上一大一小两只玉镯,呆住了。 韦庄叹口气:“这是早上我让大臣拿过来的,我睡着之后一直是小太监帮忙收着,想着晚上送给你当作三周年的礼物。” 丰淑婉有些失神:“可是小玉说……” “哦,你说那两个宫女也拿了镯子是吧。”韦庄耸耸肩:“今天太累了就让两个宫女给我按了按腿,临走的时候小太监给了她们两个银镯子。” “银镯子?” “是啊,太监大概想堵住两个宫女的嘴,怕她俩把进我寝宫的事情说出去,你也知道宫里有规定……” 丰淑婉伸手轻轻在那对玉镯上摩挲着,好久才开口问道:“这玉镯为什么大小不一样。” 韦庄解释道:“这一对镯子叫玉鸳鸯,是夫妻两个人戴的,女的手腕细,戴小镯子,男的手腕粗一些,所以戴大镯子。” 关于这一点韦庄说的都是真的。这对玉镯子是前几世韦庄肃清朝堂抄魏鹏程家时发现的,这一世他刚登基就抄了将军府,这玉鸳鸯也就提前一年到了韦庄的手里。 看着韦庄的眼神,丰淑婉知道他应该没有说谎,宫女的事情大概率是一场误会。 事到如今,想想刚才自己那咄咄逼人的样子,丰淑婉感觉有些无地自容。但不知为何,心中又有些轻松。 忽然之间,丰淑婉又想到了什么,她又问道:“既然是误会,你为什么不早点解释清楚?” 韦庄听完一阵头痛:“唉,我每次一说话你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给我噎回去,这让我怎么解释啊?” 丰淑婉表情有些不自然:“那你为什么又要赶我走?” 韦庄站起身来,苦笑一声:“我不是要赶你走啊。” 说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着的纸放到丰淑婉面前。 丰淑婉眉心微蹙,打开纸张,看到最右面赫然写着大大的三个字:和离贴 看着这三个字,丰淑婉彻底愣住了。 在乾国,一对夫妻如果过不下去,丈夫可以休妻。然而这种方式下,女方离开后再嫁便会很难,还要遭受非议,这对一些在夫家受了委屈不得不离开的女性来说太不公平。于是乾国的开国皇帝颁布了“和离贴”政策。 和离贴,顾名思义就是和平分离。与休书不一样,和离贴代表夫妻双方是自愿分离,女方是不用承受非议和不公平对待的。 韦庄望向窗外,神情又有些失落:“其实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更不喜欢宫里的生活。不过我这人老是想着对你再好一点,日子久了你总会接受我的。可是……唉,这样终究是太自私了。” “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就喜欢上你了,可能是因为你实在太漂亮了,说实话,我真没见过比你还漂亮的女人。后来我们成婚,生活中你虽然总是跟我保持一点距离,可我还是因为你的性格又彻底爱上你了。” “你很善良,对每一个下人都那么好,对小玉更是像姐妹一样。你比我厉害,在皇宫这个大牢笼里,你从来没有屈服过,不像我,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注定不能离开,也没有能力离开。” 他忽然无奈地苦笑一下:“其实我也想过,要是哪天能带你离开这里就好了,我们可以每天一起吃饭,一起看书,一起抚琴……” 说完,韦庄背对着丰淑婉走到门口,他推开门留下一句话:“玉鸳鸯你收着吧,留着你跟小玉一人一个,明天我会让人来帮你收拾,然后送你回去。你放心,过段时间我还会亲自去你家里解释清楚,你还是完璧之身不会影响你再嫁的。” “然后……保重吧。” 说完,韦庄迈步,走出去了。 丰淑婉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房间内沉闷得让她喘不过气。 她伸手将那小玉镯拿起,慢慢戴在自己手腕上。 嗯,大小刚刚合适,果然是给夫妻两人戴的。 那张和离贴摊开,静静躺在桌上,窗外的风一吹,它便不平稳地开始微微颤动,像是在嘲笑人。 滴答,滴答…… 和离贴上,两滴水花绽放又延伸。丰淑婉愕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泪珠。 自己怎么哭了? 她看着玉镯跟和离贴,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韦庄今天来是做了两手准备的,如果自己今天可以稍微回应他一下,哪怕就一下,韦庄就会高兴地将玉鸳鸯给她,然后如往常一样陪她一起吃饭,说朝里的趣事给她听,和离贴,也不会被韦庄拿出来。 换而言之,这和离贴是自己逼着韦庄写下来的。 他写这和离贴的时候,可能比自己现在更加难受吧…… 韦庄刚才的话还在丰淑婉脑中不停回放着。 “其实我也想过,要是哪天能带你离开这里就好了,我们可以每天一起吃饭,一起看书,一起抚琴……” 这话怎么这样熟悉啊,好像……自己也曾经说过吧。 原来,他跟自己一样啊,他也想过逃离深宫,像个普通人那样。他也想和自己如同寻常恩爱的夫妻一般,将最普通的日子过得愈发甜。 只是,为什么他从来不表露呢,为什么从来不跟自己说呢? 不,不对! 小玉的话又在丰淑婉心头响起,使她心头一颤。 “皇上对小姐那么好,小姐也应该试着接受一下。” 是啊,一切都是自己的问题。 韦庄从娶她的那一天起,就一直是那样做的。三年来,他一直在陪她吃饭,一直在陪她看书,一直在听她抚琴…… 这不正是她一直向往的生活吗? 丰淑婉痛苦地抱着脑袋,泪如雨下。是她从一开始就否定了皇宫里的一切,也否定了韦庄。 是她从一开始就将韦庄一切的好都抵挡在外。 院子里又刮起了一阵风,吹得树叶沙沙响,阳光穿过树叶缝隙又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丰淑婉的面上,映出点点晶莹。 清风下,片片纸屑飘落下来…… ------------ 第10章 不走了 回到寝宫里,韦庄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他捧着热茶发呆,许久之后才抿了一口。 一股苦涩之感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又沁入肺腑。 这段维持了九十九世的感情终于在这一世走到了结尾。 这一世的开始,他就彻底放飞了自我。 他当堂杀了林江河和魏鹏程,带兵抄了将军府,最后又和丰淑婉和平分离。这些事情挤在同一天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但同时,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感,好像这一世的自己才活得像个人,才是为了自己而活。 不过根据前面九十九世的经验,他干出这么多荒唐事剩下活命的日子应该也不多了吧,这一世老天爷又会给他多少时间呢? 一年? 两年? 当然,也有可能明天就会死…… 自嘲着笑了一声,韦庄站起身来,他负手而立望着窗外呼出一口气,握紧了拳头。 管他呢,反正结局已定,自己能做的就是活在今天,今天之内,谁敢让他不顺心,他就让谁不好过。 至于后果……呵呵,见鬼去吧。 他的躺平之路,才刚刚开始而已。 想明白这些,韦庄也不再烦恼,哼着小曲大大咧咧躺在床上了。 …… 也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韦庄听见有人叫他。 “皇上,时辰到了,该起了。” 好一会儿,韦庄顶着困意慢慢睁开眼睛,此刻外面还是黑漆漆的。韦庄打了个哈欠,心里有些烦闷。 自从他重生到这个世界就一直跟着先帝上朝,但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早朝要定在凌晨。而众大臣包括皇上自己都是散了早朝再吃早点,然后补觉到中午。 虽然是补了觉,但大半夜起床对一个现代人来说还是太受折磨了。 正在韦庄在内心抱怨之际,门外又传来小太监的声音。 “陛下,皇后到了。” 韦庄一愣,眉头微微皱着内心有点失落。 自己昨天是说要送丰淑婉回去,可这时候来未免也太早了吧,丰淑婉就这么厌烦自己吗,都等不到自己散朝了吗? 轻叹一声,韦庄朝门外喊了一句:“进来吧。” 话落,寝宫的门被推开,丰淑婉走了进来。 丰淑婉缓步走到韦庄的床前,微微施了一礼。 韦庄看着她,眼睛有点发直…… 因为此刻的丰淑婉一身淡蓝色宫装,裙幅曳曳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头上细致乌黑的长发盘成螺髻,插着一支紫色的玉簪,那柳叶眉下,黝黑明亮的星眸闪动着亮意,像是一潭清水纯净无瑕。 韦庄还在愣神,丰淑婉则红唇轻启:“陛下早安。” “额,啊……早安!”韦庄回过神来连忙搀扶起丰淑婉。 他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睡衣,再瞧瞧美艳如仙女般的丰淑婉,有些尴尬:“你来得太早了,我都还没洗漱。” 丰淑婉闻言淡淡地一笑没有说话,转身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韦庄的衣服,然后走到韦庄跟前撑开。 韦庄一愣,两秒后才反应过来,立刻站直抬起胳膊,丰淑婉也是配合地将衣服披在了他的身上,还没等韦庄说话,又抓着衣服袖子给他套上,整件衣服穿上后,丰淑婉又围着韦庄轻轻地将衣服抚平整。 穿完里面的衣服,丰淑婉又接着拿过了外面的衣服。 韦庄还有点受宠若惊,他一边接受着丰淑婉的穿衣服务,一边犹豫着开口道:“淑婉,我昨天的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 “没有啊。”丰淑婉还是笑盈盈的。 韦庄却越想越纳闷:“我意思是,你如果受了什么刺激,可以跟我说,我都会帮你解决的……” 丰淑婉一怔,这才明白韦庄是什么意思,不由得小脸一鼓用手指在他腰间戳了一下:“陛下以为我受刺激疯了不成?”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陛下什么意思?” “我意思是,是……”韦庄被丰淑婉问得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尴尬地挠挠头。 丰淑婉被他这样子逗得扑哧一笑,韦庄看着眼前丰淑婉的笑容,也跟着笑了出来。 “你不用觉得奇怪,我只是在做一个妻子该做的事情。” 丰淑婉低着头给韦庄束好腰带,用很轻的声音说着话。 “以前,是我不对,是我从一开始就拒绝了这里的一切才没有注意到你的付出,是我太自私了。韦庄,对不起……” 这是第一次,丰淑婉叫了韦庄的名字。 三年前韦庄与丰淑婉成婚的那天,韦庄便告诉她,不用将他视作太子,也不用守宫里那些奇奇怪怪的规矩,做自己就好。因此丰淑婉也成了除了韦庄父母之外第一个可以直呼他名字的人。 韦庄听到她这话心头一喜道:“这么说,你不走了?” 丰淑婉将衣袖向上捏起露出白皙的手腕,那手腕上戴着一只精美的玉镯。 “玉鸳鸯,你戴上了啊。” “嗯,还有你的。”丰淑婉说着从怀中掏出另一只玉镯,抓起韦庄的手给他轻轻戴了上去。 两人将手腕靠在一起,两只玉鸳鸯似要在摇曳的烛光中游动。 丰淑婉说道:“和离贴我已经撕掉了。” “嗯。” “你去上朝吧,我等你回来一起吃饭。” “好!” “这次你可以好好给我讲讲朝上的趣事,我不会再打断你了。” “没问题!” …… 朝堂上。 群臣目瞪口呆看着龙椅上哼着小曲满脸笑意的韦庄。 好家伙,皇上这是怎么了,昨天还在殿上大杀四方,今天怎么如此兴奋? 韦庄扫视一圈台下的群臣,第一次感觉每个人都如此可爱。 “诸位爱卿!” 这一声充满喜悦的高呼让众大臣心头一惊,连忙将头埋到胸前。 “诸位爱卿啊,今天是好日子啊!”韦庄止不住笑着说道。 诸葛穆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敢问陛下,今日是何好日子啊?” “哈哈哈,今天朕开心,就是好日子。” ………… 群臣无语。 韦庄却毫不在意,依然乐呵呵道:“为了纪念这个好日子,朕决定,今日晚间于光华园大摆筵席,群臣都要来啊。” “好了,散朝!” ------------ 第11章 这一世栽湖里了? 散朝之后,韦庄便安排内廷的人准备晚宴的事情了。 他自己则是往爱婉宫走去,想着一会儿和丰淑婉吃早饭时要说些什么。 刚进了内廷,韦庄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人影似乎也看到了韦庄,愣了一下便低下了头,竟然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朝小湖的方向快步走了。 嘿,这丫头还想跑? “小玉!”韦庄朝前面的人影喊了一声。 从后面可以看见那人的身躯微微一震,然后很迟缓地转过了身子,再一瞧果然是小玉。 看着一步步走过来面色不善的韦庄,小玉苦着脸深施一礼:“皇上早上好。” “你见了朕跑什么?” “啊……小玉刚看见皇上便来行礼了啊。” 小玉伸手挠挠脑袋,头顶上两个小发髻一动一动的,同时脸上配合地露出无辜之色,眨巴这一双大眼睛显得有些单纯可爱。 这小模样,饶是见多识广脸皮极厚的韦庄也忍不住暗暗感叹。这丫头生在古代做个丫鬟真是可惜了,这要是放在现代,妥妥地就是网络上受人追捧的可爱小土豆。 这么一想,韦庄心里忽然有点恶趣味。 他忽然伸出手,在小玉圆鼓鼓粉嘟嘟的小脸蛋上点了一下,随即小玉的小脸就像果冻一样弹啊弹。韦庄一乐,又用手指在她脸蛋上弹了一下。 “皇上……”小玉被弹得有点疼又不敢躲,只能闭起眼睛鼓着脸蛋叫他。 “咳咳。”韦庄干咳两声,有些不舍地收回手,又收了收脸上有些腹黑的笑容,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 “小玉,昨天就是你跟淑婉告状的是吧!” 小玉一听韦庄果然是因为昨天的事情找自己算账来的,立刻又眨巴着眼睛准备装傻,谁知这一次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韦庄拿捏了。 韦庄捏住了小玉的脸蛋晃了晃:“你还想装傻?就因为你告状,我跟你家小姐差点就闹掰了!” 小玉被彻底拆穿也不装了,摆出一副哭脸:“皇上,小玉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哼,光错了就完了?” “嗯……皇上要惩罚小玉吗?”小玉嘟着嘴可怜兮兮地望着韦庄。 下一刻,韦庄松开她的脸蛋,然后无奈地摆了摆手道。 “算了,你玩去吧,下不为例啊。” 倒不是韦庄好心,主要是这丫头一直卖萌,搞得韦庄都怕再训下去会忍不住做出什么更加恶趣味的举动来。 小玉听到不用挨罚,当即开心地谢恩,然后飞也似的逃走了。 韦庄看着她的背影一耸肩,然而刚转身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惊呼,然后就是扑通一声。 一扭头,原本跑在桥上的小玉不见了。 坏了! 韦庄连忙朝着小桥跑去,站在桥边果然看见小玉在湖里扑腾着。 “啊,救命……呜,救命……” 韦庄连忙喊到:“来人,来人!” 然而却并没有人回应,韦庄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他刚吩咐内廷的人去准备晚宴了。 眼看小玉没了力气就要沉下去,韦庄也顾不上等人了,他把外套脱下来一咬牙从桥上跳了下去。 春日早上的湖水是很冰冷的,韦庄刚一下水就感觉脑袋嗡的一下,浑身一激灵,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 他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往小玉那边游去,一米……两米…… 啪! 终于游到小玉的身边,此时小玉已经昏迷了,正要往下沉,韦庄一把就抓住了她。 妈的,太沉了! 这是韦庄的第一感觉。 单说游泳他是没问题的,但是再拖个人就很难了。主要是古代人穿的衣服都太拖沓了,一沾水就会乱飘,这让韦庄的游动更加吃力。 嘶——呼—— 韦庄哆嗦着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尽量先让自己的肺部舒服一些,刚才的一系列动作差点让他失去呼吸能力。 冷静下来后他开始想上岸的方法。 内廷的人造湖是有台阶连接到岸边的,韦庄一手拖着小玉,一边向周边望去。 距离他最近的台阶就在右侧二十几米的地方。 唉,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啊! 韦庄心底暗骂一声,鼓足一口气向着台阶游动。 二十米……十五米……十米…… 眼看距离岸边越来越近,韦庄的力气也越来越小,他感觉自己的胳膊和腿都困乏到了极限,随时都有可能脱力。 这一世不会要栽在湖里吧…… 这也太丢人了啊。 不行,坚持,一定要坚持住! 韦庄咬紧牙关,下一刻肾上腺素飙升,一股力量涌现出来。 啪的一声。韦庄的手搭在了靠岸的台阶上。 到了! 自己没死! 韦庄拖着小玉,一步步爬到了台阶上。坐在台阶上,韦庄大口呼吸着空气。 他转头一看,只见小玉的嘴唇发白,整个人的面色如同蜡纸一般。 韦庄抬眼看了看四周,依然没有人过来,现在即便去找太医恐怕也来不及了。 好不容易把人救上来,难道只能看她慢慢丧失生命吗? 对了! 韦庄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自己大学里不是学过急救吗。 溺水的话,不是应该人工呼吸的吗。 想到这里,韦庄立刻站起来,拼着最后的力气将小玉拖到岸边平躺下来。 然后他骑在小玉的腿上,双手交叉在小玉胸口按压起来,一下,两下……不多时小玉的口中涌出不少湖水,韦庄心头一喜,犹豫了一下一低头对着小玉冰冷的嘴唇吻了下去。 吐出两口气后,韦庄起身再次在小玉的胸口按压起来,然后又是低头吻下去。 “小玉,醒醒啊小玉!”韦庄拍拍她的脸。然后再次重复急救的动作。 就这样重复了好几遍,大概过了五分钟,期间小玉又咳出一些湖水。 小玉的睫毛忽然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迷迷糊糊之间,她与韦庄四目相对。 韦庄嘴巴从她唇边移开,直起身来长长松了一口气。 “终于醒了啊……” 小玉还有些发懵,恍惚着张口道:“皇上……我没死?” 韦庄伸手就要给她脑门弹一下,但一看她惨白的脸又忍住了,没好气道:“你当然没死,我可差点死了!” ------------ 第12章 床上有人(上) 内廷里,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皇上,您真的要进去吗?” “当然啦。” “可是,小玉那里有点乱……” “没关系,朕不介意。” “那好吧,陛下进去的时候轻一些。” “朕知道。” “嗯……啊!” 韦庄连忙冲小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玉拧着眉头看了看自己被踩肿的小脚丫,嘟着小嘴不说话了。 “朕不是故意的,外面实在太冷,朕也是着急了。” 小玉苦着脸将房门推开,两个人抱着肩膀进入了房间。 没错,两人刚才是在小玉的房间门口。 之所以来这里一是为了躲避宫里的下人,二是让小玉快点换身干衣服。 小玉的住所很简单,外面是小客厅,里面还有一间小屋子,里屋的门和客厅大门是相对的。 进了房间,小玉从架子上拿了一块干布,忽而愣了一下又将那块布放下了,转身打开旁边桌子的抽屉找了起来。 “你不先擦身子,在这里找什么呢?”韦庄哆嗦着问她。 小玉翻来翻去找到了一个小盒子,打开之后从里面拿出一块白色的叠好的缎子,然后走到韦庄身边,说道。 “小玉先给皇上擦吧。” 韦庄一怔,这才明白原来小玉是怕自己会嫌弃她用的毛巾,因此找了一块上好的锦缎。 接过那锦缎,韦庄也没客气,摆摆手道:“朕自己去里屋擦,你在这里收拾你的,收拾好了记得去找小太监要一身我的衣服。” “皇上,里屋……”小玉面上露出为难之色,刚开口却又被韦庄打断。 “对了,你去的时候拿上我的玉镯,不然太监还不给你呢。” 说完,韦庄拿着锦缎进了里屋。 刚一进去,韦庄就闻到一股子清香,再一看这装潢,一拍脑门。 里屋是小丫头的卧室啊,难怪刚才看她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虽然穿越到古代已经相当长时间了,但韦庄灵魂深处还是一个二十一世纪有头有脸的正经男青年,他对女性的卧室还是抱有一种尊重感的。 “算了,我去外面收拾一下吧。”说着韦庄把里屋的门打开。 可正在他一条腿迈出去准备说话时,却听见客厅的门被敲响了,紧接着传来一道女声。 “小玉,你在房间吗?” 一瞬间,韦庄和小玉的身躯同时一颤,两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恐慌。 这声音……是丰淑婉啊! 门口,丰淑婉的身影显现出来,她张口又问了一句:“小玉在吗?”说着就看见那门慢慢动了。 “啊,小姐我在!”小玉慌乱地答了一声,又立刻扭头冲着里屋那边摆摆手,谁知她刚一扭头却发现韦庄的身影就已经不见了。 小玉的卧室内,韦庄脸上冒起了冷汗。 奶奶的,这是什么运气啊,怎么刚一到小玉这丰淑婉就来了。 要是被丰淑婉看见自己湿着身出现在小玉卧室,那还不得闹翻了天啊…… 韦庄想象着那场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轻轻地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起来。 外面,丰淑婉被浑身湿透面色苍白的小玉吓了一跳,惊声呼道:“小玉,你这是怎么了?” 小玉身上本来就难受,现在看见丰淑婉忽然鼻子就一酸,哭出了声。 “呜呜,小姐,小姐……” 丰淑婉立刻就要将小玉拉到怀里抱住,小玉则怕身上的水会沾到丰淑婉身上于是连忙躲开了。 丰淑婉心疼地看着小玉道:“小玉,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小玉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想着怎么回答,可是她现在这幅样子想什么理由都不合适,最后只能半真半假道:“小姐,我刚才不小心掉到内廷的湖里了,幸好旁边就是台阶才爬上来。” “什么!”丰淑婉转身就从架子上扯下毛巾披在小玉的头上,满眼心疼地责备道:“你啊你,怎么如此不小心,大早上那湖里的水得多冷啊,快点把湿衣服脱掉擦干净水……” 丰淑婉一边念叨一边给小玉擦头发,她将小玉的衣服脱下来又解开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小玉连忙摆手:“小姐,使不得,使不得!” 丰淑婉板着脸:“你我情同姐妹,有何使不得的,快点把衣服披上。”说完将外套紧了紧包裹住小玉的整个身体。 小玉顿时感动地稀里哗啦。 丰淑婉摸摸小玉的脑袋,柔声道:“你先去里屋躺着,我一会儿去叫人弄点热水来,你洗完澡睡一觉醒来再喝点热汤就好了。” 说罢,她拉着小玉就要往里屋去。小玉正感动呢也没多想,跟着丰淑婉就往前走,直到丰淑婉的手放在里屋门把手上准备开门的那一刻,小玉才惊醒过来。 “小姐等等!”小玉惊呼一声。 丰淑婉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此时小玉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支支吾吾道:“小姐,我还是在外面等着吧,身上还没干透,躺着不好。” 丰淑婉无奈地看着她:“就是因为身上没干透才要你先上床躺着。” “可是,小姐……” “小玉!”丰淑婉一板脸,伸手掐了掐小玉的脸蛋:“听话,快进去躺着。” 下一秒丰淑婉不由分说直接打开了房门。 完啦,这下彻底完了! 小玉绝望地闭上眼睛,一瞬间脑袋里迸发出万种思绪,想着如何跟丰淑婉解释韦庄在自己卧室的事情。 “小玉,快进来啊,你闭眼睛干嘛?”丰淑婉疑惑的声音响起。 小玉猛地睁开眼睛,扫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丰淑婉身上,同时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 韦庄竟然不见了! 丰淑婉伸出手在小玉眼前晃了晃,皱着眉有些担心道:“丫头,你怎么呆愣愣的,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小玉回过神来,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那快去床上躺着吧。” “啊……哦,好的。”小玉一步一步缓缓向床边走去,眼睛却悄悄向四周瞧着,她清楚韦庄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肯定是躲在了什么地方。 然而小玉一直走到床边,依然没有瞧见韦庄的身影。 于是她犹豫着掀起床纱的一边,内心忐忑地坐了上去,这一坐似乎是压到了什么东西,小玉以为是被子。 直到她半边臀部下那东西,动了一下…… ------------ 第13章 床上有人(下) “呀!”小玉轻呼一声,她余光一瞟这才发现被子里露出一只手又很快缩回去。 一瞬间小玉明白了…… 难怪找不到皇上,原来他躲到自己床上来了! “你又喊什么?”丰淑婉被她一惊一乍吓得都有些神经衰弱了。 小玉银牙轻咬强挤出一丝笑容:“这床今天……格外暖和,我就感叹一下!” 丰淑婉温柔地拍拍她脑袋:“你身上冷得不行,这床当然格外暖和了,赶紧进去躺着吧。”说着她就要伸手拉开床纱让小玉让进去。 小玉啪的一下抓住了丰淑婉的手。 “小姐已经够累了,剩下的我来吧!”说完她轻轻掀起床纱的一角,一俯身子钻到了床上。 “等一下!”丰淑婉喊了一声。 小玉立刻僵住了,一动不敢动。 丰淑婉在床纱外无奈道:“你身上的外套吸了水都湿掉了,你把它拿出来,我一会儿再给你找身干净衣服。” 小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外套,脸色不停变换。 她身上就只有这一件外套了…… “快点给我啊。”床纱外面丰淑婉催促道。 “哦。”小玉一咬牙,解开那外套的扣子,颤颤巍巍将外套递了出去。 丰淑婉接过衣服又道:“快进被子里啊。” “啊?” “啊什么,你还要我亲自给你盖好被子哄你睡觉吗?” “不是啊,小姐……” “你再不听话,我可要生气了。”丰淑婉假装生气地说道。她心里也纳闷小玉今天为何这么奇怪,难道是掉到湖里吓到了? 想到这里丰淑婉又放缓了语气:“好了,赶紧到被子里躺着,不然着凉了,小玉听话。” 小玉在床上都快哭了,她扭头看了看床里面鼓成一团的被子,咬了咬牙掀开了被子的一角将自己的脚伸进去,然后是腿,再然后是腰,再然后是整个身子。 进到被子里,小玉最先感觉到的是一阵暖意。 温暖,真的很温暖! 这暖意让小玉哆嗦了一下又不自觉紧了紧被子,然而就是因为紧了一下被子,她的身体也跟着向后倒了一下。 然后,一股温热的触感传来…… 此时韦庄背靠着墙,面前是小玉白皙无瑕的后背。他感受着大腿面上那软绵绵的触感,脸红之余又无比庆幸。 万幸他现在是蜷着腿的啊。 通过大腿上若有若无的接触,韦庄能感觉到小玉的身体在发颤。她似乎想挪动一下身体好离开韦庄,可是挪了半天发现被子被压住了,越动反而离韦庄越近。 另一边韦庄感受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温暖,心头有些躁动,他轻轻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指在小玉的腰间点了两下示意她不要再动了。 小玉似乎是理解了,紧绷着身体不再乱动了。 丰淑婉看见小玉躺下了便将手伸进去想摸摸她的脸蛋,结果丰淑婉的手放在她脸上却有些意外:“咦,小玉你的脸怎么这么烫啊?” “啊?”小玉脑袋里乱哄哄的,随口应付道:“被子里暖和,所以脸也热起来了。” “这样啊。”丰淑婉反手摸了一下,蹙眉道:“不会是染上风寒了吧?” 话落,丰淑婉就要伸手撩开床纱。小玉都快吓哭了,连忙出声道:“小姐不要!” “额,怎么了?” “小姐,外面,外面有风,小姐还是不要拉开床纱了。” “嗯?这屋子怎么会有风呢?” “可能,可能是从窗户缝隙里吹进来的!” “好吧,你被冷水浸湿了可能要敏感一些。” …… 韦庄听着两人的聊天,心里一阵苦涩。 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打死他也不来小玉这里啊! 韦庄正懊悔呢,忽然小玉的身子整个靠了过来,一下子将自己挤到了墙根。 最让韦庄感到惊慌的是,小玉也是蜷着腿的…… 小玉急得眼泪都下来了,因为丰淑婉坐在了她的床边,这才让她不得不挪动了身体。 “我隔着床纱坐着不会进风的,你别动我摸摸你的额头。”说着丰淑婉将一只手伸进去放在了小玉额头上。 几秒后将手拿出来:“额头不烫,倒是出了不少冷汗。” “嗯……”小玉赶紧点点头,刚要说话忽然感觉腿上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应该是膝盖吧,小玉想着,然后又开口对丰淑婉央求一声:“小姐,我想洗澡,然后换身衣服。” 丰淑婉听完宠溺地拍了拍小玉的脑袋,然后起身说道:“那你先躺着,我让人把浴桶弄到你卧室来,你收拾完让宫女跟我说一声。今天皇上要来,我得先去宫里等着。” “好的,小姐先去宫里吧。” “嗯,你换完衣服千万记得让宫女去叫我,可别乱跑啊。”丰淑婉又嘱咐一遍后便起身离开了。 屋子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韦庄和小玉谁都没有动,两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样…… 小玉此时脸很烫,甚至烫得眼睛都有些干涩,还有就是韦庄的膝盖一直顶着她的腿,有点不舒服。 吱呀—— 开门声响起,然后就是木桶挪动还有倒水的声音。 “小玉姐,水都放好了。” “哦。”小玉回了一句:“你们出去吧,记得关好门。” 几个宫女应声出去然后关门。 房间里,小玉脑袋埋在被子里面,压低了声音颤抖着叫了一声:“皇上……” 猛然间,她感觉到身后韦庄身体抖了一下。 是韦庄太冷了吧? 小玉想着,却听见韦庄干哑的声音响起。 韦庄吐出一口气,说道:“我闭着眼睛呢,你赶快去洗澡,然后悄悄出去帮我拿衣服。” 小玉听了轻声回了一下,然后缓缓爬起来,穿鞋,下床。 临下床的时候她悄悄向被子里瞟了一眼。 此时,韦庄的脸红得像个大苹果。 ------------ 第14章 出去逛逛 听着耳边哗啦啦的水声,韦庄陷入了沉思。 多单纯的小姑娘啊,竟然到最后时刻都没怀疑过什么,就那样子……直接去洗澡了。 想想刚才的事情,韦庄忍不住老脸一红。 老话讲:谁家烟囱不冒烟。 作为一个长期混迹于现代社会的正常男子,该发生的事情他也都经历了。 可是今天这事情,真是太丢人了啊!韦庄啊韦庄,你真是太罪恶了! 就这样斥责了自己好一会儿,韦庄心里才稍稍平衡一些。 小玉在浴桶里泡着,一边洗一边流眼泪,她的心情很复杂。 其实按照规矩来说,像她这样的陪着丰淑婉嫁过来的下人也算是通房丫鬟,是可以在主人行房时贴身侍奉的,听起来是有些地位,但实际上更像是玩物。 从小玉跟随丰淑婉那天起便被告知了这些,所以她对自己的命运是有所准备的。然而丰淑婉对小玉极好,不忍心让她成为毫无尊严的奴婢,也就没让她学过什么有关于男女之事的知识。 所以即便小玉被韦庄看光了身子,甚至两人还贴在了一起,她也只是感觉羞耻。真正让她感到难过的是,小姐好不容易跟皇上和好,她跟皇上发生这种事情,这实在愧对丰淑婉对她的宠爱。 泪滴啪嗒啪嗒掉在水面上,小玉越想越难过,却忽然听见有敲墙的声音。 韦庄蒙着被子当然不知道小玉正在哭,他还纳闷怎么洗这么长时间,担心出事的他便敲了敲墙壁。 小玉听到后也反应过来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紧去拿韦庄的衣服好让他离开。于是小玉赶紧出来擦干了身子,换上一身衣服又简单收拾了一下后开门出去了。 门口两个宫女还在等着,小玉将她们打发走才蹑手蹑脚地往出去,一离开爱婉宫她就快步朝皇上的寝宫去了。 门口的小太监看着头发还有些湿着的小玉,虽然疑惑但还是将皇上的衣服拿给了她。 韦庄一个人在房间等着,四周很安静,他悄悄将被子拉开一道缝隙,见没人之后将脑袋露出来了。 呼——呼—— 韦庄脸涨得通红,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虽然小玉的被子香香的,但长时间闷着也很难受。 “看时辰也不早了,淑婉等不到我会不会以为我不来了?”韦庄觉得有些头痛,好不容易两个人的关系有些进展却被自己给耽误了。 “唉,小玉你快点回来啊,哥们儿的爱情现在就掌握在你手里了啊。” 韦庄忐忑地念叨着。这话刚说完,就听见了门被推开的声音,韦庄赶紧又蜷缩着身子将被子盖住。 卧室的门被打开又关上,接着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音。那脚步到了窗前,就听见一声轻咳。从这声音韦庄能听出来是小玉,然而出于谨慎,韦庄并没有将头露出来。 直到小玉轻声说了句:“皇上,请穿衣服吧。” 韦庄这才松了一口气,慢慢坐起了身子,看着床上那一套衣服,他尴尬地咳嗽两声脸上摆出正色。 “好,你先背过身子去吧。” “是。” 小玉背过身子,后面是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几分钟后,韦庄下床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玉转过来,两人面对面,脸同时红了起来,韦庄还想装一下,然而眼神却控制不住地往四周躲。 “那个……”韦庄清了清嗓子:“小玉,今天是朕救了你吧。” “嗯,奴婢多谢皇上救命之恩!”小玉说着就要跪下来拜。 韦庄赶紧扶住她,然后咽了口唾沫,目光躲闪着说道:“所以刚才的事情,都是意料之外,都是意外,你知道吗?” 小玉眨巴着眼睛点点头。 韦庄这才放心,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既然是意外,咱们就当没发生过,也不要向淑婉提及……” 这一下没等韦庄说完,小玉瞪着眼睛疯狂地点头表示赞同。 就这件事情,两人达成了一致。 …… 韦庄站在爱婉宫门口,做了两个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表情,然后迈步进去。 宫内,一桌子的茶点还有一些清口的菜整齐地放着。 丰淑婉身穿一身白色的长裙端坐在桌前,身后站着小玉。 丰淑婉看见韦庄进来,立刻站起身来迎了上去。 “你来了。” 没有恭敬的称呼,没有多余的礼数,就简简单单三个字。丰淑婉还是那样温婉的笑容,整个人透露出的气质就像她的名字一样。 韦庄本来想解释一下自己来晚了的原因,然后当他看着面前如仙女般的妙人,那些谎话反而说不出口了,于是也笑着回了一句:“嗯。” 没有过多的客套,两人挨着落了座。 “今天朝会事情很多吧,我听说你晚上安排了宴席?”这次是丰淑婉先开了口。 “是啊,今天高兴嘛,所以晚上跟群臣聚一下。”韦庄又想到丰淑婉应该知道自己早就散朝了,为了保险起见他又补充了一句:“散朝之后我又处理了事情,所以现在才来。” 救了小玉,也算是处理了一件事情,因此这不算是说谎吧…… 丰淑婉只当韦庄是在说晚宴的事,因此也没在意。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没过五分钟,两个人坐在椅子上,没话了。 丰淑婉低下头,抚了抚一旁的发丝。韦庄挠了挠脑袋心里也在纳闷,以前两个人关系冷淡时,韦庄总能厚着脸皮跟丰淑婉说一堆,如今两个人和好了,他却感觉有些不自然了…… 眼看气氛有些冷淡,小玉有些站不住了。这应该是自家小姐的第一次正式约会,可不能冷场啊! 于是她想了想开口道:“小姐,我听说今天城里面有庙会,可热闹了!” 丰淑婉听了眼前一亮,而后看了一下韦庄又恢复了平常,她说道:“庙会啊,那确实挺热闹的。” 小玉立刻露出笑容:“是啊,街上肯定好多小吃,晚上还有花灯看呢!” 韦庄在一旁看着丰淑婉的表情,知道她是很希望去逛庙会的,不过大概是想着晚上还有宴席,她不想让自己为难因此才故意表现的不是很在意。 想到这里韦庄笑道:“要不一会儿出去逛逛吧,吃点东西,看看花灯。” 听到这话,丰淑婉和小玉同时露出喜色,不过想到晚宴,丰淑婉有些犹豫道:“要是去庙会的话,时间恐怕来不及吧?” “没事。”韦庄摆摆手:“宴席我通知群臣晚一点到就好,来得及的。” ------------ 第15章 丰淑婉的危机 帝都。 长平街。 这是整个都城最繁华的地方。街道两边商户林立,道路中间来往行人络绎不绝。 时间已经接近正午,春日的阳光照得人十分惬意。 在人群中,有三个人格外引人注目。 为首的是一个玉冠束发,身着墨色云纹长袍,手持折扇的青年。 与其并列而行的是一个女子,那女子头戴白色纱帽遮住面容,身穿宝蓝色长裙,外披白色衣纱,走起路来婷婷袅袅尽显温婉气质。 而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个束着双平髻,身穿淡粉色衣裙,走起路来蹦蹦跳跳的小丫头。 “小玉,街上人多,你消停一会儿好好走路。”丰淑婉回头对身后的小丫头说道。 小玉闻言小嘴一瘪,乖乖走起路来。 韦庄对丰淑婉笑道:“你和小玉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她开心就让她好好玩呗。倒是你啊淑婉,天气这么好你还戴个头纱,不闷吗?” 丰淑婉摇摇头:“如今身份,出来还是遮住面容好些。” 韦庄看着她感觉有些好笑,便逗她:“你先前一直说想来民间逛逛,怎么如今出来反倒注意起身份,摆起架子了?” 丰淑婉闻言脸微微有些红,没好气地回道:“我又不似你那么显贵,怎么会摆什么架子,戴头纱还不是要护着你的脸面。” 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宫里的贵族女子是不允许随意出来的,即便得到许可出来也都是坐轿子,反正就是为了皇家的脸面会想尽办法隐藏自己的面容。 不过韦庄这个二十一世纪的新青年显然是不怎么在意这种封建规矩的。 “那随你吧。”韦庄选择遵从丰淑婉的意愿。 谁知丰淑婉心头一气不乐意了:“哼,我不戴了。”说着就摘下了头纱。 头纱摘下,丰淑婉那精致的面容在阳光下更显完美。而周边的人不管男女老少,瞬间十数人的目光朝这边投来,众人都被这绝世的容颜所震惊。 丰淑婉见这么多人看她立刻便有些慌了,小脸一红便又将头纱戴上了。周围的人也失落地收回了目光。这也惹得韦庄笑出了声,同时心里一阵自豪,心想这要是在现代,丰淑婉绝对是大明星级别的。 三人就这样说说笑笑往前走。 他们正商量着接下来的行程,却忽然听见身后一阵嘈杂。 “闪开闪开!” 一声暴喝在街头炸开,紧接着便是一阵马蹄踏地的震荡声。 韦庄一回头,便看见人群惊慌不已,互相推搡着如潮水般朝周边散开,有的人甚至被推倒在地也顾不上站起来,抱着头爬着往路边躲闪,一时间惊叫声不绝于耳。 眼看人潮要冲到这边来,丰淑婉和小玉也有些不知所措,韦庄心头一沉立即护住两人朝路边躲去。 就这样原本人流攒动的街道被硬生生撕开一条道,紧接着十几辆马车排成一列冲了过来。最前面的车夫还在怒声呵斥着路人。 …… “真险啊,幸好老子躲得快。” “谁说不是呢,但凡差一点被撞上就完了!” “这帮天杀的,无法无天了都!” 周围人低声骂着,眼中都带着怒色。韦庄面色一沉,听周围人的话,显然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帝都乃是天子脚下,能在这里如此无法无天这些人必然不是普通百姓。 韦庄正想着要不要给他们点教训,耳边却又传来一声马的嘶鸣。 “哎呦快躲,马惊了!” 那一列车队最后面的一匹马不知是被周围人的什么东西碰到了,忽然双蹄离地发出一声嘶鸣,紧接着晃着脑袋顺着人群的边界冲过去。 韦庄拉着丰淑婉和小玉跟着人群后退,然而两个女子穿着长裙本来就不方便行动,人群一退他们三人竟然到了最前面一排,好在众人退得足够远与那马车隔了一段距离。 然而,正当马车带着尘土要呼啸而过时,车上的马夫惊慌之下用力扯了一下缰绳。这一扯之下,那匹惊马瞬间将前蹄高高一抬。 而马蹄之下,正是丰淑婉! 丰淑婉只感觉面前一股凉风,那马庞大的身形遮天蔽日。她脑中所有想法都是躲开,可是刚要移动却觉得脚下发软竟然动弹不得,于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有几个人朝着丰淑婉喊道。 “快躲开啊姑娘!” “吓着了,这姑娘吓着了!” “完啦完啦……” “小姐快过来!”小玉焦急地要伸手拉她却已然来不及了。 丰淑婉心头一颤,一股冰冷感刹那间遍布全身。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才刚刚下定决心面对新的生活,就要跟这个世界说再见了吗? 听着耳边的嘶叫声,丰淑婉脸上露出绝望之色。 然而下一刻,几声惊呼响起。丰淑婉忽然感觉腰间一紧,紧接着一股大力将她抱在空中快速一转。 再一睁眼,丰淑婉眼前是韦庄的面孔。 此时丰淑婉已经到了小玉的身边,韦庄单手环着丰淑婉的腰,背对着那匹惊马。刚才那一瞬间,韦庄搂着丰淑婉换了位置,所有的动作不到一秒…… 而那匹惊马的双蹄几乎贴着韦庄背落下。 韦庄的脸上,挂着冷汗。 此时街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吓住了。 小玉连忙过来扶住丰淑婉,满脸担忧:“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丰淑婉面色有些发白,惊魂未定地摇了摇头,“没事……” 韦庄看到丰淑婉没事,长长吐出一口气,松开了搂着她腰肢的胳膊,然后慢慢转过身。 他与那惊马面对着,准确来说那马是俯视着韦庄。 韦庄屹然不动身躯如长剑,双目之中爆发出阵阵杀意。 那惊马黑漆的眼睛忽然一阵躲闪,向后退了两步。韦庄直勾勾盯着它的眼睛,一步一步缓缓向前踏出,那原本躁动不安的惊马竟然低下头颅,如丧家之犬般向后退去。 周围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人,竟然能靠气势吓退一匹惊马。 这也太神了…… 就这样,那马车被韦庄一步步逼到了路中央,马夫拽着缰绳还没从惊慌中缓过神来。 “好样的!” 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呼一声,下一刻人声鼎沸,一时间夸赞声响彻街道。韦庄叹了一口气,心中的怒火也在这欢呼声中消散了一些。 正在这时,前面已经走远的马车停了下来,车厢里走下来一个人,阴沉着脸走到车夫面前,二话不说就甩了一个巴掌。 “蠢货,连个马车都赶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 第16章 打了兵部的公子 那车夫被打了一巴掌都没敢还嘴就连忙跪下求饶。 前面车上下来的是一个二十几岁身着黑色公子氅的青年,他很厌烦地踢了车夫一脚道:“起来赶车,别在这里丢人!” 车夫闻言赶紧爬起来上了车,那青年也转过身要离开。 从始至终,不论是车夫还是那青年,都未曾看过韦庄等人一眼。 韦庄心头的火腾一下就起来了。 妈的,差点撞了人竟然问都不问,摆着一副臭脸真就无法无天了吗? “等等!”韦庄冲那青年喊了一声。 那青年转过身,看着怒气冲冲的韦庄皱了下眉,没说话。 韦庄面色很难看,他一想到刚才丰淑婉差点被那惊马砸到就一阵后怕。 “你那狗奴才的疯马差点压着人,你问都不问一句就这么走了?” 那青年瞟了韦庄身后的丰淑婉一眼,然后淡淡然地回了一句:“差点压着,不是还没压着吗?” 那车夫听见韦庄骂自己是狗,一下子从马车上下来冲到韦庄面前跟着主子骂骂咧咧道:“小混蛋,你骂谁是狗!” 韦庄面色一寒,随手从旁边商铺的桌子上抄起一个棒槌,照着那车夫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啊!” 那车夫躲闪不及,头上顿时血流如注,倒在地上抱着脑袋鬼哭狼嚎。韦庄向前迈了一步踩在那车夫身上,随手又是一棒槌朝着那青年挥去。 青年没想到韦庄竟然二话不说直接打人,慌张地往后一闪,那棒槌离青年的脑袋就差一公分的距离。 韦庄看到青年竟然躲开了这一下稍稍有些意外。 那青年踉跄两步才站稳,心有余悸地看着韦庄,脸色铁青:“你敢打我?!” 韦庄耸耸肩学着他刚才的语气道:“不是没打着吗?” 这话一出,引得身后的小玉乐出了声,丰淑婉也才刚才的惊吓中稍稍缓过神来。 青年被几人嘲笑顿时觉得丢尽了脸面,当即暴怒地转身喊了一句:“来人!” 话音刚落,前面几辆马车四周跟着的十几个人满脸凶色地冲了过来,那架势是想要将韦庄三人团团围住。 韦庄看出这些人的意图哪里会等他们过来,当即两步跨出冲向青年,那青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韦庄单手掐住了脖颈。 “我看谁敢再进一步!” 韦庄手指一用力,那青年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张着嘴呜呜呀呀发出一阵痛苦的声音。 原本要冲过来的十几人瞬间满面惊吓地站住,其中为首的出来赶紧说道:“小子,你手里掐着的可是当朝兵部侍郎的公子,他要是有事,你也活不了!” 听到这话,韦庄稍稍松了一些力气,转头有些意外地看着青年道:“你爹是兵部侍郎啊,那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以为韦庄是害怕了,当即强忍着痛苦扯起一抹冷笑咬牙道:“哼哼,我正是兵部侍郎公子,张禅是也。小子,识相点现在放开我,给我磕几个响头,我高兴了兴许放了你。” “什么?”韦庄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现在是你在我手上,我稍微动动手你就没命了。” 说着韦庄的手再次用力,这一次张禅的眼珠子红彤彤地要瞪出来,整个脸已经发紫了,他胳膊胡乱晃悠着想抓住什么但却感觉眼前有些发黑…… “壮士,壮士!”张禅手下的人终于意识到不对了,连忙叫住韦庄,这次的称呼也变了,“壮士,别冲动,只要别伤了我家公子,咱们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 韦庄却像没有听见似的,甚至手上的力气更紧了一些。 张禅眼前陷入一片漆黑,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正在此时,从车队的前边快步跑过来一个人。这人也是二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要比张禅大一些,身着一袭白衣,手持折扇,只见他分开众人,跑到距离韦庄几步的距离,然后拱手作揖。 “这位兄台,此事多有误会,还望兄台手下留情!” 韦庄淡淡然问了一句:“你又是谁啊?” 那人微微一笑风度翩翩道:“在下乃是当朝兵部尚书之子,姓杨名行之。今日之事我友张禅确实不对,这样,一会儿到醉仙楼,我亲自设宴向兄台道歉,还望兄台看在下薄面,放了我友。” 又是兵部? 关于朝中大臣的家事,韦庄向来是不关心的,只是会大概了解一下几位重臣有哪些亲属,至于长相姓名,他统统不知。 就比如韦庄只知道兵部尚书有一个儿子,但其子的名字和相貌韦庄从来不清楚。 今天一连遇到两位兵部大员的公子,看来这兵部问题不小啊。 这时候丰淑婉轻轻拽了一下韦庄,凑到他耳边有些担忧地低声说道:“今天这事情算了吧,不然当街闹出人命也有损皇家名声。” 韦庄有些意外地扭头看了她一眼,丰淑婉竟然会因为皇家的名声阻止自己,看来她也开始慢慢接受皇后的身份了,这可是两人感情道路上一次很大的进步啊。 想到这里韦庄嘴角扬起一丝笑容来。他转头看向杨行之道:“放了他也行,不过得先让他给我们道歉。” “可以。”杨行之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还有。”韦庄继续说道:“还要让他和那狗奴才给周围所有行人道歉。” 这话说完,杨行之的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皱了一下,然后才点点头:“好。” 话落,韦庄像甩垃圾似的将张禅扔在地上。 张禅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整个身子都软趴趴的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被手下搀扶着站稳。 “道歉啊。”韦庄说。 张禅满眼怒火瞪着韦庄,却说不出话来,最后转头看向身边的杨行之,杨行之闭上了眼睛,微微点点头。 “对,对不起……”张禅对着丰淑婉一拱手艰难地说道。然后又带着手下的人跟周围百姓说了一遍。 然而周围的行人却都躲闪着看向一边。韦庄看在眼里也没有在意,毕竟对百姓来说,张禅再怎么狼狈也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存在。 所有这一切完结后,张禅被搀扶上车准备离开。 临走之前,杨行之对着韦庄问:“敢问足下大名,可愿与在下交个朋友?” 韦庄漫不经心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回了一句:“不愿。” 然后拉着丰淑婉和小玉信步离去。 ------------ 第17章 不让进? 一辆内饰豪华的马车上,张禅和杨行之相对而坐。 喝了一些水,张禅的脸色已经好看多了,但嘴唇还是有些发紫。 他咬紧后槽牙恨声道:“这个仇,我一定报,我要那个小子跪在我面前哭着求饶!” 杨行之摇摇头:“冷静一些,你就是太冲动。” “冲动?”张禅怒目横眉:“今日我脸面都丢尽了,这让我如何冷静。倒是你行之,为什么让我跟那些低劣平民道歉!” “我不叫你道歉,你觉得你还能安然坐在这车里吗?” “我张禅就不信,他真敢杀我不成!” 杨行之瞥了他一眼:“你看那三人的相貌穿着言行举止,能是一般人吗?” 张禅听后目光微动,“莫非他也有些背景?” “这人掐住你时,我观其眼中杀气涌现,绝对是杀过人的狠主儿。”杨行之回想刚才的一幕,又道:“在知道你我身份之后,他却并未感到一些害怕,可见其必有背景。” “只是……”杨行之锁眉沉思:“这帝都的官家子弟,你我几乎都有接触,却从未见过这人啊。” 张禅有些不耐烦,在帝都,从来都是他欺负别人,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侮辱过,这传扬出去还如何在帝都的圈子混下去。 “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不成?” 杨行之摇着扇子,面容有些冷:“今日之事,辱的不光是你,还有我。你放心,说到底帝都还是我们的地界,管他是谁,都只有任凭我们宰割的份儿。” “你准备怎么办?”张禅问。 “不急,先找机会试试他的底细。” 话说完,马车停下了。杨行之和张禅下车,眼前是一幢外表豪华的二层酒楼,那酒楼的牌匾黑底金字,上写着“醉仙楼”。 醉仙楼的门口站着三个人,这些人一看到杨行之纷纷上前打招呼。 “行之兄,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啊?”其中一人问道。 杨行之看看张禅,张禅脸青一阵白一阵,半天才吐出一句:“进去说吧!” 众人一看张禅脸色不对,也都收起笑容随着杨行之上楼。 一进酒楼一层,跑堂的当即满脸堆欢地跑过来,十分熟练地将几人引到二楼的一个奢华包间。 酒菜上齐,几人坐定。 “张禅,今天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碰着什么事了?”一个身宽体肥的男人问道。 张禅拧着眉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将刚才街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几人听完后,面色各异。 “没想到啊,这帝都还有这种猛人。”一人啧啧称道。 “嗨,这不就是个愣头青吗。依我看就是张禅你太大意,一开始就不用废话直接叫人给他围起来揍一顿就好了。” “呵呵,张禅你放宽心,在帝都咱们哥几个荣辱一体,他打你的脸就是打我们几个的脸,哥几个一定给你出口恶气!” 张禅听后脸色才稍稍好看一些,端起酒敬了几人一杯,然后扭头看向杨行之问道:“行之,你有什么计划吗?” 杨行之呼出一口气,沉吟片刻开口道:“魏鹏程家刚刚被抄,连带着咱们几家也受到了影响,原本我是想这段时间安分一些避避风头,不过今日之事实在憋屈了些,所以,这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好!”张禅一拍桌子:“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酒过三巡,几人聊起天来,忽然一人放下酒杯,感慨道:“可惜魏书不在了,要不然凭着他的脾气哪会发生这种事情。” “可不是嘛,我到现在都想不通,这新皇怎么这么大能耐一夜之间就把林右相和魏将军扳倒了。” “狗屁,他分明就是趁着魏将军不备下得黑手。”一个人显然喝上了头,“我们原本靠着魏家,何其威风。现在兵权被夺了,我爹竟然要屈身在一个小将之下,真是荒唐!” “行了。”杨行之蹙着眉低声劝道:“喝多了酒慎言。” “切,咱这包间除了跑堂的以外四面无人,你怕什么。再说,即便被那跑堂的听见了,我给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出去!” 杨行之看着哈哈大笑的几人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他站起身来出门,准备嘱咐一声跑堂的。     那跑堂就在二楼的走廊,离他们包间不远处候着。 出了门,杨行之的目光很随意地向楼下瞟了一眼,却意外看见几道熟悉的身影站在了醉仙楼的门口,看样子是要进来吃饭。 “小二,你过来。”杨行之对跑堂的招了招手。跑堂的立马谄媚着跑过去,杨行之指了指酒楼门口的三人,在跑堂的耳边说了低语了几句,然后便笑眯眯回到了包间。 …… 醉仙楼门口。 小玉往一楼瞧了瞧有些期待地说道:“小姐,这就是帝都最大的酒楼啊,看起来好奢华啊。” 丰淑婉摸摸她的脑袋道:“装修确实豪华,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呵呵,味道也不会让你失望的。”韦庄合上折扇笑着说道。 三人聊着就要进去,就在韦庄一只脚迈进酒楼的时候,却听到一个声音。 “等等!” 韦庄三人停了一下,循着声音看去,却见一个跑堂的从二楼下来,缓步朝这边走来。 那跑堂走到三人跟前,从上到下打量了韦庄一遍,然后斜着眼睛很散漫地问了一句:“几位是来吃饭的吗?” 面对跑堂的这种态度,韦庄不禁眉头一蹙,但还是平静地回道:“是。” “哦。”跑堂的哼了一声,然后晃悠着脑袋摆了摆手:“不好意思,您几位不能进去。” 听到这话,韦庄忍不住面色一冷,小玉则问道:“你这店不是还在营业吗,为什么我们不能进去?”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我也只是按照规矩办事。”跑堂的答道。 小玉对这样的回答有些不满,没好气道:“你这人说话好无礼,你且说说你们店有什么规矩,凭什么我们就不能进去?” 那跑堂的被问的有些厌烦,眼珠一转瞧见了一旁的丰淑婉,然后指着她喊道。 “这个女人带着头纱,就不能进!” ------------ 第18章 再遇杨行之 丰淑婉一愣,却并未生气:“我们来此吃饭,与我戴不戴头纱有何关系?” 跑堂的一歪嘴顺出一口气道:“呵,戴着头纱遮住面部,谁知道你什么身份。我们酒楼向来不接待来历不明的人。” “你说什么,什么叫来历不明的人!”小玉顿时怒了,当即就要冲过去撕了跑堂的嘴。跑堂被吓了一跳,立刻向一旁躲去。 “好了小玉。”丰淑婉拉住她,有些无奈地将头纱摘下来,然后说道:“现在可以进去了吧。” 那跑堂的见到丰淑婉的面容顿时呆住了,张着嘴巴愣了半天才说道:“可,可以进去了。” 三人走进一楼,小玉嘟着小嘴气呼呼道:“那跑堂的太无礼,小姐干嘛要摘下头纱?” 韦庄也皱着眉头附和着:“那个家伙就是故意的。你不用摘头纱咱们也能进来。” 丰淑婉笑笑:“这我当然知道,只是今天好不容易出来玩,不想被这么多事情绊住。再说了,我的脸又不是金子做的看不得,那头纱摘了便摘了。” 韦庄被她这么一说心情也稍稍好了一些。 此时一楼已经坐满了食客,所以三人就要往楼上的包间走。然而正当三人要上楼之际,那跑堂的却忽然挡住了去路。 小玉看见他气不打一处来,“你挡我们路干什么?” 那跑堂的靠在楼梯的扶手上,一条腿横在台阶上,咧着嘴乐道:“几位,你们只能在一楼。” 丰淑婉眉头一皱,忍着厌烦问道:“这又是为何?” “嘿嘿,几位有所不知,我们二楼是单独的包间,得额外收钱。” “哦?”韦庄面色一沉:“我怎么没听过醉仙楼还有这样的规矩?” “呵呵,这规矩是前几天刚定下来的。” 听到这话韦庄刚要发作,丰淑婉却冲他轻轻摇摇头,然后从小玉那里取了一袋银两递过去。跑堂的立即两眼发光接过钱袋掂了掂。 “可以上楼了吧?”丰淑婉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跑堂的收起钱袋,眼珠子一转,开口道:“不好意思啊三位,你们还是不能上去。” “这次又是为什么!”小玉问。 跑堂的吧砸了一下嘴,拎了拎钱袋道:“钱不够啊,估摸着……还得再来一袋才够。” 这下小玉彻底忍不住了,涨红了小脸张牙舞爪就要扑上去跟他打架。 “小玉回来。” 小玉停下来,有些意外地回过头来。因为这次叫住她的是韦庄。 韦庄走到小玉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小玉不情不愿地退回到丰淑婉身边。 紧接着韦庄转头,似笑非笑地盯着跑堂的,一伸手将折扇递到了跑堂的面前。 跑堂的疑惑地瞧着韦庄,“这是……” “我这把扇子长约九寸五,扇骨所用材料乃是罗汉竹,是当代折扇大师廖湘所制。这扇面上有一首诗,乃是当代书法大家王孟所题。若论其价值,可抵得上千两白银。” 听到这里,那跑堂的身躯猛然一颤,再看向这扇子时眼里充满了贪婪之色,他轻咳一声搓了搓手笑道:“公子。你这意思是……” “呵呵,你不是说钱不够吗,那我就拿这把扇子抵钱喽。” “这……”跑堂的吞了口唾沫强压下想直接抢过那扇子的冲动,“公子,你这扇子这么值钱就给了我,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你若是不要,那就算了。”说着韦庄就要往回收扇子。 “公子等等!”跑堂的连忙伸手挡住,满脸赔笑道:“要的,我要的。不过咱可说好,您给了扇子可不带反悔的!” “当然。” “哈哈哈,公子爽快!”跑堂的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冲动,小心翼翼地抓住了扇子就要拿过来,然而拉了一下却发现韦庄没有松手,跑堂的抬起头疑惑地看了韦庄一眼。 韦庄笑着,半眯起眼睛道:“我得再跟你确认一下,你当真要我这把扇子吗?” 跑堂的十分着急,“当然啊,公子松手吧!” 这句话说完,韦庄松手了,那扇子也如愿到了跑堂的手中。那跑堂的双手捧着折扇,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眼神仿佛是在欣赏美女一般。 “跑堂的,我们可以上楼了吧?” 跑堂的听到韦庄发问这才回过神来,满脸堆欢地侧开身子一鞠躬:“三位请,三位请!” 韦庄用眼神对丰淑婉和小玉示意了一下之后,三人这才迈上台阶,来到了二楼。 二楼的东南西北各有三个包间,一般中间的包间是最大的,而这四面的包间里又数北面中间的最为奢华。 正在此时,从北面的最大的那个包间里忽然传出来一阵笑声,紧接着几道人影从里面走出来。 韦庄听见笑声抬头看去,瞳孔微微一缩。 这几人为首的就是杨行之,他的后面跟着张禅和几个醉醺醺的青年。 杨行之带着几人慢悠悠走过来,边走边笑道:“哎呦,这不是刚才的兄台吗,真是有缘,我们竟然又见面了。” 韦庄不露声色,瞥了他一眼回道:“呦,确实是挺巧啊。” 杨行之一转头又看见丰淑婉,立刻睁大了眼睛,丰淑婉皱了下眉头默默走到韦庄的身后。杨行之回过神来轻咳一声问道:“几位也是来这里吃饭吗?” 韦庄淡淡回道:“是。” “呵呵,正巧我们就在北面的包间,不如三位到我那边,我们一起吃如何?” 韦庄瞧瞧他身后咬牙切齿的张禅,一摊手道:“算了吧,免得我去了气得张禅大公子吃不下饭。” 说完往东面一个靠窗的包间走去了,三人正要进去,那跑堂的却又跑过来了。 跑堂的身子往包间门口一挡,笑着:“不好意思几位,这东面的包间都被杨公子订下了。” 丰淑婉没说话顺着走廊走到南面包间门口,那跑堂的却又跑过来拦住去路。 “不好意思几位,这南面的包间也被杨公子订下了。” 小玉忍不住怒声道:“既然他们全都订下了,你还引我们上来干什么!” 那跑堂的一摊手:“姑娘你可别冤枉我,你们一直说要上来,也没问上面包间有没有人订呀!” ------------ 第19章 还有好戏? “你!”小玉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丰淑婉脸色也有些难看。 韦庄抬头看向杨行之,却见杨行之有些得意地跟那跑堂的点了点头,跑堂的也恭敬地回了个眼神。 原来刚才这一切都是杨行之在背后指使啊,难怪他一个小小的跑堂敢如此肆意妄为。 想到这里韦庄目光变得阴沉,嘴角也露出一抹邪异的冷笑。 既然你们想玩,那我就陪你们玩个够! 这时候杨行之又说话了:“兄台,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几个吃饭就图个清净,所以把周围的包间也订下来了。” 说完他戏谑地瞟了一眼韦庄又说道:“你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西面左侧有个包间我没订,几位要不去那一间?” “哈哈哈……” 一时间,张禅和他身后的几人一起笑出声来,他们迫不及待想看见韦庄几人生气愤怒的表情。 然而,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韦庄竟然笑了。 “哈哈哈,好啊,既然有空的包间,那我们就去那一间吧。” 话落,韦庄很平静地领着丰淑婉和小玉来到西面左侧的包间。 张禅等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愕然,杨行之眉头微微拧起,迈步跟着韦庄来到了西面包间的门口。 进入其中韦庄才发现,这包间竟然小的可怜,堪堪能够容下四个人,更过分的,这个小包间没有窗户,空气都不怎么流通。 小玉有些不满地看着周围的环境,轻轻拉了拉丰淑婉的手道:“小姐我们走吧,您不能受这种委屈。” 韦庄却摆摆手:“我看这里挺好的,就坐这儿吧。” 这时包间门口的杨行之笑出声来,他摇摇扇子道:“兄台,杨某得多一句嘴了。你说这种恶劣的环境,你可以忍受,但何必让两位姑娘跟着受罪呢。” 说着他朝小玉和丰淑婉一拱手:“两位姑娘如此美丽,在这种地方用餐在下实在不忍心,不如两位到我这边,我那包间靠窗,视野开阔,内饰也豪华……” 刺啦—— 杨行之还在说着,忽然一道椅子挪动的尖锐声音打断了他。 丰淑婉拉开椅子,然后平静地在韦庄旁边坐下,微微一笑牵住了他的手。下一秒,小玉也拉开椅子在丰淑婉身边坐下。 三个人相视一笑,丰淑婉抬起头来有些嘲弄地看了杨行之一眼说道:“你刚才说什么?” 杨行之表情一僵,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盯了韦庄三秒,然后冷哼一声回去了。 韦庄握着丰淑婉的小手心里那个感动啊,心想还是自家媳妇亲,这三年果然没白疼。还有小玉这丫头,关键时刻一直站在自己这边当嘴替,也不枉自己舍命救她一次。 话说回来,门口那跑堂的见杨行之走了,便也要跟上去,刚要走却听见韦庄叫他。 “跑堂的,你收了钱,都不给我们点菜吗?” “哎呦,瞧我这脑子差点忘了,几位要点什么啊?” 韦庄摸摸下巴,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良久开口道:“给我们来壶茶。” “额,还有呢?” “没了,就来壶茶。” 跑堂的听罢脸一黑,哼了一声出去了,不一会儿便将一壶热茶送了过来。 包间内,小玉站起身来倒了三杯茶水。 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韦庄闭上眼睛哼起了小曲。 丰淑婉听着笑起来:“你这曲子好奇怪。” “呵呵,是不是和你所学的任何一首曲子都不一样,但是又很上口?” “对,就是这种感觉,曲风明明很陌生,但却意外地有节律!” “那我教你唱好不好?” “好。” “那我先唱一段你记下歌词。”韦庄清清嗓子唱道:“亲爱的爱上你,从那天起,甜蜜的很轻易……” “等等!”丰淑婉红着脸打断了韦庄的歌声,“你这歌词怎么,怎么这样……” “额……”韦庄挠挠脑袋。看来周董的歌放在古代唱有些太直白了,还是换一首古风的吧。 丰淑婉和韦庄又唱又笑,小玉却在一旁鼓起了脸蛋。 “小玉你怎么了?”丰淑婉注意到她于是问道。 小玉一瘪嘴,“小姐和皇上还玩得下去,我都快被气死了。” 丰淑婉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安慰道:“我们出来能开开心心地玩,这已经很好了,何必生气呢。” “哼,可是那跑堂的太过分,还有那个姓杨的,笑里藏刀,看着就恶心!”小玉气哼哼地说完,眼珠子一转看向韦庄,忽然露出委屈的神情道。 “陛下,您可要给我们做主,那个姓杨的太过分了!” “小玉!”丰淑婉板起脸,“那些都是官家的子弟,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不要给皇上找麻烦!” 小玉一听委屈地点点头,挽着丰淑婉胳膊不说话了,丰淑婉无奈地看看她,抓起她的手又安慰起来。 “呵呵呵。”韦庄轻轻笑起来。丰淑婉和小玉听到后都扭头疑惑地看看他。 韦庄慵懒地靠着椅背,右手捏起茶杯,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然后看着两人缓缓道:“先喝茶,一会儿还有场好戏!” …… 醉仙楼后面有个小院子,那是酒楼东家住的地方。 此时那跑堂的急匆匆跑进院子里的一间书房,看着书桌后面的一个中年男人满脸堆欢道。 “徐掌柜,徐掌柜啊!” 徐掌柜搁下毛笔,抬起头来看着兴奋不已的跑堂,笑道:“你小子不在酒楼里帮忙,跑到我这里做什么?” 跑堂的来到徐掌柜面前,掏出一个钱袋和一把折扇。 “这是?”徐掌柜疑惑地问道。 跑堂的嘿嘿一笑,趴在徐掌柜耳边低声说了起来。 两分钟后,徐掌柜面色沉了下来,他指了指跑堂的说道:“你呀你,杨行之让你去为难客人你就真去了?你就不怕万一他让你为难的是什么大人物再惹出事来?” 跑堂的一听满不在乎地撇撇嘴:“掌柜的您也太多虑了,这帝都还有比杨公子背景更大的吗,再说,跟杨公子一起的还有好几位官家的,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 第20章 好戏来了 徐掌柜闻言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 跑堂的很有眼色,又赔笑道:“东家,你说人家杨公子开口,我一个小小跑堂哪有拒绝的权利啊。” 说罢他瞧着掌柜的脸色好了些,又道:“东家,我拿了东西可是一点儿没留,全都给您拿来了,就权当是报答您对我的照顾。” 这话说出来,徐掌柜终于忍不住笑出来,指了指跑堂的:“你啊你。” 他抓起桌上的钱袋掂了掂,露出满意地笑容,对跑堂的说道:“下个月我在城南的新酒楼也要开业了,正好缺个管事的,你想去吗?” “哎呦!”跑堂的惊喜地点头如捣蒜,然后深深一拜:“多谢掌柜的厚爱,小的我一定好好努力!” “哈哈哈。”徐掌柜笑着捋捋胡子,然后将目光落在那把折扇上,问道:“这扇子是怎么回事?” 跑堂的一听当即邀功似的得意道:“东家,这扇子可不是一般的物件,这扇骨,罗汉竹的,是折扇大师廖湘所制。这扇面上的诗是书法大家王孟写的,值千两白银呢!” 掌柜的听完也是一惊,小心翼翼地捧起扇子,用手细细摩挲着,良久感叹道:“妙啊,真是宝物啊!” 扇面徐徐展开,上面的水墨画和诗词也映入眼帘。 徐掌柜一边欣赏一边啧啧称奇,大概看了三分钟,他忽然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扇子…… 想到此处,徐展柜眉头紧锁,随着思考的深入,往昔的记忆也开始慢慢浮现。 忽然咣当一声! 椅子向后倒在地上,徐掌柜猛地站起身来,“这扇子,你哪来的?” 跑堂的被吓了一跳,连忙答道:“东家,刚才不都说过了吗,这扇子是跟客人要的啊。” “名字,我问你名字!” 跑堂战战兢兢道:“东家,客人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啊。” 徐掌柜顿时冷汗直冒,声音颤抖道:“快,领我去,领我去看!” …… 此时醉仙楼北面的豪华包间内。 张禅站起身来:“行之,今日多亏了你帮我出这口恶气啊,我敬你一杯!”说罢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杨行之则微抿一口,笑盈盈轻轻摇起折扇。 席间一人乐道:“要我说咱们几个,也就行之你智多谋远,可称大才!” “是啊,杨兄日后必为朝廷栋梁啊。” “呵呵。”杨行之摆摆手,嘴角却抑制不住地扬起,他端起酒杯饮尽,说道:“几位过奖了。” “哈哈哈,是杨兄你过谦了。刚才你戏耍狂徒那几招,兄弟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妙极了啊!” “哈哈哈……” 阵阵狂笑从包间内传出来,一直传到西面的角落。 …… 小玉抱着肩膀,红润的小脸蛋鼓起来。 “皇上,小姐,那个姓杨的太过分了!我,我要过去揍他们!” 丰淑婉失笑一声,捏捏小玉的脸蛋道:“小丫头说胡话,就你这小身板还想去打架啊?” “哼!”小玉撅着小嘴,“难道就任凭他们这样笑话我们吗?” “唉。”丰淑婉无奈地叹口气,转头看着悠闲喝茶的韦庄道:“这些人确实有些过分,要不等回去稍微说一说警告一下?” 丰淑婉这话说得很小心。她自小身在官家,又进宫三年,自然知道朝廷里的势力错综复杂不是皇帝想做什么就可以的。所以她不想因为自己一时地委屈给韦庄添麻烦。 韦庄听完丰淑婉的话却满不在乎地笑笑。 “一群无知无畏的纨绔子弟罢了,收拾他们还需要回去嘛。” 正在这时,二楼走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韦庄听着意味深长地抿口茶,对丰淑婉和小玉笑道。 “走吧,好戏来了。” 说着,韦庄在两人疑惑地眼光中站起身来,丰淑婉和小玉对视一眼也跟着他走出去。 几人刚出来,就看见北面杨行之几人也从包间出来,正围着一个长胡须的中年人聊着什么,那跑堂的也站在一旁赔笑着。 那中年人恭敬地一一回复,眼神却略显不安地向四周张望起来。 这时,杨行之看见了从包间走出来的韦庄三人。 “呦,兄台怎么出来了,莫非是嫌那包间太小想来我这边吗?”杨行之皮笑肉不笑道,他身后张禅等人也注意到了韦庄,跟着杨行之大声笑起来。 “呵呵,那包间确实太小,我来换一间。”韦庄道。 “兄台莫非忘了这二楼包间都被我订下来了吗?”杨行之戏谑地看着他,又道:“不过我与兄台有缘,若是兄台肯让身后一位姑娘与我等同饮一杯,我也可以考虑让出一间赠与兄台。” “哈哈哈哈……” 听着这笑声,丰淑婉和小玉面色彻底阴沉下来。 韦庄却不说话,顺着走廊缓步来到杨行之几人面前,对着里面的中年人笑了一下,然后走到杨行之几人的包间门口,撩起门帘。 “杨公子这包间还真是豪华得很啊。”韦庄满意地点点头。 杨行之眉头微微一皱,没明白韦庄是什么意思。 韦庄又拉过丰淑婉和小玉问道:“你们觉得这个包间怎么样?” 丰淑婉看看韦庄,然后点点头:“不错。” 杨行之冷笑一声,他倒要看看韦庄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只见韦庄走到那中年人面前,轻笑一声道:“你就是醉仙楼的掌柜吧?” 那中年人僵硬着点点头。 下一刻,韦庄出语惊人道:“这个包间,我们要了。” 还没等徐掌柜说话,一旁那跑堂的就大声呵斥道:“胡闹,这是杨公子的包间,岂是你能进的地方!” 啪! 那跑堂的话刚说完,徐掌柜忽然抡圆了胳膊朝着跑堂的脸狠狠砸了一个巴掌,那跑堂的只觉得一瞬间眼前一黑,然后几颗星星冒出来围着他转。 这一巴掌,惊呆了除了韦庄之外的所有人。 韦庄啧了一声道:“徐掌柜这是干嘛,这跑堂的留着干活多好,快把他扶起来。” 说完,徐掌柜立刻一扯跑堂的衣领将他抓起来。 韦庄在众人惊异地目光中,慢步走进这豪华包间,然后转头对那还晕头转向的跑堂招招手,说道。 “这包间我用了,你过来帮我把这桌剩菜都端出去。” ------------ 第21章 清场 “小子你疯了吧!”张禅冲韦庄叫喊道。 杨行之也冷冷看着韦庄,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然而下一秒,徐掌柜揪住那跑堂的头发啪啪又是两巴掌,怒声道:“别给我装死,还不赶紧去把菜收了!”说完一脚给他踹了出去。 连挨了两巴掌的跑堂终于清醒过来,他站在桌子看了一眼杨行之,却战战兢兢不敢动。 杨行之沉下脸来道:“徐掌柜,你莫不是失心疯了?” 令他意外的是,往日见了他毕恭毕敬的徐掌柜此时却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一样,只是脸色铁青地站着。 韦庄看着站立不动的跑堂,一摊手对徐掌柜说:“你这手下人不听话呀,我看你还是再多喊几个人帮他一把吧” 话音刚落,徐掌柜冲出包间,对着一楼以极高的声音喊道:“来人,所有干活的都给我上来!厨房的厨子也过来!” 这一声高呼给楼下的食客都惊到了,纷纷站起来往楼上张望。紧接着从一楼的四面八方急匆匆跑来二十几个人,其中还有十几个系着围裙的厨子。 张禅看着冲上来的人群,脸色一变,他两步冲到徐掌柜面前揪起他的衣领,带着怒声道:“姓徐的,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徐掌柜却只是冷着脸看他一眼,紧接着对冲上来的人群一挥手道:“这个包间的菜,给我清走!” 杨行之堵到包间门口,轻喝一声:“我看谁敢!” 醉仙楼干活的都认识杨行之等人,此时见到这架势都愣在原地不敢动。 徐掌柜面色一狠,咬着牙骂道:“都给我去,有事我担着!” 那群干活的闻言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大个一瞪眼朝着包间走去了,剩下的一看有人带头也跟着过去了。 杨行之还沉着脸站着,却不想那为首的大汉竟然二话不说直接撞了过来,杨行之那身板在大汉面前简直不堪一击,瞬间便被撞得一个踉跄,幸好有人扶着才没有跌坐在地上。 二十几个人排着队进入包间,在杨行之等人愤怒的眼光中一人端着一盘菜走出去,然后整齐地站在了二楼走廊。 看着空空如也的桌子,韦庄满意地点点头,又道:“徐掌柜,这桌子也不干净啊。” “我来擦,我来擦。”徐掌柜急忙说道。 “别。”韦庄拦住他,又瞥了一眼那跑堂的道:“这不是有人吗,莫非徐掌柜还用不动一个跑堂的啊?” 徐掌柜深吸一口气,猛地抄起旁边的椅子眼看就要朝着那跑堂的面门砸下来,却在离他脸几公分的地方停下。 “小王八蛋,你再不动信不信我打死你!” 这句话,徐掌柜是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字挤出来的,有一瞬间他确实想直接砸死这跑堂的算了,可是看了眼韦庄却还是忍住了。 再看那跑堂的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立马从衣服口袋掏出一个抹布就要擦桌子。 这时韦庄又开口道:“抹布太脏了,不能用这个擦。” 跑堂的欲哭无泪,战战兢兢看着韦庄:“这……这……” 韦庄瞅瞅他,说道:“你的脸倒是挺干净的,用你的脸擦吧。” “啊?”跑堂的呆住了。 “啊个屁啊!”徐掌柜又是一巴掌抽到他脑袋上,“擦啊!” 跑堂的哭着答应一声,然后将脸贴到桌子上。那桌子上的油污、菜汤、酒水混在一起糊在跑堂的脸上,他见擦的不干净,又是又换一边脸。 众人看着这一幕,表情很精彩。 丰淑婉和小玉有些疑惑地看看韦庄,韦庄则是一脸淡然。 另一边张禅几人被阻挡在包间门口骂骂咧咧,唯一还算冷静的杨行之脸上也是青一阵白一阵,他不傻,从掌柜的态度中他知道,自己这次大概是踢到钢板了。 他猜测韦庄应该也是有些背景的,甚至可能不比自己的背景小。 莫非是诸葛穆和许世攸那边的人? 想到此处,他强压下心中的火气对立面的韦庄喊道:“兄台,先前的事情多有得罪,你我都身在帝都,何不坐下好好谈谈?” 这话说出来,张禅几人顿时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韦庄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对那跑堂的说道:“停下吧,我看看擦干净没。” 此时跑堂的脸上稀的稠的绿的黄的混作一团,狼狈地站直了身子。 韦庄瞄了一眼桌子,不满地说道:“这桌子怎么越擦越脏啊。” “啊?”跑堂的哭着脸,心想用脸擦桌子肯定擦不干净啊。 “算了,你不用擦了。”韦庄说道。 正在跑堂的一脸惊喜以为可以离开时,韦庄又摸着下巴道:“这桌子椅子刚才被某些不干不净的人用过了,我不想用,你给我抬出去,换一套新的进来。” “这……”跑堂的彻底傻眼了,扭头看看徐掌柜,徐掌柜则用一个巴掌回应了他。 “耳朵聋了?”徐掌柜怒吼道:“搬走啊!” “是!”跑堂的赶紧拎起两把椅子往外走,在经过杨行之身旁时他投去了一个求救的眼神,杨行之却厌恶地瞪了他一眼。 天杀的杨行之,老子跟条狗似的帮你整人,现在有事了你倒是躲得远远的? 此时跑堂的心里后悔无比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打掉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他一趟一趟地搬东西,椅子重量小还好拿些,可那桌子是实打实用楠木打造的,沉重无比,最后还是找人帮忙合力搬出去的。 五分钟之后,杨行之几人用过的东西被清空,整个包间焕然一新。 韦庄满意地点点头,拉出椅子让丰淑婉和小玉坐下,他则走到包间门口,面对着杨行之等人,笑了笑。 “呦,杨公子还在啊?” 杨行之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他也想离开,可是酒楼那二十几个人早就把路堵死了。 “哈哈哈。”这次轮到韦庄大笑起来。 他过去拍拍杨行之的肩膀,“看来杨兄是还没吃饱啊。正好你们的剩菜还在,吃完了再走吧。” 说着韦庄一挥手,那二十几个人端着剩菜围住了杨行之几人。 ------------ 第22章 传说中的大师? “你们要干什么,我乃是当朝兵部侍郎之子,你们还不让开!”张禅发疯似的叫嚷着,他身后的几个人一听这话也有了底气,纷纷开始表明自己的身份。 这些酒楼的长工本来还惊疑不定,但再一瞧掌柜的那威胁的眼神又硬气起来。 “够了!”杨行之打断张禅几人的叫嚷,然后阴沉着脸面向韦庄道:“兄台,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我同在帝都,若是鱼死网破对谁都不好。” 韦庄却没理他,只是对围着他的长工挥了挥手。见此,一群长工端着剩菜将杨行之等人围得更紧。 杨行之咬咬牙,恨声道:“我们吃!”说罢,杨行之带头往东面的包间走去。 他走得很慢,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停下!”韦庄叫住他。 闻言,杨行之松了一口气,心想着对方果然被自己的话吓到了。 一抹阴狠之色出现在他的眼中,只要能从这里脱身,他有的是办法报仇。 心里这么想着,杨行之转过身子却露出和善的笑容对韦庄问道:“兄台,要聊聊吗?” 韦庄却指了指东面的包间对他说:“不好意思啊杨公子,东面的包间现在被我包了,你不能去。” 话落,杨行之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还有啊,南面的包间也被我包了,现在只剩下西面左侧的那个小包间了,你们几个去那里吃吧。” 说完,二十几个长工推搡着将杨行之等人撵到了原来韦庄所在的小包间。 那小包间原本就只能容下四个人,所以杨行之五个是硬生生被长工们挤进去了。而后长工将桌子上韦庄用过的茶壶茶杯撤去,把杨行之几人的剩菜放到桌子上。 看着那堆积起来的剩饭残羹,杨行之脸色铁青。 …… 韦庄三人离开醉仙楼的时候已经快到下午了。 此时的长平街依旧人山人海。 小玉很满足地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 正要说话,却见街上的人群忽然躁动起来,纷纷往前面跑去。 “好端端的怎么都如此着急的往前面去,莫非又有马惊了?”小玉疑惑道。 丰淑婉听着皱了下眉头,显然早上事情令她现在还心有余悸,于是她往人群后面望了望,却并没有发现马匹的踪影。 韦庄也有些好奇,他拉住一个着急往前面赶的路人问道:“小兄弟,前边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那路人上下打量韦庄一眼,很稀奇地说道:“听你这口音也是帝都人啊,怎么连张大师都不知道吗?” “张大师?” “是啊,号称活神仙的张大师就在前面!” 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韦庄一听活神仙三个字就没什么兴趣了。他倒不是一个十分坚定的无神论者,但对于人们口中的这些“大师”,他向来是不信的。 不过考虑到古代的局限性,这里的人们还是比较相信这些东西的。 果不其然,小玉和丰淑婉都露出了很好奇的表情。 “小姐,我们也去看看吧,到时候请大师给小姐算一算。”小玉趴在丰淑婉耳边小声说。 丰淑婉问她:“我有什么好算的?” “小姐可以算姻缘啊!” “又说胡话,我都成亲了还算什么姻缘。” “嘻嘻,小姐不是总担心皇上会纳妃吗,那就让大师算一算皇上以后会纳几个妃子。” 听完这话丰淑婉面色一滞,随即脸一红瞪了她一眼:“这有什么好算的,他爱纳几个妃子是他的事,我又管不了他。” 小玉听着咯咯笑了起来。丰淑婉气不过就要掐她,忽而眼睛一转笑道,“我看是你这小丫头想算算姻缘吧,哼,你肯定想给自己算又害羞,所以才撺掇着让我去。” “我,我没有!”小玉脸羞得通红。 两人耳语一番,最后还是丰淑婉问韦庄:“要不我们也去瞧瞧热闹?” 韦庄虽然对大师没什么兴趣,但陪着娘子逛街还是很乐意的。 三人随着人群来到一处略微宽阔的空地,往里面一望,就看见一个老人坐在中央,正在听一个满脸忧愁的女人说着什么。 从周围人的议论声中可以知道,这老人就是张大师。 韦庄看见这传说中的张大师是有些意外的。因为这老人穿着一身道袍,须发皆白但面色红润,整个人神采奕奕无一点垂暮之色。 倒是有点世外高人的样子,韦庄心里默默想着。 暂且听听他跟那女人都说了什么。 人群中央,那女人一脸愁容又带着些气愤说道,“张大师,我这儿子天天在家看些杂书,整日琢磨那些奇技淫巧,我就说了他两句,他竟然就离家出走了,您说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不孝子女啊!” 周围人一听也纷纷指责起这女人的儿子来,一口一个没出息,一口一个不孝子。 张大师却笑笑:“呵呵,既然是不孝子,他走便任他走了,你又来我这里算什么?” 那妇女闻言表情有些不自然,“都说养儿防老,他虽是不孝子,我却也要知道个下落。” “哈哈哈……”张大师大笑几声,捋捋胡子开口言道:“你啊,明明是担心儿子安危,却非要编个养儿防老的理由。” 那妇女一听这话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刷一下就流了下来,哭诉着问:“大师,他虽不思上进,却也是我一手带大,还望大师告诉我,他此时到底在何处啊?” 女人这话也让韦庄想到了小时候。 他也是不好好学习被妈妈骂了一顿后离家出走,正好是晚上他便躲到了小区绿化带里,然后看着爸妈哭喊着找了他大半夜。 那时只觉得看见爸妈着急的样子很解气,后来一想却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张大师感叹一声,随即冲那妇女摆摆手:“你回去吧。” 那妇女一愣,紧接着便又听见大师说:“你儿子寻富贵去了,要不了多久会自己回来的。” “真的吗大师?”妇女先是一喜,然后又担心地问了一遍。 张大师没说话,笑着挥挥手。那妇女喜极而泣冲他拜了三下。 周围人也鼓起掌来为女人感到高兴,就连丰淑婉和小玉也被这气氛带动,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人群中唯独韦庄皱起了眉头。 ------------ 第23章 要除死气,速离死地 原因无他,韦庄觉得这张大师很无耻。 你骗人能不能专业一些,人家其他大师好歹看个手相,瞧个面相,或者问问生辰八字啥的。 可轮到你张大师,什么都不问,就直接跟人家说回去等着。 万一人家儿子在外面有个好歹,那原本满怀期待的妇人岂不是更加难过? 这就好像现代那些专门对老人下手的骗子一样,可恶至极! 正在这时,那张大师站起身来朝着众人拱了拱手,说道:“诸位,老夫已为三人解难,功德圆满。今日便到此,待下月此时,我再来城中为有缘人解忧。” “诸位,再会吧。”说完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道袍,一边拱手道谢一边外面走去。 张大师走着,马上就要与韦庄擦肩而过。 韦庄本来就对他不满想要叫住他,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就见那大师猛地回过头来。 两人四目相对,都有些意外。 “小兄弟,你怎么一身死气啊!” 这句话一出口,韦庄心头一震。 一身死气……他下意识就想到自己死了九十九次。 莫非这老头有真本事? 韦庄微微有些怀疑,下一刻又在心底否定了这种想法。 这老头极有可能是随便对他说的,然后根据他的表情和反应往下编,属于利用人的心理行骗。 想到这里韦庄问他,“大师,我活得好好的,你怎么说我一身死气?” 丰淑婉和小玉也疑惑地看向老头。 张大师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拧着眉头上下自己打量了韦庄一番,一边看还一边感叹。 “大师,可看出什么问题了?”韦庄平静地问,尽量不让自己的表情露出什么破绽。 那大师吸了一口气,两眼紧紧盯住韦庄一脸严肃地说道,“小兄弟,你很奇怪。” 韦庄一摊手无奈道:“大师,我觉得你也很奇怪。” 张大师摇摇头:“你体表覆盖一层金光,四周却弥漫死气,二者相斗,只能存一。” “你今年多大?”张大师忽然问道。 韦庄对他的说辞毫不在意,于是随后回答一句:“今年一十八岁。” “不对,不对。”张大师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你的气不像十八的,而像百岁以上的。” 这一句话落下,周围所有人露出惊异的神色。 唯有韦庄瞳孔一缩。 他穿越过来历经百世,虽说每一世只有一两年的时间,可加起来确实是百年以上了。 韦庄看向老头的眼神第一次有了些正色,但还是表现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道:“大师,我这面相你说我百岁以上,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这一回轮到张大师笑笑,“你若觉得瞎话,那便当个玩笑听听吧。” 说着他轻轻摇头,往前面走去了。 韦庄看着他的背影,刚才的对话又在脑中回响,不觉有些失神。 “小兄弟。”张大师忽然回过头来,犹豫一下叹了口气。 他走到韦庄跟前,压低了声音说了两句话。 “老夫的话信不信由你,但我还是想提醒一句。” “要除死气,速离死地。” 说罢,这位张大师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慢慢散去,只留下韦庄愣在原地。 “韦庄,韦庄!” 韦庄回过神来,看见丰淑婉和小玉担忧地看着自己。 “皇上,那张大师说得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死气,死地……听起来好吓人。” “额……他随口一说罢了。” “随口一说?可我看他仙风道骨,不像是信口胡说的啊。” 韦庄闻言笑着拍拍丰淑婉的手,安慰道:“一些江湖骗术罢了,这些人就爱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再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其实都是骗人的。” “哦。”听了韦庄的话,丰淑婉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呵呵,走吧,我们去前面逛逛。” 三人继续往前走,韦庄却心不在焉了。 金光…… 死气…… 死地…… 这三个词别人听不懂,可在韦庄这里却都能一一对应。 金光对应他皇帝的身份。 死气对应他惨死九十九世。 死地……这九十九世他经历了各种死法,但死地却只有一个。 皇宫!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韦庄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一股凉意从脚底一直冲到天灵盖。 刹那间他冷汗直冒。 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为什么每次死亡都是在皇宫呢…… 难道皇宫就是他的死地吗? …… “韦庄。” 一声轻呼将韦庄拉回现实。 丰淑婉抓住他的手,满眼担忧道:“你心里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我说,不要一个人乱想好吗?” 韦庄闻言心头一暖,他回握住丰淑婉的手,停顿了一下笑着问道:“淑婉,你想出去转转吗?” “嗯?”丰淑婉疑惑道:“我们现在不就出来了吗?” 韦庄摇摇头:“我是说离开帝都,去远处转转。” “离开帝都?” 丰淑婉愣在原地,傻傻地看着韦庄。 “嗯,你不是一直想去皇宫外面吗,那干脆我们离开这里去别处看看喽。” “可是……”丰淑婉表情有些激动,下一刻却又摇摇头:“国不可一日无君,你走了朝廷可怎么办?” “朝廷有诸葛穆在没事的。” “还是不行。”丰淑婉蹙着眉:“臣子掌握大权,朝堂岂能不乱?” 韦庄闻言有些意外道:“你还懂这个?” 丰淑婉脸一红:“怎么说我也是相府的,朝廷的事情不可能一窍不通。” “哈哈哈。”韦庄开心地笑起来,“我想起一句老话,叫家有贤妻男儿不遭坏事。” “你还笑。”丰淑婉轻轻掐了他一下,“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也在跟你说正经的。”韦庄忽然吐出一口气:“我确实也想出去看看了。至于朝堂的事情,我会安排好的。” “嗯……”丰淑婉点点头。 接着两人相视一笑,眼中都流露出对自由的期待。 这时候跑在前面的小玉扭回头来对丰淑婉喊道。 “小姐,我去那边买点东西,马上就回来!” 丰淑婉担心她会走丢便想提醒她不要乱跑,韦庄却拦住她道:“让她去呗,出来玩开心最重要。” “好吧。”丰淑婉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冲不远处的小玉挥了挥手。 小玉得到示意,开心地向旁边跑去,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中。 没有人注意到,人群里几双凶恶的眼睛,盯上了她…… ------------ 第24章 小玉坠楼 韦庄和丰淑婉在路边一处小摊等着小玉回来。 此时距离小玉离开已经过了一刻钟。 “这个丫头也太不懂事了,这么久了还不回来。”丰淑婉责备道。 韦庄却觉得这不叫事,还劝道:“出来一趟挺难得的,让她多玩一会儿吧,” 丰淑婉闻言忽然两眼盯住韦庄,从上到下打量起来。 韦庄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又想起了早上在小玉床上的事情,一时间表情都有些僵了。 “你好像……很宠小玉啊。”丰淑婉盯着他说道。 “额……”韦庄脸色变换,“你跟小玉情同姐妹,我自然也要对她好些喽。” “是吗?” “当然是啊!” 看着韦庄坚定的眼神和严肃的表情,丰淑婉点点头。 然后她面向韦庄带着些请求的语气说道:“韦庄,小玉这丫头从小便跟着我,这些年来被我宠得有些失了规矩,但她本性还是个很单纯善良的小姑娘。” 韦庄点点头,对于上述这些他也是深有体会的。 “所以……”丰淑婉很认真地讲道:“若是以后她有哪些地方冒犯到了你,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多担待一下,你告诉我,我替你来收拾她!” 听到这里韦庄不禁失笑一声,他温柔地对丰淑婉说道:“你们两个在皇宫里是特殊的,不用在意什么礼法规矩,我也不是在意这些的人,所以你们开心就好。” “韦庄,谢谢你。”丰淑婉感动地说道。 韦庄大方地摆摆手,微笑着闭上了眼睛,等了两秒什么都没发生。 再一睁眼,只见丰淑婉疑惑地看着他。 不对啊。 韦庄有些郁闷,按照正常的逻辑,丰淑婉这时候不应该给他一个浅浅的吻吗? “你……”韦庄想问她一句,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闭上了嘴。 大街上这么问她,韦庄怕她会羞得不敢见人。 …… 两人又等了十分钟,却还是不见小玉的身影,韦庄沉不住气了。 不是他不愿意等,而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算起来两人等了将近半个小时了。小玉虽然贪玩,但绝对不会让丰淑婉等她这么长时间。 韦庄眉头一皱,心底泛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沿路找找吧。” 丰淑婉也有些担忧地点点头。 长平街是帝都的一条主路,在其两边还延伸出许多条小巷子,小玉去的大概就是前面某一个巷子。 两人一边走一边问路旁的小商贩,然而还是一无所获。 直到两人在询问一个摊贩时,一个路过的樵夫搭茬了。 “你们说得那个小姑娘我好像瞧见了。” “哦?”韦庄从身上拿出一锭银子递给那樵夫,“壮士细说。” 樵夫惊讶地看着银子却摆摆手没有接,只是回答道:“我瞧见那个小姑娘在一个巷口被拽上了一辆马车。” “哪个巷口,什么样的马车?” “就往前五个巷口。那车是枣红色的马拉的,车身是黑漆的,看外观挺贵气。那车拉着小姑娘顺着长平街往城北去了。” “多谢壮士告知。”韦庄一听将银子塞到那樵夫怀里,便拉着丰淑婉往南面去了。 “韦庄……”丰淑婉的声音有些发抖。 回头一看,只见丰淑婉满脸担忧,面色有些发白,“小玉是不是碰到坏人了?” 韦庄听到脸上露出冷静之色,他先安慰道:“你别过于担心,毕竟我们也不能确定那樵夫有没有看错,这长平街人这么多,想大庭广众下绑走一个人也不容易,我们再找一找。” “嗯。” 有了韦庄的话,丰淑婉这才稍稍放心一些。但跟随着韦庄的脚步却越来越快了。 两人到了那樵夫所说的巷口,韦庄心头一沉。 因为这地方竟然没有一个商贩,如果真有歹人准备充足一些在这里行凶,一般的路人也是很难察觉的。 “韦庄,这里没有商贩……”显然丰淑婉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有些手足无措地问:“现在怎么办?” 韦庄吸了一口气又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后,他说道。 “顺着长平街向北去最近的衙门。若是沿路找到了便好,若是找不到……”韦庄面色一沉:“我便下令派兵寻找,只要在帝都就绝对能找到。” 此时两人距离最近的衙门也不算远,快些走的话大概要半个多小时。 看看天空,此时已经接近黄昏了,街道上的花灯也都点亮了。 “糖葫芦,卖糖葫芦哎” “烧鸡,这儿有热乎的烧鸡!” “糖画要吗,好看又好吃……” “各位看官,有钱的捧个钱场没带钱的您捧个人场,都来瞧瞧咱这刀耍得怎么样!” 小商贩们无比热情地招揽顾客,一些卖艺的也拿出看家的本领卖力地吸引着路人的关注。 整个街道两边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灯笼,黄昏的余霞映照着盏盏明灯,这画面相当浪漫。 街道上的人又多起来了,此时不管是什么身份的人,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整个长平街欢乐的气氛达到了顶峰。 在这欢悦的氛围中,只是韦庄和丰淑婉脸色越来越沉。 他们现在没有心思享受庙会的快乐,只想快点找到小玉。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行人越来越多却依然不见小玉的身影,那种不好的预感在两人心中越来越强烈。 就在这时,前方的人群传来一阵骚乱。 “快看,有人跳楼了!” 众人纷纷抬头望去,只见路边不远处的一幢二层小楼上竖着坠下来一个人。 紧接着就好像一块石头扔到水里,人群忽然间如波纹一般四散开来,一时间惊叫声不绝于耳。 长平街喜庆的气氛在这一刻凝固了…… 分开人群,韦庄拉着丰淑婉往前走去。 他们还要去前面的衙门。 终于,两个人走到了人群的最前面,只是下一秒,却再也挪不动脚步了。 那小楼的下面停着一车柴草。 那柴草上面一个头发散乱,身着淡粉色衣裙的人平躺着,鲜血从她脑后流到了地上。 丰淑婉面色惨白眼神惊恐。 “小……小玉!” ------------ 第25章 踏平尚书府! 天已经黑了。 皇宫内廷却并不宁静。 几个女性太医在爱婉宫来回穿行,从她们脸上凝重的表情可以看出,此时的气氛相当紧张。 门口,韦庄和丰淑婉焦急地等待着。 一个中年女医从爱婉宫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盆鲜血。 丰淑婉看见这一幕脸色一白,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流下来。 韦庄拉住她的手,尽可能让她安心一些。 “陈太医,小玉现在怎么样了?” 女医回答:“回皇上,万幸小玉姐是站着坠下来,下面又有柴草抵消了一部分伤害,目前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不过……”陈太医忽然叹了一口气。 丰淑婉表情一滞,声音有些颤抖:“不过什么?” 陈太医道:“小玉姐的腿受到冲击,之后可能走不了路,而且这一摔伤到了内脏,最让微臣不解的是她的体内竟有一股寒气流动,引起了很严重的内伤。” 听着此处韦庄愣了一下。 寒气…… 丰淑婉也想起来什么,“小玉早上不小心摔倒湖里了,会不会是那时候沾染了寒气?” 陈太医一惊,随即露出十分惋惜的表情:“早上湖里寒气深重,小玉姐本身体质偏弱,皇后应该第一时间叫臣等配些药来。” 闻言,丰淑婉露出痛苦的表情,一边流泪一边喃喃着:“都怪我,都怪我……” 韦庄看到她如此难过,心里顿时愧疚不已。 真要说起来,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若不是他早上叫住小玉,她也不会掉到湖里。 若不是他没有看住小玉,她也不会遇到危险从楼上坠下。 韦庄握紧拳头,又松开。 “陈太医可还有医治之法?”他怀着希望问道。 陈太医想了想,说道:“臣的恩师现在帝都山野之间,若请她来,或许可以医治小玉姐的内伤。” 丰淑婉激动道:“那便劳烦陈太医去请恩师,若小玉得救,我必有重谢!” 陈太医连忙摆摆手,答应着明天便去请她的恩师过来。 一切都交代完之后,陈太医张了张口犹豫着想要说些什么,只见她凑到韦庄跟前,沉吟一下后低声说道。 “皇上,微臣还在小玉姐的身上发现了一些瘀青……” “瘀青?”韦庄顿时脸色一变。 陈太医点点头:“像是被器物殴打所留。” 话音刚落,只听见爱婉宫内传来一道女声。 “皇上,小玉姐醒了!” 韦庄和丰淑婉一惊,连忙走进宫内。 床上,小玉平躺着,鲜红的血液从头上包裹着的白布中渗出。 她脸色惨白,再无平日里的活泼,只是看到丰淑婉之后,用很虚弱的声音叫了一句:“小姐……” “唔……唔……” 丰淑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发出悲伤的呜咽声。 她坐到床边,颤颤巍巍伸出手想像平常一样安慰小玉,可是一想到小玉浑身是伤,她的手又颤抖地收回去。 “小姐……别哭……” 小玉开口安慰丰淑婉,她好像想挤出一点笑来让丰淑婉放心,然而脸上的肌肉仅仅动了一下便露出痛苦的表情。 韦庄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轻声问道:“小玉,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谁知这话一出,床上的小玉忽然露出惊恐的表情,紧接着两行眼泪涌了出来。 丰淑婉看到这一幕连忙轻轻拉住小玉的手,好一会儿才将小玉的情绪缓和下来。 逐渐平静下来之后,小玉开始讲述她离开韦庄后的遭遇。 她的声音很微弱。 “我去巷子里买东西,一转头就被两个人拽到了马车里……他们捂住我的嘴不让我说话,然后就到了一个小楼……他们把我拖上楼,里面是,是……” 说到这里小玉又哭起来。 “里面是谁?” “里面……里面是那个姓杨的,还有早上的一群人……” 丰淑婉眼里泛起寒意,恨声道:“那帮人怎么你了?” 小玉吸了口气道:“他们把我堵在二楼,用拳头打我,用脚踢我,还用凳子……” “他们还用凳子了!”韦庄只觉得气血上涌,心脏马上就要爆开。 丰淑婉又着急又心疼,“你没说自己的身份吗?” “我说了,可是他们知道后说,人已经打了,放我回来只会更危险,不如……不如杀了以绝后患。” 妈的! 韦庄恨得牙痒痒:“这句话是谁说的?” “是杨行之。” “是杨行之他们把你扔下楼的吗?”丰淑婉问。 小玉摇摇头,哭道:“他们决定杀我之后,那个姓张的就上来拽我的衣服……” 丰淑婉脸一白:“他们……欺负你了?” “没有。”小玉眼神忽然闪过一丝凄然:“我宁死也不受他们的凌辱。那楼,是我自己跳的。” 韦庄深吸一口气,拍了拍丰淑婉的肩膀,然后走出宫去。 强烈的怒意填满他的胸膛,眼中只剩下滔天的杀意。 张禅!杨行之! 竟然敢打我内廷的人! 明知道小玉的身份竟然还想杀人灭口! 竟然……还想施加凌辱,逼她跳楼! 妈的,我韦庄不弄死你们便随了你们姓! …… 大将军府。 许世攸放下兵书打了个哈欠,正要上床睡觉时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紧接着便是下人急促的通报。 听到通报的许世攸浑身打了个激灵,困意瞬间就消失了。他来不及犹豫,急匆匆穿好衣服便向外走去。 他刚走到院子里就看见周身杀意弥漫的韦庄已经走过来了。 “许世攸听旨,现命你半个时辰之内调集五百兵丁,不得有误!” 韦庄充满杀意的声音让许世攸虎躯一震,他也没问皇上到底要去做什么,因为这对他来说不重要。 “臣领旨!” 说罢,许世攸便离去了。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许世攸回来了。 将军府门口,五百名带刀的兵丁肃然而立,许世攸的一身银甲在月光下闪耀出凛凛寒光。 韦庄站在台阶上,凛然的目光扫过众位士兵,紧接着他拔出腰间的宝剑。 那宝剑正是他斩杀林江河和魏鹏程所有的那把。 夜色下,韦庄低沉的声音喝道了一句。 “所有人,随朕踏平尚书府!” ------------ 第26章 撕破脸了 兵部尚书,杨和的府邸门口。 两个兵丁正在大门两边站着打瞌睡。 忽然,一阵浩浩荡荡的脚步声传来,两个兵丁顶着困意很不耐烦地抬起头来一看,瞬间便被吓得两腿发软。 “快,快去报告杨尚书!”其中一个兵丁惊恐地喊道。 而另一个兵丁却咣当一声扔下了手里的兵器,紧接着便朝着旁边跑了。 “混蛋,等等我啊!”说完他也扔下兵器一溜烟逃跑了。 许世攸不屑地瞥了他们一眼也没去追,他问道:“皇上,要臣去叫门吗?” 韦庄冷冷瞧了一眼尚书府的大门,而后直接命令道:“不用叫,给我把这大门砸了!” 说罢,背后二十几个兵丁扛着一根巨大的破门锤冲上来。这玩意儿原本是绑在车上用的,但是考虑到拉个车实在太显眼,韦庄便让人直接扛来了。 咚咚咚! 原本用来攻城门的破门锤砸在这小小的府门上简直是杀鸡用牛刀,几声沉闷的响声后,那府门便轰然倒塌了。 接着许世攸一挥刀,身后兵卒踏过门槛鱼贯而入。 进到院子里之后,韦庄皱了下眉头感觉有些不对劲。 尚书府是帝都数一数二的富庶宅院,家奴院工是要轮换着巡夜的,然而此时的院内却没有一个人影。 忽然,内院的门被打开了。 紧接着几道人影慢悠悠走出来。 月光下,为首的那人显露出来,正是兵部尚书杨和,而他身后还有兵部侍郎张竟成,以及两位兵部郎中。 可以说,兵部有资格上朝议事的几位大员都到了。 “臣等,参见皇上,不知陛下深夜到此所为何事?”杨和阴沉着脸问道。 韦庄冷冷看着他们,反问道:“我倒好奇兵部聚在这里所为何事?” “回皇上,晚宴取消后我便邀请几位大人到府中喝酒。” “喝到深夜?” “臣等酒兴甚高,因此忘了时间。” “忘了时间?”韦庄往内院瞥了一眼,隐约间瞧见点点寒光。 “几位的公子闯下如此大祸,汝等还能喝得下酒?” 杨和一听立刻摆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道:“陛下所言,臣等实在不懂啊。” “我不想跟你废话。”韦庄不耐烦地说道,“现在,立刻把杨行之还有张禅一行人交给我,否则我就踏平你这尚书府。” 闻言,原本还算平静的杨和与张竟成对视一眼,表情有些难看。 杨和咬了咬牙,喊了一声:“行之,你们出来。” 话落,只见杨行之和张禅等人排成一列低着脑袋从内院走了出来。 “小民拜见皇上。” 杨行之等人跪在地上,身体忍不住地发抖,完全没有了白天那副盛气凌人的气势。 韦庄俯视着他们几个,脑海中想象出小玉被欺辱的场景。这几人中,个子最矮的也有一米七往上,小玉在他们面前完全如同一个小孩子。 这个单纯可爱的女孩,他们是如何下得去手的? 用拳头打,用脚踢,还要用凳子? 一幅幅残忍的画面在韦庄脑中浮现,强烈的怒气再一次涌上心头,韦庄握紧了拳头。 “杨行之,张禅。白天你等嚣张跋扈屡次为难朕,朕都宽恕了你们,然而你们不思悔改,竟敢绑架皇后的贴身侍女,还逼其跳楼!” 说着,只听见噌地一声,韦庄拔出腰间的宝剑,剑锋直指杨行之和张禅。 “皇上且慢!”杨和一声高喊挡在杨行之面前,“敢问皇上,可有亲眼看到是我儿绑架了皇后侍女?” 他刚说完,杨行之也高喊道:“皇上,小民下午从醉仙楼出来后便回了家,怎有时间,怎有胆量绑架皇后侍女啊!” “是啊皇上,我儿下午便已经回府,万不可能行此歹事!”张竟成也为儿子张禅辩解道。 韦庄目光阴沉:“你们的意思是,朕在说谎吗?” “臣绝非此意。”杨和言道,“想来是皇后的侍女说了谎话蒙骗陛下。” “对,定是她胡说八道陷害我儿。” “我等为朝廷效力多年,皇上万不可听信一个小小侍女的一面之词!” 一时间几个兵部的大员纷纷喊冤,话里话外都是对小玉的讽刺。 正在这时,许世攸忽然走到韦庄的耳边,表情警惕地低声道:“皇上,内院之中有杀气!” 韦庄点点头,却并没有受此影响。 他确实没有亲眼看见是杨行之等人绑架了小玉。 但以杨行之几人的品行,韦庄相信他们完全做得出这种事,这也怪他大意了没有预料到杨行之等人的报复。 其次,小玉也没有必要诬陷他们几个人渣,因为即便他们死了对小玉来说也没什么影响。 最后,大晚上的连老子带儿子一起聚集在尚书府,内院还安排着士兵,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韦庄不傻,他不会因为这些人的几句狡辩就产生质疑。 他的目的就是杀了杨行之等人为小玉报仇,他不是法官,没有必要寻找证据去证明什么。 韦庄要的,只有结果。 因此,他只说了一句话:“许世攸,可以杀人了。” 话落,只听见苍啷啷一声,宝刀出鞘! 许世攸一声怒吼:“冲,踏平尚书府!” 杨行之等人没有想到韦庄竟然问都不问就直接下令,吓得慌忙往后面躲。 此刻杨和面色铁青,那一刹那他咬了咬牙,然后高喊一声:“给我杀!” 话落没一秒钟,只见内院的大门轰然打开,紧接着一群穿甲带刀的士兵冲了出来,杨和也趁机拉着杨行之躲到了一边。 一时间,尚书府外院内院挤满了人。 两边的兵丁手持兵刃对峙着。 许世攸怒道:“好你个杨和,竟然敢造反!” 杨和躲在士兵中间,他咽了口唾沫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冷哼一声回道:“非是我要造反,是陛下要逼死我全家!” 眼看两边撕破脸皮,张禅的表情也狰狞起来,他站在人群中间破口大骂道:“韦庄,你别以为你是皇上就了不起,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 另一人也被他带动,也颤抖说道:“不就是一个侍女吗,别说我们没上了她,就算是上了又能怎么样!” “对!韦庄你真不是个东西,为了一个小小的侍女跟我们撕破脸,我看朝廷有你这样的皇帝迟早完蛋!” ------------ 第27章 一刀,一刀,又一刀! “住嘴!”杨和面色铁青地吼道,几个小辈吓得瞬间不敢说话了。 他原本还想用鱼死网破的局面来逼韦庄让步,结果张禅这几个蠢货对着韦庄一顿输出,眼看韦庄脸色越来越难看,杨和也知道和谈是不可能的了。 其实自从魏鹏程和林江河被杀死后,他就预想到了自己的结局,所以得知儿子竟然绑架了皇后侍女后他立刻联系了其他几个兵部的大员。 然后几位兵合一处以图自保。 若是不能自保,那便起兵造反。 他们知道韦庄还没有生育后代,只要杀了他朝堂就会出现短暂的真空期,这时候他们就有机会翻身。 所以此时,杨和的目光特别坚定。 韦庄不动声色地往里面瞄了一眼,那兵丁黑压压地望不到头,只算看到的就已经超过五百了。 此刻两边士兵将尚书府围得水泄不通,这样的情景对于被围在中间的韦庄来说,跑是很难的,尤其是一会儿真打起来,刀剑无眼真有可能伤了韦庄。 不得不承认,韦庄这次有些大意了,他没料想到杨和竟然把兵部几位手握兵权的人都叫来了。 说实话,若是放在前几世,他大概会选择暂时讲和给对面个台阶下,等他安全回去后再想办法报仇。 不过现在…… 不好意思,哥们儿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做起事来瞻前顾后的人了。 这一世,他韦庄的做事原则就八个字。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不就有几百个士兵吗,真以为老子会让步? 韦庄盯着对面的士兵问道:“汝等,真要造反吗?” 这话一问出来,对面的士兵瞬间有些心虚了,一个个都不敢与韦庄对视了。 杨和眉头一拧,立刻怒喝一声:“事已至此,我等若不反抗迟早要被这暴君屠杀,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一旁的张竟成也激动地附和道:“切莫害怕,我等杀了暴君可再立新君!” 士兵们被两人的话影响,原本犹豫的眼神又变得坚定起来,一个个狰狞着面部摆出了攻击姿态,只等一个命令就要冲杀过来。 韦庄冷笑一下,然后拍拍手。 十个手拿着书册和毛笔的人出现在行伍之间。 “朝廷史官在此,今晚发生之事,他们会一字一句记录在史书当中。” 韦庄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向前走了三步,然后肃然喝道:“我看谁想担这弑君之名!” 这话说完,杨和那边的士兵忽然面容一僵,他们互相看着眼中浮上一层惊疑之色,原本展现的攻击姿态也变得松懈了。 弑君这事若是被记录在史书上,往近了说是人人得而诛之,到时候天下所有人都可以打着剿灭国贼的名号杀人。 往远了说,即便弑君之后活了下来,那也逃不过遗臭万年的命运啊,到时候后辈儿孙跟着一起丢人! 别说这群没有任何背景和权势的普通士兵了,即便是杨和这样的大人物也被韦庄这话乱了心神。 再看韦庄,此时他缓缓走到对面一个身着铠甲的士兵面前,用眼睛紧紧盯住他。 “你是温涛?”韦庄问他。 那士兵愕然看着韦庄,他可是从来没跟皇上说过话啊,皇上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这么一想温涛心头忽然有些激动,紧张地答道:“是!” 韦庄目光一凛,喝道:“你乃是军中上官,如今为何带兵造反,你要弑君吗!” 温涛顿时脸色一白,不由自主地便跪在地上,冷汗也从头上滴下来:“微臣不敢,微臣绝不敢冒犯天威!” “哼,念你多年来为朝廷效力,免你一死,还不过来戴罪立功!”韦庄说道。 “谢陛下!”温涛站起身来,直奔韦庄那边去了。 许世攸怕他耍诈当即抽出刀准备阻拦,韦庄却冲他摇摇头,温涛见状更加感动。他在许世攸身后站定后目光凛然地瞪着对面的杨和等人。 杨和傻眼了…… 这也太扯淡了啊,还没开打了自己这边的一个主力就被策反了,现在还一脸怒气地看着自己,多少有些魔幻了。 至于韦庄这边,他倒是相当平静。 之前有一世跟武国打仗,温涛冲锋勇猛便被韦庄记了下来。 “别被他蛊惑了,咱们即便投降他也不会放过咱们的!”张竟成怒声喊道,“我等只要现在冲过去,就能……” 张竟成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嗖的一声! 一把短剑飞过去插在了张竟成的心口处,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投出利剑的韦庄,眼中满是不甘和痛苦,接近着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爹!”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张禅看着倒在地上的张竟成颤抖着哭起来。 “暴君,老子跟你拼了,都跟我冲过去杀了他!”张禅发疯似地喊叫着冲向韦庄,然而等他快到跟前时却发现竟没有人跟上他。 一众兵丁都犹豫着愣在原地,眼神躲躲闪闪的。 “胆小鬼,一群胆小鬼!” 张禅怒骂着,却忽然感觉到腹部传来一道巨力,紧接着剧痛传来,他痛苦地跌坐在地上,嘴里不受控制地流出涎水来。 韦庄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拎起来,下一刻杀意崩现:“张禅,我真后悔早上没有直接杀了你。” “哼……”张禅瞪着他,艰难地说道:“晚上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掐着那个丫鬟的,我现在也后悔没有直接杀了她……” 扑通! 张禅的身体从空中摔下,他坐在地上急促地呼吸起来。 再一看韦庄的脸,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苍啷啷! 韦庄猛地抽出刀来,手起刀落!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地上出现了一条胳膊。 然后又是一刀…… 还有一刀…… 再来一刀…… 张禅的叫声越来越微弱,直到最后完全消失。 而此时的地面,已经是一片扎眼的红色。 韦庄甩了甩刀上的血,冷冷地扫了对面一眼,所有人顿时感觉汗毛立了起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笼罩了每个士兵的心。 “凡投降者,饶恕死罪。敢有反抗者,便与张禅一般!” ------------ 第28章 一夜之间 “别信他的话!”杨和怒声喊道。 他意识到此时的局面已经被韦庄掌控了,许多士兵已经萌生了退意,如果他再不主动出击结局必死无疑。 杨和抽出一把剑对天一指,“所有人给我冲,杀灭暴君后必有重赏!” 他的话说完现场就出现了十分滑稽的一幕。 只见他身边的士兵先是看着周边的人一阵犹豫,大概过了十几秒才有几个人在杨和的催促下战战兢兢往前冲,结果这些人刚跑出去两步却发现没有人跟着,于是又满脸惧怕地跑了回去。 “你们上啊,上啊!”杨和疯狂大吼着。 杨行之满脸绝望地跌坐在地上,眼前的鲜血和残肢让他呕吐起来。 就在这充满肃杀之气的氛围里,韦庄的目光落在一个胖乎乎的青年身上。 那胖子瞬间冷汗直冒,慌张躲开了眼神。 “绑架皇后侍女的事,你也参与了吧?”韦庄冰冷的声音在那胖子耳边响起。 那胖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哭着喊道:“皇上饶命,小民错了,皇上饶命……” “是你用凳子打人了吗?”韦庄问他。 那胖子闻言愣了一下然后疯狂地摇了摇头。 “既然不是你,那你便去死吧。”说完,韦庄挥下一刀,一颗圆鼓鼓的头颅掉在了地上,还滚了两圈。 “儿啊!”人群中一个身着兵部官服的男人满脸悲痛地嚎叫一声。 韦庄又走到一个身材瘦小的青年面前,问道:“是你用凳子打得人吗?” “皇上饶明,小民只是轻轻打了她两个巴掌,不痛的,真的不痛的!”这瘦子哭哭唧唧快要吓晕了。 韦庄嘴角忍不住抽搐一下。 打了两个巴掌? 一个那么弱小的姑娘,能经得住他两个巴掌? “来人。”韦庄叫来两个身材魁梧士兵,对他们说道:“你们两个抽他两百个巴掌,抽完之后解决掉。” 那瘦子哭喊着被两个士兵拖到了后面,紧接着院子里响起噼里啪啦的巴掌声。 韦庄的目光最后落到了杨行之身上。 “杨行之,是你用凳子打得人吗?” 杨行之满脸惊恐地抬起头来,嘴唇哆哆嗦嗦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杀人灭口也是你提出来的吧?”韦庄又问道。 “韦庄!” 杨行之忽然大喊一声站起来,极度的愤怒和恐惧下他的神经终于支撑不住了,这一刻他彻底崩溃了。 “狗皇帝,就是老子用凳子打的,就是老子要杀了她!” “张禅要上她也是老子的主意!” “她不过是个卑贱的侍女,这样的人我杀了无数个又能怎么样?” “你个狗皇帝凭什么为了一个婢女杀我!” 韦庄听着这些话,脑海中不断闪现出小玉的惨状…… “所有人听令!” 在韦庄的目光下,两边的士兵都肃然而立。 “给我踏平尚书府!” …… 翌日。 长平街的一面墙壁上多了一张告示。 每个读了这张告示的百姓都欢呼雀跃,不停感叹新皇帝的开明。 那告示的大意是:兵部尚书、侍郎、侍中多年来无视王法欺辱百姓,又有造反之举,已被当今圣上处决。 与此同时的皇宫内。 朝会上的所有大臣都惊呆了。 任谁也没想到,才登基三天的皇帝竟然大晚上亲自带兵把尚书府抄了。 一夜之间,仅仅睡个觉的工夫,兵部尚书一大家子都没了。 而朝会上,原本属于兵部的位置却一个人都没有。 再看大殿上稳如泰山的韦庄,所有人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恐惧感。 这个新皇帝太怪了! 太怪了! 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完全出乎人的意料,完全不考虑后果,也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三天,才登基三天啊。 他竟然亲自诛杀了数位权臣,将兵政双权牢牢地抓在了手中。 这简直……太过魔幻了啊! …… 爱婉宫内。 小玉还在床上昏睡。 一个老妪放下她的手腕,在陈太医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丰淑婉关切地问道:“老医师,小玉伤势如何,还能医吗?” 老妪点点头:“回皇后,多亏昨晚宫中太医稳住了小玉的伤势,因此尚可医治痊愈。” “老医师此话当真?”丰淑婉激动地问。 “只需用草民针灸之法疏其筋脉,再用外药疗其根骨,内药滋其气血,大概一月便能下地行走了。” “那便麻烦老医师了”丰淑婉感激道,“救命之恩大于天,我必重谢老医师!” 那老妪听了笑着摆摆手,“救死扶伤乃是草民毕生之职责,皇后不必客气。” 丰淑婉又写了几句后,老妪在陈太医的陪同下离开了,宫里也只剩下丰淑婉和小玉。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小玉的眉头忽然轻轻皱了一下,然后便从昏睡中醒来了。 她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丰淑婉欣喜的表情。 “小姐……”小玉轻轻唤了一声。 丰淑婉见她醒了连忙坐到床边关心道:“先别乱动,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跟我说就行。” 小玉很感动地摇摇头,然后问:“小姐何如高兴,是有什么喜事吗?” “嗯。”丰淑婉点点头,笑着说道:“皇上已经给你报仇了。” “报仇?”小玉一怔,疑惑地看着她。 “昨天晚上,皇上亲自带兵将杨行之一行人一网打尽了!” “什么?!” 小玉闻言顿时惊讶不已,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丰淑婉,丰淑婉则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我……”震惊过后小玉忽然露出自责的表情,“对不起小姐,我给皇上添麻烦了。” “傻丫头,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丰淑婉安慰她:“那群坏蛋罪有应得,皇上将这群人绳之以法对百姓来说也是一大幸事。” 小玉脑海里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情,从早上到晚上。 她总觉得好像是做了一场梦。 这梦不太好,大概是噩梦,但梦里总有一个很可靠的人出现,救了她一次又一次。 她觉得有点想哭。 “小姐,你和皇上一定要好好地在一起。” 小玉诚恳地对丰淑婉说道。 丰淑婉一愣,而后有点幸福地点点头。 ------------ 第29章 韦庄的套路 时光飞逝,转眼间已是一月之后。 今天是大晴天,太阳十分温柔一点都不刺眼,不时还有微风拂过湖面,令人心旷神怡。 然而这样的美景韦庄是没有心思去欣赏的。 因为他正在寝宫睡大觉。 “皇上,皇上……” 睡意朦胧间他听见了小太监的声音,于是他顶着困意缓缓睁开眼睛。 拉起床纱,阳光已经透过窗户洒进来了。 门口,小太监看着脸色阴沉的诸葛穆,苦着脸小心翼翼地冲宫内传唤道。 “皇上,左相来了。” 韦庄一听诸葛穆来了顿时叹了一口气。 算一算,这已经是诸葛穆第三次来寝宫找他了。而诸葛穆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叫韦庄去上朝。 没错,登基才一个多月的韦庄已经连续十几天没有上朝了。 这些日子他每天睡到自然醒,一般醒来正好是在午时,也就是上午十一点左右。醒来之后便是去爱婉宫和丰淑婉吃午饭,然后两个人一起待一下午。 吃喝不愁,无所顾虑,美女相伴…… 还有比这更幸福的吗? 当然,也不是一点烦恼都没有,就比如现在…… 韦庄无奈地伸了个懒腰,冲门外喊了一句:“左相直接进来吧。” 话落,寝宫的门被推开,诸葛穆低着头走了进来,然后躬身行礼。 韦庄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递过去,笑着问他:“左相前来可是朝堂上有什么要事吗?” 诸葛穆恭敬地接过茶杯,然后开口道:“回皇上,朝堂上的事情臣已经解决了,只等陛下再审阅一遍。” “不用!”韦庄赶紧摆摆手:“朕相信你的工作能力。” “皇上。”诸葛穆微微皱了下眉头,“您已经十几天没有上朝了。” “啊,有这么久吗?”韦庄装傻道。 诸葛穆无奈地叹了口气,露出相当痛心的表情劝道:“皇上自登基以来以雷霆手段肃清朝堂,足见皇上英明神武,臣深感敬佩。” “陛下乃是一国之君,当以江山社稷为重,要时时勤勉不辞辛劳,让百姓得以安居乐业。而如今皇上每日沉迷于玩乐之中不理政务,实在不应该啊!” 诸葛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诚恳道:“臣冒死谏言,还望陛下以国事为重,早日上朝处理国事!” 韦庄苦笑着扶起他,对这位老大臣的“冒犯”韦庄是不会生气的,他反而很欣慰,这证明诸葛穆确实是个靠谱的臣子。 不过,唉…… 想到这里韦庄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今天要给诸葛穆挖个大坑。 他说道:“左相言辞恳切,朕深有感触啊。” 诸葛穆闻言好奇地问道:“皇上有何感触?” 韦庄负手而立,一脸严肃道:“古人云民贵而君轻,民如水君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因此只有使百姓安居乐业国家才能兴盛。而今朕为国君,则必须以百姓为重,以民为本!” 诸葛穆听得愣在一旁,嘴里喃喃着:“以民为本,以民为本……” 下一刻他眼睛冒出光来,激动地说道:“陛下有如此觉悟,真乃万民之幸事,陛下圣明啊!” “我乾国能有陛下这样的明君,定能扫灭卫武二贼,开太平盛世!” 韦庄闻言却摆摆手,轻轻叹了口气。 诸葛穆疑惑地问:“陛下何故叹息。” 韦庄道:“朕虽有此志向,奈何真正行动起来却深感困难啊!” 诸葛穆急忙问道:“陛下何难只有,可说与臣,臣为陛下分忧啊!” 好!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韦庄做出一副很苦恼的表情,又叹了口气,说道:“朕想为百姓做些实事,可奈何朕长期居于宫中,对民间之事不甚了解,又怎么对症下药为民解忧呢?” “这……” 这一番话让诸葛穆愣了一下,过了几秒之后他才说道:“地方官员会定期将当地事务拟成折子交到朝廷,陛下可从中了解民情。” 韦庄闻言摇摇头:“地方官所呈的折子短的几十字,多得也只有区区百字。我乾国有三州二十府一百多县城,即便是最小的县内,民情也不简单,那区区几十字的折子又岂能诉说清楚。” “且有些地方官整日浑浑噩噩,只想着给自己捞好处,又岂会在意民情。” “我若只从那些折子里了解民情,与坐井观天何异?” 诸葛穆拧着眉头听完这些话后,陷入了沉思。 他早些年是做过地方官的,深知地方官府的水有多深,所以对于韦庄的话,他是深表认同的。 而且这种事情即便他了解也只能进行有限的管治,并不能够根除。 就像有句话叫: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韦庄瞧着诸葛穆露出为难的神色,暗暗点点头。 看来现在可以收网了。 韦庄走到诸葛穆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道:“左相,朕有个办法可以了解到真正的民情。” “哦?”诸葛穆愕然道:“陛下请讲。” “朕的办法就是亲自前往民间,深入百姓的生活,以此来获取民情!” 诸葛穆露出严肃的神情:“确实,只有陛下亲自前往民间才能……” 等等! 诸葛穆话说到一半才发觉不对,他瞪大了眼睛瞧着韦庄,“陛下,您说的是……亲自前往民间?” 韦庄眨巴眨巴眼,然后点点头。 “不可!” “不可!” 诸葛穆连说了三遍:“不可啊皇上!” “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才登基一个月怎能抛下朝廷政务不管而去民间游玩呢!” 韦庄赶紧纠正他:“不是游玩,是探访民情。” 诸葛穆不说话,吹胡子瞪眼盯着他看。 韦庄挠挠脑袋,厚着脸皮道:“左相还信不过朕吗,朕真的是去探访民情。” “陛下是自己去民间吗?” “不是,皇后会陪着朕一起去。” “既然是去探访民情,皇后为何要跟着?” “额……”韦庄一脸黑线:“皇后也很关心民间百姓。” 诸葛穆一听又要跪下,“陛下走了,这朝堂怎么办,这政务怎么办,这刚刚收拢的兵权又当如何处理。” 韦庄再次将他扶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不是有左相你吗,左相放心,朕走之前会给你升官的,到时候朝里的事情就交给你全权负责。” “至于兵权的事你不用担心,许世攸会处理好的。” ------------ 第30章 你介意吗? 诸葛穆一把年纪,被韦庄的一番话说得又气又喜。 气的是韦庄太不着调,登基一个月总共上朝没十天,其中三天还都是拎着刀杀人去的。好不容易朝堂被肃清了,他又扔下朝堂不管要去民间,这哪是皇帝能干出来的事啊? 而喜的是,皇上竟然对他如此信任,能将朝中所有事情都托付给他,这在历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可以说这是臣子的最高荣誉了。 不过他还是不同意韦庄的说法。 “皇上三思,臣还是觉得……”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见韦庄笑眯眯地看着他,语气很温和地说道。 “左相处理政务也累了,朕送你回去休息吧。” 诸葛穆张着嘴巴支吾了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告辞了。 望着诸葛穆离去的背影,韦庄兴奋地跳起来比了个“欧耶”的姿势。 …… 一番收拾之后韦庄往爱婉宫去了。 临出门的时候韦庄找小太监要了一副拐,他要给小玉带过去。 不得不说陈太医的师傅确实厉害,小玉经过她的治疗仅仅一个月的工夫果然能够下地行走了,气色也调养得比较好。 当然这也只是初步恢复了一些,问题还是有的。 比如小玉虽然能够走路,但仅限于很短的路程,且不能超时间站立。 当时韦庄便提议可以用腋拐辅佐她行走,但是当他说出“腋拐”时大家都露出很疑惑的表情,他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年代还没有这个东西。 于是韦庄就自己画图量尺寸,然后找宫里的工匠打造了一副木质的腋拐,工匠做了三天,今天早上才送过来。 韦庄自己试验了一下,发现还是很好用的。 他刚到爱婉宫,门口的宫女就要进去通报,韦庄却冲她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想给丰淑婉和小玉一个惊喜。 压着脚步,悄悄推开门…… 韦庄穿过外面的屋子走到了丰淑婉的卧室。 然后他看着眼前的一幕,愣了一下…… 此时丰淑婉穿着睡袍背靠着墙,小玉侧着身子坐在她旁边,只见丰淑婉两条修长匀称的腿正搭在小玉的大腿上,小玉则是抓着丰淑婉的一只脚摆弄着。 “你们这是在……”韦庄忍不住出声道。 他的站位是正好对着丰淑婉的,只是刚才丰淑婉的目光一直在小玉身上所以没有看到他。 可刚才韦庄这一出声,直接把丰淑婉和小玉吓了一跳。 “啊!” 丰淑婉忍不住叫了一声,同时一双美腿飞快地收到了被子里,一双眼睛慌张地看着韦庄。 再看小玉,也是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只不过她没有钻到被子里,只是将腿一蜷躲到了墙角。 韦庄挠挠脑袋:“你们在干什么啊,奇奇怪怪的。” “你怎么进来了?”丰淑婉抱着被子,脸红红的。 韦庄扬了扬右手的两副腋拐:“来给小玉送拐啊,有了这个她走路就方便多了。”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刚进来。” “你……你看见什么了吗?” “额……”韦庄有些摸不着头脑,实话实说道:“我看见小玉抓着你的脚,所以才问你们在干什么啊。” 丰淑婉咬咬嘴唇,“你都看见了?” ?? 什么跟什么啊? 不就是看见她光着腿吗,两人虽然到现在还没做什么正事,但成亲三年也算是老夫老妻了,这点程度也不算什么吧? 怎么丰淑婉反应这么大,奇奇怪怪的。 “淑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韦庄问道。 丰淑婉低下头没说话。 韦庄又将目光投向她身旁的小玉,希望能找点线索,结果小玉也将头扭到一边,根本就不看他。 “淑婉,我们三年夫妻,你不会还在意这种事情吧?”韦庄有些失落。 闻言,丰淑婉抬起头来,有些错愕地看着他。 “难道……你不介意吗?” “我?”韦庄指了指自己,“我怎么会在意,我还巴不得这种事情再多一点呢。” “多一点?” “是啊,最好天天都有。” 如果能每天瞧见丰淑婉的美腿,那确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丰淑婉虽然有点不理解,但听到韦庄这样说,她心里松了一口气。 思考良久之后,丰淑婉下定了决心。 她慢慢将脚趾伸出了被沿,露出害羞的模样道:“我以为你会嫌弃。” “嗨!”韦庄笑道:“你的腿那么好看我怎么会嫌弃呢!” …… 丰淑婉愣住了,紧接着她表情一僵,脚又收回了被子。 “你说的,是我的腿?” 韦庄瞪大了眼睛,“不然呢?” 丰淑婉涨红了脸道:“我说的,是我的脚……” 脚? 韦庄回想着刚才小玉抓着丰淑婉脚的画面。 他看得不是很仔细,但印象里丰淑婉的小脚白皙嫩滑,也挺好看的。 另一边,丰淑婉见韦庄愣在一旁,心里有些难过。 她抱着被子低着脑袋,犹豫了一阵后开口了。 “你既然都看见了,那我就实话实说了。” 丰淑婉深吸了一口气:“小的时候我因为怕痛便很讨厌缠足,父母亲心疼我也就没有逼我这样做,于是我的脚便长大了……” “我知道男人不喜欢不缠足的女人,我也不是有意要瞒着你,只是之前我们关系比较冷,这件事我也一直说不出口。” 丰淑婉越说心里越难过。 对于这件事,她确实不是有意隐瞒。之前她误会韦庄的时候便想过将这件事告诉他,可是每次想说的时候又觉得很别扭,她总会觉得这样私密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你若是实在嫌弃的话,我……”丰淑婉闭上眼睛下定决心道:“我可以走!” 说完这句话之后,房间里陷入了一阵沉默,韦庄,丰淑婉,小玉,三人都不说话了。 小玉担心地拉住丰淑婉的手与她坐在了一边,也鼓起勇气道:“皇上若是赶小姐走的话,请把小玉也一并赶走!” 韦庄看着抱在一起共患难的两个小姑娘,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大概十几秒后,韦庄走到两人的面前。 他伸出两只手,同时用力一弹。 紧接着丰淑婉和小玉吃痛地抱住了脑袋。 “你们两个,还真是傻得很啊……” ------------ 第31章 真不介意 他还以为丰淑婉有什么大事瞒着他,原来就是因为缠足的问题。 关于缠足,韦庄不仅在网络和书籍上了解过,现实中,他也亲眼见过。 韦庄的曾外祖母是一位生在民国的女人,自小便缠了足。 那时韦庄还小,大概四五岁,有一次无意中撞见曾外祖母解下了缠足布,当时那一双扭曲的脚还给年幼的韦庄留下了一点阴影。 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古人会发明出这么变态的恶习。 明明自然生长的美女的脚才更好看嘛…… 话说回来,自从韦庄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接触的唯一女人就是丰淑婉,由于丰淑婉没跟他提过缠足的事情,所以他也从来没考虑过这个时代有没有缠足的问题。 毕竟这里虽然也是古代,却更像是一个平行时空,不可能和地球的发展一模一样。 搞清楚这个问题之后,韦庄有些哭笑不得。 他坐到了床边,将手伸进丰淑婉的被子。 然后抓住了丰淑婉的小脚。 丰淑婉一惊,挣扎几下却挣脱不开,只能羞愤地看着韦庄。 这是想故意让她难堪吗? 就在这时候韦庄笑了,他握住丰淑婉的脚腕,将自己的手掌贴到她的脚下,说道。 “你的脚还没我的脚大呢。” 说着他瞧了瞧丰淑婉的表情,又说:“其实我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蠢蛋想的缺德主意,脚是用来走路的,非要给缠起来,又疼又不方便,更不好看。” 这时一旁的小玉低声插了一句:“皇上,这是太祖想的主意……” “小玉住嘴!”丰淑婉赶紧打断她。 韦庄一愣,挠了挠头。 这破主意竟然韦家先祖想出来的? 竟然骂到自己家了? 好吧…… 反正他是穿越来的,那顶多算他半个先祖,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骂就骂了吧。 想来韦家太祖也不会怪罪的吧,毕竟这主意确实挺损的。 “这不是重点。”韦庄对丰淑婉说道:“我说这些话的重点是,我不会嫌弃你,相反,我觉得你的脚很美,很可爱。” “可爱?”丰淑婉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是啊。” 韦庄将被子扯到一边露出丰淑婉的一双脚,然后捏起一只说道:“你的脚趾又粉又嫩,既修长又匀称。还有脚掌,白皙……” “等等!” “你等一下!” 丰淑婉拍了拍韦庄的手将自己脚收回来,涨红了脸吐出一句话。 “你别这样。” 韦庄有些尴尬地想要挠挠脑袋,结果手还没碰到头就被丰淑婉一把抓住。 “你要干什么!”丰淑婉紧张地问他。 “额,我就想挠挠头啊。” “你……”丰淑婉瞅瞅他的手:“你刚才摸过我的脚了。” “哦!”韦庄恍然大悟,又露出奇怪的表情:“又没有味道。” “你不许说了。” “我真不介意的。” “不许说了!”丰淑婉有些急了,坐直了叉着腰说道。 “成成成,我不说了。” 韦庄苦笑不得地说着,他忽然又想到最开始的画面,然后偷偷往小玉的脚上瞟了一眼。 小玉的脚和丰淑婉的大小差不多,但是粉色偏多一些。 另一边,小玉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嘟着小嘴将自己的脚往回缩了缩。 “咳咳。”韦庄赶紧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他问道:“话说,小玉为什么也没有缠足啊?” 小玉和丰淑婉对视一眼,然后解释道:“小玉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是不用嫁人的,只需终身侍奉好小姐就行,所以为了方便是不用缠足的。”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每个女人都要被迫缠足呢。” 丰淑婉闻言有些奇怪道:“这些事情你都不知道吗,你这反应简直不像这个年代的人。” 没想到第一次被怀疑身份是因为缠足的问题。 这感觉……有点怪。 韦庄苦笑一下,然后转移话题问:“那我刚进来的时候,小玉抓着你的脚是在做什么啊?” 闻言,丰淑婉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小玉觉得我照顾了她一个月,她愧疚得很,于是就向陈太医学了些手法想帮我捏捏脚,我拗不过她就同意了,没想到刚要动手捏就被你看到了。” 原来是在做脚底按摩啊。 韦庄拍拍胸脯对丰淑婉说道:“这哪用得着小玉,我给你按就成。” 说着他又抓过丰淑婉的脚搭在自己的腿上,慢慢地按了起来。 丰淑婉顿时又急又羞,“快放开我,你怎么能给我按脚呢。” “我为什么不能给你按脚啊。” “你,你是皇上啊!” “我还是你丈夫呢。” “丈夫……就算是丈夫也没有给妻子按脚的啊。” 韦庄无奈地摇摇头,深感封建思想害死人。 “你这想法太死板,夫妻之间应该是平等的关系,妻子可以给丈夫按脚,丈夫为什么不能给妻子按呢?” “别人家我不管,反正咱们家没有这么多规矩。” “在咱家,我就可以给你按脚。” 听着韦庄一口一个“咱家”,丰淑婉心里觉得怪怪的。 有点害羞,有点幸福…… 就这样,丰淑婉身体渐渐放松了,她看着一脸认真的韦庄忍不住开玩笑道:“你真的会按吗?” 韦庄一乐:“瞧好吧你,为夫的本事多着呢。” 说起按摩,他确实有些了解。 有一阵他身体太累就经常去做足底按摩,按完之后整个人神清气爽,为了能够随时享受到足底按摩的快乐,他就在网上学了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他确实学会了点东西,但是这家伙实在太懒,即便学会了也懒得自己动,所以最后还是选择了花钱找师傅按。 韦庄抓着丰淑婉的脚,手指慢慢地寻找着穴位,按了没一会儿,丰淑婉便感觉到很舒服。 就这样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丰淑婉觉得差不多了便收回了脚。 韦庄却按上了瘾,他又转头看向小玉,问了一句:“我也帮你按按?” 小玉被这句话吓得不轻,连忙摆摆手然后将自己的脚藏到了被子底下,还用手捂住了被子。 丰淑婉也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他。 韦庄不好意思地挠挠鼻子。 丰淑婉急道:“你的手别摸鼻子。” 韦庄这才想起刚给她按完。 不过摸都摸了。 而且…… 确实也没什么味道啊。 ------------ 第32章 奇怪的少年 今日天气不错,空气新鲜,阳光温暖。 两匹健硕的枣红马拉着一辆外形典雅的马车,不紧不慢地行在林间小路上。 马车外,车夫一边晃悠马鞭子一边哼出惬意的小曲。 车内,不时传来阵阵欢悦的笑声。 “小姐,你快掐我一下。” “嗯?傻丫头又说什么胡话?” “小姐,我感觉现在像是做梦一样,您掐我一下好让我相信这是现实。” “好吧。” 丰淑婉伸出手捏住小玉圆润的小脸蛋,“确定这里是现实了吧?” “唔……信了,信了。”小玉嘴里含糊不清地应道。 丰淑婉失笑一声松开手,转头看向对面的韦庄。 韦庄自从上了马车之后话就变少了,他大部分时间都是看着窗外,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放空。 “庄?”丰淑婉轻轻唤了他一声。 韦庄听到这称呼回过神来,笑着调侃道:“这个称呼听起来亲密多了。” 丰淑婉闻言脸颊微微一红,埋怨似的斜了他一眼。 这次出门算是微服私访,韦庄也不想被人认出来,自然他的本名是不能喊了。 于是韦庄就提议让丰淑婉直接喊“庄”,听上去亲切又自然,回想在现代的时候,周围朋友也是这么喊他的。 “你叫我有什么事情吗?”韦庄问她。 丰淑婉摇摇头,“我只是看你一直沉默不语所以唤你一声,你有什么心事吗?” 原来她是在担心我啊。 想到这里韦庄轻轻牵住丰淑婉的小手,用温和的笑容让她安心一些。 至于心事…… 他确实对一些事情比较在意。 比如一个月前那位张大师说得话——要除死气,速离死地。 说实话,他安排这次出行,大部分原因是为了好好去民间游玩,但还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受了这位张大师的影响。 所以韦庄上车之后就不免会将自此出行与他的生死联系起来。 当然,他对于自己这破人生也不抱什么希望,按照以往的经验说不定哪天他就嗝屁了,他只是希望在那一刻到来之前能够多享受一些活着的乐趣。 想到这些韦庄拍拍丰淑婉的手说:“刚才在想些无关紧要的琐事而已,你不用替我担心,我们这次出来的唯一任务就是好好玩,怎么开心怎么来。” 丰淑婉闻言满是期待地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 “吁——” 车夫发出一声急促的口令勒停马车,好在车速并不快,车内的三人只是稍微晃了一下。 紧接着便听见那车夫一声咒骂:“哪来的乞丐,躺在大道上不要命了啊!” 韦庄皱着眉头打开马车的小门,那车夫见韦庄出来立刻露出灿烂的笑脸。 “哎呦,不好意思啊公子,让您受惊了。” 韦庄摆摆手,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嗨!”车夫往前面的道路上一指,“一个小乞丐,走路晃晃悠悠的,刚才竟然一下子倒在路中间了,差点死我马车底下!” 韦庄探出头去一看,果然见一个衣着破烂的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公子您回车里吧,咱们绕过去走,躲着点晦气。”车夫说。 韦庄瞥了他一眼,然后下了车。 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新式皇帝,对于自己的子民是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的。 他走到这人身旁蹲下身子定睛一瞧。 这才发现趴着的是一个少年,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样子,脸上还带着些稚气。 少年顶着一头乱发,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裸露出来的皮肤也是脏兮兮的,说是小乞丐确实也不过分。 唯一有些怪异的是这少年背上挂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箱子。 韦庄伸出手指探了探少年的鼻息。 还有呼吸,人还活着。 韦庄正考虑该怎么施救时,却听见那少年发出虚弱的声音,“馒头……水……” 好家伙,原来是被饿晕的呀。 “车夫,拿些水和干粮过来。” 那车夫有些不情愿地拿来一个水袋和一个大饼,韦庄接过水袋慢慢将水倒在少年的唇间。 水接触到少年的唇,就好像雨过旱地,那少年原本死气沉沉的脸顿时添了一点生气。 几秒之后他便有了反应,张开嘴慢慢吮吸起来,又过了一分钟,少年从吮吸变成了贪婪地汲取。 不一会儿少年睁开眼睛。 韦庄怕他呛着便停止了灌水,“你能坐起来吗,躺着喝水容易呛着。” 话落那少年的身子如弹簧般噌的一下坐了起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韦庄手里的水袋和大饼。 韦庄嘴角一阵抽动,“水给你喝,这个大饼你掰成小块吃知道吗?” 少年没说话,只是疯狂地点头。 然而他接过水和大饼后,韦庄的话便被他抛在了脑后。这少年一口咬掉大半个饼子,然后仰起脖子将水袋的水倾倒进口中。 果不其然,那少年顿时就噎住了,正当韦庄想要救他时,他狠狠给了自己胸口两拳,顶着已经憋成紫色的脸用力一吞…… 然后,就咽下去了。 韦庄目瞪口呆,他第一次用恐怖来形容一个人吃东西。 大白天的不会是碰见饿死鬼了吧? 那车夫也是叹为观止,竖起大拇指道:“好样的爷们儿,这辈子瞧见这种吃法儿也算是长见识了!” 车夫又问道:“你是哪的人啊?” 少年没说话,专心致志地啃着大饼。 “嘿,这不会是个哑巴吧?”车夫望向韦庄问:“公子,您看咱们接下来是……” 韦庄皱着眉头瞧瞧狼吞虎咽的少年。 看样子这孩子确实是个哑巴,而且脑袋可能还有些问题,就这么将他留在这荒郊野岭属实有些危险,有可能被狼给叼走。 一想到这些韦庄直嘬牙,“唉,带着他一块走吧,最起码将他安置到城镇,也安全一些。” “这……”车夫打量着浑身脏兮兮的少年,有些不太情愿。 韦庄随手扔出一点银两,“把他扶进车里吧。” “得嘞!”车夫痛快地答应一声。 他低头揪起少年残破的衣领,乐道:“上车再吃吧爷们儿!” ------------ 第33章 危机! 马车里。 那少年缩在靠门的角落一心一意吃着大饼。 丰淑婉和小玉对视一眼,露出古怪的表情。 “小弟弟,你是哪里人啊?”小玉问他。 丰淑婉伸手敲了一下小玉的脑袋,教训道:“又乱说,你才多大还管人家叫小弟弟。” 小玉捂着脑袋委屈巴巴道:“他看起来哪有我成熟嘛,我都十六岁了,当然可以叫他弟弟啊。” 话说完,那少年忽然愣了一下,他吞下口中的饼子,张了张嘴。 “我,我,我……” 韦庄三人错愕地看向他,只见他脸有点红,口中断断续续说着:“我……十七!” “嘿,你会说话啊?”韦庄愕然道。 少年又张开嘴,涨红了脸道:“会!” “那刚才问你是哪的人你怎么不说话?” “饿!” 话落,韦庄忍不住吸了一口气,眉头锁成一个“川”字。 说实话,这孩子多少有点抽象了。 “你说话为什么只说一个字啊?”一旁的小玉疑惑道。 “我,我,我我我……” “结,结结结,结结结结……” “结巴!” 说完,少年很不好意思地将头低下了。 短短三个字,听得韦庄三人一阵头痛。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小玉又问道。 “我,我我我,我……” 韦庄一脸黑线,他伸手拦住少年道:“等会儿,我给你找张纸你写下来吧。” 少年闻言眼睛放光,用力点了点头。 拿过纸笔之后,少年在纸上写下一句话: 哥,我叫林宝。 “林宝?”韦庄念了一遍。 林宝又用力点点头。 “你是哪里人啊?”韦庄问他。 他又在纸上写下:帝都。 “你是帝都人?”韦庄错愕地问道:“那你跑到这边来做什么?” 林宝闻言面色一暗,不说话了。 韦庄看他这表情,心想可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道:“你若是不想说可以不说。” 然后林宝停顿一下摇摇头,在纸上写下:被赶走。 “谁赶你走的?” 林宝写道:母亲。 韦庄看着他写下的内容露出相当困惑的神色,古代家庭里男孩都是家里的顶梁柱,怎么会有母亲把孩子赶出家门呢? 带着疑惑,他就要继续发问。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 突然间,车门处传来一道木头被刺穿的响声。 紧接着是马的嘶吼声和车夫的惊叫声。 在这混乱的声音下,马车猛然向后一倒,好在幅度不大,几人抓着车内的扶手只是晃动了两下。 “怎么回事?”丰淑婉心有余悸道。 韦庄脸色一沉,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轻轻将车门拉开一道缝隙,目光向外一瞟,下一刻,瞳孔一缩。 那马车的门上,插着一支箭,箭头已经牢牢地插进了木头里。 车外,车夫拼尽力气终于将两匹马驯服住了,他回头看着那只箭,咽了口唾沫,身上也冒出了冷汗。 正在气氛紧张,几人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的时候,路旁的一棵大树上飞下一个人。 那人戴着黑色面纱,一跃而下到了马车边沿,手中的钢刀精准地架在了车夫的颈部。 “哎呦,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车夫吓得脸都白了,当即举起手来大声求饶。 那黑色面纱的人只是瞪了他一眼,便将目光移到了马车内。 透过门的缝隙,韦庄和那蒙面人对视了一眼。 “滚!”蒙面人低沉的声音响起,他一脚将车夫踹下去,那车夫摔下来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连滚带爬地跑掉了。 之后,他将目光放在马车门上,手中的钢刀慢慢伸过去。 车内丰淑婉和小玉捂着嘴巴,眼神中透露着惊恐,林宝还是缩在一旁,嘴里慌张地嚼着大饼。 只有韦庄,他贴着门,从右手摸出一把短剑。 还是那把沾染过林江河等人鲜血的宝剑。 眼看门外那蒙面人要提刀进来,韦庄知道他不能再被动地等下去了。 他看着那钢刀慢慢靠近。 就在刀身要穿过门缝时,韦庄一咬牙使出巨大的力量猛地将门推开。 门分左右,那蒙面人面色一紧,两腿一蹬,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到了地面上。 韦庄站在马车上俯视着他,厉声喝道:“什么人!” 蒙面人却没有回话,竟然直接朝着韦庄飞扑过来。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瞬间袭来,韦庄侧着翻了一个跟头到了地面上,躲过了一次攻击。 嘶——呼—— 韦庄握紧手中的宝剑,不自觉得深吸一口冷气,又吐出来。 他的头上已经冒了冷汗。 在这九十九世的时间里,韦庄相当一部分时间都在前线作战,在一次又一次地危机中他也学会了很多战斗技巧,虽然不能算高手,但徒手撂倒几个人还是很轻松的。 然而蒙面人刚才的攻击不同寻常,那速度和爆发力绝对是训练有素的,更重要的是眼神。 那眼神中是带着杀气的。 蒙面人的攻击是真真切切要杀死韦庄的! “你可知道我是谁?”韦庄问他。 蒙面人冷笑一声,用沙哑的声音回了一句:“杀的就是你!” 这一句话让韦庄心头一冷。 看来这蒙面人是知道韦庄身份的,而且人家就是奔着弑君来的。 说罢,蒙面人拎着刀再次朝韦庄奔来。 这次两人都是在平地上,而且距离也比较相近,因此这一击韦庄没有躲避而是举起宝剑迎了上去。 叮! 清脆的金属敲击声响起,两人各自持着武器想要压倒对方。 正在韦庄要发力时,那蒙面人却冷然一笑,紧接着刀刃一偏,刀身顺着韦庄的宝剑滑了下去,再顺势一挑! 咣当! 宝剑掉落在地上,蒙面人脚尖托住剑身,一抬脚便将韦庄的宝剑抓到了手上。 此时蒙面人一手刀一手剑,而韦庄则是赤手空拳。 韦庄微微眯起眼睛,心沉了下来。 莫非这一世要死在这里不成? 什么狗屁大师,算得一点都不准! 他心底暗骂两句,脑袋里却一直想着办法。 他不怕死亡,但他不想死后让丰淑婉受苦。 最起码,要让丰淑婉和小玉安全离开! ------------ 第34章 可以陪你一起死 韦庄慢慢调整身位,来到了马车旁边。 “林宝,会赶车吗?”他一边警惕地盯着蒙面人,一边低声问道。 “会!” “一会儿我拖住他,你们赶着车快跑。” “不,不不,不不不……”林宝一着急又开始结巴。 另一边的蒙面人看见韦庄向车内低语后立刻眉头一拧,他可不会给韦庄任何机会。 没有任何犹豫,他踏着步子朝韦庄冲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伴随着刀剑划破空气的声音,韦庄迅速做出反应,他双腿猛地向后一蹬,靠着身体的惯性连着做了两个后空翻。 冰冷的杀意几乎贴着他的身体划过。 蒙面人见韦庄躲开这一击眼中流露出一点惊讶。 显然这个皇帝的武力值有点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哪知道,韦庄这反应速度是在一次次死亡中换来的。 不远处,韦庄站定呼出一口气,他并没有死里逃生的快感,内心却更加担心。 因为刚才这一交锋,他和蒙面人的身位错开了,此时蒙面人就在车头,而韦庄则在车尾。 如果蒙面人对丰淑婉等人下手的话,韦庄是来不及救援的。 就在他心底越来越沉重时,却听见耳边传来一道女声:“快驾车!” 韦庄一愣,心里微微有点刺痛。 那是丰淑婉的声音…… 紧接着,鞭打的声音响起,两匹马受到惊吓当即一扬马蹄向前冲去。 蒙面人目光一沉向侧身躲过,他冷冷看了远去的马车一眼,却没有追。 看着这一幕,韦庄表情有些黯然。 他确实想让丰淑婉和小玉安全离开,只是他没想到丰淑婉会这么绝决地亲自催促马车离开。 好像一点都不关心他。 也是,生死面前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正常,他经历过死亡,对丰淑婉的行为也表示理解。 只是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唉,韦庄苦笑一下安慰自己。 能安全逃走也好,这一世他也不算白死。 只是他不知道这一世结束之后还会不会接着重生,说实话,他有点不想面对重生后的世界了。这一刻他觉得,或许死亡才是他真正的归宿。 韦庄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内心也变得坦然了许多。 他分开双腿摆出战斗姿态,生命的最后,他要战斗着接受死亡,以此来作为这一世的结尾。 蒙面人此时也重新调整好状态。 嘶——呼—— 一个呼吸后,战斗开始! 蒙面人率先发起攻势,如闪电般汹涌冲来,手中钢刀破风而出。 韦庄目色一凛,他没有躲避而是向前冲去然后一个转身躲过刀刃,又探出手来去抓蒙面人的手腕。 眼看要被夺刀,蒙面人左手一转宝剑瞬时刺出。 刺啦! 剑锋擦着韦庄的身体过去,在他衣服上留下一道口子。这一击韦庄虽然侥幸躲过但身体也失去了平衡,蒙面人见状立刻用一记侧踢将他抽倒在地。 韦庄只感觉肋骨都挪了位置,一时间倒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蒙面人的功夫绝对属于专业杀手范畴,韦庄能够接下他三回合已经非常难得了。 看来,这一世要走到头。 韦庄无奈地摇摇头,静待死亡的到来。 蒙面人冷冷地看着他,一步一步朝他走来,手中的长刀散发出强烈的杀气。 眼看长刀被举起来就要挥下,韦庄闭上了眼睛。 忽然—— 一阵马蹄声传来,紧着便是两声马的嘶吠。 韦庄一惊赶紧睁开眼睛,却看见侧面不远处林宝赶着车朝这边冲来。 蒙面人瞳孔一缩两脚一蹬向侧面退去。 马车擦着蒙面人的身子飞驰而过! “吁,吁吁,吁吁吁……”林宝着急地扯住缰绳,嘴里不停地喊着。 最终马车在一棵树的前面停下了,林宝拍拍马屁股,马车调转过来往韦庄那边去。 这时候丰淑婉的半个身子从窗户探出来,焦急地冲韦庄喊道:“快上车!” 韦庄来不及多想,强忍着肋骨的疼痛蹭一下站起身来往马车处跑去。 就在离马车还有三四米的时候,蒙面人的身影蹿过来,一柄钢刀拦住了韦庄的去路。 蒙面人一边拦着韦庄,一边往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中多了一些寒意。 显然刚才的举动已经激怒了他。 不过他没有轻举妄动,用警告的眼神瞪了林宝一眼后,扭过头来便要继续杀了韦庄。 就在他将要动手的时候,车内传来一道女声。 “等等!” 在韦庄错愕的目光下,丰淑婉满脸怒色地从车上下来,然后走到韦庄身前张开双臂。 蒙面人看着这一幕目光一滞,眼神中似乎多了些什么…… 另一边,丰淑婉像只小老虎瞪着眼睛将韦庄护在身后,气势相当大,只是颤抖的身体还是出卖了她。 “你不是走了吗?” 韦庄呆呆地问她。 丰淑婉没回头,低声道:“我怕留在这里拖你后腿,所以躲到前面林子里了。” 韦庄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丰淑婉有点不好意思道:“要是敌人用我来威胁你,你肯定会妥协的……” 不得不说,丰淑婉的话是对的。 如果当时蒙面人真的挟持了丰淑婉,韦庄为了她的安全是不会抵抗的。 只是…… 韦庄感觉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丰淑婉在危机面前竟然能立刻考虑到这一步,而且还十分果断地作出了反应。 要知道即便在战场上,许多训练有素的士兵在生死关头都不一定能作出冷静的判断。 丰淑婉这一举动跟她以往的形象产生了很大的反差。 “那你怎么又回来了?”韦庄又问她。 “你打不过她,我回来救你。”丰淑婉露出很认真的表情。 韦庄听了有些哭笑不得,正如丰淑婉说的,韦庄打不过那蒙面人。 那丰淑婉更不可能救得了他啊。 韦庄很感动,但又很无奈。 他更希望丰淑婉不要回来。 想到这里,韦庄忍不住叹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他心头猛然一颤,听到了此生最难忘的一句话。 丰淑婉颤抖着声音说道。 “没关系的,我可以陪你一起死。” ------------ 第35章 奇才 这时候小玉也从车上跑下来,同样张开双臂挡在丰淑婉的面前,露出凶巴巴的表情。 “小姐,公子,我拖住他,你们快走!” 韦庄听着差点没忍住笑出来,看着眼前两个故作坚强的小姑娘,他释怀地吐出一口气。 罢了…… 能够这样离去,这一世也算没白活。 另一边的蒙面人也回过神来,他晃了晃脑袋,将思绪拉回现实。 这一次,不能再有意外了。 蒙面人聚精会神,双手紧紧握住刀剑,下盘也摆出攻击姿态。 一秒后,伴随着劲爆的破风声,蒙面人发起了攻击。 面对扑面而来的杀气,韦庄心脏狂跳起来。 这次真的要死了吗…… 他握紧拳头,这些天来所发生的事情如同电影一样在脑海中放映,伴随着一幅幅跳动的画面,韦庄内心深处涌现出一丝不甘。 他鼓起勇气迎着蒙面人的攻击挥出了一拳。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一般……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砰! 一声巨响,打破了此刻的凝固的时空。 一团火光出现在蒙面人面前,然后轰然炸开! 刹那间,黑烟弥漫。 韦庄被黑烟呛得直咳嗽,身上也沾染了一些灰尘,好在他离得远没有受伤。 他寻着声音错愕地转过头,却看见林宝哆嗦着扛着一根竹筒,而那竹筒的口正冒着一股黑烟。 韦庄惊呆了。 这玩意儿…… 是火药啊! “咳咳咳!” 蒙面人跌坐在地上还处在发懵的状态,此时他满身的黑尘,衣服上沾着血迹,捂着嘴不住地咳嗽。 韦庄与他对视一眼露出惊愕的表情,蒙面人这才发现出了问题。 他的面罩掉了。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准确来说是美女的脸。 虽然这张脸现在被黑尘盖着,但依然掩盖不住绝美的容颜。 这杀手……竟然是个女人? 韦庄脑中充满了困惑,这九十九世里他接触的唯一女人就是丰淑婉,如今怎么会招惹到其他女人来杀他呢? 这时候,他身后的林宝说话了。 只见他不知道从哪里又找来一根竹筒扛在肩膀上,嘴里叫道。 “哥!” “躲!” 看到林宝又要发射,韦庄连忙跳到一边。 那女子见着架势一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刀剑后迅速朝山林里遁去。 砰! 爆炸声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声音没有上一次大,反而有些沉闷。 女子已经遁进树林不见了。 韦庄一扭头,被林宝的样子吓了一跳。 此时的林宝还保持着扛竹筒的姿势,只是那竹筒的口已经炸开。林宝原本披肩的头发炸成一大团,整个上半身被熏得老黑,脸上只剩下眼睛是亮着的。 竟然炸膛了? 韦庄直嘬牙,走到林宝身边,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咳咳。”林宝咳出一口黑烟,“没,没没没……没事!” “习,习习习,习惯了!” 韦庄竖起大拇指,“林宝,我发现你确实是个人才。” “哥,过过过……” “好了,你先别说话,到车上歇会儿。” “好!” …… 马车继续行驶在路上,刚经过生死危机的几人都有些后怕。 除了韦庄,这家伙已经习惯了,他先后安慰了丰淑婉和小玉,过了好一阵儿几人的情绪才缓和过来。 “庄,这个杀手你认识吗?”丰淑婉问。 韦庄闭起眼睛思索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从没见过她,她却知道我的身份,而且目标只有我一个,我估计是……” 说到这里韦庄瞟了一眼林宝不说话,丰淑婉知道他的意思,于是也没有问。 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如今朝堂基本被肃清,但总会遗漏掉一些人苟延残喘。 想来这女杀手便是林江河等势力的余孽。 小玉在一旁眨眨眼睛,朝上的事情她了解不多,所以对两人的聊天内容也插不上话。 她转头好奇地看向林宝问道:“林宝,刚才你扛着的那个会冒火的东西是什么啊?” 林宝赶着车一直在等别人问他那火药的事情,现在问出来他顿时两眼放光,脸上露出很自豪的表情。 “是,是是是……” 韦庄捏了把汗,替他说道:“是黑火药吧” 闻言,林宝身躯一震,瞪大了眼睛看着韦庄。 “黑火药是什么?”小玉疑惑道。 林宝立刻开口道:“硝,硝硝……”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硝石、硫磺和木炭的混合物,这玩意儿在一定刺激下会爆炸,威力很大。”韦庄思索一下补充道。 再看林宝,此时他脸涨得通红,眼神像是见了鬼一样。 小玉嘴巴成一个鸡蛋状,问道:“这火药威力这么大,为什么不用来打仗呢?” “小玉!”丰淑婉板起脸来,“打仗的事情不要乱说!” 小玉瘪瘪嘴不说话了。 韦庄倒是有些意外地看着小玉。 没想到这小丫头第一次见到黑火药的威力就能想到它的战争用途。 韦庄说:“火药如果用在战争中确实会有奇效,甚至可以反败为胜扭转战局,但是目前来说,这玩意儿缺点太大。” 林宝这时候着急地又要说话。 韦庄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主要是这东西不好控制,用量不当或者操作失误便会炸伤自己人。” “是这样吗?”小玉看向林宝。 林宝很郁闷地看了韦庄一眼回答一声:“对。” 关于火药,其实韦庄早在前几世便留意过,当时他也想着将火药用在战争中。 可是经过调查他发现,这个时代的人们对火药知之甚少,即便有人用也只是当作娱乐。 而要应用战争中最起码要满足几个条件。 第一个条件就是火药中各种成分的配量得固定好,这样才能保证火药能够稳定地爆炸。 第二个条件便是要有耐用的发射器,否则火药威力再大无法发射到敌人当中也是鸡肋。 纵观这个时代对火药的研究,显然还没有发展到这个程度。 当然,这样的观念在今天,因为林宝的出现而破碎了。 韦庄目光烁烁盯着林宝。 这是一个人才,一个可能改变时代的奇才! ------------ 第36章 求救声 “林宝,你为什么会被家里赶出来啊?” 林宝闻言表情一下子黯淡了,刚要说话却见小玉递过来了纸笔,韦庄也牵过他手里的缰绳接着赶车。 见状,林宝叹了口气在纸上写了起来。 他写了很多字,好一会儿才写完。 大致意思是,他因为一直研究火药荒废了读书,母亲恨铁不成钢便总是骂他,最后他实在受不了就想出来躲一阵。 结果这家伙竟然是个路痴,出了帝都之后便迷路了,只能胡乱在周边几个镇乱逛,关键是有好心人给他指路他也走不对。 等他耗费掉身上的盘缠之后便只能流浪,靠着路人的接济竟然撑过了一个多月。 今天林宝也是在寻找回帝都的路,结果走了没多远便饿晕在路上了,接着便遇到了韦庄一行人。 看着纸上的内容。 三人满脸黑线。 这情节怎么如此熟悉啊。 韦庄吸一口气,想起了某位大师。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有什么打算吗?”韦庄问他。 林宝表情有些黯淡,在纸上写下:回家。 韦庄捏了一把汗,“我觉得回家这个事情对你来说有点困难。” 林宝头一低,有点难过。 “别担心,你刚才救了我们的命,我们不会不管你的。” 韦庄想了想给了他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一会儿进了城我雇一辆马车直接送你回帝都。” “第二个选择,你跟我们一起走,等行程结束后你也跟我们一起回去,但是时间会长一些,可能要几个月。” 丰淑婉听了有些意外。 这次出行前,诸葛穆直接派了几十个人跟着他们,什么侍卫、宫女、太监、厨子……就差直接调兵跟随了。 但这些都被韦庄给严词拒绝了,按照他的话说。 这次出行是微服私访,又不是御驾亲征,带这么多人做什么? 所以对于韦庄要带上林宝一起走的提议,丰淑婉是有些奇怪的。 而韦庄这么做自然是有原因的。 原因就是,他的宝剑被女杀手抢走了。 那可不是普通的宝剑,它是具有象征意义的。 简单来说,那把宝剑是皇帝的信物,也是此次出行韦庄等人不带侍卫的底气,因为对当地衙门亮出宝剑,地方官就能知道他们的身份并提供帮助。 宝剑丢了,他们的身份也就丢失了。 这时候林宝就很重要了,他的火枪可以给韦庄几人提供有效的保护,而且这样一个人才,韦庄不想把他放跑。 再看一旁的林宝,他听了韦庄的建议后就显出一种很兴奋的状态,想都没想便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二!” …… 临近黄昏,韦庄三人的马车终于到了城门口。 那的上方刻着三个大字——靖安府。 到了这里也就代表彻底离开了帝都的范围,进入了乾国三州之一的云州,而靖安府便是云州最为富庶的地方,也是拱卫帝都的重镇。 马车行驶在靖安府的街道上,此时道路两旁的商贩已经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这边的商贩收摊也太早了吧。”小玉看看窗外的天空,此时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 若是在帝都,此时正是繁华热闹的时候。 “这路人为何都急匆匆的?”丰淑婉望着窗外的行人随口问了一句。 韦庄一看,也皱起了眉头。 此时路上的行人不是很多,但每个人的步伐都很快,神色也很紧张,没有一点寻常生活的从容感。 好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加让韦庄觉得这靖安府,很不对劲! 眼看天色渐晚,几人要找客栈住下。 当韦庄找到客栈前去询问的时候,店家很热情地接待了。 然而当丰淑婉和小玉进到店里的时候,店家的脸色却变了,随后就表示没有空房了。 任凭韦庄怎么质问,店家都无动于衷。 几人为了避免麻烦也没有过多纠缠,毕竟客栈在城内多的是。 又找了四五家客栈,却发现店家的反应竟然出奇的一致。 都是在看见丰淑婉之后脸色一变,随后表示没有空房不能收留。 …… 几人回到马车里,心情有些郁闷。 尤其是丰淑婉,无缘无故被区别对待,实在让人心中不爽。 “林宝,再往前走走吧,若实在没有客栈咱们便找个人家借宿一晚。” “好!” 马车继续在路上行走,林宝关注着道路两边的商户。 此时天色已晚,按现在钟点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街道上只有零星几个人。 “救命啊!” 一声尖锐的叫喊声打破夜晚的宁静。 周围的路人听到后神色一惧,加快了脚步。 丰淑婉面容一紧。 “好像有人喊救命。” “我听到了。”韦庄沉着脸。 “林宝,寻着声音找一找。” 林宝立刻回过头来,张着嘴巴想说什么,但越着急这话却说不出来,急得他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然后勒停马车,用手一指道路右边的一条小巷子。 “求救声是从那里面发出来的吗?” 林宝用力点点头。 韦庄下车,朝巷子里面望了望。 那巷子黑暗无比,如黑洞一般。 韦庄嘱咐一声:“林宝,你留在车上保护你嫂子,谁敢过来你就用火药轰他。” 丰淑婉担心地从车上探出头来。 “你自己进去太危险了。” “我就去看看,有危险的话我会第一时间逃跑的。” 说罢,韦庄只身往黑暗中去了。 林宝则从他的木箱子抽出一根竹筒和一根引火棒,一脸戒备地望着四周。 …… 这巷子其实不深,只是走到中间稍微有些弯,因此看上去格外黑暗。 韦庄在转弯处停下,隐住身形后朝里面观望。 在巷子最深处,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韦庄眯起眼睛,汇聚目光。 只见那两个人影脚下还躺着一人。 看身形是个女子,她的手脚都被绑住了,嘴里还塞着一团东西。 “死丫头还敢乱叫,再反抗直接弄死你。” “别废话了,赶紧给少爷扛回去。” “嘿嘿,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可不常见,少爷可真是有福啊。” “哼,你好好表现,说不定少爷玩腻了还能赏给你玩玩。” 听着两人越来越恶心的对话,韦庄的眼中流露出杀意。 ------------ 第37章 靖安府不太平 “行了,赶紧回去吧,再晚少爷要骂了。” “得嘞,我扛着她走。” “你小子,是想路上占点便宜吧。” “嘿嘿,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说着,其中一个身形瘦小一点的男人搓了搓手,就要去抱起地上躺着的姑娘。 那姑娘立刻惊恐地挣扎起来。 就在男人即将得手之际,忽然耳后传来一阵风声。 另一人反应快,立即喝了一声。 然而他刚回过头就被韦庄的一拳砸到了脑袋上。 韦庄这一拳是照着男人头上穴位打的,力道不大但却让那人昏了过去。 剩下那个身材瘦小的男人慌了神,一闪身准备逃走。 韦庄随后一记侧踢将那人踹倒。 那人一口气没喘上来便也昏死过去了。 韦庄吐出一口气,看向地上躺着的女子。 借着一点微弱的月光可以看见,这女子才十五六岁的样子。 看上去比小玉还稚嫩一些。 这帮畜生,这么年幼的小姑娘都不放过。 韦庄带着怒意又踹了那两人几脚。 然后他走到女孩身边,解开了绳子,又将她嘴里塞着的破布取出来。 女孩被解开束缚后,眼神惊恐地看着韦庄。 她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韦庄轻声安慰道:“我没有恶意,是听到你的求救过来的。” 女孩一听这才稍稍冷静一些,但还是有些后怕。 “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吧。” “不……不用了。”女孩有些颤抖着回应。 韦庄无奈道:“我的马车就在巷口,里面还有我妻子在,你可以先去看一下再作决定。” 女孩犹豫了一下,然后胆怯地点点头。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到了巷口。 “谁!” 林宝冷不丁一声轻喝,将竹筒对准了巷口。 在看清出来的人是韦庄后立刻红着脸将竹筒放下,慌张着叫了一声。 “哥!” 韦庄点点头,竖起大拇指表扬道:“不错啊林宝,这份警惕心值得表扬。” 这时候听到声音的丰淑婉探出身子来,松了口气问道。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韦庄笑笑,身子一侧露出后面的小女孩。 女孩怯生生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丰淑婉。 仅仅看了一眼,女孩愣住了。 “好漂亮……” 丰淑婉一怔,随后冲她露出微笑。 女孩脸红了,低下头,扯着衣角不说话。 “我妻子是不是很美啊?”韦庄忍不住逗她,顺带着缓解她紧张的心情。 女孩闻言点了点头,又偷偷瞄了丰淑婉一眼。 韦庄道:“你上车,我送你回家吧。” “嗯。”女孩用很轻的声音说了一句:“谢谢。” 女孩上了车,乖巧地坐在丰淑婉身边。 丰淑婉温柔地和她说这话,小玉也在一旁说着玩笑安抚她,不多时这小女孩便放松下来了。 马车走了大概十几分钟,街上几乎没有人了。 女孩望着窗外,忽然瞪大了眼睛,冲着路边的一个人影叫了一声:“爹!” 那人影挑着一个灯笼满脸地着急,听到声音后立刻扭过身来。 “吁!”林宝勒停马车。 女孩指了指挑灯的人道:“哥哥,那是我爹,我爹来找我了!” 说着便跳下了车,跑着扑到那男人的怀里。 “爹!” “哎呀,丫头你到哪里去了啊,真是担心死爹了!”男人眼眶红红的,紧紧抱住女孩。 韦庄下车走到男人身边,拱了拱手,然后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男人听到女儿被绑架吓得脸都白了,随后扑通一声跪下来。 “谢谢公子救我女儿,公子大恩大德,请受在下一拜!” 女孩也跟着父亲一起跪下,嘴里不停喊着“谢谢哥哥”。 韦庄赶紧将父女俩扶起来,“举手之劳,不必如此。” 男人起身后看见一旁的马车,问:“敢问公子,可是来靖安府游玩的旅人?” “正是。” “公子,天色已晚何不找个客栈住下?” “唉。”韦庄苦笑道:“不瞒你说,我们连着找了好几家客栈,结果人家都说客房满了。” “什么,不可能啊,这靖安府的客栈向来是住不满客人的。” “嗯?”韦庄眉头一皱。 如此看来他们果然是被针对了。 可是这些店家为什么要针对几个陌生人呢? 韦庄想不通。 “公子若找不到客栈,不妨先到寒舍去住。” “这……方便吗?” “请问公子车上有几人?” “车上有我妻子和她小妹,还有一个弟弟。” 男人一听立即点点头,“够的!” “公子就来寒舍住吧!” 韦庄一想这样正好,省的大晚上再找客栈,于是欣然同意了。 男人家不远,是在一条很简陋的小巷子里,走十几分钟便到了。 推开大门,进入男人家的院子。 正对着大门的是一间正房,正房旁边连着还有两间屋子。 男人刚进院子便喊了一句:“家里的,快出来,闺女找到了!” 话落,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从正房急匆匆跑出来,看见女儿后抱头痛哭起来。 男人给她抹了抹眼泪,让出身后的韦庄几人道:“别哭了,今天多亏了几位贵人,要不然咱闺女就完了!” 女人这才看见韦庄几人,连忙擦去泪水要跪下磕头。 韦庄一阵汗颜,赶紧扶起女人,心想这家人真是太客气了,动不动就给他磕头。 “行了,剩下的之后跟你解释,你赶紧去给几位恩公收拾一下屋子。” “我去给恩公烧点热水,弄点吃的。” “几位恩公先去正房坐会儿歇歇脚,马上就能休息了。” 男人热情地招待着,反而让韦庄有些不好意思了。 在正房坐定后,男人给韦庄几人端来了热茶,还有几道小菜。 男人家里也不富裕,能够这样招待几人也是很用心了。 简单吃过之后,几人开始聊天。 那男人先是叹了一口气,他的第一句话便是对韦庄说的。 “公子,其实你们不该来靖安府的。” “哦?”韦庄有些好奇:“这是为什么?” 男人表情很紧张,他压低了声音对几人说道。 “靖安府,不太平!” ------------ 第38章 府监的儿子 “公子来靖安府可曾注意到什么问题?” 韦庄沉吟片刻回道:“靖安府本是富庶之地,街道上的行人却少得可怜……” 男人点点头,表情有些阴沉。 “准确来说,是女子少得可怜。” 韦庄闻言一愣,回想一下,街上确实没见过几个女子…… “这是为何?”韦庄问。 男人叹了口气,开始讲述。 “唉,三年前,靖安府发生了一桩大案,死者是一名女子,被人先奸后杀十分凄惨。” “官府很快便破了案,凶手就是靖安府监的儿子。” “其子被抓获,负责审案的官员主张将凶手斩首,请示帝都衙门之后也得到了认可。” “然而两天之后,那名官员死在了家中,原本的死刑也变成了赔偿一千两银子。” 韦庄几人听得眉头紧锁,显然这桩案子的审判出了大问题。 “这案子到这里就结束了吗?” 男人摇摇头,继续说道。 “这件案子之后,靖安府监便退休了,但是他的儿子并没有就此收手。” “大难不死之后,他的儿子更加无法无天。” “他在出狱的第二天,被害女子的家人便失踪了,几天之后才被人从河边发现。” “那一家七口人,男的没有全尸,女的死前全都受到了奸污……” 嘶—— 小玉胆子小,倒吸一口凉气抓住了丰淑婉的手。 “这次官府是如何定罪的?”韦庄问。 “没有定罪。”男人脸色很平静,好像已经习惯了。 “官府说没有找到线索,这案子便被搁置了。” “更讽刺的是事后,那府监的儿子还在酒楼与人吹嘘过他杀死那一家人的过程……” 说到这里,男人忽然看向韦庄。 他说道:“公子知道,为什么靖安府的客栈不愿接纳公子几人吗?” 韦庄心情沉重地吐出一口气,“为何?” 男人停顿一下,看向丰淑婉,说道:“公子之妻太美,那些客栈怕引来麻烦,因此拒绝了公子。” “难道那府监的儿子还敢公然绑架?” “敢!” 男人肯定地点点头:“这三年,不知有多少女子被当街绑走,从此再无踪影。” “这也是女子不敢出门的原因。” 丰淑婉有些气愤,同样身为女人的她更能与那些受害者共情。 “难道靖安太守是吃干饭的吗?” “唉,那太守与底下这些官员狼狈为奸,正好他这几日去帝都述职,那府监的儿子便更加猖狂了。” “那府监和他儿子叫什么名字?” “府监名叫李胜华,其子名叫李伟。” 李胜华,李伟。 韦庄牢牢记住了这两个名字。 “今日想要绑架令爱的就是李伟的人吗?” “不知道。”男人摇摇头。 对这个回答韦庄有些意外,但男人接下来的话更让他惊讶。 男人说:“现在很多人会打着李伟的名号做坏事,那李伟即便知道也不否认,因此坏人便更加猖獗。” “今日我不在家,小女是为她母亲买药去的,没想到路上竟然遇到这种事情。” 男人喝了一口热茶,手有些颤抖。 他红了眼眶再次跪在地上,“公子现在知道,我为何会如此激动了吧。” “若今日没有公子相救,我那女儿恐怕也……” 这份恩情对于男人来说确实很大。 韦庄却沉默了。 他不觉得自己救了人便很伟大。 相反,他很惭愧。 作为一个皇帝,在他眼皮底下存在这样的恶行,是他的不称职。 这一刻,韦庄想了很多。 …… 一切都收拾利落之后,夜深了。 丰淑婉和小玉去了小丫头的房间,三个人睡在一张大床上。 韦庄和林宝住在另一间客房。 看着床上崭新的被褥,韦庄心头一暖。 这家人为了招待他们真是费心了。 这时候客房的门被推开,林宝头发湿漉漉地走了进来。 韦庄瞧瞧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洗干净之后的林宝看上去要可爱一些。 “哥。” 林宝披着韦庄的衣服,有些不好意思。 韦庄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 “林宝,你口吃的毛病是天生的吗?” 林宝下意识得要找纸和笔,然而环视一圈却并没有找到。 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道:“不!” “那是小时候跟别人学的?” “不!” 林宝着急得连说带比划,“母母母……亲,骂骂骂……骂我……就就就……口吃!” 韦庄听了半天才大致明白什么意思。 “小时候你母亲骂你,然后你就口吃了?” “对!” 林宝眼睛一亮,一副终于有人懂我了的表情。 看着他真诚的眼神,韦庄叹了口气,“看来你口吃的毛病是被你母亲吓出来的。” “说白了就是太紧张了。” “林宝,你想改吗?” 林宝瞪大了眼睛,用力点点头。 韦庄很认真地想了想。 小时候某一个时期,他因为学别人说话而染上了口吃的毛病。 后来被他妈妈注意到打了几个巴掌。 于是就好了。 不过这方法对林宝肯定是不管用的,韦庄看着林宝那张稚嫩的脸会下不去手的。 因此只能慢慢来。 “林宝,你试试能不能说完一个字停顿一下,再说第二个字。” 林宝听到后,深吸了一口气。 “我!” 这个字说完后,林宝停下来,脸却涨得通红。 几秒之后又吐出最后一个字。 “能!” 韦庄笑着鼓励他:“这样就好,你说话慢慢来,不要着急。” “好……的!” 又聊了一会儿,两人便睡着了。 …… 翌日早上。 韦庄起床之后来到正房大厅,此时大家都已经坐在桌前了。 “不好意思啊陈叔,起得太晚了。” 男人姓陈,所以韦庄便叫他陈叔了。 陈叔笑着摆摆手:“公子安心休息,早饭我已经留好了。” 说罢,昨天的小丫头从外面端着一碗米粥进来了。 韦庄在宫里吃的都是山珍海味,今天见到米粥顿时有些感慨。 他想起了当年打工的日子。 待他吃完之后,陈叔犹豫了一下,然后说话了。 “公子,昨晚我考虑一番,觉得回乡下避避风头比较好。” ------------ 第39章 暴打 “难道昨天那些歹人还会来报复吗?”韦庄皱着眉头问。 “唉。”陈叔叹了口气,“其他人不好说,但若真是李伟的人,肯定是要来报复的。” “他们知道陈叔家在哪吗?” “不知道,但他们会挨家挨户找。” 此话一出,韦庄一行人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这李伟还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 正在几人商议之际。 咚咚咚! 一阵砸门声突然响起来。 “开门开门,李少爷到了!” 陈叔猛地站起来,眼神中露出惊慌之色。 “真是李伟,他来了!” “家里的!”他叫了妻子一声,“赶紧带着公子和几位小姐去西屋躲着,快去!” 他的妻子着急地点点头,赶紧领着韦庄一行人往西屋去。 院子内陈叔吐出一口气,打开了大门。 门一开,七八个人鱼贯而入。 为首的那人韦庄很面熟,就是昨天晚上被他踹晕的小个子。 小个子走进院子,语气很不满,“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陈叔赶紧赔笑道:“小民刚才在茅房,一听见李少爷来了便立马起身开门了。” “哎呦!”那小个子捏住鼻子一脸嫌弃:“滚远点,一身臭气再熏着我们少爷。” 韦庄定睛一瞧。 那些人的中间有一个衣着靓丽手拿折扇的人。 想必这就是传说中靖安府监的儿子——李伟。 果不其然,小个子指了指中间的持扇人,趾高气昂地对陈叔说道。 “我家少爷来你们这找个人。” 陈叔脸色一僵,强挤出一丝笑来:“少爷,这家就我一个人,您要不上其他地方找找?” “少废话!”小个子一把推开他。 “哥几个搜!” 说着,一群人分开冲进几个屋子。 小个子一双鼠眼转了又转,往西屋走去了。 陈叔赶紧去拦却被他一脚踢开。 “少爷,您看这老东西这么紧张,这间屋子绝对有人!” 李伟晃晃扇子很随意地吩咐一句,“把门打开。” 小个子嘿嘿一乐,戏谑地瞧了一眼地上趴着的陈叔,身后打开了房门。 “哎呦!” 小个子忽然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指着门内打着哆嗦。 “你,你是……昨晚……” 说着他连忙爬到李伟身边喊道:“少爷,昨天打我那个人,就在屋子里面!” 李伟一听,眼神往屋内一瞟,第一眼便看到了韦庄。 当他再往后面一看,瞧见丰淑婉时,眼睛发直了。 随后他感叹了一句:“想不到,在人间还能见到仙女啊。” 说完他径直朝着丰淑婉走去。 韦庄心头的火腾一下冒起来了。 什么东西,竟敢打丰淑婉的主意? 韦庄也没跟他废话,胳膊抡圆了给了他一拳。 李伟从一开始就没把韦庄放在眼里,也没想到有人敢跟他动手。 所有人都被韦庄这一拳打蒙了。 “还愣着干什么!”李伟跌坐在地上怒吼一声。 他带来的一帮人瞬间怒气冲冲堵了过来。 韦庄颇为不屑地看着他们,从容不迫地走出来。 李伟怒视着他,对身边的人大喝一声:“给我抓住他,然后把那个女的衣服扒了,我要当着他的面爽一爽!” 话落。 韦庄眼中杀意尽现。 他也没拿什么东西,直接冲过去一记飞踢踹飞一人,紧接着靠着身体的惯性又来了一记侧踢,再次击倒一人。 仅仅一秒便击倒两人! 这样的战力让剩下的人露出了些许惧意。 “快上,快上啊!”李伟愤怒地催促着。 剩下几人对视一眼,一起冲向韦庄。 “一群废物。” 韦庄冷哼一声,拳头如骤雨般倾泻在每个人的身上,几人甚至都没看清韦庄的动作便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 几秒之后,地上躺满了人。 陈叔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整个人呆住了。 西屋的小丫头露出崇拜的表情,“哥哥好厉害!” 小玉笑嘻嘻道:“这还只是我家公子一成功力,要是使出十成来,这些人早就归天啦!” 丰淑婉很无语地拍了拍小玉的脑袋,她知道这是小玉的戏言。 可陈叔他们却当真了,再看向韦庄的眼神充满了崇敬。 这戏言还唬住了一个人——李伟。 李伟独身一人立在原地,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你别乱来,我可是靖安府监的儿子,你要是敢动我,保证你吃不了兜着走!” 韦庄脸色极其阴沉,他走到李伟面前。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抽在李伟脸上,这一下韦庄下了死力,直接抽得李伟原地转了两圈。 好久都没缓过神来。 韦庄揪着他的头发将他摔倒,又一脚将他踩在地上。 随着韦庄踩踏的力量越来越大,李伟的面色由红变紫,额头上青筋暴突。 “公子且慢!” 陈叔拦住他:“公子,他毕竟是府监的儿子,不能杀啊!” “陈叔,这样的恶人留着只能为祸百姓,不如杀了一了百了。” “不可啊公子!”陈叔脸上带着怯懦之色,“若公子真杀了他,那府监岂会放过我们?” 韦庄眉头紧锁之际,院门口已经聚了很多人。 他们往里张望着,都露出恐惧的神态。 “小伙子,可别冲动啊!” “是啊,那可是府监的儿子,杀了是要闯大祸的!” “老陈,赶紧让他放人啊,不然我们都要受连累!” …… 听着这一声声劝阻,韦庄脸色有些难看。 “公子!”老陈恳求道:“我等只是普通百姓,可担不起杀人之罪啊!” 唉。 韦庄叹了一口气,扫视众人一眼,心里很是同情。 这里的百姓对李伟恨之入骨,可在恐惧和强权面前,却要反过来维护他。 实在极具讽刺性。 韦庄抬起脚,单手拎起李伟。 “今日我饶你一命,若以后再敢作恶,我必杀你!” 说罢将他扔了出去。 周围的百姓连忙躲开,飞也似的逃回家去,生怕被李伟记恨住。 李伟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最后被他的下人抬着回去了。 陈叔呆呆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有些痛苦地抱起了脑袋。 刚才的一切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的范围。 “陈叔,放心吧,李伟伤害不了你们的。”韦庄平静地说道。 陈叔只当韦庄是在安慰他,于是说道。 “公子,事已至此,随我回乡下躲躲吧。” 韦庄有些沉默,停顿一下问:“陈叔,你是不是怪我太冲动了?” 陈叔摇摇头,“公子打他,也是为了救我的妻女,公子是我的恩人,一辈子的恩人。” ------------ 第40章 掉井里了 陈叔将屋子收拾一番后,与韦庄一起离开了。 一行人分了两辆马车,陈叔的马车在前面带路。 丰淑婉坐在车内有些心神不宁。 “庄,我觉得不应该放掉李伟。” “怎么说?” “以李伟的人性,回去之后一定会想办法报复的。” “没错。”韦庄笑着说道:“所以我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丰淑婉闻言愕然道:“那你为何要放他回去?” 韦庄耸耸肩,有些无奈地解释道:“当时的路人都怕惹上麻烦,我若执意杀了李伟,恐怕他们会亲自上来阻止,到时候很容易出乱子。” “而且我的宝剑丢了,没有它,我也很难应对府监的报复。” “我已经往帝都寄去信件,那边会重新送信物过来,等信物一到我便去处置李伟一家。” “对了。”韦庄从座位下面摸出一个木箱子。 “林宝,我买了一些材料给你。等到了乡下你多做一些火器。” 林宝一听韦庄给他买了材料,顿时两眼放光,缰绳握得更加用力。 …… 陈叔所说的乡下其实离城内不远,马车半个小时便走到了。 这村子风景不错,村民也很和善,一路上都有人跟韦庄等人打招呼。 马车在村西的一所老宅子前停下,几人收拾好行李搬了进去。 等一切都忙完后,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几人简单洗漱,各自回到了房间。 韦庄躺在床上,听着耳边林宝的呼噜声,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现在有很多事要想。 比如女杀手的身份,比如怎么处置李伟一家,比如对靖安府的整治…… “唉,没想到来民间还能碰见这么多怪事。” “莫非老天成心想弄死我?” 韦庄越想越觉得烦躁,最后干脆出门去了。 还是去散散步吧,舒缓一下紧张的神经。 此时大概是夜里九点多。 这个时间放在现代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可在古代,已经算是深夜了。 韦庄抬头看着天空,上面有月亮,有银河。 照得村路很亮堂。 他的心情也渐渐得到了放松。 就这样越走越远,韦庄慢慢走到了村口。 “今天就到这里吧,回去睡觉!” 韦庄很舒服地吐出一口气,转身便要往回走。 结果他刚一转身,一抹寒光乍现! 就在他不远处,有个身影拎着刀向他走来。 是那个女杀手! 韦庄瞳孔猛然一缩,身上汗毛乍立。 噌! 女杀手没说话,直接朝韦庄杀来。 可恶。 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啊! 韦庄心里暗骂一句,转过身拔腿就跑。 跟她战斗? 别扯淡了,这姑娘战斗力太高,不是韦庄能够对付的了的。 现在只能往林子里跑,借助复杂的地形摆脱她。 韦庄在林子里狂奔,身后传来树枝被砍断的声音。 他咬了咬牙,“姑娘,咱们无冤无仇,你何必追着我不放?” 谁知那女杀手竟然回复他了,不过声音有些冰冷,“我与你不共戴天!” 不共戴天? 我认识你吗大姐? 韦庄又气又急,“姑娘,咱有话好好说,你有什么诉求可以告诉我,我一定满足你!” “我的诉求就是杀了你!” “你大爷的,死婆娘!”韦庄实在受不了,破口大骂道:“你可别逼我!” “哼!”女杀手面色更冷了。 听着后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韦庄咬牙喊道:“是你逼我的啊!” 话落,韦庄身子稍稍向前一倾,接着惯性将身子整个扭了过来,手臂如鞭子一样冲抽过去。 “回马拳!”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女杀手眼皮一跳,她控制着身体的核心急速向侧面一扭。 韦庄的拳头擦着女杀手的身子掠过,引起一阵风声。 这都能躲过去? 韦庄一脸黑线,这女人的功夫未免超出生理极限了吧。 这要是去现代参加什么格斗比赛,不得场场都是冠军啊! 忽然,意外发生。 那女杀手躲开了韦庄的攻击,落地时却踩到了地上的一块石头。 她的身体就这样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 韦庄心头一喜,立刻便要去抢掉在地上的刀。 正在他要得手之际,女杀手反转身形,一脚将钢刀踢开,同时伸出手抓住韦庄的脚腕。 韦庄被她一拽,也失去平衡摔在了地上。 下一刻,两人同时朝对方扑来,缠斗在一起。 这杀手能一直压着韦庄打,多亏了她一手好刀法,但贴身缠斗时,也暴露出弱势的一面。 她终究是个女子,生理上的差异决定了在基本的气力方面,她比不上韦庄。 女杀手很快便被韦庄按住,只能靠着身体的韧性进行反击。 两人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纠缠在了一起。 女杀手趴在地上,韦庄缠住她的双臂双腿压在她的背上,两人紧贴着,中间没有一点空隙。 他不是要占这女人便宜,是他真的没办法。 但凡他松懈一点,那女人就会翻过身来,然后骑在他身上,锁他的喉! 最无语的,由于韦庄的四肢用来限制女杀手的四肢,所以即使韦庄占据上风也无法腾出手来杀掉她。 两人就这样纠缠了十分钟,期间一直在滚来滚去。 直到两人滚到一口井边。 又僵持了三分钟,两人终于受不了了。 他们身体同时一松——脱力了。 女杀手咬咬牙,忽然抱住韦庄的脑袋,朝着井边沿的石头上砸去。 韦庄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冒起了星星。 两秒之后他才回过神来,顿时怒从心头起。 死婆娘,敢偷袭我! 韦庄气急了,一发狠扑倒女杀手身上,用尽全力将她推到井边。 女杀手面色一变,显然对于韦庄的缠斗之术有了阴影,于是极力反抗着。 “死女人,下去吧你!” 韦庄喝了一声,此刻肾上腺素飙升,一股力量涌现出来,竟然真的将女杀头推到了井口。 眼看女杀手就要掉下去,韦庄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然而下一秒,这笑容变成了惊吓。 那女杀手竟然松开了抓着井口的手,转而拉住韦庄的脚腕。 随后…… 扑通! ------------ 第41章 韦庄和婆娘的那些事 “死婆娘,老子要掐死你!” “昏君,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死婆娘,你动我一个试试!” “昏君,你掐我一个试试!” 韦庄和女杀手怒目相视,厉声对骂。 开始两人的叫骂还比较收敛,可随着怒气值的增高,渐渐都带了脏字。 两人足足对骂了二十多分钟。 女杀手面色铁青,“昏君,昏君!” “你满口污言秽语也敢为人君?” 韦庄眼神充满不屑,“死婆娘,你也好不到哪去。” “昏君,我从未见过你这等低俗的男人!” “死婆娘,我也从未见过你这么粗俗的女人!” “你!” 女杀手胸膛上下起伏,显然被气得不轻。 韦庄则一脸嘲讽地斜眼看着他。 论打架,出身现代的韦庄打不过这婆娘。 但论骂人,韦庄肚子里的脏话能编成一本书。 女杀手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更加恶毒的话,于是只能威胁他。 “昏君,若不是这枯井狭小,我早将你碎尸万段了!” 韦庄冷笑一声:“你应该感谢这枯井狭小,束缚了我的手脚,要不然我给你屁股打开花。” 女杀手闻言气得涨红了脸,“昏君,登徒子,离我远点!” “应该是你离我远一点吧?”韦庄低头往她胸脯瞅了一眼,“胸大无脑……” “登徒子,你再说一遍!” 女杀手被韦庄气得丧失理智,胡乱挣扎着想要跟韦庄拼命。 然而她使了半天劲,胳膊始终会被井壁挡住,无法抬到胸口以上。 “别费力了,要有抬胳膊的空间我早动手了。” 韦庄斜了她一眼,“还是想想怎么从井里出去吧。” “不用你教我!”女杀手气急败坏道。 不识好歹! 韦庄心底暗骂一句,也不再理会她,抬眼观察起四周的环境。 这枯井大概四五米深,直径不过一臂之长。 井壁上也都是些苔类植物,与泥污混合着,又湿又滑。 所以想爬上去是别想去了。 “踩着这死婆娘的肩膀能上去吗?” 韦庄上下打量了一下这死婆娘,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这婆娘也就一米七的样子,即便是踩她头顶上也够不着井口。 而且她肯定也不会让韦庄踩她头顶的。 正想着呢,女杀手忽然很认真地开口道:“昏君,我踩你头顶上去,然后再拉你上来,如何?” ?? 反了天了! 这疯婆娘竟然想反过来踩我的头顶? 对此,韦庄黑着脸回了她两个字。 “滚蛋!” 婆娘还不死心,倔强道:“昏君,我不骗你,只要你帮我上去,我一定会救你的。” 韦庄差点被她气死。 这婆娘真是胸大无脑啊。 “来来来,你给我表演一个。”韦庄没好气道:“我看你怎么踩我头顶上。” “你先蹲下。” “蹲不了。” “昏君,你要学会配合。” “这么点空间你给我蹲下试试!” 婆娘眉头一皱,亲自试了一下发现果然蹲不下去。 她叹了口气,一脸鄙夷地看着韦庄,“废物。” “……” 韦庄运了运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跟这疯婆娘对骂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不如省点力气等人来救。 这枯井离村子不远,丰淑婉发现他失踪之后应该会找过来的。 等他上去之后一定好好羞辱这个死婆娘! 决定等待救援之后,韦庄的心情也放松下来,百无聊赖地吹起了口哨。 “哼,真难听。”女杀手寻找机会打击道。 韦庄也不理他,反而吹得更大声。 又过了一会儿,那婆娘眉头紧锁。 “昏君,你别吹了。” “呵,凭什么?” 婆娘怒道:“你哪来那么多废话,不许吹了!” 韦庄瞧着生气的婆娘,忽然又来了兴致。 他笑道:“我就要吹。” 婆娘气得直咬牙,脸涨得通红。 忽然,她身子抖了一下,表情也有些痛苦。 韦庄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问她。 “你怎么了?” “没事!”婆娘没好气道。 看着她越来越紧绷的面容,韦庄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一愣,“你不会是想……” “我不想!”婆娘咬着牙喝道,说完,眉头再次一紧。 看她这样子,韦庄知道自己猜对了。 “有人吗,有人吗!”韦庄忽然大声朝井口喊道。 “你喊什么!”婆娘现在十分烦躁。 韦庄瞥了她一眼:“我不喊人,难道等你尿裤子吗?” 婆娘顿时气急败坏。 “昏君你胡说什么!” “谁要尿裤子?” “你不要血口喷人!” 韦庄赶紧叮嘱她:“你别激动,万一着急了憋不住就麻烦了。” “我再说一遍!”婆娘眼含杀意,一字一句道:“我不会尿裤子!” “好好好,算我误会你了。” 韦庄无奈地安慰她。 主要韦庄真怕她会憋不住,到时候那场面…… 韦庄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轰隆! 忽然一声惊雷响彻云霄。 两人顿时朝天上看去,靠着月光,依稀可以看见井口上空乌云密布。 韦庄忍不住吐槽道:“一整天都是晴天,偏偏这时候要下雨,遇见你这婆娘就没好事!” 出乎意料的是,那婆娘没回话。 只是她的脸色越发难看。 一分钟之后,雨下起来了。 水流顺着井壁蔓延下来,很快两人的脚下便一片泥泞了。 最难受的是两人的胳膊不能抬上来,只能任由雨水打湿他们的头发和脸。 韦庄将头低下,好让眼睛不受雨水的冲刷。 那婆娘看见后,也学着将头低下。 咚! 两人的脑袋磕到了一起。 “蠢婆娘,你难道不能和我错开吗?” “不用你教我做事!”婆娘回怼一句,将头错开到另一边。 空间有限,两人的脑袋好像要放在对方的肩膀上。 随着视线恢复清晰,韦庄看着眼前之物愣了一下,随后倒吸一口凉气。 “好大的白兔啊……”他下意识喃喃一句。 “什么?”婆娘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没什么。”韦庄赶紧摇摇头。 “阿嚏!” 婆娘忽然打了个喷嚏。 韦庄满脸嫌弃,急道:“你鼻涕落到我肩膀上了!” “昏君闭嘴,根本没有鼻涕!” 说完,婆娘鼻子一阵痒痒。 “阿嚏!” “你能不能把头侧过去打喷嚏!”韦庄十分不满地说道。 这次婆娘没有回他。 韦庄忽然意识到什么,眼中充满了惊恐…… ------------ 第42章 我是有家室的人 婆娘不动了,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韦庄张了张嘴,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好久之后,韦庄声音低沉问了一句。 “婆娘,你刚才是不是……” 还没说完,就看见那婆娘抬起头来。 她的嘴角向下弯,眼眶红红的。 韦庄一愣,“你这是……哭了?” 婆娘死死盯着他,肩膀一抽一抽的。 ?? 搞什么,又不是我逼你这么做的,不是你打了喷嚏然后才…… 韦庄被她盯得有点发毛,“这事跟我可没关系。” 婆娘咬着嘴唇,眼中闪过一抹悲色。 “看到我出丑,你高兴了吧?” “想笑就笑吧,反正对你这个皇帝来说,我的存在本身就微不足道。” 韦庄也分不清她脸上是雨还是泪。 不知为何,他的心头一动。 刚才的某一瞬间有种熟悉又奇异的感觉。 看着满脸绝望的婆娘,韦庄心头泛起一丝不忍。 一念至此,他默默叹了口气。 然后摆出一副纳闷的表情,“死婆娘,你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你出什么丑了?” 婆娘看着一脸迷惑的韦庄,愣住了。 韦庄继续装傻道:“你是不是被雨淋傻了,无缘无故让我笑什么?” 婆娘一咬牙:“昏君,你不用可怜我,即便你现在装傻,出去之后我还是会杀了你。” 韦庄盯住她,脸上充满幸灾乐祸。 “死婆娘,你刚才是不是偷偷做了什么丑事?” “哈哈哈,快告诉我,我要好好笑话你!” 闻言,婆娘拧起眉头来,她双眼凝视韦庄。 韦庄的表情管理堪称滴水不漏。 婆娘收回目光,脸有点红。 “你干什么丑事了?”韦庄追问她。 婆娘恢复了原先“嚣张”的表情,怒声喝道。 “昏君闭嘴,我做什么跟你没关系!” “死婆娘你忽然发什么疯!” 井内又传来阵阵骂声。 ……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雨停了。 井内,韦庄脑袋靠着井壁,婆娘靠在韦庄的肩膀上。 两人昏昏欲睡。 一滴水珠打在韦庄的眼睛里,他挤了挤眼睛,慢慢清醒过来。 此时天空还是阴沉沉的。 他的肩膀有点发麻。 “喂,醒醒。”韦庄耸耸肩膀叫她。 婆娘眉心一动,却没有起来。 “快起来,我肩膀都僵了。” “你别跟我这碰瓷啊。” “也别想着占我便宜,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了。” 又催促了几声,婆娘还是没反应,只是呼吸更重了。 韦庄发觉不对劲了。 他想摸摸婆娘的额头,一抬胳膊才想起来没办法用手。 稍微犹豫了一下,韦庄用自己的额头贴了上去。 婆娘的头很烫。 果然是发烧了。 韦庄有点头疼,他可不希望这婆娘死在这里。 下雨天让一个尸体在枯井里陪着他,那画面想想就瘆人。 “求求你,别杀我……” 还处在昏睡中的婆娘忽然面露恐惧,发出颤抖的声音。 ?? 这婆娘说梦话了? 求求你,别杀我…… 没想到这死婆娘还有如此软弱的时候。 “怕被别人杀,自己还要去做杀手,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韦庄毫不留情地评价道。 吐槽归吐槽,韦庄还是要想办法让这婆娘稍微清醒一些。 以两人现在的处境,吃药休息这种常规方法是用不了的。 韦庄首先想到的是物理降温。 比如用湿毛巾在额头、腋窝、手脚等处擦拭,以此带走体表热量。 他并没有毛巾,只能用衣服布料代替。 “这死婆娘穿得一身劲装,布料根本撕不下来啊。” “难道要撕我自己的衣服给她用?” 韦庄拧着眉头思索再三,最后叹了一口气,“倒霉婆娘,老子真是欠你的!” 说完,韦庄揪住自己衣服的下襟用力一拽。 刺啦一声。 “坏了,怎么把内衣也撕开了。” 韦庄低头看看自己袒露的胸脯,那里挂着一块翠绿色的玉佩。 他将玉佩塞进衣服里,有些烦躁地摇摇头,把布料折成块状,向上一抛用牙齿咬住。 接着扭头将湿布放到自己肩膀上,让婆娘的额头可以碰到。 大概过了二十几分钟,韦庄再次用额头试了试温度。 婆娘的额头依然滚烫。 “看来得换个方法。” 韦庄思考一下,想到了陈太医曾经教过的几个退烧穴位。 低头看了看眼前凹凸有致的身躯,韦庄咽了口唾沫。 他环住婆娘的腰,手顺着脊椎往上挪动,最终在她颈部下端的一个穴位上停下。 手指正好按到了大椎穴,按揉这里有助于退热。 接着他手指微微用力。 “嗯……” 婆娘发出一声轻哼。 韦庄有些做贼心虚地瞅了她一眼,见她并没有醒来便松了一口气。 感受着胸前似有似无的柔软,韦庄端正了脸色。 “我是在救人,完全没有别的想法。” “没错,完全没有!” …… 过了好一会儿。 婆娘感受到背后传来一阵舒适感。 她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韦庄裸露的胸膛。 “昏君你干什么!” 韦庄松开环着她腰肢的手,淡定道,“你醒了。” 婆娘眼中充满惊恐,“你对我做了什么!”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前,请你身体的某个部位与我保持距离。”韦庄一脸正气,“毕竟我是个有家室的男人。” 说着,他还向后靠了靠。 婆娘刚要发怒忽然感觉一阵晕眩,脑袋一沉又靠在了韦庄的肩膀上。 她咬着牙,恨声道:“乘人之危的小人!” 韦庄一笑:“麻烦你搞清楚,现在是你靠在我身上,乘人之危的好像是你吧。” “你休要狡辩,刚才我昏睡时,你将手放在我背上做什么?” “我不给你按穴位,你现在能醒来?” “哼,你巴不得杀了我,会好心救我?” “你别多想,我只是不想跟一具尸体待在井里。” “昏君,你……” 婆娘还想说什么,却觉得脚下一软,无力地趴到了韦庄的身上。 韦庄被她突然的“拥抱”惊到了。 “婆娘,你懂得感恩我很欣慰,但没必要用这种方式。” “你,你……” 婆娘此时浑身无力,声音很虚弱。 韦庄皱着眉头将耳朵贴上去想听听她说些什么。 “你……滚!” ------------ 第43章 亲 “昏君……” “登徒子……” “无耻小人……” 婆娘用非常微弱的声音,坚持着语言攻击。 韦庄一脸黑线,“死婆娘,你靠我身上也就算了,但你这么侮辱我就过分了吧?” “登徒子……你无耻……” 婆娘嘴里骂着,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抬起手来在韦庄肚皮上掐了一把。 淋了一夜雨,韦庄的皮肤本来就不太舒服,被她这么一掐顿时疼得眉头紧皱。 “死婆娘,老子撕衣服给你敷额头,又按穴位帮你退热,你现在还得寸进尺了是吧!” 韦庄的火也起来了。 “既然你不识好歹,我今天就无耻一个让你看看!” 说着,韦庄一把环住婆娘的纤细的腰肢,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婆娘面色铁青,使出身上仅有的力气挣扎着,然后并没有什么用。 很快,她趴在韦庄的身上不动了。 “昏君,我上去之后……一定……杀了你!” 韦庄冷哼一声,挑衅地紧了紧环着她的手臂,“就你这样还杀了我?” 婆娘气闷无比,却又没有力气还击,只能休息一会儿继续骂他。 韦庄也铁了心要跟她较劲。 只要婆娘骂他一句,他便搂得更紧。 过了很长时间,渐渐的,婆娘声音越来越弱。 骂人的频次也越来越低。 再到后面便不说话了。 韦庄疑惑地低头看看她,却见她靠在自己肩膀上闭起了眼睛,呼吸很平稳。 这家伙。 竟然睡着了? 她倒是舒服了,可重量全都压在了韦庄身上。 韦庄腿有些发麻,于是厌烦地推了婆娘一把。 谁知那婆娘眉头一蹙,两只手很自然地搭在了韦庄的腰上。 “死婆娘?” 韦庄叫她一声,将她的手拨下去。 下一秒,她的手又搭了上来。 就这样反复好几次后,韦庄只能郁闷地任由她趴在自己身上了。 …… 韦庄躺在寝宫的床上,丰淑婉红着脸躲在被子下,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 韦庄伸手抱住她,右手扶着她的后背。 她害羞地闭上了眼睛。 当唇瓣触碰的那一瞬间,韦庄只觉得体内有一股电流激得他浑身躁动,情不自禁之间,他的腰用力向前一顶…… “呃!” 一声惊叫传来,惊醒了睡梦中的韦庄。 他缓缓睁开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韦庄感受着唇间的冰凉,心脏砰砰直跳。 下一秒,井内爆出一声凄惨的叫声。 韦庄面色苍白,表情痛苦地抿着嘴唇。 他的嘴边还有一点鲜血。 另一边,婆娘的嘴边也有一点血,她浑身颤抖着,盛怒之下,眼中似乎要冒出火来。 “昏君,我要杀了你!” “误会,误会啊!” “登徒子,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 “我以皇帝的名义发誓,我真的是在做梦啊!” 韦庄强忍着疼痛,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谁知道做个梦竟然就亲上了,这也太狗血了! 婆娘脸色极其难看,周身散发出强烈的杀意,“那你下面做的事,也是做梦吗?” 韦庄一愣,忽然想起梦中,腰上的动作。 他一低头,目光落在婆娘的大腿上。 “登徒子,你看什么!”婆娘恨得牙痒痒。 韦庄有些尴尬地轻咳两声,“额……那件事,确实也是做梦……” 看着婆娘又气又虚弱的样子,韦庄忽然有一点同情她。 于是轻声安慰道:“好了,这件事算我不对,我向你道歉,这一篇咱们就此揭过好不好?” 婆娘一脸羞愤,不禁眼眶发红,“士可杀不可辱,你做出这种肮脏事,一句道歉就想不了了之吗?” “那我让你亲回去好吧?” 婆娘不说话,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韦庄最受不了女人这样看他,无奈道:“我不开玩笑了,真诚地向你道歉,对不起小婆娘。” “我不接受!” “那你说怎么办?” “我要你死!” “……” 韦庄的声音越来越轻。 这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男的在哄女朋友。 “唉,我把我的贴身玉佩给你,当作这件事的补偿好不好。” 韦庄拽了下衣服,露出那块翠绿的观音玉佩。 刚说完,他就后悔了。 不对啊,明明是他给小婆娘按穴位让她清醒过来。 明明一开始,也是这小婆娘先趴到他身上的。 怎么事到如今,全成了他韦庄的错了? 怀着郁闷的心情,韦庄舔了舔嘴唇。 唇间,似还留有香甜。 “小婆娘?”韦庄又叫了她一声。 小婆娘呆在原地,两眼紧紧地盯着他胸前的玉佩,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你这玉佩,哪里来的?” 韦庄答道,“这是我从小戴的。” 听到这回答,小婆娘愣住了,很久都没有再说话。 “你怎么了?”韦庄心情忐忑地问。 她不说话,不会是在憋着什么坏招吧? 小婆娘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说道。 “天快亮了。” 韦庄抬头,果然见天空飘起鱼肚白。 小婆娘低着头,声音很轻:“我们先想办法出去吧。” “这我早就想过了啊。”韦庄耸耸肩,“要想出去只能等有人来救。” “嗯。”小婆娘答应一声,又说道:“我没力气了,你来呼救吧。” 韦庄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这婆娘中邪了吗? 怎么忽然之间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犹豫了一下,小心地开口道:“小婆娘,你要是受刺激了就直说,可别跟我耍坏心眼啊。” 韦庄以为她听了会生气,没想到她只是摇摇头,表情也很平静。 这真是……活见鬼呦。 …… 太阳慢慢升起,又很快下落。 转眼间,又到了翌日黄昏。 韦庄隔一段时间就会大声呼救,然而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影出现。 难道淑婉没发现他失踪了吗? 或者他们去别的地方寻找,没有发现这枯井? 韦庄看着井口,心情相当郁闷,再看另一边的小婆娘。 早上到现在就一直沉默着,两眼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唉! 韦庄叹了一口气,秉承着不放弃精神的他再次抬起头来,对着井口大喊了一声。 一秒……两秒……三秒……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公子,是你吗公子!” ------------ 第44章 大祸降临 听到回应的韦庄激动不已,他急忙大声喊道:“我是陈叔家的客人!” “是昨天跟着老陈回来的人吗?” “对,我就在附近的枯井里!” “好好好,我来了!”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井口出现一个中年男人的面孔。 “小兄弟等等,我去找绳子救你上来!” “好,谢谢大哥!” 话落,男人离开了,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才回来,与其一起来的还有几个不认识的村民。 一根很粗的绳子被从井口放下来,一直垂到井底。 韦庄用手拽了拽,确认结实后将它绑在了自己的腰上。 做完这一切,他转头很警惕地看了看小婆娘。 出乎意料的是,这婆娘竟然没有一点要阻止他的意思。 她依旧是那副心事重重的表情,低着头呆呆地发愣。 见状,韦庄晃了晃绳子,村民们用力将他拉了上来。 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韦庄觉得心旷神怡。 “井里还有个姑娘呢!”一个村民说道。 韦庄道:“大哥你们回去吧,我自己拉她上来。” 顿时,所有人朝着韦庄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韦庄连忙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只是我的……” “不用说太多。”中年男子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都是男人,我们懂的。” “大哥,你们不懂。” “呵呵,年轻真好啊。” 韦庄一脸黑线。 苍天明鉴,他只是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这婆娘,因此才让村民们回去的。 唉,这回有理也说不清了。 韦庄无奈道:“今日之事谢谢几位大哥了,待我回去必有厚报。” 几个村民笑着摆摆手,对着韦庄一番挤眉弄眼后便离开了。 韦庄来到井口,内心很纠结。 先前帮她退烧只是不想她死在自己身边,现在自己都上来了,也就不用管这婆娘的死活了吧。 这婆娘毕竟是要杀他的人,若是留着她,就是给他添加风险。 如此看来,她或许死在这井里更好。 韦庄沉思着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他向前走,一步……两步……三步。 忽然,韦庄回过头望着井口,叹了口气。 …… 韦庄回去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村口,几个村民聚在一起聊着天,一看见韦庄便投来了怪异的目光。 韦庄眉头一皱,难不成刚才那几个大哥已经将他的事通报全村了? 他离陈叔家越来越近,村民们的表现也越来越奇怪。 忽然,路边一个老人叫住了他。 “你是昨天到陈家的客人吧?” “正是,老人家有什么事吗?”韦庄拱手问。 “大祸临头,你怎么还如此平静啊!” 看韦庄还没有反应过来,老人催促道:“你啊,赶紧去陈家看看吧!” 闻言,韦庄脸色一变,迈开步子朝陈叔家跑去。 大概十几分钟后,韦庄难以置信地站在一堆废墟前。 从里面残破的家具可以辨认出,这确实是陈叔的家。 “哥……哥!” 林宝满身是伤躺在废墟中,发出虚弱的声音。 韦庄心底一沉,“林宝,这是怎么回事?” “哥……对,不,起。” “姐,被,李,伟……抓了!” 林宝满脸是泪,吃力地吐出一句话后晕过去了。 这时,那老人也跟过来了,他叹了口气。 “半个时辰之前,府监的儿子带着一大伙人闯进村子,将陈家的人都抓走了。” “有两个姑娘,宁死不从,拔出发簪就要自杀。” “可那些坏人太狡猾,竟然用陈家三口作为要挟,两个姑娘为了他们一家的安危,最后还是跟着坏人走了。” 韦庄深吸一口气,眼前闪过丰淑婉以死相逼的画面。 他咬紧牙关,狂暴的怒意直冲大脑。 李伟! 我必杀你! “老人家,麻烦您帮我照顾一下这孩子,我有点事情要离开。” …… 靖安府的大道上,一列车队在狂奔。 队列中间的一辆马车上,丰淑婉手持银簪指着自己的颈部。 与她相对马车的另一边,就是李伟。 他一脸狞笑,两只眼睛肆无忌惮地盯着丰淑婉。 美啊,实在是太美了! 这样的美人要是能跟他睡一觉,死也值了啊! “小娘子,事到如今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你又何必傻乎乎地寻死呢?” “嘿嘿,只要你肯跟我,我保证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如何啊?” 丰淑婉闻言,将银簪握得更紧。 她恨声道:“我会在你碰我之前,变成一具尸体!” 李伟听到这话,奸笑一声。 “小娘子,你的死活我根本不在乎,只要我爽了就行。” “呵呵,你活着我便用活的,你死了,我便用死的……” “哈哈哈……” 看着丰淑婉惨白的面孔,李伟丧心病狂地大笑起来。 “你这个禽兽!” “对,你说的太对了,我就是禽兽,天下第一禽兽,哈哈哈哈!” 马车停下了。 李伟转身下车,原本的笑脸也瞬间阴沉下来。 下人谄媚着跑过来,一脸坏笑地问他:“少爷,刚刚在车上可爽?” “爽个屁!”李伟一声怒喝:“那个贱人以死相逼,我连根汗毛都没碰着!” “啊,这女人竟然如此强硬?” 李伟烦躁地吐出一口气,眼珠子转了转,忽然计上心来。 他冲下人招招手,低声吩咐道:“一会儿将小娘子关进西房,谁也不许碰她,然后在她房间里点上迷魂香。” 下人听着,脸上的坏笑更加浓烈,他崇拜地看向李伟:“还是少爷厉害啊,这下那女人不从也得从了!” “呵呵,好好办事,等本少爷玩腻了赏给你玩玩。” “哎呦,小的谢谢公子大恩。”下人满脸堆欢。 他忽然又想起什么,有些为难地问道:“少爷,那一家三口和小娘子的妹妹怎么办?” “嗯,那两个小丫头也不错。”李伟皱着眉问道:“你们没碰她俩吧?” “没少爷的指示,我们不敢动。而且那小娘子的妹妹也强硬的很,根本不让我们接近。” 李伟听后捏着下巴想了想,随后眼珠子一转,狞笑道:“两个小丫头先关起来等我明天享用,至于那对夫妻,给我带到东屋,我自有用处。” ------------ 第45章 尽杀 夜色中,一道黑色的人影出现在李府的门口。 “什么人!”两个门卫厉声呵斥道。 那人影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冷漠的脸,正是韦庄。 面对门卫的阻拦,韦庄没有回答,从腰间抽出一柄锈迹斑斑的残刀。 “他有武器!”一个门卫反应过来惊叫一声,立刻掏出刀来冲向韦庄。 韦庄目光一寒,一刀刺出,刀身进入身体有些阻塞感,但不妨碍韦庄用他杀人。 残刀抽出,再次砍向另一人,仅仅几秒的时间,门外多了两具尸体。 轻轻甩了甩刀上的血迹,韦庄推开了李府的门,走了进去。 这个时间点,大多数的人已经休息了,只有寥寥几个还在守夜。 假山后面,两个院工聊着天。 “你瞧见今晚公子带回来的姑娘没?” “嗨,我去干活了没看见,你瞧见了,好看吗?” “呵,不是我跟你吹,就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姑娘,跟仙女似的!” “哎呦,你说的我都心痒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公子才能赏下来给咱们爽爽。” “嘿嘿,我估计得一个月之后,到时候就轮到咱们这些下人玩了。” “哈哈哈……” 韦庄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知不觉间残刀抖动起来。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沾着罪孽的,没有谁是无辜的。 韦庄眼中杀意崩现,刹那间出现在两人眼前,残刀挥过,死尸倒地。 剩下的一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韦庄踩在了脚底。 韦庄声音如寒冰,“李伟抓的人在哪?” 那人哆嗦成一团,哭着回答:“内院,都在内院!” 话落,一抹鲜红喷出,韦庄收起刀往内院杀去。 一时间,整个李府沸腾了。 …… 韦庄来到内院,这里有四间屋子,只有东面的屋子亮着红色的灯光。 推开屋门,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屋红色的丝带,风一吹,它们便晃动起来。 穿过这些丝带,眼前的一幕让韦庄一愣。 这里有一个四层的大柜子,每一层都放着各种各样的工具。 有钳子、钩子、剪刀、钢针…… 每一样工具都散发着银光,看上去经常擦拭。 忽然,一股腥臭味从屋子最里面飘出来。 韦庄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走过去推开里屋的小门。 咣当! 残刀掉落在地上,韦庄呆在原地。 里屋的房梁上,垂下来两根铁钩。 一股强烈生理不适涌上来,韦庄瞳孔紧缩,心脏狂跳,他的嘴唇颤抖着。 “陈叔……” …… 李伟正在房间洗澡。 他回想着东屋的杰作,内心十分满足。 门外,下人说话了:“少爷,迷魂香快要燃尽了。” 李伟露出喜色,“那小娘子晕倒了吗?” “还没有。”下人犹豫一下说道:“这女人好像早就察觉到不对劲,一直遮着口鼻。” “什么?”李伟有些生气。 “额……虽然还没晕倒,但已经没多少力气了。” “嗯。” 听了这话,李伟才放下心来,随后嘴角微微一扬,露出阴笑。 很快,他穿好衣服,来到关着丰淑婉的屋子前。 想象着屋内丰淑婉的样貌,他心情荡漾。 李伟兴奋地吸一口气,将手放在门上准备推开。 突然! “少爷,大事不好,有人杀进府中了!” “你说什么?” “少爷,快走,那人已经杀过来了!” 李伟看着跌跌撞撞瘫在地上的下人,怒声呵斥道:“你大半夜发什么疯,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人杀……” 话没说完,就听见不远处的内院传来一声巨响。 刹那间,火光冲天。 李伟一惊,带着下人急匆匆朝内院跑去。 “我的杰作,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 韦庄右手拎着刀,左手握着一根冒烟的竹筒。 他被包围了,但没有一个人冲上来对付他。 这时,一个身穿睡衣的老头慌张地跑了过来,他看到人群中间的韦庄,顿时大怒。 “贼子,你敢在我府上撒野,我今天定要活剥了你!” 韦庄扔下左手的竹筒,从背后的木箱里拿出一个小包,看着老头冷冷问道:“你就是靖安府监,李胜华?” 那老头怒喝一声:“大胆,既然认得老夫,还不放下兵刃赶快求饶!” “你儿子呢?”韦庄问他。 李胜华闻言眉头一皱,正要回答,身后却传来一声怒吼。 “贼子!”李伟面带疯狂之色,“我的杰作呢,你把我东屋的杰作弄哪去了?” 韦庄回想着那残忍的一幕,滔天怒火再次涌上心头,他的嗓音变得有些嘶哑,“那三个女孩在哪?” 李伟先是一怔,随后露出诡笑,“呵呵,有一个是你的女人吧。” “你放心,她现在好好的,等我杀了你就回去好好享用。” “明天再轮到另外两个!” “哈哈哈哈哈……” 李伟癫狂地放声大笑,李胜华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对身边的人吩咐一声。 “都给我上,那这贼子拿下!” 李伟兴奋地附和一句,“抓活的,我要让他亲眼看着我玩!” 话落,几十个院工冲了过去。 韦庄横眉怒目,周身爆发出无限杀意,随后一声暴喝吓得几人跌坐在地。 “今日,我必杀尽你李府上下!” 不知什么时候,韦庄左手小包上的引线已被点燃,那火药包被扔进人群中。 砰! 刹那间火光爆发,一股黑烟渐渐笼罩住每一个人。 李胜华被熏得直抹眼泪,还没来得及说话,耳边又传来几声巨响。 一时间,院内惨叫声不绝,黑烟也越来越浓烈。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所过之处,鲜血飙溅…… 李伟听着四周的叫声,渐渐有些慌了。 他想逃走,却因为视线被遮挡,只能在原地打转。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惨叫声消失了。 黑烟散去,李伟剧烈咳嗽着睁开了眼睛。 他的视线还有些模糊,只能隐约间看见满地都是红色,而不远处,一个人影朝他走来。 李伟心中升起恐惧,叫道:“爹,快带我走啊!” 一转身,李胜华的头颅滚到他的脚边,惊骇地望着他。 ------------ 第46章 民愤 扑通! 李伟心惊胆跳地跪在地上,“我错了,你放过我,我把家里的东西都给你,只要你放我一条生路!” “求求你别杀我,你的女人我连一根汗毛都没碰过,她就在后面啊!” “呜呜,我真的错了,你放过我好不好……” 韦庄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就这样让你死,实在太便宜你了。” 李伟错愕一下,眼中充满了恐惧。 …… 靖安府彻底炸了。 太守蒲安刚从帝都回来就被人告知了一件大事。 李府被灭门了! 他第一反应是听错了,在靖安府地界,李胜华一家是地头蛇,怎么可能会被灭门? 然而当他走到街上,看到如潮水般朝李府奔涌而去的百姓,蒲安不得不信了。 当即,蒲安连朝服都来不及换下,驾着车直奔李府而去。 到了李府门口,他惊呆了。 “太守,救我……” 李伟浑身是血地被挂在门上,声音十分虚弱地求救道。 蒲安看着他空空如也的袖口和裤腿,浑身打了个寒战,“快,将他取下来!” 几个衙役一听这话表情有些拧巴,强忍着恶心割断了系在李伟腰上的绳子,抬着他来到蒲安身边。 蒲安傻眼了,下意识往后躲了一步,问道。“侄儿,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太守……”李伟用手指了指院子,随即晕了过去。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蒲安看见一个青年单手持刀慢慢走了出来,青年身后还跟着三个女孩。 蒲安心惊肉跳,壮着胆子喝了一句。 “呔!大胆贼子,我乃靖安太守,现你已被本官包围,还不快放下屠刀!” 韦庄冷冷看他一眼,“身为一方太守却放任手下行凶,致使城内百姓不得安宁,你该当何罪?” “放肆!”蒲安气得面色铁青,“大胆狂徒,犯下如此凶恶罪行,还想诬蔑本官。” “来人,给我将他们拿下!” 说完,一众衙役将韦庄等人围了起来。 韦庄背后的木箱已经发空了,他手中的残刀也卷了刃。 但他并不着急,平静地扫视一圈,问道:“你当真要抓我们?” 蒲安冲发愣的衙役大吼一声:“还愣着干嘛,给我动手啊!” “不用你动手,我们跟你走。” 韦庄在众人警惕的目光中走出去,他到了蒲安身边又问了一遍,“你确定要抓我是吧?” 蒲安眉头一皱,咬牙强硬道:“不光要抓你,还有你后面的女人!” 韦庄点点头,眼睛盯住他:“你会为你现在的行为付出代价。” 说完,韦庄带着丰淑婉三人,在衙役们的包围下朝府衙走去了。 “淑婉,你们没事吧?”韦庄低声问道。 丰淑婉摇摇头,“我和小玉以死相逼,他们没有敢碰我们。” 闻言,韦庄放心地点点头。 …… 李府被灭门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靖安府。 一路上,百姓们都对韦庄投来敬佩和同情的眼神。 老陈的几个邻居认出了韦庄,顿时唏嘘不已。 “这小伙子是条汉子啊!” “是啊,那李家犯下滔天的罪孽,如今也算罪有应得了。” “哼,靖安府的这群狗官,李家的人不抓,却专门抓这种义士!” 百姓们开始还是小声议论,后面便有人骂了起来。 有人带头,便有人跟风,一时间,骂声竟然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 人群中有不怕死的慷慨之士,指着一群衙役的鼻子痛骂。 “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只敢抓好人!” “狗官,你是非不分,有什么脸面做太守!” “你们这帮狗娘养的,跟李家狼狈为奸,下次遭报应的就是你们!” 这时候,又有许多人痛哭起来,他们大多是受到李家迫害的人。 一个妇女当街跪倒,对着韦庄用力磕头,哭着喊道,“我家三个女儿,皆死于李家,今日多亏义士,我死也可以瞑目了啊!” 一时间,骂声,哭声,不绝于耳。 百姓群情激奋,有人开始从道路中间堵住衙役的去路。 场面开始失控了。 韦庄看着这一幕,有些心痛…… 一个衙役眼看局面失控,赶紧跑到蒲安的马车边上,焦急地询问:“太守,百姓把路挡住了,现在怎么办?” 蒲安面色一白,他坐在车里早就听见外面的骂声,却一直不敢露头。 忽然他面色一狠:“杀一个,以儆效尤!” 衙役愕然一下,随后咬着牙点点头。 仓啷啷! 衙役抽出刀来,对着堵路的人怒喝道:“谁再阻碍衙门办事,杀无赦!” 眼见还有人冲过来,那衙役眼睛赤红,一刀劈过去。 “啊!” 一声惨叫响彻云霄,那衙役的刀还没落下,就感觉背后凉飕飕地一阵剧痛,回头一看,才发现韦庄手拿一把匕首,那匕首还沾着血。 “他还有武器!” 瞬间,周围的衙役都慌了,没人注意到韦庄还从李府带出来一把匕首。 韦庄怒意勃发,杀气弥漫。 他原本考虑百姓的安全,不想在大街上闹,但没想到,这蒲安竟然敢命令手下当街杀人。 这样视百姓生命如儿戏的人,韦庄动了杀心。 他冲周围百姓大喊道:“蒲安身为本地太守,不分是非,纵容手下残害百姓,致使民怨沸腾,刚才又要当街杀人以震慑我等,这样的狗官,要他何用!” 蒲安在车上听得直哆嗦。 却又听见韦庄怒喝道:“都随我杀了这狗官!” 下一秒,靖安府杀声震天! “杀啊!” 几十个百姓瞪着赤红的眼睛冲上前来,瞬间放到了前排的衙役。 “先把义士救出来,别伤了义士!” 有几个还算冷静的人出言提醒,几十个疯狂的百姓这才回过神来,当即冲过去护住韦庄等人。 “义士快躲到我等后面!” “义士杀入李府为我等报仇,现在我等也要保护义士逃离!” 韦庄听着这些话,深受感动。 另一边,蒲安惊魂不定地瘫在马车内,都快吓哭了,“哎呦,我是太守,你们不要乱来了!” 正在百姓们冲破衙役的保护,马上就要掀翻蒲安马车时。 一道怒吼传来。 “贱民,尔等要造反吗!” ------------ 第47章 朕对不住你们 众人回头一看。 不远处烟尘滚滚,数百名披坚执锐的士兵踏着步子,汹涌而来。 带队的男人身穿银甲,手提一杆长枪,骑在马上威风凛凛。 “吾乃护府将军刘泰安,尔等贱民胆敢冲击太守,是要找死吗!” 刘泰安坐在马上,俯视着前方百姓,狰狞的面容配合着充满杀意的喊声,一时间在场的人都被镇住了。 “哼!”刘泰安冷哼一声,长枪一扫分开众人。 蒲安见百姓被吓住了,立刻一抹头上的冷汗,强撑着坐直身子。 “刘将军,赶快护送我等回府衙。” 刘泰安笑笑,说道:“太守莫怕,待我先将贼子抓回来。” 说完他拨转马头,俯视着人群中的韦庄,眼神冷漠。 “你便是杀害府监一家的凶贼?” 韦庄平静道:“凶贼不敢当,顶多算为民除害。” “呵,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贼子,本将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 话落,长枪一出,直直朝韦庄面门而去。 韦庄目光一寒,做出迎击的姿态。 眼看枪尖要到了,从天空中忽然飞来一柄钢刀。 那刀旋转着斜劈下来,正好击在刘泰安的枪头上。 “谁!”刘泰安怒喝一声。 忽然,一道黑色的人影从路边的小楼上飞下,正好落在韦庄跟前。 刘泰安警惕地盯着她,“来者何人,竟敢阻挡本将?” 那黑衣人没搭理他,而是转过身冷冷地对韦庄说道,“我来还你东西。” 韦庄听到这声音,愣了一下。 黑衣人眉头一皱,将一把短剑塞到了韦庄手中,然后转身隐没在人群当中。 “这小婆娘,还真是奇怪啊……”韦庄苦笑着摇摇头。 刘泰安怒目圆睁:“呔,将你手上的武器交出来!” 韦庄表情怪异地瞧着她,“你真要我的武器?” “废话,难道本将还跟你开玩笑不成?” “那好吧,给你。”韦庄耸耸肩,将宝剑扔了出去。 刘泰安接到宝剑的瞬间便心中一惊,作为武将的他仅凭这剑鞘的做工就明白,这是无价之宝! 一抹贪婪之色在他眼中闪过,看来今天这一趟没白来。 缓缓拔出剑身,亮眼的银光乍然现出,刘泰安将剑拿到眼前,端详起来。 这剑锋利无比,剑身上还刻有花纹,其中最显眼的便是剑脊上的一条龙。 嗯?这剑柄上还有字。 刘泰安拧着眉头,聚精会神,然后读出一个字:“韦。” 韦? 突然,刘泰安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凝固,眼睛慢慢地瞪大,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刘将军,怎么还不动手啊?”蒲安从车窗探出脑袋,不满地催促道。 刘泰安张了张嘴,半天颤抖着问了一句,“你去帝都,可曾见到圣上?” 蒲安疑惑地瞧着他,摇头道:“未曾见到。” 话落,刘泰安直挺挺从马上坠下,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跪了下来。 “刘将军,可认得此剑?”韦庄冰冷地声音响起。 一瞬间,刘泰安冷汗直冒,他的声音颤抖得接近哽咽。 “皇上,臣,臣知罪……” 哗! 街道上所有人吓了一跳,慌忙向后退去,用惊惧的眼神看向韦庄。 蒲安呆愣在原地,两条腿不停地打着圈。 他猛然间想到,朝中某位官员曾经跟他提过一句,皇上好像不在宫中了…… 扑通一声,蒲安跌坐在地上,然后艰难地用两条发抖的胳膊,翻过身子跪下来。 “臣,靖安太守,参见皇上!” 若是刘泰安一人认错,还有情可原,毕竟他也没见过新皇帝的真容。 可如今连靖安府的太守也跪地参见,这事就大了啊。 一时间,周围百姓纷纷下跪朝韦庄参拜。 韦庄让众人起身,只留下刘泰安和蒲安战战兢兢跪在地上。 “刘泰安,你是什么将军?” “回皇上,末将是……护府将军。” “护府将军。”韦庄指了指身后的兵丁,“带重兵冲击百姓,你就是这么护府的?” 刘泰安心惊胆战,不住地磕头:“末将是听人说城内发生民变,因此才调来兵马,末将是受人哄骗,请皇上恕罪。” “民变?”韦庄冷冷看着他,“若城中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岂会生变?!” “来人,将刘泰安拿下,即刻送去帝都问罪!” 原本跟随刘泰安的兵丁,立刻冲上去扣住他,带了下去。 韦庄又转身,俯视着抖成一团的蒲安。 “蒲安,好一个靖安太守啊,生生让你做成了土皇帝。” “呃。”蒲安声音带着哭腔,“臣不敢!” 此时他的脑中忽然想起了韦庄之前的那句话:你会为你现在的行为付出代价! “李伟做的事情,你都知道吧?” “这……臣不知……”蒲安惊疑不定,忽然感到颈部一阵冰凉,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流到了脸庞。 这把蒲安吓得够呛,连忙哭着承认道:“臣只是听说,奈何一直没有证据啊。” “你胡说!”忽然,路边一个妇女冲了出来。 这妇女满脸悲痛放声痛哭道:“我家闺女被李伟当街绑走,大家都看见了,你怎能说没有证据!我那女儿,至今尸骨都不全啊!” 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拄着拐杖走出来,跌坐在地上悲痛欲绝道:“那日,李伟当着府衙大官的面将我儿媳劫去,在酒楼奸污后又将其推下摔死。我儿只是去讨个说法,就被你们府衙的人打死了。” “我全家五口,仅剩我一具残躯苟活于世!” 老人说完,又有五六人冲出来,满脸悲痛地诉说自己的遭遇。 蒲安听着这一句句愤言,脸色惨白,头磕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抬起来。 韦庄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 “蒲安,这就是你说的没有证据吗?” “这么多百姓被李家残害,你身为地方长官,真就一点良知都没有吗?” 说完,韦庄转过身,面对着一众受害者,弯下了腰。 所有百姓,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就连那些痛哭的人也呆住了。 只听见韦庄满脸沉重地说了一句。 “各位靖安府的百姓,朕对不住你们了。” ------------ 第48章 丰淑婉生气了 “皇上,万不可如此啊!” “皇上乃万金之躯,怎可自降身份与我等贱民道歉啊!” “我等贱民,焉敢怪罪于皇上啊!” 一众百姓纷纷跪倒,感激不尽地磕着头。 从古到今几千年,皇上能下罪己诏认真反省便已经是明君了,更不要说皇上亲自跟人道歉。 这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极大的震撼。 但对于韦庄来说,这是他发自内心的愧疚。 刚才百姓诉说的件件惨案,犹如一根根尖锐的长针刺入韦庄的心脏。 当他以为乾国所有州府都如帝都一般繁华时,却没想到不远处的靖安府却是一片人间地狱。 这里的人不敢独自出门,不敢走夜路,甚至不敢生育女儿…… 这一切,都是他作为皇帝的失职。 所以,他必须道歉。 韦庄一一扶起跪倒的百姓,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 翌日。 靖安府衙挤满了人。 大家都是来鸣冤的。 昨天韦庄没有立刻处决蒲安,而是将他一大家子都抓到了牢里,为的就是通过他挖出更多靖安府的黑暗内幕。 谁知这黑幕不挖不知道,一挖吓一跳。 首先是李家,这是靖安府最大的地头蛇,家里面历经三代都是府监,不出意外的话,过几年李伟也要继承这个职位。 这是一个科举盛行的时代,竟然有人能把流动的官职硬生生做到继承制,可见其家族势力有多庞大。 再说蒲安,在靖安府当了多年的太守,收取了诸多好处后,成为了李家最大的保护伞。有一次李伟看上蒲安府上的丫鬟,蒲安靖安亲自绑了她给李伟送去。 衙门的长官都是这样,下面的人自然也要效仿,于是纷纷去巴结李家。 李家为了将自己与众多官员彻底绑在一起,便会邀请他们一起参与犯罪。 这也是李伟会将侮辱过的女人再交给下人进行残害的原因。 总之,这靖安府的衙门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烂透了。 韦庄处理这些事情一直到了深夜。 丰淑婉将热茶放到桌上,关心道:“还不休息吗?” 韦庄苦笑一声,“今晚恐怕是睡不着了。” 他看着丰淑婉有些消瘦的脸庞,心疼道:“对不起,这些天你受苦了。” “没关系。”丰淑婉走到韦庄身后,替他捏肩,又打趣道:“虽然是危险了些,但也算与你出生入死过了。” 韦庄脸上有些犹豫,低声问了一句:“淑婉,那个李伟真的没欺负你吗?” 丰淑婉一愣,问他:“你什么意思?” “额,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不太安心……” “你在怀疑我吗?” “没有!”韦庄有些紧张,“我只是会乱想罢了,不会怀疑你的。” 丰淑婉的脸色不太好看,忽然伸出手向上一指:“我丰淑婉对天发誓,让是李伟等人动了一根汗毛,不得……” “别!” 韦庄趁着她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出来便连忙捂住她的嘴。 丰淑婉生气地咬了他一口,良久,泪眼婆娑地盯着他,伤心道。 “我丰淑婉既然嫁给你,此生便是你韦庄的人,那李伟有歹意时,我以死相逼,就是为了保有贞洁。” 说到这里,她咬咬牙,“我以死换来的贞洁,得到的却是你的怀疑,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一死了之!” 丰淑婉很愤怒,出奇地愤怒。 她是大家闺秀,又是韦庄的妻子,这两个身份让她无比坚定地要保住自身的名誉。对丰淑婉来说,如果真有韦庄以外的人碰了她,她会毫不犹疑地赴死。 韦庄听着这一番话,满脸羞愧。 他知道丰淑婉的人品,也知道丰淑婉不会骗他。 只是他这人心思太细,太敏感,明知道不会发生的事却还是会乱想。 简单来说,韦庄这人有点强迫症。 “淑婉,我错了。”韦庄低头乖乖地认错,“但我真的没有怀疑你,只是忍不住会胡思乱想。” 丰淑婉冷哼一声,没理他,过了一会儿,她看见韦庄苦着脸露出很难过的表情,忽然有点心软了。 “好了,我不和你吵架,我们好好聊聊吧。” 韦庄闻言立刻惊喜地点点头,“好啊,聊什么?” 丰淑婉叹了口气,“首先就是你刚才说的这件事情,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没有人碰过我!” “我明白!”韦庄笑眯眯道。 丰淑婉白了他一眼,转而露出严肃的表情:“还有第二件事情,是关于陈欢的。” 陈欢…… 韦庄听到这个名字,面色变得沉重。 “陈欢是陈叔唯一的女儿,如今陈叔夫妻都……”丰淑婉有些悲伤,“这小丫头太可怜,我们总要安置好她。” 韦庄沉吟一下,“你想怎么做?” “小丫头没有亲属,所以我想把她带到爱婉宫。” “嗯,这个主意不错,只是不知道小丫头愿不愿意。” “我已经问过她了。” 韦庄有些诧异,“你将事情都告诉她了?” “下午安葬陈叔夫妻时,我把陈欢带去了。”丰淑婉的情绪有些低沉,“我知道这样做对她来说很残忍,但她迟早要知道的,与其到时候悲痛欲绝,不如去见最后一面,未来回想起来也不会留有遗憾。” “哦……”韦庄长长吐出一口气,点点头,“你做的对,那她对去宫里是什么态度?” “她没反对,只是有些胆怯。” “也正常,毕竟还是个孩子。”韦庄叹口气,“等到了宫里不要让她守那些破规矩,开心快乐地长大就好。” 丰淑婉点点头,又说道:“那接下的行程怎么办,要带上小丫头吗?” 韦庄沉吟了一下,说:“接下来的行程,我自己走吧。” “靖安府的事情给了我挺大的震撼,我很想去看看其他地方的情况。但是如果再遇到危险,我怕难以顾及你们的安全。” “而且陈欢正是最脆弱的时候,不能再让她受到刺激了。” “我先前给帝都寄的信应该也到了,要不了多久朝中就会派人来,到时候你带着小丫头和林宝一起回去。” 丰淑婉想了想,最终同意了。 ------------ 第49章 小婆娘的故事 转眼过去两天。 丰淑婉带着小丫头和林宝,已经回帝都了。 韦庄则留在府衙内,继续处理公务。 时间到了晚上。 韦庄在卧室里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合上公文准备睡觉了,刚一上床却瞥见门外有个人影直挺挺地站着。 “唉。”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对门外喊了句:“小韩啊,大晚上的你也该去睡觉了吧?” 门外人影一动,沉声回答:“皇上,卑职来时,诸葛右相曾叮嘱过,要卑职寸步不离保护皇上。” 韦庄苦笑一下,“你的敬业精神值得表扬,但你总不能不休息吧?” “皇上放心,卑职自幼习武,练过内功,可以长时间不睡!” “你确定你练得是武功,而不是仙术?” “皇上,卑职是武将,不是道士。” “不管你是什么,朕命令你赶紧去睡觉。” 门外,韩峻迟疑了一下,又将话咽了回去,一转身进旁边的房间了。 韩峻是诸葛穆和许世攸一起挑选出来的,为的就是贴身保护韦庄。 然而这家伙好像没有完全理解贴身保护的含义,刚来的时候,就连韦庄出恭也要跟着。 和他解释了好一阵后,他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韦庄瞧见他走了,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平躺在床上,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合上眼,准备迎接睡意的到来。 突然……砰! 巨大的开门声震得韦庄心脏一抖,只听见院外传来韩峻的怒喝。 “大胆贼子,纳命来!” 话音落下,便是刀剑拼杀的响声。 韦庄赶紧穿上衣服,打开窗户往外面看了一眼。 只见院子里面,韩峻正在和一个黑衣人打斗。 小婆娘? 韦庄一愣,接着无奈地捂住额头,喊道:“别打了,都停下。” 韩峻回应道:“皇上关好窗户,卑职马上就能拿下此贼!” 韦庄一脸黑线,对另一边喊道:“小婆娘,快住手!” 小婆娘冷冷道:“你看清楚,是你的手下一直在攻击我。” “韩峻,立即停手,这是命令!” 韩峻闻言立刻一个后空翻站到了窗前,然后警惕地盯着对面。 小婆娘也收刀入鞘,一伸手拉下面罩,冷冷地盯着韦庄。 “你的侍卫武功不错。” “呵呵,我替小韩谢谢你。” “我找你有事。” “有事明天再说,现在我们该休息了。”韦庄打着哈欠说道。 小婆娘不说话,就盯着韦庄看。 韦庄有点莫名其妙,无奈道:“有什么事情,你快点说。” “我要单独跟你说。”小婆娘蹙着眉说道。 “休想!”韩峻立刻拔出剑来,“恶贼,你简直是在痴心妄想。” “那走吧。”韦庄走出卧室,很随意地对小婆娘说道。 韩峻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急道,“皇上快些回屋,小心着恶贼偷袭!” “好了,小韩。”韦庄冲他摆摆手,“你先去休息吧,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说完,他和小婆娘出去了。 只留下韩峻在院内思考人生。 一条无人小巷内。 韦庄和小婆娘相对而立。 “说吧,你到底要干什么?”韦庄问。 小婆娘没有回答,而是很突兀地问了一句:“你是第一次来靖安府吗?” 韦庄皱了下眉,没明白这问题的含义,他想了想,如实回答道:“自我记事起,这是第一次到靖安。” “你几岁开始记事?” “三年前。” “……”小婆娘冷漠地盯着他不说话。 韦庄挠挠头,他说的也是实话。因为他的记忆就是从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开始的。那时他还是太子,丰淑婉刚好嫁给他。 “由于某种原因,太早的事情我记不清了,不过来到靖安府确实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大概以前来过吧。”韦庄含糊道。 小婆娘这才收回目光,侧身用低沉的声音说:“我七岁的时候爹娘离世了,从此我便在靖安府乞讨度日。有一天,另一群老乞丐发现了我,他们把我抓到一个巷子里,要脱我衣服。” 韦庄一愣,有些同情地看着她。 小婆娘说:“那时我不会武术,也没有什么力气,我很害怕。”说到这里,她停住了。 “你被他们给……”韦庄小心翼翼地问 小婆娘摇摇头,“没有。” 韦庄皱着眉头,“额,我没听懂,中间发生了什么?” 小婆娘又沉默了,忽然又跳到另一个话题。 她说:“八岁的时候,一个叫林江河的人收养了我。” “林江河?” “嗯,就是你杀掉的那个。” “你是他的干女儿?” “不,他还收养了很多孩子,我们只是他从小培养的杀手。” 韦庄听了暗暗心惊。 这林江河倒真是费尽心机啊,收养这些七八岁的孩子,等到将来行事,他们也正到了可用的年纪。 “所以,你来杀我是为了给林江河报仇?”韦庄问她。 “是的。”小婆娘点点头,“我知道,他收养我是为了让我杀人,但无论如何,是他让我活到了现在。” 夜色中,忽然银光一闪,小婆娘将刀架在了韦庄的脖子上。 她目光寒冷,“所以,我必须给他报仇。” 杀意弥漫在韦庄周身,他的心脏猛然一颤,刚要说什么,只见寒光一凛。 噌! 刀刃划过…… 四周的空气有些凝固。 韦庄睁开眼睛,看见半空中,他的一缕黑发飘落。 小婆娘收刀入鞘,表情冷漠。 “你这是……”韦庄很不理解。 小婆娘瞥了他一眼,“枯井里,是你救了我,我不能杀你,所以斩你头发,以示杀你本人。” 说罢,转身离去了。 韦庄呆呆望着她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又感觉她有点可怜。 她的身上带着一种悲哀。 是属于这个时代的悲哀。 …… 夜色中,小婆娘孤身一人行走着。 她的故事没有讲完,她没有说。 那天有个小男孩冲过来挡在了她的身前,然后气势汹汹地赶走了那群老乞丐。 她看着男孩华丽的衣服,没敢问他的名字。 只是那男孩临走时,送了她一样东西。 小婆娘从怀里拿出来,是一块和韦庄身上一样的玉佩…… ------------ 第50章 江中侠客? 帝都,右相府书房内。 诸葛穆趴在一堆文书上打瞌睡。 院内,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右相,右相!” 啪的一声,房门被推开,许世攸快步走了进来。 诸葛穆猛地被惊醒,满脸的担忧,“怎么了,皇上那边又出事了?” 许世攸摆摆手,有些激动:“韩峻来信了!” “信上说皇上出离靖安府,百姓夹道送行三十里,此等场面五十年来未有啊!” “呼,吓我一跳。”诸葛穆松了一口气,苦笑着摇摇头,“皇上一口气抓了二十名官吏,整个靖安衙门被清洗一遍,百姓能不感激吗。” 许世攸又啧啧道:“更解气的是,李家那个儿子被皇上削去了手足,后来扔到街上,被百姓生生撕碎了。” “这就是激起民愤的后果啊。”诸葛穆停顿一下又问道:“心中可有提到皇上接下来的行程?” “信中说,皇上要去天舟府。” 诸葛穆一愣,“两江隔一府,一府划云州,这天舟府的路可不好走啊。” “是啊,我听说天舟府又跟朝廷要钱了吧?”许世攸问。 “唉,年年治水,每年这时候都得要一次。”诸葛穆无奈道:“过些天这治江的银两又要拨过去了。” …… 遥远的另一边。 韦庄正站在江边码头,极目远望,前面就是天舟府。 他深吸几口气,心情十分舒畅。 这时,有人上前搭话。 “小兄弟,你也要坐船去天舟府吗?” 韦庄顺着声音看去,见一个慈眉善目,衣着华丽的中年男人带着一帮人朝他走来。 “没错,几位是?”韦庄问道。 那男人笑着拱拱手,“在下名叫蒋青山,是到天舟府的客商,后面这些也都是随我做生意的朋友。” “哦,蒋老板,幸会。”韦庄拱手回礼,又问:“不知蒋老板何事?” “呵呵,是这样。天舟府过江的船是十人一趟,我们只有八人,因此想邀请两位上船,我们即刻便走。不知两位愿意否?” 韦庄笑着扫了一眼后面的几人,见没有什么异常,便答应下来。 过江的船还挺大,算上船员,一共容纳了十几人。 甲板上,韦庄与蒋青山攀谈着。 “魏庄兄弟是哪里人啊?”蒋青山问。魏庄是韦庄的化名。 “在下是帝都人。” “帝都啊,我倒是常去那边做生意,天子脚下,繁华的很啊!”蒋青山笑着说,随后表情一边,“说到帝都,我对一件事情倒是挺感兴趣。” “哦?”韦庄问,“什么事情?” “魏庄兄弟是帝都人,肯定比我清楚。”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听说皇上登基,当殿斩了大将军和右相。” 韦庄点点头,“对,是有这事。” 闻言,蒋青山一拍大腿,“是真事就好!” “额,蒋老板如此激动,是跟那两人有什么过节吗?” “过节?”蒋青山哼了一声,“要说过节,全天下的人都跟他们有过节!” “此话怎讲?”韦庄饶有兴趣地问道。 蒋青山皱了眉头看着韦庄,言道:“那两个奸佞小人,上瞒天子下欺群臣,致使地方衙门只知贪财享乐,对百姓的苦难不管不问,百姓能不与他们有过节吗?” “哼,要我说,这两人杀得好,为国除奸,为民除害!” 韦庄看着蒋青山义愤填膺的样子,顿时心生好感,笑道:“蒋大哥心怀天下,令人敬佩啊,不瞒你说,我也觉得这两个佞臣死得好,死得大快人心!” 蒋青山一听哈哈大笑起来,两人的关系也近了一些。 …… 另一边。 几个船员鬼鬼祟祟地来到船舱后面。 一个船员对为首的刀疤脸说道:“大哥,我们已经到江水中间了。” 刀疤脸点点头,沉声道:“家伙事儿都拿好了吗?” “都拿好了。” “好,一会儿慢慢围过去,听我号令行事!” …… 回到甲板上。 韩峻两眼紧紧盯着一个船员。 那船员身子一颤,冷汗冒了下来,随即装作很随意的样子别过脸去。 “公子。”韩峻轻声叫道,然后凑到韦庄耳边低语了几句。 韦庄听完韩峻的话,不露声色地点点头,继续与蒋青山聊天。 几分钟后,只听见啪的一声。 一个杯子掉到了甲板上。 下一秒,几个船员手持长刀大喊着从四面冲过来。 蒋青山等人见此情景顿时脸色一变,当即有几个人开始求饶。 刀疤脸踏着步子,如凶神一般走到几人跟前,大吼一声:“呔!” 随后恶狠狠道:“我等乃江中侠客,行的是劫富济贫的义事,识相的,留下一百两银子便能活命!若是有不听劝的,也别怪我等不留情面!” 这话一出,有几人脸都白了。 一百两,那可不是个小数目啊,足够一个普通家庭几年的支出了。 此时,蒋青山还是稍微镇静一些,他拱了拱手,当即出言道:“几位侠客手下留情,我等愿意留下一百两接济贫民!” 说着,拿出一个布囊递给刀疤脸。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拿出银两递过去,只是面上的表情,相当痛苦。 几个船员乐呵呵接过银两,此时只剩下韦庄二人没有动作。 刀疤脸眉毛一横,大喝道:“小子,你的呢!” “什么?” “银子啊!” “哦,银子啊。”韦庄笑道:“我身上带的银子可不少,再加上玉佩,宝剑,够你花几辈子了。” 话落,几个船员两眼直冒光。 刀疤脸呼吸都有些急促了,“既然如此,还不快些拿来!” “那你要多少啊?” “全都拿来,老子全都要!” “全都要啊?”韦庄忽然凑到刀疤脸面前,轻声说了句:“我偏不给你!” 话落,他哈哈大笑起来。 刀疤脸这才反应过来,怒气瞬间爆发,“小王八羔子,你敢耍老子,看我不弄死你!” 正在这时,一旁的蒋青山忽然走出来,急忙劝道:“侠客,壮士,手下留情啊!” 他指着韦庄,“这个小兄弟,有点糊涂,不是故意冲撞您的,这样吧壮士,他的一百两我出了。只求壮士手下留情饶他一命。” ------------ 第51章 这是我熟人! 一个船员上来揪起蒋青山的衣领,怒斥道:“那小子敢耍我们大哥,一百两银子就想了事吗?” “二百两。”蒋青山急忙道,“侠客,我给二百两接济贫民,求几位高抬贵手!” 说完,还给韦庄使了个眼色。 这一刻,韦庄彻底记下了蒋青山的名字。 这人仗义! 说实在的,蒋青山和韦庄是什么交情? 两人仅仅是坐一条船,聊聊天而已,根本没什么交情啊! 可在危急关头,人家蒋青山不但冒着危险出言阻止,而且慷慨地拿出二百两来救韦庄的命。 这比梁山那位及时雨还要及时雨啊。 另一边,刀疤脸听说蒋青山要给二百两,也终于压住了怒气。 他冷哼一声道:“看在你懂事的份上,我便饶他一命,快些拿钱来!” “好,我的钱在船舱里,这就去拿。” 蒋青山要往船舱走,一个船员拦住他,转身对刀疤脸道:“大哥,这家伙肯定还有钱,咱们干脆都拿了吧。” 刚说完,刀疤脸一个巴掌摔在那船员的脸上,怒声道:“做侠客,要有尊严,要讲诚信,不然和盗贼有什么区别!” 然后又面向被吓住的蒋青山,说道:“你去取钱,说好二百两,我一文钱都不多要你的。” 蒋青山道了一声谢,向船舱走去。 刀疤脸瞧瞧其他几个面色苍白的客商,出言道:“你们交了钱,正常坐船便是,都回船舱去吧。” 这一幕,让韦庄的三观有点开裂。 这强盗……有点与众不同啊。 韦庄见众人都回船舱了,转头对韩峻道:“抓活的可以吗?” 韩峻点点头:“不用剑便是。” 刀疤脸喝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废话,小心我……” 话还没说完,刀疤脸只觉得眼前景象翻转,一股失重感猛地涌上来,接着眼前一黑,再一睁眼,已经倒着瘫在栏杆边上。 船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呆愣在原地。 韩峻也没动手,静静等着他们。 终于,几个人回过神,当即愤怒地提刀向韩峻砍过去。 刹那间,寒光涌动。 韩峻表情淡然,在乱刀丛中闲庭信步,稍用拳脚便将几人打翻在地。 随后,潇洒转身。 韦庄忍不住嘴角一抽。 妈的,比我还能装! 恰好这时候蒋青山拿了钱从船舱里出来。 “几位侠客,钱在这里,我……”话说到一半,蒋青山眼睛瞪得老大。 “这,这……”他指着在地上翻滚地船员,错愕道,“见鬼了?” 韦庄走过去,笑道:“老哥受惊了。” “这是……你干的?” “是我小弟干的。” 说完,韩峻还配合地点了点头。 此时,其他几个客商听到动静也出来了,看到这一幕,同样是目瞪口呆。 各自拿回了自己的钱财后,他们看向韦庄的目光就变了。 先前,他们只当韦庄是哪家的公子,或许有钱,但并不独特。 但如今,韦庄成了救命的恩人,更重要的是,人家手底下一个小弟就能徒手干掉七八个人,这得是多恐怖的战斗力啊。 还是在甲板上,不同的是,刀疤脸等人已经被绑起来了。 蒋青山真诚地对韦庄道谢:“兄弟,此次多亏你救了我等,若不然我等即便不死,生意也做不成了。” 韦庄笑着摆摆手:“我还要多谢老哥仗义疏财呢。” “呵呵,钱财不过身外之物,若能用其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也算是为后辈积德了。” 别看两人相差二十多岁,可韦庄的阅历是很广的,因此两人聊起天来甚是投机。 就这样一路说笑,船离岸边也越来越近了。 变故,就在此时发生了。 只见不远处,忽然行来五条船,每条船上都有七八个人。 这些人各个面色凶狠,手持武器。 他们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韦庄等人的船。 “这是怎么回事?”蒋青山等人看着冲来的船只,惊恐万分。 韦庄的面色也阴沉下来,韩峻手握住剑柄,周身爆发出强烈的杀意。 咚! 沉闷的碰撞声响起,来船从四面顶住了韦庄几人的船。 几个船员顿时激动地大声喊道:“快来救我们,快来啊!” 刀疤脸冷哼一声低下了头,“小点声,也不嫌丢人!” “大哥,咱都是一伙的,有什么丢人的?” “滚蛋,一点侠客的尊严都没有!” 另一边,蒋青山等人听到这话有些绝望。 人家是一伙的,如今看到刀疤脸被绑,肯定不会手下留情了。 韦庄表情冷漠,问韩峻:“你我二人联手,有机会吗?” 韩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沉重地说:“卑职宁死也会保护公子离开的!” 说罢,面对着众人的包围,拔出剑来。 韦庄面色一沉。 若是在陆地上,他们或许还有生机,但如今是在江上,他们水性又不好,逃走基本是不可能的了。 难道,这一世要死在江中? 难道,还是逃不过宿命的安排吗? 韦庄握紧拳头,心中有些不甘。 正在这时,对面中间那条船上的人动了。 他们左右分开,让出船舱。 一道人影提着刀,慢慢走了出来,周围船员都露出恭敬的表情,嘴里喊道:“大大哥!” 韦庄眯起眼睛,进入战斗状态。 韩峻也箭在弦上,随时准备拼杀。 就在他要冲出去的时候,就在气氛最紧张的那一刻! 韦庄忽然指着那人影,表情震惊。 “小婆娘!” 这三个字,让在场所有人身躯为之一震! 蒋青山等人面露绝望。 大哥,这时候你还挑衅人家,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另一边,船员们愤怒不已,拎起刀来就要杀过去。 只有那位大大哥,愣了一下。 “等等!”一道女声响起拦住了众人。 小婆娘的身影显露在韦庄眼前,她的表情还有些不可思议。 “嗨!” 韦庄吐出一口气,扬起笑容两步踏上对面的船,“小婆娘,真是你啊!” 蒋青山吓坏了,“魏庄,你干什么,快回来啊!” 韦庄回头摆摆手,笑道:“没事的老哥,这是我熟人!” ------------ 第52章 跟我还要钱? 熟人?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懵了。 蒋青山更是凌乱不已。 你丫熟人也太厉害了吧! “魏庄,难不成你也是强盗……不对,是侠客,侠客!”有个客商战战兢兢问,忽然被船员瞪了一眼,又立刻改口了。 韦庄一脸黑线,“我不是。” “那你怎么认识人家……大大哥?”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不是干这个的。” 韦庄说到此处忽然话锋一转,问她:“小婆娘,你怎么改行了?” 小婆娘眉毛一挑,表情有些不悦。 她身后一个船员用刀指着韦庄,语气不善道:“小子,不管你是谁,在这里都得叫我们老大一声大大哥!” “大大哥?”韦庄觉得这很怪异,“人家一般都叫大哥,你怎么叫大大哥?” 旁边的刀疤脸说话了,“原来我是大哥,她打败了我,所以是大大哥。” “额,那好,大大哥。”韦庄很别扭地叫了一声,又问:“现在我们能进城了吗?” 小婆娘瞥了他一眼,伸出两根手指头。 “你什么意思?” “二百两。” “你坑爹呢吧!”韦庄很错愕了,“跟我还要钱?” “你们十个人,一共二百两。”小婆娘的表情有点不乐意,“我已经是熟人价了。” 蒋青山等人眼巴巴瞅着韦庄。 不是熟人吗,怎么还要钱啊? 韦庄轻咳一声,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他凑到小婆娘跟前,低声道:“进了城给你,现在给我点面子。” 小婆娘瞅瞅他,停顿几秒,最后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 船很快靠岸,韦庄几人被簇拥着往城内走。 天舟府的城门口,许多人大排长龙等候着守卫的检查。 小婆娘却不管这些,直接带着几十个人插队进城。 门口的守卫还恭敬地对小婆娘敬了个礼,门口排队的百姓似乎也习惯了。 蒋青山凑到韦庄身边说悄悄话:“魏庄,我们这是去哪?” “不清楚,先跟着走吧,顺便瞧瞧城内的光景。” “额……”蒋青山的脸上有点犹豫,“老弟,我们都是做生意的,还是住客栈比较方便些,所以……” “也是。”韦庄道,“那我去跟他们老大打声招呼。” “不用跟我打招呼。” 小婆娘面无表情,“反正已经进城了,你们几个随时都可以离开。” 闻言,蒋青山等人都已经惊喜。 然而小婆娘瞥了他们一眼,说了一句很古怪的话。 “不过我提醒你们一句,这天舟府的客栈可不是那么好住的,尤其是对你们生意人来说。” “为什么这么说?”韦庄问她。 小婆娘没回答,刀疤脸却开口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要是信得过我们就跟着走,信不过离开便是。” 这话说完,蒋青山一愣,几个客商面面相觑,都有些犹豫。 最后经过一番思想斗争,还是有五个客商离去了。 跟着韦庄的只有蒋青山和其余两三个人。 …… 小婆娘带着几人一路拐弯抹角,走到一条街,街道两边连接着许多小巷子。 巷口还有许多摊贩。 在生意最繁华的几个巷口,小婆娘停下了,她指着里面道:“巷子里有几处院子,你们就住那里面吧。记得给钱,一人十两。” 剩下几个客商表情有些不自然了,十两银子,在寻常的客栈够住几个月了。 然而来都来了,看着周围几十个人凶神恶煞的“侠客”,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只是,轮到韦庄交银子的时候,小婆娘却说:“你给四十两。” 韦庄瞪大眼睛愕然道,“凭什么!” “他们五个人住一个院子,便宜些。你跟你保镖两个人住一处院子,不值四十两吗?” “谁说我要单独住,我和其他人一起住不行吗?” “你是我熟人,必须给你最好的配置。” “我不需要!” “少废话,给钱!” 韦庄被这小婆娘气得没辙没辙的,只能咬咬牙忍了。 韩峻从口袋里掏出银两递给她,小婆娘拿出秤来一点点称重量。 “少了半两。” 韦庄脸一黑,又塞给她一块。 小婆娘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一挥手让众人散去了。 几人进了巷子,蒋青山等人苦笑着进了一处别院,临进门时他说道:“老弟,我等今日脱困多亏了你,晚上我设宴,我们好好谢谢你。” 韦庄点点头,接受了邀请。 一转身,他也要进院子休息,却发现小婆娘还在身后。 “你跟着我做什么?”韦庄问她。 小婆娘没理他,慢悠悠走到巷子最深处的一处院子,“这是我住的地方。”说罢,关上了院门。 韦庄嘴角一抽,挠挠头。 “我成她邻居了?” 韩峻冷哼一声,眼中充满警惕,“公子,我看这女贼是故意把您安排在这里的,目的就是监视您!” “她没事监视我干嘛?” “公子身份尊贵,她定然不怀好意。依卑职之见,还是找机会逃出去比较好。” 韦庄听后拍拍他的肩膀,“既来之则安之,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韩峻不说话,谨慎地推开门进去了。 进去之后,他到每一间房都做了检查,上到房梁,小到床底,见没什么异常后,才让韦庄进入正房。 正房有两间,外面是客厅,里面是卧室。 拖着有些疲倦的身子,韦庄去里屋收拾了。 然而当他一出来,整个人都怔住了。 只见客厅里,韩峻端来四摞砖块,又搬来一张长方形木板搭了上去,一张简易的床就做好了。 “小韩,我觉得……大可不必这样。” “皇上放心,如果那女贼过来,卑职便第一时间挡住她了。” 看着韩峻朴实而又坚定的眼神,韦庄张了张嘴,又将话咽了回去。 这家伙太老实,比许世攸还老实好几倍。 …… 晚上,韦庄来到蒋青山的院子,几位看着桌子上有限的几道菜,咽了口唾沫。 设宴? 想什么呢,人家压根不让出去,这几个菜还是小婆娘让厨房临时提供的呢,荤腥都少得可怜。 几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 第53章 武术?法术! 翌日,上午。 韦庄终于出门了。 不过出门的时候,小婆娘让他们换了粗布衣服,还给了块牌子。 牌子上写着“侠客帮”三个字。 这应该是小婆娘帮会的名字吧。 韦庄读了一遍觉得有点可笑,好像电影照进了现实。 天舟府的街道虽然不比帝都繁华,但来往的行人也不少,一副生机勃勃的热闹景象。 蒋青山笑笑道:“我做生意走南闯北,每次到新的地方就爱逛街,感受当地的烟火气。” 韦庄深表认同,他本身就是个喜欢热闹的人。 “不过这天舟府挺奇怪。”蒋青山又道:“这么繁华的地方,老板姓日子应该不错。但你看这街上的人,怎么都穿的是粗布衣服啊?” 这个现象韦庄一早便注意到了,“可能是天舟府的百姓比较节俭?”说完,连他自己都笑了。 再怎么节俭也不至于整个城的人统一着装吧。 忽然,蒋青山错愕地叫了一声:“咦,那边的乞丐怎么那么眼熟?” 韦庄顺着他说的方向一瞧,只见几个乞丐光着膀子哆哆嗦嗦挤在墙角。 确实很眼熟,他又仔细看了看,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老哥,那不是你的朋友吗?” 蒋青山脸色一变,一拍大腿:“还真是。” 他急忙跑过去:“几位,你们这是怎么了!” 那几位“乞丐”听见声音,抬起头来,一看见蒋青山立马哭了出来。 “哎呦,蒋大哥,快救救我们吧,这天舟府没法儿待了!” 韦庄和蒋青山脱下外套盖在几人身上,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一夜之间你们变成这样了?” 一个客商抹抹眼泪,“昨天我们几个离开之后就找了一家客栈住,开始一切正常,可到了半夜,忽然一群人闯进我们房间,把我们的钱,衣服,都拿走了!” 另一个客商也哭诉道:“他们抢走我们的东西,还给我们打了一顿,打完就把我们拉倒这儿,说天黑之前不能离开一步,要不然就打死我们!” 蒋青山气得够呛:“这也太过分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盗贼竟敢如此猖狂!” 韦庄皱着眉头问:“为什么不逃走呢,这里有人在这里盯着你们吗?” 客商摇摇头,“不知道,我们也是怕万一有人偷偷瞧着,到时候又要挨一顿打。” 韦庄往四周瞧了瞧,身后的韩峻低声道:“公子,周围没有可疑的人。” “几位跟我们一起走吧,我刚才观察过了,周边没有人盯着你们。”韦庄说。 几个客商犹豫了一阵儿,确定没人后便跟着韦庄走了。 路上,有个客商懊悔道:“早知道就跟着那位大大哥走了,现在倒好,别说做生意了,小命都差点没了!“ “天舟府,匪盗横行,简直没有王法!” “唉,下次做生意一定要绕开这个地方。” …… 几人朝昨天的巷口走去,老远就听到一阵吵闹声。 先是女人凄惨的哭声:“几位大爷,小买卖不容易啊,您多少留个子儿,不然我们这日子没法儿过了啊!” 接着是恶狠狠的威胁声:“你日子怎么过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不就吃了你几碗面嘛,快滚!” “大爷,您几位一共吃了十几碗,我们真没法儿补这账啊!” “臭婆娘,再敢多嘴信不信老子掀了你的摊子!” “大爷,别动手,我们错了,呜呜呜……” 几人渐渐走近了,才看见几个男人正围着一个妇女拳打脚踢。 韦庄心里的火腾一下就起来了。 他最看不得底层人民受欺负了。 “住手!”韦庄大喊一声,破口大骂道:“几个大男人吃饭不给钱,还敢打人,真他妈不要脸!” 一听这话,几个男人停下了,回头面色不善地盯着他,“你是侠客帮的?” 韦庄一愣,他们也知道侠客帮? 忽然,一个瘦子指着韦庄身后的客商,喊道:“这不是昨天晚上,咱们抢的那几个蠢货吗?” 客商也都认出了他们,惊恐地躲在后面。 为首的男人走出来,是一个大胖子。 胖子喘了两口气,“老子还以为是侠客帮的找过来了,原来是这几个蠢货。” 忽然他板着脸喝道:“不是让你们在墙角待着嘛,谁让你们乱走的!” 韦庄脸色一沉,“老子让他们走的,你能怎么样啊?” 胖子的怒气也起来了,“小兔崽子,老子今天弄死你!” 说着,他带着几百斤的赘肉冲过来,那地动山摇的动静,很像一辆坦克。 韦庄也不跟他废话,一个眼神递给韩峻。 韩峻看见那妇女被欺负时便已经忍不住了,如今得到示意,立即像箭一样冲了过去。 面对冲来的“坦克”,韩峻竟然没有躲,而是扎好下盘,深深吸了一口气。 胖子见状,不屑地笑了一下,脚步更快了。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已经不足两步。 这时候,韩峻动了,他向前打出了一拳。 这一拳打在胖子的腹部,发出十分沉闷的声响。 下一刻,胖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惊愕,然后,是惊恐。 “呃!”胖子面部狰狞起来,痛苦的叫了一声后,鲜血从口中流出。 路边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这里面也包括韦庄。 好家伙,这有点太夸张了吧! 那么大一辆坦克,你小子一拳就给干废了? 这是武术? 这分明是法术啊! “大哥!”胖子身后的几个小弟顿时怒了,张牙舞爪朝韩峻扑来。 结果可想而知,韩峻不费吹灰之力就给这几个扔地上了。 韦庄从几人身上掏出钱来递给妇女,妇女感动不已,哭着道谢。 这时候,箱子里面乌泱泱冲出几十号人。 为首的就是刀疤脸。 刀疤脸拎着刀,愤怒地嚷嚷着:“大刀帮的狗杂种,趁我们开会骚扰摊贩,有本事直接冲我们来呀!” 他走出巷子,摆开架势,又是一声大喝:“大刀帮的狗杂种呢,快出来!” 这时候,身后小弟扯了他一把,“大哥,大刀帮的杂种,都躺地上了!” ------------ 第54章 冲突! “嗯?”刀疤脸错愕地瞧着地上躺倒的几人,“这是哪位好汉出的手?” “是我小弟出的手。”韦庄从人群中走出来。 刀疤脸开始眉头一皱,看清楚是韦庄又露出怪异的表情,“原来是你啊。” 说完他又瞅见了昨天离去的那几个客商,瞧着他们狼狈的样子,刀疤脸嘴角一咧。 “哈哈哈,几个蠢货,昨天好言相劝你们不听,现在衣服都被扒光了,知道后悔了?” 几个客商顿时低着头,臊红了脸。 蒋青山无奈地摇摇头,请求道:“侠客大哥,我等初到此地不了解民情,故而有此下场,还望大哥好人做到底,将这几位朋友也收留下吧。” 闻言,刀疤脸闭着眼睛,捏着下巴不说话了。 蒋青山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囊递过去。 于是,几人愉快地往巷子里走去了。 进到院子,几个客商收拾利落之后,开始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大家越想越亏,决定下午去报官,然而这个提议刚说出来,就遭到了刀疤脸的嘲笑。 “我劝你们别费这劲。”刀疤脸冷哼一声,“不然下场只会更惨。” 韦庄眉头一拧,感觉不太对劲,“此话怎讲?” “不知道。” 刀疤脸说完就看见韩峻黑着脸盯着他,他表情一僵,站起来往外走,嘴里嘟囔一句,“别瞪我,是我们大大哥不让告诉你们的,你们有意见找她去。” 说完,晃着肩膀快步走出去了。 几个客商一时间也有些惊疑不定。 韦庄回到自己的房间,回想着这两天在天舟府的遭遇,越想越觉得事情不简单。 “小韩,你有没有觉得,这天舟府的贼寇很猖獗?” “额,回皇上,卑职不明白——这天底下的贼寇不都很猖獗吗?” “不一样。”韦庄摇摇头,沉吟道:“帝都贼寇猖獗,但只敢小偷小摸。靖安府李家猖獗,目无王法,但每次行事也是派少量人,挑弱势的女子下手。” “但天舟府的贼寇不同,他们规模大,有组织,不会遮掩自己的行为。” “比如今天上午刀疤脸,竟然敢光天化日带着几十人出来平事,这是一般贼寇能干出来的事吗?” 听完这话,韩峻愣住了,随后迟疑一下:“皇上,这大概是两个帮派之间的斗争吧?” “嗯,刀疤脸的侠客帮和抢劫客商的大刀帮。”说到这里韦庄停顿一下,露出凝重的表情,又问道:“但这不是更加奇怪吗?” “两个帮派当街争斗,难道不怕衙门的人?” 韩峻不确定地说:“也许是这两个帮派压制住了府衙?” 韦庄摇摇头,缓声道:“侠客帮总共不过六十人,按照这种规模,算上大刀帮最多也就一百五十人。” “这点人,能压制住府衙?” 这话一出,韩峻吸了一口气,挠挠脑袋露出困惑的表情。 这问题显然超出了他的思考范围。 啪啪啪,敲门声响起。 蒋青山来了,手里拎着一壶酒。 韦庄迎出去,笑着说:“老哥这是请我喝酒了?” 蒋青山呵呵一笑,“心情郁闷,找你喝几杯。” 两人进了屋,摆了几碟小菜,又倒了酒。 韦庄先开口问道:“老哥因何事心情郁闷啊?” 蒋青山叹了口气,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水咽下去,发出“啧”的一声。 “唉,我是真没想到,做趟生意竟然差点把命丢了。” 韦庄安慰他:“人家老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您后面这趟生意,肯定发财!” “呵呵,多谢老弟宽慰我,我能安然活到现在,也多亏了你,来,我敬你一杯!” 说完,两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蒋青山苦笑一声,道:“只是这趟生意,难喽。” 蒋青山吐出一口气,怅然道:“我啊,听说天舟府这些年出了煤矿,便想来一趟探探路,可是现在这状况,即便拉到货也出不了城啊。” 韦庄沉吟一下,“要不,我去问问刀疤脸,看他愿不愿意护送一趟?” “呵呵,多谢老弟的好意”蒋青山笑着,随后摆摆手,“不过这趟就不麻烦你了,我这次,其实是来道别的。” “道别?” “是啊,这趟生意做不成了,我们准备明天回去了。” 韦庄闻言心中有些遗憾,他跟蒋青山很投缘,所以还有些舍不得。 他并没有劝蒋青山再留两天,毕竟人家是做生意来的,这一趟本来就亏了,再留也只是徒增成本。 这时,蒋青山掏出一个布袋,递给韦庄。 韦庄一愣,随后板起脸,“老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蒋青山笑笑,感激道:“老弟别误会,这两天多亏了你,我们才能安然活到现在,老哥我想报答你,又没别的机会,只能用生意人最直接的方式了。” 他看韦庄还是不收,又补充道:“我知道你不缺钱,也看不上这些,但这心意,老哥得拿出来给你。” “当然,救命之恩大于天,这心意你收了,咱们也不算两清,老哥依然欠着你的,以后会慢慢还的!” 话落,蒋青山不由分说将那布囊塞到了韦庄怀里。 还挺沉。 韦庄看着这布囊,又看看蒋青山坚定的眼神,无奈地笑了笑。 他举起酒来:“老哥的心意我收了,我敬老哥,祝您财源广进,一路平安!” 杯酒入肚,两人爽朗地笑了。 又聊了一会儿,两人便要分别。 正在此时,却听得院门口的巷子里传来一阵骚动。 叫喊声伴随着脚步声越来越嘈杂。 韦庄打开门往外一望,立刻脸色凝重。 只见巷子里其他几处院子的人纷纷往外跑去,一时间巷口人流攒动。 商贩们急匆匆收摊,路上行人也纷纷躲闪。 吱呀—— 最里面院子的门被推开了,小婆娘沉着脸慢慢走出来。 她的腰间,还挂着刀。 走到韦庄院门口时,正瞧见韦庄往巷口张望。 小婆娘眉头一蹙,厉声喝了一句,“快回去!” 韦庄却没当回事,随口问道:“怎么回事?” “不用你管,给我回去!” ------------ 第55章 一等高手 小婆娘板着脸,眼神不善地盯着韦庄。 这时候,刀疤脸怒气冲冲从巷口进来,急吼吼喊道:“大大哥,兄弟们都到齐了,就等您一声令下,咱们就跟大刀帮的拼了!” 小婆娘扭头瞪了他一眼,“多嘴!” 刀疤脸一愣,睁着大眼困惑地挠挠脑袋。 韦庄问她:“大刀帮的找过来了?” “说了跟你没关系,回你屋里睡觉去!” “大白天我睡什么觉,你要帮忙吗?” “不用!” “咱这关系,你可别跟我客气。” “我跟你没什么关系。”小婆娘咬咬牙,指着院内:“给我回去!” 韦庄一皱眉头,“你吃火药了吧,我关心你才问这么多的。” “不用你关心!” “行行行!”韦庄也有点生气,“我回去睡觉去!” 这小婆娘,简直不识好歹! 说罢,他关上院门回屋子了。 …… 此时两个帮派的人已经将巷口围得水泄不通。 大刀帮的一边,帮主石富坚沉着脸站在最前面,他的身后立着一个全身黑衣,只露出眼睛的人。 良久,石富坚转头说道:“严老,那个女人就是侠客帮的新老大,她来了之后,接连打败了我大刀帮数位三等高手和一位二等高手,武力很高。” “呵呵呵。”一道苍老而又阴沉的笑声响起,“那位二等高手就是你吧?” “额。”石富坚脸上有些挂不住,有些无奈地承认道:“是我。” 黑衣人阴森森笑了几声,说道:“你跟我交过手,这女人能把你打败,至少也是准一等的高手了。” “也许……是吧。” “女人,准一等……难得的猎物啊。”黑衣人诡笑着扭头道,“小子,一会儿动起手来,这女人给我,你们不要动。” 听着这笑声,石富坚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随后才小心翼翼道:“严老,我们即便想动也没那实力,那女人就给您了。” “既然如此……我先去了。”黑衣人一步一步走向前,一双枯朽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小婆娘。 猛然间,黑衣人的身体如闪电般朝小婆娘奔袭而去。 一股强烈的杀意扑面而来,小婆娘眉毛一拧,身体迅速做出反应。 只见她脚尖一点,身轻如燕向后掠去,随后几个起落便到了远处。 下一秒,黑衣人的爪便到了小婆娘原先站立的地方。他见攻击被躲过也并不意外,反而对着小婆娘笑了笑。 而小婆娘也不再留手,下盘扎稳,用力一蹬,身边便如炮弹般冲出去。行进间,她抽出刀来,那刀带着凛凛寒光压迫感十足。 黑衣人却不躲,诡异地笑了笑,眼看刀刃掠过,他举手成爪,横着朝小婆娘手腕抓去,那动作极快,手臂挥出之际竟然响起一阵破风声。 小婆娘瞳孔猛地一缩,顺着惯性压低手腕,身体顺势向前倾倒。 噌! 黑衣人的爪与小婆娘的手腕只差一寸,被堪堪躲过。 小婆娘站稳,暗暗吸了一口气,露出凝重的表情,冷汗也从额头上滴到了刀身之上。 见此情景,石富坚立刻大喝道:“所有人,给我上,把侠客帮的杂碎都拿下!” 一声令下,两边的人都动了,他们拿着武器,快速冲向对方。 一时间,杀声四起。 …… 巷子内,韦庄在屋中忽然一愣。 “小韩,外面的声音好像越来越大了。” “回皇上,两个帮派应该已经交手了。” “哦。”韦庄点点头,有点心不在焉,“你说,那个小婆娘能打赢吗?” “那女人是准一等的高手,应该没问题。”韩峻回道。 “准一等?”韦庄有些疑惑:“什么是准一等?” 韩峻解释道:“这是民间用来衡量武者实力的说法,从高到低分为五等。” “这么说,那小婆娘的武功还挺高?” “是。” “那小韩你是几等?” “回皇上,若用民间的方式来衡量,卑职乃是一等高手。” 韩峻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但韦庄总觉得他嘴角向上翘了一下。 不过,听了他的话,韦庄稍稍放心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那这样一等的高手多吗?” 韩峻道:“回皇上,至少在我朝军中,一等高手不超过十位。” “才这么点吗?”韦庄有点失望。 韩峻忍不住眼皮一跳,“皇上,一个武者要成为一等高手,不光要靠努力,还要靠天赋运气,一般来说,上万名武者里才有可能出一位一等高手。所以,我军的一等高手已经很多了。” 韦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同样是一等高手,你比许世攸年轻,这么说你比他还厉害喽?”韦庄好奇地问道。 “皇上莫要说笑!”韩峻忽然很紧张,急忙道:“许将军乃是旷世奇才,我怎敢与之相比!” “额,你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对你们的武力感兴趣。” “卑职明白。”韩峻吐出一口气,“只是卑职实在不敢跟许将军相提并论。” 他言道:“所谓一等,只是一个粗略的说法,能达到此等境界的武者也是有高低之分的。” “就比如我跟许将军,虽都在一等,然而我与许将军交手,却走不过三合!” 韦庄有些惊愕,“许世攸这么厉害?” 韩峻表情十分严肃,“许将军武力,举世无双!” 我嘞个去! 韦庄心里惊叹一声。 他用了许世攸这么长时间,一直把他当成一个会打仗,又很听话的老实人,从没想过许世攸武功竟然这么高。 难怪前几世,这家伙老是能打胜出乎意料的仗,合着是自己小看他了! “听你这一番话,我还真是长见识了啊。”韦庄感叹一声。 两人正聊着,忽然听见一阵巨大的砸门声。 接着便传来刀疤脸的声音。 “快救命,快救大大哥!” 韦庄闻言,脸色一变,立刻带着韩峻冲出门去。 打开门,刀疤脸一身是血。 他看到韦庄,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力气,瘫倒在地上虚弱地指了指巷口。 “快去救……大大哥!” ------------ 第56章 偷袭? 街道上的百姓已经离开。 此时打杀声也小了很多,大多数人已经躺在地上了,而受伤最多的还是侠客帮。 不远处,有两个衙役躲在小摊后面。 “长官,那个女人快不行了,咱们要不要去救她?” “笨蛋,那可是准一等的高手,用得着咱们去救?” “可是,我们作为官府的衙役,总要管一管吧,你看老百姓都没法儿出门了。” “你外地新来的不懂,咱们天舟府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以后你见着这些帮派的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长官,这么做我心里愧疚……” “噗!”长官没忍住笑出了声,“你也就现在这么想,等过些日子就改变想法了。” 说完,拽着他的衣领离开了。 前面的巷口处,小婆娘单膝跪地,用刀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她的脸色有些难看,左臂多了几道伤痕,流出的血浸湿了衣服。 而小婆娘的对面,黑衣人用舌尖舔了舔剑上的鲜血,阴森森地笑了,“呵呵,小姑娘的血味道就是不一样,尝起来令人沉醉啊。” 小婆娘被他恶心到了,眼中充满了厌恶,她咬着牙,挺着虚弱的身体站立起来,胳膊一抬,刀光直指黑衣人的面门。 “哦?”黑衣人露出一抹惊异之色,“挨了我三剑居然还能站起来,你也算是奇才了,想必不久之后便能成为一等武者。” “可惜啊。”黑衣人嘴角微微翘起,“遇到我,你只能止步于此了。” 话音落下,黑衣人动了。 他双脚一顿,飞身而上,摆动的衣襟带动着风声和杀气,使周身的气势达到了顶峰,右臂一甩,剑身抖动发出阵阵轻吟。 小婆娘咬一下嘴唇让自己更清醒些,目光一凝,体内力量再次涌现。噌!她的身体十分轻盈地向前冲去,手中钢刀配合着朝黑衣人砍去。 叮! 电光石火之间,两人兵刃相接,短暂交锋后又分开,随即再次朝对方冲去。这一次的拼杀更加激烈,两人谁都不躲,只用最基本的招式互拼,一时间火花飞溅,兵刃碰撞的声音接连不断。 小婆娘的嘴角流出血来,先前的交手她已经是强弩之末,强行提了一口气才坚持拼杀了十几回合,然而这口气也只能支撑她战斗到此了。 咣当! 小婆娘的刀被挑飞掉在地上,她自身也被黑衣人一脚踢飞了好几米。 黑衣人稳住下盘,稍稍运了运气,眼中露出一抹欣赏,“能坚持这么长时间,你的内功已经相当扎实了。” “你若是个男人我便收你为徒了,但很遗憾,女人,只能成为我的猎物……” 看着一步步走来的黑衣人,小婆娘吐了口血,她想站起来,却再没有一丝力气。 “认命吧。”黑衣人诡笑着走到她跟前,伸出爪来向她的颈部抓去。 就在要得手之际,忽然,黑衣人面色一变,双足一蹬猛然向后退去。 就在他退走不到半秒钟,原来的地上飞来一把剑鞘,剑鞘与地面接触,溅起点点火星。 黑衣人眯起眼睛,朝旁边看去。 韩峻提着剑,眼中杀气四溢,缓步从巷口走出来。 韦庄则漫不经心地走到小婆娘跟前,“非要逞能,最后还不是要我救你。” 小婆娘抹了抹嘴角的血,咬牙道:“谁要你来的,快给我回去!” “你还逞能。”韦庄无奈道,“你在一边老实待着,看小韩的表演就好了。” 小婆娘忽然急了:“昏君,说了不用你管,你能不能赶紧走!” “这是我的地盘,所有事情都要我做主!” “你信不信我把你赶出去!” “还不带着你的人赶紧滚!” 眼看小婆娘真急眼了,韦庄心里也有点烦躁,干脆捂住了她的嘴,然后蹲下身子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然后不管她震惊的眼神,韦庄在路边找了个凳子坐下来。 “行了,现在老实看着吧。”韦庄对怀里的小婆娘说道。 黑衣人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小兄弟,我劝你把我的猎物放下,否则……” “否则什么?”韦庄直勾勾看着他,脸上带着不屑:“老东西,一把年纪了还打人家姑娘的主意,真不要脸,穿一身黑衣服,合着你也知道丢人是吧?”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什么德行,为老不尊!” “还你的猎物,你是不是觉得这么说话很帅,觉得我们肯定会怕你?别他妈逗了,你以为你套个黑袍就是三星斗皇了?” “……” 也不知怎么的,看见小婆娘一身是伤,韦庄心里还有点生气,于是张口便骂了起来,口中的话也是越来越脏。 那黑衣人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青。 “找死!”忽然黑衣人暴喝一声,猛地朝韦庄冲去。 谁知他刚踏出一步,一道剑气便挥砍过来。 韩峻长剑一指,面容冷峻,“正道不走,专练邪功,即便是一等高手也是武者中的耻辱!” 黑衣人底细被看破,也不慌,邪笑着回道:“都是杀人技,还分什么正道邪道,只要能杀你,便都是好道!” 说着,韩峻便杀了过来,两人都是用剑的,交起手来力道和技巧都用得很足。 正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另一边,两个帮派还站着的人纷纷退后,给韩峻等人留出空间。 石富坚目光扫过侠客帮剩下的人,最后目光落在了怀抱着小婆娘的韦庄身上。 此时韦庄漫不经心地瞧着两人的打斗,不时拍手叫好,完全没有一点防备。 他的目光一寒,脸上扬起一抹奸笑。 这是杀人的地方,你以为是戏台吗? 慢慢地,石富坚的身影离韦庄越来越近,直到两人之间形成一条直线。 “小子,受死吧!” 石富坚暴喝一声惊醒众人,等四周反应过来他已经冲到了韦庄的身前,刀也举到了半空。 就在那刀要挥下时,韦庄回头了。 笑眯眯地盯着他。 石富坚心中一惊,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下一瞬,他的腹部传来冰凉的感觉,低头一看。 一把钢刀刺进了他的身体…… ------------ 第57章 撒过尿的交情 “呃……”石富坚瞪大了眼睛。 他至死也想不明白,韦庄是怎么将刀刺过来的。 抽出刀来,韦庄嫌弃地甩了甩上面的血,将它放在了一边。 他随意地用脚踢了一下,石富坚死尸倒地。 侠客帮和大刀帮的人都傻眼了…… ?? 这家伙的脑袋是被驴踢了吗? 你不好好看热闹孤身跑过去搞偷袭? 关健你成功了也就算你有本事。 你他妈死了啊! 你死了我们这帮小弟怎么办? 费这么大劲跟人家打一仗,不白打了吗! 大刀帮的人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小婆娘也呆呆看着韦庄,眼神中有些难以置信,“你的武功进步了……” “是吗?”韦庄有点意外,随后笑笑:“我对武功什么的也没什么概念,全靠本能反应。” 另一边,黑衣人也看到了这一幕,皱着眉头低声骂了一句:“真是蠢货!” 他咬咬牙,忍耐着虎口的酸麻继续抵挡着韩峻的攻击。 从交手的那一刻,他便知道韩峻也是一等高手的实力,惊讶之余,他也开始认真对待。 然而随着拼杀越来越激烈,黑衣人却感觉到越来越吃力,反观韩峻,却还是一脸淡然,甚至一点汗都没有。 不能再硬拼了。 黑衣人心中如此想着,边挥剑边往后退,寻找着脱身的机会。 又打了几个回合,趁着韩峻运气的时候,黑衣人也提了一口气,双足一蹬向后掠去。 随后转身,飞身逃离。 韩峻目光一冷,嘴角不屑地一扬,他看准黑衣人的背影,半眯起眼睛,将手中的剑用力掷出。 嗖! 利剑划破空气,精准地从黑衣人后背穿过。 伴随着一声痛苦的惨叫,黑衣人的身体扑倒在地上。 刹那间,整条街安静了下来。 韩峻傲然而立,冷峻的目光扫过大刀帮的每个人,被他眼神注视到的人都忍不住哆嗦起来。 忽然,他抬起了右臂,张开手掌。 “小心暗器!”大刀帮那边不知谁喊了一句,瞬间所有人惊恐地抱头蹲下。 韩峻眉头一皱,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大刀帮的人等了半天也没见暗器飞过来,纷纷露出困惑的表情。 场面就这么冷了几秒。 忽然,一个鼠眼男人跑到了黑衣人身边,拔出宝剑,又垫着步子跑到韩峻身前跪下,两手一举将宝剑捧起来。 “请侠客爷爷接剑!” 韦庄庆幸现在没有喝水,要不然绝对会被呛着。 这个小韩…… 韦庄拧着眉头直吧咂嘴。 这家伙太能装了,而且这种装没有什么表演痕迹,就像是与生俱来,先天形成的一样,有种浑然天成的感觉。 总之……小韩逼格很足! 果然,韩峻扬起下巴,拿过了宝剑,又沉默着转身走向韦庄。 只留下大刀帮的众人,满脸崇拜地望着他的背影。 …… 转眼到了晚上。 韦庄吃过了饭,听到有人敲门。 打开门见到来人后,韦庄稍稍一怔。 “你怎么来了?” 话还没说完,小婆娘已经走进来了。 刚一进正房的客厅,就见韩峻握着剑,目光警惕地盯着她。 小婆娘扭头,冷冷瞥了韦庄一眼,“这是在防我呢?” “额,不是。”韦庄有些尴尬,连忙朝韩峻摆摆手,韩峻这才不情不愿地坐到了床上,但余光依然瞅着韦庄。 “哼。”小婆娘冷哼一声,转身进了韦庄的卧室。 韦庄跟过去,问道:“大晚上的你不在房间养伤,到我这来做什么?” “住的还习惯吗?”小婆娘冷不丁问了一句。 韦庄一愣,点点头,“还可以。” “哦。”小婆娘坐在床边,漫不经心地答应一声。 随后有些扭捏,张了张嘴,又没话了。 “你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韦庄问。 “嗯。” “那你说啊。” “好……” 韦庄盯着她,小婆娘低着脑袋,还是没说。 不对劲,这家伙肯定有问题! 不会是憋着什么坏招呢吧? 对了,今天好像强制把她抱怀里了,她是不是为这事报仇? 韦庄越想越不对,警惕地朝后面退了两步。 “小婆娘,我警告你……” “谢谢你……” 两人的声音一齐响起,然后双方都愣住了。 “你要警告我什么?”小婆娘问他。 “我警告你……不要太客气。” 小婆娘盯着他,扭过头哼了一声。 韦庄表情有点不自然,尴尬的挠了挠头,他也有意想和小婆娘拉近距离,于是道:“咱俩这交情,你确实不用客气。” “咱俩有什么交情?” “咱们啊……”韦庄笑笑,“咱来不打不相识,又一起掉到枯井里差点完蛋,靖安府你送回宝剑救我一命,天舟府我和韩峻斩杀大刀帮又救你一次。” “这就属于过命的交情了。” 小婆娘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韦庄道:“你那是什么眼神,哪怕不说过命的情谊,咱俩也算一起撒过尿的交情,这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正说着呢,他忽然瞧见小婆娘的脸越来越难看,青一阵白一阵的…… “额……”韦庄的吹嘘声渐渐小了,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小婆娘脸色阴沉得吓人,“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了什么?”韦庄一愣,“我说了……” 忽然,他的眼睛瞪得老大,嘴也张开,整个人呆在原地。 瞬间,冷汗从韦庄头上冒出来。 完蛋,怎么把那件事也说出来了…… 糊涂啊! 当时在枯井可是好不容易才圆过去,现在倒好,直接当人家面说出来了。 “昏君,我要杀了你!” 小婆娘咬牙切齿刚说完,就听见卧室门被猛然推开,韩峻带着自信而又轻蔑的表情进来。 “女贼,我早就料到你不怀好意,此时竟然敢当着我的面威胁皇上,看我不拿下你!” “小韩你出去!” “皇上不要担心她的威胁,卑职一定保护好皇上!” “昏君,不要以为有保镖我就不能杀你!” “女贼,还敢口出狂言,我必生擒你!” “小韩,听话,你先出去好不好!” “小婆娘,误会,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 这场面,怎一个乱字了得? ------------ 第58章 皇上被带坏了! 大半夜,韦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相当惭愧。 忽然,敲门声响起,门外韩峻轻声道:“皇上,那女贼出门了。” 韦庄一听立马坐起来,穿好鞋就往外面走,边走边着急地问:“小婆娘是来找我报仇了吗?” “不,她出巷子往北面走了。” “什么?”韦庄有点错愕,疑惑道:“月黑风高,小婆娘不找我来报仇,反而上街了?” 他越想越觉得有问题,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出去买武器了?” 韩峻有些怪异地瞧着他,犹豫着问道,“皇上,您都抓住她的把柄了,为何还怕她来报仇?” “把柄?”韦庄苦笑一声,“谁告诉你这是把柄了,这是小婆娘找我报仇的动力。” 想到那尴尬到令人窒息的一幕,他忍不住又头疼起来。 几个小时前,就在小婆娘和韩峻剑拔弩张,屋子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时,韦庄情急之下说出了一句话。 “再吵我可把井里的事说了,到时候咱俩一起丢人!” 他还记得这句话说完,场面就安静下来了。 当时韩峻的表情很困惑,而小婆娘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她咬着牙说:“昏君,你若是个男人就别用这种方式威胁我。” 然后顶着涨红了脸,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就怒气冲冲地回去了。 对此,韩峻坚定地认为,皇上抓住了女贼的把柄。 只有韦庄自己知道,小婆娘真的生气了,是那种想杀了他的生气。 苍天明鉴,他当时只是想让两人冷静一下,压根儿没想真的说出来。 …… 出于内心的不安与好奇,韦庄在韩峻的带路下,跟了出去。 小婆娘身上还有伤,所以走得并不快,韦庄一路隐藏身形,很快便追上了她,大概走了半个小时,小婆娘一拐弯到了另一条街道。 一进入这条街道,韦庄便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宽阔的街道每隔几十米点着一盏灯,灯下是一个个点着锅灶卖吃食的小摊,还有不少行人坐着吃东西。 这是相当“诡异”的一幕,要知道这个时代是有宵禁的,哪怕像帝都那样繁华的城市,人们的夜生活也是有限制的,一般不能超过午夜十二点。 不过韦庄现在没空考虑这件事,因为小婆娘走进了一条小巷子。 最后她在一处大院门口停下了。 大院的门虚掩着,小婆娘推门而入,随后关上了门。 瞧见这一幕,韦庄皱起了眉头。 大半夜串门? 小婆娘应该没这闲心,更何况她的身上还有伤。 “皇上,我们要进去吗?” “嗯。” “那卑职先进去,为皇上探路。” “等等。”韦庄拦住他,指了指旁边的墙头,“从大门走容易被发现,咱俩翻进去。” “额……皇上贵为天子,这合适吗?” “谁规定天子不能翻墙头了,别废话,过来帮我。” 韩峻闻言有些疑惑。 韦庄无奈地瞧他一眼,示意他用双手搭个台阶送他上去。 韩峻明白过来后露出怪异的表情,但还是照做了,韦庄在他的助力下很轻松扒到了墙头上,往里一瞧,吓了一跳。 大院的西南角上拴着一条大黑狗,那黑狗卧在地上,恶狠狠地瞧着他。 扑通。 韦庄跳了回去,非常遗憾地说,“院子里有条黑狗。” “那卑职先进去解决掉它。” “小韩,做事不要鲁莽,多动动脑子。” “请皇上指教。” 韦庄眼珠子一转,说道:“你去路边的小摊上,买几个江米团子。” “江米团子?”韩峻疑惑地念叨着,出了巷子,不一会儿便买回来两个。 “皇上,买回来了,您趁热吃。” “小韩,别吃。我要借你头发一用。” “皇上,额……” 小韩看着自己的一缕短发,有点难过,他的形象不好看了。 韦庄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没事的小韩,只是削去一绺头发,你依然是美男子。” “谢皇上夸奖……” 接着,韦庄将小韩的头发分成两份,与两个江米团子揉在一起。 看着手中的“作品”,韦庄满意地笑了。 “美男子,过来帮我。” 韩峻嘴角一抽,有些“扭捏”地过来,两只手端着韦庄的脚将他送到了墙头上。 院子里,那大黑狗瞧见有人,立刻警觉地站了起来,发出凶恶的呜声 韦庄笑笑,将两个江米团子扔过去,那狗闻到香油和米的味道,立刻嗅着鼻子上前,一口叼住了它。 “小韩,上来吧!” 嗖! 韩峻两脚一点,身体十分轻盈地飞起来,顺利地扒住了墙头,随后看着那黑狗,露出错愕的表情。 “皇上,这狗怎么不叫了?” “被江米团子黏住嘴了。” “啊?” “呵呵,这下知道皇上我的手段了吧?” “……” 韩峻挤着眉头,很努力地憋着一句话。 他很想问韦庄,为什么皇上会做贼的手段…… 扑通一声,韦庄跳进了院子。 韩峻就这样看着他顺着灯光摸到一间屋子外面,然后在窗户上捅破一个窟窿,眯起眼睛偷看起来。 韩峻有点担心了,不是担心韦庄的安危。 而是担心回去之后,许世攸会骂他。 好家伙,皇上在宫里是九五至尊啊,出来一趟怎么变成贼了! 皇上被带坏了啊! …… 看屋内的装饰,大概是间书房。 书案的后面坐着一个三十来岁,一身白袍,脸上透着精明之色的男人,他正笑眯眯盯着书案对面的人——小婆娘。 小婆娘目光冷漠,远远地站着,皱起眉头:“你派人通知我说要开会,其他人呢?” 男人哈哈一笑,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坐下说话。” “不用,有什么事你赶紧说。” “呵呵,你还是那么冷淡,不过,我就喜欢你这副清高的模样。” 闻言,小婆娘目光一寒,转身就要离开,这时候男人又说话了。 “听说你那里来了几个商人?” 小婆娘脚步停下,冷冷道:“没有。” “这可是我手下人亲眼看到的。” “他们看错了。” “呵呵呵。”男人笑笑,“你这样说话,就像小孩子一样,很可爱。” ------------ 第59章 你让我感到恶心 你能想象,一个大叔,带着自认为很“霸总”的笑,然后又“宠溺”地说出:“你像个小孩子一样,很可爱。”这句话时,场面有多尴尬吗? 反正韦庄被雷到了,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有同样反应的还有小婆娘,她听了男人的话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眼中的嫌弃和厌恶都快溢出来了。 然而男人却并没有察觉,反而将一边嘴角扬起,来了个标准的“歪嘴战神”式笑容。 “严力,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不要干涉我侠客帮的事情。” “你的侠客帮也属于我天帮管辖,我为何不能干涉你的事情呢?” “哼,你别忘了,当初是你们天帮的老大请求我加入的,你一个老二,管不着我。” “你也别忘了,我是专门负责天帮财务的。”作为天帮的二号人物,严力对小婆娘的话有些不满。 “自从你接手侠客帮,抢来的钱全都散给了附近的穷人,一文都没上交。我看数额较小,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是这次,那么肥的几块肉你不声不响地就收了,给天帮造成的损失,你能负担得起吗!” 严力手指用力在桌子上点了点,那样子像极了以前韦庄公司的老板。 但小婆娘显然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只是很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瞧着她这幅样子,严力却没生气,半眯着眼睛道:“呵,我知道你清高,但别忘了,你终究是在天舟府的地盘上,在这里,我们天帮无所不能。” 这话说完,小婆娘脸色有些难看,“你在威胁我吗?” 严力一摊手,“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当然,你还有另一种选择?” “什么?”小婆娘问。 严力忽然露出一抹阴恻恻的笑,两眼紧紧盯着她说道:“另一种选择就是,你嫁给我,这样我就不管你侠客帮的事情了。” 话音刚落,只听见刷的一声! 小婆娘眼中杀意浮现,从腰间拔出刀来直指严力。 严力耸耸肩,态度十分随意,“我只是出于好心,给你一个更好的选择,你犯不着这么激动。” “你让我感觉到恶心。”小婆娘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 “我说,你,严力,很恶心!” 严力表情一僵,随即面目阴沉下来,“还从没有人敢跟我这么说话!” “因为所有人都被你恶心得说不出话来!”小婆娘立刻回击道。 窗外,韦庄忍不住笑出来,看来几天不见,小婆娘骂人的功力很有长进啊。 果然,严力被这句话气得不轻,眼中带了怒意。 “贱人,我最后问你一遍,到底嫁不嫁我!” “恶心的老东西,你也配?” 啪! 严力一拍桌子,怒喝道:“今晚我直接办了你,看你还能嘴硬多久!” 说罢,他双脚一蹬,十分灵活地从桌案后面飞出来,接着一个敏捷的转身躲过了小婆娘的刀,双手化爪朝她的颈部抓去。 眼见严力的身位已经接近了,小婆娘深知挥刀已经来不及了,直接向后倾倒进行闪避。 然而她刚有动作,身体的伤处却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两腿失去力气。 严力抓住机会,直接一脚踹到小婆娘的腹部。 小婆娘闷哼一声,嘴角流出鲜血,扑通一声跌坐在了窗户边。 “呵,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晚,咱们便在这里入了洞房!” 说着,严力狞笑着朝她走去。 小婆娘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咬了咬牙,攥紧了手中的刀。 就在她绝望着,要抬手将刀放到脖子上时,一道戏谑又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了。 “我说这位大叔,您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这么恬不知耻啊,大半夜的强迫人家一个姑娘,你不觉得你很恶心吗?” 说话间,一个人影从窗户纸上显现出来,随后窗户纸被彻底捅破,露出韦庄的面孔来。 严力瞳孔一缩,怒道:“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我是谁不重要。”韦庄说着,一拳将窗框砸下来,然后迈上窗台,跳了进来,然后又继续说:“重要的是,大晚上的看你犯贱,恶心到我了。” 看着被拆下来扔到地上的残破窗框,严力彻底怒了,他不需要知道韦庄是身份和目的,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杀了韦庄! “找死!”严力面目狰狞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话落便朝韦庄冲来。 “大胆贼子,吃我一剑!” 说话间,书房的门被轰开,韩峻持剑杀来。 严力被这突然的一幕惊了一下,他眼睁睁看着寒光凛凛地剑尖朝他面门刺来,说时迟那时快,他的头猛然一甩,力道之大使他的骨头发出咔嚓声。 剑刃贴着他的脸颊划过,刹那间,严力脸上血流不止。 韩峻落地,面容严肃,“你是一等高手?” 严力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眼神寒冷无比,仅仅一次交手,两人便了解了对方的实力。 他盯着韩峻问:“阁下何人,为何半夜闯进我家中?” 韩峻答:“不知道。” 这句话,直接给严厉懵住了。 不是哥们,你跟我这开玩笑呢? 大半夜拎着剑闯进我家,还给我脸上剌一刀,最后一句还来一句不知道。 你当我傻吗? 严历更加恼怒,脸色也更加阴沉。 韩峻还是一脸严肃,扭头瞅了瞅韦庄,想问问他接下来怎么办。 韦庄扶额,又无奈地摆摆手,转头对严力道:“我来接小婆娘回去,你识相点,让个路。” 说完,一脸无所谓地瞧着他。 严力闻言却没有动,而是上下打量了韦庄一番,然后盯着韩峻看了一会儿。 良久,他开口道:“你们是小周的朋友?” 韦庄一愣,“小周是谁?” 严力瞪大了眼睛,指着小婆娘:“她啊,周子清,你不认识还来救她?” “哦哦哦。”韦庄连忙点头答应,“子清嘛,认识,当然认识啊!” 严力用怀疑地目光打量着他。 韦庄皱了下眉头,很不耐烦。 随后,严力忽然笑了起来,语气和善道:“刚才都是误会!” ------------ 第60章 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两位既然是小周……啊不对,是周子清的朋友,那也是我天帮的朋友。” 严力问:“不知两位可愿意加入我天帮,以后……” “天帮?”韦庄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们天帮很厉害吗?” “呵呵,非严某夸大,整个天舟府势力最大的莫过于我天帮,就是此地的衙门见了我大哥也得……” “也得什么?” “额,呵呵,没什么。”严力忽然讪笑一下。 “加入你们,对我俩有什么好处吗?” “当然有!”严力此时像极了韦庄前世拉客户的样子,热情地介绍道:“以两位的实力,只要加入我天帮有两个选择,一是进入总部,做上位的领导,二是去下属的帮派做个老大,至于收上来的钱,我给两位做个担保,我们三七分账,两位拿大头。” 他眼中充满期待:“两问,意下如何?” “不行!” 还没韦庄说话,小婆娘便厉声拒绝了,她盯着韦庄,恨声道:“给我回去!” 韦庄闻言耸了耸肩,对严力道:“你都听见了,她让我回去,你那个什么天帮就算了吧。” 说罢,韦庄扶起小婆娘头也不回地出门了,韩峻在后面警惕地盯着严力,以防止他偷袭。 在严力阴沉的目光中,几人退去了。 …… 回到韦庄的住处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韩峻在客厅有点郁闷,刚才韦庄非常严肃地给他下达了命令,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闯进卧室。 而卧室内,小婆娘闭着眼睛,头上冷汗直往下滴,忽然她眉头用力一拧,嫌弃地喝道:“你上药能不能看准一点!” 韦庄没好气道:“你让我把头转到一边,我能看得准吗?” 小婆娘咬咬牙,哼了一声,“头转过来吧,动作快点!” “切,不就是个后背吗,谁稀罕看啊。” 韦庄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很诚实地作出了反应,他直勾勾盯着小婆娘滑嫩的双肩。 “想不到你皮肤还挺白。” “昏君,你说什么!” “咳咳,我是说这郎中配的药怎么这么白。” “那药分明是黑色的!” “额,你看错了,是白的。” “登徒子,之前你威胁我的事,还没找你算账呢!” “子清,你冷静点,我真没有威胁你的意思。” “你叫我什么?”小婆娘眼底一沉。 “子清啊。”韦庄眨巴眨巴眼睛,“你名字不是叫周子清吗?” “是。”小婆娘吸了一口气,“但你不许叫!” “真奇怪,难道你喜欢我叫你小婆娘?” “我不喜欢!” “那不就得了,子清这名字多好听,叫着也亲密。” 唰! 周子清拽过旁边的衣服披在身上,扭过脸瞪着他:“我不想和你亲密!” 韦庄也没想到她忽然反应这么大,无奈道:“我们好歹也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你犯不着跟我这么大的敌意。” “你要实在看我不顺眼,那我明天离开这里便是。”说罢,韦庄还真转身收拾桌上的东西了。 周子清看着他的背影眉头一蹙,良久轻喝一声:“别动!” 韦庄假装没听见,还把床上属于他的衣服拿过来叠好了。 “我叫你别动!”周子清又喊了一声。 这下韦庄真有些不耐烦了,回了一句:“你刚才看我不顺眼,现在又不让我走,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子清咬咬牙,“你离开这要去哪?” “我去哪跟你有关系吗?” 周子清一拍桌子,“我警告你,不要想着离开我这去投靠天帮!” “呵,去不去天帮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了。” “我送你出城!” 韦庄道:“我事情还没办完,不想出城。” 周子清板起脸来,“你有什么事情,我帮你办,你老实给我待着!” 韦庄闻言一怔。 等等……不对啊。 这小婆娘好像很怕他去天帮啊。 想到这里,韦庄眉头一挑,“你是不是怕我去天帮当了领导,回来报复你啊?” “你也配!”周子清听到这话莫名其妙怒了,“那天帮三个一等高手,十几个二等高手,还有上千人的成员,你一个皇帝进去,送死吗?” 韦庄被她的话惊到了,要知道,朝廷的军队也才不到十个一等高手。而今,天舟府的一个帮派竟然聚集了如此庞大的势力,这很难不让他在意。 看来,这天舟府的水很深啊! 韦庄面沉似水,回想着小婆娘刚才的话,捏着下巴思考起来。 良久,他抬起头看着小婆娘,目光有些异样,“小婆娘,你是不是担心我,才不让我去天帮的?” “你放屁!”小婆娘忽然急了,站起身来指着韦庄的鼻子大骂。 韦庄盯着她涨红的脸,感觉有点熟悉。 好像丰淑婉生气时,也是这种表情,当然,她比小婆娘要温柔地多。 周子清看他不说话,更着急了,连呼吸都急促起来,“昏君,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是皇上,我是混混,我们俩天生不对付,我能担心你?” 韦庄眨巴眨巴眼,“那你急什么?” “谁急了?” “谁急了!” 小婆娘连着喊了两句,脸上却越来越红,然后变成了个大苹果。 韦庄一愣,心里莫名冒出一股情绪。 他想起小时候喜欢女同桌,于是老是逗小女孩玩,小女孩急了之后,韦庄便会加上一句“那你急什么?”,然后小女孩的脸就会变得像苹果一样红。 后来毕业了写同学录,他才知道那小女孩也喜欢他。 而此刻,小婆娘的神态就和那小女孩一样。 韦庄看得有些发呆,恍惚间,两个人影似乎有些重合。 鬼使神差的,他忽然冒出来一句,“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轰! 这句话犹如炸弹一般,在狭小地空间内产生剧烈的反应。 韦庄大惊,冷汗刷一下从后背冒了出来。 完啦完啦! 我他喵的! 说什么胡话啊! 小婆娘本来就生气,听了这话,不得宰了他呀! 韩峻,快来救朕啊! 韦庄欲哭无泪,惴惴不安地抬起头来,瞧了一眼周子清。 ------------ 第61章 韩峻是个好同志 周子清也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只是像个积木一样有点僵硬。 脸上的红晕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到耳垂,脖颈。 她的呼吸似乎很不稳定,胸脯没有规律的起伏着。 韦庄有点慌,便轻轻叫了一声:“子清?” 话音刚起,周子清身躯一颤,打开门,像个机器人一样迈开脚步。 啪踏……啪踏……啪踏! 等韦庄回过神来到院子里一看,周子清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唉,我脑袋真是发昏了,怎么说出这种话来,这下朋友都没得做了。” 韦庄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犹豫了半天,摸摸脸蛋。 算了,话都说完了,没必要再伤害自己。 他一转头,客厅里,韩峻立刻低下了脑袋,一脸做贼心虚。 韦庄脸一黑,“小韩,你是不是听见什么了?” “没……没有!” “那你眼神躲什么?” “回皇上,卑职没有躲啊。”韩峻嘴里这么说着,非常努力地想把目光移到韦庄身上,奈何无论怎么用力,眼神始终飘忽不定。 韦庄沉着脸走到他跟前,韩峻吓得立刻便要跪下,谁知韦庄一把将他按到床上,俯视着说道:“小韩,无论你听到什么,都当作没听见,懂了吗?” 韩峻一怔,点点头。 “不要跟任何人说,尤其是皇后,还有小玉,懂了吗?” 在韩峻心里,属于两个男人的约定就这样产生了。 他的眼神充满坚定,指着天花板,“皇上放心,卑职绝不会泄露给皇后!” 好同志! 韦庄赞赏地拍拍他的肩膀。 …… 天舟府另一边。 有一座庞大的院落,共分了七进,大大小小的屋子加起来得有几十间。 就在内院,一间装扮的富丽堂皇的屋子里,三个人正在商量着事情。 其中一人,正是严力。 此时他的表情很凝重,“大哥,夜里的事你都知道了,这个周子清问题不小啊。” 话落,坐在严力对面,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笑了笑说话了:“严二哥,我看你是被那女人拒绝后,恼羞成怒故意找人家麻烦吧,哈哈哈……” 严力眉毛一挑,“老三你放屁,我堂堂一等武者,至于为一个女人恼羞成怒吗!” 眼看要吵架,坐在两人上垂手的男人摆了摆手,随后一道沉沉的低音响起。 “老三,别逗你二哥了。” 言罢,那满脸横肉的男人顿时收起了笑脸,恭敬地望向上位的男人。 那男人四十多岁,留着不长不短的胡须,倒八字眉,一双虎眼炯炯有神,四方大脸棱角分明。 停顿了一会儿,他开口道:“老二,你确定夜里跟你交手的是一等高手?” 严力肯定地点点头:“从他的剑法以及给我的压迫力来看,绝对是一等高手,而且实力应该不弱于我。” “不是两个人吗,另一个呢?” “另一个没有交手,但那一等高手似乎是听命于他,想来他的武艺更高!” 与此同时,远处刚进入睡梦中的韦庄忽然打了个喷嚏,他哆嗦一下紧了紧被子又睡着了。 回过头来,坐在上位的男人沉默了几秒,忽然抬起头来沉声道:“朝廷的治江银两快到了,最近你们先不要轻举妄动,等过了这一阵儿再说。” 严力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他刚对上男人那眼神便又退却了。 “是。”他低头答应一声,心头却有了另一个想法。 ……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窗外天光大亮。 韦庄挤了挤眼睛,迷迷糊糊之间,昨晚尴尬的场景还在脑中浮现。 他醒了,晃了晃脑袋,给了自己一巴掌。 心里不争气地骂着。 妈的,不就是问了句略带暧昧的话吗,至于做梦还嫌尴尬吗! 好歹也活了一百世,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不想了,爱咋咋地! 韦庄穿鞋下地,花时间洗漱一番后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从铜镜里看自己。 小伙子帅呆了! 嘴里哼着小曲,韦庄准备去巷口吃点早餐,谁知刚一出门,隔壁的院门也打开了。 韦庄和周子清同时迈步出来,两人对视一眼,都呆住了。 “早啊。” 啪! 韦庄的招呼声还没落下,脸上的笑容也还残留着,周子清的院门却轰然关闭了。 “小婆娘至于吗。” 无奈地耸了耸肩,韦庄朝外面走去。 刚一到巷口,韦庄看着外面的场景,愣住了。 主街道,行人依旧很多,场面也依旧热闹。 只是,属于侠客帮的三条巷口,除了摊贩,一个人都没有。 所有行人,在经过这三个巷口时,不约而同地跑到了街道另一边。 韦庄在巷口的面摊坐下,老板娘正是先前被大刀帮欺负的那个,她认出韦庄来,连忙招呼起来。 “公子,您点要什么?” “哦,随便来碗面就好。” 不一会儿,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端到了桌上,面上还放了满满的牛肉。 “额,老板娘,怎么给我这么多肉啊?” 那妇人赶紧说道:“前日多亏公子出手相助,我一个妇道人家不会别的,只能用这点手艺答谢您,您放心,这面不要钱,以后只要是您来吃,都不要钱。” 韦庄笑笑,说了声谢谢。 他会给钱的,但不会现在给,因为他知道,此刻接受这份好意,女人会更高兴。 果然,见韦庄大口吃面,女人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了。 吃了几口,韦庄忽然问道:“大姐,今天咱这边怎么如此冷清啊。” 女人叹口气摇摇头,“不知道,今天我们几个刚一出摊,所有行人便躲着走,就连一些老顾客也不来了。” 韦庄闻言眉头皱起来。 侠客帮这三个巷口,一共有八家小摊,多以饭摊为主,老顾客是很多的。 今天所有人都对这里避之不及,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韦庄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大姐,你们和侠客帮有什么关系吗?” 女人一愣,疑惑地反问一句:“大大哥没和公子说过吗?” 韦庄摇摇头、 女人解释道:“我们这几家都是靠着大大哥的庇护才能做生意的,每个月只需要交些钱就行。” ------------ 第62章 小婆娘的反差 “原来还是收取保护费这一套。” 看来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这些帮派的发展都要经过这一阶段。 不过韦庄对此很反感,皱着眉头问:“这些钱是强制你们交的吧?” 妇女听到保护费这个词思考了一会儿才理解,她却笑着摇摇头,又言道:“在天舟府做生意哪有不交钱的道理。不交钱,没人庇护,是没法做生意的。” “不过大大哥是个好人,她刚来几天,却定了规矩每月只收我们十文钱。” “十文钱?”韦庄愕然。 十文钱在乾国是什么概念呢,要知道这女人的一碗面也才三文钱。小婆娘一个月收十文,很明显只是想做个样子。 难怪天帮的严力对小婆娘不满。 “老板娘,这天舟府很特殊啊,怎么这么多帮会势力?” 听到韦庄的问题,老板娘犹豫了一下,又往四周瞧了瞧,见没人才压低了声音对韦庄解释道。 “公子,本来这些事情,大大哥不让说的。”妇女很谨慎地坐到韦庄对面,说:“大概三十年多年前,天舟府有了第一个帮派,叫地帮。” “后来那地帮势力越来越大,还扶持起了许多小帮派,势力渐渐超过了官府。直到五年前,天舟府来了三个很厉害的人,弄了一个天帮,还跟官府勾结,用了两年时间就将地帮打下去了。” 听罢女人的解释,韦庄缓缓点了点头。 “天帮,地帮……” 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一个是新势力,一个是地头蛇。 听名字就知道这两帮派不对付。 韦庄来到天舟府不过三天,现在才了解清楚天舟府的情况。 总而言之,这天舟府是帮会的天下,府衙在这里只是个摆设。 吃完了面,韦庄没有回去,而是在街上溜达起来。 这里帮派林立,然而百姓的脸上却没有太多紧张感,与靖安府百姓的惶恐比起来,这里的人要从容得多。 韦庄的心底一沉。 这并不是正常的现象。 百姓从容,不代表这些帮会不会损害他们的利益,人们只是在长期的受害过程中习惯了他们的存在。长久以往,天舟府就会变成一颗定时炸弹。 走了许久,一直过了中午,韦庄才回来。 然而巷口依然冷清,看着唯恐避之不及的行人,几个摊主都是愁容满面。 这时候,小婆娘阴沉着脸带着刀疤脸走出来了,她先是对巷口的老板娘询问了几句,然后刀疤脸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冲到了对面,一伸手拦住了一个过路的人。 “你们怎么回事,为什么躲着我们走!”刀疤脸的问话十分直接。 那路人被他凶神恶煞的面容吓了一跳,哆哆嗦嗦说道:“好汉,是柳七爷吩咐的,他不让我们从您这过路。” “什么!”刀疤脸怒意盎然,“天杀的柳老七!” 韦庄也走到他身边,问道:“柳老七是谁?” 刀疤脸见到韦庄,怒气顿时消了一大半,连忙回答道:“公子有所不知,那柳老七是天帮严力的小舅子,早先经常找我们的麻烦,前些日子大大哥来了揍了他一顿,谁知刚消停没几天现在又来挑事了!” 说完,刀疤脸便想去跟周子清汇报,然而一转头却发现,周子清的身影消失了。 他挠挠头,疑惑道:“咦,大大哥呢?” “唉。”韦庄无奈地叹口气,“应该回去了,你带我去找她。” 刀疤脸也没多想,和韦庄一起进了巷子,然后敲了敲周子清的院门。 周子清在院内问了一句谁,刀疤脸瞅瞅韦庄,韦庄没说话。 “是我啊,大大哥,巷口的事情已经问清楚了。” 听见是刀疤脸的声音,周子清打开了门。 韦庄瞅准机会直接进了她的院子。 刀疤脸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在门口冲他招手:“公子快出来,大大哥的院子不能进啊!” 周子清也呆住了,下意识的,竟然要往出跑。 “我找你们大大哥有事,你先回去吧。” 说着,韦庄拉住了周子清的手腕将她拽到院内,一转身关上了大门。 刀疤脸在门外惊呆了…… 我靠。 公子进了大大哥的院子。 他怎么能进大大哥的院子呢? 大大哥怎么没有抽他呢? 莫非…… …… 院子里,韦庄看着立在角落,像个机器人一样僵硬的周子清,有些哭笑不得。 “你老躲着我干什么?” “我没有!” “我刚才还在外面看见你,一转眼你就消失了。” “我困了!” 韦庄用怀疑的目光瞅着他,随后说道:“那之前在我房间,你跑什么?” 话落,周子清的脸腾一下红了,紧接着这红晕从脸上向四周蔓延。 韦庄看得有些痴呆,不觉间张大了嘴巴。 他还没有见过这么红的脸,比大苹果还要红,看起来就很烫。 下一刻,小婆娘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昏君……你血口喷人!” 韦庄被她这样子逗乐了。 一直以来,韦庄对小婆娘的形容词都是:暴躁,傲娇,直率,还有一点粗鲁…… 但今天的小婆娘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可爱。 像只发怒的小老虎。 韦庄忍不住升生出一丝恶趣味,同时,心头一动,“你是不是害羞了?” 说完这句话,他准备好好欣赏一下小婆娘“羞涩”的面容。 然而下一秒。 小婆娘毫无预兆地又变成“机器人”了,这次她是横着迈着步子,就像一只螃蟹。 然后挪到正房门前,又忽然恢复了正常,噌一下钻了进去。 啪! 大门紧闭。 韦庄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走上前敲了敲门。 “小婆娘,你怎么又躲起来了?” 另一头,小婆娘回话了:“我不在,你回去!” 韦庄抹了把汗,“你身体的影子都显露出来了。” …… “蹲下也没用!” 韦庄扶额,苦笑一下道:“你总躲着也不是办法,难道我们一辈子不见面了?” “嗯!” 好一会儿,韦庄感到一阵头痛。 这小婆娘太倔了。 韦庄安慰道:“子清,我不说了,你把门打开好不好?” 周子清没说话,但身影依然在门后。 无奈,他只能说:“你再不出来,巷口的摊贩可有大麻烦了!” ------------ 第63章 柳老七 “你少拿他们吓唬我!”小婆娘终于说话了。 韦庄哭笑不得,说道:“柳老七你知道吧,据说你还揍了他一顿。” “他怎么了?” “刚才刀疤脸拉住一个路人问过了,是柳老七让百姓绕道走的。” 话刚说完,忽然砰地一声巨响,门毫无征兆地打开了。 韦庄吓了一跳,好在他反应快身手敏捷,脚尖一用力向后退了几步,那门带起的风擦着他的身体呼啸而过。 他呼出一口气,冲周子清喊道:“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断送了乾国的未来!” 周子清瞅他一眼,哼了一声。 随后拎着刀从房间里走出,眼神中又带了些杀意。 韦庄拦住她:“你要去干什么?” “杀柳老七。” 对于这么诚实的回答,韦庄有点无语。 “你怎么杀?” 小婆娘眉毛一挑:“我揪住他的头发,然后用刀……” “行了行了!”韦庄赶紧打断她,抹了把汗道:“你也不想想,他刚被你揍过,怎么有胆子再来挑衅的?” 小婆娘低头想了一下,蹙眉道:“是严力?” 韦庄点点头,这下小婆娘沉默了。 良久,她才说了一句,“你先回吧,这件事我再想想。” 韦庄也没多问,转身出门回自己的院子了。 这件事在他看来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两个帮派间的争斗。 即便是势力最大的天帮,说到底也还是帮会性质,势力再大能打得过军队吗? 如果韦庄快速地处理,直接调兵过来就好,甚至让许世攸亲自过来,分分钟也能灭了天帮。 但这绝对不是上策。 真正让韦庄感到头疼的是,这里的帮派和百姓绑定得太深了,一旦发生大规模的冲突,势必会伤及无辜。 必须想办法用更温和地方式将这些帮会清除出去。 …… 转眼过了三天。 这期间韦庄每天都会去巷口吃面,老板娘也照例每天给他做了满满一碗牛肉面。 这周围几家摊位依旧没有人光顾,所有人多得更远。 等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原本八家摊位就只剩下三家了。 面摊上,韦庄和刀疤脸相对而坐,喝着小酒吃着面。 “唉。”刀疤脸叹口气,将被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怎么,小婆娘训你了?”韦庄问他。 “不是,大大哥对我们挺好的。”他又叹了口气,“只是我们这帮派怕是要散了。” “就因为这些摊位没收入?” “当然不是,我们帮派又不指着他们过日子。” “那你们平日是怎么生活的?” “劫富济贫啊。”刀疤脸皱着眉头道:“不是早和你说过了吗。” 韦庄差点一口菜喷出来,“你来真的啊?” “当然,不然我们怎么叫侠客帮。” 韦庄又问他:“那这几天怎么没见你们有什么行动啊?” 这话问完,刀疤脸用很“忧郁”的眼神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后郁闷道:“自从你来了,大大哥就不让我们行动了。” 韦庄闻言愣了一下。 刀疤脸又继续说道:“本来我们还想从你那些商户朋友身上捞一点的,可大大哥又下令不许对他们下手,于是这些天来,我们就只能吃老本了。” “你们老本还剩多少?” “早就没了!”刀疤脸无奈道:“这两天陆陆续续已经走了二十几个人,明天,估计会有更多人离开。” 对于小婆娘的行为,韦庄很意外,又有些感动。 想想前些天自己还故意逗她,韦庄有点惭愧。 等回去得给小婆娘道个歉。 想到这里,韦庄拿出一袋银子递给刀疤脸,“你先拿着应应急,给你们大大哥减轻点负担。” 刀疤脸有些意外,拿起钱袋掂了掂,又还给了韦庄,“你这心意我很感谢,但还是算了,缺钱只是大家离开的一小部分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大家害怕柳老七的报复。” “你们之前不是也跟柳老七有过冲突吗?” “不一样,这次是大大哥直接得罪了严力,天帮亲自出手,我们只能散伙了。” 说完,刀疤脸苦笑着咽下了酒,一旁老板娘听着这对话,脸色也黯淡下来。 侠客帮,似乎真的要落幕了。 韦庄眉头紧锁,考虑着要不要帮小婆娘一把。 正在这时,远处街道的人群忽然涌动起来,所有人纷纷捂住口鼻向两边的巷子躲去。 韦庄看着这一幕正纳闷儿,下一秒,一股恶臭传来。 “呕!”刀疤脸正在吃东西,一不小心将这突如其来的臭味吸到了鼻子里,瞬间便被恶心地干呕起来。 “狗日的,什么东西这么臭!”他大骂着站起身来张望,看见远处一辆驴车正往这边走来。 驴的后面,拉着满满一车大粪。 驴车往前走,后面还有大粪往下掉,一时间整个街道臭气熏天。 周边卖吃食的赶紧收摊往巷子里面走。 面摊的老板娘也急忙收拾起来,奈何东西太多,收拾起来很费力,最后还是韦庄找了一块布将主要的材料遮挡起来了。 几人躲在巷子里,强忍着恶心捂住口鼻等待驴车过去。 然而,那驴车走到三人藏身的巷口,却停住了。 紧接着它扭转了身子,将车对准了几个摊位。 “我的摊儿!” 老板娘着急地喊了一声,下一刻,驴前蹄一扬,车上的腌臜物流到了地上。 “呕!” 一时间,街上许多人都快吐了。 老板娘红着眼睛,急得眼泪落下来,“我的摊儿啊,没了它我们一家怎么活啊!”说着便要冲上去驱赶毛驴。 韦庄心头也有了火。 大中午,这腌臜物经过阳光的照射,散发的气味更加浓烈。 这是哪个缺德的,这时候赶这种车! 而且,还正好倒在老板娘的摊位上。 韦庄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有问题。 太巧了,这街道那么长,偏偏就倒在这里? 稍微安抚一下老板娘,韦庄和刀疤脸强忍着气味走到巷口。 他往毛驴离去的方向望去。 却见远处站着一个人,坏笑着看着这一幕,随后冲毛驴做了一个右转的手势,而那毛驴就真的向右边的巷子走去了。 “柳老七!” ------------ 第64章 偶醋啦 柳老七闻声呆愣愣地回过头来。 黑色的鞋底从天空落下,正好落在他青肿的大脸上。 啪! 柳老七的身体以一种极为夸张地扭曲姿态飞起,又重重地落在地上。 韦庄瞧着这一幕都忍不住嘴角一抽,心里替柳老七捏了一把汗。 十分意外的是,躺在地上的柳老七竟然还能动。 嚯! 这小身板可以啊,真经揍啊! 韦庄正感叹着,另一边韩峻一脸担忧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公子,您没伤着吧?” 这话一出来,周围的人都差点摔个跟头。 受伤? 你开玩笑呢! 他那样子像受伤的吗,麻烦您瞧瞧地上那位,他貌似伤的更严重吧! 韩峻见韦庄摇头,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后满脸惭愧道:“公子,韩峻来迟,还请责罚!” “不用责罚,你来的……应该挺及时的。” “公子,这贼子是谁,竟敢当街行凶?” 地上,柳老七听到这话一口血喷出来。 我行凶? 我行你大爷啊! 你见过有人行凶差点把自己弄死的吗? 然而下句话,却差点吓死柳老七。 韩峻说:“这贼子如此嚣张,不如打死,以绝后患!” “别,别杀我!” 柳老七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在地上,就连口齿也清晰了,对着韩峻不停磕头求饶。 “好汉,别杀我,我不嚣张,我也没有行凶啊!” 韩峻扭头看向韦庄,又看了看刀疤脸。 刀疤脸道:“他……也不算行凶。” 韩峻点点头,准备收回要踹出去的腿。 然而刀疤脸又说道:“但是街上那些腌臜物,是他倒的。” 啪! 韩峻原本要收回去的腿再一次落到柳老七身上。 他怒道:“原来是你这缺德东西干的,害得我连饭都吃不成!” 说完又要揍他。 正在这时,远处急急忙忙冲来几道身影。 大概七八个人,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 “住手,哪来的杂碎敢伤我家柳七爷!” “小兔崽子,还不跪下求饶!” “我们天帮可不是吃素的!” “今日便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柳老七的人来了。 柳老七激动不已,大声喊着救命。 韩峻不屑地哼了一声,脚尖一点飞出去了。 下一刻…… “啊!” “哎哟,大侠饶命!” “我等错了,好汉轻点!” “呜呜呜,我做不成男人了!” “……”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韩峻落地,面无表情地回到韦庄身旁,拱手复命。 路边不少妙龄少女投来痴迷的目光。 韦庄无奈地摇摇头,转眼看向刀疤脸,却见他双眼冒出闪亮的光。 ………… 韦庄不寒而栗。 街道上已经横七竖八躺满了人,柳老七彻底绝望了。 他现在后悔死了,早知如此,他绝对不会听严力的吩咐来找侠客帮的麻烦。 “起来,别装死了。”韦庄叫他一声。 柳老七哼哼着爬起来,战战兢兢的。 韦庄瞥了他一眼:“说说吧,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处置你?” “额……好汉,我赔钱。” “哦?赔多少?” “赔……五两。” “你大爷的,敢玩我!”韦庄被他气坏了,抬起脚来就要踹他。 柳老七赶紧抱着脑袋改口道:“十两,我赔十两!” 这下刀疤脸也忍不住了,“你小子的命就值十两是吧?” “那……你说多少?” “一百两!” “啊?”柳老七傻眼了,苦着脸说不出话来,但一看韩峻那充满杀意的眼神,只能肉疼地点点头。 “钱呢?”刀疤脸问他。 柳老七回答:“钱在家里……” “姓柳的,你当我傻是不是!”刀疤脸怒道。 韩峻眼中的杀意更弄了。 谁被这么玩,心里也不会开心的。 柳老七欲哭无泪,他想趁机逃走是真的,可钱在家里也是真的。 这时候,韦庄笑了笑,说话了。 “赔钱就算了。” “真的?”柳老七惊喜地问。 韦庄点点头,微笑着说道:“你们几个,把这条街道打扫干净,我就放你们回去了。” “什么!”柳老七快哭了。 “少废话,还不快去!” 最后,在韩峻的鼓励下,柳老七站了起来。 多么励志的一幕,柳老七拖着疲惫的身体,坚强地站立着,又走到他的小弟身边,手轻轻地拍打在他们脸上,和善地将他们扶起来。 几个人肩并着肩,手拉着手,一起走向那腌臜大道。 …… “七爷,我疼,干不了活。” “放屁,你能有我疼,别想找借口逃跑!” “七爷,他刚才踢到我的……呜呜呜……” “唉,没关系,你那几个妾,我会替你照顾的。” 阳光下,几道勤劳的身影挥洒汗水。 …… 夜晚。 严力在书房,看着眼前脏兮兮,哭个不停的柳老七,气得指着他点了好几下。 “你真是个废物啊,让你去找麻烦,你就给拉了一车……” 柳老七委屈道:“姐夫,不是您说的,要我去恶心那个臭婆娘吗。” “我让你恶心她,不是让你恶心我!”严力气得头疼,“你真是个蠢货啊,真是个蠢货啊,拉一车大粪,这么蠢的主意你都能想得出来?” “我有你这么个小舅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要不是你姐死前叮嘱我照顾好你,我真想现在就把你丢到粪坑里!” 严力足足骂了一刻钟,才渐渐冷静下来,恨铁不成钢道:“开始不让路人从那边经过,不是很好的主意吗,这么施行几天,他们侠客帮内部便会人心惶惶,你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 柳老七一愣,一拍大腿后悔道:“是啊,我听说这些天侠客帮已经走了好多人了!” “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姐夫,我错了,我明天继续去警告路人,让他们不许走那条街!” “蠢货!”严力骂道:“那是天舟府主街道之一,你堵上了我们走哪!” “额,是啊。”柳老七挠挠头。 严力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冷声道:“明天帝都的官员就要到了,这两天先别折腾了!” ------------ 第65章 励志的一幕 柳老七闻声呆愣愣地回过头来。 黑色的鞋底从天空落下,正好落在他青肿的大脸上。 啪! 柳老七的身体以一种极为夸张地扭曲姿态飞起,又重重地落在地上。 韦庄瞧着这一幕都忍不住嘴角一抽,心里替柳老七捏了一把汗。 十分意外的是,躺在地上的柳老七竟然还能动。 嚯! 这小身板可以啊,真经揍啊! 韦庄正感叹着,另一边韩峻一脸担忧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公子,您没伤着吧?” 这话一出来,周围的人都差点摔个跟头。 受伤? 你开玩笑呢! 他那样子像受伤的吗,麻烦您瞧瞧地上那位,他貌似伤的更严重吧! 韩峻见韦庄摇头,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后满脸惭愧道:“公子,韩峻来迟,还请责罚!” “不用责罚,你来的……应该挺及时的。” “公子,这贼子是谁,竟敢当街行凶?” 地上,柳老七听到这话一口血喷出来。 我行凶? 我行你大爷啊! 你见过有人行凶差点把自己弄死的吗? 然而下句话,却差点吓死柳老七。 韩峻说:“这贼子如此嚣张,不如打死,以绝后患!” “别,别杀我!” 柳老七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在地上,就连口齿也清晰了,对着韩峻不停磕头求饶。 “好汉,别杀我,我不嚣张,我也没有行凶啊!” 韩峻扭头看向韦庄,又看了看刀疤脸。 刀疤脸道:“他……也不算行凶。” 韩峻点点头,准备收回要踹出去的腿。 然而刀疤脸又说道:“但是街上那些腌臜物,是他倒的。” 啪! 韩峻原本要收回去的腿再一次落到柳老七身上。 他怒道:“原来是你这缺德东西干的,害得我连饭都吃不成!” 说完又要揍他。 正在这时,远处急急忙忙冲来几道身影。 大概七八个人,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 “住手,哪来的杂碎敢伤我家柳七爷!” “小兔崽子,还不跪下求饶!” “我们天帮可不是吃素的!” “今日便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柳老七的人来了。 柳老七激动不已,大声喊着救命。 韩峻不屑地哼了一声,脚尖一点飞出去了。 下一刻…… “啊!” “哎哟,大侠饶命!” “我等错了,好汉轻点!” “呜呜呜,我做不成男人了!” “……”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韩峻落地,面无表情地回到韦庄身旁,拱手复命。 路边不少妙龄少女投来痴迷的目光。 韦庄无奈地摇摇头,转眼看向刀疤脸,却见他双眼冒出闪亮的光。 ………… 韦庄不寒而栗。 街道上已经横七竖八躺满了人,柳老七彻底绝望了。 他现在后悔死了,早知如此,他绝对不会听严力的吩咐来找侠客帮的麻烦。 “起来,别装死了。”韦庄叫他一声。 柳老七哼哼着爬起来,战战兢兢的。 韦庄瞥了他一眼:“说说吧,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处置你?” “额……好汉,我赔钱。” “哦?赔多少?” “赔……五两。” “你大爷的,敢玩我!”韦庄被他气坏了,抬起脚来就要踹他。 柳老七赶紧抱着脑袋改口道:“十两,我赔十两!” 这下刀疤脸也忍不住了,“你小子的命就值十两是吧?” “那……你说多少?” “一百两!” “啊?”柳老七傻眼了,苦着脸说不出话来,但一看韩峻那充满杀意的眼神,只能肉疼地点点头。 “钱呢?”刀疤脸问他。 柳老七回答:“钱在家里……” “姓柳的,你当我傻是不是!”刀疤脸怒道。 韩峻眼中的杀意更弄了。 谁被这么玩,心里也不会开心的。 柳老七欲哭无泪,他想趁机逃走是真的,可钱在家里也是真的。 这时候,韦庄笑了笑,说话了。 “赔钱就算了。” “真的?”柳老七惊喜地问。 韦庄点点头,微笑着说道:“你们几个,把这条街道打扫干净,我就放你们回去了。” “什么!”柳老七快哭了。 “少废话,还不快去!” 最后,在韩峻的鼓励下,柳老七站了起来。 多么励志的一幕,柳老七拖着疲惫的身体,坚强地站立着,又走到他的小弟身边,手轻轻地拍打在他们脸上,和善地将他们扶起来。 几个人肩并着肩,手拉着手,一起走向那腌臜大道。 …… “七爷,我疼,干不了活。” “放屁,你能有我疼,别想找借口逃跑!” “七爷,他刚才踢到我的……呜呜呜……” “唉,没关系,你那几个妾,我会替你照顾的。” 阳光下,几道勤劳的身影挥洒汗水。 …… 夜晚。 严力在书房,看着眼前脏兮兮,哭个不停的柳老七,气得指着他点了好几下。 “你真是个废物啊,让你去找麻烦,你就给拉了一车……” 柳老七委屈道:“姐夫,不是您说的,要我去恶心那个臭婆娘吗。” “我让你恶心她,不是让你恶心我!”严力气得头疼,“你真是个蠢货啊,真是个蠢货啊,拉一车大粪,这么蠢的主意你都能想得出来?” “我有你这么个小舅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要不是你姐死前叮嘱我照顾好你,我真想现在就把你丢到粪坑里!” 严力足足骂了一刻钟,才渐渐冷静下来,恨铁不成钢道:“开始不让路人从那边经过,不是很好的主意吗,这么施行几天,他们侠客帮内部便会人心惶惶,你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 柳老七一愣,一拍大腿后悔道:“是啊,我听说这些天侠客帮已经走了好多人了!” “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姐夫,我错了,我明天继续去警告路人,让他们不许走那条街!” “蠢货!”严力骂道:“那是天舟府主街道之一,你堵上了我们走哪!” “额,是啊。”柳老七挠挠头。 严力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冷声道:“明天帝都的官员就要到了,这两天先别折腾了!” ------------ 第66章 要散伙了? 新的一天,韦庄照旧去巷口吃饭,却发现原本的八家摊贩都不见了。 见此情景,他只能无奈地苦笑一下。 这情况也在他的意料之内。 他们昨天揍了柳老七,确实是出气了,可是周边的摊贩却吓坏了,天帮对他们来说是绝对惹不起一样的存在,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家都怕遭到天帮的报复。 韦庄捏着下巴,心想是时候要处理一下天帮的事情了。 正这时,刀疤脸从外面回来,他面色有些颓唐,见了韦庄打了声招呼。 “老刀,一大早你怎么苦着脸啊,是不是你们大大哥因为昨天的事情训你了?”韦庄问。 “唉,我倒希望大大哥能训我一顿。”刀疤脸郁闷道。 韦庄觉察出不对劲,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刀疤脸叹口气:“大大哥通知了,早上所有人去开会,说要讨论侠客帮的存留问题。” “这么严重?” “能不严重吗,昨天事情之后,帮会走了不少弟兄,现在剩下的也不到三十人个人了。” 韦庄听着皱起了眉头,要说侠客帮,他还是有些感情的,毕竟他也住了这么些天,与这里的人相处也不错,无聊的时候还能去逗逗周子清。 更重要的是,解决天舟府的事情,他可能要借用侠客帮的力量。 所以,侠客帮还不能散,至少现在,它还有存在的价值。 韦庄跟着刀疤脸到了周子清的住所,今天这里院门大开,院子里面侠客帮剩下的成员整齐地排列好,周子清站在屋前的台阶上,眼神肃然。 忽然,她瞧见了门口的韦庄,眼睛躲闪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平静。 院内的气氛有些凝重。 良久,周子清呼出一口气,开口沉声道:“诸位弟兄,侠客帮历经两任帮主,三年光景。我身为第二任帮主,到此也有半月了。实不相瞒,从幼年至今,我都是独身一人,也一直以为,江湖中人注定要孤苦一生。” “我记得第一天来到天舟府坐船,便被你们大哥打劫了。”说到这里,她笑着看了一眼刀疤脸。 刀疤脸怅然一笑,眼眶有些发红。 周子清继续言道:“我初入江湖,第一次听见侠客帮这名字,便觉得有意思,于是抱着戏谑的心思将刀疤脸揍了一顿,当了你们的大大哥。”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这半个月却成为了我人生至今弥足珍贵的时光,也让我第一次产生了归属感。” “于是我便想,把侠客帮发展壮大,让每个弟兄都能吃得好,穿得暖。” 院内的众人很安静,每个人的心中都十分怅然。 周子清感谢他们,他们又何尝不感谢周子清呢? 就在半个月之前,侠客帮还只有二十几人,挤在一条小巷子勉强度日,谁也不知道这个小小的帮会还能存在多久,运气好了,还能支撑几个月,运气不好,可能明天就要散伙。 周子清来之后,立刻将地盘扩大至周围三条巷子,半个月以来靠着劫富济贫的政策,侠客帮的收入翻了几十倍,这半月也是很多人过得最好的一段时间。 很多人走了,走得大多是这几天刚加入的人。 留下的,也还是原来的老人。 他们和周子清一样,对这里有了归属感。 周子清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韦庄略感意外,他很少从小婆娘的脸上看到忧伤的表情。 周子清停顿了许久又开口了:“这两天的事情大家应该也知道了,我们被天帮盯上了,昨天,还与天帮人起了冲突。可以说,天帮的报复要不了多久就会来的。” “我想了又想,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解散侠客帮。” 话说到这里,院子里的众人既担忧,又急切。 一个老成员提议道:“大大哥,我们可以出城,去城外躲起来!” 周子清闻言摇摇头,“这个办法我也考虑过,可是天帮在意的是我们整个帮会,只要我们还在,他们便会来报复。所以只能解散。当然,如果未来情况有所好转,我们或许还能重聚,再建侠客帮。” 望着众人有些湿润的眼眶,还有失望的表情。 周子清也咬了咬牙,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袱,在地上摊开后,里面都是银子。 银子有零有整,数量不少。 “这半月,你们上交给我的银两,我一文未动,今天便给大家分了,当作以后安身立命的资本吧。” 众人,望着地上白花花的银两,有些出神,没有一个人去拿。 最后还是周子清拿出秤来,亲自称好平均分到了每个人的手里。 有些人难过,不愿意接,周子清便会拿出大大哥的架势,强硬着让他们拿着。 银两都分完了,却没有人的心情是愉悦的。 他们当然可以拿着钱,另投帮会。 可是能留到现在的人,又有哪个是吃里扒外的主儿呢? 韦庄眉头紧锁,要说起来,侠客帮的解散也有他一部分责任,毕竟昨天殴打柳老七的主力选手就是他。 于情于理,他得给侠客帮续一次命。 直接给钱恐怕不行,这方法治标不治本。 现在最主要的是解决天帮的威胁。 正在他思考应对之策时,门口忽然闯进来一个人。 那人看见院内聚集了这么多人也惊了一下,随后才强装镇定,喊了一句:“谁是侠客帮的老大?” 周子清蹙着眉,应了一声:“我就是。” 来人盯着周子清看了一会儿,有些错愕:“怎么是个女的?” 话刚说完,他就感受到了周围威胁的目光。 那人往后退了两步,冷哼了一声,大喊道:“不管你们谁是老大,现在,立刻给我拿着扫帚把街道打扫干净!” 刀疤脸顿时就不乐意了,“我们这三条巷子很干净,有什么可打扫的?” “嘿,你是不是耳朵有问题,我说的是整条街道,不是你们这三条破巷子!” “什么!”刀疤脸怒了,“你算老几,凭什么命令老子打扫街道!” “哼!”来人的态度很嚣张,丝毫没有把刀疤脸放在眼里,他挑着眉毛说道:“我乃天帮成员,严力二哥的手下!” ------------ 第67章 严力的小弟 严力! 又是严力! 院内这些留下的人心里都憋了一股火。 侠客帮建立初期,就不断受柳老七的欺负,可碍于他是严力的人,帮派的人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如今,帮派在周子清的带领下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又是因为严力面临散伙的危机。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怒声骂了一句:“去你大爷的严力,少拿他来压我们!” 说这话的,只是侠客帮一个很不起眼的小人物,但此时的他,代表的是整个侠客帮的声音。 一时间,气氛爆开了,所有人都张口大骂着严力和天帮,此时就算周子清开口都拦不住暴怒的众人。 “大胆,你们知道什么!”严力的手下看着暴怒的人群,直接吓懵了,哆嗦了半天才强撑着喝道:“帝都的大官马上就要经过此街道,天帮严二哥和太守大人都要亲自引路接待,此时只是让你们打扫街道,有什么可委屈的!” 韦庄一愣,心里画了个大大的惊叹号。 帝都的官员要来? 严力和当地太守亲自引路接待? 既然如此…… 还担心个屁啊! 另一边,侠客帮的人还在回击道:“整条街道有十几个帮派,凭什么只让我们侠客帮打扫?” “这……”严力那手下被问得慌了神,他心里真是苦不堪言啊。 为什么只让侠客帮打扫,因为这是柳老七吩咐的啊,他只是个传话的,哪里能想到这侠客帮竟然这么硬气。 支支吾吾半天,他才咬牙道:“少废话,连严二哥的命令都不听,我看你们就是欠收拾!” 一句话,就把侠客帮的所有人惹毛了,连原本还算冷静的周子清表情也难看起来。 局面到了这种地步,聪明人早就跑了。 可是严力这小弟,脑袋好像不太好使,他的第一想法竟然是要抓个典型,然后立威,以显示天帮的强硬,他回去也能向严力邀功。 于是,他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沉默不语,看上去文质彬彬的韦庄身上。 他眉毛一挑,十分嚣张地吼道:“小子,你瞪着俩眼珠子瞅什么,还不赶紧给我扫大街去!” 院子内,气氛凝固了。 原本还在骂骂咧咧准备动手的人忽然安静下来了,表情怪异地盯着他看。 严力那小弟一怔,随后内心一阵得意。 仅仅一句话就镇住了场子,什么叫霸气,这就叫霸气!看来严二哥用人还是保守了,以我这才能,当个中层干部真不亏啊! 他越想越得意,表情和态度也愈发狂放起来。 “哼,现在知道害怕了吧,告诉你们,都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在我们天帮眼里,你们不过是乌合之众,我们天帮灭了你们就像捏死一只虫子,不费吹灰之力之力,识相的,赶紧给我扫大街去,省得……” 他滔滔不绝地讲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人同情的目光,以及韦庄越来越冰冷的笑容。 直到他从原地飞出去摔在墙根的那一刻,嘴里都还念叨着,“不是我吹牛,对付你们这样的小帮派,我只需要……嗯……啊……哎呦!” 韦庄将抬到半空的腿收回来,盯着他,微笑道:“你不知道柳老七刚挨过打吗?” 严力小弟瘫坐在地上捂着肚子,支吾地回答道:“知,知道……” “你知道是谁打的他吗?” “不,不知道……” 韦庄听罢,走上前揪起他的衣领,二话没说两个巴掌甩了过去,然后像丢垃圾一样将他扔在地上。 刚要说话,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声暴喝。 “大胆贼子,胆敢伤我家公子,吃我一脚!” 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韩峻一个飞踢,闪亮登场。 多么熟悉的画面,只是这小弟的身板显然没有柳老七结实,挨一个飞踢就鼻青脸肿惨叫连连了。 韦庄拉住险些暴走的韩峻,抹了把汗对严力小弟说了一句:“现在知道是谁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好汉脚下留情,小的我再也不敢了!” “呵,别说这些蠢话了,你回去之后肯定还是要告状的。” “小的不敢,只要两位好汉高抬贵脚,小的我以后就是侠客帮的人了!” “额,严力有你这个小弟,真是他的福气。” 韩峻扭过头对韦庄道:“公子,他一点底线都没有,属下想再揍他一顿。” “小韩,你冷静一些。” 韦庄转头问严力小弟:“帝都的官员什么时候到?” “回大哥,那官员现在已经到城门口了。”这时候,严力小弟对韦庄的称呼已经变了。 韦庄瞪了他一眼,“别乱叫!” “是,好汉!” 另一边,周子清已经走下台阶,径直来到韦庄跟前,问他:“你准备怎么处理这家伙?” 韦庄道:“放他回去呗。” 周子清眉头一蹙,抱着肩膀不说话。 “你放心,我保证不会有事的。” 韦庄笑笑,一脚将严力的小弟踢出了门外,那人原本还一副半身不遂的样子,一出来直接化身为兔子,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刀疤脸想去阻拦也来不及了,只能担忧地问:“就这么放他走了,他一定会跟严力告状的。” “呵呵,不怕他去告状,就怕他告状之后,严力不敢来报复。” “嗯?这是什么意思……严力知道后肯定要来找麻烦的啊。” “等着瞧吧。” 韦庄胸有成竹的样子让刀疤脸感到困惑,更让他不解的是,周子清的神情也十分平静,完全没有了先前的紧张。 …… 天舟府城门口。 严力和府衙太守苏明昌恭敬地迎接着一位官员。 这官员四十多岁,头戴纱帽,面色偏红,下巴留着长须,身上穿着大红的长袍。 走路时,他总是仰着脸,眯起眼睛,且每一步都要踏出声音,整个人透露着一种高傲又滑稽的气质。 但没人敢去笑他,所有人抱着小心翼翼地态度。 “杨大人瞧,那边就是天舟府最繁华的街道了。”苏明昌指着不远处恭敬地说道。 “哦,也不过如此嘛。”杨顺慢悠悠,满不在乎地回了一句。 一旁的严力听到,眼底闪过一抹寒光。 ------------ 第68章 好一个侠客帮! 杀意转瞬消失,严力换上一副热情的表情,赔笑道:“呵呵,杨大人久在帝都为官,见多识广,这街道自然入不了您的眼。” “不过,天舟府还是有些不错的地方,小民愿做领路人,帮助大人好好领略此地的风情。” “嗯?”杨顺眉毛一挑,斜眼瞧着他,“此地有何风情啊?” “回大人,本地有一所乐坊,其中乐师皆是经过严格培训,精挑细选而来。”苏明昌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将声音压低了一些:“大人远道而来,听听乐曲,赏赏舞蹈,放松一下身……和心,也是极好的。” 杨顺的眉眼随着苏明昌的话飞舞起来,满面笑容道:“如此甚好,甚好啊!” 谈笑间,严力领着队伍来到了街道口,他走在最前面,对着路边几人使了个眼色,下一秒,几个路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杨顺指了指他们,问:“这是?” 严力笑了笑,“想必是大人到来的消息传到了城里,百姓知道后便主动来迎接您了。” “本官在本地的民望如此之高吗?” “那当然,大人不信就请继续往前走。” 随着几人前进的脚步,路边跪下的行人越来越多,最后发展到每个巷口都跪满了百姓。 看到杨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苏明昌暗暗对严力点点头。 “将两江环绕的天舟府治理得如此井然有序,你们也不容易吧?”杨顺忽然问道。 看似随口的一句话,却让严力和苏明昌心底一阵喜悦,当即回答。 “再苦再难,都是下官应该克服的。” “呵呵,有困难就及时上奏朝廷,朝廷为了百姓是不会不管的。” “劳大人挂念,下官代表天舟府全体百姓,谢大人!” 张明昌说这句话时,特意把“谢”这个字,念得很重。 杨顺明白其中的含义,满意地点点头,说了一句:“待我视察完天舟府的情况,顺利的话,本官也会出出力,多帮助你们一些。” 严力和苏明昌闻言,惊喜地对视了一眼,刚要说些什么客套话,却听见前面一声惨叫传来。 还没等人缓过神来,一个人影突然从巷子里冲出来,好巧不巧,杨顺恰巧到了巷口。 “哎呦,有刺客!” 杨顺惊骇地大喊一声,却没来得及躲开,被那人影直接冲撞个满怀。 严力也被这突然状况惊到了,连忙先从后面扶稳杨顺,同时一个眼神命令十几个带刀的保镖气势汹汹围住了那人影。 那人影吓傻了,胡乱地张嘴叫道:“严二哥,是我,您的手下……” 严力定睛一瞧,才发现是他身边的小弟,当即面色一沉,转头看了一眼苏明昌。 苏明昌会意,怒喝道:“大胆的刁民,竟然敢冲撞上官,来人,将他押入大牢,听候上官惩处!” 几个懂事的衙役二话没说,快速架起他就要往下拖。 严力这小弟被吓得六神无主,疯狂地大叫起来。 “严二哥,别抓我,我是你的人啊!” “太守大人,求求你放过我,我是为你们办事的啊!” “求求你们,放过我,都是侠客帮的错,都是他们的错啊……” “住嘴!”严力眼底闪过一抹杀意,咬着牙对几个衙役喝道:“捂住他的嘴,不要惊扰了上官,快些带下去!” 此时杨顺已经回过神来了,“等等!” 杨顺面色铁青,拉长了声音问严力:“他是你的手下吧?” “是。”严力没有多余的解释,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 “你们最好给本官一个合理的解释!” 严力闻言,知道这件事不可能搪塞过去,于是走到被众人架着的小弟面前,冷声道:“怎么回事?” “严二哥,我真是冤枉的,早上柳老七说帝都的大人要来,叫我命令侠客帮的人打扫大街,我便去了,谁知他们非但不听话,还骂我。” “我说这是为了配合太守和严二哥,一起迎接帝都的大人,可他们听后的态度更加嚣张,直接将我打了出来!” “严二哥,几位大人,小民实在冤枉,小民这么做全是为了迎接大人的到来啊!” “……” 这小弟的一番话是经过一番添油加醋的,不过严力对此很满意,至少听了这解释之后,杨顺的态度不是那么强硬了。 因为此时的杨顺,愤怒的目标转移了。 侠客帮? 什么狗屁帮会,竟然不把帝都的官员放在眼里,还敢在这时候将人打到街道上? 这是蔑视,赤裸裸的蔑视! 杨顺咬牙切齿地盯着那巷子,“来人,给我将那个帮会的人叫出来,我倒要看看这些霍乱地方的贼子有多大的胆子!” 他没有亲自过去,因为他不傻,没有确定事情的真实情况之前,不想被人当枪使。 严力目下一沉,来到那小弟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见声音暗暗问了一句:“实属吗?” 那小弟用力点了下头。 得到他的回复,严力冲后面挥了挥手,另一个带刀的手下朝巷子最深处走去。 众人看着他一步步走进去。 他到最里面的一处院子门前停下了…… 他的表情凝固了一下…… 他握紧了刀,走进去了…… 他,飞出来了…… “混账东西,你们完了,你们彻底完了,等着大人的惩罚吧!” 这手下捡起刀,转过身一脸惊骇地跌跌撞撞朝巷口跑去。 “大人,侠客帮的人不出来,他们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严力问他。 “那帮人还说,有本事让大人自己进去!” 这话落下,四周的人都沉默了,严力和苏明昌也有点发愣 杨顺看着这人鼻青脸肿不停打哆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真有人敢藐视帝都的官员啊! 而且还是一个仅有几十人的小帮派,这叫什么? 这叫作死啊! “好一个侠客帮,好一个侠客帮啊!” 杨顺接连说了两句,语气很重,表情很狰狞。 “既然想让本官过去,那本官就亲自去,会会这个不可一世的侠客帮!” ------------ 第69章 差点驾崩! 街道上,百姓看着眼前的一幕,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杨顺带着严力和苏明昌,身后浩浩荡荡跟着几十人,涌进了一条小巷。 这巷子自建立以来,从未像今天一样被人群填满。 “这就是侠客帮所在之处?”杨顺半眯着眼睛,瞧着这破旧的大门,脸上写满了不屑。 “这院落是侠客帮头目的住所。”严力如实回答。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诚然,他之前挺喜欢周子清的,可遭到拒绝后,这种喜欢渐渐扭曲变成了仇怨。后面柳老七被打,代表双方彻底撕破了脸皮。 再到现在,侠客帮高傲的态度惹怒了杨顺,严力便更加恨她。 一个衙役上前就要敲门,却被苏明昌呵斥了一句:“直接把门踹开!” 话落,咣当一声。 严力看着院内气势汹汹的侠客帮众人,先一步跨了进去,紧随其后的是几个天帮的小弟,这些人各个神情严肃,警惕地盯着四周,右手紧紧握住刀柄。 “你们就进去这点人?”杨顺有些不满。 苏明昌笑笑:“呵呵,兵不在多而在于精,大人莫小看这几人,他们可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收拾一个几十人的小帮会,易如反掌!” 说话间,严力已经带人迎了上去,他与台阶上的周子清对视,两人目光中都带了些杀意。 “周子清,你可知罪!”严力率先开口,厉声喝道。 “我有何罪?” “哼,你藐视朝廷钦差大人,其罪当诛!” “呵,天舟府的律法什么时候规定了,不扫大街就是藐视钦差?”周子清嘲讽地看他一眼,“你想当狗讨好别人,我很理解,毕竟这是你的天性,但你要求别人和你一样当狗,就太恶心了。” 一番话说得侠客帮众人直乐,严力却被气得说不出话。 一句“恶心”让他想起来前些天,周子清拒绝他的那一幕。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严力再也抑制不住怒火,“贱人,钦差大恩在此,你还敢口出狂言,此刻便将你就地正法!” 说完,严力抽出剑来,就准备冲向周子清。 周子清和侠客帮的众人早就做好了准备,一时间刀剑出鞘的声音此起彼伏。 就在紧急时刻,杨顺喊了一句:“住手!” 严力收住脚步,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杨顺眼神朝周子清瞟了一眼,问苏明昌:“这女子是何人?” “额,回大人,这女子便是侠客帮的头目,名叫周子清。” “周子清……”杨顺嘴里念叨一句,一双色眯眯的鼠眼上下打量着,良久满意地点点头,开口道:“想不到,这帮会的头目竟是个女子,还长得如此美艳,不错,不错!” “严力!” “小民在,大人请吩咐。” 杨顺停顿一下,指着侠客帮的众人,摆足了官威道:“此等贼子,久祸百姓,藐视朝廷,罪不可恕!本官现在命你将这一干人等,就地正法!” 说完,杨顺狞笑一下,盯着周子清又开口道:“至于侠客帮的头目,抓活的,本官要亲自审问!” 严力闻言表情一滞,停在原地没接话。 杨顺眉毛一挑,怒喝了一句:“你没听到本官的话吗!” 严力惊醒,“小民听令!”,言罢,他转身重新面对周子清,眼中杀意更浓,而其身后的几个二等高手也做好了进攻的姿态。 气氛凝固,四周安静的可怕。 嘶—— 严力吸了一口气,沉声吐出一个字:“杀!” 所有人神经一紧,两边的人同时迈出一步,大战一触即发! …… 吱呀—— 刺耳的开门声响起,韦庄端着一杯热茶从屋内走出来,一抬头看着院内的众人,笑了出来。 “呦,真热闹啊。” 他将茶杯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发出哈的一声,又上下打量了严力一眼:“很眼熟啊,好像是天帮很恶心的那位……严老二?” “咦,你后边那几位是谁啊,你的小弟吗?”韦庄所指的,是苏明昌一行人。 苏明昌大怒:“放肆,你这狂徒,竟然敢辱骂本太守,严力,还不将他速速拿下!” 严力脸上一抽,面色变得铁青,“上一次,就该杀了你!” “杀我?”韦庄笑着,“今天我给你这个机会。” 说着,他转身回屋,就在众人疑惑之间,只见韦庄拎出来一把椅子,径直走向人群中间,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坐了下来。 此时他离严力等人,仅仅几步的距离。 韩峻和周子清脸色一变,就要冲过去保护他。 韦庄却摆摆手,拦住了众人,指了指刀疤脸转头对严力笑着来了一句:“今天你杀不了我,你就是他孙子。” 刀疤脸一怔,随后拍了拍胸脯很配合地喊了一句:“严力,你爷爷在此!” “找死!” 严力再也忍不住,一剑刺出。 周子清和韩峻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可没有韦庄那么自信,在严力出剑的那一刻,两人便冲了出去。 剑锋泛着寒光,距离韦庄的喉咙越来越近。 “住手,住手!” 两声撕心裂肺地喊声爆发而出,惊得严力心猛然一颤,当即提了一口气,强制改变了攻击的路径。 剑刃刺破空气从韦庄的面庞划过,二者的距离不过三指! 韦庄还是那副气定神闲,满不在乎的样子,依然带着淡淡的微笑。 而内心…… 我擦! 这孙子真敢刺啊! 妈的,就差这么点距离啊,差点就驾崩了啊! 天杀的杨顺,你就不能早点拦住他吗? 不成,以后不能用这种方式装逼了,这事还得韩峻来。 韦庄暗暗呼出一口气,抬起头平静道:“怎么不杀我啊?” “你!”严力恨恨地瞪他一眼,一咬牙,转过头费解地盯着杨顺。 杨顺脸都白了,惨白啊! 他哆嗦着揉了揉眼睛,再仔细地看了一眼韦庄。 像,太像了! 怎么跟皇上一模一样啊? 他想起来,宫里前些天在传,皇上微服私访,已经离开靖安府了。 算一算日子,从靖安府到天舟府……这时间很贴合啊。 ------------ 第70章 大人,请到下官身后来! “小民正欲除此贼子,大人何故阻拦啊?”严力心里很愤怒,语气也没有了开始的恭敬,转而带着些不满。 苏明昌立刻咳嗽了两声提醒他,又开口圆场道:“这贼子如此嚣张,想来也不简单,大人必定是想抓活的,审问其行凶的原因。” 这话说完,围绕在杨顺四周的衙役都点头称是。 韦庄平静地站起身来,微笑着伸出两条胳膊,“来,抓我一个试试。” ?? 此刻,不管是侠客帮还是天帮,所有人的内心都很震惊,还有人露出了敬佩的表情。 好家伙,昨天打严力的小舅子,今天揍严力的小弟,刚才当面挑衅严力,现在又来打苏明昌和官府的脸…… 嚣张,太嚣张了! 大家都是混的,凭什么你如此突出? 再看官府的人,面对韦庄赤裸裸的挑衅,脸都变成猪肝色了。 苏明昌更是面色铁青,气急败坏大声吼道:“来人,给我将他绑起来,打入大牢,本官要亲自审问他!” “住手,我看谁敢动!” 杨顺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院子,所有人看他,却发现这位钦差大人的神态变得十分恐慌,甚至身体都颤抖起来。 苏明昌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大人,下官只是想……” “出去!”杨顺都没等他说完,憋红了脸大吼道:“带着你的人,都给我出去!” 严力实在看不下去,咬着牙辩解道:“大人,小民和苏太守为的是您的面子,您怎么能……” “你也给我滚!”杨顺怒声骂道。 要说苏明昌好歹是一方太守,二人都是做官的,杨顺再怎么高傲也得给他留点面子。 而严力,即便他是天帮的第二人,即便他在天舟府的影响力与苏明昌不相上下,但在杨顺眼中,也只是个街头混混,所以对待他,杨顺没有留一点面子,是直接指着他的鼻子骂的。 众目睽睽之下,严力被这样怒骂,脸顿时就拉了下来,他盯着杨顺,握着宝剑的手也紧了紧。 好在这时候苏明昌反应过来,当即冲上去拉住严力,按着他的后背两人一起对着杨顺躬下身子,“大人息怒,我等这就出去。” 说罢,一个眼神示意,众人纷纷退出了院子,站在巷子里等待。 苏明昌将院门虚掩住,然后转身,抹了抹头上的冷汗。 他压低了声音,对严力质问道:“你刚才是不是动了杀心?” 严力没说话,冷冷地点了点头。 苏明昌面上有些发白,一把抓住严力的腕子将他抓到身边,咬牙切齿道:“我可警告你,杨顺要是出了一点问题,你的天帮,我的府衙,一个都好不了!” “我知道。” “不光要知道,而且要执行!这几天,无论受了什么委屈,咱们都得憋回去,只要他杨顺舒心了,咱们的收益才能最大!” “嗯!”严力答应一声,但心中还是有些不耐烦。 苏明昌见状也将态度放得平缓一些,又安慰了几句,“那杨顺是个贪财好色的主儿,这三四天咱们只要投其所好,镇江银一定少不了,这次你们天帮拿大份。” “哦?”严力听到这话眼睛亮了一下,“此话当真?” 苏明昌笑着点点头,“你们煤矿的开采正好到了关键时期,这银子你们多拿一些,算是我对你们的投资了。” 严力嘴上很含糊地答应了几句,错开话题道:“关于侠客帮,苏太守觉得应该处置?” “嗯……”苏明昌沉吟一下,“我知道柳老七一直在找侠客帮的麻烦,不过当时还有所顾虑。现在嘛,不妨放开手脚,将侠客帮彻底抹除!” “可是我看杨顺的态度有些奇怪。” “哼,他是京官,说到底还是要回去的,等过了这些天,他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管不着我们天舟府的事情!” 说话间,虚掩着的门被推开,杨顺走了出来,后面跟着韦庄等人。 严力这边的人,立刻摆出了随时出击的架势,警惕性十足。 “你们这是干什么!”杨顺瞪着他们,厉声斥责道。 “小民只是想保护大人。” “本官用得着你一个小混混保护吗,还不给我滚开!” 杨顺的吼声伴随着巷内的回音一起向外传去,巷口的百姓纷纷往里张望,却见平日里那位耀武扬威的严二哥,此刻低着头,像条犯错的狗。 “大人息怒,严力也是一番好心。”苏明昌抹了把汗赶紧打圆场。 他见杨顺还是不高兴,于是眼珠子一转,笑道:“大人舟车劳顿,要不先去府衙休息吧,下官特地安排了歌舞为大人放松……” 正所谓投其所好,对付杨顺这种人,就得用美色,苏明昌多年为官伺候了数不清的上差,这种手段的使用也已经炉火纯青了,他有把握能让杨顺心情愉悦起来。 然而,苏明昌还在热情地介绍着接下来的安排,对面的杨顺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混账!”一声暴喝打断了苏明昌的话,他错愕地看着暴怒的杨顺,一脸的茫然。 “大人,您这是何意?” 杨顺深吸一口气:“混账东西,为官者当洁身自好,严于律己,两袖清风,心系百姓!而你却张口闭口美色歌舞,是在侮辱本官吗!” 若是用一个成语来形容杨顺此刻的状态,那就是大义凛然。 但无论如何,苏明昌都无法将这四个字与杨顺联系起来。 他的内心充满了困惑,感觉世界观有一点松动的迹象。 苏明昌甚至怀疑是他的耳朵出问题了。 ?? 不是,这话从任何一个人嘴里说出来,都有可信度,可唯独从你杨顺嘴里说出来,那效果跟放屁是没什么区别的。 这杨顺怎么进去一趟bia ch这样了,难道是遭到了侠客帮的威胁? …… 对! 一定是受到了什么威胁,否则杨顺的态度不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要知道,刚才最先下令要剿灭侠客帮的就是他杨顺啊。 想到这里,苏明昌的眼神变得坚定,他挺起了胸膛,“大人,请到下官身后来!” ------------ 第71章 侠客帮是个好组织 “苏太守,你那是什么眼神啊?”韦庄摊开手无辜道,“我们这么一个小小的帮会,难道还能威胁到钦差大人吗?” “哼,谁知道你们会耍什么花招!”苏明昌咬牙道。 “耍花招?”韦庄表情有些怪异,微笑着说,“我们对钦差大人可是十分尊敬的,怎么会耍花招呢,你说是吧,杨大人?” “对!”杨顺大叫一声,满脸正气,“侠客帮好啊,是一个充满正义感的民间组织,对维护天舟府的和平稳定具有重要的意义!”不得不说,杨顺这官话说得还是挺熟练的。 院内侠客帮的人面面相觑。 这就转型了? 从混混帮会转变成为正义的民间组织,还是官方认证的,这态度转变也太大了吧! 众人先是震惊,忽然又转头看向周子清,眼中充满了崇敬。 他们记得很清楚,杨顺在院中时,给周子清躬身行了一礼,而周子清只是皱了下眉头,没有说话。 这就是大大哥的人脉吗,难道大大哥是什么神秘的大人物? 当然……不是。 刚才在院子里,杨顺确实对周子清行礼了,这是他三思之后的行动。 一个能让皇上保护的女人,身份肯定特殊啊,毕竟帝王微服私访,要是不带几个民间女子回宫,那就奇怪了。 苏明昌和严力听了杨大人的话,内心翻腾,一脸黑线。 要么你杨顺能去帝都当官呢,这颠倒黑白的能力,忽悠了不少上司吧? 他很想恭维一句,向杨顺学习一下这方面的技能,可是夸赞侠客帮的话在他心中酝酿许久,却始终说不出口。最后只能把话题岔开,希望杨顺可以赶紧跟他离开,于是说道:“大人,您该到府衙视察了。” “本官……”杨顺刚要回答,忽然又闭上了嘴巴。 韦庄笑道:“呵呵,钦差大人刚到天舟府,肯定累了,不如就在侠客帮休息吧。” “什么!”苏明昌瞪大了眼睛,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在你这里休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钦差大人身份尊贵,怎么能在你这里……” “好啊!”杨顺忽然大声答应一声,双眼发亮,不住地点头。 “大人,万万不可……”严力急了。要是他大哥知道杨顺没有跟他回去,肯定要生气的。 “少废话!”杨顺没好气道,他一直看严力不顺眼,语气也很冲:“还不快滚!” 严力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眼看又要爆发,苏明昌挡在了他的前面,面容严肃道:“大人,您要待在这里也可以,不过明天的视察,您可一定要来!” “本官知道了。”杨顺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苏明昌叹了口气,拉了一把严力,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韦庄的声音响起,苏明昌恼火地回过头盯着他。 “钦差大人说明天早上想去巷口吃饭,可是现在嘛,摊贩们都没来。”韦庄说着看向严力,歪头笑道:“我知道严二哥还是很有面子的,所以能不能麻烦你把摊贩们叫出来?” 严力脸上的肌肉忍不住地颤抖,攥紧拳头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沉声对身后的人吩咐道:“去把那几个商贩叫出来!” “不对。”韦庄伸出食指摇了摇:“我是说,你亲自去。” “贼,子!”严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周身杀气弥漫,“你欺人太甚……” “混账!”杨顺暴喝一声,手指快要点到严力的鼻尖,“你想造反吗,还不快去!” 严力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再深吸一口气,再呼出……循环了好几次,终于理智了一些。 “小民,听令!”话落,严力转身,踏着沉重的步子朝巷外走去。 韦庄望着他的背影,眉头紧锁…… 一个时辰后,侠客帮的三个巷口恢复了往日的场景,甚至更加热闹。 八个小贩坐在摊位上,还处在发懵的状态,周围的百姓则更加惊讶。 柳老七把人家撵走,严力今天又亲自将他们请回来。 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百姓当然不知道其中的缘故,他们只清楚,先前岌岌可危的侠客帮,稳住了! …… 屋内,杨顺跪倒,诚惶诚恐,他的面前站着韦庄。 此时的韦庄全然没有了平时的随和,只有帝王的压迫。 “杨顺,如你所说,你这一趟的任务是送镇江银,朕问你,这镇江银现在何处?” “回皇上,银两现在隔壁的院子,有护卫看守着。” “这镇江银两是送给谁的?” “是……送给府衙的。” “全部都送给府衙了吗?” “是……” 听着他心虚的回答,韦庄的脸色冷了下来,“朕再问一遍,镇江银两,你会全部都送给府衙吗?” 杨顺战战兢兢,哆嗦着磕了几个头,支支吾吾道:“回皇上,臣……臣留了一点……” “留了多少?” “一成……” “韩峻!”韦庄喝了一声,韩峻当即拔出剑来架在了杨顺肩膀上,剑刃紧贴着他的脖颈。 “一成,你敢说你只留了一成吗?”韦庄身上爆发出强烈的杀意,杨顺瞬间感觉一股凉意从脚下升到天灵盖,慌忙道:“皇上饶命,臣不敢了,臣之罪了!” “说,你到底留了几成!” 杨顺再也不敢说谎,顶着一脑门的冷汗,咽了口唾沫道:“臣都是按照惯例的,一般都是留五成……但是,臣觉得这样做不对,所以这次,臣打算只留下四成,剩下的全都交给府衙。” 这话说完,韦庄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惊到了。 镇江银两,最少一笔拨款也要上万两,一个出差的官员拿了一半,相当于一次性拿了好几年的俸禄。 韦庄深吸了一口气,面沉似水。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一笔拨款,钦差拿一半,剩下的交给官府,府衙岂能不拿? 算少一些,府衙从剩下的拨款里拿一成,剩下的,天帮还要来分一杯羹,于是再拿一成。 还要除去一些零碎的,需要打点各方的花费,这一笔拨款还能剩下多少呢,在这样的情况下,这能够治理住江水吗? 问题就出在这里。 韦庄历经九十九世,却从没有听过天舟府发过水灾啊! ------------ 第72章   堤坝 “杨顺,天舟府是什么时候开始要镇江银的?” “回皇上,五年前,天舟府发了一次水灾,自那以后,每年这时候便会要镇江银。” “水灾的原因是什么,暴雨吗?” “这个……臣记得,好像是因为江水支流的一处堤坝塌陷造成的水灾。” 五年前…… 这是一个很特殊的时间点。 韦庄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小韩,跟我去一个地方。” …… 两江隔一府,一府划云州。两条江水贯通南北,将云州划分成东西两地。 时隔数天,韦庄再次来到江边,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是西江,过了这条江也就到了云州的另一边。 沿江走过去,堤坝连成一片。 韩俊手指轻轻一捏,便抓下来很多碎石粒,他沉声道:“皇上,这堤坝未免太过残破,也不知道天舟府的镇江银是怎么花的。” 陪同的刀疤脸摇摇头,无奈道,“要不是你们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天舟府还有镇江银这回事,天帮和府衙肯定贪了不少钱!” 韦庄沉着脸不说话,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成一条直线的大坝忽然拐弯了,呈现出一个巨大的“匚”字。 长度上千米。高度大概十几米。 “这堤坝太高了。”韩俊捏着下巴说道。 “唉,五年前,这边的堤坝忽然塌了,淹死不少人,官府后来重修之后,便成了这个样子。” 韦庄忽然伸出脚,朝着堤坝狠狠踹了一脚,吓得刀疤脸连忙拦住他,“这可不能破坏啊!” 韩俊无语道:“就踢一脚,还能把这么高的坝踢坏啊。” 刀疤脸也知道刚才的反应有些夸张了,挠挠脑袋解释:“五年前的水灾太恐怖,我也是心有余悸。” “这堤坝里面是江水吗?”韦庄问。 “肯定是啊,堤坝不就是用来拦住江水的吗。” “要拦住江水,直接将原来的大坝修补好便是,何必搞这么大的工程?” “额,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官府也是怕原来的堤坝挡不住吧。”刀疤脸不确定地说着。 韦庄盯着他,目光沉沉地说:“以苏明昌的秉性,他会做到这种地步吗?” 一句话,让刀疤脸的表情变了。 对啊,苏明昌这个狗官,平日里鱼肉百姓,恨不得直接从百姓口袋里掏钱,如果他拿了镇江银肯定是想方设法往自己怀里多揣,怎么可能为了百姓的安危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建立这么坚固又高大的大坝。 刀疤脸越想越觉得可怕,问道:“照你这么说,官府修建这大坝是另有目的了?” 韦庄刚要回答,目光随意一瞥,忽然看见前面大坝底下,有一点黑色的东西。他走过去,用手指沾了点粉末,端详起来。 “公子,您这是?”韩俊疑惑地问。 韦庄起身拍了拍手,“小韩,你能到大坝顶上去吗?” 韩俊愣了一下,抬头望了望堤坝的表面,又伸出手来抓了抓,最后摇摇头,“公子,这堤坝太高,表面又没有太多借力点,人很难爬上去。” 韦庄闻言,有些失望。 一旁的刀疤脸笑着调侃了一句:“要是这堤坝低一些,倒是可以试试绳钩。” 韦庄一怔,“绳钩是什么?” “就是一个铁钩子,连着一根长绳,我们都用这个来爬高墙。”刀疤脸说着,眼神变得怪异起来,“你们不会是想用绳钩爬上去吧?” 韦庄看着他,两眼发亮。 “不可能的。”刀疤脸坚决的摆手道:“那钩子可沉了,人是不可能扔得上去的。” 话落,韦庄和韩俊都回头看他。 刀疤脸一怔,想起了韩俊大战大刀帮的场景,又有些不确定了,“要不,我去给你找来,你们试试?” …… 好一会儿,刀疤脸拎着一个口袋回来了,里面装着的正是绳钩。 “这玩意可不轻,你们扔的时候小心点,可别闪到腰。” “你这么说,是不是因为你这么伤过。” “公子,我好歹是帮你们的,咱可不带这么损人的。” “放心,我们有数。”韦庄笑着接过绳钩。 刀疤脸拧着眉头,试探着问,“公子,我还是没明白,为什么非要爬到堤坝上去?” 韦庄沉默了几秒,最后才沉声说道,“我怀疑,这大坝后面没有江水。” “什么!”刀疤脸不信,“您在开玩笑吧,大坝后面不是江水能是什么,总不能是空地吧?” 韦庄没说话,将绳钩递给了韩俊。 韩俊用手掂了掂,确实有些分量,但对他来说,扔上去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在刀疤脸愕然的目光下,钩子嗖的一声飞了上去,正好钩在了大坝的上沿。 韦庄用力拽了拽绳子,确保它足够牢固,随后对韩俊道:“你悠着点,感觉不稳固就赶紧下来,切记安全第一。” “公子请放心,这点高度对属下来说还是很轻松的。” 说罢,韩俊抓紧绳子,像一只灵活的猴子,几个呼吸间便爬上了几米的高度,而那绳子在他的手中,也丝毫不见晃动。 刀疤脸目瞪口呆,不住的感叹着:“我的天爷啊,这家伙练的是法术吧。” 同样的感叹,也曾出现在韦庄的心中,好在如今,韦庄习惯了。 几句话间,韩俊已经登顶了,他站在堤坝上,抬眼望去。 韦庄在下面看着他从错愕到震惊的表情,眉头一皱,心中的猜想更加清晰。 他正要问,忽然听见一声大吼,“什么人!” 韩俊脸色一变,当即顺着绳钩滑下,一抬手又将绳钩甩了下来。 刀疤脸听着那吼声,震惊不已,“大坝内怎么会有人?” “先走吧,回去了告诉你。” 说着,韦庄带着两人快速离开了。 过了差不多五分钟,一群手持刀剑的黑衣人出现在这里。 为首的恨恨地朝着空气挥刀,“可恶,竟然被人看到了!” 旁边的小弟担忧道:“老大,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紧回去报告给傅大哥!” “是,那严二哥那边怎么交代,今天他刚嘱咐过咱们,要严加防范……” 为首的黑衣人叹了口气,“严二哥那边,我亲自去说吧,只希望,我还能活着回来……” ------------ 第73章 巧合还是真相? 韦庄三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屋内,韦庄、韩俊、周子清、刀疤脸相对而坐。 周子清皱着眉头,对着韦庄问道:“大晚上的,你到底有什么事情?” 韦庄沉吟一下,吐出一口气,“本来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可是下午的事情,刀疤脸已经参与了,我必须告诉他,他知道后肯定会第一时间报告给你,所以干脆直接告诉你们两个得了。” 闻言,刀疤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周子清则是眉毛一挑,“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我会命令刀疤脸将你们下午的事情保密。” 韦庄摇摇头,“跟你们讲这件事情,也是希望得到你们的帮助。” “小韩,你先说说,下午在堤坝上看到的场景吧。” 韩俊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闭着眼睛想了几秒,开口道:“大坝后面没有江水,而是空地,房子,人,还有成堆的煤!” 这话说完,气氛沉静了几秒。 “你在开玩笑吧……”刀疤脸还是不信,笑着摇摇头,“大坝后面怎么可能没有江水,再说了,江水都没了,还花钱建那么高的大坝做什么,总不能是为了保护里面的煤……” 刀疤脸忽然停下来,瞪大了眼睛,慢慢吐出一句,“那里面怎么会有煤呢?” “我记得,你们天舟府有煤矿生意吧?”韦庄问。 “对。” “据我所知,这煤矿生意也是这几年才开始有的吧,准确来说,是五年前。” 刀疤脸回想了一下,用力点点头:“没错!” “不过我记得……”刀疤脸拧起了眉头,“天舟府的煤炭买卖很散,没有固定的出货人,也没有固定的出货地点,那煤炭……就好像凭空来的一样。” “……” 刀疤脸猛地一拍大腿,“你的意思是,那些煤炭都是大坝后面出来的?” 韦庄点点头。 “为了存放煤炭而建造一座大型的堤坝,苏明昌是不是疯了,这值得吗?” “当然值得。”韦庄面色变得越发严肃,缓缓说道,“如果我说,那里面是一座煤矿呢。” 话落,屋内陷入一片寂静,所有人呆愣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 “呼!”周子清吐出一口气,“你说的,有点扯。” 刀疤脸也跟着用力点头。 扯吗? 太扯了啊! 堤坝后面有煤矿,这是什么天方夜谭! 韦庄无奈地摇头笑笑,“我知道这听上去很离谱,可接下来说的几件事情,希望你们可以用心想一想。” “第一件事,五年前,天舟府来了三个人建立了天帮。” “第二件事,五年前,天舟府发了水灾。” “第三件事,五年前,天舟府建起了一座投资巨大的堤坝。” “第四件事,五年前,天舟府做起了煤炭生意。” 四件事情,在韦庄地叙述中,逐渐串联起来,就像四个点连成了一条线。 灯光下,几人忽然感觉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冰冷。 尤其是刀疤脸,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天舟府人,此刻他神色惊恐,身体止不住地打着寒颤。 他仍然记得那场大水,呼啸着卷过街道的场景。 被大水淹没的人们的惨叫声,依然在他耳边响着,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堤坝,是被人为破坏的……”刀疤脸失神地喃喃着。 周子清忽然开口道:“天帮的三个人,分别是老大傅闫刚,老二严力,老三邱峰。” 她蹙眉问:“这三人是怎么确定天舟府有煤矿的呢?” 确实,换作一个普通人,是不会相信江边有煤矿这种鬼话的。 “而且,天舟府的堤坝虽然被侵蚀了,但还是有些坚固的,凭借人力,怎么能短时间将其破坏呢?” 面对周子清的问题,韩俊想了想回答道:“可能是每天破坏一点,日积月累,堤坝便塌了,正如俗语所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不对。”周子清表情很严肃,“如果长时间进行破坏,肯定会被百姓发现并举报的,天舟府临江,破坏堤坝可是死罪。” “也许他们早就和苏明昌串通好了,所以不怕被发现。” “以苏明昌的秉性,你觉得没看到实物之前,他会相信江边有煤矿而任由人去破坏堤坝吗?” “这……”韩俊说不出话来,掐着下巴思考起来。 韦庄倒是很惊讶,没想到周子清可以思考到这么深。 “你说的对。”韦庄认可道:“所以,天帮的三人一定是短时间破坏了堤坝,等水退去后,用事实向苏明昌做了证明。” 问题回到了原点,单纯地凭借人力,即便拎着最锋利的镐子和铁锹,要短时间破坏堤坝,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刀疤脸闻言感到一阵头痛,“也许这一切真是巧合吧。” “不!”韦庄地目光变得很坚定,“他们是怎么确定江边有煤矿的,我确实也想不到。但要说短时间将堤坝破坏掉,我知道一个方法,用这种方法,甚至,可以是瞬间破坏!” “什么办法?”众人错愕地追问。 韦庄长呼一口气,将目光移到不远处墙角的几个木箱上…… ………… 一处院落内。 严力双眼赤红,额头上青筋涌现,他一把揪起面前黑衣人的衣领。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那么高的坝墙,怎么可能有人上去!” “严二哥,这件事是属下的失误,属下甘愿受罚!” “受罚?”严力怒不可遏,“你受罚有什么用,此时泄露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黑衣人闻言一咬牙,“属下甘愿以死谢罪!” “别说这些没用的!”严力用力攥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才稍稍冷静一些,“赶紧想想办法,务必要找出那个人来。” “严二哥,我已经让画师根据口头叙述画出人像图了。” “图呢,快拿给我看看。”严力着急道。 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张卷着的图纸。 严力接过来,缓缓展开,一张栩栩如生的画像呈现在眼前。 第一眼看到这人像,严力的瞳孔猛然一缩。 “原来是他!” ------------ 第74章 计划 时至凌晨,屋内只剩下韦庄,韩俊和周子清。 气氛依然很沉重。 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摆在眼前证明韦庄的猜想,但经过逻辑推敲,也算是板上钉钉了。 故意引发水灾,发现煤矿瞒而不报,这两件事情加在一起够苏明昌等人死几百次了。 “商量了这么长时间,你准备怎么办?”周子清问。 韦庄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脸上带了些疲倦,说道:“自从来到天舟府,我就一直想方设法了解这里的民情,如今大致也清楚了。” 周子清听着这话,脸扭到一边,表情有些不自然。 韦庄瞧着她,轻声道:“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阻止我了解这里的情况,大概是怕我将来对侠客帮下手。” 周子清闻言,眉头拧了起来,拳头攥紧了不说话。 然而韦庄却笑了一下,补了一句:“当然,你这么做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担心我,怕我卷进天舟府的争斗发生危险。” “胡说!我才不担心你!”周子清毫不客气地回击。 韦庄耸了耸肩,对周子清的反应毫不意外,从内心出发,他当然更愿意相信第二种可能。 但是周子清到底怎么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韦庄这么说,不过是想逗逗她,欣赏一下她脸上的红霞。只是,他也没有注意到,周子清攥着的拳头,忽然放松了。 一旁的韩峻眼皮一跳,识趣地闭上了眼睛,一副你们发生什么都跟我没关系的表情。 “好了,说回正题。”韦庄地表情变得严肃,他盯着周子清,语气沉重地说:“了解完这里的情况后,我的结论是,天舟府的帮会,必须清除,包括你的侠客帮!” 这话说完,场面有些出乎韦庄地意料。周子清竟然没有翻脸,反而十分平静。 “你不生气吗?”韦庄愕然地问。 “我只有一个问题。”周子清问,“你说的清除,是要杀了侠客帮的人吗?” 韦庄摇摇头,“天舟府情况特殊,有些人既是民又是匪,不能简单地靠杀人来清理,最重要的还是先安抚,后算账。犯事情节较轻的,就宽大处理,身上有人命在身,那必然也要血债血偿。” “行。”周子清答应一声。 “你认同我的做法?” “嗯。我了解他们,侠客帮的这些人一直都是劫富济贫,从来不会做杀人的事情。” 说到这里,周子清的脑海中忽然闪过靖安府百姓拥护韦庄的画面。 她忽然轻轻呼出一口气,声音变得低沉,“如果你真的有能力,让天舟府的百姓都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我反倒要谢谢你。” 韦庄闻言还有些不好意思:“咳,这是我应该做的。”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对付天帮,调集军队吗?”周子清抬起头来问。 话锋突转让韦庄愣了一下,他回过神来,又沉吟片刻说道:“我也想过调集军队,但考虑到天舟府民匪融合太深,这样做容易伤到无辜百姓,于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不过了解的加深,这个办法要重新考虑进来。” “小韩,明天你带着我的信物,快马加鞭去最近的城池,让守城将军通知苏明昌,这几日操练军队,要进驻天舟府。记住,进入天舟府之后要守规矩,要低调,这是我们迫不得已才能用的底牌。” “卑职遵命,只是……不用军队的话,还有其他办法吗?” “呵呵,接下来才是我真正的计划。”韦庄笑笑,说道:“我听说,天舟府除了天帮,还有一个地帮。” 周子清蹙着眉头,“确实有,他们的老大还曾经邀请过我加入其中。” “哦?”韦庄惊奇地问:“你对地帮了解多少?” “地帮,曾经是天舟府最大的帮会,天帮诞生后,便不断被打压,如今整体缩在城南,体量只占了全城的四分之一。” “地帮成员的实力怎么样?” “地帮的大哥,叫做皮日程,是全帮会仅有的一等高手,剩下二等高手不超过五人,三四等的不清楚。” “真是想不到啊。”韦庄忍不住感叹道,“小小的天舟府竟然聚集了这么多高手,真是可惜,这些人要是都能为我所用该多好。” “你打听地帮做什么?”周子清问。 韦庄意味深长地笑笑,“我准备加入地帮。” 周子清表情一滞,没说话。 韩峻急了,说话都变成林宝的样子了:“皇上,这,这……这不行啊!您是天子,怎能加入那些低贱的帮会啊!” “韩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低贱的帮会?”周子清语气不善。 眼看两人又要吵架,韦庄连忙插在中间解释道:“我当然不是要真的加入,只是想借助地帮的势力,对抗天帮。” “借刀杀人?” “没错,不光我要加入,韩峻回来之后也要加入,小婆娘你也一起。” “为什么拉上我?”周子清蹙眉问道。 “皮日程加上韩峻,正好对付天帮的老大和老三,剩下咱俩,合力对付严力,这样战力就基本持平了。” 说到这里,韩峻挠了挠脑袋,忽然插话道:“皇上,卑职愚钝,这招说到底还是靠斗争,和军队介入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韦庄解释道,“军队直接介入,全城的帮会势必会联合起来共同抗争,几千人的匪贼对抗上千人的军队,到时候斗争规模不亚于一场小型的平叛战争。” “但是,如果借助地帮的力量,斗争规模就缩小到了两个帮会,而且天舟府帮会之间有规定,任何斗争不能伤及无辜百姓的性命。”周子清略带嘲讽地瞥了韩峻一眼,补充了一句重要信息。 “吾乃皇上的贴身侍卫,不了解这些很正常。” “呵,堂堂天子侍卫,还不是要加入地帮,当人家的小弟。” “你……”韩峻很想反击,但一想到皇上对她似乎很关心,又将话咽了回去。 “好了好了。”韦庄有些头疼地打圆场,“未来几天,咱们都是一个战壕的战友,要团结一些才是。” “都回去休息吧,一会儿天亮了,我们正式开始行动!” ------------ 第75章 绝境 早上六点,韩峻便在刀疤脸和其他帮会成员的护送下出城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苏明昌早早到了巷口等待杨顺。 韦庄陪着杨顺出来,低声提醒他,“这几天态度稍微好一些,一定要稳住苏明昌和严力。” “皇上放心,臣一定完成任务!”杨顺由于贪污镇江银,已经是戴罪之身,所以对于这次立功的机会格外珍惜。 面对苏明昌,杨顺是笑眯眯迎上去的,两人坐在同一辆马车上,一路上聊得很投机。 苏明昌也没多想,只当杨顺今天心情好,于是更加卖力地恭维他。 另一边,韦庄正在院子里等待周子清,准备前往城南找地帮谈判。 周子清换了一身深红色的劲装,梳着利落的马尾,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的清爽。 “你总盯着我干嘛?”周子清蹙起了眉。 “呵呵,觉得你怪好看的。”也不知怎么的,自从上次见识过小婆娘害羞脸红的样子后,韦庄就格外喜欢逗她。 不出所料,周子清脸又红了,她轻轻啐了一声,骂了一句“昏君”,接着递过去一把刀。 韦庄愕然,“这是?” 周子清一瞪眼将刀塞到他的手里:“给你的!” 这刀整体四尺多长,刀鞘是木质的,摸上去手感很光滑。韦庄握住刀柄,抽出一半刀身,一抹寒光乍然而出,刀刃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亮。 “好刀啊!”韦庄忍不住称赞道,“这刀刚打出来不久吧?” “你怎么知道?”周子琪有些错愕。 “呵呵,我用过的兵器数不胜数,自然看得出来。” “哼,吹牛。” 韦庄捏着下巴看她,缓声道:“吹不吹牛先放在一边,倒是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造兵器了?” 周子清的表情忽然变得很不自然,“这次行动有危险,自然要给你武器防身!” “不对,这刀打造出来少说也得三天,你那个时候就知道今天的行动了?” “我……” “周子清。”韦庄盯着她,眼神带了些暧昧,“这刀是你特意为我打造的吧?” “你放屁!”周子清耳垂都带了红晕,停顿了几秒才咬着牙挤出一句话来,“前几日,你救了我,这刀是回礼,现在我们两不相欠了。” 韦庄眉头一挑,想了一下,小婆娘说的应该是前些天大刀帮来找事那次。 闻言他故意露出失望的表情,摇摇头低声念叨了一句:“我还以为是你喜欢我呢。” “呃……”周子清张着嘴巴呆在原地,一双眼睛透露着难以置信。 她大概又要变成机器人了,韦庄刚才的话就像一串乱码,她解读不了,也无法做出反应,简单来说,周子清的大脑宕机了…… 好在韦庄已经习惯了她这个样子,直接拉起她的手腕往外走:“大大哥,咱们出发了。” 周子清就像失了魂一样,任由他拽着出了院子。 大概走了几步,到了巷子中间,韦庄停下了脚步,他警惕地望着巷口,眼中带了杀意。 “小婆娘,有问题。” “嗯……” 韦庄回头瞧见她还是一副呆呆地样子,有点后悔刚才逗她了,他拍了拍周子清的脑袋,正色道:“醒醒,出问题了!” “嗯?”周子清这才清醒过来,但还是有些发懵,“什么问题?” “侠客帮的人呢?” “去送韩峻了。” “巷口的摊贩呢?” “摊贩?”周子清望着冷清的巷口,忍不住皱起了眉,“昨天严力刚将他们请回来,今天怎么又不来了,而且……” 而且,四周没有叫卖声,巷口也没有一个路过的行人。 现在是早上七点多,天舟府最热闹的街道却如此冷清,这很诡异。 韦庄和周子清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手也放在了刀柄上。 下一刻,没有任何预兆的,黑压压几十人挤进了巷子。 黑衣人群中间,是面目阴沉,眼中充满杀意的严力。 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周子清瞳孔一缩,脸色有些发白。 “回院子!”韦庄一把拽住周子清,将她拉到院子里并锁好了门。 与周子清的心惊肉跳不同,此刻韦庄要冷静得多,他毕竟是上过战场,面对过更大场面的。 砰!砰!砰! 砸门声震耳欲聋,在寂静的环境下显得格外突兀,一声声,好像倒计时一般,若是心理承受力差的人,此时大概已经吓得腿软了。 严力怎么带着这么多人来了? 难道他知道昨天的事情了? 他难道不怕杨顺怪罪吗? 一个个问题在韦庄的脑袋里绕圈,但他没有时间思考这些,现在最重要的是,逃出去! “去后院,翻出去!” 两人跑到后院,垫着步子很轻松扒到了墙头,然而正当韦庄要跳下去时,心却狠狠地颤了一下! 后院所在的巷子里,站满了黑衣人,一双双黑漆漆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韦庄跳回到院内,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彻底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这是…… 绝境! 仓啷啷! 利刃出鞘的声音令人心惊,周子清半蹲在墙头上,紧紧攥着刀柄,她俯视着巷子里的黑衣人,目光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决绝。 “你做什么!”韦庄惊骇道。 “杀出去!” “那么多人,你怎么可能杀得出去,一跳下去就变成马蜂窝了。” “那你说怎么办?”周子清咬着牙道。 韦庄深吸一口气,冷冽的空气进入肺部,让他的大脑更加清醒一些。 他沉声道:“跟我回屋。” 不知怎么的,看着韦庄冷静的面容,周子清忽然感觉很有安全感,于是也没有多说什么,跳回院子跟随韦庄回到了屋子。 就在两人关上屋子门的那一刻,外面传来轰隆一声。 院门被砸烂了! 接着是嘈杂的脚步声。 忽然,声音平静下来,一个人影缓缓走来,由模糊变清晰,渐渐接近了屋门。 周子清站在客厅,刀刃对准门口。 韦庄则进了卧室,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一道冰冷到让人打寒颤的声音响起。 “周子清,我看到你了……” ------------ 第76章 我是皇上 砰! 严力忽然用力地拍了一下门,将脸贴在门上糊着的的麻纸上,从嗓子里发出“咔咔咔”的阴笑声。 “子清,快开门吧,我看到你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将麻纸捅破,透过孔洞,他清楚地看见了脸色苍白的周子清。 “哈哈哈哈!”严力放声大笑起来,好一会儿才抹了下眼角的泪道:“哎呦,笑死我了,真是想不到了,平日里清高的不得了周子清,也会有这种表情啊!” “子清,我真是替你感到惋惜,本来那天晚上你跟了我,就能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可你呢,非要带着那个小白脸回侠客帮,现在倒好,落得这么个凄惨的下场。” 说着,严力又朝里望了望,故作惊奇,“那晚救你的小白脸呢,不会丢下你躲起来了吧?啧啧啧,那你可真是看错人了。” “呵呵,你放心,我对你还是很有感情的。” 严力透过麻纸的小孔,目光在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周子清,发出阴森的笑说道:“我会先抓住你,完成我一直想做的事情,真期待,那一定很刺激,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他的眼神又变得狠厉无比,“等我爽够了,就让你跟那个小白脸一起去阴间会和!” “哈哈哈……” 阴森诡异的笑声,伴随着门被拍打的声音,让所有人忍不住心惊肉跳。 严力很享受这一刻,这是属于猎杀者的畅快。 周子清提起一口气,做好了拼杀的准备。 她本就是江湖中人,看惯了生死,然而真正到了这一刻,却又难免心生畏惧。 不过,仅仅是畏惧一下,她有自尊,宁可站着死,也绝不会屈膝求饶。 只是…… 她的目光投向里屋,微微有些失神。 嘴里喃喃着:“要怎样,才能让你逃出去呢……” 屋门轰然打开,严力提着剑,狞笑着飞身袭来。 周子清没有反应过来,眼看剑锋越来越近,她的心跳陡然加速,冰冷感席卷全身。 这就是死前的感觉吗…… 嘶……呼…… 周子清挥刀了,即便她知道已经晚了,但为了某种信念,她还是想最后争取一下。 她的刀刚挥到一半,严力的剑距离她的面门,却仅有几寸的距离了。 “昏君,再见……” 轰! 一瞬间,周子清只觉得一股热浪从她脸庞经过,一种熟悉地灼烧感传来。 “啊!”严力的惨叫声响彻整个院子。 周子清再一睁眼,看见严力浑身是火在地上不停地打滚 “灭火,灭火啊!”严力惊叫着。 院子里的黑衣人也懵住了,慌忙要找水,然而一时半会儿根本找不到,只能对着严力又踢又踹,好不容易才灭了火。 “呼……呼……呼!” 严力大口喘着气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露出被火灼烧过后红白色的皮肉。 对他来说,刚才的一幕相当诡异——一个火球凭空出现,朝着他冲来! 幸好是他反应快,急忙用剑挡了一下,同时身体急速向后倾倒,这才没有被袭击了面门。 严力长舒一口气,抬眼望向屋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好久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作呕!” 韦庄将肩膀上的冒着烟的竹筒扔下,又拖出来一个木箱子,然后缓缓走到了周子清的身边。 “又是你!”严力看着韦庄,咬牙切齿。 韦庄从木箱里拿出一根竹筒,淡然道:“严力,你是想袭击钦差吗?” 严力冷笑一声,“小子,你不用给我扣帽子,钦差大人早就跟着太守审查去了。” 韦庄又随意地拿起一根竹筒递给周子清,淡然道:“这里是钦差大人的休息之所,你不怕他回来,找你算账吗?” “你少吓唬我,杨顺那边,我自然有办法应对!”严力说这话时也有些心虚,他至今搞不懂杨顺为什么要在这里休息,也无法保证真的能应付好他。但是,堤坝的秘密泄露了,侠客帮就必须死! 正在严力做思想斗争时,韦庄用拿起一根铜管,支在了一个小木架上。 “小子,你在做什么?”严力这才注意到韦庄古怪的行为,意识到这可能是什么缓兵之计。 韦庄却不理他,仍然从木箱里取出一根铜管。 严力看到这一幕,内心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行,不能再拖延了! 一念至此,严力就要冲过去杀了韦庄,然而韦庄开口的一句话,却让他瞪大眼睛,愣住了。 韦庄盯着他,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强烈的威严之意,语气沉重的说:“我叫韦庄,是当朝的皇帝!” 严力的脚步猛然顿住,院子里,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相当怪异。 周子清更是惊愕地看着他。 好一会儿…… “噗!” “哈哈哈哈……” “皇帝,他说他是皇帝,简直要笑掉大牙!”院内的黑衣人放肆地嘲笑着。 “小子,你绝对是我遇见过,最有意思的人!”严力也乐的捂住了肚子,“我杀过那么多人,第一次听见有人临死前说,他是皇帝,你的求饶方式,真的很特别,哈哈哈……” “呵呵,很好笑是吧?”韦庄耸了耸肩,从容不迫地将箱子里最后一根竹筒取出,支在了地上,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道:“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好好好,很有意思。”严力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满脸嘲弄地说道,“那我今天可就要弑君了!” 话落,严力的身躯猛然飞出,剑锋直指韦庄。 周子清刚要出击却被拉住,一回头,韦庄已经点燃了肩上的竹筒。 轰隆! 这一次,严力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火球的来源,他再次凭借强悍的剑法和体术进行了格挡。 结果,和刚才一样。 严力浑身是火躺在地上打滚,四周的黑衣人再次对着他狂踹。 这一次再站起来,严力身上的烧伤更加严重了,他咬着牙,忍耐着疼痛。这两次冲击,也让他的体力和耐力急剧下降。 “严力,你现在离开,还有活命的机会!” ------------ 第77章 空间优势 严力并没有被韦庄的威胁吓走,他拿起被黑尘覆盖的剑,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这是火药?”严力目光变得锐利。 “你果然知道啊。”韦庄的表情冷下来,周身散发出强烈的杀意。对此他并不意外,这恰恰证明了韦庄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严力端详着韦庄身前的几个铜管,忍不住啧啧称奇,“我还从未见过这么精巧的装置,竟然能将火药喷发出来,小子,这是你做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当如何?” “是的话,我们可以做个交易。”严力阴笑一下,“只要你告诉我这种装置的制作方法,我便饶你们一命,怎么样,很划算吧?” 韦庄眼珠子一转,点点头:“可以,但你要先把我们送到城外。” “谈判破裂。”严力摇了摇手指,“你的话就像是在哄小孩,完全没有可信度,与其跟你扯下去被你拖延时间,不如直接杀了你,夺了火器,我回去自己研究。” 说着,严力退到黑衣人后面,挥动手中的剑喝道:“只有几步的距离,他来不及点火,给我一起上!” “杀!” 一声暴喝让所有人身躯一震,最前面的几个黑衣人立刻冲了出去。 从这几人冲击的速度和姿态可以看出来,他们并不是什么高手,顶多算是四等武者。 这便是严力的计划,让弱的集体冲过去,既可以消耗韦庄的火药储备,又不至于让己方受到太大的损失。 “哼。”韦庄冷笑一下,冲周子清使了个眼色。 周子清会意,放下一节竹筒径直冲向了黑衣人。 韦庄屋子的门框很窄,高度也有限,这导致每次最多只能容纳两个黑衣人并排进入,而且经过门口时,他们必须将手中的武器缩回来,防止碰到门框或伤到其他兄弟。 屋内宽,门口窄,这样的空间给了周子清施展身手的空间,她只用了几招,便将冲进来的几人放倒在地。 一时间,门口被一片血红浸染。 严力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没料到韦庄竟然没有开火,而是选择了近身攻击。 这小子,真贼啊! “来人继续冲,不要间断,我就不信几步的距离,他们还能翻起多大风浪!” “谁能斩杀其中一人,赏白银二百两!” 重赏之下,所有人的眼睛都冒光了,有人直接怒吼一声跨着大步冲进去。 周子清也不敢大意,急速提了一口气,冲过去抵挡起来。 她先是一脚踹飞一人,紧接着转身用刀斩杀两人,还没等两具尸体倒下,周子清又如闪电一般冲向后方,刀锋沾着鲜血,冒着凌厉的寒光,扑哧一声又刺入一人的胸膛。 准一等的武者对付这些四等的混混,以一当十是不成问题的,再加上掌握了空间上的优势,周子清很快将冲进来的十几人斩杀殆尽。 一袭红衣的周子清,手持被血染红的利刃,站在众多尸体中间。 那冰冷刺骨的眼神和震慑人心的杀意,让她此刻宛如杀神。 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再敢冲锋。 “一群废物!”严力怒骂一声,他想命令手下的二等武者冲进去,但是一看屋内严寒杀意的韦庄,又忍住了。 那火器的杀伤力他是最清楚的,要不是他武艺高超加上身体素质极强,刚才已经被轰死了。 这样的攻击下,一帮二等武者冲过去就是送死。 好像……变成死局了。 严力看着屋内的二人,内心有些焦躁。 这时,他身边的一个黑衣人凑到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听到这番话,严力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好主意!”严力很惊喜,立刻下令道:“来人,给我把旁边卧室的窗户拆了,从那里爬进去!” 众人一听,立刻冲到卧室的窗前,拿起刀来用力地砍下去,木质的窗框很快被砍烂了,黑衣人一跃而上,顺利翻进了卧室。 严力心头一喜,大声喝道:“正门的冲击也不要停,两边给我一起上!” 刹那间,漆黑的人影从门口和卧室的窗户涌进来。、 韦庄心头一沉,冷静道:“你去守住卧室的门,正门这边,我来应对。” 说罢,仓啷啷一声刀鸣。 宝刀出鞘,从刀柄到刀尖没有一点瑕疵,刀刃散发出强烈的寒意。 “敢有上前一步者,杀无赦!”一声震耳的怒吼响彻云霄。 韦庄傲然而立,死死盯着冲锋的黑衣人,那双眼睛,仿佛一渊深潭,与其对视的人,只觉得从脚底升起一股凉意,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强烈的威压让黑衣人停下来脚步立在原地。 就连院内的严力也惊出一身冷汗。 这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能散发出这样强势的威压? 这种压迫感,比面对大哥傅闫刚时,还要恐怖! 莫非,他是比大哥还要强的一等高手吗? 忽然,站在最前面的一个黑衣人双腿一软,脚步忍不住踉跄一下。 噌! 血花飞溅,死尸轰然倒地,只留下一片残影。 韦庄右臂一甩,几点红色落在地上,宝刀再次变的寒光凛凛。 这一刀把周围的黑衣人都吓坏了,人群哗啦啦往后退,还有的被脚下的尸体绊倒,竟然用手撑着地往后挪。 这场面,甚是狼狈。 严力终于回过神来,眼神变得十分警惕。 在他看来,韦庄的那次攻击,以及之前散发出来的强大威压,可以初步判断他是准一等的高手。 呼! 严力呼出一口气,表情凝重起来,他冲身边的人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人跑出去,随后带了黑压压一帮人进了院子。 韦庄听着后面巷子踢踏踢踏的动静,知道这是严力又叫了人手过来。 看来,他是准备发起新一轮的猛攻了。 心底的声音刚落下,就听见严力剑锋一指韦庄,大吼一声。 “所有人,只要能冲进去砍中他一刀,奖赏白银三百两,宅院两座!” 为了杀韦庄,严力已经不顾一切,一众黑衣人也陷入癫狂之中。 一时间,整个院子沸腾了。 ------------ 第78章 乱 “杀呀!” “砍死他!” “前面的别挡路,让我进去!” …… 喊杀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正房门口,卧室窗台上,全是黑压压的人影,如蚂蚁蝗虫般令人看一眼都起鸡皮疙瘩。 韦庄急忙向后跨到铜管的后面,砍倒三人后点燃了引线。 火星极速蔓延,接着是轰的一声巨响,如打雷一般,令人心神颤动! 浓烈的黑烟刹那间弥漫开来,一团炽热的火球飞速向前冲去,落在人群中又轰然爆开。 一时间,黑的,红的,乱作一团,浓雾中惨叫声不绝于耳。 韦庄也被这场景惊到了。他看着地上冒烟的铜管,忍不住感叹一声:“林宝,你真是个人才啊!” 这木箱里的火器,正是林宝的最新发明。杨顺临行前,诸葛穆让他带了一箱。韦庄昨天发现后,便搬到了自己卧室。 他也没想到升级版的火器,威力竟然这么大。 趁这机会,韦庄在黑烟中穿梭,手起刀落。 这一幕,他太熟悉了,当初靖安府李家几十个恶毒家丁,正是被他用这种手段斩尽了。 韦庄是从浓雾后面进去的,所以视线上更加清晰。 加上黑衣人都被突如其来的火药攻击吓住,动作上,也迟缓了许多。 更重要的是,四周都是黑烟滚滚,他们难以分清人物,刀剑无眼很容易伤到自家人。而韦庄就没有这种困扰,这里除了他,都是敌人,他只要挥刀就行。 正所谓此消彼长,在这种情况下,韦庄虽然背上挨了一刀,却硬生生杀灭了十几人,其中还有两个二等高手。 借着阵势,周子清也在卧室奋力拼杀。 烟雾散去,屋内还活着的两个黑衣人,看着脚底下横七竖八的尸体吓得拔腿就往院子里跑。 严力恨得牙痒痒,抬脚将两人踢了回去。 “继续冲,刚才的铜管用过就不能再用了!” 韦庄闻言冷冷一笑,一伸手从刚才的铜管上又摸出一根引线,点燃后,火球再次喷发而出。 这次,火球直接从门口飞到了院中,正对着严力。 严力悚然一惊,脚步一顿快速向旁边掠去,凭借迅速的反应和敏捷的身手,终于躲过了这一击。 而他旁边的人就没这么好运气了,两个二等高手躲闪不及直接被轰在了面门上,刹那间火光四起,死尸倒地。 浓烟四起,人群乱了。 韦庄趁着这个机会,又扛起两支竹筒走到门口,对着人声最嘈杂的地方点燃引线。两声巨响后,便是凄厉的惨叫声。 这下,场面彻底控制不住了。 韦庄连忙退回屋子,拉着周子清等待烟雾散去。 狭小的地方,加上失控的人群…… 意味着误杀开始了。 这场面如果发生在战时的军队,就意味着炸营了,无论多么强大的队伍,当内部开始垮散,都会变得不堪一击。 周子清看着这一幕,感觉不可思议。 她咽了口唾沫,失神道:“这东西,真不像是人间该有的,它太恐怖了。” “呵呵,人间一直有,只是人们没有利用它。” “这太不公平了。” “你指什么?” 周子清的情绪有些激动:“一个没有练过武术的普通人拿着它,就能轻松杀死一个二等,甚至一等武者,这太不公平了,它就不该出现!” 韦庄无奈地笑了下,笑容中带了点苦涩:“你说得对,这确实不公平。曾经,有一个王朝依靠武力面对过它,后来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不该出现,因为它的出现恰恰证明了,时代在发展,旧的事物要被新的事物取代了。” “如果固守旧物,等别人拿到了新的东西展开攻击,我们便只有受欺负的结局了。” “这个道理叫做,落后就要挨打。” 韦庄说出这一番话,让周子清愣住了。 她还无法理解这些道理。 因为这些道理,还不属于这个时代。 韦庄说这些,只是想起了前世的某些事情,有感而发。 呼! 韦庄长出了一口气将思绪拉回到现实,此时院中的烟雾正慢慢散去,他又拎起一根竹筒,准备再来一发。 正在他点燃引线时。 咻! 破风声响起,一股气流迎面而来,韦庄瞳孔猛然一缩,一把利剑撕破了浓雾朝他杀来! 是严力! 韦庄来不及多想,急忙扭转身躯,噌的一声,韦庄只觉得脸颊一阵刺痛,一抹鲜血已经流了下来。 “卑鄙!”周子清怒骂一句,脚用力一蹬,一步来到严力的面前,使出一招虚虚实实的刀法,与严力拼杀在一起。 刀剑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其中力度之大,令人咋舌。 韦庄没有犹豫,趁着这时候赶紧点燃引线,朝着院内放了一发,紧接着拔刀冲了上去。 严力本来就被火器烧伤,现在同时面对两个人的进攻,顿感吃力。正在这时,黑雾中又有几道身影掠出,直奔韦庄和周子清而来。 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二等高手,一时间局势逆转。 几人战成一团,最后还是严力等人占了上风。 “小子,受死吧!” 忽然,严力两眼凶光乍现,他抓住了韦庄收刀时露出的破绽,闪电般出手。 剑锋刺入,鲜血涌现出来,也映红了韦庄的双眼。 …… 天舟府的某条街道上,华丽的马车缓慢地行驶着。 苏明昌乐呵呵道:“大人,再往前走就是府衙了,下官特地请了乐坊的歌女舞女,来为大人放松,嘿嘿,还望大人赏脸。” 杨顺眼珠子一转,心里想着反正都出来了,不如就放松一下,反正皇上派的任务也没耽误,苏明昌和严力都挺安稳的。 “那本官就休息一下……”正说着呢,杨顺忽然顿住了,转头疑惑地问道:“苏大人,严力哪去了?” 苏明昌表情一滞,随后笑道:“呵呵,他今天身体不舒服,所以没来。” 杨顺看着他的表情,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说的是实话吗?” “是……” “那你带我去找他。” “这……大人,严力他,其实去侠客帮那边了。” ------------ 第79章 天帮一号人物 杨顺表情僵住了,声音有些颤抖:“他,他去侠客帮做什么?” “回大人。”苏明昌观察了下杨顺的态度,见他似乎没有生气,于是连忙解释道:“严力担心侠客帮会威胁到大人的安全,所以去警告他们一下。” “只是警告吗?” “应该……是的。” 噌! 杨顺在马车上蹿起来,一把揪住苏明昌的衣领,苏明昌被大力按在车窗边,吓了一跳,惊惧道。 “杨大人,这是何故啊?” 杨顺的脸色铁青,“严力带了多少人,他到底做什么去了!” “大人,他真的是为了您的安全,去警告一下……” “老子问你,他带了多少人!” “五十……六十……具体多少人下官也不清楚啊。” 扑通! 杨顺一屁股坐在车座上,冷汗瞬间遍布全身。 严力,去杀皇上了! 苏明昌理了理衣领,惊魂未定地问了一句:“大人,严力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大人着想,实在不行,下官将他召回来便是。” “对,召回来!”杨顺眼睛里冒光,焦躁地吼道:“赶紧把严力叫回来!” “不行,我得回去,我现在就要回去!”杨顺一刻也等不了,竟然掀开帘子想出去亲自赶马车。 苏明昌赶紧将他拉回来,抹了把头上的汗,头疼道:“大人,大人啊,您到底因何如此焦急啊,他们不就是一群混混吗!” “混你大爷!”杨顺爆了粗口,给苏明昌骂傻了。 “混混?”杨顺的脸涨得通红,颤颤巍巍用手指着苏明昌,“那是皇上,当今的天子!” 吱呀—— 马车一晃,停了下来。 苏明昌只感觉天旋地转,身子一软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苏太守?”一个男人上前将苏明昌扶起来,冲着车夫训斥:“你是怎么停车的,还不向太守请罪!” 苏明昌抬头一看,发现已经到了府衙门口。 扶着他的,正是等候多时的天帮一号人物,傅闫刚。 这时候,杨顺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张口便骂道:“怎么停了,快点赶车回去啊!” 傅闫刚瞧见他,立刻笑盈盈迎了上去,拱手问候道:“钦差大人一路辛苦,小民乃是……” “我不管你是东西,赶紧过来给我赶车,送我回侠客帮!”杨顺十分不耐烦地吼道。 傅闫刚当众被骂,却没有生气,依然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钦差大人刚从侠客帮出来,怎么又要回去,不如先在府衙歇息一阵,等……” “等你大爷!”杨顺又爆粗口了。 一旁的苏明昌终于回过神来,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趴到傅闫刚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傅闫刚脸上的笑容随着这几句话,逐渐消失,他的脸色逐渐变的很难看。 苏明昌说完,失魂落魄地看着他,傅闫刚则拧着眉头,站在原地想了好久。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凄惨的喊叫。 “傅大哥,大事不好了!” 一个穿着破烂黑衣的人跌跌撞撞地跑来,到了切近一下子摔在地上,惊慌地喊着:“傅大哥,严二哥受伤严重,请求您的支援啊!” 苏明昌冲上去揪起黑衣人,狰狞着面容吼道:“皇上呢,皇上怎么样了?” “苏大人……什么皇上,哪里有皇上啊?”黑衣人又惊又惧。 傅闫刚拉开苏明昌,沉着脸问:“侠客帮现在什么情况?” “回大哥,从始至终,侠客帮便只有一男一女,那男人竟然有火药,还能将其从铜管里喷出来,弟兄们从没有见过威力那么大的火药,因此都乱了……只剩下严二哥上前与那二人拼杀,我出来时,看见双方都受伤见血了,但严二哥伤势更重……” 一听到双方都受了伤,苏明昌和杨顺的脸都白了。 那是皇上啊,天子啊,乾国的君王啊! 现在竟然见血了,而且随时有可能面临生命危险…… 一旦发生意外,韩国就完了,苏明昌和杨顺的九族也要完了! 形势危急,苏明昌来不及多想,就准备拉着傅闫刚赶紧去侠客帮救驾,然而当他转过头却发现,傅闫刚的表情很奇怪。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慌张,平静的吓人,只是喃喃着一句:“竟然还有人懂火药……” “傅闫刚!”苏明昌忍不住了,嘴唇都发白了,“快去,救驾!” 说完,他拉住了傅闫刚的胳膊用力拽了一下,却没有使其挪动一步。 啪! 苏明昌的手被甩了下去,傅闫刚转过头面对着黑衣人,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去把城门关上吧。” 黑衣人愣了一下,不确定地问:“现在?” “没错,四座城门都关闭,同时通知所有百姓,三日之内,不得出城!” 说完,傅闫刚一挥手遣散了所有人,府衙前,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苏明昌懵了,声音颤抖着:“傅闫刚……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闫刚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扬起,“苏太守,你还真想做忠臣啊?” 一句话,让杨顺和苏明昌倒吸一口凉气。 “贼子,你要造反吗!”杨顺气得发抖。 “哈哈哈……”傅闫刚忽然大笑起来,他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两人,好一阵才说道:“苏明昌,堤坝是我们一起炸的,煤矿是我们一起开采的,镇江银是我们一起拿的,今天消灭侠客帮,也是我们一起做的,这些事情,那位天子早就知道了!” 傅闫刚的眼睛盯着苏明昌,一字一句缓缓地说道:“你觉得,我们还能活下去吗?” 苏明昌身躯一震,一股凉意覆盖了全身。 杨顺彻底慌了,刚要发怒,却见傅闫刚转身盯住他,这股威压,仿佛他是一头吃人的猛兽。 “杨钦差,你贪了那么多镇江银,回到朝廷一定会被清算吧?即便天子不计较你贪污,可今日你救驾不及以致天子重伤,也是死罪吧?” 此时的傅闫刚,宛如魔鬼一般,让杨顺面对他时,感到一阵窒息。 杨顺吞了口唾沫,咬牙道:“本官受皇恩,乃是京官,绝不会做对不起皇上的事情,本官……” ------------ 第80章 通敌 啪! 傅闫刚一伸手,掐住了杨顺的脖子,稍稍一用力便将他提了起来。 杨顺双脚离地,窒息感和疼痛感让他整个脸都充血了,面色由红到紫,逐渐肿了起来。 “杨顺,这里是天舟府,可不是帝都,你最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傅闫刚的威压和杀气,令一旁的苏明昌都不自觉后退几步。 傅闫刚右手继续用力,直到杨顺的眼珠子快要被挤出来,他才缓缓开口说话。 “你从骨子里就是个赃官恶官,现在,轮不到你来装忠臣!” 说罢,傅闫刚松手,杨顺重重的摔在地上,整个身体一阵痉挛,过了好久才喘上一口气来。 苏明昌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心脏狂跳,尤其是当傅闫刚又转头将目光对准他时,苏明昌两腿都发软了。 “呵呵,苏太守别害怕。”傅闫刚露出很和善的笑,“不过是杀一个身份比较特殊的人罢了。” “可是……杀了他,我们还是活不了啊。”苏明昌憋了半天,终于说出一句话来。 对此,傅闫刚很满意。 愿意对话,就代表对方已经被说动了,接下来,只需要让对方安心。 于是傅闫刚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放走了他,我们就死定了。但在这里杀了他,我们还可以带着他的火器和头颅,投奔卫国。” “你要通敌!”苏明昌惊呆了。 “呵呵,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安身立命?等你去了卫国,这乾国就是敌了。”傅闫刚盯着他,阴笑一下,“放心,我保证我们可以安全到达卫国。” …… 韦庄站着,双手扶刀支撑着身体。 他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旁边的周子清也是差不多的状况。 两人的对面,是成堆的尸体,众多尸体中间,站着严力。 他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本来就带着烧伤,刚才挨了几刀,如今也是伤痕累累,体力即将要消耗殆尽。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韦庄轻声对周子清说道。 周子清喘了几口气:“你准备怎么办?” “还是用火器。”韦庄眯起眼睛,“但是距离太短,我施展不开,一会儿你将他引到院中拼杀,我找机会发射火药。” “好!” 韦庄看着脸色苍白的小婆娘,忽然有点担忧:“你能坚持得下去吗,不行的话,我去引开他,你来用火器。” “我不会用。”周子清说着,拎起刀来迈出了沉重的步子,回头说了一句:“如果没法杀掉他,你就逃走吧。” 话落,周子清直接冲向了严力,刀势凌厉又迅速 严力咽下一口血,运起气来闷哼了一声,手中的剑带着残影刺出。 叮! 刀剑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周子清按照计划一边打一边往院子里退。 严力在屋内本来就不好施展,所以也跟着去了屋外。 韦庄拎起一根竹筒,在两人的缠斗中,寻找着机会。 他的虎口还有些发麻,这是刚才和严力战斗时留下的后遗症。这是他第一次和一等武者正面交锋,也是最直观地感受到一等武者的可怕。 若单论武力,韦庄只是二等之上,还未达到准一等,他完全是凭借着战场厮杀的竟然才和严力斗了这么久。 反观严力,带着伤依然可以以一敌二,也难怪许世攸作战时总能够做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周子清,受死吧!”严力忽然发出一声暴喝。 这场战斗持续了二十几个回合,周子清终于露出了破绽,她的刀被打到了地上,严力瞅准机会一剑刺出。 周子清双脚猛然一蹬,身体倾倒,整个人向后掠去。 下一秒,严力的身体赫然暴露在屋门口。 好机会! 引线点燃,火星瞬时间蔓延。 轰! 火光伴随着轰鸣声,直冲向门外严力。 感受到那股炽热感越来越近,严力的心脏要停滞了。他是侧身对着门,而且身体已经到了半空,靠着惯性已经无法扭转身躯,只能将剑挡在面前。 火焰爆开,这一次正中严力。 本来就身受重伤的他,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炽热的火点燃了他的身体,他在地上疯狂打滚,却再没有人给他灭火,他的力气也越来越小…… 周子清捡起武器,一刀了解了他。 严力死后,周子清也扑通一声瘫倒在地,接着嘴角流出来一行血水。 韦庄连忙跑过去扶起她。 “结束了吗?”周子清的意识有点模糊了。 “还没有。”韦庄咬着牙将她背了起来,然后捡起地上还没有用过的三根铜管和两根竹筒,朝巷子外跑去。 站在巷口,不出所料,街道上的行人早就被严力清空了。 不过这也方便了韦庄逃跑。 出城肯定是不行,这件事情苏明昌肯定也参与了,城门口有守卫,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那就只能先在城内躲着,然后寻找机会出城,或者等待援兵到来。 但韦庄最担心的是韩峻。 按照他的猜想,严力等人应该是早上开始行动的。先是安插眼线观察韦庄几人的动作,然后等杨顺走了,黑衣人再进行集结。 因此,韩峻离开时极有可能被注意到了,严力很有可能分了一部分人去追击已经出城的韩峻和侠客帮众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韦庄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失去朝廷的救兵,一切靠自己。 小小的天舟府,到处都是天帮的人,要在这里躲藏实在是件难事。 韦庄跑了半天,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他连忙奔向旁边的一条小巷,在一户人家的门口躲了起来。 偷眼观瞧,只见几个黑衣人带着几个衙役急匆匆跑着,经过巷口时不知谁喊了一句:“快点走,得赶紧把城门关上!” 韦庄皱起眉头,紧接着心头一沉。 他们要关城门? 大白天的,天帮和府衙一起行动,而且还要去关城门? 这代表苏明昌已经知道了这里的状况,所以准备困住他。 可一旦这样做,杨顺肯定会察觉到严力的行动,而今却没有加以阻止…… 韦庄以极快的时间整合信息,作出了最初的判断。 苏明昌大概知道了严力的状况,而杨顺,大概率叛变了。 ------------ 第81章 在地帮打人 另一边,傅闫刚正站在侠客帮的院子里。 迈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他走到屋门口蹲下来,通过衣服,他认出了严力。傅闫刚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额头上青筋暴突。 而他身后的黑衣人也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这些黑衣人跟随傅闫刚数年了,在他们的印象中,傅闫刚做事向来是冷静从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情绪失控过。 嘶……呼! 傅闫刚深深地呼吸几下,将心底的负面情绪压住,“先把我二弟的抬回去吧,然后画影图形,全城捉拿侠客帮残余的两人!” “是!” “还有!”傅闫刚沉声道:“发布告示,凡是能提供出侠客帮二人有效去向信息者,赏白银三百两,能击杀二人者,赏白银六百两,能活捉住二人者,赏白银一千两!” …… 韦庄背着周子清在小巷中穿梭,他们距离城南的地帮,只剩下了两条街道的距离。这也多亏刚才傅闫刚下了封城的命令,许多百姓听到风声都回了家,因此韦庄才能不被发现。 但眼前这两条街道不同,这里的行人,商贩,住户依旧该干嘛干嘛,满脸从容,根本没有受到天帮命令的影响。 韦庄躲在巷子深处观察着路况,顿时头疼不已。 他现在浑身是血,衣服破烂,左手拎着一个包袱,右手提着几根铜管竹筒,背上还背着一个受伤流血的女人…… 要是就这么出去,一定会成为整条街道的焦点。 怎么办呢? 韦庄愁眉不展,思考起对策来。 这时候,巷子的另一头忽然传来说话声,那声音越来越近,是两个人在往这边走。 一个听声音较为年长的人说道:“老弟,前面就是地帮的地界儿了,记得一定要低调一下,咱们贴完告示就赶紧走。” “老哥,现在的地帮就这两条街道的势力范围,咱们用得着这么谨慎吗?” “哼,你刚来天帮有些事情还不明白,有句老话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看地帮只有这两条街,可这里的每家住户都是铁钉子,牢牢钉死在地帮这块铁板上了,一旦地帮出事,这儿的百姓会帮着一起解决。” “不是吧,百姓竟然会给帮会解围,这有点不可思议啊。” 韦庄听着二人的对话,渐渐有了主意。 他躲在一处院门的夹角处,听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忽然,男人的一条腿迈到了韦庄的眼前。 韦庄猛地冲出来,抬起手对着两人的后颈就是一击。 这两人连韦庄的样子都没看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晕在地了。 “小婆娘,醒醒!”韦庄晃了下肩膀,背上的周子清从昏睡中醒来。 韦庄连忙对她说明了刚才的情况,周子清的身体很虚弱,只能勉强进行短距离的行走。 两人套上黑衣人的衣服后,从巷子里走出来,穿越街道时,也并没有任何的停留。 周围的路人也只是用疑惑地目光看着,并没有多说什么。 穿过两条街道后,眼前的景象让韦庄有些错愕。 前面,是一大片用栅栏围住的区域,区域内是成排的房屋,每一排得有十几处院落,排与排之间又形成了巷子。 总之,这里有点像一个小村落。 韦庄还看见,在栅栏的某一处,歪歪扭扭刻着“地帮”两个字。 想必这就是地帮的根据地了吧。 韦庄观察了一下,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将周子清扶过去坐下。 “不进去吗?”周子清蹙眉问道,她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了。 “稍等一下,我还得去做善后工作。” 所谓善后工作,就是找个小孩,将黑衣人的衣服送到原先的巷子里。 做完这件事,韦庄回到周子清身边,背起她准备往地帮的区域走。 此时的周子清已经清醒了一些,她趴在韦庄的后背上,侧脸贴着韦庄的肩膀,心里乱糟糟的。 她的心告诉她,不能让韦庄背,可是身体却瘫软无比,还告诉她一直趴着感受温暖就好。 心理和身体的矛盾,让周子清的脑袋又宕机了,最后只能乖乖趴着,任由韦庄怎么跟她说话,她都没力气回应。 地帮的栅栏很矮,纵身一跃便能跳进去。 刚走几步,韦庄便被一大群人拦住了。 这些人手里个个攥着刀剑,围住韦庄后眼睛里流露出警惕的神色。 这时,人群中一个二十几岁,面容清秀的男子站了出来,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地帮!” 韦庄淡然道:“我们来加入地帮。” “加入地帮?”清秀男子冷哼了一声,“我们地帮可不收来历不明的人,识相点,赶紧滚出去!” 说着,他身边的人也开始附和着喊起来。 “听见没有,这里不欢迎你们!” “还不快点滚出去!” “再不离开就直接把你们扔出去!” “……” 韦庄瞥了男人一眼,清秀男人已经提起了刀指着韦庄地面门。 “我不喜欢别人用刀指着我。”韦庄地声音很平静。 话刚落下,韦庄直接一个侧踢过去,男子心头一惊,刚要躲避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咣当一声,男子的刀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韦庄一个翻身,右腿一扫直接攻击下盘,男子猛地两腿一蹬想要往后退,然而还没跳起来,韦庄的腿已经到了。 就这样,男子吃痛一声躺在了地上,韦庄上前,一脚踩在他地胸膛上,冷漠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韦庄的威压再一次释放出来,令周围每一个人都忍不住战战兢兢往后退。 “混蛋,有本事放起来,我们再打一场!”清秀男子喘不过气,脸憋得通红,却还是不肯认输。 韦庄也不理他,而是将目光对准不远处的一条巷子。 大概十几秒后,从那条巷子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 一个人影慢慢走出来,这人大概四十几岁,方脸圆眼,下巴留着胡须,身高得有一米九往上,又高又壮,身材十分健硕。 “小兄弟,来我地帮打人,未免太不把我皮日程放在眼里了吧?” ------------ 第82章 骗子? “皮大哥!”一众地帮的成员十分恭敬地让出一条道路来。 皮日程低着头看韦庄,倒不是有意鄙视,确实是人家个子太高了。 “呵呵,小兄弟,既然是要加入地帮,为何要踩着我地帮的兄弟呢?” 韦庄闻言默默抬起脚,地上的清秀男子用力咳了两声,站起身来怒气冲冲地就要再次发起挑战。 皮日程抓住他的肩膀,稍稍一用力就像提一只小鸡崽似的将他拎到了身后,然后转过身笑呵呵地上下打量了韦庄一番。 “小兄弟,你这造型很别致啊。”皮日程围着他转了一圈,一边走一边评价,“左手拎包袱,右手拿着棍,身上全是血,身后背一人,还是个女人……” 这期间,韦庄也在打量着他。 皮日程,地帮的老大,传说中的一等高手。 看外表,人高马大确实是一等高手的样子,可是再听这人说话……有点像话痨。 “咦?”皮日程忽然惊呼一声,“我怎么觉得这女人这么眼熟啊……” 这时候,周子清缓缓地将脸抬起来,冷冷地盯着他。 “嘿,是你啊!”皮日程乐了,“周子清啊周子清,你也有今天啊!” 韦庄一愣,侧过脸露出怪异的表情对周子清道:“你来天舟府才半个多月,怎么结了这么多仇家?” 周子清冷哼了一声,想说话又没有力气。 皮日程乐够了,慢慢解释道:“我们可不是仇家,说起来,我还邀请过周姑娘加入地帮,可惜啊,周姑娘不肯赏脸。” 说完,他又故意盯着周子清,笑眯眯问了一句,“周姑娘,怎么今天忽然想开了又要加入我们地帮啊?” 皮日程这副贱兮兮的样子,让周子清咬牙切齿,她用手掐了一把韦庄的肩膀。 韦庄苦笑一下,作为一名嘴替,淡淡一笑回话道:“皮帮主,我们要加入地帮,是来通知你一声,跟你同不同意没有任何关系。” “呀哈!”旁边一众小弟听了这话顿时受不了了。 猖狂,太猖狂了! 那长相清秀的男子立刻冲上来骂道:“小子,信不信我直接废了你!” “说大话之前,麻烦你先拥有相应的实力,不然结果只能被打脸。” “小子,你再说一遍!”清秀男子怒了,当即就要冲向韦庄。 “好了金乡,你别闹了。”皮日程随手一提又将他拎到了身后。 “小兄弟,你说的话很有道理,不过正如你说的,口出狂言之前,也要有相应的实力才行。”皮日程的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和善表情,只是此时,他眯起了眼睛,看上去有些意味深长。 韦庄甩了下额头上被血凝固成一块的头发,缓缓说道:“不瞒你说,我们确实有实力,而且是,能够帮助你们打败天帮的实力。” ?? 打败天帮,就凭你们? “这家伙太能吹牛了吧。” “还打败天帮,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估摸着是外地的,不清楚天舟府的情况。” 金乡不屑地瞧着韦庄,挖苦道:“打败天帮,真是可笑!” 韦庄耸了耸肩,看着皮日程笑道:“你的小弟还真是有意思,专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金乡一听立马急了,忙解释道:“我只是质疑你的实力,何时长他人志气了,再说,你背的那女人本身就是天帮的人,我们又凭什么相信你们!” “别急。”皮日程拍拍金乡地肩膀,一点也没有生气,而是微笑着点点头对韦庄道:“金乡说的很有道理,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呢?” 韦庄没说话,淡淡一笑,将左手的包袱随手扔在了皮日程的脚边。 包袱皮散开,一颗圆鼓鼓的头颅显露出来。 此时,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地帮一众小弟感到一股透骨的凉意。 皮日程瞳孔一缩,整个人呆立在原地。 “认识他吗?”韦庄问。 “嗯!”皮日程两只眼死死盯着地上地物体,脸上再没有了平常的笑意。 韦庄问:“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 “这真是你杀的?”皮日程眼神锐利,一阵威压从周身透露出来,扑向韦庄。 韦庄却面不改色,抬眼与他对视,同时放出威压,两边的气势针锋相对,猛然间,皮日程感到心头一颤。 “收起你的气势吧,这对我没用。至于天帮的严力,确实是我和周子清联手杀掉的。”韦庄直言道。 如此爆炸性的发言,却被韦庄如此平淡的说出来,给地帮的众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们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望向地上那物体,再三确认后,不得不承认事实——这就是严力。 “小兄弟,莫非你是一等高手?”皮日程问。 他身后的小弟闻言悚然一惊,一等高手啊,难怪说话敢这么猖狂。 金乡更是出了神,一回想起开始对韦庄的挑衅,他又憋红了脸。 然而韦庄摇摇头,“我不是,硬要说的话,我应该是二等武者。” 二等?! 众人一脸黑线。 这不是玩人吗? 二等武者杀一等严力……这不是扯淡吗! 他们更愿意相信严力是自己把脑袋砍下来的。 皮日程沉声道:“据我所知,周子青也才是准一等的武者,即便再加上你,也不可能战胜严力。” 韦庄笑道:“不光是严力一个,他还带了几十个兄弟,不过最后都被我和子清解决掉了。” …… 没人再说话,因为他们已经将韦庄当成了疯子。 严力再加几十人,都被你们干掉了…… 怎么着,你俩会法术啊? 一挥手天帮的人就都躺下了呗? 金乡不耐烦道:“大哥,赶快将他赶出去吧,这家伙就是个骗子,兴许这地上的头颅也是假的!” “是啊,他一定是个骗子。” “大哥,这家伙脑袋不正常,赶出去吧。” 韦庄听着耳边嘈杂的质疑声,平静地笑了笑:“我是不是骗子,你们一会儿就知道了。” “哼,故弄玄虚!”金乡道。 皮日程沉吟了半天,刚要说话,却听见一道声音从栅栏外传来。 “大哥,天帮的人来贴告示了!” ------------ 第83章 天帮的告示 一听见天帮两个字,金乡和一众小弟顿时如临大敌一般拔出刀剑。 皮日程挥了挥手,平静地问:“人呢?” “回大哥,那两个人从巷子里出来,扔下告示就跑了。” “跑了?”皮日程有些意外。 天帮和地帮斗了五年之久,都憋着想弄死对方,所以一旦发现对方的人员到了自家地盘,都会好好“招待”一番。 但总体来说,还是天帮占据优势,做事的态度上,自然也是天帮的成员更加嚣张一些。 “这俩人也太胆小了吧。”金乡也纳闷道。 只有韦庄想到了原因。 那俩扔下告示就跑的,应该就是刚才被韦庄扒下衣服的人,他们大概以为这事情是地帮做的,因此也不敢明目张胆贴告示了。 当然,这口黑锅既然已经背在了地帮身上,韦庄也不准备再接过来。 皮日程接着问:“告示上写什么了?” “回大哥,是抓人的告示。上面写着提供线索奖赏三百两,杀死后交给天帮,奖赏六百两,活捉奖赏一千两。” 话落,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光提供线索就给三百两? 这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一般朝廷对罪大恶极的犯人放出的海捕公文,奖赏二百两也就封顶了。 这到底是哪路神仙惹到天帮了啊,竟然开出这个天价。 皮日程也十分震惊,他一转头,看见韦庄一脸淡然,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告示上可有画像?” “有!”那小弟将一张布告展开,两幅栩栩如生的画像显露在众人面前。 “这画像……”金乡看看画像,又扭头看看韦庄,最后看看地上那黑漆漆的头,傻眼了。 “哈哈哈……”皮日程忽然放声大笑,他走上前想拍韦庄的肩膀,却被周子清挡住,只能兴奋地鼓掌,“好啊,好啊!” “英雄出少年啊,小兄弟,你行,你厉害!” 韦庄听着夸赞,看着金乡等人惊奇的目光,内心十分平静。 他淡淡开口道:“我这人不喜欢求人,地帮如果不欢迎我们的话,我们现在就离开。”说着,他转身迈步。 皮日程立刻跑到韦庄面前,和善地笑道:“小兄弟说的哪里话,你和周姑娘都是我地帮求之不得的人才,你们若要来,我地帮全体人员热烈欢迎!” 说着,皮日程又将金乡拎到了身前,拍了下他的脑袋训斥道:“刚才你太无礼了,快向小兄弟和周姑娘道歉!” 金乡臊的满脸通红,憋了半天才低声道:“两位,刚才多有得罪,对不起!” 皮日程呵呵一笑,对韦庄道:“这小子其实挺腼腆的,别看他道歉的声音低,其实心里早就对你们敬佩不已了。” 听了这话,金乡只是红着脸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什么话来。看样子皮日程没说谎,这么一看,金乡确实比较腼腆。 韦庄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摆摆手对金乡笑了笑,两人握手言和。 其实他一开始也只是想借着金乡的挑衅立威,省的之后加入地帮,还要花时间树立威信。 “小兄弟啊,快说说,你是怎么得罪天帮,杀死严力的?”皮日程搓搓手,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韦庄长出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情,我会告诉你的,不过在这之前,我们俩是不是得先休息一下?” 皮日程这才想起来两人还受着伤,当即吩咐道:“快去弄辆舒服的马车,接两位回去!” 路程其实很短,但皮日程还是坚决叫马车来接,要么人家能当地帮的老大呢,这不光考验武力,更考验为人处事的能力。 马车走到中间的巷子停下,皮日程安排了一处单独的院落给韦庄和周子清。 这院子不大,但是十分干净整洁,看上去很有安全感。 韦庄扶着周子清进入屋子休息,刚进来就发现了问题。 这屋子和韦庄之前在侠客帮住的差不多,外边是客厅,里面卧室。 问题就出在这里——只有一间卧室。 这……不好吧? 虽然他不介意和小婆娘睡一间屋子,但终归男女有别,韦庄对小婆娘还是有着基本的尊重。 他转过身准备和皮日程反映一下,却发现这家伙已经到了院门口,对着韦庄投了个暧昧的眼神后,关门离开了。 “嗯?”韦庄一脸黑线,但又无可奈何,只能转身进入卧室。 随后韦庄将周子清外面一层的脏衣服脱下,把她扶到了床上坐好。 客厅的桌子上,有两碗米粥,还备好了内外服用的各种药,在帮会里面,疗伤的药物还是比较全面的,而且大多效果不错。 “子清,头脑清醒一点了吗?”韦庄端着粥走过来。 周子清靠在被窝垛上,还是十分虚弱,但已经开口说话了。 “你先把这碗粥喝完,之后我给你敷药。”韦庄说着,也不等她同意,直接盛起一勺粥喂到了周子清的嘴边,轻声道:“我试过了,不烫,你直接吃就行。” 周子清瞥了他一眼,目光有些躲闪,不过还是乖乖地张开了嘴巴。 韦庄见她肯吃饭,也露出了放松的笑。 就这样一勺一勺喂她吃,韦庄忽然有一种很满足的感觉。 他的目光在周子清身上打转,看着她被鲜血浸染的衣服,想象着衣服下面的伤口,韦庄有些心疼,因此,他看向周子清的眼神也更加柔和。 周子清喝着粥,忽然感受到韦庄温柔的注视,表情很不自然道:“你看什么?” 韦庄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轻声道,“我给你上药吧。” 周子清表情一滞,声音有些着急:“我自己来吧。” “不行,你手上没力气。” “我可以!” “听话,你是不是怕我偷看,你放心,我给你上药的时候保证规规矩矩的!” 说完,没等周子清作出反应,韦庄就直接伸手去解她的扣子了。 这行为,属实是有些冒昧了,不过韦庄可管不了那么多,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上药,不然时间久了伤口感染就麻烦了。 周子清不知是没拦住,还是没力气挡,总之韦庄很顺利地便解开了衣服扣子。 衣服滑落,韦庄看着周子清背上深深的伤痕,心猛然一颤…… ------------ 第84章 靖安府的往事 药粉倒在伤口上时,周子清的肩膀抖动一下,嘴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很疼吗?” “嗯。” “那我轻一点。” “好。” 韦庄放缓手上的动作,轻轻吹气让药粉在伤口处更加均匀地摊开,就像是对待小孩子一样温柔。 他一边撒药,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周子清的背。 总的来说,周子清背上的皮肤是很白皙的,除了伤口之外的地方都很滑嫩,而且没有什么疤痕,就连前不久和大刀帮打斗时留下的伤痕也消失了。 韦庄对此有些意外,他问道:“你做杀手有多长时间了?” “嘶……一年。” “一年?”韦庄更惊奇,“你不是八岁便被林江河收养了吗?” “我被收养后一直在帝都锻炼,上次去靖安府追杀你,算是我第一次出任务。” 韦庄觉得不可思议,再一想又觉得挺合理的。 他还记得上次在靖安府被小婆娘追杀,马上就能除掉他的时候,丰淑婉挡在了他的前面,而身为杀手的周子清却愣了一下,这才给了林宝使用火器的机会。 想来那便是她第一次出任务,经验不足导致的吧。 “那你在帝都锻炼时会受伤吗?” “当然会。” “那时是谁帮你上药的?” “我自己。” “自己的话,背上的伤口怎么处?” “朋友帮我。” “朋友?”韦庄表情有些不自然,手上地动作也有些僵硬,“男的女的啊?” 周子清眉头一簇,“当然是女的。” “哦,女的啊!”韦庄心头一松,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翘了一下,“那你那位朋友现在在哪?” “三年前,她去了武国,从此便没了消息。” 周子清说完,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警惕地盯着他,“你打听我朋友做什么?” 韦庄摆摆手,笑道:“别担心,我对你朋友没兴趣,只是看你背上没留下什么疤痕,有些好奇。” “哦。”周子清这才扭过脸去,低着头回应道:“我训练时经常受伤,不过恢复得很快,也不会留疤,” “那就好。”韦庄稍稍松了一口气,不过又听见周子清说了一句。 “不过这次不一定,因为这次的伤比之前的都要严重。” “你怎么知道这次的最严重?” “因为这次最疼啊,笨蛋!”周子清忽然发了脾气。 这句没好气的话落下许久,韦庄都没有再说话。 周子清怔住了,微微转过头,却听见韦庄在她身后,很轻地说了一句。 “谢谢你。” 还没等周子清问明白,韦庄就自己先开口道:“上午的事我都记得,有两刀,是你帮我挡的,如果没有你,今天我活不了。” 周子清表情一滞,低下了头,冷冷回了一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韦庄没有理会小婆娘的话,而是转移了话题,他忽然说:“我感觉我们的关系很奇怪。” 周子清耳朵动了一下。 韦庄慢慢说:“我们从靖安府一直到天舟府,一起历经了几次生死危难,也帮助对方解决了很多问题,就像之气那说过的,这是过命地交情。我以为,我们应该算是很好的交情。” “但是……”韦庄皱着眉头,“你对我的态度,总是冷冰冰的,有时候还会很排斥。”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韦庄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真诚,他也确实很真诚。 话音落下,周子清沉默了许久。 韦庄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感觉她有些纠结。 “你是皇帝,我是杀手。”周子清终于说话了,尽管这句话说得很慢。 “你也可以不做杀手啊。”韦庄说,“以你的能力,我完全可以封你做官,或者你喜欢自由,就在我身边做了保镖,我也不会要求你做什么的。” 周子清忽然吸了一口气,沉声说:“我为什么要待在你身边?” “也不一定要待在我身边,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不用做杀手。” “你看不起杀手是吗?” “额……并没有,只是做杀手,很不安全,不是吗?” “我也不想做杀手。” “是吧,做杀手太危险了,你还是跟我回宫,我帮你……” “可这一切,不都是拜你们所赐嘛。” 周子清清冷的声音打断了还在说话的韦庄。 韦庄听了她的话愣住了,呆呆地问:“拜我们所赐……我没听懂你的意思,你说的‘我们’是指谁?” “字面意思,你们就是你们。” 周子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又沉默了许久。 一阵很细微的凉风不知从哪吹了过来,韦庄将衣服轻轻披在她的身上。 “我的爹娘,是被饿死的。” 周子清一句话便让韦庄僵住了。 “小时候,靖安府有两面,一面是有钱的贵族,一面是贫苦的穷人。” “有钱的人,他们每天什么都不用做,但依然有钱。可我的父母,亲戚,邻居,无论怎么努力地干活,还是没有钱。” “最后他们连吃的都没有,就饿死了。那一你靖安府还饿死了很多人,我都认识他们。” 周子清一句接着一句,她地思绪飘啊飘,又飘回了那一年靖安府的冬天。 她的右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样东西,打开之后——是一块玉佩。 韦庄愕然看着它,听见周子清继续说。 “那天,我被一群乞丐堵在小巷子,有个比我还小的男孩挡在我前面的时候,我第一次模糊地体会到安全感是什么。” “很可笑吧,我跟爹娘在一起的时候,竟然都没体会过安全感。” “那个男孩真的很小,无论是身材还是年龄,可是他竟然能够赶走那么多比他高大,比他凶恶的坏人,他多厉害啊。” “我就在想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做到这些……后来他临走时,送给我一块玉佩让我卖了换吃的,我想问他的名字,可是看见他华丽的衣服,我说不出话来。” “就是那个说不出话的瞬间,我好像明白为什么了。” 周子清转过身来,面对着韦庄。 “你知道为什么吗?” ------------ 第85章 无法回答 韦庄盯着周子清手上的玉佩,记忆延伸至很久之前。 周子清的身影与那年冬天,靖安府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慢慢融合在一起。 难怪之前来靖安府的时候,韦庄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原来小时候他就来过一次。不过那时候他还没有重生,这些零星的记忆也是原主留下的。 此刻,面对周子清的询问,韦庄不敢看她的眼睛,他怕被其中的某种东西淹没。 至于她所问的为什么……韦庄当然知道。 他也彻底明白了两人之间的矛盾点到底是什么。 这种矛盾不是两个人之间的,而是身处于这个封建时代两种阶级之间的。 在这个时代,韦庄所在的层次是有绝对话语权的,他们的一句话就能很轻松得决定一个人,或者一个地方的生死存亡。 周子清的悲哀,来源于韦庄所在阶层的腐朽。 韦庄想,如果他不是皇帝,那他和周子清一定是很好的朋友。 周子清见韦庄久久不语,心里面有点失落,沉闷的气氛下,她忽然说:“听说你离开靖安府的时候,百姓夹道欢送?” “是的,大家都很激动。” “嗯,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你是个好皇帝。” “额……谢谢夸奖。” 周子清盯着韦庄,清澈如水的眸中带了些许光亮,她忽然问了一句:“如果你一直这样做,天底下的人是不是就不会饿死了?” 一句话像钉子一样扎在韦庄的心头,令他感觉到一阵酸楚。 猛然间,韦庄想到了什么,瞬间冷汗直流。 重生了九十九次,他和朝廷的臣子们斗,又和卫武两国斗,都到最后,他赢了。 可是胜利的代价是——穷兵黩武。 每一场战争的胜利,都是建立在乾国百姓的痛苦之上。 他花费几十世统一了国土,却没有一次统一了人心。 他想象不到,在那些黑暗的战争时期中,靖安府的李家行凶能有多惨绝人寰,天舟府的帮会斗争能有多明目张胆。 “韦庄,你能一直当个好皇帝吗?” 周子清再一次询问,将韦庄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韦庄的眼神带着犹豫,嘴巴张张合合,最终也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他仍然记得这一世的最开始,他下定决心要摆烂,做个逍遥皇帝享受人生。 所以,他不计后果当堂杀了林江河和魏鹏程,又凭着一腔愤恨一夜灭了兵部数位重臣,最后不顾诸葛穆的阻拦瞒着众臣前往民间游玩。 来到靖安府和天舟府之后,他对当地的百姓确实报以同情,也付出了行动想要改变。 但这些行动的来源,究竟是他真的爱民如子,还是事赶事将他夹到这一步,他也说不清楚。 更何况,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长时间,即便他真的想有所作为,可是时间会等他吗? 韦庄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里陷入如此沉重的思考中。 周子清没有等到想要的回答,心里面空落落的。 “好了,你休息吧。”周子清说完,闭着眼睛侧靠着墙。 韦庄看着她冷漠的样子,欲言又止,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出去客厅收拾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午的时间两个人基本都在休息。到了晚上,皮日程又亲自设宴欢迎韦庄和周子清的加入,两个人面对一桌子菜胃口都很好。 这是个很好的现象,意味着两人的伤势得到了恢复。饭后,皮日程又送来了地帮最贵重的药。 韦庄对给周子清上药已经习惯了,只是经历了中午的事情,两人都沉默着。不得不说,皮日程的药确实管用,涂了两次,周子清的伤口已经恢复很多了。 天色也来越暗,大概到了晚上九点多,周子清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她提出了一个问题:“怎么睡?” 然后韦庄就傻眼了。 只有一间屋子,只有一张床,甚至……只有一床被子。 韦庄咽了口唾沫,怎么睡? 大被同眠喽! 这是他心里的想法,只是当然不能说出来,于是他呆愣愣往旁边一站,眼巴巴瞧着周子清。 这是一种策略,如果韦庄先提出解决方案,就彻底失去了讨价还价的机会,还会变得被动。这样就不如把问题抛给周子清,看她怎么决断。 果然,周子清也为难了,皱着眉头思考了半天终于说道:“要不……你去客厅?” “啊?”韦庄苦笑道:“客厅就一张小桌子,两把椅子,我怎么睡,而且我也没有被子盖,很容易生病的。” “你身体有那么脆弱?” “本来不脆弱,今天不是特殊情况嘛。” “那我去客厅?” “更不行啦!”韦庄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你伤势更严重吗,去客厅睡一晚怎么受得了!” 周子清听着这一番车轱辘话,越来越烦躁,没好气地扔了一句:“那怎么办,难不成我们在一个屋睡吗!” “……” 韦庄低下头,有些扭捏地挠挠脑袋,然后对着周子清笑了笑。 周子清错愕地看着,一脸黑线。 “昏君,登徒子!” “嘿,你怎么又骂人。”韦庄“委屈”地往床边一坐,“我也没说非要留着屋里,可眼下这情况,你有什么办法吗,反正我是舍不得让你去客厅睡。” “你少恶心我!” “此言差矣,我是真诚的,发自内心地关心你。”韦庄忽然将声音压得很低:“咱俩在井里都那样了,你怎么还在意这个……” “你说什么!”周子清发火了,“你说清楚,咱们在经历到底哪样了?” “都抱了……” “够了!”周子清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你也在床上睡,行了吧!” “哦哦哦,我也在床上睡啊。”韦庄表现出一副很惊奇,有些苦恼的样子,嘴里还说着:“挺不好意思的,但是也只能这样了。” 还没等周子清再说些什么,韦庄直接翻到了床上,侧对着床边躺了下来,然后闭上眼睛。 如果不看他微微扬起的嘴角,大概真的会以为他睡着了。 韦庄的心脏狂跳,忽然听到身后一阵窸窣声,紧接着床垫子一软,一阵温暖靠近了他。 ------------ 第86章 大被同眠 呼! 蜡烛熄灭,屋子里变得黑暗,韦庄慢慢地睁开眼睛,通过照进来的一束微弱的月光,终于适应了环境,周围的事物也显出了模糊的轮廓。 韦庄感受着身后的温暖,心脏忍不住地怦怦乱跳。 周子清躺下了? 她就在自己身后躺下了?! 韦庄有些难以置信,他支起耳朵仔细地听起身后的动静,一片寂静中,他终于听到了一阵有节奏的轻微呼吸声。 那声音就在他身后,而且距离不远。 她在干嘛,已经睡着了吗? 韦庄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脑袋里各种想法乱飘。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韦庄很轻很轻地咽了口唾沫,慢慢地将身体侧过来一些,然后听听旁边的动静,确定周子清没什么反应之后,韦庄再次将身体放平一些,继续听旁边的动静。 就这样缓慢行动了三分钟,韦庄终于平躺在了床上,他还故意吧咋了一下嘴,磨了一下牙弄出睡熟了的动静。 周子清的呼吸声越来越近,就在韦庄的耳边。 怎么办,接下来怎么办? 睡觉? 睡个屁啊! 这种情况怎么能睡得着啊! 韦庄紧绷着身子,轻轻扭了一下脑袋,凭借着一点月光的亮色,韦庄好不容易看清了周子清身形的轮廓。 因为背后有伤的缘故,周子清也是侧着身子睡的,她的一只手蜷着抵住下巴,脑袋低低的,被子盖到肩膀上,像只小猫。 而且,她竟然是面朝韦庄这边睡的,没有一点防备。 “咳咳。”韦庄轻咳一声,将被子往上拉了一点遮住半个脑袋。 被子下面,那股温暖更加清晰,韦庄还闻到一阵香味。 不是什么胭脂香草的味儿,而是一种说不清楚种类和感觉的味道,大概……是女人香? 不知不觉间,韦庄的身体往里面挪动了一些。 感受着越来越近的温暖,韦庄心底升起一丝罪恶感,他觉得这样子不好,有点像个变态。 但是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去接近她。 刷! 一股触电的感觉从韦庄的指尖传来,然后迅速蔓延至全身。 他的指尖碰到了一点温热,那是周子清放在被子里面的手。 怎么办,拉还是不拉? 韦庄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心情纠结到了极点,也忐忑到了极点。 指尖的触感越来越清晰,韦庄狠狠地一咬牙。 啪嗒…… 韦庄抓住了周子清的小手,触电的感觉再次传来,他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然后是手心…… 出乎意料的是,接受多年训练,长年与刀剑为友的周子清,手掌手背都那么滑嫩,没有一点粗糙的触感,甚至连茧子都没有。 就这样,韦庄保持这个姿势整整十几分钟,期间,他与周子清的手变成了十指相扣。 到了这一步,该睡觉了吧…… 睡觉嘛…… 怎么可能睡觉啊! 身边躺着一位大美人,搁谁能睡着啊? 深吸了一口气,韦庄的的腿慢慢向前挪动。 一厘米…… 三厘米…… 五厘米…… 直到,韦庄的膝盖碰到了一处柔软,还带着一点暖意。 这是……周子清的腿? 韦庄慢慢将蜷缩着的腿伸直,一边伸一边往里面靠,渐渐的,若有若无地接触在了一起。 两人现在手拉着手,腿挨着腿,还差什么呢? 韦庄侧眼偷偷观察了周子清一眼,她还是侧着身子呼吸平稳地睡着,只是上半身和韦庄的距离已经缩小到了几厘米。 他甚至能感觉温热的香气。 稍微定了定心神,韦庄决定继续行动,而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 他先是用手撑起一点被子,然后侧起身子面对着周子清,这一侧身,两人中间最后的距离也消失了,基本上周子清的脑袋已经埋到韦庄的怀里了。 到了这一步,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韦庄将撑被子的手放下,直接落在了周子清的腰上。 突然,周子清的身体一颤! 韦庄瞪大了眼睛,身体一下子僵硬了,他什么动作都停下了,甚至呼吸都停止了,就这样,韦庄心惊肉跳地微微抬起头瞅了瞅周子清。 借着月光,范正看见周子清平静的面庞。 这样足足等了一分多钟,范正这才放下心来,心想她刚刚的动作可能是人睡着之后的正常身体反应吧。 可就在范正要重新躺下来时,他忽然惊恐地发现,有两点亮光闪烁,那亮光出现了不到一秒,便又很快消失。 那好像是……眼睛! 周子清刚才睁开眼睛了?! 韦庄当即被吓出一身冷汗,难道周子清是醒着的? 可是这更不对啊,如果周子清是醒的,她怎么可能到现在都不反抗呢,按照她的性格,她应该会立刻拿着刀追着他砍啊。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韦庄忐忑地思考起来,良久,他下定决心,用胳膊直接环住了周子清的腰肢。 他记得很清楚,周子清腰肢很纤细,伤口也不在这里。 一秒…… 两秒…… 三秒…… 周子清没什么动静。 呼! 韦庄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周子清今天那么累,肯定早就睡熟了吧。 不过……还是要测试一下,就当给自己一个心安。 韦庄稍微定定神,抓起周子清的小手慢慢伸到了半空,然后在她耳边自言自语道:“听说睡熟的人,手被放到半空是不会掉下来的。” 说罢,韦庄松开了手。 周子清悬在半空的小手…… 她的小手…… 竟然,竟然没有落下! 我去! 我嘞个去啊! 周子清是装的,她压根儿没睡啊! 韦庄的心脏差点就跳到嗓子眼,紧张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他的大脑都快要宕机了。 不行,冷静,得先冷静下来! 韦庄足足做了十几个深呼吸,花了很长时间才让心情平静下来,他开始认真思考问题。 周子清为什么不直接拿刀砍他呢? 她为什么要装睡呢? 她为什么会任由自己抱她呢? 答案似乎很明显…… 作为一个正常男人,韦庄顿时感觉心里痒痒的。 假装的? 既然如此…… ------------ 第87章 吻,吻,吻! 韦庄心一横,右臂蹭着周子清枕头的下沿,从她颈部和枕头间的空隙快速伸过去。 周子清的脑袋就这样枕在了韦庄的胳膊上,这还没完,韦庄不给她反应过来的机会,紧接着小臂弯曲,腿顺势一搭,将她整个身体都抱住了。 “嗯!”一片寂静中,传来周子清的惊叫。 叫声很短促,但听得出来,她被吓到了。 黑暗中,一双明眸发出一点光亮,不到一秒又很快消失。 韦庄瞧见后,赶紧有模有样地闭上眼睛装睡,渐渐地,他能感觉到周子清的身体越来越热,呼吸紊乱,心跳加速。 有同样的反应的当然还有韦庄。 他与周子清侧身相对,两人的脸挨得很近,近乎要贴到一起。周子清吐气如兰,每一次呼吸都夹带着颤抖。 两人保持这样的姿势好一会儿才终于平静下来,韦庄睁开眼睛,想要端详周子清明艳动人的容貌,然而月光太微弱,仅仅能看清大概的轮廓。 感受着近在咫尺的温热,韦庄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再次躁动起来。 还要继续吗? 韦庄有点纠结,现在抱着周子清,他已经很满足了,有道是知足常乐,见好就收,再继续下去周子清翻脸了那就完了。 可是…… 万一周子清不生气呢? 想到这里,韦庄的心忽然坚定下来,他重新鼓起勇气,闭上眼睛,突然向前一吻。 凉凉的,滑滑的。 但是……这触感有些不对吧? 另一边,周子清的身体猛然一颤,那一点亮光再次在黑暗中显现。 我靠,亲错了! 怎么吻到周子清鼻尖上了? 韦庄身体一僵,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继续吻着……不太合适。 马上挪开……更不合适!这不就露馅了吗? 正在这时候,周子清忽然动了,她微微侧了下身子,将脸也偏转了一些,就这样和韦庄的脸错开了。 两个人默契地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屋子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宁静。 韦庄想起刚才的一幕觉得有些尴尬,尴尬之余又有些意外。 周子清到现在竟然都没有反抗过,甚至说……有点配合。 韦庄可不是什么傻小子,想想周子清刚才的反应,以及前几次对她的试探,韦庄不敢说周子清多么喜欢他,但至少可以断定周子清对他是有感情的。 他不想辜负这份感情,想想周子清中午说的话,韦庄真的很心疼的。 出身贫苦人家、幼年失去双亲、乞讨度日、接受杀手训练…… 这些事无论单拿出哪一件都很悲惨了,可是周子清一个小姑娘,硬生生挺了过来,韦庄实在想象不到这些事情的背后,她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从前她没得选,可是现在,韦庄想要给她更多更好的人生选择。 因为她配得上有更好的人生。 韦庄收紧手臂,嘴角微微扬起,凑到周子清的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 “回答你的问题,我不敢保证能做个好皇帝,但是在我死之前,会让更多人吃得饱些。” 说完这句话,韦庄头一低。 唇边传来芬芳的冰凉感,韦庄能感觉到周子清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 黑暗中,周子清的眸子紧紧盯着他。 他能从其中看到震惊、错愕、迷茫…… 还有……一点羞怯。 这次韦庄没有将目光避开,而是动情地望着她星光般的双眸。 慢慢地,周子清闭上了眼睛,韦庄感受着唇间的温度,陷入了深长的情意当中。 他的左手顺势从周子清的腰间往上移动,一点点,再一点点,直到掌间有一片柔软。 “咳!”周子清猛地睁开眼睛,唇瓣离开轻咳了一声,同时身子向后挪动,脱离了韦庄的怀抱。 得,这下闯祸了! 韦庄心底懊恼一声。 刚才气氛实在太过暧昧,他跟着感觉才有了那样的举动,如此看来,两人的关系还没有到那种地步。 是自己太着急了。 轻叹了一声,韦庄再次收紧臂弯将周子清揽了过来,周子清轻哼一声,略微挣扎了两下却没有什么用。韦庄识趣地没有做其他动作,就静静地抱着。 见此情景,周子清也渐渐地平静下来。 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沉入了梦中。 …… 韦庄做了一个噩梦。 他梦见周子清和丰淑婉见了面,然后……就吵起来了。 一个是大家闺秀,一个是冷面杀手,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让着谁,吵了好长时间两人竟然让韦庄做选择。 韦庄夹在中间选谁都不合适,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小玉忽然出现了,娇滴滴地拉着韦庄就跑。他正以为可以脱离修罗场时,小玉忽然将他拉到了内廷的湖边。 然后……一把将他推进了湖里。 落水前,韦庄还看见丰淑婉,周子清,小玉三人站在桥上一起骂了一句:“渣男!” 扑通! 冰冷的湖水灌满韦庄的口鼻,令他无法呼吸,他想要游出去,却发现手脚软塌塌地没有一点力气。 咳咳咳! 咳咳咳! 咳嗽声传来,韦庄感到更加窒息。 …… “呃!”韦庄惊叫一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高高的房梁,他的头上已经挂满了冷汗。 嘶……呼! 几个深呼吸过后,韦庄确定他从梦里醒过来了。 他下意识地想动一下胳膊和腿,下一秒醒悟过来,他的胳膊正被周子清枕着,难怪梦里面他手脚发软,这个姿势保持一夜,手脚能不麻吗。 可是眼下,怎么收回来了呢,动作太大恐怕会吵醒周子清。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忽然见周子清的眼睛眯了一条缝,似乎是看见韦庄醒了吗,又连忙将眼睛闭上,紧接着周子清眉头一蹙,发出两声咳嗽。 “咳咳!” 韦庄瞪大眼睛,好家伙,原来梦里的咳嗽声是这样来的啊! 合着您早就醒了啊,一直用咳嗽声提醒我呢! 韦庄有些哭笑不得,轻轻坐了起来,周子清的表情随之也放松了一些。 看着她这可爱模样,韦庄又俯下身子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 周子清被吓到了,身子蹭一下绷直了。 ------------ 第88章 攻其内部 韦庄笑笑,无声无息地穿鞋下地站在床边看她。 周子清似乎怕韦庄再偷袭,索性将脑袋埋进了被子,韦庄也不再逗她,开门去客厅洗漱,完毕之后回到里屋轻轻咳嗽了一声。 咳嗽声落下三秒之后,周子清眼皮一跳,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还带着那种朦胧的表情,有模有样地问了一句:“这是哪?” 韦庄听着差点笑出声来,您装傻我理解,但失忆就有点夸张了吧? “这里是地帮,你忘了昨天的事情了?”韦庄配合着问。 “地帮?”周子清一脸严肃,然后偷偷瞥了韦庄一眼,“我想起来了。” 说完,她又左右看了看,最后瞅瞅被子,抱着肩膀冷冷地问道:“你昨天晚上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韦庄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合着演全套的啊。 “奇怪的事情?”韦庄忽然想逗她,“我记得昨天晚上,好像把胳膊伸到……” “咳咳!”周子清轻咳两声,满脸的慌张,“你真的记清楚昨天晚上做什么了吗!?” “呵呵,我昨天晚上把胳膊伸到床边就睡着了。” 韦庄这么一说,周子清的面色又恢复了正常,“哦,没做什么就好。” “你真可爱。” “你说什么!” “我说你该起床了。” “你!”周子清涨红了脸,手往外一指,“出去!” …… 大概七点钟的时候,地帮的人送来了早饭。 比较有意思的是,送饭的人见到韦庄表现得很激动,一副很崇拜的样子,对此韦庄只是微笑回应,他不免想到了韩峻,要是那小子在一定会潇洒地装一回。 回到屋内,两人吃了早餐,饭桌上也没什么话,只是周子清的脸一直红着,韦庄给她换药的时候,她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啪啪啪! 敲门声传来,韦庄去开门,是皮日程。 “呵呵,兄弟方便吗?” “方便,皮大哥有什么事?”韦庄将皮日程迎进院子。 “来看看你和弟妹。”皮日程笑着问:“弟妹的伤势怎么样了?” 韦庄听着一声“弟妹”心里面觉得有些怪,“她好多了。” “那就行,一会儿我再让人送些内服的药,服用七日,保证痊愈。” “那就有劳皮大哥了。” 两人说笑着走进客厅,客厅内,周子清已经换上了一身红色的劲装,扎起利落的马尾坐在椅子上了。 “弟妹精神不错啊。”皮日程打招呼道。 谁知周子清听了,本来严肃的脸刷一下就红了,一拍桌子怒道:“谁是你弟妹!” “额,这……”皮日程傻眼了。 昨天他安排韦庄和周子清睡一个屋,就是为了弄清楚两人的关系,今天一看,两个人都红光满面的,这情况再清楚不过了啊。 怎么现在叫你一声弟妹还不乐意了呢? “额,皮大哥,我们确实不是那种关系。”韦庄打圆场道。 “哦哦,那是我误会了,不好意思啊周姑娘。”皮日程嘴上说着,心里却直犯嘀咕。 都睡一起了还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那种关系,难道还能是那种关系? 韦庄笑着转移话题道:“皮大哥来,应该还有别的事情吧?” 皮日程闻言哈哈一笑,情绪有些亢奋:“老弟啊,不瞒你说,昨天晚上我是一夜没睡,就想着你到底是怎么得罪天帮弄死严力的!” “这事儿啊,说来可就长了……” 韦庄将得罪天帮的过程大致说了一遍,当然,其中删去了关键的身份信息。 皮日程就像是听故事一样,时而放声大笑,时而跟着一起揪心,尤其是听到韦庄两人和天帮几十人战斗时,更是激动得不得了。 “精彩啊,实在是精彩啊!”皮日程拍手叫道:“老弟和周姑娘以二人之力,竟然能够轻松杀灭天帮的一等高手和几十名生力军,真是武艺超群,不同凡响啊!” “你们放心,加入了地帮,咱们就是一家人,我皮日程绝对保你们安然无恙!” 皮日程的保证,韦庄并没有放在心上,大家都是江湖上混的,懂的都懂。 承诺这东西,有时候跟狗屁一样,算不得什么。 两人之所以能坐在这里谈笑风生,是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和利益——天帮。 韦庄自然不用说,他作为皇帝,为民除害是天职。 而地帮,作为一个兴盛了几十年,却在最近五年被击倒的老牌帮会,内心肯定是不服气的,他们巴不得直接冲过去和天帮拼杀,恢复往日的荣光。 奈何实力有限,人家天帮光一等高手就三个,二等三等更是多如牛毛。 地帮呢?一等高手总共就一个,二等高手的数量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光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就够费力了,更不要说主动去挑衅。 韦庄和周子清,一个准一等,一个二等,这放在地帮算是顶尖的那一批,却也不是很惊艳。 但两人的战绩是实打实的,两个人就抵得上天帮几十人,这是多么恐怖的战斗力,有了这两人,天帮复兴就有希望啊! 所以,无论如何皮日程都要留住韦庄和周子清。 就这样,几人又聊了几句,眼看都没话了,韦庄坐直了身子。 现在,才步入正题。 皮日程悠悠喝了口茶,目光在两人面上扫过,意味深长道:“老弟和周姑娘杀了严力,天帮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啊。” “呵呵,有皮大哥保护,我俩也就不担心了。” “哈哈哈,老弟这话实在,保护……自然是要保护的,只是斗争嘛,自然是要做好完全的准备,正所谓未雨绸缪,正是这个道理。” “皮大哥是想问有什么计划吗?” “老弟聪慧过人,想必已经有计划了吧?” 两人相视一笑。 韦庄接着开口问到:“从现实角度发出,皮大哥和天帮的傅闫刚,谁的武艺更高?” 皮日程笑笑,没有遮掩直接说道:“傅闫刚更高,我的武艺只和严力不相上下,可以打败天帮的老三邱峰。” 韦庄点点头:“那么直接从外部比拼战力,肯定是行不通的,我们的家底和天帮还差很多。” “老弟的意思是?” “我的计划是——攻其内部!” ------------ 第89章 皇上的下落 时至中午,邱峰抹了抹头上的汗从外面回来,他走进天帮的内院,直奔议事厅。 议事厅里面,傅闫刚闭着眼睛坐在上位,脸色很阴沉。 他的两边分别坐着苏明昌和杨顺。 “大哥,还没吃饭吗?”邱峰问。 傅闫刚听到是他的声音,这才睁开眼睛道:“三弟回来了啊,事情办的怎么样?” 邱峰轻轻叹了口气:“告示发出去整整一天了,还是没有线索。” “之前在侠客帮摆摊的几个人家里搜了吗?” “都仔细搜过了,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不过我也安排了人手暗中观察,一旦有情况立即向我汇报。” “嗯,下午继续找吧,把范围扩大一些。” 邱峰闻言有些为难:“大哥,昨天下午我就派人挨家挨户找了……可是他们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唉,我早就说了这样不行,皇上乃是真龙天子,是受老天爷庇护的!”杨顺摆着一副哭脸,越说越后怕,直接站起来指着三人骂道:“你们这样,是要遭天谴的啊!” “哼,天谴?”邱峰冷笑一声,“你别忘了,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们要是遭了天谴,你这个逆臣也好不了!” 杨顺瞪大眼睛,颤抖着身体一指他:“混账,你竟然敢辱骂本官!” “姓杨的!”邱峰上前一步与他对峙,眼神中爆发出杀意,“你最好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你当自己高高在上的钦差大臣吗,要不是看你还有用,我早就杀……” “够了!”傅闫刚一声暴喝打断他,沉着脸对邱峰说:“跟杨大人道歉!” 邱峰冷哼了一声,满脸不情愿地对杨顺说了一声“对不起” 杨顺还想发作,这时候苏明昌出来圆场了,他叹了口气说:“几位,现在可不是吵架的时候。皇上身边的侍卫已经出城搬兵了,按照时间估计明天就该到江边了,咱们再找不到皇上,就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一听这话杨顺更加生气了:“哼,还有脸说,几十个人出城追杀,硬是让韩峻带着侠客帮二十多人乘船跑了,你们天帮就这点实力吗,城里城外没一件事情办成的!” “呵呵,杨大人稍安勿躁,此事确实是我天帮的失误,但眼下还有很长时间,只要能找到皇上,我们就有充足的底牌脱离此处。” “我们哪来的时间,韩峻带的兵明天可就到了!” “哈哈哈……”傅闫刚放声大笑,“即便到了又如何,他们又不能进城。” “人家可是带着兵来的,货真价实上过战场的兵,破你的城门易如反掌!” “杨大人,我可没说要守城拒敌,我的意思是,让他们心甘情愿在城外多待两天。” “心甘情愿?”杨顺不屑道:“他们能听你的?” “他们确实不听我的,但钦差大人的话,他们不能不听吧?” 杨顺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傅闫刚笑笑:“明日等韩峻到了,还请杨大人写一封信交于他,就说皇上为了城中百姓的安全,对付天帮的事要徐徐图之,让他们先在城外等候时机。” “好主意!”苏明昌眼前一亮,对着杨顺点点头。 “我不写,这信我可不写!”杨顺咬着牙说。 时至此时,他虽然被迫加入了天帮的阵营,但并没有做出实际上伤害韦庄的举动,因此心里一直存在着侥幸心理。 写了这封信,可就代表他彻底和朝廷决裂了,从此便只能跟着傅闫刚一条路走到黑了。 傅闫刚闻言站起来,慢慢走到杨顺的面前,一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写还是不写?”傅闫刚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只是被他掐着的杨顺的脸已经变成了黑紫色。 “写,写……我写!”杨顺狰狞着脸从口中挤出两个字。 扑通! 杨顺跌坐在地上,狼狈地大口喘气,同时,邱峰将笔和纸递给了他。这次杨顺没多说一句话,抓起笔就在纸上写了起来。 苏明昌无奈地摇摇头,他沉吟一下对邱峰问道:“你确定城内的所有区域都搜了吗?” “几乎都搜了,除了一个地方……”邱峰有些迟疑。 “那为什么不去找?” “因为……那是地帮的地盘。” 一句话说完,引的苏明昌和傅闫刚都侧目看他。 “额,地帮那边虽然没搜,但也贴了告示,百姓看见应该也会……” “别想了。”傅闫刚摇摇头:“地帮铁板一块,百姓都快把皮日程的命令当成圣旨了。” 苏明昌也沉声道:“现在最主要的是确定皇上是不是在地帮,然后才能做出应对之法。”说罢,他抬头瞥了两人一眼。 傅闫刚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良久睁开双目,眼神中寒意十足,“三弟,一会儿你亲自去见皮日程,试探一下他的态度,同时派人伪装成百姓潜入地帮打探消息,今晚之前,我要结果!” “是,大哥!”邱峰面容严肃地答应一句,转身便向外走去。 临到门口时,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一道急促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大哥,有消息了,告示那边有消息了!” 邱峰神情一肃,一把抓住来人将其拽到屋内,关好了门。 被拽进来的黑衣人跪在地上,语气焦急道:“大哥,打听到侠客帮那两人的消息了!” 所有人盯着他,杨顺和苏明昌更是将眼睛瞪成了灯泡,“在哪?” “在地帮!” 傅闫刚和苏明昌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傅闫刚又问:“是何人送来的消息?” 黑衣人犹豫了一下,“回大哥,没人送消息,这事是地帮自己说的。” “什么!”邱峰难以置信,他一把揪住黑衣人的衣领:“你莫不是为了请功,故意来骗大哥?” “小的不敢!”黑衣人又惊又惧,一脸委屈道:“大哥,三哥。这事不是小的妄言,而是皮日程自己说的。” “刚才,皮日程将侠客帮的两人带到了街上和百姓打招呼,那条街上的人都看见了!” ------------ 第90章 对峙 黑衣人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邱峰又派人去街上打探,这才确定是真的。 皮日程竟然将韦庄和周子清带到了街上,介绍给周围的百姓认识。 虽说那是在地帮的地界,但这种行为还是太过高调了。明知道天帮在追杀他们,却完全不当回事,这是真没把天帮放在眼里啊。 “现在怎么办?”苏明昌忧心忡忡地问。 “有点不对劲。”邱峰半眯着眼睛,“韦庄去了地帮,无非是想借助地帮的力量逃脱追杀,既然如此,又何必暴露自己的位置?” “确实很不正常,可是即便有诈又能怎么样?”苏明昌悠悠说道:“说破了天,皇上就在那,大不了直接用武力去抢,我就不信府衙加上天帮,还打不下一个皮日程?” 邱峰摇摇头,去问傅闫刚:“大哥,你来定主意吧。” 傅闫刚闭着眼睛在屋子里走,他的步子很慢,每一步都踏出声音来,走到第五步的时候他猛然睁开眼睛,杀意十足地说了一句。 “命令所有人集合,带好火药,直奔地帮!” …… 另一边的地帮。 韦庄坐在桌前,悠闲地喝着茶。周子清在他身边坐着,擦拭着刀。 皮日程沉默地坐在一旁,脸色很难看。 好一会儿,他才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老弟,你真没骗我吗,堤坝真是天帮毁坏的?” “堤坝后面的场景,你刚才不是亲眼见过了吗。”韦庄道。 “我还是难以置信,这事儿太扯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我们也不会被天帮用天价通缉。” 闻言,皮日程牙齿咬的咯咯响,“那傅闫刚和苏明昌,就该下地狱!” 上午的时候韦庄说起了堤坝后面的事情,皮日程听到后自然是不信,以为韦庄在开玩笑。 可是看着韦庄言之凿凿的样子,他只能亲自去现场求证。 经过前两天韩峻登上堤坝的事情,这里已经被人严加看守了,但这根本难不倒皮日程,作为一名专业的帮会人员,很轻松地便混了进去,然后登了顶。 当他看到了堤坝里面场景的那一刻,他惊呆了,有种世界观崩塌的感觉。 作为土生土长的天舟府人,五年前那一场大水他就是亲历者。 有许多地帮的兄弟就是在那场大水中丧命的,那场大水也是地帮实力发生变化的转折点。 嘶……呼! 皮日程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老弟,这次能不能杀灭天帮,就看你的计划了!” 说话间,门外传来喊声。 “皮大哥,天帮的人到了!” 韦庄放下茶杯,周子清收刀入鞘,皮日程站起身来,“来的真快啊。” “天帮来了多少人?” “来了好多,看上去要上百人!” “还有呢?” “还有府衙的人也来了。”那小弟战战兢兢地汇报道:“不仅如此,这次傅闫刚和邱峰都到了。” 皮日程闻言冲韦庄笑道:“老弟,你这面子可够大的,竟然让整个天帮倾巢出动了。” 韦庄耸了耸肩,“怎么样老哥,能应对吗?” “呵呵,你老哥我正当年!” 说罢,一转身从桌案边的武器架子上拎出一杆长枪,枪杆乃是光滑的木质,枪身锐利无比,枪尖冒出凛凛寒光。 皮日程单手持枪向旁边一打,枪杆蹭楞楞地弹动,枪尖划破空气发出一声清鸣。 “走吧老弟,一起去会会天帮!” …… 天帮和地帮的分界是一条很宽的街道,左边天,右边地。 此时,这条街上空空如也,商贩和行人都根据各自的阵营跑到了街道两边的巷子里观看,这里面也包括韦庄和周子清。 两边对峙许久,还是皮日程先开了口,他盯着傅闫刚笑道:“天帮这么兴师动众,是准备和我们来场决战吗?” “呵呵,皮兄此言差矣,我这次来,是找你要人的。” “何人?” “正是你中午带上街,和百姓打招呼的人。” 皮日程闻言一笑,“此人啊……没有。” 邱峰冷哼一声,手持两只铜锤瞪着他。 傅闫刚笑笑:“皮兄,你我都心知肚明的事,就不要兜圈子了。这次权当一场交易,你给我想要的人,我给你想要的东西。” “你能给我什么?”皮日程饶有兴趣地问。 “一千两银子。” “太少,不够。” “再加三条街道。” “光有地方没有人,也是白搭。” “呵呵,再送你三个小帮会。” “把你手底下的帮会送给我,你确定不是在安插眼线?”皮日程一副戏谑的表情。 傅闫刚收起笑容,冷冷地盯着他,场面陷入长久的宁静,两边的百姓也紧张起来。 良久,傅闫刚缓缓开口了,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只要你把人给我,以后天舟府分开,你我各掌一半。” 皮日程闻言也愣住了。 好家伙,傅闫刚为了得到韦庄,还真是下了血本啊。 若是皮日程不知道堤坝的事情,说不好就直接答应了。 但是现在…… 皮日程只想让傅闫刚和天帮,彻底毁灭! “要想让我交出人来,也可以。”皮日程朗声道:“只要你向天舟府的百姓道歉,乞求他们的原谅。” 一句话让在场的百姓都一头雾水,再看傅闫刚和邱峰,脸色一下子变了。 皮日程冷笑一声,大声喝到:“五年前,你们在堤坝上干的事,别以为没人知道,是你们害了天舟府成千上万的百姓!” “住口!”邱峰猛地大叫一声:“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呵呵,还想装傻吗?”皮日程说着侧眼看向韦庄。 韦庄在人群中点点头。 周围的百姓则是更加疑惑。五年前……堤坝……害人,这几个关键词联系起来,让许多人想到了那场水灾。 只是……那水灾和天帮有什么关系吗? 傅闫刚深吸一口气,冲邱峰使了个眼色。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邱峰咬牙道:“既然你不把人交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罢,邱峰抡起大锤朝着皮日程砸去。 ------------ 第91章 鱼死网破? 邱峰手中使的是一副短柄锤,锤头为椭圆,西瓜大小,整体由铜铁混合打造而成,舞起来时发出“嗡嗡”的沉闷破风声,再加上邱峰本身散发出来的凶恶气质,不免让人胆寒。 面对邱峰如猛虎般恐怖的威压,皮日程并不慌张,淡淡地一笑便提着长枪迎了上去。 两人很快战至一处,一个敦实凶猛,一个灵活多变,一时间火星四溅,锤和枪的撞击声响彻整个街道。 这是韦庄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看两个一等高手决斗,不知不觉间便入了神。 他看得很认真,十分努力地将每一招每一式都记到脑子里面。 能够做到这一步,也多亏了这几日经历的各种争斗。 平大刀帮,揍柳老七,杀严力……总之自从他到了天舟府,就没一天是消停的。 这让他重新认识到自身实力的重要性。 回想他练武的经历,也算是很奇葩的。 一般的武者,都是从小练习基本功,等各方面入门之后便通过实战进行磨炼,这就是精益求精的道理。 而韦庄不一样,他只是个现代社会的普通人,甚至当年大学体测一千米都能丢半条命。 他的武艺,全是靠着前面九十九世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换句话说,这哥们御驾亲征急眼了,是真的会带兵冲锋的。因此,他不懂什么基本功,他所学的全是战场上保命的杀人技。 这些杀人技让他在战斗中能够靠本能反应达到二等高手的实力,但局限性也就在此,没有基本功的支撑,他的武艺到达这一步就卡住了。 今天的这场决斗对韦庄来说太重要了。他刚刚经历了生死之战,那场战斗中的太多细节让他印象深刻却无法理解,而眼前这两位一等高手的对决,正好为他消化那场战斗提供了宝贵的经验。 良久之后,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兵器碰撞声落下,邱峰和皮日程双脚一蹬同时向后掠去。 两人在各自阵营站定之后,双方的人都发出响亮的叫好声,整个街道俨然成了巨大的比武场。 “你要是继续愣着,可就没有机会了。” 周子清冰冷的声音在韦庄耳边响起,韦庄打了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看得太入迷了。” 说完,韦庄看向皮日程,正巧,这时候皮日程也在侧目看他。 韦庄隐匿在人群中,对着他点点头,皮日程会意,冲旁边的金乡使了个眼色。 另一边,邱峰又要冲过去,却被傅闫刚拦住了。 只见他挥了挥手,一个黑衣人双手持着一把长戟从人群中走出。 傅闫刚单手接过戟,负于后背,一双眼睛看向前方平静地掀不起一点波澜,然而若与其对视便会有种灵魂深处被看穿的感觉。 所谓高手的气质就是这样,平静得让人浑身发冷。 皮日程的表情第一次凝重起来,但嘴上仍然说着:“天帮老大,一等高手傅闫刚能够亲自上场,我这面子可真够大的。” 傅闫刚只是淡然地说:“把人交出来,今天的事情我当作没发生,否则……今天就是地帮灭亡的日子。” 巷内不论是百姓还是帮会人员,听了这句警告都感觉周身一阵寒意。 所有人都听得出来,傅闫刚并不是在说大话,覆灭地帮,他真的做得出来。 “哈哈哈……” 放肆的大笑从街头传到街尾,众人惊愕地看向皮日程。 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也只有这位老帮会的一号人物了。 皮日程用嘲弄的眼神盯着傅闫刚,“我承认你的武功比我高,但你不会真的以为单凭武力就能覆灭我地帮吧?” 说话间,傅闫刚神经一紧,一转头看向皮日程右侧的位置。 在那里,金乡正扛着一根铜管对准了他,那根铜管上连接着一根很短的引线,一个小弟正举着引火棒守在引线旁边。 傅闫刚见状瞳孔一缩,巨大的危机感笼罩过来,他立刻便要退回去,可就在他要挪动脚步的时候,皮日程发出了一声冷冷的警告。 “我劝你不要乱动,我的火器可是很快的。” 皮日程说话的功夫,金乡还向前走了一大步,而傅闫刚就真的站在原地不动了。 这一幕让巷子里观看的百姓感到不可思议,一时间议论声四起。 “哎呦,真是怪事啊,傅大哥怎么不动了?” “嗨,这还没看出来吗,明细那是被地帮刚才的话吓住了。” “皮日程说的火器是什么啊,就是那根铜管子吗?” “真稀罕,这铜管子有没着火,为什么要叫火……气呢?” …… “皮日程,你要是敢轻举妄动,可别怪我跟你鱼死网破!”邱峰的暴喝惊醒了所有人。 “鱼死网破?”皮日程饶有兴趣道:“我这火器喷发时间连一个呼吸都不到,一次就能炸死好几个人,你用什么跟我鱼死网破?” 邱峰面色阴沉到了极点,他往后一伸手拎出了一个黑色包裹,“皮日程,别以为只有你懂火药,我这里也有!” 皮日程看了一下,没有把他放在眼里,“邱峰,我这火药能够轻松消灭十人,炸开碎石,你一个破包袱就想对付我的火器了?” 一时间,街道上再次响起议论声,所有人都在扣两人句子里的重点。 重点显然只有两个词——火药和火器。 “这火药是什么啊,怎么这么厉害!” “应该是某个郎中开的带火的药?” “放屁,你家药还能带着火啊,那肯定是什么新武器,不然怎么会吓到傅老大!” “……” 伴随着这些议论声,地帮这边的气势越来越大,而另一边则显得很被动。 邱峰恨得牙痒痒,将手里的包袱举起来,“皮日程,我这一包火药能够炸伤数十人,别说碎石,就是磐石也能轻松炸开,你若是不信……” “三弟!”傅闫刚一声暴喝打断了他。 邱峰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傅闫刚。 傅闫刚表情前所未有地凝重,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向对面的人群。 ------------ 第92章 约战 人群中,韦庄与他对视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随后将目光瞥到一边。 傅闫刚随着韦庄的目光向四周看去,瞳孔猛然一缩。 就在距离他几米的左右两条巷子里,各有一个人扛着一根竹筒正对着他,点燃的火棒几乎要挨到引线上,可以说,傅闫刚被三面包围了。 呼! 傅闫刚长出一口气,再回头看向人群却发现韦庄又消失了,他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说吧,你们想怎么样?” ?? 巷子里的百姓傻眼了。 堂堂天帮一号人物,现在竟然认怂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投向金乡扛着的那根铜管。 这铜管到底是什么武器,竟然能在这么远牵制住傅闫刚? 皮日程闻言笑道:“我只有一个要求,让邱峰把手里的火药交给我。” “不可能!”邱峰怒喝一声。 “那就不好意思了。”皮日程耸了耸肩,递给金乡一个眼神,金乡立刻冷哼一声,接过引火棒二话不说就往引线上点。 “慢!”傅闫刚喊了一声,他沉下脸色,死死盯着金乡手中的铜管。 这是他最为忌惮的东西。 他没有亲眼见到这火器发射时的场景,也不清楚这火器的具体威力。 但有一件事情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韦庄凭借它杀死了严力和十几个二等高手。 傅闫刚不想用自己的命去赌一件器物的威力。 不过让他轻易将火药交过去是不可能的,地帮本来就掌握着火器的优势,如果再加上这包火药,今天的局势就彻底逆转了 沉默良久,傅闫刚沉声道:“皮日程,换个条件,你应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傅闫刚,可不可能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我数五个数,你最好快点下决定。”皮日程说着伸出五根手指,开始了倒计时。 五……四……三……二…… 伴随倒计时,天帮这边有些乱了,邱峰更是着急不已,可是又不敢轻举妄动。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傅闫刚却表现得相当冷静,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死死地盯着金乡。 一…… 时间到! 皮日程眉头一皱,心底暗暗颤动。 人群中,韦庄默然地看着傅闫刚,嘴里念叨了一句:“该说话了吧,傅闫刚。” 话音在心底落下不到半秒,傅闫刚的声音响起了。 “慢着。”傅闫刚拦住要发号施令的皮日程,他闭起眼睛挥了挥手。 就在所有人都疑惑不解时,天帮后面的小巷子发生了骚动。 二十几个黑衣人迅速分开,堵住了几条巷子的出口,百姓顿时一阵慌乱。 “干什么,为什么挡住巷口?” “快让开啊,你们堵着我们怎么出去!” “傅大哥,快让他们走开啊!” …… 皮日程也懵住了,这时傅闫刚静静地开口说:“你们尽可以点燃引线,不过在它被点燃的那一刻,邱峰也会点燃他手中的火药。” “后果是什么,你们应该知道。” 傅闫刚的一句话让韦庄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为了活命,不惜要破坏天舟府帮会之间的规则,不惜要以百姓的生命作为谈判的筹码。 这就是真正的鱼死网破! 巷内的百姓虽然不知道傅闫刚口中的火药到底是何物,但见黑衣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也明白了此时的处境,因此一个个面色发白,战战兢兢。 皮日程也拿不定主意,陷入了为难,双方就这样陷入了僵持的局面。 忽然,地帮这边人群分开,韦庄从容不迫地走到了皮日程的身边。 傅闫刚一看见韦庄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下升起,又有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冷热交锋,使他整个身体都变得紧绷。 这就是皇威啊! 傅闫刚忍不住提了口气让心情平复下来。 韦庄的表情十分平静,甚至嘴角还微微扬起,“傅闫刚,用百姓的生命威胁我们,你还真是狠心啊。不过这招对我们没用。” “呵呵,有没有用试试就知道。” “我没有和你斗嘴,我说的都是实话。”韦庄冷漠地盯着他:“皮大哥现在就可以下令让地帮的百姓回去,届时,你便只能有你天帮的百姓做筹码了,这个代价你付得起吗?” 话落,皮日程一拍大腿露出了笑容,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傅闫刚越发难看的表情。 这时候,韦庄又说话了:“你天帮不仁,但我们地帮不能不义,我有个建议,你要听吗?” 傅闫刚道:“你说。” 韦庄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无比:“你的火药可以不交给我们,但你现在必须引爆销毁,作为条件,之后我们会将火器移开。” “另外,这里百姓聚集不适合战斗,不如我们约在明天酉时,在城西的荒地进行决战。” “傅闫刚,你同意吗?”韦庄问。 傅闫刚停顿了十几秒,随后点了点头,对着邱峰道:“按他说的办。” 邱峰闻言没有犹豫,直接喊了一句:“所有人退到巷尾!” 待两边的人群都向后退去,邱峰走向一处宽阔的地方点燃了引线。 引线燃烧,邱峰立刻双脚一蹬急速向后掠去。 下一秒…… 轰! 一声惊天的爆炸声响彻街道,狂烈的火舌从地上猛然升起到数米的空中,一股冲击波瞬间向四周掠去。 咣当几声,街道两边房子上的瓦片被震下来摔的稀碎。 受惊吓最为严重的是百姓,在那炸药包爆炸的一瞬间,可怕的巨响便让一些人当场失聪,灼热的火焰更是让人陷入了极端的惊恐。 “神迹,这是神迹!” “是雷公显灵了吗,这太可怕了!” 还有一些人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总之,这场面超出了普通百姓的认知。 韦庄同样瞪大了眼睛,他想到这火药威力应该不俗,但没想到这么恐怖。 这威力,简直赶得上现代炸药了吧,傅闫刚到底从哪里得到这么恐怖的东西的? “按照你说的,已经销毁了,接下里该你们履行承诺了。”傅闫刚说。 韦庄闻言冲皮日程点了点头,金乡也将肩上的铜管放下。 ------------ 第93章 伏笔 傅闫刚没有多说什么,一挥手带头回去了。 街道上,只留下两边的百姓战战兢兢对着焦黑的土地磕头。 没多久,傅闫刚和邱峰回到天帮内部。 邱峰憋了一路终于忍不住说道:“大哥,刚才他们把火器挪开,我们为何不趁此机会直接冲过去?” 傅闫刚面无表情地摇摇头,说了一句:“你怎么确定四周没有其他埋伏的人。” 邱峰表情一滞,垂头丧气道:“今日全赖这火器,若没有它,早就踏平了地帮!” 说到这里,邱峰忽然面容一紧,“大哥,他们约定明日再战,我总觉得有问题,很奇怪!” “没错,确实有问题。”傅闫刚停顿一下说,“他们大概是想等明天城外的救兵到来。” 邱峰闻言,这才露出笑容,“原来如此,难怪要将时间定在明日下午,不过可惜,大哥对此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嗯,晚上你再查一遍杨顺写的信,明天城外的救兵一到便送过去,只要牵制住他们一夜,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扫平地帮,拿下韦庄!” “大哥放心,明天我将剩下的火药全带上,保证让地帮生不如死!” …… 另一边,韦庄等人回到了住处。 大家吃过饭后便一直等着夜幕的降临。 咣!咣!咣! “亥时已到!”街道上,打更人的锣声响起。 这个钟点对应晚上九点,在古代已经算深夜了,人们也早就睡着了。 唯独地帮,还在忙碌着。 皮日程叫来金乡,递给他一大摞纸,神情十分严肃地吩咐道:“这些东西让手下人发到天舟府每条巷子。” 金乡疑惑地瞟了一眼纸上的内容,猛地瞪大了眼睛。 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便有不少人起床了,他们走出院门,不约而同地捡起地上的纸张,不认字的好奇地把它揣在怀里,认字的读完后纷纷如遭雷击。 时间转眼到了中午,天舟府的各大饭店照旧挤满了人,只是今天里面格外的嘈杂,他们都在讨论着同一个话题。 “王哥,那张纸看了吗,上面写着五年前那场水灾的真相。” “我刚看完,真是难以置信啊。” “王哥,你说这纸上说的是真的吗,我感觉太扯了啊,那堤坝虽然破,但怎么会被人轻易破坏啊!” “嗨,这事还真说不好,你没看见昨天街道上那颗神雷吗,那威力,破开大坝简直轻而易举!” “嚯,我一大早就听人家说昨天的神雷了,只恨我当时没在场,那神雷真的那么厉害吗?” “何止是厉害,简直是雷公下凡,我亲眼看见的,一个雷下去,差点把街上的房都拆了!” “哎呦,那可真是神了啊,看样子,天帮炸堤坝这事儿还真没准!” “是啊,不过我最好奇的是后面写的事情。” “你是说,堤坝后面有煤矿的事?” “对,这事儿要是真的,傅闫刚就真是该死了!” “嘘!王哥你小声点,这还都是说不准的事情呢!” …… 像这样的聊天,天舟府每一个角落都在发生。 对于每个天舟府百姓而言,五年前的水灾是一场令人绝望的浩劫,无数个家庭在那场灾难中支离破碎。 今天,所有人被告知这场灾难其实是天帮为了发掘煤矿故意造成的,就像是在人群中扔了一枚炸弹,整个天舟府都陷入了愤怒之中。 地帮客厅内,皮日程,金乡,韦庄,周子清围桌而坐。 “金乡,今天百姓的反应怎么样?”皮日程问。 “回大哥,我跑了好几个饭店,许多百姓都义愤填膺!”金乡回答。 “嗯?”皮日程有些意外,“他们信了纸上的内容?” “根据我的观察,大部人还是存疑的,不过在气氛的带动下,这些人也有些反天帮的情绪。” “嗯,这就不错!”皮日程肯定道。 金乡拧着眉头,有些颤动地轻声问道,“大哥,这纸上的事情,是真的吗?” 皮日程瞥了他一眼,身后摸了摸他的脑袋,“嗯,是真的。你放心,我会消灭天帮替你报仇的。” 金乡眼角有些湿润,重重地点了点头。 韦庄见此情景也明白了缘由,想必五年前的那场水灾中,金乡的亲人遇难了。 过了很久,金乡的心情平复了,他转头对韦庄道:“庄哥,我有些问题还不太明白。” “你问。” 金乡咬牙问道:“昨天有三把火器对准了傅闫刚,为什么不直接轰死他?” “轰死他?”韦庄苦笑一下,“要真能直接轰死他那就简单了,其实以他的武力,完全可以硬抗或躲避三把火器的攻击。” “什么?”金乡震惊不已,“这三把火器是吓唬他的?” “没错。” “可是……”皮日程拧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费了这么大力气吓唬他,就为了把决战推迟一天,这不是没有意义吗。” 韦庄闻言眨巴眨巴眼,“你觉得我们今天费了这么大力气是为了什么?” 金乡愕然,“不是为了决战吗?” “当然不是!”皮日程答了一句。 韦庄接着道:“昨天做了那么多事情,目的只有一个——为今天揭露真相做铺垫。” “这……我还是没懂。” 韦庄笑笑:“我问你,如果我们第一次见面,我直接告诉你堤坝是被天帮炸开的,你信吗?” 金乡摇摇头,“我会觉得你是疯子。” “这就对喽,要想百姓相信这件事,就得让他们亲眼看到证据。” “证据……”金乡喃喃着,眼睛忽然亮起来,“我记得昨天对峙的时候,皮大哥就率先提过五年前的事情,不过很快就被邱峰的进攻打断了。” “没错。”韦庄点点头,“其实,即便邱峰不打断他,他也不会继续说下去。” “这是为什么?” “因为说了也没人信,说不准还会被傅闫刚搅和一通,让人觉得更加荒谬。”皮日程接话道。 “可是就提一句,百姓也不会信啊。” “不是为了让当时的他们相信。”韦庄意味深长地笑了,“而是为了今天,当所有人知道真相的时候,依然想起昨天此事被提及时,天帮那急切的反应。” ------------ 第94章 韩峻到了 金乡闻言恍然大悟:“我懂了……这就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小子还挺有文化”皮日程笑着拍拍他的脑袋。 “多亏大哥调教的好。”金乡憨笑一声摸了摸后脑勺,随后又有些惋惜道:“不过可惜了昨天的神雷,要是真的弄到手,一定能把傅闫刚炸开花。” 闻言,皮日程哈哈大笑起来,金乡疑惑地看着他。 皮日程道:“你小子想得也太简单了,傅闫刚既然能拿出一包火药,肯定还有其他存货,我们即便得到了一包又有多大的作用呢。” “额……那您昨天为何要求他们把神雷交过来?”金乡问。 皮日程神秘一笑:“当然是为了……引爆它。” “引爆它?”金乡瞪大了眼睛,思绪开始飘散,忽然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东西,张大了嘴巴,“原来是这样啊。” 金乡将目光投到韦庄身上,脸上写满了崇拜,“庄哥,还是您心细啊,这招真是绝了!” 韦庄嘴角扬起,“想明白了?” “明白了!”金乡心服口服道:“昨天所发生的,不论是揭露五年前的真相,还是约定决斗地点,这些都是假的,而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在百姓面前引爆神雷!” 韦庄闻言点点头。 正如金乡所言,昨天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烟幕弹,韦庄真正的目的,就是让百姓亲眼看到火药的威力,让百姓相信,天帮有破坏堤坝的能力。 这就是计划的第一步,现在已经完成了,虽然过程中发生了些意料之外的情况。 或者说……是意外收获。 按照韦庄最初的设想,当傅闫刚发现自己被三把火器瞄准后,应该会选择天帮的火药交出来,然后韦庄当着众人的面引爆。 但让韦庄没想到的是,傅闫刚竟然堵住百姓的去路,用他们的生命作为谈判的筹码。 这是相当愚蠢的行为。 在天舟府,百姓就是每个帮会的基础,一个帮会是否兴盛,看得就是辖区下的百姓数量。 比如侠客帮所管辖的只有三条巷子,其中百姓也就十几户,所以他们只能依靠外出劫富的方式生存。但是像地帮这样的,辖区有几条街道,百姓接近百户,他们便只需要向百姓收取管理费就能活得很好。 这也是为什么天舟府规定帮会的斗争不能伤害百姓的性命,因为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就意味着任何一个帮会都可以通过屠杀平民的方式得到迅速的发展,或者打垮对手。 而傅闫刚昨天的行为,无疑是在自掘坟墓,只会让今天之后百姓反对天帮的呼声更高。 总而言之,计划进行到这里非常顺利,然而,今天晚上所要做的事情才是整个计划最关键的部分。 韦庄沉下心来,露出凝重的表情,“金乡,你下午组织百姓到各个街道,继续宣扬五年前水灾的真相,尽力让更多人抛弃天帮。” “子清,今晚行动的装备已经准备好了,你的伤势还没有好,行动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尽量不要战斗。” “皮大哥,感谢你对我的信任,接下来麻烦你动员帮会各个部门,做好战斗的准备,今晚将会是场恶战。” 三人闻言都面容一肃,“明白了。” 皮日程看着韦庄有条不紊地布置任务的样子,内心忍不住地叹服。 他做了地帮十几年的老大,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经历过各种各样的事,按理说,一个刚来地帮几天的小青年,连给他提建议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皮日程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见到韦庄的第一面,他就断定这个青年不简单。 不光是因为这个青年杀死了严力,从天帮的重重包围中脱身。 更重要的是,这个青年的言谈举止中总是不经意间透露出一股气质……一种上位者的气质。 这种气质装不出来,他流露得非常自然,就像是与生俱来的。 他皮日程,包括傅闫刚,苏明昌,都是一方的领导者,却远远比不上这青年。 这大概就是皮日程才认识韦庄几天,便动员整个帮派配合他施行计划的原因,这也是皮日程的自信,他相信看人的眼光不会错。 这个青年的计划,一定可以成功! …… 午时已过,距离昨天定下的决战时间,只剩下不到四个小时。 天舟府城外,东江边上黑压压挤满手持武器的士兵。 这些士兵的最前方,站着一个英气飘然的青年,正是韩峻,而在他的身边,还站着一名披坚执锐的将领,名叫郭志聪。 郭志聪的守卫云州的将领之一,此时他正面容肃正地读着一封信。 “郭将军,这信中说什么了?”韩峻问。 郭志聪道:“这是杨钦差送来的,信中说城内局势稳定,皇上为了百姓的安全,决定慢慢削弱天帮,让咱们先在城外等候,伺机而动。” “伺机而动?”韩峻问,“可是这机会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清楚。”郭志聪摇摇头,“信中并没有提及具体的行动时间,只是让咱们等着。” “不对劲。”韩峻眉头紧锁,“我前些天离开时,一群黑衣人从城外追了出来,想必那就是天帮的人,既然如此,怎能说城内局势稳定呢?” “呵呵,即便不稳定又如何,皇上只要表明身份,那群混混还敢不敬?” 韩峻摇摇头,“皇上是微服私访,能证明身份的只有一件信物,可如今这信物在我身上。况且,即便皇上拿着信物表情了身份,只怕那群帮会的贼子也不认得。” “不是还有杨钦差在皇上身边吗,他作为朝廷派去的官,还镇不住几个小帮会?”郭志聪不屑一顾道。 韩峻闻言沉默了几秒。 确实,以杨顺的身份,只要他住在侠客帮,想来严力和苏明昌也不敢找皇上的麻烦。 只是…… 韩军的心底总感觉有些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一样。 “郭将军,我还是觉得不对劲……” 郭志聪闻言思考了一下,说道:“这样吧,我们就先在城外待上一晚,等第二天再想办法与城内联系。” ------------ 第95章 白与黑 另一边,天帮的内部。 傅闫刚听着手下的报告,脸上阴沉得可怕。 “我就觉得不对,原来这才是地帮真正的目的!”邱峰怒气冲冲地将地帮派发的纸张撕个粉碎,一转身将锤子拎了起来,“大哥,我们现在就去找地帮,我要砸死那个狗皇帝!” 傅闫刚深吸一口气,双眼睁开发出狠厉的光,嘴上却很冷静地说道:“三弟,别冲动。” “大哥,这能怪我冲动吗,地帮这群卑鄙小人,明明约好了决斗,却在白天耍这样的招数!” “他们耍什么招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如何应对。” “大哥,我觉得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带着全部火药,现在就杀过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防备?” “即便有防备又如何,你我二人,加上百名兄弟,再加上火药,还清除不了一个小小的地帮吗?” “如果这么简单,昨天就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这……昨天是因为我们大意,吃了他们火器的亏,这次我们准备全面些,定能够一举成功!”邱峰很少有这样强硬的时候,这次他是真的被气昏了头。 傅闫刚拍拍他的肩膀,将他的情绪安抚下来才又开口道:“三弟,情况变了,我们这时候去只会更加被动。” “大哥,此话怎讲啊?” 傅闫刚十分罕见地轻轻叹了口气:“昨天我威胁百姓犯了大忌,他们肯定心生怨念,加上今天地帮散布对我们不利的信息,百姓必然怀疑,甚至走向我们的对立面,这时候再去地帮所在的街道,只怕他们会故意引起民愤造成大乱子。” “可是,这……”邱峰傻眼了,好半天才重重叹气道:“真是悔不当初啊,大哥,按照你说的,我们接下里该怎么办?” 傅闫刚闭着眼睛沉思片刻,面容严肃地说道:“第一件事,你去通知下面的各帮会,让他们对辖区内的百姓解释清楚,就说这一切都是地帮抹黑我们的手段。注意,一定要讲道理,绝对不要恐吓百姓!” “第二件事,我们和地帮决斗的时间地点不变,让各个帮会做好战斗的准备!” 说完这件事,邱峰分不住打断道:“大哥,城西离堤坝不远,要不我们换个地点,我怕地帮还会耍阴招。” 傅闫刚摇摇头,“这时候换地点,地帮肯定会在这上面做文章,而且,我们现在要避开百姓以免出乱子,城西的荒地人烟稀少,正是战斗的场所。” 邱峰想了想,觉得确实有道理,也答应下来。 “第三件事情。”傅闫刚的表情变得相当严肃,“三弟,今晚的战斗你不要去了。” “为什么!?”邱峰一下子从椅子上蹿起来,惊愕地问道。 傅闫刚沉声道:“我有预感,韦庄会在煤矿那边动手脚,今晚你带人守住堤坝,决不能让那边发生任何意外,懂了吗?” “大哥我……” “我问你懂了吗!” “懂了!”邱峰浑身一激灵,“我一定守好堤坝,大哥,你那边也要小心!” “好。”傅闫刚又重重地拍了拍邱峰的肩膀,这才觉得稍微放松一些。 一切安排妥当,傅闫刚拎起架子上立着的戟,轻轻擦拭着戟尖,眼神变得锐利。 …… 距离酉时,只剩下十五分钟。 城西,是整个天舟府城内最荒凉的地方,这里没有什么田地,因此很少有人来这边,最重要的是,再往西边走就是沿江的堤坝了。 韦庄抬头望向天空,层层黑云已经遮挡住了最后的残阳,天色暗下来了。 他的身后,是白惨惨上百名地帮的成员,没错,就是白色。 每个人身着白衣,头戴白巾,手里提着各式各样的兵器,一双双眼睛透着凶光,整支队伍杀气腾腾。 皮日程看着这些人,眼眶不觉有些发红:“这一幕,我想了很久。” 冷风袭过,韦庄望着前方,有感而发:“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远处,一条黑线陡然而现,韦庄瞳孔一缩,几秒之后,那黑线变成黑压压的一片。 沉重坚实的脚步声,夹带着飞扬的尘土,一列又一列黑衣人出现在韦庄的视线当中,粗略估计,得是地帮的两倍之多。 这些不光是天帮的人,还包括其下属十几个帮派的生力军。 为首的,是手持画戟杀意十足的傅闫刚。 黑与白,在苍茫的大地上相遇,一片寂静下,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老弟,害怕吗?”皮日程问。 韦庄耸了耸肩,轻松地笑了笑:“呵呵,有死而已。” 皮日程震惊地看着他,他很想从韦庄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然而很遗憾,韦庄的表情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有死而已…… 一个久经战场,历经九十九世的人,面对这种场面说出这样洒脱的话,是极其自然的,因为这正是发自内心的。 皮日程提一口气,体内立刻涌现出无尽的力量,他攥紧长枪猛然指向前方。 “杀!” 冲天的杀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地帮的所有人怒吼着,如洪水般汹涌而去,这一刻,所有人都在梦中演习过,他们等了太久! “杀啊,杀啊,杀啊!” 韦庄被这一句句喊杀声所感染,一瞬间,他感觉回到了战场上,无尽的豪迈之意涌上心头,他也呐喊一声,提起宝刀冲了上去。 另一边的天帮却没有动,傅闫刚冷冷地盯着涌来的人群,嘴里面数着:“三……二……一!” “放!” 一声暴喝响起,一个个包袱从他的后方扔出,朝着冲来的地帮砸去。 韦庄看着那包袱上还在燃烧着的引线,顿时心头一沉,大喝一声:“是火药,快躲避,趴下!” 有反应快的立刻躲开两步趴在了地上,然而那些反应慢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轰!轰!轰! 连着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时间血肉横飞,惨叫声此起彼伏。 黑烟瞬间笼罩住人群。 傅闫刚抓住机会,怒吼一声:“给我杀!” ------------ 第96章 走火入魔 “杀灭地帮!” 冲天的怒吼响彻整个天舟府,浓烈的烟尘中,黑与白相互交织。 刀枪剑戟各种武器碰撞所产生的火花,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或清脆或沉闷的打击声成为这场战斗的主旋律。 韦庄早已习惯在烟雾中战斗,因此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反而是天帮一些不熟悉火药的人昏了头,一时间迷迷糊糊分不清南北,好在两边穿的衣着很明显,这才不至于伤到自己人。 这一次的战斗,韦庄感觉到无比畅快,他的动作十分轻盈,杀敌如砍瓜切菜,几乎几步就能斩杀一人。 这是怎么回事? 韦庄也暗暗惊奇,这与上次和严力战斗是完全不一样。这次,他能更加清晰地看清敌人的举动,也能迅速作出有力的回击,甚至在遇到危险时,身体能做出以前从未有过的高难度动作。 这感觉,好像玄幻小说里主角境界突破一样。 难道自己的武功也突破了?! 韦庄越杀越兴奋,越兴奋拼杀得越快,一时间竟然开出了一条血路,地帮的人看到后瞬间被激起了斗志,冲锋变得更加猛烈,而天帮这边竟然被韦庄杀的有些胆寒,有些人一见韦庄杀过来竟然就慌张跑开了。 杀!杀!杀! 韦庄手起刀落,鲜红的血液在空中肆意飘洒,染红了刀身,浸湿了衣服,他的双眼慢慢布满了红色。 赤目寒刀,一身血衣,韦庄身处人群当中,宛如一尊杀神,强烈的威压伴随着蚀骨的杀意,令人心惊胆裂。 “魔鬼,这家伙是魔鬼!” “他过来了,谁来救救我……啊!” “求求你放过我……” 惨叫声接连不断响彻在人群中,韦庄的呼吸越来越浓重,胸膛起伏越来越剧烈,双目越来越赤红…… “庄,快醒醒!” 一声惊天的暴喝凭空而来,犹如滚滚雷声震在韦庄的脑袋里。 轰! 韦庄只觉得一片黑暗中劈进一道闪电,脑中一片云雾被猛然拨开。 “呼……呼……呼!”他剧烈地呼吸着,胸膛中的气肆无忌惮地窜动,一股钻心的疼痛蔓延全身。 正在这时,一点寒光刺破了空气,爆风声瞬间袭来,韦庄猛地抬起头,只见一把画戟如闪电般迅猛刺了过来。 是傅闫刚! 死亡的气息一点点逼近,韦庄想要挥刀回击,刚有一点动作便感觉周身上下有一股气横冲直撞,瞬间便失去了行动能力。 躲开啊! 躲开啊! 韦庄内心呐喊着,咬着牙逼着自己站起来,然而拼尽全力,却未能挪动一步。 眼看戟尖就要刺到韦庄的咽喉,熟悉的死亡感扑面而来。 这一世,不会要挂在天舟府吧? 帝都那位张大师不是说离开死地就能去除死气吗,他都到这么远了,不能只挪了个坟吧? 韦庄不甘心,极其地不甘心。 他的计划还没实施完毕,这场战斗也才刚刚开始! 他还不能死,最起码不能像现在这样憋屈地死! “庄,低头!” 韦庄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没有一丝犹豫,咬着牙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将头低下。 噌! 一束冰冷的杀意擦着韦庄的后脑勺飞去。 叮! 清脆的碰撞声响起,枪尖与戟尖擦出火花,又瞬间分开。 皮日程落在韦庄的身前,与傅闫刚对峙。 “庄,你差点走火入魔!” “什么?”韦庄咬着牙,倒吸一口凉气,“我刚才只是感觉身体突破了某种东西,然后整个世界都变成红色了。” “这是上等武者武艺突破时的正常现象,一般武者到了这一步会闭关,或者用自身的气功调节,唯独有一点禁忌,就是在这期间不能沉溺于杀戮,否则,就会走火入魔!” “那我现在怎么办?” “调动你体内的气,把他们捋顺,战斗的事情你先不用管,我在你身边护你周全!” 皮日程这句话就像一颗定心丸,韦庄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便盘腿坐下开始尝试调动体内的气。 气,是一种很神秘的东西,是一个普通武者能够晋升为上等武者的关键。 在没有重生到这里之前,韦庄在武侠小说里见过,在现实中也听过,却从来没有相信过。 到了这个世界,韦庄成为二等武者的时候,才感受到它的存在。 “嘶……呼!” 韦庄先用腹式呼吸,调整了胸膛的剧烈起伏,就像是一个暴烈动作的风箱忽然安静下来,韦庄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了许多。 紧接着,他开始感受体内的气…… 厮杀的人群中,只有韦庄盘坐在地上,像是一尊塑像。 这对傅闫刚来说是绝佳的机会,他立刻舞动着画戟对韦庄展开了激烈地进攻。 皮日程见状也挑起长枪奋然迎上。 拦、拿、崩、挑、刺…… 一招招绚丽夺目又杀气十足地枪术被皮日程施展出来,顺利挡住了傅闫刚的进攻。 傅闫刚被逼退一步,刹那间双脚一蹬向后飞掠,在几米处停下来后再次摆出战斗的姿态,朝着韦庄发起进攻。 皮日程还是舞着长枪迎过去,就在枪和戟要接触的一瞬间,一股凉意忽然从他脚下升起,不好的预感扑面而来。 唰! 噌! 戟尖穿破白衣,鲜红的血液顺着戟尖滴下。 傅闫刚落地,冷冷地看着皮日程,皮日程捂住受伤的左臂,脸色十分平静。 “皮日程,结局注定你们要败了,现在把你身后的人交出来,我饶你一条命。” “呵呵,乾坤未定,你怎么知道我们会败呢?” “你的人只剩下一半了。” “一半的人,也足以对付你!” “不识好歹。”傅闫刚摇摇头,“既然如此,你们便都去死吧。” 话落,傅闫刚如闪电一般猛冲而来,他手中的画戟好像变得更加威武,看一眼便让人觉得十分沉重,极具压迫感。 皮日程受了伤,想要反击时却发现傅闫刚的戟已经到了。 傅闫刚冷笑一声,想要欣赏他震惊恐惧的表情,然而皮日程待在原地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 第97章 傅闫刚求救 傅闫刚看到他一脸诡异的笑,顿感大事不妙,立刻便要调转攻击方向进行躲避。 轰! 还没等他作出反应,一股热浪从侧面席卷而来,傅闫刚凭借着极强的核心力猛然扭身,手中画戟斜着挡在身前。 暴烈的火焰刹那间吞没了傅闫刚的上半身,他落在地上,俨然成了一个火人。 这一幕惊呆了周围战斗的众人。 在这个时代,火是极其恐怖的存在,它象征着狂暴和毁灭,它能吞噬掉世间万物。 如今,它吞噬了傅闫刚…… 战场上,由内向外一圈一圈,众人渐渐停下了厮杀,惊悚地看着傅闫刚在火中挣扎扭曲。 “大哥,我打中他了!”不远处,金乡扛着冒烟地铜管,兴奋地大喊道。 “好样的,你小子立大功了!”皮日程一拍大腿激动道。 说话间,皮日程并没有愣着,他深知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一定要抓住任何可以利用的机会打败敌人,因此他在傅闫刚陷入挣扎的第一时间便冲了过去。 枪尖直指傅闫刚的咽喉! “完了,傅大哥要死了!”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一瞬间,恐慌的情绪如洪水猛兽般迅速蔓延。 傅闫刚一死,也就意味着天帮的精锐势必会尽数折损在这里,到时候只剩下邱峰这一位高手是绝对挑不起天帮大梁的。 天帮,完了? 枪尖即将刺入喉咙,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成败在此一举了! 皮日程咬紧牙关,一提气将所有的力气都灌进右臂,这是皮日程的全力一击! 吼—— 猛然间,一声兽吼震彻云霄,皮日程只觉得一阵耳鸣,紧接着一股巨力从侧面击中他的枪尖。 叮! 清脆的兵器撞击声响起,皮日程还在空中,下一秒却向侧面重重地摔了出去。 金乡连忙跑过去扶起他,又转头看向傅闫刚,这一刻,金乡的表情变了。 由错愕,变成了慌张,又变成了震惊,最后……变得恐惧。 不远处,傅闫刚发出瘆人的兽叫,刺啦一声将燃烧着的衣服撕成碎片,双手攥住灼烧的头发,一把揪了下来。 火星带着碎屑飘落下,傅闫刚身躯一震,整个身体猛然颤动,一声怒吼之后,身上的火灭了。 火真的灭了…… 众人看见傅闫刚被灼烧的皮肉外翻,血肉模糊的身体,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一刻,傅闫刚极其狼狈与丑陋,完全没有了往常威严冷峻的样子,却更像是一个……魔鬼! “呵呵,呵呵呵……”一连串低沉而又诡异的笑声从傅闫刚嘴里发出,众人觉得心惊肉跳,就像恶魔在耳边低语一样。 笑声戛然而止,傅闫刚发出阴冷的声音:“你的火器,不过如此。” 话落,傅闫刚没有任何预兆地动了,下一刻,鲜血洒在空中。 金乡只觉得脸上一股冷风划过,再一低头,只看见皮日程的枪尖刺在傅闫刚的戟刃上,而戟尖已经刺穿了金乡的右臂。 随后,又猛然抽出! “啊!”金乡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右臂如衣袖一般垂下,血液喷涌而出,原本被他抗在肩上的火器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不远处,四个地帮的二等高手围在韦庄身边,拼尽力气保护着他。 而韦庄盘坐在地上,头上冷汗直冒,一股气在他的体内四处乱窜,韦庄想抓住它,安抚它,却久久没有成功。 他闭着眼睛看不清外面的战况,也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只有呼啸而过的冷风和不时飘来的血腥味提醒着他,这里是残酷的战场。 这里很危险! …… 堤坝内,邱峰提着大锤站在一帮黑衣人前面,惴惴不安地望着荒地的方向,嘴里喃喃道:“这么长时间了,大哥怎么还没有传信过来?” 他身后的黑衣人搭话:“三哥不必担心,想来是傅大哥得胜,正在全力清剿地帮,还没来得及送信。” “胡说八道,既然已经得胜,还会来不及报信吗!” “额,三哥息怒,要不然,小的我去打探一下?” “不用!”邱峰很是烦躁,“大哥交代了要守好大坝,我等决不能离开半步!” 手下人一听这话灰溜溜地退了回了,邱峰继续等待,内心却越发不安。 “报!”黑衣人高喊着从远处跑来。 邱峰如离弦的箭猛然蹿出去,“大哥来信了吗?” 黑衣人单膝跪地:“来了。” “大哥有何吩咐?” “傅大哥被火器击中,身受重伤,速请三哥前去救急!” “什么!”邱峰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举到半空,“大哥武功高强,怎么会被火器击中!” “是偷袭!”黑衣人痛苦地挣扎着,“有人趁傅大哥和皮日程决斗时,用火器偷袭了大哥!” 邱峰神情一滞,失魂般将黑衣人扔在地上,愣在原地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 “三哥,我们得去救大哥啊!”身后地帮的众人焦急地出声。 邱峰回过神来,陷入一阵犹豫中。 如果傅大哥真的出事了,那肯定是要去救的,可万一,这是假消息呢…… 想到这里,邱峰看向送信的黑衣人,伸手一把扯下了他的面罩。 一张胡子拉碴的面孔呈现在众人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回三哥,我叫许三。” 邱峰指着徐三,面向众人问道:“你们有认识他的吗?” 话音刚落,十几个人举起手来,其中一个出列回答道:“三哥,他是四年前和我一起加入天帮的。” 邱峰闻言又问许三:“你是本地人?” “是。” “家住在哪里?” “就在离帮会不远的邻街。” 邱峰点点头,掐着下巴思考起来,几秒后,他抬起头叹了口气,沉声对众人言道:“我去救大哥,你们留在这里看守堤坝,万事小心,切不可发生一点任何意外!” 说罢,邱峰不再犹豫,拎着大锤上马奔走。 堤坝到城西地荒地骑马过去要半个多小时,所以他必须要快。 邱峰走后,众人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安。 没人注意到,在堤坝的某一侧出现了一只铁爪…… ------------ 第98章 害煞我也! 轰! 金乡点燃最后一发火药后,虚脱地倒在了地上,他努力睁开困倦的眼睛,映入眼帘的场景令他永生难忘。 这是一片恐怖的人间炼狱,无论远处近处,四周都是嘶吼声,惨叫声,鲜血和尘土随时崩裂到空中,溅射到人的身上。 每个人都拼了命地挥动手上的武器,有的人挥了一下便倒在地上,有的人挥动了三下四下还要接着挥动第五下。他们的双目赤红,眼神中没有别的,只有仇恨和杀意。 这场大战,是所有人都预想过很多次的,每个人都知道必然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有人想象得到,这一战会是如此的惨烈。 不远处,皮日程的身上已经没有干净的地方,他成了一个血人,这血有他的,还有更多不知道谁的。 终于,皮日程拼尽全力发起了最后的冲锋,这一枪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技法,只是沉重和爆裂的一击。 恶魔般的傅闫刚双手持着画戟,猛然劈出仿佛有开天裂地的力量,搅动着风声狂暴而来。 枪与戟在今晚已经碰撞过许多次,唯独这一次,枪显得十分无力,在碰撞的那一瞬间,枪被甩到了空中,最后如垃圾一般随意地落在了地上。 扑通! 皮日程终于忍不住,单膝跪倒,一低头吐出一口血来。 傅闫刚提着戟,慢慢走向皮日程,天地两帮五年的争斗,即将在这里画上句号。 这一幕出现在金乡模糊的视线中…… 不,不能就这样失败了! 地帮,好不容易才抓住这样的机会。 计划不是这样的,最开始的计划不是这样! “庄哥,醒醒……” 一片混乱的厮杀中,金乡拖着瘫软的身体,一点点爬向韦庄。 “庄哥,快醒醒……” 韦庄没什么反应,依然保持着盘坐的姿势。 “庄哥,快去救大哥……” 韦庄眉头忽然微微跳了一下。 “庄哥……” 噌! 黑暗中,韦庄感受到一股气流穿过,他细细回想着气流掠过的过程,终于再一次等到了它。 噌! 它的速度还是那样快,但是这次,韦庄伸手抓住了它。 似乎是感觉到了束缚,这团气开始剧烈地反抗,想要挣脱,韦庄尝试着安抚它,疏通它,强硬着挤压它,然而这一切都没用。 你大爷的! 韦庄火了,不就是区区身体里的一团气嘛,老子没有你还练不了武功了? 老子一身武艺全是九十九世用命换来的,跟你这团气有个屁关系,凭什么你现在能肆无忌惮地上蹿下跳! 真当老子非得顺着你吗? 不是爱蹿吗,行,走你! 韦庄带着怨气,将手中的气重重地扔了出去。 直到…… 它似乎被什么东西阻塞了,慢慢地不动了,然后,就像个小雪球一样,化开了。 顿时,一阵畅快感袭来。 “庄哥,醒醒!”金乡的声音十分空灵地在韦庄脑袋里回荡。 “呃!”韦庄惊叫一声,猛然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黑的,白的,红的……还有金乡惨然的面孔。 “庄哥,快去救大哥!”说完这一句话,金乡终于忍不住晕倒了。 韦庄深呼吸回过神来,定睛往前面一看,发现皮日程倒在地上,傅闫刚在他面前俯视着他,做出要用戟往下刺的动作。 然而……傅闫刚只是保持着动作,他的戟掉落在了旁边几步的地面上。 韦庄顺着看过去,发现画戟的旁边还有一把刀,正是周子清送给韦庄的刀。 猛然间,韦庄想起了黑暗中他将什么东西扔了出去……看来这一扔救了皮日程的命啊。 傅闫刚见到韦庄醒了,露出瘆人的笑容,转身拎起画戟,慢慢朝他走去。 “皮日程太难缠,要不然我应该早就杀死你了。”傅闫刚的声音很嘶哑。 韦庄来不及想他为何会变成这幅鬼样子,直接从旁边抄起一把刀,摆正了姿势。 傅闫刚一甩手中的画戟,点点鲜血洒落在地上连成一条直线,他带着轻松畅快的笑,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皇上,该上路了。” 话音落下,韦庄刚想做出反应,瞳孔却猛然收缩,因为傅闫刚的画戟已经到他的眼前了。 这一刻,韦庄深切地感受到了一等高手的压迫感。 此时挥刀格挡已经来不及了,韦庄只能将全部力气倾注在腿上,接着猛然发力向后掠去。这一掠去的动作让韦庄有些意外,往日的他是没有这样的爆发力的,可如今他后掠的速度竟然能跟上傅闫刚的攻击速度。 武功果然进步了! 韦庄心头一喜,然而这种情绪没持续多长时间就消失了,因为傅闫刚的戟尖已经刺进了韦庄的胸膛,这是极限距离下的一击。 画戟撤回,鲜血从韦庄的伤口处汩汩流出。 “别挣扎了,好好品味死亡的痛苦吧。”傅闫刚阴森道,随后再次提起画戟,朝韦庄快速攻来。 如果说第一次攻击是试探,那这次的攻击就拼尽了全力。 不光如此,在傅闫刚的示意下,还有几个二等高手围了上来,配合着发起进攻。 四面受敌,韦庄即便武功有所突破也招架不住,眼看就要葬身在刀尖之下…… “大哥……” “大哥我来也!” 两声暴喝由远到近,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让天地两帮战斗的人都心头一颤。 这到底是哪家的救兵? 所有人不安地猜测着,直到远处有人影显现出来。 天帮瞬间沸腾了。 “快看,是邱三哥,三哥来帮我们了!” “三哥终于来救我们了!” “小小地帮,我三哥到了,还不速速下跪投降!” 每个天帮的成员都激动不已,唯有一个人脸色惨白。 “大哥莫慌,小弟来了!” 邱峰骑着高头大马终于来到傅闫刚的面前,他看到傅闫刚第一眼的时候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之后,顿时怒火中烧。 他刚准备开口质问,却听见傅闫刚颤抖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 邱峰眉头一皱,“不是大哥送信过来,请我过来救急吗?” “邱峰!”傅闫刚失魂地喝了一声,“你……害煞我也!” ------------ 第99章 战局逆转 “大哥,何出此言啊,我是来救……” 邱峰表情很错愕,一句话刚说到一半,忽然被人群中一声惊呼打断了。 “哎呦,着火了!” 也许是刚才傅闫刚被灼烧的一幕给众人留下了阴影,此刻人们一听到“火”这个字,立刻警觉起来,纷纷抬起头观望。 就在西面的远处,升起滚滚的黑烟。 烟尘铺天盖地,扭动着直冲云霄,一时间竟然将星月遮蔽,更加恐怖的是今天晚上起了西风,滚滚黑烟正慢慢向战场这边席卷而来。 “天爷啊,真的着火了,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烟!” “这到底哪家这么倒霉,大晚上走了水。” “什么哪家,这么浓的黑烟,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家着的火!” “那个方向,好像是……” “好像是堤坝吧……”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笑他。 自这边到城西堤坝,一路上全是荒地,怎么可能着起这么大的火? 另一边,韦庄趁着傅闫刚等人错愕的功夫立刻撤到皮日程身边,两人一齐望向西边,韦庄放声大笑。 计划成功了,战局从这一刻起即将发生转变! “傅闫刚,真相大白了,你隐藏在堤坝后面的煤矿着火了,你就是五年前炸毁天舟府堤坝的罪人!” 韦庄的声音犹如炸弹引起的冲击波,从战场中心迅速向外圈扩散,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张揭露真相的告示,再次浮现在众人的脑海当中……堤坝后面,是煤矿? 这太可笑了,堤坝后面怎么可能有煤矿呢,堤坝后面不应该是江水吗? 太荒谬了,这简直太荒谬了! 假的吧,一定是假的吧? 可是…… 一股刺鼻的烟味飘来,像警钟一样在人们心头震了又震! 堤坝的大火不会凭空产生啊! 韦庄的话音刚落下,就在人们还惊疑不定的时候,皮日程从地上踉跄着站了起来,用力地嘶吼道:“傅闫刚,你和苏明昌勾结,害死我天舟府成千上万的亲人,这笔账,是时候还了!” 战场中心,邱峰望着远处的浓烟还有些发懵,忽然耳边传来傅闫刚的怒吼:“还愣着干嘛,速速杀敌!” 这一声暴喝,让邱峰回过神来,同时他意识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必须趁着天地两帮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速速杀了韦庄,否则一切都完了! “给我杀!”邱峰浑身颤抖,他拎起双锤如猛兽一般朝韦庄攻去。 韦庄宝刀一指天帮的众人:“尔等还要帮仇敌卖命吗!” 此话一出,地帮的人顾不得天帮的其他人,纷纷瞪着赤红的双目冲向傅闫刚和邱峰,而天帮的人呆在原地。 这时候,天帮的人里面,不知道谁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杀!” 一瞬间,就像是点燃了炸药引线一样,原本还呆滞的天帮众人立刻炸了,纷纷倒戈,提着武器跟随地帮杀向傅闫刚。 战局瞬间逆转! 发起攻击的邱峰还没接近到韦庄便被暴怒的人群阻拦住了,他只能抡起大锤狠狠地砸下去泄愤,另一边的傅闫刚看到这一幕脸色剧变。 傅闫刚、严力、邱峰,他们作为天帮的领袖,拥有可怕的武力和绝对的权威,在天舟府没人敢去质疑他们,各个帮会都以亲近天帮为荣。 然而现在,这些曾经在傅闫刚看来不过是走狗的小角色,竟然狰狞着面容不顾一切地朝他冲来,这一刻他知道,大势已去了! 整个战场,除了三十几个天帮的死忠外,所有人如洪水一般,发起了猛烈的冲锋! 这是死仇,不死不休! 一时间,韦庄竟然都挤不进前面,只能留在队尾扶住皮日程,两人望着前方既残酷又慷慨的一幕,内心感到一阵恍惚。 皮日程经过一番大战,刚才又声嘶力竭地唤醒群众,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连站立都成了问题,然而踉跄着还是笑了出来。 他笑中带泪道:“魏庄,没有你,我们所有人都会被蒙在鼓里,直到死去……谢谢你,你是天舟府的恩人。” 韦庄摇摇头,“这是傅闫刚罪有应得。” “魏庄,这场战斗结束后,你来当地帮的二号吧?” “二号?” “就是地帮的二哥……我岁数也大了,想退下来了。” “你不是才四十多岁吗?” “打打杀杀几十年,早就累了,到时候,你来当地帮的大哥。” “我?”韦庄神情有些古怪,“皮大哥,此事还是换个时间再议吧,现在还是对付傅闫刚要紧。” 留下来当地帮的大哥? 这不是倒反天罡吗,韦庄可不想越活越回去。 皮日程也没多想,洒脱一笑:“老弟,扶我起来,我还要战!” 韦庄无奈地摇摇头,“你哪还有气力战斗,还是留在这里休息吧,杀人的事交给我。” 说完,没等皮日程反驳,韦庄便提刀杀了过去。 战场的最中央,只剩下傅闫刚,邱峰,还是不到十个天帮的死忠。 韦庄观察着战局,发现有一点不对劲了,包围着他们的人群,脸上的表情竟然带着些害怕了。 这不怪他们胆小,实在是傅闫刚和邱峰的战力太过恐怖,尤其是邱峰,他刚刚加入战斗,刚才几分钟的时间竟然用双锤砸死了二十几人。 傅闫刚才挥舞着画戟杀死二十几人,要知道,此时的他已经是战斗了许久,还处于受伤状态。 韦庄万分庆幸,幸好当时没有直接调动军队进城,要不然逼急了傅闫刚,指不定会对城内的百姓做出什么残忍的报复。 如今虽然双方损失的人很多,但这些人都是各个帮会的生力军,早就习惯了厮杀,也对自己的结局有过预想,所以即便死去也没有人会同情。 避开百姓,让各个帮会直接进行厮杀,这是借刀杀人,也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明天白天,天帮就会从天舟府消失,其他大大小小的帮会也会随之而去。 从此,天舟府百姓的头上不会再有大山压着。 ------------ 第100章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嗯…… 至少不会是一座不可控的大山。 韦庄收起思绪,将注意力重新放到战场上,另一边的人群还在对峙,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 大家都知道,谁敢第一个冲上去,谁就死,因此,局面就这样凝固住了。 必须有一个人打破僵局。 韦庄叹了一口气,现在皮日程重伤,这里能够出面的也只剩下他了。不过他可不打算愣头青似的直接冲过去,而是先进行观察。 此时邱峰和傅闫刚背靠背与周围人对峙,他们的几个死忠则分开顾及着另外两边,看上去滴水不漏,但是邱峰那边露出破绽了。 邱峰的双锤本来就重,挥舞起来也更费力气,他向来是速战速决,很少这样长时间持续战斗,因此他已经气喘吁吁了。 傅闫刚不愧是一等高手里上等的存在,到现在为止竟然还能够保持冷静和警惕,外表看上去比邱峰还要从容,压迫感也比邱峰要强得多。 最弱的,就是剩下那几个死忠,他们都是一直跟着傅闫刚的二等高手,持续战斗了这么久都已经伤痕累累了,有的人甚至只有力气站着,手持武器都很吃力。 不过韦庄并不准备对这些死忠下手,一是他们与傅闫刚是侧身,一旦发生意外傅闫刚可能会反应过来发起进攻,二是攻击他们起不到有效的带头作用。 而邱峰,他背对着傅闫刚,受了伤体力也跟不上,他就是最好的进攻目标。 一念至此,韦庄神情肃整,一口气提上来攥紧了宝刀,下一秒他猛然冲出,同时喝道:“杀!” 冲锋的号角被吹响,众人见韦庄率先共享邱峰,顿时也鼓起了勇气,怒吼着一窝蜂冲了上去。 韦庄挥刀到了邱峰的面前,邱峰也抡起了大锤回击。 这大锤比韦庄脑袋还大,硬碰硬肯定要吃亏,好在韦庄的身体要更加灵活,直接一弯腰躲过了邱峰的攻击,又一闪身到了他的侧面。 宝刀挥出,有两个黑衣人躲闪不及直接被韦庄斩首了。 邱峰反应过来被戏耍了,顿时大怒,抡起大锤再次朝着韦庄砸去,然而时机不等人,错过了刚才的机会,一群人已经冲到了他的跟前,邱峰的攻击到了末端无法立刻收回,被人抓住机会砍断了左臂。 咚! 大锤落地砸出沉闷的声响,邱峰凄惨地叫了一声,却顾不得鲜血喷涌的断臂,继续挥舞着另一只胳膊进行抵挡。 韦庄心头一喜,抓住机会就要冲上去给邱峰最后一击,他将气全都灌到腿上,刹那间爆发力十足地冲向邱峰,刀刃正对邱峰的咽喉! 这一刀,势在封喉! 眼看就要被砍死,邱峰脸上露出了恐惧绝望的表情,忍不住大喊道:“大哥救我!” 叮! 一股巨力从刀刃传到刀把,韦庄感觉虎口发麻,再一瞧才发现傅闫刚竟然向后甩出了戟,正好挡在韦庄的刀上。 傅闫刚一个侧踢踹飞面前的三人,猛然间转过身面对韦庄,这一扭身让脊柱发出咔嚓的响声,他狰狞着面孔,嘶吼着:“受死吧!” 韦庄一惊,看着傅闫刚上半身凸出来的骨头,没想到他竟然以伤害自己的方式强硬着转变攻击方向,这是不可逆的伤害,会动了武者的根基,无异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家伙要鱼死网破了! 强烈的杀意涌来,韦庄再次提气,用力向后掠去,谁知刚退了两步便被拦住。 不好! 他后面就是进攻的人群,这等于自己和傅闫刚陷入了同一个包围圈,跑不出去了! 傅闫刚凄厉地大笑一声,下一秒便来到了韦庄身边,一伸手将韦庄揽到了怀里。 “都别动!”傅闫刚用戟刃对准韦庄的喉咙,对着众人怒吼一声。 不远处的皮日程也大喊了一句:“都别动!” 众人这才停下,警惕地盯着傅闫刚和邱峰。 “谁再敢乱动,我就杀了他!”傅闫刚喊道。 皮日程气的直发抖:“傅闫刚,你已经山穷水尽了,放了魏庄,否则我将你砍成肉泥!” 傅闫刚闻言诡异地笑了几声,低头在韦庄耳边道:“他叫你魏庄,看来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啊。” 韦庄虽然被他威胁,但内心并不慌张,他习惯了战场上的厮杀,更习惯了死亡。 与其害怕,还不如冷静下来想想办法。 按照正常逻辑,傅闫刚应该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以此换取活下去的机会。 果不其然,下一秒傅闫刚就阴恻恻地对皮日程喊道:“皮日程,我真同情你,一直被人当刀使还不自知,你真以为他叫什么魏庄吗?” “哈哈哈,你被他骗了,他一直在利用你对付我,他的真名叫做韦庄,你知道韦庄是谁吗?” 皮日程听了他的话愣了一下。 韦庄…… 很熟悉的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过,他的身边有姓韦的人吗? 等等! 姓韦…… 皮日程的脸色陡然变了,他看向韦庄,眼神变得震惊。 不对,这应该是傅闫刚的阴谋! 皮日程坚定了眼神,“傅闫刚,你休要耍这种小孩子的伎俩,堂堂天子,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你的话简直是荒谬!” “荒谬?”傅闫刚冷笑一声,低头对韦庄道:“皇上,是时候该亮出你的身份了。” 韦庄盯着皮日程,他在思考。 一秒后,他的心里有了答案,于是,他淡然地开口道:“没错,我是韦庄,就是当今皇帝。” 这句话犹如炸弹一般在人堆里炸开,所有人,包括皮日程都傻眼了。 皮日程紧紧盯着韦庄,等着韦庄冲他使个眼色,告诉他也是设计好的,然而等了半天,韦庄却始终是那副平静的模样。 皮日程的心彻底凉了。 魏庄……韦庄? 他真的是皇上吗? 皇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既然韦庄是皇上,为什么还要利用地帮来对付傅闫刚? 自己……真的被韦庄骗了吗? …… 韦庄选择说实话是出于对当前形势的判断。 傅闫刚之所以表情韦庄的身份,就是想威胁众人,好为自己谋一条生路,如果韦庄坚决不肯承认皇帝的身份,傅闫刚一定会选择鱼死网破,直接和韦庄同归于尽。 但是,承认了身份,并不意味着妥协。 因为,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 第101章 算你死的时间 “傅闫刚,说吧,你想要什么?”韦庄直接问道。 “我要你们让路,我要去西门。” 傅闫刚这话说完立刻引起了众怒,好不容易打到现在,死了那么多兄弟,他竟然想跑? 大家虽然很想骂人,却始终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 为什么? 不敢啊! 刚才那出皇帝的戏码实在是太惊人,以至于众人知道了韦庄的身份却还是不敢相信,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皮日程,希望他能拿个主意。 皮日程虽然也很震惊,但很快也冷静下来,回想韦庄表现出来的种种不可思议的行为,倒是坐实了他是皇帝这一点。 而且,韦庄没有理由在天帮即将覆灭,大局已定的情况下再次骗他。 皮日程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沉声道:“我们可以给你让路,但是怎么确定你出城之后会放了皇上?” “这不是你现在要考虑的问题。”傅闫刚淡淡地回应道,“现在,你只需要让开,后面怎么放了他,由我说了算。” “傅闫刚,你不要得寸进尺,威胁天子,可是灭族之罪!” “灭族?”傅闫刚哈哈大笑,“我要是怕灭族就不会一开始全城搜捕他了,皮日程,你要是再讨价还价,我现在就杀了这狗皇帝。” “你!”皮日程恨得牙痒痒,大脑飞速旋转却没想到一个办法。 这时候韦庄说话了,他的声音有些无奈:“我说,你提条件就提条件,不要骂街。” “你不是想从西门走吗,好啊,我同意了。”韦庄朝众人挥挥手,“都让开吧。” 一时间,众人再次将目光投向皮日程。 韦庄见此情景,微微眯了下眼睛。 最终,皮日程一挥手,众人这才分开。傅闫刚冷笑一声,勒着韦庄上了马,一旁的邱峰瞬间慌了,捂着断臂焦急地喊道:“大哥,还有我,你给我也找一匹马吧!” “哼哼……”傅闫刚阴冷道:“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会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和严力一样的蠢货!” 说罢,傅闫刚两脚用力一踢马肚子,留下一句:“谁敢追我,我就杀了皇帝!” 马飞奔而去,只留下邱峰在原地哭喊。 “皮大哥,现在怎么办,庄哥……真的是皇上吗?”一个地帮的二等高手问道,他是刚才贴身保护韦庄的四人之一。 皮日程烦躁得厉害,立刻下令道:“赶紧从南门绕到西门去,一定不能让傅闫刚跑了,否则,整个天舟府都要完蛋!” 众人听闻悚然一惊,立刻朝着南门奔去,只留下一部分难忍怒气的人留下,他们都是五年前那场水灾的深切受害者,对傅闫刚和邱峰的恨已经深入骨髓。如今傅闫刚跑了,但邱峰还在,他断了一臂,已经没有力气战斗了。 很快,夜幕下,凄人的惨叫声响起。 …… 韦庄坐在马上被傅闫刚紧紧束缚着,戟刃始终与韦庄的咽喉保持着不到一寸的距离,也得亏是傅闫刚武功高,换另外一个人是没法一边骑马一边挟持人的。 越往西,黑烟越浓,人的视线越受阻,呼吸也越困难。 韦庄清楚,傅闫刚之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要走西门,大概率是因为西门挨着堤坝,那里有他的人,出去之后便是码头可以渡江。 计划到这里已经接近尾声了,只是韦庄心里还有些疑惑。 “傅闫刚,你这人还真是奇怪啊。”韦庄忽然开口说。 大概是快到西门傅闫刚的心情也放松了些,他饶有兴趣地问:“皇上觉得小民哪里奇怪?” “一般人见到皇上,无一不是卑躬屈膝,而你,在得知我的身份后,想的竟然不是补救错误,而是戮君?” “呵呵,我只是做了一个贼寇该做的事。” “普通贼寇可没有你这么大的胆子。”韦庄眯着眼睛,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应该,还有其他退路吧?” “……” 韦庄没有听到傅闫刚的回答,只听见他在身后吸了一口气。 果然,这件事情的背后,还有内容可挖。 渐渐的,已经可以看到西门的轮廓了。 见过那座高耸的堤坝时,浓烈的黑烟已经遮天蔽日,一股热浪从大坝上方不断翻涌出来,韦庄和傅闫刚屏住呼吸好久才走出这一段路,终于,还有几百米就到西门了。 傅闫刚望着西门,脸上露出笑容,然而又走了一段,却发现有点不对劲。 这里竟然没有人守着,而且半扇城门没有关上,是虚掩着的。 要知道他下午的时候亲自下的令,让众人一定守好堤坝和西门,可如今,西门寂静地可怕。 傅闫刚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四周一切正常,没有一点动静。 是自己多虑了吗,也许刚才这里经历什么事情,看守的人都跑了。 不能再犹豫了,现在得快点出城,否则又要生出变故了。 一念至此,傅闫刚握紧画戟,朝着门外疾驰而去。 三百米…… 两百米…… 一百米…… 韦庄轻声地数着:“十,九,八,七……” “你在嘟囔什么?”傅闫刚问。 “我在算时间。” 傅闫刚心底猛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吞了口唾沫:“什么时间?” 韦庄笑笑,用很轻很平静地声音说了一句。 “你死的时间。” 傅闫刚闻言瞪大了眼睛,这时候,伴随着强劲的破风声,一股浓烈的杀意从侧面袭来。 一支箭陡然出现在空中,目标直指傅闫刚的头颅。 “啊!”傅闫刚大喝一声,想要一脚用力地一踢马肚子,马瞬间扬起前蹄。同时,傅闫刚满眼恨意,右手一使劲,戟刃对着韦庄的咽喉划去。 “傅闫刚你敢!” 一道怒意盎然的女声从侧面传来,周子清扔下弓箭奋力朝傅闫刚冲去。 这时候,戟刃已经贴在韦庄的皮肤上,那支箭正好飞来,即将射中马的眼睛。 嘶……呼! 韦庄能感觉到肾上腺素在飙升,那一瞬间,他右手凭空一握,紧接着右臂向后一甩。 噗! 一股温热喷射在韦庄的侧脸上…… ------------ 第102章 狗咬狗 “呃!” 傅闫刚痛苦地叫了一声,接着扑通从马上摔落。 马上,只留下韦庄一人,周子清猛地停住交不,蹙眉愕然看着韦庄道:“你的武功又不进步了?” 韦庄耸了耸肩,转头望向地上的傅闫刚,此时的傅闫刚口吐鲜血,睁大眼睛望着天空,脸上带着惊愕狰狞的表情,右侧太阳穴插着一只箭。 “你的计划差点出问题。”周子清盯着他,表情似乎有些不悦。 韦庄苦笑着摸摸脑袋,多少有些后怕,“我也没想到这家伙反应这么快,竟然想用马挡住箭,还好我的武功也不差。” 周子清冷哼了一声,“你那边都解决了?” “嗯,真相大白之后,天帮成员倒戈,我们打赢了。”韦庄简单讲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又笑着夸赞道:“这也多亏了你,能够准时将火点燃,怎么样,行动时没受伤吧?” “没有,多亏了许三接应,我翻进去的时候天帮的人没有发现。” “呵呵,也是皮日程良苦用心,四年前就在天帮安插了细作。” 韦庄的话刚说完,就听见西门外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队队人从西门鱼贯而入,最后进来的,正是皮日程。 韦庄看着他,微微一笑。 皮日程顿感一阵恍惚,呆滞了几秒才跪下:“草民叩见皇上!” 一时间,全体跪倒,山呼万岁。 皮日程头磕在地上,心情很复杂,他想说话,却听见韦庄说道:“五年前引起水灾的凶手已经被处决,从此时起,天帮不复存在了,天舟府冤死百姓的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人群中,忽然响起呜咽声,这声音开始很小很轻,渐渐的,这样的声音多了起来,呜咽变成了悲鸣,最后变成了恸哭。 皮日程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忽然有些释然了。 诚然,作为皇帝的韦庄骗了他,也利用了他,可他的行为是为了百姓着想,这是事实,任谁也无法抹黑和反驳。 至少,他真是天舟府的恩人。 韦庄坐在马上,被众人簇拥着往回走,这些人有天帮的,有地帮的,还有其他帮会的,他们都低着脑袋,情绪很低落,表情很茫然。 他们不知道接下来自己的命运如何,也许还有机会苟延残喘,也许天一亮,他们就成了阶下囚。 …… 天终于亮了,韦庄正坐在府衙的大堂上,堂下两边站着韩峻和郭志聪。 一个时辰之前,韦庄亲自去打开了东门,然后第一眼就看到了韩峻。 让韦庄既感动又想笑的是,晚上别人都在营帐里睡觉,只有韩峻因为担心而睡不着,于是这家伙干脆趴到了城门,大概是想听听城内的动静。 这一等,就等了一夜。 见到韦庄第一面的时候,韩峻就惊呆了,因为韦庄胸膛的伤口处流着血,整个人也乱糟糟地充满了疲倦之色。 “何人大胆敢伤吾皇,我必杀之!” 这是韩峻见到韦庄的第一句话,是带着冲天的怒气喊出来的。 …… 想到之前这一幕,韦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又摇了摇头,将思绪甩开。 他的目光投向堂下跪着的二人——杨顺和苏明昌。 原来这两人早就收拾好了行李,一直在府衙等着傅闫刚得胜的消息,好跟着他一起离开,结果傅闫刚没等着,直接等来了军队。 啪! 韦庄一摔堂木,用极具压迫性的眼神盯了两人几秒,随后才沉着声音缓缓道:“说吧,傅闫刚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竟然能说动一方太守和朝廷大吏为他办事?” 闻言,两人却没有回答,只是战战兢兢地跪着,肩膀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快。 “说话!”韦庄一声暴吼,惊得他俩魂都差点飞出来。 “是傅闫刚逼我的!”杨顺和苏明昌齐声高喊,两人喊完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憎恨和厌恶。 “你们择的倒是干净,全都怪罪到傅闫刚的身上,就欺负人家死了说不了话是吧?”韦庄无奈看向杨顺。 韦庄笑了笑,轻声对他说:“杨顺,你可是京官,是被先帝亲手提拔上来的,你能背叛,我真是没想到啊。” 杨顺听了这话,立刻将头埋到了地下,脸上露出痛苦和悔恨的表情,但还是没有说话。 韦庄眉头一皱,看来这件事果然不简单。 “这样吧,你们两个来比赛。”韦庄笑道:“就比谁吐露的信息多,奖品嘛……就赏你们一条命吧。” 唰! 杨顺和苏明昌蒙猛地抬起头来,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赏一条命……就意味着,他们能活? 两人对视一眼,咽了口唾沫,却谁都没有先开口。 “苏明昌,五年那场水灾,是傅闫刚主动联系你的吗?”韦庄问。 苏明昌想了想,这事情也没什么影响,于是就说了实话:“没错,是他先联系我的。” 话音刚落,韦庄一拍堂木:“好,算你一分,现在苏明昌暂时领先,距离生存的更近一步!” 嗯? 这也能加分啊,苏明昌顿时心花怒放,等着韦庄下一个问题。 这下杨顺不干了,你分高,不就意味着我要完蛋吗,你一个小小的地方太守还敢跟老子争! “皇上,罪臣揭发,那日臣已将皇上身份告诉了苏明昌,可他还是不管不顾,要对皇上下手!” 韦庄点点头:“好,加一分。” “你放屁!”苏明昌一下子就怒了,“那是傅闫刚逼我的,再说,你最后不也妥协了!” “就是你亲手给韩亲卫写的信,让他们在城外等候,要不是你,皇上也不会陷入危险当中!” 苏明昌连说了两句,韦庄听得乐呵,“好,苏明昌加两分!” 杨顺听见他的分数超过了自己,一下子急了,“皇上,前几日严力去侠客帮,就是他指使的。而且他和天帮勾结,杀了好几个外地来的富商,将他们的财物占为己有!” “还有,乐坊的好多姑娘,其实都是来游玩的,却被他虏过来,奸污过后便让其接客!” 苏明昌:“皇上……” 韦庄看着两人越吵越凶,给这一幕取了个贴切的名字——狗咬狗。 ------------ 第103章 摆烂的程度还不够? 两人互相拆台,不一会儿眼看韦庄已经给苏明昌加到了十分,杨顺才七分,他彻底急了。 杨顺涨红了脸,忽然站起身来俯视着苏明昌,颤抖着大喝道:“皇上,臣要揭发,苏明昌和傅闫刚等人通敌!” 瞬间,整个大堂一片寂静,韩峻和郭志聪眼含肃杀之意。 韦庄收起笑容,眯起眼睛盯着他。 “杨顺,你疯了!”苏明昌暴怒地站起来揪住杨顺的衣领。 杨顺不甘示弱地推开他,声嘶力竭道:“你才疯了,你和傅闫刚都是疯子,要不因为你们,我何至于落得这幅田地!” “杨顺,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朕可以给你多加几分。” “回皇上,傅闫刚曾说过,只要能拿到火器和陛下的……”杨顺说到一半猛地停了下来,面上有些惊疑不定。 “陛下的什么?”韩峻皱眉问道,杨顺闻言偷偷朝韦庄脸上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 “傅闫刚说的是火器和朕的脑袋是吧?”韦庄笑着摆摆手,“杨顺你继续说,他拿到这两样就能怎样?” “他说,就能投奔卫国,而且保证能把我们送过去!” 杨顺说完,韦庄看向苏明昌,眼中杀气十足,“杨顺说的是真的吗?” 苏明昌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腿一软跪在地上,颤抖着说:“皇上,这些话都是傅闫刚说的,罪臣绝无此意,全是他逼臣的啊!” 韦庄冷漠道:“朕不关心你是不是被逼的,朕只要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苏明昌一个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再没有为自己辩解,实话实话道:“皇上,关于傅闫刚通敌的事情,罪臣也是前几日才知道,后来臣不放心又去问,他只说只要出了云州,就会有人接应。” “他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回皇上,罪臣发誓,这就是傅闫刚的原话!” 韦庄闻言眉头紧锁,闭上眼睛思考起来。 “接应”二字一说出来,问题就变复杂了。 接应,至少得有接头人,而且傅闫刚的接头人是能够保证安全送他去卫国的,这说明对方应该就是卫国人。 想的更深入一些,傅闫刚作为一等高手,通敌还要带着火器和皇帝的头颅作为投名状,可见他的接头人身份不低。 如此一来,此事的性质就变了。 变成了卫国对乾国的有意渗透! 韦庄想到这里有些烦躁,他挥挥手散退了众人,又一个人走到了外面。 他沿着街道一直走,思绪渐渐飘散。 本来是想摆烂到民间好好放松一下,结果从帝都到天舟府全都是事,这还好,毕竟是本国的事情,可现在呢,竟然又牵扯到卫国了。 他倒是不怕卫国,毕竟真说起来,不论是卫国武国都是他手下败将。 韦庄烦的是,他不明白这些事情到底有什么意义。 经历了九十九世的惨死,要说这一切的背后没有什么神秘力量在冥冥中操纵,韦庄是不信的,他虽然受过高等教育,不信神魔之说,但却格外相信命运。 无论是在现代,还是重生到乾国,他一直认为所经历的一切事情都是命运有所安排,都是有意义的,如果一件事情没有成功,那就是他还没有领悟到事情背后的意义。这也是他经历一次次失败后还是坚持要一统天下的原因。 然而现在,他奉行一生的道理忽然立不住脚了。 他以为重生为帝的意义就是一统天下成就千秋伟业,可当他做到了这一切,结果却是一次次的惨死。 好,既然这样我摆烂…… 面对欺压我的权臣,我硬刚。 面对闭锁心门的皇后,我主动放她走。 面对整个兵部的施压,我直接带兵铲平。 事情发展到这里,韦庄觉得很顺利,内心也很满足,他以为也许摆烂才是重生到这里的真正意义。 可再往后到了靖安府和天舟府,一切都变了。 这些天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逼着他又变成了一个为民着想的“好皇帝”,对此,他还安慰着仅仅是事赶事,碰巧了。 现在呢? 卫国竟然又掺和进来了,他又不得不面对更加复杂的局面。 既然命运不让好好当皇帝,为什么现在又要逼他重蹈覆辙呢? 韦庄想不明白,彻底迷茫了。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明明没出帝都之前都还好,怎么出了帝都就变了呢? 韦庄边走边思考,他走了很长时间,从上午一直走到中午,直到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 忽然,韦庄停住脚步,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 难道…… 是因为摆烂的程度还不够? 确实啊,在帝都的时候他做事只依照自己的内心,可以说是为所欲为,可出了帝都,他考虑的事情太多了,这还能叫摆烂吗! 韦庄一拍大腿,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自己也真是的,怎么就忘记初心了呢,这一世开始,不就决定做个昏君了吗? 想到这里,韦庄畅快地深吸一口气,一抬头才发现,原来他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侠客帮的巷子内。 巷子早就被打扫干净,地上的血迹也消失了,韦庄走到最里面,却发现原来他住的院子已经锁上了,隔壁周子清的院子也是。 这时候,韦庄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草民叩见皇上!” 韦庄一回头,顿时乐了:“刀疤脸,好久不见啊,最近怎么样啊?” 刀疤脸听了又磕了一个头,“草民万幸得皇上挂念!” “唉,我说刀疤脸,现在也没别人,我给你特权,不用这么拘谨。” “草民不敢!” 这……唉! 韦庄无奈地摇摇头,内心一阵惋惜,刀疤脸这人还是挺对他胃口的,两人之前的关系也还不错,可是现在,他们中间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闰土……啊不对,刀疤脸。”韦庄干咳两声问道,“你们大大哥呢?” “回皇上,大大哥在后面一条巷子最里面的院子。” 周子清搬家了? 也是,这里毕竟刚死过几十个人,住着也不吉利。 ------------ 第104章 我有一个朋友 韦庄来到后面的巷子,敲响了院门。 很快,一阵脚步声传来,门分左右,露出周子清错愕的面容。 “你不是在府衙吗?” “刚才心情不好,就出来走走。” “心情不好?”周子清蹙眉问,“审问得不顺利吗?” “很顺利,甚至还有意外收获。” “那你怎么一副愁相?” 韦庄叹了口气:“唉,进去说吧。” 两人进了屋,周子清站着给他倒茶,韦庄这才有机会好好看她。 周子清早上便回侠客帮了,看她现在的状态,应该是休息后重新洗漱了。 让韦庄感到意外的是,周子清的衣服也从劲装换成了一身红色的长裙。 除此之外,周子清还将马尾放下,改成了更加松散的披肩发,脸颊上也带了些胭脂红。 天爷啊,周子清竟然化妆打扮了! 韦庄探着脑袋往外看去。 没错啊,太阳没在西边啊…… “你老往天上看什么?” “额,没什么,看看天气怎么样。” “莫名其妙。”周子清嘟囔了一句,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说吧,你今天遇见什么烦心事了?” 韦庄闻言叹了口气:“我啊,有个朋友……” “你还有朋友?” “你这叫什么话,我的人缘很差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以为……皇帝只有臣子,不会有朋友。” “我这个皇帝不一样,我就喜欢交朋友。” “好吧,那你继续说。” “我有个朋友,他吧,最近认识了一个姑娘。” “然后呢?” “他和这个姑娘吧,开始有点误会,所以关系不是很好,可是慢慢经过相处,他发现这个姑娘不错,人长得好看,内心还挺善良,也经常帮助我那朋友。” “后来你那个朋友就喜欢上那个姑娘了是吧?”周子清淡淡地说道,一副早已看透一切的表情。 韦庄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是。” “然后呢,你朋友看上那姑娘之后发生了什么?” “后来他发现,那姑娘好像也有点喜欢他,但因为某种原因,姑娘对他又有些排斥,所以他很困扰。” “那个姑娘为什么排斥他?” “大概是因为……他俩不是一路人吧。” “哦。”周子清盯着他:“你朋友很困扰,可是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韦庄一摊手:“我这人重义气,朋友困扰,我就烦恼。” “所以,你是想让我给你那朋友出出主意吗?” “没错,我就是这样想的,同样是女人,你看问题的角度肯定不一样。”韦庄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你肯定有什么主意吧?” “我没有。”周子清干脆地说道。 韦庄顿时一脸黑线:“你也是姑娘,应该能共情的吧,怎么会一点办法都没有呢?” 周子清抱着肩膀,不耐烦道:“我是杀手,要共情也是和杀手共情,一个平常小姑娘的想法我怎么会知道。” “我觉得……多了解一些寻常小姑娘的想法,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坏事。” “你什么意思?”周子清用警告的眼神看他。 韦庄摇摇头,喝了口茶后不说话了。 周子清也不问他,静静地盯着茶水,不时品一口。 两人沉默了得有十分钟,忽然韦庄开口说了一句:“其实那个朋友就是我自己。” 噗! 周子清没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紧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 韦庄古怪地瞧着她,伸出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你,咳咳……你别碰我!”周子清猛地站起身来,蹭一下往后退了两步。 韦庄苦笑着说:“你这是干嘛,我有那么吓人吗?” 周子清用手帕擦干嘴边的茶水,一脸惊恐地盯着韦庄:“你到底在说什么,又是你朋友,又是你自己……我可听不懂!” “我说的很清楚啊,那个朋友是我编的,刚才的事其实是发生在我身上的……” “你闭嘴!”周子清打断他,“我不想和你聊天了,请你出去!” “你要赶我走吗?” “我身体不舒服,不想聊天了,请你出去!” “你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听我说是自己的事情,你就不舒服了?”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身体不舒服又不会提前跟我打报告,你赶紧回府衙去!” “不,我不回去。”韦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又给自己续了一杯茶水。 “昏君,你怎么能耍无赖!” “我待在我的地方,怎么能叫耍无赖呢?” “胡说,这分明是我侠客帮的地方!” “呵呵,你没听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吗?” 韦庄几句话给周子清气得够呛,眼看拿韦庄没办法,周子清干脆一扭身打开门准备出去了。 谁知刚迈出去一步就被韦庄拉了回来。 韦庄将周子清拉到椅子上坐下,又一扭身将屋门插上了。 “你插门干什么?” “今天我有事情必须得跟你说清楚,怕你跑了,所以先把门锁好。” 周子清一听脸上有点发白,趁着韦庄没注意一闪身跑进了卧室。 韦庄一愣,跟着她走了进去。 周子清的鞋子摆在床边,她已经侧躺在床上盖好了被子。 “我要睡觉了,别烦我!”说罢,周子清抓着被子,将脑袋埋了进去。 韦庄看着她有些苦笑不得,小婆娘为了躲他,竟然想出这种小孩子的招数来,这种反差感实在有些可爱。 “行吧,那你睡吧,睡着了我就不问你了。” 话刚说完,原本还在拽被子的周子清就没了动静,好像立刻就入睡了。 韦庄坐在一旁椅子上看她,内心感觉一阵好笑,过了一阵儿,周子清还是没有动静。 “子清,你睡着了吗?”韦庄在她耳边低声地问。 周子清的耳朵不自觉动了一下,也许是有些紧张,眼皮也跟着跳一下。 嘿嘿,还跟我装是吧,那好,我让你看看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韦庄忍住笑意,又问了一遍:“子清,你真的睡着了吗?” 周子清:“……” 韦庄点点头,嘟囔了一句:“看来确实是睡着了,而且睡的很熟,吵都吵不醒。” 周子清嘴角忽然向上微微扬起。 下一秒,一股温暖从背后袭来…… ------------ 第105章 关于想娶你这件事 韦庄侧躺在床上盖好被子,从后面抱住了周子清,在抱住的那一瞬间,他能感觉到周子清身体猛地颤了一下。 还挺能装! 韦庄笑了笑,忽然一条胳膊揽住她的腰,稍微一用力竟然将周子清整个身子扭了过来,两人直接面对面了。 周子清是真的被吓了一跳,她睁开眼睛,满眼都是慌张和震惊,忽然她瞥见韦庄在看着她笑,又立刻闭上了眼睛。 “睡的真熟啊。”韦庄轻声感叹了一句,说完就看见周子清的嘴角抽动一下。 这一刻,周子清一定很后悔装睡来逃离韦庄的问题。 韦庄眨巴眼睛,静静地看着面前精致的面容,不自觉有些心动。 周子清真的很漂亮,尤其是今天涂了胭脂化了淡妆之后,就更显得楚楚动人了。 长长地眼睫毛,高高的鼻梁,白里透红的脸蛋,还有红润的唇瓣……所有的美好都集中在一个人的脸上。 韦庄抚着周子清泛着红晕的脸颊,手掌传来温润的触感,不知不觉间,韦庄离周子清越来越近。 周子清吐气如兰,呼吸稍显急促。 “子清,你真好看。” 韦庄的耳语让周子清身子一缩,紧接着唇间传来一点温热。 仔细感受着唇齿间的香甜,韦庄内心一阵舒畅。 早就该这么做了! 先前他担心丰淑婉反对,担心周子清翻脸,担心回去后朝廷大臣的议论…… 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这还是他想要的生活吗? 这还有一点摆烂的态度吗? 去你的吧! 朕的人生已经够惨淡了,难道现在碰见一个喜欢的姑娘还要畏首畏尾吗,世上有这种憋屈的皇帝吗!! 别忘了现在是什么年月——躺平一年! 又不是二年级小学生,还假装矜持什么啊,既然双方都有这个意思,又何必遮遮掩掩呢? 大大方方表白啊! “周子清,我要娶你!” “我要你跟我走!” “我要你做我的贵妃!” 韦庄一连三句话说完,顿时感觉内心无比的畅快。 爷们,就该如此啊! 韦庄说罢就等着周子清的回应,不论她同意还是反对,韦庄都有心理预期,比起结果,他更加重视随着本心表白的过程。 正如有句英文:followyou hea t! 但是…… 周子清的反应还是有些出乎韦庄的意料,她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而是一扭身背对着韦庄,钻进被子里了。 韦庄一愣,掀开被子的一角,周子清竟然用手盖住了耳朵。 这是……小孩子吗? 韦庄觉得有点好笑,想将她揽到正面,却发现这次周子清使了劲,任由韦庄怎么扭她的身子,周子清依然不动。 无奈之下,韦庄也不动她了,干脆换了个方法,撑着床自己翻到了周子清的正面。 谁知周子清感受到后,又一扭将背身给了韦庄,韦庄故技重施,结果周子清也跟着他故伎重演,任由韦庄怎么转移始终没有见到周子清的正面。 嘿,这小婆娘来劲了! 这可怎么办,自己这一腔热血压根儿没处抒发啊。 韦庄没辙,从后边抱着她,干着急,忽然手往她腰肢上一放,周子清猛地颤了一下。 咦,怎么回事? 韦庄在她腰肢侧面又轻轻捏了一下,周子清又颤了一下。 原来周子清怕痒啊! 要说痛觉,周子清作为杀手肯定很能抗,可痒就不一定了,这玩意儿忍不了,而且越反抗越痒。 不过在动手前,韦庄还是要绅士一些的,他问道:“子清,我只是想跟你聊聊,你能转过身来吗?” 周子清:“……” 韦庄:“我可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再躲,我可上手段了。” 周子清无语,甚至还将身子一缩,想挣脱韦庄的怀抱。 韦庄轻轻叹了一口气:“唉,那你就别怪我了。” 说罢,韦庄缓缓地将手放在周子清的腰上,然后停顿几秒…… 突然,韦庄的手猛地挠起来,周子清瞬间惊叫一声,紧接着发出一声爆笑。 “唔……”周子清意识到失态,立刻捂住自己的嘴。 韦庄也被她这反应逗乐了,手上的动作更快,看着周子清在被子里挣扎,他没来由的想起来过年绑的小猪。 终于,周子清在挣扎中被韦庄抓住了机会,一把将她揽到了正面。 两人都停下来,周子清睁开了眼睛,她的脸很红很烫,不知是羞的还是笑的,就这样默默对视了十几秒,韦庄渐渐看呆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周子清表现出小女儿姿态,他一直以为周子清的冰山美人,即便谈了恋爱也会保持那副冷漠清高的样子,没想到她也会害羞,而且样子比丰淑婉更添几分情趣。 “子清,我想娶……” 韦庄话说到一边,周子清的手指忽然放到他的唇上,“我们不说这些好不好。” “可是,你总要面对……” “不说了好不好。”周子清仰面看他,眼神中带着些乞求,她用很小的声音说出三个字,“求求你。” 韦庄心猛地一颤,从胳膊到脚一阵发软,最后叹了一口气:“好吧。” 周子清见韦庄真的不问了,嘴角扬起一点笑意,她很乖巧地将脑袋枕在韦庄的胳膊上,静静靠在他的怀里。 韦庄大惊,这是周子清能干出来的事? 她能这么乖巧? 有一瞬间,韦庄甚至怀疑她是不是被夺舍了,不会又有重生者吧? 正在韦庄胡思乱想之际,周子清说话了,她的声音很轻,有些柔和:“你今天的烦心事,应该不是刚才这件吧?” “你怎么知道?” “我看得出来,你刚才做的事应该是临时起意,真让你烦恼的,另有他事。” “要么说女人第六感准呢,这点在你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第六感是什么?” “就是心觉,你下意识感受到的一些事情。” “哦,那确实挺准的,我经常能感受到隐藏的杀气。” “额……准是准,但我还是要纠正你,虽然刚才的表白是临时起意,但不代表我喜欢你也是临时起意,关于想娶你这件事,我是认真的。” ------------ 第106章 悟了 “不是不说这件事吗。”周子清瘪嘴道。 “我这不是怕你误会我的心意嘛。” “好了,这件事情打住,说说你真正烦的事情,我尽可能帮你。” “帮我?”韦庄怅然一声叹,“这件事你大概帮不了我,这是关于我自己的,而且没法儿说得太清楚。” “你这样的态度也让我有点烦,我好心想帮你,结果你都不说什么事情,就断言我不行,你未免有些太自以为是了。” 周子清很稀奇的一下子说出这么长一段话,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有些恼怒。 韦庄见此赶紧哄她:“你别生气,我会告诉你的。” 周子清闻言冷哼一声扭过脸去,韦庄苦笑着摇摇头,在她耳边说话了。 “这么说吧,假如你要完成一件事情,你很努力,非常努力,甚至为了完成它付出了很多宝贵的东西,但是每次快要完成时,总会发生一些意外导致你最后失败,请问,当你失败九十九次之后,第一百次你会怎么做?” 周子清听完后转过头来,:“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意外?” “额……就是很巧,发了很多次。” “不能小心一点吗?” “很小心了,但是没用,意外依然会发生。” “这样啊,这可真倒霉……”周子清眉头紧锁,捏着下巴思考起来。 想了大概十秒,周子清缓缓开口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会转变方向,改去完成另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韦庄疑惑地问。 “我会去规避意外。” “啊?” “你不觉得比起完成前面的一件事情,努力规避意外更有挑战性吗?” “我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周子清眼神中忽然闪现出一抹战意,她的情绪有些上涨:“发生了九十九次,而且还躲不掉的意外,规避它不是很有意思嘛!” 韦庄呆愣了许久,最后吐出一句:“你看问题的角度……有些清奇啊。” 周子清眉头一蹙,“那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韦庄一挑眉:“比如,可以放弃啊,既然这件事情总发生意外,就意外着老天不让你完成,那还不如随着自己的本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嗯……”周子清闻言沉默了好半天,又说道:“你这么想也有道理,不过……” “不过什么?” “能坚持九十九次想去完成的事情,一定很重要,忽然放弃的话,不会有什么影响吗?” “肯定是有影响的,但无论怎么尝试结果都是失败,还有坚持下去的必要吗,跟随自己的心,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是更好吗?” “听起来也很好,但你怎么确定之后做的事情,真的是发自内心想去做的呢?” “我做的事情,肯定是发自内心的啊。”韦庄脸上带了正色,思考也更加深入。 周子清闻言摇摇头,缓缓道:“我的意思是,也许你之后做的事情,不是出于本心,只是对前面那件未完成事情的报复。” “此话怎讲?”韦庄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脸上已经收起了笑容。 周子清回道:“比如我一开始想练枪法,可是怎么练都没有一点进步,于是我就放弃了枪转去练刀法,之后更是和枪沾边的兵器一概不用,我以为我讨厌枪,结果多年之后回头看,我还是喜欢枪,当时转去练刀只是无可奈何罢了。” 这一席话,让韦庄彻底怔住了。 他刚才已经想明白的事情,现在又迷茫了。 他以为是出了帝都之后,所面对的事情太多,逼得他摆烂的程度不够才导致局面越来越复杂,可当他在心底问了自己几个问题之后,却又不得推翻之前建立的观念。 他在靖安府杀灭李家,在天舟府覆灭天帮,真的是因为事赶事被逼无奈吗? 他的内心深处,真的认为这些事情很让人烦躁吗? 不是啊…… 如果他真的认为这些事很烦,如果他打心底里想摆烂,那么直接装作看不见不就好了吗。 在靖安府,只要不去理会陈欢的呼救,就不会惹上李家了。 在天舟府,只要他不管百姓的安危,直接调来大军就能轻松消灭天帮了。 他明明有很多躲过这些事情的方式,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正面应对,而且是在充分考虑了当地民情的情况下正面应对。 这一切,不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吗? 什么是随心,这不就是随心吗! 回过头来再想到这一世开始时,他作出的决定:这一世,朕就要广纳美女充实后宫,生几百个胖娃娃!朕就搜罗天下财富,过最富裕的生活!朕要天天喝酒吃肉,享受一把酒池肉林的快乐! 这样的生活就是他内心想要的吗? 如果他真的想要,何必出来绕这么大的圈子呢,直接拟一道圣旨不是都有了吗。 兜兜转转,原来这一世,他一直在跟着自己的心走,原来他不讨厌继续做个好皇帝。 呼! 韦庄十分感慨地长出一口气。 “怎么了,想明白了?”周子清问他。 韦庄停顿一下,似乎是在消化刚才所想的内容,然后才笑着点点头:“想明白了,这得谢谢你的帮助。” “这没什么,不过是随口问了几个问题。” “不,这很重要!”韦庄的表情很严肃。 他的想法,真的很重要。 如果没有周子清的点醒,韦庄会带着极致摆烂的思想前往下一站,到那时,即便他亲眼所见有坏人行事,想来也不会出手相助吧。 一想到这种可怕的思想差点害了下一站的百姓,韦庄也有些后怕。 此时午时已过,两人依偎在床上继续聊着天,不知不觉间,便都睡着了。 这些天来,这是韦庄睡的最踏实的一次,不用担心醒来有人找麻烦,也不用担心再发生什么大事。 转眼,天已经黑了。 韦庄悠悠转醒,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嘴里还含糊地嘟囔着:“子清,该吃饭了。” 等了几秒,无人回应。 “子清,醒醒吧。”韦庄眯着眼睛又叫了一声。 这一下才意识到不对劲。 周子清,不见了! ------------ 第107章 失恋了 韦庄睡意全无,噌一下坐起身来,他用手摸了摸旁边的位置 被褥冰凉,说明周子清已经离开好一会儿了。 韦庄坐着发愣,忽然右手摸到一张纸,拿出来一看,是一封信,信上的笔墨已经干透了。 看字迹是周子清留下的,内容十分简短,只有六个字: 心乱,已走,保重。 ?? 这算什么……诀别信吗? 他才刚刚告白,连一句答复都没有得到,周子清就这样轻飘飘地走了? 开什么玩笑啊,这也太不尊重他了,好歹要郑重地告个别啊! 韦庄咬着牙,下了床急匆匆直奔外面,一出院门正好碰见到刀疤脸提着食盒过来。 “老刀,你们大大哥呢?” 刀疤脸一愣,疑惑地挠挠脑袋道:“皇上,大大哥不是和您……在一起吗?” “没有,她留下一封信就走了。” “什么,大大哥走了?”刀疤脸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我一直在前巷,没有看见大大哥的身影。” 韦庄闻言脸上有些阴沉:“我去找她,你留在这里等,万一她回来了一定给我留住她!” “遵命!” 话落,韦庄朝外面奔去。 刀疤脸在原地神情落寞地叹了口气,嘴里喃喃了一句:“大大哥,您这又是何苦呢……” 另一边,韦庄从巷子里出来,雇了一辆马车直奔城门,按照周子清的行经路线,她下一站应该也是往西去。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马车到了西门,守门的兵丁见到韦庄吓了一跳,还没等他们下跪韦庄就扯住他们的衣服急吼吼问起了周子清的下落。 作为城内的准一等高手,周子清的知名度还是挺高的,所以守卫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回皇上,周老大一个时辰之前就从西门出去了。” “一个时辰之前?” 韦庄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头顶好像有一盆冷水浇下来。 一个时辰,足够她过江走很远的距离了,此时再追已经来不及了。 周子清走了。 周子清真的离开了。 韦庄有些失魂地往回走,他走了很久,又回到了侠客帮的小巷子里。 他从前巷走到后巷,最后走到下午躺着的那间屋子里。 坐在床边,韦庄捏呆呆望着四周的场景,脑袋里全是周子清的身影。 桌上的茶杯,是她一直用过,里面留着一些茶水。 客厅的椅子,是她经常坐的,现在歪斜着还没有归位。 还有床上的被褥,也是她订做的,上面还留有她的味道。 她似乎很喜欢这几样东西,今天换屋子还将它们带了过来…… 如今这些东西还在,周子清却不见了。 明明几个小时之前,周子清还躺在他的身边,抱着他,听他说一些愁事。 哦,对了…… 今天周子清对他,真的很好啊,好到让他以为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却忘了这样的她,与平常不一样啊。 也许……她的离开早有预谋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已经很安静了,夜深了。 韦庄带着一身的落寞躺在床上,他右臂横在一旁,好像周子清还在枕着。 轻叹一声,声音飘在空荡荡的房间飘荡,韦庄脸上露出哭一样的苦笑。 这算是……失恋了? 夜色沉沉,韦庄将头埋进被子,也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韦庄醒来,将桌上的茶杯洗干净,放到柜子里。 又将椅子摆放整齐,推到桌子下面。 最后他将那床被褥叠起来,用一块布盖好。 做完这一切,韦庄站在门口又望了一眼屋子内,转身离开了。 临走时碰到刀疤脸,韦庄吩咐了一句:“这处院子封起来,谁都不要进去,直到你们大大哥回来为止。” …… 回到府衙,大概是上午十点。 韩峻看见韦庄先是惊喜,后是错愕,他小心翼翼地问:“皇上可是身体不舒服?” “怎么了?” “臣见皇上脸色不是很好。” “哦,没关系,昨天没睡好。” 韦庄淡淡地回了一句,转头吩咐了一声:“我要的天舟府近些年的文书都整理好了吗?” “回皇上,近五年来关于各个帮会成员行凶犯案,以及府衙官员贪赃枉法的各类文书已经整理完备了。” “不错,再找几个精通律法,清白靠谱的官员过来。” “是。” 韩峻下去,半个小时之后带了五个人进来。 数目很小,但还在韦庄的预期之内,毕竟这里被帮会势力统治了几十年,能有五个清廉为民,做事靠谱的官员已经很不容易了。 韦庄没多说什么废话,交代清楚几人的任务之后,便带着五人坐在成堆的文书里开始工作。 现在,只有工作起来才能让脑袋安静一会儿好不去想那些烦心事。 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情,韦庄翻开卷宗,认真地看起来。 一字一字,一行一行……渐渐地韦庄进入了工作状态。 他的任务就是根据这些案卷所记录的事情,对各个帮会的成员和天舟府衙的官员做出尽量公正的判决。 虽说工作很认真,但处理问题的方式还是要适当宽松一些,毕竟天舟府情况特殊,如果用普通的律法规则来惩治他们,只怕会起反效果。 大致方针就是只要不涉及命案和罪大恶极的惨案,其余一律看犯罪程度从轻处置。 从中午工作到很晚,韦庄一直没有停下来。 恍惚间一抬头,他才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似乎是到了深夜,房间内其他五个官员似乎是怕打瞌睡,竟然站起来在大桌子上批改文书,想来这些人陪着自己一定也没吃饭吧。 “今天就到这里吧,诸位辛苦了。” 韦庄说完,拿出五个装满银两的小口袋递过去:“都拿着去吃点东西吧,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可以晚一些来。” 五个人哪里敢收,赶忙谢恩,韦庄强塞给他们,又说道:“出淤泥而不染,这种品质本就值得赞扬,等这些事处理完之后,还会有更重的赏赐,希望你们在天舟府可以继续为民做主,发光发热,不要让百姓重走旧路。” ------------ 第108章 报君相思意,何日喜相逢 夜已深,韦庄正准备睡觉,门外传来韩峻的声音。 “皇上,帝都那边来信了。” 韦庄愕然,他下午的时候刚给诸葛穆写了一封信,让他赶紧派些人手过来,这才送出去几个时辰,怎么就来信了? 韦庄连忙让韩峻进来,又问道:“是诸葛右相写的吗?” “回皇上,这是皇后的信。” 韦庄听闻忽然有些恍惚。 皇后……是丰淑婉的信啊。 两人自靖安府分别后,因为时间地点的约束就再没有联系过,这是两人第一次书信交流。 韦庄有些期待地接过木盒,打开后发现信有两封。 第一封信中,丰淑婉先说了朝廷和宫中的近况,朝廷在诸葛穆和许世攸的带领下,没有发生任何问题,百官也都知道了韦庄微服私访的事,虽然震惊却也没话可说,毕竟人都离开这么长时间了。 内廷有丰淑婉管着,也没发生任何意外。总结起来就是一切都很稳定。 后面又讲了陈欢的事情,小丫头离开靖安府进了皇宫已经将近一月,她和小玉一样做了丰淑婉的贴身侍女,据小玉说,陈欢晚上经常会做噩梦,大概是陈叔那件事给她留下的阴影太大了吧。 好在这些天有小玉和丰淑婉陪着她,做噩梦的情况才好转一些,情绪也稳定了下来,性格渐渐也开朗了一些。 信的最后,丰淑婉讲了她自己的近况,她说最近清闲,一直在看书,而且每天都会动笔写点什么,诗词也好,文章也好,也算是一种解闷放松的方式。 读完这一封信,烦闷了一天的韦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来。 与丰淑婉分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爱婉宫多了一个人,会更加热闹一些,以小玉那开朗的性格,一定会每天拉着陈欢聊天,两个小丫头一个古灵精怪,一个文静可爱,想必会成为很要好的朋友吧。 丰淑婉一直都有看书的习惯,她的字很好看,某一世,韦庄还因为专门提过让她写写文章,只是那时丰淑婉还在排斥他,所以没听。没想到韦庄的提议在这一世成为现实了。 带着温暖的笑,韦庄继续打开第二封信。 内容映入眼帘,竟然是一首诗: 鹊起西门外,翩然月下横。 报君相思意,何日喜相逢。 韦庄捧着书信,口中喃喃着最后一句:“报君相思意,何日喜相逢。” 这首诗写的很好,丰淑婉很有写作的天赋……以后,她一定能写出更加振聋发聩的文章来。 再看一眼这字迹,他发现“相思”二字的笔顺不太连贯,着墨也不太均匀。 韦庄陡然失笑,以丰淑婉含蓄内敛的性格,想来用这两字之前一定思索了很久,最后才红着脸颊写下来。 真好啊……这种感觉。 有人喜欢,有人挂念。 丰淑婉,她就是这样,一个喜欢平淡生活的女孩子,无论哪一世,即便她对韦庄有所排斥,却总能在韦庄神经紧绷的时候,提醒他身边还有那样一方净土,那就爱婉宫。那里没有没完没了的斗争,只有最寻常的饭菜,最平淡的话语,但这一切,韦庄十分满足。 猛然间,韦庄又想起丰淑婉挡在他身前,颤抖着说出那句:“没关系的,我可以陪你一起死。”的场景。 那次的她给了韦庄极大的震撼——一个如此热爱生活的女人,却能在生死之际决然地说出那样一句话。 这需要很大的勇气吧。 “呼……”韦庄怅然吐出一口气,心底有些释然。 丰淑婉的感情是绵延长久的,从第一世到现在第一百世,她或排斥,或接受,或生气,或喜悦……无论怎样的情绪,她却始终在韦庄的身边。 周子清的感情是快意恩仇的,两人虽然才认识的时间不到两月,但是从靖安府开始的打打杀杀,到天舟府的相互坦然和暧昧,他们的经历太过波折,因此在韦庄心中留下的痕迹也十分深刻。 两人性格截然不同,却都在韦庄最困难的时候成为他内心的支柱,她们都很好,好到只拥有其中一个便足以羡煞世间众人。 如今他都遇到了,却怀着这一世要摆烂的想法,对两人都表露了真心。 然而他忘记了,摆烂也好,躺平也好,不计后果为所欲为也好,这些都只是他一个人的想法,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或事物是不会因此表现得顺从的。 他给别人带来的伤害,是不会随着他的不在意而消失的。 他在向周子清表白的时候,没有想过这种做法会给丰淑婉带来怎样的伤害,他明知道丰淑婉很在意这些,可他还是不计后果地做了。 他在拥抱着周子清,盯着她的眼睛说要娶她的时候,也没有想过两人未来会有怎样的生活。 回宫后,要给她什么名分,要怎么给丰淑婉交代,要如何应付朝廷众臣的议论…… 这些问题,他都没想过。 他只是想表白,于是就冲动着那样做了,甚至还大言不惭地说出那句“关于想娶你这件事,我是认真的” 真的是认真的吗? 韦庄忽然觉得自己很恶心。 他没有责任心,异想天开,不能给予两个人该有的安全感…… 怪不得周子清会离开啊。 他用最轻浮的态度,给出了最郑重的承诺,却将一切麻烦都丢给两个女人,他自己则享受在摆烂营造的消极气氛中。 这是何等的恶劣,恶劣到他认为今天所有的烦躁气恼都是活该,甚至应该更强烈一些。 周子清的离开,是给韦庄提了醒。 在没做足经营好一段感情的准备前,不要承诺。 他需要一段时间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感情。 收回飘散的思绪,韦庄彻底释然了,他拍打一下自己的脸颊,重新振作起精神。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得先写一封信回给丰淑婉。 思来想去,韦庄也要写一首诗。 烛光下,韦庄带着轻快的笑,写下了诗题: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 ------------ 第109章 陈欢的梦 帝都,爱婉宫内。 “别杀我,别杀我!爹,娘,快救我……啊!” 一声惊叫,陈欢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此时她一身冷汗正大口喘着气。 “小欢你怎么了?”身旁的小玉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随后开始挣扎着爬起来。 丰淑婉也坐起来抱住陈欢,轻声关切道:“又做噩梦了吗?” 陈欢两眼无神地环顾四周,周围的一切熟悉又陌生,一时间让她有些无所适从,直到她将视线拉回到身边的丰淑婉和小玉身上时,才渐渐回过神来。 “小姐,小玉……我好害怕。” “小欢别怕,只是做梦而已,我和小玉就在你身边呢。” “嗯,谢谢小姐,谢谢小玉姐。”陈欢怯生生地靠在丰淑婉的怀里,心中逐渐有了安全感。 只是她刚一闭眼睛,刚才梦中的恐怖画面就又浮现在脑中,任凭她怎么甩都甩不掉。 “我梦见自己在一片望不见边的雪地里,有一群人拿着刀追我,我拼命地跑,可是无论怎么努力腿总是没有力气,我越着急就越是原地踏步,只能哭着喊爹娘救命……”陈欢低声诉说着,语气中带了些哭腔。 丰淑婉满眼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不停地安慰着。 陈欢这丫头,别看才十五岁,却懂事得很。她进宫以来,即便丰淑婉再三告诉她不用守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可这丫头怕给丰淑婉丢人,还是找了宫女认真地学习皇宫礼仪,别人一个月才能学会的东西,她没日没夜地练,七日便练得十分得体了。 不仅如此,小丫头作为丰淑婉的贴身侍女,对丰淑婉的照顾也是无微不至。 她是农户家里的人会看天气,于是便提前为丰淑婉准备好合适的衣服;她还会记下丰淑婉吃饭的口味,有礼貌地和御厨沟通调整每天的菜品;有一次丰淑婉做了噩梦,心里害怕,她就在外面守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后丰淑婉出来才发现小丫头已经困得不行了。 一般情况下,一个后宫的新人如果太体贴,会被认为太冒进,因此遭到其他宫女的孤立,再过分一点的,甚至还会遭到欺凌。 可陈欢这丫头,对待每一个人都十分真诚,这种真诚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因此她奇迹般的赢得了爱婉宫所有人的喜爱。 正因如此,再加上丰淑婉总觉得靖安府的事情上对陈欢有所亏欠,所以便很宠爱她。 今天三人睡在一起,就是丰淑婉怕她再做噩梦想出来的主意。 “小欢别害怕,我做噩梦的时候也总是腿软跑不动,这很正常啦,下次再做噩梦,你只要在梦里提醒自己这是梦,就能醒来了。”小玉拉住陈欢的手说道。 丰淑婉笑道:“我说怎么好几次你睡着了总嘟囔什么‘这是梦我不怕’,原来是在做噩梦啊。” “啊,我直接说出来了吗?” “可不是嘛,那样子还怪吓人的,我都被你吵醒好几次呢。” “额,对不起哦小姐,下次我换个方式提醒自己……” “还是算了吧,反正我都习惯你说梦话了,要是真换个方式,我更睡不着了。” “嘿嘿,小姐真好……” 丰淑婉和小玉像往常一样开起玩笑,紧张的气氛瞬间缓和了许多,陈欢也被两人逗得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笑了一阵,陈欢脸上露出十分安心的表情。 只是她依然忘不了梦中的一切,忘不了那片望不见边际的雪地,那里不是靖安府。 她呼喊爹娘时,闪现出来的也不是爹娘的身影…… 三人又睡了一个时辰,等到天亮才起床。 一大早丰淑婉就收到了韦庄的回信,也是两封。 丰淑婉满怀期待地拆开第一封,上面讲述了韦庄的近况,以及对陈欢和小玉的关心,最后还表达了对丰淑婉的想念。 “真是的,说起话来一点都不含蓄。”丰淑婉红着脸读完,低声埋怨了一句,嘴角却抑制不住地扬起弧度来,她又接着打开第二封信。 竟然也是一首诗? 丰淑婉既惊喜,又意外。 “蒹葭……”丰淑婉念出诗题,继续往下读。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好美啊。”丰淑婉细细品味着,一连将这句诗读了好几遍才肯往下读,读之前内心还充满了期待。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丰淑婉读完最后一句,微微有些出神,自己写的那首诗在这首《蒹葭》面前,简直就是靡靡之音。 为什么这么美的诗她从来没有读到过,难道……这是韦庄自己创作的吗? 这首诗她还不能完全品味,但是也能感觉出其中流露出的思念之情。 韦庄写出这样的诗句,是在表露他的思念之情吗…… 丰淑婉轻轻摸索着纸上的字迹,这些字每一笔都很连贯,想来写的时候也是一气呵成,那时的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是她吗? 丰淑婉不得而知,只是简单读着纸上的诗句,就觉得很幸福了。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天舟府。 韦庄正在府衙面会几名官员,这些人都来自帝都,是诸葛穆精心挑选出来的。 就像靖安府一样,当一个地方部门都要烂透了的时候,就要来一次大清洗,而从帝都来的这些人就是清洗过后的天舟府接任者。 这五天来,韦庄没日没夜地翻看卷宗,终于将五年来各种冤假错案平反了。 一大批这些年来杀害过无辜百姓的帮会成员和官府衙役被送上了刑场。 让韦庄感到欣慰的是,侠客帮这核心的三十人身上都是比较清白的,他们不曾害命,只是劫富济贫,因此受些轻一点的惩罚也就过去了。 地帮作为一个深受百姓拥护的组织,对待辖区内的百姓是非常照顾的,因此也没受到什么太重的惩罚。 韦庄真正不放心的只有一个人——皮日程。 ------------ 第110章 我们是好人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韦庄也大致了解了皮日程的为人。 这是一个做事沉稳冷静,对待下属宽容大方,对待百姓还算友善的帮会大哥,韦庄还专门查看了他近十年的卷宗记录,底子还算干净,他杀了不少天帮的成员,却没害过普通百姓。 韦庄对他的印象还不错,很重要一部分原因在于,当皮日程知道韦庄身份后选择了服从。 但上述这些并不意味着韦庄对他彻底放心。 如果一个地方官能最大程度地凝聚民心,受百姓拥戴,那么毋庸置疑他是个好官。 但是一个帮会头目做到这些,即便他为人再怎么和善,却会变成一颗定时炸弹,他的力量可以随时摧毁地方的政治、法律、民生,只要他想。 因此,韦庄给皮日程的安置很特殊,那就是招安。 皮日程携带家眷前往帝都,任命其为偏将军。 “天舟府不同寻常,这里的百姓长期受到帮会势力的管辖,已经习惯性地将他们当作了执法者,这是绝对不允许的,因此你们上任后,一定要树立朝廷的威信,让百姓信任朝廷,拥护朝廷,地方势力一旦冒头,要及时打压,决不能出现第二个天帮!”韦庄十分严肃地叮嘱道。 一众即将任职的官员听得很认真,他们有的是帝都派来的,有的是科举之后来补实缺的,还有其他地方转任的,总之这些都是朝廷认为可靠的人。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改变天舟府现在的面貌,让它成为一座正常的城市。 会面结束后,众官员便去忙碌了,一直到下午的时候,天舟府衙门开始正常工作运转。 从这时候开始,天舟府的所有帮会不复存在了,无论昔日多么强大,多么兴盛,如今也都成为了过去式。这座城市要重新焕发光彩,百姓也需要开始全新的生活。 …… 又住了三日,待天舟府的一切事务都安排妥当之后,韦庄带着韩峻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他们过了西江又走了一日,终于出了云州,来到了乾国的第三州——石州。 石州的位置很特殊,也很重要。首先此州的地貌很特殊,它与云州截然相反——少水多山,乾国有名的高山几乎都坐落在石州。也正因为山多,石州变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从地形上隔断乾、卫、武三国。 其次,石州与卫武两国接壤,乾国地势高,卫武两国地势较低,这是乾国的一大优势。二十年前,卫武两国从石州两面进攻乾国,先帝正是依靠着地形优势击退了两国的进攻,为乾国换来了十几年的和平。 其中卫国所进攻的地方名叫龙威府。 龙威府,也是韦庄此次前往的目的地,他想亲眼看看这座英雄城池的模样。 不过……两人似乎有些出师不利。 韦庄搀扶着韩峻走在林间的路上。 韩峻低着脑袋,表情很难看:“公子,属下无能,实在有愧于公子,还请公子责罚!” “这也不怪你,我也没想到那么健硕俊美的马匹,竟然是疯的。” “即便是疯的,也是属下能力不足才没有控制住它,还险些公子,属下实在是罪该万死!” “算了小韩,你被马踹一脚已经很可怜了。” 没错,就在一个小时以前韩峻赶车时,马惊了,带着车子胡乱在林子里穿梭,韩峻一着急便直接骑在了马身上想要驯服它。 韩峻作为皇帝侍卫,又是一等高手,马术自然是精通的,可他万万没想到这牲畜是疯的,越是想要驯服这马就越兴奋,眼看就要带着一起撞到树上,韩峻一着急直接拔出剑跟它斗了起来。 一般的一等高手对付二十几个人不成问题,可牲畜不一样,它不会害怕,且身体机能远远超出人类,随便一蹄子就能踢死一个成年人。也得亏韩峻武力高强,最后以腿部骨折的代价杀了疯马。 没了马,韦庄便只能扶着韩峻走。 “韩峻,我们什么时候能到最近的城市?” “公子,以我们这样的速度少说也要六七个时辰” “这样的话,即便我们到了天也已经黑了。”韦庄很随意笑道,“看来咱们得做好在城外过夜的准备了。” “公子,都怪我。”韩峻又懊恼了,“要不公子先往前走,我在后面慢慢跟着,这样公子就可以进城了。” “呵呵,我开玩笑呢小韩,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你看我们脚下的路有很清晰的车轮印,证明这边经常有马车路过,我们等一会儿拦一辆就好了。” 正说着呢,两人耳后传来一阵清脆的銮铃声。 韦庄乐了:“你瞧,说曹操,曹操就到。” 韩峻一愣,朝后面望去,只见一匹枣红色的高大骏马拉着一辆黑漆车疾驰而来,驾车的是一名男子,老远看上去三十几岁的年纪,反正不是很年轻。 韦庄连忙向前一步,提前伸出胳膊招手,有一瞬间,韦庄差点喊出一句“师傅停车”。 驾车的人也看到了韦庄,眉头一皱拽了下缰绳,马车缓缓停在韦庄面前。 “汝是何人,为何拦车?” 韦庄笑着走上前去拱手行礼,开门见山道:“在下是从帝都出来游玩的,不巧马匹受惊跑了,随行的下属也受了伤,因此想劳烦老哥,可否载我们一程到最近的城池,我好为其寻医治病。” 驾车的男人两眼透露着警惕地神色,仔细打量了韦庄和韩峻一番后才说道:“我们有急事,带不了你们,请让路吧。”说完男人就要驾车离开。 就在韦庄还想争取一下时,忽然听见马车内传来一道女声。 “庆叔,既然顺路,就载他们一程吧。” 韦庄听到这声音只觉得内心一动,好甜美,好温柔的声音! 驾车的男人一听这话顿时拧起了眉头,“东家,我怕……” “没事的,他们看上去也不像坏人,就让他们上来吧。” 韦庄闻言也立刻表态道:“没错没错,我们是好人,纯纯的好人!” ------------ 第111章 姜姑娘 扑哧…… 车内传来女人的笑声。 男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冲韦庄招了招手,韦庄谢过后便要上车,这时候韩峻走上前来,表情十分严肃地对男人说了一句:“谢谢曹大哥了。” 男人一惊,失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姓曹?” 韩峻有些疑惑地挠挠头:“你不是叫曹操吗?” 男人一脸黑线:“谁跟你说的我叫曹操?” “我家公子啊,他刚说完曹操要到,你就到了,难道我喊错了?” 韦庄闻言连忙上前捂住韩峻的嘴巴……他忘记这个世界没有曹操这个人了,不过韩峻这脑袋瓜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能弄出这种误会。 男人果然面色不善地盯着韦庄,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我叫曹庆。” 韦庄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拉着韩峻登上了车。 车门已经被女子从里面打开了,韦庄稍稍理了理衣服轻轻掀开了车帘,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 女子穿着一身淡雅的青丝长裙,她的肌肤白皙如玉,眉毛细长弯弯如同柳叶,一双明眸如闪亮如星,虽然带着面纱却依然难掩其绝美的容貌。 见韦庄和韩峻进来,女子笑眼盈盈地微微颔首。 “多谢姑娘相助。”韦庄笑着还礼,拉着韩峻在对面坐下,“在下名叫魏庄,帝都人,身边这位叫做韩峻,是跟从我的院工。” 韦庄率先表明身份,再加上适当的距离感,车厢内的气氛轻松了许多。 女子也趁着机会做了自我介绍。 她叫姜华,云州一家富商的女儿,因为有经商的天赋所以被派去到龙威府谈生意。 “刚才听公子言称院工,想必家中也是做生意的吧?”姜华问。 “呵呵,做些小买卖罢了。” “公子过谦了,能将帝都的生意延伸到石州,这可不是什么小买卖。” “嗨,我们只是去石州转转,听说这边名山很多啊。” “这倒是,公子准备去哪座山游玩呢?” “都会去的,毕竟天地间美好的风光太多,能一一领略是最好的。” 韦庄笑着对姜华的问题一一回应,眉毛却暗暗一挑。 两人的对话很普通,都是些再寻常不过的客套话,可韦庄总是很在意姜华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他感觉车厢的氛围有些奇怪。 是错觉吗? “韩大哥,敢问你这右腿是因何所伤?”姜华莞尔一笑,转头又问韩峻。 韩峻很罕见地红了脸,轻轻叹了口气道:“说来惭愧,这伤是方才我为驯服疯马所受的。” 姜华惊讶捂嘴:“我听说马的腿气力十足,随便一蹄便能要人命,韩大哥竟然能凭借一己之力驯服那等牲畜,真大丈夫也。” “嗨……”韩峻挠了挠脑袋,不自觉挺起了胸膛,“只是会些武艺,算不得什么。” 姜华闻言捂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又说道:“韩大哥和魏公子一样谦虚呢,依我看啊,韩大哥的武艺即便放在整个云州也是数一数二的。” “姜姑娘过奖了,我……” “咦,听姑娘的话想来是见过不少云州的高手啊。”韦庄忽然插话道,韩峻一愣,扭头看着没再说话。 “家族中曾有几位长辈是练武的,我从小耳濡目染也就了解一些。” “原来如此,想必几位长辈的武功一定很好,敢问在江湖中可有名号?” “几位长辈前些年过世了,也不曾有什么名号。” “额,是在下失言了。”韦庄轻声道歉,心底却有些发沉。 姜华摇摇头,又转向韩峻道:“小女子自小学过些医术,若是韩大哥放心得下,不妨让我看看伤势?” 韩峻愕然:“姑娘还会医术?” “嗯,我从小对医术很感兴趣,便跟着学了些。” “既然如此,我倒是没什么,只是男女授受不亲,我怕姑娘……” “韩大哥只需将右腿露出来即可。” 韩峻闻言半信半疑地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将腿上的衣服向上拽了拽,露出扭曲的小腿。 “看来是伤到骨头了。”姜华此时的表情很认真,倒真像一位大夫,“不过还好,伤的很是很严重。” 韩峻刚才一动弹又有些疼,皱着眉头问:“姑娘能治吗?” “可以。”姜华笑道,“不过得要魏公子帮忙。” 韦庄眉头一挑,点了点头。 姜华指着韩峻的小腿道:“我的力气太小,无法将伤腿复位,所以要请魏公子代劳,我会为魏公子指出要扳正的位置和方向,魏公子只需要发力,等听到骨头声响,掌中传来特殊的手感时便松手即可。” 韦庄闻言先是一怔,随后表情有些怪异:“姜姑娘,我可从来没学过医术,万一没掌控好力度怎么办?” 姜华摆摆手:“只要公子按我说的做,应该不会出问题,当然,这也是我的建议,如果公子信不过我也可以等进城之后找靠谱的医师。” 还没等韦庄说话,韩峻就瞪大了眼睛有些傻乎乎地说:“公子,我相信姜姑娘,更相信您!” “那……好吧。”韦庄见他的态度如此坚决,也就勉强同意了。 随后韦庄跟着姜华的指示,将手放在小腿的特定位置,又按照姜华讲解的要领朝着指定的方向用力。 只听见咔吧一声,韦庄掌中传来一点震感。 “可以了。”姜华出言提醒。 韦庄松手,韩峻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后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公子,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那就好。”韦庄说完又面向姜华表达了谢意。 姜华从一旁的小盒子里掏出两张膏药来递给韦庄,并嘱咐道:“我带的药也不多,公子可以先让韩大哥贴一副药,等到晚上睡觉时再换另一副,用完之后公子只需找当地的郎中配一些寻常的药就好了。” 还别说,她这样子还真像个医生。 一转眼马车已经行驶了两个多时辰,韦庄通过车窗已经能看见前方的城池了。 临近了,只见城楼上挂着一块匾,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虎威城…… ------------ 第112章 看上人家了? “魏公子,我们到了。”马车排着队进了城,姜华朝外面望了望,“前面的街道很热闹,想来也有郎中,我送公子和韩大哥过去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车外的曹庆沉声说了一句:“东家,我们还有生意要谈。” “没关系的庆叔,不会耽误很多时间。” “可是东家,我们得……” 没等曹庆说完,韦庄识趣地咳嗽了两声道:“姑娘能送我们到虎威城,在下已经很感激了,前面街道也不远,我扶着小韩走过去就好了,姜姑娘去忙正事就好。” 姜华闻言沉吟两秒,又瞧了瞧天上说:“既然如此,便依公子之言吧,此时天色未晚,公子扶着韩大哥也不必着急,切记不要再伤了腿。” 韦庄点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囊放到了座位上,“给姑娘添麻烦了,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请姑娘收下。” “魏公子,你我都是生意人,出门在外互相照顾也是应该的,你又何必用这种方式疏远我呢?”姜华盯着韦庄,表情既认真又无奈。 “姑娘这话有道理,倒是在下多此一举了。”韦庄笑着摇摇头将布囊收回,对着姜华行礼道:“姜姑娘保重,我们后会有期。” 姜华温婉地回了一礼与两人告别。 下了车,韦庄扶着韩峻往前走,曹庆催着马向侧面赶去。 “公子,这次多亏了姜姑娘啊。” “嗯。” “没想到姜姑娘仅仅看一眼就知道属下腿伤如何,着实令人震惊啊。” “是。” “姜姑娘最后说的话很恳切,想来她一定帮助了很多人,真让人敬佩啊。” 韩峻一句接着一句地感叹着。 韦庄看着他正色道:“小韩,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韩峻一愣,随即也认真起来,眼睛警惕地望向四周,好一会儿皱着眉头回道:“公子,属下愚钝,莫非周围有什么危险?” “周围没什么危险,我说的问题是指你。” “我?”韩峻瞪大眼睛,“属下有何问题,还请公子明示。” “小韩,你难道没有发现你今天的话特别多吗?” “这……属下的话很多吗?” “你在我心中一直是个安静的美男子,可自从上了姜姑娘的车后,话就格外地密。” “属下知罪,请公子责罚。” “小韩,你没有罪,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姜姑娘了?” 韦庄看着韩峻的眼睛,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没有,皇上说笑了,臣的第一职责是保护皇上,绝对不会喜欢姜姑娘的。” “你确定没说谎吗?” “没有。” “那你脸红什么?” “臣没有脸红。” “小韩,你看不到你自己的脸,只有我能看到,你觉得我会骗你吗?” “皇上不会骗臣,臣热,所以脸红。” “可是你的身体在发抖哎。” “臣冷,所以发抖。” 韩峻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韦庄忍不住逗他:“刚才还说热,怎么这会儿又冷了?” “回皇上,臣脸热,身子冷。” “小韩,你对我的称呼都变了,一定是慌了吧。” “皇……公子,冷静是一名侍卫应有的基本素质。” “……” 这家伙未免太单纯,太好懂了,所有想法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欺负他简直比欺负小玉还要有意思…… 其实韦庄对韩峻的恋爱很感兴趣,这家伙长得又帅,武功又高,家世也不错,最重要的是为人老实,没什么花花肠子,是那种认准了一个人就会爱一辈子的那种。 这样的男人,恐怕是很多女人的白月光吧。 韦庄作为一名关爱下属的领导,早就惦记着给韩峻找个好姑娘了。 如今他喜欢上姜华,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姜华知书达理,对人和善,样貌出众,医术又高超,如果他俩能成,倒真是一件美事。 只不过…… 韦庄回想起刚才的车上的场景,眉头忍不住地拧了起来。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明明姜华很好,很得体,那场对话也很普通,可就是感觉有些问题。 “小韩,你觉不觉得姜姑娘……”韦庄刚想和韩峻交流一下,一看他那张大红脸又无奈地将话咽了回去,“算了没事,我们去找郎中吧。” 韦庄搀扶着他,此时距离前面的街道还剩下不到两公里,天色还没暗下来,两人的速度也比之前要快一些。 安静了许久,韩峻忍不住又说话了:“公子,你说姜姑娘厉害的女子多吗?” “不多。”准确来说,即便把范围放到全人类,能同时兼顾性格、长相、特长、情商、智商、家世都很优秀的,也没有多少。 韩峻听了深表赞同地点点头:“有道是巾帼不让须眉,最近遇到的女子似乎都很出众。” “你说谁?” “还有那个女贼……额,不是,是周姑娘。” “哦。”韦庄脑子里又浮现出周子清的样子,苦笑着喃喃了一句:“是啊,小婆娘也很出众,很特别。” 韩峻看不出韦庄心情有些低落,还接着问:“公子还知道比姜姑娘和周姑娘更厉害的女子吗?” 韦庄轻轻晃晃脑袋将负面的情绪甩掉,想了想回答道:“我倒确实知道一位,不过能不能比得过她俩就不清楚了。” “是何女子?” 韦庄的思绪飘回到前几世,有些怅然道:“是武国一位国公女儿,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却有苏秦张仪之才。” “苏秦……张仪?”韩峻困惑地挠挠脑袋。 “就是纵横家,善用谋略和辩论游说各方势力的人才,一言兴邦,一言灭国,说的就是他们。” “一言灭国!?”韩峻惊愕道,“那武国的威胁岂不是很大!” 韦庄笑笑:“是的,说不定那位国公的女儿已经在行动了。” 韩峻听了一下子急了:“皇上何不画影图形缉拿此人?” “那女子行动时总会遮面,并且改变声音,每次全靠着一把玉剑显露身份,又怎能画出图像?” “皇上,何不通知各个州府加强防备?” ------------ 第113章 五十七世的死因 “防备?”韦庄苦笑一下,“哪有那么容易。” 韩峻拧起眉头,眼神中透露着不解。 韦庄摇摇头说道:“如果我现在告诉你,姜华姑娘就是武国那位女子,你会是什么反应?” 话音刚落,韩峻悚然一惊,随后斩钉截铁道:“不可能,姜华姑娘如此善良,怎么可能是那种阴险狡诈只会用言语行骗的人!” “小韩,你怎么知道武国那位是阴险狡诈之人?” “额……一个只会逞口舌之利玩弄他人的人,难道不是阴险狡诈吗?” 韦庄怅然叹了口气道:“小韩,所谓的阴险狡诈只是站在我们的立场上,如果站在武国的立场,那女子就是深谋远虑。同样,一个善良温和的人,也可以为了国家利益做出阴险狡诈的事情。” “现在,我再次告诉你,姜华就是武国那位国公的女儿,你还会觉得不可能吗?” 韩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晌憋得脸都红了也没说出话来,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韦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好了,我只是用姜华姑娘举个例子,你可别当真啊。” “哦哦,对,没错!”韩峻的脸色这才恢复正常,眼睛里也有了光,“公子只是举个例子,我不该怀疑姜姑娘的。” 瞧着韩峻一脸的憨样,韦庄只觉又好气又好笑。 果然,恋爱会让人变傻,连小韩这种安静的美男子也逃不掉这条铁律。 “公子,那武国那个女子留下名字了吗?” “名字没人清楚,但都知道她姓蒋。” “为什么?” “……”韦庄无语,“因为那位国公就姓蒋。” 怎么办,韩峻已经变傻到这个地步了吗,明明还只是暗恋啊。 韦庄的无奈地摇摇头,记忆飘回到第五十七世。 这是让他印象十分深刻的一次经历。 在这一世,他肃清了朝堂,挡住了卫武联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双方在三国交界之处——腾龙关,展开对峙。 韦庄借助云州的有利地形,以自上而下的优势死守在腾龙关,令卫武两国毫无办法。 然而这时候,这位蒋姑娘出现了,以蒋国公之女,武国使者的身份到了韦庄面前。 刚一见面,韦庄就被她的容貌惊到了,她虽然戴着面罩,眉眼之间却是无限的娇艳动人,还有她的声音,说不出的万种风情,总之,韦庄那一刻心动了。 作为使者见到韦庄,她却并没有一上来说明来由,更没有提及两边的战事,而是以一种极为淡雅的姿态与韦庄聊起了天。 那是韦庄第一次对一位女子充满敬佩,凡是韦庄说到的话题,她必然能懂其中的含义,并给予合适的回应。 他们聊到很晚,从民间聊到朝廷,从个人谈到国家。 诗词、音律、文章、战争、政治……他们无所不谈。 那一刻韦庄都以为在这个世界找到了知音。 最后,两人终于说到了这场战争,蒋姑娘也说起了此行的目的,那就是联合乾国,消灭卫国。 乾国以一敌二且不落下风的姿态,让武国重新考虑起自身的站位,经过朝廷内外的商讨,武国皇帝决定私下里联系乾国,在战场上里应外合,一举覆灭卫国。 具体计划就是韦庄率大军出腾龙关,在外面展开决斗。 战斗开始后,乾国大军拖住卫军,武国则分兵,大军从另一条路线直取卫国都城,到时候卫国首尾不能相顾则必败无疑。 这个计划绝妙无比,一旦施行卫国没有一丝翻身的机会。 于是韦庄在深夜毫不犹豫地拟下了圣旨,第三日便带兵出城,主动进攻。 结果…… 他被骗了。 第五十七世,他死于腾龙关,死因是中计出城。 从这件事上,韦庄学到了两件事。 第一:不要在深夜做决定,那往往带有冲动的情绪。 第二:人心隔肚皮,要小心可以接近自己的善良的美少女,尤其是想成为他红颜知己的。 思绪到了这里,韦庄豁然想起了姜华。 原来是这里出了问题啊……姜华的第一印象太完美,以至于他下意识地起了戒心。 这样倒真有些对不住姜华一片诚心了。 等下次见面,要好好道谢才行。 韦庄暗暗想着,一转眼已经到了街道上。 此时已是黄昏,街道两边依旧挤满了做生意的摊贩,行人也是络绎不绝。叫卖声、还价声、喝彩声……种种声音都表明这座城池的繁华。 “想不到边境地带也有这样热闹的地方,一点都不输于帝都啊。”韩峻忍不住感叹道。 韦庄点点头:“虎威城作为龙威府的附属城池都如此繁华,想必前面的龙威府更加吧。” “公子,前面有家药铺,看样子挺大,应该有坐堂的郎中。” 韦庄顺着韩峻指示的方向看去,就在两人前面不到五十步的地方,有一间敞门的店面,门上吊着一个大葫芦,顶上挂着一块黑漆的牌匾,上面赫然写着“悬壶堂”三个大字。 悬壶济世,倒真有种医学圣地的感觉。 韦庄刚到门口就闻到一股熟悉又恐怖的味道——中药味。 小的时候,韦庄因为身体不好喝了几个月的中药,都是良药苦口,那药虽然管用,但苦涩的味道还是给韦庄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以至于韦庄在战场上受了伤,第一时间也是请医生开些外用的药,内服的能不吃就不吃。 一进门,药味更浓了,韦庄忍不住直皱眉头。 “抓药,还是看病?” 一道声音从里屋传来,听上去带着慵懒和随意,随后走出来一个男人。 男人四十多岁,下巴留着倒三角的黑须,踩着一双草鞋慢悠悠走到大堂的桌案前坐下。 “嗷呜——”他打了个哈欠,语气有些不耐烦,“说话啊,抓药还是看病?” 韩峻一听拧起了眉头,一个郎中对待病人时竟然一点耐心都没有,就这还挂什么“悬壶堂”的牌子,简直是有辱医德! 他扭头看皇上的反应,韦庄却一点儿没生气,反而是笑眯眯的。 ------------ 第114章 这郎中会说相声 “嘿,碰见俩闷葫芦。”男人嘴里嘟囔了一句,瞅着韩峻问了一句:“右腿的衣服撩开给我瞧瞧。” 韩峻一怔:“你怎么知道我右腿有伤。” 按道理讲,自打两人进了悬壶堂的门就没再动过,这郎中又是后来的,不可能知道韩峻腿上有伤。 “切,因为那个!”男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指了指门口“悬壶堂”的牌匾。 韦庄问:“先生怎么称呼?” “先生当不起,就是个普通的坐堂郎中,鄙人姓范,名杏林,你可以称呼我范大夫,也可以直接喊老范,随你的便。” “范先生能一眼看出我朋友有腿伤,医术着实高明。” “都说了不要叫我先生。”范杏林又无奈地低声嘟囔一句,接着转头问韩峻,“怎么伤的啊?” 韩峻脸上又有些红了,是臊的,一等高手被马踢伤,这事要是传到帝都就没法儿混了,尤其是被许世攸知道后,一定会给他臭骂一顿。 可如今人家医生问起来又不能不配合,只能低着头略微有些尴尬的,支支吾吾地说:“是被……马,踢伤的。” “什么,被马踢伤了?”范杏林一嗓子嚎地满屋的人都听见了。 韩峻脸都白了,一拍桌子就要恼,韦庄没忍住笑出来又连忙拉住他。 这个范杏林,活脱脱一说相声的,总有一股子逗劲儿。 “别激动,我是纳闷儿你被马踢了竟然还能站起来。”范杏林指了指他的腿,“来,撩起衣服来我看看。” 韩峻气恼地哼了一声,却还是听话地将衣服拽了上去。 范杏林打眼一瞧立刻皱起了眉头:“怎么还贴着膏药?” “哦,先前有一位懂医术的朋友,她帮我们做了一些应急措施,这药也是她给的。” 范杏林眯着眼睛走出柜台,在韩峻的腿边蹲下,左瞧瞧右看看。 “复位也是你那位朋友帮忙的?” “复位是我在那位朋友的口头指导下完成的。” “你朋友口头指导?”范杏林问韦庄,“你之前学过医术吗?” “没有。”韦庄如实回答。 范杏林的眉头锁的更紧:“怪事,真是怪事啊,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什么?” “第一种可能,你是学医的好苗子,天赋异禀,所以第一次上手就能成功复位。第二种可能,你那位朋友医术极高,至少在我之上,所以她才能口头指导你完成复位。” 范杏林说着忽然将鼻子凑过去,韩峻吓得连忙收起腿向后躲:“你干什么!” “嗯,这个味道不错,确实是好药。”范杏林嗅着残留的药味,表情有些陶醉,“这贴膏药你们还有几贴?” “只剩下一贴了。”韦庄问道,“怎么,范先生想要吗?” 范杏林嗤笑一声:“这是人家的配方,我没兴趣。这样吧,我也去给你准备几贴膏药,你用完你朋友的药后就用我的,每天睡前贴一副,早上醒了就换,先贴十天,十天之后再来一趟。” “如此便多谢先生了。” 范杏林摆摆手:“没什么好谢的,一贴药二两银子。” “什么,二两!”韩峻错愕地叫出声来,经过一段时间的民间游历,他已经建立了正常的物价观念,甚至二两银子的购买力还是很高的。 “嫌贵的话可以换,我这还有一文钱的。”说着范杏林手伸到后背刺啦一声,撕下一贴膏药,那药黑乎乎的一团,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 韦庄离得近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咳嗽了两声扭过脸去。 好家伙,他还纳闷这药房味儿怎么那么大,原来是范杏林身上散出来的。 “来二两的吧,贵的药效也好。”韦庄赶紧回答。 范杏林嘿嘿一笑,又将膏药贴了回去,转身便要去里屋。 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这声音格外突兀,格外嘈杂。 “大夫呢,大夫在吗!”一个瘦干的人影噌一下从门外蹿进来,一进门就开始大喊。 “别喊啊,我这不在这儿呢吗。”范杏林无奈地转过身来,嘴里又开始小声嘟囔:“怎么今天全是些奇怪的病人。” 瘦干的男子歪斜地站着,斜眼瞅着范杏林大声喊道:“少废话,赶紧给我们少爷配点药!” “知道了。”范杏林不耐烦地答应一声,转身一边走一边说,“先等我给上一个病人配完。” “什么,还有上一个?”瘦干男子一拍桌子,“不行,你得先给我们少爷配!” “你们家少爷又没来,我哪知道配什么药。” “嘿,你个臭江湖郎中,怎么废话那么多,我告诉你,我们少爷一会儿就到,你就给我站在这老老实实等着,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莫名其妙……”范杏林摇摇头没搭理他,继续向前走。 瘦干男子急了,满脸怒色地追过去。 “狗奴才,死郎中,你还敢给我甩脸子,老子今天先把你打个半死,然后就拆你的牌匾,让你知道知道虎威城到底姓什么!” 还没等到范杏林面前,他细小的胳膊就被韩峻牢牢地抓住了。 他用力挣扎了几下却发现有种人力移大山的感觉,“混账,你要干什么,还不放开老子!” 韩峻一双黑漆的眸子盯住他,杀气喷薄而出。 仅仅一瞬间,瘦干男子腿就软了,支支吾吾说着:“混蛋……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家少爷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啊!”男子刚说完,又忽然发出一声惨叫,原来是韩峻加大了手上的力气。 “公子,怎么办?”韩峻询问韦庄。 韦庄没心思跟这种喽啰起冲突,随意地摆摆手道:“给他扔出去得了。” 话音刚落,瘦干男子就像一片垃圾一样飞出了门外,将街道上的路人吓了一跳,众人纷纷闪开。 那瘦干男子在地上连着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下来,嘴里一边发出惨叫声,一边哭哭唧唧地骂人。 “哎呦,你们给我等着!” “我家少爷一定打断你们的腿!” “到时候拿你们的腿做包子喂狗!”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 第115 钱家的少爷 足足喊了十分钟,瘦干男子才从地上爬起来离开。 韦庄忍不住扶额感叹,这一路上简直跟唐僧取经似的,什么奇葩都能遇到。 范杏林还在里屋配药,嘴里还不忘碎碎念,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刚才那瘦干男子说过他家少爷要配药,想来又是虎威城中某些权贵的纨绔子弟,这种事情韦庄已经见怪不怪了。 毕竟你背景再强,也强不过帝都兵部的少爷党。 你再嚣张变态,也不会比靖安府李家少爷更令人作呕。 你势力再大,也大不过天舟府的天帮。 更何况韦庄的武力大增,在正常环境下一打十几个也不是问题,又怎么会怕一个边境城池的权贵。 …… 又等了将近十五分钟,范杏林还没动静,只是他的嘟囔声越来越频繁了。韦庄闲着无聊,就坐在椅子上等,不知不觉间便打起了瞌睡,韩峻就站在他身边警惕地望着四周,也许是怕韦庄睡着了着凉,韩峻还将大门关上了。 也就刚关门…… 砰! 悬壶堂的两扇大门像是被炮弹击中一样,咣当一声摔在了墙上。 一伙人乌泱泱从外面涌进了店内,这些人进了屋子便停下来,一个个神情严肃地打量着四周。 韦庄本来都要睡着了,结果被这一声巨响猛然惊醒了,当时就觉得心跳骤然加速,再一瞧满屋子的人还用一种嘲讽和不屑看她时,韦庄的脸顿时就黑了。 忽然,屋子里的人群迅速散到两边,中间让出一条道路来。 “是何人大胆,敢打伤我钱家的奴仆?”一个高个子男子顺着中间的通道走进来。 这人穿了一身蓝色的劲装,个头得有一米九,而且身体特别壮实,胳膊上肌肉起筋线,隔着衣服就能清晰地显露出来。 “少爷,就是他们两个打得我,尤其是那个面瘫,下手可狠了!”那个瘦干男子像耗子一样,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到了大个子身后,哭哭唧唧地告状。 韩峻被他指着叫面瘫,脸顿时就黑了下来。 高个子一瞧见韦庄和韩峻的样子,忍不住嘴角一扯,表情中透露出不屑,他一把将瘦干男子揪到空中,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废物,竟然被个如此瘦小的人欺负,真是丢我钱家的脸!”说罢,又一把将他扔到了门外。 再一次躺在街道上,这次瘦干男子却不敢骂,他急匆匆站起身来跑回到人群中,乖乖站着不敢多说一句了。 高个子俯视着韦庄两人,冷冷地问道:“你们知不知道他是我钱家的奴仆?” 韦庄从始至终都坐在椅子上没动,只是瞥了他一眼便回了一句:“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也不知道。” “好,好,好!”高个子闻言连说了三个好,“不知者无罪,这次老子不跟你计较,但是你先给我记住了,老子叫钱如命,在龙威府这地界,凡是姓钱的都是我钱家的人,你之后碰见了必须磕头行礼,否则……” 高个子阴笑一声,攥紧拳头伸到韦庄面前:“否则,我让你尝尝它的厉害!” “嗷呜——”韦庄很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顺便伸了个懒腰,一抬头看着钱如命,眨巴两下眼睛,“不好意思,我刚才困了没听清楚,要不你再说一遍?” 这话刚说完,连一秒钟都不到…… 钱如命竟然毫无预兆地朝着韦庄挥拳了,这家伙手掌极大,握住的拳头就像一个小铁锤,看上去力量十足,而且看他出拳的轨迹,这一击是朝着韦庄的太阳穴去的。 “小子,临死前记住,你是死在我钱如命手里的!”钱如命暴喝一声,拳劲十足! 你问韦庄现在在干什么? 他喝茶呢。 韦庄端起茶杯,细细地抿了一小口,一股苦涩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怎么郎中的茶里都是一股子药味。” 他随意地吐槽了一声,丝毫没有在意即将冲击而来的拳风。 嗡! 风声翻涌而起,猛地在韦庄耳边停住了,韦庄又喝了一口茶。 “嗯,第二口还不错。”他吧咂了一下嘴,终于品出了一点别样的味道。 就在韦庄的耳边,不到两寸的距离,钱如命的手腕被韩峻紧紧抓住。 随着韩峻手劲儿越来越大,钱如命的脸色由平静慢慢转成不安,最后有些发红,发紫。 “哈!”钱如命暴喝一声,左拳攥紧了朝韩峻的面门攻去,这一下就足以看出他的狠毒,这家伙打人专门挑要害,完全不考虑后果。 韩峻眼睛都没眨一下,脑袋微微向后仰便轻松躲了过去,钱如命趁机挣脱。 其实准确地说,不是他挣脱的,而是韩峻故意松开的。 钱如命捂着紫红的手腕,看向韩峻的眼神变得有些认真了。 “没想到,你竟然也练过武术。” 韩峻压根就不想跟他说话,这家伙档次太低,打他就像欺负小孩。 然而钱如命可不这么想,他又转头,上下打量了韦庄一番:“你也会武术吗?” 韦庄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依然淡然地喝着茶。 钱如命盯着韦庄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沉默了许久,大概过了一分钟,他忽然笑了起来,开口道:“不错不错,面对我这样的强敌竟然还能做到面不改色,看来你也是个高手。” “小子,我对你很感兴趣,说说吧,你现在的武功是什么境界?” “四等?”钱如命眯着眼睛端详了半天,随后摇摇头:“看起来不像,你的气场要更强大一些。” 钱如命又围着韦庄转了两圈,忽然瞳孔一缩:“我知道了,你是三等高手!” 此言一出,他身后的众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看向韦庄和韩峻的眼神也变了。 “什么,这家伙竟然是三等高手?” “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看上去好年轻啊。” “是啊,少爷今年二十七岁,也才刚成为三等高手啊。” “嘘,你们小点声音,没看到那两个人的脸色变了吗!” 众人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小心翼翼地看向韦庄。 ------------ 第116章 请说出你的故事 韦庄和韩峻的脸色确实变了,不过不是吓的,而是感觉被侮辱了。 朕好歹是杀过一等高手的人。 三等高手? 你他妈侮辱谁呢! 韦庄很无语,一时间竟然想不到该以何种态度回击,钱如命见他不说话,便以为他被自己说中了,当即挺起胸膛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他面向韩峻侃侃而谈道:“经过刚才短暂的交手,我已经摸清了你的实力。” 韩峻嘴角抽动一下,钱如命负手继续说:“你的气力虽然比不上我,但相对寻常人来说已经不错了。然而,你的反应速度极慢,刚才我一拳轰出只用了不到三成的力量,你却才堪堪躲过,可见功力差我数倍。” 韦庄差点一口茶喷到钱如命脸上。 合着这家伙和范杏林一样,也是个活宝。 韦庄不禁要感叹,没想到小小的虎威城,竟然聚集了卧龙凤雏两位人才。 眼看韩峻的拳头越握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韦庄便打算提醒一下他,毕竟他们才刚到虎威城,还是安稳一些好,更何况眼前这群人最厉害的也才三等高手,韩峻瘸着腿就能轻松放倒他们。 这事情真是既浪费时间又没有意义。 谁知这时候,钱如命竟然扭过头来面向韦庄说话了。 “你一定很好奇我可以看出你的境界吧?”钱如命淡然一笑,“不用太过惊讶,毕竟我也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只需轻轻一瞥便能看穿你。” 韦庄深吸了一口气,问了一句:“看穿我什么?” 钱如命俯视着韦庄,周身爆发出强烈的压迫感。 当然,这是钱如命的视角。 而站在韦庄的视角看,钱如命只是努力地憋红了脸,然后盯着他,似乎还有些斗鸡眼。 良久,钱如命再度开口:“你我都是武林中人,身为你的前辈,我要提醒你,年轻人有冲劲有自信很好,但一定要记住,自信要建立在真正的实力上,而不是坐在这里喝茶,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韦庄闻言,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钱如命见此却没有发怒,而是冷冷地笑了一下,点点头道:“像,真的很像。” “像什么?”韦庄问。 钱如命抬头望向门外远处的天空,叹了口气,许久怅然开口:“像当初的我。” 这句话说完,韩峻实在忍不住了,向前迈步子就要冲上去揍他。 韦庄拉住他,很严肃地对钱如命道:“请说出你的故事。” 钱如命忧郁的目光穿过云层,随着浅浅的月色飘向远处,蓦然间,一股愁绪涌上心头,他微微张口,嗓音带着些沙哑,他要讲述属于他的故事——一个三等高手的悲怀。 …… 以上这些,也都源于钱少爷自己的视角。 韦庄真实的视角下,钱如命不仅斗鸡眼,而且还有些近视,他望着远处不停眯眼睛,然后不知怎么的,脸上的表情开始扭曲,一会像笑一会儿像哭的。 这家伙不会是疯了吧? 韦庄正疑惑着,钱如命已经开始讲述了。 “那一年,我和你一样正值青春,我遇到了一位美丽动人的姑娘……” “我那么爱她,为了她我苦学武艺……” “忽然一头毛驴疯了……” “最终我打败了大狼狗,右臂也负伤了……” “那姑娘竟然不爱我,我悔,我恨,我不甘心……” “我亲手埋葬了她……” “我破开坟墓,抱着她的尸骨痛哭……” “哦,天哪,难道高手就只能一辈子在孤独和痛苦中度过吗,我不,我不……” 钱如命说完了,这次不展示他的视角了,直接看韦庄的真实视角。 韦庄看见他表情狰狞,眼泪和着鼻涕搅在一起流到嘴唇,他却毫不在意,张大嘴巴肆意抒发着情感。 关于他讲的故事…… 只能说钱如命的文化水平实在有限,说了半天也没说明白。 韦庄只替那个什么姑娘可惜,这人实在惨了点,被钱如命害死后还掘了坟,到死都不安生。 “咳咳咳!”钱如命剧烈地咳嗽几声,袖子一抹擦掉了鼻涕眼泪,沉声道:“现在,你理解高手是什么样的存在了吧。” 韦庄点点头,深呼吸一次。 没办法,如果他不调整呼吸的话,会忍不住笑出声来的。 钱如命眼睛是红的,盯着韦庄说:“小子,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记住,年轻可以狂,但要注意不要盲目,你的态度,我很不喜欢。” “那你准备怎么办呢,钱大高手?”韦庄“诚惶诚恐”地发问。 一声钱大高手,似乎说到了钱如命心缝里,他的嘴角微微翘起一下,又很快摆出一副冰冷的表情:“你我都是习武之人,自然要按武林中的规矩来,刚才你们打伤我钱家奴仆,这笔账自然要还清楚。” 说着,钱如命将刚才挨打的瘦干男子叫出来问他:“他们刚才是怎么打你的?” 瘦干男子委屈地说:“少爷,他们刚才扇了我五个耳光,踹了我十脚,最后将我扔出了门外。” 这就是纯纯的诬陷。 钱如命听罢脸色也阴沉下来,他对韦庄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接下来,你们需要挨我奴仆的十个耳光,二十脚,以及被我扔出门外两次。” “有仇报仇……不也应该是五个耳光,十脚吗,怎么到你这还翻倍了?”韦庄问。 钱如命冷哼一声,傲气凌人道:“因为他是我钱家的人,我们钱家,即便是一条狗也不是你们这些贱民惹得起的!” 如此,钱如命终于露出了真实的面目。 一个睚眦必报,内心凶狠的纨绔子弟。 正此时,范杏林已经配好了药走出来,他将膏药用纸包住放到桌子上,自己则坐在柜台后面饶有兴趣地看起热闹来。 韦庄一摊手:“如果我不接受呢?” 话落,钱如命身后的家奴都露出凶狠的表情,一个个像是要随时冲过来和韦庄展开战斗。 气氛有些冷清,钱如命·的脸色很难看。 韦庄和韩峻收好了药,拿出钱袋递给范杏林。 找乐子结束,他们要离开了。 ------------ 第117章 约战 “如果我不接受呢?”韦庄的话传到众人的耳朵里,钱家的一帮奴仆都忍不住紧张地吞了口唾沫。 双方都是三等高手,一旦发生冲突场面想必会十分血腥,虽说少爷步入此境界很长时间,但对面有两人,少爷未必能占到便宜。 “怎么办,我看这架势不太妙啊。” “以少爷的武力打败那两人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 “说不准呐,看对面的态度这么嚣张,想必武功也不差。” “要不咱们再去叫些人吧,一会儿打起来咱们一起上!” 听着后面越来越嘈杂的议论声,钱如命涨红了脸,拧着眉头暴喝一声:“都给我住嘴!” 所有人吓得一激灵,赶紧闭上了嘴。 钱如命冷冷地盯着韦庄,忽然抬起手指着韦庄和韩峻喝道:“你们,敢不敢和我堂堂正正打一场!” 对此,韦庄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不好意思,没兴趣。” ?? 钱如命有些傻眼。 按照他的设想,当他提出要单挑时,对面的人应该会很愤怒地答应,场面也会立刻燃起来。 可是现在…… 他竟然拒绝了? 这是武林中人该有的态度吗,面对挑战,怎么能够躲避呢! 钱如命很生气,怒道:“呔,你这鼠辈如此胆小,怎么有脸面混迹于武林之中,当真是绿林的耻辱!” 韦庄斜眼瞅瞅他,淡淡说了一句:“谁告诉你我混武林圈了,麻烦你看清楚,我这气质像是习武的吗?” 钱如命一愣,瞪大了眼睛瞧了好半天:“你什么意思?” “这都看不出来吗?”韦庄从怀里抽出一把扇子,歘一下展开,“我是文化人。” “文化人……”钱如命一脸懵又看向韩峻。 韩峻从怀里摸了摸,没有扇子啊…… 他抽出腰间的宝剑来:“我也是文化人。” ?? 钱如命愣了几秒,脸色变了:“你敢耍我!” 文化人? 文化人怎么可能舞刀弄枪呢,至少在钱如命的心中,文化是不能和刀剑沾边的。 韦庄轻轻叹了口气:“钱少爷,我们真的没兴趣,也没时间跟你打,刚才的事也是你的家奴有错在先,咱们各退一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呗?” 天舟府的激烈厮杀才过去不久,今天又刚到虎威城,连客店都没找,韦庄实在没有心气儿处理什么冲突,他迫切地想休息一阵儿。 “不可能!”钱如命怒道,“老子不管谁有错在先,你打伤我的家奴就是有罪,除非你答应后天跟我单挑,否则我让你走不出虎威城!”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韩峻身为贴身侍卫听到这句话时眼中已经充斥着杀意,一旦钱如命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韩峻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大开杀戒。 场面一度陷入紧张中。 “唉,真烦啊。”韦庄忍不住低声吐槽了一句。 “好了,我答应你行了吧。” 听到这话,钱如命才满意地点点头,冷笑道:“既然如此,后天卯时,我们在虎威城的演武场不见不散!” 说罢,钱如命转身离开,身后一帮家奴也挑衅似的瞪着韦庄慢慢跟出去。 韦庄望着他们的离去的背影,松了一口气。 “你们惨喽。”范杏林的声音有些幸灾乐祸,“那可是虎威城了不得的人物,惹了他可没好下场。” “哦?”韦庄问,“他是什么身份?” “别问我,我这人嘴碎,万一说漏了什么人家再来找我的麻烦。”范杏林一摊手,“不过我可以提醒你们,决斗时尽量让钱如命赢得好看一些,这样说不定他心情好了会放过你们。” “你怎么确定钱如命会赢?”韩峻有些不满地问。 范杏林嗤笑一声:“我不确定你们到底谁赢,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你们不让钱如命赢,下场会很惨。” “听你这么说,他还能谋杀不成?”韦庄笑着问。 范杏林没说话,只是耸了耸肩。 韦庄见此饶有兴趣地问:“范先生知道钱如命如此凶狠,为何还敢忤逆其家奴的命令?” 范杏林眨了眨眼睛,淡淡地回道:“他凶不凶狠和我给病人配药有什么关系?” 嗯…… 韦庄暗暗点头,对着范杏林微微拱手后便离开了。 路上,韩峻皱着眉头问:“公子,我们是否要采纳范先生的建议?” “呵呵,小韩,你能轻易认输吗?” “对方只是区区三等武者,即便再多十个属下也能轻松战胜,对此,属下实在不想认输。” “说的有道理。” “那按照公子的意思,我们后天就直接将其击败,以免他来找我们麻烦。” “嗯……我不是这个意思。” 韩峻一怔,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却见韦庄笑笑:“小韩,我们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钱如命约在后天,可那个时候我们会在哪呢?” 韩峻瞪大了眼睛,错愕道:“公子的意思是……跑?” “你的说法有些猥琐,准确来说是躲避不必要的麻烦。” 一个三等高手的约战,韦庄就要接受吗? 开什么玩笑啊。 好歹咱的身份也是皇帝,出场费很高的啊,况且你这实力,韦庄几十年前就能轻松秒杀,单挑都是欺负他了。 这就好比一只苍蝇在你耳边飞,你直接赶走便是,有必要再去咬它一口吗? 此事落定后,韦庄便在街道上找了一家还不错的客店。 掌柜很热情,提供了一套一厅两室的屋子,熟络后还与韦庄聊起了天。 “刘掌柜,这虎威城地处边境还能如此繁华,真是令人惊讶啊。” “呵呵,跟你们帝都比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其实差不多,说起来,虎威城作为附属城池都这么热闹,想必前面龙威府的景象会更加繁荣吧?” “这……倒也不是。” “哦?”韦庄听出一点不寻常的味道,“难道主城还比不过属城?” 徐掌柜的脸色一下子僵住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差不多,差不多,魏公子随便转转就好了。” 韦庄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转过了话题:“徐掌柜,这虎威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 第118章 虎威当 见韦庄换了话题,徐掌柜的神色明显一松,又热情地介绍道:“要说好玩的地方可不少,吃饭喝酒推荐您去城东的景仙楼;听曲赏舞您可以去城南的漫乐坊;泡澡放松,城西的翠华池是首选……” “以上这些都是虎威城最热闹,最有趣的地方。” 徐掌柜介绍完,韦庄十分满意地点点头,眼睛里的光都更亮了一些。 要说这虎威城面积不大,酒楼茶肆和烟花柳巷却是不少,甚至比帝都的娱乐场所更让人放松。 这才是韦庄此行最初的目的地,他打了一辈子仗,就想找个这样的地方好好享受啊。 “徐掌柜,您是不是忘记说城北了?”韩峻问。 徐掌柜摇摇头:“不是我忘了说,而是我们所在的就是城北,这里比起上述那些地方,实在冷清了些,若硬要说好玩一些的地方,大概就是虎威当。” 虎威当,听名字似乎是间当铺。 “这当铺有什么好玩的吗?”韦庄问道,若只是看看什么文物宝贝,那确实没什么意思,毕竟他当了这么多年皇帝,奇珍异宝见了不少,一般的物件很少能入他的眼了。 “呵呵,公子莫要小看它,那虎威当是四代人开的,已经存在一百余年了,二十年前先帝御驾亲征正是坐镇在虎威城,闲暇时最爱逛的就是虎威当,后来战事平定,先帝临走时还赠了一颗夜明珠,如今已经成了镇店之宝。” 先帝还去过虎威城? 韦庄心底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像是怀念,但这情绪似乎不是他的。 好像是……原主的? 说起来,韦庄重生到这个地方只当了三年的太子,他第一次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先帝时,他已经是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头了。 他是韦庄熟悉又陌生的父亲,印象中,先帝是不苟言笑的,一天到晚总在翻看奏章和文书,即便是病了躺在床上也会坚持工作。 他是乾国百年以来最英明的皇帝,对内他施行仁政,百姓的生活水平大幅提高,对外他则强硬无比,靠一场大战为乾国百姓换来了二十几年的和平。 大臣们对他非常崇拜和尊敬,又带着极深的畏惧,这也是他在位期间,林江河无比顺从的原因。 就是这样一位极具威严的皇帝,唯独见到韦庄时会露出放松的,发自内心的笑容来。他和韦庄的谈话内容很简单,也很有规律。 先是询问近况,爷俩客套一番。随后先帝便会翻出一张奏折询问韦庄的看法,回答得好了,先帝便会夸奖,答得不好,先帝就会皱起眉头,但不会骂,只是严肃地纠正韦庄的错误。最后,先帝会带着慈祥的笑嘱咐几句,什么注意休息,多看书,勤练武…… 都是些长辈常说的话,但这样韦庄感到有些意外。 大概是受到历史书和影视剧的影响,韦庄以为帝王家的感情总是虚假的,所有祥和的外表之下总是藏着血腥味的。就如李世民那样贤明的君王,也是杀害兄弟,胁迫父亲才得来的帝位。 而这位乾国的先帝打破了韦庄对帝王家的刻板印象。 他既是一位有着雄才大略的皇帝,也是一名合格的父亲。 嘶……呼! 想到这里,韦庄深呼吸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说道:“既如此,明日便去虎威当看看吧。” 徐掌柜笑笑:“正好,明日虎威当有卖场,公子可以去买些好宝贝带回去。” “卖场?”韦庄听着有些新奇。 “就是把一些宝贝展示出来,买家在底价的基础上加价,谁的价高就能带走宝物。” 韦庄一愣:“这不就是拍卖会吗?” “拍卖会?”徐掌柜摇摇头,“我们都叫卖场,这是虎威当独创的买卖方式。” 韦庄才想起这个时代还没有拍卖会这一说,含糊几句后便结束了话题。 回到屋内,一股若有若无的思绪还在韦庄心头飘荡,韦庄抚着胸膛怅然吐出一口气,喃喃了一句:“放心吧,我会去虎威当看看的。” …… 翌日上午。 虎威当处在城北主街道的最中间,店面很大分了两层楼,一楼负责寻常的典当买卖,二楼则是开办卖场。 韦庄吃完早饭便到了虎威当门口,一楼已经排了很长的队伍,二楼却是畅通无阻。问过才知道,原来参加卖场是有条件的。 首先要交十两银子的押金,这是为了筛选出有能力买下宝物的人,能出起这么多钱的必定是各地有钱有势的,到时候竞起价来场面会很激烈,而在一楼排队的人大多也是想看看热闹。 交罢了押金,韦庄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上了二楼,刚一进来,屋内便有许多人点头示意,目光中透露出善意。 韦庄也笑着回应,随后两人选了靠后的位置坐下。 “魏公子,韩大哥?” 一道甜美的声音从耳后响起,韦庄觉得熟悉,韩峻却已经转过头来,眼神中带着惊喜:“姜华姑娘!” 姜华笑靥如花款款而来,身后的曹庆还是一副冷峻的表情。 韦庄侧目瞧着韩峻,见他似乎有些紧张。 这也正常,毕竟人家也算是初恋,虽然目前还只是暗恋。 作为一位体恤下属的好领导,韦庄决定帮他一把。 “昨日一别,我还想着日后好好谢过姜华姑娘,没想到今日便见面了。”韦庄很自然地站起身来,伸出右臂将姜华引到座位上来,嘴里还说着,“我听说城东有家酒楼不错,不如等卖场结束后一同前往,小韩请客,以报昨日姑娘治伤之恩。” 姜华闻言微微一笑,就要顺着韦庄的引导坐下来,韩峻顿时表情一僵,抬眼一看韦庄,韦庄冲他露出鼓励的笑容。 小韩,朕已经为你创造好机会了,你可一定要把握住啊。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忽然一个箭步蹿上来,还没等韦庄反应过来便做到了韩峻旁边。 ?? 韦庄一瞧,竟然是曹庆。 “曹叔,你这是……” 曹庆瞥了一眼:“这个位置不能坐吗?” ------------ 第119章 朕给你当僚机 “额,可以坐……”韦庄瞅瞅韩峻,见他呆愣愣地嗫嚅半天,最后泄气般垂下了脑袋。 曹庆眉毛一挑,将右边的椅子拉出来,姜华冲韦庄点点头便坐下了。 韦庄偷眼观瞧,总觉得曹庆的嘴角似乎微微向上翘。 这家伙不会是故意的吧? 不过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好机会总是转瞬即逝的,韦庄也只能带着同情的目光走到了小韩的身后,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叹了口气。 就是这叹气的功夫,忽然一行人走到韩峻左侧的位置落座了,这群人坐下后还对韦庄善意地笑笑打招呼。 如此一来,从姜华往左的座位竟然都有人了。 韦庄顿时有些傻眼,这下坏了,机会没创造成功,还把座位弄丢了。 正想着呢,却见一只白皙的小手出现在眼前,再一瞧,是姜华的。 姜华嫣然一笑,指了指右侧的椅子:“魏公子不坐下吗?” “这……”韦庄一愣,抬眼看看小韩,小韩还低着脑袋沉浸在落寞之中。 算了,坐就坐呗,这也是形势所迫,再不坐下就没有位置了。 而且他也不是故意要挨着姜华姑娘的,选座位这种小事,小韩应该不会介意吧。 想到这里,韦庄不再犹豫一屁股坐下,又说起中午一起吃饭的事,姜华稍微考虑一下就同意了,两人又攀谈起来。 “魏公子来此可是有中意的物件吗?” “嗨,人家也没公布今天要卖什么,我俩只是来看个热闹。” “魏公子没有看单子吗?” “什么单子?” “就是今天要出手宝物的名单,交过十两银子便能去一楼领取。”说着,姜华拿出一块白色的锦缎,上面用金线整整齐齐绣着字。 韦庄一拍脑门:“我还真没注意。” 姜华笑笑将锦缎递过去:“曹叔手中还有,魏公子便拿这块用吧,正好提前选择好中意的宝贝。” “呵呵,那便谢谢姜华姑娘了。”韦庄接过锦缎,从上到下浏览一遍。 琉璃瓶、翡翠镯、金杯、木梳…… 各式各样的东西还不少。 韦庄看着单子,很自然地问:“姜姑娘有想买的宝贝吗?” “嗯,倒是想买几件珠宝首饰。” “那这趟真是赶巧了,我看今天的珠宝可不少,姑娘有特别喜欢的吗?” 姜华想了想说:“倒是对木梳挺感兴趣,价格合适的话可以买下来。” “木梳好啊,姜姑娘的头发如此飘逸柔顺,正需要一把好的木梳。” 小韩啊,朕可都替你打听好了,你听到了吗? 姜姑娘想要木梳,木梳! 韦庄将目光投向韩峻,差点老血喷出来。 韩峻正呆愣愣盯着最前面的展台,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小韩!”韦庄叫他一声。 韩峻呆头呆脑地看着韦庄:“啊?” 啊? 啊你大爷啊! 现在是发呆的时候嘛! 朕给你做僚机,你把朕当空气是吧! “小韩,你不是对木梳很了解吗,正好给我们讲解一些呗。”韦庄的笑容有点僵,语气中多少带着些无奈。 没办法,再笨也是自己人,该捞还得捞啊。 姜华闻言也稍稍有些意外:“韩大哥还对木梳有了解吗?” 韦庄一个眼神打过去,满眼都是期待。 说话啊小韩,随便编几句就成,只要抓住这个机会接着聊下去就行。 韩峻:“啊,我只看过竹简和纸书,没看过木书啊。” 噗! 韦庄真的要一口老血吐出来。 小韩,你是真行啊! 姜华忍俊不禁捂着嘴发出银铃般的低笑,韩峻挠挠脑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抬头瞧瞧韦庄,发现皇上正单手扶着额头,想来是累了吧。 “呵呵呵。”韩峻也跟着笑起来。 还笑呢,再笑有你哭的时候。 唉,怎么有些怀念曾经那个冷酷、镇定、会装逼的美男子侍卫啊,现在的小韩,智商简直坐火箭似的飞速下降。 韦庄在心底叹了口气,决定最后帮小韩一次,于是先干咳两声吸引到韩峻的注意力后,开口道:“刚才姜姑娘说想买珠宝首饰还有木梳是吧,如果钱不够的话请尽管开口,小韩那边还有些银子。” “既如此,小女子便先谢过魏公子和韩大哥了。”姜华笑着说。 瞧瞧韦庄刚才这话说的,不仅点出了姜华想要的东西,还将银子的使用权移到了韩峻手上,可谓是面子里子都给了。 朕都说这么清楚了,你要是再不明白,就活该你单身吧。 韦庄怀着“忐忑”的心情看向韩峻。 韩峻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而后忽然明白了什么,眼神中透露出喜悦,脸色也有些红。 韦庄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这家伙终于懂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二楼的位置慢慢坐满了,一眼看过去也就三十几人。从穿着就能看出,这些都不是普通人,最起码也得是一方的富商或者地主。 随着时间流逝,四周的攀谈声也越来越小,直到一道身影从侧面走上展台。 来人身着一身浅色的长袍,那袍子看上去灰扑扑的,好像是穿了很久。再看外表,也就四十多岁,面色红润,两眼炯炯有神,鼻子带着八字胡,下巴也留着半指长的胡须。 场面彻底安静下来。 站台上的男人单手扶着桌案,环顾四周,微微一笑发出明亮的声音:“诸位尊客,欢迎来到虎威当卖场,首先做个自我介绍,鄙人姓余,是此间的掌柜,承蒙诸位叫一声余掌柜便可。” “诸位尊客来自不同的地方,今日能齐聚于此,真令我虎威当蓬荜生辉。话不多说,接下来由我向诸位讲解一下卖场的规则。” “首先,卖场的形式乃是我虎威当独创,已有十余年光景,创造出许多买卖间的传奇故事,所以每一场活动,鄙人都非常期待。其次,我要向诸位保证,虎威当卖场的宝物绝对是货真价实,如果有半点虚假,鄙人承诺按交易价三倍赔偿!” 不得不说,这掌柜的是会说话的,寥寥几句便将二楼的气氛调动起来。 ------------ 第120章 卖场开始 一时间掌声雷动,余掌柜笑着双手压下声音,继续说:“最后,我们卖场的交易方式也很简单,我会向大家展示宝物,诸位只需口头喊价,我们会与买下宝物的尊客签下契约,卖场结束后便可依照契约完成交易。” 说完,余掌柜环顾人群,见没有人发出异议后便宣布卖场活动正式开始。 在众人的目光下,一位女子捧着一张托盘款款而行,托盘上赫然摆着一只小巧的金杯。 那女子一袭大红丝裙领口开的很低,面似芙蓉,眉如柳,一双眼睛媚比桃花,行走间体态婀娜十分娇艳,在座的大多是男性,一时间都被吸引了目光。 韦庄都忍不住在内心感叹这掌柜的会做生意,一开场便将客人的心抓得死死的,按照这个套路,想必之后的宝物还会有其他美女托出,十两银子看这样一出走秀对此间的有钱人来说倒也不算亏。 美女将金杯放在展台上对着下面的众人妩媚一笑,便又款款离去。 余掌柜呵呵一声笑,又将众人的思绪拉回:“诸位尊客,这杯子是家父早年出资打造的,用料乃是足足八两真金,今日我将此物拿出做个开胃小菜,也借此与诸位交个朋友。” “这金杯的底价……四十两!” 余掌柜报价的声音十分爽朗,话音刚落只听整个一片惊呼声。 姜华失笑一声:“这掌柜的倒也大方,确实是交朋友的态度。” 韦庄点点头,饶有兴趣地瞧着那金杯。其实这杯子长相,也没什么艺术感,但让人惊讶的是余掌柜给出的底价,竟然只有四十两。 按照乾国目前的金银兑换规则,一两黄金就相当于十两白银,那八两的金杯不算手工费就已经价值八十两白银了。而今余掌柜直接折了一半的价格往出卖,对众人来说确实是捡了个大便宜。 顿时便有人把价格叫到了四十五两。 “五十两!” “五十三两!” “五十五两!” “……” 虽说这杯子价格便宜,但毕竟收藏价值不高,所以喊价只持续了五轮,最终以六十两的价格成交,还是先前那个美女捧着纸笔递给买家,买家被迷得七荤八素,连写字的手都颤抖了。 这一轮交易结束,又一位美女迈着婀娜的步子缓缓走上来,这位的相貌完全不输前面那人,一身纱衣让凹凸有致的身材更加清晰。 韦庄看得更起劲,忽然感受到旁边一道目光袭来,转头过去才发现是姜华在看着他笑。 “咳咳。”韦庄尴尬地干咳两声,“前面的展台还挺宽敞。” 姜华也不说话,只是捂着嘴露出半张笑颜。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韦庄心底有些懊恼,目光瞥向韩峻,心情顿时好了一些。 韩峻正盯着台上,目不转睛。 好小子,平时看你老老实实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现在也露出真面目了吧! “咳!”韦庄一声咳嗽,韩峻被吸引了注意力,转头疑惑地看着他。 韦庄偷偷冲他使眼色。 你小子就算爱看也得注意点场合啊,人家姜华姑娘还在,怎么着你也得矜持一些。 韩峻看着皇上挤眉弄眼半天,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张口问:“公子也发现那女子没拿宝物了吗?” 没拿宝物? 韦庄先是一愣,往台上一瞧才发现,这次上来的美女竟然是空着手的。 “哦对,我刚才就发现她没带东西上台,还纳闷儿呢。” 也得亏是韦庄反应快,抓住这个机会先给自己辩解一波,果然,姜华闻言愣了一下。 这时,人群中也多了几声疑惑。 余掌柜问那美女:“宝物呢?” 美女一怔,顿时满脸慌张,在身上摸了一阵又往台下瞧了瞧。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虎威当一年一次的卖场活动竟然出现这么大的工作失误,实在是给掌柜的脸上抹黑。 正在场面开始乱起来的时候,余掌柜忽然伸手向美女的发髻。 一抹银光闪过,美女的头发如瀑布般顺滑地散落在肩膀上,原本娇媚的脸上更添了几分风情。 余掌柜哈哈大笑,将手中的银簪举到空中:“原来宝物在这啊。” 虎威当先是一片寂静,忽然又爆发出一阵笑声,一楼二楼笑成一团。 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秀啊! 韦庄啧啧称奇,余掌柜营销手段真是绝了,这一下卖场的气氛更加高涨了。 余掌柜趁机和众人开了几句玩笑,双手轻轻下压场面又安静下来,仅仅一个动作就展现了其强大的控场能力。 韦庄捏着下巴盘算着,他很想把这个人才挖到自己的身边。 “诸位尊客,如各位所见,这只是一把银簪,表面上看也没什么特别的,至于它的底价……”说到这里,余掌柜停顿一下,眯起眼睛环顾人群。 待吊足了胃口之后,忽然又一鸣惊人道:“底价,六十两!” 话音刚落,场下一片惊呼,最前排一道人影猛地站起来,大声喊道:“一只小小的银簪敢卖六十两,姓余的,你莫不是店大欺客!” 这声音很熟悉啊,不仅如此,身形也好像见过。 再一瞧,韦庄认出来了,这不就是那位钱大少爷嘛,这家伙倒也愣,这么多人面前一点面子都不给掌柜的。 令人意外的是,余掌柜并不恼,而是很恭敬地拱手行礼:“钱少爷稍安勿躁,且听鄙人解释。” 余掌柜又举起银簪,只是笑着说了一句话:“诸位尊客,这银簪是帝都,凤芝安先生亲手打造。” 此话一出,在场一片吸气声。 韦庄也稍感意外,更加仔细地观察着银簪的外形。 凤芝安是帝都人,但他的名号在整个乾国,甚至三国之内都十分响亮,是著名的艺术大师。 无论是陶土竹木,还是金银玉器,只要到了他的手中都能摇身一变,成为价值不菲的艺术品,甚至比一些文物还要值钱。 韦庄和丰淑婉的玉鸳鸯正是出自凤芝安之手。 如今再看这支银簪,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 ------------ 第121章 矛盾 有人坐不住了,大喊一声:“我出六十五两!” 又有一人站起来面红耳赤站起来:“七十两!” “……” 加价到第五轮,银簪的价格已经到了九十两,这样恐怖的价值已经让很多人望而却步了。 众人你瞧我我瞧你,谁也没敢再加价,喊出九十两的那位环顾四周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忽然…… “我出一百两!” 话落,所有人向前排投去震惊的目光,没错,喊出这一句的正是钱大少爷。 韦庄暗暗咋舌,钱少还真是财大气粗,别人每次加价最多加五两,钱少一开口就是十两,而且看样子还十分淡然。 昨天他与客店老板聊了半天,也没问钱家的事,看来今天回去有必要了解一下了。 会场上,众人都被钱如命那平静的姿态唬住了,没有人再敢贸然加价。 钱如命见此,嘴角忍不住微微翘了一下,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 余掌柜笑眯眯扫视一圈,最后对钱如命点点头,转头就要示意身边的美女拿契约。 正此时,又一道柔美的声音从后排想起:“我再加五两可以吗?” 唰! 一道道目光瞬间刺向后方,姜华迎着众人莞尔一笑:“不可以吗?” 余掌柜愣了一下:“可以。” 现场的气氛忽然有些凝固住…… 感受着几道不善的目光,韦庄忍不住苦笑一下。 姜华带着面纱只露了半张脸,竟然就有这样的吸引力,搞得韦庄都成了众矢之的。 这也没办法,因为姜华身边就两个人,左边的曹庆年近四十,浑身透出一股凶气,众人瞥一眼便知道不好惹。而坐在她右边的韦庄,既年轻帅气,又带了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于是很自然地成了众人嫉妒的对象。 最要命的是,姜华忽然转过脸来对着韦庄歪头笑了一下。 这一笑不要紧,却全然落在了正在发呆的钱如命眼中,顿时钱如命的脸色变了。 “呔!”他对着韦庄一声怒吼。 韩峻噌一下站起来,不到一秒就做好了出击的姿态。 不得不说,小韩虽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但保护皇上的任务还是一点不耽误的。 韦庄苦笑一下,无所谓地冲小韩摆了摆手。 姜华也怔住了,眼看钱如命就要发作,站台上余掌柜发话了:“诸位尊客,银簪一百零五两,还有人加价吗?” 这句话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来,钱如命表情阴沉地盯着余掌柜,余掌柜就笑眯眯地看着他,两人僵持了几秒钟,最后钱如命缓缓坐到了椅子上,沉声叫了一句: “我出一百一十两!” 听到这个价格,姜华也无奈地摇了摇头,余掌柜趁机宣布银簪被钱如命买下。 台上的美女捧着契约笑眯眯走下来,走到钱如命桌边时还用手指在他胳膊上轻轻划了一下。 “嗯!”钱如命满心舒爽地轻哼一声,露出一脸坏笑,他凑到美女耳边低语了几句,美女听罢站起身来,冲他抛了个媚眼转身向后排走去。 韦庄觉得那美女似乎是在看自己。 越来越近了,美女好像朝自己这边走来了。 一阵香气扑面而来,美女走到他的身后停了下来,韦庄感受着脑后若有若无的触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就在他想入非非之际,美女俯下了身子。 韦庄身躯一颤…… “这位美丽的尊客,这是钱少爷特意为您买下的银簪,同时钱少爷还邀请您中午到景仙楼共进午餐。”虎威当的美女用温柔的语气说着,将一纸契约恭敬地放在姜华的桌子上。 原来她是找姜华的? 唉…… 姜华听着一直是一副礼貌微笑的模样,最后才开口回了一句:“我已经吃过了。”说罢,桌上的契约又回到了美女手上。 美女一愣,随后笑着点点头回到了钱如命身边。 刚才的一幕被所有人看在眼里,有人瞧着热闹,有人露出戏谑的表情,还有人已经笑出声来。 唯有虎威城本地人暗暗摇头,看向姜华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同情。 事情到这里好像告一段落,卖场活动继续进行。 韦庄带着歉意道:“姜华姑娘,真是不好意思了。” “魏公子何出此言?” “那姓钱的昨日和我们有了些冲突,故此才加价到一百一十两的。” “呵呵,没关系的魏公子,我也只是随便喊着玩。” 韦庄闻言只是歉意地笑。一百多两怎么可能是喊着玩呢,分明是为了照顾韦庄的面子。 姜华姑娘确实很贴心啊,难怪连韩峻这块木头都会沦陷。 不行,今天一定要帮姜华拿下一件东西,不然他心里过意不去。 想到这里,韦庄又将注意力放在展台上,这次展示的是一件琉璃瓶。 那琉璃瓶的瓶身圆润光滑,晶莹剔透,流光溢彩,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贝。 这玩意儿买回去插个花似乎也不多,丰淑婉应该会喜欢吧。 嗯……也确实应该给丰淑婉买件礼物了,女人嘛,总是喜欢惊喜的。 “我出六十两!” “六十五两!” “七十两!” 价格喊到这里便停下了,韦庄趁此机会喊道:“七十五两。” 姜华笑问:“魏公子喜欢这件?” “呵呵,送人。” “哦?”姜华眼睛亮晶晶的,“是女子吗?” “额……是的。” 姜华闻言捂住嘴又咯咯地笑起来。 人群中,钱如命看到这一幕嘴角忍不住地狂跳,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忽然他表情一松,冷冷地笑了一声。 “我出八十五两。” 全场第二次十两的加价,喊价人又是钱如命。 韦庄收起了笑容,抬起头淡然地盯着他。 钱如命露出一排大牙,挑衅地用眼神回击。 一时间,二楼的气氛又有些紧张,众人也都看出来两人有矛盾了,于是一个个都看热闹似的。 “咳咳。” 一声咳嗽声骤然响起,余掌柜爽朗的声音再次响起:“诸位尊客,本次卖场乃是一年一次,还请各位给鄙人一个面子,在这里大家只谈生意,有事的请出去解决” ------------ 第122章 让其膨胀 “钱少爷,可否给鄙人个面子呢?”余掌柜言语间透露出不善。 钱如命的牙齿已经咬的咯吱作响,脸上却带了些顾虑,最后闷哼一声坐到了椅子上。 余掌柜又对韦庄抱拳拱手:“尊客,鄙人招待不周还望赎罪,此次多亏您赏脸了!”说罢,恭恭敬敬给韦庄鞠了一躬。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掌柜的为了卖场的和谐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以韦庄的性格自然是要给面子的。 “那我出九十两吧。”韦庄耸了耸肩,打算就此翻篇。 余掌看向韦庄的眼神中带了些感激之色,只是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前排又不安宁了。 “一百两!”钱如命皮笑肉不笑,“余掌柜,我往上喊价够给你面子了吧?” “呵呵,只要是正常加价,鄙人自然要感谢钱少的捧场。” “当然,本少会继续向上喊价,直到拿下这件琉璃瓶。”钱如命说着脑袋却缓缓向后偏转:“当然,其他人想要加价本少也十分欢迎,不过还是要奉劝一句,自信是要建立在真实实力上的,可不要喊价到最后拿出钱来,还得找女人借钱。” 这话是说给谁的,大家心里都清楚。 韩峻闻言漆黑的眸子中顿时充满了杀意,曹庆抱着肩膀,闭着眼睛保持沉默,众人的目光再一次聚集到韦庄身上。 让所有人颇为意外的是,韦庄竟然是面无表情的,好像刚才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一样。 “魏公子。”姜华忽然轻声叫了一句,“比起激烈的说辞,现实的回击更能使人信服。” “姜华姑娘说这话的意思是?” 姜华学着他的样子耸了耸肩,忽然凑到他耳边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需要钱的话尽管开口,当然,得还我哦。” 韦庄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对着展台喊了一句:“我放弃,瓶子归他了。” 似乎是料到了这种局面,姜华的表情一点都没变。 韩峻则泄气般低下了脑袋。 另一边曹庆终于睁开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些不屑。 看热闹的众人则一脸失望。 钱如命的嘴角咧到了耳朵根,鄙夷地瞥了韦庄一眼,轻飘飘丢下一句话:“算你识相。” 这场争斗,以钱如命胜,韦庄败的方式落幕了。 从此刻开始,每个人看韦庄的眼神都带了些轻蔑,就连先前那些跟他友好打招呼的人,也开始将座位往旁边挪。 交易继续进行,然而从韩峻到韦庄,四人好像被孤立了。 “瞧,人家都走了。”姜华玩笑着说。 曹庆瞟了韦庄一眼:“我们输给了人家,同时丢了尊严和面子,自然是要被看不起的。” “哼,不就是一个破瓶子嘛,我家公子若想要,随随便便就能买了成千上万个!”韩峻愤愤不平,颇有些生气。 “呵。”曹庆冷笑了一声,又将姜华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比起激烈的说辞,现实的回击更能使人信服。” 韩峻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他向来是个分得清事理的人,一直把曹庆当作自己人,也自认这件事对曹庆有愧,因此就算曹庆开口骂他,他也绝不会还口。 可韩峻就是不能忍受皇上受到侮辱,韦庄就是韩峻的底线! 姜华适时拉住了曹庆:“曹叔,可不要被人看了笑话。” 说罢她朝韩峻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又转过头对韦庄道歉:“魏公子,曹叔他有口无心,请公子不要见怪。” “呵呵,没关系。”韦庄大大咧咧道:“我觉得曹叔说的有道理。” “魏公子没有生气吗?” “生气?”韦庄笑了笑,“有什么值得我生气的事情吗?” 姜华看着他眨眨眼,嘴角不可察觉地微微上扬。 韦庄放松地靠着椅子看展台上的宝物,跟随着人群一起欢呼,一起鼓掌。 他生气吗? 真的不生气。 以他现在的心气儿,只想好好休息一番,享受休闲生活。 至于有人找茬…… 他不想斗,顶多算……玩玩? 不过既然要玩,就要好好玩,让自己快乐,也让对方记忆深刻,正如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若想毁灭一个人,必先让其膨胀。 卖场的氛围再次热闹起来,经过刚才的事情,钱如命喊价更加大胆,直接二十两一次往上加价,在场的人也被他财大气粗的样子震惊到,一时间不敢与他竞价。 钱如命见此更加得意,直接以一百五十两和一百七十两的天价将后面两件宝贝买下,等到了第六件宝贝,价格更是直接抬到了二百两。 卖场进行到这里,六件宝贝钱如命就带走了五件,总花费超过了七百两。 而且看他这架势,似乎还不满足。 在场的人都对他露出很尊敬的目光,坐在他身边的也借机攀谈起来。这就是众多权贵热衷于卖场的原因,借此机会可以接触到更高层次的人。 卖场拼的不只是财力,还有人情世故。 余掌柜表面平静,但嘴角扯起的弧度还是出卖了他,显然刚才几件宝物的交易价让他很满意。 “东家,来了。”曹庆提醒了一句,姜华抬起头目光烁烁看向展台。 第七件宝物已经呈上来。 余掌柜介绍说:“诸位尊客,这件木梳乃是精品中的极品,也是本次卖场的压轴宝物。我将宝物拿近些,诸位请看。” 阳光下,表面温润如玉的木梳发出粼粼金光,金光在闪,一直闪到人们的心里。 “诸位也都知道,金丝楠木成材慢,数量低,乃是皇家专用。这木梳所用的楠木正是二十年前,先帝赏赐在虎威当的。” 一番话说得在场人目瞪口呆。 皇家用的楠木就没有低于百年的,而观这把木梳的色泽,更是五百年以上的好材料。 这还没完,却见余掌柜神秘一笑,又继续说道:“当初先帝所留只是一块材料,这木梳乃是家父亲自前往帝都,由凤芝安先生亲手打造而成。” 稀有度加皇帝御赐,再加上出自名家之手,简直是buff叠满。 “诸位尊客,这把木梳的底价是……” “五百两!” ------------ 第123章 惊人的喊价 嘶…… 众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五百两是什么概念呢? 可以供一大家子舒舒服服生活数年,可以置一处三进的青砖石瓦院子。五百两是朝廷三品大员一年的俸禄,是普通百姓将近二十年的收入。 这价格很高,但没人提出异议,因为它值这个价。 余掌柜环顾四周,露出轻笑:“诸位尊客,可以喊价了。” 话落,众人都互相看着,一时间却无人加价,按说这时候余掌柜要调侃几句热热场子,然而此时此刻,他却一反常态静静地站在一旁。 整个卖场的氛围沉寂下来,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终于,有人忍不住试探着喊了一句:“五百二十两……” 这句话就像是石头被扔进池塘,原本宁静的水面立刻泛起一圈圈的波纹,整个卖场的气氛也在顷刻间达到了顶峰。 “五百三十两!” “五百四十两!” “我出五百五十两!” …… 喊价声接连不断此起彼伏,仅仅十几秒的时间便将价格喊到了六百两,所有人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有的人喊价都涨红了脸。 直到一声高喝响起才让场面沉寂了些许:“七百两!” 钱如命这次喊价充分展现了三等高手的实力,他将丹田中的一口气调度到胸腔,一嗓子喊出来犹如在场上扔了一颗炸弹,震得人心头发慌。一次性加价一百两的壮举更是让在场的人都拧眉瞪眼,许久没说出话来。 姜华也忍不住道:“这位钱家的少爷还真是财大气粗,这一番花费都要接近两千两了。” 曹庆瞥了他一眼,眼角一低露出些不屑,又问道:“东家,我们要加价吗?” “不了。”姜华摇摇头,“我们小家小业可比不得人家,这木梳只怕是有缘无分喽。” 另一边,韩峻拧着眉头盯着展台,似乎心事重重。 一片寂静中,很多人陷入了犹豫,余掌柜适时问了一句:“上品金丝楠木梳,可还有加价者?” “我出七百五十两!”一个四十几岁,留着两撇狗油胡的人站起来,看样子是个富商。 “好!”余掌柜掌控着节奏,转过来特意面向钱如命,“还有加价者吗?” 钱如命冷哼了一声:“八百两!” 富商眼底闪过一抹愠色:“八百五十两!” “九百两。” “九百五十两!” “一千两。” “一千……二十两。”富商头上冒了汗。 钱如命猛地一拍桌子:“一千一百两!” 扑通! 富商瘫坐在椅子上,头上豆大的汗珠不住地往下滴,他摇摇头,泄气地冲钱如命拱了拱手。 钱如命傲然挺起胸膛,此刻所有人的眼光都变了,从先前的尊敬,变成了如今的畏惧。 一部分虎威城本地的人倒是有些自豪,个个儿脸上带着笑。 场面又沉寂了一分钟,余掌柜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暗暗点头后走了出来:“可还有喊价者?” 连问了三声,无人应答。 姜华有些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曹庆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韩峻不知怎么很着急的样子…… 钱如命轻松地呼出一口气,胜利者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 在虎威城,无论是武力还是财力,他都有绝对的自信。 正如他经常说的那样,自信要建立在真正的实力之上! 余掌柜满意了,高兴地朗声道:“既然无人加价,那么我宣布,金丝楠木梳以一千一百两的价格,卖与……” “一千二百两!” 一声突如其来的喊价,直接让余掌柜愣住了,在场的人错愕地寻着声音望去。 只见最后一排,被孤立的四个座位上,最右边的年轻男子表情有些怪异,顿了一下才说:“不好意思,刚才发呆了,现在喊价还来得及吧?” 余掌柜呆了半秒,嘴角一扯立刻说道:“来得及,喊价继续!” 钱如命缓缓转过头来,一双眼睛透着凶光,直勾勾盯着韦庄。 韦庄感受到他的目光,却没看他,只是保持着脸上淡淡的微笑。 钱如命将身子转回,脸上表情有些难看:“一千三百两!” “一千五百两。” !!! 几乎是同时,所有人的脑袋像装了弹簧一样噌一下转向后面,震惊之色难以言表。 直接加二百两? 你不是闹着玩吧! 余掌柜很罕见地露出正色:“诸位尊客每一次喊价都是给鄙人莫大的面子,鄙人十分感谢,也相信各位的喊价都是发自内心对宝物的喜爱,和对卖场的支持,在此,我郑重地向诸位致以诚挚的谢意!” 说罢,余掌柜抱拳拱手,俯下身子深深一躬,而他拱手鞠躬的方向,却正对着韦庄。半晌,余掌柜直起身子,见韦庄也正看着他,轻轻拱了拱手。 余掌柜这才松下一口气。 韦庄则略显无奈的摇摇头,刚才人家的一番话,看似是感谢,实则是质问啊。 这年头,花钱都要受人质疑啊,难道朕长得不像有钱人吗? 再看曹庆,此时的表情也稍显错愕。姜华面纱下抿着唇,嘴角微微上扬。 韩峻一脸兴奋地盯着韦庄,两个拳头握得很紧。 另一边,钱如命也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他难以置信,这个看上去年纪轻轻的家伙,竟然敢跟他叫板? 还是在虎威城的地界! 还是在他最得意的时候!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一股火气瞬间涌上钱如命的心头,他一拍桌子大喝一声:“一千七百两!” 老子也加二百两,有本事你接着喊啊! “呵呵。”韦庄笑一声,轻说了一句:“两千两。” 轰! 人群都炸了。 两千两白银,那可老沉了,得装在箱子里套车运啊。 这小子年纪轻轻,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从哪弄这么多银子啊? 现在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这小子是个哪家超级权贵的子弟。 第二种,这小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毋庸置疑的是,此刻所有人对韦庄都充满了敬畏。 原本远离的众人,也都悄悄地往回挪了挪。 钱如命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低吼。 “我出……两千五百两!” ------------ 第124章 玩人 啪啪啪…… 一片寂静中,韦庄鼓掌摇头,嘴里发出啧啧声:“不愧是钱少,一出手就是五百两,在下着实佩服啊。” “呵呵呵。”钱如命发出一阵阴森的笑,“你可以继续加。” “继续加啊……”韦庄的表情有些为难,轻叹了一声,“唉!” 看热闹的人见他犹豫,稍稍有些失望,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钱如命一次加价五百两实在是过于吓人,即便是某些很强势的权贵也拼不出这样的底蕴。 曹庆摇摇头:“为一件木梳花费两千五百两,实在有些不值,给了这等纨绔也好。” 闻言,韦庄的表情有些怪异。 展台上余掌柜负手立在一边,没有人看见他的拳头已经攥得很紧,这木梳能值如此天价,后排的年轻人功不可没啊! “感谢诸位尊客的加价,下面我宣布……”余掌柜说着一使眼色,身边的美女也向钱如命走去,眼看契约放在了钱如命桌上,他才接着说:“金丝楠木梳以两千五百两的价格,卖与……” “等等啊。” 余掌柜呃了一声,抬头错愕地望向韦庄。 韦庄略显慵懒地一摊手:“掌柜的,我还没喊价呢,你怎么就宣布结果了?” “这……”余掌柜竟然有些傻眼了,两秒后才反应过来,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实在抱歉,是鄙人的失误,请贵客继续喊价!”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钱如命,此刻钱如命的脸色极其难看,他握紧右拳,牙关紧咬。 韦庄右手掐着下巴,露出思索之相:“那我再加……” 众人满脸期待地盯着他。 韦庄犹豫着:“我就加……一两吧。” 噗! 有人把口里的茶喷出来,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加多少? 一两! 大哥你搞清楚状况好不好,这是虎威当,不是菜市场! 刚才一开口还是上千两的买卖,转眼到你这里怎么就这么不值钱了呢? 你刚才的态度呢,你刚才的气势呢! 钱如命的脸色黑得吓人,这种加一两的行为,要比直接加一百两更有侮辱性,这就叫玩人! 砰! “够了!”钱如命将右拳砸在桌子上,愤怒地站起身来。 他要结束这场闹剧,否则他钱家的脸面就要丢光了:“两千六百两,我现在就签契约!” 钱如命从美女手上抢过笔来就要在上面签字。 “三千两!”韦庄气定神闲,对僵在原地的钱少爷道,“你要不要继续加价呢?” ?? 我靠,这家伙真的在玩人啊! 所有人傻眼了,刚才加一两,现在转眼加四百两。 伤害性很高,侮辱性更强! 姜华十分罕见地收起了笑容,眉头微蹙,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魏公子可有三千两现银?” “现银……好像没带这么多。”韦庄眨巴着眼睛。 姜华思索一下又说:“我出门时只带了五百两,魏公子若需要可拿去四百两凑数。” “凑数?”没等她说完,韦庄就摇摇头,“我就带了三百两,就算加上你的也不够啊。” “三百两!?”姜华神情一滞,她身旁的曹庆听到后更是连眉毛都立了起来。 韦庄没当回事,笑容很灿烂:“等着吧,这把木梳买回来便送给姜华姑娘,当作谢礼。” 姜华苦笑一下,轻轻叹了口气,刚要说话却听见钱如命的咆哮。 “小兔崽子,你敢玩我!”钱如命气得脸都紫了,他下意识往腰间一摸却发现并没有佩带武器,一着急直接将旁边的椅子抄起来。 一众人纷纷往四周跑,生怕被误伤。 韩峻冷哼一声,杀气骤然放出,惹得周围一圈人惊骇地躲开。 整个卖场,乱了! 韦庄忽然乐了,指着钱如命对面色铁青的余掌柜喊道:“掌柜的,你赶紧把宝物都扔过去,打坏了就算他的!” ?? 不是哥们,都这会儿了,你还玩呢? 你不懂什么叫紧迫感吗? 余掌柜本来要发作的,却被韦庄一句话给噎住了,站在原地张着嘴巴没说出话来。 钱如命刚才还闹呢,忽然又冷静下来,他转头见余掌柜不说话,气道:“你休想讹我!” 余掌柜瞪大了眼睛,被他一句话破了道心。 我呸! 老子开当铺的能讹你? 你那个脑子到底怎么想的,听不出人家还在玩你吗! 余掌柜心里一边骂,脸上却露出笑容来,他吸了一口气朝后面喊道:“来人,将虎威当上品的茶泡好,与诸位尊客消消气!” 话落没多久,十几位美女便端着茶走了出来,一个接着一个给客人倒茶。 有美女安抚情绪,众人很快就平静下来,卖场又平静了一些。 正这时,韦庄却又喊了一句:“钱少爷还加价吗,不加的话木梳我就拿走了!” 众人一口茶都差点喷出来。 好家伙,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大家紧张地望着钱如命,生怕他又要发疯,有几人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令人意外的是,钱如命坐在椅子上运了几口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哼!”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过了脑袋。 这是……放弃了? 余掌柜松了口气,废话不说直接宣布:“金丝楠木梳,三千两卖出!” 话刚说完,美女就将契约放在了韦庄桌子上,韦庄也不犹豫,刷刷点点填完了单子,交易完成。 美女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临走时还抛了个媚眼,韦庄没忍住多看了两眼,一转头却发现姜华又在看着他笑。 “魏公子有好运啊。”姜华捂嘴笑道。 韦庄问:“什么好运?” 姜华眨巴眼:“桃花运啊。” “咳咳……”韦庄轻咳两声说,“人在江湖,已经习惯了。” “呃……” 姜华一怔,又被逗乐了,她以为韦庄会很不好意思,却没想到这厮的脸皮如此厚。 失笑着摇摇头,姜华轻声问道:“契约已经签下,敢问魏公子如何支付银子?” 按照韦庄刚才所说,两人全部身家算在一起也就八百两,离三千两可还差的远呢,虎威当也不是菜市场,可没有赊账这一说。 韦庄闻言神秘一笑,说了句:“山人自有妙计!” ------------ 第125章 给脸不要脸? 金丝楠木梳卖掉之后,就只剩下一件宝物了,而这最后出场的宝物,自然也是整个卖场最珍贵的。 余掌柜走上展台,身后跟着一个没见过的美女,美女手中捧着一只翡翠镯子。 “诸位尊客,此镯的成色品质大家有目共睹。家父十年前游历西域,在当地以一百两银子的价格收购了这块玉石,并请上等手艺人精心打造,玉镯成后又在千光寺内由主持开光。” “今日拿出它来,是在下为了感谢诸位的捧场而临时起意,此件玉镯卖出后,便是本场的最后一件神秘宝物,诸位敬请期待!” “那么,这件翡翠镯的底价为……”余掌柜拉长了尾音,最后语出惊人:“五十两!” 话落没几秒,整个卖场就骚动起来。 这玉镯在未加工时便已经价值一百两,后面又拿去千光寺开光,价格更是要翻上一番,而今却只卖五十两。 单说这种做生意的魄力,余掌柜确实是个人才,也难怪虎威当在他的手上声名更旺。 新一轮喊价开始,短短一分钟就进行了十几轮,很快就将镯子的价格便被一个年轻人抬升到了一百两,后面又有几人加价,年轻人直接加价十两,最后到一百三十两时便没人喊价了。 这价格,连先前韦庄和钱如命加价的零头都不够,却让众人深感舒畅。 这他妈才是正常的卖场啊! 谁家好人买个东西会几百两的加价啊,你家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是吧! 最后喊价的年轻人眼看捧着契约的美女与他对视,顿时满脸兴奋,迫切地拿起笔来等待美女到来。 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颇为担忧地朝钱如命的方向望了一眼。 钱如命立刻瞪起了眼:“你买你的,瞧我作甚,不过是只玉镯,本少不屑跟你抢!” 闻言,年轻人松了口气,连忙朝他拱了拱手道谢。 钱如命冷哼一声,心思全然不在此处,他坐等这一轮结束,好迎来他最期待的宝物。 正在这时,后面传来一道清亮的嗓音:“我出一百三十五两。” 原本还算冷静的钱如命表情立刻变得凶狠。 韦庄听到声音转头道:“我还以为你不买呢。” 姜华笑了笑:“好不容易有正常价位的宝贝了,我总不能愣着。” “金丝楠木梳不就是给你买的吗。” “魏公子真会说笑,三千两的宝物我可不敢要。” 姜华这话是在开玩笑,可韦庄闻言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今天他和钱如命的矛盾,导致很多人买不到想要的宝物,只能干坐着看热闹。 其实韦庄也很冤,他一开始什么都没做,完全是钱如命主动发颠。不过为了不成为众矢之的,也给其他客人一些参与感,韦庄还是决定不参与剩下两件宝物的喊价了。 前面的年轻人听到姜华的喊价,又与她僵持了两轮,最后姜华喊到一百五十两的时候,年轻人终于放弃了。 站台上的美女也款款而来将契约送了过来,姜华拿起笔来,墨水刚好点在纸上。 下一刻,却听见钱如命喊了一声:“我出二百两!” ?? 所有人的目光又聚集过来,钱如命再次成为整个卖场最靓的仔。 与前几次看热闹不同,这一次很多人都在心底骂。 在座的人虽然来自各地,却都是听闻卖场的名声而来的,这卖场开了这么多年,其中的规矩大家都心照不宣,一个人即便再有钱,最多也只能买下半数宝物。 你钱家也许势大,可在座的哪个不是豪门权贵? 你这么目中无人,一点机会都不留给别人,未免太过分了吧!今天的事情传扬出去,岂不是用别家权贵的脸面来助长你钱家的威风? 姜华听到钱如命突然喊价,也只能苦笑着摇摇头,将笔搁下,契约也还到美女的手中。 正这时,曹庆用阴冷地声音低低地念了一句:“找死!” 两字脱口,随之而出的还有些许杀气。 “没关系的曹叔,卖场的宝贝本来就是价高者得,我们之后去别家店转转就好。”姜华安慰道。 “可是东家……” 曹庆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右边怒声喊了一句。 “我出五百两!” 所有人,包括钱如命都往后看,只见韦庄拧着眉头,脸上也带了些火气。 刚才抢金丝楠木梳,仅仅是想玩玩,可现在韦庄真有些动怒了。 你丫钱如命简直是给脸不要脸! 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找茬,朕看你傻的可爱也就懒得搭理你,现在倒好,竟然还蹬鼻子上脸了! 人家姜华招你惹你了被这样针对,就因为她坐在朕的旁边,就因为人家没要你买的银簪? 我呸! 你丫多大脸啊! 什么狗屁钱家,今天老子让你瞧瞧我们韦家的实力! “五百两,还有人加价吗?”韦庄很不耐烦地催促道。 四周的人先是震惊,很快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 可以啊小伙子! 就这么玩,好好治治那个姓钱的! 另一边姜华也愣住了:“魏公子,你这是何故?” 韦庄摆摆手:“姜姑娘坐着喝茶,等我买下这只玉镯送你。” 这一句说得很大声,钱如命听见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六百两!”钱如命咬着牙叫了一声,只不过这声音比起韦庄来总显得底气不足。 “一千两!”韦庄没有犹豫片刻,直接盯着钱如命道:“来,继续加。” “你……”钱如命面色铁青,杵在原地半天没动唤,他的内心早已经翻腾不已。 娘的! 这家伙就是个疯子! 这破镯子顶多就值二百多两,你报价一千两,脑袋被驴踢了啊! 他这边犹豫着下不来台,另一边韦庄又满脸不屑地催促他:“钱大少怎么不说话,不会是没钱了吧?” “要是没钱,就赶紧回去找你娘亲要一些。” “我时间有限,麻烦钱少快点喊价好不好?” “钱少刚才的气魄呢,直接再加五百两让我们瞧瞧钱家的实力啊!” 韦庄一句接着一句没有留下一点气口,钱如命听着心头一阵狂跳,身体忍不住剧烈地抖动起来,脸也憋得通红。 ------------ 第126章 钱少的狂 他抬起手指着韦庄,颤颤巍巍地不停叫着:“你,你敢……你竟然敢……” 韦庄又没给他机会:“大丈夫敢作敢当,习武之人做起事来更应该干脆利落,反观你买个东西婆婆妈妈吞吞吐吐,还有什么脸面自称武林中人!” 扑通! 钱如命捂着胸脯,只感觉喉咙里有一阵腥味,他连忙一脸痛苦地坐下,抬手给自己运气。 众人一看这场面纷纷叹服。 韦庄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对付这种愣货,就得撕破脸皮狠狠地骂,论起骂人的本事,韦庄可是具有跨时代优势的。 “诸位尊客请冷静些。”余掌柜也不想事情闹得太大,瞟了钱如命一眼,见他还在闭着眼调息便直接宣布翡翠镯以一千两银子卖给了韦庄。 宣布完结果掌柜的也忍不住苦笑,他临时拿出这件翡翠镯,真是想发点福利调节一下气氛,就算大家都不加价,他最后也会以底价卖出。 可谁能想到,这镯子经过钱如命一搅和,价格瞬间翻了数倍,气氛不但没有缓和,反而更紧张了。 事到如今,即便他再怎么控场,只怕钱如命还是会搞破坏,还不如快点将最后一件宝物拿出来,早点散场省的夜长梦多。 余掌柜想到这里给台下使了个眼神,几位美女施礼后退下,不多时,又有一名白俊的青年走上台来。 “这是换了美男计吗?”有人开玩笑道。 “嘿嘿,都是大男人,还玩什么美男计啊!” “长得倒是挺俊俏,不过没什么吸引力啊。” “……” 听着台下戏谑的议论声,台上的青年眉毛一拧,紧接着噌的一声! 一柄长剑被青年从背后抽出,清脆的剑鸣声伴随着凌厉的寒光赫然而现,坐在前排的客人大惊失色,慌忙往后靠。 青年嘴角微微一翘,手腕一晃带着长剑转动起来,剑锋划破空气留下清亮的响声,下一刻,乐声四起。 二楼的四角,四位美女分别使着不同的乐器,四种乐声交织一起相互呼应,宛如潺潺流水绵延又耐人寻味。 展台上,青年跟随乐曲舞动身姿,舞姿时而轻柔时而狂放,那长剑之吟也时而沉缓时而急促,看得人眼花缭乱,听得人心神震颤。 “好剑,好剑啊!”韩峻不禁握紧拳头喃喃道,从青年出现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就落在了那长剑上,多年和剑打交道,韩峻一眼便看出那长剑绝不是普通的兵刃。 那是宝剑,极品的宝剑! 另一边,钱如命更是一脸痴呆,哪还有什么痛苦之色。 没错,就是它! 这把剑就是他等待已久的宝贝,钱如命之所以来参加卖场,就是为了得到它! …… 一曲结束,青年停下舞姿,抱剑朝众人拱手行礼,台下瞬间爆发出激烈的掌声。 余掌柜哈哈大笑,一脸的骄傲之色:“犬子剑法不精,让诸位尊客见笑了。接下来,我要向大家介绍最后一件宝物,也就是犬子手中的宝剑。”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捋着胡须慢悠悠望着台下。 众人本就期待,如今更是被吊足了胃口,纷纷叫喊着让掌柜的快些。 “诸位莫急,介绍此剑我只需两句话即可。”余掌柜笑笑说道。 第一句:“此剑名唤龙威。” 第二句:“乃是二十年前先帝御驾亲征留下的佩剑。” 两句话说完,场下已经没有一点声音。 这剑是什么材质,什么做工,什么年代…… 这些还要说吗? 不用! 仅仅一句先帝佩剑就够了,它的价值已经得到了认可。 “这把龙威剑,底价……八百两!”余掌柜说完底价便退到一边,接下来就是台下的时间了。 人们都在观望,八百两的底价实在太高,贸然喊价很可能吃亏。 寂静中,只有钱如命腾一下站起身来,大喊一声:“一千两!” 这一声把周围人也吓一跳,都在心里骂了娘。 事到如今众人也看出来了,钱如命先前被气到瘫坐在椅子上,那都是装的,无非是想找个台阶下罢了。 这不嘛,现在一看见心爱的宝贝立马神清气爽了,比灵丹妙药都好使。 有人不服他,站起身来直接加了一百两。 钱如命二话没说,伸出三根手指头:“我再加三百两!” 龙威剑的价格瞬间涨到了一千四百两。 要知道这才是第三轮喊价啊,以这样的涨势,只怕又是天价啊。 又有一人站起来:“我出一千七百两!”说话的人脸涨得通红,想来也是为了龙威剑才来卖场的。 “两千五百两……” 嘶——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从一千七百两到两千五百两,整整加了八百两。 掌柜的给出的底价也才八百两啊! 姓钱的真是疯了,这是要拼命的架势啊! 钱如命站起来冷冷地俯视着众人:“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喊价,龙威剑本少势在必得,希望各位识趣一些,免得白费口舌又起了争执。” 说罢,他便坐回椅子上闭起了眼睛。 砰! 终于有人忍不住砸了桌子:“放肆,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大放厥词!” 钱如命猛地睁开眼睛,盯着喊话那人半天,问了一句:“你是哪里的人?” 那人冷哼一声:“我乃云州嘉林府推官,专管刑狱之事!” 嘉林府是紧挨着石州的一座城市,规模不大,其中推官属于地方六品官,也算是一方的强势权贵了。 “原来是大人啊!”钱如命拱手弯腰。 那推官见此气势更足:“哼,你这贼民甚是猖狂,满场宝物几乎都进了你的口袋,你却还不满足,还敢站在这里口出狂言藐视本官,信不信本官将你打入囚牢!” 韦庄一听,心里暗骂这人也不是个好东西。 卖场的事再怎样也只是生意上,根本不犯法,这推官张口闭口就是打入囚牢,一看就是这种事情干多了。 看来以后还得去趟嘉林府,好好整治一下当地的府衙。 另一边,那推官还在张口骂着,钱如命也继续躬着身子,推官越骂越得意,胸脯都快顶到天上去了。 忽然钱如命脑袋一歪,露出笑来。 “大人,骂完了吗?” ------------ 第127章 继续玩! 推官神情一滞,钱如命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大人,我不过是陪你玩玩,你不会真以为我怕你吧?” “你要干什么?”推官面色一变。 钱如命阴森森说:“你信不信,我让你回不了云州?” “你敢威胁我!” “不是威胁,这是警告,而且本少说到做到!” 瞧着钱如命满含杀意的眼睛,推官被吓得不轻,慌忙跌坐在椅子,似乎是觉得没了面子,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身边几个本地人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推官听后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连忙朝着钱如命拱了拱手。 地方六品官在这里怂了。 一时间,整个卖场无人再敢多说一句。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道理大家都懂得。 不过,倒是有人不怕,就比如坐在后排这四位。 尤其是韦庄,这厮正一脸兴奋。 没错,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就是要钱如命狂,再狂一些! 只有这样,打击他的时候才会更加有趣! 余掌柜见没人说话,开始宣布结果,只是这次他说的很慢,似乎是在等什么,直到他说道:“龙威剑以两千五百两卖与……” 后排那熟悉的声音又来了。 “我出三千两!” 这声音一出来,余掌柜连带着场下的人纷纷翘起了嘴角。 没错,等的就是你! 韦庄成了卖场的主角:“真是不好意思啊钱少,这宝剑我也挺喜欢的。” 钱如命牙齿都要咬碎了,他恨死了。 三千两啊! 这家伙刚刚花了三千两买下木梳,怎么现在还敢叫价,难道他家里比皇上还有钱吗? “三千二百两!”钱如命从口中挤出一句话。 “四千两!”韦庄随后便吐出一句,然后转头对钱如命道:“钱少,怎么这次才加了二百两啊,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小兔崽子,你少得意,你哪来的这么多钱,我看你分明就是骗子!”钱如命有些歇斯底里了。 越是这种时候,韦庄就越是冷静,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对方更气,让自己更爽。 韦庄一摊手:“人家掌柜的都没说什么,你凭什么质疑我,不敢继续加价就放弃,省的丢了面子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一番话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可真是一点脸都没给钱如命留啊。 “谁说老子不敢,我今天就跟你刚到底,让你见识见识我们钱家的实力!” 钱如命深吸一口气:“老子出四千五百两!”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真是豁得出去啊! 只是还没等众人惊讶完,韦庄又说话了:“五千五百两。” 直接加了一千两! 这回别说台下的人,就连余掌柜也瞪大了眼睛呆住了。 钱如命更是感觉喉头又涌上来一股热流,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这家伙真的要玩命啊! 钱如命忽然有些骑虎难下了,刚说完要斗到底,现在人家直接将价格抬到五点五百两,他钱如命只是钱家的大少爷,还没到可以随意挥霍家资的时候。 怎么办,要放弃吗? 他实在不敢再加了,因为他看不出韦庄的底,他不敢保证自己加完后,韦庄会不会加到更大的数。 可是…… 大话他已经说出去了,卖场这么多人看着,若是他在这种情况下服了软,简直是将名声都丢到了其他州府了! 正在为难之际,韦庄又说话了。 “钱少,我觉得这么喊价挺没意思的。” 钱如命一怔,下一刻心头一喜,果然,这样加价谁都受不了吧! 然而韦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心跌到了谷底。 韦庄笑眯眯地说:“干脆我们直接加一千两,一直加到对方不说话为止,以钱少的性格,想必这种玩法更加过瘾吧。” 钱如命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姜华也有些难以置信,轻声询问了一句:“魏公子,切莫意气用事啊。” 韦庄摆摆手:“我可是认真的,怎么样啊钱少,你不会不敢玩了吧?” “谁说本少不敢了!”钱如命彻底被激怒了,一时间把最后的理智也抛掉了,直接扯着嗓子大声怒喊道:“老子出六千五百两!” “好!”韦庄鼓掌道:“不愧是钱少,做人就是这么爽快,那我就凑个整,我出八千两!” “本少出九千两,来啊,你继续加!”钱如命陷入了癫狂状态。 韦庄露出“佩服”的神色:“钱少大气,那我继续加到一万两!” 一万两! 竟然真的破万了,这么多银子,这得成箱成箱的搬啊! 钱如命眼睛都红了:“老子出一万两千两!” 听到这里,余掌柜连着众人都开始担心了,大家都看出来钱如命的精神状态不对了,这家伙现在的样子好像下一刻就会发疯。 余掌柜满脸担忧地看了韦庄一眼,他得适当提醒一下,以防双方急眼。 可正在他要开口时,却见韦庄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然后就见韦庄朝钱如命拱了拱手说道。 “恭喜钱少,你赢了。” ?? 所有人愣了一下。 韦庄转头对余掌柜道:“掌柜的,快给钱少送去契约啊,钱少已经等不及了。” 余掌柜发怔,随即赶紧将契约放到钱如命桌子上。 钱如命稀里糊涂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卖场就这样静了下来。 直到一分钟过去了…… 众人幡然醒悟。 玩人! 这还是在玩人啊! 这小子忒坏了,所有的话都在架着钱如命让他失去理智,然后直接将价格抬高。 钱如命这傻小子,竟然真的花了一万两千两银子。 要知道,这剑的底价才八百两啊,这一来一回竟然直接翻了十几倍。 “啊!” 卖场中,钱如命抱着脑袋,笑着流着泪,发出了一声惨叫。 他再转过头,却发现韦庄四人已经没了踪影。 此时的韦庄正在后台兑换他的木梳。 至于付钱,他当然有办法。 韦庄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正是他从小佩戴的那块。 后台是一位老人掌管的,他正是余掌柜的父亲。 余老见到那玉佩的一刻,整个人的精神就变了。 “这是……无价之宝,敢问尊客是何人?” 韦庄笑道:“我的身份你别用知道,你只要知道这玉佩是正道上来的。” “是,敢问尊客是要典当这玉佩吗?” “典当也可以,只不过这价钱你们出得起吗?” “出不起。”余老严肃地摇摇头,“这是无价之宝。” “那你想个办法呗。” 余老笑道:“尊客可以将玉佩押在店中,展示半月即可收回。” 按照余老的办法,韦庄将玉佩留下,带走了木梳。 临走时,他依然可以听见卖场中传来的阵阵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