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节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作者:揽疏狂 文案: 沈禾还没有找到男朋友,就先穿越成了一本大男主权谋文里的终极炮灰。 这个炮灰被男主亲手养大,赋予信任,当做身边最重要的权臣培养,结果却背叛男主,最终被男主车裂而死。 沈禾:瑟瑟发抖.jpg 权臣是不敢当的,当不来,只想抱紧大腿,日后能够背靠男主作威作福,再找个漂亮男朋友这样子。 沈禾开始了兢兢业业的抱大腿工作。 学说话的时候,张口第一个词是“太子哥哥”。 会走路后,奔向的第一个人是太子哥哥。 会写字后,写的第一个名字,还是太子哥哥。 这一努力工作就是十几年,沈禾成功成为了一名资深员工。 不过总体而言,这份工作他做的挺快乐,不仅福利超好,而且工作对象只有一个人。 男主去忙的时候,他就可以四处作威作福,狐假虎威,当京中一霸。 等到他二十岁的时候,就能光荣退休,带着大把的金银财宝去过他的养老生活! 地方他都想好了,就去江南!听说那里的山水养人,一定能找个顶好看的帅哥当男朋友! * 沈禾日盼夜盼,终于盼着男主搞掉所有拦路石,荣登大统,成为这个世界上最牛逼哄哄的人。 沈禾高兴:退休了,芜湖~ 当夜他收拾细软,兑换钱庄银通,并且联络自己的好兄弟准备一同前往江南。 兄弟没来,男主来了。 男主捏着沈禾的下巴,语调危险:“禾禾,听说,你想去江南置宅安家,还想找个俊俏公子为妻?” 沈禾语调颤抖:“不、不可以找男人吗?” 男主微笑:“可以。找哥哥,太子哥哥让你当皇后。” #我只想摆烂,他却要我当皇后# #你看我京城一霸是那种母仪天下的人吗?# *虽然说是攻养大的,实际上主要是下人在养,攻有空回来看看。 *差八岁,攻八万个心眼子,遇见受原地减去七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 *封面是受女装 可能是排雷: 1.作者文盲,设定都是作者家绿萝说的 2.有时候吊兰跟小玫瑰也会参与商量 3.作者跟作者家的草全员牡丹,恋爱靠主角自己努力orz 4.绿萝说,植物被骂会掉叶子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甜文 穿书 轻松 权谋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禾,戚拙蕴 ┃ 配角:一群可爱的人 ┃ 其它:预收《满级大号重练后》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谁知道点家男主也是gay啊 立意:人总是会变的 vip强推奖章 沈禾一朝熬夜,半夜猝死穿成了中被男主养大,但后期背叛男主惨死的大炮灰。为了苟住小命,胎穿的沈禾疯狂抱大腿,每天贴贴蹭蹭,哥哥好,哥哥抱,做哥哥的乖宝,致力做男主身边最无害贴心的小挂件。这么一路长大,成功将男主大腿抱牢,靠近原文被炮灰死的剧情线,沈禾愉快的决定溜掉……等等,男主要让他做皇后? 这是一个互相见证对方成长,将自我美好的一面送给对方,希望对方能够变得更好,彼此温暖的故事。故事基调轻松,内容偏向日常,文笔流畅,人物性格鲜明生动,主角性格活跃温暖,饭后茶语睡前读物,放松心情的快乐小甜文一本。 第1章 鼓起勇气出柜了! “夫人,用力啊!小公子马上便要出来了,万不可现在功亏一篑啊!” 女人被疼痛折磨的凄惨哭叫,那哭声一阵起,又一阵落下,似乎力竭了一般。 沈禾感受到到了强烈的挤压,似乎被被子绞紧。 他迷迷糊糊的想自己该不是梦魇了,还是鬼压床了? 这挤压感让他感到十分难受,好在没有持续多长的时间,伴随着女人一声短促的尖叫,沈禾脱离了融融暖意与压迫,冷风刮在他身上,四周的声音也瞬间变得十分清晰。 “生出来了!是位漂亮的小公子!夫人您快瞧瞧啊!” 女人声音虚弱道:“去请、请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来!” 刚出生的婴儿很快被擦干净身上的羊水污秽,用干净的棉布绸缎包裹起来,露出皱巴巴的,但在刚出生的婴儿中还算得上漂亮可爱的小脸,小声哭泣着。 一名穿着锦衣的,八九岁大的孩子走进门。 他年岁不大,一张脸却面无表情,露出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稳,闻到了满屋浓烈的血腥味稍稍愣怔了片刻,脸上的神情飞快收敛。 刚生产完的女人脸色惨白的望着他,祈求道:“殿下,您为这个孩子取名字吧。” 沈夫人看向抱孩子的仆妇,示意让她将婴儿给太子。 仆妇踌躇着,小心将婴儿塞进了太子怀中。 八九岁大的小太子脸上终于露出了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鲜活,眼神错愕,抱着怀里的婴儿手足无措。 破庙外电光闪烁,伴随着阵阵雷声,大雨瓢泼。 女人祈求的声音愈发虚弱,带着濒死的最后力量:“殿下,求您为他赐名!” 女人半抬起自己的身体,死死看着还是半大孩子,可是已经沉稳非常的太子,哑声道:“他是沈国公府嫡子,是沈国公府未来的继承人,只求太子护他安稳,日后他必然会是殿下身边肱骨,助力太子殿下荣登大统!” 女人说着,在仆妇的帮助下爬起来,对小小的太子跪下:“臣妇从前因姐姐缘故,几度对皇后娘娘失礼,乃是臣妇过错。但与这孩子无关。只要这孩子在一日,沈国公府便一日是太子殿下拥趸!” 太子望着她许久,面上的慌乱褪去,像是思考沈夫人的话值不值得自己应答。良久后,他口中缓缓吐出一个字:“禾。他便名,沈禾。” 女人喃喃道:“沈禾,好,便叫沈禾。臣妇,谢过太子殿下。” 破庙内随着女人身子软倒,响起仆妇们惊慌痛哭。 此刻,被小太子抱在怀中的婴孩儿,从先前的迷蒙中清醒,整个人瞳孔震惊! 这对话,这场景!不就是他昨晚通宵看完的那本某站权谋文里,男主与顶级男炮灰之间的开场情节吗!? 沈禾尤记得,自己昨晚死撑着看到了大结局。这个跟自己同名同姓的炮灰,开局被自己亲娘送到了男主手中,让男主护住他跟他的家业,由男主亲手养大。 本该是顺风顺水,背靠男主这棵大树吃香喝辣的天选开局,谁想后期这炮灰想不开非要作死造反,狠狠背刺男主,最终被男主车裂而死。 死的时候,男主站在观刑的高台上,还在念叨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的名字:“禾禾。” 所以他现在是穿书了是吗!!? 穿成了这个顶级炮灰,还是胎穿!!? 沈禾瘪着嘴,欲哭无泪。 他好不容易高考完,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跟家人出完柜,连男朋友都没来得及找呢。 出柜出了个寂寞的沈禾:QAQ 小太子戚拙蕴垂下眼睛,看着自己怀里小小一团,脆弱的轻轻用力就能死掉的孩子,半晌后黑眸中涌出怜悯:“你与孤一样,都没有母亲了。” 小婴儿皱巴着脸,小声呜咽着,还不知道自己一出生便失去了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人。 戚拙蕴忍不住抱着孩子轻轻晃了晃,稚嫩的声音沉稳下令:“莫要哭了。为沈夫人收拾遗容,待雨停后,好生送回沈国公府。” 破庙内的仆妇们找到了主心骨般,依照着一个孩子的命令,匆匆动作。 被男主抱在怀里的沈禾还不太睁得开眼睛,只能听着男主说话,心中想着真不愧是男主。 才这么大点,就有着堪比成年人的稳重与心智了。 沈禾又想到刚刚大出血去世的,自己现在这个身体的娘亲,虽然没有相处的感情,可还是有些悲伤。 他们之所以沦落到这一处破庙,是在送薨逝的皇后去皇陵归来的路上,遇见了刺客劫杀。 待产的沈夫人与太子殿下逃到了一处,遇见大雨,被困在庙里。沈夫人生下不足月的沈禾后撑不住去世,还有一个原因是被人下了毒。 有人想要放出太子天生煞星的流言,故意将沈夫人与太子逼到一处,让沈夫人母子一尸两命,加之刚去世的皇后,三条人命足够让民间对太子的命格流言纷飞。 沈禾想到这些困难,都被男主一一化解。这么厉害,原文里的沈禾到底是怎么想不开,才觉得自己能够造反成功? 现在他是沈禾,他是不可能造反的。 还是老老实实当男主挂件为好。 沈禾回想了一大堆男主牛逼哄哄的情节,最后想着想着太困了,小婴儿的精力有限,在男主怀里睡过去。 雷雨阵阵,破庙外树影狂乱。 戚拙蕴站在门口,微微侧身挡着风雨。他低下头,发现怀里的孩子瘪着嘴,可怜巴巴的睡着了。 太监忠洪到他身边:“殿下……” 戚拙蕴轻声道:“嘘,他睡着了。” 忠洪颔首,压着嗓音:“里间收拾好了,沈夫人的遗容已经整理干净,您到里间避避风。” 戚拙蕴抱着孩子转过身,忠洪想要从他手中将孩子接过来,免得累着他。 戚拙蕴淡声道:“无碍。” 戚拙蕴说不清自己什么情绪,他想到这个孩子是他守着出生的,是他亲自取名,便觉得这个孩子对于他来说,与众不同。 戚拙蕴在火堆边靠着,身体疲倦,精神却异常的清醒,甚至是兴奋。 他不时低头去看看怀中的孩子,直到外头的风雨渐歇,他才在火光中靠着柱子昏昏欲睡,手臂却还记得环抱着孩子。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2节 天亮的时候,官兵寻到了破庙,沈夫人的遗体被沈家的人抬上马车,忠洪小心的唤醒太子,一低头发现太子怀中的沈小公子已经能够睁眼。 他不知道是何时醒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碌碌的,安静瞧着睡着的小太子,竟然一声不吭,没有惊扰太子睡觉。 忠洪轻轻一叹,想着沈夫人算是为这小公子博出了一条坦途。 凭借小太子的心性,未来定然成事。 沈禾看着男主的心腹太监,张着嘴,“啊啊”的小声叫唤,发出一点儿细细的奶音。 他饿了。 十八岁男高生转生成婴儿,拦在他人生大路前的第一块石头,就是如何告诉别人他现在要干饭。 沈禾已经醒了好一会儿,睁开眼睛,用婴儿的视角打量这个世界很奇妙。 他在男主怀里,看着男主奶呼呼的下巴,才再度惊觉男主这个时候还是个八岁的小屁孩。 有的人八岁已经要开始叱咤风云的传奇人生,有的人十八岁还在为自己要出柜会不会被爸妈打断腿发愁。 他为了不吵醒男主,醒来后也没有作声,好不容易等到忠洪过来,立刻忍不住表达自己要干饭的念头。 忠洪瞧着沈禾这么乖巧,不仅没有理解沈禾的意思,反而笑眯眯的轻声夸:“小公子真是乖巧,一点不闹腾人。” 沈禾:“……” 第2章 男高生喝母乳 那也不是,再不喂我,我就要闹了。 十八岁男高生的理智也不能控制婴儿饿起来想要干饭的心。 沈禾声音大了点,再度冲着忠洪叫唤,努力表达自己的意思。 怎么回事,不是男主身边的得力大总管,说好的人精呢? 忠洪还没看出沈禾的意思,男主被沈禾的哼唧声吵醒了。 小太子醒来,两手麻木,浑身酸痛。 他皱着眉,低头对上沈禾的眼睛,神情忪怔。 沈禾冲他哼哼两声。 小太子抿着唇,嘴角露出一点细微的笑容:“忠洪,现下什么时辰了?” 忠洪弯腰从戚拙蕴怀中将沈禾抱起来,轻声道:“奴才正要来唤您呢,眼下卯时一刻。御林军与沈国公府的护卫已经寻来,沈夫人送上马车,就等您上车,咱们便能回京了。” 戚拙蕴脸上松懈的笑容收敛,活动着自己酸麻的手臂,朝着破庙外走。 早晨的初阳升起,外头能够听见沈家的仆妇压抑的小声泣音。 戚拙蕴小小的身体出现在破庙门口的时候,沈家人立刻瞧过来。 沈国公府的侍卫头领走到戚拙蕴跟前行礼:“奴才见过太子殿下,劳烦太子殿下照看小公子一夜,眼下国公大人已知晓夫人倪难,太子殿下可将小公子交给奴才,奴才带着小公子回府向国公大人复命。” 戚拙蕴脸上没有表情,想到昨日夜里,沈夫人跪在地上求他的一幕。 这个小婴儿与他一样,有着无数人想要他死。 想到这里,戚拙蕴觉得他们真是同病相怜。 他冷冷的拒绝了侍卫:“孤身边的人自会将他照顾好。” 侍卫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瞧着小太子用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瞧着他,稚嫩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的样子,瞧得人心底发怵。 小太子不管他是否应答,带着忠洪上了自己的马车。 沈禾躺在忠洪怀里,两眼望天毫不担心。 有男主护着,他只用混吃混喝就行了,男主超牛的。 就算是男主只有八岁,也超牛的。 马车骨碌碌往前,沈家人的响动被抛在后方,沈禾见他们应该有空管自己了,又开始哼哼。 好在这次有男主在,成功的理解了他的意思。 戚拙蕴问忠洪:“可有什么吃食?糖水或羊奶,喂他一些,回宫中后便寻几位乳母来。” 忠洪掀开帘子,对外吩咐着,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人送来了羊奶。 还有一并带来的各种点心,摆在小太子跟前。 忠洪给沈禾喂羊奶,戚拙蕴则用点心充饥。 沈禾快要饿死了,小婴儿每隔几个小时就要进食,他从昨天半夜出生,一直到现在才喝了第一口奶,张着嘴对着勺子添个不停。 他不怎么会添,小婴儿的身体还不好控制,好在忠洪是个懂事的,失笑道:“殿下心细,是奴才大意了,小公子生下来到现在,才吃了第一口奶,瞧这模样可见是饿狠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托着沈禾,将襁褓斜着立起来摆出喂奶的角度,倾斜勺子配合他小声吧唧羊奶。 喝了小半碗,沈禾才觉得自己被饥饿拉扯的理智回笼,闭上嘴不喝了。 戚拙蕴问忠洪:“他既然饿了,怎么不哭?” 他还是昨夜里,听见过沈禾细细的哭声,一丁点声音,完全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嚎啕大哭。 戚拙蕴听过九皇子与十公主出生时的哭声,他们出生间隔了几个月,彼时皇后身体无恙,带着七岁的戚拙蕴。 戚拙蕴不肯跟着宫人离开,便听见了他们出生时的哭声,洪亮又吵闹,生下来后也是隔上一会儿便要大哭一场。 与这个孩子,完全不同。 忠洪心想,怕是因为沈小公子还未足月的缘故,却并未这样对戚拙蕴说,笑眯眯道:“小公子这是不忍心吵着殿下您呢。” 戚拙蕴的视线又落在沈禾身上。 沈禾睁着一双葡萄似的眼睛看他,脸上皱巴巴的皮肤经过一夜的时间,变得水润了一些,比昨晚瞧着要更加可爱。 他心想大总管可真会说话,这个好感帮他刷的,简直是他的嘴替无疑。 至于先前看不出来他饿的前胸贴后背这件事,沈禾已经选择性遗忘了。 他乐呵呵的,看了一会儿男主,吃饱喝足,困劲上涌,闭上眼睛睡着了。 这一路摇摇晃晃,沈禾再醒过来的时候,入目的已经没有任何破败屋顶,而是朱红漆木横梁,周围隐约有一点馨香的味道。 他躺在一个小摇篮里,盖着小小的被子,视野中能够瞧见摇篮两边的木边框。世界四四方方,只有小小一块。 沈禾一醒,没个几分钟,就有一个扎着小髻的粉衣丫鬟凑近,高兴的扭头道:“呀,小公子醒了,是不是要去唤乳母过来喂奶?” 乳母? 不不不! 不必如此,他喝羊奶就行! 片刻的功夫,乳母便进屋里,动作娴熟的将沈禾抱起来,撩开上衣将沈禾凑到自己的胸脯前。 沈禾怎么可能吃? 他闭着嘴,憋的脸都红了,全身都在表达着抗拒。 乳母瞧着他死活不吃的模样,没有法子,只能去跟照顾沈禾的宫女说明白。 那粉衣的宫女过来了,瞧着沈禾憋的小脸通红,吓了一跳。 乳母道:“怪了,按理说小公子一觉睡醒也该是饿了,怎地竟然不肯吃奶水?” 宫女哪里知道,可惜连着让几位给沈禾准备的乳母来试,沈禾都抿着小嘴,憋着不肯吃奶。 他们没有办法,一边派人去禀报了戚拙蕴,一边让人去小厨房热羊奶。 好在喂羊奶,沈禾总算不抿着嘴不肯喝,舔着勺子吧唧的很是欢快。 戚拙蕴到的时候,沈禾正吧唧的开心,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似乎是在笑。 乳母们候在一侧,对这位年幼的小太子没有轻视,反而心底发怵。 好在小太子并未说什么,只是让她们先候着一段时间,看沈禾之后愿不愿意。实在不愿便喂沈禾羊奶,总归不会饿到他。 沈禾听着男主的话,在心中连连点头。 喝羊奶也一样,乳母什么的就算了吧。 沈禾喝完奶,来劲儿了,用眼睛瞅着戚拙蕴,开始为自己的抱大腿事业努力。 他嘴里哼唧几声,眼睛骨碌碌的,用力的去瞅戚拙蕴。 这次就算是没有宫女太监做沈禾的嘴替,戚拙蕴也看出来了。 他伸手,宫女立刻将沈禾小心的交到小太子手中。 沈禾一进男主怀里,眼睛就不再看别处,盯着男主奶呼呼的下巴看。 把“只稀罕你”的意思表达的相当明显! 虽然他亲娘开局就把他挂在了男主腿上,可是他以后肯定当不了能帮男主的权臣,只能当个混吃混喝的小废物。 为了以后不在男主搞事业的时候因为累赘,被一脚踹开,沈禾必须好好努力刷好感! 戚拙蕴低下头,看着小婴儿直勾勾的眼神,抿着嘴角要翘不翘。 不过他能在这里待着的时间并不多。 他是太子,皇后死后,他身边群狼环伺,他没有多少时间。 在这里抱着沈禾的一小会功夫,便有人找了过来,脚步急促。 见他怀中抱着孩子,快要冲出喉咙的声音压的低了些,可里头的焦急还是浓郁的快要溢出来般:“殿下,沈国公进宫中求陛下,想请陛下出面,让殿下将沈小公子交给国公府抚养。” 沈禾一听还得了? 不去不去,去了他绝对活不过一个月好嘛! 他那个爹是个没有用的,他祖母祖父倒是会护着他,但是国公府里人员构成复杂,他现在又不会说话,被人下药毒死了都不知道。 戚拙蕴自然不会将沈禾交出去。 他脸上刚刚浮现出来的那一点微末笑容再度消失了。 分明还是稚嫩的年纪,整个人竟然显露出几分阴郁。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3节 他将沈禾交给宫女,最后用手指戳了戳沈禾细嫩的脸颊,转过身低声道:“忠洪呢?让他随孤去勤政殿求见父皇。” 戚拙蕴低声喃喃:“母后死了,孤却还是太子,要护一个婴孩都护不住,母后怕是会失望。” 沈禾恨不得跟着进宫去。 他脑海中全是原书里的剧情,小太子在勤政殿叩首与沈国公对峙,留下沈家幼子的情节可是高光,想想都觉得激动! 可惜看不了男主牛逼的第一现场。 沈禾眼巴巴看着男主离开,又只能无聊的看头顶的横梁,无聊的要命,在脑子里过剧情。 过完一遍剧情后,他又回忆自己高考试卷的答案,在心底给自己估分。 估完分他挺遗憾,可惜看不见分数了。 这次他发挥超常,应该能够上个很好的大学来着,他爸妈肯定很高兴。 不知道他在现代的身体是不是因为通宵看书猝死了,他爸妈发现他的时候也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他有一会儿的低落,但很快振作起来。 沈禾又想,自己都没有男朋友呢。如果等他在这个世界长大,再找男朋友,又得出一次柜,真是让人头大。 不过他在这个世界是权贵阶层,找男朋友还是女朋友,没有人能够管得了他吧? 这么一想,沈禾又稍微高兴了一点点。 他很快在自己的胡思乱想里睡着了。 第3章 打工 当婴儿的时间是很无聊的。 尤其是婴儿体内装着的是一个活力无限、青春正茂的18岁男高生。 沈禾一天的行程,总结下来就是吃了睡,睡了吃。 这一天他都没能见到戚拙蕴。 在醒过来的无聊时间里,沈禾脑补了许多男主跟皇帝还有沈国公对峙的精彩画面,内心一阵激动的同时,还为自己不能前去看到第一现场,感到十分扼腕痛惜。 沈禾再次见到戚拙蕴,是第二天。也可能是第三天,频繁的睡睡醒醒让他对时间的概念变得有些模糊。 他还没睁眼的时候,便听见忠洪与戚拙蕴谈话的声音。 戚拙蕴年纪还小,不到变声期,开口是稚嫩的童声。 但这不影响他的沉稳气质。 他淡淡道:“沈国公庸匮,靠祖辈荫庇享用食禄,连他身边的妾室都能将他哄的晕头转向。” 沈禾耳朵顿时支棱起来了! 哇!这是在说他这具身体的垃圾爹吗? 忠洪压低声音询问:“依殿下的意思……侧室那个孩子?” 沈禾仔细回忆。 好在他刚看完这本书,书中大致设定是记得的。 “沈禾”是沈国公府嫡子,但上头还有一个大他半岁的长子,是沈国公喜爱的妾室所出。 “沈禾”的母亲沈夫人是一位很厉害的闺阁小姐,同胞长姐是当今贵妃柳宣妃。她一嫁入沈国公府,就压制住了沈国公与府中作妖的妾室。 她自己手段厉害,母家与柳宣妃也一力支持,沈国公府上下被她治成了一言堂。 可惜的是她孕期精力不济,被府中的妾室找到了空子。产子去世后,国公府便重新落到了沈国公宠爱的妾室手中。 又因为戚拙蕴不肯将“沈禾”送回沈国公府,那名长子一度被人当作是沈国公府未来的继承人。 刚想到这里,沈禾便听见戚拙蕴的声音。 “不必多此一举。孤在一日,沈国公府便只能是沈禾的。” 沈禾没忍住龇牙一乐。 对不起了,我那没见过面的血缘哥哥,这波我要靠男主躺赢了。 沈禾这一笑,发出了一点气音似的笑声,牙齿是没有的,但龇出了一点粉色的牙床。 正在谈话的戚拙蕴与忠洪都发现了沈禾,低下头去看他。 忠洪笑起来:“小公子性子实在是好,听宫女与母乳说,到现在也未哭闹过,如今一醒来竟然是笑着的。” 他见沈禾看着小太子的方向,而小太子也低着头,又说:“小沈公子格外喜爱殿下您。” 戚拙蕴俯身,将小小的婴孩抱了起来。 他动作还有些许生疏,不过比较起前两日,已经熟练多了。 他抿着唇角,微微翘着,用稚嫩的声音低声说:“自然,孤守着他出生,为他取名,日后也会将他养育长大。这世上,他最该信任喜爱的人便是孤。” 沈禾被小太子抱在怀里,看着小太子的下巴,在心里想:放心吧男主,你最厉害啦,以后我会做跟你的跟屁虫,做你的腿部挂件,不会像原剧情那样背叛你的。 不过对不起啦,要我以后为你做助力恐怕很难了,因为我只想做一只卑微混吃等死的米虫,权臣是不敢当的。 戚拙蕴能够陪伴沈禾的时间很有限。 不说沈禾大部分时间吃了睡,睡了吃,单说戚拙蕴自己,他还是个八岁的孩子,哪怕是心智过人的权谋文男主,也只有八岁而已。 如今丧母,四面潜藏危及,他更加要小心行事,在有限的时间里学习到更多的新知识,一样不能落下。 只有他足够优秀,才能稳住那些太子党派的心,也才能有更多的手段去对付那些想要害他的人。 沈禾实在是无聊的要命,于是在脑子里对剧情一通梳理复盘。 最后确定一件事,在他二十岁及冠后,太子就会走上人生巅峰,登基继位,嘎嘎乱杀。 因为戚拙蕴二十八岁继位之后,经历的最大一场危机,就是沈禾背叛他投入反叛军。 现在作为沈禾本禾,他当然不会去干这种送死的事儿。 他要做一个对男主没有威胁的米虫挂件! 从现在开始,他的工作就是好好讨好男主,身体力行的向男主证明他对男主的敬仰与崇敬,让他相信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 沈禾在内心为自己竖起一个大拇指。 作为一名刚经历过高考洗礼的18岁男高,混吃等死的富贵生活就是他最爱的美好人生。 不过除此之外,沈禾还要琢磨一下,给自己留条退路。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凭借他多年看网文的经验,穿越男主在古代势必能搞出一番事业! 比如什么玻璃肥皂火药…… 沈禾闲暇之余看网文的时候,可没少YY自己穿越后大展拳脚的爽文人生。 他发动自己装着十几年精华知识的大脑,努力回想…… 等等,肥皂的成分是什么来着?玻璃该怎么造?主要原材料好像是石英砂、石灰石……还有什么来着? 沈禾内心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那……文抄公? 沈禾又沉默了。 算了,知识储备量不够。 沈禾像是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躺在摇篮里双眼无神。 粉衣服的小宫女在摇篮边对同伴说:“看啊,沈小公子真可爱,我第一次瞧见这么漂亮的小孩,日后长大定然是位很俊俏的男子。” 另一名丫鬟咯咯笑:“连翘,等再过两年殿下允你出宫,你也能寻个俊俏郎君,生这么个漂亮孩子。” 两个小宫女顿时小声嘻嘻哈哈打闹起来。 沈禾越发的两眼发直,望着屋顶的横梁。 老天爷,都穿越了,为什么还要胎穿啊?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能说话能下地啊? 现在连转个脑袋都费劲,真是闲的慌啊! 沈禾千呼万唤,每日都在祈祷自己快点长快点长。 好在熬过前两个月后,他的胳膊腿终于能够大概自己挥使,不用被严严实实裹在襁褓中。 沈禾在发现自己能够操控自己的胳膊腿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戚拙蕴从宫女手中接过他时,主动伸出了双手。 小太子愣了,险些没有接住沈禾。 他吓了一跳,冷肃的小脸出现瞬间的慌乱,匆忙起身将沈禾稳稳的抱进自己怀中。 他怀里软软小小的孩子似乎根本没有吓到,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襟,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戚拙蕴低着头,看着怀里小孩白白嫩嫩的脸,与一双黑白分明的笑眼,眸光变得格外温柔。 沈禾自己也很高兴。 胳膊能自由驱使了,离学会走路还会远吗? 学会走路了,离流畅说话还会远吗? 沈禾觉得自己前途一片明亮。 打工人,就要从现在开始做起! 服务对象只此一位,百分之一千的回报率,谁听了不羡慕哭? 他靠在戚拙蕴怀里,费力的攥住幼年男主的两根手指,美滋滋畅想未来。 照顾沈禾的小宫女连翘见了,没忍住笑起来:“平日里奴婢们照顾沈小公子,从不见他对谁这么亲近呢。” 按理来说,小孩都是只认照顾自己的人。 偏偏这位小公子不一样,也难怪能让太子殿下喜欢。 戚拙蕴打量着沈禾,最后轻轻捏了捏他的脸:“快快长大,日后可以与孤一道习书写字,孤可以亲自教导你。”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4节 忠洪立刻道:“殿下可是自幼便得太傅盛赞,小公子日后若是有殿下教导,定能成才。” 沈禾玩着幼年男主的手,闻言微僵。 那倒是不用了。 他现在才两个月大啊!这么快就开始鸡娃吗? 第4章 禾禾怕生 沈禾家有个小表妹,比他小了足足十六岁。 沈禾过年跟着去看望小表妹的时候,曾经听见过他妈和阿姨念叨什么“三翻六坐七滚八爬”。 那时候沈禾跟一堆亲戚围着小表妹,看小表妹在小床上费劲的翻身,看得津津有味。 现在终于轮到他自己了。 沈禾三月底的时候,半夜自己尝试了一次翻身。 彼时心中美滋滋,觉得自己离自由控制身体又进了一步。 几天后他当着连翘几个小宫女的面翻了个身后,立刻引来了一大堆视线。 宫中什么大太监小宫女老嬷嬷,凡是能够进他房间的,都涌了进来,用看什么世界奇观的眼神看着沈禾。 各种夸奖的词从他们嘴里跑出来,有文化的跟没文化的都能吭哧两句,说的天花乱坠,沈禾简直要以为自己不是翻了个身,是做出了什么让世界进化的绝世发明。 被万脸围裹住的沈禾:QAQ小表妹我对不起你。 五月中的时候,沈禾就能够自己坐起来了。 这次他吸取了教训,半夜尝试成功后,不再展露人前。 深藏功与名。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他是六月多生的,五个月大的时候,时节到了初冬。 宫女跟嬷嬷生怕他冷着,里三层外三层,裹成了个毛球。 这让沈禾想要锻炼操控身体能力的难度大大增加。 他在成功坐起来之后,反复尝试攀着摇篮边借力站起来。 奈何最后都以滚成个球告终。 气得沈禾用自己仅有的一颗门牙,恶狠狠咬了好几口衣服,以此泄愤。 他泄完恨,看着被自己口水糊湿的袖口,若无其事的放下手。 怎么能这样呢? 他可是十八岁男高生,一个步入成年的成熟灵魂。 怎么能这么幼稚? 这次是意外,下不为例。 在沈禾八个半月大的时候,迎来了小太子戚拙蕴的九岁生辰。 隆冬已过,万物新生。 沈禾仍旧裹得像个球。 他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夹绒缎面小衣服,外面还披了一个鲜红的毛领披风,是连翘给他做的。 忠洪给东宫里照顾沈禾的人统统叮嘱了一遍,说他是早产的婴儿,不足月,是以要格外小心对待。 沈禾本人对此倒是没感觉,能吃能喝能睡,长得嘎嘎快。 从出娘胎至今,连声喷嚏都没打过。 小太子从宫中回来。 他是先与皇帝吃过饭,才回到宫中。 从早上开始,就不断有人送礼物来东宫。沈禾听了一整天的热闹。 沈禾被连翘抱在怀里,趴在她肩头,看着忠洪点东西,看得不亦乐乎。 小太子进门的时候,沈禾的视线立刻从那些东西上移开,兴致勃勃的看向幼崽男主。 说是幼年期男主,其实已经不大像了。 戚拙蕴不知道吃了什么,明明才刚满九岁,看起来已经没儿童的模样了,更像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 他身形抽条,拔高了不少,圆乎乎的脸颊与下巴也逐渐有了模糊的线条。 半年的操劳与快速抽条,使得他身体瘦削,哪怕穿着厚厚春衣,裹着披风,也只有薄薄一片。 一瞧见他,忠洪也顾不上手上的事情。 他围着戚拙蕴转:“殿下,厨房那头已经备好了,您瞧是再等等,还是您沐浴更衣出来,奴才就让他们去上菜?” 忠洪是个心思细致的,从前皇后在的时候,太子的生辰总是在外过一次,跟皇后到了私下里,小小摆上一桌,才真正算是过了生辰。 如今皇后不在,东宫内为太子庆贺,也算是弥补些许。 戚拙蕴眉眼疲惫,他本想摆手,让忠洪不必多此一举。 未来得及出声,忽然听见一道稚嫩的笑声。 戚拙蕴抬眸望过去,瞧见裹成个红团子的小孩用力扑腾着。 快九个月大的沈禾扑腾起来,连翘这么个小丫头已经制不住了,只能蹲下来小心翼翼的将沈禾放在地上,按照他的意思,叫他自己站着。 其他人小心翼翼的瞧着,生怕他摔了。 沈禾朝着戚拙蕴伸手,口齿不清的“鹅鹅”两声,不太熟练的操控着两条腿,往前走了两步。 他左摇右晃,连翘已经下意识弯腰,伸出手去要扶着沈禾。 通常走两步就会摔了。 不想,这次沈禾没有摔倒。 他站在原地,稳了一下,捣腾着两条驯化不太成功的腿,踉踉跄跄的朝着小太子走去。 一路足足走了七八步,稳稳扑进了戚拙蕴怀中。 沈禾乐得不行。 瞧吧,哥一出手,区区两条腿,还能控制不了? 他咧着嘴直笑,露出几颗小米牙,口水控制不住流到了戚拙蕴袖子上。 戚拙蕴拒绝的话忽然说不出口。 他搂着软绵绵的小包子,看着他趴在自己怀中笑的开心天真的模样,心中有了些慰藉。 “罢了。”戚拙蕴抹掉了小孩的口水,一把将他抱起来,“禾禾今天这么高兴?都学会走路了,真厉害。” 忠洪意识到了太子前后态度的转变,跟嘴道:“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不仅是殿下的生辰,小公子也学会了走路,值得庆贺。殿下,您去沐浴,将小公子给奴才抱吧。厨房马上将菜备好。” 戚拙蕴道:“不必,我抱着他玩。也有段时间没顾得上他。厨房的菜不必多丰盛,余下的分给宫人与侍卫罢。” 忠洪应了声,出门去安排。 沈禾则趴在男主怀里,不亦乐乎。 瞧男主这开心样子,果然他的讨好是有用的。 谁能拒绝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可爱小孩呢? 他试图再接再厉,让男主更高兴一些。 毕竟今天可是他的生日。 然而理想丰满,现实骨感。 沈禾“鹅鹅”“鹅鹅”了半晌,也没能成功叫出“哥哥”两个字。 戚拙蕴扶着小孩的腰,让他站在自己怀里,瞧着他盯着自己,一个劲儿的嘟囔“鹅鹅”,蓦地笑了:“哥哥,是‘哥哥’。叫太子哥哥。” 沈禾:“鹅鹅,鹅鹅。” 气死。 沈禾脾气忽然上来了。 鹅了半天也没鹅对,瘪着嘴不愿再开口。 等着哥,等哥下次能鹅对了,再叫给你听。 孩子脸颊白嫩,葡萄似的双眸乌黑明亮,有蝶翼般的浓长眼睫,像个玉雪雕刻出来的小团子。 眼下瘪着小嘴,委屈的显而易见。 戚拙蕴轻轻捏了捏孩子柔软温热的脸颊,笑起来:“好吧,叫鹅鹅就叫鹅鹅,我们禾禾叫得是对的。” 他说着,拈过一块梅花糕,放进沈禾手中:“禾禾乖。” 沈禾捧着梅花糕,用门牙去啃。 有点脸热。 男主,这就有点儿溺爱孩子了啊。 而且他堂堂十八岁男高,有现在幼年男主两个大,会因为这点儿小事闹脾气? 没有的事。 戚拙蕴才刚满九岁,但他现在说话已经完全一副成年人口吻。 他摸着沈禾的鲜红小披风,笑着问:“这是谁给他做的?” 连翘出来:“回殿下,是奴婢做的。” 戚拙蕴将披风整了整,夸奖道:“做的不错。让忠洪给你赏。” 连翘高兴不已的领了赏。 沈禾背对着戚拙蕴,坐在他怀中,专心闷头啃糕点。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5节 为自己背靠男主的光明未来感到满意。 小太子的生辰宴过后,沈禾每天都在为自己的工作努力。 勤加练习,试图早日控制好自己的舌头。 因为能下地,宫女跟嬷嬷们不再像之前看他那么紧,时时刻刻抱着。 沈禾能够独立行走的距离逐渐增加。 他在东宫待了大半年,现如今才真正看见东宫的模样。 沈禾有种逛故宫的神奇体验,于是开始了一整天从这个院子游走到下一个院子,定点打卡的新生活。 东宫内养着沈国公家的小公子,这是东宫内人尽皆知的事。无人胆敢阻拦。 是以沈禾走到哪里,都如入无人之境。连翘与荷菱跟在后面,屡屡想要把沈禾强行抱回去,又怕他哭。 太子东宫是一个微缩版本的朝廷。 沈禾倒也不敢往重要的地方跑,溜达着看见人太多,他就会识趣的停下来,自己原路溜达回去。 只是有一点比较丢脸。 他时常溜达到一半就精疲力尽,需要人抱回去。 起初的沈禾:成年人怎么能如此丢脸! 后来的沈禾:安详.jpg 他有什么办法,他现在就是个一岁不到的小朋友! 沈禾从二月溜达到四月底,腿脚灵活了无数倍,舌头也终于驯化成功。 沈禾决定先憋着。 惊喜不能给太快。 这日,他坐在小榻上,抓着木勺自己吃了小半碗面,一脸麻木的听完连翘跟荷菱的夸夸,由着她们给自己擦完手跟脸后,下地开始完成每日的地图解锁工作。 他走在铺着青石砖的路上,走累了就停一会儿。 连翘与荷菱都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沈禾走了老半天,忽然发现一个全新的地方。 是花园,他之前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沈禾顿时来了兴致,一路小跑起来,差点摔了一跤。 连翘与荷菱惊呼:“小公子!” 沈禾自己也吓了一跳,随后被人提住了后衣领。 来人将他提了起来,沈禾落入一个怀抱中。 他的视野瞬间拔高了无数倍,变得宽阔明亮。 而抱着他的人,是一名中年男人,戴着青玉发冠,留着修剪整齐的胡须,修眉远目,儒雅温和。 男人垂眸,瞧着怀里的孩子,轻声道:“……沈家那位小公子?” “少傅,将他给孤罢。禾禾怕生。”小太子的声音随之响起。 第5章 好东西 沈禾一听戚拙蕴这话,立刻停下了打量这个中年男人的动作,整个身体用力朝后面扭曲,伸出手就开始放声大叫:“啊啊!” 男主都说他怕生了。 今天沈禾势必是不能让男主掉面子的。 主打一个说什么是什么。 沈禾突如其来的一蛄蛹,宋临安险些把孩子摔了。 他小心卡着孩子的腋下,无奈将人递给小太子。 孩子一扑进小太子的怀抱,马上变得安静乖巧,两只白白胖胖的胳膊搂住小太子的脖颈,趴在他的肩头,咯咯发笑。 漂亮的像个小仙童。 小太子的眉眼不自觉变得温和,抱孩子的动作无比熟练,一手托着软乎乎的屁股,一手抚着背。 连翘与荷菱小心翼翼:“殿下,是奴婢们看护小公子不当……” 戚拙蕴低声道:“无碍。” 宋临安的视线自沈禾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小太子身上,缓声道:“殿下,微臣若是没有记错,沈小公子快满周岁?” 戚拙蕴应声:“还有月余。” 他摸了摸孩子有些长了的细软乌发:“六月十二是他生辰。” 宋临安问:“小公子周岁宴,殿下不打算让沈国公府来操办么?” 戚拙蕴动作顿住。 他抬起乌沉的眸子,与自己的少傅对视。 宋临安知道太子十分聪慧,否则他不会如此坚定站在太子一派。 太子会知道该如何取舍。 戚拙蕴却半晌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抚弄沈禾的发丝。 末了,他弯腰,将沈禾稳稳放在地上。 小孩仰着头看他,白嫩的脸颊鼓鼓的,像只蒸得蓬松圆润的雪白包子。 眼眸又大又亮,两只手依赖的抱着他的腿。 戚拙蕴吩咐道:“连翘,他的头发有些长了,如今天气热,日后给他扎起来罢。” 连翘应声:“是,殿下。” 沈禾竖起耳朵,转动自己的脑袋瓜。 很快他就想明白了,男主这是要跟他的少傅谈事。 太子少傅,宋临安。 在原文中,可是重要配角,男主的得力助手。 他是皇后挑选出来的人才,早年间高中状元,先皇亲自点的榜首。 后来宋临安成为了坚定的太子党,为男主成长路上解决了无数麻烦,是当之无愧的太子师。 而原文中,另一位本该成为太子师的反面教材,太子太傅王允之,脑子拎不清没能坚定的选择男主,最后在男主登位第二日被嘎了。 沈禾心里啧啧两声。 然后松开了抱大腿的手,捣腾两条小短腿朝着连翘跟荷菱走去。 走吧走吧,人家要谈正事了。 戚拙蕴一愣,瞧着雪玉似的小团子前一刻还抱着自己不撒手,转瞬便主动松开自己,朝着照顾他的两名宫女走去。 连翘将沈禾抱起来,冲戚拙蕴与宋临安行礼后,抱着孩子快步离开。 那孩子趴在宫女的肩头,望着他,倒是笑的开心。 宋临安唤他:“殿下。” 戚拙蕴收回视线,嘴角那点笑消失:“少傅说得对。沈国公府嫡子的周岁宴,自然该沈国公府来操办。再过两日,孤会遣人去沈国公府的。” 宋临安还欲再说,戚拙蕴语调平淡的道:“彼时,孤会亲自送他回沈国公府。他乖巧可爱,老国公与老夫人想必会喜爱他。” 宋临安眼底全是赞许。 那头沈禾被连翘抱了回去。 今日地图解锁未半,而中道崩殂。 他被连翘放回了小榻上,刚坐下,手里就被塞了个布老虎。 这布老虎也是连翘给做的。 连翘手巧,布老虎做得相当可爱。 沈禾起初看着这小朋友才喜欢的布偶,无比嫌弃。 现在么。 他两只手将布老虎抱进怀里,这布老虎原本是放在摇篮里陪他睡觉的,个头颇大,他两只手只能勉强抱住。 沈禾满足的将脑袋搁在布老虎头上。 有点儿累。 荷菱捂嘴偷偷笑:“殿下说给小公子扎头发,你寻个短些的红绳来,我们不如现在试试?” 沈禾身体一僵。 扎什么头发? 还用红头绳? 他又不是女孩子,他不要。 沈禾抱着布老虎,逃窜到小榻另一侧,攀着小榻边缘就要往下爬。 脚伸出去,还没挨到地,就被荷菱重新抱上去:“小公子乖,咱们给你扎头发好不好?扎完咱们再出去。” 沈禾用力摇头。 荷菱笑出声:“连翘,怎么办?小公子听懂我们的话了,他摇头呢。” 连翘拿着两根细细的红绳回来:“小公子不会哭的,你抱住他,我给他扎上。” 沈小公子一脸震撼! 好哇!你们一口一个小公子,就是这么不顾小公子意愿的?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6节 沈禾最终还是被抱着,两眼呆滞的拥有了两个小揪揪。 连翘捂着嘴,努力让自己笑的声音小些:“小公子真漂亮,若是不说,恐怕要被误会成是个小姑娘呢。” 荷菱打趣:“若是位小姐,倒是好了,长大正好给咱们殿下做太子妃。身份样貌当是样样配得上的。” 沈禾愤恨的溜下小榻,转身爬到自己床上,掀开自己的小被子盖住。 今天不打算见人了。 还没忘记带上陪伴了自己好几个月的布老虎。 五月初,沈禾从忠洪那里听到了自己周岁宴的事。 他周岁宴要回沈国公府,这是原本剧情就有的事,沈禾并不惊讶。 怎么说都要继承家产,一直待在东宫不回去,也确实不像话。 因着周岁宴靠近,沈禾难得被带出了东宫。 他见到了除自己亲娘外,第一个亲人。 柳宣妃,即他的大姨母。 小太子面容肃整,向柳宣妃微微弯腰行礼,道:“宣妃娘娘,孤与沈国公商议,欲由国公府办小公子的周岁宴,今日特带小公子来见娘娘。” 柳宣妃从前与皇后是最不对付的。 可如今皇后身死,自己的胞妹也逝去,只留下了一个襁褓婴儿托付给太子。 柳宣妃是不喜太子的,她无法理解妹妹为何将孩子交给太子,沈家再如何龙潭虎穴,她柳家难道护不住一个孩子? 然而现如今瞧着被忠洪抱在怀中的小团子,柳宣妃心中那些念头轰然散去。 她下意识伸出了手,余光瞥见自己尖锐的护甲,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毫不犹豫的将华丽的护甲摘下,才再度伸手:“是……小禾。来,让姨母抱抱。” 忠洪笑眯眯的上前,将沈禾放进柳宣妃怀中:“娘娘您小心些,小公子如今可有些沉。” 柳宣妃小心将孩子搂在自己怀中,软绵绵温热的一小团。 孩子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打量她。 柳宣妃从这么小小一个孩子的脸上,依稀看见自己胞妹的影子。 他乖乖巧巧靠在她的怀中,歪着小脑袋看她,片刻后,笑着露出了几颗小米牙。 柳宣妃心化作了一滩温水。 她轻轻捏了捏孩子白嫩的小脸,再望向小太子时,眸光软化了许多。 “多谢殿下……殿下将小禾养得极好。” 柳宣妃至今没有自己的子嗣,沈禾是她胞妹的孩子,与她的亲子没有区别。 柳宣妃爱不释手的抱着沈禾,捏捏他的小脸,握握他的小手,而后吩咐身边的大宫女:“雀枝,你去,将本宫先前打的金镯子与长命锁都拿来,本宫为小禾戴上。” 戚拙蕴在下方坐着,瞧着沈禾转眼便被戴了金灿灿的一身,不知怎么,有些想皱眉。 但瞧着沈禾那乖乖巧巧,完全不哭不闹,反而满眼好奇的样子,想来是不难受的。 沈禾当然不难受。 他被漂亮阿姨抱在怀里,还被发了金灿灿的大红包,这搁谁会难受? 沈禾高兴死了。 他摸摸被戴在脚上的两个脚镯,沉甸甸的,可见是足金,一点儿不虚。 这可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笔财产啊! 沈禾高兴完,忽地有些怀念自己原本的世界。 他原来也有几个阿姨,从小就宠着他。 其中一位阿姨也给他打了长命锁跟金镯子,据他妈说原本也是有脚镯的,但是期间他们家困难了一段时间,被拿去给他换奶粉了。 后来他们家重新好过起来,他妈去给他重新打了一对脚镯。 沈禾当然是不好意思戴的,那对脚镯跟阿姨给他打的镯子、长命锁,都被他放在盒子里留作纪念了。 不知道爸妈和他的亲人们,现在过得好不好。 沈禾扣着镯子,短暂失落了两分钟。 两分钟后,沈禾手里多了一个水灵灵的大桃子。 沈禾最爱桃子! 他好久没有吃过了! 他两只手紧紧抓着,用自己门牙费力的啃下来两块皮,然后埋头顺着破皮的地方啃果肉。 果汁清甜,还是个脆桃。沈禾更加开心。 他吃得浑身都在用力。 柳宣妃见他喜欢,道:“这是暖房送来的,如今时日尚早,听闻只结了两筐,本宫这里分到了些。稍后殿下一道带走吧。” 沈禾一听,停下来啃桃子的动作。 这好东西不得让男主先啃两口? 沈禾抬头,他举起手里被挖出一个坑的桃子,朝着戚拙蕴的方向递:“啊!” 来,男主,是兄弟就啃一口。 吃了这口桃,以后不准嫌我这个挂件累赘哦。 戚拙蕴从进柳宣妃的宫殿中,便情绪不高。 他看着自己养了大半年的孩子,从哭都没多大声音,到现在能够下地自己乱跑。 这样一个孩子,现如今坐在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怀中,乖巧的跟在他身边的时候无甚区别。 戚拙蕴忍不住想,日后这个孩子还会被时常送回沈国公府,见到更多的血缘亲人。 长久下去,他这个与沈禾毫无血缘的外人,又算什么呢? 他唇角平直,少年面庞上已经学会了不动声色,心中想再多,面上也没有泄露分毫。 然而在他心绪冷沉,思考未来该如何对待自己抱回来的这个孩子时。 前一刻还抱着桃子,靠在血亲怀中,亲昵无比的孩子,突然就这么看向他,捧着他喜欢的东西急切朝着他递来。 小太子那颗因为一无所有,而不太安宁的心,蓦地停止下坠。 第6章 男子汉不哭 戚拙蕴刚要起身,柳宣妃眼疾手快,按住了沈禾:“小禾乖,这个你吃过了,不能给太子殿下。” 说罢,柳宣妃瞪雀枝一眼:“还不为殿下去掉桃皮桃核送上来?” 雀枝认错:“是奴婢大意,已经命人去备着了,这便去催催。” 话还没落呢,就有小太监将切成块,摆在小碟里的桃子端上来,恭恭敬敬的放在小太子手边。 沈禾看看自己手里被嫌弃的大桃子,又瞅瞅男主那边去皮洗干净切好的,不服气的埋头用门牙磕下来一块果肉。 哼,男主待遇真好。 等着,他他牙都长出来,桃子啃的咔咔响,才不羡慕你们切块呢。 戚拙蕴按捺住自己的动作,又瞧了一眼沈禾。 小家伙抱着快有他脑袋大的桃,整张脸几乎埋了进去。 戚拙蕴尝了一块桃子,确实不错。 沈禾啃着桃子,一边听自家姨母与男主说正事。 小太子说:“周岁宴之后,孤会时常送小公子回国公府,与老国公、老夫人多见面。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沈禾是嫡子,继承沈国公府名正言顺,若是能够有老国公与老夫人的支持喜爱,事半功倍。 柳宣妃自然要为自己的外甥考虑,她沉吟着,低头捏了捏孩子软绵绵的耳垂,用帕子擦掉快要流进脖子的口水:“殿下放心。本宫的妹妹,自幼聪慧。她既然将小禾托付给殿下,那么殿下所做,本宫不会置喙。” 柳宣妃抬眸瞧着小太子的时候,眸光细细打量,红唇微启,慢慢道:“小禾这样乖巧,相信长大以后,会兑现他母亲的诺言。殿下也会守诺便好。” 话里话外,是在为自己的外甥敲打小太子,让他不要对沈禾做表面功夫,需得真心对他好。 柳宣妃本是想找个由头,干脆将沈禾弄去柳家抚养。 思虑许久后,放弃了这个想法。 柳家内也未必多清净,要紧的是,柳家中眼下没有一个适合抚养小禾的人。 她家中嫂子弟妹都有好几个自己的亲子,后院中的孩子太多,再放一个沈禾去柳家,他不一定有在东宫教养得好。 这个想法,在她亲眼看见玉团子似的小孩后,更加坚定。 这软绵绵的小家伙,放进柳家去,说不得要受他一大堆兄弟的欺负。 她家哥嫂弟妹难免偏颇自己亲子。 她舍不得让这小团子去受那样的委屈。 小太子答:“娘娘放心。” 沈禾抱着桃子,两眼迷茫。 啊? 说什么呢? 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 他可是看过原著的人,竟然会听不懂男主跟他姨母的暗语? 沈禾桃子啃了老半天,宣妃与小太子的事情商量完,他也只给桃子留下了一大堆皮外伤。 要走的时候,忠洪要去柳宣妃怀中抱沈禾。 戚拙蕴比他快了一步,走到柳宣妃身前,俯身将沈禾抱起来。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7节 柳宣妃念念不舍,瞧着小团子已然身体前倾,主动积极的朝着小太子怀中奔去,心中小声嘀咕:“这孩子,以后对外人比对自己血亲还要亲近可如何是好。” 与柳宣妃的犯嘀咕相反,戚拙蕴的心情不错。 沈禾舍不得自己去皮工程完成了大半的桃子,紧紧抓着。 他还一只手抓不住,需要两只手才能捧好。 于是用了个非常别扭的姿势,两只手捧着桃子往前抻,扑进小太子怀中,被他托住才算好。 稳稳靠在他怀里,脑袋倚着小太子的胸口继续啃桃子。 戚拙蕴低下头,一垂眼就能看见贴着自己胸口的小脑袋,还有他宝贝抱着的桃子。 桃子被啃的惨不忍睹,全是小小的牙印。 他没忍住,翘起嘴角,露出个少年气的笑容。 柳宣妃让一名小太监将她宫中的所有桃子都带上,提着篮子跟在小太子一行身后,送去了东宫。 沈禾趴在小太子肩头,正好能够看见那小太监挎着的篮子。 呜呜,姨母对他真好。 他们回到了东宫,沈禾听见忠洪对戚拙蕴说:“殿下,沈国公那边派人来说,想请您让人先将小公子送过去一段时日,认认人。免得宴席当日,生人太多吓着小公子。您瞧,可是要应下?” 戚拙蕴没有停顿:“不必。他很乖,到宴会去也不会见很多人。” 戚拙蕴一只手摸着沈禾的后脑,小孩子的发发丝细细软软的,穿梭在指尖。 小孩趴在他的肩头,啃桃子的咔嚓声窸窸窣窣,能够想象到他两颗小门牙是如何费力的分离果肉。 戚拙蕴想,这桃子他能啃上一整天。 忠洪正应声:“奴才晓得了,稍后便回了国公府。” 戚拙蕴忽然改了注意:“你与沈家说,周岁宴前几日孤会送他去几次的。” 要把沈禾放在国公府,他不放心。 可周岁宴出席的人确实太多,他怕到时候这小家伙哭。 沈禾几乎不哭,小太子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不周全,让他哭。 沈禾听了全程。 他在心中想,放心,哥懂。 沈国公府日后可是男主的大助力之一,他吃男主的,喝男主的,争家产的时候自然要配合男主。 别的目前不会,但是讨老人家欢心,撒娇卖萌,能难得倒他堂堂准大学生? 沈禾深刻明白,自己作为男主登基大业上的一块基石,就该尽到基石的职责! 怀着间接帮男主干一番事业的雄心,沈禾抱着桃子,用力啃下指甲盖大一块果肉。 沈禾喜滋滋过了一段有桃子啃的美好生活。 脆桃啃到后头,留给他的桃子软了,吃起来更方便。 沈禾没有那么喜欢软桃,但是也吃的非常开心。 等到他将姨母给的桃子都吃光时,男主终于要带他去沈国公府了。 沈禾今日穿着跟小太子一样的衣裳,靛青色段锦,看布料上的鹤纹,八成是从同一匹布上裁下来的。 小太子穿着是玉树临风的琢玉少年,他穿着就是个二头身自走汤圆。 沈禾打量了一会儿自己的新衣服,满心羡慕的看着太子的长手长腿,琢磨男主这个拔个子的速度,搁现代是个打篮球的好苗子。 什么时候他才能拔葱似的这么长? 沈禾对自己的二头身怨念马上就散了。 他新奇的趴在忠洪怀里,整个人都坐不住。 马车摇摇晃晃,车帘随着风会掀起半角,露出外面的街景。 沈禾激动的想要探个头出去,瞧瞧外面真实的古代大街。 孩子兴奋的浑身都是劲儿,忠洪险些没能按住。 他无奈,只好一手扶着沈禾的背,让他稳稳站在自己腿上,掀开半面帘子让他看外面。 沈禾两眼放光。 外面热闹得很。 京都长街,车水马龙,两侧摊贩无数,人声喧闹。 与现代的霓虹灯光、汽车鸣笛不同,同样的是扑面而来的繁华感。 沈禾激动的蹦哒,小鼻头耸动着,嗅到了许许多多的香气。 好香啊。 可恶,什么时候才能长齐牙齿,大胆干饭!? 戚拙蕴瞧着他激动的恨不能整个人从窗户窜出去,小衣服都被他的动作弄得上拉,露出白白软软的小肚子。 他伸出手,将沈禾的衣服拽下来。 到了沈国公府,沈禾的兴奋劲还没有消退。 沈国公府非常气派,坐落在一条繁华的大街上,府邸看样子占地不小,院墙绵延很远,门口伫立两只威风的石狮子,朱红大门上虎口衔环。 他们的马车停下,守卫立刻打开了大门,一面派人进去通报,一面向小太子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末了,视线飘向忠洪怀中抱着的小孩子。 那便是他们国公府的小公子。 戚拙蕴的脸颊上表情平淡,带着忠洪他们进门后,受了国公一行的礼。 起身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沈禾身上。 最激动的要数老国公与老夫人。 两个人年岁并不是很大,瞧着也不过四五十岁的模样,一看见沈禾,目光便移不开了。 沈国公立在一侧,头一次见到自己的亲儿子,脸上露着笑容,但瞧起来并不如老国公他们激动。 戚拙蕴转眼便将屋内所有人的神情收入眼中。 不让沈禾在国公府长大,果然是对的。 老国公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道:“这是小禾吧?让祖父抱抱可好?” 老夫人也期盼的看着沈禾:“小禾生得与他娘像,这模样,长大定是个俊俏的。” 忠洪怀中的孩子被吓到了般,转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扫过一圈,将所有人的脸都看过后,最终牢牢盯着凑他最近的老国公脸上。 没有靠近,小脸神情甚至说得上是严肃。 别说头次见沈禾的老国公,便是忠洪与戚拙蕴,对沈禾的小表情也很诧异。 戚拙蕴蠢蠢欲动,想捏一下这张严肃的小包子脸。 在东宫内倒是跟所有侍卫都亲亲热热,谁也不怕。 在柳宣妃宫中也外向得很,一说让人抱,便乖乖到宣妃怀中去了。 他还当这小家伙不怕生呢。 原来还是怕的? 只有沈禾知道自己此刻瞳孔地震,内心多么震撼。 这不是他爸、他爷爷、他奶奶吗!?? 虽然脸年轻了很多,但是沈禾对自己的亲人熟悉到骨子里,怎么可能认错? 老国公这副伸手,笑眯眯要抱自己的模样,跟他爷爷从小逗他的样子一模一样。 沈禾已经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生活将近一年,做好了自己永远不能再回到现代,永远见不到自己亲人的准备。 骤然看见自己做梦都会梦到的脸,他震惊的要命。 眼睛一酸,差点对着爷爷这张脸哭出来。 于是所有人瞧着,忠洪怀里的孩子先是瞪大眼睛盯着老国公看了半晌,随后瘪着嘴,大眼睛里眨眼积蓄了两汪泪水,眼圈跟鼻头都变得红红的。 雪玉似的小团子,露出这样的神情,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老国公一愣,顿时尴尬不已。 他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手足无措哄:“哎哟,不哭不哭,祖父不抱你,不抱……” 小太子也怔住,皱着眉头,想要从忠洪怀里将人抱过来,自己哄。 早知如此,他今日就不会将沈禾带过来,免得他哭。 随后戚拙蕴又想,总要让这个孩子见到外人的。 今日不见,周岁宴要的见的更多。 戚拙蕴被这种莫名的,要强迫自己狠下心来,看着孩子成长掉眼泪的憋屈感压住了。 他还没能抱到孩子,就见下一刻。 瘪着嘴,包着两泡泪,马上要哭出来的孩子自己伸出手,急切的朝着老国公探出身体。 所有人又是一愣。 最先回神的反而是忠洪。 他上前两步,将沈禾送到老国公手边:“沈大人,小公子认得您呢。” 老国公将软绵绵,还挂着眼泪的小孩子抱进怀里,低头稀罕的看了又看。 小孩到了他怀中,便亲昵的用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攥着他的衣襟,将脸埋在他的怀中。 亲近的意思不言而喻。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8节 第7章 被欺负了 老国公忍不住露出疼爱的笑容,小心翼翼用两只手托着孩子。 老夫人也走近了半步,用手帕细致的擦掉包子脸上的泪水,轻轻摸了摸:“小禾乖乖。” 一屋子凝固住的空气缓慢恢复流动。 唯有戚拙蕴僵了片刻。 他盯着孩子漆黑的后脑勺。 此刻被爷爷抱在怀里的沈禾,努力憋住眼泪。 沈禾不哭。 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呜呜呜。 不是他想哭,是他一岁的身体还不太听他使唤。 他眼泪流了老国公一衣襟,等到他自己愿意将头抬起来的时候,白白嫩嫩的脸蛋都变得红红的。 鼻头跟眼圈尤其明显。 小太子坐在主位,老国公与老夫人坐在下首,两人打量着沈禾,喜欢不已。 沈禾缓过自己那股子悲伤劲后,高兴起来。 他在自家爷爷奶奶跟前撒娇,那简直是得心应手,毫无羞耻感可言。 他坐在老国公怀里,对着桌子上的糕点碟子伸出手去,爪子张开抓了抓,小猫踩奶似的。 老夫人一笑,用帕子包了一块糕点过来,喂到沈禾嘴边:“小禾吃吃,看好不好吃?以后祖母尝尝叫人做来给你吃好不好?” 沈禾两只手抓着老夫人的手,凑上嘴去啃了一口。 好吃的。 他幸福的弯起了眼睛。 老夫人盯着他啃了小半块,就不给他吃了:“小禾乖,咱们下次再吃。” 沈禾点点头,靠在老国公怀里,让自家奶奶给擦手擦嘴。 老夫人笑的眼角细纹堆叠,朝着鬓角延伸,看起来对第一天见的小孙子喜欢不已。 她夸着:“小禾真乖。” 沈禾很安静,几乎不怎么像普通小孩那样,咿咿呀呀叫个不停。 那是因为他不算真小孩。 不过这屋里有个真小孩。 还是沈禾现在名义上的哥哥。 沈家长子,沈砚。 他的生母便是沈国公最喜爱的郑姨娘,是一个温柔如水的美人。 当然,那只是表象。 此刻沈砚被郑姨娘抱在怀中,咿咿呀呀大叫起来。 顿时吸引到了一些视线。 沈国公最先看去,对上郑姨娘的视线后,低声道:“父亲,让我也抱抱小禾吧。” 沈禾这才有空注意自己爹。 沈禾看他这个爹一眼,便拳头硬了。 好哇,老沈同志,你的2.0版本竟然是这种货色,居然敢背叛我妈,搞这么多小妾,还帮着小妾欺负我妈! 垃圾! 渣男! 沈禾脾气顿时上来了。 他愤怒的攥着自己的小肉拳头,在老国公把自己递给沈国公的时候,大力出拳,怼着他眼睛就是一下子! 一岁左右的孩子,力气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重要的是砸的的是眼睛这种脆弱的地方。 沈国公觉得自己眼睛抽痛,险些将沈禾摔了。 因为他的动作,屋内一片惊呼声,老夫人站起来,差点要不顾仪态扑过去接孩子。 好在老国公还没有完全松手,将沈禾紧紧抱住了。 戚拙蕴整个人站起来,看沈禾没有被摔,才长舒一口气。 瞧沈国公的视线冷了三分。 老国公将沈禾小心搂在怀中,拍抚他的后背哄着:“不怕不怕。” 哄完孩子,老国公对挨了一拳的沈国公怒目而视:“你这当爹的怎么连孩子都抱不稳!?” 沈国公眉头紧蹙着,无言。 他看向趴在自己父亲怀里的孩子,对这个嫡子更不喜:“父亲,一时失手。太子殿下还在呢。” 老国公瞪了沈国公一眼,这才转身朝小太子赔礼:“在殿下跟前失仪,还望殿下谅解。” 小太子语调平稳:“无妨。” 出了这样短暂的岔子,老国公与老夫人自然不乐意再将孩子给沈国公抱。 再者,孩子可是太子殿下在看护。 当着太子殿下的面,沈国公这个亲爹险些将亲子摔了,他们要想从小太子手中将孩子要回来,恐怕更难了。 这位小太子,跟寻常的孩子几乎完全是两个模样。要用对待真正当权者的态度才行。 沈禾瞧着这个2.0版本被教训,心里才舒服许多。 他亲爹自然是对他很好的,跟他妈感情十分要好,两个人据说是青梅竹马,他爹从小就跟在他妈屁股后面,长大后两人顺理成章的恋爱结婚,白手起家,给沈禾攒了一份不大不小的家业。 沈禾实在想不到,这个世界的爹,会是这种烂人。 他心里哼了声。 等他长大,就把这渣男踹坑里。 老国公与老夫人哄着沈禾。 这时,老夫人的衣角被拽了拽。 同样是个二头身的小孩子,步子还有些蹒跚,依偎在她腿边仰头看她。 老夫人笑眯眯将沈砚抱起来,搂在怀中,面朝沈禾:“小砚,这是弟弟,你禾弟弟。” 沈禾眨眨眼。 他这位名义上的哥哥,在原著里也是个炮灰。 但下场要比背叛男主的沈禾好得多。 沈禾记得是惹了哪家皇亲,正好与“沈禾”有争家产的嫌疑,男主顺水推舟,便将人赶出了京都,去了个很偏远的地方。 最后反而逃过了一劫,没有卷入男主上位后的叛乱风波。 现在看着这个包子版本的小炮灰哥哥,沈禾有些感慨。 看书的时候,男主一路杀上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挺爽的。 等真到了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变成活人,沈禾又觉得很怪。 这种感慨很快便被沈禾抛在脑后。 他被老国公与老夫人抱走,与沈砚放在了同一张小榻上。 老国公拍拍他的背:“小禾跟哥哥玩啊。” 他们将孩子留下,几个丫鬟嬷嬷在房间里照看着,转身离开。 沈禾:“?” 沈禾看着已经开始流口水的炮灰哥哥。 他一骨碌爬过去,摸了摸小脸。 然后开心起来。 哎哟,小包子,真软,好好摸哦嘿嘿嘿。 就是老流口水,是不是在戒母乳? 沈禾隐约记得小表妹戒母乳的时候,阿姨就说过她老流口水。 沈禾有点嫌弃,抓着炮灰哥哥的手臂,用他自己的袖子给他擦擦口水。 沈禾给他擦完口水,沈砚一张脸皱起来。 他不满意的看了沈禾一眼,拽回自己的胳膊,力道太大,险些将自己整个包子身体拽得后仰躺倒。 沈禾乐了。 哟呵,小包子气性还挺大。 沈砚皱着脸,坐稳后嘟嘴看着沈禾,口齿不清的嘟囔:“走!” 沈禾爬起来,扶着小榻边站起身。 沈砚见状,愣了下,有样学样,也站了起来。 沈禾顺着小榻边沿,撅着屁股伸着腿试探地面,要溜下去。 沈砚于是也撅屁股探腿,学得很像样子。 照看他们的嬷嬷本想伸手帮忙,但瞧着沈禾那麻溜熟练的模样,小心翼翼在一边护着,没有帮。 沈禾顺利着陆后,便去看沈砚。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9节 但沈砚显然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腿分明比沈禾的长一些,左右试探,始终没有探到地面。 试探了一会儿后,沈砚急了,开始叫起来:“啊啊,抱,呜呜呜……” 沈禾凑过去想要托住他的屁股墩,让他自己溜下来。 都一岁半的大孩子了,怎么下个榻都不行呢。 沈禾严肃的决定,要帮助孩子成长。 可惜,沈禾慢了一步。 在他托住沈砚的屁股墩,亦或者是丫鬟们抱起沈砚前,沈砚先小肉手松手,从小榻边沿摔了下来。 并不高,他半个身子已经溜了下来,脚几乎能够碰到地面。 沈禾凑得近,沈砚摔下来的时候正好砸到沈禾,两个团子人仰马翻。 屋里的丫鬟嬷嬷大惊失色,忙蹲下身将两位小公子抱起来。 沈禾这位十八岁男高自然不会觉得痛,一声不吭。 沈砚这位真小朋友却哇哇大哭起来。 沈禾想要凑过去哄小孩,门外走进来两人。 是郑姨娘与她身边的丫鬟。 郑姨娘步伐急促,在屋外便听见了自己儿子的哭声。 她柔美的面容变得很冷,一把从嬷嬷怀里将沈砚抱过去,拍抚他的后背哄着:“不哭不哭,娘在呢,是谁欺负我们大公子了?” 屋里的丫鬟婆子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郑姨娘这话语气温柔,像是普通哄小孩的话。 可话里话外,是在指桑骂槐。 沈·十八岁男高·禾:“?” 哇,你不会以为一岁小孩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吧? 沈禾这小脾气顿时炸了! 竟然污蔑他! 沈禾嘴一张,就要放声大哭。 哭谁不会啊,他现在的壳子还比沈砚小半岁呢,保管嚎得天崩地裂。 沈禾:“呜呜~” 他没能呜两声,尾音因为瞥见跑进来的人影,跑调了。 哟,男主来了。 用不着哥浪费嗓子了。 沈禾立刻安静下来,两手抓着自己的脚脖子,等着看男主帮自己出气。 小太子原本留在花厅,老国公与老夫人想要与他商谈沈禾的事。 碍于他们是沈禾的血亲,戚拙蕴不得不按捺住,听他们来回说那几番话。 无非是沈禾是沈家人,在沈家长大更好。 话说得好听漂亮些,便说什么沈禾太小,在东宫喧闹,会打扰到他。 说他事务繁忙,沈禾留在东宫是他的负累,他们不敢劳烦他。 戚拙蕴有些烦躁。 他想,这一家子有几个真心喜欢沈禾? 又真的能时时刻刻看住他,护住他,不让他受任何伤害? 没了亲娘,那小家伙与他是相同的处境。 对他再亲的人,中间也隔了一层,也有其他要亲近爱护的人。 连沈夫人都不敢将沈禾留在沈家,要在死前向他母后认错,求他抚养沈禾。 他怎么可能将沈禾留在这里。 戚拙蕴坐不住了,沈禾不在这里,忠洪也陪在他身边,没有去看着沈禾,让他有些担心。 戚拙蕴与老国公托辞几句,便让人带着自己来了放沈禾的院子。 在院门口便听见孩子的大哭声,戚拙蕴心中一紧,随后想,他养得那个团子不喜哭,就算落泪,也不是这样嚎啕大哭。 于是戚拙蕴放心。 谁能想到,他这口气没能完全放下来,便在廊下听见了那番指桑骂槐的话。 戚拙蕴眼眸冰凉。 小少年的身影立在门口,屋里的下人瞧见后,忙不迭行礼:“奴才见过太子殿下。” 郑姨娘脸色发白。 她抱着仍在哇哇大哭的沈砚,弯腰行礼:“殿下。” 应该……没什么事吧? 太子不过九岁的孩子,况且她方才说得声音不大…… 戚拙蕴穿过跪拜的奴仆,将盘腿坐在榻上的小团子抱起来。 小孩眼睛明亮,看见他下意识咧着嘴,露出几颗小小的牙齿,嘻嘻直笑。 他托着孩子,转身瞧见没敢直起身的郑姨娘,轻声道:“孤不知晓,孤亲手养得孩子会欺负沈家大公子。不若孤去向国公道声歉,倒是孤没有将孩子养好。” 郑姨娘浑身颤了颤:“不不,殿下,奴非是这个意思。小公子并未欺负大公子,是奴失言,请殿下不要见怪。” 小太子没有再看她,抱着沈禾大步离开。 沈禾两只胳膊搂着小太子的脖子,趴在他单薄瘦弱的肩头,开心的蹭了蹭。 男主果然是最牛的! 嘿嘿,这个挂件当得他非常开心。 戚拙蕴心中憋着火。 待抱着孩子回到了花厅,老国公他们瞧着小太子的脸色,猜到出了事。 脸色均是微微变化。 戚拙蕴淡声道:“沈大人,国公府大公子脾性柔弱,将小公子与他放在一处,他怕是会时常被欺负。小公子还是由孤带回东宫抚养,左右孤宫中不差他一口吃喝,算不上什么麻烦。” 老国公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小太子冷声吩咐身边的总管太监:“忠洪,走罢,叫人备车。” 忠洪应声,快步朝着大门而去。 老国公与老夫人都晓得,小太子突然强硬起来,便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他们不得不跟在身后,将小太子送出府门。 眼睁睁看着刚抱了一次的嫡孙也被带走。 那孩子还趴在小太子的肩头,天真的冲着他们咯咯直笑。 若说没见沈禾之前,老国公与国公夫人想着的,仅是要将沈家的嫡系子孙抱回来,亲自教养。 现在就真正成了对孩子的舍不得。 等到亲眼瞧着小太子一行的马车远去,老国公转身,脸色瞬息变得难堪:“怎么回事?” 老管家已经使人去问了大概始末,将事情同老国公说了一遍。 老国公的神情更加难看:“大公子?哼,倒是记得她的儿子是长子。” 老夫人耷拉下眉眼:“与孩子没有瓜葛。郑氏那里,我去处置。将大公子抱过来,日后还是由我这把老骨头亲自抚养吧。免得叫妾室养歪了去。” 老夫人说罢,叹了口气:“这郑氏实在是……有了这一出,再想让太子将小禾交给沈家,怕是不行了。” 至少这几年,不能再提了。 等沈禾再大些,有了四五岁,能够被人带着自由进出,兴许才有机会真正将他抱回沈家来。 一想到那样招人疼爱的小孙子,还得放在东宫好几年,老夫人与老国公心中都不大舒服。 老国公道:“郑氏倒是其次。沈从允这厮,纵容了郑氏,才有今日。” 沈从允是沈国公的大名。 老国公从前露出叱骂儿子的意思,老夫人总要劝说几句。 这次,她垂着眉眼,一言不发。 她想,确实不像话了。 第8章 玩了一天 沈禾牢牢记得自己的作用。 要跟自家爷爷奶奶打好关系,让他们亲近自己。 沈禾临走前还不忘扑腾到马车小窗子边,冲自家爷爷奶奶卖个笑。 看着自家年轻版本的爷爷奶奶,依依不舍的望着自己,沈禾就知道,成了。 他的爷爷奶奶,不管是不是2.0版本,都很爱他。 跟他那2.0版本就变渣的爹一点儿不一样。 沈禾一想就觉得拳头梆硬。 要是老沈同志在这里,肯定也想一拳打死2.0版本的自己。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0节 沈禾想得自己满肚子火的时候,被一双手从后面卡住胳肢窝,提进了一个怀抱中。 然后被强制转身,扳着身子跟男主面对面。 小太子将孩子放在自己腿上,面朝自己,两手托着他的后背,让他几乎是仰躺在自己胳膊上,低下头同他面对面。 认真对视。 沈禾被这严肃的阵仗吓住了。 瞪大眼睛,盯着男主不敢动弹。 不是吧? 难不成气运之子的男主发现了他穿越者的身份,要把他就地正法? 他抿着小嘴,屏住呼吸。 便听男主板着一张小少年的面孔,严肃的对一岁不到的小包子教育道:“人心是坏的。” 沈禾:“?” 你在说什么呀我的男主?? 你对一个一岁不到的宝宝说这些,你觉得合适吗你? 但男主不知道他的心声。 男主在认真教育孩子,以免他日后受欺负。 戚拙蕴说:“人心之恶,你难以想象。虽如今你年岁尚小,但你身世非同常人,加诸在你肩上的担子与你拥有的富贵权柄是并重的。你拥有的这些,无数人都想要得到,他们为了抢走你的东西,能啖你的肉,喝你的血……” 沈禾:“……” 就连马车里的忠洪,都欲言又止。 小太子显然想长篇大论,让沈禾知道这个世道多么的可怕,他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他周边的人大多都对他不怀好心。 可沈禾不打算配合他。 够啦够啦,男主老师,这种黑暗心理学论可以停止教学了。 他一个蛄蛹,从小太子胳膊上翻过去。 小太子吓了一跳,好在沈禾没有摔下去,而是背对着戚拙蕴,趴在了他的腿上。 翘起来一个肉墩墩的小屁股,整个人头跟脚几乎贴着,对叠在一起,越发像是团子。 小太子的长篇大论被不到一岁的学生无情打断。 他只能将这个小团子学生提着,让他站起来,卡在自己两腿之间,趴着自己的腿。 戚拙蕴那张小少年面孔露出成年人的忧愁,长长叹了口气:“日后我总不能时时在你身边,你若是被欺负了,要晓得同哥哥告状,记得吗?” 沈禾第一次听见男主用这样的称呼。 他新奇的眨巴眨巴眼睛。 小太子总是“孤”来“孤”去,是在张示自己的身份,也是在将自己与其他人隔开,让人知晓他与旁人不同。 男主从生下来就是太子,后来登位成功,便是帝王。 沈禾一直知道这一点,从没有将男主跟普通人相提并论过。 甚至说,哪怕是他,觉得男主牛逼哄哄,有些许小迷弟的心态,对男主算是亲近的。 但也没有完全亲近。 中间有一层隔膜,普通人无法突破。 直到现在,小太子用他那张少年面孔,严肃的教导他,不再自称“孤”,而是称“我”。 沈禾有种奇异的感觉。 小太子再度叹了口气,低声喃喃:“罢了,等到我来为你出气,你已然受了欺负,有什么用处。” 他再度正视沈禾,抓着沈禾肉乎乎的手,叮嘱:“日后你要霸道些,想要欺负你的,自己欺负回去。你可以欺负人,但不能受欺负。这京都中,我能帮你摆平一切。” 小太子说到这里,严肃的眉眼才多了点笑意,终于放松起来,捏了捏沈禾的包子脸,力道很轻:“孤的权柄,足够为你摆平一切。” 若是摆不平,他会挣到更多的权柄。 直到登上那至上的皇位。 沈禾大为感动! 他趴在小太子腿上,将下巴搁在小太子的掌心上,抬着眼睛直笑。 他果然没有抱错大腿。 不过吧,就是男主你这样养孩子也太溺爱了。 幸亏现在被你养的是个假孩子。 否则不得养成个混世魔王?要是杀人放火犯事儿怎么办? 他就说,原文沈禾哪儿来的胆子,敢跟着反叛军反一手养大自己的男主呢。 感情胆子是被男主你自己一口一口喂大的。 忠洪笑着道:“殿下,小公子如今的岁数,还听不懂您的话呢。这京都中,想必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小公子。您无需太过担忧。” 沈禾在心里认真点头。 是啊是啊,按照他现在这个超级加倍的身份地位,太子都自称是他哥了,估计太子的真弟弟来了,他也能一拳一个,揍完啥事儿没有。 沈禾喜滋滋,开始畅想未来。 等到男主登基成为皇帝,他岂不是更不得了? 不行,还是不能太废。 沈禾躺下吃哥饭的心升起来,又被按下去一丢丢。 他以后肯定不敢接触男主身边的权柄的,常言说得好,伴君如伴虎,他们还是做单纯的兄弟就好。 大哥负责牛,他这个挂件负责鼓掌。 顺便还得给自己想一想后路。 毕竟以防万一嘛。 沈禾并不着急,他现在一岁不到,真想做什么也做不成。 还有很多年的时间够他慢慢琢磨呢。 他们回到东宫后,小太子再度忙碌起来,沈禾连着几天没有见到太子人影。 柳宣妃那边倒是派人过来,三天两头的,把沈禾抱过去玩一玩。 是的,玩一玩。 沈禾是被玩的那个。 他躺平,任由姨母在他的脸上亲了两口,生无可恋。 柳宣妃将孩子抱起来,笑的花枝乱颤,喜欢的不行。 在宫中玩够了,柳宣妃便抱着他,去御花园玩。 这个沈禾还是挺有兴趣的。 他胆子大,还摘了一把花。 最后公平端水,送给姨母两朵,剩下的都努力攥着,等回东宫了给男主。 柳宣妃瞧着他小肉手费力攥着一大把花,几乎快要攥不住。 再瞧瞧自己手里可怜巴巴的两朵花,心里微酸:“我们小禾这些花是要送给谁呀?送给太子吗?怎么不送给姨母这么多呢?” 沈禾琢磨了会,从手里再度抽了一朵,递给柳宣妃。 不能再多了姨母。 再多,就不能显示出男主的特殊性了。 好在柳宣妃得到又一朵花之后,惊讶的看着手里的花,然后一高兴,抱着沈禾再度亲了两口。 沈禾攥着手里的花,努力推拒。 谢谢姨姨,知道你喜欢我,但是真的不用了。 柳宣妃不舍得放沈禾回去,最终还是小太子派了人来,才将沈禾抱回去。 沈禾陪了大半天的姨母,浑身都累软了,只想睡觉。 为了把花送到男主手里,才强撑着没在被抱回去的路上睡着。 等到将一把花塞给男主,沈禾手都握酸了。 小太子惊讶的看着手中一把花。 他摸摸孩子毛绒绒的脑袋,笑着道:“禾禾今日与宣妃娘娘玩的高兴吗?” 孩子趴在他的腿上,没有回应。 戚拙蕴挪开花,低下头去打量,发现孩子脸蛋垫在他的腿上,已经呼呼睡着。 肉嘟嘟的脸颊被挤的鼓起来一块,更加可爱,让人想要咬一口,尝尝是不是什么软绵绵的糕糖。 第9章 抓周 今日是周岁宴,沈禾起的很早。 连翘她们将他从被窝里抱出来,给他换了好几身衣服,最终穿了小太子临时送来的新衣服。 这样不算,沈禾还被套上了长命锁,各种小金镯。 沈禾像是个任人摆布的布偶娃娃,等到连翘她们给他装扮完毕后,沈禾对周岁宴的兴奋退的差不多,两眼麻木只想睡觉。 果不其然,在出东宫前往国公府的路上,马车摇摇晃晃,沈禾在小太子怀里被晃睡着了。 戚拙蕴瞧着睡得脸颊红扑扑,压出一块红印子的孩子,下车的时候也没有叫醒他。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1节 他动作轻轻的将孩子从怀里搂起来,将他的脑袋放在自己肩头,单手扶着靠在自己颈窝里,才缓慢下车。 忠洪小心翼翼在车边扶着小太子。 他原本是想要将小公子抱过来的,奈何殿下要亲自抱着。 沈家门庭若市。 宾客们随着沈府下人,被引入客席,各自低声交谈。 直到太子驾到,私语声停下,所有人向着小少年行礼。 今日许多人都是特意来瞧瞧沈家那位小公子,也是为了瞧瞧太子。 沈家的嫡子一出生便被抱去了东宫,由年纪尚小的太子抚养。甚至于沈家人自己见自家嫡子,都需要太子肯首,这样的事,纵使放在京都,也是前所未见。 宾客们小心打量着。 一身玄色金纹锦服的小少年怀中抱着个孩子。 穿着与他同色的玄色锦衣,歪着脑袋,趴在小太子肩头,似乎睡着了,只露出小半个白嫩圆润的脸蛋。 小太子气度沉稳,免礼后却并未落座,而是抱着孩子去了国公府后院。 宾客们面面相觑。 戚拙蕴到了院中,老国公笑眯眯道:“殿下,孩子便交给老臣吧,让人将他抱去房中睡着,眼下外头喧闹,等到抓周的时候再将他抱出来也不迟。” 戚拙蕴低低应了声:“嗯,我抱他过去。换手会将他惊醒。” 养了一年的孩子,戚拙蕴已然有些心得。 老国公抱不到孩子,只能跟在小太子身边搓手。 罢了罢了,等孩子醒了再抱也是一样的。 等到他们将熟睡的孩子放下,出了房间,老国公又道:“殿下,前些日子那郑氏多有冲撞。老臣已经好生训诫……” 戚拙蕴打断他:“沈禾在东宫过得不错。再者,宣妃娘娘也要时常使人抱他去亲近,还是住在东宫方便。此事,沈大人不必再提。” 老国公本就是心有不甘,再行试探。 虽然早知道小太子不会松口,真听见,仍旧失望。 柳宣妃都被搬了出来。 老国公心中对自己那混账儿子的怨气更大。 连宣妃都愿意帮着太子,叫小禾一个沈家人养在外人手中。 可见宣妃是对沈国公这个妹婿不满的。 想到沈国公的后宅,老国公也实在无话可说。 他与老夫人早年征战,驻守边关,对儿子疏于管教,才叫他养成了这副风流不成事的样子。 …… 沈禾睡醒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他睁眼,看着陌生的帐顶,愣了会儿神听见外面有些喧闹的响动,才翻身爬起来。 守着他的小丫鬟跟婆子立刻笑了:“我来照顾小公子,你去禀报大人与殿下。” 沈禾眨眨眼,被嬷嬷抱着擦了脸跟手。 他彻底清醒过来,那股子困劲过去,变得兴奋。 今天可是他的周岁宴! 也是他抱男主大腿的好时机! 天知道他憋了多久,快憋死他了! 今天一定要给男主一个大惊喜! 嬷嬷一将他放下,沈禾立刻捣腾两条萝卜腿往外走。 爬过门槛的时候有三分艰难,但没关系,这点问题拦不住哥。 嬷嬷跟在沈禾身后,紧紧看护着。 这位小公子是个不爱让人抱的,下地走动,动作灵活全然不输给大他半岁的大公子。 沈禾刚爬出门槛,颠儿颠儿的往外跑。 没两步,就见小太子从长廊那头走过来。 老国公跟在小太子身后,隔着老远边道:“小禾慢着点,别跑。” 沈禾咧着嘴笑,扑进了小太子怀中,被他驾轻就熟的一把抱起来。 他理了理沈禾睡皱的衣服,瞧着他有些乱翘毛的脑袋,唇角微弯。 沈禾急得想要说话,又想着自己要等到抓周的时候搞个大的。 憋屈的要命。 小太子抱着孩子,去了侧厅。 忠洪将厨房送来的莲子羹端上来。 因着今日还要抱着沈禾出去见人,忠洪不敢让他自己吃,一勺勺给他喂。 忠洪起先还忧心小公子会闹腾。 毕竟养了这么久,对小公子的禀性他算十分了解。年纪虽小,却是个不爱假手他人的主儿,事事凡是能自己做的,都爱自己来。 谁想,孩子配合得很。 乖乖靠在小太子怀中,两只小胖手起先伸出来想要自己拿勺子,发现忠洪不给他之后,便放弃的张嘴等投喂。 两只手搭在自己圆乎乎的小肚子上。 忠洪将莲子羹喂了小半碗,便不再喂了。 沈禾倒是意犹未尽,甜甜的,挺好吃的。 沈家的管家走进来道:“殿下,国公说眼下时间不早了,想请您带着小公子出去,叫宾客们见见小公子。” 戚拙蕴垂眸,将孩子嘴边沾着的痕迹擦干净:“嗯。” 他摸摸孩子毛绒绒的脑袋,也有些好奇,今日到底会抓什么。 老国公是武将出身,沈国公从了文。 沈禾被抱到绒毯上放下的时候,摆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就是一柄红缨长枪。 当然,是个缩小版本的,大概跟他一样长,小孩子玩具。 另一侧摆着的是一支毛笔,还有砚台。 再往前才是各种零零碎碎的,诸如玉璧,金元宝,算盘,画卷…… 沈禾扶着自己的腿,支撑着重心不稳的上半身,一眼望过去几乎要花了眼。 一大群人围着他,花花绿绿的衣摆将四周堵的严实,沈禾转着脑袋找人。 男主将他放下后,就不知道去了哪里站着。 沈禾找了好一会儿,才顺着熟悉的衣摆抬头,找到小太子。 他并未与沈国公他们站在一处。 也没有与宾客们站在一起。 宾客们挨挨挤挤,唯有小太子那处被空出来,留下了小小的缝隙。 忠洪陪着小太子,立在他背后。 在宾客们起哄的低低笑声中,唯有小太子一声不吭,只安静的望着沈禾,等着他抓住他感兴趣的东西。 沈禾撑着身体一骨碌爬起来,在绒毯上站稳。 人群中立刻有人小声惊讶:“哟,小公子这就会自己走路了?” “这是要去拿什么?” 毯子两边都是人,沈禾绕不过去。 他只能艰难的迈着小短腿,躲着地上的东西,摇摇晃晃往前走。 走过了笔墨纸砚,也走过了刀戟枪剑。 走得老国公与老夫人都忍不住,小声着急起来:“小禾啊,你是要抓什么呀?” 再往前,可就是些金银俗物。 早知道便命人不要将这些东西放上来。 虽说这东西抓住了也不一定能作数,可谁家长辈不指望儿孙出人头地,有所作为? 但一心往前走的小团子是不管这些的。 沈禾最终越过了所有的东西,终于不用摇摇晃晃小心翼翼。 他仰着头,一把抱住了小太子的腿。 白白嫩嫩的包子脸上露出笑容,黑润的大眼睛笑得弯成了两轮月牙,奶声奶气,却咬字清晰的叫:“哥哥!” 小太子低着头。 同样稚嫩的小少年面孔上,满是惊愕。 孩子温热的身体紧紧依偎着他。 略过了一堆稀奇古怪他从没见过的东西,就这么目的明确,直奔着小太子而来。 然后,开口说出了他第一句话。 人群静了。 所有人都愕然的望着这一幕。 沈家的小公子,竟然在抓周宴上,抓住了……小太子?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2节 第10章 慢了一步 小太子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蹲下身去抱住小孩。 他在心中告诫自己,要维持太子的威仪。 然而唇角不太受控制。 孩子似乎比他还要高兴,咯咯直笑,声音清脆稚嫩,干净透亮的眼睛感情真挚纯然。 宾客们在小太子蹲下去时,也终于回过神来。 “小公子会抓啊,哈哈!” “沈大人家有福气,小公子日后定然聪慧通达。” 溢美之词一股脑,从四面八方,每个人嘴里冒出来。 老国公与老夫人:“……” 两人堆着笑,但笑容怎么看怎么有些勉强。 老国公心中酸得厉害。 哪家孩子开口说话,第一句话是叫的外人的? 他还没有听着他们沈家的孩子管他叫过祖父呢! 沈国公无所谓,笑眯眯的应下所有的赞誉。 瞧着自家这个嫡子,神情柔和了两分。 开口说话似乎比沈砚早些,瞧着像是个聪敏的孩子。 日后总归不会给他沈家丢脸。 周围人杂七杂八的心思影响不到沈禾。 沈禾专心致志迈出自己抱大腿的又一步。 他趴在小太子怀里,喜滋滋的又叫了一声:“哥哥!” 嘿,男主,有人管你叫哥了,开心不? 男主已然快开心死了。 小太子这短暂的一年,成长飞快,喜怒哀乐不形于色的功夫与日俱增。 大部分时间,他都是板着自己那张小脸,沉稳得如同成人。 但他的功夫显然还没有登顶。 他搂着孩子软绵绵的身体,忍不住捏了捏白嫩嫩肉嘟嘟的脸蛋:“嗯,禾禾真乖,真聪明,这么快就会叫哥哥了。” 他将孩子抱在怀中,站起身,侧头瞧着忠洪,唇角上翘,语调还是平稳的:“忠洪,他方才管我叫哥哥,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你听见了吗?” 忠洪努力压着自己的笑意,认真颔首:“听见了,殿下。小公子最是喜欢您,开口第一个便是唤您,可见您在小公子心目中是最重要的。” 忠洪很懂得如何顺小太子的毛。 小太子听着他的话,愈发愉悦,托着孩子肉乎乎的小屁股,往上颠了颠。 末了,在孩子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小太子亲完,自己愣住,耳尖微红。 他忽然板住了脸,搂着孩子,清清嗓子道:“好了,诸位请回到席上吧。” 他想抱沈禾回去了。 这里人太多。 但老国公眼巴巴看着他,确切而言是看着他怀中抱着的孩子。 戚拙蕴只能忍耐。 老国公说什么都是沈禾的亲祖父,且真心疼爱沈禾。 今日周岁宴,让沈禾在国公府多留一些时间,才合情合理。 他抱着孩子去了僻静的地方。 老国公与老夫人干脆撇下宾客不管了,对沈国公耳提面命,叫他招待好客人。 老两口巴巴跟在小太子身后,瞧着趴在小太子肩头的小孩,努力逗道:“小禾,真乖,叫祖父。” 沈禾嘿嘿直笑,装傻。 他将头埋进小太子的脖子边,暂时拒绝来自爷爷奶奶的殷切期盼。 今天是抱大腿的重要时刻,惊喜是给男主的。 所以今天不能叫别人哟。 再等等,过上几个月,他保准表演个口若悬河,让人看看什么是一岁开口,口齿伶俐的惊世奇才。 笑着笑着,有口水滴进了小太子的脖子。 戚拙蕴抱着沈禾,坐下来时,并不恼。 一手护着他,轻声道:“忠洪,他流口水了。” 忠洪一瞧,哭笑不得,忙为小太子擦干净。 戚拙蕴则低着头,去给沈禾擦。 沈禾当了一年的宝宝,脸皮俨然厚如城墙,看见自己滴了戚拙蕴满脖子口水,也不脸红。 他又不能控制自己嘛。 老国公与老夫人瞧着小太子现在高兴的模样,是不打算撒手让他们抱孩子了。 二人只好对着小太子怀里的孩子哄:“小禾,叫祖父,祖母好不好呀?给你吃糕点。” 老夫人包了一块糕点,递在沈禾跟前晃悠。 是沈禾最近很爱吃的栗子糕。 他觉得自己口水开始加速分泌,默默靠在男主怀中:“啊啊!” 伸出一双小胖手,咧着嘴露出几颗小米牙,笑容可爱无比。 试图萌混过关。 老夫人心一软,脸上笑得褶子倍增,慈爱无比。 险些就动摇了。 好在她坚守住了,力图让沈禾跟着她学:“祖母,祖——母——” 沈禾歪歪头,努力伸手去够,嘴里认真配合:“啊——啊——” 好了奶奶,虽然他是假孩子,但让孩子这么短的时间学会说话,还是很勉强的。 今天营业时间只能这么多了。 老夫人心中叹口气,酸涩的想,要是孩子自出生便养在他们身边,说不准今日开口叫的第一个人,便是他们了。 她正想将手中的糕点给孩子。 便见小太子伸手,不动声色的往孩子手中放了一块栗子糕。 孩子立刻高兴的抓着,靠回小太子怀中,圆乎乎的小身子左摇右晃,开心之情溢于言表。 老夫人与老国公:“……”就慢了一步! 他们在国公府待到了日落。 小太子今日什么都没做,陪了沈禾一整天。 沈禾也挺高兴,还去跟沈砚玩了几刻钟。 小太子似乎对此有些意见,不怎么想让沈禾与沈砚这个长子相处。 沈禾猜测,是上次郑姨娘阴阳他的后遗症。 沈禾去捏了捏沈砚的小包子脸,吸到一口小崽子后,乐颠颠的回到男主身边,对着他的脸吧唧一口。 不要这么小气嘛男主。 上次欺负他的是成年人郑姨娘,跟沈砚这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包子有什么关系呢? 戚拙蕴被孩子招呼得蹲在廊下,接受了一口亲亲,茫然的摸到自己脸侧还沾着的口水。 孩子亲完就跑,又去跟沈家那个长子玩了。 两个差不多大的小萝卜头坐在花丛边,用嫩生生的嗓音“啊”来“啊”,旁人无从知晓他们说了什么。 戚拙蕴摸着自己的脸侧,扯着嘴角想,今日是个不错的日子。 风清日朗。 与一年前的风雨交加全然不同。 日后应当,也会越来越好。 晚上回东宫的时候,沈禾累瘫了。 在马车上便睡着了。 在小太子怀中睡着出东宫,也在小太子怀里睡着,这么一路回东宫。 戚拙蕴手臂被有些重量的孩子压得发麻,还不舍得将他给忠洪抱。 他轻声念叨:“忠洪,他是母后送来陪孤的吧?” 忠洪露出心疼的神情:“娘娘在天之灵,必是念着殿下高兴些。沈夫人遭了祸事,小公子平安无恙,兴许真是娘娘为了殿下庇佑呢。” 戚拙蕴知道忠洪是配合他说话,说这些来哄他。 他母后再如何庇佑,哪里庇佑得到沈禾头上去。 但现在,他由衷的希望,若是他母后真能庇佑他,那么也连带着,帮他庇佑沈禾吧。 庇佑这个跟他同病相怜,会在他身边长大,叫他太子哥哥的孩子。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3节 他摸着孩子细软的发丝,小声呢喃:“禾禾,快快长大。” 他也要快快长大。 第11章 要教育孩子 自从周岁宴这天,沈禾成功叫出哥哥两个字后。他便开始控制频率,每隔上那么几天,就蹦出零星几个字词。 将一屋子的人高兴坏了,每天最大的乐趣都变成了围着他,逗弄:“小公子,这个是米粥,粥……” “花花,花花,叶子,小公子会说吗?” 沈禾挪动着豆丁身材,从这些人的腿边钻出去。然后便被柳宣妃派来的人逮了个正着。 连翘与荷菱习以为常,看着人抱起小公子,一道去了后宫。 沈禾生无可恋的想,待会儿姨母肯定要折磨他了。 进宣妃宫中,沈禾还没回过神,就被一双手抱进了怀中。 宣妃笑得格外开心,在沈禾身上各种捏捏,摸摸他软乎乎的小肚子,藕节似的白嫩胳膊,圆乎乎的脸蛋子。 “我们小禾都叫哥哥了,什么时候能够开口叫姨母呀?”柳宣妃很是不甘。 开口第一个叫的人是小太子,念在是小太子照顾了孩子一年,他开口第一个叫太子也不是不能接受。 那自己好歹要是小禾第二个叫的人吧? 怎么说,她都是小禾见的第一个亲人呢。 柳宣妃在沈禾脸蛋上亲了一口,挠他痒痒肉:“小禾乖乖,叫姨母,姨——母——” 小孩子被挠的受不了,在她怀里乱扭,咯咯发笑。 小嘴张着,大声嘟囔:“啊!啊啊!”叫的很有气势,但毫无内容。 柳宣妃锲而不舍的教导:“看着姨母的嘴,姨——母——” 沈禾瞧着姨母那殷切期盼的神情,犹豫了一下,张嘴:“嗯……姨、姨——” 柳宣妃喜出望外,抱着孩子站了起来,在怀中颠了颠:“我们小禾真是聪明孩子,姨母最喜欢小禾了!” 沈禾迎来一大波亲亲,逃也逃不掉,躺平接受。 随后手里被塞了一个大桃子。 沈禾受到了安慰,抱着大桃子,喜滋滋的开始啃。 他的牙齿比起前两个月,多了两颗,而且门牙更稳固了。 啃桃子大业不再像上次那么艰难。 柳宣妃的小厨房里熬了鸡汤,撇去浮油,香气扑鼻。 沈禾这种刚满岁的小朋友,通常来说是不能吃这种味道浓郁的食物的。 但沈禾闻着鸡汤香气,馋的要命,他琢磨了一下,古代佐料之类的东西没有现代那么杂,他浅喝两口也无所谓吧? 反正他也不是真小孩。 于是沈禾短暂的抛下桃子,蹭到了柳宣妃腿边,两只小手搭在她的膝盖上,仰头眼巴巴的望着她,再看看她手中端着的小汤碗。 孩子眼睛水润,看起来馋的口水要流下来了。 柳宣妃忍笑:“小禾想喝吗?”她指指汤碗。 孩子立刻点点小脑袋。 他眨巴眨巴眼睛,小手揪着柳宣妃的裙摆,奶声奶气叫着:“姨姨、姨姨……” 柳宣妃小心肝一颤,逗孩子的心思都被两声软乎乎的姨姨叫化了。 不等沈禾叫第三声“姨姨”,宣妃舀了一小勺汤,用手护在汤勺下方,喂到沈禾嘴边:“给我们小禾尝尝。” 柳宣妃身边的嬷嬷忍不住道:“娘娘,小公子年岁太小了,眼下恐怕还不能喝这样浓的鸡汤……” 沈禾不管,沈禾已经凑上去,一口吸溜干净了。 他幸福的眯起眼睛。 呜呜,真好喝。 熟悉的味道。 嬷嬷:“……” 柳宣妃迟疑了瞬间,在看见沈禾那副高兴的小模样后,立刻抛在脑后:“没什么,不给他多喝,只让他尝一口罢了。” 柳宣妃想了想,又说:“日后小禾来宫中的时候,让小厨房炖汤清淡些,本宫可让小禾尝尝味道。” 宠到这份上,嬷嬷只能应下:“是。” 沈禾见好就收,尝了一口过过瘾,重新抱着自己的桃子咔擦咔擦。 沈禾是一早被抱过来的。 往常,他在宣妃这里待个半日,东宫便要来人接他回去了。 若是下午才被宣妃抱过来,那日落前,小太子有时甚至会亲自来抱孩子。 今日却没有人。 嬷嬷奇怪:“娘娘,今日东宫未来人,咱们可是要将小公子送过去?” 宣妃道:“送去做什么?等他们来人接。何况今日,太子没功夫管小禾,让他回东宫做什么,一群下人陪着,哪里比得过本宫带着他。” 沈禾竖起耳朵,重点落在了前半句。 男主今天为什么没空? 虽然以前在东宫也忙,但多是学业,每日总是能听见男主动向的。 今天忙得连姨母都知道了? 沈禾转动自己的小脑袋,试图回忆起这个节点,男主有什么剧情要走。 现在是六月下旬……皇后忌日刚过去一个月。 沈禾猛地想起来了。 他可真是乐不思蜀,玩疯了,连男主的剧情都快忘了。 小太子九岁听政! 难怪今天一大早就没能见到男主。 从男主听政开始,便是他正式踏入朝堂,进行权柄斗争的起点。 沈禾觉得手里的桃子都不甜了。 他再度挖了两口,抱着桃子朝着宫门外走去。 连翘诧异:“小公子?” 柳宣妃起身,在沈禾爬上门槛前,将他一把捞了回来:“你这小家伙,是要去哪?” 沈禾急切的往门外的方向探身子。 姨母呀,今天男主要挨骂了。 因为听政的事挨皇帝骂就算了,他还要被人冤枉呢。 沈禾想起来这件事,自然不能安心坐在这里,等着小太子挨骂,被人冤枉。 男主很牛逼,被冤枉了也能忍气吞声,谋而后动。 可沈禾想起了这件事,想到小太子那张稚嫩的面孔,一想到他被冤枉后,只能垂着眉眼忍耐,就觉得火气蹭蹭涨。 现在大家都是真人,不是纸片人,受了冤枉会难过,沈禾没办法受这个委屈。 孩子整个小身子都在用力挣扎,完全不配合。 宣妃没有办法,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小禾是要回去吗?现在外面晒,先在姨母这里玩,等太子来接你好不好?” 柳宣妃搬出太子,希望这小家伙能听话。 沈禾靠在柳宣妃怀里,停止挣扎,思考了两秒,说:“花,花!” 姨母,懂我的意思吧? 御花园去。 去早点,男主没准就不用被冤枉了。 实在晚了点也没关系,咱们可以去帮忙撑腰呀。 沈禾仔细琢磨,柳家势大,宣妃无子无女已然能够圣眷不衰。如果这时候宣妃娘娘在场,皇帝说什么都会平和点,愿意听宣妃说两句话。 至于沈禾自己嘛,他是个小朋友,届时去捣个乱,或者撒撒娇卖卖萌,别说他是沈家嫡子,就算他只是个普通小官家的孩子,皇帝也不至于跟个一岁的小宝宝计较。 好在姨母没有让沈禾失望。 不等沈禾给出更多提示,姨母问:“小禾要去上次摘花的地方呀?” 沈禾两眼亮晶晶的点头! 姨母好聪明! 柳宣妃叹口气,无可奈何的在沈禾额头亲了口:“你呀,之前还夸你乖呢,现在就露出调皮的一面。” 沈禾一脸乖巧。 柳宣妃让人打了伞,往御花园去。 到了御花园,他们从轿撵下来,沈禾要自己走。 宣妃弯腰牵着他,看没人大腿高的小包子摇摇晃晃往前走,左看右看的。 御花园很大,好在沈禾被宣妃抱着来过两次,有个大概范围概念。 也谢天谢地,原文作者有大部分男频文都有的通病:爱水文。 没用的景色描写,占了大半章,恨不得连男主挨骂的地方有几块石头都写清楚。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4节 沈禾当然记不清那么多细节,但有个模糊印象就够用了。 柳宣妃顺着小孩子,被他拉着绕过来几处假山,到了湖边。 柳宣妃拽住了孩子,将他抱起来:“小禾,不能去水边,知道吗?” 宣妃指了指人工湖,露出严肃的神情,教育小朋友:“去的话姨母要生气的。” 宣妃并没有多想,当做小孩子自己乱转。 她先前并没有带沈禾来过这里。 小包子趴在她怀中,嘻嘻笑了两声,一点没有被她的严肃面容吓住。 柳宣妃开始发愁,她是不是太宠孩子了点? 随后,柳宣妃将这个念头打消。 小禾才刚满一岁,正是要宠着的时候,他听不懂这些道理。等大些在树立长辈的威严也不晚。 小包子手里还捧着他的桃子,被他啃的面目全非。 他嘻嘻笑着,小手将桃子送到了宣妃嘴边,嗓音软软:“姨姨、姨姨。” 柳宣妃想,果然,现在就是要宠着嘛。 孩子还这么小,要下人好好看着就行,哪里懂那些道理。 宣妃板脸半分钟不到,破功。 她正要逗小家伙,忽地听见一些声音。 “二殿下,您小心些……” “哼,将你的嘴管好,若是你敢告诉第三人,本殿一定叫母妃拔了你的舌头!” 宣妃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下来。 她抱着孩子,侧头盯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宫人们,眼神示意他们不准出声。 跟来的人不多,抬轿的人留在原地,随着一道的就是雀枝、连翘,以及一个嬷嬷。 宣妃去看怀中的孩子,就见这小包子,小嘴紧抿,一脸聚精会神,竖着耳朵偷听的小模样。 没忍住被逗笑了。 这小家伙,听得懂吗? 这样想着,柳宣妃瞥向声音来源的地方,带着人往更隐蔽的地方退去。 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些许冷意。 第12章 男主受冤 沈禾听得无比认真。 说话的是二皇子戚乐咏。 他恶声恶气的威胁身边的小太监:“本殿告诉你的,你需字句牢记,说错半个字儿,本殿照样饶不了你!” 小太监低低应声:“奴才谨记。” 戚乐咏还想再说什么,远处响起脚步声与低语:“忠洪,稍后你在殿外候着,若是孤留的久了,你直管先离去,将禾禾接回东宫。” 小太子说完,忽地提了声:“谁在那?” 沈禾在宣妃怀中,着急又紧张。 恨不得现在就扑出去,戳穿可恶的二皇子。 戚拙蕴与忠洪快步走到了人工湖边,就瞧见假山后的戚乐咏。 他沉下脸,冷冷瞧着戚乐咏,眼眸冰冷。 二皇子仅比戚拙蕴小半个月,个头却比他矮了整整一个头。在有着小少年身形的太子跟前,完完全全的小孩姿态。 他害怕的往后缩了半步,复又咬牙逞凶道:“你干什么?小心我去同我母妃告状,说你欺负我!不要以为你是太子,我母妃就不敢收拾你!” 小太子没有被激怒,他面无表情的盯着二皇子:“你在此处做什么?是在等我吗?” 戚乐咏侧头,瞪了身边的小太监一眼。 那小太监扭身便匆匆跑了。 瞧见忠洪作势要去追,戚乐咏大声威胁:“狗奴才!你敢!你若是去追本殿的人,本殿便跳进这湖中,说是戚拙蕴推的。届时父皇一定会狠狠惩戒你们!” 他得意道:“本殿可是听说了,你今日去朝上听政,父皇对你十分不满,你稍后便要去挨训了!本殿若是因你落水,你猜父皇会如何罚你?” 他们的声音一字不落的传入沈禾耳中。 沈禾探着小身子,想要冲过去给这个狗二皇子两脚,但被宣妃抱在怀中,拍抚后背。 宣妃搂着他弯腰,轻轻将他放在地上,食指抵在唇瓣,做出嘘声的动作来。 还将沈禾的桃子放在他嘴边,笑着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颊。 那头,小太子被戚乐咏威胁。 忠洪为难的看着小太子,到底没有去追那个跑掉的小太监。 戚拙蕴轻声问:“那你敢跳吗?” 他面无表情的扫视四周:“此处僻静,你不会水,这湖不深,但淹死你却足够了。你若是跳,我可让忠洪捂住你的嘴,将你溺死在这湖中,全了你的愿望。” 戚乐咏脸色僵住:“你、你敢!” 戚拙蕴声音放得很低,只有在他身边的人才能听清他的话:“孤不过做实你的污蔑,有何不敢?” 戚乐咏害怕起来,盯着戚拙蕴,又看向站在他身侧的忠洪,忽然转身朝着湖里跳去,同时大叫起来:“救命啊!太子杀人了!” 八九岁的孩子声音尖利,穿透性极强。 戚乐咏叫了好几声后,开始呛水。 他扒在岸边,用力攀着石壁,仰着头尖叫。 忠洪低声道:“殿下,可要奴才……” 戚拙蕴轻声说:“你去做什么?救他还是杀他?” 他就那样,用没有波动的漆黑眼眸瞧着在水中乱扑腾的戚乐咏。 忠洪噤了声,陪太子一道在这里瞧着,没有任何动作。杀二皇子自是不可能的,不过是小太子随口说来恐吓。 这个冤枉,他们不受也得受。不如眼下瞧戚乐咏在水中受苦,好歹能够出一口气。 至于旁的,待秋后算账。 小太子浓长的眼睫垂下来,微微颤动:“今日孤去不了宣妃宫中,你去将禾禾接回去吧。” 他们在这里站了片刻的功夫,便有宫女太监的声音靠近。 先前跑走的那小太监竟然回来了,身后还带着几人。 瞧见戚乐咏在水中扑腾,二话不说跳进水里,将人抱了上来,一群人围着他不断问道:“二殿下,您没事吧?” 戚乐咏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大的苦头,抓着小太监问:“父皇呢,母妃呢!你将人叫来了吗!?” 小太监忙不迭道:“奴才已经让人去请了。” 戚乐咏瞪着戚拙蕴,气焰再度涨起来:“你等着!父皇与母妃马上就会为我做主!” 戚拙蕴不再说话,安静瞧着他们。 另一头沈禾看得心疼死了。 他家男主竟然受这种憋屈气。 柳宣妃眉目本是冷的,一垂下眼睛,就能瞧见白嫩嫩的团子揪着她的衣摆,努力伸着小脑袋朝太子那头望。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的溜圆,小脸绷得紧紧的,无比严肃。 桃子也顾不上吃了,只能用胳膊勉强抱在怀里。 柳宣妃被逗笑了。 听着有大群人从远处靠近,想来是皇帝与容妃到了。 柳宣妃重新将孩子抱回怀中,颠了颠,用气音哄道:“小禾别作声,姨母带你去见你太子哥哥。” 孩子立刻搂住了她的脖子。 柳宣妃仍是忍不住笑:“小禾真机灵。” 他们绕过假山,雀枝与连翘小心跟在宣妃背后,去了另一处能够听清他们动静的地方。 如今皇帝不过而立之年,容貌俊美,不怒自威。 容妃生得娴雅,气质拔众。 她瞧见浑身湿漉漉的二皇子,着急上前用披风将人拢住,心疼无比:“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可有何处不适?” 戚乐咏这时候倒是不凶悍了,趴在容妃怀中好不可怜:“母妃,皇兄推我!”他说完,用眼神去瞧那小太监。 小太监嗫嚅道:“二殿下与太子殿下有了口角,太子殿下一时恼怒,所以才失手……” 他一番话说完,不知道的还当他在为太子开脱。 容妃抱着二皇子,瞧了皇帝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 似乎是打算忍了这口气,请皇帝不用追责太子。 皇帝额心直跳,进来朝中事务繁多,不少朝臣谏言,让太子听政。今日不过听政第一日,便出了这种事情,皇帝如何不恼怒? 他沉声问戚拙蕴:“你来说!” 戚拙蕴抿着唇瓣:“此事并非如二弟所言。他是自己跳入水中,儿臣是路过此处,正巧遇见,不知二弟为何出言污蔑。” 戚乐咏顿时嚎啕大哭起来,趴在容妃怀中好生凄惨:“母妃!” 皇帝眉心更痛,比起黑眸沉静的不像个孩子的小太子,嚎啕大哭的二皇子更不像是个能出口污蔑的孩子。 他声音愈发冷沉:“你正巧遇见?既然如此,你且说说,是何人推你皇弟入水?你说他是自己跳下去,他不会水,此举与自寻死路何异?便是谎言,你也要说得像话!”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5节 戚拙蕴抿唇,瞧着皇帝那副模样,有心想要辩解几句,最终还是将余下的话咽回去。 眼底闪过自嘲。 父皇不信,他今日说再多也没用。 忠洪是他的人,说的话也做不得证。 今日这个哑巴亏,他不吃也得吃。这是他瞧见戚乐咏跳湖,便预料到的场景。然真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不免生出了一点想要辩解的心思。 费了这般无用的口舌。 皇帝见他不说话,当他默认,正要出声斥责时,一声轻笑传来。 “臣妾见过陛下。”柳宣妃娉婷袅娜,自假山后的小道步伐悠悠走出来,向皇帝行礼。 她扫过漠然的小太子,又瞧了眼嚎啕大哭,吵得人耳朵痛的二皇子,心道,果然唯有他们家的小禾才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孩子。 皇帝免礼,诧异的问:“宣妃怎地也在此处?” 柳宣妃侧过身,冲后方招了招手:“小禾,过来。陛下还未见过臣妾这个小外甥吧?今日正巧,能叫小禾见见天颜。” 漠然的小太子脸色微变,也侧头,朝着假山后看去。 便见个二头身的雪团子,手中抱着足有他半个脑袋大的桃子,颠儿颠儿的自假山后跑了出来。 他动作不慢,但重心不稳,摇摇晃晃的总让人疑心,他下一刻就要摔倒。 原本在原地,身形僵立的小太子下意识倾身,要朝着跑过来的小团子伸手。 然而,小团子越过了他。 也越过了柳宣妃。 冲到容妃跟前,一个被啃的坑坑洼洼惨不忍睹的桃子,就这么被砸在了嚎啕大哭的戚乐咏脸上。 戚乐咏:“呜呜哇……?” 小孩子重心不稳,一个桃子砸出去,人也跟着桃子滚了出去。 二头身的孩子彻底滚成了真团子,扑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声音比方才干哭的戚乐咏更加嘹亮,更加凄惨,委屈一百倍。 第13章 疤痕 孩子哭得异常惨烈。 所有人都是面色一变。 沉默的不再沉默,悠悠然的不再悠悠然。 小太子最先将孩子抱进怀里,沉着脸,一面拍抚孩子的后背,一面对忠洪道:“去请太医来。” 他动作熟练的挽起孩子的袖子与裤腿,露出藕节似的小胳膊小腿,果不其然,在上面看见了刺目的殷红色泽。 膝盖与右手肘伤得最多,尤其是右手肘,隔着衣料仍旧划出了一大条血痕,靠近肘弯的位置破了个口子,正在往外渗血。 小太子脸色从未如此难看过。 他攥着孩子的胳膊,以免他乱动蹭到伤口,视线在地上扫了一圈,瞧见他扑倒的位置有几颗尖锐的碎石子。 柳宣妃也顾不上仪态,蹲在了小太子跟前,检查沈禾的胳膊腿,问:“还有其他地方伤着了吗?” 小太子摇头:“没有了。” 戚乐咏被一个桃子砸懵了,眼睁睁瞧着一群人围住那个小豆丁,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鼻子酸痛。 他顿时忘记了装腔作势,愤怒道:“狗奴才!竟敢砸本殿下!” 容妃脸色微变,用手捂住了戚乐咏的嘴,低声道:“咏儿!” 柳宣妃闻言,气笑了,起身目光冷冷瞧着戚乐咏:“陛下,臣妾不知,于二殿下,沈国公府嫡子,妾身的外甥,竟是个‘狗奴才’。” 不等容妃说话,柳宣妃盈盈一礼:“今日乃是妾这外甥以下犯上,还望二殿下息怒呢。” 息什么怒? 别说沈府嫡子只是个岁余孩童,连路都还走不稳当。便是他再大几岁,与戚乐咏年岁相近,皇帝也不可能因此去怪罪沈府嫡子。 顶多扯上一句孩童玩闹,无心之失,便过去了。 反而是戚乐咏,重臣之子斥为奴,言语轻蔑,若是落在群臣耳中,不知会给皇室名誉带来多大的损失。 皇帝沉声道:“容妃,老二与太子年岁相当,行事言语未免太过轻浮放纵。” 容妃垂下头去,温声应下:“是臣妾管教无妨,日后定对咏儿多加教导。” 戚乐咏听见父皇竟然教训自己跟母妃,更加装不下去,梗着脖子,指着还在抽噎的沈禾与小太子:“父皇,可是他砸的我!他对皇子不敬!皇兄还推我下水,他们是一道欺负我!” 缩在太子怀里的团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睁着一双大眼睛里,里面蓄满了泪水,眼眶鼻头哭得通红,可怜的要命。 被戚乐咏一指,他似乎被吓住了,又是一串眼泪扑簌簌的滚落,小声呜咽起来。 柳宣妃本就心疼得紧,现在听见孩子奶猫似的小小呜咽声,更是心疼的厉害。 小太子垂下头,漆黑的眼底已然全是寒冰。 他轻声在孩子耳边哄着:“不怕,不怕,太子哥哥在。” 孩子扭着头,将脸埋进他怀里。 沈禾无脸见人。 决定短暂避世三分钟。 柳宣妃那头,火气上涌。 原本只是抱着看在小禾面子上,顺手帮一把太子的心思,现在却不同了,她不让二皇子尝点教训,她今夜都能睡不着。 她道:“二皇子道太子推你下水,可是当真?” 宣妃皮笑肉不笑:“可是不巧了,本宫带着我那不懂事的小外甥,前一刻正在湖边戏耍呢。” 戚乐咏脸色一僵,想要梗着脖子呛声两句,可对上了宣妃冷冷的凤眸,忽然没了勇气,缩回容妃怀中:“母妃……” 容妃也意识到了什么,黛眉轻蹙。 宣妃与容妃可不同,容妃向来喜爱以退为进。 宣妃却锐利非常,像是花刺。惹不到她,大家皆可相安无事,若是惹到了她,她却是一定要扎的对方痛才会高兴。 皇帝一手按着眉心,这次发怒的对象变为戚乐咏:“老二,你敢欺瞒于朕?还敢污蔑你皇兄?你可知道你皇兄乃是储君!?” 戚乐咏头一次见皇帝这副可怕的样子,吓得一句话不敢说,脸色惨白。 宣妃像是瞧不见皇帝的怒火,还火上浇油:“污蔑太子或不是二殿下的本心呢。” 她轻轻拍手,雀枝便领着两个高壮的太监出来,动作迅速的压住了戚乐咏身侧的那名小太监:“你且老实交代。” 小太子忽然站起身。 他怀里抱着沈禾,还要小心他的伤,动作不大方便。 向皇帝行了礼,低声道:“请父皇容儿臣先行带小公子上药,儿臣片刻后归来,向父皇告罪。” 宣妃顿了下,心中有些许懊恼。 是她大意了,小禾还那样年幼,稍后审讯起来免不得要发落一些人,不该是小孩子听的。 皇帝到这份上,自然知道这事跟太子没什么干系,颔首:“去吧。” 柳宣妃让那嬷嬷跟着:“先去本宫宫中,近些,太医也快到了。” 戚拙蕴应了声,抱着孩子快步离开。 他们一路到了栖霞宫,太医已经候着,打开药箱,轻手轻脚的为孩子清理血渍,上药。 太医本以为这位小公子会闹腾,没想到他缩在太子怀里,除了不时抽气一声,乖的厉害,叫他都生出了些怜爱。 戚拙蕴皱着眉,瞧他给腿上完药便不管了,问:“不给他包扎起来吗?” 太医恭敬道:“殿下,小公子年岁小,腿上这样的小伤,到明日就能结痂,四五日后就能好的差不多,连疤都不会留的。现下热了起来,闷着伤口反而不好。” 戚拙蕴还抓着沈禾的小胖胳膊,手肘上的血一路蜿蜒,流进了他掌心。 他问:“那肘弯这伤呢,也不会留疤?” 太医迟疑了一瞬,用干净的布帛将血迹清理,撒上药粉:“这,小公子这道口子有些深,但好好用药,应当不会留下痕迹。” 他用药纱小心将肘弯的伤口包扎。 戚拙蕴听出来他话中的犹疑,舒缓些的眉头重新拧了起来。 沈禾现在已经是个没事儿人了。 除了先前哭得太厉害,现在还在抽气外。 他低着头,打量自己战绩,又扭过头去看脸色不怎么好的男主。 别愁眉苦脸啦,不就是留个疤吗? 男人,留个疤才能成长啊!这是英雄的证明! 等太医包扎完,沈禾又活过来了,想要下地溜达。 小太子用力搂住他,低声说:“不准动。禾禾乖,等伤好了再玩。” 沈禾想想也行,靠在小太子怀里不再折腾。 他心想,这身体就是太小,太脆皮了。 不然他觉不至于如此丢脸。 他侧头,见小太子神情仍旧不大好,忍不住奇怪。 怎么没受冤枉,还让姨母帮忙教训了那个臭小孩,还是这么不高兴呢? 小团子仰起脸,观察戚拙蕴片刻后,露出小米牙,嘻嘻笑了两声。 然后,他用他软软嫩嫩的小声音叫:“哥哥。” 小太子的面孔柔化,带着婴儿肥的腮帮子鼓了鼓,似乎是想笑,又被压下去。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6节 他一只手抓着沈禾的胳膊,一只手抬起来,顺了顺沈禾腮边的软发。 因为之前哭得太厉害,额角出了汗,腮边的跟鬓发变得湿漉漉,一缕一缕的。 忠洪递上了帕子,让戚拙蕴给孩子擦脸。 他笑着道:“殿下该高兴才是。小公子这是护着殿下呢。” 沈禾闻言,用力点头。 就是就是。 沈禾脾气来得快,出完气后,去的也快。 他开始惋惜自己的桃子。 辣么大一个,非常甜!他好不容易才去完皮,就浪费给那个熊孩子了。 他转着脑袋,四处打量,最后眼前一亮,冲着一个小几的方向伸出手,小手费力的一抓一抓。 “哥哥,哥哥!”快,帮我拿个桃,谢谢。 戚拙蕴按住了孩子不安分的手。 他顺着望过去,就瞧见了小几的盘子里放着的桃子。 无奈的笑起来:“小馋猫。忠洪,你去叫人将那桃子去了皮,切成块送来,我喂给他吃。” 沈禾:“?” 戚拙蕴说:“他现在一只手抱不住。” 习惯自立自强的沈·十八岁男高·禾,忽然发现了新大陆。 只要战损,就能拥有去皮切块的桃子是吗? 伤口,麻烦你一个月内都不要好,谢谢。 第14章 吃吃喝喝睡睡 沈禾作为“伤残人士”,成功拥有了一盘去皮切块的甜甜脆桃。 戚拙蕴抓着他的手,用帕子将他掌心跟指缝都擦得干干净净,才让他自己抓着桃子块吃。 小团子掌心也有一点擦痕,但他一点儿也不怕痛,咬着桃子,两个圆眼睛弯成了两条小月牙。 瞧起来心情极好。 沈禾还不忘随手给男主投喂一块。 小太子受到了投喂,张嘴一口叼住桃块,整块咬走。 沈禾一呆。 他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再仰头看看男主鼓鼓的腮帮子。 下意识握了两下空气。 我只是想让你咬一口,没让你全部叼走…… 好吧,沈禾心中念叨,他都快忘了男主也是小朋友来着。 小团子重新抻着身子,去够盘子。 忠洪在一侧瞧了全程,看着小公子瞧着自己掌心,圆乎乎的脸颊上呆呆的模样,忍了忍才没有笑出声。 他贴心的将盘子送到沈小公子手边,让他重新抓了一块。 孩子的眼睛重新心满意足的,弯成了两轮小月牙。 柳宣妃在小半个时辰后归来。 当是处理完了二皇子与容妃那头的事。 她急匆匆的,进宫后便问:“小禾如何了?” 沈禾眼睛一亮,振奋的挥手:“姨姨!” 今天姨姨帮大忙! 孩子绑着纱布的那只胖胳膊被小太子攥着,没能挥舞成功,只能用抓桃子的那只手跟姨母打招呼。 柳宣妃心想,她家的小禾,果然是天底下最乖巧可爱的孩子。 瞧瞧这小模样,谁看了不喜欢? 她捏捏孩子软绵绵的脸蛋,夸赞:“小禾真厉害。叫姨母瞧瞧,痛不痛呀?” 她看着孩子包起来的手肘,再瞧瞧膝盖上的血痕,凤眸中满是心疼。 小太子唇角抿了抿,轻轻说:“今日多谢宣妃娘娘。” 眼眸漆黑,稚嫩的小脸神情认真。 宣妃抬眸去瞧小太子,凤眸微扬,淡淡道:“小事一件,本宫瞧不得那些腌臜手段。二皇子小小年纪便心思歹毒,未叫本宫撞见便罢,既然遇上了,本宫便不会坐视不理。” 她弯下腰去,说到这里,再度捏了捏孩子的小脸,入手嫩滑,绵软的似云团,叫人爱不释手:“今日多亏了我们小禾,对不对呀?” 孩子仰着脸蛋,乖乖任刚刚开了大招的姨母揉揉捏捏。 便听柳宣妃继续说:“叫小禾瞧见了这样的事,若是本宫不收拾,日后叫小禾学坏了是轻,让他欺负到了小禾头上,可不行。” 沈禾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等等,姨母。 什么叫做“学坏了是轻”,这可不能“轻”啊! 不兴这么带孩子的啊! 他扭过头去,看小太子,黑白分明的明亮眼眸,异常严肃。 男主,你可不能听这些。 就见小太子摇摇头。 沈禾的心刚放到一半,小太子说:“有孤在,不会叫他被欺负的。” 沈禾:“……”没救了,还得靠哥自己自律自省。 柳宣妃不置可否,只说:“殿下真心待小禾便好。小禾这样乖的孩子,也是真心待殿下,今日瞧见二皇子欺负殿下,气成这小模样,本宫头一回见呢。” 小太子虽心性沉稳,可年岁尚小,根基不稳。 今日自己都险些受冤枉,宣妃不指望他能如何护住沈禾。 只要让沈禾在东宫寄养,借着太子威名好好长大便是。 至于旁的,自有沈家与柳家。 小太子闻言,长睫颤了颤,垂下眸去,摸着孩子颈后的细软发丝。 沈禾在栖霞宫,被姨母抱着吃完了一碟子桃,而后便被男主抱回了东宫。 鉴于伤在膝盖手肘这种关节位置,伤养好之前,他都不能自由活动了。 沈禾听见太医不让他乱动时,他尚且没当回事。 直到连翘跟荷菱为了将功补过,开始对沈禾严防死守。 连翘跟荷菱围着沈禾,唉声叹气:“都怪我当时没将小公子抓牢。” 所以你们现在就要让我坐牢是吗? 被按在小榻上不准下地的十八岁躁动男高,生无可恋。 他在小榻上瘫成一张饼,仰头看着窗子外的天,渴望自由。 六月的天,外面的蝉鸣已经开始聒噪,知了知了,音调嘶哑又绵长,声声不绝。 孩子穿着短了一截的雪白里衣,小衣裳小裤子,旁的没再给他穿,免得热着他。 小肚子摊平的时候凸出来,圆鼓鼓软绵绵,衣摆被顶了上去,露出来白白嫩嫩的软肚皮,像是一颗雪白的汤圆。 荷菱偷偷笑,用手指大逆不道的戳了小公子肚皮一下:“我听忠洪公公说,小公子都会叫姨姨了呢。” 沈禾震撼的用肉肉的手捂住自己肉肉的肚子。 怎么回事,怎么能戳人肚子呢! 男孩子的肚子不要随便摸! 连翘乐不可支,伸手跃跃欲试:“小公子,连翘——奴婢叫连翘——唤一声,连翘给你糕点吃好不好?” 荷菱不甘落后,在沈禾耳朵边念:“荷菱——荷菱——” 嬷嬷走进来,给两个丫头一人一个爆栗:“小公子连祖父祖母都还不会叫,哪里有先叫你们二人的道理。” 两个小丫头捂着头,嘻嘻发笑。 荷菱眼珠子一转,道:“那要是咱们先教小公子说会了祖父祖母,不就可以叫咱们了吗?” 嬷嬷瞪她一眼,却也没有多严肃:“你先将小公子教会,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嬷嬷将小榻上瘫软的奶团子抱起来,让太医来给重新换了药。 孩子膝盖上的血痕果然结痂了,太医给了药膏,让连翘与荷菱盯着每日三遍抹,不要准人下地,或是去碰伤口。 小团子睁着眼,黑葡萄似的眼睛转来转去,被人抱在怀里随便折腾,也不反抗闹腾。 乖得像个假娃娃。 重新被放回小榻上后,连翘将布老虎塞给孩子,还给了个新的,要比前一个大一倍。 两个布老虎一个在孩子怀里,一个靠在他胳膊边。 然后两个小丫头开始此起彼伏的:“小公子,叫祖父好不好呀?” “小公子,祖母——祖母——” 沈禾扭身,面朝下,像条毛毛虫用肚子往前蛄蛹了一截儿,试图远离这两个立体环绕复读机。 然后便被荷菱无情的抱了回来。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7节 沈禾:要不你们还是把我杀了吧。 小表妹啊,哥哥真的太对不起你了。 因为沈禾能够开口说话,东宫中人人都开始热衷于教小公子开口学新词。 人人都变成了复读机。 沈禾怒而拍案起! 哥放弃伪装了! 教一个学一个,三天后不仅学会了祖父祖母,还会叫连翘荷菱。 沈禾摆烂的想,大不了被发现是穿越的。 连翘跟荷菱听见小公子用小奶音,冲着她们大叫:“荷、荷菱!连、年翘!” 孩子还有些口齿不清,但字从小嘴里滚了一圈,被准确的吐了出来。 两个人欣喜若狂,没觉得她们小公子哪里不正常,只觉得她们见到了天才:“小公子方才是不是叫咱们了?” 连翘高兴得想要说点什么,最后说:“小公子如此聪慧,让殿下与忠洪公公知道,定比咱们还要高兴!” 荷菱忙不迭颔首:“小公子会唤祖父祖母了,殿下说不得要带小公子去一趟国公府呢。” 沈禾:“?”没有一个人觉得有问题吗? 戚拙蕴知晓了此事,最终沉吟了许久,没有亲自送沈禾回国公府,而是让忠洪带着孩子回去一趟。 他在灯下,手中执书卷,手中还握着鼠毫小笔做着注解,落下的字体稚嫩,却已然能够从中窥到三分风骨。 他道:“孤目下走不开……正好没多长时间能陪着他,将他送回沈府也好。你不必跟着孤,守在沈府看着他便是。” 忠洪晓得小太子对沈小公子的重视,恭恭敬敬应了声。 第二日沈禾一睡醒,就被嬷嬷收拾着套了外裳,带上连翘跟荷菱,去了沈国公府。 老国公与老夫人喜笑颜开,抱着沈禾心肝宝贝儿的哄。 听见连翘跟荷菱这两个丫头笑嘻嘻的说,沈禾会叫祖父祖母后,二人更是欢喜得不行,捏着孩子的小手,哄他叫人。 沈禾靠在爷爷怀里,咧嘴露着几颗小米牙:“祖祖。” 老国公在孩子额头响亮的亲了一口,喜形于色:“去,将我放在书房多宝阁最上面那块青墨璧拿来,今日给咱们小禾了。” 老夫人亲儿听见孩子开口叫了老国公,盯着孩子的眼神变得格外期盼。 沈禾自然不会厚此薄彼。 他摸了摸自己被爷爷亲的湿漉漉的额头,嘻嘻笑了下,小奶音念:“祖母。” 字正腔圆的。 老夫人伸手,一把从老国公怀里将孩子抱走:“哎哟,咱们小禾叫得真清楚。快快,祖母给咱们乖孩子点什么好……锦州那家庄子就给咱们小禾好不好?叫小禾再大点,想买什么糖糕都能买。” 脸上的皱纹密密蔓延开,笑意止不住。 老国公命人去取的青墨璧到了,那是块有沈禾脸蛋子大的玉璧,色泽很深,绿得接近墨色,却是通透如水,像是深潭。 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老国公将这么块玉璧塞进孩子手里,也不怕孩子给摔了。 沈禾抱着价值连城的玉璧,看着自家奶奶让拿出来,放在连翘那的地契,目瞪口呆。 这就是富二代的生活吗? 沈禾从小长大到,没缺过钱,基本要什么都能买,家中算是有些小钱。 但也没见过这种阵仗。 因为过于震惊,沈禾没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嘴巴,口水顺着嘴角留下来。 他保证不是因为馋的。 老夫人与老国公逗着沈禾,玩了许久,郑姨娘将沈砚一道抱了过来。 老夫人同样喜笑颜开,将沈砚抱在自己怀中,教着他喊:“弟弟,禾弟弟。” 沈禾眼睛一亮! 哎哟!好久不见呀我的小包子炮灰哥哥! 他激动的伸出手,想要rua小包子的心顿时燃了起来! 至于前两天他自己是如何被rua得生无可恋,如何在内心向他的小表妹忏悔,统统被抛在脑后。 郑姨娘坐在一边,脸上笑容柔柔,目光从自己儿子身上扫过,而后去瞧那嫡子。 眸光看见孩子怀中放着的墨玉时,凝顿了瞬息。 老国公与老夫人很乐意于瞧着两个孩子关系好,瞧着沈禾对沈砚这么热情,笑眯眯的将两个孩子凑到一处。 沈禾上手就先捏了一把包子哥哥的脸蛋子。 还是这么软软好捏,嘿嘿。 沈禾手上很有度,轻轻捏了下。 沈砚目光疑惑,盯着沈禾打量了好久。 沈禾啊啊叫了两声。 咋了嘛,几天不见就把我忘了? 沈砚牢牢盯着沈禾,似乎是打量够了,学着沈禾先前的模样,伸出胖嘟嘟的手,也在沈禾脸上捏了一把。 他有样学样,轻轻的,像是摸了沈禾下。 沈禾乐得咧出几颗小牙。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没把哥的脸蛋子揪掉。 沈禾犹记得当年小表妹伸手摸他脸的时候,脸皮差点被小孩子拽下来,疼得他嗷嗷叫。 俩小包子你摸我一把,我摸你一把,开始愉快互rua。 到了中午,沈砚困劲上来了。 沈禾感觉自己还挺精神,瞧着沈砚被郑姨娘抱走,扭头自己吃了碗粥,还得到了一块莲子糖。 连翘将他放在小榻上,小心翼翼收着玉璧与地契,递给荷菱:“你去将这个给忠洪公公吧,请公公帮小公子收着。” 荷菱应下,连翘又低声说:“回去后咱们去寻个册子,将小公子的东西一一记下来。说起来,小公子的东西也不少了,从前没人注意,现在想想也该点个数,待小公子大些才好交由小公子过目。” 荷菱答应了声。 沈禾在玩自己的胖脚丫子。 孩子圆溜溜的脚趾各个动来动去,像是还没有被彻底驯服。 他按住自己的脚脖子,支撑沉重的上半跟脑袋,盯着自己的脚。 又听荷菱回来了,低声说:“我瞧见郑姨娘了。” 连翘叹口气:“你可瞧见这位姨娘抱着沈大公子出来时,瞧咱们小公子怀中玉璧的眼神?” 荷菱撇撇嘴:“咱们小公子是嫡子,况且我瞧着,沈大人与沈夫人对大公子也好得很,何必如此作态,显得短了大公子什么似的。幸亏小公子不是养在国公府……” 连翘:“嘘!” 她侧头,朝着小榻看去。 原本玩自己脚丫子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下去,呼呼睡着了,手里还抓着莲子糖没放。 这么眨眼得功夫,他已经睡得很熟,小肚子随着呼吸起伏,软得让人想咬一口的脸颊粉粉的,瞧得心肠再如何冷硬的人,都软化成了温水。 连翘轻手轻脚的将孩子手中的莲子糖拿出来,用帕子浸水拧干,擦干净孩子的小手与脸蛋,末了把孩子往小榻更里侧抱了抱。 荷菱将外裳搭在孩子的小肚子上,没忍住笑了下:“睡着的真快。” 连翘轻声说:“你日后莫要在小公子跟前说这些话。小公子听得懂的,他聪慧得很。” 荷菱嘻嘻笑了两声:“晓得了,连翘嬷嬷。” 连翘羞恼的瞪了荷菱一眼,还是没忍住叮嘱:“咱们直管远着些郑姨娘便是。待我们小公子长大,他会看着同大公子相处的。若是大公子不受郑姨娘影响,能与小公子做兄弟,咱们也不该在小公子跟前说些什么坏了关系。” 荷菱托着下巴,瞧着睡熟的孩子,叹一声:“小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感觉还要好久好久呢。” “到时候咱们俩就真成嬷嬷啦。” 第15章 大家别挤 沈禾在沈国公府的这段时间,认识了不少新朋友。 例如他一直还没见过的外公外婆。 沈禾听见柳家侍郎上门拜访的时候,整个人都异常兴奋。 他的爷爷奶奶跟渣爹,和现代是相同的。 兴许他的外公外婆们也是相同的呢! 然而,沈禾被抱进会客厅,看见柳家的柳侍郎与侍郎夫人时,有些茫然。 直到被自家奶奶塞进了陌生人怀里,才意识到,这就是他这个世界的外公外婆。 柳侍郎五十余岁,留着胡须,瞧起来很有书卷气息。 抱着沈禾的时候,与柳夫人一起笑眼温和,哄着孩子。 他们对沈禾显然没有老国公与老夫人那般情绪外露,一通心肝宝贝的哄。 还是老夫人去捏沈禾的脸蛋,笑眯眯哄他:“小禾,这是你的外祖父与外祖母。” 这称呼对孩子来说太拗口了,柳侍郎笑着道:“他才这般大,不会叫的。” 老国公立刻得意道:“亲家!这便是你小瞧小禾了。他可是已然会唤祖父祖母,连他身边那两个小丫鬟,都能叫出来了。” 一副炫耀自家孩子多聪明的样子。 老夫人偷偷掐了他一把,对着柳侍郎夫妻二人笑:“小禾聪慧,过两日便会叫了,如今毕竟还是头回见呢。先前小禾一直养在东宫,不曾怎么抱出来,周岁宴柳家也正好有些事耽搁没能见上。现在倒是好,小禾能够时常回来,亲家也时常来瞧瞧孩子才好。”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8节 老国公得意忘形,被掐了才回过神来,咳了两声。 他这说的叫什么话,什么连身边的小丫鬟都会唤了,却不会唤外祖父与外祖母。 沈禾靠在新外公外婆怀里,安静了一会儿后,情绪恢复了。 不是就不是吧,爷爷奶奶是同一个就够高兴了。 沈禾重新乐起来,脑袋顶被粗硬的山羊胡子戳得痒痒。 他侧过头,歪着脑袋往上看,看见自家新外公下巴上黑黝黝的一撮胡子。 修剪的很整齐,看得沈禾蠢蠢欲动。 孩子伸着小胖手,第一把没能够上,第二把成功抓住了胡子。 柳侍郎:“……?” 文雅端庄的柳夫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柳侍郎低着头,顺着孩子的力道,看雪白的小汤圆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目光专注又好奇的瞅着自己的胡须,一时之间也好笑不已。 柳夫人道:“柳家这么多孩子中,小禾可还是第一个敢拽老爷胡子的。” 柳侍郎轻轻捏了捏孩子的胖胳膊,有些感慨道:“与他娘亲小时候一个样。” 聊到了故去的人,大人们之间沉默下来。 沈禾咂咂嘴,用力拽了一下新外公的胡子,好了好了,不要伤感了。 他在外公怀里爬起来,大胆的站在了柳侍郎大人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嘻嘻笑:“祖祖。” “外祖父”三个字喊出来,怕惊掉你们的下巴。 但是简单叠字还是可以的,祖父能这么叫,外祖父有什么不行呢? 他搂着新外公的脖子,琢磨了半秒钟,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 当做安慰,也算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见面礼啦! 孩子这一口亲的很响亮,在柳侍郎的脑门上留下了亮晶晶的口水。 柳侍郎没有嫌弃,而是在愣怔了好半晌后,露出惊喜的笑容,搂着孩子,温和的嗓音里压不住的欢喜:“好孩子,叫外祖好生瞧瞧。” 柳夫人也高兴:“实在是个聪慧孩子,叫外祖母也抱抱。” 沈禾向来讲究一碗水端平,亲了外祖父,自然也要亲外祖母的。 凑上去就是一口。 孩子软绵绵的趴在怀中,大眼睛里满是依赖与亲近,雪团子似的小家伙,柳夫人虽是第一次跟孩子见面,瞧着这副小模样,仍旧觉得喜欢得很。 唯有对面的老国公与老夫人瞧见,心里头微酸。 这么快就亲近上了? 沈禾多聪明呀,十八岁男高一眼就发现了爷爷奶奶心里那点小醋劲儿,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在外祖母怀里撒娇。 然后挣扎着从他们怀中跳下来。 他昨日才被准许下地,膝盖上的小血痂已经脱落,露出星星点点的嫩粉色伤疤,再过一两个月,这些粉色的小疤痕也会褪色,让这处伤口的痕迹彻底消失。 孩子噔噔噔跑进了老夫人怀中,搭在她的膝盖,胖乎乎的小手上扬,示意她靠近。 老夫人笑眯眯的低下头去,就得到孩子一个同样沾着口水的大亲亲。 亲完这个,沈禾扭身就去找了爷爷,照旧小胖手一招,糊了对方一个亲亲。 满堂静了两息,而后所有人都没能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禾当真是,半点不厚此薄彼。” 孩子亲完人,安抚好长辈们的情绪,就彻底坐不住了。 他在爷爷的腿边蹭了一会儿,没能看见小包子哥哥沈砚。 郑姨娘这个点儿,正带着孩子呢,有客人在,便没有将孩子抱出来。 但是,沈禾看见了一个新包子。 叫包子好像不太对。 对方目测已经有五六岁,是个小男孩,梳着小丸子,头上像模像样的插了跟发簪。 穿着湖蓝的衣裳,靠在母亲身边,坐的很有规矩。 他的母亲是现在柳家管事的主母,柳家老大的夫人。 也是沈禾的小表哥。 柳少夫人看起来便很是干练沉稳,瞧沈禾转悠一圈,转到了自己跟前,好奇的打量自己的小儿子,拍了拍他的胳膊:“峥儿,这是你小表弟,你牵着他玩,如何?我瞧小禾很喜欢你呢。” 柳峥立刻从椅子上溜了下来,去牵沈禾的手。 柳家孩子多,与沈家这样的新兴贵族不同,是传承了百年的世家。 光是柳侍郎这一辈的主枝兄弟,便有四个。 柳侍郎自己也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二女儿便是如今的柳宣妃,小女儿是沈禾的母亲。 孩子们都已经成家生子,嫡长孙如今已经十多岁,比小太子年岁还要大。 下面更小的,也还有两个。 因着这样枝繁叶茂的家族,柳峥小小年纪,就已经拥有了些带孩子的经验。 他板着一张嫩呼呼的小脸,看得沈禾新奇不已。 并非是小太子那般,由内而外的老成,而是很轻易就能发现的那种,小孩子故意装沉稳,想要显得自己很成熟。 沈禾乐滋滋的跟小大人柳峥往堂外走,连翘几人跟上。 柳少夫人下意识想要跟随,但瞧着老国公与老夫人都坐着,一副随沈禾这么小个孩子自己跑的模样,心中有些许疑惑。 老夫人是个心思通透的人,一瞧便笑起来:“孩子天性好动,有这么多下人跟着呢,由着他自己的性子去玩便是。” 柳少夫人于是放下心,坐了回去。 沈禾牵着柳峥出来,活像是颗小豆子牵着个小豆芽。 沈禾熟门熟路的,一会儿功夫就找到了郑姨娘院子附近。 他并不进去,就在附近的小道上大叫:“哥哥,哥哥!” 小孩儿呢,一起出来玩儿呀~ 连翘用帕子掩住嘴,让自己别笑出声,搡了荷菱一下:“你与嬷嬷进去,问问郑姨娘可否让大公子出来,一道与小公子玩。” 荷菱还没有说话,老夫人身边派来照顾沈禾的那位嬷嬷先笑了:“姑娘问得哪里话,大公子现下兴许正等着小公子呢。” 说罢,便去郑姨娘的院子。 不一会儿功夫,牵着沈砚出来了。 沈小团子一瞧见沈禾,眼睛都亮了,颠儿颠儿的跑来,脸颊上的小软肉似乎都在抖。 沈禾也嘻嘻笑起来,伸手去牵沈砚。 走哇走哇,哥带你们一起去玩! 小包子左手一个人,右手一个人。 堪称端水大师。 三个总岁数加起来不超过十岁的小朋友并排挤在小道上,往前走。 画面格外好笑。 第16章 计划培养孩子 沈禾在国公府待的这段时间。 国公府的花园已经被他跟沈砚两个小萝卜丁包圆了。 什么花花草草全“祸害”一遍。 这点可能遗传自沈妈妈,沈禾从小就爱折腾花花草草,老家奶奶种菜,还给沈禾开了一块小园圃,让他自己折腾。 老家门前屋后也全是沈禾与沈妈妈折腾出来的各种神奇植物。 不同的是沈禾种啥活啥,沈妈妈碰啥死啥。 沈妈妈对此时常表示无语。 沈禾为此,六岁前一度坚信自己是花仙子转世。 直到他妈告诉他,花仙子是女孩子,他是男孩子。 沈禾崩溃大哭了两天才接受这个现实。 沈禾认真的教导两个团子,怎么移植花芽。 沈砚蹲在他身边,认真的看着,最后伸出小胖手捏了捏湿润的泥土。 昨晚刚下过雨,泥土正介于稀泥跟干土之间的巧妙状态。 很适合拿来当黏土玩。 沈大公子捏了两下,黑白分明的眼睛亮了起来,激动道:“啊啊!看!” 沈小公子还在进行矜矜业业的移植工作,小胖手一哆嗦,花芽折了。 沈禾:“……” 这手精细度不够。 手的问题,不是他的问题。 沈砚积极的召唤沈禾:“看!” 胖手举着泥团,恨不得能呼到沈禾脸上。 沈禾下意识后仰,摔了个屁股墩。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9节 柳峥瞪大眼睛,小豆芽已经做好哄弟弟的准备了。 就见汤圆自己在地上滚到半道,伸出小胖手,自己一骨碌爬起来了。 小动作很灵活,圆乎乎的脸蛋子还非常严肃,完全没有哭的架势。 他严肃的凑到了沈砚跟前,赞赏的捏了捏他手里的泥团子。 沈砚高兴的咯咯直笑,把泥团子分享给了沈禾。 沈禾捏了两下,软乎乎的,被太阳晒得还暖暖的,手感真不错。 沈禾顿时,毫无心理负担的投入了玩泥巴活动,跟沈砚这个真小团子嘻嘻笑,你捏你的,我捏我的,然后顺着石子路摆一条成果。 小表哥柳峥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小团子玩泥巴,陷入短暂的震撼中。 世家公子,怎可……如此? 沈禾一扭头,就看见了表哥的嫌弃。 比起嫌弃,还有一点点藏在眼底的隐约心动。 沈禾龇牙一乐,爬起来将一团捏好的泥巴塞进小表哥手里。 来呀来呀,一起玩儿呀! 几岁的小豆丁装什么沉稳,玩泥巴多开心! 这个活动或许对于五六岁的柳峥有一点点幼稚,但对于十八岁男高正好。 柳峥被手中的触感惊得低头。 他看看手里的泥巴。 小团子倒没把泥巴弄到其他地方,就干干净净团得异常圆溜的那么一个团子,塞在他手中。 小表哥下意识捏了捏。 软软的,有一点好玩…… 五分钟后。 一长两短三个团子坐在地上,前面排了一排泥巴捏成的各种团子。 沈禾捏的像模像样,受限于胖短的五根手指,没法太精细,效率还低。 小表哥柳峥最快。 他像是被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用手指灵活的捏着各种形象。 花花草草,鸟兽虫鱼,最后开始捏房子。 沈禾开始陷入呆滞。 等等,五岁捏出这么精细的泥塑,合理吗请问? 小表哥已经玩欢了,埋头认真搞自己的新事业。 沈禾看了看自己捏的儿童画版本鸟兽虫鱼,心中悲愤。 可恶,他堂堂十八岁男高。 沈禾的好胜心被激起来了,团吧团吧一通捏。 最终躺平放弃。 算了,什么十八岁男高,他现在只是一个一岁多的小朋友捏。 沈禾臭不要脸的想。 他另一侧的沈砚小朋友没有注意到无声的燃起来,又无声消失,只存在于沈禾一个人身上的战争。 他玩的可开心。 就是不太好控制,衣服上粘的全都是。 沈禾见他不往自己嘴里送,感到很欣慰。 半个时辰后。 闲聊够了的长辈们,来找自家孩子,看看他们玩的如何。 顺着下人们带路,一行人到了花园。 对着石子路上大排长龙的三条泥巴团陷入沉默。 柳少夫人一阵窒息。 她快步上前:“峥儿!” 小表哥终于从捏泥巴的快乐中脱离,尴尬扭头,看着自己娘亲。 柳少夫人一脸责怪的表情:“你这孩子,怎么带着弟弟来做这样失仪的事情?你瞧瞧脏成什么样子了?” 柳少夫人用帕子擦他掌心的泥巴。 柳峥是个小公子,五岁多的年纪已经很有气度,虽然坐在地上玩了大半个时辰的泥巴,却没让自己多狼狈,只手掌跟衣袖脏了。 真正脏成泥巴团子的是另外两个小的。 石子路边的泥,硬生生让三个孩子刨出两个大坑。 沈禾也好尴尬,默默将自己捏出来的泥团往坑里推。 报一丝啊,报一丝,我玩完给你们填回去。 老国公没说什么,柳侍郎先笑起来:“小禾还真是,与他娘亲幼时一样哈哈。秦惠,孩子年岁小,有些童真乃是好事,不必如此苛责峥儿,由着他玩也好。” 柳侍郎眼底全是怀恋。 看着沈禾的眼神格外柔和,似乎透过这个小团子,看见了曾经在他膝下嬉闹的小女儿。 柳少夫人闻言,叹口气:“好。” 柳峥蹭到自家娘亲身边,眨眨眼。 憋了憋,才让自己重新露出先前那副小大人的模样。 连翘已经弯腰,与嬷嬷一边一个,将地上两个小团子拎起来,抱进怀中,荷菱笑眯眯的给他们擦脸蛋跟小胖手。 嬷嬷道:“柳小公子很是厉害呢,大人瞧,这捏的泥塑,换了奴婢们这么大的人,都捏不出来。” 柳侍郎又夸:“确实是厉害,老夫也捏不出。峥儿手巧,可见是个灵敏聪慧孩子。” 老国公与老夫人也连连夸奖,老夫人不嫌弃一身泥巴的沈禾脏,招招手,将圆乎乎的小团子抱进自己怀中,抹掉他脸蛋尖尖上沾着的泥点:“小禾好动。” 她又招招手,对嬷嬷道:“来,让我瞧瞧小砚。” 老夫人没忍住笑起来,捏了两个孩子一把,将人递给下人,摆摆手笑到:“哎哟,这副模样,快抱去洗一洗吧。” 沈禾可会卖乖,被抱走前,还在老夫人脸上亲了一口。 将老夫人逗的心花怒放。 哄完长辈,沈禾没能忘记自己的同盟小伙伴,从连翘怀中抻着小身子,对着柳峥的方向抓:“哥哥!” 小豆芽看看柳少夫人,又瞧瞧积极的冲自己探手的小雪团子。 柳少夫人很是无奈,摇摇头:“你一道,去随着你小表弟洗洗。” 沈禾又冲着地面抓,张着几颗小米牙嘴:“啊啊!啊!” 小奶音急切的要命。 先别走啊,好不容易捏的房子。 其他的填坑就填坑,这个房子多难捏啊,一起带走呗! 荷菱立刻明白了沈禾的意思,蹲下身用帕子,小心翼翼将那个捏出来的小房子捧起来。 柳峥盯着自己的小房子看了许久,没敢开口说自己想要。 瞧着荷菱将小房子捧起来,视线立刻跟着移动。 他抿着小嘴,跟在嬷嬷身边,侧头看了看自己捏的房子,又看看小表弟。 心想,送给小表弟也可以。 反正娘亲不会愿意让他带回府中。 沈禾不知道小豆丁正在暗自伤心。 去洗干净,换了身小衣裳,沈禾重新被抱出来,又是个雪白的软绵绵干净团子。 他的胳膊肘还不太能碰水,嬷嬷很小心的给他穿上衣裳,荷菱不放心,重新上了一遍药。 沈禾自己看不见,他用力扭脑袋,重心不稳,整个人都扭得差点后仰倒下去,也没能看见自己抬起来的胳膊肘。 不过他摸了摸,血痂已经很硬,用不了几天就会脱落了,不用担心。 洗完被抱出去,柳峥也换上了送来的新衣裳。 沈禾费劲的冲连翘表达自己的意思,直到终于将那小泥房子送给柳峥。 柳峥一面高兴,一面恋恋不舍的摸了摸:“不行,娘亲不会乐意的。小表弟,我送给你。” 沈禾:“?”这有什么不乐意的啊? 但是瞧着小豆芽这副忧虑的样子,沈禾乖乖的没吭声。 连翘不知道小公子听没听懂,但她瞧着小公子的表兄这副模样,还是轻声道:“柳公子不如暂存在小公子这里吧?待小公子大些,奴婢跟与小公子说清楚的。您若是什么时候想要了,便同小公子说,叫小公子还于您。” 柳峥似乎没有想到还有这个办法,希冀的抬头瞧连翘:“可以吗?” 连翘笑眯眯:“自然可以,小公子想必也很高兴这样做。” 她捏捏小公子肉乎乎的手,抱着他问:“对吧小公子?” 小团子也不知道到底是真听懂了,还是假听懂。 总之一张小脸非常认真的点点头,嘴里还用力应声:“嗯!” 连翘被逗笑了:“您瞧,小公子都答应了。” 柳峥眼眸晶晶亮,兴奋的神色在小包子脸上压不住,小嘴努力抿着,去握沈禾的手:“多谢小表弟。” 他一本正经的,连翘心中有些怜爱。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20节 沈禾也怜爱了。 他用胖乎乎的小手去捧了捧孩子的脸蛋,放心吧,哥会帮你保管好的。 啥时候想要,就啥时候还给你。 柳峥心情雀跃的被柳少夫人接走了。 沈禾去老夫人那头,与自家爷爷奶奶玩了一会儿,吃了晚饭后,东宫的人也来了,接沈禾回去。 小太子今日也在辛苦学习新知识,努力成长。 他东宫中幕僚不少,但有异心都有多少也不好说,他唯有尽快成长起来,能够掌控全局,才会不受人蒙骗左右。 听闻沈禾回来,小太子才放下笔,起身道:“我去瞧瞧他。” 小太监立刻去收拾桌案上的东西。 戚拙蕴到的时候,孩子正蹲在小榻上。 圆乎乎的屁股墩对着门口,两只小胖手扶着小几,专心致志的盯着什么东西看。 他到了小榻边,才发现团子正绷着张严肃的小脸,紧紧盯着一个棕黑的……房子? 戚拙蕴认出来,是用泥巴捏的房子,有些精巧漂亮。 屋里的人冲着小太子行过礼后,连翘适时解释:“殿下,今日小公子见到了柳侍郎与柳夫人,还有柳家一位小公子。这是柳家小公子暂存于小公子处的泥塑……” 虽说是暂存在沈禾这里,但他还是个岁余的孩童,说是存在连翘她们这里才是真。 小太子没有计较这些。 他瞧了那泥塑两眼,对着沈禾伸手。 这小团子一瞧见他,便已经扭身,两眼紧紧盯着自己,伸出小胖手来要自己抱。 孩子开心道:“哥哥!哥哥!” 声音带着股子奶味儿,让人胸腔柔软。 叫得比先前要更加清晰,字正腔圆。 小太子弯着眉眼,将孩子抱在了怀中,用力颠了颠:“禾禾今日见到了自己的外祖父与外祖母,高兴吗?” 孩子并不回答,两只软乎乎的胖手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嘻嘻直笑。 似乎格外的开心。 小太子紧绷了一日的精神缓缓放松,带着孩子在外面走了一圈。 他心想,再过上不久,便可以教禾禾读书识字。 届时可以在书房中添置一张小案,他可以亲自教他。 将来,他的禾禾必然是个极聪明、极优秀的世家公子。 ……待他日后登位,兴许能够让禾禾做他的第一个状元郎,进入朝堂,做他的左膀右臂。 他觉得世上再没有比这个,自己养大的孩子更值得信任的人。 沈禾趴在男主怀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后背忽然一凉。 ……衣服穿少了? 大夏天的,不至于吧。 肯定是出汗了,被风吹的。 沈禾自信的点点头,一定是这样。 跟男主贴贴完,本以为今天会跟以往一样,被男主放回去。 谁想男主竟然抱着他,去了书房。 忠洪端来一碟子软糕,放在桌案边。 而后去点了灯,书房里亮堂堂的。 小太子搂着怀里的小包子,握着一卷书册认真看书。 沈禾:“……” 沈禾默默伸手,摸了一块糕,低下眼睛往嘴里塞。 主打的就是一个陪伴。 至于摆到眼皮子底下的新知识? 不看,看了今晚要做噩梦的。 沈禾陪伴的时候,还要找一点存在感。 自己吃一块,不忘举着小胖手,给小太子喂一块。 小太子也很配合孩子,他喂,就低下头去咬一口。 自己完全不伸手。 沈禾:“……?” 不是,男主,你怎么不自己拿着吃? 你一口叼走也行呀。 但男主不。 沈禾心中叹口气,想起了自己高考前,陪考的老沈跟沈妈妈。 好吧,陪孩子读书,他是应该多服务一下。 孩子任劳任怨的举着手,等着头顶的人咽下去,就将糕点凑到他嘴边。 间歇不忘另一只手给自己喂一口。 几块糕点喂下来,孩子小胖胳膊都酸了。 再这么下去,软肉要变成肌肉了。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很轻的闷笑声。 像是小孩子憋笑没能忍住。 沈禾疑惑的抬头去看。 小身子被戚拙蕴一只手揽住胖肚子,整个用力的半扭着抬头,去打量抱着自己的人的表情。 很严肃,很认真,似乎学习的心无旁骛。 他听错了? 沈禾扭回头,陷入疑惑。 他安静了两秒,又猛地回头。 成功捕捉到小太子翘起来的嘴角。 好哇!!男主,你骗小孩! 沈禾出离得愤怒! 后面的糕点,一块都不打算喂给男主了。 孩子鼓着嘴,本就圆乎乎的脸蛋看起来更加圆润,让人想要咬一口,或者戳一下,瞧瞧这么圆乎乎脸蛋会不会被戳漏气。 沈禾埋着头,小仓鼠似的,自己两手抱着糕点,左手一口,右手一口。 愤怒的吃了三块之后,孩子撑了。 原本也不是很饿,回来之前刚在国公府吃完晚饭呢。 小太子低下头,擦掉孩子脸上沾着的糕点碎屑,端来一杯温水递到他嘴边:“喝水。” 他一手托着孩子的下巴。 软肉摸起来绵绵的,温热。 孩子乖巧的探头,去喝杯子里的水。 咕咚咕咚的。 小太子摸摸孩子的头,认真的去看书卷。 孩子又开始用他的小胖手,努力举糕点,喂到戚拙蕴嘴边。 他低下头,这次配合的一口叼走糕点,几口吃完咽了下去。 孩子努力投喂,将剩下的糕点都喂到了小太子口中,势要自己吃饱喝足,也让自己的监护人吃饱喝足。 糕点喂完了,孩子彻底安静了。 也不闹腾着要下去,靠在小太子怀中,玩弄着他的衣摆。 偶尔传来一点嘻嘻的细小奶音,听起来很开心。 再过上小半个时辰,小太子放下看完的书册,低头去看怀中的孩子时。 孩子在他怀中蜷缩着,歪着头钻在他的衣襟里,埋进去了小半张脸蛋,睡得很熟了。 第17章 要求不是很高 夏天很难熬。 六月的时候,沈禾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等到七月下旬,空气中翻滚的热浪仿佛能把人燎掉一层皮的时候,沈禾才感到绝望。 因为年纪太小,他的榻上是不给铺凉席的,怕他凉着肚子。 也不让吃冰镇的东西。 沈禾穿着雪白的里衣,坐在小榻上,都不想跟男主贴贴了。 他被热得失去了灵魂,神情呆滞,两眼发直的仰头,看着男主手里的冰镇酸梅汤。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21节 呜呜!给他一口怎么了! 没有空调的日子真不是人过得啊! 连翘倒是有给沈禾用团扇扇风。 但风太小,也是热的,她自己都被热得鬓角湿润。 荷菱将分好的小碗放在小几上,让沈禾抱着小碗自己喝。 酸梅汤他当然也是有的,只是不准他碰冰镇过的。 小太子摸了摸孩子湿润的后颈,用帕子擦了擦,低声道:“禾禾乖,今岁忍一忍,明年这时候,我带你去避暑山庄。” 是的,现在整个朝廷上下,都跟着皇帝去避暑山庄了。 只留下小太子跟一些不受宠,不那么重要的人在京城继续待着。 有些人觉得这是皇帝对小太子的厌弃,也有人觉得这是对小太子考验。 不论皇帝心中真正的想法是如何,对戚拙蕴本人来说,这都是一个必须要抓住的机会。 沈禾有气无力的吨吨干净小碗中的酸梅汤,然后用屁股对着男主,趴在了小几上。 热得人力气都没有了,只想睡觉。 古代也太难了。 沈禾绞尽脑汁的想,发现自己虽然不会造玻璃、肥皂之流的玩意,但是他好像有其他会的东西。 不到用的时候,什么都想不起来,现在倒是都记得了。 电风扇虽然做不出来,可电力出现之前,就已经有手摇风扇存在了。 沈禾振作起来了! 沈禾看了眼自己短短胖胖的小肉手,又低头看了眼自己凸出来的圆滚滚白肚皮,还有自己的小短腿。 沈禾又趴下了。 光想也没用,至少十年内他都没有实施条件。 沈禾为自己这副无用但英俊可爱的身体落泪。 大概是沈禾撅起来又趴下去,动作引起了小太子的注意。 小太子一把将他搂起来,抱在怀里,去了书房。 皇宫中的冰块供应是足的。 东宫自然不例外。 小太子的书房放着好几盆冰块,将沈禾抱过去后,他那处的冰也一并送到了书房来。 他将孩子放在案几边,给他手中塞了一杆稚儿初学的短毫笔,吸饱墨汁后,将多余的墨水按出,再帮孩子铺了张宣纸,由着他画。 冰块的凉气围绕,沈禾终于好受了些,变得精神。 他依偎在小太子身边,趴着攥住笔,开始胡乱画。 先练练手指的灵活度,以后要画点什么,事半功倍。 沈禾高低算是半个宅男,也是有绘画梦的。 现在无聊的要命,机会简直是摆在眼前。 他握着笔就开始乱造。 这种乱造的兴趣,在连续三天进行同样的活动后,便被消磨的干净。 沈禾趴在小太子身边,将笔丢在一边,说什么也懒得玩儿了。 他又不敢真的画什么,天天乱画,也是个技术活。 小太子低下头,捏着孩子的脸颊软肉,孩子眼睛忽然变得雪亮。 湿漉漉又明亮的眼睛盯着人,像是一只活泼的幼猫。 孩子伸出小胖手,勾着戚拙蕴的衣襟费力坐起来,嫩生生叫:“哥哥!” 小太子唇角微弯,每每听见孩子叫自己的时候,他总是露出属于孩子的稚气高兴。 小团子爬到他的腿上,肉乎乎的小短手握住了他的手,一边扭头,用明亮的让人想要亲一口的大眼睛,期待又急切的喊:“哥哥!” 他摇了摇他握着笔的手,用手指指着宣纸,急切的要冒出下一句词来。 戚拙蕴听忠洪说过,这样的稚儿,要引导他自己主动开口说话,多与他说,而后让他自己表达自己的意思才行。 禾禾聪慧,他已经听得懂他们平日言语大部分意思,只是缺个契机开口。 他摸了摸孩子的头发,装作不明白的样子:“什么?要哥哥将笔给你?” 沈禾急得要开口说话了! 男主你平时怪聪明的,怎么忽然变笨了? 沈禾太无聊,刚刚忽然算起自己的打工时间,记起来自己抱男主大腿的事业,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好好经营了。 那可不能行。 周岁宴上开口第一句叫的人是太子哥哥。 那要学会写字,当然也是先写男主了! 但男主的名字难度太大了,还是写太子哥哥四个字比较简单。 还有两个字是一样的,嘻嘻,他可真是个机灵鬼。 不过,现在显然难在了第一关。 怎么样,才能让男主明白他的意思,教他写字? 孩子两只手都抱住了戚拙蕴的右手,小肚子抵着桌案边沿,费力按着他的手往下,示意他写字。 小嘴还一边用小奶音念叨:“哥哥,嗯嗯,哥哥!” 小太子努力让自己不要笑出声。 他露出疑惑的神情:“禾禾要做什么?这支笔不能给你玩,玩小毫罢。” 说着,将沈禾前两天玩的小毫笔塞给他。 孩子啪就将笔扔在一边了。 当然,也没多远,连桌案都没滚下去。 沈禾小脾气冒出来,胆子蹭蹭涨。 他扭过圆乎乎的小身子,顺着小太子的衣襟边往上爬,最后挂在了小太子衣襟边,小奶音很是愤怒的对着男主耳朵喊:“写!” 小太子一手拖着孩子的屁股墩,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我们禾禾真聪明,连‘写’字都会说了。” 小太子用他那还带着稚嫩的嗓音,说:“禾禾是想写‘哥哥’两个字吗?哥哥教给你。我们禾禾如此聪慧,想必再过上半年,便能语句流畅,哥哥届时教你读书写字,未来考个状元郎可好?” 沈禾:“?” 好像被算计了。 不确定,再看看。 方才还很是愤怒的小包子,睁着大眼睛,面对戚拙蕴,坐在他的腿上,仰头看他。 细细的小眉头,似乎是震惊的微微扬了起来。 戚拙蕴瞧着他玉雪娃娃似的小模样,捏了捏他小小的鼻头:“禾禾生得跟个小姑娘似的,等日后及冠,便可以做孤第一个状元郎,打马游街,必然是最俊俏的状元。” 沈禾后知后觉的听出来了。 这跟对着一岁小朋友说,宝宝,爸爸妈妈已经想好送你清华入学的时候,该穿什么衣服了,有什么区别!? 男主,你的聪明睿智应该用来对付你的敌人,搅弄朝堂,而不是用来鸡娃一个一岁出头的小宝宝! 这书谁爱读谁读,他不读,呜呜。 他只想混吃等死,二十年后就退休养老。 孩子迅速转过身去,用背对着小太子。 并且要从他怀里爬出去。 小太子伸出手,将他抱了回来,并将他的专属小毫笔塞进他胖乎乎的小短手里,握着他的手放在案前:“哥哥教你怎么写。” 沈禾:失去灵魂.jpg 他眼含热泪,被男主抱着,赶鸭子上架。 恨十几分钟前,不知足的自己。 哪儿有人上赶着打工的? 能躺下摆烂,为什么要急着打工? 小太子教的很认真,握着孩子胖胖的小手,一笔一划,慢慢写着。 小太子心性沉稳,遭逢大变,这一年更是冷沉了数倍。 他大部分时候寡言少语,抱着孩子的时候,口中却絮絮叨叨的:“禾禾日后需得好好练字,字如其人,又言道见字如见人,字中可窥探人的风骨,更可以用字来沉淀心性,以字表人。” 他说:“练字先练好小楷,再磨风骨,届时我会求来书法大家的字,让你好好临摹……” 孩子用小奶音应和:“啊啊!” 小胖手乖乖让人握着,完全没有挣扎。 小太子对此很是满意,口中继续念叨:“先让你从哥哥的字练起,没什么风骨可言,好临摹,快快长大,学会写字,届时哥哥为你重写一副千字文。” 沈禾:别念了,别念了师父。 再念他要掉眼泪了。 他才高考完一年,大学都没来得及去读,就要重头学起。 这谁遭得住啊。 小包子含泪,被一心督促孩子成为状元的监护人按头学字。 学龄一岁零五十九天。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22节 戚拙蕴并不指望这么小的孩子真能学会写字。 他这一年,没少跟着忠洪还有照顾沈禾的嬷嬷知道小孩子会怎样长大。 寻常孩子一岁多才能开口说话,三岁才会语句流畅,能够简单识数,四五岁时才真正能识得字,看懂千字文。 当然,也仅仅局限于认识字而已,具体含义,这样大的孩子,往往是很难理解的。 不乏有些天资聪颖者,能够更早识文断字。 戚拙蕴自己就是这样的例子。 他认为他养的孩子应该与他一样。 比他那些弟弟妹妹要聪敏得多。 他三岁便能记全千字文,四岁能够默下全篇,五岁已经开始读寻常孩童十多岁才会看的卷册。 他对沈禾的要求没有这样高,只希望他五岁能够记全千字文,六岁能够默下来便好。 想必他做得到。 第18章 男主的养成 小太子教孩子教的很认真。 虽然明知道孩子现在学不会,也坚持每日繁忙中,抽出一段时间来教孩子。 大约是希望他耳濡目染。 沈禾麻木的想,这可能就跟现代的胎教一个道理吧。 有些娃,从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开始被鸡娃了。 他一岁多才开始,这么一想还有点开心呢。 ……才怪! 虽然心里哭哭啼啼,但沈禾自觉身为一个成年人,十分要面子。 男主教了,他就跟着男主乱画,心里泪流满面了,脸上还要强颜欢笑。 沈禾还寄希望于忠洪或者谁,发现男主这种反人类的鸡娃方式。 一岁一个月零二十几天的宝宝……啊不对,现在是一岁两个月了。 总之,这不是沈禾这个年纪该承受的。 但忠洪没有劝解,连翘跟荷菱甚至还拱火:“小公子这样小便被太子殿下教导,没准儿日后是个小神童,三岁能吟五岁能写,传出去好生神气。” 沈禾:神气不起来。 宋临安在书房外问了一声,得到小太子允许后,进门去,看见的便是小少年低着头,怀中抱着个圆滚滚的孩子,握着他的手,教他写字的画面。 小太子抽条,有了小少年的身形,与圆滚滚的团子差距鲜明。 小团子坐在太子腿上,穿着雪白的短小亵衣,露出胖乎乎的脚丫子,还有一个顶出来的圆鼓鼓白嫩嫩软肚皮。 听见动静,孩子立刻在小太子怀中转头,用一双水润乌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宋临安。 小太子摸了摸孩子的肚皮,将小衣裳往下拽了拽,而后将孩子抱着,站起身对宋临安行学生礼:“少傅,您来了。” 戚拙蕴恭敬的行完学生礼,就发现团子似乎对少傅格外感兴趣。 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 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扭过头去,往他怀里钻,小胖手抓着他的衣襟。 沈禾当然是想起了自己在太子师跟前,被按上的“怕生”人设。 为了给男主面子,这不得好好维持吗? 戚拙蕴并没有想起这茬。 宋临安有些许的尴尬:“小公子想是少见微臣。” 分明上次他见这孩子带时候,还胆大的很,被他抓住,也没有哭。 戚拙蕴托着孩子,抱着他坐了回去,也请了宋临安入坐:“当是如此。忠洪,为少傅上些酸梅汤。” 宋临安从外头一路过来,鬓角被七月底的太阳燎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纵使他再仪态有度,气质文雅,七月的太阳也不会例外放过他一个。 他进来前,擦拭掉额角的汗,但热意还没有完全消散,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再度渗出一层。 他没有推拒,而是瞧着沈禾:“殿下这般早,便教导小公子读书写字?” 戚拙蕴板着一张小少年的面孔,沉稳道:“孤知晓他眼下还学不会,但孩童耳濡目染,现下能瞧见的多写,日后自然也比旁的孩子学得快一些。况且他聪慧,如今才过周岁宴两个月,便已经学会了说许多词。”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小太子的语气中带着一点隐约的,不易察觉的小骄傲。 宋临安起了些兴趣,再度细细打量沈禾。 沈禾: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原著中,这位太子师最大的毛病,就是很喜欢受学生。 特别爱当老师,享受教厉害学生的成就感。 他的学生里最厉害的自然是男主这位皇帝,朝堂斗争最终胜利者。 他的学生里最烂的就是沈禾。 没错,就是沈禾本禾。 学啥啥不成,最后沈禾走了老国公的路子,弃文从武,才有了些起色。 沈禾当然不会弃文从武。 就他这四体不勤,上学的时候上体育课跟上刑一样,去从武,随便哪个小兵都能一砍刀砍死他。 从文也不想。 他只想混吃等死,安详退休啊! 可沈禾做不了决定。 宋少傅眼中已经燃起了收学生的光芒。 他缓声道:“殿下事务繁忙,若是信得过微臣,待小公子再大些,不妨由微臣代为教读书识文。” 沈禾扭过身子,去抱男主的脖子,试图撒娇卖萌,打岔让他忘记这回事。 孩子软乎乎的小手紧紧搂着,软绵绵的小脸蛋贴上来蹭了蹭,嘴中嘟嘟囔囔道:“哥哥,哥哥~” 声音似乎都格外绵软可爱些。 这些天,孩子嫌热,不太愿意跟人靠的太紧。 就算是在人怀里,也不太爱与以往般靠着人胸膛,唯有累了,困倦了才愿意。 这还是这段时间里,他头一回这么亲亲热热的粘糊上来。 小太子立刻托着他的屁股墩,方便孩子搂住自己的脖子,小唇角微微上翘:“在呢在呢,禾禾要做什么呀?” 这回他是真没猜出来孩子要干什么。 他想,禾禾这样乖巧的孩子,日后该让信得过的老师教导才行。 他虽然也想亲力亲为,自己全权教导沈禾长大,可他也清楚,自己有多少事情要做。 眼下还是轻松的时候,再过上几年,等沈禾长大些能够真正读书识字的年岁,他才到了真正忙得抽不开身的时机。 信得过的……眼下除了少傅,再没有第二人选了。 倒也不是没有比宋少傅更能让戚拙蕴信任的人。但宋临安的学识,满朝上下,除了老臣与一些大文豪,能出其右者寥寥无几。 戚拙蕴希望教导沈禾的人,要足够厉害,如此才有资格。 深思熟虑片刻,小太子一手揉着孩子毛绒绒扎了两个小揪的脑袋,一边道:“若是少傅愿意代孤教导禾禾,自是最好的。” 正在努力贴贴蹭蹭的沈禾:“……” 垮起个小孩批脸。 他瘪着嘴,深觉自己方才的卖萌讨好白费了! 男主一个人鸡娃他不够,还让原著疯狂鸡娃“沈禾”宋临安继续来鸡娃他! 他撒手,从男主的胸口滑下来,丧失对未来的希望,开始摆烂。 宋临安与小太子三言两语就敲定了这件事,而后忠洪过来,将瘫成一张瘪汤圆的孩子抱走。 少傅要与小太子议正事了。 到了九月初,皇帝才从避暑山庄,带着大堆人马回到京城。 皇帝回来后,小太子明显变得更忙碌了。 没空再每日抽出时间,抓着孩子教他写字,给他念叨各种之乎者也,师傅念经。 时常沈禾已经玩儿累了,睡着了,小太子才从大堆事务中抽出身,去他的殿中瞧他一眼。 孩子呼呼大睡,白嫩的圆脸蛋泛着健康的粉色,露出一片小肚子,薄被被他踢走在一边。 总觉得似乎比以前更长大了一些。 哪怕日日瞧着,孩子的长大的迹象也很鲜明。 皇帝回宫后第二日,柳宣妃便将沈禾接走了。 柳宣妃是宠妃,去避暑山庄,她自然也在随行人员之一。 她本想将沈禾一道带走的,最后想到连小太子都没去,她将沈禾抱走,小太子说不定会有什么意见。 多方考量后,最终作罢。 时隔近两月,重新见到小团子,姨母立刻将他抱在怀中亲了一大口。 孩子被亲的脑袋后仰,完全抵抗不住。 姨母啊,你这是不是太大口了。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23节 柳宣妃挠孩子的胳肢窝,逗他笑:“我们小禾两月不见,就长得这样大了,真是想死姨母了。” 旁边的嬷嬷呸呸呸道:“娘娘,可不兴说这样的话,您福寿绵长,日后还要瞧着小公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呢。” 柳宣妃不是很在意这些,哈哈笑了两声,戳孩子的软肚皮:“哎哟,说得也是,咱们小禾长大以后要娶妻生子,叫姨母好生想想,谁家小姐能够与咱们小禾般配?” 沈禾用力伸着胳膊,逃脱挠自己痒痒肉的魔爪,小嘴嘟囔求饶:“姨姨,姨姨!” 姨母,不用想了,与其想谁家小姑娘,不如想谁家小帅哥。 他退休后,还打算去找个帅哥谈恋爱呢。 穿书前对着爸妈出了柜,他连腿被打断的准备都做好,光是出柜前期心理建设都做了两年。 谁知道他爸妈熊了他一顿,最后叹口气,接受了自家儿子与众不同的性向。 沈禾琢磨着,他在这里,以后要继承沈国公府,要是谈个男朋友,应该没人能说他吧……? 沈禾在心里面数了下,然而脸色僵住。 那,能说他的人还是挺多的。 沈禾熄了二十岁前谈恋爱的打算。 看来不能谈本地的! 等他退休,就去考察个好地方,最好是帅哥多的那种,然后去外地谈个外地帅哥! 沈禾握紧了自己的小肉手。 嗯,就这样干! 姨母去了趟避暑山庄,带回来不少好东西给沈禾。 各种吃的不必提,其实东宫中多半也吃的到,但怎么说都是一番心意。 沈禾靠在姨母怀里,吃的开开心心。 被接回去前,抱着姨母,用力给了个大亲亲。 将柳宣妃高兴的跟什么似的,笑容满面,珠钗乱颤,又捏了好几把孩子软绵绵的嫩肉,才把人放走。 …… 时日一天天划走,如东去逝水。 孩子也一日日飞快长大,很快便从一个只有人膝盖高的滚滚汤圆,拔高成了小豆丁。 沈家小公子不知不觉长到了四岁。 这日下朝,宫道里远远瞧着,一个玉雪雕琢般的漂亮孩子沿着宫墙往前,左右张望。 他穿着一身靛青的小衣袍,布料一瞧便知道价值不菲。 近来朝中官员调迁,有些地方官被调入京城,补了空缺,头一回见到这么个孩子。 诧异的去问相熟的同僚:“这是宫中哪位小皇子?” 同僚道:“不是小皇子,是……” 话未能说完,就瞧着玉雪似的孩子眼眸骤亮,飞扑着,乳燕投林般朝着一个身着冕服的少年怀里冲去。 小太子如今十二岁多,身形乍一眼望去,几乎能够当做成人。 他将不及他大腿高的孩子轻松抱起来,也不介意弄皱了自己的冕服。 孩子甜甜叫他:“太子哥哥,今日出来的好晚呀。” “乖,宣妃娘娘不是让你今日过去?”戚拙蕴抽条得快,变声期也到了。 现如今嗓音有些微妙的的沙哑,或许在某天一早醒来,他就直接换成了成年人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自觉这样的嗓音尴尬,小太子这段时间愈发不爱说话,连着对沈禾,话都少了些。 哪怕出声,也总是压低了嗓音,让其中那份怪异听起来不怎么明显。 沈禾熟练搂住戚拙蕴的脖子,觉得这声音其实不难听。 他变声的时候,那才叫难听呢,他的同学更厉害,一群公鸭嗓,天天嘎嘎叫。 不过看着男主长大,还亲自见证他的变声期,这种感觉怪奇妙的。 沈禾油然生出一种养成感! 第19章 宋少傅 小太子抱着沈禾,一手托着他的屁股墩,孩子则趴在他的肩头,露出一张白嫩的小脸。 大眼睛骨碌碌转动着,打量宫道上的群臣。 嘻嘻笑了起来。 瞧起来格外机敏灵动,腮帮子上的软肉嫩乎乎的,叫人很想伸手捏一把。 调进京城的地方官后知后觉:“这是,传闻中,太子殿下养的那位国公府小公子?” 同僚点头:“不是皇子,但你当做皇子看待也没错。” 地方官眼珠一转,似乎明白了什么,正要再说点话的时候,同僚悠悠然道:“前几日,这位小公子将皇子打了,也没什么事,可见比皇子也没差。” 地方官:“……?” 沈禾不知道这一茬,他搂着戚拙蕴的脖子,高高兴兴被抱了一路。 快到东宫的时候,才蛄蛹着,要下来自己走。 其实还不如戚拙蕴抱着。 因为戚拙蕴长得太快了,现在估摸着至少有一米七,再过上两年,还有得长,绝对不会低于一米八。 高中毕业才178的沈禾对此表示羡慕。 要是他没穿书,他肯定也能长到一米八!还没有二十岁,还能长呢! 现在没有一米高的沈禾,雄心壮志的想,这回他一定要好好干饭,长过一米八! 一心长过一米八的沈小朋友,被戚拙蕴牵着手。 戚拙蕴为了迁就孩子的身高,需要微微弯腰。 孩子将手举起来,高高的,迈着小碎步努力跟上戚拙蕴的步伐。 戚拙蕴迈一步,孩子得好几步才能追上。 于是戚拙蕴的步子跟着变小,速度大大减慢。 他低头看着孩子,见沈禾笑的格外开心,一口长得很齐的小牙排排露出来。 他低声问:“少傅今日放禾禾假了么?” 不然怎么高兴成这样? 沈禾一听,顿时垮起个小批脸。 好好的,干什么要提魔鬼。 沈禾小朋友从三岁开始,就被鸡娃监护人带着上课了。 跟宋临安比起来,小太子的鸡娃程度都不算什么了。 至少小太子,他撒撒娇,贴贴亲亲一通下来,不可能干出让区区三岁的小朋友罚抄这等丧心病狂的事! 其实也没什么,罚抄的只有沈禾学会的开头几句。 但沈禾还是觉得,他一个三岁的宝宝遭受到了巨大的折磨! 他瘪着小嘴,低声嘟囔:“没有,抄完五首诗,背下来才准我去接太子哥哥。” 他说着就冲戚拙蕴努力表达自己的委屈,试图让戚拙蕴多少阻止一下宋少傅丧心病狂的教育方式。 谁想,小太子没忍住,笑了一声。 他嗓子不太舒服,笑了这么一声,抬手压住喉咙,低低咳嗽了两下。 缓解完嗓子的不适,戚拙蕴弯腰将沈禾一把抱起来。 他看着孩子瘪着的小嘴,大眼睛希冀的望着他。 戚拙蕴又闷笑了一声,哄着道:“那禾禾都背下来了吗?背给太子哥哥听听?” 沈禾:? 你们都不是好人! 孩子听见这话,委屈的嘴巴都能挂油瓶了,戚拙蕴更是乐不可支。 他笑容满面的捏了把孩子的脸蛋软肉。 就听孩子虽然委屈,还是很乖巧的,用他软软糯糯的小嗓音背诗。 宋临安并没有为难这么小的孩子,选的诗朗朗上口,很容易便能背下来。 他听着孩子背了一首,夸奖道:“禾禾真是厉害。禾禾如此厉害,想来先前打老五,也是老五的错处。” 沈禾暗自心虚。 咋回事,好几天了,怎么还带翻旧账的呢? 六天前,沈禾被接到了柳宣妃宫中去玩。 他这几年,每隔几日都是要去的。 往往去了玩上一段时间,最后都会在宫中其他地方瞎逛。 逛到御花园终结一天的行程,开始研究各种花花草草,然后还不忘摘一把回去给自家姨母和小太子。 摘到一半,沈禾被五皇子推到了地上。 五皇子比沈禾就大一岁半,区区六岁,也是个小豆丁而已。 十八岁男高必然不会把这样的小孩放在眼里。 他拍拍灰就站起来,要离开。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24节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 谁知道那死孩子不依不饶的,竟然仗着沈禾还是五短身材,自己比他高了那么一丢丢丢,就强抢他的花! 还把他精挑细选的花踩得稀巴烂。 这沈禾能忍? 当即扯着嗓子大叫连翘跟嬷嬷,趁着熊孩子被他的嗓门吓到,按着就是一顿胖揍! 把那臭小孩揍得哇哇大哭。 事后自然是宣妃娘娘得知了这件事。 两个小豆丁的家长抵达现场。 宣妃娘娘连前因后果都没弄清楚,只知道连翘与嬷嬷当时没能紧紧跟在沈禾身后,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她当即断定一定是她家乖孩子受了欺负,一顿输出。 然后抱着沈禾就一顿心肝宝贝的回了栖霞宫。 五皇子的生母云妃大约是气不过,又不敢与柳宣妃争锋,最终暗搓搓的去皇帝跟前说了几句。 这事儿便这么在京城传开了。 勋贵世家里,大半都知道沈家的嫡子打了皇子。 原本指望皇帝说点什么,落罪沈家呢。 谁知道皇帝什么都没说,只似乎将太子叫去,问了一通。 这种感觉,颇像是上学被叫了家长,总之沈禾既尴尬又窒息。 他还打算混过去来着,现在听见男主忽然提了这件事,靠在他怀里,低头心虚的掰着自己胖短的手指。 最终没能抵住良心的拷问,小声说:“哥哥……他踩我的花,我才打他的。” 他又小声嘀咕:“下次不打了。” 就算再打也一定套麻袋,不让他知道是自己打的。 啊不是。 小太子一时半会儿没说话。 戚拙蕴怔住片刻,神情愈发柔软。 原来如此。 他想到沈禾过些时日,便会送到他跟前的一捧花。 老五踩了要送给他的花,所以孩子生气,才打了老五。 他心头有些微的酸涩,难以明言,最终只搂着沈禾的背,卡着他的腋下,往上举了举,轻声念叨:“太子哥哥晓得了。” 他抱着孩子,回到了殿中,对忠洪说:“去将汤端来罢。” 忠洪立刻应声,出去的时候对周围的太监丫鬟使眼色,一屋子宫人退出去,只剩下戚拙蕴跟沈禾。 戚拙蕴坐下,将小团子搁在自己膝盖上。 孩子其实长得有些慢了,他见过好些与沈禾差不多大的孩子,几乎都比沈禾高。 几年前,他还不算太懂事,忠洪为了安慰他,说沈禾打生下来不爱哭,是因为乖巧。 现在却知道是因为早产,先天较之其他孩子不足。 所幸照料的好,几乎没有生过什么病,就是个头小了点。 他握着孩子温热的小手,捏了下问:“做什么不打?他既然踩了你的花,是他自己讨打。倒是禾禾让哥哥很惊喜,居然能够打赢老五。” 即便不是他家禾禾受欺负,而是他真欺负了老五,戚拙蕴也不会为此说什么。 孩子仰着头,眨眨眼,好像很茫然的样子。 他小嘴惊讶的微张:“可是、可是连翘说,哥哥被教训了。” 连累了男主,他还是很内疚的。 本就神情柔软的小太子,唇畔笑容几乎没有下来过。 他家禾禾一向这样乖巧,怎么叫人不喜欢? 幸好柳宣妃性格强势,不用猜都知晓是禾禾受了欺负,否则真叫他养的孩子吃了亏,他事后也是要想办法将吃得亏尽数还回去的。 但是,这件事也提醒了戚拙蕴。 老五之所以会欺负沈禾,不用猜都知道,是受了老二的影响。 京城中半大的孩子,凡是有权有势的,如今多半入了太学。 太学中设有童舍,凡是五岁以上的世家孩子,都能送入其中,由学博士启蒙。 因着童舍在,京城中子弟自幼便会彼此熟识别,日后长大也有自己的朋友为自己撑腰。 如此形成关系网。 他从前觉得沈禾不需要,便不提他日后会为沈禾撑腰,仅仅是沈禾国公府嫡子,柳宣妃疼爱的亲外甥,这两重身份已经叫沈禾凌驾于大部分子弟之上,即便送他去太学,也是其他人讨好他。 说不得还会认识些什么趋利逢迎的小人,将他带坏。 现在他换了个想法。 老二既然能够叫老五受影响,自然能够叫京城中更多的子弟受他影响,厌恶沈禾。 而禾禾终日在宫中,便是出宫也仅仅是去国公府,几乎与同龄的世家子弟断交,也并非好事。 自那日知道他们起冲突的事,戚拙蕴便在思量这件事。 他看着孩子带着婴儿肥的小脸,问:“禾禾想不想去太学?太学是能够读书写字的地方,不过哪里不止禾禾一人要读书写字,会有许多人陪禾禾一起。” 沈禾:“……” 他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救命!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好像在说,一个人受刑很孤独,找个地方,会有一群人陪他一起上刑,开心不? 孩子瞪大了眼睛。 戚拙蕴继续低声道:“去了太学,你可以认识许多新的小公子,他们能陪你一道玩,只不过哪里不是宋少傅教你,而是你不认识的学博士。” 他想哄哄禾禾,让他愿意独自去太学读书。 结交属于自己的关系网。 再他继续措辞,该怎么哄孩子答应想来的时候。 孩子双眼发亮,小奶音忽然拔高:“去!我去太学!哥哥我想去!” 不用宋少傅教他了! 第20章 赶作业 沈禾积极的态度,让戚拙蕴愣了片刻。 他低下头,去打量怀里的小家伙。 孩子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神情单纯又无辜,见他愣住,眼睛里还露出奇怪的情绪。 戚拙蕴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对沈禾管的太严。 应该对他的活动限制更少些,早些让他认识点新朋友。 他不能将沈禾当做自己一样。 他无需交什么知心友人,但禾禾不一样,他年纪这样小,肩上又没有什么担子,该让他开开心心才好。 他笑容和软的顺了顺孩子耳边碎发:“既然禾禾答应了,那这几日哥哥便使人去安排。届时送你去,非休沐日不得不去上课,禾禾不要哭鼻子啊。” 小团子兴奋的坐在他腿上颠了颠,往他怀里扑,嘻嘻笑:“我才不会哭鼻子!” 小声音清脆,还带着点自豪。 笑话,哥可是堂堂十八岁男高,从来不哭鼻子! 戚拙蕴好笑,眉梢扬起来:“那好。” 他瞧着沈禾这副得意的小模样,拍拍他的后背:“好了,下去叫忠洪将汤端来,乖乖喝掉,哥哥要去处理政务了。” 孩子立刻一溜烟儿从他腿上爬下去,迈着小步子颠颠儿的朝着门外跑去,边跑边喊:“忠洪!忠洪,喝汤!” 不到人腿高的背影看起来格外的欢快。 戚拙蕴脸上笑容愈发浓郁。 还真是像禾禾自己得意的那般,他不怎么哭过。 自小算起,总共哭过的次数,戚拙蕴两只手就能数过来。 哭得最惨的,无疑还是一岁时砸老二那次。 也因着那次,沈禾胳膊肘弯上至今还有一道淡粉色的小疤痕。 太医说小孩很快就能长好,要不了几年便会自行消失。 可那道疤痕到如今,也还在孩子胳膊上,只是不仔细看,不会惹人注意。 想到戚乐咏,戚拙蕴漆黑眸子中的笑意渐渐散开。 戚乐咏如今也年过十二,他母族为他争取到了听政的资格,前两日正式上朝堂,随着一道上早朝。 十二岁听政,并非储君,这样的殊荣,可以算得上是皇帝格外偏爱了。 他抬手,按了下自己微痒的嗓子,侧头端起冷茶咽下去,压下不适。 小太子正要起身去书房,外面刚刚离开的小脚步声重新响起。 又碎又急促。 带着高兴。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25节 孩子还在门外,就快快乐乐喊道:“哥哥,汤!” 他提着有半个自己高的食盒,忠洪在后面一路小跑跟着,生怕他摔了。 瞧见孩子提着食盒安稳跨过了门槛,才擦了擦脑门上不存在的汗。 戚拙蕴便按捺下来,又耗费了小半个时辰,陪着孩子一起喝了汤。 孩子话又碎又多,叽叽呱呱的,觉得什么有意思,就说什么。 还有些东扯西拉。 上一刻孩子说宣妃娘娘又让他干了什么,如何如何欺负他。下一刻就扯到了国公府的花园被他挖成了什么样,说要给太子哥哥送新的,他没见过的花。 说好几句才肯喝一口汤。 小半碗的汤,愣是让他磨了好长的时间。 沈禾:别问,问就是不想喝。 戚拙蕴在对孩子这方面,耐心好的沈禾自己都啧啧称奇,换作他亲爹妈,早就上手开始给他灌汤,让他喝完再说。 他还不时会应和沈禾的话。 沈禾说的高兴了,自己倒是忘了自己磨洋工的初衷。 他绝对不是故意话这么多的。 是因为前两年憋的太厉害了! 戚拙蕴给沈禾擦了嘴,将他从小榻上抱下去:“好了,快回去吧。你今日的诗是不是还没有抄写?虽然马上要去太学,但一日未去,你还得做少傅给你安排的功课。” 沈禾:“……哦。” 哪壶不开提哪壶! 吃饭的时候说不开心的事会消化不良的! 孩子瘪着小嘴,白白嫩嫩的腮帮子鼓鼓囊囊的。 戚拙蕴一手给他戳得漏气,才将人放走。 沈禾飞快的跑了。 忠洪询问:“殿下,眼下安排小公子去太学,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便要休学了。” 说是太学,实际上童舍只是太学外办的课堂,并不算是正经的太学。 太学到十一月中旬便要休学,待来年二月才会重新开课。童舍里都是些勋贵世家的孩童,年纪小的孩子,十一月中天气冷下来受不住,休学的更早。 怕是十一月不到,便要被接回家了。 戚拙蕴颔首:“孤晓得。还有月余,叫他去待着看看,若是不喜,明年便不送他去了。” 忠洪闻言,顿时道:“殿下考虑的周全。” 戚拙蕴摆手:“你去着人安排罢。” …… 沈禾一路跑回自己住的偏殿中。 还没进门,连翘就在屋里笑着高声道:“哎呀,小公子回来啦?” 沈禾兴冲冲进去:“连翘,荷菱!我要去太学了!” 终于不用受宋少傅折磨了! 连翘跟荷菱一下子就明白孩子在高兴什么,两个人对视一眼,捂嘴偷偷直笑:“是么?那宋少傅答应小公子了吗?” 沈禾莫名其妙:“太子哥哥说的,他说的不算数!” 男主都答应了来着。 连翘轻轻啊了一声,说:“那小公子日后岂不是既要去太学,回来还要听少傅讲课,完成少傅布置的课业?” 荷菱也叹口气:“小公子日后恐怕没什么时间玩了,不如趁着这两日还未去太学,好生玩一玩吧?” 沈禾如遭雷劈。 他还站在门口,一只腿迈进了门槛,扶着门框,第二条小短腿都没来得及迈进去。 他痛苦的扶着门框:“我为什么还要做少傅的功课?” 不是,他都要去上学了,少傅还要给他加餐,搞补习班? 醒醒,他还是个四岁的小朋友,不要这么丧心病狂。 连翘放下绣绷子,似乎对孩子这样问非常惊讶:“去太学是一回事,少傅给小公子授课是另一回事呀,小公子若是去太学,奴婢听闻卯时便要去课堂,未时末便能回来,晚上还有两个时辰能空给少傅。” 大概是孩子震惊的小表情太明显,那小眉头几乎要飞起来,眼睛瞪的大大的。 荷菱实在是没有连翘憋笑功夫好,“噗嗤”一声笑出来:“连翘,你快别逗小公子了。” 连翘也憋不住了,哈哈笑着蹲下身来,要将沈禾抱过门槛。 然而孩子似乎还沉浸在这个打击中,两手抱着门框不松手,仰头盯着连翘。 不对。 沈禾觉得,以宋少傅的魔鬼程度,他真有可能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沈禾顿时快乐不起来了。 扭头想要去找男主确认。 可他又怕自己去确认,反而提醒了男主。 他跨在门槛上,进退两难,开始思考人生。 连翘哄他:“逗您呢,去学堂与回来,路上还得废时候,少傅哪里能再给小公子安排功课。” 她将孩子抱了起来,带过门槛后放下来,去拿自己的绣绷子:“奴婢给小公子绣了个新花样,用来给小公子当手帕,怎么样?” 她将绣绷子递到沈禾跟前,是一块靛青的缎子,上面绣着一只白毛老虎,看起来不威风,反而憨态可掬。 沈禾瞥了一眼。 又瞥了一眼。 十八岁男高用好像有点幼稚。 但他现在的身体才四岁嘛,所以没关系。 于是沈小朋友矜持道:“好。” 荷菱咬着唇瓣,才没叫自己笑出声。 实在是孩子用他那张肉嘟嘟的小脸蛋,板着神情,一口小奶音说好,过分的滑稽可爱。 荷菱憋笑,显然没能瞒过沈小公子。 他绕到荷菱跟前,举着胖短的小手,去抓荷菱用来捂嘴的手。 荷菱顿时没能忍住,嘻嘻哈哈笑起来。 沈小公子鼓腮帮子,四岁小宝宝喜欢可爱的东西,有什么好笑的! 可恶! 孩子噔噔噔一路回自己榻上,趴在床榻边,踩着小凳努力往上爬。 爬上去后还不忘记将自己的小靴子蹬掉,这才一骨碌拽着被子将自己盖住。 真叫人生气! 这下连翘也憋不住,用力按着自己的唇瓣,笑的浑身都在颤抖,眼角沁出泪花来。 沈禾蒙在被子里,惦记可怕的宋少傅到底会不会给他搞补习班。 虽然连翘跟荷菱是在开玩笑,沈禾却觉得这种可能发生的概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他应该想个办法,对少傅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他明白不能对四岁小朋友鸡娃到这种程度。 想着想着,沈禾就睡着了。 睡着大概用了一刻钟不到的时间。 连翘很有经验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轻手轻脚凑到床边,将被子慢慢掀开。 孩子果然睡着了,趴着向下,脸蛋子被挤的鼓鼓的,软乎乎一点不失两年前的可爱,只是眉眼变得更加精致了些。 连翘胆大包天的戳了戳孩子的脸蛋。 孩子自从一岁半能说话后,就开始积极表达自己的意思。 大概他太可爱,人人见着都爱捏捏他的脸蛋,他两岁多起便开始抵抗被人戳脸捏脸。 只有小太子是例外。 其他人要么如宣妃娘娘,故意逗孩子压着亲,要么便是如她们,只能趁孩子睡着后偷偷摸摸的捏捏戳戳。 孩子自以为维护住了自己的脸蛋子,实际上并没有。 他被闷得脸蛋白里透红,鬓角发髻湿润。 连翘用帕子浸水给孩子擦了擦,轻手轻脚退去他的外裳,这才重新将他放回被子中。 荷菱给她帮忙。 瞧着小公子睡得很熟,完全没有被她们的动作弄醒,掩唇小声笑:“晨间少傅布置的课业,小公子还没完成呢,明早起来又要着急了。” 连翘亦是偷偷发笑,冲她摇头,两人轻手轻脚退出去。 沈禾晚上睡得不怎么好。 因为做了个梦,梦见宋少傅抱着一大箱子的书追在他屁股后面喊:“小公子,这些你今日都要抄完,虽去太学,可一日不能懈怠。” 沈禾被追的连滚带爬,含泪看着自己的五短身材,最终被宋少傅追上,押在案几边抄书。 呜呜靠,太可怕了,什么人间噩梦。 沈禾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亮了。 九月中,天气没那般热,但蝉还在锲而不舍的知了知了叫个不停,好似能把要溜走的夏日叫回来。 他听着蝉鸣,自己踩着小凳从床上溜下去,喊:“荷菱,荷菱!”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26节 刚叫了两声,荷菱端着水进门,笑眯眯道:“小公子醒啦?快洗洗吧。” 荷菱将帕子拧干,递给小公子。 沈禾认认真真的擦干净自己的小脸,然后火烧屁股似的喊:“我昨日的诗还没抄呢,少傅来了吗?” 穿越了还要赶作业,沈禾愿称自己为第一苦逼穿越者。 荷菱指了指案几:“已经铺好了,小公子快些抄罢,少傅应当还有些时候才能过来。” 孩子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趴在小案几边,也顾不上少傅每每要求的什么坐端正,抓着毛笔一通抄。 急死人,还好他已经有十多年的赶作业经验,业务很熟练。 赶完作业,沈禾才长舒一口气。 将笔搁在一边,溜下去重新洗了手,终于能够放心的吃早饭。 因为赶完作业,沈禾心情很不错,喝完一碗粥,还吃了好些点心小包子。 最后心满意足的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 他看看自己没吃完的小包子,大眼睛眨了眨,悄悄凑到连翘身边,像是一只蹑手蹑脚的小猫。 仰着脑袋说:“连翘,你帮我将包子用食盒装起来好不好?” 连翘奇怪:“小公子,殿下那边应当已经吃过了,忠洪公公会送热食过去的。” 孩子摇摇头:“你帮我装起来呀。”他又用小手拽了拽连翘的衣裙。 连翘经不住小公子这样请求的小嗓音,心想不过一个食盒,几个没吃完的包子,随便小公子要干什么都行。 她马上去找来食盒,按孩子的要求将包子装起来,给了他。 孩子高兴的嘻嘻直笑,宝贝的搂着食盒。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很是高兴,大眼睛笑得如两轮月牙,眼睫扑闪,漂亮的不像话。 连翘想要帮忙,孩子已经自己高高兴兴的跨过门槛,又回身将食盒提过门槛,而后就这样抱着一路哒哒哒跑走了。 殿中的小太监很是熟练的跟上小公子,一路护着,免得出了什么事。 第21章 开学 群臣上早朝,去的早。 往往都来不及吃饭,只能袖中藏着些点心,赶去金銮殿的路上吃。 为了礼仪,许多人进了皇城宫门后,便是不会再吃东西。 需得一直熬到早朝结束后,才能吃早饭。 沈禾一直觉得这个规定非常不人道。 但现在,得益于这个不人道的规定,他讨好的机会来了! 连翘给他的食盒是小一号的。 沈禾提起来不算吃力,所以跑得飞快。 小背影瞧起来,有种三步一蹦的欢快感。 小太监在身后跟着:“小公子,您慢着些,小心摔了。” 孩子根本不听劝,生怕跑慢了赶不上贿赂。 他必须要做第一个把包子送到少傅手里的人! 不能有第二个! 不然就不管用了! 小太监看孩子这么急,心说要不让他背着跑吧,兴许还能快点。 但四岁出头的小公子,已经是个要面子的了,背背抱抱什么的,不需要! 沈禾跑到后面,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实际上连东宫都还没有出去多远距离。 他小脸跑得涨红,额角全是细细密密的汗水,将食盒放在地上。 先前还觉得拎起来很轻松的食盒,现在重逾千斤。 讲真的,沈禾觉得自己从前一千米测跑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拼命过。 他摆烂的心渐渐爬上来。 要不别跑了,慢慢走过去吧? 走两步,第二个送上他的小包子,不也是一番心意吗? 少傅能忍心拒绝可爱小孩的心意吗? 应该不能。 既然不能,就要吃,吃了他的,怎么还好意思给他搞补习班呢? 小包子脸上露出郑重的表情,自己肯定的点点头。 嗯,那就走过去吧。 他把食盒挎起来,慢吞吞往前。 小太监:…… 好了,知道小公子这是累了。 他正要去问,用不用他来提食盒。 转角处走来一行人。 正是下早朝回来的太子殿下与宋少傅。 两人本在谈话,一转角瞧见了孩子,停下步子。 宋少傅站在外侧,沈禾在转角的时候最先看见的是他,兴冲冲的举起手里的食盒,正要高声说给他送早饭来了。 再看见宋临安身边站着的男主时,尬住了。 ……给少傅送,不给男主送…… 那不太好吧? 孩子举着食盒,几乎把自己的脑袋都挡住了。 递出去不是,放下也不是,小豆丁肉眼可见的僵硬。 戚拙蕴看着孩子脸蛋上的汗,自然的将食盒从他手中提走,弯下腰将孩子脸上额角的汗水都擦干净,才问:“禾禾来这里做什么?” 他来……呃,啊,嗯,怎么说呢…… 孩子尴尬的抓了抓脸。 然后仰着脑袋,努力措辞:“送包子。” 大眼睛骨碌碌,从戚拙蕴身上转到宋临安身上,最终吐出下半句:“给少傅……” 但戚拙蕴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 他笑起来:“送包子给哥哥与少傅?” 他揉揉孩子的脑袋:“多谢禾禾。” 沈禾心想,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 孩子眼巴巴看着食盒,又指了指叮嘱道:“吃。” 快吃吧,看着你们吃了,才能安心。 忠洪笑着从小太子手中接过食盒,打开后恭敬的递到小太子与宋少傅跟前。 里面碟子上摆着几个小包子,因为孩子一路癫狂的奔跑,让包子的位置异常混乱。 戚拙蕴拿了一个,而后让宋少傅一道吃。 他弯腰,单手将沈禾抱了起来。 包子小,两口就能吃掉,沈禾看着他吃了,开始紧张的掰着自己的胖指头,两只眼睛牢牢盯着少傅。 脑海中意念施法:快吃,快吃。 好在宋少傅没有让沈禾失望。 他吃下了他的贿赂! 还吃了俩! 孩子顿时高兴起来,没忍住笑嘻嘻的,露出一排小米牙。 他还想努力遮掩一下,让自己别暴露的这样快,扭头将脸埋在戚拙蕴肩头。 笑的小身子一颤一颤的。 隐约回过点味儿来的戚拙蕴:“……是送给少傅的么?” 他低下头,看着孩子。 沈禾:“……”男主,这种时候,你可以不用这么聪明。 沈禾急了! 他瞪着眼睛,攥住戚拙蕴的衣襟,半缩在他怀中,小表情可怜的看着宋少傅:“我要去太学,少傅不教我了,是吧哥哥?” 他转过头来,用两只胖乎乎的温热小手,捧住戚拙蕴的脸,让他看自己委屈又真诚的大眼睛。 孩子贴上来,两只小胳膊搂住了戚拙蕴的脖子,带着奶膘的圆脸蛋也贴上了戚拙蕴的脸,像只小动物般蹭了蹭,然后就维持这个姿势不撒手,去看宋临安。 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希冀,小嘴抿着,让人不忍心打击。 他还眨眨眼睛,用小奶音催促:“少傅,快吃包子。” 生怕人不知道他的包子是用来贿赂的。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27节 宋临安:“……”他手中还抓着第三个包子。 现在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小公子要去童舍?”宋临安问。 这事,太子还未与他提起。 戚拙蕴压着嘴角,闷笑了两声,虽然回过味来,知道孩子在打什么主意,还是忍住了。 他顺着沈禾的意思道:“嗯,去太学。由学博士教你,少傅日后便暂时不管你的学业了,但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可去询问少傅。休学的时候,少傅会来继续教你的。” 宋少傅一言未发,看着孩子在太子的话中,眼神明亮。 再多的话都咽了下去。 成功阻止了宋少傅给他加班补习的可能,沈禾开心的要命。 至于什么休学的时候继续教他,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没关系,不用管! 放寒假应该都是好久以后了。 沈小公子得了便宜,开始卖乖,依偎着戚拙蕴,小奶音对宋少傅掰手指:“我抄完课业啦少傅,抄了五遍,一遍都没少哦。” 他举着自己的小肉手,像是试图证明五遍对他是个多么艰巨的任务。 卖惨这方面沈小公子最在行啦,他自从知道自己要被宋少傅跟小太子鸡娃后,每天都在努力克制自己身为十八岁男高拥有的聪明才智。 以免遭受更加可怕的摧残。 宋少傅不知道假小孩兢兢业业的摆烂计划,瞧着他这副乖乖巧巧的模样,心中还颇为安慰:“小公子近来有长进,日后定要更加勤勉。” 沈禾认认真真的点点头。 然后就听见殿内,连翘与荷菱的说话声。 “小公子不晓得将吃剩下的包子带去做什么了。” “许是送人吧,总归是吃剩下的,小公子高兴便好。” 连翘与荷菱说完话,从殿内往外,就见到了抱着孩子的太子。 还有忠洪手中提着的食盒,与宋少傅手中捏着的半个包子。 连翘与荷菱:“……” 沈禾:“……” 他埋头装死。 不尴尬不尴尬,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四岁的小朋友哪儿知道这些呢? 他赶时间嘛。 沈禾心中碎碎念,成功将自己说服了。 小太子看见缩在自己脖颈的孩子,轻轻拍了下他的屁股。 四岁,已经开始知道调皮了。 这副机灵模样,却不让戚拙蕴讨厌,反而觉得很高兴。 如此不错,他养的孩子即便去了太学,跟其他勋贵子弟在一处,想来靠着这份机灵劲,也不会吃亏。 …… 两日后,沈禾换上了新衣裳。 受他父母的影响,沈禾养成了一个根深蒂固的习惯。 开学,新学期第一天,去学校一定要穿新衣服! 他一起床,就跟在连翘屁股后面,叠声儿的问:“连翘,我能穿新衣服去吗?你给我做的新衣服可以让我今天穿吗?” 孩子眼睛亮晶晶的,外裳不穿,穿着雪白的亵衣,哒哒哒跟在连翘身后转悠。 连翘哭笑不得:“那衣裳做的没有绣坊给小公子做的衣裳好,奴婢还得改改呢。” 沈禾软磨硬泡,抓着她的衣裙眼巴巴的说:“不可吗?可是那件衣裳很好看,我想穿着去太学,让人看。” 他真心觉得连翘做的衣裳很好看。 连翘的手很巧,从他的布老虎到各种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都是连翘给他做的。 孩子这副眼巴巴的模样,还说她做的衣裳好看,想让其他人瞧见,这谁能抵抗得了? 连翘当即溃败了,蹲下来握住小豆丁的手:“好呢,那若是有人说小公子的衣裳不漂亮,小公子不高兴怎么办?” 孩子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可能,瞪大眼睛,憋了会儿说:“好看的!我才不管他们!” 嗓音脆生生的,小短手还攥出了肉拳头,格外认真。 连翘翘着唇角,摸了摸孩子鬓角碎发:“那好吧,连翘去拿来。” 荷菱给沈禾梳头发。 梳了两个小包子顶在头上。 换好衣裳后,忠洪便遣了人,随着一个宫女一名小太监,跟着一道去太学陪读。 沈禾一路坐在马车上,兴奋的靠在窗子边,见车驶过了几条街,最后停在了一道气派恢宏的大门跟前。 上方挂着牌匾,龙飞凤舞的用金漆书四个大字:国子太学。 清早的时候,门口却停驻着不少马车,有人自马车上下来,往太学内走。 沈禾还没开始上学,就现在门口见到第一个熟人。 他兴奋喊道:“哥哥!” 九岁多的柳峥愈发有了世家公子的风范,身形板正如修竹,回过头来,就瞧见了自家小表弟,尚且稚嫩的脸庞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第22章 小公子性子好 柳峥快步走到马车边,去牵着沈禾下来。 他脸上全是忍不住的笑:“小禾,你为何会在此处?” 小表哥用一口童音,说话文绉绉的,无论仪态还是表情都格外规矩板正。 沈禾无论看了多少次,都觉得很可乐。 他分外开心的说:“因为今日我要来上太学啦。” 语气是学柳峥的,很是正经。 在沈禾这张包子小脸上,格外惹人发笑。 柳峥立马被逗笑了,世家小公子的仪态被小豆丁逗到破功。 柳峥牵着孩子,一起往里走,很有表兄的责任心在。 他听着孩子用小奶音跟他解释,从今天起,他也要来太学,跟他们一起上学下学。 柳峥愈发高兴:“真好,原本以为小禾还要过一年才会来童舍呢,一年后哥哥便要去中生了。” 沈禾迷茫眨眼。 小表哥细心给孩子解释:“童舍里的先生教的东西,我大致懂得了,所以再过一年,便会去中生舍,小禾十多岁的时候也会去的。之后好生读书,十五六岁过了太学的考核,便能真正进太学读书了,现在还不算的。” 懂了,就是清北附小,附中。 太学就是古代的大学。 沈禾一想到自己现代没读成大学,要来古代从头读起,就觉得…… 这大学不读也罢。 十六七他离退休不远了,这太学考核他一准儿考不过。 柳峥小表哥还在谆谆教导,希望小表弟日后能与自己一同成为太学学子。 柳峥带着孩子去课堂,找了靠中前排的位置,小太监没一会儿功夫,就捧着书袋,给他们收拾好。 沈禾左看看,右看看。 一屋的小孩子,大的跟柳峥差不多,顶多十来岁的样子,小的也有个五六岁的样子。 沈禾虽说有四岁半了,但是长得白白嫩嫩,圆乎乎的,胳膊脸颊上全是在东宫精细养出来的软肉,个头也矮,瞧起来像是将将三岁出头的模样。 他从被柳峥牵着进来的时候,学堂里的各家小公子们,便开始扭着头,目光灼灼盯着新来的小孩。 还是柳峥抱着孩子,让他坐上了椅子,才有前桌的孩子扭过头来,问:“柳峥,这是谁呀?怎么从来没见过?是你的弟弟吗?” 一张长桌坐两个孩子,前桌这孩子本是与柳峥同坐的。 与柳峥关系还不错,瞧起来也有八九岁大了。 到了学堂里,小表哥再度恢复了他小公子的翩翩仪态:“是我的表弟,沈国公府嫡子。名唤沈禾。” 前桌孩子眼睛欻地亮了! “你就是沈家那个,被太子殿下抱去养的嫡子呀!?我是恒亲王孙,叫做戚厌病。你既然是柳峥的表弟,便也唤我哥哥吧哈哈!你日日住在东宫,能天天见着太子殿下不?太子殿下可是异常严厉冰冷,不准你犯错?” 这位王孙显然是位古代社恐。 社交恐怖分子。 见第一面,他嘴巴叭叭叭,已经跟沈禾开始称兄道弟,将孩子当做自家人了,并且开始积极发挥自己八卦的天性,寻摸小道消息。 沈禾心想这名字取的,听过霍去病,知道辛弃疾,戚厌病倒也是差不多的意思,就是有点怪怪的。 孩子眨巴着眼睛,柳峥正担心戚厌病把孩子吓着呢。 就见戚厌病异常熟练的说:“是不是觉得我的名字奇怪?哈哈哈这是我祖父给我取得,我祖母骂他说这名字不伦不类的,祖父说这名儿好养活,唉嘿,我就真活这么大了。小表弟你别看我现在这么壮,小时候可是差点夭折呢……” “小郡王!”陪着戚厌病的是位年纪有些大的嬷嬷,听见他如此口无遮拦,开口提醒。 戚厌病摸了下自己的嘴,说:“啊呸呸。当我没说就是。对了小表弟,你还没有回我,东宫什么样?太子殿下可是对你很严厉?你这么小就来童舍了,寻常要五六岁在家中,由着先生启蒙完才会送来童舍呢。” 戚厌病叭叭完,激动的扭身回去拿纸笔铺给沈禾:“弟弟会写字了吗?” 沈禾:“……”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28节 竟然瞧不起哥!哥可是从一岁就开始被特训的男人! 孩子瘪着嘴说:“能写!我会写你的名字!” 不等戚厌病再说,孩子已经用小胖手去攥着笔,试图写字。 然后便发现这椅子与桌子之间的差距,对于他来说还是有点太高了。 原本坐着的时候,桌面只有个圆溜溜的小脑袋露出来。 现在要抬手写字的时候,才发现胳膊根本蹭不上去。 沈禾:啊啊!可恶! 他这英俊可爱但五短的身体,什么时候才能长得跟男主一样长! “噗——”戚厌病当即笑出声,然后用力捂着自己的嘴,笑的背过身去,用力捶桌。 柳峥叹口气,无可奈何的瞪了自己的好友一眼,抱着孩子让他站起来:“小禾踩着椅子写吧。” 沈禾这字写也不是,不写也不是。 最后想着脸都丢一半了,剩下一半不能丢,于是憋着气,一笔一划的写下戚厌病三个字。 写完了,为了表示自己对戚厌病的嘲笑很生气,将整张宣纸用力往前一推。 再被柳峥擦了擦椅子,重新提着坐了回去。 桌面再度,只剩下个圆溜溜的小脑袋,脑袋上还顶着两个圆圆的发髻,像是两个小包子。 一个小不点白包子,顶两个更小的黑包子。 戚厌病乐了,正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柳峥轻声提醒:“博士进来了。” 戚厌病闭嘴,收笑,扭身坐正,端书,目不斜视,一套连招动作那叫个行云流水。 沈禾乐了。 开心的龇出一口小米牙。 果然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学生听见“老师来了”都是一套流程。 来教童舍孩子的学博士是一个年轻人。 瞧起来二十七八岁,没有蓄胡须,模样很温和。 但就是莫名有种让人害怕的气质。 沈禾愿称之为“班主任气质”。 沈禾将自己的脸蛋子搁在桌面上,扭头瞧见了学堂门外站着的忠洪。 今天上学第一天,是忠洪来送沈禾的,还要打点一些事务。 东宫的大总管出面,代表着太子的意思,童舍里的学博士们自然是要给面子的。 柳峥小声跟沈禾说:“小禾,这位是闵博士,你日后记得瞧见人,要叫闵先生。” 瞧见孩子乖乖点头,靠着桌沿乖乖巧巧的模样,心想等他今日回去,与母亲说一声,明日再来的时候,给小禾带个垫子,或者干脆给他换个椅子,让他坐高些。 学博士正要开口说话,门口急匆匆跑来个孩子:“你别跟着我了!” 孩子也才五六岁的模样,一路横冲直闯,对着身后跟着的宫人恼怒骂着。 在门口瞧见了学博士,才收敛些,一脸坦然的说:“先生,我还未迟,我方才便到了的。” 闵博士站在学堂前方,微微一笑:“五殿下,还是先请进来吧,否则便真是迟了。” 来人是五皇子,沈禾前不久还跟人干了一架呢! 五皇子坐在最前排,一个人独占一整张长桌。 他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时,突兀地从一张桌子上,看见了个脑袋。 脑袋圆溜溜毛绒绒的,孩子长着一张肉乎乎玉雪可爱的脸蛋,是谁看了都心生喜爱的模样。 唯有五皇子,看见的瞬间,心生怒火,指着沈禾大叫道:“他为什么在这里!我不准他在这里!” 气死他了!这个小豆丁之前还打过他呢! 现在竟然跟他在一个学堂。 五皇子认为不能如此,除了自己的皇兄皇弟,其他人没谁敢这么对他的。 现在他不高兴让这个孩子跟他一个学堂,就必须实现。 孩子本就是很难讲道理的,无数人捧着的五皇子更是如此。 不喜欢谁,都表现得一副嫉恶如仇,生死大敌的模样。 沈禾一脸无辜。 学堂里的孩子们,纷纷去看五皇子,又看看沈禾。 闵博士的脸色先沉下来。 他的脸色并不是瞬间变得冰冷的那种沉,而是很温柔的,但叫人起一层鸡皮疙瘩,瑟瑟发抖的那种。 他缓声说:“五殿下,若是您不想谁在童舍与您同窗,可去请示陛下,陛下会下旨的。” 沈禾:我靠好可怕的班主任! 上来就是请家长大法。 沈禾瑟瑟发抖,心说以后能惹宋少傅,都不能惹闵博士。 宋少傅只是在鸡娃他方面魔鬼,但不是这种魔鬼法。 五岁半的小豆丁显然还不能理解班主任气质是种什么可怕的东西,但他幼崽的本能告诉他,闵博士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他的目的不仅不能达成,还有可能招来一顿收拾。最好现在乖乖去座位上,少闹事。 刚才还横冲直撞的小崽子气鼓鼓的,用他的嫩脸恶狠狠瞪了沈禾一眼。 大概自觉很有威慑力,心满意足的坐上了自己的位置。 沈禾心中啧啧,小屁孩子,不跟你一般计较。 他捧捧自己的脸蛋子,扭头的时候又看见了门外还没有走的忠洪。 可能每个送孩子第一次上学的家长,都要比孩子更焦虑放不开手。 忠洪满目忧虑,一副恨不得现在就把他们家小公子抱出去,回东宫继续由宋少傅教养的样。 在东宫,可无人敢如此对他们小公子。 宋少傅的学识也要比这童舍中的学博士们高出数倍。 然而孩子没有这样的忧虑。 甚至看起来还很开心。 肉乎乎的小手捧着自己白白嫩嫩的脸蛋子,在看见他后,对着他露出一口小米牙,偷偷的笑。 忠洪心想,他们家小公子真是乖巧可爱,性子如此好。还好有柳家公子在,能看护着,否则他真是放不下心,想劝殿下将小公子再养一养,而后送来太学也不急。 那头沈禾捧着脸卖萌安抚完忠洪,心想,回去吧,不必担心,他堂堂十八岁男高,制霸幼儿园跟小学能有什么问题? 妥妥的! 第23章 v啦v啦~ 学堂里半道来了新孩子。 闵博士先行向着其他孩子说了一声沈禾的名字与身份。 而后便开始讲课。 诗书礼乐骑射, 沈禾一个没听见 沈禾古代上课,第一门课听得是算数。 孩子起初听得新奇,大眼睛盯着闵博士。 听到后面, 开始犯困。 两只小手垫在下巴下面,整个脸蛋子都放在了桌面上。 这个高度虽然用来读书写字很艰难,但沈禾发现用来睡觉刚刚好。 他两只手垫麻了, 就费劲巴拉的伸手去拽桌面上的书, 把书拽到自己下巴下, 垫一垫。 柳峥已经会先生讲的那些, 他在柳家的时候早就学过, 按理来说他现在去中生舍也使得。 但是现在他家的小表弟忽然来了童舍,他觉得得回去与母亲他们说一声, 让自己继续在童舍中再待一年。 柳峥余光瞥着孩子的小动作。 他安安静静的,将小脸蛋搁在桌面, 大概不舒服,隔一会儿就要换个角度。 白嫩的下巴都被压出了一片红痕。 小表哥看了好几眼,又瞥课堂前正拿着算筹讲课的闵博士, 悄悄将自己的手伸到孩子身前, 用手给他垫下巴。 孩子眼睛亮晶晶的, 扭过头来看了看自家的小表哥,像只偷油的小老鼠似的,悄悄嘻嘻笑了下, 两只小手捧着他的手,垫了下。 上方。 闵博士看着下头两个小崽子的动作。 看在新来的学生年纪最小, 又还算很乖的份上, 决定睁只眼闭只眼。 然后孩子就睡着了。 呼呼大睡的那种。 柳峥默默将孩子从桌面抱过去,让他枕在自己腿上睡。 孩子脸蛋子被挤到一边, 鼓鼓软软的,小表哥面上正襟危坐,认真听着闵博士讲课。 私下里偷摸戳孩子脸蛋子,一下下轻轻摸着。 软乎乎的,手感真不错。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29节 闵博士撩起眼皮看了眼,又看了眼。 柳家的小公子表情非常正经,认真好学,如果手不放在桌子下面就更好了。 沈禾这一觉,睡到了中午。 午间休息,闵博士离开了,课堂里瞬间热闹起来。 戚厌病扭过身,趴在柳峥面前的长桌上,诧异的问:“咦?我们弟弟呢?” 柳峥:“……” 不是很想理自己这个朋友。 戚厌病很快就发现了团子的踪迹,抻着脖子笑出声:“弟弟就这么睡了大半天啊?弟弟快醒醒,太阳晒屁股了!” 团子还迷糊着,小眉头皱紧,扭着小身子要坐起来。 小嘴中下意识嘟囔:“连翘……” 柳峥扶着孩子坐起来:“要喝水吗小禾?” 沈禾这才想起来,自己来上学了来着。 连翘与荷菱今日没有跟着他一起来太学。 孩子用小肉手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感觉瞌睡虫还没走掉,被小表哥喂了好大一口水。 这才醒过来。 他鬓角睡得全是细汗,湿漉漉的,嘴角还有口水。 柳峥顺手给孩子擦了,好笑的问:“小禾觉得闵博士讲的好吗?” 睡了一上午的沈某人:“……” 沈禾眨眨眼,又看见了对面正笑眯眯看着自己的戚厌病,精神了。 外头各家的奴仆宫人们都来了,给孩子送午饭。 柳峥牵着沈禾去了外面的小亭子,与戚厌病,还有另一个孩子一道坐着。 东宫的人不知怎么还没来,柳家与恒亲王府的人送来的吃食摆了一石桌,沈禾左右接受投喂。 吃了一小半,五皇子凑到小亭子里来了。 他看了看桌子上的,又瞧沈禾,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秘密,一脸得意的说:“你看,东宫连午膳都不给你送,根本就忘记你还在这里。没有人喜欢你,小讨厌鬼!” 这小豆丁还评价:“你们吃得东西难吃,我母妃命人送来的,才是最好的,你们都没有见过吧?” 他两只短胳膊一直背在背后,这会儿洋洋得意的举起来,手中赫然是一串葡萄。 绿葡萄,晶莹剔透,如同绿玛琅,上面还挂着水珠,看起来很清甜好吃的样子。 就巴掌大那么一小串。 瞧着五皇子很是珍惜,一颗都没舍得摘下来吃,就这么拿来先炫耀了。 沈禾嚼吧嚼吧,努力把刚刚戚厌病投喂给他的好大一块红烧肉咽下去。 满嘴都是肉香。 然后他评价道:“酸的。” 五皇子立刻生气了,胖脸鼓起来,恼火的说:“才不是酸的!这是绿葡萄,你没有吃过吧!这都不知道。” 沈禾无辜的眨眨眼:“那你吃。” 他可是提醒过了哟,小豆丁待会儿被酸哭了不要怪他哟。 五皇子在沈禾的视线中,格外的生气,认为自己若是不能证明自己的好东西很好吃,简直是颜面扫地。 以后还怎么在这个打他的人跟前挺直腰板? 五皇子一手抓下来两颗葡萄,长大嘴巴:“啊——”声音拖得长长的,故意示意他吃了。 然后一口咬下去,未成熟的葡萄酸水爆棚。 五皇子:“……” 五皇子哇的一口吐出来,稚嫩的脸皱巴巴,活灵活现的表演了个痛苦面具。 五皇子大概长到这么大都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被酸的天灵盖一激灵,扭头就将手中剩下的绿葡萄扔在地上,哇哇大哭着跑开。 说不清楚是被酸得哭,还是小孩子自尊心严重受挫才哭成那样。 总之小豆丁的背影看起来格外的悲愤仓惶。 沈禾嘿嘿坏笑两声。 绿葡萄他当然见过也吃过,好吃的贼拉甜,但没熟的能酸掉大牙。 那葡萄前几天就送到东宫了,他姨母也给他送来了好多。 当然,沈禾自己尝过一口,这种事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戚厌病跟看了什么乐子似的,全程看一眼五皇子,又看一眼石凳上坐着的,桌面上只能冒出个小脑袋的沈禾,最后亲眼瞧着五皇子悲愤离场,油然生出敬意:“我们弟弟真厉害,难怪说你之前打了五殿下。我本来还不信,现在信了。” 沈禾:“?” 啊,他的名声已经传得这么远了吗? 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了? 不过沈禾也觉得有点奇怪。 为啥他的午饭还没有送到。 虽然凭他蹭饭的能力,饿不到他就是。 沈禾刚喜滋滋的张嘴,说:“哥哥,我要吃那个。” 就听说:“小公子哟,殿下来看你来了。” 是忠洪的声音。 殿下? 沈禾眼睛骤然亮了,扭身看着小凉亭外面走过来的人。 不是小太子还能是谁? 他一骨碌就从石凳上溜下来了,动作快得身边的柳峥吓一跳,险些以为他要摔了。 然而孩子已经非常高兴的迈着小短腿,朝着太子跑去。 欢欣鼓舞的喊道:“哥哥!哥哥!” 嘴上的油渍都还没擦干净呢。 戚拙蕴原本瞧着孩子跟人吃得开开心心,心中不知道什么滋味。 他来的路上还忧虑,去的迟了禾禾会不会觉得委屈。 忠洪说,禾禾的那个小表兄在,戚拙蕴仍旧不放心。 他一手养大的孩子,柳家那个小孩怎么能照顾的好? 直到到了凉亭前,看见孩子吃得满嘴油汪汪的样,跟他的小表哥相处的很是亲热。 看样子分明过得很不错,他来不来似乎区别不大。 小太子心中微酸。 他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过这种滋味了。 然而孩子一瞧见他,立刻飞奔而来,毫不犹豫的模样。 小太子忘记自己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蹲下身来,自然而然的将沈禾迎接入怀中,不嫌弃的拿出自己的帕子,擦干净孩子的嘴巴。 孩子举着手说:“手上也有,哥哥,给我擦擦。” 他撅着嘴撒娇:“哥哥你怎么才来呀,我吃了好多啦。” 说罢,用擦干净的小肉手拍拍自己微微鼓起来的肚皮。 戚拙蕴忽然心情好起来。 他单手将帕子叠起来,递给忠洪,低声说:“哥哥给你带了好吃的,禾禾既然吃饱了,还要吃吗?” 沈禾立刻点头:“吃!” 哪儿能不吃,他还只有半饱呢。 亭子里其他人对着戚拙蕴行礼。 戚拙蕴清理干净孩子,才有空注意他们:“不必多礼,坐下吧,我不过来看看禾禾。” 忠洪多有眼力见啊,马上吩咐身后的宫人,帮着将桌子上吃得差不多的碗碟收拾好,然后将带来的饭食一一摆上去,笑眯眯道:“小郡王,柳小公子,郑小公子,不若一道尝尝吧,有劳几位照看了小公子。” 戚厌病嘴角抽抽。 他一副想要逃离现场,但不敢动弹的模样。 对着闵博士都没见他这样。 其他人没空注意他,柳小表哥有礼貌道:“多谢殿下与公公,小禾是我的表弟,照顾他乃是分内之事。” 他去看小表弟。 太子来了,小表弟没有地方坐。 他正欲要起身,说他来抱小表弟。 就见着太子殿下一手搂着孩子,在沈禾方才的位置坐了下来。 柳峥要出口的话就这么咽了下去。 戚拙蕴坐在这群小孩子中间,完全是个大人模样,与他们格格不入。 身高腿长,小凉亭都瞬间变得狭小了不少。 沈禾坐在他的腿上,终于不再是只能露出个脑袋瓜。 他靠着戚拙蕴,指挥:“哥哥我吃那个!” 鸡腿鸡腿!大鸡腿!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30节 戚拙蕴便顺着他的意思,给他夹过来。 看孩子直接用手抓着吃,也不介意。 沈禾秉持着好东西先喂男主一口的优良原则,仰着小脑袋,将小胖手里的鸡腿往上举:“哥哥,你吃!” 小太子心情更好了。 低下头就着孩子的手咬了一口。 一小口。 这么几年下来,小太子显然也摸清楚了孩子投喂的意思。 让他吃,是让他尝尝的意思,没有真让他吃大口。 沈禾看着只缺了个小口的鸡腿,对此表示很满意,埋头开始啃。 戚厌病看着太子跟沈小包子若无旁人的相处,再看看坚定的坐在原位,没有走人意思的柳峥,默默去看郑家的小公子。 要不他俩走吧? 郑小公子:你看我敢动吗? 太子在大部分人眼中,都是个极其威严,高高在上的形象。 虽然听说没有比他们大多少,但因为极少亲眼看见,又在长辈口中听见无数关于小太子性格冷沉有魄力,如何优秀厉害云云,总之小太子对于他们来说是个极其可怕,让人不敢靠近的人。 现在亲眼看见了戚拙蕴,更加不敢动。 连戚厌病都跟老鼠看见猫似的。 他可是在王府见过自家祖父跟小太子议事的模样。 那时候的小太子比现在还要小的多,没有这样高,嗓音也是小孩,就已经很可怕了。 现在变得更可怕了。 柳峥能在这里撑着一动不动,真是厉害。 戚厌病对自己的好友肃然起敬。 大概是两个小老鼠瑟瑟发抖的气息太鲜明。 戚拙蕴喂着孩子,终于有空注意其他人。 他在对自家孩子以外的人时,眼中是没有那层温和的。 太子淡淡瞧着戚厌病:“你在学堂代孤看着他一些,莫要让老五欺负了他。” 正在埋头喝水的戚厌病,一口水差点把自己哽死。 他乖巧放下杯子,点头:“好的,皇叔,我一定照顾好弟弟。” 太子漆黑的眼眸微眯:“禾禾唤我哥哥。” 戚厌病:“……” 啃鸡腿的沈禾,正竖着耳朵听呢。 闻言被鸡腿肉噎到,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 这是什么超级加辈? 戚拙蕴一手抬着孩子的下巴,一手去拍抚他的后背,让他将口中的肉吐出来,再喂他小半杯水,语气温柔带着些责怪:“慢点吃。” 沈禾咳的眼泪都出来了。 戚拙蕴低声说:“下学后回去再吃,现在已经吃饱了。” 手下盖着孩子的小肚子,圆鼓鼓的,再吃就该撑了。 沈禾小声说:“哥哥,你是他的叔叔吗?” 戚拙蕴应声:“嗯。” 他逗小团子:“禾禾可以让他也管你叫叔叔。” 孩子两只手扒着自己的脸,嘟囔说:“不要。” 大可不必。 戚厌病心中松了口气,差点被无形降辈。 要是他管沈禾叫小叔叔,那柳峥不也成他叔,那他在这童舍里,一大半的孩子都能压他辈了。 不可,不可。 为了防止沈小包子改变主意,戚厌病机灵的提起另一个问题:“皇叔,可是五皇叔我也管不住……” 他搔搔脸颊:“我是侄子嘛,万一五皇叔与云妃娘娘告状……” 戚拙蕴说:“你可以跟我告状。” 怀里的沈小包子不甘心自己被忽略,甩了甩自己垂着的小短腿,举着小胖手加入他们的对话。 他扬着小奶音说:“我自己可以告状!” 再说了,他堂堂十八岁男高,还能被个五六岁的小豆丁欺负? 瞧不起谁呢? 戚拙蕴低头看孩子头顶的小绒毛碎发:“那你们可以告两遍状。” 孩子致力于表达自己不会受欺负,扭过小身子,给戚拙蕴指地上:“他刚刚还哭啦!被我说哭的。” 五六岁的小豆丁因为丢脸气哭了。 戚拙蕴看着地上滚落的葡萄,那是御前贡品,只有宫中有。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 他大概能够想到老五摔下葡萄,嚎啕大哭离开的场景。 戚拙蕴夸奖:“禾禾真厉害。” 沈禾:…… 虽然他是蛮厉害的啦。 但他是这个意思吗? 他是在表达他是恶霸,不需要靠告状来维持自己恶霸的地位! 真男人,就自己打江山! 啊不是。 总之,男主你好好搞你的朝堂事业啦。 幼儿园这点小事,哥自己解决就好! 戚拙蕴特意来童舍看了一趟孩子。 太学的祭酒与学监学博士们差点全部涌出来觐见。 不过他们晚了一步,戚拙蕴看完孩子,确定他适应的不错,过得挺开心,便离开继续去忙碌。 来这一趟也有让其他人晓得,他对这个孩子到底重视到什么程度的意思。 如果沈禾受了委屈,他一定会追究,也一定有这个手腕能力去追究。 …… 这一层,没出社会的单纯十八岁男高沈小公子是想不到的。 他就当作是家长放不下孩子。 他见多了,打小上学,他的亲爹妈不说,他那些叔叔阿姨们都觉得他肯定在学校可怜的偷偷哭,三天两头就带着零食来看他。 家长离开,沈小公子还没来得及在学校里多转悠几圈,又要上课了。 他们逛的太远,柳峥一把将孩子搂起来,拔足狂奔,跟戚厌病两个人顾不上什么公子仪态,不迟到被闵博士记仇才是最要紧的。 一路冲回课堂。 将书本打开,孩子放好。 闵博士没进来。 五皇子慢吞吞踩点进来了。 他走到第一排,自己桌子跟前,盯着沈禾,用一种憋屈,敢怒不敢言的神情,鼓起腮帮子,冲沈禾伸着脸,重重的“哼”一声。 然后坐到自己的椅子上。 书本被他用力翻的哗哗响。 沈禾:好像他跟老妈发脾气回房间,还不敢摔门的样子哦。 沈禾竟然觉得这熊孩子有点儿可爱。 他一高兴,两条耷拉在椅子前悬空的小短腿,就开始快乐的晃动。 像是身体还没完全驯服一样。 但看得让人莫名跟着很快乐。 小表哥垂着眼皮,瞧见孩子两条晃悠的小胖腿,也有跟着一起晃悠两下的冲动。 奈何他现在长得太大了,双腿落地没有悬空晃悠的条件。 小表哥在心中遗憾的叹息。 下午的课也很无聊。 但他们放学的时间意外的早。 孩子跟第一天认识的朋友,戚厌病,还有郑家小公子奶声奶气告别后,被小表哥送到马车上。 马车轮骨碌碌,驶向宫门。 * 沈家的小嫡子去太学上学的事,一夜的功夫,便经过一群小崽子回家,绘声绘色的与家长们讲述传开了。 一起传开的,还有小太子去童舍看望沈家嫡子的消息。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31节 家中没有孩子在童舍的,也就是下人出去采买的功夫,府中也跟着获知了消息。 老国公与老夫人前两日便被告知,小太子打算送沈禾去童舍待一个月。 二人心疼孩子送去的太早,但小太子说孩子需要交朋友,先适应一个月,两位长辈被成功的说服。 沈国公这位亲爹却是不知道的。 这天夜里,郑姨娘听见下人口舌。 “太子殿下多心疼咱们小公子,有眼睛的都瞧得见,我听说还特意去童舍哄小公子。” “我也听说,太子殿下威仪赫人,太学里齐刷刷跪了一地,说是殿下命令那些个学博士,还有什么司酒还是祭酒的?总之是个大官,让那些大官们好生照顾咱家小公子呢!” “小公子日后定然有出息的,这样小就去太学,我兄弟家做事的那户富人,家里有个小少爷想考进太学啊,考了好多遍都进不去,砸银钱都不好使。” “这还用说,瞧太子殿下那般宠信咱们小公子,太子殿下是未来的皇帝啊。等太子登基,我们小公子肯定要被封个大官做做的。” “嘘嘘!你小声点,当心叫人听见了。” 下人们声音渐渐压下去,变得模糊。 路过的郑姨娘掐紧了手中的绢帕。 她柔美的杏眼里闪过恼恨的神色,将她那份温婉的气质破坏殆尽。 转瞬,她收敛好了自己的神色。 近来沈国公开始流连另一房小妾。 好在郑姨娘的地位足够稳固,大部分时候,沈国公还是歇在她房中。 郑姨娘服侍沈国公躺下后,柔声道:“国公,妾身今日听闻,小公子入了太学呢。” 沈国公应了声:“嗯,听说了。太子还去瞧了。怎么说他也是沈家嫡子,这样的事,竟然从未通知过我这个当爹的。” 神情有些许的不虞。 郑姨娘柔声道:“小公子毕竟是由太子殿下教养,与国公您不亲,一年到头,除了年节时候常来国公府瞧瞧,大半时候居在东宫里头,孩子嘛,与谁处得多,就与谁亲些。” 沈国公鼻腔里溢出一道轻哼,不置可否。 他的亲儿子,被别人养一养,就不认他这个亲爹,世上有这样的道理? 但那是太子,他不好说什么,只能哼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郑姨娘轻轻道:“这么说起来,砚儿前两日还在念叨禾弟弟呢,小公子有日子没回国公府了,他记挂小公子。兄弟之间倒是亲厚。” 提到自己身边养大的沈砚,沈国公神情好了些:“嗯,他性子好,像你。前两日正巧,听张先生说他聪慧,诗书学得快,好好用功,将来没准儿能考个状元郎回来,也能给国公府涨涨脸面。” 沈国公不爱老国公舞刀弄枪那一套,没能继承老国公的衣钵,弃武从文,自认很有才华,定然能够一举中甲。说不得状元也是他的囊中之物。 哪儿能想到,春闱秋闱,数次落榜,最终考了个举人,却与状元相差甚远。 沈国公心气不顺,瞧着沈砚是棵读书苗子,便等着他让自己一雪前耻。 至于沈禾这个嫡子? 沈国公根本没有想过。 郑姨娘柔声说:“妾身不懂这些,大公子能聪慧些,叫国公高兴便好。不过妾身听闻,科举者若是能够进太学读书,十之八九中举,许多状元也是从太学中考出来的……” 沈国公道:“那是自然,太学乃是官学,天下学子谁不向往之?其中教课的学博士也均是当年的举人,如今的祭酒乃是早年的状元,与我也算是友人。” 想到什么,沈国公忽然道:“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沈禾去了童舍,砚儿比他还要大上半岁,如今五岁正到了可以进童舍的年纪。明日我去见祭酒,让砚儿也进童舍,跟着学博士要比那张先生学得更好。” 郑姨娘眼底滑过意满之色,笑着道:“妾身不懂这些,国公定夺便好。” * 沈禾回到东宫后。 累的东倒西歪,感觉马上就要去见周公。 孩子的精力一阵一阵的,前一刻还是活力满满,后一秒立刻从满电掉到百分之一电量,时刻在关机边缘。 他强撑着,自己洗了澡,被连翘抱着擦干净满头细软的头发。 荷菱问:“小公子今日在太学开心吗?学博士讲的课比宋少傅讲的简单吗?” 平时叭叭个不停的孩子有气无力:“开心的,不简单。” 荷菱伸手,从连翘手中接过帕子,继续给孩子擦脑袋上的软毛,已经半干了。 连翘就着烛火看孩子穿了一天的新衣裳。 干干净净的,看起来是孩子很珍惜保护的结果。 连翘嘴角的笑容扩大,随着荷菱一道问:“小公子今日在学堂可是认识了其他的公子们?有交到新的朋友吗?” “奴婢听忠洪公公说,柳小公子也在学堂,能与小公子一道上学呢。” 孩子掰着胖指头说:“童舍里有,嗯……二十六个孩子,我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说话,今天认识了戚厌病与郑学则。” 孩子小嗓音越说越低:“戚厌病是恒亲王孙,要管太子哥哥叫皇叔,话可多了,一直在说话……郑学则是,嗯……什么大使的孩子,他一句话都不说,只说了他叫郑学则……” “这样呀。那郑小公子与王孙正好中和呢。” 孩子没声了,连翘与荷菱看过去,就瞧着小家伙已经睡着了 。 烛火让他白里透红的脸蛋染上一层暖色,浓长如鸦羽般的眼睫盖下来,因着没睡熟,微微颤动着,在脸蛋上洒落一片碎影。 他挣扎般,小嘴嘟囔:“……嗯,椅子好矮,太高了……” 说得没头没尾的。 连翘与荷菱还是听懂了。 两个小宫女偷偷笑了起来,没有出声。 连翘俯身去抱孩子,荷菱扶着小家伙的后背与温热的脸蛋,两人一路轻手轻脚护着,将孩子放在榻上。 连翘压着嗓子,用气音说:“我出去跟忠洪公公说一声。” 荷菱点点头,曲手掸了掸,示意她去。 第二日一早。 沈禾醒了。 然后收获了一个特制的小椅子! 是连夜做好的,因为赶工,椅子没来得及上漆。 沈禾对这些小玩意儿的兴趣永远很大! 他围着小椅子转了一圈,跃跃欲试。 有种小时候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小背篓跟小锄头的快乐。 忠洪笑眯眯道:“小公子,今日在学堂先坐这把椅子,待过两日另一把椅子坐好,咱们再换。” 沈禾觉得都可以,没上漆也是把漂亮的小椅子! 他上了马车,都在一路盯着自己的小椅子,小胖手摸来摸去。 摸了一会儿,沈禾忽然想起个问题。 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他都没有见到男主唉。 他扭头问忠洪:“忠洪,哥哥呢?” 忠洪笑眯眯道:“殿下上早朝去了。待小公子今日下学,就能见到殿下。” 沈禾心想,说得是哦。 男主每天起的比他早,睡得比他晚,太牛了。 不愧是男主!! 现在还很早。 皇城外的长街上非常热闹,各种小贩走街串巷,两侧的摊子做准备,有的已经开始火热的叫卖起来。 孩子耸动着小鼻子,一副被香到的小模样。 分明在来之前已经吃过了。 忠洪好笑:“小公子想吃什么?奴才下去给您买?” 孩子眼睛亮晶晶的:“要那个锅饼!” 他伸出手:“要四个!用我的钱!” 沈禾今日特意将小荷包带上来。 他从里面掏出一颗金珠子,胖指头捏着郑重的放在忠洪手里。 怎么说他现在也是有资人士,哪儿能让别人出钱呢? 忠洪笑着接下了:“好,那奴才给您买完,剩下的银钱就放在奴才这里,下次再为小公子买。” 沈禾点点头。 忠洪当然没用这颗金珠子。 那珠子虽然还不到孩子的小指头一半大,但寻常的小摊贩也很难找开。 忠洪很快带着几个锅饼上来了。 焦香的气味在马车里弥漫开。 沈禾双手捧过一个,开心的吹了吹咬一口,欢喜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好吃得嘞。 到了太学门口,忠洪命小太监将特制的小椅子拎上。 今日没能那么巧,刚好门口撞见小表哥。 一路到了学堂里,小表哥已经在了,戚厌病与他的同桌郑学则还没来。 沈禾开开心心道:“哥哥!” 他从忠洪那拿到一个用油纸裹起来的锅饼:“给你,快吃!” 抓紧,上课前吃完。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32节 柳峥被孩子投喂,笑起来说:“多谢小禾。” 瞧着小太监手中拎着的椅子,诧异了瞬间。 眼底有一瞬间的懊恼。 慢了一步,他给小表弟做的椅子还没做完呢。 忠洪公公一眼看出来了。 沈禾的椅子上还放了个坐垫。 他笑眯眯说:“多谢柳小公子记挂小公子,这垫子也用得上。” 说完指挥小太监,将椅子换掉,垫子放上去。 眼巴巴看着椅子被放好,孩子急得恨不得自己爬上去,试试新的宝座。 忠洪将他抱上去,沈禾视野开阔明亮,小半个身体都露出来了! 甚好! 这个宝座,哥相当满意! 他坐在上面颠了颠,笑嘻嘻的捧着自己的饼子,继续啃。 小短腿愉快的晃悠。 戚厌病与郑学则是一道进来的。 两人进来,就看见昨天只能露出个脑袋的小包子,今日能够趴在桌面了。 手中还捧着个大饼,那饼比孩子整个脸蛋子都大。 孩子瞧见他们,小胖手招招:“吃饼!” 忠洪明白过来,感情剩下两张饼不是留给殿下的,是给小公子新朋友的。 他将饼给了戚厌病与郑学则。 戚厌病围着孩子的高脚椅转了一圈,也很兴奋:“让我坐下成不?” 孩子毅然决然摇头:“不可以!” 戚厌病撇嘴:“小气,不过谢谢你的饼,我一早上赶过来,早膳都没来得及吃,便被我祖父赶出来了。” 郑学则也说:“谢谢。” 然后不说话了,低下头去默默啃饼。 沈禾这个饼子吃到一半,吃不下了。 忠洪已经回去了,留着一名小太监一个小宫女,让沈禾有事叫他们。 有柳峥在,多半用不上他们。 沈禾将饼放在桌上。 然后觉得,似乎大概,嗯,有碍观瞻。 他鬼鬼祟祟的,抓着饼,放在背后。 他的新椅子后面靠背是有挡板的,能够卡住东西。 孩子藏饼的时候鬼鬼祟祟,连柳峥都一时没能注意到。 今日的五皇子也是踩点到。 昨日在沈禾跟前丢一回大脸后,今天进门直接忽视了沈禾,雄赳赳气昂昂的坐在自己位置上。 刚坐下,后脚闵博士便来了。 大家开始翻书,一堆孩子起身,像模像样的行学生礼,问先生好。 沈禾被免了。 他的小胖腿还悬空呢,上下都得靠人抱。 这节课,沈禾没睡。 能够到桌子,他有事干,抓着笔一通画。 沈禾用的是小毫笔,正常的毛笔他现在手短短,还抓不住。 而且手脚不灵便,戚拙蕴担心他弄得墨汁四处是,只给他用蘸不了多少墨汁的小毫。 沈禾一手按着宣纸,半趴着,用细细的毫尖勾勒。 画的是戚厌病跟郑学则的背影。 画的相当认真。 上头的闵博士瞧着他在写写画画,照例不管他,孩子不闹腾就行。 柳峥好奇,不时瞥上一眼,眼中惊讶。 画的竟然……很不错。 虽然看不懂这个画法,但是勾出来的线条与现在的场景对的上。 柳峥嘴中念叨着书册上的内容,分半只眼睛给孩子。 两个人,一大一小,都忽略掉其他的动静。 课堂后排。 有孩子肚子咕噜噜响了声。 他默默往下缩了缩脖子,借着朗朗读书声与自家同桌说:“我好饿啊,早上来得太急,什么都未吃,现在都饿得鼻子出现问题,闻见香味儿了。” 他的同桌偷瞥一眼,确定闵博士没有走下来巡视,小声回答:“我也闻到了,真香啊。” “可是学堂里是不准带食物的。” “饿的吧,熬到晌午就好了。” “咕噜噜~~~” “又有人肚子响了。” “我听见了。” 他们前桌的孩子耳朵通红,往前趴了趴。 “是他的肚子响了。” “看出来了。” “……” 第24章 有味道 沈禾饱饱的度过了一整个上午。 很有精神的画完了一副大作。 他的小同窗们则嗅着无处不在, 又不知所踪的饼香,肚子咕咕直叫。 终于到了午间,能够休息用午膳的时候。 一群小公子们从来没有这般时刻, 如同一群饿狼,从课堂冲了出去,找各家来送饭的家仆。 然后打开食盒, 举着筷子嗷呜嗷呜的干饭。 呜呜呜今天的饭真香。 各家家仆们看得目瞪口呆, 心说这是只饿了一顿早饭, 没有饿了三天三夜吧? 沈禾路过的时候, 心想, 小孩子们胃口真是好啊,都在长身体, 这饭量杠杠的。 今天东宫的午膳没有来迟。 沈禾与昨天的三个小伙伴照例去了凉亭。 然而今日的凉亭,被人率先占下来了。 五皇子大概是想一雪前耻。 他甚至坐在了昨天沈禾坐的位置。 瞧见四个孩子走过来, 仰着下巴说:“这里现在是我的!” 如果他的下巴能有点棱角,不是这么圆乎的话,或许能更有威慑力点。 沈禾看在这小豆丁是诚心诚意, 想要这个位置的份上, 对此表示:“好吧。” 他仰头去看柳峥:“哥哥我们去昨天找到的大亭子吃吧!” 眼睛亮晶晶的。 柳峥一时之间不知道小表弟是早有图谋, 还是随便那么一提。 怎么可能呢? 四岁的小表弟这么可爱,哪儿能有这么多图谋? 要不是亭子意外被五皇子占了,孩子也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沈禾口中的大亭子离童舍有些距离。 一般来说, 这里的孩子大部分是不会跑那么远,到那头去的。 他们午间休息的时间不算很长, 下学也懒得在太学中多待, 都是急着回家玩。 要不是昨天孩子要四处乱逛,也不会知道那个地方。 柳峥还没回答, 戚厌病已说:“走走!我也觉得那地方甚好,可惜柳峥你从来不愿意跟我跑那么远。现在可是咱们弟弟说要去啊,你这个当表哥的能不答应吗?” 说完不等柳峥回答,弯腰一把捞起孩子,噔噔噔就跑了。 郑学则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的看了眼柳峥。又看了眼抱着孩子,已经跑得只剩下道影子的戚厌病。 犹豫三秒,也拔腿噔噔噔跟上去。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33节 柳峥:“……” 戚厌病这波“挟孩子以令表哥”很成功。 柳小表哥最终也跟着冲了过去。 背后跟着一堆呼啦啦的仆人。 还坐在小石凳子仰着肉下巴,等着看小讨厌鬼被自己气哭的五皇子:“……” 什么大亭子! 他为什么不知道!? 气死了! 他今日又输了! 五皇子饭都吃不下去了,从石凳子上滑下来,想要往前跟着去看看那大亭子,又觉得自己这样似乎很丢脸。 哼,等着!等他下学后,就去找到那个大亭子,然后,那个大亭子明日就是他的了! 沈禾被戚厌病抱着跑了老远。 看着后面跟上来的郑学则和小表哥,高兴的嘻嘻笑。 正开心自己扩大了幼儿园的版图,就发现自己的移动速度逐渐慢下来。 抱着他的戚小郡王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呼哧呼哧的,最后弯着腰,把孩子放在了地上。 他叉着腰说:“弟弟你这么可爱,怎么这么沉?” 他昨日看着柳峥夹着孩子一路往学堂狂奔,还以为孩子很轻呢。 这么大点豆丁,差点没给他累死。 沈禾:“……” 说他胖就直说嘛。 还带这么先扬后抑的。 孩子鼓着小嘴说:“你太弱啦。哥哥跟太子哥哥都抱我的,太子哥哥一只胳膊就能抱我!” 说完,小豆丁自己迈着小短腿,噔噔朝着前头走去。 小背影看起来有点气愤。 凭嘴得罪人的戚厌病:“……” 他呼哧呼哧的叉腰往前,跟在孩子后面。 心说他不是夸他可爱? 后方郑学则跟上来了,戚厌病凑在他身边,气终于喘匀了。 他不解的问:“学则,你说说,我刚刚夸咱们弟弟可爱,就是沉了点,他为什么不高兴?” 郑学则用黝黑的眼睛,默默看了他一眼,然后加快了点步子。 最后的柳峥则是步子不停的直接追着小包子,越过了戚厌病。 戚厌病:“……” 他太弱了? 他真的弱吗? 怎么他最先跑的,变成最后一个了? 戚厌病陷入对自己实力的深深怀疑中。 沈禾一溜烟到了昨天他看重的大亭子。 这亭子漆黑柱子,黛青瓦盖,盖的非常大,三面横栏,有一面是透过几丛葱葱郁郁的绿竹,能看看见一角碧绿的人工湖景。 非常的漂亮惬意。 沈禾昨天一溜达到这,就看上这亭子了,还琢磨着怎么来这边玩呢。 今天五皇子就让他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 孩子踩着台阶,进了大亭子,然后费劲儿的爬上横栏边的长椅,靠在上面,撅着个圆滚滚的小屁股,趴着看不远处的湖景。 郑学则与柳峥到了,下人们开始摆出饭食。 柳小表哥到时,看见孩子一副惬意的小模样,就隐约猜到了一点点。 他有点好笑。 等到了戚厌病,才将团子从横椅上抱下来,放上石凳:“好了,小禾,快吃饭吧。你不饿吗?” 沈禾觉得还好,今天早上的饼都还没有吃完嘞。 不过今天的饭也好香哦。 前脚摇着小脑袋,表示自己还不饿的沈禾,后脚就开始指挥:“哥哥!我要吃那个!那个那个!” 戚厌病摸着下巴说:“怪了,我今日怎么到这时候也不觉得饿?以往这么一早过去,都饿的能吃三头牛了。” 孩子埋头干饭,快乐的晃着自己的脚。 柳峥说:“戚厌病,你这样,三年后真能去中生舍吗?要不你陪着小禾,等他一道去吧。” 戚厌病叼了个鸡腿:“你等等,我算算啊,我现在九岁,弟弟四岁半,他至少得十岁多才能去中生,一二三……那我十五才去中生舍?” 戚厌病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我们要是去中生舍,留弟弟一个人在童舍确实容易受欺负,但是我也不用陪这么久吧?等弟弟七八岁的时候应该就没几个能欺负他了……” 孩子从饭碗中抬起头,白嫩胖脸蛋上沾着一颗雪白的米粒:“哥哥是说你笨蛋!” 沈禾都看不下去了。 这傻孩子。 早上刚吃过个饼都能转头忘记。 小表哥对于孩子的聪明伶俐很满意,摸摸他脑袋上顶着的小包子,夸奖:“小禾真聪明,可能会比他更早去中生舍。” 戚厌病咬着嘴里的鸡腿。 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 他不敢置信,扭头去问柳峥:“我把你当至交好友,你把我当笨蛋?” 小表哥沉吟片刻,否定道:“倒也不是。偶尔还是会拿你当好友的。” 戚厌病肯定道:“你真的是拿我当笨蛋。” 以为他听不出来吗!! 郑学则默默瞥了两个人,悄无声息的夹走了最后一个大鸡腿。 然后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孩子仰着脸蛋子看着郑学则。 于是郑学则又悄无声息的,把最后一块红烧肉夹给了孩子。 一大一小两个埋头干饭。 * 沈国公府。 老国公皱着眉,像是有些怒气,但顾虑什么,始终未曾说什么,也未表露出来。 沈国公道:“父亲,此事儿子已经悉数打点好,不必再多计较。砚儿是在你们二老膝下长大,日日瞧着的,他聪慧有天资,你们应当明白。” 沈国公眼底有些兴奋,与强烈的期许:“送他去童舍,好生随学博士读书,未来考中状元,也是为咱们沈家争光。” 的确,沈砚也在老国公与老夫人膝下长大,他们日日瞧着的乖孩子。 如今沈禾入了太学,他们做不出厚此薄彼,不让沈砚去的事情。 但是,老国公瞧着自己的儿子,沉着脸道:“你如此对砚儿寄予厚望,不要忘了,你还有个嫡子。小禾亦是你的儿子。” 沈国公随口道:“儿子晓得。可那孩子养在东宫,自有太子为他筹谋策划,想来用不上我这个当爹的。那太学,按理来论,最低需得年满五岁,且要由学博士考校,合格方能入太学。” “您瞧瞧沈禾,刚过四岁罢了,连入童舍的年龄要求都达不到,更不必说过学博士考校。儿子为了砚儿的事,与学监祭酒推杯换盏,好生费工夫,如此砚儿还需再过八九日才能去考校,考校让学博士满意才能进童舍。” “沈禾那年纪,去太学听得懂什么?然,他有这样大的福分,得太子记挂,我这个做爹的自然为他高兴。也省了我不少功夫。送一个砚儿进去就如此周折,送两个进去还不知要多麻烦。” 老国公原本还能忍,听到沈国公越来越荒唐的话,终于拍案而起,怒斥道:“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小禾与砚儿都是你的儿子,小禾如今过得好,皆是受恩于太子殿下,与你这个做爹的有什么关系?太子殿下思虑周全,愿意为小禾筹谋,你这个当爹的便不管不顾,让自己的亲子由外人教养!?” 沈国公反驳道:“父亲,当初我也不是没去宫中求过,可是太子不肯放人,强压臣子家的嫡子在宫中抚养。当年您也未说什么,就这样认了,现如今怎么倒怪起我来?” 老国公怒火上涌。 他跟这个逆子根本说不通。 他是在说太子抚养沈禾一事吗? 他是在说沈国公这个当爹的,要对孩子尽到当爹的责任,不能撒手不管! 否则将来,孩子长大,怎么可能会对他这个父亲有感情?又怎么会对沈家,对国公府有留恋? 沈国公已经不想在与自己的老父争执,免得传出去他不孝的名声。 他道:“总之,现如今我沈家两个孩子都在童舍,皆大欢喜。父亲您便不用再多说了。砚儿能去童舍本是件好事,您若总是如此斤斤计较,不怕让砚儿以为您这个当祖父的有所偏心?” 说罢,转身离开。 将老国公气得够呛。 老国公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是老了。 他捂着自己的心口,老夫人与急忙扶着他:“这孩子!快坐下,喝口茶水,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老夫人叹气说:“他说的也有道理,不论如何,现在总归是两个孩子都进了童舍,皆大欢喜。届时砚儿与小禾兄弟两个多多相处,日后兄弟感情优厚,也是一样的。” 老国公仍旧气不过:“你说!这世上哪儿有他这般当爹的?难怪!难怪太子不愿将小禾送回国公府!这便是换了我,我也不会将孩子送来!” 老夫人拍抚着他的后背,不断为他顺气。 堂后的立柱后方,有个小身子露出双懵懂的眼睛,站在柱后,悄悄瞧着里面的动静。 没有人发现他。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34节 小片刻后,孩子转身跑开了。 * 中午饭沈禾吃撑了。 肚皮圆鼓鼓的,将小衣裳都顶起来了一块。 他旁边的郑学则,不动声色的,也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好在分量是够的,另外两个也没饿着。 孩子因为太撑走不动了,小表哥任劳任怨的将孩子抱起来,带着往回走。 走了大半程,才将孩子放下来,让他自己走。 沈禾已经好受很多了,迈着小短腿回课堂。 他一进去,发现习惯踩点的五皇子,今天中午竟然不踩点了。 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回到了位置上,在沈禾他们一进去,一双眼睛立刻看过去。 小豆丁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他一路盯着沈禾,等他被柳峥抱上了高脚椅,才不甘心的扭回头去。 柳峥这时候才发现个问题。 他终于看到了椅背后卡着的,半个已经凉掉的饼,裹在油纸里,孩子甚至给细心的折好了边边角角,一副准备之后给吃完的样子。 柳峥想到自己午间听见一些人走出课堂时,嘴中小声的嘟囔。 “好想吃饼啊,香了我一早上。” “我被香的肚子都叫了。” “你也闻到了吗?我还以为是我的鼻子坏了呢。” “有人把饼带进课堂了?实在可恶!别让我找出来是谁!” 柳峥:“……”罪魁祸首竟在我身边。 他还以为是早间沈禾带来的饼,吃完后味道没能散干净,让那群饥肠辘辘的小公子们逮着味道嗅,闻味止饿。 不想他家小表弟真在课堂里藏了半个饼子。 孩子显然还不知道自己一早上,让多少人心怀怨念。 他坐在小椅子上,已经重新投入了自己的画画大业,两只小胖胳膊都趴在桌面上,让椅子的后半截完全空出来。 小表哥默默的,将那半张饼卷了起来,藏在袖中,出门去给孩子销毁证据。 戚厌病问:“先生马上来了,你去哪儿?” 柳峥停顿了两息,背对他说:“去方便。” 戚厌病有点莫名其妙,去茅房就去,还吞吞吐吐的? 他挥挥手:“那你快去快回,我照顾弟弟。” 然后扭头,看见沈禾画了什么,“嚯”一声,跟孩子聊起来:“弟弟你这画的是我跟郑学则吧?看不出你还有这本事呢?真厉害呀。” 沈小朋友被夸了,兴奋的甩着小腿:“我以后会画的更好。” 再而后,两个脑袋凑在一起,针对画嘀咕起来。 无人在意柳峥,让他得以顺利脱身。 柳峥原本还在思索,这饼到底去哪里销毁证据,需要这个近点的,很快能赶回去的,又不会叫人发现这饼的地方。 多亏了戚厌病这傻子,让他想起来一个勉强能用的地方。 柳小表哥这辈子第一次做这么鬼鬼祟祟的事。 端方的小公子,紧张得一手心汗。 他跑了个来回,赶在博士进课堂前,冲了回去。 孩子还在埋头画画呢,瞧见柳峥回来了,开开心心露出一口小米牙:“哥哥你回来啦!” 柳峥在心底长舒一口气。 为了小禾,这样的事虽不太好,却也是值得的。 …… 童舍的茅房,为了照顾小孩子的短腿,离课堂的位置不算远。 一排三个位置,不多不少,够用了。 里面有小小的声音冒出来:“金愿,你闻到了……饼子的香气吗?” 另一边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小声音说:“我觉得我们之前想错了。” “什么?” “应当没有人在课堂里藏饼。” “……” “我们的鼻子真的坏了,只不过凑巧,一起坏掉了。” “……那你回去,要告诉你爹娘,给你找大夫治吗?你爹娘问你如何觉得自己鼻子坏了,你预备怎么说?”让他参考参考。 那边又过了好一会儿,沉痛的回答:“……不治了吧。除了这个问题,其他的气味还是能够正常闻到。” “嗯,那好,我也不治。” 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吧! 这种丢脸的事绝对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了! 第25章 再见 下学之前, 沈禾画完了两张。 他郑重的将画塞给柳峥:“哥哥,你可以帮我保存吗?” 他绝不让鸡娃宋少傅跟男主发现他的新技能! 孩子眼睛亮晶晶的,谁看了受得了? 柳峥马上就被可爱迷住了眼, 将画纸小心卷起来,甚至没有问为什么,点头:“好, 哥哥帮你保存, 不告诉别人?” 孩子小脑袋连忙点点, 眼睛更亮了。 小表哥真聪明嘿嘿。 至于不说话的郑学则跟怕太子的戚厌病, 沈禾不担心他们说漏嘴。 他俩看见太子跟老鼠见猫似的, 别说多说话,恨不得能溜掉就溜掉, 跑得远远的。 藏好了自己的画,孩子跟着人离开, 被抱上了马车,还不忘探头和小表哥挥手:“哥哥再见!” 柳小表哥也挥挥手,看着孩子的小脑袋从车窗收回去, 才上车回家。 马车一路回到了柳家。 下车的时候, 柳小公子再度成为一个仪态俱佳的世家小公子。 他走进去前, 吩咐自己的小厮:“去将我的书袋放回房间,我去见母亲。” 柳峥到了自家母亲院中。 柳少夫人正在看账簿,家中大小事务一应由她过手, 她每日很是忙碌。 瞧见小儿子回来,露出笑容:“峥儿回来了?” 柳峥点点头:“母亲。” 柳少夫人一边看着账簿, 一边问小儿子:“今日在童舍学得如何?可有什么不懂的?若是不懂, 便让你大哥教你。” 柳峥本来想说,没什么不懂的, 学博士讲给他们的那些,他早便学过了。 可话到嘴边,柳峥想起来这两日跟在自己身边,还要靠他抱着才能坐上椅子的孩子。 他还想在童舍多留一年呢。 他说:“大体是懂的。” 柳少夫人仍旧温和,说的话却很严格:“不能是大体,懂得便是懂得,不懂便是不懂。不可糊弄了事。有哪些不懂的,去问你兄长吧,他入了夜便回来。” 柳峥乖乖认错:“我晓得了母亲,我会问兄长的。您别太劳累,好好休息。孩儿先回去看书了。” 柳少夫人叫住他:“等等。将这个拿着吧,母亲前两日瞧见的,给我们峥儿正合适。” 少夫人给的是一只青玉发簪。 及冠之前,公子们都是用簪束发。 青玉颜色不沉,玉质也不够透,掺着些浅白飘絮,但打磨簪子的人是个心思格外精巧的,将这些白色飘絮留下来的位置很独特,像是玉簪上飘了几片白色的竹叶。 簪子甚至仔细刻出了竹节。 看得人眼前一亮。 将簪子放进了孩子的手中,少夫人摸摸小儿子还稚嫩的脸颊,语气轻柔:“好了,也不必读书太晚,会伤到眼睛。去吧。” 小公子握着簪子,得到了礼物有些欢欣,认认真真同自家母亲行了礼,然后快步离开。 背影虽然还是端方的小公子模样,但看起来要比来的时候更加活跃。 少夫人身边的嬷嬷笑道:“小公子高兴呢。要奴婢说,夫人您对小公子也太严苛了些,小公子才九岁,这般模样,寻常世家公子这时候也没小公子一半稳重呢。” 柳少夫人唇畔含笑摇摇头:“我们家哪儿能像其他世家?娘娘在宫中得盛宠,她性格是不拘束的,宫中总是得罪人。小禾的母亲也是一样的性子,在宫中都敢顶撞皇后娘娘……”她说到这里,话音落了下去。 “不知道小禾的娘亲是如何,叫小太子愿意照看小禾,但她聪慧,为小禾寻了个顶好的去处。咱们家孩子太多,若峥儿是个女孩儿,我也愿意松着些,不说将他养成娘娘那般恣意的性子,但大体也能随着他。可他是个男儿,长房嫡子,多少眼睛瞧着。我不求他有多大的前途,他兄长在前头顶着,但求他端方,无什么错处。” 嬷嬷闻言,叹息着:“夫人说的是。” 柳家的孩子确实太多。家风清正,能有如今的好名声,皆是因为家中的儿郎教养的好,女儿也聪慧。 ……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35节 沈禾回到东宫后,撒丫子就朝着戚拙蕴的书房跑去。 然后准备贴贴的孩子就扑了个空。 人呢? 沈禾转悠了一圈,连忠洪也没看见。 看来是有事,还没回来。 沈禾只好自己溜溜达达,回到自己的殿中。 连翘问:“小公子去寻殿下了吗?” 荷菱说:“殿下今日一日都没回东宫呢,说是皇上有事,让殿下留下了。天黑了,殿下大概便回来了。小公子晚间想吃什么呀?奴婢去同厨房说。” 沈禾爬上小榻,连翘在一侧帮着扶了一把。 孩子坐好了,才说:“中午吃撑啦!晚上都可以……嗯,想吃鱼!” 荷菱笑道:“那好,奴婢去同厨房说一声,晚上做道鱼。” 沈禾托着自己的肉下巴,思索男主到底干嘛去了。 十二岁到十三岁,原文有写什么大事不? 他想了好久,发现脑袋空空…… 完了,美好生活腐蚀了他的意志,沈禾什么也想不起来。 某家权谋文大长篇,几百万字,男主十几岁的事情都是前期,还是沈禾高考前追的。 穿过来四年,他只能记住一些大情节点,以及部分让自己印象较深的情节。 十二三岁男主遇见些什么事了? 沈禾发动脑筋,最后想起来,好像是小太子在前朝联合人,弄倒了个地位很高的大臣,让自己的人顶上了。 可他甚至想不起来这事儿在这个节点,到底是已经发生过,正在发生,还是没发生。 孩子深深叹口气,倒了下去,摊在小榻上。 小胖手焦虑的扣了一会儿布老虎的耳朵,最终放弃。 算了,男主那么牛,他这干啥啥不行,吃麻麻香的挂件,就算知道也帮不上忙。 但连着这么久,连男主面都没见着,还挺不习惯的。 实际上,沈禾跟戚拙蕴没见面的时间才一天出头。 孩子叹气叹得太好笑,连翘问:“小公子在太学遇上什么事啦?怎么叹气呀?” 孩子深沉的说:“没有,就是想点事情。” 如果不是用小奶音说,一边说还用小手搭着自己的肚皮,严肃程度能稍微提高一点点。 连翘花费了好大功夫,才压住自己的嘴角,没当着孩子的面直接笑出声。 沈禾在小榻上左瘫瘫,右瘫瘫,怀里还抱着连翘不知道什么时候塞给他的大布老虎。 这已经是第四个了,连翘每年给他做一个。 一个比一个大。 沈禾抱成习惯,连翘只用往他怀里一塞,他就下意识搂住布老虎,把自己白白嫩嫩的脸蛋子往布老虎背上搭。 他翻滚三圈后,翘起自己的胖脚丫子,用手握住脚脖子,努力将小短腿搭成“潇洒”的二郎腿,开始思考自己未来的事业。 还是那句老话,他不能太依靠男主了。 二十岁后就退休,到时候找个地方去自己过活,怎么能没点自己的事业依仗呢? 万一男主哪天觉得他碍眼,把他踹了怎么办? 沈禾想想就觉得那种情况好惨。 孩子翘起来的胖脚丫子也白白嫩嫩的,圆乎乎的小脚趾一动一动的,瞧得连翘想挠孩子脚心痒痒。 她越看越觉得好笑,将绣绷子放在一边,起身出去,临出门前对门口的小宫女悄声吩咐,让看着孩子些。 小榻上,圆乎乎的脸蛋子努力露出沉思神情的小包子,还没注意屋里少了个人。 他的事业还没有想出多少苗头来,外面响起忠洪的声音。 孩子立刻回神,一骨碌爬起来,鞋子也不穿,就这么光着小胖脚啪嗒啪嗒往外跑,兴冲冲的喊:“哥哥!” 跑到门口,没能看见小太子的身影。 只有忠洪一个。 忠洪笑眯眯的说:“小公子怎么没穿鞋?殿下还在与陛下议事呢,今晚恐怕要很晚回来,特地吩咐奴才同小公子说一声,用完晚膳便早些睡,莫要等殿下。” 孩子肉眼可见的不高兴,鼓了鼓腮帮子:“好——” 小奶音拖长。 忠洪将孩子抱起来,把他的鞋子穿上:“小公子今日在太学可好呀?有无谁敢欺负小公子?您与忠洪说,忠洪去同殿下告状。” 沈小公子被打个岔,开心起来:“没有,今天的午饭好吃,我吃撑啦!” 忠洪这才放下心来,寻思稍后回去,与殿下也说一声,叫殿下能放心。 太子在宫中耽误,厨房准备沈禾一个小孩子的晚饭很快。 沈禾愉快干完晚饭,去花园溜达一圈,捣鼓捣鼓掰掉了好几个坏芽。 最后还捉了一只蝉。 那只蝉看起来还很有精神,不过这大约是它精神的最后半个月了。 沈禾玩了一会儿,就将蝉放了,没有怎么折腾它。 回去的时候,天上烧霞,红艳艳一大片,从天那头一直烧到天的这头。 沈禾扭头去问连翘:“连翘,下雨也要去太学吗?” 连翘不太确定童舍的小公子们是如何,她犹疑道:“应当要去吧?” 沈禾眼睛亮了起来,好耶! …… 戚拙蕴今日过得不那么顺。 他午膳与晚膳都没有用,眼下胃囊空空,饿的有些难受。 小太子正在长身体的关头,这么饿一天要比成人难忍得多。 但他面上看不出来,面无表情的,嗓子喑哑。 外头已经漆黑一片,檐角挂着灯,不远处还有小太监正在搭梯子,托着灯笼点灯。 忠洪候在外面,瞧他终于出来了,立刻道:“殿下,您受累了,快些喝点水。” 他回来的时候便拎上了徒弟,带着一壶茶水,现下从热水变成了凉水。 戚拙蕴喝了两杯茶,嗓子才舒服些,压着喉咙问:“禾禾睡了罢?” 忠洪点头:“应当睡了,奴才回去瞧小公子的时候,小公子眼巴巴盼着您回去呢。” 他又说:“奴才吩咐厨房,给您候着饭食,您饿了整日,快些回去吃些吧。” 戚拙蕴腿脚酸麻,小腿抽痛。 皇帝今日发了火,他在御书房站了一整日,没怎么动弹。 忠洪一眼就看出来了,扶着戚拙蕴,走出好远,到了宫道上,戚拙蕴的腿脚才缓过来,松开忠洪自己走。 他低声说:“前脚将他送去太学,后脚便出了事……也好,忠洪,你稍后遣人,去栖霞宫问一声宣妃娘娘,然后,明日将禾禾送出宫去,带上他常用的衣裳东西,太学下学后不必接他回来了。” 忠洪想要劝说,就听戚拙蕴淡淡道:“这段时日顾不上他了,朝堂事务众多,父皇对孤不满。分身乏术。他聪慧,在东宫若是日日见不到孤,会觉得不对,有所担忧,不如送出去,还有人陪着他。” 戚拙蕴说:“送去柳家吧。孤昨晚听少傅说,沈从允见了祭酒,准备将他的长子也送去太学。” 戚拙蕴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黑眸有些冷。 他对沈家那个长子没什么感想,至少目前,在他不招惹到禾禾前,戚拙蕴不会如何。 但沈从允叫他心中不悦。 十分不悦。 他以往会将沈禾送去国公府,这次却不会。 老国公与老夫人疼爱沈禾,但也很纵容自己的儿子。 戚拙蕴不信,沙场征战多年的老国公,真狠下心会收拾不了沈从允。 不收拾无非还是狠不下心,寄希望于沈禾日后长大,还能与沈从允这个父亲关系有所缓和。 他们觉得沈禾乖巧,现如今与沈从允这个父亲的关系还算过得去,日后哪怕生疏些,也不会有大问题。 禾禾乖巧,是他性子好,对谁都如此。 但他的亲眷不止沈家,多的是希望与他亲近的人。 忠洪听出太子不悦,轻声应是:“那奴才这就叫人去栖霞宫,先与宣妃娘娘说一声罢。之后再派人跑一趟柳府,宣妃娘娘的人去过柳家后,咱们东宫的人再去一趟,也好显得上心。” 戚拙蕴说:“好,你仔细些安排就是。” 戚拙蕴腹部绞痛了一瞬,胃囊像是整个被揉皱缩成了一团。 他脸色发白,回到东宫后,哪怕极饿,也克制着没有让自己吃多少。 沐浴后,他到了偏殿,去瞧沈禾。 小家伙抱着他那个大布老虎睡得很熟。 睡着后愈发显得乖巧,雪团似的孩子,让人心中不自觉柔软,绷紧的精神都跟着一寸寸放松。 戚拙蕴捏了捏他的脸蛋,动作轻轻,神色变得温和。 他养的孩子,不能有人欺负。 * 沈禾醒的格外早,外面的天大概刚刚擦亮。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36节 他一醒来,发现自己被人抱着。 他的布老虎挤在抱着他的人跟他中间。 脸蛋子被挤的堆起来,流了一小撮口水在人家的寝衣衣袖上。 沈禾一骨碌坐起来,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哄孩子睡觉的男主,嘿嘿一笑。 他凑过去,两只小胖手拍拍男主脸:“哥哥!醒醒!” 太阳晒屁股了男主! 大半夜偷偷来看孩子,你可真是个负责任的监护人呐! 戚拙蕴被孩子拍脸拍醒,迷糊睁眼,看见个白白嫩嫩软乎乎的小包子,心情愉悦。 他伸手搂着孩子,用力揉了揉孩子睡得乱七八糟满脑袋飞的小软毛,笑道:“禾禾醒的可真早……” 他一说话,自己就愣住了。 不止他,沈禾也愣了。 然后睁大眼睛,小奶音发出惊叹的声音:“哇!” 男主变声了!! 一晚上的功夫,怎么一下子就感觉跟他有次元壁了呢!? 戚拙蕴的声音不再是稚嫩的童音,也不再有前几日的怪异嘶哑。 声音变得低沉,嗓音醇厚磁性,配合着他发育的很快的修长身体,有了轮廓的俊脸,一下子脱离了孩子的形象,完完全全变成了个青少年人。 等到再长几年,他面颊上那点婴儿肥退去,轮廓更加硬朗鲜明,就会彻底变成成人的模样。 孩子还在惊叹的:“哇!哇哇!” 他手脚并用,往前飞快的爬了一小段距离,用他的小肉手去摸太子的喉咙。 喉结也开始变明显了。 呜呜男主真牛,十三岁比他十八岁的时候都成熟。 这声音真好听,要是去做cv给纸片人配音,一定迷死一大票人。 少年太子被孩子一惊一乍的小奶音,弄得莫名有些尴尬。 他托着孩子胖乎乎的屁股墩坐起来,清了清嗓子,自己听着这样的声音,陌生又怪异。 他大概还要几天,才能适应自己这样的声音。 不过看着孩子那副惊叹神奇的模样,他笑道:“等我们禾禾长大,也会跟哥哥一样,变声音。” 沈禾仰着小脑袋,希冀的问:“也会变这么好听吗?” 他以前的声音没有这么磁性好听来着,这次重新长一遍,多少让他更好听帅气一点吧? 戚拙蕴把孩子脑袋上乱翘的毛顺下去,看着终于不那么炸,忍不住再度清了清嗓子:“会,禾禾长大不仅声音好听,也会很俊俏,应该能是京城第二俊俏的。” 第二? 沈禾不信,他问:“那第一是谁?” 少年太子笑着说:“那当然是太子哥哥我啊。” 好哇!好哇!男主你还这么自卖自夸,没看出来呀。 但沈禾是谁? 他是致力于跟男主贴贴卖萌做第一小弟挂件的打工人。 于是沈小公子立刻捧场道:“太子哥哥最俊俏!特别俊俏,是最好看的!” 孩子捧场的时候心情激动,恨不得在戚拙蕴怀里跳起来。 戚拙蕴一把捞起他,抱着起身:“那就多谢禾禾美言,好了,乖乖别动,哥哥给你穿衣裳,稍后还要去太学,若是去晚了博士罚你,哥哥可不会帮你。” 孩子站在榻上,乖乖伸着手臂,由戚拙蕴给他穿衣服,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笑嘻嘻的:“嘿嘿嘿。” 一看就是不信太子说的不帮忙的话。 戚拙蕴无可奈何,被逗笑了。 荷菱端水进来,连翘捧着孩子今日要穿的外裳,放在一侧,出门去接忠洪送来的太子朝服。 孩子外裳穿完了,连翘见太子蹲下身去,忙道:“殿下,奴婢来为小公子穿鞋吧?” 太子低声说:“不用。”他蹲在床前,抓着孩子的小胖脚,给他套袜子和小靴子。 孩子另一条小腿不受控制似的,一甩一甩的,活跃好动。 他穿完一只,去给另一只小胖脚穿,问:“禾禾想不想出去玩?” 孩子小嗓音快活:“想耶!” 戚拙蕴于是低声说:“那今日下学后,禾禾在宫外玩一段时日吧?不过这次咱们不去禾禾的祖父祖母那,咱们去外祖父外祖母那如何?嗯?” 他挠挠孩子脚心。 孩子要缩脚,缩不回去只能咯咯直笑:“哈哈哥哥!哥哥!痒!” 他给孩子将小靴子套上,卡着他的胳肢窝,将他从榻上抱下来,放在地上,握着他温热绵软的小手:“嗯?去不去?” 沈禾没意见啦,去哪里玩儿不是玩? 他也觉得一直住在爷爷奶奶家,不跟外公外婆联络下感情,不地道。 当然该两边都住,两边都爱啦。 他点点头:“去。” 戚拙蕴笑着晃了晃他的小肉手:“那好,让荷菱跟连翘陪你,宫中还想要谁陪着你一起去?你自己点人,然后想要带些什么去,也与连翘说。柳家你的表哥表姐们有些多,若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就告诉连翘与荷菱,她们会告诉哥哥,到时候哥哥帮你出气。” 话好多哟,他也不是第一次出宫去住,每年不都有几次嘛。 沈禾用小胖手拍拍男主掌心:“好的!哥哥你放心,我不会受欺负的!” 小奶音喊的很有气势。 沈禾对男主这颗监护人的责任心表示包容。 可能他出宫多,但去柳家是第一次,所以才这么操心吧。 放心,哥必然不可能受欺负! 何况柳峥小表哥在呢,沈禾不觉得柳家孩子有欺负自己的可能。 “……那好。那禾禾去住一段时日,好好玩。过些时候,哥哥去接你。”戚拙蕴松开手,拍拍孩子脑袋:“好,让人给你束发吧。” 孩子噔噔噔就跑走了。 忠洪进来:“殿下。” 戚拙蕴让他帮着穿上朝服,抚平褶皱,道:“同他说好了。下学的时候记得你亲自送他去柳家。” 忠洪说:“是。” 沈禾什么都没有意识到。 他已经准备好去学堂,告诉小表哥这个好消息了! 到时候小表哥一定很开心。 哦对了!可以把小表哥的小房子带上! 孩子倒腾着两条小短腿,等荷菱给他扎好头发,就噔噔噔奔向正在往箱子里收拾东西的连翘身边。 “连翘,我们把那个小房子带上!” 连翘笑眯眯说:“好,小公子快去用早膳吧,马上就得去上学,要想起有什么还要一道带走的,午间的时候叫个人回东宫来,同我说一声就好。” 沈禾心想也是,他要回来多方便。 让个人帮自己把东西拿来就行。 孩子终于乖乖去吃饭了。 吃完饭,一路出宫,仍旧是忠洪亲自送的。 孩子还在想要带什么,一路小嘴叭叭,掰着小胖指头数:“我的布老虎要带上,带最大的那个!”他要抱着他的老虎睡觉! “还有我的笔,小毫笔!”他要用那个画画!在柳家跟小表哥一起,可以大胆画! “还有还有……” 忠洪听了孩子念叨一路,笑眯眯的,他说一件,就点头应一声。 到了太学门口,孩子没急着下马车,而是不确信的,眨巴着自己的眼睛,问忠洪:“忠洪,你记住了吗?你别忘记了哦 。” 忠洪于是从头复述一遍,末了问沈小公子:“奴才记得对数吗?” 孩子点点头,高兴说:“忠洪你真厉害!” 不愧是大总管,连顺序都不带乱的。 忠洪被夸了,好笑不已,抱着孩子下车:“谢小公子夸赞。” 孩子嘻嘻笑两声,就要下地自己走。 然后快快乐乐的进了学堂,还扭着小脑袋,用小奶音跟忠洪挥手:“再见再见,晚上见!” 忠洪甚少听见有人与这样说。 但是孩子很喜欢这样说,与谁离开前都这样说。 让人听了不自觉的高兴,期待下一回再见。 他笑眯眯的,心想,这种孩子,哪里让人能放得下呢? 第26章 长章(上 ) 戚厌病瞧着沈禾这么高兴, 好奇问他:“小禾弟弟,什么好事也说与哥哥我听听呗,这么高兴呀?” 沈禾被柳峥卡着胳膊抱上了小高脚椅, 甩着小腿得意:“你猜!”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37节 他喜滋滋的去看小表哥柳峥:“哥哥你来猜!” 嘿嘿,小表哥,咱们可以一起去玩泥巴啦! 不知道小表哥现在还喜不喜欢玩泥巴。 不喜欢也没关系, 他们可以玩其他的, 他可以教小表哥种花! 柳峥看着孩子那副欢乐的神情, 还有看自己时, 那激动又兴奋的小眼神。 他琢磨了下, 回想起送小表弟来的东宫总管公公,临走前看小表弟的眼神莫名有一些不舍得。 好像要分开一段时间似的。 ……小表哥脑海中有了一个猜测。 他觉得不太可能, 可也忍不住高兴,挂着奶膘的小脸有些表情失控, 眼睛晶亮。 这种时候,他跟坐在小高脚椅上的豆丁,看起来的的确确很有兄弟相了。 平日里是看不出来的。 戚厌病:“……?”能不能直说? 欺负他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是外人是吧? 可恶。 柳峥眼睛明亮, 带着期待, 语气游移不定的询问:“小禾是不是,打算与我去柳家小住一段时日啊?” 小禾弟弟每年都会在国公府小住,柳峥会在那段时间, 时常跟着母亲前去拜访,然后和沈禾玩。 他时常想, 为什么都是沈禾的亲人, 小表弟不愿意去他们家暂住呢? 母亲却告诫他不要去问这些问题。 柳峥虽是个聪慧孩子,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他的聪慧在诗书策论。 对于人情世故中的弯弯绕绕,他还弄不太懂。 他紧张的看着小豆丁。 就见孩子也眼睛亮晶晶的,小脸蛋上顿时露出一副“你怎么这么快就猜到了”的惊叹,嘿嘿直笑:“哥哥我跟你一起住!太子哥哥答应了!” 柳峥激动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脑海中立刻想到了许多东西。 他们要一起住,那他藏起来的那些小玩意儿可以给小表弟看,还可以带着他一起。 他的床褥要换新的,枕头也要重新换,以免小禾弟弟从东宫中出来不习惯,睡得不高兴太早回东宫。 他想七想八的,沈禾才没想那么远。 他想的都是半夜可以跟小表哥一起玩。 多刺激啊,在东宫从来没有这种小伙伴陪着他。 在国公府的时候,沈砚只比他大半岁,是个真小萝卜头,除了玩儿泥巴,其他的多半玩不起来。 还是跟小表哥这样大一些的孩子玩,才有意思。 可惜没有手电,不然沈禾很想跟小表哥一起蒙被子里,带他体验半夜偷不睡觉的刺激。 他完全不想想,柳峥这样端方的小公子,爱护弟弟的哥哥,会不会准他熬夜。 总之沈禾已经开始自顾自的畅想起来了。 柳小表哥也开始对接下来的一段新生活抱有期待。 他没忍住,用去捧了捧孩子的软软的圆脸蛋:“小禾要在柳家多住些时候才能行,不然不让你回东宫哦。小禾在国公府住了很多次,一次都未去过柳家呢。” 柳小表哥说完,就觉得自己说这样的话不好。 可是孩子探过两只胖胳膊便将他的脖子搂住了,欢欣又果断的答应下来,小奶音扬得高高的:“好!” 补回来补回来,哥两边都会贴贴的,大家都有! 小表哥真可爱嘿嘿嘿。 孩子偷偷直笑。 表兄弟两人愉快的决定了接下来一段日子共同渡过的美好生活。 戚厌病还坐在前桌,扭着身体,就没个转回去的时候。 抓耳挠腮的想要插入这段兄弟情。 郑学则罕见的开口说话了。 他拽回了戚厌病,用黑乎乎的眼珠子盯着戚厌病,说:“你能不能话少点,人家干什么呢,你干什么呢?” 戚厌病震惊:“哇!学则!学则兄!我和你同窗几载,除了念书的时候,第一次听见你说这么长的句子!!原来你会说长句子,我还以为你说的不太好,才不爱开口说话呢!” 戚厌病瞬间对后座的兄弟情不感兴趣了。 他跟发现了什么罕见的事情:“哇,学则兄你能再说几句吗?我们同窗这么多年,感情深厚,你连对我说几句话都吝啬吗?这不行啊,你知晓日后若入朝为官,不仅要学识样貌过关,还得口齿灵敏,能言善辩,就像我这样……” 他叭叭叭。 郑学则:“……” 痛苦面具。 早知道不开口了。 反正柳峥会嫌弃他碍眼的。 郑学则默默举起来手中的书,将脸埋下去,想逃离这个喧嚣的世界。 喧嚣的不是这个世界,是戚厌病的嘴。 戚厌病对郑学则的兴趣,因为他那么一句并不长的话,达到了顶峰。 直到博士进门,戚厌病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闭嘴。 博士开始讲课。 下面的学生握着笔,听听写写。 戚厌病也写。 他用的小毫笔,写完悄摸摸将宣纸往郑学则那边推了推,假装很不小心的撞到了郑学则的胳膊。 上方,闵博士死亡视线。 嘴里还在语气温和的讲解书中的意思,一双眼睛却落在戚厌病身上,看着他动作。 闵博士甚至没有多看自己手中的书一眼,语气入如常,讲解的内容没有丝毫停顿,语速流畅。 偷摸给同桌递小纸条的戚厌病光顾着竖耳朵听动静,靠动静判断先生的位置。 一点儿没想起来抬眼睛看看,闵博士的眼睛在盯着谁。 后桌正埋头,趴在桌子上画画的沈禾:“?” 怎么感觉空气都安静了些? 凉凉的。 孩子敏锐的抬起头,嚯! 完咯。 沈禾对前桌递小纸条的戚厌病,心中默哀三秒。 上闵博士这种可怕班主任的课,还坐的那么靠前,竟然敢递小纸条! 递小纸条就算了,技术竟然还这么粗糙! 沈禾看戚厌病这傻蛋还没有危机意识,急得恨不得能将自己十几年对付老师班主任的功夫传功给他。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是吹的。 柳峥也瞧见了。 他一面为戚厌病要挨收拾觉得好笑,觉得让他收敛点也好。 但是瞧着身边孩子急得小胖手都攥起来的样,又觉得实在不行,他也不是不能帮着提醒一下。 柳峥垂着头,桌下的脚伸到了戚厌病椅子下。 用脚尖点点他的后椅子腿。 希望戚厌病能够稍微敏锐那么一点点。 柳小表哥的技术显然不是戚厌病这傻孩子能比的。 他面上正经,还一边用余光去瞥沈禾,在闵博士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提醒完戚厌病,再恢复原样。 怎一个炉火纯青了得。 沈禾对于小表哥的技术表示认同。 不错,有哥当年的风范。 正致力于让郑学则看自己小纸条的戚厌病:“?” 谁踹他椅子腿儿? 戚厌病扭头就去看沈禾。 察觉到不对,并眼睁睁看着戚厌病扭头回去的郑学则:“……” 被看的沈禾:“……” 坐在高脚椅上,小短腿够不到地的孩子,震撼的睁大了单纯的大眼睛。 不是! 你回什么头啊! 你还看哥!哥有那么长的腿吗!? 闵博士讲课的声音终于停下来了。 他嗓音平平淡淡的,听不出怒意,还挺温和:“小郡王,后面有什么比我讲的课还要紧么?” 戚厌病:“……”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38节 戚厌病灰溜溜站起身:“回先生,并无。” 闵博士又说:“我瞧小郡王听得很是认真,在纸上写了许多,想必是将我所说都记下来了罢?” 戚厌病:“……”死了,回家要挨他祖父抽了。 他祖父最近正在盘一根新紫竹鞭! 盘得油光水滑的,打人一定可疼! 闵博士收到“小纸条”一大张。 还是用他温和的声音说:“请小郡王在门外站着听课吧。” 戚厌病这时候开始熟练了,完全不像是第一次的样子,端着书就去了门口。 闵博士那温和的视线没有戚厌病阻挡,落在后面的小包子上。 小包子紧张的攥紧了手里的笔,犹豫着要不要把铺在桌子上的画收一收。 他小胖胳膊搭在宣纸两侧,用一种包住的姿势,企图用胖胳膊阻挡视线,别让班主任看见自己画了些啥。 可恶啊!! 戚厌病这样的冤种兄弟,放在现代,今天要是没有三包辣条,这事解决不了! 孩子小脸蛋上全是沉痛的表情。 这种郑重严肃的表情,在他那张脸蛋子上不能让人觉得严肃,只能让人觉得搞笑。 孩子都准备好要被下一个点名,跟着站门口了。 他心想,还好还好,他现在不用那么怕请家长。 他还是个四岁的宝宝呢,不要对他要求太高嘞。 沈禾在小宝宝跟男高之间开始灵活切换。 下一刻。 闵博士挪开了那让孩子后背凉凉的视线,说:“柳小公子。” 柳峥:“……” 小表哥耳朵慢慢红了。 他站起身,恭恭敬敬行礼:“学生扰乱课堂,知道错了。” 说着,就拿上书,也去了门口与戚厌病一样站着。 柳小公子从来都是端方的,甚少有在人前这样丢脸的时候。 他耳根烧红,红色一路蔓延到稚嫩的小脸上,低头端着书,嘴唇抿紧。 太丢脸了。 戚厌病仗着在门口,进入了先生的视线死角,扭头去看柳峥。 然后惊诧! 哇!他第一次看见柳峥脑袋这么红啊! 柳峥憋着口气,被身边的蠢蛋气得。 他捧着书,默默离开戚厌病一段距离。 他甚至在思考,自己是否要与戚厌病这憨蛋继续做好友。 总觉得再这样下去,他要连累柳家的名声。 戚厌病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被绝交的边缘危险的打了个来回。 课堂内的沈禾小小松口气,胖胳膊一时半儿没敢放开自己的画。 前面少了戚厌病这个阻挡,沈禾瞬间觉得这个视角过分空旷了,老师好像时时刻刻能注意到自己。 孩子愈发小心翼翼。 不仅沈禾,课堂内大大小小的孩子,都屏息。 闵博士真的好可怕! 今天是一个窒息的上午。 到了午间,闵博士离开后,所有孩子才活跃起来。 戚厌病腆着脸跟在柳峥背后:“我这不是一下子脑子没拐过弯嘛。” 柳小公子脸上因为羞窘涌出来的红已经退下,但是他对戚厌病还含着一股子怨气,小脸绷着:“你不是没拐过弯,你是脑子里根本没有弯。难怪你祖父总是要收拾你!” 看戏的沈禾:哦哟!《友情危机》古代小学版。 沈禾还是第一次看见小表哥这种恼怒的小模样。 顿时有了孩子的生动活泼。 两个孩子用童音扯皮。 “那我真不是故意的嘛,哎哟,好了别气,我给你赔罪,你下回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看看,咱们弟弟还在一边看着呢,你这么发火不怕吓到他吗?再说了,这事郑学则至少需要承担一半的责任,郑学则你干嘛去?” 戚厌病哄人,主打一个怒火分散,责任分担。 郑学则去将高脚椅上看戏的团子抱下来:“吃饭。” 然后就这么一路抱着孩子走掉了。 戚厌病后知后觉,觉得有点不对。 他看柳峥:“为什么他比你还像小禾表哥?” 柳峥:“?” 柳小表哥怒了! 刚刚快要熄灭的小火苗蹭蹭涨。 他甩袖离开,去找郑学则与沈禾,留戚厌病在后面嗷嗷叫。 先行一步的郑学则,已经带着孩子愉快干饭了。 今日的午膳,小郡王也只能吃到剩饭。 吃饱,从亭子回去的路上,小郡王觉得该为自己申冤,让他吃剩饭,简直是欺负他! 他叭叭要开口的时候,跟了一路的嬷嬷实在忍不住了:“小郡王,您今日要不就先别说话了吧?” 戚厌病:好,本王被嫌弃了,本王知道。 孩子小打小闹,到了下学的时候,就差不多放下这事了。 忠洪亲自来接沈禾,送他去柳家。 一瞧见忠洪,柳峥都忘了跟戚厌病赌气这回事,眼巴巴瞧着。 他许是知道自己的神情太明显,努力收敛了些,可眼睛里的情绪还藏得不太好。 忠洪立刻笑道:“柳小公子,奴才来送小公子与您一道去柳府,见柳大人。小公子小住,许多东西要带上,一并送去呢。” 他道:“日后柳公子便要多多照看小公子,劳烦了。” 小表哥闻言,放下心来,脸上露出笑:“当然,他是我的弟弟,我自然会照顾好小禾的。” 忠洪去瞧小公子,就瞧着沈小公子已经颠颠儿的跑到柳府的马车边,看模样是预备同柳峥一辆马车去柳家。 他高高兴兴站在边上,期待的等着忠洪来将他抱上去,仰着小脸蛋一直瞧着忠洪。 忠洪着他的意思,将孩子抱上了马车,又扶着柳小公子上了马车。 沈禾本来打算想问问忠洪,男主怎么今天不来陪他一起去柳家。小太子不放心孩子在外住,若是沈禾要在东宫外过夜,他都要亲自送到才会放心。 不过沈禾瞧见了戚厌病,转头一时忘记这回事。 他看看有点蔫巴的戚厌病,心想你们两个小学生也吵得差不多了,快和好吧,三包辣条的时间到了。 孩子积极做和事佬,抓着柳峥的手说:“哥哥!哥哥没说再见!快说!” 跟小表哥说完,他探出个圆脑袋,跟戚厌病喊:“再见再见!我哥哥跟你说再见!” 戚厌病趴在车窗,瞧着柳峥有点点尴尬的说:“明日再见。” 戚厌病不管柳峥尴不尴尬,柳峥愿意同他说话了,他立刻精神了:“好嘞!一路小心,好好照顾咱们弟弟啊!改天带他来我们王府玩!” 还不忘勾搭小包子:“小禾弟弟,我跟你说,我家是王府,可大了,你要是来玩,我带你见识好多好东西!” 柳峥欻一下,放下车帘子。 小禾好不容易才来柳家住,他傻了才会带着小禾去王府。 戚厌病:“?” 沈禾觉得他们已经和好了,其他的奇奇怪怪可以忽略掉。 他坐在柳峥身边,马车内还有小点心。 孩子蠢蠢欲动,伸出小胖手抓了一块,咬了一口后开心的眼睛眯起来:“好次!” 这个酥皮绿豆饼真好吃呀! 原来柳家的糕点这么好吃,比国公府的还要好吃。 沈禾觉得他接下来有口福了,一定能吃到好多好吃的东西。 柳峥摸摸孩子下巴,用帕子接着他扑簌簌直掉的酥皮渣:“这是我母亲做的,她做的很好吃,我们家人都很喜欢她做的糕点。” 呀,真好! 孩子想着对这位大舅妈的印象,是那种温温柔柔但对孩子特别严厉的人,没想到做得糕点这么好吃呢。 车一路到了柳家。 柳宣妃昨夜收到消息后,便派了身边大宫女出来,回一趟柳家打点。 现如今忠洪又亲自过来一趟,柳少夫人笑容温和应到:“公公放心便是。小禾与咱们柳家孩子没甚区别,他是小妹的孩子,自是柳家的孩子,我会好好照料的。也请殿下安心。” 孩子还站在门口,看着忠洪要走了,笑嘻嘻挥手:“忠洪再见!” 想了想又用小奶音补充:“记得跟太子哥哥说,要来看我!”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39节 “好,奴才一定同殿下说。”忠洪笑眯眯点头。 连翘跟荷菱也在,沈禾第一次来柳家,很陌生,也新奇。 他左右张望,什么都是第一次见似的。 柳少夫人看着小雪团子那副好奇的样儿,心中柔软,逗道:“小禾走得累不累?要不要舅母抱啊?” 孩子严肃拒绝:“我可以自己走!不累!” 柳少夫人唇角上翘,瞧着自家小儿子已经去牵孩子的小手,两个孩子一道往前走。 眼神温柔。 沈禾先是去跟外祖父外祖母亲亲贴贴了一遍。 见过长辈后,柳峥便带着沈禾一路去了自己的院子。 他瞧着孩子像是这么一路,走得有点累了,又要面子的不说,努力倒腾两条小短腿,于是去抱他:“我带你去看我的院子。” 柳少夫人已经去忙事情了,柳峥抱着小表弟一路走,小声说:“我们用过晚膳后,我带你看个玩意儿好不好?不过小禾不能与其他人说。” 孩子竖起耳朵,小脑袋点点。 看不出啊小表哥,你还有小秘密呢? 沈禾想起来今天小表哥那在闵博士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提醒人,炉火纯青的隐蔽技术,心说这没个几年经验磨练不出这样的水平。 !总觉得发现了小表哥什么不得了的新秘密! 沈禾好奇得要命,在心中猜到底是什么小秘密。 就这孩子连玩个泥巴都得看妈妈眼色,还能悄悄搞出什么来不成? 一路到了柳峥的院子,沈禾发现院子边缘种着几株花很眼熟。 好像是他倒腾出来的玩意儿。 从国公府分的株。 柳峥竟然把它们都种活了,真不错呀! 柳峥看孩子趴在他肩头,探头探脑的,去看院墙角种着的几簇花。 花在花盆中,茎叶匍匐,开着玫红色的花朵,花瓣挨得紧,几乎凑成了一个没有缝隙的圆,最边缘是锯齿状,缀着一圈小小的白边。 不打眼,但很漂亮的花。 柳峥也有些累了,他将孩子放下来,说:“这是小禾送我的,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 沈禾当时发现这花很像石竹,但被当作野草,就分了株自己在国公府栽一片,还送了一半给柳峥。 他就是一送,没指望柳峥真种活。 现在看着活了,能不惊喜吗? 孩子蹲在墙角,看了一会儿才愿意跟着进门。 进门后,沈禾想起来了。 他扭过头去看连翘,举着小胖手招招:“连翘~” 做贼似的,压低了他的小奶音。 连翘凑近,配合的蹲下来,让沈小公子能与她说悄悄话。 沈禾凑到她耳朵边,小声说:“哥哥的小房子你带来了吗?” 连翘点头,学着沈小公子的模样,用气音说:“带上了,在盒子里,好好的呢。” 沈禾更高兴了些,在连翘耳边说:“你晚上帮我找出来,我们悄悄给哥哥,别让人看见。” 孩子连个小房子都需要让他保存,那么可怜呢。 沈禾要避着人,把小房子给柳峥,免得让柳少夫人发现。 柳峥已经先一步进门了。 他原本还想跟自己的嬷嬷说一声,将他常用的都换一换,换成沈禾的,免得他不习惯。 没想到进去的时候,发现里头东西已经换的差不多了。 嬷嬷笑着说:“小公子是忧心沈公子住不好吧?夫人一早晓得,您与沈小公子要好,所以早就安排人布置好了。您瞧着,还有哪些要改动的,或是奴婢去问问沈小公子身边两位管事。” 柳峥抿着嘴,点点头:“嬷嬷,你记得帮我说一声,谢谢母亲。” 嬷嬷说:“奴婢记得了。您去同小公子玩吧,到了晚膳时,奴婢再使人来唤您。” 柳峥想了下:“对了嬷嬷,今日晚膳,父亲他们都会来吗?” “这是自然,沈小公子难得来一趟柳家,夫人说要让几位公子小姐都见见,好彼此熟悉些。四老爷今日也难得有空,传了消息说会回来。”嬷嬷不是很明白,柳峥怎么忽然问这个。 柳峥想到一大家子坐在一起的场面。 再想到自己四叔与闵博士的交情。 柳小公子耳根一点点,不受控制再度变红。 他声音忽然小了些,对嬷嬷说:“好,我就是担心小禾忽然见这么多人,会不习惯。我知道了,会跟小禾说的。” 嬷嬷答应声,才退下。 柳峥抬手,摸到自己发烫的耳根,恼恨自己不争气。 他小声嘟囔:“下次再也不提醒戚厌病这个蠢蛋了。” 刚刚走到里间门口的沈禾。 他仰着脸蛋子,看小表哥通红的耳根,心说,脸皮还是太薄。 再说了,不用猜也知道,下次小表哥一准儿还会继续帮戚厌病。 哎哟,古代小学生这可爱的友情。 沈·十八岁男高·禾,用自己圆乎的小包子脸,摆出一副成熟的成年人看幼稚小孩的表情。 忘记上午还在腆着脸蛋子,认为自己是个四岁的宝宝。 第27章 长章(下) 晚膳开始的时候, 大舅母使人将沈禾抱去的。 柳峥的院子跟正院有些远,沈禾心想抱就抱吧,自立自强虽然重要, 但偶尔也要让人感觉被需要嘛。 然后到了正厅,沈禾看着一大堆人,一双眼睛迎着无数双眼睛的视线, 陷入沉默。 他一向知道柳家人口兴旺。 也知道小表哥的兄弟姐妹们一大堆。 但他还是头一回, 这么清晰的认知道, 柳家的人口兴旺到什么地步。 陷入被亲戚们包围的恐惧。 沈禾那种童年时期, 被万脸包围的记忆重现。 柳峥看着孩子, 发现来的路上还开开心心的孩子,这会儿大眼睛里充斥着茫然与不知所措。 小表哥觉得自己应当尽到当哥哥的责任, 帮助孩子融入现在的环境,和大家熟悉起来。 他伸手去拉孩子的胖手, 嬷嬷便将沈禾放下。 大家都用和善又期待的目光打量沈禾,等着他靠近。 沈禾:让我数数,我先数数我一共有几个好哥哥。 小表哥牵着他, 开始挨个介绍, 从长辈开始。 外公外婆自然是认识的, 大舅舅也见过一次,大舅妈沈禾也熟。 从三舅舅开始,他就陷入了茫然。 小包子抿着小嘴, 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左瞅瞅, 右瞅瞅, 小胖手局促的放在自己身前,搭着自己的小肚子。 他被柳峥牵到了三舅舅跟前, 柳峥说:“小禾,这是三舅舅,三哥,四哥,还有小六都是三舅舅的孩子,不过小六你得叫姐姐。” 小表哥开始给沈禾指,三表哥,四表哥,六表姐。 六表姐看起来也就比沈禾大两岁不能再多了,兴许只大一岁,沈禾看个头,对小姑娘的年龄摸不准。 他窘迫的攥了下小胖手,本来是打算卖乖,现在人一多,变成真乖了。 孩子用小奶音挨个喊:“三舅舅,三舅母,哥哥,哥哥,姐姐。” 至于到底是第几个哥哥,沈禾决定不喊了,否则以后万一记错了排行,那多尴尬。 三舅舅也蓄着一小撮胡须,听沈禾喊完,就笑眯眯的应了:“哎。来让三舅舅抱一抱!” 他两手卡着孩子的胳肢窝,就将小包子抱进怀里,山羊胡子戳沈禾脑门。 沈禾被戳得又疼又痒,两只胖手忙着捂住脑门子,一屋子人被逗笑了:“三哥,你看你蓄得那把胡子,既不漂亮还扎人,把我们小禾给扎的。你别抱了,我来抱。” 三舅舅脸还没记清呢,孩子就被人薅走了。 腾空落入另一个怀抱的沈禾:呆呆.jpg 抱走沈禾的人是柳家老四,他长得模样很年轻,可能有没蓄胡须的缘故,瞧起来似乎跟沈国公差不多大。 他有一双笑眼,看起来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他抱着沈禾,托着孩子胖乎乎的屁股墩往上颠了颠,让孩子跟自己能够脸贴脸,双眼平视。 四舅舅逗道:“我是你四舅,来,小禾乖,叫声四舅我听听。” 沈禾:这不太好吧。 这听起来怪怪的。 沈禾最终选了一个不那么怪的称呼:“舅舅。” “哎!”四舅舅应得特大声。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40节 沈禾觉得他这种活跃的性格,跟柳家里其他人都格格不入。 柳侍郎皱眉嗔怪道:“老四,你收敛着些,莫要将孩子吓到。” 四舅舅笑眯眯的:“我们小禾这么乖巧,一看就是个机灵孩子,肯定与我最亲近,是不是呀小禾?” 他抱着沈禾坐下来,开始捏孩子软乎乎的脸蛋子。 沈禾被捏的小脑袋后仰。 这浓烈得让人难以承受的爱,有种熟悉感。 跟他姨母一模一样!! 破案了,一样的吸孩子手法! 四舅舅把软绵绵的孩子揉揉捏捏,满足了自己吸小包子的心后,终于放过孩子,跟他介绍自己的崽。 他卡着沈禾的胳肢窝,将小包子转过去,从面对他变为背对他,捏着他的小肉手跟他指:“那个坐在大哥哥旁边的,板着脸像个小老头的看见没?那是你二哥哥。我生的。” 他又去指最小的,依偎在四舅妈身边的两个小豆丁:“那是你七哥跟八姐,他们是龙凤胎,比你大半岁呢,听说小禾你都进太学了,赶明儿四舅舅也把他们送进去。” 靠着自家娘亲的两只包子:“?” 四舅母笑起来,拍拍身边两个孩子的脑袋:“这是你们禾弟弟,去同你们禾弟弟问好。” 沈禾继续乖乖喊:“舅母,哥哥,哥哥,姐姐。” 四舅母慈爱的应声,轻轻推了龙凤胎的后背,低头哄他们:“不用害羞,去呀。” 两个孩子慢吞吞凑到父亲跟前,仰头看坐在自家爹怀里的陌生孩子。 长得好漂亮,白白嫩嫩的。 他们一人握住沈禾一只手:“禾弟弟,我是哥哥,我叫柳岱。” “我是妹妹……” “你是他的姐姐,你应该说你是姐姐。”龙凤胎哥哥用小奶音,“悄悄”纠正妹妹。 小姑娘不乐意嘀咕:“我知道,我就是一下子说错啦!” 小姑娘重新自我介绍:“我是姐姐,我叫做柳黛。” 沈禾晃晃自己两只胖胳膊,努力同时握手:你们好,你们好。 柳岱,柳黛,听起来好像都一样。 四舅舅显然对自己取得名字很满意,柳家柳峥这一代,男孩儿都取“山”。 孩子出生前,四舅舅准备了两个名字,一个给男孩,一个给女孩,没想最后生的是龙凤胎,都用上了。 一大家子介绍完,沈禾已经晕了。 似乎他还有另外几个外公,但是都在地方做官,不在京城。 否则沈禾今天要绕死在一堆兄弟姐妹里。 不对,他是最小的,他没有妹妹。 介绍完这一堆人,柳侍郎从自己儿子怀里把小外孙抢走了。 卡着孩子胳肢窝,一提一抱,语气温和中带着三分不易察觉的嫌弃:“好了,都认识了,我来抱小禾罢。” 被嫌弃的四舅舅。 心不甘情不愿的放走小包子,低头看着自己膝盖边两只,一手一个抱上自己的腿。 呵,他不像他爹,一把年纪孩子都长大了,没得崽子捏。 他有自己生的! 沈禾到了外祖的怀里,还是有点儿拘谨。 小包子光骨碌一双眼睛,转来转去,都不怎么笑,看看这个人,又看看那个人。 柳侍郎捏捏孩子的小胖手,听着管家来传,大厨房已经都上好菜,可以开饭了。 于是一大家子动身,去饭厅用晚膳。 到了吃饭的时候,沈禾才活跃一些。 羞涩的用小嗓音讲悄悄话:“外祖,我想吃那个……” 柳侍郎一样一样给孩子夹回来。 柳峥看了好一会儿,琢磨着,小表弟现在还是放不开。 在童舍,跟戚厌病他们吃饭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 这顿饭吃完,大家没急着回去,一起聊天联络下感情。 柳峥心中有些在意,自己四叔到底知不知道今天他被博士罚站的事。 既担心四叔已经知道,又担心他还不知道。 总之都担心。 好在大家热热闹闹聊了大半个时辰,柳小表哥今天丢脸的事没有被提起来的迹象,轻轻松了口气。 沈禾坐在外祖怀里,听他们聊天,起初还听得起劲,到了后头就开始无聊。 靠在外祖怀里,整个人都昏昏欲睡。 怀里的孩子脑袋猛地一栽,柳侍郎才注意到孩子困得在打瞌睡了。 他笑着摸摸沈禾的小脑袋说:“小禾困了?确实不早了,让人带着你去睡觉吧。好了,今日散了吧,明日各自还要当值上朝呢。孩子们也还得去上学。” 连翘从柳侍郎怀里接过孩子,搂着他,让他趴在肩头,屈膝行礼后带着浑身软绵绵,困得眼皮打架的孩子往回走。 柳峥也跟在一侧。 他瞧瞧小表弟那副困急了的样子,心想要不明日再把他做的东西给小禾吧。 沈禾两只胖胳膊圈着连翘的脖子,感觉四周都是廊亭,黑漆漆的,好久都还没有回殿中,模模糊糊的用小奶音问:“哥哥今天回来了吗?” 他困得都有些分不清今天是哪天,迷糊中跟昨日接上了,还在惦记小太子是不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 连翘轻声说:“小公子,这里是柳府,你今晚与柳小公子一起睡,忘记了吗?殿下在宫中呢,昨日就回来,早上亲自给小公子穿的衣裳呀。” 好像是。 对了,他来小表哥家住,要跟外祖家贴贴的。 小表哥的小房子好像还没给他。 困得撑不住的孩子忽然精神了些,他原本搁在连翘肩头的小脑袋支起来,扭着头打量四周。 天色已经黑了,这里不像宫中,四处檐角都挂着灯,夜晚也亮堂堂的。 前头只有两个人提着灯笼照路。 沈禾看见跟在一边的小表哥,问:“哥哥我们快到了吗?” 柳峥说:“还有几步路便到了,你睡吧,我明天再告诉你也是一样的。” 他以为孩子还在惦记他说的事。 困成这样了还不睡。 沈禾心想,只有几步路了,那没问题,他还能撑一撑。 惊喜早一点给,就能早一点快乐啊。 如小表哥所说,真的只有几步路。 他们转过一个回廊,就瞧见了院子。 沈禾没认出来,是因为白日与夜里的路看起来完全是两种模样。 进了院子,沈禾就要下来自己走。 他跳下来之前,在连翘耳边小声说:“连翘,我们悄悄的把小房子给哥哥。” 别让其他人看见啦! 连翘小声说:“好,我去拿。” 连翘看着孩子牵着柳峥进房间,失笑的与荷菱对视,小声曲手:“你去带着小公子洗漱,我去找那盒子。” 荷菱点点头。 沈禾洗完出来,换上干净的寝衣,得到了装着小房子的盒子。 他打开悄悄看了眼,小房子已经干了,不是粘土,上面因为干涸裂了几条缝隙。 好在这种小缝隙没有影响,重新洒点水就好。 孩子进里间的时候,蹑手蹑脚的,像只要干坏事的小猫。 柳峥一早注意到了,但他假装自己不知道沈禾已经溜进来。 沈禾悄悄将盒子放在小榻上,然后绕到坐在小榻另一侧,背对着他的柳峥跟前,笑嘻嘻的问:“哥哥,你猜我带了什么来给你看!” 柳峥确实不知道,他以为孩子是带了什么东宫内才有的小玩意儿,或者是好吃的。 他跟沈禾见面的几次,经常接受到他的投喂。 对这方面有点经验。 小包子一脸期待的望着他,等他猜。 柳峥为了哄小表弟,顺着他猜到:“嗯……是桃子?” 沈禾摇摇头,哈哈,猜不到吧小朋友! 他说:“再猜再猜!” 今天哥可是拒绝了周公的邀请,来哄小表哥呢! 柳峥猜测:“是绿葡萄?” 他还记得前两天,五皇子抓着一串绿葡萄来炫耀的时候,小包子那副他早就知道的小表情。 没准儿现在是葡萄熟了,孩子带过来跟他分享。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41节 沈禾摇摇头,他觉得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嘻嘻笑着绕到小榻偷放盒子的那侧,将盒子抱下来,献宝似的放在柳峥面前。 孩子嘻嘻直笑,露出一口的小米牙:“哥哥你打开看看!” 这可是值得珍藏的童年回忆呀! 柳峥真的被孩子这种态度,弄得有些期待了。 盒子没有挂锁,他慢慢打开盖子,然后愣住了。 里面干涸的泥巴呈现出一种深灰色,捏的有些精巧,但在如今的柳峥看来,很是幼稚的小房子,躺在一张帕子上面,被保存的很好。 小表哥一眼认出来,是他第一次在国公府,跟着母亲去见沈禾时,他们一起玩捏出来的东西。 这个小房子他早就忘了,当时的小包子不过一岁,真正代替他保存的是小包子身边的宫女连翘。 柳峥更懂事一些后,便没有将这种小玩意当回事。 可现在,忽然再看见,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感觉,袭上心头。 他当时,很喜欢这个小泥塑,也很舍不得。 他不敢开口,顶着母亲责备的视线说自己想要,所以连翘说愿意代他保管的时候,他是极其高兴的。 小表哥眼眶蓦地红了。 他抿着嘴,稚嫩的脸颊露出惊喜的表情。 最后他抱住了孩子,小声说:“谢谢小禾。” 孩子用胖手摸他的眼睛。 好啦好啦,小朋友不要哭了。 喜欢就喜欢嘛,哥可以偷偷给你打掩护咧。 沈禾自觉现在他虽然还是五短身材,大事做不了,给小表哥的无伤大雅的爱好打打掩护,还是可以的。 小表哥的情绪失控很短暂。 他掉了几滴眼泪,就用袖子擦干净,也顾不得为自己在弟弟跟前掉眼泪觉得丢脸,他眼睛明亮,抱着孩子用气音说:“嘘,我带你看个秘密。” 沈禾被勾起了兴趣,眼睛噌噌亮起来! 小表哥的小秘密! 快让他康康是什么! 柳峥牵着沈禾的手,到床榻侧面。 他徒手掰开了床侧的脚踏板。 沈禾:! 脚踏是与床连在一起的。 应当几年前给柳峥打的,那时候孩子还小,脚踏打得比寻常床榻高,看起来像是个长条大盒子。 脚踏被掰开后,沈禾见证了什么叫军事化收纳。 满满当当,严丝合缝,就没一个空着的地方。 还井井有条,分门别类的,虽然摆放的是零碎的小玩意,但视觉效果跟零碎完全不搭边。 沈禾真是震撼。 他心想,小表哥是不是有亿点强迫症。 平时没看出来啊。 小表哥那张时常温润端方的小脸上,偷偷的,露出一点点得意的小神情。 他小声跟孩子说:“小禾你要什么,我都可以送给你。或者我给你做。” 沈禾在内心大叫:手工大佬!天呐是手工大佬!活的,幼年期的! 沈禾想起来自己这几年,苦于自己的五短身材,被搁置的各种念头! 小表哥你是哥滴神! 我们一起赚钱吧小表哥! 第28章 是太子的谁!? 孩子双眼瓦亮。 小表哥一时之间, 被他的小眼神都看得有些羞赧。 他是第一次跟人展露自己的秘密,以前都是藏着的。 他知道小表弟一定不会告诉其他人,但是也没有想到小表弟回事这样的反应。 一脸的崇拜。 孩子肉嘟嘟的脸颊上, 每一寸都似乎在说:“哇,好厉害!” 沈禾看看小表哥,又看看放满的长盒子。 柳峥问他:“你想要哪个都可以, 或者多拿也可以, 我都可以送给你。你有想要的玩具吗?哥哥可以给你做哦。” 尾音有点小骄傲。 藏都藏不住。 沈禾疯狂点头:“有!” 那可太多了! 别的不说, 咱们就先从风扇做起吧! 这个是刚需!夏天太热啦!等到明年夏天的时候, 说不定就能在东宫里用上小表哥做出来的风扇了。 他攥着小胖手, 期待的问:“可以给我做吗?我画出来,哥哥给我做!” 小表哥那些小玩意也确实很有意思, 沈禾看见角落里还有只竹蜻蜓,忍不住用小胖手轻轻摸了下。 柳峥于是将那只竹蜻蜓拿出来, 放在沈禾的掌心:“给你,可以做,小禾画出来, 都能给你做。” 见孩子似乎对其他的不怎么感兴趣了, 柳峥小心的将挡板重新合上, 卡上了暗扣。 沈禾甚至才发现,还有个暗扣,做的非常隐蔽。 要不是听见咔哒一声, 他是看不出来的。 他轻轻捏着那只竹蜻蜓,摸了下, 然后开心的说:“那我明天画!” 柳峥抱着他, 将他放在床边,鞋子也给他脱下来, 外间的连翘才轻声问:“小公子,你们看完了吗?” 沈禾高兴道:“看完啦!连翘,你看!” 他把手里的竹蜻蜓展示给连翘。 屋里除了连翘跟荷菱外,没有其他人。 因为连翘与荷菱是宫里出来的,院子里的其他下人都对她们两个格外客气。 连翘也有些诧异:“真漂亮,这是柳公子送给小公子的吗?” 沈禾点点头,将竹蜻蜓塞给连翘:“你帮我保管,不要告诉其他人哦。” 我们手工大佬的幼年成长期,一定要好好保护! 连翘笑着点头,小心接过那只竹蜻蜓,夸奖:“柳公子真厉害,能做出这么精巧的蜻蜓,奴婢第一回见呢。” 荷菱凑过来:“让我也瞧瞧,哇,真漂亮!” 柳小公子羞涩的抿着唇瓣,眨眨眼问:“你们要吗?我也可以再做两个,送给你们。” 小房子也有连翘跟荷菱帮忙保存,如果她们喜欢,他可以再做两只送给她们,算作答谢。 连翘想了想,没有拒绝:“那多谢柳公子了。” 荷菱也笑着:“奴婢也谢过柳公子。” 柳小公子的唇角抿得更紧了。 他还是很兴奋,这个秘密第一次分享出来,他有好多的话想说。 他甚至有一点理解戚厌病,有时候话确实会很多,憋不住的想与人说点什么。 然后他扭头,就看见床上那只刚脱下小鞋子的豆丁,已经歪倒,趴在被子上睡着了。 睡得非常香。 几个人才想起来,回来的路上,小包子就已经困得不行,是为了送小房子,才强撑着打起精神的。 柳峥看着自己的小表弟,心想,如果小禾能一直住在柳家就好了。 如果是柳家养大的就好了。 然后他听见睡着的孩子,小声嘟囔:“嗯……哥哥……” 柳峥没当孩子是在叫自己。 他冷静下来,记起孩子在路上,睡得模糊的时候,问他的宫女太子所在,语气很挂念。 太子对小禾弟弟很好。 这么一想,柳峥改变了自己方才的念头。 不养在柳家也好。 东宫只有一个孩子,所有人都可以疼爱小禾弟弟一个。 这样很好。 …… 沈禾第二日睡醒的时候,盯着床榻的陌生帐子,有些懵。 过了一会儿,扭头看见一张小少年的面孔,才想起来,自己来柳家了。 他一醒来,就瞧见连翘来撩开帘子:“呀,小公子醒啦?昨晚睡得好吗?过来吧,奴婢让荷菱打水来为您擦脸。”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42节 她将孩子从床上抱下来,光着脚放在小榻上。 柳峥听见动静,也醒来,自己穿衣服。 柳家的家教很好,柳小公子没有让下人为自己穿衣的习惯,一应自己来。 穿好衣裳出门的时候,小厮也将洗脸水打来。 沈禾看着小表哥这么自给自足的模样,十八岁男高的羞耻心迟来。 孩子外裳穿了一半,忽然叫着:“连翘,连翘我自己穿。” 连翘也不劝,看了眼孩子胖短的手指头,说:“那好,小公子自己穿罢。” 沈禾还没意识到什么。 沈禾顺利的给自己穿上衣服。 现在穿的衣服薄,就两层,一层里衣,一层外裳,为了漂亮可以再套一层薄纱。 他不喜欢,连翘大部分时候不会给他套。 穿上外裳,孩子蹲下去拎起来自己的靴子,提着靴子口用力蹬进去。 然后跳在地上,准备系上外裳。 沈禾系了一次,失败。 他耐心的扣开自己系的破结,重新系。 半刻钟后。 “啊啊!”沈禾脾气上来了! 他恨不得给这破衣裳系成死结! 但是,这件是连翘亲手给他做的衣服。 孩子撅着嘴,脸颊气鼓鼓的,像个上蒸笼蒸得蓬蓬的雪白包子:“连翘,你帮帮我。” 有些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他再练练吧。 连翘早就等着了。 闻言,立刻应声,笑眯眯道:“小公子真厉害,自己穿的小靴子呢。” 沈禾:呜呜你还不如不夸,这样显得我真的好废物哟。 让人帮着系好了外裳,沈禾出门,柳峥已经洗完等他一道去吃早饭。 荷菱给孩子擦手擦脸,让他用柳条刷牙漱口,连翘纤细的手指灵巧的给孩子扎头发。 沈禾的头发丝乌黑细软,入手像是绸子一般细滑。 她用粗红绳给孩子系上。 等到再大一点点,她可以给小公子用簪子簪起来。 现在还太小了,她总疑心孩子好动,会半道就将簪子弄掉,然后变成披头散发。 扎好头发,沈禾高兴的去找柳峥。和他一起去干饭。 在去学堂的路上,沈禾仍旧是在车里左右张望。 看看街这边的锅饼,看看街那边香喷喷的小馄饨。 这么一路到了学堂,柳峥想起来昨天小表弟睡着,还没来得及问的问题。 他小声问:“小禾,你要哥哥给你做什么?” 他昨天一时激动答应了,现在想想,要是小禾要他做一些太奇怪的东西,他也没办法做出来。 毕竟小孩子的思绪天马行空。 提起来这事,沈禾顾不上什么饼子馄饨,他精神的扭头去看小表哥,用小胖手在空中比划:“做一个扇子,有扇叶,转起来可以给人扇风!可凉快了!” 柳峥看他这副模样,好奇的问:“那是什么?小禾见过吗?是东宫里的东西吗?” 沈禾想要给小表哥描述,最后放弃:“我画给哥哥看!” 柳峥表示同意。 今日到了学堂,戚厌病绕过来好奇问:“弟弟,昨天跟柳峥住开心吗?你小表哥是不是很无聊?要不要来哥哥家玩?” 柳峥:“……” 郑学则今日来的有些迟,几乎是闵博士快来的时候,才急忙冲进学堂。 他气喘吁吁的坐下。 后脚就瞧见五皇子也冲进来了。 很好,今日是熟悉的踩点五皇子。 五皇子进门后,不知怎么盯着沈禾看了好几眼。 胖脸上的短眉头皱着。 小崽子竟然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沈禾被看得后背发凉。 好端端的怎么这么看他? 他马上将这件事抛在脑后,因为他要开始为他的手工大佬画示意图了!! 沈禾不会画正式的设计图,工程图。 但是三视图他还是知道的 他埋头认认真真,就是一上午,努力回忆自己脑海中,老式手摇风扇是什么样的。 上学的时候看见风扇在历史上出现的其实挺早,只是应用到吹凉方面晚一点。 沈禾觉得自己只要画出来个大概,依照小表哥的聪明才智,以及他手工大佬的智慧,一定能够理解! 孩子画的过分认真,全程几乎头都没有抬一下。 前几日他画图的模样,柳峥是记得的。 画一会儿总要抬起头来四处张望两眼,还会开心的甩甩自己的小短腿,画到一半甚至要换笔,还偷摸拿过他的笔用。 今日这些小动作通通没有。 他不时瞥一眼孩子,一心二用,注意他在干什么。 然后瞥见了纸上画出来的东西。 ……水车? 有些许相似,但好像不是。 不过值得肯定的是,他忧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孩子没有天马行空一通乱画,然后告诉他,自己想要自己画的神奇产物。 反而是异常认真的,在画他想要的东西的构造。 小表哥心想,看来是真的很想要了。 画到午间的时候,沈禾还没有画完。 他画一会儿得想一会儿,努力用自己的现代知识去回想对应的结构,实在想不出来只能暂时搁置,尽量让小表哥制作起来容易一点。 他搁笔的时候,还有点意犹未尽。 柳峥摸摸孩子后颈:“小禾用完午膳再来画吧,咱们走。” 他将画卷起来,还仔细的递给了自己的小厮:“你先拿着。” 免得有孩子好奇,弄脏了小禾用心一整个上午画出来的图。 将孩子从高脚椅上抱下来,四个小伙伴没来得及出门,被个小胖墩拦住了。 五皇子盯着沈禾,鼓着脸颊问:“本殿下问你,你是不是被赶出东宫了?日后都不能进宫住了?” 沈禾:“?” 沈禾:“??” 谁!?谁敢赶哥走? 除了男主,谁也不敢开这个口! 男主肯定不会开这个口的,沈禾对自己几年的打工成果还是很满意的。 再说了他现在还是个四岁小宝宝,毫无威胁性可言,都没有继承家产,有什么好赶他出东宫的? 沈禾问这小豆丁:“谁骗你的?” 瞧瞧,瞧瞧!他就出宫一天,宫里传成什么样子了? 五皇子:“?” 他原本还有些沉闷的小表情,立刻变了,瞪大眼睛,先是松口气,随后又很愤怒:“本殿下怎么可能会被骗!你一定是被赶走了!你都不是皇子,也不是太子的孩子,怎么能住在东宫里!” 这个小讨厌鬼,竟然敢瞧不起他。 他可是五皇子,怎么可能受骗! 豆丁五皇子气哼哼的转身离开。 留下莫名其妙的沈禾。 他抓抓脸蛋子,无辜道:“我就是住在东宫,没有被赶出来呀?” 干嘛,怪他太可爱咯? 嘻嘻。 郑学则先柳峥一步,抱走了孩子,默默往前走,说:“你说的对。” 莫名其妙又被抢了一次孩子的柳小表哥:“……” 他现在发觉了,郑学则可能比戚厌病更讨嫌。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43节 他交的都是什么朋友!? 第29章 养成 沈禾画了一天, 下学的时候第一次这么急切。 他把画好的图给柳峥,激动的望着小表哥,一双水润的大眼睛里期待满满:“哥哥, 可以做吗?” 大佬,你一定可以的对吧! 柳小表哥抓着图沉吟了许久,最后郑重点头:“应该能做, 我这几天试试。” 沈禾激动的恨不得能下马车自己跑回柳府! 啊, 那还是算了, 他腿太短了, 柳府隔太学好几条街呢。 沈禾蠢蠢欲动:“那哥哥, 你以后还可以给我做别的东西吗?” 咱们先做!试试什么能做出来,以后大家赚钱! 小表哥拒绝不了孩子期待的大眼睛, 不管能不能做,先答应了再说。 不能做, 柳峥觉得自己硬做也会做出来。 沈禾举起小胖手欢呼:“哥哥最厉害!!” 小表哥你真是我滴神! 说干就干。 回到小院子后,连翘跟荷菱照例留在屋内照顾两个孩子,其他下人不怎么进屋。 柳峥头一回体验, 能这么安心, 光明正大做东西。 他还是习惯性的竖起耳朵, 屋外有人走动,他下意识想要把手里的小工具藏起来。 不过一抬头,看见蹲在他面前的小包子, 正全神贯注盯着他的手,看见他一动, 就积极的用小奶音问:“哥哥, 哥哥你要什么?我去帮你拿!” 柳峥松口气,笑了:“你去帮我把那个小刀……算了, 我自己去拿。” 他怕沈禾把自己割伤了。 但沈禾忙着给手工大佬献殷勤,站起身动作飞快,小短腿噔噔噔就去找到小刀,递给了柳峥。 小表哥温声说:“谢谢小禾。” 孩子嘿嘿一笑,蹲着看累了,干脆坐在地上,用自己的胖手支着下巴,看得目不转睛。 小表哥做的不是正比版本风扇,而是一个类似于小样版本的,扇叶大概小孩巴掌大,做的很精巧。 到晚膳的时候,沈禾还在惦记小风扇。 但是到了正厅,沈禾就忘记这回事了。 因为今天四舅舅也在! 四舅舅一看见沈禾,就抱着他举高,故意吓唬他:“小禾怕不怕!一会儿四舅松手,你就摔下来了!” 沈禾:“……” 四舅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四岁出头的沈小公子鼓着胖脸颊说:“我才不怕!” 四舅舅被逗乐了,卡着孩子的胳肢窝举上举下,抱着忽悠。 沈禾起初:面无表情,毫无波澜,三岁小孩才喜欢举高高。 举高高三次后,沈禾:“舅舅舅舅快举!再来一次!” 呜呜呜人工幼崽版大摆锤,多好玩!去游乐园玩还要买票呢,现在可以享受单人服务呢! 柳家老四听着孩子咯咯直笑,抱着他举了四五次,胳膊开始发酸。 他把孩子放下来:“我们小禾竟然不怕,真厉害,四舅下次再带你玩!” 四舅舅把小外甥放下,对上了另外两双黑白分明,只比小崽子高一截儿的另外两只包子的大眼睛。 柳岱说:“爹爹,我也想要举。” 柳黛点点头:“爹爹,看起来真好玩呀。”说的还挺迂回。 四舅:“……”胳膊开始痛了。 孩子是亲生的,不能忽悠小外甥,忘了自己的亲崽。 柳老四咬牙,很平均,每个人都举五次。 孩子被放下来后,都笑嘻嘻的,看起来高兴的不行。 只有他们的爹爹(舅舅)藏在大袖里的胳膊微微颤抖。 四舅心想,他是个书生啊,为什么要不自量力,做这样的事。 沈禾长得慢些,还算轻,另外两个崽子可是涨势飞快,看着只比沈禾高大半个头,掂起来格外实心。 四舅舅揉了一把沈禾的脑袋,将沈禾揉的一个踉跄。 为了稳住身体,他只能用小肉手抓住头顶的巨掌。 四舅舅笑眯眯的:“我们小禾多多吃饭,快点长啊,怎么比哥哥姐姐轻这么多呢。” 无法从罪恶的大手下挣脱的沈禾,努力去看柳峥:“哥哥,哥哥!” 救救我! 龙凤胎踊跃回答自家亲爹的话。 “我吃得多!吃得特别多!” “爹爹我吃的是最多的,比哥哥多一碗!” 四舅舅终于放过了沈禾,去摸自己生的包子,感慨道:“是啊,你俩吃得多,我掂出来了。” 两个孩子没感受到自家亲爹颤抖的胳膊,觉得被夸了,很是高兴。 四舅舅逗完几个小包子,开始去逗已经很沉稳的几个大包子。 最先被伤害的就是大包子里排行最小的老五柳峥。 四舅舅上手就去捏小表哥还带着奶膘的小脸。 他笑眯眯的捏了下:“小峥在童舍近来学的如何?我昨日刚同你们闵博士见了一面呢。” 柳小表哥:“?” 小表哥迅速开始警惕,耳根子有发红的迹象,他端方的拿下四叔的手,说:“尚可,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需要问兄长。” 四舅舅看着柳峥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更想逗了:“呀,是吗?我听闻你同恒亲王的那个小孙子关系很是不错,那位小郡王与你同岁对吧?” 小表哥后背汗毛竖起来,清了清嗓子,点点头:“嗯,我与他关系,一般,还行。” 小表哥顶不住了,视线犹疑,去看小包子沈禾。 沈禾扭扭头,搬救兵:“外祖!” 孩子噔噔噔就冲进刚到的柳侍郎怀里。 被孩子亲近的柳侍郎很是高兴,将孩子抱起来,就瞧见自己的生的老四在招惹小孩。 柳侍郎说:“老四,你是长辈,端方些,莫要整日里这么没个正形。” 四舅舅悻悻松手,被自己亲爹制裁。 算了,他去逗他自己生的,他也生了个小老头呢! 四舅舅走到二表哥身边,还未开口,二表哥淡淡与大表哥说:“大哥,明年春闱你去参考吗?” 一副谈正事,不屑得搭理自己亲爹的样。 柳老四:“……”呵,还是小包子好玩。 吃晚膳的时候,沈禾接受了龙凤胎的投喂。 小表姐煞有介事的说:“爹爹说你要多吃,你要乖乖听话。” 小表哥也夹了一大块肉,放进沈禾的碗里:“吃肉!” 这朴实无华的爱。 沈小公子有些许拘谨:“谢谢,谢谢。” 吃完饭,沈禾撑了。 他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觉得吃的有点累了。 重新回到小院子后,沈禾洗完,没力气倒腾了,跟在小表哥背后,亦步亦趋的帮着收拾东西。 最后发现自己好像不太帮得上忙。 他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小表哥把自己的工具,重新恢复军事化管理摆放。 沈禾还是觉得自己撑得有点难受。 他用小肉手摸摸自己的肚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最后去找连翘:“连翘,我肚子疼……” 他好像太没把自己当小孩了。 以前在东宫,吃什么都有忠洪跟连翘看着,但是柳家人太多了,连翘他们吃饭的时候不在,沈禾喂什么吃什么。 现在开始觉得难受了。 连翘闻言,脸色变了变,蹲下来轻轻揉了揉孩子圆鼓鼓的肚子。 跟往日里那种软绵绵的小肚皮摸起来不太一样。 她轻声问:“小公子很难受吗?” 沈禾摇头:“有一点点。”也还好吧。 连翘摸着孩子的头,看他蔫蔫的,柳峥闻讯过来,忧虑的问:“小禾怎么了?”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44节 连翘说:“柳公子不必担心,您去休息吧,小公子大约是吃得太多,撑着了。奴婢叫荷菱去问大厨房,煮一碗消食的汤。” 柳小表哥第一回看见沈禾这副蔫蔫的模样。 他每次瞧见小孩子,都是开开心心,活力满满的样子。 柳峥有些睡不着了,沈禾看出来小表哥担心,打起精神嘿嘿笑了两声:“哥哥你睡吧,我一会会儿就来跟你一起睡。”小胖手两根指头比划一点点空。 吃多了,他慢慢溜达两步,消化消化就好。 连翘想要抱孩子,但是看他不想被人抱的模样,只能摸摸孩子后脑勺,出门去吩咐人做事。 荷菱听见话,已经早早去柳家大厨房准备消食的汤了。 连翘不放心。 她又记起沈禾不足月出生这回事。 这么些年一直养得好好的,没病没痛,连热都没发过一回,忽然难受起来,她没办法大意。 她去将出宫前,忠洪公公给的宫牌递给一名陪着出宫的小太监,让他腿脚快些:“你去东宫,先找忠洪公公,与他说一声小公子有些难受,暂时没有大事。” 她又谴了名小宫女:“你找位柳府的门房,去请个大夫来给小公子瞧瞧。” 柳府的小厮听了,提醒道:“连翘姑娘,不必去府外请大夫。府中是有大夫的。” 柳家人多,有家传的大夫,住在府中,管府中老小病痛。 连翘松口气:“那好,那劳烦你去请大夫过来,就不必先惊动各位主子了,咱们先给小公子瞧瞧,没什么大碍就当无事,不必多折腾一番。” 小厮应声,忙不迭跑了。 那小太监握着宫牌,犹豫问:“那连翘姐姐,我还去东宫吗?” 连翘想了想:“你稍等一等,等大夫来看过小公子,若是没什么大碍就罢了。” 若是真有点什么问题,她肯定得尽快让太子殿下知晓。 否则隐而不报,太子殿下才真会发怒。 屋里,沈禾不知道外面的动静。 他肚子太疼了,刚刚还说没什么事,现在小脸发白。 好多年没这么难受过了。 他走不动了,蹲下来,最后“哇”地一声吐了。 沈禾心说,这回丢人丢大发了。 把自己吃吐了可还行? 他的脑子是跟着退化成四岁小朋友了吧呜呜。 连翘听见动静,立刻进门,瞧见孩子小脸煞白,大眼睛里蓄着一层水雾的可怜模样,脸色也跟着白了。 那小太监原本还在观望,这下不观望了,急匆匆便跑了。 屋里乱了起来。 沈禾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他浑身虚软,又吐了一次,连翘给他喂水。 他漱了下口,重新喝了点温水。 喝下去的这点温水没有安抚好他的胃,反而产生了刺激,他努力忍着,拍拍连翘的胳膊,让她放自己下来,蹲着将胃里的东西吐的差不多。 眼睛里涌出些生理盐水,看起来泪眼婆娑。 连翘也快急哭了,红着眼睛拍孩子后背,小声念叨:“奴婢的错,奴婢没照顾好小公子。” 沈禾心说干你什么事,我又不是真小孩。 他觉得自己不会再吐了,漱完口,肚子还在痛。 看着连翘急哭了,他虽然没力气,但还是趴在连翘怀里,摸摸她的眼睛小声说:“没事没事,连翘不哭了。” 肚子吃坏了而已,他明天睡醒就好了。 连翘本来还能憋着不哭,被吐的脸色惨白,眼眶红红的孩子用小手抹泪,小声一哄,泪水彻底憋不住,哽咽着说:“好好,奴婢不哭。小公子好些了吗?大夫马上就来,一会就没事了。” 孩子有气无力的趴在她脖子上,小声应:“好。” 柳峥围在他们身边,手足无措,想要帮上忙,最后不知道干什么。 他转了转,最终只能去跟嬷嬷说:“嬷嬷,你去跟母亲说小禾病了……” 沉稳的小公子这时候也只是个孩子,一时之间只会找母亲了。 大夫很快赶过来,给孩子看完后,安抚道:“小公子肠胃弱,吃得太杂太多,受不住,吐出来就好了,老夫写一剂药方,喝两日就能好。这段时日切记清淡少食。” 孩子已经在连翘怀里睡着了,出了一身虚汗,后脖子摸着湿凉。 连翘小心抱着他,给他擦汗,闻言点点头。 柳府原本熄下来的灯,重新亮起来,各个屋子里的人朝柳峥这个小院子赶。 瞧着孩子小脸发白,趴在连翘怀里虚弱睡着的模样,都有些心疼。 柳侍郎摸摸孩子冰凉的小手,轻声道:“是我大意了。” 连翘小心将孩子抱起来,托着他的后颈放在床榻上。 柳峥看了看,柳少夫人摸摸他:“好了,弟弟没事了,厨房在煎药,峥儿去睡吧,明日还得去太学。你今日先去与你大哥睡一夜好不好?” 柳峥点头,望着自己母亲问:“小禾明日……后日能去上学吗?” 柳少夫人轻声说:“看小禾好的快不快,不过顶多三五日就能去了,不必忧心。好了,去睡吧。” 四舅舅低声说:“怪我。” 他跑过来急,外裳都还没穿好,敞着衣襟,很没有个世家公子的样。 他呼出口气说:“晚膳前我不逗他,叫他多吃些,不会这样。” “好了,莫要说这些,日后小心看着点,莫要再胡乱逗孩子就成。” 荷菱端着煮好的汤回来,也差点哭了。 汤是没用了,放在一旁,等着药熬好,给孩子喂药。 这一宿许多人都没睡。 东宫,小太监递了宫牌,急匆匆进去,太子殿下又不在宫中,忙碌的厉害。 好在忠洪公公在。 听闻小公子病了,脸色立时变得不大好:“殿下还有些功夫才能回来……罢了,我去同殿下说。” 戚拙蕴这个时候,还在勤政殿外。 候着皇帝,等皇帝愿意见他。 昨日皇帝发了大火,让戚拙蕴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这话像是一时怒火,可他是皇帝,他一日不收回这话,等于戚拙蕴连早朝都不能去。 忠洪在勤政殿外,远远瞧着太子,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去说,还是等一等。 兴许小公子那边也没什么大事,柳家人都在呢。 可太子殿下对小公子的重视程度,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戚拙蕴很敏锐,他远远的侧过头去,瞧见了忠洪。 忠洪只能往前走了两步,露出个苦笑的表情。 他没敢靠近,到勤政殿跟前去。 但是戚拙蕴在夜色中,借着灯火看清了忠洪脸上的神色。 他想到了什么,表情慢慢变了。 他忽然大步转身,转身前急声对身边的小太监说:“与福公公说一声,孤有些急事暂时离开,稍后会重新回来向父皇告罪。” 他脸色冷沉,到了忠洪跟前开口便问:“禾禾出事了?” 忠洪点头:“说是病了,您……您也不必这样急,陛下那头要紧。” 戚拙蕴面无表情:“不要紧。先出宫,去看看禾禾。你让人快马加鞭,去周院判家中,带着他一道去柳府。” 忠洪看太子意已决,不再说什么,应声去安排。 柳家原本已经安顿下来,谁也没想到太子会在这种时候忽然到。 一家子都恭迎着太子,戚拙蕴却没空管他们,让人带着急匆匆去了柳峥的小院子,看沈禾情况。 孩子刚刚被强行叫醒,喝了半碗药,现在苦得睡着了,小眉头还皱着。 也兴许是疼的。 他侧躺在床榻上,小身子半蜷,肉嘟嘟粉嫩红润的脸蛋子苍白,浓长的睫毛濡湿,一簇一簇的,看起来是哭过了。 戚拙蕴看着孩子湿润的鬓角,一手探到他的后颈,后颈的发根果然也汗湿了,冰凉潮湿一片。 他用温热的掌心捂着,好一会儿才问:“连翘,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连翘还未认错,戚拙蕴忽然轻轻叹口气:“罢了,孤不会问责你。他喜欢你们。” 连翘眼眶又是一红,低声说:“奴婢日后一定更细心些,照顾好小公子。” 戚拙蕴没有说话。 他是生气的,可是想着禾禾醒过来,一定高高兴兴的不觉得任何人有错。 若是谁被罚了,他很机灵,一下便能发现,然后为此不高兴。 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孩子两岁的时候,学会的第一个字,就是“哥”。写的第一个词,便是“太子哥哥”。 戚拙蕴将那张宣纸收起来,但被一个粗手粗脚的小太监撕出了一道口子。 他将那小太监罚出东宫,孩子第二日就发现了,围着他问:“那个,那个呢?” 边说边用小胖手比划。 他说他那小太监弄坏了他的东西,被罚走了,孩子立刻皱着小眉头,捧着他的脸亲他额头,软声说:“不气不气,回来,让他回来。”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45节 孩子对谁都很友善,主子贵人也罢,奴才下人也好,在他眼中是没什么区分的。 戚拙蕴觉得自己,慢慢的,也被影响了。 他摸着孩子后颈,而后小心翼翼将他抱起来,搂在怀中晃了晃,像他更小的时候一样。 他低声说:“怎么两天不看着你,就生病了。” 孩子似乎睡梦中听见了戚拙蕴的声音。 他动了动,扭过头,找到熟悉舒服的姿势,窝在戚拙蕴怀中,将脸埋在他衣襟前,小声嘟囔:“哥哥,好苦啊……” 戚拙蕴心中淌出一泉温水。 让他在宫中这些时日,冰凉的四肢百骸都渐渐温暖起来,重新拥有温度。 他垂着眼眸,压下嗓音说:“知道了,明日给你买糖。” “可以准许你多吃两块糖。再多没有了。” 第30章 沈砚 第二日一早, 天色刚亮,蒙蒙清晨,柳峥一路小跑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里。 他瞧见有小太监守在门外睡着, 连翘与荷菱应该睡在屋里。 门已经开了,但是所有人都轻手轻脚的。 连翘看见柳峥,小声说:“柳公子, 小公子还未醒来, 今日不能与您一道去学堂了。” 柳峥抿着唇, 颔首道:“那让他好好休息, 快快好起来, 我晚间回来的时候给他买好吃的……算了,等到他好起来, 我再给他买。” 连翘笑着说:“好,柳公子快去太学吧, 莫要耽误了。” 柳峥今日有些寂寞。 他从前从未这样觉得。分明沈禾只与他一道上学过一次,但今日他竟然有些不习惯。 身边没了个小孩子用小奶音叽叽喳喳,手里还要抓块糕点时不时啃上两口, 然后对马车外的街景左右张望。 到了学堂, 戚厌病还没到。 郑学则先到了。 他先是打量柳峥一眼, 然后用那双黝黑的眼睛盯着柳峥背后。 但看了小片刻,门后也没能跟着再冒出个白白嫩嫩的小团子来。 郑学则难得开口:“小禾呢?” 柳峥叹口气:“昨日病了,这两日都不会来学堂了。” 郑学则于是扭回去, 又不说话了。 戚厌病到后,也是一样的流程。 不过他比较吵, 话一大通:“什么?我们弟弟病了?好端端的怎么会病呢?昨日下学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可请大夫瞧了?怎么样?要不要请御医看看, 我让我们王府的人去请,把院判请过来给咱们弟弟看看, 要不这学也先别上了,弟弟要紧……” 巴拉巴拉,柳峥脑仁抽痛。 他说:“停停停!你别说话了。院判昨天夜里就来看过了,太子殿下亲自带着人过来的。” 戚厌病:“……” 戚厌病咋舌:“啊,皇叔去了啊。昨夜什么时候?宫里应该都落钥了吧……” 这么一看,他太子皇叔真疼沈禾啊。 柳峥心情不佳,不愿意多说话。 本来以为应付完了戚厌病便罢。 没想到,今天还多了个小豆丁。 五皇子冲进来后,照例是要瞪一眼那个小讨厌鬼的。 然而今日不知怎么,那张小高脚椅上竟然没有人。 柳峥身边的位置空荡荡的。 五皇子愣了下,慢吞吞走向自己的位置,眼睛却没有从椅子上挪开。 还不信邪的揉了揉。 而后一双短短的眉头皱起来。 他气哼哼走到空位边,问柳峥:“本殿下问你,这个小讨厌鬼呢?今日竟然逃学不来了?这样不好学的学生,当心被祭酒赶出去!” 柳峥好气又好笑:“回禀五殿下,小禾昨夜病了,并非是逃学,已经同闵博士告过假。” “病了?为什么会病……” “五殿下,可劳烦您回到您的座位上么?”闵博士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课堂,凉凉开口。 五殿下小胖脸僵住。 灰溜溜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瞧着小模样,似乎有些气。 碍于闵博士的威压,就算是五皇子殿下,气也得憋着。 戚厌病抬头,偷偷瞥一眼,再看看自己矮墩墩,气成一坨的小五皇叔,低下头去,努力憋笑。 …… 柳家中。 沈禾在柳峥走后不久,就醒过来了。 他还是有一点点难受,肚子不怎么舒服。 但是跟昨天比起来好多了! 简直活力满满,当即又能再干两碗饭! 他从床上坐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连翘,发现自己床头放着一个小碟,碟里有两块米黄色的方糖。 瞧着甜甜的。 好像奶糖哦。 沈禾蠢蠢欲动,鉴于昨晚的惨状,沈禾决定先矜持一下,扬起小奶音喊:“连翘!连翘我醒了哦!” 连翘立刻从外间进来了,笑眯眯的:“小公子醒啦?今日可舒服些,还难受吗?正好,厨房那头的药也煎好了,荷菱正去端来呢。” 沈禾:“……”好端端的说什么药。 昨天那半碗药他现在还记得呢,差点把他苦到去世。 沈禾觉得自己现在好了,他掰着自己的胖手指,带着三分心虚的说:“连翘,我不难受了,药可以不喝了吗?” 连翘笑眯眯的说:“不行哦小公子。” 沈禾:QAQ。 沈禾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八成不会被同意。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看看连翘,看看床头小案上放着的碟子:“那,连翘,我能吃这两块糖嘛?” 沈禾的糖被管的得紧。 他挺嗜甜口的,戚拙蕴怕他一口小米牙吃坏了,一向不准他多吃。 沈禾心说,现在的牙齿迟早要换的,不趁着还有机会换新牙多吃,以后就真不能放肆吃了。 当然,他这话是不敢跟戚拙蕴说的,只能委委屈屈被控糖。 连翘看着案头放着的两块糖,抱着沈禾站起来给他穿衣裳:“当然可以,这是昨夜殿下给小公子买来的,只许吃这两块。咱们喝完药再吃,甜甜口。” 沈禾愣住:“哥哥来啦?” 人呢人呢? 怎么连个影子都没看见呢? 连翘说:“是呀,小公子昨夜病了,殿下心急如焚,立刻从宫中出来,还将周院判带来,重新为小公子改了药方,今日的药方用周院判的,说是能让小公子好的更快,更温养些。” 沈禾不怎么关心这个,他好奇的问:“然后就走啦?” 不接他回去的吗? 他都生病了耶。 好吧,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孩子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还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失落。 他的上衣穿好,连翘帮他穿鞋子,抬头就瞧见孩子脑袋上的小软毛睡得乱七八糟,有一簇贴在脸颊边。 他小嘴微微嘟着,用小胖手抓自己的脸蛋子。 连翘温声说:“小公子昨夜睡着了,在殿下怀里说药苦,殿下特意命人去买的糖,许您今日吃两块。早间天未亮便走了,宫中还有事务要忙碌,再过两日还会来看您的。” 她穿好小靴子,将孩子从榻上抱下来,问:“小公子是想殿下了吗?” 沈禾说:“有一点点想,也没有很多。” 他又不是真小孩,怎么可能想家长!只不过感叹一下而已! 沈禾又想,男主可真是忙啊。 果然家里有皇位,从小就忙得脚不沾地。 荷菱一会儿将药端来了。 黑棕色好大一碗,人还没进门,沈禾就先闻到了那股直冲天灵盖的苦味。 他扭过头去,想捂住自己的脸,但是荷菱将药端到了他面前:“小公子,一路过来药已经不烫了,正是温热的,入口合适,快喝吧,喝了病才能好。” 沈禾痛苦面具,小脸皱成一团,想办法磨时间,犹豫问:“我可以先含一块糖,然后再喝药吗?这样药没有那么苦。” 连翘打破沈禾的妄想:“小公子,你含着糖,一口是喝不下多少药的。”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46节 大人还行,小孩子嘴里能含得下多少。 那糖块还不小,她保管小公子含了糖,这碗药在糖化完之前都喝不完。 “唉。”孩子沉沉叹了口气。 然后认命的用两只小胖手,从荷菱手中端过碗,一副喝毒药的沉痛小表情,抱着咕咚咕咚喝了。 连翘跟荷菱都被逗笑了。 为了不打击到孩子,她们还得憋着,在一旁夸奖:“小公子真厉害,竟然这么乖就喝掉了。” 沈禾:要死了,呜呜这药为什么比昨天的还苦!!周院判害我! 沈禾吨完半碗药,碗一放就急着去拿糖,塞进嘴里,感觉舌头都苦麻了。 慢慢尝到甜味,才松口气,皱着的小脸舒展开。 还有一块糖,今天可以多吃一块,好耶! 想到自己的口粮能够多一块,孩子肉眼可见的欢欣。 他身上一点看不出昨晚的恹恹模样,看起来像是一只忙碌的小猫,或者欢快的胖乎乎小狗。 在院子里左边蹲着捣鼓一会儿,又去右边捣鼓一会。 连翘与荷菱见怪不怪了,她们家小公子对花花草草的兴趣极大,总是乐意去捣鼓这些。 沈禾把小表哥的院子绿植倒腾一遍后,举着脏兮兮的小胖手去找人:“荷菱,荷菱帮我擦一擦,谢谢!” 荷菱笑眯眯给孩子擦干净小胖手,每一个指缝都没放过,重新擦得白白嫩嫩,问:“小公子今日种了什么花呀?上次国公府那颗没有种活呢。” 沈禾说:“活了!肯定能活,就是今年不长,明年春天就会发芽了。” 他喜滋滋的说:“到时候我送给太子哥哥的,嘘。” 他竖着胖短的食指,做出保守秘密的动作,大眼睛里面全是狡黠的神色。 这可是他嫁接的双色山茶,他已经在宫里四处转过了,还没有人养出来双色花的先例。反正宫里面没有看见。 等他养好送给男主!男主就拥有了独一份双色山茶啦! 古代最喜欢搞什么奇珍降世的玄学,沈禾还记得自己刚胎穿过来那会儿,就是有人要搞太子天煞孤星的传言。 沈禾开心的想,这颗花养活,明年的kpi就能提前完成咯! 他可真是个合格的优秀打工人! 抱男主大腿这方面他是专业的。 上午倒腾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中午沈禾只得到了一碗肉糜羹。 放了一点点盐,沈禾吃得没滋没味的,只能用剩下的那块糖来安慰自己。 下午沈禾继续画图。 虽然没有去上学,但画图不可懈怠! 好不容易抓住一只幼年期手工大佬,怎么能轻易放过! 沈禾势必要把自己还能想的起来的,都用上! 发动吧!他装着精华知识的大脑! 这回,沈禾的小脑袋瓜终于没再掉链子。 天降穿越者造玻璃肥皂他搞不来,但其他的小东西他记住的出乎意料的多。 沈禾在心里给自己列计划表,将自己记得清,能够在古代用上,能有所盈利的东西列出来,预备接下来几年都倒腾这些。 沈禾在柳家这么修养,一养就是三天。 柳峥每日下学后,急匆匆往家里跑。 从没有如此着急过。 戚厌病与郑学则,还在第一日跟着,来府中拜访,特意看过沈禾。 确认他好好的,这才放心。 第三日的时候,五皇子照例去找柳峥。 他已经连着找了柳峥三日。 每次来,都是板着一张小胖脸,仰着自己圆乎乎的下巴,做出属于皇室的威严,问柳峥:“沈禾还没有好吗?他怎么还不好?他也太没用了吧?该不会是不能上太学,被祭酒赶走了吧?” 柳峥碍于这个小豆丁是五皇子,只能次次回答:“殿下,小禾还在修养,他身体弱一些,等好了便会重回童舍的。” 最后补充一句:“多谢五殿下关心。” 五皇子瞬间跟炸毛了似的:“谁关心他!本殿下可不会关心这样的小讨厌鬼!” 这小讨厌鬼还打他呢! 小时候还打过他二哥! 从小就打人! 真是小讨厌鬼,他二哥不喜欢这个小讨厌鬼是应该的! 这种诡异的状态,持续到第四天结束。 不是第四天的时候沈禾回来。 而是他们童舍又来了个半道进太学的孩子。 这个孩子还同样姓沈。 比五皇子还要小,只比沈禾大一点。 这个年纪,明年的时候来童舍才是正合适的,不明白为什么只剩下一个月便要休学,还会来。 整个童舍的孩子,都抱以强烈的好奇。 童舍里最多的,就是八九岁大的孩子。这个年纪正是能听懂父母大部分话,孩童顽劣性子还在,又染了一些成人心性的时候。 他们在家中,与父母提过沈禾入太学的事后,就没少听说沈国公府的八卦。 关于这位沈家大公子的,更是没少听说。 “这是沈禾的哥哥?” “为什么沈禾不来了,但是他来了?” “沈禾不是生病了吗?他生病不来,跟他哥哥来没关系吧?” “哦。所以他哥哥为什么来了?沈禾是太子殿下送来的,他也是太子殿下送进来的吗?” “肯定不是啊你这蠢蛋。” 孩子们的窃窃私语,传入闵博士耳中。 闵博士敲了敲手中的书,卷起来的书卷拍在掌心,发出闷沉的“砰砰”声。 七嘴八舌的孩子们变得安静。 闵博士看了眼课堂里满座的小孩,视线停在五皇子身边空出的位置,正要开口的时候,柳峥轻声说:“小砚坐过来吧。” 他将属于沈禾的小高脚椅拉到自己身边,长桌顿时空出一块位置,还能坐下个小不点。 戚厌病若有所思,扭头悄悄瞥了眼柳峥,回头又瞧瞧站在闵博士身边的小豆丁。 柳峥最爱护沈禾了,竟然对沈禾这个庶长兄态度还不错? 沈砚坐下,小胖手拘谨的放在桌面,扭着头安静的打量课堂内其他的人。 没有找到熟悉的面孔。 闵博士正在翻书册,让孩子们各自先行温书。 柳峥说:“小禾病了,要明日才会来太学,这里是小禾的位置,明日你便能见到他了。” 柳峥次次去国公府,与沈禾玩耍的时候,沈砚往往也会被沈禾拉着一道,他们算是很相熟。 沈砚也学着沈禾,一起管柳峥叫哥哥。 他眨眨眼睛,小声说:“谢谢哥哥。” 这还是柳峥第一次,在没有沈禾这个小团子的掺和下,与沈砚相处。 名义上,他们也算是表兄弟,只不过血缘上算不得,还有些许的尴尬。 他发现没有沈禾在,沈砚安静了不少,远远没有在国公府时活泼。 他坐的端端正正,努力挺直自己的小腰板,竖着书本盯着看。 也不知道看得懂多少。 握着书角的小胖手攥得紧。 午间的时候,戚厌病与郑学则不想带沈砚。 虽然柳峥似乎有维护沈砚的意思,但八九岁大的戚厌病与郑学则,在没有与沈砚相处感情的前提下,是完完全全只想帮着沈禾,爱护沈禾的。 连带着排斥他这位庶长兄。 沈砚很安静,从椅子上溜下来,便往外走,像是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排挤了。 其实也算不上排挤,要戚厌病与郑学则与沈砚相亲相爱,他们心中很是膈应,只是不愿意与沈砚多说话罢了。 柳峥想要跟上去,戚厌病问:“你干什么呢?他是咱们小禾弟弟的庶长兄,没准儿以后还要跟小禾弟弟争家产,你可别看着他现在小就可怜他。现在虽然小,谁知道长大了会不会欺负咱们小禾弟弟啊。小禾弟弟长得又慢,那么矮一个,肯定一欺负一个准儿。” 郑学则与戚厌病站在一起,与他是同一个立场。 但在戚厌病这话说完后,郑学则默默的,用漆黑的眼睛瞥了他一眼。 戚厌病说:“干什么看我,小禾弟弟又不在,我说的是实话,他才到我这,那么小一点。”戚厌病比比划划。 郑学则默默走了。 戚厌病:“……” “不是,咱们先统一好战线,咱们俩都是帮小禾弟弟的,你怎么还一个人孤立我呢?”他追着郑学则叭叭。 柳峥看着他们走远了,叹口气,扭头看看一个人,捧着下人送来的食盒,准备吃饭的沈砚。 最终还是没忍下心,走到了沈砚身边,摸摸他后脑勺:“小砚跟哥哥一起吃饭吧。明日小禾身体好了,便会来太学,届时他瞧见你也来了,定然很高兴。”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47节 沈砚埋着头没作声。 柳峥蹲下去,发现小豆丁正在吧嗒吧嗒掉眼泪。 他那么小一团,掉下来的眼泪却格外大颗。 一颗又一颗的砸下来,很快沾湿了一小片衣料。 柳峥愣住了,手足无措,好一会儿掏出自己的手帕,去给小豆丁擦眼泪:“小砚别哭。那两个哥哥是柳哥哥的朋友,他们不是有意针对你,就是……” 柳峥一时也说不出。 戚厌病与郑学则确实不是有意针对沈砚。 他们是有意不想与沈砚交好罢了。 小豆丁摇头,哽咽着,用小奶音说:“哥哥,我不想来学堂。” 第31章 好吃的 柳峥手足无措的给沈砚擦眼泪。 他白嫩的眼眶红红的, 小声说:“我不该来学堂……” 柳峥擦着他的眼泪,安慰说:“你当然可以来学堂,你跟小禾一样都可以来学堂。” 沈砚哽咽道:“可是小禾不是父亲送进学堂的, 只有我是。” 这其中的区别,需要人愣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 大部分人都是只看结果, 不论过程。 可许多时候, 过程也是重要的。 沈砚在哭着说这样的话的时候, 柳峥心中有一点酸涩。 沈砚才五岁, 就明白一些他不该明白的道理了。 他最终只是说:“那你不要哭, 等明天小禾来学堂,你可以问问他, 问问小禾介不介意。” 柳峥觉得小禾恐怕不会介意。 不过,那些都要由小禾自己来决定, 其他人不能多说什么,多做什么。 沈砚大约从这句话中得到了一些安慰。 也可能是察觉到有些打量的视线。 他擦掉了眼泪,停止哭泣, 乖乖跟在柳峥身后去吃饭。 为了不惹到另外两个小伙伴, 柳峥今日午间没有去找戚厌病与郑学则一起吃。 他们两个似乎有些气到了。 吃完饭回来时, 看柳峥的神情都是一副“你小子背叛了我们”的样。 其中竟然要数郑学则最气愤。 他用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幽幽的盯着柳峥看,直把柳峥看得后背汗毛倒竖, 浑身起鸡皮疙瘩。 看起来像个死了几百年的怨灵。 有这么大的气吗? 柳峥有有点不确定了,自己到底该不该对沈砚好点。 似乎大家都默认了沈砚是沈禾的敌人。 五皇子还走过来瞧了两眼。 他仍旧仰着下巴, 虽然比大部分人都矮, 但五皇子努力做出仰头睥睨人的姿态。 沈砚大概是除了沈禾外,这个童舍里, 他第一次真能仰着下巴睥睨的人。 他支着自己圆润没有任何棱角的下巴,语气不善的问:“本殿下是五皇子,你见到我为什么不行礼?” 跟沈禾一样没礼教。 沈禾是有太子撑腰,这个小不点凭什么? 不过这不是重点,五皇子问:“本殿下问你,你是不是看着沈禾来童舍,所以才故意跟着来的?” 戚厌病想笑,觉得似乎不太好,将头埋进自己胳膊里憋着。 他这五皇叔可算逮着一个能让他逞威风的了。 沈砚抿着唇瓣,安静的看着五皇子,犹豫要怎么说话。 他眼底积蓄着一层泪水,努力忍着。 柳峥代为回答:“殿下,小禾真的是生病了,才一时未来。小禾不在,小砚也是要来童舍的,他毕竟也是国公府长子。” 柳峥看五皇子问沈禾问的实在频繁,好心劝说:“殿下要是实在挂念小禾,今日下学后,可去柳府探望小禾。” 五皇子说炸就炸:“谁要去!谁挂念他!我不去!哼!” 噔噔就跑了。 跑出去没几息时间,想起来马上就要上下午的课了,又憋着气噔噔跑回来。 气成一坨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戚厌病把头埋在自己胳膊里,笑的整个人肩膀直耸动,长桌也被带着晃。 同桌正在写字的郑学则:“……” 郑学则蠕动嘴唇,最终只在心中默念。 他得想个办法,换掉这个蠢蛋同桌。 沈砚低头把眼泪擦掉了,竖着书本安安静静的看书。 柳家的沈禾还不知自己的小包子哥哥去太学了。 他正在戚拙蕴怀里傻乐。 戚拙蕴今日终于得了一点空,便急匆匆出宫,来看沈禾如何了。 孩子瞧见他的时候肉眼可见的高兴,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眼睛明亮,远远瞧见他就扭身,顾不上其他人,颠颠儿跑来:“哥哥哥哥!” 这么叫了一路,扑到了戚拙蕴怀里。 沈禾发现男主好像瘦了很多。 原本就瘦,抽条时期的男孩子都很瘦,稍有营养跟不上的时候,有些甚至瘦得有点可怕。 沈禾从前就见过个同学,半年抽了二三十公分,整个人瘦的像个竹竿。 太子倒是没有营养跟不上的问题,可他太操劳了,眼下泛着一种疲倦的色泽。 他骨架比例长得很好,虽然瘦削,单薄,看起并不瘦弱。 单手抱孩子的时候尤其不瘦弱。 沈禾趴在男主怀里的时候,顺便吐槽了一下四舅舅。 瞧瞧,瞧瞧,竟然连男主一个孩子都不如。 男人,怎么能那么容易说累呢,多举孩子几次怎么啦! 这几天四舅舅留恋于逗沈禾,回家的次数频繁,每天都要逗一逗孩子,然后发现三个小包子到最后都会等着他举高高,四舅舅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回过一趟家。 沈禾很快就把热衷于逗孩子的四舅舅抛在脑后。 他用两只小胖手捧着戚拙蕴还带着婴儿肥的脸,用力按了按,笑嘻嘻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牙:“哥哥你可算来看我啦,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戚拙蕴被孩子揉脸也不介意,托着他胖乎乎的小屁股,威胁性的拍了拍:“下次再乱吃,哥哥就真不要你了。” 他这几日都在惦记着沈禾的病好没有,日日都有小太监去宫中告诉他沈禾干了什么,可他没有亲眼看见,还是不怎么安心。 养孩子实在是一件让人心力交瘁的事。 可看着孩子嘿嘿直乐,这副快乐的小模样,戚拙蕴也跟着开心起来。 他马上就对自己威胁的话反悔了。 他说:“下次再生病,就罚你一个月不准吃桃子。” 宫里半数的桃子都进这小家伙肚子里了。 每年暖房里,最早一批桃子成熟,摘下来分给各宫后,栖霞宫与东宫妥妥都是沈禾一个人的。 孩子眼珠子一转,嘻嘻的小声笑。 戚拙蕴一眼就知道他在笑什么,他补充说:“今年没有了,所以罚会挪到明年,从桃子能吃的那个月算起。” 沈禾:“……”垮起个小孩批脸。 男主你怎么这样。 不就吃你个桃儿吗? 哼! 沈禾趴在戚拙蕴肩头,一手搂着他的脖子,身子半扭着朝外,指着柳家大门的方向高兴的说:“哥哥咱们出去玩吧!” 他都好久没出去玩了! 戚拙蕴抱着孩子便往外走,口中叮嘱:“只能让你看看,不可以买吃的,知道吗?你还没有好全。” 沈禾让他摸摸自己的软肚皮:“好了哥哥,都好了,能吃了。” 让他吃一口吧,嘴里都淡的什么味都没有了。 戚拙蕴随手摸了下:“我摸着感觉还没好。” 沈禾:“……你骗人。”男主说鬼话的功夫见涨! 孩子气鼓鼓的,戚拙蕴低笑着说:“那只买一样,你好好看,好好选。” 沈禾欢呼:“好!”一样就够了!他又不贪多,他堂堂成年人怎么会像小孩子一样管不住自己? 结果到了街上,怀里孩子跟着小狗似的,耸着小鼻头四处闻嗅。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48节 这个也觉得香,那个也觉得好吃,看起来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沈禾看着一个挑着担子的小贩从他们附近走过去,锅里热气腾腾的,不知道煮的什么,香气扑鼻。 他的视线跟着那个人动,走到哪跟到那,脑袋也跟着转,最后恨不能跟着那个小贩一起走掉。 忠洪看着笑的不行,憋着笑问:“小公子,奴才去买一小碗给您尝尝?” 沈禾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吃这个,后面肯定有更好吃的。” 只准吃一个,他要好好选才行。 呜呜呜好香啊,真的好香,他口水要流出来了。 为什么不可以吃两份。 沈禾试图跟男主讲价:“哥哥,我可以吃两个小碗吗?买两个,都只吃一点点。” 他伸出自己胖胖短短的拇指跟食指比划,“真的只吃一点点,这么一点点。” 戚拙蕴眼里全是笑意,他忍着没笑:“不可以。我们说好了的,禾禾不能赖皮。” 谁赖皮!谁赖皮他都不可能赖皮! 沈禾扭过头去,小小声哼唧:“那我等一下遇到更好吃的再买!” 他小脾气冒了个头,不服气的说:“用我自己的钱买!” 他也是有家产的好吧。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荷包,从里面又掏出一颗金珠子。 刚掏出来,荷包就被戚拙蕴抓走了。 戚拙蕴说:“我看看禾禾的私房钱攒多少了?禾禾自己买,那之前吃哥哥的怎么不给哥哥银子?” 沈禾:“……” 沈禾欲哭无泪的把荷包给了戚拙蕴,交自己的生活费。 男主你真不是人啊,你让我一个四岁宝宝交生活费呜呜呜。 他们一路走走说说。 戚拙蕴去看沈禾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逛了这么会,到了童舍下学的时候,街道上多了些马车行走。 戚拙蕴穿着常服,抱着孩子靠街边走,在一些摊贩边随意看看。 沈禾左看右看的时候,忽然有辆马车上探出个头。 圆乎乎一个小脑袋,很有气势的用他的小嗓音喊:“好哇!沈禾!你根本没有生病,在这里逛街市!你装病逃学!我明日就去跟祭酒还有闵博士戳穿你……” 沈禾扭头看过去。 戚拙蕴也跟着扭头看过去。 车窗里探头斥责沈禾的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五皇子刚刚只在人群中看见冒出来一大截的沈禾,在左看右看,根本没看清背对着街道,抱住沈禾的人是谁。 现在一看,竟然是他太子皇兄! 小萝卜头出于本能反应,嗖地,放下车帘子缩进马车里,蹲了下去,寄希望于大皇兄没有看见他。 但是这种掩耳盗铃的办法,显然没用。 车夫跟其他宫女小太监已经行礼:“奴婢见过……” 戚拙蕴微微抬手,止住他们的话。 他还要抱着禾禾玩一会,不想一堆人让他在这条街逛不下去。 五皇子期期艾艾冒出个脑袋,趴在车窗喊:“大皇兄……” 戚拙蕴用一双漆黑的眸子瞧着他,淡淡道:“禾禾病了,今日才好。祭酒与闵博士那均是孤使人去告的假,你是想说孤作假?” 五皇子瘪着嘴:“我错了……” 呜呜呜呜大皇兄真的好可怕,沈禾在大皇兄的东宫中到底怎么长这么大的,他也太可怜了。 不对,他可怜什么,他是小讨厌鬼,自己才是太可怜了,竟然会遇到大皇兄呜呜。 戚拙蕴淡淡道:“回去好好做你的功课,在太学中少仗势欺人,给皇室蒙羞。” 五皇子弱弱答应,跟戚拙蕴告别后,忙不迭小声催促车夫:“快快,快走呀!” 沈禾:五殿下你的声音还可以再小一点吗? 沈禾趴在戚拙蕴肩头,瞧着五皇子的马车走远了,戚拙蕴低头只能看见孩子后脑勺。 他拍拍孩子的背:“禾禾,老五在太学经常欺负你?” 沈禾支棱起来:“他怎么可能欺得到我!” 他才是幼儿园的王! 啊不是。 沈禾仗着男主一定会抱好他,也不搂戚拙蕴脖子了,两只小胖手叉腰,很有气势的用小奶音说:“我最厉害!没有人敢欺负我!” 戚拙蕴闷笑两声,单薄的胸膛震动,震的沈禾恼火:“哥哥你笑什么!” 戚拙蕴薅了一把孩子脑袋:“好了,禾禾看看,到底选好要吃什么没有?” 沈禾说:“哎呀,哥哥我们再往前走走,肯定有更好吃的!”他保证! 半个时辰后。 沈禾两眼无神。 他睁着自己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试图男主卖萌:“哥哥,我想吃之前,那个挑着担子很香的那个,可以吗?” 错过了啊!不果断就会败北! 戚拙蕴本来是想趁机教育孩子。 不可一直犹豫不决,不可总期望日后还有机会,要当断则断,要…… 一肚子的道理,对上孩子水润期盼的眼眸,化作了无奈。 戚拙蕴侧头吩咐侍卫:“去找找,买一碗回来。” 侍卫马上离开了。 沈禾开心了,欢呼:“哥哥你最好了!” 一开心就不吝啬自己的亲亲,搂着男主的脑门子来一口,亲的倍儿响。 给戚拙蕴亲笑了。 他将孩子的小荷包重新挂回他的腰间,系好后还拍了拍:“真不错。还给你,暂时还是让哥哥养着你。等日后哥哥穷了,你的小私房就得拿出来养哥哥了。” 沈禾一点儿不觉得会有那一天。 他笑嘻嘻用两只小胖手搂住戚拙蕴的脖子,用脸蛋子卖萌蹭蹭他的脸,嘴里没有一点负担的答应:“好哦好哦,一定养哥哥!养的胖胖的!” 然后就开始扭头,期待的等着自己的好吃的。 戚拙蕴将他放下来,侧头随意看见小摊子上放着一只布老虎。 很小一只,不足孩子拳头大,做成个挂件似的玩意儿。 忠洪瞧见了,去摊子上,很快带着那只小布老虎给戚拙蕴:“殿下,是要送给小公子吗?” 戚拙蕴笑了笑,随手揣进怀里:“我自己留着。” 沈禾根本没注意他们,高高举着手,靠着戚拙蕴的腿由着他牵住,一心看着侍卫离开的方向。 沈禾最后,心满意足吃到了那香的他流口水的小吃。 是用大骨汤煮的面皮,汤香得他还能再喝一大碗。 沈禾吃的满头汗,间歇想起来,这么香,男主不馋吗? 于是他勉为其难,分一口给戚拙蕴:“哥哥,真好喝呀,你喝一口。” 一口就行,别太多。 戚拙蕴顺着低头,被沈禾喂了一口,扬着眉毛夸:“真不错。” 沈禾开始顺杆子爬:“哥哥,我们请他一直给我们做饭吧?” 戚拙蕴拒绝:“不可以。” 沈禾只能珍惜的喝着碗里剩下的汤。 呜呜,好吃的,不知道下次遇见你是什么时候了。 忠洪在后方笑着摇摇头,摆手让后面的人离开。 请去东宫做饭是不行的,但让东宫的厨子学会这道菜,倒是可以。 …… 戚拙蕴将沈禾送回柳家,便回宫去了。 沈禾开开心心的挥手:“再见,哥哥再见,记得来看我哦!” 戚拙蕴上马车,放下车帘的时候,孩子被连翘牵着进府,背影瞧起来蹦蹦跳跳的,开心溢于言表。 沈禾见到小表哥后,才知道,沈砚居然也被送去太学了。 沈禾扼腕! 太惨了,这么小的孩子,就被送去上学。 在家里玩不开心吗? 柳峥问:“小禾,小砚是姑父送去太学的,而你是太子送去的,你会不高兴吗?” 沈禾抬头,小脸茫然:“啊?” 有什么区别吗请问? 都是被鸡娃的可怜孩子,要分个大中小惨的等级吗? 那沈禾觉得自己比较惨,因为东宫里还有个可怕的宋少傅!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49节 沈禾马上放过这一茬,开心道:“那我们明天,可以跟哥哥一起玩!” 小包子哥哥可好吸了,还是个小哭包!打小就喜欢哭,连虫子都怕! 沈禾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我们带着他一起吃饭!他可以坐我的凳子!” 哥制霸幼儿园的大将又多一员! 柳峥:“……” 第32章 收钱 在家里待了三日, 第四日沈禾去太学的时候,颇有点阔别已久的错觉。 回到学堂的时候,竟然有不少人问他。 “沈禾你好了吗?” “听说你病了, 真的吗?” 沈禾心说,哥几天不在,大家都这么想念的嘛? 他眨巴眨巴眼睛, 笑嘻嘻的说:“真的, 好啦。” 话刚说完, 后背飘出个幽灵, 卡着他的胳肢窝把他抱走。 沈禾竟然有一点习惯, 扭着小脑袋跟郑学则打招呼:“哥哥。” 郑学则默默摸了下他的额头。 确认不烫后,松了口气。 沈禾:“……”不是啊, 生病又不是只有发烧这一种,小郑同学你是有什么误解啊? 戚厌病后脚到, 看见沈禾今天来了,开始吱哇乱叫:“小禾弟弟你可算是来了,哥哥这几日真真是要想死你了, 每日茶饭不思, 一心挂念你, 连闵先生的课业听不下去……” 柳峥一巴掌把戚厌病抚开,抱着沈禾坐上小高脚椅。 戚厌病瞥着沈禾小高脚椅边上的椅子,正要说点什么呢, 那小椅子的主人来了。 沈砚埋头走进课堂,见到沈禾的时候, 一双大眼睛倏地亮了。 沈禾招手:“哥哥!” 芜湖, 小包子哥哥有段时间不见了呀。 沈砚噔噔便跑到沈禾跟前,仰着小脑袋问:“小禾你还痛吗?” 他去看沈禾圆乎乎的肚子, 还伸出小胖手小心翼翼的摸了下,生怕把沈禾摸痛了似的。 沈禾嘿嘿笑着去摸沈砚的脑袋,捏捏他的胖脸:“不痛啦!” 送沈砚来的嬷嬷瞧见沈禾,也是眼睛一亮:“小公子,老夫人还在念叨呢,前些时候没人递个消息,昨日大公子回去才听说您病了,今日立马着人送了补品去柳府。您什么日子得空,也回国公府瞧瞧老国公与老夫人。” 柳峥听见这话,有一些不高兴,他没有表现出来。 沈禾倒是扬着小奶音:“嬷嬷我下回去看祖父祖母!我现在要陪外祖父跟外祖母呀,我第一次在外祖父家住呢!” 两边的爱要平均,不能厚此薄彼。 沈禾住国公府的时候没有去柳家,现在住柳家的时候当然不会去国公府。 虽然他也有一点儿想爷爷奶奶了。 不过可以等下次再去看。 嬷嬷笑眯眯的点头应是:“您说的是,是奴婢考量不周,那小公子好生读书,奴婢就先回去,同老国公与老夫人说一声。” 沈禾跟嬷嬷挥手。 柳峥又高兴了起来。 沈砚还在仰着脑袋看沈禾,眼睛亮晶晶的,一点儿没有昨天安静的样子。 他坐上自己的位置,两个小豆丁凑到一起。 沈禾看他摊开的书,问:“你看得懂吗?” 沈砚羞涩的攥着小胖手,点点头:“看得懂,家里的先生都教过我了,小禾你不懂我可以教你哦。” 沈禾咋咋舌:“真厉害。”这么小,就能看懂这么厚一本书了。 沈禾为自己的厌学行为,短暂羞愧三秒钟。 沈砚还是攥着小胖手,拽了拽沈禾的衣袖,嗫嚅着:“小禾,你高兴我来学堂吗?” 沈禾点点头:“高兴呀。” 沈砚捏了捏自己的胖手指,似乎觉得自己没有说清楚,努力措辞:“我是父亲送来太学的,你是太子送来的,你不会不高兴吗?” 他紧张的望着沈禾。 沈禾心说谁送都一样,2.0版本的垃圾爹不提也罢,他可不稀罕被垃圾爹送来上学。 不过小炮灰哥哥好像在他没去国公府的这段时间,听见了什么,也可能是昨日来学堂,听懂了一些孩子口无遮拦的话。 沈禾眨眨眼,发现不仅沈砚睁着双眼睛盯着他看,等着他回答。其他人也盯着,尤其是戚厌病与郑学则,看起来很是有一些气愤,碍于礼教,藏在眼神中,没有直接露在面上。 这些爱恨情仇真难顶。 但是,沈禾看着自己快要哭了的小炮灰哥哥,用小奶音,努力摆出郑重的表情:“我不会不高兴,你自己觉得高兴就好呀。” 原著都没有发展出来的争家产大戏,沈禾不觉得他穿过来后还能发展出来。 他心想,好像之前一直没太在意这方面,现在才注意到沈砚这样的小炮灰哥哥,很可能被世家子弟们一起排挤。 原文中莫名得罪的那个“皇亲”,致使小炮灰哥哥长大后被打发到偏远地区过活,原文随意一提,沈禾更是记不清楚是谁了。 不管以后,至少现在,他们都还是小朋友,哪怕最大的柳峥,也都只是个装成小大人的九岁小朋友而已。 沈禾再怎么说,死的时候也是个满了十八岁的成年人,要他跟这么一群小不点闹什么矛盾,实在是为难他了。 最要紧的是,沈砚现在还是个小可爱,他一天不跟沈禾发生矛盾,真正做出什么把沈禾惹毛的事,沈禾自觉不能对一个几岁的真小孩抱有恶意。 他也希望沈砚不会被其他的孩子们排挤,至少不要因为喜欢他,而去排挤沈砚。 他握住沈砚的小胖手晃了晃:“哥哥你来跟我一起上学高兴嘛?” 沈砚眼睛亮晶晶的,用力点自己的小脑袋。 戚厌病看着似乎还有一些不满意,他想抱走沈禾,跟他家小禾弟弟说悄悄话,这孩子是不是还太小了,不知道他这个庶长兄长大后是会跟他争家产的? 戚厌病看着他们哥俩好,急得抓耳挠腮,但是闵博士眼见着就来了,他又干不出当着沈砚的面,向沈禾说沈砚坏话的事。 只能暂时压下去。 心中一个劲念叨,以后小禾弟弟这个庶长兄长大去跟小禾弟弟争家产,他长大后第一个不同意! 他就不信了,他可是有郡王爵位在身,还压不住一个小小庶长子。 皇亲国戚的戚小郡王已经在脑海中,翻多年前的王室争斗辛密,恨不得连前朝的皇族斗争史都想起来,然后去讲给沈禾听,让他从小警惕起来。 他知道的可多了,打小他祖母就跟他讲这些故事。 戚厌病脑内争家产大战,他后座两个小豆丁已经开始相亲相爱。 沈禾跟沈砚是从小玩,要不是今天大家气氛都莫名奇怪,沈砚还问了他那么个,不太属于五岁小朋友能问出来的沉重问题,他都不会多去想那些事。 他今天换了新笔! 沈禾为了更方便画图,决定放弃软绵绵的小毫笔,找到早期炭笔替代品。 铅粉太难搞了,沈禾找人帮他去厨房偷了两块碳,分成小长条,包起来当碳条用。 他涂涂抹抹,试试这炭块好不好用。 先涂了个简单的小团子,最后涂着涂着,沈禾画出了沈砚。 他对自己画的很满意,递给沈砚,小奶音里藏着点小得意:“哥哥,送给你!” 沈砚眼睛瞪大,小心的用胖手抓着纸张边缘:“哇!小禾你好厉害呀!” 闵博士在上面讲课,下面两个奶团子讲悄悄话。 用的是气音,但是闵博士听得一清二楚。 他睁只眼闭只眼,垂下眼眸,清清嗓子。 于是下面两个团子小心的用自己的胖手捂住嘴巴,不说话了。 沈禾开心的甩着自己的小短腿。 沈砚看了也学他,甩着甩着就觉得自己真高兴,脸颊上露出笑容来,嘴唇边还有两个可爱的小梨涡。 柳峥在边上瞧见了,昨日还想着安慰沈砚,今日就开始酸。 他心说自己也是小禾的哥哥,小禾都与他在一道玩了好几日,怎么没有送给他画像? 柳小表哥的读书声渐渐小了,视线都不在书册上。 直到又听见闵博士清嗓子的声音,才回过神,两只眼睛去看手中的书。 沈禾坐在中间,他埋着头继续画,全神贯注的。 果然碳条就是好用,呜呜,熟悉的感觉,比软毛好用多了。 在柳小表哥酸得再度目移的时候,沈禾第二张图新鲜出炉。 孩子鬼鬼祟祟的抬头,看一眼闵博士,确定他没有注意自己这里,正在看自己手中的书。 悄悄将画给小表哥的肖像画推过去。 柳峥:“?” 他眼眸惊喜,立刻将宣纸拿走。 上面画的赫然是他的模样,惟妙惟肖,他第一次见到这种画法,比沈禾之前画的画还要怪,但也画的是真的不错。 小表哥开心起来,嘴角要翘不翘的,将这张画摊在桌面上,并往前推了推,端着书的手避开纸张,务必要让这张画全部露出来。 到了午间,戚厌病已经憋了满肚子的话,迫不及待的想要抓走小包子,跟他讲多年的宫闱辛密,让他晓得争家产的厉害。 然后,回头就看见自己背后的长桌上摆着两张纸。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50节 一左一右,分别是沈砚那张小胖脸,与柳峥的面孔。 戚厌病吓得一哆嗦,尖叫得差点破嗓:“鬼呀!!郑学则,郑学则完了!柳峥他的魂魄被抽出来了,咱们快去找个和尚给他塞回去……” 郑学则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上手捂住戚厌病尖叫的嘴。 一课堂的孩子,都被戚厌病吓得一哆嗦,后排更甚,有孩子被吓得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因为太丢脸,满脸通红的站起来,对戚厌病怒目而视。 戚厌病自己还在哆嗦,手脚并用,恨不得爬到郑学则的身上,一只手指着桌面上的画纸。 沈禾:“……”尴尬挠脸。 嗯,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另类的夸奖呢? 柳峥也受不了,小公子放弃端方礼仪,直接对着戚厌病翻了个白眼:“你等着,等会儿让小禾把你的魂魄也抽出来。” 戚厌病:“小禾竟会此等邪术?” 郑学则用力把戚厌病从自己身上撕下来,眼眸亮了起来,黝黑的眸子看起来不再乌沉沉的。 他看着沈禾,低声问:“小禾,可以给我画吗?” 他想了想,改口:“我可以跟你买吗?哥哥给你银子。” 他说着,动作利落的掏出自己的荷包,从里面取出一粒碎银子。 他又想了想,似乎觉得不太够。 于是掏出了一粒碎金子。 这么一粒碎金,比沈禾两颗小金珠还要大。 其他的孩子闻讯,忍不住好奇的都围过来:“沈禾这是你画的嘛?” “真怪!” “沈禾你是画皮妖精吗?” “可是真像啊,我也想要,我可以买吗?” 沈禾:“?”等等,等等。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新的商机。 虽然,从小朋友的荷包里薅钱不太好,但看大家都财大气粗的样子,嘿嘿。 沈禾清了清自己的嗓子,用小奶音,矜持的说:“可以呀,郑哥哥不用银子,我帮你画!” 但是其他的小朋友嘛…… 郑学则莫名敏锐。 他黑黝黝的眼睛动了动,不爱张口说话的人,竟然开口对其他人说:“小禾的画只有他能画,你们如果想要的话,一人一两……一两金子。” 郑学则说:“我来记账。” 柳峥看看一脸面无表情的郑学则,再看一眼两手漆黑,但是笑的异常开心的小豆丁。 沈禾举着小胖手,冲着柳峥招招。 他白嫩嫩的掌心现在漆黑,柳峥试图用帕子给他擦干净,然而帕子都变成乌漆麻黑的,沈禾的手还没擦干净。 孩子由着他擦手,脸凑到柳峥耳边,用气音说:“哥哥,咱们先赚点钱,然后我们做很多很多东西!” 第一桶启动资金这不就有了吗! 柳峥愣了一下,才明白孩子在说什么。 他小声说:“哥哥不用,哥哥有钱。小禾要画很多张,会很累的。” 沈禾还是眼睛亮晶晶的:“不累!哥哥的钱是哥哥的钱,哥哥你做,我出钱!” 小表哥你是核心技术人员,怎么能再让你出本金呢! 这点小事,就让他来解决吧! 第33章 气病 郑学则虽然不爱说话, 但是记账的时候格外严酷。 一手交金子,一手记名字。 先交先画。 短短片刻的功夫,沈禾的小荷包满了。 沉甸甸的。 拉开系口一看, 里面金灿灿一片。 沈禾激动的小短腿晃来晃去,想要抻着脖子去看看自己的荷包,又嫌弃自己的黑手。 别把他金贵的钱袋子弄脏了。 郑学则甚至还给排了号。 沈禾每天顶多只给两个人画。 当然, 今天是不给画了, 今天还得给郑学则画呢。 瞧着戚厌病那既害怕, 又跃跃欲试的模样, 沈禾自然也是要给他画的。 戚厌病还小声嘀咕:“小禾要不你先给郑学则画吧, 我再看看,再看看。” 郑学则把人扒拉开, 对沈禾说:“可以明天再画。” 今天已经画两张了,不着急。 沈禾一点不累, 他开心得很,觉得自己干劲十足。 柳峥又试图给沈禾擦手,结果废了第二条帕子, 手掌的黑碳灰也没能擦干净。 午饭沈禾接受了投喂。 举着两只掌心黑黝黝的胖手, 吃的十分开心。 下午画了郑学则与戚厌病的速写。 戚厌病皱着眉头, 仔仔细细拿着那张画看了许久,用手摸摸自己的脸,再看看郑学则。 最终, 他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这就是一幅画,不是什么邪术。 回到柳家后, 两个孩子继续叮叮哐哐。 沈禾将自己小荷包里的金子放好, 去找连翘:“连翘,你可以再给我一个荷包吗?”现在这个荷包里的钱, 都是他们未来基业的启动资金,要另外存起来! 连翘看见了沈禾的小脏手,捉过来:“呀,小公子你这是摸了什么,怎么手变成了这样。新荷包想要什么花样呀?奴婢重新绣一个。” 沈禾被抓去用皂角跟饭粒子搓手,两只小胖手都黏糊糊的,连翘还不准他立马洗掉。 沈禾整个人痛苦面具,鼓着腮帮子嘟嘟囔囔:“这要洗多久呀连翘?我想要老虎,要威风的大老虎!不要小老虎。” 连翘说:“好,这回给小公子绣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荷菱马上端着水过来了。” 沈禾说:“这个是碳条弄得,我每天都要这么洗吗?”他每天都得画呀。 连翘说:“这样才能洗干净。” 孩子连袖口都蹭到了,黑糊糊一圈,她将小衣裳换下来,也用皂角泡起来。 沈禾瞅瞅自己的衣袖,有一点点心虚:“我下次把袖子挽起来画!” 想了想沈禾补充:“我给你跟荷菱也画!画完太子哥哥的就画。但是我们悄悄的,不要让太子哥哥跟宋少傅知道,好吗连翘?” 连翘又笑起来。 小公子不想让宋少傅知道,每日都偷偷画。 但是太子殿下早就知道了,他还以为他瞒得很好呢。 她压着嘴角,骗小孩:“好。” 沈禾欢欣鼓舞,等着终于能洗干净手,上面黑糊糊一片果然掉了,他举着自己白白净净的小胖手冲进去:“好了,好了哥哥我洗干净了,我来帮你!” …… 国公府。 嬷嬷领着沈砚回去,见了老国公与老夫人。 老夫人笑眯眯的摸了下沈砚,问:“小砚今日在学堂学了什么呀?” 沈砚就乖乖的,将今日在学堂学会的东西,给老国公与老夫人讲一遍。 讲到半道的时候,沈国公进来了。 听见沈砚在说什么,显得尤为高兴:“不错,不愧是我儿,砚儿好生在太学读书,日后考个状元,光耀咱们沈家门楣。” 老国公瞧见他便没好气,脸皮耷拉下来:“考不考得上状元皆可,行端坐正,尽力便可,何况砚儿年岁这样小,你与他说些什么东西。你自己尚且考不中状元,我沈国公府何时要靠个状元名头光耀门楣?” 沈砚有一些害怕,大人们吵起来了,他缩到了老夫人膝边。 老夫人揽着他小小的肩头,轻轻拍拍他的后背说:“好了,祖父与你父亲谈话,砚儿上了整日的学堂,也累了,去玩儿吧。晚膳的时候祖母命人去唤你。” 沈砚立刻迈着小短腿跑了。 他身后,沈国公语气不虞的与老国公争论起来:“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这个做儿子的无用,所以觉得我生出的儿子也无法为沈家门楣添光?” 老国公的声音像是被气得发抖:“你瞧瞧你,你瞧瞧你像是什么样子,老夫实在是……实在是……” 后面的声音隐没了。 沈砚跑远了。 他身子小小一个,跑起来却极快,身后跟着的丫鬟小厮,那么眨眼的功夫,竟然让这么一个小豆丁跑丢了。 人说,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国公府却从沈国公要送大公子入太学起,父子二人但凡是能碰面,便是一日三顿吵。 沈国公旁的没学到老国公什么,既不爱习武,也不如何忠勇有谋,唯独在犯倔这一点上,父子两个倒是一模一样,老的少的,恨不能把对方气死。 像极了两只顶着角的蛮牛。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51节 老夫人想要劝,最终去骂了沈国公:“他是你爹,有你如此与你爹说话的?” 沈国公崩了崩脸色,很是无所谓道:“我瞧父亲倒是不怎么想认我这个儿子。” 老国公捂着胸口,呛了一声,举着手指着沈国公:“沈从允,你这个逆子,逆子……” 活生生这么撅了过去。 国公府内兵荒马乱。 跟在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原本还想说一句小公子什么,瞧见这下乱起来,老国公都被气得够呛,也忘了这一茬,满府上下忙着去请大夫,带人回房。 沈国公神色悻悻,想要去扶老国公,而后又像是梗着一口气,最后竟然这么转身走了。 老夫人瞧见他这大逆不道的行为,也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撅过去。 沈砚蹲在假山的小洞里。 这里面长满了青苔,湿漉漉的,很小,只塞得下他一个小团子,再空出一点点空间。 这是他跟沈禾偶然一次发现的,两个孩子热衷于钻猫洞,但到了夏日,蛇虫鼠蚁太多,被禁止了。 他蹲在这么个狭小的空间里,看着外面的天色一点点黑下来。 外面的人声喧闹都离他很远,他蹲着,两只小胖手放在膝头,默默的抹掉了眼泪。 小禾不在,没有人帮他擦眼泪,只能他自己擦。 衣袖湿了一大块,他忽然惊觉一件事,手忙脚乱的将怀中小心放着的画纸掏出来。 原本仔细卷起来纸张被压得扁了,中间出现一道折痕。 沈砚心疼得顾不上哭,摸着那道折痕想要展平。 而后就听见外面的喧闹声。 好像是祖父昏过去了。 他望望外面漆黑的景象,有那么一点呆。 肉脸颊上残余着泪痕,隐没在黑暗中。 人天性会惧怕黑暗,但小小一团的沈砚并不觉得怕。 黑暗很好,很安静,没有人会来围着他说话。 他在这样的静谧中慢慢爬出小洞,小心的将画纸放回自己怀中,迈着小短腿,朝自己的小院子走去。 然后郑重的将画纸跟小禾送给他的其他东西,都放在一处。 那是一个比他半个身子还要大的小箱子,里面藏着很多东西,是祖父送给他的。 里面有祖父祖母送给他的东西,但大部分都是小禾送的。 沈砚珍惜的挂上小锁,让后将钥匙戴回自己的脖子上。 这时候,小院外忽然传来声音。 是郑姨娘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但分外急切。 她进院子中,瞧见沈砚,急匆匆拉着他的手:“砚儿,你这孩子,怎么还在这里,你的祖父病了,你要去看你的祖父,晓得吗?” 沈砚被郑姨娘拽的踉跄,迈着小短腿急匆匆,几乎是小跑的跟在她身边。 郑姨娘边走,边低声问:“砚儿你这两日在太学,可瞧见小公子了?” 她昨日便想在沈砚下学后来看他,奈何老夫人直接带走了沈砚。 老夫人不满意让她与沈砚多接触,郑姨娘只能忍着。 现下老国公倒了,老夫人也顾不上这头。 沈砚抿着小嘴:“见到了。” 多的话就一句不再说了。 郑姨娘不在意,她问:“砚儿,你在学堂需得好好读书,知不知道?你父亲指着你考中状元,若是日后你真能做了状元郎,娘亲也才能好过。” 快到了老国公的院子,郑姨娘慢下来。 她拉着沈砚的手,蹲在他跟前,教他:“砚儿,稍后瞧见了祖父与祖母,要哭,知道吗?祖父病了,你这个日日在他身边长大的长孙,是顶顶忧心他的,待祖父醒来,要告诉他,让他知晓你的担忧。” 沈砚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一旁下人的灯笼照耀中,看起来有一些晦暗。 郑姨娘着急起来,看着沈砚还很稚嫩的小脸,深吸一口气,露出温柔的神情:“娘亲与你说这些,是希望砚儿好,况且祖父病了,砚儿是真的忧心,是不是?你若是忧心祖父祖母,关切他们的身体康宁,他们会觉得开心。砚儿不想祖父祖母高兴些吗?” 孩子那双晦暗的眼睛,缓慢的眨了眨,小脑袋似乎在昏暗中小幅度的点了下。 郑姨娘变得满意,弯腰将他抱起来,疾步进了老国公的院子。 屋里大夫刚来把完脉,正在写药方。 老夫人垂着眸子坐在床榻边,听见动静,皱眉:“郑氏,你怎么将砚儿带过来了?” 郑姨娘面上笼着忧色:“妾身忧虑,来瞧瞧大人可安好……” 垂在沈砚背后的手,轻轻推了下。 去呀。 沈砚慢慢走到了床榻前,依偎在老夫人身边。 他仰头看老夫人,老夫人摸摸他的头:“砚儿担心祖父了?祖父很快便好起来了,叫嬷嬷带着你去用晚膳,咱们砚儿还未吃东西呢,饿了吧?” 郑姨娘看着平日里喜欢掉眼泪,现在却始终安静的沈砚,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第34章 男主呢 沈砚两手搭在祖母的膝头, 仰头看看祖母,又瞧瞧站在那头,不敢走近的郑姨娘。 好像能听懂姨娘在说什么, 又好像听不太懂。 沈砚只是觉得,他不该哭,也不想在这时候说什么话。 他伸出手, 由着嬷嬷将自己牵走了。 郑姨娘眼睁睁看着沈砚这么离开, 险些张嘴说出点什么来。 这孩子, 在外头答应的好好的, 平日里那么多眼泪, 一个男儿样都没有,现在该哭的时候却不知道哭了。 她心中暗恨。 老夫人淡淡道:“郑氏。我年纪大了, 从前随将军在军中多年,也只有从允这一个儿子。他做了府里的主, 我也无甚精力再去管他的后宅。但我还没聋了瞎了。” 郑姨娘被老夫人训诫了一顿,赶出了院子,出来时眸色发冷。 老国公病了这事, 沈禾是在第二天, 从沈砚嘴里知道的。 “啊?”沈禾的小奶音打了拐儿。 怎么病了, 不说他1.0版本的爷爷奶奶身体倍儿棒,就是书里,老国公与老夫人也是早年四处征战, 体格过人。 他还是第一回见到爷爷生病。 沈砚小声说:“父亲与,祖父吵架, 父亲把祖父气病了。” 沈禾气得要命, 火气腾一下就起来了。 这个垃圾爹! 当爹当不好,当儿子也把自己爹气够呛, 真是干啥啥不行,饭桶一个! 他小胖手攥成肉拳头,脸蛋子气鼓鼓的,像是一只愤怒的想要咬人的胖乎乎小狗。 柳峥抱着他,拍拍他后背:“好了不气,小禾要去国公府看看吗?” 沈禾点头:“要去!”不看一眼,他怎么放心? 柳峥说:“那咱们下学后去瞧瞧。” 他唤了身边的小厮,让人回去给柳府送个信,说他们下学后先去国公府。 沈禾操心自家爷爷的病,下午都没多少精神画画,将原本的挣启动资金计划往后推了半天。 下学后,几个孩子一路去了国公府。 郑学则与戚厌病也想跟着去,不过他们是外人,这么冒冒然上门于礼不合,只得按捺住。 到了国公府,老管家瞧见沈禾后惊喜:“呀,小公子回来了,快快,去禀报老夫人与老爷。” 沈禾举着小胖手说:“嘘!嘘!我们悄悄的!” 他要去偷偷看看他爷爷奶奶。 说不定还会撞见他那狗渣爹。 要是早早说了他来,他们肯定装得好好的,就算有事也装没事。 管家没法,只能笑着点头应声。 沈禾迈着小短腿,跟沈砚两个小豆丁在前面跑,柳峥在后面小跑。 跑到一半,沈砚还有力气,沈禾累了。 柳峥于是将孩子抱起来,带着他跑。 沈禾羞愧三秒。 然后就老实的在小表哥怀里,抱着他脖子,由人代步了。 他们到了院子外,沈禾举着小胖手,一路跟人“嘘”。 到院子里也不例外。 然后,还真让沈禾听到了点东西。 屋内。 老国公喝完药醒过来,靠在床头。 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流失了大半,原本精神矍铄的老爷子,苍老之色尽显。 他握着老夫人的手,低声说:“历姿,我昨夜做了梦啊,梦见父亲。梦见充州之役,我俩离家之前,父亲抱着从允说,我们不如带着他一道长大。我那时想,战场艰难,他还小,受不得那样的苦,该在京城长大……”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52节 老夫人轻轻道:“我晓得,将军是为了他好。” 私下里,老夫人仍旧更愿意管老国公叫将军。 老国公摇摇头:“昨夜里,我梦见父亲,他抱着砚儿与小禾,他问了我同样的话。” 老国公问:“历姿,我对不起我的儿子,父亲昨夜在梦里那样问,是不是觉得我如今,也对不起我的孙儿?” 老夫人掉下眼泪来,落在干枯的手背上。 那是双难看的手,上面布满了年轻时留下的粗砺厚茧。 老国公还在低低的说:“从允小的时候,我曾想呀,我一定要将他养成个好儿郎,教给他我毕生所学,但他不爱舞刀弄枪,爱诗书,我也觉得无不可……他没什么天赋,我晓得,读书入仕一途他是走不出来的。卸甲归京前,陛下许我讨个赏,我就厚着脸皮求陛下开特例,将这爵位讨给了从允……我什么都想给他,现如今我想,我们是不是一步错,步步错?” “现今小禾跟砚儿两个孩子,是不是就是小时候的从允呢?” 老国公说:“我管教不了他了,太晚了。历姿啊,明日,待我好些,你陪我一道进宫,求见陛下罢?” 老夫人眼泪掉的更多,她知道老国公的难受,可又忍不住还想说一句:“将军,从允这孩子,他……” 老国公说:“他不是孩子了,他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太子殿下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看得清楚。他大约是觉得太子尚小,没将人家放在眼中……我这个当爹的,没能教好他,外人要教他的时候,我便不拦了。” 老夫人说:“好,将军明日好起来,我陪将军进宫面见圣上。” 屋子外。 沈禾听了一小半,捂住了沈砚的耳朵。 沈砚扭头回来看他,沈禾咧出了个笑。 小包子哥哥神情茫然,但是乖乖由着沈禾捂着耳朵。 沈禾眨眨眼,听懂了他们的意思。 国公府的继承人,大概要提前定下来了。 要比原著剧情中,早得多。 太子哥哥要收拾渣爹了吗? 收拾就收拾吧,沈禾想,早就看不惯他了,老沈同志要是能跟他一道穿过来,肯定早三年前就用出吃奶的劲儿搞自己的2.0垃圾聚成版。 不对,等等,沈禾的思绪拐个弯,心说男主现在有功夫收拾渣爹吗? 不该在前朝打的火热,抽手这时候收拾渣爹多麻烦? 沈禾听见里面没声了,抓抓脸蛋子,跟沈砚进去。 柳峥突然听了这么一耳朵,小公子很是尴尬,觉得自己像是听了墙角,很不礼貌。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左思右想,上门不进去拜访主人更不好,就假装自己没听见好了。 沈禾看见自家爷爷那脸憔悴的神色,凑上去心疼的用小胖手摸摸他的脸:“祖父怎么啦?” 老夫人与老国公听见外面动静的时候,便止声了。 瞧见是沈砚与沈禾,后面还跟了个柳家的小公子,一脸惊喜:“小禾,哎哟,又好些日子没瞧见你了。快来,让祖母抱抱,你祖父没事,就是累着了,明日就好了。” “让祖父看看咱们小禾,轻了,前两日小禾病了,现在好全了罢?祖父祖母晓得的晚了,不然该去瞧瞧小禾的,祖母摸摸你的小肚子。” 沈禾在奶奶怀里靠了会儿,爬到了榻上,坐在老国公身边。 沈砚也坐到了他旁边。 老国公摸着孩子的脑袋,笑眯眯的,精神看起来似乎好了点。 柳峥对着两个长辈行礼,礼数十分周全。 沈禾摸着老国公皱皱的脸:“祖父乖乖喝药啊,喝药就好起来了。” 老国公笑呵呵的:“好好,听咱们小禾的。祖父还来得及问呢,咱们小禾在太学怎么样呀?可跟着太学里的先生学些什么?” 沈禾哄长辈很熟练,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自己在太学能拿的出来说的事,最后拍拍自家爷爷的手背,语重心长道:“不要生气,不要生气,身体最重要。” 他脸颊白白嫩嫩,肉乎乎的,用小奶音,摆出小大人似的模样让人不要生气,模样很滑稽。 老国公被逗的哈哈大笑,跟着两个孩子逗了好一会乐子。 他们东一句西一句,沈禾没急着回柳家,在国公府蹭了一顿晚饭,才与爷爷奶奶跟小炮灰哥哥告别。 挥着小胖手说再见。 待了几个时辰,中间竟然全程没有瞧见渣爹。 沈禾上马车时还有一点赌气,这倒霉儿子,自家爹病了还不落家。 以至于他原本想仗着自己是小孩子,踹渣爹两脚解解气的计划也落空。 他白嫩的脸颊鼓鼓,柳峥陪在他身边,低着头小声说:“小禾不要生气了。” 他摊开掌心,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躺着一只蝉。 他用指尖拨弄了两下,那只木蝉翅膀竟然颤了两下,像是要飞起来一般。 “送给小禾,这是哥哥昨夜做好的,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虽然他做的那些,原本也只有小禾一个人都见过,都知道。 沈禾被吸引住了,眼睛发亮:“谢谢哥哥!” 这是怎么做到的? 小表哥这么小就研究出了发条装置吗? 柳峥看他高兴起来,跟着抿着唇角,露出一些笑容,低头教他:“这里,拨弄它,就能让翅膀动起来。” 不是发条装置,是有一根小棍按进去,可以手动控制翅膀张开与合上。 但也非常厉害了! 这么小的一个玩意儿,被小表哥做的这么精致,沈禾觉得未来小表哥做出发条装置指日可待! 他可以从旁辅助嘛。 嘿嘿。 不过话说回来,男主怎么还不接他回东宫啊? 掐指一算,他也在柳家待了小一周了。 明明从前他在国公府小住的时候,每到三四天,男主就迫不及待的接他回东宫,生怕他在国公府多待。 就跟定时打卡,完成任务似的,把他送过去,滴,亲情卡打上,然后马不停蹄便带着他走人。 沈禾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了,咧着一口小米牙,笑得眉眼弯弯。 …… 国公府。 沈禾走了,老夫人牵着沈砚往回走。 她笑眯眯的说:“小砚要与小禾好好相处,你是哥哥,好生用功,日后等小禾长大,可以护着他。” 沈砚用力点点小脑袋:“我可以教小禾认字,他不懂的我可以告诉他!” 老夫人夸奖:“我们小砚真乖,有个哥哥样了。” 沈砚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咬着手指尖。 快要被祖母送回自己的小院子前,沈砚忽然说:“祖母,祖父是将军吗?” 老夫人说:“是呀,你祖父年轻的时候,是位很厉害的大将军呢,不过现如今老了,小砚今日在太学,听先生将将军的故事了?” 沈砚仰起脑袋,小声问:“祖母,那我可以当将军吗?” 他有一点小心翼翼。 大眼睛中神情闪烁,像是一只警惕观察的幼崽。 他小心的说:“祖母,我不喜欢考状元,我可以当将军吗?” 当将军,以后就是很厉害的人,可以让祖父高兴,应该也可以保护小禾。 老夫人有许久的愣怔。 她低着头,缓缓蹲下来,说:“可以,小砚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当什么都好。” 老夫人捏捏他的脸蛋,嗓音歉疚:“你可以去同你祖父说,你祖父听了,定然十分高兴。” 沈砚眨了眨眼睛,抿着小嘴,唇边两个小小的梨涡被挤出来,但不是因为高兴,而是更鲜明的警惕。 他疑心的用小嗓音问:“会让祖父最喜欢我吗?” 老夫人观察着孩子的神情,迟疑的回答:“……祖父当然,喜欢小砚。” 可孩子用上了“最”这个字。 沈砚摇头:“那我不说告诉祖父。祖父要喜欢小禾。” 他补充:“我更喜欢小禾。” 孩子说话有一点颠三倒四。 但老夫人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 他希望老国公更喜欢沈禾,而他自己比老国公要更加喜欢沈禾。 老夫人摸着沈砚的脸颊,将孩子搂进怀里说:“那很好。祖父也很喜欢小禾,与喜爱小砚是同样的。” 她说:“小砚日后,可以让祖父教你如何变得厉害,长大成为一位将军。如此,小砚不仅能够保护你的禾弟弟,还能够护卫许多兄长的弟弟,让他们能够同你们一样读书长大。那是顶厉害的人,才能做到的。” 沈砚那双雾蒙蒙的眸子亮起来:“我可以!” 第35章 天生的 沈禾画速写, 重新习惯了碳条之后,越画越顺手。 虽然他手短短,但是这不影响他画画的速度。 反正闵博士看在他是四岁小宝宝的份上, 对他上课不听讲都是格外纵容的。 大约五天的时间,沈禾让童舍所有的小朋友都拥有了自己的自画像。 然后他开展了新的业务。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53节 “沈禾,我哥哥也想要, 你可以给他画吗?”这天午间, 一个七岁大的小朋友摸到了沈禾跟前。 沈禾:“?” 他说:“我没见过你哥哥呀。” 沈禾心说, 能赚的钱不能往外推。 他当机立断道:“你哥哥在哪里呀, 我可以见他吗?我见过之后能给他画。” 小朋友用力点头:“我哥哥很近的, 他马上就能来见你,他现在在中生舍呢!” 沈禾蠢蠢欲动。 中生舍啊, 怎么忘了中生舍也还有一群财大气粗的中学生可以薅呢? 他搓搓小胖手,眨眨眼睛问:“你可以问问你哥哥的同窗用不用画, 我可以把你们排在前面!” 沈禾在犹豫要不要搞点优惠措施的时候,他身后的郑学则默默的摸了把他的脑袋,出声:“中生舍的孩子太大了, 一张画不能一两金子。” 沈禾:“……?” 他仰着小脑袋, 从下面去看郑学则。 看见郑学则圆乎乎的下巴, 以及他面不改色的镇定表情。 郑学则用手盖住沈禾的脸蛋子,免得孩子震惊的表情影响到自己发挥。 他继续说:“只收你们一两金子,是因为你们跟小禾是同窗, 大家有同窗的情谊。而且大家天天见面,若是画你们的相貌, 容易些。画没见过的会很难, 对不对?” 那个孩子大约也第一次听见郑学则说这么多的话。 总之神情很茫然,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 他露出思索的神情, 越想越有道理,用力点头:“你说的对!没有关系,我哥哥有钱,他每日的月例银子可多了,沈禾你要多少?!” 沈禾要说话的时候,郑学则盖住他脸蛋子的手下移,捂住他的小嘴,继续用平稳的声音幽幽开口:“一张五两金子,不过你的兄长可以少些,三两金子就可。” 小朋友听完大为感动:“真的吗?沈禾你太好了!三两金子我哥有,我这就去叫他!” 沈禾觉得自己的良心短暂的痛了一秒。 嗯,也许只有半秒。 然后孩子两眼放光,用小胖手将郑学则的手扒拉下来,奶声奶气道:“要是你哥哥带他的同窗来,有五个人的话,我可以不收银钱的。” 五个人就是二十五两金子。 沈禾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暴富了! 哇!跟财大气粗的小朋友做同学就是好! 他激动的搓搓小胖手,瞧着跑远的小朋友背影,如同在看自己的财神爷。 一旁的柳峥与戚厌病:“……” 沈禾招招手:“哥哥,我们日后可以赚好多好多钱,我们一起分!” 沈禾觉得现在说,为时尚早。 但可以提前透露,说一半。 等到再过几年,小表哥他们年纪再大一些,真正能够做一些事情后,他就可以跟他们一起赚大钱! 小郑同学的天赋方向已经展露,小表哥是技术股,戚小郡王嘛…… 沈禾挠挠脸蛋子,觉得目前来说,有待发掘。 他再观察观察。 戚厌病摸了下自己的后颈。 今日的风有些凉? 那位小朋友的哥哥果然很快便被带来了。 他一次性拽来了五六位十五六岁大的少年。 到童舍来后,笑眯眯的蹲下来去摸沈禾:“哟,就是你呀,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一群少年围住了小豆丁。 虽然都蹲着,但蹲着似乎也比沈禾高一点。 这个伸手戳戳小肚皮,那个摸摸脸蛋子,还有人揉他脑袋上连翘给绑的小包子。 真是讨厌,干什么动手动脚的,这一大帮子人。 沈禾鼓着脸蛋子,然后就被戳得漏气了:“噗。” 柳小表哥与郑学则三人,好歹把小豆丁从一群少年中间解救出来,抱着孩子警惕的望着这群比他们高得多的少年人。 “干什么这样,我们又不会吃了他,哈哈,听说沈弟弟你五两金子才给画一张画,这样贵,京城里许多小有名声的画师才这个价钱呢。” 沈禾被卡着胳肢窝,海拔较之他自己站着的时候高了许多。 他一点不怕这些大他们很多的少年,甚至觉得他们这副笑意盈盈,吊儿郎当的模样有点亲切。 他严肃的说:“只有我可以画哦。”至少这画传出去,让那些大手子研究出画法前,只有他能画。 沈禾搓搓自己的小胖手,仰着小脑袋问:“你们要画吗?” 他眨眨自己的大眼睛,用小奶音很有礼貌的补充一句:“哥哥?” 那小眼神,小脸蛋,怎么看怎么期待,让人无法开口拒绝。 少年们:“……” 少年们一叠儿声:“画画!哥哥画,五两金子算什么。” 嘿嘿。 沈小公子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少年们,掏出你们的荷包叭! 少年们掏钱异常干脆,将银子塞进了孩子腰间挂着的小荷包里。 然后有人抱着孩子:“你要知道哥哥长什么模样,才能画吧?来,看看哥哥长得可是俊美?” “一边儿去,你生的还不如我好看,少诓小孩。” 沈禾被抱来抱去,因为他们的年龄段,产生的亲切感退去。 可恶,你们吸幼崽是另外的价钱! …… 沈禾揣着自己沉甸甸的小荷包下学。 被吸得脸蛋子麻木。 刚与小表哥回到了柳府,就在门口看见了属于东宫的马车。 沈禾眼睛瞬间亮了。 他被人抱下马车后,迫不及待的迈着小短腿往府中走,问门房:“太子哥哥来了嘛?” 门房说:“是呢小公子,来了快有一盏茶的功夫。” 沈禾颠颠往回跑,柳峥跟在他后面,见他跑得着急,就将孩子捞起来,夹着他一路往回跑。 好不容易回到了小院子,沈禾就听见男主那变声后的嗓音在问连翘:“他日日弄这些?” 沈禾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回头跟所有人竖起食指比“嘘”,像只鬼鬼祟祟的小猫崽子,试探的伸出小短腿,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 戚拙蕴早在听见院子外的连串脚步声时,就知道孩子这时候回来了。 他坐在里间窗边的小榻上,黑眸中笑意满满。 语气故作不满的说:“孤瞧着他这些时日,在柳府过得乐不思蜀,不怎么想回东宫的模样,也不挂念孤。” 连翘憋笑,配合道:“殿下,小公子兴许是还小,等再过些时日,就会想念您了。” 沈禾一听,心中警铃大作! 下一刻,他就听见男主说:“罢了,既然如此,若是早早接他回东宫,想必他也不会欢喜,就让他再在柳府住上段时日吧。” 沈禾急匆匆的冲进去:“哥哥!哥哥我可想你了!” 哪有的事,男主我明明天天都在惦记你! 可恶,不能让打工人四年努力化为乌有啊! 孩子冲进去后,没能注意到戚拙蕴眼中藏着的笑意。 他手脚并用,小身子靠在戚拙蕴腿边,往他怀里爬。 戚拙蕴伸手,一提,就将软绵绵热乎乎的小包子搂进了怀里。 孩子的小胖手上,今日也是黑漆漆一片。 他垂着眸子瞧了眼,就用一手抓住了孩子两只胖胳膊,拢在一起不让他继续四处挥舞。 沈禾被抓住了胳膊,有点别扭,而后才注意到自己往戚拙蕴怀里爬的时候,给他衣服上留下的几个黑掌印。 孩子的脸蛋子在察觉自己干了什么后,肉眼可见的尴尬。 他的小眼神四处乱飘。 最后动了动小身子,仰着脑袋去看戚拙蕴,眨巴眨巴自己的眼睛,卖萌掩盖罪证:“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眼神不那么心虚就好了。 戚拙蕴翘着唇角,一手抓着孩子两只胖胳膊,低下眼睫,发现他腰间鼓鼓囊囊的荷包。 非常的鼓,像是竭尽所能的,将荷包能用的每一寸布料都撑开了,那样坠着,将孩子的衣服都拽得往下溜了一小截。 看起来,分量十足。 他一手就将这小荷包拿起来了。 入手更是沉甸甸的压手。 被摸走钱包的沈禾:“?” 他眼巴巴的看了看戚拙蕴一眼,然后盯着自己的小荷包,嘟囔说:“哥哥,那是我的。”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54节 戚拙蕴屈指,勾开了荷包的系带,露出里面金灿灿的一片。 沈禾心虚的要命,看看自己荷包里的金子,再看看自己还被抓着的,黑糊糊的胖手,总觉得像是赃款罪证并获。 戚拙蕴掂了掂:“嗯……少说有二十两金子,禾禾私房钱怎么这么多,你是从哪里搜刮来的金子?” 他将小荷包放在小榻边的小几上,换只手抓着孩子两个胖胳膊,另一只手托着孩子抱起来往外走。 沈禾左看看右看看,先是去看柳峥。 小表哥显然不太敢,他有一些怕太子,发现太子来了后,便没怎么出声。 这会儿接受到小表弟求救的视线,小表哥先是审视了一下戚拙蕴的表情,几息时间后,对小表弟露出个爱莫能助的小表情。 沈禾眼巴巴去看连翘。 连翘连翘连翘,他要暴露啦,快救救他! 连翘跟在太子背后,对上沈禾的小眼神,努力压着唇角,轻轻摇头。 沈禾:完了。 沈禾:心如死灰.jpg 沈禾觉得还能抢救一下。 他用自己的小脑袋瓜在戚拙蕴颈肩蹭来蹭去,跟他脸蛋子贴贴,撒娇道:“哥哥,我会画画了哟!我给你画了哦!” 这可是真的! 他早就画好男主的份了,存着呢! 荷菱早就去准备水,等着沈禾回来就让他洗手。 沈禾从第一日后,就会让柳峥帮他将袖子抓上去,碳灰只会蹭在手上,衣服还是干净的。 不过手黑无法避免,每天回来洗手都是必备流程。 荷菱放下水,连翘也走过去,两个宫女对视一眼,都偷偷发笑。 戚拙蕴将孩子放下来,让他背对着靠在自己怀中,没有松开他的手,语调轻轻上扬:“真的吗?我们禾禾什么时候学会的?哥哥为何全然不知?” 沈禾头脑风暴:“嗯,没有学,就会啦!” 哥是天生的,男主你信吗? 他试图转移话题:“哥哥你不想看吗?我画的特别像你哦!” 戚拙蕴接过荷菱递来的帕子,将孩子的小胖手先擦一遍,然后浸入水中,拈过一小撮蒸得软烂的糯米给孩子掌心搓搓。 雪白的糯米片刻的功夫,便被染的灰黑,戚拙蕴的手指上也沾了点。 他不怎么在意,捏着沈禾温热的小胖手问:“禾禾真厉害,想不到还有丹青天赋,日后长大,说不得能成为名动一方的丹青大家。少傅若是晓得禾禾有这样的天赋,定是十分高兴的。” 沈禾:“……”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会这样! 可恶的鸡娃家长们! 不放过任何压榨孩子的机会! 沈禾恶狠狠的搓手。 脑袋顶变得沉甸甸的。 压得他小身子一矮。 戚拙蕴将下巴搁在孩子的头顶上,靠着他的小脑袋支撑,两手抓着他的胖手给他清洗指缝,慢慢问:“禾禾这么厉害,给多少人画过了?哥哥瞧你那小荷包沉甸甸的,那样重,哥哥要赚这么多银钱都要花不少功夫呢,禾禾真厉害。” 听着像是在夸人。 但是沈禾觉得像兴师问罪。 他原本恶狠狠搓手的小动作停下来,气势矮了一截,嘟嘟囔囔:“嗯……也没有很多哟,就十、二十几个叭。” 戚拙蕴笑眯眯的问:“是么?那给哥哥画的是第几个呀?” 沈禾:…… 气势一矮再矮。 第36章 大表哥 将孩子的小黑手洗干净, 戚拙蕴搂着他回去。 孩子半晌也没吭哧出来,磨磨蹭蹭在他怀里扭:“给哥哥画的最好啦!特别好!”第几个画有什么关系呢对吧,给男主你画的可是最用心的! 沈禾一点不觉得自卖自夸有什么问题。 他从戚拙蕴怀里溜出去, 去找连翘给他放的画。 从最上面找出来一张,颠颠儿的跑来递给戚拙蕴,仰着小脸蛋一脸期待的说:“哥哥你看!” 看我画的好不好看! 是不是把男主你的俊俏不凡英明神武都展现的淋漓尽致! 所以咱们就把这件事略过, 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吧! 也不要告诉宋少傅哟。 戚拙蕴接过画纸, 将其展开。 画的确实很好, 很像他, 画法也是戚拙蕴从未见过的。 他看了两眼, 将画纸放在小几上。 跟那袋沉甸甸的金子放在一起。 沈禾眼巴巴的侧头,看了好几回。 然后便被戚拙蕴提到了怀中。 戚拙蕴让孩子跟自己面对面, 坐在自己的膝头上,仰着脑袋瞧自己。 他的手揽在孩子后背, 托着他问:“这样啊,那看来禾禾是最后一个给哥哥画的,为了磨练画技?” 哪有! 他明明不是最后一个画的! 沈禾往前蹭了蹭, 习惯性跟更小的时候一样, 去拽戚拙蕴的衣襟, 撅嘴不高兴的反驳:“不是最后一个!早就画好了!好多天前就画好了!” 沈禾灵机一动,心说这不能让男主找他的茬。 转移错误的最好办法,就是从对方身上找错误! 他白嫩嫩的小脸委屈的皱起来:“哥哥好多天都不来看我, 我想送给哥哥的!” 才怪,他想瞒着的。 戚拙蕴分明早就知晓了, 但是他看着孩子这副委屈的小模样, 还是不免心软了。 原本也是逗逗他罢了。 戚拙蕴用两根手指,捏住了孩子撅起来能挂油瓶的小嘴, 认错说:“那是哥哥错了,哥哥太忙了,应当来看看禾禾的。” 那、那倒也不用真这么认错。 而且男主你搞事业嘛,那么忙,哪儿还抽得出空管别的。 沈禾想着也还是十几岁孩子的戚拙蕴,日日忙着搞权谋争斗,忙完还要惦记他,还要被他谴责…… 他又往前蹭了蹭。 孩子用洗的白白净净的小胖手,捧着戚拙蕴的脸,拍了拍说:“没关系没关系,哥哥有想我就可以啦!” 他喜滋滋的说:“我也每天都在想哥哥。哥哥你什么时候接我回去?我在这里住好久啦!” 真是的,都快在柳府住小半个月了。 沈禾发觉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在东宫外的地方住这么久。 虽说住在东宫里的时候,小太子忙起来,也多半是没什么功夫陪他的。 但是要见面容易多了,几乎每天总是能见上一面的。 不像住在东宫外,连见一面,还隔着宫墙与皇宫的守备军。 戚拙蕴顿了顿,问:“禾禾在外祖家住的不好吗?还是想去国公府住?” 沈禾摇头:“很好呀,但是我想回去了。” 他掰了掰胖指头,数了下说:“我都有十三天没有回去啦!” 戚拙蕴不知道怎么,心情愈加好起来。 可能是从孩子口中听见“回去”这个词,这让戚拙蕴有种,孩子只把与他长住的东宫当作家的感觉。 不过,还要一段时间。 不会太久了。 他看着孩子笑得很温柔,盖住他捧住自己脸的小手说:“看来禾禾是真的很想哥哥。” “是呀!”沈禾用力点头。 心说那可不,这么长时间没见面,怪不习惯的。 他都怀疑男主是看他太挂件,要把他放外边了。 他大眼睛一转,扭身去够小几上的荷包。 那荷包挂在腰上的时候就沉,挂习惯了没什么感觉,现在忽然一拽,沉的他小身子往前栽了下。 钱呐,这都是小钱钱的力量! 戚拙蕴用手护着孩子,没让他真被钱袋子拽着栽下去,还帮他提了提。 孩子拉开系带,小胖手在里面掏掏,白白嫩嫩的手指张到最大,抓了好大一把,然后拉过戚拙蕴的手,放进他手里。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55节 虽然在孩子的小胖手已经张到最大,但这一把金子放进戚拙蕴手中,看起来并没有多少。 沈禾看了眼,觉得这么少,似乎有点寒碜。 于是又抓了一大把,放进男主的掌心。 最后掰着戚拙蕴的手指,让他把手合上,握住手里的金子,拍拍他的胳膊道:“我分一半给哥哥!” 收了贿赂,就不准再生气计较什么第几了哦。 戚拙蕴攥着手里的金子。 从来都是他给其他人赏银。他养大的孩子,却会将自己努力赚来的银钱,分给他一半。 他又想到了近几日,宫中发生的事。 老国公求见了他,告诉他,沈国公府日后是沈禾的,已经求了陛下的御令,要不了多久,沈禾的身份就会彻底定下来。 戚拙蕴彼时心想,便是他们不去求,他也会让沈国公府到禾禾手中。 但那到底不一样。 尤其是看着孩子这副招人喜爱的模样。 心甘情愿的给,跟自己费尽心思的抢。 到底是不一样的。 他原本也是抱着,让孩子多多在国公府,与老国公他们相处,养出感情后叫老国公他们放不下孩子的心思。 国公府继承人是谁,只要老国公愿意狠下心来,他才是真正能够说得上话的人。 显而易见,老国公有了偏向。 他们送沈禾去国公府培养感情的决策是毫无问题的,甚至比预料中的时间还要早上数倍。 这些都有赖于眼前这个孩子。 但也因为培养出了感情,戚拙蕴现在忽然有了些掣肘。 他抱住沈禾,低头看掌心的金子,笑着捏捏孩子的小胖手问:“禾禾要分哥哥一半,这么多呀?那哥哥还想要一些,禾禾愿意给吗?” 他用指尖拨弄孩子的小荷包。 荷包角上绣着一只黄黑的老虎,瞪着一双眼睛,瞧起来活灵活现,威风凛凛。 这回的荷包,连翘没有诓沈禾,真的绣的很威风,他已经将这个荷包当作自己的心头好。 里面还装着不少金子,仍旧鼓鼓囊囊的。 沈禾没有犹豫,用另一只小胖手又去抓了一把,递给戚拙蕴:“给!” 就这十几两金子,你要就给你,谁叫你是男主呢。 哥才不心疼呢呜呜呜。 就当交生活费了。 连掏三把,沈禾的小荷包终于瘪下去了。 他看看自己瘪了的荷包,又看看戚拙蕴手里一小堆金子,抓回自己的小荷包说:“再给就没有了哥哥。” 给留点吧。 戚拙蕴抱着孩子,压在怀里直笑。 笑得单薄的胸膛震动,心说,原来愿意分给他的,不止一半,还能更多。 沈禾被笑的有点莫名其妙。 他被压住了脑袋,努力想要抬起头来,去观察一下男主到底在笑什么。 可恶,不会是在笑他小气吧!? 他辛辛苦苦挣得呢! 给他留点怎么啦! 不许给四岁宝宝留点辛苦费的嘛? 好在,在孩子被笑到生气前,戚拙蕴用两只手卡着他的胳膊,手指勾走他的小荷包,掌心里的金子都给倒了回去,将荷包重新装得满当当,沉甸甸一大团。 他将荷包塞进孩子怀里:“哥哥先放在禾禾这里存着吧,待禾禾再大些,能赚到更多的银子,再给哥哥?” 沈禾用自己的小胖手摸了摸重新变得充实的钱袋子,小嘴翘着,一副高兴的模样。 存着就存着吧,存在他这里就是他的,嘿嘿。 戚拙蕴抱起沈禾,往外走:“哥哥这几日还有些事务要忙,过两日便来接禾禾回东宫如何?” 沈禾眼睛亮起来,用力点点头:“好!我们下回再来外祖家!” 沈禾答应完,转头就开始惦记起自己的手工大佬小表哥。 他趴在戚拙蕴的肩头,去看小表哥,问:“哥哥,峥哥哥可以跟我去东宫玩吗?” 沈禾心中摩拳擦掌。 在柳家还是太小心了,小表哥要干点什么,都得害怕被妈妈抓现行。 要是去东宫,还不是光明正大,想干什么干什么什么? 没准儿还可以让人给他们帮忙! 当然,也不能太大张旗鼓,他们先打个样,看看能不能做出来,之后再说。 沈禾在心里盘算,他现在才四岁半,怎么着,都得十多岁的时候,那时候小表哥他们也能有个十六七岁,不必日日被家中的家长看管着了。 听见自己被点名的柳峥:“……” 他表情微窒,看了眼太子的背影,又看趴在太子肩头,望着他笑得一脸开心的沈禾。 他既放不下小表弟,又对宫中抱有敬畏之心,不那么想进去。 不过看小禾这副模样,东宫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戚拙蕴很轻易就同意了沈禾的要求:“好,若是下学后,你想邀柳小公子入东宫,便与忠洪说……” 戚拙蕴之所以同意的这么痛快,是他发觉这个提议确实不错。 若是柳家的人愿意进宫去陪着孩子,分散他的精力,那么他或许,能够更早一点将他接回宫中去。 戚拙蕴改口道:“哥哥瞧着明日日子不错,不若明日下学后,禾禾便带着柳小公子一道去宫中吧?” 沈禾:? 刚刚不是说过几天再接他回去的吗? 而且,接他回去还要看黄历,算日子? 沈禾不懂,可能这就是男主风范吧。 忠洪顺口就开始接话了:“殿下明日接小公子回东宫,那您瞧着,不若今晚便先将旁的东西先送回东宫?顺道带上些柳小公子的东西,若是有留宿的时候,也免得不方便。” 大总管不愧是大总管,考虑的非常周全。 哪怕太子刚有个念头,大总管已经在开始考虑柳小公子日后常年在东宫陪伴小公子的日子了。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柳小公子瞧着也甚是喜欢他们小公子的样,殿下也能在闲暇之余瞧见小公子,不必另择时间出宫。 很好,两全其美,没有问题。 戚拙蕴也觉得不错,道:“你去安排就是。” 他的心情变得更好了,抱着怀里的孩子,轻轻往上抛了下:“那明日下学后,便让忠洪接你回东宫,哥哥忙完便回来瞧你。” 他们已经决定了。 太子这才想起来,背后还有个柳家小表哥。 他回头去问柳峥:“柳小公子可愿意去东宫陪一陪禾禾?孤会与柳大人、柳夫人说明。” 沈禾被戚拙蕴托着屁股墩,背靠在他怀中,面朝着柳峥。 孩子冲着柳小表哥招手:“哥哥来吗来吗!?” 一起去东宫玩呀小表哥! 到时候咱们想做什么都可以在东宫做! 不用偷偷的啦! 柳小表哥挣扎一番,到底还是没能抗拒诱惑,对太子恭恭敬敬行个礼:“届时柳峥叨扰殿下,还望殿下宽宥。” 沈禾对此表示欢呼! 戚拙蕴在柳府留了一个时辰,陪着沈禾听他絮絮叨叨分享一大堆事,而后便先行回了东宫。 沈禾想着反正明天就要回去了,一点儿没有不舍,开开心心的挥手:“明天见!” 戚拙蕴笑眯眯的上车了。 带着孩子送给他的画。 他在车上展开,盯着那画看了好一会。 忠洪在一侧夸奖道:“小公子实在是天赋异禀,奴才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画呢,画的与殿下也太像了,这人像是要从画里活过来似的。” 戚拙蕴卷起来,递给忠洪:“回去装好,小心收着。” 忠洪接过来:“是。” 戚拙蕴垂着眸子,慢慢的又笑了声:“禾禾日后若是不考个状元,定然是在糊弄孤。” 忠洪笑道:“小公子如今年岁小,正是玩性大的时候呢。” 戚拙蕴不再说话了,只撩起半角帘子,看马车外在昏暗暮色中的街景。 漆黑的眸子瞧起来也格外的暗。 再过两日,也差不多能空下来了。 …… 沈禾在柳家只住了小半个月,可柳家一大半的人都已经习惯这么个小包子在家中。 蓦然听闻他要被太子接回去,都很是不舍。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56节 柳侍郎抱着孩子,一起用了晚膳,还留在正厅里,逗着他说了许久的话。 四舅舅没忍住去抱孩子,从自己亲爹怀里抢人。 抢走了之后,对柳峥道:“小五倒是好,得了太子允诺,还能常去东宫瞧瞧小禾,舅舅可如何是好啊。” 那唉声叹气的样。 沈禾也叹气,舅舅行了,别演了,你的演技也太差了。 他用小胖手拍拍自家四舅舅的脑袋:“我有空会来看舅舅的,好了好了不哭。” 四舅舅:“?” 四舅舅说:“我哪里哭了?” 沈禾点着小脑袋应和:“嗯嗯没哭没哭。” 四舅舅:“……” 龙凤胎听见自家亲爹哭了,顿时在娘亲身边待不住,噔噔噔就跑了过来,靠在亲爹膝盖边,仰着小脑袋看他。 柳岱去扒拉自家亲爹的脸,让他垂下头来给自己看看:“怎么哭啦?” 柳黛掏出自己的小手帕往上递,用小奶音哄:“爹爹不哭哦。” 柳老四:“……” 柳老四抬头,对上自己那个常年小老头似的大儿子双眼,大儿子眼神探寻的打量他,大概是想看看他的眼泪在哪里。 甚至儿子身边坐着的大侄子,都投来了困惑的眼神。 柳老四一世英名,毁在自己四岁半的小外甥嘴里。 哦,他生的两个小包子也有功劳。 坐在怀里的沈禾:嘿嘿。 大家散开去休息前,连翘来抱沈禾。 大哥哥走了过来,将他抱在怀里颠了颠,才递给连翘:“小禾过些时日记得来玩。” 沈禾点点头,还有些新奇。 这个大哥哥还是头回抱他呢。 其他人都来围着他吸孩子的时候,只有大哥哥佁然不动。 还有二哥。 不过二表哥是心动的,沈禾看见好多次二表哥偷瞄他了。 他还以为大表哥是个不为幼崽所动的人。 但大表哥显然不是。 大表哥抱了把孩子后,还面无表情的捏了捏孩子的肉脸蛋。 然后背对着自己一堆叔叔婶婶弟弟妹妹,从袖口里掏出块小玉佩,挂在了沈禾的腰间,再面不改色的收回手。 一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态度坦荡。 沈禾眼睛尖,他发现大表哥的手指似乎受伤了,给他挂玉佩的时候,露出一条细细的暗红色血痂痕迹。 大约过个两三天就脱落了,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沈禾眨眨眼,还没能想清楚,大表哥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柳峥去与祖父祖母说话,说完两句后追上了连翘,他们一道回院子。 沈禾低着头,去抓腰间挂着的小玉佩。 那玉佩上面刻着一枝松柏,感觉是新手刻的,连上面的刻痕都没有处理好。 沈禾想起方才看见的那条小血痂,还有大表哥那迅速到其他人发觉不了异样的动作,脑袋上打满了问号。 这年头送个礼物表达喜欢,都这么偷偷的嘛? 还是大表哥觉得这样的行为,不符合他正经大公子的形象? 沈禾觉得自己可能摸到了真相。 他珍惜的摸了摸那块小玉佩,心中嘿嘿直笑。 真看不出来啊大表哥,原来你是这样的大表哥! 他心里面觉得好笑,脸蛋子上根本瞒不住,也跟着露出笑来,嘴角上翘,一双大眼里盛着狡黠的笑意。 小表哥好奇的问:“小禾,怎么了?” 沈禾觉得需要维护好大表哥的形象,他选择不说。 只是趴在连翘肩头,用小胖手捂着嘴小声嘿嘿。 嘿完,沈禾想,看来手工大佬还带点遗传呀? 大表哥显然是没能发展成功,不过小表哥发展成功了! 就是不知道是遗传的谁呢。 回到了院子里,沈禾才找到机会,跟小表哥咬耳朵。 他们俩都洗白白了,穿着寝衣,拎着薄薄的被子面对面躺着,将床幔放下。 榻上昏暗,只有外面一小盏灯透进昏暗模糊的光晕。 很适合讲悄悄话的氛围。 沈禾小声用气音道:“哥哥,我们在东宫可以做很多东西,不用悄悄的!” 柳小表哥根本没想到这一茬,他原本还在为没有小表弟陪着他弄手工,有一点点的难过呢。 闻言,眸子在昏暗中变得明亮。 像是将床幔外透进来的光晕,盛放进了眸子里。 沈禾凑到小表哥脑袋边,用胖手围住嘴巴,作传声筒状:“我们还可以悄悄把哥哥你做的东西都带去东宫,放在我的偏殿中!这样就一直不用担心被发现了!” 孩子执着于用气音说话。 也可能是他还控制不太好他小奶音的音量。 说话的时候,气息很重,吹在柳峥的耳朵里,让他忍不住缩脖子躲一下。 他的眸子更亮,侧过身搂住软乎乎的小孩子,也学他用气音,手掌曲起来围在唇边:“好呀,谢谢小禾!” 这个提议得到了小表哥的认同,沈禾立刻躺不住了。 他挣扎着就要坐起来,撩开床幔,探出个圆圆的小脑袋,散开的乌发耷拉下来,有一些被床幔擦得飞起来。 他喊:“连翘!连翘!” 还是用气音。 连翘都听笑了。 她从外间进来,看见孩子那么个小脑袋,没能忍住:“哎呀,小公子怎么弄成了这样。” 她伸手给孩子顺头发,试图将被静电炸飞的小软毛压下去,试了两次失败告终。 沈禾不管自己是不是满脑袋毛乱飞。 他高兴道:“连翘你可以帮哥哥把他的东西带去东宫吗?我们悄悄的,不让别人知道。” 沈禾说:“放在我的箱子里!” 连翘露出一点为难的神色:“这个……要殿下知晓吧?” 东宫中不好随意带东西进去。 柳小表哥也在后面听着,闻言眼眸黯了黯。 沈禾抓抓脸蛋子,思索两秒,最后道:“我的!跟哥哥说都是我的!” 他带一些小玩具回去,男主怎么会不同意呢? 连翘看他那副小模样,说不出拒绝的话。 想来就算是太子殿下在这里,也只会答应。 于是连翘点头,无奈道:“那好,奴婢明日会将东西带回东宫的。” 柳小表哥听完,也躺不住了。 他坐起身,从孩子脑袋上面,将自己的头探出来。 小脑袋上面叠了一个稍大一点的脑袋,对连翘说:“连翘姐姐,多谢你。” 连翘更加受不住了:“呀,柳小公子莫要这样说。您开开这箱子,奴婢现下就为您收拾好罢。” 柳峥兴奋的睡不着。 他自己溜下床,套上鞋子:“无妨,我自己来。” 他去打开脚踏的暗扣。 连翘则去找来个给沈禾装衣裳的箱子。 沈禾蹲在榻上,扶着自己的胖脚丫子,探头看小表哥收拾他的东西。 很好,虽然转移了阵地,但不妨碍小表哥继续军事化收纳。 将脚踏里的东西全都收拾走后,沈禾那装衣裳的箱子只整整齐齐填平了最底层,上面还能放半箱子衣服。 沈禾在心中默默给小表哥竖起大拇指。 牛哇。 第37章 制霸幼儿园 沈禾跟柳峥因为太兴奋, 睡得有些晚。 这导致他们第二日起来的时候,精神不振。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57节 两个孩子在马车上靠着彼此,准确来说, 是沈禾靠着小表哥,柳峥则只能靠着马车。 这么一路睡到了太学。 他们俩萎靡不振的模样让戚厌病很是吃惊。 戚厌病惊疑不定的围着沈禾与柳峥转。 最后小声到沈禾身边,小声说:“弟弟, 咱们也算有些交情了, 你可否老实告诉哥哥, 你那到底是不是邪术?你昨夜练了一夜的邪术, 精气受损, 今日才如此这般?” 为了让沈禾相信他,跟他说实话, 戚厌病补充道:“你放心,哥哥一定不同他人讲。” 沈禾:“……” 受不鸟啦。 沈禾鼓着脸蛋子, 做出极其严肃的表情,盯着戚厌病,冲他勾勾短胖的小指头。 戚厌病小心翼翼凑近, 将耳朵对着沈禾, 想听他告诉自己真相。 戚厌病已然在心中做好准备, 便是他禾弟弟真练了什么邪术,他也……他也顶多只会制止禾弟弟,不会让他害人, 至于旁的,他一定为他瞒得好好的! 孩子凑到他的耳边, 神神秘秘的小声说:“哥哥, 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绝对不能跟第三个人说。” 戚厌病觉得有些不妙, 但他还是郑重的点点头。 于是沈禾压着小嗓音,跟他吐露真相:“其实我不是这个世上的人,而是从另一个地方来的幽魂,我死了好多年啦,我现在其实有……” 沈禾顿了一下,算算自己的年纪,继续幽幽说:“我其实已经二十三岁了。”还差一点点,不过也差不多。 戚厌病:“……?” 戚厌病觉得有点不对。 但又好像是真的。 他后仰一小段距离,去观察沈禾的表情。 就见着孩子白白嫩嫩的脸蛋上,表情很是严肃,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也没有一丁点狡黠玩笑的意味,格外认真的盯着他。 孩子再度对他招招手,示意靠近,继续听他说:“我说的都是真的,否则你看我怎么会画这些画?你从前见过吗?我还会可多东西了,都是另一方世间才有的,那里有一日千里的长虫车,会载几百人飞的大鸟……” 戚厌病摸了下胳膊,觉得自己起了一声鸡皮疙瘩。 他觉得这不像是假的。 孩子最后说:“所以你其实应该管我叫哥哥。” 他用非常严肃的语气表示:“你们都应该管我叫哥哥。” 戚厌病咽了口唾沫,见沈禾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又想到他方才说的话。 他很是郑重带唤了一声:“哥。” 沈禾:“?” 不是? 虽然他说的确实都是真的,但正常人不该觉得他在开玩笑嘛? 这傻孩子这么实诚? 他终于明白,小表哥与小郑同学,为何经常用嫌弃的眼神看戚厌病了。 这孩子是不太聪明。 话虽如此,沈禾四处叫哥哥,现在竟然真有个人管他叫哥哥,他分外满足,两条小短腿甩着,开心的应声:“哎!” 没错,我就是你哥! 戚小郡王,不聪明没关系,冲着你这声哥,以后哥罩着你! 柳峥与郑学则几人看见戚厌病凑在沈禾身边,两个脑袋靠在一块,低声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就看见小包子神情严肃,那小眼神,像是他们在商议什么机密。 要紧的是戚厌病。 他表情几度变换,最后变为震撼与崇敬,一脸郑重的冲着孩子喊了句“哥”,喊的真情切意,周围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大为震撼。 连前排的五皇子,都竖着耳朵。 不知道什么时候将椅子往后挪了一大截,整个胖墩墩的身子往后仰,努力听清后面在干什么动静。 听见戚厌病叫哥,而沈禾响亮的应了一声后,疑惑的扭头去看。 五皇子在心中算了算。 戚厌病管大皇兄叫皇叔。 那要管他叫五皇叔。 他是戚厌病的叔叔,而沈禾只能做戚厌病的哥哥,叔叔辈分更大。 很好,这回是他赢了。 五皇子对此表示很满意。 柳峥抬手将戚厌病的脸推回去。 他实在无话可说,只能对戚厌病说:“多读点书吧,闵博士讲课的时候,少走点神。” 他又说:“有时觉得你祖父抽你,也不无道理。” 戚厌病很是愤慨:“你竟然觉得好友挨抽是应当的?” 柳峥:这是重点吗请问? 郑学则在前头叹了口气。 沈砚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觉得日后小禾果然还是需要他来保护。 于是竖起书,更认真了。 博士的到来阻止了戚厌病即将发出的长篇大论。 沈禾埋头画画。 上午顺利完成了两份订单。 等午间的时候,他举着画纸,去递给了那位七岁小朋友。 小朋友说:“我哥说午间他自己来取。” 沈禾说:“那我午间要一直等着他吗?” 孩子挠挠脸侧,说:“那你可以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用午膳,或者我让我哥等你。” 沈禾觉得也行,但他不是很明白,把画给弟弟,让他转交不是更省事吗? 半个时辰后,沈禾知道了为什么。 仍旧是昨日那一群少年。 哦,今日还多了两个。 他们上来,一群人立刻将沈禾围住了。 沈禾:这场景有亿点点熟悉。 下一刻,这群十六七岁的少年们便嘻嘻哈哈笑着,开始捏捏摸摸,还有人说:“来让哥哥抱抱。” “你不是有弟弟吗?干什么不抱你自己的弟弟去?” “那小崽子一点儿都不可爱,跟牛犊子似的,哪有这块小糖糕好捏。” “弟弟来给哥哥抱,哥哥今日来找你画画,可是你的主顾,无需管他们。” 沈禾举着小胖手去推凑近的少年脸孔,努力挣扎,小身子没有一个地方不在努力的。 这是另外的价钱! 沈禾最终遭受了惨无人道的吸孩子大法。 被放下来的时候,脸蛋子麻木。 “你别说,画的真不错,这画法你可曾见过?” “没,哈哈不枉我搭了这么多银钱进去。” “傅文你还痛吗?哈哈哈……” 少年们开始嬉闹起来。 然后沈禾就被塞了两块很规整的小金锭:“诺,五两金子,啧,快来瞧瞧哥哥长什么模样,画的不像哥哥可要找你退银钱的。” 沈禾看在这两块金子的份上,忍气吞声,乖乖卖萌:“哥哥。” 叫的两个少年肉眼可见的心花怒放。 沈禾心说,不是,这个年纪的高中生不都忙着早恋吗?你们怎么回事? 忙着吸孩子? 吸到孩子,心满意足的公子哥们走了。 离开了一堆小豆丁的童舍。 就是走的时候,沈禾发现有两个人姿势奇怪,好像有一点点跛。 像是挨了顿打似的。 沈禾:? 零花钱花多了遭打了? 他茫然眨眼。 而后五皇子就蹭到了他跟前来。 五皇子叉着腰。 当然,如果那算腰的话。 他抬着下巴说沈禾:“你与你表兄他们用膳的地方,本殿下已经命人找着了!本殿下告诉你,从明日起,那就是本殿下的地方了!” 那大亭子,他要了!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58节 现在这个小亭子,一点意思都没有,他不要也罢。 孩子眨巴眨巴眼睛,很是无辜的回他:“好哦。” 那他就近吃饭呗,正好少走路,多出来的时间可以用来画图赚钱! 好多的小钱钱! 以后都是用来给他养老的! 工龄四岁半的沈禾对自己未来的养老生活,充满了向往之情。 五皇子:“……?”他脸颊鼓起来,总之很生气,但不知道为什么生气。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沈禾已经走了。 身后还跟着另外两个小豆丁,去问沈禾:“沈禾我哥哥也想要,你可以给我哥哥画吗?但是他不在中生舍,他可以下学的时候来接我。” “我姐姐想要……” 莫名有点众星捧月的味道。 五皇子看着他们远去。 可恶,他为何这样生气? 今日分明是他赢了! 还赢了两次! 沈禾已经将整个童舍的小朋友认全了。 对于送钱上门这样的事,沈禾都是来之不拒。 至于谈价钱这种事,郑学则相当在行。 他总是在这种时候,从一个沉默寡言的幽灵,变成一个口齿伶俐的辩手,并且善于说服对方,让对方认可他的言论。 沈禾看的叹为观止。 这还不是沈禾最惊叹的地方。 最惊叹的是,他发现小郑同学对童舍里每位小朋友的身价,似乎都很有一套判断力。 郑学则记完账。 沈禾觉得这样不行,怎么能够让他珍贵的财务打白工! 他从自己的大老虎荷包里掏掏,掏出一块碎金子递给郑学则:“哥哥!给你!” 孩子眼睛亮晶晶的。 郑学则仍旧是默默的,将他递金子的手推回去,摸摸沈禾的脸蛋子,轻声说:“不用,哥哥钱多。” 看着孩子茫然眨巴的大眼睛。 郑学则难得再开口解释一句:“我外祖家,世代皇商。” 沈禾:“?” 郑学则可能觉得这样说,还不能够很好的表达自己的富有程度。 于是他在停顿片刻后,对着孩子慢慢补充:“我父亲是两淮盐运使。” 沈禾:“?” 沈禾:“????” 什么使? 什么盐? 蛙趣!! 最有钱的竟然就在我身边!? 郑学则看着孩子震惊的大眼睛,知道他应当是明白这两个身份代表了什么,还很矜持的对沈禾点点头说:“戚厌病第一天就告诉过小禾你了。” 沈禾:QAQ 不是啊! 他第一天只从戚厌病的碎嘴子里捕捉到是什么什么大使,他一点儿没有想到是这个“使”啊。 郑学则很是怜爱的将孩子抱起来,放回他的小高脚椅上:“收好吧,哥哥真的不差钱。” 第38章 头顶援手 沈禾一整个下午, 都在消耗“我的好朋友可能是首富之子”这个消息。 戚厌病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消化的。 他看着沈禾一下午都在心不在焉,还在想要怎么劝他不再继续对其他人用邪术。 戚厌病觉得这样的大事,应该找柳峥这个亲表哥。 不过看着柳峥那副精神不振的模样, 他很是怀疑柳峥已经与沈禾同流合污,要帮着小禾弟弟,助纣为虐。 思来想去, 戚厌病找到了唯一合适的人选。 那自然是不爱说话, 嘴巴严实, 又同样看重小禾弟弟的郑学则。 戚厌病在心中默念:小禾弟弟, 哥哥要违约了, 把这件事告诉第三个人,但是哥哥保证绝对不会告诉第四个人。 想到这里, 戚厌病纠正了一下自己。 哦不对,应该是他管小禾叫哥哥。 等等, 那这辈分到底该怎么算? 戚厌病被一个新的难题难住了。 连念书的时候,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瞧得闵博士频频侧目。 戚小郡王这是被恒亲王教训了,终于幡然醒悟, 要好生念书? 到了下学的时候, 沈禾将这个事实消化好。 开心起来! 启动资金有了, 未来的一号投资商可能也稳了! 这搁谁能开心不起来?简直嘴角要咧到耳朵后边去。 他开开心心跟几个哥哥告别说拜拜,对上了戚厌病那沉重的眼神,愣了一会, 不过马上抛下这一辙,跟着忠洪急匆匆上马车。 后面还有小豆丁跟着他:“沈禾你答应了, 那我明天叫我哥哥来接我哦!” 沈禾欢快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好的好的!” 沈禾与柳峥走了, 沈砚也被沈家的马车接走。 戚厌病还拽着郑学则。 郑学则眼神幽幽的盯着戚厌病。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 可戚厌病从他的神情里读懂了一种意思:“你最好有什么大事, 你是不是在心里这么想?” 戚厌病说:“我今天还真有大事,说出来你可不能告诉第三个人,知道吗?” 郑学则继续盯着他。 戚厌病凑近他,还让周围等着他们俩的下人走远点。 等确定没有其他人能够听见,戚厌病凑近,用气音给郑学则做心理建设:“你一定要认真听,不要当我在讲胡话,我说的字句属实,咱们可一定要好好想个办法才行,这都是为了禾……禾弟弟好。” 听见沈禾,郑学则眼珠子动了动,慢慢说:“快说。” 掰扯这么一大段,还没有进入正题。 戚厌病偷偷说:“禾弟弟其实是一抹世外幽魂,他今年已经二十多岁了,我们应该管他叫哥哥!” 郑学则:“……” 戚厌病又说:“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禾弟弟他那画真的是邪术,你可曾见过与人那样像的画?” 戚厌病忧心忡忡的说:“咱们得想个办法才是,不能让禾弟弟继续用邪术了,万一日后叫什么和尚道士将他抓住,替天行道,那可如何是好啊?” 郑学则:“……” 他眼神慢慢变了。 变得怜爱。 郑学则张嘴,吐出几个字:“日后,少随你祖母听精怪故事罢。” “本就不聪明。”他像是叹了口气。 为自己的同窗好友未来甚是忧虑。 四岁小孩都能骗到他,日后可如何是好。 还好,有个郡王爵位在,不会饿死。 郑学则转身,上了马车,要回家去了。 戚厌病:“?” 戚厌病扭头去看来接他的王府小厮,皱眉问:“你方才瞧见了吗?他是不是嫌弃我?他嫌弃本王?” 小厮小声说:“好像……没有。” 戚厌病也爬上马车,口中低声絮叨:“哼,此事还得靠本王,其他人都靠不住。” …… 沈禾与柳峥一路进了东宫。 柳峥这还是第二回进宫。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59节 上一回进宫的时候,是去年的宫宴,他随着父亲入宫。 来东宫却是第一回。 相较于柳峥的拘谨,沈禾高兴得很,一路上跟柳峥叽叽喳喳,介绍这里是什么地方,用来干什么,那里是什么地方,住着什么人。 到了东宫,小太监们忙着将箱子搬回沈禾的偏殿。 沈禾牵着柳峥进门,跟他说:“哥哥,我们可以在这里做东西!” 他跑到放箱子的地方说:“做完可以放在这里,放满一箱子!” 柳峥被孩子带着,弄得也期待起来。 他们转悠了一圈,沈禾仰着脑袋去问忠洪:“哥哥还没有回来吗?” 忠洪点头:“殿下今日要回来的很晚呢,小公子稍后与柳公子一道用晚膳,若是殿下回来了,奴才便来与小公子说一声。” 沈禾嘿嘿直笑:“好!” 说完,等到忠洪他们离开后,沈禾就与柳峥去鬼鬼祟祟的开那个装着一些工具与零碎小玩意的箱子。 上面放了两层衣裳,被连翘叠的整整齐齐。 沈禾将衣裳抱出来的时候,胖胳膊竭力张开,小心翼翼,试图维持衣物的原样,不把它们弄乱。 但这对他来说,显然很有点难度。 最后还得是小表哥。 小表哥从孩子手里将衣服接走,放在了里间的小榻上。 然后他们开始去捣鼓那些玩意。 小表哥的手摇风扇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他在将各种零件装起来。 沈禾期待的蹲在一旁,半步都不想离开。 这可是需要见证的时刻! 他在一旁小声问:“哥哥你要什么?” 小表哥说什么,他便从箱子里找到对应的小零件递过去。 柳峥其实自己动手更快,他对自己的东西放在哪里了若指掌,闭着眼睛都能直接摸到。 不过看着孩子这么积极的模样,柳峥决定将这个任务交给他来完成。 小胖手递来一个个零件,一个模样精巧的小风扇逐渐在柳峥手里成型。 扇叶只有巴掌大,为了能够立住,下方的底座做得稍重。 他将小风扇放在地上,试探的转了转。 十分流畅,徐徐微风随着他的缓慢转动,吹到了孩子脸上。 沈禾鬓角的碎发被吹飞,他激动的攥着小胖手,感受熟悉的吹拂,恨不得搂着小表哥狠狠亲两口! 太牛了我的哥! 孩子的激动溢于言表。 他站起来,迈着小短腿,围着风扇左看右看,看了一圈口,靠到柳峥身边,眼巴巴瞧着手柄,问:“哥哥,我可以摇嘛?” 柳峥松手,握着他的小胖手,教他掌握力道。 沈禾试了又试,跟第一次看见这东西似的。 柳峥见他试够了,才将组装好的小风扇重新拆开,放回箱子里。 两个孩子将衣裳重新盖在上面,恢复原样。 柳峥有些好奇,在东宫内打量。 宫殿很大,宫女太监很多,似乎到处都放着价值不菲的宝贝。 但除了这些,也没有见到什么与柳家更不同的地方。 他好奇的打量过后,小声问:“小禾,东宫内的风扇我可以看看吗?” 他很想知道他做的与真正的风扇比较起来如何。 小表哥眼睛里充斥着手工大佬的探究欲。 啊这。 沈禾心虚的抓抓自己的脸蛋子。 他倒是想说是从别处看到的,奈何他这个年纪太小了,根本没有一天离开过其他人视线单独行动过,从哪里去看到这玩意。 他小眼神四处乱飘,最后小声说:“没有哦,那个不见了,只有一个,坏了然后被丢掉了……” 小表哥应该不可能去找连翘她们求证吧。 柳峥闻言,有些失落:“这样啊,那好吧。” 不能瞧见原物,也不晓得他做的到底如何,还有多少不足的地方可以改进。 沈禾更加心虚。 他迈着小短腿,往外走,抓着脸蛋子的手不知道往哪放。 不行,他要想个好理由,能够重复利用,不会被小表哥追究东西原型的理由。 他刚走到一半,还没出门口,外面就响起笑声:“小公子,您果然回来了,娘娘晓得您今日回来,早早便命奴才们过来问问,说是许久没能见到您了,想念得紧呢。” 是姨母身边的大太监。 他笑眯眯说完,就很熟练的将小豆丁抱起来,还说:“听闻柳五公子也来了东宫,宣妃娘娘想请柳公子一道去栖霞宫中坐一坐。” 小表哥马上抛下自己那点失落,跟着一道去了栖霞宫。 柳宣妃一瞧见沈禾,将团子抱过去,好一通揉捏,对着他软绵绵的小脸蛋亲了好大一口:“小禾在外头住了这样久才回来,可让姨母想死了。” 沈禾被亲的小脑袋控制不住的后仰,扭头冲着柳峥喊:“哥哥,哥哥,姨母,哥哥也来了。” 姨母,不要逮着他一个吸呀! 柳宣妃当然晓得自家的小侄子来了。 她笑眯眯去逗他:“小五,这么久没见过姑母了,别是忘了姑母罢?” 柳小公子很是端方,在自家这位不常见的姨母跟前,规规矩矩行礼。 柳宣妃:“……”她就知道哥嫂会把孩子养成小老头! 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果然还是他们小禾比较好玩。 柳宣妃再度庆幸没有将他们小禾送去柳家养。 宣妃逗不动小大人柳峥,于是重新来专注于雪团子似的沈禾。 她摸摸孩子的小肚子,问:“小禾怎么瘦了呀?是不是想姨母想得呀?” 沈禾没觉得自己瘦了,身上的软肉是一点儿没少。 非要说他瘦了,那一定是被那群丧心病狂吸幼崽的人吸的! 他举着自己的胖胳膊,将袖子往下拽一拽,露出藕节似的圆润雪白的胳膊,上面的软肉看起来绵绵的,让人想要咬一口尝尝是不是甜滋滋的糖糕。 孩子没有自己招人吸的自觉。 他举着他糖糕藕节似的小胖胳膊:“胖了,没有瘦。” 柳宣妃捏捏他的小胖胳膊说:“可是姨母瞧着小禾瘦了呢。” 沈禾心说,姨母你就是想听我说想你了是吧? 真是的,满足你好了。 孩子扭身说:“想姨母,特别想。” 柳宣妃笑得花枝招展,头上的珠钗发出叮铃声响,她搂着孩子说:“姨母就知道小禾想姨母了,姨母也想小禾。” “雀枝,让小厨房熬的汤好了吗?端上来给咱们小禾尝尝喜不喜欢。” 柳宣妃说完,想起还有个小老头在一旁恭恭敬敬的呢。 她摆手道:“小五,少学你爹娘那套,在外面唬唬旁的人便罢,不必在自家人跟前这样作态。来来,坐着,雀枝,你去同小厨房说一声,柳五公子的汤味道可以重一些。” 沈禾不乐意了:“我也要!姨姨我也想要!” 干什么老是让他喝清淡口的,他都这么大了,也能喝点儿浓的了吧? 柳宣妃哼笑,一只胳膊将扭着小身子要溜下去的团子抱住,捏他小软肉:“你可不能喝。在宫外是谁呀,出去没两日就将自己的小肚子吃坏了,还喝了好些天药呢。” 她笑眯眯的问:“小禾,周院判开的药好不好喝呀?你说与姨母听听?” 沈禾:呜呜干什么提这些丢脸的事,快忘掉忘掉! 他用小胖手捂住自己的脸,低着头说:“我不知道哦。” 柳宣妃笑眯眯还要再说。 孩子举着小胖手上来捂嘴,一脸乖巧:“姨母我不跟哥哥喝一样的了,我就喝现在的汤。” 柳宣妃笑得身子直颤:“是吗?小禾真乖。” 柳峥在一旁看着柳宣妃,慢慢的不再那么拘谨。 他觉得这位不常见到的姑母,与他四叔可真是像。 小厨房里的汤熬好了,端上来,沈禾抱着自己的小碗,等着温度差不多了,吨吨吨。 喝完咂咂嘴。 真好喝呀,虽然味儿有点淡,但不影响这汤很鲜。 他耸着小鼻头,眼馋的探头去瞧柳峥那边的碗。 闻起来好像比他的更香哎。 呜呜。 两个孩子在栖霞宫待了两个时辰,晚膳也是在栖霞宫里与柳宣妃一道吃的。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60节 用完晚膳,沈禾嘀嘀咕咕,与宣妃说了回在柳家的事。 重点抱怨了下四舅舅吸孩子。 柳宣妃乐不可支,给孩子撑腰:“姨母下回见到你四舅舅,就教训他,怎么能这么欺负我们小禾呢?” 孩子鼓着他雪白绵软的小脸蛋子,用力点头:“好!” 柳宣妃说到这里,眼底有一闪而逝的遗憾。 下回见。 下回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怕是要等到今年年底的宫宴上罢。 这么一点情绪,转瞬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她自己心中知道方才略过的念头。 孩子走之前,柳宣妃抓着他的小胖手不放人:“小禾先前说想姨母的,这么快就走,姨母怎么觉着小禾是在骗姨母呢?” 沈禾眨巴眨巴眼睛,凑上来捧着柳宣妃的脸,亲了她一口。 非常的响亮。 柳宣妃心满意足了,哈哈笑着又搂住沈禾,回了他两个亲亲,终于愿意让东宫的人将孩子抱走。 柳小表哥在一旁看了全程,心说幸亏他现在不是小孩子了。 柳小公子规规矩矩的又行了个别礼,随着离开了栖霞宫。 雀枝瞧着自家娘娘那副愉悦的模样,也笑着低声说:“小公子可真是聪慧,聪慧又可爱,讨人喜欢。难怪太子殿下那般看重小公子。” 宣妃理了理发间珠钗,脸上的笑还有残余,不过慢慢淡了。 “他的确将小禾养得不错,不过那是因为小禾是国公府嫡子,老国公那些年在外征战,军功累累,可不是无用之物。”柳宣妃说到这里,话语止住。 她淡淡道:“陛下这两日消气了吧?” 雀枝脸上的笑也跟着主子收了,低声说:“是,太子殿下在书房外跪了一整夜,今早满朝重臣都为太子殿下声援,而且听闻晚间庞大人发迹地便有人状告,一行人日夜兼程,赶了月余入京,要敲登闻鼓鸣冤……” 柳宣妃说:“……递信给老四,让他漏些风声给那些学子。” 柳宣妃的声音彻底低下去:“看在小禾的面子上,帮他这一回。” * 沈禾这一夜睡得非常好。 久违的回到东宫,自己的床上,哪儿哪儿都很熟悉,让他倒床没多久便去跟周公畅游。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沈禾就醒了。 柳峥还在睡,沈禾醒的太早,这个点离去太学还有好一段时候。 他轻手轻脚的,从榻上爬下来,没有惊动还在熟睡中的小表哥。 他走到外间,小声喊:“荷菱,连翘?” 连翘不在,昨晚守夜的是荷菱,她起身,瞧见沈禾光着胖脚丫子,穿着里衣走出来了,又看眼天色,去将他抱起来放上小榻:“小公子今日怎么这样早便醒了?还有一个时辰才去太学呢。” 现在外面还是暗的。 沈禾语调轻快:“睡不着啦。” 荷菱找来衣裳,给沈禾穿好,让他洗漱干净,带着他出殿门。 连翘没过多久也醒了,去叫厨房准备早膳。 因着柳峥还没醒,他们动静都很轻。 柳小表哥头一回住在陌生地方,还是东宫,不像沈禾适应的那么快,昨夜睡着的有些晚。 沈禾四处转悠,迈着小短腿巡视一下自己阔别十几天的地盘。 然后去问连翘:“连翘,哥哥昨日没有回来吗?” 不是说好晚上要来看他的,他睡着了都没来。 哦,不过也是,现在他的偏殿里住了小表哥,男主这个监护人不好半夜来陪孩子。 连翘轻声回答:“小公子,昨夜殿下没来偏殿呢。” 沈禾四处看了圈,心说这么早,男主应该还没来得及去上朝吧? 那他去瞧瞧自家监护人好了。 于是朝着主殿溜达去。 他溜达到主殿的时候,外面宫人瞧见他行礼。 沈禾逮住一个小太监问:“哥哥还在吗?” 小太监说:“殿下在里间休息,小公子您若是有什么事,不若问问忠洪公公?” 还在睡? 不应该啊,往常这个点不是都该起来,准备去上朝听政了么? 沈禾用抓抓自己的脸蛋子,陷入沉思。 他只是跟孩子处得多了,四处要撒娇卖萌,一时之间有点太拿自己当小孩了。 可他不是真小孩,疑点一多,他就开始觉得不对劲。 所以,真是到哪个他没记住的大剧情点了吧? 还把他送去柳家住一段时间,是因为忙到没空管他了? 那现在把他接回来,是事情告一段落? 沈禾不太放心,迈着小短腿,也不找忠洪了,自己蹑手蹑脚,对着守门的一堆人一个劲:“嘘嘘!” 不准作声。 这些人没法,沈小公子在东宫里,除了太子殿下,谁都得让着。 很多时候,连太子殿下都要让着。 他们只能眼巴巴瞧着孩子用力去推门,连白嫩嫩的脸蛋子似乎都在用力,但沉重的殿门纹丝不动。 门口侍卫看不下去,偏过头,偷偷伸手帮他推了一把。 孩子太矮了,根本没注意头顶伸出的援手。 门开了条缝,沈禾大喜,心说可算推开了。 然后就顺着这条缝挤了进去,活脱脱一只鬼鬼祟祟的小猫。 第39章 苦肉计 外面天色灰蒙。 大殿门没开, 让殿内的光线更加昏暗。 孩子个头矮,顺着边边角角溜进去,真的如同小猫一样, 没有什么声响。 他现在外间竖着耳朵观察了一会儿,听见里间有动静,没有急着进去。 里间是忠洪, 他像是在哭。 压着嗓音很轻的说:“殿下这腿……周院判说是一定得好生将养, 否则日后兴许会留下遗症, 伤及腿骨……” 沈禾:“?” 他的小胖脸顿时变得格外严肃了, 屏住呼吸, 猫在外间的角落里,竖着耳朵, 决定先听一会儿再进去。 有淡淡的药味在殿内弥漫开。 戚拙蕴的嗓音很平淡。 平淡的甚至有一点冷漠,像是没有感情一般:“无妨, 不会有事。孤今日早朝不去,上完药,你去陛下那头代孤请罪, 告诉他们, 孤无法下地, 还望陛下原宥。” 什么? 怎么腿伤的不能下地了? 沈禾在脑子里刮了一圈,都没想起来男主的腿什么时候坏过。 怎么会这样? 被他蝴蝶出来的嘛? 沈禾顿时猫不住了,迈着小短腿急的要命, 往里间冲,嘴里嚷嚷:“哥哥!哥哥!” 你腿怎么了?快让我看看! 孩子的声音冒出来的太突然, 里间的人吓了一跳。 沈禾冲进去的时候, 正看见戚拙蕴要用被子将自己的腿盖住。 他扒到床榻边缘,拽着被子:“我看看, 我看看!” 戚拙蕴:“……”他在看见小团子冒出来的一瞬间,身上那股不近人情的漠然,尽数消退,荡然无存。 好像根本没有存在过一般,神情变得柔软。 眸子无数情绪涌动,最后变作无奈与好笑,压了下去。 他低声问:“禾禾什么时候来的?” 戚拙蕴这才抬头,忠洪将里间与外间隔着的帘子掀开,瞧见殿门口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孩子就是从这条缝隙里挤进来的。 不用想也知道,十之八九是外面的侍卫帮了忙的。 这孩子真是越大越机灵,竟然能偷偷溜进来了。 沈禾没空管这些,他嘟囔说:“刚刚来,哥哥你让我看看。” 快撒手,让哥看看你腿怎么样了。 那丧心病狂的狗皇帝不会打自家太子了吧?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61节 他拽得费劲,一副不让他看誓不罢休的小模样。 戚拙蕴有一点后悔,该更警惕点,早些注意到他溜进来的。 他拗不过沈禾,松手将被褥掀开。 膝头裹着厚厚的药纱,靠得近了,那股药味冲鼻子。 戚拙蕴怕吓到孩子,安慰:“哥哥没事,过两日就好了。禾禾还记得小时候吗?你的手肘上还有疤痕,那就是小时候受的伤,哥哥跟禾禾一样,受了一点伤,但是很快便会好,也会与禾禾一样,身体康健。” 孩子低着头,两只小胖手想搭在他的腿上,犹豫了下,像是怕将他碰痛了般,最后撑着床榻边沿,鼓着腮帮子给他吹气:“呼呼,不痛不痛。” 戚拙蕴心底最后那点残余的冷意,也在孩子这口温暖的气息下,被吹的散尽。 忠洪将药收拾起来,撩起帘子,打开门窗通气,殿门也被拉开。 外面的光线照进来,让殿内变得明亮许多。 殿门的侍卫尴尬的看了眼忠洪,低声说:“公公……” 忠洪摇摇头,退出去,招呼自己的小徒弟与其他的宫女太监来照看,自己忙着去为殿下办事。 殿内。 光线争先恐后涌进来,让屋内变得明亮,也让孩子的模样被戚拙蕴看清。 他的小胖手攥着床榻边的被褥,探着小脑袋去看戚拙蕴膝盖的伤口,腮帮子鼓鼓的,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颗亮晶晶的水珠。 戚拙蕴:“……”他顿了下,心头一跳,伸手便将孩子抱了起来,放进自己怀中。 孩子憋不住了似的,小声呜咽起来,大眼睛里蓄着两汪泪水,眼眶跟鼻头通红,在雪白的小脸上尤为明显。 沈禾越想越心酸,努力去控制自己的眼泪,越控制越憋不住。 狗皇帝,把他的男主害成这样。 气死他了! 太气人了,绷不住了呀。 豆大的泪水滚出来,孩子扭头埋进他怀里,呜呜不肯抬脸,两只小胖手攥着他的衣襟。 他越哭声音越大,总觉得委屈的要命。 然而明明受伤的是戚拙蕴,该难过的也是戚拙蕴。 戚拙蕴心里酸软。 单薄的寝衣转眼就被孩子的泪水浸湿,一大片濡湿的贴在他的皮肤上,靠近心口,带着温度。 他软绵绵的脸蛋也靠在心口的位置,哭得脸颊有些烫,温度直直传进胸腔。 几乎烫化了戚拙蕴的心房。 孩子抽噎得喘不上气,戚拙蕴抚着他的后背,一下下拍抚,轻声哄着:“禾禾不哭,哥哥不骗你,没有什么事,只用几天,哥哥就会好起来。” “呜呜骗、骗人……”他埋着头,话都说不连贯,哭着抽气。 他都听见了,都不能下地了,几天能好起来才怪。 狗皇帝真不做人啊,比他那个垃圾爹还渣。 他情绪上头,气愤得脑子发懵。 戚拙蕴无奈的摸着他温热的后颈,让他在怀中哭了一会儿后,探手去摸他湿热的小脸蛋。 他让孩子将脸抬起来,也不在意自己胸口被哭湿了一大片,想找帕子,发现没有,干脆用自己的衣袖去给孩子擦脸。 雪白的袖口也转眼变得湿漉漉的。 孩子闷在他怀里哭,整个雪白的脸蛋现在都闷得发红,从一个雪白蓬松的绵软小包子,变成了一颗白里透红的桃子。 戚拙蕴思索了一下,将孩子的眼泪擦干净,想着他年纪小但好面子,于是又将孩子的脸蛋松开,让他埋回自己怀中,这才唤人拿帕子进来。 小太监递来帕子,便乖觉的退出去,还将隔开里间的帘子放下。 外面的天色大亮,屋内的一切显得愈发亮堂。 戚拙蕴用帕子擦掉孩子的鼻涕。 沈禾发泄完了,开始觉得尴尬羞耻。 太丢人了,连鼻涕都哭出来了,哥的英俊形象毁于一旦。 他抬着脑袋,乖乖由着戚拙蕴给他收拾。 终于擦干净鼻涕眼泪,孩子不哭了,垂下小脑袋。 戚拙蕴垂着眼眸,能够看见孩子圆润的脸蛋子,红红的小鼻头,还有浓长濡湿的眼睫,一簇一簇的,沾着泪水的痕迹,正随着孩子平复情绪的抽气动作微微颤抖。 他将孩子搂的更紧些,低下头去,轻声温柔说:“哥哥不骗禾禾。” 沈禾埋着头,对着被自己哭湿的衣襟,不想说话。 信你个鬼。 戚拙蕴捏着孩子一只温热的小胖手,捏了捏,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气音,跟沈禾吐露什么小秘密一般:“哥哥是骗他们的。” 他低声说:“哥哥只告诉禾禾一个人,其他人都不知道,禾禾也不会告诉别人对不对?” 什么? 沈禾竖起耳朵。 他终于愿意抬头了,仰着自己的小脸蛋,去看戚拙蕴。 湿漉漉的眼睫配着大眼睛里还未褪去的水汽,可怜的要命。 戚拙蕴的声音放得更轻:“哥哥故意这样说,是为了让……让哥哥的父皇心疼哥哥,就像禾禾生病的时候,禾禾的亲人们,都会心疼禾禾一样。” 孩子眨了眨他的眼睛,好像在思索。 戚拙蕴一向知道他养得这个孩子很聪慧,但他不能够确定才四岁多的孩子,到底能不能够听懂更复杂的意思。 就算听得懂,他也不打算将那些算计吐露在这双眼睛跟前。 他选了一种最简单的解释。 而后,孩子举着他的小胖手,摸摸戚拙蕴的脸,用他还带着哽咽的小奶音安慰:“我心疼哥哥。” 是了……戚拙蕴想。 他养得孩子,会心疼他,心疼到为他哭泣。 他笑起来,在孩子的额头轻轻亲了一下:“谢谢禾禾。” 沈禾也慢慢回过味来了。 心中虽然还是气愤的要命,但男主的腿应该真不到那种地步。 是他在用苦肉计。 苦肉计好,不是真的就好。 他靠着戚拙蕴的胸口,侧头去看另一边的膝盖。 戚拙蕴将他抱进怀中,侧身坐着,裹着药纱的膝头就在他伸手就能碰到的位置。 他怕把男主的腿压痛了,膝盖这种关节位置,说不定一动就会难受。 孩子抻着小身子,要从戚拙蕴怀中下去。 戚拙蕴见他不哭了,也不勉强他,放他站在榻边。 孩子却没有走,而是继续撑着床沿,去看他的伤。 屋里的亮度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提升了好几个度。 沈禾能够看见药纱没能包裹住的部分,一点点红肿的皮肉。 啊!可恶的狗皇帝! 沈禾在心里对狗皇帝一阵拳打脚踢。 活该被篡位! 戚拙蕴倚靠在床头,瞧着孩子认真观察他伤口的模样,心情很好。 他用手指提了提身前的衣料,逗孩子:“禾禾,你将哥哥的衣裳哭湿了,怎么这么多泪水呀?” 沈禾:“……” 他扭头,装作没听见,屁颠屁颠走出里间去叫小太监:“哥哥的衣服呢?他要换衣服!” 戚拙蕴好笑,瞧着沈禾抱着干净的寝衣回来,递给他:“哥哥你换。” 眼巴巴的瞧着他,一副要围着他照顾的模样。 戚拙蕴将换下来的湿衣裳递给他:“多谢禾禾。” 沈禾臊得慌,迈着小短腿将衣服抱出去,递给小太监。 他心想男主既然要用苦肉计,那当然是虚弱一点好,不能让其他人看见他这副生龙活虎的样。 沈禾决定今天留下来照顾男主! 沈禾给戚拙蕴端茶倒水,他爬到小榻上抓茶壶给戚拙蕴倒水的时候,戚拙蕴在里间听着动静,都怕他把自己摔了。 差点自己下床去看孩子。 好在沈禾一会儿就端着水杯,迈着两条小短腿噔噔噔进来了,将水杯递给他,笑得乖巧:“哥哥喝!” 戚拙蕴摸他脑袋,喝完将杯子递给他:“禾禾快要去太学了,不必在这里照顾哥哥,去用完早膳跟着柳公子,让连翘她们送你去。” 沈禾摇头:“哥哥我照顾你,我今天不去太学啦!” 他说到这里,就想起来还有小表哥在呢,他今天不去学校,要给小表哥说一声才行。 于是孩子放下杯子,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 戚拙蕴只能听见一连串又急又碎的小脚步声,慢慢跑远了。 忠洪的徒弟端着水进门,让太子净面。 太子这会儿脸上的表情再度淡下去了,语调也淡:“好了,下去罢,不必再让其他人进来。” ……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62节 那头,沈禾风风火火跑回自己的偏殿。 柳峥已经醒了,瞧见沈禾,好奇道:“禾禾你去哪里了?” 他又观察了一眼沈禾,蹲下来问:“禾禾怎么哭了?” 沈禾尴尬,心说这都好一会儿了,怎么还能看出来。 他睁眼说瞎话:“哥哥我没哭,太子哥哥病了,我不去太学了,我要照顾哥哥。” 他去问连翘:“连翘,你帮我送哥哥去上学嗷。” 连翘哭笑不得:“好,那小公子要与殿下一道用早膳吗?” 沈禾想了下,小表哥来做客,他不管小表哥不太地道。 于是爬上自己的小凳子,陪着小表哥吃了个早饭。 等柳峥上了马车,沈禾在马车边上,仰着脑袋问:“哥哥你晚上还愿意来吗?” 柳小表哥思索了一下,觉得太子若是病了,他似乎不适合再这样在东宫过夜。 于是他说:“我过两日再来,等太子殿下痊愈后好不好?” 孩子点点小脑袋,挥手跟他说:“哥哥,明天见!” 小表哥去上学了,沈禾去要了两个包子,再度一路溜回主殿。 男主既然要用苦肉计,那岂不是要装虚弱,不能光明正大让人给他送好吃的? 他要偷偷给他送点,让他吃得饱饱的才行。 孩子正在抽条长身体的关键时候呢。 怎么能饿着他。 他揣着两个包子,鬼鬼祟祟,一看就很有问题的模样,那么溜进了殿内。 守门的侍卫:“……” 戚拙蕴听见他的小脚步声,就知道孩子来了。 脸上已经挂了笑。 果然,孩子从帘子下面钻了进来,跑到他床边,将两个温热的包子塞给他,小声说:“哥哥你快吃。” 戚拙蕴接过来孩子的好意:“禾禾吃过了吗?” 沈禾点点头,喝了半碗粥加两个包子呢。 想到这,沈禾觉得还是拿少了。 他这么小,都能吃两个包子!抽条的男孩子能干三大碗饭不在话下! 沈禾正琢磨,自己要不要待会儿再去偷摸带两个进来,就瞧着忠洪的那个小徒弟进门了。 端着一盘子吃的,一碗粥,一屉水晶饺,一屉小包子,还有碗喷香的小云吞。 沈禾:“?” 不是,等等,说好的苦肉计呢? 怎么早饭还送来这么多? 第40章 他听着呢! 沈禾靠在榻边, 仰着脑袋,瞧着被端来的好吃的。 再看看自己刚给塞的两个包子。 大概是孩子的眼神过于明显,戚拙蕴摸摸他的脑袋说:“小禾要不要再跟哥哥一起吃点?” 沈禾在内心, 面无表情的想,啊,哥的智商真的要回归四岁了。 伤的是腿, 再怎么苦肉计, 也不影响吃饭。 故意不吃饭多少有点做作了。 沈禾怀着对自己智商的深深忧虑, 点点头:“吃!” 小云吞好香啊!让他吃两个! 一大一小就这么吃了个饱。 吃长饭的小太子, 确实饭量很大。 吃完了沈禾带来的两个包子, 让沈禾分担了半碗小云吞,余下的都吃完了。 沈禾坐在床边, 甩着自己的小短腿,打量戚拙蕴的肚子, 再看看他的身形。 仍旧是瘦瘦薄薄的一片。 饭都吃到哪儿去了? 怎么不长点肉呢。 干脆把他身上的肉分给男主一点好了。 用完早膳,忠洪回来,戚拙蕴继续处理事务。 一堆文书折子堆放在床边的小几上, 沈禾依偎着男主坐, 手里也被塞了一本书。 孩子看的诗集。 他看了两眼, 就没兴趣了,小脑袋从戚拙蕴的胳膊下钻进去,探头从他怀中去看他手里的文书。 戚拙蕴好笑:“禾禾看得懂吗?” 沈禾头顶一重。 好哇!男主又把头垫在他脑袋上了! 沈禾被压得小身子一矮, 念在男主现在是伤患的份上,忍了。 他努力挺直身板, 支撑男主的下巴, 睁大眼睛去看文书上写的字:“当然看得懂!” 让他瞧瞧写的是什么东西? 啊……西郡彤云县出现了五彩霞云,是天降吉兆, 我朝国运昌隆…… 什么东西,没有用的天气现象,还不如写下了几场雨有没有影响收稻谷来的实在。 孩子皱着小鼻头,推开这本文书,小奶音嚷嚷:“下本!” 戚拙蕴被逗的发笑:“好,今日就听禾大人的,咱们瞧下本。” 看了好多本,沈禾起初还伸长了脖子努力去看,有些字他也不一定认识,连看带猜能够估摸出个大概意思。 看着看着就开始无聊。 一点大事都没有,全是些没用的折子,扔下去当柴火烧得了。 不知道煮出来的饭会不会更香…… 沈禾并不意外,小太子前期权力不够的时候,皇帝是吝啬于分权给他的。 能让他来处理的当然都是些没用的小事。 可知道归知道,真这么陪着看,沈禾心中还是不免生出了点不耐烦。 不耐烦了一会儿,戚拙蕴察觉孩子的情绪,用下巴蹭了蹭毛绒绒的头顶,问:“禾禾看累了?下去自己玩吧罢,哥哥这里有人照顾,待午间的时候你再来陪哥哥用午膳好不好?” 沈禾心里那点不耐烦,在听见戚拙蕴哄他的声音后,慢慢消散。 他在心中叹气,靠着戚拙蕴的胸口,摇摇头。 毛绒绒的小脑袋蹭得戚拙蕴心口微痒。 孩子乖乖说:“陪哥哥。” 他看都这么无聊,他可是经历过高考的人呢。 十三岁都不到的小太子看岂不是更无聊? 可他不仅要看,还要在这些无聊的屁用没有的折子里,找出一点点有用的东西,为他所用。 唉,他就当陪考好了。 戚拙蕴低下头,瞧着孩子将半张脸蛋子都靠在他的胸口,忽闪着鸦羽般的眼睫,乖巧又耐心,小胖手拽着他的衣襟,一副全心陪伴依赖的模样。 他用下巴轻轻蹭着孩子的头顶,神情柔软,心中轻声念叨,他的宝贝。 上天赐给他唯一的珍宝。 …… 沈禾睡着了。 事实证明,陪考真不是一般人能坚持得了的。 难怪老沈同志陪考的时候,总是在他背后偷摸玩手机。 这么无聊,这谁顶得住。 孩子呼呼大睡,睡得从戚拙蕴的胸口往下滑。 戚拙蕴用一只手臂揽着孩子软乎乎的小身体,拉着被子,准备将他盖好。 盖到一半,他想了想,扶着孩子的后颈,让他不被惊醒,动作轻缓的脱下他的外裳,这才将被子拉上来。 他这么靠在床头,一手揽着温热的小团子,一手看完了那些文书折子。 他再去看小团子的时候,也感觉到困倦。 戚拙蕴躺下去,侧身抱着沈禾,不久也被拉入了梦乡。 这一觉,沈禾睡到觉得饿,才睁眼。 他用小胖手揉揉眼睛,揉到一半被人抓住了手,制止他的不良习惯。 戚拙蕴唤人,打水进来给孩子擦干净脸蛋子,问他:“饿了?” 沈禾:“……”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63节 不要这么说嘛。 这显得他好像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吃。 ……好像也没错。 沈禾振奋起来,找到自己的小衣裳,穿好,然后拽拽戚拙蕴的袖口:“哥哥帮我系一下。” 戚拙蕴给孩子系好衣裳,看着他滑下床榻,为自己穿好小靴子,噔噔出了门。 戚拙蕴以为他要去玩,正准备唤人去将孩子抱回来,用完午膳再去。 没一会儿,就听见那细碎的脚步声回来了。 忠洪笑眯眯道:“好,那交给小公子您了。” 就见孩子提着大食盒,费力的进门。 他每每过那门槛,都要被拦一次。 门口的侍卫都会假装看不见,不能帮他,更不能笑他,不然孩子要急眼。 进门后,沈禾送到榻边,招呼男主:“哥哥吃饭!” 嗯,这怎么不算照顾了男主呢? 沈禾自欺欺人。 反正男主看起来蛮开心的嘛,嘿嘿。 下午的时候,宋少傅大概忙完了公事,来探望太子。 这中间来探望太子的人并不少。 太子双腿受伤,到了不能下榻的地步,于情于理,都要来瞧瞧的。 只不过一应被推拒,唯有宋少傅到了近前。 沈禾一听见宋少傅,就想往戚拙蕴的床上爬。 快快,让他钻进被子里,藏好,别让宋少傅看见他! 戚拙蕴纵容孩子,他要爬,就伸手帮着提上来,连鞋子都来不及脱,沈禾就忙着往里钻。 忠洪张口欲言,瞧着太子那副含笑的模样,于是闭上嘴。 孩子像只小猫崽子,钻进被子里,靠在戚拙蕴身边,用小手拽紧被子,生怕被掀开。 但他担忧,竖着耳朵想要听清楚被子外的动静,小脑袋隔上片刻,便忍不住偷偷动一下。 戚拙蕴也怕将沈禾闷到了,现在才十月头,还没凉快到能让他整个蒙在被子里。 戚拙蕴拉着被子角,露出一条缝隙。 宋临安进来看见的,就是太子身旁的被子鼓起来圆圆一团。 瞧着大总管忠洪压着唇角,隐约憋笑的模样,宋临安不用猜都晓得那里头藏着的是什么了。 是个不愿意面对老师的小团子。 宋临安装作看不见,先是与太子问过后,说了些前朝的事。 末了,状似不经意提起:“微臣方才听闻,小公子留在宫中照顾殿下,并未去太学,不知小公子眼下在何处?” 就见着太子身边的小鼓包动了动。 动的很谨慎,只有一点点弧度,不仔细看甚至发觉不了。 可惜,宋少傅从进门,发现那团小鼓包开始,就一直盯着了。 戚拙蕴扬着眉梢,说:“大约是在外头玩罢。” 宋少傅道:“童舍还有半月休学,待小公子休学后,微臣再来教小公子功课,殿下看如何?” 被子里的沈禾:“??” 什么?等等,你们寒假放这么早的吗? 十月底不到就放寒假? 那孩子回家了干啥?与其放回家捣蛋,就不能扔在在学校,让孩子多学习点知识吗? 沈禾大为震撼! 他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宋少傅已经与太子一板一眼的讨论起,放寒假后,要怎么给孩子打补习班,如何让他学习更多的知识。 他们讨论到后面,沈禾甚至觉得男主是不是忘了,他还在被子里听着呢! 他两只耳朵都听着呢! 这两个人,竟然开始讨论起,从几岁让他参加科举,几岁能够考中,几岁能够当状元。 合理吗你们!? 孩子气得从被子里撅出来了! 他决定吓宋少傅一大跳!以此报复他的鸡娃行为! 沈禾钻出来,想看宋少傅震惊的表情。 宋少傅震惊的表情没看到,只看见他一脸鸡娃的笑容:“小公子原来在此处呀,那正好,我为小公子说说休学时间,要读哪些书罢?” 沈禾:我现在躺回去还来得及吗? 半刻钟后。 沈小公子获知了自己从十月底,到来年二月要读的书。 沈小公子生无可恋。 孩子溜达走了。 不想与宋少傅在一个空间,看他就会想到大半个月后要迎来的悲惨生活。 忠洪憋着笑,将孩子抱出门去,留下宋少傅与太子谈真正的正事。 宋少傅道:“殿下,登闻鼓一事,您已知晓,今日微臣获知,京城有学子知晓您因庞止衍被陛下责罚一事,在写文章为您声援……” 戚拙蕴垂着眸子,片刻后淡声道:“柳家。” 宋少傅颔首:“是。” 这种事,会愿意在这种时候,不怕沾一身腥也要帮他一把的,且用的是煽动学子这种手段,只有柳家。 柳家,看在沈禾的面子上。 戚拙蕴的眸子漆黑:“那劳烦宋少傅,将这份助力发挥到最大吧?” 宋临安皱眉:“殿下,微臣认为有些操之过急,眼下事态便是最好……” 戚拙蕴打断他:“不会操之过急。孤心中有数。” 宋临安看着小太子墨瞳冰凉的模样,最终轻轻应下:“好。微臣会去操办。” * 沈禾在外头溜达,溜达完,抓着忠洪的手,仰头看他:“忠洪,我可以去御花园吗?” 说起来,也有段时间没去看过了。 这个天气,有些花没准儿要被骗发芽了。 忠洪笑眯眯应声:“这是自然,小公子是想奴才随着您一道,还是去唤连翘她们陪同?” 沈禾说:“连翘!” 大总管还是留着照顾男主吧。 忠洪应声,让人叫来连翘与荷菱,还跟了个有力气的小太监,陪沈禾去了御花园。 沈禾走不动那么远的距离,让他这个小短腿自己走去御花园,天都要黑了。 小太监抱着沈禾一路过去。 到地方,沈禾开心的祸害花花草草。 他鬼鬼祟祟找到自己祸害的几棵花,藏在隐蔽的位置。 发现上面果然冒出芽点,兴许十一月初就会被天气骗到发芽。 不过没关系,这些花很耐寒,被骗发芽了,叶子也不会落下,待到来年,就能长成一小树油绿的叶子,在冬日里绿叶覆雪。 沈禾摸来个小木棍,在泥里戳戳。 戳完惦记他留在国公府的那株山茶。 应该也被骗发芽了,不知道今年冬天有没有可能开花。 开两朵就成,一朵红的,一朵白的。 沈禾抓抓脸蛋子,有一点摸不准,最后想想算了,今年不开也成,明年开,当作延后惊喜! 明年开的话,按照山茶勤花的习性,应该能够开满一小树,到时候肯定非常漂亮! 沈禾想的开心,站起身,想要再转转。 然后听见了个熟悉的嗓音。 二皇子。 孩子一听见这个声音,眼睛刷地锃亮,像是小猫见到了老鼠。 他扭过头,举着手指比“嘘”。 然后偷偷摸摸,猫着小身子,从假山下面的一个小洞钻去了对面。 连翘她们想要跟着孩子过去,可那洞太小,根本不是他们能钻的。 绕到对面,就要惊动二皇子了。 沈禾没有走远,钻到了对面,能够听得更清楚后,他就靠在假山下面的小角落里,竖着耳朵偷听。 二皇子还没变声,一口童音,听起来有点尖细。 他对自己的嗓音不满意,说了会话,烦躁道:“不能去找周院判开个方子,让这嗓音变掉吗?戚拙蕴不过大本殿半岁,你听着本殿用这嗓音与他说话,不觉得可笑?”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64节 可笑是挺可笑的。 沈禾小胖手扶着自己的膝盖头,想想那个场景。 像个成年人的男主,跟前站着矮了他大半头,还用小孩儿嗓音的二皇子,两个人谈论政事…… 噗。 沈禾托着自己的胖脸蛋子。 他竖着耳朵继续听。 二皇子的抱怨无用,只能得来安抚。 就算他想开变声的药,周院判估计也不敢给他开。 他嘀咕完,低声骂道:“前日夜里让戚拙蕴跪了一整夜,就该昨日夜里也让他跪着,届时不止现下不能下榻,未来一辈子也下不了榻才好。” 沈禾一愣。 入耳的仍旧是童音。 但童音说的话,狠毒的根本不像是个孩子能够说出来的话。 他抿着嘴,心中很不舒服。 又听二皇子道:“周院判到底应下没有?等戚拙蕴好了,他就算应了也无用。” 身边的人小声说:“周院判说此事需要好生思量,望您能宽宥几日……” 第41章 你笑 那头二皇子戚乐咏, 完全不知道附近的假山下,猫着个小孩。 沈禾小眉头皱的紧紧的,将戚乐咏说的每句话都收入耳中。 小肉拳头攥得, 看起来像是很想给人两拳头的模样。 戚乐咏到底还有点顾忌,没有说得太明白,听见身边随从的回话后, 口中狠狠咒骂了几句周院判。 而后人便走远了。 沈禾听见没动静, 转头从小洞里钻了回去。 连翘几个人险些急死, 瞧见沈禾回来, 这才松口气。 他们也将沈禾抱起来, 匆匆离开了这块地方,生怕与戚乐咏他们撞上。 等到走远了, 连翘才松口气,小声问:“小公子听见什么了?怎么这么不高兴呀?” 何止是不高兴? 那小脸蛋子, 每一块小软肉都写着“我特别生气”。 被人抱着的时候,半靠在人怀里,也不再乖乖抱人脖子, 而是抱着自己两只胖胳膊, 攥着个小拳头。 听见连翘问, 孩子像是更生气了,腮帮子鼓鼓,也不说话。 连翘心想, 这得是听见了什么,才能气成这副模样呀?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呢。 他们一路回到了东宫,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 午间天气还热, 到了夜里,便生出三分沁人凉意。 沈禾在琢磨, 自己到底要怎么跟男主说这件事。 最后左思右想,不用弯弯绕绕,直接告诉男主就好了。 男主应该会自己看着办,八成能比他考虑得周全几十倍。 沈禾迈着小短腿,一路气鼓鼓的回到了主殿。 殿内点了灯。 烛火晃动,少年太子头还没回,便问走进殿内的小脚步声:“禾禾玩得高兴吗?可有去宣妃娘娘处?” 孩子没出声,戚拙蕴诧异的去看他。 便见着沈禾一路走到了他榻前,两只小肉手攀着床沿,仰头瞧他。 大眼睛里映着烛火,有一些像是他眼中跳跃的小火苗,配合鼓起来的包子脸,可爱又好笑。 孩子非常生气,靠在榻边,小表情严肃郑重。 戚拙蕴心说,不知道谁将他家的小汤圆惹到炸毛了。 他将孩子抱进自己怀中,戳戳沈禾鼓鼓囊囊的脸蛋肉。 戳得孩子破功,小嘴漏气,脸蛋子瘪下去后,晃着他的小身子问:“谁让我们禾禾这般生气?告诉哥哥,哥哥去教训他。” 沈禾还在心中措辞。 措辞半天,没能想好,干脆想到哪儿说到哪,嘟嘟囔囔:“二皇子!哥哥我在花园见到他了,他不知道我。” “他故意让你跪着,还说……” 孩子表情皱起来,压着小奶音,故意装作阴森恶意的调调:“周院判到底应下没有?等戚拙蕴好了,他就算应了也无用。” 然后又装成另一个人,小嗓音不再压着,假装很慌张的回答:“周院判说此事需要好生思量,望您能宽宥几日。” 沈禾说完,仔细回忆了一下,嗯,没问题,就是这么说的,没有记错。 他仰着脑袋,去瞧自家男主。 沈禾满以为会看见一脸沉思,准备认真搞事业,打击敌人的男主。 然而看见的,却是眼睛里满是笑意,一手抵在唇边,努力按着嘴唇,可唇角还是不受控制的,几乎快要飞起来的模样。 沈禾:“?” 不是,等等,你在笑什么呀? 你要被你的皇位竞争者暗害了,你还搁这儿笑? 真是太子不急,急死小弟。 沈禾愤怒!他再度鼓起白白的脸蛋子,像是一只在蒸笼里迅速蓬松起来的雪白小包子,明亮的大眼睛里燃着小火苗,小奶音恼火的喊:“哥哥!” 边喊,边用小胖手去拽男主的衣襟,让他正经一点。 谈正事呢,能不能严肃一点! 可恶,对包子区别对待吗?明明跟宋少傅谈正事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搞得他一点权谋文的参与感都没有,呜呜。 沈禾本来还有一些紧张,现在半分不剩,只想爬起来拽下男主的手,谴责他! 孩子大约是顾虑到他的腿伤。 没有像从前那样揪着他的衣襟直接站起来,而是乖乖坐在戚拙蕴怀中,举着小胖手,费力的扒拉。 扒拉好半晌,眼看要急眼了,戚拙蕴才将手放下来,用力克制唇角,哄他:“哥哥不是笑你。” 沈禾:“……哥哥你又骗人。” 谁信啊!! 可恶。 戚拙蕴搂着孩子,清清嗓子:“咳咳,嗯,哥哥不笑了,刚刚小禾说遇见了戚乐咏?他跟人说了什么?方才哥哥没有听明白,你重新告诉哥哥一遍好不好。” 沈禾觉得不对劲。 戚拙蕴用十分真诚的眼神,看着沈禾,一脸等待。 沈禾心说,真没听清?好像刚才是光顾着笑来着,没听清也有可能…… 沈禾将信将疑,用刚刚的语调,再度重复了一遍。 说话的时候,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戚拙蕴。 让他看看,男主到底有没有认真在搞事业。 少年黑眸认真的盯着沈禾,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但是随着孩子的盯视,少年的眼睫在慢慢颤抖,嘴角抽动了两下,像是想笑,被强行压住。 沈禾:“?”有这么好笑吗? 他歪歪小脑袋,凑得更近,还用小胖手去摸戚拙蕴的嘴角。 “噗!”戚拙蕴忍了又忍,实在是忍不住,乐不可支,搂着孩子,将他压在怀中,笑得浑身都在发抖。 他将孩子搂起来,让他往上坐一些,托着他胖墩墩的小屁股,笑着后仰:“禾禾怎么如此可爱,演的真像哈哈……” 沈禾扭身,就要从戚拙蕴怀里爬出去。 生气了!哥为你的事业添砖加瓦,你把哥当笑话。 实在是太可恶了呀! 戚拙蕴忙将孩子抱住,搂着他软绵绵的小身子,口中道歉:“哥哥不笑了,哥哥错了,禾大人说的是,禾大人消消气,大人有大量好不好?嗯?” 沈禾被按住了,根本挣脱不掉,太子的骑射功夫不是白练的。 他卡着孩子的胳肢窝,让他站起来,如此能够与戚拙蕴面对面,甚至还能比戚拙蕴高出一点点。 当然,也只有那么零星一点,几乎不存在的高度。 让孩子能够与自己平视后,戚拙蕴拍拍他的后背:“今日给禾大人记大功好不好?” 沈禾嘟嘟囔囔:“我是小人。” 戚拙蕴哄他:“那没关系,等禾禾长大了,就是大人了。” 他哄着孩子说:“禾禾真厉害,帮了哥哥大忙呢。不过日后遇见戚乐咏,禾禾不能如今日这般,要记得离他远远的,尤其是太子哥哥与宣妃娘娘都不在,没人能帮禾禾的时候。” 戚拙蕴笑过之后,心中生出些后怕。 如果沈禾被戚乐咏发现,按照他狠毒的性子,不知道会对沈禾做什么。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65节 指望连翘她们几个奴仆,去抵抗戚乐咏,根本是异想天开。 现在的戚乐咏不是几年前,能被孩子一个桃子砸的哇哇大哭的戚乐咏了。 想到这里,戚拙蕴眸底的情绪冷然。 他抱着孩子在怀中晃了晃,捏住他的脸蛋子轻轻道:“哥哥说的记住没有?下次瞧见他,就跑的远远的,不然他要欺负你的。到时候哥哥与宣妃娘娘都不能赶去帮禾禾,禾禾被欺负哭了可怎么办?” 沈禾见他认错态度还不错,这才高兴起来。 扶着戚拙蕴的肩头说:“我不会受欺负的,也不会哭!” 戚拙蕴扬起眉梢:“可是哥哥会担心,禾禾想看见哥哥担心吗?” 他并不去跟孩子争辩,他到底会不会被戚乐咏欺负这个问题。 如他所想,心软的小团子鼓鼓的腮帮子立刻泄气,他小嗓音软下来:“那好吧。” 戚拙蕴眉梢微弯,带着笑:“禾禾真乖。” 他拉着孩子,与他嘀嘀咕咕说了好半晌的话,又将孩子逗的更开心,还让孩子不要为这件事担心。 瞧着小团子重新开心起来,才松手,让他下床,回自己的偏殿。 沈禾眨眨眼,还是觉得不放心,仰着脑袋问:“哥哥,我晚上可以来跟你一起睡觉吗?” 他举着小胖手保证:“我睡觉不乱动!” 他睡觉的时候还挺乖的。 戚拙蕴欣然同意:“好呀。那禾禾先去用晚膳,让连翘她们带着你去洗漱,再来殿中寻哥哥。要带上你的大老虎是不是?” 这套流程,戚拙蕴简直再了解不过。 沈禾点点头,嘿嘿笑了两声,迈着小短腿溜走了。 等到孩子走了,戚拙蕴唇边还有笑意残留。 嗓音里却不剩了:“忠洪,你方才都听清了罢?” 忠洪应声:“是,殿下,周院判那头……” 戚拙蕴说:“他有个儿子,孤记得,唤做周彦。孤记得,也是学医,只是考了几次都未能进太医属?” 忠洪说:“是,今年太医属的招考已经过了。” 戚拙蕴:“那便不用考了,直接进太医属罢。” …… 朝堂动荡,影响了不少人。 但大部分孩子,仍旧是快乐的,顶多受到家中氛围影响,变得不再敢那般撒丫子乱玩。 等到了学堂,长辈不在身边,又会恢复秉性。 大人们做大人们的事,孩子这种时候,还只需要负责快乐与好好长大。 美中不足的,大约是,这只是指大部分孩子。 童舍休学后,沈禾去了国公府。 这次仍旧没有见到沈国公。 他被老国公抱在怀里,好一番逗乐后,老国公捏着孩子的小胖手说:“咱们小禾啊,日后长大想要做什么呀?” 沈禾茫然眨眨眼,他心说,他想抱着男主的大腿,做个混吃等死的快乐小挂件。 但这种话不好说,沈禾换了个比较委婉好听的措辞:“都好呀,高兴就好呀。” 老国公摸着沈禾的小脑袋瓜,笑得眼角褶子密密延伸:“小禾说的是,觉得高兴便好,人生在世,求一个平安喜乐,不愧对自己便好。我们小禾心性平和豁达,将来一定能过得很好。” 沈禾嘿嘿傻笑,心说也没有特别好啦,也就是二十岁就能快乐退休,去过自己的养老生活,然后愉快的找个漂亮男朋友谈谈恋爱这样子。 背靠男主好乘凉哟嘿嘿,等男主当皇帝,他以后高低混个什么闲王当当,也没谁敢惹他,那还不是横着走? 沈禾对自己未来的美好生活,充满了向往。 掰着手指头算算,也就还要打个十四五年工吧,小问题! 老国公瞧着孩子露出一排小牙,那副快乐的小模样,心头也跟着松缓,高兴了许多。 他招招手,让人将一个盒子地上来。 打开盒子后,里面躺着一块金灿灿的牌子。 看起来就沉甸甸的模样。 老国公将那块牌子拿在手中,放进沈禾怀里:“我们小禾过了年关,又虚长一岁了,祖父将这个给小禾,好生保管,日后长大了,小禾来继承这国公府好不好呀?” 沈禾低头看了眼,瞳孔地震。 不是,等等,这玩意儿不是先帝赐的赦令牌? 可以在皇权跟前,拿来当免死金牌用,只要一天还是姓戚的做皇帝,就一天能让姓戚的皇帝饶自己一命的宝贝。 这不是在原文里,被老国公给了自己的亲儿子,让沈国公保命的东西? 虽然沈国公这蠢渣爹滥用,被男主忽悠了一次用掉了机会,第二次就被嘎了就是…… 但怎么会给他? 国公府的继承权,更早一点落在他头上,还能理解,那是原文后续就会给他的,不论是对他还是对太子,国公府都得是他继承。 可这个赦令牌…… 这是个只对拥有者有好处的东西。 再者,老国公自己还在,哪怕原文他给沈国公用,也是后来身体垮掉后才交给沈国公。 沈禾有点呆,低头,小胖手抓着金牌。 老国公笑眯眯哄他:“小禾收好了,祖父思来想去,也没有旁的能给小禾。不过这个只能给小禾一个人,你偷偷藏好了,不要让太子殿下知晓,当作与祖父之间的秘密,好不好?” 屋内没有别人,连翘她们不在,只有个老国公留下的小厮。 沈禾茫然眨眼,最后低声应下:“好哦。” 他歪着小脑袋,靠在自家祖父胸口,搂着金牌。 他都知道伴君如伴虎,不打算碰权柄,二十岁后就离开京城。这个世界里的人只会更明白这个道理。 爷爷不会知道他的小孙子是个假孩子,知道未来大致剧情走向,已经安排好未来的生活,做好避免任何隐患的打算。 他只会觉得未来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现在还是少年心性,爱护沈禾的太子,日后成为至上的君王后,还会不会对他养大的孩子疼爱如初,信任如初。 沈禾也陷入了短暂的忧愁,唉,看男主现在对他这么喜欢的模样,他抱大腿应该是蛮成功的,将来就算当了皇帝,只要他不作妖,应该会对他留点情面吧。 嗯,妥妥的! 沈禾对自己的打工成功很是自信! 第42章 巴啦啦能量 沈禾在国公府待了几日后, 又去柳家待了几天。 说一碗水端平就一碗水端平。 到了十一月底的时候,天气骤然转凉,总觉得第二日便会有大雪落下。 沈禾去国公府摸了摸他的山茶。 果然冒出芽点了, 主枝被他薅掉的叶子,现在重新冒出了两片。 沈禾很是开心,看完就溜, 围着连翘她们打转, 让她们一定不能告诉戚拙蕴。 连翘抓住孩子的小胖手, 将领子毛绒绒的小披风给他系上:“好, 奴婢们肯定不会告诉殿下的, 小公子您说过许多遍啦。” 系上披风的沈禾,更加像个小圆球。 他穿得厚厚的, 只露出个圆乎雪白的小脸蛋,还有两只小胖手。 胳膊垂下来时, 软乎乎的小肉手也跟着掩进披风里,便只剩下了个小脑袋。 裹得太圆,沈禾走路都有点蹒跚。 两条小短腿被遮住, 彻底看不见了。 他走动起来, 活像是一只自己努力移动的小团子。 他嘻嘻笑了两声, 欢呼道:“谢谢连翘!” 又蹭到荷菱身边,同样欢呼:“也谢谢荷菱!” 小奶音快乐的扬起来。 荷菱蹲下去:“呀,小公子要不要奴婢抱呀?奴婢看小公子都走不动路了呢。” 沈禾拒绝:“我可以自己走!” 不就是腿短了点吗?有什么问题? 这还能难住哥? 小圆球自己噔噔噔滚开了。 十二月的第一日。 一场大雪落下来了。 鹅毛大雪, 漫天飞絮,雪花一团一团的, 看起来毛绒蓬松, 但落在人手中不是温暖柔软,而是冰凉。 转瞬融化成水滴。 沈禾一早爬起来, 冻的小身子哆嗦,连翘给他套上衣裳,系好披风才放他下地。 又拿来一个毛绒绒的帽子给孩子戴上,这才彻底放心。 沈禾虽然觉得冷,但是他很开心,倒腾着两条小短腿就冲出去了。 沈禾在现代的时候,是南方人,每年倒是也会下雪,但顶多看见那么两三场雪。 许多时候,雪还没有落在地上,就已经开始融化了。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66节 积不起来雪,玩雪这种活动只能与他绝缘。 他推门出去,瞧着外面素白一片,雪光比日光还要明亮晃人眼。 沈禾高兴的冲出去,仰头看着天上飘的雪花团,小胖手接了两团后,蹲下去捧雪,堆雪人。 孩子本来就小,冬日里穿得多,蹲下去的时候很艰难。 但沈禾不管,要玩雪的心很强烈,这点小困难没有不能克服的! 连翘与荷菱跟在后头出来,看见的就是雪白的地面,一个鲜红的小包子。 小包子跟前短暂的功夫,已经被他滚出了一个与他几乎一样大的雪球。 沈禾很是满意,费力的站起身,扶着自己滚出的大雪球拍拍。 他的小胖手冻的发红,缩在披风里快速温暖个三秒钟,再伸出来继续玩。 大雪球滚好了,再去滚个小点的,当雪人脑袋。 沈禾抱着雪球想要放上去的时候,整个团子呆滞住了。 他踮脚,试图达成目标。 整个小胖身子都靠在了大雪球上面。 最后非常勉强的将雪人的脑袋放了上去。 是个歪脑袋。 连翘与荷菱没办法,偷偷过去,趁着孩子蹲下去的时候,帮他把雪人脑袋扶正。 荷菱一把将团子抱起来,说:“小公子,好了,手都冻红了,咱们先进去暖暖,否则要受凉了。” 话很温柔,但这不是询问沈小公子的意见,荷菱搂着团子就直接转身进门。 沈小公子:“……”哼! 那哥烤个三分钟的火再出去! 沈禾烤了好半晌,小胖手重新变得温暖后,他又来劲儿了。 噔噔噔溜去厨房,转来转去想要找根胡萝卜。 不过很可惜,这里暂时还没有胡萝卜这种东西。 沈禾只能退一步,找到了个有他拳头大的红萝卜。 他举着拳头大的,圆溜溜的小红萝卜去找厨房的大师傅,让人给削成了尖尖的长萝卜,这才满意的拎着,要去给雪人插鼻子。 十分钟后。 沈禾回到门口,扶着门框,去看连翘,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 他小胖手局促的握着手里的红萝卜,乖乖的眨眨大眼睛,小奶音喊:“连翘,连翘你可以帮帮我吗?” 唉,太可恶了,哥现在连给雪人按个鼻子都做不到。 呜呜,什么时候才能长高高。 连翘还没来得及应话,沈禾被人从背后拎着,抱了起来。 戚拙蕴低着头,看着圆滚滚的孩子,鼻头都被冻得有些发红,大眼睛格外明亮。 他往前凑了凑,用自己的鼻尖跟孩子顶了一下,碰到冰凉的小鼻子,笑话道:“禾禾要连翘帮什么忙?哥哥帮你。” 能帮忙就行,沈禾不介意是谁,反正这脸都是要丢的。 沈小公子无所谓啦!脸蛋子早就扔掉啦! 他举着手里的红萝卜:“哥哥,快给我的雪人插鼻子。” 他兴奋的在戚拙蕴怀里颠了颠,小身子往上抻,一手搂着戚拙蕴的脖子,红萝卜往外指:“哥哥,走!” 戚拙蕴笑了两声,托着他往外走,到了雪人跟前,并不伸手帮孩子将红萝卜插上去。 而是托着沈禾,弯下腰将他凑到雪人跟前,说:“喏,禾禾自己来。” 沈禾:“……”感觉受到了一点侮辱。 太可恶了!他一定要长得跟男主一样高,以后跟他一样,给雪人插个鼻子都得弯腰! 沈禾扶着雪人脑袋,将红鼻子插上去。 戚拙蕴见他弄好了,将孩子重新搂回怀中,低着头打量他堆起来的小玩意。 笑着问:“禾禾这是堆了个自己呀?跟禾禾一样都冻成红鼻子了。” 他捏捏孩子冰凉的小鼻头,软绵绵的脸蛋子也是冰的,他干脆用手掌将沈禾整个脸蛋子捂住,掌心的热源渐渐让孩子的脸回暖。 因为脸蛋子被捂住,沈禾说话闷闷的,不太清楚:“不、呜,回去!” 他费力的扒拉下戚拙蕴的手,指挥道:“哥哥我们回去。” 雪人堆完了,可以回去烤火了! 戚拙蕴顺着沈禾的指挥,回到屋里,让人再添个炭火喷盆,放下门帘。 帽子上的雪花一进屋内,便被暖气融成了水滴。 戚拙蕴摘下孩子的小帽子,放在一边,后披风也暂时解开,让他整个人缩在自己怀里,适应片刻后才松一些。 沈禾动不了,窝在戚拙蕴怀中,小胖手也被他抓着,在炭盆前烤火。 孩子是闲不住的。 雪人堆完了,盯着炭盆就开始打别的注意。 一盏茶后。 炭盆里多了一捧栗子。 用刀开了十字口,在炭火的高温中,十字口的栗子壳皮卷曲上翘,后缩着露出黄澄澄的栗肉。 戚拙蕴亲自给他家小禾大人剥栗子。 喂的时候,沈禾推着小胖手:“哥哥你吃!你吃第一个!” 沈禾仰着小脑袋,心说,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嘛,当然你吃第一口,哥才能吃后面的呀,嘿嘿。 戚拙蕴好笑,吃了第一个栗子,后面的再喂给怀里的小团子。 沈小公子八成是玩雪玩累了,现在吃栗子都不动手。 戚拙蕴剥开栗子壳,将金黄的栗子肉放在掌心,送到孩子面前。 孩子就伸着脑袋,将脸蛋子凑到他的掌心,咬走栗子,吃得不亦乐乎。 戚拙蕴这么喂了好几颗,被逗的没忍住去捏孩子脸蛋软肉。 这种时候是短暂的。 年关到了,宫中愈发忙碌了。 戚拙蕴大部分时候,都忙得脚不沾地。 只有少许偷闲的时刻,能够回到宫中,与孩子相处一会儿,逗逗他,听小团子开心的小奶音围着他唤“哥哥”,搂住他贴贴蹭蹭。 让人心弦松弛。 年关后,二月初九。 天气回暖,太子的生辰到了。 沈禾一大早就爬起来。 前两日去了趟国公府,偷偷摸摸将他的山茶花带回来了东宫。 山茶叶子没长出多少,花倒是硬开了一朵。 不愧对它要花不要命的品性。 一个有沈禾半个拳头大的花苞。 从花萼包裹下露出红色的花瓣,再过两日就能裂开,绽放。 要它短时间内再开第二朵,显然不太可能了。 沈禾搂着花回去的路上,还有一点点不高兴。 不过转念想,它这么快就能开一朵,还是很不错的! 而且单开的是红色,不是白色!是一株很识相的花! 沈禾洗漱完,便去查看自己的花。 装在一个陶瓷大花盆里,藏在他的偏殿。 殿内有炭火,温度要高一些,但也不至于影响到山茶的正常生长。 花口已经裂了一大半,几乎要完全展开了。 小团子激动的眼睛明亮,围着这第一朵花转悠,绕一圈后出门去问人:“哥哥呢?” “殿下在宫中呢。小公子,您先用早膳,殿下留了话,说是午后便回东宫。”他们的生辰都是一起过的。 戚拙蕴不拿在外那一遭,当作过生辰,只回东宫后,与自己养的小孩子在一块,才觉得自己这个生辰切实的过了。 沈禾吃了早饭。 等到中午,戚拙蕴果然回来了。 戚拙蕴远远就瞧见,门口的雪白小汤圆在等他。 仰着小脑袋,翘首以盼,瞧见他眼眸似乎都跟着亮了三分。 他迈着小短腿,噔噔噔朝着戚拙蕴跑来。 戚拙蕴蹲下身,将小团子抱了个满怀。 孩子急切又神秘的说:“哥哥!快,我带你看礼物!我准备了好久的!只有你有哦!除了你谁都没有!” 戚拙蕴笑着说:“什么好东西?” “你快跟我来!”孩子这时候嘴很严,一定要他亲眼看见。 戚拙蕴被沈禾牵着手,微微弯着身子,配合他去偏殿中。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67节 被推到了那株开了一朵红艳花朵的山茶跟前。 很漂亮的一朵花,因为独开,所以让人的视线只能聚焦在这一朵上,格外在意它的美丽。 戚拙蕴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但似乎也有许多不同。 单单这是他养大的孩子送的,这一点,就确实是独一无二,旁人都没有的山茶花了。 他搂着沈禾,听见他的小奶音庆贺道:“哥哥!你十三岁了!又长大一岁啦!” 又长大一岁了。 是呀,又大了一岁。 他们都,又大了一岁。 沈禾捧着自己看着长大的男主的脸颊,在他脑门子上亲了一口,亲的非常响亮,嘻嘻笑着:“哥哥新的一岁康宁顺遂!以后的每一岁都康宁顺遂!” 男主,好好长大呀!哥可是看着你搞事业呢! 长到谁都不敢欺负你,连老皇帝跟二皇子也不敢跟你成为对手,这个世界上你就是最厉害的人啦! 戚拙蕴轻声说:“谢谢禾禾。禾禾也会平安顺遂,康宁福满。” 好好长大,哥哥会一直陪着你。 …… 过完太子生辰,沈禾再度回到童舍,开始上学了。 他在童舍过的非常可乐,名声甚至远扬中生舍,并有朝着太学延伸的意思。 沈小公子对此表示满意,钱钱来,钱钱四面八方来! 以后都是他们的启动资金! 这么过着,六月十二,沈小公子也正式满了五岁。 沈禾满五岁了,乐颠颠去找连翘给自己量量高了多少。 偏殿里间的门框上,都是连翘给沈禾身高画的小刻痕。 连翘给他刻完,笑眯眯夸奖:“小公子又高了些呢。” 沈禾退后,仰头去看连翘给他画的刻痕。 ……可恶啊,就比上次画的高了那么一丢丢而已! 连翘哄他:“小公子上次刻还没过多久呢,月前刻的,已经长得很快啦。” 好像也是。 沈小公子只能委委屈屈的,接受了自己量身高太频繁这个理由。 这半年,沈禾还是很欢乐,闵博士对他睁只眼闭只眼。 到了下半年,情况瞬转。 闵博士好像觉得沈小公子满五岁了,是个到童舍学龄门槛的学生了,不能再纵容他如此不羁散漫。 沈禾被迫过上了每天听课,不能画画摸鱼的可怜生活。 比他高中还严!高中的时候还能趁老师不注意,自习课偷摸画画摸鱼呢,可恶! 这日。 沈禾被戚拙蕴搂在怀里,看书看到睡着。 桌案上摆着一碟子点心,孩子难得的没有怎么碰。 有一块被咬了个小角,留下的牙印有个空缺。 戚拙蕴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小脑袋,轻声唤了忠洪,端来水,用帕子给孩子擦脸跟小胖手小脚丫。 擦干净后,脱下外裳,将他放在了自己的榻上。 戚拙蕴吩咐人:“将屋里的炭火盆再添一个。” 宫人应声,轻手轻脚的再去烧个炭盆,端进屋内。 戚拙蕴走到窗边,支开半扇窗户。 他扫到窗外放着的山茶花。 一小株,估摸着还没有沈禾高,现在长着油绿的叶子,枝头开了两朵漂亮艳红的花。 还有几个小花苞,逐渐鼓张,再过段时日也会绽开。 最顶端,靠近一朵红山茶的位置,有一个膨大的花苞,露出花瓣,裂了一点花口,将开未开,含苞待放。 戚拙蕴愣了会,瞧着那朵花苞露出的莹白花色。 它那么静静在灯火中,靠着荼蘼的红山茶,让红花艳丽如火,也让它自己的花色纯白如雪。 戚拙蕴慢慢支好窗子,回到榻边。 孩子搂着他的布老虎,睡得很香甜,浓长的睫羽搭在雪白的皮肤上,脸蛋红润。 戚拙蕴轻声说:“小禾真厉害。原来送给哥哥的,真的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生辰礼。” 孩子砸吧了一下小嘴,不知道在睡梦中梦到了什么好吃的,脸蛋还带着点笑容。 时间长了脚,乘着春风与冬雪,在人毫不知觉的时候,飞快溜走。 * 太学。 湖光粼粼,竹林晃动,发出飒飒风响。 这番静谧的景象,被一串少年的声音打碎。 一名穿着月白衣衫的少年叉着腰,仰头盯着树杈上不敢下来的人,嘻嘻一笑,露出排整齐灿烂的小白牙。 他在日光下头像是块莹润的白玉,一双眼睛大而明亮,瞳仁漆黑,生得精致又漂亮,少年气强烈,腮帮子还挂着一点软绵绵的婴儿肥,哪怕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得意又嚣张,也不会让人生厌,反而觉得像是只伸着爪子张牙舞爪试图威胁人的小猫。 他得意的仰着头,对树上的人喊:“你有本事下来呀!我一定不让人打你!” 树杈上的人抱着树干,低头跟沈禾对喊:“本殿下怎么会怕你!本殿下只是觉得此处高,风景很不错!沈禾,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皇子不敬,你不怕……” 沈禾打断他,洋洋得意道:“我怕什么,你要去跟云妃娘娘告状,说我欺负你吗?五殿下,你都十几岁了,还去跟自己的母妃告状,你羞不羞?” 五皇子一噎,嚷嚷:“本殿什么时候说过会去告状!?只有你才爱告状,打不过便去跟太子告状,你竟敢对本殿倒打一耙!” 沈禾说:“太子哥哥忙着政务,我才不会告状,我从来不跟人告状的,只有你才喜欢这样。上回你射箭不如我,便回去跟云妃娘娘告状,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看五皇子抱着树,打算在上面坐半天的样,嗓音上扬:“你真不下来?那我走了哦?” 话音落,小少年转身就要跑。 “等等!等等——”五皇子声音凄厉又仓惶,“你去叫人来搭个梯子,放我下来。” 五皇子喊完,脸色涨红。 他往下面看了眼,仍旧觉得害怕,抬起头对着沈禾喊:“你快去,听见没有?” 沈禾乐不可支:“你爬上去的时候那么快,怎么自己下不来?” 五皇子羞愤难当,咬牙忿忿不说话,脸蛋红的跟猴屁股一样。 沈禾倒也没有特别为难他。 见他主动服输求救,转头就让人去叫来他的陪读小厮,找梯子将人接下来。 不过将人放下来,他是没空等五皇子的,一溜烟回到课堂,准备上课。 五皇子灰溜溜来迟,被先生看了一眼,主动认错后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还不忘狠狠瞪沈禾一眼。 沈禾坐得非常端正。 少年清瘦的背影挺直,握着书,眼睛盯着书页,一副专注的好学生样,根本不搭理五皇子的眼神。 五皇子:“……” 课堂里响起朗朗读书声。 好不容易到了下学的时候。 六皇子凑到自家五哥身边,压着嗓音问:“五哥,你是不是又被沈禾欺负了?” 五皇子:“?” 五皇子勃然大怒:“什么叫我又被沈禾欺负了!?我什么时候被他欺负过?他欺负得到本殿头上来?从来只有本殿欺负他的份!” 六皇子抹了把脸:“好,五哥,我知道了,我就是一问。” 沈禾提了自己的书袋,给今日来接他的小太监,道:“我今日也去柳家,不回东宫了!你让人回去跟忠洪说一声!” 小太监追着问:“那连翘姑姑问起来……” 沈禾人已经跑远了,只有声音远远飘过来:“我都这么大啦,不用连翘跟荷菱抱着照顾啦!” 小太监只好应声。 沈禾迫不及待的跑去太学学舍。 在门口转了一会儿后,就有熟人笑着问:“沈小公子?来寻柳峥还是小郡王?抑或郑公子?” 沈禾点点头:“都找都找,能够劳烦你帮忙进去说一声吗?” 沈禾刚说完,里头人已经出来了。 最前头是个穿紫金衣衫,瞧起来很奢华的青年,他头顶着金冠,笑眯眯的,很和善的样子。 手里装模作样的握着一把扇子,瞧见沈禾远远的挥起扇子:“小禾弟弟!” 戚厌病身后的柳峥与郑学则就收敛多了。 一点都不如他这样招摇,穿着规矩的青衫,柳峥手中还卷着一本书。 长大的小表哥褪去青涩稚嫩,是完完全全的端方君子一位,眉眼间都带着温润的笑意,不疾不徐。 只在看见沈禾的时候,笑意深了些:“小禾。” 他身后默然跟着的青年步子默默加快了。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68节 不知道怎么,眨眼间越过了这两人。 但柳峥已经在多年的锻炼下,懂得了郑学则阴险的小手段。 柳峥虽然还是端方的样,步子不知不觉也加快,愣是没能让郑学则超过。 第一个薅到了小少年的后脑勺。 沈禾扒拉他们的手,瞪眼:“不要摸头,哥哥,说了会长不高的,你们都记不住!” 柳峥还很无辜,歉然道:“那哥哥下次记住。” 郑学则失了先机,现在不好再摸孩子头,揽着他的肩头往外走:“好了,他手痒,你下次躲开他就行。” 柳峥:“?” 离间兄弟情? 戚厌病跃跃欲试,还想摸头,招致小孩警惕的打量。 只能作罢,揽住他另一边,说:“走走,好几日没见了,今日咱们去云间楼吃饭,小禾随便点,记在郑学则账上。” 沈禾爬上马车,另外三人跟着挤进同一辆马车,一路到了云间楼。 沈禾喜滋滋,反正不用他出钱,什么贵逮着什么点。 店小二也喜滋滋:“沈公子瞧好了?可还要添些什么?近来店里新上了淮南新茶,虽然比不得宫中的好东西,但滋味儿也不错,可以尝个新奇呢。” 大家都是熟客了,沈禾点头:“喝!我尝尝!” 店小二应声,立刻走了,都不问其他三个人。 他们的小包间用了好些年,在这跟半个主人没什么两样。 嗯,其实说是主人也没问题。 因为这楼往主人的主人背后算,那属于郑学则的家产。 沈禾靠在窗边,桌面上摆着个刷漆木制的小风扇,瞧起来有一两个年头。现在五月,正是能用得上的时候。 他眼眸明亮,用指尖去拨弄那个小风扇。 心里算,他的私房钱现在可不少了,嘿嘿。 再过大半个月,他就满十六。他家男主早在几年前就加冠成人,太子成人后,手中能握着的权柄大大增加。 他这几年都是大忙人,皇帝不能解决的事,都有太子亲自出面,天南海北的跑。 搁在现代也是个出差狂人了。 这倒是方便了沈禾,他没人管,可劲儿折腾,宫里宫外乱跑,今天住这里,明天住哪里,也没其他人敢对他说什么。 毕竟皇帝对他的存在是睁只眼闭只眼,而皇帝不管他,太子又为他撑腰,可不得由着沈禾嚣张? 戚厌病瞧着沈禾拨弄那架小风扇,眉梢也跟着扬起来,说:“小禾弟弟,你这风扇已经运往江南了,哥哥差了好几波人,卖的很好。” 说到这里,戚厌病咋舌:“就是有点不好,卖出去后,有人寻了木匠将其拆开,琢磨个一段日子,就能仿出一样的来。京城中你瞧着,这两年咱们卖的风扇反而不多,都是些仿制的。” 沈禾早就猜到了,这种小风扇的技术含量不怎么高,还是小表哥九岁的时候做出来的,被仿制不奇怪。 他托着自己的腮帮子,嘿嘿笑:“没有关系,反正表哥已经将新的做好了。” 郑学则那双黑漆漆的眸子,也跟着亮了三分,去瞧柳峥。 柳峥笑而不语。 戚厌病最坐不住,他催促道:“你别卖关子了,快说,什么新样式?若是与现在的差别不大,照样很快会被人仿去。” 虽然风扇现在只能算他们生意中,一个不值得多提的小玩意,可毕竟也是他们开始卖的第一个东西。 沈禾十二岁的时候,他们四个人便一起找人,自己做了生意。 他们寻了大批工匠,由郑学则控制本金与盈利,沈禾出点子,柳峥动手研究,戚厌病则从中打通关窍,一举成功,赚得盆满钵满。 可惜昙花一现,风扇很快便被人仿制,京城有人抢生意,郑学则用家中力量疏通了商队,带着东西卖去其他州县,才继续盈利。 风扇之后,还弄出了许许多多的小玩意,都卖的很好。 不过仿的也快,戚厌病心中可是怄了一口气。 偏生他不能太横行霸道,不准其他人仿着抢生意。 不说他就是个小郡王,就算是皇帝来,也没有霸道这份上的。 京城里一个茶杯摔下去,能惊到四五位贵人,沈禾他们想赚钱,其他人当然也是想赚的。 为了这样的事撕破脸皮,不值当。 沈禾嘿嘿笑:“我们先吃饭!等吃完,去看就知道了呀。这回肯定没几个人能仿。” 柳峥也很是自信的模样,微微颔首。 郑学则虽然也不知道,但是他坐的住,半分不像戚厌病那样抓耳挠腮。 等到用完饭,一行匆匆往柳家赶。 沈禾偷偷问柳峥:“哥哥,大舅母现在不会发现你做这些吗?” 柳峥听见沈禾问这个,笑着摇头,也压低嗓音跟他说:“我前年不是跟你说过,其实母亲也没有那样严苛。” 沈禾眨眨眼,心说也是,毕竟大表哥也是个偷偷摸摸的手工达人。 沈禾摸了摸自己腰间挂着的玉佩。 一年给他刻一个呢。 他低头下去看,腰间的仍旧是个小玉佩,但上面的雕刻精巧圆融,入手润滑,一点看不出人工雕刻的痕迹。 他满意的轻轻拍了拍,脚步轻快,带着人往柳峥院子里冲。 第43章 薅钱 沈禾他们将房门关上。 不论柳峥到底做出了个什么, 总之氛围是拉满了。 戚厌病都开始屏住呼吸,不敢多说话。 乃至于郑学则,一双漆黑的眸子, 都盯着柳峥。 期待感不言而喻。 沈禾落后半步,跟在他们身后。 柳峥的小脚踏早就被淘汰。 他随手打开他放置的箱笼,这样的箱子, 里间放了足足有四五个。 他打开的这个, 放在最上面, 落了锁。 戚厌病小声问:“要不我来开?”跃跃欲试。 柳峥不搭理他, 用钥匙, 吧嗒一声,开了锁。 随着这么吧嗒一声, 哪怕柳峥很镇定的,在围着他的三双眼睛盯视下, 心跳还是快了些。 掌心都似乎出了汗。 这次弄出来的东西,跟从前都不同,有很大的不同。 以至于柳峥, 都不再如过去那般胸有成竹。 他深吸一口气, 身边的小少年凑过来小声喊他:“哥哥?” 要是实在紧张, 就让他来开呗。 柳峥听见沈禾的声音,安定了许多。 图是沈禾画的,盯着他做的, 做成后,也是沈禾第一个看的。 那时候沈禾欣喜若狂, 围着他转, 一个劲夸他厉害。 那么,他做的, 应当是还不错的。 箱子盖被掀开。 露出里面的东西。 仍旧是一个风扇。 戚厌病立刻露出失望的神情:“怎么还是风扇?这个风扇看起来跟咱们之前卖的,也没有什么不同。” 那点紧张的氛围散去,戚厌病又能叭叭了。 他好奇的问:“难道这不是个风扇,其实是其他的好东西,只是长得差不多?” 柳峥说:“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先看。” 柳峥将风扇从箱子里抱出来。 沈禾伸手,帮忙托了下底座,两人这么一路放上了小几。 戚厌病在后面看了眼手柄,顺手便按照习惯转了一圈,口中低声说:“我来试试……怎么更费力了,转起来这么费力,那比咱们之前的更不好卖呀……啊,转不动了。” 柳峥唇角含着一抹笑意,温润的眼眸底亮了许多,藏着一点,已经能够被他很好掩盖下去的自得与期待,微微抬了下巴,说:“你松手。” 戚厌病于是松手。 沈禾已经看过一次,也激动过了。 他在一旁的小榻上坐下来,顺手摸着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凉茶解解热。 郑学则默默伸过去手。 于是沈禾也给他倒了一杯,塞他手里。 郑学则抱着茶杯,低头喝了小半口,眸子还落在风扇上,没有移开。 便见着戚厌病松手。 那手柄动了起来。 在无人碰触它的情况下,手柄自下而上,沿着戚厌病之前转动它的方向,转了回去。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69节 但这不是最让人震惊的。 最让人震惊的,是风扇转了起来。 扇叶飞快的旋转,带动凉风,吹到了郑学则脸上,让他鬓角的发丝朝着脑后扬起来,神情凝固住。 口中那口凉茶,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慢慢被他咽进喉咙里。 与郑学则安静无声的震惊不同。 戚厌病对自己情绪的表达,那简直是个炮仗。 砰!炸了! 戚厌病围着小几转来转去,嘴里念叨:“这是什么东西?这怎么弄的?柳峥你老实说,你到底是不是跟着小禾学妖法了?现在学成了,你展示给我们看?谢谢你对兄弟的信任,但是你这个东西有伤天和,咱们还是算了吧,用这个赚钱不靠谱,咱们不赚这个钱也罢……” 柳峥:“……” 沈禾:“……” 他倒杯凉茶,塞进戚厌病手里:“哥哥你喝口水吧。” 戚厌病端过来说:“多谢小禾。”然后仰头,一口闷。 闷完继续说:“柳峥,真的,咱们禾弟弟小不懂事,你怎么能也跟着不懂事呢?是吧禾弟弟……” 就这么对上了沈禾的视线。 沈禾眨眨眼。 戚厌病:“……”默默将杯子放了回去。 忘了,他禾弟弟不是个小孩。 老早就比他们都大了。 戚厌病现在虽然已经疑心他禾弟弟是在骗他。 但是,偶尔,经常,许多时候,他还是觉得他禾弟弟说的好像是真的。 戚厌病在信与不信之间来回横跳,选择性相信。 现在他选择相信。 柳峥低头,用手指抵着自己的眉心,叹了口气。 郑学则走过去,再度倒了杯水给戚厌病:“你再喝一杯吧。” 戚厌病:“……” 郑学则把他挤开。 免得带笨小禾。 这家伙落榜好几次了,今年小禾便要下场参加院考,不能在这种时候被他影响。 戚厌病心中很不服气,去瞧那无人操控,还在转的风扇,心中又有点毛毛的。 等了片刻,手柄将戚厌病转的圈数一一转了回去。 那扇叶也徐徐停下,没了动静。 柳峥抬眸,瞧郑学则,问:“怎么样?这叫发条,小禾那本书里的。他之前便画给我了,我琢磨了许久才想清楚,找了许多铁匠铺研究,半月前才终于弄出来。” 郑学则脑子转得非常快:“铁匠制起来难吧?不容易仿制,但也不容易批量制造,而且价格较之先前必然昂贵了无数倍。” 说起这些,郑学则便话多了起来。 他语调冷静流畅,条理清晰的分析利弊。 柳峥一一颔首,最后说:“而且还需要组装,我想的是咱们只能找少部分信得过的人来组,嘴要严实,先前那批招来的不太适合……” 沈禾凑过来,发表自己对现代营销手法的见解:“咱们不用制很多,哥哥。这个再怎么批量制造,一般人也是买不起的,而且这东西比之前的风扇之类的小玩意,新奇得多得多,咱们可以弄个噱头,然后专门卖给那些达官贵人,富商乡绅。” 他眼睛明亮,嘿嘿一笑,全是狡黠之色:“他们钱最多,越是稀罕的玩意儿越喜欢,越贵越能体现出他们的身份,所以这个咱们直管往贵了卖,不用造多少。” 沈禾说:“咱们要限量。” “限量”这个词,在现代可是被玩儿花了。 跟现代高度发达的商业比较,古代的商业手段还不够多,也不够花里胡哨。 许多人打着打着就扯到权柄,只想着用自己的身份背景压对方,哪里像现代,连个小吃街对门都能为了营销花样百出。 这点沈禾可是深有体会,他爸妈给他攒的家产里,就有一条街的铺子,每次都能听见各位老板们传递给他的八卦。 沈禾不太好意思薅平头老百姓的钱,薅这些达官贵人的钱,那可好意思了。 郑学则闻言,眸子更亮,他瞧着沈禾,夸奖:“小禾真聪明。” 沈禾受到夸夸,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 郑同学显然也跟沈禾一样,在薅钱这件事上,是非常高兴的。 他想的更多,沈禾只要提个头,他马上能够针对这条策略延伸出更多的想法和细则。 最终他们拍板,发条风扇暂时不能按照柳峥现在制作的样子出售。 要先卖简陋版。 再卖进阶版。 最后卖精装版。 等到有仿制品开始出现后,他们再推柳峥手里弄出的这版精简版,放低价格向下贩卖。 沈禾:“?”他听完震撼的睁大了眼睛。 心里直呼,这就是首富之子的商业头脑吗? 这薅钱手段如此熟练,简直太狠了。 也太牛了!! 这样岂不是可以分好几波的赚钱!? 郑学则还对自己的想法不那么满意,他低声道:“暂时先定下大略,之后细则,我回去想好后告诉你们。” 沈禾用力点点头:“哥哥你想就好!” 戚厌病暂时放下了“柳峥可能用的是妖术”的猜疑,露出笑容:“那我倒是有个想法。” 戚厌病正经道:“既然是要他们为了身份砸钱,那这个东西,咱们最先用的,可以是那位。” 他往上指了指。 沈禾正开心的翘着二郎腿,到处摸糕点往嘴里喂,闻言差点没喷出来:“咳咳咳!!” 他拒绝:“咳、不行!咳咳咳!” 柳峥拍拍他的后背,让他喝水:“好了好了不急,慢点说。” 沈禾将糕点咽下去,泪水差点被呛出来。 他长舒口气,说:“哥哥,你这么弄,小心最后变成御用之物,到时候咱们还怎么卖?只能等着宫中采购,然后陛下赏赐给其他人。宫中采购,你敢抬高价吗?届时咱们一抬价,没准儿几天就露馅,家里人统统晓得是我们干得了。” 他们干了这么久,都是瞒着家人。 郑学则最痛快,他从他外祖父那里拿商队人脉,他外祖父瞧着他感兴趣,高兴得不得了,什么都是应着他,根本不多过问。 戚厌病嘛,他疏通关系靠得是他那张嘴这些年攒下来的人脉,并非是恒亲王府。 王府兴许模糊知道点他在做什么,但只要他没花天酒地,干什么混账事,恒亲王对自家孙子的忧虑,就只剩下他读书不行这一点。其他的,是随着他自己折腾,也不多管。 至于柳峥……他是技术股,自小就弄这些玩意,柳家人只要不撞到现场,看见东西是从他手中流出,难以想到他身上。 唯有沈禾。 沈禾尴尬的扣扣手背。 他心虚。 男主盯着呢,他总是疑心自己已经在男主眼皮子底下透明了。 透明就透明吧,主要这些是为了他过几年养老准备的,真被发现,他到时候怎么带着他的财产一起走? 或者,万一男主觉得他太富有了,不愿意让他当挂件了,可怎么办? 真是的,怪他事业太成功。 原本只想攒点养老本来着。 沈禾尴尬心虚露在脸上。 另外三个人兴奋褪去了些,郑学则最先说:“确实不行。少碰皇家。” 柳峥也颔首:“莫要太过胆大。” 戚厌病的提议被驳回,转念道:“那行,我再想想谁合适。” 他们都知道沈禾不愿意让家里人知道。 或者说,不愿意让太子知道。 他们三人反而无所谓,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家中人怕也不会阻拦。 沈禾不知道他们脑补了什么,见他们放弃这个念头,松口气。 重新高兴起来,眉梢展开,少年面孔上露出活跃的笑容。 他们将风扇放回去,稍后由郑学则用箱子带走。 商量完这一茬,柳峥问道:“小禾,太子殿下是不是会在六月初赶回来?” 沈禾现在敢这么撒欢四处跑,就是仗着太子不在。 先前南方水患,出了件毒米的案子,牵连了许多的官员,一路从地方官扯到了京官,皇帝震怒,太子于是自请离京,亲自带人查案,安抚民心。 走了也有三月余。 算算日子,该办的差不多,回到京中。 再说了,沈禾的生辰就在下月十二,太子应当不会缺席。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70节 第44章 男主大结局都没老婆! 提到太子, 戚厌病悻悻。 他抛起手中的茶杯,扬手接住,倚在了小榻边不作声了。 只有沈禾最高兴。 他提到这件事, 白嫩带着一点婴儿肥的少年面孔上,露出欢欣的笑容,眼瞳里满是期待, 脑袋直点:“回来!太子哥哥前两日便给我递信, 说要给我带礼物回来。” 嘿嘿, 不知道男主这一趟会给他带什么好东西呢? 沈禾开心的搓搓手。 他这副高兴的模样, 让戚厌病难以感同身受。 这么多年过去, 戚厌病仍旧不理解。 沈禾到底为什么一点儿也不怕戚拙蕴。 瞧瞧其他人,有哪个不怕太子的? 不过想到这里, 戚厌病来了精神,凑过去问:“小禾, 我听说太子殿下要准备议亲,迎娶太子妃了。皇叔都二十四了,还没有娶妻, 你瞧二皇叔不仅有了正妃, 后宅侧妃都有几位, 如今长子都快会说话了……我祖父都要急死了,你日日在东宫,有没有听见什么风声?例如殿下要迎娶的太子妃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沈禾:“……”他对上戚拙蕴充满八卦欲望的双眼, 很是无语。 这家伙真是记吃不记打。 分明前几年还好奇东宫八卦,被太子哥哥收拾过。 现在又来。 再说了, 这种消息, 连他都没有听过。 沈禾觉得可信度非常低。 他随口就说:“谣传,没有哪家千金小姐, 太子哥哥暂时还不考虑娶妻呢。” 这可是某家铁血事业权谋文,全文极力规避感情线,从头到尾就没有多少女角色出场,其中长辈还占一大半。 作者八成心里也很清楚,自己感情戏写的稀烂,干脆不写。 戚厌病觉得不可信:“都二十四了还不考虑娶妻呢?小禾你是不是太小,被你太子哥哥瞒着?” 沈禾对此表示莫名其妙:“为什么要瞒住我?” 戚厌病顿时嘿嘿笑起来:“怕你闹呗,万一你对太子妃不满意,皇叔没准儿还要考虑你的意见,所以干脆瞒住你,先议亲,定下来再让你没法闹。” 沈禾恼羞成怒:“我又不是小孩子,太子哥哥娶妻就娶妻,跟我能有什么关系,我才不会闹!” 戚厌病把少年惹炸毛了,又开始顺毛,围着沈禾嘀嘀咕咕,去哄小孩。 柳峥很是无语,郑学则已经去招呼人,将装着发条风扇的箱子弄出去。 闹腾完之后,沈禾蹦哒着去主院,来了柳家一趟,还没有跟长辈们见过呢,多不礼貌。 戚厌病很是赞同,随着沈禾一道去拜访长辈。 郑学则只好跟着他们。 家里的长辈半数不在,当值的当值,大表哥与二表哥入朝为官后,已经许久没有回过京城,被下派为地方官。 兴许今年六月十二,过生辰的时候也难得见到,只能收到他们托人送来的礼物。 沈禾想想,还有点遗憾。 要见只能等到年底呢。 他们先是去跟柳老夫人拜过,老夫人鬓发斑白,不复十几年前精神的模样。 沈禾从一个小豆丁长成了个隽秀的少年,外祖母也从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逼近六十。 她摸摸沈禾的脸蛋,笑眯眯道:“小禾终于又舍得来瞧外祖母啦?” 沈禾亲昵的蹭蹭外祖母的掌心:“哪有?我分明前几日还来过呢,只有外祖母不嫌我总是来打扰,嘿嘿。” 他说着,从袖子里掏出枝花,笑容狡黠:“送给外祖母!我带一路了,就等着给您呢!” 那是一枝合欢,五月正是它盛放的花期,树端一片粉绒,在昏暗的月色中像是停在树梢的浅粉云霞。 柳老夫人最爱合欢,但柳府中不适合种这样的树木。 她瞧见后,笑容更盛,接过这一小枝合欢:“小禾有心了。” 沈禾讨了外祖母高兴,顺手挠挠胳膊。 花在袖子里藏久了,搔得胳膊肉有点痒。 他胡乱抓了两下,雪白的皮肉上便留下好几道嫣红的抓痕。 在老夫人的院子中陪了一会儿,沈禾同样去见了几位舅母。 走到前院,准备去找小表哥的时候,撞见两个差不多模样的少年走近。 说是差不多,实则走近了看,还是能够瞧出许多的区别。 更早几年的时候,这对足有八分像的兄妹,还能够让人难以分辨。 柳岱先是低声跟身边的妹妹说:“你瞧,我就说会撞见人,你还不信。” 柳黛撇撇嘴:“没有关系,反正是小禾。再说了,我只是想出去玩玩,有什么问题。爹爹不会说我的。” 柳黛穿着她哥前两年的衣裳,她现在身形远远赶不上已经抽条的柳岱,要扮男装只能穿他从前的衣服。 她的头发梳起来,用一支簪子固定住,一副男子的装扮。 因为从小这么干,很是得心应手,行动中一股子少年英气,不仔细看还真难发现她是个小姑娘。 柳黛高高兴兴小跑几步,到了沈禾身边,上手便去拽沈禾脸蛋子上那点软肉:“哎呀,小禾,快让姐姐瞧瞧是不是又长高了?好像没有呢,还是跟姐姐差不多高呀哈哈!” 沈禾:“……”说什么呢!明明高了小半个头好不好,这至少有五六厘米的差距! 柳峥先打断:“虽说是表兄弟,小八你也多少守一点规矩。” 柳黛笑嘻嘻松开手:“知道了五哥。” 沈禾绕到自家小表哥身边去,躲避小表姐的毒手。 沈禾制霸童舍,唯一怕的只有这位小表姐。 他四舅舅是个胆子非常大的人,在沈禾六岁的时候,真将一对龙凤胎都送去了太学,还仗着他们没怎么在外人跟前露过面,对外瞎掰扯,说是生的两个儿子。 龙凤胎在太学里上了好几年的学,后面孩子大了许多,眼瞧着装男孩装不太像了,才将人抱回来。 这几年里,沈禾被小表姐狠狠制裁。 现在见到小表姐还绕着走。 柳黛热情邀请:“小禾要不要跟哥哥姐姐一道出去玩呀?你总是跟着五哥,可别被五哥带的变成大哥二哥那样的小老头,那多不招人喜欢。” 柳岱上手抓住妹妹的后领子,往后拖,一边同柳峥与沈禾告别:“五哥,我带着她走了,小禾不用太害怕。” 柳黛一路嚷嚷,一路被自己亲哥制裁,趁着人没发现前,偷溜出府玩耍去了。 小表姐走了,沈禾跟着柳峥回去继续捣鼓其他的玩意。 发条都弄出来了,自鸣钟之类的东西何愁造不出来? 沈禾一想到小钱钱到手里来,就觉得非常开心! 他在柳府住了一夜,晚上用晚膳的时候见到了两个舅舅与外祖父。 柳侍郎现如今已经变成了柳尚书,再过两年恐怕就要致仕归家了。 第二日下学,沈禾便被五皇子叫住。 五皇子问他:“你知道大皇兄要娶妻了吗?” 沈禾:“?” 又来? 哥知道全书剧情,还能不知道男主娶没娶老婆? 男主到大结局都没老婆! 沈禾对此等流言相当不屑,抱着胳膊,也不急着走了,扬着自己线条还不算特别鲜明的下巴,问:“五殿下,你这又是打哪里听来的谣言?骗骗别人就算了,可别把你自己都骗到了。” 五皇子简直条件反射,就要开腔跟沈禾互相呛。 不过临到开口,他竟然生生忍住了。 他憋着一口气,深呼吸一次,才说:“本殿可不像你,旁人说什么都信。大皇兄这样的岁数,你瞧着还有多少人不会娶妻?连我母妃都在为我相看适宜的闺秀,只有你才不当回事。” 五皇子很是没有风范的冲沈禾翻了个白眼:“本殿下难得好心,来提醒你一句,你日日住在东宫中,看不清也勉强算情有可原。趁着大皇兄娶太子妃之前,你还不如主动搬出东宫,也免得大皇兄到时候开口赶你,伤了和气。” 东宫要是入住了女主人,沈禾这个外男确实不好天天在里头住着。 当然,一切前提是,戚拙蕴真的要娶妻。 沈禾想了想,收敛自己不屑的表情,露出一个郑重的神情,用感激的语气对五皇子说:“真的吗?那真是太感谢殿下您了,您对我真好。” 五皇子:“?” 虽然沈禾表情真诚,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半分嘲弄都不存在,但五皇子还是感受到了一点不对劲。 他迟疑道:“……也、不用……谢?” 他最后一个音没落下,对面的少年已经掉头,像是一阵小旋风似的,冲了出去。 留给他个很快变小的黑点背影。 生怕在他最后一个字音落地上之前,他没能跑出太学。 可以说,真诚的时候是很真诚,敷衍的时候也是非常敷衍。 可恶!五皇子差点被气得一个倒仰! 这家伙! 沈禾将五皇子气得够呛,他自己才不管。 小时候没人会跟一个几岁小屁孩说这些有的没的,但长大了,谁都想在他跟前说两句。 沈禾一概不管,能敷衍就敷衍,要是敷衍都不行,那他就沈小霸王上身,主打一个无差别攻击,只管自己开心。 冲出了太学,沈禾溜去国公府。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71节 日头西斜,还是有些晒人。 他一路冲过去,鬓角冒出细细的汗液。 管家瞧见他就笑:“小公子您来了?” 沈禾点点头:“是呢是呢,祖父祖母呢,大哥呢?” 管家说:“在后头小校场里呢。” 沈禾心说他就知道。 而后一路,几乎是飞去的校场。 老国公坐在廊下的椅子上,扶着膝头看场中的少年舞枪。 少年握着红缨长木仓,身形矫健,收放自如,枪尖在空气中发出尖锐的呼啸,寒光粼粼,木仓身震颤,少年握着长枪的手臂却稳如磐石,一丝不动。 沈禾从后堂里窜出来,像是一只灵活的猫,落在廊下,在阴影里蹲下来,嘿嘿小声笑起来。 老国公听见动静,扭头去看,就瞧见少年满头的汗,顿时露出笑:“哎哟,是咱们小禾啊……” “嘘嘘!”沈禾忙不迭竖起手指,指一指还在练枪的沈砚。 老国公无可奈何的摇摇头,顺着小孙子的意思,没有发出动静。 沈砚练枪相当专注,身若游龙,因着常年练武,他肤色没有寻常大家公子少爷那般白皙,身量也格外的高,一双眸子却看起来分外幽静。 与他手中振摆呼啸不止的尖枪全然不同。 他收木仓,长呼一口气,顶着满头的汗准备问老国公的意见时,就瞧见了蹲在老国公椅子后方,托着下巴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沈禾。 沈砚那双幽静的眸子亮了一些,快步朝着廊下走来,将木仓搁在架子上,嗓音微扬:“小禾!” 沈禾用敬佩的眼神,围着沈砚打转,太牛了我的哥。 他倒是也想耍,沈砚前两年教他耍过。 耍完木仓,沈禾第二天胳膊都没能抬起来,遂,果断放弃了这个想法。 躺平宅男果然只适合看别人耍帅。 沈砚被沈禾的眼神看得唇角上扬,他低头去问老国公:“祖父,我最近可是有进步了。我在校场中,没有人能打得过我。” 老国公笑哈哈道:“好,进步,日日都比前一日有进步,走走,咱们进去。小禾今日可要是要在国公府过夜?天色也不早了,咱们便不回东宫了吧?” 沈禾也是这样想的,反正男主没回来。 用晚膳的时候,老夫人与沈禾,沈砚,老国公四人在。 老国公皱着眉头,去看管家一眼。 想要问什么,临到问出口,想到沈禾在,止住了自己要问沈国公的欲望。 沈禾已经满桌子,忙着用公筷给大家加菜了。 老夫人笑得像朵花,沈砚也给他们夹菜,末了不忘记给沈禾碗里添一筷子,说:“好了,小禾,你快些吃,一会儿菜凉了。” 一桌子其乐融融。 沈禾埋头干饭,等到了晚上,才开始嘀嘀咕咕:“真是不孝子,他有本事别用国公府的钱。” 老国公现如今几乎与沈从允闹翻了。 沈从允原先寄希望于沈砚能够考上状元,谁能想到沈砚竟然跟着老国公,去继承了老国公的衣钵,弃文从武。 国公府大大小小吵闹过无数次,直到沈砚直接从中生舍中退了出来,不愿意再去读书,沈从允才彻底无法。 为了表达他的不满,他这个沈国公,在外头租了间宅子,时常一连多日才回国公府一趟。 在京城中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沈砚跟哄小孩似的,拍拍他的后背:“不必理会他。” 口气冷漠。 不像在谈及自己的生父。 沈禾继续小声嘀咕,跟他吐槽这种垃圾爹。 吐槽到后半夜,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觉得有些热。 他踹掉了被子,有人给他盖上,沈禾小声嘀咕:“哥哥我热,不盖被子。” 沈砚听见少年低低的呓语,想要凑近听一下,就听着他小声说:“哥哥……” 沈砚有一会儿愣怔。 他还是将被子给沈禾盖了上去,不过没有全部盖住,只拉到了他胸口的位置,将肚子盖住。 至于少年口中亲昵的哥哥,沈砚抬头,看了眼窗子外漏进来的如水月光。 他低声说:“太子还没回呢,小禾,你想他了吗?” 睡着的沈禾是不会回答的。 沈砚躺回去,黑眸盯着床顶幔子,用极轻的声音呢喃:“不知我去参军,你会不会也这样惦记我。” 兴许回,也兴许不会。 太子真好,养了小禾,就让小禾当作了最亲的哥哥。 要是他能更大一些,也能够从小养着小禾,小禾会跟对太子一样对他吗? 这是个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 沈砚慢慢跟着,陷入睡梦中。 …… 沈禾做了个梦。 梦里很热。 男主带着他出京去玩,在山庄里泡了温泉。 天然的温泉味道并不好闻,水池四处都是蒸腾的热气,白蒙蒙一片看不清人。 沈禾被男主按进去,戚拙蕴拍他脑袋,说:“好好泡,泡了才能长高。” 沈禾扣着手指,趴在池子边缘,小声嘀嘀咕咕:“什么都说长高,骗人。” 东宫里就没有一个人,要哄他的时候,不拿“长高”这个理由来搪塞的。 真一直拿他当小孩哄啦! 戚拙蕴蹲下来,他长得可高,比沈禾高了很多。 沈禾从还是个豆丁的时候,就一直羡慕戚拙蕴的长手长脚,寄希望于自己发育期也能抽条,抽到他那么高。 结果是有男主那么高了,马上快十六岁的沈禾,跟十二三岁的戚拙蕴差不多高,一米七左右的样。 戚拙蕴却一抽再抽,跟棵吸饱了水的速生木一样,蹭蹭蹭直长。 沈禾现在还只能勉强,用头顶够到戚拙蕴的下巴。 戚拙蕴蹲下来,一大团阴影将沈禾笼罩,他就那么趴在池子里,仰头看着眉目成熟深邃的太子。 他漆黑的眸子幽幽,脸上带着笑意,用手用力揉了一把沈禾的脸蛋子。 沈禾被他巨大的力道揉的脑袋后仰,承受不住的嘟囔:“哥哥!哥哥我要摔倒了!” “哗啦”一声! 水花飞溅,沈禾果然摔进了池子里。 他在心里疯狂吐槽,都说了要摔,待会儿被捞上去,他一定要狠狠卖惨,让男主愧疚! 瞧瞧!有这么欺负孩子的嘛!? 结果,沈禾等了很久,都没有人将他捞上去。 温热的池水将他包裹住。 他喘不上气,费力的在池子中折腾。 几乎以为自己要被淹死! 沈禾:!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 昨天跟他夜话,一起吐槽渣爹的沈砚早就没影了。 八成是天不亮便去晨练。 沈禾今日休息,不用去太学,他心有余悸的将被子踹到一边。 然后发现自己最近睡觉,真是不安分。 明明他以前睡觉可安静了,晚上睡着什么样,早上醒来就什么样。 现在能够从床头睡到床尾,再逆时针转个圈睡回去。 今天,他现在躺着的位置,就是昨天睡着的另一头,还是对角。 被子被他转得拧成麻花,一半在他醒之前都包着他的头,差点没把他闷死。 沈禾心虚的想,不知道昨天沈砚有没有被他踹下床。 抓抓自己的头发,沈禾从床上爬下来,将被子推回去,回想自己做了什么梦。 发现只能剩下点模糊印象,似乎是梦到了男主。 戚拙蕴都去好久了,竟然真的还挺想他的。 他穿好衣裳,洗漱过后自己勉强将头发梳好,然后风风火火的冲出去,老国公让他吃早膳,沈禾都来不及:“不吃了祖父!我回东宫!” 沈禾回到东宫,连翘远远瞧见他,就开始笑:“小公子,你的发簪都是歪的。” 沈禾半点不尴尬,脸皮很厚,低下头就说:“嘿嘿,连翘你帮我重新弄一下。” 他随口说:“头发真麻烦,我都想给剪了,不知道太子哥哥怎么给自己束发那么轻松。” 连翘好笑:“小公子若实在学不会,日后娶妻的时候,还得寻一位会束发的小姐。”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72节 第45章 打赌 娶妻? 不不不! 沈禾头摇的像是拨浪鼓。 他嘟囔:“我不娶妻的, 连翘。” 他顶多只能找个男朋友。 还不能在打工期间找,因为他不太确定他现在的监护人们,能不能够接受他不娶妻生子, 只想找男朋友这种,堪称“离经叛道”的想法。 万一监护人们不能够接受,他的舅舅姨姨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们不说, 光是男主一个人, 他都瑟瑟发抖。 但沈禾也干不出祸害人家小姑娘的事情。 所以他现在只能坚决表示, 他不想娶妻。 至于找男朋友, 那得等退休后才能考虑。 嘿嘿, 好像算起来也没有很久了。再过四年,就到男主登位, 他能够四处闲逛考察养老地的时候。 这么一想,沈禾竟然有点期待了。 少年面孔上露出亮眼的笑容, 他眼睫很长,又长又浓密,像是两把小扇子, 眨动的时候眼睛溜圆, 显得更加大而明亮。 因为是圆眼, 猫儿似的,配合着脸颊上没退下去的婴儿肥,更让人想拿他当个小孩。 连翘听着他孩子气的话, 取笑道:“呀,小公子还是没有长大, 等到再长大两岁, 到时候不必连翘说,自己就有心仪的小姐, 到时候想要求娶了,奴婢就用您今日这话来笑话您。” 说话的时候,连翘已经手指灵活的将沈禾乌发散开,重新束起来,用簪子固定好。 束得端正又漂亮。 连翘打量两眼,笑眯眯说:“等日头过了热的时候,奴婢给小公子束高马尾,奴婢听闻近来京城中的少年郎都喜欢束高马尾,显得意气风发……” 沈禾走在她后面,推着她的肩头往里走:“好好,都好的,你给我束什么就是什么。荷菱呢,她干什么去了?我怎么没有看见她?” “荷菱猜到小公子今早八成要回来,去便忙着去厨房为小公子做莲子糕。前些时候小塘里正好有几朵荷花谢了,莲子还很嫩呢,用来做莲子糕与莲子羹都好,小公子晚间要不要喝莲子羹?”连翘询问。 她对小少年的习惯简直了如指掌。 问是这么问,脸上挂着笑,已经准备好听见沈禾应答了。 果然,沈禾点头:“喝喝!多给我放一点糖,嘿嘿,趁着太子哥哥不在。” 沈禾用手指比了下:“只用多这么多就好,就一勺……半勺,连翘你最好了,别跟太子哥哥说。”他嗓音清亮,声音放软跟从小照顾自己长大的人撒娇,熟练又乖巧。 连翘永远吃这一套,无可奈何应下了。 沈禾高兴的往屋里蹦,走路都是三步一跳,到了里间往自己的榻上胡乱一扑。 扑到一半再度被连翘叫起来,让小太监打来水,要他擦干净再玩。 沈禾去洗洗自己沾着汗渍的脸与手,终于被连翘放过,让他能够自己去撒欢。 沈禾在床上滚了一会儿,翘着二郎腿,顺手便从枕头下面摸出他之前没看完的话本子。 还剩小半本,他翻着看得津津有味。 就是不长,很快便看完了。 而且过于文绉绉的,受过现代快餐文学冲击的沈禾不太提得上劲,看完总觉得还差口气。 他随手将本子塞回去,从榻上翻下去,打量外面的日头。 现在还是早上八九点的模样,日头已经有一点晒,但还算是在接受范围内。 沈禾是坐不住的,就这么背着手,开始在东宫内开始巡视他的地盘。 他不是小时候走哪儿到需要人跟着,生怕摔了的小豆丁。 连翘瞧见他往外走,只说:“小公子,当心晒。” 沈禾背对着她挥挥手,扬起嗓音:“我一会儿就回来!” 沈禾去看他的花。 先是在偏殿附近绕了一圈。 都很不错,长得非常好。 看完这一圈,沈禾开始往主殿溜达。 侍卫瞧见他不拦,沈禾在东宫内,去哪里都是如入无人之境。 他在窗下用手戳了戳他送给戚拙蕴的那盆山茶。 那已经不能叫“盆”。 几乎是一个缸,一个很矮的陶瓷缸,大阔口,将这颗几乎要比沈禾高的山茶委委屈屈的养在其中。 油绿的叶子,一半伸出在廊外,接收阳光照射。 也就是这头背阴,没什么人走动,否则这样放在窗下,要挡人路。 沈禾早就说过长到这么大的山茶,应该丢去地栽。 如果地栽,没准儿还能长得更繁茂些,兴许已经超过沈禾的身高了。 但戚拙蕴不大乐意,总是说:“放在这里,开花的时候哥哥可以天天瞧见。” 边说还要边捏他脸。 沈禾只好闭麦。 他用手薅了一把山茶油绿的叶子,去巡视其他的地方。 溜达一圈后,转去了花园。 他想躲日头,就往树荫下钻。 东宫的小花园里没有养多少高大的树木,沈禾蹲下来,钻在一丛小灌木后面,没有形象的盘腿坐下,上手摘上面结出来的小红果子。 他在的这个角度很好,太阳晒不到他,从一侧小道上走的人也几乎看不见他。 他揪着小红果子,摘了几颗后忽然觉得这样拿去当花,也挺好看,一丛绿色小叶里缀着几个殷红的小果子。 沈禾正想起身,去摸一把剪刀来,剪走几丛小枝拿去送给姨母。 便听见有脚步声。 脚步声自然不能阻挡沈禾的动作,但随着脚步声一道的,还有低低的八卦声。 沈禾:“?” 沈禾托着自己白嫩的下巴,将脑袋搁在膝头,身子缩了缩,竖着耳朵想听八卦。 他喜欢往一些边边角角钻,从小就能听见各处的八卦。 对于怎么隐蔽自己这一套,沈禾相当熟练。 “太子殿下六月前能回来吗?” “那谁说的清楚,不过小公子生辰前能回来就是。比起这事,你听说选太子妃一事没?” “你也听见这消息了?我还当是谣传呢,不过殿下这个年纪,也确实该有太子妃,你晓得是哪家的千金,好相与吗?” “不论好不好相与,太子妃进了宫中,咱们都不能像与小公子那般相处,仔细着些,免得落了什么错处……” 聊八卦的声音走远。 听八卦的人两眼呆滞。 太子妃? 沈禾这两天,已经连着好几次听见这个词。 现在又从东宫的人口里听说,沈禾都疑惑了。 难不成他还蝴蝶出了这种剧情? 沈禾不确信的扣扣手背,心说,他蝴蝶掉的剧情也不少,比如国公府继承人早早请封,比如保命的赦令金牌落到了他手里,又比如沈砚都弃文从武了…… 他给男主蝴蝶出来了一个老婆!? 沈禾噌地,从灌丛里站起身。 幸亏附近没人,否则能被他吓一大跳。 沈禾没心思逛了,往回跑,连翘远远瞧着就说:“小公子慢些,别跑。” 她手中端着刚出锅的糕点,莲子的清香往外蒸腾扩散。 放进屋内的桌上,给沈禾倒了杯水,让他喝完。 还抽出帕子,被沈禾接过去胡乱擦擦细白皮肉上的汗。 他问连翘:“连翘,要是太子哥哥娶了太子妃,那我是不是就得搬出去?” 他琢磨:“我是不是早点搬出去比较好?我能够带着你跟荷菱他们几个,一起出东宫吗?” 他不想把连翘他们留在东宫,如果真要搬出去的话,肯定是要想办法把他们一起带走。 反正他现在钱多,可以给连翘他们买宅子跟地,到时候干脆让他们出去自己过生活也不错。 想到这里,沈禾还有点难过。 男主有老婆了,他的监护人有自己新家庭,他马上就要变成外人了。 唉,这可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他一难过,眸子便垂下来。 沈禾不习惯于隐藏自己的情绪,有意在外人跟前控制的时候还行,到了亲近的人跟前,那简直是想什么,就差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他垂着鸦羽长睫,腮帮子微微鼓起,看起来有些不开心,像是受了委屈的小猫小狗。 让人很想揉一揉他的脑袋,再给他喂一口好吃的,将他逗开心。 连翘一时间,又是被少年直白关心的话语弄的感动,又是为他的担忧觉得好笑。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73节 她实在是不知道沈禾打哪儿听来的:“小公子怎么忽然想起这一茬?殿下从未说过要迎娶太子妃一事呢。” 虽然,她似乎隐约听见了点风声。 她安抚少年:“小公子不必忧虑,就算有太子妃,太子殿下也是拿您当弟弟疼爱的,这样的事情,奴婢不好说,您若是想要知道,不如等太子殿下归来后,去问殿下?兴许殿下有安排呢。” 沈禾摸着糕点,呼呼吹了两下,就往嘴里喂。 说的也是。 也许他可以去问问小表哥他们几个。 荷菱甚至还凑过来,跟沈禾一起聊了起来:“小公子若是跟殿下央了奴婢与连翘出宫,那奴婢与连翘不仅能够瞧着小公子长大,还能给小公子养孩子呢,届时奴婢与连翘可以做小小公子的嬷嬷哈哈……” 沈禾被说得羞恼,雪白的脸蛋从耳根子延展出一层浅淡的粉色,像极了一只粉桃。 他瞪着溜圆的眼睛说:“我不娶妻!没有孩子给你跟连翘带。” 荷菱笑得更大声。 连翘一手去拽荷菱,让她别把人笑生气了,一边自己努力压着唇角,让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沈禾很是气愤! 可惜他不能跟小时候一样,爬上自己的小床用被子将自己整个蒙起来,只好端着盘子溜掉,躲避荷菱的笑声。 第二日。 沈禾见到了柳峥他们,便第一时间将自己听来的的小道消息告诉他们。 戚厌病很是得意:“你瞧,我就说皇叔要迎娶太子妃。京城里许多家姑娘都候着呢,我祖母每日在跟我念叨,哪家闺秀如何如何,适合去当太子妃。” 戚厌病对八卦的掌握,一定程度取决于他的祖母。 柳峥他们觉得没什么好意外的,无论娶妻不娶妻,对于太子而言,似乎都很有可能。 太子的性格有些冷酷,虽然平日里瞧起来不明显,可越是相处,他们就越觉得太子眸子里都是冷的。 不这样觉得的,只有沈禾这一个小傻猫。 沈禾托着自己的下巴,软肉被他挤的嘟起来。 他长叹一声:“所以呢,我要提前搬出来吗?就这次生辰过后?正好我满十六岁耶。” 要是搬出东宫,总觉得养老生活像是提前开始了。 戚拙蕴莫名兴奋,他可能是有点反骨在身上,说:“不过我忽然觉得,皇叔也不一定会在这个时候娶妻。原本小禾说不会,我还觉得有点可能,现在连小禾都说有可能,我倒是觉得兴许是假消息。” 沈禾:“?” 沈禾总觉得自己受到了鄙视。 他怒而拍桌:“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我觉得有可能反而没可能?你看我像是有逆言灵的样子吗?” 戚厌病马上被带跑了注意力:“什么叫‘逆言灵’?” 沈禾坐回去,嘟嘟囔囔解释:“就是乌鸦嘴,也不对……就是说什么,都往反的方向应验,大概这么个意思。” 他解释完,对着戚厌病说:“你好好说话,否则等太子哥哥回来,我去告状,说你欺负我。” 戚厌病:“……”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戚厌病萎靡片刻,听着柳峥与郑学则认认真真在给小孩提建议。 贼心不死。 他认为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这是他的本能感觉,很灵的! 戚厌病拿着手里的扇子,刷地一声展开,装模作样的扇了会,想到个新的点子。 他收了扇子,用扇柄在桌面敲敲:“咱们来打赌。先别急着商量这个,皇叔还没回来,就算真要选太子妃,等亲事有苗头的时候,小禾再往外头搬也是来得及的。” 沈禾当机立断:“那我赌是假消息!赌输了让太子哥哥给你赔罪。” 戚厌病瞧着他一脸的小得瑟,就想上手薅小孩:“小禾弟弟,啊不是,小禾叔叔,您这么干是耍赖。” 柳峥琢磨了片刻:“我赌是真消息,赌五百两银子。” 郑学则黑眸静静的眨了下:“真。赌长隆街头三间铺子。” 戚厌病迅速跟上:“我也赌真消息,光赌银子有什么意思,你们给我换一个。” 戚厌病说:“赌输了就……”他余光瞟见街下,两道熟悉的影子。 两个一身锦衣的少年郎,其中一个个头矮些,看起来似乎要更为年少。 可不就是柳黛与柳岱兄妹两个。 这兄妹俩胆子真是大,每日里四处逛,也不怕撞见不那么相熟的人。 但柳黛的男装,实则扮得很不错。 戚厌病眼珠子一转,落在对面倚窗坐着的沈禾。 他一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压得脸侧白嫩的腮肉外溢,瞧起来格外的柔软好捏。 也确实很好捏,小孩子脸蛋捏起来可好玩。 他被戚厌病打量了,露出警惕的神情,少年气强烈,男性气息却还弱的很,得益于他漂亮精致的脸蛋,若是换上女装,说不得也是个很像样的漂亮小姑娘。 沈禾被打量到张嘴,想要改口:“我也觉得消息是真……” 戚厌病嘴叭叭的,语速贼快,生怕慢一些,就让赌注变了。 他说:“咱们来赌女装,谁若是输了,就穿女装,还得至少去一位长辈跟前晃一圈!不能只在私下里穿!当然,要是愿意在大街上走一圈,那更好嘿嘿……”说着说着,就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 沈禾说:“我也赌是真的,我方才明明说,我觉得是真的。” 可恶啊,他为什么要一身反骨,跟戚厌病对杠! 柳峥:“……” 郑学则:“……” 他们看着要被骗的小孩子。 想要帮忙,不过瞧着沈禾与戚厌病叽叽喳喳,讨论了个来回,最终又将自己押注改回去,重新赌是假消息。 两人默然,有些恶趣味的想,万一真输了,看小禾穿女装好像也挺有意思。 日后又多了个能逗孩子的笑料。 沈禾完全不知道这些成年人内心的险恶。 一个十八岁男高,最险恶的朋友也才十八岁,这群二十岁的险恶,已经超出了沈禾过去的认知。 他还在左右摇摆。 总觉得好像是真的,可原著里男主大结局也没有老婆。 再说了,要娶老婆,凭他跟男主的关系,竟然会不告诉他!? 这不太可能,沈禾思忖。 他跟男主关系这么铁,男主的小挂件里,他说第二,绝对没有人敢去认第一。 铁哥们娶老婆不告诉他,不合理。 他以后要是找到了男朋友,肯定不管多远,都要跟男主报好消息的。 沈禾摸摸自己还有点圆乎的下巴,嗯,还是假的更有可能。 沈禾放心了,他嘀嘀咕咕说:“到时候你们三个都要穿女装!都要让我看,不准赖账啊!” 他坏心眼的想,嘿嘿,等他看过之后,他就把他们三个人女装的样子记住,画下来! * 京郊。 护卫队统领拽住缰绳,将令牌出示,冷声道:“太子殿下车驾。” 城门士兵立刻放心,纷纷行礼,恭迎太子殿下回京。 马车骨碌碌驶入城内。 带着暑气的热风撩开马车小窗帘子一角。 露出其中一名穿着黑衣的青年。 漆黑的锦衣上用金线绣着暗纹,在这样多动一下便能出一身汗的天气,他的领口交叠,封住了脖颈下的一切肌肤,仅仅露出喉结,与一张俊美冰冷的面容。 他的眸色与衣料是一样的黑色。 如墨点。 长眉漆黑,眉峰微微聚拢,带着难以名言的点点压迫感。 随着他的眉宇展开,那点压迫威势消弭无踪。 他放下手中的书卷,宽大的手掌撩起帘子一角,不让它垂下,瞧着逐渐熟悉的街道。 在看见某个小摊子的时候,青年太子的眉目像是融化了般,变得柔和,想到了什么,他唇畔还勾出一点点细微的笑意:“忠洪,你去买一份栗子糕。” 他顿了几息,在忠洪应声下马车,准备去买的时候,补充道:“将饴糖也买一份。” 忠洪笑道:“是,奴才就去。” 戚拙蕴唇畔的笑意没有维持很久,转瞬淡了去。 当初的小太子,在时间的磨刻下,变得成熟高大,不复少年单薄的模样。 逐渐收拢在手中的权柄,也让他周身的气息日益迫人,眸色不经意间泄出的,全是上位者的威色。 忠洪很快便回来了。 他跑了一圈,额角就带上了细汗,小心提着油包上车,擦掉额角的汗,笑着说:“小公子眼下还未下学呢,若是回东宫时瞧见殿下您提前回来,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模样。” 戚拙蕴轻声说:“谁晓得他今日回不回东宫,兴许趁着孤不在,四处玩得欢,要宿在外头。” 忠洪心说,那倒确实很可能。 不过太子殿下的心情显然是很不错的。 在外头的时候,操劳奔波这样久,好不容易归京能见到小公子,可不是高兴? 他想着,要不然回去的时候瞧瞧,若是小公子这两日真不回东宫,就背地里遣人去宫外,跟小公子偷偷说一声。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74节 小公子听见,一准儿立马往东宫赶。 车队一路进了皇城,转去东宫。 太学那头正好下学。 沈禾正在跟五皇子斗嘴。 五皇子总是斗不过沈禾,沈禾在长辈跟前乖巧,到了同辈跟前属实有点儿小霸王属性在。 一张嘴叭叭的,比戚厌病也只好上那么点,真心气起人来,能把人气得胸闷气短几天吃不下饭。 五皇子便是头号受害者。 一边受害,一边试图找回场子,然后反复被害。 越挫越勇了简直。 他爬上马车,五皇子今天也跟着一路,爬上了他的马车,冷笑:“本殿下倒是要瞧瞧,你什么东西能是本殿下这个皇子都没有的!” 沈禾抱着胳膊:“五殿下是皇子,不是太子,有些东西没有多正常。” 五皇子:“……”很好,无处反驳。 沈禾就仗着他住在东宫,吃穿用度都是随着太子来,所以才这么嚣张。 他气得脸发红,深深吸口气。 瞧见窗外,想起来什么,得意说:“你晓得京城这两日,有个新玩意儿么?” 他保证,沈禾一定没见过。 就算之后他也能搞到手,总之现在还没见过就是。 沈禾竖起耳朵,有点好奇:“什么?” 这京城里他都要逛烂了,什么旮旯角都被他踩过,还能有他不知道的东西忽然冒出来? 五皇子看沈禾的好奇心被他吊起来,更加得意。 他故意卖关子,说:“你一定在想,京城还能有什么东西是你不知道的,但这个东西刚冒头,连本殿下都是昨日凑巧才从人手中见到,整个京城见过的不过一手之数,你没见过也不必气恼。” 沈禾好奇,又不耐烦听他卖关子,于是他强压着自己的好奇心,心说大不了他后面自己打听呗。 嘴上很是硬气:“殿下要是不想说,可以不必告诉我。” 五皇子:“……”很好,又是一口气闷在胸口。 他早晚被沈禾这家伙气死! 实在是太可恨了! 他深吸一口气,吸进来的全是暑热,没让他冷静下来,反而热得更烦躁。 他用扇子给自己扇了扇,道:“京城中,凡是家中有些小钱的,都会在暑热天买一架风扇。可惜那风扇需得手摇,虽然风大凉爽,比寻常扇子好用许多,仍旧麻烦。你可晓得,世上还能有自己转动的扇子?” 沈禾:? 这不是巧了吗这? 唉嘿,想不到吧,老板在这里呢。 沈禾顿时来了精神,他不耐烦的小表情变得真诚,从侧身子倚在车窗,用后脑勺对五皇子,变成了端端正正面向他。 他一双手放在膝盖上,小学生似的,要多乖巧有多乖巧,要多真情实感有多真情实感。 眼睛里倒映着五皇子得意的表情,里面满是求知若渴,小眉毛跟眼尾微微上扬,好像好奇得不行,很是羡慕的样子。 沈禾问:“真的吗?能够自己转的扇子?殿下您别是叫人骗了。近来京城外地商贩涌入颇多,说不得就有些骗子混杂其中,做骗局故意骗人银钱呢。” 少年白嫩的脸颊上随着话语,露出怀疑的小表情,眼中的好奇与惊讶变淡,很是犹疑不信任的样子。 不过,这一次,沈禾这副模样没有惹炸毛了五殿下。 尊贵的五殿下心想,他就知道,这回沈禾肯定没见过。 他总算掰回一局。 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五皇子不打算这么轻易抖落,满足沈禾的好奇心。 他决定要吊着沈禾,让他主动开口,求自己带他去看。 当然,他也不会吊沈禾太久,因为只用一两日,沈禾定然找到路子,去瞧别人买回来的风扇。 五殿下道:“你不信?也是,本殿亲眼见到之前,与你一样,不能相信。可世上还真有这等神奇之物,你不信也没有用。” 五殿下说:“你想看吗?” 他习惯性的跟小时候一样,抬起自己的下巴,想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睥睨沈禾。 抬到一半,他想起沈禾从小就不按人想法走的脾气,硬生生把下巴压了回去。 他说:“你想看的话,本殿明日可带你去瞧。只要你求求本殿。” 说完,五殿下觉得是不是太过了? 让沈禾求他?沈禾一准儿拒绝,说他忍两天去问他人。 五皇子顿时后悔了,他应该只用沈禾主动说自己要去看,他要看,不就等于求自己了吗? 五皇子正要再说点什么,把难得扳回来的局面维持住,吊着沈禾的时候。 对面的沈小公子没有翻脸,仍然是一脸好奇,明亮的眼眸里藏着蠢蠢欲动。 脸上写着几个大字:“好想去看。” 五皇子张开的嘴闭上,不确定,他再看看。 沈禾还没翻脸,好像有戏。 沈禾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对着五皇子说:“五殿下,求求你,你带我去涨涨见识呗。” 他心里乐开花! 天哇!这是什么天降良机,全自动宣传客户? 沈禾看五皇子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他在银庄里存着的小钱钱。 无限包容。 求就求,他撒娇求人的时候多了去了,反正不是什么正经求人。 沈禾说的太顺畅。 没有多想,便张口顺着五皇子的意思,求了。 第一次这么被顺着,目的得逞的五皇子:“……?” 他有瞬息的恍然,今日是否还未睡醒,在梦里。 五皇子不着痕迹的抬起手指,捏了把大腿肉。 很好,很有点痛。 沈禾确确实实在他跟前吃瘪,服软求他了。 五皇子简直飘飘然,心情说不出的好,谁知道他在沈禾跟前吃过多少次瘪,这次终于能够让沈禾来求他,在他跟前第一头,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他努力让自己的唇角别飞的太快,抬抬下巴,矜持道:“看在你求了本殿的份上,明日午间,本殿带你去瞧。” 沈禾点点头! 好好好,带他去看,他再名正言顺的多带几个人过去,大家一起看,把名声打出来! 发条风扇,贵族名品,大家都值得拥有! 今日的五皇子看沈禾格外顺眼。 入宫后,分道扬镳前,他好心情的对沈禾说:“早些睡,不必太惦记,本殿下明日能让你瞧见,无半字虚言。” 跳下车的少年用力点头:“嗯嗯好!” 说的都对!明天带人去的时候,五殿下你一定要像今天一样,多夸,多多夸!最好夸的天上有地下无! 沈禾心情飞扬。 简直能够看到一大堆的银子哗啦啦流进他们的荷包。 他满脸都是笑,开心起来,便跟个小旋风一般,从宫道一路飞奔,朝着东宫冲回去。 回了东宫,他喜滋滋的想要去找连翘再讨碗加糖的莲子羹,心中琢磨,明日要不要看完后便去找小表哥他们,说一说这件事,要让他们有个准备。 他蹦着跳过门槛,嘴里喊:“连翘!荷菱!我要喝莲子羹,给我多加一勺糖哦!” 尾音上扬,撒娇的调调。 跳进门槛,转头,就看见了屋里的小榻边,坐了个人。 戚拙蕴长得很高,他十二三岁的时候便抽条到接近成人身形,之后好几年仍旧没能停下,只是速度逐渐减缓。 最终停留在了现在这样一个,鹤立鸡群的高度。 他身形修长,君子六艺样样都未曾落下,在摆脱少年的单薄后,身上成人气息的压迫感逐年加重。 坐在那里,空间仿佛无端端,变得狭仄。 沈禾瞧见这样的男主后,愣了下。 他先是露出惊喜的笑容,眼角眉梢都跟着愉快的扬起来,白嫩的腮帮子软肉被嘴角牵动,下意识就要朝着戚拙蕴那头扑,嘴里欢欢喜喜的喊:“哥哥!” 扑到一半,沈禾瞧着他家太子哥哥那双似笑非笑的黑眸,急刹车按住了小几,转身就往外头跑。 完啦完啦! 他刚刚喊了什么来着? 他让连翘她们给他多加一勺糖。 还没进门就喊,男主一准儿知道他这段时间没少偷吃糖! 等等,他先逃一会,能逃一会是一会。 少年按住小几,脸上惊喜的表情回过神来,露出懊恼的小表情时,戚拙蕴就预料到了他下步动作。 他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沈禾,将他按到了自己怀里,一手捏着他腮帮子软肉:“嗯?跑什么?张嘴让我看看?” 沈禾望天,欲哭无泪,腮帮子被人按着,有些发酸,张嘴委委屈屈让戚拙蕴检查牙齿。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75节 他张了一下,含糊说:“哥哥我也没有吃很多,真的,我只是偶尔让连翘她们给我加一点点糖,不会坏牙齿的。” 戚拙蕴低低哼笑了一声:“一点点是多少?偶尔是几回?你跟哥哥数一数?” 戚拙蕴才不信这小家伙的鬼话。 沈禾换牙前偷摸吃糖,坏了一颗牙,蔫了好几个月不能好好吃饭,直到换牙将那颗坏牙顶落,才算是让人松口气。 原本戚拙蕴对沈禾的糖管的还没有那样严,偏偏他嘴甜,撒娇卖乖找人讨糖,无往不利,四处的长辈都愿意给他塞。 戚拙蕴只好严苛到底,拘着他不让多吃。 少年眼珠子转悠,一脸无辜,用力鼓着腮帮子,将嘴闭上。 沈禾才不数,这是钓鱼执法,只要他不数,他就可以伪装只有两三次。 戚拙蕴好笑,倒没真想知道个一二三四来。 他松开了沈禾的腮帮子,仍旧将小少年搂在怀里。 沈禾单薄的身形,坐在戚拙蕴怀中并不突兀,几乎比青年太子小了一圈。 坐在他的腿上,视线才能够与他平视。 戚拙蕴打量着阔别几个月的孩子,发现比他离开前又高了许多,也瘦了许多。 身上摸起来没有几两肉,虽然知道是少年人长身体,戚拙蕴还是有一点不满:“光吃糖,要好好吃饭,知道吗?” 分明小时候白白胖胖像个汤圆般,长大了总是养不出几两肉来。 沈禾头如捣蒜:“嗯嗯嗯!我一顿三大碗!” 这个沈禾可不骗人,就算一顿没有三大碗,他还能摸各种点心零嘴四处吃。 每天吃的可多了。 戚拙蕴随手用帕子,将少年额角上跑出来的汗擦干净,他皮肉雪白,现在脸上被热意抹上一层淡粉。 瞧起来白里透红,是块甜滋滋的糕点。 戚拙蕴给他擦完额角,抓过来他的手,握在自己宽大的掌中,擦拭他纤长的指尖与指缝。 最后握着掌中比他稍小了一号的手,取笑道:“你糊弄哥哥没关系,等你个头不长的时候,不要哭鼻子。” 第46章 老婆自己找 沈禾被取笑了。 他马上十六了, 眼见着逼近发育尾期,对自己的身高格外在意。 当即扭头捂住戚拙蕴的嘴,张牙舞爪的:“长得高!我能长得跟哥哥你一样高!” 沈禾原本想说他能超过男主, 临到出口改了。 他瞄了一眼戚拙蕴这个高度,觉得以他现在的涨势想要超过男主,属实自不量力。 呜呜可恶。 让他长得高高的怎么啦! 戚拙蕴被捂嘴, 两只手环着沈禾, 点点头:“嗯嗯。” 总之也很是敷衍, 语调模糊的在沈禾掌心说:“长得高, 长得高。” 沈禾恼火完, 后知后觉又有点羞耻。 太小学生了,这种行为。 他扑腾着就从戚拙蕴怀里挣扎出去了, 眼睛亮晶晶的问:“哥哥你是不是给我买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出去那么久,没有给他带礼物吗? 他的生辰礼是什么呢? 他好奇的搓手, 戚拙蕴拿着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沈禾倒了杯, 递给他:“带了, 喏, 栗子糕,还有饴糖……不过饴糖不给了。你背着哥哥吃了那么多的糖,还想要糖可不成。” 戚拙蕴将早就准备好的油纸包递给沈禾, 手里还掂着个小些的纸包,里面装着饴糖。 沈禾搂住了栗子糕, 仰头瞧男主手里的糖, 试图卖萌:“哥哥……那是你买给我的,放久了会坏的, 我以后肯定不多吃了,我保证!” 说保证的时候,真是真诚认真的要命。 戚拙蕴可不吃这一套。 他故意掂着那油纸包,并不收起来,随手放在小几上,就在少年眼皮子底下,勾得他蠢蠢欲动,小眼神一个劲儿的往糖包上瞟。 戚拙蕴说:“你的保证没有可信度。” 沈禾:“……”少年的肩膀一下子垮了。 明亮的圆眼也变得暗淡,沉沉叹了口气。 险些把戚拙蕴叹笑了。 不能吃就不能吃吧,栗子糕也是一样的。 哼,等他晚上去姨母那里蹭两个桃子来。 再等半个月,就有更多的桃子熟了。 沈禾拆开油纸包上捆着的细麻绳,抱在怀里捏起一块,本来准备递给男主。 递到一半,戚拙蕴也自然而然的伸手,要从他手里接到这块栗子糕,谁知道少年半道记起来一包糖的仇,倏地将手缩回去,喂到了自己嘴里。 沈禾将一整块都塞进了嘴里,吃得满嘴都是栗子的香气。 糯糯绵绵的。 白嫩的腮帮子鼓起来,让人想捏两下。 戚拙蕴摇摇头,自己喝了口冷茶:“罢了,舟车劳顿赶回来,给我们禾大人带了吃的,结果因为一包糖将禾大人得罪了,也不晓得禾大人良心痛不痛。” 沈禾:“……”你不要卖惨,我看得穿! 良心是不痛的,但沈禾觉得自己不能过于小学鸡。 于是将抱在怀里的栗子糕推过去,让戚拙蕴吃。 他吃了两块,手里捏着一块就出门去,戚拙蕴在背后喊,他口齿不清的应:“找连翘!” 沈禾吃得有点噎,他跑去厨房,连翘跟荷菱果然都在。 瞧见沈禾就开始笑,两个人问:“小公子瞧见殿下没有?” 连翘看着沈禾嘴边沾着的碎屑:“殿下给小公子带了栗子糕,还有饴糖,怎么,没有将糖给小公子么?” 荷菱已经开始放声笑起来:“小公子的饴糖讨不到手了吧?” 若是得到了饴糖,那来的时候就不是吃栗子糕,而该是嘴里含着糖了。 她们一猜,就能猜个大概,八成还没进门,便嚷嚷想要加糖,叫太子殿下撞了个正着。 沈禾尴尬:“嘘嘘!哥哥问,你们要帮我保密。”他瞥了眼莲子羹,小声说,“我没有糖了,那……” 那边的糖没了,总不能这边的也没了。 可惜,连翘摇头:“殿下在呢,尝一口便知道,当心下月的糖也跟着罚没。” 沈禾:“……” 沈禾彻底蔫了,放弃挣扎。 他踢踢踏踏的跟在连翘与荷菱背后,回到殿中。 戚拙蕴还在,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手边已经放了厚厚一叠信封,在垂着眸子拆开过目。 荷菱与连翘行礼,将莲子羹放在桌上,盛了碗放在太子手边。 沈禾也得到了一碗,跟着坐在小榻边,正用勺子舀了一口,要喂到嘴里。 戚拙蕴垂着眸子,视线还落在信纸上,手精准无误的端走了沈禾那碗莲子羹。 然后将自己的换了过去。 沈禾:“……”可恶啊!人与人之间能不能保留一点信任! 他埋着头,泄愤似的呼噜呼噜抱着碗喝了两口莲子羹。 戚拙蕴带着淡笑的嗓音飘过来:“喝得跟小猪一般,当心烫。” 沈禾充耳不闻,小猪就小猪,哼。 将莲子羹喝完,沈禾额角又沁出了一层汗。 他将碗放在一边,踹了鞋子爬上小榻,伸手摸到自己的大老虎,搂在怀里靠住,探手去摸戚拙蕴看完的信纸。 戚拙蕴由着他来,反正看两页小孩自己就会觉得没意思,丢在一边。 沈禾就是没事找事做,他看了一页就看不下去了,眼珠子转悠,寻思自己到底要先问哪件事。 他托着自己下巴,挤的嘴都嘟了起来,好一会儿才磨磨蹭蹭的开口:“哥哥,你是不是要娶太子妃了?” 戚拙蕴拆信封的手顿了下。 他掀起眼帘,黑眸落在少年带着三分愁苦的脸颊上:“怎么这么问?”是在哪里听见了消息? 沈禾揪了两下大老虎的尾巴,说:“好多人都在说呢。戚厌病与我说,连五殿下都这么说,我还在想,哥哥要娶太子妃,怎么一点儿不同我讲。” 他警惕的望着戚拙蕴:“是真的?不会真不跟我说吧?”这种不拿他当兄弟的行为,他可是会生气的! 戚拙蕴被沈禾警惕的视线盯的有趣,想要逗孩子:“是真的你怎么办?是假的你又该如何?” 沈禾想都不用想:“是假的当然不怎么办,跟现在一样。但若是真的,那我就要搬出东宫呀?搬家多麻烦,哥哥你若是要娶太子妃,我不能住在东宫里,你可不可以让连翘他们几个都跟着我出宫?” 沈禾觉得自己这样说有点问题,他给自己解释:“我没有说未来太子妃嫂嫂不好的意思哦,我就是担心连翘跟荷菱,如果能够将他们接出东宫,在外头能够常常见面。继续在东宫,我日后不好常回来与他们见面了呀。” 他甚至掰着手指头跟戚拙蕴数:“连翘、荷菱、忠勇、忠言……” 戚拙蕴:“……”他将手里的信纸放了下去。 一双黑眸变得沉了些,嗓音还是温和的,听不出什么变化,对面埋头数人的少年没注意:“这些人,禾禾都打算带出东宫?” 沈禾说:“对啊,还有,不止这几个。”他还打算继续往后头数。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76节 戚拙蕴没打断他,而是让他继续往后数:“嗯,还有谁,都许你带走。” 少年听见这个许诺,眸子亮起来,翻个身趴在布老虎背上:“还有桂枝,茗雾……” 沈禾数了足足小十人。 几乎都是偏殿内,打小就陪在他身边的人。 真是一个都没落下。 只落了最关键的一个。 戚拙蕴端着杯子,一口凉茶下肚,没觉得解暑,反而觉得真生出一点热气来。 他问:“没有了,就这些?” 沈禾还挺不好意思,一口气要走人家这么多人,但哪个他都舍不下,只好厚着脸皮点头:“嗯嗯,没有了。” 戚拙蕴想了想,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完才开口:“这些人你都记挂,然后留着哥哥一个人在东宫,半点不惦记?” 小没良心的。 沈禾震撼的瞪大了眼睛:“哥哥你要娶太子妃啊!” 不是,你都要娶老婆了,还想搬出去跟着兄弟住?你对得起你老婆嘛你? 他认真谴责:“太子哥哥,你日后要娶太子妃,怎么能够这样?我只是不方便再来东宫,咱们可以在宫外见,有什么问题。” 话说回来,沈禾皱着自己两条秀气的小眉毛:“等等,所以哥哥你真的要娶太子妃了?你怎么都不与我说?我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 戚拙蕴张嘴,片刻后,他合上唇瓣,唇角压了下。 瞧着对面一脸谴责的少年,他颔首:“嗯,是预备迎娶一位太子妃,还未选好,所以没有与你说。” 很好,是个好理由,沈禾被说服了。 但他还处于震惊中。 他真的给男主蝴蝶出来了个老婆! 男主从孤家寡人,要变成有老婆有孩子有家庭的男人了。 不错不错!那他的大腿岂不是可以延续两代? 从男主到他的小侄子! 沈禾思绪跑的太快了,脸上肉眼可见的走神,这么片刻的功夫,就从男主要有老婆的震撼中,跑到了未来该如何带他的小侄子,要不要在外闲游到五六十岁的时候,回京让小侄子给养老。 戚拙蕴被气笑了。 很好,他养的孩子,要出宫了,最惦记的是屋里一群下人。 他起身,走过去,将沈禾拦腰搂了起来。 沈禾从大老虎背上腾空,腰间横着一只有力的手臂,两脚垂在半空中,徒劳的扑腾了两下,最后放弃挣扎,上半身朝前耷拉下去:“哥哥你干什么呀?” 戚拙蕴说:“去书房。带你帮哥哥选妃,瞧你这一副恨不得与我分家的样,以防万一,哥哥不得让你自己选一位你喜欢的太子妃做你嫂嫂?” 沈禾像是一条软哒哒的面条,被戚拙蕴拦腰搂着,身子耷拉下来几乎半折起来,脑袋朝下来回晃悠,晃悠得他头晕。 他两只手捂着脸,听见四周有其他的脚步声,只能用这种方式无效逃避。 戚拙蕴也不觉得这么抱着个少年人重,提了一路,真提着人去了书房,将他放在了桌案边。 沈禾脑袋朝下,这么一路,有点脑袋充血,脸蛋子上的软肉浮出一层血色的红,撑着桌案晕了一小会,很是不高兴的嚷嚷:“哥哥你下次别这么提我,我好晕……” 戚拙蕴铁了心要捉弄沈禾这一回。 分明是假的,被他弄的煞有其事。 也不算全是假的,至少有一半的消息是他主动放出去,有其他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罢了。 没想到传到了沈禾耳朵里。 现在瞧着自家养得小孩一脸难受的样,他又心软了,扶着沈禾的后颈,让他别往后倒:“坐一会便好。” 他回了书房,忠洪跟过来,瞧见戚拙蕴给他使眼色:“去将送来的太子妃选册拿过来。” 忠洪压着笑意,恭恭敬敬应声,抱来几卷画像,还有一个薄薄的册子。 沈禾缓过来了,被戚拙蕴按在桌子跟前,翻那些画卷与册子。 他翻了两眼,就皱着脸说:“……都挺好的。” 他不好意思在这里对人家女孩子指手画脚。 再说了,是男主选老婆,又不是他选老婆,他看中谁管什么用呀。 戚拙蕴将他端起来,抱在怀里,押着问:“你给哥哥选太子妃,难得安排你做件事,专心些,好好选,看中哪位?” 戚拙蕴心想,沈禾马上就十六,再过两年便到了议亲的年纪,必须得好生挑选。 他要瞧瞧,沈禾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日后才可留意。 沈禾痛苦面具。 男主太不讲道德。 沈禾更痛苦面具的,是另一件事。 完啦完啦,他就说他不该一身反骨! 早知道就坚定跟戚厌病说自己赌真的! 他一想到选太子妃的消息传出去,自己要被迫穿上女装,还要去长辈跟前转一圈,沈禾就恨不得用脚趾连夜加班,扣个地道逃走! 沈禾闭眼瞎指:“这个吧,这个最漂亮。” 他根本连画卷上的脸都没看清。 戚拙蕴将画卷拿起来。 那是那群惦记他婚事的人特意送来的,画像约莫请了名师,画的形意俱佳,画像上的女子瞧起来弱柳扶风,面若芙蕖。 画册下角写着一行小字:“督察院左督御史嫡幼女王咏仪。” 戚拙蕴在沈禾耳边,念叨着这行小字,问沈禾:“禾禾喜欢她?” 沈禾胡乱点头:“嗯嗯嗯!”都行都行,送上来的都是能当太子妃的,男主你自己的老婆,自己看着找好不好。 戚拙蕴的视线再度落在那卷画上。 逗弄孩子的心思散了三分,变成一种审视与打量。 他问:“禾禾为何喜欢这位王家幼女?因为她生得漂亮?” 沈禾乱说:“对,她最漂亮,这能看得出什么,只能看得出漂不漂亮。” 不跟真人相处,谁知道对面是什么人。 不过沈禾不担心男主娶了不该娶的老婆,这种成家的事情,男主有男主光环在身,肯定能够遇见属于他的女主,铁定是个深爱他的姑娘。 戚拙蕴将画卷好,递给忠洪。 忠洪将桌面收好,轻手轻脚的下去。 沈禾:“?”这就选好了?老婆定下来了? 他未来嫂嫂叫什么来着? 沈禾方才尴尬,心思不在这头,光惦记着他要穿女装出丑,就记得好像是姓“王”。 王是大姓,京城中姓王的大官,有好几家人。 男主似乎也不打算再计较这一茬,摸了本书:“离京前与禾禾说好的,今年院试下场,禾禾温书温的怎么样?哥哥来考校考校。” 沈禾:“……”新的痛苦面具。 戚拙蕴在他背后翻书,视线并不专注落在书册上,里面写着什么,他知道的清清楚楚。 随口问小孩子,沈禾盘着腿,两手撑着自己的膝盖,乖乖答了。 倒是没有错,应当还是认真读了书的。 戚拙蕴心中还是有些不痛快。 早知如此,就不逗了,没逗出乐子来,反而让心中憋闷。 他神色不显,放下书后夸沈禾:“答的不错,看来禾禾有好好读书,宋少傅这些时日给你布置的功课也写的不错,院试拿个头名回来,哥哥届时出去便能同人夸口。怎么样?” 沈禾在心里面翻译:崽,考个第一回来,哥出门可以拿你的成绩吹牛逼。 可恶,你只管吹牛逼,不管哥的死活! 院考那么多人竞争,这个第一跟全省第一有什么区别! 省状元是那么好考的嘛! 心里泪流满面,小少年面上委委屈屈,勉勉强强答应:“我努力哟。” 戚拙蕴看着他这副小模样,心情好了些,拍拍他后脑勺:“好了,你自己去玩罢,哥哥处理政务,用晚膳的时候再来。” 家长长期出门后,归家第一天对孩子的问话终于结束了。 沈禾顿时活了,从戚拙蕴怀里爬出去:“好哟!哥哥不要太辛苦了!” 然后一阵风似的跑开,关心的话说的一点不走心。 戚拙蕴无可奈何,抬手,指尖揉着眉心:“长不大。” 养孩子实在是劳心费力,幼时担心养不大,大了还要为他将来操心。 他放下手,抬眸,忠洪正在将折子整齐放在桌案,方便他查看。 戚拙蕴轻声说:“忠洪,去将方才那卷画拿来。” 忠洪于是将那幅画又找了回来,浅笑着道:“小公子一晃眼,都要十六了,再过上几年,便能够加冠成人。” “还未定性,根本就是个孩子。”戚拙蕴语调有些淡。 不知怎么,他今日有些许的烦躁。 往日忠洪也没少说沈禾长大了如何如何,他都是应一声,今日却对这样的话不大满意。 忠洪于是不再说了。 他很会揣摩太子的心思,心想到底是小公子大了,一手养大的孩子要出去独立,怕是不大放得开手。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77节 人之常情,但再过上几年,小公子更大些,太子殿下应当也能瞧着他成家立业。 …… 另一头的沈禾不知道这些。 他只惦记自己可能要出丑这件事。 连先前雀跃的,想要将五皇子自动打广告这件事告诉柳峥他们的念头,都被压了下来。 他一路回到偏殿,唉声叹气的。 连翘跟荷菱都以为他被太子训了,好笑着说:“小公子也莫要太皮了,殿下都是为您好呢。” 沈禾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问:“连翘,我哪里皮,我这么乖!” 他抱男主大腿多么努力呀,头号小弟,没人能比他更会撒娇卖萌了好不? 连翘与荷菱点头顺毛:“是是,很乖,小公子最乖。” 倒也不算违心话,小少年的确是从小便乖巧可爱,谁见了都心软的。 沈禾被顺毛了,回到屋里,苦大仇深的想,要不先别告诉他们罢? 这事先拖一拖,能拖多久是多久,只要他装作不知道,除非太子哥哥自己对外明说,或者将亲事定下来,否则他都矢口否认。 打死不认,戚厌病他们也不敢找太子哥哥求证,还不是他说什么是什么? 沈禾觉得可以,可行,就这么干! 他稍微松口气。 开始去摸自己的画,埋头在小几上画了大半个时辰。 有人来传话,说是叫沈禾去正殿用晚膳。 沈禾已经忘记先前被男主抓着强行帮忙选老婆的仇了,他高高兴兴的将画卷起来,拍拍手就往正殿跑。 戚拙蕴隔着一段距离,便看清了他两只黑手。 让小太监去打水端来,沈禾被按着,乖乖洗干净手,才坐下来吃饭。 他恢复精神了,开始叽叽喳喳的问东问西:“哥哥你们查案麻烦吗?我听人说那个毒米是人投毒,故意为了陷害,真的假的?” 他大约记得这段剧情,那个毒米其实是官员贪污,以次充好,用陈年旧米充米仓,报得却是新米的价格。 贪了好多银子。 那些陈米长霉,就有了毒,正好碰上灾情,发放出去赈灾,害了不少人。 但那是上帝视角,男主的第一视角肯定是更加惊险刺激的。 戚拙蕴耐着性子,与精力旺盛的小少年讲故事。 说完,沈禾开始操心其他的:“那哥哥你在那边很辛苦吗?他们听不听你的话?有没有人对你阳奉阴违欺负你?” 戚拙蕴听着沈禾絮絮叨叨的关心,眉眼更柔软了些:“没有,哥哥一行都很顺利,哥哥这样厉害,禾禾不必担忧。” 说的也是,男主霸气外漏,其他小官怎么敢在太子跟前造次! 沈禾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逗笑了,嘿嘿露出一排白净的牙齿。 用完晚膳,天色便暗了下来。 天际的云霞烧的格外红,暗下来后透着股深红的紫色。 沈禾蹲在外面说:“今天的晚霞真红。” 忠洪顺口便接了句吉祥话:“可见得殿下今日归京,是个好日子呢。” 沈禾点头,为大总管顺口拍马屁的技能之高超熟练,点赞。 什么时候他也能有这种顺口就来的深厚功力! 沾花惹草,招猫逗狗,一圈下来消食消得差不多,沈禾被戚拙蕴召唤进书房。 监护人回来,沈禾多了人管制,要在书房乖乖看书。 他捧着书,坐在戚拙蕴一侧,心中恨恨,可恶啊,现代高考完一遍,古代又来一遍。 人家穿书重生过热血人生,他穿书重生,过苦逼的高考生人。 沈禾将书放在桌案上,两只手托着下巴,腮帮子软肉被可怜巴巴的挤在了一起。 他埋着头,口中几乎没有声音,嘴唇挪动着背上面的文章。 忠洪轻手轻脚的端来一盏灯,让屋里的光线更亮,又去将附近几盏灯的灯芯挑了,烛火跳动一下,软哒哒落下去的灯芯被勾回来,让火苗更加亮眼。 少年人不太安分,托着下巴背一会,就要做些小动作,侧着身将一双腿支着,背对戚拙蕴,后半边身子半倚着桌案,半靠在戚拙蕴的臂膀上。 戚拙蕴由着他靠,还抬手摸了下他的头发。 触手,柔软细化,温凉的。 少年人的身体是热的,温度一路自沈禾后背薄薄的衣料,透过戚拙蕴的衣料,传到了他的臂膀上。 戚拙蕴还没觉得热,沈禾先耐不住,支起身体,让自己跟人接触的后背空出来,凉快一下。 背完两篇策论,沈禾将这本书丢在一边,铺纸写今天的作业。 他要写双份。 因为男主要求他今年下场考院试,所以宋少傅决定给他打补习,在太学里学一份,回来还得跟着宋少傅学另一份。 双份的苦逼,呜呜! 写着写着,沈禾脾气上来,跟宣纸惹了他,是他的仇敌一般。 下笔自己欻欻一顿狂写,字形从最开始的端正漂亮,到后来的潦草歪斜。 他正写的上头,在内心嘀嘀咕咕自己吐槽。 后颈忽然落了一只温凉的手。 很宽大的手掌,能够轻而易举,将他整个后颈都包裹住。 沈禾被这份凉意冰得一激灵,就听见身边的人低声说:“禾禾,好好写。” 沈禾扭头去看身边的男主。 人家根本没有看他,另一头看完的折子堆的跟小山似的,视线落在手里的文书上,看起来很专注。 可恶!是长了四只眼睛嘛!怎么一边看折子还有空监督孩子。 他鼓了下腮帮,应声:“好哦。” 然后就乖乖的好好写字了。 沈禾一手字,是戚拙蕴自幼盯着练的。 不说有大家风范,写的也是能够拿出手,很漂亮的。 他愿意好好写,宣纸上的字迹又变得规整,让人赏心悦目。 唯有中间那一段缭乱突兀,让人能够窥见写文章的人写到一半,内心是如何暴躁。 沈禾写完,等上面的墨晾干,用镇纸压着,雄赳赳气昂昂的说:“放这里!宋少傅明日早间来,哥哥你帮我给他。” 戚拙蕴听着沈禾的语气,好笑:“行,哥哥帮你给他。” 沈禾觉得自己一时半会,没有脑子去写第二份。 他要劳逸结合,让自己缓一会。 于是倒下去,靠在地上,望着屋顶的横梁,思索其他的事情。 想了许久,沈禾有一点困。 他软绵绵的爬起来,心中鼓励自己,要振作,否则明天去上学,作业没写完要被当众批评,多丢人啊。 他一脸丧气,开始写自己的第二份作业。 好不容易写完,沈禾觉得自己大脑空空。 知识都被榨出来了。 困了。 沈禾嘟囔:“哥哥我去沐浴睡觉了,你也早点睡。” 戚拙蕴温声说:“好,快去吧。” 沈禾将自己洗洗刷刷。 带着一身水汽,穿着单薄的寝衣,感觉到凉快许多,又精神了点。 他蹲在自己放话本的箱子跟前,在里面倒腾,翻出两本很久之前看过,内容忘了大半的本子,倚在小榻上,翘着两条腿。 裤腿被他嫌热的挽上去,露出两条纤细白嫩的小腿,腿肚子瞧起来也是软肉,软绵绵的样子。 沈禾美滋滋靠着自己的大老虎,翻完了一本,放在一边,继续去看另一本。 看到后面,本子哗啦一声,掉在了小榻上。 沈禾困睡着了。 他维持着仰躺的姿势,胳膊上伸着,耷拉在脸颊边。 寝衣下摆有些短了,他不爱穿下摆长的寝衣,总觉得多出那么一段能热死他,加之成长期,拔高的时候,上个月能穿的衣服,下个月就能短一小截。 因为手臂拽着衣服,小肚子露了出来。 细瘦白皙的一段腰,肤色常年不见光泛着玉雪般的色泽。 白得晃眼。 戚拙蕴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么个呼呼大睡,脸颊红润的小少年。 连翘放轻声量:“奴婢叫醒小公子……” 戚拙蕴淡道:“不必,你们下去吧。” 他俯身将沈禾抱起来,走到里间的床榻边,将人放下。 拉着薄被给人盖上。 而后褪下外裳,轻手轻脚的躺在了沈禾旁边,低声说:“看你也没有多想哥哥。”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78节 指尖在少年腮帮子软肉上轻轻捏了捏。 力道温柔。 生怕将沈禾惊醒般。 他侧着身打量,心说,出去了几个月,又长高了不少。 前几年的时候,沈禾还是个小孩。 四周的同龄人都拔高,成了少年,只有他还是个孩童。 自小就比人小圈,沈禾原本不当回事,眼睁睁瞧着同龄人都抽条后,才开始跳脚。 好在十二三岁的时候,终于肯长个子,慢慢抽条。 这大半年长得尤其快。 年关的时候,明明才到他心口的孩子,现在都快长到他下巴了。 再长上两年,兴许真能长得跟他一般高,然后有心仪的姑娘,订下一门亲事,成家生子…… 戚拙蕴忽然有些心梗。 下午在书房那种胸闷的感觉又冒出来了。 他轻轻吸口气,低声念叨:“长大后便要放手,是寻常事……” 要放平心态。 不必过分忧虑。 他揉揉眉头,闭上眼。 …… 沈禾夜里有些热,他往墙角滚了滚,一脚踹开被子。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脚踹的太用力,他整条腿猛然抽筋,腿肉里似乎有根线在被人拽着,疼得他哼出声来,迷蒙的佝偻身子,用手去摸自己的腿。 想要将里面那根乱抽的线按住般。 他一动,戚拙蕴便醒了。 听着沈禾带着点哭腔的哼声,眉宇聚拢,按住他的小腿低声安抚:“腿痛?” 小腿肉是软的,触手发凉。 他一手能够将整个小腿肚子圈住,放在自己的腿上,掌心揉捏缓解沈禾的疼痛,口中低声哄着:“好了,不痛了,不痛了。” 沈禾还未醒,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哄自己,软着嗓音小声应:“嗯……” 小腿被人按揉着,有了热意,里头那根作乱的线似乎被这股热意融化了,消失无踪,疼痛也随之缓解。 他佝偻的身子放松,颤动的眼睫一点点恢复平稳,重新归于睡梦中。 戚拙蕴还在低着头,给沈禾揉腿。 长得太快了,腿会抽痛很正常。 不过戚拙蕴想,明日还是得让人多准备些骨汤,能够让禾禾缓和一些,能不痛便不痛。 这么一想,戚拙蕴又无法放心了。 不知道这是不是第一次,先前他不在的时候,沈禾有没有痛过。 他将掌心中的小腿环在手中,慢慢放回被子,躺下去后拍抚沈禾的后背。 像是在对待一个小婴儿。 温柔又满是耐心。 少年睡着了,也不怎么安分。 腿不痛了,就开始乱踢被子。 踢被子倒还好,还不老实的踹人。 戚拙蕴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被沈禾一脚踹在了腿骨上。 他口中吸了口凉气,将少年压在怀里,用腿绞住他不安分的脚。 沈禾不能动了,有些难受的皱着眉头,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很快也就重新睡熟了。 他在做梦。 又是那方温泉。 梦似乎还是接着从前那个没做完的梦继续的。 虽然醒着的时候,记不起来自己做了什么梦,但是在梦里,他就是很莫名的清楚,自己是在接着从前一个梦,继续往后。 温泉池里热气蒸腾。 四处都是白蒙蒙一片。 湿热的水汽让人呼吸都有些困难。 熏蒸得人大脑眩晕,每个毛孔都仿佛被黏住。 沈禾仰着头,看见蹲在池边的戚拙蕴。 戚拙蕴要他好好泡着,否则会不长个。 沈禾对此表示不信:“温泉不会让人长个,哥哥我热得难受,我想出来。” 戚拙蕴用手拍拍他的头,掌心抵着他的额头。 沈禾撒娇的蹭了蹭他的掌心,很熟练的卖乖:“哥哥我真的很热,你快拉我上去,我下次再来泡。” 戚拙蕴在他头顶揉了一下,力道很大,沈禾脑袋后仰,他心想,上次就把我揉摔了,这次你又来!? 他真的要生气了啊! 结果这次并没有摔进水池。 戚拙蕴摸了摸他的额头,掌心温凉。 这种温凉一定程度的,缓解了沈禾在池子中,被热气熏蒸的难受。 有些舒服。 他用额头抵着戚拙蕴的掌心,两只手抬起来,去抓他的手腕,就听见戚拙蕴用带着笑意的嗓音说:“禾禾乖。不要闹,哥哥可以下来陪你泡。” 沈禾心说,这是你陪不陪我泡的事吗? 这是我很热的事! 你就算来陪着我,也只是多了个人一起热而已,并不能让我变凉快。 但他没来得及说。 身边有人入水的声响。 第47章 一辈子很短 沈禾一个猛子, 从床上撅起来!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清晨的温度带着凉意,并不燥热。 能够让人的脑子十分清醒。 沈禾模糊先是看自己身边的位置。 戚拙蕴一早便去上朝了, 但沈禾一看就知道,昨夜里监护人长久在外,归家第一天例行来陪孩子。 以往沈禾都会赞叹, 男主不愧是男主, 干什么都周全厉害, 连养孩子都这么细心耐心。 现在他只想用被子闷死自己! 梦里具体梦了什么, 沈禾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但感觉很清晰。 身体是不会骗人的。 他动了动腿,从耳根子到脸颊, 慢慢浮现出一种浅淡的粉色。 是从皮肉下一点点透出来的淡粉,在白腻如雪如玉的皮肉上, 显眼又漂亮。 不过现在没人看见。 沈禾只觉得整个人羞耻的要烧着了。 这感觉他不要太熟。 经历过一次发育期的人,第二次经历,什么状态都很有经验了。 可眼下这个, 真不是有经验就能抗拒尴尬的。 他默默将被子拽过来, 拥在怀中, 盖住自己的双腿与下身。 盖了小片刻后,温凉濡湿的感觉贴在腿根,提醒他别自欺欺人。 沈禾沉沉叹口气。 稳住, 稳住,这有什么丢人的呢? 这就是正常生理现象而已, 人要摒弃一些不必要的羞耻心,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沈禾:“……” 呜呜呜靠!不行还是好尴尬! 沈禾做贼似的, 掀开床幔一小角,确认外间现在没有人。 门口倒是有小太监守着,不过看不见里间的状况,只能够听见声音。 连翘与荷菱应当做事情去了,过一会儿才会回来叫他起床。 沈禾抓紧时间,掀开被子,光着脚窜到装衣服的箱子边,打开找到一条亵裤,然后合上箱盖,装作无事发生的回到床上,换掉裤子。 他有些紧张,确认一套动作做完,没人发现,才松口气。 随后,沈禾的视线落在了一边团着的脏裤子。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79节 他神情有些嫌弃,用裤腿将裤子团吧团吧,压成很小的一团。 所幸,夏日的衣物布料都很纤薄,这么一团,一条裤子体积不大,还是能够藏住的。 沈禾将裤子塞在被子里,爬起来迅速穿衣服穿鞋。 打理好自己的仪表,他披散着头发,团着压在怀里,故意大摇大摆走出去。 门口的小太监瞧见他:“小公子,您醒啦?连翘姑姑与荷菱姑姑都在小厨房……” 沈禾一脸正色,板着张带些婴儿肥的脸,努力做出正气凛然的样子,梗着嗓子说:“嗯,我逛一逛就回来。” 小太监摸不着头脑,应了声:“是。” 沈禾一路溜达,溜达人少的地方时,步子稳不住了。 他恨不得起飞,一路往前狂奔,跑到屋后栽花的小园圃,躲在竹林边上去刨前几天种的一株花。 因着是前两日种下去的,土是蓬松的,他拽了一把花,然后动手刨起来效率非常快。 一会儿就到了坑底,然后将自己的赃物扔进去,土将花的根压在上头,坑边的土统统推回去。 终于将花重新栽回去,沈禾觉得自己像是在干坏事,他心口怦怦直跳。 为了将这花恢复原样,还装模作样去找来一捧叶子,均匀散布在翻新的土上,踩上两脚压实。 呼—— 很好。 这条裤子就当它没有存在过吧。 他双手合十,蹲下来对惨遭刨坑的花说:“感谢感谢,帮我藏好,就靠你了。” 花:…… 沈禾瞧着自己满手的土,很是警惕,绕到了另一头,去养着睡莲跟鱼的大缸边晃了晃,趁人不注意将手伸进去,洗干净洗干净! 指甲缝里的泥都搓掉。 连翘远远瞧见另一头沈禾。 少年披散着缎子似的乌发,低着头将手伸在缸中,不知道是在揪睡莲,还是在玩水。 连翘哭笑不得:“小公子!您还未净面束发呢!” 沈禾听见远远的声音叫自己,吓得一个激灵。 他搓掉指甲缝里最后一点泥,将手收回来,甩干净上面的水,又装模作样的走回去。 小太监端来水,沈禾洗了脸,漱完口,坐下来让连翘给他束发。 用发带绑住,今天没有插簪子。 因着少年性格跳脱,连翘将后头缀着的一截发带留的格外短。 她盯着沈禾白软的耳垂,现在还泛着一点点粉色。 不过那颜色已经退的很淡,连翘一时半会儿未能多想,让小公子用早膳,去瞧人给他收拾的书袋有无遗漏。 沈禾一整个早上,都火烧屁股一样。 吃完早饭,提溜着自己的书袋,爬上马车才松口气。 不能心虚,心虚会叫人看出破绽! 沈禾这么安慰自己一路,到了学堂,看见早早在课堂里坐好的五皇子,才彻底松了口气。 …… 戚拙蕴下朝后,回到东宫。 忠洪准备了饭食,让戚拙蕴用午膳。 戚拙蕴一个人的时候往往吃得不如何丰盛,三两个小菜,不重口腹之欲。 随意吃完,便准备去与僚属议事。 谁知道忠洪去外面走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压不住的笑意。 戚拙蕴随口问:“什么事?” 忠洪笑眯眯道:“奴才方才去问厨房,为小公子备上骨汤,瞧见了连翘与荷菱。两人笑着说,小公子长大了。” 戚拙蕴一事没意识到忠洪说的什么意思,神情淡淡的:“还是个小孩,长大什么。再过两年瞧着能不能稳重些。” 忠洪笑呵呵的:“殿下,奴才是说,小公子到通人事的岁数了。” “有奴才瞧见小公子一早起来,摸去了殿后的园圃,将自己的裤子埋了。” 忠洪边说边笑,想到那个场景,便觉得实在乐不可支。 属实是沈禾做得出来的事。 戚拙蕴动作一顿,抬着黑眸瞧忠洪:“将自己的裤子埋了?” 他先是觉得好笑,漆黑如墨点的眼瞳柔和,笑意浮现。 随后不知道想到了哪里,那点笑意渐渐消失。 他薄唇唇角绷直,心想这可真是巧。 昨日押着沈禾,在书房里选了一通太子妃,夜里就初通人事。 戚拙蕴淡淡道:“宋少傅来后,来通禀孤。” 今年还要下场院试,心思还是不要太浮躁的好。 让宋少傅好生考校他,必要拿个头名下来。 * 沈禾正在与五皇子说话。 莫名后颈发凉。 他摸了下,没当回事。 今日的五皇子格外好说话。 五皇子自认为他扳回来一局,叫沈禾吃了瘪。 看在沈禾吃瘪的份上,他今日瞧沈禾都格外的顺眼,心气儿通畅。 到了午间,五皇子施施然起身,冲着沈禾扬下巴:“走吧,本殿昨日允诺你的事,本殿可不会食言。” 沈禾兴奋点点头:“好呀好呀!” 他对着其他人一挥手:“走!咱们去看稀罕东西!” 其他人纷纷应声:“什么好东西?” “不晓得,听五殿下说是能自己动的风扇,很是神奇。” “诓人的罢?” “嘘,五殿下怎么会诓人?” “五殿下也不可能会被诓。”就算五殿下真被诓了,也别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啊。 五皇子:“?” 等等,不对劲。 他正要问沈禾,他分明只说带沈禾一人去瞧瞧,怎地多出这么些人来? 一扭头,对上沈禾的视线。 少年眼神可真诚。 大而圆的眼睛明亮,里头仿佛盛着碎光,像是映照着光晕的粼粼湖面。 他一脸希冀的盯着五皇子,满是期待,好似在说:咱们快走吧!怎么还不走? 五皇子要出口的话,猝不及防的哽在了喉头。 他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从前在宫中见过的一条幼犬。 那是个小妃嫔养的。 浑身毛发雪白,乖巧的靠在那个妃嫔怀中,眼睛湿漉漉的,围着人打转摇尾巴,仰头看人的时候便是这种眼神。 让人很想摸一摸。 五皇子想到这里,脸色僵住。 他在想什么乱七八糟! 罢了,带一人去瞧是瞧,带一群人去也是去。 五皇子深吸一口气,总觉得没有先前那么愉悦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饭也不吃,上了马车,往五皇子相熟的一位公子哥家去。 到了人家中,府门门房盯着一群少年,人都傻了。 沈禾期待的要命,跟在五皇子背后,兴奋的直搓手。 他还与五皇子嘀嘀咕咕:“真有那样神奇吗?殿下别是夸大。” 五皇子不能容忍沈禾的质疑,立刻开始大夸特夸,夸得那风扇越厉害,他的面子才越立得住。 沈禾在心中给他鼓掌:夸的好!没错!就是这么牛! 进了门,亲眼瞧见了风扇,其他人围着瞧:“有什么稀罕的?与我家中的风扇没什么两样,不还是得靠着手柄摇?” “是呀,这手柄瞧着似乎跟我家中的不同,不过……” 这少年口中的不过,还未落下。 另一个人上手,摇了两圈无聊松手。 于是,所有人便那样眼睁睁的,瞧着手柄慢腾腾的朝着反方向,兀自转动。 扇叶随之呼呼旋转,带动微凉的风,吹拂在人面孔上。 一室具静。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80节 唯有扇叶呼呼旋转着。 发出转动的声响。 沈禾心满意足,从所有人脸上扫过一圈,嘿嘿直笑。 都是小钱钱呐。 率先买到了这发条风扇的公子哥,对这群少年的震惊很满意,自觉面子上有光。 他不吝于向所有人夸赞:“诸位小公子们有所不知,这是京中新物什,唤做‘发条风扇’,只需握着手柄转上两圈,无需再动手,扇叶自会转动。待手柄回原位,再摇上两圈就是。” 其他人对着没见过的新风扇摸摸试手。 只有沈禾在一边,笑得像是只偷油的老鼠。 五皇子脸上得意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怀疑的打量沈禾,越看越觉得不怎么对劲。 虽然目前还未瞧出,不对劲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总之,他现在不怎么爽就是了。 一群少年都是好奇心浓重的时候,赖在旁人家中,玩了许久,直到不得不回太学,才遗憾撒手,三三两两共乘一辆车,回太学去。 总觉得还未尽兴,想着再玩一玩。 不过大家好歹都是些世家公子,没有日日去人家为了个玩意儿,厚着脸皮叨扰人的道理。 他们想要,自然是自己买回来。 既然有这东西,非是天然宝物,那自然有工匠能做,有铺子出处。 待他们寻到出处,买一台回来便是,大不了多出些银子。 沈禾对他们这种,使金钱如粪土的态度,很满意。 多花!多多花! 花出去的银子都能进他的荷包! 都是他的养老钱! 嘿嘿! 因为太兴奋,沈禾下学后去找戚厌病与柳峥他们的时候,脑子里完全忘了还有打赌穿女装这回事。 他兴致勃勃的找到他们三人,将午间忽悠五皇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柳峥很是自然的抬手,在孩子脑袋上摸摸,赞赏:“小禾真厉害,做的不错,余下的事哥哥们瞧着去办。” 沈禾兴奋过头,脑子里光想着要从有钱人手里薅走好多好多的钱,没注意自己被人rua了脑袋。 郑学则瞧着柳峥成功,蠢蠢欲动。 他抬手,状似不经意的在孩子脑袋上揉了下,夸:“很聪明,这回进账应当不少。” 沈禾渐渐察觉不对劲了。 在戚厌病的手要摸到他头的时候,沈禾扭头,对上了戚厌病的巴掌。 戚厌病:“……” 戚厌病尴尬收回手,用扇子给自己扇扇,缓解尴尬。 扇了两下,调转方向,对着兴奋的脸泛红光,额角冒汗的少年:“来,给咱们的功臣扇扇风。” 沈禾心说,别以为哥没发现你们刚刚在干什么啊。 哥只是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们计较。 哼。 他们窝在一处亭子里,听着竹林被风吹得飒飒作响,讨论他们的赚钱大计。 商讨过后,沈禾瞧着天色暗下来,转身要溜了:“太子哥哥回来了,我要回宫,回晚了要被宋少傅教训。” 提起这个话题,方才跟兴奋小狗似的少年,肉眼可见的蔫巴。 他愁眉苦脸,看得几人发笑。 戚厌病才想起来问:“对呀!皇叔昨日便归京,小禾你可曾问皇叔选太子妃的事?” 沈禾:“……”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哥的嘴真是有罪。 少年神情懊恼,背对着柳峥他们,跑得飞快,声音远远飘回来:“我还没来得及问呢!等我问了再说!” “噗!”戚厌病哈哈大笑起来,对着柳峥与郑学则说,“稳了,一瞧就晓得,选太子妃确有其事,撒谎这么些年都没个长进。” 柳峥也觉得好笑,孩子在亲近的人跟前,一撒谎就慌里慌张,谁看了都晓得他在说谎话。 还要配合他,忍着不戳穿。 郑学则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跟着涌出笑。 他眨眨眼,忽然从袖子里掏出来两个小册子来:“让他穿什么样式的?” 那册子上,赫然是绣娘画的样式图。 最后一页还贴了一些碎布头,做布料演示。 柳峥与戚厌病:“……” 阴还是郑学则阴。 感情早就准备好了。 还带了一路,就等着小孩自己路马脚呢。 虽然觉得郑学则很阴险。 但这不妨碍另外两个当哥的很开心,三个人凑在一起,开始选要押着沈禾穿的女装。 甚至连试衣人选都想好了,就托柳黛帮忙。 她身量与沈禾相差不多,沈禾要更瘦一些,少年身形单薄,比柳黛高上一些。 不过不多。 带着柳黛去,柳黛对女子衣裙了解更多,更方便。 他们一拍即合,柳峥等着有空归家,便去与柳黛说这事。 沈禾还不晓得自己的定制女装已经拉上日程。 他爬上马车,心说幸好哥跑得快。 再慢一步就要露馅。 沈禾瘫在马车里,陷入深深的忧愁。 也不晓得,男主打算什么时候对外公布这个消息,正式选太子妃。 女主角不知道是哪位。 男主多了个老婆,他却多了个女装笑料。 太可恶了。 沈禾在马车里从左边爬到右边,盯着两边街道瞧。 看见几个小摊子,嗅到飘过来的香味,蠢蠢欲动。 他按捺住了。 现在监护人回来了,他不再是个能够随便吃吃喝喝买买的自由人了。 唉,抱大腿就是这样子的,做挂件的期间要舍弃一些自由。 沈禾沉沉叹口气。 马车骨碌碌,到了东宫,天色逼近昏暗。 今日的晚霞也烧得特别漂亮。 整个东宫都笼罩在霞光中,屋顶金瓦粲然,绚烂夺目。 他托着下巴,盯着这副漂亮的场景,蠢蠢欲动,想拍下来,或者画下来。 可惜,现在没办法调出这么丰富的色彩,他只会油画画法,丹青水墨他相当菜,根本画出不这副景象。 遂,只能放弃。 他下马车,准备去找宋少傅。 这个点,宋少傅应当还在东宫,与男主一起处理公务。 他昨天交的作业,还没听宋少傅的批改意见呢。 沈禾觉得自己要被沉重的学业压垮,走的每一步都沉甸甸的,步伐艰难。 是什么让他步伐如此沉重? 是知识的重量。 沈禾跨过门槛,探头去瞧主殿,喊:“哥哥?” 没瞧见人。 门口侍卫提醒:“小公子,殿下眼下在书房呢。” 沈禾脚步更加沉重了,那宋少傅就是百分百在了,逃不过去。 他抿着嘴,白嫩的腮帮子不自觉鼓着,去书房。 天色昏暗,书房中已经点满了灯。 烛火在屋里跳动,拖动着各样各式的影子。 戚拙蕴坐在桌案,宋少傅在他对面,两人都垂着头,一言不发的用笔批写什么。 沈禾轻手轻脚走过去,唤:“哥哥,少傅。” 两人均抬头,瞧着沈禾。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81节 宋少傅面上露出个温和的笑容:“小公子今日回了?殿下先前还说,猜小公子会不会宿在国公府呢。” 沈禾一脸困惑:“哥哥昨日刚回来,我不去国公府呀。” 男主在外面好久才回来一趟,他不得留在宫中,打工培养感情? 宋少傅笑着说:“小公子说的是。小公子昨日写的策论,我瞧过了,写了份批注,小公子先行瞧过,稍后咱们再来说。” 沈禾乖乖巧巧的接过宋少傅给的一大张宣纸,上面用小毫密密麻麻写着对他策论的意见。 沈禾猛地扫过去,差点晕字。 他收好,小学生面对老师的状态,恨不得给老师鞠两个躬再出门。 戚拙蕴听着沈禾的话,原本眸子是温和的,但不晓得想到那里,黑眸又淡了下去,垂着眼睫继续忙碌。 宋少傅就像是当年,孩子还很小的时候,劝戚拙蕴要理智,送沈禾回国公府与老国公老夫人培养感情般。 他语气温和的劝解:“小公子如今年岁,正是少年艾慕,情窦初开的时候。他心性纯然,已较之寻常世家公子晚通事许久,殿下该高兴才是。” 戚拙蕴薄唇微启,还未回答,就听见门口“砰”一声闷响,惊诧的抬头望去。 掉头回来,准备问句男主晚上吃什么的沈禾:“……” 天崩地裂! 世界毁灭! 他一脚绊在门槛上,朝着门外的方向摔下去,膝盖跪地,好清脆的膝盖骨! 沈禾疼的眼泪都飙出来了,但现在顾不上疼,手脚并用的往外面爬,起身往自己的偏殿跑。 戚拙蕴被他吓了一大跳,起身喊他:“禾禾。” 沈禾一瘸一拐的,跑得更快了,恨不得起飞! 救命啊!杀了他吧! 所以世界都知道他早上从一个男孩变成了男人是吗? 宋少傅都知道了,东宫外的人都知道了,这跟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 沈禾从前只看人家的段子,说死之前最后一口气都要撑着将手机浏览器记录清除干净。 他只觉得好笑。 现在他亲身经历一次,才懂得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真的好痛,膝盖骨要碎了。 沈禾眼泪直往外冒,他瞪大眼睛眨眨,眨掉这点生理盐水。 区区疼痛,跟社死比起来,算的了什么? 沈禾一瘸一拐的跑回来时,将连翘与荷菱吓得不轻。 两人去扶沈禾,着急道:“哎呀,小公子这是怎么弄的?腿怎么了?快些让奴婢瞧瞧。” 沈禾被按在凳子上坐下,他裤子膝盖上有两个灰扑扑的印子。 连翘压着他,将裤腿卷起来,就瞧着膝头白嫩的皮肉泛红。 沈禾一路跑过来的功夫,膝盖微微肿了起来。 他皮肉白,从小精心养着,像是脂玉。 在这样白腻的皮肉上,丁点伤痕都格外明显,何谈两块红肿。 连翘比自己受伤了还心痛,两条黛眉紧紧蹙着:“怎地弄成了这样,荷菱,你去匣子里将药膏拿来,我为小公子上药。幸好未破皮……可是很痛?不晓得筋骨出没出问题,不然去请周太医来瞧一瞧?” 连翘瞧见少年眼圈红了,眼中似乎还残存水雾,便以为他被疼哭了,用帕子给他擦擦眼睛,哄孩子似的:“小公子不痛了,奴婢为您上药后,很快就好了,给您吹一吹。” 沈禾:“……” 更尴尬了呀! 他一想到连翘跟荷菱她们十之八九,晓得他早上干了什么,就觉得脑子要烧着了。 沈禾从小到大简直没社死到这种程度过。 他张开手指,用力盖住自己的脸,嗓音闷闷的说:“没事,不用找太医,我就是摔了一下,有点疼,明早睡一觉就好了。” 连翘还是不太放心,但少年坚持没事,只好给他涂完药便作罢。 戚拙蕴在书房里,知道小孩羞耻心强,现在肯定要面子得不行。 他没有立刻追过去,想着让沈禾自己缓一缓。 可脑海中全是沈禾在门口摔得那一跤,坐立不安。 没等一会,便起身对宋少傅道:“少傅,今日暂且如此,明日再来为他讲策论罢。” 宋少傅觉得沈小公子今日八成也听不进去,颔首:“好,殿下慢行。微臣告退。” 戚拙蕴大步朝着偏殿走去,衣摆裹挟着微风,袍角轻扬。 到了偏殿,沈禾正对着门口,坐在凳子上。 裤腿卷上去,露出两条细白的小腿。 膝头红红的。 戚拙蕴一时心疼,一时好笑:“你跑什么?” 沈禾脸蛋子又开始发烧。 可恶,他心理建设还没做好呢! 呜呜呜忍忍吧,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呜呜。 沈禾低着头,声若蚊吟:“嗯,没跑,就是不小心摔了……” 他脸颊从柔软的耳根,一路烧过来一层粉。 让人想要捏捏。 戚拙蕴于是抬手,指尖捏了捏少年柔软的耳垂。 小小的,软绵绵,触手很烫。 沈禾扒拉掉耳朵边的手,两手提着自己的裤腿,就要往床边走。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今夜就让他长眠于被子里,就算闷死他!热死他!他也绝对不会再露头! 戚拙蕴好笑不已,按着他的肩头,蹲下去,一手握住少年的小腿肚。 他将沈禾的小腿抬起来,轻声哄:“乖乖的。” 而后按着他的腿,抬起后放下,询问:“觉得骨头痛吗?” 沈禾不想说话,两只手盖着脸,安静摇头。 戚拙蕴试了试沈禾另一条腿,少年仍旧摇头。 他这才松口气。 他摆手,屏退了屋里的所有人,只留下自己跟小少年两个。 就这么蹲在沈禾跟前,带着笑意的嗓音说:“禾禾,这么容易害羞呀?在哥哥跟前不必如此,你小时候流口水的模样,哥哥又并非没瞧见过。” 他虽然蹲着,但似乎没有比坐在矮凳上的沈禾低很多。 沈禾盖着自己的眼睛,嘟嘟囔囔:“那一样嘛?” 流口水跟这是一个性质? 再说了,那时候他是小屁孩,干什么都可以厚着脸皮,反正都过去那么久了。 但现在不一样,他都是个大人了,社死到这种程度,谁遭得住呀? 戚拙蕴将他两条胳膊拽下来,强行握住他的手,仰头跟沈禾对视。 他面容温柔,耐心的要命,轻声说:“有何不同?皆是不能控制,人生来会遇到的事。不仅禾禾会如此,世上每个男子都会如此,哥哥也是相同的。” 他捏着掌中小了一圈的手,温声说:“哥哥也曾梦遗,比禾禾岁数还要小一些,十四便如此,不曾觉得羞耻。这代表着禾禾长大了,以后能够有心仪的姑娘,能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说到这里,戚拙蕴的嗓音顿了下。 沈禾没注意。 沈禾的羞耻确实被戚拙蕴缓解了些,他的注意力被带跑偏:“十四?” 少年好像很惊讶,瞪大了眼睛。 一双猫儿眼睁得溜圆,映照着烛火的光晕,像是围着黑亮的瞳仁镀上一层耀目的光圈。 戚拙蕴盯着沈禾的双眼。 他捏捏掌心的手,问:“怎么,现在还觉得不好意思么?” 沈禾还是很尴尬。 不过他现在在想另一件事。 男主为什么,什么都发育的这么早? 这是男主光环吗? 啊不是。 跑偏了。 沈禾对上戚拙蕴那双漆黑的眼眸,还是很窘迫,目移。 他嘀咕:“那也没有这么多人知道,连宋少傅都知道了!” 可恶,这么多人,这跟全世界都知道有多大区别? 搞得他都想离家出走。 戚拙蕴见少年似乎不再那么羞耻,只是还有些忿忿。 好笑着说:“原本是没有这样多的人晓得,顶多只有哥哥,还有你身边近身照顾的连翘、忠言几人。谁想,我们家禾禾这样聪慧,一早醒来,将自己的亵裤埋进土里。” 沈禾:“……”他脸有再度红起来的趋势。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82节 他仰头望天,大声制止:“好了!我知道了!不要说了!” 可恶!问就是后悔啊! 真是悔不当初! 早知道就不折腾这一出了! 戚拙蕴笑起来,捏捏他的后颈说:“好了,咱们用晚膳。今日哥哥还想着,禾禾是不是要在外头,心中很是难过呢。” 沈禾渐渐就忘了这回事,跟着戚拙蕴的话跑:“为什么?我当然要回来呀。哥哥你昨日才归京,我在外面你会想我呀,所以我肯定要回来的。” 他可是头号小弟!资深打工人!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少年说的一脸理所当然。 戚拙蕴胸口柔软,心说,就算长大了,也还是禾禾。 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不必有那么多的忧虑,他始终是他的哥哥,这个世上再找不出更多的,比他还要能让沈禾亲近的人。 哪怕他成家立业,也不会改…… 戚拙蕴脑海中冒出宋少傅那句温和理智的劝解。 胸口又闷了起来。 成家立业后,妻儿子女才会是这个孩子心头的第一位,他这个哥哥自然要往后挪位,怎么可能不同? 只有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家伙,才念着他娶太子妃,不觉得伤心难过,还一心惦记着将他殿中这些下人都带走。 这样一想,戚拙蕴胸口更闷了。 沈禾:“?” 男主你怎么忽然变脸了? 心情不好?事业不顺利?反派蹦哒给你添麻烦了? 沈禾立刻顺毛:“哥哥好好休息,政务忙不完的,你最厉害,旁人都比不上你,哪怕你好好休息后,再去对付他们,也是来得及的。” 说着,在戚拙蕴肩头,哥俩好的拍拍。 戚拙蕴收敛自己泄露出来的神情,应他:“嗯。” 招人上菜,就在沈禾偏殿吃,省的还要动弹,让他腿痛。 吃完饭,沈禾不能折腾,也不能遛弯。 只能长吁短叹,趴在桌子上写作业。 戚拙蕴为了陪他,将东西都搬来了偏殿。 沈禾写完作业,连翘捧着一件衣裳:“小公子,新衣裳您瞧瞧?” 仍旧是连翘亲手做的。 沈禾很爱惜连翘亲手做给他的东西,从小时候的衣裳,到其他的小玩意儿,都保存的好好的。 哪怕穿不下,也舍不得丢,压了几箱子,放在其他屋子里。 连翘对小公子这样珍惜的态度很感动,所以格外爱为他做衣裳,手艺日益精进。 若是不在东宫,放在绣坊里,连翘也一定是位手艺非常精湛的绣娘。 沈禾脸上露出笑容,欢欢喜喜的仰头,凑过去看:“新衣裳!还有几日就是我的生辰,我留在生辰上穿!” 连翘笑容温柔,摇头道:“这是做给小公子几月后上学穿的,小公子生辰礼可不能穿这个,有绣坊专门给小公子赶制的衣裳。” 沈禾只好答应:“好吧。” 他瞅着那衣服,神情逐渐尴尬。 少年偷偷挠挠自己的手背。 过了一会儿,抓抓自己的耳后。 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他做这些小动作的时候,还不时瞥一眼戚拙蕴。 戚拙蕴想要注意不到都难。 他问:“怎么?禾禾在学堂里挨先生教训了?还是生辰想要什么?说与哥哥听听,哥哥瞧瞧能不能给你弄来。” 话虽如此,沈禾真开了口要什么,戚拙蕴是一定会给他弄来的。 沈禾摇头,垂着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指。 他扣着自己的手指,低声支支吾吾:“哥哥,你什么时候选太子妃呀?哦,我的意思是问,选太子妃这么重要的事,不得要对外说一声,那些闺秀们也好送自己的册子来宫中,正经议亲嘛……” 他心说,男主,你能不能晚点? 咱们成家立业娶老婆,不急于这一时。 你让哥躲一会儿是一会。 糟心的,也不知道戚厌病他们到时候会押着自己去见哪个长辈。 见爷爷奶奶跟外公外婆还好,要是压着他去见四舅舅或者让他见姨母,他才真是完蛋! 不用想都能够猜到,这两个长辈肯定要笑话死他! 说不定他要进棺材了,四舅舅跟姨母还在他灵堂前说:“想当年呀,我们家小禾还穿过女装……”云云。 一想到那种场景,沈禾觉得自己现在就要去世了! 他今年一定是犯太岁! 才会丢脸的事一件接着一件! 实在是太倒霉了! 他扣着手指,紧张的去瞄男主的神情。 沈禾:? 你那个表情什么意思,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 第48章 男主若有所思 不确定, 仔细看看。 沈禾捏着自己的指尖,打量戚拙蕴的神情。 他越看越确定,男主在不高兴。 其实戚拙蕴的神情收敛的很快。 他的不悦只泄露很短暂的瞬间, 便收敛好,瞧着沈禾的眼神是温和的。 沈禾撑着自己的下巴,歪头打量戚拙蕴, 寻思自己到底要不要问问男主, 在为什么不高兴? 他刚刚说的话好像没什么问题吧, 就是问问选太子妃议亲的事情而已。 沈禾暗自思忖, 将自己说的话倒回来重新在脑子里想一遍, 最后确认:很好,没有问题。 他的话没有问题, 那就是男主自己想到了有问题的东西。 什么? 沈禾以自己从前多年的经验,想到一个让他不愿意相信的可能。 ……难不成, 男主已经找到了他的女主角? 跟女主角闹别扭了,所以一提到找老婆这件事,就心情不快? 沈禾越想越有可能, 内心一阵吱哇乱叫, 不是吧男主, 你找老婆这么快,你考虑过你小弟的死活没有? 沈禾也蔫了,他不死心, 再试探:“哥哥?” 戚拙蕴抬着眸子,望沈禾:“嗯。禾禾很想让哥哥选太子妃?还是自己有了心仪的姑娘, 若是有, 你可以同哥哥直说。” 昨日便问了这个问题,今日又提起来。 戚拙蕴不傻, 相反,他很聪明,只是在对着自己养的小孩时,往往不会想太多。 他自己还未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就瞧着沈禾先蔫了。 太子殿下黑眸微微闪烁,很快发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瞧着沈禾一个劲的扣自己的手指,白皙的皮肤被他自己抓出一道道红痕,伸手过去捏住他抓来抓去的指尖:“好好说话。” 沈禾手指被控制住,少了个转移注意力的动作,更加坐立难安。 心中已经在为自己默哀,完了,女装是逃不掉了。 男主不知道什么时候打算带女主角入住东宫。 呜呜要不公布就公布,但让女主进东宫晚一点也行呀,让他在东宫里躲一段时间,戚厌病他们总不能抛着自己太学不上,来他中生舍下学的时候堵他吧? 只要他回东宫回的快!女装就可以逃离! 沈禾深深叹口气:“我哪来的心仪姑娘,我明明在愁哥哥你的太子妃呢。哥哥你要是选好了太子妃,你提前跟我说一声好不好?” 他可怜巴巴的睁大眼睛,去看男主。 让哥有个心理准备也好呀。 戚拙蕴垂下眸子,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被他捏住的指尖。 戚拙蕴瞧着那发红的指尖,看了一会儿问:“会与你说的,落了谁都不会落了我们禾禾。不过禾禾这样着急,你乖乖同哥哥说,是不是外头有人在你跟前讲了什么?” 否则,不能解释少年这样反常的态度。 沈禾:“?” 他只是问问而已,他就问了两遍而已! 怎么这么快就要暴露了? 沈禾仰头望天,很想回里间去,奈何他不仅手被人抓着,腿也痛,可谓是身残志坚。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83节 戚拙蕴更加确定。 胸腔那股憋闷感渐渐退却,生出点愠怒,被他很好的压在心底。 他养大的孩子,从来没有生出过将他赶出东宫的念头,好生护着哄着这么多年,外头却有人敢在他跟前说三道四,离间感情? 戚拙蕴慢慢说:“外人与你说了什么,都无需信。这东宫禾禾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哥哥不会娶太子妃。” 戚拙蕴笑容温和,哄着沈禾:“那是骗你的,逗一逗你,你还当真了。外界说的有什么可信?若哥哥真有心仪之人,或是要选一位世家闺秀做太子妃,怎么会不告诉禾禾?” 沈禾:“?” 沈禾正在满脑袋措辞,想着该怎么糊弄男主呢。 结果就获知这个噩耗! 啊不对,是喜讯! 太好了!不用穿女装了!沈禾高兴的简直能够跳起来! 他有些婴儿肥的脸蛋上,立刻控制不住般,露出欣喜的笑容,眼眸中盛着的那点苦恼烟消云散,从一株蔫头巴脑的小树苗变得精神百倍,精神得像是大雨过后,刚吸饱了水,眼神明亮,腰板挺直。 好耶!男主暂时不娶老婆! 虽然他还是很希望男主有老婆的,但是现在死道友不死贫道,找老婆的事等他养老之后再说吧! 沈禾高兴完,开始得寸进尺。 他高兴的小表情收敛,努力压着眉头,怒视戚拙蕴:“哥哥!你老是骗人!下次再这样我生气了啊!” 这玩笑好笑吗? 一点都不好笑,让他担心了一两天来着。 属实可恶啊! 被谴责的戚拙蕴:“……”他难得接不上话。 看着少年眉头扬起来,那一副凶神恶煞威胁人的样子。 一点不觉得凶,只让人生出想要揉两把的冲动。 他眉眼间的笑意更加柔软,低声认错:“那好,是哥哥的错,哥哥下次不这么骗禾禾了,好不好?” 沈禾听见人认错,怒火马上散了,哼了一声:“好吧。”再有下次可真哄不好了啊。 哪有监护人老是这么逗孩子的,多不利于身心健康啊。 沈禾厚颜无耻的拿自己当个未成年小孩,在内心谴责。 他马上就放过这一茬,美滋滋的想,既然是假的,那要穿女装的岂不就成了小表哥他们三个!? 沈禾一想到他们三个人的模样,套上女孩子的裙子,还要去长辈跟前转一圈。 沈禾已经开始笑了。 他眉眼弯弯,努力去压自己的嘴角,偏偏压不住,一副偷油老鼠的小模样。 等着,等他们仨穿上,他就把他们丢脸的样子画下来! 少年高兴的样子让戚拙蕴跟着唇角弯起来,他方才要问的还没问完,瞧着沈禾这副有小秘密,得意的样子,问他:“禾禾这样高兴,不想看见哥哥迎娶太子妃吗?有什么高兴的事不能与哥哥说一说?” 沈禾心说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既然男主不娶老婆,轮到不到他穿女装,沈禾马上就把人卖了。 他压低了嗓音,趴在桌面小声说:“哥哥,我跟表哥他们打了个赌,先前你不在的时候,京城中到处是人传你要迎娶太子妃,我不信,但是听见东宫中也有人这样说,便以为是真的。” 戚拙蕴为自己倒了杯茶,抿一口:“那是哥哥故意放出去的消息。” 沈禾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现在他脑子也转过弯来了,男主这个年纪还没娶老婆,身为太子之尊,当然一大堆人追在他屁股后面,催他娶老婆的跟想要给他塞老婆的,都是一茬一茬的。 这样一想,沈禾对自己被蒙骗的怒气几乎是荡然无存。 惨还是男主惨。 怜爱了。 他用怜爱的眼神看一眼戚拙蕴。 戚拙蕴手指顿住,对上少年的目光,眉尖微微挑了下。 沈禾继续分享赌约:“表哥他们也觉得是真的,我辩不过他们,将自己在东宫听来的消息告诉他们后,小郡王说打赌,赌你选太子妃一事是真的还是假的,若是真的,我穿女装,若是假的就他们穿!” 沈禾眼睛亮晶晶的,全是不怀好意:“他们要穿女装了!还得去长辈跟前转一圈!” 嘿嘿。 戚拙蕴的指尖在桌面磕一下,发出轻微的“笃”。 他哄小孩:“原来如此,不过禾禾不必急着告诉他们,可以让他们先高兴高兴。” 沈禾笑得更开心,看戚拙蕴的眼神都是哥俩好,真不愧是男主啊,太坏了哈哈,他喜欢。 沈禾点点头,兴奋的问:“可以让绣坊给他们做女装吗?好像找不到能让他们穿进去的衣裙。” 那三个人都很高了,找衣服还得给他们做。 戚拙蕴眸底深深,轻声说:“做什么衣裳,一套衣裳做下来好些银子,给禾禾拿去买吃食不好吗?” 沈禾心说可以是可以,但他们没有合身的衣服,怎么穿? 戚拙蕴淡声说:“不过穿一次,随便找件高挑些的女子衣裳让他们穿了就是。” 沈禾瞧着戚拙蕴这副笃定的模样,被说服了。 说的也是,只穿一次,专门去做三件,多浪费呀。 沈禾已经高兴的找不着北了。 完全没注意到对面男主,眸子那份幽深。 他还在用哄小孩的语气:“禾禾不是说在东宫听见风声,信以为真,怎么选了假的?” 提到这件事,沈禾还是气愤又尴尬,他鼓了下腮帮子,小声说:“我不服气呗……戚厌病说,我觉得这件事是真的,那八成是假的,我一气,便改口说赌是假的。” 沈禾说到这里,安静了。 ……所以他真的有点逆言灵体质是吗? 可恶,这么一想,又有一点生气。 戚拙蕴若有所思:“所以,他们三个都选真,唯有禾禾一人选假?” 天真的男高生,理所当然的点头。 戚拙蕴随手,在他脸颊软肉上捏了下:“好了,禾禾赌赢,届时可以瞧他们穿女装,不必生气了。” 沈禾愉快点头。 他继续磨蹭了会,天色不早了,正要自己蹭回榻上呢。 戚拙蕴把他提溜起来,放回榻上。 轻轻松松就让他双脚离地,跟抱小孩没什么区别。 唉,真是羡慕啊。 沈禾往床上一滚,嘟囔:“我什么时候才能再长高点呀。” 戚拙蕴捏着他后颈,将他的靴子拽下来:“在长呢,明日早间哥哥给你量量到哪儿了。” 沈禾将脸蒙在被子里,乖乖应声。 从他长得比连翘他们高之后,在门框上刻身高这个任务,就交给戚拙蕴了。 戚拙蕴说他:“将外裳脱了再睡。明日可以不去太学,我命人去告假一日。” 不用去上学,沈禾又高兴了,从被子里探出个脑袋,发带被他拽掉,乌黑柔软的发丝乱糟糟糊在脸上,戚拙蕴帮他扒拉开,勾着发带尾巴拉走:“虽说告假一日,待宋少傅下朝后,会来东宫检查你的课业。” 沈禾:“……” 撅起的脑袋倒下去。 白高兴一场,从在学校上课改成在家一对一辅导了而已。 戚拙蕴被他的小动作逗的闷笑,强行拽着他,将他的外裳剥掉。 沈禾装死,闭着眼睛,浑身软哒哒的,一点不配合。 不要管他,他现在是一条死掉的咸鱼。 只想翻个面继续躺着。 戚拙蕴一手托着他的后颈,将人半揽在自己怀中,瞧着他这副不想读书的模样,胸腔震颤,笑得靠在他怀里的沈禾眼睫颤动,就要忍不住睁开眼睛谴责他。 用这种将人揽在怀里的姿势,剥掉不配合的小孩外裳,戚拙蕴将人塞回被子里:“睡吧,哥哥去书房。明日下朝回来瞧你。” 沈禾咸鱼翻,用后脑勺对着戚拙蕴:“好哦——” 打工本能形成肌肉记忆,沈禾答应完,补充:“哥哥早点休息哦。” 戚拙蕴用很温柔的声音应他:“好。” 帮他放下了床幔。 戚拙蕴带着他那一大堆东西走掉了,偏殿变得安静,灯被挑暗,方便沈禾入睡。 偶尔能够听见床头那盏留着照夜的烛火,发出一声噼啪炸响。 沈禾躺在床上,想要翘着二郎腿,刮到自己红肿的膝盖,疼得龇牙咧嘴。 他只能规规矩矩的将腿放回去,盯着幔子顶想小表哥三个人,穿上女装是什么样子。 越想越好笑,就自己一个人在幔子里笑出了声。 外间,连翘跟荷菱对视一眼,也被逗得低声好笑。 过一会,沈禾想,反正明天不用早起上学,宋少傅来是下早朝忙完后的事。 那他可以赖早床! 沈禾撩开幔子一角,钻出个脑袋,压着嗓音喊:“连翘!” 连翘于是到里间,笑眯眯的:“小公子要干什么呀?” 沈禾抻着脑袋:“我想要看话本子,就箱子靠右边堆着的那一叠,是没看过的,随便哪本都行。” 连翘去将话本子拿过来,将他的床幔掀开半角,床头的烛火重新挑亮,轻声叮嘱:“小公子莫要看久,夜里伤眼。”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84节 沈禾开开心心应下:“好的好的,不会看久的,你放心吧!” 他抱着书,开始喜滋滋的熬夜生活。 沈禾觉得自己精神亢奋,能够把这本书看完再睡。 他在榻上左翻右滚,碍于自己膝盖头有点子疼痛,他不能再做个自由的人,委委屈屈的控制自己翻滚动作的自由程度。 这么滚了两圈,沈禾安分下来,捧着书看的认真。 并没有很久,大约一盏茶的时间。 精神满满,试图熬夜的少年手软哒哒的落下来,书册落在被子里,被翻着的那页悄无声息的落回去。 连翘轻手轻脚进里间,拿走书,放下床幔。 好笑的摇头,挑灭烛火。 第49章 鱼 沈禾在东宫休养了一日。 顺道写了两份作业, 背了几篇文。 还被押着不准多走动。 沈禾心说这还是让他去上学吧。 这休养,不养也罢。 第二日才被放出去,沈禾跟出笼的鸟一样, 上马车就觉得自己摸到了自由的天空。 真好。 他趴在车窗,马车到了熟悉的摊贩附近,沈禾立刻叫:“我要吃那个, 帮我买一份谢谢!” 小太监跳下车, 将沈禾要吃的饼子买回来。 他抱着香喷喷的小饼, 趴在车窗, 在进太学前就能吃完。 沈禾六月十二的生辰。 日子一晃而过。 转眼便到了六月十一。 他从太学归家, 连翘捧着做好的新衣裳,让沈禾试试。 沈禾站桩, 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无情的试衣服机器。 让伸胳膊就伸胳膊,叫抬手便抬手。 衣服是前两个月便开始做, 特意做得稍稍大了些,现如今穿在身上,几乎正正好。 就是腰身瞧着还是大了一点, 这种小问题用腰带系紧一点就行。 不过连翘精益求精, 拿着衣裳, 轻声说:“奴婢去改一改,很快就成,明日一早便能让小公子穿上最合身的衣裳。” 沈禾答应。 连翘去为他改衣服, 沈禾提着盏灯笼,溜到花园的池塘边上。 让一个小太监帮他提着灯, 将裤腿挽到了腿根, 衣服也扎起来,光着脚丫子跳了进去。 沈禾脚下一溜, 险些滑进塘里。 边上提灯的小太监跟着吓了一大跳。 好在沈禾眼疾手快,抓住了岸边,将自己的身体稳住。 他长呼一口气,还有空安慰岸边的小太监:“不必慌,没事。嘘,你别出声。” 这个小太监是新送来东宫的,长得清秀腼腆,沈禾看着他很有好感,所以干脆留在自己身边了。 也是因为新来的,才会跟着沈禾胡闹,被沈禾一使唤一个准。 他蹲在岸边,努力将灯笼往前伸,照亮沈禾身边,小声问:“小公子,您要做什么?要不还是奴才来吧?” 沈禾嘿嘿笑:“我来掰莲蓬,就是要自己来才有意思,你帮我掰了,我还有什么玩?” 小太监:“?”不太懂。 他只好提心吊胆的看着,生怕小公子摔进塘里。 大概是这里一盏灯,很是明显。 不一会儿的功夫,找不到孩子的连翘过来,身后还跟着个小宫女,一人手中一盏灯。 瞧见塘边站着的新脸,连翘叹气:“我便猜得到。” 小宫女小声问:“连翘姑姑,小公子想吃莲子,命人下去摘就好,何必自己下去呢?” 连翘摇头,低声吩咐:“你去寻两杆长杆,再唤两个人来帮着照。” 小宫女应了。 沈禾正在接着一点灯火跟月光摸莲蓬。 有些支棱在荷叶上,很好找,一部分却偷偷藏在荷叶下。 如水的月光落下来,似披上一层轻盈浅白的薄纱。 沈禾感觉周围亮了些,橘黄的灯火跳动,抓着一枝荷叶,抬头就撞见了连翘。 沈禾好不尴尬:“连翘,我马上上来。不用这么多灯,嘘嘘,一会儿这么多灯,让哥哥瞧见了。” 他手里才摘下来两个莲蓬呢,就让人逮住了,官府逮小偷都没这么快的。 连翘还未应,轻得近乎无的脚步声从小塘另一侧响起。 踩在塘边细碎的草叶上。 沈禾正仰着头与连翘他们说话,急着让她们将灯笼都拿走。 这几盏灯,在这黑灯瞎火的塘边简直就是靶子。 连翘还未答话呢,唇角已经笑了,朝着沈禾背后看去。 沈禾:“?”有点不对静。 怎么大家都不说话了? 沈禾稳了稳自己的身体,慢慢弯着腰,将自己的脑袋往荷叶下缩。 真好,这荷叶长得真高,还能够把他的脑袋盖住。 沈禾潜伏到荷叶下面,偷偷摸摸,掩耳盗铃的回头。 就看见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戚拙蕴已经提着一盏灯,站在那里看他。 沈禾:“……” 死了! 他往连翘那头走也不是,往戚拙蕴那头也不是。 困在塘里,最终选择一个没人的方向,低着头鬼鬼祟祟,从荷叶下面潜行。 他自以为自己偷偷摸摸往塘边溜的动作藏得很好,实则站在塘边,居高临下瞧整个塘里动静的,能够亲眼瞧着荷叶窸窸窣窣,一路颤动,到了岸边。 沈禾准备从荷叶下往上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池塘,在男主抓到他之前回去锁上门。 他抓着一枝荷叶打掩护,一抬头,对上昏暗的光。 还有蹲在塘边多久,等他自投罗网的戚拙蕴。 青年太子半蹲着,这么瞧着荷塘下抬头的少年。 他的影子将沈禾整个笼罩住,月光在他头顶撒下来,形成一片阴影。 唯有身后的宫人,提着的两盏灯从他背后冒出来,那些橘黄的灯光打在戚拙蕴的脸侧,让戚拙蕴的眉目看起来更加深邃,唇畔蓄着一丝笑意,就那样自上而下,安静瞧着沈禾。 沈禾梗了下,咽了口唾沫,心头砰砰直跳。 吓死人啊!! 像极了他半夜偷玩手机,被他妈妈忽然掀了被子。 呜呜呜。 他就摘个莲蓬,又不是做什么坏事,干什么要这样呀。 沈禾吓得不轻。 他仰着脑袋,一时之间僵硬立在塘里,手中抓着的荷叶还没松开,叶子边缘半挡在他面颊前。 戚拙蕴垂着头,不知道怎么,有片刻没能说出话来。 他瞳眸中映照着少年的面庞。 在月光与灯火交织中,少年眼睫受惊,不自觉的轻轻颤动着,暖色的灯火为他的柔软面颊染上暖色,也为他的眼睫镀上一层碎金。 他握着荷叶,明亮的眸子是深暗的橘金色,带着惊疑,有那么瞬息,让人觉得不是人间的少年,而是这塘里的荷叶,或者是胆小的金鲤成精。 戚拙蕴心口猝然跳了下,跳得太过用力,让他感受到细微的疼痛。 他眨眼,像是从片刻愣怔中回过神来,伸手去抓沈禾。 沈禾:被拎住命运的后脖颈.jpg 戚拙蕴的动作非常熟练,沈禾配合的动作也相当的熟练。 戚拙蕴卡着沈禾的胳肢窝,沈禾还惦记他手里摘下来的莲蓬,一只手抓着戚拙蕴的肩头,另一只手攥着他的莲蓬高高举起来。 沈禾的裤腿下缘全是泥水。 脚丫子倒是在出水的时候被晃干净了,只剩下一些泥卡在脚趾缝里,脚背是白的。 戚拙蕴把他放在地上,沈禾踩着地上的草叶,觉得扎脚底板,努力掂着脚要往前跑。 戚拙蕴看他举着他的莲蓬,踮着脚往前跳着跑,一副要抓紧时间溜走的样子,好笑。 他两步就追上沈禾,一手轻而易举,抢走了少年辛辛苦苦摘到的莲蓬。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85节 沈禾急眼,跳起来想要抢:“哥哥!那是我的。” 他试图说服戚拙蕴:“我好不容易摘的。” 仰着头可怜巴巴的样。 戚拙蕴说:“你白日里不能摘,非的夜里黑灯瞎火来,万一摔下去,我瞧你怎么办。” 这塘里的水不深,堪堪过人小腿一截儿。 但人在水中与地上,是不同的。 过人膝盖一截的水,兴许也能溺死人。 沈禾自小到大没学过水,真摔倒,他连如何控制身体爬起来都不会。 沈禾被训了,觉得理亏,瘪着嘴唉声叹气。 戚拙蕴搂着他,卡住他的胳肢窝,一手托着他的屁股,跟抱小孩似的,带回了殿中。 沈禾据理力争:“我能走,我可以自己走!” 戚拙蕴说:“你看看你裤子上的黑泥。” 沈禾:“……”他真低头去看自己裤子了。 然后彻底放弃抵抗。 戚拙蕴走的很快,他步子大,大步往前,比沈禾光着脚丫子,踮脚小心翼翼跳着走,不知道快上了多少倍。 即便如此,沈禾还是一路滴了不少泥水。 沈禾:心虚.jpg 戚拙蕴将沈禾弄回去,让他洗刷干净,换一身衣服出来,才将莲蓬还给了他。 沈禾笑嘻嘻的,一副得逞的模样,摸走他的莲蓬,开始专心致志去掰莲蓬头,挖里面的莲子。 绿绿的莲子,个头饱满,每一个都有拇指头那么大。 连翘给沈禾拿了个小盘子,沈禾扒出来莲子都放在盘子里。 扒完莲蓬头,沈禾美滋滋剥了两个莲子,要丢进嘴里前,给戚拙蕴塞了一个:“哥哥你吃!” 老规矩,第一口给大哥! 塞给戚拙蕴后,沈禾喂给自己。 然后他露出痛苦面具,“哇”地一口,将莲子吐在手掌心,转头丢掉。 莲心忘记剥出来了。 戚拙蕴就那么望着他忙活,口中的莲子慢慢嚼碎,咽下。 沈禾难以置信:“哥哥你不觉得苦吗?” 他小声说:“我忘记剥莲心。” 戚拙蕴说他:“莲子心清心明目。” 沈禾肃然起敬,男主,牛! 他端着自己的小盘子,将莲子都剥了,还不忘试探戚拙蕴:“哥哥你不是说给我带生辰礼,你回来这么久我都没有看见,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戚拙蕴完全不上他的当:“明日就能瞧见了,你急什么?” 沈禾失败,遂,撇嘴以示不满。 他嘴一撅,戚拙蕴抬手,将他的嘴捏住。 低笑着说:“你下回再做这个动作,哥哥便捏你的嘴。” 沈禾:“呜呜放开呜……” 戚拙蕴逗玩小孩,叮嘱他早些休息,回到书房处理剩下的事务。 他有些累,前朝局面几乎全在他掌控中。 戚乐咏一派翻不出多大的风浪。 但越是到这种时候,越要谨慎。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戚乐咏一脉现在尚有余力,逼急了还有狗急跳墙的时候。 他放下手中书册,揉按眉心,案边烛火炸响,才抬头。 忠洪小声提醒:“殿下,夜深了,明日还得早朝,不若休息吧?” 戚拙蕴低低应声:“嗯。” 忠洪收拾桌案,沐浴宽衣,戚拙蕴躺回榻上。 他很快便睡着了。 但这一夜睡得并不算好。 也不能说不好,确切而言,是不安稳。 戚拙蕴很少做梦,他幼时心绪波动较大时,时常梦见母后,亦或是沈禾出事。 随着长大,他心性逐日冷淡,连着梦都做得少。 今夜难得做梦。 梦中,是一片昏昏夜色。 唯有月光如水如纱。 他站在一块昏暗中最为明亮的地方。 是粼粼的湖岸边,湖面似镜,将月光映照的更加亮眼。 他半蹲在湖边,像是在等谁。 等了片刻也没有瞧见影子,他心中动了动,走入湖中。 湖水并不深,他站在其中,湖水越过他的腰线。 随着他入水,水中忽然有了动静。 戚拙蕴垂下眸子,发现那是一尾鱼。 小小的一尾鱼,只有他的巴掌大,金红的鱼鳞,鱼尾摆动,围着他游弋,小尾巴摆摆,看起来欢快又活泼。 这种姿态,不知道为何,让戚拙蕴联想到了一个人。 他想不起来是谁,但他晓得他极亲近那人,也是这样,活泼好动,似乎总是欢乐的,如果是条小鱼,也一定是这般,连摆尾巴都看起来很雀跃。 他正这样想着,唇畔泄出一丝笑意。 围着他活跃摆动的小鱼,在一扭身间,忽然跳出了粼粼湖面。 他在月色下变成了一个少年,赤条条的少年。 肤色莹白如玉,在月光下如同蒙了一层轻薄似雾的薄纱,透着种朦胧。 他落回水中,仰着头冲他笑,眼睛是橘金色,与他的鳞片是一样的色泽。 绚烂漂亮,世上所有的金石珠宝都难以与其媲美。 眼中眨着明亮的笑意,神情信任又乖巧。 他仰着头,望着戚拙蕴,眉眼弯弯,漂亮精致的脸颊被月色朦胧的格外动人。 戚拙蕴被蛊惑了般,低下头去,慢慢凑近少年面庞。 少年橘金色的圆润眼眸眨了眨,长睫颤动,乖巧依赖的唤他:“哥哥?” 戚拙蕴猛地一错,低下去的唇瓣只碰到了少年的额头。 即便如此,戚拙蕴也像是被火燎了般。 戚拙蕴猛然从床榻上坐起来! 他呼吸急促,胸腔砰砰作响! 眼前似乎还是那双橘金色的眼眸,单纯茫然,满是信赖。 戚拙蕴脸色难看无比,他愣怔的坐在榻上,几息后,掀开被褥,低下头去看。 而后,被烫到般,倏地将被子重新盖上。 他的呼吸仍旧很急。 喉咙干渴。 花了一会功夫,将自己的呼吸平稳,戚拙蕴嗓音喑哑的唤:“忠洪。” 外间守着的忠洪立刻应声,到了里间,听见幔子里传出来的声音,比往日格外嘶哑些:“拿一套里衣来。” 忠洪听着太子的嗓音,与还带着些余音的呼吸声,去找了套干净的衣裤,送到榻边,低声问:“殿下,可要打水来沐浴?眼下尚早,还有半个多时辰才到上朝的时候。” 夏日天本就亮得早,这会儿外头才隐约有放亮的意思。 戚拙蕴哑着嗓音:“不必,你也去外间。” 忠洪于是退出去。 片刻后,戚拙蕴才将他唤进去,重新换了床褥。 戚拙蕴按着自己的眉心,为自己倒杯凉茶。 冷水下肚,冰凉的温度抚平些许燥意,也缓和了喉咙的干渴。 戚拙蕴用力按眉心,揉压出一片暗红,沉沉呼出口气,抬眸时,眸色冰凉,黑沉沉的。 他最近真是心气浮躁,太过悠闲。 才会做这等荒唐的梦。 他与禾禾…… 戚拙蕴的脸色更加难看,如压着一层沉沉阴云。 忠洪都不敢多说话。 换了衣裳,戚拙蕴去书房处理政务,到了往常上早朝的时候,才大步出门。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86节 忠洪没忍住,到底问了句:“殿下今日不去瞧瞧小公子再走?小公子今日生辰呢。” 戚拙蕴唇瓣动了动,耷拉下眉眼来,淡淡道:“下朝再去,也是一样。好了,走吧。” 忠洪心中觉得怪,却不好再说。 …… 沈禾后半夜腿抽筋。 最近本来就容易抽筋,兴许是昨天夜里,下塘在冷水里泡了一会儿,晚上抽筋痛得格外厉害。 这让他精神萎靡不振,整个人蔫蔫的,靠在马车里,只想睡觉。 早饭也没什么胃口。 连翘见他没吃多少,给他塞了两个包子,让他在路上慢慢吃。 还特意嘱咐送他去太学的小太监,在路上遇见那家沈禾很喜欢的小馄饨摊子,可以去给他买一碗,带去太学,路上吃来得及。 沈禾闻着小馄饨的香气,上面还撒着葱花,食欲重新唤醒,端着碗吃的非常开心。 到太学的时候,沈禾吃饱喝足,也彻底醒神,又是精神百倍。 嘿嘿!今日只用上半日学! 后半日便去国公府,办生辰宴! 沈禾一想到自己马上要收到许许多多的好东西,就觉得半点不困,恨不得马上到中午,冲回国公府! 说起来,男主不知道到底给他准备了什么好东西,还藏着掖着的。 可真会吊他胃口。 第50章 不对劲 国公府今日来人络绎不绝。 虽然时间尚早, 但凡是自认与国公府还有些许交情的,便上门祝贺。 国公府的小公子十六岁生辰,虽比不得周岁与加冠成人这样的大日子, 但国公府向来大办,太子也次次亲自出席,时日久了, 京城中人人皆知这位小公子份量。 与前院宾客们的热闹相比, 后头院中格外冷清。 老国公脸色不虞:“那逆子今日也未归来?” 管家觑着老国公的脸色, 小声说:“国公……兴许要晚些来。” 什么晚些来, 这逆子根本就是不想来! 老国公冷笑一声:“那他便不必回来了, 大好的日子,叫他回来平白扫兴。让门房盯着, 他不回来最好,若是回来, 将人撵走!” 管家苦笑一声:“是。” 老夫人在不远处坐着,手中端着盏茶,低头安静抿半口, 垂眸不语。 她现如今也不再管这些。 瞧着父子两个牛脾气互相顶。 他们正说着, 外头的丫鬟喊:“大公子。” 外头一名长身玉立的少年, 穿着身鸦青色衣裳,臂缚将袖口束得紧紧的,束着高高的马尾, 一双黑眸幽幽,从外头盛夏日头里走来, 也让人觉得他浑身没有一丝热气。 他肤色在一群大家公子小姐中算不上很白皙, 泛着常年日晒留下的小麦色泽。 打外头大步走进来时,唇瓣带着抹浅笑, 唤:“祖父,祖母。小禾回来了吗?” 老国公薄怒之色顿时收敛,脸色变得极快,望着大孙子,笑眯眯道:“小禾还在太学,午间才来。” 管家见状,心中松口气。 沈砚轻声问:“今日生辰,还要去太学?” 老夫人笑容慈祥,一副欣慰的模样应声:“你忘啦?先前小禾回来还抱怨过呢,太子殿下让小禾今年下场考院试,眼下正埋头苦读用功呢。” 老夫人边说边摇头好笑,想起了小孙子说这话时那副嘟嘟囔囔找人埋怨的委屈样。 沈砚眼睛弯了下,黑眸中也随之漾出些许的笑意。 老国公高兴的搓手,脸上满是期许道:“小禾是个聪明的,太子殿下望着他那拿个头名,我看行。” 沈砚也低声说:“我也这样想。祖父祖母,我先回院子换身衣裳,若是小禾回来,让人通知我一声。” 老国公连连点头:“好好,你去换身衣裳,而后到前头帮着接客。” 前院来的客人很多。 不过真正要紧的客人大多要等午间才会到。 沈砚一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中,换身长袖衣衫,身上那股利落冷锐的气息消散,顿时变得像个书生公子,一副文雅书卷气。 他抬手,自博古架上层,搬下来个大箱子。 那箱子瞧起来沉甸甸的,但他拿下来的时候动作轻而易举。 箱子放在桌面上,沈砚开锁,将其中的东西取出来,看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将箱子合上,东西搁置在桌边,箱子归置回博古架顶层。 拿了东西,从院子往外走时,他在院外的小道上撞见个中年女子。 女子生得是美的,哪怕人到中年,也风韵犹存,眼角几乎没有多少细纹。 岁月对她很留情面。 非要说不留情面的地方,大约是她眼神。 带着股子浓郁的幽怨与不甘,尤其是在看见沈砚的瞬间。 沈砚黑眸中那点笑意,在看见这个女人时,消弭无踪。 他嗓音变得很冷淡,淡的让人听不出他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唤对面的女人:“姨娘。” 郑姨娘一听见他这样的声音,便气不打一处来。 她冷声问沈砚:“怎么,就这么不想瞧见你自己的姨娘?” 沈砚并不答她的话,而是说:“您回去吧,今日是小禾的生辰,若是祖母瞧见您会不高兴。” 郑姨娘很是难以忍受这样的沈砚,她嗓音变得尖锐:“你便是这样与你自己的生母说话的?你可真是我生的好儿子,不帮着自己的亲娘,胳膊肘往外拐。今日是沈禾的生辰宴,与你有什么关系?你瞧瞧你十六岁生辰宴的时候,国公府可这样大办过?” 她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沈砚,咬牙切齿,非常难以忍受:“你瞧瞧你现在的模样,好端端国公府的长子,何其金尊玉贵的身份,你父亲那般喜爱你,对你寄予厚望,你放着好好的书不读,跑去做个小兵,在外头风吹日晒!就因为你,你父亲现如今对你的喜爱消磨的一干二净,连带着我也要跟着你受苦!” 沈砚听见这些话,黑眸几乎没有波动。 像是一潭幽幽的深井,水面平静,无波无澜,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低声问:“姨娘,您要说的话说完了吗?若是说完了,便先回去吧。我得出去迎宾。” 又是这样,每每见到他,与他说些什么,便是这副死模样! 她为何就生了这么个不孝的儿子!? 郑姨娘听见前院传来的热闹声响,想到今日是什么日子,想到沈禾这个国公府嫡子十几年过得舒舒服服,她却越过越差,连她的儿子都不帮衬着她,她便觉得自己胸腔中怒气涌动,格外难以压抑。 她一把攥住沈砚的胳膊,不准他离开,抬手狠狠一巴掌挥过去:“你是哑巴了还是聋了!我肚子里怎么会爬出来你这么个东西!” “啪!”声音格外的清脆响亮。 却不是扇在了沈砚的脸上。 他抬着手,挡在自己的脸侧。 手背在这一巴掌下,迅速浮起一层红,可见郑姨娘用了十足的力道。 边上跟着的小厮小声吸气:“公子!” 沈砚挨了打,也没有气恼,仍旧用那双幽幽的黑眸望着郑姨娘:“姨娘,我说过,我还要去迎客。” 他偏头,对身边的小厮说:“找两个人来,送姨娘回院子。” 说完这话,他顿了顿,又看向郑姨娘:“或者您想见父亲,我可以让人从偏门,将您送去父亲的宅院中。” 郑姨娘气得胸口起伏! 她哪里是想见沈从允! 沈从允在外面置办了新宅子,常年不归家,早便在外头有了新的妾室,哪里还记得她这个半老徐娘? 郑姨娘气到口不择言:“你这么想和沈禾做兄弟,你怎么不从他娘的肚子里爬出来,要从我的肚子里出来?!我若生的不是你,我怎会落到如今境地!?” 沈砚已经走出去几步,听见这话蓦地停下,扭头回来瞧郑姨娘。 郑姨娘不知为何,被看的有些害怕。 分明这个孩子是她生的,在她跟前也从不言语反驳,但她对上沈砚那双深黑的眸子,打心底里觉得发怵。 沈砚望着郑姨娘,轻声说:“我也想啊。” 郑姨娘愣住,她立时忘记什么发怵、害怕,尖声道:“我便知道!你怪我不是正房夫人!嫌弃我出身地位,若是能从沈禾亲娘肚子里爬出来,你早就做了国公府的继承人,哪里还需如今日般为了讨好老国公与老夫人入军营,哪里还要哄着沈禾那个事事不成的毛孩子!” 沈砚不再说话,他大步转身离开,院子里被叫出来的人道:“您请回院子中去吧,大公子吩咐了,奴才们不好违命。” 郑姨娘一路尖声怒骂,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到自己院子中,那副怨怼的模样,像是恨不得回到沈砚刚出生的时候,将他活生生掐死。 一行小厮与护院守在门口,以免郑姨娘偷偷跑出来,去前院冲撞了人。 听见她在里头的怒骂声,面面相觑。 心中暗自嘀咕,真不知道郑姨娘在不满什么。 有大公子在,郑姨娘这些年难道不是锦衣玉食,一堆人伺候着,过得好生自在吗? 大公子还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简直大孝子不为过了。 …… 沈禾到了午间,跟出笼的鸟一样,从学堂里飞出去。 一路上马车,到国公府瞧见门口一辆又一辆的马车,被门房牵走安置,惊讶道:“今年怎么这么多的人?” 忠言嘿嘿一笑:“小公子,去年人也不少呀。” 沈禾心说也是,从马车上跳下去,带着人绕过了前院,抄小路去找自家爷爷奶奶。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87节 管家一个错目,便瞧见了他,喜出望外,小步跑着上前问:“小公子来了?” 沈禾语调上扬,听起来心情好的要命:“是呢是呢,太子哥哥来了吗?” 管家说:“太子殿下忙碌,眼下还未到呢,不过柳家几位公子小姐到了,哦,还有小郡王,郑家公子,对了,大公子半个时辰前也从京郊营地中回来,眼下正在前院宴席上陪着宾客们呢。” 沈禾立刻笑嘻嘻的:“好!我先去见祖父祖母,马上过来寻他们!” 说完便一溜烟,只留了个背影。 管家听见小公子一点儿不关心国公在不在,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心说这府中真是有没有国公都没差了。 眼下太子殿下形势大好,再过上几年,国公府便是小公子做主了。 这么一想,管家也懒得操心沈国公到底回不回。 他爱回不回。 沈禾寻到了老国公与老夫人,一通祖父祖母的撒娇完,老夫人与老国公乐不可支,忙着给他怀里塞生辰礼。 老国公早年征战,后来驻守边关,得先皇赏赐无数,一大堆宝贝。 这么些年半数到沈禾的小荷包里了。 沈禾笑嘻嘻的捧着,亲昵的抱了抱自家爷爷奶奶。 逗的老夫人轻轻打他肩头:“哎哟,多大的孩子了,还这样没大没小的。” 沈禾嘿嘿直笑:“多大了也是祖父祖母的孙子,是不是?” 他说:“祖父祖母的私库半数掏给我了,我以后要是没出息,养不起祖父祖母可怎么好。” 老国公哈哈笑着揉他脑袋:“轮得到你养,你祖父我家产丰裕,再养个小禾都绰绰有余。” 沈禾围着两个老人家说了好一会儿话,然后扭头出去说:“我去找朋友啦!” 老国公挥手,赶人:“去吧去吧。” 沈禾一路小跑,冲到前院,还没找到柳峥他们,先听见太子殿下驾到的呼声。 前院呼啦啦的行礼,戚拙蕴冷淡低醇的嗓音格外的显耳。 今日的太子殿下,仍旧一身黑衣,金线绣文。 他周身气势威压很重,抬着眸子扫过一圈,抬脚朝着里间走。 沈禾正想往外溜着,去跟男主碰面呢。 不知道怎么回事,戚拙蕴明明看见他了,隔着长廊,从那头远远扫过他一眼。 沈禾甚至跟他对上了视线,一脸欢欣的冲他挥手。 戚拙蕴的黑眸在他身上短暂停留片刻,随着管家朝里走。 沈禾:“?” 干嘛呀,明明看见他了,怎么不理他? 沈禾想追上去,瞧瞧男主有什么重要的事,连他回他头号小弟一个招呼的功夫都没有。 要是理由不好,他可就要发脾气了啊。 适当发发脾气,让男主知道他这个小弟的重要性跟存在感。 沈禾正一心嘀嘀咕咕,走了两步,戚拙蕴修长的背影过长廊转角,消失在回廊里。 他背后出来个人,拍拍他肩头:“小禾。” 沈禾扭过头去,高兴的喊:“哥哥!” 沈砚顺着他刚刚的方向看:“太子殿下来了,大约是去见祖父祖母。” 沈禾心说也是,暂时将男主放下了,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沈砚,嘿嘿坏笑:“哥哥你的生辰礼呢?” 让他瞧瞧是什么好东西。 沈砚被他这副小模样逗的露出笑容:“早就备好了,给你。” 他从袖子中摸出一个长条的红木盒子。 盒子被打磨的很光滑,上面还染着一种好闻的木香。 沈禾兴高采烈的接过来,不管里面是什么东西,先乖乖道谢:“谢谢哥哥!” 沈砚下巴微扬,示意盒子:“打开看看。” 沈禾期待感拉满。 他喜滋滋打开盒子,看见里头躺着几个小小的盒子。 他说:“哥哥你帮我拿一下。” 他将木盒子放在沈砚手里,沈砚好脾气的给他当人形置物架。 沈禾埋头去开小盒子,然后震惊的开出两盒水粉颜料。 他瞪大眼睛:“哇!哇哇!”真的是水粉! 不确定,再试试! 他用小指去勾了一点点颜料,确定质感跟上色能力。 沈禾宣布这个礼物,占据他今年最满意的礼物之一! 他看着自己勾出来的那点颜料,顿时开始心疼,天啦,这还不知道再制作出来要花多大功夫,就被他勾出来这么一大团。 心痛死了。 就跟他一大坨白颜料被糟蹋了一样心痛! 沈禾宝贝的将小盒子的盖子塞回去,盖上木盒:“我非常喜欢!哥哥你从哪里弄来的!” 沈禾眼睛亮的像是一条小狗,如果有尾巴的话,没准已经在背后摇得能够螺旋起飞。 沈砚被他这样子逗笑了:“是有个友人,他认识几个朋友,喜欢捣鼓这些东西。你从前不是跟我说,想要这样的色料,但你自己不会制吗?我大致同他们说了下,不知道对不对。” 沈禾头不停的点:“对的对的!” 沈砚从袖口掏了掏,抽出一张好好折叠的纸:“这是材料,我抄写了一份带回来,一便给你。眼下能够制出的色不多,日后他们捣鼓出其他的,我再给你带来。” “不急不急,够多了!” 沈禾高兴的简直要找不着北了。 他为这事埋怨过很久,暗恨他以前了解的知识少,只跟着线上教学哐哐画过几年。 听说美术生很多都知道颜料的制作方法。 现在他也有了。 他抱着小盒子,不想放下,不过稍后还要见宾客,于是他重新塞给沈砚:“哥哥我先放你那,回东宫的时候来找你拿!” 他补充说:“那些礼物都放你那!” 沈砚无可奈何:“好。” 沈禾高兴完,开始鬼鬼祟祟。 他冲沈砚勾勾手指,凑到他身边小声问:“哥哥,表哥他们在哪头?” 沈砚好奇:“那头,凉亭里,你要做什么?” 沈禾一副要干坏事的模样。 沈砚压着唇角,眨眨眼说:“你过去,还是要我帮你将人叫过来?” 沈禾选择后者。 凉亭附近人太多,有不少陌生人,不方便他们说话。 凉亭里。 有好些人聚在这里。 都是熟面孔。 柳家年纪小还没入仕的几个兄弟姐妹都在此处,郑学则与戚厌病几人也在。 柳黛眸子转动,今日这样的日子,她穿着很规矩的女装,是个非常清丽的少女。 原本是该坐在女席,但她胆子大,加之这边人少,多数是自家兄弟,便拉着堂姐一道坐在此处。 她探头看了好一会,嘀咕着问:“怎么还没有瞧见小禾?” 柳岱说:“回了。我方才听见有人说瞧见了他,应当是在见老国公与老夫人。” 远远有几个少年,瞧见他们这头坐着不少人,很是眼熟,跟着凑过来。 还隔着一小段距离,戚厌病举着自己的扇子招呼:“金愿,怎么你们几人都来了?” 名叫金愿的那名青年翻个白眼:“你这话问的,我哪年没来?大家都是同窗。” 他挤开了戚厌病,戚厌病哼笑,自己重新寻了个位置坐下,问:“你要给小禾送什么?让我们开开眼界。” 金愿抬着下巴,扬起眉梢,得意道:“别说,这回还真能叫你们开开眼界。” 郑学则黝黑的眸子挪开,跟柳峥对视一眼。 柳峥低下头去,已经开始在笑了。 不能笑的太明显。 他手指握拳,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一声。 金愿没有自己被坑了的自觉,戚厌病很捧场的继续问:“哦,是什么好东西,说来听听?” 金愿说:“会自己转动的风扇,你们可见过?” 郑学则干脆起身:“我去逛逛。” 柳峥跟上:“我也去。这里我还算熟。” 柳黛仰着头,瞧见自家五哥走了,她打量五哥眼底的笑意,总觉得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柳黛兴致勃勃,本想拽一把柳岱一起跟上,想到什么,自己提着裙子溜了,走前嘱咐柳岱:“你陪着六姐姐。” 柳岱:“?”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88节 柳岱:“等等,你们……”去哪?怎么丢下他一个? 戚厌病还留在原地,认真的做金愿的捧哏。 柳峥与郑学则走出去没多远,到了花园里,安静许多。 柳黛提着裙子追上他们,问:“五哥,衣服做好没?” 他们站在人工挖出的小湖泊边,绿柳枝条被风吹得晃动,拂过水面,金鳞耀目。 柳峥好笑:“做好了,你没有将此事告诉其他人吧?” 柳黛拍拍胸口:“这话说的,我嘴可严实了。” 柳黛小声问:“所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让小禾穿,怎么说也得让我瞧瞧吧?我可以为小禾梳妆打扮!如何?” 她兴奋的举手,力图让自己参与其中。 小表弟穿女装,多有意思啊! 柳峥正准备说话,郑学则忽然扭头,看见了远处站着的两三人。 他立刻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柳峥与柳黛:“……” 有什么比在背后商量着逗小孩,结果被小孩那严苛冷酷的抚养人撞上,更让人尴尬的事? 或许有,但他们眼下觉得这件事,是他们目前经历过最尴尬,且最让人心虚的。 柳黛在心里一个劲呼唤,小禾快来,小禾怎么还不来,太子殿下真是太可怕了! 他们只是想哄小禾穿女装而已,怎么一副他们要下毒害人的可怕样子。 戚拙蕴从那头走来,目光淡淡瞧着他们:“衣服?” 太子黑眸沉沉,让人不自觉害怕。 柳峥与郑学则还好,见过太子许多次。 柳黛见过的次数少了很多,而且每每太子去柳府时,柳黛都是有多远跑多远。 眼下顶着太子的气势,心口砰砰直跳。 手心流冷汗。 柳峥嗓音干巴巴道:“回殿下……是我们与小禾做的赌约。” 戚拙蕴说:“孤知晓。那赌约你们输了,记得兑现赌注。” 柳峥:“?” 郑学则:“……” 郑学则最先应声:“是。” 戚拙蕴并没有这样离开,而是又盯着他们瞧了一会儿,无人晓得他黑眸底的情绪到底是什么意思。 约莫小半盏茶的时间,日头晒得柳黛心里哇哇叫苦,后悔自己来掺和这件事。 太子殿下才说:“女装既已经做好,便命人取来,给孤吧。” 柳黛脚下一软,差点对着太子殿下失仪。 不是,什么叫给他? 女装给他干什么呀? 柳黛心里跟猫爪子挠一样,好奇的要命,忍不住偷偷抬头去瞄太子殿下的神情。 结果发现青年面无表情,一双黑眸乌沉沉的,让人心底发怵。 她立刻低下头,心说果然还是很可怕。 真不知道小禾怎么跟这么可怕的太子殿下,生活了十几年。 虽说她知道太子殿下对小禾是很温和的,但这么多年,难道就没个发火的时候吗? 柳黛七七八八想了一堆,在心里为可怜的小禾默哀几声,等到太子娶太子妃,小禾搬出东宫就好了吧。 京城现在不是都在传,太子殿下要选太子妃了吗? 再说了,小禾再过上两年,就快到了加冠的时候。 该出来立府成家,不会住东宫,跟太子殿下的接触也能够减少许多。 这样一想,柳黛放下心来。 等到柳黛再抬头,太子已经带着人走掉。 柳黛长舒口气:“太子殿下真是太可怕了。” 柳峥与郑学则也长舒口气。 这口气舒到一半,两个人同时想起什么,对视一眼,脸色都变得有点尴尬。 方才太子殿下说什么来着? 小禾赌约赢了,让他们记得兑现。 ……所以京城中盛传的选太子妃一事,是假的!? 郑学则深吸一口气,吐出一句话:“我就不该跟着戚厌病搅和。” 柳峥闭目,不想去想自己穿女装,还要让自己的长辈看见,是什么场景。 …… 沈禾完全不知道这一茬。 他还在满心期待等着柳峥他们,告诉他们输了这个大消息。 哈哈哈!沈禾叉腰在心里大笑! 可算是轮到他嘲笑他们了! 柳峥他们还没被找来,沈禾瞧见一道人影从假山后面的小径走出来。 青年身形高,远远走来便已经引人注目,沈禾随意一瞥就看见人。 他已经忘记方才打招呼没被理会的仇了。 开开心心继续挥手:“哥哥!” 戚拙蕴走到廊下,瞧着少年明亮的眼眸,他笑容满面,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精神得像是株正勃勃生长的小树苗。 戚拙蕴有片刻的僵硬,唇畔习惯性露出温柔的笑意,应和他:“嗯。” 沈禾背着手,围着戚拙蕴转一圈,眼睛在他手里打量,没看见什么东西,也没发现他袖袋里像是放了东西的样子。 除非那东西很小很轻,倒也不是没可能。 这种行为跟围着人转悠打量,瞧瞧人手里有没有握着好吃的小猫没区别。 他没看见,嘿嘿笑着去拉戚拙蕴的衣袖:“哥哥你别卖关子了,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 戚拙蕴垂着眸子,盯着沈禾带着软肉的白皙脸颊,脑海中突兀地再度冒出梦中的场景。 冷白月光洒满的湖面,金鲤似的少年长着一张与眼前小少年一模一样的脸,露出一模一样的亲昵信赖神情,乖巧仰着头望他。 那双眸子是橘金色的,映着他的影子。 戚拙蕴唇角的笑意忽然消失,下颌线绷紧,脖颈似乎都随之有些许僵硬。 他抬手按着沈禾的肩头,让他往后退了一些,温声说:“没有藏在袖子里,哥哥放在你的寝殿中,待回宫,你就能看见了。” 少年浑然不觉,他心心念念他的礼物,闻言不高兴的撅嘴:“好吧,那我回去再看!” 撅完嘴,又变得高兴,笑嘻嘻的与他说:“哥哥我去找表哥他们,嘿嘿,他们还不知道他们赌输了,现在肯定偷偷摸摸商量让我穿女装,我去吓死他们!” 说罢,就偷偷摸摸沿着长廊跑开,边跑还嘀咕:“哥哥去帮我叫个人,怎么把自己叫丢了。” 戚拙蕴呼出一口热气。 他在心中冷冷的想,也许他真的该寻一位太子妃。 寻常男子到他这个年纪,便是不妻妾成群,也有了自己的妻子,乃至于儿女。 若是他有自己的太子妃,不至于会产生这样的错觉与念头。 对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产生绮念。 说出去,谁不觉得禽兽不如? ……最要紧的是,禾禾不知道。 世人如何,戚拙蕴从不在乎,可有朝一日,让沈禾晓得他梦见些什么,那双眼眸里装着的兴许不再是信赖与纯然,而是惧怕与厌恶。 戚拙蕴用力按着眉心,指尖将眉宇间的皮肉按得发红。 疼痛让他回过神来。 他淡淡道:“忠洪,去安排人,查查送上来的那几名太子妃人选。” 忠洪对此感到诧异:“是。” 先前不是只说查那位王小姐,怎么现如今各个要查? 戚拙蕴放下手的时候,神情变得平常。 等选出位合适的太子妃,便没了这种忧虑。 只不过偶然的梦境罢了。 他这样想。 想到这里,戚拙蕴对自己方才,乃至于早间冷落沈禾的行为,感到烦躁。 为了个不知所谓的梦境,何必如此。 禾禾什么都不知道,若是因此让他觉得生疏与不悦,才是得不偿失。 * 沈禾一路跑出去,按照规矩先去见过宾客,作为今日的主人,要应付一大堆人。 来跟他问好的大半是他不认识的,有一些觉得眼熟,但人实在是太多了,他记不住。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89节 老夫人与老国公同样出来,陪着沈禾。 沈禾瞧着管家,还有自家爷爷奶奶好像各个都认识,心中大为震撼,心想果然社交也是门天赋技能。 让他把这么多张脸跟身份名字都对上,他还不如回去被宋少傅押着再背两篇策论。 当然,就两篇,不能再多了。 一到这种人多的场合,沈禾就从撒欢的小狗变成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拘谨小朋友。 老夫人提醒他对面是谁谁,他就乖巧问好。 跟有根绳子将他的手脚捆住似的。 腼腆礼貌。 客人们不管沈禾放得开还是放不开,闭眼就是一顿夸,马屁拍得要多响有多响。 能不响吗? 国公府早早定下的继承人,未来的小公爷。 又与太子殿下交情极深。 眼下,他们后头,太子殿下正用他那双漆黑的眸子望着这一头。 每个瞧见的人恨不得将自己的嗓音提得更高,让太子殿下听听自己夸的多用力。 沈禾:“……”脸笑麻了,耳朵也有点疼,他们为什么要这么高的嗓门。 声音小点他也听得见,他听力没有受损。 再这么下去倒是真要受损了。 沈禾表情慢慢垮下去。 跟被晒蔫儿了似的。 虽然收到很多礼物很开心,但是这么多人真头痛。 他在心里长吁短叹,叹了还没两句,身边围着的人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扭头朝着他背后行礼:“太子殿下。” 沈禾扭头,发现男主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廊下到自己背后了。 他高兴喊他:“哥哥。” 戚拙蕴对其他人随意颔首,唇角勾着点没温度的笑容,转向沈禾的时候,眸子肉眼可见的软化。 低声说:“哥哥还未用膳,进去陪哥哥一会如何?” 其他人立刻说:“小公子快去陪殿下罢,不必再陪着我等。” 他们心说,也就是沈家这位小公子与太子关系甚笃,否则换了其他人宴宾客时,哪里会放下太子,去管他们这些人。 就是不知,太子殿下登位后,是否还会与沈小公子亲厚如斯。 沈禾不知道,沈禾只知道自己可算是能够摆脱这些人了。 他急巴巴跟着戚拙蕴,生怕慢了半步,又要被抓回去见客。 戚拙蕴放下自己心头那点别扭,再去瞧沈禾,便恢复了从前的相处。 沈禾根本没注意到这个早上与中午,跟以前有什么不同。 他热得额角跟脖子都是汗,往屋里跑,找人:“我想喝冰镇的酸梅汤,厨房有吗?” 小丫鬟应声:“奴婢这就去为公子殿下端来。” 戚拙蕴自袖口取出帕子,为沈禾擦掉汗珠。 沈禾去找扇子,找到后打开,给自己扇风,扇了两下后调转方向:“哥哥你热吗?” 他呼呼给戚拙蕴扇了两下,又转过来给自己扇。 这么换来换去,换了两次就开始不耐烦。 他干脆拖着椅子,将中间隔着的小桌几推开,两张椅子合并着靠在一起。 然后坐回去,身体倾斜,靠向戚拙蕴那头,举着扇子对着他们两个扇。 沈禾高兴说:“这样我们都能扇到,我可真聪明。” 忠洪笑眯眯道:“小公子,还是叫奴才来吧?” 沈禾摇头:“我自己扇就行,忠洪你问问管家还有冰盆吗?” 忠哎了声,去找府中的管家。 今日宾客多,府中的人都格外忙碌。 没多少人能管上沈禾这头。 忠言跟着忠洪一道去了,花厅里就只剩下戚拙蕴与沈禾两个。 还有个小太监,是跟着忠洪的,但他远远站着,没人使唤他的时候,不敢靠得太近。 沈禾脸都笑酸了,小声与戚拙蕴嘀咕:“哥哥,我觉得下次生辰我不想再请这么多人来了。每次都是这样的,可是祖父跟祖母我劝不听,要不你去跟他们说说吧。” 戚拙蕴原本不是很热。 大约是沈禾靠的太近,少年人身上的热意传来,让他也觉出三分燥意,从沈禾手里接过扇子:“手酸了?哥哥来吧。” 他低声问:“是因为人多不想办,还是因为不喜欢?旁人想要办这样的宴席,都请不来这样多的人,你倒好。” 沈禾有人帮忙扇风,还是男主,嘿嘿笑两声后乐得自在,将扇子给他。 他一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手支在靠近戚拙蕴那侧的椅子把手上,整个人窝在椅背中,扬着小嗓音理所应当的说:“别人是别人,我是我呀,对不对?” 戚拙蕴被他这么一句话弄笑了,心说,的确,旁人是旁人,他是他。 旁人都得不到的东西,送到他跟前,哪怕他不要也没有关系。 要紧的只有一点,他是否高兴。 第51章 真奇妙 忠洪他们端着冰盆回来时, 下人们已经将饭菜布置好。 沈禾端着碗正在喝酸梅汤,吨吨吨几口下肚,神清气爽。 他怕热, 到了夏天贪凉,喝完两碗不想吃饭,还打算再去给自己倒一碗。 戚拙蕴将人拽走, 去桌边坐下:“吃饭菜, 少喝这些凉物。” 沈禾被制止了, 只好乖乖在戚拙蕴身边坐下, 撇着嘴小声说:“太热, 没有胃口。” 戚拙蕴眉梢轻轻扬起来,听见这话没有心疼小孩, 反而是露出个笑容:“真没胃口?没胃口的话,那禾禾出去陪陪那些宾客吧。毕竟你是今日的主人, 宴席是为你而办,禾禾若是不出去不像话。哥哥就不强留你陪着哥哥用午膳了。” 他说完这话,夹过一筷子清炒的醋溜藕带。 慢条斯理的吃完, 咽下去后, 评价道:“国公府的厨子倒是不错, 很符合哥哥的胃口,改日叫人东宫的中的厨子,来跟着学一学。” 沈禾:“……” 没胃口是没胃口, 但少年人嘴里的没胃口,大约就是能干三大碗饭变成两碗半。 沈禾没出息的看馋了。 他低头抓起筷子, 为自己撑场子:“我不想出去陪着他们, 外头多热,我还是留在这里陪哥哥用午膳好了。好吃吗?我尝尝?” 藕带入口清脆, 酸辣的味道在夏日很开胃。 他眸子睁圆,马上放开肚皮,从桌子那头夹到另一头。 间歇性给戚拙蕴夹一筷子,张示自己的存在感。 用完午膳后,沈禾坐不住,想找柳峥他们,又不想自己出去受热。 于是谴了个小厮去帮他寻。 沈禾自己蹲在冰盆边,听见管家说金愿送来的生辰礼是什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招招手:“他既然送了,干什么留着不用!现在就用吧!” 比扇子可轻松多了。 戚拙蕴垂着眸子,瞧少年面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小表情,手中端着半盏茶,啜饮半口后,露出清浅的笑意。 就那么安静瞧着沈禾折腾,偶尔听他嘀咕那些话,应上两句。 戚拙蕴虽说回来有些日子,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忙碌,今日难得抽出了整整大半日的空闲,来陪着沈禾。 非是往日里,那样一边处理手中的事务,一边陪在沈禾身边,一心二用。 那种时候,沈禾都觉得自己太过打扰男主,很不礼貌。 他都是收着话头,让自己尽量安静点。 现在男主终于有空闲听他讲废话,沈禾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只要是他觉得有趣的,可以与戚拙蕴说的,便都从嘴里秃噜出来。 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分享欲是友情最好的维系。 他这个小弟挂件当然不例外! 沈禾分享完,还不忘插嘴问一句戚拙蕴,这段时间干了什么,有没有好玩的事情。 分享欲怎么能只有他单方面! 有来有回才行! 戚拙蕴很是习惯沈禾会问他这些。 若是换了个人,是决计不敢在戚拙蕴跟前问这些的,他的踪迹与行事,就算忠洪有不清楚明了的,都不敢轻易过问。 沈禾没有这样的自觉,他蹲在冰盆前,感受凉意扑面,溜圆的眼睛微微眯着,两只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神情惬意。 戚拙蕴语调平缓,挑拣着一些自己特意记下来的趣事,告诉沈禾。 少年抓着自己的衣摆半蹲,仰着头看他,眼眸明亮,神情认真。 戚拙蕴的语调不自觉变得更轻。 直到出去找人与拿东西的小厮回来,戚拙蕴抬眸,话音止住。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90节 忠洪先是将那台金愿送来的发条风扇放好,依照管家的说法,转了几圈松手。 扇叶立刻呼啦啦转动起来,吹得沈禾碎发乱扑,飞在脸上。 他扒拉开毛绒绒刮得人痒的发丝,瞧着小厮奇怪:“表哥他们怎么没有来?” 小厮低声应答沈禾:“小公子,柳公子他们说眼下不早,他们是告假来参加宴席,就先回去了,礼物都搁在东屋,还请您帮着与太子殿下说一声。” 沈禾莫名其妙,假请都请了,请到半道回去读书? 他赌气:“今天我生辰,面都没见上就走人,真不够意思!” 他都没来得及告诉他们赌约的事! 他今日一直兴冲冲的,就等着告诉小表哥他们这个噩耗,非常想看他们的表情。 话都在嘴边待好几天,今天也没能说出来,实在是憋死人! 大概他的表情过于憋闷,戚拙蕴出声:“气什么,过两日再告诉他们,不也是同样的?你还能趁着这段日子,想想要如何让他们履行赌约。” 沈禾觉得很有道理。 到了晚间,宴席摆的差不多,日头西斜,府中小厮才陆陆续续将送来的那些东西搬上马车。 沈禾在国公府陪着爷爷奶奶,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起渣爹。 临走前跟沈砚挥手:“哥哥,过几天见!” 沈砚颔首。 他安静的站在府门口,瞧着沈禾爬上太子的马车,马车骨碌碌驶远。 沈砚转身,扶着老夫人往里走,耳背后有一道尖锐的抓痕,像是被指甲抓出来的,短短一条痕迹,隐没在发丝中。 …… 沈禾有点累了。 这种场合,虽然没有跟着掺和多久,他仍旧觉得很累。 只想洗个澡躺下来睡一觉。 唯一支持着沈禾,让他还有精神的,是戚拙蕴给他准备的生辰礼。 沈禾实在是好奇死了。 从男主回到京城,到现在都藏着掖着,他试探好多次,男主都假装听不懂他的意思! 实在是可恶! 一到东宫,沈禾就急急忙忙要下马车。 他的马车上堆满了送给他的生辰礼,所以坐的是戚拙蕴的车。 他往前扑腾着要下马车的时候,动作太急太快,戚拙蕴下意识跟在他身后,抓着他的手:“慢着些,放在你殿中,东西又不会长腿跑掉。” 沈禾只嘻嘻笑,笑完便从车轩上跳下去,少年身形像是一只轻盈的鸟。 他跑得飞快,衣摆在他身后扬起来,鼓着风,看起来更是像要振翅欲飞的模样。 戚拙蕴摇摇头,忠洪低声说:“殿下,柳公子走之前,命人将东西送来了,您瞧着……是放在何处?” 戚拙蕴摆摆手,让身后跟着的小太监去后头马车上,取下来那套放在木托盘里的女装。 那是一条杏黄色的衣裙,颜色十分鲜亮,犹如曜日下明黄的银杏叶。 戚拙蕴盯着那条裙子,眸子里温和的笑意慢慢散去,不知怎么又变得深沉起来。 因为这条裙子的色泽,再红一些,便像池塘边上,或者说那个梦中,仰头望着他的沈禾所拥有的瞳色。 他脸色突兀的沉下去,忠洪也是措不及防。 心想这条裙子不知道殿下留着做什么,难不成是因为这条裙子生气,不满小公子跟柳公子几人的赌约? ……从前他们一群孩子小打小闹的时候,太子殿下也没有护短到这份上。 这样的小赌约,放在过去,无伤大雅。 毕竟小公子自己是不太在意的,尤其是他现在并未吃亏,赌约输掉的是柳公子几人。 忠洪脑中思绪转了一圈,想不通,在心中轻轻叹口气,太子殿下这两日性子阴晴不定,说不得真是少了为太子妃的缘故。 他是的催着尽快将那几位被人送来的太子妃人选,查清楚,若是有太子殿下中意的千金,早日去与人议亲也好。 忠洪正这样想着呢,便听戚拙蕴淡声吩咐:“裙子压在箱底,让你查的人,尽快。朝中近来总是在催此事,你动静尽可弄的大些,让他们知晓,日后也能消停几日。” 忠洪恭恭敬敬答应,让小徒弟将那裙子收下去。 戚拙蕴双手负在身后,缓步随到了偏殿,还未进门就听见里头的少年在费力的拖动箱子的动静。 他咬牙,浑身都在用力。 听见脚步声,松手抬头,大声指责:“哥哥你钥匙都没有给我!” 谁知道他兴冲冲一路狂奔回来,发现摆在他榻边的箱子挂着把锁,是什么心情? 尤其是男主现在还慢悠悠的跟过来。 他就是故意的!这可恶的恶趣味! 戚拙蕴走近,揽着他的肩头笑着:“禾禾将箱子拖出来做什么?” 沈禾非常有骨气的说:“我放一边,免得挡我的路。” 戚拙蕴乐不可支。 他心中觉得奇妙。 沈禾总是有法子让他高兴起来,无论前一刻为什么事,有多么的不悦。 只要瞧见他这副跳脱的模样,就觉得心情松快。 他一手按着沈禾的后脖颈,同他道歉:“是哥哥错了行不行?下次不能这样吊着咱们禾禾,谁叫禾大人是个急脾气,一刻也等不得。” 沈禾心说,男主你可不要太过分啊,竟然这么倒打一耙! 有人吊胃口吊这么久的嘛? 还一波三折,一吊再吊。 实在可恶。 戚拙蕴高,手臂也怪结实的,压在沈禾肩头按着他的脖子,沉甸甸的,让他没办法溜走。 沈禾费劲的将手伸到颈后,扒拉戚拙蕴的手。戚拙蕴哄他:“喏,现在给你,哥哥下次定然不再如此。” 沈禾说:“下回是下回的事,这回是这回的事。” 他努力半晌,没能扒拉开戚拙蕴,反而被戚拙蕴揽着,往他怀中靠去。 戚拙蕴指尖勾着一把小小的钥匙,坠在沈禾眼前:“给你,若是礼物不满意,禾大人再生气也来得及,先看看。” 沈禾其实好奇得跟心里有猫爪子在挠一样。 他赌气的时候,还能够忍一忍。 男主都这么哄人,沈禾顿时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借坡下驴,张开手抓走那把钥匙。 第52章 同学聚会 沈禾抓着钥匙, 兴冲冲去开箱子。 戚拙蕴等着瞧沈禾的反应。 吧嗒一声轻响,沈禾将锁摘下来,放在一边, 连翘帮着他将箱子盖打开。 沉得沈禾推都费劲的箱子,里面装满了书册。 最上面一层放着七八卷卷轴,里面应当是画。 是字也说不定。 总之沈禾打开箱子后, 大为震撼! 还没看清楚, 但沈禾已经本能痛苦面具。 不是吧男主, 孩子生日, 你送习题册!? 什么魔鬼礼物!? 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呜呜! 沈禾如丧考妣, 前一刻还高兴得仿佛背后有尾巴在欢快的晃动,后一刻无形的尾巴耷拉下来, 连头发丝儿似乎都在表示自己的丧气。 太好笑,以至于戚拙蕴笑出了声。 沈禾:“?” 他扭过头去, 对戚拙蕴投以愤怒的目光! 还笑! 戚拙蕴这次也不急着安抚人,而是说:“禾禾打开瞧瞧。” 沈禾重新去看那满满一大箱子,心中吐槽, 难怪这么大点箱子重得他推不动, 原来都是知识的重量。 他拆开一个卷轴上的绸带, 展开后兴致缺缺的瞥一眼。 然后,慢慢呆住。 戚拙蕴觉得这些东西都没有沈禾的表情有趣。 少年眼括慢慢睁大,漆黑的瞳仁一动不动, 紧紧盯着手里的画卷,嘴巴惊叹得合不拢。 他的眼睫很长, 又长又密, 像是两把小刷子,瞪大眼睛的时候, 眼睫向上,看起来根根分明。 沈禾看完手里的画卷,小心翼翼卷起来,动作飞快的拆其他的画卷。 这下子他不再垂头丧气了。 书是书,但不是习题册!而是他喜欢的大佬写的全套! 这谁看了能不惊喜!?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91节 画卷是一位名家画的连环故事绘,不是漫画,但有异曲同工之妙。 沈禾好几年前偶然看见几卷,发现是连环故事后,就一直心心念念想找到其他的画,把故事看完。 戚拙蕴这里,不说将那位画师全部的画卷集齐,但至少集到了大半。 沈禾连拆三卷后,便停下手,不想拆了。 他宝贝的将这些画卷放回去,准备留着过两天再继续看。 因着发现画卷是好东西,跟自己以为的不同,他去翻看下面的书册时,也来了兴趣。 随手翻了几册,并非是什么苦大仇深的鸿儒著作,而是一些有意思的诗集,话本子,志怪故事集。 他翻的眼眸发亮,蹲在箱子前,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捧着一本书看的专心致志,忘记边上还守着几个人。 戚拙蕴不去催沈禾,也没有打扰他,就这么瞧着他蹲在箱子前。 眉眼柔软。 总算,没有送错。 这些画卷书册不是短短几个月收集的,而是积攒了一两年。 不过中间有几卷画册,确实是在离京这段时日,被人送到手中。 他在外亲自查案,下面的人难免想着抓住机会讨好,各样宝贝流水似的送入他下榻的府邸,一一被他叫忠洪退回去。 唯有其中一个人,不晓得从哪里打听到他在寻这人的画卷,送了过来。 他没法退回去,将画留下,受了这份殷勤。 很值当,他想。 日头西斜,沈禾将箱子推到了门口附近。 他蹲着的地方,正好能够让外头橘红夕阳落下来,洒满他的全身。 整个人沐浴在灿烂的光明中。 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少年人哪怕蹲下来,也跟幼时不一样了。 戚拙蕴有时候会很想抱一抱沈禾,例如现在。 看着他被光染的明亮温暖,眼睫都洒满碎金,神情乖巧专注的盯着手中的书页,那副谁来都能将他抱走,乖乖不会挣扎的样子。 不过很快,戚拙蕴就会想到,他已经大了,与从前那个他一只胳膊就能托在怀中的小团子不同。 他不再是个孩子,而是个少年,马上就能变成青年。 所以戚拙蕴只能按捺住自己的冲动,慢慢适应这种变化,反复在心中告诉他自己,现在跟过去的不同。 孩子长大真快,戚拙蕴想。 从前他分明期盼着孩子能够快些长大。 …… 太阳下山后,沈禾拆了没多久的礼物便困了。 他今日生辰,可以不用做课业,也不用见宋少傅,让他给自己补课。 沈禾早早趴回床上,捧着戚拙蕴送的一大箱子书,就着床头的烛火看。 这么一大箱子,他接下来半年的精神食粮都有了! 沈禾拥着被子,垫在身前,趴了半晌后还是觉得他的布老虎最舒服,跳下榻,将自己的大老虎从小榻上抱过来,托着自己的下巴看书。 看了没多久,他就闭上眼睛,跟周公相会去了。 这一觉睡得非常香,既没有做梦,也没有腿痛抽筋。 第二日沈禾愉快的起了个大早。 将自己收拾收拾,去主殿转悠一圈,发现戚拙蕴已经上朝去了。 真辛苦,他不得不感叹。 吃完早饭去上学,沈禾算算时间,他们中生舍离休学也不远了。 但这意味着,沈禾下场考试的时间也日渐接近,放暑假的时候铁定要被宋少傅逮着补课。 沈禾一想到这种场景,就长吁短叹。 他叹了会,忽然想起来中间还有一个月能够去避暑山庄! 到了避暑山庄,宋少傅不一定会跟着他们一起去,要有人留守东宫。 往年都是宋少傅,因为戚拙蕴最信任的便是他。 宋少傅因为得太子信重,在东宫地位超然,哪怕是太子师也要退一射之地。 想到暑假不会一直被补课阴影笼罩,沈禾重新高兴起来。 他下学后去准备去找柳峥几人。 同样是中生舍的一名少年到他跟前:“沈禾,今日临江阁大家想要聚一聚,你与咱们一道去如何?” 这人是殿阁大学士家的嫡幼子,名唤江知同。 沈禾平时跟他交集不算多,不过他与同窗大部分人关系都还过得去,江知同也不例外。 他邀请,沈禾想了想,发现自己并没有其他的事。 找小表哥他们不急于现在,于是欣然点头:“好。” 江知同眸子闪了闪,似乎对于沈禾这样爽快的应答很诧异。 中生舍有一部分,从前便是沈禾在童舍中的同窗,江知同不在此列。 大家都在私底下口口相传,沈禾身份与一般的世家子弟不同,不敢轻易邀约他。 江知同今日就是大着胆子一试。 他问沈禾:“你可要与太子殿下通报一声?” 沈禾很莫名其妙:“我去去,晚上会回东宫,没有必要跑这一趟呀。而且眼下太子哥哥应当不在东宫,他很忙。” 他只是晚回家一会儿,又不是几岁小朋友,还要跟家长打个报告。 江知同仍旧很意外的表情。 他马上收敛神情,笑着说:“那就好,走吧!” 沈禾眨眼,他跟在江知同背后,一道另外几个少年围上来,笑眯眯道:“沈禾,你应下了?与咱们一道?” “这还是头一回请到你跟咱们一道出去玩,从前大家都说你很难请,需得有太子殿下应允,才能与旁人在一道相处。” 沈禾心说这就是谣言啊,离谱的谣言。 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离谱。 也不知道在这些人眼里,他在东宫是过的什么苦日子。 交朋友都得报备,跟监禁似的。 他觉得作为小弟,很有必要为男主正名。 沈禾说:“太子哥哥从来不会拘束我这些,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往日没有人邀请我,我自然不会跟你们一道出去玩。” 周身两三个少年哈哈笑了两声,被沈禾的话勾起兴趣。 一名穿着绛色薄衫,束着高马尾,比沈禾高小半个头的少年凑过来,胳膊揽住了沈禾的肩头,好奇询问:“真的假的?你能与咱们说说东宫到底是什么模样吗?太子殿下真的不拘着你?可其他人都说太子殿下对你管束很严苛。” 沈禾被压得烦躁,闻到一股子汗味。 他皱着眉头侧身说:“你撒手,不热吗?” 绛色衣衫的少年闻言,轻轻撇嘴,松开揽着沈禾的手。 沈禾没注意这点,他琢磨了下,替戚拙蕴正名:“当然是真的,说假话有什么意思。东宫……也没什么不同吧,房子大些,地方宽广些,里头的人多些,其他的都一样。” 他想了想补充:“太子哥哥也不会太管束我,与你们家中的哥哥没多大区别,非要说的话,就是更细心耐心些吧。” 毕竟其他家的哥哥不用养孩子,男主要承担监护人的责任,养他呢。 其他人闻言,神情古怪。 一副觉得沈禾在说胡话的模样。 沈禾看了不介意,有点无奈。 他心说,哥说了你们不信,那哥有什么办法? 不行,沈禾觉得自己日后的社交活动需要适当增加,男主的形象怎么在其他人眼里这么冷酷? 多多正名,日后登位是仁君,名声好对男主的事业发展更有利。 这么一想,沈禾顿时觉得这可有可无的社交,变得重要起来! 他们一路出太学,沈禾坐上马车,随同这群少年人去了临江阁。 京城中名气最大的几家酒楼里,云间楼,临江阁是其二。 沈禾他们最常去的是云间楼,自己的地方待起来更自在,临江阁甚少去。 临江楼如其名,不临江,但临水。 建在湖边,湖往外通护城河。 湖边风景很好,大大小小的酒馆亭子,人声喧闹。 临江阁的楼建得最高,足足五层,这样高的楼在京城中非常少见。 在五楼能够俯瞰小半个京城,甚至与远处的皇城遥遥相望。 沈禾他们一路上了五楼,大家都是京城中有些身份的公子哥,酒楼掌柜一听来人,立刻让小二上楼将五楼清出来。 掌柜亲自跟在他们身后,笑眯眯说:“江公子,允王世子几位已经在楼上候着了,您瞧着还要些什么,小的这边着人送上去。” 掌柜边说,边用眼神瞟沈禾。 沈禾是个生面孔,临江阁掌柜头回见。 瞧见他与江知同并行,其他公子哥们陪在身后,就晓得这位身份贵重。 就是不知到底是京城中哪家的。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92节 有人瞧见掌柜的眼神,笑眯眯介绍:“这位是沈国公府的二公子。” 掌柜恍然大悟:“原来是沈公子,小人见过沈公子。” 沈禾:“……” 他还在想允王世子是谁,猛然听见掌柜的话,弄得他有点尴尬。 从前都是和小表哥他们几个人出来,去的是云间楼之类熟悉的地方,少遇上这种浮夸的。 他点点头,笑一下算了。 掌柜看沈禾态度温和,立马转了话头,询问沈禾:“沈公子可要点些什么?您头回来咱们临江阁,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您千万见谅。” 江知同摆摆手:“你不用跟着,照以往的来就是,再有什么会让人去叫你。” 他们到了五楼。 这一整层,楼梯左右,拢共两个包厢。 他们去了左侧那个,推门进去,沈禾跟里头四五个人大眼对小眼。 全是生面孔。 沈禾:“……?”啊这,感情不是同学聚会? 厢房里摆着左右两列椅子,上首主位已经坐了个人。 看起来大约十八九岁的样子,穿着一身金色银绣的衣裳,头戴金冠,倚靠在太师椅中,长相白皙清秀,就是一双眸子阴沉沉的,眼下浮着一层青色。 看起来作息不太健康的样子。 穿着也很浮夸。沈禾在心里想,他在京城这么多年,第一回见到穿这么身金灿灿的人。 他打量对方的时候,对方也抬着那双眼下浮青的眼睛,打量沈禾。 江知同笑着,推沈禾进去,介绍说:“世子,今日邀到了沈公子跟咱们一道小聚。二位应当头回见吧?沈公子,这位是允王世子殿下。” 允王世子盯着沈禾,慢慢说:“不是头回见。” 第53章 恶霸打人 允王世子的话让沈禾懵了。 不是, 他们什么时候见过,在哪儿? 他怎么大脑里一点儿相关记忆都没有? 这多让人尴尬,简直堪比遇见小学同学, 对方跟你重温同学情,你却连他是哪号都没想起来。 恨不能立刻扛着火车逃离现场。 沈禾在脑海中扒拉了一小会儿,确认自己实在是找不出眼前这号人物。 他很快放弃挣扎, 开始在脑海里思索原剧情。 很好, 原剧情里好像也没这个人, 就算有, 应该也就是个边边角角不重要的人, 不会对男主产生多少影响。 那没大碍了。 沈禾面对自己不认识的人时,社交准则先行准则只有一条, 就是对方是否跟男主敌对。 要是敌对,那他铁定离远远的。 一点儿不想跟男主的敌对派系有牵扯。 至于其他的嘛, 可以先处处看,要是人还不错,那发展成朋友也挺好。 沈禾脑子转了这么会儿功夫, 面上没有旁的反应。 一屋子人, 连带着江知同他们, 都望着沈禾。 允王世子最先露出个笑容,那笑容看起来有点怪异。 沈禾在对上这个笑容的时候,心中虽然嘀咕着应该不是男主的敌人, 可以试着社交下,瞧见他这副模样, 心中不大舒服。 算了, 今天来都来了,不好直接回去。 先待着, 下次不跟这些人接触了。 怪怪的。 允王世子说:“沈公子怕是不记得我,无妨,今日之后便认识,大家也能够算作是朋友。沈公子落座吧,无需拘束,江知同他们都是沈公子的同窗,余下的人沈公子想必不认识,不如由我来为沈公子介绍。” 江知同推着沈禾的肩头,让他去左侧最上首的位置坐下,仅次于主位的允王世子。 江知同坐在了沈禾右手边,其他人纷纷在空位落座,很是熟稔。 允王世子还未介绍,那几个原先便待在包厢内的公子哥笑眯眯的,自己报上家门来。 沈禾不想跟他们深交,听见他们自我介绍,也就只是大致听了下,没有为难自己,特意去记住他们是谁谁谁,将人脸跟名字对上号。 人都到了,允王世子对面竖着的一面屏风后有影子晃动。 沈禾这才注意里面还有人。 铮铮琴音自屏风后面传出来。 允王世子身边还跟着些丫鬟,不仅他,其他人各个背后跟着小厮奴仆不止一人,有些守在门外,有些近身服侍的跟了进来。 沈禾身边只带了个小太监,没有多余的人,允王世子屈手摆了摆,身后的丫鬟便分出来一人,要到沈禾身边,为他斟酒。 沈禾向来知道,达官贵人聚会的时候,喜欢叫人奏乐跳舞取乐,酒色并行。 可他跟在戚拙蕴身边十几年,除开宫宴时几乎从没有见过这种做派,他不喜欢,戚拙蕴他们似乎也从没有这样的嗜好。 猛然遇上这样的场合,沈禾有片刻的呆愣。 他回神,瞧着那丫鬟已经握着酒杯,往他嘴边送,仰着头便往后躲了下:“不用。” 跟着他的小太监也忙从丫鬟手里端走酒杯,小声说:“姑娘还是去服侍世子吧,小公子身边有小的。” 丫鬟被抢走酒杯,咬着唇瓣看了眼允王世子,对上他的双眼后,不得不扭头继续望着沈禾,楚楚可怜道:“公子,世子殿下发话让奴婢来服侍您……” 这个小丫鬟年纪并不大,沈禾一下子就想到了连翘与荷菱。 他刚被接回东宫,一两岁日日由她们两个与嬷嬷照顾的时候,她们就与这个小丫鬟瞧起来差不多岁数。 沈禾瞥一眼允王世子,有些烦躁,心中更加懊悔自己不该大意来参加这场聚会。 他就该在门口,看见不熟的人时,掉头离开。 沈禾放低声音说:“你站在我身后就是,不必你来照料,我不喝酒。” 他现在还没满十八岁呢,喝什么酒。 喝了回家要被监护人教训的。 丫鬟还要再说点什么,沈禾支着自己的下巴,靠在太师椅中,一副兴致缺缺的样。 小太监低下头去,压低了嗓音小声询问:“小公子可要喝茶?” 沈禾摇头:“喝了晚上睡不着。” 他热,包厢里摆了好几个冰盆,架不住人多,还都是体热的少年人。 沈禾坐的位置没有对面靠窗近,吹不到多少湖风。 他更加烦躁,想着不要弄得人家聚会不开心,才压着自己这点小脾气。 那丫鬟看沈禾与小太监若无旁人的态度,跟包厢里其他人实在是格格不入,咬着唇瓣没再说话,小步走到沈禾背后站住。 她低着眸子,不敢去看允王世子的脸色。 他们进包厢没多久,楼下店小二开始源源不断往包厢里传菜。 沈禾总算来了兴趣,落座后等允王世子先动筷子,就开始自己挑拣着觉得好吃的尝尝。 他几乎没怎么尝过临江阁的菜,不知道大师傅的手艺跟云间楼比起来怎么样。 沈禾尝了几个菜,发现味道挺不错,眸子亮起来,总算没了先前那副兴致缺缺不愿意搭理人的样。 江知同笑眯眯的问:“沈禾,你往日总是与你表兄还有小郡王他们一遭,他们怎么从不带你来临江阁?这里的菜很不错,厨子可是特意从京外请回来的。” 沈禾咽下嘴里的菜,回江知同:“下次跟他们一块来。” 美味安抚了沈禾的脾气,他肉眼可见变得愉悦许多,江知同不着痕迹的打量他两眼,视线与其他人对上。 其他人都端着酒杯,偶尔才夹一筷子菜,这么认真吃饭的只有沈禾一个。 允王世子瞧了会儿,口中发出一声极低的嗤笑。 他扫过身边的人,下巴微抬示意,让屏风后弹琴奏乐的人退下去。 沈禾瞧见了,当不知道。 他吃完,擦擦嘴,用茶清清口而后起身,说:“世子,马上入夜,宫门会落钥,今日的饭菜很好吃,谢谢款待,我先失礼告辞,下回有机会再聚。” 沈禾在心中大致估算了下,他在这里至少耐着性子待了三四十分钟,现在离场不算不给面子。 后面不知道他们还要玩什么,沈禾对纨绔子弟玩花样的那套没兴趣,他又不是真傻子,能离开不如早些离开。 沈禾想着他已经足够客气,没有扫人家场子的兴,可以好好离开。 然而他想着客气,允王世子却没有。 允王世子嗓音一下子冷了下来,含着一股子淡淡的怒气,似乎想要威慑沈禾:“沈公子,不过与我等同坐这么片刻功夫,便耐不住要先行离开,难不成是与小郡王待的久了,瞧不上我等?” 他说:“本殿虽未在宫中住过,但宫门何时落钥,还是晓得的,糊弄人,沈公子也该换个像样些的理由。” 他的口吻冰凉,自称从“我”换为“本殿”,像是在故意自抬身份,让沈禾知道他们之间谁是上位者。 不等沈禾再说什么,允王世子轻轻拍手:“没听见沈公子觉得无趣,已然耐不住要走人?还不带着人上来,叫沈公子掌掌眼?” 包厢门打开,外面的人好似早就候着,听见拍掌声,鱼贯而入。 进来的男男女女皆有,大约八九人,哪怕包厢很大,在这些人涌进来后也变得拥挤。 多余的下人则是退出去,守在门口,或是下楼去自家主子的马车上待着。 这些人穿的与一些家中小有家产的公子小姐没区别,衣领合紧,举止端正。 但出现在这种场合,哪怕沈禾是个智障,也知道他们不正经。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93节 沈禾脸上的笑容消失,带着些婴儿肥的白软脸颊努力绷紧。 聚·众·嫖·娼,违法犯罪! 好哇! 沈禾知道灰色产业存在,但这么撞他脸上还是头一回! 多大的胆子呀!明知道他是男主头号小弟,男主是未来的皇帝! 这跟在未来皇帝跟前知法犯法有什么区别!? 沈禾板着脸,转身推身边的小太监:“你出去报官。” 屋子里其他人:“……?” 小太监听见沈禾的要求,面露惊诧。 惊诧归惊诧,他非常听话,立刻小跑着,飞快下楼,人影嗖地没了。 屋里有两人被方才允王世子的话一催,正拉着自己的腰带,要解开。 沈禾目光严肃的瞪着他们:“衣服系好!干什么呢你们?” “……” 屋子里一瞬间安静的可怕,陷入死寂,静到落针可闻。 允王世子是抱着拉沈禾一起的心思,尤其是沈禾方才提出要先行离开,他更不打算让沈禾脱身。 沈禾是太子养大的,京城中鲜少有人不知。 太子宠信这位国公府小公子,他背后又有柳宣妃等人撑腰,身份地位真论起来,较之允王世子也不差。 只是明面上论起来要低上一头。 他本想着先将沈禾吓住,强押着他留在此处,谁能想到沈禾竟然胆敢让他身边的人去报官!? 不止允王世子,其他人纷纷回过神,江知同脸色一变,呵斥身边的小厮:“还不下去将人拦住,追回来!” 屋里守着的几人,顿时一群追出去。 守在门口的人,因为那小太监窜出去太快,还神情茫然。 听见里头的呵斥声后,终于回过神来,分了半数人跟下去。 其余的将房门关上,杜绝其他人探寻的念头。 如沈禾所说,外头已经不早了。 西斜的日光照耀着湖面,五楼厢房开着的大窗,对着湖面,能够看见上面金子般的粼粼波光。 波光反射到屋内,照得满室亮堂,每个人脸上光影鲜明。 脸色苍白的允王世子被光照得多出了几分血色,整个人似乎脸色都红润了三分,瞪着沈禾,怒不可遏:“沈禾!你好大的胆子!还不命你的人回来!” 沈禾说:“你才好大的胆子!我朝律令你们都敢违背!敢做敢当,你们有胆子做,我命人去报官又如何?” 沈禾脾气上来了,不跟他们装什么互相客气。 人家都蹬鼻子上脸,张口闭口“本殿”,用头衔来压他,他还客气什么? 沈禾心说,你们一群小屁孩还想唬住哥? 连五皇子这个皇帝亲儿子他都照样怼,照样打,允王世子再过一两代都要出五服了,他打起来更不手软! 允王世子脸色更红,他本不是个冷静的人,瞧着沈禾有三分不顺眼。 他打小便在宫宴上见过沈禾,这么些年瞧见他的次数加起来也过了双手之数,次次瞧见这个国公府嫡子的时候,他都是跟在太子身后,或是被太子抱在怀里,比他这个皇亲国戚还要更像皇亲国戚。 今日一来,他竟然连自己是谁都没认出来,三分不顺眼就成了五分。 到了现在,那是足足的十分,已经不是不顺眼,而是恨不得将沈禾收拾得跪地哭着对他求饶! 他怒声道: “好,你很好!本殿瞧你今日能不能好生走出临江阁!届时官府来,空口无凭,是你沈禾故意生事,在场之人皆是人证!本殿且先瞧着你进一趟牢狱,替本殿尝尝是什么滋味!” 他手中握着的酒杯狠狠掷地,脆响一声,碎片飞溅,划到了近在咫尺的沈禾下巴上,被打出了小指节长的一条伤口,化作血线。 允王世子身后跟着的两名护卫竟然要大着胆子,上前去抓住沈禾。 沈禾脾气炸了! 他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种欺负! 沈禾撸起袖子,一步前冲,抡起拳头就对着允王世子的脸砸了下去! 混乱发生在一瞬间。 所有人都没能回过神来。 在看清的时候,沈禾已经攥着允王世子的领口,用比世子矮半个头的个头,压得允王世子翻不了身。 沈禾就这么骑在了允王世子身上,按着他砰砰几拳下去,将允王世子砸的头晕眼花,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发出猝不及防的惨叫:“啊!” 沈禾用力按着允王世子,浑身的重量跟力道都用来压制他,举着拳头一边打人,一边内心疼得龇牙咧嘴,靠,哥的手骨好痛! 这个破世子脸怎么这么硬! 包厢内一片尖叫,那群被叫过来的人哪儿见过这种阵仗。 江知同一群人也吓傻了,回过神冲上去要将沈禾拽起来,允王世子的护卫也要对沈禾动手。 江知同更是着急催促那群人:“还愣着干什么?你们都滚回去,将嘴捂严实,今日的事半个字都不许泄露!” 沈禾竖着耳朵,被人拽着衣服要从允王世子身上提起来,偏生他死死抓着允王世子的衣襟不放手,拖得人跟他一起往后挪动,两个人挪到了碎片的位置,允王世子后背扎进两块小瓷片,疼得痛叫,声音更加凄惨:“停下!沈禾你还不给本殿松手!” 沈禾怎么可能听话?他死活不松手,一副要拽他,就连着允王世子一起拽起来的架势。 还不忘间隙里,忍着手痛再补上一拳。 打的允王世子鼻子酸痛,眼冒金星,简直以为自己的鼻梁骨,被沈禾这卯足劲的拳头干断了! 沈禾大声叫着:“不准走!你们一个都不准走!” 他叫住那群要溜走的人证,又扭头,跟条要咬人的狗似的,瞪着伸手想抓他的护卫与江知同几人,表情要多凶有多凶:“你们敢动我一下试试看!” 江知同被吓得手僵住,真不敢再伸过去,总觉得再拽他一下,他就要逮着人的手咬上一口。 沈禾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努力散发出凶神恶煞的气息。 允王世子痛苦不堪,从鼻梁骨被打断般的痛苦中清醒些,捂着自己的脸,一手去推沈禾,大声叫着:“你们还看着干什么?他敢对本世子动手!他谋害皇亲国戚!即刻押入大牢也使得,我看谁能帮他!” 允王世子简直被气昏了! 江知同他们对视一眼,心说,那能将沈禾捞出来的人多了去了。 沈禾敢打允王世子,拿允王世子的威胁当耳旁风,他们可没有那样的胆子啊! 他们不敢和沈禾强来,只能用力,试图将两个人撕开。 他们一群人正撕成一团的时候,包厢房门被推开。 几个人闯了进来。 其中两人是东宫的侍卫,两人负责护卫,也帮着沈禾赶马车。 那小太监跑之前,没忘记跟他们说一声上楼看着小公子,生怕沈禾吃亏。 谁能想到沈禾以一己之力,狐假虎威,硬扛住了十几个人的轮番撕扯。 除开那两名侍卫,一起闯进来的还有个陌生面孔,以及一张沈禾非常熟悉的少年面孔。 赫然是沈砚。 几个人冲进包厢后,沈砚眸子漆黑,脸色一瞬间变得冰冷,他一脚踹开允王世子的侍卫,将沈禾从允王世子身上提起来。 沈禾形容狼狈,但看见自己人来了,一点儿没狼狈样,反而更嚣张了:“哥!他们打我!” 束手束脚,完全撕不下来沈禾的其他人:“……” 第54章 送人蹲大牢 江知同都被沈禾恶人先告状的作态气笑了! 谁打谁啊! 要不要先看看允王世子现在鼻青脸肿的样子啊! 话虽如此, 沈禾现在的模样也实在狼狈。 他们拽着沈禾,想要将他从允王世子身上撕下来,将沈禾的衣服扯得七零八落, 衣襟松垮垮的,袖子还给人直接撕掉了一块,裂着个口子。 头顶束得好好的发丝, 在混乱中已经歪了, 簪子努力维系着头发, 没让发丝彻底散开。 尤其是沈禾下巴, 那里挂了一条口子, 血线蜿蜒,顺着脖子往下, 还有些滴在了衣服上。 允王世子挣扎的时候,用手推了一把沈禾的脸, 这些血被擦到了沈禾下半张脸上。 明明只划出小指节那么大条口子,但看起来跟受了好大的伤似的。 沈砚抬手,将沈禾一把拦到了自己背后, 允王世子被自己的护卫扶着站起来。 他大骂道:“你们看什么看!?你们就由着本世子被打?还不将他们都抓起来!你们这么多人, 还抓不住他们这么几个吗?!” 对着沈禾束手束脚, 对着沈砚便不同了。 他们想着,允王世子今日受了气,沈禾是打不得, 可这个冒出来没见过的却打得! 管他是谁,瞧穿着也不像是他们惹不起的, 先打了再说! 他们一拥而上, 沈砚脸色更冷,护着沈禾的同时, 动作利落无比,跟这群偶尔才练练齐射功夫的世家子弟们完全不同的灵敏,一脚一个将人踹飞。 屋里的桌子椅子被砸的稀烂,滚成一团,发出巨大的噼啪声响。 刚爬起来的允王世子被砸的歪倒在地,沈砚抓着一名护卫的领子,一拳过去。 与沈禾那砸一拳自己还要忍痛的小菜鸡不同,练家子一拳就能砸晕一名护卫。 随手将人扔开的时候,还状似无意的踩上了允王世子的小腿。 他脚下用力,允王世子杀猪般惨嚎起来:“啊!”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94节 沈砚低头看他,抬走自己的脚说:“抱歉,没有看见你。” 允王世子快要痛撅过去了,他觉得自己的小腿骨似乎是断了,方才好像听见了咔嚓一声。 他宁愿再挨沈禾两拳,都不想挨这一脚。 沈禾在一旁星星眼,间隙里挑中两个人,上去补一脚。 太帅了! 羡慕三秒钟! 沈禾羡慕完,扭头盯着那群试图溜走,现在被吓得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人,叉着腰威胁:“虽然不会打你们,但你们乖觉点,一个都不准动,更别想着溜走知不知道!?稍后带你们去官府,他们从前是怎么对你们的,你们一个字都不准漏,更不许说假话!” 沈禾想了想,瞪大眼睛威胁:“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国公府嫡子,宣威大将军是我祖父,宣贵妃是我姨母!你们要是敢说假话,下场比他们还惨!若是说真话,我可保你们无无恙。” 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人抖的更厉害,忙不迭点头,恨不得将自己脑袋抱着缩进墙缝里去。 他们动静实在是太大,楼下的人听见动静,都探头从廊间与楼梯往上看。 包厢的门大开着,沈禾守在门口,力保一个人都别想跑。 今天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他去蹲大牢! 看看他们这轻车熟路的样,肯定不是第一回干这种事了。 沈砚收拾完这些想要扑上来的人,与东宫的那两名护卫往后退,退到沈禾跟前,发现他跟条守门的小狗似的,还在瞪对面的人。 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包厢门。 里面两个人走出来,沈禾一半不认识,但中间有个人不能更眼熟。 五皇子瞪大眼睛,嘴巴因为过于惊诧,有点合不上:“沈禾你……你干什么呢?” 他刚刚听见沈禾那一长串的报家门。 真是要多像仗势欺人的纨绔就有多像。 他盯着沈禾的脸,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皱眉问:“你挨打了?” 不然怎么搞成这副蠢样? 挨打? 沈禾立刻为自己辨明:“谁挨打!我打的他们!我怎么可能挨打!” 哥抱大腿这么努力,这京城还有敢能让哥挨打的人? 那哥这么些年的工岂不是白打了? 绝无这种可能! 沈砚:“……” 他心说,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沈禾马上顾不上跟五皇子互呛。 他扭头看沈砚,抓着他的胳膊上上下下打量,确认毫发无伤,竖起大拇指,嘿嘿笑着夸赞:“哥哥你太厉害!” 一脚踹飞一个,好像在演电影哦。 沈砚被夸了,却笑不出来,黑眸盯着沈禾那张脸。 他按着沈禾的肩头说:“小禾,你先别在这里待,下楼,让他们送你回东宫。” 他又说:“你这弄成什么样子了……” 沈禾还在渗血的下巴,那血并不多只有一点点血珠子往外冒,最边缘的地方已经有了凝结血痂的意思。 但他的眸子还是不可避免的冷了下来。 沈禾说:“我不回去。” 允王世子正躺在地上,瞪着沈禾。 沈禾发现,马上回瞪回去:“你看什么看?打的就是你!” 允王世子:“……” 沈禾更加觉得自己不能走。 他还能仗势欺人,强压一压这个什么世子,沈砚可不行。 他一走,沈砚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反正都说他生事,想送他去大牢里蹲蹲,他今天这个事就生到底。 沈禾自认为从来没有仗势欺人过,第一回干这样的事,竟然觉得很爽。 那头的五皇子要说什么,沈禾没空搭理他。 忙中抽闲,对他五皇子的身份以示尊重:“你快回去跟其他人玩吧,这里就不用你管了五殿下。” 说完,推着沈砚跟人进去,啪一声,将包厢的门关上了。 杜绝所有人的视线。 五皇子:“……” 包厢里其他躺在地上的人:“……” 好,他们懂沈禾为什么连允王世子都能下手打了。 分明在中生舍的时候,沈禾对五皇子还算客气,原来私底下是这么对待。 一些人顿时想起早年听来的,关于沈禾打过五皇子的传闻。 不像是假的。 沈禾站在门口的时候,侍卫还去给沈禾拖来一把完好的椅子,问他坐不坐。 沈禾左看右看,决定先让功臣沈砚坐下。 沈砚刚刚一脚踹飞一个,现在被沈禾按着,倒是一按就按坐下去。 侍卫左看看右看看,又重新扒拉出个完好的椅子,擦擦上面的污渍,端到沈禾跟前:“小公子坐着吧。” 沈禾这才坐下。 他坐了会儿,将手背在身后,偷偷揉自己的手指。 靠,真的很痛!他怀疑自己的指骨肿了! 打架真不是人干事,别人痛自己也跟着痛。 为了维持自己凶恶的形象,沈禾只好背在背后偷偷摸。 呜呜,他明天能不能请个假,跟先生说他手痛不能写字了? 他们坐在门口,那副若无旁人的样子,激怒了允王世子。 允王世子想要说什么,奈何腿太痛。 他躬着身子,抱着自己的腿,痛得满头大汗,脸上这么会的功夫,已经开始发肿。 他嘶了口气,忍痛骂沈禾:“沈禾,你把我伤成这样,你等着吧!” 他父王一定不会放过沈禾! 他可是家中独子! 沈禾一听他威胁,唰地将手从背后拿出来,瞪大眼睛,比允王世子更凶:“我就坐在这,你来啊!” 他阴阳怪气:“放大话谁不会,你也就会放大话,我一拳一个。” 允王世子险些被气出血。 眼见这俩又快撕起来,沈砚听见外面的动静,说:“小禾,官府的人来了。” 沈禾从椅子上起身,再度警告那群人:“记住我方才说的,不准说假话。” 然后打开大门,迎接官兵! 一群官兵,被里面的混乱状况惊呆了。 沈禾发现对面的五皇子还没有走,站在门口看。 沈禾收回视线,对官兵指控:“这群人,知法犯法!在这里狎妓!我朝律法严令不许的,快把他们都抓走!” 允王世子试图用自己的身份压制:“我可是允王世子!你们谁敢!去请我父王来!” 沈禾在一旁说:“小二十来岁的人了,动不动叫爹,你知不知羞。” 官兵有点局促。 没见过这种阵仗。 沈禾指挥自己的侍卫:“你们帮他们把人架出去,咱们一起去官府。对了,是不是该叫京兆尹?” 沈禾摸不清状况,沈砚低声说:“是。届时请京兆尹来判就是。王琰,你帮着他们将人拖下去。” 王琰便是跟着沈砚一起闯进来的生面孔,他小声应:“是,小将军。” 一群公子哥就这么,当着满楼人的面,被拖了下去。 领头来的官差早就猜到是个棘手差事,也没想到棘手到这种程度。 擦着头上的汗,让人将这些祖宗们背下去。 沈禾大摇大摆跟在他们背后,五皇子看得嘴角直抽。 真亏沈禾干得出来。 他瞧着沈禾身边跟着的那人,似乎是沈禾的哥哥。 不知道靠不靠谱。 他摆摆手,对身边的下人说:“去东宫。” 侍卫立刻下楼,往东宫跑去。 虽说五皇子不让人去跑这一趟,京兆尹那头八成也是要请太子的,但等京兆尹请,太子去的时候说不定允王已经先到,到时候沈禾万一吃亏怎么办? 五皇子一点不觉得自己这样干有什么问题。 沈禾与他同窗多年,其他人又不是。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95节 他自然不能瞧着沈禾吃亏,那跟他吃亏有什么区别?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被人从楼上围观到楼下。 沈禾爬上马车,那小太监气喘吁吁:“小公子,您可好?有无受伤?受没受欺负?无需担忧,奴才回来前,已经捎人去宫中给太子殿下递信,还使人去国公府与柳府都跑了一趟!定然不会再让您受欺负了!” 沈禾:“……” 沈禾裂开! 为什么要请这么多的家长! 第55章 家长来 沈禾手忙脚乱! 他先是上下摸索, 没有找到自己的帕子,只能用自己被扯裂开的衣袖给自己擦脸。 边擦边说:“你快快!帮我重新把头发束起来!” 沈禾求助沈砚:“哥哥你能让人偷偷回家一趟,偷一套衣服来给我穿吗?” 他衣服上还沾着血呢, 家长看见了怎么得了。 他说完,顿住。 等等,要来的家长太多了。 等会儿允王世子他们的家长八成也是要来的。 那不就到了家长撕架环节? 他抬手挡住小太监要帮他拆头发的手, 说:“不用了, 你再将这袖子撕一下, 衣摆也撕个口子!” 他也不擦自己的脸了, 用手指摸摸自己下巴上的血, 给脸上再糊一点。 然后扭头去看沈砚:“哥哥,怎么样, 够惨吗?看起来有没有允王世子惨?” 沈砚无可奈何,笑起来:“有, 比他还要惨。放心,不是你的错,他们知法犯法, 你做的非常对。” 沈砚道:“不过, 下次你不可如此莽撞, 你身边无人,万一他们胆子大,真敢合伙对你动手怎么办?” 沈禾讪讪笑了声, 胆子大得很:“怕什么,他们肯定不敢对我动手, 哥哥你是不知道他们对允王世子那个奉承样, 一看我就知道,都是墙头草。要是真的很凶, 不会怕我的那种人,我当然会跑,我可聪明着呢。” 话虽如此,沈砚心中还是觉得后怕。 他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摸摸沈禾乱糟糟的头顶。 簪子方才被小太监彻底抽出,细软的发丝就这么垂下来,软软的搭在沈禾的肩头跟脸颊两侧。 这让他看起来,要比束着头发的时候更小一些,睁着一双圆润的眸子,里面充满小得意的神情。 偏偏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糊着血痕,跟只受伤了的小猫一样。 沈砚想,他的弟弟就算收拾的整整齐齐,不故意将自己弄的惨兮兮的样子,也是让人心中怜爱的。 允王世子怎么可能比得过他呢? …… 国公府是最近的,老夫人与老国公最先收到消息。 那小太监命人捎信,说话说的很危言耸听。 捎信的人不明所以,原模原样的传达:“那位公公托我为大人传信,说是小公子在临江阁被允王世子带一群人打了,请您快去官府瞧瞧。” 老国公手里的茶盏都摔了:“你说什么!?” 他家的小禾被一群人打了!? 这还得了!? 他解甲赋闲在家,这些人是直接当他死了吗?敢这么欺负他的亲孙!? 老国公腾地起身,不等捎信的人说第二遍,风似的窜出去了。 龙行虎步,不知道的几乎以为他要去上阵杀敌。 柳家是稍后一些获知的。 家中男人们多在外头当值,忙着公事还未归家。夫人们守在府中,外加些少爷小姐。 柳夫人眉头蹙紧,道:“我晓得了,冯妈妈,给些辛苦银钱给他,我去换身衣裳就去府衙……罢了,不换了,咱们直接过去,先别惊动老夫人,另外差人去与老爷说一声。” 一行人出门,上马车往衙门赶。 等到宫中得到消息的时候,沈禾那头已经在衙门待着了。 京兆尹一早得到消息,知道这回闹事打架的都是些世家子弟。 中间还有个世子。 他原本头疼的要命,心想有个世子,实在是难办。 等沈禾一脸血的从马车上下来,京兆尹差点给跪了! 世子!? 世子算什么!? 没人跟他说这位祖宗也在啊! 还被打成了这样! 打的这一脸血,就在京城! 京兆尹简直怀疑,再过两个时辰,他的官帽就要被撸下来了! 沈禾八成是不熟悉京兆尹的,可京兆尹对沈禾简直不能更加耳熟! 宋少傅就是他的丈人,他的夫人是宋少傅的大女儿,两人感情甚笃,时常从自家夫人口中,听来岳丈提及这位太子养大的小公子。 旁的人或许还不晓得太子对这位宠信到什么程度,他却是一清二楚的。 京兆尹腿一软,扶住身边的衙役,也不管那什么狗屁世子,两步到沈禾身前,努力让自己音调平稳:“沈小公子可还好?需要先请个大夫瞧瞧吗?不必强撑,让你身边的小厮与护卫来说也是一样。” 沈禾眨眼,心说他装惨这么成功? 看起来马上要撅过去,比允王世子还需要请大夫吗? 沈禾本来想说需要,卖惨嘛,就卖个大的。 但话到嘴边,及时刹车:“不用了,我还好,我能撑住!” 请大夫就露馅了! 不能请! 别说大夫不能请,连脸都不能擦。 就这么血糊拉滋的最能吓唬住人。 沈禾在临江阁的时候凶神恶煞,恨不得谁伸手就咬谁一口。 到了官府,就开始乖乖巧巧的,跟在沈砚背后,那一脸凄惨样儿,又规规矩矩一副好小孩的模样,谁看了都心生偏颇。 允王世子几人是被背进官府的,一群人哎哟叫唤,到官府的时候,大部分人都能下地,晕过去的也醒神,就是胳膊腿儿浑身都痛。 最惨的只有允王世子,他的小腿果然折了,根本站不起来,只能坐在椅子中。 沈砚瞥了他小腿一眼,收回视线。 允王世子大声叫着:“我父王呢?我父王怎么还没有来?我父王来之前,我看谁敢审我!” 京兆尹本来便没打算审他。 他精得很,现在审允王世子没用,等沈禾的靠山来了,无需他多审,该是什么样便是什么样。 话虽如此,他瞧着允王世子这副嚣张的样子,再瞧瞧那头,安静的跟着自家兄长的沈禾,心里对允王世子不喜极了。 允王是承袭他父亲的爵位,他父亲与先皇是兄弟。 允王与如今的陛下是堂兄弟。 到了允王世子这一代,在皇亲中,其实已经隔着一层了。 不过允王世子如此嚣张,他父母是何种模样,便可以窥得一二。 果不其然。 允王与王妃一同赶来,人还没有进门,便先哭天喊地,嚎得跟世子被打死了一样:“我儿!我儿怎么样了?是谁敢伤我儿!好大的胆子!” 他们前脚进门,后脚,老国公冲过来了。 允王与王妃还没有看清里面的情形,老国公声如洪钟:“小禾,祖父来了,你莫怕!” 堂内所有人:“……” 沈禾:更害怕了怎么办。 他抓着沈砚的袖子,默默缩到沈砚背后,心说这种阵仗他真是做梦都没想到。 江知同:“……”他抬手,盖住自己的脸,心想希望他家中人来的时候,千万不要是同样的阵仗。 应当不会。 虽然晓得来了作用也不大,但少挨几顿板子也是好的。 沈砚压着唇角,扬声道:“祖父,您怎么亲自来了?” 老国公这才在乌压压一堆人中间,找到自己的大孙子跟小孙子。 他也不管那头正哭天喊地的允王与允王妃,大步到两个孙子跟前,拉着沈禾看,怒上心头:“小禾,谁打的你?你与祖父说,祖父便是拼着这老脸,告去御前,也定然会为你讨回个公道!” 那头正抓着世子大哭的允王妃:“呜呜呜我儿啊——” 嗓音蓦地小了下去。 跟被掐住嗓子的鸭子似的。 京兆尹心说,再等等吧,这才来两位,其他公子哥们的家里人恐怕也回来。 他们来不来其实不要紧,要紧的是太子还没来呢。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96节 京兆尹心想,闹到这么大,恐怕得东宫的大总管亲自来,这事儿才能解决。 沈禾忙着安抚自家祖父,跟他小声嘀咕:“祖父,我没有事,我真的没有事……” 他做贼般,凑到自家祖父耳边,偷偷摸摸嘀咕:“我装的,我要比他更惨一点,他们才不好卖惨,嘘嘘,我们悄悄的。” 老国公:“……” 老国公冲上头的怒火降下去一半,变成哭笑不得。 这个小机灵鬼。 卖惨这个词儿倒是头回听,说的倒是很恰当。 老国公维持住自己的表情,也压着嗓音悄悄回自家小孙子:“原来如此,祖父晓得了。你莫怕,他们今日定然欺负不到咱家头上来。” 沈禾点点头。 那厢允王与允王妃,也正瞄着他们。 他们进来前,已经做好了大闹一场的准备,尤其是瞧见自家的宝贝儿子坐在太师椅上,鼻青脸肿,脸眼睛都有一只睁不开的样,就恨不得将对方祖宗十八代都下入牢狱。 谁想到一瞧,对面是国公府的。 再仔细一瞧,还是太子养的那个小公子,对方虽然站着,可满脸的血,瞧起来比他们儿子好不了多少。 两人顿时心虚不已,准备好的满腔哭喊叱骂全部塞回肚子里。 只能一边哭着自己儿子惨,一边去问责京兆尹。 京兆尹面上赔笑,心中无语至极。 这些皇亲国戚撒起泼来,跟地痞流氓也没什么两样。 府衙中很快聚集一堆人,柳夫人慢了半步,来的倒也不算晚。 瞧见沈禾的样子时,心头同样狠狠一跳,提着裙摆疾步走到他跟前,举着帕子要为他擦脸,轻声问:“怎么弄成这样?叫舅母瞧瞧,可是很痛?” 沈禾后仰,躲了躲柳夫人的手,讪笑:“不痛,我没事的舅母。” 现在人太多了,他不好再像刚刚那样,和舅母悄悄解释。 允王与京兆尹一样,都清楚若是太子的人来了,今日这事儿就完了。 不同的是,京兆尹等着人来,允王想人来之前,尽快解决。 他现在弄清了前因后果,于律法还是于两个孩子现在的样子,他们都不占理。 他一点儿不想将自己的宝贝儿子送去大牢里蹲上几天。 当然,他也没有太着急。 只要太子不亲自来,管他来的是什么东宫大总管还是谁,他都是堂堂王爷,皇亲国戚,单单是一个“戚”字,便能压所有人一头。 他正这样想着。 外头的人不知怎么,忽然跪倒了一大片。 “参见太子殿下!” 第56章 我伤的很重? 青年太子大部分时候, 面上都会留着一缕浅淡的笑容。 不冷不淡,维持着一副还算是温和的表象。 今日自马车下来时,面上没有丁点表情, 一双漆黑的眸子探不出情绪。 忠洪紧紧跟在太子身后,心中急得要命,心想也不晓得他们小公子到底被打成了什么样。 至于太子殿下心情格外不好? 那不是应当的? 小公子都被打了, 太子殿下要是还能带着笑, 那才是怪事。 堂内的人, 听见外面的呼声传进来。 允王手一哆嗦。 难以置信, 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太子殿下事务繁多, 竟然会亲自来!? 京兆尹也吓得不轻,急忙起身朝着门外跑去。 他心说, 他到底还是小瞧了太子殿下对这位小公子的宠信。 一群人呼啦啦,都顾不上什么哎哟叫唤, 互相打量。 挤到了门口,朝着门外的人跪下行礼。 沈禾:“……” 大家全都跪了,沈禾一个人的海拔瞬间拔高显眼。 他一个人杵在里面, 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着跪一跪, 意思一下。 虽说他平时都是不会跪的, 但大家都跪了,他一个人特殊好像也不太好…… 沈禾正准备提着自己被撕的破烂的衣摆,朝着男主糊弄一下的时候, 戚拙蕴从下方台阶走上来,一眼看见沈禾。 瞧见少年满脸的血迹, 戚拙蕴瞳孔骤缩。 他黑眸紧紧盯着沈禾, 一错不错,嗓音却放得很轻, 对沈禾唤:“禾禾,过来。” 沈禾看看他,再看看跪了一地的人。 顿觉找到理由不用跪,屁颠屁颠的朝着戚拙蕴跑去,下意识就要露出个笑容。 露到一半,想,不对,他还在卖惨,不能表现的太灿烂。 于是沈禾小跑两步后,步子放慢,朝着戚拙蕴挪过去。 他还用余光瞥允王一家子,瞧他们是不是在暗中观察自己。 不过他显然小瞧太子如今的威慑,一群人里根本没一个敢抬头的,只有他还有空东张西望。 沈禾挪到了戚拙蕴跟前,小声喊他:“哥哥。” 戚拙蕴的视线随着沈禾移动,从他的脸颊一路向下打量,看着他的手脚完好,不像是受伤的模样,脸颊虽然糊着血迹,但凑近后也能够发现,那些血迹似乎仅仅是糊在脸上,并非从伤口渗出来。 沈禾见戚拙蕴不说话,多少还是有点心虚的。 他凑得更近了,偷摸去拉戚拙蕴的衣袖,仰着头看他,又小声喊了遍:“哥哥?” 戚拙蕴垂着眸子,看小孩仰着脸看他,明亮圆润的黑眸里面藏着笑意与狡黠。 几乎骤停的心脏,这才一点点,缓慢恢复跳动。 他方才走上来,看见沈禾那一脸血的样子,胸口有瞬间闷到生疼,近乎窒息。 心口的疼痛缓解,戚拙蕴用指腹在沈禾的脸颊上抹了下,摸到一点干枯的血沫,指腹下的皮肤完好无损,更加印照他的猜测。 沈禾乖乖的让他擦脸,看他还有继续擦的意思,急忙将他的手抓下来,趁着其他人看不见,光明正大对戚拙蕴竖起食指,抵在唇边比秘密的手势。 戚拙蕴没有作声,沈禾没有出事,他该是高兴的。 可松口气后,心中再度生出一股怒意。 戚拙蕴几乎要被沈禾气笑了。 他脑子稍稍转一转,就能大致猜出个因果。 八成是这群人招惹了禾禾,小少年性格压不住,直接与人起了冲突,这才闹成这副样子。 戚拙蕴心想,若是沈禾再多带上两人,他都不止于有这样火大。 他顺着沈禾的意思,没有将他脸颊上的血渍抹掉,但轻轻捏了一下他柔软的耳垂,带着点惩戒意味。 沈禾抬手捂着自己的耳朵,讨饶的牵着戚拙蕴的衣袖,又晃了两下。 戚拙蕴的火气就这样消弭无踪。 连一刻钟的功夫都留不住。 他在心中沉沉叹了口气, 拿他没有办法。 他们这一套小动作,同样落在了忠洪眼中。 忠洪是人精,原本还急着问沈禾有没有伤着,现在一瞧就晓得,沈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顿时压着嘴角。 随着他们一道来的,还有太医周彦。 戚拙蕴嗓音冷淡,让所有人起身,侧目对周彦道:“给小公子看伤。” 末了,他补充:“再将其他几位公子的伤也好生瞧瞧,免得有什么暗疾,日后落下病根。” 其他人低着头,一个个陪着笑脸:“太子殿下,不必了,不必,小儿身体健壮,平日里摔打惯了,这样小小伤痕让他们吃个教训才好,怎敢劳烦太子殿下记挂。” 戚拙蕴并不理会。 他只说:“周彦。” 周彦瞥了眼沈禾,沈禾背对其他人,望着戚拙蕴,疯狂眨眼! 哥!我的男主哥! 我刚刚的暗示你没有看懂吗? 大夫一看我不就露馅了吗! 使不得啊! 周彦走到沈禾跟前,挽袖道:“冒犯,小公子莫动。” 说着就在沈禾脸上,胳膊,腿一通捏。 沈禾眼神绝望,望着戚拙蕴无声做嘴型:“哥哥!” 戚拙蕴被他一套小表情逗的眼底满出零星笑意。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97节 眸子瞧起来不再那样冷淡,软化许多。 其他人并不知道沈禾背对着他们在干什么,只能瞧见戚拙蕴的神色有所缓和。 心中纷纷松口气,太子殿下应当没有太过计较,这事还有的谈。 实在不行,将家里犯事的混账小子丢进牢狱,待上几天,也吃不了多少苦。 面子功夫总是要做的。 就见周彦为沈禾检查完,沉吟片刻后道:“小公子手脚扭伤,眼下瞧着并无大碍,待一夜过去,瘀血阻塞,便会显出肿胀之像,疼痛难忍,手指有些挫伤与扭伤,需要好生将养,所幸是少年人,应当要不了多久便能恢复。只是面上的伤口……说不好会留下疤痕,破了相。待微臣回太医院后,会尽力配置药方消除伤疤。” 他冲着戚拙蕴行礼。 沈禾听完:“……?” 什么东西? 他哪里扭伤了?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沈禾两眼发懵,不确信的摸摸自己的手腕,再弯腰去摸自己的脚腕。 好好的,但周太医说的太认真,不像是假的。 他还在发懵,其他人瞧见他这些动作,却当周彦说的都是真的,沈禾真被打得受了不少伤,只是掩盖在衣物下,他们瞧不见罢了。 瞧瞧他这模样,连衣裳都被撕成了这样子,不晓得他们家中逆子是多大的胆子,对沈禾下了什么样的狠手! 有些人是派了家中管家来,有些是亲自来,怒上心头,亲爹当即一脚踹在不孝子的腿弯上,呵斥道:“跪下!” 被踹的人还没跪,旁边的人先扑通一声跪下了。 沈禾摸了一通,不管了,回东宫再说。 现在要紧的是把他们都送进大牢! 都给哥坐牢去吧! 沈禾急巴巴的说:“哥哥,他们知法犯法,狎妓!就在临江阁,还想故意带着我去,我本来以为就是普通吃吃饭。” 沈禾手一指:“那边都是人证,一个没跑,我都给带来了。” 戚拙蕴扫到一边跪着,抖如筛糠的一群人。 摸摸沈禾的后脑勺夸奖:“哥哥晓得,禾禾做的不错。” 他捏着沈禾的后颈说:“你先出去,在马车上等哥哥,哥哥处置完这些人,马上便出来。” 沈禾心不甘情不愿:“我为什么不能留在这里?” 男主发威第一现场,他有什么不能看的!可恶! 戚拙蕴从袖口中掏出一方帕子,擦干净沈禾濡湿的后颈,手指勾着他的发丝,两下将沈禾散落的黑软乌发重新束起来,用簪子固定好。 没有头发搭在后颈,沈禾顿觉神清气爽。 戚拙蕴哄他:“车上有连翘给你备的荷花糕,快去。” 沈禾见戚拙蕴真不打算让他留在第一现场,撅嘴以示不满,然后跟着忠洪扭身出去。 周彦还在继续给其他人检查。 看完之后,周彦道:“在场中,唯有世子与沈小公子的伤势较为重,其他人并无大碍。世子面上并无伤口,待瘀血化去,便可恢复,腿上的伤也只需将养几个月。” 允王妃没忍住,恼怒道:“照你这意思,我儿的伤还比不得沈禾那点口子重!?” 她儿可是腿都断了! 不知道是谁踩的! 允王轻轻扯她,用眼神示意戚拙蕴的方向。 现如今太子亲自来,就算是有气也先憋着,将儿子捞出去再说。 总不能真叫他们王府这么个独苗苗去牢中受苦! 允王妃狠狠哼了一声。 便听见太子用很轻的语调,蓦然笑了一声。 笑得毫无波澜,分明是笑,却叫人不寒而栗。 青年的嗓音是悦耳的,温醇磁性,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自然比不得。他如何配与孤一手养大的孩子作比?” 允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说的是,此事是微臣教子无方,还望太子殿下看在他们年岁尚小的份上,莫要太过深究,待微臣归家休整一番,定然带着这不争气的孩子,去国公府为小公子赔罪。” 戚拙蕴垂着眼眸,漆黑的眸子瞧起来,像是笼着一层阴云。 他对京兆尹道:“按律处置,若是有所徇私,这京兆尹的位置,孤便换个人来坐。” “天子脚下,尚有人视律法为玩物,如此藐视天颜,允王,孤望你能入宫,自己向父皇请罪。” …… 沈禾坐在马车里,还在不信邪的查看自己的手肘子。 戚拙蕴上马车的时候,瞧见的就是他口中叼着块糕点,将自己的裤腿撸起来,露出一条纤细光洁的小腿,皱着眉一脸沉思的模样。 第57章 可疼了 沈禾叼着糕点, 听见戚拙蕴上马车的动静,将咬在唇边的剩下半块,努力的咬进口中, 白嫩的脸颊边顿时鼓起一个大包。 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样子,让人极其想伸手戳一下。 沈禾嚼吧嚼吧,咽下多余的糕点, 让嘴里有了空地, 能够囫囵说话, 含糊不清道:“哥哥, 那个周太医是不是咱们的人, 他说假话说得跟真的一样,我差点都以为我受了这么重的伤。” 戚拙蕴坐下, 倒杯水给他:“将口中的吃完再说话,小心呛到。” 沈禾接过杯子, 咕咚两口将糕点咽下去。 他脸上还糊着血,看起来分外碍眼。 戚拙蕴垂着眸子,叫他:“坐过来。” 沈禾跟在戚拙蕴身边这么多年, 不说能够精准把握戚拙蕴所有情绪, 他高不高兴还是能够摸出来的。 他小心觑着戚拙蕴的神情, 乖乖巧巧坐过去,小声笑了下:“嘿嘿,哥哥, 我真没有受伤。” 他得意的说:“那个世子是被我打的,其他人都不敢打我的, 我知道他们不敢打我才会这样, 所以你放心就是。” 哥又不傻,如果打不过怎么会自己上门送菜呢。 安心啦男主。 戚拙蕴用手捏住沈禾的下巴, 固定住他的脸颊,让他不能动。 指腹摸索到那条被瓷片划出来的血线。 这一处的伤口已经凝成血痂,细细一条暗红色的线。 他用指腹摩挲,沈禾立刻小声吸气:“嘶!” 戚拙蕴压着唇角:“不是说没受伤?” 沈禾想仰头,将自己的下巴解救出来。 可捏在下巴上的手指很用力,沈禾只好放弃挣扎,摆烂的将自己的脸压在戚拙蕴手上:“这个算什么伤,而且这不是被打出来的,是那个允王世子摔了个杯子,他本来是想吓唬我,谁知道那个碎片溅起来,就这么正正好,打到了我的下巴。” 沈禾还很得意,他喜滋滋的说:“不过他比我严重多了,他那个脸明早肯定肿成猪头,嘿嘿!” 戚拙蕴掌心托着温热的脸颊肉,心中的怒火堆积,可垂着眸子,对上少年圆润的眼眸,便不受他控制的一点点消弭。 更多的,与其说是怒火,不如说是后怕。 谁知道他从东宫,一路赶来,脑海中浮现出多少沈禾受伤的模样? 他生怕沈禾有个好歹。 结果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家伙,在这里洋洋得意是他打的别人。 戚拙蕴给沈禾擦拭脸上的血渍,这些血干涸,粘在面颊上,有些难擦。 戚拙蕴力道大了些许,沈禾蹙眉嘀咕:“哥哥你是不是在趁机报复?你生气直说啊,不要蹂躏我的脸,咱们不要把气憋在肚子里,对身体不好。” 戚拙蕴就算还有气,也被沈禾逗笑了。 他掐着沈禾两遍腮帮子软肉:“给你擦一下,你晓得痛,打架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痛。” 沈禾立刻举起自己的手,可怜巴巴的卖惨:“哪有,我可痛了!哥哥你不知道,那个世子的脸梆硬!我全身上下,肯定用来打他脸的拳头受伤最重!” 沈禾说着,举起自己的手,凑到自己眼前,让自己也瞅瞅。 指节果然红了。 在白皙的皮肤上鲜明,无需凑近便能瞧得很清楚。 戚拙蕴明知道是他故意博取同情,让自己消气,还是不可避免的真觉得心疼。 他捏住沈禾的手,看了片刻后凑到唇边,轻轻吹一下:“好了,哥哥给你吹一吹,不痛了。” 他握着沈禾的手,并未松开,说话的时候,唇瓣离沈禾的手背很近,说话的气息抚在沈禾骨节发红的地方。 戚拙蕴实在长得很好。 沈禾无数次感叹,原文男主是有光环在身上的,无论是身材还是样貌,都没得挑。 他垂着浓长漆黑的眼睫,眉骨高扩,鼻若悬胆,垂目瞧着沈禾手背的样子格外温柔专注。 沈禾不知怎么,觉得痒得厉害,还有一些心慌。 他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讪笑着说:“我自己吹吹,也没有那么痛啦嘿嘿。” 戚拙蕴于是放下,继续垂着眸子,用帕子擦沈禾脸上的血渍。 沈禾乖乖被他捏着脸,心慌只是短暂的一瞬。 他的思绪马上跑开,借着方才的思绪发散,心说,他都十六了,再过四年就可以离京。 离京后要去什么地方好呢? 嗯,肯定要去个帅哥多的地方!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98节 就算他不找个男主这么帅的男朋友,也不能找差太多的吧? 毕竟他长得也挺帅不是? 而且他家产丰厚!还有男主这种大树可以靠,选个帅哥当男朋友怎么了? 到时候他先打听打听,哪里的帅哥最多,就往哪里跑。 沈禾越想越觉得美滋滋,眼角眉梢流露出自得的笑意,眼眸晶亮。 就是视线不聚焦,一眼就能知道,他在跑神,不知道想些什么东西,将自己想的这样高兴。 戚拙蕴瞧着他这副模样,唇角微弯,捏着他绵软的腮帮子,让他嘴唇撅起来:“想什么好事,跟哥哥说说?” 沈禾眨眨眼,扒拉下戚拙蕴的手,嘿嘿笑:“现在不能说,以后说!” 以后有机会吧,他找男朋友肯定要带着来见兄弟,才够意思嘛。 不过男主现在八成没法接受。 他可以先等等,等男主能够放手,不拿他当小孩的时候,用成年人跟成年人的对话,告诉他自己的决定! 相信男主会支持他,尊重他的! 沈禾想的高兴,戚拙蕴将手中的帕子叠起来,放在车中的小几上,捏着沈禾的右手,垂眸瞧他发红的指节。 沈禾用手拎自己撕的乱七八糟的衣摆,叹口气说:“就是可惜这件衣裳,这件是连翘亲手给我做的呢。” 早知道,今日便穿绣坊送来的衣裳了。 戚拙蕴瞧着他这副珍惜的样子,眉眼柔软:“你没受伤,连翘便会很高兴。” “啊!”沈禾瞪大眼睛,“是啊,哥哥你们来之前不会还跟连翘他们说了吧?给你们捎信的人是怎么说的?连翘他们是不是吓得不轻?” 戚拙蕴说:“是啊,捎信的人说你被一群世家公子打了。” 沈禾神情懊恼:“我就说,不用通知那么多的人……” 他想到这里,猛然去掀开车帘子。 发现马车已经靠近宫门,马上便能入宫中,神情愈加懊恼。 他小声嘀咕:“我还没来得及跟舅母还有祖父他们说一声呢,今日是砚哥哥来帮了我,我也忘记问他怎么会在那。” 戚拙蕴安抚他:“那明日你再出宫,去见他们就是。” 沈禾眼睛亮起来,去瞧戚拙蕴:“哥哥,我手痛,我明日可以告假一日,不去太学吗?” 他先前还在说不怎么痛,这会儿就用小眼神瞥自己的手,秀气的眉头蹙着,做出一副难受的表情。 戚拙蕴扬起眉梢。 他用漆黑的眸子,上上下下打量沈禾,还往后仰了段距离,似乎是在评估沈禾到底需不需要请假。 沈禾努力睁大眼睛,让自己显得无辜又可怜:“哥哥,我手真的痛,可疼了!我都拿不了笔!” 他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手往戚拙蕴掌心塞,说:“你不信你看,方才太医都说,我受了挫伤,明天一早起来就会瘀血堵塞,肿痛不堪,学一日不上也罢,是不是?” 戚拙蕴压着唇角,忍了片刻,没能忍住,抬手握拳抵在唇边,溢出低低的闷笑声。 他说:“行,准你明日告假。不过禾禾,你算一算,打哥哥回来,你告假几回了?告假倒是无甚关系,既然你这样说了,哥哥想,禾禾的书应当是读的不错,院试给哥哥拿个头名回来不成问题罢?” 沈禾瞳孔地震:“!?” 不是,等等,话题怎么绕到考第一名上去的! 就因为他是请一天假也不要紧吗!? 他是那个意思吗? 他明明是想说,请不请假都考不了第一,所以可以请,而不是稳拿第一所以无所谓啊! 时至今日,沈禾仍旧为男主的鸡娃程度感到震撼。 说啥都能提到让孩子好好学习。 沈禾心中泪流成河,再想到一个鸡娃程度更恐怖的宋少傅,泪流的更多了。 他摆烂的往马车壁一靠,两条腿伸着,仰头说:“考,考第一,都考第一,要是考不了,我读到八十岁。” 他掰着手指头:“考完院试考乡试,考完乡试考会试,考完会试考殿试,考不到状元我就重新回去再考一边,反正我吃哥哥你的,住哥哥你的,我也不养家,我能考一辈子。” 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怨气。 戚拙蕴闷笑道:“好,哥哥可以一直养着你,让你考到状元。待日后,哥哥还得为你改一改律法,若是一回考不上状元,得许你去考二回三回。” 沈禾:“……” 好哇,他吐槽,男主还顺杆子爬! 太可恶了!仗着自己是未来皇帝,可以随便改法律是吗? 真是的,皇帝有什么了不起的。 呜呜真的很了不起,他说改法律让重考就能重考啊。 沈禾抬手盖着自己的脸,碰到下巴上的伤口,下意识又嘶了声。 戚拙蕴听见他的动静,眼眸中的笑意散开些许,撩开车帘瞧外头。 他们闲聊这回功夫,马车已经到了东宫。 连翘他们早便急不可耐,听见动静,纷纷跑出来,想瞧瞧沈禾怎么样了。 戚拙蕴下马车,手中还捏着沈禾的手。 他站在马车跟前,抬手朝着马车上分沈禾伸过来,弯着眉眼轻声说:“下来,哥哥接你。” 沈禾说:“哥哥我长这么高了,我能自己下来,不用抱。” 他说着,搭了下戚拙蕴的手,从马车上轻而易举跳下来,仰头露出个笑。 戚拙蕴怀中空荡荡。 第58章 怎么做? “小公子, 可受伤,快快叫奴婢瞧瞧。”连翘与荷菱她们围上来,紧张的打量沈禾。 一眼看见他下巴上的一条小血痕。 脸上还有些擦不干净的血沫, 远着看不能发现,凑近了便一清二楚。 连翘心疼得眼睛都红了:“小公子怎地受了这样的欺负,对面是什么人, 竟敢如此对您。” 沈禾安抚的拍一拍连翘的后背, 放软声音, 撒娇似的哄她:“好哦好哦不哭, 连翘我没事, 我打的他们,没受欺负呢。你不知道, 我将那个世子打成了猪头,他若是肯出门, 我就带你去瞧他那个猪头样子。” 他又摸自己的下巴,解释:“这个不是被打的,是不小心, 让碎片划到了, 其他地方好好的, 不信你瞧。” 他挽起自己的袖子,让连翘看自己白净的胳膊肉。 上面连个磕碰的小乌青都没有,原先还是有些拉拽时候留下的红痕的, 这么一路在马车上坐回宫,连红痕也消失, 恢复原样。 连翘却抓着沈禾的手说:“小公子骨节都红了, 这样红,明早一准儿要肿, 到时候才痛呢。” 沈禾被拉着手,脸红,不好意思的说:“这是打人打的,嘿嘿。” 打人把自己的手打肿,沈禾从前也是闻所未闻,这让他显得有点儿丢人。 连翘瞧着他这副笑模样,看来是真的不怎么痛,这才松口气,好笑不已 :“小公子下次切莫如此,若是有个万一可如何是好?” 沈禾说:“好的,我晓得了,下次不这样,我下次带着一大群人,我以多欺少,仗势欺人,行不行?” 连翘被沈禾逗的哭笑不得。 荷菱在一侧打趣:“小公子要学会仗势欺人才好呢。” 沈禾洋洋得意:“我哪里不会?我会得很,今日就将祖父、外祖、姨母他们全部搬出来了。” 戚拙蕴怀中落了空,有些不适。 他总是忘记,这两年沈禾已经长高,个子拔得快,不是从前那个需要自己抱上抱下的小孩。 他收回手,听见沈禾与荷菱、连翘他们嘀嘀咕咕。 总有种,沈禾在她们跟前,比在自己跟前还要乖顺的错觉。 戚拙蕴心中有一份微妙的不快。 孩子大了,与他没有从前亲近了,为何与连翘他们还是如初? 这些情绪一闪而逝。 戚拙蕴负手,跟在沈禾背后,听见他叽叽喳喳,问:“是么?禾禾报了这样多的靠山,怎么不报哥哥?哥哥不该是你最大的靠山么?” 沈禾点头:“是呀。但我欺负人呢,又不是挨欺负,报哥哥万一惹麻烦怎么办?” 他下意识去扣手指,想起自己还年幼时,与五皇子打了一架。 随后皇帝便将太子叫去。 沈禾至今想想,仍旧有些愧疚。 如果他惹是生非,妨碍到男主搞事业,多不好。 男主已经够艰难了。 可惜,沈禾这份好心,并未让戚拙蕴觉得开心。 戚拙蕴揽着他的肩头,推他往殿内走。 他们在外耽搁这样久的功夫,日头已经只剩下一半还挂在天际,马上便要垂入夜幕。 光斜斜射过来,将沈禾与戚拙蕴的影子拉的极长,拖得远远的,半截折在了宫殿的墙上,瞧起来似乎纠缠在一起。 戚拙蕴说:“禾禾无需忧虑这些,哥哥的权柄就是用来给你做靠山的,惹了麻烦,哥哥会解决。若是你不用哥哥这个靠山,那权柄有什么用?” 沈禾嘿嘿笑了两声,乖乖的应下:“我记住了,下次就报哥哥的名字好吧?” 他心说男主可真会说话。 权柄这东西,对事业文男主不都是心向往之,哪儿管怎么用。 他心中随便想了想,回到殿中,戚拙蕴还是坚持让周彦给沈禾重新看了手,而后开了药来。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99节 沈禾被抓着手。 连翘点灯,烛火晃动,他被养得过好,除开上课与自己玩耍在外头溜达,往日里养得跟个小姑娘似的,肤色雪白。 沈禾自己也宅,到了夏日,日头毒的时候,他在屋里左右打滚都不会出去半步。 雪白的肤色到了烛火下,泛着种白玉的莹润感。 他现在的手纤长,跟幼时那短短的小胖手不同。 唯一相同的,大概是戚拙蕴仍旧能够,轻易将这只手拢在掌心里。 他捏着沈禾的指尖,为他上药。 沈禾这会儿觉得痛了,他龇牙咧嘴说:“哥哥你轻点!轻点!嗷嗷痛!” 戚拙蕴动作已经很轻,他听见沈禾痛叫,笑他:“禾大人不是没受伤?这点小伤何足挂齿,怎么痛得大呼小叫的?” 沈禾左手盖住脸,粗着嗓子说:“禾大人今日一时失手。况且禾大人也是肉做的,小伤也会痛,呼痛再正常不过,不要有刻板印象。” 戚拙蕴被他逗的笑出点气音,上药的手指抖了抖,压在伤口上,沈禾顿时哎哟哎哟:“轻点,轻点!哥哥实在不行,你让我自己来上得了!” 戚拙蕴压着嗓音轻斥:“别动!最后一点药抹开就好。药膏沾在我手上。” 沈禾马上乖了。 上完手上的药,他仰着下巴,将脸伸过去。 脸上的污迹用水擦干净,那道伤痕顿时如同美玉上唯一的裂痕。 让人瞧得分外碍眼。 戚拙蕴轻轻将指腹上余下的药膏沿着伤口抹开。 烛火下,少年仰着面孔,眼睫颤动。 戚拙蕴垂着眸子,凝目瞧他,有片刻的走神。 他回过神来时,沈禾将脸退了回去,用帕子帮他擦手上的药膏,问:“哥哥,擦干净了吗?手指上还有没有?” 戚拙蕴轻声说:“没有了,都擦净了。” 他站起身,揉揉沈禾的脑袋:“写完课业,早些睡,明日宋少傅大约不会来东宫,你若是要出宫,也得吃完早膳再出去,知道没有?” 沈禾点头,仰着脸看戚拙蕴:“哥哥我知道了,你去忙吧,要早些睡哦。” 戚拙蕴离开后,沈禾马上蹬掉鞋子,跳上床去扒拉他的书,翘着腿躺在大老虎背上,美滋滋的看他的话本子。 先让他看看。 明天不上课,作业等等再说也来得及。 芜湖~ 连翘跟荷菱无可奈何,将床头的灯火挑得更亮些。 那厢,戚拙蕴回到书房。 忠洪晓得今日这件事还没有了结,安静候着,等太子殿下吩咐。 果然,到了书房,没有沈禾在,戚拙蕴的眉眼瞬息冷下来。 结了寒冰般。 他冷声说:“今日参与的人,有一个人算一个,皆去查清楚。” 他道:“便从允王开始。他生了个独子,将其子养得性情荒淫,创下的祸事不计其数,在皇城脚下,所有人都看在他姓戚的份上睁只眼闭只眼。” “……他千不该万不该,惹到了禾禾头上,还妄图带坏他。若是禾禾性情不若这般纯然,跟着他在临江阁狎妓,染了些不好的癖好……” 光是想想,他一手带大,如玉雪般的孩子,变成允王世子那般伏倒在女人身上,纨绔荒唐的世家子弟,戚拙蕴便下颌绷紧,黑眸在烛火跃动的光影中甚至有些阴沉。 今日因为禾禾在外头等着他,所以他并未来得及多做什么。 允王总不会以为他是打算如此轻易揭过。 戚拙蕴又问:“禾禾不认识允王世子。那个带他去临江阁的世家子叫什么名字?” 忠洪轻声应:“殿下,那位公子唤做江知同,乃是江府江德明续弦所出嫡子。” 戚拙蕴笑了声,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也好,孤早先便想着,这位殿阁大学士,该换个人当。” …… 不仅戚拙蕴不打算轻轻放过这件事。 老国公怒气冲冲回到国公府,小孙子走之前,自己还没能再看上一眼,又想起那太医的诊断,心中火气更甚。 沈砚跟在祖父身后,入了府中,低声问:“祖父可打算与允王计较?” 他眸子幽深,看起来黑而安静。 笑起来时,还是个清秀温和的少年郎,只是瞧起来没有那般活泼。 不笑的时候,那双幽暗的眸子将所有的情绪都敛起来,少年的锐气在他身上不见半分,总觉得像是平静的水面下涌动着的暗流。 老国公虽然看起来风风火火,实则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他闻言哈笑一声:“砚儿,你同祖父说,此事若是你来办,你会如何?” 沈砚下意识便要说,自然是让允王府自食恶果,允王世子日后被碾落成泥。 旁人暂且不论,单是允王世子敢打沈禾,若一日不将他碾进泥里,沈砚都会忧虑,有一日被允王世子抓住机会,报复到沈禾身上。 这些话即将出口前,沈砚张开的唇瓣合上,垂下眼眸道:“孙儿觉得,咱们需得将允王世子的罪名闹大……但不可得罪允王府,不可大张旗鼓与允王府作对。” 老国公闻言,叹口气:“砚儿,咱们爷孙俩个,无需遮遮掩掩,你若有话便直说。你心疼小禾这个弟弟,我做祖父的同样心疼,也同样忧虑。” 他拍拍沈砚的肩头。 老国公年轻时身形是魁梧的,如今年岁大,逐渐佝偻,沈砚这个少年竟然快要超过自己的祖父。 老国公问:“你熟读兵法,于行军打仗上很有一套见解,可朝堂之事,也不过是场不用动刀枪剑戟的战事。你觉得在战场上,你会如何做?” 沈砚愣了片刻,蠕动唇瓣,慢慢说:“我懂了。” 老国公神情松缓下来,再度拍拍沈砚的肩头:“那此事,就交由你去办,你想如何为你弟弟出气,便如何做。” 沈砚微微颔首。 他行礼后,转身离开,院子外还守着那名跟在他身边的人,那是沈砚的近卫。 等沈砚走后,老国公松缓的表情破裂,在屋里团团转,骂骂咧咧:“你懂了,我还没懂。这狗娘养的允王!太子未到之前嚣张至极!真当老子拎不动刀!战场上怎么干?自然是干它爹的!” 老夫人从后头走出来,幽幽唤道:“……将军。” 老国公:“……”多少年不说粗话了,这不是气急了吗。 第59章 当面毁尸灭迹 沈禾睡了一日。 第二日告假在家中。 中生舍却因此, 掀起轩然大波。 “你们可曾听闻昨日的事?” “你是想说临江阁那事?” “是啊,我听人说,允王世子当夜便入了牢狱, 不知道第几日能够放出来。” “按照我朝律法,官员与世家子弟均不得狎妓,虽然世家子未入仕, 未有功名在身前, 刑法要轻许多, 但也不是几日便能放出来的吧?” “你懂什么?寻常世家子自然要老老实实按律法来, 可允王世子姓戚, 皇亲国戚,难不成还真叫堂堂世子为了这等小事在牢狱待上几年?”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再说了,什么叫‘这等小事’?据我所知, 允王世子狎妓可不是一时兴起,他惯爱在临江阁,多逛过几次临江阁的, 谁人不晓得允王世子与江知同他们喜欢攒局?” 午间正是学生空闲的时候, 一群人未能出课堂, 竟然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 五皇子沉着脸。 六皇子凑到他跟前问:“五哥,他们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听说你昨日也在临江阁。” 六皇子问话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 四周争吵的人骤然一静。 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五皇子身上,想要探寻这究竟。 五皇子皱眉:“看我干什么!?” 他只是刚巧在对门, 他也姓戚不错,可他又没有狎妓这种不良习好, 看他干什么? 看他能知道允王世子得去牢里蹲几天吗? 六皇子缩缩脖子。 他就是问问, 好端端的干什么那么凶。 五皇子忍了忍,没忍住, 道:“此事自然按律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别说他只是皇亲国戚,他便是皇子,也得去牢里蹲着。” 五皇子说:“谁让他去招惹沈禾的,自己找死。” 语气中夹杂着浓郁的烦躁。 还有那江知同。 脑子是恭桶吗?! 带沈禾去跟允王世子那样的人掺和,真以为沈禾与他们一样。 五皇子稍稍一想,多少也能够想到一些江知同他们的打算。 无非是知道沈禾身份地位较之寻常世家子不一般,所以想将沈禾拉上一条船。 可他们却算错了一点,太子皇兄对沈禾的看重程度,比他们以为的还要重。 若真将沈禾拽上一条船,沈禾脑子摸不清,跟着他们玩弄妓子,太子皇兄恐怕不会因此睁只眼闭只眼,而是会将他们都想法子给杀了。 五皇子有时候觉得沈禾性子天真,天真到蠢笨的程度。 有时候又觉得,正是沈禾这性子,才能让他在大皇兄手里,滋润的活到现在。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00节 想到这里,五皇子顿时回忆起自己在沈禾身上吃过的亏,脸色顿时绿了。 沈禾蠢,他连沈禾都干不过。 实在是可恶! 五皇子抿着唇角,大步往外,出门前冷冷瞥了六皇子一眼:“你愣着干什么?出来!” 六皇子:“……”怎么了,今日沈禾不在,他五皇兄不挨欺负,所以不通畅了是吗!?? 五皇子离开,寂静的室内才恢复活动。 有人小声嘀咕:“不过是议论一二。五殿下平日里不是与沈禾最不对付,今日是怎么……” “就是因着不对付,瞧允王世子没让沈禾吃瘪,所以心里不痛快吧?” “嘁,你们知道什么。打童舍的时候,五皇子便与沈禾如此了。他们俩不对付是假,互相撩毛的冤家是真。”这位是童舍便与几人同窗的公子哥之一。 他与沈禾关系很不错,或者说在童舍的那一群人,与沈禾关系都过得去。 扔下这么句话,他撇嘴,很是不屑与这群人多说似的,拽上两个朋友一道离开。 “……” 中生舍如此。 太学也没消停多少。 太学中的学子要更为庞杂。 童舍与中生舍是给京城中,那些地位权势极高的子弟们,特设的书院。 太学则不然,是天下学子的学府。 过了院试,中秀才后,才可入太学。 对出身品阶倒是也有所要求,但为了广纳人才,门槛相对低了许多。 那些出身较为低微,对京城中知之不多的外地学子,在听闻此事后聚在一起议论不休。 他们知晓的详情不够多,大半是临江阁下面两层的散客传出来的风声。 “听闻允王之子被打得极惨,断了两条腿!那位沈小公子也鲜血淋漓,被打得破了相!啧啧。” “权贵相争,如此说来,这位沈小公子连世子也敢打,倒是个脾性大的。” “且瞧着,此后京城中谁人还敢招惹这位沈小公子,招惹前还得掂量掂量,连王府世子人家都照打不误,自个儿的身份比得过人家世子不成。” 一群人哄笑起来。 柳峥三人:“……” 柳峥扶额,低声说:“真是以讹传讹。我母亲昨日亲自去了府衙,见过小禾,他并无什么大碍,哪里鲜血淋漓。” 郑学则轻轻眯着眸子,听院墙廊后那群人走远。 他说:“不必问便晓得,他八成是被哄过去的。” 戚厌病翻了个白眼:“还需你说?咱们弟弟多乖的孩子,哪儿能跟戚成琪那个脏东西一样。” 戚厌病烦的将手中的扇子扇得呼呼作响:“柳夫人昨日既然亲自去了,应当瞧清有哪些人吧?皇叔一准儿让他们个个下牢狱,但能在中生舍与小禾做同窗,家中都是有些地位的,莫要让他们钻了空子才是。柳峥你快些说,都有哪些人。” 郑学则没作声,却也盯着柳峥。 显然是与戚厌病一样,正等着他说话。 柳峥自袖口掏出一张纸,摊在石桌上:“我昨夜回去后,找母亲讨来的人名。这些人其实,无需担忧。” 戚厌病这次接口接的极快:“皇叔会弄死他们,你们柳家也会从中周旋,国公府也不是好惹的……小禾那个爹虽是个酒囊饭袋……” 戚厌病声音小了点,口中含糊的略过这两句,继续道:“沈将军性情爆裂,我从前没少听祖母与我讲沈将军在边关的战事,当年沈家算不上权贵,一届寒门,靠着赫赫战功,给儿子搏来的国公之位,虽这爵位不是世袭罔替,在满京城也是头一份。如今兵权虽不在手,要收拾个允王府恐怕真算不得什么。” 同样是皇亲国戚,中间也有等级亲疏之分。 例如戚厌病,他父亲有从龙之功,辅佐今皇夺嫡成功,且为皇帝赴死,戚厌病是遗腹子,便被皇帝另行封了郡王爵位。 他的兄长则继承祖父的爵位,一家子有两位王爵。 他们一家子是坚实的皇党,最得皇帝亲信。 是以,恒亲王府在皇亲中,地位可谓超然。 而允王府自然是算王爵中最差的那一等。 本就隔了一代。 这一代因只有个独苗,还不如何出息,皇帝便没将其放在眼中,不亲不厌。 地位多少有些尴尬。 国公府这样没有根系的新贵家,子嗣薄弱,沈国公也不堪大用,非得论起来是比不过允王府的。 可也正是因为没有根系,两个孙子便是命根子,老国公真火起来,允王府也只能受着。 皇帝势必会以为戚家打下半壁江山的老将军为重,安抚忠臣武将的心。 尤其沈禾不一样。 宫中还有位至今盛宠的贵妃娘娘,打小对沈禾心肝宝贝,几乎比亲儿子还亲。 允王世子更是比不了。 郑学则仍旧半眯着眼,似乎在思考什么。 他慢慢道:“弄清楚旁支与外亲,你是想说这个。” 柳峥颔首:“不一定需要做什么,但一定要摸清到底有哪些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京城中世家大族,关系盘根错节。 有时候看似是得罪了一人,实际上,得罪的是十数人,乃至数十人。 何况沈禾本身得罪的就已经是十多人,他们的家族各自牵扯出来的,能够铺满大半个京城。 话虽如此,他们也没觉得沈禾这人打得有什么不对。 打就打了,更别说沈禾本身占理,维护律法,就算是闹到御前,那也是沈禾做的对。 戚厌病手一摆:“无需担忧,我回家问一问我祖母,他们各自有什么亲戚,至少能摸清一大半!” 戚厌病觉得凭他祖母掌握的消息,一大半说的很保守。 若是不晓得,那他祖母再去参加个什么赏花宴会赏草宴会,也能摸清楚了。 他们正商量着,从外面一路钻进来的沈禾:“……” 不是,哥就干个架,原来你们背着哥都这么有权谋才能的嘛? 搞得跟谍战片一样。 沈禾在这里活了十几年,还是第一回这么切实感受到,这里真是个权谋文世界。 ……该不会只有他每天在忙着吃吃喝喝睡睡,啥正事都不干吧? 沈禾蹲在竹林后面扣手指。 他心说,你们这样显得哥好幼稚捏。 只有哥满脑子惦记着让你们穿女装的赌约是吗? 算了,幼稚就幼稚吧。 沈禾一巴掌拍死趴在他脸上的蚊子,受不了继续蹲在这破竹林后面,猛地窜出去大叫:“哥哥!” 正让小厮铺了笔墨,在埋头写名单的三个人,手一哆嗦,白纸上顿时画出一条漆黑的墨痕。 郑学则抬头,对上小孩的脸。 瞧见他白嫩的脸颊上,一个鲜红的印子。 下颌带着婴儿肥的软肉,也多出了一条异常碍眼的暗红划痕。 在少年笑脸上格外的扎眼。 郑学则默默将手里的名单拉下来。 用笔很没规矩的,搁在腿上,又添了个名字。 视线都未能往下看一眼。 戚厌病与柳峥也动作飞快,将写着名字的宣纸从镇纸下拽走,迅速揉成一团,塞进袖子里,笑眯眯的:“小禾,你怎么进来了?” 沈禾:倒也不必。 他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他就站在这呢! 第60章 兑换赌约 几个人欲盖弥彰。 他们将手中的纸塞好, 尴尬笑着起身,去揽沈禾的肩头:“脸怎么红了?小禾什么时候来的?你看看你热的这一身汗。” 沈禾撇嘴:“脸是打蚊子打的,看你们讨论的很专注, 根本没注意到我来找你们。” 柳峥让沈禾坐下,端详他的下巴:“伤口深吗?太医怎么说?会不会留疤?” “不深,不会。”沈禾觉得留疤也无所谓, 但许多人都将脸上留疤这件事看得很重。 他轻轻摸了下, 昨天刚结痂的时候还有点痛, 今天其实已经毫无感觉。 沈禾说:“哥哥, 你们不用这样担心, 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让人欺负?” 一个两个的, 恨不得将他保护的密不透风。 他让他们放宽心:“再说了,我一年大半时间都住在东宫, 跟这些人几乎碰不上,能有什么问题?” 沈禾心说,他们应当也没有胆大包天到, 等着男主登位后, 还敢跟他这个头号小弟过不去吧? 柳峥三人皱眉到:“不是准备自东宫搬出来?” 说到这里, 柳峥抬手掩面。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01节 郑学则默默瞧了柳峥一眼,无奈叹气。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禾眼眸立马亮了,甚至不觉得热了, 一双眼睛盯着柳峥,嘿嘿笑道:“哥哥, 我今日来就是与你们说这个的!上回在生辰宴上, 本就打算与你们三个说,结果你们跑了。” 沈禾抱着胳膊, 无比得意道:“我眼下不急着从东宫中搬出来,我赌赢了!太子哥哥现在还不打算迎娶太子妃,也没有议亲!所以你们三人都输了,得穿女装!” 他得意的眉毛简直要飞起来,唇角上翘,整张脸都是压不住的兴奋。 戚厌病用扇子挡住自己的脸。 出了昨日的事,他们都快忘了这档子赌约。 天晓得,前几日他们都在想尽法子,说好这段时日一定要避着小禾。 今日便撞上了。 沈禾抱着胳膊,觉得神清气爽:“你们可不许赖账!我要想好让你们见哪个长辈。” 沈禾喜滋滋道:“穿女装宜早不宜迟,不如就从表哥你开始吧,嘿嘿。” 柳峥:“……” 不用从自己开刀,戚厌病双手双脚赞成:“好好!就从柳峥开始!” 郑学则问:“找好女装了吗?”大有没沈禾没找好,他就去帮沈禾找柳峥要穿的女装。 柳峥勃然:“你们二人!”实在是损友! 戚厌病还打歪主意:“弟弟,穿女装这样的事,咱们不要一下子都穿上,柳峥今日穿,过些日子我与郑学则再穿,这样隔段日子能兑现一个赌约,循序渐进更好,你觉得如何?” 沈禾一点不配合,他眼珠子一转:“我找好女装了,我今日带着三套女装过来的!不必如此麻烦,哥哥,你们三人一起穿,正好可以做伴!” 戚厌病与郑学则:“……” 柳峥微微一笑:“小禾说的是,三个人一道,正好还能做个伴。” 沈禾带着三个人,小旋风似的出了太学。 今日他可是特意找了辆大马车,可以让他们在马车上换衣裳。 他将衣裳分给三人,蹲在车帘外,眉飞色舞:“哥哥,我还找连翘弄了胭脂水粉,忠言会给人上妆,待会儿让他给你们上妆,说不定没人能够认出你们呢。” 马车内三个人,都不太想作声。 偶尔有响动,戚厌病小声说:“这衣裳是不是太小了,我穿着绷紧,腰带都快系不上了!” 沈禾义正言辞:“穿得上的,我看过。我问太子哥哥,太子哥哥说若是另外给你们做合尺寸的衣裳,只能穿一次,很是浪费,所以我找东宫中的身材高大些的嬷嬷要了三件旧衣裳。” 他偷偷摸摸掀开帘子一角,准备探头进去,小声问:“要我帮你们不?” 沈禾问完,柳峥压着嗓音回他:“不用,穿好了。” 沈禾立刻扭头去看,差点笑死! 三位身形修长,往日里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眼下穿着女裙,对女子来说很宽松的衣裳,穿在他们身上撑得鼓鼓囊囊,衣袖跟裙摆都短了一截,露出手腕跟脚脖。 三人穿着靴子,戚厌病用扇子挡脸。 实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早知道,就不弄这什么赌约! 小孩没逗成,他们这笑话能被笑好几年! 戚厌病试图跟沈禾商量:“小禾,咱们选个人少的地方,长辈也别挑辈分大的,免得将人吓到 。哥哥觉着,咱们便去自家母亲跟前晃一圈,这赌约就算成了,你看行不?” 沈禾才不上当! 沈禾说:“哥哥你放心,咱们一路进府门,帮你挡住脸,只让你在长辈跟前露脸,不会丢脸到旁人跟前的。而且我还从未与恒亲王妃见过呢,今日正好能去拜访一下,多好!” 沈禾哪儿能不知道,戚厌病旁的事最怕自家祖父,最不想出丑的却铁定是自家祖母。 他一肚子的坏水儿。 沈禾说:“你去见你的祖母,表哥见舅母……唔,算了,表哥见外祖母好了。郑哥哥你见你的母亲。” 其他两人都想辩驳两句,争取更换人选,只有郑学则还算是淡定。 他微微颔首:“好。” 沈禾扣破脑袋,也想不出能够让郑学则特别出丑的人选。 他家的长辈,似乎对他都很放纵,包容性极强。 至于小表哥嘛,原本是想着让舅母见一见,但想起舅母的性子,还是少在她跟前开玩笑为好。不如去逗一逗外祖母。 三人穿的都是水绿宫女制式长裙。 让忠言进马车,像模像样的为他们三人挽个简单发髻,插上簪子,再在鬓边带上一朵珠花,抹上点胭脂水粉。 忠言拼命压着自己的唇角,叮嘱自己这几位都是公子,千万不能笑出声。 将三人脸上涂抹完,沈禾只有一个脑袋留在马车内。 他压着车帘,探个头,脸上笑意不加遮掩的:“哈哈哈哈!哥哥,别说,你们长得都这样俊俏,办女装也怪漂亮的哈哈哈哈!” 沈禾打量他们的模样,寻思这要是不画下来,多可惜呀。 郑学则打量另外两人,戚厌病的身形要更加壮实一点,穿女装最怪异,好在他模样实在是不错。 皇室血脉都有着一副不错的样貌,戚厌病算是其中典范。 男装的时候,是个风流佳公子,颇有几分招蜂引蝶的模样在。 换上女装,抹了点脂粉,将线条柔化些许,竟然也像是个有些坚毅,但眉眼格外多情的俏佳人。 柳峥身形瘦一些,装模作样一下,似乎是个书卷气息浓郁的文静才女。 一马车内,女装最不违和的,竟然是郑学则。 他敛住眉目的时候,安静的模样,像极了一位性情有些冷漠的姑娘。 分明穿男装的时候,从没在他脸上看出半分女气。 沈禾说:“哇哦~” 柳峥与戚厌病虽然不懂的沈禾这句话什么梗,但从他的语气跟神情也知道大致意思。 于是两人跟着沈禾,一起盯郑学则:“哇哦~” 郑学则面无表情:“我可以把你们两个都从马车上踹下去。” “咳咳!”柳峥咳了两声,装模作样,维持他文雅公子的样。 戚厌病用扇子给自己扇风,盯着郑学则看了会,去看柳峥,开始商业互夸。 沈禾积极道:“放心!我回去就把你们画下来!到时候让你们人手留一份!” 马车内三人:“……” 千算万算,忘记沈禾那手少见的画技。 他们停在个人少的巷子里。 沈禾探头,观望了会儿地理位置手一挥:“先去柳府!” 然后钻进马车内。 马车很快便到了柳府。 柳峥要下马车,沈禾很贴心,甚至给他们找来三把团扇,可以遮脸。 戚厌病跟郑学则试图留在马车上,不跟着进去丢这个人。 沈禾不强求,可柳峥要强求。 他站在马车边,一手用团扇挡住自己的侧脸,免得让旁人瞧见,一手高高掀开帘子:“你们下不下来?” 大有他们两人不下来,就要跟他们同归于尽的架势。 沈禾靠在马车壁,两眼望天,偷笑。 唉嘿,这可不是他逼得哦。 为了不丢这个脸,除开忠言这个帮着上妆的外,跟沈禾一道出宫的四名护卫都是背对着马车,被勒令不准看。 原本是只有两位的,奈何出了昨日的事,男主说什么也要宫中的侍卫再增添两名,跟在沈禾身后。 沈禾将人留在外面,带着忠言,跟三个人高马大的“宫女”,大摇大摆进了柳府。 门房笑行礼:“沈公子!” 沈禾摆摆手,就带着背后的人进去,背影看起来雀跃的要命,简直要一步三跳,碍于礼节才强行压着没能跳起来似的。 他们一路穿过前院,后面三个人跟脚底有针似的,恨不得立马就冲进去,到长辈跟前完成赌约。 路上慢一步,就多一点被看见的风险。 这脸真是丢不起。 他们抄着人少点的小路,到了后院老夫人的院中,沈禾笑眯眯的进门,说:“外祖母!我来瞧您啦!” 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哎哟,小禾来了?快来叫外祖母看看,昨日听你舅母说,你在外受人欺负了?快让外祖母看看我们小禾怎么样了。” 沈禾蹭到外祖母跟前,对其他人说:“你们先出门去,我跟外祖母有话要说。” 屋子里的下人挨个推出去,将房门关上。 沈禾蹭了蹭外婆的掌心,讨乖的说:“好着呢,就下巴上一道口子,马上就好了。外祖母,我带了三个人来给您瞧瞧。” 柳老夫人疼惜的摸摸小外孙的下巴,捏捏他脸颊上的软肉,好奇:“什么人呀?” 说着,朝堂中站着的三个宫女瞧去。 这三个宫女……怎地生得这样高? 男子里都没多少这样高的吧? 老夫人年纪大了,眯着眼睛,一时半会儿真没能认出自家孙子来。 她觉得这三人都眼熟,尤其中间那个文气的姑娘,就是想不起是谁。 沈禾笑得浑身打颤。 柳峥原本在马车上,心态平稳,心想是见祖母,权当彩衣娱亲。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02节 真到祖母跟前,他还是耳根子烧红,有了小时候的窘迫感。 他叹口气,忍着羞耻道:“祖母,是我。我们三人与小禾打赌,输了,被罚女装到长辈跟前走一圈。” 柳老夫人愣了一会儿,像是没回过神来。 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呀,我说怎么瞧着这样眼熟,原来是小五哈哈!你扮姑娘倒是俊俏,哟,这模样,这是小郑公子与小郡王吧?哈哈好,都是俊俏姑娘。” 老夫人眼角笑出眼泪,用帕子给自己擦擦,哎哟两声,拍沈禾的手:“你们这些孩子,真是胆子大。幸亏不是咱们小禾输了,不然小禾换上姑娘衣裳,定然也是个俊俏的,比你哥哥还要俊俏呢。” 沈禾脸颊一红:“我赢了,所以我不穿!” 老夫人哄:“好好,不穿不穿哈哈。” 柳峥耳朵整个通红,无可奈何的笑:“祖母,您高兴就好,但咱们不要说与其他人,母亲、父亲、四叔他们,都别说。” 老夫人晓得孩子要面子,点头:“行,祖母铁定不说,不告诉其他人。”说话的时候,一脸笑。 在柳府转一圈,他们中间去了郑家。 郑学则坦坦荡荡多了。 两个朋友恨不得用袖子,将自己的脸捂起来。 郑学则意思一下,将团扇竖在脸侧。 用他那冷静的声音说:“我都穿成这样了,旁人能不知道你们两个是谁?” 柳峥与戚厌病不为所动。 只要没看见脸,就等于不知道。 他们见了郑夫人,郑夫人正在凉亭里,惊诧的瞧着郑学则:“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郑学则顿了顿,声线平稳:“打赌输了。” 郑夫人立刻笑起来:“还有你打赌赌输的时候呢?” 郑夫人又瞧另外两个,用扇子挡脸的“宫女”,低低笑一声,没有揭穿。 沈禾可乖:“郑夫人,我们先走了,下回来拜访您。” 郑夫人笑眯眯的:“好,沈公子慢些。” 接下来便是去恒亲王府。 戚厌病虽然邀请无数次沈禾,让他来恒亲王府玩。 沈禾一次都还未去过。 戚厌病头一次,不怎么情愿让人去他家,他靠在马车内,用扇子压在面颊上:“真的不能换个人吗?小禾,我母亲其实也很想瞧瞧我穿女装的模样。再说,你既然能让郑学则这厮去见母亲,我见母亲不也很好?” 戚厌病一边说,一边对郑学则投去仇视的目光。 可恶啊!! 为什么郑学则的母亲没有笑话死他,瞧起来那般淡然? 戚厌病简直不敢想,若是自己的祖母瞧见自己穿得跟个姑娘家一般,是否会笑掉大牙。 这还不是戚厌病最担忧的。 他担忧的是,他祖母见过他穿女装的样子后,出门逢人边说:“你可是没瞧见我小孙儿,他与人打赌输了,穿上女装,那模样可是俊俏,他若是生成个姑娘家……”如何如何,与人四处笑话。 戚厌病捂脸。 有一个在京城中格外混得开的祖母便是这样。 什么消息都能搞到手,他自幼的笑话事也什么都往外抖落。 沈禾托着自己的脸颊,嘻嘻:“不能。” 戚厌病:“……” 到了恒亲王府,戚厌病带着人,专从边边角角的僻静小道走,生怕遇上人。 沈禾原本以为,柳表哥才是三个人中偶像包袱最重的,戚厌病是最放得开的。 完全没想到,戚厌病才是偶像包袱最重的。 他边走,边用女装外衫的袖子搭在额前,挡住自己的脸,小声说:“你们都快点!万一撞上人了!” 话音还未落下。 转角撞上一行王府的侍卫。 侍卫一瞧,一行人鬼鬼祟祟,以袖掩面,虽然穿着女装,但身形高大,衣服绷得紧紧的,分明不合身! 一看就是男子扮成女人,不晓得潜入王府,是意图行何等不轨之事! 最后面还跟着白皮嫩脸的小公子,有一点眼熟。 不过这些都顾不上,这行人可疑才是要紧的。 侍卫领队,“噌”一声,拔出长刀:“大胆!什么人,竟敢擅闯王府!” 沈禾:“……噗。” 对不起,他不是故意笑的,但是太好笑了。 他用里捂住自己嘴,笑的脸颊涨红。 何必呢,何必呢,越是害怕被人撞见,越让人撞了个正着。 但凡戚厌病今日不这么急匆匆,冲在最前头,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侍卫都不会拦住他们。 戚厌病也不会被迫暴露。 戚厌病还在垂死挣扎:“我等是沈小公子身边服侍的宫女。” 侍卫狐疑:“沈小公子?” 沈禾憋笑憋的脑子缺氧,他努力让自己维持正形,一脸认真的从后面走出来,点头:“是,他们都是我的宫女,我来找小郡王,方才门房放我们进来的。” 话虽如此,侍卫皱着眉,还是没有放心。 他用视线扫视这三个奇怪的宫女。 心中想起昨日夜里听来的传闻。 难不成,是沈小公子被劫持了?! 瞧着沈小公子这一脸涨红的模样,并非常色,很有可能。 侍卫不仅没有放他们走,反而更加冷酷,将沈禾一拉,护在身后,举着刀大声喝道:“贼人!休要遮遮掩掩!这里是恒亲王府,岂容你们放肆!” 被护在身后带沈禾:“噗!” 很对不起,可是太好笑了哈哈哈! 戚厌病忍无可忍,放下袖子,挺着胸膛往前:“谁是贼人!谁是贼人!是我!是本王!睁大眼睛看看!现在满意了吧!看清了没!” 鬓边带着的珠花,都因他这一通动作落在地上。 郑学则举着扇子,挡住自己半张脸,蹲下去将珠花捡起来,重新给戚厌病戴上。 戚厌病:“……” 气死!气死了啊! 侍卫被吓一跳,齐齐后退,低头弯腰行礼:“见过小郡王!” 强大的心理素质,让他们无论觉得多好笑,都忍住没有笑。 戚厌病心如死灰,破罐子破摔,脸不遮了,长袖一甩:“走开,让我过去!” 走到一半,他又回头叫上那群侍卫:“你们来,去看看前面的路上,有没有人。” 侍卫们:“……” 他们应声,飞快的跑开,去前面看是否有人。 就算有人,也会通通被他们驱散开。 等到跑远了,一个两个,才开始忍不住,嘴角疯狂起飞。 沈禾安慰他:“没关系,你看他们都不笑,不会觉得你好笑,也不会跟其他人说。你就当他们都没看见。” 戚厌病用扇子挡着脸,健步如飞:“快点走!” 郑学则都没能忍住,笑得肩头微颤。 到了老王妃院子中,戚厌病再度将自己的脸捂得紧紧的,推沈禾肩头:“小禾走前头,让那些婢女都下去。” 沈禾带着他们进去,跟老王妃行礼,拜过之后:“王妃,我带了个人来,特地见您,可以请其他人先退避吗?” 老王妃是个非常慈祥的老太太,满头银丝,看起来很热情。 她欢喜的捏着沈禾的脸颊肉说:“听老二提过你许多次,果然是个招人疼的乖孩子,你快坐下,你们都退去出吧。是什么人呀?” 沈禾一下子拘束起来,被拉着坐下,脸颊肉被迫在老太太手里揉捏,梦回童年被吸的经历。 老王妃对什么人不怎么感兴趣,她对沈禾兴趣比较大。 随便瞥了眼堂里站着的人,顿时,目瞪口呆。 然后爆发出异常豪放的笑声。 沈禾更加拘谨了。 不愧是戚厌病的奶奶。 亲生的。 老王妃摆手:“你们另外两个就别遮了,快快放下,来都来了,是柳家公子与郑家公子罢?就数你们几个玩的最好。来来,到祖母跟前来,让祖母好生瞧瞧,哎哟,真不愧是我的孙儿,这模样,早先若是将你生成个姑娘,定然比眼下更俊俏哈哈。” 老王妃说着,还从头上拔下来一支珠钗,给戚厌病戴:“来来,你这头上太素,祖母来给你添一支。” 戚厌病:“……” 戚厌病按住自己的脸说:“祖母,您欢喜便好,但咱们打个商量,不同您的手帕交说这事成不成?” 老王妃笑哈哈:“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祖母什么时候将你的丑事告诉手帕交过?再说了,这多好看,让祖母好生瞧瞧,哎哟,打扮起来真不错,改日让你佟悦叔祖母身边的大丫头来,她会给人装扮,手极巧,定能将你装扮的更加动人些……” 戚厌病:“……”很好,懂了,手帕交都会知道。 不仅戚厌病,下头另外两个也被老王妃拉着,仔细端详了一下。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03节 这一趟,包括沈禾在内,四个人都败在了老王妃手里。 走之前,老王妃拉着沈禾的手:“小禾,我便也这样叫你,下回跟着老二一道回来,你这孩子甚是让人喜欢。” 沈禾拘谨:“好的,好的。” 脸蛋子肉有一点点痛。 第61章 大家都穿了 一群人去戚厌病的院子中, 换了衣裳出来。 终于能够大摇大摆,堂堂正正做人。 沈禾揉着自己发酸的脸颊肉,往王府外走。 戚厌病走出来, 揽着沈禾的肩头,半边身子用力压在他身上。 沈禾拖着他下台阶,听见戚厌病哼哼两声:“如何, 满意了?” 沈禾无辜的要命:“是你提穿女装的, 愿赌服输嘛。” 戚厌病晓得这个理, 但那时候谁想到他们真会输呢? 连柳峥跟郑学则都栽了。 况且, 太子殿下都二十余岁, 还不娶亲,这说出去多不合理? 满京城传得风风雨雨, 这事却是个假的。 单沈禾自己来说,他们兴许都不会信, 觉得是沈禾小孩性子,想要耍赖。 谁让那日在国公府,是太子亲自与他们说, 他们输了。 戚厌病用扇子给自己扇扇风, 道:“小禾, 你瞧见咱们给你做的女装没?” 沈禾:“?”什么东西? 戚厌病还在叹息,很遗憾:“我们专门找顶好的绣娘给你做的衣裳,被太子殿下缴走了, 哥哥们都穿了,你若是不穿, 多不合适, 与咱们一道穿穿呗。” 沈禾不可能上当,他心肠冷硬的拒绝:“我赢了, 赢家不穿。” 沈禾在心里琢磨,他的女装被太子哥哥拿走了? 等等,也就是说,他们早就知道自己要穿女装? 沈禾思索了一会儿,问:“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输了?” 戚厌病奇怪:“你生辰宴呀。” 难怪他们跑掉了。 等等,也就是说,男主早就知道这件事,还将女装缴获,却没有跟他说?! 戚厌病他们还打算拉着沈禾玩,沈禾一心觉得自己被哄骗,往马车上爬:“我要回东宫,你们去太学上学吧,我改天来找你们玩。” 沈禾上车后,从窗子挥手:“哥哥再见,下回见啊!” 然后便急匆匆往宫门方向赶。 沈禾一路回到东宫中,戚拙蕴果然不在。 他猜到男主现在一定在忙。 所以想回来看看。 沈禾背着手,溜达到主殿,忠洪跟在戚拙蕴身边,并未留在东宫。 忠洪的徒弟在。 忠洪的徒弟叫做长安。 长安瞧见沈禾过来,问:“小公子怎地这样快便回宫了?” 沈禾说:“在外边玩够了。我问你,哥哥生辰宴那日带回来的女装,你晓得放在哪里吗?” 长安有点呆:“啊,女装?” 他问:“小公子是说,生辰宴那日,带回宫中的那件鹅黄裙装吗?” 沈禾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他一听真有,点头:“对对,就是那条鹅黄色的裙子,你带我去看看。” 长安带着沈禾进殿中,从箱笼里找出那条裙子。 沈禾嘴角一抽,他提着这条裙子说:“你出去吧。” 长安便应声出去。 沈禾将裙子在自己身前比了比,发现这裙子似乎,还真是按住他的尺寸做的,衣袖跟裙摆都正正好。 他一把将裙子丢在小榻上,想了圈,觉得这样丢着不穿有些浪费。 还是新的裙子,而且,似乎真的挺漂亮。 改天带出宫,问问柳黛小表姐要不要这件裙子。 沈禾想到这里,托着下巴,还是想不通,男主为什么要瞒着他。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外头响起动静:“太子殿下。” 沈禾:“?” 这么早回来了? 沈禾一下子从小榻上跳下去,不管是为什么,男主骗他,他要谴责一下! 在国公府的时候,还哄他后面跟小表哥他们说,原来早就跟他们碰过头。 难怪他们听见自己输了,更多是尴尬,不是震惊。 甚至都没让自己证明。 沈禾原本没觉得不对,现在复盘一下,发现处处都是痕迹。 他蹑手蹑脚,到门后站着。 准备先吓男主一大跳,然后在正义谴责,打击他老是骗人的不良习好。 屋外。 戚拙蕴还未进门,从门缝里瞧见个一闪而过的影子。 他顿住脚步,长安想起来,立刻要张嘴说:“殿……” 戚拙蕴含着笑,摇头。 长安于是噤声。 戚拙蕴推开门,大步走进去,在小孩跳出来吓唬人前,猛然转身,跟人面对面的撞上。 沈禾人没吓到,自己被吓得一哆嗦。 戚拙蕴上手捏他的脸颊:“你躲在这里干什么?想吓唬哥哥,嗯?” 沈禾瞪大眼睛:“我哪有?” 他狡辩:“我就是,嗯,刚好,正巧走到这里,没想到门开了。我没有吓到你,被吓到的明明是我!” 戚拙蕴好笑:“哦,那是哥哥的不是,哥哥跟禾禾赔个不是?” 沈禾哼哼唧唧:“那倒不用……” 戚拙蕴捏他脸颊的力道微微大一些:“倒打一耙。” 沈禾没能占据道德高地,眼珠子转一转,马上逃避这件事,用另一件事来掩盖自己的错误:“哥哥你才是!你之前骗人,现在被我知道了吧!人赃并获!” 他抓下戚拙蕴的手,拽着他往小榻走:“你看看,我都知道了,衣服都找到了,你先前还骗我,说日后告诉他们。衣服拿回来也没有跟我说。” 戚拙蕴的目光落在小榻上,那条银杏色的裙子被铺开。 像是铺开了一片灿烂光影。 戚拙蕴的手被沈禾握着,少年自己是没有自觉的,但戚拙蕴看着这条裙子,不知道怎么,便觉得少年的掌心格外灼人起来。 他胸腔中的响声,一声声变大,几乎响彻耳边。 这条裙子很干净,什么也不能代表,在少年眼中只是一个玩笑赌约,是别人为了逗他,为他做的裙装。 但戚拙蕴看着这条裙子铺开,盯着它漂亮的色泽,有种自己从前做过的肮脏梦境,在沈禾跟前铺开的错觉。 心底腾起一种难以明言的灼烧感。 少年还在撒娇似的说:“证物!骗人的铁证啊!哥哥你是不是要跟我解释一下?” 他自己是没有这样自觉的,八成觉得自己在兴师问罪。 闹一点无伤大雅的小别扭。 不,连别扭都算不上,就是撒娇。 戚拙蕴反手,用另一只手握住了沈禾的手背,将他的手掌合在自己掌心,牢牢拢住。 一只纤长凝白的手,被他完完全全合在掌中。 沈禾奇怪的低头看一眼,再抬头与戚拙蕴对视。 他发现戚拙蕴的眼神有一点怪,还是带着笑,跟平常似乎没什么两样。 但眸子格外深,看不见底,让人心中打鼓。 沈禾声音变小。 他微微仰头,看着戚拙蕴的眼睛,心中懊恼的想,他在这干啥呢? 骗就骗呗,又不是什么大事。 这裙子他又不穿,不帮他把笑话拿回来,万一以后戚厌病他们提着裙子,来笑话他怎么办? 这不是为他好吗? 再说了,谴责一下作用何在? ……噫,怎么感觉像撒娇一样。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04节 救命! 沈禾被自己的想法雷的一激灵。 他费劲想将自己的手从戚拙蕴手里拉回来,撇嘴说:“算了吧,这次不计较了,下次别骗我就成!” 主要还是为了稳固一下,他头号小弟的重要性,让男主也对他投入感情才行! 不然跟男主的工具人有什么两样? 沈禾在心里嘀嘀咕咕。 戚拙蕴没有松开他的手,反而是垂着眼眸,笑着说:“禾禾想要这条裙子?” 沈禾警惕:“那也不……” 戚拙蕴逗他:“你今日出宫去,已经让戚厌病三人都兑现赌约了吧?他们可有赖账?” 沈禾说:“没有,他们都穿了裙子,还去长辈跟前走过一圈,戚厌病被他府中的侍卫瞧见了。” 少年说起这些趣事,眼眸晶亮,唇角压不住的上翘,一副得意的不行的样子。 戚拙蕴看着沈禾这副小模样,起了点坏心。 忽然能够理解,戚厌病他们三人,为什么会想着哄沈禾穿女装。 他用两根手指,捏着沈禾湿热的后颈,摩挲他的发根说:“这裙子让禾禾拿回去就是。但有个条件。” 条件? 沈禾再度恢复警惕:“什么条件?” 戚拙蕴扬着眉梢说:“你穿给哥哥瞧瞧。” 沈禾当机立断拒绝:“不!我不穿!这裙子送给哥哥你了!我不需要!” 说着就要跑路。 他扒拉戚拙蕴的手,转身要往外头溜。 戚拙蕴笑出声,一把就将沈禾拦腰卡住,胳膊搂在他腰间,任由他探着身子,努力往前都不能逃脱。 戚拙蕴拍他:“怎么?方才谴责哥哥,理直气壮,我以为禾禾很想要这裙子呢。况且若是哥哥去给你寻个嫂嫂来,这裙子你不照样要穿,怕什么,只穿个哥哥一个人看,哥哥一定不笑话你。” 沈禾才不信,沈禾大声指责:“你不笑话我才怪!你一定笑话死我!” 戚拙蕴更加好笑,他将人提起来,一只手臂搂着沈禾的腰,另一只手去托他的腿弯,跟抱小孩一样,让他的后背靠在自己怀中,拼命折腾也溜不掉。 沈禾:“……” 累了。 他躺平。 他有气无力的靠在戚拙蕴怀里,用一种摆烂的口吻说:“我不换,要换你换。” 戚拙蕴低下头,下巴靠在沈禾额头上,嗓音里听起来满是笑意与兴趣:“行,哥哥给你换。” 沈禾死鱼眼。 他放弃对身体的控制,整个人像条被冲上岸,翻不了身的鱼。 也放弃了求生的希望,整条鱼都摊着。 其他人爱怎么揪他尾巴,扯他鱼鳍,都随便。 戚拙蕴抱着他,问:“真让哥哥换?支个胳膊。” 沈禾闭眼装死,胳膊软绵绵的,抽了骨头一样。 逃不开,但拒绝配合。 哼,爱咋咋地,想看他女装笑话,那你就自己换! 沈禾闭上眼睛后,失去视觉,其他的感觉一点点变得敏锐。 他听见头顶上,青年发出一声低笑的气音。 第62章 心若有疾 沈禾完全瘫软在戚拙蕴怀里。 胳膊跟腰都卸掉力量, 完全靠戚拙蕴用胳膊箍着他的腰,不让他滑下去。 沈禾的本意是想给戚拙蕴增加困难,让他没法子给自己这么一条摊平的死鱼换衣服。 但现在有些奇怪。 戚拙蕴真的在给他换衣服。 夏日的衣裳单薄, 其实并没有多少需要换的,脱下外裳,也还隔着一层里衣。 戚拙蕴抓着他的胳膊, 从左手套完, 拉着裙子去套他的右胳膊。 单手操作起来确实麻烦, 他耐性很好, 这么慢慢给沈禾套完, 拉着他往上稍稍提了一下,更加贴在他的怀中, 只不过位置高了些,从头顶靠在他下巴的位置, 变为靠在他的颈窝。 戚拙蕴低下头,从沈禾的肩头垂着眸子,两个人脖颈相靠, 侧脸也几乎贴在一起。 戚拙蕴为他系好这条裙子的腰带, 整理衣摆。 平稳的呼吸声, 清楚落入沈禾耳中,或许后面有点吃力,平稳的呼吸变得沉了些许。 若是不仔细听, 并不会发觉。 可沈禾闭着眼睛,所以每一点动静, 都感知的分外清晰。 他心中有种格外的古怪, 让他想要睁开眼睛,放弃自己现在幼稚的做法。 但那点儿好强的心思作祟, 让他继续闭紧眼皮,借此为难戚拙蕴。 如果他此刻愿意睁开眼,也许能正好与戚拙蕴对上眼眸。 戚拙蕴系好那条浅色的腰带,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灵活的打了个漂亮的结。 然后,没有作声,垂眸眼睫看他怀中一脸不情愿,闭着眼睛赌气的少年。 少年大约很热,因着是临时跑来书房,房中并没有放置冰盆,又被他强行按在怀中,后背贴着他的胸膛,体温互相传递。发际有着细密的汗水,发根也被汗水濡湿,鬓角有两缕碎发被湿润成一缕,贴在白皙柔软的腮肉边。 胸口少年清瘦的脊背带着烫人的温度,让戚拙蕴也觉得有些灼热起来。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眸子深暗,这么看了半晌后,他喉结滚动一下,松开了沈禾。 低声说:“穿好了,站起来罢。” 沈禾早就憋不住了,听见戚拙蕴这么说,立刻火烧屁股似的站起身,低头去打量自己现在是什么狗模样。 这裙子无疑是好看的,但穿在自己身上,就不那么美妙了。 沈禾团团转,立刻就想拽开腰带,将裙子脱下来。 睁开眼后,那份古怪感瞬间被他抛在脑后。 他说:“哥哥你看完了,我走了。” 戚拙蕴嗓音有些难以察觉的低哑,沈禾陷入自己的羞耻情绪中,并没有察觉。 他按住沈禾的手,拉着他,让他走近,站在小榻跟前,自己坐在小榻上仰头瞧沈禾。 眸子盯着他看。 未施粉黛,甚至乌黑的发丝都束着男子发式。 但有种怪异的,却不违和的漂亮。 沈禾自小便是粉雕玉琢雪团子,长大了也眉目精致,腮帮子上挂着还没有褪去的软肉,眼眸圆润晶亮,一副任谁见了都会心生喜欢的模样。 他身上过分强烈的少年鲜活气,能够让戚拙蕴清晰的知道他是个男孩,但戚拙蕴目光仍旧有些许的恍惚。 他压住自己跳动的有些过快的心,收回视线后笑:“禾禾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吗?要不要让忠洪端一面镜子来,给你自己瞧瞧?正好,近来海外商贾进献了几面明亮如水的镜子,能够将人的模样照得纤毫毕现,哥哥弄了一面回来,便让禾禾先照一照?” 少年眼目睁圆,努力往后撤,试图将自己的手拔出来,腮帮子的软肉因为羞赧,浮着一层粉色,像极了他喜爱的桃子。 沈禾拒绝:“我不看!看了晚上要做噩梦的!” 少年眼见要生气了,戚拙蕴往日逗孩子,逗到这种时候,都会放开他,跟小孩认错。 今日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有一份莫名其妙的坚持,想让沈禾自己也瞧见他现在的模样。 戚拙蕴没有强来,而是继续哄沈禾:“真的不瞧吗?好不容易穿一次,禾禾这副模样很漂亮呢,看了怎么会做噩梦?” 沈禾气的眉毛都竖了起来:“哥哥你穿肯定更好看!你怎么不穿,然后自己照镜子!我改日便让连翘帮你做一身裙子!” 可恶啊! 怎么看完还要逼他看! 他看完夜里睡觉,都要梦回这种羞耻感,在梦里用脚趾开隧道吗?! 他不看!打死他都不看! 戚拙蕴看着他脸颊通红的样子,轻轻呼出口气,压低了嗓音笑着说:“那好吧,禾禾这么不情愿,哥哥也不会强求你。” 沈禾被放开,火急火燎的脱掉裙子,穿上自己的外裳,系好腰带就往外冲。 冲到一半,又窜回来将裙子一团吧,抱在怀里冲了出去。 跟后面有野兽在追他一样。 这种丢脸的罪证!他要销毁! 现在还管什么浪费不浪费的,这裙子就不该存在世间! 呜呜太可恶了,都怪戚厌病跟小表哥他们! 要不是他们去定做这么个裙子,自己今天怎么会一起被迫害! 沈禾甚至没有回去找连翘他们,他一溜烟窜去小花园,躲着人,等到没人注意他的时候,钻在林荫里,用自己捞过来的小铲子奋力挖坑。 埋了! …… 殿内,戚拙蕴原本瞧着沈禾窜出去的背影,满脸笑意。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05节 笑到一半,他的唇瓣缓缓变得平直,黑眸中的笑意消失。 抬手抵住自己的额头,用力用指腹按压眉心。 心口那点动静,在沈禾离开后,反而变得更加鲜明。 一声声的,仿若他突发心疾。 戚拙蕴当然没有心疾,他身体分外康健,骑射功夫极为出色,是戚乐咏自小到大拍马不及的水平。 年年秋猎,戚拙蕴都能抢到头彩,并非是其他世家子弟与皇子们谦让他,而是他切切实实有这样的能力。 正因为身体分外康健,他清楚自己很好,这份心悸才格外的惹人注意。 戚拙蕴瞧见小榻上落着一角鲜艳的明黄。 忠洪进门来,带着长安,端着两个冰盆。 笑呵呵的,见到小榻上那角明黄:“这是小公子落下的吧?” 他正要上前去收拾,戚拙蕴伸手,指尖一勾,便将那条纤细的绸带勾入自己手中。 两指宽度,是用来在腰间装饰的绸带。 沈禾跑得太快,抓漏了这么一条小布料。 戚拙蕴将这条绸带卷在掌心,抬着眸子淡声道:“避暑山庄随行人员单子定下来了吗?” 忠洪放下冰盆,瞧着戚拙蕴的神色,不晓得怎么回事,分明前一刻才逗过小公子,现在瞧起来莫名不太高兴。 忠洪谨慎着答话:“殿下,宋少傅昨日说基本定下,只看最后选定人员,若无意外便要交上去,请陛下过目了。” 戚拙蕴压着眉心,面上的表情看不出来喜怒:“今年孤留在京城中,代为监政,让禾禾与宣妃一道去避暑山庄,你随着他一道去,在他身边照应着。” 忠洪不解,小声提醒:“殿下,若是您留在京城中,陛下怕是会发怒,再者,二皇子殿下恐怕也会找由头,说服陛下一道留在京城。” 这可不是戚拙蕴小时候,还是个八九岁小太子,压不住那些朝臣,皇帝又年轻力壮,敢于将小太子留在京城,故意磨练他,又或者说是,故意叫他吃到教训。 那么一年年,戚拙蕴年幼的时候,的的确确是吃足了教训,朝臣们不是多容易被一个八九岁小孩弹压住的。 但一年年,戚拙蕴都熬过来,碾碎了脚下的拦路石,走到今日。 他羽翼日渐丰满,雏鹰褪去绒毛,变成一只即将展翅翱翔的雄鹰。皇帝却日渐迟暮,连喙都不再如年轻时锐利。 他看太子,充满了警惕心,时时刻刻觉得这个年轻力壮,能力过人的儿子,在觊觎他身下的位置。 当然,也的确如此。 戚拙蕴冷冷说:“无妨,便让他留下。” 戚乐咏留下又如何。 忠洪不懂太子殿下此举用意,见太子殿下心意已决,低头应答一声,让长安留在这里服侍,自己退出去办事。 长安小心陪在殿中,尽量觑着太子殿下的动作,想让自己称心些。 奈何他还是没有他师傅那份察言观色的功夫,偷偷打量半晌,未能瞧出太子殿下此刻需要什么。 戚拙蕴好一会,才开口对长安道:“日后,不要随便放禾禾进出孤的书房与寝殿。” 长安心中一惊,口中应:“是。” 这是怎么了? 好端端的,是小公子与太子殿下生了嫌隙? 小公子从前在东宫内,可从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只有他不想去的地方。 长安心中满是天家人无情,小公子性情纯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太子殿下,都浑然不知,为小公子感到叹惋。 他方如此想完,便听太子殿下忽然改口道:“罢,日后仍旧由他来去,忘掉孤方才说的。” 长安:“?” 什么意思? 他揣摩不出来,思索自己要不要背地里偷偷问问师傅。 可太子殿下说,让他忘掉,那便是谁都不能说了。 长安垂首,低低应:“是。” 戚拙蕴一整日心情都烦躁。 他本还在处理前一日欺负沈禾的那些人,现如今瞧见这些人的名字,眸子更是冷得可怕。 直到入睡前,忠洪小心翼翼来报:“太子殿下,小公子让人来禀,说是过几日想要出宫去,去国公府住上几日。” 戚拙蕴手指微顿,没有抬头:“为何?” 他没有抬头,手中的笔却停下来,一个字没有写。 忠洪苦笑:“小公子说是用不了多久,便会休学,去避暑山庄,想去之前回国公府小住几日,再去柳府住两日。” 戚拙蕴忽然后悔了。 后悔晚膳时因为心中烦躁,没有去跟沈禾一道。 第63章 蔫儿巴了 因为知晓了沈禾要出宫住一段时日。 在他从避暑山庄回来之前, 戚拙蕴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小孩。 戚拙蕴本来也是抱着他们之间分开一段时间的心思,才让忠洪去改了随行名单。 但戚拙蕴没有想这么快便分开。 他按着自己的眉心。 忠洪觑着他的神色,试探询问:“殿下可是想小公子在宫中多住段日子?小公子不晓得殿下您留守京城, 大约是想着与您可以在避暑山庄待在一块,眼下不用紧着这几日。若是知晓您不随行,那定是会留在宫中的。” 戚拙蕴有小半刻的时间没作声。 好一会儿, 他才低声说:“算了。便如此吧。还是照方才所说, 你提前为他备好东西, 随他一道去避暑山庄。莫要让旁人欺负了他。” 忠洪轻声应:“是, 奴才谨记。” 戚拙蕴盯着满案的文卷, 有些烦躁。 眼下时辰不早,到了该就寝的时刻。 他干脆将笔搁下, 沐浴更衣后,躺上床榻。 戚拙蕴本以为自己很难入睡。 他养大的孩子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到, 比他原本预备的时间还要长。 而他眼下,又实在是,找不到一个正当合适的理由, 敢于将沈禾留在自己身边。 戚拙蕴自己都还不能摸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思。 是沈禾忽然之间抽条, 小少年朝着成年人身形靠拢, 让他错觉产生这些肮脏绮念。 还是…… 不论如何,分开一段时日,是眼下最妥帖的手段。 不会让他这些肮脏念头, 沾污到禾禾。 也能给予他足够的时间,让他清醒, 驱散这些不该有的错觉。 他如此想着, 陷入睡梦中。 实话说,戚拙蕴近来做梦的频率, 简直称得上频繁。 他不知是不是因有过一次经验,这次甫入梦中,他便清醒的认识到,这是个梦境。 理智该让他马上清醒过来,驱散这个梦境。 可睡梦中的他意志薄弱。 他坐在小榻上,午后没有放置冰盆的书房中,满是暑热。 他被燥热围裹,却不想放开怀中的人,紧紧将他搂在怀中。 人背对着他,穿着鹅黄灿烂的夏日裙装。 裙装轻薄,怀中的人一头细软乌发披散,乖巧倚靠着他的胸膛,让他低下头,只能看见一个黑漆漆的头顶。 他裙摆下,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脚腕,肤色似乎泛着莹润如玉的光。 透过裙摆单薄的布料,隐约能看见其中纤长的弧度,向上延伸蔓延。 …… 戚拙蕴第一次做这样的梦时,连未能及时止住动作,轻轻擦过少年的额头,都被惊得如同噩梦一般。 但在这次的梦境中,他做的远比第一次多得多。 天将破晓,戚拙蕴静静睁开眸子,盯着床幔。 昏暗的光线中,戚拙蕴的眸子浓黑,几乎与暗色融为一体。 他坐起身,嗓音带着点沙哑:“忠洪,准备水,孤要沐浴洁身。” 候在外间的忠洪醒来,急匆匆应声:“是,殿下稍后片刻。” 戚拙蕴沐浴更衣,换上朝服,忠洪为他整理衣摆,低声说:“殿下,那几位送上来的小姐,已经查清楚,奴才让人准备了册子,殿下何时有空闲,瞧上一眼罢。” 戚拙蕴面无表情。 鼻腔中发出一点极淡的应声:“嗯。” 眸子有一闪而逝,自己兴许都未能察觉清楚的烦躁,被压抑在黑眸中。 * 沈禾莫名其妙便提前出宫了。 他原本是打算,等过几日中生舍休学后,自己再出宫,去爷爷奶奶跟外公外婆两家都小住一段日子,毕竟去避暑山庄避暑后,得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至少一两个月是有的。 但忠洪跟他说,男主现在很忙,可能有段时间没空见他,也没空陪他,不如先出宫来,反正也没几日便要休学。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06节 沈禾心说,现在哪个节点,有什么大剧情要走,让男主这么忙啊? 不都已经忙得差不多,顶多有些小风波。 之后再有大风波,都是男主登位之后造反的事了。 这事沈禾不参与,少了他这个原本剧情中从武带兵背刺男主的大主力,造反这事儿就算继续按照原剧情发展,也折腾不出多大浪花。 沈禾撇嘴,心想出宫就出宫吧。 唉,男主大了,有自己的事要忙,儿大不由人啊。 他这个原著事业养成粉已经看不懂男主了。 他抱着自己的胳膊,一路坐马车,去中生舍。 在车里长吁短叹。 出来送他的长安听得直笑。 沈禾在中生舍转了一圈,从五皇子嘴里才知晓,太子今年要留守京城,代为监政。 二皇子戚乐咏八成也要留下来。 五皇子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神情很是郑重,眉眼看起来愁苦。 他大概在想什么国家大事,皇子夺嫡生死厮杀。 沈禾两条眉头拧起来,想的却全都是:男主今年不去避暑山庄!?? 不是,那他跟男主不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了? 这事儿干什么不跟他说? 找老婆的事是假消息,这件事也是假消息? 政事什么的,不跟他说很正常,这种事情也不跟他吱一声? 沈禾垮着个批脸。 懂了,感情淡了呗。 这挂件小弟可真不好当啊,关心太勤,怕男主觉得触及他的隐私权力,看他不爽想削了他。关心太少,又怕感情处得不够,以后挂件挂着挂着就从腿上掉了下来。 沈禾:“唉——” 五皇子:“唉——” 两人同时忧愁的叹了口气。 对视一眼,又低下头去,回到自己的位置。 虽然愁的东西不太一样,总归都在发愁就是了。 因着这两人低气压,中生舍又空了一小半,江知同几人到如今还在牢里蹲着,没被放出来,而且听京城里的动静,恐怕一时半会儿都放不出来了。 剩下的人也跟着噤声,课堂里一整日都格外安静。 下学后,沈禾原本想去宫中问问,又想到戚拙蕴都说了忙,他还腆着个脸去问,自讨没趣。 总不能像昨日那样,没头没脑的胡乱折腾。 说起这事,沈禾昨日将裙子埋了之后,睡前狠狠反思了自己。 与男主互动培养感情可以,但以后一定不能再这么小学鸡了! 他前后加起来,都快三十的人了,天啦,这么一想简直恶寒! 虽说前后两辈子,还没有哪次超过十八岁就是。 沈禾在国公府待了两日,很快便将这一辙抛在脑后,跟着沈砚玩的开心。 沈砚从京郊校场营地回来,留在国公府陪沈禾玩了两日。 第三日的时候,沈禾在京城中待累了,让人牵了两匹马,跟着沈砚一起去京郊玩。 沈禾其实很喜欢骑马这项活动,马这么帅,跑起来有种风都追不上自己的爽快感,可惜沈禾太懒,懒得出汁,自从学会后,很少展开这项运动。 今日天阴,穹顶聚集着大团大团的云朵,不晒人,出来玩儿的人还挺多。 他们出了京郊,便撞上几个。 有人远远打马过来,拉住缰绳,是眼生的。 沈禾没见过。 少年人扬着下巴问沈砚:“沈大公子,这位是谁?脸生得很,不介绍介绍?” 沈砚眸子幽静,在暑夏中有些难言的清凉感。 他瞧向那人,要开口前,沈禾先扬起眉头,自我介绍:“不才沈禾,是他的弟弟。” 对面的人原本还一副扬扬得意的高傲样,听完沈禾自报家门,神情凝滞。 “沈……沈二公子啊,哈哈。”对方干笑一声,拽着缰绳,“二位慢慢玩,慢慢玩,那头叫我了,失礼。” 不等沈禾回答,双腿一夹马腹,提着缰绳,让马匹掉头往回,哒哒哒便跑开了。 沈禾:“?” 跑什么啊? 不是,他看起来很可怕吗? 沈禾不能理解。 他满脸迷蒙的扭头,去看沈砚。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好笑,沈砚黑眸中荡出一片笑意,轻声说:“小禾不知?现如今,你在京城中名声赫赫,许多人都在私下里称你一声‘沈小霸王’呢。” 沈禾万脸问号。 他不敢置信的举起手,指指自己:“我,霸王?就因为之前那个允王世子的事?” 沈砚点头。 沈禾气得腮帮子鼓鼓:“我分明是替天行道!此事不该管我叫沈义士吗!?该叫霸王时候不叫,这种事叫什么霸王?实在可恶!他们是不是做贼心虚,怕我哪天逮住他们?” 沈砚觉得好笑极了,压着唇角,嘴边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唔,大概吧。小禾做的是好事,他们也不敢在你跟前如此叫你,无甚大碍。” 沈禾哼哼冷笑:“等着,这霸王名声我非给做实不可!日后京城里我就横行霸道,我看谁敢不守律法!有一个算一个,通通给本霸王去蹲大牢!” 沈砚愈加觉得好笑,应和:“我觉得不错,逮人的时候叫上我一道,咱们一起,免得受欺负。” 沈禾张牙舞爪:“我都是霸王了,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 京城沈霸王,芜湖,听起来还有点威风! 这算是退休前最后狐假虎威一把吗? 沈禾爽歪歪。 沈禾在国公府与柳家各住了段日子,天气日渐热起来,宫中终于定好日子,准备出发,前往避暑山庄。 随行一众,人数不少。 沈禾被热的一头汗,忠洪随他一道坐在马车内,先前生辰宴上,金愿给送的那台手摇风扇都被带了出来。 沈禾原本说不用,他去避暑,好歹留个风扇给男主,否则把人热坏了怎么办? 但忠洪笑眯眯说,太子殿下不用,太子殿下点了要让人将这风扇带上。 沈禾没法,只能走之前,偷偷摸摸使人跟小表哥递个信,给东宫弄一台,这才放心。 他也没问,为什么这次戚拙蕴不去避暑山庄,却不跟他说。 忠洪笑眯眯跟他说了一大堆,解释是太子殿下不想让小公子忧心云云,沈禾趴在马车窗子上,闷声应:“哦,知道了,我没担心。” 太热了,热得他都快蔫巴了。 什么时候能到避暑山庄,麻烦行程快点。 到了避暑山庄,沈禾重新精神些。 倒腾着将戚厌病他们三人女装的画像弄出来。 画完后很是心满意足的压回箱底,等着回去给他们看看。 他一脸的坏笑。 放完画,连翘从屋外进来,手中捧着一捧荷花,伴着一片荷叶,一起插在白瓷瓶中,用手给花上浇些水,摆在桌边。 她瞧见沈禾撅着屁股,埋在大箱笼跟前,不知道放什么东西,笑问:“小公子可有什么想吃的?这里不如宫中方便,能有小厨房奴婢们自个儿做,若是小公子有想的,报与奴婢,奴婢去同大厨房里的师傅说说,借个地儿。” 沈禾将东西放好,盖上箱子,就那么蹲在原地,托着自己的下巴,想了好半晌,说:“不用特意去做,都行,他们送什么我吃什么吧。” 连翘照顾沈禾这么多年,多敏锐的一个姑娘,她立刻打量沈禾,轻声问:“小公子是没有胃口么?还是不大高兴?” 沈禾想直接坐在地上,想起来这样坐不守礼节不说,到时候他的衣服脏一块,换的快洗起来还麻烦。 于是灰溜溜起身,去小榻上趴着,手臂一伸揽来大老虎,垫在脑袋下,说:“不知道,总觉得少点什么。但想不起来少什么……” 五皇子今年也没来避暑山庄。 六皇子倒是来了,但沈禾与六皇子其实不熟,他宁愿跟五皇子三句一互呛,也懒得去跟六皇子玩。 连翘笑他:“小公子是不是没有殿下陪着,不习惯啦?往年小公子来避暑山庄,都有太子殿下陪着,这还是头回只小公子一个人来呢。” 第64章 我左勾拳右勾拳 沈禾听见这话, 呆了会。 是吗? 不是吧? 又不是没跟男主分开过,男主去外面出差办事,一走几个月, 他想归想,也没有这么郁闷过。 何况这回来避暑山庄,加上前头出宫的时间, 他才跟男主分开半个月不到呢。 沈禾想反驳, 随即又想到, 是呀, 这是第一次, 他来避暑山庄,男主没跟他一起。 其他时候, 男主在外出差办事,可他在京城, 亲人都在,还要忙着上学做作业,生活充实得很, 所以不觉得。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07节 现在放暑假, 其他人没有跟来避暑山庄, 只有沈禾一个人,跟一堆不熟悉的人。 沈禾翻身,仰躺在大老虎背上, 长长的叹口气:“好像真是。” 连翘瞧着他这副长吁短叹的模样,便觉得好笑。 放好荷花, 起身去外头招呼人, 抓了两只蝉回来,放在一只小罐里, 轻轻搁在小榻上的案几:“小公子要不要瞧瞧?” 沈禾不看也知道是什么,知了一声一声的拖长,在耳边聒噪得很。 沈禾不能辜负连翘好心,坐起身拨弄一会儿。 蝉翼在光线下透明,折射着斑斓的光泽。 这叫啥,五彩斑斓的透明色吗? 沈禾脑子里冒出这么个梗。 他拨弄一会儿,忽然眼睛亮起来,问连翘:“连翘,有什么不深的塘吗?我下去摸莲蓬!” 连翘说:“小公子,没有塘,但可以游湖,奴婢去问人,叫忠言弄一艘小蓬船,您坐在船上摘莲蓬。” 沈禾觉得很可以! 沈禾顿时精神了,兴冲冲就挽起袖子,冲到一半回来,拉下外裳丢在小榻上,要去找个方便行动的衣裳。 连翘已经备好,拉着衣袖帮他套上,笑:“小公子不必如此急,忠言去讨小蓬船还有片刻功夫呢。” 沈禾嘿嘿直笑:“我去水边瞧瞧。” 沈禾跟着一道去了湖边,绿柳垂枝,湖面波光粼粼。 沈禾脱下鞋子袜子,丢在岸边,摸着岸边的石头,从浅水区下去。 走了一段距离,赶在后头的忠言瞧见,吓了一跳:“小公子您怎地下水了!” 他着急忙慌的:“小公子您不会水,万一失足摔倒可怎么好,快快上岸,奴才拉您上来!” 急得差点跳下水,将沈禾拖上来。 这里可比不得东宫那个小池塘,可以随他在里面趟。 沈禾不得已,他又不能解释说他上辈子是南方人,从小就会水。 这辈子他确确实实,没去学过游泳。 至少其他人都如此认为。 顶天泡澡的时候,自己潜在浴桶里折腾过。 也没谁家游泳是在浴桶里学会的,沈禾只能苦着脸,装自己不会。 他坐上小蓬船,靠在船头,船尾是忠言与寻来帮忙撑船的人。 杆子一伸,一撑,小舟便往前滑着,挤进了层层叠叠的荷叶中。 沈禾鞋袜丢在岸上,他脚丫子上还是水,光脚盘着,探手去摘附近能勾到的莲蓬头。 撑船的人很有技巧,让船沿着岸边阴凉的树荫走,日头晒不到他们。 沈禾摘了几个,就着手将一个鲜嫩的莲蓬头掰开,抠出里面的莲子,分忠言一半,自己一半,剥开丢嘴里吃掉。 摘了一会儿,小船上堆了个小小的莲蓬山包。 沈禾终于愿意歇手,嘀咕着说:“这些送一大半去厨房吧,让他们给山庄里所有人都熬点莲子粥。” 忠言应:“好勒,奴才记住了,回去便送。小公子可觉得热?” 他在后面给沈禾扇扇风。 沈禾后仰着身子,手臂向后支撑住身体,两条腿伸出去,探进水里。 凉凉的,真舒服。 他惬意的半眯着眼睛,听着荷叶被风吹得互相摩擦,发出沙沙的静谧声响。 碎发在脖颈与鬓角,随着风拂动,轻轻刮着皮肤,带来微弱的痒意。 沈禾下午玩得开心,光是剥莲子就废了好长时间。 夜里沐浴,换过衣裳后,荷菱为他擦拭湿润的发丝,沈禾捧着自己带来的书,翻了好几页,一本书快看完的时候,头发也干得差不多。 他卷着薄被,趴在软枕上,好一会儿,慢慢眯上眼睛,睡着了。 然后,后半夜,沈禾就遭受了猛烈的报复。 他从小腿抽痛中呜咽着醒过来,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两只手抱着自己的腿,用力按住,好像这样能够按住里面胡乱抽动的筋络般。 他疼得在微凉夜里,浑身的汗,小声呜咽的动静招来外间响动,忠言点了灯,匆匆走进来:“小公子,怎么了?” 掀开床幔,瞧见沈禾痛得蜷缩成一团,死死抱着自己的腿,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着急:“奴才这便去请随行太医来为您瞧瞧。” 沈禾带着浓浓鼻音,忍痛叫住他,泪眼婆娑道:“不用了,马上就不痛了,别去打扰他们。” 沈禾压着自己的小腿,口中小声抽气,调节呼吸,缓解疼痛。 心里对下午在水里泡了大半个时辰感到后悔。 太惨了,怎么抽个条这么痛! 这就是长高的代价吗呜呜。 他又缓缓嘶了两声,小声说:“好了,已经不那么疼,随行来的太医不多,来了也顶多只能帮着按按,没什么别的办法,你回去睡吧。” 忠言哪里睡得着? 他守在榻边,问:“小公子,奴才为您按按腿,会好些。” 沈禾还是拒绝:“不用了。” 疼痛已经在消减。 他用力揉了最后两把,心有余悸,慢吞吞将腿伸直,松口气。 看了眼被自己踢到一边的被子,忍辱负重般,将被子拉过来,盖在腿上。 他挥挥手:“真不痛了,快去睡吧,我没事。” 说着要去扒拉自己被忠言掀开的幔子。 忠言借着床头昏暗的烛火,仔细打量沈禾,确认他面上真没有痛色,不是强忍,才小声说:“小公子若是再有什么不适,一定要立刻唤奴才,万莫自己忍着,奴才们就是陪着来伺候您的,怎么会觉得麻烦。” 沈禾仰在床上,圆润的眼睛里还残余方才痛出来的泪花,在灯火中晶亮,看起来像个可怜的小孩。 他眨眨眼睛,圆润的脸颊上露出个笑容,摆手:“好好,我晓得,我不会忍着的,真没事,快去睡你的吧。” 而后将自己的幔子彻底拉下来。 听见忠言回到外间榻上,才拽拽被子,翻身侧躺,对着床内。 沈禾想起来男主回来的那晚,来例行陪他睡觉。 睡到半夜,腿也痛过。 虽然具体记不清,可沈禾晓得迷迷糊糊时候,有人握着他的腿,帮他揉捏,灼热的掌心缓解了疼痛。 沈禾指尖无意识勾了下被角,想,现在没人帮他。 明明从前出远门前与回来后,都要陪他睡觉,跟他说清楚,这样才算是一段长时间分开的完整告别与重逢。 这次他出宫前,太子哥哥没有来陪他。 什么告别都没有做,就这么送他出宫,找个人跟他说,让他提前在宫外住着。 沈禾当然也不是需要人陪着睡觉,他这么大个人,好久前便是自己一个人睡,哪里需要人陪呢? 但他觉得这是他与戚拙蕴之间的习惯,一种约定俗成,需要完成的仪式类流程。 就跟他新学期开学前,他妈妈一定会为他准备崭新的衣服鞋子与书包,他爸爸一定会在出差前一夜亲手给他做顿饭,是一样的。 如果忽然某一日,没有这样做,他当然可以不需要,可心里会觉得很奇怪,少了什么。 是亲人有什么事困住,忙昏头到顾不上他,还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出现了裂隙。 不不不! 沈禾脑子里搅和成一团浆糊。 他用手狠狠抹了把脸,心说,想什么呢哥,爸妈是爸妈。男主虽然跟他建立了扶养关系,但又不是真爹妈,需要对他嘘寒问暖关注他的情感需求。爹妈还得喘口气儿呢,何况男主忙得要死,一时忘记多正常。 再说,这种约定俗成,只是他单方面认为。没准儿男主出趟差回来一看,嚯,小孩子抽条长这么高,已经是大人,可以不用像小时候哄着了。 这多正常不是? 沈禾在心里碎碎念。 念完觉得自己受到了安慰。 这种小事,跟过生日的时候,一个朋友忙忘了他的礼物一样,无伤大雅,情有可原,可以原谅,不必记挂在心上…… 啊啊啊! 沈禾咬着牙,对着墙壁挥拳,影子被幔子外昏暗的灯火透射在墙上,黑漆漆一团。 他表情扭曲,腮帮子上那点软肉,一会儿鼓起来,一会儿瘪下去,张牙舞爪,瞪大了圆润的眸子,似乎极其想咬人一口,让他泄泄愤。 张着嘴无声嘶吼,装模作样的骂骂咧咧,拳打脚踢。 一通捣鼓,直到听见木床发出两声“吱呀”,顿时跟被抓包了似的,做贼心虚,按住自己动作的幅度。 拳打脚踢得相当克制。 他泄愤完毕,终于觉得舒服许多,揉揉自己的腮帮子,露出个安详的微笑。 成年人嘛,要学会控制自己的脾气,哪儿能跟个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因为一点小事,跟人生气呢? 沈禾微笑的躺平,面朝上,拉拉被子盖住自己的腿跟肚脐眼,双手交叠放在小腹的位置,像死了一样安宁。 睡觉睡觉,明天早起,去找人玩。 好不容易能够摆脱宋少傅,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暑假呀。 沈禾想了一大堆,内心活动成吨。 想着想着,真这么维持这个姿势睡着了。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08节 就是后面彻底睡熟的时候,嫌热一脚将被子蹬开。 薄被可怜兮兮的落在床尾,半头耷拉到床边,只需要再来一脚,便能够被踢下床位。 第65章 我肮脏 前往避暑山庄的一行, 在九月中旬走水路,返回了京城。 他们分了批次,皇帝最尊贵, 自然是坐着大船先走。 沈禾原本也分了个位置,能够跟大船一道走,但随他一起去山庄的忠言与连翘他们, 只能有一两人跟着自己上船, 剩下的都需要与马车大部队, 慢慢返京。 沈禾想着船上除了他姨母, 余下的他都不熟。 而且现在岁数一大, 连去找姨母都时常需要避嫌。 沈禾想了一圈,干脆和连翘他们一起, 继续随马车回京。 京城里的人,却早早便翘首以盼。 听闻大船走水路提前返京, 戚拙蕴抬眸,神情下意识松怔,而后眼底暗色难明。 忠洪随着沈禾他们一道去避暑山庄, 戚拙蕴身边没有能揣度他心思的人, 宫人们都隔着一段距离小心站着, 听见吩咐才敢靠近。 宋少傅询问:“殿下,这段时日,您可定下人选?” 宋少傅声音平和:“微臣拙见, 以为绥远将军长女最合适不过……小公子与殿下亲昵,日后继承国公府, 国公府定然为殿下所用, 但可惜,小公子未能继承老国公衣钵, 这么些年过去,到底是差了几分,全然靠老国公在军中声望恐是不够的。” 戚拙蕴重新垂下眸子,淡声道:“尚未定夺,日后再说。孤不必靠姻亲来助力,若是需要,早几年便不会推拒总督之女。” ……总督独女,嫁给了戚乐咏,是戚乐咏的正妃。 宋少傅闻言,微微颔首,眉目凝思,片刻后,再度说:“殿下若是不愿,为小公子议亲也无不可。小公子与殿下之亲厚,他若定下婚事,对殿下的助力……” 宋少傅还未说完,戚拙蕴忽然慢慢抬起头来,不再盯着手中的东西,而是与宋少傅视线相对。 他眸子深暗,看不出温度,轻声问:“少傅看中了谁?若禾禾议亲,哪家女子合适?” 宋少傅张唇,话到口边,瞧着戚拙蕴的模样,莫名按住了喉头的声音。 宋少傅顿了几息,说:“暂无,此事,尚且得瞧小公子喜好。若是小公子不愿,自不能强求。” 他是晓得这位青年太子,对沈禾宠爱到何等地步。 沈小公子若是不愿意早早议亲,那他的婚事恐怕比太子自己选太子妃还难成。 他若真想让沈禾议亲,定下一位门当户对,有所助力的夫人,哄劝沈禾还能来得快些。 宋少傅这句话,让戚拙蕴的眼神莫名更沉。 他只看了会儿,便收回视线,说:“大船返京时,孤再去迎他们。” 宋少傅低低应答。 戚拙蕴望着宣纸上的字,眸子里却没有瞧进一笔一划。 禾禾喜好? 他想起那位王小姐。 查出来的册子,还摆在他寝殿案头上。 娶来一位娇滴滴的千金小姐,让他的禾禾去哄着宠着别人? 戚拙蕴想到这样的场景,便觉得难以忍耐。 从来只有禾禾被人宠爱,被人照顾,谁人值得他去捧着? 戚拙蕴的眸子一点点暗下去。 心中躁郁。 盛夏时节已经过去,他心中的燥热却一日胜过一日。 夜里难以安睡。 大有他越是谴责自己的肮脏,梦境中越要让他晓得,他到底肮脏到什么地步。 心情躁郁,戚拙蕴对付起戚乐咏那些小动作来,都显出了几分狠戾。 让戚乐咏几次碰见他,都用疑心的目光打量,似乎在揣度戚拙蕴,忧心他是否打算下狠手。 他们争权夺势,实在斗得够久。 偏偏戚拙蕴并未发展下一步。 几日过去,皇帝返京。 太子与二皇子领着一群大臣,去宫门口恭迎皇帝回京。 戚拙蕴视线自一群人中扫过,见到了皇帝身后的柳宣妃,连六皇子都瞧见,却左右没能看见沈禾,眉心微蹙。 一大群人散开,戚拙蕴去见柳宣妃,才知道沈禾随了大部队,不愿意将连翘那群下人单独扔下,也觉得船上憋屈。 戚拙蕴:“……” 他扶额。 这真是沈禾干得出来的事。 柳宣妃奇:“殿下这回怎么未与小禾一道去避暑山庄?他在那边,几次三番同我念叨。” 柳宣妃视线打量戚拙蕴,想从中看出点端倪。 戚拙蕴起身微微颔首:“京中事务一时放不下手,便让他独自去山庄。他八成是不大高兴,待他回来,我同他细说。” 柳宣妃瞧着不像是生了嫌隙,提起来的心放下,瞧太子的眼神重新恢复满意,笑:“他总是小孩子心性,再过两年也是该娶妻的人,太子殿下倒也不必过于纵着他。” 说是这样说,柳宣妃挂着盈盈笑意,分明是很满意戚拙蕴愿意宠着哄着沈禾的。 她想,她家的小禾这般招惹疼,太子将他视若亲弟也不奇怪。 戚拙蕴拜别后,眸子彻底沉下来。 他问自己,你心思如此肮脏,一日日,在梦中便露了迹。 连自己都骗不过去,日后要如何对禾禾? 瞧着他娶妻生子?还是将他锢在身边? 如果真的为了禾禾好,他该听从宋少傅的建议,让禾禾与一位门当户对,性情温柔的姑娘议亲,他能够庇护国公府一世,只要他不死,禾禾就能永远无忧。 他会与他的妻子生下儿女,围着他嬉闹,受他的教导长大,大约还能在私下里,唤戚拙蕴一声“皇伯伯”。 他的孩子,应当会与他生得像,有一双圆润明亮的眼眸,笑起来眉眼弯弯,露出一排灿烂的小牙,像是玉雪雕琢的孩子。 ……你能忍吗,戚拙蕴? 你能看着你一手养大的孩子,不再围着你亲密无间,不再将你放在心中头一位,而是有更重视的人,更亲密的人吗? 戚拙蕴只是想想而已,但他脖颈青筋分明,手指掐入掌心,手背青筋鼓动。 下颌线绷紧,一路回到东宫,全是自己人的地方,忽然面无表情咬着牙,一脚狠狠踢在了廊下柱上! 四周的人吓得不轻,扑通一声便跪下,从未见过太子殿下如此恼怒的模样。 分明是去迎陛下回宫,怎会如此恼怒? 跟在戚拙蕴背后的宫人与侍卫更是摸不清,这一路上并未发生什么能惹怒太子殿下的事才对。 戚拙蕴深吸口气,强压下被自己想象激起来的怒火,嗓音嘶哑:“无碍,起来。” 说罢,大步进门,低声道:“都出去。” 宫人们纷纷退出寝殿,小心翼翼将殿门合上。 戚拙蕴盖住自己的面庞,分明无人,他总忧心自己表情因为肮脏的念头,变得狰狞。 戚拙蕴按住小榻上的案几,低声喃喃:“世上无人能够像我一般,对禾禾好了。旁人不能这样爱他,护他,永远哄着他,但我可以。” 戚拙蕴慢慢放下手,眸子分明是暗的,漆黑如点墨,瞧起来却像藏着缓慢涌动的岩浆。 他摸着袖笼里放着的个小玩意。 很小,在他手中还不足他巴掌大。 小小一个布老虎,看起来很有些年头。 他捏着这个小老虎,放进怀中,神情变得柔软,低声念:“禾禾,哥哥的错。” “母后,我只有这一个宝贝,若你在天上看着,劳请您,帮帮我。” 这大概是一道门槛。 一旦决心迈过去,戚拙蕴先前那数月纠结,显得古怪可笑。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 沈禾完全不知道男主已经变态了。 他趴在马车里,每天赶路赶得骨头散架。 只能在扎营休息的时候,跳下车四处逛逛。 赶到后面两日,沈禾实在坐不住马车,干脆跟人弄来一匹马,骑着马,迎风冲在前头,顿时觉得舒服许多,不再束手束脚。 沈禾牵着缰绳,不走管道,沿着边角树荫下跑,不一会儿便钻进林子里,绕过一段再钻出来。 连翘担心他被太阳晒着,弄来个幂篱,强行押着他戴上。 沈禾在马车边,牵着缰绳,低下头去让连翘探着身子,给他戴帽子,口中抱怨:“连翘,你还总说我是小公子,你一点都不尊重我。” 连翘笑:“那便是奴婢的错了,小公子要怪罪奴婢么?” 沈禾撇嘴,哼一声,看连翘帮他系好系带,牵着缰绳走掉了。 连翘顿时倒回车里,与荷菱几人发出笑声来,隔着马车往沈禾耳朵里钻。 沈禾碍于头顶的大帽子,丧失了钻树林的快乐。 这么一路,好不容易回到京城,沈禾先去国公府与柳府转一圈,宣告自己回来了。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09节 得来两头长辈一通捏,塞了一堆零嘴,往宫中走的时候,嘴里还塞着块糕点。 沈禾眸子发亮,他咽下糕点,连翘给他倒杯水,沈禾咽下去后与忠洪说:“不知道太子哥哥现下在不在东宫,还是在与其他人议事。” 忠洪笑眯眯的:“陛下前些日子先行回宫,殿下如今怕是在宫中,与陛下说这段时日的事呢。” 沈禾心说,也是,老皇帝肯定特不放心。 回到东宫,戚拙蕴果然不在。 忠洪与长安带着人,收拾沈禾带回来的东西。 连翘推着沈禾肩头进殿中:“小公子累了吗?眼下天快黑了,一路舟车劳顿,今日不如早些睡,早过两日您又得去太学。” 呜呜,暑假结束了。 沈禾抓紧时间,蹲在自己装画册跟书本的箱子跟前,翻了本新的,爬回小榻上看。 看到一半,跑去沐浴更衣,换掉那身沾着灰土的衣裳。 不知是不是被热水一泡,沈禾真的觉得累了。 转眼的功夫,便从神采奕奕的满电模式,掉得只剩下半格电。 他都等不到头发干,便这么趴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省。 连翘好笑的用帕子,为他擦拭湿润的发尾。 外间响起动静。 戚拙蕴走进里间,连翘与荷菱小声唤:“殿下。” 戚拙蕴站在床边不远的地方,那么安静的瞧着床上趴着睡着的人。 少年柔软的脸颊埋在软枕中,软肉被挤的堆起来,腮帮子鼓鼓。 他睡得很沉,眼睫与眉梢仍带着些许水汽,还有浅淡的红,看起来莫名朦胧。 戚拙蕴的眸色难明,他轻声,嗓音听起来变得格外柔软:“给孤吧,你们都退下。” 连翘将干帕子递给戚拙蕴,拉着荷菱一起退出去,关上寝殿门。 只以为是小公子许久才回来,太子殿下要如以往,陪着小公子一晚。 戚拙蕴掌中握着半湿的乌黑长发,包进帕子中细细擦拭,动作全然的细致耐心。 将长发擦干,他随手放下帕子,弯腰搂着少年的腰背,将人转过去,面朝上躺下。 少年白嫩的面颊上压出一片粉红。 他被翻了个身,仍旧沉沉的,没有任何反应。唇瓣轻轻咂摸一下,不知道在梦中梦见什么好吃的东西。 鬓角残余些许的水汽,皮肤是湿凉的。 戚拙蕴干燥灼热的掌心贴上去,梦中的人大约觉得这样干燥的触感很舒服,无意识的蹭了下。 戚拙蕴喉头滚动,觉得嗓子哑得厉害。 看着沈禾这副,毫无防备的模样。 他心想,也许有一日,禾禾明白他心思肮脏后,会恨他,厌恶他,再也不会这样安稳睡在他身侧。 可他还是放不开。 人不在身边的时候,便放不开,亲眼看着让他生出绮念的人,更加放不下。 戚拙蕴在心中,无声唾骂自己。 宽大的手掌盖住少年面颊,缓缓摩挲,最后上移,盖在了少年闭着的眼睛上。 他俯下身,床头灯火跳动,将他的影子投在床内侧的墙壁上。 青年眼睫微微颤动着,动作轻得像是怕在水面惊出波澜,在少年光洁白皙的额头,落下了个亲吻。 烛光被他的身影挡住,让他身下的少年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中。 被禁锢住了般。 第66章 考前紧张 沈禾这一夜睡得很难评。 他一面困得要死, 眼皮死活睁不开,一面感觉自己手脚被人束缚住,明明现在天气已经转凉, 他却觉得很热。 像是有人往他被子里塞了几个汤婆子。 还踹都踹不开!实在是可恶! 沈禾这么迷迷糊糊,艰难的睡了一夜,到后半夜才觉得好受许多。 等他醒过来时候, 感觉身边躺着个人。 他睁眼扭头, 便瞧见熟悉的侧颜, 顿时一骨碌爬起来, 喊:“哥哥。” 外面天色还是暗的, 沈禾昨天睡得早,睡够了今天醒的也早。 还不到戚拙蕴去上早朝的时候。 他凑上去, 胆大包天捏男主的脸:“我昨晚差点被你热死!” 他就说!谁给他被子里塞汤婆子,感情是男主这么个人形热源! 戚拙蕴在他坐起身时, 便睁眼,抬手盖住自己的眉眼,被沈禾拽了脸也不生气, 反而笑:“哪里那么容易热死?” 他拉着沈禾拽自己脸颊的手, 用力拖着他往下躺, 嗓音是刚睡醒后的沙哑:“时辰尚早,再陪哥哥睡一会。” 沈禾被拉得原地倒下去,差点砸在戚拙蕴胸口。 他眼疾手快, 撑了一把,心想他这么大个人砸下去, 不得把男主砸出内伤。 沈禾还想说什么, 就瞧着青年维持着手背覆盖眉眼的姿势,呼吸似乎很快恢复平稳, 就这么睡着了。 沈禾满肚子的话顿时憋回去,不好意思打扰人睡觉。 躺会就躺会吧,他想。 不过怎么这么困?昨晚睡得很晚吗? 沈禾绞尽脑汁的想,这个时间段,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值得男主大费周章,消耗精力的大事啊。 现在不就是跟二皇子的僵持阶段? 还是戚乐咏纯纯处于下风,打逆风局毫无胜算的那种。 要问问吗? 算了,还是不问吧,这不是挂件该插手的事。 还不如给男主捏捏肩来的有用。 沈禾两眼盯着床顶,脑子里想七想八,想的非常入神。 并未注意,身侧躺着说要再睡片刻的青年,盖在眼睛上的手背挪开,微微侧着头,黑眸中映着少年的侧脸。 沈禾实在是躺的无聊,又不能自己爬走,他一动,男主八成要被弄醒。 沈禾在心里直叹气,等了好一会儿,外头天色放亮,殿外听见有宫人动静。 沈禾终于躺不下去,蛄蛹着爬起身,还不忘拽戚拙蕴:“哥哥,别睡了,再睡你早朝赶不及。” 沈禾拽着戚拙蕴坐起身,自己跨过他的双腿,跳下床穿上鞋,抓过戚拙蕴的衣服一股脑扔上床。 然后自己给自己套。 他边穿衣服,边喊忠洪:“我们起了!” 殿门马上打开,忠言与忠洪一道进来,长安在身后端着铜盆。 忠洪上前为戚拙蕴整理衣裳,戚拙蕴看弯着腰给自己套靴子的沈禾,提着他的腰放回床沿,沈禾抬头,就被湿漉漉的帕子糊了满脸。 戚拙蕴的手很宽大,能够按在沈禾的脑后,近乎整个包裹住后脑勺,让他不能挣扎。 他托着沈禾的后脑勺,动作熟练又耐心的给少年擦脸。 沈禾上手想扒拉,就听见站在身前的人低低斥他一句:“别动!” 虽说是斥,其实嗓音是温和的,带着几分沙哑,醇厚悦耳。 大约是嗓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点难以明说的压迫感。 沈禾觉得自己这种感觉来的奇怪,从小折腾的时候,也没少挨训,语气并没什么不同。 他走神的想了会,脸上的帕子便被拿开,后脑勺按着的大掌跟着收走,沈禾重归自由。 他马上将自己那点奇奇怪怪抛在脑后,弯腰去套自己穿了一只的靴子,然后套外裳,低着头给自己系衣带。 口中嘀咕着:“我都多大了,哥哥怎么忽然想起来给我擦脸?” 他系好衣带,抬头看由忠洪打理朝服的戚拙蕴,一脸的打量与揣摩,看了好一会儿,不怀好意道:“哥哥你这是负荆请罪?” “不对,让我想想,”沈禾觉得自己用词不当,但说讨好又觉得有些不恰当。 沈禾没想出合适的词,戚拙蕴先笑着说:“哥哥讨好一下禾禾,免得禾禾稍后与哥哥生气,如何?满不满意?” 忠洪理好朝服的袖子后,一切打理完毕,青年太子是位丰神俊朗,气度不凡的储君,未来的帝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再过上几年,他会成为真正的万人之上,不会再有人能够压他一头。 这样的青年太子,口中却说着讨好,走近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亲昵的捏着少年脸颊哄他:“哥哥听宣妃娘娘说,禾禾在避暑山庄,很是抱怨一番,所以望着禾禾一回来,便先赶来讨好一下。禾大人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还请指点。” 沈禾被捏了脸,握着青年手腕,要将他的手拉下来。 不知道怎么动的,戚拙蕴松开捏着他脸颊的手,顺势便落下手掌,反手握住他的手,无比自然的牵着他往外走:“走罢,先陪哥哥用膳。” 沈禾那种怪异感再度冒出来。 他亦步亦趋跟在戚拙蕴身边,琢磨不出哪里怪。 牵手怪吗? 好像没有,毕竟从小就是这么牵的,大了也照样捏脸牵手。 调侃他的话怪?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10节 那更没有了,这种对话三天两头总要发生一次。 沈禾说不出,只能归因于自己奇奇怪怪。 沈禾对人的喜怒颇为敏感,但更细微的感情变化,要让他察觉,太为难他了。 避个暑避出怨气来了吧,可能。 谁叫男主一声不吭,就把他一个人丢过去的! 可恶,熟人比往年少了好多,一点不好玩! 沈禾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来自男主的讨好。 不仅帮着给洗脸,吃早饭的时候还给投喂,那副嘘寒问暖的样,沈禾心想,男主这是知道自己错了。 很好!他勉为其难原谅他了! 沈禾刚这样想着,圆润的眸子被自己幼稚的想法逗得弯弯,就听戚拙蕴低声说:“禾禾记得好生做功课,去避暑山庄来回两月余,用不了多久便得下场院试,莫要玩忘了。” 戚拙蕴说着,指尖轻轻勾住少年腮帮子边落下的一缕碎发,挽在他耳后。 他的动作亲昵自然,被他哄着长大的少年难以察觉这种亲昵中的差别,瞪大黑白分明的双眸,里面全是震惊的与一点儿孩子气的幽怨。 似乎对他刚回来,便被提醒学业,感到非常愤懑。 戚拙蕴唇瓣的笑意更浓郁,没能忍住,捏了下沈禾柔软白嫩的耳垂,嗓音低低的哄他:“禾禾答应好的,拿个头名给哥哥,若是拿到了,哥哥许你个好处。” 沈禾抬头看他,眼珠子转了转,问:“什么好处?” 戚拙蕴说:“届时你便晓得了。” 沈禾疑心:“该不会好处是给我一堆书,让我过两年继续去参加考试罢?” 戚拙蕴神色认真:“不是,是别的好处。” 他见沈禾已经被他绕进去,眼中那点儿小不满消失,满肚子去琢磨什么好处,好笑的想,逗起来容易得很。 稍微哄哄,就能跟着人跑。 若是被人骗去了,可怎么好? 所以,合该是他的,只有他能够护住禾禾。 戚拙蕴的眸子深暗,转瞬恢复。 他看着沈禾抱着胳膊,眸子明亮狡黠的模样,心说,他会慢慢来。 不会吓到他的宝贝。 …… 沈禾将戚拙蕴送走后,陷入考前焦虑。 这里的院试跟其他科举考试是分开的。 通常来说是在八月,所以有蟾宫折桂的说法。 科举三年一考,乡试八月,会试于第二年三月,会试后一个月便是殿试。 院试则是每年一举,在历年十月底。 现在已经快十月中,掐指一算,沈禾只剩下半个月时间备考。 还要他考第一! 沈禾亚历山大,咬牙放下自己的话本子跟画卷,捧着经史典籍,苦哈哈的做考前最后一波冲刺。 总归是经历过高考的人,别的能力暂且不提,考试能力沈禾多少还是有点儿在身上的。 虽然知识点忘得差不多,但考试技巧还在,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沈禾陷入备考的忙碌中,空隙找人去帮他扒拉出前几届考生的答卷,院试乡试会试通通要,凡是考中举人的,都让他瞅上两眼。 这些答卷由人重新抄写过,卷子皆留下备案,沈禾要找来看不算麻烦。 他整日从早看到晚。 还要去太学。 中生舍中有些人已经下场考过院试,有落榜准备今年再考的,也有与沈禾一样今年初次下场的,总之考试氛围浓厚。 沈禾本就被第一名的目标压着,感受到大家浓厚的考试氛围后,愈发投入。 十月下旬。 沈禾托着下巴,就着灯火翻看卷册。 边看,边习惯性用小毫在一旁的空白宣纸上列一二三注意点。 总结共性。 策论这东西是没有标准答案的,但综合起来看,就跟作文模板一样,摸清楚套路后,不偏题总归不会差。 他看的全神贯注,从前那个懒散不爱读书,让他多背一篇文章,就要撅嘴嘟囔抱怨的少年影子,半点看不出,全然两个人般。 戚拙蕴在他身侧,搁下笔,抬眸瞧忠洪一眼,摆手让他带着人离开。 忠洪扬头,冲着殿中其他人示意,带着一群人退出去。 殿中愈发安静。 只能听见沈禾翻看卷册的动静。 偶尔响起一声灯芯炸响的“噼啪”声。 戚拙蕴将自己案边的灯提起,放在靠近沈禾那一侧,垂眸去瞧他专注的侧脸。 这种时候,看起来便不像小孩了。 原来懒散随性的少年也能有这么认真的时候。 他没去打扰沈禾,就安静坐在他身侧,随手拿过一卷书册,陪他在灯下看书。 第67章 有糖 院试是童生最后一场考试, 考过便能拿下秀才功名。 相比乡试、会试几天几夜折磨人的考试,院试只需要考一天。 考试这日,连翘忧心忡忡, 为沈禾准备了一大堆的吃食。 中途是不允许人去送的,哪怕沈小公子是太子养大的,也不能开这个特例。 连翘安抚沈禾:“小公子在里头快快写, 若是考完了, 听说是能够先一步出来的。奴婢将吃食都准备好了, 待您考完, 咱们再吃好的补一补。” 沈禾考前压力山大, 恨不得不睡,梦里都在背策论。 现在反倒成了最淡定的那一个, 嘻嘻笑了两声说:“我去考试,又不是你考, 不用这样担心。况且只一天功夫,考完便能从里头出来,饿不到我的, 你们放心就是。” 连翘哪里放心得下? 瞧着少年这副沉稳的样子, 她忍不住轻声道:“总觉得小公子还未长大, 是个孩子,现下才发现,小公子原来都这样大了。” 她轻轻说:“日子过得真快。” 荷菱在一旁小声道:“小公子这副模样, 与殿下有些像呢。” 沈禾笑着安慰的拍拍她们后背,转身往外走, 忠言提着东西跟上。 戚拙蕴正在外头等着, 他要亲自送沈禾去考场。 啧啧,真是跟高考一个阵仗。 家长送考呢。 戚拙蕴垂着眸子瞧沈禾, 唇角微弯,捏着他的后颈问:“禾禾不怕?” 旁人进考场前,都要怕死了。 沈禾很是理所应当:“怕什么,考场如战场,马上都开战了,还纠结这些有的没的。” 他说话的时候,眉飞色舞,瞧得戚拙蕴唇角弧度更深。 他两手握住了沈禾的腰,在少年没回过神来时,将人抱上了马车。 而后提着衣摆,自己抬脚轻易踏上去。 沈禾被提得一懵,进马车里坐下来才抗议:“哥哥,我这么大了,你别再抱我上马车,旁人瞧见还以为我多矮呢,连马车都爬不上去,还需人抱着上!” 他不满意的时候,腮帮子鼓起来,活脱脱一个蒸得蓬松的包子,让人极其有戳两下,试试是否与包子有同样蓬松的手感。 先前那点沉稳气息,顿时散的一干二净,看不出半分。 戚拙蕴搂着他,指腹轻轻掐着他鼓起来的腮帮子说:“怎么,长大了哥哥便不能抱了?再过两年,哥哥岂不是连捏捏你的脸也不能,再等你及冠,是不是便打算与哥哥生疏,自己一个人搬出宫去潇洒自在,不管哥哥这个孤家寡人?嗯?是不是?” 沈禾:“……” 沈禾小声嘟囔:“哪有,我就说一下而已,哥哥你扯出这么多……” 沈禾心里发虚。 救命,总觉得自己被说中了,后背都凉凉的。 及冠之后……他确实准备跑路来着。 真是的,只是不在京城待,又不等于他们之间的兄弟情淡了。 男主就是容易多想。 多思多虑,对身体多不好啊。 沈禾在心里碎碎念,脸上努力装出一副大义凛然,被戚拙蕴冤枉的表情。 戚拙蕴倒没发觉沈禾的心虚。 他不晓得沈禾是个知道剧情,一心想着避开关键剧情点,打小就预备好跑路计划的人。他看沈禾这副模样,只单纯当做小孩为自己丢面子觉得不满。 或者说,戚拙蕴心思不干净。 他的心虚,比沈禾更甚,仅仅是这份心虚压下去,没有浮在表面而已。 他哄着少年说:“哥哥只是抱一抱你,旁人谁敢这样想?”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11节 沈禾心虚,不得已吃了这个亏,忍气吞声:“哦。” 戚拙蕴拉着少年,将他抱上自己膝头。 他的动作自然且轻松,好似沈禾不是个一米七出头,快要成年的人,而是个个头不足一米的小朋友。 沈禾被抱的发懵,下意识就探着身子,往前挣扎,开始拉力赛:“哥哥你干嘛?我要考试了,有什么事考完试再说!考试可重要了,万一我因为你拿不到头名,到时候都怪你!” 沈禾自小被收拾,或者要被逗弄的时候,戚拙蕴常常拉着他抱在怀里,借此让他跑不掉。沈禾都被培养出条件反射来,第一秒就要逃走! 戚拙蕴双臂搂着少年的腰,另一只手捉住他的手腕:“好好坐着,哥哥不逗你,哥哥抱抱你而已。” 沈禾狐疑:“真的?” 他扭过头,努力侧着身体,打量戚拙蕴的表情。 秀气的眉头上耸皱着,一副“你别是在骗我”的小表情。 他盯着戚拙蕴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好像真没有捉弄他的意思,这才安稳下来,小声埋怨:“那你说嘛,忽然拽住我,吓我一跳。” 戚拙蕴握着少年的手,原本胸膛贴着少年单薄的脊背,现在往后退出两指宽的距离,忧心自己异样的心跳声被察觉。 他掌心拢着沈禾白净的手,沈禾的手与他的不一样。 不仅比他的要小上一圈,肤色更白一点,虎口与指腹也只有非常薄的一层细茧,多是握笔留下的,少许才是骑射磨出的痕迹。 手背肤色白而薄,骨肉匀称细腻,透过薄薄的皮肤,能够瞧见黛青的经络,如在白皙的手背点缀了明丽的色彩。 戚拙蕴的手,要比少年大上一圈,掌心与指腹粗糙,落在沈禾手背上,刮蹭他皮肤时会带来细细痒意。 他的手指也修长,却是骨节分明,叫人一看就能知道是男子的手,手背青筋微微鼓起,过于的明晰,没有少年手背那样的细腻平滑,手指落上去,能够摸到经络的形状与痕迹。 戚拙蕴拢着沈禾的手,低声说:“没有要吓你。下次同你说过再抱你?” 语气中含着淡淡调笑的意味。 沈禾想了想说:“算了。” 他脑子里设想那样的场景,男主对他说“过来,让哥哥抱抱”,然后他屁颠颠凑过去,坐在男主怀里。 太小学生了吧!! 还不如直接抱,略过这个羞耻的环节。 他在心里叹气,心说他这都一把年纪了,男主还没能适应他长大的事实。 果然家长比孩子更难放得开手。 看在男主这么尽职尽责当监护人的份上,他勉为其难,多让男主适应孩子长大离窝的时间吧。 戚拙蕴觉得好笑:“要说的是你,不要说的也是你,禾禾真难伺候。” 沈禾当即竖起眉毛:“那哥哥你别抱。这算什么伺候,我又不用。” 他唧唧歪歪一堆,戚拙蕴耐心让他闹小孩脾气,而后笑着捏捏他的手:“行,那是哥哥说错了。马上便要院试,好好考,但若是考不好,也没有关系。” 他盯着少年白皙的后颈,上面落了些碎发,他轻轻呼出口气,将那些碎发吹开,少年缩着脖子歪着躲开:“别说!别说!还没进去呢就说丧气话,看不起我是不是?!” 戚拙蕴笑道:“那好,祝禾大人旗开得胜,必拿头名,如此可满意?” 马车骨碌碌的声音停下,外面人声鼎沸,马声嘶鸣,小厮吆喝,各方学子交谈的声音,通通汇聚而来。 地方到了。 膝头的少年顿时坐不住,拉开他的手往外钻:“到了!” 他跳下马车,忠言进马车内,将沈禾的东西通通拎上。 戚拙蕴站在马车边,瞧着少年大步往里走。 走上台阶最高的地方,少年步子停下,扭过身来,圆润的眼眸里盛着亮光,挥手:“哥哥你回去吧!晚间见!再见!” 戚拙蕴说:“晚间见。” 少年进了考场,此时天色不过刚放亮。 戚拙蕴盯着人影消失的地方,瞧了好片刻,道:“走罢,回宫去。” 沈禾的县试与府试均是头名,沈禾一直对此归结为运气。 高考生千锤百炼的答题技巧还是很有用的。 况且有宋少傅与男主这等鸡娃人士在背后监督,沈禾想考差都难。 但他对于自己院试里还能不能拿到头名,保持怀疑,感觉不可能运气一直那么好。 不过,应当不会落榜。 这点自信,沈禾还是有的。 他在考场里奋笔疾书,写了一天,全神贯注。 认真的时候,时间一眨眼便过去。 换了张答卷,沈禾揉着自己有些酸的手腕,才觉得饿。 从食盒里摸着连翘准备的糕点,他啃了两口,正琢磨着第二张卷子该怎么写,余光在食盒里瞥见了几块小东西。 进来前食盒让人检查过,是以那两小块油纸包裹的东西散了半边。 透出一角蜂蜜色泽的硬块。 十月底的天气,已经转凉,糖块没有软化。 沈禾拈起一块,拆开小油纸,将糖块丢进嘴里,甜滋滋的味道顿时在口中散开,带着点香气。 他没忍住,弯了下嘴角,小声嘿嘿笑了下。 还偷偷给他塞糖呢。 这么一看,考试也不错。 至少可以被奖励吃糖。 少年咂摸着口中的糖块,腮帮子被顶的鼓起来一块,眉眼弯弯,盖上盒子,低下头握笔,继续去写答卷。 字迹端正,笔锋利落。 下笔无比流畅。 写完卷子的时间比沈禾预想的早,他赶了头场,第一批冲出考场。 外头太阳已经西斜,橘红的天幕瞧起来分外明媚。 大门口停驻着一辆辆马车。 远远的,沈禾从一堆马车里,瞧见一道鹤立鸡群的身影。 青年站在马车前,双手负在身后,黑眸沉沉,不知道在那里站着,等了多久。 在沈禾发现他,视线望过去的瞬间,马车前的青年若有所觉,抬眸对上沈禾的双眼。 平直的唇角便缓缓上扬,露出个温柔的笑容,连那双漆黑乌沉的眸子都变得温柔,像是盛满了余辉下粼粼的温热水光。 第68章 考完 沈禾提着食盒, 穿过马车空隙,跑到戚拙蕴身边,仰头叫他:“哥哥。” 笑得眉眼弯弯。 戚拙蕴从他手中提走食盒, 转手给了忠洪,提着他上马车。 沈禾再度被提了个猝不及防,侧头站在马车边缘, 准备说话, 戚拙蕴一手按在他后腰, 低声道:“快进去, 有人过来了。” 沈禾顺着他的话, 用余光撇过去,发现果然有人瞧着这边。 隐约是想上前来, 借着沈禾为话头,与戚拙蕴套套近乎。 这种场面, 沈禾简直不要见过太多。 他马上钻进马车内,还不忘回身,伸手拉戚拙蕴:“哥哥你快点上来, 我们走。” 嗓音压低。 戚拙蕴不需要借沈禾这个力, 他眸子落在沈禾伸出的手上, 笑意闪烁,搭上他的掌心,而后紧紧握住, 裹在掌心中,抬步上马车。 忠洪紧跟两个主子之后。 马车离开这块喧闹地方, 沈禾得意道:“我觉得我答的不错, 待成绩张榜,到时候我也是个秀才老爷呢。” 他嘿嘿直笑, 戚拙蕴眉宇舒展,问:“秀才老爷?禾大人原来喜欢被人这般称呼呀?” 沈禾叉着腰,昂首挺胸:“秀才老爷!不威风吗!” 戚拙蕴哪有不应的,夸他:“威风,威风极了,咱们禾大人必然是顶俊俏的秀才老爷。” 戚拙蕴牵过他的袖子,瞧见袖口沾了些墨迹,用指腹轻轻碾了两下,垂着眸子含笑问:“禾禾若是拿了头名,届时还能有更威风的称呼呢。出门谁人瞧见咱们禾大人,不得恭恭敬敬唤上一句小三元?这般,哥哥出门遇上人,正好能同人夸口……” 沈禾虽然觉得自己写的时候思路非常顺滑,完全无卡顿,想来成绩是很不错的。 可没标准答案的事,考院试头名又不是什么小难度的事,他口中糊弄:“那不好说,我还是觉得秀才老爷听起来更威风。” 戚拙蕴一听,就将人抓过来:“嗯?早间在马车上是谁说,哥哥瞧不起他的?” 沈禾被戚拙蕴抓在怀里,侧坐在他的膝头上,听见这话,整个人用力后仰,挣扎着想要滚下去。 反正马车里铺着厚毯子,摔下去也不会多痛。 沈禾后仰蛄蛹的动作可谓熟练,戚拙蕴治住他的动作更加熟练,一手掐住少年柔韧细瘦的腰肢,另一只手卡住他外侧的胳肢窝。 沈禾顿时收功,像条被拎着后颈皮的猫崽子,无能为力,夹着戚拙蕴的手,哎哟叫唤:“痒!痒!哥哥你松手!” 他求饶:“是我说的,我错了,我下回不放大话了。” 他边求饶,还要额外给自己辩解两句:“那时候还没开考呢,怎么能说丧气话呢,万一我就撞大运考上头名了呢。现在考完,才没所谓,哥哥我真的错了哈哈哈!” 戚拙蕴盯着少年的侧脸,到底还是松开手,眼眸有瞬间藏不住的深暗。 他撒开手,沈禾忙不迭蹿到戚拙蕴对面,与忠洪坐在一道。 他瞪眼说:“这是屈打成招。” 戚拙蕴无可奈何:“行,我下回让你真心实意认错。”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12节 说这话的时候,嗓音莫名的低沉。 沈禾后背起了层鸡皮疙瘩,满脸警惕盯着戚拙蕴。 男主是不是又要算计他? 鸡娃家长背地里那点小阴谋,他都看透了! 沈禾心想,他院试考过,便不需去读中生舍,去太学也使得。 现代没能上成的大学,留着古代上了。 但沈禾才不去! 他现在对大学生活一点儿向往都没有了,能不上学就不想上学! 上什么学,哥人生短短几十年,全用来上学了! 实在是可恶! 他在心里盘算着,要找谁帮帮他,想个好理由说服男主,不撵着自己去读大学。 比起读古代大学,沈禾还不如在外面忙他们的赚钱大业,将自己的荷包填得更鼓一点。 谁知道以后是什么情况。 钱多多,永远有用! 芜湖~ 沈禾想到自己在各大银庄里存的资产,心情畅快无比。 他想得高兴,下马车的时候,戚拙蕴在前面接他,将少年抱了个满怀,沈禾也没有在意。 无法适应孩子长大的家长就是这样啦。 需要时刻确认一下自己被需要。 就是多配合一下的事,沈禾抱大腿这么些年,还能不配合? 他喜滋滋的想,这么算起来,再过两个月便是年关,新年礼物好像可以着手准备了。 抱大腿是个历时长久,靠细节获胜的工作。 沈禾从来不放过这种抱大腿的好时候,每年的年节,要好好准备的都会花不少心思。 有时送他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新花色,有时送他跟柳峥他们捣鼓出来的新玩意。 今年送什么呢? 沈禾想,新年过后不久,就是男主生日,生日礼物要准备个大的,所以新年礼物可以稍微不用那样隆重。 毕竟好是对比出来的嘛。 嘿嘿。 回到殿中,沈禾还在想这件事,戚拙蕴瞧着他神情放空,嘴角咧着一副高兴模样,轻声问他:“禾禾在想什么?” 沈禾下意识便回答:“想新年礼物送什么……” 沈禾说完回神,一个箭步窜出去,比兔子还快。 他抓住小榻上放着的大老虎,举起来用老虎头对着戚拙蕴,威胁似的大喊:“别问啊!我是不会说的!我都还没想好呢!” 戚拙蕴从他身侧走过,坐在另一侧,倒两杯茶,一杯放在小几另一端,让沈禾伸手就能拿到:“我没要问。” 他这副闲适的模样,搞得沈禾多少有点尴尬。 他抓着茶杯,咕咚咕咚两口喝光。 扔着布老虎到小榻内侧,放松的爬上去,转身仰躺靠着长舒口气:“我饿了哥哥。” 少年心性在沈禾身上是无比鲜明的,风风火火,一逗就炸,多半时候都是热烈的,像是一团燃烧着的明亮火焰。 等他愿意安静下来,被人顺毛,乖乖巧巧的时候,又不再像是团跳动的火,而是眼眸圆润明亮,看起来柔软得让人想要揉两把的小猫小狗,看人的时候充满了叫人心头化作温水的亮光。 像是在撒娇。 让人来摸摸他。 戚拙蕴放轻嗓音,哄他:“哥哥知道。” 他去接沈禾前,便已经吩咐好。 连翘与荷菱她们片刻的功夫,从厨房回来,身后跟着人,麻利的端上所有菜。 沈禾爬起身,吃了两碗放下,浑身酸软。 大脑空空。 考试确实很废人。 戚拙蕴回主殿处理事务,原本宋少傅想来见见沈禾,好问问他答的如何,揣摩他能得到什么样的成绩。 戚拙蕴道:“他累了。少傅明日再去问他罢。” 宋少傅应:“殿下说的是。” 偏殿内,沈禾洗完澡,忠言帮他擦头发,沈禾指尖捏着个小油纸包。 方方正正一块。 忠言瞧了眼,低声笑:“小公子从哪里弄来的糖,当心殿下瞧见,说您呢。” 沈禾倚靠在床头,歪着脑袋,借着床头烛火盯着指尖的糖块。 他解释:“这是去院考时哥哥给的,我剩了一块没吃。” 他看了会儿,将糖给忠言:“你帮我放着,我明日吃。” 又看了眼自己的发尾,靠发根的位置干得差不多,发尾他实在耐不住性子,趴下去:“我困了,不用帮我擦了,就这样睡便好。” 忠言闻言,拿着糖,瞧见沈禾眉眼疲惫,说完话便闭上眼,一副困到极点的样。 他轻手轻脚将盖在小公子腰际的被子往上拉一些,放下床幔,将糖放在博古架一方小盒子里。 殿内其他人瞧见,自觉挑了殿中各处灯火,唯留下里间一盏昏暗的烛台,关上殿门出去。 忠言收拾东西,正要抱着被子来外间小榻守夜。 就见太子殿下不知为何,今日过来了。 忠洪朝着忠言偏头,忠言便没再进去,殿门重新被关上。 忠言莫名,心想朝中这是又出了何事? 太子殿下年中才回京都,眼下莫不是又得出远门? 他琢磨不清,回自己屋子。 屋内。 戚拙蕴动作很轻,撩开床幔时,瞧见少年趴在床沿,被子被他蹬到了腰下,堪堪盖着臀。 十月底的天,到夜间,其实已经有些冷。 少年人像是不觉得。 戚拙蕴弯下腰来,手臂轻缓穿过沈禾身下,抱着他送到床榻里侧。 瞧见沈禾总爱抱着的那个大老虎,拎着扔到了床脚。 忠洪在外间,没敢跟进去。 欲言又止。 最终只能敛住眉眼,当做自己瞎了,聋了,什么都不知晓。 戚拙蕴褪下衣衫,将少年搂进怀中,用几乎是禁锢的姿势环着他。 温热的呼吸落在他脖颈间,柔软的脸颊肉隔着薄薄的衣料,贴在他的肩头。 戚拙蕴心口犹如擂鼓。 一声声。 白日里,不敢让清醒着的少年听见的动静,现在透过紧紧相贴的皮肉,尽数传入沈禾的耳中。 让他睡梦中,无知无觉的感受养大他的兄长,对他拥有如何喧嚣鼓噪的灼烫绮念。 肮脏不见光。 只能用这样的手段,在少年睡着后,才敢让他听见,叫他获知。 戚拙蕴轻轻念:“禾禾。” 累极的少年睡意沉沉,完全没被惊动。 他手无意识的搭在戚拙蕴胸口,指尖勾了一下,攥住衣襟。 与幼时的习惯别无二致,自小做到大的动作。 戚拙蕴握住衣襟前的手,五指用缓慢,但不用质疑的姿态,插入少年指缝间。 十指相交。 睡梦中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什么,眉头不适的微微皱起来。 指尖动了两下后,后背手一只手轻缓拍抚,哄什么小婴儿似的。 沈禾重新陷入睡梦,眉头舒展开,神情乖巧。 第69章 小三元 院考前一日方考完, 还未放榜。 中生舍这两日也不上学,放了假,让学生在家中休息。 沈禾睡了个懒觉。 他睡醒的时候, 外头天色大亮,日头已经升得颇高,太阳光都落不到窗子上了。 连翘进门, 瞧见里间幔子被人掀开, 取笑道:“呀, 小公子醒啦?奴婢还当小公子今日要睡到日上三竿, 才肯醒呢。”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13节 连翘取笑着他, 还望外面特意瞥了一眼,说:“日上三竿也快了, 小公子莫不是被饿醒的吧?” 沈禾记不清楚,昨晚明明睡得早, 今天还醒的晚。 感觉夜里像是做了噩梦,被鬼压床了似的。 他不确定的下床,问:“我早间是不是醒过?” 连翘说:“是呢, 太子殿下上朝前来, 让小公子吃过早膳垫个肚子再睡, 小公子直说不用,还催太子殿下快些走。” 说着,回想起晨间场景, 又笑起来。 沈禾记起点模糊印象……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他先是为自己的赖床感到片刻羞赧, 随后装模作样, 一派坦然的自己穿好衣裳,连翘走过来为他将头发束上。 束发到一半, 连翘忽然想起先前提起的高马尾,问:“小公子,现下天气转凉,奴婢为您梳个高马尾如何?” 沈禾在这方面没主见,只要不热,怎么都好:“好呀好呀。” 连翘勾着乌黑细软的发丝,手指灵巧,三两下功夫便为沈禾绑好一个高高的马尾,看起来非常恣意潇洒。 沈禾肚子饿得咕咕叫,出门觅食,喂饱自己的五脏庙时,那头戚拙蕴都已经下朝,回了东宫。 进门,便是沈禾放下碗筷,与连翘说自己吃饱的一幕。 戚拙蕴问:“禾禾才起?” 沈禾脸颊发烫,他腆着个脸说:“我昨日院考!实在是耗费太多脑力,当然起得晚!” 戚拙蕴眉梢微微扬着,下一句话就让少年垮下脸:“禾禾说的是。看样子禾禾休息好,吃饱喝足,昨日晚间宋少傅还曾问哥哥,你答得都是什么,说与他,可评判你的成绩如何。” 沈禾:“……” 感觉自己的胃开始消化不良。 他两手捂着肚子,扭头往外:“哥哥,我吃撑了,我出去消个食,消食完回来再跟你说!” 戚拙蕴瞧着他起身往外走,自己几步便跟上,一手拎着沈禾后衣领:“无妨,哥哥陪你一起走。” 沈禾:不用了,谢谢。 沈禾在东宫里打转,他瘪着嘴,一圈绕到了主殿,去殿后廊下,瞧见那棵跟他一样高,叶子油绿的山茶,手欠地掐了片叶子,从后面绕过。 这么转了个大整圈,戚拙蕴从头陪着他,不徐不疾的,完全没有趁机问他写的是什么,一副陪着人认真消食的样。 呜呜,鸡娃家长的可怕毅力! 沈禾破罐子破摔,估分而已,让家长提前知道成绩而已,知道就知道,早死早超生,不就是拿不到头名? 他都打了那么多次预防针,想必这头名不拿也没多大关系。 一圈转回去后,沈禾没再试图拖延时间,很是爽快的将自己写的大概复述给戚拙蕴。 他边说边偷瞄戚拙蕴的神色,意图从中揣摩自己能不能拿个好点的成绩。 要知道,虽然策论这些东西不会像高考一样,有个一二三四五具体分值,却还是会分成甲乙丙丁许多等级。 沈禾仔细盯着青年太子的神情。 看了好半晌,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沈禾:好吧,点家权谋男主的表情收敛水平是他之不能揣度。 戚拙蕴听他说完,夸他:“答的不错。” 沈禾答案抖落完,心想,哥能考第几,男主你心里多少有个数,要是没拿第一名,别太在意。 谁家孩子能总是第一呢? 有人做第一,就要有人做第二嘛,何不妨让他来做这个第二呢? 至于男主的夸奖,他意思意思笑一下算了:“嘿嘿。” 戚拙蕴瞥着沈禾脸上神情,哪里能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小算盘。 他捏着沈禾脸颊:“哥哥不骗你,答的真的很不错。” 沈禾听见“很不错”三个字,更加不信了。 家长对自己人滤镜八百米厚。 他爹妈叔叔姨姨没一个不是这样,到了现在,戚拙蕴也相同。 戚拙蕴瞧着沈禾那副“你就夸吧”的神情,心中很是无奈,心中想,他家的禾禾,当真要成小三元了。 …… 放榜在院试后几日。 张榜告示,官府会特地派人,去童生留下的地址通报好消息。 东宫里的沈禾,自然是不需要通报的。 虽不需要通报,可大家一起凑在一团,看考中秀才的榜单十分热闹。 紧张程度也就比高考开分差那么一点。 沈禾没能体验到高考开分,前头的县试府试也不觉得紧张,到了这会儿院试能定功名的时候,他才觉得激动起来。 一大早冲出去,还拉了柳峥他们三个人。 柳峥三人早便有秀才的功名在身,明年八月入秋便要下场考乡试,若是考中,就是举人。 须知沈国公一心从文,自诩是个读书人,心心念念考取功名,考了许多年也只有个举人功名。 沈禾今日出来没坐马车,牵了匹马,漆黑的马匹,毛发黑亮顺滑如绸缎,在日光下都反射着缎子似的光泽。 沈禾束着高马尾,骑在马上,听见动静瞧向柳峥三人的时候,一副得意的模样,弧度略圆的下颌抬一下,黑眸亮晶晶的:“哥哥!瞧我今日可是意气风发?待今日过后,我也是位秀才老爷了。” 那副喜滋滋的样。 戚厌病凑上去说:“恭喜沈老爷,沈老爷先前不是说,太子殿下要你考头名?小三元若是不到手,皇叔能满意?” 他问完又说:“这马真不错,小禾,你借哥哥骑骑。” 沈禾一拽缰绳:“不给!快上马车,去晚了挤不到前头!” 说着便夹着马肚子,马蹄嘚嘚朝着张榜告示牌那头去。 柳峥三人上马车,马夫驾马跟在沈禾身后。 少年模样惹眼,束着高高马尾,穿着一身湖绿的束袖装,文雅公子的味道少些,利落少年的气息更加浓烈,的的确确很是意气风发。 他们到时,公示栏跟前果然围满人。 有自己来瞧的,有少爷家的奴仆代劳的,还有许许多多看热闹的普通百姓,看完张榜后,记住上面几位公子哥的名字,回去后至少有两三日饭后茶语的谈资。 沈禾他们到的时候,官府的人还未来张榜。 他牵着马,见人果然挤的满满当当,自己现在往里头卡,那简直是人肉夹膜。 沈禾不得已,坐在高高的马背上,伸长脖子,翘首以盼。 柳峥哭笑不得,叫他:“小禾,你不若先下来,待官府的人来贴榜,你再瞧。” 柳峥的话音未落,官府的人便从不远处走来,手中卷着一沓微黄的纸张,后头人跟着,拎个小木桶,里面是用来贴功名榜的浆糊。 领头的人大声吆喝:“让开!都让开!” 人群闹哄哄散开条路,让他们进去张榜。 后面的人不敢挤到这些衙役身上,勉强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一个个努力抬着头,眯着眼去瞧上头的字。 等到几张纸齐刷刷贴好。 黑墨写得极其工整的一排名字自上向下,列得整整齐齐。 衙役站在两边,允许他们靠近瞧,口中说:“不可拥挤喧闹!不可毁坏榜录!” 其他人哪儿还管他们? 有些身份,自己来瞧的少爷们撸着袖子上前,人拥上来将几个衙役挤到了一边。 衙役们只好让开,瞧着人虽多,还算安稳,便准备转身离开。 还未走两步,瞧见人堆后一匹英俊的黑马,马背上骑着个唇红齿白,模样秀气极了的少年公子,睁圆一双黑亮的眸子,努力在马背上,试图看清告示上的字迹写的是谁的名字。 沈禾视力还不错,他从中间那张纸最先看起,一个个往前数。 唔,他应该能够考个比较靠前的名额。 就算拿不到头名,考个好看的名次也好嘛。 没准儿真跟他前两日胡咧咧一样,拿了个第二呢? 那不就是仅次于头名,也值得吹一下呀! 他数了一串,三个字的名字直接跳过,可瞧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见自己的名字。 他去瞧第一张纸,发现前三都是两个字的名字。 正要看看前三里有没有自己时,有人大声叫着:“沈公子!可是沈公子!?” 叫唤的人声音非常陌生,里面充斥着喜意,仿佛沈禾是他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里遇到的老乡,激动得要命。 沈禾两眼迷茫,不得不收回眯着快看花的眼睛,去找叫自己的人。 后头马车上几个人,听见有人叫沈小公子,掀开帘子,跳下马车,想要瞧个究竟。 就见那几个方才张榜的官府衙役,兴高采烈,尤其是与沈禾对上视线,确认了这位的身份后,提高了嗓门:“恭喜沈公子!拔得头筹!沈公子是此次院试头名!今后不仅是秀才老爷,还是小三元呐!实在是可喜可贺,小人特来向沈公子道贺!” 沈禾:“?” 谁? 第几名? 小什么元? 领头的衙役以为他没听清,一路小跑,可算绕过那群挤挤挨挨的人,凑近说:“沈公子还未瞧见名榜罢?您无需瞧了,一早便派人去国公府与东宫报信,秀才老爷的吉服也送去东宫中,沈公子实在是少年英才,小人好些年都未能瞧见小三元,上回出一位小三元还是七八年前,如今可算亲眼见着了……” 他巴拉巴拉说一大堆,沈禾还呆呆坐在马上,两眼发直。 等等,等等,让他捋捋。 县府院乡会殿,也就是说,他四舍五入,就算没考上省状元,也至少是个市状元!?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14节 第70章 晦气东西 沈禾不确信的指指自己:“我?小三元?” 领头一拍大腿:“除了您还能是谁!” 柳峥三人先是愣怔, 随后惊喜大笑起来:“小禾,真不错,竟是小三元, 比哥哥们还要厉害!” 戚厌病去拽缰绳:“走走!这样大的好事,不得去好生庆祝一番?” 柳峥按住戚厌病:“庆祝的事稍后再说,小禾现下还得去趟国公府罢?亦或是回东宫?” 沈禾还在发懵。 柳峥好笑, 无奈说:“那先去国公府, 国公府近一些, 去完国公府, 你再回东宫, 明日出来咱们好生庆祝一番如何?” 沈禾觉得好像行。 不不,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 这是他真拿了第一的问题。 沈禾两眼发懵,攥着缰绳, 戚厌病他们还跟在后头,将沈禾一路送去国公府,才笑着摇头说:“小禾自己都不信呢。” 郑学则说:“他拿头名, 理所应当。” 戚厌病摸着自己的下巴, 一副揣摩的神情:“郑学则,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会算?否则怎么从开始到现在,我都没看出你有半分期待跟诧异?不觉得小禾是小三元很高兴么?” 那神情, 大有借题发挥,谴责他对他们的宝贝小禾弟弟不够关心。 郑学则翻个白眼。 他嗓音平静:“他只是不爱学, 虽不知为何他很抗拒学堂, 可在童舍时便极聪明了,我们说什么他都懂, 你觉得他那时像个普通三四岁的孩子么?” 戚厌病说:“他不是啊,怎么说了你们不信呢,他是异世亡魂,比咱们都大……” 郑学则与柳峥同时出脚,不约而同将胡咧咧的戚厌病一脚踹下马车。 戚厌病气得大叫:“不信便不信!做什么踹我!你们敢对本王不敬,实在是可恶!” 边说边往马车上爬。 马夫小心的将戚厌病拉回车上。 郑学则与柳峥多少是服气的,小时候能被骗就罢了,怎么一把年纪,都加冠成年的男子,还能被四岁小孩儿说的话骗到今日? 这三人闹成一团。 沈禾将马交给门房,自己大步冲了进去。 管家瞧见沈禾,便眉开眼笑:“哎哟!小公子!您来了!今日一早,便来人上国公府报喜,说小公子您考中了头名!连中三次头名,如今是小三元了!” 管家急匆匆的:“连大公子也回来了,与大人在候着呢,就等您过来。” 沈禾终于有了点真实感,他真成了小三元。 好像一个大馅饼猛地砸在他头上。 他想着他考试时,下笔流畅的感觉,有种预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错觉。 沈禾小旋风似的冲进主厅,还未进去,便远远听见里头传来老国公与老夫人欢喜的声音。 几步蹿到门口,沈砚果然在,脸上同样挂着满满笑意,黑眸明亮,与祖父祖母低声说话。 两个老人嗓门控制不住的拔高:“真是想不到,一把年纪,还能做小三元的祖父,哈哈小禾可真是为咱们沈家长脸!生的好,生的好,真不愧是我孙子。” 老夫人轻轻啐道:“与你有什么干系,你也不想想你念书是何种模样。” 老国公顿时摸着自己的后颈,哈哈笑起来:“说的也是,还是小禾娘生得好……哟,小禾!快进来!” 沈禾大步走进来,被老国公一把攮住,老国公兴奋的满脸红光,像是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他不住的用蒲扇大的巴掌拍沈禾的肩头:“好小子,真不错!” 沈禾被拍的一个趔趄,既高兴,还想着要谦虚一下:“一般一般,祖父您别夸了,再夸我就要高兴飘了。” 他嘿嘿笑几声。 老夫人欢喜的摸摸沈禾的脸颊:“怎么夸不得,小三元呢,咱们沈家可是头回出。小禾是个有出息的孩子,来,祖母一早便为你备好了。” 沈禾手里被塞了一方小帕子,里面是老夫人准备的贺礼。 老国公想起来,自怀中一掏,也塞了个玩意儿进沈禾手中,沈禾定睛一看,又是不知道花多大功夫搜集到的宝贝。 十之八九是早年征战,好不容易弄到的宝贝,留在私库中,如今又进了沈禾的手。 沈禾收红包收的分外高兴,沈砚自然不会少了沈禾的。 他微笑着,唇边两个小小梨涡:“哥哥可给不了祖父祖母那样的好宝贝,这个给你,之后再瞧吧。是不是方出来瞧榜,现下要回东宫?” 沈禾宝贝的搂着小木盒,一股脑塞进衣襟,挤的鼓鼓囊囊,脸颊上满是笑容,露出两排灿烂的小白牙:“嘿嘿,是呢,我先来国公府,张榜的人同我说,吉服都送去东宫了,太子哥哥现下没准也回了东宫,我马上就得回去!” 老夫人拉着沈禾的手,高兴道:“好好,不过太子殿下忙碌,不急于这一时罢?不如在府中用了午膳再回东宫?祖母先前便命人备着,小禾若是留下来,稍后厨房便去准备。咱们不大宴,就在府中自己家里人小聚一番。” 沈禾是有一些急切的,他心里像是装着一只小鸟,扑腾着翅膀,催促他马上飞回东宫,与男主分享这个好消息。 鸡娃家长殷殷切切,一心望弟成龙,知道他考了头名,成小三元,肯定比他自己还要高兴。 可瞧着自家爷爷奶奶,沈禾心想,男主八成还在忙,在国公府吃完午饭,再回去时间应当正合适。 也免得爷爷奶奶难过。 他很快答应:“好!” 老夫人与老国公喜笑颜开:“好好,马上让厨房准备!” 管家高声应:“好勒!这便吩咐下去!” 老国公抓着沈禾,问:“小禾呀,你们这回,考的都是些什么,你如何答的,你与祖父说说。” 一脸喜滋滋的样。 沈禾兴冲冲的,坐在沈砚身边,祖孙俩开始一唱一和,你说一句我捧一句,正厅里就坐着四人,热闹的活像是有一大群人。 沈砚不时插嘴一句。 他弯着唇角,偶尔说话,很有见地,比老国公能更快明白沈禾的思路,沈禾叽里呱啦,越说越顺,简直重回考试现场。 末了,沈砚夸:“小禾真厉害。” 沈禾说:“哥哥你也厉害!” 沈禾长吁短叹:“我提枪都嫌累,你能把我提起来抡。” 沈砚被沈禾那副模样逗的眉眼都弯了起来,看起来是鲜少有的开心模样。 他们一家子其乐融融。 国公府大门外不久后停下一辆马车。 马车上下来个人,穿着一身富贵锦衣,蓄着一把小胡子,瞧起来是精心修剪过的。 他面上满是喜色,大步走上台阶,门房瞧见他,吃惊的结巴:“国、国公爷!您怎么回来了……” 他问完,恨不得捂住自己的嘴。 沈国公果然面色一变,冷冷睨了他一眼:“这里是国公府,何时轮得到你这个奴才当家做主?” 他很快重新露出喜色:“今日是好日子,不宜发火。” 他大步走进国公府,门房在后面脸皱成一团,拦住不是,不拦也不是,只能飞快去找人,绕路到正厅与老国公说一声。 沈国公往日是个很注重仪态的人,他自诩是读书人,要摆出读书人的架子。 今日却高兴的连这份架子也忘了摆,一路朝着里走,到正厅,听见里头的欢声笑语,面上喜色更甚。 还未进门便说:“小禾!为父已然听闻你中了头名,乃是小三元!为父甚是高兴!” 他进门,看也不看从前寄予厚望的沈砚,而是盯着沈禾,眼里亮着热切的光:“你做的很好,从前为父未能瞧出,原来你在读书上还有这样的天赋,实是为为父争光!” 沈国公走到沈禾跟前,有一点不满沈禾竟然瞧见他后,还坐在椅子上,不起身对他这个父亲以示尊敬,也不主动唤他“父亲”。 不过这点小不快,在沈禾“小三元”的名头下,通通不值一提。 沈国公先前也晓得沈禾在县试与府试中拿到了头名。 彼时不以为意,一个小小童生,便是拿了头名,事后考个秀才而已。 可现在沈禾连拿三次头名,中了秀才,小三元的名头虽比不得大三元,却也很是难得,日后成举人,再考取贡士不过是时日问题,说不准,还能考中状元! 那可是状元! 他儿子若是成了状元,他这个当爹的,不也跟着沾光? 沈国公夸奖道:“实在不愧是我的儿子,有如此大才,日后好好读书,状元也唾手可得!” 他眼眸发亮,紧紧盯着沈禾说:“小禾,日后你常来国公府,为父会时常检查你的课业,中生舍日后也不必去了罢?去太学,太学中有几位都与为父相熟,为父回去请他们好生关照你……” 沈禾皱着眉头。 他脸上的笑容才瞧见沈从允进来,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分明还有些圆润柔软的脸颊,绷得紧紧的,哪怕绵软的弧度,都透出了冰冷与抗拒。 像是转瞬间,就从一个人人可以揉两把的小猫崽子,变成了个龇牙要咬人的小狗。 他的面颊柔化了他的冰冷,好在他声音里的厌恶不会因此减少。 他冷声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沈禾语气前所未有的冲:“你不是死外边不回来了,现在怎么诈尸复活?你进国公府前不知道通报,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不成?” 沈国公呆滞住:“……什么?” 沈禾说:“我赶客呢,听不出来吗?好好的日子,你偏要出来招人晦气。” 沈从允勃然大怒,他脸皮涨红:“我是你爹!你便是如此与你爹我说话的?这国公府我是主子,你还未继承爵位,何时轮得到你来做主!?你未免太不将我放在眼中!” 第71章 纸片人 一屋子人全都站起来了。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15节 沈禾还坐着。 他原本是想要学一下男主那种, 坐着但气势居高临下的本领,但见大家都站起身,只好跟着起身。 他绷着脸, 心里有团小火苗在烧,恨不得当场跟沈从允这狗东西干起来! 他提着嗓门,比沈从允还大声:“你也配说我不孝!你个不孝子!这国公府谁都能当主子, 就你不配!” 沈从允气得脸色涨红, 脖子青筋鼓动, 胸口剧烈起伏, 片刻后扬起手, 竟然是想对沈禾动手! 沈禾根本不怕,当即撸着袖子就要干起来。 他能怕这狗东西!? 他今天就要打烂这垃圾的脸!免得他跟老沈顶着一样的脸, 侮辱老沈的人格! 沈砚先沈禾一步。 他拉着沈禾到自己背后,大步上前, 顿时卡在沈禾与沈从允之间。 沈从允的巴掌落下来,被沈砚一把攥住。 沈砚的身形看起来是个单薄的少年,但此刻与沈从允站在一起, 攥住沈从允的手时, 才让人惊觉, 他竟然已经比沈从允都隐约高了一线。 他攥着沈从允的手,轻而易举,任由沈从允如何挣扎, 胳膊纹丝不动。 他用漆黑如深潭的眸子,盯着沈从允, 幽深冰凉, 从中看不出任何感情。 那不是在看一个父亲的眼神。 沈从允怒气更甚:“你还不滚开!都翻了天了……” 他没说完,老国公大怒:“我看你才翻了天了!给老子滚出去!我国公府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这混账东西, 竟然还敢对小禾动手!? 先前没个影子,现在来装什么爹? 老国公胸口起伏,呼吸急促,瞪着眼睛,一掌甩过来。 老国公从未对自己这个儿子动过手。 这是第一回。 他一巴掌抽在沈从允脸上,留下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纵使老国公年纪大了,到底是个武将,一巴掌下去,将沈从允打得偏头,险些踉跄。 沈禾想着沈从允方才说的那些话,还是气不过。 他咬着牙,瞪着沈从允,一边去给自家爷爷拍胸口顺气,一边阴阳怪气道:“我考没考头名跟你也没有关系。你考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你自己中个状元。” 这话无疑戳中了沈从允痛脚! 他此生最恨用此事来嘲讽他的人! 沈从允大喝:“不孝子!你……” 沈禾并不因为他的喝声住声,而是语速更快,阴阳怪气道:“你考的那模样,我能有现在的聪明才智,要靠我娘将我生得好,靠柳家血脉,靠太子哥哥与宋少傅将我教的好,靠太学诸位先生讲学讲得好,靠祖父祖母哥哥信我,靠我身边的宫女太监小厮将我照顾得好,靠所有人,就是唯独跟你没有半个铜钱的关系!你好大的脸!这光是你能沾的嘛!” 沈禾小嘴叭叭:“你等着,我明日便让人四处告示,说你打小从不管我,我考成什么样与你无半分关系,你日后最好别来这,在你外头的院子安生住着吧,我瞧你先前不是硬气得很,连祖父的生辰都没回来看一眼?你八成不是沈家的儿子,有多远就搁多远待着去,少来这里碍人眼!” 沈禾盯着沈从允脸上鲜红的巴掌印,有肿起来的趋势,心口那撮小火苗总算是消下去一点。 他上下打量沈从允,面无表情,微微抬着下颌,半眯着眼睛说:“还是说,你现在缺银子,在外头过得不痛快了,需要上门来讨点银子?” 沈从允说:“你!” 沈禾:“你什么你,人家都说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我看你光口舌笨拙,半分不敏于行,也跟君子不搭边,难怪死活只能得个举人功名。” 他说完大声叫着:“管家!还不将他弄出去!” 管家哪里敢呀! 他头回见敢如此与自己亲爹互骂的,便是沈国公不孝,对着老国公诸多言语,也还是要敬着三分,哪有如此直白撕破脸皮的? 屋内乱成一团。 沈砚不爱说话,这种时候也不出声,只动手。 老国公平日倒是声如洪钟,一碰上沈从允这个不孝子,便气得呼吸不畅,说几句话便能气得要昏过去,老夫人忙着给他顺气,只能急得在一旁:“你到底来做什么,将你爹气成这样!先前便说了,我们管不了你,你出去自选间宅院,随你过活!” 一屋子,唯有沈禾的声音最响亮,叭叭叭,语速流畅,口齿清晰,腔调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管家不敢动,沈砚侧头,冷声喝了一句:“王琰。” 正厅后头不知道站了多久的人,顿时冲了出来。 两人一道,动作无比麻利,押沈从允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就跟押鸡崽子似的,一左一右架着便提溜出了国公府,下了台阶将人一丢,两人都冷着脸说:“沈国公,您还是安生过您这锦衣玉食的好日子罢。再有下回,咱们小将军兴许便不只是命人将您丢出来了。” 沈国公眼底浮红,他气得喉咙中像是有了点血腥气。 盯着这两个沈砚的近卫,最终做不出在大门前叫骂的举动,顾及自己那份脸面。 转身大步上了马车。 国公府内兵荒马乱。 老国公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沈禾围着他着急:“祖父,祖父您别气了,咱们下回关着门,不让他进门。” 可这样的话安慰不了老国公。 老国公抓着沈禾的手臂,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只喊了声:“小禾啊……” 他像是要说什么,喘息片刻,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就留了这样半个话头。 沈禾也没问。 他不想知道。 大夫来瞧,说还是老毛病,不能受气。 老国公如今年岁实在大了,武将出身,身子骨强健是强健,可征战多年,留下的暗伤同样不少。 一把年纪,受不得多少次这样的折腾。 沈禾与沈砚一道,扶着祖父去房中躺下。 老夫人留在房中照顾,沈禾小声搂着老夫人说:“祖母早些休息吧,别您也累倒了。” 老夫人拍着他的手臂,眼底有些水汽,勉强笑笑:“小禾,午膳……” 沈禾说:“我回东宫。” 老夫人于是笑了笑:“好好,回东宫,太子殿下晓得你拿头名,定然也是高兴的。” 沈禾抿着唇瓣,轻声应:“嗯。” 他守着,瞧老国公喝完药,盖被子睡下,才与沈砚一道出院子。 沈砚抬手,轻轻摸他的头:“不要生气。” 沈禾鼓了下腮帮子,而后白嫩的腮帮瘪下去,低声说:“没气,我才不会为这个渣子生气。” 他不高兴的说:“真不讲道理,有的人想要好的父母,却没有,有的人有,一点不珍惜。” 沈砚微微愣了会。 沈禾侧头看小炮灰哥哥,都长这么大了,比他现在都高。 剧情在他脑海中一年比一年模糊。 时间让记忆褪色。 沈禾看小炮灰哥哥那副怔住的模样,凑上去,用力搂一下他,拍拍他的后背,语调努力扬起来,让自己摆脱那份不悦的丧气:“哥哥,咱们好好的。虽然我们摊上了这样的垃圾,但是有其他人可以让我们珍惜,对不对?” 沈砚慢慢回抱住沈禾,低着头,回答:“嗯,对。” 沈禾借着这个短暂的拥抱,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他撤回一步,笑眯眯道:“那我先回东宫啦!对了哥哥,明日我与表哥他们约好要聚在一起庆贺,若是你明日也能有空,跟咱们一道去怎么样?” 沈砚微笑着说:“好。” 嘴边是个浅浅梨涡。 …… 沈禾骑上马,束得高高的马尾在脑后甩不起来。 他胸口闷闷的。 好不容易扬起来的笑容,这么会儿功夫,一点点垮回去。 他只是,忽然之间,想起来。 男主跟渣爹皇帝每次见面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气? 每次见面,都是忍着恶心。 沈禾想,他不会难过的,他只会生气,因为他知道,沈从允这垃圾,跟老沈不是同一个人。 老沈是那么好的人,爱他的妈妈,爱他,尽心尽力,是个好爸爸,跟他好的跟哥俩似的。 沈禾想,他已经有过这份完整的爱了,他是有爱他的父母的,沈从允可有可无。 他面对沈从允的时候,只有愤怒,愤怒是因为他恶心,因为他伤害老国公与老夫人,因为他不做人。 但也只有愤怒。 沈禾不会因为沈从允有一丁点的难过。 那其他人呢? 沈砚会难过吗? 男主会在恶心之余,也有心凉的时候吗? 毫无疑问,有的。 人是需要爱灌注,才能好好长大的。 爱之于人,是阳光雨露,缺少这些,没有哪棵幼苗能够长成健康的大树。 沈砚还有爷爷奶奶,那男主呢?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16节 沈禾努力回想原文中是否有这些描写。 男主是否还有其他长辈,愿意对他灌注以爱。 他的外公外婆,他的皇祖母…… 沈禾心想,好像没有。 没有。 一个人都没有。 他的外公外婆对他没有多少爱,大结局前夕,被除掉的除了背刺造反的“沈禾”,还有结党营私,试图做大的外戚。 就像他站在高台上,口中惋惜的呢喃着“禾禾”,还是亲眼盯着“沈禾”被车裂一样。 他也惋惜着想,外戚为什么不安分,本来该看在母后的面子上放过他们的。 然后让外戚一家,死于一场莫名大火。 狗皇帝同样是不例外的。 男主亲手,在龙床前,将最后一口毒药灌进他父皇的口中。 他一路过关斩将,碾碎所有拦路石,坚定毫不动摇的,坐上了至高无上的皇位。 这是一篇爽文。 那么男主自己,会觉得他的人生是一篇爽文吗? 第72章 哭得真可怜 沈禾一路回到东宫。 他跳下马, 慢慢往里走,逐渐的,他步伐越来越快, 变成飞奔。 沿途有人瞧见他,唤:“小公子!” 沈禾无暇顾及,他只是忽然有种奇怪的预料, 觉得戚拙蕴现在就在东宫, 已经在等着他回来。 他飞奔到主殿, 冲进大门, 侧头朝小榻那边看过去, 果然立着一道高大修长的背影。 青年此时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已然换下朝服, 穿上了常服。 他今日穿着的仍旧是一身黑,好似对黑色有种格外的喜爱, 乌沉沉的颜色让他整个人气质沉稳的同时,也冰冷不好接近。 真正的上位者模样。如今的太子,几年后的帝王。 他正在与忠洪说什么。 沈禾耳中全是自己因为极速奔跑, 而疯狂作响的心跳, 以及剧烈的呼吸声。 他听不清戚拙蕴与忠洪他们在说什么。 沈禾心想, 啊,我要说什么来着? 他忘了。 他只是在看见戚拙蕴的那瞬间,觉得难过的要命。 在回东宫一路上积攒的情绪, 被人开闸,统统倾泻而出。 沈禾跟只小动物似的, 直直朝着戚拙蕴冲过去。 戚拙蕴仅来得及回头, 被少年撞了个满怀。 他被沈禾的力道冲得后退两步,抬臂便搂住埋进怀中的少年, 一手环住了他的腰背,一手安抚的放在他的后颈。 戚拙蕴对沈禾的情绪是无比敏感的。 何况沈禾现在表现的如此异样。 他知道少年现在可能不想有外人在场,便轻轻按着他的后脑勺,让他埋在自己胸口,对殿中其他人道:“都出去吧。” 其他人顿时散开,关上殿门。 忠洪也不例外。 戚拙蕴揉着少年后颈温热细腻的皮肤,醇厚的嗓音放低,带着磁性的声音笑:“禾禾怎么了?晓得自己夺了头名,成为小三元,高兴得不能自已,哭鼻子不成?” 此前一刻,他还在与忠洪说,等沈禾回来,要许他些好处,好生补一补才成。 他的小三元,可金贵着呢。如今是小三元,日后还会是他的状元郎。 他含笑的声音落在少年耳中,却引来一声低低的啜泣。 像是憋得狠了,没能压住,露出这声哭腔。 戚拙蕴眸子里的笑意顿时消散,他面目变得紧张,手掌探到胸口,将沈禾的脸抬起来一瞧,已经挂满了泪水。 眼眶通红,晶莹的泪水随着主人眨眼,便一连串的落下来,滑过颊面,挂在下颌尖,摇摇欲坠。 沈禾觉得自己丢脸极了,被人强行抬起脸看他哭的样子,两只手胡乱在脸上擦泪水。 他擦了一下,便被戚拙蕴抓住手腕。 戚拙蕴拉着他,将人圈进怀中,在小榻边坐下。 沈禾不坐,戚拙蕴也不强求他矮下身子来,就这样将人圈在自己两腿间,微微仰头看他的眼睛:“禾禾为何哭。外头有人惹了你不高兴?可是放榜的时候遇上什么不长眼的人,亦或是遇上其他事?你同哥哥说,哥哥帮你教训他们,好不好?” 沈禾抿着唇瓣,看见戚拙蕴这样子,更是压不住的难过。 他一难过,勉强压下去的泪意再度上涌,长长抽了口气,一串泪珠子滚落。 他在心中骂自己,太不争气了,男主都没哭,他在这哭哭啼啼个什么劲,弄的好像过得这么惨的是他一样。 太矫情了,沈禾心想。 可他一边骂着自己,一边愈加难过。 戚拙蕴还有空关心他是不是被人欺负。 从来没人帮戚拙蕴撑腰。 沈禾觉得这太不爽文了,为什么一个爽文主角,会连自己亲手养大的小弟都背叛他呢? 戚拙蕴如果知道“沈禾”未来会背叛他,那会是什么心情? 沈禾看着现在坐在自己跟前,说着要帮他出气的戚拙蕴,完全没办法将原文里那些对纸片人的描述,跟戚拙蕴对上。 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沈禾心想,他是人,他叫戚拙蕴,而不仅仅是“男主”。 他是“男主”,他自然是厉害的,谁都打不倒他,拦不住他。 可强大跟可怜不冲突,厉害与脆弱也会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只要他是人,他就会受伤,就会难过,就会有情绪,就会需要关心与爱。任凭他自己表现出来的再如何心智坚定,冰冷强大。 沈禾眨眼,让自己的视野重归清晰,盯着戚拙蕴的脸,嗓音带着浓浓的鼻音问:“哥哥,如果,我是说,假设,如果有一天,我背叛了你,你会怎么样?” 戚拙蕴似乎是被这个问题问愣了。 他抬头,漆黑的瞳仁里映照着沈禾的脸,眉宇间还掺杂着些许因沈禾升起的忧愁。 他就那么看着沈禾湿漉漉的眼睫,与含着层薄薄水光的眼眸。 哭成了这副模样。 真可怜,他想。 他的宝贝如此心软,怎么可能背叛他。世上所有人都背叛他,这个他养大的孩子,也不会。 ……即便,真有那么一天…… 戚拙蕴心头缩紧,他想的却不是什么背叛的愤怒,而是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大概也会认了。 因为是他肮脏。 他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试图将眼前纯白的少年弄脏,染上他的颜色。 他拉着沈禾,让人靠在自己怀中,手臂搂着少年的腰背,让他几乎贴着自己,另一手握住沈禾垂在身侧的手,带着他按住自己心口。 沈禾感受到掌心里,隔着几层衣料传出的温度,以及那用力搏动的心跳。 通过皮肉筋骨传入他的耳中。 戚拙蕴轻声说:“若禾禾非要这样做,哥哥可以将刀递入你手中。” 沈禾像是被烫了一下。 他很快忽略这点异样,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大声道:“你怎么这样!” 沈禾眼睫还是湿的,下颌尖还挂着颗没滴落的剔透泪珠,他瞪大眼睛,一副被激怒的样子,怒其不争:“有人背叛你,你怎么还自己送上门去给人杀!都背叛你了,你要是给刀,还指望人家心软吗!?” 气死他了,他这个缺心眼儿男主! 就算是自己养的孩子,也不能信任到这份上吧! 沈禾都怕戚拙蕴以后娶老婆,有了自己的孩子,被他儿子弄死! 沈禾想到这里,梗了一下,记起来老皇帝按照后续剧情线,也会被戚拙蕴弄死。 总之,总之不能这样! 沈禾想,他肯定不会背叛戚拙蕴的! 这傻缺孩子肯定是因为从小到大都缺爱,谁对他好一点儿就能忽悠。 还自己递刀呢,没见过这么傻的! 沈禾现在一时感性上头,也不管原著里“沈禾”实际上是被噶了的下场,反正他又不会背叛戚拙蕴。 而且,比起所谓的原著,沈禾现如今更相信与自己多年相处的戚拙蕴。 这可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男主。 不,是戚拙蕴。 连宫女太监都不会随意乱罚,跟其他的王公贵族们天壤之别,怎么可能还是原著里那个亲眼看着人车裂,一把火烧死外祖全家的狠人呢?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17节 戚拙蕴被骂了,面上却露出笑意,将沈禾搂的更近,按着他坐在自己一条腿上,另一条腿固住沈禾的小腿,与他说:“哥哥不会对旁人如此,只对禾禾这样。” 戚拙蕴说:“禾禾不会背叛我是吗?无论日后发生什么事。” 他用指腹温柔的揩去少年绵软腮侧的泪痕,干燥的手指一点点将他湿漉漉的面颊擦干。 沈禾心中生出一种责任感。 这种责任感让他连当下的些许怪异氛围都忽略了。 沈禾抿着嘴,重重点头。 他搂住戚拙蕴的肩头,哥俩好似的:“哥哥,我一定不会背叛你的,那都是假设!” 他可是要做男主头号挂件的人! 不不,他日后多少也可以帮些忙。 啊不对……好像也没什么忙能让他帮了。 后期造反他不参与,二皇子兵力少一半,更成不了什么大事。 沈禾为此感到三分羞愧。 他难得想要振作一下,主动出击奋进,然后发现能帮忙的时候还太小,戚拙蕴已经通通自己搞定。 现在他什么忙都帮不上。 沈禾忧愁的长长叹了口气。 见沈禾情绪恢复,戚拙蕴不动声色的环住他的腰,将下巴搁在少年单薄的肩头,嗓音里重新染了笑意:“禾禾今日为何忽然这般?可以与哥哥说说吗?” 沈禾现在已经冷静许多,知道自己多丢脸了。 他深吸两口气,绵软雪白的腮帮子不悦的鼓起来:“没什么,就是在国公府的时候,沈从……我爹回来了一趟。我同他吵了一番,祖父被他气病了。” 戚拙蕴捏住少年的脸颊,沈禾顿时“噗”一声,鼓起来的腮帮子漏气了。 戚拙蕴眸子深深,他想着沈禾说的话,想他回来的反应,从中一点点梳理脉络。 大约几息的时间,戚拙蕴便猜出个大概:“禾禾因为沈从允,想到了哥哥的父皇?” 他问:“禾禾是心疼哥哥,觉得哥哥的父皇待哥哥也不好,担心我日后被身旁亲近的人骗,是么?” 沈禾呆了:“我,啊……” 他支支吾吾,心中大叫!哥刚刚是一不留神秃噜嘴,说了点什么? 他一路回来想了那么多,方才没头没尾的哭了一场,问了个奇怪的问题,戚拙蕴竟然还能串起来想到一块去!? 这就是属于男主的智商!? 啊不是,戚拙蕴的智商。 难怪能当皇帝,这不当皇帝谁当? 戚乐咏那个蠢蛋吗? 戚拙蕴不等沈禾啊出个所以然来,用着这个将人环在怀中的亲昵姿势,道:“不必担心,亦不必心疼,哥哥现如今很好,即便是父皇,也没办法再为难哥哥。” 真正能让他为难的,只剩下怀中这个,叫他光是看见眼泪,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少年。 会因为心疼他,而流泪的人。 他的宝贝。 戚拙蕴靠在沈禾肩头,在沈禾瞧不见的角度,眼眸深沉,眼底的贪念浓郁的几乎溢出来。 这样的宝贝,怎能叫人不喜欢呢? 第73章 发现陪伴睡觉 沈禾得了小三元, 算是东宫一件大喜事。 厨房特意做了不少菜,全是拣着沈禾喜欢的菜式做。 沈禾吃得正开心的时候,忽然听见对面的戚拙蕴说:“禾禾如此聪慧, 想来过几年,做哥哥钦点的头位状元郎不难。” 沈禾差点没噎死。 他抓着筷子,悲愤扒口饭, 心想监护人鸡娃如初。 亏他刚刚还心疼呢! 他埋头干饭不说话, 戚拙蕴也不强求他回答, 只是笑。 沈禾现在有种高考后的放纵感。 这几日夜里都不情愿早睡, 抓着话本子, 一心想着深夜放纵。 谁想到多年养出来的生物钟,到点便困了, 想放纵都放不动。 沈禾睡得迷糊的时候,感觉有人将自己抱住。 现在天气凉, 他不抗拒热源,被人抱住后倒不是特别烦躁,只下意识皱着眉, 小声嘟囔:“嗯, 别动我……好困。” 抱住他的人动作便放得更轻, 耳畔有一道压得极低的嗓音应他:“好。乖乖睡吧。” 沈禾于是重新沉入睡梦中。 第二日早间,天色朦胧。 十一月天气转凉,天色也亮得晚许多, 早间若是去草木间晃一圈,能够沾满衣摆的寒凉露水。 他在微冷的空气中睁眼, 脸侧却暖烘烘的。 有心跳声, 沉稳有力,平缓的在他耳边跳动。 沈禾盯着幔子顶, 呆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昨晚戚拙蕴与他睡在一处。 沈禾听着耳边的心跳声,没有空去想,为什么戚拙蕴会陪他睡觉,是否又要出远门。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能不能来个人告诉他,晨那什么的时候,床上还有第二个人,这个人还是你哥的时候,该怎么办? 沈禾本就燥热,发现眼下困窘的状况后,脸颊迅速变得通红。 他做贼似的,偷偷扒拉开戚拙蕴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从他胸口一寸寸挪开,撑着床榻准备爬起来,趁着监护人还没醒,火速穿好衣服逃离这个尴尬现场! 让他冷静一下,软下来! 沈禾蹑手蹑脚,要从戚拙蕴身上跨过去的时候,踩在被子边的脚踝忽然被一只大手攥住。 攥住他的手掌,掌心皮肤干燥灼热,有一层茧子,刮着脚踝骨上的皮肤,带来痒意。 沈禾吓了一跳,险些从床上摔下去。 戚拙蕴坐起身,两手抱着他的腿,卷起被子拉着他坐下,嗓音中似乎还掺着几分倦意:“不去太学,今日怎么起的这样早?” 沈禾手忙脚乱,飞快的将戚拙蕴推起来的被子拉过,盖住自己,僵硬的坐在戚拙蕴腿上,另一只手拍他搂着自己的胳膊:“我睡饱了!要起床!人有三急,快松手!” 说着就探出脚,往床下奋力溜。 戚拙蕴不得不放开他,无奈笑道:“去吧,回来后再陪哥哥睡一会。” 沈禾披了件外裳,套上靴子后拢着衣服,就这么火烧屁股的跑出去,头也不回的。 看起来确实像是急得不行。 戚拙蕴瞧着沈禾离开的方向,黑眸中那点困意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完全看不出方才倦怠的模样。 他薄唇勾着,露出一点儿笑,眸中满是深暗的色泽涌动。 他心说,不着急,戚拙蕴,不能急。 不要吓到他。 一步一步,慢慢来,让他适应。 …… 沈禾在茅房只呆了片刻的时间。 他红着脸,解决完自己的问题,要走出茅房前,步子顿住。 他心说,哥这么快走出去,岂不是很没面子!? 不对,等等。 沈禾觉得自己脑子睡一觉,睡没了。 戚拙蕴以为他三急,他在茅房里待多久,人家只会当他是吃坏了肚子。 沈禾顿时松口气,拢着衣襟,大摇大摆走出去,身影不复先前的仓惶急切。 他进去的前,守在门口的忠言问他:“小公子是现下起来,还是要再睡会儿?天色才将将亮,时辰早。” 沈禾说:“我去睡会。” 而后轻手轻脚进门,怕里头的戚拙蕴已经重新睡着。 毕竟方才看起来,他很困的样子。 谁想,走进去后,沈禾就对上了青年那双漆黑的眸子。 里面含着笑意。 隐约间,沈禾从里面看出来点惊讶,像是惊讶他为什么这么快便回来。 沈禾:“?”错觉吗? 他定睛再瞧,又什么都看不出。 戚拙蕴抬手唤他:“禾禾,瞧什么,过来。” 沈禾回到床榻边,蹬掉自己的鞋子,往床上扒拉。 戚拙蕴两手搂住他的腰,一提,一放,沈禾便回到了床榻里侧。 沈禾扔开外裳,戚拙蕴搂住他,拉过被子将他盖住,两个人面对面,一时之间靠得有些过近。 沈禾抻着脖子,往后仰了仰,让他们之间间隔些距离。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18节 他小声问:“哥哥你这回要去哪儿?” 戚拙蕴笑着答:“不去哪里。” 沈禾困惑:“那干什么来陪我睡觉?” 这不是远行跟回家时候才有的惯例吗? 他个大小伙子,难道是因为他昨天哭鼻子,所以来陪他? 沈禾有被自己的猜测羞耻到。 戚拙蕴被子里的手臂横过来,搭在沈禾的腰上。 他们侧躺着面对面,少年本就细瘦的腰塌下去,腰线有了条鲜明的凹陷。 戚拙蕴的手掌握着这处凹陷,将人拉得与自己近一些,沈禾刻意仰头挪开的距离,不仅毫无用处,还让他们变得更近了。 呼吸几乎能够落在彼此的面容上。 戚拙蕴温声说:“马上入冬,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漏进来的全是凉风。靠近些,当心生病。” 沈禾不得不控制住自己想要后退的冲动,毕竟是为了他好。 万一真着凉生病,还得喝周太医那苦死人的药。 他莫名有些紧绷,大概是面对面,这样实在是靠得有点近,而且他刚刚干过一些羞耻的事情,现在更加尴尬。 偏偏这种尴尬只有他一个人有,对面的人不知道他刚刚去做过什么,一心惦记着做好哥哥,关心弟弟。 戚拙蕴拉着人靠近,两人盖着同一床被子,几乎呼吸交缠。 他眼睫轻轻颤了颤,没再看沈禾的眼睛,垂下眼帘,视野里能够清楚瞧见的,是少年红润的唇瓣与白嫩微圆的下巴。 他声音平稳的说:“哥哥怕禾禾夜里偷偷哭鼻子,所以来陪陪你,并非是要出门。” 沈禾在心中唉声叹气。 他就知道。 早知道,昨天该憋住不哭。 戚拙蕴放轻嗓音:“昨日瞧着禾禾那般心疼哥哥,哥哥忽然想着,日后禾禾再大些,也不知道会不会仍旧如现在满心挂念。所以想着,趁着咱们禾禾还心软的时候,多陪一陪,免得日后有了心仪的人,三两日便将哥哥忘在脑后……” 戚拙蕴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嗓音格外的轻。 沈禾心虚。 他口中反驳:“怎么会!” 心中想,原本是计划的好好的,二十岁离京的。 现在发现监护人过得格外惨,他也不是不能在京城多留两年,等戚拙蕴彻底坐稳皇位后再走……毕竟他的性向也是个大问题。 再怎么说,戚拙蕴可是某点男主,铁血大直男,万一他恐同,沈禾还是有点怕挨收拾的。 况且这个时代比不得现代,现代他出柜还要纠结一两年,抱着腿被打断的决心才跟爸妈说,这个传承为上,无后为大不孝的时代更不用提。让他娶个女孩子,害了人家,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沈禾在心里长吁短叹,所以说到底,还是只有溜字诀才是上上策。 等他在外头玩够了,再不时回京城看看戚拙蕴,联络一下兄弟感情,也是一样的嘛。 要是戚拙蕴有什么困难,他铁定第一时间赶回京城,能帮就帮,不让他这么凄凄惨惨戚戚,当孤零零的小可怜。 沈禾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思绪飘远,眼神肉眼可见的涣散。 戚拙蕴好笑,捏了把少年脸颊:“想到什么去了?是不是在说假话哄哥哥开心。” 沈禾将他的手抓下来,两手捧着,一副拜佛的样子,虔诚道:“哪有哪有,我才不会说假话,哥哥在我心里头等重要,忘了谁都不会忘记你的!” 他说完,嘿嘿笑两声,撒开手。 随后警觉,探头要看幔子外的天色,问:“哥哥你今日不上早朝吗?你还说睡会,光与我闲聊,现在再不起岂不是迟了?” 戚拙蕴笑了声:“难为禾大人还惦记这事。” 说罢,拉着被子,将沈禾的头蒙住,利落起身穿衣。 沈禾从被子里将自己的头解救出来,视野恢复光明时,戚拙蕴已经穿好外裳与靴子,忠洪在为他系腰带,整理衣襟与袖摆。 沈禾坐起来看了两秒,摊回床上,咸鱼本能发作,决定不躺到天色大亮,绝不起床。 他拥着被子,懒洋洋在床上摆手:“哥哥慢走哟,晚上再见。” 说罢,不等戚拙蕴回应,扭身,给人留个后脑勺。 戚拙蕴唇角翘着:“晚上再见。” 衣物与脚步声离开,房门关上。 沈禾睡不着,听见人走开,一骨碌爬起身,踩着鞋跳到装画卷与书册的箱子前,翻出两本新的,美滋滋回到床上。 快乐的生活开始了! 可以睡懒觉,不用上学,不用读书学习! 芜湖~ 沈禾趴在被子里,看完两本。 太阳光线从窗口一路下移,到了走廊中间,沈禾才因为肚子咕咕叫,不得不起床。 他跳下床,穿好衣物,洗完脸出去,让厨房随便给弄了点吃得。 他低着头让连翘帮着束发,说:“我同表哥他们约了今日出去聚会庆贺,稍后便出去,大概要等到天黑后才会回来。” 连翘笑:“好——奴婢记下了。” 第74章 冬日 沈禾打定主意要摆烂, 不上这个大学,也不想考状元。 考状元了他还能从京城走掉? 想想都不可能。 他不吃这个苦。 可宋少傅那头不是那么好敷衍的。 好在便是真要议论他入太学一事,也的是年关之后。 现在刚拿下小三元称号的沈小公子, 还是个一堆人心疼的稀罕宝贝。 沈禾三天两头的往宫外跑,东宫中的人都当他是院试前读书太过用功,所以现在一心想着松快, 由他去。 沈禾便抓紧时间, 想着忙一忙他们的赚钱大业。 小表哥三人明年便要下场参加秋闱, 若是顺利, 便接着考来年春闱, 一路到殿试。 比高考前准备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三人现在是忙里偷闲,抽空管理, 沈禾现今有空,自认为该承担起这个发展重担。 这日午后, 沈禾从栖霞宫中出来。 怀里还被塞了个食盒,是柳宣妃非要塞给他,叫他回去尝尝的。 沈禾笑得一脸喜滋滋的样, 乖巧的跟姨母撒娇, 脸被揉了两把, 柳宣妃挥手,赶蚊子似的:“行了行了,走罢, 晓得你如今年岁大了待不住,一心想着往外跑。听着宫人说你日日出宫, 姨母简直要以为咱们小禾在外头有了心仪的姑娘, 才这么殷勤。” 沈禾现在的个头较之柳宣妃已经高了一截。 他要让柳宣妃捏自己脸捏的顺手,需得乖乖将自己脑袋垂下来, 带着几分婴儿肥的绵软腮帮子送到自家姨母手边。 闻言委屈的捂着自己腮帮子:“哪有,分明是姨母赶我。姨母总是提什么心仪的姑娘,我可没有,太子哥哥还日日盯着我,指望我考个状元,我读书读得焦头烂额,哪里有空想其他事。” 柳宣妃哈哈笑:“哟,小三元,咱们小禾日后当真是个状元料子,没准儿不等加冠,便能做个少年状元郎呢。” 沈禾断然打消自家姨母不可能的妄想:“能不能中状元都两说呢,哼哼,我都同哥哥说好了,若是不中状元,便一直考一直考,年年下场,他日后为我改科举律法。” 柳宣妃被逗的哭笑不得,眼角泪都乐得漫出来:“好好,你一直考,考到七老八十,老状元也是状元不是?” 两人插科打诨好几句,柳宣妃再度摆手:“姨母累了,要去小憩片刻,你自个儿出去玩罢。” 沈禾下意识想要上前抱抱姨母,靠前半步后记起来现在他不是小孩子,已经与姨母不能太亲近。 他在十五岁开始抽条前,一直长得比同龄人偏小,长辈们拿他当小孩当了十几年,沈禾也亲近了十几年,要他一两年的时间改掉过去的习惯,实在是困难。 他别扭了片刻,脸上还是眉眼弯弯,重新退回去与姨母摆手,扭身往外走:“姨母再见!我改日再来,到时候带好东西给您瞧!” 说罢,小跑着跨出栖霞宫的宫门槛,脚步声远去。 柳宣妃被身边的雀枝扶着。 她站着看了会儿,脸上残余着浓郁的笑意,口中轻轻笑骂:“这皮孩子……” 岁月虽优待美人,却也只是容颜衰退的稍慢一些。 年过四十的柳宣妃,眼角生出细密的皱纹,笑起来时顺着眼尾细细延伸。 她笑了好片刻,雀枝也跟着笑:“小公子如此性子才好呢。虽活泼,却不失沉稳,如今更是有了功名在身,还是小三元。前些时候听闻,小公子在临江阁教训了许多世家子,正好趁了太子殿下手。太子殿下得了益处,其中有大半是咱们小公子的功劳不是?” 这么多年下来,柳宣妃对戚拙蕴早就改观。 年轻时候与皇后那些事,早就是些陈芝麻烂谷子。人都死了,她更不必为那些斗争介怀至今。 有沈禾在他们中间做一日的桥梁,柳家,柳宣妃便不会真放着戚拙蕴这个太子不管。 提及前朝政事,柳宣妃揉着眉心,在软靠上倚着:“愿他登基之后,也能记得小禾的好。” 柳宣妃瞧着沈禾一日日长高,变大,有了这孩子已经快是个大人的真实感。 若是,若是她有个一儿半女,她也不会指望太子,不会将小禾的未来寄托在一个与他没有血脉羁绊的人身上。 天家父子兄弟,血缘至亲都能说杀便杀,凡是让皇室中人觉得威胁到他们的权柄,再深厚的感情,都不牢靠。 ……柳宣妃想到这些,便蹙着眉心,为她的小外甥陷入担忧。 她小妹胆子大,敢于将孩子托付给太子,不知托付之前,可曾想过历来做皇帝的人,是如何对待权臣。 尤其是从前盛宠的权臣。 *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19节 沈禾日日往宫外跑的事,戚拙蕴同样知晓。 他并不管,只要他家的不受欺负便好。 至于欺负别人,若是禾禾那样的性子,能学会欺负人倒也不错。 时间转眼到了冬日,京都下了入冬后第一场大雪后,气温彻底降下来,寒风刮着往人骨头缝里钻。 沈禾裹得厚厚的,戴着他的软皮帽子,系着镶了一圈灰兔绒毛领的厚披风,没再顶着大雪出宫去折腾。 雪停后,外面白灿灿一片,晃人眼。 沈禾年年要玩雪,都玩不腻,见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雪,顿时小狗撒欢,撩起帘子便冲出去,撅着个屁股埋头滚雪堆。 对此,今年的沈禾很是得意! 他前两日还特意测过!现在测量他身高的刻痕,比去年这个时候高了几乎整个头! 个头高了,雪人不得整个大的!? 沈禾一脸喜滋滋,推着雪球,滚了老大一个,足足半人高,才心满意足的停手,飞快跑回屋里,蹲在炭火盆前伸着自己通红的爪子,迅速回暖。 连翘与荷菱都围着炭火盆蹲着,里面围了几个红薯,还有板栗。 瞧见沈禾急匆匆冲进来,两人止不住的笑。 荷菱用火钳挑起一个皮已经软趴趴,轻轻一揭便能露出黄澄澄果肉的红薯,搁在地上,又将剩下几个大一些的翻个面,烤的更加均匀。 沈禾也不嫌弃上满占满的灰,更仗着自己手冰凉,不怕烫的将红薯捡起来,嘴里呼呼吹气,从左手捣向右手,又自右手倒回左手,一整个独自表演杂技。 连翘与荷菱被沈禾这副可乐样逗的发笑:“小公子,烫手呢,您先搁在地上稍稍晾一晾,在过上小片刻便能吃了。” 沈禾倒来倒去,被烫得龇牙,也不肯撒手,还嘴硬:“没事,马上凉了!” 说完,呼呼用力吹两口。 被这么倒几回,还真不那么烫了。 他剥掉软哒哒的皮,里面果然被烤的几乎□□。 香甜的气息盈满屋子。 少年圆润的眼眸顿时发亮,忍着用力吹口气,咬上一大口,香甜软糯裹在舌尖,几乎没怎么嚼便被囫囵咽下去,暖烘烘的落进胃囊中,浑身都跟着热了一些。 他火速解决掉这个小红薯。 不等连翘她们给他掏第二个,重新掀开帘子钻出去,随便撩把雪将手中沾的灰搓掉,继续完成他的堆雪人大计! 戚拙蕴来时,瞧见的便是沈禾弯着腰,推着他的大雪球一路往前滚的画面。 披风耷拉下来,浅灰色的毛绒领将少年小半张脸围住,只能露出鼻子到眉毛,眉毛以上便被帽子盖住。 他鼻头被冷风刮得通红。 脸颊看起来也白里透红。 沈禾生得白,戚拙蕴与其他人比较起来,肤色也是较白的,可若是将手与沈禾的放在一起,沈禾便会被衬得更白,戚拙蕴显得肤色深。 戚拙蕴从前一心拿沈禾当小孩养的时候,每每瞧见他这样的雪白肤色,觉得可爱之余,还会想,该多让他出去骑马射猎,练练武,不是为了让他多厉害,而是为了让他更强健。 现如今有了不干净的心思,再瞧少年这身雪白的肤色,眼眸便有了些许的深沉难明。 他踩着嘎吱作响的积雪。 沈禾听见背后动静,头也不回的喊:“哥哥,帮我弄个红萝卜!大师傅晓得要什么样的!萝卜缨子也要!拿来当雪人的头发,嘿嘿。” 戚拙蕴步伐微顿。 他笑着应:“好。” 真就这么转身,亲自去厨房给沈禾找了红萝卜。 大师傅瞧见太子亲自过来,很是惊惶,削萝卜的手法倒是熟练如初,这么些年可没少给沈小公子削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戚拙蕴拿着削尖的红萝卜,与被砍下来的萝卜缨子,踩着雪重新回到沈禾身边。 少年已经将小一圈的雪球放上去,当做身子,埋头滚雪人脑袋。 弯腰低头太久,脑袋充血,抬头的时候还有些晕。 沈禾眼前发黑,步子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他心中吱哇叫唤,完了完了!哥要表演个原地摔了!哥这个堂堂小三元,市状元,今日英明毁于一旦! 第75章 礼物 沈禾往后踉跄着, 本以为自己一定会摔个屁股墩。 却撞上一个温暖的怀抱。 戚拙蕴的手扶住他肩头,好笑的瞧着少见险些摔了,手中的雪人脑袋还抱着没扔。 沈禾眼睫细微颤动, 他摇摇头,让脑子里的血匀一匀。 背后的青年扶着他肩头的手臂下移,在背后推着他走到雪人身子跟前, 一手捏住他的腕骨。 沈禾的手腕藏在衣袖里, 是暖和的, 戚拙蕴的手冰凉, 摸到他腕骨皮肤的时候, 沈禾被冻得激灵。 他下意识随着手腕上的力道,抬起手臂, 将雪人脑袋堆上去。 还没说话,手中多了个削尖的红萝卜, 以及一个绿油油的萝卜缨子。 沈禾眉眼弯弯,嘿嘿笑了两声将红萝卜塞回给戚拙蕴:“哥哥你给它塞鼻子,我给它盖脑袋跟头发。” 说罢, 自己上手拍拍雪人脑袋, 在正中位置放上萝卜缨子, 压严实。 沈禾退开,绕着雪人转了一圈,越看越觉得这样子很滑稽, 放声大笑。 雪后的天地似乎格外空旷,连少年清亮的笑声都传得更远。 戚拙蕴捉住哈哈笑着, 围住雪人打转的人, 搂住他往里走,沈禾边走边回头去看自己堆的雪人, 笑哈哈的问:“哥哥,这雪人真好笑哈哈……” 戚拙蕴唇角的弧度忍不住翘的更高。 用冰凉的指尖捏住沈禾的鼻头。 只轻轻捏了一下,就松开手。 沈禾仰头,讨好似的笑一声。 他们围着火盆坐下,挑着里头的红薯与板栗,屋子里弥漫着香甜温暖的气息。 下了雪,主殿后的山茶绽放的几朵花伸出走廊,露在檐外,被雪盖住,花枝可怜巴巴的垂下来。 沈禾便将这几枝花剪下来,主殿戚拙蕴的屋内摆几支,自己屋内摆几支。 雪白的瓷瓶,里面斜斜放着一支山茶,花枝上开着两三朵嫣红黄蕊的花朵,花瓣重叠又精致,在屋内是抹惹眼的亮色。 白花黄蕊的放在一个阔口青瓷瓶内,搁在里间。 沈禾说:“哥哥,那山茶廊下要长满了,再不搬走,改日要顶房顶了。” 况且枝叶趋光,现在一个劲的朝着廊外方向长,再长上几年,他修剪都修不回来树形。 除非大剪,但他舍不得。 戚拙蕴没应:“无妨,改日让人将它换个方向,它便没空向上长了。” 沈禾撇嘴,这是个办法,但也不能总这样。 戚拙蕴将剥好的栗子递过去,本想放入沈禾手中,手伸过去一半,忽地将果肉喂到人嘴边。 沈禾正垂着眼睛,忙着剥他自己手中的栗子,费力扯上面粘着的皮。 吃的到嘴边,下意识便张开唇,叼住栗子咬进口中,嚼两口,栗子的香气在唇齿间漫开。 他没有自觉,戚拙蕴的眸子在他唇瓣上落了片刻,收回来,拇指轻轻摩挲食指指尖。 柔软温热。 沈禾费劲力气,可算是将手中的栗子剥好,立马还人情,脸上堆笑的递给戚拙蕴:“哥哥给你!” 戚拙蕴无比自然的垂着眸子,与方才的沈禾如出一辙,手里剥着下一个栗子,眼也不抬的张嘴,朝着沈禾方向微微侧头去,方便他投喂。 沈禾没来由的心慌。 有点怪,他心想。 给自家监护人投喂一下怎么了? 还心慌? 沈禾迅速将果肉塞进戚拙蕴口中,收回手指的时候,指尖上跟有病毒似的,悄悄在袖口擦了一下。 即便如此,还是觉得滚烫。 真是的,干什么还伸舌头。 他自以为自己动作隐蔽,下一刻就听戚拙蕴带着疑惑与笑意的嗓音问:“怎么了?沾到哥哥的口水了?禾禾嫌弃哥哥?” 他垂着眉眼,黑眸望向沈禾的时候,口中说着调侃的话语,眼眸里也是温柔笑意。 沈禾没来由的更慌。 他解释:“我哪有!我可没嫌弃,哥哥你不要多想。” 他语速飞快,生怕监护人下一刻就发出点类似“我老了,我养的孩子大了不亲近我,翅膀硬了要飞走,嫌弃我”云云,他从前青春期时,没少在他爸妈口中听见类似的调侃。 近来戚拙蕴似乎也有这个趋势。 为了安抚监护人雏鸟出笼焦虑症,沈禾可谓是时刻注意着。 他安抚完,补充说:“哥哥你现在,晚上老是要抓着我一起睡觉,我也没说什么,要是嫌弃你早就抱着枕头跑掉了。再说了,我嫌弃谁都不会嫌弃你的。” 他嘿嘿笑两声,还搬着自己的小凳子,挪屁股到戚拙蕴身边,挨着他的胳膊,讨好撒娇的用肩膀头撞他两下。 戚拙蕴扯着唇角,嗓音拖长:“哦……是么?” 少年提着嗓门:“当然!” …… 沈禾现在还挺忙。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20节 马上便是年关。 年关后再过两个月,便是戚拙蕴的生辰。 他要连着准备两份礼物。 沈禾出东宫后,去国公府。 国公府自然也是有他的院子的,偶尔回来一次,跟沈砚兄弟两个玩得太晚,会两个人一起睡。 他院子里现如今放着不少东西,便是准备给戚拙蕴的。 他不想让人提前发现,只能出宫来弄。 马车压着厚厚的雪,这样冷的天气,连出摊的小贩都比先前少了大半。 沈禾在路过一条巷子的时候,瞧见一个衣衫褴褛,缩成一团的灰影。 沈禾叫住护卫:“等等!等等!停车!” 他跳下车,朝着巷子里走去。 这人不知道在这里缩了多久,也不知道死活,身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天亮前下过雪,这人应当是在雪停前不久到这里的。 沈禾拍拍人,叫他:“醒醒,醒醒!” 他拍了这么两下,人便软哒哒散开般,倒在了地上。 沈禾先是吓一跳,随后松口气:“快帮我!人还是活的,还能救。” 两个侍卫将人抬上马车,忠言忧虑:“小公子,此人不明身份……” 每年想要借口接近小公子的人可不在少数,谁知道这人什么身份? 沈禾好笑:“这就是个乞丐,他哪里知道我会从这条巷子前经过,若是故意的,应该瞧着我们马车过来的时候,正好倒在路边让我瞧见,而不是缩在巷子里。” 要不是他正好瞧这头,眼尖看清里面是个人,马车早便过去,让这人冻死在巷中。 他们将人拉去医馆,沈禾留下银子,还留一名侍卫在医馆瞧着,这才离开。 沈禾回到国公府,先是见过老国公与老夫人。 老国公自从上次沈从允来国公府一趟后,被气得旧病复发后,便断断续续一直在生病。 今日沈禾来,未进屋内就听见老国公咳嗽的动静。 老夫人为他顺气。 听闻沈禾来,老国公捂着嘴,边笑边咳:“哟,今日咳咳咳!今日咱们小禾又来了?这段日子怎地来的这样勤?打什么小算盘呢,咳咳咳说来祖父听听,没准还能给你帮帮忙……” 沈禾着急端水让他喝:“祖父您别说话了,喝点水。我就是画点东西,在宫内不大方便。” 老国公笑着应声:“好。哎哟,没什么大事,就是如今入冬,天气寒凉,容易咳嗽罢了,怎么摆着这小脸,笑一笑!” 他捏捏沈禾腮帮子那点软肉,沈禾配合扬起笑脸。 他陪了好一会儿老国公与老夫人。 这才去自己的院子。 屋内有花架,是他找木匠打的。 现今上面还挂着一张纸,纸上的画用水粉上色,是一个青年的模样。 眉骨高,长眉漆黑,眼窝深邃,这本是有些许凉薄不好靠近的长相,可青年的有一双盛满温柔笑意的眼睛。 这双眼睛让他面上每一寸锋利冷硬的线条,都变得柔和无比,像是蒙上了一层热气水雾。 沈禾盯着这张画看了好一会儿,默默移开视线,尴尬搔搔下巴软肉。 沈砚送的水粉还有剩。 他盯着剩下的颜料看了会后,将画架上的画小心取下来,放在书案上盖住,重新卡了张纸上去,用颜料去勾几个小人。 这次画的是卡通二次元形象,还是Q版。 沈禾很快画完,颜料果然用的差不多。 他心想,还是得记住,下次找个机会问问,能不能去见见这个弄出水粉的人,看人家愿不愿意将剩下的几个色制作方法卖给他。 实在不行,买他的成品也可以。 不过沈砚这段时间都没人影,军营里很忙? 等年关的时候再问好了。 沈禾小心合上盖子,趴回桌案,去画他真正,用心想了好久准备的一份礼物。 只给戚拙蕴一个人的,不给其他人端水,不让其他人分羹的独一份礼物。 他埋着头,磨尖的细细碳条在纸张上涂抹,发出沙沙声响。 一个简约线条的铅笔人在纸张上出现。 那是个七八岁的小少年,穿着一身漆黑的衣裳,外裳上绣着金线鹤纹。 少年下巴圆润,睁着一双眼睛,年纪小,眼神看起来却很冷静,小嘴紧紧抿着。 那是戚拙蕴,还是孩童的戚拙蕴。 想到了自己刚来这个世界,见到的下巴圆润,脸颊稚嫩的戚拙蕴,沈禾抿着嘴角,忍不住笑起来,手中画画的动作更加流畅利落。 神情是什么样的,有什么样的动作,会穿什么样的衣服,不用特意去想,脑海中全部浮现。 少年身边有个穿着华丽宫装的女人,牵着他,眉目与少年有些相似,脸上带着温柔笑意。 沈禾没有见过先皇后,他唯一知道的,只有戚拙蕴的长相。 他知道戚拙蕴笑起来温柔的样子是什么模样,他的母亲如果笑起来,应当也是这种温柔样子。 他画的全神贯注。手里的纸张已经被裁定好,装成了本巴掌大的小册子。 还做了封皮,封皮上没有落字。 册子的前半本,在翻动的时候,隐约露出一些被画好的内容。 第76章 标题 年关, 宫中大宴。 凡是三品以上的官员,皆可携带重要家眷入宫赴宴。 沈禾历年对这样的场合都很是麻爪。 一大堆他不认识的人,还要守规矩。 每每有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跟戚拙蕴岔开, 就有人上前套近乎。 沈禾哪里不知道他们跟自己套近乎是想做什么? 但他又不能掉头走人,只能干笑装傻。 来了这么几次后,沈禾决定还是紧紧跟在戚拙蕴背后, 做他的挂件跟屁虫为好。 一群人觥筹交错, 沈禾拘谨的坐在位置上, 摸着两个橘子在手里, 剥开皮丟一瓣进嘴中。 果粒里的汁水炸开, 当场酸得沈禾一个痛苦面具! 他囫囵咽下去,低着头去看自己桌案上的杯子, 忠言忙给他倒了杯茶,让他喝下, 沈禾这才长长松口气,撇嘴不高兴的将手里的酸橘子扔桌面。 扭过头去,才发现方才还站在身后, 与人说话的戚拙蕴, 不知道去哪儿了。 沈禾抬眼, 悄悄瞥了四周,拎着自己的披风蹑手蹑脚起身出去。 忠言跟着,往他手里塞汤婆子:“小公子, 外头刮冷风呢,您出来干什么?” 沈禾说:“太子哥哥去哪儿了?我出来找找。” 忠言真是哭笑不得:“太子殿下当是议事, 片刻后便会回到席上, 您跑出来一趟不一定能撞见殿下呢。” 沈禾无所谓,他说:“我就逛逛。” 撞不到就撞不到吧, 反正他主要是避个人。 在外头溜达一会儿,估算着戚拙蕴什么时候回去,他再往回走。 谁想到,沈禾的确是没有撞见戚拙蕴,却撞见了另一位。 算起来,沈禾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怎么与这位二殿下碰过面。 他与戚拙蕴是明摆着的不对付,而他小的时候,有那次湖边的先例在,戚拙蕴总是在沈禾身边护着,不让戚乐咏离沈禾太近。 能碰见的,也就是在这些避不开的宴会上,往往是隔着一段距离,不算靠近的见上一眼。与不见没什么两样。 是以,忽然撞上戚乐咏,沈禾愣了小片刻。 大概有那么两三秒的时间,他才大脑运转,记起来他们身份有别,行了个臣子礼:“下官参见二殿下。” 唉嘿,现在哥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了,对着二皇子不用自称草民,也不用再行大礼。 沈禾喜滋滋。 他喜完,心中嘀咕,不知道这狗二皇子会打什么歪主意,他溜为上策! 当即笑着,对戚乐咏说:“外头寒风刮人,二殿下还是尽早回宴席的好。下官需得去寻太子殿下,先行告退,望殿下见谅。” 说完便要走,戚乐咏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等等。” 戚乐咏生的不错,是皇室血脉生出的长相,他母妃又是个美人。 可惜较之太子,差了许多。尤其是一身气度。 戚乐咏应当是被戚拙蕴打击太多,吃了过多的亏,心气不畅,整个人都透着股子阴翳的气息,连带着样貌都显露出三分阴沉。 他用那双乌沉沉的眼睛看人的时候,实在让人亲近不起来,像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 沈禾脑海中七七八八的乱想一通,最后下了判断:相由心生,戚乐咏就是典型的小人样貌! 沈禾内心活动极其丰富,面上装的很正经,任谁都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东西。甚至因为长相精致,气质单纯,看起来便很是乖巧的模样,极其具有欺骗性。 少年面孔绷紧,听见戚乐咏的话后,停下脚步,恭恭敬敬的候着,长睫低垂,一双圆润的眸子敛住,唇角也压着,鼻头被寒风刮得通红。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21节 戚乐咏上上下下将沈禾打量一遍,蓦地笑一声,问:“沈公子再过上几月,便满十七了吧?这个岁数,怎地还在东宫中住着?与皇兄常处在一宫中,可还方便?” 沈禾顿时警觉起来! 什么意思!? 还问他方不方便,一副关心他的语气!? 怎么,原著里的拉拢情节跳到这里来了是吗!? 沈禾誓不背叛男主,尤其是这种场景下,他更要坚定,让戚乐咏歇了这个心思,不要在他身上做无用功。 沈禾张嘴便是三连:“还好,还可以,挺方便。” 戚乐咏说:“是么?” 他半眯着眼睛,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沈禾。不像是恶意。但也不是善意。 沈禾一时摸不清他在打什么算盘。 就听戚乐咏又说:“沈公子方便,皇兄却不一定吧?罢了,不说这个。沈公子这般年岁,也该是时候搬出东宫,寻一位合适的闺秀将亲事定下来。这满京都,到沈公子这个年岁,诸多人已然成亲,不知沈公子可有相中的闺秀?” 沈禾头皮发麻,心说他才十七不到,已经开始算计他的婚事了? 他干笑一声:“并无。议亲一时,微臣的兄长尚未定下,哪里轮得到微臣。” 对不起了哥!借你名头顶一下! 沈禾抓着袖子里的汤婆子,原本不觉得多冷,在这里站了一会儿,跟二皇子说了几句屁话,他觉得整个人都后背发凉。 绞尽脑汁的开始想个更好的托辞跑人。 没等他想出来,另一行人影撞上来。 脚步声听起来匆忙,还抄了小道,扫掉小径边树枝上的雪,发出簌簌声响。 沈禾抬眼,跟急匆匆跑过来的五皇子大眼对小眼。 五皇子诧异抬声:“沈禾?你怎么在这?!” 他迅速扫了眼自家二哥,眼底情绪莫名紧张,但这点紧张很快便被压下去。 他对沈禾说:“大冷天的出来吹寒风,我瞧你也没喝酒,犯什么毛病呢。还不回去,本殿下有私事要与皇兄说。” 沈禾眼眸放亮,忙不迭应声:“是。” 应完,屁颠屁颠的跑开,头也不回,生怕慢一步再被叫住。 五皇子瞧着沈禾被风刮得鼓起来的披风,心中既无语又松了口气。 他这口气没有松到底,便听见戚乐咏的声音:“小五,你与沈禾倒是处得不错。” 五皇子顿时跟被火燎了毛一般,大声反驳:“哪有的事!我俩自幼便不对付!他可是胆大包天敢打我的混账东西,我若是与他交好,我脸往哪儿搁?” 他说完,略过这个话题,压低自己的嗓音:“皇兄,你先前托我帮你寻的那个人,找着了。” 他问:“皇兄你找这个人有什么用处……” 戚乐咏打断,阴翳的面孔浮出些许鲜明的喜色:“人在哪儿?你命人,稍后将人带来,宴席结束我要看见人。” 五皇子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慢慢咽回去。 …… 沈禾一路飞快的返回。 忠言险些没跟上。 忠言气喘吁吁道:“小公子,您慢着些,路滑,小心别摔了!” 沈禾瞧着跑得够远,将戚乐咏那个瘟神反派甩开,松口气口中抱怨:“真是倒霉。” “倒了什么霉?”青年低醇含笑的嗓音,轻轻缓缓的自耳边飘过来。 沈禾抬头,瞧见了咫尺间的青年太子笑望着他。 戚拙蕴低着头,拉过少年的手,带着他往前。 沈禾不高兴,还有点委屈,他问:“哥哥你干嘛去了?我出去找你,结果遇上二皇子。” 戚拙蕴好笑:“我只走开一刻钟的时候,这都使不得?禾禾这么粘着哥哥?” 他握着沈禾的手腕,拇指指腹自腕骨上轻轻摩挲,带来阵阵痒意。 说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 沈禾心跳很快,他有一点微小的,足以忽略不计的怪异,掩藏在砰砰砰地心跳中。 沈禾很是理所应当的,将这归为他方才一路跑来,运动造成的心跳加速。 他不乐意的拽回自己的手:“哪有的事。行,那我下次不去找你了。你就让我被那些人烦死好了。” 戚拙蕴喉咙间发出点闷沉的笑声。 他一边笑着,一边去揽住沈禾的肩头,低声认错:“那便是哥哥的错,哥哥下回去哪里都将禾大人带上,成不成?” 他说话的时候仍旧在笑。 笑得沈禾耳尖烧红,觉得羞窘。 戚拙蕴笑够了,才问:“遇见老二,可是同你说了什么?下回再见他,不必客气,转身走人就好。他不敢找你的麻烦。” 沈禾当然知道,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撇嘴:“也没说什么,就说我这么大了还赖在宫中……” 戚拙蕴黑眸中的笑意淡去,他嗓音低低:“无需理会这些人说的闲话。哥哥一日在东宫,东宫便一日有禾禾待的地方。” 沈禾当然知道啦。 监护人责任心爆棚,现在还正是雏鸟出笼焦虑期,恨不得时时刻刻护着干脆别出笼。 他顺毛捋:“嗯嗯,我知道的。” 一高一矮两个,亲亲热热靠在一处往里走,到了入口,戚拙蕴将手放下,两个人规矩许多。 沈禾回到自己席位,看见被他丢在桌面上的橘子,嘴角抽搐。 他将橘子推开,眼神四处乱飘,打量着有什么好吃的。 途中与柳宣妃对上眼,沈禾立刻嘿嘿笑着露出一排小白牙,要多乖有多乖。 柳宣妃含笑轻轻仄他一眼,低声与身边的雀枝吩咐一声。 雀枝便端着一盘子什么东西,到沈禾这头来。 她笑眯眯的:“小公子,娘娘方才特意命人取来的桃片糕,您尝尝。” 将东西放下后,对着戚拙蕴行一礼,这才转身回到柳宣妃身边。 沈禾眼睛明亮,兴高采烈的分一片,先递给戚拙蕴:“哥哥你尝尝!” 而后用指尖扣着,给自己拈一片起来。戚拙蕴还没作声呢,沈禾口中已经咬着桃片糕,吃得不亦乐乎,溜圆的眼睛因为高兴,弯弯如月牙。 快乐的模样看得人忍不住跟着露出抹笑容。 戚拙蕴接过来,正欲与沈禾再说点什么,便发现少年的注意力被其他人吸引走。 沈禾好奇的望着对面。 他看见了个姑娘,按理说,他是不认识人家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越看越觉得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沈禾的眼神存在感强烈,对面的小姐有所察觉,用帕子掩着唇,抬眸瞧过来。 沈禾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这不就是之前在书房见过,差点成他嫂嫂的女孩子嘛! 沈禾眼睛更亮,他飞快移开视线,心中嘀咕,这个女孩子长得真漂亮,虽然戚拙蕴选太子妃是假消息,可这辈子总是要找老婆的呀! 沈禾嘴角翘着,嘿嘿想,这个女孩子看起来温温柔柔,很有才华的样子,说不定就跟戚拙蕴很合得来呢。 聪明人灵魂共振什么的。 沈禾在心里愁啊。 戚拙蕴从前过得那么惨,整个人生表面的爽文,背地里的虐文,他要是不帮着参谋参谋,让戚拙蕴以后有个老婆陪着,他退休都退的不安心。 孤家寡人,独坐高位什么的,想想都觉得挺惨的。 当然!他是民主的,要参考双方意见的! 沈禾对自己的定位,就是戚拙蕴跟他未来老婆之间那根小小的红绳。 事在人为嘛! 沈禾收回视线,心里七拐八拐,身体已经朝着戚拙蕴倾斜过去。 他小声嘿嘿:“哥哥,你看,我刚刚发现对面那个很漂亮的小姐,是之前你选太子妃的王小姐耶。” 他说完,发现戚拙蕴没搭声,偷摸凑得更近点,用肩膀头子撞一下:“哥哥你听见没?” 戚拙蕴自然听见了。 他听得一清二楚。 且看得一清二楚。 沈禾若是扭头,瞧瞧身边的人,便会与他某瞬间没能收敛好的眼神撞上。 他嗓音难明:“禾禾很喜欢她?” 沈禾眼睛更亮,他翘着唇角的时候,腮帮子的软肉会跟着微微鼓起来,黑眸圆润水亮,映着灯火,像是一只看见骨头,兴奋的小狗。 沈禾压着嗓音,偷摸说秘密似的:“她又漂亮,家世又好,看起来也很聪明,很和气,我当然喜欢了,哥哥难道你不喜欢吗?” 这么优秀的女孩子,没道理不喜欢啊! 沈禾扭过头去,打量戚拙蕴的神色,声音压得更低,凑近问:“哥哥,虽然你现在不找太子妃,早晚要找的呀。要是有喜欢的姑娘,千万不用顾虑我!” 只要能找到老婆,以后别当孤家寡人,他就能放心。 就算戚拙蕴看中的老婆跟自己不和,沈禾身为男人,必然是不会计较的,反正他过几年就会退休! 戚拙蕴垂眸,他端起桌面的酒杯,抵在唇边,冰凉辛辣的酒液从口中涌入胃囊。 喉头一片辣意,心口的语气却似乎随着这股辣意,勉强散开些许。 当然,仅仅是,“些许”。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22节 戚拙蕴问:“禾禾想让她做你的嫂嫂?” 他都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怒。 他在心中说,实是抱歉,这嫂嫂你怕是不能有了。 沈禾敏锐发现不对劲。 他悻悻从戚拙蕴身边挪开,讪笑:“我就是一说。” 看来不喜欢这位王小姐。 果然这种事急不得。 沈禾吃了瘪,后半程安静无比。 中途,二皇子与五皇子回到宴席,沈禾隔着中间来回晃荡的舞姬,跟五皇子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两个人忙得不亦乐乎。 皇帝今夜兴致格外好,精神气饱满得让人诧异,满脸红光。 皇帝高兴,余下的人自然得陪着,让皇帝尽兴。 待宴席结束时,已经很晚。 四面的声音噪杂,一群人朝宫外散去。 沈禾在人群中远远的,同戚厌病几人挥手告别,口中无声做嘴型:“明日见!” 几人露出笑容,回沈禾:“明日见。” 他挥了没几下,被人搂住腰,半拖半抱带着往前。 腰间的手臂坚实有力,好似再用力些,能够径直将沈禾整个人单手抱起来。 沈禾被放上马车,青年紧随其后,掀开车帘进来,而后脚步虚浮的往前栽倒半步,整个人完完全全靠在了沈禾身上。 呼出了灼热的酒气。 第77章 长大了 青年高大的身体, 沉沉压在沈禾身上。 两手环住了他的腰,整个人都埋在了他的怀中,呼出的酒气灼热滚烫, 烫得沈禾忍不住缩着脖子,想要躲开。 沈禾托着戚拙蕴两条胳膊,身子后仰, 努力低头想去看看戚拙蕴现在什么情况。 怎么醉成这样? 也没注意他喝了多少酒啊。 沈禾担忧的喊了句:“哥哥?” 靠在他颈窝的太子闷闷发出声:“嗯……” 语调拖长, 嗓音沉沉, 带着些醉意浓沉的沙哑, 听得沈禾耳尖发痒。 沈禾无可奈何, 瞧着忠洪上马车,急忙道:“哥哥喝醉了。” 忠洪上前不是, 不应沈禾也不是,好在昏暗的马车中, 看不清他面上那零星异色。 他帮着沈禾,将太子殿下扶起身,坐在沈禾身侧, 整个人都倚靠在他身上。 而后便悄悄离得稍远一些。 少年无知无觉。 他还很担忧, 用忧心忡忡的口吻问:“哥哥你难受吗?想不想吐?要是想吐告诉我, 别直接吐我身上啊。” 沈禾说完,思忖三秒,忍了:“要是来不及说, 吐我身上……也行。” 他现在对戚拙蕴的忍耐值可真高! 有他这样的头号小弟,真是感天动地! 倚靠在他身上的青年, 只是低低应答, 好似浑身的骨头,都被那几杯酒抽走, 唯有身边的少年能够做支撑。 如此一路回到东宫,沈禾一下车便回身,张着胳膊对忠洪说:“你扶他下来,我接着,不会摔的,忠洪你放心便是。” 忠洪心说他自然放心。 太子殿下骗的就是小公子这个傻的。 忠洪扶着太子下马车,见人靠在了沈禾身上,扶着人的手早便卸力,只虚虚托着。 将人送回主殿,沈禾给累得额角沁出一层汗。 不等他离开,床榻上的人攥紧了他的胳膊。 戚拙蕴叫住他:“禾禾。” 咬字清晰,清醒的不像是喝醉的人。 沈禾被这么一声叫住,像是受了惊吓,心跳突兀的乱了几拍。 他瞪大眼睛,转过头去看床榻上的人,眸子被灯火映的很亮。 青年此刻衣衫半散,一路搀扶,他的披风取下来后,内里衣襟松散。平日里哪怕炎炎夏日,都整齐的紧紧压在喉结下的领口,现在阔着,露出喉结下方与锁骨之间的皮肉。 他眉心锁着,往日里温柔的面目淡去,显得有些压迫感深重。 沈禾看多了戚拙蕴对他温和包容的样子,忽然看见这种模样,一时愣怔。 他当然是知道的,身为太子,未来的皇帝,戚拙蕴必然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他觉得很正常,理所应当,这个能吃人的时代,他如果心慈手软,说不定以后没命的就是他自己。 但知道,与看见,与亲身体会,是全然不同的概念。 他并不怕,只是觉得,戚拙蕴其实与他熟悉的样子不太一样。 戚拙蕴又唤他一声:“禾禾。” 这次的嗓音更加温柔,先前那份压迫消失的无影无踪,唯剩下亲昵与惆怅。 青年倚靠在床头,用他那双漆黑的眸子盯着沈禾,似乎是是在打量。 酒意不上脸,单看脸色,沈禾是一点儿看不出来戚拙蕴醉得神志不清,连自己身为监护人的架子都端不住了。 他拉着沈禾的手,眼睫缓慢的颤动,视线一错不错的盯着沈禾,那种神情像是在说,他不能错开视线,不能让沈禾跑掉。 沈禾被自己这种解读逗笑了。 他咧着嘴角,嘿嘿笑两声,立刻不急着走了。 甚至还起了点坏心思。 监护人这么失态的时候多少见啊! 小时候还有他脸红局促的时候,越长大越沉稳,只有自己被逗的份。 沈禾心想,这不就是天赐良机?不逗回来都对不起老天爷! 他在床沿坐下来,青年的视线果然随着他的动作垂下,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脸。 沈禾凑近些,喊他:“哥哥?” 戚拙蕴用他那低哑的嗓音应:“嗯。” 沈禾笑出声:“嘿嘿,你现在喝醉了,是不是?” 青年嗓音听起来相当冷静:“没有。” 沈禾才不信! 说没有就是喝醉了!喝醉的人才会坚持说自己没醉! 啊哈!他心中更喜,脸上露出光明正大的坏笑:“哥哥,你是不是在撒娇啊。我以后要是搬出东宫,自立门户,你是不是会伤心得半夜偷偷哭?” 要是戚拙蕴承认,他以后保准笑他二十年! 不不,看在他是尽职尽责的监护人份上,还是只笑十年好了。 这回戚拙蕴没有那么痛快回答了。 他用那双眸子盯着沈禾,眸光凝固在沈禾的脸上,长久的沉默。 沈禾被看得有些尴尬,凑过去用手晃两下:“哥哥?你听清楚我刚刚问什么没有?” 他欲盖弥彰:“你放心,难过就说出来,我肯定不会笑话你的!” 大家都是人,不是铁打的,肯定会有感情波动,会伤心难过多正常。 没等他憋出趁人醉酒诱导的话术,青年盯着他的眼睛,反问:“禾禾想要出宫吗?什么时候?” 沈禾:“?”不是,等等,怎么还反客为主了呢? 他严肃道:“我先问的,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我才能回答你的!” 他胆大包天,去捏戚拙蕴的脸,让他左右晃一晃。 不等他晃完,戚拙蕴垂在身边的另一只手抬起来,握住沈禾的手腕。 他抓着沈禾的腕骨,压下来,与另一只抓着沈禾手腕的手合在一处,双手这么环着沈禾,掌心向上。 看起来,就像是小心翼翼的,将沈禾的手捧在了掌心中。 与此同时,将他的手圈住。 捧着他,但不容许他逃离。 戚拙蕴放轻嗓音,没有正面回答沈禾的话:“如果哥哥说难过,禾禾会一直留在哥哥身边?” 他垂着眉眼,让沈禾一下子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恶劣。 ……怎么,好像真的,很难过吗? 他只是搬出东宫,两个大男人要见面,派人吱一声儿他就能进宫,反正他不忙,忙的是戚拙蕴。 腹诽归腹诽。 沈禾看着戚拙蕴这副模样,心脏不可避免的软化。 他又想起来戚拙蕴这么些年,身边没有人来陪伴他,真切的关心他。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23节 戚拙蕴坐在皇位上,看似高高在上,实则满身孤寂的场面,从沈禾脑海中一闪而过。 也许不仅仅是独属于监护人的焦虑感,还有他要回归孤独的抗拒。没有人喜欢孤独,戚拙蕴亦然。 沈禾嘻嘻哈哈开玩笑的心思,顿时灭了大半。 他抿下唇角,凑过去抱抱戚拙蕴,像小时候那样。 嗓音轻快说:“哥哥不要难过啦,除旧迎新,马上便是新年,我准备了礼物!” 他说完,在戚拙蕴反应过来之前退开,步伐飞快的跑出去。 脚步声迅速传远,踩着落雪的声音,嘎吱脆响。 怀抱里的温度残余。 戚拙蕴面上那份微弱的,装出来的凝滞消失。 他侧目,瞧见支开的窗子外,那树开得繁茂的山茶。 红白的花朵贴在窗口,几乎钻进来,让开着的窗子也透不进多少风。 忠洪没敢进里间,在外头隔着珠帘问:“殿下,可要洗漱?” 戚拙蕴嗓音淡淡:“嗯。” 他嗓音是淡的,听起来不如何高兴。 简单洗漱后不久,沈禾兴冲冲回来,从袖中掏出一卷画。 他掰开戚拙蕴的手,将画放在他的掌心,眉眼弯弯,献宝:“第一个画的就是哥哥,你打开看看,像不像?” 戚拙蕴打开,里头竟然是一副彩色画像。沈禾的黑白画像已经足够逼真,现在的彩色画像更是惟妙惟肖,乍然望过去,简直要以为画里头的便是真人。 戚拙蕴卷起画卷,听见少年嗓音上扬,郑重的祝福:“祝哥哥在新的一年,顺遂如愿,万事如意!” 戚拙蕴心想,今日的一切都是很好的。 如过去每一年,精心准备的礼物,真诚的祝愿,送上来第一份永远属于他。 可戚拙蕴发现自己不再如往年那般开心。 因为他有贪欲。 他不再满足于此。 他想要的,贪图的,变得更多更多。 他想要眼前这整个人,全都属于他。 戚拙蕴抬手,搂住了少年腰肢。 他环着人,拉开被子,让人坐在自己腿上,用被子将他与自己围在一起。 喉结滚动了下,嗓音不知道何时,变得比先前更加嘶哑:“哥哥也祝愿禾禾,在新岁喜乐康健。”留在我身边。 两个人凑得太近,近得沈禾都开始变得拘谨。 他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那就是他真的长大了。 在这个世界,长大,不再是过去那个四处撒娇卖萌的萝卜头。 他应该跟戚拙蕴保持点界限。 第78章 试探 话虽如此, 真要保持界限,不是那么好实施的。 不说旁的,单是现在监护人一副焦虑不敢对孩子放手的样子, 沈禾就只能顺着。 他总不能立刻与戚拙蕴划清界限,说他要出去独立。 甚至于,他稍微表现的抗拒疏离一点, 焦虑中的监护人都会对此敏感。 例如现在。 他想要挣扎着, 从被子里爬出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心跳过速。 他拽着被子, 没能钻出去, 反而被戚拙蕴搂的更紧。 男人臂膀力道极大,沈禾有时候都会觉得, 他跟戚拙蕴好像不是吃的同一锅饭长大的。 戚拙蕴将头埋在他的肩头,嗓音低低:“禾禾陪哥哥迎新岁, 好吗?” 沈禾当然可以,但他们的距离真的很近。 而且沈禾发现了个,让人想要逃离世界的尴尬局面。 他被戚拙蕴拉着裹在被子里, 身体侧坐在戚拙蕴的腿上。 还坐得近, 几乎整个被按得靠在戚拙蕴的胸膛中。 沈禾心中骂骂咧咧, 看来是真醉了,那怎么不干脆再醉一点!? 醉到意识不清,不能起不该有的反应, 或者干脆别醉。 现在这样,他不能跟个醉鬼计较, 还要照顾人家的心情, 不知道明日一早,戚拙蕴酒醒后记起来, 会不会想要大义灭亲! 也许不会。 沈禾想着读书的时候,厕所里不乏一堆男生凑在一起比较资本,互相嘲笑。 但,那些建立在大家都是直男,性向是妹子的情况下。 他一个gay,尤其是他自己心知肚明。 他以后还要出柜!要是让戚拙蕴知道,他一个某家男主铁血直男,说不定还会恐同,沈禾光是想想那样的场面,就要窒息了。 他简直使出吃奶的劲儿,奋力往外挣扎,口中找理由:“哥哥我没洗!我洗完再来找你!” 谁知道醉鬼不讲道理,醉鬼只管他自己的目的,脑袋靠在沈禾的颈窝中,一点没有抬起来的意思:“无妨,禾禾不洗也是干净的,哥哥不会嫌弃你。” 沈禾被戳得要炸了! 他脸颊涨红,简直想现在就破罐子破摔,抓着戚拙蕴晃清醒,告诉他自己喜欢男人,再这么亲亲热热搂搂抱抱下去,他也要起不该有的反应了! ……等等,起什么反应。 沈禾脸颊红的滴血,在心里痛骂自己。 禽兽啊你,对监护人起反应,你真好意思啊你。 打死他都不可能! 沈禾徒劳努力许久,发现自己在做无用功。 喝醉的太子,也是人中龙凤,臂力超凡,根本不是沈禾这个菜鸡能够反抗的。 他欲哭无泪,只能退而求其次,好声好气的与戚拙蕴说:“哥哥,那你总得让我脱掉外裳,这样睡,我明日起来得生病。” 戚拙蕴抬起头,松开一只手,另一只手仍旧搭在沈禾腰间,似乎只要沈禾一有动作,便会立刻将他抓住。 他靠回床头,与沈禾中间总算不再紧紧相贴,就那么望着沈禾,说:“你脱。” 沈禾:“……”他抿着唇,咽了口口水,浑身都变得紧绷。 本就被心绪搅和得心跳,跳动的杂乱失去规律。 太奇怪了。 沈禾心想,下次戚拙蕴再要喝酒,他一定拦住不让喝。 他受不了再有下回。 喝醉后的戚拙蕴完全不讲道理,一点儿没有清醒时候的监护人好说话。 被一个人盯着脱衣服,感觉太奇怪了。 明明从前戚拙蕴也会看他,甚至是亲手帮他穿衣服穿鞋。 那时候从不会觉得尴尬或是奇怪,理所应当接受。 现在却浑身都不自在,存在感过强的视线,带给沈禾一种,这道视线在帮着他脱掉一衣服的错觉。 他不能起身,只能坐在戚拙蕴腿上,低着头努力忽略掉对方的视线,去解开衣带。 脱掉外裳,解开中层棉衣夹袄的时候,解了好一会儿都未能解开,反而眼看着要变成个死结。 沈禾烦躁,用力拽着这个结,借着无辜的衣服发泄自己莫名其妙的脾气。 他拽了两下,一只手掌便覆住他的手背。 靠在床头的青年倾身,凑近沈禾,垂着眼睫仔细打量他身前的衣结。 他用环着沈禾的姿势,拉开沈禾的手,为他解开衣结。 指尖灵活,动作没有停顿,手稳得不像是个喝醉的人。 沈禾屏住呼吸,就听见戚拙蕴笑了一声。 低低的嗓音,传入耳中,刮得他耳膜发痒。 戚拙蕴说:“好了,都脱掉了,可以睡了吗?” 沈禾:靠。 果然喝醉了! 为什么喝醉了手都比他的稳,比他的灵活! 气死! 反正躲不掉,沈禾蹬掉鞋子,往床里侧倒去,用力往最里头的位置滚,抓着被子将戚拙蕴挡住一截,躺平后义正言辞道:“好了!躺好睡觉!” 他再也不想被一些凶·器戳到! 不知道戚拙蕴是不是也折腾困了。 他这次没再非要搂着沈禾睡,侧躺着,脸上挂着笑意,盯着沈禾的脸。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24节 沈禾闭上眼睛,装作看不见。 要是戚拙蕴没喝醉,他现在势必要跟人讲道理,告诉他孩子都这么大了,不用时时刻刻盯着,要给孩子一点儿私人空间。 问题就是,戚拙蕴现在喝醉了。 要是戚拙蕴没喝醉,想必他也根本做不出拿凶·器顶人,还一副完全没有察觉到的平淡样子,也不至于这么盯着他不放手,跟小孩儿耍赖似的。 酒实在是个可怕的东西! 连戚拙蕴这么厉害的人,都会因为酒丢脸。 幸亏是他,要是戚拙蕴是在其他人跟前有了反应,沈禾都不敢想象那副画面。 当朝太子直接社死的程度。 沈禾原本以为,这么一通折腾,他一定尴尬的睡不着。 显然,沈禾低估自己的生物钟了。 他睡眠质量很好,睡得很熟。 以至于再度被人抱进怀里时,毫无所觉,就那么乖乖的靠在了人颈窝中。 少年呼吸落在颈窝,绵软的腮肉贴着皮肤。 戚拙蕴睁着眸子,清明得很,世界上恐怕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清醒的人了。 说完全没有醉,倒也不是。 至少在上马车的时候,回来的途中,戚拙蕴被酒意熏得理智防线弱了不少。 让他做出了装醉这个昏头决定。 后面? 后面是将错就错。 是他在发现,装醉也许的确是个不错的决定后,要抓着这个难得的机会,试探沈禾对他的容忍度。 试探的结果便是现在,睡颜乖巧的少年被他紧紧拥在怀中。 戚拙蕴垂眸,低下头去,几乎蹭到了少年的唇瓣。 但最后,他还是抬起头,吻住了光洁的额头。 就像是在那个让他惊觉自己绮念的梦中,他错开了少年的唇。 最后一次了。 戚拙蕴想。 下一次,不会再这样轻轻错过。 他的唇瓣抵着少年的肌肤,低低呢喃:“禾禾,不要害怕,有哥哥在,你只要愿意留在哥哥身边就好。” 这么乖的孩子,可以想象,日后被他引入歧途,会是怎么样的惊慌失措。 所以,戚拙蕴想慢一点,再慢一点,让他一点点的适应。 他会将他保护的很好,不会有任何人,敢于伤害他的宝贝。 他有些疼,指骨插入少年手指中,牵着他的手微微用力。 就这样安静握着,没有再做更出格的举动。 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不要吓到他。 * 沈禾一觉睡醒,戚拙蕴已经不在榻上。 沈禾两眼发直的望着床幔顶,大脑开机,数据传输,让他记起昨天晚上经历过什么。 沈禾:“……” 要不他还是自我了结吧! 就不用劳烦戚拙蕴动手了。 沈禾一个猛子坐起身,飞快摸着自己的衣裳,套好后抓着鞋子,一边穿一边往外跳。 他觉得现在这种局面,最好的办法就是他先出宫,避开一段时间,让各自都缓过这个尴尬劲再见面。 想必戚拙蕴一时半会儿,也不是很想见到他! 沈禾风风火火往外冲,准备回他的殿中收拾东西,大年初一正好出宫去小住一段时间,方便他去拜年。 谁想,主殿还没冲出去,在殿门口被人拦腰抱起来。 抱他的人动作熟练,轻而易举将人截在半道,提着他往回走。 沈禾安静如鸡,乖乖巧巧让人提着,一脸尬笑。 他尴尬,提着他的人却面色如常。 将他放在小榻上,说:“这么披头散发的,跑去哪里?” 戚拙蕴眉眼弯着,心情瞧起来没什么不对的地方,指尖熟稔的捏一把沈禾的腮帮子软肉,而后勾着他披散的发丝,拢着要为他束发。 沈禾:呆呆.jpg 让他思考一下。 昨天是他做的梦? 不太像。 那就是戚拙蕴忘记了? 昨天醉得太厉害,直接断片? 相当可能! 沈禾顿时振作了! 这种脚趾扣城堡的事,让他一个人烂在肚子里就好,他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 沈禾精神建设正在做最后完工阶段,站在身前,为他束发的青年语调夹着三分疑惑的问:“禾禾瞧着,不太自在?” 沈禾:“额,没有啊,我很自在……” 他欲盖弥彰,戚拙蕴系好发带,伸手,接过忠洪递来的玉簪,插入发中。 而后,退开半步,瞧着沈禾的模样笑:“因为昨晚的事?” 沈禾石化。 不是,等等,你说什么? 你知道? 沈禾不确定,沈禾决定先试探一下,万一戚拙蕴知道的,跟他知道的不是同一个内容呢? 他眼神飘去其他地方,总之不能跟戚拙蕴对视,抓抓腮帮子,含糊道:“嗯……” 戚拙蕴再度笑着,捏他腮肉,还轻轻揉一揉,说:“做什么老是喜欢抓脸,抓红了。” 沈禾谴责:“你揉,它也会红!” 戚拙蕴好笑,现在倒是生龙活虎。 希望稍后也能继续这样。 他放缓嗓音,像是感慨般:“才发现,我的禾禾是真长大了。” 这个话题跳得奇怪,沈禾没有跟上思路。 不过他很快就后悔,没有在戚拙蕴跳出这句话的时候打断。 戚拙蕴下一刻说:“禾禾已经是个男子,会有些欲望,哥哥与禾禾相同,比禾禾还要大些,自然也会有欲望,不必为此觉得难为情。” 沈禾:所以你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是吗? 你可真是一点儿都不难为情啊。 而且沈禾觉得奇怪。 什么叫比他“还要大一些”? 这个大一些指的是年纪,还是些什么不该指的地方? 太阴险了这家伙!玩朝堂权谋是让你在这里暗搓搓比大小的嘛!? 狗直男的恶趣味! 沈禾觉得自己受到鄙视,满心谴责。 戚拙蕴还说:“这样的事自然抒发便好,若是你不懂,我日后寻个机会,可以教你。” “我懂!不用教!”沈禾脸颊开始泛红。 雪白的皮肉下,一层粉色透过肌肤露出痕迹。 他绷着脸说:“我知道,我又没说什么。好了,别说这个!我饿了哥哥!” 沈禾弹跳起身,出门,眨眼就跑没影儿。 他为自己脸皮不如戚拙蕴厚,感到三秒钟的羞愧! 还教,教个鬼,等戚拙蕴知道他的性取向,吓他一大跳! …… 沈禾用完早膳,午间便坐马车出门,去国公府。 老国公与老夫人笑眯眯的,沈砚也在,沈禾见沈从允那个狗东西不在,心中松口气。 来的路上他还怕,沈从允不要脸的回国公府。 如果他真来,大过年的,沈禾真不知道自己是跟他撕破脸,还是强忍着把年过完。 沈禾对沈从允有种从心底的厌恶。 就像是看见一堆没人扫走,堆在大街上的垃圾。 他每每看见,都有一种将这堆垃圾处理掉的冲动。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25节 快了,沈禾心想。 在戚拙蕴登基,他满二十岁之前,沈从允这个人形垃圾堆,一定会被处理掉。 沈禾没本事像戚拙蕴那样,干出要人命的事,他到底还是个在现代和平蜜罐里长大的人,让他理解戚拙蕴需要做的事,可以,让他亲手做同样的事,却不行。 但他有其余的事能做。 想必对沈从允这样的人来说,与其一下子让他去见阎王,让他失去荣华富贵,只能苦寒后半生才是最痛苦的。 他也该知道,如果没有沈家,他什么都不是。 沈禾在国公府留了一夜。 临走前,他笑眼弯弯,将一个小盒子递给沈砚:“哥,新岁安康!” 沈砚嘴角露出两个小梨涡:“好,小禾新岁安康。” 沈禾嘿嘿笑两声:“算是借花献佛,别嫌弃!我先走了,去柳府,咱们过两日再见!” 少年说着,爬上马车,在车窗与他挥手。 沈砚目送他离开,回到自己院中后,才将盒子打开。 盒子里是一个小小的木夹框,将一张彩色的画夹在其中。 画上是个穿着铠甲的少年,手中握着红缨枪,短手短脚圆脸,瞧起来威风又可爱。 沈砚瞧了一眼,便被逗的唇角梨涡更深。 他将这画框放回盒中,打开博古架后,装着许多零散东西的箱子,让这个盒子也安静的置于其中。 沈砚做完这些,去厨房取来一个早就备好的食盒,转头去了一方小院子。 这处小院子在国公府的深处,远离前院,走过来需要段时间。 沈砚让人留在院门口,独自进去。 雪被踩得嘎吱作响。 院子外墙种着一丛竹子,被白雪压得低低垂下来,几乎要倒在路上,另一部分垂着院内的方向垂着。 竹叶上的雪隔上小片刻,便会簌簌落下,发出轻微的落雪声响。 很安静,是以沈砚脚下的嘎吱声,如此鲜明。 沈砚打开房门,屋内的小丫鬟撩起帘子让他进门,小声怯怯唤:“大公子。” 沈砚问:“还是不吃么?” 小丫鬟点头。 沈砚没有旁的表情,听见这话,不觉得愤怒,也不觉得意外。 他说:“你们出去罢,我来请姨娘用膳。” 里间立刻响起尖叫声:“滚!我不吃!我今日便饿死在这国公府!让你沈大公子一身轻,免得有个妾出身的娘拖累!” 屋里的下人匆匆出门,将房门阖上。 沈砚习以为常,眉头都不会因为这些咒骂声皱一下。 他到里间,摆好饭菜,腾腾热气带着香味充盈屋内。 床榻上靠着的郑姨娘无动于衷,冷眼睨着沈砚:“大公子不忙着去讨好你的宝贝弟弟,有空来这破院子?” 沈砚默不作声,他将筷子放好,筷子碰着瓷碗,发出轻微的响动“哒”。 郑姨娘最恨他这副样子,不知道做给谁看! 还装着孝顺模样! 若是真孝顺,怎么做的出与他爹作对的事,怎么干忤逆她这个亲娘,又怎么敢将她这个亲娘赶到这处最偏远的破旧院落中来!? 沈砚在小榻坐下。 他黑眸幽静,瞧着郑姨娘,开口说了今日对郑姨娘的第一句话:“姨娘是想死吗?若是真的想,我可以背着弑母的名声,成全姨娘。我习武多年,对如何杀人了若指掌,只需一刀,姨娘甚至不会痛,便能解脱。” 换了往日,沈砚这样说,郑姨娘一定是会尖叫威胁,让他有本事就动手。 可往日沈砚不会这样说,现在的沈砚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深井般的眸子看起来让人害怕,似乎只要郑姨娘应声,他下一刻就能让人取刀来,成全郑姨娘。 郑姨娘难以置信,她尖叫:“你要弑母!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想要杀我!我就知道!你要杀我,何必费周折!一杯毒酒送来,第二日对外说我暴毙而亡,谁敢质疑您大公子半句不成?便是老国公他们知晓,也会为你遮掩,还有你那好弟弟,他可是有太子殿下护着,只要讨好了他,他一开口,什么罪名不能帮你压下来?” 郑姨娘越说越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大笑:“我就说,是啊,你一刀光明正大杀了我,你那宝贝弟弟也能帮你压下来,让你清清白白,所以你才这般有恃无恐是不是?” 她说完,大声尖叫:“来人啊!沈砚要弑母!来人!瞧瞧他如何狼心狗肺!” “姨娘,”沈砚嗓音平淡,他问,“不是你自己想要求死吗?” 沈砚瞧着郑姨娘,好似很疑惑:“我以为,你是活的很痛苦,所以真心想要求死。你觉得你过得不好,想要得到解脱……我以为是这般,所以,你并不是真心求死,你还是想活着的,这日子,你还想过下去,是吗?” 郑姨娘觉得难以置信:“你想弑母,还要将罪名推脱一干二净,谁想死!人活着谁想死!” 沈砚说:“是啊。那你在做什么呢?” 不等郑姨娘回答,他自己说:“你不是过得不好,你是觉得你过得还不够好。所以想用这样的手段,来威胁我,你觉得我会受到威胁,不会让你死,才如此坦然,是么?” 郑姨娘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她瞧着这样的沈砚,没来由的害怕,心底发凉。 那种感觉,不是因为沈砚长大,让她觉得危险。 而是觉得,沈砚忽然很陌生,跟她记忆中的好像完全不同。 ……像是个受她钳制的小孩,长大,自己跑掉。 她手里唯一能够握住的溜走了。 第79章 哥有难 沈砚在叙述这件事的时候, 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他坐在那里,似乎就只是单纯的,将郑姨娘一层遮羞布揭开, 让她真正的心思暴露在光线下,仅此而已。 甚至于,他的态度如此坦然, 像是在说, 他早便知道, 他只是到这种时候, 才特意来确认一遍。 如果沈砚表现的愤怒一些, 语气中不这样平静如死水,而是带着些质疑与愤怒, 那么郑姨娘可能还会歇斯底里的与他闹腾一番,或是告诉他, 自己是他的亲娘,自己是一心为他好,又或是谴责他, 说他对亲娘如此, 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他日后必然会被戳着脊梁骨骂。 可没有,一点没有。 他坐在小榻上,平静的同郑姨娘说话, 那样的姿态像是一个陌生人在看戏,任凭郑姨娘如何发疯尖叫, 失去从前柔美的模样, 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郑姨娘觉得害怕。 她挤满了胸腔的愤怒,在洞察到沈砚这种不同的时候, 像是一大团泡沫,顷刻间便化开,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惴惴不安的空虚。 她的底气一下子消散的一干二净。 以至于……她有一点后悔,她先前或许该收敛一些,不该接二连三的闹腾,不该过分强硬。 哪个孩子能对母亲如此绝情呢? 如果她态度放得软一些,兴许…… “姨娘,”沈砚平静的像是陌生人的声音响起,幽暗的眸子直视郑姨娘的双眼,看得她想要躲闪,“你很清楚你想要什么,你也清楚你过得很好,你想要的,是额外的,不属于你的东西……” 郑姨娘忍不住打断他,咬牙道:“是,你是我的亲儿子,打我肚皮中爬出来的,今日咱们母子便敞开了说。我要的那些,难道对你没有益处?你便甘心一辈子被人压一头,便甘心眼看着自己本能得到的东西,被旁人拿走?你在京城,旁人是如何看你的,可有一个人拿你与沈禾同等对待?他们对沈禾,是对国公府嫡出的小公子,各个捧着,对你这个庶长子是什么态度!” 沈砚打断她:“是你想要,你在意,不是我想要,我在意。” 他说:“我从不在意这些,我也不需要这些,我胸无大志,只想安居一隅。姨娘,不必拿我做筏子。” 郑姨娘气得浑身发抖,她觉得沈砚分明是从她肚皮中爬出来的,怎能如此不知上进? 她张口要再说什么,沈砚似乎觉得该说的话说的差不多。 他站起身:“姨娘,你日后便待在此处,我会奉养你到老。” 郑姨娘闻言,先是愣怔,随后一喜,这话的意思是会好好养她,仍旧那她当母亲孝敬? 她喜色没来得及在眼底蔓延开,就听沈砚说:“至于我,我永远不会与小禾争抢什么。若是他日后继承国公府,我便是他的辅助,助他将国公府门楣发扬。若是他另起炉灶,我也会助他,只要他想,他是我唯一的弟弟,若干年后,祖母祖母逝去,他便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们互为依靠。” “我执刀戈,为他所用。” “我会过得很好,不劳姨娘费心。” 时时作痛,常年复发的病灶早该切掉。 人总是不忍,不舍,觉得或许还有余地,还有挽留的机会。 直到走到最后,发现病灶便是病灶,无法变成好肉,干脆利落,才能彻底解脱。 他要切掉病灶,不愿再受这种苦痛。 郑姨娘瞧着阖上的房门。 门外雪地上,脚步声嘎吱作响,一步比一步声音轻微,渐渐远去。 她浑身颤抖,掀开被子自床榻上爬下来,一日多未吃饭,双脚虛软的跌倒在地。 郑姨娘扶着床榻爬起身,步伐匆匆到门边,打开房门冲着院门口的方向声嘶力竭:“沈砚!你这混账东西!你以为沈禾那小畜生会记你的好吗!你巴巴凑上去拿他当兄弟,你也配!你不瞧瞧你是从谁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当他真会拿你做兄弟……!” 郑姨娘哆嗦着,扶着门框口中不住地骂着,身体里的力气像是一下子便被抽得一干二净。 怎么行? 她的儿子,做沈禾的刀剑? 做他的工具!? 自甘下贱! 他分明可以继承国公府,做国公爷,日后光耀门楣,他放着好好的坦途不走,要去给沈禾那个小贱种垫脚!他…… “郑姨娘!郑姨娘!哎呀,快去叫个大夫来,姨娘撅过去了!” * 沈禾的卡通小彩人画框送给几个亲人后,有沈砚给的一部分颜料制作方法,以后可以继续折腾。 不好的就是,有几个很难调的颜色,沈砚说对面不愿意将配方给出来,如果他要,可以送成品给他。 沈禾觉得也行,就是多找沈砚几趟的事。到时候多给人家点银子,好好感谢下。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26节 沈禾在外头,拜完年回东宫,先前留下的侍卫遇见他,道:“小公子,早前您吩咐送去医馆那人,说是醒之后得知是您搭救,跟医馆的人留了句谢,便先行离开了。” 沈禾惊喜:“呀,好了?那就好,他是乞丐还是做什么的?如果是乞丐,没病没残的,干什么不找个营生过活?还是有什么事?” 侍卫道:“听医馆的人说,不是京城人士,是北上来寻亲的,一路艰难,没能寻到人,身无分文才病倒在巷中。” 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沈禾有点唏嘘:“他没有留信说他要找谁?” 人要是在京城,这里高低算是他的地盘,说不定还能帮个小忙。 侍卫摇头。 沈禾只好歇下心思。 不过话说回来。 北上寻亲,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 他一路往里走,埋头思索,下颌整个埋进毛绒绒的披风领子中。 走到主殿,戚拙蕴不在。 沈禾绕到殿后,去瞧那开的挤挤挨挨一树茂盛的山茶。 长到廊外的部分,花枝被白雪压得低低的,沈禾手痒,凑过去晃花枝,将上面的雪全部摇落。一撒手,花枝立刻弹回去。 等等。 沈禾脑子里的弦忽然搭上。 靠,他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北上寻亲耳熟了。 原著里不就是有个反派,在二皇子阵营,帮着他当秋后蚂蚱,在戚拙蕴登基前摆了戚拙蕴一道。 沈禾一下没能想起来,是因为书里面那个谋士出场的时候,是个残疾,坐在轮椅上,膝盖以下都不能动。 他连名字都记不得,就记得这个谋士的腿是因为北上寻亲,被活生生冻到坏死才成了残疾人。 沈禾顿时顾不上玩。 一溜烟原路返回,找到方才的侍卫,问:“你晓得那人去哪里了吗?他有没有跟医馆的人说?” 侍卫摇头:“小公子,那人就留了声谢,旁的什么都没说。” 侍卫见沈禾有些着急的样子,问:“小公子可是有什么事?若是您要寻此人,吩咐下去,他还未出京城便不难。” 沈禾哽住。 他找到人干嘛? 说,兄弟你别跟着二皇子干了,没前途,还是跟着我哥干,以后能够当大官。 沈禾:…… 想想都觉得神经病的程度。 倒也不是不行,问题在于,沈禾隐约记得,二皇子是对那位谋士有恩情,还是拿捏住他什么人,才让他尽心尽力的卖命。 沈禾忍不住懊悔。 烦死,早知道全文背诵了! 他焦躁着,回到殿中,晚间戚拙蕴来找他的时候,沈禾靠在小榻上,两眼望横梁的扣手指。 戚拙蕴揭开披风,好笑的拍他脚:“挪挪。” 沈禾于是往里挪,给戚拙蕴腾个位置。 他扣着手指,指骨的位置很快浮上红痕。 戚拙蕴看了,总忍不住将将他安分不下来的手抓住,让他动弹不得。 他呷口茶,正要说话,沈禾先出声:“哥哥,最近朝中有没有什么事?” 少年从另一头靠着的布老虎上撅起身。 他抱着自己的老虎,放到了小几边上,朝着戚拙蕴这方向趴着,仰着脑袋,双手托腮。 下巴与腮帮子上雪白的软肉被他挤的堆着,看起来圆圆胖胖。 他忽闪着眼睫,左右飘着,口中问:“嗯……今年雪这么大,比之前几年都大,北方很容易发生雪灾吧?” 戚拙蕴放下茶杯:“是,怎么了?禾禾往日不是最烦听这些事,如今怎么忽然有了兴趣?” 沈禾迅速给自己找了个理由:“那是往日,现今我也是功名在身的人了,老大不小的,总得关心一下国家大事!” 义正言辞,并且这个理由应该很符合鸡娃家长的期望。 戚拙蕴:“……呵。”他笑得很轻。 沈禾:“?”嘲笑他? 沈禾觉得自己受到了鄙视。 他绷着腮帮:“不说就算了,我也不是很感兴趣。” 戚拙蕴哪里会不说? 他说:“哥哥只是笑一声,怎么这样小气?我可没说不告诉你。” 他解释:“哥哥只是笑禾禾长大了,连政事都愿意关心,日后哥哥的状元郎有指望。” “北方确实大雪,朝中近来正在为此争议。去岁天热大旱,国库不丰,强征南方粮仓容易引起民怨,正在集资众捐。” 沈禾两只手撑累了,撒开手整个人趴在老虎脑袋上,脸蛋子挤在老虎的两只耳朵中间。 他黑眸圆润,两眼发直,像是在思考。 戚拙蕴忍不住好笑,他问:“禾大人有什么见解?可是要将你那小荷包里的金珠子捐些给哥哥?” 沈禾嘴角一抽:“什么小荷包!看不起我的私房钱是不是!我可多银子了!” 戚拙蕴顺毛捋:“是,禾大人私库比我的都丰厚,几粒金珠不足挂齿。” 沈禾有被嘲笑到。 沈禾决定不跟这个险恶的权谋人争论。 他抱着自己布老虎爬起身,丢回床榻上,走回来,从戚拙蕴身边头也不回的路过,跑到连翘她们身边,围着火盆坐下来,撂戚拙蕴一个人在小榻上坐着。 戚拙蕴没有急着过去。 他日日瞧着沈禾,自然看得出来少年在偷偷疏远他。 说疏远或许不恰当,确切而言,似乎是想要与他保持一些距离。 戚拙蕴拿不准,是不是少年发现了什么,所以才这样做。 可他对沈禾了如指掌,在他跟前,沈禾不是能够藏住事的人。 如果沈禾真发现了什么,态度应当不会这样模糊。 ……戚拙蕴不敢往另一个方向猜想。 他只能揣摩,沈禾或许是发现了点踪迹,但他自己也不确定,才如此态度模糊,想着与他不要过于亲近。 戚拙蕴只当自己不知道。 总归每日夜里,他还是会与少年睡在一处。 时常能够将人抱在怀中。 他原本想着,一日日模糊掉他们的界限,卑鄙的引诱少年人对他产生绮念。 现在发现沈禾比他想象中的敏锐一些,却在模糊察觉后仍旧愿意住在东宫,对他没有过于抗拒,他竟然觉得有些惊喜。 像是发现了一个更好的途径。 他怕沈禾发现不了,又怕沈禾发现。 这种心思来回拉扯,分外折磨人。 戚拙蕴想,发现了,却不避开,算是对他卑劣的纵容吗? 戚拙蕴垂下眸子,扯着唇角,他能这么想,本身就是种卑劣,他果然骨子里便不是什么好人。 因为这件事,戚拙蕴每日都有些心绪不宁。 是以退朝之后,对上戚乐咏的笑脸,他才思绪凝顿,意识到点什么。 戚乐咏问:“皇兄知此次朝中官员,捐金多少?捐粮几何?” 戚拙蕴面上挂着浅薄的笑,黑眸看不出情绪。 他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这副半半死不活的样子,戚乐咏看了多少年,早便看惯了。 他讥讽的扯着嘴角,临走前忽然转过头来,提着嗓音道:“啊……对了,劳烦皇兄替拙弟同沈小公子带声谢。若是有空,下回请沈小公子好生酬谢一番。” 戚拙蕴唇角那点挂着的冷淡弧度彻底消失。 他面无表情,听见戚乐咏这番近乎挑衅的话,也没有多做理会:“孤会同他说。酬谢便不必。” 戚乐咏大笑:“皇兄,虽说小公子是在东宫长大,与你情同亲兄弟,可到底不是亲兄弟,你难不成连他与谁交际都要插手?沈小公子这般年岁,不是孩童,若是管的太多,恐怕不好,还是松些的好。” 戚拙蕴微微眯着眼,嗓音很淡:“他很乖。” 这话里,画界限圈地的意味简直过分浓烈。 戚乐咏更是笑起来,乐不可支:“好好,皇兄与沈小公子还真是兄弟情深。” 戚拙蕴问:“我以为这个时辰,你该去瞧瞧容妃。” 戚乐咏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皇兄说的是。” 容妃前两年忽然大病一场,至今在宫中养着,时时需要太医候着。 谁也不知道容妃是为何,忽然生了那样一场大病。 戚乐咏硬生生压下这口气。 真是想不到啊,戚拙蕴对沈禾在意到这个份上,不知道的,真要以为沈禾是从皇后肚子里爬出来的同胞兄弟。 戚乐咏转身大步离开,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想个法子,若是能够将沈禾拉入他这边,恐怕对戚拙蕴的打击,比做什么都大。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27节 戚乐咏冷笑。 沈禾不知道戚乐咏这狗东西暗地里给他挖坑。 他还在忙着尽他的小弟职责。 旁的事,他帮不上忙的就算了,捐钱这种事,那简直就是到了他最擅长的领域。 沈禾旁的不敢说,这么几年,他钱是赚得够够的! 盆满钵满绝对不是玩笑话。 他们几人合伙赚钱,数沈禾与柳峥拿的比例最多。 沈禾提供点子,提供设计图,柳峥这个手工大佬研发,郑学则和戚厌病负责往外卖。 他们按三三二二分钱。 沈禾还有旁的进账,从小到大各种长辈送的东西,庄子铺子宝贝不计其数,私库满当当。 如果说他们四个人里,单论个人,不论家里的产业,沈禾绝对是小金库最多的那个。 沈禾的银子存在郑学则他家的钱庄里。 另外还放了几个有名号的大钱庄。 知道朝中募捐赈灾,戚拙蕴缺钱,沈禾第二日一大早便出宫。 他还偷偷去拉了郑学则一个人,让他陪自己去钱庄兑换银通。 郑学则无奈:“你真以为朝臣们拿不出钱来?他们私底下产业不止在京城内,各处是他们置办的田产庄子铺子,哪里要你出这个钱?” 沈禾趴在马车窗口,深沉叹口气:“我知道呀,可他们死活不拿钱,能有什么办法?到时候筹的钱不够多,还得太子哥哥填窟窿。他要是不填,陛下铁定要骂他,天下百姓也要骂他,他可是储君。” 沈禾腰间挂着自己的钱袋,上面绣着个瞪眼老虎,橘色黑纹的毛发看起来栩栩如生,似乎触感是温暖毛绒绒的。 沈禾扣着自己瘪瘪的钱包,在心里安慰自己,多大点事儿!捐出去既帮了戚拙蕴,又救了受雪灾的百姓,是大好事呢! 虽说这是他的养老钱吧,但他还有几年才退休,抓紧时间还是能够赚回来的! 等戚拙蕴登基,万一真愿意封他个闲散外姓王做做,那每年工资躺着拿啊! 沈禾安慰好自己,瞧见马车在钱庄门口停下。 他拢着自己的披风,跳下马车,朝着马车里的郑学则喊:“哥哥你别劝了,快下来,反正我日后能赚回来不是?” 郑学则默然。 他下马车,带着沈禾往里走,嗓音平淡的问:“你要捐多少?” 沈禾掰着手指算:“具体差了多少我没敢问,怕露馅……”毕竟他无缘无故去问,然后戚拙蕴那头正好多了一大笔钱,傻子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他身上来。 沈禾可是偷偷赚钱,瞒着戚拙蕴呢。 他沉吟三秒,咬咬牙下狠心:“我捐八百两……黄金,要是有多的,就当给那些百姓了!” 郑学则说:“好。” 他应声后,对着迎上来笑容满面的钱庄管事道:“从我账上支四百两黄金,再从别庄调四百两支给沈公子,另外遣人送去官府。” 他说:“不要走漏风声。” 沈禾张大嘴巴。 沈禾万脸震惊! 他指指郑学则,又指指自己,瞧着郑学则用平静的眸子看他,那副“兄弟之间少说废话”的样子。 沈禾感动的不行,热泪盈眶,一个熊抱搂住郑学则:“哥!呜呜你真好!你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哥!” 郑学则:“……”他嘴角扯了一下。 笑容短暂出现,然后被他压下去,一副平静的样子。 还有闲心回抱一下沈禾,拍拍他后背:“我不帮着捐钱就不是了?” 沈禾松开手吸吸鼻子:“哪有,捐不捐都是我异父异母的哥哥!” 郑学则说:“嗯,那比柳峥跟戚厌病亲吧?” 沈禾:“……” 感动顿时变成无语。 第80章 长大的烦恼? 几大箱金子搬出去, 换了人,转过两道后才送去官府,说是有善人捐赠于雪灾赈灾。 沈禾在外头逛了两圈回去, 为了表示感谢,自掏腰包请郑学则吃饭。 他大方的挥手:“随便点!” 郑学则意思意思一下算了。 沈禾嘿嘿直笑。 在外头晃够了,沈禾这才回到东宫。 他心情很好, 口中小声哼着调子, 走到宫门口, 瞧见堆积着的雪, 抬脚将雪堆揣进树丛里, 树上的雪受惊,簌簌落下。 沈禾玩心上来, 想要有个人跟他打雪仗。 可惜太子殿下干这种事,太有损形象。 不得已, 沈禾只能放弃自己这个念头。 他在心中盘算,还有半个月就到二月九。 不知道太子哥哥到时候会不会满意这份礼物。 除开赈灾这件事,沈禾还特意去医馆晃了一圈。 要是能够摸清楚那个谋士去了哪里, 以后会干什么, 给戚拙蕴减少点麻烦更好。 造反这种事, 少了一半的兵力也还是造反,戚拙蕴肯定会头痛。 沈禾手里握着话本子,就着烛火, 看着看着,眼神涣散, 想得出神。 不过, 造反的时候,他还要待在京城, 等着事情了结再走吗? 还是按照原计划,一到二十岁,等戚拙蕴登基,就马上离开呢? 沈禾无意识的捏着书页一角,因为用力,纸页被按出褶皱。 离开后,又该去哪里养老呢? 沈禾心想,京城其实是最好的地方,夏日可以跟着出去混个避暑山庄名额,冬日里有雪供他玩。再往北一些,冬日便太冷,他不喜欢。再往南一些,景色倒是好,沿海的地方也富庶繁华,但冬日没有雪,夏日说不得会很热,让他难以忍受。 ……沈禾烦躁的放下书,翻身仰躺在床上。 果然多想多愁。 不想的时候,什么都好,根本不会烦恼。 一旦去想这些边边角角的事情,就会让人烦躁。 沈禾想,他再过小半年,就十七,满打满算三年半后,他便得收拾收拾离开京城,寻个好地方自己过活。 戚拙蕴的确跟原著里那个爽文男主很不同,可原著里那些情节,大半都发生也是不争的事实。 人在自己的小命上总是谨慎的。 他想避开那个节点,也不太想碰触过多的权柄,用这些东西来考验戚拙蕴对他的感情。 “真烦人!”沈禾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个什么劲! 他狠狠一脚踹开他的布老虎。 布老虎飞到床脚,而后自己又灰溜溜撅起身体,将老虎拖回来,翻身压着趴在上面。 外头的连翘听见,好笑:“小公子在为什么烦恼?这样生气?不如说来奴婢听听,叫奴婢们给您出出主意?” 沈小公子从小就是个脾气好的,偶尔有点小脾气,故意跟人闹别扭,也是可可爱爱闹着玩。 很少听见他如此,真情切意的表达自己的烦躁。 沈禾趴在大老虎背上,撩开幔子一角,抬着眼皮那么巴巴的瞧连翘。 连翘笑眯眯的将幔子拉着,束起来,而后在脚踏边坐下,倚靠在床边,跟沈禾视线相对,语调温柔:“若是小公子信得过奴婢,可以同奴婢讲一讲,便是奴婢想不出法子解决的事,愿意说一说,抒发烦恼也是好的,是不是?” 沈禾抠着老虎的耳朵,支支吾吾半晌,低声问:“连翘,人为什么不能一直不长大呢?” 连翘说:“小公子这样问,是因为小公子长大了,小公子幼时分明常说的是,‘怎么还不长大呀’。” 沈禾心说,也是,可那时候他盼着长大,是因为想要跑路,想要直奔养老生活。 那现在呢? 现在他不也还是盼着养老生活吗? 有什么好烦恼的呢? 沈禾觉得自己问题太多了。 他做小弟太久了,嘴里喊着上班上班,实际上付出的感情一点儿不像是在上班。 况且就算真上班,跟着一个领导十几年,也该有感情,舍不得了吧? 沈禾问:“我长大了,得出宫,说不定还要离开京城,你们会想我吗?” 连翘靠着头,弯着唇角轻声问:“那小公子呢?小公子日后是不打算再同奴婢们见面,不想念奴婢们,离开后再也不回来吗?” 沈禾立刻反驳:“怎么可能!?我如果要走,我就带着你跟荷菱他们一起走,要是你们想出去自己过,我就给你们买宅子跟地,我银子可多了。我有空便会来瞧你们的!” 连翘眉眼弯弯,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是光阴刻下来的痕迹:“是呀,小公子会回来便好了。” 沈禾眼睛立刻亮起来,他搂着布老虎坐起身,嘿嘿笑:“有道理!腿长我身上,我能出去当然也能回来!以后太子哥哥登基,我回来不是更方便了!想去哪儿去哪!” 有什么好烦恼的。 他退休后出京城过他的日子,要是想戚拙蕴还有其他人,就回京城来住个一年半载。 要是以后老了,不能来回折腾,他在京城住下来,想必戚拙蕴也不会介意吧!?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28节 而且距离产生美,适当保持距离,没准儿能让他们的兄弟情更加稳固呢。他出去一段时间再回京城,戚拙蕴说不定会挺想他的。 这样一想,沈禾就觉得自己那点莫名其妙的别扭实在是多余。 至于他喜欢男人这件事嘛……他在外头待几年再回京城,既可以躲过时间节点,又可以让戚拙蕴冷静一下,接受他会拥有个男弟媳的事实。 简直是一举多得!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做好自己身为小弟的职责! 另外再跟戚拙蕴保持一点距离,免得以后知道他喜欢男人,戚拙蕴恼羞成怒觉得自己被占便宜。 沈禾把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理清楚后,烦恼一扫而空,整个人重新振奋起来。 他笑眼弯弯,眸子里晃动烛光,整个人看起来都很精神,先前那个蔫蔫躁郁的少年,跟眼前这个快活精神的小树苗像是两个人。 连翘看他这副小模样,嘴角的笑容忍不住扩大:“小公子眼下好了?不再烦心?” 沈禾搂着怀里的布老虎,前后晃着身体,脑袋一点一点的:“嗯嗯,嘿嘿,钻牛角尖了。” 连翘撑着床沿,起身,凑近瞧了瞧沈禾怀里的布老虎,好笑:“小公子,奴婢改日再给您做个新的吧?这老虎线快开裂了。” 沈禾顿时想到自己之前对老虎粗暴的行径,诚恳的低下头表达自己的歉意:“好的,我保证对新的很珍惜。” 连翘被逗笑出声:“好——” 沈禾确定好现在跟未来的道路后,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他翘着二郎腿,躺在榻上,举着话本子翻书。 边看边在心里想,去哪儿呆这几年比较好呢? 唔,就在外头待个三年……不,要是戚拙蕴他们对他喜欢男人这件事很抗拒的话,那他就待五年。 也就是个大学的时间吧,当他离开家门出国读大学好了。 沈禾想的快乐,翘起来的小腿晃来晃去,将手中的话本子翻过一页。 时间定好,所以到底去哪儿比较好呢? 他既然要找个男朋友,那得选个帅哥多的地方吧? 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改天出宫,去找戚厌病打听一下好了! 依照他肚子里的八卦储量,一定知道美男子出得最多的地方! 沈禾眼角眉梢都飞起来了。 而后,晃动的小腿受到阻力。 一只宽大的手掌,整个环握住沈禾翘起来乱晃的小腿。 手掌心很干燥。 人是从外面进来的,出乎意料的是掌心并不冰冷,反而格外的温暖,甚至是有些许的灼热。 半侧放下的床幔挡着青年半张脸,他抬手撩开,笑着垂眸,嗓音温柔的问:“禾禾在想什么事情?这样高兴?” 沈禾扔开话本子,试图坐起身,可腿在人家手里,他整个人用不上力,只能伸出手,探着脖子努力向上,去抓戚拙蕴的手:“哥哥你撒手!” 沈禾觉得自己小腿肚似乎被刮了两下,青年手里的茧子存在感很强,蹭过的时候带来让人发麻的痒意。 沈禾抽不回自己的腿。 他颓然的倒回床上,两眼望床顶:“在看话本子。你再不撒手,我要踹你了。” 戚拙蕴松手,在他腿上轻轻拍一下,口中笑着斥:“胆大包天。” 沈禾得到自由,整个人立马朝床榻里侧滚进去。 他给戚拙蕴腾出位置,趴在老虎上,期待的问:“哥哥,雪灾的事解决的如何了?” 戚拙蕴坐下,捡过被少年扔在床头的话本子,拿在手中翻过几页,看见一个被蹂躏过的书角。 他垂着眸子,视线扫过话本子的内容,状似不经意随便扫一眼,口中回答沈禾的话:“购粮的银钱足够,还有余钱,南方各州已经加急派送粮车,各大粮商已经在筹粮,只等一切筹集完毕,送往灾地。无需忧虑。” 沈禾说:“那就好。” 戚拙蕴将手中的话本子翻过两页,看完痕迹前后的内容,合上后,规规矩矩的摆在床头。 看话本子开心么? 话本子里在生离死别,书生哭坟,望自己的娘子死而复生。 往日看这样的话本子,心软的沈小公子不看哭都是好的。 想什么事,连话本子也不走心看。 乃至于,要对他撒谎。 第81章 年年生辰 心思这种东西, 是很难揣摩的。 再聪明的人,也难以将人的心思揣摩的一清二楚。 尤其是在自己投入感情的人跟前。 沈禾成功说服自己,将心里头那点儿莫名其妙, 说不清道不明的乱线团压在角落,只当自己根本看不见。 要理清楚一团乱线实在是太麻烦,沈禾希望能够活的简单一点, 不要自寻麻烦, 自找不开心。 他倒头就睡。 戚拙蕴一夜未眠。 少年睡着的时候, 在床里侧, 与戚拙蕴分别盖着两床被子。 睡醒后, 就滚到了戚拙蕴怀里。 被子盖的是戚拙蕴那床。 沈禾对此表示三分歉意。 对不起,这两年的睡相实在是狂野。 家长的包容心就是强啊, 也不知道戚拙蕴跟他睡觉,夜里被他踹过多少次。 如果换了他, 不管兄弟感情多深,情比金坚这个觉他也不想跟兄弟睡。 沈禾想着趁戚拙蕴没睡醒前,装作无事发生, 悄咪咪挪回自己被窝里。 伸出手去, 就被冷冰冰的被子冻得一个激灵。 沈禾心想, 戚拙蕴这种体质也是男主光环吗? 真羡慕啊,冬暖夏凉的。 只有他冬冷夏热,泪目了。 他探手探脚的, 咬咬牙想要从温暖的被子里爬出去。 咂摸一下嘴,发现嘴巴感觉有点怪。 有点甜, 像是晚上含着糖睡觉了一样。 沈禾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戚拙蕴被他折腾醒了,按住他的腰, 让他别动弹。 他的嗓音听起来睡意浓沉:“别动,乖乖躺会儿。” 沈禾僵住身体,小心翼翼缩回去,窝在被子里。 按在他腰上的手没有收回去,反而顺着这个姿势,往前探半截,揽住了沈禾的腰。 沈禾背对着戚拙蕴侧躺,后背靠在青年温暖的胸膛中。 后面的人没了动静,呼吸听起来平稳,似乎只被惊醒这么短暂片刻,就立马重回睡梦中。 沈禾更加安静,心想,最近这么累吗? 昨晚是不是加班加点忙政务了? 他陷入忧虑,以后还是得提醒戚拙蕴,虽然他有男主光环在身,但历史上皇帝累死的比比皆是,还是得注意身体,别为工作太拼了。 …… 戚拙蕴实在是很忙。 沈禾在东宫里的时间中,一日里大半时间都是见不到戚拙蕴的。 唯有晚间,戚拙蕴若是回来的早,他们能够一起用晚膳,而后在书房里看书。 沈禾心里松口气,心想这样也不错,免得他要时时刻刻注意保持距离。 监护人果然就是心理焦虑,等他适应这段时间,就会坦然的放小孩子出去独立,自立门户。 至于晚上一起睡觉,沈禾觉得那种情况,他睡着了,而且睡姿狂野爱踹人,就算以后戚拙蕴知道他喜欢的是男人,也不能因为这在意这种事情吧? 他要是想占便宜,他能踹人吗? 他必然不能啊。 转眼到二月九。 沈禾一大早先是出宫一趟,然后回来便在厨房里转。 大师傅极其想将人撵出去,忍着好声好气的问:“小公子,您小心被烫着。” 沈禾:“……”嫌弃我不必如此委婉。 他说:“我就煮碗面,我待会儿来煮,现在先看看,观摩一下。” 大师傅问:“小公子是要为殿下煮长寿面?这事咱们下人代劳便是,您端给太子殿下,殿下一样能领您的心意。” 沈禾说:“那怎么一样?做面子工程还不如不做。” 大师傅没听懂沈小公子嘴里奇奇怪怪的词,但他能够理解大概意思。 不得不忍下来,看着沈小公子将好好的面团和成稀泥。 他闭目扭头,不愿再看。 在反复和面团,反复失败浪费粮食后,沈禾一脸的沉重。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29节 果然会做饭的人都极其强大。 他把自己好不容易揉好的面条,下进沸水中,然后按照连翘的话迅速捞上来,放进盛着高汤的碗里。 荷菱一路进来,压着嗓音说:“小公子,殿下回了。” 沈禾嘴里直嘶气,端着碗放进木托盘中,指尖捏着自己冰凉的耳垂缓缓。 主殿的宫女们已经进厨房,开始上菜。 沈禾端着自己的面,跟在她们背后,一路进主殿。 宫女们将菜上好,便下去了。 沈禾将面放下,对着里侧背对他的青年假模假样的喊:“殿下,您慢慢吃,小的就先下去了。” 戚拙蕴回头,没来得及同沈禾说话,视线落在那碗热腾腾的面上。 少年咧着一口灿烂的小白牙:“我亲手做的!” 沈禾放下木盘,不等戚拙蕴有反应,脚步飞快。 像是只快乐的小鸟,扑腾着翅膀便飞走了。 戚拙蕴没能回过神来。 忠洪提醒:“殿下,这面是小公子亲自做的呢。您尝尝,是长寿面,奴才一路进来的时候,便听长安说了,小公子在厨房待了小半日,才做成这么一碗。” 戚拙蕴在外头的冷色,尽数化开,唇畔弧度温柔。 他在桌前坐下,并没有记着吃,而是问:“忠洪,使个人去问问,他忙什么去了。” 忠洪笑眯眯的应声,走出殿门没两步,就瞧着少年从另一头旋风似的跑来。 他看戚拙蕴还未动筷子,催促道:“哥哥你快吃啊,再不吃坨了。我可能做的很难吃,但是好不容易做出来,你给面子吃几口吧。” 说话的时候,沈禾双手背在身后,神神秘秘:“你吃一口,我再将生辰礼给你。” 戚拙蕴无奈:“好。” 他垂着眸子,语气虽无奈,面上的神情,却没有哪一个地方,不是在说他很高兴。 他挑起面条,吃了一口。 面条不够劲道,煮的有些烂,但其实还不错。 或者说,很不错。 与其他的都不同。 戚拙蕴想,便是他幼时,也没有亲人愿意屈尊降贵,亲手为他做长寿面。 他母后都没有。 唯有沈禾。 唯有眼前这个,他亲手养大的孩子。 他满心满眼的少年。 他想不出这世上,还有谁能让他觉得更满足的人。 沈禾见他吃了,满意的点头,问:“味道怎么样?” 戚拙蕴便夸:“禾大人亲自下厨,珍馐美味,这世上独一份,自然是好吃极了。” 沈禾被拍马屁,对戚拙蕴虚假夸赞的行为表示很受用。 他凑近,搬着凳子挨着戚拙蕴坐下,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拿出来,递到戚拙蕴面前。 少年语气雀跃期待,带着些急切:“生辰礼物!哥哥你打开看看!” 他抓着戚拙蕴的手,将册子放入他掌心,肩膀撞他一下催促:“你快看。” 沈禾心里多少有点忐忑,他拿不准戚拙蕴会不会喜欢他的自作主张。 也许有的人觉得是弥补,有的人却会觉得是在揭开旧伤疤。 沈禾紧紧盯着戚拙蕴的脸。 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锋利浓黑的长眉,试图抓住他每一个微小表情。 这决定着沈禾未来几年,到底还要不要送出这份生辰礼的后续。 戚拙蕴曲起骨节分明的手指。 手背的青筋随着他的手指,受到细微的牵动。 没有落字的封皮被翻开,露出第一页。 漆黑的线条简洁,但格外灵动的在纸业上跳跃。 一个小小的孩子躺在摇篮里。 下方画了分格,摇篮里的孩子好奇的睁大眼睛,在下一个格子里,变成了笑脸。 最右下角的格子中,一双属于女子纤细的手探出。 戚拙蕴愣住了。 这画并不精细,至少跟沈禾往年来送给他的那些画比起来,这画简直算得上潦草随意。 即便如此,戚拙蕴也能够从孩子的脸上,看到一些属于他自己的影子。 他忽然喉头发紧,发不出半点声音。 身侧紧紧挨着他的少年,试探的小声说:“哥哥,看的顺序是从左往右,向下看。” 他说完,仔细盯着戚拙蕴,不能从他现在的神情中确认他到底满不满意。 于是沈禾试探着,再往后翻过一页。 孩子被那双手抱起来,落进一个柔软的怀抱中。 他幼小圆润的脸上露出纯然的笑意,天真单纯,与成年后深沉的太子没有丁点相似。 戚拙蕴喉结滚动了一下。 又一下。 他自然能够感受到身侧少年紧紧落在他脸上的视线。 那道视线如此的鲜明,存在感十足。 他知道少年在等待什么。 但戚拙蕴一时半会,发现自己张不开口,发不出声。 他静默的将书页往后翻。 黑眸盯着上面每一个画面,细细的看着。 大约看奏折都从未如此仔细过。 沈禾于是也安静的,乖乖坐在他身侧,视线落在画纸上。 随着戚拙蕴翻动,一页页重新看自己画的东西。 他的手缩在袖子里。 宽大的袖口掩盖住他扣手指的动作。 沈禾想,如果不满意的话,那就算了。 他以后,再重新想其他的生辰礼物。 青年太子的手指在翻到书册一半的时候,停顿下来。 方格里的孩子已经长大到八九岁。 他穿着一身靛青色鹤纹长衫,发丝一丝不苟的束起来,绷着一张稚嫩的脸,黑眸如点漆,瞧起来一本正经的模样。 在下一个格子里,长得与他有些相似的宫装长裙女人,抱着个婴儿弯腰给他看。 八九岁的小太子依偎在皇后身边,他仍旧是一本正经的,小小年纪就很老成。 但不同的是,他有母后,他有亲人,他身边的每个人似乎都对他充满了爱意,笑容中裹满了蜜糖。 那是画中虚假的糖,是现实中,真正的戚拙蕴从未得到过的,零星都不曾有的。 在这本古怪的画册里,人人爱他,敬他,赞他。 他活的美满无比。 戚拙蕴的手指停在最后一页。 画册在十二岁戛然而止。 隐约有墨迹从背页透出来。 戚拙蕴翻动薄薄的纸张,瞧见用细细小毫写得无比端正认真的字迹。 “故事暂停,下回再续!” “祝太子殿下生辰快乐,此后年年生辰,重新长大一遍!” 第82章 喜欢 沈禾满心的忐忑。 他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的慌张, 心跳一拍一拍似乎变得快了起来。 指尖抓弄手背的力道不自觉加大。 他不知道戚拙蕴能否接受这样的生辰礼物。 就这么忐忑的熬到了戚拙蕴看到最后一页。 沈禾小声询问:“哥哥,你……”喜欢这个礼物吗? 沈禾话没来得及说完,戚拙蕴合上画册, 将沈禾抱入怀中。 他的拥抱来得突兀,沈禾被这个拥抱吓得心脏漏跳一拍。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30节 按着他腰背的臂膀坚实有力,力道极大, 青年温热的呼吸洒在他耳廓上, 烫得他耳廓升温。 他屏住呼吸, 不敢说话。 但心中的忐忑, 在这个紧得像是要把人勒入骨血的怀抱中, 烟消云散,归于松缓。 看起来, 没有送错,这个礼物是个很好的决定。 沈禾不自觉的翘起唇角, 圆润的眼眸弯弯,抬手回抱住戚拙蕴,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 安抚般。 戚拙蕴用了极大的的克制力, 才让自己仅仅只是拥抱。 他按着少年的后脑勺, 让他看不见自己的面孔,嗓音沙哑干涩:“禾禾……怎么想起来,送这样一个礼物?” 少年趴在他的肩头, 手还在轻缓的拍抚他的后背,闻言似乎是在他耳边发出一点, 极其细微, 难以捕捉清晰的气音笑声。 少年犹豫着,带着些羞赧, 将嗓音压得极低:“就……嗯,忽然想起来,忽然……” 后半句话被压得过轻,戚拙蕴差一点就要听不清少年的话:“想为你编造个故事,在故事里,很多人爱你。” 沈禾在心中跟上后面的,不能说出来的话。 让你在故事里,真正成为一个爽文主角,拥有想要的一切。 在故事里,从一岁到二十五岁,全部重新长大一遍,告别所有的苦痛与孤独,活的幸福美满。 沈禾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在心中念着这些话,戚拙蕴不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他的心跳,在这些心中念白响起的时候,变得一声比一声激烈。 心脏砰砰砰砸在肋骨上,从骨头传到耳中,无比的清晰,耳中能够听见的声音尽数被心跳声掩盖。 好像是一直埋在水下,被藏着许久的东西,终于压制不住的,在这一刻浮出了水面,要让他看得清楚明白。 沈禾突然很害怕。 说不出的害怕。 像是干了一件,极其不好的坏事。 像是他小的时候,不小心点燃了爷爷的老柴房,他看见火苗蹿起来那一刻,心中的张皇失措与无能为力,铺天盖地涌过来,压得他喘不上气,只剩下心脏在无用的喧嚣尖叫。 他干了什么坏事呢? 沈禾不知道,他在极力装傻,这样可以假装老柴房的火苗与他无关,可以假装他只是那场火里唯一受到惊吓的受害者,可以避免所有的训斥跟问责。 哪怕他清楚明白,那些问责是对他的关心与担忧。 但他不想要。 他紧张的僵住身体,拍抚青年后背的手慢慢放缓,僵硬的按着他的肩头,试图将自己的身体往后撤。 这样紧紧贴着,激烈的心跳声很容易,便能传到另一个人的耳中。 沈禾有一会儿没听清戚拙蕴在说什么。 只注意到青年低沉沙哑的嗓音在他耳边来回刮磨,大概是在说很喜欢他的生辰礼,等后面的故事,夸他画的很好,说他是与青年最亲近的人,最重要的人。 沈禾咬着唇瓣,将头埋在戚拙蕴肩膀上,觉得委屈。 才怪。 沈禾在心底忿忿的想。 因为我是小弟,能够对你无条件支持,所以你才觉得我是最亲近,最重要的。 监护人眼中的孩子,永远都是乖巧可爱的,只要听话就足够好。 沈禾大概是做小孩的完美样板,性子好,乖巧,但不死板,活泼的像是一只人间自我行走的小太阳,谁需要,就会凑过去送一份温暖。 可他不做孩子的话,是个大人呢? 如果知道他做大人是什么样子,戚拙蕴应该就不会这样说了。 沈禾咬着唇瓣,柔软粉色的唇瓣被他咬出白痕,深深凹陷。 他其实安静得过头,有些不正常。 好在现在的戚拙蕴也不正常,整个人完全浸入情绪中,不能察觉沈禾的异样。 沈禾也就不必在委屈的时候,为了不搞砸戚拙蕴的生辰,让寿星倒过来哄自己而强行调动自己的情绪。 戚拙蕴松手的时候,怀抱空空,让人失落。 如果可以,他实在是想将少年永远搂的怀中。 走去哪里都带着。 戚拙蕴想,世上没有比他的禾禾更能让人心动,让他难以自拔的,让他觉得满足的人。 没有比沈禾更好的人。 现在他修改这个想法。 世上没有比禾禾更好的人。 除了明日的禾禾。 他的欲望被添了把柴,还是那种,经年烧不尽的干柴,将他燎烤得难以忍受,烈火烹油。 他需要花费无数的精力,才能让自己忍耐这种折磨。 痛苦但异常的快乐。 戚拙蕴的神情好的简直有些洋溢。 他的愉悦,凡是主殿中的人皆能瞧得出。 虽说以往太子殿下与小公子在一道时,同样是满脸笑容,温和包容,与在对外人时是两幅面孔。 可今日的太子殿下情绪尤其外露。 这实在是不像运筹帷幄,沉稳威严的太子殿下,更像是个普通的青年公子哥,将自己的愉悦摆在了面上。 那副神情,几乎是在跟每个瞧见他的人,说:孤今日心情极好,从未好到过的程度。 戚拙蕴与沈禾一道吃完生辰小宴。 他一路陪沈禾到偏殿,瞧着沈禾偷偷瞥他的模样,唇角翘着:“瞧什么?哥哥今日生辰宴,觉得高兴,多笑一笑也不成么,禾大人?” 他“禾大人”的语调嗓音微扬,尾音轻轻似是有钩子刮人耳膜。 沈禾收回视线,一脸被冤枉的神情,口中嘟囔:“我哪有!我分明就只是看了两眼而已。生辰宴高兴当然要笑,我又没说什么。” 他说完,终于问出早就要问的问题:“哥哥是很喜欢吗?” 青年垂着眼睫,他眉骨高,眼窝深,漆黑的眸子更显深邃,垂下眼睫的时候,睫羽柔化他深邃的眸子,让他瞧起来,有种看情人般的缱绻。 他笑着说:“喜欢,喜欢极了。” 喜欢礼物。 更喜欢人。 第83章 直男才会大大方方 沈禾以往与戚拙蕴在一张床上睡觉的时候, 他都是无所谓的。 他想,反正监护人能够忍受挨踹,自己非要跟着他一起睡觉, 他顶多在内心为自己的睡姿不规范,小小的抱歉一下。 再多的感情,一点儿都没有了。 现在沈禾才发现, 从前盲目的纵容是不应该的。 不论他是作为一个被监护人看护长大的孩子, 还是作为跟大哥关系很好的小弟, 他都需要一定属于自己的空间, 来消化自己一些感情。 从前沈禾自诩感情消化能力极好, 天大的事,他只要调转自己注意力, 将一些事情往好的方面想,叮嘱自己不要囿于无法改变的事实, 就能恢复平静。 就像是他穿越,永远看不见他的亲人朋友们,经过这么多年的自我调节, 他已经只是偶尔还会想念他们, 不再为此难过。 现在他发现, 他对自己是有些高看的。 也或许是引起他感情波动的主要元凶,不管不顾,一点儿空隙都不留给他的紧贴他身边。 根本不给他调节自己情绪的机会。 沈禾背对着床外沿。 为了阻止戚拙蕴这厮今夜再度□□, 他闭眼大字形,躺在床榻边, 努力不给戚拙蕴留位置, 也让他不好将自己推进床内侧。 鉴于今日是戚拙蕴的生辰,沈禾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说拒绝的话, 所以戚拙蕴来时,对上的便是闭着眼睛,装睡觉的少年。 戚拙蕴站在床头,看了一会儿。 他存在点捉弄的坏心思,在床沿坐下,心想不知道这回他家禾大人是在憋什么小损招。 装睡就罢了,好歹该装好一些,别让人一眼就能发现。 戚拙蕴唇角勾着,他今日心情好,思绪有种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活跃与不着调。 他恶劣的凑近少年的脸,观察他鸦羽般的长睫。 呼吸拂过少年面颊,睫羽不受控制的微微颤动着。 “禾禾?今日怎么这么早便睡着了?”青年的嗓音听起来疑惑。 沈禾努力克制自己的生理冲动。 他在内心疯狂呐喊,不要脸红!千万不要!哪个睡着的人会脸红的啊!! 内心再如何狂喊,白皙绵软的面颊上,仍旧一点点爬上粉色。 沈禾感到自己脸颊发烫,一阵绝望。 要不还是他自己睁眼吧,免得被戚拙蕴叫穿了更尴尬。 谁想下一刻,一双臂膀穿过了他的腰背,将他搂进怀中。 青年的嗓音落进他耳中:“手脚都伸在外头,发热了么?” 而后,额头被温热的皮肤贴住。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31节 那不是戚拙蕴的手,沈禾很清楚。 大约是他的额头,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戚拙蕴鼻息落在他鼻尖上的温度。 沈禾心脏又开始发疯。 沈禾心说,哥这是病了吧?心脏病先兆? 古代心脏病是妥妥的绝症吧? 沈禾心中不着调的想着,脸颊越发灼烫。 好在抱着他的人没有一直维持这个姿势。 沈禾被小心翼翼抱着,放到了床内侧,手臂被人握着,放回被子中,掖好被角。 而后身边的位置一沉,有人躺了下来。 再没有旁的动静。 只有清晰入耳的呼吸声。 沈禾听着呼吸声与自己不知道发什么疯的心脏,一时半刻竟然觉得睡不着。 他那良好的生物钟死哪儿去了,这种时候怎么不立刻送他去跟周公见面? 沈禾紧张又焦躁,他很难用一两个词语,一两句话来说清楚自己在紧张什么,焦躁什么,总之整个人都像是陷入了种从未有过的诡异状态。 可能是因为发现了某种,自己不该做的事,却在不经意的时候已经做了。那种犯错后,焦虑等待审判,等待对他错误的惩罚。 他忐忑或焦躁的时候,就想扣手指,或者做点什么其他的动作,来缓解他的情绪。 偏偏现在不能。 沈禾开始懊恼,一步错步步错,早知道就不该装睡! 他在心中安慰自己,应该只是错觉吧? 他又不是真小孩,早多少年就是个成年人,实在是要产生这种感情,不该是几年前对方长大成人的时候,就该有感情吗? 现在跟几年前有什么不同? 无非是他的身体进入了青春躁动期,激素跟旺盛的精力让他不对劲,产生一些错觉很正常。 毕竟他的性取向是这方面,躁动的时候产生一些不该有的错觉,也是勉强可以原谅的不是? 嗯嗯,九成九是这样了,等到这段躁动期过去,他就能摆脱影响,恢复正常了! 沈禾成功说服自己。 在胸膛里发疯乱跳的心脏似乎也被说服了,试探着继续跳两下后,慢慢恢复正常频率。 沈禾安定的陷入睡梦中。 他在睡意笼罩自己前,还想,能睡得着,果然就是激素影响。 啊这让人烦恼的激素。 哥怎么会是犯这种错误的人呢? 一准儿不是啊! 他呼吸变轻,身边的青年凑近,也无知无觉的安睡着。 所以,眼睫被盖下一个珍惜的亲吻,都没能察觉。 …… 沈禾确定这是个梦境。 他似乎是在上帝视角,围观这个梦。 梦里他清楚的瞧着戚拙蕴走进他的房间,掀开他被子,将他送到床榻内侧,自己躺了上来。 他能知道戚拙蕴是笑着的,黑眸温柔,好似能够包容他的所有,永远都对他这么温柔。 且只对他一个人这么温柔,独一无二的。 谁不爱被偏待呢? 沈禾是个普通人,他不能免俗所以他也很喜欢戚拙蕴对他的独一无二。 沈禾在梦中的上帝视角,不要脸皮的嘀咕:“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被激素诱导产生错觉吧!真是的,养弟弟哪儿能溺爱成这样,有点儿威严,严厉点行不行?” 他甩锅给梦里的戚拙蕴,随后心虚,觉得自己可真是无赖。 人家对他好还有错了。 他这么嘀咕了两句,感觉自己被人抱住。 他从围观梦境的上帝视角,变成了梦中的主人公。 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完成了视角调换。 梦里的青年跟现实里的青年无法区分,沈禾的脑子浆住了。 他隐约,模糊记得这是个梦。 可抱着他的怀抱实在是温暖,青年的气息让人觉得安全舒适,每一寸神经都逐渐松缓。 青年侧着抱住他,黑眸中满是笑意,低头在他鼻尖上落下个亲吻。 非常轻,触之即离,留下温热柔软的触感,因为过于短暂,像是错觉。 他笑着,不说话,用那双眸子盯着沈禾看,亲吻再度落下,却不再是一触即离,而是落在他的唇瓣上。 沈禾没有跟人亲过,嘴唇碰嘴唇都没有,更不必说唇舌交缠的深吻。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梦里梦出这样真实的感觉,真实到他觉得自己快要被亲得喘不上气。 他脑袋发懵,茫然的随着梦境反应。 …… 沈禾醒的很早。 外面漆黑。 室内有豆大的昏暗烛火。 他不是自然醒,是被吓醒的。 醒来时,他被子里很温暖,脸颊贴着一条胳膊,透过寝衣能够感受到对方皮肤的余温。 两条被子半交叠的盖着,他再度滚到了靠外沿的位置,睡在戚拙蕴怀里。 戚拙蕴大概抱他抱习惯了,所以他滚过去,戚拙蕴就搂住他,抱小孩一样,没有任何芥蒂。 这种暖烘烘且安全的被窝,还有人陪伴,在冬日里适合睡到日上三竿。 可沈禾丁点睡意都没有,甚至觉得全身发冷。 他望着床幔,小心点侧过身去,试图从戚拙蕴怀里脱离。 青年很容易惊醒,嗓音倦怠,胳膊收着揽住沈禾的肩头,再度将人抱进怀中,还抱得更紧些。 他沙哑着嗓子问:“还早,别动弹,再睡会。” 沈禾脸色发白。 他觉得自己又冷又热,冰火两重天。 上半身冰凉,心脏快要停跳,靠下的位置却很精神。 正是这种精神,让沈禾脸色白得不能更白。 他不敢挣扎着强行爬出去,只能努力将身体往后挪一些,别让戚拙蕴发现。 其实戚拙蕴就算发现,沈禾知道,他不可能想到沈禾在梦里梦到什么,只会当做正常的生理现象。 可是这种时候,光是被戚拙蕴发现,沈禾就觉得自己很崩溃了。 挪开一小段距离后,戚拙蕴没有动静,沈禾才稍稍松口气。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烛光透过床幔的那团光晕。 心想,我好像要完蛋了。 沈禾还没有喜欢过人,可关于恋爱的理论听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性·冲动是其中最好定论的一条。 当然,不是说有这种冲动就是喜欢,某些没有节操的男人,看见漂亮照片就会冲动,那不等于他们是真心喜欢。 可沈禾不是这列。他很清楚他自己,虽然早就发现自己的性向,但是从没有过这种冲动。比起人,还没有相关的生理知识带给他的冲动大。 然而现在有了这么一个。 沈禾面无表情的,严肃无情的,把自己之前装傻充愣试图掩盖的细节,一点点挖出来,在内心对自己公开处刑。 不是忽然,是早就喜欢了。 会没有来由的心慌,会为对方的靠近不自觉紧张,会有些生理冲动,还有很多细节。 甚至于,先前突如其来决定要跟戚拙蕴疏远,大概也是本能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如果丝毫没有这方面的念头,那是单纯的不能更单纯的兄弟情,他有什么好心虚的呢? 毕竟直男都是大大方方,只有深柜才是小心翼翼。 哪怕他喜欢男人又怎么样呢?只要他坚定确认自己与戚拙蕴之间,是无比纯洁的监护人与被监护人,是哥哥跟弟弟,是大佬跟他一个挂件,那么就算他们脱光了面对面,沈禾都不会心虚。 他会心虚,不是担心戚拙蕴以后会厌恶的,而是担心戚拙蕴知道他有不该有的心思后,厌恶他。 前者是打击,后者是凌迟。 沈禾望着那团光晕,忽然委屈的要命。 从未有过的委屈。 以至于他没能忍住,眼眶通红,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滚落,砸进被褥中。 干什么呀。 他埋怨的想,也不知道自己在朝谁埋怨。 干什么这样,是觉得他过的太快乐,所以要给他找点不痛快是吗? 喜欢谁不好啊,为什么非要喜欢一个最不可能,最容易变得尴尬的人呢?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32节 沈禾没有办法想象,有朝一日,戚拙蕴发现他的性向不止,还发现他有不该有的心思,会是什么表情。 厌恶,退避三舍,立刻断绝交情老死不相往来? 都有可能。 沈禾想,如果他是直男,身边有个好兄弟对自己有不干净的念头,他大概也会立刻疏远,再也不见面。 他不会因此厌恶对方,但肯定不会再与对方做好朋友,好兄弟。 戚拙蕴呢? 沈禾掉着眼泪想,啊,估计恨不得不认识我吧。 第84章 别跳了 沈禾大部分时候都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出生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里, 健康快乐长大,哪怕性向与大众有了些不同,父母仍旧接受自己儿子的这点不同。 后来穿书, 也受着周围所有人的爱护长大,一切好东西都能够堆到他跟前,让他从未受过什么苦。 他对自己的生活非常的满足, 没有什么多余的念想与野心。 但偶尔的时候, 沈禾会觉得自己其实也很倒霉。 否则怎么会在活的幸福美满的时候, 忽然穿到一个完全陌生, 连时代都截然不同的地方。怎么会穿成一个后期被车裂死的人物, 怎么会喜欢上最不该喜欢的人。 也许是看他前一个十八年太过于顺遂,过得太美满了, 于是要平衡一下他的幸运,让他倒几个大霉。 沈禾确认戚拙蕴睡熟后, 慢慢的靠在他怀里翻个身,从面朝他变成背对他。 戚拙蕴在混沌的睡意中感受到怀里的人没有离开,只稍稍收一下手臂, 让人的后背贴在自己怀中。 沈禾盯着内侧的床幔, 将眼泪蹭在被角, 觉得自己很没有出息。 他想,这么算起来,是他的初恋。 不是都说初恋十对分九对, 最后都会无疾而终吗? 他这就还挺符合的。 哦,不对, 他这都不算初恋, 他这顶多算初次暗恋。 根本恋都恋不上的事。 沈禾扣着自己的手指,脑子昏沉沉, 里面全是浆糊。 不论如何,好歹在戚拙蕴醒来之前,将自己的情绪安顿好,努力不让戚拙蕴看出端倪来。 还是维持兄弟关系比较好,他们先远着点,等他收拾好自己的感情,他们以后就还是普通兄弟。 沈禾这头刚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与戚拙蕴保持距离,不能让他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转头,戚拙蕴醒来,就开始突破他的心理防线。 戚拙蕴拖着他起身,用被子拥着沈禾,笑意温柔的问:“今日怎么醒的这样早?禾大人是要去做什么大事不成?” 刚睡醒的人嗓音有些沙哑。 戚拙蕴的声音是很好的听的,沈禾从小,第一次见证戚拙蕴变声现场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 他用低醇悦耳的嗓音,微微沙哑的含笑说话的时候,实在是很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沈禾在心里骂骂咧咧,看看!就是因为这个人这样子,才会让他感情变质! 狗直男能不能不要到处散发魅力!! 沈禾刚觉得委屈,现在正是火气大的时候,在心里很是激动的指责戚拙蕴,试图甩锅。 他在心底骂骂咧咧完毕后,生出一点歉意,心想,人家又不知道他的性取向,明明是他自己弯,所以听见什么都弯。 沈禾庆幸,幸亏他已经冷静下来,不用担心丢人。 戚拙蕴低头,从背后压在少年肩头上,瞧见他搭在被角试图掀被子的手,指侧白嫩的软肉浮着嫣红色泽,像是被人反复抓挠留下的痕迹。 他握住少年的手,捏着他的手指轻轻摩挲指侧红痕,问:“怎么红了?自己抓成这样的?” 沈禾觉得自己掌心开始发烧,被人烫了一下似的。 他奋力挣扎,口中道:“不记得,不知道什么时候抓的。”说着抽回自己的手,试图钻出去。 从上面扒拉被子失败,他干脆朝下蛄蛹。 三两下就从戚拙蕴胳膊下面脱身,从被子里钻出来,然后光脚跳到地上。 没能注意到往下钻的时候,戚拙蕴有很长段时间段僵硬,以至于没能够将他制住。 沈禾落地后便去抱自己的衣服,往身上套,边套便说:“我要出宫去找表哥他们。” 戚拙蕴不意外,沈禾凡是出宫,找的就是那么几个人。 戚拙蕴没有急着掀开被子,他继续维持拥着被子的姿势,靠在床头,瞧沈禾穿衣裳,笑他:“这个时辰,你出宫去扰人清梦么?” 宫门恐怕都才开。 沈禾说:“用个早膳去刚刚好。” 穿完衣服去套鞋子,戚拙蕴叫住他:“过来罢,哥哥帮你束发。” 换作之前,沈禾肯定凑过去让戚拙蕴来。 但这次沈禾没有,沈禾背对着戚拙蕴蹬靴子,说:“哥哥你快穿衣裳起床罢,我去找连翘就成。” 不知道是不是弯着腰说话的缘故,嗓音有些许发闷。 戚拙蕴看着少年散着衣裳,出了里间开门去叫连翘。 忠洪与忠言进来,端着铜盆,等候主子来净面。 沈禾瞧见屋里人多起来,心中稍稍松口气。 他开个门的功夫,戚拙蕴已然起身穿好衣裳,沈禾心想他倒是快得很。 两个人一道用过早膳,沈禾同戚拙蕴告别,便坐了马车出宫去。 柳峥他们还未去太学,不过现下很是忙碌,今年秋闱他们便要下场,若是不中,京都就这样大,家中人多在朝堂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落榜总归是丢家中人的脸,也丢自己的脸。 沈禾忽然出宫,柳峥三人颇为惊讶。 尤其是戚厌病。 他上上下下打量沈禾,问:“小禾,你是不是同皇叔闹不痛快了?” 沈禾:“?”不是,你怎么看出来的? 沈禾马上反驳:“没有。”只有他一个人不痛快,是他单方面的原因,算什么闹别扭。 沈禾被戚厌病这样一说,顿时觉得心虚。 他还以为自己掩盖的很好,戚拙蕴都没有看出来不是吗? 不过想到戚厌病在这方面天赋异禀,他又稍稍松口气,应该只有戚厌病一个人敏锐。 沈禾瞪着溜圆的眼睛,反驳道:“昨日太子哥哥生辰,我怎么会与他闹不痛快?” 戚厌病抱着胳膊,端详沈禾,若有所思:“就是因为皇叔昨日生辰,你今日一早便出宫,才更像闹不痛快啊。往年这种时候,你可从不会出宫的。” 别说太子生辰第二日出宫奇怪,光是这么早出宫便够怪了。 沈禾以往没什么要紧事,出宫寻人玩的时候,都要日头升高了才愿意出来。早上不论醒没醒,一定是要在床上赖一会儿才满意的。 沈禾生怕被戚厌病这家伙真分析出个所以然来,脑袋急转,抠出个理由:“我要忙着赚银子,当然要早些出来,来晚了你们要忙着读书准备秋闱,总不能耽误你们的时间。若是你后面考的不好,怪我怎么办?” 戚厌病一提到秋闱,脸就垮了,唉声叹气:“我也不想考的,柳峥与郑学则下场就是,非要押上我做什么?我就不是读书的料!祖母这便是强人所难。” 郑学则没理长吁短叹跟要了命一样的戚厌病,瞧着沈禾,眸子微微动了下,问:“小禾差钱?” 郑学则知道沈禾捐了四百两黄金,这么几年积攒的家当一下子送出去大半,但不至于这样急切于赚银子才是。 他们每月的铺子生意极好,便是就如此晾着不管,进账也不是笔小数目。 郑学则没有提这件事,很有他的保密原则。 沈禾摇头:“倒不是差钱,我眼下正闲着,当然要出来多多操心,银子嘛谁会嫌多嘿嘿。” 柳峥若有所思。 总觉得郑学则跟小禾之间,有什么事瞒着他跟戚厌病。 得找个机会,逮住郑学则问问。 柳峥觉得,他身为小禾的亲表哥,没有比郑学则差一档的道理,去关心一下小禾是正当理由。 思前想后,柳峥不得不将戚厌病也纳入这个计划。 他一个人八成无法撬开郑学则的嘴。 他们凑在一起,一通七七八八的说,还出去玩了一趟。 沈禾总算是放松下来。 他心情变得雀跃,心想只要忙着赚钱,谁还有空管暗恋那点儿事啊。 等他荷包鼓鼓,就带着银子离开京都,到时候没有戚拙蕴三天两头在他跟前转悠,蛊惑他产生不恰当的心思,他用不了多久就能忘掉这份不正当感情,重新跟他变回纯洁的兄弟情。 还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忘掉一段感情的最好办法,就是展开一段新的感情! 等他换个地方,去找个跟他一样弯的帅哥,现在这段感情就都是小事了! 沈禾的想法很丰满。 非常的丰满。 连心情都是昂扬的,与出宫时的忐忑低落心酸完全不同。 他觉得他已经重新恢复斗志。 然而回到东宫,一瞧见戚拙蕴,沈禾就发现,他太看得起自己调节情绪跟感情的能力。 马车还未到东宫便有人跟戚拙蕴报信,说小公子回来了。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33节 戚拙蕴神情温柔的瞧着马车驶来,在少年下马车前候在车头,接住要跳下马车的人。 沈禾原本不想这样跳下去的,戚拙蕴拉了他胳膊一把,于是沈禾不得不这样扑进他的怀中。 青年很高大,沈禾再过几个月便满十七,他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抽条期的尾声。 他有段时间不再半夜动不动腿抽筋,痛得他直哼哼,也有段日子在门框刻痕的时候,不再隔上一两个月便拔高一大截。 他上个月留下的刻痕,跟他现在的高度是差不多大,只有很微小的区别。 他站在戚拙蕴跟前,个头只能到戚拙蕴的鼻子,再高出一点。 八成最后的身高落点,就在戚拙蕴眼睛下一点的位置。 十几厘米的身高骨架差别,让沈禾在戚拙蕴跟前,很容易就被他整个怀抱裹住。 沈禾听见自己的心脏,没出息的跳动着,一声比一声大,在他胸腔里打雷。 跳一下都像是在撞击他的肋骨,跟他大叫提醒:“你喜欢他!你喜欢他!你很喜欢他!” 沈禾在心中无比凶恶的回道:“我知道!我很清楚!所以你别跳了!不用你特意提醒我!” 第85章 冷静 沈禾在心中大声谴责自己的心脏。 心脏听见谴责, 并没有顺从的平缓,而是到了叛逆期似的,跳动的更加激烈。 一声又一声。 沈禾轻轻吸口气, 站稳后便从戚拙蕴怀中挣脱,疑心再这样靠近一会儿,就会被戚拙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沈禾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个。 他陷入焦灼之中。 比起他的初恋要无疾而终, 他现在最担心的反而是戚拙蕴会发现这件事。 沈禾在心里想, 就这样就好。 就当这个秘密被捂死在他心里面, 永远不需要被戚拙蕴知道。 戚拙蕴笑着顺从的松开手, 问他:“玩得可尽兴?” 沈禾点头。 戚拙蕴眸子微闪, 不着痕迹的打量沈禾。 好像有些不同了。 戚拙蕴在揣摩这零星的不同。 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太长了,十几年, 互相见证了对方年幼狼狈的各种模样,因此对彼此了解。 戚拙蕴尤甚。 他清楚他养大的少年每一个神情透露出的微小意思, 嘴角眉梢每一点弧度是在真的高兴,还是假高兴。 因为见过的太多,清楚每一点, 所以当少年面孔上露出鲜少有的, 戚拙蕴不曾见过的细微情绪时, 也格外的明显。 戚拙蕴现在已经清楚少年对他的底线,要远比他以为的更加纵容,超出他的期待。 窥见这份零星不同, 让戚拙蕴心中的温度悄然热了三分。 他将这份热意压下去,以免高兴得太早, 徒然失望。 宋少傅在。 昨日他来为太子祝生辰时, 便说过今日要来见沈禾,考校一下他近来可是十分松懈, 有所退步。 沈禾一看见宋少傅,脑子就开始发麻,真心没空再为自己那点七七八八的感情忧愁了。 至少现在没空,他还是愁一下怎么面对老师的检查比较好。 人为什么要在刚发现自己初恋即失恋的同时还要面对老师的突然抽查? 沈禾:QAQ 戚拙蕴欣然的在书房处理政务,沈禾的桌案挨着他,与宋少傅面对面坐着,两人埋头考校学业,一问一答。 戚拙蕴瞧着少年那副蔫头耷脑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宋少傅在这方面是很尽责的,他爱教学生,并试图努力将自己带的每一个学生都教好。 他的得意门生无意是太子殿下。 但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他虽可尊得上一声太子师,到底不敢以此自称。 相较之下,沈禾这个学生反而是他更常提起,更为满意的。 乖巧,且聪慧,虽性子跳脱,可只需稍稍敲打一番,便能愿意静下心来认真好学。 是很好的学生。 宋少傅对沈禾的期望很高,这点上丝毫不输于太子。 太子期望沈禾做他登基后的状元,由他钦点。 宋少傅更希望沈禾是凭借过人的真才实学,甚至胜过过往那些状元们,让他哪怕被新皇点为榜首,也无人会质疑他。 宋少傅瞧着沈禾,他鬓角已经有了白发,眼尾纹路细密,整个人瞧起来温和内敛,声音同样温和:“小公子,错了。” 沈禾:“……我想想。” 沈禾内心的愧疚之情与羞耻心快把他掩埋。 他疯狂回想,支支吾吾回答上宋少傅问的书章内容。 宋少傅垂下眼睛,再度提几个问题。 沈禾一一作答,过了好几个问题,心头逐渐松缓,就听宋少傅又说:“小公子,又错了。” 沈禾:……呜呜呜。 沈禾觉得自己现在像极了上高中时,班上那对小情侣被班主任抓住后,拿着他们的下降的非常厉害的月考成绩询问他们时的状态。 班主任没有骂他们,也没有指责他们恋爱不对如何如何,更没有提及找家长,只是用一种很温和且忧愁的语气,问他们:“这样下去,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那两对小情侣埋着头,恨不得将脑袋摘下来,塞进地缝里,身上的羞愧肉眼可见,简直要化成实质。 有种马上就要堕落,未来即将一塌糊涂的恐慌与内疚。 这种情况下,沈禾恋爱呀,暗恋呀,都能被一脚踹到垃圾桶里先待着,等他有空了再说。 时辰渐晚,沈禾恭敬的将宋少傅送出东宫,然后面无表情,腮帮子绷得紧紧的。 他一脸严肃的回到书房,抱着厚厚一沓书,忠言跟在他背后,帮他抱另一沓。 通通放在沈禾的桌案上。 沈禾埋头铺纸,认真的看书,写批注,写自己的注解与重点笔记,视身侧的戚拙蕴为无物。 戚拙蕴:“……” 他心情有一点微妙。 原本想要逗逗少年的心思,在看见他这样认真的状态后,顿时歇了。 埋头学习的时间过得飞快。 沈禾从书里抬头时,时间已经快到亥时。 沈禾合上书本,忠言上来收拾笔墨纸砚。 沈禾觉得自己找到了个比新的感情,更快忘掉这段感情的办法,那就是学习!还有赚钱! 充实忙碌的生活哪有空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思!? 沈禾刚这样想完,回头便被人从椅子上整个人端了起来。 青年端人端的轻而易举,沈禾大为震撼。 戚拙蕴看见他瞪大的眼睛,勾着他的腿弯往外走,好笑问:“禾大人今日学得如何?来日孤的状元郎可是有指望了?” 沈禾扑腾:“放我下去!我又不是小孩子!这样抱我多丢脸!” 戚拙蕴怕人扑腾摔了,不得不松开手,少年从怀中跳下去。 他往前蹦了两步后站稳,揣着手快步往自己偏殿方向走,口中嘟嘟囔囔的:“就快了,就快了!” 什么状元郎,等他二十岁马上跑! 真是的! 沈禾听见自己不争气的心脏。 犯病了吧! 成天这样跳,真不会得心脏病吗! 沈小公子发起脾气来,自己的心脏都是能够单独拆开骂的。 沈禾快步往自己寝殿走,还不忘扭头冲戚拙蕴喊:“哥哥你今晚自己睡觉!这么大人了还老是要我陪着睡,羞不羞!” 沈禾都不敢想,之前自己骗自己,没有确定自己的心思就算了。 现在都确定的不能更确定了,戚拙蕴还跟他躺一张床上,沈禾心想谁跟自己暗恋的人躺一张床能好好睡的啊!? 万一有了点什么,沈禾都不知道该怎么用这张脸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戚拙蕴被沈小公子没来由的冲了两句,并不恼,而是诡异的生出几分兴奋来。 像是期待了许久的事,似乎在朝着他心心念念渴望的方向靠近。 这种时候,他怎么可能离开? 如果真的是他猜测的那样,他宝贝的少年有了几分他所期待的朦胧感情,他只会想尽办法,将这份萌芽催生成参天大树。 一点一滴,循序渐进,种子萌芽后,要小心翼翼的浇灌才能让它成长得更好,更快。 他不想吓到他,但他想要他爱他。 ……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34节 论脸皮厚,沈小公子是远不能及某些玩权谋的心脏人士的。 沈禾睡着前,身边微沉,便多了个熟悉的人。 青年抱得很顺手,熟练无比的胳膊揽过人,搂进怀里。 沈禾朦胧的睡意被这个怀抱惊散了。 他瞪大眼睛,诧异的盯着戚拙蕴:“哥哥你怎么又来了!?” 可恶,他不是都说了一把年纪的监护人要陪着睡是不知羞的行为,他怎么还来? 沈禾真是一脚将人踹下去的心都有了。 青年搂着他,哄孩子似的拍拍他的后背,说:“快睡吧,哥哥陪着你不好么?” 好,沈禾想,你要是以后知道我喜欢男人,还喜欢过你,你也敢这么陪着睡? 沈禾觉得很憋屈。 他心想,哥好不容易调整好的昂扬心态,再这样下去,没两天又得被你整崩。 他愤然的想,果然,他会喜欢上戚拙蕴这件事,戚拙蕴需要占百分之五十……好吧,那至少得占百分之四十的责任吧? 他都快十七岁了,不是七岁。虽说大家性别相同,都是好兄弟,可沈砚这个跟他有血缘的亲兄弟都没有老是抱着睡呢。 孩子大了要学会跟孩子保持点距离,不要总当成小时候,否则孩子因为青春发育期产生了一些歪掉的感情,很有可能啊。 他在心中大声谴责,后背的宽大手掌力度温柔,轻轻缓缓拍抚后背。另一只手穿过他肩头与脖颈的间隙,手掌托着他的后颈与脑勺。 两手完全的抱住他整个上半身,如同在抱什么万分珍惜的宝贝,搂在自己胸前。 很温暖,非常的温暖。 让人无法控制的沉溺其中。 沈禾这次没有抗拒的想要往外挣扎,而是安静乖巧的将头埋在戚拙蕴怀中。 心中酸涩的想,抱弟弟都这么温柔了,如果戚拙蕴以后有喜欢的人了,会更温柔吧。 他喜欢的人估计很难不喜欢他。 长得很好看,比沈禾见过的所有帅哥都要好看。在这个世界,是位高权重的太子,未来的万人之上。聪明强大,有勇有谋,对亲近的人会很温柔。这把岁数了还没有娶老婆的意思,应该是个孤狼选手,真有喜欢的人后九成九是不会滥情,专心一人的人。 实在是想不到能够不喜欢他的点。 只有一点。 就是他不喜欢自己。 再好,不喜欢自己,那就跟自己没关系。 沈禾闭上眼睛,让脑子里的情绪沉底。 算了,不要想了,别想一些不该想到东西,否则就是自寻烦恼。 沈禾睡着了。 戚拙蕴拍着少年的后背,感觉到他身体变得绵软,乖巧的靠在怀中陷入熟睡,低头去打量。 雪白的面颊上透着粉意。 他搂着人,垂着眸子顺着眉心往下,吻过鼻尖,落在唇瓣上。 他含了很小一块糖,现在化完,口中是甜的。 少年尝到了甜味,睡梦中本能的嗜甜,会主动的回应舔舐。 没有章法,小狗一样。 昏暗的床幔中,青年眼眸深沉。 他沉沉喘了口气,吻着少年唇角,呢喃:“孤的禾禾,何时才能开窍。” 他忍耐的实在痛苦。 想要再做点什么,但那算得上唐突。 至少,他要再等等,再耐着性子等一等,看他的少年是否真的有了萌芽。 * 沈禾发现自己不能阻止戚拙蕴的爬·床行为。 沈禾无奈绝望的放弃。 这让他焦虑之余,每天早上都开始心惊胆战,一点儿不敢赖床。 他生怕自己某个早晨,起了一些生理现象,被戚拙蕴看见。 即便戚拙蕴不会往那方面想,沈禾总觉得自己是在做变态行为。 他只能赶在戚拙蕴醒来看见他之前,先从床上溜下去,穿好衣服遮掩,或者打着三急的名号去迅速解决一下。 倒也不至于每日晨间都如此,奈何沈禾现如今处于男高时期,十七八岁,身体正是躁动的时候。 天气也一日比一日热起来,他身心跟着燥热。 一周七天,沈禾算了算,至少有三天需要面临社死的危险。 他面无表情,觉得身心俱疲。 但第二天早上,他的身体就会诚实的告诉他:少年哟,你不疲,你精神得很。 沈禾:…… 因为太焦灼,被自己的生理反应搞得抬头大,沈禾到了后头,竟然是生气居多,甚至压过了心里那点暗恋不得的酸涩。 也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晃眼便到了五月。 大家换上了薄衫。 沈禾与戚拙蕴掰扯了小半个月,死活不去上太学。 戚拙蕴就罢,宋少傅也来问沈禾原由。 沈禾在戚拙蕴跟前能耍赖撒泼,在宋少傅跟前只能绞尽脑汁的找理由。 这么孩子跟两个鸡娃家长来回拉扯大半月,最终孩子获胜。 戚拙蕴最先败下阵来。 他一败,宋少傅再坚持便无用。 沈禾松口气,见天儿的往宫外跑,不入夜不回宫,甚至是常常宿在宫外。 沈禾在宫外过夜的次数直线上升。 沈禾觉得自己这样,能够多让自己冷静,与戚拙蕴保持距离。 全然不知,这种行为在克制到极点,即将到忍耐边缘的青年太子眼中,是在释放什么信号。 他种下的种子,如他所愿,真的生出了嫩芽。 戚拙蕴欣喜的要命,他心心念念窥觑的宝贝要完完全全的属于他,哪怕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可他知道最终会属于他,就是足够大的惊喜。 因为这种发现,戚拙蕴的心情变好,身边的所有人都有所察觉,却不明所以。 他的耐心变得比以往更好,并在心中反复揣摩自己留给少年的红线,或许可以再往前挪上一些。 这日晨间,沈禾也被热醒了。 他醒来后,睁眼对上的便是一张俊美的面容。 青年长发披散,眉宇舒展,浑身都松缓安然,对榻边的另一个人付出了全部信任。 沈禾听见自己的心脏又在犯病。 他咬着唇瓣,探手向下摸了下,面无表情的往后挪,压着薄薄的被子隔开他与戚拙蕴。 盖在他们身上的被子其实不多,几乎就在腰间搭了一半,他之所以会觉得热,是因为身边的人搂着他不松。 两个人靠在一起,不热才是有鬼。 总之,沈禾打死不承认是自己心火燥热。 他挪腾着,退出一截距离后,将戚拙蕴的手臂从自己腰间拿走,迅速从床榻上撅起身,向着床沿的方向爬过去,试图越过戚拙蕴。 这套动作他做的非常熟练。 是以在爬过去的时候,被人拦腰抱回来时,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陷入懵逼中,回不过神来。 不是? 以前不是都拽脚踝的吗? 这次他都从床尾爬了,怎么改动作了? 改动作之前也没通知他啊!! 太可恶了! 不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现在很尴尬。 沈禾眼疾手快,这辈子从来没在夏天这么爱过他的被子。 他抓着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腰。 第86章 生理课 沈禾属实被吓得不轻。 他死死抱紧了怀里的被子, 跟抱良家妇女抱什么唯一能够遮身的衣服似的。 如果戚拙蕴胆敢拽掉他的被子,他就会羞愤欲死。 戚拙蕴被沈禾这样的姿态弄的好笑不已。 他轻而易举的将人拉进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35节 床幔晃动, 夏日不像冬日,这个时候,外头已经天光大亮, 明亮的白光透过幔子, 能够将里头照亮, 看清楚彼此的脸。 何况沈禾方才往外爬到时候, 将幔子掀开了一部分, 现在那一角正搭在床沿,让光从床沿缝隙里争先恐后的涌进来。 他在这光线中, 看清了少年红的滴血的耳垂。 脸颊也是白里透红,粉白的像颗水蜜桃。 他搂紧了少年, 让他后背贴靠在胸膛,下巴压着他的肩头,两人侧脸相贴。 这姿势很亲近, 亲近的过界, 还隐约带着那么点诱导的姿态。 可惜沈禾没有注意, 沈禾现在全副心思都在他手中的被子上。 他在心中大叫,吓了他一跳,但为什么没有被吓软, 反而更精神了,这不科学! 要了命了, 沈禾现在觉得自己左支右绌, 要一头没一头。 如果他要被子,就不能挣扎着从戚拙蕴的怀里爬出去, 最终还是会被他发现。 如果他不要被子直接爬,那会被戚拙蕴发现,说不定还会被他再度抓回来。 沈禾现在对自己的实力认知很清晰。 他并没有因为窜了一大截个子,就能够在戚拙蕴跟前有一争之力。 每次戚拙蕴抓他,都跟抓小鸡仔一样轻松。 沈禾就没哪次是反抗成功的,要脱身只能靠戚拙蕴心软放人。 他只能忍着要哆嗦的嗓音,努力将身体往前抻,两条腿侧着努力往床沿方向扭:“哥哥!撒手!我三急!” 放过他,让他冲去茅房解决一下吧! 这回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理由不好用。 青年不仅没有松手,反而胳膊收紧,并在他耳边泄出一声轻笑。 沈禾说不清楚这声笑是什么意思,他只清楚,听见这声笑的时候,他从尾椎蔓延到整条脊骨,都有种难以言喻的酥麻感,好似后背的汗毛全都一个激灵竖起来。 青年笑着说他:“小骗子。” 沈禾涨红脸,被子被人强行拽开。 他的手腕落在戚拙蕴掌心,被他一只手攥住,压在一侧。 被子就这么一点点从他指缝里被抽走。 沈禾:“……” 沈禾:绝望.jpg 要不还是鲨了他吧。 待不下去了,这可恶的世界。 被子被拽开的时候,沈禾觉得自己整个脑袋充血,懵得整个脑子凝固住,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该想什么,意识空荡荡的一片空白。 青年还在说,他用调笑的语调问:“禾禾去解决什么三急?” 他的口吻很理所应当,从背后握着沈禾的一双手,教育一般:“禾禾长大了,是大人,这是很正常的事,哥哥从前不是与你说过么?” 他嗓音里笑着说:“哥哥先前便发觉了,禾禾为何时常忍着?人不该纵欲,却也不该过分压制,顺应便好。” 沈禾大脑空白的听着这些话,耳朵里比起这些话,更清晰的是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他呼吸有些急促,空白的脑子反应许久,直到耳边青年温醇的嗓音无限包容的说:“不必在哥哥跟前害羞,若是不会,哥哥教你,如何?” 教他? 怎么教? 下一刻,沈禾便知道怎么教。 夏日里,寝衣用的料子很单薄。 拽开被子后,弧度起伏无比鲜明。 床沿漏进来的光让一切看得更加清楚。 沈禾整个后背都贴在戚拙蕴的胸膛中,青年男性的气息围裹住他,温柔灼热。 青年的掌心比胸膛更热,是灼烫的。 掌心老茧贴在皮肤上,有些磨人。 他的手掌宽大,整个人都比沈禾大了一圈,是骨架带来的差距。 沈禾的手背被戚拙蕴的掌心盖住,他的整只手都在戚拙蕴的手中,只能被他带着,指缝交缠的动作。 他下意识阻止,要抽回自己的手,眼括睁大:“不不……” 脸侧挨着他的青年用极其温柔的声音哄着他,安慰他:“别怕,是很正常的事,哥哥教教你,日后禾禾便会了。” 沈禾浑身不受控制的哆嗦着。 他细微的颤抖,戚拙蕴一清二楚。 戚拙蕴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忍住,没有在这种时候亲吻少年的后颈,脸侧,细细安慰他。 不能,不敢,还不到时候。 操之过急,揠苗助长,好不容易萌生出的小苗,可能会被过分的日光晒死。 这种感觉很陌生。 沈禾甚至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但他最强烈的第一反应,是害怕。 他想着,不知道外间忠洪忠言他们在不在? 如果他们听见了怎么办? 沈禾只能咬着自己的唇瓣,一丁点声音不敢发出来。 戚拙蕴瞧见他发白的下唇,另一只手安抚的捏着他的腮帮软肉:“外间没人。” 沈禾并没有因此放松。 相反,他仰着头,身体绷得像是拉紧到了极致的弦,鸦羽般的眼睫不住的颤动。 与其说是戚拙蕴教他,不如说是戚拙蕴帮他。 直到某个临界点,少年像是绷紧的那根弦断了,松软下来,失去骨头,完全的靠在了戚拙蕴怀里,眼圈通红。 眼神茫然的要命,似乎还是懵懂的,轻声喊:“哥哥?” 戚拙蕴一手环在他腰间,手臂收紧。 力道极大的的箍住他,大得沈禾有些疼,又喊了声:“哥哥。” 少年的嗓音不复清润活泼,有些嘶哑,掺杂着惶恐不安。 戚拙蕴本该是心疼的,但他眼下更多的是其他的情绪,盖住了心疼。 他的嗓音也变得很喑哑,比沈禾的声音还要哑,低低在他耳边应:“哥哥在呢。” 指尖有些滑腻。 戚拙蕴垂着漆黑的眼眸,在少年看不见的角度,沉得像是下一刻便要将人拆吃入腹。 但手上的动作一点看不出,温柔细致的要命。 他将沈禾掌心指缝细细擦拭干净,为他整理好,末了,用环在他腰间那只干净的手,擦拭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少年腮帮子上的眼泪。 戚拙蕴喉头滚动。 他指腹揩去温凉的泪水,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欲念,哄不安落泪的少年:“禾禾为什么哭?不要怕,男子都是如此,哥哥也是如此,先前同禾禾说过不是吗?” 他揽着沈禾,将人从后背环抱的姿势,变为侧着抱在腿上,如此,他能够看清少年的脸与眼神。 ……也能避免抵上一些位置。 他搂着少年的腰,轻声问:“禾禾若是觉得丢脸,那哥哥岂不是跟着一道丢脸?” 他这话很有说服力,因为沈禾的腿侧已经被抵住。 沈禾默默摇头,眼睛里蓄着的那点儿泪水,因为这个动作再度滚落两颗泪珠。 眼睫濡湿,看起来可怜无比,受了什么不得了的欺负般。 沈禾不想听戚拙蕴说这些哄他的话。 越是这样,沈禾越是觉得难受。 戚拙蕴对他太好了,而他呢? 他有着不正当的感情。 等到戚拙蕴知道他喜欢男人的那天,估计一定后悔死今天这么耐心的拿他当什么都不懂得小孩,教导他这种事。 他拽着自己的裤腰,咬牙想要从戚拙蕴怀里爬出去。 难过了一会儿后,他转移自己的委屈,变成无理取闹的脾气。 他在心中一边难过一边骂,狗直男,一点儿界限感都没有。 你们狗直男都这么没有底线,完全不知道害臊! 呜呜气死他了! 沈禾越想越难过,越想越生气。 他用力要从戚拙蕴怀里出来,一声不吭咬着牙的样子。 戚拙蕴不敢强求他,不得不松开手,放他下去。 沈禾衣裤是干净的,但他就觉得这衣服穿起来都不对劲。 蹲在箱笼前翻找许久,拎了套中衣要换上。 偏偏戚拙蕴还在,他不好在这里直接换。 戚拙蕴在榻上缓了片刻,便面不改色的下榻,披上衣服。 他黑眸长久的凝视着少年蹲在箱笼跟前翻找的背影,试图看出点什么来。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36节 最终不得不放弃,让沈禾有个缓和的时间。 戚拙蕴出门,沈禾立刻脱衣服换上干净的。 他也不敢去看被子床褥,脸上火烧火燎的,去找忠言,让他帮着换被褥。 他扔了这被褥的心都有,可扔掉就是欲盖弥彰,是他之前埋裤子那件事历史重演。 沈禾咬牙,闭目,装作无事发生的让忠言将这些提走。 沈禾心中焦灼。 他不吃饭了。 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自己牵匹马,跑出了宫。 连翘诧异的望着沈禾背影,问忠言:“小公子这是怎么了?可是宫外有何急事?” 忠言还未说,忠洪走过来道:“同殿下闹些别扭,不是大事,谴几名护卫暗中跟上去护着便是。” 连翘茫然颔首应下。 戚拙蕴听见沈禾径直出了宫,心头一跳。 他忍住自己跟上去,将人强行抓回来的冲动,让忠洪由着他去。 戚拙蕴开始后悔。 这么片刻的功夫,他那些欲念散去,唯余焦躁。 还是操之过急了。 他想。 为何耐不住性子? 应该慢些,再慢些。 禾禾既然不想,那便由着他不想,装作不知道,为何非要做这样过红线的事? 他面无表情的去上朝,在金銮殿等了片刻,听见总管大太监来唱,陛下今日龙体欠佳,今日早朝作罢。 一群大臣跟听政、参政的皇子们,便行礼高呼着龙体圣安如何如何。 戚拙蕴面无表情的站在其中,眼眸黑沉沉的,口中随着众人念着这些话,却好似皇帝不止是病了,而是已经死了。 第87章 补更 沈禾整个人吓到僵直发懵, 满脑子都是自己要完蛋了。 他甚至不敢去想,以后戚拙蕴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男人,回想起今天, 会是什么表情。 沈禾心情乱糟糟的。 好像是他爷爷田里荒了好几年的杂草,遍地丛生,无从下脚。 沈禾出宫出的太早。 他口中说着去找柳峥他们, 实则并没有去。 这样一大早, 去找柳峥他们做什么? 况且他现在的心情, 根本不想见人。 一个都不想。 他想先把心情收拾收拾, 认真的思考一下问题出在哪里, 以及之后到底该怎么跟戚拙蕴相处。 他在大街上徘徊了一大圈,街道上的摊贩渐多, 人声逐渐喧闹。他下马,牵着缰绳茫然的在街上走着。 眼眶发涩。 “小禾?”背后有人叫住他。 沈禾回过头去, 看见沈砚,有些猝然,匆忙的眨眼, 想将自己的神情收拾好。 然而沈砚的眼力极好, 一眼瞧清少年微红的眼圈。他大步走上前, 漆黑的眉宇蹙起,盯着沈禾:“怎么了?可是出了何事?你同我说,哥想法子来解决。” 沈禾说不清楚。 他有种这好几个月的挣扎都是徒劳, 功亏一篑的感觉。 分明在心中反复叮嘱自己,感情要藏好, 既然清楚自己的性向, 就要尽量躲着戚拙蕴,不要与他再像从前小的时候那样没分寸。 可到底还是过了线。 沈禾望着沈砚, 看他紧紧盯着自己,满脸关切的样子,说不出的委屈。 他是在亲近的人跟前很难压住情绪的人,越是亲近越是如此。 在戚拙蕴跟前,他就足够累了,现如今听见沈砚这样问,情绪瞬间开闸,憋不住的往外涌,眼中立刻聚满了泪水,大滴大滴往下掉。 他委屈的喊:“哥。” 沈砚脸色沉下来。 他拍少年后脑勺,从怀中掏出帕子擦他的眼泪,同时靠前半步,挡在他身前,隔绝街上其他人探查的视线。 沈砚瞧见沈禾这副委屈的模样,常年安静如深井的黑眸起了波澜。 他隔着来往的人群,视线落在沈禾背后,远远缀着,不知道跟了他多久的东宫护卫,黑眸情绪难明。 从东宫出来的,委屈自然只能是在东宫受的。 沈砚让沈禾擦掉眼泪,低声说:“回国公府罢,见见祖父祖母?今日我不去军营,在府中陪你?或是你想去何处玩?咱们去京郊庄子上小住段时日?正好现下时节,咱们可以进山中打猎。” 沈禾吸着鼻子。 他哭了没半分钟,就后悔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呢,他这么大人了,还掉眼泪,以后他在京城还怎么做人! 沈禾用力吸了下鼻子,埋着头胡乱擦脸,小表情看起来特别愤懑。 沈砚便知道他情绪收住了,眸子弯着,小声说:“我挡着呢,没人瞧见。” 沈禾擦掉影响视线的眼泪,抬头小眼神四处瞄两眼,确认真的没多少人能够看见他正面,心里头小小松口气。 还好还好,他没在大街上过于丢脸。 否则日后传出去,说他沈禾沈公子是个爱哭鬼,他日后还怎么当他的沈霸王? 他还得在京城待上三年呢! 沈砚压着唇角笑意,帮他牵马,往国公府的方向走,余光再度瞥一眼跟在他们后头的护卫。 回到国公府,老国公与老夫人自然是高兴万分的。 沈禾觉得自己现在不适合回东宫。 他现在别说回东宫,他一想到东宫,脑子里就是早上的场景。 于是沈禾抱着碗,凑在老夫人手边笑嘻嘻的说:“祖母,我这几日住在国公府,陪您跟祖父好不好?” “好!好啊!这有什么不好的?祖母与你祖父巴不得你就住在这府中,不用走呢!”老夫人笑得眼角细纹密密。 老国公闻言,脸上也露出几分惊喜,哈哈笑着:“好好,祖父方才听着你大哥说,你们要去京郊的庄子上住几日?要祖父说,也别去京郊了,干脆去锦州,你们祖母的庄子上,那边地界广,庄子后头便是山林,去住上几日还能避暑,随着你们兄弟耍,玩好了再回来!” 沈禾嘿嘿笑着,往嘴里喂了个小云吞,口中含糊应声,笑得完全看不出先前还在沈砚跟前掉过泪珠子。 他咽下口中的食物,垂着长长的眼睫,腮帮子上的软肉鼓鼓的。 沈禾说:“那我跟哥去,正好在生辰前回来?祖父祖母不与咱们一道去?” 老国公连连摆手:“罢了罢了,我与你们祖母身子骨老咯,可受不了这舟车劳顿,你们两个小子自己去折腾就成。” 沈禾乖乖道:“那我们打了猎,将最大最好的猎物给祖父祖母带回来!就猎只鹿好了!” 老国公与老夫人被沈禾逗的笑容一刻都没从脸上下来过,乐不可支的应声:“好好!难为小禾有这孝心,若是实在猎不到,也不必强求,便是拎只兔子回来,我与你祖母也不会嫌弃的哈哈……” 沈禾被调侃了,故意鼓着腮帮子:“瞧不起我是不是?我肯定能猎头鹿回来,不用我哥帮我,我自己猎!” 老国公与老夫人哈哈大笑,沈砚弯着唇角,无奈摇头:“成,我不帮你。” 沈禾吃完,去花园里消食,找小厮要了把小铲子,倒腾他养在国公府的花花草草。 国公府的院子就是沈禾的属地,里头种的活物,除开自己冒出来的杂草,通通是沈禾的手笔。 他看见几株长得很大的山茶树,心中那股子烦躁混乱再度爬上来。 沈砚瞥着他,问:“小禾可是有烦心事?是东宫出了何事,让你受了委屈?” 沈禾立马摇头:“没有,没受委屈。” 没受委屈? 怎么可能没受委屈? 没受委屈,小禾这样脾性的人,会忍不住在大街上便哭? 可他否认的太快,太果决,毫不犹豫,似乎真的没有在东宫受委屈。 沈砚一时拿不准。 不过,不论如何,沈禾哭,一定是跟东宫有关的。 他没忍住,蹲在沈禾身边,问:“小禾,你马上便年满十七,再过三年就到加冠的时候。太子殿下可说过,让你何时搬出东宫?” 太子都这般年岁,虽宫中未有太子妃,但沈禾终究是一介外男,年幼的时候养在东宫便罢,如今都能婚配的年岁,还住在东宫,像什么样子? 太子可会因此不满? 小禾又可会因此行事处处不便? 他从前不说这话,因为知晓沈禾与太子关系亲近,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较之他与沈禾之间的感情,要深得多。 他有时候觉得嫉妒,若是他能再大几岁,早些有功业在身,若是小禾能早早搬回国公府,他这个亲哥哥才是与小禾最亲的人。 但这些都只是假设。 现今小禾似是在东宫过得不如从前快乐,那为何还要留在东宫,而不是出来? 沈禾用小铲子铲土的动作顿住。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37节 他有点心不在焉。 搬出来? 沈禾觉得自己在丛生的杂草中,拨出了一条路。 这条路其实早就在那,掩藏在杂草之中,只要他愿意,稍稍拨开一点就能发现。 偏偏他不,非得从沈砚口中听见这话,才愿意低头看那条路。 这让他不得不直面自己所有的小心思。 沈禾咬着下唇瓣,忿忿的用力挖出个土坑,又忽然站起来,不轻不重的踹了茶树一脚。 叶子油绿的茂盛茶树,被这么一脚踹得晃动,发出簌簌声响。 沈禾在心中狠狠唾弃自己! 早就该搬了! 年初的时候,明确发现自己有歪心思的时候,就该果断搬出东宫! 如果早搬出来,还会发展到今天早上的地步吗? 那必然是不能的。 搬出来,什么跟戚拙蕴疏远,什么忙于自己的赚钱大业,什么专心学习,通通迎刃而解,只要出东宫,一大堆麻烦就能立刻原地消失! 他之前为什么不搬? 还不是因为潜意识里不舍得,不想出东宫。 沈禾,你太肮脏了! 他在内心大声的谴责自己! 揣着明白装糊涂!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之所以会出现今天早上的惨案,都是你自己造的孽! 实在是造孽! 沈禾口中咬着重音:“搬!” 他表情坚定,简直摆出了一副马上要英勇就义的果决神情:“咱们先去锦州,然后等生辰一过,马上便搬出来!我明日便让人去同太子哥哥说!” 沈砚愣了会,看着沈禾绷着脸,那副严肃的要命的表情。 ……就是搬出东宫而已,怎么好似做出了人生大事的决定? 罢了。 不论如何,小禾搬出东宫,便是好的。 日后他住在国公府,他们兄弟之间相处的时日自然更多,感情也会更加深厚。 也免得在东宫中,他瞧不见的地方受到委屈跟管制。 沈禾要留在宫外,还要动身出发,去锦州的庄子。 他短时间内不想见戚拙蕴。 于是在府外发现跟着他的护卫后,叫住一人:“你回东宫去,替我给太子哥哥传个话,就说我这段时日先不回宫中,我要去锦州的庄子玩段时日,待生辰前夕再回京。” 护卫记下,回了宫中将话传到。 …… 戚拙蕴:“……什么?” 护卫莫名觉得害怕,低着头不敢看。 即便如此,都觉得太子的视线犹如实质,正冰凉的落在他身上。 护卫大气不敢喘:“小公子说……” “孤知晓,你下去罢,继续随着禾禾一道……他既然要去锦州,你们几人便跟着一道去。”戚拙蕴停顿片刻,吸口气,才沉沉出声。 护卫得令,低头退出去。 戚拙蕴面无表情,握紧了手中的茶杯,深吸口气,才忍住自己出宫去逮人回来的冲动。 今早人溜走的时候,他便晓得晚间不可能见到人。 八成是要在外头住上几日,才肯回来。 万万没想到,是打算直接溜去锦州,连京城都不待,等到生辰时才肯回来。 ……是他操之过急,将人吓住了。 不知道禾禾眼下到底在想些什么……若是能看见人,他还能猜到七八分。 戚拙蕴心胸不畅。 他心心念念的宝贝,若是在他跟前待着,他如何忍耐都熬得住。 可一旦他的宝贝从他视野消失,有了要溜走的迹象,戚拙蕴的忍耐力便会成倍的下降。 他心情变差。 变得极差。 是以,忠洪弓腰捧着折子,送到戚拙蕴案头上,低声道:“殿下,陛下抱病,二皇子要入宫在陛下龙床跟前侍疾……您瞧可是要?” 戚拙蕴垂着眸子,黑眸阴沉森冷一片。 他道:“去。他既然想尽这份孝心,自然让他去。” 忠洪小心应声,退出去后,在心中叹口气。 不知小公子何时回东宫。 他心绪复杂。 既盼望着小公子回来,又盼望着小公子干脆不要再回来。 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子殿下若铁了心,小公子又能去何处? * 沈禾确认自己要搬出宫。 然后他就开始成天琢磨说辞。 不知道戚拙蕴什么时候才能摆脱他那属于监护人的焦虑。 反正现在沈禾自顾不暇,初恋没开始就结束,他难受的要命,也顾不上监护人焦虑不焦虑的。 总之想个办法,说服戚拙蕴,答应他搬出东宫。 沈禾还没有忘记,他要是出宫,得带上连翘荷菱他们。 而且……沈禾不大想住在国公府。 想到沈从允那人形垃圾堆就觉得膈应。 自己选个宅子好了。 又不是租不起。 正好,他有自己的宅子,要赚钱,做些什么都可以全都堆在他私人的宅子里,方便多了! 沈禾规划的详细。 夜里睡在国公府。 睡梦中,沈禾再度梦到了早晨让他社死又混乱的场景。 不同的是,在梦境中,他羞耻跟害怕变得浅淡,身体本身的感觉变得格外突出。 他能感觉到麻痒感自尾椎一路往上攀爬,让人微微战栗。 梦境清晰的要命,白日里他刻意忽略掉每一处细节,都在重现,像是要提醒他般。 清早,日头未升起,草叶上都还挂着露水,正是一日中最凉爽的时候。 沈禾却热得浑身都微微粘腻。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撩开幔子喊:“忠言……” 喊到一半,沈禾觉得身边空落落的,比往日少了个人。 他清醒过来,意识到现在是在国公府,连翘忠言他们都在宫中,昨日他也并未与戚拙蕴睡在一起。 他躺在床上,望着床顶,好半晌,用手盖住脸,另一只手甚至不想往下探。 皮肤上有湿腻的触感。 梦中的东西在脑子里竟然是清晰的,一丁点儿都没有模糊。 他用力压着自己的脸,在床上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气声:“唉——” 要命了。 沈禾躺在床上缓过劲,很是不好意思让国公府的下人给他洗脏裤子。 他们到底跟忠言连翘他们不同,在沈禾心里,要生分无数倍。 正在他烦恼的时候,门被推开,熟悉的身影走进来。 忠言嘿嘿笑一声,问:“小公子怎地这样叹气?” 沈禾诧异:“忠言,你怎么在这?” 忠言说:“小公子昨日不是传信去宫中,说是要在外头住上段日子,还要去锦州的庄子玩?生辰前都不回京城,这样久的日子,殿下念着旁人照顾,您一准儿不习惯,便连夜让奴才几个出宫,陪您一道去锦州。” 锦州贴着京城,要去不算太远,两日的车程也就到了。 若是不要马车,骑马过去还能更快,一日多的时候就能到庄子上。 多带几个人去不算什么麻烦事。 沈禾伸长脖子看忠言身后,也不知道他是想看见谁跟进来。 忠言笑说:“小公子您放心,连翘姐姐与荷菱姐姐是来了的,眼下在外头呢,您的衣裳也带了两箱笼出来。”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38节 忠言说完,想到补充:“就是您那大布老虎,留在宫中。连翘姐姐昨夜给您收拾的时候,太子殿下说您只在宫外小住几日,不收拾也成,奴才们便未带出来。” 沈禾撇嘴。 他有点心虚。 什么小住几日。 他不会再回去了。 等生辰一过,就去找戚拙蕴说搬出宫的事。 真是的,跟没有界限感的直男住在一起,压力山大。 还是早搬早为妙。 等戚拙蕴登基,他便马上收拾东西离开京都。 到时候不住在东宫内,要收拾东西跑路,也方便些,可以先跑再说,不必跟戚拙蕴多交代。 不然的话,沈禾不用想都能猜到,按照戚拙蕴那个尽职尽责,恨不得时时刻刻跟在孩子屁股后头的状态,一准儿是不愿意让他出京城的。 在他登基之前的这段时间,沈禾树立好了目标。 搞钱! 多多搞钱! 越多越好! 银子多不压荷包! 万一他日后发展恋情,找到男朋友,戚拙蕴发火,要教训他,他在外头待的的时间就得再延长几年。 多多准备点银子,免得有个万一,手短。 他心里有些焦虑,如果不是清楚他现在的年纪,真要跑出京城肯定有一大堆人拦着,他真想现在就收拾包袱跑。 可惜,不能。 ……也还有些放不下。 剧情点还没有过呢。 沈禾在心中悄悄的想。 ……就留三年,留着,看看戚拙蕴登基。 然后他就彻底放心了。 没有造反这档子事,他跟戚拙蕴关系又这么铁,柳家跟国公府在他走之后铁定也能混的很好。 “小禾?”沈砚叫他。 沈禾回过神来,感觉指腹侧发烫。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抠的通红。 沈砚问他:“你在想什么呢?” 沈禾说:“想锦州庄子上有什么好玩的。” 锦州的庄子,严格来说,现如今算是沈禾自己的产业。 他还是个团子的时候,老夫人便将锦州庄子的地契塞给了他。 沈砚无奈。 沈禾嘿嘿笑两声,说:“哥哥,锦州有老虎吗?咱们进山不会遇见老虎吧?” 沈砚摇头:“庄子的山上,哪儿会有这样的凶兽。便是真有,也早早叫人驱赶到深山老林里去。” 沈禾摸摸下巴。 他嘿嘿笑两声,又问:“就只有咱们两个去?要不再叫上几个人,人多比较热闹!” 沈砚没有意见,他说:“随你,要叫上柳峥表哥他们?” 沈禾不去想戚拙蕴的事,便重新变得精神,像是棵勃勃生长的小树苗,又或者吃饱喝足的小猫,圆润的眼眸明亮:“柳表哥应当不会去,但是小郡王九成九会答应,嘿嘿。” 戚厌病不像柳峥,他要求不高,能不当纨绔子弟,随便考个功名就行。 说白了今年秋闱下场主要是为了陪柳峥与郑学则这两个兄弟,加之恒亲王唠叨,他得为自己寻个事做。 八成早就想找个由头松快松快。 沈禾兴冲冲的说:“我等日头落下来,便去找他!” 正好,去了锦州,他还能问问戚厌病,日后离了京城,去哪里比较好! 第88章 风雨欲来 戚厌病听见沈禾与沈砚他们要去锦州的庄子, 一口水喷了出来:“这个时节?不是再过十几日便到你生辰?” 沈禾理所应当的说:“所以那时候再回来呀,有什么关系?” 戚厌病觉得不对。 很不对。 具体哪里不对,他一时半会儿还说不出来, 视线扫了沈禾两圈,得来少年一个白眼:“你到底去不去?不去便算了,我与我哥两个人去也一样。” 戚厌病立马叫住:“去去去!怎么不去!当然要去!不过, 嘿嘿, 小禾, 此事还得你去同我祖母说, 我祖母最是喜欢你, 我自己去说是不成的。” 大好的机会出城去玩,戚厌病傻了才会拒绝。 这书谁爱读谁读! 他胸无大志, 一点儿不想去考什么功名。 这点上,他跟沈禾可谓是知音。 沈禾早有预料, 两人一拍即合,戚厌病当即让人给他收拾东西,沈禾则去老王妃的院子中, 撒娇卖乖帮戚厌病赎身。 恒亲王妃捏着沈禾的脸蛋子好一通揉捏, 还很是心疼的说:“哎哟, 好些日子没见,小禾怎地瘦了这样多,这小脸上都没什么软肉了。” 沈禾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奶奶觉得你瘦了”吧, 天知道,他一顿三碗饭, 短什么都没短过自己的嘴。 他在恒亲王妃跟前熟练的撒娇, 将老人逗的乐不可支,笑得比菊花还灿烂。 戚厌病毫无疑问, 得到了自由,被老王妃准许跟着沈禾他们一道出城去锦州好生玩玩。 戚厌病这头得到老王妃身边嬷嬷传话的时候,他东西都收拾好了。 老嬷嬷瞥他两眼,戚厌病双手合十告饶:“嬷嬷,你就当什么都没瞧见。” 老嬷嬷哭笑不得,递了话便回老王妃院子中。 沈禾回到戚厌病院子中的时候,见他东西都收拾好了,大为震惊:“你怎么这样快?明日才走呢。” 戚厌病大手一挥:“什么明日,今日咱们就走!” 说着便指挥身边的小厮让门房准备马车,将他行囊搬出去。 沈禾:“……” 好吧。 那就今晚出发好了!! 锦州毗邻京城。 他们坐马车过去,连夜出发,第二日晚间的时候便到了庄子上。 庄子上都管事领着一群人出来迎接,安置好行囊后,三人休息一晚,第二日便准备上山去玩。 沈禾的骑射功夫算不上很好,但也还过得去。 至少在考校的时候,他射箭还夺过几次头彩。 沈禾背着箭筒,一手拽着缰绳,到了小径,一群人下马,由人在山脚看着马匹,他们几个人上山。 是个艳阳天,湛蓝的天上飘着几朵白得发光的云,太阳明亮得耀目,晒在人皮上隐隐作痛。 然而一进入林中,立刻像是到了另一个季节,浓绿的树荫挡住艳阳,树叶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沈禾扎着高高的马尾,袖子束缚住,穿着靴子,整个瞧起来干练又恣意,少年意气在他身上格外鲜明。 他走路的时候步子轻快,高高的马尾坠在脑后,扫来扫去,像是他的心情,昂扬活泼。 沈砚跟在他的背后,瞧着他的发尾,嘴角的笑容忍不住跟着扩大。 光是看着,便觉得心情松快。 少年清越的嗓音在林间叽叽喳喳,与走在最前头的戚厌病你一言我一语。 偶尔说不过戚厌病这个碎嘴子了,就气愤的扭过头寻求亲哥的帮助:“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沈砚毫无原则,帮亲不帮理:“对。” 戚厌病立刻大声嚷嚷起来:“唉唉唉!过分了啊小禾,哪有你这样的?你们两个同姓的欺负我是不是?哥哥伤心了。” 说罢装模作样的抽泣两声,还抹眼睛。 沈禾白眼翻上天:“分明是你强词夺理。” 两人唧唧歪歪一路,到了半山腰,沈砚忽然道:“有东西。” 沈禾立马噤声,眼睛晶亮。 他先是扭过头去看沈砚,而后随着沈砚的视线朝着林子深处看去。 戚厌病这时候也不多话了。 三人均取下弓箭,羽箭搭上弓弦,连呼吸都放得平缓,分辨猎物的位置。 灌木簌簌。 沈禾看见一只棕灰色的兔子,飞快的从灌木下奔跑,肥硕的身形在间隙中露出几瞬间。 他紧紧盯着那只兔子,拉满弓弦,在它身形从间隙中露出来的一瞬间,“咻”一声,羽箭飞驰,破空而去! 可惜,他动作慢了一步,羽箭擦着兔子尾巴射进泥地里。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39节 沈禾不服气,耳边再度传来破空声,是戚厌病。 戚厌病一箭射偏,扎在灌丛表面,他神情还有点尴尬。 唯有沈砚安静,黑眸紧紧盯着猎物,在某个瞬间,勾着弓弦的手指倏然松开,从灌丛中往前飞快逃窜的兔子蹿出掩盖物的瞬息,被箭矢强大的冲击力贯穿,带着往前蹿了一小截距离,腿无力的在地面蹬了两下。 沈禾:靠,有被帅到。 呜呜他也好想这么帅。 跟着他们上山的护卫立刻去将猎物捡回来。 沈砚收回目光,瞧着沈禾那副眼巴巴的样子,唇角梨涡更深:“小禾手生,下个猎物你定能射中。” 沈禾觉得也可以! 他猎个大的! 弄头鹿回去!给祖父祖母! 他一挥手:“走!” 戚厌病说:“小禾,不是我说,哥哥的箭术也是不错的……”他努力挽尊。 沈小公子已经像只欢快的小狗,健步如飞往上冲。 庄子的管事说了,半山腰地势平缓开阔一些的地方,会有鹿出没! 被抛在脑后的戚厌病:“……” 弟弟大了,没有小时候可爱了,伤心。 不过这里没有郑学则跟柳峥在,小禾只叫他一个人,不叫那俩,证明还是他跟小禾最好,最亲! 唉嘿! 弟弟还是可爱的! 戚厌病一想到现在还在京城,对他们对行程丝毫不知道郑学则与柳峥,顿时觉得自己又支愣起来了! 他们在山上待了一天,最终只猎了几只野兔子,根本没能逮住鹿。 沈禾心想还要在庄子上玩好些天,第一天逮不到很正常。 他们拎着兔子下山,当晚沈禾混去厨房,盯着那几只兔子被做成了麻辣兔头,麻辣兔腿,香的口水流下来。 庄子不远处还有河。 日头没那么晒的时候,沈禾他们几个人便带着家伙什,去河边野营,下河摸鱼。 就这么上山下河的混了好几日,几人过足了瘾,连翘荷菱他们都跟着野了好些天,到了回京城前两日,沈禾咬牙非要逮只鹿。 一群人上山蹲守。 沈禾前几日还不觉得,到了蹲守的时候,兴趣退了大半,没有那么兴奋,开始烦躁。 他被蚊子光顾,一手背与脖子的红疙瘩。 还有哪只胆大包天的蚊子,竟然咬了沈小公子的耳垂,让他原本白嫩的耳垂红彤彤的,比原本肿了一圈,好不滑稽。 戚厌病围着他嘲笑了两日,沈禾气得只想回京城告状。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沈小公子牺牲自己喂蚊子的艰苦蹲守下,真让他逮住了一头成年的雄鹿。 还是他亲手射中的。 一群人兴高采烈的下山,将鹿处理完便弄上车,准备回京。 沈禾点自己这段时间的成果,愉快的进行分配:“这只鹿分成两半,一半给祖父祖母,一半送给外祖父外祖母。这五只小兔好好养着,我送给姨母两只,另外三只送给表姐,这个给表哥……” 连翘与荷菱在一旁笑眯眯的给他记着,沈禾点了一圈,然后指着最后圈出来的一只獐子,连思索都没有,脱口便道:“这只是太子哥哥的……” 沈禾说完,忽然安静下来,不再作声。 他原本高兴得几乎扬起来的眉毛也慢慢耷拉下来,表情看起来有点愣怔,唇角微微压着,视线在他分出来的那堆猎物上来回打量。 沈禾的猎物是最多的,中间有沈砚帮他的成分在内。 那头壮硕的雄鹿除外,剩下的猎物里,这只獐子是最大的猎物。 他下意识里,将这一整只都划分成了戚拙蕴的所有物。 “小公子?”连翘的声音让沈禾回神。 沈禾压下去的嘴角立刻轻轻扬起来,对连翘露出笑容:“啊,就是这样分!” 沈禾在心中想,保持距离是一回事,维持关系是另一回事。 反正等回到京城,他就会去跟戚拙蕴说搬出东宫的事。 离开东宫后,见面的次数减少,保持距离这个问题迎刃而解,他们日后仍旧是一起长大的兄弟。 沈禾,不要因此心虚。 他在心中安慰自己。 就假装他根本不喜欢戚拙蕴,就跟以前一样。 假装他们就是很好的兄弟,在他发现自己心意之前,他们还是单纯的兄弟之前不也是一样的吗? 然后,等到戚拙蕴登基,大剧情点渡过,一切尘埃落定,他能够放下心的时候,收拾东西离开京城,去外面住上几年,整理感情,迎接新生活。 等有了新的感情塞满他的胸腔,他再回来见到戚拙蕴的时候,他们之间就是再纯洁不过的普通兄弟。 至于喜欢这种事情,只有沈禾一个人知晓,只要他一个人烂在肚子里就好。 沈禾垂着眼睫,心中转着这些念头,心不在焉的反复抓弄着他指侧。 …… 五皇子默不作声的退出皇帝的寝殿。 留戚乐咏一人在里头。 他看着那群被请进皇城的光头和尚,觉得有点荒谬。 人老了,真的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父皇从前,分明是最厌恶这些鬼神之说,现在却将这群人弄进皇城日日作法。 太荒谬了。 最荒谬的是,他二哥帮着父皇去找这些和尚来,甚至连太子皇兄都不阻止,赞同父皇的做法。 五皇子如今已经在外开府,他出宫后转悠一圈,在街上遇见的有点眼熟的面孔。 而后瞧见那道面孔进了一家医馆。 五皇子在脑海中思索好片刻,都未能想起到底在哪里见过那人,干脆将人抛在脑后。 他路过国公府的时候,没忍住停下车来,让身边的太监去问沈禾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先前听说沈禾离京去玩,眼见着都快到六月十二,他怎么还不回来? 五皇子是不会承认他有点想沈禾了,就是觉得这京城中许多事忽然没意思,想找沈禾,好歹还有个乐子。 他身边的人皆是一副风声鹤唳的模样。 让他心里一根弦绷着,总觉得风雨欲来。 只有沈禾那个家伙,一副没头没脑的样子,跟他斗斗嘴也挺好玩的。 小太监跑回来:“殿下,国公府的下人说是他们不太清楚,大约生辰前要回来的,就在这两日了。” 五皇子摸着下巴琢磨:“这回生辰送点什么好呢?得好好想想,免得他回头笑话本殿下小气。” 第89章 有心眼 沈禾从锦州回京城很快。 一日半的功夫, 第二日晚间的时候,他们便进了城,一行人在街道上挥着手告别, 戚厌病拎着他猎的回去给恒亲王与恒亲王妃献宝。 沈禾自然也是要跟自家祖父祖母献一把的,笑嘻嘻的让人将鹿送去后厨,晚膳直接吃全鹿宴。 老国公乐得见牙不见眼, 蒲扇大的巴掌拍沈禾肩头, 直夸:“看不出, 咱们小禾不仅读书聪颖, 连骑射功夫也过人, 真不愧是我们沈家人!” 沈禾一点儿不谦虚,双手叉腰厚着脸皮说:“那是!” 沈砚在一侧抿着唇, 笑得忍不住低下头来,掩一掩, 免得沈小公子自己脸皮架不住,凑过来谴责他们发笑的人。 沈禾在外头转了一遭,心情很是不错, 瞧起来又是个昂扬快乐的少年, 叫人不自觉的跟着他露出笑容, 觉得开心。 他带着人往府外走,老国公问:“小禾今日不在宫外住啦?” 沈禾摆摆手,大步往外跑, 少年嗓音远远传来:“不了!在外头这样久,今夜要回宫了!” 他的东西在外头马车上, 身边跟着的忠言几人匆匆对着老夫人与老国公几人行礼, 追上少年背影。 老国公瞧着自家小孙子的背影,那身影里满是雀跃与迫不及待, 像是个在外许久的孩子,终于要回家一样迫切,初次远行的稚鸟归巢。 沈砚扶着老国公坐下:“小禾生辰后,便打算搬出东宫。” 老国公愣了,先是下意识露出个惊喜的笑容:“真的?”要回家来住了? 随即,老国公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变得凝重忧虑:“可是小禾在宫中受了什么委屈?” 若是因为太子年岁大了不方便才愿意搬出宫,那早该搬了,在太子加冠之前不搬,太子加冠之后又住到了如今,搬不搬还有什么区别呢? 沈禾对东宫的归属感多么强烈,与太子关系多么亲近,他们这些人,但凡是有眼睛的都能看见。 好端端的,做什么会提搬出东宫? 孩子愿意搬回来住自然是好事,可若是因为受了什么委屈才要搬出来,那老国公仅仅是想想,就觉得胸中憋着一口气。 沈砚平静的黑眸中似乎起了点波澜,默然瞬息,轻声说:“小禾应当有他自己的考量。” 不像是受了欺负。 可到底是因为什么,沈砚不知道。 沈砚心中明白,沈禾看起来每日里嘻嘻哈哈,性子绵软乖巧,像是个好欺负的。 实则很有自己的成见。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40节 在他还是个只会掉眼泪的小孩的时候,沈禾便已经知晓自己要做什么,想做什么。 他需要做的是站在小禾身边,在他任何有需要的时候,能够帮助他。 这种帮助,需要的不仅是沈家的名头,老国公从前在军中的威望,还需要切切实实的军功。 …… 沈禾去过柳府后,回到宫中,提着笼子先是去了栖霞宫。 柳宣妃瞧见沈禾,笑着便上来捏人脸,笑眯眯道:“再过两日,我们家小禾便十七岁了,又长了一岁,如今姨母都得抬头瞧你了,哎哟。” 沈禾低着头,乖乖给姨母捏。 柳宣妃故意逗孩子,看见他这副乖乖任由揉搓的样子,就觉得高兴,逗孩子的心思更活跃。 她让人收了沈禾提着送来的小兔子,瞧着那两团小小的棕灰色毛团子支棱着两只还未长长的短耳朵,可爱得紧,养着逗逗在这宫中是个很不错的乐子。 尤其是这还是她家的小外甥送的。 柳宣妃小厨房里正好熬着汤,押着沈禾便留下来,沈禾来的一路上听见了不少忠言打听来的变故,小声问柳宣妃:“姨母,听说陛下病了,现今都不能去上早朝,您用不用去侍疾?” 要是需要姨母去侍疾,岂不是很累? 虽说不用姨母亲自照顾,可在皇帝那寝殿里,铁定是不自在的,还得对皇帝表现的十分关心,多累啊? 柳宣妃闻言笑了一声。 那笑声中包含着不屑与轻蔑,还有点嘲弄。 虽然一个字都没有说,但那个意思大概是“侍什么疾,早晚要死,现在不死也不远了”。 沈禾:“……” 好在殿中没有外人,只有他与贴身的心腹在。 柳宣妃笑过一声后,瞧着自家那白白嫩嫩圆眼分外单纯的小外甥,心中发愁,这孩子这么大了瞧起来还是个孩子样,没什么心眼。 心里头这样想,面上还装模作样对小外甥说:“陛下的妃子与儿子不少,轮着侍疾,今日轮不上姨母,小禾不必操这个心。” 没什么心眼也好。在太子身边,有心眼反而是件坏事。 柳宣妃方在心中转过这样的念头,为她宝贝的小外甥思虑未来。 便听见她的小外甥放低了嗓音,忽然说:“姨母,我打算搬出东宫,在外头住。” 柳宣妃指尖捏着汤匙,搅动碗中的汤,垂着眼眸便笑意满满的应:“好哇,你这样大,确实该出宫去住,也到了男子该成家立业的时候,有个大人模样。只是可惜咯,小禾搬出宫,日后姨母想要与小禾再见,就没有这般容易,姨母在宫中好生惦念咱们小禾啊……” 沈禾马上保证:“我会常往宫中跑到,姨母给我个令牌就成,只要您不嫌我烦,我一准儿三天两头往您这跑,还能捎上表哥,嘿嘿。” 柳宣妃舀了一勺汤,喂到唇边笑应:“好……咳!” 柳宣妃应完,猛地咳起来,被口中的汤呛住。 她拍抚胸口,雀枝忙着为她顺气,柳宣妃瞪大眼,盯着她那个“没心眼”的小外甥:“你等等,你这话什么意思?怎地还需姨母给你令牌?你搬出东宫,太子殿下给你的令牌便不管用了?” 沈禾在宫中住了这么多年,从襁褓幼儿长到现在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就算是不出示令牌,也差不多能在皇城来去自如,跟皇子没什么差。 纵使搬出东宫,再要入宫,比起其他世家子弟不知容易多少倍。 太子还能不许他进宫不成? 他们往日里,不是一副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的要好样? 柳宣妃第一时间想的便是她家小禾是不是受委屈了。 随后瞥着少年那副神情,不大像是受委屈的模样,反而一副他自己做了坏事的心虚眼神。 两手乖巧规矩的搁在膝头,手指来回的局促扣着,见柳宣妃打量自己,还微微抬头露出个讨好卖乖的笑。 明摆着的要找她帮帮忙的样子。 方才还想这孩子长到这样大,一点儿心眼都没有。 眼下便开始跟长辈展示他那点儿心眼子了。 沈禾嘿嘿尬笑两声:“姨母,这事我还未与太子哥哥商量,他管我管的严,姨母您知道的,我怕他不许,所以想找您帮帮我嘛~” 他撒娇卖乖很是熟练。 少年嗓音放软,尾调微微上扬,眼眸明亮充满希冀的望着柳宣妃,活脱脱一只眼巴巴望着人的小狗,实在是让人难以硬下心肠拒绝他的请求。 柳宣妃无奈何,睨了沈禾一眼,好笑:“成,那你同姨母说说,你为何要搬出东宫?” 沈禾张口就来:“我都这么大了,日日住在东宫像什么话?日后万一有言官因此骂我怎么办?影响太子哥哥娶太子妃怎么办?再说了,嘿嘿,我也想自在一些,不能总让太子哥哥管小孩似的管我。” 这些理由是沈禾在肚子里转过许多遍的。 条条都是真的问题,只不过条条都不是他的理由。 他扣着手指,紧张的盯着自家姨母。 要是姨母不帮忙,那他想从东宫搬出来,还得费点功夫。 稍后就得回东宫去,见戚拙蕴了。 不知道到时候面对戚拙蕴的时候,能不能如眼下这般,顺畅的说这些理由,与戚拙蕴据理力争。 沈禾还在宫外的时候,觉得自己一定没有问题,张口说出来而已。 有什么难的? 他真要搬出东宫,依照戚拙蕴对他那种溺爱孩子的程度,八成是会答应的。 就是要麻烦一些,需要说服戚拙蕴。 有柳宣妃另外劝说,戚拙蕴能够答应的更爽快点。 柳宣妃不知道自家小外甥在想些什么,笑着放下汤碗,摇头:“你呀。成!过两日,姨母便去与太子殿下帮你说一说。” 沈禾立刻咧着嘴,露出一排灿烂的小白牙,笑得眉眼弯起来。 他在栖霞宫陪着姨母解解闷,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正要回宫,外头有小太监匆匆忙忙的跑进来。 口中喊着:“娘娘!太子殿下到了!” 沈禾站在门口,正欲朝着栖霞宫的宫门走,闻言心口漏跳一拍。 原本镇定的心脏,开始不争气的乱跳。 跳得猝不及防,猛然一下,重重捶在沈禾胸口肋骨上,让他觉得有一点点疼。 他蜷着手指,莫名有些害怕从心底冒出来。 这还是那天早上之后,他跟戚拙蕴第一次碰面。 沈禾发现,自己并没有因为十几天的逃避而放下那天早上满当当沉甸甸的情绪,反而因为十几天藏在心底的忐忑,酝酿发酵得酸涩胀痛。 他抬着眸子,与宫门口走进来的青年撞上目光。 青年瞳仁深黑如墨,高眉深眼窝让他的眼神格外的深邃,温柔看着人的时候,目光是能将人溺毙的温泉,层层包裹,拖着人放松每一根神经,沉入泉底,心甘情愿的溺死其中。 他在看见沈禾的瞬间,某种的温柔似乎更加浓烈。 沈禾觉得这样的形容有些怪,可他就是觉得戚拙蕴那种温柔的眼神带上了热度,让人觉得到了浓烈的程度。 他抿着唇瓣,看戚拙蕴薄唇展笑。 他望着他,低醇的嗓音温柔唤:“禾禾。” 沈禾心脏逆反般的抵抗主人意志,欣喜若狂胡乱蹦跳,恨不得从胸腔跳出去,跳到对面男人面前,让他看见它多么喜欢。 第90章 不挽留一下? 戚拙蕴今日罕见的没有穿黑衣, 而是穿着一身靛青色的衣裳,那是沈禾常穿的颜色。 他们偶尔会用上同一批布料,同一匹花色, 做上两件相似的衣裳。 自小到大,这样的衣裳加起来,竟也多得沈禾都数不清了。 他从前会偶尔故意挑戚拙蕴穿这些衣裳的时候, 与他穿得相同, 然后撒娇卖乖促进兄弟感情, 美其名曰兄弟亲子装。 现如今再瞧着这样的衣服, 沈禾目光像是被烫到, 胸腔里本就发酵膨胀的情绪,更加让人酸涩难受, 他花了极大的力气,才没有让这些情绪影响到自己现在的表情。 甚至冲戚拙蕴露出个笑容。 装作很是高兴的模样。 他转眼便被人揽在了怀中。 青年身高腿长, 步子跨得很快,衣袂带风。 他搂住沈禾,手掌用力在人后脑勺揉了一把, 语气中竟然让沈禾听出来点失而复得的珍惜。 这个想法让沈禾觉得莫名其妙。 他靠在戚拙蕴怀中, 挣扎着用力往后推开, 脸上的笑还是正常的,就是一时半刻,视线不太敢与戚拙蕴对上。 心口砰砰作响, 酸涩得让他有种眼眶也跟着发涩的冲动。 戚拙蕴顺着他便被轻易推开,往后退了小半步。 沈禾这十几天不在的时间, 已经让他后悔过无数遍, 自己操之过急吓到人。 即便禾禾真对他有了些许微薄情感,恐怕也不足以支撑他真正接收这份世人不容的感情。 他需要慢些, 再慢些。 当然,退后了小半步,也仅仅只是这小半步。 他垂着眼眸,温声问:“禾禾这几日在外头玩得可好?莫是玩得将哥哥都忘了罢?” 沈禾心里发酸,脸上还得笑容灿烂,他觉得自己再这么装上一段日子,演技都要磨练出来了。 他努力调动语气,让自己显得自在,与从前没什么区别:“哪有!我给哥哥带我自己猎来的獐子!其他人通通没有!” 他方说完,柳宣妃在一旁酸了,语气慢悠悠的:“哦,原来如此,禾禾猎来的最好的留给了太子殿下,给姨母两只小兔便打发了。如此偏心,叫姨母好生伤心。” 柳宣妃这会儿瞧了太子与沈禾两人之间的动静,熄了先前沈禾是不是受委屈的猜测。 这模样,分明要好得很,与从前没有半分差别,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谁家兄长瞧着弟弟长这样大,都到了该娶妻成家的年纪,还这样宠着,一副当不知世的孩子养的?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41节 沈禾闻言顿时心虚:“这个……给姨母分的小兔最多,獐子只猎到这一头,等我下回!下回猎到,定然将最大的给姨母送来!” 戚拙蕴的心情在这么短短几句话中,愈发的高兴。 换作其他人送的东西,他必然会顺着这话,转手将礼物送出去,全个人情。 但禾禾送的,不行。 他弯着唇角,歉意的瞧了柳宣妃一眼:“宣妃娘娘若是喜欢,孤明日去猎两只送来栖霞宫中。” 就是绝口不提将沈禾送的给她。 柳宣妃哪里要獐子,她闻言没好气。 摆摆手:“罢了,太子殿下自己留着就是。” 眼尾睨了下那缩着脖子,一脸讨好卖乖笑容的小外甥。 这小子,真是打小便是个偏心的。 对太子这般忠心耿耿的模样,也算是对得起太子养护他一场。 柳宣妃想起沈禾先前卖乖想让她帮着说的事,觉得不必改日,眼下便是说的时候。 正好过两日便是小禾生辰,生辰一过,便可收拾东西搬出东宫,时间正好。 柳宣妃道:“太子殿下,容本宫过界一句,殿下这般年岁,可有选太子妃的打算?早前听太子殿下风声,后来一直未曾瞧见动作……” 戚拙蕴说:“暂无。” 他语调平缓,打断柳宣妃的速度却快,且毫不犹豫,好似全无迎娶太子妃的打算。 实在是清心寡欲。 柳宣妃心想。 不过这不是正题。 她招招手,让沈禾到自己身边来,拍拍少年已经长得很高的肩头:“太子殿下自有太子殿下的成算,本宫说这话,是想问问太子殿下对小禾的事可有想法?这小子如今这年纪,家中该是慢慢为他相看合适的闺秀,他再住在宫中,实在不像话。即便是皇子,这般年岁也早该出宫建府。” 戚拙蕴嘴角笑意慢慢淡了。 沈禾在一旁心中呐喊:没有的事!不会找姑娘! 但他姨母在帮他忙呢,他这时候跳出来说一些与正题不相关,帮倒忙的话,实在是不合适,只好低着头扣手指。 也因为低着头,没能瞧见戚拙蕴黑眸中逐渐深沉的色泽。 戚拙蕴问:“禾禾要准备议亲?不知是柳夫人帮着相看,还是沈老夫人?” 柳宣妃摆手:“殿下,这个不急于一时。纵使议亲,得先让小禾自宫中搬出去,再谈成家。依照本宫之见,宜早不宜迟,便在小禾生辰之后,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戚拙蕴没有答应,而是看向沈禾。 少年垂着头,露出头顶,夕阳橘红的余辉落在他面颊上,看起来温暖鲜活。 他细长匀称的手指几乎绞成麻花,指腹被抓得泛着红痕。 戚拙蕴一下子就心软了。 只是搬出东宫而已。 他总找得到机会,与人相处。 也该让禾禾松口气,不能追得太紧。 他应下:“孤以为,娘娘说的是。生辰之后,孤会着手安排禾禾搬出东宫。” 沈禾听见这话,本该是高兴的。 心中却漏了一拍,原本狂跳得像是发病的心脏,逐渐变得沉重,一拍一拍的缓缓慢下来,沉得每跳一下都要花费好大的力量,让他嘴角的笑容险些没能挂住。 沈禾在心里兀自发脾气。 怎么答应的这么快! 这么干脆的嘛!? 一点儿都不挽留他!? 之前不还一副想要粘着他,时时刻刻想把他放眼皮子底下,想跟在他背后的紧张样? 紧张得他以为戚拙蕴这厮因为监护人身份产生了焦虑症,还为了缓解他的焦虑,一直忍着这厮厚脸皮的粘着自己! 结果呢! 就现在!? 他就跑出去这么十几天!这狗男人的焦虑症就好了? 一点儿不剩了? 也不搞那些直男的小把戏,半点儿不舍都没有!? 哪怕犹豫一下呢?哪怕语气不高兴的问他一句,‘禾禾你真的要搬出去’? 靠!他就知道呜呜呜! 喜欢直男是没有好下场的呜呜呜! 气死他算了! 搬! 谁不搬谁是小狗! 今晚回去就收拾东西,过完生辰第二天一早就搬箱子出宫! 沈禾抬头,委委屈屈的瞪戚拙蕴一眼,抛下一句:“姨母再见!” 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第91章 搬家! 戚拙蕴跟在沈禾身后, 上了马车。 沈禾靠在车内,托着下巴半趴在窗边。 他余光瞥见戚拙蕴来,嘴角不自觉的抿紧。 戚拙蕴自如的在他身边坐下, 问:“禾禾这几日玩得开心么?” 沈禾心里冲冲怒气顿时变成心虚。 搬出东宫是他提的,戚拙蕴能这么爽快答应,他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他小声说:“开心。” 马车内静了片刻。 只能听见车轮骨碌碌碾在砖块上的声音。 忠洪坐在车外, 跟着沈禾的一群都在后头, 车内只有他们两个。 戚拙蕴不作声, 车内便一下子安静的要命。 让沈禾有些不安。 他很烦。 烦躁没有从脸上表露出来, 但不自觉扣着手指的动作将他的烦躁泄露的一干二净。 一只宽大干燥的温热手掌盖住了他的手背, 沈禾骤然从自己的心事中回神。 戚拙蕴拉开他互相折磨的双手,攥住一只在掌心, 指腹为他揉着泛红的指侧,语气带着一些责备:“不要抓。” 沈禾气弱:“哦……” 戚拙蕴握着他的手, 揉捏片刻,才沉着嗓音问:“禾禾想搬出东宫……搬去何处?” 戚拙蕴不会让沈禾去国公府,更不可能让他去柳家。 去了这两处, 他日后要见人, 便麻烦许多。 戚拙蕴发现他在沈禾的某些事上, 可以无限宽松,退让无数步,但某些事上, 他能退的仅有半步。 沈禾又有些生气。 看吧,但凡稍稍挽留两句呢? 沈禾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他微微用力, 戚拙蕴没有松,反而抬眸瞧他一眼。 那眼神似乎是有些诧异, 还有打量在其中。 沈禾便再度心虚了,在心中谴责自己。 自己有不干净的心思,还对人家这么多抱怨,人家是养孩子,又不知道他心里七拐八拐的念头,既要这样又要那样,岂不是在故作矫情的为难人家? 他觉得这样很不好,眼睫轻轻颤动着垂下眸子,脸上挂着笑,神情瞧起来还挺开心:“我在京中另外寻间宅子,已经托小郡王帮我瞧了,这两日就能有下落,生辰后搬进去不成问题!” 戚拙蕴心中松口气。 他问:“既然如此,不妨哥哥让人为你找。早先你说要带忠言与连翘他们出宫,哥哥答应过你,侍卫也会额外拨几人过去。还要带谁走,你自己点清楚,名单给忠洪便是。” 可以说得上是满足沈禾所有的要求。 沈禾小声应:“好哦。” 他挂着笑脸,但整个人都姿态与气息都透露出一种他自己不自觉的失落气息。 戚拙蕴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要在这种时候抱抱他的禾禾。 他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这是好事。 他原本以为少年被吓得逃走后,再回来会对他有几分抗拒。 尤其是在听柳宣妃说他想要搬出去的时候。 所幸,现在瞧见禾禾这副模样,也并无他以为的高兴。 反倒是对离开他的不悦居多。 像是一只蔫巴的小猫,委委屈屈缩在墙角,瞧见人来还要乖乖冲人叫两声,假装自己没有不高兴。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42节 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那颗嫩芽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抽出了新枝,已经变成了一棵能够忍受一些风雨浇灌的小苗。 戚拙蕴懂的忍耐,更懂的很多时候,退一步才是进一步。 沈禾不知道自己被狗男人算计了。 他心里还怪委屈的。 一边委屈一边谴责自己。 然后回到东宫,便开始埋头收拾自己的东西,咬着腮帮子,在心里边骂骂咧咧边收拾! 等出了宫!他就要专心赚钱! 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是虚的,只有赚到手的银子才是实的! 戚拙蕴这狗直男让人生气就算了。 他还晃到自己眼前,可劲转悠,问他要不要帮忙? 帮忙干什么? 帮忙气人吗!? 沈禾现在看人哪哪儿不顺眼。 这就算了,他还得憋着,因为理亏的是他。 他偷摸喜欢人家,有不正当感情,人家一个直男知道什么? 对他还不够好吗? 戚拙蕴见他非要自己动手,也不让他帮忙,只好坐在小榻上,手中握着一卷书,间隙里用余光瞧着少年的动作。 紧绷了十几日的心绪,眼下无比的松缓。 谁会看小猫炸毛不开心呢? 还想顺毛摸两把。 可惜了,这种时候,真去摸两把,估计人要炸毛的更加厉害,说不得还要一蹦三丈高。 沈禾这么忙了两日,连翘与荷菱都让他乖乖待着,由他们这些人来收拾就成。 沈禾要给自己找点事做,所以非要凑在一起跟着收拾。 到了生辰的时候,沈禾出宫,去了国公府。 按照他的意思,这回生辰没有大宴宾客。 请来的都是姻亲至交,摆了几桌小宴。 少年人们坐一桌,都是同窗友人,金愿他们几个自然也是到了的,在桌上开始攀比给沈禾送的生辰礼。 郑学则觉得他们甚是聒噪。 抬眸便瞧着沈禾支着下巴,两眼发直,不晓得去想什么了。 宴席过后,几个人拽着沈禾到人少的地方。 戚厌病是最先察觉到,上下打量:“小禾弟弟,你怎么瞧着魂不守舍的?” 沈禾:“?”你是住在我肚子里的蛔虫吧! 他长长叹口气,叹得几人摸不着头脑。 沈禾毫不讲究,随地靠着树荫的石头坐下来:“没什么,在想搬家的事。” 戚厌病用扇子给自己扇扇风,又调过去给沈禾扇两下:“不是说皇叔给你寻?怎么,寻得宅子你不满意?要我说,你做什么不直接住在国公府?我瞧着先前老国公与老夫人便是想与你说此事,你乃是将来的小公爷,这国公府便是你的,放着自己家不住,出去住外宅何必?” 戚厌病倚着石块蹲下来,小郡王的形象全无。 柳峥闻言,站在戚厌病背后,轻轻踹了他屁股一脚。 戚厌病瞪大眼睛,怒目回视! 好大的胆子!柳峥这厮已经开始对他上脚了!实是可恶! 郑学则也瞪了戚厌病一眼,平声道:“宅子寻在何处?不是说明日就要急着搬出来?” 沈禾搬出东宫的决定突如其来,还搬得这样急,他们三人其实有些不解。 沈禾挠挠脸侧:“宅子在东街,与恒亲王府还挺近的,转个街角就是。说是从前周家罚没的宅子,不算大,但不用翻新重修,我一个人住正好。” 他又解释:“不想住在国公府,不高兴住这里。祖父祖母若是想我,反正日后我不住宫中,一刻钟的功夫便能回国公府瞧他们。” 戚厌病见沈禾拿定主意,不再多说什么,就是瞧着他确确实实一副沉郁的模样,心中忧虑。 沈禾从前是什么样子呀? 开开心心的,像是冬日里的一轮暖日,谁瞧了他都会忍不住跟着露出笑容,又乖巧可爱的一个孩子。 甚少有多少低落的时候。 最近却不知道到底出了何事,从去锦州的时候,戚厌病就敏锐发觉少年藏着心事。 该不会……是有了喜欢的姑娘? 因为有了喜欢的姑娘,所以搬出宫,方便去见人家姑娘,也便于日后说亲。 又或者,小禾喜欢人家姑娘,可人家姑娘还不知道,他只是个单相思,才如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戚厌病越想,越觉得很通顺,很符合沈禾现在的模样。 不行! 戚厌病实在是瞧不得他们家小禾弟弟这副模样。 他们几个当哥的,不该为弟弟帮着谋划谋划? 沈禾不知道为什么,后背发凉。 他直起身体,仰头看着站着的两个哥哥,又低头瞥了戚厌病一眼,收起自己那点低落,振作道:“再说了!我自己寻间宅子住,咱们日后就有大本营了!在国公府里做点什么,还得畏畏缩缩的,多不好!” 沈禾拍着胸脯保证:“哥哥,你们这段时日便好生读书!生意的事都交给我来!” 是时候掏出现代社会五花八门的营销手段了! 低级的商人迎合需求,高级的商人创造需求! 沈禾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向着高级发展! 他的不高兴一阵一阵的。 人家都没来得及安慰他,他就自己将自己安慰好了,还给自己找好了新的奋斗目标,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不过戚厌病还是对他家小禾弟弟表露出来的这点不开心,上了心,寻思自己得找个时候问问清楚,如果真的是有了喜欢的姑娘,单相思啥的,他们兄弟几个得好生帮着想想办法。 戚拙蕴很有行动力。 当然,他绝不承认自己是不想读书。 总之第二日听闻沈禾已经从宫中搬出来,他立刻扔下书上门去庆贺。 这多少也算是半个乔迁之喜了,柳峥与郑学则几人一道来,柳黛兄妹二人与沈砚同样在。 宅子的确算不得很大,却也不小,不大是与国公府王府比较,沈禾一个人加上连翘他们,实在住不了那么多的房子,现在这宅子正好够用,不会显得过于冷清。 一群人凑在一块吃吃喝喝,吃到后半头,戚厌病做贼似的凑到沈禾耳边,压低嗓音问:“小禾,皇叔来过了吗?” 沈禾莫名其妙:“来过了呀,午间便来瞧过,一道用了午膳才回去。” 搬家这种事,戚拙蕴这种责任心超强的监护人当然会出来看他。 就见戚厌病露出个奸笑,扭头冲他身边的小厮招手:“去拿!” 桌上的人都好奇:“什么东西?” 戚厌病说:“小禾搬出宫,日后不用受皇叔管制,咱们不得喝点酒?这孩子长这么大都没怎么喝过酒吧?” 沈禾马上为自己正名:“谁说的!我尝过的!” 看不起谁呢! 这里又没有不满十八岁不准喝酒的规矩。 戚厌病嘿嘿一笑:“尝跟正经喝酒可不一样。我带的是我祖父的好酒,挖了两坛过来,够咱们喝的。” 说罢还去瞧在座唯一的姑娘:“柳小姐便……” 柳黛马上打断他:“我能喝!我酒量可比我哥好多了,比五哥都好呢!” 她很是有些混不吝,用胳膊肘用力拐柳岱两下:“哥,你给我作证!我又不会喝醉,干什么因为我是女子便不许我喝?” 柳岱很是无语的翻白眼:“是,喝不倒你。” 戚厌病主要是忧心柳黛一个小姑娘,跟着他们一群男子喝醉了不好。 闻言便也没了所谓,何况人还穿着男装呢,有柳岱这个胞兄做掩护,喝就喝罢。 酒坛抱上来开封,沈禾先是试探着尝尝味。 发现不是很辣嘴才仰头将一小杯都灌下去。 戚厌病得意:“这酒可是陈酿,味道醇厚,半点不割嘴。” 沈禾第一杯没咂摸出太多味儿,连翘再度给他倒了一杯,小声说:“小公子,您少喝一些,莫要醉了。” 沈禾乖乖应了:“好哦。” 他感觉血液上涌,脸颊变得灼烫。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酒意便上了脸。 酒是桂花酒,闻着有股子极其好闻的桂花香,让他觉得不像是在喝酒,而像是在吃桂花糕。 沈禾慢慢将杯中的咂摸完,戚厌病搁在一边儿劝酒:“怕什么!皇叔今日又管不到你,醉了便醉了,就在家中,大不了倒头便睡!” 连柳峥与郑学则、沈砚都垂头笑,没有阻止戚厌病这番话。 沈禾扭回头去跟连翘保证:“我就再喝一杯!” 他怕自己喝多了,到时候耍酒疯,乱吐乱叫是一回事,说些不该说的话就完蛋了。 连翘无可奈何,失笑:“好,那奴婢这就安排人去煮醒酒汤,诸位公子们稍后喝些。”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43节 戚厌病搭着沈禾的肩头,凑过去压着嗓音小声问他:“小禾,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上人了,你同哥哥我说,哥哥可以帮你想法子求娶人家姑娘。” 沈禾听到前半句,心跳都停止了。 好在后半句让他凝固住的血液恢复流动。 沈禾恼羞成怒的扒拉开戚厌病:“没有的事!” 他态度相当坚决,戚厌病一下子拿不准了。 分明瞧着像是有了心上人的样子,怎么眼下看起来态度这样果决? 柳峥嗤笑:“你瞧?我便说没有。小禾若是有了心上人,咱们能不知道?” 这孩子出宫多少次,每次出来兜兜转转都是那些地方,从哪儿去喜欢姑娘? 恐怕跟姑娘多看两眼都要脸红。 戚厌病悻悻:“还有我看走眼的时候?” 郑学则很是平淡的告诉他事实:“你走眼也不是一次两次。” 戚厌病:“……” 不堪回首的女装记忆顿时涌上心头。 …… 两坛酒全进了一群人都肚子里。 显然,他们高估了自己的酒量。 走到时候,各个歪七扭八。 如柳黛所言,她竟然是其中酒量最好的,出门的时候还在取笑一群男人。 喝醉后的戚厌病更加话唠了,叽里呱啦嘴里全是话,从东扯到西。 柳峥微醺,意识还算清醒,瞧见他那样就很是无语。 郑学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双眼睛黑漆漆的,抿着嘴唇,不时给自己夹一筷子菜,从表现上来说,很难分辨出他到底醉没有。 只有偶尔,他的筷子不那么听使唤,夹的菜掉下去,才能看出还是受了影响。 沈砚坐得极其板正,整个人如同一柄长枪。 这么一柄长枪,望着沈禾,眼睛看起来竟然湿漉漉的。 他问沈禾:“小禾,今晚我们俩一起睡么?” 没有得到回应,他又问了一遍:“小禾,今晚不可以跟我一起睡觉么?” 荷菱看了受不了,帮他指:“大公子,小公子在那边呢。” 人都坐背过去了,还叫“小禾”呢。 不过真对着小公子问这话,小公子现在也不能答话。 人都喝趴了。 忠言招呼着各家跟来的小厮下人,将人扶起来,先一人喝一碗解酒汤,再送上马车回家。 柳黛大大咧咧的摆手:“不用,我不喝!”这东西味道怪得很,她才不要喝。 一群人送出去后,沈禾被忠言扶起来。 少年雪白的脸颊红彤彤的,脸侧趴了这么会儿,压出一道印子。 他喝醉了,眼神迷蒙,整个人发软,乖巧得谁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连翘好笑得很:“还好不是在外头喝酒,否则一准儿让人拐了去。” 荷菱端着解酒汤发笑:“小公子都这样大了,在家中醉酒,怕什么。小公子,喝汤。” 沈禾茫然的眨眨眼,他像是在做什么慢动作,眼睫缓缓的扇动两下,才低下头,去看荷菱喂到他嘴边的汤碗。 然后乖乖低着头,就着荷菱的手,咕咚咕咚将一碗汤喝得干净。 一点儿不闹,跟戚厌病那吵闹的样子完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忠言扶着他起身,送回房中,准备水帮他洗漱。 沈禾全程一言不发,让做什么便做什么,一个指令动一下。 连翘都瞧得心软,很想伸手,像小公子小时候那样捏捏他的脸颊。 她为沈禾擦着湿发,想逗少年:“小公子醉了吗?” 沈禾长长舒口气:“肯定啊。” 荷菱噗嗤一声笑出来:“这语气,听着跟没醉一样呢。” 沈禾又不说话了。 他视线没有焦点,落在垂下来的床帐上,心里很迟缓的想:别想骗他出柜,他是一个字都不会暴露的! 嘴角慢慢抿紧。 表达他不会说话的意愿。 连翘继续逗:“啊,小公子知道自己醉了呀?奴婢还以为小公子没醉呢。今日听小郡王询问小公子,是否有心事,小公子可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呀?” 沈禾心想:看看看!他就知道,有人要撬他柜门! 他马上反驳:“没有!” “真没有呀?可小公子近日瞧着确实不大高兴呢?” 沈禾一口咬死:“没有!” 况且,有了喜欢的人而已,怎么可能算不高兴的事呢? 这明明是很高兴的事。 他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他的喜欢只能自己消化,没办法暴露。 让人烦恼。 连翘笑得肩头耸动,还欲再说些什么,忽然听见门口忠言的声音:“殿下!” 连翘她们扭头去,就见昏黄灯火中,青年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 他的目光略过所有人,落在了靠在床边,醉后乖巧得像只娃娃的少年:“都出去罢。” 连翘说不出什么感觉。 她只是一下子攥紧了手中的布巾,有些发慌,再度瞧了眼小公子。 太子殿下怎会在这时候,来宫外? 她不能问,也不能说,只能与荷菱一起低着头退出内寝。 轻手轻脚阖上房门。 这里的寝室比起宫中,无疑小了太多,里间与外间间隔的距离有限。 连忠洪都没有跟进来,而是守在门口。 戚拙蕴在床沿坐下,瞧着少年脸上,那透过雪白皮肉的浮红,喉中有些许的干涩。 他嗅到了一丝桂花香气。 第92章 商业战 沈禾迟缓的眨眼。 他对于自己会看见戚拙蕴这件事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 反而是紧紧盯着戚拙蕴的脸,仔细打量好半晌后,嘴里哼了一声, 小声含糊不清的呢喃了一句什么。 戚拙蕴没有听清。 他凑近了些,那股桂花的香气,掺杂在零星湿漉漉的水汽中, 带着些许凉意, 馥郁沁人。 戚拙蕴自然的拿起搭在床边的干布巾, 做方才连翘没有做完的事, 细致的包裹住少年乌黑湿发, 一点点摩挲着吸干水汽,嗓音温柔, 放得轻缓,像是怕将醉酒中的人惊醒般:“禾禾方才说了什么?哥哥没有听见。” 没听见就没听见呗。 沈禾心想。 你一个梦里的, 还要听那么清楚干什么? 天天都往我梦里钻,真是让人心烦。 又不能跟我在一起。 沈禾很不高兴,腮帮子鼓起一块。 梦到了戚拙蕴, 他更加警惕, 觉得自己在梦里也不能乱说话。 如果有人在他身边, 他说梦话暴露了,保不准以后就会传到戚拙蕴耳朵里,那多尴尬? 这样一想, 实在是烦人烦的要命,往他梦里钻就罢了, 连梦里他都得小心着, 什么话都得压肚子里,世界上哪儿有这么憋屈的梦呢? 偏偏他倒霉, 就是要做这样的梦。 他一鼓起腮帮子,戚拙蕴便好笑,唇畔的笑意浓郁,指腹轻轻在少年泛红的细腻皮肤上摩挲两下,戳戳他鼓着的腮帮。 沈禾顿时恼怒了! 他瞪着圆润的眼眸,眸子在昏暗的灯光里也明亮无比,里面跳动着细小的火苗,隐约间,像是还夹杂着水汽。 他“啪”地拍掉戚拙蕴的手,恶声恶气:“戳什么戳!不准戳!” 戚拙蕴被凶了,也不恼,只觉得这样的禾禾实在是可爱得很,让人想要逗弄,故意撩拨他两下。 他便放下手,专心给沈禾擦着发丝,语调故作委屈:“禾禾喝醉后这样凶?亏得哥哥还帮禾禾擦头发。” 沈禾迟钝的低头,看见自己落在戚拙蕴手中的发丝,抬手一把拽过来:“那不用你擦!让它自己干!” 说罢伸手,探了两下,总算是将被子勾进自己手中,往身上一盖,便躺下:“睡觉!” 好大的脾气。 像是对人龇牙的小狗,凶倒是够凶的,可惜,毫无威慑力。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44节 戚拙蕴心头柔软,他在少年身边躺下,捏捏他侧着露出来的耳朵,柔软的耳垂在指尖很快便泛红发烫。 戚拙蕴能够瞧见少年的眼睫还在微微颤动着,一下下又一下,是落在叶上的蝶,轻轻颤动着它的翅膀。 少年很是恼怒的挥手,原本清脆充满活力的嗓音,在醉酒后变得微微沙哑,含糊柔软,满是埋怨:“你在别人的梦里能不能老实一点?动手动脚的干什么呢?” 戚拙蕴指尖微顿。 不知道是因为人醉酒,还是因为少年误以为此刻是在梦中,在梦里梦见他让人觉得惊喜,戚拙蕴的心跳悄然快了三分,生出一些莽撞大胆的念头。 他从来是小心翼翼,三思而后行。 莽撞这两个字,甚少与他有联系。 可此刻,戚拙蕴有些压抑不住的,想要莽撞一次。 大概是他的禾禾这副模样太乖巧。 大概是他的禾禾连梦中都会梦到他,让他觉得欣喜若狂。 也大概是,他觉得他的宝贝完完全全属于他的那一日,似乎已经露出一角明光。 戚拙蕴喉结滚动,脖颈的青筋因为心绪变得有些许的狰狞。 他小心搂住了少年,环住他柔韧的腰肢,在鲜红的耳垂上落下一个亲吻。 醉酒的人迟缓了两息的时间,猛然扭回头,震惊的瞪着双眸,里面映出戚拙蕴的昏暗的面容。 他过于惊讶,以至于被酒液浸润的发红的唇瓣微微张开,呼吸间桂花的香味渐浓。 戚拙蕴眼睫不受控的颤动,他的动作好似有游刃有余,一切尽在掌握中,唯有眼睫能够暴露他的心绪。 他吻住了少年,在沈禾睁着眸子,看着他的时候。 怀中的人整个呆住,被亲吻也没有反应,直愣愣望着他。 戚拙蕴心口跳得很快,他在心中想,戚拙蕴,你看,你分明说好的要退一步,让禾禾有喘息的机会,现在却在做着与嘴上说的完全不同的举动。 两面三刀,衣冠禽兽。 如果明日,禾禾醒来,记起这些,没有将这些当做梦,又该如何呢? 这些念头如长鞭,毫不留情的反复鞭挞着戚拙蕴的心脏。 他吻住人的动作却更深,托着沈禾的后脑勺,将他整个人搂在怀中,如同抱着什么珍惜无比,马上要从怀中溜走的宝贝。 沈禾脑袋发懵。 懵的要命,他觉得所有的酒精这个时候都涌进了脑子里,以至于他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如果现在不是躺着,而是站着,一定能当场以头抢地。 他心中喃喃,啊,以前更刺激的梦也不是没做过,但这么真实的还是头一回啊。 是为什么? 因为喝了酒吗? 这么一想,这酒还怪好的嘞。 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嘴,秃噜出来些不该说的。 沈禾觉得自己一定要时刻警惕,这柜门还得锁个几年才行。 话说回来……这次梦里的戚拙蕴……挺会亲的。 喝酒不仅有助于提高真实感,还能提高技术吗? 这什么原理? 他觉得自己要被亲的喘不上气来,完全处于被动局面。 作为一个只看过相关知识,从没有实战经验的人,沈禾对于这种感觉非常茫然。 他一边觉得本就发软的身体半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一边在心里猜测自己会不会在梦里被亲死。 梦再怎么真实,还能喘不上气? 要命了,该不会哥实际上是要被自己呛死了吧? 沈禾记得从前看过醉酒的人躺在路上,被自己呛死的新闻。 一想到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他就开始痛苦面具。 就在沈禾疑心自己真要就此归西的时候,梦中吻技高超的青年松开他,托着他的脖颈哄他:“禾禾,吸气。” 沈禾视野模糊,他大口喘息,眼中浮出浅浅一层水液。 眼中的水液越聚越多,最终顺着眼角滚落。 梦里的人会温柔的哄他,问他为什么哭,是否觉得难受。 沈禾抿着嘴,眼中的泪水跟开了闸一样,他小声嘀咕:“你别想撬我柜门,我什么都不会暴露的。” 戚拙蕴不知道少年为何泪水越来越多,他心疼的搂着人,没敢再去亲吻:“别哭,别哭,哥哥心疼。什么柜门?哥哥不会动禾禾的东西的,禾禾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哥哥,只要是哥哥能寻到的东西,都会为禾禾寻来,好不好?” 沈禾眼泪掉的更厉害。 可恶,这次的梦真的怪真实的,连戚拙蕴说话的口吻都这么符合逻辑。 但这也只能是梦,梦里的戚拙蕴会亲他,现实里的戚拙蕴只会退避三舍,一心做他的家长。 沈禾一想到梦里与现实的差距,就难以忍受。 他用力拽着被子,从戚拙蕴怀里往被子中缩,将自己盖住,哪怕这个天气他热得要命,也不肯从被子里出来,就这样蒙着一声不吭。 * 沈禾一个猛子从床上坐起来,然后眼前一黑,差点原地倒回去。 他眼睛酸涩,太阳穴突突直跳,两眼发直的盯着自己的床尾。 很陌生。 他盯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搬出了东宫,现在是在自己的宅子里,自己一个人住。 那厮要粘着一起睡觉的狗直男也不在了。 他的烦恼解决了。 沈禾揉揉酸胀的眼睛,嘴巴也酸,抱着被子呆了一会儿隐约记起来自己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很真实,梦里的戚拙蕴吻技很牛逼。 沈禾掀开床幔,将衣服穿好,往外走。 门口的人听见动静,进来:“小公子,您醒啦?” 沈禾点头:“哥哥他们昨日都好好送回去了罢?” 连翘颔首:“昨夜都回去了。” 说着,用梳子梳理沈禾的头发,为他束起,用簪子固定好,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放出来。 荷菱端着水盆进来,沈禾洗了把脸,连翘仔细打量:“小公子眼睛怎么瞧着有些肿?” 沈禾有点尴尬,他记起来自己昨晚在梦里好像哭过。 丢人丢到这份上,他估计是头一份。 他义正言辞的表示:“应该是喝酒喝得罢。” 好在连翘她们没多想,沈禾用早膳的时候,煮了两个鸡蛋剥开,给沈禾揉眼睛。 沈禾自己手中拿一个,闭着眼睛揉,开始想他的正事。 小表哥之前还做了好些东西,因为工序有些复杂,还未正式投入他们创办的工坊,让那些匠人制造。 只有帮着打样的那两个匠人会工序。 还有先前开始出售的发条风扇,现在在京都中已经十分风靡,家中凡是有些银子的,无一不会去买上一台放在家中。 至于那些最先买到的贵族们,他们手中已经换上了二代,三代也可以开始准备制造。 他们原先想着一代一代的更新,能够割有钱人好几轮韭菜。 现在沈禾换了个念头。 他们的生意一部分跟郑学则外祖家的商队对接,由商队带着货物去大江南北各地售卖,他们与商队按贩卖出去的分成。 一代出现的太久,已经向平民化过渡,京都以外的地方暂且不知,但京都内,沈禾知道不少铺子开始出现仿制品。 仿制品的价格比他们一代卖的更低,对应的,工序与材质更差。 可价格低,工序材质如何对许多人来说反而不重要了。 沈禾决定减少发条风扇一代的数量,增加零件,开始单独售卖零件。尤其是那些易坏的单独零件。顺道还可以展开古代售后维修服务,保留核心零件不对外售卖,只能在店内维修更换。 如此一来,那些仿他们的劣质货反而没他们的划算长久。 沈禾换了身利落的薄衫,骑马到工坊附近,交代好自己的要求,又带着人去见了掌柜。 末了去太学,见柳峥他们三人,将自己的打算同他们说清楚。 郑学则最快同意:“好。这是个好办法。” 柳峥作为技术股,思索片刻后指出个问题:“小禾,这办法倒是行得通,可你想清楚,一旦你肯单独售卖零件,其他人自然有样学样,跟着你做,他们的零件会更为廉价。” 沈禾说:“无所谓,若是可以更换零件,许多人自然会想着买更好的零件去配制,咱们不阻止,少了组装的工序,咱们少许多耗费功夫,只借他们一个壳子,届时赚的还是咱们。况且咱们最重要的零件是不外售,只能在店中更换,如此反而多了层保障不是?” 他后路也想好了:“至于二代与三代,咱们可将零件的制作的不一样些,价格也定高一些,让许多人没有余钱买第二架,若是有所损坏,要换零件就需得买咱们的,其他人制的用不上。” 沈禾原本还想能不能做个毁坏装置,要是有人用其他的配件去配他们对东西,东西整个坏掉。 不过这个技术含量好像有些太高了,他都没有头绪,总不能让柳峥凭空从头想。 沈禾心中方跑过这个念头,就听柳峥说:“我倒是有个更好的主意。我做了个小玩意儿,若是有人仿制配件,但合不上这小玩意儿的暗扣,会将发条与转轮卡死毁掉。” 沈禾:“?” 沈禾整个人跳起来! 他扑上去就是个熊抱:“哥你太厉害了!你什么时候做出来的,你怎么不早说!” 不愧是他从小就看好的手工大佬!! 柳峥被扑得后仰,得意的拍拍沈禾后背,清清嗓子:“这个么,无聊的时候琢磨了几个月,便试成功了。早两年其实便做好过一个雏形,可惜做的太粗糙,很容易被仿制破解,现在这个只有小指指甲大小,打几个暗洞,嵌在重要配件对接处,不容易被发现。” 发现了也无所谓,他可以改暗扣。 郑学则说:“铺子那头需要我去帮忙么?”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45节 戚厌病不甘示弱:“小禾,有什么要哥哥干的,你说就是,哥哥一定给你干得好好的。” 戚厌病那一脸想跟着沈禾出去混的念头,强烈的要扑沈禾脸上。 沈禾毅然决然的拒绝:“不必,你们好生读书!再过两月便是秋闱!表哥陪我去耽误半日,后头的我来就是!” 戚厌病撩起自己留在脑门上的额发,为自己扇风,随口问:“小禾你不也中了秀才,不好生读书过几年下场么?” 沈禾摆手:“不了不了。” 考什么考,哥马上要离京的人,再考试就是折磨自己! 沈禾干脆的带着人跑了。 戚厌病为自己没能帮上忙,深表遗憾。 干什么不带上他一道呢? 郑学则默然瞥他一眼,起身离开。 戚厌病跟在他身后:“不是,我说,你这眼神什么意思?郑学则,你是不是越来越不客气了?你跟柳峥是不是都逐渐放肆了?啊?我可是郡王!郡王!” 郑学则“啪”地甩上门,凉凉的嗓音飘出来:“你今年考不上,以后年年要读书,你自己掂量着吧。” 戚厌病:“?”是啊! 他怎么没发觉呢! 戚厌病顿时不再惦记着跟出去松快松快,火烧屁股的往自己房中跑! 考不上再读几年书,这种事简直是噩梦! * 沈禾连着好些日子都在满京都转。 偶尔沈砚从城郊回来,会陪他一道转。 沈禾是在观察各处铺子里卖的仿制货。 忙起来,就真的没时间再去惦记他那酸涩无望的初恋。 无望就无望吧,等过几年忘了就好。 忙着赚钱的同时,为了对付宋少傅,他还得时常读书,温故知新,免得宋少傅哪天兴头上来检查他,他磕磕巴巴答不上来要挨训。 沈禾在外头跑完,晚上回家,洗涮完倒在床上,连看话本子的精力都没了,很快意识沉沉,陷入睡梦中。 睡前模糊的想,他过得可真忙啊,可算是头回体验到他爸妈创业的时候多累了。 他更倒霉,他边赚钱还得苦哈哈的读书,要了命了。 不知道是因为劳累,还是因为停止抽条后,开始向着成人的方向长大,沈禾脸颊上的婴儿肥在缓慢的消退。 本就秀气精致的五官慢慢凸显,变得日加俊俏,眉眼光彩夺人。 忙中偷闲,他还得去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家常看看,宫中自然也是要去的。 见完姨母,就要去东宫见戚拙蕴。 他心里别扭归别扭,但因为这点小别扭与自己的不干净私心,让他们私心之外的关系被影响,属实得不偿失。 沈禾空闲的时候,自娱自乐的想,难怪常常看见各种暗恋的人咬牙瞒着不说,宁愿做一辈子朋友都不愿意勇敢试一下呢。 这谁敢勇敢呢? 成功了是好,不成功就彻底完蛋了,没有多少人心胸宽广到能够在这样的尴尬关系下继续做好朋友好兄弟的。 忙碌之中,桂花的香味在空气中浮动。 秋闱到了。 沈禾将几个哥哥送进考场后,牵着马,跟忠言在街上乱晃。 他鼻尖嗅到熟悉的馄饨香气,立刻笑嘻嘻的凑过去,买了两碗,与忠言一起吃得满嘴留香。 他正吃得开心呢,就听见不远处一家新开张的铺子竖了木牌,门口几个小二扯着嗓子吆喝:“自鸣钟仅二两银子……” 摊子上有人也在吆喝,是以沈禾没有听清楚后面的广告词。 但他听清楚了三个字:自鸣钟。 沈禾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发条风扇都弄出来了,发条的一大产物便是钟表。 去年这时候,柳峥便做出了自鸣钟的雏形,半个月前,沈禾让工匠制作完两批,在京城中售卖。 卖价二十两银子,主要是卖给那些达官贵人们。 他知道会有仿制,但没有想到这回才半个月,仿制品便堂而皇之的开始在街上叫卖,甚至敢给出二两银子的低价。 沈禾心里堵了口气。 半个月就仿,还用超低价打他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沉着脸,放下碗筷站起身。 忠言被吓了一跳:“小公子?” 怎么好端端的,忽然就变脸了? 沈禾吸口气,重新露出笑容:“忠言,你先回去罢,我自己转转。” 沈禾一直瞒着戚拙蕴呢,他去见工匠与铺子掌柜的时候,都是不带忠言,避着人的。 忠言闻言,张口:“小公子,要不还是奴才陪着……” 沈禾摆手:“不用,你回去就是。我想一个人转转,天黑前会回去的。” 忠言瞧着他意已定,不得不点头,牵着马回府。 沈禾转身,绕着那家铺子转了半圈,折身返回去。 店门口的小二瞧着他停下来,满脸堆笑:“公子!公子可要进来瞧瞧,便是不买,瞧个新花样也是好的!这自鸣钟可是新奇的稀罕物,京都就咱们一家有,旁的都是仿的咱们的!前头便有两家仿咱们,可惜做的没咱们的好,还故意抬高价,公子可莫要被他们骗了!” 沈禾:…… 好,很好。 拳头硬了。 第93章 家贼难防 商业竞争的时候, 沈禾见过许多不要脸的做法。 他爹妈给他攒下来的资产里有商业街,沈禾每次去玩的时候,没少听一些老板给他诉苦, 互相埋怨对方。 好几次,沈禾甚至看见他们拉大横幅互骂对面,有的是骂对面商品的, 有的是直接上升到人身攻击, 攻击老板本人的。 总之五花八门, 谁见谁吃惊。 这种店铺之间的竞争如此, 他爸妈遭受过的那就更离谱, 更乱七八糟花样繁多了。 可见过归见过,真身上阵体验, 还被人家当面上眼药,沈禾还是头一遭。 他差点就没绷住。 沈禾保持住脸上的微笑, 心里骂骂咧咧。 靠!过分了吧!? 半个月就仿我的东西就算了,搞盗版就算了,低价打击我就算了, 你还背后诋毁我, 还自己充正主污蔑我是盗版? 简直是厚颜无耻! 无耻下流! 下流不堪! 沈禾后牙槽都要咬碎了。 随即, 他又意识到个新问题。 他才走过来,这小二不忙着介绍他家的东西,马不停蹄的先污蔑别人, 根本就是针对他! 沈禾心里就快撸袖子把这家老板揪出来,按在地上暴打一顿了, 脸上还是和善的微笑。 哥这演技, 没得说! 沈禾露出恰当的好奇神情:“自鸣钟是什么东西?没见过。” 小二立刻明白,这是还没去过其他几家铺子看, 在他们铺子里头回听呢。 小二更加热情,躬身抬手往里头引:“公子您先进门,咱们上茶,您坐着瞧瞧就是。” 沈禾跟进去。 里头立刻有人端茶倒水上点心,服务很周到。 有人抬着一架自鸣钟出来。 沈禾呆了一下。 ……不说一模一样,但跟他们的也像了八九成,仿制的很成功。 沈禾没忍住,上手摸了两下,发现材质也与他们的几乎相同,甚至能说是一模一样。 沈禾握着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小口润润喉咙,在心中默算他们一台自鸣钟的成本。 不算小表哥研究的成本,只按工匠制造,材料费,损耗……便将近二两银子。 自鸣钟是机械钟,对齿轮发条的要求根本不是发条风扇能比的。 这尚且建立在他们已经做了许多年,有跟着他们很久的工匠,技术成熟,模式也熟练的前提下。 仿制品在工匠这方面,要达到与他们相差无几的程度,成本会高很多。 再说了,当年他们准备赚钱的时候,戚厌病就废功夫将京城内,甚至是锦州等几个附近州郡的厉害工匠都捞了过来,为了请到这些人,连他们的妻儿老小都好好赡养了,还为他们安排住处,请夫子教书……最先这笔砸出去的银子,还是郑学则出的。 这些人要再寻工匠,技术会比他们的差一截,怎么能做到这种地步的? ……不过,表面看只能看得出材质跟外观,重要的发条与齿轮得回去拆开后再细看。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46节 沈禾凝视打量的很久,上手摸了好几下,小二便觉得很有希望让他买下,热情道:“公子,不是小的吹,这东西除了咱家,再找不出第二家有。啊,当然,那两家没脸没皮仿咱们的除外,他们敢要价二十两银子,完全是狮子大开口,您在咱们这,只需二两银子,依公子这般贵气的人,二两银子从指缝便漏出来,买个小玩意儿回去瞧瞧新奇也是好的……” 沈禾说:“买。” 小二大喜过望:“好嘞!公子未带下人来?那咱们让人为公子送去府上,免得累着公子。” 沈禾说:“行,送去……送去恒亲王府。” 小二一愣,脸上简直要笑出花来:“是是是,小的一定马上送去,若是这自鸣钟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公子您尽可来小店里,小的为您换台新的都成!” 恒亲王府!那可是王府! 也不知道这位是不是就是那位有名的小郡王,看着年纪好像不是。 管他的,总之是顶顶贵的贵人就对了! 小二笑嘻嘻的去让人收拾,弯腰将沈禾送出门口,马上就拿着银子送给掌柜:“恒亲王府呢!” 掌柜刚下来,没瞧见沈禾正脸,远远看了眼背影,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子:“这公子身上穿着的是上好的浮光锻,勋贵世家里身份稍差些的都穿不起,还真是个贵人。小心些,莫要将人给得罪了。” 小二又嘻嘻了两声:“掌柜放心就是,我这嘴什么时候出错过。那贵人满意得很呢,还晓得那两家铺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啧啧。” 掌柜满意的拍拍他肩膀:“不错,不错。咱们就是要让他们生意做不下去。” …… 沈禾转头让人去恒亲王府将东西取来,就说是戚厌病之前给的。 自鸣钟在京城中卖了大半月,连翘她们跟着出去过两次,知道一些。 荷菱奇怪:“先前柳公子给小公子送来一台,怎地小郡王又送一台,岂不是送重了?” 连翘无奈拍荷菱手背:“重了便重了,都是心意,小公子不在意这些。换个屋摆着就是。” 荷菱嘿嘿偷笑一声。 连翘很无奈,都一把年纪了,荷菱还是这么个不沉稳的性子。 沈禾说:“都搬去我房里,我瞧瞧。” 忠言将两台自鸣钟都搬进了沈禾房中。 沈禾倒腾好半天,不太熟练的将外壳拆下来,盯着两台自鸣钟转动的齿轮与发条看。 ……好像,一样? 沈禾不信邪,他抱着凳子,支在窗户下。 眼下夕阳斜过来,屋里亮堂堂的,沈禾盯着被日光照得纤毫毕现的两台自鸣钟内部。 不是,一模一样? 还真一模一样啊!?? 等等,等等,让哥想一下。 沈禾作为一个穿越者,还是魂穿选手,他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该不会还有老乡穿过来了吧? 他是从刚开始的时候魂穿,老乡是后头穿过来的? 然后老乡掌握了技术,比他牛,自己靠自己发家致富? 有可能,他都能穿,别人为什么不能穿呢? 说不定这还是原著某个他忘光光的隐藏小支线。 沈禾支着下巴想了好半天,连要不要跟老乡见面,见面该如何接暗号都想好了。 三分钟之后,沈禾冷静下来。 不对呀,老乡自带技术,创业就创业,干什么要诋毁他,堵住别人赚钱的路? 堵路就算了,先假设老乡缺德吧。 那是如何做到,跟他们的自鸣钟做的一模一样的? 连外观都相同。 现代的自鸣钟五花八门,他们现在选择的外观是沈禾结合现代见过的那些种类,自己设计的外观。 加上技术需要小表哥从头钻研,且生产力有限,他们的内部结构与现代的机械钟表实际上有不小的差别。 沈禾在确认这两台自鸣钟确实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简直就像是他们自己的工匠做出来的。 他排除外因,剔除掉对面能够在短短半个月达到他们技术水平的可能性,那就只剩下一个原因。 他们内部出现了问题。 沈禾深吸口气,呼出来,心里头一团火蹭蹭往上冒。 一旦确定是内部问题后,沈禾很快就能推导出盗版为什么能卖这么便宜。 他们甚至不是挖了工匠过去,而是直接买通人,盗走了沈禾他们的自鸣钟,无成本当然可以用超低价出售。 让他想想怎么办。 有一点可以确定,工匠中负责的赵志忠没有接触这群小人,问题不是出在他身上。 赵志忠今年四十有余,大儿子与他一样是铁匠,小儿子与沈禾差不多大,去年沈禾下场考院试的时候,他的小儿子刚被戚厌病托人送去下场考试,成为了童生。 一家子对沈禾他们可谓是感激涕零,死心塌地。 他技艺是这群工匠中最精湛的,柳峥与沈禾四人,也从来只与赵志忠一个人见面,打样与后续都是赵志忠负责。 不是沈禾自夸,如果对方勾结的是赵志忠,除非赵志忠想坑对面的人,不告诉他们铺子跟工坊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否则,但凡知道是沈禾与戚厌病他们几个,别说诋毁他们,敢继续仿他们都是胆子大。 沈禾吸口气,不想让这件事闹大,影响他赚银子。 实在是可恶。 偷偷赚个钱还给他找这么多麻烦! 眼下,柳峥三人都在考场里,需要好几日才能出来。 即便出来,也得缓两日才能恢复精力。 他抬脚烦躁的踢了柱子一脚:“可恶!” 得快点解决。 否则要是谣言传开,其他人真拿哥这个正版当盗版怎么办? 还偷哥的东西,这跟从他荷包里掏钱有什么区别! 生气了! 沈禾夜里都没在家中待,给连翘她们说一声要去国公府,忠言都不带,自己便跑了。 连翘她们觉得怪:“……小公子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荷菱用帕子轻轻抽了连翘一下,笑眯眯的问:“小公子该不会是有了心上人,所以才这般吧?” 连翘闻言,正要笑,不知道怎么,脑海里忽然想到近来夜里总会来的人,那笑便笑不出来了。 ……荷菱这心大的丫头,便没有察觉出一丁点不对的地方吗? 小公子搬出东宫,太子殿下为何日日夜里出宫来见小公子? 见小公子便罢,还不允他们任何人告诉小公子,甚至忠洪公公都不得入内,唯留小公子与太子殿下在里间两人独处。 连翘握着帕子,指尖轻轻抠入掌心,抬眸瞧见了忠言。 见他也没有露出笑容。 便晓得,察觉出不对的人不止她一人。 连翘口中涩然。 小公子乖巧,不与京都世家纨绔交际,身边的朋友兄长也都宠着他,从不说些污糟事脏他的耳。 连翘从前觉得很好,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这样的污糟事可能落在她们一手养大的小公子身上。 ……还是太子。 是太子殿下,是未来的帝王。 小公子若是不愿,若是日后察觉,该如何呢? 他还能反抗帝王不成? 想到这些,连翘便觉得心口缩紧,眼底流露出几分黯然。 …… 夜色深重。 戚拙蕴放下手中的事务,准备如往常出宫。 忠洪低声道:“殿下,外头侍卫传信来说,小公子今日回了国公府。” 戚拙蕴手顿住,若无其事的回身:“好。那今日便罢了。” * 沈禾与赵志忠见过面,确认自己的猜测。 赵志忠听见沈禾的话,吓得不轻:“小公子,是、是小的不周全,竟然出了这样的事还全然不知……” 沈禾摆手:“好了好了,不要说了。发现的早,还来得及。你让你儿子这几日在工坊中盯着,瞧瞧有谁行动鬼祟。对了,你回去后,便让他们临时在每台自鸣钟上打上标号,然后计数。” 赵志忠惭愧不已:“小公子,原本咱们也是计数的,不知怎么就出这样的纰漏,小人回去后定然好生查查清楚。” 沈禾点头:“计数也防不住有人偷藏零件,回去后自己装,这样久的时日,若是偷藏,能够藏下来不少。整件计数标号便是。” 赵志忠觉得这法子无用,既然偷的是零件,那标号标整件又有何用呢? 重要的是防住贼,该搜身严查才是。 沈禾这种时候,完全瞧不出他在长辈亲人跟前活泼的样子,格外沉得住气,瞥赵志忠一眼,摇头轻声:“不要打草惊蛇,你懂我的意思吗?” 赵志忠愣了会儿,小心点头。 防住小偷有什么用,家贼出现在内部,日防夜防,不如将家贼撵出去,从源头解决。 撵出家贼还不算,还得揪出跟他们接头的人。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47节 以往仿他们的,他都忍了,总归这些东西也是他学的现代技术,不能自己吃饭,人家喝口汤都不准。 京都中有些仿制他们的铺子,沈禾甚至晓得背后是谁家。 他们大多有些数,京城里少有铺子后面没个撑腰的人,不会做过分。 时常是沈禾他们已经卖了大半年后,京城中才会慢慢出现仿制品,价格也不会放太低。 这回,阴损到这种地步的,沈禾实在是头回见。 太没有分寸,才让沈禾这样震惊。 沈禾安排好这些后,工坊里的人大多不知,每日火热朝天的敲敲打打,配件转到后院,一群人手指熟练灵活的将零件装上。 这两日多了道额外的工序,便是要用打好的刻章在上头按个序号。 刻章上都数字他们不识得,还花了好些功夫才将这些符号与数目对上。 天色入夜。 工匠们收拾东西,将零件规整,装好的整件放回库房。 装自鸣钟的人数不多,在后方一个小角落里,仅有五人。 一日下来,才装好八台,小心翼翼放进库房后,落锁离开。 走的时候,有人脸色不大好,偷偷瞧了落锁的库房好几眼。 同行的人招呼:“柱头,瞧什么呢?还不快走?你家婆娘前两日还同我家的说你呢,好几日不落家,做什么去了?” 被叫柱头的是个瘦猴模样的男人,胡子拉碴,闻言哈哈笑两声:“那能去干啥,这娘们就是事儿多。” 同行的人瞧他好几眼,最后摇头说:“你家婆娘也不容易,你好生做个人。罢了,不同你多说。” 而后便走了。 柱头撇嘴,瞧着人背影,很是厌恶的翻个白眼:“装什么象。” 他绕了好几圈,在街上晃荡。 夜市很热闹,现在正是一些摊子刚出来的时候。 他混着在摊子上吃了碗面,绕好几圈后,再度回到了工坊附近。 也不知道赵志忠那狗东西这几日发什么癫,弄劳什子的标序。 搞得他都不方便动手。 他在墙头跳了好几下,好不容易翻进去,寻摸了好半晌,才摸到一些富余的零件,揣进袖子里,用绑带将袖口绑好,原路从墙头费力翻出去。 第94章 逮住了! 夜色能够轻易掩盖一个人的行踪。 唯有如水的月色, 能够让人看清模糊的影子。 在远处街市尚且热闹的时候,连细微动静都能被远处传来的声量掩盖。 柱头揣着袖子,若是换作他刚做这样行当的时候, 必然是小心谨慎,连风卷动树叶都要一惊一乍,现在却熟练的大摇大摆, 飞快离开附近的街巷后, 更加泰然自若。 光是看他这副姿态, 绝没有人能够猜到他先前做了什么事。 他再度在夜市里晃悠一圈, 兜了个好大的圈子, 最后估摸着时候,才到定好的接头地方。 这里在湖边, 生着一小片树林,他在湖边蹲了小片刻, 拍拍树干,上头跳下来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压着嗓子很是不满的问:“怎么才来!” 柱头怨气比这人还大, 他自恃这些人需要他, 定不敢得罪, 于是态度上敢于拿乔:“我花费了好大的功夫,你急什么,一不小心叫人发现, 以后就全完蛋。” 接头的人同样是办事的,不能撒气, 只好忍着:“东西给我。” 柱头解开绑带, 将藏在袖口里的小零件小心翼翼的倒入对面人展开的布帛中。 零零散散,只有几件小配件, 接头的人实在是没忍住:“又这样少?比昨日还少了!你这几日是怎么回事?!” 柱头一甩松垮垮的袖子,骂道:“我想吗!?多捞点油水你当老子不愿意?谁知道赵志忠那狗玩意儿作什么妖,配件分到人手上都是有数的,他分的少了,我动得明显不就被瞧出来了!?” 柱头又说:“还有,你回去与你主子说说,壳子你们自己想法子造,眼下咱们壳子上都得打上印子,动不了,反正这玩意儿弄个大概样子就是,你们回去自己糊弄下。” 接头的人要与柱头争辩几句,话未来得及说,一个黑漆漆的布套兜头盖住他们,颈子被人勒住喘不上气。 死命挣扎片刻,便手脚一软,撅了过去。 勒人的臂力大,三两下将人绑了,扛上肩头。 抗柱头的那个身影稍稍高大些,跟在前一人背后,走了好远,确认他们没叫人发现,才用气音冲前头的人喊:“爹,爹!” 赵志忠没好气:“喊什么喊!” 出家贼了,要不是小公子撞见,他还不晓得让柱头摸走多少。 光是想想,他便觉得脸上烧的慌,对不住几位公子。 赵咏生快步往前追了一小段,跟赵志忠齐头:“爹,咱们将人弄晕了,柱头人不回去,嫂子寻过来咱们咋说?” 赵志忠更加没好气,啐道:“你真是个蠢东西,说啥说,有啥好说的?你就说你不知道,你哪儿知道人去哪儿了?” 赵咏生悻悻:“那咱不是想着先串个话。” 他们将人弄回去,寻了个没人晓得的小宅子关起来。 这地儿还是沈小公子给的。 屋里全是灰尘,将两人绑在柱上,捆成粽子,赵志忠便拍拍衣服要走。 赵咏生还在原地张望,被他拽着后衣领,老大个健壮的青年,小鸡仔子似的被亲爹拎走。 沈禾第二日刚爬起来,人还是懵的,就有下人来同他说,国公府门口有人来寻他。 沈禾洗脸,擦着水含糊问:“谁?” “小公子,是个小孩,说是姓赵,帮他大伯来带话的。” 沈禾立马将帕子丢回去,眸子晶亮,撸着袖子便往外冲! 好哇!可算是让他逮住贼了! 沈禾早膳都顾不上吃,随手抓了两个包子便往外跑,给人留话说是要出去。 他这几日隔三差五的来国公府住一住,担心赵志忠逮住人,找他没个地方。 总不能找到他住的地方去,那不是让忠言连翘他们都知道了?四舍五入,跟戚拙蕴知道了有什么区别。 顺带,他还要找沈砚借个人。 逮住贼跟对家,他怕对面的人太有骨气,得寻个镇得住他们的人,代替自己出面才行。 沈禾没打算暴露身份。 数来数去,能借给他这种人才,还能守口如瓶,知道他干什么仍旧帮他保守秘密,多一个外人都不告诉 的,也就只有沈砚了。 沈砚早两日便将人留给了沈禾,在府中跟着。 沈禾一叫,人便跟着出府,去了关人的小院子。 赵志忠带着人进去,沈禾装模作样,拿出老板的样子,清清嗓子说:“不要暴露我,知道么?” 赵志忠连连点头,领着沈砚给的人进门。 沈禾在外头,自己给自己擦干净一块地方,坐下来听里头动静。 他支着耳朵,全神贯注的,心想,唉嘿,幸好这里隔音很一般。 这个废宅子附近没有几户人家,原本住在两边的都搬走了,宅子无人管制便荒废下来。 闹出什么动静都不用怕。 黑布袋一摘,人便被光线刺激的皱眉,片刻功夫后模糊睁开眼,发现自己眼下处境。 柱头顿时荒了,尤其是看清眼前站着的是赵志忠的时候:“赵叔!?你弄啥呢?怎么将我绑在这?这人谁啊?你快点儿的给我松开,快快……” 赵志忠冷笑,唾骂道:“我为啥将你绑在这,你心里没点儿数!?” 他欲要骂几句解恨,身边站着的高大男人看向还没睁眼的另一人,说:“再不睁眼,便将你的腿打折。” 他嗓音冰冷,含着一股子慑人的煞气。 接头人哆嗦两下,慌忙睁开眼,为自己找靠山:“我可不是你们的人!我一夜未回去,我们家大人晓得我出了事,是要找你们算账的!当心到时候,你们连铺子都在京城开不下去!” 沈禾在外头听得一清二楚。 他抱着胳膊,心想,嚯~这京城里还有能让他铺子开不下去的? 除非这人说他主子是皇帝,那沈禾就认这个栽。 赵志忠跟里头的人有来有回的互相骂着,套对方的话,沈砚留给他的人不时威慑几句。 沈禾在外头听得津津有味,坐在檐下台阶上,翘个二郎腿。 只差在手里抓把瓜子。 问着问着,沈禾晃来晃去的二郎腿晃不动了,眼睛瞪的溜圆,从地上起身站到门口去。 因为里头的人已经开始大放厥词:“真当我家主子怕你们不成?别当我们没打听!这京城中你家铺子又非是一日两日,仿你们的玩意儿大街上四处是,你们也只能瞧着,不能奈何他们。还不是因为你们的主子无用,根本得罪不起人!?识相的,就立刻将我放开!否则得罪了我们家大人,有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的!” 沈禾大为震撼! 好家伙! 欺负到他头上来,还是特意调查过才来这样嚣张的针对他是吗? 沈禾又好气又好笑。 最后咬着牙,气得腮帮子鼓着,要不是想着不要暴露,现在便想进去将人收拾一顿! 里面又是好一阵叫骂,总之干坏事的人比沈禾他们要嚣张得多。 沈禾听见里头“碰”一声闷响后,叫骂声止住,柱头的声音叫起来:“我我……” 没等他“我”出个所以然,再度闷响一声。 两人都熄火了。 门打开,里头的人走出来,沈禾瞬息收敛好自己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来他刚才还气得跟只小狗崽子似的。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48节 他端着架子,还装模作样耍帅,甩了下自己的袖子,说:“嗯,我都听见了。他们就先都关在这吧,记得给点饭,别把人饿死。” 赵志忠着急:“小公子,稍后您打算如何?只要您说……” 沈禾说:“不着急,先绑着,他们看人没回去,就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但凡是有点分寸,就知道该收手。” 这种不撕破脸皮的方法,在京城中应当很好用。 最关键的是,这个法子可以威慑对方,他跟小表哥他们还都能继续维持现状,不用暴露。 沈禾拍拍手道:“对了,标号要继续,每一台都不能漏,日后卖出去的,是哪一号都得记录在册。” 沈禾摸着下巴,琢磨了好一会,握拳捶掌心:“啊,对了!他们诋毁咱们的名声,你稍后便去找一群小孩儿,编些歌谣什么的,让京都人都晓得他们家是偷来的赃物,只有咱们家的才是真品,用从前那些货物联系上,叫人记住京城中的新奇玩意儿都是咱们家的,旁的全是仿品。” 这在现代往往是靠小传单完成的,古代用小传单,有些高估识字人群数量,用小孩子传歌最方便。 嘿嘿,还能带起品牌效应,日后谁是仿品,谁是正品,京城人都能有些掂量。 好面子的总是会去买正品的。 这样又能挣一笔,减少仿品分走的银子。 真不愧是本市状元,就是聪明! 沈禾在心里厚脸皮的自夸自擂,出院子的时候步子都是轻快的,坠在脑后的马尾一甩一甩的,瞧起来心情甚好。 第95章 气死人 沈禾将此事解决的时候, 戚厌病他们考得差不多,总算是能够从考场里出来。 三个人都眼下发青,形容潦草, 像是被吸了精气一般。 沈禾在大门口守着接他们,瞧见他们的模样,险些以为他们不是去考试, 而是去受刑。 也来不及多说什么, 送着三人回家, 等他们洗漱休整过后, 明日再说他们被人算计的事。 回家的时候, 沈禾趴在车窗,忽然开口:“等等, 别从这过去,咱们从另一条路绕一下, 对,去卖馄饨汤面的那条街。” 护卫拉着马头,换了条街。 沈禾想瞧瞧那铺子如今开得如何。 要是识相点, 抓紧将铺子关了, 若是胆子大, 他也不介意与对方干到底。 远远的,沈禾还听见大街上有小孩子唱顺口溜的声音。 可惜,那铺子并未关门, 依然开着,大有一种“我就低价卖了, 你能把我咋滴吧”的意思。 沈禾趴在马车窗口, 车靠近馄饨摊子,护卫正要下车去买, 就听帘子里的小公子闷声闷气的说:“算了,不吃了!不想吃了!” 听起来,似乎是生了气。 护卫摸不着头脑,只能停下准备停车的动作。 沈禾回到家中,还在为这事气。 他在小榻上靠了一会儿,一骨碌坐起身,抓过另一侧连翘给他做的新老虎,抱在手里狠狠泄愤般锤了两拳。 连翘端着一碗桂花酒酿进来,瞧见沈禾这模样,问:“小公子怎么啦?是谁敢惹咱们小公子这样不高兴?还是去接柳公子他们的时候,同他们闹了脾气?” 沈禾推开大老虎,接过连翘端给他的桂花酒酿,闻着香甜的味道,嘴角不自觉的露出点笑容,嘿嘿笑了两声:“好香!就是遇见了些好生厚脸皮的人,自己做了错事,还一副光明正大的样。” 连翘想了想,安慰:“小公子若是不高兴,可以教训他们不是?不过您吩咐护卫们去做,别像上回临江阁,自己去。” 沈禾埋头用勺子给自己舀小圆子,哈哈干笑几声,不敢多搭话。 让护卫去,那他不就暴露了吗? 沈禾也有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里了。 他咬着口中软糯带着桂花香气的圆子,垂着眼睛,在心里想,虽说现在……戚拙蕴知道他有私房钱,手里有这样大的银钱来源,应该也不会觉得他有威胁性,更不会因此不让他抱大腿。 可沈禾仍旧不想让戚拙蕴知道。 以前是怕死,毕竟那么多剧情都曲曲折折的发生了,原剧情里他被五马分尸可是大剧情点,他不知道会不会用另一种方式实现这个剧情点,兴许不是因为造反,是因为对皇帝有了威胁,又或者是其他许许多多的原因……总之人谁不怕死呢? 他过得好好的,尤其不想死,除非告诉他,死了之后一定能回到他原本的世界,见到他的爸妈。 至于现在? 现在也怕死,但最大的原因反倒不是害怕原剧情发生了。 应当,大概,沈禾在心中盘算自己十几年来的打工成果,应当挺成功的吧?至少九成九,戚拙蕴是不会觉得他有威胁,因此想搞死他。 实在非要搞死他,那沈禾只能归因于原剧情的影响力,不可抗拒,他挣扎也没个屁用,洗洗脖子躺平等着算了。 沈禾说不清楚更多的因素是什么。 可能因为心思不干净,所以心虚,所以对自己瞒着的所有事都开始心虚,更加不敢暴露。 可能因为先前雪灾捐过银子,害怕戚拙蕴因此顺藤摸瓜,发觉那笔银子是他与郑学则捐的。 总归,不想让戚拙蕴知道就对了! 沈禾仰头,闷完最后一口,将碗放下,爬过去拿过自己前两日没看完的书,将后头看完。 沈禾没能消停过晚上。 他吃晚饭的时候,国公府来人,说是有人找他。 能找到国公府去的,十之八九是赵志忠。 沈禾碗筷一放,擦个嘴便往外跑。 边跑边冲里头喊:“我今夜去国公府宿,今夜不回来了!” “小公子!您慢着些!灯!” 天色已经暗下来,昏暗的宅子中,出门一段路还没来得及点上灯。 沈禾就着如水的月光,跑出大门,解开门口还未被牵回马棚的马匹缰绳,翻身利落上马离开。 马蹄哒哒,敲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哒哒声,渐渐远去。 后面追着帮忙提灯笼的人根本连少年衣角影子都没捉住。 沈禾原本以为是柱头那里出了什么事。 不想就这么一日多功夫,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沈禾见到赵志忠的时候,赵志忠正急得原地团团转,一见到沈禾,腿都软了,差点给人跪下来。 他蓬头垢面,入秋的凉夜里满额头的汗,在明亮月色下反着细碎的光,脸上似乎还沾着黑灰,看起来蓬头垢面的,整个人急切的要命。 他不敢大声说话,压着喉咙里的声音,他儿子赵咏生跟在他身后,高大健壮的汉子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跟着他爹往下跪,还是扶着他爹站好。 “小公子——他们,坊里的人,今早忽然来了好些要走的,还带着银钱说是还您的恩,有人给了他们许多银子,让他们过去帮着做事,也帮他们安置家里人,早间我本想着将他们都劝服,谁想,坊里夜间着了火!” 说着,身子往下坠,几乎要跪下。 沈禾下马拽住他,心里也凉了半截,心脏砰砰乱跳,忽然慌得很。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朵都跟着嗡鸣,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像问了句:“有、有人受伤,有人死了吗?” 赵咏生急忙回答:“没有!没有!您放心!坊里着火的时候,大家伙都收工回家了,火烧的突然,没人受伤,就是咱们发现的时候……已经被烧了大半,配件与做成的货物都被烧干净了,这个月还没来得及送给几位少爷过目的账本也没了……” 沈禾这才觉得自己发紧的喉咙通畅,能够呼吸,嗡鸣声消退。 “好,无事,这些外物不重要,人没事就好。” 他分明慌的很,外表看起来却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显得沉着冷静:“我去看看。官府的人来了吗?” 赵咏生说:“来了,来了不少,您知道,咱们工坊挨着几个荒宅子,走水后察觉得晚,连着烧了一片。火势太大,官府的人便被惊动了。” 沈禾顿了片刻,思绪转动,他说:“那我便不去了,你们先看着,等火势完全扑灭,若是还有什么能用的便捡回来用用,没有便罢了,大不了重新置办。那几个连着被烧的宅子去问问主人是谁,若是能寻到,之后我让人给他们赔偿。” 赵志忠被自己儿子架着,勉强站稳,嗓音哽咽:“小公子,此事是小的对不住……” 沈禾打断他:“没事。这件事不用提了。” 工坊里有人是会带着孩子夜里点灯赶工配件,补贴家用的,尤其是家中想养个读书人出人头地的。 所幸,这次没人留下,否则沈禾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一想到差点出了人命,他发慌的胸腔便逐渐的,被一股子怒火填满,越烧越旺。 他攥着拳头,对赵咏生道:“你们回去收拾残局,我明日再来同你们说以后的事。” 沈禾说完,转身牵着马,朝着国公府去。 沈砚在京郊军营里。 不过他留给沈禾的人还在。 沈禾问他:“你能找到几个嘴严实的吗?要很能打的那种。” 王琰也不多问:“公子需要几人,何时用?” 沈禾在心里估摸一下:“大概,三四人便可,现在,今晚。” 王琰二话不说,颔首:“公子在府中稍候片刻,半个时辰后小人便带人回来。” 沈禾摇头,他睁着的眸子里分明盛着的是冰凉如水的月光,可瞧起来,活像是燃了两堆熊熊的火焰:“去那个废宅子,我在那等你们。” 沈禾比王琰动作还快,翻身上马,便朝着宅子的方向去。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生气,堆满了胸腔,不发泄出来,完全无法自行消退,更不可能将这件事轻轻放下。 他一定要那群敢放火的狗东西付出代价! 还挖他的人? 他让他们连自己都人都赔出来! 沈禾甚至不想在这种时候,去找柳峥郑学则他们三人中任何一个。 这件事就得他亲自去做! 不是都传他是仗着家世嚣张的京城小霸王? 那他今日,就好好的做一回真正的霸王!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来蛮人手段,谁不会?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49节 他到宅子,找来赵志忠他们留在屋内的烛台与火折子。 被绑在柱子上的两人听见动静,嘴里呜呜呜叫着。 沈禾点燃烛台,端在手里,走近他们二人。 烛火的光离沈禾很近,将他的面庞照得很清晰,每一根眼睫都在火光中根根分明,纤毫毕现。 少年的影子的的确确在他身上逐渐退却,向着青年的方向变化。 他脸颊上的婴儿肥消减许多,眸子睁得圆润,可冷冰冰瞪人的时候竟然也真有了威慑力,不会再让人觉得就是只连龇牙都没有威胁的小狗。 突兀出现的新面孔,让柱头跟接头的人都呆住。 尤其是对面的少年一瞧起来,便身份不凡。 这、这是真正上头的靠山来了? 柱头先是心底发慌,随后仔仔细细打量沈禾,在心中缓了缓,安慰自己,年纪看起来不算大,不知道谁家的公子哥,他们工坊做那些新奇玩意卖的时候,这小少爷还不知道几岁呢。 一想到这里,柱头心中就安稳许多,觉得沈禾八成不是真正能定夺的人,那背后的大靠山也不一定有多重视这件事。 说不准,现在就是让人来放了他们的呢? 他想到这里,顿时没忍住,用胳膊肘碰了碰绑在他背后的接头。 要是这人被放了,回去见到他主子,可别忘了将自己顺带捎上。 工坊那头八成是没自己能够待的地儿了。 他碰了对方两下,对方一点儿声都没。 墙上被油灯投射出的巨大黑影变化。 他听见那个少爷问:“看你样子,认识我是吗?” 接头连连点头。 柱头那热起来的心重新凉下去,开始发慌。 沈禾拽了塞在接头人嘴里的布团,扔在地上,问:“既然认识我是谁,你应该知道你主子惹不起我吧?当然,若你今日说你主子是皇帝,那我便自认倒霉,还会恭恭敬敬将你送出去。” 接头头摇的像拨浪鼓:“不不不敢,小人的主子,怎可能是陛下,小人……” 沈禾生气,脾气不好的时候耐性简直直线下降:“告诉我,你主子是谁,我便只送你去牢狱,不再做额外的事。” 接头哭着便要求饶,沈禾现在心肠冷硬得很,装模作样的时候,竟然也能够将威胁的狠话信手拈来:“我已经仁至义尽,若是你再不交代,那便不止如此,连带着你的家人都……” 他心里其实没底这人到底有没有家人,总之狠话是要这样放。 还好,他没翻车,接头求饶的话马上从嘴边咽回去,抖着嗓音说:“是、是陈大人家的二公子,陈二公子是小人的主子。” 沈禾一时想不起来这个“陈二公子”是哪个犄角旮旯里的公子哥,他冷着嗓音问清楚:“哪个陈二公子?” “是陈越江公子……” 沈禾将这个名字记在心中,盯着这人继续问:“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 王琰很快,说是半个时辰,实则半个时辰不到。 沈禾尚且未能问完全部情报,他已经带着人到了。 王琰盯着屋内被绑着的两人,低声问:“小公子,他们二人可要处置掉?” 原本便心惊胆战的柱头闻言,疯狂扭动身体,口中被堵住说不出话,只呜呜声叫个不停。 沈禾摇头:“先关着,之后一齐送去报官。” 现在! 他要去打人了! 这夜京城动静颇多。 沈禾在外夜不归宿。 戚拙蕴瞧着空荡荡的屋内,还有些恍然。 护卫小声道:“因小公子是临时出门,走得太急,还未来得及往宫中递消息。” 递了,可比起太子的速度,慢了一步。 递消息的人到东宫的时候,太子殿下正好出了东宫。 戚拙蕴压着自己的眉梢,第一次觉得头痛。 他用指腹按压着眉心,轻声,像是发问,又像是自己的低声呢喃:“禾禾这几日为何总是往国公府跑,像是知晓孤夜里念他,会来见他,所以故意躲着孤一般。” 这样的念头,实在是让人心底发狂。 周边无一人作声,连陪伴太子多年的忠洪都不敢说话。 谁知道太子殿下想听什么答案呢? * “小禾你稍等,你方才说什么?”一夜过去,酣睡一场后的戚厌病三人便被沈禾叫了出来。 沈禾忿忿咬着口中的排骨:“我说!咱们的工坊被人烧了!是个叫陈越江的跟咱们作对!他不仅让人偷咱们的东西,低价售卖打压咱们的自鸣钟,还在人被抓住后直接放火。然后我昨夜带人去将他的店砸了,将他铺子里的人都打了一顿!” “陈越江?”听见这个名字,三人的眉头都皱起来。 柳峥发觉自己竟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京城的陈家里,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人?” 郑学则也摇头:“不知道。” 戚厌病为自己夹了块排骨,瞧着沈禾吃得很香的样子,自己也来了胃口,便啃边说:“这人我知道!他你们不认识,但是他大哥你们兴许知道,陈越斯是他大哥。” 沈禾抬起眼睛,还有点茫然,这人谁?怎么他还是没听过? 没听过不要紧,沈禾直切重点:“厉害吗?咱们能得罪吗?” 戚厌病乐了:“随便得罪!小禾弟弟,这京城中你想得罪谁都行,只要别得罪了皇叔。” 柳峥解释:“小禾没听过正常,陈家不是京城中的世家大族。陈越江大哥陈越斯乃是一年前擢升京官,他父亲是潼南巡抚,这个陈越斯青出于蓝胜于蓝,年纪不过三十,现如今已是太仆寺卿,算得上极有才能。” 外调官? 沈禾下意识问:“那他是谁的人?是太子哥哥的人么?” 戚厌病马上摇头:“不是,嘿嘿,相反,他是二皇叔的人。” 沈禾:“?”很好。 新仇旧恨加一起,这下更要和对方算算账了。 沈禾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戚乐咏这厮发现这是他的铺子,才故意指示陈越江这样有计划的来针对他! 沈禾没来得及忿忿完,楼下街道上传来不小的骚动。 “那不是唐鑫坊的掌柜?怎么被官兵抓走了?” “嘘,今早东街那边有家铺子被人打砸了,这事你没听说?说便是他们怀恨在心,趁夜打砸的。” 沈禾:? 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沈禾站起身,朝着窗子下看,就瞧见一堆移动的人头。 从最中央被衙役狠狠押着的几人身上,看出点熟悉来。 这,好像,大概,是他的人? 等等,让哥捋捋。 所以,是哥这个受害者没报官,对面那个纵火犯先理直气壮的报了官? 沈禾的脾气积攒在胸口,逐渐膨胀,然后“砰”地一声,炸了! 第96章 应当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云间楼的小二听见包厢里发出巨大的动静, 急忙凑到门口去问:“沈小公子,可要小的进来?” 他话刚问完,包间的门忽地被打开。 沈小公子那张总是笑眯眯, 看起来脾气极好的脸上,堆叠着一层他从未见过的强烈怒气,越过他飞快的往楼下冲。 包厢内另外几位也紧跟其后, 匆匆下楼, 神色瞧着都极不好。 小二心中咯噔, 心想这般神情, 也不知道是出了何事。 他瞧着空荡荡的包间, 扭身便同样噔噔噔下楼去。 沈禾出云间楼,翻身便上马, 忠言与护卫追上来:“小公子,怎么了?您眼下要去何处?”脸色还难看成这样? 少年眸子里亮着簇火:“去官府!” 这破气他再多受一天, 他就对不起自己。 沈禾甚至懒得带人去拦人,而是驾马抄了小道,径直去府衙, 他在那等着他们将人押过去! 什么怕戚拙蕴发现, 什么不想暴露, 被他一股脑抛在脑后! 充满头脑与胸腔的怒火,让沈禾现在将那些乱七八糟的顾虑全部踩在脚底。 他们一路冲到了府衙,隔着一段距离的时候, 竟然瞧见了一驾马车在衙门口缓缓停下,里面踩着矮凳, 跳下来个人。 那人瞧起来人模狗样的, 站在门口掸了掸衣摆,被衙役与身后的小厮恭恭敬敬送了进去。 跟在沈禾背后的戚厌病见他拽着缰绳慢下来, 瞧了一眼便说:“那便是陈越江。去岁我同他兄长见过一面,那时他便在他大哥身边站着。” 沈禾实实在在给气笑了:“他竟然敢来?” 柳峥还在为沈禾忧心:“小禾,你大可不必出面,让戚厌病或是郑学则去便是。”至于他,他与沈禾关系更近,且柳家实在不像是能开这些铺子的世家,若是他出面,十之八九也要牵扯出沈禾。 戚厌病与郑学则便好说许多,戚厌病本就没个定性,做出什么都不奇怪。郑学则跟不必多提,他家世摆在那,铺子是他的,任何人都会觉得理所应当。 柳峥晓得沈禾不太想让太子殿下知晓此事。 沈禾却说:“要么咱们一个都不出面,忍了这气,否则太子哥哥稍稍查一查,立马能够查到我头上。之所以这样久不知道,不过是因为没有起疑心,特意来查咱们罢了。”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50节 沈禾抱着种破罐子破摔的勇气:“早晚都是要被查出来的,还不如先出了这气!” 话虽如此,沈禾却慢慢冷静下来,没有急着立刻进去,而是与三人在外候着,另外让人去请了京兆尹。 府衙内。 陈越江志得意满,等着将那唐鑫坊的掌柜送入牢狱,若是他身后的人识趣,他原本也不想做这样绝。 偏偏昨夜里那人上赶着惹怒他! 陈越江若是不让此人晓得厉害,日后他还如何在京城立足? 陈越江身边的小厮为他搬来一把椅子,请他坐下等掌柜一行人被押回来。 堂上县官瞧着只觉得头痛不已,不敢多说什么。 这样的公子哥,有什么事为何不去寻京兆尹,让他这个小官在下头为难! 陈越江哪里是不想请? 是不敢请,也请不到。 若是他大哥在这,尚且能够请京兆尹卖个面子,他却远远不够格。 陈家非是什么根深叶茂的世家大族,在京城中本就根基不稳,他大哥都要收敛锋芒,他自然也只敢暗地里来。 这次也是逮住了对方的身份拿捏,若对方是个身份高的,哪里会容许满京城从他手中分羹,更不可能昨夜里只忍气吞声的叫人砸了他的铺子。 正是因此,陈越江才愈发笃定,唐鑫坊后头的主子,家世一般,不敢与他硬碰硬。 寻个县官将这事了结便罢,若是找了京兆尹来,岂不是自寻麻烦? 他端着架子,坐在堂内县官下手处,那副睥睨的模样,像是这府衙乃是他说话做主的地方。 尤其是衙役们押着掌柜一行人进大门。 陈越江愈发装腔作势,冷冷瞧他们一眼,端起手边的茶杯喝口茶。 余光瞥着他们慌张腿软的模样,心中更加满意。 看来主子真是个不能撑事的,否则他们这些下头做事的人,怎会慌张至此? 他们被押着跪下行礼,陈越江的小厮笑嘻嘻的跟着跪下,对着县令磕头:“大人,便是这唐鑫坊的掌柜伙同其他人,昨夜里打砸了我家的铺子,还在街上散布谣言,污我家公子名声!我家公子何等身份,能瞧得上他们那些小玩物?还要做出让人偷盗他们货物之举?倒是这群刁民不知好歹,偷学我家铺子技艺,抢我家生意便罢,还敢倒打一耙!如此胆大包天,还请大人明察秋毫,治他们的罪,还我家公子一个公道!” 说罢,旁的人便开始走流程,摆出一应证物,来印证他们的话。 那证物敷衍得很,看得县令眼皮直跳。 他掌心里渗汗,若是顺着这位陈二公子的意思,便是要将这行人压下牢狱。 可京城遍地的贵人,有多少是他开罪得起的? 陈二公子惹了事,还有陈大人为他兜底,自己一个小小县官,弄不好便是要丢乌纱帽的事情。 要老命了,让去请京兆尹的,不知能不能将人请过来。 县官正想着该如何拖一拖,便听衙门外有喧闹声。 “大人!大人!小人有冤,小人要状告!陈二公子买通我家工坊匠人,偷盗我家货物,东窗事发后更是使人放火烧毁工坊,险些闹出人命!昨夜里北城凤塘巷走水,便是陈二公子派人所做!小人带来了人证物证!还望大人明察!” 县官一听,大喜过望,立马抬手:“放他进来!” 有了此人,便能再纠缠许久,拖一拖等京兆尹到,甩开这烫手山芋了! 陈越江心头一跳,朝着门口瞧去,见外头走进来个高大健壮的青年男人,肤色泛黑,看着便是个平头百姓,身后拽着两人,其中一人赫然是他的人。 再往他背后看,没有其他人了。 他那颗跳起来的心安然的放回肚子里,眼底甚至有了点胜券在握的笑意,紧紧盯着那接头的男人,眼神威胁他最好识趣些。 哈,这种时候都没人来,只能寻这么个打铁的工匠来出面,可见他们的主子的的确确是个小门小户的。 今日这亏,他要让他们打碎牙也得往肚子里吞! 赵咏生局促的领着人进来,规矩老实的冲着县官行礼,心想,沈公子方才说了,让他带着这两人与先前搜集的物证,好好办这件差事。 沈公子还同另外几位公子说什么,这是挣扎最后一把,若是陈越江对着京兆尹也不知收敛,沈公子便一不做二不休。 京兆尹稍候都会被请来,应当不会再出什么差错罢? 第97章 暴露 沈禾薅着马的鬃毛, 皱眉等着里头出个结果。 郑学则看了他好几眼,最后收回视线,瞧着远处说:“京兆尹到了。” 京兆尹并未瞧见巷子这头的沈禾几人, 下马便进了衙门,戚厌病安抚沈禾的怒火:“京兆尹出面,陈越江但凡长了脑子, 也该想到他是惹了不该惹的人, 主动认错。” 沈禾咬着牙说:“我不需要他认错, 我要他去坐牢。” 马背上其他三人偷偷对视几眼, 交换视线, 心中暗自叹气。 有京兆尹出面,陈越江认错赔偿尚有可能, 可让他下狱,他们几人不出面是一点儿可能都没有的。 偏生少年这口气实在是憋得太狠, 陈越江又干出放火这样的险恶招数,可想而知,沈禾是一定不会轻轻放过。 昨夜只是带着人去打砸威慑, 已然算是少年理智绷着, 真心不想暴露到太子跟前才能压住。 他们在外头等了许久, 戚厌病凑过去给沈禾扇扇风:“消消气消消气,小禾莫要因为此等小人,将自己气坏了。” 他总觉得小禾搬出东宫后, 脾气格外大了些,陈越江这出实属火上浇油。 沈禾绷着脸, 闷声闷气 的问戚厌病:“哥哥, 陈越江他哥在二皇子那很受重视么?” 戚厌病说:“陈越斯才能出众,二皇叔必然是重视他的, 听说陈越斯的夫人去世,二皇叔预备将他正妃的表妹许给陈越斯做续弦呢。不过小禾你放心便是,二皇叔再如何重视他,咱们要收拾他却不难。这京城没咱们不能惹的人。” 戚厌病说完给自己扇扇风,侧头朝柳峥二人寻求认同:“是吧?” 柳峥还当沈禾是在怕给太子惹麻烦,轻声说:“小禾,此事是陈越江为非作歹,陈越斯不敢让二皇子为他们兄弟出面,反而要到咱们跟前代他弟弟赔礼道歉,你放心就是。” 好,很好。 沈禾憋着口气想,是二皇子的人很好,受二皇子重视就更好了。 反正也是要暴露到太子哥哥跟前的。干脆他这口气发泄到底,让二皇子跟他一样不爽一把! 二皇子要么帮他的小弟出气,跟国公府与恒亲王府杠上,要么放弃小弟,让小弟自己把这口气咽下去。 戚乐咏最好期盼他手下小弟跟自家兄弟关系一般,无所谓陈越江是不是坐一辈子牢出不来! …… 公堂上。 陈越江先是被京兆尹的到来惊了一把。 他着实是慌了片刻,因着京兆尹在京城实在算不得小官,他哥在这里都得客气三分。 不过很快,他就压住自己的惊惶,想着京兆尹也是人,也该懂的在皇城脚下做人的道理,更要懂的做官的道理。 他哥可是二皇子的人,得罪他便是得罪他哥,往上说,与得罪二皇子有什么区别? 陈越江重新变得淡定,笑着迎上去:“见过大人……” 京兆尹瞥了他一眼。 县官忙不迭从上方跑下来,请京兆尹上去坐着,心中高兴不已。 余下的,可就没他什么事了。 两边的人先是互相陈辞,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不过这回陈越江那小厮都态度大变,先前时候还嚣张得意,现在当着京兆尹的面哭天抹泪,好似他们才受了好大的冤屈。 看得赵咏生老高一个汉子满心憋火,还无力可使。 他也想学这厮不要脸的叫惨抹泪,憋了半晌也没能憋出半点泪水来。 只能咬牙瞪那小厮一眼,跪着冲京兆尹叫:“大人!这些都是他编造的谎话!我们家在京城经营多年,京城中多少新奇玩意儿均是咱们家铺子造出来头一个卖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无端端冒出个仿造咱们的还倒打一耙,大人明鉴啊!” 京兆尹心中还在琢磨是谁叫人请他过来。 闻言瞧了唐鑫坊掌柜与赵咏生好几眼。 他自然是晓得京城中这么些年出的时新玩意儿都是谁家的,可凡事需要证据,自家人空口白牙的话是做不得数的。 他摆手让人将唐鑫坊押着的人证带上前来,那接头人视线余光去瞧陈越江,努力给他使眼色,看了又看,可惜陈越江不懂他的意思,还当是此人到了这关头,想要额外好处。 他心中不爽快,瞥了两眼不着痕迹的点头。 要好处便要吧,这样的关头,别给他露了馅就行。 主仆二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对了半晌眼色,接头人以为陈越江是懂了他的意思,在堂前跪好后立马开始认罪哭嚎,一五一十的交代。 当然,他交代的时候也会挑拣着点细节隐匿不说,说辞也均是避重就轻,至于放火那事,彼时他已经被捉住绑起来,未参与,不知情,京兆尹一再询问,他都说不知道。 那头陈越江闻言,却是脸色骤变,心中怒不可遏! 这厮竟然反水! 他立刻瞪了自家小厮一眼。 小厮叫唤起来:“大人!这是胡说!此人确实是咱们家的长工不假,可他早在半月前犯了错处,被赶出府,谁想到此时竟然胡乱攀咬!实在是忘恩负义,可恶至极!” 接头人简直呆了。 赵咏生也呆了,想不到这人竟然脸皮这样厚,谎话信手拈来,现场便编上了! 他忙不迭的堆证物,拉着掌柜跟店小二们一道作证。 那小厮口舌极灵活,东扯西拉,总能找到点空子让他狡辩。 到了后头,说得赵咏生都开始怀疑,他们家的自鸣钟是他们家少爷钻研出来的——如果他不是亲自跟着他爹捉住柱头的话。 柱头那狗怂家伙跪着,被赵咏生气不过踢了两脚,也只是抬头四处打量了几眼,死活是不说话了。 他不认识沈禾,也不晓得接头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眼下见陈越江他们占了上风,就觉得自己还是不说话的好。 反正事儿已经做了,他现在说话也没用,不说话,到时候坐着的那大人说不定还愿意搭手捞他一把呢。 不不不,应当是一准儿会捞他。 他手里可是有着把柄呢! 京兆尹看得眉头直皱。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51节 他睇了那小厮一眼:“你所说可有凭证?” 小厮一点儿也不怕,他们这说辞可是来之前便想好的,仿的就是这么个万一。 马上便有人带着所谓的“证据”上堂。 …… 沈禾在外头等的心情烦躁。 他在马背上待不住,跳下马团团转,最后踢墙角。 前一刻柳峥还在心中想,小禾近来瞧着是成长了许多,现在一看,心中忍俊,什么孩子气动作。 沈禾探头瞧了好几眼,衙门终于出来人,他瞧见赵咏生他们,先是眼睛一亮,正要露个好脸迎上去问问陈越江他们是怎么处置的,就看见紧随其后,陈越江几人大摇大摆的走出来。 沈禾:一口气差点没把他梗死。 戚厌病当即叫起来:“好啊,竟然让这混账东西出来了!?小禾,咱们这就上去将他拦住,瞧瞧他到底是如何巧舌如簧,叫京兆尹没能判下他的罪责!” 沈禾说:“不去了,回家。” 戚厌病撸袖子:“好,咱们这就……等等,回家?” 沈禾翻身上马,拽住缰绳掉头,绷着张脸离开。 郑学则也调转马头,柳峥对戚厌病说:“走罢,难不成这时候要去与陈越江那厮对簿公堂?” 戚厌病不得不打消念头:“也是,辱了本王身份,走。” 他们使人请京兆尹过去的时候,也没露身份,京兆尹还不知这头出了问题,满肚子的疑问。 他明眼看出蹊跷,但那唐鑫坊背后真正的主子未出面,让他拿不准轻重。 叫两边的人离开后,京兆尹立马派人四处打探消息。 一探,更是一头雾水,竟然没一个人晓得背后的靠山是谁。 难不成真没什么靠山,撞了大运才在京城做到今日,所以那陈越江才如此胜券在握? 京兆尹心中总觉得不对。 还没个定论,第二日一早起来,便听闻昨夜里大理寺的人忽然动了,带着人冲进了北城太仆寺卿宅中,押走了太仆寺卿的弟弟陈二公子。 京兆尹彻底懵了,后知后觉的提着衣裳大步往门外冲。 完了,办坏了! * 沈禾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勇气后,心态反而变得平和,不再那样怒气冲冲。 他与柳峥几人先是将铺子与工坊的人好生安置,又按赵咏生送来的单子,将一些有了二心的工人谴走。 好在这些人不参与核心工序,走也就走了。 留下的人,分给他们一些银子安抚,又安排好工坊重建与后续的事,让赵咏生他们去办。 赵咏生局促得很,看了小公子好几眼:“小公子,是、是小的口舌笨拙,那陈……” 沈禾说:“与你没关系,此事我们会来办的,放心就是。” 赵咏生看了另外几位公子一眼,点点头,行了个蹩脚的礼告辞。 赵咏生一离开,沈禾马上垮脸:“哥哥!大理寺那头怎么说?” 戚厌病得意的摇扇子,从桌上捻起一块桂花糕:“那还用说?本郡王出马,大理寺焉有不动的道理?” 郑学则笑了下:“大理寺素来与兵部不对付,太仆寺也总有是非,陈越斯乃是太仆寺卿,他亲弟弟借着他的声名做下的好事,大理寺自然得好生查一查。” 戚厌病拍手:“是这个理!” 戚厌病还笑:“我顺便请人去他们老家走一趟,陈越江这等嚣张的性子,在京都尚且敢为非作歹,在他的地盘,还不知道干出过多少恶事!” 沈禾舒服许多,他在心中盘算,送陈越江下狱后,陈越斯那边也不能放过。 反正都做到这份上了,当然越闹大越好,让戚乐咏那厮不痛快最好不过! 他在心中梳理关系,太仆寺卿是兵部那边的,戚乐咏想夺权,后期还要造反,兵权与车马是他必争取的,陈越斯就是他争取的人手之一。 干掉一个太仆寺卿,在藤牵着瓜拽一串出来,多一个是一个,最好让戚乐咏断条臂膀,损失重些,瞧他几年后还如何领兵造反! 不行,不能只他们几个小打小闹。 沈禾心一横,家中的家底儿就是给他用的,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沈禾扭头就去了国公府,对着自家爷爷奶奶哭,卖惨完掉头又去柳家。 沈禾自小没有被人欺负过,也从未到长辈跟前哭诉过委屈。 上一回让一群长辈担心的,还是在临江阁跟一群年轻公子打架的事。长辈们明眼看着,他们家孩子根本没觉得受到了欺负,反而很得意呢,哪有这次的委屈模样? 都回家来告状了,绝不可能是小事,必然是受了大委屈。 沈禾还想去宫中,最后想了想,还是不要给姨母添麻烦的好,已经在柳家告过状,去宫中白白让姨母担心一场。 戚厌病与郑学则也回家去动员关系,要整出点动静来。 不过他们回家动员一场,没有沈禾去哭两趟来的一半有用。 最先恼火的是老国公无疑。 太仆寺卿算是撞到他枪口上了。 老爷子连夜出门会旧友,一圈老友与从前的部下走完,原本还想着帮陈越斯一把的人熄了火。 柳家与武将那头交往浅淡,但柳家根深叶茂,思虑的比老国公更多更深,倒是没弄出多大的动静,只是转头写了信,递出京都去。 这些暗中的动作沈禾是不知道的,他最先知道的是陈越江被关在大牢中,两天后就有大理寺专门派人上门来,与沈禾说陈越江招了,认罪,并要将偷盗所得银两赔付给他,连带着损失一起,一大箱银子抬进了沈禾的小宅子里。 上门的时候,戚厌病几个都在,正在对放榜翘首以盼。 沈禾看着箱子里白花花的银子,忍不住露出个笑脸来:“这还差不多。” 柳峥瞧他那副终于出了口气的样,笑话道:“小禾四处哭了一通,这样便满意了?我还当你是要陈越斯陪着他弟弟一起下狱,才能觉得出口恶气呢。” 沈禾有点心虚,他也不敢明晃晃说他差不多是这么想的,但闹这一通最主要的除了出气,还有破罐子破摔,折腾戚乐咏。 想是这样想,戚乐咏高低是二皇子,他嘴上不能太明目张胆,尤其是他还单方面失恋着呢。出于一种莫名其妙的嘴硬,他不想暴露出他想帮戚拙蕴的目的。 沈禾想着想着,便想到,就算他说了又怎么样,反正没人知道他是喜欢戚拙蕴,只会当成他想报答太子的养护之恩。 沈禾这么一想,又有点萎了。 他瞥了戚厌病好几眼,心想,好几次念叨着问戚厌病哪个地方适合养老,帅哥多,念叨到现在也没问。 要不……就这几天,抓紧问一问? 早做打算为好! 戚厌病嘴里咬着糕点,含含糊糊的说:“嗯……小禾,皇叔这两天没来找你吗?按理说,咱们折腾这么一出,没想瞒着了,皇叔应当早就知道才对。你受了委屈,皇叔竟然不着急?” 沈禾低着头扣手背。 戚厌病算是一下子问到他最在意的点上了。 沈禾这两天忙着给自己出气,故意忽略这个问题,听见戚厌病问,心里蓦然拧了下,微微发酸。 嘴上小声说:“应当很忙罢,听说陛下近来身体不好,我现在住宫外,不像从前回东宫就能见着。” 桌子下,郑学则狠狠踩了戚厌病一脚。 戚厌病痛得面目扭曲,差点将嘴里的糕点喷出来! 不是!他知道他说错话了,但是能不能只一个人踩! 他微微扭头,看向端着茶杯,若无其事的柳峥,再看另一侧表情淡淡,黑眸看不出多少情绪的郑学则。 用力将自己两只脚抽回来!! 戚厌病委屈的要命,低声说:“我大哥要回来了,再过两日我可不一定还能好好坐在这跟你们说话。” 沈禾的注意力顿时被拉走了:“你大哥?世子殿下?” 沈禾眼睛瞪大,好奇:“世子殿下回来了?” 沈禾还从来没有见过戚厌病的大哥呢。 世子比戚厌病大十多岁,听说十几岁的时候便在南方军营驻扎,说起来跟沈砚一个路子的。 算算岁数,这位世子爷三十好几了。 戚厌病一脸苦相,让人觉得回来的不是他亲哥,而是要给他上刑的人。 “你们是不知道,我大哥他何等铁血无情,杀人不眨眼,我都怀疑哪日他瞧我不顺眼,要将我用刀剐了!”戚厌病说着打了个寒噤。 戚厌病一打开诉苦的闸门,便开始滔滔不绝,向自己的好兄弟们展示亲哥凶残的一面,势必要让他哥在外人跟前没有丁点好形象可言。 沈禾听得津津有味,到了后头,总觉得有些事迹带着莫名的耳熟。 这种既视感若隐若现,沈禾拿不准,干脆丢一边,先专心听戚厌病叭叭。 柳峥戏谑:“我看你是怕落榜之后,世子殿下正好回来同你算账。” 戚厌病立刻为自己声张:“说什么呢!本王怎么可能落榜!此名本王必中!胆敢瞧不起我!” 郑学则默默瞥了戚厌病一眼,发出无声的嘲讽。 戚厌病满宅子里无能狂怒! 他的声音在宅子外都能隐约听见。 戚拙蕴走进大门,忠洪跟在他身后小声笑:“殿下,小郡王他们在呢。” 戚拙蕴并不答话,一味往里走,漆黑的眸子瞧起来意味难明,视线所过之处,无人敢出声。 忠洪于是也不再出声,轻手轻脚紧跟在太子身后。 也不晓得太子殿下到底是喜还是怒。 他在太子殿下身边这么些年,都不能摸清楚太子的心思。 这两日尤甚。 话又说回来,不仅太子殿下,小公子也让他震惊。 那唐鑫铺子在京城中颇有盛名,卖出的东西稀奇古怪,价格昂贵,风靡京都,赚取的银钱恐难以估量。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52节 几年前下面的人曾查过一些,摸了许久,发现与郑小公子的外家有些许牵扯,便放下没再查。 谁能想到,这样大的产业,竟然是小公子与他的表兄几人一手做大。 算算年岁,小公子十二三岁便开始经营。 这事不算大,可着实也不算小,小公子却从未在太子殿下跟前提过,而是一直瞒着。 忠洪心中为小公子感到忧虑。 帝王难度,太子殿下能对小公子亲密无间至今,恐怕很重要的一点便是小公子在太子殿下跟前没有秘密可言,且性子单纯。 如今叫太子殿下发现,小公子原来瞒着他背后做了这样大的买卖,还能不能如先前那样信任,便是两说。 可忠洪又觉得有些高兴。 若太子殿下对小公子生出些许不喜,会不会放下小公子……? 戚拙蕴大步踏入庭院内,一眼瞧见亭子中的石桌边,坐着的笑眼弯弯的少年。 算起来,他不过几天的时间没有见到人而已,却有种恍惚隔了许久的错觉。 戚拙蕴心绪翻搅,想的太多,情绪太杂,反而像是什么都没想,什么情绪都没有一般,漆黑的眸望着他们,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戚厌病正叫嚷:“你们说的叫什么话……”尾音未落,硬生生拐了个弯,“皇、皇叔!” 戚厌病唰地起身,心想这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先前还念叨着皇叔不曾来见小禾,现在不就来了么! 几人纷纷起身,冲着戚厌病行礼。 沈禾慢了半拍,站起身,不知道自己该像搬出宫以前那样,冲上去便没大没小的叫哥哥,还是规规矩矩行个礼。 行礼很怪,像过去那样,也有种说不出的怪。 最终沈禾压下这份怪异,小声喊:“哥哥……” 看起来表情不太好哦。 是来教训他的嘛? 因为他瞒着家长这么大的事? 一般来说,家长都是会教训一下的吧? 沈禾扣着手指,心里无可遏制的升起浓郁的委屈,拼了命的压,都压不住,只好叫完哥哥,就抿着自己的嘴唇。 充什么家长,这回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也没见你这个家长来护短,安慰一下。 两天过去了才来,黄花菜都凉了。 跟委屈一起爬上来的,还有浓郁的心虚。 好吧,他确实瞒了,不仅瞒了,还想带着这些钱偷偷跑路来着。 教训就教训吧,他早就准备好了,戚拙蕴也不可能打他吧! 戚拙蕴对另外三人说:“你们先退下。” 第98章 探寻 戚厌病三个人几乎是马不停蹄的离开, 后面有鬼追一样。 临走前只来得及给沈禾留下一个“你自求多福”的可怜眼神。 沈禾:“……”可恶!兄弟义气呢! 大家一起干的事业,怎么这时候就留他一个人来面对风暴! 他难道不怕的嘛! 好吧。 沈禾不得不承认,他多少有些恃宠而骄在身上, 对戚拙蕴确实不觉得害怕。 那么点零星的害怕,主要源自于他本身的心虚。 沈禾慌张又尴尬,在原地站着, 手缩在袖子里反复抠挠, 好像这么做能够缓解他的慌张。 可惜他这点小小的权利也被生气的监护人禁止。 戚拙蕴说:“禾禾, 手拿出来。” 沈禾乖乖停止自己的动作, 将手从袖子里伸出来, 试图狡辩:“哥哥你听我解释!” 戚拙蕴没有搭沈禾的话,而是坐下后, 对院子里的其他人说:“你们也退下。” 于是忠洪与连翘他们全部都离开,空荡荡的小庭院里只剩下沈禾跟戚拙蕴两个人。 沈禾一下子觉得这小院子还怪大的, 这会儿空荡荡,风刮得他背后直发凉。 随后终于听见戚拙蕴到这里后对他说的第二句话:“好,哥哥听你解释。” 沈禾:…… 他嘴瘪了下。 倒也不用这么像审犯人, 他真的会怕。 其实戚拙蕴并不冷酷, 他眼下只是没有什么表情, 但对着沈禾的语气都算得上是温柔的。 这样的戚拙蕴,若是在旁人眼中,与从前没有任何不同。 唯独在沈禾眼里, 这已经是天大的的怒气与不悦了。 他一下子委屈的要命。 先前的委屈还能忍,现在却一下子被击穿, 破防了一样, 看着戚拙蕴漆黑的眸子与没有任何神情的冰冷脸庞,没能解释出一句话来, 反而红了眼圈。 少年雪白的皮肉迅速爬上一抹红,连带着鼻头也泛红,氤氲的水汽时刻要从他眼中滚出来,只不过被少年咬着唇瓣,强忍着没脱框而出。 他瞪大眼睛,好似这样可以增加眼中存储水汽的容量,借此将泪水兜住。 戚拙蕴:“……”他心中绞了一下,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攥成一团,捏成了张皱巴巴的干纸团。 他伸出手去,握住沈禾的手,拉着他走到自己身前,膝盖贴着他的腿站住,仰头看他,嗓音放得轻缓,温柔的像是在哄婴孩:“抱歉,禾禾,哥哥并非生气,也没有教训你的意思,别哭,是哥哥的错,不要哭。” 沈禾咬牙憋着,在心中忿忿想:哥才不会哭,今天憋死也不会让眼泪掉下来! 他努力让自己不要眨眼,微微抬头想要让眼泪收回去。 难怪总是被监护人当成小孩子,他现在可不就是一副小屁孩样,还动不动掉眼泪,多大的人了都。 可惜生理盐水一旦流出来,就不会再听主人的话。 它聚成一滴豆大的透亮水珠,在下眼睫上停顿了片刻,濡湿了睫毛,瞬间自颊面滚落至下巴尖,摇摇欲坠。 戚拙蕴抬手,用指腹揩去这滴温凉的泪水,轻声哄:“哥哥只是着急,才没能控制好自己的脾气,禾大人大人有大量,莫要同哥哥计较好不好?” 沈禾的嗓音里夹杂上一点鼻音:“我没有,我又不是小孩。” 他说着,用力抽出自己的手,用袖子在脸上狠狠擦过。 戚拙蕴道完歉,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太子殿下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事什么没有见过,什么没有处理过?他甚少有手足无措的时候。 唯有面对眼前这个人除外。 他难以回想这两日,与禾禾有关的各种消息涌入他的耳中,将许多从前未能注意到的事串联起来时,到底是什么心情。 觉得意外,为亲手养大的孩子有这样的才干感到骄傲,又觉得自己被隐瞒,被排斥在外而心慌,最后演变成一种情绪。 巨大的庆幸与罪恶感裹缠住戚拙蕴,他过于清楚自己即将要做什么,所做意味着什么,他忍不住想,如果没有诱惑禾禾走上歧途,或许他的未来会有种完全不同,更为精彩的天地。 罪恶裹住他的同时,他还诡异的想起一件事。 他想起无数次,他逗弄年幼的孩子,哄着他将自己好不容易赚来的银两与长辈送的礼物分给自己时,孩子总是一面心疼,一面过分慷慨无私的将自己的一切分享出来,明明白白摆在他的眼前,分给他一点,再多分给他一点。 他总是问孩子,长大后等哥哥没钱的时候,愿意养哥哥吗? 孩子也总是会回答他,会的,会的,一定会的,还会将他养的好好的。 戚拙蕴攥着沈禾的手不自觉用力,他仰着头,盯着少年还带着湿气的双眼,嗓音里含着的笑意轻飘飘的,似乎蒙着一层雾气:“禾禾,岁初大雪,衙门曾收到过义士捐银赈灾,足足八百两黄金。是禾禾捐的么?” 沈禾自己的情绪回笼,他吸溜下鼻子,听见这件事,开始理直气壮:“是,但不是我一个人捐的,还有学则哥的份,我们一人一半。” 他没有邀功的意思,但他好歹有这么个功劳在,戚拙蕴怎么也不能太过追究这件事吧? 说来说去,沈禾最纠结的还是他日后跑路的事。 如今家产都上了明路,他以后还怎么带着自己的养老钱远离京都,去养自己的情伤!? 他单方面失恋还没好呢! 就整这死出! 都怪那混账陈越江! 要不是陈越江,他也不会在这最后两年暴露! 沈禾一想,恨得牙痒痒。 要是稍后戚拙蕴问他为什么要瞒着,他还得编个好理由。 沈禾决定先发制人! 沈禾问:“哥哥你既然知道,这两天为什么不来看我?” 戚拙蕴没有解释,他只是说:“哥哥的错。” 他拉着沈禾坐下来,指腹在他眼尾轻轻擦过,还能摸到湿漉漉的水汽。 戚拙蕴认错实在是太干脆,让沈禾的发难瞬间没了意义,他陷入下风。 沈禾再度紧张,等着戚拙蕴问他为什么要隐瞒。 可等来等去,戚拙蕴只是抱着他,半句话没有问。 这种安静让沈禾讨厌,讨厌到他觉得戚拙蕴还不如问点什么呢。 因为再这样下去,他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大。 这种感觉非常、无比、极其讨厌!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53节 沈禾沉不住气,他耐性一般般,跟戚拙蕴比起来,连人家十分之一的耐性都追不上,不得不率先打破这种沉默:“哥哥……我不舒服,我想起来自己坐。” 戚拙蕴将头靠在他肩头,似乎是在他肩上用力埋了下,沈禾像是幻听,听见非常非常轻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抱歉。” 太轻了,沈禾没来得及细究,抱着他的人松开胳膊,在他肩头轻轻拍一下,发出细微的笑声:“好,起来吧。” 那笑声听起来,跟从前没有任何不同。 于是沈禾更加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这件事就这么,完全超出沈禾意料的轻轻揭过。 连忠洪与连翘他们被叫回来时,看着沈禾与戚拙蕴的神情,眼中都滑过了些许的意外之色。 还以为会闹起来呢,比较太子殿下瞧着像是要狠心教训小公子的模样。 戚拙蕴笑眯眯的问沈禾:“禾禾怎么四处告状,没来找哥哥?” 沈禾觉得戚拙蕴这是在报复他先前的倒打一耙。 但没关系,他脸皮厚。 沈禾一副为戚拙蕴体谅的样子:“哥哥很忙啊,我想着找外祖与祖父也是一样的。” 沈禾猜监护人下一刻马上要说“以后一定要记得找哥哥,哥哥才是你京城中最大的靠山”云云,每次都是这样,沈禾几乎能够背下来。 谁想这次不同。 戚拙蕴没有这样说,而是略过这个话茬,径直问沈禾:“那禾禾想那陈越江如何?” 如何? 这话把沈禾问懵了? 他就想陈越江坐牢,给他哥添堵,连带着给戚乐咏添堵,总之要让他受的气值得。 但这事他抱着给戚拙蕴帮忙的私心,要是戚拙蕴自己动手,那还算哪门子的他给戚拙蕴帮忙? 所以不能让戚拙蕴再去插多余的手。 沈禾搪塞:“就眼下,他下狱,将我们的损失赔回来,我就满意了。” 戚拙蕴应他:“好。” 沈禾:“?”好什么好? 戚拙蕴来了沈禾的小宅子后,便没有走,而是留下来跟他一下吃了晚饭。 入夜后,沈禾正满脑子琢磨该如何让戚拙蕴放弃陪·睡,他很担心戚拙蕴觉得他受了委屈,想要担起监护人责任,晚上来陪陪他。 他受不了,谁知道第二天早上起来,会见到什么让人崩溃的场景? 沈禾心有余悸。 沈禾绞尽脑汁。 结果到了宫中落钥前夕,戚拙蕴自己带着人走了。 沈禾:“?” 不是? 戚拙蕴是在他们不见的这段时间里变异了吗? 怎么说话做事的踪迹,他完全摸不透了呢? 直男变得这么快吗? 沈禾蹲在廊下,就着昏暗的灯火揪着一盆石榴。 石榴油绿的小叶子被他揪得落了一地,变成了一半光溜溜,一半绿油油的半秃头。 荷菱端着水走到廊下,笑话他:“小公子是不高兴么?殿下今日不是没有训您,怎地还闷闷不乐呢?” 沈禾单手撑着自己的下巴,脸上的肉被他挤的堆起来,有气无力回答:“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荷菱将盆放下,招呼沈禾:“小公子洗洗手罢。有什么事,明日再想也不着急。说起来,奴婢从前可想不到,京都中时兴的玩意儿原来都是小公子与柳公子们所制,寻常人想都想不到,小公子却能想到这么多,也难怪太子殿下都被惊到。” 荷菱笑着跟沈禾分享:“小公子有所不知,忠洪公公同奴婢说,殿下知晓此事后,反复命人去查了许多遍,才信真是小公子的铺子呢。” 沈禾撑着膝盖站起身,大发善心的放过石榴剩下的半边绿脑袋,将石榴盆端起来,放回它原本在木栏边的位置,拍拍手上的碎屑去洗手:“不是我想的,我可想不出这么多厉害东西,是我从前看的书上画的。” 荷菱顺口便好奇问:“呀,是什么书,如此厉害?小公子何时看的,是瞧那些话本子与画册时瞧见的么?这画出来的人着实有才。” 沈禾把自己从前编出来哄小表哥他们的说辞搬出来:“很久之前瞧的,瞧的时候年岁小,你们不知道。册子都不知落在哪儿去了。我就记得其中一些,依样画出来而已。” 沈禾洗完手,幽幽叹口气,嘀咕道:“现如今你们都知晓,我明日可有的忙,也不用事事跑出去绕一道了。” 叹完,往榻上一倒,浑身抽了骨头样。 荷菱端着水,往外走的时候还被沈禾逗的发笑:“谁让小公子从前非要瞒着的,您若是早说,照太子殿下对您的喜爱,也不会阻挡您,反而会帮着您啊。” 沈禾抱住他的老虎,翻个身爬下来,心中小声喃喃:就是不想他知道,不想让他帮。 以前不想,现在更不想。 烦死了!啊啊啊! 沈禾用力一头扎进布老虎的背上,试图借此闷死自己,了结烦恼。 …… 不得不说,沈禾心态还是挺好的。 烦恼归烦恼,并不太耽误他吃饭睡觉。 晚上看话本子,到点后他就开始昏昏欲睡。 将本子朝自己枕头下一塞,便去会周公了。 快睡着前,沈禾心中模糊呢喃,希望今晚别梦见戚拙蕴。 ……算了,还是梦一下吧。 今天见过,之后戚拙蕴忙起来,还不知道多久才能抽出空见他这个搬出东宫的。 沈禾这么念叨着睡着了。 他觉得自己不争气,可做梦又不犯法。 现实里要瞒着,斩断念头,还不许他在梦里满足一下自己吗? 而且沈禾发现自己梦做的次数多了以后,是有好处的。 比如梦里的戚拙蕴越来越有存在感,吻技越来越厉害。 沈禾偶尔在梦里都会想,梦里都这么牛了,现实跟梦里有比较性可言吗?他都担心自己会在梦里被亲死,梦外被被子闷死。 * 昏黄的烛光中,宅院静寂无声。 仅剩的一盏烛火也被放得远远的,怕晃动的火光惊扰了睡梦中的少年。 戚拙蕴站在床榻前,指尖撩起幔子一角,瞧着抱住被子安睡的人。 不是他的错觉,是不见的这段时日,少年的确更瘦了一些。 脸颊上的软肉减少,下颌的线条日益明显,朝着青年的模样变化。 戚拙蕴俯身,勾起来的那角幔子被他放下,连带着漏进来的些许烛光也瞬息消失,床榻上重新笼入黑暗中。 戚拙蕴躬身,一手撑在榻上,另一只手穿过少年后颈与软枕间的空隙,托住他的后脑勺微微抬起一些,咬住了他的下唇。 很轻的力道,慢慢研磨,喉咙里溢出极轻的斥责:“小骗子。” 少年不舒服的皱起眉头,阴影立刻退开,让他有了喘息的空间,眉梢舒展,归为平整。 戚拙蕴低低道:“禾禾,哥哥会尽快铲除一些拦路石,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不会有人阻碍你。戚乐咏不能,皇帝也不能。” 派人去查的东西已经尽数送到他案头。 两日的时间,他没来见沈禾不假,是怕藏不好自己的心绪,却不等于他会不插手此事。 在京都让他养的孩子受气,是他的失责。 戚拙蕴摩挲着少年脸颊,漆黑的眸子似乎比幔子中的昏暗还要沉,带着浓郁的贪婪。 戚拙蕴心想,他的禾禾受了委屈却不告诉他,不是什么怕他忙,而是想要借此帮他教训戚乐咏。 他要看穿这件事太容易,也因为能看穿,所以愈加心软,贪欲被无限制的放大。 戚拙蕴实在是卑劣,因为他受了这么大的好,却不能回报世上最好的给他的禾禾,反而要凭借一己私欲,将他的未来永远捆绑在自己身边。 一个本该继承爵位,娶上一位貌美的世家小姐,生下一堆可爱孩子,未来功成名就,夫妻和睦,子女环绕。本该属于他的,人人艳羡的未来,在自己丑恶的贪婪里被掐灭。 戚拙蕴和衣躺下,将少年搂进怀中。 大约怀抱过于熟悉,气息也过于叫人安心,少年没有任何惊醒的迹象,乖巧的靠在太子怀中,缩起来的指尖无意识勾住戚拙蕴的衣襟,全身心的依赖。 太子环抱住少年,恨不得将人像幼时小小一团那样,整个拢在怀中,亲吻着他的额头低低道:“哥哥有错,禾禾日后会原谅哥哥的,是不是?” 熟睡的少年自然不会回答。 * 沈禾醒来时,嘴巴有点痛。 他两眼迷蒙,摸着自己的嘴唇爬起来,顶着凌乱的发丝问:“连翘,我是不是上火了,我觉得嘴巴有些痛。” 说着,在里间转悠一圈,凑到摆在架子上的铜镜跟前,一瞧发现,果然!下嘴唇看起来有一点点肿。 虽然不明显,但嘴巴这种地方,稍微一点点肿,本人就能感觉到很鲜明的不对。 连翘并没有直接回答沈禾的话。 她不知为何神色不太好。 可沈禾正经瞧过去的时候,又看不出具体有什么不同。 他用帕子擦完脸,探头仔仔细细观察:“连翘,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不大高兴?” 怎么这副模样? 连翘若无其事的笑起来:“小公子怎么会这样问?奴婢好得很,哪里有心事?” 沈禾说不出,可他能感觉到。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54节 见连翘不愿意说,沈禾出去转悠,用完早膳后跟忠言与荷菱旁敲侧击:“连翘是不是不高兴,她有什么事?你们晓得吗?” 可惜什么也没能问出来,不知道是荷菱与忠言也不晓得,还是确实是他感觉错了。 连翘见沈禾为她忧心,捧着绣绷子笑:“小公子忧心奴婢,奴婢感激不尽,可奴婢的的确确没什么烦恼,若实在要说呀,也是小公子的终身大事……” 忠言没忍住看了连翘一眼。 连翘当没看见,垂下眸子,针线穿过洁白的绢纱,挂着笑道:“小公子这般年岁,没有心仪的小姐么?若是再不说亲,小姐们可都有了亲事,小公子可怎么办才好呀?” 像是在笑话沈禾。 沈禾提着手中的笔晃晃:“没有,连翘,我没有心仪的姑娘,再说我尚未及冠,这事急不来的!” 要是为这事愁就算了,等过两年他马上走人。 什么世家小姐,同他毫无关系! 沈禾刷刷画完手中的画,用镇纸压住,怕连翘他们进入催婚项目,火烧屁股往外跑:“我午间便不回来了!我去寻小郡王他们!” 整个人风风火火的,只给屋里的人留下个背影,与迅速远去的脚步声。 连翘:“……”她忍不住咬着下唇,放下手中的绣绷子,指尖用力得泛白。 小公子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早知如此,从前便不该什么都避着小公子,不该将他养的这样单纯不知事。 忠言小心凑上来唤:“连翘姐姐,你……” 宅子里四处有太子殿下派来的护卫,连翘姐姐说这样的话,就不怕日后太子殿下问罪么? 连翘垂着眸子,拿着绣绷子恢复常态,针线穿过,轻声说:“什么?” 忠言到底什么都没说。 连翘姐姐不忍,他们何尝不是瞧着小公子长大,心里也不是滋味? 可他们是奴才,他们能做什么呢? 告诉小公子,小公子又能做什么呢? 小公子那般信赖太子殿下,还会信他们比信太子殿下更深不成? 沈禾不知他的小宅子罩着层阴云。 他去找戚厌病,谁知道没能找着。 问过才晓得,戚厌病他哥回来了。 戚厌病算是跑不出府,要受他亲哥教训了。 大十几岁的哥哥,三十几岁,真与亲爹没多少区别。 沈禾打了个寒噤。 啧啧,真可怜。 沈禾与柳峥、郑学则三人在街上闲逛,看四处铺子的情形,也听听街上的八卦。 街上果然传着陈越江兄弟的瓜。 尤其是靠近茶馆铺子类的地方,人能停下来说嘴,不免窃窃私语几句。 沈禾闻到了小馄饨的香气,开始馋,一行人就溜溜达达到了小摊子上,一人要一碗馄饨边听八卦边吃的开心。 沈禾还听见有人说,陈越斯因为他弟弟,被降了官职。 陛下身体不济,这样的小事自然是交由太子代政,御史弹劾,陈越斯的太仆寺卿很快就被捋了下来。 还传出各种陈家在他们老家,是如何嚣张霸道,欺压百姓。 沈禾听着听着,变得与那些八卦的百姓一样义愤填膺,顿时觉得只让陈越江坐牢什么的,还是太便宜他了! 他这头正愤怒着,柳峥劝他专心吃馄饨的时候,传来一道陌生的,带着试探的男子嗓音:“敢问,是沈小公子么?” 第99章 你小子偷家! 沈禾循声回头的时候, 相当茫然。 来人是个青年,生得清俊,望着沈禾满含笑意的行礼道:“小公子恐怕不记得在下, 但先前在在冬日巷子中救过的一个乞丐,您可有些许印象?” 沈禾瞪大眼睛,瞳孔地震:“是你!” 那个全文后期跟在戚乐咏身边搞事的小反派! 沈禾当然记得这个人, 他可太印象深刻了, 当初差点让人去将人带回来。他想了很久才放弃, 没想到现在人家自己送上门来了。 陌生青年道:“在下隋云行, 当初北上寻亲, 流落街头险些冻死,多谢小公子救命之恩。” 沈禾连连摆手:“不用谢不用谢, 举手之劳。”这态度搞得过分郑重,他一下子还有点受不了。 等等, 等等,现在人都送到他跟前了,那他岂不是应该抓住机会, 把人策反? 不说让反派倒过来帮戚拙蕴, 至少别继续给戚拙蕴添堵吧? 也免得到了后面, 平白要跟着戚乐咏那蠢蛋送命。 沈禾瞬间支棱起来了,觉得自己找到了接下来极其重要的事要完成! 他看着隋云行两眼放光的模样,实在是很难不引起余下两人注意。 柳峥打断小表弟跟隋云行之间的对话:“小禾, 不介绍一下么?什么时候背着咱们交的新友?” 隋云行轻声道:“不敢,见过几位公子。在下是受了沈公子救命之恩, 有恩未报, 未曾得幸与小公子成为友人。” 沈禾听见这话,马上顺杆子爬, 要将人拉着坐下来谈谈交情。 朋友嘛,之前不是,从现在开始做也不晚呀! 要是成了好朋友,之后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好跟着戚乐咏跟太子作对吧? 沈禾举着手兴冲冲的招呼:“再来碗馄饨!” 说完对隋云行笑嘻嘻道:“呀,什么有幸不有幸的,认识就能做朋友,你坐下跟咱们一起吃一碗吧,这里的馄饨可香了,很好吃的!” 隋云行于是坐下来,笑着对沈禾点头:“多谢。” 沈禾这样格外特别的热情,招的在座两人对隋云行很是不顺眼。 当然,他们都是有教养的人,不会因此在面上露出什么。 不过这人来路不明的,小禾身份又不一般,谁知道是不是抱着什么特别的目的来的? 柳峥不着痕迹的打量隋云行,微笑着打探:“这位隋公子是哪里人士,怎么会在京城流落到要小禾救命的地步?” 郑学则乌黑的眸子垂下,似乎盯着自己碗中的馄饨,不时看沈禾一眼,实则很专注在听隋云行的解释。 隋云行道:“在下福州人士,因家中亲人离世,自己在福州孤身一人,唯一剩下的血亲在京都,便想着来京都寻亲,也想着留在京中读书考取功名,来年参加科举。” 进京寻亲与留在京城中,等着进太学去科考都是寻常事,每年都有不少这样的人。 一时寻亲不得,流落街头的也并非没有。 郑学则咽下口中的馄饨,在一旁状似随口插话:“我记得福州的云杉雾茶很有名,云山雾茶能做一道菜,是叫……” “雾茶线鱼,哈哈,确实是福州有名的美食,不过许多人都误以为这菜是道鱼做的荤菜,实则是米粉糕点。”隋云行接上话头。 小二端着热气腾腾的馄饨放在他们桌边,而后便去忙了,沈禾将碗朝隋云行那头推推。 心中想,小表哥跟郑同学可真是机警,这就试探上了。 沈禾装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出来。他倒是也想知道这隋云行的底细,可惜他的脑子已经在这十七八年的生活中被同化模糊了,能记起来的实在是有限。 他竖着耳朵听聪明人打探消息。 牛哇牛哇! 沈禾埋头吃自己的馄饨,身边活像是演了一出谍战大戏,沈禾坐在风暴核心看戏。 不知道小表哥跟郑同学和这个谋士比起来,谁的脑子更牛逼。 可惜,你来我往一圈,他们显然旗鼓相当,没能问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 沈禾在心中咂摸,这到底是因为他说的都是真话,还是因为谎话编的天衣无缝? 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也试探不出个什么花来。 他是要跟人套套近乎,养养感情,然后携恩图报,就算试探出问题,他照样要跟人处一处的。 临分开之前,沈禾还告诉了的隋云行自己的住址,让他有空可以上门来拜访。 隋云行似乎有片刻的愣怔。 极其短暂。 沈禾嘿嘿笑了两声,摆手道:“那回头见!” 隋云行颔首:“回头见。” 他站在原地,瞧着三人的背影渐远。 最前头的少年公子挂着笑,同左右两侧的人来回说着话,似乎是被教训了,脸皱了一下后露出讨饶的神情。 不怕他别有用心么? 还是无所谓他是否别有用心? 隋云行想,前后者应当皆有之。 毕竟这位沈小公子身边,皆是环绕护卫他的人,旁人纵使有异心,想要对他做些什么,也是有心无力。 隋云行在小摊前站了好一会儿,回头扭身在他方才的位置重新坐下,对小二说:“再来一碗罢。” 确实挺好吃。 * 沈禾被教训一路,耳朵简直要起茧子了。 他嚷嚷着:“好好,我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蠢蛋,哥哥你们不必将我看得这样紧。” 他嘿嘿笑着摆手:“你们回去吧,马上便要放榜,等你们放榜之后,咱们庆祝的时候再见!”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55节 柳峥扬声问他:“你这时日有什么好忙的,还得放榜之后再见?” 沈禾下马后一溜烟往门内跑去:“再见再见!改天见!”也不答话。 柳峥跟郑学则:“……” 郑学则忽然说:“该不会像戚厌病说的,真有心上人了?” 柳峥:“?”什么? 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郑学则看柳峥那副震撼的模样,无语的拽着缰绳离开。 真不知道柳峥这个亲表哥怎么当的。 柳峥:“?”郑学则还真是无差别针对他跟戚厌病,果真自小阴险! 别当他不知道,先前他可是瞧出来了,郑学则背着他与戚厌病,同小禾之间有了小秘密! 柳小表哥心中开始琢磨,改日等戚厌病能从世子手中逃出来,得联合戚厌病一道,从郑学则口中将秘密撬出来才行。 哪有弟弟跟外人比他这个亲表哥还亲的道理? …… 沈禾有新目标后,一下子忙的不行。 他开始琢磨该如何与隋云行套好关系,将人拉到自己阵营来。 这可马虎不得。 办法琢磨一堆,可惜几日都没能找到机会跟隋云行碰上。他不好太刻意,只能暂时耐着性子,决定另外找找机会假装“偶遇”。 几日后放榜,柳峥三人不出意料,皆榜上有名,要准备来年春闱。 且柳峥还是榜首! 戚厌病得了机会,可算是从恒亲王府被放出来,能够上街与他们混在一道。 戚厌病一出来,便欢天喜地道:“太好了,这次中榜,下次可就不能逼我考了!” 来年春闱考成什么样,都与他没什么瓜葛! 这点,沈禾深以为然。 考试这玩意儿,适可而止吧。 他们凑在一道吃吃喝喝,云间楼的老包厢。 沈禾靠在窗边,拨弄店里抬上来的自鸣钟。 这两日陈家又有了进展,不仅陈越江下狱,陈越斯这个当哥的也转身落了牢狱,再过不久,没准儿他们亲爹也得下狱。 陈家家仆还曾辗转寻到沈禾的小宅子门前求饶,可惜人面都没见着,被护卫轰走。 沈禾知道后并不心软,鱼肉百姓的时候不晓得多少可怜人跪在陈家门前求饶呢,他们可不见得放过人家。 那些罪责又非是冤枉他们,哭得好似受了天大冤屈一样。 拨弄到一半,沈禾忽然眼尖的发现街上有个眼熟的人。 是五皇子。 他最近出现的甚少,听戚厌病说是上朝听政。 五皇子比沈禾大一岁半,算起来再过一年就及冠,他又与戚乐咏关系好,自从去年年关后,沈禾很有段日子没有跟五皇子见过面。 五皇子绷着脸,在街上转了一圈,不知看见什么人,走掉了。 “小禾,你在瞧什么?”柳峥为他夹菜,问道。 沈禾说:“五皇子,他刚刚在街上。” 戚厌病长吁口气:“五皇叔最近应当忙得很。陛下身体不佳,连着多日未曾上朝,朝中一切事务皆是由太子殿下主持,二皇叔从旁辅助。你如今搬出东宫,是不知道,宫中这半年乌烟瘴气,弄了大堆的和尚道士,说是为陛下做法祈福……” 沈禾正听得专心,皱着秀气的眉头想,老皇帝身体不行了,还能撑到两年后他快及冠的时候再嘎吗? 就听戚厌病猛然用郑重的声音叫沈禾:“小禾!近来京都道士和尚太多,你可千万小心,莫要与他们撞上了!要是撞上江湖骗子就罢,保不齐撞上了真高人,咱们小心微妙,不可节外生枝!”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凑到沈禾耳边,说什么秘密般。 沈禾:“……”谢谢,谢谢关心,这么久了还惦记着这事呢? 戚厌病显然觉得这份担心很有必要。 他瞧着沈禾一副不屑的小模样,很是认真的跟少年讲道理:“你莫要不信,你既然能从异世过来,难保此方世间有能人异士,咱们小心为妙嘛!” 柳峥想要叫戚厌病打住,哪想原本是骗人的少年还真被唬住了般。 沈禾深思三秒,两条眉毛顿时皱的紧紧的:说的有道理啊! 他认真点头:“行,我小心,离他们远些。” 柳峥:“……”他实在是看不穿,小禾到底是被戚厌病这厮绕进去了,还是在一本正经的继续捉弄戚厌病。 演的太真了。 沈禾还真是在认真考虑戚厌病的担心。 其他人不知道他是真话假说,权当玩笑,唯有他自己知道。 他能穿书,谁知道这会不会倒霉撞到个什么真大佬,看穿他是穿过来的,他不就完蛋了? 当然,这只是以防万一,沈禾也没有很担心,他记得这书是没有神异元素在的,怪力乱神什么都是假的。 恩,大概吧。 沈·穿书者·禾逐渐心虚。 郑学则看不下去,咳了两声,抛出新话题:“我家中为我说亲了。” “啥!?”“什么?”“真假?”三口同声! 郑学则说着终生大事,神情也维持着古井无波的淡定:“二十余岁,说亲是早该有的事,不过先前一直忙于科考,我同母亲推脱了。来年便是春闱,家中预备为我相看,春闱之后便上门同定下的小姐提亲。” 沈禾大为震撼:“哥哥你没有喜欢的姑娘吗?家中为你选谁,你便娶谁?” 包办婚姻不可取啊郑同学! 跟郑学则同岁的柳峥、戚厌病二人简直觉得下一刻要被议亲的就是自己,二人陷入不同程度的焦灼。 沈禾痛心疾首,开始出馊主意:“不行,要不咱们日后常去参加宴席,各家宴席都去逛一逛,京城每年大大小小各种宴席大堆,许多小姐们都会赴宴,咱们……” 郑学则眸子眨了眨,瞳仁漆黑,幽幽的扫过三人后,轻声说:“不是随便议亲。我已经同母亲说好,也与柳小姐说好,春闱后上柳家提亲。” “啊??”三人震惊的音调都拐弯了! 沈禾感觉自己可能没睡醒,他试探:“柳小姐是……哪个柳……” 别是他想的那个吧? 柳峥已经面无表情。 如果他能从沈禾那学到更多的新奇词汇,眼下可能找到一个能够准确形容他境况的词。 ——好像被偷家了。 戚厌病眼珠子都快脱框了:“柳八小姐?你与她说好了!?” 郑学则淡定的要命,慢悠悠点头,给予肯定:“嗯。前两月我们便彼此商议过,我娶她,她嫁我,互相情愿。” 柳峥深吸一口气,张口就要说话。 郑学则幽幽开口,将他要出口的所有话堵回去:“母亲请人去探过柳四夫人的意思,柳岱也知晓此事,只等之后正式登门定下亲事。” 合着就他们几个被瞒着呗? 郑学则很轻易便看懂瞪着他的三人心里活动:“知道的人只我们与彼此父母,商议谈好后便告诉你们了,不算瞒着。” 沈禾觉得很炸裂,他反复打量眼神幽幽,一整天不一定能憋出几句话的郑学则,再回想一下小表姐那咋咋呼呼,一心男装四处玩的性格,无法想象他们是怎么谈到一起的。 沈禾都想问问,你们俩该不会是协议形婚吧? 毕竟看起来都是不太想成亲的人,偏偏两人都到了必须要议亲的岁数,刚好两人关系很熟,一拍即合加成亲,成亲后就各过各的互不相干。 越想越有可能! 比起来,郑学则与戚厌病都是小表姐不错的协议选择,而王府规矩多,长辈八成没有郑学则的父母开明,郑学则简直是最优解! 沈禾脑子里马上想到郑夫人瞧见郑学则女装后,也淡定无比的模样。 家学渊源了属于是。 沈禾头脑风暴,脑子里唱大戏,郑学则顶着柳峥刀刮的眼神,淡定喝下口茶:“不必如此瞧我,愿你们也寻得佳配。” 早就被反复唠叨亲事的戚厌病与柳峥:“……”背地里偷偷摸摸的阴险小人! 沈禾觉得很不错。 小表姐跟郑学则都是性子很好的人,不管真成亲假成亲,想必将来都能过得不错,反倒比找了个不熟悉的人叫人放心。 沈禾弯起眉眼,嘿嘿笑起来,小声说:“那以后岂不是要改口,叫表姐夫?” 他还往郑学则那头靠一靠,压着嗓音,怕惹来小表哥的怒视。 好在柳峥并非真气愤,柳黛与郑学则成亲,算是好事。 四人在包厢里好生闹了一通。 郑同学的荷包惨遭痛宰。 临分别前,戚厌病万般不舍,长吁短叹:“我大哥管我比祖父还严苛,下回再出来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沈禾嘿嘿笑:“放心吧哥哥,我届时找由头,上门捞你出来。” 戚厌病感动的不行,用力抱一把他们小禾弟弟:“还是小禾你最好,哥哥可就等着你了!” 沈禾觉得高兴,眉眼全是压不住的雀跃笑意,走路动作都连蹦带跳,蹦哒着回家,忠言问:“小公子今日遇上什么喜事?” 沈禾乐得龇牙:“喜事近了,明年要参加喜宴呢!” 连翘笑问:“什么喜宴呀?” 沈禾背着手,故意卖关子:“你们猜!” 宅子里有小丫头兴致勃勃答话:“是小郡王与柳公子他们要娶亲了么!?”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56节 沈禾洗手擦脸,摇头道:“嘿,猜对了一半,但你们猜具体是谁成亲,娶的又是哪家小姐?” 连翘听沈禾提了哪家小姐,好笑无比,轻轻问:“是柳八小姐吧?同小郡王……还是郑公子?” 沈禾立马夸夸:“连翘你真聪明!你怎么猜到是小表姐的!?小表姐与郑哥哥,不过这事只咱们自家人知道,还未正式议亲呢,所以咱们小声些,先别同其他人说!” “小公子放心就是,咱们都是嘴严实的,从不说嘴这些。” 沈禾自然晓得,否则他也不会说。 他在小榻上兴奋的滚了一圈,喃喃:“呀,到时候送什么贺礼好呢。这可是大事,贺礼一定得好好用心挑才行。” 小表姐与郑同学关系都跟他这么铁,两个人结婚的大事,他是不是得送双份? 太好了,要是在他跑出京城前,将戚厌病与小表哥的婚宴一道参加完就最好了。 否则若是中途他们成亲,他没胆子回京城,单单叫人送礼物回来又太不够意思。 沈禾想到这里,一个撅子猛然坐起身。 忠言被他吓了一大跳:“小公子,怎么了?” 沈禾跳下小榻,摆摆手:“没什么,你忙你的。” 他说着去倒腾他的箱子,过一会儿后,叫连翘:“连翘,连翘,我的小金库册子在哪里?我想瞧瞧。” 连翘拿给他:“小公子要挑选贺礼?” 少年捧着册子,眉飞色舞:“是呢,我先看看,到时候我得送双份,可不能厚此薄彼。” 连翘笑了下,神色有些勉强。 可惜兴冲冲的少年全未注意,埋头认真的翻看册子,为他重视的人挑选礼物。 连翘想,不知道日后郑公子他们,可有回礼的机会? * 红墙琉璃瓦的皇宫中,充斥着和尚喃喃经声与木鱼的“笃笃”声,一声声平稳无波,传入人的耳中,却无法让人躁动的心绪归为宁静。 戚拙蕴自己皇帝的寝殿中走出,瞧着殿门外坐着的数位高僧,瞥了戚乐咏一眼。 戚乐咏冷笑:“皇兄,秋闱放榜,柳五公子拔得头筹,看来明年朝堂上又能多一位状元郎。” 戚拙蕴黑眸情绪冷淡:“状元郎比比皆是。” 戚乐咏笑声怪异:“倒也是,届届皆有状元郎,来年状元郎虽姓柳,皇兄想来是不在意的。皇兄在意的状元郎么,得姓沈才好。” 在和尚的念经声中,两个朝堂斗争者暗流涌动。 戚乐咏慢慢道:“还是皇兄有远见,沈小公子比愚弟所想更有才能,通经文、善丹青,还有奇思妙想,岁初愚弟还曾好奇,是哪里来的善人助皇兄一臂之力,却原来是沈小公子报答皇兄的养护之恩,难怪,难怪。” 殿内,皇帝的咳嗽声响起,门口两位却没有任何动弹的意思。 戚拙蕴瞧着戚乐咏,不同他费口舌。 漆黑的眸子居高临下,有种不言而喻的蔑视感,像是在瞧一个落水狗在水中将死,还犬吠叫嚣,不知死活。 戚乐咏无疑是焦灼的。 他的势力收缩,一退再退,如今皇帝随时可能驾崩,戚乐咏若是不在皇帝活着的时候,借着皇帝的偏爱抓住机会,待皇帝死后,他再要反扑难如登天。 被戚拙蕴居高临下的审视,他额角青筋跳动着,竭力压制住自己莫要冲动行事。 戚拙蕴转身,大步离开,戚乐咏深吸一口气,瞧着殿前坐着的一群和尚,慢慢扯着嘴角,露出个略显扭曲的笑容:“无妨。” 无妨,他还有后招。 他的父皇那点微末偏爱是不够用的。 他需得让他父皇,在驾崩之前当着他人的面,亲口废太子,改立新君。 况且,戚拙蕴未免太不将他们的父皇放入眼中。 …… 戚拙蕴连着两夜未睡,回到东宫后扶着额角,沐浴更衣躺下休息。 睡前他叫忠洪:“丑时三刻前唤孤起身。” 忠洪轻声道:“殿下,您两日未曾合眼,不如好生安睡一场,若是不慎病了,小公子知晓会忧心您。” 戚拙蕴合眼,语气不容置疑:“丑时三刻。” 第100章 入冬再见 戚拙蕴陷入短暂的梦魇之中。 身体疲累拖着他的精神, 在睡梦中沉沉如溺水。 戚拙蕴给忠洪定下了丑时三刻的刻点,实则刚过子时,他便骤然从睡梦中惊醒。 屋内自鸣钟下方的挂摆来回摇晃着, 靠在窗边的高凳上。 入了秋,天气在夜里有了几分寒意,忠洪他们将窗子放下, 唯一敞着的窗子是房屋背阴那扇。 窗外摆着那株繁茂的高大山茶。哪怕被人调转过方向, 枝叶仍执着的要朝着廊外的风雨阳光处伸展。 戚拙蕴未穿鞋, 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 立在窗前看了许久, 伸出手指抓住一片厚实油绿的叶子,指腹在上面摩挲了片刻, 似乎是借着这片叶子,能感受到将它种下养大的人。 禾禾。 他在心中念着。 有几日未曾出过东宫了。 人总是在越疲累的时候, 越难压住自己的欲望。 他格外的想看见少年明亮的笑容,听见他永远生机勃勃的活泼语调。 身后响起动静,是忠洪惊醒, 爬起来小声道:“殿下, 这才刚过子时, 早的很呢,您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您还能再睡一个时辰。” 戚拙蕴嗓音中蓄着秋夜重霜:“不了。” 忠洪实在拿不准太子殿下意思,只能试探着:“那您瞧着, 眼下可是要出宫去瞧瞧……?” 他本以为太子殿下一定会答应。 不想青年隔了片刻答:“不去了。” 忠洪怔住。 他上前拎上袍子,为太子殿下披上:“那殿下可要用些小食?” 晚间睡得早, 并未吃完饭呢。 戚拙蕴微微颔首, 转身抬手从博古架上忽然取下来一个箱子,托着坐在小榻边上, 打开箱子垂眸查看其中的东西。 忠洪轻手轻脚,点亮殿内烛火,又在小几上格外添了一盏,这才转身出门,去吩咐厨房做些夜里好消化的饭食。 青年太子冰凉冷漠的面孔似乎被橘黄的灯火镀上了暖意,眉眼低垂,带上了温度,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拂过箱子中的物件。 一件又一件,许多瞧得出有些年头,可被人保存的很好,足见主人的珍视。 箱子里大多是字画,戚拙蕴一卷一卷的拿出,展开后嘴角慢慢勾起来,从纸张上的字迹画笔回想起许多东西。 孩子从一个小小不足人膝盖高的团子,一点点拔高,在他跟前长大,成为一个玉树临风的隽秀少年,他稚嫩的五官一点点延展,舒扩,脱离稚嫩与幼小,走向成人面貌。唯一不变的,大概是少年的性子,自小到大,如出一辙。 戚拙蕴最后拿起箱子中,最下方额外用一方檀木盒封存起来的册子。 那是沈禾当初为他画的那本无声的漫画,戚拙蕴从头到尾,将里面每一个画面,仔仔细细再看过一遍,胸腔内像是被人塞满了团团棉花。 温暖又充胀。 戚拙蕴摩挲着书封,好半晌后才将册子放回盒子中。 分离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戚拙蕴某些时候,会觉得自己像是藏在阴暗里的虫豸,只能夜晚不见光的时候出现,将自己肮脏的情感涂抹在珍爱的白纸上。 他希望能给少年一个接受的时间,希望自己的感情不要对禾禾造成任何痛苦,希望他能晚一些,更晚一些发现。 却又不免在心中反复期盼,能够早一些被察觉。 心弦左右拉扯。 尤其一点,他觉得自己做的极差。 他频繁出宫,戚乐咏恐怕察觉出些什么了。 戚拙蕴派了无数人护在禾禾身边,也没办法保证自己能够万无一失,不叫风声泄露到他的耳中。 真到了那种时候,戚拙蕴甚至不敢确定对他有了些感情萌芽的少年,到底是会接受,还是会被吓到逃离。 戚拙蕴垂着眸子,他的方才带着温度的柔软面孔,不知不觉,随着心绪变得极其冰冷,隐约带着三分上位者的冷戾。 他的指腹无意识搭在箱子开口边缘,被划出道口子,用处殷红的血水也毫无自觉。 忠洪端着饭食进门,瞧见后小声惊叫:“殿下的手怎么出血了,您快小心些松手,奴才这便去传太医来为您包扎……” 戚拙蕴从自己的思绪中醒神。 大约是休息不好,他的自控能力差了许多,才会心绪如此外露。 他收回手,恢复常态,淡淡道:“不必,伤口不深,抹上药膏便是。” 忠洪放下饭食,忙命人去找来药膏,擦拭干血渍后上药。 戚拙蕴瞧着往日惯常吃的小食,索然无味,面无表情用完一碗后搁下汤匙,转身便去了书房。 尽快解决掉戚乐咏,万事皆能落尘埃。 …… 日子是过得极快的。 戚拙蕴实在是太忙,沈禾去过宫中好几趟,到宣妃娘娘那处去过后,自然是要到东宫瞧瞧的。 奈何沈禾去好几次都扑了个空,长安总是歉意的告诉他:“小公子,殿下实在是忙碌,眼下还未回东宫呢,恐怕得很晚才能回来,您也知晓,陛下圣体欠安,殿下要处理政务,还得去龙床跟前侍疾……” 侍疾是不用太子出多少力的,可皇帝那头太子要时时注意叫人看着是真的。 毕竟谁也保不准,皇帝什么时候就噶了。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57节 沈禾在东宫内溜溜达达,瞧着跟他搬出去没两样的各处,等到日落宫门快要落钥,不得不回去的时候,只好摆摆手说:“无碍,我就是来瞧瞧,太子哥哥太忙也没有办法,那你帮我带话,说我来过,让太子哥哥注意身体,别累坏了。” 看来是真的非常忙,不是因为他搬出东宫,就兄弟情淡了。 沈禾一边庆幸,戚拙蕴不是疏远他,一边觉得心疼。 太忙了吧,怎么会忙成这样? 沈禾记忆中,还从来没有什么时候,戚拙蕴是忙成这样,连日不能回东宫的。 ……好像有,但那是他很小的时候了,也是太子小的时候,那时候还是小太子的戚拙蕴没有掌控足够的权力,被皇帝针对打压才会那样。 现在几乎接近尾声,还忙成这样,实在有点反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造成的蝴蝶效应。 依照原本的情节,皇帝身体还有两年才会垮,现在却眼见着马上要不行的样子。 沈禾想到可能是自己让尾声的时候,一堆麻烦蜂拥而至,心中实在是很难不生出些愧疚情绪。 他愈发想要帮一帮戚拙蕴。 哪有光靠人大腿拿好处,不出力的道理? 抱着给戚拙蕴减少压力的念头,沈禾愈发积极的试图拉拢后期反派,进入自己的阵营。 第一位的,自然是他记得最清楚,现在下落也最为明确,且有很大拉拢几率的隋云行! 沈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逮住两次机会,找到隋云行的行踪,制造了偶遇。 有了两次机会,沈禾的社交能力也不是吃素的,这种时候他就是个纯纯社牛,带着隋云行就开始发展兄弟情,满京城踩点。 沈小公子自小到大就是这招人喜爱的,他若有心专门去同人结交,那更是手到擒来,全不费工夫! 几场下来,隋云行俨然和沈小公子有了些坚实情谊在,又有救命之恩为基础,感情迅速升温。 沈禾凡是不与柳峥他们一道的空闲时间,就要想法子琢磨着拉隋云行玩。 转眼入了冬。 沈禾拢着毛绒绒的披风出门,忠言跟他一道。 “过两日便要下雪了吧?这天真是冷得厉害,小公子您披风系严实一些,免得冷风钻了进去。”忠言喋喋不休的叮嘱。 沈禾应付他:“好的好的,我紧着呢,你放心就是,哪儿有那么容易让冷风钻进来。再说了,本公子正当壮年,年轻力壮身体好着呢,冷风钻进来也不能奈我何!” 忠言撇嘴哼了两声,正要与小公子逗嘴呢,就瞧着小公子眸子一亮,冲着不远处街口的马车挥手:“隋云行!嘿!这呢!” 书生气浓重的青年握着缰绳,站在马车边,闻言抬眸瞧过来,露出个笑:“小公子。” 沈禾小跑着过去,他怕跑太快出汗,到时候真病了就要挨数不清的唠叨了,只能压着自己的速度溜达着。 到了近前,他道:“说了多少次,都是朋友,叫什么小公子,你就是改不过来。” 边说边往车上爬。 冬日,沈禾穿得厚,往上爬的时候身形不稳。 隋云行伸手,想帮着扶一把,跟在沈禾身后的忠言眼疾手快,凑上去推着他家小公子的背,让人顺利登上马车。 隋云行不动声色的收回手。 忠言嘿嘿笑了两声:“隋公子,您也上马车吧。” 隋云行微微颔首。 沈禾见人上马车,马夫赶车,才说话:“你先前不是说想去太学么?我找人去问过,你有秀才的功名在身,要入太学只需要担保人为你写封信便可,这很简单,年后我找人帮你写如何?” 马车轮子骨碌碌作响,少年人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坦坦荡荡,全然不会担心他的话语是否会打击到旁人微薄的自尊心,是否会将他坦荡热切的帮助当做怜悯。 隋云行虽一身文气,却不扭捏,闻言笑着轻声道:“如此,云行便要再承小公子一份恩了。” 沈禾打着小心思,干笑两声说:“嗯,倒也不用这样说,我可不是平白帮你,愿意请人为你担保推荐,除开咱们是朋友这层关系外,还是看中你的才能,没准儿日后你名声大噪,边有我得靠你的地方了。我这叫投资预备股!” 隋云行嘴角笑容弧度不变,温声说:“那也是恩。” 沈禾心中嘀咕,希望之后他拉拢隋云行进阵营,远离戚乐咏的时候,隋云行也能这么干脆。 这么段时间,他在隋云行身上打探清楚了许多细节消息,诸如隋云行已经同戚乐咏有了接触。 诸如隋云行投奔的亲人实际上就在二皇子手下,他四舍五入基本能算是二皇子的人了。 不过沈禾觉得还不晚,他下手够快,时间这么短,跟戚乐咏认识了又怎么样?总不能戚乐咏一上来就启用一个不认识,不知道底细的人当自己的谋士,为自己的事业出谋划策吧? 那戚乐咏也太容易被骗了,做谋反头领怎么能这么没有疑心! 沈禾揣着自己满肚子的小心思,生怕自己用力不够。 晚上跟隋云行分开前,还积极的想着下次会面的时候。 隋云行笑着说:“小公子,再有月余便是年关,我需得回福州祭祖,再下回恐怕是来年开春了。” 沈禾呆了会儿,冷风吹得乌黑的碎发扑在他的脸上,鼻尖冻得通红。 他将手从暖烘烘的袖子中抽出来,用力扒拉开脸上的发丝,免得戳到自己的眼睛跟嘴里,然后才回过神来说:“对哦……忘了,那你岂不是马上要动身,白日玩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提一声,你若是早些提,今日便不玩了,不如在京城中买些东西,到时候一车带回去,虽说老家中没有亲人在,但还有从前的邻居旧友,带些东西回去上门拜访也好见面……” 他帮隋云行盘算着:“而且你的祖屋与祠堂都在那边,同邻居乡里维持好关系,你回京后,他们也能帮你照看一二。” 沈禾说到这里,觉得这事马虎不得:“不行,要不明日吧,明日我带你在京城采买,哪些铺子的东西好,适合带回去送人我都知道!” 隋云行唇畔始终挂着的弧度翘的更高,神情无奈:“小公子,车马打点好,我今夜便要动身了。辜负小公子一片苦心,不过小公子叮嘱的,我一一记下,待回去后会注意与乡里维护好关系的。” 冷风刮起来,沈禾哪些不听话的碎发又开始随风飘扬,在他脸上扫来扫去,张示自己的存在感。 沈禾很是恼火,要去拽自己的碎发时,隋云行后退半步,微微颔首道:“小公子快些回去吧,外头寒风冷冽,待来年开春,我自福州归京,为小公子带福州特产。” 沈禾想着人家马上要赶车回老家,不能再耽误,说不定不是他约,人家本来今天不用出来满街晃荡,是有时间买东西的。 他只好提着自己摆摆手,露出个笑:“好好,我回去了,你路上小心,既然如此,提前预祝你新岁康健!来年开春再见!” 说完扭身,顶着风一路从路口跑回门口,进了宅子大门。 忠言慢半步,向隋云行行过一礼后,也跟着沈禾飞快离开。 巷口瞬间变得空荡荡,只不远处巷口偶尔能够看见人影路过。 寒风呼啸声都变得格外鲜明。 隋云行站在原地瞧了好一会儿,车夫叫他:“公子,咱们不走么?” 隋云行缓缓呼出一口蒙蒙热气,低声说:“走。怎么不走。” 隋云行上了马车,车夫问他:“公子,您稍后便要回福州,咱们是不是得快些?您坐稳了。” 隋云行没有出声,默认了车夫挥鞭赶马。 他手中还拎着沈小公子前不久买栗子糕时,带给他的一份。 油纸包在寒冬里隐约还剩下零星余温。 还真是,完全不会遮掩自己的目的。 * 沈禾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推门进去意外的瞧见了个高大的黑衣青年,背对着门口站立,伸手拨弄他养在屋内的花。 沈禾惊喜万分:“哥哥!” 戚拙蕴回过头来,眉眼里溢出温软的神色:“禾大人在外头玩了一天,舍得回来了?” 沈禾实在是很久没能与戚拙蕴见上面,以至于他现在都不管什么自己要避嫌,要压制自己的感情种种,只顾得上高兴。 少年的雀跃简直要化作实体从他身上冒出来:“我又不知道你回来,要是早知道,我今天一定不出去,守在家里等你!” 他搂着护在怀里的栗子糕,塞进戚拙蕴怀中:“哥哥你那么忙,现在怎么有空出宫,是终于忙完了吗?” 难不成老皇帝挺过来了,还能再熬两年,所以戚拙蕴终于能松口气,有时间跟他见面? 戚拙蕴低头瞧少年毫不犹豫塞进自己怀中的栗子糕,翘着唇角勾起绑油纸包的麻绳,瞧他鼻尖被冷风吹得红彤彤,抬手屈指捏住他的鼻尖。 触手冰凉。 沈禾被捏住鼻尖,想要后退,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愣在原地,呆了几秒。几秒过后再退,反而显得尴尬。 于是只好任由戚拙蕴对他做这样亲近的动作。 青年的指骨比他的粗许多,指腹与指侧的皮肤带着层茧子,有些刮人,但格外的暖。 一小会儿的功夫,冰冷的鼻尖恢复暖意,沈禾说:“好了好了,暖和了!” 说着便去拍戚拙蕴的手。 戚拙蕴揽住他的肩头,推着人往小榻边上走,顺手将油纸包放下后,勾着少年大氅系带解开,忠洪立马上前接过。 戚拙蕴问:“你今日去见你哪个朋友了?听连翘说,你这几个月结交了新朋友,时常出去与人玩。哥哥忙得没有空来常陪你,都不晓得我们禾大人认识了什么新朋友。” 沈禾摘掉帽子,给手哈气后搓自己同样冰凉的脸蛋子,蹬掉鞋子盘腿坐上小榻,半趴在小几上,接过戚拙蕴给他倒的温热茶水,咕咚两口下肚后松口气说:“是之前冬日时候,在巷子里救过的一个人,我跟哥哥你说过的。” 沈禾不好说自己交这个朋友是有目的的,想着打马虎眼糊弄过去。 好在戚拙蕴并不深究沈禾到底与沈禾人结交。 只要他家的不受欺负,不被带坏,什么人都没妨碍。 两人好不容易见上面,凑在一起许多话要讲。 戚拙蕴话虽不算多,耐不住沈小公子什么都想要问一嘴,他也什么都敢跟沈禾讲,全然不觉得大堆的朝堂事务辛密不能往外透露。 至于沈禾自己的事,那都无需戚拙蕴多问,他自己就压不住分享欲,叽叽喳喳便倒了出来。 沈禾说了一会儿,开始嘀咕:“哥哥你这样忙,怎么宋少傅一点儿不忙,他不应该在东宫帮你吗?” 戚拙蕴顿时失笑:“怎么?宋少傅考校禾禾的时候,禾禾挨教训了?禾禾若是自己松懈功课,哥哥可不会护短。当初是你自己闹着不去太学,哥哥应允你,若是如此让我未来的状元郎落榜,我可就追悔莫及了。” 沈禾痛苦面具:“我有好生读书,但我也忙嘛,毕竟我也是有身家事业要忙的人,下面许多铺子等着我查账呢。”何况状元是没影儿的事,根本没可能,偏偏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不会考状元,旁人不知,太痛苦了! 戚拙蕴可不吃沈小公子耍赖这一套:“哦?是么?那禾禾从前管铺子查账的时候,是如何忙过来的?可是忙坏了咱们禾大人,不若过来让我为辛苦的禾大人捏捏肩?” 沈禾耍赖失败,瘫成一团软泥:“唉唉,好吧,我就是有所懈怠!也就半年,我总得松快松快,不能一直惦记着读书是不是?” 戚拙蕴不置可否,只垂眸低笑着看他。 在小榻上瘫着的沈禾滚在自己的布老虎上,抬眸对上青年太子漆黑深邃的眸子,不知事烛火晃动叫他产生了错觉,看得他原本还能维持平静的心脏,忽地狂跳起来。 沈禾慢慢起身,感觉耳边轰鸣,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变得沸腾,发热,散发着滚滚热气,灼烫皮肤。 他的耳垂不争气的变烫,随即转向他的脸颊。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58节 雪白的皮肉稍有颜色,便格外的显眼,完全没办法遮掩。 沈禾心中发慌,他烦躁的骂骂咧咧,好不容易见一面,原本挺正常的,干什么脑子不听话的想东想西。 看看吧! 可烦人! 沈禾埋着头,用手狠狠搓了两把自己的脸,占据先机,以免戚拙蕴看出不对。 他嚷嚷起来:“连翘!我脸发烫,好像是有点受凉!” 连翘闻言,马上转身说:“是奴婢大意了,小公子稍等片刻,厨房马上煮姜汤送过来。” 沈禾应:“好好好……” 他的“好”字没有应完,对面的青年伸手,探到他的额头。 宽大温热的掌心盖在了沈禾的额头上,眸子紧紧盯着他。 第101章 再见就是约定下次要见面 沈禾被吓到了一般, 往后瑟缩了下,戚拙蕴似乎发现了他这点不同寻常的动作,低低的嗓音唤他:“禾禾?” 沈禾对上青年深邃沉沉的眸子, 他背着烛光,因为担忧,躬身面庞凑得近许多, 呼吸与眼神似乎有了实质。 沈禾浑身灼烫的更加厉害, 脸颊上雪白的皮肉浮上一侧粉色, 烧得他极其想此刻出门, 叫冬日寒风帮他冷却。 沈禾心脏砰砰作响, 他一时之间没有空闲去怨念自己不争气的心跳,双手抬起来抓住额头的手掌, 拉下来道:“哥哥我就是有点热,不用担心。” 努力控制自己不要露了异样。 戚拙蕴的手被少年抓住, 没有撤回,维持着分外别扭的动作,盯着他的脸颊瞧了许久, 问:“脸很红。” 沈禾缩手, 用自己发凉的手背贴着脸, 垂着眸子哈哈干笑两声:“是挺烫的,八成是因为刚进门,骤然变热有些不适应。” 沈禾怕戚拙蕴小题大做, 要去请太医来折腾一通,为自己找补:“就一会儿的事, 哥哥放心就好, 我喝了姜汤马上好,嘿嘿。” 沈禾觉得因为自己心理有不恰当感情, 以至于产生了错觉,觉得他跟他的监护人,方才气氛有些暧昧。 暧昧什么,人家可是某家铁血直男,直男坦坦荡荡的跟你做兄弟,你却要歪曲人家的意思,实在是厚脸皮。 沈禾努力平复好自己的心跳,看连翘端着两碗姜汤进来,总算是松口气:“哥哥你也喝一碗好了!去去寒!” 天气凉下来后,沈禾每每出门,连翘他们总是要提前准备一份姜汤,精细照顾着,生怕沈禾受了凉,将自己折腾病。 沈禾很是庆幸的想,幸亏不需要从头慢慢熬,否则指不定监护人还要紧张好一番,届时他露馅就完蛋了。 戚拙蕴唇角弯弯。 他瞧着少年手忙脚乱,一个小动作接着一个,眼神慌乱,浓密的眼睫不住颤动,像极了振翅蝶翼。 这样慌乱的模样,让他很有按耐不住,此刻将人抱进怀中,轻轻亲吻的欲望。 他压了压,才让自己的唇角弧度降下去,变成担忧的模样,取过一碗姜汤说:“好,哥哥陪你同甘共苦,禾大人此番满意了罢?” 少年马上有了话头,开始跳脚:“哥哥你说什么呢?我这明明是为了你好,可没有拉着你陪我一起吃苦的意思。” 说着哼了两声,探身说:“你要是不想喝我的姜汤,就算了。” 戚拙蕴被沈禾这种圈地盘似的说辞逗笑了:“那不行,这可是禾禾家得到的头一碗姜汤,哪有不喝的道理?” 沈禾也被逗的乐不可支,露出一列小白牙,坐回去捧着姜汤一口干光! 他被辣的吸气,心中不知怎么回事儿格外高兴。 他家的? 他家? 这里算是他家吗? 哈哈,这么一想,忽然觉得这小宅子格外让人有归属感了。 沈禾高兴的摇晃着自己两只脚丫子,扒拉开桌面的油纸包,等对面青年太子也仰头喝尽姜汤,殷切的递过去栗子糕:“哥哥给你尝尝。” 戚拙蕴这么忙,恐怕闲心派人出来买这些吃吃喝喝的,一定很久没有吃过了。 眼下得空,该让他都尝尝才好。 沈禾这样一想,就觉得自己买的少了,该其他几样好吃的都带些回来。 沈禾忍不住说:“哥哥,你下回出宫来瞧我,提前派人跟我说一声,我买好吃的回来给你!” 戚拙蕴说:“好。” 他觉得格外餍足。 许久没能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忽然能够在身边,世上再无能够比这让戚拙蕴更高兴的事。 他在心中想,他的禾禾,对他的喜爱到什么地步了呢? 如果,他同禾禾披露自己的心意,禾禾何时能够欣然接受,高兴的留在他身边永不离开呢? …… 沈禾夜间纠结许久,有些想戚拙蕴留下来,大不了他撑住,一晚上不睡着,他们一起聊聊天也不错。 可沈禾对自己的能力没信心,万一他不小心睡着,在睡梦里说了什么,或是早上做了什么,实在是要命。 他在心里左右互搏了半个时辰,最终毅然决然的将自己不该有的念头压下去! 说好要做清白的兄弟!怎么能如此优柔寡断,拖拖拉拉! 不能睡一块儿就是不能睡一块儿,多久没见过都不好使! 他心里的念头一天没清干净,就该有不能跟人家直男睡一张床的自觉! 沈禾反复巩固复习,努力将自己的内心锤炼得跟石头一样坚硬,免得稍后拒绝戚拙蕴时不够干脆。 谁想,人家根本不需要他做这么多心理建设,考虑拒不拒绝。 人家忙得要命,忙里偷闲一会儿,眼见着夜色渐深,同沈禾好生叮嘱片刻后,毫不犹豫起身离开。 沈禾:“?”感情他一个人在这儿自作多情呗? 可恶! 可恶啊! 沈禾内心拳打脚踢,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丢人。 以至于目送人上马车后,被自己的丢人念头气坏了的沈小公子,咬牙无声呐喊,对着地上的影子一阵拳打脚踢,发泄自己的不爽。 “禾禾,”马车帘子掀开,戚拙蕴含笑的瞧着眼眸里亮着小火苗的沈禾,“做什么呢?” 沈小公子一秒收功,装模作样哈哈:“我动弹两下活活血。” 戚拙蕴温柔的瞧着他,没有揭穿,也没有取笑少年,低醇的嗓音轻轻:“再见。” 沈禾双手背在身后,他怔住,跟着小声轻轻说:“哥哥再见。” 模样乖的让人心中软成一滩温水,像是乖巧可爱的小猫仰着头等待人的抚摸亲吻。 戚拙蕴喉头滚动,左手攥住,不着痕迹的呼口气才将帘子放下,听着马车渐渐远离少年所在的地方。 沈禾在门口立了好几分钟,才小声问自己:“我忘记说再见了吗?” 所以戚拙蕴这次主动开口了。 沈禾向来是主动跟旁人说再见的那个人。 他喜欢这样的告别,有约定下次见的意思在其中。 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旁人率先主动的对他说这个词。 不不,准确一些说,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有人主动率先对他说这个词。 在现代,“再见”不过是个稀松平常的词语,比起“约定下次见面”,它更多的意义不过是一种礼貌,分别的意味更重。还有一群人更热爱用“拜拜”这样更活泼的词告别,“约定下次再见”完全消失。 沈禾以前从不觉得,这两个词有什么不同。 他不说“拜拜”唯一的原因,是因为古代好像没有这样的词义,说出来许多人难以理解。 这一刻,沈禾却忽然之间,发现了这两个词语之间巨大的差距。 也发现了主动跟人说“再见”这两个字,在一些有心期待下次见面的人耳中,是如何叫人高兴。 非常的高兴。 简直……喜不自胜。 沈禾心中冒出这个词。 “再见,再见。”沈禾抿着嘴唇,小声呢喃两遍,眉眼飞扬起来。 下次再见呢! 忠言不懂的小公子在想什么,他听见了沈禾那两句话,在旁边应:“小公子似乎是未说。” 但忘了说再见,为何会这样高兴。 沈禾没有解释,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小秘密。 他脚步飞快,朝着里走去,忠言便不再琢磨了,提着灯匆匆跟上主子。 * 这个再见,便是月余。 沈禾真的再次同戚拙蕴见到,是除夕夜,宫宴上。 皇帝忽然精神起来,听说是和尚与道士们念经祈福起了作用。 总之皇帝分外高兴,大概觉得自己又好了,又能再活个好几年,所以宫宴大办特办,十分隆重。 好些个光头和尚跟道士也被皇帝亲自邀请,参加宫宴。 沈禾是戚拙蕴派人接进宫的。 进宫前,国公府本还派人来,谁想就撞上了东宫的马车。 国公府的马车只得打道回府。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59节 沈小公子的位置仍旧在太子身侧,与太子同席。 沈禾落座的时候,对面不远处的五皇子也瞧见了他。 沈禾都做好了跟五皇子互相瞪眼的准备,谁知道,这会五皇子瞧了他一眼后,便垂下眼睛,端着桌上的酒杯,埋头喝酒。 看起来心情不好,郁郁不得志的样,连气色都显得有些差。 这是怎么了? 沈禾心想。 他不免多看了两眼,五皇子一向遇上他就要横眉竖眼,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太过反常。 五皇子没有抬头的意思。 沈禾于是悄悄看了几眼戚乐咏。 ……不知道剧情现在进展到哪个地步了。 五皇子这副模样,十之八九跟戚乐咏有关吧? 沈禾想,五皇子要是不掺和戚乐咏的事,聪明一些,将自己摘出来,日后他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的,帮五皇子说几句好话,保留他的爵位,让他做个没实权的闲散王爷,跟自己一样潇潇洒洒过养老生活。 可他要是跟戚乐咏掺和到一起,自己也不好开这个口了。 沈禾戳着桌上的酒杯,没注意他收回视线的时候,对面戚乐咏抬起眼睛,牢牢盯着他。 那眼神格外的古怪,如果从前戚乐咏看沈禾的眼神,便不是什么和善好模样,眼下的眼神却称得上戏谑与恶毒。 戚乐咏从来没起过害沈禾的心思。 幼时他在御花园,被牙都没长齐的沈家嫡子砸了脸,反而招来一通训斥后,就晓得,动沈禾是给他自己找麻烦。 沈禾偏偏就有那么个功劳奇高的祖父,偏偏就有那么个盛宠不衰的姨母,偏偏就死了母亲,还偏偏有个混账不成事的父亲,可谓权柄与怜悯被他占了个一干二净。 可他不想害,架不住戚拙蕴不想沈小公子好啊。 戚乐咏觉得高兴,端起酒杯,叫身侧的五皇子:“五弟,陪二哥喝一杯。” 五皇子抬眸瞧了他一眼,端着酒杯低下头去,自顾自喝了一大口。 戚乐咏也不生气,心情颇好的模样。 他们那头喝酒,沈禾端着酒杯,低头闻了闻,然后抬头开始满场找戚拙蕴的影子。 很好,还在忙,那他偷偷喝一点儿。 闻起来怪香的,比上回戚厌病带过来的还要香。 沈禾想起自己上回醉酒的经历,凑到嘴边的酒杯,又默默推远点。 算了算了,还是不喝为妙。 柜门锁得住一天两天,一年两年,架不住酒精侵蚀人的大脑,腐蚀人的意志,这道闸门不能开! “小禾——小禾——”沈禾正闻着酒香,被勾得口水加速分泌,就听见有人夹着嗓子用气音小声叫他。 沈禾扭头,在灯火阴影中来回扫视,死活没瞧见人! “这这!转头,下面!”那气音指挥他。 沈禾扭头,在一盆大松树盆栽后的阴影里看见戚厌病,差点笑场。 他谨慎观察一圈,瞧见上首坐着的宣妃娘娘,偷摸给自家姨母打手势,表示自己要偷偷摸摸离场。 宣妃好笑瞪他一眼,弹弹手让他走。 沈禾露出个卖乖撒娇的笑容,嘿嘿两声,猫下身子,和戚厌病一起鬼鬼祟祟的离开。 出了里头宴席,沈禾呼口气,问:“哥哥你要说什么?我没带披风出来,外头怪冷的。” 戚厌病撩起自己的大氅,义气的捞过沈禾,两个人共享同一件。 他搂着沈禾的肩,往僻静角落里走,压着嗓子说:“我可算是溜出来了,你瞧见我大哥没有?拉长个脸,要我说,阎王爷都没他可怕!” 沈禾客观评价:“哪有,就是面无表情冷了些,可生得很俊俏,阎王爷比世子可怕多了。” 戚厌病谴责沈禾:“你莫要以貌取人,他生得是俊了些,可他性情比阎王爷可怕呀!” 戚厌病为了拉沈禾进入自己的阵营,开始叭叭叭给他悉数自己亲哥的冷血事:“你可知他当年我爹死后,他十五岁孝期一过,便孤身去了军营,我祖父祖母拦都拦不住,叫他半夜三更翻墙偷马跑走,在外足足三年半才给府中寄了一封信回来,说他在军营中当上了前锋,府中三年都以为他已经死在外头了,祖母与母亲不晓得私下里为他偷偷哭过多少场……” 沈禾掰着指头算了下:“你那时候才几岁?你怎么知道的?” 戚厌病一噎,说:“我几岁不重要,我说的句句属实就是了。总之你要晓得,我哥此人冷血至极,咱们一家人他都毫不挂念,半分不顾亲情的,哼哼。” 最后的哼声听起来格外不满。 沈禾总觉得这事迹听起来有些耳熟,京城中传的恒亲王世子,跟戚厌病口中的可不一样,京城中人都当恒亲王世子是在外游学,及冠后才参军。 他没来得及细想,安抚戚厌病:“血脉亲人呢,世子说不定是觉着父亲去世,日后需要人来撑起门楣,家中又有你这个血脉在,才放心出门去闯荡呢?”一般不都是这样的情节吗? 戚厌病并没有被说服,他对他亲哥一副不满,但因为害怕,不得不忍着不满的逆反样。 沈禾觉得有些好笑,可惜他怕戚厌病恼羞成怒,不得不努力憋住。 他问:“哥哥你找我出来,不会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吧?” 戚厌病马上说:“嗐!险些忘了!我叫你出来,是要同你说,千万小心那些和尚道士,若是有什么要哥哥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跟哥哥说,哥哥保准都能做到!” 虽然戚厌病傻,但戚厌病是真的很讲义气。 沈禾有被感动到。 他接受戚厌病的好意:“哥哥你放心,我知道,我会离他们远着些的,你放心就是了。” 戚厌病小声同沈禾透露:“你可不要放松警惕,以为陛下现今好起来,他们马上就回离京。” 戚厌病的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旁人听见:“我不知晓太子皇叔有没有与你讲,陛下现在很可能是回光返照,那些和尚道士们每日里乌泱泱的,我哥进宫面见陛下几次提出要讲这些人撵出宫,还惹得陛下恼怒,罚我哥在家中闭门思过了半月……总之,总之你千万小心,实在不行,在京城中少出门,再等等便好了。” 等皇帝真的好起来。 或者等皇帝驾崩。 沈禾一下子懂得了戚厌病没有说明的话。 他心中咯噔一声,像是碰到了身后的墙,没有在给他后退的余地了。 皇帝要驾崩了,那不就是,戚拙蕴快要登基了吗? 戚拙蕴快登基,就等于一切的剧情即将走到大结局,也等于,他要抓紧时间,离开京城。 沈禾两眼发直,盯着灯火橘黄中,不断落下的雪花。 一团一团,瞧起来蓬松柔软。 他忽然轻声问戚厌病:“哥哥,如果有一天,我想离开京城,去其他的地方住上一段时日,你觉得哪里最好呢?” 他慢慢的念叨:“想要一个夏日别那样热,冬日能下雪……” 他想到自己跑路的目的,最后补充说:“出美人与俊俏公子多的地方。你知道这样一个地方吗?” 戚厌病侧头,瞧着少年眉眼弯弯的模样,很期待的等他的答案。 错觉么?怎么方才的话听起来有些不高兴呢? 错觉吧,不然问玩儿的地方,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戚厌病拍着自己的膝盖,毫不犹豫:“这有什么好问的!两淮一带啊!两淮富庶,夏日不算太热,冬日最冷的时候也能够下雪,最好的是这地儿是郑学则老家,若是要玩,抓上他一道,叫他尽地主之谊!” 沈禾皱着小眉头,不确信的问:“好看的人多么?” 他可是要去找个漂亮男朋友,治愈自己情伤的! 戚厌病说:“传闻么,都说是多的,实在不信,你瞧瞧郑学则那模样可俊俏?他是两淮人,改日我们可以一道问问他。” 沈禾舒口气,在心中想,好,那哥将来四五年生活的地方就定下了! 两淮! 两个人蹲在地上,聊得可谓热火朝天,全神贯注。 直到他们的背影被一道阴影笼罩的时候,都没有察觉。 “戚厌病。”凉凉的嗓音自他们头顶响起。 沈禾还没被吓到,共享一顶大氅的戚厌病被吓得一个激灵,浑身哆嗦了下,大惊失色站起身:“大哥。” 沈禾呆呆蹲在地上,抱着剩下半面大氅,仰头看着面色冰冷,下颌一长条疤痕扭曲着的恒亲王世子,嘴张了张打招呼:“世子殿下。” 沈禾收回前言。 世子真的很可怕! 救命!好凶! 这就是传说中的煞气吗! 难怪戚厌病怕成那样! 恒亲王世子垂着眼皮,居高临下的瞧着沈禾,音调仍旧冷冷:“沈公子。” 沈禾被恒亲王世子用这种眼神看着,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姿势,抱着大氅迅速起身。 起的太猛,眼前一黑,沈禾差点在这位煞神跟前表演个当场倒地吃雪。 好在这样惨痛的场面没有出现。 一条胳膊沉稳有力的拦在他身前,将他扶住,半抱进自己怀中。 鼻尖是雪融化后潮湿冰凉的气味,掺杂着一点点让沈禾没法描述,但让他极其安心的味道。 抱着他的人另一只手落在他的后背,轻轻拍抚两下,哄孩童一样。 动作自然,熟练的融入骨血。 戚拙蕴低头,瞧着少年埋着脸露出的头顶:“禾禾伤到没有?” 哪里那么容易伤到,又不是雪堆起来的,一踢就散:“没有。”沈禾说。 戚拙蕴放下心来,维持着这样抱住人在怀中的姿势,瞧对面与他身形相似,但气息格外冷酷凶煞的人:“世子。” 戚乘风行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他行礼挑不出错处,唯独态度上,没人能从中感到一丝一毫对太子的敬重,不等戚拙蕴允他起身,他兀自直起身体,瞥向戚厌病:“还不滚回你的席位。” 戚厌病深吸一口气,想跟自己亲哥狡辩两句什么,到底没敢,憋屈的扭身回宴席。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60节 戚乘风看向戚拙蕴,视线下滑,在他怀中搂着的少年身上停顿一息,移开眸子大步离开。 沈禾手指抓着戚拙蕴的袖口,听见后面的人踩着积雪走远,总算松口气,小声嘀咕说:“怎么这么吓人,难怪戚厌病怕他……” 戚拙蕴的指尖捋过沈禾脸侧的发丝,为他挽在耳后,笑着安抚:“禾禾不必怕他,有哥哥在,他不会也不敢对禾禾做什么。” 沈禾当然不怕世子对他做什么,他跟世子又没仇,干什么要对他做点什么? 他怕世子是因为对方的气势。 沈禾咕哝:“好好,哥哥你宫宴怎么也这样忙,一直没怎么见你人影。” 戚拙蕴捏捏沈禾的后颈:“所以禾禾惦记哥哥,出来找人了?” 他手掌与指尖的温度不凉,沈禾没有被冻到,反而暖烘烘的。 第102章 为哥哥过离开前最后一个生辰 他们回到宴席上, 隔着一段距离,戚厌病还在冲沈禾表达自己的愤懑之情。 两个人眉飞色舞,致力用自己的眼神跟眉毛精准传达自己的信息。 沈禾眼睛都快眨抽了, 他不时偷偷目移,瞥一眼恒亲王世子,确保对方没有对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发表意见。 戚拙蕴剥了个橘子, 放在沈禾手里:“不饿么?不能说话, 有什么好与戚厌病一起折腾的?” 沈禾低头看了眼, 下意识说:“唔, 哥哥我不想吃橘子, 我怕酸。” 吃橘子就像开盲盒,沈禾永远没法儿知道自己要吃的是个酸的还是甜的, 哪怕那橘子长得再丑或者再漂亮。所以他选择干脆不吃这玩意儿,彻底避免被酸到的可能。 去年宫宴上的酸橘子, 他今年都还记得呢!!! 戚拙蕴从他手里分走两瓣:“是甜的,今年的橘子全是甜的。” 说着将橘瓣放入口中,帮沈禾以身试毒。 沈禾看戚拙蕴吃了, 试探着将橘子掰开一小块, 尝过之后发现真的不酸, 眼眸顿时发亮! 橘子不酸的时候还是很好吃的! 沈禾觉得这得归功于戚拙蕴,于是分外大方的将手里的橘子分出一般,塞戚拙蕴手里:“哥哥你也吃。” 戚拙蕴笑眯眯的接受了沈小公子的投喂, 抬眸时撞上戚乐咏满是打量与古怪笑意的视线,眸中的笑意淡了三分。 沈禾没能注意到宴席上一些暗流涌动。 他吃吃喝喝, 挑着自己觉得不错的分享给戚拙蕴, 守着老皇帝兴头终于过去,体力不支离席后, 立刻屁股坐不住,拽着忠洪去拿他带来的新年礼物。 今年过年的时候不能住在东宫里,需要在离开皇宫前,将礼物带给戚拙蕴才行呢。 他跑得飞快,风风火火,半路上还在雪地里摔了一跤,揉着屁股在心里骂骂咧咧的爬起来继续往前。 下雪就是这点不好!路太滑!动不动就会摔跤! 忠言死命忍着,才没有当着小公子的面笑出来,努力压着嗓子眼里的笑声劝小公子:“要不您还是就在这等着,奴才去给您拿过来就是,何必您自己跑这一趟。很痛吗?若是痛,奴才稍后去寻宫中的太监到太医院去拿些药膏回来,说不定这一摔给摔青了。” 沈小公子很有男子气概:“摔一跤而已,青了就青了,过两日自然好了。咱们快走,东西太多,你一个人可抱不过来,还有小表哥他们的呢。” 从前小表哥们的新年礼物都是大年初一去送的,那时候沈禾三十不能出宫,要在宫中陪着大家四处准备。 现在都是要送的,一起送最方便,赶在跨年关之前送到手最好不过! 主仆两个抱着几个盒子往回走,沈禾亲自抱着给戚拙蕴的,老大一个箱子,好在不算太重。 他将下巴搁在箱子上面,眼前的路被挡住一小截,只能听见他踩雪嘎吱的声音,脆响。 转角的时候,沈禾手里的箱子撞到人,他手忙脚乱抓死箱子,本就受过一次撞击的屁股再次坐在地上,承受了的重击。 沈禾一屁股将泪花都给坐出来了,尾椎骨生疼。 撞他的人吓得不轻:“公子快起来,可曾受伤,是小人……” 沈禾打断他:“没事没事,拉我一把就行。” 什么小人这啊那的,转角大家谁都没看清谁,撞上很正常。 沈禾被扶起来,才注意撞他的是个道士。 大冬天的穿着好像还挺薄的,蓄着雪白的一把胡子,在雪夜里上面落了好些雪花。 身边跟着个裹得厚厚的,快变成灰色棉球的小道童,紧张的抬头看沈禾。 沈禾:“……”好家伙,这就撞上道士了? 他多少有那么点心虚在,尬笑两声搂着箱子说:“没事,道长去忙罢,我先走了。” 那道长似乎松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在庆幸宫中的公子贵人这样和气好说话,没有追究。 他拉着小道童小声道:“快些,陛下急召!” 小道童:“哦哦!” 他们比沈禾急得多,在雪地里都敢跑,那老道长抓着棉球似的小道童,跑的飞快,步子极其稳。 沈禾:大开眼界! 他心中嘀咕,这道长看起来有点儿修为的样子,这么厉害么? 那这里的道士和尚到底能不能看出他身上的问题? 就刚刚的情况来说,应该是看不出的吧? 沈禾放下心来。 后面的路他怕再摔,走得小心翼翼,脑子里琢磨方才听的话。 皇帝又怎么了?在宴席上不还是好好的,一副容光焕发的样,现在又不行了? 不行了,宫里其他人还有闲心参加宫宴,不为皇帝的龙体安康担忧? 沈禾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只有一点毋庸置疑——皇帝真的快要不行了。 会在剧情点到达之前就嘎。 而他呢,他看着戚拙蕴顺利登基后,就立马离开京城。 想到这里,沈禾有了种紧迫感与真实感。 真的快要到剧情结局,他要离开京城的时候了。 以前快乐畅想美好退休生活,说什么下江南找帅哥,现在真确定好要去的地方,临近要离开的时间,沈禾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么快乐。 他在京城从几个月又一次长大到即将成年的岁数,这里有太多他舍不下的东西。 还有,他要给戚拙蕴准备的生日礼物。 沈禾想,他是这几个月抓紧时间,将未来几年所有的漫画画给戚拙蕴,还是离开京城后,生辰前托人给戚拙蕴送过去呢? 沈禾没想好。 宫宴散席,沈禾的新年礼物挨个送出去,戚厌病欢天喜地的高兴一阵,感受到他亲哥的死亡视线后,委委屈屈与沈禾告别,回去找他哥回恒亲王府。 沈禾也准备回去,柳峥远远站着,等他一道,由柳家的马车送他回去。 戚拙蕴抬起手,在少年头顶用力揉了一下。 沈禾一手捂着自己的头,抱怨:“干嘛干嘛!” 戚拙蕴好笑:“禾禾还怕会长不高?” 沈禾怒了:“我还能长!我还未及冠,只是眼下长得没那么快而已!” 戚拙蕴顺毛捋:“是是,禾大人能长得同我一样高。哥哥说错了成不成?” 他抚开少年毛领大氅上落下的雪花,轻轻捏住他冰凉柔软的腮肉:“禾禾,年关后京都事务繁多,哥哥恐怕还有许久要忙,没有空去看你,你乖乖的……” 他的语气压深了些,带着种祈愿般的错觉,“乖乖的,不要四处跑,也不要随便在外听信他人谗言,若是外出,一定要带足护卫,莫要耍小性子。你等一等,忍一忍,半年,至多一年,京城中便能安定,届时你想如何玩,哥哥都陪着你,由你来,好不好?” 沈禾仰头看着青年太子这副模样,缩着脖子埋进毛领中,小声乖巧无比的回答他:“好,哥哥你放心。” 他觉得戚拙蕴好像很累,很绷紧。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所有的剧情点忽然蜂蛹堆叠而来,造成戚拙蕴这样的疲惫紧绷。他能做的很有限。 他只能往前小半步,伸手用力抱了抱戚拙蕴,语气一本正经的说:“哥哥你放心,我都长这么大了,懂的照顾好自己的。我不在东宫监督你,你才要乖乖的,注意身体。” 戚拙蕴回抱住他,低头时唇瓣擦到了沈禾的耳尖,好在少年似乎没有在意,他也放过这一点意外,拍拍少年单薄的后背,温柔无比的说:“好,哥哥回的,到时候给禾禾检查。” 安慰的拥抱结束,少年放心的松手,同他挥手告别:“哥哥再见!” 而后一头钻进了柳家的马车。 戚拙蕴目送马车远去,直到瞧不见的时候,才肯收回自己的目光。 马车内,沈禾心跳如擂鼓。 他抓着大氅,手缩在袖子里,抿紧唇瓣两眼发直,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柳峥打量他:“小禾,冷么?耳朵都冻红了。” 沈禾干笑:“哈哈哈哈也还好……” 他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争气啊! * 沈禾陷入即将离别的焦虑中。 他原本是不注意朝堂上那些杂七杂八的消息,也从来不打听皇帝在宫中如何如何。 但是现在他忽然格外在意。 沈禾梳理自己在离开前必须要做的事。 第一件,自然是为自己未来几年的生活做好准备!都跑路了,银子当然的准备充足,总不能在外面过两年,没钱了还写信回家,偷摸要生活费吧? 那多丢脸!万一到时候家里人携生活费令他回京娶老婆,那他回还是不回? 这件事说简单很简单,说麻烦也麻烦。 简单的是他有钱,只需要兑换银通,带走去两淮钱庄里兑成银子就行。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61节 麻烦的是他的养老钱过了明路,戚拙蕴他们可是知道他有产业,他那些私产银子什么的,自然躲不过戚拙蕴他们的眼睛。 这事还得靠郑同学帮他解决。 沈禾在床上翻个身,面对墙壁,开始思索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当然是跑路的时候,怎么隐藏自己的踪迹。 等戚拙蕴登基,他就是皇帝,他万一铁了心要把自己翻出来,自己不就完蛋了吗? 沈禾都不敢想象,等他出柜后,告诉其他人自己喜欢男人,戚拙蕴会如何青着一张脸,震怒的让人将他抓回来报复。 不至于吧?好歹快小二十年的感情呢。这气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几年后他带着男朋友回京城,戚拙蕴应该不会再觉得冒犯吧? 沈禾烦躁的摊平,伸腿将被子里的大老虎踹到被子外。 戚拙蕴要是喜欢他就好了,沈禾忍不住想。 偏偏戚拙蕴是某家男主,铁血直男且大概率恐同,有掰弯的可能性吗? 好吧,没有。 沈禾蔫蔫的想。 他也没这本事,还是自己想想算了。 如果戚拙蕴觉得膈应,那就该视而不见,让他跑出京城,在外面待着比较好,对谁都好。 第三件事,他走之前要准备好的东西。 人走了感情不能淡,每个人的礼物都得提前备好,至少前两年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好好安顿下来的礼物,要提前备好。 沈禾猛然精神了,从床上坐起身,踩着鞋子抓住大氅往外跑。 他裹着大氅,将自己围紧实,翻箱倒柜找他的纸张跟剪刀,准备裁纸。 忠言不明所以:“小公子,您怎么起来了,您要找什么,放着奴才来。” 沈禾剪裁出纸张大小,将纸跟剪刀都推给忠言:“你帮我剪,要一样大小,多剪一些。” 然后自己去削炭笔,抱着今年戚拙蕴的生日礼物,往后画后续。 他趴在桌案上,画的全神贯注。 忠言小声说:“小公子,这明日画也来得及,您要不还是先去睡吧?” 沈禾说:“睡不着。” 小公子睡不着,真是罕见。 忠言瞧了抿着嘴唇,垂着长长眼睫,盯着纸张心无旁骛的小公子,心中想,如若早些时候,小公子夜里也睡不着就好了。 可惜世上没有“如若”。 * 几天后,沈禾给自己离京前的小本本上补上第四件事。 那就是一定要把沈从允这厮人形堆立垃圾扔进垃圾堆! 沈禾面无表情坐在桌前,碗筷被他敲得叮当作响,每次筷子碰到碗都在大声传达他的不满。 沈从允忍着没有斥责,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沈禾背后跟着好些宫中的护卫,就在门外守着,他一个不爽,那些护卫恐怕真敢将自己这个沈国公打一顿丢出去。 沈禾说:“你到底干什么?有屁快放。” 沈从允斥道:“你是国公府嫡子,说的什么话,有辱斯文!” 沈禾将筷子往桌面一丢,对着渣爹他是一点儿礼貌都不想讲,两只手抱着胳膊,用动作表达他对沈从允的不屑。 沈从允想到自己是有求于沈禾,深吸一口气,道:“罢了,你马上也是要及冠的人,想必你的祖父祖母也在为你相看合适的大家闺秀。我今日来寻你,是让你去同柳家说一声,柳家那位八小姐听说尚未定下婚事……”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沈禾已经猜到。 沈禾不想在听下去,一杯茶水泼沈从允脸上:“你也配算计小表姐的婚事,你在我这里摆当爹的谱就算了,柳家的事轮得到你盼着谋算?” 沈禾险些一怒之下,说出小表姐婚事已经定下。 好在他忍住了,走之前趁着沈从允没反应过来,在他的小腿迎面骨上狠狠踢了一脚,然后大步离开。 等着,等他找个由头,让沈从允不好过。 沈禾满肚子都是气,被沈从允气饱了! 他风风火火一路跑回国公府,想跟自家祖父说沈从允的混账事,改日收拾沈从允的时候好让他爷爷支持他。 可惜进门后,沈禾发现老国公正抱着药碗喝药,浓郁的药味儿在屋外都能够闻见。 见到沈禾,老国公哈哈笑起来,将喝空的药碗随手一搁:“谁惹我们家小禾生气了,瞧瞧这腮帮子鼓囊囊的样,跟个孩子似的,过来说给祖父听听,祖父给你撑腰。” 他对沈禾招招手。 沈禾满肚子的气顿时消散无踪,要说出口的话通通咽下去。 他怕说出来,惹得爷爷病的更重。 他快成年,长辈们年纪也很大了,受不得气。 沈禾有些懊恼。 他没表露出来,凑到自家爷爷跟前,随口编了些无足轻重的小矛盾,逗的老国公直乐。 好一会儿老夫人过来,瞧见沈禾笑眯眯的,问他要吃什么,厨房去做。 沈禾报出一串菜名,末了问:“哥哥今天也没回来?” 老夫人道:“进来军中有些事务,小砚不在京郊,要过些时候才能回来,约莫开春的时候吧。” 按照从前,沈禾是肯定不会多想的,他对这些事不感兴趣。 但现在宫中动荡,很多剧情点都攒在一起,沈禾不知道是哪些被他遗忘的小剧情点。 他好奇问:“出了什么事?哥哥怎么会不在京郊?咱们太平盛世,又不用打仗,边关驻守也不用哥哥。” 沈砚的职位是皇帝给的,统领京畿守备军,外加些从前边关回来的散兵,说是实职,也算不上,因为沈砚没有兵权,守备军直属宫中,受皇帝命令,他在军中历练为主。 沈禾觉得历练很正常,毕竟进军营的时候才十五六岁,哪儿能上战场打仗,能受得了这苦都很厉害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需要护卫京都的守备军离开京城去做事?这不是莫名其妙吗? 老国公看出沈禾的疑问,笑着摆手:“你哥哥现今不在京畿守备军中做事,去年他自请去锦山剿匪,太子殿下应允,年关后便出发去蓟州了。” 锦山剿匪是什么事? 沈禾两眼发懵。 他问:“那皇宫里……” 老国公咳嗽两声,压低音量,与沈禾说:“小禾,咱们自家爷俩,同你说老实话,陛下恐怕撑不过今夏,京中要乱,你若是愿意,不如搬来国公府,若是不愿意,那你在你那小宅子里小心些,莫要乱走动,知道么?” 沈禾给老国公顺气:“好好,我不会乱跑的,太子哥哥还给了我好些护卫,他们都很厉害,您放心就是。” 老国公笑着拍拍沈禾肩头。 沈禾到底还是没有回国公府。 他在自己宅子里,每天忙着画画,倒确实没多少空外出。 柳峥与郑学则马上参加春闱,每天里埋头读书,没空找沈禾一起玩闹。 春闱过后,还有殿试。 恐怕他们要成为这位皇帝在位时,最后一届科举考生了。 也不知道谁会被点为状元。 沈禾边画边想。 转眼就到了二月,戚拙蕴的生辰。 沈禾早早拿着令牌,入宫去等戚拙蕴。 东宫里瞧见他来,喜气洋洋的,上下忙着准备。 沈禾去将生辰礼放上戚拙蕴的书房桌案,溜达出来,去厨房准备给戚拙蕴做长寿面。 先前做过一次,这回他有经验多了,可算是没有将大师傅的厨房弄得乌烟瘴气。 大师傅可能是太久没有看见沈禾了,还格外的高兴,指点沈禾的时候耐心都比以前好了许多,语气要多和蔼有多和蔼:“哎哎,对,小公子比从前熟练许多,这次做的很不错啊……” 那语气,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 天知道,以前大师傅都是嫌弃沈禾的,虽然他碍于沈禾小公子的身份,不说,但他的眼神暴露出来了! 现在大师傅破天荒的夸奖,沈禾一下子飘飘然:“嘿嘿,真的?那我给哥哥做完长寿面,再给他做点糕点怎么样!?我还没做过呢!要是做的好吃,哥哥一准儿高兴!” 大师傅:“……”他就不该夸!! 沈禾嘻嘻直笑,看见大师傅无语凝噎的表情也当看不见,热火朝天的准备他第二份作品。 反正面条等戚拙蕴回来再下锅,他还有的是时间学做糕点! 沈禾做的时候没委屈自己的嘴。 大师傅没跟他出宫,他在宫外还挺馋这一口的。 动摸一块,西摸一块,塞嘴里边嚼边听大师傅指点。 连翘与荷菱怕大师傅忍无可忍,拿锅铲铲沈禾,憋着笑给大师傅端茶。 当然,大师傅是不可能真有胆子铲他们小公子的,顶多心里对小公子没好气的哼几声。 不知道是不是有做长寿面的经验在前,沈禾学做糕点的时候,没大师傅想的那么糟心。 他专心致志的和面、调面,做好面皮后放馅料,捏样子。 最后小心翼翼的端着自己做的那盘子糕点,放进蒸笼屉子里,眼巴巴盯着等出锅。 连翘招呼他:“小公子,长安说殿下传信回来,还要耽误许久才能回东宫,让您先用过午膳再等殿下,别饿着肚子。” 沈禾有所预料,估计得等到晚上。 他去吃过午饭,满东宫溜达,最后溜达回戚拙蕴的书房,翻过两本策论,竟然也愿意坐下来认真看看。 好久没看过了,宋少傅下回得空来瞧他,考校他的时候,八成他又得听宋少傅念经。 沈禾长吁短叹,依靠在小榻上,烤着暖烘烘的炭火,捧书认真的看。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62节 不时放下书,竖着耳朵去听外面是否有人回来。确认没人后,才继续垂眼看书。 太子一直没回来,榻上的小公子原本昂着看书的脑袋,逐渐耷拉下去,最后趴在小榻上陷入睡梦中。 他眉心轻轻蹙着,看起来没有那么的快乐,不知道是什么事让他如此的忧愁。 里面是太子的书房,连翘如今不算宫女,不敢随便进去,叫上长安,才两人一道带着厚绒毯给小公子盖上,拿走他手中的书放在小几上,等他醒来再看。 连翘在小榻边看了好一会儿,长安唤她:“殿内炭火盆会及时添,暖着呢,不必担心。” 第103章 怀疑 沈禾一觉睡得不算好。 他总在做梦, 梦中血淋淋的,似乎是谁受了伤,又似乎是他死了, 一张一张的人脸轮换着在梦中出现又消失。 醒来的时候沈禾只觉得自己太阳穴隐隐作痛,有种睡得太久的乏力感。 因为梦太讨厌,哪怕他醒来不记得具体内容, 仍旧觉得很疲惫。 窗外的天色暗下来, 蒙蒙的灰色, 沈禾记得今日没有下雪, 不知道是不是到了下午忽然天阴了, 才这样暗。 沈禾掀开毛毯,从小榻上爬下去, 穿上鞋子往外走,边问书房外的护卫:“什么时辰了, 太子哥哥还没有回来么?” 门口护卫答:“回小公子,眼下已是酉时,殿下尚未回宫。” 酉时? 沈禾一愣, 那岂不是已经到天黑的时候了。 沈禾推门出去, 发现并不是变天, 天空仍旧是晴朗的,远天边的太阳早就沉下山,隐约能够看见银钩似的月亮。 沈禾没想到这个点, 戚拙蕴还没回来。 他醒了,连翘他们端着水过来, 让他洗脸醒醒神。 沈禾洗完后去瞧他的糕点, 早就蒸好了,看起来还不错。 沈禾背着手, 溜达到东宫外的宫道中,走来走去,想着等戚拙蕴回来。 然而快到落钥的时候,戚拙蕴都没能回宫,只是再次派人回来,让沈禾不要等着,用晚膳就是。 这么忙么? 沈禾有些不是滋味。 小太监瞧着沈禾,小心问:“小公子,可要通知厨房去备膳?” 沈禾呆了会儿,低下声音,丧头耷脑的:“不了,不必折腾,马上要落钥,我要出宫了。” 他叫长安:“若是哥哥回来了,你们记得让他用膳就好,生辰礼放在他书房中,记得看,我便先出宫了。” 长安忍不住说:“小公子,要不今夜您留在东宫宿下就是,太子殿下想必是极高兴的……” 沈禾摇头:“不了,再见再见!连翘,咱们走吧!” 长安只好不再劝,将人送出东宫,跟着走了好远才回转。 沈禾趴在车窗上,荷菱想法子想逗小少年开心些:“小公子得亏出宫了,若是太子殿下回来,尝到您做的糕点,取笑您可如何是好?” 少年往日里听见这种话,必然要不服输的争论,说他做的也不错云云。 今日的沈小公子却只是趴在车窗上,瞧着马车外的宫墙金瓦,听车轮在石砖上骨碌碌滚动,偶尔压过没有融干净的碎冰,发出“咔嚓”脆响。 他靠着自己的手臂,小声说:“都冷掉了,他太忙了,没有空回来吃的。” 连翘扶着他的衣领,往上提高些,免得风灌入领口:“小公子最近似乎时常不高兴?若是有什么忧愁,可否说与奴婢们听听,让奴婢们为您想想解决之法呢?” 沈禾听见连翘担忧的话,他张嘴,小声说:“我……” “我”了半晌,没能说出下文。 沈禾想,他还有段时间才会离开京城,现在告诉连翘他们,太早了。 况且他喜欢男人,还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这样的事就算告诉连翘她们又能怎么样呢? 这是既定的,无法改变的事实。 还有他是穿书者的身份,他现在这个身份有可能在戚拙蕴登位后,按照命运轨道被处死,这样的话,他同样没办法说。 有个戚厌病,将他真话假说的玩笑当真,已经是他唯一可能嬉笑着透露些许的人了。 沈禾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从小到大,长了两遍,都没有这么难过的时候。 也不是特别难过,只是没有之前开心,要他开开心心没心没肺有点困难了。 沈禾苦中作乐的想,哇,他之前可真牛逼,能一直那么开心。 * 戚拙蕴回到东宫的时候,已经是亥时。 他大步赶回东宫,原以为沈禾会留宿在东宫中等他,没想扑了个空。 长安小心同太子说:“奴才劝过小公子留在宫中,但小公子说要出宫,让奴才记着提醒殿下用膳。您的生辰礼,小公子放在书房中。” 长安觑着太子的脸色,想起来什么,忙着补充:“对了,殿下,小公子为您做了长寿面,还学着做了糕点,只是现下冷了不能吃,您若是想瞧瞧,奴才去端来?” 戚拙蕴绷着下颌,好一会儿说:“让人热过端上来罢。旁的不必上了。” 长安还欲要劝,那面都不能吃了,糕点再热一道味道也不如何…… 他没开口,瞧见自家师父站在太子身后,瞪着他,冲他使眼色,忙低头应声:“是,奴才这就去。” 戚拙蕴解开披风,忠洪接过来,跟在太子身后进书房。 一眼瞧见放在书案上的长条木盒。 太子却并未第一时间去瞧那生辰礼,而是注意到了外间小榻上摆着翻开的书册。 太子的书房乃是重地,太子不在的时候,护卫守在书房门口,向来是谁也不会放进来,便是有洒扫的宫人,也得总管忠洪或是太子殿下在的时候,才敢进门打扫。 唯一例外的,便只小公子一个。 东宫中没他不能去的地方,其他宫人唯有跟在小公子身边照顾的时候,才敢进书房。 不猜也知晓,那书是小公子翻看的。 太子立在小榻边,拿起小几上没有收起来的书册,翻到少年先前看的那页,小片刻后说:“冗杂赘叙,废话连篇,难怪看睡着了。” 话是在斥这书册收录的策论写得极差,语气却中掺着三分笑意,好似亲眼看见了少年在小榻上看书,看的昏昏欲睡的画面。 忠洪顺着这话笑道:“小公子口中总说着不爱读书,私底下却还是愿意读书的。” 戚拙蕴将那本策论随手合上,扔回小几:“这本集册里写的都不如何,你之后得空,另外去寻集册放在书房。” 忠洪道:“是,这还是小公子好些年前看的呢,是该备些新的了。” ……眼下小公子虽搬出东宫,日后,说不得还会搬回来。 忠洪在心中叹了一声。 见宫人端着小公子亲手做的糕点与长寿面进来,收拾桌案放下,让太子来用晚膳。 太子站在书案前,正低头翻看手中的一本小册子。 对着烛火,仔仔细细看过每一页,生怕漏了任何细节。 画册中的少年一点点长大,拥有了所有人的爱护与拥戴,朝堂众人敬重他,百姓赞颂他,世上一切最好的,在简单灵动的线条勾勒下,书册里的小太子都有了。 除开这本书册,还额外送了一件东西。 戚拙蕴放下举在眼前的东西,慢慢按在心口的位置。极其用力,有种要将那盒子按入心口,藏入心间的错觉。 那是个万花筒,不知道沈小公子费了多么大的功夫,让万花筒里转动变化出四季之景。 他的禾禾,这次送了他春夏秋冬。 世间的一切,能送与不能送的,好像都被禾禾送入了他的手中。 * 沈小公子不开心。 但沈小公子不打算沉郁其中。 他觉得人总要往好处想,无法改变的事实勇敢接受就好! 万一有转机,一切都是意外之喜! 于是沈小公子继续发展他的大业,完成他临跑路前的几项工作! 沈禾满京城溜达,视察他的产业,同时积极打听钱庄兑换银通的事情。 各家的钱庄不一定开满全国,不同钱庄之间还不一定人彼此的凭证,沈禾得好好考量后再做决定。 他满街视察,忙得不可开交。 戚厌病被他亲哥押着,不得已参与了春闱,好在有柳小表哥跟郑同学作陪,不算太惨。 四月初,万物新生,满地茸茸绿色。 沈禾得知隋云行回京了。 沈禾兴高采烈,马上让人送信,问人什么时候有空,约出来玩。 对方很爽快,让人回他,两日后见。 沈禾摩拳擦掌,对拉隋云行出戚乐咏阵营势在必得! 他就不信了,费劲心思笼络那么久,还有哥搞不定的人? 两日后,隋云行上门来。 他带着福州特产,几包茶叶,还有许多零碎东西。 沈禾喜滋滋收下,虽然他不爱喝茶,但是情谊他领了! 为了回报隋云行惦记着他的情谊,沈公子大手一挥,带着隋云行去他京城中的几处铺子晃荡。 沈禾说:“最近新出了许多玩意儿,你要是有什么看上的,随便拿,不必客气!” 说罢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险些忘了,这是我寻人为你写的担保信,找的是我幼时在太学里的闵先生,闵先生现如今不在太学中教学生,否则我带你去见他,他虽然为人严格,但很惜才,想必会很喜欢你,帮你入太学,根本无需什么担保。”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63节 少年嗓音清脆快活,待人好的时候,满心满肺的为人着想,眼眸赤诚。 隋云行接过沈禾给的信封,垂眸瞧着上面的字迹,轻声说:“大恩不言谢,隋某收小公子扶助量多,日后若有小公子用得上的地方,必定赴汤蹈火。” 隋云行是个文弱书生,虽说柳峥很有书卷气息,却比隋云行多了份贵气与世家公子经年养出的疏淡沉稳。 隋云行身上没有这些。 他身形单薄瘦削,常年肤色苍白,好似随便来人给他两拳,他马上就能倒地一命呜呼。 这种文弱与病气,让沈禾偶尔会担忧他是不是营养不良,在京城中没有饭吃。毕竟这么短的功夫,隋云行可能还没能混到戚乐咏身边谋士的地位,他若是好文人面子,不愿受太多亲人帮助,在京城节俭行事也不是没有受饿的可能。 他期间还绕着圈子,带隋云行跟他去看大夫。 结果大夫说隋云行没什么大病。 沈禾只好当人家天生这样的体质样貌,不再细究。 现在文弱的书生垂着消瘦苍白的面庞,用他的嗓音轻轻说一些沉重的如誓言般的许诺,弄得沈禾有些手足无措,还有点儿内疚与心虚。 他小声说:“不必,不必,举手之劳,都是朋友。” 他可是抱着点利用心思交朋友的,忽然这样郑重 ,会让他觉得良心不安。 沈禾扣扣自己的手指,抓了两下后,想到戚拙蕴老是说他,抓手指的手慢慢放下,改为扣自己袖口的针线:“好了,你要是觉得我的恩情很重,那日后入朝为官后,就好好为百姓做事,就当帮我那份一起,行善积德了。” 沈禾在铺子里摆着的架子之间转悠,心想,坏了,哥拉拢这么久,竟然没想好让人离戚乐咏远点的说辞! 这不就大意了!! 快想想该怎么说! 说戚乐咏不是个好东西,让他以后绕着戚乐咏走? 太生硬了吧,隋云行亲戚在戚乐咏手底下做事这样的消息,他不可能不知道,在隋云行跟前说这种话合适吗? 沈禾想的头大,在心里编理由,编的眼神涣散。 全然未能注意,他身后跟着的青年视线落在他身上,唇角微微牵动着,眸底带着歉意与挣扎,好似要将什么话说出口,又在理智与感情拉扯中,被反复压回喉中。 隋云行跟在沈禾身后,好一会儿后,眸中挣扎之色褪去,变成一种沉甸甸的情绪,再无其他。 他唤沈禾:“小公子。” 沈禾回头,脑子里的说辞正编出个雏形,被陡然打断,神情一片空白茫然:“啊?” 隋云行笑起来:“小公子想什么,如此入神?” 沈禾正要回答,铺子门口骤然冲进来个身影。 来人气喘吁吁,呼吸粗重,语调急促又焦躁的打断:“沈禾!你离这人远些,莫要听他放什么屁!” 沈禾:“?”啥? 沈禾顺手从旁边店小二手里弄过杯茶,递给五皇子:“你说的什么呀,先缓口气,把气喘匀了再说话吧五殿下,干什么这么急匆匆的,有什么急事?” 沈禾看见五皇子这狼狈样子,就觉得好笑,嘿嘿笑出声。 他怕五皇子在隋云行面前跟他掐起来,笑完后正色道:“我不是笑你啊。” 五皇子:“……” 服了。 沈禾这厮是没长脑子吗? 他从沈禾手中狠狠夺过茶杯,仰头一口灌下去,慢慢平复呼吸,视线在沈禾与隋云行神色间反复打量。 他一下子拿不准。 ……这人,是还没来得及说吗? 否则沈禾这蠢货还笑得出来? 没说就好,还来得及,只要将这厮从沈禾身边撵的远远的,沈禾身边其他人想必心中都有数,纵使听见什么也不会传进沈禾这每日只知傻乐的蠢蛋耳中。 五皇子一把薅住沈禾衣领子,拉着他到自己背后去,上下打量隋云行,语气轻蔑道:“你不在我二哥身边,围着沈禾转什么?怎么,我二哥如今疏远你,不用你为他做事了?” 正在恼火自己没有五皇子高的沈禾:“?” 等等,等等,你们让哥捋捋。 五皇子的二哥是二皇子,戚乐咏。五皇子说戚乐咏“如今疏远”,意思就是之前很亲近。 也就是说,之前,隋云行就已经在为戚乐咏做事,并非沈禾以为的,还没摸到戚乐咏的边,还有趁戚乐咏没有发现人才,还有悄悄撬走的机会。 沈禾:“……” 有种忙活半天,忙了个寂寞的崩溃感。 隋云行向五皇子行礼:“见过五殿下。” 五皇子对隋云行极为警惕,冷笑一声:“知道本殿身份,你这贱民还不退下!沈禾是国公府嫡子,未来的国公,岂是你这等身份敢攀附的人?” 等等,这话就有点儿难听了啊,虽然我知道五皇子你是为了维护我,好心哥领了,但说话还是不能这么难听。 什么贱民不贱民的。 沈禾从崩溃感中脱身,扒拉五皇子让到一边儿去,别仗着个子高挡他面前。 沈禾对隋云行道:“他这人嘴就这样,讨厌得很,你不必往心里去,咱们是朋友,不必拘于身份。” 五皇子气恼:“你!沈禾!你这蠢货,本殿下可是来帮你,怕你脑子犯蠢,被人骗了还不知!” 沈禾点头:“是是是,我知道,谢谢五殿下,感谢至极,但您放心,我脑子还没蠢到那地步,心放回肚子里就是。” 说着上手,在五皇子喉咙口往下压,比划着将他的心压回肚子里。 五皇子:气死老子算了! 五皇子咬牙切齿的瞪沈禾,看起来好像就要动手,跟沈禾就地干一架。 沈禾后仰:“干什么?别气啦五殿下,您是不知道我在京城中的诨名,都管我叫‘沈小霸王’,谁能欺负我头上来?莫要说他在二皇子身边做事,便是你二哥自己来,他也不敢拿我如何。” 沈禾这厮还挺得意! 五皇子恨恨:“你就蠢着吧!” 怎么说话的,张口闭口就骂他蠢,五皇子这嘴真讨人厌。 沈禾念及五皇子是担心他,决定包容他这点错处:“好了,莫要气了,消消气,看在你这么忧心我的份上,稍后请你去云间楼吃饭怎么样?” 五皇子袖子一甩,不想跟沈禾多废话,可他也不走,就憋着气站在沈禾身边。 那模样,似乎是要等着沈禾赶隋云行走。 如果沈禾不赶人,他就在旁边当个监视者,盯着他们俩。 沈禾不管他了,他爱盯着就盯着。 他现在比较焦虑另一件事。 隋云行已经在为戚乐咏出谋划策了啊? 那他还能撬墙角吗? 沈禾不死心的问隋云行:“啊,原来你如今在二皇子身边做事啊……你帮二皇子做什么,要是不能说便罢了,当我没问。” 五皇子马上冷笑:“哼,你乃是太子亲手养大,与太子亲密无间……” 五皇子说到这里,跟被人掐脖子了般,忽然噤声。 他在沈禾看不见的角度,懊恼于自己提起不该提的人,同时冷冷瞪着对面的隋云行,威胁他不要说出不该说的话。 这点插曲沈禾没注意到,沈禾说:“这谁不知道啊,京城里的狗都知道,你不用强调。” 他算铁血太子党,这还用说吗? 五皇子真想给沈禾两下,他恨铁不成钢:“既然你自己也清楚,你还同他交好?先前你不知他为二哥做事便罢,如今知道了,还不离他远着些?” 他冷笑着说:“他清楚你的身份,还故意留在你身边,恐怕是不怀好意吧?你什么时候被他谋算了,都不得而知。” 沈禾倒不担心这个,他说:“太子哥哥不管我与谁交往,若是他介意这个,不必等到隋云行,光是我同你的关系,便够让太子哥哥不满了。” 五皇子:“……” 沈禾还不忘顺毛:“当然,我晓得五殿下你没有那个意思,你纯粹就是想找我的不痛快。” 五皇子:“……” 沈禾说:“至于他谋算我么,唔,那也不太能,你都骂我蠢货了,该晓得我从来不沾染太子哥哥身边的重要事务,指望从我这里下手没什么可能。何况我与他是去岁八、九月相熟,那时太子哥哥忙碌得很,到现今根本没什么功夫与我见面,指望我还不如指望宫中随便一个宫女太监。” “要害我性命更无可能,你瞧瞧他这风吹就倒的身体,恐怕还挨不住我一拳。何况我出门,身后从来未离过护卫。他们都是太子哥哥拨给我的,本事你不用怀疑。” 沈禾真心谢谢五皇子。 不过他对自己看人有些坚持在。 他不觉得隋云行对他有坏心。 若真有,他又不是傻的,不会让隋云行得逞。 他现在比较担忧另一件事。 他扭头瞧隋云行:“你先前没与我说过……这样说来,那担保信原来用不上我,二皇子那边应当在为你安排了罢?” 那他对隋云行似乎也没什么恩,除开最初巷子里那一回。 沈禾拿不准,如今是否还能与隋云行说其他的。 他没说,隋云行却已经知道他大概要说些什么。 文弱苍白的青年像是一根细竹,闻言道:“小公子的恩情,在下无以为报,愿赴汤蹈火,不是虚词。” 五皇子先前说那么多,隋云行没有一句辩驳。 这时候才瞧着沈禾,说出这样一句话。黑眸明澈,感情真挚,不含半分假意。 五皇子皱眉,冷冷瞧着隋云行,满肚子怀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禾咀嚼这话的意思。 与这话类似的意思,在五皇子来之前,隋云行刚对他说过一次。 现在又说了一次。 沈禾忽然明白过来,隋云行既然早就在戚乐咏身边做事,那么他说第一遍赴汤蹈火的时候,便已经是在对沈禾投诚,表达他愿意接受沈禾的恩情,投奔沈禾。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64节 或者说,投奔太子? 沈禾大喜过望! 他紧紧盯着隋云行,攥着掌心,不敢置信的问:“你的意思是,你日后愿意来我,啊不对,愿意去太子哥哥身边做事么?” 沈禾大包大揽:“你放心,若是你愿意来太子哥哥身边做事,戚乐咏那厮就算发狂,也奈何不了你!太子哥哥一定会保你的!” 隋云行摇头:“小公子,在下并非是投奔太子。” 沈禾呆住。 什么意思? 不投奔太子? 他问最重要的:“那你还为戚乐咏做事么?” 只要不帮戚乐咏出谋划策,那不投奔戚拙蕴也没关系! 不给戚拙蕴挖坑,四舍五入跟投奔戚拙蕴,帮戚拙蕴做事有什么区别!? 没有! 沈禾一双圆润的眸子因为兴奋显得格外明亮,他眉梢不自觉微微扬起,唇角上翘,用一种期待无比的眼神望着隋云行,期望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 隋云行忽然涌出来一股欲望。 就算不是为二皇子做事,只是为了沈小公子本身,他其实也不该咽下这件事。 不该咽下,太子对他亲手养大的小公子,有着超出伦常的情感与欲望,这件事。 第104章 醉宿 沈禾满怀期待的看着隋云行, 还在等他的回答。 他见隋云行顿了好几秒,都没能给出回答,反而神色看起来有些莫名的踌躇在。 沈禾顿时像被人泼了盆凉水, 满心的期待跟热情降下来,小心的等着隋云行的回答。 不会不愿意吧? 沈禾心想,要是隋云行还要继续帮着戚乐咏那厮, 他还要怎么想办法挖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 现在双方都摊明牌了, 隋云行坚持要为戚乐咏做事, 他总不能将人强绑起来。 隋云行张嘴欲要说话, 五皇子挤出来,再度将沈禾扒拉到自己背后。 他在隋云行几息的凝顿中, 已然猜出来隋云行接下来要说什么。 五皇子眼神紧紧盯着隋云行,其中充满了威慑的意味。 那是跟沈禾打打闹闹时从没有过的眼神。 隋云行相当聪明, 否则戚乐咏不可能将他留在身边重用。 他知晓五皇子与沈禾是自小长大的关系,如今看五皇子满心维护的模样,显然, 他们关系实则是极好的。 相较于他, 五皇子与沈小公子更为亲近, 也更为了解彼此。 隋云行想让沈小公子知道实情,不要被蒙在鼓里,不要被人捂住耳朵, 盖住眼睛。 可看着五皇子冷冷的面容,隋云行骤然退缩了, 觉得自己方才那片刻似乎是自作聪明。 告诉沈小公子, 当真是为他好吗? 此事纵使告诉了沈小公子又如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除非日后乃是二皇子登位。 可隋云行在二皇子身边, 才最是清楚,二皇子难有翻盘的可能了。 太子将是未来的帝王。 帝王想要,纵使沈小公子身份贵重,岂能与皇帝比肩? 不如不告诉他,让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太子大约还会看在自小养大沈小公子的情分上,给他几年缓和的时间,再让他天真烂漫的过上几年。 隋云行所有的念头轰然塌缩。 他看着沈小公子,说:“不会。” 他在回答沈小公子方才的问题:“此次归京,在下已经做好同二殿下谢恩辞别的准备,小公子尽可放心。” 五皇子听见他没有说出不该说的话,冰冷的面色这才恢复些许。 沈禾正在五皇子背后扒拉,恨不能上脚将人踹开。 当着外人的面,非逼他对皇子大不敬是吧!? 听见隋云行的话,沈禾怔住两秒,反应过来刚刚对方说了什么,简直乐得要跳起来! 他喜滋滋的跟隋云行反复确认:“真的么?你不骗我?你日后不跟着二皇子干了?那你之后准备做什么?你有才干在身,若是你愿意,好好读书科举,之后定然也能入朝为官,有所作为的!” 隋云行听着少年活跃的嗓音叽叽喳喳,笑着一一应下。 沈禾觉得自己干成了一件大事,十分亢奋,浑身血液流速都似乎加快了。 他心想,等老皇帝死了,最后的剧情点全部过去,以后他还能仗着点关系,帮隋云行谋个好官职,一准儿不比在戚乐咏身边差! 而且还免了他以后跟着戚乐咏被炮灰的命运! 多好呀! 等等,沈禾马上冷静下来。 谋官职这事好像还得等几年再说,等他跑路结束,回到京城,再谋划这件事。 现在他跑路在即,可能帮不了隋云行太多,只能让隋云行先老实走科举路。 不过这点儿小插曲不能影响沈小公子现在的心情。 他嘿嘿笑两声,上手大逆不道的揽住五皇子殿下的肩膀,挥手豪气万千:“走走!今天本公子请你们吃饭,去云间楼,吃最贵的!” 五皇子:“……” 深吸一口气,好歹忍住了没有将沈禾从肩膀上扒拉下来。 他们吃完,五皇子将沈禾撵走。 沈禾不情愿:“五殿下,隋公子可是我朋友,你欺负他我不答应的。” 他用小眼神上下打量五皇子,怕他走后,五皇子将隋云行打一顿。 五皇子说:“得了吧,我带他去见我二哥,怎么着,你也要跟着一起去见见?” 见二皇子? 大可不必。 沈禾婉拒了。 五皇子见人终于走了,周围空气里那层活跃洋溢的氛围似乎跟着离开的人,一起消弭无踪,变得冷沉压人,喘不过气来。 五皇子撩起袍子上马车,冷声对隋云行道:“上来。” 隋云行没有拒绝,随着一道上马车,车夫驾马自云间楼前离开。 车内。 隋云行垂着眼皮,低下头直视自己膝头的布料,姿态似乎谦卑,脊背却挺得笔直,脸色苍白的面孔上,也瞧不出什么面对皇子的惶恐害怕。 他只安静的听着五皇子接下来要说的话。 五皇子说:“沈禾此人没心思惯了,从不往坏的方向揣度人心,可他身旁的人却各个心思多如牛毛,难为他能长到如今这岁数。” 隋云行低声道:“小公子心思赤诚。” 五皇子讥笑起来:“是啊,他心思赤诚,若非如此,哪儿能在东宫那样的地方安然长大,还得到大皇兄的百般信任。他倒不如心思脏上一些,我那大皇兄兴许就不会对他有不该有的念想。” 隋云行不再言语。 五皇子一时之间想到了许多。 他没说话,马车内顿时安静无比,车外街道上的喧嚣声热闹无比,闹声传入车内,衬得车内愈加冷凝沉重。 五皇子一直以为他二哥虽厌恶沈禾,可碍于沈禾的身份跟性情,不会对沈禾动手。 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太子步步紧逼,若是不成,与太子党争的结果只剩死路一条。 而太子看重沈禾,十分、非常之看重。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太子看重沈禾,自然而然,沈禾便成了太子软肋。 他将自己的软肋层层叠叠的保护起来,密不透风,明面上跟着一群身手极佳的护卫,暗中还不知藏着多少保护的人。沈禾大约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从不在外作妖,给人可乘之机。 强攻不可,唯有另辟蹊径。 二哥说太子对沈禾有了绮念,想要将堂堂沈小公子收作禁·脔。 五皇子觉得不可能,却越是细想细看,越不像假话。 二哥说要寻个由头,让沈小公子自己知道这件事。 依照沈禾那样的性子,一旦知晓这件事,必然会到太子跟前去询问,而太子知晓自己心思暴露,心绪动荡,必会昏头。 柳家与国公府为了保沈禾,必然会与太子反目,互相争斗。 事情闹大之后,天下百姓知晓太子失德,加以宣扬,民心必异。 如此一来,他便可坐收渔利,寻得转机。 五皇子回想这些响在耳边的话,想起他二哥抓着他的肩头:“小五,你需得帮皇兄。事成之后,沈禾仍旧是国公府的嫡出公子,日后的沈国公,于他而言只有益处没有害处,说不得他还会因此摆脱太子,对我感激不尽。” 五皇子想,二哥这话说的堂皇。 与沈禾而言,怎可能没有害处? 分明落在太子身上的害处,桩桩件件也会落在沈禾身上。 他若与太子反目,依照他的心性,哪里会有好下场? 若他能晚几年知晓,依照太子皇兄的耐心,定然是愿意让沈禾慢慢接受,总好过现今被二皇兄利用。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65节 五皇子说:“此事是假的,是二皇兄杜撰的,你记住了么?” 隋云行仍旧垂着他的眼,苍白的脸上没有变化,似乎对五皇子沉寂许久后做出的决定毫不意外。 他应:“某知。” * 沈禾解决了一件大事,心中的大石头跟着搬走。 他想,少了隋云行,戚乐咏能挖的坑便少了一半,太子哥哥想必能够轻松不少! 沈禾在心底盘算着,他再等等。 就等皇帝死。 等戚拙蕴登基。 一看见戚拙蕴登基,他马上就走! 不过话说回来。 沈禾高兴得脸上压不住的笑,一个人抱着书翻滚也乐得开心,他在心中嘀咕,狗皇帝要死的话再等等吧! 再撑几个月! 小表哥他们可马上就要参加殿试! 可不能让狗皇帝耽误了。 沈禾这么一想,觉得自己怪缺德的。 不过,哼,那狗皇帝又不是什么好人,从戚拙蕴小的时候就折腾人。连小孩子都欺负的狗皇帝,他缺德一点儿怎么了! 沈禾在小榻上滚来滚去,趴着抬头的时候,看见窗户外正摘桃花的连翘与荷菱她们。 院子里那树桃花开得红艳艳的,玫红的色泽格外艳丽,让人一瞧见,便眼前明亮粲然。 沈禾支着自己的下巴,看她们摘桃花瓣,准备一会儿去厨房做新糕点。 心中忽然有些怅然。 他要是跑路,可带不了连翘与荷菱她们。 人太多他跑不掉的,沈禾对自己的能力挺有自知之明的。 他要是走,必然得安排好连翘他们日后的生活。 沈禾在心中盘算起他走后,京城里的人要如何安排照顾。 他想的入神,连翘与荷菱在桃花树下抬眼,就看见窗子里少年发呆的面容。 四月春光明媚,落在少年的面容上,格外鲜活,如美玉添了光彩,分外夺目。 荷菱笑着小声说:“小公子真是长大了,现如今有许多心思。” 连翘垂下眼睫,轻声说:“人哪有长不大的呢。” 她说完这话,摘下一朵完好的桃花,放在竹篮里:“咱们都老了。” 荷菱嗔道:“哪有,连翘姑姑你瞧着还年轻得很呢,与二八年华的小姑娘有什么区别?来,叫我瞧瞧你的脸蛋?” 连翘没有如以往与她嬉闹,拍下荷菱的手,轻声说:“昨夜里梳头,我都有了根白发了。” 荷菱马上凑过去,与连翘安慰:“一根白发而已,怎么做出这愁苦样子。我比你还要大几月呢,会比你先老,这样想是否心中宽慰许多?” 她说:“好了,连翘姑娘,莫要想太多,世上的事哪是你操心得完的?少操心些,才不会老的快,日后才能陪小公子更久是不是?” “咱们日后还要给小公子带小娃娃呢。” 连翘说:“不会有小娃娃了。” 荷菱摘下一枝桃花,插在连翘发髻上:“那便继续照顾小公子,他这样孩子气,拿小公子当小娃娃也不错?” 连翘不说话了。 不知道是被荷菱说服了,还是如何。 四月二十六。 贡士朝沐整冠,受召入宫面见圣颜,由皇帝钦点状元。 沈禾一大早爬起来,跟戚厌病两个人捧着饼子,坐在宫门口的马车上等人。 他们两个也不嫌丢人,啃饼子的时候不时探头出去,看看人什么时候出来。 戚厌病果不其然,会试落榜,止步举人,与贡士无缘。 与戚厌病这个赶鸭子上架的学渣相反,柳峥一举拔得头筹,成为会元。 兄弟两个人缩在马车上,边啃饼子,边对柳峥报以厚望:“这若是被陛下开口亲点了状元,可就是大三元了啊!” 沈禾美滋滋的嚼着喷香的饼子,为自己脸上贴金:“嘿嘿,我是小三元,真不愧是表兄弟。” 他对自己小三元的名头很是自豪。 这么牛,干什么不吹? 当然要吹! 等小表哥出来后,他就换个法吹,出门逢人便说:“我是大三元的弟弟小三元。” 嘿!这谁听了不觉得牛!? 他们等了许久,宫门里终于有了人影。 郑学则与柳峥瞧见远远一辆马车里,探出两个人头,眼眸一亮。 两人按捺住,礼仪端方的走了好一段距离后,开始疾步朝着马车冲,脚步一登便进了马车里。 沈禾与戚厌病都兴奋坏了:“如何如何?!” 柳峥到了亲近的人跟前,端不住架子,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他也不过二十出头,得了这样的功名,甚至超过了他所有的长辈,哪有不激动的? 他努力稳住嗓音,说:“陛下在殿上,亲点我为状元。” 沈禾忍了又忍,才没有高呼出声,只能在内心尖叫:我的哥!太牛了!活的大三元!!! 他与戚厌病激动的恨不能在马车内蹦起来,跑两圈。 等兴奋完毕,两双一模一样,亮如明日的眼睛转向郑学则:“哥哥你呢你呢!” 戚厌病学沈禾:“兄弟你呢你呢!” 郑学则嘴角一抽。 他老神在在的说:“不知,除开前三甲由陛下亲点,其余人名次过几日才会张榜。” 情绪很冷静。 冷静得沈禾咋舌。 郑同学也是牛的,这么大的场面,一点儿都不激动。 什么心理素质啊这是? 郑学则见两人激动完了,没有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个淡淡的笑容:“不过应当不差。” 沈禾跟戚厌病又开始激动起来,叽叽喳喳像两只麻雀,没个停声的时候。 两个合格的捧场王凑对了。 这样大的喜事,一群人自然是冲去云间楼,好生吃喝庆祝一番。 沈小公子格外慷慨,不再死死捂着自己的小荷包,大手一挥请客! 戚厌病眼酸:“小禾弟弟怎么忽然大方了?” 他可怜的很:“唉,不像我,堂堂一个郡王,现如今荷包里掏不出几两碎银,全叫我大哥压住。” 沈禾有一瞬间的心虚。 他倒也不是忽然特别大方。 他只是快走了,所以决定走之前多请客。 说不好哪顿饭就是他离开京城前的最后一顿饭。 这短瞬的心虚马上被沈禾压下去。 柳峥与郑学则二人未曾注意,唯有这方面格外敏感的戚厌病,忽然瞥了沈禾一眼。 可惜,没能瞧出个所以然来。 戚厌病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觉得小禾弟弟似乎有些反常。 像是有什么事瞒着他们。 他没急着问,决定改日找个时间,打探打探。 一群人吃吃喝喝。 因着高兴,叫小二上了一坛酒。 他们几个人分着喝光,最后成了一群醉鬼,被自家的小厮下人们扶着带下去。 恒亲王府的小厮与护卫上楼,想将他们家小郡王接走。 戚厌病这厮相当不配合,扑出去拽住沈禾的胳膊:“不不不!我不回去!本王不回去!回去要挨骂!” 他大着舌头跟沈禾卖惨:“小禾弟弟,你收留收留我,我哥他是个在世阎罗,我怕他削我的皮……” 沈小公子趴在忠言背上,两眼迷茫,乖巧的让人带走。 戚厌病拖着他的胳膊不撒手,忠言哭笑不得:“要不便请小郡王与小公子宿一夜,并非是什么大事,想必王爷与王妃不会追究的。” 侍卫看也不太能拖走自家郡王,只能帮着将人弄上马车,送去沈禾的小宅子。 他们一路洗漱完,戚厌病都不肯撒手。 沈禾后半程恢复些许神志,听见戚厌病唧唧歪歪,很是善良的摸摸他狗头:“你大哥确实可怕,我也好怕他,你跟我一起睡好了,我让太子哥哥顺道保护你。” 戚厌病感动坏了:“小禾弟弟你真好!”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66节 一屋子的下人:“……” 真不知道小郡王明日醒来,还记不记得自己醉酒后是什么样。 好歹将人送到床上去,两个酒鬼呼呼大睡。 忠言擦擦忙出来的一头汗:“小郡王真是比小公子闹腾多了。” 屋里其他人没忍住,发出低低的笑声。 荷菱庆幸:“得亏小公子乖巧,否则还有的忙!” 这一夜,沈小公子与戚小郡王都睡的相当凌乱。 半夜在榻上互踹。 两人竟然都没醒,只戚小郡王一个,因为睡在外侧,被踹得半边身子耷拉下来,险些摔下床。 好在屋里人发现的快,将人推回床上。 第二天一早。 沈禾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 他眼睛还没睁开,茫然的按着自己的脑袋,另一只手碰到了具温热的躯体。 在他碰到对方后,那具身体动了动。 沈禾下意识嘟囔:“哥哥……”头好疼。 后面三个字没说出口,他骤然清醒,睁开眼,神情惊惶的扭头看身侧的人,另一只手下意识便抓过被子,将自己牢牢盖住,怕被发现什么般。 床榻外侧的人乱糟糟坐起身,扒拉自己的鸟窝头,嚷嚷:“什么?嘶——疼疼疼。” 戚厌病捂住自己的头。 沈禾那颗吊起来的心,在看清旁边睡着的是谁后,慢慢放回胸膛,有种轻微窒息的疼痛感传来。 不是戚拙蕴。 还好。 吓他一跳。 他两眼无神,像条死鱼似的望着幔子顶,有点儿想踹戚厌病一脚。 大清早的,险些让他给吓出心脏病。 戚厌病扭头看沈禾躺在床上那死样儿,上下打量:“小禾弟弟,你怎么捂的这么严实,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戚厌病缓过自己宿醉后的头痛,玩心上来,想要逗他们家小禾弟弟,看人恼羞成怒,露出一脸不怀好意的神情:“啧啧,都是男人,大大方方的,哥哥我不会笑话你的。” 沈禾缓了会儿,看见戚厌病的表情,明白他的意思后,脸颊涨红:“没有!” 戚厌病:“嘿嘿!” 第105章 跑路! 戚厌病没有放过沈禾的意思。 看着小孩一脸羞恼的样子, 更加来劲,扑过去便要扒沈禾的被子,脸上的笑容要多猖狂有多猖狂! 戚厌病说 :“有什么的, 大家都是好兄弟,何必这样见外!” 沈禾心中大骂:可恶的直男!! 一点儿边界感都没有! 他扑腾起来,红着脸用力踹戚厌病。 戚厌病被一脚蹬下床, 结结实实摔懵了, 坐在地上一手按着自己作痛的尾椎骨, 好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不是, 他就玩一玩, 怎么小禾弟弟来真的? 沈禾趁着戚厌病没回过神来,跳下床去抓自己的衣服, 迅速给自己套上。 戚厌病委委屈屈的扶着屁股自己爬起来,跟在沈禾身后转悠:“不是, 我开个玩笑,哥下次不开了,我错了, 小禾弟弟你这样害羞, 日后成亲可怎么办?踹我就算了, 踹新娘子可使不得啊……” 戚厌病语重心长的教育。 他一个大男人,被踹就被踹了,闺阁里的小姐可受不了。 沈禾套着衣裳, 听见戚厌病唧唧歪歪,气不打一处来, 咬牙切齿的用气音压着回怼他:“我不娶姑娘!行了吧!” 说完心里骂骂咧咧的边套另一只鞋子, 边单脚往外跳。 屋里闹腾着,忠言与连翘他们端着水进门, 一眼瞧见他们家小公子与小郡王的模样,压着唇角好笑:“小公子,郡王殿下,请洗漱罢。厨房里熬了汤,稍后端来让您与小公子喝些,缓缓醉酒头痛。” 戚厌病乐:“好好。” 他凑到沈禾身边,两个人一起洗漱。 沈禾还满肚子气,看戚厌病不怎么顺眼。 是以没能注意到戚厌病安静下来,没再追着他叭叭,反而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沈禾洗漱完溜达着出门,连翘帮他束发,那头戚厌病已经自己将自己收拾完毕,两人一块去用早膳。 沈小公子的气来得快,走的也快,很快就原谅戚厌病,不知者无罪了。 他见戚厌病不说话,推过灌汤包到戚厌病那头去:“想什么呢?该不会记起你昨夜里醉酒后的事了吧?” 沈禾说完,嘿嘿笑两声。 虽然他记不太清楚,可隐约记得后半截,戚厌病死死搂着他不放,跟他哭诉世子如何凶狠,如何可怕云云,死活也不肯回恒亲王府,要跟着他一道睡。 沈禾想,幸亏他喝酒后不会做什么丧失理智的丢人事。 嗯……应该没有吧? 沈禾在内心给予肯定,没有。 要是有,连翘与荷菱她们肯定一大早就憋笑,要拿这事来笑话他。 戚厌病应了声说:“唔,嗯这汤包味道属实不错,小禾你这里好吃的真多,比我们王府里的人手艺好多了。” 沈禾闻言,很是惆怅:“最会做菜的大师傅在东宫呢,太子哥哥的人,我没好意思开口要……” 馋了。 戚厌病吃着包子,末了漱口,对沈禾勾勾手。 沈禾莫名其妙,这厮要干什么? 他咽下嘴里的汤,凑过去问:“干什么?” 戚厌病压着嗓子,见屋里暂时没下人在,问:“你说你不娶姑娘,真的假的?” 他有种诡异的直觉,觉得小禾弟弟说这话的时候,不像是气话,更像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强调。 旁人是不会这样觉得的,但戚厌病产生这种感觉,越想越觉得有踪迹。 他肚子里藏不住话。 尤其是事关小禾弟弟,他想问个究竟。 沈禾:“?” 沈禾有点紧张,他若无其事的说:“怎么了?” 沈禾没想到戚厌病敏锐到这份上。 他当时脾气上头,哪有人将人的气话当真的? 戚厌病见沈禾顾左右而言他,一拍大腿,深吸口气说:“你放心,小禾弟弟,哥哥我铁定不会往外说!” 沈禾:不是?哥什么也没说啊! 沈禾服了! 他瞪眼! 戚厌病双手合十,露出个抱歉至极的神情,用气音说:“早间是我唐突了,你别气了,哥哥真错了。” 沈禾还妄图狡辩一下,将自己被戚厌病强行拉开的柜门关回去:“你在说些什么?我已经不气了,都是玩笑话。” 戚厌病立刻露出一副“我懂,我不说”的表情。 沈禾:“……” 他感觉自己的柜门被戚厌病一脚强行踹开,然后这厮盯着被自己踹坏的柜门,大吃一惊说:“原来这是你的柜门!我现在就给你按回去!” 沈禾感觉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活了两辈子都想不到会以这种方式出柜!! 鲨了他吧!!! 死前他要带着戚厌病一起下去!! 沈禾举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手掌里藏着他的痛苦面具。 戚厌病还在试图积极开导沈禾:“没关系的小禾弟弟,这算什么!一些小癖好罢了,自古有之,不必为此觉得郁闷……” 沈禾说:“你闭嘴吧。” 戚厌病马上乖巧:“好。” 看来他们家小禾弟弟脸皮太薄了,一时之间难以忍受自己的小秘密被发现。 断袖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过话说回来。 戚厌病四处摸摸,没能摸到自己的扇子,才想起来他的扇子早就被他亲哥压着,不准带出来装模作样的招摇。 他心中扼腕片刻,重新思索。 小禾弟弟先前说他不想娶姑娘,总不是想娶个男子吧? 倒也不是不成……但老国公他们能答应吗? 戚厌病陷入沉思。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67节 那头,沈禾陷入崩溃。 他倒也没有崩溃太久,很快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诡异的想,不知道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可能是让戚厌病发现,而不是让戚拙蕴发现,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幸运吧。 除此之外,沈禾生出一点微妙的放松。 他像是一根绷紧了许久的弦,现在终于有人让他能够放松些许,不至于一直紧紧绷着,走向断裂的那天。 他摸着自己的脸,收拾好自己的神情,正好连翘他们自外头进来,见两个人模样古怪,以为两个人打闹起来,笑着问:“小公子与小郡王可用好了?” 沈禾起身,去揪戚厌病的衣领子,往外走:“好了好了,我们出去说些事,晚间再回来!” 忠言要跟上去,沈禾忙不迭摆手:“忠言你不必跟来,让两名护卫随我一同出去就是。” 说着,顾不上戚厌病被他揪着舒不舒服,迅速往外跑。 爬上马车后去了临江阁。 是的,临江阁。 沈禾怕他跟戚厌病两人去云间楼,日后叫小二说漏嘴,被小表哥他们知晓。 到时候免不得又是一阵追问。 有过从前一通闹腾,这回临江阁的掌柜对沈禾可谓十分眼熟,见他来,立马恭恭敬敬迎上来:“沈公子!” 沈禾风风火火的往楼上跑:“要间包厢!” 掌柜忙应:“好好好,小的这就去安排!” 沈禾补充:“没得我吩咐,其他人不许进来!” 掌柜犹疑:“那小公子可要什么酒水饭菜……” 沈禾说:“不用!” 然后人便没影了。 包厢门合上,两个高大侍卫面无表情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盯着掌柜。 掌柜:“……”灰溜溜的下楼去。 这位沈小公子果真是个难伺候的。 难伺候的沈小公子关上包厢门后,长舒一口气。 他用一种极其郑重的眼神,看向戚厌病。 戚厌病被看得有些发毛,他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双手环胸往后退:“小禾弟弟,你冷静一些……” 沈禾:“……” 他嘴角微抽,说:“我不喜欢你,你放心。” 戚厌病说:“那太好了。”整个人如释重负。 沈禾见他放心放下的这样快,嘿嘿坏笑两声:“不过,哥哥,你可是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你得帮我才成。” 沈禾想,他马上要跑路了,许多尾还没收好,正愁找不人帮忙呢,戚厌病简直是自己送上门来! 戚厌病答应的极快:“行行行,你说,凡是你说的,为兄能做的,都给你做成!” 相当豪迈! 沈禾拉过椅子,坐下,拎着桌上准备的茶水,给自己与戚厌病一人倒上一杯,喝了半口润润喉咙,才说:“哥哥,既然你晓得此事,就该知道我祖父祖母以及外祖他们恐怕不会乐意,但我只想娶位男人,不想被逼着祸害姑娘,所以我预备不久后离开京都,南下去两淮江南一带,等到时候我去寻位情投意合的漂亮公子为妻。” “等到这事做成,过上三五年我再回来,他们便是想逼我,也不再好开口!怎么样!” 沈禾喜滋滋的说着,已经开始展望自己美好的未来。 戚厌病认真的跟着沈禾思考:“倒也不是不成,只是……” 他还没“只是”出个所以然。 沈禾接着叭叭道:“我心已决!我已经做好打算,只是还需要有人帮帮我,我若偷溜出京都,还得避着太子哥哥他们,银钱不好带太多,只能兑成银通去了两淮再存进各处钱庄,就怕还没将银通兑出来,便先被太子哥哥发现,得有人帮我疏通疏通才行……嘿嘿,所以,哥哥你能帮我吗?” 沈禾看戚厌病嘴里的茶水险些吐出来,马上伸手过去扶住他的下巴,让他强行把这口茶水咽下去:“好!喝了这杯茶,我便当你答应了!那学则哥那,便由哥哥你帮我想个由头说通吧!” 他最近正愁怎么和郑学则说这件事,编理由编的不好,很容易被郑学则发现的。 现在可不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他相信戚厌病胡乱叭叭的能力! 戚厌病一定可以的! 而且,既然戚厌病已经知道这件事,他从京都到两淮,一路上通过各种关卡,也能让戚厌病帮着他打通! 戚厌病可是小郡王,又长袖善舞,极会交际,认识的人可多。要帮他打通关系,想来问题不大! 沈禾在心中盘算一通,越想越觉得可行,跑路成功在望! 戚厌病被他叭叭一通话干蒙了。 他努力咽下自己口中的茶水,露出惊恐的表情:“小禾你什么时候盘算的,通通都想好了?” 沈小公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闻言“嗯嗯”点头:“是呢是呢!” 现在就差戚小郡王来帮忙了。 戚厌病上下打量沈禾。 他露出一种沉痛的表情:“小禾弟弟,你真的长大了,你都有心机了,竟然能谋划好这些事。” 沈禾:“……” 沈禾收回笑容,用诡异的眼神看着戚厌病:“我可是活过两辈子的人。” 戚厌病握拳捶掌心:“差点忘了。” 他说:“你让我想一会儿,我仔细想想。” 沈禾觉得问题不大,他心情很好,乐呵呵的溜达到门口,开门对护卫说:“叫小二送些招牌的茶水点心上来。” 沈禾扶着门,想了想补充:“啊,对了,再帮我去买一包栗子糕好了,正好就在这条街。” 护卫应声,下楼去买沈小公子忠爱的那家点心铺子出的栗子糕。 好一会儿后,在沈禾一口茶水一口点心的动静里,戚小郡王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说:“不如这样吧,小禾弟弟,我与你一同去江南。” 沈禾:“噗——咳咳咳!” 沈禾咳的惊天动地。 戚厌病神情尴尬,还有那么两分凄凉萧瑟在:“你若是走了,我哪儿能在京都待下去?我倒是能帮你,但叫皇叔查出来,他第一个要剥我的皮。” “再者,”戚厌病拨弄自己的袖子,摊开手给沈禾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再在京都待下去,我跟我哥早晚要死一个。不是他被我气死,就是我被他吓死。” 戚厌病可怜极了:“你瞧瞧我,过得多惨,说出去谁信我乃是堂堂郡王。” 说完,用袖子擦眼泪。 太可怜了,沈禾怀疑这不是作戏,没准儿真掉小珍珠了。 确实惨。 沈禾心有戚戚。 他想,戚厌病要是跟他一道跑路的话,两个人去了南方还能互相照应。 很好,很不错,就这么决定了! 沈禾拍板:“那好!咱们俩一道南下!那你可得快些准备!” 沈小公子很是大方的说:“既然世子殿下盯着你,你千万小心一些,银钱一类的东西便不准备了,只瞧好你要带走的东西,精简为主。我的身家够咱俩一起花上好些年了。” 戚厌病大为感动:“小禾弟弟!日后你可就是我的衣食父母了!” …… 他们兄弟两个商讨结束后,各回各家准备起来。 戚厌病计划这疏通关卡,沈禾忙着多准备一份。 一路南下坐马车,现在多了戚厌病一个大活人,东西得再添一添。 两人忙得热火朝天。 京城与皇城内也乱成一团。 两边算是各忙各的,都没空注意彼此。 他们这么一路忙着,转眼,月余的时间滑过,到了六月十二,沈禾的生辰。 沈禾再一次满18岁了。 尽管这个世界,男子二十及冠,可沈禾仍旧对18这个数字,怀着种特殊的感情。 他在心底欢呼:好耶,哥又成年了! 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这次沈小公子的生辰,在私底下,与一群亲人过了。 因为陛下病重,好几日前就叫百官心揪着,生怕人马上殡天。 就这么死死活活的,吊着口气躺在龙床上。 京城里一切动静都按捺住,怕冲撞了皇城里的人。 戚拙蕴实在是忙。 他几乎没有能闲下来的时候。 但是沈禾的生辰,他生生拨出来两个时辰,出宫与沈禾见面。 他们用完午膳,其他人知趣的离开,让太子殿下与沈禾一道说说他们兄弟间的话。 沈禾有些憋闷与心酸,皇帝马上要噶了,戚拙蕴登基估计也就这两个月内的事情。 说不准这就是他们几年内最后一次见面。 他努力让自己不要表露出来。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68节 因为戚拙蕴看起来好累。 他眼下浮着一层散不去的青,眼白发红,嘴唇毫无血色。 沈禾小声问:“哥哥你怎么累成这样?要好好睡觉吃饭,身体康健才能做更多的事情呀。” 戚拙蕴抬眸,瞧着少年眼瞳里满溢的担忧,他忽然心情极好,笑着对少年张开双臂:“好,都听禾禾的。禾禾又长大一岁,像个成年男子了,过来让哥哥抱一抱罢。” 沈禾倒是没扭捏,他凑过去,被青年抱了满怀。 原本想着安慰下戚拙蕴,不想青年直接将他抱到腿上放着,两手环住他,宽大的手掌搭在他腹部,就那样抱住他,下巴压在他的肩头。 沈禾能够感受到青年灼烫的温度。 在六月蝉鸣里,掀起滚滚热浪。 沈禾攥着手,想要挣扎,结果听见青年用疲惫沙哑的嗓音,含笑轻声问他:“禾禾这段时日在做什么?” “哥哥太忙了,忙得没有空闲去瞧一瞧我们禾大人,不知道禾大人可否生气。等哥哥忙过这段时日……至多……今年……” 青年的气息沉下去,喃喃的低哑话语声变得模糊不清,消失在唇齿间。 戚拙蕴抱着他,靠在他肩颈,就这么坐着睡着了。 他的呼吸抚着沈禾颈肩一下一下,撩红了那块雪白的皮肉。 沈禾不敢动。 他安静的听着自己叫嚣的心脏。 好大的声音,沈禾想。 不远处有发条风扇吹着,一时半会儿,发条没有走到尽头。 即便如此,沈禾还是能够感受到他的后背,紧紧贴在戚拙蕴怀里那块,渗出淋淋汗珠,濡湿了布料 。 燥热得人心慌。 沈禾微微低头,小声嘀咕:“这是多久没睡了啊。” 累成这样,有空折腾出宫来见他,不如在宫中睡一觉。 宫内宫外马车上耽误的时间,都够做个梦了。 难怪他会喜欢他,沈禾在心中轻轻想。 谁会不喜欢独一无二的偏爱呢? 好像世上有再多重要的事,也需要辟出一角,单独将他安放其中,这样的宠爱。 可惜,这样的宠爱是给弟弟的,不是给觊觎者的。 沈禾努力在心中,用轻快活泼的语调说:希望你登基后受人敬仰,万民爱戴,希望你的臣子都英明能干,也希望在我走后那几年时间里,你能够找到属于你的女主,然后携手相伴余生。 总之,总之……不要再像原文里那样孤独了。 爽文男主就该过点爽文男主该有的人生。 其他某家男主都是事业在手,美人相伴,怎么你过得孤孤单单,一个家人都没有呢? 他小心翼翼的擦掉眼泪。 没有让自己的动作惊醒睡着的人。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沈禾抬头看过去,露出个笑脸,轻声喊:“忠洪,哥哥睡着了。” * 六月二十三。 康景帝驾崩,百官素缟同悲,丧钟长鸣。 京城中的重臣与宗妇要随行队伍,送先帝入皇陵。 二十七日服丧之后,朝中上下筹备新帝登基大典。 七月下旬,祭告天地太庙社稷,太子登基称帝。 沈禾身份说重不重,说轻不轻,他虽没有个官职在身,却是国公世子,卡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什么送行大典都得跟在一群人后头。 还因为身份赶不上戚厌病他们,被礼部安排在其他的位置,好些天混在茫茫人头里。 等到一切结束,戚拙蕴登上皇位,开始忙着处理新事务的时候,沈禾准备好跑路了。 就得趁戚拙蕴皇位还没彻底坐稳,忙得没空关注他的时候,跑路才能成功! 沈禾忙着写信,满满一箱子,钥匙转手放在戚厌病近身的小厮手中,等他们跑路,就让这小厮将钥匙给连翘他们,由着连翘他们将里头的信送给各处的亲人长辈! 沈禾一大早便出门,与连翘他们嘿嘿笑:“我与小郡王去锦州呆半月再回来,这段时日太累了,京中不敢玩乐,偷偷跑出去才成。” 连翘他们要跟着,沈禾推拒说戚厌病那头带了人,他们一行轻装上阵,带一群下人跟着要丢面子。 好说歹说,让连翘他们没跟出来。 连翘他们想着有护卫在,不会出什么事,不得不应下。 沈禾爬上马车,先赶去恒亲王府。 他得甩掉他这群护卫才行。 戚厌病接应他,见他到了,挥手指挥仆从将马车上两个包袱提下来:“明日才动身,不着急,包袱里还能塞点旁的。” 说完,偷偷瞥护卫一眼,带着沈禾进门。 进门后,二人猴子似的蹿得飞快,戚厌病压着嗓子说:“快些快些,正好我大哥这几日都不在!” 沈禾去了戚厌病的院子,三下五除二换掉身上的衣服,穿了身小厮的衣裳,戚厌病给他重新束发,还在脸上摸了点儿灰黑,而后推着他说:“去后门,戌时咱们在地方碰面。” 沈禾拍拍胸口藏着的荷包,里面是他跟戚厌病日后好些年的口粮,可千万不能丢了。 检查好没有落下什么,沈禾做贼似的绕着王府里的小路,从下人进出的小门溜出王府。 等跑远了好一段距离,确认没有人注意他,才彻底松口气,眉飞色舞的背着手,大步往前! 第106章 让你当皇后 戚厌病送走沈禾之后, 开始为自己准备东西。 他推着自家亲信小厮出门:“你家王爷我走了之后,可好些年不会回京了,你去常丰巷将前两日齐先生出的扇子都买回来, 快些,莫要让旁人知晓了。” 戚厌病肉痛的从腰间拽下一块核桃大小的白玉环,塞给小厮:“就用这个抵。” 小厮看看手中的白玉环, 又瞧瞧他们家小郡王, 只能苦哈哈的揣着东西出门。 也不知道小郡王这是闹的哪一出, 但他除了按吩咐去做事, 也不能干别的。 戚厌病很是憋屈, 想他哥回来一起,他过的是多好的日子, 现如今连买几把扇子的钱,都掏不出来, 实在是太惨了! 戚厌病打定主意,等他去了江南,才不要回京城, 一定要让他哥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戚厌病想了一圈, 发现自己还有东西没买。 他一捶手, 不敢使唤其他下人,以免节外生枝。 只能自己提着衣袍,飞快的出府, 自己去买。 走出王府大门的时候,戚厌病还得装模作样, 做出镇定的样子, 慢慢往外,大摇大摆的走。 不能叫其他人看出异样来。 皇叔给小禾弟弟的护卫还通通守在门口。 他们以为小禾弟弟要在王府宿一夜, 第二日再与他一道出门。 殊不知他们今日入夜后,便准备偷偷溜走!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戚厌病想想还有些兴奋。 他们小禾弟弟胆子可真大,想出来的办法也很不错。 等到他们二人去了两淮与江南,必定能过上十分潇洒的日子! 戚厌病没注意背后盯着他的人,眉头紧紧皱着。 高大的护卫怀中抱着刀,目光随小郡王远去,低声问同僚:“小公子为何没有一道出来?” 另一人瞧了两眼,想说兴许小公子懒得出来,毕竟眼下八月的天,小公子不爱动弹。 不过对上同僚的眼神后,没有出声。 小公子虽懒,可小郡王爱折腾,与小公子在一块,哪有出门不叫上人一道的? 他转头瞧瞧王府内,问:“要不我进去瞧瞧?” 对面点头:“以防万一。” 护卫便绕过院墙,踩着瓦翻进了王府,一路小心潜入小郡王的院子,却没能见到他们家小公子。 脸色登时大变,飞快出府与人汇合:“没瞧见小公子!” * 戚拙蕴方登基,需要做的事太多。 他连着好几日都在忙着面见群臣。 这日刚将几位老臣送出去,用力掐着自己的眉心,准备低头看手中的折子时,忠洪小心翼翼的进门。 他进来后,低着头,步子虽轻,但迈的急促慌张,到案前与戚拙蕴道:“陛下,陛下……” 他一连唤了戚拙蕴两次,在戚拙蕴抬起漆黑的眼眸时,勉强压住心中的焦急:“护卫传信回来,说是小公子进了恒亲王府后,人不见了。” 忠洪看见桌案后的青年帝王,在听见这话的瞬间,漆黑的瞳眸似乎骤然收缩了一下,变得极其冰冷。 他没有表情的脸,分明没有鲜明的变化,却显得格外可怖,每一寸肌肉与线条都绷紧,到了极致,只需要一点点刺激就能溃裂,露出皮相后的狰狞。 青年帝王的嗓音听起来还是冷静的,十分冷静,也正因为冷静到了极点,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忠洪才觉得可怕。 “去将戚乐咏抓起来,立刻,城门封锁,即刻起,任何人都不得出入京城。”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69节 戚拙蕴大步往外,忠洪跟在背后问:“陛下,您眼下是要出宫么?小公子不一定是叫王爷带走的,护卫来人说,小公子本是与小郡王约好,与人同去锦州游玩,不知为何没带连翘忠言他们,独自去了恒亲王府,又说要留宿一夜,第二日再走。护卫是瞧见小郡王独自外出,生了疑心进王府,没见小公子,才派人来报……” 戚拙蕴的衣袍被风掀飞,不断翻扬着。 他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只是换了个命令:“派人将戚乐咏的王府围起来,再将戚厌病带来见孤。” 忠洪知道这已然是青年皇帝冷静过的结果,不再劝阻,应声后匆匆去派人将人抓回来。 希望小公子千万别出事。 不论是为了小公子,还是为了陛下。 戚拙蕴坐上马车,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在喘气。 他像是被人用浸水的巾布捂住了口鼻,直到胸口传来窒息的疼痛,才终于回过神来,吸入一口暑夏灼热的空气,混着能将人理智焚烧为无的燥热。 戚拙蕴在听清忠洪说的什么时,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他没有保护好他的禾禾,叫戚乐咏抓住机会,狗急跳墙对禾禾动了手。 现在一路走来,他的理智慢慢回笼,心中无可遏制的升上另一个念头。 ……禾禾是不是知道了? 消息到底传进了禾禾的耳中,他无法接受踏入这样的歧途,所以即便心中有了些许朦胧的情感,也无法支撑未来要遭遇的一切。 他不想,不愿,抗拒这些,所以主动选择要逃离京都,一了百了? 戚拙蕴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他想着给少年时间,多久都好,他会慢慢来,用最温和,最能被少年接受的方式,让他慢慢的爱上自己,愿意永远留在他身边。 戚拙蕴做过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少年在发现真相后,愤恨的龟缩进国公府,不再叫他哥哥,不再与他亲近。若真有那一天,他会想法子,藏住他的感情,让禾禾重新做回他的弟弟,原谅他。 毕竟他的禾禾那样心软,舍不得伤害任何人,凡是对他好的,他都会回馈相同,乃至百倍的好。他们相伴着长大这么多年,互相依靠,彼此信赖,怎么会冷漠相对一辈子? ……他从没有想过,少年还可能逃出京都,去他抓不到,看不见,连听见消息都需要数月时间传递的地方。 在浮沉的混沌思绪中,戚拙蕴到了沈禾生活了一年有余的小宅院。 他面无表情的走入其中,听见院子里戚厌病的叫声:“干什么!我可是小郡王啊,别扒拉我!” 戚厌病正被护卫压着,他心里慌得一批,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皇叔逮住了! 实在是倒霉!分明天衣无缝的计划,这些护卫是怎么发现的!? 也不知道让他哥知道,会不会真扒了他一层皮! 戚厌病正奋力反抗着,试试能不能凭一己之力从这些护卫手里挣脱,实在不行他现在就跟小禾弟弟跑得了! 他们又不是逃犯,还不信跑不出京都。 戚厌病心里叭叭声还没停歇,扭头对上了一双漆黑的,冰冷的,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眸,像是没有底的寒潭,让人一看,便心底油然生出股子惧怕,膝盖发软。 他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嗓子眼儿里的声音全部哑了,浑身汗毛齐刷刷竖立,比见到鬼还惊悚! 前一刻叫嚣的戚小郡王,这一刻干脆利落的跪了。 膝盖撞上地面,清脆作响。 戚厌病在心中大叫一声:对不起了小禾弟弟!哥也是为了在皇叔手里活下来!不过你放心,哥一定会帮你说好话,劝劝皇叔,让他不要对你太苛刻的! 靠,皇叔太可怕了,小禾弟弟真可怜! 跪好的戚小郡王,不等戚拙蕴问话,积极主动的自首:“皇叔!您千万别气!这件事我与小禾弟弟都是有苦衷的!我们商量好去江南,也并非是不回来,只等个三五年后,你们接受了小禾弟弟喜欢男子,便会回京。” 戚厌病积极的为他家小禾弟弟说情:“小禾弟弟也是迫不得已,他喜欢男子,心善不想祸害闺阁小姐们,才出此下策,去江南置宅安家,再娶上一位男子为妻,生米煮成熟饭,想必皇叔与国公还有柳大人就不会再逼着他娶妻……” 多可怜啊,都是被逼的…… 戚厌病还没帮他家小禾弟弟开脱完,头顶冰凉的嗓音沙哑的问:“你说,禾禾喜欢男子,所以才离京?” 戚厌病过于害怕,一时半会儿没能敏锐察觉出他皇叔的变化,垂着头要多卑微有多卑微:“是啊是啊,皇叔您莫要为此气恼,小禾他……” “禾禾眼下在哪儿?”戚拙蕴没有耐性听戚厌病说废话,他问。 戚厌病缩着头:“在在在、在城东防水巷末的废宅子里等我碰头……” 给吓磕巴了。 没声了。 戚厌病低着头,余光看见他皇叔的衣摆迅速从视野中抽离,步态急促的离开。 脚步声远去,戚厌病才松软的瘫坐在地,丧着脸擦额头上的汗。 瞧瞧给他吓的! 戚厌病默念:“小禾弟弟对不起,哥哥我尽力了,不过皇叔应当不会打人吧……应该不会吧?” 皇叔能舍得对小禾弟弟动手? 戚厌病心想,那也不好说,皇叔太可怕了,收拾孩子的时候,谁知道能做出什么。 戚厌病心有戚戚,觉得他跟沈禾同病相怜,都有个阎王爷当哥。 不,小禾弟弟更可怜,小禾弟弟本来可以不被皇叔养,不用受这个苦的。 戚厌病在地上瘫了好一会儿,发现没人搭理他,只能自己手脚虚弱的爬起来,坐上石凳。 他还当院子里没人,坐好后就发现原来是有人的。 他觉得自己可怜,现在下人连扶他一下都不敢了。 戚厌病从脸上挤出个笑容:“皇叔他去抓小禾弟弟,还有会儿才能回来,你们给我杯水也成……” 忠言与连翘,荷菱三人在院子里站着。 荷菱闻言,最先应声,扭头去为小郡王端茶水。 戚厌病看忠言与连翘的脸色实在是不好,尤其是连翘,煞白着脸,眼神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戚厌病仔细打量好一会儿,分辨出他们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惊诧竟然比担忧多。 他说:“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又非是什么罕事,怎么露出这般神情?” 连翘唇瓣蠕动:“奴婢……不知。” 原来,小公子喜欢男子? 连翘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那小公子喜欢谁? 不论喜欢谁,太子殿下知晓这件事后,是更不可能对小公子松手了。 * 沈禾饿了。 他怕发现,小心翼翼出去,给自己买了几个包子,吃饱后继续等戚厌病。 让戚厌病准备干粮,天黑后一道带过来跑路的,可千万别忘了。 不然他们在路上,没准儿得挨饿。 不知道戚厌病请的护卫队靠不靠谱,能不能顺利将他们一路送去两淮。 沈禾盘腿坐在地上,弄根小棍儿,缺德的戳蚂蚁窝,想着戚厌病说更想去江南。 那他们可以先在两淮将银通兑换掉,呆上一段时日,再转道去江南,反正离得很近,不麻烦。 沈禾正规划他们到两淮之后的生活,被戳塌窝的蚂蚁爬上了沈禾的腿,咬了沈禾一口。 沈禾立刻扔了小棍子,上蹿下跳的拍衣服上的蚂蚁,远远跑开,免得被蚂蚁追杀。 他溜达好久,眼见到了酉时,吃完饭的时候到了。 既无聊又饥肠辘辘的沈小公子,决定在悄悄出门一趟,找个没什么人的小摊子,买点吃的。 沈禾说到做到。 他快去快回,买了个烧饼,什么人都没有惊动,啃着饼子看太阳西斜,烧着天边的云霞红灿灿的。 沈禾心情不错的想,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啊,适合连夜跑路。 不错不错。 沈禾这份好心情,直到他戌时还没能见到戚厌病的人影时,垮掉了。 不是? 沈禾难以置信! 这也能迟到!? 这可不能迟到啊我的哥! 沈禾在小宅子里,眼看天已经黑了,出去不是,继续留在这里等也不是。 沈禾心里有点儿怕。 大晚上的,在这个荒废的宅子里,伸手不见五指,他连蜡烛都没带一根,万一闹鬼,他不就完蛋了吗? 沈禾决定好歹先去弄几根蜡烛回来再说。 他低着头,瞪大眼睛看脚底下的路,在昏暗的夜色里,生怕自己摔倒,或是一脚踩到埋伏在荒草里的蛇尾巴。 好不容易摸到门口,推开一条门缝。 沈禾发现有人在巷子口,朝着这头走来。 来人提着灯笼,灯笼放得低,还有些光被衣袍宽大的袖子盖住,以至于叫人看不清来人的面孔。 沈禾在心里骂骂咧咧,戚厌病这骚包!平日里打扮的金金紫紫,华贵的像只花孔雀就算了,现在要跑路的时候,还穿这么麻烦的衣服! 难怪他哥要压他的扇子! 吐槽归吐槽,沈禾在看见人影的时候,心里的慌张跟焦躁马上散去,变为兴奋。 他蹦哒着挥手:“这!快点!你东西都带好了吗!” 怕动静太大,沈禾很谨慎的压着嗓子叫唤。 他小步朝着戚厌病跑,边跑边探头看巷子口。 奇怪,戚厌病让人将马车停哪儿呢? 他小跑着一路靠近,在凑到足够借着昏暗的灯笼光火,看清来人面孔的时候,沈禾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儿没原地撅过去。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70节 靠! 沈禾身体先于大脑反应,当场扭头转身,就要逃出被逮捕现场。 救命啊!!!! 鲨了他吧!!! 还不如让他撞见闹鬼!!! 戚拙蕴为什么会在这里啊啊啊!!!! 他反应足够快,可惜来人反应比他更快。 戚拙蕴长手长脚,大步跨过来,简直是一步顶沈禾两步,胳膊一伸就攥住了沈禾的后衣领,提着他拽回去。 沈禾痛苦面具,他已经不想说话,他只想跑。 他被戚拙蕴拦腰提在怀里,连双脚都腾空了,还不死心的奋力挣扎,手脚一起往外扑腾。 可惜沈禾这点扑腾,根本不能奈何人家。 戚拙蕴一言不发。 他死死搂着少年的腰,随他扑腾,大步转身朝外,走出这条寂静荒凉的巷子,然后强行将人抱上马车。 沈禾折腾累了。 他一身的汗,挣扎的时候还踢了戚拙蕴的腿好几脚,力道不小,没准儿都青了。 沈禾知道自己跑路是没希望了。 指望从戚拙蕴手里跑出去,还不如做梦比较有可能。 没有希望的沈小公子,放弃挣扎,整个人瘫下来,靠在戚拙蕴怀里,听着自己呼哧喘气声。 还有一点儿心虚。 不,很多的心虚。 不知道戚拙蕴要怎么收拾他。 这种时候,沈禾跟戚厌病还挺心有灵犀的。 他们想的竟然是同一个问题。 ——戚拙蕴该不会打他吧? 应该不会吧?沈禾想,他从小到大连句骂都没挨过呢。 但也不好说。 因为,沈禾心虚的想,戚拙蕴好像真的很生气,特别生气。 怎么现在都没有说话? 从刚开始逮他的时候,到现在回到马车上,快一刻钟的时间,一个字都没说。 这种不同寻常的安静,让本就心虚的沈禾,一矮再矮,成为精神上的矮子,接下来要接受一个道德巨人,站在高地,对他发出谴责。 马车动了。 沈禾不知道要去哪儿。 他还瘫在戚拙蕴怀里,戚拙蕴没松手,呼吸听起来有一点儿急促。 只是有一点儿急促,沈禾心想,他老大一个小伙子,被戚拙蕴提溜回来,竟然只是有点儿呼吸急促。 真牛逼,男主各方面素质数据拉满了是吧? 还有闲心想这,沈禾在心里说,嘿 ,没想到哥还是越紧张的场合越能放松的人。 好一会儿后,也许没有很久。 戚拙蕴动了。 沈禾考虑,要不要自己主动打破僵局,开口说话。 叫“哥哥”也好,认错也行,或者戚拙蕴训他都可以,总得有人开个头吧? 沈禾正要说话,他被抱着,侧转了过来。 先前是被戚拙蕴从背后提着腰上马车的,而后也维持着背靠戚拙蕴的姿势,坐在他怀里。 现在被青年两只手握着腰,侧转过来,沈禾才终于再次看清戚拙蕴的脸。 他小心翼翼的往上瞄着,马车里的烛火晃动,让青年轮廓鲜明立体的面容上,落下深刻的阴影,神情难明。 眼底似乎浮着血丝,不知道又是多久没睡了。 沈禾看清戚拙蕴的样子后,心虚的愈加离开,收回视线,抿着嘴,失去开口的勇气。 戚拙蕴抱着他侧过来后,仍旧未说话,而是垂着眼眸,开始用帕子,一点点擦掉沈禾面上抹着的灰痕。 他擦的细致,力道甚至算得上温柔,实在是难以想象,这个人眼下正在发火的边缘。 沈禾控制不住自己,眼睫颤动。 戚拙蕴擦掉了沈禾面上大部分的灰黑,只有些许痕迹还沾着,需要水才能洗干净。 不过少年已经恢复了白净的面容,颤动的眼睫来回的扫着,像是在扫戚拙蕴的心弦。 戚拙蕴双手环着怀里险些溜走的少年,垂眸,慢慢的,仔细的将脏污的帕子折起来,叠成一小块。 在这样的动作中,他像是收拢了自己的情绪,又像是拨开了什么一直挡在他眼前的东西,让他能够明晰的,冷静的看清一条展开在他跟前的路。 他渴求的路。 戚拙蕴将帕子放回去。 马车随之停下。 所有的动静消失,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了,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沈禾不知道现在到了哪里。 他穿着仆从的衣裳,袖子短了些,连个能将手缩进去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僵着抠自己膝头的布料。 这些动作全部落入戚拙蕴的眼中。 戚拙蕴垂着眸子,看少年紧张的模样。 大约是怕他发火,也是在为自己的行为心虚。 戚拙蕴想,看,这样乖的孩子,连做一件称不上是坏事的事,都会因为旁人的愤怒感到心虚。 他怎么可能发火。 也不会发火。 戚拙蕴捏着少年的下颌,让他朝着自己,微微抬起来,直视他的双眸。 少年的眼睫立刻颤动的更厉害了,但是他顺从戚拙蕴的意思,乖乖抬起眸子,与戚拙蕴对视。 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哪怕背对着烛光,依旧是明亮的,明亮到让戚拙蕴想要在此刻,低下头去亲吻。 也是这样透亮的眼眸,悄悄的,藏着那样大的秘密,叫他心底交织如麻。 戚拙蕴盯着这双眸子,想起戚厌病说的话。 想去江南,置宅安家,还想另外找个人为妻。 找另一个人为妻? 然后,用这样的眼眸,去看另一个陌生的男人吗? 戚拙蕴心口缩紧,被丝线束缚住,难以在自己的想象中喘息。 这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亲眼看着,一日日长大的少年。 他们之间才该有着世上最为亲密,最不可分离的关系。 既然如此,旁人可以,他有什么不行? 戚拙蕴摩挲指腹温热的皮肤,嗓音沙哑的问:“禾禾,听说,你想去江南置宅安家,还想娶个俊俏公子为妻?” 沈禾颤巍巍的:“不、不可以找男人吗?” 戚拙蕴笑:“可以。” “找哥哥。太子哥哥让你当皇后。” 第107章 小老虎 沈禾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天而降砸了下。 他整个人都显得茫然迟钝, 呆呆问:“什么?” 原本因为心虚,不住颤动的眼睫,现在凝固住了。 就那么直愣愣的抬着眼睛, 看着戚拙蕴。 戚拙蕴重复他方才的话,他轻声说:“禾禾不是喜欢男子么?既然如此,做哥哥的皇后罢。” 沈禾一下子没有办法分辨, 戚拙蕴这到底是不是被气晕了头, 在对他开什么恶劣的直男玩笑。 但戚拙蕴搂着他, 一只手抬着他的下巴, 垂头凑近, 两人呼吸缠着呼吸。 在暑夏夜里,燥热侵入肺腑心脾。 他们的距离变得暧昧, 暧昧到绝不是玩笑能够托辞的程度。 沈禾几乎觉得下一刻,自己就会被亲吻。 然后, 他的感觉变成了真实。 他的初恋,他以为不得不放下,不该有绮念的男人, 亲吻了他唇瓣。 很轻的一下, 蜻蜓点水。 但这样的蜻蜓点水, 足够让沈禾宕机的脑子重启了。 他盯着戚拙蕴,被亲吻了第一时间竟然没有觉得害羞,而是问戚拙蕴:“我是男人啊, 我怎么做皇后。”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71节 沈禾此刻觉得自己就是个被馅饼砸中的幸运儿。 他饿的要死,而馅饼已经砸进了他怀里, 那他就顾不上再去考虑什么馅饼是否好吃, 里面是不是藏着毒等等。 他现在要考虑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馅饼, 啃上一口,再来谈论其他的事。 沈禾无处安放的手找到了位置,他抓着戚拙蕴的衣襟,圆润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戚拙蕴,抿紧唇瓣,等戚拙蕴的回答。 那副紧张的模样,让他显得可怜兮兮。 好像戚拙蕴只要说出半个否定的字眼,他那双圆润明亮的眸子里,马上会沁出水液,滚落泪珠,变成一只被大雨淋湿的,委屈可怜的小动物。 戚拙蕴按住他攥着自己的衣襟的手,喉结滚动,用了极大力气,才沙哑着嗓音开口:“只要你想,只要你愿意。” 你想,你愿意,哥哥什么都可以给你。 不,即便你不想,不愿意,现在哥哥也不可能放手。 他另一手按在了少年后颈,贴着那片被汗湿的潮热肌肤,慢慢摩挲,带着禁锢意味的姿势。如果怀里的少年想要逃离,绝不可能挣脱。 戚拙蕴觉得自己的心绪有些控制不住的,翻涌出暗流。 不过这些暗流来不及汇聚壮大,便被少年轻而易举的打散。 少年眨着眼睛,眸子一瞬间变得极其明亮,但转瞬变得更加委屈,好像碰到了无解的难题。 他哽咽的说:“但是会被骂啊。” 戚拙蕴:“……” 戚拙蕴一时无言,可心中却生出一点儿难以名言的喜感,很好,这很符合跳脱的沈禾。 他难以忍耐的双手搂紧了少年,用力将人按在怀中,胸腔微微震颤起来,发出闷沉的笑声。 很莫名其妙。 他们是如何跳到未来会被史官骂的话题上?分明连眼下,两人的关系都尚未说明白。 但有一点再清楚不过了,就是少年是愿意的。 他没有戚拙蕴的感情产生惧怕微缩,反而是觉得惊喜。 从撕开他们之间那层遮挡后,沈禾每一个动作都在对戚拙蕴表达着自己的喜欢。 沈禾被抱住后,愈发的懵。 人的脑子在大悲大喜之后,时常难以像平常那样聪明灵敏。 他现在整个人像是醉酒一样。沈禾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中暑了,才会产生这种神志不清的感觉。 马车里很热,他整个人也热,有种空气粘稠的让人喘不上气的感觉。 他们刚刚说什么来着?接下来又要说什么来着? 不知道。有一点儿能确定,就是戚拙蕴好像没发火。 唔,可以对他撒娇了。 沈禾懵逼的趴在戚拙蕴怀里,小声说:“哥哥我好热啊,要喘不上气了。” 他的嗓音放得软软的,听的人心脏跟着发软,舍不得让他受丁点委屈。 青年松开紧得让人窒息的怀抱,将人抱起来,在沈禾回过神来之前,带人下马车,一路走进院子里。 原来戚拙蕴带他回了他自己那个小宅子。 沈禾被马车外的凉风一吹,脑子清醒许多,后知后觉的开始脸颊涨红。 他马上挣扎:“哥哥我自己走!” 怎么还抱小孩似的! 戚拙蕴没有放开沈禾,用温和声音哄他:“乖乖的,别动。” 沈禾:“……” 他趴下来,将头埋进戚拙蕴的脖子,不想被其他人看见脸。 有点丢人。 还有点……嗯,开心。 嘿嘿。 沈禾的嘴角不受控制的裂开。 他想,戚拙蕴刚刚那话算是表白吗? 算吧? 那话跟对着他说“我想让你做我老婆”有什么区别? 如果这都不算表白,那简直是耍流氓!!! 话又说回来,戚拙蕴不是某家男主,铁血直男吗? 结果某家男主也能是gay? 沈禾脑袋里的想法已经开始变成脱缰野马。 他想,要是戚拙蕴是gay,那他岂不是白可怜戚拙蕴了?人家根本不想娶姑娘做皇后,说不定原著后来就是找了男朋友呢…… 他正想七想八想的入神,戚拙蕴将他放下。 沈禾坐在小榻上,不自信的抓着戚拙蕴再问一次:“哥哥……” 戚拙蕴半蹲下来。 刚登基的青年帝王,这世上最为尊贵的,高高在上的人,蹲在小榻跟前,握着沈禾的手,仰头看他:“怎么了?” 嗓音里噙着无限的温柔。 漆黑的眼眸里盛着灯火,还盛着沈禾的面孔。 里面满满当当的,只装着他一个。 沈禾低着头,看他,小声问:“哥哥你喜欢男子么?” 戚拙蕴说:“不喜欢。” 沈禾呆住。 不喜欢? 不喜欢? 他的眼眶慢慢红了,他心想这种玩笑也能开吗? 直男可真没有下限啊。 戚拙蕴裹住掌心的手掌:“哥哥只喜欢禾禾,只喜欢你一个。” 只爱你一个。 旁的任何人,都不喜欢。 沈禾心里的悲伤没能泛滥成功,被这个急转弯打的猝不及防。 沈禾的心脏开始不争气的狂跳。 比以往任何一次,跳的都要热烈,都要更加的欢欣鼓舞。 好像心脏发疯了一样。 撞得沈禾肋骨有一点点疼。 他听过那么多的情话。 在繁华的现代世界里,喧嚣纷杂的网络上,多么优美复杂的情话都可以从人的嘴里编出。 沈禾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些字句排序后的话语,有这样大的力量,能够让另一个听见的人,心脏疯掉。 戚拙蕴问他:“那么禾禾呢?禾禾喜欢哥哥,愿意找哥哥么?” 他攥着少年的手不自觉用力。 他希望从少年口中听见回答。 他不需要他的禾禾,有着与他相同浓烈的感情,他只需要禾禾愿意喜欢他就好,仅此而已。 戚拙蕴仍旧难以,胆怯于,去想象,如果沈禾今日真的从京都离开,未来将会是什么样子。 他会真的寻到一个男子,与那个陌生人在一起,长相厮守吗? 一想到那样的可能险些发生,戚拙蕴就觉得心口有一个巨大的空洞。 这个空洞是他,是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法填补。 只有沈禾一个人可以。 因为他是挖出这个空洞的人。 唯有他一个,才能够将戚拙蕴心口的空洞填埋,让他恐慌消弭。 他贪心,又不贪心。他渴望他的宝贝,却又能容忍他的宝贝不那样的爱他,只要愿意留在他身边,就足够让他满足。 然后。 帝王看见他的珍宝,眼眸明亮,里面满溢笑意,毫不犹豫的从小榻上张开双臂扑下来,扑进他的怀里。 掉进他怀里的宝贝,用力搂住他的脖颈,嗓音果决到迫不及待的说:“哥哥我最喜欢的就是你!” 戚拙蕴心中那个空洞,蓦地被填满了。 惶恐退却。 因为少年的爱意不加遮掩后,是如此的温暖炽热,明亮耀目。 他小心翼翼的搂着怀里的宝贝,像是生怕一不小心,会被碰碎。 沈禾感受到了戚拙蕴珍视的动作。 最亲近的,最崇拜的,最信赖的,最心疼的,所有的,自小到大这么多年,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跟甚至,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前。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戚拙蕴呢? 世界上再也找不到能够像戚拙蕴一样让他喜欢的人了。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72节 …… 戚厌病在院子里团团转。 他心想明明听见人回来了,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动静。 该不会真在打孩子吧? 那不应该啊,挨打的话,小禾不会哭吗? 不好说,戚厌病深思,小禾跟他不一样,他会边挨打边鬼哭狼嚎,小禾没准儿只会闷声委屈巴巴的掉眼泪。 乖孩子就是这样的。 戚厌病正在为他家小禾弟弟与自己的悲惨经历伤感,就听见有人声从不远处传来。 有人提着灯笼过来了。 进了庭院,戚厌病看见来人是皇叔,背后跟着脸颊红红的少年。 戚厌病心中一紧,不是,还打脸啊? 这么严重? 他顿时更加害怕了。 颤颤巍巍小声喊:“皇、皇叔……” 说完,用眼神偷瞄沈禾,里面充斥着愧疚之情。 对不起了小禾弟弟,哥也不想卖你那么快,哥主要是为了保命。 沈禾:…… 沈禾已经从戚拙蕴那里知道了大致情况。 他知道这个家伙不靠谱,但没有想到这么不靠谱!! 都要跑路了,还能惦记着让人去给他买扇子! 在家里蹲到晚上,不出门到底怎么了! 这么想要扇子,他们去两淮那样富庶的地方,难道会没有吗! 大不了托人从京都买完送去两淮啊! 好在沈禾现在不想跑路,否则他真是想上去踹戚厌病两脚! 话虽如此,沈禾还是很讲兄弟情的。 他跟在戚拙蕴身后,小声说:“哥哥要不算了吧……反正也是误会,我若是早知道,就不会想着离开京都……” 等等。 那倒也不是。 沈禾瞥两眼戚厌病,心想原主噶掉的剧情点可还没过呢。 戚拙蕴没有说那么多,他现在只是觉得戚厌病在这里待着碍眼,道:“将人送回恒亲王府。” 忠洪笑眯眯的应声:“是。” 戚厌病心如死灰,灰溜溜的被侍卫们送出宅子。 怎么皇叔跟小禾弟弟瞧起来都挺开心的模样。 皇叔的火气散的那样快吗? 撵走戚厌病后,沈禾有点局促。 他小声问:“哥哥是不是很忙?” 这么忙,还不回宫吗? 沈禾现在还有些懵,做梦一样。 他觉得自己需要点时间缓缓。 暗恋成真,唉嘿! 一想到这点,他的嘴角便不自觉的翘起来,压都压不住。 沈禾高兴的很明显,戚拙蕴瞧着他被热得发丝濡湿,碎发一缕缕粘在腮边与脖颈边的模样,伸手勾起这些发丝,为他顺好。 但沈禾的碎发很多,况且天气热,他会反复出汗。 他的脸发红,雪白的肤色透着一层粉,上面还缀着汗珠,在烛火中一照,亮晶晶的,像是雨后水洗过的粉桃。 叫人想要啃一口。 戚拙蕴有亲吻他的欲望。 但戚拙蕴没有。 他看着少年眼神闪烁,慢慢笑出声:“很忙。” 他不想急躁的吓到禾禾,即便禾禾也喜欢他。 戚拙蕴做惯了照顾沈禾的角色,他连欲望都是带着克制的,凡是理智尚存时,第一点考量的总是他的禾禾是否接受,是否愿意,是否会被吓到。 他摸着沈禾的脸颊,最后在少年头顶揉一揉,说:“哥哥先回宫,你好好睡觉,明日哥哥派人接你进宫,好不好?” 沈禾脸更红:“哦哦好好。” 进宫,进宫干什么呀? 嘿嘿嘿。 沈禾按耐不住的高兴,很想要蹦哒两圈,甚至是来个夜跑。 他巴巴的将人送到门口,戚拙蕴有些克制不住的问:“你想今夜同哥哥一道进宫么?” 他想现在就将人带走,时时刻刻放在自己身边。 可惜少年眨着眼睛,摇摇头,然后自己嘿嘿闷笑两声。 不知道在笑什么,但拒绝的态度很鲜明。 看样子是哄不走了。 戚拙蕴不得不让沈禾留在宫外。 上了马车,瞧见少年站在门口,高兴无比的对着他挥胳膊:“再见再见!哥哥明日见!” 然后背影雀跃的回去。 戚拙蕴看了好一会儿后,吩咐忠洪:“让暗卫守好。” 忠洪忙应:“是。” 他跟着听了一路,总算是松口气。 小公子与陛下互相喜欢,算是天大的喜事了。 那头沈禾一步两跳的回到房中,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有点嫌弃,就这个样子互相表白! 沈小公子立刻叫唤起来:“有水吗?忠言我想洗澡。” 院子里的下人动起来。 沈禾坐不住,他觉得自己亢奋的血液都往脑袋里冲,非得起来动一动才能舒服。 他在屋里原地溜达,东摸摸西瞧瞧,实则看的心不在焉,脑子里全是在想,戚拙蕴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他的?为什么喜欢他?比他喜欢的早还是晚?兄弟情变质的时候什么反应? 沈禾发现他们虽然都知道彼此的心意,可好多东西都还没说呢。 而且沈禾想着想着,脑海里渐渐翻出许多细节来。 以前只当是铁血直男养孩子,没有分寸感,现在回过头去看,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好哇! 沈禾抱着胳膊,心底哼哼,戚拙蕴这厮该不会早就在明里暗里勾引他了吧! 啧啧啧,竟然还对他用美男计。 沈禾嘻嘻笑着想,戚拙蕴确实长得很帅,目前为止没有见过比戚拙蕴更帅的,难怪这美男计他会上当。 他想去小榻上滚一滚,不过现在身上折腾的脏兮兮,只好憋着。 溜达好一圈后,沈禾摸出自己胸口放着的银通。 差点给忘了! 高兴归高兴,身家不能弄丢了! 沈禾立马去找盒子,将东西先一一放好,过几日再寻个时间,去将银通兑回去。 沈禾又想起来,他既然不走了,那给其他亲人们写的信就不必留着了。 想到自己写的那些话,再想想自己闹出的乌龙,沈小公子面红耳赤的去翻箱子,准备将里头的信都拿出来烧了。 还好他有备用钥匙。 沈禾摸了半晌,抱着箱子放下,听见有人要进来帮他,立刻羞耻的拒绝:“不必不必!我自己来!” 沈禾手忙脚乱的,钥匙叮叮当当掉进床底。 他有点儿不敢直接伸手去摸,去拿一盏灯来,小心翼翼凑到床边,照亮后才敢伸手进去。 等等。 沈禾看见个圆形的东西落在床底,瞧起来有他半个拳头大小。 沈禾心想,该不会是老鼠吧? 他小声吓唬老鼠:“嘿!走开!走!” 那团小黑影没动静。 沈禾推着灯,凑得更近点,还得小心别将他的床点着了。 那不是只老鼠,而是个布偶,橘黄黑纹,沈禾很眼熟。 他伸手将那只小老虎捞出来,拍拍上面的灰尘。 这不是太子哥哥的么?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73节 怎么会掉在他床底下? 沈禾拍干净,先放小几上,决定明天去问戚拙蕴。 他洗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连翘帮他擦头发的时候,沈禾还在拨弄那只小老虎,唇角跟眼眸都是弯着的。 连翘垂着眸子看小公子,轻声问:“小公子很喜欢殿下么?” 沈禾觉得有点儿羞耻,他笑了两声,说:“喜欢的,很喜欢,没有想到太子哥哥会喜欢我。” 连翘没忍住道:“怎么会不喜欢您?小公子这样好?只是小公子自己不知道罢了。” 沈禾当连翘在夸他,乐着给自己脸上贴金:“我知道,我可是小三元呢!” 连翘被他这活泼样逗的笑了声,心中想,您不知道。 太子殿下爱慕小公子,欲念浓重,在小公子完全不知道的时候,便已经有了心思。 她只是没想到,小公子会喜欢男子,且喜欢的还是太子殿下。 她原本满心的忧虑,变为庆幸。 连翘没有将自己从前的忧虑告诉小公子。 若是说了,小公子必定要心疼的凑上来,安慰她云云。 连翘想到沈禾可能做出的举动与神情,嘴角慢慢跟着露出点笑容。 沈小公子还在乐呵,乐完惊呼一声:“呀!忘了!以后不能叫太子哥哥了,他现在已经是皇帝,得改叫陛下了!” 沈禾放下小老虎,拿过块帕子,自己为自己擦另一半头发:“连翘,你不知道,我还是觉得我像是在做梦。” 今天混乱得很。 白天还在心惊胆战的忙着偷跑,天黑就被抓回来,得知初恋成真,暗恋的人也暗恋自己。 连翘安抚他:“小公子累了,晚上睡一觉,明日便知道是不是做梦。” 连翘确认似的问:“小公子很开心罢?” 沈小公子点点头,眼睛始终亮晶晶的:“非常开心!” 连翘说:“小公子开心便好。” 沈小公子上床睡觉了。 他确实挺累的,白日里担心自己被发现,夜里又受了不小的冲击。 很快便呼呼大睡,被子踹到床脚,怀里搂着他宝贝的大老虎。 睡着后,脸颊上都挂着笑容,不知道梦里会是怎样的开心。 连翘放下幔子,熄灭附近几盏灯火。 荷菱在门口冲她招手,眯着眼睛笑,小声说:“太好了,这可是两情相悦呢。” 连翘笑着看她一眼,被荷菱从手中接过灯笼,推着肩头出去:“让忠勇守夜好了,明日小公子要入宫,说不好之后咱们又得搬进宫中,还有些舍不得宫外的自由日子呢。” 连翘笑着损:“在宫中也没瞧你多拘束。” 荷菱乐:“哈哈,反正如今我又不是小宫女,可没嬷嬷会再管着我了,除了一个连翘嬷嬷~” …… 沈禾跟戚厌病商量着跑出京都这事,在小范围内传开了。 晋王,即戚乐咏,一整日脸色都不大愉快。 昨夜里戚拙蕴命人围了他的王府,几乎是撕破了脸,当着满京城的人扇他耳光。 若是沈禾被抓回去后,同戚拙蕴闹起来,戚乐咏倒不会拿被围府当回事。 偏生第二日一早,便听见消息,沈禾进宫了。 毫无疑问。 沈禾并没有跟戚拙蕴反目。 甚至,有可能,他们的关系更加紧密,日后再难离间。 戚乐咏问身边的人:“戚乘风看完密信后,可给了回音?” 手下人答:“殿下,世子回了,让您再等三日,他必须亲自确认。” 戚乐咏脸色好看许多,笑着说:“查吧。本王可没骗他,戚拙蕴杀父弑君,叫世人知晓,父皇的拥趸知晓,这皇位岂能容他安坐。” 第108章 不要忘记他 沈禾入宫的时间很早。 他一觉睡醒后, 还是有种做梦一样的感觉。 直到进宫后,看见穿着帝王冕服的戚拙蕴走进寝殿,更换常服。 戚拙蕴一瞧见沈禾, 瞳眸里便涌出笑意,对他伸手:“禾禾。” 沈禾跟受到召唤的小狗似的,速度起飞, 朝着戚拙蕴冲过去, 撞进了他怀里。 撞得戚拙蕴朝后微微踉跄半步, 双臂搂住了怀里的少年, 下意识便要托着人抱起来。 他总是想抱一抱他的禾禾。 天知道, 禾禾搬出东宫后,这一年的时间, 他要如何反复忍耐自己想要抱他的欲望。 想将人一直抱在怀中,去哪儿都带上, 像他还幼时那样。 可惜沈小公子羞耻心比较强烈。 他脸皮薄,刚刚与戚拙蕴转换关系,还不能习惯以情侣身份产生的亲近, 尤其是当着外人的面。 少年雪白的耳垂变成粉色, 且有颜色逐渐加深的趋势。 戚拙蕴自然瞧见了, 于是按捺住自己要将人抱起来的动作,没有让少年更加的羞耻。 戚拙蕴摸摸沈禾的侧脸,轻声哄他:“禾禾坐一会儿, 想吃什么告诉宫人,哥哥换身衣服。” 沈禾点头:“哦哦。” 心里想, 换衣服他有什么不能跟着的, 以前又不是没见过。 还这么见外。 嘿嘿。 虽然心里想的起劲,沈小公子行动上是个矮子, 戚拙蕴让他在外间坐着等,他就乖乖在外间坐着了,两只手托着自己的下颌,探头探脑的打量这个自己从没来过的地方。 果然比东宫大很多,不愧是皇帝住的地方。 看起来金碧辉煌的,随便摆的东西都格外值钱。 沈禾像是在打量自己的新地盘,看了一圈后,满意了。 宫女去御膳房报沈小公子想吃的菜名儿点心。 沈禾想起他馋了好久的东宫大师傅,眼睛发亮:“东宫的大师傅可以来御膳房吗?” 东宫现在都没主,大师傅可不可以跟着他出宫去? 沈禾越想越觉得可以,准备稍后撒娇卖乖,让戚拙蕴将大师傅让给他! 他正想的美滋滋,盘腿坐在小榻上,双手按着自己的膝头,眉眼弯弯,便听戚拙蕴低声说:“都出去吧。” 宫人们应声:“是。”纷纷退出殿内,忠洪走前带着笑,将殿门关上。 沈禾:“?” 不是,等等,你关什么门啊!大白天的,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沈小公子心里唧唧歪歪,没来得及说完,自背后被人提起来,托着放进怀里,笼罩在了熟悉无比的呼吸下。 戚拙蕴坐在他先前的位置,让沈禾与自己面对面,坐在自己的腿上,双手托扶着他的腰背。 然后一个毫无预兆的亲吻便落下来了。 落在沈禾的鼻尖。 沈禾笑弯了的眼睛倏地瞪大了,下意识后仰,可惜坐在人腿上,还被按着,即使躲也躲不开。 那亲吻往下,碰过鼻尖后,就想去碰浅粉的唇,将唇色染成更鲜亮的红,像涂抹了口脂那样漂亮。 沈禾慢慢适应了这样的亲近,终于对他们关系的变化有了切实的体会。 他们真的变成情侣了,会互相亲吻,互相暧昧的人,也会互相陪伴彼此余生,用爱人的身份。 那双托着他腰背的手,一只慢慢往上,按住了他的后颈,一下下抚摸着,拇指指腹像是急迫难忍一般,反复摩挲着细软的皮肉,揉出一块淡淡的嫣红。 沈禾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后颈原来也能这样敏感。 他浑身都微微颤栗,痒意从后颈沿着脊背一路向下蔓延,汗毛被刺激得根根竖立,让他不自觉的绷紧了身体,双手只能攥着身前人的衣服,被动接受叫人难耐的亲近。 沈禾有点呼吸不上来。 他又有点儿醉酒,或者是中暑的感觉,总之整个脑子懵掉了,只能被动顺从的动作。 沈禾下意识想,八月可真热。 今年发生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事,没时间去避暑山庄避暑,不然不至于把脑子热懵。 直到他听见耳边略微沙哑的嗓音,温柔的唤他:“禾禾,吸气。” 托在后颈反复摩挲他的手掌,微微用力捏住他的后颈,沈禾终于在这样的力道下回过神来来,张嘴喘息着。 他眼睛发红,眼眶内因为过火的亲吻,蒙上了层薄薄的雾气。 但他的身体好像比他的灵魂要更加娴熟,适应这种感觉很快。 太怪了,好像亲过很多次一样。 而且戚拙蕴感觉很熟练的样子。 沈禾意识发散的想七想八。 没有注意到抱着他的男人,黑眸里浮出水面的欲念,深沉浓郁的像是炽热的岩浆,随时可能压不住的,将他心心念念的少年融化掉其中。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74节 戚拙蕴喉结滚动,轻轻啄吻脸颊红润的少年,弯着眸子问他:“禾禾喜欢这样么?” 沈禾终于被拉回注意力。 他坐在戚拙蕴的腿上,比戚拙蕴多了一层原始高度,却不能俯视戚拙蕴,只能平视。 沈禾小声说:“唔……嗯,还好,还好。” 说话的时候小眼神四处乱飘,没忍住舔了下感觉有些许奇怪的嘴唇。 该不会被戚拙蕴亲肿了吧? 得益于上辈子多年的宅男经验,沈小公子脑子里迅速冒出了很多合理的以及不合理的描述,眼神更加的不敢落在戚拙蕴脸上,连带着耳朵变得通红,快滴血般。 戚拙蕴在心中想,吃不到的时候难以忍耐,原来能够光明正大吃到嘴里的时候,会更加难以忍耐。 贪欲果然是个得寸进尺的东西。 他黑眸盯着沈小公子,见人小眼神四处乱飞,就是不肯好好看人,一副羞耻窘迫得恨不得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不敢见人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很想突破底线。 但这种时候,青年皇帝那条对沈禾的底线,又忽然变得极高,极其牢固,轻易不可突破。 他克制的亲吻,然后克制的注视少年,甚至不会在少年害羞窘迫的时候,在格外加以挑逗,反而是默默无声的温柔注视着,等待他能够适应这样的变化与亲近。 他温柔的安抚沈禾,托在少年后腰的手掌轻轻拍抚着,低声哄他:“不必害羞,禾禾,这是爱人之间理所应当的事,你不会,哥哥可以教你,一点点的学会。” 戚拙蕴打量着少年的神情,见他的羞耻心似乎压了下去,变得镇定许多,翘着唇角开始逗弄:“所以,禾大人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若是觉得勉强,可是觉得下官做的不够好?还请禾大人不吝赐教。” 沈禾坐不住了。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被他狠狠拍飞! 沈禾打量戚拙蕴两眼,很是气愤道:“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羞耻!大白天的呢!” 戚拙蕴被指责了,还挺无辜:“是白日,但门窗管着呢,况且哥哥只是亲亲你,又没有做其他的事。” 沈禾受不了,他推着戚拙蕴就要从他腿上跳下去,板着脸,义正言辞道:“你堂堂皇帝,怎么这么不务正业!好多折子等着你去瞧,你要是不瞧,那些官员们如何做事!?好了,办正事!” 沈小公子力图从道德制高点打击戚拙蕴。 奈何戚拙蕴的脸皮实在厚,要不说玩儿权谋的人心都脏呢? 他闻言笑着说:“皇帝也有昏君。昏君不处理政务,是因为禾大人不肯回答。” 沈禾浑身都热,他觉得自己身上出了汗,再受不了跟戚拙蕴这样贴在一起。 他拒不回答,吃奶的劲儿都快使出来了,只弄得自己形容狼狈,根本没办法从戚拙蕴这厮手里跑掉! 沈禾恨恨:“你吃了什么饭,力气这么大!” 可恶啊! 戚拙蕴很是铁石心肠的说:“与禾大人吃的是同一锅饭,奈何禾大人听不得逆耳忠言,总爱嗜甜,现在反倒是怪起谏言的忠臣,哥哥好生冤枉。” 沈禾:“……” 好好好,人身攻击是吧,旧事重提是吧,摆监护人的谱是吧? 沈禾狗胆包天,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用力推着戚拙蕴往小榻后躺。 他推的猝不及防,戚拙蕴只防着他后仰挣扎,没想到人会跟着自己一起倒过来,真让沈禾推倒在了小榻上。 沈禾动作格外快,不等戚拙蕴反应,撑着小榻往前蛄蛹一截儿距离,坐在了戚拙蕴的腰腹上,让他无法发力起身,两手按着戚拙蕴的衣襟,低着头说:“你亲的一般,我教你还差不多。” 然后俯下身去,咬住了戚拙蕴的唇瓣,小狗乱舔般的胡乱亲着。 他毫无章法,完全是一时热血上头,鲁莽做出的行动。 还有一份被诱惑的因素在内。 戚拙蕴真的很好看,他依靠着小榻,微微抬着头与脖颈妄图起身,衣襟被沈禾折腾得松散凌乱,仰头看着的时候,哪怕是错愕,都带着温柔的笑意跟无限包容,好像沈禾干什么都不会生气,只会笑着抱住他,由着他来一样。 沈禾心跳的砰砰作响,咬了下戚拙蕴的下唇,整个人好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浑身都激动无比,血液在心脏用力的泵压下,流速加快,全身的温度都像是因此升高,头顶隐隐要冒烟了。 他一击即离,趁着戚拙蕴被袭击的回不过神,从男人身上爬起来,跳到地上,然后跑去门口,开门之前甚至不忘记摸摸自己衣服跟脸,确认没有很混乱后,用力将门打开,对着外头的人嚷嚷:“忠洪!好热!有没有冰盆,再送两盆进来吧!” 被推倒在小榻上的戚拙蕴撑着身子,坐起身后摸摸自己被少年咬的微痛的下唇,若无其事的拉着自己的衣袍,站起身掩盖住一些欲望。 沈禾见他站起来,还以为戚拙蕴准备报复回来,人跟做贼似的窜出去了。 脚步细碎,听起来是去找忠洪,跟着拿冰盆。 戚拙蕴吸了口气,头一次感受到,原来京城的夏日的确很热,让人难以忍受。 连外头的蝉鸣都显得聒噪恼人极了。 …… 落荒而逃的沈小公子回来时,青年帝王已经摆起了明君样,坐在案前低头看着奏折。 他眉目低垂,薄唇比往日里微微红上一些,看起来少了很多冷淡与高高在上的气势,平易近人的不像是个皇帝。 沈禾靠在冰盆边,看忠洪让人将冰盆放得离小榻极近,冰块散发的凉意压着人心中的燥热,让人头脑变得清醒。 沈禾才满意的坐上小榻另一侧。 他瞧戚拙蕴看折子的模样,瞥了两眼后收回视线,然后去摸忠洪贴心准备的书册。 好几本,是沈禾最近忙着策划跑路,没空看的新话本子。 他摸来一本,津津有味的翻看,然后没忍住,咬着下唇嘿嘿偷笑两声。 惹得戚拙蕴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 戚拙蕴弯着唇垂眸,朱笔在折子上批注,写完一本放在一侧,低醇的嗓音问:“禾禾,你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同哥哥交代呢。” 沈禾:“?”他竖起耳朵。 干什么?又要钓鱼执法? 沈禾可熟戚拙蕴这套,总是问人问的不明就里,不点清楚自己的问题,唬得人心虚,张嘴叭叭叭就将所有的底细交代了。 沈禾上过可多次当,现在他可不会吃这种亏。 当他小孩儿呢?! 他装傻充愣:“哥哥你说什么呀?” 然后翻一页手里的话本子,假装自己看得全神贯注,没有空听戚拙蕴的话。 戚拙蕴说:“说说沈小公子是何时有了心悦之人,何时筹谋下江南,又是看中了江南什么样的男子,准备寻来做自己的妻子。” 沈禾:吃醋是吗?是吧? 啧啧啧,还假装不动神色的专心批折子,别以为哥没看出来! 沈禾一边喜滋滋,一边为自己辩解:“没有的事!我哪里知道江南有什么样的男子?况且,我也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有了心悦之人。” 沈禾说着,想到什么,眼睛发亮,话本子也不看了,扔在小榻角落里,从怀里掏吧掏吧,摸出他揣了一早上的小老虎:“哥哥!我在我床底下找到的!” 沈禾想了一路,都没想明白戚拙蕴的小布偶是怎么掉到他床底下的。 分明从搬出东宫后,戚拙蕴就一直忙碌的要命,没有见过他多少次。 沈禾又不傻,相反,一旦找准方向,他猜起来快得很。 他想到他时常做的梦,梦里的戚拙蕴总与他亲吻,想到嘴里若有若无的甜味,还想到连翘与忠言他们有时候没能藏好的古怪神情。 他以前没想那么多,认为戚拙蕴是个直男,根本不会往这样奇怪的方向联想。 现如今一堆疑点串起来,沈禾越想越觉得很多事情可疑。 他已经开始怀疑前年,戚拙蕴醉酒戳他那次,到底是真醉还是装醉。 但沈禾又不太敢肯定。 如果按那样早戚拙蕴就喜欢他来算,岂不是戚拙蕴暗恋他很久? 这有点儿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意思,沈禾要脸,不太好意思。 戚拙蕴瞳孔缩了下。 不过沈禾没有发现。 这布偶丢了许久,戚拙蕴没想到是落在了沈禾那里。 戚拙蕴看着少年明亮的眸子,与得意的神情。 他似乎不害怕,反而像是拿住什么证据一般,只是想要跟他掰个输赢,从不去深想着背后代表着什么。 戚拙蕴没有接那个小老虎,反而是瞧了好一会儿后,说:“那就,送给禾禾吧。” 沈禾打量了下戚拙蕴的神情。 他绕过小几,从内侧凑到了戚拙蕴身边,低着头将那只小老虎挂在从前戚拙蕴常常挂着的腰间位置,认真的埋头系着绳子:“那我现在送给哥哥了。” 系好后,沈小公子退后点距离,满意的拍了拍,丝毫不觉得一个皇帝,腰间挂着这么个圆溜溜的布偶老虎,有什么不对。 沈禾懒得再追问了。 他看见戚拙蕴的神情,忽然想起自己走之前,以为自己的初恋要彻底完蛋了,那种心酸的要命的感觉。 暗恋真是辛苦的经历。 戚拙蕴应当不太想告诉他,就像他不是很想告诉戚拙蕴,自己偷偷掉过多少次眼泪,夜里连做梦都很难过一样。 他撅着屁股爬起来,去角落捡回自己扔开的话本子,然后回到戚拙蕴身边的位置,就那么靠着他低头看书。 偶尔发出点嘻嘻的笑声,看的很高兴。 戚拙蕴听见身边的笑声,于是唇角不自觉的随之翘起来,垂眸处理公务。 好像变了点什么,但很多东西跟从前没有区别。 他们最亲近的仍旧是彼此。 但从兄弟,变成了爱人。 之后沈禾几乎日日都来宫中。 他跑了四五趟,就开始痛苦面具。 大清早起床,做马车进宫,太要命了。 这原本是他该退休的年纪,为什么要过的跟上班一样! 可沈小公子也没胆子留在宫内过夜。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75节 会不会发生什么他害怕的事情不说,万一让家里人知道了,问起来,沈禾保不准要露馅。 他倒是不用担心戚拙蕴这头了,毕竟两个人一起出柜,他的地下恋情对象就是戚拙蕴本人。 这厮根本不是称职的监护人,监守自盗。 然而他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他的姨母以及舅舅表哥们,通通都还不知晓此事。 出柜就是个难题。 出柜难题跟早恋难题叠加,可能还要算个微微的违反社会伦常因素在内…… 沈禾盘算,他这也算不上早恋吧。这个阻碍可以扔掉。 但并没有好多少。 戚拙蕴好像完全不怕。 沈小公子于是开始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气。 他抱着胳膊,看戚拙蕴处理公务:“你为什么不害怕?是不是因为你是皇帝,所以你可以以势压人?” 常言说得好,君命难为。 戚拙蕴要是摆皇帝身份,谁敢说个“不”字? 戚拙蕴很无奈,他放下手里的奏折,干脆的将人抱过来,搂在自己怀中,然后靠在沈禾的肩头,让他窝在自己怀里的姿势继续批红,不时在沈禾耳尖亲一口:“禾禾想哥哥以什么身份?” 沈禾心头哼哼,那还用说?当然是男朋友啊。 他撅着嘴,用气音哼了一声,让戚拙蕴领悟。 好在皇帝陛下是个十分聪明的人,加之他怀里这只要撒娇挠人的猫是从小养大,脾性他再清楚不过,只这样哼一声,足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戚拙蕴抬手,捏住沈禾的嘴唇:“那哥哥便是跟禾禾私定终身的未婚夫,等到时机合适,身为儿婿自然是该上门一一拜见请罪。” 沈禾:“……” 他拍掉戚拙蕴的手,小声嘀咕:“那倒也不用请罪这么严重……”话说回来,“儿婿”是什么奇怪的称呼啊! 沈禾心里出柜的焦虑缓解了一点点。 毕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捧着话本子准备继续看的时候,戚拙蕴忽然摸着他的头发,问:“禾禾,不若你搬回东宫,哥哥处理完朝中事务后,也回东宫见你,就与从前一样,好不好?” 东宫无太子,后宫也没有其他人,他这个皇帝在哪里过夜,实则区别不大。 顶多是文官不满,在朝堂上嚼几句罢了。 他的指尖拂过手中乌黑细软的发丝,怀里的人思考了好一会儿说:“也不是不可以呀。” 戚拙蕴于是笑起来,扭头吩咐忠洪:“出宫去安排,让连翘与忠言他们将禾禾的东西收拾好,莫要落下东西。” 沈禾:“等等,可是我搬回东宫,日后姨母跟表哥他们问起来怎么办?” 太子都成皇帝了,他住东宫太逾矩了吧? 他敢住,但是不想以后出门遇见文官,被追着打。 戚拙蕴说:“无妨,哥哥会处理好这些的,只要禾禾高兴,这些事不算麻烦。” “是么?”沈禾狐疑。 戚拙蕴问:“你还不信哥哥吗?” 沈禾立马安心了! 戚拙蕴可是最牛逼的!世上没有他干不成的事! 沈禾还有一份微末的忧心。 忧心于戚拙蕴登基后,那段叛乱的剧情。 尤其是叛乱的尾声,属于他的死亡结局。 沈禾什么都没说,他觉得没有这样的必要。 戚拙蕴怎么可能杀他? 如果他真的按照原本的剧情,走向了那样的结局,那么就是剧情的不可抗力,是他无论如何挣扎都没有用处的。 既然这样,不如不说,徒增忧虑。 沈禾低着头,拿这段时光当最后的日子。 活下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如果,如果万一,没能活下来。 希望戚拙蕴不要忘记他。至少,请别太快。 第109章 谣言四起 沈禾收拾收拾搬回东宫。 好几天后出门去问问难兄难弟的情况。 不问问, 怕戚厌病这厮被他哥打死。 然而沈禾去恒亲王府,不知为何门房面露难色的对他道:“小公子,小郡王被关了禁足, 世子殿下出了京都,要过上许久才会回来,放话说回来之前, 小郡王都不准出门……这, 不是小的不想为您传话, 是世子的命令不敢违抗。” 沈禾心想, 这么严重? 都被禁足了? 世子出京办事, 没个十天半个月不可能回来,岂不是说戚厌病至少要被关大半个月? 沈禾不禁同情起来。 说起来, 戚厌病还算是被他怂恿的,他要不要想法子, 把戚厌病弄出来? 他想起沈砚也还没回京。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沈禾回到东宫的时候,还在思索这件事。 还没思索完,就听忠言在外头传话, 说是宋少傅来寻沈禾。 不对, 现如今太子登基为帝, 宋少傅跟着升官,已经被封为当朝太傅。 宋临安就算成了当朝太傅,也能抽出空来教学生, 简直相当有师德了。 宋太傅的学生,沈小公子就惨了。 垮着长脸, 苦兮兮起身, 看见老师后还得露出礼貌的笑容,乖乖喊:“少、太傅。” 宋临安手中卷着本书, 走进后说:“陛下命我来为小公子教书,说是来年,想看小公子下场,做陛下的第一位状元郎。” 沈禾:“……” 要不还是鲨了他吧!! 世界上有比家长鸡娃更恐怖的事情吗? 有! 那就是原本的鸡娃家长变成了男朋友! 更加鸡娃了! 沈禾怀中被塞了书,宋太傅说:“小公子这一年也玩的够久,松懈许多,上次问小公子的问题,错处叫小公子回去写了自检书,这样久的时日,小公子可是忘了?” 沈禾尬笑:“没……放着呢,太傅您等等,我去找一找。” 错题分析嘛,这东西他都写熟的不行。 沈小公子想借个理由,再拖延一会儿上课时间。 可宋太傅何等火眼金睛? 作为一个热爱收学生,教导学生的人,他太明白学生的小把戏了。 特别是不爱读书的沈某人那些小把戏。 宋临安说:“不必,小公子先上课吧。待今日的课业授完,小公子再去寻,明日我来时,小公子再给我便好。” 沈禾:QAQ 不想读书,呜呜呜! 哥都活两辈子了,成年两回了,就不能安心躺下来摆烂养老,谈谈恋爱吃吃好吃的看吗!? 宋太傅无情的让人铺纸研磨,笔与书一道塞沈小公子手里,开始讲课。 还不忘补充:“小公子请专心听课,授课结束后,有什么不懂的便问,另外,我会问小公子对文章的见解,小公子听课时一道思索。” 沈禾:“好的太傅。”呜呜呜,还课后提问,检查走没走神。 沈禾仿佛头悬梁锥刺股,精神百倍的听着宋太傅讲课。 生怕哪里漏掉没有听清,导致课后提问挨批评。 不用猜都知道,要是挨批评,戚拙蕴一准儿知道,晚上要回来取笑他。 沈禾忿忿。 他听的认真,白皙的脸颊都似乎绷得紧紧的。 下人们于是眼观鼻鼻观心,不出声打扰小公子,只盯着宋太傅与小公子的动作,及时的上前磨墨,或是送上茶水解渴。 宋太傅讲课是有些牛逼在身上的。 沈禾都听累了,讲课的还没累,反而能够继续侃侃而谈,只偶尔喝口茶,润润嗓子。 沈禾便听边记笔记。 这样一日,很快就过去。 时间总是这样,在人越全神贯注做事的时候,溜走的越快,不让人察觉。 宋太傅问了沈禾问题,一连问了七八道,后头两道有些难度,沈禾眼眸眨眨,思索好一会,在宋太傅快以为他答不出的时候,磕磕巴巴的给出答案。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76节 沈禾说完,不自信的仰头瞧着老师,眼巴巴看着人,希望得到个对错判定。 宋太傅露出个欣慰的笑容:“小公子说的很不错,只是略显稚嫩,还有未能说到的地方。不过不急,这些不足之处,待日后多看些书,自然能够联系补足。” 宋太傅安排课后作业,卷着书,跟来的时候一样走了。 沈禾瞬间被抽了骨头,整个人向后,瘫倒在地板上,望着房顶横梁。 一整个下午的高强度课程啊。 上懵了快。 他伸伸胳膊腿,躺在地上不想起来。 忠言进来问:“小公子,厨房做了酸梅汤,您是要这会儿喝,还是稍后再喝?对了,御膳房送了冰镇的绿豆刨冰来,您要吃些吗?” 沈禾懒洋洋的说:“好哟,都吃,我都吃,等我一会儿,我再躺躺,感觉坐上一下午,浑身骨头都快生锈了,唉~” 他唉声叹气的抱怨。 忠言没忍住笑:“陛下可是等着小公子您考状元呢,松懈不得。” 沈禾用袖子盖住自己的脸,不想听这个话题。 要了命了。 他盖住一会儿,便听见殿内安静下来,大约是忠言出去给他拿酸梅汤与刨冰。 沈禾盖住脸,扯着嗓子大叫:“酸梅汤里帮我放些冰块!多多加冰!” 大热天的用脑过度,得多吃点冰降降温才行。 沈禾觉得自己努力了一下午,得给自己点奖励,才能重新快乐起来。 他叫唤完,脚步声慢慢回到殿内,踩着书房的木地板。 沈禾以为是忠言,还嘀咕:“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他放下袖子准备看人,就被人托着腰背与腿弯,抱起来,眼前露出青年帝王带笑的俊美面容:“只准吃一个。” 沈禾呆住,盯着戚拙蕴的脸看,好几秒过去,他才反应过来,不爽抗议:“为什么!我都想吃!好热,我都这么大了,多吃一碗冰怎么了。” 沈禾扑腾起来,想要下地自己走。 一只宽大的手掌,忽然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下。 戚拙蕴打完人,低头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少年的,警告他:“乖乖的,不然摔了。” 少年整个人似乎都被他的动作吓的呆住,原本还叫嚷着要吃冰,现在却耳尖泛红的不敢作声。 戚拙蕴觉得很有意思,尤其是看见少年这副浑身泛粉的模样。 他抱着人在小榻上坐下,假装没有注意到这点,一脸正经的问沈禾:“禾禾今日学的如何?哥哥听太傅说,你问题答的很不错,只要乖乖听课,用心读书,待下回科举时,做哥哥第一个状元郎,不成问题。” 沈禾心猿意马,听见戚拙蕴说这话,心不在焉的哼哼:“还好,还好,将来的事谁知道……” 戚拙蕴问他:“禾禾在想什么呢?” 沈禾耳尖的红已经慢慢爬到了脸上。 他听见殿外响起动静,忠言还没有进门,便说:“小公子,厨房还送来了用桃子做的刨冰,您尝尝味道!” 沈禾立马挣扎起来! 他拉开戚拙蕴环在自己腰间的手,站起身装模作样朝着门口走了两步,等忠言进门后,露出一副高兴的小模样,上前去接自己的刨冰。 忠言显然是来之前便晓得皇帝回来,托盘里端了四份,刨冰与酸梅汤齐全。 小心放在小几上,行礼退下。 沈禾却不肯回戚拙蕴那边去,捧着碗吃冰沙跟里头的桃子块,脸颊上的粉色渐渐消弭。 戚拙蕴同样拿了碗桃子刨冰,尝了两口,不懂沈禾为何钟爱。可他喜欢总是好的。连带着戚拙蕴也格外的偏爱,愿意尝尝这些他本不在意的东西。 戚拙蕴问沈禾:“禾禾今晚要来同哥哥睡一间房么?” 青年问这话的时候,一脸的平淡神色,眼尾与嘴角带着些笑意,垂着眸子尝刨冰,好似在问沈禾,这桃子口味的好不好吃。 沈禾:“?”这这这这! 这跟挑逗他有什么区别! 沈公子何等机警的人! 他一下子就察觉了戚拙蕴这人抱着的坏心思,义正言辞的拒绝:“不!天气太热,我们两个大男人睡一间房容易中暑,况且哥哥你每日要处理堆成山的公务,还得上早朝,若是让你睡不好,我岂不是有了罪过,咱们还是各自屋内待着吧!” 沈禾已经在肚子里编好一堆话了。 他是绝对不会轻易受戚拙蕴诱惑的。 受过现代世界浮躁繁华的花样洗礼,沈小公子岂会被这点儿小手段动摇意志? 不管戚拙蕴之后说什么话,威逼利诱,乃至于色·诱他,勾引他,他都是不会答应的! 进展太快,沈小公子心中还有点儿发虚。 再说了,戚拙蕴的剧情点还没走完呢,一天天的,只想谈恋爱可怎么得了。 沈禾心里的拒绝托辞已经多的堆成山,能够将他自己淹没,只等戚拙蕴开口后,对着他倾泻而出。 然后。 主动发出邀请挑逗的某位阴险男人,尝了口冰,咽下去后应:“那好,哥哥今日自己睡,待入秋后再来问问禾大人。” 沈禾:“……” 沈禾梗得慌。 他肚子里一堆的话,没有发泄渠道,这让他相当难受。 沈禾不敢置信的抬眼,盯着戚拙蕴看了好半天。 这厮都没有下一个举动。 …… 好好好,以退为进,欲擒故纵是吧。 哥纵横界与二次元多年,还能不懂这点儿小手段? 哼,哥绝不会上当。 沈禾用勺子压着碗里的冰沙,将一些碎冰片压成碎末,发出“咔擦咔擦”的脆响声。 戚拙蕴的唇角弧度更高了些,他瞧着沈禾,很意外般问:“禾禾不高兴么?有什么烦恼,说出来哥哥为你解决好不好?” 沈禾咬后槽牙,给自己喂一大勺冰,冻得面目扭曲,口齿不清的说:“没有!” 阴险的权谋文男主! 可恶呀! * 新帝登基后,除开处理积攒的旧政外,开始动手改革先帝留下的旧制。 最先收拢到新帝手中的必然是兵权。 新帝登基大典前夕,诸多驻守边疆的武将均如京觐见,参加大典,而后受礼向新帝述职。 军队归整,在领下帝命后,诸将返回驻地。 唯有极少数被留在了京都,暂时不允出京。 其中以驻守南疆几位将士为首,大小数位南疆武官不得皇命,不可出京半步。 然而南疆将领中,军功卓然的恒亲王世子,自从离开京城后,却始终未曾归京。 不仅如此,民间开始有流言。 这流言不知道是从何处传出来,起初京城人士不知,后来自京郊流入京都内,闹得纷纷扬扬。 传言说,今上的母后,当年的皇后乃是被太子凶煞命格克死。 除此之外,国公夫人也因靠近太子,死在了京城外,徒留一个病体缠绵的小世子在太子手中。 太子性情凉薄,冷血非常,先皇不喜,有心废太子改立二皇子,太子怀恨在心,弑君杀父,谋反登基,马上便要清洗皇党异己,大肆征战。 不仅如此,太子命格凶煞,登基为帝后为苍天不喜,日后必然民不聊生,天灾遍地…… 这些流言经过口口相传,围绕着太子如何凶煞,将会为百姓带来天灾人祸,百姓未来会遭受苦难等等描述,越说越加离奇,却也越说越让人心中惶惶。 百姓无所谓太子是否弑君上位,在他们看来,本就是太子,是储君,这皇位本就该太子坐上去。 若是太子没坐上去,换成其他人也无不可。 皇后是否被太子克死,那国公夫人是否也因此而死,那被太子养大的小公子又是否病体缠绵,诸如此类,通通不是百姓在意的事。 百姓只在意一点,只在意他们的活路。 原本极具民心拥戴的太子,如今的新帝,在民间变得凶煞恶煞,如阎罗转世。 乡野间的人被鼓动,联合起来揭盖竖旗,有了反心。 这日沈禾在埋头写策论。 他停笔后压着纸张,搁下笔伸了个懒腰。 戚拙蕴在勤政殿面见大臣,与人商量政务,宋太傅最近也忙,没空来教沈禾,只为他布置了不少课业。 沈禾做完今日的任务,溜达去了戚拙蕴的书房,在书架上选典籍瞧瞧。 看了一圈后,沈禾抽出一本书,翻开看了好几页后,忽然将书丢开,怒目圆睁:“可恶!我都完成今天的学习任务了,还看什么论文!不看了!” 说着将书合上丢一边,喜滋滋的去扒拉画卷。 戚拙蕴当皇帝了就这点好,嘿嘿,他心爱的大佬画卷更容易收集了。 他手里是戚拙蕴最近为他弄来的。 沈禾打开后,看的津津有味,越看越觉得大佬真厉害。 沈禾宝贝的看了会儿,想将画卷摊开,看了圈后,戚拙蕴的桌案是个好地方。 于是过去将上头的东西往一边儿腾腾地方,给自己的宝贝画卷挪空间。 他不敢动的太厉害,怕是戚拙蕴批的折子什么的,万一分过类,被他弄混就完蛋了。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77节 所以沈禾只敢一堆一堆的平移,松手的时候,衣袖扫掉最上面一本奏折。 他捡起来,有点儿好奇,翻开扫一眼。 戚拙蕴从来不对沈禾避嫌,什么东西都敢堆着在沈禾能碰到的地方,折子这些东西,他不觉得沈禾有什么不能看的。 不过沈禾不爱看,他只是非常少数的时候,会有那么一时半会儿的感兴趣,扫两眼后,都不用多看几本,就会开始无聊。 文绉绉的。 能不能直截了当点。 沈禾看的时候还想,万一他真考中状元,按照戚拙蕴这厮的鸡娃程度,必定又要押着他去当个官。 简直没有个尽头了!想想都头痛! 一想到这,沈禾不得不捏着鼻子,仔细再看几眼,主要是看看这折子的格式。 听说这些公务员写报告都是有固定格式的,他先学学。 沈禾这一眼,没再收回来。 连带着,他心里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凝固住。 完完全全被上面写的内容吸引。 或者说,被气到了。 什么东西!?? 这东西能信吗!!! 封建迷信不可取!! 这都是十几年快二十年前的陷害人手段,现在都还咬着戚拙蕴不放,老手段捡起来再用!?? 当年怎么没用!!! 沈禾脸颊绷得紧紧的,逐字逐句将上头写的看完,原本粉色指甲因为用力,变成了白色。 他将折子合上,放回原位。 再去看自己的宝贝画卷,一点儿娱乐放松的心思都没了。 差点儿给他忘了,谋反剧情还在走。 虽然这回少了个“沈禾”摇旗助力送人头,但谋反放在历朝历代,每一代的史书中,都不算是小事。 尤其是戚拙蕴刚登基,许多事还没有处理清楚,现在谋反就是忙中添乱。 沈禾晓得戚拙蕴肯定有的是手段,来对付戚乐咏。 但他想帮忙。 非常,特别,极其! 沈禾叫上忠言,便出宫了。 走之前让长安去宫中,给戚拙蕴说一声,就说他要去国公府住一晚上,陪陪他爷爷奶奶。 长安传信到勤政殿,戚拙蕴问:“陪老国公与老夫人?” 长安点头:“小公子是这么说的。” 他见陛下神色没有变化,小声问:“陛下可要奴才夜里去将小公子接回来?” 戚拙蕴抬眸瞧他一眼,淡淡道:“他高兴做什么便做什么。” 长安小声应:“是。” * 沈禾特别清楚一点。 那就是,如果谣言已经传到了本人耳中,那么外头传播的状况,已经是本人无法想象的离谱了。 沈禾在宫外待了足足两日。 期间戚拙蕴派人来问他什么时候回宫。 沈禾说再过两日。 他满大街的踩点,中间又与隋云行碰上,带隋云行一道。 隋云行自然知道这些流言是谁放出来的,小公子想必同样清楚,不过他非要走街串巷的去亲耳听,隋云行没办法将人劝回去,只能陪着一道。 沈禾站在摊边,买了个糖画,与摊主攀谈。 可惜提到那些流言的时候,那摊主神色僵住片刻,哈哈干笑,开始装傻充愣:“公子这是哪里听来的话?这天子脚下,可乱说不得。” 沈禾若有所思:“说的是,下回不说了。” 他咬着糖画,啃下一小截在嘴里含着,边走边晃手里的小木棍。 隋云行瞧着他专门往一些人多,但混杂的地方钻,无奈提醒:“小公子,其实这些话大同小异,无非是有些人润色……” 还专门换身普通的素色青衫出来。 沈禾竖着耳朵听边边角角里的悄悄话,点头,忙里抽空回隋云行:“我知道,我就是听听,版本听的越多,越好制定对应版本。” 隋云行有些无奈。 他忍了会儿,忽然说:“小公子,皇城脚下,百姓尚且传的如此厉害,皇城之外,远离天子的角落里,那些话你是听不完的。” 隋云行说:“百姓愚钝,他们没有头脑去思索话中真假,人云亦云,陛下届时派出官兵镇压,施以恩泽,如此相辅助,自然能够将这些人压下去。无需你为此忧虑。” 沈禾停下来,他咬着糖,边缘簌簌掉下糖渣。 他舔掉沾在唇瓣上的渣子,满嘴的甜味儿,让人心情愉悦,不至于因为听见的离谱话语产生太多怒气。 他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隋云行,问:“打一棒子给颗甜枣,恩威并施嘛,我懂这个道理的。” 隋云行以为沈禾听进去了,松口气,轻声说:“小公子既然知道,那不如回去……” 沈禾说:“但若是武力镇压,少不得杀鸡儆猴,是么?” 隋云行对着少年那双安静的,明亮的眸子,一时之间没有声。 但是少年有自己的答案,并不需要隋云行做出应答。 他继续咬他手中的糖画,脑袋大一个糖画,已经被他吃掉了一半。 为了让自己说出来的话字句清晰,沈禾语调有些慢:“有杀鸡儆猴,就得死人。我不喜欢这样,我要是能够想到更好的办法,为什么不去努力想想呢?” 要是能够想到更好的办法,为什么不去努力想想呢? 他说这话说的理所应当。 可神色里没有一丝天真。 他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他是在清楚这些都前提下,想要再做些努力,哪怕可能成为无用功。 第110章 以谣治谣 沈禾倒也不是在怼隋云行。 大部分人, 包括戚拙蕴在内,恐怕解决这个问题的思路都是这样。 百姓想活,就告诉他们, 如果胆敢冒头闹事,那会死的更快。 杀鸡儆猴,那些一时脑热的人自然畏缩了, 不再敢跟着冲锋陷阵。 留下来的那批人里, 便多数都是有问题的。 ——这确确实实, 是个能迅速生效的办法。 只是有一些缺点, 不可避免的, 要让许多人流血,才能达到这个办法需要对效果。 沈禾不那么想看见那样的场面。 有些流血是不可避免的, 但有些流血,是努努力兴许能够不流的。 作为一个从和平社会, 且信息流传速度极快的世界来到这里的人,沈禾小小自负一把,觉得他能够试试打一打舆论战。 他有许许多多的安利可以借鉴利用起来, 用在这次的流言上。 隋云行在之后半日里都是沉默的, 跟在沈禾身边, 充当一个陪伴。 沈小公子咬完了一个糖画,今日的行程便结束了。 他笑眯眯冲隋云行摆手:“之后见呀!” 隋云行望着他,欲言又止。 许多问题想要问一问, 最后这些问题,在这样不合时宜的场景与时机下, 被隋云行吞回自己的腹中。 再等等, 等过上一段时日,等眼前这桩小公子需要解决掉事, 被解决,再去问他想知晓的问题。 毕竟,事情不一定如他猜想的那样。 也或许是他想的太多,想的太杂。 …… 沈禾在外头待了两日,抓着脑袋冥思苦想,什么策划写了一张又一张。 真是想不到,这辈子他不仅要吃读书的哭,还要干这种活。 沈小公子烦的满床打滚。 他滚完便精神了,爬起来继续冥思苦想。 第二日下午,沈禾拎着他愁出来的结果,去寻郑学则与柳峥。 戚厌病这厮若是能够出来,在这方面没准儿也能提不错的建议。 郑学则与柳峥如今在同一处地方做僚属。 沈禾到了他们当值的官署外,托人进去叫人。 跟在太学里叫人出来好像没多大区别。 人一出来,沈禾就开始笑眯了眼睛,拱手对着穿官服的郑同学与柳峥行礼:“见过柳大人与郑大人。”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78节 他们虽然早就封了官职,可沈禾还是头一回看见他们正正经经的穿官服。 看起来跟平日里穿常服的公子哥果然很不同。 柳峥被小表弟这副样逗的露出笑容,提着袍子快走两步,下了台阶推着他肩头,往僻静些的地方走,郑学则跟在他们身后。 到了没人瞧着的角落里,柳峥问:“小禾来寻我们是有什么事?” 沈禾小声问:“近来流言四起,你们都听过了罢?” 郑学则与柳峥对视一眼,颔首:“京城里恐怕没人不知晓此事了。” 流言是谁动的手脚,他们也通通心知肚明。 可惜这事没有实质证据,晋王乃是先帝亲封,如今被拘在京城,没有前往封地,已经算是新帝打压。 若是无凭无据的,将晋王戚乐咏解决,恐怕真做实了民间的冷血薄情,刑克血亲的流言。 尤其是新帝登位不久。 冒然动手,精力不济。 至少,也得等半年,乃至一年之后,才能谋划动手的时机。 晋王一日不除,便有一日会觊觎皇位。 沈禾不打算谈论戚乐咏什么时候死。 反正剧情点都到了这里,下一步揭竿而起,带着军队谋反是肯定的。 戚乐咏都带着军队打上城门了,要弄死他,天下人有什么话好说的。 他现在就解决眼下的麻烦,让之后谋反时,戚拙蕴压力能小一些是一些,死的人能少一些是一些。 他从袖子里掏掏,将自己写的几大叠纸给他们两人,压着嗓子说:“你们帮我先看看,想想可不可行,还有什么大的漏洞是我没有想到的。若是可以,我今夜便要回宫中了,将这些给太子哥哥看。” 沈禾给的少说有二十多张纸,用朱笔写了批注,碳条画了简略示意图,准备的可谓齐全。 两人拿在手中,仔仔细细看过后,交换对方手中那一叠。 沈禾在一旁焦急期待的等着他们看完,给个评价。 柳峥他们原本也在为此事忧愁。 或者说,朝堂中许许多多的人都在为此事忧愁。 天下人数众,便是朝廷下令,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事实上,因为流言最早起于远离京都的地方,地方官员早便下令,凡是听见议论此事的皆要惩处。 但府衙里的官兵衙役每日要做的事多了去,总不能日日守着,行举报之事也有诸多的弊端。 总而言之,办法想了一大堆,却越堵越厉害。 沈禾最初也想着澄清。 但他马上推翻了这个想法。 自证澄清是最下乘的办法。 总不能让戚拙蕴一个帝王,将自己的事迹扒开来,给全天底下的百姓看,向着他们解释罢?何况就算真给他们看,他们也不一定会信。 ……而且戚拙蕴确实鲨了狗皇帝。 防守最好的办法就是攻击。 在现代网络社会中,往往澄清谣言最有用的办法之一,就是造更大的谣。 最好谣言互冲,越离谱越好。 等到谣言到了过于离谱的时候,那么听信谣言的人就会开始愿意思考,一旦百姓愿意思考谣言真假,那么澄清便完成了一大半,与此同时,对手若是再次造谣,也很难再成功。 击散流言的第二个办法,便是落实到相信流言,惧怕流言,甚至要为了流言内容而做出过激举动的人身上。 他们需要什么,什么能够让他们安心。 百姓才不管皇帝杀了他爹还是他弟弟,百姓只管皇帝是不是真会带来灾祸,他们在现在的皇帝统治下,能不能过上安稳好日子。 比起让皇帝将他一辈子的大事小事衣食住行扒拉开,证明给天下的人看,说他是个善良的好人,还不如告诉百姓朝廷修了多少官道,各地粮仓存储多少,各地税银多少,若是发生灾祸,朝廷能如何保全百姓,诸如此类。 这些又可以与先前的造谣结合起来。 毕竟要是村口发鸡蛋,大爷大妈们一定百米冲刺不会落下,这种机会就是浑水摸鱼传播离谱谣言的好机会,既能安抚一下躁动的民心,又能趁机让人将谣言散出去,可谓一举两得。 当然,这只是沈禾目前的构想。 毕竟现代社会与古代社会天差地别。 这些想法要落地,还需要让更多的人来看看,具体考量改进一下。 柳峥与郑学则眼眸渐渐亮了。 郑学则甚至没能忍住,露出了个鲜明的笑容,低头看了眼手中纸张后,再看沈禾:“可行,完全可行,是很好的法子,有些问题的地方,我稍后圈给你,不过已经问题不大,稍后你回宫中,将这些给陛下看,陛下想必能比我们思考的更周全。” 柳峥摸沈禾的脑袋:“小禾真是聪明。” 沈禾被夸了,有点羞愧。 这可不算他聪明,是他集结的各代营销公关大佬们的智慧。 顶多算个收集总结者。 不过得到了柳峥与郑学则的肯定,沈禾变得极其振奋,精神百倍,一身的干劲。 郑学则用笔为他圈出一些小点。他收好自己的手稿,不等郑学则与柳峥他们再问点什么,诸如沈禾最近怎么又搬进了东宫之类的问题。 沈禾已经像阵小旋风般刮走了。 他的声音远远传过来:“我先回宫去给哥哥看看,明日再出来与你们细说!再见再见!” 然后人便没影了。 骑着马匹跑得飞快,天青色的衫子消失在街角。 郑学则黑眸幽幽瞧了会儿,扭头去与柳峥说:“柳黛说想出来玩,你过两日想法子将人掩护出来罢。” 柳峥:“?” 柳黛与郑学则的婚事将近,正在家中待嫁,她母亲将她看的紧,生怕又跟着她胞兄跑出去。 连带着,柳岱也被压在家里不准出来,日日被逼着好生读书,向着柳峥这个状元堂哥看齐。 柳峥眉毛都竖了起来:“她没出过门,你如何晓得的?” 郑学则幽幽说:“猜得到。你帮不帮?” 柳岱是没法子帮了,但柳峥做掩护,依照他现如今在柳家的地位,有八成的可能将柳黛护送出来玩一圈再安然溜回去。 郑学则觉得这个法子是最好的。 柳峥微微一笑:“我帮不帮?” 郑学则:“?” 郑同学敏锐察觉不对,掉头提着自己的袍角,一个箭步踏上台阶往官署内冲。 矜贵的柳状元、柳公子紧跟而上,拳头捏的邦邦硬。 * 沈禾回到东宫时,风风火火的问人:“哥哥呢?” 宫人答:“陛下还未回宫。” 沈禾立马知道,一准儿是还在勤政殿。 他眉梢飞扬,迅速往勤政殿跑。 见到戚拙蕴时,戚拙蕴还在与大臣谈话。 沈禾探着头一看,他认识,是礼部侍郎。 那白胡子老长,看起来就是个能举着拐杖,追人他打,大骂他迷惑君心的刻板老爷爷。 沈禾缩着脖子,不敢作声,对忠洪举手示意:“嘘。” 溜到另一头去等着了。 忠洪忍着笑意,示意沈禾,他进去帮忙暗示陛下。 沈禾确实有些着急,毕竟这可是正事,于是远远的点头,等戚拙蕴与礼部侍郎迅速结束话题。 果然,过了一小会儿,礼部侍郎便从殿内告退。 小老头儿看起来精神矍铄,打人的时候可能跑的比沈禾这个小伙子还快,一敲一个准儿。 沈禾顿时更害怕了。 觉得他以后还是躲着这些文官走比较好。 沈小公子也不想想,最大的文官世家之一,就是他外祖一家子。 沈禾几乎是小跳步跑进殿内。 戚拙蕴一看见他便笑了,带着疲倦与松懈,嗓音懒散温柔的喊他:“禾禾,回宫了?” 第111章 破釜沉舟 沈禾原本是笑着的, 不过看戚拙蕴对着他张开胳膊,作势要将人抱进怀里,当机立断露出严肃正经的神情, 指指点点道:“干什么,端正些,我来是说正事的哦。” 戚拙蕴鼻尖溢出道充满笑意的气音。 他放下手, 黑眸瞧着沈禾, 唇角弯弯的点头:“嗯, 好, 在下洗耳恭听。请问禾大人有什么指教?” 沈禾将纸从袖子里掏出来, 放戚拙蕴面前说:“你看看,你先看看我们再说。” 戚拙蕴一手拿起那沓纸, 见沈禾是真不打算让他抱抱,只好作罢, 垂着眸子认真瞧上头的东西。 戚拙蕴从来不会觉得沈禾给他看的东西是玩笑,或是无需重视的东西。 他瞧得仔仔细细,速度很快, 是以迅速理解了沈禾写的这些东西是什么, 代表着什么。 该如何说呢?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79节 戚拙蕴想, 他的禾禾总是在一些不经意的时候,给他天大的惊喜。 沈禾按捺不住,自己凑到了戚拙蕴身边, 贴着他的胳膊探头,重新观察自己写在纸上的, 不时瞥一眼戚拙蕴的神情。 他有点儿紧张的问:“哥哥你看完了吗?你觉得这些办法有用么?” 戚拙蕴放下纸, 趁着沈禾不备,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圈起来, 在他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笑意满满道:“说罢,禾大人提出良策,立了这样大的功,想要孤奖赏什么,尽可提,孤的私库由你选!不过封禾大人个官做却是不行了,孤还等着禾大人做孤的第一位状元郎呢。” 戚拙蕴亲的很响,活生生将沈小公子亲害羞了。 他脸颊涨红,眼睛晶亮的嘟囔:“我才不要,既然可以,那尽早实施最好!哥哥你快说有哪些要改的地方,我去想法子!” 沈禾手一挥,格外嚣张的说:“旁的本公子没有!但银子本公子有的是!” 他养老钱可多! 不仅养老钱多多,商队也打通了许多年,若是论传消息,商队与铺子里口头交接几句,一路南下或是北上,不出半月便能传到遍地都是! 沈禾连谣言的样板跟关键词都构思好了,就等写出来,叫人去传,其余的由传谣言的人自由发挥! 戚拙蕴其实并不太着急。 戚乐咏黔驴技穷。 眼下不过是垂死挣扎,自寻死路。 不过看着他心爱的宝贝为他着急的模样,戚拙蕴便心头发软,舍不得再让他如此的操心。 他环着沈禾的腰,双手握着少年的手掌,合在掌心,那样捧着揉捏他的指骨,轻轻道:“那此事便交由禾大人来全权负责,如何?若是做好了,哥哥真给你封赏,要什么都成。” 青年帝王低下头,用额头抵着沈禾的额头,两人鼻息靠的近,便交缠起来。他的嗓音带着点诱惑似的:“或者你有什么想让哥哥做的事,哥哥也全都能答应你。” 虽然,即便他的禾禾什么都不做,向他提出要求,他多半也会应下。 不过这不妨碍他故意逗弄单纯的少年。 沈禾:“……” 他有点儿呆,脑子里很认真的去思考,奖励?奖励该要个啥? 说来也是,他这么卖力,让戚拙蕴答应做点儿事有什么的! 从前他还想着打工多年,成年后去当个闲散异姓王混混,过美好的退休生活。现在眼见着之前多年的打工成果是打了水漂,退休生活还不晓得猴年马月能够实现。 沈禾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变得十分正当,应该获得属于自己报酬! 他这人可没有打白工的爱好! 男朋友也不行! 让他好好想想! 眼睁睁看着怀里的人眼神涣散,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戚拙蕴很有些无奈。 这种时候怎么一点儿都不上当? 说他聪明敏锐吧,偏偏这些方面又意外的迟钝。 他欲要捏一捏少年的腰,让他回神。 沈禾这时候终于想到他的要提的要求了! 沈禾眼睛骤然一亮,扭头看戚拙蕴说:“哥哥!你能给沈、哦,我是说我爹,你能给我爹一个非常偏远贫苦寒凉地方的小官当当吗?最好是远到最北,或者是最南端的地方!” 他不能明着对沈从允做什么,他还不能想法子将沈从允自京城中弄出去,在外头吃苦? 以后就让他待在见不着的旮旯角里,永远不能给祖父祖母气受! 戚拙蕴看着沈禾明亮的眼眸里藏着愤然。 他忽地想起来,虽然他的禾禾这样的活泼明媚,好似永远都过的快快乐乐,但其实是个与他一样,没有母亲,父亲有不如无的孩子。 他有很长久的时间,都忘记了这一点,脑海中对于禾禾的形象,始终是个仰着脸笑容可爱,叫人心头柔软无比的宝贝。 但他们长久以来,都是同病相怜,相依为命的人。所以他们彼此最懂得彼此的烦恼,理解彼此的作为与决定。 世人有多少人知道太子弑君杀父后,是真的心中一点儿微词都无,反而一心替他辩解,为他维护的呢? 很少,极少。 或许只有他眼前这一个,仅此一个而已。 所以,戚拙蕴不会让他的少年也亲自动这样的手。 他会为他的禾禾扫平烦忧与恶心人的东西。 他说:“哥哥知道,禾禾等一等,待哥哥忙过眼下这段时日,再去安排沈从允的去处,不必着急。” 他会想到万全的法子,让他的禾禾亮亮堂堂,干干净净,与污秽沾不上半点联系。 …… 沈禾跟戚拙蕴认认真真讨论过后,开始忙自己的事业。 老实说,他还有一点儿紧张。 不过不多,就一点儿。 毕竟活了两辈子,一直被当做小孩儿看待,从来没有主导解决过这样大的问题。 沈禾像是一个刚进入职场的新人,心里满怀忐忑,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搞砸了什么步骤。 沈禾再度出宫,去联系解决事的各种人,同时,戚拙蕴也召见官员,将配合沈禾的许多举措命令下去。 沈禾能出钱归能出,戚拙蕴可舍不得这掏他家孩子的荷包。 从前掏过一次便够了,待之后稳定下来,他得慢慢给沈小公子填回去才行。 一套组合拳下来。 半月之后,大街小巷,乡野村镇里,开始传起了新的八卦。 先是新帝登基,开帝恩,各地官府均免费放粮,凡是家中妇孺过三人,家有老小,或是家中能劳作之人少于两人者,均可到官府门口排队领取恩粮。 免费粮食发放,各地官府告示贴出来后,各家立马蜂拥至官府门口,连偏远乡野里,都专门派了官兵进村子吆喝宣传。 几日下来,成果极佳。 新帝又改了税制,免税两年,还遣散了不少兵力回家乡,与家人团聚。 原本有点儿闹腾心思的人,顿时歇了,该干什么干什么。 这么人群聚散,八卦马上传得四处飞。 “你可听人说没?据说咱们当今陛下,乃是地下恶鬼爬上来索先皇命的,说是先皇做下的恶事太多,万鬼冤屈,便在地府下请了阎王通融,投胎进太子体内报仇,先皇一死,这些恶鬼们便回到阎王殿去受刑了……” “你从哪里听来的?” “前两日有位修为高深的道长来咱们这云游说的啊。是打京城来的,说是给先皇做过法事续过命呢,可惜命没能续上,怕惹了孽债才离开京城,走的远远的……” “不是,你听错了吧!我分明听说当今陛下是旱魃转世,才克死了先皇与先皇后,人家帝王之气都压不住的大妖,你听来的是错的,我这个才是准的,我的是吉云寺的主持私下里与人说的,比你那劳什子道士说的可信多多了!” “胡扯!分明我这才是真的!既是旱魃转世,岂不是该天下大旱,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你前两日还去官府领恩粮,大旱还能有你吃的!” 说着说着便要掐起来,去找彼此八卦来源的道长与主持论证。 不同的地方,更为离谱稀奇的流言在散布着。 有说新帝是大妖恶鬼的,也有说他是天降紫微星,神佛转世的,还有连带着编造许许多多的先帝后宫轶事,说先帝实则一个孩子都没有,皇子们统统是被抱进宫道,总之各种离奇身世。 这些谣言传得沸沸扬扬的同时,原本闹着要反的好些地方,莫名就熄了火,再没作声了。 戚乐咏原本等着看一场好戏,看万民反之,届时戚拙蕴该当如何,自己正好能乘乱而入。 谁能想到,原本混乱起来的局势,走向了一个诡异的场面。 而被鼓动的民愤,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消散。 戚乐咏在府内无能狂怒,甩了一大堆东西。 最后自小厮那里拿到了一封加急送入京都的密信,阴沉着脸色拆开,盯着看了许久,慢慢露出个森然的笑意。 那信封上的字迹简短,只有寥寥数语。 那是戚乘风派人送过来的。 戚乐咏张开手掌,将那信纸揉成团,攥在手中,脸庞有些扭曲,像是疯癫中掺杂着快意,被逼到了绝境,要抓住最后的机会,破釜沉舟。 他一定要这样干。 若是这次机会不抓住,日后,待戚拙蕴抽身,他会更惨。 第112章 失火潜逃 沈禾连着许多日, 宫里宫外的来回折腾。 郑学则与柳峥帮他。 柳家的长辈们自然也知晓了这件事,偶尔在沈禾出宫的时候,一边夸他长大了, 很是聪明,一边为他出谋划策,更好的解决此事。 一番下来, 沈禾虽然忙得够呛, 但成果也让他觉得欣喜与满足。 这种满足感很难形容, 沈禾想, 不怪乎上学的时候有学霸认为做出难的要死的数学题很有成就感, 原来真正的成就感能够让人亢奋到这样的地步。 甚至会让人忘记疲惫与劳累。 半月有余,各地商队开始回返, 地方官员也写了述职奏折,快马加鞭的让人送回京都, 汇报各地百姓情形。 得知大部分百姓都安定下来,不再掺和此事,甚至还有人骂一些煽风点火的外来人, 就晓得这事基本成了大半。 可惜的是, 沈禾没有高兴太久。 十二月末, 隆冬,大雪纷飞,各地百姓领了恩粮, 想必今年冬日能过的比往年都要顺心安乐许多。 这样的隆冬时节,晋王府起了大火。 不知是从何处开始烧起的, 也不到底烧了多久, 为何府中上下竟无一人发现,也无一人逃出升天。 待晋王府同巷子附近的人家发现, 满大街高呼走水了时,晋王府的大火熊熊,浓烟冲天而起,连漫天鹅毛般的雪团都无法阻止这场大火。 京城官兵统统涌来,各家各户的水井被征用,一桶又一桶的水浇出去,雪盖进去,才没让这场大火波及巷子其他的人家。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80节 大火是白日起的,灭掉火势时,已到了深夜丑时。 府邸内躺着一具具烧得焦黑的躯体。 沈禾彼时宿在东宫。 有人进来通报消息的时候,外面响起些许骚乱。 不知是不是临近剧情点,心中压着块石头,沈禾最近很难安睡,被骚乱稍稍一惊,立刻睁开眼坐起身,掀开床幔问忠言:“外头怎么了?” 忠言推门出去问了几句,回来说:“小公子,是陛下起身要出宫,说是外头晋王府失火了。” “晋王府?”沈禾一愣。 晋王府……戚乐咏。是了,他被压在京都,不准前往封地,就是为了避免他在封地养精蓄锐,而后起兵谋反。 戚乐咏自然也知晓,他如果不想法子尽快从京城离开,恐怕要不了多久,戚拙蕴就能抽出手来,将他彻底收拾掉。 他们都清楚,所以戚乐咏想办法从京城脱身,临走前一场大火将王府烧的干干净净,没准儿还弄了个自己的替身,让自己假死。 戚拙蕴对此心知肚明,他就是放任戚乐咏逃脱,好彻底,名正言顺的,将戚乐咏斩草除根。 沈禾一下子脸色煞白。 他站起身。 忠言忙不迭举着大氅过来,为他披上:“小公子,这样冷的天,您起来做什么?陛下瞧见闹着您了,就要不高兴的。” 沈禾脑子嗡嗡作响。 他只是忽然之间,想起来一个被遗忘在脑子角落的记忆碎片。 原文中,“沈禾”弃文从武,走了老国公的路子,在老国公的扶持下,于军中立下些许威名,并掌控部分兵权。而后受戚乐咏蛊惑,胆大包天背刺戚拙蕴,要辅佐戚乐咏登位。 最终于戚拙蕴登基,“沈禾”及冠后不久,发动兵变,带领手下军队反叛戚拙蕴。 他手中的兵力,是戚乐咏反叛军中近一半的力量,“沈禾”以此为恃,自觉在戚乐咏身边能揽下的功劳,比在戚拙蕴身边更高,日后地位也更加超然。 那戚乐咏另一半支持他造反的兵力来源是谁带来的? 他们的将领是谁? “沈禾”在原文中争锋相对的是谁? 沈禾对那段文章记忆非常模糊了,那人出场次数远远低于“沈禾”,姓甚名谁,何等身份,沈禾完全没有印象。 他唯一有印象的,是每每那人出场,有“沈禾”在的场合,“沈禾”总会挑衅对方。而对方不屑于搭理他,只会与戚乐咏对话。 彼时沈禾看书的时候,在心中腹诽,这人最后也是个要死的炮灰,还挺会装逼。 现在,他忽然想起来了。 那个人总被戚乐咏笑眯眯的唤:“皇侄儿。” 那人带兵打仗的水准在“沈禾”之上,早早便受到戚拙蕴的防备。 那人的性情是冷酷的。 王爷世子里,有领兵打仗天赋的本就寥寥,性情冷漠者,只剩下一位了。 恒亲王世子,戚厌病的大哥,戚乘风。 戚厌病从前埋怨他哥的那些话,在沈禾脑子里接二连三的响起来。 ——“你晓得,我家是中坚的皇党,我父王就是为了救陛下而死。” ——“我是遗腹子,与我大哥岁数差十几岁,所以同我大哥关系极其一般,他这人又冷血的厉害,不知道是不是打小在战场上杀人杀太多了,啧啧。” ——“别提了,我大哥近来管我管的厉害,根本不许我出府,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见到你们!” 还有从前宫宴那次,世子撞见戚厌病与自己在一起时的模样与眼神。 那眼神极其的冰冷。 看戚拙蕴这个太子的眼神,也毫无恭敬可言。 难怪戚乐咏放出的谣言里,要加上戚拙蕴弑君这一条。他不仅想要史官文臣们的笔头唾骂戚拙蕴,皇党抵抗戚拙蕴,他更想要支持先帝的那队将士转而支持他。 沈禾慌乱的套着衣服,往外跑着。 大氅在他奔跑间落地,他顾不上被刀子似的寒风刮得皮肉生痛,只飞快的往宫门口方向跑。 戚拙蕴还没走远。 远远的,有护卫与太监在后头喊:“小公子!小公子!” 戚拙蕴立马命人停下马车,掀开帘子往后看,看见踩着雪衣角乱飞的少年追在马车后。 他的眼睛发红,不知是不是被风雪吹得。 戚拙蕴跳下马车,大步走向沈禾,用力将他裹进怀中,语气有些沉的斥责:“你跟出来干什么?衣裳不穿好,大氅不披,若是……” “哥哥!”不知是不是戚拙蕴错觉,少年剧烈喘息的声音中,带了哽咽。 他趴在戚拙蕴怀中,被戚拙蕴用大氅牢牢包裹住,热气驱散了他浑身的冷冽,满头满身的落雪被融化成潮湿的水汽。 沈禾用力环抱住戚拙的腰,微微颤抖着,冰冷的脸颊用力蹭在他脖颈间,紧紧贴着闷声说:“我要跟你一起出去,你带上我一起吧。” “哥哥。”他又叫了一声,是在撒娇,也是在祈求。 戚拙蕴斥责的话半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怀里的人还在平复自己的呼吸,心跳剧烈。 戚拙蕴抱着沈禾,看追过来的忠言手里抱着大氅,让人接过来,带沈禾上马车。 沈禾不敢松手,他莫名怕的厉害。 好像他只要松手,有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就会发生。 他只能紧紧缩在戚拙蕴怀里,汲取些安全感,让自己不要这样的慌乱害怕。 戚拙蕴捏着他的后劲,宽大温热的掌心轻轻揉捏着,体温连接着,驱散沈禾身上每一寸冰冷。 好一会儿,沈禾在心中命令自己不要害怕,不要杞人忧天,才慢慢从戚拙蕴的脖颈间抬起头来。 戚拙蕴不说话,没有急着问沈禾为什么这样反常,而是接过大氅,为沈禾披上,牢牢系好,才用掌心摩挲他另一侧微凉的侧脸。 沈禾跑得太急太快,他只来得及穿了衣服,头发便松散着,在雪中乱飞了一路。 现在乌黑柔软的发丝在脸颊边落下,蜿蜒着散落许多到了戚拙蕴身上。 像是丝线,将两人缠绕了起来。 戚拙蕴指尖勾着这些发丝,一点点为沈禾理顺,垂眸用帕子细细擦拭被融雪染上的湿气。 晃动的烛火中,少年乌发垂落,本就不大的脸颊,愈发小的可怜,肤色苍白,双眼微红,脆弱的好似马上就要落泪。 许久,戚拙蕴才问:“禾禾可以告诉哥哥么?” 沈禾眼睫颤了颤。 他咬着下唇,有种诉说的冲动。 但理智拼命的阻拦他,警告他,这个世界上不都是戚厌病那样的傻子。 戚厌病是鬼神故事听多了的中二傻缺青年。 戚拙蕴却是个封建社会的帝王,只是他格外的出色些,格外的聪明些。 可即便不在古代,而是在现代,沈禾要是说,我是个异界亡魂,你们这里只是本书,我穿过来的,所以我知道很多情节,而且根据原剧情,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死。 那恐怕要被人打120送去医院,然后转手关进精神病院。 他如果那样说,谁能相信他呢。 于是沈禾低下头,扣着自己的手指,一下一下,用力将指侧的肌肤抓得通红。 他扣了两下,被戚拙蕴捏住手腕,拢在了手掌心。 戚拙蕴的手掌宽大,要止住沈禾显得轻而易举。 戚拙蕴说:“那等禾禾愿意告诉哥哥的时候,哥哥再来问。” 沈禾有点儿想哭了。 委屈得很。 他忍着,小声解释说:“我是听见晋王府着火了,有点担心才这样。” 戚拙蕴不置可否,只是顺着怀里少年的话说:“嗯,哥哥会解决的,不必担心。” 第113章 有所猜疑 马车赶到晋王府时, 大火已经灭得差不多。 在灯笼昏暗的光影中,隐约可以看见灰白的烟雾缭缭,焦黑的房梁瓦砾之间, 橘红的火星子闪烁。 沈禾本要跟着戚拙蕴下马车,被跳下马车的男人按住。 戚拙蕴仰着头看他,轻声哄着:“禾禾在马车内乖乖等哥哥片刻好么?” 沈禾那种恐慌感在戚拙蕴松开他的时候再度升起, 可听见戚拙蕴这样说, 他没有坚持, 而是乖乖点头, 拢着自己的大氅坐了回去。 透过马车的小窗看晋王府的情形。 视线随着戚拙蕴走进晋王府的身影, 一直往前。 沈禾心想,要怎么办呢? 他要怎么办? 戚厌病要怎么办? 沈禾攥着大氅的毛边, 焦虑的想要扣自己的手背,指尖在上面抓了一下, 感受到略微尖锐的痛感后,僵住动作。 他慢慢的收回手指,克制住自己这样的动作, 改为一下下扣挠衣袖。 戚拙蕴并未离开多久, 他很快就从里面出来, 踏上马车,吩咐人回宫。 晋王府的残垣会有人清理。 晋王果然留了与自己身形相似的人假死,身上挂着信物。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81节 戚拙蕴也就顺着他的意思, 对外宣告戚乐咏身亡,为晋王风光大葬。 戚拙蕴对着官员安排这些事的时候, 沈禾始终在马车内, 靠在车角的位置,腰间握着一只温暖的大手, 掌心的位置微微灼烫。 他安静听着这些跟原剧情里差不多的走向,慢慢低下头,额头抵住戚拙蕴的后肩。 戚拙蕴与马车窗外人说话的声音一顿,捏在少年腰间的手紧了些,继续面不改色的下达自己的命令。 只是语速不知不觉快了许多。 处理完公务,让马车回宫的时候,戚拙蕴放下帘子,总算是能够回头看他的少年。 他家养大的孩子,现在像是一只委屈难过的小猫,贴曾在人身边,寻求些许安慰。 戚拙蕴想问,却记着来时少年的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忍住了这样的念头,用力将人提着腰抱起来,放在腿上圈住。 沉浸在莫名悲伤里的小猫被吓了一跳,圆润的眸子瞪大,盯着戚拙蕴,身上那股子低落的气息总算是散了不少。 戚拙蕴很不喜欢看见方才那样的禾禾。 在他心中,他的宝贝该是永远的活泼快乐,像是一株阳光雨露钟爱的小树,生机勃勃,昂扬向上,没有什么该让他这般的难过。 就算是他,也不行。 少年不说,他便不问。 但他可以做些别的事,让少年没有心思与空闲,去郁郁优思。 他在沈禾回过神来之前,托着人,吻住了他的唇瓣。 沈禾本就受惊的眼眸似乎瞪的更圆了。 他的确没有心思想那些七七八八的剧情了。 因为脑子变成了一团浆糊。 沈禾自从搬回东宫后,与戚拙蕴之间时常有亲密的举动。 算不上过界,可诸如亲吻拥抱之类,做过的次数数不胜数。 大多时候都是浅尝辄止,蜻蜓点水。 偶尔那么两次,青年气息侵覆而来,让人喘不上气的时候,也是温柔缠绵的,一点点攫取他的呼吸。 沈禾第一次知道,原来亲吻不仅能细密缠绵,还能如凶兽掠夺,让人难以招架。 他两手用力抵着青年的肩头,可他整个人都在人怀里,后背的手掌宽大有力,用力托住他整个脖颈后背,让他无法后退逃离,再如何用力都无济于事。 沈禾觉得自己的唇舌都开始隐隐作痛,氧气被抢走,让他本就混沌的大脑更加无法思考,连推拒的力气都消失为无,变成无力的攀附。 戚拙蕴用力按着怀中少年的腰,让他贴近自己,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与身体微微的战栗,许久后才松开人,额头抵着额头,唇瓣贴着摩挲,耐心温柔的哄怀中颤抖的宝贝:“禾禾,张嘴,呼吸,吸气。” 少年苍白的脸色变为潮红,乌发垂散,雪白的肤色上一层妍丽如胭脂涂抹的颜色,活色生香。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抓着戚拙蕴肩头的布料,眼睫不住的颤抖,茫然乖巧的张嘴呼吸。 只吸入两口冰凉的空气,让氧气为肺部做了补给后,张开的嘴唇迎来了更为凶狠的掠夺。 沈禾完完全全被亲懵了。 这种程度的亲吻简直超出了他的认知。 最后被抱下马车,放到榻上时,仍旧回不过神。 显得有些呆呆的。 红润的嘴唇紧紧抿着。 戚拙蕴蹲下身,握着沈禾的小腿,亲自为他脱靴子,而后俯下身在少年鼻尖亲了一口,好笑的问:“禾禾怎么呆了?” 沈禾在戚拙蕴靠近的时候,下意识抬手捂住自己的嘴,仰头瞪他! 服了!差点儿被亲死! 被亲到窒息而死这种死法,穿出去也是够让人震撼的! 被亲了鼻尖后,沈禾猜意识到戚拙蕴并非要再次吻他,这样显得他有点儿自作多情。 沈禾脸颊更红,有些恼羞成怒,缩着腿便往床榻里滚,里戚拙蕴远远的。 他用被子将自己整个盖住,而后被冷冰冰的被子冻得一激灵! 什么叫衾寒冷似铁?这就是了! 碍于戚拙蕴还在旁边看着,他强忍着冷,心想捂一会儿就热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还赶戚拙蕴:“哥哥,很晚了,你早间还得去早朝,快回去睡吧。” 戚拙蕴闻言,含笑伸手掀了被子一角,说:“禾大人,此处是谁的寝殿?” 沈禾:“?” 大晚上的,蜡烛光照得不够清晰,沈禾也没注意,只顾着往被子里钻,这会儿才看清,竟然是戚拙蕴的寝殿。 沈禾:“……”他好不容易捂的有点儿热的被子! 可恶! 他一骨碌就想爬起来,硬气的说回自己屋睡。 总之,孤男寡男的,他可不能跟戚拙蕴这厮一个被窝。 谁知道这人是不是偷摸算计他? 沈禾经过方才那个凶狠的差点儿死人的亲吻,现在自觉认清了戚拙蕴这厮的真面目。 这家伙就是平日里装温柔,趁他不备的时候就会暴露真面目! 阴险得很! 他在心里嘀咕一大串,戚拙蕴一手便将他按倒回去,笑眯眯的问:“禾禾真不愿意跟哥哥睡?要赶哥哥走?” 沈禾小小声哼了一声。 他慢慢不觉得冷了,反而热的厉害。 尤其是脸颊跟耳朵。 他觉得他的耳朵快要烧着了,急需降温。 不用看他都知道,现在一定红彤彤的,跟红柿子一个颜色。 沈禾小声嘀咕:“孤男寡男的,睡在一起成何体统……” 戚拙蕴被逗笑了,少年嘴里总是冒出些稀奇古怪的词儿,还格外恰当有趣。 他直气身,叹口气说:“那罢了,哥哥去禾禾的房里睡就是。” 说完转身便要走。 沈禾:“……” 沈禾一下子别扭了。 他拉着被子盖住脸,闭上眼睛,认命的说:“行吧行吧,拿你没办法,快来跟我一起睡。” 说罢,完全盖进被子里的人掀开一半的位置,让人上来。 沈禾有点儿怕。 他现在冷静下来,也慢慢想清楚,戚拙蕴八成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 今晚他的情绪实在是不太好。 因为没有料到那个被他遗忘的人,竟然会是戚厌病的大哥。 他想要有人陪陪他。 他想要戚拙蕴陪他。 这样他能好受许多,至少不那么害怕。 身侧的位置微沉,沈禾被一条胳膊揽着,圈在了个温暖坚实的怀抱中。 青年珍惜无比的亲吻他的额头,嗓音微哑的说:“放心,哥哥不会做什么,哥哥只是陪在你身边。” 戚拙蕴的体温实在让人羡慕,温暖的让沈禾舍不得离开半分距离。 他趴在青年怀中,在人脖颈轻轻蹭着,无意识的撒娇。 片刻后,中途被吵醒折腾一趟的少年,陷入睡梦中。 他睡的格外安稳,大约是个好梦。 戚拙蕴垂着眸子看他,摸到少年勾着自己衣襟的手指,覆住他的手背,将五指插入指缝,牢牢扣住后,黑眸沉沉涌动。 瞒了他什么呢? 他的禾禾藏不住太多事。 尤其是在他面前。 他们亲密无间,彼此信任,互相喜欢。 戚拙蕴并不怀疑沈禾藏着不肯告诉他的秘密,是对他有害的。 他是在担心相反的事。 禾禾是不是瞒了什么,对他自己不好的事,所以才忽然间变得如此惶恐不安,需要他陪着才能安稳。 是什么呢? 戚拙蕴脑海中一下子掠过许许多多的东西。 太多太多了。 从孩子还是个雪团子,走路都有可能摔倒的时候,身上便展露出了许多不同的东西。 但他是个孩子,还是如此乖巧可爱,让人喜爱的孩子,又这样聪慧,谁会对那些不同的东西多想呢? 顶多当孩子明敏非常,有奇思妙想也无不可。 那些画面如翻卷扫过的书页,哗啦啦作响,从脑海中接连闪过,串联到一起,让戚拙蕴有了个荒谬到可笑的猜测。 他眼眸陡然变得极其深沉,眸底涌动着难以言说的东西,搂着怀里人的手臂不自觉用力,将人搂的更紧,没有丝毫远离与逃走的可能。 他想找些东西,证实自己的猜测。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82节 又或者找些东西,否认掉自己的猜测。 自然,他绝不可能问他的禾禾。 半句也不会。 禾禾不说,他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要禾禾高兴就好。 但他必须弄清楚,禾禾到底在害怕什么,惶恐什么。 谁能知道呢? 戚厌病、柳峥与郑学则三人,自小便与禾禾走的极近。 他们还一同办下铺子,私下里瞒着他许久。 戚拙蕴心中立马有了证实的人选。 戚厌病。 从他口中问出的东西,能让戚拙蕴的猜测有答案。 第114章 异界亡魂 沈禾一觉睡醒, 格外的餍足,好像最近确确实实有一段时间,没能睡过这么安稳待觉了。 他溜达着下来, 长安与忠言进门,殿内还放着三个暖烘烘的火盆。 不远处的窗子外,是那棵山茶树。 花已经开了不少, 还有许许多多小包子似的花骨朵, 隐约露出一点儿花色。 艳丽的红与纯洁的白, 加上点缀其中的黄色花蕊, 让任何看见的人都眼前一亮, 跟着心情愉悦。 沈禾洗漱完,凑到窗子跟前闻了下, 嘿嘿笑两声。 都恨不得长进屋子里来,太嚣张了。 他问忠言:“现下是什么时候了?” 忠言说:“辰时三刻。” 沈禾拎上他的剪刀出门, 往屋后的走廊绕,今日外头停了雪,但并未放晴, 有些灰蒙蒙的。 忠言跟在他身后着急:“小公子, 您先用完早膳在去做旁的事, 饿着肚子可不行。” 沈禾说:“马上马上!” 然后干脆利落的将山茶朝外较为放肆的几支剪下来,握在手中往回走。 上面还落了雪,没能化开, 反而结冰,冻住了鲜艳的花瓣。 沈禾抖落两下, 忠言哭笑不得:“这事儿您放着叫奴才们去也成, 何必总亲自动手,让奴才来拿吧, 上头沾着雪呢,冻手。” 沈禾飞快的跑回屋内,将花枝往两个瓶子里一插,便拍拍手说:“好啦!你帮我去弄些水来,养着就成。对了,早间哥哥走前用过早膳没?” 问完沈禾觉得自己操多余的心。 现在又不是当初当太子的时候,现在可是英明神武的陛下! 要吃什么,御膳房准备着呢! 忠言也笑:“小公子心放回肚子里罢,陛下这会儿八成早朝下了许久,已在处理政务了。” 沈禾于是又起了心思。 他想起昨夜的事,开始在心中琢磨,自己要不要想办法将戚厌病弄出来。 问一问,证实一下自己的记忆。 又或者,带戚厌病出来,让他远离世子,不被世子牵连…… 牵连这个词,听起来有些冷血。 沈禾活跃的心思一下便又歇了。 不知道戚厌病是怎么想的,世子做这些事之前,可曾告诉过戚厌病与恒亲王他们? 若是亲人,为什么不考虑他们呢? 可若是已经告诉了他们,然后坚持做这件事,又是否能说明,恒亲王府是支持戚乘风与戚拙蕴为敌的? 沈禾整个人快纠结成一团浆糊。 此事,让他满心纠结的戚小郡王,已经离开了恒亲王府。 这是戚厌病被强行禁足这样久,第一次出门。 但他不知道该欢天喜地还是该哭。 因为让人将他带出来的,是他的皇叔。 他的大皇叔,先前的太子,如今的陛下,比他亲哥还要可怕的阎罗王。 到了宫中,戚厌病先是在外候着,好片刻,忠洪走进偏殿,笑眯眯道:“小郡王,您随奴才过来吧。” 戚厌病忙不迭点头:“好的好的。” 他心中忐忑,决定刺探一下敌情,偷偷摸摸挨到忠洪身边,压着嗓子问:“忠洪公公,您能不能瞧在小禾的面子上,同我透露些许风声?不用多,一点点就成……陛下今日让人将我抓进宫来,是为了什么呀?” 忠洪只是笑,半个有用的字都没说:“小郡王放心就是,便是陛下,也会看在小公子的面子上,不与您为难的。陛下也并非是将您抓来,而是听闻世子禁了您的足,这才派人专门去接您一趟,免得您出不了门。” 戚厌病尬笑:“好好,是是。” 他等候的偏殿不远,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就接近门口。 忠洪停下步子,对着戚厌病说:“郡王,您请进。” 戚厌病:“……” 他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用尽了这一生的力气,将脸上挤出来个恭敬灿烂的微笑,迎面走进门行礼:“参见陛下!” 桌案前批折子的人眼睛都不抬,而戚厌病背后的门“吱呀”一声,被轻轻合上。 殿内瞬间只剩下他与戚拙蕴两个人。 戚厌病:“……” 谁能来救救他啊! 他最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什么事也没做过,总不能是上次跑路的事,现在还来秋后算账吧!?不应该啊,不是听说小禾弟弟都已经同皇叔和好,甚至要好到都搬进东宫做亲亲好兄弟了吗!? 戚拙蕴垂着眸子,用平淡的语调问:“孤今日唤你来,是问你禾禾的事。” 戚厌病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双手规矩的缩在袖子里贴着身侧,头垂下来不敢看戚拙蕴,小声问:“皇叔……小禾弟弟的事,您不是该问小禾弟弟自己么……” 他越说越小声。 戚厌病深觉自己上次那样快的卖了小禾弟弟,很是愧疚,也不知他跑后,小禾弟弟遭受了什么样的教训。 这次虽还不晓得皇叔要问什么,但他已经打定主意,咬死不说!一句话都不能透露! 戚拙蕴声音仍旧平淡,没有因为戚厌病这句话有任何不满动怒的迹象:“他要忙着读书考状元,问太多也容易闹脾气,所以孤来问你。” 因为戚拙蕴的态度太还挺平淡,虽然称不上温和,但跟以往那种冰冷的感觉有了区别,至少没有那样吓人。 戚厌病胆子一下子变大了。 心想,皇叔真不是故意说小禾弟弟要考状元的话来讥讽他吗!? 再说了!什么叫小禾弟弟问太多容易闹脾气? 他也会闹脾气的好么!! 好,他确实不会,因为不敢。 戚厌病整个人灰溜溜的,小心问:“皇叔您想问什么?我也不一定晓得,若您实在想知道,还是问小禾弟弟自己最好……” 戚拙蕴说:“问问你们铺子的事。你们是从禾禾几岁时开办的,谁提的主意,郑学则么?” 戚厌病一听,整个人愈加放松,就问这啊? 这事又不是只有他一人知道,况且早就暴露到人前了。 戚厌病说:“办的时候,小禾具体什么岁数忘了,前前后后准备许久,约莫他十三左右的时候罢。嘿嘿,提是小禾提的,办也是小禾办的,郑学则虽会经商算账,家中有商队,这方面他反而不如小禾聪明。” 戚厌病心说,他如果小小拍一记小禾弟弟的马屁,间接拍一下皇叔的马屁,说不准儿皇叔能心情好点儿,就算他说错什么,也不与他计较。 戚厌病跟倒豆子似的:“不仅办商铺是小禾准备的,咱们卖的东西虽都是柳峥做出来的,实则是小禾弟弟画的,而后让柳峥琢磨着实物样式。小禾弟弟懂得这样多的东西,多亏皇叔养的好,且东宫内藏书丰富,让小禾瞧见才能叫咱们跟着一道赚下许多银子……” “东宫藏书丰富?”戚拙蕴在这样大堆的话里,抓住了道疑点。 戚厌病这话前后联系起来,意思似乎是在说,禾禾之所以能够画出这样多的东西,是因为东宫内的藏书。 东宫内讲解器物制造的藏书倒也有,禾禾幼时也确实常常翻看。 可那些器物,绝不足以支撑他那样多的奇思妙想。 戚拙蕴手中动作凝顿,目光微抬,落在远处架子上放着的发条风扇。 那还是沈禾当初让人另外送给他的一台。 戚厌病听见这略带疑问的语调,开始不太自信的说:“啊……是呀,难道这些都是、是皇室秘传,不能对外……皇叔,这个真不能怪小禾弟弟!他瞧见那书,依葫芦画瓢给柳峥看的时候,他还小呢,还是个小豆丁,根本不懂这些,柳峥与咱们几个也不知晓,看见小禾弟弟照书画出的图,便原样做出来,想着卖个新奇靠自己赚一笔……皇叔,不知者无罪,您不会怪罪咱们的吧?” 戚厌病吓得要死,几乎以为小禾误打误撞碰到了什么皇室禁忌,还叫他们几个联手卖的遍地都是! 戚厌病不敢看他皇叔的脸色,两腿发软,险些要就地跪下来磕个头,给他跟兄弟几个一起求饶,大喊饶命! 皇室还有这种禁忌辛密?? 他祖母也没跟他说过啊! 他祖母知晓的辛密还是不够多! 戚拙蕴被聒噪的声音吵得眉头微蹙,声音随之沉了三分:“说些什么?小声些,孤何时说过这些是皇室秘传?” 戚厌病闻言,骤然松了口气。 戚拙蕴的心绪变得冷沉,胸口发堵。 但他面上,与声音里,听不出来半分。 平稳的,冷淡的,有条不紊的询问戚厌病,好似只是关心亲手养大的孩子做过些什么,闲话家常的问问而已。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83节 “先皇驾崩前,宫宴上孤曾瞧见你鬼鬼祟祟的扯着禾禾,是有什么事?” 戚厌病这次答话不如先前痛快了,支支吾吾半晌没个声。 他终于鼓起勇气,瞥戚拙蕴一眼,又偷瞥一眼。 算了,什么都看不出来,比他的哥的表情还难猜。 不过戚厌病心想,反正皇叔无论如何不会害禾禾。 如今皇叔做了皇帝,若是将禾禾是异界亡魂的事告诉他,没准儿还能多一个人护着小禾,免得日后让道士和尚近了小禾的身。 戚厌病对自己看人这一点儿,无比的自信。 他觉得这是他的天赋,从他祖母那继承到的。 于是戚厌病清清嗓子,说:“皇叔,我若是说了,您千万别觉得我在胡言乱语。” 柳峥与郑学则那两个家伙,从幼至今还在笑话他。 戚厌病又不那么确定,于是他换了个模糊的说辞,说:“小禾幼时,是这么同我说的,他说他是异界亡魂,他所在的世界,有在一日千里的长龙,天上飞能载人的大鸟……” “所以,我怕他被道士和尚撞上,才那般拽着他提醒。” 戚拙蕴手中的朱批笔杆悄无声息断了。 第115章 失态 戚厌病惶恐的走进去, 茫然的被送出来。 他感觉整个人都不知道走着一趟是来干什么,说了什么。 只能小声的问忠洪:“忠洪公公……我没说错什么吧?” 忠洪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也小声学着戚厌病的样子, 凑近说:“小郡王啊,这个老奴可不知道啊,陛下的心思谁能猜呢。” 戚厌病只能满心忐忑的离开。 殿内, 戚拙蕴松开手中的碎末。 掌心有细小的血痕。 他面无表情, 下颌线绷紧, 漆黑的眸子浓沉的像是浓稠的墨汁翻涌。 无数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衔接起来, 有了首尾, 展露出一个被他忽略多年的真相。 他的禾禾不是此间人,是未来的人。 所谓能载人的天上飞鸟, 地上的长龙这些东西,乃是人造出的工具。 一如他们现今能够做出来的发条风扇, 无人摆弄而自动,无数年后,能够上天入海恐怕也非是难事。 就如再往前几百上千年, 先祖们茹毛饮血的时候, 大多人也难以想象千百年后的如今, 宫灯马车高等物什。 他的禾禾从千百年后来,所以会无数与众不同的东西。 戚拙蕴想到更多,想到报上来的消息, 沈禾主动与戚乐咏身边的隋云行接触,而后让隋云行离开戚乐咏身边, 沈禾从不沾权柄, 他接触隋云行的时候,戚乐咏尚且没全心全意信任隋云行的能力。 何况……隋云行是当年庞止衍的偷藏起来的儿子。 戚拙蕴不确定沈禾只不知晓这一点, 但既定的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本该跟随戚乐咏一起反叛的人,如今便货真价实的,冒着被清算旧账的风险,留在了京都,拒绝了为戚乐咏做事。 若是戚乐咏一行不被处理干净,许久后,隋云行恐怕会遭到戚乐咏手下人的报复——这点,他自己怕是最清楚不过。 即便如此,隋云行还是做出了选择。 是因为沈禾。 还有无数的种种……他的禾禾自小喜欢的人与讨厌的人,都有迹可循。 他尚且是个无实权在手的小太子时,沈禾还是不及人腿高的雪团时,东宫中的一应官员,沈禾喜欢的讨厌的,都恰中他的心思。 外人何曾知晓他与太子太傅之间有嫌隙,不过是面上恭敬,实则与宋临安才是真师徒情义?可沈禾极小的时候,便不大喜欢太傅。 戚拙蕴忽地也生出惶然来。 他以为他从小养大的孩子,实则与他所认为的,有许多不同。 他能莫名来到此间,可否有一日会突然消失? 戚拙蕴的心脏狂跳,整个好似被抽走了什么东西,有种手脚虚弱的错觉。 他站起身,面上仍旧是淡然无比的,只是撑了一把桌沿,大步往外走。 他要回东宫,去看一眼。 若是不看一眼,他无法安心。 戚拙蕴理智半生,却在现在轰然倒塌,急促匆忙的像个无能的普通人。 在这样的事上,他与普通人没有区别。 他可以将人绑在身边,可以日日抓着他的手,可以夜夜拢在怀中。 可若是魂体离去,他看不见摸不着,他能如何? 戚拙蕴耳中响起尖锐的鸣叫声,他绷着下颌,疾步出门备车回到东宫,忠洪不明所以,只能紧跟在皇帝身后,看见他脖颈与额角不受控制浮现出的青筋,心惊胆战的想,不知道小郡王到底同陛下说了什么,才会让陛下变成这副模样。 心脏急促的跳动着,几乎要在胸膛跳到炸裂开。 闷沉的疼痛往四肢百骸散去。 冬日里的冷风都无法让戚拙蕴恢复理智。 他踏进殿内,用慢慢充血,浮现出红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忠言:“禾禾呢?” 忠言吓了一跳,颤声道:“小公子应当在、在书房看书……” 忠言害怕了,殿内的连翘与荷菱也害怕了,在屋内跪下来,靠近面容透着种藏在平静下狰狞的青年皇帝:“陛下,陛下您寻小公子可是有何事?不若奴婢们去将小公子寻来……” 戚拙蕴头也不回的朝着书房大步走去,几乎是在失态的奔跑。 忠言与连翘他们也顾不上宫规,害怕极了,更害怕这样的皇帝会对小公子做些什么,脸色惨白的爬起身追上去。 沈禾躺在软靠上,午后又下雪了,正好捧着书借着外头明亮的雪光看书。 他听见有脚步声靠近,还有人一叠儿声的急促唤着:“陛下,陛下!” 是忠洪的声音。 哥哥回来啦! 沈禾立马高兴起来,将书合上扔在角落里,就要跳下去穿鞋迎接。 还没等他脚挨地,房门被推开,高大的青年裹着冰凉的风雪踏进来。 沈禾眉梢欢喜的扬着,明亮的眸子里充满了欢欣,嘴角上翘,朝着门口瞧去。 像是他的错觉般,高大青年在踏进来的那一刻,像是他身上的风雪般,有种肆掠癫狂感,冰凉凛冽到刮人。 他的袍角鼓风,看起来是急匆匆迎着寒风赶来的。 袍角悄无声息垂落下去的那一刻,高大的青年也好似变得温敛,柔和,是沈禾这么多年,无数次见过的模样。 沈禾有点儿疑惑:“哥哥?” 戚拙蕴走进去,站在沈禾跟前。 沈禾看见他头上肩上落着雪花,大团大团的,还有些凝在眉梢跟眼睫上。 有点儿滑稽,但也格外的俊俏。 他跪着在小榻上直起上半身,比戚拙蕴低了不少,不过总比他坐着高,他也懒得下去穿鞋折腾了,就这样用手扶着青年的肩头,给他拍拍身上的雪,然后小心翼翼,带着些许害羞的凑上去,仰头亲了戚拙蕴一口。 好凉,沈禾想。 戚拙蕴脖颈的青筋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但眼底因为心绪激荡刺激出的红血丝还有不少残余,沈禾看得清清楚楚。 他以为戚拙蕴是没休息好,才把眼睛熬红了,决定勉为其难的抛下面子,冲男朋友撒个娇。 少年眼眸明亮,面庞鲜活,满是青春活力,哪怕冬日也显得分外明媚。 他笑嘻嘻张开胳膊,语调柔软的说:“哥哥,要抱一抱么?” 他的。 戚拙蕴想。 一直是他的。 只能是他的。 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要是他的。 所以他不能放手。 他会将他的宝贝牢牢抱紧,藏好,谁也夺不走。 戚拙蕴倾身,抱住沈禾。 他抱得极紧,好似要将人揉进自己的骨血中,让以这样的方式,永远跟自己在一起般。 沈禾很快为自己主动撒娇要抱后悔了。 要了命了! 他只想安慰一下辛苦工作的男朋友,不是勾引!! 沈禾十几个小时前,才感受过戚拙蕴那种要把人亲死的亲法。 他本以为这种亲法,几个月也不一定会遭受一次。 谁想到短短的十几个小时,再次惨遭蹂躏! 沈禾起初还有力气推拒,这种亲法他其实有点儿害怕,太刺激了。 可惜没有他拒绝的余地。 他浑身发软,只能依靠戚拙蕴的胳膊有力的将他托起来,紧紧靠在他怀中。 生理性盐水从眼眶里涌出来,沈禾的视线被模糊,意识也有点儿迷糊。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84节 他的视野跟感官都颠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直立的状态,变成了被人压着躺下的模样。 听到的,尝到的,摸到的,嗅到的,感受到的,全部都是戚拙蕴一个人。 沈禾微微战栗着。 他眼泪越流越多,最后差点儿以为自己今天要交代在这了。 “禾禾,乖,吸气。”青年嗓音低沉沙哑,有种沈禾难以形容的,微妙的颗粒感,像是在细细刮着他的耳膜,让他鸡皮疙瘩冒出来,从耳根到脖颈,绵延到脊背,都有种通电的错觉。 这样的声音贴在耳尖,慢慢亲吻着他。 沈禾眼泪越掉越厉害。 他背靠着戚拙蕴,被他圈在怀中,随着他的手臂身体崩成弦。 漫长的空白后。 弦断了。 沈禾只会茫然的靠着戚拙蕴,呆呆的掉眼泪。 “禾禾,禾禾。”戚拙蕴反复在他耳边呢喃他的名字,另一只干净的手,指腹摩挲他的脸颊,擦掉上面的眼泪。 大概是觉得擦不干净,托着沈禾的身体变为面对面,低着头亲吻他面上湿漉漉的痕迹。 他放在下面的那只手,在为他的宝贝处理痕迹。 沈禾不敢往下看,羞耻心强烈,只能仰着头被动接受亲吻。 太刺激了。 沈禾脑子里莫名其妙就想起第一次干这种事的时候。 那时候比起刺激,他满脑子更多的,都是在想,他跟直男干这种事,他要完蛋了。 现在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 沈禾趴在戚拙蕴怀里,小声忿忿的说:“外面有人,你干什么这么突然。” 戚拙蕴哄他:“哥哥错了,下回将他们谴得远远的,在这样?” 沈禾:“……” 他更加羞耻,满脑子都是戚拙蕴嘴里的下回。 不过他渐渐的回过味来,感觉出一丝丝的不对劲。 他小声问:“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呀?” 戚拙蕴没有回答,他仍旧温柔无比的,在沈禾的眼尾鼻尖,慢慢的亲吻着。 眼睫垂下的漆黑眸子,无比的缱绻温柔,只是其中的红血丝,让这份温柔多了一点点别样的意味。 沈禾有点儿累,他小声问:“好了么。” 双颊酡红,眼神躲闪不敢看下面的模样,让戚拙蕴想要再做点什么。 但他没有,理智在这种时候回笼的极快,分寸与界限好似比什么都清楚明晰,让他不会在还不合时宜的时候,越界分毫。 戚拙蕴的在对待沈禾的时候,格外的不理智,却也格外的理智。 他扔开帕子,为沈禾整理好衣衫,轻轻捏他的后颈,抹掉他鬓角细微的汗意,说:“好了,谁也看不出来,放心。” 沈禾又小声问:“所以哥哥可以告诉我了么?” 第116章 风雨前的平静 沈禾问这话的时候, 还有几分忐忑。 捏在他后颈缓慢安抚的手顿住。 沈禾趴在戚拙蕴怀里,回抱住他,小声的叫他:“哥哥。” 戚拙蕴自然是要说的, 因为他还需要问一些东西,还需要确认一些事情。 以此,来决定之后要如何做。 尽管他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想, 并且确定了九成。 戚拙蕴垂着眸子, 看怀里依赖的少年。 他耳尖还是未退的鲜红, 雪白的面颊与额角在冬日里带着细润的潮意, 薄红浮动。 戚拙蕴用指腹在他面颊上细细摩挲, 擦过那些潮湿发烫的皮肤:“禾禾。” 沈禾立刻积极的应声,期待仰头等着戚拙蕴的话。 他很愿意听戚拙蕴跟他分享一些不悦、愁苦与问题, 若是他能够想到合适的办法,帮忙解决, 那就再好不过了。 即便能力有限,不能帮忙解决,那能够安慰他, 帮他分担, 让他有个人可以倾诉, 也是好的。 少年的黑眸明亮。 下一刻,他听见戚拙蕴轻声问:“禾禾不是此间人,是么?” 沈禾期待的眼神震颤, 盯着戚拙蕴,一时半会儿的, 几乎忘记要眨眼。 戚拙蕴问:“禾禾会有一日, 忽然离开哥哥,离开此处吗?” 不是上次跟着戚厌病闹的那一出。 而是会悄无声息的, 永远的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 沈禾嗓子干涸。 好似所有的水分在这一刻抽离,让他哑的说不出话。 他小幅度挪动自己的唇瓣,好半晌,没能憋出一个字音。 知道……了? 沈禾盯着戚拙蕴的眸子。 漆黑的瞳仁里,映照着他的面孔,清晰无比,好似盛放在两口幽深的泉里,里面涌动着无数浓沉的情绪。 沈禾刚穿到这里来的时候,其实没有少想一些七七八八的东西。 想过如果某天,自己被人发现是穿越者,被发现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该如何。 想过无数人怕他,觉得他是异类,对他人人喊打。 也逗乐子似的想过,会不会有人觉得他是天神下凡历劫,把他供着。 想了许许多多。 连应对办法都曾在无聊的时候,在脑海中演练过许多种方案。 唯独眼前,此刻,这样的眼神是他从没有想过的。 不是害怕,也并非看异类的惊奇,而是无比浓郁的恐慌与伤痛。 这样的眼神,出现在一个从来冷静温柔,运筹帷幄的人眼睛里。 几乎是赤裸裸的展现在他面前。 让沈禾知道,原来再如何强大的人,也会害怕,也会悲伤痛苦。 而源头是他。 浓郁的恐慌裹挟着爱意,向着沈禾毫无保留的倾泻而来,几乎让他溺毙其中。 他会离开吗? 不知道啊,沈禾想。 他也稀里糊涂,什么都不知道,觉得害怕呢。 就像他那天夜里,高高兴兴的玩儿着手机,睡前还跟爸爸妈妈说过晚安,自己要好好撒欢两天让他们不要管他。 谁想到,再睁眼就是一个陌生的世界,突如其来,毫无预告,让他只能被动接受,没有其他的选择。 沈禾不知道自己是否发出了声音。 他挪动唇瓣,不断的,小声含着:“哥、哥哥,哥哥……” 沈禾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感觉自己嘴角的肌肉被牵动,似乎露出了个笑脸,不知道是否因为强行挤出来而显得难看。 他还听见他的声音,有些哑,带着种跟他心情完全不符合的如释重负的语气,语调微扬的说:“既然哥哥你都知道啦,那我就不瞒着你了,我确实不是这里的人,哥哥你会害怕吗?” 他问:“哥哥你会害怕我吗?” 戚拙蕴当然不会,沈禾知道,沈禾看着戚拙蕴的眼神,就再清楚不过了。 戚拙蕴果然说:“不会,只要你是禾禾,不论你从哪儿来,都是禾禾。” 沈禾说:“那就好,我之前一直担心被人发现,会被烧死呢,你知道鬼怪故事里,发现精怪后,经常会有百姓害怕,将精怪推出去烧死……” 戚拙蕴垂眸,凝视沈禾的双眼,他问:“禾禾,你是自千百年后来,是么?千百年后,你的史书上可曾写我们的结局?” 沈禾有点卡壳。 他怕看戚拙蕴的眼睛了。 他低下头,趴在戚拙蕴怀里,抱着他轻声说:“是呀。”差不多吧。 “我们的结局很好呀,哥哥你是百姓称颂的明君,史书上都对你大夸特夸呢。不过我在那里学习一般,读书不够认真,其他人的结局就不知道了,毕竟史书上常常做出重大举措的皇帝才是最重要的么。”这话编的半真半假。 他等着戚拙蕴继续问,脑子里开始编其他的话。 然而戚拙蕴没再问他想要继续问的问题,因为他察觉到怀中人的回避。 他按着少年的后颈,长久的沉默后,问:“禾禾昨日,是在害怕什么呢?” 沈禾蹭了下戚拙蕴的脖颈,用若无其事的声音说:“我猜到世子去干什么了,所以很担心戚厌病。哥哥,世子的事会牵连到戚厌病吗?” 戚拙蕴说:“不会。不用担心。” 这天夜里,他们仍旧是一起睡的。 戚拙蕴并未做什么亲近的举动,连亲吻都仅仅是沈禾的额头。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85节 沈禾像是变回了小时候,需要监护人监护的年纪。 他被抱在温暖安全的怀抱里,被人珍惜的亲吻,聊着天,然后慢慢进入梦乡。 睡着后,指尖无意识抓紧了戚拙蕴的衣襟。 比从前许多次都要更加用力。 戚拙蕴只是在少年的鼻尖落下绵绵密密的吻。 他们的结局是什么样的呢? 史书上真的没写吗? 或许沈禾学过的书真的没写,但他一定是知道的,恐怕不算是个好结局。 沈禾不是在为戚厌病忧心,戚厌病从头到尾没有参与到戚乘风的行动中,纵使看在沈禾的面子上,他也不会对戚厌病如何。 他是在担心他自己。 戚拙蕴不敢避沈禾回答这个问题。 但他需要想个办法知道。 世上所有的结局都是被写好的吗?史书上所写文字,便一定不会出现偏差? 戚拙蕴不信。 如果他们的结局是其中一人会死,戚拙蕴偏要让他们两人一同好好活着。 …… 年关将近。 这个新年过的很顺利快乐。 什么波折都没有发生。 像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平静。 沈禾去了后宫,柳宣妃在先帝驾崩后,便成了皇太妃,继续管理后宫。 不过如今老皇帝死了,新皇上位,原先那些妃嫔们一个两个都没了争宠的必要,全都歇下了,过起养老生活。 沈禾去看自家姨母的时候,柳宣妃正在瞧送上来的新衣裳。 听见通报,立刻欢欢喜喜的过来拉沈禾,指挥屋里下人去小厨房端汤来,一面捏沈禾的脸颊肉:“哎哟,叫姨母好生瞧瞧,怎么瘦了这样多?” 沈禾凑过脸蛋子给捏,笑嘻嘻的说:“姨母我都多少岁了,再长着张圆脸像个小孩子一样,多不像话呀。” 柳宣妃不乐意:“有什么不像话的,是岁数大了又不是长老了,再说你尚未及冠,便还算是孩子。” 柳宣妃说完笑眯眯的补充:“呀,咱们小禾别说及冠,只要一日未娶亲,便还是孩子。你同姨母说说,可有相中的闺秀?若是没有,姨母明年便为你花心思瞧瞧……” 沈禾脸颊被捏的泛红,他两手求饶的捧着柳宣妃的手小声说:“姨母,姨母,呀,我真不娶妻,您怎么就不信,再说了,小表哥都还没有娶呢,哪里就轮到我了,您给小表哥相看好了。” 沈禾秉持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不要脸皮的将柳小表哥推出来。 柳峥要是议亲了,后头还有个七表哥在呢! 这种时候,作为家里最小的一员,优势便出现了。 沈禾还不忘他家沈砚也没娶老婆,总之他可以往后稍稍,等前头一堆兄弟都娶了老婆,火烧屁股的时候,再跟戚拙蕴商量好,决定要不要在家人跟前出柜。 柳宣妃倒没有多想,全然不知她心爱的小外甥已然被皇城里最位高权重的猪拱了,还一心想拱别人家的白菜。 见沈禾死活不配合,很是抗拒,不得不暂时放下这心思,在心中念叨,看来只是样子朝着大人靠拢,心里跟个小孩儿没差别,还怕娶媳妇呢。 柳宣妃好笑不已,又捏了沈禾脸颊两把,捏着的肉比从前少了许多,但手感仍旧不错。 她看着恍然间,已经长到这么大的孩子,随口感慨到:“时间过得真快啊,你都这么大了,你娘亲在下面知晓,定然也是高兴的。我替她报了仇,如今也彻底松口气,只等看着你成家立业了……” 柳宣妃说到这里停下,察觉自己一时放松,有些失言。 沈禾低着头,当做没听见。 他这具身体的亲娘,柳五小姐是被皇帝间接害死的。 沈家知道,柳家也知道,皇帝自己同样心知肚明,所以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局势。 柳家跟沈家不追查此事,皇帝也对柳家与沈家格外恩宠。 在皇帝看来,用一个女儿,一个儿媳,换两个家族得到帝恩,是相当划算的买卖,没有人会拒绝。 所以死的时候,都想不到是有沈家跟姨母他们在中推波助澜吧? 沈禾在柳宣妃那坐了许久。 陪着她笑笑闹闹,还去小厨房,亲手给姨母做了自己跟着东宫大师傅学会的点心。 逗的柳宣妃笑得合不拢嘴。 然后依依不舍的将孩子送到宫门口。 沈禾提着衣裳,边走边往回扭头挥手:“姨母再见!快进去吧,我过几日再来看姨母!到时候带好吃的来!” 柳宣妃应:“你走你的,担心摔了!” 然后渐渐的,便走远了。 除夕夜,宫中举办宫宴。这回戚拙蕴不能再陪在沈禾身边了。 因为现在的戚拙蕴成了皇帝,沈禾总不能堂而皇之的坐到皇后的位置去。 他要是胆敢坐上去,今天的宫宴也别办了,就安静欣赏一些老臣表演撞柱死谏就成。 戚厌病也没来参加宴席,他还在禁足中,不能出恒亲王府。 柳小表哥他们如今也有官职在身,坐得远,且很守规矩,不能跟他一起眉来眼去。 京城中都流动着诡异的氛围,大家都很清楚,要不了多久,就要发生大事了。 沈禾很无聊。 非常无聊。 于是他为了缓解自己的无聊,开始寻摸东西吃。 吃吃桌面上都水果,每一样都尝一点。 再吃吃点心。 大冬天的,点心冷的很快,水果还有个吃头,点心反而不那么好吃。 尤其是有些点心是油炸的酥皮,一冷,就又硬又腻味,沈禾尝过一个后就后悔的不行,立马去剥个橘子压压油腻味儿。 上首的视线不时落在他身上。 沈禾时不时的抬头,对戚拙蕴偷偷摸摸露出个笑容。 不久之后,有宫人偷偷摸摸到沈禾身边来了。 手里端着几碟子冒着热气的柔软点心,看起来绵软甜蜜。 沈禾眸子发亮,跟偷油老鼠似的,嘿嘿笑着将点心昧下,低着头吃,偶尔就一口桌上放的甜果汁。 八成是杨梅汁,一直放在冰库里冰镇着,能保存到现在很不容易。 每桌都只有一小壶,可见其珍惜程度。 沈禾一口不浪费,全喝下肚了。 甜的,但有一点涩,还有一点儿扎嘴。 不过沈禾在吃喝方面,放一百二十个心,这么多人呢,总不可能送上来的是变质的坏果汁。 不用怕!喝就完了! 许久后,沈禾有了点儿模糊的意识。 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抱回东宫了。 他男朋友搂着他,脱他衣服。 沈禾勃然大怒:“好哇!你干什么脱我衣服!” 在他睡着的时候,趁人之危是吗! 然后他男朋友就很鸡贼,竟然低头来亲他。 亲完后,就用那双很温柔,让他心脏受不了,只会砰砰砰一个劲狂跳的眼睛,盯着他。 沈禾心中大叫:奸诈!太奸诈了! 他一手捂住自己的嘴,瞪大眼睛盯着戚拙蕴,另一手护住自己的裤腰。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落在对面男人的眼中,有多么的可爱。 戚拙蕴忍不住笑出声,低头在少年捂着嘴的手背上亲了一下。 而后就看见沈禾跟被烫了一样,马上收手,还将自己的手背在身后。 本就布满红潮的面颊变得更红了,眼底还满出一层动人的水光,在烛火里波光粼粼。 戚拙蕴于是在少年大方露出的唇瓣上,啄了一口,温柔的哄着他说:“禾禾,哥哥给你洗澡,别闹,乖乖的。” 沈禾手忙脚乱,捂嘴也不是,不捂也不是,小声嘟嘟囔囔:“我能信?你肯定没有好心思,就是想对我做点什么。” 沈禾觉得自己的灵魂都有一半飞出来了,整个人都飘飘然,他像是分裂成了两半,身体外的那一半说:天啦!沈禾你疯了,你说的什么智障话!要点儿脸吧!你绝对是喝酒了,还不快给嘴把门! 身体里的那一半却表示:人生在世,就活那么几十年,想说啥就说啥,我说的本来就是真心话,戚拙蕴这厮阴险权谋玩家,以前还装直男挑·逗我,现在一看就是不怀好心! 管不住,根本管不住,嘴想说什么是什么。 反正羞愧难当想钻地缝的,是清醒过来后的理智禾。 现在的沈禾只想发酒疯。 戚拙蕴凑得更近了,两个人面颊几乎贴在一起,少年呼吸中带着梅子甜酒的清香气息,甜味儿诱人想要仔细尝一尝。 他轻声问:“哦?那禾禾说说,哥哥没安好心,相对禾禾做什么?” 沈禾哼哼两声:“你自己知道。” “知道什么?”戚拙蕴锲而不舍的追问。 他的呼吸变得不问,滚烫灼热,与喝酒后发烫的沈禾不遑多让。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86节 滚烫的气息燎着彼此的肌肤。 少年睁着眼眸,缓慢的眨一下,又眨一下,然后羞耻的小小笑了一声,凑上来亲到了戚拙蕴的嘴唇:“哥哥,我好喜欢你呀。” 醉酒的少年用微微沙哑的嗓音,吐出带着甜意的气息这样说。 戚拙蕴放弃了给沈禾洗澡的想法。 忍耐力被轻飘飘一句话推到了崩裂的边缘。 他掐住少年的下颌,攫取呼吸。 第117章 他们彼此相爱 沈禾的思绪陷入漫长的空白。 他的理智被一脚揣进坑底, 思维像是脱缰野马,放肆的奔驰,已经不知道跑去了哪个角落里发疯尖叫。 捏在他身上的手有些用力, 带来些微疼痛,让他忍不住皱眉,喉咙里发出小声道哼哼表达不满。 于是那些力道柔和下来, 变成裹着人起伏的海浪, 让沈禾被缠住, 毫无脱困上岸的力气。 戚拙蕴想到他的梦。 那个让他察觉自己感情发生了变质, 突破了道德枷锁的梦境。 梦里的少年如一尾金鲤成精, 漂亮且梦幻,毫无真实感, 依旧让他难以克制,心动不知。 此刻的现实与梦境重合, 却要比梦境更加的叫他难以克制。 戚拙蕴□□的伏在沈禾耳边问:“可以吗?” 少年眼神迷茫,望着晃动的幔子顶,口中喃喃:“啊……可以, 可以的。”嗓音沙哑柔软, 带着杨梅酒的甜意, 眼尾蔓延着一抹红,像是新雪抹上了胭脂。 戚拙蕴俯下身,手掌小心翼翼如待珍宝般, 托起沈禾的后颈同他亲吻,漆黑的眸子里情绪翻涌, 眼睫克制不住的颤动, 低声谴责自己的罪行:“哥哥是坏人,禾禾会怪哥哥吗?” 他趁人之危。 他不怀好心。 他所谓的克制与理智, 这种时候像个笑话。 他在主动诱惑醉酒后神志不清的少年。 沈禾理智已经不在了,他浑身发热,被挑·逗的忍不住战栗。 但一些基础的分辨力还是在的,他只是在酒精的带动下,格外的冲动,格外的难以阻挡自己一些欲望与想法。 他唇瓣挪动着,想说,不怪,愿意啊,都谈恋爱了早晚的事,怎么做出一副对不起他的表情,而且这么久了都没有实质动作,男朋友你行不行啊…… 可惜沈禾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因为他被亲吻的喘不上气,只能发出呜咽声。戚拙蕴一点儿不想给他说话的机会。 很快,他就知道他男朋友行不行了。 沈禾眼泪掉个不停。 青年用唇舌细细密密的为他吻去。 他抖着身体,发出抽泣声,戚拙蕴托着他的后背,抚摸像是颤动蝶翼的肩胛,压着嗓子呼吸沉沉的问他:“禾禾,我们的结局是什么?” 沈禾脑子空白,耳边嗡嗡作响,只会趴在人怀里绷着身体,抖个不停。 戚拙蕴又叫他:“禾禾。” 沈禾这回听见了,用哽咽的嗓音应:“啊?” 嗓音里是说不出的乖巧与可怜。 好像有人将他欺负的很惨。 罪魁祸首的确被这可怜的嗓音带起三分愧疚之心,动作跟着缓和了无数倍,但这更像是慢慢折磨人。 “禾禾……”戚拙蕴唤。 他们的结局是什么? 他想问。 这本是他今夜特意灌酒的目的。 沈禾许多时候的玩笑话说的其实很对。 戚拙蕴的的确确是个心思十分深沉的人,他清楚,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只是他极少将这份算计用到沈禾身上。 比方此刻,情浓之时,戚拙蕴仍旧能够维持三分冷静,循循善诱:“禾禾,现下你的柜门,开了么?” 这是许久前,搬出东宫后第一次醉酒的少年,在他怀中委屈无比时吐出的古怪词汇。 他在这一刻想了起来,当做敲开少年秘密的钥匙。 沈禾泪眼朦胧的说:“呃,开、开了呀。” 他像是一下子说到了担忧的话题,眼泪掉的更厉害,小声委屈:“但还没完全开呢。我们还没有告诉祖父祖母、外祖母外祖母,还有姨母跟表哥他们,要亲人朋友都知道才算彻底出柜啊。” 戚拙蕴一下子明白了这个词的意思。 原来,所谓的“柜门”是恋慕男子的枷锁。 戚拙蕴停了下来,他问了目的以外的问题:“那禾禾愿意,同哥哥一道去亲友跟前出柜吗?” 这样的停顿给了少年喘息的时间。他仰着头,搂住戚拙蕴,亲吻上他的喉结,语调绵软乖巧的说:“愿意,喜欢哥哥,所以愿意告诉所有人。” 沈禾在朦胧失控的意识里,想,他真是,好喜欢,好喜欢戚拙蕴啊。 这个,应该就是爱吧。 他爱戚拙蕴。 戚拙蕴也爱他。 所以他们两个,天生一对。 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戚拙蕴喉结滚动,额角青筋鼓动,后背的肌肉也随之绷紧,搂着少年从自己的枕下摸出一样东西。 是一条柔软的杏黄色裙带,两指宽。 他哑着嗓子继续铺垫,慢慢问着,手中的动作让脑子此刻不太够用的沈禾没注意。 “那禾禾想要什么时候同哥哥出柜?” 沈禾眨眼,张着嘴喘气,费力思考这个问题。 “等哥哥解决完戚乐咏他们,咱们便去告知亲朋,好么?” “还是等禾禾及冠之后?” 一串眼泪从少年的眼角簌簌落下。 戚拙蕴只是寻常提问,可看见沈禾忽然有些异样的表情后,戚拙蕴后面的问题全部被压在喉咙口,无需再问。 原来节点这样近。 原来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这么一点。 短短的一两年,他们之间便走到了结局。 沈禾说他是万人称颂的明君,那么他还活着,死的是沈禾。 是被戚乐咏害死,还是其他的原因呢? 戚拙蕴蓦然浑身发凉,与此同时心中生出一种难以克制的暴戾。 他不知道明早醒来的沈禾,会不会如之前醉酒一样,忘掉今晚的记忆,可无论如何,他一定要知晓答案。 哪怕醒来的禾禾会因此,怪他怨他都好。 少年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压在了头顶。 鲜艳的黄色落在雪白泛红的肌肤上,无比的醒目。 沈禾生锈的脑子,还没能因为关键词感到格外的悲伤,就被冲断了。 他扭身想跑,但被大掌用力按住腰肢,头顶的手一只被压住,另一只与男人十指紧扣,让他丧失任何逃跑的空间。 男人干着过分的事,嗓音还装得格外温柔,反复的问他:“禾禾,我们的结局是什么?” “禾禾,你会永远陪在哥哥身边吗?” “禾禾,说不说?” 沈禾觉得再这样下去他要死。 失控的大脑对他表示:你要是不说,没准儿不用等剧情杀了,一准儿死床上。剧情杀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五十,现在挂掉的概率可能高达百分之九十。 大脑还对他表示:而且现在死在床上,比过段时间被剧情杀丢脸多了。 沈禾还试图求饶。 但是黑心肠的家伙这回装聋,一点不回应。 沈禾又试图撒娇。 然而黑心肠的家伙不仅没心软放过他,还更狠了,死床上的概率直逼百分百。 靠,服了呜呜呜呜。 沈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说话:“我、我、不是我……” 青年终于心软了,愿意抱起他,拍抚他的后背哄他:“慢慢说,慢慢说。” 沈禾说:“不是我,那不是我。” 青年嗓音低哑温柔:“不是你,不是禾禾,我知道,你们不同,哥哥很清楚。” 沈禾将头埋在戚拙蕴颈间,温热的泪珠子一颗颗砸在他的皮肤上,滚落到锁骨。 少年说:“他和戚乐咏造反,背叛你,然后五马分尸了。” ……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87节 漫长的寂静。 唯有彼此沉沉的呼吸,与沈禾偶尔的哽咽。 再接着,是疾风骤雨。 沈禾后半程酒醒了,可脑子已经哭懵了。 戚拙蕴发疯了。 突破了沈禾的认知。 他觉得自己大约是一棵在暴风雨里快要被打烂的花草。 明天天亮时,他会被碾得变成泥。 * 沈禾醒来时,天是黑的。 他以为天还没亮,忠言听见动静后,小心翼翼走到榻前,也不敢如以往那般掀开幔子,只敢隔着小声问:“小公子,您醒了?” 沈禾问:“什么时候了?” 他一说话,吓了一大跳。 这嗓子活像是重感冒后吞过玻璃渣子,才被剌成这样。 忠言说:“您睡了一日,现下是亥时。饿坏了吧?奴才这就去为您端吃的来?小公子可有什么不适之处?若是有,奴才现下就叫人去为您请太医来。” 沈禾试图起身。 起身失败。 他瘫在床上,感受浑身酸痛的像是跑了十个一千米一样,两眼发直的盯着床幔,用自己的鸭子嗓回答:“好,没有不适,我想先喝杯水。” 然后不说话了。 多说一个字都是对他的折磨。 沈禾在心中演练过没有一千次,也有一百次了。 温柔的,凶狠的,强制的…… 沈禾没想到戚拙蕴全都沾点。 沈禾脑子里想七想八,忠言端着水过来,沈禾本想伸手去接。 寝衣袖子便被拽了一截上去,露出他的小臂。 沈禾又被吓了一大跳。 就见原本的雪白的皮肤上如同种了一片片花瓣,红色自手腕内侧顺着胳膊爬上露出的肘弯,一路向上蔓延,隐匿在衣衫下。 沈禾手忙脚乱的将袖子拽下来,盖住这些痕迹,脸颊通红的接过水,喝完后递回去。 他心脏狂跳,还没能平复心情,想起来昨晚自己哭着乱七八糟暴露了多少,就听见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踏入殿内。 殿门口准备去取吃食的忠言行礼:“陛下。” 戚拙蕴回来了! 沈禾磨牙恨恨,一把拽上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这厮,阴险歹毒! 沈禾发誓,自己再也不会上当了! 可恶! 智商高了不起?力气大了不起?体力好了不起?! 他还想转过身去,背对戚拙蕴,以此表达自己的愤怒。 奈何身体不允许。 床边一沉,沈禾紧紧抓着被沿,防备被拽。 谁想,戚拙蕴并没有拽他被子。 一双手从他身下穿过。 沈禾整个人连被子一起被抱起来,被圈进怀里。 男人温声认错:“哥哥错了,日后再也不会了,禾大人愿意原谅哥哥么?” 沈禾不争气的心脏砰砰砰跳起来。 血液上涌,许许多多的画面在他脑子里回放,重映,不管他这个大脑的主人是否愿意再去回顾这些画面。 身体跟脑子一起提醒他,你好喜欢他,包括跟他做这些事。 它们围绕沈禾念叨,你好喜欢他,所以你也觉得这些事很舒服。 虽然超出了你的承受范围,但你仍旧很开心,你们彻底在一起了。 你们之间也再没有秘密,你可以毫无保留的对他宣泄一切了。 日后不必独自惶恐,独自担忧,独自不可安睡。 因为他也喜欢你。 他喜欢你,爱你,就像你喜欢他,爱他那样深。 你们彼此相爱。 “砰砰砰”这是心跳的声音。 大的像是贴着耳膜在跳动。 是的。 沈禾听着自己的心跳声轰隆。 他们彼此相爱。 他可以对戚拙蕴毫无保留。 第118章 血肉真实 沈禾被戚拙蕴从被子里剥出来的时候, 面红耳赤。 屋里人都退出去了。 戚拙蕴端着肉片粥,搂着人让他靠在怀中喝。 他觉得心脏发软,发烫, 忍不住的低下头,轻轻吻着少年的耳尖。 沈禾呛了一声,说:“干什么干什么!” 戚拙蕴听见他的声音, 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还有几分始作俑者的愧疚心:“好, 哥哥不闹你了。” 沈禾埋着头喝粥, 一碗粥喝的干干净净, 浑身暖融融的,终于觉得有了点力气, 嗓子也不再那么刮得难受。 他舔舔唇瓣,有点儿想问戚拙蕴, 他昨晚到底透露到了什么地步? 好像底裤都掉干净了。 但戚拙蕴没有谈论这个话题的意思。 相反,他正常的不得了,一点儿看不出昨夜那种恨不得把人弄死的凶狠与戾气。 沈禾于是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契机, 去说这件事。 他们好像忘掉了这件事。 戚拙蕴等沈禾吃饱后, 搂着他没有松手, 探进被褥中,隔着薄薄的衣料揉捏他的腿。 沈禾觉得痒痒,想要缩着躲开, 戚拙蕴哄他:“哥哥给你揉一揉。” 行吧。 沈小公子觉得戚某人做的确实过分,为了表达自己认错的诚意, 给他揉揉酸痛的肌肉是份内之事。 沈禾小声哼了下, 威胁说:“那你只揉。” 戚拙蕴抓住了沈禾的一只手,握在掌心, 应声:“只揉,不做其他的。” 沈禾吃饱喝足,被揉的有点儿舒服,戚拙蕴这种时候人模人样的,怪老实的,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戚拙蕴还找了话本子给他看,免得他无聊。 沈小公子被伺候的舒服的不行,困意上涌,没多久,话本子便从他手里落在床上,歪着头靠在戚拙蕴怀中睡着了。 脸颊红润,眼尾还带着些隐约的笑意,看起来睡着的时候心情挺不错,让人想要跟着扬起眼角眉梢,露出个笑容来。 戚拙蕴垂着眸子,床边的账幔垂下,让他半边面孔隐没与黑暗中,剩下的半面在烛火中也不甚明晰。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少年乌黑细软的长发间穿梭,为他理顺每一缕发丝,最后手指落在了少年温热柔软的颊边。 指背亲昵温柔的磨蹭了几下温热肌肤,带着无限珍惜。 戚拙蕴低下头,与少年蹭了蹭鼻尖:“别怕,禾禾。”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无法改变,必会发生的事。 若是有,他会亲手推动,让结局偏离原本的轨迹。 “我们会白头到老。” * 沈禾的生活完全恢复了许久之前,那种按部就班的平静。 每日里忙着读书,看各种经史典籍,看策论,不时在戚拙蕴得空的时候,会被他拉着去校场,骑马射箭。 戚拙蕴还是很忙。 但他每日里都开始抽出固定的时间,陪着沈禾,守着他看书也好,陪着他倒腾花花草草也罢。 时常,两人在一起,便会吻到一处。 还有一件事。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88节 戚拙蕴开荤后,沈禾从他身上看到了昏君的影子。 这厮时常击溃沈禾的意识防线,故意引·诱,然后就,没完没了。 沈禾是一点儿不肯承认自己意志薄弱的。 他只有在被握着腰拖回去的时候,才会掉着眼泪求饶,说他错了云云。 戚拙蕴这种时候,还能保持他的理智。 他会一下下的,问沈禾:“禾禾,今日的书读的不上心,你答应哥哥,要做哥哥头一个状元的。” 沈禾泪珠子掉落,无处可逃,哽咽说:“会、会考上的。” 呜呜呜呜呜死变态。 这种鸡娃方式是正常人想的出来的嘛!! …… 新帝登基二年春。 各地起兵造反。 造反的军队势如破竹,自北往南,一路攻入京郊。 五月末,初夏时节,繁华的京都大乱。 去岁冬日大火本被下葬的晋王活生生的出现在皇城外,骑在战马上,高呼新帝无德,篡位登基,鸩杀先帝,他为人子,为人臣,应百姓呼声,决意拨乱反正。 若是新帝一日内出城投降,可留全尸。 叫阵声日落月升不绝。 东宫内。 戚拙蕴小心翼翼将累睡着的沈禾放进被子中。 他低下头,发现睡梦中的少年眉心轻轻蹙着,眼角还挂着一滴泪水,用指腹轻轻揩去了。 他俯身,在少年耳边哄着:“哥哥在,不要害怕,什么事都不会有。” 叛乱的号角吹响,沈禾便不可避免的绷紧了精神。 随着戚乐咏的军队靠近京城,沈禾有些恍惚,这种时候,戚拙蕴不肯有一丝风险,不让沈禾出宫去寻其他人分散注意力。 戚拙蕴只能另辟蹊径。 忠洪在外头,先是轻声唤了句:“陛下。” 得到戚拙蕴应允后,轻手轻脚进门:“陛下,您瞧着,眼下可是时候吩咐下去,叫人动身了?” 戚乐咏带着军队围了京城,叫阵整整一日,戚拙蕴根本懒得理会。 他抬眸的时候,眸子里一丝温度都没有:“去吧。戚乐咏与戚乘风,都要活的。” 忠洪应声,便要轻手轻脚的出去。 戚拙蕴末了,又说:“结束之后,让沈砚进宫来见孤。” “是。” 东宫内实在太安定,丝毫不像是被叛党即将攻破皇城该有的氛围。 倒像是居高临下,看笼子里的野兽被戏耍得无能狂吠。 沈禾醒来的时候,戚拙蕴不在殿内。 连翘与荷菱守着。 一听见动静,便问:“小公子,要起身么?” 沈禾睡得有点儿久,脑子懵懵的,趴在床上抬头,醒神后一会儿后才说:“起!” 他抓着衣裳,腿酸,不过显然是有人为他揉过,并没有到他难受的地步。 他穿好外裳,低头给自己套鞋,荷菱说:“奴婢来吧。” 说着给沈禾帮忙。 沈禾看了一圈,被连翘按住脑袋,只能微微低头让她给梳头,嘴里一边问:“哥哥呢?” 连翘梳着柔软的发丝,回答:“陛下在面见朝臣。” 沈禾又想起来他被折腾到昏睡过去前,是什么节点。 他着急忙慌的问:“那戚乐咏他们……” 荷菱笑着安抚沈禾:“小公子,您就将心放回肚子里便是,若是有什么,奴婢们还能这样安安心心的服侍您,不忙着收拾包袱跑路?” 连翘手指灵活的为沈禾将发丝束好,笑着轻声说:“小公子,胜了。” 沈禾:“什么?” 他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什么胜了? 他睡了几天? 一个月已经过去了吗? 时空乱流,他又穿了?? “晋王已经下狱,等候陛下发落呢。昨夜里听说激战,是沈大公子带兵与秦将军两面围攻,一举便将叛军拿下,只有少许逃散的,尚在追捕中。不过最要紧的晋王,还有世子均未逃脱成功,是被大公子押送回来的。” “沈、沈砚?”沈禾更呆了。 书里,也没写啊这。 沈禾觉得世界玄幻了,以至于他对自己的下落都没那么担心了。 原文尾声一大叛乱高潮节点,都这么用闪电战结束了,还是沈砚忽然冒头结束的,沈禾觉得自己像是看了本假书。 他是知道沈砚从武了,也知道戚乐咏少了他这个原本左膀右臂之一,但这发展是否也太…… 太奇怪了。 沈禾想。 但他愣了一小会儿后,想,似乎也不奇怪。 好像一切都有先兆,都曾从细枝末节中透露过变化。 沈砚一心从武挣军功,有着祖父都真心实意骄傲的军事才能,却还愿意长时间留在京郊驻扎。 他身边也从最开始无人,到后来多了许多能够支出来供沈禾用的亲信。 亲信唤他的称呼是“小将军”。 沈禾都是知道的。 沈砚瞒了他一部分,也露了一部分给他。 戚拙蕴也是,毫不担心戚乐咏造反……去年晋王府大火,他主动露出破绽放走戚乐咏的事,沈禾也是猜到过的。 话虽如此。 一切都合理,然而一切发生的太快,沈禾觉得大脑的处理器一时半会儿跟不上,需要一点儿时间来消化这些信息,找到真实感。 沈禾还没处理完信息,大获全胜立下战功的沈砚来见沈禾了。 沈禾一路出东宫,沈砚还穿着战甲,估计是刚述职回返,转道来东宫见他。 沈砚一看见他,蓦然露出个笑容,唇角一对梨涡,眸子看起来明亮:“小禾。” 沈禾围着他打转,上下检查,问:“哥,你受伤没有,怎么样?你是不是跟太、跟陛下早就商量好了,才离开京城那么久?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沈禾皱着眉头看得仔仔细细,生怕哪儿有伤口在流血,被沈砚瞒过去了。 他秀气的眉头皱的紧紧的,嘴唇也抿紧,一脸的不高兴。 沈砚看着他这副模样,却觉得高兴得很。 他抬手,用力在沈禾头上揉了两下。 沈禾看着穿着战甲,英姿勃发,身形都显得高大的沈砚,心中恍然,原本的炮灰哥哥都要成为大将军了。 沈砚,沈将军。 沈禾没忍住,紧皱的眉头散开,露出个欢喜的笑容:“沈将军,恭喜呀!” 沈砚也笑着应了:“谢谢小禾。” 他是将军了,日后,他会有资本保护小禾。 祖父不在之后,他会成为小禾新的靠山。 见过沈砚后,沈禾总算有了点剧情大变的真实感。 他在心里唧唧歪歪,这波啊,这波算是戚拙蕴的损失大减,还多了原剧情没有的一员大将。 沈禾忽然高兴起来。 他一路沿着宫道,往外走,踩过自己从小到大踩过无数次的砖块,还有一些他从前没有去过的地方。 他一路跑去了姨母的栖霞宫附近。 栖霞宫是姨母住惯了的,所以哪怕后来重新划分先帝宫妃们的时候,栖霞宫也划给了柳宣妃。 五皇子的母妃被他接出宫去,养在王府了。 不过他也与之前的戚乐咏一样,不可以离开京城,是个没有实权的闲王。 好在五皇子无所谓,他连早朝都不上。 沈禾差点儿冲动去向姨母出柜了。 但他急刹车,忍住了。 沈禾又原路返回,忠言与几名护卫跟着他,沈禾说:“你们不必跟着我!” 说完,如一阵小旋风的跑掉,衣摆在他身后放肆的飞扬,发出风声。 沈禾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他仰着头,鬓角的碎发在风中被吹得乱舞,斜下去的日光为宫墙铺上金辉,也拉出大片的阴影。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89节 沈禾踩着这些阴影,心脏狂跳,伴着他踩在石砖上都脚步声,与每一寸从都身侧褪去的旧景。 他眼眸发亮,亮的像是里面藏着两簇跃动的火苗。 血液极速的流动,浑身亢奋。 有一种奇怪的直觉告诉他,不必担忧了,不必紧张。 这里的一切都已经跟原文脱轨,早就不再是书中那个世界,剧情节点的枷锁在一次又一次的偏离中,被挣开,长出了新的血肉。 这是一个全新的,真真正正的,有血有肉的真实世界。 * 戚拙蕴亲自去了关押戚乐咏的牢狱。 戚乐咏在瞧见他的瞬息,便癫狂的挣扎起来,身上的锁链哗啦作响,他被牢牢固定在架子上,除了无能狂怒,动弹不得。 戚乐咏大吼:“戚拙蕴,你干什么不杀了我!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我可是造反!你一日不杀了我,我便一日还有翻身的机会,你等着,你以为你能将我留下的人清缴干净?痴人说梦!有朝一日,必然还会有人反了你!” 戚拙蕴面无表情,微微侧头与忠洪说:“他与戚乘风身边的人,都换掉,旁人不可靠近。” 忠洪应声:“是,陛下放心,奴才已经同监大人说过轻重。” 戚乐咏面容扭曲。 他身上受了重伤,说来滑稽,戚拙蕴这人竟然没有将他千刀万剐,反而是寻人为他疗伤,还一日三餐的让人给他喂饭。 戚乐咏冷笑:“你难不成在假惺惺做好人,行善积德?” 戚拙蕴抬起眸子,看着戚乐咏。 戚乐咏试图激怒戚拙蕴,让戚拙蕴与他说话,让戚拙蕴能一怒之下,给他一个了断。 然而,戚拙蕴仅仅是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来此处,好似只是单纯的确认一眼。 确认什么?确认他活着? 哈? 戚乘风也活着。 戚厌病终于解了禁足,与恒亲王夫妻来牢狱探监。 戚拙蕴能够听见隔着一段距离,恒亲王妃年迈的哭声。 接下来,还有外戚…… 火烧外戚。 不,他们也会活的好好的。 只是换个地方活着而已。 他们都能够活的好好的,那么他的禾禾,更应该活的好好的。 如果国公府沈禾不能活的好好的,那么就换成将军府沈禾。 如果将军府沈禾也不能,那么就是新科状元沈禾。 沈国公府可以彻底不用存在,沈国公世子的身份也可以彻底与他剥离。 他会让所谓的“结局”,一点一滴,与沈禾分割。 第119章 出柜 戚拙蕴处理政务, 每日收拾戚乐咏闹出来的残局。 沈禾则每日被押着读书。 他心情说不出的好,压在心头许久的石头莫名被卸下,他觉得整个人似乎都变得轻松了, 连带着读书的时候也不唉声叹气,反而是认认真真的看书。 有时候戚拙蕴不面见大臣的时候,他就坐在戚拙蕴旁边, 戚拙蕴干的正事, 沈禾为考状元努力。 日子倒也过的很快。 兵临城下不过半月的功夫过去, 沈禾却觉得像是过去了很久。 沈禾开始琢磨出柜的事了。 他想告诉其他人。 告诉爷爷奶奶, 外公外婆, 姨母跟小表哥他们。 他不是个习惯将这样的事忙着亲人的人。 怎么说都是终生大事。 沈禾还没琢磨两天,怎么寻找契机跟戚拙蕴提这件事, 戚拙蕴先收拾得人模人样,看得一大早爬起来的沈禾两眼发呆, 思索戚拙蕴穿着这样子是在干什么? 真帅呀。 啊不是。 沈禾眨眼,清清嗓子,义正言辞的说:“哥哥你……” 戚拙蕴将他从床榻上抱起来, 沈禾趴他怀里, 接受服务, 被人穿衣服穿鞋,低着头看戚拙蕴蹲在小榻跟前,握着他小腿的时候, 福至心灵:“哥哥……你是要跟我一起出宫么?” 戚拙蕴将鞋子给沈禾套上,起身凑近, 在沈禾的唇上亲了一口:“咱们先去瞧姨母, 同姨母说清楚成不成?然后请姨母为我们俩说情,免得祖父与外祖他们提拐杖打我。” 沈禾眨眨眼。 戚拙蕴又在他眼睫上亲了一口。 亲得沈禾不得不闭上眼。 戚拙蕴仰头问他:“好不好?” 沈禾睁开眼, 眸子晶亮。 他抿着嘴唇,雪白柔软的面颊上揉了血色:“好呀。”他小声说。 戚拙蕴故意逗他:“什么?哥哥没听清。” 少年倾身,整个人倒进他怀中,双手搂着他的脖颈,贴住他的耳朵说:“好,呀!我说,好!” 哈哈! 戚拙蕴托着他的屁股,将人整个抱起来,当做小孩似的颠了颠,逗的沈禾乐不可支,搂着他的脖子嘻嘻直笑,笑到戚拙蕴唇角跟着上扬,无法遏制的与他一样开心。 二人用完早膳,去了栖霞宫。 沈禾还是有点儿怕的,怕姨母揪他。 没想到戚拙蕴很是坦荡,一点没拱了人家好白菜的心虚,站的堂堂正正光明正大。 好好好,皇帝就是了不起,沈禾在心里想。 宣妃,不,确切来说,现在应当叫宣太妃。 宣太妃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方四十出头的年纪,已经眼花耳聋到这种地步了? 她听见什么?皇帝来说,他同他们家小禾要做夫妻? 两名男子,还是自小养大小禾弟太子? 宣太妃差点儿也成为反贼的一员。 她吸口气,又吸一口气,眼尾已经有了遮掩不住的细纹的凤眸扬起来,慢慢露出个笑容,和蔼的冲她的小外甥招手:“小禾,你过来,跟姨母仔细说说。” 沈禾:QAQ 不了吧,感觉姨姨要当场抽他。 戚拙蕴抓住了沈禾的手,让他站在自己背后,严严实实的挡住:“姨母,今日我不是天子,您也不是太妃,我就是个寻常男子,您是我心上人的姨母。您心性聪慧通达,又真心疼爱禾禾,所以我今日来,是想与他一起得到您的祝福,也想您能帮我们在外祖与外祖母还有舅舅舅母跟前说些好话……” 宣太妃气急反笑:“好好,好一个寻常男子,你既然自己说自己是寻常男子,我便也不同你客气,小禾,给我过来!” 沈禾:“……姨母……”呜呜呜。 戚拙蕴抓沈禾的手更紧,并不让他过去。 宣太妃冷笑着问:“我且问你,你是什么身份,小禾是什么身份?莫要说什么你是寻常男子,你当不当得了寻常男子,你自己心里清楚,有本事你今日便昭告天下退位让贤,否则日后骂名落在小禾身上,你这个皇帝如何痛痒?” 宣太妃疾声厉色:“你是什么时候对小禾起了心思,他又是何时对你起了心思,你一手养大他,不肯假借他人,如今倒是会极了近水楼台,你晓得你在做什么,小禾自小心思单纯,又可晓得他在做什么?” 戚拙蕴听着宣太妃锋利的字句,等着她说完,没有打断。 见她停下,眼色冷戾的盯着自己,等待自己的回答,才道:“我不会退位让贤,让渡自己的权柄是愚蠢之事,与其将刀剑交给他人,不如我握刀剑护我想护之人。姨母所思所虑同样是我所思所虑,是以,我日后宫中空置,禾禾日后不娶妻妾,我为君,他为臣,至亲君臣,此乃世人眼中,我们的身份。” 沈禾一愣,他没想到戚拙蕴都考虑到那么远了。 难怪,难怪每天都一心想着让他考状元。 现下他尚未及冠,还能厚着脸皮光明正大留在东宫内,过些年,难免惹人怀疑。 若是入朝为官,为重臣,那么他们可以有无数的理由见面,即便搬出东宫去,也影响不大。 反正忽悠外界是够的。 至于第二个问题。 沈禾从戚拙蕴背后冒头,小声唤:“姨母,我晓得我在做什么,您别总拿我当小孩。便不是太子哥哥,也有别的男子,我生来只喜爱男子,常说我不娶妻,你们总是不信罢了。” 沈禾没注意,说这话的时候,戚拙蕴侧目,扫了他一眼。 沈禾从戚拙蕴背后大着胆子挪到自家姨母身边,搂着她的胳膊挨挨蹭蹭的撒娇:“姨母,我知道您最心疼我,最喜欢我,才这样担心,可我是谁?我可是小三元,聪明着呢,在做什么,要做什么,做的事情可能面临什么后果,我都清清楚楚的,姨母~” 宣太妃甩胳膊,试图把粘着的一大只甩开。 甩了两次,尝试失败。 宣太妃:“……” 少年太懂得如何让人心软了,他哄长辈熟练又乖巧:“姨母~姨母帮帮小禾,小禾给姨母做和大师傅新学的糕点怎么样,给姨母第一个做,还给姨母买糖!” 宣太妃还倔强的冷哼一声:“不帮你,你便不给姨母做,不给姨母买了?便不亲近姨母了?” 少年语调落下去,像是一只垂着耳朵,蔫头巴脑的小狗,委屈但还是乖巧的蹭了两下:“买,给姨母买好多,第一个给姨母做,也亲近姨母,但是我可能要挨外祖或者舅舅的打了,到时候打的屁股开花,起不来床,还得养几天伤才能见姨母,姨母心不心疼呀?”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90节 宣太妃的心已经被蹭软了,嘴上还勉强撑着:“我就晓得,打小你这孩子便向着外人,连摘花都要给外人比姨母多得多。” 说着瞥戚拙蕴。 外人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戚拙蕴含笑而立,做足了恭敬晚辈的样子,看沈禾的时候,眸子里的笑意更盛。 沈禾哪儿能不知道姨母现在嘴硬心软,顺杆子就爬:“以后摘的花最多的给姨母!姨母帮帮我好不好,嗯?” “哎哟,撒手,珠钗都要被你摇散了。”姨母嫌弃的小声说。 沈禾嘿嘿笑了一声,欢欣道:“我掏荷包给姨母买新的,买几箱!让姨母挑最好看的戴!” 宣太妃压了又压,嘴角到底还是翘了起来。 就是余光扫到戚拙蕴时,眼底还闪过一些不虞。 戚拙蕴看得一清二楚,他也不在意,重要的是禾禾高兴。 况且宣太妃真心为禾禾,世上多一个人真心实意的为他打算,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宣太妃既然被求的松口,应下帮忙的事,便一点儿不含糊。 她回殿内换了身衣裳,随沈禾二人一道出宫,去柳家。 宣太妃在马车上对沈禾道:“届时你去了,就同你外祖母撒娇,你外祖母最喜爱你不过,她心疼你,父亲那便不成问题。至于你几个舅舅舅母那,我去说便是。” 说还要讲究个方法。 亲人要晓得,但也不到人人都知晓的地步。 戚拙蕴既然已经准备好未来做面上的君臣,私下的夫妻,那便不能有叫外人知晓的风险。 再者……柳尚书如今年岁实在是大了,高寿无疑,儿女大的已然五十出头,便是小的如柳老四,也是四十的年纪。 柳尚书的几个兄弟,已经没有一个在世的。 他们不能将人气到,得用迂回的方式。 一回到柳家,柳宣妃先是拉上在的四舅舅与几位舅母,让沈禾带着戚拙蕴去见外祖母。 沈禾欢欢喜喜的,微微仰头对戚拙蕴说:“太好了,现在正好合欢花开着,外祖母最喜欢合欢。” 他手中握着一把准备给柳老夫人的合欢花。 鲜红色。 像是一捧红色的羽毛。 柳老夫人一头银丝被梳理的一丝不苟。 沈禾到小院的时候,老夫人正逗弄着廊下的八哥。 八哥在笼子的横木上跳来跳去,嘴里叫唤着:“瓜子,瓜子,瓜子!” 老夫人笑眯眯的从一旁嬷嬷手里拈瓜子仁,喂给叫个不停的八哥。 八哥吃到后也不停歇,如猪八戒吞人生果,一下子就咽下去,接着叫唤:“瓜子,瓜子,瓜子!” 沈禾心中哼哼,叫个不停,催什么,担心我拔你的尾巴毛! 老夫人瞧见沈禾,先是愣了下,随后惊喜笑道:“小禾,是小禾呀,快快过来,让外祖母瞧瞧!” 沈禾过去,将合欢花放进外祖母怀里,笑眯眯的搂住外祖母撒娇:“外祖母,有段日子没来瞧您,您生气没?” “没没没,你要是记得多来看看外祖母啊,外祖母就更高兴了。”老夫人笑眯了眼。 她岁数大了,眼神不那么好,隔着一大段距离,认沈禾还成,戚拙蕴却是如何也认不出来。 戚拙蕴上次与老夫人见面,还是好些年前未及冠时,来柳家接沈禾。 如今的戚拙蕴比起那时还是少年的戚拙蕴,天差地别,身形高大,气质沉稳,再不复当初的单薄青涩。 沈禾跟戚拙蕴摆手,让他在院子的廊下稍等会,自己进去跟外祖母磨一磨。 戚拙蕴含笑瞧着他站在老夫人背后挤眉弄眼,那副鲜活的模样。 老夫人只当是跟着的护卫,没多想,便进了屋。 沈禾嘘寒问暖东扯西拉了好大一堆,最后终于铺垫到主题相关,磨磨蹭蹭的说:“外祖母,若是,我是说若是,我喜欢的是男子,不想祸害好人家姑娘,这辈子都不打算娶妻生子,外祖母可会生气?” 沈禾有点忐忑。 其实算起来,他也就比戚拙蕴出柜的经验多了那么一丢丢,他还只来得及跟父母出过柜而已。 他摸摸掌心,总觉得掌心紧张的快出汗。 老夫人笑眯眯的,和蔼慈祥的一位老太太,用皱巴巴的手摸了摸沈禾的头,力道柔和:“这有何生气?咱们小禾呀,心地善良,这不是好事,值得夸赞吗?小禾愿意喜欢谁,便喜欢谁,外祖母觉得要紧的,是小禾高兴,小禾若是高兴了,那喜欢男子,又有何妨?” 沈禾低下头,在老太太掌心蹭了蹭,小声说:“谢谢外祖母。” 柳老夫人虽然人老了,但脑袋并未混浊。 眼下她也回过味来,笑着凑近沈禾,问:“那是你心上人?谁呀,哪家的孩子,说给外祖母听听?” 沈禾脸颊发红,他觉得有种羞耻感,明明“丑媳妇见公婆”的是戚拙蕴,他干什么觉得羞耻? 他小声回答:“外祖母,你认识的,戚拙蕴。” 柳老夫人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新帝的名讳。 沈禾紧张的盯着自家外祖母,确定外祖母只是愣了会,似乎接受良好,眼巴巴的问:“我能叫他进来么?” 老夫人捧着怀里还没放下的合欢花束,笑眯了眼睛,拍着沈禾的胳膊催促道:“好好,快快,去请人进来吧,你这孩子。” 沈禾紧张的心情立马放松,像是出笼的鸟,雀跃的扑腾出门,去找戚拙蕴,拉人进来。 屋里的老夫人笑眯眯的,将合欢给身旁的嬷嬷,让她插进花瓶里,道:“今日的事啊,你知道,烂在心底就成。” 嬷嬷笑着应了。 出柜其实很顺利,格外的顺利。 这让沈禾出宫时绷紧的心情,不知不觉放松。 好似他的喜欢,他的爱,被捧到了明面上,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得到了所有亲人的包容呵护。 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他难以维持冷静。 沈禾这种松弛,维持到在柳家跟四舅舅见过,被四舅舅背着戚拙蕴薅了两把,而后走出柳家门。 姨母留在柳家了。 她许多年没能在柳家长住过,如今老皇帝反正死了,新皇帝听她外甥的,她乐意住娘家多久是多久。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沈禾在大街上撞到了沈砚。 沈砚看见他跟戚拙蕴的时候,他正跟戚拙蕴买完小摊上的玩意,戚拙蕴在马车上拉他,登上去的那一刻趁他不背,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亲了下沈禾的脸。 沈禾一抬眼,就跟五米开外,骑在马头,占据视野高地的沈砚四眼相对。 沈砚:“……” 沈禾:“……” 沈禾看着沈砚牢牢盯着他的俩黑眼珠子,勉强从脸上挤出个笑容,扭头问戚拙蕴:“哥哥……今日一道将祖父祖母那头也见过么?” 戚拙蕴笑眯眯的:“好啊,都听禾禾的。” 沈禾:努力微笑。 他们一路到国公府,沈禾反复去看戚拙蕴,想要跟戚拙蕴说点儿什么,商量怎么办。 可惜沈砚跟在他们俩背后,那视线如有实质,盯得沈禾鸡皮疙瘩都快冒出来了。 他扭头,冲着沈砚尬笑。 沈砚:“……”绷紧了脸。 一点不接受嬉皮笑脸。 戚拙蕴轻轻摸了下沈禾的后脑勺,让他不要焦躁,转而同沈砚道:“老国公近两日身子骨可还好?” 沈砚冷笑一声:“这还得看陛下的意思。” 戚拙蕴说:“眼下便是孤的意思。” 沈砚脸色微沉,一双黑洞洞的眸子各位冷。 沈禾没有想到沈砚反应这么大。 小表哥他们暂时还不知晓呢,方才在柳家的时候忙着搞定长辈,小表哥他们在当值的衙署内,需得下值回家,才会晓得。 不知道会不会也跟沈砚一样变脸。 沈禾在心里嘀嘀咕咕,咋回事啊一个个的,怎么比长辈还不开明呢? 本来以为最难搞定的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没想到会是原本爱哭的包子哥哥。 可恶啊! 沈禾试图用老三套。 他还没能扭头,冲着自家新上任的将军哥哥卖个笑呢,被戚拙蕴按着后腰往前推,哄着:“禾禾先去瞧瞧祖父祖母,我来同你大哥说一说。” 这就是要脱掉皇帝的身份,用弟弟的男朋友身份进行对话了。 老实说,沈禾还有点怕他们两个打起来。 他既怕戚拙蕴打沈砚,又怕沈砚太厉害打戚拙蕴。 手心手背都是肉,哪边挨打他都肉疼。 “快进去罢。”戚拙蕴再度轻轻推他。 沈砚也看着他,说:“小禾先进去吧。” 沈禾不得不一步三回头的朝里头去。 他给自己打气,既然如此,那他就先去搞定自家爷爷奶奶,沈砚那头就交给戚拙蕴自己了! …… 沈砚身上有点奇特的特质。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91节 与沈禾自小长大的一群孩子,哪怕镇定淡然如郑学则,也对戚拙蕴有些惧怕在身。 唯独沈砚,虽然在沈禾嘴中,是个能被虫子吓哭,姨娘待他不好的可怜哥哥,却稀奇的不惧怕戚拙蕴这个太子。 他眸子幽静,盯着戚拙蕴,视线不避不让:“不想陛下养育微臣的弟弟,会做出监守自盗之事。” 戚拙蕴反问他:“你要以君臣的身份,同孤谈论此事,还是要以禾禾兄长的身份?” 第120章 想成婚么? 沈砚说:“有何区别?若是我以臣子的身份劝谏, 陛下会放过小禾,不行荒唐事,做克己慎行的明君?还是我以小禾兄长的身份斥责陛下, 让你远离小禾,你便会退一射之地,不再让他踏上这歧途?” 戚拙蕴淡淡道:“这件事, 不可能。” 沈砚早便知晓, 可听见戚拙蕴说这话的时候, 还是不免攥紧了拳头。 这便是皇帝, 这便是君王。 高高在上, 不可一世,平等要求从不存在。 沈砚蓦然觉得他手中那所谓的军功权利, 如此的微弱不值一提。 戚拙蕴却说:“你大约弄错了两点。” “其一,孤与禾禾两情相悦, 我们方从柳府出来,人后我们为夫妻,人前我们仍为君臣, 不会有人非议于他。便是有, 孤自会解决。” “其二, 你手中的权柄,有何用处?老国公卸甲归京,先帝尚且要顾虑他三分颜面, 你可堪此用,可堪此礼?” “你既说孤养大的他, 也该知晓, 这世上,孤才是伴他最长久, 爱他最珍重,顾他最周全之人。” 沈砚有才干,而戚拙蕴需要人。 沈砚要权柄做亲人护盾,戚拙蕴同样需要他的珍宝有所依靠。 戚拙蕴会做沈禾最大的依靠,但不会让自己成为沈禾唯一的依靠。 …… 沈禾正磨磨蹭蹭的跟老国公与老夫人做铺垫。 老国公近来身体不太好,前段时间叛贼动乱时,还病倒了许久的时间,好几名太医几乎是要住在国公府。 沈禾围着他,为自家爷爷捏肩,一边问他觉得身体如何。 老国公笑眯眯的,全然看不出他年事已高,大病初愈的虚弱模样,反而瞧着很是精神矍铄,反手拍着沈禾的手背哈哈笑:“祖父好得很,倒是我们小禾呀,前段时候吓着没?倒也好,你那时候在宫里,不用惊惶。你可不晓得,那乱贼围城的时候呀,京都里乱哄哄的,有些子胆小如鼠的人,只差连夜打地洞从京都钻出去逃走了哈哈!” 老夫人闻言不知为何低头,没有答话,脸上的笑意也稍显落寞几分。 但这些很快,很微弱,沈禾又忙着跟老国公嘻嘻哈哈,一时未能注意这么点异样。 东扯西拉好一会,老国公拉着沈禾的手,拍拍他问:“小禾啊,你这拐弯抹角好半晌了,有什么话,便与祖父直说罢。咱们爷俩还用那些弯弯绕绕么?” 老国公拍着他的头,沈禾就乖乖蹲下来,靠在自家爷爷奶奶腿边,老夫人低头看着他直笑,摸摸他的脑袋,像他小时候那样。 老国公看他还在踌躇,再给他喂定心丸:“咱们小禾啊是个乖孩子,也是个聪明孩子,祖父不忧心你日后办什么坏事,就怕你性子太软和,受人欺负。祖父与你祖母年纪大了,总不能为你撑一辈子的腰,日后等咱们去了,还得靠你与你大哥互相支撑不是?” 他叹口气:“也好在你大哥如今总算是有功业在身,日后也能护持你一二。” 沈禾鼻根发酸,很不高兴的打断:“说什么呢!您与祖母还能为我撑腰好久呢!” 老国公便不说了,哈哈乐着问:“那你到底同祖父祖母说是不说?是喜事呀,还是坏事,若是坏事,你也直管说,你祖父我戎马一生,就没有不能给咱们小禾摆平的事!” 沈禾小声说:“我觉得是喜事,很大的喜事,但您与祖母兴许不觉得高兴……” 老夫人笑眯眯的:“小禾既然觉得是喜事,祖母与你祖父又怎么会不高兴?你若是高兴,祖父祖母自然要同你一样高兴才是。” 沈禾也不嫌弃地上脏。 他没规矩的盘腿坐在地上,脑袋歪过去,枕上祖母的膝盖,老夫人笑着摸摸他的脸颊,就听着少年小声说:“我有心爱的人了,他是个男子,我想同他白头到老。” 屋外。 戚拙蕴与沈砚同时停下脚步,立在廊下的阴影,听着屋里的动静。 沈砚仍旧不大高兴,可侧目瞧着门窗,似乎是透过窗纸看清里头这样说话的少年神情多么温柔,于是不悦的神色终究慢慢散去。 至少不会在沈禾跟前露出半分。 戚拙蕴淡漠的神情被软化。 沈禾活泼灿烂,能够对着亲人朋友随便讨好撒娇,拿捏人的一套手到擒来。 可到了谈情说爱的时候,他反而格外的羞耻心强烈,不太爱主动向戚拙蕴剖白自己的喜爱。 但戚拙蕴很喜欢听。 每每听见,都让他有将人抱在怀中,永远不放手,去哪里都揣在心口的冲动。 屋里。 苍老的声音在沈禾满心的忐忑中响起。 “哈哈,就这事?这算什么?你这小子,未免太小瞧我与你祖母的见识。我与你祖母走南闯北的时候,什么事不曾见过?你既然有心爱的人,那便是天大的好事,你让祖父猜猜,能得到咱们小禾青睐的人,到底是谁。” 老国公的笑声豪迈粗犷。 老夫人用粗糙的掌心拍拍沈禾的脸颊:“这孩子,莫不是以为祖母与祖母会不悦,所以早便有了心悦的人,瞒到今日才肯来说罢?” 沈禾被说中了,脸颊烧的慌,可又止不住的高兴。 他猛然坐起身,扭过头去看看自家爷爷,又看看自家奶奶,嘿嘿笑了两声,越想越觉得高兴。 这算什么? 全面出柜成功了? 沈禾跳起来用力搂住自家爷爷,狠狠抱一把后转头去抱住奶奶,嘿嘿直乐,高兴得像个小傻子。 沈禾说:“祖父您猜到了吗?” 他紧紧盯着老国公。 老国公心里已经确定了八九成,还故作犹疑的说:“……思来想去,总不能是……”他往上指了指。 沈禾咧出一口小白牙,说:“他也来了,在跟哥哥说话,我没让下人来通报。” 沈禾这样说的时候,老夫人与老国公抬头,朝门口看去。 青年帝王站在门口,先是态度恭敬的对着自己的臣子唤:“祖父,祖母。”那样的恭敬,老国公总错觉,连太子当初唤先帝,都不曾如此的认真。 青年帝王唤过心爱人的长辈后,便垂下眼睫,视线里似乎只看得见一个人,缓步上前,将人从地上抱起来,细致的为少年顺好脸颊边的碎发。 老国公一下子就安心了。 在太子年幼时,他蹭想过将刚出生的小孙子抱回身边,可惜小太子态度决绝的强留下襁褓里的婴儿。 小孙子满岁之时,他又曾百般试探,仍旧被小太子回绝。 之后数年,每每觉得有机会,他都会想方设法的同幼年的太子,少年的太子,青年的太子提及此事。 直到如今,从前的太子成了帝王。 从前襁褓里的婴孩长大成人,成了个聪敏隽秀的少年。 老国公终于歇了将这份心思,首次发觉,兴许这的确就是他的小孙子最安然的归处。 * 沈禾合上书,从布老虎背上爬起来,还是有点儿难以置信:“咱们昨天……” 戚拙蕴好笑得很:“禾大人,今日您已经问过十三遍,这是十四遍。” 沈禾撇嘴,颓然的倒下去,重新打开书,嘴里嘀嘀咕咕:“这不科学啊,一下子,全都接受了?这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戚拙蕴问他:“科学是什么意思?” 沈禾底裤都被扒干净了,开始完完全全的撒欢放肆,闻言开始得意的科普:“就是发现实物的规律,总结并寻求它们的本质原理。符合事物发展原理的,就是科学的。” 戚拙蕴又笑了声:“原来如此。” 沈禾来了兴趣,一骨碌滚过去,从小榻后边的空隙挤到了戚拙蕴身边,还不忘用脚勾住他的大老虎到手边,给自己垫背:“哥哥,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么?我都可以给你解释。” 说完嘻嘻一笑。 得意的要命。 戚拙蕴垂着眸子瞧他,慢慢凑近后,沈禾得意不起来了,开始不争气的脸红心跳,下意识闭上眼睛。 然后便听见戚拙蕴鼻腔里冒出一声气音,带着浓郁的笑意。 沈禾愤然睁眼,正要谴责戚拙蕴故意挑·逗他,就被戚拙蕴在眼皮上亲了个正着。 他亲完,扭回头,做出明君忙于政务的样子,手中拿着朱批小毫,低声说:“禾状元,你专心读书,今夜哥哥要考你的。” 沈禾:“……” 沈禾:被扼住命运的咽喉.jpg 这男人太歹毒,太狡诈了! 可恶啊!! 他一个撅子爬起身,拎回自己的布老虎滚回属于自己的位置,离戚拙蕴远远的,埋头捧着自己枯燥的要死的典籍,哼哧哼哧的背书。 夜里的时候,戚拙蕴果然考了沈禾。 沈禾对此表示嫉妒。 这厮看起来跟他长了一样的脑袋,但构造好像大有不同。 他背到大脑麻木的东西,这人信手拈来,连错一个字都能抓住,然后施以惩罚。 而且戚某人明显尝到了甜头,决定好日后都用这种方式来惩罚。 沈禾骤然压力山大。 比高考前夕还要紧张。 可以想象,后年要是没有拿到状元,这厮阴险心脏的权谋玩家能借机怎么“惩罚”。 沈禾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努力刻苦学习。 头悬梁锥刺股,沈禾都敢用来形容自己,不带一点儿心虚的。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92节 他要是在现代有这个劲头学习,考个清北简直都不在话下! 这么埋头学习,眨眼到了八月。 期间他自然是与柳峥、郑学则他们几日见过的。 戚厌病有些颓然,但似乎精神还好。 沈禾看见戚厌病总是担忧,戚厌病知晓,还反过来安慰沈禾:“放心,哥从前与你说的话,又不是骗你的。” 沈禾知道戚厌病是在说,他与他大哥关系一般的事。 可关系一般归一般,终究跟没有关系截然不同。怎么说都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柳峥几人围着沈禾一通拷问,晓得详情后,摇头赞叹:“还是小禾胆子大。” 太子殿下那样的都能喜欢,可不就是胆子大? 沈禾:“……”为什么他们就不信戚拙蕴一点儿就不可怕呢!! 哦不对。 沈禾现在改口了。 戚拙蕴晚上的时候还是有点可怕在身上的。 八月,郑学则与小表姐定下许久的婚事,终于择下一个良辰吉日举办。 小表姐的胞兄柳岱将人背出门送上花轿,从长街这头一路吹吹打打,抬着箱子去那头,一路上的小孩都能分到喜糖,跟在队伍背后欢呼。 街边的百姓也跟着凑个热闹,分口糖吃。 郑学则这回不在保持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他嘴角微微勾着,露出一点笑意,不时扭头看一眼后方接上的花轿。 戚拙蕴也来了。 他自然是为了陪沈禾来的。 为了不影响其他人,皇帝只在人前晃一圈,而后便跟着沈禾去了小院子,不落外头的客席。 沈禾探头探脑的,觉得好奇。 郑学则作为新郎官,今日是要被灌酒的。 他先是来见过戚拙蕴,沈禾推着他:“哥你别喝了,你这酒量还不如让表姐来呢,待会儿喝趴了多不好,你让五哥跟小郡王去为你挡酒,嘿嘿。” 沈禾都跃跃欲试,很想去帮忙。 不过想归想,旁边的人看着呢,他不敢,郑学则与其他人也不敢。 沈禾只能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满地乱转,像条四处都要凑一下的小狗。 戚拙蕴:“……” 院子里便一下只剩戚拙蕴一个人。 他觉得好笑,想跟出去,不过想着若是他出去,沈禾八成要跟着他回来,以免影响其他来客。 戚拙蕴原本以为要等到少年在外头玩到尽兴才会回来。 不想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人便笑嘻嘻的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不知从哪儿顺来的两碟糕点。 他将糕点放在桌上,积极的为自己邀功:“哥哥你快尝尝,我试过了,这两碟最好吃,专门给你偷回来的。” 戚拙蕴摸着少年的耳垂,伸手忽然将他抱上自己的膝头,轻声问:“禾禾,你想同我成婚么?” 沈禾一呆,有点结巴:“啊、啊?成、成婚?” 戚拙蕴问:“想么?” 沈禾窝在他怀中,仔细认真的想了想,小声回答:“有点想。” 他补充:“但就一点点,也没那么想,成婚这样大的事还挺麻烦的。” 毕竟他跟戚拙蕴又成不了婚。 真成婚,他跟戚拙蕴得被文臣骂成什么样呀。 咦,不敢想不敢想。 戚拙蕴摸着他的后颈,一下下的缓慢揉捏着,说:“好,哥哥知道了。” 沈禾:? 不是,你知道啥了啊你就知道了? 总觉得很不对劲! 不过这件事马上就被沈禾抛在脑后了。 因为他只短暂出来凑热闹一天,第二天就重归水深火热的高考生活。 救命啊! 要是还有下辈子,真是打死他也不想再读书了! 感觉他已经把八辈子的书都读完了!!! 第121章 加冠 沈禾被关在东宫里埋头读书。 每日面对的除了东宫里的人与堆成山的书本以外, 唯一还常见的人就是宋太傅。 宋太傅时常来考校沈禾,看他埋头读书,读的十分认真, 这回是一点儿敷衍耍懒的意思都没有,很是欣慰,于是格外的用心教导。 在宋太傅这, 沈禾已经荣升为他的得意门生, 在外提到学生, 总是要夸沈禾几句。 沈禾再一次放下书本出宫时, 已经是十一月末了。 老国公去世了。 沈禾听见这消息的时候, 有些茫然,像是还在梦中没睡醒一样。 忠洪陪在他身边, 低声安慰:“小公子,周太医一直陪着老国公, 说是去的时候,老国公很安详,只是有些放心不下您与沈砚公子……” 连天的风卷着雪, 自上而下, 全都是灰蒙蒙的。 沈禾被推着肩头, 爬上马车,再从马车上下来,看见站在国公府门口的沈砚, 与许许多多的马车与人脸,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好。 他想了想, 觉得好像是意料之中, 甚至于,都不觉得多么的悲伤。 这样的大事他毫无经验, 沈砚也没比他好上多少。 好在有忠洪这个大总管忙前忙后,柳家也派了人过来,几位舅母都来了,陪着老夫人。 沈禾在国公府转了一整日,总觉得自己在忙很多事,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忙了些什么。 等到抽空的时候,问沈砚:“哥,沈从允还没来吗?” 沈砚摸他的头:“咱们不必管他,祖父也不想见到他。” 沈禾点点头应声:“哦,好。” 不来也好,不来最好。 停灵七日,第三日的时候,老夫人也去了。 下人发现时,老夫人唇角带笑的躺在床榻上,在睡梦中安然的追随老国公一道离开。 沈禾决定将老夫人与老国公合葬。 一切忙完后,返回京城,沈禾在国公府的花厅廊下蹲着,看扑簌簌从树枝上落下的雪。 沈砚与他一同蹲着。 隔了好一会,沈砚说:“小禾,不要害怕,你还有哥哥。” 没有害怕,沈禾想,他有什么好害怕的,他其实还有很多人可以依靠,孤零零的是沈砚才对,应该他来安慰沈砚。 所以沈禾拍拍沈砚的肩头,语气释然:“这有什么好怕的,春生秋落,万物如此,以后咱们俩就互相依靠啦。” 沈砚定定的看着他,说:“好。我们互相依靠。” 处理完这些事,沈禾与沈砚将国公府该料理的料理好,便被戚拙蕴接回了东宫。 回东宫的马车上,戚拙蕴摸着沈禾的眼角问:“禾禾偷偷哭过了么?” 沈禾摇头,莫名其妙:“没有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往好处想,祖父祖母没受病痛苦楚,走的安然,算是喜丧了。这样挺好的,我何必忸忸怩怩哭哭啼啼的让他们走的不安心呢?” 戚拙蕴没有说话,只是沉沉盯着沈禾,揉着他眼尾的指腹力道稍稍大了些许。 沈禾看着他小声喊:“哥哥?” 戚拙蕴放开揉着他眼尾的手,改为捧着他的脸,低头亲吻。 沈禾又开始他先前日复一日的生活。 每日睁眼读书,闭眼背书,梦里都在提笔狂写策论。 转眼就是年关,宫中宴席。 沈禾不太想去。 于是他就假模假样的告病,戚拙蕴这个皇帝帮忙作假,让他不用参加宫宴,还让宫中另外送了热的点心吃食水果去东宫,让沈禾等他。 沈禾在书房,靠着软靠,一手捧着书在心里默背,另一只手摸点心给嘴巴喂,好不自在。 戚拙蕴应付完宫宴,回来的还挺早。 这就是当皇帝的好处了,不用向早些年做太子一样,还得等皇帝走了,才能看情况离席。现在戚拙蕴自己就是皇帝,出席后坐上片刻,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好不自由。 戚拙蕴抱沈禾抱到相当顺手。 手臂拦在他腰前,一只手卡着胳肢窝,一提,一坐,往怀里一放,沈禾便好好的榻上进了戚拙蕴怀里,手里的点心还在嘴边咬着呢。 他拿着书,窝在戚拙蕴怀里,含糊不清的说:“肿么介么早就肥来啦?” 戚拙蕴笑得胸腔微微震颤,连带着靠在他怀里的沈禾也被颤的发抖:“笑森马!” 戚拙蕴低头,在少年吃的鼓囊囊的白软腮侧亲了口,说:“先乖乖吃你的,吃完再说话,小心呛到。”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93节 沈禾鼻腔里不满意的哼了声,将手中剩下的一点全塞嘴里,正要扭头找帕子,戚拙蕴很是贴心的握住他的手,用帕子仔细擦掉他掌心的碎屑与指尖粘的油渍糖粉。 擦到最后,掌心变得干干净净,戚拙蕴拉到唇边亲了亲。 沈禾:“!” 他痒的手指蜷缩,立马抽回自己的手,咽下嘴里的糕点后,控诉:“亲手干什么,好痒。” 戚拙蕴好笑:“亲你哪里都说痒。” 沈禾:“……”他脸颊慢慢红了。 粉嫩的雪桃。 让人想咬一口。 今夜是除夕,戚拙蕴不想委屈自己。 于是他遵从自己的欲望,在雪桃上轻轻咬了一口,留下道浅浅的牙印。 沈禾瞳孔地震,捂着脸想要从戚拙蕴怀里蛄蛹出去。 戚拙蕴一只手臂轻而易举的将他连带胳膊整个圈住,按在怀中。 沈禾手里的书也被拿走,放上小几。 戚拙蕴贴着他的耳廓,滚烫的热气抚在雪白细腻的皮肤上,烫出一抹红:“禾大人,今夜除夕,您可否暂放手中正事,满足下官一个小小心愿呢?” 禾大人努力维持镇定,不在下属跟前露怯:“什、什么,你说!” 戚拙蕴垂首。 沈禾感觉整个人快要炸开了,汗毛根根竖立,想要逃跑,奈何根本没有逃脱的能力。 灼烫的亲吻落在了他的后颈,呼吸燎着肌肤。 亲吻顺着脊骨,一点点向下,在雪地里绽开浅粉的花。 “下官想要个礼物。” “禾大人将自己送给下官,做新年礼,可好?” 沈禾在滚烫的怀抱中浑身发颤,心里骂骂咧咧,呜呜呜好你个大头鬼。 亲吻到了脊柱尾端,青年咬着桃子软肉问:“禾大人不愿么?” 沈禾喘着回答:“好、好呜呜呜……” 变态,流氓,阴险的权谋家。 自己都把蝴蝶结系好了,还问他,他有拒绝的余地吗?! 他的下属得到了心仪的新年礼,心情极好,笑着握住上司的脚踝,亲吻他的腿弯表达感谢:“多谢禾大人。” 沈禾用手臂挡住脸,用力抓了大逆不道的下属几爪,发泄自己的愤慨。 可惜被错当成了催促。 …… 沈禾觉得这是报复。 蓄谋已久。 因为他认真读书后,戚拙蕴这厮阴险小人想找到机会惩罚他,变得很难,所以他借机干坏事,把以前没能惩罚上的这次找回本。 …… 新年过去后,冬日很快结束,到了开春。 沈禾读书读到觉得自己升华了。 他现在已经满腹诗书,放在现代高低能厚脸皮蹭个文学家的称号。 没准儿考公考编如鱼得水,一考一个准。 埋头书山的间隙里,沈禾还时常听见一些消息,是忠言从外头听来,说给他解闷的。 期间有段时间,忠言与连翘他们神色莫名的紧张。 沈禾奇怪,便问:“怎么了?” 忠言想了又想,委婉开口:“小公子可知国公府近来……” 沈禾更奇怪:“哥哥不是说要将国公府的牌匾摘下来么?” 忠言惊讶:“小公子知道?” 沈禾点点头,继续看书,目不斜视的说:“早就晓得了。” 忠言与连翘他们于是不再紧张。 原来陛下早就与小公子通过气。 不过也是,这样大的事,陛下想来不会瞒着小公子才是。 毕竟怎么说,沈从允都是小公子的生父。 戚拙蕴夺了沈从允的爵位,定了他牵连叛党的罪责,将人流放到南疆迷障之地。 早在去年戚乐咏领人围城时,沈从允便急匆匆的跑去国公府,还想劝老国公带着人一道出城投晋王,言之凿凿皇城将破,新帝改换,现在投奔还来得及。 老国公怒而斥其出府,断绝父子关系。 戚拙蕴自然知晓,碍于沈禾与老国公,隐而不发罢了。 现在老国公与老夫人双双离世,世上再无能够护佑沈从允的人。 戚拙蕴要将沈禾摘得干干净净,便会将此事利落解决,不与沈禾有半分的牵扯。 世人只会斥沈从允不忠不孝不慈,不会想到沈禾不孝云云。 这事实际算来没什么。 国公府的牌匾虽下了,转头便挂上了沈将军府的牌匾,成了皇帝赐给沈小将军的府邸。 也就是把户主换一换的事。 但落在京城许多人眼中,就是天大的事了。 京城里一时间众说纷纭。 最多的,便是猜忌沈家小公子与新帝关系的。 在他们看来,若是沈小公子与新帝关系亲近如初,新帝无论如何也该看在世子的面子上,保下沈国公,哪怕不为别的,就为这国公的爵位传到世子手中也好。 偏生便夺了爵位,世子身份一落千丈,还叫沈家那庶长子成了将军,入主从前的国公府。 这与打小世子的脸何异? 虽说小世子还有个太妃姨母,有柳家这个外家支撑,可外家终究是外家。 满京世子贵族唏嘘不已。 谁能想到当初连皇子都得让着三分的国公府世子,一转眼,就落到这样的境地呢? 话虽如此,他们说他们的,跟沈禾没什么关系。 沈禾还在埋头哐哐读书。 偶尔读累了,起身在宫里满院子溜达放松,忠言会跟着他,与他将笑话,沈禾知道这些议论,还是忠言拿来当笑话说给他听到时候透露的。 忠言说:“这些人懂个什么,咱们小公子与大公子关系好着呢,这将军府也是小公子的家。” 沈禾点头:“是是是。” 说着给他之前养的花一铲子,从土里提起来,放进花盆,拍拍土盖住:“这盆长得最好,给姨母送去吧。” 忠言说:“好,奴才记下了,稍后便给太妃送去。” 他又继续说:“小公子您是不知道,这些人嘴可欠,不仅那些丫鬟小厮们喜欢说,当官的大人们也有些嘴上喜爱猜忌的,奴才听闻前两日,大公子在官道上便打了三名言官,将人打得鼻青脸肿的,告假到今日还未出门呢。” 沈禾:“啊??” 忠言忙说:“您放心,大公子毫发无伤,那几名言官连大公子衣袖都握不住,陛下知晓后,还罚了他们闭门思过。估摸着再出门,也得月余后了。” 沈禾:“哦。”松口气。 得知沈砚没事,他对这事的兴趣一下子就消弭了,边给他家姨母铲花,边在脑海中继续默背他的书。 科举提前了一年,戚拙蕴说今年秋便让沈禾下场。 急匆匆的,不过沈禾也没问为什么,只是埋头读书读的更用功了。 期间短暂让他放下读书大事的,还是他的及冠礼。 六月十二,沈禾在这个世界,正式成年了。 冠礼有些复杂,程序很多,选好吉日后举行,沈禾被姨母拎出了宫。 沈砚在他前头半年加冠,挺有经验的,还安慰沈禾不要紧张。 沈禾并不紧张。 他从十八岁后就觉得自己已经成年了,对二十岁反倒无感。 不过大家都这样高兴,他自然不会扫兴,跟着开开心心的走流程,戴冠行礼。 从今天开始,他能戴冠,是个世俗眼中的成人了。 少年,不,如今应当称作青年。 他脸上稚嫩的痕迹已经退却,仍旧青春年少,生机勃勃,却不再会让人当做小孩。 沈禾在戚拙蕴跟前。 戚拙蕴垂着眸子,低声说:“愉安,孤为你取字,愉安。” 帝王亲手加冠,取字愉安,望怡然安乐,万事如愿。 沈禾眨眨眼,抿着唇角,对戚拙蕴露出个弧度很小的偷笑。 从今往后,他不再是国公府的小世子沈禾,而是沈将军弟弟沈愉安。 再过不久,他会是新科状元沈愉安,新帝宠臣沈愉安。 唯独不会是判贼沈禾。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94节 …… 这个加冠礼举办的十分隆重。 帝王亲临掌礼,何其大的殊荣。 满京城纷纷扬扬的谣言猜测顿时被打得粉碎,许多人等着看沈家小公子落魄可怜,过得不如从前如意,如今全然成了笑话。 沈禾不管这些。 他继续读书。 现在什么都阻挡不了他读书的步伐。 读到八月,乡试开始。 沈禾下场考试了。 东宫里的人忙得不行。 连翘与荷菱还专门出宫,去给沈禾求了签,是上上签,心满意足的回来,签文还压在沈禾枕头底下,说是能够保佑他文曲星附身。 沈禾乐不可支:“好好好,文曲星上身,我给你们考个六元回来好了!” 连翘忙着给沈禾检查东西,确认没有漏掉的,提着食盒放上马车,百般叮嘱跟着出宫送考的忠言:“一定要让小公子都带进去,晓得么?” 忠言看着连翘那紧张的模样,也笑嘻嘻的:“得嘞连翘姐姐您心放回独自里就是,咱们小公子可是小三元,考个状元还不得是手到擒来!?” 他说完还乐:“哟,这真是跟着小公子久了,奴才肚子里都有墨水了嘿。” 沈禾点头:“好好好,那我考完那些书就都给你看,你全背下来罢。” 忠言:“……那您还是饶了奴才吧,那些书能把奴才埋咯。” 沈禾跟他们乐完,瞧见戚拙蕴过来。 前几年院试的时候,是戚拙蕴亲自送沈禾去考场的。 可惜这回不能,戚拙蕴有事在身,稍后要去见朝臣,只能将沈禾送出东宫,变得回勤政殿。 沈禾露出个笑脸,探出半截身子出来,对着戚拙蕴摆手:“哥哥再见,我考完就回来!” 戚拙蕴走到马车跟前,握住沈禾探出来的手。 他本想亲一亲沈禾,但想着人马上要去考试,按捺住自己的冲动,以免扰了沈禾的心绪。 他捏了下沈禾的脸颊,说:“哥哥等你。” 他松手,退后半步,扬起手臂笑容温柔:“去吧。” 马车调转,骨碌碌朝着宫外驶去。 沈禾深吸一口气。 他心想,他知道的。 戚拙蕴在干什么,想干什么,他知道。 所以他会考上状元的,会尽全力。 一定考得上。 他低着头,看见自己深青色的衣摆被他攥皱,伸手慢慢将这块布料抚平。 然后拿起放在一侧的书,在摇摇晃晃的马车内,垂着眸子,眉眼认真的继续看书。 已经有了青年模样的小公子,在半撩起的车帘边,被明光照亮了半边脸,隽秀的眉眼沉静认真,带着前所未有的专注。 像是一株生长得挺拔俊秀的青竹。 第122章 六元 柳峥与戚厌病在离公榜最近的茶楼坐了有半个时辰, 还没等到来张榜的衙役,急得喝了半壶茶水下肚。 戚厌病抱怨道:“郑学则这厮,怎么这样磨磨蹭蹭, 还不来?” 说完他又问柳峥:“你既然是状元,那你说小禾到底能不能……” 柳峥捡起一块糕点塞戚厌病嘴里:“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马上就放榜, 我哪儿知道?我是状元, 我又不是神算子。” 两个人正嘀嘀咕咕说着, 郑学则推门进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年。 带着遮阳的笠帽。 帽子摘下来一看, 赫然是柳黛。 柳黛笑嘻嘻的, 比郑学则还自来熟,拣着窗边的位置坐下, 喊:“五哥,小郡王。小禾不出来么?” 郑学则顺手自然无比的接过柳黛的帽子, 放在一侧,解释道:“这是乡试,小禾这么多年有宋太傅授学, 还有陛下督促, 他便是不学也不会落榜, 只分名次高低罢了。眼下应当忙着准备明年开春的会试。” 柳黛闻言小声抱怨:“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既然想让小禾考状元,做什么要将明年的考试提前一年?” 她说完, 下意识抬手捂嘴,去看郑学则。 发现郑学则并没有其他的神色变化, 似乎不认为她议论皇帝有什么问题, 于是放轻松,自在的靠着椅背探头看窗外。 柳峥道:“我们也不知, 期间小禾出来过两次,也曾问过,小禾说兴许是觉得他读书太累,长痛不如短痛。” 柳黛一下子乐了:“这叫什么长痛不如短痛啊,我瞧是痴人说梦……啊呸呸呸,小表弟必然高中状元。” 戚厌病扇了两下扇子,合上握在手中道:“旁人的确是痴人说梦,小禾弟弟却不一样。他是性子好动爱玩,这些年可没少被押着读书,便是前两年跟着咱们下场,没准儿也能中个名次。” 他一说还有些讪讪,毕竟他本人是一场就被淘汰掉了,只能在外跟着看柳峥与郑学则来年继续下场会试。 柳黛听的津津有味。 聊着呢,下头的人骚动起来。 几个人坐不住了,郑学则按着柳黛的肩头说:“你就在这坐着看,咱们下去瞧瞧便上来。” 柳黛也很想凑这个热闹,不情不愿的应下,只能在窗边探头瞧他们。 郑学则说瞧瞧便上来,就真一会儿功夫回来了,一行人喜形于色,推门进来就说:“中了,头名!” 头名!? 柳黛瞪大眼睛。 柳峥忍不住的摩拳擦掌,灌了自己好大一杯冷茶才说:“竟然是头名,若是明年会试也中头名,便是板上钉钉的六元了。六元!” 郑学则黑眸也隐隐发亮,翘着唇角喝口茶道:“说不准便成了真呢。” 戚厌病问:“小禾弟弟知道了吗?” 柳峥笑话他:“你高兴傻了罢?他在宫内,这成绩方出来,恐怕便有人送消息给他了。” …… 东宫内,沈禾撑着下巴写策论。 字迹潦草,主打一个追求速度,至于卷面好看不好看,现在先放一边。 他笔下的墨迹几乎首尾相连,思绪飞快,手上书写的速度努力跟着思维跑,以免卡壳。 忠言兴冲冲进来,对沈禾说他中了乡试头名的时候,沈禾兴致缺缺:“哦,好,我知道了。” 笔下继续欻欻写。 中了乡试头名又不是中了状元,还有很长的仗要打呢。 沈禾太淡定了,淡定得忠言他们这些兴冲冲的人,也不免愣了愣,随着跟着淡定下来。 也是,他们小公子可是要考状元的人。 乡试头名算什么。 中了状元再高兴也来得及。 这种淡定在其他人眼中就格外的与众不同了。 宠辱不惊,性格沉稳,难怪能中小三元。 沈·埋头哐哐读书没力气蹦·禾:笑一下以示庆祝算了。 沈禾用功到什么地步呢? 年底除夕夜,他的男朋友抱着他,想让他放下书,放松一日,他一脚给他男朋友踹开:“你自己去洗,我要看书。” 说完拣起书,蹦哒着往外走,就要回书房去。 戚拙蕴:“……” 额角青筋跳了跳。 有气度的年长者忍了,孩子读书这么用功,他不鼓励还打扰算怎么回事? 他决定陪读。 最迟明年开春会试后,殿试便是板上钉钉的事。 会试要比乡试难熬得多。 不单单是考得难,流程也折磨参考的学子。 沈禾又是个自小没吃过苦的,他去考场前,将连翘愁的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是忧心小公子会因为会考生病。 他是个身体底子弱的,这么多年按理说早就补回来了,不怎么生病,可架不住连翘放不下心。 而且他一生病,就不容易好,总要折腾好些日子。 以防万一,周彦并几名太医被安排去考场轮流候着,就怕有人在里头熬不住。 期间确实有人没熬住,在里头病了,硬生生撑着不肯出来。 太医熬了药送进去,学子感动的热泪盈眶,跪谢皇恩云云。 沈禾不知道。 沈禾还在忘我的写卷子,唰唰写。 写累了找个合适的角度靠着睡一会,醒了继续写。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95节 他的思路很流畅,一旦找准突破点,在脑内梳理好自己要写到大致框架后,便几乎是不停笔的往后写,将脑子里所有能想到的,这么些年学到的,统统写出来。 沈禾从考场出来的时候,脑袋还有点儿懵。 他回去后洗了个澡,好好吃了顿大餐,大师傅做的全是他最爱吃的。 沈禾躺在榻上,靠着他的布老虎,连翘帮他擦湿发,很是心疼的说:“小公子都瘦了,脸色也不大好,得好生养养才成。” 沈禾心说,就那么几天,不至于瘦成啥样。脸色白应该是熬夜没休息好熬成这样的,明早睡醒满血复活。 他眨眨眼,忽然爬起来问连翘:“考完了?” 连翘本来正心疼着呢,瞧着自家小公子这副样子,反而笑了:“考完了,考完了,您好好睡一觉,明早便不用忧心,一准儿能中。便只等殿试后,骑着高头骏马做状元郎游街。” 真考完了啊。 沈禾恍惚。 这比高考完了还要不真实。 不不不,他高考完的时候,真实感还挺强烈的,离现在这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差得远。 考成什么样? 不知道。 能中状元吗? 不知道。 沈禾什么也不知道,连自己考卷上写了什么,现在都想不起来,脑海空茫茫一片,只想睡觉,什么都不想思考。 沈禾趴回去。 他盯着窗上烛火晃动的影子,大脑放空,视线发直,就那样盯着。 一会儿,大约半刻钟的时间,他睡着了。 睡得很沉,呼吸绵长。 戚拙蕴俯身将沈禾抱起来,对连翘道:“你们都下去罢。” 连翘应声,带着其他人从寝殿退出去。 戚拙蕴小心的将沈禾放上床榻,起身去将明亮的灯火挑灭后,脱下衣衫躺在沈禾身边,将人圈进怀中抱住,轻轻缓慢的抚摸他的后背,像拍抚一个年幼的孩子。 他轻声说:“很快便好了,很快。” 待他开府立业,与从前的身份割裂,便好了。 他低声哄着孩子似的:“哥哥已经瞧好了状元府,就你先前住的那个小院子怎么样?将侧旁的宅子买下来,打通后命工匠修缮,做你的状元府好么?” 睡熟的人自然是不会回答他的。 只是在睡梦中无意识的用脸颊蹭了蹭他的心口。 戚拙蕴继续低声道:“再之后,咱们便在你的状元府成婚如何?只你我二人,并连翘忠洪他们,拜过天地,日后世人眼中,我们是君臣,旁人耳目之后,我们便是真正的夫妻。” 他轻轻啄吻怀中的人鼻尖,笑着:“不说话,便当你答应了。” * 考完会试的沈禾放松了大半。 他每日仍旧会习惯性的捡起书来看,不过没有先前那份紧绷感。 其他人比沈禾焦虑得多。 这回连宋太傅都不再沉稳如初。 他对他得意门生的成绩很是有些在意的,考完第二日,估摸着沈禾休息的差不多,便想法子同皇帝一道来了东宫,问沈禾写了什么,如何作答。 沈禾休息好后,大脑空荡荡的症状已经消失了,张口就将自己考的几门如何作答如何解题告知宋太傅。 宋临安听得直捋他的小山羊胡须。 最后皱眉思索许久后,喜笑颜开道:“好好,好,答的很好!” 沈禾说:“等到时候张榜再看罢。” 眼下考官还在埋头誊抄考生的试卷,成绩出来还得要许久。 宋太傅夸赞沈禾:“小公子沉稳了许多,不骄不躁,很好。” 沈禾:“……”老脸一红。 那倒也不是,纯属破罐子破摔。 反正都这样了,考都考完了,第几名都是命,他又不能冲去将卷子抢来重写一遍。 这头夸完,过了小半月,成绩出来了。 沈禾,会试一甲第一名。 头名,继乡试中解元之后,会试再中头名,为会元。 月余殿试后若中状元,便是真正的六元。 沈禾:“?” 当事人听见成绩的时候一脸懵。 他指指自己:“我?” 忠言忙不迭点头:“是,小公子您,您如今是会元了,再中状元,那可就是六元,六元啊!” 沈禾尬笑了一声,扭头回自己屋,抱着老虎往床上一趴。 没睡醒,再睡个回笼觉算了。 沈禾睡了个午觉再爬起来,才接受这个事实。 他在屋里团团转,这叫什么?这叫运气来了喝水都能喝出钱。 他单知道他要埋头拼一把考状元,不知道他能踩中狗屎运当上六元啊。 沈禾转了好几圈后开始骄傲。 也不算狗屎运吧,他读书这么认真? 这难道就是天道酬勤? 沈禾转来转去,屁股长针了似的坐不下来。 去姨母宫里晃悠一圈,被夸了。 又出宫去见柳峥他们,再度被夸了。 最后还想去找沈砚,不过沈砚又不在京城内,只留了管家,若是有什么急事可以送信出京城。 沈禾没什么急事,于是摆摆手说:“不用不用,等他回来再告诉他也一样。” 真忙啊,沈禾想。 他也忙,他很久没有出宫来玩过了。 忽然不读书,还有点不习惯。 沈禾想着还没殿试,继续读也没坏处,不如再多看看。 于是晃悠一圈,回到东宫继续看书。 将忠言几人看愣了。 四月初,新帝登基后首次科举殿试。 新帝出题,学子们当堂作答,殿内静肃无声,唯有笔墨气味浮动在空气中。 戚拙蕴的视线不免落在沈禾身上。 他看了一眼,随后扫过他的卷面,目光移开,去看其他人。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避嫌。 好在沈禾从来没想过作弊这种可能性。 他认真的写完,试卷收上去,而后听戚拙蕴当堂点人回答卷子上的问题。 抽过几张后,上头的主考官将手中几份恭恭敬敬递过去,低声道:“陛下,微臣几人以为,此可为甲等。” 沈禾垂着眼睛,竖起耳朵听上面的动静。 不一会,他便被点起来,戚拙蕴问他问题。 沈禾绷着张脸,很是严肃的跟戚拙蕴探讨策论,好几个来回后,戚拙蕴定定看了他许久,绽开一抹笑意。 随后沈禾就听见自己被点了状元,身后两人被点了榜眼与探花。 似乎没有沈禾想象中的可怕。 就像许久前,沈禾没有参加高考的时候,所有人都将高考渲染的多么可怕,多么严肃,实际上沈禾真进入考场候,感觉与平时的一场考试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区别只在于结果造成的影响不同。 在场上的时候,感受反倒远不如其他人口口相传那样紧张恐怖。 所有人一一行过礼后,听主考官训话,发表一些言论,又请皇帝发表言论。 跟沈禾在现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校领导们的流程差的不多。 戚拙蕴话语简短,而后所有人再行礼,慢慢退出大殿。 沈禾被留了下来。 沈禾还以为戚拙蕴要干什么,结果让他留下来竟然是说正经事。 让他跟那群主考官一起叽叽咕咕继续讨论他写的那份策论,挑出其中有用的去实施。 其中一位对沈禾很是欣赏,看他的目光里满是看见人才的爱惜,不断夸赞沈禾提出的部分举措十分独到。 沈禾没好意思说,那其实不是他想到的,而是他从前学过的。总而言之,还是占了现代知识点便宜。 等到讨论完,他终于能走的时候,对上戚拙蕴的目光,才发现戚拙蕴一直在看他。 沈禾抿着唇瓣,偷偷冲他笑了一下,然后规规矩矩离开大殿,到了人少的时候开始飞快的往东宫方向去。 考完啦!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96节 真的考完啦! 从现在开始,他是状元沈禾,是六元沈愉安! 第123章 正文完 沈禾还只有几岁的时候, 戚拙蕴说,要沈禾考个状元。 沈禾在几年前,想破头也不会想到, 他真考上了。 考上状元后还挺忙的。 尤其是有状元府之后。 沈禾这回算是彻底搬出东宫了。 无论日后他还会不会在这里夜宿,明面上,世人眼中, 他不能再堂而皇之的像个小孩一样, 长久住在属于太子的东宫。 状元府打通了隔壁, 比他之前的小院子大得多。 匠人们改一改, 将沈禾原先的小院子大门改成了侧门, 另一座打通的宅子大门改建,做了正大门。 正大门不常开, 沈禾乐得自在。 当然,这两日正大门一直开着。 他的门槛快要被踏烂了。 之后还要骑马游街, 再然后便是琼林宴。 他作为六元,不去也得去。 沈禾:宅男的痛QAQ。 社交什么的,为什么不能一键拒绝? 沈禾连着许多日, 都沉浸在一堆人脸包围的痛苦中。 他勉强去记住一些人脸, 跟他们的身份姓名对上号, 对着对着,沈禾眼神涣散,心想这还不如回去背书。 跟这些人脸比起来, 那些堆成山的书都显得可爱了。 沈禾游街的那日,沈砚总算回来了。 沈禾坐在高头骏马上, 胸前带着大红绸花, 得意的在满京城招摇过市。 得意没太久,沈状元看围观的人太多, 脸皮薄,羞耻心开始往上爬。 走完流程后,沈禾火烧火燎的回宅子换衣裳,然后骑着马去了国公府,不,现在应当叫做将军府。 他去将军府找沈砚。 在门口的时候,沈砚早有预料,正笑盈盈的等着他。 沈禾跳下马,将缰绳交给门房,便高高兴兴的跳着踏上台阶:“哥哥,我如今可是六元,威风吗?” 沈砚看见他那副得意的小模样,顺嘴便夸:“威风,威风极了,快进来罢,前段时日有些忙,没能回京,错过了你好些威风时候,现在摆了桌小菜,都是你爱吃的,为你好生庆贺一二。” 沈禾欢欣道:“好呀好呀,祖父祖母他们在……” 沈禾忽然卡壳。 沈砚侧目瞧他,沈禾讪笑一声说:“说顺嘴了。” 沈砚摸摸他的后脑勺,轻声说:“嗯,哥知道。走吧,进去吧。这还是换牌匾后你头回来,里头什么都没变呢。” 沈禾小声嗯嗯。 他对国公府感情不深,他每月只是回来住几日,整个国公府要说起来,他大概对花园的感情最深。 他随沈砚去吃了饭,沈砚跟他说在军营的事,与最近忙碌清缴叛党部分残余,沈禾跟他说考试多累,殿试后被迫见了多少人。 说着说着,沈禾下意识侧头看了眼他与沈砚中间空置的两张属于主位凳子。 空荡荡的,这里并没有人坐。 沈禾愣了下,便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只是忽然之间,心口像是堵了块面团一样。 那块面团可能早就在了,只是一点点发酵,到了今日,才让沈禾察觉到它的存在。 它软绵绵的堵在沈禾的心口,不硬,却胀涩得他分外难受。 可他分明觉得这样堵,又诡异的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少了一块什么。 “小禾。”沈砚忽然停下声音来叫他。 沈禾有点茫然,不知道沈砚为什么要突然用这种担心的语调。 他抬眼去看沈砚,眼睫一颤,模糊的视野变得清晰,豆大的泪珠滚落,砸在他身前靠着的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吧嗒”声。 他想抹掉眼泪。 本来挺高兴的,好端端掉什么眼泪呢。 然而泪水越落越多,无法控制。 沈禾努力想忍,可越想忍越是忍不住,他从悄无声息的落泪逐渐抽噎,然后变为号啕大哭起来。 哭的毫无大人的样子,如同他还是那个三四岁,可以趴在爷爷奶奶怀里,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孩子。 沈禾在延迟许久后,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在这个世界上,他真的没有爷爷奶奶了。 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一年两年,是从他们去世的那一刻开始,到此后他活着的每一天。 不会再有一个笑声豪迈的老头将自己多年搜刮来的宝贝塞进他的荷包里,哄他说日后不论他有没有出息都能养着他。 不会再有一个温柔慈和的老太太摸着他的脸,为他准备各种糕点吃食,被他一撒娇便笑眯眯的给他偷偷塞糖。 不会再有人回应他,“祖父”与“祖母”这两个称呼。 他与这个世界建立联系的人之中,很重要的两个人,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失去的痛苦时常在许久之后,才突然袭来。 …… 戚拙蕴从榻上将沈禾抱起来时,他眼角通红,泪水仍旧止不住的一点点漫出来,伴随着小声的抽泣。 沈砚看着戚拙蕴将人抱走,跟了好几步,瞧着马车走远才不得不停下。 马车内。 戚拙蕴用指腹轻轻揉着怀里人发红的眼角,有些肿了。 忠洪小声说:“还当小公子不觉得难受,看来现下才回过味来。”说着忍不住轻轻叹气。 戚拙蕴低声道:“他心软成这样,连不相熟的宫女太监都要心疼,怎么会不难受。孤倒是想,若他心肠稍冷硬些,才更好。” 忠洪无奈:“小公子若是能心肠冷硬,便不是小公子了。” “哭过便好。”戚拙蕴只说。 哭过就会好了。 哭过之后,便会向前看。 * 沈禾在自己的状元府睡醒后,对自己号啕大哭这件事闭口不谈。 其他人显然也一致打算忘记这件事。 之后该干什么干什么。 沈禾还要等着包分配。 随机被指认一个职位,去走马上任。 这本来该殿试后当场定下的,不过戚拙蕴这个当皇帝的没定,其他人自然不敢说什么。 事后再拟官职,由人送到府上罢了。 沈禾以为他要去当翰林院编修。 毕竟按照他以往的知识积累,这个官职好像经常属于状元。 老状元升上去了新状元继续顶上,前仆后继,无断绝也。 是以沈禾看见忠言端进来的绯色官袍,一个趔趄,险些没从门槛摔个倒栽葱。 忠言还在欢天喜地的:“公子,不不,今后咱们该改口唤大人了,从今儿起,您便是翰林院侍读学士!” 沈禾扶着门框问:“翰林院侍读还是侍读学士?你是不是多听了两个字?”只多两个字,职位天差地别。 忠言头摇的拨浪鼓似的:“没,奴才一个字都没听错,听得准准的!” 沈禾捋了下,侍读学士,从四品。 好好好,以权谋私直接写脸上是吧。 人家状元从六品干起,我直接横跨几个档次。 忠言晓得自家小公子在想什么,笑说:“陛下使人来说,夜里来见小公子,还说您是几朝几代也难得一见的六元,万莫妄自菲薄。” 沈禾一把捂住脸,想,哥这不是妄自菲薄,哥这是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救命啊。 要不然还是鲨了他吧! 受不了这罪了! 他想混吃等死。 他男朋友倒好,趁他不备,哐当一下,给他整个大的。 沈禾:QAQ。 当然,戚拙蕴作为皇帝,不会像沈禾想的那样草率。 就算真以权谋私,作为皇帝,他也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97节 何况他手中的理由不算冠冕堂皇。 沈禾策论中提及的许多政策,已经经过六部诸人讨论后,正式实施下去。 同时,沈禾从前帮戚拙蕴琢磨的许多点子,如今都被戚拙蕴用一种更为正式的说法搬上了台面,尤其是平定叛乱一事上有大功。 宋临安自然是要出来为自己的得意门生作证的,这功又非是伪造,有什么不能临的? 一通议论下去,沈六元功绩卓然,简在帝心,又有六元的名头,封个从四品翰林学士,有何不可? 有不可也憋着。 好。 从戚拙蕴嘴里听到解释的沈某人被说服了。 说的怪有道理的。 剔除掉戚拙蕴是他男朋友这层身份,他确实立了功。 “男朋友?”戚拙蕴重复这个词。 沈禾从前解释过这个词的意思,他以为戚拙蕴忘了,正要再解释一遍,戚拙蕴说:“禾禾,哥哥想要个比男朋友更亲近的身份。” 沈禾问:“怎么要啊?” 他小声说:“你想听我叫吗?也不是不行,我酝酿一下叫你也可以。” 说完,自己脸红了。 戚拙蕴一愣,忍不住的笑,他握着沈禾的腰让他站在自己膝间,道:“叫一声听听?” 沈禾:“……夫君?老公?你听哪个?” 沈禾已经臊得面红耳赤,但他强装镇定,努力直视戚拙蕴的眼睛。 戚拙蕴拉着他,站的更近,几乎相贴,低声说:“今夜叫夫君,明夜叫老公,如何?” 说罢,轻轻捏一下沈禾的腰:“叫一声听听?” 沈禾被捏的腰间发软,侧身想躲,没能躲掉,被勾着拉的更近,几乎要趴在戚拙蕴怀里。 “夫、夫君。”沈禾像是个烧着的开水壶,嘴巴张开,闭上,闭上,张开,反复试了好几次,终于将这个烫嘴的称呼叫出口。 “夫君在呢。”戚拙蕴握在他腰间的手力道变大,仰头吻他。 吻得人呼吸微喘,两只手需要扶着他的肩头做支撑时,才肯放开,说自己的真实目的。 “我们成婚,好么?就在此处,就你我二人,拜过天地,便是夫妻。” 沈禾看戚拙蕴。 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自己的脸。 沈禾于是回答:“好。” “好呀。” 他们结婚,就是一个新的家了。 沈禾眸子发亮,满溢笑容。 * 虽然说好了要成婚,但戚拙蕴似乎没打算立马成婚。 沈禾也不好意思催。 他觉得戚拙蕴好生阴险,分明是他提出来的,现在弄得自己每日吊着心情,为这事急。 沈禾心中唾骂自己,真没出息。 有什么好惦记的。 该干嘛干嘛。 沈禾已经走马上任了。 两辈子加起来,沈禾的人生经历,终于正式从一个学生,迈向了社会人。 沈禾:谢谢,不想迈。 沈禾上任一个多月以来,每天都还有种自己偷穿大人衣服,去装社会人的既视感。 这种感觉很难评。 总之,时常让他精神一震,谁来他跟前,他都得在心里自我提醒一句:“如今我已经是进入社会的打工人了。” 看见自己的同僚们那种成熟的感觉,沈禾格格不入。 他努力适应新生活,有空就去跟小表哥他们交流一下社畜经验,再去看看他的姨母。 沈砚若是在京城,便去与沈砚聚一聚,偶尔路过将军府的时候,想起来了,会一个人进去,给祖父祖母上柱香。 还有五皇子——现如今他被封为齐王。 齐王起初听见沈禾成六元的时候,一个大写的不信。 后来看见沈禾骑在马背上,开始状元游街的时候,才表情天崩地裂的被迫相信。 这就好似初中一起坐后排吃辣条的学渣的同桌,五年后告诉你,他考上了清北一样让人震撼,让人伤心。 每次沈禾与他见面的时候,他都要用视线将沈禾从头到脚扫一遍,好像在观察什么珍稀物种。 沈禾:“……”服了,这种有病的损友不交也罢! 话虽如此,齐王每次屁颠屁颠来招惹沈禾的时候,沈禾还是要跟他你来我往的互相犯贱一下才开心。 此外,还有个隋云行。 齐王告诉他之后,他才知道,隋云行原来是早些年,戚拙蕴扳倒的第一块大拦路石庞止衍的儿子。 确切而言,是外室子。 未上族谱,是以当年庞止衍被落罪时,隋云行没有受牵连。 戚乐咏同样是因此,寻到隋云行,本是想着加以利用,后来看中他的才能,想要重用他。 隋云行瞧他,便微笑着说恭喜。 沈禾:“同喜同喜。” 隋云行同样中了进士,被戚拙蕴派了地方官,去做某地的县丞。 沈禾觉得隋云行这种实干派,应当能做的很好。 隋云行闻言,笑了下,盯着沈禾看了许久。 他似乎有话想说,但最终他们分别的时候,隋云行也没有说出口。 这样日子一晃而过,到了六月十二。 沈禾二十一岁了。 原文的“沈禾”二十岁那年,死于五马分尸。 而现在的沈禾,年满二十一,还活的好好的。 这日他仍旧正常上值。 做侍读学士的时候,与皇帝见面的次数颇多。 沈禾上任后,与皇帝见面的次数就尤其多了。 他打工也越发得心应手,对自己的工作内容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同僚也很好说话,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上司会积极帮忙解决。 总之过得很不错。 如果他顶顶顶上面的上司,戚某人不找他事儿的话。 沈禾被叫进宫。 他咬着后槽牙将手里一沓文书抱起来,气冲冲的往宫里去。 路上遇见同事,还伪装很和善,心情很好的样子跟人打招呼。 冲进宫,见到上司后,沈·打工人·禾怒而放下成堆的文书,发出谴责:“你看看!你看看!我每日有多少事情要忙,你非得叫我进来干什么!” 虽然他上班的地方离这里也不算远,但是很耽误功夫啊!非常耽误功夫啊! 他还没谴责完无良老板,忠洪端着托盘进门,摆在外间的桌上,笑眯眯唤沈禾:“小公子,今日您的生辰,陛下特意吩咐御厨为您煮了长寿面,您快来尝尝。” 刚刚大肆谴责完老板的沈禾:“……” 戚拙蕴笑盈盈的看着他,说:“禾大人去吃面,耽误的功夫,下官来为禾大人处理便是。” 忠洪听见自家陛下与小公子笑闹,笑眯眯的低着头退出去,将门合上,守在门外。 沈禾小声哼了一声,心虚很快占据上风,抱着碗主动示好:“哥哥你要尝尝吗?御厨的手艺不必东宫的大师傅差呢。” 戚拙蕴对这种小好处很受用,微微挑了下眉梢,接受了沈禾的投喂。 沈禾真的饿了,忠洪送来的除了面,还有几个小碟,里头装着小零嘴,沈禾喂自己一口,投喂自己男朋友一口,吃完后肚子饱了一半。 戚拙蕴给他分了半块地盘,沈禾坐他旁边,处理自己那点文书。 遇上不会的,还要去骚扰旁边日理万机的上司。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沈禾抱来的一沓文书处理完。 他抱起来,对戚拙蕴说:“我先把这些送回去。” 戚拙蕴道:“坐下来等哥哥一会儿,哥哥稍后同你一道走。” 沈禾:“?” 他小声问:“你要去我那?可我还有事……” 戚拙蕴搁下笔,捏沈禾的脸:“你有什么事?怎么,他们背着孤给你指派了其他的事?” 沈禾:“……你打听好了是吧。” 戚拙蕴道:“分明是关心你。” 沈禾撅嘴就要哼,还没哼出声,戚拙蕴低头在他撅起来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将沈禾亲懵了。 ------------ 权谋文男主被我掰弯了 第198节 戚拙蕴抱过文书,笑道:“日后撅嘴,哥哥便当你是在讨吻?” 沈禾耳根很快便红了。 薄薄的雪白皮肤,藏不住一点儿心思。 皇帝换了常服,二日一道坐马车出宫。 绕路去了一趟官署,将文书送回去。 沈禾送回去时,同僚奇怪问他:“沈大人,记得你方才出去时,并未让人套马车啊?” 沈禾心跳加速,努力绷着脸扯谎:“啊,那是我舅舅的车,过来时正好顺了一道。你慢慢忙,我先下值了!” 说罢,努力维持平稳的步伐往外,端着一副状元郎的挺拔身姿。 等到上马车的时候,立刻跟后面有狗撵似的,迅速往上蹿。 戚拙蕴撩开一角帘子等人,见人风风火火往上跳,伸手,便将人拉进帘子内。 戚拙蕴摸着他的后颈,摸到一手的汗液。 沈禾小声说:“很热,帮我擦擦。” 戚拙蕴便费心费力的听从禾大人吩咐,用帕子给他擦汗,擦的一丝不苟。 到了沈禾的小宅子,他们马车停在人少经过的侧门,也就是沈禾从前那小宅子的门口。 戚拙蕴从车上下来,回身接人,将人抱了个满怀后,便不再放手,就这样搂着他进了门。 沈禾猜戚拙蕴可能是在里头准备了什么惊喜。 毕竟今天他过生日,可不是一碗长寿面能打发的。 到了里头一看,张灯结彩。 连院子里凉亭边那颗桂花树上,都挂满了红绸,树下挂着红灯笼。 小院里摆着两张桌子,围着那凉亭。 凉亭里坐着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柳尚书与柳老夫人。 两个满头银丝的老人笑眯眯瞧着走进来的沈禾二人。 他们下首坐着宣太妃,四舅舅几位在京城中的长辈。 另外摆的两张桌子边,则坐满了小辈,柳峥、郑学则他们统统在,原本说有段时日不能回京城的沈砚,也坐在那里。 “呀!可算回来了!” “见过陛下!” “快快,小禾,快些进去换衣裳,你们家连翘、荷菱都等急了。” 人声一连串的响起。 沈禾被戚拙蕴放下来,双脚落在地上,不知道该听谁的,跟谁走。 柳黛胆子最大,她顶着靠近皇帝的压力,心想今天成亲呢,皇帝就皇帝吧,就算是皇帝,现在也要跟着小禾管她叫声小表姐。 这样一想,柳黛胆子更大了,抓着沈禾便往厢房那头跑。 郑学则无奈,安静的跟上他们。 戚拙蕴微微颔首,对柳尚书与柳老夫人示意,同样转身去了厢房那头换吉服。 沈禾被按在妆台前,束发戴冠,换上大红的婚服。 婚服与他的官袍颜色相近,但似乎要更为浓烈些。 他被小表姐笑嘻嘻的推着走出去,没两步,便瞧见了同样一身婚服的戚拙蕴。 戚拙蕴站在廊下等他。 太阳已经落山了,灿烂的云霞如火,铺满了屋檐下能望见到每一寸天空,红光映照着人的面孔也泛红。 戚拙蕴的婚服在云霞光彩礼红的格外沉,他身形高大挺拔,面孔掩盖在檐下阴影中,却被让人觉得阴沉冰冷,反而是难以言说的温柔。 他对着沈禾伸出双手,唤:“禾禾。” 沈禾局促,且兴奋。 他一双圆润的眸子里盛着明光,眉宇舒展,带着笑意,毫不犹豫的小跑着冲到了戚拙蕴怀中。 柳黛小声笑了一声,捂着嘴看他们。 两名男子成婚,本就没有先例,何况私下举办的小宴。 他们没有繁复的流程。 换上吉服,拜过长辈,拜过天地,再行对拜,便算礼成,从今日开始,便成了真正的夫妻。 连翘与忠言他们见礼成,马上便带着人去摆酒菜,院子里添上灯火。 院子里的一小群熟人坐在一起吃吃喝喝,彼此谈笑。 连戚拙蕴似乎都融化在了这样的氛围里,他坐在沈禾身边,垂眸为沈禾挑着鱼刺,浑身看不出任何漠然冰冷,更看不出当权者的压迫感。 沈禾习以为常,笑嘻嘻的与人说话,偶尔回头将好吃的分享给戚拙蕴一口,得到他的赞同后,愈发的开心,圆润的眸子笑得弯成月牙。 满院子的人,从未有一刻如此时赞同沈禾的话——戚拙蕴确实不冰冷可怕。 在沈禾身边,他温情脉脉,无限包容,是一个有温度有感情的寻常人。 小宴聚到月上中天,所有人散去。 戚拙蕴也带着人回到房中。 沈禾喝了点桂花酒,呼吸间全是桂花的馥郁的香气。 他双手搂着戚拙蕴,看他俯下身来,眯着眼睛说:“干什么,明天要早朝呢,哥哥~” 尾音绵软,带着醉意。 戚拙蕴喉结滚动,他拆下沈禾发顶金冠,轻声说:“礼还未成。” 沈禾马上有了点精神,皱着秀气的眉头问:“漏掉了吗?我们现在补!” 搞了这么久怎么礼还没成? 戚拙蕴低声说:“还差最后一步,入洞房。” 他吻住沈禾的唇瓣,抵着他的额头,轻声说:“禾禾,唤我夫君。” 沈禾浑身发软,乖巧的唤:“夫君~” 戚拙蕴扣住了怀中珍宝的手,从腰间勾出一个小小的,绣着老虎的小荷包,放在了他们的枕头下。 小荷包里躺着不知什么时候写下的字句。 朝慕卿,暮慕卿,思卿念卿,愿共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