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第一章 妖魔乱世 斑驳的土墙,昏暗的油灯。 铺着老旧红布的小床,散发着木头腐朽的味道。 沈仪看着眼前的一切,楞神许久,难以接受自己穿越成一个柏云县小卒的事实。 但身旁的东西都那么真实。 脑子里散碎的记忆也愈发清晰。 妖魔乱世,邪祟丛生。 前身是一介泼皮,从底层摸爬滚打,终于混上了一身官差的衣服,从此衣食无忧,听上去极为励志。 可对方为何突然丧命? 想到这里,沈仪莫名感觉后脑莫名发疼。 他伸手摸去,然后摸了一手的血。 指缝间刺眼的猩红,就像是启动了什么开关,刹那间,沈仪终于摆脱了那种宿醉后的昏沉,剧烈的疼痛汹涌袭来。 “嗬哧!” 他瞪大眼睛,急促而连续的喘着粗气。 低头看去。 床脚下是一个瘦小的丫头,满脸惊恐的揪着亵衣。 就在身侧,有个浑身补丁破衣的老头,他佝偻的身子战栗不止,颤巍巍握着根木棒,棒子顶部有血浆滴答落下。 两人直勾勾投来的目光,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绝望又惊惧。 “我说……” 沈仪咬牙牙关,在剧烈疼痛的刺激下,戾气止不住的撞击着胸腔。 他盯着老头,正想让对方把棍子先放下。 就在这时,那丫头突然疯狂的扯起身上仅剩的亵衣,一边缠住沈仪的腿,犹如发狂的小兽,带着哭腔嘶嚎道:“爷!我给您!我什么都给您!您放俺爹回乡下好不好?” 老头手掌一松,木棍啪的落地。 他满脸麻木,眼神呆滞,似乎刚才那一棍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 以沈爷在柏云县的赫赫恶名,当对方再次睁开眼时,自己父女俩就已经没了活路。 “能不能先闭嘴。” 沈仪疼的眼皮直抽抽。 本来就又痛又烦,哪还禁得起这丫头一顿嚎。 前身想要在今夜强娶了刘家丫头,这老头一棍子下去也算为民除害,值得表扬。 可自己却是无辜的,凭啥白受这一记闷棍。 沈仪气闷不已,但又骂不出口,毕竟在旁人眼里,沈捕头只不过是稍作眩晕后再次醒来,可不知道已经换了一個人。 他扯起床上的衣裳,随意拍在刘家丫头身上,驱苍蝇似的挥手,有气无力道:“滚滚滚。” 这都给人打出幻觉来了,换做前世,好歹讹你俩半套房子。 他揉揉太阳穴,可眼前的幻觉居然更加清晰了一点。 【当前武学】 透骨擒拿手(大成) 伏妖刀法(入门) 【可将寿元注入武学,获得相应的进度】 【在寿元不足一年时,无法继续灌注】 【当前自身剩余寿元:三十四年】 …… 沈仪看清楚上面的文字,心里泛起嘀咕。 别说,根据残留记忆,前身还真会这两门本事。 透骨擒拿手是衙门给的,每个差役都得练,属于看家本事。 也正是因为这套擒拿法耍的像模像样,前身才得已升官,当上了小头头。 至于伏妖刀法,则是柏云县闹了妖害后,镇魔司校尉亲自前来传授给差役的,是正儿八经的除妖武学。 但这时候前身已经小有地位,又被酒色伤身,相比起学武自保,他另有一套在妖魔手下活命的法子。 也就是说,这面板是真的,不是幻觉? 可是这也太鸡肋了吧。 注入寿元,获得相应的武学进度,这跟他前世想的,少活多少年,直接拿工资没区别。 问题是自己前世本身就活成了一副烂糟模样,既无希望,也没有牵挂,活脱脱像个行尸走肉,拿了工资还能去爽几年,也不算亏。 但学武本来就是为了保命,命都没了,还学来干什么。 我自己慢慢练不行? “嘶。” 沈仪扭头想要驱散这面板。 恰巧又看见了父女俩的身影。 只见两人像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 “都让你们快滚……” 沈仪龇牙咧嘴的按着后脑勺,正想说话,却突然想起什么。 前身大半夜过来强娶刘丫头,所以这里是刘家,那该滚的应该是…… 念及此处,沈仪眼中涌现尴尬。 滚就滚。 他翻个白眼,站起身子,伸手取过佩刀,衣衫不整的朝院子外走去。 穿越就罢了,挨了一棍子还得自己走回家,不知道是造了哪门子孽,悲哀! “……” 刘家丫头攥紧爹爹的手,瘦小的身躯在衣衫下瑟瑟发抖。 她不明白沈爷为何性情大变,居然出奇的没有折磨自己,也没有殴打爹爹,就这样闷闷不乐的离开了。 但她眼中仍旧没有死里逃生的庆幸。 相反,随着沈仪离院门越来越近,刘丫头的瞳孔逐渐缩小,显然是恐惧到了极点。 吱嘎。 破破烂烂的院门被一把推开。 沈仪走出院子,深吸一口干燥夜风。 本想让自己稍微清醒一下,可钻进鼻间的腥臭味却让他下意识皱眉。 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完事儿了?那轮到我了。” 粗粝的嗓音在耳畔响起,那腥臭味瞬间浓郁了数倍。 沈仪浑身僵硬,侧眸看去。 只见一具如小山般壮硕的人形身躯正蹲在院口。 只见其浑身肌肉紧密堆砌,双肩高耸,黑色皮毛油光水滑,脖子前倾,竟是顶着一颗狗头。 它慢悠悠转头看来,爪子伸进围腰裤衩里掏了掏。 紧跟着站起身子,整整比沈仪高出一头,肩宽更是两倍不止,巨大的影子在地面倾洒开来。 “下次再麻利些,饿肚子会让我生气。” 闻言,沈仪神情复杂的低下头,他终于想起了前身的生存之道。 那便是勾结妖邪,做些口粮生意。 有他这一干人等在衙门里牵线,忙上忙下的制造冤案,才可以做到既能让妖邪吃饱肚子,又不会惊动镇魔司。 譬如今夜,他早就替刘家父女铺好了路,等犬妖吃干抹净,第二天柏云县保准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 想清楚一切。 片刻后,沈仪挤出笑容,用肩膀撞了下对方的胳膊,笑道:“老弟的本事你还不清楚,哪里快的起来。” 说罢,他顶着对方就想往前走:“走走走,今晚我请酒,权当给兄长赔罪。” 然而那壮硕身躯却是岿然不动。 犬妖眼眸低垂,漠然打量着沈仪:“你当我是蠢猪?” 说罢,它转身掀掉棚顶,迈步朝院内跨去。 被戳破心思,沈仪下意识伸手去拦,就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自己这只手凭什么敢伸出去。 草!跟我有毛关系。 他反应极快的想把手臂缩回来,却已经被一只毛茸茸宽厚狗爪给逮住。 犬妖猛然回头,贴近沈仪的脸,血盆大口中尖牙森寒,粘稠的唾液从长嘴里如丝线般垂下。 “姓沈的,你好像真拿自己当个东西了。” “你是不是忘记我是什么妖了?里面的动静我听的清清楚楚,伱他妈敢反水?!” 两者结伴而来行凶,却有一人半途而废,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话音间,犬妖粗壮的大腿轰然蹬出! “不是,你属狗的?说翻脸就翻脸?” 腹部传来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道,瞬间让沈仪大脑晕厥,脖子上青筋炸起,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入院,一路砸破了屋门。 他发誓,这绝对是自己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合该拿你一起来祭我五脏六腑。” 听着院外传来的冷漠声响,沈仪瘫软在地,用力捂住小腹,抬头看向旁边犹如筛糠的父女俩。 他收回目光,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俩就不能……提醒我一下……从后门走?” 老头和丫头疯狂吞咽着唾沫,似乎这样才能抑制住喉咙里的尖叫。 他们脸上充满了不解,搞不明白为何身前这位,本应和妖邪勾肩搭背的恶人,为什么也被踹了进来。 “算了,刀……” 沈仪有气无力的抬抬手,见两人一副傻子模样,只得再次提醒道:“把刀给我捡过来。” 刘丫头赶紧把佩刀捡起来递过去,就是想不明白,对方想要砍谁,总不能是门外那头妖物吧? 沈仪把腥甜的血浆咽下去,握住刀柄,在父女两人的注视下,他忽然莫名其妙的啐道:“真恶心。” 无论是这记忆中的乱世,还是前身的生存之道,以及自己还得模仿他做同样的事情,才能勉强苟活。 不仅恶心,也忒没意思。 “……” 看着犬妖推倒院墙,躬身走进院子,探出肥厚的舌头轻轻舔舐爪心,已经做好进食的准备。 一想到自己的头颅即将被那张肮脏的狗嘴含住,一点一点嚼烂,再混着粘稠唾液咽下。 沈仪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里悄然多出一缕癫狂。 好好好,这样玩是吧。 老子的命是捡来的,你的命是自己的,跟老子玩命,你凭什么? 面板在眼前迅速展开。 灌注寿元于武学,获得相应进展。 “对,就是伏妖刀法,麻烦帮我充满。” “谢谢。” ------------ 第二章 十年?十连! 面板中,关于寿元的数字飞速变化起来。 三十四……二十一……十三…… 直到停在了“一”。 伏妖刀法后面的境界同样快速增长起来。 【你苦练伏妖刀法,在第八年突破小成境界】 【你继续练习,在第十七年突破大成境界】 【二十九年,你的伏妖刀法臻至化境,终成圆满】 【三十三年,你圆满之后仍旧醉心此式,似乎有了新的领悟,但这灵光不够真切,未能成功演化……】 伏妖刀法(圆满) …… 沈仪躺在地上,心思更多放在了自己握刀的右手上。 他要确认一下,失去寿元后,自己到底是变成枯槁老人,还是说能维持年轻的模样。 只见手背皮肤依然光滑,修长五指也是灵活无比。 更让人惊奇的是,自己的身躯不仅没有变老,反而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变得强健有力起来。 就好像沈仪真的虔心练刀三十三载,再不碰酒色,收敛了所有心思,将毕生都奉献给了手中的刀。 …… 夜幕昏沉,院落死寂。 犬妖硕大的身躯略微佝偻,来到门前,伸手扶着墙,将脑袋探进屋内。 那双淡黄瞳孔漠然打量着屋内众人。 感受着扑鼻而来的野兽腥臭,刘老爹死死靠住墙角,眼白外翻,近乎晕厥。 如果说面对沈仪的背影,他还能鼓起勇气握紧木棍,但在面对这颗近在咫尺的狗头时,却连求饶的话语都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所幸对方的目光很快从他身上挪开,投向那个看起来更鲜美的小丫头。 犬妖甚至都不愿多话,它只是平静的伸出手爪,勾了勾指尖。 在巨大的恐惧下,小丫头眼神呆滞,怔怔迈出步子朝对面走去,看着对方锋锐的爪子扣上自己的脖颈。 忽然,她感觉有一只温暖的掌心覆住了自己的手腕,扯住了她继续前进的步伐。 刘丫头浑身一颤,低头看去。 只见地上的沈仪眉尖微蹙,踉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依旧是先前驱苍蝇似的语气,轻声道:“走开,去墙角呆着。” “……” 感受着脖子上忽然扣紧的爪子,小丫头情绪崩溃,完全不知道沈爷在说什么胡话。 怎么走?往哪里走? 犬妖的嘴角涌现狰狞笑意:“反水的畜生,急什么,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在众人注视下,屋内突然有银光掠过,森寒刺眼! 沈仪斜拎着长刀,银亮刀身模糊映出他面无表情的脸庞。 刀刃上不知何时多出一缕血线,汇聚于刀尖,化作血珠滚落。 和血珠一起落下的,还有一条毛皮油光水滑的健硕胳膊。 “嗷——” 刹那间,屋内被犬妖痛苦的嚎叫所笼罩,它甚至都没能看清那柄刀的轨迹,以及对方是何时拔刀的。 失去了爪子的限制,小丫头跌跌撞撞朝墙角退去,惊恐蜷缩成一团。 在她泪眼朦胧的视线中,身前那道单薄的背影骤然冲杀上去。 犹如一尊凶恶煞神,有力的臂膀舒展开来,五指猛然拽住犬妖脖子上的长毛,将其狠狠朝下方掼去。 在那强悍无匹的力道下,犬妖再次吃痛,小山般的身躯轰然倒地! 没有给它反应的机会,沈仪单膝压住狗头,双手高举过头顶,垂直握住刀柄,手中长刀狠厉的朝它的喉咙扎下。 扑哧! 滚烫的狗血倾洒而出,沾满沈仪的脸庞,给那俊俏的五官平添几分戾气。 …… 沈仪踩着狗头,双掌无比稳健的将佩刀从血肉中抽出。 分明是第一次斩杀妖物,却好像这杀戮的动作已经重复了千万次,已经深深印刻在本能中。 浑身湿哒哒的血浆,还有令人反胃的腥臭。 自己本应该心绪震动,呕吐不止,但身躯却平静的让人无法理解。 这是伏妖的刀法,屠妖就和吃饭喝水一般平常。 他抽出佩刀,盯着犬妖死不瞑目的眼睛,仔细将刀身在对方的皮毛上擦拭干净。 别说这头畜生,就连沈仪自己都没想过,战斗会结束的这么快。 三十三年练刀,自己浑身上下积蓄的力道,近乎达到了凡人的巅峰。 做完这一切,沈仪回头看向墙角的父女。 只见两人的眼中同样充斥着难以置信,但相比起之前,唯有更深的恐惧,却谈不上什么感谢。 沈仪收回目光,倒也没放在心上。 毕竟半个时辰前,自己还在扒那小丫头的衣裳,对方又怎么可能真的信任自己。 估计两人直到现在还觉得是沈爷和妖物起了内讧。 “……” 他挂好佩刀,踹开犬妖的尸首,迈步朝院子里走去。 “沈爷……您要不要……” 刘家丫头看着自己刚刚被握住的手腕,忽然抬起脏兮兮的脸,小心翼翼道:“把头上的伤口先包扎一下。” 闻言,老头两眼一黑。 这蠢妮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别忘了那伤口是咋来的。 在老头眼中,现在的沈爷要比那犬妖更恐怖十倍! 沈仪缓缓停住脚步。 片刻后回头道:“也好。” 两世加在一起都没做过什么好事,好不容易做一次,若是半点反应都没有,说不在乎那是假的。 哪有让侠客自己走回家的道理。 不说以身相许,至少给口热水润润嗓子吧。 沈仪大摇大摆走回床边坐下,在瘦丫头生涩的服侍下脱掉衣服,刘老头心中悲哀,手上还是麻利的翻出一条稍微干净的布条,替他擦拭起后脑血迹。 就在这时,面板弹了出来。 一条陌生的提醒引起了沈仪的注意。 【开智狗妖,未入初境,总寿一百七十五,剩余六十三年,吸收完毕】 【当前武学】 透骨擒拿手(大成) 伏妖刀法(圆满) 【当前自身剩余寿元:一年】 【妖魔寿元:六十三年】 【妖魔寿元可用于灌注武学,不可转化为自身寿元】 “……” 沈仪指挥两人去收拾犬妖尸首,自己则是琢磨起了这新东西。 不得不说,氪金后的空虚感还真挺折磨人的。 看着只剩下一年的寿元,沈仪沉默许久,忽然想给自己一個耳刮子。 分明二十九年就能让伏妖刀法圆满,非要装逼,多浪费了四年。 即使他对这方世界没什么归属感,但就算是玩游戏,能多玩几年也是好的。 “所以说,只要斩妖除魔,就能用它们的剩余寿元来替代自身,推演武学?” “一头开智的狗妖,就能活接近两百年,这也太夸张了。” 沈仪略感惊讶。 但随即又想到一件事。 如果妖物能活这么久,难道凡人就没有提升寿命的办法? 真是这样,那现在当官差,挎佩刀的就应该是那条狗,怎么可能还是人族朝廷。 “罢了,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 “刚才推演伏妖刀法的时候似乎提到过有新的进展。” 沈仪现在手持六十三年妖魔寿元,莫名有种一夜暴富的错觉。 先来个十年试试水? ------------ 第三章 伏妖正阳刀 沈仪总觉得这伏妖刀法并不寻常。 前身仅用三五年就把透骨擒拿手练到大成,而修炼这刀法时候,还是全神贯注的前提下,光是小成就用了八年。 整整三十三年时间,才臻至圆满,领悟出一丝灵光。 若是能彻底捕捉到这灵光,其效果绝对不是普通武学能比拟的。 他心念微动,十年妖魔寿元尽数灌入伏妖刀法。 【你继续锤炼自己早已圆满的伏妖刀法,十年时间弹指一瞬,那抹灵光愈发清晰,可惜你资质平平,实在琢磨不透】 “……” “这就完了?” 沈仪心口发闷,这可是整整十年时间!还是为了目的可以放弃一切杂念的十年! 哪怕去打螺丝,抛弃所有娱乐,十年也能打出小县城的一套房了。 丢到武学功法里,却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已经投入了那么多,也不可能放弃,沈仪干脆的继续灌注下去。 【第十七年,你终于抓住了那丝灵光,开始尝试将其载入书册】 【第二十七年,你用尽所有的精力,将其完善,并取名为《伏妖正阳刀》】 【剩余妖魔寿元:三十六年】 …… “自创武学?” 沈仪的脑海中忽然多出一篇武学刀法感悟。 等吸收完毕后,他才发现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回事。 面板上,伏妖刀法后面多出了一行文字。 【初境.伏妖正阳刀】 这并不是一门全新的武学,而是类似于衍生绝技的东西,所以不存在熟练度。 经过总共六十年的打磨,他绝望的发现人力终有尽时。 以凡人之躯,无论刀法再怎么纯熟,体魄夜以继日的磨练,也无法与那些真正的大妖交手。 于是提出一种调动体内精血,炼精化气,再以手中长刀驭气的思路。 “初境?” 沈仪看向那个前缀。 上一次看到这个词,是在斩杀狗妖的提示上面。 开智狗妖,未入初境。 也就是说,这一式开阳刀已经涉及到了某种境界。 “如果继续推演伏妖刀法,有没有可能直接创造一门完全的初境武学,而不是单纯的一式刀法?” 沈仪关掉面板,眼中涌现兴奋。 但很快,他又理智的按捺住了将剩余寿元全部灌注进去的想法。 很明显,自创武学是一件事倍功半的事情,同样的妖魔寿元,投资给现成的武学肯定效果更好。 记得上次镇魔司校尉传下的武学并不止一种,自己在衙门小有地位,获取起来并不困难。 “先休息吧。” 忽然经历了这么多变化,此刻精神放松下来,沈仪顿时被浓郁倦意笼罩。 他刚刚做出躺下的动作。 刘家父女俩就送来提前准备好的热水,小丫头将沈仪的双脚泡进热水,粗糙小手认真揉捏起来。 沈仪闭上眼,长舒一口气。 他还是头一回体验被旁人服侍的滋味。 就凭两人胆怯的模样,自己就算是从今天起就在这家里当個万恶的地主老财,也绝对不成问题。 但沈仪睁开眼,只是轻声道了句谢:“差不多了,出去吧,我歇一晚就走。” 没有过多流露别的情绪。 毕竟前身的累累恶行放在那儿,自己就算表现的再温和,也只会给父女俩留下不必要的担惊受怕。 刘老头听了这话,果然呆滞下来,浑浊老眼里涌上半信半疑。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扯住女儿,连连点头:“沈爷,您客气,想住多久都可以,有事爷招呼。” 两人跌跌撞撞端着水盆离开,钻进别屋。 刘丫头扒在窗口,整夜难眠,闭上眼便是沈爷狞笑的面孔,睁开眼又是院子里狗妖死不瞑目的尸首。 一直熬到清晨鸡鸣时分,她眼神惺忪,忽然瞥见外面多了一道人影。 青年身披黑色差衣,背影颀长,腰间挎着佩刀,端是英姿焕发。 他悄然离开院落,离开时顺手将犬妖拆掉的破门扶起,勉强挡住些许风寒。 “爹,沈爷走了。” “呼……走了?走的好……呼……” …… 晨露湿润,淡淡的雾气萦绕街面。 沈仪从雾中走出,站在了两头石狮子前面。 柏云县衙。 他轻车熟路的从侧门而入,走进了班房。 柏云县刑房一共七八套班子,沈仪只是其中一个小头头,手下领着八个差役,顶头上司则是刑房主事宋长风。 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沈仪随便翻了两下桌上的簿子,发现完全看不明白。 这除了说明自己没什么文化,还从侧面证明了前身也对公务毫不上心。 大乾朝从多年前就开始闹妖害,虽说设立了镇魔司,但人手一直都处于十分不足的情况。 治理妖害,通常都是由各地衙门为主力,镇魔司只会在情况彻底失控后,才会全面接管当地,做一次妖魔扫荡。 这样的结局就是,衙门全体丢帽,彻底失去对当地的掌控。 也正是在这个大前提下,脑子聪明的前身才有机可乘。 通过与妖魔交涉的本事,不仅让柏云县表面上风平浪静,深受上面信任,也让下属不必真的与妖魔拼杀,减少许多伤亡,威望极重。 他办事妥当,几年时间下来,隐隐有了接替宋长风的趋势。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服气。 沈仪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班房,以及桌子脚下散落一地的酒缸,随手捡起一个,陷入沉默。 这时,一个瘦削青年急促闯了进来。 他看到椅子上的沈仪,眼里先是掠过鄙夷,迅速调整好情绪,取下斗笠,露出一张俊秀脸庞:“卑职参见沈大人。” 来人唤作陈济,在班房内资历最浅,但名声不小。 究其原因,便是他那夸张的武学天赋,当初甚至得到了镇魔司校尉的称赞。 可惜年轻气盛,在妖魔手上吃了不少亏,被上面一顿痛批,扔给了沈仪调教。 对方父母早亡,带着妹妹在柏云县闯荡。 恰巧前身又是个色中饿鬼。 两者明里暗里一顿较量,最终以他乖乖听命,而沈仪保证不动他妹妹为结局,勉强算是安稳下来。 嘶,怎么感觉我已有取死之道。 沈仪杵着下颌神游天外,还是陈济打破了局面。 “沈大人,卑职刚从六里庙回来,村里出事了。” 陈济想起这位上司先前的命令,眼中浮现纠结,但还是快速解释道:“虽说您说过暂时不管城外之事,但这次的妖物不守规矩,竟是在村里住下了。” 他语速越来越快,似乎特别担心被沈仪打断,看来是以前经历过很多次类似的情形。 “希望……沈大人能前去……交涉……” 说出“交涉”二字时,陈济脸上掠过一丝耻辱,即便如此,他还是竭力保持自己语气上的尊敬,不愿触怒对方。 毕竟,按照沈仪的性格,对这种情况通常都是敷衍了事,从不关心。 想要对方出面,必须得哄高兴了才行。 “我记得上次,镇魔司校尉一共是拿来了三份武学抄本,好像是被你借走了?” 沈仪起身走到班房门口,用力伸了个懒腰。 “啊?” 陈济愣在原地,这位沈大人莫非完全没有听自己在说什么? “拿给我瞧瞧。”沈仪伸出手。 陈济深吸一口气,走到自己的桌子前,抽出三份保存极好的抄本,手背有青筋鼓起。 他站立许久,终于颇为心痛的递了过去。 按照对方的习性,这珍贵的伏妖武学,不是拿去垫桌角,就是当成稀奇玩意儿送个某个相好的取乐,看是绝对不肯看一眼的。 沈仪接过抄本,慢悠悠的出了门。 只留下陈济站在原地发呆,握刀的手越来越紧。 姓沈的连问也不问,难道城外百姓的命就不算命吗!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探进来半个身子。 正是去而复返的沈仪,他满脸疑惑:“傻楞着干嘛,带路啊?” ------------ 第四章 基础武学大圆满 两头老驴一前一后,很快出了县城。 陈济表情慎重的低着头。 他没想到沈仪居然真的答应了出城,而且还一反常态的带上了自己。 这本应是好事,可是…… 陈济回头看去,只见沈大人骑在驴上,一只手翻着武学抄本,看得津津有味。 按照以前的惯例,与妖魔打交道前,对方都会差遣自己等人去买点好酒好肉,将其称之为“礼数”。 对于此道,陈济向来是心中郁郁,颇为看不顺眼的。 但今天两手空空前去,他反而有点担忧起来,若是摆不平那两头妖物,六里庙村上下几百口农户,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吃个干净。 “老是回头作甚,专心带路,莫要妒忌本大人的俊脸。” 沈仪粗略翻完抄本,缓缓将其合上。 面板中已经多出两行文字。 【排云长拳(未入门)】 【灵蛇八步(未入门)】 一套拳掌,一套轻功,再加上先前的伏妖刀法。 这就是镇魔司校尉传下的所有武学。 如果能将三式全部练到小成境界,就具备了处理部分小妖的能力。 沈仪也不墨迹,将剩余的妖魔寿元一点点投入了他现在最缺的轻功。 毕竟长刀再利,也要追得上人才行。 【你已有深厚的武学根基,身强力壮,仅用了一年时间,便入门了灵蛇八步】 【三年时间,你的身形愈发不可捉摸,轻功小成】 【六年过去,灵蛇八步已经成为你本能的一部分,可称大成境界】 【第十一年,你身似鬼魅,出招无形,轻功圆满】 【剩余妖魔寿元:二十五年】 …… 沈仪感受着身躯的变化,心里也是有些惊讶。 将寿元灌注于武学,具体进展竟然还会参考自己当前的身体状态。 所谓触类旁通,一个沉迷刀法的老武者,修行武艺自然会快上许多。 他下意识调整骑驴的姿势,顿感身躯轻盈了不少,好像一步能冲出三五丈远。 可惜现在没机会尝试。 沈仪收敛心神,将剩余妖魔寿元灌入排云长拳,在推演武学的同时,期望能再次得到关于“初境”的收获。 然而,这一次的结果让他有些失望。 【你虽不善拳脚,但经历十八年时间的打磨,仍旧能做到拳如奔雷,掌可裂石,排云长拳臻至圆满】 【第二十年,你毫无寸进,陷入迷茫,感觉自己在浪费时间】 【第二十三年,伱开始怀疑自己,这拳法圆满之后,似乎就已是尽头】 【第二十五年,通过多年思考,你对拳掌功夫的造诣提高了,拳掌天赋获得增长】 耗尽了所有妖魔寿元,换来的收获全部显露在面板上。 【排云长拳(圆满)】 【灵蛇八步(圆满)】 【拳掌精通:可缩减拳掌武学的修习时间,增加获得感悟的机会】 除了两式圆满武学以为,还得到了一个类似天赋的东西,但唯独没有沈仪想要的关于“初境”的消息。 他略微抬眸:“算算时间,镇魔司是不是该来咱们县巡查了?” 闻言,专心带路的陈济忽然身躯微震,眼中掠过复杂,没有回头:“回禀大人,差不多还有一個月。” 他哪里不明白,这是沈大人在点醒自己。 整个柏云县衙门沆瀣一气,目前最紧要的事务,就是撑过镇魔司的检查,务必交出一副县城平安祥和的答卷上去。 但凡出了差错,这群人至少有大半要把脑袋挂在菜市口,其中最年轻俊俏的那颗,必然就是沈大人的。 怪不得对方今日一反常态,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如果说衙门还有一个人期望镇魔司校尉的到来,那就只能是陈济了,他是真的很希望……朝廷活剐了沈仪。 若不是对方在弄虚作假,衙门根本按不住消息,镇魔军早该接管此地,将周围的妖魔一扫而净! “一个月吗?” 沈仪揉揉太阳穴。 按记忆所述,自己不过是一介小吏,没有沟通镇魔司的资格。 想要接触更加高深的武学,也只能乖乖等着。 如果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彻底踏足“初境”,是不是就有机会加入镇魔司? 妖魔寿元还是不够啊! 思绪飘动间,两头老驴已经停在了田埂前。 沈仪看向山坡处残破不堪的小庙,神像外露,被稻草覆盖,供台更是塌陷了一半,杂草丛生。 农户们连神都懒得拜了,足矣见得心中怨愤。 “大人,这边走。” 陈济拴好老驴,伸手指明方向。 两人快步踏过田埂,一群衣衫褴褛的农户零零散散站在远处,面容枯槁,目光涣散的看过来。 在看清两人的衣着打扮后,他们又重新蹲了回去,没有鸣冤,没有呼救,他们很清楚苦难是谁带来的。 “……” 陈济被远处的目光注视着,略显青涩的脸庞上多出几分惭愧。 在看见沈仪旁若无人的平静神情后,惭愧又化作了怨怒。 他调整了斗笠,遮住大半张脸:“就是这户人家,被黄皮子的儿孙夜袭……您进去看了就知道了。” 黄皮子不是黄鼠狼。 妖物也有势力,大多以血脉为联系,自立山头为王。 势力不同,对柏云县的要求也不同,有的要鲜肉,有的要美人,还有的就喜欢珍贵宝物。 其中有一窝犬妖,和沈仪关系最为密切。 领头的妖魔是一条黄皮老狗,自称黄皮子大王。 “开门。” 沈仪点点下颌。 陈济顺势推开木门,便看见狭窄的小屋中呈现令人反胃的暗红色。 屋内昏暗,桌上是拆解好的躯干,整齐堆叠,堆不下的就用稻草穿过,挂在房梁上。 一条狗妖坐在床沿,手里捧着一条大腿,面无表情的咀嚼着腐肉。 它眼神尖锐,宛如护院的忠犬。 在看清来人模样后,目光稍微缓和了一点:“我当是谁,你怎么来了。” 沈仪走入屋内,感受着扑鼻的恶臭,目光左右打量起来。 陈济已经见过这副场景,但第二次涉足这间屋子,他斗笠下的脸庞还是略微扭曲起来,握住刀柄的手掌疯狂发抖,不由自主的将刀身拔出三寸。 他天赋极高,短短三年就将镇魔司传下来的武学修习到小成境界,完全有和这头狗妖交手的资格,大概率能惨胜。 先前之所以能忍住杀意,回衙门禀报。 一则是为了家里的妹妹,二则是他敌不过狗妖身后的黄皮子,冒然出手,只怕引来更大的祸端。 “……” 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手掌悄然伸来,帮他把长刀按回刀鞘。 陈济回过神来,紧紧盯着沈仪的侧脸,想看对方会如何应对。 无论对方再丧尽天良,至少在看见同族被分食之时,或多或少该有些感触。 视线中。 沈仪终于看向那条老狗,眼中无悲无喜,嘴角上扬,露出森白整齐的牙齿,他笑了。 见状,陈济心跳逐渐放缓,他失望的垂眸,不愿再去听两人的寒暄。 ------------ 第五章 巨大收获 “来看看你。” 沈仪迈步向前,轻声笑道:“黄六哥怎么突然下山来了,也不给我打个招呼。” 狗妖停下咀嚼的动作,沉默许久,身躯略微侧开,露出床上景象。 只见另一头稍微瘦弱的狗妖安静躺在床上,小口小口的吞咽着一片软嫩内脏,在它身下,一头巴掌大的小狗妖正蜷缩着吮奶。 “山上仇家多,下来避避。” 黄老六闷声闷气道:“莫要给我提什么规矩,这里吃喝管够,老子在这儿要呆满半年,等我儿长大些再说。” 见状,沈仪眼中欣喜更甚:“恭喜恭喜!母子平安。” 一边说,他一边走到黄老六身旁,也不嫌血呼啦的床板脏,顺势就坐了下去。 沈仪伸手搭住狗妖的脖颈:“有这喜事,也不提前跟兄弟说一声。” 黄老六瞥了他一眼,倒也没挣脱:“少套近乎,今日别说是你,你们县太爷来了,我也不走。” “不走,不走。” 沈仪笑眯眯的盯着对方,黑白分明的眼眸愈发清澈。 闻言,黄老六脸上终于多了一丝笑容,它重新看向对方,刚想说话,瞳孔骤然紧缩。 只见两人亲密的动作下,一柄钢刀已是没入了它的胸膛。 “嗬!嗬!” 听到异响,陈济猛地抬头看去,随即浑身一震。 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景象。 只见沈仪搂着黄老六,脸色平静:“来者是客,我怎会赶你。” 话音落,又是一刀捅进狗妖的心口,血浆溅洒在两者身上,给屋内暗红中添了些须光鲜。 “你就应该……一直在这里……哪也不要去。”沈仪嗓音愈发温和,动作愈发熟练。 噗!噗!噗! 每一句话,都代表着毫不留手的一刀,将那健硕的身躯捅成了浆糊状。 黄老六奋力挣扎,可它无论用多大力气,在沈仪搭过来的臂膀面前,都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在旁人眼里,它就好像是乖宝宝般安静坐着,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刀刃贯穿。 许久后,沈仪终于松开手,漠然看着已经断气的狗妖摔倒在地。 他抬起头:“你先出去。” 陈济身躯僵硬的犹如木头,大脑更是混乱无比。 在对方的注视下,他一个激灵,转身朝屋外走去,临走时没忍住又看了一眼。 只见沈仪坐在床沿,缓缓从黄老六身上拔出钢刀,侧眸注视着床上那头满眼恐惧的狗妖,伸手取下对方嘴里叼着的内脏,轻声呢喃道:“嫂子,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伱说呢?” 陈济脚下一个踉跄。 大步跨出门槛,他在屋外站定,闭上眼用力呼吸起来。 片刻后,沈仪慢悠悠走出,用抹布擦拭着修长五指,淡淡道:“进去吧,收拾干净一点。” 闻言,陈济睁开眼,回头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脑海里的思绪犹如胡乱团结的毛线,最终汇成一句呆滞的问话:“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沈仪挑眉,疑惑看了过去。 草!草!草! 陈济牙关紧咬,双眸圆瞪。 当然是为什么突然就动手了!为什么上一秒还在寒暄,下一秒却像宰畜生一样,坐着就把那条狗妖给宰了! 为什么动手的时候,你脸上还挂着那该死的笑容!到底是恨还是不恨,到底是如何看待死去的百姓,如何看待这群妖魔! 在陈济的眼中,对方居然可以冷漠看着同族尸首被啃食,然后同样冷漠的对待那群称兄道弟的狗妖,包括那头眼睛都睁不开的狗崽子。 这完全是不可理喻的事情。 诸多疑惑之下,陈济强行平复了心绪,问出了最实际的问题:“为什么杀了它们,难道不怕黄皮子报复?还是说沈大人已经有了更好的解决办法?” “什么解决办法?”沈仪蹙眉,淡然道:“它不想走,我又不愿让它继续吃人,只好找個折衷的方式,让大家都满意。” “这……这也算理由?” 闻言,陈济深吸一口气,知道对方不愿与自己细说,干脆的埋头闯进屋里,开始收拾起狗妖尸首。 才几天不见,他发现自己竟然看不懂这位大人了。 “……” 待到身旁无人,沈仪安静站在门口,终于丢掉了那块抹布,露出微微发颤的五指,他垂眸盯着手掌,用力攥拳,迫使指尖安静下来。 作为穿越者,他第一次这么清晰的看见死人,看着那腥臭的腐肉被大口扯下,甚至能看见狗妖牙缝里的肉丝。 沈仪真的很想吐,只能依靠连续的捅刺,来发泄心中的恐惧与愤怒。 但他又必须控制自己的情绪。 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机会坚持到镇魔司的到来,若是连自己都怕了,这偌大的柏云县可没有谁会拉自己一把。 至于陈济提出的问题,其实沈仪也思考过,但最后想通了一件事情。 有没有别的解决办法?答案是没有。 自己撒手不管,这村里的百姓也是个死,横竖是死,无解之局,那做好分内之事即可,又何必自寻烦恼。 与其在这里用什么“大局为重”,“忍一时风平浪静”的话语来麻醉自己。 还不如多收集点妖魔寿元,增强实力,等下一条畜生伸出爪子的时候,一刀斩之! …… 沈仪想起妖魔寿元,这一次的收获倒是颇为丰盛。 【开智狗妖,未入初境,总寿一百四十五,剩余五十九年,吸收完毕】 【开智狗妖,未入初境,总寿一百五十二,剩余六十一年,吸收完毕】 【未开智狗妖,总寿八十年,剩余七十九年,吸收完毕】 【剩余妖魔寿元:一百九十九年】 【剩余自身寿元:一年】 “居然还替我凑了个整,加起来刚好两百年。” 沈仪暂时还没想好,接下来该把妖魔寿元投向哪里。 是继续伏妖刀法,以正阳刀为基础,探索更多有关初境的消息。 还是排云长拳,试下能不能获得更多的拳掌天赋。 就在沈仪思索间,陈济已经将妖魔尸首装上板车,然后把老驴牵了过来。 “无论沈大人有什么考虑……” 陈济把缰绳递过去,神情复杂,回头看向远处。 田埂上零星站着的村民,依旧是那副麻木的模样,像活死人般垂手站着,唯有当目光扫过板车时,涣散的目光里才稍微有了一丝情绪。 “至少今日,您保住了他们的性命。” 陈济说完,想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却感觉手里的缰绳被扯走。 他抬头一看,发现沈仪骑着老驴,已经悠哉游哉走开了。 “……” 沈仪伸了个懒腰,翻翻白眼。 考虑个屁考虑,要夸人之前还得先阴阳怪气的损一顿,什么德行。 矫情。 ------------ 第六章 把刀放下 回城的路上。 陈济骑着毛驴跟在后头,盯着前方挺拔的背影,总感觉有些奇怪。 换做平时,沈仪哪怕是从门口路过,也恨不得刮掉百姓一层皮,银钱酒肉,甚至别人家的姑娘都不肯放过。 今日亲手斩杀了妖物,这是多好的借口,居然就这么轻飘飘的走了? 还有,先前在农户家里,虽说是出手偷袭,但就凭对方那被酒色掏空的身子,跑几步路都气喘吁吁,如何能捅得狗妖毫无还手之力。 陈济扪心自问,当时坐在狗妖旁边的是自己,恐怕也做不到这般干脆利落。 想起来时沈仪胡乱翻阅武学抄本的模样。 他犹豫着开口问道:“沈大人也对镇魔司武学感兴趣?” 闻言,沈仪回过头,看着这小子一副纠结的神情,又回忆起在班房里,对方把武学抄本递过来时满脸的不舍。 “……” 他有些无语,抽出武学抄本甩了过去:“就是随便看看,还你。” “卑职不是那个意思……”陈济接过抄本,下意识解释道:“卑职对这三式武学小有心得,若是沈大人感兴趣,我可以替您……” 话音戛然而止。 陈济骤紧眉头,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要知道他当初努力习武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想用手中长刀砍了面前这个畜生,又怎么可能愿意传授对方武学心得。 真的变了! 从今日清晨的接触起,沈仪就好像换了一個人似的,每一个举动都出乎他的意料。 莫非对方良心发现了,准备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把驴拴好,妖魔尸首也处理掉。” 回到县衙,沈仪站在班房门口,脸上多了些许疲惫。 连续两日手染鲜血,虽然都是妖血,但他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还好前身是个泼皮官差,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公务要做,像沈仪这样能到班房坐上一会儿,都会被别人夸上一句勤劳。 他稍微活动了一下身子,这才迈步朝里面走去。 “沈老大,今儿这么早?” “……” 沈仪看了看头上正午的烈日,缓缓把目光放回身前几人身上。 睁眼说瞎话的这位名叫张大虎,最受前身看重,有什么脏活累活都交给对方去办,算是心腹。 再加上后面那几人,就是沈仪麾下的全部班底了。 “嗯。” 沈仪点点头,继续朝屋内走去。 从前身的所作所为就能看出,这群狗腿子绝不是什么好人,除了欺压良善,也就是吃喝玩乐。 论起身手,靠着官刀欺负欺负普通百姓还成,对上妖魔,几乎同等与白给。 沈仪也没兴趣和他们闲侃。 刚刚越过几人,没想到张大虎又屁颠屁颠跟了上来,一副邀功的模样:“沈老大,你交代的事情办好了。” “什么事?”沈仪微微怔住。 “就是拿那小子的妹妹来顶刘家丫头的份额啊。”张大虎挤出一副可怜模样:“您可不知道,就咱们县里这情况,哪家不把闺女藏的好好的,为了凑足您要的数目,兄弟们这些天差点没把腿跑断。” 说着,他笑嘻嘻道:“兄弟几个一顿安排,给那小子送到六里庙村去了,您放心,没个十天半月的回不来。” 随着话音落下,沈仪心头略沉,突然想起来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瘦削身影也是停在了班房门口。 陈济取下斗笠,目光死寂,静静的抬头向众人看来。 下一刻,他眼含自嘲,腰间配刀锵然出鞘! 狗屁的洗心革面,狗屁的重新做人。 畜生就是畜生! “草,他怎么回来了!护住沈大人!” 张大虎一声惊呼,连同剩下六个差役一齐拔出佩刀,歪七扭八的挡在了沈仪前方。 “姓陈的,你好大胆子!敢在衙门里对老大拔刀,想活命的,快把佩刀放下,听见没有!” “嗤。” 陈济看着众人,分明是以一敌八,眼中却尽是鄙夷。 在他刻苦修习镇魔司武学之后,这群土鸡瓦狗,压根就不是一合之敌。 刹那间,陈济猛然踏出三步。 张大虎虽忌惮对方武学奇才的名声,但仗着人多势众,脸上也涌现几分狠厉:“早就看你这野种不顺眼,还敢跟爷们蹬鼻子上脸,找死。” 这群差役虽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功夫在身,但七柄明晃晃的钢刀同时斩出,看上去还是颇为慑人。 然而陈济目不斜视,官刀随意一挥,便是轻易架住几人的攻势。 张大虎正值壮年,身形高大,平日里揍小贩跟逮鸡仔似的手拿把掐,此刻他双手握刀,连鼻尖上都渗出汗珠,可斩过去的长刀却无法再下压哪怕寸许。 下一刻,陈济再次挥刀。 锋锐的银光乍现,清脆的金铁之声长吟,七柄钢刀齐齐折断。 几个差役跌跌撞撞后退,满脸惊骇的攥着手腕,从刀柄上传来的巨大力道,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啊……啊……保护沈大人……” 张大虎知道对方应该有些扎手,但没想过居然恐怖到这般地步,此刻连嗓音都尖锐了许多,一边嚎一边往后方退去。 陈济没有继续追赶,而是缓步走到最后一人身前,神情漠然。 沈仪垂手而立,蹙眉看去,轻声道:“先把刀放下。” “敢做敢当,莫要求饶。”陈济摇摇头,握刀的手掌又更紧了几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狗,终归是改不了吃屎的。 他唇角掀起一丝狰狞,嗓音犹如催命的恶鬼:“沈大人,下辈子注意点。” 话音落,银光再现。 森寒长刀高举,势大力沉的劈下,看得周围众人心惊胆战,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小词还一套一套的。” 沈仪挑眉,手掌终于搭在佩刀上,没有拔刀,只是单纯的握着刀鞘。 然后轻描淡写的砸了过去。 漆黑的刀鞘极其精妙的绕过了银光,赶在它斩下之前,轻飘飘的落在了陈济的肩膀上。 下一刻,陈济瞳孔巨震,脑海一片空白,仿佛是遭遇了什么无法理解的诡异情况。 整个身躯蓦地下沉,膝盖弯曲,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长刀脱手,他单膝跪地,呼吸紊乱,两条胳膊死死撑在地上,脖子上青筋炸起,用尽全力也难动分毫。 而导致这一切的原因,仅仅是那把压在他后肩上的刀鞘。 陈济死死盯着眼前那双官靴,用余光朝上方瞄去。 视线内,沈仪仍旧是那副平静模样,嗓音毫无波澜:“我说了,先把刀放下。” ------------ 第七章 猿祸将至 “我他妈……杀了……你……” 陈济浑身紧绷,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沈仪干脆的一刀鞘拍在他脸上,“啪”一声脆响,打得对方一楞。 “把刀捡起来站好,打输了放狠话有个屁用,你有老东西替你出头吗。” 看着被踹过来的佩刀,陈济彻底懵了。 对方已经收好刀鞘转过身去,这代表着在沈仪眼里,自己毫无威胁。 陈济一直觉得,自己才是整个衙门里隐藏最深的人,在经历了与镇魔司校尉的私下谈话后,无论是眼界还是实力,都早已超出了其余同僚无数。 之所以还得在沈仪手下受气,只不过是留给自己成长的时间太短罢了。 但凡假以时日…… 可现实却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打击。 刚才如果没看错的话,沈仪看似随意的动作里,明显蕴含着伏妖刀法的味道,甚至是那种早已融入本能,炉火纯青的圆满之感。 对方出刀比自己更快,力道更大,对这门武学更熟悉!所以才能如此轻易的破解自己的攻势。 “可是……镇魔司校尉传授武学至今不过三年,你怎么可能就修行至圆满了。” 陈济捡起佩刀,喃喃自语。 沈仪走到一群瘫软在地的差役面前:“人呢?” 张大虎张开嘴,半天说不清一句完整的话:“人人人人……” 自家这位老大,对喝酒划拳睡女人是擅长无比,可什么时候居然会玩刀了。 沈仪叹口气,一脚踹了过去,将其踹出半米远:“我问你人呢?” 前身给自己留下的事情还真够多的。 可以这样理解,沈仪就像個掮客,吃着衙门俸禄,全心全意的替各路妖魔解决需求。 不同于黄皮子麾下那群狗妖,头脑简单到除了吃人以外再无他求。 另一边还有群老猿,渴求美色,最喜未长开的女人,然而生性暴虐,前身送过去的女子,不出几月就被玩弄至死,需求量很大。 这一次,就是两边的需求冲突了。 前身原本替老猿准备了六个女子,都是未曾及笄的年华,其中之一正是刘家那个丫头。 结果刘家人又被狗妖给看上了。 无奈之下,前身只好把目光放在了陈济妹妹身上,虽然年纪略微有些超了,但模样不知比那群营养不良的瘦小丫头好了多少。 “真是个畜生啊。” 沈仪摇摇头,眼神又锐利了许多。 他本以为自己前世尝过了许多苦头,看透人情冷暖,直到身处这乱世,才发现苦难也分深浅。 张大虎发现老大是真生气了,而不是做戏给那姓陈的小子看。 他揉着小腹从地上爬起来,麻溜的给众人带路。 见状,陈济也是心急火燎的跟了上去。 走出衙门,不出两条街,张大虎转身进了街角一间茶馆,就在茅厕后面的一片菜地里,几个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姑娘浑身泥泞,气息微弱,显然是饿了许久。 “窑子里那几个老婆子还没来得及过来给她们打扮,看上去丑了点,其实稍微抹点脂粉还是能看的。” 有差役上来解释了几句,担心老大嫌弃自己等人偷懒。 话刚说到一半,便被张大虎给推了下去:“老大,这是她们爹娘摁了手印的卖身契,都在这儿了,都是爹生娘养的,咱也心疼,实在是没办法……” 沈仪接过一叠纸契,沉默片刻,道:“去买些米面盐巴过来,再买些猪肉,多买点,要快。” “好嘞!” 张大虎转身就走,他跟着沈老大多年,深知对方手段狠辣,当初稍有质疑的弟兄,最后都填了妖魔的肚子。 不该问的话一句也别问。 “我说的是……买。” 身后又传来一道冷冷的提醒,张大虎浑身一僵,回头便对上了沈仪那双清澈眼眸,既没有以前的狠辣,也不带什么威胁的意味。 但不知为何,张大虎忽然感觉尿意袭来,双腿不自觉夹紧:“卑职明白,花银子去买,您放心。” 沈仪重新朝前方看去。 陈济满脸阴郁,沉默不语的伸手解开其中一位姑娘身上的绳索。 俗话说,漂不漂亮全看对比。 在这群黑瘦丫头中间,陈瑾瑜那纤瘦的身子虽然文弱,但没有那种营养不良的味道,即便沾了泥泞,也掩不住皮肤的白皙细腻。 又因为刚刚被抓来,面色也不似其余人那般虚弱 她精致五官上带着几分书卷气息,蕴着些许楚楚动人。 这般姿色,也怪不得被前身所惦记。 有个差役哥哥照顾,终究活得要比其他姑娘轻松些。 陈济牙关紧咬,将妹妹扶起来坐在一块青石上,换做平时,谁敢伤这姑娘,他定然血气上头,拔刀就砍。 但现在,他只是默默的把愤怒发泄在掌心。 “……” 沈仪收回目光,蹲下身子替其余女孩解绑,在她们惊恐的注视中,逐一用手背抚过她们的额头。 最近天气凉,若是染上风寒就麻烦了。 所幸运气好,几人只是饥渴过度,除此之外都没什么大碍。 “沈爷……”其中最小那个姑娘看上去仅有十二三岁,此刻却也嗓音颤抖。 沈仪哑然失笑,这前身的恶名,居然连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了。 他用拇指擦掉对方脸上的泥巴,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头顶:“休息一会儿,我送你们回家。” 很快,一众差役就拎着大包小包归来。 沈仪站起身,瞥了眼在那蹲着使劲攥手掌,恨不得用指甲刺进掌心的陈济,无奈道:“差不多行了,还没放衙呢。” 说罢,他带着几个丫头朝茶馆外走去。 “其余人都给我滚回班房,东西放下,让他提着。” 闻言,陈济差点被气笑了,这样对自己妹妹,伱还敢让我帮你当苦力? 陈瑾瑜神情恍惚,轻咬薄唇,或许是年纪稍大,相比其他姑娘的恐慌,她显得要稍微镇静一些:“哥,我没事,你先忙你的。” 她最清楚兄长的脾气,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自己也很难劝住对方。 故此,她更不能表现出慌乱,这样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招惹更多麻烦。 “快点,再磨蹭天都黑了。”外面又传来沈仪的声音。 毫不客气的话语,让陈瑾瑜心头一紧,看向陈济的眼神中多了些许担忧。 让她没想到的是,兄长闷闷起身,居然真的伸手将米面抗在了身上:“跟着我,等放衙我就带你回家。” 见状,陈瑾瑜略微怔神,随后不由得将目光投向外面,眼中有好奇涌现。 ------------ 第八章 风雷宝卷 走在柏云县街上,沈仪逐一问清这群丫头的住处。 他赶走其余差役,主要是嫌弃这群人名声太臭,不太适合跟着自己。 即便如此,街上行人也像躲瘟神似的躲着他。 沈仪摇摇头,敲开了面前的破木门。 开门的是个泪眼昏花的妇人,看见挎刀青年,她下意识想要关门躲避。 沈仪伸手拦住,侧了侧身子,一个小姑娘顿时扑进了妇人怀里,扯着嘶哑嗓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娘!” 妇人呆滞许久,一双红肿眼睛眨了又眨,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紧跟着鼻尖酸胀,用力抱紧那瘦小身躯:“我的儿!那群杀千刀的官差!” 话音戛然而止,她偷偷看向前方那道高挑的身影,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然而沈仪却像是没听到似的,转身从陈济手里接过两袋米面,外加一条猪肉,弯腰放在妇人脚旁。 “孩子腹饿许久,又受了惊吓,去替她煮点肉粥补补。” 陈济扛着米面,沉闷的神情中多了一丝讶异。 只见整日都冷着一张脸的沈大人,此刻居然拱手抱拳,噙着歉意的笑,随即温和的替母女俩关上了门。 真是见鬼了! 这样的情形又接连出现了六次。 直到把所有丫头都送回家,沈仪退回街上,用力揉了揉僵硬的嘴角:“……” 看着他这副动作,陈瑾瑜不禁轻笑,觉得莫名有趣。 对方很明显不擅长与人相处,更不擅长道歉,别看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实际整个身子都是僵着的。 “哥,这是你们衙门新来的上司?” 闻言,陈济默默瞥了妹妹一眼:“不,他就是沈仪。” 听到这個名字,陈瑾瑜下意识捂住红唇,虽然她从没见过这个名字的主人,但那是因为兄长一直护着自己,对其恶名,她可是早有耳闻。 “离他远点。” 陈济轻声警告,但心绪却愈发复杂。 不仅是沈仪的变化让他看不明白,还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 现在把姑娘都送回去了,那群老猿该如何对付? 到了约定的时间,沈仪该拿什么去交差? “沈大人。” 陈济缓缓走近,沈仪回过神来,随意看了他一眼:“剩下的是给你妹妹的,都拎回去吧。” “卑职不是想说这个!” 陈济头疼的咬牙,他搞不明白,对方为何老是岔开话题。 先前的狗妖也是如此,莫非这些问题只要闭口不谈,就能当其不存在了? 在他的注视下,沈仪垂手而立,片刻后淡淡道:“我不知道。” 简单四个字的答复,让陈济顿时变了脸色:“您莫非在与我开玩笑?” 沈仪平静看去。 他说的是实话。 现在的柏云县,早已危机四伏,远远不是一个坏人痛改前非就能解决的问题。 在刘府突然对自己出手的黑皮狗妖,在村里住下的黄老六夫妻,还有要求越来越高的猿妖。 都是把当初和柏云县衙门定下的潜规则当成狗屁在践踏。 这说明,要么是官差们的退步助长了妖魔的气焰,要么是它们也知道镇魔司即将下来的消息,担心衙门反水,想要在最后的时间里狠狠发泄。 沈仪只是个小吏,没有沟通镇魔司的资格,也就没有在其中转圜局势的能力。 要么亲手把全县百姓送给妖魔随意糟蹋,要么趁早脱了这身衣服,优先保全自身。 【自身剩余寿元:一年】 他转身侧眸,看着面板上冰冷的文字。 保全自身毫无意义,想要活命的话,只能希望于这里有那种可以延长寿元的高深武学。 无论是靠面板去推演,还是进入镇魔司寻找,都离不开斩妖除魔。 沈仪能依靠的,也只有手中的长刀。 “走。”他迈开步子。 “去哪?”陈济亦步亦趋。 “去你家蹭饭,肚子饿了。” “……” 很明显,对于沈仪踏进自己的家门,陈济是十分抗拒的。 但经历了今日之事后,他虽万般不喜,但还是默认了这个情况。 兄妹俩住的是衙门分配的屋子。 只有一间卧房,留给陈瑾瑜睡,后面有个小柴房,被收拾成了陈济的住处。 “哥,进屋坐吧。” “不用,你去做饭。” 陈济埋着脑袋把沈仪带进了柴房,拖出来两条小板凳。 “会不会过了点。”沈仪挑眉,看着那仅有一尺高的板凳,这和直接坐地上有什么区别:“你妹妹的房间挺宽敞的,我又不是贼,你防着我作甚。” “凑合一下。”陈济走到床边,翻开草席,从下面取出一张泛黄的纸页。 他闭眼犹豫许久,脑海中浮现沈仪勾肩搭背捅死狗妖的情形,与上门还人时脸色的笑容形成鲜明对比。 “我不管伱是真的没有办法,还是不愿与我分说,我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陈济睁开眼,将纸页递了过去:“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沈仪接过来,粗略一看,神情逐渐变化。 没有等陈济回答,面板已经给出了答案。 【风雷宝卷上篇(未入门)】 “当初镇魔司校尉单独找过我,说我颇有天赋,除了三式武学以外,单独替我写了这七十八字真言。” “这是药炼之法,筋骨皮肉,四重大关,一旦修习圆满,便是人间凡胎巅峰。” 陈济面露自嘲,笑道:“校尉一双慧眼,却单独看漏你,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就看穿了你的品性,可惜三年时间,我连第一关都未能冲破。” “现在才给你,大概是起不了什么作用,但是我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帮忙了……你慢慢看吧,我出去帮忙烧菜。” 对于陈济所言,沈仪强忍喜色,只是挥手道:“去吧去吧。” 对方的说法没什么问题,即便再高深的武学,临时抱佛脚也起不了大用。 但是,对自己来说就完全不同了。 【剩余妖魔寿元:一百九十九年】 幸好早上的时候忍了一手。 沈仪平稳着呼吸,还是老规矩,先来个十年。 十年妖魔寿元瞬间灌入风雷宝卷当中,几行文字悄然跃现。 【第一年,你熟读药炼之法,以天地精华蕴养身躯大筋】 【第三年,无药可用,你只能通过饮食,汲取其中微不足道的精元,进展缓慢】 【第七年,你隐隐有了破关的迹象,浑身大筋如龙,但苦于精元不足,你只能循序渐进,厚积薄发】 【第十年,你冲破筋关,风雷宝卷上篇入门】 …… ------------ 第九章 何谓初境 “这是什么武学?” 沈仪睁开眼,好似打破了什么瓶颈,浑身有雄浑力道游走,完全超出了人体的极限。 先前的伏妖刀法,排云长拳,乃是镇魔司汇总天下武学,创造出的速成之法,已然算得上乘。 在全部修行圆满后,力大如牛,奔如飞雷,让沈仪甚为震惊。 但这篇短短七十八字的法门,则让他感受到了一片全新的天地,有种莫名的超脱之感,仿佛要晋升成某种全新的存在。 “不再是从身躯里挖掘潜力,而是借助外力来打磨。” “外力不足,所以进展缓慢?” 沈仪看懂了其中门道,却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 先前推演时就发现了,修习武学的整个过程是和自己的现状息息相关的。 若是没猜错,如果自己能提前吞服饱含精元的大药,再进行武学推演,就能借助药力加快进展。 然而,药从何来? 前身看似威风,实际是个赌徒,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连带着俸禄一起砸进了赌档,身上的钱够吃到下个月关饷就不错了。 而且自己推演一次就是一年,普通药物的作用微乎其微,须得是真正的天材地宝才有用。 “赌狗真该死啊……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沈仪看着还算充足的妖魔寿元,信心满满的继续灌注起来。 【第十六年,你耗尽所有精元,蕴养着浑身骨骼】 【第二十六年,药力不足,进展缓慢……】 【第三十八年,你浑身骨骼蕴养过半,可从普通饮食中收集精元之举收效甚微】 沈仪的表情渐渐有了变化,眼中也多了些紧张。 【第五十二年,经过多年累积,骨关破,风雷宝卷上篇小成】 直到这行文字浮现,沈仪才发现自己憋气许久,竟然是忘记了呼吸。 然而报酬却是颇为丰厚。 不仅是身躯的巨大变化,掩埋在皮肉下的骨骼此刻如金似铁,坚不可摧,还有脑海中涌现的超脱之感愈发浓郁,犹如香甜蜜糖,吸引着人下意识的接近。 那個神奇的境界,逐渐对沈仪掀开了面纱。 他咬咬牙,开始梭哈。 【第八十九年,你已习惯了慢慢积累精元,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对与精元蕴养身躯的操作愈发熟练】 【第一百零六年,某个早晨,你忽然注意到了皮肤变化,心里却没什么惊喜,仿佛一切都理所应当,风雷宝卷上篇大成】 这次沈仪连停都没停,他感觉自己离那个境界越来越近了。 整个人麻木的开始往里面灌注妖魔寿元。 筋骨皮肉,只剩最后一关。 【第一百八十二年,你像往常那般煮好饭食,尝了一口,却觉得索然无味,你忽然觉得天地间有某种更好吃的东西】 【那种东西无处不在,却又捉摸不透】 【伱低头看了看自己,恍然大悟,所谓超凡脱俗,手中的肥美鸭腿,对你而言已经成了红尘俗物】 【你的身躯在一百多年的蕴养下,已经成了那不可捉摸之物最好的容器……风雷宝卷上篇圆满】 沈仪闭上眼,那境界似乎已经唾手可得,只差临门一脚。 初境,代表着重新开始,以另一种姿态,在这方天地之间重活一世。 但现在,那一脚却无论如何也跨不出去。 因为七十八字真言就只写到了这里。 沈仪心头莫名腾起一抹火气,你他妈倒是写完啊!不上不下的算怎么回事,凡胎圆满之后该怎么走? 他猛地站起身子,刚想迈步,却脸色微变。 之前从浑身虚弱,到伏妖刀法圆满后的身体变化,都远远不及此刻。 沈仪甚至产生了些许迷茫,他只是轻轻抬了下手,却好似能轻易掀翻这所小柴屋。 紧跟着,他像个苏醒的植物人似的,开始缓缓做起了复健动作。 直到门外传来陈济的呼喊:“吃饭了。” 屋内传来米饭蒸熟后的香气,沈仪蹙紧眉头,脑海中两种情绪反复交错,一种是习惯性的馋意,另一种却又觉得提不起什么胃口。 最终还是前者战胜了后者。 沈仪快步出了屋门。 这住所是真的很狭窄,平日里兄妹俩都是煮好饭食后,回房间慢慢享用。 今日多了一个人,陈济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张小桌子,摆在小小的空地上。 沈仪看着陈济将饭食送进屋内,又替陈瑾瑜关了屋门,不禁有些无语:“我真不是那种人。” “不是针对您,她习惯一个人呆着。” 陈济默默蹲回桌子旁,替沈仪盛饭擦筷。 说话间,木门悄悄打开一条缝,露出陈瑾瑜略带好奇的双眸,悄悄朝外面看来。 “……”沈仪撇嘴。 “……”陈济盛饭的动作微滞,沉默片刻,他叹口气:“想出来就出来吧。” 陈瑾瑜推开房门,捧着饭碗,来到木桌旁边蹲下,怯生生扬起唇角,文静中又多了些许甜美。 她向来最听兄长的话,不愿再给本就劳碌焦虑的对方添麻烦。 但这不代表她没有自己的想法。 譬如今日,兄长这番所为,定然会引得上司心生间隙。 若真是为了防那采花贼也就罢了。 但在陈瑾瑜看来,一个在茶馆菜地里,自己被兄长扶起的时候,能注意到其他小姑娘眼里的些许失落,愿意暂时充当她们兄长角色的人,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想着,她好奇的朝对面看去,恰巧对上了沈仪看来的目光。 两人相视一笑。 “咔嚓”。 陈济攥着筷子,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沈仪。 狗贼!你不是哪种人?啊!你不是哪种人? “吃饭。”沈仪收回目光,颇有些无奈。 自己现在还剩一年寿元,哪里提得起那些心思。 不过是收获了风雷宝卷,心情舒畅,又觉得这姑娘一副心思颇多,却故作懵懂的模样很有趣罢了。 即使以后侥幸延长了寿元,真要找一个……或者几个。 沈仪也更喜欢那种身段丰润些,年龄稍大些,眼里少点单纯多点妩媚的类型。 想到这里,沈仪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等等…… 精元炼体,凡胎巅峰! 不给长寿元的吗?我去公园打打太极拳还能多活两年呢。 下一刻,因为他先前太沉迷于初境而遗漏的信息也是徐徐浮现而出。 【自身剩余寿元:二十一年】 …… ------------ 第十章 延年益寿 二十年寿元,说长也不长。 对于沈仪而言,却算得上极大的惊喜。 穿越过来的时候,前身就只留下三十余年的寿命,满打满算五十多岁就得丢命,是实打实的短命鬼。 所谓大限将至,这是天数。 自己在风雷宝卷的帮助下,勉强做到了肉身圆满,但终究还是局限于凡人范畴。 能够略微延长大限,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沈仪收敛心神,对一个月后的镇魔司巡查越发期待。 当然,在这之前还要做好两手准备。 其一是实力。 大乾朝开创镇魔司,独立于朝堂之外。 其中品级最低者,即便手下并无兵将,也特例封作七品校尉,堪比柏云县的县太爷。 只是一个普通校尉,就能将风雷宝卷这种超脱之法,随意赠送给陈济,仅仅因为他天赋不错。 想要加入这群人的队伍,必须要展现出不凡之处。 初境……或者更高? 沈仪不太确定,但修为高一点总没坏处。 虽然现在既无功法,也无宝药,但先前能从伏妖刀法中领悟到初境武学,现在有了半本风雷宝卷,只要舍得砸寿元,总能推演出一些名堂。 想到这里,沈仪看向面板,颇有些心疼。 刚刚还觉得自己手握横财,吃个饭的功夫,又变成了穷鬼。 【剩余妖魔寿元:十七年】 杀妖这种事情,其实并不容易。 沈仪不过是借助前身的关系网,才有机会和妖魔独处,但随着一头头妖物失踪,这种数年时间建立起来的信任,将会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崩塌。 打铁还需自身硬,沈仪必须在妖魔们发现自己反水之前,积累到足够的实力去面对它们的疯狂反扑! 除了实力之外。 其二就是名声,毕竟按照现在的情况走下去,衙门要是藏不住马脚。 镇魔司校尉到了柏云县,恐怕在斩杀妖魔之前,最先要做的事情,是把“声名赫赫”的沈爷推到菜市口千刀万剐。 不过这事倒不必着急。 只要杀妖杀的够多,名声变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嗯……” 沈仪站在门口活动着身子,不必担心明年就会丢命,他感觉整個人都放松了许多。 就在这时,两个差役从街尾快步奔来,气喘吁吁道:“沈大人,可算找到您了!宋头让您赶紧回去述职。” “述职?” 听见声音,正在收拾碗筷的陈济抬起头。 两人口中的宋头,正是刑房主事宋长风。 按理说,下属向上司汇报工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在柏云县衙门却并非如此。 宋头四十多岁,原本是心气正盛的年纪,就因为在对待妖魔的事情上站错了队,被衙门接连打压,早就压不住手下的沈仪。 并且他虽然处事正派,但性格却算不上刚硬,眼睁睁看着柏云县的水被越搅越浑,心里愤怒之余,也不敢真正站出来指责什么。 被打压后,心气也渐渐没了。 干脆当个撒手掌柜,每日端着茶杯混日子,对于沈仪则是能避就避,以免丢了面子。 今日怎么还刻意找上来了? “我去趟衙门,早些休息,不用替我留灯。” 陈济转身取走佩刀,陈瑾瑜听话的点点头,她一直担心兄长脾气倔强,眼里又容不得沙子,当差时会被其余同僚排挤欺负,现在看来,对方已经找到了一个值得信任的上司。 念及此处,她又悄悄看向门口那道身形颀长的背影。 不知是何等人物,才能让心高气傲的兄长如此信服。 沈仪回身,略微挑眉:“干嘛?把刀放下,洗你的碗。” “……”陈济默默丢了刀。 沈仪重新看向身前的两个差役,这都是自己手底下的人。 但此刻,两人眼神躲闪,显然是心里藏着话。 能把他们吓成这样,叫自己过去的人,大概率不是那位宋头。 “走吧。” 沈仪没有多问,迈步走上大街。 两个差役大气不敢出的在前方带路,一路回到班房。 其中稍胖那个终于回头,苦着脸小声道:“您多加小心……” 刚刚说完,他便立刻转了回去。 两人在紧闭的房门前站定:“宋头,沈大人来了!” 闻言,沈仪略微有些疑惑,还真是宋长风? 仅仅是一个愣神的时间,门内传出回应,不过却并非宋头的话语…… 砰!砰! 木门上被打出两个大洞,有黑影钻出,同时贯穿了两个差役的胸膛。 沈仪注视着那两条从差役脊背处探出来的黑影,那是一双皮肤褶皱,沾了黑毛的手掌。 此刻,两只手掌各攥住一颗微微抽搐的心脏,缓缓伸到他的面前,尖锐指甲猛地扎了进去! “沈兄弟,为何止步不前?” “……” 沈仪闭上眼,轻轻吸了一口温热腥臭的空气。 紧跟着,他猛地一脚踹在门上! 随着木门破碎,里面倏然传出一道尖锐惊呼,随即那道黑影极其敏锐的朝后方掠去。 沈仪缓步踏入其中,漠然目光逡巡四周。 率先入眼的,正是满脸惨然的宋长风,这中年男人跪在藤椅面前,浑身犹如筛糠,并不全是因为恐惧,更多的原因在他肩上。 那是一条粗壮有力的毛绒大腿。 就这么随意的压在宋长风肩上,便能让其近乎全身骨裂,疼的满头大汗。 毛绒大腿的主人躺在藤椅里,身上是一袭宽大儒衫,松垮垮的敞着,它缓缓用手肘撑起身子,探出一张丑陋猿脸,略微呲牙:“兄弟,坐啊。” 除了它以外,屋内还有另外两头猿妖。 其中一头佝偻着身躯,悬垂的双臂触地,脸上尽是戾气。 它指尖还在滴血,很明显刚才的“下马威”就是出自它手。 “你怎么才来……看看你干得好事……” 宋长风脸皮抽搐,情绪几近崩溃:“你就是这般处理妖魔的,都把它们处理到衙门里来了……” 也不知先前发生了什么,一个大男人,此刻竟是涕泪横飞,像个怨妇似的泣诉起来。 沈仪看向桌上,三颗血淋淋的狗头整齐摆放。 他回头看了一眼门口两具温热的差役尸身。 儒衫老猿咂咂嘴,伸出爪子摸了摸宋长风的脑袋,笑道:“还有一颗,在这儿呢。” 话音间,另外两头猿妖已经悄然拦住了大门。 ------------ 第十一章 初境.伏妖正阳刀 “今日本想来瞧瞧你替我等寻的娇妻,无意嗅到了那群土狗的味道,这才进来看看。” “放心,你办事麻利,我们对你还是很满意的。” 老猿瞥了眼沈仪,接着将脑袋凑到宋长风眼前:“不过你官太小,做事还要被这等庸人呼来喝去,忒不爽利,今日我替你除了他,助沈老弟再往上爬一爬。” “狗妖不是我杀的……”宋长风双眼圆瞪,眼珠子都快挤出眼眶,连声尖叫:“我这就辞官……不要杀我……沈仪!我从未招惹过你!伱这是为何!” 见他这副模样,三头猿妖齐齐笑出声来。 那笑声尖锐刺耳,搅得沈仪心生烦躁,嗓音中也带了几分冷冽:“松开他。” 此话一出,老猿脸色骤变。 它虽口称一声沈老弟,可那是戏谑的喊法,在它们眼中,沈仪不过是个听话懂事的狗腿子而已。 否则也不会刻意给对方准备这些下马威。 什么时候轮到一个狗腿子在这里发号施令了? 老猿咧嘴,露出淡黄獠牙,收敛了愤怒,饶有趣味的看过去:“若是松开他,有什么好处?” 它虽没有想过要真的放了宋长风,但还是挺好奇沈仪这人面兽心的东西,今日是在唱什么大戏。 闻言,沈仪垂眸注视着老猿,思索片刻,舒展眉心,像是给出了一个对方无法拒绝的条件: “松开他,你可以死的轻松些。”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陷入寂静。 老猿眼内逐渐有杀机升腾:“有趣,那我要是不松呢?” 沈仪抬起头,真挚道:“我会把你剐成一副骨架。” 猿妖们还没反应过来,宋长风吓得目眦欲裂,差点没把牙咬碎。 他算是听出来了,今天姓沈的压根就没打算让自己活着走出去! 剐成骨架?到底谁剐谁啊? 东山的猿妖可不像西郊的黄皮子,狗妖一生一大堆,良莠不齐,换做那稍弱点的,七八個捕快也能勉强制服一头。 但猿妖,从始至终就只有五头。 除开那头不知活了多少年,许久未曾露面的大妖,下面四个兄弟也是个顶个的精锐,仅凭这点数量,便能与黄皮子斗的不相上下。 而现在,四兄弟来了三个! 果然,在听到沈仪的话语后,儒衫老猿的眸光彻底冷淡下来。 它没有出声嘲讽,也无需用咆哮来震慑敌人。 老猿只是逐渐加重手中的力道,锐利指甲刺进宋长风额头上的皮肉,捏得他的头骨咯吱作响,似乎下一刻就会像颗熟透西瓜似的炸开。 它漠然看向旁边的沈仪,希望这颗脑袋能教会对方该怎么说话。 就在这时,老猿眼中露出一丝疑惑,紧跟着,疑惑变成了震怒! 只见沈仪压根没去看它手上的动作,而是转身朝门口走去,在那两头迷惑的猿妖身前站定。 他打量片刻,选定了先前破门杀人的那位。 紧跟着,沈仪抬起手,在猿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恶狠狠的按在对方后脑! 雄浑力道的加持下,那猿妖轰然倒地,整张脸陷入崩碎的地砖。 另一头猿妖终于回过神来,张嘴发出一道尖啸,即便是在这般焦急的情况下,它依旧没有乱了分寸。 远比普通人更修长的手臂,在空中抡起一道浑圆的弧线,覆着黑毛的手爪攥拳,犹如千斤坠下,直直朝着青年的大脊砸去! 这已经不再是依靠本能的出手,而是极其熟练的武学招式。 它的左臂蓄势待发,准备好了打断对方脊梁后的致命一击。 “……” 沈仪俯身按着一头猿妖的后脑,就在那手爪即将砸下来的瞬间,另一只手随意挡了过去。 覆着黑毛的手爪原本可以轻松砸碎脊梁,却在砸到他手臂的刹那被轻松拍开,千钧之力瞬间溃败。 紧跟着,沈仪修长五指掐住了它的喉管,略微用力,便是碎掉了对方的颈椎。 从头到尾,他甚至都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淡然目光聚焦于掌中,那颗逐渐变形的猿猴头颅,每当对方挣扎一下,他手上的力气便加大一分。 “嗷!!” 儒衫老猿手上的动作微滞,它不理解如此熟悉的一个人,为何每一个动作都超出了自己的认知。 但一个兄弟的丧命,显然是冲破了它的理智。 下意识的想用手中的宋长风来命令对方停手,但话未出口,它盯着沈仪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庞,顿时反应过来。 对方手中的是自己兄弟,而自己手中的……跟沈仪有狗屁关系。 它暴怒一脚踹飞宋长风,径直踩着桌子飞跃而去:“给我住手!” 尖叫声和沉闷的炸裂声同时响起。 沈仪收回手掌,甩掉指尖上沾染的红白粘稠之物。 他侧眸看向空中袭来的身影,手掌漠然搭在腰间刀柄之上,正欲出刀,动作却忽然缓慢了下来。 儒衫老猿布满血丝的眼眸中,倏然有黑雾升腾,紧接着,同样的黑雾从它毛发间钻出,眨眼间便是组成了一条锁链。 黑雾锁链散发着诡异寒气,如游龙翻滚,拍打着朝沈仪锁来! “……” 沈仪略微蹙眉,眼中涌现一丝惊讶,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所谓的妖法。 那诡异的寒气森冷刺骨,仿佛要将人浑身冻僵,似乎还要侵蚀神智的效果。 原本以为凡胎圆满以后,初境之下再无能威胁到自己的东西,他并没有在这三头猿妖身上感觉到超脱的味道。 然而此刻,他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棘手。 思绪间,拔刀的动作有了变化,不似以前的迅猛灵动,相较这下,这次拔刀要缓慢的多。 浑身气血翻涌,隔着皮肤也能感觉到其中滚烫灼意。 刀身寸寸出鞘,银光上附着了一层淡红雾气,如同血液般汩汩流动。 蓦地,刀身在空中掠过! 儒衫猿妖瞪大了眼睛,看着离自己仅剩下三尺距离的青年,似乎伸手就能撕烂对方的脸庞,可尖锐指甲微微颤抖,无论如何也伸不出去。 它费解的低头看去。 只见儒衫断裂,断口极为平整,从腰腹处往下,两条粗壮有力的大腿噗通落地,可自己分明还跃在空中。 “锵。” 沈仪收刀回鞘,迈步跨过了地上的两截猿妖。 ------------ 第十二章 床下的动静 宋长风奄奄一息的躺在角落,余光瞥到青年缓步走来的身影。 他脸皮抽搐,喉结滚动,发出“嗬嗤嗬嗤”的声音,痛到麻木的身躯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先前看到的一切,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多年前,是宋长风亲手从一堆泼皮里选出沈仪,就是看中了对方那股机灵劲儿。 没想到沈仪聪明过头了,不仅在柏云县混得风生水起,还能和妖魔称兄道弟,替衙门把事情办的妥妥当当。 即使如此,宋长风也只不过是避着对方,不去招惹而已,心里还是颇为鄙夷与嫌弃的。 然而,此刻他心中却是涌现出浓郁的惧意。 以一敌三,举手投足间便将三头猿妖屠戮殆尽,如此强悍的武力,绝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就而成的。 再联想起沈仪平时呼朋唤友,夜夜笙歌,走两步就要扶腰的模样,宋长风莫名胆寒起来。 如此隐忍,所谋哪般? 思绪间,那青年已经走到面前,宋长风下意识伸手挡住脸部。 下一刻,他整个人被背了起来。 沈仪感受着中年颤抖的身躯,叹口气:“至于吗?又没真断胳膊少腿的。” 衙门刑房负责整个县城的治安,堂堂一房主事,猿妖都死了,还怕成这样。 若不是兵房还有八百军伍守城,柏云县百姓恐怕早就被妖魔们吃了个干净。 宋长风没有搭话。 沈仪本想问问对方家住在哪,这念头一涌上来,脚下自然而然的就踏了出去。 出了衙门,走上东街。 此刻已是深夜,黑漆漆的看不清路。 沈仪却丝毫不觉得陌生,熟悉的站在一处小院前,伸手敲了敲门。 “你还知道回来?死外面得了。” 随着一道冷声,院门被轻轻推开。 开门的是個三十岁上下的美妇,身着粉色薄纱,相貌妩媚,保养的极好,皮肤细腻紧实,丰韵腰肢绰约动人。 待看清沈仪面貌,她脸色微变,狭长眼眸中浮现一缕喜色:“你怎么来了?那老东西还在衙门?” “……” 沈仪神情古怪,略微侧身,让对方看清自己背着的“老东西”。 美妇面露惊讶,但也没慌乱,瞪着一脸死寂的宋长风:“去衙门坐着喝茶也能把自己搞成这样,能不能有点出息。” 闻言,就连沈仪都觉得宋头有些可怜。 工作不顺,当老大的还要躲着下属,回家又得受气,四十多接近五十岁的人了,续弦一个娇媚媳妇儿,还让别人偷摘了去。 他走进小院,进了屋,把宋长风放到床上,这老头把脑袋往墙的方向一撇,就开始装昏迷。 救了你的命,怎么连个谢字都没有……沈仪摇摇头,转身出了门。 刚刚走进小院,一具温暖软嫩的身躯就贴了上来。 “今天这是怎么了?”宋家嫂子把沈仪的胳膊搂进丰满处,担心道:“你没事儿吧?走,跟我进屋,嫂子替你好好检查一下。” “咳。”沈仪心神晃动了瞬间。 片刻后,他看了眼刚刚关上的门,轻轻把胳膊抽了出来:“宋头斩了妖魔,卑职还得回衙门处理后续,就不叨扰了。” 美妇看着青年走远,跺跺脚:“他还能斩妖,有那本事,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 离开宋家。 沈仪站在空无一人的街头,伸手略微裹紧衣衫。 先前温暖水润的触感有些挥之不去。 倒不是惦记着美妇,只是感觉空落落的,不怎么得劲儿。 虽不喜欢宋头家里这种情况,但像是陈济那般,到了家以后还有人替他留一盏灯,倒也不错。 可惜前身是个混账,从小没了爹妈,更谈不上什么亲朋好友,被窝里除了娼妓还是娼妓。 沈仪深吸一口夜风,唤出面板。 【开智猿妖,未入初境,总寿三百二十六,剩余四十四年,吸收完毕】 【开智猿妖,未入初境,总寿三百五十五,剩余七十八年,吸收完毕】 【开智猿妖,未入初境,总寿四百二十年,剩余八十三年,吸收完毕】 【剩余妖魔寿元:两百二十二年】 …… 这笔寿元,沈仪打算全部投给风雷宝卷。 伏妖正阳刀的威力确实不错,不愧是涉及到初境的招式。 在斩杀最后那头儒衫猿妖时,沈仪真切感受到了体内气血被转化成雾气的过程。 此刀不再局限力道的大小,技法的精妙,而是另一种境界。 但毕竟只是凡夫俗子另辟蹊径的小道,强行消耗自身来暂时达到那个境界,始终不如真正的初境。 “也不知道两百年够不够。” 沈仪知道自己不是天才,想要从无到有去开辟一条道路,只能用巨量的时间去堆砌。 他现在没有去等现成功法的资格。 三头猿妖消失在柏云县,跟先前的黑皮狗妖和黄老六完全不同,其余猿妖很快就会发现这个事情。 家里孩子一下子死了大半,那头正儿八经的大妖岂会放过自己。 柏云县地域偏僻,周围一共有四个妖族势力,西边的黄皮子,东山的猿,还有位号称青麟老母的妖蛇,以及一群狐狸。 沈仪已经得罪了两个。 虽然手脚还算干净,但妖魔复仇哪有讲证据的,只要怀疑,灭了整个柏云县也不奇怪。 “先回家再说吧。” 沈仪想的头疼,他并不是什么狠人。 先前只不过是因为还剩一年寿元,带着些无所谓的戾气,现在凭空多了二十年活头,又见识了玄妙的武学境界。 若是能继续活下去,那肯定是不愿放弃的。 沈仪心绪飘忽,终于回到了一处偏屋。 他算是小吏,衙门安排的住处要比陈济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说搜刮了不少钱财,可惜前身对买房子也没啥兴趣,毕竟在这柏云县,除开少数几位得罪不起的,他想在哪儿睡就在哪儿睡。 自家屋子乱七八糟。 沈仪有些嫌弃,顶着倦意开始收拾起来,可惜没有笤帚,只能先把杂物和满地的酒坛子都丢到后院。 他看了眼油腻的草席,眉头紧蹙,干脆一并丢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沈仪躺在硬邦邦的木头上,眼皮开始打架。 按道理来说,他现在这副身躯早已不惧困倦,可或许是短短时间内经历了太多事,看了太多不喜之处,总想要休息一下。 浓郁睡意袭来。 沈仪彻底闭上眼,享受片刻的安宁。 要说有什么不满的,就是枕边少了一具可以抱着睡的柔软香躯。 “梆!” “梆!” “梆!” 沈仪睁开眼,疑惑的看向了自己的床。 …… ------------ 第十三章 林家独女 如果换成前世,沈仪大概会朝着神鬼那方面胡思乱想起来。 但现在,他坐起身子,低头看向床底。 刚才就觉得不对劲,什么人会用木板把床底给封起来。 没有去找机关,沈仪略微用力,将木板破开,伸手握住了放在床边的佩刀。 “唰!” 在下方生物探头的瞬间,刀刃已经压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沈仪眼眸微眯。 在刀刃的胁迫下,女人青丝散乱,五官精致且不乏英气,脏兮兮的脸庞上蕴着怒意,嘴巴被布条捆住,呜呜声听起来不像什么好话。 一身原本雪白的长衫,此刻比抹布干净不了多少。 双手被麻绳绑在身后。 从她微微发红的额头来看,刚才应该是用脑袋在撞床板。 看清这年轻女人漂亮的面容,沈仪的脸色逐渐开始变化,从疑惑到恼怒,最后只有用深呼吸来平稳心绪。 你他妈的……到底还给我……留下了多少麻烦! 和一个死人置气没有意义,沈仪无奈垂眸,随手扯下女人脸上的布条。 “你这混蛋,为虎作伥!你不得好死!” “快放了我!否则我汇报师门,定要将你这狗贼千刀万剐!你……” 银光掠过。 沈仪收回刀,女人看着被斩断的麻绳,张张嘴,似乎有些意犹未尽,但又不知道该怎么骂下去。 这就被放了? 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啊。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沉吟片刻:“饿了,有吃的吗?” 沈仪瞥了她一眼,摇头道:“出去。” 自己是很想有个女人相伴,但还不至于被色心迷了脑子。 对方的身份太过特殊,特殊到光是想想,沈仪都会整晚睡不着觉。 柏云县虽然算不得什么富足之地,但也有几位豪商,林家就是其中之一,靠着贩卖丝绸发家。 仅仅如此倒也罢了。 林家独女虽受宠爱,但在衙门面前,也算不得什么。 特殊就特殊在这个独字上。 林老爷子不知是出了什么情况,妻妾成群,子嗣却不多,还接连夭折,只剩下这個女儿。 无奈之下,只能过继了男丁来继承家业。 至于这个女儿,则是花了大价钱送出去学艺。 让人没想到的是,她居然真的学成了……归来第一件事就是持剑除妖。 沈仪就是在此时参和进去的。 对方出了城,单枪匹马惹上了那群狐妖,能捡回一条命来实属不易。 究其原因,是某只狐狸好奇人间繁华,偏要来一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它带着这姑娘来到沈仪家里,不仅模仿她说话做事,还彻底给自己换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最后通过沈仪亲手把“重伤”的它送回了刘府,以解决记忆丢失的问题。 沈仪把事情办的妥帖,狐狸很满意,便把这姑娘赏给了他。 只要不在柏云县露面,随他怎么收拾,为此还专门封了姑娘的窍穴。 “前些日子,每天还有米粥可以吃,现在连水都不给喝了,你知道这两天我怎么熬过来的吗?” 林白薇有气无力的起身坐在床沿。 沈仪侧眸看去:“伱要我放了你,我已经放了你,为何还不走?” 一头能随意化形的狐狸,绝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对付的。 对方进了林府,暂时还未动手伤人,沈仪也不想把事情弄的更遭。 “骂两句过过嘴瘾罢了,你当我傻啊?” 林白薇揉着小腹,嗓音虚弱道:“那畜生在我身上留下了禁制,我但凡跨出这房间一步,它半个时辰内就能过来摘了我脑袋。” 闻言,沈仪唇角掀起冷笑:“所以,对你来说,我很安全?” “你动我,我就跟你拼命。”林白薇瞥了他一眼,贝齿紧咬道:“但你不动我,我就要吃饭!” 从这姑娘坚毅的眼神中。 沈仪感觉到了对方是真的很喜欢吃饭。 他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下继续纠缠下去:“听着,我现在要休息,至于你,只要别再发出声响,其余随意。” 说完,沈仪径直躺了回去,顺便把官刀压在手臂下。 “……” “……” 片刻后,沈仪回头看去。 他承认林白薇非常漂亮,即使是这副狼狈模样,也是他穿越过来以后,所见之人中最为惊艳的一位。 但这也经不起对方像个女鬼似的披头散发,面无表情的坐在自己旁边,用那种阴森森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 “你是不是有病?” “我可没发出声音。”林白薇继续盯着他。 “我现在很想把你再塞回床下。”沈仪缓缓坐起。 “随便,需要再绑起来吗?”林白薇伸手双手。 这副神态,让沈仪不禁怀疑,自己和对方到底谁以前才是泼皮:“你这是赖上我了?” “我只是不想死而已,我得吃东西才能活着。”林白薇的神情颇为平静。 “不想死你还去招惹那群狐狸。”沈仪觉得有些离谱,本以为是个莽撞冲动的大小姐,没想到还挺能屈能伸的。 闻言,姑娘疑惑看来:“它们捕食柏云县百姓,怎么成了我招惹它们。” 说着,林白薇忽然将脸庞凑近过来,手指轻轻摩梭着沈仪的衣襟,那处被妖血染红的地方。 她像幼兽般嗅着腥臭的气息,抬起头:“况且,你不是也在招惹它们吗?” “我可没你那么蠢。” 沈仪把对方的小脸推开,淡淡道:“你真的有什么师门?” 能分辨出妖血的味道,说明对方还是有点真本事的。 “劈山桃花斧,诛妖无双剑,十八式断浪掌……” “只要俩包子,你想学几招?” 看着林白薇报菜名似的竖起手指。 沈仪嘴角抽搐两下:“洗洗睡吧……” 果然,像陈济那般随手掏出功法的好事,偶尔遇上一次也就够了。 还是自己的面板比较靠谱。 见他重新躺回床上,林白薇无奈放下手掌。 随便编出来的名字,果然是骗不到食物的。 她注视着沈仪的背影,陷入沉思。 莫非是自己在外面呆的太久了,一个小小的刑房差役,是怎么接触到初境门槛的? 嘶,要不要再重新编一套靠谱点的东西? ------------ 第十四章 风雷伏妖真解 一夜难眠。 沈仪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 即便知道林白薇已经被妖狐封住了浑身大窍,别说是自己现在这身修为,就连前身那个酒囊饭袋都能轻松斩杀对方。 况且自己还把佩刀压在了手臂下,随时都能拔刀应对。 但他还是不习惯背后有个活人。 其次,沈仪确实不相信林白薇胡诌的那堆武学,但他肯定对方至少有几门像样的本事傍身。 女人不肯说实话。 沈仪闭眼假寐,心中却在纠结,若是以武力或者食物相逼,能否有所收获? 换做前身的想法,帮着衙门隐瞒妖魔祸乱之事,只要把镇魔司糊弄过去,狐妖彻底取代林家独女的身份,这女人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但沈仪却不行。 他是想要加入镇魔司的,一旦狐女的事情败露,自己就真的泥巴掉进裤裆里,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好端端一个青年侠客,莫名背上这么大一口黑锅,忒冤了点! 沈仪思来想去,现在解决之法,唯有一刀砍了林白薇,找個地方埋了,即使镇魔司发现了什么,也来个咬死不承认,就是自己也被狐妖的幻化之法蒙蔽了。 反正死无对证,顺手还能逼问一番武学功法。 “……” 指尖掠过刀鞘,轻轻将其握住。 沈仪缓缓从床上坐起来,一双通宵熬夜的眼眸略带血丝,阴沉沉的站起身子。 听到动静,靠在床脚的林白薇懵懵睁开眼,擦了擦嘴角:“天亮了吗?” 沈仪瞥了她一眼,径直出了屋子。 感受到那随意目光中极力隐藏的杀意,林白薇瞬间清醒不少,讷讷道:“欸,我也不打鼾啊,哪来那么大起床气。” 大约一盏茶功夫后。 沈仪叼着煎饼,在门口站定,面无表情的丢进来一个油纸包。 林白薇撕开一看,是几个热气腾腾的火烧。 她下意识咽了咽唾沫,两眼放光,一口整齐的小白牙登时咬了上去,一边咀嚼一边道:“怎么……没肉……” 沈仪取出一件干净的外衫,白了她一眼:“有肉的叫夹馍,没钱,凑合凑合得了。” 虽然两世加起来,自己都没有杀过人。 但沈仪并非不敢动手,连妖魔都砍了,何况更羸弱的凡人。 他只是觉得这样被迫的去杀人,毫无道理,显得自己非常傻哔。 况且解决办法也不止一种。 只要能赶在镇魔司之前,先砍了林家那头狐妖,同样可以万事大吉。 至于眼前的女人,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沈仪换好衣服,转身离开了房间。 待他脚步声走远,林白薇停止咀嚼,若有所思的朝门外看去,神情间显然是松了口气。 她深知一个武者在达到沈仪这个境界的时候,对超脱之法的渴望会恐怖到何等地步。 但即便是被刀架脖子上,林白薇也不可能吐露分毫。 这是上面定死的规矩。 一旦违反,对方肯定是没命了,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可吃。 “连这都能忍住,耐力都快比上我了。” 林白薇嗅着火烧的香味,舔了舔嘴唇,又是一口咬了上去。 …… 柏云县东街。 沈仪脚步放缓,唤出面板。 【当前武学】 透骨擒拿手(大成) 伏妖刀法(圆满):初境.伏妖正阳刀 排云长拳(圆满):拳掌精通 灵蛇八步(圆满) 风雷宝卷上篇(圆满) 【当前自身剩余寿元:二十一年】 【剩余妖魔寿元:两百二十二年】 …… 随意找个无人的巷子坐下。 沈仪熟练的将妖魔寿元朝着风雷宝卷灌注而去。 已经圆满的武学,继续投资下去,能不能有收获都是未知数。 仅仅是涉及初境的伏妖正阳刀,就额外消耗了二十七年的寿元。 而沈仪现在想要的……是一整篇关于初境的功法! 为此,再多的消耗他也不在乎。 【第一年,你看着早已烂熟于心的风雷宝卷,开始回忆自己的一生……】 【第五年,你无论是刀法还是拳掌,论技巧都已登峰造极,你的肉身已被天地精元彻底洗练,然而前半生所有的经验,都在此刻失去了效果】 【第二十年,你闭关感悟天地,捕捉那些让你魂牵梦萦的气息】 【第三十七年,风雷宝卷是药炼之法,以精元淬炼自身,你想药物中的东西,和天地中的东西似乎没什么两样,伱好像悟了一点】 …… 一年又一年的提示在眼前浮过。 沈仪无法切身体会那种岁月消逝,却始终毫无所得的痛苦。 只要稍微把自己代入进去,他就有些不寒而栗。 【第六十年,你已经和天地之气熟悉的好像多年老友,但你始终无法让它们与你的身躯相融,你看向了身边的刀】 【第八十二年,你无数次的使用伏妖正阳刀,每一次出手,你的血肉精气就会被消耗一分,先前被精元洗练的身躯,在多年的自我消耗下,逐渐开始衰败】 【第九十年,你成功的让自己变回了一个普通人,但你仍旧没有放下刀】 【第一百零五年,你血肉枯竭,再没有任何东西供你转化,挥出那熟悉的正阳刀,你瘫倒在地,颤抖的手掌让你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身躯,你闭上了眼】 【第一百零六年,直到那一缕清凉涌入你的皮肤,你紧张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笑容,你知道你猜对了】 【第一百二十年,你的思路是对的,既然自己想不通,就让身躯到达濒死状态,利用本能去汲取天地的馈赠,这些年,你持续重复这个行为,对气息入体的方式愈发熟悉】 【第一百四六年,你终于将整个过程完善,并载于书册,唤其为《风雷伏妖真解》】 【剩余妖魔寿元:七十六年】 …… 沈仪咬紧牙关,突兀的脱力感席卷全身。 他伸手撑住身躯,气息紊乱且无力。 但脑海中出现的信息,却让沈仪丝毫不在乎身体的变化,眉眼间反而蕴着浓郁的兴奋。 只不过是三条猿妖性命,就能换得超脱之法,甚至还没用完,简直赚翻了! 消耗了一百多年时间换来的《风雷伏妖真解》,其实并不晦涩。 人体有三百六十二个窍穴。 适合汲取天地之气,并加以储蓄的仅有十二个大窍。 而武学推演中,他的所作所为,就是用最笨的办法,找出了这十二个窍穴,并掌握了通过它们淬炼天地之气的方式。 ------------ 第十五章 初境十二窍 与浩瀚的天地相比,凡人身躯何其渺小。 哪怕只是取用分毫,也足以睥睨俗世。 风雷宝卷上篇所述的东西,其实就是用薄弱的药物精元去洗练身躯,让凡躯循序渐进的去习惯天地之气,才有资格承载它们。 如今沈仪早已度过了这一阶段。 剩下的就是水磨功夫,靠着时间积累,去填满十二个个大窍罢了。 没有宝药相助,这个过程可能会非常缓慢。 但沈仪唯一不缺的就是时间。 【剩余妖魔寿元:七十六年】 【初境.风雷伏妖真解(未入门)】 【五年过去,你用天地精元补全了自身的损伤,清除多年留下的隐疾】 【第十五年,得益于你平和的心态,修行过程中并未出现什么曲折,顺利的填满了第一個窍穴】 【第三十五年,三窍圆满,风雷伏妖真解入门】 【第三十八年,你的进展渐缓,仔细探索后,你发现是因为窍穴中储存的气息,沾染了你的味道,会与纯粹的天地之息相互冲突】 【此事没有什么解决办法,唯有放平心态,徐徐图之】 【第六十五年,你填满五个大窍,离风雷伏妖真解小成只剩一步之遥】 【剩余妖魔寿元:一年】 【自身剩余寿元:四十六年】 …… 这还是第一次自身寿元超过了妖魔寿元。 沈仪坐在石阶上,闭眼感受着全新的天地。 相比起增加的二十五年寿元,他的喜悦更多来自于体内。 五个窍穴中充沛的气息,缓缓流淌于四肢百骸,犹如莲池琼浆,香醇醉人。 他抬起手掌,略微曲指。 一层飘渺白雾涌上指尖,其间蕴着丝丝猩红。 这是风雷伏妖真解的缘故,由于是榨干身躯而得来的法门,不停的用正阳刀法将气血转化,以至于纯粹的天地之息中也沾染了些许气血。 现在的沈仪,随便挥出一刀,都要远胜于昨日的伏妖正阳刀。 也不再消耗自身,而是从窍穴中取力。 他已是初境,自然也用不上那种另辟蹊径,只能做到暂时超脱的粗劣刀法了。 沈仪起身走出巷子,只感觉身躯轻盈,好似能一步登天。 “有点飘了啊……” 他平复着心绪,突然获得如此强悍的实力,免不了有些恍惚。 自己现在同时沾上了三方妖魔,可以说危机重重。 运气好赚来四十多年寿元,可别白白给送掉了。 当然,若是它们真敢出现在面前,沈仪也不介意试试这浑身气息的锋锐。 只剩一年的妖魔寿元,真得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 衙门班房。 此刻已是日上三竿。 六个差役笔直站在院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破碎的屋门。 宋头一大早就坐在了里面,额头上还缠着绷带,脸色阴沉,整个上午都没动过身子。 陈济用余光朝地上看去。 两具用白布遮盖的尸体,正是昨天晚上来找沈仪的两人,现在已经有恶臭散发,明显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换做平日,沈仪手下这群差役并不畏惧宋头,也就是做点面子上的功夫。 但现在却死人了。 另一侧,一群其他班房的差役抱臂而立,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这群人是跟宋头一起来的,明显不是什么善茬。 通常来说,没有外人比自己人更早接触第一现场的道理,但今天就这么发生了。 而最让陈济不安的,便是沈仪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 就在这时,一道高挑身影缓缓踏进院子。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汇聚过去。 在看清来人模样后,其他班房的差役瞬间收起了脸上的表情,手掌齐齐按在了腰间的挎刀上。 宋头一改常态,大清早就点了他们这群各班精锐过来。 这只能说明衙门上面的态度有变,姓沈的恐怕再没有嚣张的机会了。 见他们这副动作,自家这几人纷纷脸色大变,唯有陈济皱眉,一言不发的握住了刀柄。 剑拔弩张之际。 宋长风突然拖着伤躯,终于从椅子上站起,一步一拐的走到屋子门口。 他扶着墙,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了?” 沈仪轻点下颌:“嗯。” 虽然不知道这可怜老头为何不在家休息,但对方至少知道找人把后事处理一下,也算节省了自己一番口舌。 “我以为伱下午才能过来。”宋长风伸手相迎。 “家里闹耗子,没睡好,干脆早点起来。”沈仪走进屋内,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定,抬头道:“有事?” 闻言,屋外众人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色。 再看向屋内,沈大人端坐主位,宋长风扶着腰站在旁边,握刀的手不自觉松了松。 宋长风忌惮沈仪,这不是什么稀罕消息。 但他主动凑过来,还带着一批精锐一起丢人现眼,真是他妈见鬼了。 “草……” 其余班房的差役只觉得脸皮臊得慌,满脑子都是快点离开这破地方。 没成想宋长风居然指了指他们。 “要不要挑两个,补齐人手,都是精挑细选的。” 此言一出,这群人脸色顿时变了。 柏云县并不大,有什么消息也传的很快。 跟着沈仪混,自然是吃香喝辣,但对方做事的手段太过腌臜,最多半日,自己等人的名声就会变得和对方一样臭。 真没良心的倒是无所谓,但凡是还在乎一点脸面的,也不愿做对方欺负良家妇女时的看门狗。 “能用吗?” 沈仪挑眉看去。 别说,他还真有点想法。 既然前身已死,自己又想加入镇魔司,再用先前的那群人办事也不太合适。 但他也不是毫无要求。 至少在遇到和六里庙村类似的事情时,能活着回来汇报。 这话明显是触了外面人的霉头。 一个沉迷酒色的虚浮之辈,也敢质疑他们的本事。 总比对方那套多年不耍的透骨擒拿手要强。 然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宋长风居然露出苦笑:“那得看跟谁比,总不至于和你吧?” 这话好像没什么问题,怎么听起来味道这么奇怪? 众人还在咂嘴品味其中深意。 唯有陈济翻了个白眼,一副颇有同感的模样。 就凭对方那离谱的天赋,又拿走了自己的七十八字真言,恐怕再过个几年,都能连沖筋骨两大关卡,去追求那肉胎圆满的境界了。 ------------ 第十六章 柏云现状 “随便留两个吧,名声好点的就行。” 沈仪现在的心思都在武道上。 对于差役负责的那些杂事,还有吃拿卡要而来的那点油水,他并不是很感兴趣。 换两个手脚干净点的,也算是少造点孽了。 听了这句话,宋长风楞了楞,没太明白对方说的这个“名声”是不是反话。 论起名声,只要到了你沈大人手下,还能落得了好? 很快,他转身喊出两個名字:“牛大,牛二,从今日起,你们调过来当差,接那两人的班。” 被唤到名字的人,乃是差役中最壮实的两个,也是表情最不满的两人。 两兄弟壮起胆子,冷脸抱臂而立,打算等下无论姓沈的说什么,都不给对方好脸色看。 然而沈仪似乎并没有教育他们的意思,只是回头看向宋长风:“没别的事?” 差役的尸首躺在院里,妖魔的尸首却不见了踪影,确实有点奇怪。 “昨日的事,多谢。” 宋长风叹口气,也不知道说的是班房斩妖的事,还是沈仪找借口抽身离开他家的事。 说罢,他眼中多出几分复杂:“刘典吏让我给你带句话,他说做事要收着点,最近两天你有些过了。” 换做以前,沈仪的消息绝对要比这个被架空的老头要灵通,但今日,上面却通过他过来传话。 大概这两天又是狗妖头颅,又是猿妖尸首的风声终于传了上去。 “……” 沈仪略微蹙眉,没有搭话。 “妖魔虽残暴,但终究在县城外面,一些小打小闹,权当没看见便是……你以前不是最擅长这个。” 宋长风显得有些落寞,显然昨日妖魔大摇大摆冲进县衙问罪的事情,给他造成了很大冲击。 “行了,你忙吧,我再回家歇歇。” 看着宋长风带着一群差役离开院落,沈仪缓缓站起身子走出屋门。 镇魔司巡查在即,衙门老爷们的精神也是紧绷了起来。 他只是想不明白,就算这次蒙混过去,这群人以后又打算怎么办? 暂时脱下头顶的乌纱,莫非就真比丢了性命还严重? 那可是妖魔!吃人的时候可不会管伱是普通老百姓还是衙门县太爷! “沈大人。” 陈济抱拳,然后低声道:“昨日……您没事吧?” 本想问问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 “还行。” 沈仪揉揉太阳穴。 陈济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近段时日,无论是衙门里那几位,还是县里的豪绅,都是想方设法去青州花银子请来赫赫有名的武师,虽然只是替其看家护院,亦能对城外妖魔多几分震慑。” “江湖武师?”沈仪侧眸看去。 “名门正派,都是有传承的人物。”陈济面露羡慕,接着道:“譬如林家请来的那位,号称开碑手的刘琦师傅,光是死在他那双铁掌下的妖魔就超过两位数。” “这群武师从小泡药浴长大,吃的是珍肉宝药,比我们这群半路出家的皂吏靠谱多了,那些豪绅也从没指望依靠我们来护他一家老小性命。” “衙门就不怕他们以武犯禁?”沈仪有些疑惑。 “那倒不至于,但凡名门正派,都是在朝廷挂了牌子的。”陈济平时看上去寡言少语,倒是对这些武道传闻很感兴趣。 “况且,靠银子请来的,哪里有靠关系请来的厉害……据说知县大人给自己在青州的恩师去了信,请回来一个大人物,平日里就供在府邸,轻易不露面,即便是刘琦师傅刚到柏云县,也得先去投上拜帖。” 沈仪听得心动,缓声道:“这些江湖门派,收人可有要求?” 若是能找个师承,应该比在这衙门呆着舒服。 “资质天赋,家世人品,缺一不可。”陈济说罢,扯了扯袖子:“还有个不能放到明面上的规矩,也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穿过这身衣服。” 看着他无奈的眼神,沈仪顿时明悟过来。 所谓江湖,应当是洒脱自在的,现在却要在朝廷先挂名才能得到承认,像是被栓上了脚铐。 开了这个头,他们不免会担心被朝廷吞并同化,如此下来,把官府内鬼拒之门外也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总之,柏云县无论如何还是柏云县,乱不到哪里去,只是苦了普通人。”陈济眼中多了几分愤懑,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什么,忧心忡忡道:“几个丫头都送回了家,猿妖何时过来?” 换做以前,他是从不会过问这种事情的,只会在背后痛骂姓沈的狗贼。 现在忽然发现,光是叫骂并不能解决问题。 自己除了会拔刀砍过去以外,脑子里没有半点思绪,唯有一腔怒血,只能把希望放在沈仪身上,对方能在众多妖魔眼皮子底下混得游刃有余,肯定能想出办法。 “已经打发掉了。” 沈仪轻描淡写的揭了过去。 闻言,陈济略微怔住,自己整夜都没睡好觉,对方居然已经不声不响的把事情给解决了。 “猿妖没有说什么?” “它们说我以前办事麻利,对我很满意,要把宋头的位置让给我坐。” 沈仪回忆了一下,儒衫老猿确实是这么说的。 “你同意了?” “没有。” “怪不得……”陈济略感头疼,他说宋头今天这是抽了什么风,原来还有这一出。 “对了,刚刚忘了说,你今天看起来有点奇怪。”他抬起头。 “哪里奇怪?” “说不太清楚……就是有点引人注目。” 沈仪点点头,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下一刻,身躯内肆意流淌的气息缓缓回归窍穴之中。 这身修为是展示给镇魔司看的,而不是警醒妖魔用的,若是所有小妖都躲着自己,想要补充妖魔寿元可就难了。 收敛了气息,沈仪挥挥手:“以后当差,你带着他们,不要闹出乱子。” 闻言,陈济心中生出疑惑。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这是打算彻底整改一番?以后不从百姓身上剐肉了? “卑职明白!” “还有个事。” 沈仪叫住他,陈济疑惑回头。 “借我点银子,发了俸禄还你。” “……” 陈济翻个白眼,好好好,现在改从我身上剐肉了。 他伸手从腰间掏出三钱碎银,低声念叨道:“我还得替瑾瑜攒嫁妆……” “放心,若是还不起,我来娶。” 沈仪随手接过银子,迈步出了院落。 ------------ 第十七章 刘家惨案 离开衙门。 沈仪走进一间食肆,点了壶黄酒,六个夹馍。 犹豫了片刻,又切了一些咸猪肉。 入了初境,相比起五谷杂粮,练武之人更喜欢那些蕴藏精元的食物,可惜以差役的俸禄,是远远供不起这般奢侈的。 然而饭还得吃,那就只能管住自己的嘴了。 沈仪找个位置坐下,一口黄酒一口肉。 正值午时,食肆内本该人满为患,此刻却是出奇的冷清。 来往人群,神情间看不到几分喜色,但也没有哀怨,皆是一副习惯了的麻木模样。 沈仪低下头,咬了一口夹馍。 他只是个小吏,管不得众生疾苦,只能尽力从这淤泥堆里爬出去。 零散几桌客人都是埋头吃喝,少有高谈阔论者。 故此,唯一聊天的那二人,即便压低了声音,话语还是飘进了沈仪的耳朵。 “柳叶街死人了。” “我知道,刚从那边过来,莫提莫提,提了吃不下饭。” 沈仪面无表情的端起酒壶,饮下微酸带苦的酒水,使噎人的面饼更容易下咽。 柳叶街是他管辖的地盘,准确的说……他就是从那里醒过来的。 但沈仪却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甚至不如几個路人。 想起宋长风临走时的提醒。 上面的动作还挺快的,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蒙住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听说是被活活咬死的?” “都让你别说了,这饭还吃不吃了……我去的早,看到了一眼,现在想起来还反胃。” 两人唏嘘不已。 沈仪蹙眉看着手里的火烧,同样没了胃口。 他要来一张荷叶把剩下的面馍和咸肉包好,伸手拿起佩刀:“小二,结账。” …… 柏云县,柳叶街。 几个差役捏着鼻子从小院里走出来:“真够恶心的,早知道不来了。” “又不是咱几哥俩的地盘,瞎趟这浑水。” “张爷,你可得向上面求求情,多管两条街没问题,俸禄可得涨一涨。” 张鹏天回瞪过去:“哪来那么多废话,不想干滚蛋,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等他再转回来时,整个人都楞了楞。 只见身前不知何时多出一个熟悉的青年,对方搭着腰刀,安静朝小院看来。 “哟!沈爷!” 张鹏天赶忙抱拳:“哪阵风把您给请过来了。” 沈仪点点头,迈步朝院内跨去。 见状,姓张的赶忙伸手一拦,皮笑肉不笑道:“这要是在窑子门口,兄弟我亲手给沈爷抬进去,花销全包……但这是上头吩咐的公差,您这就不太合适了吧?” 沈仪垂眸看去。 就在两天前,自己也是站在这里,做出了跟对方同样的动作。 “沈爷,你就是不给我面子,也得给典吏大人一个面子。” 见他没有退后的意思,张鹏天也收起了笑容:“今天我张某人还就把话放在这儿了,柏云县谁都能进这院子,唯独你沈仪进不得。” 曾经他们怕沈仪,怕的是衙门对他的看重。 但现在风头已经转向,上面明显是在针对姓沈的,一旦被扯下了虎皮,对方只不过是只虚张声势的狐狸罢了。 “弟兄们,给沈爷亮亮家伙,让他醒下酒气。” 张鹏天甩了甩手,在他的示意下,身后几人瞬间抽刀三寸,拧紧眉头看过来。 下一刻,一只官靴倏然印在了张鹏天的小腹。 在那雄浑力道袭来的刹那,他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犹如一条破麻袋般倒飞出去。 沈仪拍拍衣摆,径直跨了进去。 “你……伱想造反?!” 剩余几个差役完全没想到对方如此干脆,一时间握着刀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街头处,陈济带着牛家兄弟以及张大虎匆忙赶来。 冲到院门口,他捏着刀鞘就劈头盖脸狠砸下去:“瞎了你们的狗眼,认不清这是哪条街?给我绑了!” 闻言,张大虎楞了楞。 通常情况下,这句话都是他来说的,一般也是用在普通老百姓身上,还未在同僚身上试过。 陈济以前不是最鄙夷这般仗势欺人的手段,今天这是咋了,浑话骂得比自己还熟练。 疑惑归疑惑,张大虎和牛家兄弟还是扑了上去,三两下就把几个差役给绑成了粽子。 无论对沈仪的看法如何,但这是在外人面前,那就不能丢了自家脸面! “果然……” 陈济原本正在巡街,听到些风言风语后,突然就有种预感,于是连忙带上人赶了过来。 “果然什么果然,显得你聪明似的,以沈大人的脾气,怎么可能容忍别人捞到他的地界上来。”张大虎啐了口唾沫。 闻言,陈济瞥了对方一眼,觉得这解释倒也过得去,到时候就让张大虎去和上面谢罪。 至于真正的原因。 陈济虽自己都不太相信,但还是觉得……可能是因为这家人是被妖物咬死的。 以沈仪那天在村里的表现,若不是伪装的,那他就一定会过来瞧瞧。 …… 小院内。 沈仪蹲下身子,看向草席上好不容易拼凑完整的两具尸首。 他深吸一口气,将黑瘦丫头散落的五根手指仔细摆好。 先前就是这只手掌替自己洗了个脚,虽手法生疏,倒也别有一番享受。 按照以往的惯例,若是被妖魔所害,留下的大概只有一地残骸,但今日却不同,刘家父女俩虽然很散碎,就连耳朵眼睛都是捡回来放上去的,却没有被啃食的痕迹。 这不是一场捕食,而是充满了报复意味的虐杀! 就像黄老六那样,妖魔也有亲朋好友,若是有任何一位知道了那天晚上黑皮狗妖去了哪里,它们或许猜不到动手的是谁……但它们报仇也不需要证据,只顾发泄愤怒即可。 “不是,这是你家亲戚?” 被一脚踹到浑身痉挛的张鹏天挣扎着抬起头:“还揍老子……草……你他妈看了又能如何?有能耐你朝知县使去,朝着城外的妖魔使去。” “这一看就是狗妖的手笔,问题你能找出是哪几头干的?就算你找的出来,你又能干点啥?” 耳畔聒噪不断,沈仪只觉得心闷意乱。 他扯起白布,将两具尸首遮上。 一介小小差役,叫不来镇魔司,调不动守城军伍,顶了天只能叫来几个跑腿的苦哈哈。 沈仪唯一能倚仗的,只有手里的一把破刀。 找不出谁干的,那就不找了。 …… ------------ 第十八章 前往六里庙村 刘家父女的死,犹如一瓢冷水浇醒了沈仪。 不要存有任何侥幸! 它们不是呆滞游荡于荒野的怪物,会老老实实呆在一片地方,等着被结伴而来的侠客收割成经验值。 像自己先前那样,假借前身留下的关系,趁妖魔掉以轻心之时,忽然出手斩杀对方,这种事情做起来的确很容易。 但不可能永远这样持续下去。 那群暴戾之物同样有情绪,同样会相互传递消息,而且速度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快得多! 它们知道黑皮狗妖是去了刘家,难道会不知道它是跟着谁去的? 每死一头妖魔,剩余的畜生们就会愈发残忍,警戒心也会随之高涨,若是等猿妖出事的消息也传开出去,下次来伏击自己的,恐怕就是真正的大妖了。 沈仪不愿活在整天提心吊胆的日子里。 他需要更多的妖魔寿元。 念及此处,沈仪站起身子,缓步走出院门。 此刻柳叶街已经站了不少百姓,皆是远远的朝此处看来。 差役痛揍差役,这般狗咬狗的热闹事可不多见。 “都放了吧。” 沈仪点了点下颌。 “卑职领命。”陈济抱拳,示意剩余几人去松绑。 他收回目光,忽然纠结起来,咬牙取出一封拆开的书信,封皮上还染了血:“你要不要看一下……这是刚刚从他们几个身上掉出来的。” 沈仪蹙眉接过信纸,缓缓展开。 上面的内容仅有一句话。 “来六里庙村,我有话问你。” 没头没尾,上面也没有写半个名字。 但以沈仪对那群狗妖的理解,它们相比起学习怎么握笔杆子,更擅长舞刀弄兵。 能有这份闲情逸致的,唯有其中不愁吃喝的那条老狗,而普通差役里能和黄皮子攀上关系的,也就只有自己了。 陈济明显也看出了其中端倪,才会犹豫要不要把这东西拿出来:“怎么办,去是肯定不能去的,但如果弃之不理,它们也会来城里找你……要不还是找典吏大人?” 众所周知,刘典吏把沈仪当作半个亲侄子培养。 有这层关系在,对方只要愿意张口,甚至有机会请到知县府里那位强悍武师去和妖魔说情。 “要快一点,否则六里庙村……”陈济有些心急。 “忒。”张鹏天踉踉跄跄的扶着墙,一边吐着血沫一边嗤嗤发笑:“刘典吏早就打过招呼,你现在调不动半個差役,老实在县里呆着吧,你运气好,有人保你的命,至于别的贱命……呸……伱也没本事去管。” 闻言,陈济心头一跳。 他下意识朝面前的青年看去,但随即又被深深的无力感笼罩。 即使沈仪的强悍武力已经远超他的想象,但那也仅仅局限于普通差役的范畴,若是对上整个狗妖势力……没看见那群请来的武师,各个都是斩妖除魔的好手,此刻不也只能乖乖呆在县里。 就在这时,陈济忽然发现沈仪紧蹙的眉尖倏然舒缓开来。 “沈大人……” 沈仪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回去。” 原本还在苦恼,妖魔身处深山,地势险峻,寻找起来麻烦极大。 若是等待对方来找,又太过被动。 现在既然它们想谈一谈,自己怎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 沈仪神情淡然,陈济却越看越觉得不安,眼睁睁看着对方走远,下意识道:“你不是要出城吧?” “出城?老子看着他从泼皮一路爬上来的,就算是他老母被妖魔掳走了,他都不带看一眼的,现在搁这儿装什么孙子!” 张鹏天被两个下属扶着,喉结滚动,一口浓痰被啐到地上。 “我呸!” …… 柏云县城外。 一条身影掠过,犹如箭矢破空,树梢轻晃,飞鸟惊起。 原本只是普通武学的灵蛇八步,在初境五窍的修为催动下,竟能让人的速度变得肉眼难见。 不出多时,沈仪又看见了那座破旧的小庙。 他放缓步伐,气息匀畅,丝毫看不出刚才经历了全力奔走。 六里庙村的田埂上,村民又停下了手里的劳作,纷纷看向村口那道佩刀身影。 一般来说,捕快差役的到来,几乎等同于灾祸上门。 要么来自于差役,要么就是有妖魔作乱。 在看清来人面容后,村民麻木的神情稍稍舒缓了一些。 他们还记得这个差役。 上次就是对方,亲手斩杀了狗妖,离开的时候也没有收银子。 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妮儿,身上套着滑稽的宽大破洞粗布,跌跌撞撞走来,捧起手里的破碗,奶声奶气道:“差爷,喝水。” 沈仪摸了摸对方的脑勺,接过破碗一饮而尽。 放下碗时,他目光缓缓投向了另一侧的山路。 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真的好巧。 只见崎岖山路上,十余道比普通人高出两个脑袋的身影,在茂密林中若隐若现。 虬结粘连的毛皮下,是匀称鼓动的肌肉,它们面目狰狞,身上仅有一条兜裆布,肩上扛着两丈高的巨大步辇,踩山路如履平地。 在那步辇上,一具至少八百斤的身躯悠然躺平。 身上的肥肉每层大约两指宽,密密麻麻堆着,宛如一座肉山,让人数不清到底有几层。 最为亮眼的,则是那油光水滑的深黄皮毛,与其他的狗妖形成了鲜明对比。 片刻后,它们抬着步辇,在村口站定。 衣衫褴褛的妮儿刚刚伸手接回破碗,一转身便“噗通”摔了个屁股蹲。 她脏兮兮的脸蛋上,所有神情都凝固住,屏住呼吸,奶牙用力咬住嘴唇,小小的身躯开始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 相比起年幼的她,其余村民显得更镇静些……与其说是镇静,不如说是习惯了。 他们下意识朝路口看去。 那里只有一个差役,腰间只有一把刀。 而在差役的身后,那条蜿蜒的小路显得如此死寂,他们等了许久,都没有看到别的身影出现。 村民们似乎明白过来什么,涣散的眼中多出几分绝望。 他们纷纷蹲下身子,紧紧抱住自己,没有哭喊也没有逃跑。 妮儿忽然感觉自己被一道高大的影子遮住。 她抬头看去。 只见差爷缓步越过了自己,一边走,一边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直到长刀完全出鞘。 沈仪斜斜的拎着腰刀,站在了那巨大步辇的前方。 ------------ 第十九章 独战妖群 除开黄皮子,还有总计十二头高大犬妖。 这数量,也与前身留下的记忆差不多吻合。 不算老弱妇孺,对方仅凭这两位数的精锐妖魔,就能盘踞一方,称王称霸,压得柏云县八百军伍不敢出城,上百个差役胆颤心惊。 然而,对方还是几大妖族势力里,最不起眼的那支。 “我没觉得你会来,更没觉得你会这样站在我身前。” 巨大步辇之上,黄皮子懒散的抬起头,居高临下俯瞰而来,它轻轻抠着指甲缝:“既然你来了,那就顺便问一句。” 说到此处,沙哑的嗓音依旧是平淡无比,唯有眼神略微变化。 “你有儿子吗?我死了两个儿子,我总共只有……”它掰着手指算了算,眼里掠过烦躁。 “记不得了……虽然我不是很喜欢它们,但忽然少了两个,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有点奇怪,它们消失的地方,为何都是归你管辖的?” “看在你以前恭敬有加的份上,给我個解释,留伱全尸。” 说罢,它重新躺了回去,身下的精锐狗妖嘴唇翻动,露出了森寒獠牙。 “……” 沈仪握紧刀柄,用行动回应了对方的问题。 他骤然踏步,双掌发力,整个人瞬间逼近最前方的狗妖,在对方瞳孔收缩的瞬间,刀刃已经悄然没入了对方的心口。 噗嗤! 整个过程快如惊雷,直到他呼出第一口浊气,其余狗妖才纷纷反应过来,咆哮声响彻整个村落! 十二头妖魔抬的步辇,此刻终于摇晃了一下。 黄皮子撑起身子,朝下方看去,恰巧对上沈仪看来的目光,对方清澈眼眸之中,无悲无喜,唯有浓郁的杀机。 它趴在步辇边缘,被皮肤垂下遮盖的眼睛同样涌现凶光,发出咕噜噜的低沉嘶吼: “你就是这样,杀了我儿?” “你现在!还想杀了我!” 话音间,它肥硕的身躯骤然腾空,遮天蔽日,胳膊上犹如布袋般的皮肉剧烈颤抖,随之而来的是势如劈山的一掌! 其余狗妖也是放下步辇,佝偻着身躯,尖牙缝隙里淌下唾液,咆哮着拦住了青年的所有退路。 在黄皮子肉爪劈来的瞬间,沈仪再次挪动身形,臻至大圆满的灵蛇八步全力施展开来。 眼前分明是密不透风的妖墙,他却闲庭信步,从其中穿梭而过。 在那肥硕身躯轰然落地的同时,沈仪反手一刀,径直削去了另一头狗妖的脑袋。 在他眼中,这些只会胡乱叫嚷,靠着捕猎本能出手的所谓“精锐”,简直浑身破绽,远不如那天遇到的猿妖。 短短时间内,连续被收割两条性命。 黄皮子一击落空,先前的慵懒气息一扫而空:“滚开!” 它怒吼着,肥硕身躯远比看上去的要灵活的多,反手又是握掌一击重砸,这一次它的皮肤上有猩红血煞涌现,显然是动了真火。 在黄皮子的怒斥下,其余狗妖纷纷停下动作,替对方让出一条路来。 但正是这个举动,却让沈仪的出刀愈发爽利,身形犹如鬼魅,一边贴着狗妖,一边替对方割开喉咙。 反倒是黄皮子,出手之间还要忌惮伤到自己人,束手束脚,又是一拳落空,心中不禁涌现狂躁。 三头……六头……八头! 妖物生育本就困难,还有未能开智的,半路夭折的,最终能活下来的都是体格最壮实的那些。 这么多年下,它积累的儿孙总共只有这十几个,就在转瞬之间便死了一大半。 眼看又有两头狗妖死在屠刀下,沈仪背对着自己,慢悠悠的抽出长刀。 “给我死来!” 黄皮子怒吼着往前,硕大的胳膊夹带着两头挡路的狗妖狠狠扑过去。 噗嗤!噗嗤! 仅剩的狗妖怔征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妖父。 在它们小腹,一柄钢刀从背后贯穿而出,将它们扎成了葫芦。 “现在,你能记清你有几个儿子了吗?” 沈仪站在两妖身后,侧身持刀,看着呆滞的黄皮子,他那张染血的白皙面庞上,唇角微微掀起一抹森寒。 村落里,少许几个村民抬起头,即便是受尽了世间苦楚。 在看清眼前的景象后,他们抱住自己的手掌又紧了几分,颇有些不寒而栗。 只见那相对而言身形单薄的年轻差役,此刻还站得笔直,而在对方脚下,是满地骇人的残肢断臂,一颗颗妖犬头颅滚落到田坎下面,面容狰狞至极。 干涸的泥地被血浆灌溉成暗红色,腥臭味漂浮在整个村落。 一人一刀,自他脚下起,前方犹如鬼蜮,后方却还是原本的那个村落。 而那头恐怖的肥大妖犬,此刻一边喘气,一边肥肉轻颤。 沈仪缓缓将刀刃对准黄皮子的眉心,歪着头:“我以为你们很喜欢这种场面。” 如若不喜欢,又何必把人拆解成数十块,胡乱的丢在院落里。 黄皮子抬起头,忽然发出嗤嗤的笑声:“死了个干净,倒也轻松不少。” 随着话音,它身上的肉块轻颤之间忽然有了某种规律,然后有猩红煞气从皮肤涌现,比雾气更浓,瞬间便将周围全部笼罩了进去。 猩红煞气所接触到的东西,无论是尸首还是血浆,都开始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眨眼间就开化作脓水淌下。 见此异状,沈仪并未慌乱。 他心里早有准备,对方既是大妖,便是得到了超脱,又怎么可能只会些拳脚功夫。 呼吸间,体内五个大窍同时开始运转,蕴着猩红的白雾附着体表,与那煞气触碰的瞬间,犹如水火相遇,消耗得极快! 没有过多浪费时间。 沈仪再次踏步,手中长刀狠狠劈砍下去! 嗤啦—— 刀刃落在黄皮子脖肩正中,携带着天地之息的一刀,犹如撕纸一般将对方皮肉斩裂,巨大的豁口从黄皮子肩膀一直延申到小腹。 下一刻,豁口之中瞬间窜出了比先前浓郁十倍的猩红煞气。 黄皮子脑袋垂吊着,用骨缝夹住刀刃,恶狠狠的朝沈仪拥来,似乎是想把他揉进自己的身躯里。 “……” 沈仪松开刀柄。 五指紧攥,毫无花哨的一拳轰出! 在那拳峰之下,黄皮子身上的肥肉犹如水浪般荡漾开来! ------------ 第二十章 斩杀黄狗大妖 臻至大圆满境界的排云长拳! 在初境五窍修为的加持下,沈仪的手掌被天地之息所覆盖,每一拳都像是要彻底震碎黄皮子的血肉与内脏。 “来啊!痛快!” 黄皮子呲着牙,随着身形逐渐缩小,猩红煞气迎风而涨,笼罩的范围足足十丈有余。 无论任何东西都逃不过被腐蚀的下场。 这也是为何它刚才没有施展这邪法的原因。 在红雾覆盖之下,生灵皆亡。 唯有超脱之后的武者,能用天地之息抵御些许时间。 这种情况下,比拼的无非就是谁的积累更多。 在沈仪出刀的时候,黄皮子就已经看出了对方的境界,虽有些惊讶,但它不信对方的底蕴会比自己这百年所积累的一身血肉还要雄厚。 直到沈仪第数十次挥拳,而势头仍旧没有减弱的意思。 他呼吸平稳,身上附着的白雾看似淡薄,像是下一秒就会被猩红煞气彻底腐蚀,但却总是能源源不断的涌现。 黄皮子瞳孔微缩,神情间终于出现了一丝犹豫。 它好像猜错了什么。 “你……” 拳头刺破金黄的毛皮,宛如扎穿了一个空荡荡的气球。 在那层层堆叠的皮肤下,狗妖的血肉已然消耗殆尽,只剩下一具空皮囊。 “饶了我!”黄皮子终于惊惧起来。 沈仪不紧不慢的将手掌从那堆碎裂的腑脏中抽出,重新握紧刀柄,把刀刃从骨缝中拔出,然后干脆利落的一记下劈! 【斩杀初境前期狗妖,总寿五百七十五,剩余一百八十年,吸收完毕】 漫天红雾忽然失去了主心骨,变得飘渺不定。 村民们远远蹲着,浑浊眼眸中头一次有了情绪,那是微不可察的焦急。 忽见青年自雾中走出,修长有力的五指将长刀插回鞘里。 凌乱发丝下,他神情间多了些疲倦,呼吸也不再如来时那般平缓,略显急促,然而身形依旧笔挺。 在他背后,高大却只剩下皮囊裹挟着骨架的身躯,犹如一杆旗帜轰然倒塌! …… 柏云县至六里庙村的小路上。 陈济攥紧老驴的脖颈,颇有些心浮气躁。 刘典吏虽算不得正式官员,但他一句话下来,整个刑房所有差役,还真就没一个敢抗命的。 陈济匆忙回家安顿好妹妹,还是决定独身过来瞧瞧。 他看着老驴悠然自得迈步的模样,咬牙一巴掌扇了过去,紧跟着翻身而下,施展着并不是很熟练的轻功朝前方赶去。 不多时,一抹血腥气味钻进鼻腔。 陈济面色微滞,下意识握紧刀鞘,似乎是猜到了什么,赶路的双腿隐约颤了颤。 心脏被恐慌所笼罩,脑海里隐隐显出一番尸横遍野的场景。 他咬紧牙关,蓦地朝村里冲去。 “……” 片刻后,视线里多了几缕炊烟。 两個村民从田埂上走过,察觉到旁边有人,他俩朝陈济看来,片刻后,生涩的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 陈济习惯性的想回以微笑,可唇角僵硬,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怔怔盯着两个村民抬着的物件,那是一条毛茸茸的粗壮大腿,毛发已被血块粘结,显然是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差爷说,随便我们吃,吃不下的给他装在板车上哩。” 村民咽了口唾沫。 闻言,陈济彻底沉默下来。 差爷?还能是哪个差爷!整个柏云县现在敢踏足此地的,除了沈仪还能是谁。 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济感觉自己快糊涂了,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掠过两人继续向前。 很快,那道熟悉的背影出现在眼前。 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惨烈厮杀。 沈仪安静坐在田埂上,旁边围了七八个半大孩子,正在小心翼翼的摸着他的佩刀。 数十个村民忙碌的从泥田里捞出妖魔尸首,就像在挖莲藕似的,偶尔捧出一截胳膊,脸上便跃现笑容。 血腥与祥和,两种截然不同的场面交织在一起,揉成了眼前极其诡异的一幕。 陈济浑身僵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对方身旁的。 他浑浑噩噩开口道:“妖魔呢?” 沈仪略带诧异的抬眸,像是没想到对方会过来:“都打发掉了。” 听了这话,陈济莫名觉得有些耳熟。 好像自己先前问对方猿妖之事的时候,沈大人也是这般答复的。 他伸出手指,颤巍巍指着不远处被暗红浸透的泥地,嗅着扑鼻而来的恶臭,强忍呕意:“你管这个……叫打发?” 这里是城西郊外,踏出去就是黄皮子的势力范围。 对方就站在这里,屠戮了遍地的妖魔,那就只剩下两种可能,要么黄皮子离家出走了,要么同样死在了这里。 即便后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相比起前者的滑稽,陈济也只能一遍遍的说服自己,这是真的。 两三日前,对方还是个无恶不作的烂人。 一朝出手,便是径直扫平了黄皮子及其麾下的狗崽子,论起隐忍二字,自己真得叫对方一声祖宗。 “去把尸首收拾一下,该回去了。” 正好来了个苦力,不用白不用。 沈仪伸出手,几个半大孩子乖巧的把刀鞘上的手印子放在衣服上擦干净,然后放回了他的掌中,咧开缺了牙的嘴巴:“差爷您慢走。” 他跨好佩刀,缓缓站起身子,收起了眼前的面板。 【剩余妖魔寿元:六百七十二年】 十二头精壮狗妖,再加上黄皮子贡献的一百八十余年,此刻沈仪的积蓄已经充裕到极为恐怖的地步。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 在出拳震碎黄皮子五脏六腑的时候,沈仪忽然发现对方体内居然有一颗鸡蛋大小的未知器官。 那肉球要比其他内脏坚韧得多,在猛烈的劲力之下,居然还能像个活物似的继续运转。 最重要的是,其中蕴着沈仪晋升初境以后,就一直所渴望的气息。 他干脆顺手将其扯了出来,用一块麻布包好。 这是沈仪第一次与真正的妖魔交手。 那些开智的狗妖,虽然也能活个一两百年,但除了身躯强壮以外,本质上和凡人没什么区别。 黄皮子则截然不同,那铺天盖地的猩红煞气,军伍和差役们几乎没有应对办法,沾着就是个死字,即便拉开距离用弓箭去射,也很难破开黄皮子身上的脂肪皮肉。 想要造成真正有效的伤害,至少得上重弩才有可能。 但别忘了,虽然狗妖看着肥,动作可不慢,十丈距离也就是三两步的功夫。 而这样一头对凡人近乎无解的生物。 竟然只是初境前期的修为。 ------------ 第二十一章 斩妖回城 按照沈仪的判断,自己修习的风雷伏妖真解,共有四个阶段。 正好能与初境修为对应上。 三窍为入门,即是初境前期,自己的五窍那就是初境中期修为了,接近黄皮子的两倍。 以强对弱,居然还打的这般费劲。 究其原因,还是自己没有对方那样的妖法可用,面对其强悍的防御,一时间竟有些束手无策,只能靠着蛮力和修为碾压过去。 沈仪叹口气,修为固然重要,但最好也能有个三两招压箱底的手段。 镇魔司传下来的三式武学,对上真正的大妖,已经有些乏力了。 他转过身,村民们已经将两个板车准备好了,尸首太多太重,干脆只取首级,但即便如此还是垒成了小山。 “这是要干嘛?”陈济有些发懵。 “回城。”沈仪走向路口那头慢悠悠跑来的老驴,翻身骑上去。 经历此事,他已经彻底醒悟过来。 想要获得好名声加入镇魔司,并非自己想得那般简单。 衙门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坏了计划。 既然如此,那就必须做出切割了。 …… 暮色苍茫,柏云县。 街边小贩忙碌收拾着东西,一伙军伍哈欠连天的守着城门。 随着一股恶臭袭来。 几個当兵的赶忙捂住口鼻,小贩则是站直身躯,好奇的朝城门看去,下一刻,一堆恐怖狼头映入视线,皆是面目狰狞,活灵活现,血盆大口怒张,眉眼间似乎还带着浓郁的惊惧。 “妖怪……妖怪进城了!” 小贩手中的勺子跌落,慌不择路的退后几步,摔了个大马趴。 军伍们也是瞬间紧张起来,赶忙握住长枪。 两个负责拉车的村民原本佝偻着身子,脸上带着些许久没进城的好奇与局促,见了这群人的丑态,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身板。 “啥眼神,俺们遇到妖怪吓得走都走不动,但也不至于怕一堆死尸,吃着可香咧。” 陈济缓步入城,神情复杂。 在他身后,一头老驴慢悠悠的咀嚼着草料,俊秀青年骑在驴上,眸光平静,可身上溢出的腥气却让所有人都颤了颤身子。 “沈……是沈仪?” 军伍们端着长枪,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睛。 对方的面容他们可太熟悉不过了,但现在除了五官没变,对方无论是神情还是气质,都与先前的泼皮天差地别。 “杀千刀的祸害,死了还要吓我一跳。” 小贩也是羞恼的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偷偷用余光瞥向那骑驴青年,莫名感到有些震撼。 这得杀多少妖魔,才能把衣裳都给染成这样。 “沈大人,您这边请!” 他赶忙让出一条路来,心里却惊喜着茶余饭后有了新的谈资。 整个柏云县,有多久没有出城降妖了? 更何况是这般大动作! “您这下可算是把衙门给得罪完了。” 陈济将众人神色收入眼帘,不禁发出苦笑。 他不太理解向来以“为人处世”著称的沈大人,为何会突然做出堪称莽撞的行为。 沈仪淡然垂眸,缓声道:“有得选吗?” “您有力斩妖魔之能,却也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凭这身本事,自有大好前程……” 说到一半,陈济忽然愣住。 他想起来了,镇魔司巡查在即,若是能展现出柏云县平安祥和的一面,自然是前程无忧。 可对方已经得罪了妖魔,必要时,谁敢保证衙门不会将其推出去挡刀。 若是等猿妖和黄皮子联手上来要人,等同于把身家性命放在那群狗官手里。 于其这般,还不如打出声势来,让全县人都知道沈仪是何等人物。 在镇魔司校尉的查探下,谁人又敢说自己堵得住十余万百姓的悠悠之口。 这哪里是莽撞,分明就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跟了您两天,我都快长出脑子来了。” 陈济无奈摇头,随即昂首挺胸,拿出了一副高昂姿态。 眼看着面前酒馆踉跄撞出一伙差役,他故意带着两个民夫往那边靠了靠,抬手就是一刀鞘劈打下去。 “滚开!想挨鞭子不成!” 张鹏天哪里受过这等委屈,醉醺醺的回头便想还手:“妈的,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他眼睛扫过陈济,刚准备抽刀,便是注意到了一道居高临下俯瞰而来的冰冷目光。 “沈……沈……” 想在兄弟面前撑面子的胆量,在看清两车狗妖头颅,特别是其中垒到最高处那枚黄皮首级后,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张鹏天摸着被抽打的脸庞,战战兢兢的退了回去。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对方是怎么活着回来的……得快去禀报刘典吏! …… “行了,你带他俩去衙门,完事以后替他们找个住处,好好吃一顿。” 离开街道,沈仪掏了掏腰带,扔出一钱碎银:“两位幸苦了,这顿算我的。” “差爷您客气!”两个民夫可是亲眼见过对方斩妖时的凶残,没想到平时还挺温和,赶忙点头谢过。 唯有陈济皱着眉头,捏着那枚碎银,怎么看怎么熟悉。 与几人道别。 沈仪下了毛驴,略微舒展身躯,遮掩了眼眸中的疲倦,不紧不慢的朝自家走去。 不得不说,这是他消耗最大的一场的战斗。 不仅仅是体力上,还有窍穴中干涸的天地之息,让人犹如一下子从仙庭跌落凡尘,巨大的落差感下,精神不免有些萎靡。 他在茅草屋檐下站定。 避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沈仪伸手敲了敲门。 人未至,话音先到。 “怎么才回来,肚子都快饿瘪了。”尽管嗓音有气无力,但仍旧清脆悦耳。 听到回应,沈仪推门而入,随即眉尖轻蹙。 只见昨日还脏乱无比的小屋,今日却是焕然一新,让人有些不忍下脚。 女人湿漉漉的发丝披在身后,洗干净的小脸俏丽动人,眉眼间的三分英气更添些别样的魅力。 她穿着一袭黑衫,虽略显宽大,竟也衬得身形高挑,肥厚的裤子半湿,流露出浑圆修长的腿型,一双白嫩脚丫径直踩在地上。 “我把衣裳都洗了,还有你的皂衣,先借你的旧衣服穿穿。” 林白薇说着,忽然抬眸:“你这是去当差,还是去血池子里泡澡去了?” 她鼻尖轻轻一抽,神情微变:“妖血?” 沈仪没有回应,只是移开目光,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叶包,随手丢在了桌上:“将就一下。” 见他不愿多说,林白薇懂事的不再问下去,坐到桌边,期待的掀开了被妖血浸染的荷叶。 “咦!竟然有肉。” 她捻起一条沾血的咸猪肉,稍微擦了擦,便塞进冷硬的火烧里:“阿呜。” “我说将就一下,你好歹挑里面干净的。”即使是沈仪,此刻也不禁揉了揉太阳穴。 “像你这种没尝过苦日子的,才会那么矫情,换在荒郊野岭,谁管伱会不会饿死。” 林白薇咀嚼着面饼,满脸享受,还不忘评鉴道:“真香。” “……” 沈仪哑然无语,这话说得,倒像自己是豪商家长大的,而对方才是在街头混大的一般。 ------------ 第二十二章 妖魔境界 “你打算呆多久。” 看她吃得香甜,沈仪莫名感觉有些饿了,伸手去拿火烧,没成想被对方白皙玉指轻轻一拍。 林白薇捡了个干净的面饼递过去:“我在后院搭了个小棚子,尽量不去打扰你,至于住多久……再住一个月?” 她不是很确定。 沈仪接过面饼,神情间看不出喜怒。 这女人嘴里没句实话,身世看似清白,实则多年前就被林家送了出去,回来时不知学了什么本事,竟敢单枪匹马出城降妖。 原本以为是個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但最近相处下来,沈仪发现对方心思缜密,神情举动间又像是吃过苦的,压根不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蠢物。 最重要的是,她惹到了那群神秘无比的狐妖,最后还能活着回来? 前身将其关押在屋子里,看似捡了便宜,实则在沈仪眼里,这简直就是找死的行为。 先不说此事败露后,一个普通差役要如何应对林家的愤怒。 狐妖不杀她,理由是什么?! 沈仪想不明白,干脆不去想,平静道:“不行。” 闻言,林白薇并不惊讶,反而轻笑道:“怎么,你不是一直想留我做你媳妇儿,反悔啦?” 对方抓自己过来的时候,那满脸色急的神情可不是作假。 本以为听到自己稍微松口,沈仪再怎么故作沉稳,或多或少也会流露出些许异样。 然而青年却是略微抬眸。 片刻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掠过一丝讥诮。 林白薇进食的动作缓缓停住,食指擦掉唇角的饼渣,她回望过去,俏脸上的楚楚动人,在沈仪略带嘲弄的注视下逐渐褪去。 “哎。” 她捋了捋鬓角,颇为无奈的叹气,霎时间,浑身气质悄然有了变化。 林白薇坐直身躯,狭长眼眸中多了几分锐意:“虽然不知道你只是个小差役,还是替妖魔办事的那种,为何会突然招惹上它们。” 她斜睨向青年身上的血衣:“故作镇定的滋味不好受吧?迫切想要知道超脱之法?” 林白薇径直点明了对方凡胎圆满的事实,双腿相交,不急不缓的整理着衣摆,眼眸间涌现清冷。 “唤一声师傅,我助你登入初境门槛,如何?” 先前太过急促,编的武学名字太过粗糙,今日自己有备而来,还唬不住伱这小年轻,笑话。 林白薇信心十足。 她安静朝青年看去。 紧跟着,她便看见沈仪轻轻抬起手掌,将腰间的佩刀取下,然后随意的放在了桌上。 “你离乡学艺。” 沈仪的嗓音渐渐漠然:“学的是唱大戏么?” 他将五指按在刀鞘上,林白薇忽然感觉自己被浓郁的煞气笼罩,不由自主咽了咽唾沫:“你……你想干嘛?” “我对你没兴趣。” 沈仪摇摇头:“但我对你的师门很感兴趣。” “我都说了没有师门。” 林白薇还想解释,只见沈仪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包,放在刀鞘旁随意展开,露出了其中微微发颤的肉球。 “证明你的价值。” 沈仪垂手而立,看似无害,然而桌上的佩刀和肉球却已经代表了他的态度。 二选其一,请务必少点戏,他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 林白薇盯着那肉球,藏于宽袖里的指尖微不可察的抖了抖。 她楞了片刻,才道:“兽元?你哪里弄来的……” 话音未落,她重新看向对方身上的血衣,答案不言而喻。 “四百年左右的兽元,这是黄皮子的?” 林白薇五指轻攥,掩饰着心中惊讶,对方清晨时叼着煎饼出门,夜时便带着初境妖物的兽元而归。 柏云县的差役,何时生猛到了这般地步。 她瞥向青年,干脆利落道:“一般这种成色的兽元,可以直接做为聚气丹的主材料,也可以辅助炼制更高级的凝液丹……在条件不允许的情况,直接吞服炼化也能发挥出七八成功效,只是糟粕较多,对修行有些许害处,最好多花点时间。” “当然,无论是作何用途,都不是初境之下的武者能够享用的……我这句话可是实话。”林白薇言辞间多了几分认真。 闻言,沈仪点点头,随手将兽元重新盖上。 倒是跟自己猜的相差无几。 若是对方继续满嘴胡言,贬其为什么毒药,那沈仪才是真的要考虑下拔刀的事情了。 只不过林白薇能一眼认出兽元来自于谁,这确实超出了他的意料,对方莫非对整个柏云县附近的妖魔都有了解? “你可以留下,但我不会参与你和狐妖的事情,也不会过问你的身份。” 沈仪将东西收好,继续道:“作为条件,我要两本真正的初境功法。” “桃花劈山斧,诛妖无双剑……”林白薇刚刚竖起手指,便感受到青年扫来的冷淡眸光,她撇嘴收了回去:“我现在没有功法,只能等获救以后再给你。” “可以。” 沈仪也没有咄咄逼人。 他不习惯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镇魔司虽好,但如果能搭上一些江湖门派的关系,从而获得更多关于武道修行的信息,自然是更好的选择。 “柏云县突然斩了黄皮子,就不怕其余妖魔震怒?” 林白薇重新拿起火烧,用咸肉将其塞得鼓鼓囊囊,这才“阿呜”一口咬下去,一边咀嚼一边吐字不清道:“虽然妖魔之间各成派系,但在对待朝廷上,态度可是一致的。要我说,就不该先动黄皮子,打草惊蛇。” “什么意思?”沈仪提起了一丝兴趣。 “这犬妖不过是刚入初境,而猿通天呆在东山多年不出,就是在为突破初境圆满做准备,它应该是对这种事情最忌惮的。” 林白薇小脸涨红,努力将饼子咽下去,长长舒了口气:“还有青麟老母,百余年前就有传闻说它已是玉液境大妖,如果我是你,就会上报朝廷,请来几位镇魔司偏将,先除了蛇妖,老猿黄狗之流自然逃窜而走。” 沈仪安静听着,却发现对方没有继续说下去:“狐妖呢?” 姑娘翻了翻白眼。 她已经将食物全部扫光,轻轻拍了下丰满心口:“嗝……困了困了。” 沈仪坐回床沿,抱拳道:“多谢提醒。” 林白薇慢悠悠朝后院走去,白了他一眼:“还算你有良心。” 来到寂静小院。 女人眼中的轻松褪去,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别看她话语中对黄皮子颇为轻视,那可是一头实实在在的初境妖魔,对方一个寻常差役,没有师承不说,连功法都还要想办法从自己这样的陌生人身上获取,即使有所奇遇也不完整。 在这种情况下,他竟能将狗妖斩杀。 若是能给对方铺好一条修行之路,未来成就必定非凡。 如此资质,若是死在了柏云县这淌浑水里,那才叫暴殄天物。 可惜现在自身难保,实在无力再去管那许多闲事……好饿。 ------------ 第二十三章 全方位提升 屋内只剩下自己。 沈仪躺在床上,唤出了面板。 对于武道修行,自己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鸟,又从女人口中得知了诸多东西,什么聚气丹,凝液丹,玉液境。 他思绪不禁开始遐想起来。 片刻后,沈仪拿出那颗肉球,想要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 这东西比鸡蛋略小一圈。 他闭眼将其含在口中,一股腥涩自舌尖蔓延开来,但其中蕴含的天地之息又犹如蜜糖般吸引着他。 紧跟着,沈仪开始将寿元灌入风雷伏妖真解。 【剩余妖魔寿元:六百七十二年】 【第一年,你花费了七个月的时间,除去兽元中的糟粕,只取其中精华,同时不忘吸纳天地之息,修为有了飞速进展】 【你成功填满了第六窍,风雷伏妖真解小成,但兽元中的精华仍旧源源不断的灌注而来,你填满了第七大窍】 【你从兽元中领悟了血煞(残缺)】 【剩余妖魔寿元:六百七十一年】 …… 寿元灌入才刚刚开始,沈仪的眼中便有惊喜和震撼涌现。 自己的想法果然是正确的。 只要宝药在体内,就可以影响到武学推演的过程。 但他没想到的是效果会这么恐怖。 先前填满两个窍穴用了多久?整整二十年。 一枚兽元入腹,就能相当于二十年苦修。 也算是替沈仪解了心中疑惑,那就是凡人寿命顶多百年,即使凡胎圆满,跨入初境,总共也不过增寿四十年。 而妖魔动不动就几百岁,境界比自己还低的黄皮子,更是有五百七十余年的活头。 此消彼长之下,妖魔硬熬也把人间高手给熬死了。 如此看来,武道修行的本质的还是掠夺,若是傻乎乎的成天对着天地索取,等须发皆白那天,估计仍旧個初境前期。 “这个血煞又是何物?” 沈仪看向面板,在当前武学的下方,赫然多出一条文字。 【血煞(残缺):吞食妖魔兽元受到污秽侵蚀,将其感悟,纳为己用,你体内的天地之息带有腐蚀的效果】 看完描述,沈仪忽然联想到了黄皮子的那式妖法。 别说,如果不是自己境界远高于对方,待到体内气息消耗殆尽,下场估计就和那堆尸骨一样化作脓水。 “也算是勉强补上一点进攻的手段。” 沈仪沉下心思,继续灌注妖魔寿元。 【第二十七年,你填满第八个大窍,由于体内气息过于充盈,并沾染了伱的味道,与纯粹的天地之息相冲突,修行进展变缓】 【第四十九年,你九窍皆满,风雷伏妖真解大成】 或许是财大气粗的关系,沈仪并没有觉得心疼,准备一次性给它充满。 【第七十二年,你终于填满了第十窍,在你的眼中,这方天地逐渐变得清晰】 【第一百零四年,水满则溢,你的身躯已然饱和,再容不下丝毫多余气息,十二窍满,风雷伏妖真解圆满】 【剩余妖魔寿元:五百六十八年】 如果说修习功法算是保底,无论如何都能臻至圆满,那么要推演出新的功法真就跟抽奖没区别。 沈仪犹豫了一下,留了三百年另作它用,将剩余部分全部灌入进去。 紧接着,一连串一模一样的提示直接把他给看得大脑发懵。 【第一年,即使境界圆满,但你相信不进则退,每日仍旧勤加淬炼,毫无休止的向天地索取……】 【第十年,你继续索取……】 【第二十年,你还在索取……】 一行行提示飞速跃起,然后又被下一条挤掉。 就这般重复了不知多少次。 沈仪掌心渗出些许汗意,就在他忍不住想停下的时候,眼前终于闪过一行明显与之前不同的文字。 【第一百三十年,或许是天道酬勤,你体内第一个大窍中,有一缕气息忽然凝结,化作玉露滴落】 【第一百五十年,第二滴玉露显露】 【第二百六十八年,你第一个大窍中近乎半数的气息都化作了玉露】 【剩余妖魔寿元:三百年】 沈仪面色复杂,这才勉强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凝气成液,联系上林白薇所说的玉液境,不难猜出,这应该就是下个境界的变化。 或许待到十二大窍中所有气息都化作玉液,就算是正式踏入了下个境界。 问题是,没有寻到门路! 推演之中,他就是无休止的用最笨的办法,硬堆时间让体内的气息进行转换。 这得多少妖魔寿元才能填满一个大窍? 都不能叫事倍功半了,简直是挥霍浪费。 沈仪闭眼感受了一下体内的变化,发现那玉液除了比普通气息更加浑厚以外,似乎没有更多的效用。 他叹口气,将注意力放到了剩余几式武学上。 剩下的三百年,就是为它们所准备的。 刀法,拳法,轻功。 沈仪回忆着先前与黄皮子的战斗,自己如今最缺的肯定是进攻手段。 他选中了伏妖刀法。 【第一年,即使对你现在的境界而言,这门刀法已经显得太过粗浅,但你还是重拾起来,如同当年初涉武道的时候那般,板板正正的开始练习】 不知道是先前亏损太多,否极泰来的缘故。 很快,沈仪的眉尖便舒展开来。 【第四十六年,你挥出最后一刀,只觉得通体舒畅,粗浅的招式在你的脑海里糅合,逐渐变成了崭新的东西】 【第五十年,你已经感悟出了一整套刀法,但莫名觉得有些不够,你看着指尖缠绕的雾气陷入沉思】 【第五十五年,你领悟了初境.血煞刀法】 【剩余妖魔寿元:两百四十五年】 【初境.血煞刀法(入门)】 在数不清的寿元灌注下,刀法的境界开始飞速攀升,从入门到圆满。 …… 待到鸡鸣时分。 柏云县衙门,班房内竟是站满了差役。 陈济站在当中,身旁是十三个狗妖首级。 在主位上,须发皆白的老人端坐,身着青色盘领衫,他双眸闭合,皮包骨的手掌紧紧捏着扶手,手背上青筋狰狞虬起。 “刘典吏,除妖也是咱们分内之事……”宋长风轻声解释了一句。 闻言,老人徐徐睁眼,目光扫过地上的妖魔头颅,又快速移开,似是不敢再多看一眼。 他摆手:“老朽没这个本事,是你们的本事,是他沈大人有本事……既然如此,那他便把妖魔之事一并管了吧。” 话音间,刘典吏骤然起身,暴怒着一脚踹翻了面前桌子。 “全都给他一个人管!” ------------ 第二十四章 衙门出手 “原来如此。” 沈仪回味着脑海中多出的血煞刀法,每一式都充斥着凶悍戾气。 明显沾染了许多属于妖魔的狠辣,完全看不出是从那套中规中矩的伏妖刀法中脱胎而来。 以暴制暴! 这是一套真正属于初境的完整武学,跟走捷径而强行跨境的正阳刀压根不是一个档次。 再加上初境圆满的修为,若是再对上黄皮子,沈仪有信心在三刀之内拿下对方。 他看向面板。 妖魔寿元只剩下一百三十年,多余的部分是用在了另外两套武学上面,可惜收获不大,仅仅得到了一个类似拳掌精通的天赋。 【身轻如燕:多年的轻功积累,让你对身体的掌控愈发熟练,你的动作变轻盈了】 只能说聊胜于无。 沈仪并未感到失望,他现在也算是弄懂了这个面板的效用。 想要推演出新武学,相比起时间而言,更重要的是“素材”的积累。 单纯靠寿元,就只能把希望放在虚无缥缈的灵机上。 只有自己学会更多的武学,推演时才能做到融会贯通,举一反三,从而创造出新的东西。 这不是大脑空空如也,光坐在那里空想就能完成的事情。 譬如血煞刀法,就是结合了兽元中的血煞之力,风雷宝卷也是因为有正阳刀的存在,才能演化出初境的道路。 “做人要知足。” 自己一晚上的提升,换成普通人,在没有宝药奇遇相助的情况下,很可能就是一辈子。 这已经是莫大的机缘了。 沈仪起床看向柜子,那里放着林白薇替自己洗净晾干的衣裳。 他伸手将其取过来,脱下内衬,露出一身近乎完美的肌肉线条,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由于太过懒散,连巡街都懒得亲自迈步,以至于皮肤呈现冷白色,不太健康。 这個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多晒晒太阳就好了。 沈仪迅速换好衣服,转身便看见了后门处屏息站立的女人。 “有事?” “随便转转。” 林白薇意犹未尽的收回目光,期待的揉着小腹:“今天有早饭吃吗?” “等我。” 沈仪转身出门,在小摊上买了两个煎饼,想起自己还未到手的两本武学,他犹豫了一下:“加蛋……多少钱?” 按道理来说,好歹是个差役头子,又没有不良嗜好,怎么也不该缺银子花。 前身搞钱的手段还挺多的,若是自己狠狠心…… “沈爷,俩饼子要什么钱,您爱吃就多来。”小贩点头哈腰的将煎饼包好递过去。 “多谢好意,不必了。”沈仪摇摇头,掏出十个铜板放在了桌上。 将早餐带回家。 沈仪咬着煎饼朝衙门走去,走到半路就发觉了不对劲。 只见一路上无论是卖包子的还是挑菜的,路人皆是投来好奇目光,当自己回望而去的时候,他们却又赶忙埋着脑袋,假装在忙手里的活计。 “以后咱们柏云县,任何妖魔邪祟之事,全都得找他。” “他?沈爷?” “大清早说什么胡话,要是担心自家姑娘婆姨太清白,兜里银子太多花不出去,他倒是能帮上大忙,妖魔?” “快小声点,你可知昨日发生了什么,城西郊外已经没妖了。两个村里泥腿子亲口说的,漫山遍野的妖怪,全都被砍了头送到咱们县,领头的就是沈爷。” 如今已是初境武师的沈仪,将周围犹如蚊呐的风言风语全部收进耳畔。 他加快步伐,踏进了衙门班房。 其内情形与往常无异,就是略显得有些空荡。 只见偌大的院子里,居然只有四个人,陈济面无表情的拿着笤帚扫地,牛家兄弟和张大虎蹲在屋口目光呆滞,面面相觑。 见沈仪进来。 张大虎嗷的从地上跳起来,扯着嗓子叫唤道:“沈大人,您可算来了!您可得替我们做主啊!” 他冲过来,委屈的不行。 “凭啥不让我们巡街,让我们去管什么妖物,城西三条街多少油水,那可都是兄弟们幸幸苦苦攒下来的家业,宋头一句话就给咱们废了!” “沈大人,您可是刘典吏眼前的红人,姓宋的敢这样嚣张,他哪里是打我们的脸,他分明是在……” 陈济默默将他撞开,来到沈仪身旁,轻声道:“这是典吏的意思。” 留在班房内的四人,正好就是昨日去了刘家惨案现场的几个。 刘典吏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不仅要让这几人边缘化,更想让他们死,让其他人看见跟着沈仪混的下场。 你不是很能杀妖吗? 那便都给你杀。 张贴告示,公之于众,先将你捧到最高,再冷眼看伱摔下来。 如若是不敢,那就老老实实的,别再搞什么幺蛾子。 “他知道是您杀了黄皮子,趁半夜来的,发了一通脾气,天未亮就走了,怕撞上您。” 陈济面露苦笑。 显然,沈仪突然展露出的实力,已经狠狠震慑到了刘典吏,甚至可以说是让其惊恐万分。 但这仍旧不够…… 即便是知县大人从青州请回来的强者,同样拥有和黄皮子一战的实力,一月也不过俸银六百两而已。 六百两雪花纹银能砸死一个普通人,但若是砸到柏云县这淌浑水里,却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除了狗妖以外,县外还有更恐怖的噬人妖魔。 一旦闹出问题,即便出动镇魔司,也需要先接管整个县城,迁移百姓,然后稳扎稳打,三五年时间能解决掉妖患都不错了。 别看只是区区数年。 对于知县等一众老爷来说,等于十年寒窗苦功尽废,从此前途晦暗,再难有所跃迁。 就算朝廷除了妖害之后,重新让他坐回这个位置,手里的也只不过是个人丁凋零的贫县罢了,那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若非阻拦除妖是诛九族的大罪,沈仪又有一身超凡脱俗的武艺。 恐怕上面连这龌龊的计策都懒得想,直接扒了他的衣服,或者找人取了他的首级。 “沈大人。”陈济神情复杂,他家里还有个妹妹需要照顾,却突然被上面打成沈仪的“同党”,心绪不免有些沉重。 自己尚且如此,对方更是被针对的首要目标。 想到此处,他眼里多出几分同情: “刘典吏临走时给我留了一句话,他说,您要是想通了,拎壶水酒去他那里坐坐……他说知县老爷能给别人六百两,难道还能缺了你的……” ------------ 第二十五章 林家之事 “知道了,去忙吧。” 听完对方的话,沈仪只是轻点下颌。 从昨日柳叶街之事,自己被掩住耳目的时候,他就预料到了现在这一幕。 刘典吏应对的方式可谓是有条不紊,不愧是混了这么多年的老东西。 若是闭门不出,沈仪就成了全县人茶余饭后的笑话,只能低头接受他们的条件,若是大开院门……这不纯傻子么。 世上哪有人愿意无缘无故的与妖魔为敌,所谓枪打出头鸟,又没银子可挣,拼什么命啊。 刘典吏唯一没考虑到的事情便是…… 沈仪是真的能从杀妖中获得好处。 不仅有,而且远胜什么真金白银,那就是实打实的寿元。 所以沈仪心里丝毫没有波澜。 即使有想法,也只会是一丝欣喜。 “您……” 陈济总感觉对方像是完全没听自己在说什么,这可是要丢命的大事! 片刻后,他无奈垂手,按在了腰间刀鞘上。 这世道到底怎么了,前些日子自己还在痛斥对方的胡作非为,短短几天功夫,反倒是自己变成了说客。 回忆起沈仪孤身立于村前的身影,这位可不是个口头说说的主。 陈济自嘲一笑,握刀的手紧了紧……草,攒嫁妆的事情得抓紧些了。 “你家娶媳妇儿要多少嫁妆?” “什么?”沈仪疑惑回头。 “没什么,随便问问。”陈济深吸一口气,赶紧把脑子里莫名冒出的念头给甩出去,一码归一码,对方勉强算的上个好捕头,但那烂糟的私生活,啧,可不能把妹妹往火坑里推。 幸好对方没听清楚…… “其实我喜欢成熟一些的。” 沈仪摇摇头,略微缅怀了一下宋家嫂嫂慷慨的胸怀。 趁着陈济还没反应过来,他慢悠悠踱进了班房。 “不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张大虎急得跳脚,朝着屋门口蹲着的两头大汉吼道:“你俩哑巴了!说话啊!” 牛家兄弟对沈大人不满许久,这会儿倒是像个闷葫芦似的。 “我媳妇儿昨天都没让我进屋。” 牛大憨憨的抠着后脑勺,自己跟了姓沈的这消息传出去,差点后院失火,就像自己真的霸占了哪家姑娘似的。 “今天早上,我还在睡着呢,她突然……嘿嘿……嘿嘿……” 说着说着,牛大突然傻乐起来,用力揉了揉裤裆。 “……”张大虎。 “……”陈济。 沈仪无奈瞥过去,淡淡道:“开院门。” 通常情况下,寻常百姓绝不会轻易到衙门里来,何况是恶名赫赫的沈爷麾下的班房。 但沈仪并不着急。 他曾见过刘家父女的绝望模样,只要涉及到妖魔,他们绝不会放过任何一根救命稻草,这世道没有给他们留下别的选择。 院门一开,告示一贴。 这间院落便成了柏云县仅有的“伏妖衙门”,又安排了陈济和张大虎出去打探消息,和牛家兄弟三個时辰换一次班。 沈仪则是闭眸假寐,养精蓄锐。 让人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仅仅半天时间,就有人登门而入。 来人是个瘦小的中年,皮肤黑黝黝的,一看就是做的糙活。 他小心翼翼的探进头来。 院中牛家兄弟脸色瞬间有了变化,齐齐站直,即便是之前还在傻笑的牛大,此刻眼里也多出几分忐忑。 杀妖杀妖,说起来不过是嘴巴一张一合两个字而已,问题在柏云县当差这么多年,他们也没真正干过这事儿啊。 “沈爷,我有邪祟的消息。” 瘦小中年紧张的咽着口水,眼神闪烁,在牛家兄弟的带领下,小心翼翼跨入屋子。 “什么妖物,快说。”牛二紧张的瞪过去。 “不不……不是妖,是邪祟。”瘦小中年赶忙摆摆手。 闻言,沈仪缓缓坐直了身躯。 来这里好几日,包括前身记忆在内,他还是第一次得到关于邪祟的消息。 “不用急,慢慢说。” 看着沈仪平静的目光,中年心中镇定不少,昨日听那卖油翁胡吹八讲,还以为对方喝醉了酒,沈爷怎么可能对他温和有加,今日一见,居然也信了几分。 “我没撞见那邪祟,是我婆姨撞到了。” 他努力组织着措辞:“大概从一个月前起,每到天黑时分,我在院里冲凉,我婆姨就在房间里点上一根蜡烛,对着镜子梳头发。” “一边梳头还一边笑,就像中邪了似的。” “这还不算什么。” 中年脸色愈发难看:“有天晚上,我被尿憋醒,伸手搂了个空,走出去一找,您猜怎么着,她穿着花衣裳就站在门口,头发湿漉漉的,脖子上都是汗,我壮起胆子拍她一下,她看见是我,反倒尖叫起来,声音像见了鬼似的。” “她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起来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而且从那天起,我精神也不太好了,无论多早休息,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这肯定是邪祟附了她的身,在吸我阳气啊,沈大人!我婆姨给我煮了药汤,还是没用,越喝越困。” 听着中年绘声绘色的描述,沈仪的神情逐渐古怪起来。 “而且她也不与我行房了,整天痴痴的笑,越看越瘆人。” “最恐怖的是,昨日我生意不好,提前了些收摊回家,就听见她在屋里嗓子都扯破了,一直喊什么饶了我……您听见过杀猪的声音吗,就是那种……” 眼看着中年还要即兴模仿一段。 沈仪略微蹙眉,瞥了牛家兄弟一眼,无奈道:“你俩出个夜直,替他把这邪祟处理了。” “卑职领命。” 牛家兄弟同情的看了中年一眼,将他给带了出去。 沈仪重新靠回藤椅上,轻轻按压着眉心。 看来想在城里捡点漏也没那么容易。 原本妖物进柏云县,那都是前身陪同着一起,如今斩了那群狗妖,定然在妖魔中传出了消息,再想钓个鱼什么的也就困难了。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匆匆闯了进来。 陈济上气不接下气的站定,神情凝重,即便刻意压低了声音,依然难掩心中震动。 “沈大人,刘琦死了。” 闻言,沈仪抬眸看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名字对方曾经说起过一次。 开碑手刘琦。 是林家从青州请来的供奉。 正是林白薇所处的那个林家。 ------------ 第二十六章 瘦头陀与张屠户 这名字一出,刚走出房门的牛家兄弟浑身微滞。 紧接着两人埋下脑袋,充耳不闻,架着瘦小中年快步离开了院落。 刘琦是何等人物,他们这群差役早有耳闻。 对方从青州而来,是有师承的江湖武师,在林家花费诸多银两请来的镇宅高手中,他也是名气最大的几位。 一双铁掌碎金裂石,不比切豆腐难多少。 传闻死在这双手掌下的妖魔,没有五十也有三十了。 “咱们要去看看吗?” 陈济回头看了眼兄弟二人的背影,倒是没有觉得两人胆小,反而挺能理解他们的。 柏云县也不是什么大城,连个正经的门派都没有,刘琦在本地人眼里已经算是过江的强龙,甚至于连他们这群差役都还指望着靠对方的名声震慑妖魔。 连他都死了,动手的东西九成九是大妖。 按照刘典吏的意思,是妖魔就归沈仪管。 管还是不管,这是个问题。 按理来说又无人报案,假装不知道糊弄过去也没什么问题,可连街边小贩都能猜到的事实,掩耳盗铃的举动只会让沈仪在第一天就丢尽颜面,甚至还有可能被按上一个治妖不力的罪名。 “这死的也太巧了。” 陈济略感头疼的收回目光,自己怎么跟個扫把星似的,每次带来的消息都是麻烦。 “走吧,去看看。” 沈仪轻揉眉尖,掩饰着眼里掠过一丝躁意,随即起身拿上佩刀朝外面走去。 并非是别人所想的什么挂不住脸面。 相较于其他人,他知道林府里面藏了一只什么东西。 那只狐狸还是前身亲手给送进去的。 可以说它每犯下一桩血案,都要往沈仪身上记上一笔罪名,若它不慎被擒获,自己恐怕得跟着去一趟镇魔司大狱。 “……” 沈仪带着陈济走上大街。 街边投来的仍旧是清晨那般异样的目光,随着街边建筑从茅草垒墙逐渐变成了青砖黛瓦,这样的注视才渐渐消失不见。 在相对富裕的城东,差役身上这套衣裳的震慑力也在迅速下降。 直到那大气奢华的宅邸映入眼帘,朱红大门铜把手,两头石狮比衙门门口的还要高出半头。 此刻大门仅开了一人宽的口子,林家那位胖乎乎的管事,身穿绸褂,头顶小帽,愁容满面立在门前,挥手驱赶着人群:“去去去,这是该你们看热闹的地方?” “说什么看热闹,若是有妖,您老倒是知会一声,我等好去衙门求救。” 一群闲人无奈退开。 “哪有妖,没有妖!”林家管事拧巴着胖脸,垂头丧气道:“我已经说了八百遍了,没有那玩意儿。” “你个怂货,怕什么!难道是没看见街上的告示,沈大人能斩西郊的狗妖,斩不了你家的邪魔?” 人群中亦站着几个略有身份的人,可不给这管事面子,径直叫嚷起来。 “还沈大人……你们懂个屁。” 林家管事鄙夷的瞥过去,心思沉重,懒得搭理对方。 要说那位沈仪,自己可比这群人了解的多。 当初对方从城外救回了小姐,老爷心存感激,对此人礼遇有加。 没成想姓沈的却是个赌徒,三天两头钻上门来借银子,借出去的银子如同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哪里像什么好人。 也就最近这段时日安静了些。 老爷哪里信得过这种人,发现刘琦出事以后,连夜去了知县府邸,请来了那位瘦头陀。 别看那位身材奇瘦,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可对方曾经在青州的时候,却能常伴知县恩师左右,深得信任,刘琦生前见了对方也是一口一个前辈,丝毫不敢怠慢。 这般人物,到林家来查探了一圈。 最后的结论是……没有妖魔作祟,让林老爷无需担心。 至于刘琦的死,对方则是闭口不谈。 总之就是一句,没有妖魔。 以瘦头陀的地位,他开了金口,这事儿就算是敲定了,别说姓沈的没什么真本事,就算斩妖之事是真的,又能如何? 林家管事收回思绪,忽然发现嘈杂人群逐渐让开一条路来:“来了,真来了!告示是真的!” 只见佩刀青年缓缓走近,身后还跟着一个差役。 “哟,沈捕头……我家小姐不在府里。”林管事挤出勉强笑容,心底也是有些诧异,对方莫非没听过刘琦的名声,这种事情也敢来掺和。 听闻此言,沈仪略微蹙眉。 不在? “出城踏青去了,还需几日才能回来。”林管事摇头,接着道:“您要是找白薇小姐,还是请回吧。” “我不找她,劳烦带我去看看尸体。” 沈仪迈步踏上石阶。 狐妖不在,却死了个武道高手,这倒是奇怪了。 闻言,林家管事面露犹豫,若对方是来打秋风的,听到小姐不在家,也该转身走了,若真是来查探妖魔的……瘦头陀可还在府里呢。 念及此处,他故意加大了声音: “沈捕头,知县府里那位,已经来看过了。” 闻言,陈济先是一惊,随即松了口气。 既然有了高手出马,这事情自然迎刃而解,也用不上自己这帮差役操心。 围在远处的闲人们也是恍然大悟,怪不得林家这么镇定,嘶,可惜了,今日却是看不到沈捕头出手了。 说罢,林管事重新看向青年,脸上的意思很明显。 台阶也给出来了,这责任无论如何也甩不到你身上,径直转身离去,对你的名声也无丝毫影响。 “……” 沈仪垂眸看去,将管事极力掩饰的忐忑与无措收入眼底。 他淡淡道:“多看一眼也无妨。” 听了这话,林家管事终于惊讶起来,别说,还真像换了个人似的,要是以前,对方恨不得把麻烦抛得一干二净,全心全意搂银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纠结片刻,他苦笑着挪开身子:“您要是真想看看,那便随我来吧。” 管事转身推开门,正欲迈步,脸上的表情却僵硬许多。 只见在老爷的陪同下,两个奇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前者高高瘦瘦,看上去约莫五十来岁,眉毛如龙须垂下,穿着一身黑色长褂,形同竹竿一般。 后面那位中年壮如小山,粗糙的脸颊上是如钢针般的大胡子,神情沉闷,披着油腻的白色短襟,皮肤黝黑,鼓胀的肚皮像是怀胎十月那般恐怖。 瘦头陀噙着平静笑意,正欲和林老爷道别,抬起头便看见了门口的几人。 在管事心惊肉跳,想要开口解释的刹那,只见头陀笑意微敛,竟是拱手道:“这位可是沈小友,久闻大名,幸得一见。” 闻言,黝黑糙汉原本郁郁寡欢的低着头,此刻也是轻飘飘的朝这边看了一眼。 ------------ 第二十七章 你怎么才来 被瘦头陀的目光笼罩,陈济一时间竟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毕竟是热血未泯的年轻人,投身衙门只为混口饭吃,心思还是向往江湖的。 如今见了赫赫有名的江湖前辈,就连握住刀柄的手掌都在激动的发颤。 激动之余不禁有些感慨。 同样是跻身衙门差役,却连这般前辈都要客气的称沈仪一声小友,所谓江湖名气果然是靠拳头打出来的。 陈济摇摇头,想起沈仪浑身染血,慵懒坐在乡野,身前尸骨未凉的场面,又觉得一切都是应该的。 “前辈谬赞。” 沈仪拱手回应,继续朝前方走去,没有和对方继续互相吹捧下去的心思。 然而瘦头陀却是带着人拦了过来:“这位是我金刚门的师弟,人送诨号张屠户,从青州过来寻我,也准备在县太爷手下找个差事。” 沈仪点头示意,张屠户同样点点下颌回应。 “我有公事在身,就先不叨扰二位了。” 客套完毕,沈仪再次迈步,而瘦头陀略微移步,仍旧拦在身前。 “……” 沈仪平静看了过去。 所谓人各有志,他并不觉得瘦头陀拿钱办事有什么问题,若不是穿越过来就已经穿上这身衣服,断绝了江湖门派之路,他也想像对方这样加入门派,学点武艺,投身富户豪绅之家受人供养。 但如果对方收了钱,所办的事是指专门给自己添乱子的话,那就两说了。 “你我三人皆是沉心武学之辈,何不找个地方畅饮一番。” 瘦头陀呵呵笑着,伸手搭上了沈仪的肩膀:“老夫年岁大你许多,厚脸自称一声长辈,你还年轻,气势太盛,与我这种老头子多聊聊,没坏处。” 即便是站在后面的陈济,也感觉到了气氛里的微妙。 林老爷和管事沉默不语,眼眸暗淡。 他们都不是很相信沈仪的本事。 但相较起来,他们更不信瘦头陀的判断,但是生意人又哪敢在此等高手面前提出质疑。 若是衙门的人能再管上一管,总归是好事,没想到对方连这都要阻拦,沈仪一个小小差役,又怎敢在县太爷的红人面前造次。 在众目睽睽之下。 沈仪沉默片刻,缓缓拿开对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掌,轻拍了两下肩膀:“多谢前辈美意,只是今日还有公差在身,抱歉。” 他的动作让氛围瞬间凝固。 瘦头陀眼中涌现尴尬,老脸上涌现丝丝恼怒。 张屠户扭过头,浓郁胡须掩盖下,嘴角多了几分嘲弄笑意。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沈捕头最近高升了,统管柏云县一切妖魔祸乱。老夫说了此地无妖,乃是普通命案,林家哪有你的公差可办,还是说你信不过老夫?” 瘦头陀的嗓音里多了几分冷意。 沈仪瞥了眼管事,平静道:“带路。” “啊……好……” 他一個管事哪里敢掺和进这种争端里,唯一觉得震撼的,那便是一个曾经的烂赌鬼,现在竟能在瘦头陀面前保持镇定。 最离谱的是,瘦头陀好像还拿他一副没办法的样子。 早知道如此,老爷还不如直接去衙门班房,去什么县太爷府邸……屁用没有。 管事思绪飘忽,小跑着朝偏院而去。 待到三人消失在视野尽头。 林老爷连连抱拳:“两位前辈,多有得罪,沈捕头也是心系公务,您二位千万别往心里去。” 瘦头陀面目阴沉,挥袖跟了上去。 张屠户紧随其后,随意道:“师兄与他很熟?” “没见过,只是惜才而已,想着以后都在县太爷手下办事,互相有个照应,未曾想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师兄怕他知晓了咱们被妖魔唬住的事情,白白丢了脸面。” 听着对方话里有话,瘦头陀倏然回头,脸色阴沉,许久才平息过来:“你刚从青州来,以为这是小地方,心高气傲我不怪伱,但给我记住,这里的水比你想的要深。” 说罢,他继续往前走去:“你以为他又能有什么不同,等会儿还不是像我们一样乖乖找个借口出来。” 张屠户不置可否的闭上嘴。 两人交谈间。 沈仪二人跟着管事来到一处偏房,看着对方缓缓掀开白布,露出下方的尸首。 仅一眼,陈济对瘦头陀的佩服又增添了几分。 这是何等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只见床板上躺着一具结实的男子身躯,左臂只剩下了半条胳膊,腹部开了个大洞,里面被掏了个干净。 脸上两个眼眶空空如也,没了鼻子,整张右脸被舔的只剩下骨头,连肉丝都不剩一根。 “昨日还是好好的,就一晚上。” 林家管事闭上眼睛,用力搓揉着脸部,试图驱散身上的凉意。 他还记得刘琦刚到林家时,是如何的威风八面,气宇轩昂,现在却成了这副模样。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陈济眉头紧皱。 堂堂武道高手,哪怕撞上妖魔,又怎么可能死的悄无声息。 “发现他的人不是我林家的。” 林家管事叹口气,想说又不敢说,回头看了眼沈仪:“当初您送白薇小姐回来,她伤势痊愈以后,性情虽无变化,但记忆却是缺失了许多,记不得许多亲戚。” 说到这里,管事撇嘴道:“半月前,她说有个外面结识的好友要来家里做客,竟是个年轻男子,这事情本不该说出来,小姐还是黄花闺女,您二位听过便算,千万别往外说出去坏了名声……” 陈济点点头。 管事接着道:“老爷心疼小姐,又考虑到有个熟人相伴,或许有助于小姐恢复记忆,所以将此人留了下来,小姐与他甚是亲密,我等也以上宾相待。” “刘琦的尸首,就是在他的房间里发现的……小姐这几日又恰巧不在家……” “瘦头陀前辈与他聊了聊,说与他无关……” 听到这里,沈仪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林家人早就有了怀疑的对象,之所以去寻找瘦头陀,压根就不是为了寻妖,而是想要灭妖。 “他在哪儿?”陈济下意识问道。 “我在这儿。” 懒散的话音从门外传来。 一身黑衫的青年靠在门旁,伸手打了个哈欠,唇红齿白的脸庞上挂着笑意,他咧开嘴,两颗虎牙给笑容平添几分挑衅的意味。 他挑眉道:“你就是沈仪?怎么才来?” 话音中充斥着高高在上的味道,看沈仪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家奴仆。 ------------ 第二十八章 寅七爷 闻言,林家管事心里顿时发毛。 县太爷请来的高手认识沈仪也就罢了,怎么小姐带回来的外地人也认识他。 都是熟人,还除个屁的妖,别再合起伙来把林家给活吃了。 另一边,陈济的神情却是微微低沉下来。 如果说刚才只是七八分怀疑的话,黑衫青年这句话一出来,他完全可以肯定对方就是妖魔,只是披了层人皮而已。 原因无它。 对方的语气……陈济实在是太熟悉了,甚至勾起了些许不好的回忆。 这几年那些进城的妖魔,几乎都是这般和沈仪说话的,接下来便是替它们寻找新鲜肉食、亦或者抢哪家的姑娘。 念及此处,他下意识朝身旁看去。 沈仪脸上看不出什么波澜,似乎并没有觉得被黑衫青年的话语所冒犯。 他垂手而立,安静注视着刘琦的尸首,片刻后道:“都先出去吧。” 此话一出,林家管事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刮子,瞎带啥人回来啊瞎带!还嫌局面不够乱是吧! 外面那些闲人相信传闻也就罢了,自己在林家当了这么多年管事,咋还能脑子犯糊涂。 也不看看衙门,那是除妖的衙门吗? 胖管事蔫蔫的转身出门,陈济沉默不语,又看了沈仪一眼,确定对方并不是刻意降低妖魔防备,让自己在路过之时趁机给黑衫青年来上一记狠的。 他无奈拱手道:“卑职告退。” 两人走出偏房,正好瘦头陀两位也在前方站定,将管事恼怒的神情收入眼底,瘦头陀的脸色终于好了不少。 “瞧瞧我说什么,终究还是个年轻人,气势太盛!得了点奇遇,就看不清自己了,非得把脸面丢尽了才肯收敛。” “你我这些人,哪個没有奇遇,哪个不是天才,哪个像他那般不识好歹?” “蠢物就是蠢物,朽木不可雕也!” 听着师兄喋喋不休的嗤笑,张屠户兴致缺缺的蹲下,捻了根绿草叼在嘴里,又变回了之前的阴郁模样。 嘲弄之语钻入陈济耳缝,他冷冷看去,忽然觉得这所谓的江湖前辈,竟也和自己憧憬的那般全然不同,甚至令人反胃。 沈大人再如何不济,也独身去了六里庙村,斩获妖尸十三具,俸银不过二两四钱。 此人来了柏云县这么些日子,可还没出手过一次,一把年纪了还是个碎嘴子,小肚鸡肠,也值当每月六百两纹银? “小东西,你看什么?” 像是感应到什么,瘦头陀扭过头来,阴恻恻的眸光甚是森寒。 他可以忍沈仪,因为对方是同样悟了超脱了的初境武师,但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差役也敢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了? 墨黑的长褂无风自动,皮包骨的手掌探出袖口,五指握如鹰爪。 汹涌的气息瞬间朝着对方笼罩而去。 陈济脸色惨白,牙关紧咬。 换做平时,他深知隐忍的重要,绝不敢与对方正眼相视,低头认个错便揭过去了。 但此刻他心中却冲出一股无名鬼火。 搭在刀柄上的手掌倏然用力,银亮刀身出鞘,晃动着众人的目光。 “衙门办案,何时轮得到你这江湖武夫指指点点!” “沈捕头替朝廷办事,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此聒噪,给我闭嘴!” 此言一出,瘦头陀犹如雷击,愣在原地半天没说话,许久后才木然的讷讷道:“好好好,拿朝廷压老夫……” 林管事吓得双腿战栗,不自觉夹了起来。 要知道这群门派中人,最忌讳的事情就是被镇魔司所压制,别看瘦头陀好似没了怒气,实则话语中已然是多了几分杀机。 这小差役总有脱了这身衣裳的时候……不会是觉得沈仪能保得住他吧? 唯有张屠户蹲在地上,略微一怔后,吐掉青草,张开嘴无声大笑起来。 同时侧眸看向屋门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好奇。 有趣有趣,面对妖魔时都未曾拔刀,反倒是嘴了他上司两句,便忍不住朝初境武者拔出刀来,到底是何等人物才能在下属面前有这般威望? …… 相较于屋外的嘈杂,偏房却显得如此平和。 黑衫青年懒散的甩了甩手腕,走到刘琦尸首身旁,略带嫌弃的扯下剩余半截胳膊,大口大口咀嚼起来。 “原本还以为又要废些口舌,原来是你,倒是省了我的耐性,不必客气,我懂规矩,以后叫声七爷就成。” 沈仪平静看着对方进食,眼中无悲无喜。 短短几日,他见过了太多类似的场景。 心里仅有的波澜,也是因为刘琦是习武之人,而眼前这幕就是敌不过妖魔的下场。 “不是七爷说你,她当初跟我讲过,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伱,我等了这么久,怎么也等不到你上门,只好自己动手了。” 黑衫青年略有些烦躁:“以后每隔三日就过来一次,听见没?别嫌多,我呆不了几个月。” 沈仪之所以让其余人出去,只是为了一个问题:“她人呢?” “怎么,七爷说话不好使,非得她亲口告诉你才行?”寅七爷大口吞咽着血肉,紧紧皱眉,迈步朝对方走去。 他抬头盯着沈仪,擦了擦嘴角的肉沫,不耐道:“她出来玩久了,回北崖看看老娘,这两天就回来,你要是饿到了七爷的肚皮,用不着她,我顺手就给你收拾了。” 就在这时,寅七爷忽然发现沈仪眉尖轻蹙……就好像是有些失望,再具体点,跟自己年幼时掏兔子洞,原本以为有一大窝,结果只掏出来一只的时候差不多。 下一刻,对方垂眸看了过来。 那双眼眸中逐渐升起一缕凉意。 不知为何,寅七爷忽然感觉心脏砰砰的鼓动起来,浑身肌肉紧绷,那是身躯遇到危机后本能的惊惧。 自从他跨入初境以后,就再也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 “……” 陈济脸皮麻木,紧紧攥住刀柄。 瘦头陀面无表情的立于对面,林家管事就夹在中间,一脸哭相,恨不得拔腿就跑。 忽然,一道炸裂之音响彻院落! 咔嚓! 厚实的红木房门瞬间炸开,漫天木屑中,有道黑色身影倒飞而出,一口猩红喷洒。 被巨力裹挟着,轰然砸裂了青石地板,连连翻滚数圈才将力道泄了个干净。 张屠户悠悠站起身子,林管事唉哟一声抱头蹲了下去。 瘦头陀浑身微颤扭头,陈济呆滞拎着长刀,几人齐齐朝屋门看去。 在那破碎的房门后。 沈仪整理着袖口,神情漠然,身形从容不迫的踏了出来。 ------------ 第二十九章 你算什么东西 “你……你……” 瘦头陀同样和黑衫青年聊过,深知对方背后是怎样可怖的背景。 北崖的那群狐狸,即便是青麟老母也不敢轻易招惹,更何况自己这种从青州独身而来的江湖武师。 在它们面前低头不丢人。 他唯一没料到的就是,居然有人敢不低头? “咳……” 寅七爷五官扭曲,先前吞进去的血肉混着唾液被一并呕出。 他强忍抽搐翻身而起,怒目圆瞪,喉咙里的喘息声逐渐粗重的不似凡人,反倒是更像某种野兽。 “吼!” 他张开嘴,一道咆哮犹如洪钟大吕般震耳欲聋。 若是有初境修为傍身还好,像陈济这种有点武艺的差役,哪怕尽力维持身形,也不由踉跄退后了两步。 至于林家管事更是悲惨,直接瘫软在地,污秽之物染黄了绸褂。 “完了完了,林家要死人了!” 他带着哭腔,偷偷朝前方瞄了一眼。 只见沈仪仿若未闻,步伐稳健,不急不缓的拔出了三尺长刀。 相比起陈济的拔刀,他没有故作狰狞,咬牙切齿,反而显得有些随意,就像秋雨弥漫时,从怀里抽出一把油纸伞那般理所应当。 但在看见他抽刀的刹那。 寅老七却是瞬间收起了咆哮,眼中浮现惧意,然后转身就逃! 在屋内,对方出手的刹那,他便敏锐的捕捉到了那浑厚的气息,绝不是什么刚刚涉足初境……至少也是初境大成的高手。 寅老七双腿发力,伏着身子,一步就冲出六丈远。 连回头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见他这狼狈的模样,就连金刚门的师兄俩都流露出些许讶异。 同为初境,何至于怕成这样。 “朝廷办案,我等是不好插手的。” 瘦头陀似乎是猜出对方忌惮沈仪旁边的帮手,忽然阴阳怪气的接了一句。 张屠户看了他一眼,慢悠悠的叹了口气。 然而即便如此,令人不解的是寅老七依旧没有停步的意思,反而蹿的更快了些。 下一刻,沈仪身形灵动,两三步便悄然出现在了黑衫青年的背后。 他手中长刀倏然劈下,汹涌袭来的凌厉与凶狠,终于让寅老七背脊发凉,忍不住回头以手肘去抵挡。 嗤啦! 长刀裹挟着猩红与灰白交织的气息斩下! 锋锐的刀刃仿佛扯纸一般撕开了寅老七的皮肉,坚硬的手肘骨骼应声而裂,肆虐的刀气透过胳膊,在对方脸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豁口。 豁口一直延展到他的右肩,发出滋滋的腐蚀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周围皮肉化作脓水。 随着血浆喷洒,寅老七脸部有一缕缕暗黄毛发钻出,属于野兽那抹臭烘烘的味道蔓延开来。 暗黄皮毛之上,黑色纹路展示了对方真正的身份。 它身上套着的“人皮”失去作用,张开血盆大口,赫然是颗狰狞虎头。 寅老七强忍疼痛,视线被猩红模糊,慌不择路的朝旁边逃去,同时惊恐吼道:“你这疯子!她不会放过你!” 这话像是说到了瘦头陀心坎里。 他震撼看向沈仪,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张屠户看着朝自己冲过来的虎妖,咂咂嘴,伸手从腰后抽出一把平平无奇的杀猪刀,在他宽大的手掌下,黑漆漆的杀猪刀更像是一把玩具。 想了想,他反手改用刀背,粗壮的手臂扬起,狠狠朝着对方砸下。 在凶悍的力道之下,本就慌乱的虎妖被再次砸飞回去。 它手足无措的想要抓住什么,猩红的视野里忽然多出一张干净的脸庞,对方斜睨向自己,动作干脆又果决。 噗嗤! 银光掠过。 尸首分离,依次落地,溅起些许灰尘,迅速庞大了数倍,化作强壮肥硕的虎躯。 沈仪收刀入鞘,弯腰将修长有力的五指刺入对方小腹,略微摸索,取出一枚小小的兽元。 【斩杀初境前期虎妖,总寿五百二十年,剩余一百三十二年,吸收完毕】 “你脑子坏了?!” 瘦头陀含怒朝师弟瞪去:“提醒了你多少次,不要给我找麻烦!” 张屠户收起杀猪刀,没搭话,重新扯了根青草叼在嘴里,面色微变,赶忙吐了出来:“呸,伱家还养狗吗,怎么感觉沾了尿,一嘴的骚气。” “多谢。” 沈仪将兽元收起来。 “我手贱而已,看到什么都想拍一拍。” 张屠户看过去,不在意的笑了笑。 “混账……混账……”被无视的瘦头陀气的手发抖。 沈仪收回目光,注意到了陈济手中的刀,神情间多了几分疑惑。 “有点紧张,拿出壮壮胆子。” 陈济把刀往身后一藏,挤出个勉强笑容,眼中略带几分惭愧。 对方到底还要斩多少头妖物,才能证明他并非那种与妖魔同流合污之人。 先前的无名鬼火,实际上还是连自己心里都质疑了,否则又何惧别人的风言风语。 只不过…… 沈大人的武学进展未免也太快了!这还是陈济第一次亲眼看见对方斩杀大妖,在沈仪手里,那虎妖竟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生出过半分想要反抗的心思。 唯一能安慰一下自己的,就是对方用的并不是伏妖刀法。 说明沈大人应该早就在暗自习武了,大概率是有别的师承。 “行了,把妖魔尸首带上,回衙门。” 见他不愿细说,沈仪也没有追问。 “卑职遵命。”陈济麻利的迈开步子。 就在这时,旁边又传来那道阴恻恻的嗓音。 “沈小友,他可不需要壮壮胆子,他胆子大到差点拿刀砍老夫哩,还问老夫是什么东西。” 瘦头陀冷笑着走了过来。 真不是穿着朝廷的衣裳,就能在江湖武师面前猪鼻子装象的,即使不玩那些私下的手段,光是你顶头上司就能压的你说不出话来。 闻言,陈济动作微滞,心里涌现些许悔意。 本来现在除妖就已经很麻烦了,又何必为了一时之气惹来更大的麻烦。 念及此处,他低下头揉了揉脸,正想该如何道歉,却听见沈仪淡然的问话。 “你真是这么说的?” 闻言,陈济浑身一僵,无奈道:“说了。” 瘦头陀冷笑更甚,垂手站着。 沈仪点点头,转身朝他走来。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情,老夫也不是没有气度之人,只不过沈捕头,你也该多管管那你下属……” 瘦头陀话还没说完,便看见沈仪在身前站定,手掌按在刀鞘上。 他投来平静目光,薄唇微掀,嗓音略带几分讥讽: “所以。” “你是什么东西?” ------------ 书名更改单章 各位读者大大们,本书即将从《氪命武道:我横推妖魔乱世》更名为《从斩妖除魔开始长生不死》。 非常感谢大家的收藏。本书试水推成绩较差,虽然很不好意思麻烦大大们,但还是希望大家明天(周二)更新的章节能帮忙点一点,也就是翻到最后显示追读人数的那一页。 可能会给养书的读者大大们带来一些不便,但新书的成绩对小萌新真的很重要,不甚感激! 更新时间是每晚十一点到十二点。小萌新再次拜谢! ------------ 第三十章 豪横的林老爷子 沈仪问完,仍旧淡定的注视着他。 以至于瘦头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差点以为对方真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片刻后,暴怒自心头涌现。 他目光阴鸷,呼吸急促,从来到柏云县那天开始,还从未有人敢这样挑衅自己。 瘦头陀五指紧攥,指甲刺痛掌心。 恨不得全力一掌劈开对方的头颅。 但不知为何,在对方古井无波的眸光笼罩下,他莫名的感觉有些慌乱,手掌也迟迟抬不起来,难道是自己在府邸里安逸久了,失去了争斗之心? 不,只是没必要和一个死人计较,太不明智。 得罪了北崖狐妖,对方哪里还有活路,何须自己亲自动手。 想到这里,瘦头陀重新挤出冷笑,只是少了几分底气:“不愧是衙门中人,沈大人比知县还威风些,是老夫不知趣了。” 闻言,沈仪点点头,转身欲走,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带着些许关切道:“一把年纪了,别老是这样歪着嘴笑,容易面瘫。” “吭……” 瘦头陀下意识调整着嘴角,随即眼皮剧烈抽搐起来。 看着对方慢悠悠走远的背影,他心口突然发闷,嘴里多出一抹腥甜。 张屠户走近师兄旁边,略带可怜的瞥了他一眼,接着迈步离开了林家。 “家里居然藏着如此凶悍的虎妖!” 姗姗来迟的林老爷瞪大了眼睛,看着陈济将硕大的虎尸装在板车上绑好。 又看了眼留在原地的瘦头陀,低眉顺眼的陪笑两声,三两步朝沈仪追去。 “沈大人,留步!” 他虚浮的身子再加上华丽繁琐的服饰,哪里跑得起来,只能连连呼喊。 沈仪疑惑停住脚步。 “我是为先前之事道歉而来。” 林老爷羞愧的弯腰拄着膝盖,讷讷道:“你救了小女,我却怀疑是你勾结妖魔害了小女,让她丢了记忆,之所以放回家里来,也是为了骗点银子去赌档耍乐……” 闻言,沈仪的神情略显僵硬。 “是我这做买卖的狗眼看人低。”林老爷悔不当初的长吁短叹,却没发现沈仪悄然扭头看向了别处。 “您是个好人,白薇被妖魔所蒙蔽了眼睛,今日若非沈大人,恐怕我林家就要被那虎妖吃個干净。” “……” 又听到这个名字,沈仪陷入沉默。 前身留下的诸多麻烦里,只有这件是最要命的。 要么斩了狐妖,杀它灭口。 要么除掉真正的林白薇,从此和北崖狐妖同流合污。 几乎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方才果决利落的一刀,不仅劈下了虎妖的首级,同时也替自己斩断了退路。 沈仪自认就是个普通人,同样会患得患失。 不如干脆点,随心意而动,何必磨磨唧唧像个未断奶的孩子,这也舍不得,那也放不下。 “不必如此,食朝廷俸禄,办职责之事,理所应当。” 沈仪收敛心神,看着陈济拖着板车过来,轻点下颌与林老爷道别。 “理所应当……”林老爷符合着点点头,嘴角却流露涩意,好一个理所应当,若真是如此,自己给知县上供了这么多白银,怎么不见瘦头陀理所应当的拿钱办事。 “沈大人,要不等白薇回来,我请您上门饮茶?她也曾拜师学艺,略通武学,你俩年纪相仿,应有许多话可以聊。” 闻言,陈济下意识皱起了眉。 柏云县谁人不知林家独女貌若天仙,不知有多少好男儿对其垂涎欲滴,和她相比,自家妹妹虽说也是小家碧玉,但无论家世还是见识可都差太远了。 等等……为何要拿妹妹和林家小姐比较。 陈济拍了拍脑门,况且以沈大人如今的武艺,也未必看得上那种和妖魔厮混过的女子。 “您看?”林老爷小心翼翼望过去。 沈仪垂眸看向腰间的佩刀,缓声道:“也好。” 得到肯定的答复,林老爷顿时喜出望外,虽然对方的神情有点奇怪,但都是年轻人,多接触接触,说不定就成了呢! 陈济翻了个白眼,果然,哪怕其他都变了,沈大人那颗躁动的心还是不会变的。 就在这时,换了干净衣服的胖管事费力拎着一个大绸袋子,吭哧吭哧的将其放到了板车上。 陈济光听声音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从板车晃动的幅度来看,至少也有八百两,换成差役俸禄,差不多三十年。 “千万莫要推辞,您要是不收,我实在过不去心底这道坎,况且这斩妖银连朝廷都是默许的。” 林老爷连连拱手。 “知道您爱耍乐,铜板不够方便,宝钞不够气派,所以都是准备的现银。”胖管事乐呵呵的邀功。 沈仪走到板车前,掀开绸布包裹,看着里面明晃晃的银子,平静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嫉妒。 狗大户!真该找根路灯给这些人挂上去。 两个加蛋的煎饼才十文钱,这些银子够把小贩全家裹在煎饼里。 “确实有这个说法。”陈济也是叹了口气,人家随手一笔银子,单凭自己给妹妹攒一辈子嫁妆都凑不够。 沈仪随意翻弄两下,挑出两枚十两重的银锭,扔了一块给陈济:“就这些吧。” 也不能白帮林家养闺女,伙食费还是要出点的。 将剩下的推下板车。 没有再给旁人多言的机会,留下林老爷愕然立在原地,沈仪迈步出了林府。 陈济诧异的握着银锭,然后拉着板车急匆匆跟了上去。 “沈大人。” 走上街道,陈济终于想问问刚才的事情。 他是真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轻易的就和瘦头陀翻脸了。 “以后做事之前动动脑子,你的命又不是捡来的。” 沈仪伸了个懒腰,朝着街边的酒馆走去,盯着墙上的一枚枚木牌:“来壶花雕,烧鹅腿,要左腿,再蒸一条鱼……” 看着他点菜的背影,陈济揉了揉小腹。 沈大人这话说的,像对方的命是捡来的似的……即便是捡来的,又凭什么为不相干的人出头。 甚至还请吃饭。 直到沈仪拎着瓦罐和荷叶包离开,陈济略微张嘴,疑惑道:“咱不在这儿吃吗?” “谁跟你咱了。” 沈仪回头,神情古怪:“想吃自己买去。” 懂不懂什么叫公私分明啊。 一月就二两四钱银子,还请吃饭,请你吃屁差不多。 “……” 陈济掏出十两银锭,看看银子,又看看对方,心中感慨万千: “真是个怪人。” ------------ 第三十一章 林白薇的身份 天色渐暗。 沈仪照例敲门,然后推开。 林白薇一如既往的躲在后院,听到他的声音后才探出头来。 与昨日湿漉漉的模样不同,女人今天换上了那套白衣,修身长衫衣袂飘飘,仿若出尘,若是那张精致脸庞稍微收敛一下馋意,不要动不动就咽口水,倒也称得上仙姿绰约。 “嘻,我闻到肉香了。” “是不是发俸了?” 她伸手接过沈仪手中的瓦罐和荷叶包,迫不及待的放在桌上打开。 沈仪看着她的侧影,略有些艳羡。 无论是吃火烧还是佳肴,居然能露出同样的笑脸,若是自己前世能有这般心性,说不定就不用活得那么费劲了。 “身上又是血渍,你每天出门……” 林白薇故作无意的调侃着,然而随着荷叶和瓦罐被揭开,她略微蹙眉,脸色冷淡了不少。 沈仪见她脸色有变,不知发生了什么。 但也懒得管,爱吃不吃。 他坐到桌前,伸手抓起鹅腿,脆皮与肉汁的香气在舌尖绽放,倒是掩盖了略显寡淡的缺点。 林白薇鼻尖微动,她干脆闭上眼,抱紧双臂:“腻死了!一点胃口都没有。” 沈仪白了她一眼,直接对着壶嘴饮了一口花雕。 林白薇双眸睁开一条缝,睫毛轻颤,用余光瞥向他,贝齿咬住红唇:“你若吃不惯烧饼,明日买些生肉和酱油,我做给你吃好不好,何必去抢别人……” “你会做饭?” 沈仪抬起头,有些诧异。 “不会做饭早饿死了,不是哪里都有食肆的……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林白薇扒拉着手指:“一斤猪肉大约二十文,你每月俸禄节省点,算上柴米油盐,几乎每天都能吃上肉,我还会针线活,衣服鞋子破了也不用换新的。” 晦暗的房间内,沈仪沉默看着她如数家珍的模样,又想了想林老爷随意拿出八百两纹银的豪横。 “伱真是林家小姐?” “你是不是耳聋。”林白薇气闷,怎么就是说不听呢。 一个食朝廷俸禄的清白差役,不是和妖魔混在一起,就是欺负普通百姓,白瞎了这身资质。 换做以前,自己非得把对方耳朵揪下来不可。 女人气鼓鼓的模样甚是乖巧,沈仪移开视线,从腰间掏出几枚碎银扔在桌上,打断了对方的喋喋不休:“你爹给的。” 此话一出。 林白薇顿时怔住,视线在银子和沈仪身上的血渍上来回扫过。 “你去找她了?” 没等对方回话,她倏然站起身子,俯身将俏脸凑到青年面前,焦急道:“你知不知道问题有多严重,它们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北崖狐妖有长辈云游至此,之所以没进城来,是忌惮我的身份!但你若是真动手杀了它的晚辈,将其彻底惹怒,谁也保不住你!” 她显然是真的急了。 沈仪感受着扑面而来的芬芳,神情镇静:“所以,你是什么身份?” 闻言,林白薇话音戛然而止,沉默良久,闷声闷气道:“这句你倒是听到重点了。” 沈仪同样起身,面无表情,毫不犹豫的掐掉了心中生出的那丝异样情绪。 这女人果然还藏着话,她身上的麻烦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的多。 “吃饭吧。” 沈仪回到床上坐下。 “反正我不是坏人。”感受到了他的疏离,林白薇坐了回去,用筷子戳着黄鱼。 这次她是真没了胃口,许久后才低声道:“我爹没事吧?” “暂时。” 沈仪大概明白对方现在的心情:“狐妖不在府上,但是把其他妖魔带进了你家。” “谢谢。” 青年身上的血渍和桌上的银两已经说明了什么。 林白薇努力让颤抖的手平静下来,抱着瓦罐小口小口抿着鱼汤。 她缓和着呼吸,情绪逐渐平稳。 沈仪想起对方之前说的话,她一定要活着……原来更确切的意思是,即便是亲父母生死难料,也得活着。 在林白薇口中,所谓的狐妖长辈,竟也忌惮于她的身份不敢进城。 “我要加钱。” “什么?” 在林白薇讶异的目光中,沈仪拿着抹布仔细擦拭刀鞘:“我说,两本初境武学不够,我要玉液境的,照旧是两本,而且我要提前收一本当作定钱。” 既然身份有了变化,价码自然也不同。 林白薇默默盯着他,竟然接受了这般“趁火打劫”,她重新拿起筷子夹着鱼肉:“我只能记住一本,你给我准备纸笔,三天后给你。” 女人用力咀嚼着鱼肉,以此掩饰双眸中涌现的委屈。 她不习惯在任何人面前示弱。 忽然,耳畔又传来了那淡漠的讨厌嗓音。 “刚才说的话还作数吗?” “什么话。”林白薇努力往嘴里塞甜嫩的鱼肉,香腮鼓鼓,唇边沾了油渍,不想被他听出自己嗓音的颤抖。 “烧菜做饭。” 沈仪将擦干净的刀鞘挂在墙上。 即便对方像个谜语人,但他还是大概捋清了思绪。 狐妖忌惮她的身份没有杀她,却随意的把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丢给了前身,这群狐狸再神通广大,还能日夜防着? 无非就是想借前身的手做掉这个女人。 那自己有何特殊之处? 思来想去,沈仪也只能想出差役这個身份,由此便能轻松推断出林白薇支支吾吾想要掩盖的事实了。 啧,林家将独女送出去拜师学艺,合着最后送进了镇魔司是吧。 她最怕的哪里是什么狐妖,分明就是自己啊。 若是被朝廷差役所害,就能让狐妖们从此事中轻松抽身,把锅甩得一干二净。 要是自己当初心念稍微想错分毫。 真一刀斩了这个女人,亲手杀了镇魔司的人。 沈仪光是想想被整个大乾朝悬赏的场景,便有些后背发凉,顺便在心中痛骂前身那个见色眼开的玩意儿。 什么女人你都敢碰! “……” 林白薇哪里知道沈仪的诸多心思,她吞咽着鱼肉,用力吸了吸略微发红的琼鼻,嗓音沙哑道:“做就做!” 不就是做饭么,撑死你! 她小手把筷子捏的咯吱作响,等自己熬过这个月,想办法解了封印。 到时候一定要准备一大盆刷锅水,捏着他鼻子往下灌。 念及此处,林白薇心情稍好了些,取过酒壶咕咚咚一饮而尽。 ------------ 第三十二章 首次受挫 林白薇打扫完桌面,抓起沈仪换下来的脏外衫,一言不发的去了后院。 待到屋内陷入寂静。 沈仪拿出那颗还沾着血丝的兽元,又看了看面板。 【剩余妖魔寿元:两百二十六年】 他闭上眼,心里略微涌现火热。 果然,麻烦和机遇总是相伴的,若不是前身做了蠢事,自己又如何能轻易获得关于玉液境的武学。 只是不知道会是哪方面的武学。 最好的自然是内功,其次刀法也不错……妖魔寿元又有些不够了。 那群和前身勾勾搭搭的妖物,如今很少再和自己联系,真是人走茶凉,太现实了点。 至于出城降妖。 沈仪偶尔也这样想过,但看看林白薇的惨状,又觉得有些不妥。 别看县城里几乎没有像样的高手,守备羸弱,但背后站着大乾朝,妖魔们除非安生日子过腻味了,否则轻易不会把事情闹大。 暗地里偷几个人吃,与大张旗鼓的攻陷县城,完全是两个概念。 可一旦要是走出去,不慎撞上凶妖…… 沈仪不觉得自己有机会被绑起来关在床底下,还能遇上个这么大方的人,拿着可怜的俸禄养活自己。 更大概率是被尖牙利爪扯碎身子,顶多在妖魔咽下血肉后,竖起大拇指夸一句今天的外卖真滑嫩爽口。 “……” 想起刘琦的死状,沈仪侧过身子,眼中略过感慨。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胳膊上冰凉蠕动的触感。 几乎瞬间,沈仪眼眸中的感叹化作森寒杀机,十二個大窍同时运转,锐利气息在体内暴动! 他猛地掀开被子,只见一黑一白两条杯口粗的长蛇缓缓扭动身躯,从靠墙的床缝里钻出,一条缠向自己大腿,另一条则是覆上了自己左臂。 它们慵懒的吐着蛇信。 沈仪双眸微眯,迅速伸手握住了墙上的佩刀。 相较于先前,他现在的感应何其敏锐,别说是浑身腥臭的妖魔,就连普通野兽,甚至于指尖大的爬虫都躲不过他的耳目。 但这两条蛇居然就在他毫无知觉的情况下爬上了床! 下一刻,蛇躯迅速变化。 两具白皙饱满的身躯显露而出,身上仅有些许鳞片遮掩紧要部位,一人噙着笑意枕在沈仪臂弯,另一人则是懒散的拥住他的腰,将浑圆修长的大腿压上了他的膝盖。 两女抬起头,脸庞艳美得甚至带了些邪性。 她们用食指慢悠悠的缠绕着鬓发,声如银铃,吐气如兰,带着几分妩媚:“沈郎,许久不见,可曾想过奴家?” 显了人躯,身上的气息终于流露出来。 沈仪静静看过去,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和自己相仿的味道。 那便是初境圆融,浑然一体,臻至圆满。 不再犹豫,右掌拔刀而出,银亮刀身在暗淡烛光的映照下,倏然被浓郁的猩红血煞所包裹。 这一刀直指白蛇女的脖颈,凶悍狠辣,毫无留手。 “嘶!” 白蛇女脸色骤变,翻身滚落下床。 黑蛇也松开了沈仪的腰,手掌朝上探去,掌心指腹瞬间被泛着金属光泽的黝黑鳞片覆盖。 她伸手握住刀刃,正想说话,艳美的脸上忽然泛起惊色。 只见她最信任的黑鳞,在触及刀刃的时候竟是响起了滋滋的声音,刹那间便被腐蚀开来。 指缝里有暗红血液渗出,很快化作血线染红了刀刃。 白蛇女瘫在地上,心口丰满止不住的起伏,她心有余悸的摸着脖颈,眼中涌现惊怒:“你疯啦!” “奴家的确听闻沈郎性情大变。” 黑蛇女死死握住刀刃,另一只手缓缓摊开,数不清的金粒子洒落在床上:“可还是想不明白,为何连生意也不做了?我们只不过是奉老母之命,让你请彩华坊的师傅去山里,替她打几件漂亮的首饰罢了。” 说话间,她额上有香汗渗出。 对方这哪里是性情大变,分明是脱胎换骨。 刚才这一刀看似简单,实则熟练老道,返璞归真,即便是天资卓越之辈,也得下个几十年苦功才能有这般韵味。 气势更是强悍,丝毫不弱于自己数百年的修行。 即便姐妹俩人一起出手,也未必拿的下对方。 “既然沈郎不愿再做这些琐碎之事,明说即可,奴家这就离去。” 黑蛇女说着,朝旁边使个眼色。 见状,地上的妖女重新化作长蛇,随即身上多出浓雾,竟是凭空消失在原地。 “……” 沈仪眼睁睁看着白蛇消失,略微蹙眉。 面前的两头畜生,绝对是他见过的最强妖魔。 能接下自己一刀并不出奇。 但这诡异的敛息手段,还有这消失的本事,倒是让他大大开了眼界。 若是自己也能学会…… 念及此处,沈仪重新看向眼前这个覆着黑鳞的白皙女人,眼中多了几分温度。 在这灼热的注视下,黑蛇女感觉又看见了曾经的那个色中饿鬼,片刻后才发觉不对,对方似乎在意的并不是自己的身躯。 她低头看向小腹,随即咬牙。 这该死的混账,居然打起了自己兽元的主意! “姓沈的,今日我不与你争斗,你等着,我回去禀告老母!你有胆子的就别躲!” 黑蛇化出本体,嘶嘶吐着信子。 就在这时,它余光扫过屋内,忽然发现后院门口多出一道身影。 白衣女人身形高挑,安静靠着墙,侧颜清冷。 她只是淡淡的瞥了此处一眼。 黑蛇立起身子,鳞片炸起,半天说不出话来。 怪不得姓沈的忽然有了一身强悍武艺,丝毫不把老母放在眼里,这是攀上高枝,不念旧人了! “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黑蛇恨恨盘了身子,再不提青麟老母,祭出黑雾将身躯包裹,连带着床上的金粒子一起,径直消失在了原地。 屋内只剩两人。 沈仪看向门口,神情略显失望。 果然,自己对妖魔见识太少的缺陷还是显露出来了。 打那些野妖还行,对上这种有点背景的妖魔,连对方的手段都看不明白。 “……” 林白薇垂下双手,悄然看向青年,将对方的神情收入眼底,震惊之余不免又被气笑。 原本以为沈仪是个隐藏颇深的差役,只差旁人点醒就能从凡胎超脱,还想借机拿捏一下他。 经过两天接触,她也猜出是自己看错了,对方至少也是跨入了初境。 只是完全没想到,沈仪已经成长到了能独自震慑两大初境圆满妖魔的地步……然后他竟还不满意?! “它们是青麟老母最看重的侍女,即便是镇魔司校尉出手,稳妥起见也得出动十位以上,还要提前布下伏妖法阵,才有可能将其击杀。” “还是说,伱可惜的是刚刚没能多感受一下它们的身子?” ------------ 第三十三章 高手来投 沈仪最可惜的是,没能扯着某人的大旗多斩几头妖物。 当然,这话不能直说。 他将刀鞘取下,重新把佩刀压在手臂下方,虽说有点硌人,总比脑袋掉了还不自知的要好。 见他这副谨慎模样,林白薇抿了抿红唇。 若是自己当初也能再小心些,又何至于落得今天这般下场。 她去柜上取了纸笔,来到桌前坐下,又往灯盏里添了些油。 在摇曳的灯火下,她闭上眼,一边磨墨一边回忆。 片刻后,林白薇认真的誊写起来,在其修长手指晃动下,一个个娟秀小字跃然纸上。 “你干嘛,不睡觉?”沈仪回过头。 “拿不到东西,你睡得着吗。”林白薇撇嘴。 都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普通人,装什么镇定。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被妖魔掐住脖颈,近乎断气的刹那,即便同僚很快斩下了它的脑袋,自己还是心悸了整晚。 若是当时有人能陪在身旁,也不至于半夜被噩梦吓哭惊醒。 “……” 沈仪沉默许久,闭上眼。 等到鸡鸣时分,他缓缓起身,瞥了眼桌旁打呵欠的女人。 果然还是不行……即便知道她来自镇魔司,沈仪仍旧不习惯睡觉时旁边有个穿衣服的活人。 “嗯,抄完一半了。” 林白薇揉着手腕,仔细检阅起来:“别嫌慢,这种东西但凡错一点,都会出大问题。” 沈仪换好干净衣服,点头道:“辛苦了。” “啧。”林白薇故作惊讶:“原来你会好好说话。” “毕竟我还指着拿你去林家换点银子,你知道的,我很缺钱。” 沈仪整理好袖口,提上佩刀出了门。 柏云县不大,很多事情只需要一個晚上就能传遍。 天色尚早,一群人就已经围在了班房院子外面,闹嚷着将门口挤得水泄不通。 不知是谁喊了声:“沈捕头来了!” 沈仪身前顿时多出一条宽敞的小路,他疑惑看向前方,只见陈济几人皆是急得满脸涨红。 “我再说一遍,这里只管妖魔,不管淫贼,更不负责帮你找丢了的钱袋子!” “胡说,老杨家的媳妇带汉子回家,就是那两个高个子去抓的!我亲眼看见的!” 人群瞬间嘈杂起来:“说不定我的钱袋子也是被妖魔取走了,沈大人,您可得替我做主啊。” “……” 沈仪沉默进了院子,摆手道:“关门。” 几人用力压住木门,好不容易才把门栓拉下来,累的坐在地上面面相觑。 张大虎胆战心惊道:“妈的,以前都是躲着老子走,现在反了天了,敢来闯老子的班房!” 话刚说完,他顿时发觉不对,赶忙朝着沈仪讪笑道:“您是老子,您是我亲老子。” 陈济笑着起身,忽然面色微变,朝身后的木门看去。 下一刻,木门被拍的砰砰作响。 “还蹬鼻子上脸了。” 牛家兄弟撸起袖子,顺势打开门,正想开骂,却蓦地浑身一颤,震撼抬头。 他俩已经算是大个子壮汉,而来人不仅比两人还要高出一头,身躯更是壮硕无比,特别是那鼓胀油腻的肚皮,看上去甚是骇人。 光凭这身板子,无需练武也能轻易挑翻几人。 牛家兄弟哪里见过这般狠人,颤巍巍的退开两步:“头儿,有人……有人找茬。” 陈济脸色凝重的站定,没敢轻举妄动。 他想不明白,金刚门的高手来这小小的衙门班房作甚,要是有他都搞不定的事情,这柏云县恐怕也没有第二人能站出来了。 “大白天的关门,我还以为走错地方了。” 张屠户叼着草根,朝着对面笑了笑:“伱真在这儿。” 沈仪并没有在其身后看见瘦头陀的踪影,拱手道:“前辈有何贵干。” “叫什么前辈,狗屁。” 张屠户挤身入院,淡然回应道:“我从青州受人邀请而来,如今被人嫌弃太过愚笨,正好我也看不惯他的聪慧,思来想去,你倒是和我一样愚,想着来混口饭吃。” 闻言,陈济差点没站稳。 一个有师承的初境高手,还能缺了饭食,简直荒唐。 别的不说,只要对方开价,就柏云县现在的处境,多少豪商愿意花银子把对方当祖宗供起来。 衙门上百个差役的俸禄加在一起,都不够请对方半个月的。 “首先,我不愚。” 沈仪无奈抬眸,随即摊手:“而且很穷。” “那我也不愚。”张屠户哑然发笑,径直朝里面走去:“同样也穷的叮当响,有口粗茶淡饭果腹就成。” 沈仪正想解释自己可能连粗茶淡饭都供不起,毕竟对方那肚子可不一般。 陈济已经急得直跺脚。 这他妈都什么脑子,一个放着真金白银不去拿,另一个看着高手送上门,居然还在想借口往外推! 他从腰间掏出银锭,用力往沈仪手里塞,眼睛差点没挤瞎。 沈仪瞥了眼陈济,将其推回去:“旁边玩蛋去。” 自己看上去难道很抠门吗。 “这谁啊?” 牛家兄弟可能不了解,张大虎却深知陈济的性格,每月的俸禄硬是半分都不舍得乱花,全给他妹妹存起来,怎么突然这么大方了。 “知县府里那位的师弟。” 此话一出,几人大脑瞬间发懵。 对他们而言,瘦头陀只是存在于传闻中的人物,至少也得刘典吏那个层次,才有机会见其真容,也仅仅只是见到而已。 如今同样层次的高手,居然就出现在了自家班房内,甚至还饶有兴趣的玩起了多少年没动过的石锁。 纯粹充门面用的石锁,少说三四百斤,对方用巴掌抬起来颠着耍…… “你平时就用这个练力吗?” 张屠户好奇问道。 “没有,我一般睡觉之前练武。” 沈仪面不改色的回道。 他说的也是实话,毕竟老是在街上推演武学,容易被旁人当作傻子。 “习武之事,最忌闭门钻研,我一个人在柏云县呆的心烦意乱,有空咱俩切磋切磋?”张屠户放下石锁。 “没问题。”沈仪点点头,正巧自己也很需要有人帮忙恶补一下有关的常识。 闻言,张屠户脸上突然多了笑意:“我现在就有空。” 沈仪:“……” “坏了,果然是来找茬的。”牛家兄弟晃了晃聪明的大脑袋,差点被这大胡子给忽悠过去。 ------------ 第三十四章 强悍的炼体武学 张大虎屏住呼吸,脸色紧张起来。 找茬? 要不要悄悄去通知其他班房,总感觉沈大人会被这莽子一巴掌拍死的样子。 陈济也略感不对劲,难不成对方口中说得好听,实际上还是为了瘦头陀找面子来的? “怎么样?” 张屠户歪了歪脖子,布满老茧的粗大手指将嘴里的草根捻掉。 沈仪沉默看去,对方的眼神很单纯,不带丝毫挑衅,唯有汹涌炙烈的战意。 他缓缓侧身,轻吐一口浊气:“来。” 话音将落,张屠户倏然出腿,三四百斤的石锁犹如弹弓上的泥丸离弦,带着刺耳呼啸,朝着那笔挺身影轰砸而去! 声势之大,速度之快,让旁人完全没有反应时间。 沈仪侧眸看了眼身后的院墙,右掌紧攥成拳,回身一拳刺出,在拳峰之下,石锁瞬间炸成齑粉。 “我看出来了,你是真挺心疼银子的。” 石灰遮掩了瞬间视线,那具庞大到夸张的身躯竟然已经出现在了青年身后。 两条粗壮胳膊仿佛铁链般由上而下抽打而来,这一下若是挨实了,两边肩胛骨恐怕会比石锁碎的更彻底。 沈仪神情镇定,略微俯身,在躲过对方鞭打的同时,手肘携全身之力上挑,狠狠砸在了张屠户胡子拉碴的下巴上。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 他脸上终于泛起了些许异样。 只见张屠户踉跄两步,震得整个院落都在轻颤,他伸手揉着下颌,竟像个没事人似的呲牙大笑:“好快的反应。” 能击碎妖魔坚硬骨骼的肘击,居然只能让其退后两步。 其他人看不出名堂,陈济却是瞳孔微缩。 就在昨日,沈大人一脚可是把虎妖都给踹翻在地,口吐鲜血,这胖子到底是什么怪物。 “……” 沈仪心绪微变的原因却并非如此。 刚才那一肘,自己是附着了窍穴气息,他并未指望能直接拿下对方,但是……这位青州而来的武师,到底是怎么在不调动气息的情况下,接下这一击的? 思绪间,他身形暴动,灵蛇八步的加持下,整个人犹如鬼魅。 张屠户虽然动作极快,但身形庞大的缺点也无法避免,就连低头都看不见脚尖,视野范围略窄。 可他眼中仍旧没有慌乱,任由沈仪数拳砸来,油腻皮肤坚韧得像百十层牛皮堆叠。 找准时机,肥大手掌在腰间一掏,那柄黝黑杀猪刀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狠狠朝地上斩去。 巨大力道下,杀猪刀却再次斩了個空。 反倒让沈仪抓住机会,趁他来不及收力的空挡,抬起一脚便踹在对方腰部,硕大身躯轰然倒地。 吓得牛家兄弟如受惊兔子似的朝旁边躲去。 “没劲!没劲!” “这般粗浅拳法,你使得再好又有何用,说实在的,连活动筋骨都不太够。” 张屠户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视线落在了沈仪腰间,舔舔嘴唇:“快快拔刀,屠户昨日瞧见了,你别想藏招。”” 闻言,沈仪揉了揉手腕,随即五指朝刀柄探去。 本想着只是切磋,但对方这副身板的扎实程度,单靠排云长拳,打下去确实没什么意思。 下一刻,银光携着红雾掠过长空! “来得好!”张屠户终于兴奋起来,双臂交错迎了上去。 长刀斩下,居然响起金铁相撞的清脆之音,他油腻的皮肤多出一道白痕。 “这是王八成了精?”陈济瞪大眼睛,呼吸急促。 然而张屠户脸上的笑意却是逐渐褪去,他盯着自己胳膊:“好刀法……” 话音未落,那长刀带着狂暴煞气已是连绵不绝的劈砍而来。 张屠户再次伸手连挡三刀,在第四刀斩下之时,他忽然一个驴打滚,狼狈躲了过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连连摆手:“停!让我缓一下!” 沈仪缓缓止住脚步。 陈济还没摸清头脑,怎么刚开打就结束了? 视线忽然扫过屠户举起的手臂,他莫名感到一丝寒意,只见先前那几刀竟然都砍在了同一个位置,当然,这只能证明沈仪控刀熟稔。 真正让他吃惊的是,原本只是一道白痕的地方,此刻被几缕红雾紧紧粘住,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能隐约看见白骨。 张屠户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强忍疼痛,运起气息一点点驱除红雾,许久后才抬头松了口气,啧啧称奇: “这手段,可不像好人呐。” “我喜欢!” 沈仪皱眉,疑惑对方为何不早用气息抵御。 张屠户已经激动的站起来,拍着肚皮叫道:“你觉得怎么样?” 沈仪点点头:“好强的横练功夫。” “想不想学?”张屠户一边说着,一边把目光投向了沈仪的佩刀。 “沈大人,不可!”陈济平日里很懂规矩,但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出声。 朝廷和江湖门派之间的关系,远比常人想象的还要复杂。 拿了他们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脱身的。 “啧,你急什么。” 被差役打断了话语,张屠户倒是没生气,颇有气度的笑道:“我投身而来,虽带了目的,不太光彩,但也不至于害了沈捕头。” 他踱步到沈仪身旁,轻声道:“你的刀法,是自己从伏妖刀法内领悟出来的?” 闻言,沈仪略感诧异的看过去。 “嘿嘿,见得太多了,一眼就觉得熟悉。”张屠户挑了挑眉:“镇魔司的武学,伱白给我也不敢伸手,但这自创的功夫嘛,哪有那么多规矩,恰巧我也稍有感悟,不如咱们换换?” 沈仪莫名心动起来。 如果能有对方的体魄,再遇到昨晚蛇女之事,自己又何须慌乱。 片刻后,他转身看去,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我没意见,但是这刀法你未必能学。” 张屠户略微一怔,随即喉咙嗤嗤发笑:“我当然知道,这般阴毒的手段,绝不是你一个朝廷中人能接触的,大概率领悟自某头妖魔的兽元糟粕。” “不是走投无路之人,亦或癫狂武痴,谁会做这种蠢事。” “你只管换来,哪有替别人考虑能否练成的道理。” 见两人聊到武学,陈济将剩下几个面面相觑的差役推出院落,随即自己也走出去,轻轻关上了院门。 ------------ 第三十五章 玉液.金阳八宝玄身 “我见你拳法粗浅,步法寻常,却偏偏每一种武学都使得出神入化。” “如此武学奇才,怎么进了朝廷,着实可惜!” 张屠户走进班房,抓起水缸咕咚咚往嘴里灌着凉水,摇头咂嘴。 “镇魔司不如江湖门派?” 沈仪对这些“常识”很感兴趣。 “那倒不是,镇魔司汇集大乾朝天下武学,论底蕴,论背景,那都是上上之选。” 张屠户放下水缸,接着道:“就是规矩颇多,非得从下往上一层层爬,像你这样的天才,若是入了金刚门,少说也要给你个长老亲传弟子的待遇,各种宝药神兵你都有优先挑选的资格。” 他叹口气:“现在却是不成了。” 沈仪疑惑抬眸:“为何?” “你想,若你资质平平,我倒是不介意替伱铺路,遮掩一下身份,但你如此资质,说是镇魔司不要你……鬼才信,整个青州没有一个门派会收你的拜帖。” 张屠户从怀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几页黄纸。 显然,他的心思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大大咧咧,单从昨日沈仪使用的灵蛇八步,就推断出了对方的处境。 “我六岁入金刚门,被师傅称作天纵奇才,可如今四十八岁,斩妖无数,兽元宝药吃了不知多少,至今也才开了七窍。” “原因有二,其一是金刚门和其余门派不同,讲究的是以天地气息淬炼自身,吸纳的气息大部分都消耗在了体魄上,所以进展要比旁人慢数倍。” 张屠户呲着牙,伸出胳膊:“效果你也看到了,刚才若不是想给你展示一下,我再祭出窍内气息,虽说拿你没什么办法,但自保却是绰绰有余。” “不过金刚宝体是不能给你的,你往这儿看。” 他将黄纸塞入沈仪手中:“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小玩意儿,也是为何我才勉强初境后期的原因。” 沈仪摊开纸页。 看不懂归看不懂,翻还是要翻两下的。 “江湖门派也有江湖门派的劣势,一旦脾气不好,得罪了某位,基本上就没什么出头的机会了。” 张屠户说起往事,神情倒是平静:“不给我玉液境的武学,我便自己琢磨,可惜花了十几年,也只是堪堪跨过那道门槛……只是猜想,你别当真,反正练到大成,至少不弱于金刚宝体。” “下半部就是关于玉液境的东西,等我想明白再与你细说。” 沈仪慢慢翻阅,面板浮现眼前。 【玉液.金阳八宝玄身上卷:(未入门)】 “……” 看清具体字样,沈仪强行平复着心绪,即使如此,呼吸还是紊乱了瞬间。 按张屠户所述,这武学只是初境范畴,再往上面就仅仅是猜想而已。 但现在经过面板验证,也就证明对方的想法是正确的,所缺的只是时间,等补全下卷,这就是正儿八经的玉液境武学。 相比之下,血煞刀法虽然狠辣无比,但成长性明显不足,还有特定条件限制,两者价值几乎不可同日而语。 沈仪陷入沉默,反倒是张屠户有些忐忑起来,抠抠脑勺: “虽然是我瞎想的,但基础部分借鉴了金刚宝体,嘿嘿,大概率不会出错……反正我练在前头,要是出什么问题,你再做决定也不迟。” “前辈有大才。” 沈仪仔细将黄纸放好,面露感慨。 自己在面板之中,光是推演一门初境刀法,就要花上整整五十年。 对方不借助外力,十余年便能完成如此操作,这才是真正的天才。 “都说了别叫前辈,你以为我开玩笑的,交换武学只是顺带而已。”张屠户咂咂嘴,朝门外走去,翻着白眼道:“我从青州走路过来,盘缠早花完了,以后得管你叫头儿混口饭吃……行了,你忙吧,刀法抄录好以后给再我便是。” 沈仪看着对方走远,不解摇头。 柏云县虽不大,但愿意养個初境武师的大有人在,对方为何偏偏就盯上了自己。 算了。 他关上新装好的房门,将目光投在了面板上。 【剩余妖魔寿元:两百二十六年】 原本这些寿元是打算留着,等林白薇抄录好以后再使用。 但经过昨天的事情,沈仪忽然对掌握一门保命手段略感迫切起来。 念及此处,他哑然失笑。 原本还剩一年寿元的时候,面对黑皮狗妖,自己都能毫不犹豫的冲上去。 怎么现在有了四十六年寿元,反倒被两头蛇女给乱了心神。 惜命还真是人之本能,即使是捡来的也不例外。 沈仪收敛心神,将妖魔寿元朝着这门新得来的武学灌注而去。 …… 【第一年,你学会了以天地之气淬炼体魄的本事,与当初的风雷宝卷不同,它不再是将身躯同化为容器,而是以气炼体,将血肉铸就成神兵】 【第二年,因你十二窍圆满,气息悠长不绝,这种水磨功夫对你而言没有任何难度,只需历经岁月磨砺,便能自然而然的脱胎换骨】 【第七年,玉液.金阳八宝玄身上卷入门】 【第十五年,你突破至小成】 【第二十九年,玉液.金阳八宝玄身上卷大成】 【第四十二年,你臻至圆满,肉身踏入了新的境界】 【妖魔寿元剩余:一百八十四年】 …… 不知道是不是推演新武学的时候浪费太多。 沈仪看见面板信息内水到渠成的一幕,居然还略有些不习惯。 这就结束了? 推演了这么多次,沈仪也发现了一个问题。 只要是不涉及资质的水磨功夫,消耗的寿元就极少,但要是讲什么悟性……消耗几乎没有上限。 张屠户的猜想先让自己给试了出来,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对方想的那般厉害。 他看向放在桌上的佩刀,撸起袖子抽刀在手臂上轻轻一划。 毫无反应。 沈仪依次加大力气,一次次看着刀刃弹开。 直到刀身上重新附着煞气,汇聚了浑身气息的一记血煞刀法斩下。 白皙结实的小臂上瞬间泛起一层玄光,红雾径直散去。 咔嚓一声脆响。 沈仪看着断掉的佩刀,神情诧异。 斩了这么多妖魔都没折,最后断在了自己身上。 会不会有些太夸张了。 这就是江湖门派的底蕴吗? 他弯腰捡起半截刀刃,佩刀不算便宜,但是可以赖在昨日虎妖身上,去工房再换一把就行。 ------------ 第三十六章 你该死 寂静班房内。 沈仪生涩的握住毛笔,虽不擅书法,仍尽力让每个字都看起来更清楚。 前身还是个泼皮的时候,为了穿上衙门的衣服,也曾是个勤奋钻研之辈,武学拳掌,人情世故,包括读书认字都略有涉猎。 有肌肉记忆在,字迹称不上好看,也勉强过得去。 血煞刀法乃是从面板中推演而出,将所有细节都灌入脑海,所以誊写起来并不困难。 待到放衙之时。 沈仪停了笔,晾干墨迹,这才伸手去拿陈济送来的饭食。 东街黄记的黄面馍馍,再加上街口小贩挑担叫卖的咸鱼,算不得美味,倒也颇为实惠。 几口将食物吞完,他站起来活动着身躯,推门而出。 只见院落内,张大虎浑身汗湿,苦不堪言的打着一套热身拳法,牛家兄弟和陈济则是重复挥刀,张屠户皱着眉头,瞧着姿势稍有不对,便是一脚踹过去。 “偌大的柏云县,就靠你们几個花架子斩妖除魔?” 张屠户听见声音,回过头来,不解道:“这也太次了,除了姓陈那小子稍微能看,其他的都是些什么啊。” 其余人还未说话,张大虎先叫开了:“谁乐意除妖?还不是那典吏老儿针对我家大人,非逼死我等才算完!” 闻言,张屠户略微愣住,好似想通什么,朝地上啐口唾沫:“这群混账。” 柏云县多妖的事情,他也是到了此地以后才从师兄处得知。 隐瞒妖祸的事情各地皆有,算不得什么奇闻,光是去年因此被斩首的县令就有十余个。 但借着妖物之手,做些铲除异己的事情,简直连脸都不要了。 “来。” 沈仪并未多言,将手中抄录好的刀法递过去。 自己必须要杀妖,才能获得足够的妖魔寿元,从根源上就和衙门的计划相悖。 别说是拿规矩压人,就算是来点阴暗手段,那也再正常不过。 “这么快。” 张屠户有些惊喜,伸手接过纸页:“我琢磨出来的东西,说白了只是炼体武学,在青州诸多门派之中,算是门槛最低的一类,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几乎不存在什么瓶颈。” 他将刀法收入怀中:“切忌心浮气躁,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 “多谢。” 沈仪点点头,与对方道别。 拎着嘱咐陈济买来的鲜肉和大料离开了班房。 “他还会烧菜做饭?”张屠夫抠抠脑勺。 “如果你曾见过半月前的沈大人。”陈济深吸一口气,继续稳稳站着桩,感慨道:“你就能发现,他这样的人,会什么都不出奇。” “是吗。”张屠户也不辩驳,只是笑了笑。 毕竟只是个小县城,未去过青州,哪里知道真正的天才有何等风采。 在他眼里,沈仪无论心性还是实力都很不错,比自己强,但也仅仅如此了。 …… 天际犹如火烧。 沈仪敲了敲房门,随即推开。 女人伏于桌面,青丝如瀑,白净小脸恬静动人,唯有轻蹙的秀眉,以及微微颤抖的浓密睫毛,略显几分不安。 沈仪缓步走去,看向对方小臂压着的厚厚一沓黄纸,墨渍污了边角,顺便还染了一些在对方唇角上。 他颇有些无语的捏着毛笔,将笔尖从林白薇嘴里扯出来。 “我的……别抢……” 她贝齿紧咬笔杆,嘟囔着睁开眼:“呸呸呸!” 随即心疼的看向那叠纸,赶紧伸手整理起来:“都抄了一半了……” 话音未落,林白薇注意到了沈仪手上的东西,脸上顿时多出喜色。 “这里交给你了!” 她接过鲜肉,转身就钻向了后院。 “……” 沈仪看着桌上散落的纸页,仔细将其收拢放好。 走进后院厨房。 只见林白薇扎了头发,游刃有余的取水洗菜,头也不回的挥挥手:“出去出去。” 感觉插不上手,沈仪干脆坐在院子里,捡起斧头开始劈柴。 待到天色渐渐暗淡,地上堆满了长短整齐的柴火。 米香与肉香交织着钻入鼻腔。 沈仪回过头,只见女人站在身后,用筷子小心翼翼夹着一块半肥瘦的炖肉,吹吹热气,精致脸颊上噙着自信:“喂,快张嘴,尝尝咸淡。” 身为两世孤狼。 他下意识后仰身子,刚想说点什么,对方便手疾眼快的将筷子捅进了自己嘴里:“……” “怎么样?”林白薇满脸期待。 谈不上美味,但意外的还不错,有点类似前世的大锅菜,糙是糙了点,但应该会很下饭。 “有点东西。” 沈仪丢掉手中的斧头,起身准备去端肉汤。 “那是。”林白薇轻哼一声,像个大厨似的把手背在身后。 就在这时,一阵猛烈踹门的声音响起。 砰砰砰! “姓沈的,给我滚出来!” 沈仪脚步微滞,蹙起眉尖,转身朝外走去。 林白薇面带疑惑,但没有多问,迅速进了厨房。 下一刻,五六个差役径直破门而入。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踏进房门。 前者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头,身着青衫,满脸阴郁,正是刘典吏。 后面的瘦头陀垂手而立,一副看好戏的局外人模样。 而在门外,陈济四人皆是被差役拿刀压在了肩膀上,挣扎着被摁在墙头,张屠户远远站在街边,脸色阴沉,海碗大的拳头死死攥紧。 “衙门信你,才委以重任,让你统管妖魔事务。” 刘典吏神情震怒,气得手指发颤:“两个晚上,我柏云县加上三村六郊,被掳走十余幼童,伱却舒舒服服躺在家里,整个班房蛇鼠一窝,知情不报……妄老夫待你如自家子侄。” 老头奋而开口,嗓音尖锐:“你该死!” “我们班房院门大开,没有收到任何消息!”陈济喘着粗气,大声辩驳。 哪家丢了人不着急,如今沈大人名声正盛,怎么可能不去找他,反倒去找刘典吏。 回应他的是一记清脆的巴掌。 刘典吏收回手掌:“还敢狡辩。” 话音间,二十几个青壮从街头走来,皆是手持弓弩,身上衣服与差役不同,竟是守城的军伍。 刘典吏侧身看向沈仪:“今日除不了妖魔,老夫就取了你的脑袋!” ------------ 第三十七章 猿魔的报复 “走!” 刘典吏大手一挥,一群人浩浩荡荡踏上长街。 “沈大人,请吧。” 瘦头陀负手而立,笑眯眯的看来。 沈仪随手关上门,双眸中掠过冷意。 这群人明显是有备而来,不仅找好了借口,甚至还估算了自己的实力。 十多个差役不仅腰挎配刀,还手持丈余长矛,剩下军伍则个个携带强弓劲弩,这些对于妖魔或者武师来说都不算什么,但如果加上瘦头陀掠阵牵制…… 再来两個黄皮子也得躺在那儿。 “我倒想瞧瞧,你们在弄什么花样。”张屠户脸色黑沉走来,站在了沈仪背后。 见状,瘦头陀脸色微变,却也没有阻止,只是挑眉笑道:“随你的便,我也不过是奉命陪同罢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 三人沉默迈步,在街边路人惊疑的注视下,朝着城外走去。 出了柏云县,大概三十里路便是石临村。 刘典吏明显心急如焚,阴着脸匆匆迈步,偶尔回头看向沈仪,眼中杀机便愈发浓重。 “这到底是除妖还是除咱们?” 就连张大虎都察觉出不对,又使劲挣扎了两下。 紧跟着便是两柄长矛移来,锋锐矛头紧贴他的脖颈,划出两道血痕。 “不是,这是要去哪儿?” 牛家兄弟倒是没有挣扎,只是看着众人经过石临村,居然仿若未见,径直钻进了一条小路。 “再往前可就是荒地了,你们不怕遇见妖魔?” 闻言,瘦头陀戏谑一笑,缓缓止住脚步。 几乎同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差役和军伍们让开一条路,随即猛地一脚踹在几人小腿,他们踉跄跪下,紧跟着被冰凉刀刃压住了脖子。 有同僚叹了口气,移开目光。 只见视野尽头,昏暗月光下,路边多出个茅草小棚。 一道高大身影立在桌旁,身着布衣,袖口手臂上覆着黑毛,正专心的往碗里斟酒。 坐着的那位身形瘦小,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背对着众人,像是在宵夜。 “坏了,点子扎手。” 张屠户略有些凝重的看去。 他终于知道师兄为何不介意自己跟来,眼前的竟是两头初境妖物。 其中坐着的那位,身上气息略带燥意,分明是刚突破不久,但那浑厚的味道,赫然是初境圆满。 站着的稍差一些,但也跟自己伯仲之间,甚至连身板都差不多……再加上身旁的师兄,以及三四十个差役军伍。 张屠户混迹这么多年,经验丰富无比。 呼吸间就已做出决断:“走!” 留得青山在,不吃眼前亏。 “人我给你带来了。” 刘典吏迈开步子,竟是壮着胆子走到凉棚旁边:“那几头猿妖非我所杀,你掳走幼童的事情我也替你压下……我知道伱是想引他出来……猿爷,我五十几岁老来得子,把我儿还我……” “闭嘴。”高大布衣猿妖放下酒壶,冷冷瞥了他一眼。 “好,好,我闭嘴。”刘典吏弯腰讪笑,顺便朝后面挥挥手。 军伍手中强弓瞬间对准了人群中的沈仪。 十几杆长矛同时下压,拦住了他的后路。 这时,那蓑衣老猿满足的打了饱嗝,将手中啃得干干净净的东西整齐垒在一旁。 它站起身子,用袖子擦嘴,借着月色,桌上整整十三个小巧头骨被舔的锃光瓦亮,眼眶空洞瘆人。 擦干净嘴角,老猿扭头看来,颇有礼貌的点头,嗓音沙哑:“谢谢。” 得了夸奖,刘典吏面露喜色,随即目光落到桌上,略感不对劲的扒拉着指头数了数。 紧跟着,他老脸倏然惨白。 身躯抖似筛糠,双腿发软,止不住的朝地上瘫跪下去。 刘典吏喉结滚动,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哑巴似的怪叫: “啊啊!啊!啊!” 看着那堆头骨,张屠户面露不忍,骤然转身瞪向瘦头陀:“你这癞疤脑袋,莫不是疯了!” “与我何干。”瘦头陀皱眉,摊手道:“我可什么都没做,只是奉县令之命,今夜陪同刘典吏过来彻查此事。” “真要说起来,你不应该问问沈大人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瘦头陀噙着笑意,将目光投向沈仪。 “放你娘的狗屁,一共就给四个人,要顾及柏云县二十万百姓,还帮着妖魔镇压消息,我若是镇魔司的,就该先砍了这群畜生的脑袋!” 张屠户气急败坏,还想再骂,却发现身边忽然少了一个人。 抬眸看去。 只见沈仪沉默走远,毫不在意旁边的长矛与强弓。 他来到陈济身旁,俯身抽出了对方的佩刀。 “先走!有的是机会!”陈济还没说完,便被旁边人一巴掌给摁了下去。 动手的差役盯着沈仪侧脸,半天挤不出一句话来。 很快,青年就走到了凉棚下。 两头猿妖漠然打量着他,年轻高大者嗤笑道:“你现在若是学他一般跪下,或许还有留个全尸的机会。” “给我杀了它们!蠢货!你不是喜欢出风头,现在本官令你,快杀了它们!” 刘典吏癫狂的揪着袖袍,发出野兽般的嘶嚎。 可惜这泣诉只持续了瞬息,便化作咕咕的涌血声。 随着刀光掠过,须发皆白的头颅噗通落地。 沈仪盯着两头猿妖,趁着刘典吏身躯还未倒下,随意将刀身在那青色盘领衫上擦了擦。 远处,差役们握着长矛的双掌忽然渗出汗渍。 军伍们咽了口唾沫,强弓早已瞄准那道单薄身影,箭在弦上,却许久没敢松手。 “好大的狗胆!” 瘦头陀楞了片刻,旋即大怒,大踏步朝前冲去。 他今晚奉命而来,并非伏杀沈仪的主力,只是为了保护刘典吏,顺便掠个阵而已。 谁成想这疯子居然站在两妖身前,先把典吏给斩了,更可气的是,那两头老猿居然就这样安静的看着! 换旁人见了,还以为今夜伏击的是刘典吏。 在他怒急之时,一条粗大手臂横空抽来,毫不留情的砸在了他胸膛。 瘦头陀噔噔倒退几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咆哮道:“你这蠢狗,莫非没看见他杀人?” 张屠户脸色狰狞,抽出杀猪刀就劈了过去:“我可去你妈的吧!” 与此同时。 两头猿妖漠然的眼神终于泛起波澜。 ------------ 第三十八章 徒手镇猿魔 蓑衣猿妖取下斗笠,稀疏的黑毛略显衰老。 它身形矮小,脑袋却颇大,唇皮翻动间露出两颗獠牙:“刀法不错,可惜刀不太行。” 年轻高大的猿妖单膝跪地,取出一截用绸缎裹紧的条状物,它小心翼翼掀开绸缎,露出一柄修长仪刀。 刀鞘笔直,整体呈墨黑色,油润发亮,其上有鎏金纹路。 它伸出双手,恭敬的将其捧起。 蓑衣老猿干瘦的手爪握紧刀柄,抽出泛着乌光的刀身,略带疼爱的端详起来。 不知是不是巧合。 沈仪发觉这群妖物,修为越高,就越爱模仿人。 黄皮子出行要坐步辇,但仍旧只陷于口腹之欲,脑子里想的是吃人,取名也是根据自己外表随意的叫个诨号。 这群猿妖就要穿人的衣服,从书里给自己挑个好听的名字,叫个什么通天,而且还要睡最娇嫩的女人。 至于青麟老母,甚至开始梳妆打扮,要掳走最好的工匠,造最漂亮华贵的首饰。 “我这刀名为……”猿通天屏住呼吸,双眸炽热,准备给对方好好讲讲这宝刀的来历。 沈仪收敛思绪,随即挥刀劈向了单膝跪地的高大猿妖。 打架之前还要先磕一個,什么毛病。 猩红煞气裹住刀身,势大力沉的劈向猿妖脖颈。 自金阳八宝玄身圆满以后,沈仪发觉自己的气力犹如雄浑大江,滔滔不绝,远超先前。 两头妖物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 年轻高大者还楞了一瞬,才仓促的伸手去拦。 也就是这短暂的迟钝,刀身仿佛切豆腐一般切断了它的颈椎。 茫然瞪着双眼的头颅滚落到猿通天脚边。 它端着仪刀,鼻孔快速收缩,骤然尖啸:“荒唐!荒唐!不识规矩的荒野村夫!” 便是自己,进食之前也要先用湿布擦手,三日一沐浴,五日一焚香。 何况是杀人的大事,更要自报家门,讲清缘由,我为何要杀你,又要如何胜你。 怎能……怎能把事做的如此粗糙不美。 尖啸中,猿通天瘦小的身子骤然跃起,手中乌刀连连斩出,又稳又狠,刚一出手就显示了扎实功底。 森寒刀气迸发,小小的茅草蓬子猛然炸开。 即便心绪混乱,猿通天手中乌刀进攻的轨迹却是有条不紊,玄妙无比,赫然也是一套修习圆满的初境刀法。 它不仅学人做事,甚至还习了武学。 “没有礼数,该死!” “杀我儿孙,该死!” “给我死来!” 猿通天佝偻身子嘶嚎着,步步紧逼,两条极长的手臂疯狂舞动,一刀更比一刀快。 如此狂暴的攻势下,沈仪面不改色,仍能做到步伐不乱,心底却是有些无奈。 这老猿明显不是普通妖物,应是受了谁人的指点,对方所使用的刀法,像是专门为它的手臂量身打造,那柄仪刀也绝不是凡物。 自己手中的官刀价值不过七两二钱,还要扣去工房的油水…… 先前还未觉得,如今对上同为初境圆满,而且武学也不输自己的对手,武器上的差距顿时明显起来。 若是继续持有无伤拿下对方的念头,恐怕会付出更大代价。 念及此处,沈仪眼神平静,瞅准空挡便是一刀斩出。 武器间的差距要比他想的更大。 仅仅是全力之下一次触碰,官刀竟然是被直接砍断,刀刃崩飞。 所幸早有预料,他顺势弃掉刀柄,不退反进,竟是强行拉近了两者的距离,修长有力的五指骤然攥拳。 打得就是个以伤换伤! 猿通天看出了他的想法,非但不惧,反倒露出狞笑。 自己贴身带了多年的宝刀,到底有多锋锐,只有它才最清楚。 以伤换伤?你哪里有命再出下一招! 下一刻,乌刀狠狠斩向了沈仪的肩膀! 没有想象中的血肉分离,也没有噗嗤的切肉声。 砰—— 随着金铁相交之音响起。 两者皆是一楞。 猿通天不可思议的握紧长刀,无论如何用力,泛着乌光的刀刃都无法下压分毫。 “……” 它抬起头,在沈仪眼中同样捕捉到了一丝愕然。 所以…… 你在惊讶什么?你刚才在躲什么?你做出一副哪怕受了伤也要反击的样子给谁看?! 刚刚回过神来,猿通天便被五根修长有力的手指扣住脸庞,雄浑力道的灌注下,整个身子被狠狠朝地上掼去! 它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了一般。 这力道绝不属于初境范畴,那是它梦寐以求的境界。 堪比玉液境的淬体武修,是如何拉的下脸皮,动手之前搞偷袭的? 猿通天想不明白,便被落下的拳头砸碎了半边眼眶。 血气充斥着鼻腔,它“嗬嗬”张嘴,满口的腥甜止不住的往外溢。 耳畔传来呼哧呼哧的拳风,仿佛索命的鬼差在低语。 远处。 张屠户又是一拳轰出。 他和瘦头陀师出同门,对互相的招式都极为清楚,一时半会儿根本分不出胜负。 但这一拳却出奇的立了功,狠狠砸在了对方的鼻梁上。 瘦头陀捂住口鼻,脸色痛苦,顾不得指缝间溢出的鼻血,双目悚然的朝远处看去。 “多大年纪了,还玩这套,想骗老子回头?今天我非得除了伱这个败坏门风的畜生!” 张屠户举起拳头,正欲再砸,却见这癞巴脑袋仍旧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身后。 他咬咬牙,转头看去。 然后背心渗出一股凉意。 只见数十个青壮愣愣站着,手掌软塌塌的提着长矛与强弓。 在最前方,沈仪按着那头老猿,漠然的砸下拳头,手背上沾满红白之物,粘稠的像是浆糊,滴滴答答往下掉落。 每一拳下去,猿妖的双腿就颤抖一下。 直到再没有任何动静。 他缓缓站起身子,长长吐出一口热气,漆黑双眸回望而来。 在那眸光扫过的瞬间,差役和军伍们噗通腿软跪了一地,连求饶都没了力气。 “这才多长时间……” 张屠户咽了口唾沫,自己还没热身呢,那边就结束了? 两头初境大妖,怎么死的连半点动静都没有。 他回头去看瘦头陀。 却见对方眨眼间便连滚带爬的窜出二十丈远,哪里像个习武之人,更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 ------------ 第三十九章 猿妖献宝 沈仪捡起那柄泛着乌光的仪刀。 相比之前的佩刀,它的刀身相对要窄一些,也更加笔直,刀刃薄如蝉翼,却比先前那柄刀重了数倍。 显然不是凡物。 可即便是这样的宝刀,居然也破不开自己的皮肉。 金阳八宝玄身的效用已经超出了沈仪的预料。 根据张屠户所述,这还只是他参考金刚门初境武学自己摸索出来的,要是那门派内完整的玉液境武学,岂不是更加强悍。 沈仪摇摇头,用刀刃挑出了猿通天的兽元。 又走到先前的年轻猿妖身旁,如法炮制,最后捡起刀鞘,将乌刃插回去。 可惜这宝刀也没个名字。 沈仪思索片刻,既然刀身泛乌,刀鞘如墨。 就叫二黑算了。 他抬眸唤出面板。 【斩杀初境圆满猿妖,总寿七百七十四,剩余一百九十七年,吸收完毕】 【斩杀初境后期猿妖,总寿六百三十一,剩余两百七十年,吸收完毕】 【剩余妖魔寿元:六百五十一年】 “……” 先有猿妖献上宝刀,又斩获如此丰厚的寿元。 本该心情愉悦。 沈仪看向桌上整齐的头骨,莫名失了几分兴致。 他转身朝人群走去。 陈济默默起身跟在他身后,牛家兄弟和张大虎见状赶忙也从地上爬起来,只是神情间不免有些胆寒。 沈大人以前也不是个甚么良善之辈。 但比起刚才的那一幕,绝对算得上心慈手软了。 活生生将一头妖魔捶打成肉泥,对他们这些普通差役来说,视觉冲击力有些太大,恐怕几天半月都缓不过来。 “你们愣着作甚,还不给我滚!” 眼见沈仪走远,张屠户挨着踹向地上的军伍和差役。 心底松了口气。 相较于罪该万死的刘典吏,这群人只不过是衙门手中的刀刃而已,奉令行事。 在典吏被斩首后,也是没敢出手。 他还真怕沈仪杀心大起,随手屠戮了这群普通人。 金刚门与佛门略有牵连,张屠户虽不信什么狗屁因果报应,但杀戮过重,总是不免影响心神,甚至会导致习武入魔。 实在没必要。 只要治了衙门的毛病,这群兵伍自有人去收拾,稍微拾掇一下,也是镇守县城的中坚力量。 说句难听的,若是把他们都杀了,难道还真靠寥寥几个武师日夜不休的负责城防不成。 “谢沈爷饶命!” 跪在地上的青壮们紧绷的心神这才松懈下来,连连朝着青年走远的方向磕头求饶。 张屠户想起刚才逃走的癞疤脑袋,又看向早已被刀气剐到不成人样的青衫尸首:“他……” “典吏是被妖魔所害,我们晓得。” 青壮们個个都是人精,没有动手降妖的胆子,审时度势的眼神还是有的。 柏云县已经要完了! 沈爷接连诛妖,事情是绝对瞒不住的。 衙门连续三年上报,都是城内祥和,百姓安康,外无妖祸,内无民愤。 这事情一旦捅穿,县太爷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很明显,即使妖魔之事都发生在短短几天之内,知县还是察觉出了不对劲,故此才会安排那位高手陪同而来。 想起瘦头陀拼命逃窜的样子…… 众人都明白现在谁才是那头待宰羔羊。 “哼!” 张屠户挥了挥袖袍,有些懊恼的朝沈仪追去。 对方轻松斩杀两头妖魔,身上连半点伤势都没有,自己却连个瘦头陀都收拾不下。 那今日的切磋…… 这都不是放水了,这是放海啊! 对方还一口一个前辈叫着,简直是羞煞屠户! …… 深夜,知县府邸。 大堂内,老人仅着白色里衣,靠在红木椅背上,穿了条犊鼻裤,踩着木盆泡脚。 他闭着眼睛,手指紧促的敲着扶手。 即便是盆中的水已经有些凉了也没发觉,显然心思并不在脚上。 打更人的梆子已经敲了三遍。 按理来说,事情应该早办完了。 宋长风和姓刘的这两头狗东西,眼光着实不错,一人挑选一人培养,硬生生给自己养出个祸患来。 先前还说什么,有那小差役在,妖爷们都满意的很,没有半句怨言。 都躺在殓房了,拿什么抱怨。 若真是个武艺盖世之辈,替自己将周围妖魔尽数诛灭也就罢了,该奉上的银两美人,都不会缺了对方的。 不上不下的,除了坏事半点屁用没有,该死! “怎么才回来?” 知县睁开眼睛,看向那道狼狈撞开房门的身影。 “快!银子!把该我的银两全部装车,我要回青州,马上就走!” 瘦头陀喘着粗气,三两步跨来,在知县惊疑的注视下,伸手拽住了他的衣领。 “你……你这是何意?恩师让你前来护我,如今才过去几月,你就要走?” “护你祖奶奶!姓刘的勾结的是什么蠢货妖魔,惹上那尊煞星,再不走,他怕是要破门来斩我首级了!” 瘦头陀双眼布满血丝,他来柏云县只想赚点银子花花,可没想过要把命丢在这里。 这种偏僻小地方,到底是怎么养出这样一尊武道高手。 “伱先松开本县……急什么……他不过是个差役,是朝廷的人!不是你们江湖武夫!” 知县说着说着也急眼了,伸手去掰对方的指头。 没成想这一掰,居然还真掰动了。 县太爷楞了楞,眼睁睁看着对方没了气息,唯有喉咙处多出一根牛毛细针。 下一刻,挑着糖人杆的瘦小青年笑嘻嘻的收起吹箭,从夜色中走进屋内。 在他身后,有车夫打扮的,有富商打扮的,甚至有乞丐打扮的…… 十几个人陆陆续续进屋,然后自顾自的找位置坐下,唯一相同的,便是他们脸上都噙着不属于衣着身份的神情。 那是居高临下的漠然。 而这漠然的对象,赫然便是颤颤巍巍推开身上死人的县太爷。 “你们……你们是谁,怎敢擅闯知县府。” 众人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门外。 随着脚步声响起,一袭身影提靴跨过门槛。 来人身材高大,一身墨黑锦缎曳撒长衫,腰系白玉带,肩上用金线绣了一头择人而噬的凶狼。 袖口同样绣了云纹,总共三道。 男人走到堂内,随意逡巡一圈,嗓音略带几分森冷:“勾结妖魔,查查他的身份。” “得嘞。” 闻言,乞丐打扮那人走过去,脏兮兮的手指快速在瘦头陀身上游走,片刻后抬头笑道:“淬体的路子,练的指上功夫……神鹰爪,是金刚门徒。行啊老刘,这淬体武夫的脖子都挡不住你的暗器。” 扛着糖人杆子的青年嘿嘿一笑,摆手道:“再硬一些就不成了。” 男人在主位坐下,轻点下颌:“给金刚门去封信函,让他们自己去镇魔司领罚。” 从看清此人衣服开始,知县的脸色就化作惨白一片,比死人强不了多少。 这是镇魔司校尉的打扮,而三道云纹,代表对方在校尉之中也是资历极重的那类。 “您贵姓?”他鼓足勇气问道,其实他更想问为何时日未到,对方便提前来了柏云县。 “县爷客气,免贵,李新翰。”男人侧眸看去,脸上多出几分笑意:“劳烦您把自己绑起来,我等还有要事相商。” ------------ 第四十章 四合真罡 柏云县,西街。 沈仪回身看向几人:“都散了吧,回家早点歇息。” 今夜对他们而言也算是无妄之灾了。 特别是张大虎,原本在县里横行霸道,一直顺风顺水,没想到刚刚开始收敛,反倒被同僚拿刀差点给砍了。 “沈大人慢走。” 陈济等人拱手称是。 张屠户张张嘴,又要继续刚才的问题。 “我没有放水,只是少有和人切磋,故此有所感悟。”沈仪略感头疼的揉揉眉心。 “那还差不多。”张屠户咂咂嘴,终于找回些许自信。 沈仪送走几人,这才慢悠悠朝着属于自己的小屋走去。 如今狗妖老猿皆伏诛,别看它们修为不怎么样,实际上却是对柏云县危害最大的。 自己接下来这段日子,肯定会轻松许多。 他走到房前,伸手想要敲门,看了看浓郁夜色,随即收回手掌。 应该睡了吧? 林白薇坐在桌前,认真誊写着武学。 唯有攥紧的左掌流露出几分担忧。 本来只是想糊弄下那个混账差役,好保住自己的性命。 谁成想这段时日下来,对方几乎就没有衣裳干净的回过家,林白薇对其看法也渐渐有了变化。 在这乱世,敢于诛妖者,大抵不会是个坏人。 但昨夜之事,却是让她心底生出了一丝愠怒。 偌大的柏云县,难不成就靠着一人镇守妖魔?稍有疏漏便是刀兵相向! 林白薇可是每日亲手洗去对方衣服上的妖血。 沈仪是否是知情不报的懒惰之辈,她还能不清楚吗。 更何况这差事本就不合理。 “回来啦?” 忽然听见推门声,林白薇俏脸上掠过喜色,起身看去。 沈仪略微一怔,点点头,脱去外衫放在柜上,伸手拿起桌上纸页翻阅起来:“这么多?” “玉液境武学涉及到经脉窍穴,以及气息玉液的调动,自然不能和普通武学相提并论,你先别着急,容我再看几遍,避免有错漏之处。” 林白薇简单解释了一下,发现对方身上无伤,略微松口气:“你清洗一下,我先去替你热菜吧。” “不必了,没什么胃口。” 沈仪看似胡乱的翻动着,眼底却是涌现惊喜。 面板上赫然多出一道崭新提醒。 【玉液.四合真罡(未入门)】 整个柏云县都未必能找出一本的玉液武学,如今就这样安静的躺在自己手中。 “就算在玉液境中,这也是极其罕见的霸道手段,非底蕴深厚者不可轻易使用,不太适合你现在的情况,但我暂时也只能拿出这东西了。” 林白薇走进厨房,还是提醒了他一句:“习武要循序渐进。” 片刻后,她将热好的炖肉汤和一大碗米饭放在桌上:“我师傅说过,无论见了再多血,观遍如何惨状,饭还是要吃的。” 一直不承认有师门的林白薇,今夜却是毫不在意的说出了师傅二字。 沈仪抿了抿唇角,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拿起筷子将软烂炖肉和米粒搅拌到一起,三下五除二的扫了個光。 食物的暖意驱散心底的阴郁。 沈仪将肉汤尽数倒进胃里,满足的揉了揉小腹。 见状,林白薇唇角微掀,收拾碗筷离开了屋子。 待到屋内寂静。 沈仪翻身上床,再次打开面板。 四合真罡,又不是内功,听起来也和刀剑没有关系。 霸道在何处? 【剩余妖魔寿元:六百五十一年】 沈仪没有急着推演,而是取出了三枚兽元,分别来自虎妖和猿妖。 他含住一枚在口中,妖魔寿元迅速灌入四合真罡之内。 【第一年,你强行修习玉液境法门,逐一拆解晦涩的文字,顺便吸收虎妖的兽元】 【第三年,你终于读懂了这门武学,那枚兽元也早就吸纳完毕,伱第一个窍穴中所有气息都尽数化作玉露】 【第二十九年,你初步理解了所谓四合,乃是天地人己,并成功做到第一步“气与身合”,四合真罡入门】 【第三十二年,你进展缓慢,主要原因在于体内气息不足以支撑这门武学,每一次尝试,都会消耗完所有窍穴中的积蓄】 …… 沈仪停止灌入,将第二枚兽元放进口中。 【第四十三年,在猿妖兽元的帮助下,你回气速度加快,并从中领悟到了“心猿”,又长时间的修习下,将四合真罡突破至小成】 【第七十二年,你再一次察觉到资质和宝药的重要,前者让你进展缓慢,后者让你无法做到以勤补拙】 见状,沈仪没有犹豫,第三枚兽元入腹。 【第九十四年,四合真罡大成,此时的你挥手便是漫天罡雨,犹如陆地神仙,但只有你自己知道,这一挥手,便是数年的积蓄】 【第一百三十年,多年的毫无寸进,你感受到了痛苦,习武不再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不懂就是不懂,悟不了就是悟不了……你逐渐开始怨天尤人】 【第一百九十年,你在岁月的侵蚀中失去了抱怨的心思,只是安静的蓄满窍穴,凝练玉露,期待下一次尝试】 【第二百六十年,你浑浑噩噩的起身,没有什么顿悟,只是千万次一模一样的出手,这次有了些许变化,你麻木的思绪甚至不知道这丝变化是因何缘故】 【四合真罡,圆满!】 【剩余妖魔兽元:三百九十一年】 …… 沈仪的双眸茫然了片刻。 那种无比巨大的压力,以及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成功了反倒陷入更大的困惑,诸多情绪交织汇聚,仅仅是在脑海中掠过一瞬…… 便让他莫名的开始胃部抽搐,想要将五脏六腑全部呕出。 好在刹那间就恢复正常。 “嘶。” 沈仪揉了揉脸庞。 这习武跟自己前世工作学习似乎也没什么两样。 上手入个门,背几个考点公式不难,但所谓圆满,那就是要倒背如流,融会贯通,甚至于把整本书都吃透,能做到这种地步的,至少也是领域内的大佬了。 也只有自己这种有强悍助力的,才敢生出把每一门武学都练到圆满的心思。 待到无用情绪散去,脑海中剩下的便是关于这门玉液境武学的一切。 【玉液.四合真罡(圆满)】 【初境.心猿:你对猿类妖物的习性了如指掌,攀山如履平地,关于步法的武学进展效率提升】 ------------ 第四十一章 青州江湖 躺在床上,沈仪尝试着按照那玄妙的轨迹调动内息。 紧跟着,一抹浓郁的要将他整个人都抽空的剥离感袭来,仿佛鲸吞大海,而自己只有一片小池塘……不,是只有一杯水。 这种感觉太过惊骇,沈仪连忙停止了运气的动作。 他终于体验到了武学推演中的自己曾遭受的无奈。 初境武夫吸纳天地气息的速度很慢。 十二大窍中的内息更像是存款本金,平日里只需使用利息就可以维持基本武学的使用。 即便是血煞刀法这般不俗的初境武学,所消耗的内息也很少。 可一旦损耗过大,相当于伤及根本,则需要大量时间去弥补。 而此次推演中,他每使用一次这四合真罡,就要浪费数年时间去重新积累,对普通武夫来说简直是非人折磨。 沈仪想起了先前的内息化玉露。 怪不得要将天地气息凝练成液,否则哪里承担的起。 “莫非练了却不敢用,只能当作搏命的杀招,用完就束手待毙?” 沈仪眉尖微蹙,紧接着好似想起什么。 他看向面板中的风雷伏妖真解。 这东西一直推演不出结果,再多妖魔寿元砸下去也没反应,宛如个无底吞金洞。 只知道呆滞的向天地索取气息。 念及此处,沈仪眉尖舒展开来,这不巧了嘛,既能弥补自身消耗,顺便还能尝试推演出新东西,花一份钱买两样货。 根据先前的经验,补满一次十二大窍,所需大概五年时间。 若是用自己的命肯定不划算,毕竟突破初境以后,自己也不过剩余四十六年寿元,但是用妖魔寿元来解燃眉之急,再去寻找晋升之法还是可行的。 【剩余妖魔寿元:三百九十一年】 沈仪按捺住出门试一试的冲动,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对招式威力知根知底固然重要,却也没必要大晚上的扰人清梦,怪缺德的。 或许是昨夜没睡着的缘故,今天倒是入眠的极快。 这里的烧饼是温热的,咸肉是有嚼劲的,床板生硬,妇人温软,一切都那么真实。 脑海里掠过一具具残尸,妖魔大口吞咽血肉。 沈仪无意识的握了握手指,诸多武学傍身,他终于不必以“这条命是捡来的”去麻痹自己的思绪,同样有了对妖魔拔刀的勇气。 借着命不久矣的借口去耍横斗狠固然好用,但并不长久。 重活一世,犹如大梦初醒。 待到鸡鸣时分,沈仪准时睁开了双眸,走出门呼吸朝露,顿感神清气爽,浑身轻松。 “今天这么早?” 林白薇舒展着身躯,从后院走进屋内,好奇朝外面看来。 “早。” 沈仪回首,眸子里罕见的噙着些许笑意。 “这是捡钱了还是怎么?”林白薇狐疑的摇摇头。 “差不多吧。” 沈仪收回目光,回屋换上干净衣裳。 算算日子,离镇魔司巡查还有二十多天。 借着这些时间再查漏补缺一下,混个好差事应该不成问题。 现在的实力在柏云县自保有余,但凡事就怕意外。 譬如林白薇,能随手誊写出玉液境武学,这和拿出一本武学是两码事,前者代表对方曾经亲身修习过。 未被封住窍穴前,应该要比现在的自己强不少。 该倒霉还是得倒霉。 有这前车之鉴天天在眼前晃悠,容不得沈仪不谨慎。 想要在乱世中活下来,加入一個像样的势力绝对是上上之选,无论是武学还是资源都有保障。 甚至于哪天真被妖魔逮了去,对方还会忌惮一下自己的背景,有个转圜的余地。 沈仪出门买了两份早点带回来。 三两口用完,便向着班房而去。 走在路上,沈仪的脚步忽然放缓,向着路边瞥了一眼。 撑着糖人杆的青年低眉顺眼的陪笑道:“爷,您也好这口甜食?要不拿两串去试试。” 沈仪摇摇头,重新迈开步伐:“不好意思,身上没带银子。” 一个江湖武师卖的糖人,他可不敢吃。 至于对方为何出现在柏云县,沈仪不想多问,他只是个负责妖魔的差役,又不是城管。 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去了,或许每天都能碰到几个奇怪的。 只不过自己先前眼力不够,看不出来而已。 踩点跨入班房院落,沈仪看见张屠户大清早便开始训练几人,张大虎揉着腰,慌不择路的捡起刀就跑:“我我我……巡街……” 张屠户倒也没有为难这混子:“他年纪大了,也谈不上什么前程,你三人莫要偷懒……还敢瞪我!不识好歹的东西,若是能入了镇魔司,你们爹娘得拎着腊肉来谢我。” 说着,他又是连续两脚朝牛家兄弟腰上踹去:“手抬高点,好好的伏妖刀法,被你俩耍的像唱大戏似的。” “我差役当的挺好的,没想往上爬,跟妖魔打交道是要丢命的。”牛二呲牙咧嘴的抱怨。 “你们真是安逸久了。”张屠户冷笑道:“就在五月前,三水县被镇魔司接手,去了十多个校尉坐镇,三天时间,横推妖山,死了两百多个军伍,斩妖八十余,你以为跟你们这儿似的,百姓死在差役前头?” “死了抚恤仅有四十两白银,但若是挂上镇魔司的名头,哪怕只是个预备役,这点银子不过是伱两个月的补贴罢了。” 闻言,牛家兄弟默默在心里算了笔帐,挥刀的手逐渐有力起来。 “普通差役也招?”沈仪走进院子,有些好奇。 “不然传下三式伏妖武学干嘛。”张屠户看见是他,笑道:“只要在规定时间内,将三者皆修至小成,或者其中之一修至大成,便有机会被选进去,顶多一二十年时间,他们就能用药浴活生生将这群人泡进初境。” “你知道初境武师一茬一茬的往外长,跟种稻子似的有多可怖吗?” 张屠户越说越眼红,似乎对镇魔司的豪奢极为愤恨。 “若真有那么多人,何为又一副缺人手的模样。”沈仪挑眉,不太相信。 “你没割过稻子?一茬茬的长,一茬茬的倒啊。”张屠户翻个白眼,用手掌在脖子上比划两下,接着道: “若是资质更甚者,比如十年前被镇魔司青州总兵收为弟子的那位捉妖人,十年!老子还在站桩打拳挑水,她拿宝药当饭吃,玉液境圆满,以气化剑戮妖如屠猪狗。” “嘶,私生子?”即便沉稳如沈仪也不禁有些咋舌。 “私生子倒好了。”张屠户忽然沮丧许多,摆摆手:“你不懂捉妖人,所谓吃最饱的饭,挨最毒的打,不仅对天赋要求极高,还需心性沉稳,耐得住寂寞吃得了苦。” “孤身千里寻妖探秘,充当镇魔司耳目,大乾朝的悬妖令有一半都是靠他们拿下的。” ------------ 第四十二章 又生波折 随着张屠户的侃侃而谈。 这偌大江湖在沈仪的脑海里渐渐有了雏形。 青峰山的剑客侠骨柔情,策马远奔九山十水,力斩牛魔夺回爱妾,一家二十几口终得团聚,在家鏖战三天三夜没出门,声名响彻青州。 平沙谷的飞贼夜探王府,将王爷最爱的琼浆美酒饮尽,在体内酝酿一遍,又给尿了回去,得了个“有借有还”的诨号。 金刚门的大师化缘两幅仕女春宫图,偷偷挂在佛像两侧,让前来焚香的知府大开眼界,被主持拎着禅杖打出青州,败走柏云县…… 沈仪面露古怪。 张屠户咂咂嘴:“反正得罪了人,克扣我的武学宝药,走之前也得恶心他们一下。” “有理。” 沈仪看向院门。 整个上午,班房内居然一个外人也没来。 自己虽不怕别人问责,但斩了刘典吏之事就这么轻飘飘的过去了,他还有些不习惯。 无事一身轻。 偶尔和张屠户谈天说地,空暇时便动手切磋一番。 对方也是個武痴,即便知晓沈仪远强于自己,仍旧是战意满满。 沈仪仅以排云长拳和灵蛇八步与之交手,不得不说,收获还是挺大的。 武学熟练度和实战经验并不能一概而论。 不仅要知道自己的招如何去使,更要对敌人的反应有所判断。 提升的虽然不如斩妖获取寿元来得快,但是现在柏云县周围早已风声鹤唳,无妖来犯,凭沈仪知晓的,便只有青麟老母和北崖狐妖两处妖窟。 其中青麟老母乃是有名的玉液境妖魔,自己单枪匹马出城而去,说不好是去拿寿元还是送命。 他也问了张屠户有没有什么零散小妖。 得到了对方略带疑惑的注视:“在城里混的泼皮尚且知道拉帮结派,划分地盘,否则抢不到钱财,你若是妖魔,会让陌生妖物呆在自己地盘上寻食?要么收于麾下,要么随手碾死。” “在这种情况,若是真能独身存活下来的,又怎会是寂寂无名的小妖。” “……” 沈仪暂时断绝了这个心思。 偶有明悟,他便回到房中,打着喝水的借口,稍微用面板去推演武学。 等到放衙便拎着陈济帮自己买来的菜蔬生肉回家。 如此反复,一晃就是五天。 期间整个班房冷清的像是被所有人遗忘了似的,让陈济略有些不安。 张屠夫却很高兴,无人登门,证明无人遭受妖患,只是让几个差役更勤快的巡街,偶尔下乡看看,避免有什么错漏。 “今日是茭白和莴苣,听您的,托那卖肉的留了两斤羊肋排,这是余下的钱。”陈济巡街归来,将手中东西放到桌上。 “行,回去吧,今天我来关门。” 沈仪收起铜板,看向面板上的提醒,心情略喜。 这些天的收获虽比不上四合真罡,但消耗的寿元也不多。 先是将灵蛇八步与心猿结合,得来的新步法,加上将其推演至圆满,一共才花去三十七年。 【初境.白猿戏蟒(圆满)】 相比起灵蛇八步,这新武学不仅速度更快,还对短兵有所加持,也是一门很适合自己的初境武学。 当然,最让沈仪期待反而是投了五十多年终于有了反应的血煞刀法。 【第五十四年,你尝试着将血煞淬炼为罡煞,这一步极为凶险,但好在你圆满掌握了一门真罡手段,以此做参考,你隐约间触碰到了那层门槛】 若是推演成功,那自己便是“亲手”创出了一门玉液境武学,还是磨砺许多年,完全为自己量身打造的那种。 可惜妖魔寿元已经不多了。 沈仪叹口气,看向风雷伏妖真解。 估计问题还是出在风雷宝卷上面,自己只得了上部,然后靠自残的笨法子强行推演出出了一条歧路,借此突破初境,接着在这条歧路上越走越偏。 简直笨的有滋有味,上百年寿元灌注进去,得到的依然是“向天地索取”的字样。 也不怕天地累着。 【剩余妖魔寿元:一百八十五年】 “今晚再试试,留个一百年以备不时之需。” 沈仪散去面板,提着羊肋排离开了班房。 这些天里,他尝到了各种下饭的肉菜,连嘴巴都变叼了许多,对林白薇手艺的评价也越来越高,这才舍得花钱买了些好肉。 就连中午陈济带回来的咸肉夹馍,他都不太提得起兴趣。 在每日回家那口热汤饭的衬托下,这死面饼子略有几分难以下咽,肉也过于咸了。 “由奢入俭难。” 念及此处,沈仪稍稍自责了一下,随即加快些许脚步。 回到房门前,他随手将其推开。 没有在后门处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沈仪疑惑迈步。 忽然两截手臂从腰后钻来,环抱腰部,在小腹处十指紧扣。 熟悉的白袖,细嫩的手腕,带着丝丝体香从身后萦绕而来。 “你怎么才回来?” 精致的脸庞犹如小猫般慵懒贴在沈仪的胳膊上,水润眼眸中噙着丝丝嗔怪,红唇微掀,吐气如兰,嗓音似蚊呐般,却绵软勾人:“想你了。” 沈仪沉默垂眸,略微拎起手中的羊排。 林白薇用沉甸甸的心口紧紧压在他笔挺的背部,没有瞧羊排一眼,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双眸:“伱怎么不说话,你在想什么?” 闻言,沈仪随意松掉羊肋排,仍由其砸落在地,话音里带了几分烦躁:“我其实挺想陪你演下去的,但你这演技太烂,继续装作不知道的话,真的显得我很蠢。” “还有……” “还有什么?” 林白薇睁大眼睛,笑盈盈的抬眸看去。 沈仪眉尖轻蹙,鄙夷道:“你的狐骚味熏到我了。” 话音间,五指落于腰间漆黑刀柄,泛着乌光的刀刃瞬间出鞘,浓郁血煞伴随刀身倾泻而出。 刀鸣仿似怨魂泣诉,摄人心魄。 女人瞳孔微微收缩,迅速缩回双臂。 可她反应再快,又哪里比得上那柄乌刀,刹那间,锋锐刀气撕破她的袖袍,裂开她白皙的肌肤。 这势大力沉的一刀,竟是要将这具娇躯径直横斩开来! 直到房间内响起一道清脆的铃音。 沈仪的视线中多出两枚飘忽的铜铃,随着铃铛轻响,乌刀仿佛陷入泥潭,凝滞在了空中。 ------------ 第四十三章 初露峥嵘 狐妖身形闪动,靠坐于床头。 她一手捂着胳膊,心有余悸的抬眸,旋即面露羞恼冷笑:“好好好,我还只当是林家人骗我,原来真是你杀了寅郎。” 话音间,狐妖倏然掀开被子。 只见林白薇身上仅有单薄亵衣,香肩外露,那张俏脸上多了几处乌青,唇角血渍干涸结块。 她眸光恍惚,艰难维持着意识的清醒。 狐妖扣住她的脖颈,尖锐指甲狠狠嵌入肌肤之中,嗓音尖锐:“我让你睡这贱人,让你折磨这贱人,让你动手除了这贱人!你倒是跟她学起武来了!” “你很会教啊,我的林偏将!如此轻易就策反了我养的狗,没少给他占便宜吧?” 两者面容一模一样,狐妖的眼中却有嫉妒翻涌,略显几分狰狞。 在那称呼被喊出来的瞬间,林白薇恍惚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慌乱。 片刻后,她虽虚弱,但仍旧挤出淡淡笑容来:“伱废话真多,差不多行了,我还饿着呢。” 看着林白薇合上双眸。 狐妖的眼神渐渐冰冷下来,讥讽道:“不愧是有靠山的人物,落难成这样还能镇定自若……何必故意摆出这副姿态,我杀不了你,他还杀不得你?” 此话一出,林白薇终于有所动容,沉默抿唇:“……” 狐妖鄙夷朝旁边看去:“一点小恩小惠就被收买的东西,你真以为她是好心?猪脑子!你可知以她师傅的身份,单凭你那日动手绑了她,便是千刀万剐难饶之罪?” 沈仪静静注视着身前的铃铛。 从头到尾,狐妖的心思都没在上面,可这东西却能无风自动。 臻至圆满的血煞刀法催动下,乌刀却始终无法再斩下半寸。 与其说它是某种武器,更像是自己想象的那种“护身法器”。 原来此方世界的妖法,居然神奇到了这般地步。 不愧是有名号的妖族势力,随便跳出来个二代就能替自己长见识。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狐妖随手一挥,将那串铜铃召回指间,颇为恼怒。 “……”哪怕心头惴惴不安,林白薇还是没忍住抽了抽唇角,这人的冷漠倒也不是针对自己一个。 沈仪顺势收回长刀,朝着两女走去。 “给我站住!别动!” 或许是刚才那一刀太过狠辣,留下些许心理阴影。 见他靠近的身影,狐妖下意识手指发力,汩汩猩红顺着林白薇的脖颈往下淌,让她不禁闷哼皱眉。 直到青年仿若未闻,仍旧迈步于自己身前站定。 狐妖看着他脸庞上的漠然,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沈仪和林白薇的关系,似乎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密切,别说是心心相惜的情人,就连短暂的师徒之缘之不至于如此。 “若是你不在意她,为何不干脆点,手脚干净些,我允你去北崖避避风头……寅郎之事就此作罢……” 狐妖犹豫片刻,开出了对方无法拒绝的条件。 沈仪已经得罪了镇魔司,哪里还有退路。 同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那群该死的镇魔司校尉已经偷偷摸进了县城,她在林家也玩腻了,这场游戏是时候该结束了。 闻言,林白薇默默睁眼朝青年看去,红唇动了动,想要辩解什么,却又略感无力。 原本想着等再熟悉些,找个机会坦明身份,如今狐妖上门戳破一切,以沈仪谨慎的性格,即使说得再多,也没办法让其相信自己的保证。 思绪间,她忽然看见沈仪抬起了手。 啪! 修长有力的手指印在了狐妖猝不及防的脸颊上。 超越初境的雄浑力道在指尖迸发,狐妖看似娇柔的身躯被硬生拍翻,随即被青年抓住后脖颈,将其狠狠砸向门口! “又不敢杀她,装什么狠人。” 沈仪揉了揉手腕,转身看过去。 狐妖难以置信的侧伏于地,五官扭曲,修长毛发钻出,嘴唇前突,吐出一口碎牙。 对方看似随意的一次抛摔,竟是砸断了它好几根肋骨。 再抬头时,狐脸上已满是狠毒:“你死定了……待我回去禀告三叔祖,定要亲手剥了你的皮……” 同时招惹镇魔司和北崖狐族,对方在青州已经没了活路! 林白薇小脸愕然,看着身前挺拔的背影。 她以为……对方至少也要问问自己的来历,毕竟瞒了这么多时日,所惧的便是对方知晓一切后,来個破釜沉舟,杀人灭口。 此刻事情暴露,沈仪这悍然出手的模样,实在与她的想象差距甚远。 “……” 林白薇紧绷的心弦终于松懈片刻,故作镇定的笑容逐渐褪去,毕竟唇角开裂的时候,笑起来真的挺疼的。 她平缓着呼吸,嗓音沙哑道:“别理她,脑子不太正常。” 只要她还在柏云县一天,狐妖口中的三叔祖就绝不会轻易踏足此地,否则也不可能只是封了自己的窍穴就送回县城。 甚至于想要杀自己的念头,也不过是这小狐狸自作主张罢了。 当然,林白薇也不希望沈仪与狐妖过多纠缠。 有那长辈赐予的铜铃法器护身,哪怕是寻常的玉液境武夫,没点凶悍手段也留不住对方。 刚才那一下只是没有危及性命,狐妖又没反应过来,所以铜铃才没有触发罢了。 若是真逼得狐妖搏命,激起了它的凶性…… 就在这时,林白薇突然看见沈仪朝前方走去。 她强忍痛楚,伸手拽住了对方的袖子:“我真没事,没必要……” 沈仪回头,略带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在那注视下,林白薇抿唇,忽然有些尴尬,自己好像和狐妖一样误会了什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你不是它的对手……” 越说越乱,她似乎失去了往日的镇静聪慧。 “……” 狐妖缓缓撑起身子,冰冷看着两人,随即举起了手中的铃铛。 铃声清脆,空气凝结。 相比起之前,这次主动的催发下,它浑身气息迅速衰落,但铜铃的效用何止翻了十倍! 狐妖想不明白,为何自己和这女人用着同样的脸,穿着同样的衣服。 对方却能在任何时候都如此幸运,即便撞见了三叔祖仍旧能保住性命,明明被恶捕带走,却直到今日还是处子,连半点皮外伤都没有。 在脖子即将被自己拧断的刹那,还能挤出那讨人厌的笑容。 狐妖眼中的嫉妒逐渐浓郁,汇集成怨毒:“就连你这贱狗,也要偏向着她!我杀不得她,总能先杀了你!” 两柄短匕在手,清脆铃声中,它倏然朝着沈仪袭杀而来。 林白薇感受着凝滞的身躯,神情微变。 即便是曾经撞见那位凝丹大妖的时候,她的心绪也能维持镇定,此刻脸上却是浮现一丝少有的慌乱 忽然,她察觉到沈仪轻轻甩开了自己的手。 在这虚无泥潭之中,对方竟然还能动弹? 下一刻,一道道无形气息在房间内汇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 犹如漫天飞剑,悬于半空。 森寒之意弥漫四周,寂静的不似人间。 狐妖握着匕首,神情呆滞,看向垂手而立的青年。 沈仪安静站在原地,脸色发白,眸光却如古井无波。 他心念稍动,狐妖顿时感觉自己被气机锁定,一时间像被人攥住脖子喘不过气来。 刹那间,无数真罡倾洒,朝着狐妖尽数轰砸过去! ------------ 第四十四章 剑斩狐妖 在无形罡气的轰砸下,那枚铜铃竟是疯狂颤抖起来。 呼吸间,铃身上面便是多出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狐妖眼中惊惧浓郁,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倚仗之物悄然碎裂开来。 它转身想逃,发现连动动手指都办不到。 四合真罡!乃是镇魔司青州总兵的看家本事! 这该死的女人,居然连此等武学也教给了对方! 任它思绪万千,漫天真罡倏然穿透了狐妖的身躯,犹如一杆无助的破旗,被数不清的箭矢扎个对穿! 噗!噗!噗! 骇人的血洞布满整具妖躯,又在罡气的继续轰砸下逐渐连到一起,直至通体变成一滩不可名状的血肉模糊物。 唯一还能保持原状的,是沈仪刻意留下的那枚兽元。 狐妖至死也没能看见。 林白薇脸上的震撼丝毫不亚于自己,傻乎乎的张开小嘴,仿佛撞了鬼一般。 沈仪走过去捡起兽元。 回头看向床上,眼中古怪之意更明显了些。 “你要不要考虑拿东西先遮一下?” 虽说镇魔司与妖为敌,不拘小节也正常,但能不能替别人考虑一下。 自己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看多了这香艳的场景,很容易影响心态的。 “啊……” 林白薇反应过来,顺手将被子披在身上,虽略有些尴尬,倒是没有故作小女儿姿态。 更何况在刚才的那一幕下,她哪里还有别的心思。 如果没记错的话,满打满算,这本四合真罡自己才刚刚给出去六天时间。 虽然有修为底蕴的限制,方才的罡气并不算完整,但沈仪能将其使用出来,就已经足够惊骇了。 “……” 将女人的神情收入眼底。 沈仪没有过多解释,他本就是刻意为之。 狐妖一死,林白薇自然回到林府,不可能再与自己有什么交集。 在听了张屠户的介绍后。 沈仪深知资质不同会得到如何天差地别的待遇。 相较于那十年玉液圆满的捉妖人,自己二十多岁才初境十二窍,除了靠着面板堆积出的“伪资质”以外,实在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本事。 藏拙也不是这时候藏的。 与其暴露给陌生人,不如在稍稍熟悉些的林白薇面前展示一下,再借对方的关系,帮助自己有个更优秀的起步。 现在看来,目的应该达到了吧? 沈仪有些不确定。 毕竟谁也不知道对方回了镇魔司以后,会不会再提起这段落难的日子。 只能说听天由命吧。 沈仪在柜子里翻找一下,拿出对方之前穿过的黑衫,随手丢到床上:“这里没药,不过你家应该不缺,要我送你吗?” “……” 这就把话题揭过去了? 林白薇攥住黑衫,唇角抽搐两下。 为何以初境修为,六日习得玉液境中至深武学,还能随手用出,这么骇人听闻的事情,对方不仅做出来了,还跟个没事人似的。 若不是沈仪脸色仍然是掩饰不住的虚弱,她真怀疑对方压根不是初境。 也幸好还是初境…… 至少境界进展上还属于普通人范畴,否则真叫青州那群自诩天姿的武夫们羞愧难言。 “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去。”林白薇好不容易才安慰了自己。 “记得让你爹把欠我的银子送来。”沈仪转过身去,留给她换衣服的时间。 “什么银子?多少?” “七百九十两斩妖银,其中十两是你的伙食费。” 沈仪抱臂靠墙,如今妖物除尽,这笔钱财方能拿的问心无愧。 林白薇迅速换好衣服,盯着他的背影,只觉又好气又好笑。 还有零有整的,算的那么清楚。 她擦拭着脖子上的伤口:“我在镇魔司当差,职位等同于偏将。” 此话一出,林白薇发现沈仪默默转过身来。 当她以为对方要问更多时,却见青年翻翻白眼,略带无奈道: “抹個零,七百两。” “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白薇跺脚,分明是想说出实情,以真实身份感谢对方这段时日的照料,一点白银难道比自己的人情还值钱么。 “那就没别的事了。” 沈仪并不觉得女人亏欠自己什么,钱货两清,还赚了一本玉液境武学。 顺便能替自己抗下许多杀妖的黑锅。 譬如这次,狐妖大概率会把这笔账算在对方“师傅”头上。 唯一可惜的就是…… 沈仪看向远处地上的羊肋排,自己实在是不会烧菜,以前还能假装不知道,如今再让未来的顶头上司干活,就不太礼貌了。 “要不,我吃个晚饭再走?”林白薇同样看过去,咽了咽唾沫。 “你躺着休息会儿,瞧好了。” 没等对方回应,她捡起东西便进了厨房。 沈仪略微一怔,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片刻后,他将目光投向门外,面板迅速展开。 【斩杀初境圆满狐妖,总寿六百零二年,剩余寿元四百七十二,吸收完毕】 【剩余妖魔寿元:六百五十七年】 这只狐妖乃是沈仪见过最有天赋的一位,剩余寿元也是最多的。 但他现在却没心思细想。 相比起刻意显露出的四合真罡,通过寿元弥补十二大窍的手段,才是真正应该藏起来的东西。 趁着林白薇不在,五年寿元投入风雷伏妖真解。 下一刻,他虽仍旧脸色发白,体内空荡的大窍却是瞬间充盈起来。 只要他愿意,像刚才那样的罡气,还能放出一百三十一次。 沈仪缓缓握住了刀柄。 …… 夜幕将至。 柏云县,长街上只剩下零散几个路人。 随着那墨黑长衫男人踏上街道,十余道打扮各异的身影悄然汇聚而来,细碎言语钻入他的耳畔。 乞丐脸色凝重:“我去林府看过了,那不是林大人,应是妖魔变化而成,不确定有没有发现我。” 撑糖人杆的青年接着道:“据坊间传闻,林大人曾出城降妖,重伤而归,被姓沈的差役送回林府。” 又是几人靠近过来:“沈仪,出生于柏云县郊,曾在客栈后厨打杂,十四岁开始混迹街头,后被刑房主事宋长风看中,入了衙门班房,恶迹斑斑,生性好赌,甚至勾结妖魔作乱。” 李新翰侧眸看去:“是个恶捕?” 旁边又一人摇头:“也未必,据六里庙村民所述,他曾独身前往,斩妖十三头。又得知县供认,我们来的那日,金刚门徒与东山猿妖传信,伏杀沈仪于荒地,第二日猿妖与典吏皆亡。” “我暗自打听了一番,有不少百姓曾被差役掳走闺女,后经他手送回,以米面赔罪,算算时间,差不多也是他斩妖的那几日。” 将诸多信息汇总。 李新翰眸光远眺,看向了不远处房门,略带几分讥诮道:“隐忍多年,神功大成,洗清冤屈?” 乞丐知道他在说笑,但还是犹豫道:“虽有敷衍巡查,临时抱佛脚之嫌疑……但伱说的也不是没可能,毕竟他曾被整个衙门排挤,只是做戏的话,有些过了。” ------------ 第四十五章 镇魔司来人(求追读,周二求追读) 李新翰缓缓收敛了神情。 来此地才几日,他便看出了柏云县早已臭如粪坑的事实。 官吏伙同妖魔作乱百姓,根本经不起细查。 故此对这里的差役也多了几分刻板印象。 “动静小点,先拿下他,带回去仔细审问,务必找出林大人的踪迹。” “明白。” 十余人快速散开,隐隐将整条长街的所有退路堵死。 最擅暗器的老刘扔掉糖人杆,悄然靠近了那处茅顶偏屋。 乞丐紧随其后,藏于破袖中的手掌布满老茧,擒拿之术炉火纯青。 两人是多年配合的老友,先以毒箭暗算,再出手锁缚,寻常同境武夫根本撑不过一个照面。 忽然,乞丐发现老刘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他皱眉看去,眼中闪过惊疑。 只见房门大开。 俊秀青年波澜不惊,单手扶着腰间刀鞘,立于门前,沉默朝外面看来,分明是早有准备。 “这点动静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乞丐略有些诧异,但仍旧没放在心上,这么多年下来,什么高手他们没见过。 更何况远处站着的李新翰,可是实打实的玉液境强者。 让乞丐没料到的是,老刘居然缓缓收起了吹箭,冲着那青年笑道:“爷,又见面了。” 那日清晨在街上见过一面,对方明显察觉到了不对,却也没戳穿自己。 仅一眼能够发现街上卖糖的小贩换了人,如此敏锐的嗅觉,自己再装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趁机偷袭,就显得有些贻笑大方了。 “二位有何贵干?” 沈仪轻点下颌,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 他不记得自己曾和江湖中人打过交道,那日未拆穿身份是懒得招惹他们,并不代表心中畏惧。 “有要事相问,还请沈爷跟我等走一趟。” 老刘客气退后半步,乞丐领会心神,身形骤然掠出,双掌犹如穿云长龙,指如金钩,极其霸道朝对方双肩锁去! 刹那间,他双掌扣住了对方的肩膀,十指奋力嵌入,双臂猛地发力,想要将其摔倒在地。 “嗬!” 乞丐暴喝一声,脸庞却忽地红润起来。 对方稳稳站着,双脚仿佛黏在地上,自己双臂迸发之力宛如泥牛入海,竟是没有半点反应。 下一刻,沈仪骤然踹在他小腹。 乞丐尖啸着倒飞出去,反应极快的在空中翻滚几圈,仍旧没能将那巨力卸干净,嘭的撞到对街柱子上。 只听咔嚓声作响,整座食肆都重重晃了两下。 他呼吸紊乱的靠着柱子,额上青筋炸起,半天都没能重新站起来。 见此状,不仅是老刘,就连街上其余人皆是面色凝重起来。 论起近身互博的本事,除开李新翰不算,乞丐在他们中当属最强的那个,居然一个回合都没撑下来? “……” 老刘讪笑两声,不自觉退后几步。 伸手朝腰间去掏牌子。 这事儿闹的,镇魔司来这边陲小县抓個人,还得亮出身份,简直丢人丢大发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按住他的动作。 老刘扭头看去,只见李新翰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边,眉尖紧蹙,鼻尖微微抽动,明显是捕捉到了什么异样气味。 “你刚才,见了血?” 李新翰长长吸了一口气,再看向沈仪时,眼中涌现寒意。 闻言,其余人脸上的凝重变成了紧张。 他们紧急赶到柏云县,可不是来巡查的,如今所有关于林大人的线索都指向了身前的青年。 却于县城大街上,在对方身上嗅到了血气……能让李新翰如此慎重的,自然不可能是什么鸡血猪血。 一时间,所有人都围拢过来。 “……” 沈仪看着面前忽然汇聚的人群,目光落在了李新翰那身显眼的黑衫上。 本以为是耗子扎推,没想到是老猫上门。 这帮人的动作未免也太快了些。 即使前身侥幸抗住了刘老爹那一棍子,估计活到今天也就到头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沈仪略有些庆幸的放下手掌,平静回应道:“回禀大人,是妖魔之血。” 见他松开刀柄,其余人居然莫名松了口气,随即面面相觑。 对于青州下面的县镇,镇魔司中人口头不言,实则心里都藏着傲气。 今日面对一个寻常差役,竟是有了些如临大敌的忌惮之意,说出去都得让人笑话。 “为何你家会有妖魔?” 李新翰话音强硬,眼神尖锐,带着几分审问的味道。 沈仪不太习惯这种问话方式,但也能理解这群整日与妖魔争斗的人,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让他们和蔼可亲倒是有些为难人了。 他略微侧身,让出路来。 李新翰再次皱眉,正想出声怒斥,却被旁边的老刘用肩膀撞了一下。 “快闭嘴吧。” 他抬眸看去,很快便和其余人一般,如遭雷击,目瞪口呆的楞在了原地。 只见逼仄的房间内。 林白薇正端着洗菜的木盆从后院走出,眨了眨眼,好奇的朝门口看来。 她身上那袭宽大不合身的长衫,明显属于某个男人。 扎眼极了。 她有些诧异的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李新翰张张嘴,想问又不敢问,只能攥了攥拳,拱手道:“卑职李新翰,参见林大人!” 其余人也是有样学样,老刘咂咂嘴,先是不可思议的瞥了眼沈仪,这才解释道:“青州已有一月未收到您的信函,家里便差遣我等过来探探消息。” “辛苦你们了,我没事。”林白薇略带愧意的摇摇头。 “我等立刻送您回青州。”李新翰看出了她气息的不对劲。 “我想先回家看看……还有,能不能等我把晚饭吃了……刚炖上的羊汤。”林白薇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唇。 “全凭您吩咐。” 见状,镇魔司众人不禁涌现笑意。 这位声名赫赫的捉妖人,还真如传闻中那般毫无架子,待人如沐春风。 但很快,他们脸上的笑意就在林白薇忙进忙出,而那青年沉默垂手站着的情形下逐渐消失。 “……” 直到热气腾腾的肉汤上桌。 沈仪从未想过,吃个饭能吃得如此艰难。 十几个人就站在门口,阴冷目光直勾勾盯过来,像是催命鬼一般。 “抱歉。” 林白薇也察觉到不对劲,两人相视一眼,咀嚼着香嫩羊肉却味同嚼蜡。 她叹口气,放下碗筷:“你多保重。” “你也是。” 沈仪抱拳,看着对方走进人群,十余人消失在夜幕尽头。 他收回目光,看向空荡荡的房间。 沉默片刻,随即摇头失笑。 这才穿越过来多长时间,就养出一身的臭毛病。 惯的。 将桌上饭食扫尽,沈仪收拾碗筷,又将外衫浆洗挂好。 他躺上床,缓缓打开了面板。 ------------ 第四十六章 天罡血煞,贪狼诛邪(求追读,求追读~) 沈仪没想到计划进展的如此顺利。 原本打算用一个月的时间,在镇魔司巡查下来之前跨入初境,解决掉前身留下的麻烦,顺便洗清身上的坏名声。 如今才过去十余日,不仅获得了初境圆满修为,牵扯颇深的妖魔也是被斩杀大半。 至于名声…… 连钱袋子丢了这种小事,百姓都敢堵门求助。 想必是不算坏的。 加入镇魔司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沈仪看向面板。 【剩余寿元:四十六年】 连续两次寿元的增加,分别来自凡胎圆满和突破初境。 若是活到寿终正寝,那便是七十二岁。 换做前世烂糟糟的生活习惯,烟酒不离手,能活到这个岁数,沈仪真得感谢祖宗保佑,基因质量超强。 他也并非不知足的人。 可想要寿终正寝又哪有这么简单。 短短时日内,就遭遇了如此多要命的事情,自己甚至都没真正意义上出过县城,走的最远处也不过石临村外的荒地。 若非有武学傍身,早死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沈仪也不是没想过干脆脱了这身衣服,去给某位狗大户当个供奉,拿着沉甸甸的银子,娶個丰润温软的美娇娘,关上房门裹紧被子,替这里的人口做做贡献。 只是……谁又敢保证,自己一觉睡下去,不会成为下一个刘琦。 诚然自己的境界要比刘琦高出许多,但那寅老七在诸多妖魔里又算得上什么。 “……” 沈仪盯着面板,一想到即将有机会离开柏云县,对妖魔寿元的渴望又灼热几分。 【剩余妖魔寿元:六百五十二年】 血煞刀法只差临门一脚,今夜定要踹破过去。 随着寿元灌入其中。 一行行文字在眼前浮现。 【第一年,你根据之前的想法,继续尝试着用以气化罡的方式,去淬炼刀身上附着的血煞】 【第七年,你看着乌刀身上的红雾逐渐凝实,心中大定,所谓一法通万法,此言不假】 【第十二年,由于操之过急,血罡崩碎,经脉受损,你认为什么一法通万法都是狗屁,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世上哪有两片相同的树叶】 …… 沈仪感受着浑身传来的刺痛,略感无语。 怎么推演了这么多年,还是跟个莽夫似的,动不动就拿身体开玩笑。 脑子不好,勇气来凑? 能不能稍微有点耐心。 他略微加快了灌注寿元的速度。 【第三十三年,你修补了身躯暗伤,稳住心神,先让血煞与真罡交融,互相熟悉】 【第五十九年,经过多年的尝试,你的罡气产生了异变,你隐隐感觉自己的心态逐渐暴躁】 【失去:玉液.四合真罡(圆满)】 【领悟:玉液.天罡血煞(圆满)】 【第九十七年,伱彻底压制了体内躁动的杀机,感受着这门异变武学远超从前的威力,不禁感叹,自己最初的想法果然是正确的】 【第一百二十年,多年压制妖魔心性,你对此道的掌控之力愈发精深,去其妖邪之气,更重杀伐之意,神念微动间,一层无形罡煞迅速覆于刀身】 【领悟:玉液.贪狼诛邪】 【剩余妖魔寿元:四百三十二年】 …… 若不是最后浮现的几行文字。 沈仪差点以为自己推演错了武学。 刚学到手的四合真罡,赫然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东西,与先前的中正霸道不同,被血煞侵染以后,光从名字就能感受到那抹凶恶。 反倒是原来妖邪之意甚浓的血煞刀法,竟是返璞归真,彻底消去了妖魔的味道。 贪狼诛邪。 沈仪顺手拿起二黑,乌黑长刀瞬间出鞘。 随着大窍内的气息运转,整条刀身在沈仪眼中莫名变得更暗了……那是很难描述的感觉,仿佛与夜幕融为一体,毫无存在感。 “……” 沈仪犹豫了一下,用食指触碰过去。 刀刃没有丝毫阻碍的陷入皮肉,血珠没有滚落,反倒是极其诡异的没入刀身,化作一条微不可察的血线,隐隐游走于长刀之上。 沈仪沉默盯着指尖。 在金阳八宝玄身圆满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受伤。 而最让他心悸的地方在于……直到皮肉被破开后,若非一直盯着,光凭触感,自己竟是没有丝毫察觉。 泛着乌光的仪刀,仿佛专为杀伐而生。 沈仪缓缓将刀收回鞘中。 惊喜之余,不免也有些警惕。 玉液境中竟然还有如此狠辣的使刀手段,一时间,他竟想不出什么应对之策。 如果有另一个自己提刀袭杀而来。 若是正面争斗还好,先拉开距离,上百次四合真罡砸过去,哪怕是座小山也给它崩碎掉。 要是对面不讲武德,搞偷袭…… 先揽住自己脖子,假装熟悉的笑谈着,然后抽刀就捅过来! “……” 沈仪摇摇头,将妖魔寿元朝着金阳八宝玄身灌注进去。 不得不说,金刚门的法子慢是慢了点。 但真的很适合自己。 八宝玄身虽圆满了,但肉身强度这种东西是没有上限的。 在没有推演出下半部之前,即使增幅会越来越缓慢,可蚊子肉再小也是肉。 【第一年,在窍内气息不断的淬炼下,你的身躯略微得到增强】 【第二年……】 待到晨光熹微时分。 沈仪留了三百年妖魔寿元以备不时之需。 他起床活动两下身子,皮肤韧性不好说,但力气确确实实又变大了两成左右。 换好衣服,照例去门口的摊子:“一个煎饼,加俩蛋。” “沈爷,平日都是两份,今天这是怎么了,没胃口?” 小贩熟稔的动手,一边笑问道。 “不太饿,只是不习惯空着肚子。” 沈仪掏钱放在桌上,笑了笑,眼神平静,并没有什么落寞之意。 以自己现在的身份,本就和那群精致漂亮的小姐不应有什么交集,更何况还是镇魔司的人。 “我们也不是聋子。” 小贩左右看一眼,才低声道:“昨天夜里,抓了好多人,都是衙门里的老爷……您又不是老爷,瞎担心什么。” 闻言,沈仪接过煎饼,侧眸看向长街。 动作真快啊。 按照前身留下的记忆,这般举动,代表着镇魔司将会彻底接管柏云县。 同时…… 也到了挑人的时候。 能不能混个好前程,就看今日了。 ------------ 第四十七章 青州总兵 沈仪缓步走至班房院外。 只见张屠户蹲在石阶上,哈欠连天,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见有人走近,他抬头看来,调侃道:“你怎么用了这么久,该不会是故意等到最后,想要震惊一下那群校尉?” 闻言,沈仪略微一怔。 观其神色,张屠户随意起身,安慰道:“嘿,这念头我当初入金刚门时也有过,可惜这群镇魔司的差人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哪里会碰到个有本事的就惊为天人,没啥可失望的。” 若真是天资强横到某种地步,也不会留对方独自过来了。 “你在说什么?”沈仪停了脚步。 “……”张屠户陷入沉默,终于认真起来:“昨夜刚敲了两声梆子,所有军伍差役都被唤去了城西,现在人都挑完了,正在衙门里训话呢……该不是把你给漏了吧?” “这群瘪犊子,也太狗眼看人低了,我还指望跟着你回青州看望下老相好的呢!” 张屠户骂了两句娘,拽着沈仪胳膊就往衙门冲去。 镇魔司办事向来缜密,怎么可能轻易漏掉某人,八成是故意的。 沈仪这身武力,若是从小在青州长大自然不算什么,但在柏云县已是极其罕见珍贵,若不是穿过了你朝廷的皮,哪个门派都不可能将其拒之门外,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沈仪虽神情如常,心底确实有些纳闷。 他想过很多种情况,唯独没料到会是这样。 此刻衙门空荡,唯有军伍把守。 张屠户不管不顾的往里闯去,一身横练功夫,那群普通人哪里拦得住他。 直到站在大堂前。 两个黑衫玉带的年轻人抱臂而立,肩上金线勾勒的凶狼突显几分杀机,漠然道:“站住。” 张屠户老实的站定,脸上挤出笑容:“校尉大人,这儿……这儿还有一個呢。” 镇魔司再凶,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对自己出手。 但见了这身黑皮,张屠户虽没做亏心事,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他壮起胆子,用肩膀轻轻撞了沈仪一下:“愣着干嘛,先进去再说啊。” “啧,也不知道训人有什么好看的。” 视线从张屠户身上移开,其中一个镇魔校尉脸上的漠然逐渐消退,朝着沈仪翻了个白眼,无奈道:“有时间不在家里补觉,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咱几个困死了还得在门口站哨,真是闲的。” 老刘今日没拿糖人杆,也换掉了那身补丁旧衣。 他侧身让出一条路来,嘟囔道:“看就看吧,你可别走太近。” 镇魔校尉的话语明显让张屠户愣神片刻。 下意识朝旁边看去。 沈仪看似和自己一样老实的站着,但眼中并未流露出什么异样。 这两人认识? 大堂内,李新翰端坐主位,双眸轻阖,神情冷傲。 六个体格俱佳的年轻人依次排开,负手直立,浑身紧绷,皆是衙门军伍差役打扮。 同样换上制衣的乞丐和昨日的模样天差地别,虽五官平平,但眉眼间自有一抹精气神。 他缓步在几人身前走过,目光落在心思飘忽的陈济身上,倏然便是一脚踹了过去。 训斥的话语刚到嘴边。 他抬头看见了门外那道熟悉的身影,张张嘴,莫名没了继续下去的心思。 兴致缺缺道:“站好点,别发呆。” 见状,老刘只得无奈一笑。 每次挑选新人的惯例,便是先树立起镇魔司在他们心中神秘威严的形象,打压他们的傲气。 可乞丐昨日刚刚挨了一脚,如今见了正主,哪里还提得起那股气势。 “八百军伍,百余差役,最后只选六人,其中估计还有一半要被退回来。” 张屠户有些感慨。 别看只有近千人,实际上这千人能吃上朝廷俸禄,本身就已经被筛选过了一遍,别的不说,至少体质还算不错。 相当于在整个柏云县中挑出六个。 并且他们去了镇魔司,也只能充当用药浴泡出来的打手,少有能出头的。 像是面前这群袖口带云纹的,那都是从小挑选的苗子,各自根据特长培养,同境之内远胜寻常武夫。 其他江湖门派哪有这个底蕴。 李新翰终于睁开眼眸,毫无波澜道:“都回去收拾行装,明日出发青州,家眷随从最多携带一人,报上名册,自有人会安排,随身之物不得超过八十斤。” 此言一出,六人紧绷的身躯才稍稍松懈。 其中有两个都是熟脸。 牛大悄悄抠着大腿侧,很是纠结:“只能带一人,那我要不要带兄弟去见见世面……还是带媳妇儿……老娘也没个人照料。” 陈济苦练三年,终于在今日展露头角,不仅刀法与拳法小成,还将灵蛇八步修习至大成,风雷宝卷也是隐隐有了突破第一关的迹象。 就连几个镇魔校尉都多看了他一眼。 也没有牛大那样的烦恼,毕竟他除了妹妹以外并无其他亲眷。 可陈济还是紧紧皱眉。 从被军伍喊出家门到现在,他都没有看见沈大人的身影,总不至于像是平时那样睡过头了吧? 就在这时,李新翰缓缓起身。 他踱步走到门前。 一举一动间皆散发着浑厚气息。 张屠户脚下不自觉的后撤半步,先前对着老刘挤出的假笑中,此刻也多出几分真切。 能在袖口留有三道云纹者,几乎都是玉液境高手。 每一道云纹,都代表着数不清的妖魔尸体。 何况对方还如此年轻,可以说假以时日,必定成为镇守一地的偏将。 仅仅被对方的眸光扫过,张屠户背心就已经渗出些汗意。 李新翰的手掌朝腰间探去。 他静静注视着身前的沈仪,漠然神情逐渐显得有些拧巴,纠结中又带着几分嫉妒,嫉妒里又掺杂着些许不解。 很难想象一个人的五官可以同时展现如此多的情绪。 片刻后,李新翰收回目光,将一张银票和戳章信纸拍在沈仪手中:“凭此印信,青州各大钱庄皆可兑出现银。” 扔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只留下柏云县几人和张屠户呆滞的站在原地。 衙门给镇魔司送银子,虽有找死的嫌疑,但勉强还能理解。 镇魔司给衙门差役递银子,还真是闻所未闻。 唯有知晓情况的几个校尉笑嘻嘻靠了过来,似乎很喜欢看李新翰吃瘪。 老刘拍拍沈仪肩膀:“别理他,就这狗脾气,没有恶意,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我等护送伱回青州。” “护送?”沈仪盯着价值一千两整的银票,略感有些不对味。 乞丐咂咂嘴,倒也没提昨日挨揍的事情。 只是略有些落寞道:“即将拜入总兵麾下的人物,难不成还能让你自己走回去。” ------------ 第四十八章 乡愁 这个名号被乞丐轻飘飘说出来。 陈济等人还没什么反应。 张屠户却是从刚才诧异中惊醒过来,然后用力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肚皮。 嘶!不是幻听! 可是凭什么?! 张屠户并非眼红朋友之人,他就是单纯的想不明白。 虽然对朝堂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 但青州总兵是和各大派掌门同辈分的人物,再加上镇魔司本就超然于江湖的地位,对方在青州完全可以做到说一不二。 可以说对普通习武之人而言,对方更像是茶余饭后时,说书人一拍响木,用以解闷的传闻故事。 怎么忽然就和身边人扯上了关系。 “别胡说!” 老刘蹙起眉尖,瞪了乞丐一眼。 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就开始乱传,真是要饭要久了,嘴上没个把门的。 他摇摇头,重新看向沈仪,苦笑道:“给总兵的传信中,确实提到了那么一句,但大人常年在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即使回来了……反正你最好别抱太大期望。” 老刘是个实在人,不希望对方因为落差太大,到时候产生什么情绪,白白废了一個高手苗子。 他随意往旁边一瞥,张屠户便领会了意思,抠抠脑勺进了大堂,和陈济等人瞎侃起来。 “林大人身中妖法,已由专人护送离开了柏云县,去寻总兵大人,暂时不会回青州。” 老刘压低了声音:“入了镇魔司,以后都是过命兄弟……这群兄弟不怕替你抗刀,但也不愿见你一步登天,特别是初来乍到那种,人之常情,你多谅解。” 言简意赅。 于其说是敲打,不如说是提醒。 沈仪稍作沉吟,便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自己刻意在林白薇面前显露的“天赋”,确确实实起到了作用。 可凡事有得必有失。 别看身前这群人都噙着笑意,实际上……心里恐怕没有看起来那么高兴。 都是拿命换功绩的人物。 若是自己真摆出一副攀上高枝的姿态,背景够硬倒也无所谓,就怕没那么硬,那就属于自讨苦吃了。 “按照李新翰的意思,先送你回去,一切还是照常例去办,莫要透露什么风声,等两位大人回来再做安排。” 老刘说完,便闭口不言。 李头儿的确是狗脾气,但心肠不坏,若沈仪自有打算,或是觉得自己等人在打压他,那也言尽于此,随他去。 “我没什么意见。” 沈仪摇摇头。 加入镇魔司,一为了杀妖时有个靠山,二则是武学和宝药。 前者可以让自己在面对妖魔时,能拥有更多的信息渠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除了县城以内,对外面两眼一抹黑。 有足够的妖魔寿元支撑下。 再加上武学和宝药辅助,远比自己单打独斗提升要快。 相较于这些实惠,空有虚名却暂时只能招来麻烦的东西,沈仪并不是很看重。 就像对方所言,真有好处,那不也得等人回来才能拿到。 老刘悄然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见沈仪眸光清澈,口中说着没有意见,神情间也是真的不在乎。 这反应倒是让他暗自吃惊。 画饼不解饿的道理谁都明白,但这般天大的机遇落到身上,就算九成九是假的,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完全无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对方已经把饼吃到嘴里了。 “草,你不是真给林大人拿下了吧!” 想起昨日林白薇身上的宽大衣服,老刘咬牙切齿,坚持的信念忽然有些松动。 身后几人赶忙给他踹翻在地:“伱他妈不要脑袋了!” 敢造捉妖人的谣,若让那群天天混迹妖窟的苦行者听见,非得活剐了这小子。 “我们带着差事出来的,只是临时来柏云县一趟,比较赶,你快回家收拾收拾,正好可以和我们同去。” 乞丐把老刘的脸摁在地上,无奈冲着沈仪笑了笑。 …… 衙门外。 几个被挑中的青壮颇为兴奋的攥着拳头。 妖魔乱世,能有一些武艺傍身,无疑是提升地位最快的方式。 别看他们今日只是普通差役和军伍,若是能通过镇魔司的试训,等再回柏云县时,县太爷也得客客气气接待。 念及此处,他们又不禁看向前方的青年。 谁也不是瞎子聋子,虽听不太清楚那群校尉大人和对方说了些什么,但光看那个态度就知道。 沈捕头绝不是和自己等人一样去试训的。 可惜平日里没什么交情,现在再去攀关系略显有些生硬……至少有同乡这个身份在,进了镇魔司好歹也多几分薄面。 “沈老大,我还得回家再陪陪老母,顺便安慰安慰媳妇儿。” 反而是和沈仪关系较近的两人没那么多心思,牛大急着回家,抠了抠裤裆,说完就想跑。 陈济早觉得沈仪并非凡夫俗子,甚至认为就算那什么总兵真收了对方为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无论试训还是直接进去当差,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沈大人……”他拱手。 “差不多得了。”沈仪整理好思绪,摆摆手。 终于可以脱去了这身差衣,也算是和前身做的那些混账事有个了断。 不在衙门当差,也没必要再叫什么大人。 只是看着牛大的背影略有所感。 离乡本是件愁绪万千的事。 沈仪也很努力的想要挤出一点愁绪,可是仔细想了想,既无亲眷可以道别,也没有家宅可以记住,住的那处偏屋还是衙门的。 仅有两个能说上话的朋友,一个和自己同行,另一个…… 沈仪回头看了眼张屠户,只见对方嘿嘿笑着跟在后头,想起他之前说什么回青州看老相好。 得,另一个大概率也是同行。 自己总不能去找青麟老母道别。 “走,下馆子。”沈仪抖了抖手里的银票。 “同去同去,这段日子嘴里都淡出鸟了,再找三个吹箫唱曲儿的。”张屠户用力拍打着肚皮。 “……” 哪有带着银票下馆子的。 陈济从腰间掏出那枚银锭,叹口气:“两个就行,我不用。” “没事儿,我用两个。”张屠户大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 第四十九章 前往青州 曙光初露,白雾氤氲。 静谧县城外,十余辆马车依次排开。 乌木车身上雕绘着的并非吉祥图案,反而是活灵活现的凶兽,让人看着便心里发怵。 牵车的马匹体态健硕,四肢修长有力,浑身黝黑,比寻常健马还要高出半头。 头颅上覆着一层暗红绒毛,抬头露出一双竖瞳,朝着旁边打了个响鼻。 吓得牛大赶忙抱着包袱站到后面:“哪有马的眼睛长成这样,跟豹子似的。” 乞丐走过来,轻轻拍着马儿的脖子,笑道:“这是半妖,跑得又快又稳,大晚上也能走,顶多两天时间就能带咱们回青州。” 所谓半妖,就是被妖魔染脏了血脉的牲畜。 一旦开智便是真正的妖物。 但在专门的驯养下,一代代培育下来,妖性减弱,几乎没有了开智的可能。 安抚好妖马,乞丐回到李新翰身旁,轻声道:“目前来说,他所学颇杂,既修习了类似金刚门的淬体武学,对刀法也略有造诣,据差役所言,出刀时甚至有明显的妖煞之气。” “我昨日观察下来,他行走间步伐轻盈灵动,又隐隐能看出灵蛇八步的底子。” “嗯……太杂太乱,不像是有正经师承。” 淬体武学,妖煞刀法,镇魔司轻功,光是能看出来的,就已经涉及到了三种完全不同的路数。 乞丐说着,略有些无奈:“就这种野路子,一招给我撂地上了。” 习武之人最忌讳所学杂乱无章。 毕竟寿数有限。 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什么都会一点,看似在交手时能占便宜,实际上任何一种都会浪费掉大量的时间。 “他的天资应该不弱于你,年纪也与你相仿,估计就是这个原因,才在境界上被你甩开一筹。” 闻言,李新翰面不改色:“这是好事。” 所学颇杂,证明对方没有门路,背景干净。 “还有,不是年纪相仿。” 李新翰眸光远眺,看着远处走来的身影,淡淡道:“我比他年轻一岁零六个月,更在两年以前,便已是玉液境了。如果前日登门的并非你而是我,他同样在我手中走不过一招。” 见他显然心里有情绪,却还要故作无所谓的模样。 乞丐无语,小声吐槽道:“开门的要是林大人,你也撑不过一招……不就是個八字没一撇的事么,至于眼红成这样。” 李新翰嘴角抽搐两下,冷哼一声,挥袖转身上马。 “……” 老刘舒展着身躯,打了个哈欠,懒得掺和两人的争辩。 都是青州家世清白的子弟,又同一批被选入镇魔司,李头儿天赋好,走得快些,但也没有在弟兄面前端架子的习惯,互相戳心窝子是常有的事,没人会放在心上。 他揉揉脖颈,迈步朝远处那几人走去:“来了?家眷仆从坐后面这几辆。” 陈济点点头,将有些局促的陈瑾瑜扶上了坐满女眷的马车。 “嗯……” 老刘转过身来,愕然看着体型硕大的张屠户:“算了,你还是自己坐一辆吧。” 他引着沈仪和陈济上了第一辆马车。 随着李新翰轻扯缰绳,策马于最前方,其余妖马竟是无需马夫,自觉就踏步跟在了后头。 “到青州以后好好练,伱算个好苗子,往后未必没机会往袖口上添一道云纹。” 坐在平稳车厢内,老刘先是鼓励的看了陈济一眼。 “属下明白。” 陈济拱手回应,心里清楚对方只是在给沈大人面子罢了。 “我跟你就不客气了。” 老刘看向沈仪,搓搓手:“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着我们干,李头儿手底下可有好几个漂亮小姑娘,你还没成家吧?” 沈仪掀起帘子看向外面。 只见骑马的仅有李新翰和乞丐两人。 “其他人呢?” 闻言,老刘叹口气:“留在柏云县,要等着那批内营巡查的过来接手。” “内营?”沈仪略有些好奇。 老刘似乎很不情愿把此事讲清楚,直到车外传来一道李新翰的哼声,他才无奈道:“镇魔司青州府衙分三营,除开他们这群新人呆的地方,还有内外二营的区别。” “这内营嘛,除了按时巡查各县以外,平日里就是呆在青州城里,巡巡街,喝喝酒……深谙镇守之道,轻易不会出城,无聊的要死。” “咱们外营可威风多了,无论是总兵还是林大人,年轻时都是从外营走出去的,不仅要自由的多,还经常与山水为伴,品人间美景,不知有多逍遥。” 陈济听得茫然,轻声问道:“额,若是经常在城外晃悠,会不会碰上很多妖魔?” “你……” 老刘瞪着这小子,张张嘴,有些编不下去了:“沈兄弟想进内营也不是难事,让李头儿去打个招呼就行,他家是青州大户,最不缺银子,这点薄面还是有的……我们队里的姑娘真的很漂亮,你再想想。” 沈仪放下帘子,总感觉对方像个老鸨似的。 一辈子能呆在某个安全的地方,不惧妖魔侵袭,还能有个铁饭碗端着。 这种好事换作任何人都无法拒绝。 除了自己。 一旦没有妖魔寿元支撑,沈仪所谓的“天赋”将会瞬间露馅。 这副身躯的真实水平,就是毕生刻苦修行,勉强算个使刀的好手。 别说和这群镇魔司校尉比了,即使和陈济比也是远远不如的。 “外营挺好的,全听校尉大人安排。” 沈仪收回目光,看上去就像是真信了老刘的那堆鬼话。 闻言,车外策马而行的李新翰虽仍旧神情平淡,紧攥缰绳的手掌却是略微松了松。 “就说你有眼光!” 老刘乐呵呵拍着手,竖起大拇指:“一眼就看出我们未来可期。” 镇魔司内对功绩看得极重,互相之间竞争激烈。 李头儿想要晋升,就必须组建一套属于自己的班底。 相较于其他由偏将带领的队伍,他年轻资历浅,在挑人时自然处于劣势。 像沈仪这样有本事的,放在其他偏将眼里或许不算什么,但在他们这儿,已经算是捡到宝了。 “……” 陈济呆在角落,略有些感慨。 同是柏云县出来的,自己等人还为了前程惴惴不安,沈大人却已经是需要这些镇魔校尉出手争抢的存在。 ------------ 第五十章 小院 在如此世道,远离城镇者都是尽量避免太过惹人注目。 唯有镇魔司的车辇,有底气拉着空车厢在路上奔走。 随着时间流逝,不少行商也成群结队的跟在后面,还会主动让护卫策马追来,送上干粮肉食。 “这名声,比咱们这群差役好多了。” 陈济抱着一大堆吃食,略显稚嫩的脸上涌现兴奋。 持续近两日不眠不休的奔波。 马车缓缓停在高耸巍峨的城墙下,拱形城门之上,青州二字铁画银钩,尽显磅礴大气。 李新翰将腰牌甩给城卫,然后下马牵着缰绳前行。 见状,老刘憋笑道:“上次的几鞭子是长记性了。” 见两人疑惑,他解释道:“镇魔司规矩,无要紧之事,于城内策马奔行者,挨三鞭,罚两月俸。” 此刻已是黄昏时分,换做柏云县,街上最多只剩寥寥几人。 然而眼前这青砖铺就的,足够容纳八辆马车并行的大道上,竟是人满为患,喧闹嘈杂不止。 沈仪走下马车,颇有一种梦回前世的错觉。 除了没有那么多高楼大厦以外,甚至更为繁华。 众人缓缓跟在李新翰后面。 直至在城中一处颇为怪异的地方停下。 两丈高的宽墙连绵不绝,一直延伸至视线尽头,好似在这城中又围出来一个小城。 “州牧亲自批下的两千八百亩地,设做镇魔司衙门。” “你们跟我来。” 乞丐带走了家眷和六个新人。 李新翰则是从偏门而入。 “里面规矩很多,但跟咱们外营的都没什么关系,你只需记得在哪里吃饭,哪里睡觉,哪里领俸禄即可。” 老刘一边给沈仪带路,一边介绍其内各处设施。 先是去了内务府登名入册。 李新翰亲自出面,片刻后便是捧出了一套制衣以及一个药瓶,最上方放着块墨黑腰牌。 将东西交到沈仪手中:“我瞧你腰间佩刀不凡,便没有领刀,若是有其他需要,你自行来此处询问即可,有不懂的事情直接找修杰。” 刘修杰咂咂嘴:“他住哪?” 李新翰犹豫了一下,回身道:“按林大人的意思办。” 闻言,刘修杰面色微变:“何必给人找麻烦。” 沈仪沉默看着两人,有些听不太明白。 随后刘修杰叹口气,竟是带着他朝更深处走去。 “按照常例,外营校尉都住在西院……” 大约一炷香功夫后,刘修杰在一处寂静院落前止步,苦笑介绍道:“你自己小心点。” “这是什么地方?” 沈仪蹙眉看去。 “总兵平日住的院子,还有他的五個徒弟,其中两个镇魔将军,一个偏将,一个捉妖人,还有个刚入门五个月的……也是三纹校尉。” “嘶,你可能对镇魔司不太清楚,猜猜为什么这里没有护卫把守?” 刘修杰深吸一口气,揉揉太阳穴,重新道:“我换句话说,里面除开总兵以外,其余几间屋子分别属于两个凝丹境,两个玉液圆满,还有个玉液中期。” “而伱,除了一封信以外,再无别的倚仗,如今也要住进去。” “我不太清楚这是不是好事,俗言有云,树大招风。” 刘修杰眉头禁皱,不太理解林大人到底在想什么。 相比起对方,他更了解其他普通校尉的心思。 “罢了,跟我来。” 刘修杰埋头朝里面闯去,仿佛这是什么龙潭虎穴一般。 听闻对方的话语,结合张屠户曾经谈起的传闻。 沈仪原本对林白薇身份的猜测,此刻也是彻底坐实。 他只是想不明白,对方到底要做什么。 踏入院中,只见槐树一颗,古井一口。 赤膊健壮的青年坐在石墩上,浑身犹如精钢浇筑,肌肉线条清晰分明。 他仔细剥着手中的豆子,在他对面,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婆用指尖掐着菜苗。 看上去甚是安静祥和。 “外营刘修杰,见过方大人。” 老刘挤出笑容,扯过旁边的沈仪:“方大人,这位便是……” “我知道,收到师姐的来信了。” 方恒继续剥着豆子,并未抬眸,反倒是那婆婆好奇的朝沈仪看来。 “那就好,那就好。” 刘修杰陪笑着,全然没有面对李新翰时的轻松,朝旁边使了个眼色:“还不见过你的方恒师兄。” 闻言,方恒淡淡道:“师兄就不必了,直呼其名即可。” 此话一出,刘修杰略显尴尬,心里却是叹了口气。 果然,单凭一封信,哪里接得住如此大的机缘。 “你这小子,说话的时候能不能看着人。”婆婆一巴掌拍在青年脑袋上。 方恒像是习惯了,抬起头,指了指最小的偏院:“先住过去,师姐欠你的,我来还。” 这次轮到刘修杰听不明白了。 沈仪默默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要说心里完全没有期待,那是不可能的。 但这么大的馅饼凭空掉下来,让他接他还真不敢。 如今终于搞明白缘由,倒是踏实了许多。 林白薇当时答应了自己两本玉液境武学,四合真罡算一门,本以为等麻烦解决后,对方未必会再记得此事,或者随便再挑出一式镇魔司武学完成交易即可。 没成想对方居然还挺上心。 既然面前之人同样是总兵弟子,还搞得那么郑重,那传下的武学应该不会弱于四合真罡。 “额。” 刘修杰眼看没自己什么事了,干脆拱手告退,顺便留给沈仪一个同情的眼神。 虽说自己先前提醒过了,但被方恒如此直白的拒绝,想必心里落差不小。 “……” 沈仪白了对方一眼,转身走进那间小屋。 崭新的制衣是绸缎面料,摸上去颇为顺滑,就连普通校尉的腰带都嵌着宝玉,也不怪张屠户眼红镇魔司的豪奢。 他简单试穿了一下,还算合身。 可惜也没面镜子。 整理好衣袖,沈仪伸手拿起那小巧的药瓶。 刘修杰走时也没说个明白。 这就是所谓的宝药? 将腰牌挂在身上,沈仪拿起乌刀,正准备出门。 却听见外面传来那婆婆的声音:“小伙子,快出来吃饭。” ------------ 第五十一章 所谓天才 一袭墨黑云纹衫,以白玉腰带相束,更衬得身形挺拔。 沈仪缓缓走出房门。 那婆婆笑眯眯道:“哟,比恒儿俊秀多了,快过来坐。” 方恒将桌子搬到院中,端过来几碟清淡小菜,最后才将目光落至沈仪袖口上那道云纹上。 没有多言,拿起勺子默默舀了三碗稠粥。 他扶着婆婆坐下:“这里只有我和祖母,都是粗茶淡饭,不介意的话就随意对付两口。” “多谢款待。” 沈仪吃了两天的干粮,也没有故作矜持,径直坐到桌边,一口小菜一口粥的吞咽起来。 见他吃的香甜,婆婆笑意更甚:“你从柏云县来的?白薇信里说了,你是个好孩子。成家了没有?要不婆婆给你介绍一个?” 闻言,沈仪被粥呛到一下:“……” 方恒似乎是习以为常,一言不发的埋头进食。 直到大碗见底,他放下筷子:“师父至少还有两个月才能回来,在这之前,你就住在此处。” 说着,方恒回屋取出一本两指厚的书册,放在了桌上。 “师父年轻时成名青州,靠的是五门绝技。” “学会其中之一,便能横压同境妖魔,分别传于我等,这不是镇魔司的武学,我再传你也不算坏规矩。” “但你并非我师门中人,故此只能学,不能外传。” 沈仪和张屠户聊了这么多时日,也不再是先前那個一无所知的小白。 无论是镇魔司还是江湖门派,未经允许,私自泄露武学,不仅传授者要遭重罚,修习者同样好不到那里去,轻则断去手脚,或摧其经脉,字面意义上的收回武学,重则小命难保。 怪不得当初都惨成那样了,林白薇仍旧在那里瞎编武学,企图蒙混过关。 最后誊写的四合真罡,还真是对方唯一能教出手的东西。 “我得授之法,名为截脉擒龙,乃是玉液境中的至深武学,属拳掌功夫。” “我会休沐一月,每日只打三遍,早中晚各一次,伱有不懂的地方便来问我。” 方恒慢悠悠起身,淡淡道:“在学会之前,你不能离开院子,也不许去和李新翰那批纨绔瞎混,袖口上的云纹,不是靠着攀关系来的。” 闻言,沈仪略微抬眸,神情间看不出喜怒。 他曾觉得林白薇心思多,不好相处。 没成想来了一趟青州,无论李新翰,还是眼前的方恒,不说盛气凌人,但话音里蕴着的那丝不容拒绝的傲气,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藏在平静面容下那副颐指气使的姿态,确实让人有些不习惯。 “……” 婆婆越听脸色越拧巴,忽然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朝方恒小腿上轻轻抽去:“你还学会吓唬人了,人家吃个饭都不消停,就不能等人吃完了再说,白薇都赞不绝口的孩子,能是你说得那种人?” 方恒垂眸,静静站着硬挨了几下:“算我说错了。” 待到婆婆气消。 他走向一颗碗口粗的小树,浑身肌肉微微震颤,随即拳掌如箭,看似随意的击打在树身。 沈仪随手就能折断的树身,在方恒连续的击打下,竟是连丝毫颤动的迹象都没有。 “万物皆有脉络,寻其脉,截之。” 方恒缓缓收了掌,扭头看去:“对了,你可领了一瓶开脉丹?” 沈仪取出那药瓶:“这个?” “除了泡药澡出来的,每个镇魔司校尉进来便能领三枚。” “干嚼吞服,炼化药力,可舒脉拓窍,每隔三月吞服一枚,全部炼化以后,可将体内十二大窍拓宽九成,往后无论是淬气亦或储气皆可提升近一倍。” 方恒简单解释了一下。 沈仪低头看向手中的药瓶,待彻底理解对方的意思后,仍旧觉得有些惊异。 淬炼气息的效率翻倍,对于初境武夫而言,一日苦修可抵先前两日,相当于资质脱胎换骨。 另一个效用则更加玄妙。 大窍储蓄的气息是固定的,这是沈仪消耗了极多妖魔寿元才得出的结论,即便以百年为单位的蹉跎下,也只能将气息缓慢凝结为玉液。 若是拓宽九成,交起手来,岂不相当于比别人多了近一倍的体力。 而这样的宝药,居然人人有份。 “这丹药很常见么?” 闻言,方恒收回目光:“曾是青州大派松鹤门的独家宝药,唤作易经转穴丸,仅供给少数内门弟子,后松鹤门勾结妖魔,被镇魔司扫平,这才将丹方带了回来,其余门派也有类似效用的,但药效至多者也只有五成。” 他接着道:“镇魔司俸禄不高,待遇却还不错……不过,前提是你能活下来。” 说罢,方恒转身回屋。 显露出那颗纹丝不动的小树。 沈仪沉默注视过去,树还是那颗树,但无论是碧绿的叶子,还是挺拔的树身,此刻皆是失去生机,显露出一抹“死寂”,看上去极其诡异。 虽不太明白其中玄妙,但能和四合真罡齐名的武学,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他伸出手,看似心不在焉的翻阅起桌上的书册。 片刻后,面板上多出一行文字。 【玉液.截脉擒龙(未入门)】 “你这孩子,哪有这样翻书的,吃饱了吗,合不合胃口?吃饱了快拿回去屋去慢慢看。” 婆婆推他起来,催促其进屋。 “无妨,有的是时间。” 沈仪略有些无奈的看向这小老太太,眸子里多出几分温和。 他收起书册,弯腰帮忙收拾桌子。 虽然使唤起陈济和林白薇挺顺手的,但让个无亲无故的老年人替自己干活,他的脸皮还缺了几分火候。 况且,最近见多了所谓的天才,前世最怕七大姑八大姨聒噪不休的沈仪,此刻居然发觉……自己还是更习惯和后者相处。 哪怕被问对象或者工资,也比被随便扣个帽子要舒服。 “……” 方恒立于屋内,看着祖母乐呵呵的模样,再看向沈仪,神情变得漠然。 先是趁林师姐落难时,狮子大开口要走两本玉液境武学,还是四合真罡与截脉擒龙这般珍惜之物。 即使以几位师兄师姐的天赋,也不过选修其中一门。 对方处境修为,就敢觊觎两式。 刚刚进镇魔司,便与李新翰手下那群富家子弟一副颇为熟悉的模样,才来第一天就混上了云纹衫。 就连毫无背景,只是需要自己照顾才到这里住下的祖母,对方也要献上殷勤,恐怕还自作聪明,在心里揣测这是哪位隐士高人。 又贪又蠢,真是让人心生厌烦。 想借此机会留在此地,从此一跃腾飞,乃是人之常情。 但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一下。 这不叫趋炎附势,贪得无厌,那叫什么? ------------ 第五十二章 截脉擒龙 收拾完桌子,沈仪眼看这小老太太又想提起介绍姑娘的事情。 他果断找个借口,转身回了房间。 俗语有云,成家立业,但现在连脚步都未站稳,又做的是生死难料的差事,哪有那个闲心思。 将门关上,在床边坐定。 沈仪将三枚开脉丹放进嘴里,舌尖顿时有浓郁苦涩化开,像是咬了一口黄连。 所幸有过生吞过腥臭兽元的经历,这倒也不算什么。 沈仪目光平静,随即唤出面板。 【玉液.截脉擒龙(未入门)】 【剩余妖魔寿元:三百年】 这些寿元原本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若是全部耗尽,再碰上强悍妖魔,以自己现在的底蕴,仅使出一次天罡血煞就会导致虚脱。 况且入了镇魔司,突破玉液境的内功也算是有了着落,等自己稍微熟悉熟悉环境,获取起来应该不难,想必这也是个吞寿元的大户。 在这样的前提下,手握足足三百年的妖魔寿元,此刻竟是显得有些窘迫。 沈仪摇摇头,摈弃杂念,将妖魔寿元分批次朝截脉擒龙中灌注而去。 无论如何,能多提升一点,遇到危险时便能多一份活命的把握,先活下来再谈其他。 …… 【第一年,你熟读书册上的内容,顺便炼化体内的药力,从未尝过宝药的你,显得极其吝啬,哪怕一丝药力也不肯浪费】 【第三年,你服下第二枚丹药,经脉窍穴再次得以拓宽,你对书册上的内容早已烂熟于心,无数关于脉络的信息朝你脑海里翻涌,你的眼睛里透露着未被知识侵扰过的清澈】 【第九年,最后一枚丹药的效力也被伱吸收的干干净净,你的大窍拓宽了十成,你略有欣慰,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什么叫脉络,但仍旧努力的观察着万物】 …… 怪不得总兵只传给每個徒弟一式绝技。 如果说四合真罡是对气息的运用,截脉擒龙则是肉身极致的技巧,完全是互不相干的两个领域。 每一个都需要耗尽大量岁月去浸淫其中,能做好其中一样,就已经很艰难了。 掌握一式,可横压同境,那是因为能学会的人,本身就不凡。 若是天资平平之辈,恐怕毕生都难得其中真妙。 “我全都要。” 沈仪取出数十年妖魔寿元,再次砸了进去。 …… 【第二十六年,你伸出手掌,轻轻摩梭着粗糙的树皮,指尖于树干上跳跃,你附耳过去,好似听见了树的“心跳”】 【第四十八年,你抱起一块巨石,它仿佛一块石卵,其内孕育着生机,你脸上多出癫狂的笑!噫!你悟了!】 【第六十九年,你垂头丧气瘫坐于地,你悟了个卵,你只是疯了。你撑起身子,发泄似的朝那块被风雨侵蚀的巨石上击打而去,片刻后,你怔征出神呓语,这石头好像死了嘿】 【截脉擒龙入门】 【第七十一年,拳掌精通发挥效用,你出掌的动作愈发熟稔,截脉擒龙小成】 【第七十三年,在终于看明白什么叫做万物之脉后,剩下的只不过是对出手时机的把握,截脉擒龙大成】 【第七十五年,截脉擒龙圆满】 …… 一朝得悟。 随即而来的突飞猛进,让沈仪忽然想起自己还是个拳掌功夫的天才,当初在排云长拳上耗费的岁月,好像也不是完全没用。 五年时间,将一套玉液境拳掌从入门练到圆满。 这就是天资极佳的体验。 果然,只要不涉及到悟性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自己其实还是挺有实力的。 关掉面板。 沈仪闭眼体会起收获。 感觉最明显的,莫过于体内大窍中充盈程度远超刚才的汹涌气息。 对其他人而言,这样的提升或许只是相当于体力翻倍。 但对沈仪来说,他终于可以施展出更加强悍的天罡血煞,而不是由于底蕴不足导致的“小功率”版本。 而且淬气速度翻倍,仍旧只需五年妖魔寿元就能补满亏空。 “所谓截脉擒龙,实际上就是一种施加禁制的手段。” 沈仪摊开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掌。 不伤其表皮,手掌如锋,断其脉络。 封脉窍,绝生机。 犹记得林白薇当时便中了类似的妖法,而她是玉液圆满境界,能让其如此凄惨的妖魔,大概率是凝丹境。 以玉液境武学,便能触及到更高层次的手段。 这七十五年花的不亏。 …… 接下来的日子,也算是舒适。 在柏云县,要时刻警惕被妖魔摘去脑袋。 但在这寂静的院落里,却能享受到片刻的安宁。 毕竟围墙外面,是占地两千八百亩地的镇魔司衙门,人人皆着云纹黑衫,无数的气息汇聚起来,仿若利刃直冲云霄。 这是整个青州最安全的地方。 让沈仪都忍不住松懈了几天,给紧绷许久的神经放放假。 武学已经拿到手,和林白薇的约定算是结束了。 但老太太腌制咸菜的手艺很有说法,配上米粥,虽不饱腹,却也极为开胃。 对方不嫌弃,沈仪也愿意多住几天。 当然,如果那位方大人在给自己演示截脉擒龙的时候,脸上不要总是隐隐藏着一抹鄙夷就更好了。 沈仪不太清楚自己哪里得罪了对方。 也没那闲工夫去多想。 溜须拍马的功夫他并不擅长,也不感兴趣,否则前世不至于混成那个样子。 “说说感悟。” 方恒收了拳,双眼漠然的看向远处。 沈仪垂手立于侧后,想了想:“很不错。” 对方的截脉擒龙应是刚踏入小成不久,拳掌之间已有几分火候,念及方恒的年纪,再对比自己推演时足足用了七十年才悟到其中奥妙。 虽还是有些粗糙,但真的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沈仪自认是远不如对方。 “嗬。” 听着对方毫无领会,偏要用这般敷衍话语来掩饰,方恒唇角掀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嘲弄。 他并未多言,只是穿好衣服,又转身朝屋内走去。 忽然,院外传来一阵嘈杂脚步。 “沈兄弟,快出来。” 刘修杰在院外探进个脑袋,悄悄道:“快收拾收拾,该办事了。” “好,等我一下。” 闻言,沈仪揉了揉手腕,也修养的差不多了,总不能真把心底那点锐气给尽数磨掉。 此地再安逸,也跟自己没关系,并不能护自己一辈子。 他迈步回房去拿刀。 这时,健壮身影缓缓回头。 方恒冷漠审视着他,挑了挑眉尖,平静嗓音里蕴着几分寒意:“谁允许你答应的?” “……” 此言一出,沈仪身形略微滞住。 回眸对视而去。 片刻后,沈仪俊秀的脸上,唇角微微掀起。 双眸中涌现出淡淡危险的气息。 ------------ 第五十三章 谁说天资好的才算天才 院门处,刘修杰呆愣瞬间,随即挤出极为勉强的笑容:“方大人,你这是……我们……他……” 他指了指沈仪,话音结结巴巴。 像极了儿时去玩伴家里找人,被对方长辈逮了个正着的模样。 似乎见不惯他在这儿丢人现眼,一只手将刘修杰扯了回去。 靠着外墙的李新翰面无表情的站直身子,迈步走至院门前。 两人同为三纹镇魔校尉,本应比较熟络。 但他却紧皱眉尖,犹豫片刻,略带不情愿的拱手,话音间颇为疏离:“我奉令查探妖魔,即刻出发,沈仪早已与我约好同行,还望兄长行个方便。” 刘修杰沉默退后,和另外三人站在一起。 除乞丐外,还有个身形瘦小如孩童的男人,以及扎了马尾的丰满女人。 算上李头儿,总共五個人就是他们剩下的全部班底,其余之人全部留在了柏云县,一时半会儿根本回不来。 正因如此,李新翰即便再不愿意与方恒碰面,此时也得按捺住性子站出来。 “……” 方恒没有转身,甚至没有去看院门处的几人。 仅是简单吐出一个字来,干脆利落。 “滚。” 此话一出,李新翰刚才垂下的双掌不自觉紧攥,呼吸急促几分。 他出身武学世家,自幼天资聪慧,哪里受过这般蔑视。 身上的气息逐渐躁动起来。 李新翰深吸一口气,再次按捺住心绪:“我只想带人走,不想惹麻烦。” “不想个屁不想,总兵要是怪责下来,回家里请老爹去赔罪。”扎马尾的女人打了个哈欠,一巴掌拍在他后脑上,干脆道:“动手抢人。” 话音间,老刘的指间已经多出数枚淬毒暗器,乞丐身躯绷紧,矮小男人佝偻着身躯,将目光放在了沈仪身上。 “自然,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家里要,譬如刚刚跨入玉液境,就能从家里请来一位玉液中期的……下属,助你晋升偏将,而我只是泡药澡出来的凡夫俗子。” 方恒慢悠悠转身,神情间多出一缕嘲弄。 随即这抹嘲弄化作冷酷:“不过你可以试试踏过这院门,试试你的家底在我的天赋面前有多不堪。” “啧,我好怕。” 李慕瑾轻拍丰满心口,妩媚脸庞上神情慵懒,身子恰好跨过院门一步,腰间短剑不知何时已经被握于掌间:“喂,那小子,你要去哪,快过来。” 在她的提醒下,众人齐齐看去。 才发现自己等人和方恒对峙的时候,沈仪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房门前,不急不缓的进屋取了佩刀。 在方恒漠然的注视下,他将墨黑刀鞘挂在腰间,越过方恒,走到了众人身侧:“收拾好了,走吧。” 李新翰怔了一下,原来……这么简单吗? 难道是自己把事情想复杂了,其实不必通报谁,对方刚来镇魔司,又没有任务在身,当然来去自由。 李慕瑾:“……” 坏了。 单纯的交手,和把对面彻底激怒,这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她扭头看向不远处。 方恒神情毫无波澜,唯有浑身肌肉缓慢的蠕动。 下一刻,他身形消失在原地。 即便是同为玉液境中期的女人,都是恍惚了一瞬。 再出现时,方恒已经来到众人身前不足一尺的距离,他伸手仿佛捉鸡一般朝沈仪的后脖颈探去,没有使用任何武学,单纯是实力上的碾压。 随意却不容抗拒! 李新翰瞳孔收缩,他知道自己和对方的实力有差距,但没想过差距会大到超出自己的想象。 “我说过,没有学会之前,伱不可踏出去半步。” “你耳聋了吗?” 方恒的手掌强行按来。 沈仪略微侧身,垂于身侧的右手瞬间抬起,指尖以玄妙诡异绕过了对方的手掌,轻描淡写的戳在方恒的胳膊上。 谈不上什么凶猛气势。 甚至看上去都不像在交手。 “……” 在沈仪抬手的刹那,观察到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方恒的眼神便闪烁起来,只是还有些犹豫的不愿相信。 而在对方指尖触碰自己的时候,眼中那抹动摇化作了懊恼的震怒。 他已然明白自己要为刚才的随意付出多大代价。 “嗬!” 方恒暴喝一声,强行抽回力气,脚掌狠狠踏于地面,整具强健壮硕的身躯宛如箭矢般倒射回去。 远离沈仪十余丈,他迅速稳住身形,平缓着呼吸。 众人皆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在干嘛。 冲过来,又跳回去…… “……” 方恒垂眸而立,整个人纹丝不动,许久没有言语。 唯有李慕瑾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她好奇的朝对方看去,姓方的在藏什么? 尽管方恒已经竭力掩饰,但那条刻意藏在身后,略微发颤的右臂,还是吸引了李慕瑾的目光。 虽毫无伤痕,却飘忽的垂着,像是没骨头似的。 “还有什么问题?” 沈仪重新按着刀鞘,如果对方想要继续问,自己还可以接着答。 闻言,方恒低垂的脸庞上涌现一丝气血躁动导致的红晕。 他紧紧咬牙,咬到连腮帮都鼓起,直到舌尖多了些许腥甜。 方恒并不惧战,即便现在整条右手都被封禁,他照样还有六成实力傍身。 但没有意义…… 他最引以为傲的天赋,已经被对方平静踩在地上碾碎。 仅仅七八天时间,便能做到瞬间寻找脉络,这可不是普通的入门那么简单,若非掌力稍弱,自己的右臂或许就不是被暂时封禁,而是永远化作一条死肉。 在这种骇人惊闻的事情面前,方恒发现自己除了站着装死以外,好像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就连抬头都会感到羞愧。 “你何时回来?”他嗓音沙哑。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回来。”沈仪疑惑看去。 “你!”方恒倏然抬眸,震怒之余还有一丝慌乱。 这座小院乃是整个镇魔司的圣地,怎么可能有人不愿留在此处。 若是…… 若要是真不留,自己该如何向师姐交代!如此悟性恐怖之辈,绝不能从自己手中放走! “这是林师姐的意思,你别太过分!” 看着方恒怒气冲冲的模样,众人皆是有些傻眼。 这浑身傲气的莽夫,何时不动手,改成斗嘴了? 唯有李新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依稀记得自己年幼时,遇到处理不了的事情,也是习惯性的搬出姐姐。 可是……对方处理不了什么? 总不会是沈仪? 他扭头朝身旁的青年看去。 ------------ 第五十四章 风雷熔日宝典 “……” 沈仪平静看去,伸出食指:“第一,那是你的林师姐,跟我没关系,我虽占了点便宜,但归根结底是两人都认同的交易。” 闻言,方恒瞪大眼睛。 “第二。”沈仪再竖起一根手指,嗓音忽然低沉了些:“你让你林师姐过来,我很想瞧瞧她能不能在院门口画一条线。” 两句话落下,方恒陷入茫然。 反倒是除了李慕瑾以外的其他人,莫名撇了撇嘴,有些落寞。 那抹不堪的回忆再次涌上脑海。 在柏云县那破旧的偏屋里,林师姐穿着对方的衣服,忙前忙后的时候,这该死的男人就站在桌旁等着。 按照那种情况推断,沈仪说得话倒也不算虚假。 只不过靠的大概率不是实力,而是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最后。” 沈仪看向屋子门口被吵醒的小老太太,见对方怯怯的扶着门,无奈一笑,话音不自觉温和了许多:“他先动的手。” 婆婆点点头,小声道:“我都看到了,是恒儿不懂事,你是好孩子,只是稍微教训了他一下,给他长长记性,是好事,总比去外面被别人教训要好。” 闻言,李新翰等人不禁心中摇头。 这婆婆还真以为武夫打架是小孩逗闹,两人连点皮外伤都没有,这还没开打呢。 不过能看到方恒吃瘪还是挺罕见的。 “托您这几日的照顾,晚辈告辞。” 沈仪略微拱手,转身出了小院。 李新翰见方恒呆滞原地,没有再拦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带着众人迈步跟了上去。 走出一段距离,他仍旧有些疑惑:“刚刚这是怎么了?他为何忽然撤身回去了?” 李慕瑾缓缓从后面跟来,将短剑放回去,随口道:“谁知道,或许是跑得太快闪了腰。” 说话间,她却是好奇的看向沈仪。 虽然没亲眼见过,但也曾听闻总兵年轻时的五样绝技,其中声势最不起眼的莫过于截脉擒龙。 联系上方恒刚才的神情动作。 她悄然看向对方搭在刀鞘上的手掌,嗯,白净修长,真挺漂亮的。 “姐,会不会影响到你和他的关系。” 李新翰略感头疼的揉揉眉尖:“毕竟那是爹亲自选的姑爷,送你进镇魔司,也存了几分提前熟悉一下的心思。” “狗屁姑爷。” 李慕瑾收回眼神,满不在意道:“遇到事情就抬出师姐,没长大的小屁孩罢了。” 闻言,其余几人眼露古怪,李新翰面色微变:“我可没叫伱来,若非我的人都留在了别处,这次也不会请你出马。” 说着,他看向侧后方的沈仪,心里略感诧异。 不说别的,光是面对方恒时那分淡然,便远超自己。 如此心性,竟是从柏云县那种小地方出来的,真让人难以理解。 “即刻就要出发,你还有什么需求吗?” 闻言,沈仪也没有客套,点头道:“我需要一本玉液境内功。” “不是……李头儿的意思是要不要准备那种立马能派上用场的,例如武器防具。”刘修杰咂咂嘴,对方这是什么脑回路,要出去斩妖除魔了,带本书在身上有屁用。 “如果你愿意和青州李家扯上关系,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李新翰停住脚步,说出了让其余几人有些震惊的话语:“来我家做个护族供奉,或者有嫁娶之缘,都可以,嫡女有些困难,但旁系庶女只要你看得上,我都可以替你拉线。” 且不谈后者,毕竟一个镇魔司校尉愿意娶个李家旁系姑娘,也不算高攀。 但护族供奉可就不同了。 相较于那些花银子请来的,带上护族二字,那就相当于加入李家,毕生相护,甚至关系上比旁系的族人还要亲近。 问题是沈仪无论再怎么有前途,对于武学的悟性再高,目前也只不过是個初境圆满而已。 即使他明天就能突破玉液境,只要还没突破,九成九的概率也等于没有。 武学一道,看似半步就能跨过去,可能等到化作一捧骨灰,那只脚都还悬在半空,这也是极为正常的情况。 “为什么嫡女不行?” 李慕瑾好奇的略微侧首。 李新翰眼角抽搐两下:“因为你的事情,我说了不算,需要爹同意才行。” “哈。”李慕瑾伸手搭在沈仪肩膀,笑道:“开个玩笑,小友,别紧张。” 沈仪拍掉她的手,平静看向李新翰:“镇魔司的武学呢?” “……” 李新翰有些失望,居然连如此厚待都不能让其动容。 但还是耐心解释道:“虽然你穿了云纹衫,但毕竟还不算镇魔司的人,这里和外面的世家门派不同,在外面,像有天赋有资质的年轻子弟,通常都会被当作宝贝一样照顾起来。” “因为你入了门派,从此便是一家人,你愈强大,则门派世家愈强,你们是一体的。” “在镇魔司难道有所不同?”沈仪倒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观点。 “当然不同。” 李慕瑾撇嘴,甩甩手:“镇魔司背靠朝廷,又不需要做大做强,它只求青州稳定,而无论是妖魔还是强悍的武夫,对它而言都是破坏青州平和局面的东西。” “当然,它确实需要足够的武力来震慑四方。” “前提是你得展现出你是斩妖的刀,而不是只消耗宝药,却对青州毫无益处的蛀虫。” 乞丐走上前,把话头接过去:“说直白点就是先干活,再吃饭……至少让你亮出袖口云纹的时候,能有些许功绩作为底气。” “作为奖励,镇魔司的回馈将会超出任何门派能给予的上限。” “比如突破玉液境的风雷熔日宝典,可无缝衔接风雷宝卷,数遍青州,玉液内功能超出它的,就算把传闻中的也算上,你找不出三本。” 说着,乞丐看了看旁边的李家姐弟,组织着措辞:“李家已是青州极有名的世家,他们的家传内功,也不过连接一百二六窍,而镇魔司的内功,足足能催动两百七十窍,修行效率翻倍还不止。” “喂!” 李新翰没忍住踹了他一脚:“就你最懂。” “……” 沈仪收回目光,握刀的手又紧了几分。 ------------ 第五十五章 我擅长杀妖 青州镇魔司,外事堂。 灰瓦白墙伫立,漆红大门敞开,一道道身影陆续进出,脸上皆是一副匆匆神情。 沈仪默默观察着周围。 虽都是身着墨黑锦缎曳撒,但其中超过六成的袖口都没有云纹。 年纪平均也在四十左右。 身上气息确实是初境不假,但略显飘忽,只能说勉强跨过了那道门槛。 这就是张屠户口中所说“泡药澡”的那群镇魔校尉? 反倒是偶尔走过几个穿云纹衫的,年纪都偏小些,目光也更具锋芒。 “内营三千人,外营八千余,总共就这一万多弟兄,要负责青州十二郡,三百四十二座县城的安危。” 乞丐走过来,话里有些感叹。 “除开镇守青州必要的两千五百个内营武夫,平均下来,每二十个人就得镇住一方县城。所以咱们的人手基本上和这個数目吻合,一个偏将出去办事,基本上只带二十左右的校尉,即使遇到不可抗的危机,连带自己一起全部折在里面,损失也不会太大。” 旁听许久几人的谈话,也知道了乞丐的名字。 沈仪看着马涛习以为常的模样,忍不住挑挑眉尖。 似乎全军覆没,在对方眼中是很正常的事情。 看情况,想要成为偏将,独自带队,保底也得是个玉液境高手,放在柏云县,那就是只手遮天的土皇帝,这还叫损失不大? “不过你放心,只要别死的杳无音讯,最多半个月,家里就会出人替你报仇。” 马涛咧开嘴,感慨道:“玉山郡的那位镇魔将军,被当地三大门派联手坑杀,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总兵二弟子携一千人手前往,只用了六天,斩获首级两万三千枚,据说人头现在还垒在城门口。” 相比起震撼于镇魔司的强势狠厉。 沈仪抿抿唇,在心中给自己长了个记性。 本以为以现在的实力,加官进爵不说,自保总是有余的,没成想这世道比想象中的还要乱,不仅凡夫俗子性命堪忧,便是声名赫赫之辈,说死也就死了。 “喂,你擅长什么?” 李慕瑾从衙门里走出,朝外面几人看来:“寻踪探秘?千里奔袭?……对了,你是不是挺擅长近身相博,擒拿妖魔?” 想起沈仪先前让方恒吃瘪的那一幕,她最后半句话里多了些好奇。 闻言,马涛耸耸肩,略有些尴尬的握了握五指。 若是一个班底里出现两位武学相似的人,而对方又恰巧强出很多,剩下的那人便会显得有些多余。 见沈仪面露疑惑,他叹口气,很快收拾好心绪,解释道:“做个记录,若是以后李头儿出了意外,而你运气好活了下来,也方便其他偏将挑人,你不用在意其他,什么武学的境界最高,直说便是。” “这样吗。” 沈仪沉吟,在心中默默查探起来,很快脸上多出一缕淡淡纠结。 见状,其余人稍稍疑惑看来。 这有什么好想的,主修什么武学,辅修什么,哪个入门,哪个大成,难道自己还不清楚。 片刻后,沈仪抬起头,有些不确定道:“杀妖?” 八宝玄身,贪狼诛邪,天罡血煞,截脉擒龙…… 似乎很难说哪个更强,感觉都挺有用的。 听见他的回复,刘修杰和马涛皆是愕然立于原地。 “哈。” 李慕瑾怔住,随即捂着小腹笑得花枝乱颤,转身进去:“行了,写上吧,他说他擅长杀妖。” 过了一会儿,李新翰做好登记,缓步踱出,有些无奈的看了沈仪一眼。 早在柏云县时,他就知道对方所学太杂,但没想到连个主修的思路都没有,要不要请个家里供奉过来帮对方瞧瞧根骨,捋一捋将来的方向? “小二,去安排马车,临江郡,水云乡。” 他收敛思绪,点头示意,那矮小如孩童的男人拱拱手,沉默离去。 李新翰带着众人出了镇魔司。 “李头儿有点紧张。” 刘修杰瞧出了对方的不自在,低声道:“他职位低,有什么好差事都被别的偏将挑走,救回林大人算是功劳一件,可对方回来之前,此事又不得声张。” “算算功绩,再处理一件与玉液境相关的妖祸,李头儿就能晋升偏将……也不知这次能不能有收获。” 说起功绩,这两个配合多年的好兄弟皆是眼睛亮了亮。 毕竟都是出身名门,投身镇魔司,当然是为了混出一番名堂。 沈仪这才注意到,他们袖口的云纹都是两道,如此看来,李新翰确实对功绩颇为渴望,就连手底下的人也跟着喝到了汤。 “别羡慕,只要能参与五次玉液境妖祸,或者拿下一次首功,伱也能再添一道,到时候赐你内功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跨出镇魔司大门,来到长街上,两人皆是熟练的收起了笑容。 所过之处,路人纷纷止步回避。 待到几人走远后,才继续忙起手中的事情。 一直走到那巍峨城楼下方,李小二牵着妖马早已等候多时。 “这是咱们的探子,全力奔走起来,仅需一日就能在柏云县和青州城跑个来回,平时你要是有什么信要送,找他准没错。” 刘修杰跃上马车,笑嘻嘻的调侃了一句。 李小二瞪了他一眼,随即对着沈仪客气的点点头,言简意赅道:“能送,很快。” 随着几人坐好,李慕瑾拽了拽缰绳,策马于最前方。 沈仪坐在车厢内,略有明悟。 原来就连谁骑马,谁坐车,也是有说法的。 境界最高者才能保持长时间的清醒,遇到突发情况时,也能及时做出反应。 “……” 李新翰靠着车厢,两手搭在一起,指尖急促的敲打着手背。 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不至于吧。”马涛伸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虽然这次人手较少,不就是去水云乡找几个人而已?” 刘修杰顺势给沈仪讲起了此行任务:“有几位校尉去水云乡监事,按规矩,十五日要给家里回封信,迟迟没收到他们的消息……问题不大,水云乡是有河神的,若是河神出事,那群乡民早就冲到青州来了。” 李新翰沉默许久,从怀里掏出一块染血的腰牌:“这是临江郡衙门差人送来的,外事堂刚刚交于我手。” 说罢,他看向沈仪:“原本说带你出来先熟悉一下……你没有和真正妖魔争斗的经验,务必小心。” 闻言,刘马二人皆是呼吸凝滞:“……” 沈仪在柏云县斩了犬妖和猿妖的事情,他们都是知道的。 说什么没有经验。 那就是玉液境了? 马涛想起刚才自己还在跟对方说什么死了报仇之类的昏话,原本想活跃下气氛,此刻略带歉意看去。 “呸!我这乌鸦嘴。” 沈仪略微侧身,李小二面无表情的抹了抹脸上的唾沫星子,沉默朝马涛看了过去。 ------------ 第五十六章 河神 临江郡,水云乡。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沿河一带,鱼市颇为热闹。 马车缓缓停住,李小二下车牵马,朝着当地衙门而去。 沈仪站在两排鱼筐中间,呼吸着腥湿的味道,旁边皆是挽着裤腿的渔民,谈笑如常,眼里完全没有几个镇魔司校尉的存在。 不知是不是错觉,偶尔有人随意瞥来,眼里隐隐藏着敌意。 “这种地方是这样的,也省了乔装打扮的功夫。”刘修杰笑了笑,才道:“别的地方遇到妖魔,第一反应就是找衙门,而这里的人绝对是去拜河神。” “拜神?”沈仪莫名想起六里庙村那破旧残缺的神像。 李慕瑾打着哈欠,戏谑道:“不想上朝廷悬妖榜的妖魔,又不愿躲在深山里,自然要给自己取个名号。” “四百年前,水云乡还是个渔村的时候,就靠着河神吃饭。” 刘修杰有些无奈:“六月一小祭,三年一大祭,早已成了习俗,小祭献上牲畜鱼米,大祭献上童男童女,从未断绝过。” 闻言,沈仪略微攥掌,轻声道:“没人管?” 虽神情平静,但心底却是下意识涌起一丝不适。 “怎么管,你敢出言不逊,这群百姓明天就敢举着鱼叉夜袭青州城,你能把他们全杀了?” 刘修杰耸耸肩:“也只能在他们大祭的时候,派几個校尉过来帮忙看着,算是震慑下那河神,让它知道镇魔司还在盯着它,别太放肆。” “就这,还被他们防贼似的防着。” 在李新翰的带领下,一行人离开鱼市,很快来到了河边村落。 这般偏僻之地,却比刚才的城里还要热闹,昂贵的绸缎被裁剪成一段一段的挂在杆子上,竹子编制的河神像挂满了家家户户的房檐,偶尔还能听见鞭炮声,好似过年一般。 几人刚刚走近。 一个穿白褂子的老头便拄着拐杖站在村口,皮笑肉不笑的看来:“几位大人是来观祭的?” “负责大祭的村长,他说话,就连水云乡衙门都得慎重几分。”马涛低声介绍。 李新翰朝村里逡巡一圈,缓缓收回眸光:“先前镇魔司来的几人,现在何处?” 闻言,村长愕然回头:“今年观祭的不是您几位么,我还寻思怎么来迟了这么久。” 见他这副反应,李慕瑾眸中泛过冷意。 她迈步前行,笑道:“我提醒你一下,你们爱拜什么东西都行,但对镇魔司校尉动手,你应该知道是什么结果。” “您说笑了。” 村长低头拄拐,陪笑道:“我们哪有那个胆子,更何况,难不成靠几柄破鱼叉么。” 李慕瑾并未回应,只是静静走进了村子。 两侧手握鱼叉的青壮盯着她丰韵的身子,神情冷淡,舔了舔嘴唇。 “……” 沈仪漠然将眼前的一幕收入眼底。 实在难以将这群人和柏云县郊外那群满脸麻木的村民划上等号。 在六里庙村时,那些人毫无希望,卑微的抱着身躯瑟瑟发抖,甚至连逃跑的念头都没有。 而在此地,这群普通人却可以毫无掩饰的对镇魔司的差人流露出贪婪的目光。 如此荒唐的反差,竟是来源于“神”给他们的底气。 让沈仪一时间都有些心绪动摇。 莫非对百姓而言,妖魔更胜于镇魔司? …… 河神庙,坐落于村子最中间。 宽敞的屋子内,中间伫立着一座鎏金雕像,约莫三四十岁的妇人模样,面容慈祥,身披水浪长裙,双掌捧于心口。 左右分别是扎了羊角揪的童男童女,一人拎鱼篮,一人举花篮,笑容憨态可掬。 “这雕像不对。” 马涛摇摇头,在其余人的注视下,他伸手冷笑道:“三年送一对,四百年,怎么才两个童子,应该一直排到村外面去了。” 李新翰收回目光:“你当外面那群人都是傻子,真相信是把儿女送给河神当童子,他们心里比伱明白的多,有利可图罢了。” 李慕瑾盘膝而坐,闭眼假寐。 很快,小二从衙门回来,脸色难看:“没有消息,都说没见到过,腰牌也不是他们送到临江郡的,难不成那几个校尉真是半路被妖魔截了?” “临江郡的人说,天一亮,腰牌就放在衙门口,总不至于是妖魔挑衅送去的。”李新翰紧皱眉头。 李慕瑾睁开眼,看了看沉默立于雕像前的沈仪,轻声道:“阳春江太过汹涌,若是你能在下面,将鱼群聚到一起,渔网丢下去便是满载而归,他们也会敬你如神。” “有的事情,实在不好多管。” 她敏锐捕捉到了青年看似漠然的外表下,那一缕淡淡的不满。 只是有些好奇,对方不是在穷苦堆里长大的么,应早见惯了才是,怎会对这种事情感到不适应。 时间快速流逝。 已至黄昏。 众人都是陷入沉默,按照惯例,镇魔司过来观祭,河神都会现身相见。 直到现在,对方竟是毫无踪影。 “该不会是被别的妖魔镇杀了。”李新翰抬眸。 一般来说,每头妖魔的领地意识都极强,有河神在此,只要它不想上悬妖榜,就不敢轻易作祟,同时还能对路过的妖魔造成震慑。 “如果是这样,那它应该也走了。”李慕瑾笑了笑:“否则我们还能好好呆在这里?” 根据记载,三百年前,河神便是玉液境初期的妖魔,如今过去这么久,即便妖魔的修炼速度远远慢于武夫,至少也该是玉液境后期了吧。 更何况还是水中妖魔,阳春江如此广阔,对方往江里一钻,哪怕是境界高于它的,也拿它没什么办法。 “诸位大人。” 村长拄拐来到门口:“近日都在准备大祭,实在腾不出空房,要不您几位各自挑合眼的屋子,将就休息?” 刘修杰翻翻白眼。 也就是在这种地方,才敢让镇魔司的人去和别人挤着睡。 好在几人都不太看重这些旁支末节,皆是起身朝外走去,两两一组进了村民的屋子。 李小二乃是李新翰从小到大的伴身小厮,刘马二人则是配合多年的弟兄。 李慕瑾也被一位妇人迎了进去,同时招招手:“出门在外,不拘小节,快过来。” “我随便逛逛。” 沈仪刻意落于最后,缓步于村中走过。 他并不是很累,仅是心里有些淡淡燥意。 说有多愤怒也不至于,毕竟只是耳畔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前世更恶心的故事他都听够了。 大荒之年还有易子而食的传闻,在这种妖魔乱世,活命都困难,对普通人的道德要求过高,只不过自寻烦恼罢了。 就在这时,一道细微的争执声传了过来。 “你他妈往哪儿摸呢,再敢伸爪子,老娘宰了你!” 沈仪抬眸,有些好奇的看了过去。 ------------ 养书的大佬们,今天帮忙点个追读 小扑街一直都默默写书,说是混全勤,但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奢望的。 我知道我写的有很多问题,但希望大佬们给我一个成长的机会,我会努力写的更好,不放毒,不恶心读者,专心学习写好我的爽文。 今晚十一点准时更新,从现在开始写,写多少发多少。 大佬们,帮帮我,再往后面走一轮推荐。 非常感谢!! (追读就是在更新二十四小时内,看完最新章节,比如我今晚十一点更新,在明晚十一点看完都算。) 给大佬们添麻烦了。 ------------ 第五十七章 寡妇和疯子(养书大佬们,今天帮忙点点追读) 渔村边缘,一处破旧的竹篾小院。 身着灰色短褂,赤着两条胳膊的男人满脸嘲弄,像老鹰扑小鸡似的张开臂膀,将那碎花蓝衫的小妇人拦住。 “寡妇也能生崽,真是替我杨哥丢人。” “去你妈的,谁是你杨哥,你和你那村长老子都是一丘之貉,杀千刀的畜生!把你的脏手给我拿开!” 小寡妇抱着个不足两岁的孩子,宛如一头雌狮般咬紧牙关。 “嘿!”男人被骂不仅不气,反而愈加兴奋:“怎么,别人睡得,我孟贤摸不得?今天还告诉你,伱扒光了老子也不稀罕,脏货,给我拿来吧你!” 说着,孟贤伸手去抢对方手中的孩子。 小寡妇面目狰狞,想也不想便是张口咬去, 两人争执间,竹篾院落外,一个满脸泥泞的青年坐在地上,浑身破洞补丁,磨到开口的草鞋也只剩下一只,指甲里全是脏兮兮的泥,就连小腿上也覆着一层恶心的黝黑。 “嗬嗬……打起来……” 他神情呆滞,看着两人在那纠缠,却只是用力拍打着泥地,张着嘴大笑,明显神智有些不正常。 “嘶!” 孟贤脸色微变,扯回手臂,看着腕子上深深牙印,渗出些猩红。 他顿时大怒,也没了逗弄对方的心思,甩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将那小寡妇扇的踉跄倒退几步,一屁股跌到地上,眼神都恍惚了许多。 “好!打!” 脏兮兮的青年乐开花,竟是鼓起掌来。 “臭傻子,闭嘴。” 孟贤瞪他一眼,两步走上前,将那哭叫的孩童径直掐在手中,冷笑道:“没福气的脏货,等你这野种儿子下了水,日后要踏着河浪回来接你去享福哩。” “你老娘才该下水……” 披头散发的寡妇干脆用脑袋撞了过去,孟贤眼角抽搐,正欲一脚踹翻对方,却忽然被人扯住手臂。 他恼怒回头看去,眼中掠过诧异:“爹?” 村长阴沉着脸没说话,只是狠狠给了他一巴掌,猛地夺过孩子,放回寡妇怀里,这才道:“快跟我回家。” 孟贤捂着脸有些羞恼,还想说点什么,扭头一看,整个人顿时抖了抖,撒丫子就往外跑了個没影:“草,这群穿狗皮的东西。” 只见远方拐角处,一道墨黑身影循声走来,手掌按于腰间刀柄,俊秀脸上,一双清澈眼眸中蕴着淡淡煞气。 沈仪绕过几处渔楼,找到了声音传来的位置。 他很快于竹篾院门前站定,朝着空荡荡的前方看去,闭眸倾听动静,再次迈开步伐。 小寡妇安抚着儿子从院中走出,捋了捋头发,脸上乌青,扯着破裂唇口道:“我说这老狗怎么突然收敛起来,原来是校尉大人来了,您快请进。” 她一边说,一边故作无意的拦在了沈仪前方。 “……” 沈仪沉默注视着她,淡淡道:“不疼么?” 若是疼,若是愤怒,又为何要阻拦自己,莫非那河神比亲生儿子还重要? 小寡妇略微一怔,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这样问,垂下眼眸,许久后挤出一丝笑容:“您刚入镇魔司不久吧?” “此话怎讲?”沈仪侧眸看去。 “您进来坐。”寡妇抱着儿子走进院子,单手拖来一张竹凳:“因为整个临江郡都知道,镇魔司斩妖除恶,庇佑百姓,是好人中的好人。” 沈仪犹豫了一下,在对方的邀请中缓身坐下。 寡妇抬起头,眸光闪烁:“可作为大多数的他们才是百姓。” 她自嘲一笑:“亡夫和我……我们是恶人。” 听到“亡夫”二字。 沈仪下意识看了眼对方手中的孩子,又略感不对,正准备移开目光。 没想到寡妇倒是不在意,啐了口唾沫:“我跟狗生的。” 她将孩子放好,去井边拧了条抹布,随即走到院外,没好气的踹了那疯子一脚,看着对方胳膊和小腿上被泥泞覆盖的猩红伤口,她蹲下身子替对方擦拭。 一边擦一边骂。 “狗东西,有事用得上你的时候,你就跑没影了,一走就是七八天,怎么没把你饿死在外面,也不知道痴痴呆呆的能干点什么。” “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闻言,沈仪若有所思的看了过去。 寡妇随意解释道:“他以前也是百姓,十五六岁取了个媳妇儿,恰巧轮到他家出孩子下水,只能硬逼着媳妇儿生呗,后来因为年纪太小,孩子难产了,他媳妇儿运气好,还剩半条命。” “被村长夺过去,反正也不算大姑娘,干脆当作女童送进了阳春江,他就疯了。” 寡妇鄙夷的又踹了他一脚。 随即有些落寞的解释道:“人人都不愿出,但别人家出了,你总不能白白占好处,一代代传下来,与其说是祭神,不如说是趁机报复那些将自己儿女沉江的人。” “像我亡夫那样,干脆不要孩子的,被浪头拍得死不见尸,就是恶有恶报。” “镇魔司为何不管,因为都是可怜人,却做着可恶事,四百多年的恩怨,即便河神没了,他们还是要坚持大祭哩。” “大祭!杀杀杀!”疯子咧着嘴,满眼血丝,癫狂笑道:“先杀我!先杀我!” 他一边乱叫着,一边在地上爬行,来到那青年脚下,伸手去抓对方腰间的佩刀。 沈仪没有躲避,眼睁睁看着对方脏兮兮的手中握住乌刀,在漆黑发亮的刀鞘上留下污渍。 他出手,修长五指穿过疯子鸡窝似的头发,然后轻轻攥住。 寡妇正准备转身去屋里端出鱼汤,见此情景,脸色微变,眼中多了几分惧意:“大人,他……他已经疯了……做不成百姓,做不成恶人……就饶他一命,让他当条疯狗吧……” “杀!”疯子瞪大眼睛,眼珠近乎挤出眼眶,扯着嗓子咆哮,唇角有唾液拉丝,状若疯魔。 沈仪静静看着他的脸,手指间的力道逐渐轻柔了几分,轻轻捋着对方的脑袋,像是在安抚一条疯狗。 疯子浑身颤栗,渐渐平息。 随即,他听见了一声淡然话语,整个人如遭雷击。 “多谢提醒。” 沈仪薄唇微掀,白净脸庞上有煞气涌现,唯有眸光依旧清澈,嗓音平静如常:“必不负所托。” 疯子消失七八天。 染血的腰牌,莫名送到了临江郡,对方从头到尾只想递出一句话到青州罢了。 此地有妖,有大妖! 就在村里!! ------------ 第五十八章 幼年蛟魔(一共三章,求求点到最后) 昏暗的河神庙中。 高大雕像被阴影笼罩,慈祥的脸庞略显几分诡异。 肥硕的青衫女人趴在供台上,两只手紧紧扣住边缘,整张桌子连带着雕像都随着她身躯的起伏而剧烈晃动起来。 她高昂着脖颈,青筋暴起,肥肉堆积的脸庞上,依稀能看出端正五官,与那雕像有七分相似。 “嗬!” 可相较于河神的和蔼,她此刻五官扭曲,翻着白眼,呼吸困难,颇有股狰狞之感! 在其身后,面容略显稚嫩的青年眼神凶狠,赤着上身,斑驳黑麟覆盖了脊背,数不清的伤痕结痂呈暗红色,犹如蛛网般遍布全身。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他额上那枚小指粗细的犄角。 青年紧紧盯着河神像,裂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獠牙:“这是你吗?” “是我!” 只听女人一道长吁,犄角青年浑身微颤,攥住对方的脑袋,将其狠狠掼在桌上。 紧跟着张嘴朝其脖颈咬去,随着汩汩血流入口。 他大口吞咽,身上的伤痕又愈合几分。 肥硕女人浑身抽搐,脸上的憧憬却愈发浓郁,好似被对方啃食是某种极为了不起的事情。 “忒!一股子鱼腥味。” 青年眉尖抽搐,擦拭着唇角,似乎很是不满:“我要大药!” 习武之人的身躯,蕴含最浓郁的天地气息,乃是当之无愧的宝药。 河神站起身子,上气不接下气的整理着衣衫,随后抚去脖子的伤口,爱慕中略带些惶恐:“宝药来了,比上次的更好,足足有五头,其中两头玉液境的,年轻美味,我绝不会放走他们,一定让您满意。” “老规矩,那两个归我。” 青年挑挑眉尖:“你只要帮我拖住其中一个,剩下三个初境都赏你。” “奴婢不敢。”河神赶忙摇头,哪怕她身上的气息还比对方要浓厚些,姿态却放得极为低下。 闻言,青年伸手拧住她的脸:“赏你的,便拿着。” “去吧。”他挥挥手。 “是!”河神拖着虚弱的身子朝外面走去 …… 竹篾院落。 小寡妇小心翼翼的给碗里盛汤。 疯子从刚才那事情后,脸上的癫狂就少了许多,安静的缩在外面角落,小口小口的抿着鱼汤。 沈仪坐在院中,咀嚼着寡淡的鱼肉。 他吞咽得很认真,似乎要把鱼肉中每一分营养都彻底溶于胃里。 如果没判断错的话。 从走进村子的刹那,自己这一行人就已经被妖魔盯上了。 危险随时会到来。 稍不留意,便会像先前那几個校尉那般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都没有再把腰牌送回青州的机会。 “好阿,我说怎么到处找不到你,原来在这里偷吃。” 李慕瑾慢悠悠走进院落。 见又是一位镇魔校尉,还是个妩媚漂亮的姑娘,小寡妇识趣的端着碗走出院子,陪着疯子坐在门口。 “好吃吗?” 李慕瑾好奇的打量着青年。 虽然不认为对方真能打赢方恒,但仅凭能使其让步,就足以见得沈仪的不凡,肯定不是普通初境武夫那么简单。 再加上第一次出任务,竟比自己那弟弟还沉得住气。 初生牛犊不怕虎? 无论如何,即使是未曾见识过妖魔凶狠,这份胆识也是极佳的。 “提醒下其他人,保持警惕,不要走散,村里有妖。” 沈仪咽下最后一口鱼肉,抬眸看了过去。 “什么?” 李慕瑾微微怔住,随即笑道:“你还指挥上了……” 话音未落,在沈仪认真的注视下,她不自觉收起笑容:“知道了,我马上去通知他们。” 没有问对方是如何得到消息的。 都是富有经验的镇魔校尉,哪怕只是一丝可能,也必须做到未雨绸缪。 “……” 李慕瑾刚刚转身,眼底忽然掠过些许疑惑。 紧跟着,一道腥臭黑风凭空涌现,仅是瞬间便掠过长空,直直朝着村外而去! 方才还在门口坐着的两人,此刻哪里还有踪影。 “不要乱走,去通知新翰!” 李慕瑾反应极快,眼中懒散褪去,压根没有丝毫犹豫,抽出短剑便跟了上去。 敢在镇魔司面前捋人,这挑衅意味也太浓了些! 她身形骤然掠过泥泞小路,呼吸间便是踏出数十丈。 就在这时,李慕瑾余光一瞥,脸色微变。 只见黑衫涌动,发丝轻拂,沈仪面无表情的握着黑刀,奔走间竟是比自己还快了三分! “伱凑上来干嘛!跑得还挺快。” 李慕瑾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那道黑风钻进了江边矮山林。 玉液境修为的加持下,浑身浩瀚气息愈发躁动。 “都说了让你去通知他们,对方明显是玉液大妖,你再心急也起不了作用。” 话音未落,李慕瑾忽然感应到一抹不详,回身看去。 只见那渔村之外,阳春江发出阵阵咆哮,掀起十丈高的浪潮。 浪潮顶端,青衫妇人赤足踏立。 犹如那传闻中的河仙,覆手即可淹没整座村落。 “该死!”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 虽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舍弃了长达四百年的平静日子。 但李慕瑾心头最后一丝侥幸也在迅速消退。 真被沈仪猜对了,不仅有妖,还是有备而来的妖魔。 她再看向那处矮林,却见无论是黑风还是沈仪,都在自己愣神的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 “完了。” 她贝齿紧咬,呼吸急促,自己替镇魔司办了这么多事,怎么还会犯这种瞻前顾后的失误。 还有那小子,未必也跑的太快了些! 哪来那么大胆子? …… “呼。” 沈仪调整着气息,臻至圆满的白猿戏蟒全力施展。 攀山如履平地,甚至比刚才还要快上几分。 他注意到了李慕瑾的掉队,也看见了阳春江的恐怖迹象。 心绪略有异动,但很快便平稳下来。 这是一场针对镇魔司校尉的伏杀,大概是想将李家姐弟分开,然后逐一击破。 沈仪并非冲动之辈。 恰恰相反,他此刻的思路无比清晰。 若河神真是玉液境后期的妖魔,李家姐弟联手也未必讨得了好,何况眼前的黑风同样也是玉液境妖魔。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五人聚集也没有任何意义,总归要有一个人独自面对此獠。 两头畜生早就算好了一切,之所以多此一举,估计只是想将受伤的可能降到最低罢了。 而自己,则是唯一的变数。 沈仪不会去管村落百姓,也不在乎李家姐弟能否斗赢河神,这般生死危机,稍有犹豫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强迫自己把心思放在眼前。 唯有斩下身前妖魔的首级,才能争得唯一生机。 既然如此—— 乌黑刀身出鞘,被修长五指紧握,山风狂啸,扯动着墨黑长衫。 沈仪提着乌刀,缓缓止住脚步。 看着那黑风散去,显露出覆着黑鳞的身影。 “……” 待看清沈仪面容,蛟枫扔下手中晕厥的两人,神情逐渐暴躁:“为何跟上来的会是你?你也配跟来?!” 它没料到率先追上来的竟是个初境武夫。 这代表着河神那边要同时应对两个玉液境校尉。 然而蛟枫的眼中却未有丝毫担忧,仅有的只是一丝急促和不满……急促在于不能第一时间虐杀那年轻女人,品尝其蕴满气息的鲜嫩血肉。 而不满的原因十分简单。 眼前的校尉太过羸弱,相较于那两头宝药,对方弱小到连它的食欲都无法调动。 身为蛟龙,也不是什么东西都有资格被自己啃食的。 ------------ 第五十九章 四十年的罡气,你拿什么挡(感谢感谢) 蛟枫长长舒出一口气,毫不掩饰眼中的嫌弃。 长时间的奔走,令它浑身暗红结痂的伤势隐隐有开裂的迹象。 稚嫩的五官略微皱起,眉眼间掠过一丝享受。 那撕裂般的痛楚,刺激的它浑身愉悦到微微颤抖。 不由自主张开嘴,发出一道刺耳长吟:“昂!” 在那诡异吟声中,整座矮山林竟是再无别的声息,无论飞鸟走兽,皆是肝胆欲裂。 它远眺山外,只想尽快回到村里。 矫健的身姿穿行林中,而伸出的手爪,只不过顺便摘走那黑衫校尉的脑袋,从容的仿佛从树上摘下一枚果子般简单。 相较于妖魔的诸多心绪。 沈仪握紧仪刀,双眸古井无波,心思皆在对方探来的那只狰狞爪子上。 覆着鳞片的手爪,携着汹涌气息狂暴刺来。 蛟枫手无寸铁,单凭身躯就足以睥睨神兵。 “……” 无论是黄犬亦或黑猿,乃至于青麟老母,都是由沈仪熟知的动物修炼成精。 然而眼前的畜生,方才那一丝长吟,再加上对方额头长角的怪异模样。 恐怕无需修行,仅凭原型就已经是神话中才有的生物。 沈仪持刀的手掌愈发握紧,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按道理来说应该蕴着些紧张,但不知为何,在心脏的急促跳动下,他却莫名兴奋起来。 浑身气息迅速灌入刀身,让其与夜幕融为一体。 贪狼诛邪。 笔直长刀悄然落下,在触及那手爪鳞片时略微停止瞬间,然后轻易切了下去。 蛟枫甚至没有察觉到痛楚,它仅是有些疑惑,为何没有感受到那熟悉的撕裂皮肉的畅快。 侧眸看去。 视线中,半只手掌跌落,没有血浆喷洒,唯有那漆黑如墨的刀身上,不知何时裹了几缕猩红。 沈仪双手持刀,动作没有丝毫停滞。 在蛟枫难以置信的神情才涌现到一半时,将乌刃狠狠扎进了对方的身躯! 噗嗤! 仪刀只是死物,却莫名透露出一股贪婪。 无数血丝被抽出,将刀身染成了猩红之色。 “嗤……” 蛟枫猛地攥住青年的手腕,在那利爪之下,沈仪倚仗的八宝玄身似乎失去了效用,白皙皮肤上玄光大作,紧跟着被锋锐指尖轻易裂开。 它瞬间发力,想拔出那柄诡异的刀。 沈仪似乎察觉不到疼痛,漠然的将刀身又往里面送了三分。 即便有八宝玄身加持,初境武夫的力气也绝不可能拼得过一头肉身强悍的蛟龙。 但随着刀身上的猩红气息顺着虎口灌入体内,他却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劲,甚至连手腕上的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你在吃我?” 蛟枫咧开嘴,嗓音沙哑,眼中的癫狂之意,甚至在手爪被斩断时都没有如此浓郁过。 “你敢吃我?” 它狞笑起来,像是觉得此事太过荒唐。 随即脸上涌现暴戾! 身躯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彻底崩裂,它松开沈仪,伸手抓住自己的皮肉,然后狠狠将其撕裂! 嗤啦! 刹那间,一条十丈长短的庞然大物腾至空中。 身躯盘旋于天际,它头颅狰狞,那枚独角泛着血光。 插在身上的乌刀,此刻竟是显得那般渺小,微不足道。 蛟龙嘶鸣着朝下方俯瞰而来,竖瞳凶煞,紧紧盯着沈仪,甚至懒得甩掉身上的仪刀,失去了掌控的死物,又变回原先泛着乌光的模样。 “吼!” 它再次咆哮,狂风折断矮树,卷起落叶,猛烈朝青年席卷!硕大身躯翻滚着朝下方碾去! 在这般体型差距下,一个没了刀的武夫,对它已经完全失去了威胁。 而沈仪垂手站定的模样,似乎也证实了蛟龙的想法。 直到他抬眸看来。 呼吸间,蛟龙似是感受到什么危险气息,浑身鳞片炸起,下意识扭头看去。 只见在自己身后,无数气息汇聚,化作了一道剑幕。 在皎白月光下隐隐泛着妖邪的红光,其中恶煞之意,竟是完全不逊于自己。 这是何等邪修! 随着沈仪脸色发白,吐出一口浊气。 漫天罡气轰然落下! 蛟龙庞大身躯避无可避,只能尽力蜷缩,以坚硬黑鳞保护住腹部。 砰!砰! 无形罡气轰砸在蛟龙身躯,宛如打铁一般,沉闷之音响彻山谷,顷刻间便将其砸落山林。 待罡气散去,其中妖异红芒居然像火苗般粘在了它身上,无论身躯如何摩擦,也无法使其熄灭。 滋滋的腐蚀响声连绵不绝,黑色鳞片迅速被灼溶,露出下方血肉。 “昂!!” 蛟龙惨叫着将周围搅得天昏地暗。 直到红芒也烧尽,它颤抖着昂起头颅,身躯狼狈不堪,再没了刚才享受痛楚的愉悦,竖瞳之中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 它倏然朝青年看去,待发现对方惨白的面容后,终于是发出狞笑:“好!好!现在轮到我了。” 话音未落,蛟龙忽然发现沈仪闭上了眼。 这般姿态,分明是早已力竭,只能束手就擒。 但它心底却莫名生出一丝颤意。 下一刻,天上再次出现了一片如先前一模一样的罡气剑幕。 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 直到彻底遮蔽了天穹,漫天妖邪红芒,若有若无的透露着些许嘲弄。 蛟龙昂着脖颈,怔在原地。 它猛地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锐獠牙,嘶鸣声尖锐中又蕴着绝望:“假的!都是假的!你骗不了我!” 沈仪冷漠按掌。 数不清的天罡血煞犹如浪潮将那小小的蛟魔彻底淹没。 整整四十年的妖魔寿元。 即便是他也有些心疼。 直到面板中掠过提示。 【斩杀玉液境初期蛟魔,总寿一千四百二十七年,余寿一千两百三十年,吸收完毕】 【剩余妖魔寿元:一千四百三十五年.可凝练】 沈仪缓步朝那满地狼藉走去。 仅存的尸骸上还沾着红芒,几个呼吸的时间又被溶去大半。 他弯腰捡起那颗熠熠生辉的蛟丹,和之前的狐妖兽元放在了一起。 此刻并不是清点收获的时候。 沈仪转身掠过山林,顺手捡起那两个倒霉蛋,朝着渔村的方向赶去。 ------------ 第六十章 力战河神 水云乡,渔村。 在阳春江躁动的咆哮声中,一个个村民捏着火把照亮黢黑的夜。 火光与阴影交织。 他们脸庞闪烁不定,沉默不语的看向前方,瞳孔中倒映着跳动火苗,略带几分狂热。 一群青壮手持鱼叉,将尖锐的端部压在了几个重伤的镇魔司校尉胸膛。 刘修杰和李小二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目光涣散,神智已有些不清晰。 马涛更惨,擅长近身擒拿的他,此刻浑身骨骼尽碎,粘稠的血浆染红了长衫,气若游丝。 他们根本想不明白,到底是何等诱惑,能让一头辛辛苦苦攒下数百年名声,洗去妖魔之名的河神,突然暴动,悍然对镇魔司校尉出手。 与其他妖魔不同。 河神深得百姓敬仰,在此地呆了这么久,甚至可以说水云乡就是镇魔司默许给它的“地盘”。 作为代价,就算不是它亲自动手,但凡是此地出了差错,朝廷都可以向它问责。 这也是何为李慕瑾来到此地后,第一时间就去了庙里等待的原因,虽见不惯这头河妖,但它勉强也算半個“自己人”。 犯下这般行径,对方除非一辈子藏在水里,否则十死无生! 四百年的隐忍功亏一篑,只为了杀几个前来观祭的校尉? 没有理由啊…… “啊哈!让你们这群穿狗皮的东西嚣张!” 孟闲激动的呼吸粗重,一脚踩在李新翰绣有金线凶狼的肩膀上。 此刻这位玉液境的三纹校尉早已在巨大痛楚下昏迷过去,臂膀被某种怪力拧成麻花状,森白断骨探出皮肉,惨不忍睹。 而就在不久前,他还在疏散人群,祭起气息抵御汹涌袭来的江水。 见孟闲如此举动。 其余渔民握住鱼叉的手掌微微颤抖。 虽然他们从小受的便是河神庇佑,但对朝廷仍旧持有一丝敬畏。 不喜欢镇魔司校尉,不代表敢于侮辱对方,心里更是隐隐觉得没这个必要。 何况…… 他们齐齐抬头看去。 在河神庙外。 李慕瑾略显疲倦的站在那里。 她眉尖轻蹙,原本慵懒妩媚的脸庞,现在却是显着病态的苍白,许久后才轻声道:“喂,你是不是快不行了?不行了就别撑了好不好。” 在其对面,青衫女人的小腹中赫然插着一柄短剑。 河神垂眸,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腹部,随即唇角掀起一抹笑容。 她伸出手,白皙五指握住剑柄,然后不急不缓的将其扯了出来。 脸上掠过轻微不适,剑刃从蠕动的肠子里滑出,随着她松手,短剑跌落于地。 河神的嗓音极为温柔:“我在等他回来,你在等什么?” 闻言,李慕瑾也是想起了先前的那道黑风。 她沉吟片刻,坦然道:“差太多了。” 河妖像是受了什么伤势,精元空虚,一身实力发挥不出五成。 但对方玉液境后期的底蕴实在太过丰厚,能伤其分毫,已经是自己能做到的极限了。 “你抖个屁啊!” 孟闲顺手给了旁边那人一巴掌,从对方手中夺过鱼叉。 他脸上涌现狠戾,激动到大脑都在颤栗,扯着嗓子高呼道:“替河神娘娘杀了这镇魔司的狗腿子!” 一边吼叫,一边大踏步朝那女人杀去。 村长原本默默立在旁边,嘴角挂着隐约的讥诮,像是在看一场好戏。 见此状,老头瞬间有些不淡定了。 这臭小子,镇魔司校尉和河神交手,也是你个普通人能掺和的?! 就算姓李的女人伤势再重,站在那里不动,一根小指头就能把你碾死! 他赶忙拄着拐杖上去阻拦。 可惜还没等他上前。 李慕瑾便回身看了过去,看着孟闲尖叫着将那鱼叉刺来。 她稍稍低头,凌乱长发微微拂动:“烦死了。” 随着话音,高挑丰润身躯竟是像断线风筝似的倾倒下去。 相较于河妖,她才是早已油灯枯竭,提着一口气强撑罢了。 视野中,孟闲丑陋的脸庞上布满野兽般的狂躁,尖叫愈发高昂,充斥着狂热,他即将亲手在河神面前证明自己。 噗嗤! 他的五官表情瞬间定格,高举着鱼叉,长大的嘴巴里,一柄笔直的乌刀悄然探出。 血浆从喉头涌出,充斥了整个口腔,然后尽数被刀身吸走。 “……” 李慕瑾躺在地上,朦胧的视野中多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气息微弱,说不出话来。 只能看着那颀长身影顺手将长刀从孟闲的头颅中抽出。 俊秀脸庞染血,暗红墨衫摇曳。 对方缓步走来,越过孟闲的尸体,然后又从自己身上跨过。 “……” 河神垂着双手,怔怔盯着沈仪。 脸上的雍容华贵迅速被紧张取代:“为何回来的是伱,他呢?” 她慌乱的朝对方身后看去,只见被火把点亮的小路空空荡荡:“我已为他集齐宝药,他在哪儿?” 极力寻觅之下,河神忽然嗅到了一抹极其熟悉的味道。 她的视线缓缓落于沈仪身上,勾在他存放妖丹的衣衫处,呼吸间,脸庞上涌现暴怒:“你找死!” 嗤! 沈仪倏然踏步,手中仪刀势大力沉劈下! 臻至圆满的贪狼诛邪全力施展。 刀身掠过长空,犹如漆黑夜幕中一道夺魂的长镰。 河神震怒之下,竟是丝毫不避,抬起双掌的瞬间,两道晶莹剔透的水流凭空涌现,化作锁链缠住了刀身。 无往不利的黑刃,居然在那柔和的水流中停滞,锋刃上流动的血丝也被冲刷不见。 本就消耗颇大的她,此刻毫无留手。 五指再握一道水流,将其化作长鞭,恶狠狠的朝着青年抽打过去! “我要把你扒皮抽骨,祭我龙君之灵!” 破风声犹如雷鸣炸裂,水流长鞭凌厉劈下,似那长蛇出洞,欲要在青年身上硬生生剐下一层肉来。 沈仪松开握刀的手,任由其被锁缚在空中,身形骤然飘忽。 脚踏白猿戏蟒步,五指猛然攥紧。 他俯身来到青衫女人的一尺之内,眸光森寒。 女人身上密密麻麻的脉络清晰于眼前展露。 截脉,擒龙! 仿若白玉的拳头轰然砸在了河神那张五官精致的脸上。 下一刻,失去妖力掩饰,油腻的肥肉从她脸上绽开。 四百年的血肉供养,加上镇魔司对其的放任,安逸的生活早已将当初慈祥的河神娘娘,活生生养成了一头猪猡。 ------------ 第六十一章 斩灭河妖 “啊!!!” 河神捂着肥腻的脸庞,想以此遮蔽众多渔民疑惑投来的目光。 自己是神!是踏河浪而来庇佑一方的河神! 她发出尖啸,数不清的水滴凝结,犹如箭矢般朝前方齐射,轰鸣声响彻天际! 沈仪步伐灵动,紧紧贴在河神一尺之内。 修长五指以玄妙轨迹不断拍出,所触及之地,脉络皆被截断,妖力尽散。 砰!砰!砰! 河神曼妙的身姿逐渐臃肿,几欲撑破青衫,壮硕如牛。 原本就被蛟龙吸走了大半精元,又以一己之力击败两大玉液境校尉,李慕瑾油灯枯竭,她其实也消耗颇深。 此刻又被截脉擒龙这般高深武学封住了浑身大脉。 终于,连那漫天雨箭也无力维持,悄然于空中溃散。 沈仪狠厉一脚踹出,将其硕大的身躯径直蹬飞,仿佛破沙袋似的撞断了鎏金雕像,神庙巨震,房梁轰然倾塌,浓郁灰尘弥漫。 他略微侧身,伸手接住了空中跌落的乌刃。 随即踏步走入河神庙,伸手攥住河妖的后脖颈,将其狠狠掼在了供台之上。 河妖浑身颤抖,双掌紧紧攥住倒塌的供台边缘,想用失去大半知觉的胳膊努力想把身子撑起来。 沈仪一脚踩住对方的肩膀,将其重新压回了桌上。 感受着背后森寒的气息,河妖近乎肝胆欲裂: “你不能杀我!我腹里蕴着龙胎!” “我将是阳春江龙妃!” “我是水云乡河神!!!救我!!” 听着凄厉的嘶嚎,本就恍惚的李慕瑾差点被震晕厥过去。 无数渔民围在河神庙外,手持火把,难以置信的看着供台上肥大身形。 那是他们祖辈供奉了几百年的神祇。 曾送三百儿女入江服侍的主人。 此刻,她无助的被踩在供台上,发出惊惧的声音,她说……救我。 “救河神,杀鹰犬!” 村长抱着儿子的尸体,老泪纵横,满眼仇怨。 他就这一个儿子! 老头扯着沙哑的嗓子:“杀!!” 怨愤的话音撕裂深夜的寂静。 当下便有十余个青壮扔掉火把,攥紧鱼叉,癫狂的冲了上去。 在从前,他们便是以这样的姿态,一次又一次的赶走了这群镇魔司的差人。 这是整个水云乡七万百姓的愤怒。 在其面前,即便是玉液境偏将也要止步。 “……” 沈仪仿若未闻,捡起一截尖锐木桩,毫不犹豫的贯穿河妖背部,将其钉死在供台上。 伴随着河妖惨叫。 他略微回眸,伸出了左手,五指缓缓张开,一枚漆黑腰牌在掌间摇曳,银钩铁画的“镇魔”二字甚是冰冷。 嗓音淡漠:“镇魔司奉令诛妖,闲杂人等尽数退去。” 年轻的渔民瞪着布满血丝的眼,哪里会在乎这些,只要自己等人冲进去,对方便只能无奈退走。 念及此处,他们握住鱼叉的粗糙双掌又紧了几分:“杀鹰犬!救河神!”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借着暗淡的火光,他们怎么也无法在那墨衫青年的脸上找到……曾经那些校尉眼中的犹豫。 看见众人继续冲来。 沈仪没有言语,只是将五指重新握紧。 一道红芒悄然浮现,毫无声息的掠过半空,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洞穿了第一枚头颅,紧接着是第二枚…… 村长愕然看着十余人接连倒下,心底莫名生出惶恐。 这次的校尉,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 还未等他想完,额头上滚烫的猩红已然是将视线污秽,身子也莫名飘忽起来。 “……” 看着村长暴毙的身影,剩余没有动手的渔民脸皮发麻,皆是不自觉朝后方退了半步。 控制住几個镇魔校尉的渔民也是瑟瑟发抖的丢掉了手中的鱼叉。 扑通扑通—— 庙外逐渐跪满了身影,众人以头抢地,磕到头破血流,哭嚎连绵不绝:“求大人饶了河神娘娘!” 沈仪重新转身,盯着脚下的河妖。 乌黑刀刃瞬间劈下。 伴随沉闷声响,头颅轱辘落地,化作了丈宽的无须鲇鱼模样。 青衫破裂,滑腻肥硕的青色鱼身占满半个河神庙,尾巴细微的抽搐着。 在众人惊骇的注视下。 浑身浴血的青年脚踩供台,神情谈不上凶狠,却让人不敢直视。 甚至比之前的雕像更让人心底生畏。 他一刀刺入鱼腹,专心致志的将其刨开,白嫩肥美的鱼肉像是书页般徐徐展开。 随手拿走兽元。 沈仪以刀刃取下一片鱼肉,垂眸而立,放在嘴里细细咀嚼。 “……” 渔民百姓们不再磕头,眼光晦暗,神情逐渐变得麻木,他们已经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来应对眼前的场景。 这尊高高在上的凶煞的身影,宛如混世邪魔一般,正在品尝他们的河神。 片刻后,沈仪随手扯下一大块鱼肉,迈步走出神庙。 他攥住一个呆滞的男人。 在其震撼的注视下,将鱼肉随意塞进了对方的口中。 “呕!” 男人本能的呕吐,却被沈仪修长五指死死捂住嘴巴。 “给我嚼碎了咽下去。”漠然的嗓音让众人心底发凉。 “然后回答我。” 沈仪一把将其从地上扯起来,表情平静:“你的河神,味道如何?” 男人眼眶中渗出浑浊的泪,浑身颤抖。 但口中在唇齿间迸发的鲜嫩,却是在江边活了三十多年都未曾品尝过的美味。 他下意识将其吞咽,接着立马生出愧疚。 随即又忍不住再咽下一口。 “养的很好,下次别养了。” 沈仪拍了拍对方的脸,收起乌刀朝不远处的几人走去。 从昏迷中醒来的疯子,此刻满身泥泞,连滚带爬的朝此地赶来。 他看见了遍地惊悚的同乡,看见了倒塌的神庙,目光扫过那道唯一笔挺站立的身影。 随后又落在了神庙内那条被破肚开膛的肥鱼。 紧跟着,疯子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气,猛地冲过人群,扑到那鱼肚里,大口大口的撕咬起来。 混着鼻涕与眼泪的鱼肉疯狂被其吞进胃里,仿佛要将这十几年的怨恨尽数倾泻干净。 见状,其余跪在地上的人皆是呆滞的盯着他。 原先被逼着吃下鱼肉的男人,此刻捶胸顿足,却又忍不住悄悄咽了口唾液。 在火光的映照下,碎裂的雕像金皮剥落,露出原本泥塑的身躯。 ------------ 第六十二章 短尺丈量 金辉铺洒,波光粼粼的阳春江面停着三两支乌梢。 竹篾小院内。 沈仪坐在凳子上,手握抹布,仔细的擦拭着刀鞘。 自己并不擅长照顾伤员,所幸疯子经常受伤,小寡妇在他身上也练出些经验。 至少先替马涛和李新翰止住血,重新包扎成了“人样”。 待李慕瑾清醒过来后,赶忙取出几枚丹药喂下,暂时稳住了他俩的生机。 她缓缓走出屋门。 松掉了马尾,发丝略显凌乱的遮住苍白脸颊,气息虚浮,显然是昨夜争斗时不计后果,受了极大亏空。 李慕瑾神情间少了几分妩媚,原本水润的红唇此刻也是有些开裂。 注视着沈仪的背影,渐渐与脑海中昨夜那道身形吻合起来。 她扯扯唇角,嗓音沙哑:“其他人呢?” “他们只是力竭,没有受什么伤,醒的早些,去衙门牵马了。” 沈仪放下抹布,将佩刀重新挂回腰间。 李慕瑾拖着凳子,到他旁边坐下,用掌心撑着下颌,原本想问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于是就这么呆呆的盯着他的侧脸。 在沈仪终于忍不了这凝视,皱眉赏了她一记白眼后。 李慕瑾噗嗤笑了,眸中涌现感慨:“原来你是真的很擅长杀妖。” 擅长到了让她这个从小在青州长大的姑娘,都完全无法想象的地步。 虽被跪在地上的村民们遮挡住视线,但河神那道凄厉的惨叫,至今仍在耳畔回荡,若非遭遇生死恐惧,哪能让自持身份的河神的如此失态。 “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对方追着黑风钻入山林,不知是什么妖物,但河神满脸的期待却被李慕瑾尽数收入眼底。 那是完全的信任中,又充斥着憧憬的神情,底气十足。 没想到最后回来的却是沈仪。 “幸好你没这样想。” 李慕瑾站起身子,收敛笑意,毫不拘束的朝青年鞠了一躬。 若是对方抱有同样的想法,那脱身之后最稳妥的方式,应该是赶回镇魔司报信。 面对境界远高于自己的妖魔,无论任何人看了都觉得毫无胜算的情况下,以送回消息的名义离去,即便是镇魔司也不会太过苛责。 “……” 沈仪略感诧异,压根没料到对方会忽然正经起来。 他摆摆手,还未开口,胳膊便被紧紧拥入一片浩瀚的温软中。 “哈哈。” 李慕瑾又变回先前那副不着调的模样,抱住他的臂膀,吐槽道:“快给我吓懵了!连手指头都动不了,还得挤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就这演技都没能吓住那河神,气死我了。” 说罢,她捻着指尖,可怜兮兮的认真道:“你走过来的时候,我眼泪只差一丁点就掉出来了,还好你长得俊俏,我琢磨着要保持下形象,这才忍住的。” 熟悉的触感,竟是比宋家嫂嫂还惊人几分。 沈仪无语,将手臂抽了回来:“差不多得了。” 鱼叉刺下去的时候,对方神情间连恐惧都没有,仅仅噙着些许叹意,还掉眼泪,唬鬼呢。 李慕瑾单手叉腰,大大咧咧的拍着心口:“还好还好,活着就行,命真大。” 镇魔司的人,仿佛都挺看得开的。 被她笑容所感染,沈仪侧首,眸子里微不可察的戾气略微淡了些许。 或许是从柏云县刘家醒来的那一刻起。 他还处于游戏人生的心态,以至于没有察觉到异样。 随着彻底摆脱掉前身留下的痕迹,渐渐融入这方世道。 沈仪莫名发现,自己竟习惯了手染鲜血的日子,甚至到了一种不见血反而有些不适的程度。 暴戾是帮助自己在这乱世存活下去的工具。 却不能反让自己成了它的傀儡。 沈仪深吸一口气,心绪清明许多,这才看向院外。 小寡妇抱着几件借来的旧衣服,敬畏的走近:“大人,您要不要换件衣裳,一时找不到新的,但都很干净。” 疯子跟在她后面,埋着脑袋,全然没有了昨日的傻气。 小心翼翼看向沈仪的目光中,满是感激与畏惧。 对方那双清澈眼眸,仿似可以看穿一切,锐利时,又能轻易震慑妖邪。 “尽量忍忍别换。” 李慕瑾摇摇头,对于校尉而言,以这副姿态携功绩而归,能更快的帮沈仪在镇魔司站稳脚跟。 “额,也好。” 小寡妇取出一截木杆短尺,拘谨道:“那能不能让我替您量量肩宽?” 李慕瑾像是看出什么,这次倒没拒绝,接过短尺,拉着沈仪起身。 “这是干嘛?”沈仪有些疑惑。 “说不定是给你做衣服,送到青州感谢伱。” 李慕瑾捏着短尺,在他身上认真丈量起来,甚至连腰间的佩刀都一并量了进去。 将数目报给寡妇,挥挥手:“去吧。” “谢谢大人。” 昨日还泼辣无比的小寡妇,今日却是都不敢直视沈仪。 但也并非那种纯粹的畏惧。 这种神情让沈仪略感熟悉,但又说不出在哪里见过。 寡妇带着疯子重新出门,迎面撞上个男人,对方丢下一块用草绳扎紧的鱼肉,转身就朝着下一家跑去。 “他……他都快把村子里的人家跑遍了。” 小寡妇有些无奈的捡起鱼肉。 昨日被沈仪强迫吞食河神的男人,迫切的想让每个人都尝尝这美味,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洗刷他心里的罪恶感。 也只有吞下这鱼肉,才能撕碎他们用于欺骗自己的谎言。 既然是妖魔,自然不可能在河中养着三百童子。 沉江就是沉江,儿女不会再踏浪而来,更不会接自己去河神洞府享福。 这般心知肚明的事实,一旦没了借口掩饰,便会让人不禁羞愧捂面。 “大饥之年,易子而食。” “不得已而为之。” “如今已能自食其力,当断则断,食人的终归是妖魔,有用便供起来,无用时便该入腹。” “这就是普通人的生存之道。” “镇魔司校尉无需捕鱼耕地养活自己,皆是鱼肉百姓者,不仅无法拿出粮食给其果腹,反要从他们口中再夺走一份,本身站的太高,若再过多苛责,不免显得有些风凉。” 李慕瑾伸手放在沈仪的肩膀上,明眸闪烁,笑嘻嘻道:“沈大人高抬贵手,暂且饶过他们一次,好不好?” 是有心人为了保持地位,刻意将这大祭一遍又一遍的印刻于渔民脑海,仿佛这是祖辈的道理,万万不可违抗。 昨日连带着村长在内的十余人被瞬间夺去性命。 说实话,这般狠辣的手段,属实是惊到李慕瑾了,却也觉得心底舒畅!对方做了自己这群青州子弟不敢做的事情,而且做的干脆利落。 但要是再添杀戮,味道就有些变了。 “他们昨天可没想饶过你。”沈仪挑挑眉尖。 “这身衣服是白穿的?”李慕瑾撇嘴,扯了扯袖口云纹:“动手的自然该死,但其余人,没有他们日夜劳作,咱们哪有俸禄吃粮……喂,你别扒拉我手,怎么跟個大姑娘似的,一下都碰不得。” “边儿呆着去。” 沈仪拍拍肩膀,随意道。 自己从醒来为止,从未行过恶事,只求保全自身。 怎么到了这女人口中,倒像是个杀伐不休的凶人似的。 ------------ 第六十三章 妖魔宝晶 水云乡的鱼市罕见的空荡。 李小二和刘修杰又多借来一辆马车,将裹成粽子的李新翰和马涛二人放上去。 即便服下丹药,李慕瑾依旧气虚,故此只能坐在车外,两腿交错,悠然的充当起指路人。 沈仪只骑过柏云县衙门的毛驴,忽然换成高大健壮的半妖,一时还不太习惯。 原本性情倔强的妖马,今日却是老实的不行,甚至浑身都在微微发颤。 沈仪看了眼衣衫上暗红干涸的妖血,心绪并不如表面上那般轻松。 河妖临死前的话语涌现脑海。 阳春江龙妃。 它是为了这个身份,才不惜和镇魔司翻脸。 沈仪倒不信江里有什么真龙,面板上清晰写明了那妖物的身份,乃是一头蛟魔。 整整一千四百多年的寿元,对方才活了一百来年。 换算成凡人的年纪,差不多也就十岁。 还未成年,便拥有了玉液境初期的实力。 像这种有背景的妖物,沈仪曾在柏云县也杀过一头,但当时有林白薇的大旗可以扯,狐妖寻仇也是去找青州总兵的麻烦。 这次却不同,李新翰的肩膀未必能抗的起这口黑锅。 “……”沈仪垂眸沉吟。 所幸蛟魔浑身伤痕,显然是躲在渔村避难,并许诺给了河神一堆虚无缥缈的大饼。 俗话说虎落平阳被犬欺。 呸! 俗话说蛟龙失水似枯枝,若真有滔天之势,何须仓皇逃窜。 自己也无需杞人忧天,再者说,拥有面板的存在,除非弃之不用,否则无论再怎么谨小慎微,也无法避免与妖魔交恶。 不过必要的防备却还是要有的,归根结底还是实力问题。 只要实力足够,如果有几条老蛟龙前来寻仇,恐怕自己睡觉都得乐醒。 面板于眼前展开。 【斩杀玉液后期鱼妖,总寿一千零二十年,剩余寿元七十年,吸收完毕】 【剩余妖魔寿元:一千五百年.可凝练】 除开昨日斩杀蛟魔后,又消耗掉五年来补充大窍气息,此刻的妖魔寿元已经来到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 鱼妖只剩仅仅七十年可活。 沈仪却并没有感到诧异,对方如非没有希望,也不至于拿性命去赌一条路。 凡事皆有好有坏。 寿元将尽的妖魔,境界通常会比较高,妖丹中蕴含的气息更足,获得天赋的几率也更大。 天赋的珍贵,沈仪已经略有认知。 仅是一个拳掌精通,就能在修行截脉擒龙时帮自己省下超过百年的寿元。 从初境黄皮子身上拿到的血煞,更是能帮玉液境武学更进一步,演化成天罡血煞这般阴毒的杀招。 多多益善。 年轻的妖魔则不必多说,悠长的寿元让凡人嫉妒到眼红,劣处就是人家也不是傻子,小小年纪不等着爹娘喂饭,谁会跑出来瞎转悠。 至于那种又年幼,境界又高的,譬如蛟魔……一般都有点背景,容易引起一连串的麻烦,何况还很难对付。 若它不是轻视了自己,去联手河妖伏杀而来。 别说消耗四十年,恐怕四百年都未必够。 “……” 沈仪将目光投向寿元后面多出的字迹。 没记错的话,这是突破千年以后才出现的。 随着他看去,一行文字逐渐浮现。 【将千年寿元凝练为妖魔宝晶】 【妖魔宝晶:汇聚了妖物生前残缺怨念与记忆之物,灌注武学时使用,可借助妖魔记忆进行推演,服之有延年益寿之功效】 沈仪很快便理解了其中真意。 毕竟作为没什么天赋的普通人,他深知悟性和知识的重要,一门风雷伏妖真解推了不知多少年,至今没有进展。 如今涉及到玉液境武学,更是很久都没有出现过“灵光一闪”的情况了。 一方面是自己对武道常识的匮乏,另一面就是……脑子不太够用了。 能开宗立派,创武传道者,皆是当世奇才。 作为普通人,能习得十之二三就足够傍身,不敢再贪求什么。 而借助妖魔之力,来辅助武学推演,则可以打破上限的桎梏。 “也未必有多大用。” 沈仪面无表情的在心里腹诽,略带几分酸气。 一千年,真敢要啊。 东西是好东西。 贵!就是它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缺点! 毫不犹豫将其关掉。 沈仪平稳心绪,以自己目前的处境,先从镇魔司里捞点现成的,快速提升实力才是正道。 投名状已交出去,是时候看看这所谓的青州一流势力,到底有没有张屠户口中那般豪奢了。 这时,马车忽然放慢了速度。 沈仪抬眸看去。 乌泱泱的人群汇聚于出城必经之路,有挑担贩卖者,有浑身鱼腥穿短褂者,形形色色,唯有脸庞皆是覆着阴沉。 他们闭口不言,只是立于街边旁观。 数不清的衙门差役手持佩刀,展开双臂,咬着牙将他们挤回去,就连额头上都是渗出汗珠。 “别看,直接走。” 李慕瑾停止了小腿略微的晃动,身躯朝青年倾斜。 于是百姓冰冷的注视里又多了一個她。 “别看,别看。” 李慕瑾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掌心悄然汗湿。 她就怕沈仪被激怒。 一个能斩杀玉液境后期河妖的武夫,即便是虚弱状态的妖物,也足够证明他的实力。 能杀十个村民,就能随手再杀一千。 等杀到兴起,一千和七万在其眼中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就是为何镇魔司中青州子弟人才辈出,不乏修为高强者,却无人愿意招惹那河妖的缘故。 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最在乎名声。 在此地屠戮百姓,声名恶臭,等消息传回青州,如何在亲朋好友面前抬得起头来。 “信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李慕瑾伸手攥住对方的衣袖。 先前那根短尺,丈量的并非凡人,而是神祇。 渔村百姓心神溃乱,急需另一座庙宇。 显然,踩在供桌上斩去河神的挺拔身影,给他们心底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 只需再等些时日。 新的名讳便会在说书人的口中流传,于茶摊食肆中响起,直到故事被修改的连本人都听不出来。 这也是为何李慕瑾会在心里夸赞他做的干脆利落,换成别人,还真洗不掉身上这污秽。 “啊?” 沈仪略微回首,眼中噙着疑惑。 “额,你不生气吗?” 看着青年平静的面容,李慕瑾愣了一下。 沈仪翻个白眼,重新攥紧了缰绳。 在柏云县的时候,那群人私下可骂的脏多了。 一千多年的妖魔寿元拿着,两颗玉液境妖丹揣着,还在乎这些狗屁倒灶的虚名。 矫情。 ------------ 第六十四章 回来领赏 青州,镇魔司。 两辆马车停在侧门。 “小姐,还是把少爷送回家吧?”李小二跳下来,担忧道。 “都是些外伤,送到白大人那里去,他医术好,不留疤。” 李慕瑾知道弟弟的性格,最忌讳被旁人提起公子哥的身份,把如今的一切成就都归功于李家的支持……虽然事实也的确如此,没有爹娘暗中照护,就凭他贪功冒进的性格,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别人越在背后议论此事,他便越想证明自己。 从而越冲动,让李家替他收拾更多的烂摊子。 比如这次河妖的事情,在已经有几个校尉下落不明的前提下,又收到染血腰牌,分明人手不足,也不愿求助其他偏将,硬着头皮冲过去,期望能捡个漏子。 若非有沈仪这个变数,差点把一行人全部害死在水云乡。 如今只是受点外伤,简直该烧高香。 “活该躺一個月,好好反省下。” 闻言,李小二无奈解释道:“少爷本来沉稳多了,先是一直不对付的方恒大人被总兵挑为弟子……又在柏云县受了刺激……这才心急起来。” 说着,他用余光瞥了瞥前方那道身影。 不得不说,对方能刺激到少爷,靠的恐怕不是运气好攀上了林大人的关系,就凭这身实力,假以时日,又是一尊不输方恒的强者。 两人皆是出身贫寒,方恒被总兵看上,是独身搏命,拼死了一头玉液境后期的妖物,成功跻身为三纹校尉。 相较之下,沈仪稍差些,杀掉的河妖是力竭状态,但别忘了,对方的境界可是远低于方恒。 此番战绩,甚至比方大人的还要骇人听闻。 念及此处,李小二摇摇头,有些同情的看向被包成粽子的李新翰,去里面招呼人手将受伤的两人抬进了镇魔司。 “请吧,沈大人,该领赏了。” 李慕瑾侧身半步,伸手调侃示意。 在她的引路下。 沈仪很快便来到了外事堂衙门口。 原本来往匆匆的校尉们,在注意到青年身上浓郁的妖煞血气时,皆是不由自主的脚步暂缓,投来感慨目光。 恰巧从里面出来的二纹校尉,也是侧身让开路来,拱手庆贺道:“恭喜兄台得胜而归。” 一下子被这么多人看着。 沈仪略感有些不适应,点点头回道:“谢谢。” 随即跟着李慕瑾踏进衙门。 入眼是一方平整油亮大柜,柜台后面是男女两人。 同样的墨衫,区别在于肩上。 与外营的凶恶金狼不同,两人衣衫上绣的是一头目光灼灼的金雕。 凶狼行千里,金雕窥四方。 跟刘修杰介绍的差不多,两个内营校尉尽管噙着礼貌假笑,但浑身都透着些与外面人不同的贵气,显然出身更高。 李慕瑾将水云乡衙门开具的文册推过去:“前往观祭的校尉皆已身亡,有玉液境妖魔参与,尽数伏诛。” 闻言,内营姑娘脸上并无悲痛,笑意反而更真切了些,显然是认得李家姐弟,只字不提身亡几人,感慨道:“新翰这是要升偏将了,以后我见了也得叫他一声大人了。” 旁边几个外营校尉冷冷瞥了她一眼,却也不敢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外事堂。 李慕瑾面色平静,没有与她寒暄的意思,淡淡道:“那你还得再等几个月,劳烦仔细看看文册。” 闻言,另外那男人伸手翻开文册,眼中多出几分疑惑:“首功,沈仪?” 虽不熟悉这个名字,但像这种带队之人的功绩排在下属后面的事情,不能说完全没有,但还是极为罕见的。 特别是李新翰只差一例首功就能晋升的情况。 就显得更让人无法理解了。 他接着往下看去,眼瞳微微缩小:“你们诛灭的是水云乡河神?” 男人诧异抬头,终于把目光放在了李慕瑾身后,那个沉默寡言的青年身上。 片刻后,他哂笑道:“兄弟的敛息手段着实不错,又是李家老爷子从哪里请来的高人。照规矩,该往上提一阶,至于奖赏,你需要武学还是宝丹?” 终于说到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沈仪走上前,目标明确:“风雷熔日宝典。” 此言一出,柜台后的两人忽然陷入沉默,对视一眼,脸上莫名多出几分敬畏。 要这武学内功,所以是真的初境? 原本以为是来替李新翰掌路的,结果是来躺着吃功绩的。 这得是什么身份…… 他们很快收拾好情绪,转身入内,大约一炷香功夫后,取出崭新墨衫一件,武学抄录一本,以及宝丹一瓶。 “旧制衣你换下来以后放着就行,我们派人去取,这是旁人提前誊写好的抄本,也省的你自己麻烦,至于这丹药,按照规矩,入镇魔司的新人皆有十年药浴,你大概是用不上的,干脆折价成聚气丹吧。” 女人笑盈盈的将东西放在桌上。 男的则是从袖口另外掏出一个药瓶:“那些是朝廷的,这个算是一点见面礼,聊表心意。” 李慕瑾侧过身去,目光移向别处。 沈仪收起东西,唯独落下了那瓶多出来的丹药,平静道:“多谢好意,心领了。” 虽不愿与之产生瓜葛,也没有刻意表现出清高不屑的模样。 他转身离开外事堂。 李慕瑾跟出来,笑道:“伱就这么忌讳和青州子弟扯上关系?” 沈仪止住脚步,回头缓声道:“你们的关系,好用是好用,就怕用多了,我就得改姓了。” 像是刚才,十年药浴折价成聚气丹。 这种东西按规矩是有的,但别人不提,那就是没有。 衣服会有别人取,武学也有人提前抄好…… 似乎只要有点背景,这些琐碎的小事就会被无形之手在悄然间办的妥妥贴贴。 没人不喜欢轻松,可凡事都有代价。 “分那么清干嘛。”李慕瑾舒展着身躯,眨眨眼:“按李新翰那小子的意思,又是请你做供奉,又是嫁妹妹的,说不定以后能成一家人呢。” 沈仪看着她闪烁的眸光,思忖片刻,话音间多了几分认真:“还是分清楚一点比较好。” “嘁,真没劲。” 李慕瑾背着手,走在前面:“我带你去看看住处,就是他们几个估计都得呆在医馆,你得自己住一段时间了。” 她转身的刹那,语气如常,仍旧是那副戏谑不着调的模样,双眸却是微微眯起。 ------------ 第六十五章 推演风雷熔日宝典 李慕瑾走在前方,思绪飘忽。 自己那个弟弟性格莽撞,但眼光着实不错。 她原本还觉得李新翰对沈仪的态度有些过于看重了,经此水云乡一行,却是实实在在的证实了沈仪的水平。 相较于弟弟直白的手段,粗暴的许诺给对方“地位”和“女人”。 李慕瑾更习惯于先拉近关系,以大大咧咧的姿态,消除这种贫寒天才对于世家的忌惮。 让对方觉得自己和他并无区别,是同样意气风发的武夫,是知根知底的同僚,甚至是可以亲昵的对象。 再潜移默化中,让其体验“世家子弟”的优待,待到对方习惯以后,无论想法如何,至少在旁人眼中,沈仪身上就已经打上了李家的标签。 青州子弟向来有恩报恩。 她鞠躬时的感激之情是真心实意的。 愿意与沈仪这样的人才分享李家掌握的资源人脉也是真的,甚至可以比给别人的给出更多,别的不说,至少沈仪突破玉液圆满之前,所需的不计其数的宝药,李家都可以全包了。 当然,将其纳入麾下,供自己差遣的想法同样真的不能再真。 这是她们从小在世家长大,耳濡目染之下所印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但让李慕瑾没料到的是,这才刚刚开始,沈仪就已经反应了过来,并且委婉的拒绝了自己。 再联想起对方先前连续几次拍开自己的手掌。 这柏云县来的小子,从一开始就压根没相信过两者是一路人。 还真是……油盐不进。 李慕瑾略感头疼。 沈仪的身上好似有一种莫名的底气,即使孤身来到青州,不依附于旁人,照样能站稳脚跟。 她心里确实生出些欣赏,但也不禁疑惑。 哪来的自信? 同样出身贫寒的方恒,年纪与沈仪相仿,还是泡了几年药澡才成功突破初境,如今已是玉液中期。 这般天赋让人震撼,甚至让老爹垂涎。 但结果呢,别看斩妖回来以后被总兵收为弟子,那都是后面的事了。 在此之前,他是真的就差一丝就死在了那头玉液后期妖魔手中。 若是稍有差错,死了也就死了,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想要复刻一遍他的道路,就算他本人也未必能行,何况沈仪还稍差一些。 “……” 李慕瑾在一排别院前站定,回头看向沈仪。 对方很快就会知道。 镇魔司的真实面目有多么冷漠,那真是不把人当人用。 这里有数不尽的珍宝,下面埋着垒成山的尸骸。 即便有家里帮衬,姐弟两人还是差点死在水云乡,至于那些没有背景的,这么多年下来,能混出名头的……也就寥寥数人罢了。 “将就住吧,有什么需要的再告诉我。” 对方不愿,李慕瑾也不好强求,伸了个懒腰,摆摆手:“补个觉去。” 等她走远。 沈仪回身走进偏院,一共八间房,右侧拱墙通往下一個别院。 这才是镇魔司校尉该住的地方。 挑了间空房。 沈仪在院中老井取水装满木桶,回房间将身躯从头到脚擦拭干净。 换上了干净的制衣,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袖口的两道云纹,先前听刘修杰所说,几道云纹,每月俸禄就是几百两银子。 这俸禄都比不上当初的瘦头陀,但每月都有修行资源供应,这才是花钱的大头。 二百两银子,单纯用来喝酒吃肉,买田娶妻,已经很多了。 沈仪收敛思绪,将目光放在那本所谓青州排名前三的玉液境内功上,眼神逐渐灼热起来。 将其翻开,只见几乎每一段下面,都有前人留下的注解,以及一些容易被误解的地方,全部被圈了起来。 这大概是第一本沈仪能看懂的武学,他也不急躁,认真翻阅起来。 提前了解一下,等会儿推演时便能省去许多寿元。 “以气血之力,在体内连接窍穴,化作血肉烘炉,灼炼天地之息……” 沈仪忽然想起之前。 在大量寿元的堆积下,自己也曾将体内气息凝结为金色玉液,虽然只有几滴。 风雷熔日宝典,就是加速这个过程的手段。 诸多窍穴被气血连接,化作熔日宝炉,将十二大窍困在其中。 以身躯为炉,气血为火。 像炼丹似的去不断淬炼其中气息。 人体三百六十二窍,除开十二大窍,剩下三百五十个。 据书中注解所述,下品宝炉七十窍,中品一百五,而汇聚两百七十窍构成的熔日宝炉,是上品里的上品。 其中区别甚大,火越旺,淬炼的速度自然越快,修行效率天差地别。 放到江湖上,那就是拼上全家性命都要抢夺的珍宝,放在门派里,非亲传恐怕书皮都别想看一眼。 “……” 翻至最后一页,临摹的几个大字依稀能看出原迹中的杀伐之意。 私相授受者,登悬妖榜,斩! 沈仪合上书册,在眼前唤出面板。 【玉液.风雷熔日宝典(未入门)】 【剩余妖魔寿元:一千五百年.可凝练】 浩瀚的妖魔寿元如流水般灌入风雷熔日宝典。 …… 【第一年,你调动气血,尝试着连接体内窍穴】 【第二年,气血亏空,你重新拾起当年的风雷宝卷上部,你曾用它助自己凡胎圆满,如今又要靠它,去弥补亏空】 【第七年,你对宝炉之法颇为了解,只是实践起来略显笨拙,至今已经成功沟通了七十六窍】 【第十三年,你愈发娴熟,又避开了所有歧路,加上多年来沉稳的心性,竟是没有出过任何差错,一百九十窍在体内隐隐有了宝炉的雏形】 【第十七年,汹涌的气血开始沸腾,熔日宝炉发出轰鸣,体内的天地之气想要逃窜出你的身躯,却被近乎完美的炉身困死】 【第二十年,伱一边吐纳一边淬炼,已有两个大窍尽数被玉露填满】 “……” 沈仪停下了寿元的灌注。 犹记得当初自己茫然无知时,足足消耗了一百三十五年,才转化了半个大窍的玉露。 现在仅用三年,就填满其中两个。 效率提升了接近两百倍,风雷熔日宝炉的玄妙自不必多说。 但还是不太够。 按道理来说,既然修的是同样的内功,天赋顶多影响连接宝炉的时间,淬炼气息的速度应该是相仿的。 往少了算,也要十八年才能达到玉液初期,情况和那群人差太多了。 沈仪缓缓取出一枚兽元,两枚妖丹。 随着妖魔寿元再次灌注,他依次将其放入口中。 ------------ 第六十六章 玉液圆满,蛟魔之力 【第二十一年,你吞服狐妖兽元,省去了吐纳的时间,修行效率提升】 【第二十三年,你再次吞下蛟丹,续上了耗尽的兽元】 【第二十四年,你领悟玉液.蛟魔之力】 【第二十七年,十二大窍中的玉露倾泻而出,汇聚气海之中,如那芬芳丹液……你成功跨入玉液境初期,风雷熔日宝卷小成】 【剩余寿元:一百四十六年】 【剩余妖魔寿元:一千四百七十三年】 …… 果然,只是未经炼制的兽元妖丹,就将所需时间缩短了一半。 沈仪心绪略微飘忽。 他呼出一口清气,闭上双眸,眼前自然而然的多出一摊金色玉液。 略显粘稠的团在一起,熠熠生辉。 仿佛世间最甘美的琼浆,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而在玉液上方,无数暗红的脉络交织,形成一张大网,将此处尽数笼罩。 灼热滚烫的气息缓慢席卷,厚重压抑,仿似炼狱一般。 “……” 十二大窍永不休止的吞入天地之气,将其送往那方大狱,然后转化为玉露滴落。 沈仪重新睁眼。 他尝试着调动玉液,随即便感受到了质的变化。 凝实程度远胜先前。 代表着同样的时间,能调动十余倍先前的气息。 体现在招式上,便是实打实的杀伤力。 “这个也跟玉液境有关么?” 沈仪伸手去取最后一枚妖丹,却忽然愣住。 有些诧异的看向手掌。 这种对身躯陌生的感觉……上次体验还是在凡胎圆满的时候,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重新调整回来。 他想起什么,赶紧打开面板。 【玉液.蛟魔之力:以凡人之躯,掌蛟龙神力】 描述极为简短。 却让沈仪呼吸急促起来。 那十多丈长的蛟魔本体,不知有多强壮,即便在负伤状态,也足足扛了九道天罡血煞才肯死去。 说是翻江倒海有些过了,但当时轻易撕裂自己的八宝玄光时,对方可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而此刻,如此浩瀚的力道,竟潜伏于自己这人类身躯之中。 金刚门以气息淬炼身躯,可做到同境肉身最强,但和这种天生地长的魔怪,出身自带的天赋神通相比,就显得有些相形见绌。 “真够夸张的。” 沈仪活动着手指,略带颤抖的拿起最后一枚妖丹,神色就像是用筷子夹花生那般谨慎。 想要彻底掌握这股力量,没个几天时间根本做不到。 好不容易将妖丹放入口中,他再次将妖魔寿元灌入风雷熔日宝典。 宝炉已经成形,剩下的只需时间。 【第一年,你吞服鱼妖内丹,修行进展得到增长】 【第四年,气海充盈,几欲溢出,内丹妖力耗尽,未能领悟天赋,但在妖力影响下,你的水性得到增长】 【第六年,玉露溢出,开始浸养经脉,伱的脉络可以承受数倍于先前的玉露,突破玉液境中期,风雷熔日宝典小成】 …… 从这一道提示开始,接下来掠过的文字。 让沈仪不禁抿唇,神情有些微妙。 相比起妖魔和天材地宝,这方天地真的小气到令人发指。 无论是灵植还是妖魔,亦或万灵之首的人类……它给予的气息居然都是相等的。 【第七十九年,你向天地无休止的索取,希望能有更多的玉露来浸养骨骼】 【第两百零三年,你的骨骼在金露的浸养下,愈发通透,玉骨天成,你踏入玉液境后期,风雷熔日宝典大成】 【第三百二十六年,玉露朝着腑脏蔓延,你的底蕴愈发深厚,整個人宛如一枚宝药,浑身散发出诱人的香甜】 【第五百八十二年,直到就连血液中都泛起点点金光,你眼中有明光乍现,很快又晦暗下去,你终于可以做到收敛气息,杜绝妖魔的窥伺,你不再是一颗宝药,而是藏于鞘内的锋刃】 【玉液境圆满】 【剩余寿元:两百九十六年】 【剩余妖魔寿元:八百九十一年】 …… 沈仪攥掌,再次闭上双眸。 沉入内视。 只见无数暗红脉络交织而成的大狱中,璀璨的金芒占据了一切视线。 它们不再被镇压此地,而是肆意的奔走于整具身躯。 玉骨天成,五脏六腑生辉,血液泛着金芒,似那奔腾大河,轰鸣声不绝于耳! 在这般具有冲击力的画面下。 沈仪甚至暂时忘记了刚才的心疼。 直到睁开眼,仍旧沉浸于那金芒中无法自拔。 “呼……” 他平稳着呼吸,迫使心绪沉静下来。 如此巨大的提升,心境动摇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杀了这么多妖,来到镇魔司。 终于是有了回报。 而这回报的丰厚程度,也让沈仪挑不出半点毛病。 这具崭新的躯体,已和方才不可同日而语。 接近三百年的寿元,近乎于妖。 他略微垂眸。 别说什么重活一世,这已经足够自己重活三世了。 便是从今日开始找个地方呆着,什么也不做,也能活到腻味死。 可在见识了先前的画面后。 又怎么甘心平凡。 想要再上去看看,又想活得寿终正寝,既要又要,那护命的手段便必不可少。 沈仪看向面板最上方。 【当前武学】 透骨擒拿手(大成) 初境.白猿戏蟒(圆满) 玉液.天罡血煞(圆满) 玉液.截脉擒龙(圆满) 玉液.贪狼诛邪(圆满) 玉液.金阳八宝玄身上卷(圆满) …… 将所有武学尽数扫过。 沈仪思忖起来。 此处水云乡一行,他对武学的优劣也有了判断。 黑刀锋锐,不愧是一步一步推演上来的武学,能轻易破开妖魔皮肉,还能补充体力,有疗伤之效,就是面对体型较大者时有些吃力。 截脉擒龙能迅速让敌人失去反抗之力,缺点是需要近身肉搏,风险极大。 天罡血煞倒是不错,就是消耗较大。 思来想去。 沈仪的目光落在风雷熔日宝典和金阳八宝玄身两式武学上面。 前者有机会推演出凝丹境内功……应该吧。 想起自己的悟性,沈仪有些不太确定。 后者则是来自于张屠户,圆满后也不过是肉身勉强踏过玉液境门槛,在初境时显得弥足珍贵,但对现在的沈仪而言,护体玄光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 原本是不太愿意把妖魔寿元浪费在上面。 但得到蛟魔之力后,沈仪却有些犹豫了。 若是要上去与妖魔近身搏斗,不够皮糙肉厚可不行。 ------------ 第六十七章 旧人来寻 沈仪沉吟片刻,还是将目光重新收了回来。 淬体之法固然重要。 但推演之前,可以先多习得几式同类武学,积攒相关经验。 似这种品阶的武学,镇魔司内应该是不缺的,稍微攒点功绩就能换取,多学几门,再推演起来会省时许多。 就像熔日宝炉以沟通窍穴的多少分为上中下三品。 其余武学应该也有类似的划分。 截脉擒龙,四合真罡,这种总兵亲传下来的东西,只需掌握一项,便能足够林白薇这样的捉妖人在青州攒下偌大名声。 哪怕在玉液境武学中,也是至深至高者。 同境之中,更高品阶的应该没有了。 即便有,也不是自己现在的身份能接触的。 沈仪之所以拒绝了李慕瑾的好意,一则是怕麻烦,也不愿将身家性命交到一个陌生世家手中。 别看她现在说得好听。 等真正投身进去,资源武学或许能分点给自己,那主家有难时,同样也得拼死相护。 李家又不是柏云县的县太爷,对于麾下护族供奉,肯定有一套制约的手段。 同样是拿命换前程,沈仪更倾向于镇魔司。 目前来看,在镇魔司中提升地位的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斩妖除魔,积攒功绩。 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比较合他的心意。 只要敢打敢上,攒够功绩,任何东西都是靠实力挣回来的,用起来更加心安理得。 至于第二个原因。 沈仪要的东西,李家未必给得了,也未必舍得给。 就连四合真罡,都在他手中变成了杀伤力更加骇人的妖魔武学,伏妖刀法更是从凡人武功,一路演变为了不弱于五大绝技的玉液武学。 集众家之长,结合妖魔天赋,推演出更加高深的妖魔武学,这才是沈仪想要的东西。 而论起众家之长,谁又比得过镇魔司这個“好人”。 曾经的青州第一大派松鹤门,勾结妖魔被屠戮殆尽,独门宝贝易经转穴丸,摇身一变就成了开脉丹。 玉山郡被总兵弟子率兵诛灭三大门派,那他们的武学自然也会改个名字汇入镇魔司。 换句话说。 除非是关于凝丹境的东西,其他普通武学对沈仪的收益已经不大。 凝丹法,李家即便有,舍得给吗……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去换? 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老实在镇魔司干,在积攒到足以换取凝丹法的功绩之前,莫要被妖魔摘去首级。 如果有足够充裕的妖魔寿元,还可以考虑换点宝晶来帮助推演。 【剩余妖魔寿元:八百九十一年】 也就只差一头黄皮子的寿元罢了。 “张屠夫这厮,还没温存够?” 沈仪记得刚到青州时,对方跳下马车就去找老相好去了,这都快半个月过去,连个消息都没有。 也不怕被金刚门主持逮住,押到佛像前,把仕女图取下来,把他挂上去。 若是有对方在,也能替自己讲讲各种淬体之法的事情。 沈仪摇摇头,走出门外。 借着昏暗月色,立于院中,以一套最为粗浅的排云长拳,开始熟悉这副与先前天差地别的身躯。 有了玉液圆满的修为打底,想要彻底掌握蛟魔之力,或许两三天也就够了。 直到日上三竿。 他不急不缓的收了拳,仍旧精神奕奕。 踏入凡胎圆满,对寻常美食少了几分馋意,突破玉液圆满,竟是连困意都少了。 沈仪感觉已经能初步掌控力气,这才回屋取出旧衣,打水将其搓洗干净。 想了想,干脆调动熔日宝炉中的气息于掌心,将长衫迅速烘干。 他将衣服叠好,然后朝外事堂走去。 刚刚走出院门,便碰上两个脸色难看的单纹校尉,其中一个似乎是见过沈仪,勉强挤出笑容:“恭喜大人高升,昨日我也在外事堂。” 闻言,另一人也是抬起头来,眼中有羡慕却不眼红。 都是与妖魔搏杀出来的功绩,朝廷给也要有命拿才行。 “您是跟李大人办差的吧,听说李大人负伤需要静养,您运气真不错……额,我不是这个意思。” 矮个校尉苦笑连连,摆手解释道:“咱们这群人,可不容易有休息的机会。” “休息?” 沈仪手里拿着旧衣,只能点头回应,眼里却掠过疑惑。 “这,听说李大人还在医馆躺着,没有他率队,外事堂也不会派活给你,不是正好修养一段时日。”矮个校尉讷讷,随即低声又接了一句。 “别的偏将轻易也不会从李家手下调人,您就安心歇着吧。” 闻言,沈仪略有明悟。 对于别的偏将,外事堂是“派”活,而李新翰却可以主动挑选,即便在他负伤后,作为他的手下,也无需担心被陌生将领调走,去充当炮灰的角色。 这本是好事,但沈仪却有些无语,看来妖魔宝晶的事情,还得往后面缓缓了。 “我等还有要务在身,告辞。” 两个校尉道别离去,大概走出一段距离,才声如蚊呐般埋怨道:“内营那群狗杂碎,我们在外面卖命奔波时,不见他们帮忙,回来交差还要看他们脸色,现在轮到他们办差,缺人就从我们这儿调,凭什么!” “省省吧,谁让你爹不姓李,只是个混迹门派的执事……再退一步,你有刚才那位的实力,能跟着李家人混也行啊。” 两人缓缓走进了别院。 却不知沈仪现在的耳力惊人,将他们的闲言碎语尽数听了个干净。 “……” 自己这还什么都没做呢,标签就已经贴上来了。 当然,沈仪并不在乎这个,只要知道分寸在哪里,别拿不该拿的东西,别起不该有的心思。 有足够的实力傍身,再浑浊的水也与自己无关。 他收敛心神,先离开别院,将旧衣送回外事堂。 “武学过段时间记熟了再送回来。”沈仪知道这里不是柏云县,有的事情还是稍稍遮掩一下比较好,弄得惊世骇俗,就怕被有心人盯上。 “无妨,别弄丢就好。”两个陌生内营校尉点点头,略显冷淡。 离开外事堂,沈仪动身去了镇魔司的膳房。 都是清一色的木桌条凳,菜色也没得挑拣。 沈仪刚刚坐下,便有小厮端来六个大盘。 清蒸鲈鱼,酱油大肉,水煮肘子配了蘸碟,再加上三种新鲜青蔬,挂着些许油亮。 “校尉慢用,不够再叫我。” 小厮又抱来一桶白饭。 沈仪看着满桌子菜,倒也没矫情什么乱世豪奢。 皆是舍命护佑四方的武夫,饭菜总要让人吃饱的。 很快将桌上食物一扫而空。 他长舒一口气,慢悠悠回了别院。 院门口。 一道高大壮硕的身影正贼眉鼠眼的来回探视。 ------------ 第六十八章 青峰山剑客 “可算找到你了!这群黑皮……这群校尉,真他妈不把江湖武夫当人看。” 张屠户一把勾住沈仪的肩膀,松口气:“还行还行,没出事就好。” 见这莽汉浑身泥灰的狼狈模样,每落下一巴掌,就在自己的干净长衫上留下一个掌印…… 沈仪真的很怀疑,对方到底是跑到什么地方和老相好温存去了。 玩这么开的么? “哟!这么快就升了?” 张屠户余光一扫,在注意到青年袖口的云纹时,顿时面露震惊。 沈仪白了他那大肚皮一眼,淡淡道:“我看你像是要生了。” “嘿嘿,淬体是这样的,你不淬你不懂。” 莽汉抠了抠后脑勺,犹豫道:“我知你实力高强,但最近还是低调点比较好。” 终于说起来意。 沈仪带着他走进屋内,倒上两杯先前烧开晾干的井水递过去:“什么事?” 张屠户接过水盅,也不客气,咕咚咚往喉咙里灌去:“你还不知道?临江郡出大事了!” 沈仪靠坐在床沿,抿一口凉白开,侧眸看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刚刚从临江郡回来。 好在屠户下一句话打消了他的疑虑:“上次我跟伱说得青峰山剑客,还记得吗?” “一家二十几口,对每个小妾都侠骨柔情的那位?”沈仪眼中掠过复杂。 “就是他。” 张屠户用袖子擦擦嘴角:“你应该知道青峰山是何等势力……” “不知道。”沈仪诚实的摇摇头。 闻言,张屠夫扯扯嘴角,颇有股跟对方八卦隔壁媳妇儿,然后对方问了句“什么是媳妇儿”的无语。 “你好歹也是镇魔司校尉,自己管的地盘都不清楚……青州一流势力,六大派四世家,皆是有凝丹高手坐镇,赵钱孙李,青峰山的剑,平沙谷的贼,白云庙的道士。” 五根手指不够用,张屠户又伸出另一只手:“还有刀法通神的霞风山庄……反正你只需要知道,在青州,他们就是仅次于镇魔司的存在。” “金刚门呢?”沈仪随意道。 张屠户咂咂嘴:“没有凝丹内功,本应算个三流,但有半本淬体法,主持靠着这玩意儿,肉身超脱玉液,虽弱于真正的凝丹强者,但对付玉液圆满还是手拿把掐的,勉强跻身二流吧。” 听到这里,沈仪生出些兴趣:“什么淬体法?” “我怎么知道。”张屠夫叹口气:“不仅要天资绝绝,还要念佛五十年,讲法五十年,才有机会得传此法。” 他已四十多岁,至今未入玉液。 神情间不禁掠过些许落寞。 “不说这個,还是说你吧。” 张屠户深吸一口气道:“那青峰山的剑客,乃是山上最有天资的弟子,年纪轻轻,甚至不到一百五十岁,便有隐隐触及到凝丹的迹象。” 沈仪沉默听着,却不知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几个月前,他有事离开临江郡,他的一个小妾怀着身孕,偷偷爬到了衙门,在众目睽睽之下,诞下……” 张屠户浑身紧绷,目光凝重:“一条蛟龙。” 沈仪手中的杯子忽然晃了晃。 “恶蛟早产,反噬其母,几口下去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更让人胆寒的是,这位剑侠在青峰山已经呆了一百多年,身边妻妾经常被妖魔掳走,不知所踪,鬼知道他生了多少!” “等那剑侠回来,临江郡镇魔将军径直就带人把青峰山给围了,当场击毙众多弟子,皆是他的子嗣。” 张屠户猜测道:“毕竟青峰山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派,镇魔司只围不剿,估计是在等你们总兵回来做主,最近听江湖上说,山上人居然想偷偷送走那剑客。” 他叹口气:“啧,除开守青州的,其余内营校尉尽数抽调,镇守山脚百里,这次是要动真格的了,听守城的说,不少绣金狼的也被调了过去,你能躲就躲躲吧,毕竟刚来青州,这些事也与你无关,好处还没拿到,别先把自己栽进去了。” 沈仪放下水杯,脸色沉静。 他终于知道先前那两人在说些什么了。 “这里估计又得乱上一段时间了……”张屠户头疼的抽出杀猪刀,反复摩梭刀身,想从它身上得到些底气。 “什么行侠仗义的天才剑客,估计就是头凝丹境老蛟,离开阳春江同族上来找点乐子,化作人身,一点点显露修为罢了。” “镇魔将军虽强悍,但若是同时对上几尊凝丹境,估计也只能惨胜,尽数剿灭不太可能。” “被那恶蛟逃窜出去,还有它那群不知什么身份的崽子,恐怕第一件事就是报复镇魔司……它们知道镇魔司最在乎什么,无非就是我等普通人罢了。” 讲完来意,张屠夫也不客气:“来,挤挤,让我住几天,妈的,现在想给嫩娃找个好先生,收的束脩也太多了,抗了十天货才凑足银两。” “你睡吧,我出去走走。” 沈仪将床让出来,走至院中。 心绪飘忽。 神情复杂,既有警惕……又蕴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煞气。 若是恶蛟出逃,报复的目标里,会不会有一个自己? 事到如今,无论时间地点都能吻合,他哪里还猜不出那头幼年重伤蛟魔的来历。 即便是河妖也能嗅到蛟丹的味道。 现在蛟丹入腹,化作蛟龙之力天赋,是否也有类似气息的东西? 沈仪不太清楚,他对这些事情的了解还是太少了,既然无法判断,那就以最坏情况去考虑。 眸光闪烁,面板在眼前展开。 先前有风雷伏妖真解可以当做回体力的补药,如今玉液圆满,那效率就太低了。 “如果油灯枯竭,不用丹药的情况下,大概要多少寿元才能瞬间回复满状态?” 将妖魔寿元缓缓朝风雷熔日宝典中投去。 沈仪没想过能推演出新东西,只为感受体内气海的变化,所以照例还是一年一年的往里灌入。 随着提示掠过。 他面色有了些许变化。 【第五年,你境界并无增长,但气血雄浑,竟是让原本二百七十窍的熔日宝炉,多连接了一窍】 居然还有意外之喜,虽然暂时不知道是何用处,但有所提升总是好事。 沈仪闭眸感受着身上悄然逸散的天地气息,片刻后得出结论。 即便熔日宝典的吐纳淬炼效率远超风雷真解,但自己如今的积蕴又何止先前百倍。 受限于天地气息的淡薄,如果真的让气海干涸,耗尽体内百年积攒的玉露,即便在内功圆满,经脉拓宽,身躯又被浸润多年的情况下。 不依靠丹药,至少也要二十年寿元才能补满。 在没有获得足够产生质变的武学之前,这才是沈仪最大的倚仗。 无论何等宝药,吸收也要时间。 但自己只要有足够的妖魔寿元,就永远可以保持最圆满的状态。 ------------ 第六十九章 白子明和方恒 镇魔司,医坊。 大约三十多间阁楼依次排列,来往校尉皆是身负伤势。 一间素净竹屋挤在里面,便显得颇为刺眼。 偶尔有跨进去的身影,皆是披着黑色大氅,那是偏将的象征。 壮硕的青年是个例外,甚至连制衣都没穿,仅着朴素短褂。 他垂着右臂,用左手推开小门。 朝着里面白衣胜雪,端坐于矮桌后方的那人,恭敬喊道:“白师兄。” “能不能别天天苦着一张脸过来寻我。” 被唤作白师兄的青年面如冠玉,两缕鬓发垂落,一双干干净净的手掌快速清点着一碟芬芳药材。 他没有抬眸,淡淡道:“把胳膊放上来。” 方恒老实的盘膝坐下,抬着右臂放在矮桌上。 白师兄取出几枚牛毛细针,看也不看便刺了上去,随即继续整理起宝药:“忍着,过了今日就差不多了。” 方恒埋着脑袋,眸光无神。 宽厚的脊背宛如一头熊罴。 修补脉络的剧痛,能让身经百战的校尉咬碎牙,却无法令其动容。 “无需担忧。” 白师兄将药材推回柜子里,终于抬头道:“对方下手不重,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多谢师兄。” 方恒回过神来,心思明显不在胳膊上,却也没有过多解释。 这时,两人提着瓦罐轻声细语走进竹屋,对着白衣师兄恭敬点头。 白子明,总兵三弟子,在镇魔司任偏将之职,三十多年前便是玉液境圆满修为。 除此之外,他还是镇魔司最好的医师。 “去吧。” 白子明温和点了点下颌,示意两人进内屋。 刹那间,他突然发现面前的师弟眼角抽搐了一下,随即精壮身躯豁然站起,转身攥住其中一人的手腕,嗓音蕴着寒意:“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被那双杀伐锐利的眼眸注视着,就好似被甚么凶悍猛兽盯上。 刘修杰和李小二心脏充血,手中瓦罐咣当作响,话音间颇有股喘不过气来的味道:“方……方大人……” 未等他俩说完,方恒不顾右臂还刺着细针,抽身向内屋踏去。 白师兄的医馆,向来只接待偏将或医坊别处治不了的重伤,这群人里能有此待遇的,也就只剩身为准偏将的李新翰了。 果不其然。 刚刚掀开帘子,方恒便是看见了床上被包成粽子的李新翰。 他眼瞳微缩,牙关紧咬,连续大步踏去,猛地将对方拽起,厉声道:“人呢?” 李新翰好不容易恢复些血色的脸庞重新变得惨白,眼中掠过疑惑,但只是冷冷挤出几个字来:“你有病?” “我问你……” 方恒声音低沉犹如千钧,手掌骤然发力,脸色阴郁:“人呢?!” 忽然,一道银针射来,准确无误的刺入他的大窍。 在瞬间袭来的酸软感下,方恒被迫松开李新翰,脚步踉跄后退,跌跌撞撞靠在墙上,随即无奈看向外面的青年。 白师兄收起针盒,先是挥手示意震怒的刘修杰两人出去,随即轻飘飘瞥了他一眼:“过来慢慢说,你在找谁?” 方恒走近坐下,闷声道:“沈仪,我怕他出事。” “谁是沈仪?”白子明收回目光。 这莽汉叹口气,从林师姐开始说起,一直到沈仪离开总兵府,事无巨细,缓缓道来。 “所以你的胳膊就折在他手上?”白子明颇觉有趣的笑了笑。 “太过大意。”方恒闭上眼,不愿再提起这个话题。 “反正你也瞧不上他,走便走了,伱寻他作甚。”白子明并不是很在意,青州太大,天才数不胜数,各种奇遇层出不穷,便是天生神瞳者,一日即可掌握观脉法也不算出奇。 “师姐举荐的弟子,留不留是师父说了算,我看不上是我的事,但绝不可逾矩。”方恒努力控制着右臂。 “你那日没留住他,师父也不会留他。”白子明淡淡一笑,若有所思的朝内屋看去。 镇魔司,并非镇妖司,妖者,魔也。 然而武夫,亦可称魔,只是一個名头罢了,哪里需要便安在哪里。 镇魔司以屠刀开道,再以重宝利诱,汇聚青州子弟于内。 这里有最好的武学和宝丹,驱使他们去斩妖除魔,消耗两者,直到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至于那些不愿将弟子送来的门派世家,松鹤门便是最好的例子。 江湖武夫猖獗起来,干的事情可不比妖魔差多少。 总兵的五个弟子,没有一个是世家门派出身,其中家世最好的,顶多是个卖丝绸的商人,十二郡的镇魔将军同样如此。 身后没有依靠,只能倚仗朝廷,敢于搏命杀妖镇魔,这是师父收徒最重要的标准。 天资还在其次,毕竟只要舍得砸资源,除非真是数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亦或实在是猪脑子,怎么都不开窍,学个普通武功都得数十年那种,其他的都差不多。 “无论如何,这个决定不能由我来做,况且,林师姐要留他,也不全是为了举荐之事……柏云县出了问题,他不可乱跑。” 方恒站起身子,拔掉胳膊上的细针,拱手道:“我是个糙人,还望师兄教我。” 白子明抬眸:“说人话,做人事。” 方恒楞了楞:“能不能再详细些?” “……” 白子明无奈叹气:“登门送礼,低身道歉……自己小心点,别再回来祸祸我的宝药了,你又不是偏将,药钱挺贵的,都得从我这儿扣。” “我记住了,多谢师兄教诲。” 方恒若有所悟,转身朝竹屋外走去,看着蹲在外面发呆的两人,犹豫了一下:“敢问……” “敢问?”刘修杰讷讷站起。 “沈仪在何处?”方恒蹙眉,不是很习惯。 “在——”刘修杰下意识指去,随即被李小二猛地扯住手臂。 妈的,还挺客气,差点忘了这是个武疯子,当初交手,差点没把李头儿打死。 方恒淡淡看了两人一眼,随即朝外面走去。 一个时辰后。 精壮身影缓缓踏进别院,站在了唯一紧闭的房门前。 他想了想,伸手敲门。 咚咚咚。 开门的是个比他还高出一头的大肚壮汉。 张屠户睡眼惺忪的揉揉了眼睛,看着面前左手拎着橘子,右手提着干肉的青年。 有些错愕:“请问您是哪位?这是……走亲戚?” 青年面无表情:“方恒。” ------------ 第七十章 力战方恒 这个名字从对方口中说出的瞬间。 张屠户楞了楞,脑子还有些懵。 等到逐渐清醒过来后,他布满大胡子的脸上迅速被惊惧笼罩。 和林白薇相似。 在江湖上,这同样是只存在于传闻中的名字。 一双肉掌可镇山河,死在对方的脚下的妖魔,足够垒成一座肉山,被青州总兵看重,收为关门弟子,习得不世绝学。 所以…… 这样的人物登门拜访居然也只拎几个橘子。 张屠户虽然自信,但也不会觉得对方会是来找自己的,尴尬道:“回禀差爷,小人只是借住在此,主人家出去了。” “他去哪儿了?”方恒强压着燥意。 “他……”张屠户咂咂嘴,伸手指向院门:“诺,带饭回来了。” 方恒转身看去。 只见墨衫俊秀青年腰间挎着墨刃,拎着两个食盒,缓步踏入院中。 不仅浑身毫无伤势,眸光清澈深邃,袖口云纹也赫然变成了两道。 “沈大人,有人找!” 张屠户忽然高呼一声,甭管是来走亲戚的,还是来找麻烦的,至少得先让对方有個反应的时间。 不过,应该不是找麻烦吧…… 若真是如此,今天自己恐怕得躺在这儿了。 沈仪略微一怔。 他倒是早就感应到了方恒的存在,主要没想到对方是提着东西过来的。 不急不缓的走入屋内。 “有事?” 沈仪觉得上次应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两人间既无关系,也谈不上什么仇怨。 “……” 张屠户暗自担忧,在柏云县时,沈仪就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怎么来了青州以后,竟还是这副不冷不热的神情。 若是能有机会跟方恒攀上关系,这青峰山蛟魔的事情,不就妥了? 凭对方的本事,随便一道调令就能让其转危为安。 “呼。” 方恒平缓呼吸,将带来的东西塞到张屠户手中。 他双眸微眯,努力组织着措辞,随即拱手道:“我打听过了,你是李新翰从柏云县带过来的。” “嗯?”沈仪没太听明白。 “你对青州不甚了解,有他在耳边蛊惑,非你之过,是我冒昧了。” 话音间,方恒略微屈身:“今日前来,一则是为解开误会,聊表歉意。” 见状,屠户忍不住张开大嘴。 连呼吸都滞凝了片刻。 道……道歉? 沈仪侧眸看去,注意到对方逐渐绷紧发颤的身躯,不禁稍稍叹息。 果然。 方恒重新站直,双掌分开,五指攥紧,徐徐吐出一口浊气。 白师兄交代的事情的应该都做完了。 他眸中掀起灼热:“二则是弥补过错,带你回去,若你仍旧不肯,那我就只能强行出手,等回去以后,再重新聊表歉意。” 话音间,汹涌的气息迅速弥漫,连空气都燥热起来。 “草。” 张屠户闭上嘴,面色怪异,好嘛,还是来寻麻烦的! 他浑身僵硬,却还是努力将手掌朝腰后探去。 顺便用余光瞄向旁边,颇感无语,自从认识沈仪,对方身上的麻烦就没停过,而且一次比一次大。 之前自己还能在旁边打个帮手,这一次……恐怕拼了性命也难以阻拦敌方分毫。 终于,耳畔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嗓音。 不仅没有想象中的慌乱,反而带着几分随意。 “不必了,下次想打架可以直说。” 沈仪轻轻将食盒放在桌上,垂手而立。 毫不设防的模样,让方恒眼中多了几分异样,随即自嘲一笑:“名声这种东西,还真是丢一次,就很难捡回来了。”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残影消失在原地。 这一次,他不会再有任何留手,势必要将丢掉的东西亲手拿回来。 属于玉液境中期的浑厚气息席卷屋内,压迫的人喘不过气来! “我以为我上次的大意,会给你上一课。” 方恒出现在沈仪身后,双眸平静如古井,虬结的肌肉线条蕴含着无比恐怖的力道。 截脉,擒龙! “放心,白师兄的手艺很好,就是有点痛,正好长长记性。” 在他眼中,沈仪身上密密麻麻的脉络瞬间涌现。 全力出手! 方恒双掌携无边之势,轰然拍打而出! 沈仪稍稍回身,如出一辙的动作,却远比方恒的更加浑然天成。 速度算不上迅猛,只是恰巧比对方快上一丝。 眨眼间,指尖便提前落在了方恒的两条胳膊上,随即化掌为拳,一记毫无花哨的排云长拳印在了他的心口。 嘭! 沉闷声响中,方恒倒飞出去,在地上连滚几圈。 左右两手无力的垂在身侧,略微颤抖。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没有留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 方恒安静躺在地上,咽下口中腥甜,双目无神的盯着天空,陷入沉思:“……” 屋内。 沈仪整理着领口,随即坐在桌边,打开食盒,取出两双筷子,将其中一双递给张屠户:“吃饭。” 大胡子看看外面,又看看沈仪,最后目光落到他手中的筷子上。 五官渐渐扭曲起来。 用力揪扯着胡子。 他瞪大眼睛,在脑海中努力思索,想要给眼前这幕一个合理的原因。 要么方恒不是方恒,要么沈仪不是沈仪。 “给我拿个橘子。” “哦。” 张屠户被打断了思路,沉默将东西递过去。 忽然想起了陈济曾说过的那句话。 他这样的人,会什么都不出奇。 “……” 沈仪剥着橘子,用余光瞥了眼院里的方恒。 既然对方说有人能治,这次出手就稍微重了些,至少两个月是别想动弹了。 这种武疯子,不给他打服气,以后还不知道有多麻烦。 被玉露蕴养全身后,不仅是气息底蕴的增加,而是全方面的提升,再加上蛟魔之力的加持。 在现在的沈仪眼里,方恒速度慢,力气小,就连招式都是最为熟悉的,对上自己,已经很难再有什么胜算。 来镇魔司是为了杀妖的。 老想把自己关在那院子里干嘛。 真被蛟魔寻仇而来,到时候哭都不知道该怎么哭。 片刻后。 方恒面无表情的挣扎起身,啐掉口中血沫,垂着两手走进屋内。 径直在桌旁坐下:“我想不通。” “我也想不通。”张屠户深有同感的看去,拿起一个鸡腿:“伱手怎么了?吃吗?” 方恒张开嘴,咬了口对方递来的鸡腿,用力咀嚼。 沈仪夹了一筷子青菜,伴着米粒,一边细嚼慢咽一边看去:“还不去治伤?” “今天不能去。” 方恒想起临走时白师兄的叮嘱,起身朝旁边屋子走去:“我睡一晚,明日走。” 背影有些落寞。 走至门口,他忽然略微回头,面色涨红:“你会不会觉得我先前说得话很可笑。” 沈仪放下筷子:“不会,你们是天才,天才都有些傲气,正常。” “难道你不是天才,为何你没有傲气?”方恒脸上掠过疑惑。 “我当然不是。”沈仪伸了个懒腰,世上哪有伏妖刀法要学三十年的天才。 “……” 闻言,方恒沉默许久,神情间逐渐多了一抹恭敬。 原来在真正天资纵横之辈眼里,自己这群人不过恃才傲物,贻笑大方之徒罢了,不懂谦逊,何其可笑。 “若非早生了十几年,又已有师门,方某愿尊你为师。” 留下这句话,他垂手去了隔壁。 只留下略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沈仪,抿唇沉吟片刻才反应过来……对方好像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 第七十一章 再去临江郡 “淬体之法有何分别?” 院落中,沈仪习惯性的散步消食。 “那可多了去了,像金刚门的以气淬体,还有积食淬体,精血淬体……” 张屠户对于此道了解颇深,信手拈来:“但通常情况下,到了玉液境就很少再有类似武学,所以大多都是初境武学。” “为什么?”沈仪不太理解。 他用起来感觉还挺不错的,即修内息,也修肉身,岂不是碾压同境。 “因为寿命。” 张屠户耸耸肩:“未入玉液以前,都不过百岁左右,但突破玉液便能延寿百年,圆满之后又是百年,淬体之法或许能让你拥有堪比玉液的实力,但没有天地气息蕴养五脏六腑,它不加寿元啊。” “两者皆修的话,这种耗时耗力的水磨功夫,就略显鸡肋,不如多学几门轻功拳掌来得实在。” 被一语点醒,沈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或许是先前推演武学的经历。 对他而言,金阳八宝玄身所需的妖魔寿元,要远远少于其他玉液境武学。 实际上自己练到圆满需要四十多年,其他人无论天资如何,不借助药力,同样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但别的武学就不同了。 只是自己比较慢而已,别人都挺快的。 就在两人于树旁闲聊之际,一道身影匆忙走入别院。 李慕瑾来到树下石桌前坐定,取出一封文册,也不顾有个陌生壮汉在场,径直看向了沈仪:“你有麻烦了。” 她神情凝重,全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你可知最近青峰山的事情?” 原本看见个娇俏妩媚的美人走近,张屠户还挤眉弄眼的用手肘顶了沈仪一下,听闻此言,他忽然面色微变。 李慕瑾紧紧盯着沈仪白净的脸庞,发现对方并未露出异样情绪。 她轻叹一口气:“看来是知道了,我收到消息,临江郡将军下令再抽调五百外营,除了养伤的新翰和马涛,你我几人皆在名册之上。” “我家与青峰山向来交好,颇有渊源……我爹是不会让我们去的。” “何况青州已经多年没有发生过围剿凝丹境强者的事情,凶险极大,谁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何等变故。” 李慕瑾缓缓将手中文册翻开,眸光闪烁。 “家里请人开具了一封调令,就当去散散心。” 名册上,李慕瑾、刘修杰、李小二的名字皆已在列,只剩最后一处空白。 “你是聪明人,又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我不想再拐弯抹角,此事不是我能做主的……跟我走。” 李慕瑾三言两语间,将世家的实力展露的淋漓尽致。 即便是镇魔将军亲自调人,他们也有法子提前抽身。 对于其他校尉而言,乃是生死大事,只能听天由命,但李家子弟甚至还有闲心顾及和青峰山之间的关系。 “……” 张屠户越听越迷糊。 神情也从惊喜逐渐变得茫然起来。 他盯着那封文册,心里有些疑惑,分明是一张调令,怎么听起来这么像卖身契? 沈仪垂眸,朝桌上看去,倒是没有过于诧异。 他先前就隐隐有过预料,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李慕瑾看似平静,心底却是泛起波澜,和声道:“消息太急,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偏将就会持手谕过来。” 好不容易有这种机会,她不打算给对方太多考虑的时间。 镇魔司终于亮出獠牙。 将对方逼到无可选择的地步。 李新翰手底,终究要再添一位得力下属。 甚至沈仪连心生责怪的理由都没有。 这是李家请人开具的文书,她们不过是一群小辈,只能服从家里。 镇魔司其他上司也不是蠢人。 在这动荡之期,忽然被调走,沈仪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就在这时,她在青年眼中看到了一丝感慨。 沈仪伸手朝文册探去。 李慕瑾唇角多出笑意,很快又凝固在脸上。 只见沈仪将其合上,随意推了回来,淡淡道:“不合适。” 闻言,李慕瑾心口弧度倏然起伏起来,她贝齿紧咬,死死攥住了对方的手腕,抬眸间,神情竟是罕见的有些失态:“你会不会过于自傲了?会死人的!” 与自己想象中的巨大落差也好,脑海中偶尔浮现的那柄黑刀也罢。 无论如何,为了赌一口气,将性命置之不顾,都是极蠢的行为! 这又不是为了百姓斩妖除魔,这是对门派弟子的屠戮! “……” 沈仪抽走手掌,正欲说话。 却听一道细微的开门声。 方恒缓步而出,嗓音淡漠:“一纸调令而已,还非得用伱李家偷偷摸摸找来的?” 李慕瑾的目光在其身上扫过,双眸不禁微眯。 她完全没想到,院里竟然还住着一人。 换做别人说这话,李慕瑾压根不会放在心上,能从镇魔将军手上把人调走的势力,整個青州都找不出来几个。 但眼前的人是方恒。 镇守十二郡的大将中,他的师兄师姐便占去两个位置。 “原来如此,倒是我自找没趣了。” 李慕瑾收起文书,重新看向沈仪。 略有些想不明白。 前几日还针锋相对的两人,是怎么又混到一起去的。 原来不是什么独善其身。 是对方悄然抱上了镇魔司里最粗的那根大腿。 相较之下,李家倒是确实不太够看。 李慕瑾缓缓起身,冷淡收回目光:“既然用不上我,告辞。” 方恒走至沈仪身旁,眼中蕴着惊喜。 对方的随意举动,似乎离拜在师父门下又近了一些…… 无论师兄师姐,还是自己,都没有临阵抽身的先例。 但方恒愿意破一次例,去找白师兄帮忙,毕竟对方已经证实了胆气,也没必要再去冒险。 说实在的,沈仪入镇魔司才寥寥几天,连俸禄都没拿过,又不是像自己这样被自幼培养出来的,实在没道理去搏命厮杀。 几人立于树下,神情各不相同。 门外却是传来了阵阵急促脚步。 身披大氅的偏将率领四十余位校尉,神情森然的站在门口,嗓音中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奉令调人,镇魔外营校尉沈仪,随本将……” 话音截然而止。 偏将皱着眉头,视线在李慕瑾和方恒身上来回扫过。 忽然有些口干舌燥。 本以为过来提个小小的校尉,怎么能碰见这么多熟人。 李慕瑾沉默不语,方恒深吸一口气,颇为生涩的张开嘴,极少与人交往的他,还是头一次出面说情。 可惜没等他话音出口。 沈仪略微侧身,用腰间刀鞘将方恒给拍了回去。 他平静走向院门,站在了众多校尉之间:“卑职领命。” 其实不像方恒和李慕瑾想的那么多弯弯绕绕。 沈仪的想法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如不能亲眼看见恶蛟死去,一想到有条凝丹妖魔躲在暗处伺机而动,他就有些寝食难安。 见状,偏将莫名松了口气。 却不知沈仪的举动,已经让院内三人陷入呆滞。 张屠户和方恒对视一眼:“……” 李慕瑾怔怔看着人群中的沈仪,呼吸忽然有些急促起来。 或许是从小的环境,让她觉得每个人都得依靠点什么,否则便心里不踏实。 即便来回推诿,也不过是为了争取更大的利益。 然而此刻,涌动的黑衫,追入山林的身影,浑身染血,随意从孟贤头颅抽出乌光宝刃的神情,逐渐尽数涌上眼前。 原来从头到尾,无论李家还是总兵,压根就不在对方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用力咬唇,看着众多校尉走远,眼眸中多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 ------------ 第七十二章 观剑坪上的身影 临江郡,青峰山。 观剑峡。 数十匹健壮妖马日夜不休,四蹄翻腾,踏起烟尘阵阵。 随着一声长吁。 身披黑色大氅的偏将翻身下马,看向前方整整齐齐的一排帐篷。 正值初晨时分,篝火沾了雨露,黑炭发出噼啪声,升起缕缕白烟。 大约十来具金雕校尉的尸首被收捡至一起,身上皆是布满剑伤,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洪磊牵着妖马,眼皮微跳。 如果说外营校尉更像是江湖游侠,擅长几人联手查案办事,那内营校尉就是军伍,百十人结成镇魔大阵,横推妖窟势如破竹。 一旦出现损伤,代表事态的严重程度几近失控。 或许是听到马蹄声。 同样披着大氅,但肩上绣着金雕的青年从帐篷中走出。 他看上去比洪磊年轻至少十岁。 右臂上缠着绷带,脸色苍白,气息虚浮。 他略带不满的蹙眉:“怎么才来?” “我还想问问你赵偏将。”洪磊话音中蕴着冷意,另一只手扶在了刀鞘上:“给你四十人马,仅是让你守个观剑峡,不让青峰门徒擅自离山,你就守成这样?” 说话间,他把目光投向了那十余尸首。 观剑峡乃是一道高崖,地势险峻,易守难攻,青峰门徒想要下来,一举一动皆躲不过镇魔司的耳目。 但凡有所异动,都有足够的时间禀报上面,请求支援。 “我可没有坐在这里发呆的习惯。” 赵康林轻蔑挑眉,冷笑道:“若非那怒剑老儿突然出现,我早带人杀穿过去了,到了陈将军面前,当记我一例大功。” 闻言,洪磊强忍着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 抬眸朝那高崖上看去。 只见在悬崖边上,一道灰衫身影盘膝而坐,稀疏银丝用木簪挽个发髻,双眸微阖,面容枯槁,双掌分摊于膝,平放着一柄平平无奇的铁剑。 青峰门怒剑长老,多年前便已是玉液圆满的剑客,在青州也是颇有名望。 若非年老体衰,寿数已过三百,担心失败,不愿浪费宝贵的剑池凝丹机会,其实是有概率能成就凝丹之境的。 “我虽负伤,他也吃了暗亏,没个十天半月的缓不过来。” 赵康林眼中涌现自得。 他出身名家,使出家传秘术,以玉液中期修为,越境与一尊赫赫有名的江湖前辈以伤换伤,还能脱身而回,无论对谁讲起都足以自傲。 见其神采飞扬。 无论是帐篷处的金雕校尉,还是骑在妖马上的外营校尉,脸色皆是有些难看。 “……” 沈仪神情如常的握着缰绳。 原来这才是自己等人被强行抽调过来的原因。 “嗬,记功。”洪磊裂开嘴,深深看了对方一眼:“你还是等着回去挨鞭子吧。” “你!”赵康林咬牙,要不是差了点运气,落难于此,急需人马驻守。 一個外营偏将,也敢这样跟自己说话,没规没矩的东西。 洪磊不再理他,转身道:“外营弟子,下马!” 四十几人齐刷刷落地。 洪磊依次从他们身前走过:“先前走的急,没工夫说话。伱们大多人都非我手下,我姓洪,在镇魔司当了六十年偏将,玉液中期修为,一直替陈将军做事……对,就是现在青峰山顶的陈乾坤老爷子。” “我知道你们心存怨怒,要替这帮在青州呆傻了的蠢货擦屁股。” “放心,只要不犯错,等回去以后,皆记一次凝丹境功绩。” 此话一出,诸多校尉脸上终于多了几分兴奋。 要知道从一纹升二纹,若是关于玉液境的妖祸,要整整参与五次,二纹升三纹,更是要二十次以上。 而参与一次凝丹境妖害,折算下来,至少能抵二十次玉液境的。 况且这次说是凝丹境,实际上根本不需要他们出手,只需替陈乾坤将军守住这座大山而已。 “赏宝药三瓶,初境上品武学不限,玉液境中品武学一本。” “三年俸禄,两月休沐。” 随着洪磊伸出手掌。 别说其他人,就连沈仪的眸光都有些许变化。 镇魔司强硬是强硬了点,但出手还真够大方的。 在柏云县的时候,这些东西连想都不敢想,如今却是人人有份。 “而你们要做的,就是替我看好这道长崖。” 洪磊沉声看去,放下手掌,来到第一个人面前:“姓甚名谁,境界如何?” “刘大千,初境后期,擅使刀。” “王猛,初境后期,略通拳掌。” “戴冰,玉液境初期,我……用剑。” 洪磊脚步微滞,目光在这妇人袖口停留片刻,三道云纹甚是亮眼。 如此年轻的玉液初期,自然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他随意伸手朝对方腰间那柄长剑探去,戴冰神情复杂,朝后面退了半步,手掌护住了佩剑。 洪磊若有所思的扯扯嘴角。 随即走向下一个人。 青年身形颀长,脊背挺拔,腰间斜挂漆黑笔直的仪刀,一袭墨衫像是为其量身定做那般。 五官端正俊秀,除了皮肤有些白净,很难再找出什么毛病。 目光扫过对方袖口的两道云纹,洪磊缓声问道:“初境圆满?” 沈仪摇头,淡淡道:“玉液境。” 话音落定,校尉间皆是哗然。 虽然都是见多识广的青州子弟,但通常来说,能在七八十岁突破玉液,就算得坐镇一家的高手了。 三十来岁的玉液初期,那只有一流门派的底蕴,再加上天资卓绝才能办到。 即便对方驻颜有方,实际年龄四十岁,也极为令人震撼了。 当然,最让人不能接受的是。 如此人物,才刚刚问了几个人,便是出现了两个。 “……” 洪磊略微一怔,忽然想起了对方的面容。 在那小小的别院内,便是站着总兵弟子和李家小姐两位高手,旁边的大肚莽汉,虽看着气息薄弱,但能和他们站在一起,应该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只是敛气手段高深而已。 同样,面前之人能有此实力,倒也算不得出奇。 对方分明有能力拒绝,但还是随自己来了青峰山,年少豪杰,当如此般。 念及此处,洪磊脸色温和许多:“放心,只是守崖而已,陈老爷子还没有真正生出心思,要对青峰门亮出屠刀,只要他们交出那人,咱们自然也就鸣金回府。” “前提是不要学那被家里惯坏的少爷,四十几岁的人了,像个猪脑子。” ------------ 第七十三章 青峰弟子斩妖除魔 “以你为首,带足十人,去看守下面的密林。” 洪磊说完,收起笑容。 继续朝后面走去,看似面色不变,喉结却略微滚动了一下。 几乎瞬间,沈仪耳畔钻进一道密语。 “替我盯着她,小心点,有任何异常举动,及时汇报于我。” 这般类似传音入密的手段,让沈仪微微一怔。 啧,看来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至于对方口中的那人,应该指的不是那两个初境校尉。 沈仪略微侧眸,朝旁边妇人看去。 对方虽身着墨衫,仍有几分成熟韵味,就是那张面若桃花的脸上,极力掩饰平静,但眼中还是流露出一丝恍惚。 洪磊对青年莫名的亲和,明显是惹起了众人的注意。 除了被问话的那个,其余人都是好奇的朝沈仪投去目光,心中不免疑惑,为何同为玉液境,却让二纹的管着三纹的? 而且两个玉液组成一個小队,会不会太奢侈了点。 诸多目光中,也包括了不远处身披大氅的赵康林,他躺坐在篝火前,用树枝拨弄着木炭。 刚才那句“猪脑子”,他可是听得比任何人都清晰。 赵康林面无表情的舔舔唇。 呵,等回了青州,他有的是办法让姓洪的哭不出来。 在沈仪之后,其余校尉的境界就正常了许多。 整整三十八人,也只有一个年迈的老校尉勉强突破玉液,攒了多年功绩,此次前来,明显是准备再往上面爬一爬,多出百年寿元,神态间也年轻了许多。 唯一让沈仪有些疑惑的是,被抽调而来的人,皆是带了云纹的。 反倒是那些泡药澡出来的,平均年纪更大的那批,竟是一个也没看见。 “……” 很快,洪磊就将这四十人拆成了外营最熟悉的形制。 由沈仪,老校尉各带十人,剩下的由他亲自带领,分别把守三边。 “安营扎寨。” 随着命令下达,众人有序分开。 就在这时,一道戏谑嗓音响起。 赵康林懒散的躺坐在篝火旁,丢掉树枝,抬头朝路过的沈仪看去,招手一拦:“喂,小兄弟,我负了伤,需要修养几天,要不你干脆来替我管管这二十几个没用的东西算了。” “怎么样?” 此言一出,一行人皆是侧目。 将将走远的洪磊也是脚步微滞。 他是真没想到,这头蠢猪在犯了大错以后,竟然还有脸在此聒噪。 唯一没有反应的只有那墨衫乌刀青年。 他仿若未闻的迈开步子,从赵康林拦在中间的手臂上,就这么轻飘飘的跨了过去。 随即缓步走下了矮坡。 盯着那略显淡薄的背影,赵康林僵在地上,片刻后才慢慢坐直身躯。 原本也没想过对方会真的答应。 只不过想调侃两句,给洪磊一点难堪,泄泄心中的憋屈。 但是现在。 他心里的火气倏然又旺盛了几分,皮笑肉不笑的缓释着尴尬:“嗤,哪家的小子,气性还挺大,倒是有我年轻时几分风范,等回了青州,定要好好来往来往。” 听着他话音中隐隐蕴着的威胁味道。 诸多外营校尉皆是攥紧了手掌,却又无可奈何。 能入内营的,本就比他们这些人的身世要强上许多,何况对方在内营里,也算是顶级的纨绔。 “哪家?” 洪磊瞥了他一眼,冷哼道:“能让你爷爷跪下叫爹的那家,省省吧,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虽然不知道方恒和那年轻人是什么关系,是否有像自己猜测的那般亲近。 管他呢。 斗嘴的时候,岂能弱了气势。 不把这蠢货的嚣张气焰压下去,等回了青州,指不定还得把人恶心成什么样。 “……” 赵康林被一句话呛回来,脸皮抖了两抖。 显然是不太相信。 有这等滔天的背景的,又如此年轻的,青州不会超过十个人,其中肯定不包括职位这么低的普通校尉。 但他也没再多言,转身回了帐篷。 只留下其余人面面相觑,思忖着洪偏将的话语有几分真实性。 被几乎贴脸讽刺的金雕校尉们沉默守着帐篷,偶尔看向不远处的尸首,流露出些许兔死狐悲的神情。 …… 矮坡下。 十人紧紧跟在沈仪身后。 除了戴冰神情不定以外,其余都是老实埋着头。 敢一上来就给内营偏将甩脸子的主,姓赵的能不能得罪得起不好说,自己等人是肯定得罪不起的。 “沈大人,您歇着,我等尽快扎营。” 走进密林,王猛拱拱手,极有眼力劲儿的替对方擦干一方湿润平坦青石。 “不用。” 沈仪摇摇头:“一起弄,拾掇的快些。” “嗨,没事,我们手脚麻利,都做习惯了,要不了多长时间。”王猛还以为对方在客气。 沈仪转身接过后面人抱着的木栅,轻点下颌,淡淡道:“我少有野外寻妖的经历,还得劳烦你们多教教。” “这……” 王猛楞神,随即笑道:“这算什么值得教的本事,都是些苦力活罢了。” 说归这样说,他还是一边干活一边道:“正所谓,绝山依谷,视生处高,在荒郊野岭……近水背风……木栅不是这样放的,您看我的。” 沈仪有样学样,虽有些生涩,但也尽力去做。 戴冰见状,原本打算坐下的身子,犹豫一下,朝着人群走了过去。 越讲越熟络,王猛逐渐没了先前的局促,压低声音道:“您其实没必要给那孙子难堪,他就是个小人,狡诈恶心,平白惹得一身臊气。” 沈仪挑挑眉尖。 他并没有给什么下马威的想法。 只是不想成为别人贪功时的炮灰,死了还要落得个无用的骂名。 自己如今只是校尉,若是停步攀谈几句,真被赵偏将调到手下,那才是憋屈他妈给憋屈开门…… 还是得多攒功绩,尽快升个偏将才好,至少要洒脱很多。 不知该说倒霉还是运气好。 才来镇魔司不足一月,就连续碰上了两件麻烦,无论河妖反水还是门派顽抗,换做别的校尉,恐怕几十年都难得遇上一次。 危险是有,但晋升的速度也有些骇人。 这次只要完完整整的回去,那就是三纹校尉了……一个月走完别人一辈子的路。 念及此处,沈仪看着已经隐约建好的帐篷。 余光朝远处妇人看去。 “……” 戴冰搭好了篝火,坐在地上。 她取出佩剑轻轻摩梭。 剑格内侧,长年累月下,隐隐被磨平的两个工整小字,略有些刺眼。 青峰。 ------------ 第七十四章 剑光如长虹 入夜,篝火旺盛。 映亮几人的面孔。 剩余校尉则是轮番把守要点,目光如炬,连最细微的动静也不放过。 “能打起来吗?” 王猛有些不安的搓搓手:“应该不能吧?青峰山掌门吃撑了,为了个弟子跟陈将军翻脸?” “是最有机会接替掌门之位的弟子。” 刘大千纠正道:“青峰山近百年的侠名,有一半是他杀出来的,正儿八经的剑侠。” “此等人物,能是恶蛟所化?” 王猛咂咂嘴,突然小声道:“真是恶蛟所化,也算改邪归正了吧?” “嘶!”刘大千踹了他一脚。 陈将军要诛妖,这小子在这儿捧上妖魔了,要造反是不是。 “不过他妻妾成群,又经常被掳走,毕竟侠名在外,会不会是得罪了阳春江的蛟魔,趁他不在的时候,强要了他小妾,故意恶心他?”另一个校尉凑近了些。 “无论如何,把人交出来,带回镇魔司审一遍不就全清楚了。” 刘大千无奈瞪了两位同僚一眼:“如果就是不交,等陈将军起了杀心,青峰门就得改名血峰门了。” “来之前给我吓坏了,如今看却是捡了个大便宜。” 王猛嘿嘿一笑:“听洪偏将的意思,掌门老头儿也就是再犹豫两天的事情,咱们运气好,还有两個玉液境高手陪着,出不了大事!” 闻言,几人皆是将目光投向附近垂手而立的青年。 沈仪一边听着交谈,深邃眼眸却是静静注视着密林。 真打不起来吗。 那么,她在慌什么? 交出那位剑侠,镇魔司自然从山中撤离。 青峰山还是那个青州第一剑派,又有什么可慌的。 时间迅速流逝。 几个校尉起身换班,回来之人稍微填饱肚子,便入了帐篷休息。 戴冰拎着佩剑,从密林中归来。 似乎是没什么胃口。 她在篝火旁坐下,余光看到沈仪抱臂靠树的身影缓缓有了动作,她突然道:“你整夜不肯合眼,是洪磊让你盯着我?” 沈仪不置可否的迈步。 戴冰唇角掀起自嘲:“生怕放走一个,你就那么想对一群无辜之人动手么,不,不止是无辜,而是一群除魔卫道的剑侠。” 眼看着青年越走越远。 她忽然有些激动,攥住了袖口的三道云纹:“我替镇魔司当差二十年,也换不来你们的信任?你们为什么不能信我一次!” 沈仪略微侧眸:“我信你。” “……” 戴冰呼吸紊乱,略微出神,随即便听到了后半句。 “那我就是个傻子。” 沈仪回身踏入湿润的密林。 这女人都快把心思写在脸上了,别说自己,换陈济过来都能看出来。 沈仪不习惯在未知真相以前,轻易对某件事做出判断。 他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 听了那么多传闻,至今还没有那位剑侠,对小妾爬进衙门里,产下一头恶蛟,然后被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这件事,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甚至连个普通校尉都能随便编个理由,对方却不肯。 只是呆在山上,借助着青峰山的庇护,继续与镇魔司对峙。 这是至死也不愿头上多点绿啊。 哦,差点忘了。 除此之外,沈仪还知道一件事。 他沉默抿唇,伸手捂住心口。 那种熟悉的气息,细微却又从不曾断绝,剑侠是不是蛟魔两说,反正青峰山上是肯定有蛟魔的。 居然真的能有所感应。 就是不知道这感应是单方面的,还是对方也能察觉。 光是这个发现,这趟就来的不亏。 …… 日月轮转,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校尉们从密林里抓回了兔子,雉鸡,唯独没有青峰门徒。 成百上千的弟子竟是毫无异动,高崖上的怒剑长老宛如枯木,连稀疏银丝都未曾晃动,似乎他出面的目的,仅仅只是镇守观剑峡,避免被镇魔司辱了名声。 王猛用石板煎烤着鸡肉。 先是递给沈仪,然后又递出一块给戴冰。 两位玉液境强者,可是他们赖以存活的资本,不吃饱怎么行。 “……” 沈仪咀嚼着寡淡无味,略带腥气的肉块,忽然想起了林白薇。 怪不得什么东西都能品尝的那般喜悦。 要是吃上个半年,恐怕自己也能学会对方的手艺。 在他身侧。 戴冰面无表情的吞咽着鸡肉,一手扶着剑鞘。 似乎想把所有能补充的东西,都填进自己的胃里。 这熟悉的一幕。 让沈仪不禁瞥向对方袖口。 其他的也就罢了,二十年的苦劳,着实有些可惜。 等取下来的石板上,油渍逐渐冷凝,篝火略显晦暗。 几个校尉照例起身,去密林巡逻。 却忽然听见沈仪的声音。 “今夜我来巡,都回去休息。” 闻言,王猛等人皆是一愣,苦笑连连:“沈大人这也太客气了,咱们当差几十年,真没见过这样的。” 经历几日的相处,他们也知道沈仪从不放虚言。 齐声道谢之后,全都钻进了帐篷。 戴冰握剑的手掌愈发紧攥,她看向近处缓缓起身的青年,在晦暗火光的映衬下,那张白皙脸庞明暗不定。 虽不明白自己分明竭力掩饰,对方是如何猜出来的。 她却忽然心软了刹那:“伱也休息吧,今夜让我来。” 青年模样好看,天资惊人,如此聪慧,又那么的年轻,除了怼人时有些讨厌,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 就这么白白死在青峰山脚,有些可惜了。 在对方亲口说出不信以后,她的这句话几乎可以算作明示。 在戴冰的注视下。 沈仪拍了拍衣袖,轻声道:“快些,我赶时间。” 连镇魔司都吓不住这女人,他也懒得再多费口舌。 “……” 话音落下。 少妇缓缓闭上了双眸,果然……还是很讨厌。 她抽剑出鞘。 锐利的剑鸣声却来自对面的密林。 璀璨的金光融为一点,又化作长龙腾空,声势绝绝! 身着执事常服的男人眸光锐利,表情淡漠,手执三尺青锋。 玉液境的强悍气息毫无保留的挥洒,密林中一人合抱粗的大树,仅是在剑罡余波面前,便是尽数折断倒塌! 此一剑,百年功底! 在那汹涌袭来的剑罡面前。 沈仪发丝微拂,身形笔直,一袭黑衫簌簌作响。 唯有漆黑双眸,徐徐涌现金芒。 …… (明晚十一点,五更,养书的大佬们考虑宰一下) ------------ 第七十五章 插翅难飞 踏入玉液境,人体犹如宝药般醇厚芬芳。 只有境界圆满以后,才能内敛光华,返璞归真。 但此刻,沈仪眸子里精光乍现。 腑脏生辉,蕴含着金芒的血液于体内翻涌不息。 一直收敛的浑厚气息,终于是向着四周迅速弥漫,玉液境圆满的修为初露峥嵘! 在锐利的剑鸣声中。 众多校尉惊醒,翻身撞出帐篷,佩刀早已紧握手中。 率先映入视线的,便是那漫天剑罡。 “想留住性命!就给我让开!” 在那剑修的暴喝声中,无尽剑罡紧紧将那道单薄身影笼罩。 “青峰山门徒叛乱!” 王猛抽空肺腔,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 希望能将消息传到密林外的矮坡上面。 电光火石间,他下意识去寻找另一道身影,心中惊惧之余仍保留一丝庆幸。 幸好洪偏将安排了两个玉液境过来。 青峰山贼子居然真的选了此地突围! 剑罡虽厉,但两位联手之下,未必不能撑到偏将们赶来。 很快,戴冰的身影落入众校尉眼中。 只见她抽出长剑。 手掌略微颤抖,随即将剑锋对准了那墨衫青年的背心。 这举动让校尉们看傻了眼,一颗心更是瞬间沉到谷底:“……” 都是经验老道之辈,见此情景,哪里还需多加猜测。 他们咬紧牙关,拎着刀便向那妇人扑杀过去! 轰! 刹那间,远处逐渐汇聚,愈发凝实的剑罡,竟是倏然炸开,汹涌狂风肆虐,卷起烟尘滚滚。 让所有人都不禁抬起胳膊挡在眼前。 一道洪亮的声音响彻密林。 “师妹,还不动手!” 戴冰咬牙盯着前方,握剑的手掌不再颤抖。 眼中布满血丝,回头朝几个校尉厉声道:“滚开!同僚一场,别逼我!” 她在师兄的话音中听到了一丝慌乱。 对方成名已久,极少会在与人争斗时露出如此异样情绪。 再犹豫下去,今天就别想走了! 念及此处,她抽身冲了上去。 烟尘四散。 沈仪自下而上抽刀,乌黑笔直的仪刀还未完全出鞘,刀身恰巧拦住了刺来的三尺青锋。 他垂眸注视着眼前的男人,从容不迫的继续拔刀。 待到刀尖显露。 沈仪略微翻手,浩瀚力道之下,男人手中的长剑骤然弯曲成极其夸张的弧度,发出阵阵哀鸣。 青峰山执事额头上渗出汗珠,原本漠然的脸上多了几分难以置信。 剑柄传来的巨震,几乎要脱手而去。 这般骇人力道,好像面前站着的不是镇魔司校尉,而是一头人形妖魔! 喀嚓—— 精铁打造的宝剑仅仅坚持了三个呼吸,便是布满密密麻麻的裂纹,尽数崩碎,化作细小碎片全部扎进了执事体内。 那自下而上掠过的墨刃,掀开皮肉,在他右腰至左肩留下一道深深的豁口。 执事还未来得及痛呼,便被攥住领口,猛然朝后方砸去。 持剑杀去的戴冰,抬眸看着朝自己飞来的身影,脸上多出几分慌乱,强行收起劲道,脚步顿时踉跄不定。 还未站稳,师兄便已砸了过来。 她下意识去接,手掌刚刚触及对方的身躯,脸色顿时惊变。 雄浑的力道顺着对方的身子涌来,她宛如被小山砸中,娇躯被连带着飞了出去。 五脏六腑翻滚挤压,似是要裂开那般。 戴冰抱着师兄砸断几棵巨木才堪堪落地,喷出一口猩红,差点命殒当场。 她面色惶恐,手掌无力的朝旁边遗落的长剑探去。 就在即将触及到剑柄的时候,一只长靴缓缓踩在了她的手腕上。 在剧痛之下,她惊呼着抬头看去。 只见那居高临下俯瞰而来的青年,一双眼眸明亮却不带感情,随意将刀锋抵住了自己的咽喉。 青峰山执事气若游丝,缓慢的将手掌搭在了她的胳膊上,五指无力,却足够表达出他的想法。 他咧开嘴,整齐牙齿被猩红沾染,惨然道:“多谢校尉大人,留我等一条性命。” “……” 沈仪瞥了他一眼,顺手就是一刀拍在了他脸上。 屁话真多。 对方出剑之时,看似强势,实则留了一道生路。 但凡有個玉液修为,心神胆寒之下,稍微退出几丈距离就能避开。 作为代价,便是只能看着他俩逃之夭夭。 走是肯定不能放这对鸳鸯走的。 杀了倒也不必。 至于能不能活,那就和自己无关了,就像对方也没考虑过,若是放走他们,自己会受何处罚。 沈仪收刀回鞘,踢开那柄长剑:“把他俩绑了,给洪大人送去。” 几个校尉看着一片狼藉的密林,高大巨树斜斜塌陷,一时间有些缓不过神来。 他们甚至都看不懂发生了什么。 就看见剑罡炸开,紧跟着沈大人三下五除二的便将两人叠在了一起……这可不是普通人,而是两个玉液境高手。 几人咽了咽唾沫。 对洪磊偏将先前的话语多了几分信任,虽不知青州是否有姓沈的势力,也不一定真的能让赵康林的爷爷跪下叫爹,但至少对方很不好惹这是真的。 王猛想起前几日对方温和向自己请教时的场景,不禁浑身打了个哆嗦。 就这出手狠辣的程度,可不太像看起来那么容易相处。 他们从帐篷里翻出特制的麻绳,虽然心里觉得没什么必要,两个只剩一口气的人,别再给勒死了,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将其五花大绑在一起。 抗着朝矮坡上走去。 这么大的动静,估计偏将们也在赶过来,只是结束的太快……为什么能这么快? 果不其然。 刚刚走上去,便看见洪磊和赵康林带着数十人乌泱泱的赶了过来。 “发生了何事?”洪磊眼皮发跳。 “本来有很大的事……但是现在又没事了。” 王猛三言两语真的很难跟偏将讲个明白,只能一边抗着人一边往上走。 几个校尉兴奋的聒噪,又是剑罡,又是乌刀…… 洪磊用了许久才捋清楚事情经过。 神情有些复杂。 其实在看见重伤的戴冰时,他就已经大概猜到了一些。 只是想不太明白。 自己分明是嘱咐沈仪盯着她…… 对方是怎么把人盯成这样的,况且被绑在一起的还有个穿执事服的。 青峰山的执事可不是善茬。 即便自己对上,也很难讨得了好。 “偏将,怎么处理他们?”王猛将人放在地上。 闻言,赵康林冷冷道:“正是多事之秋,不必依章办事,浪费人手看管,既是内鬼,一并斩了!” 洪磊冷冷看了他一眼,回头问道:“沈仪可曾受伤?” 王猛张张嘴:“额……应该没有吧,沈大人看上去很轻松的样子。” “胡扯!”赵康林嗤笑一声。 以一敌二,怎么可能像这些初境武夫说得那么简单。 洪磊懒得理他,看了看戴冰袖口的三道云纹,这得杀多少妖魔,救多少百姓才能攒下来。 他叹口气:“都他妈快死了,还看管个屁,留着吧,若是运气好活下来,再带回镇魔司处置。” 闻言,地上奄奄一息,神情晦暗的戴冰,侧眸朝师兄看去,咽下口中腥甜。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露出苦笑。 合着最后能暂时留下一条性命,还得谢谢那人出手够狠。 ------------ 第七十六章 积怒于身,重回巅峰 校尉们抗着两人朝矮坡上走去。 这么大的动静,估计偏将们也在赶过来,只是结束的太快……真的快到令人恍惚。 果不其然。 刚刚走上去,便看见洪磊和赵康林带着数十人乌泱泱的赶了过来。 “发生了何事?”洪磊眼皮发跳。 “本来有很大的事……但是现在又没事了。” 王猛三言两语真的很难跟偏将讲个明白,只能一边抗着人一边往上走。 几个校尉兴奋的聒噪,又是剑罡,又是乌刀…… 洪磊用了许久才捋清楚事情经过。 神情有些复杂。 其实在看见重伤的戴冰时,他就已经大概猜到了一些。 只是想不太明白。 自己分明是嘱咐沈仪盯着她。 对方是怎么把人盯成这样的……况且被绑在一起的还有个穿执事服的。 青峰山的执事可不是善茬。 即便自己对上,也很难讨得了好。 “偏将,怎么处理他们?”王猛将人放在地上。 闻言,赵康林冷冷道:“正是多事之秋,不必依章办事,浪费人手看管,此人差点害死同僚,既是内鬼,一并斩了!” 洪磊皱眉看了他一眼,回头问道:“沈仪可曾受伤?” 王猛张张嘴:“额……应该没有吧,沈大人看上去很轻松的样子。” 他又仔细回忆了一下,随即肯定的点点头。 “胡扯!”赵康林嗤笑一声。 以一敌二,怎么可能像这些初境武夫说得那么简单。 洪磊懒得理他,看了看戴冰袖口的三道云纹,这得杀多少妖魔,救多少百姓才能攒下来。 况且沈仪能将两人伤成这样,也不差再补上一刀,反倒留了一口气,绑好送到自己这里,或许还有别的意思。 他叹口气,沉声道:“都他妈快被打死的人了,还看管個屁,留着吧,若是运气好活下来,再带回镇魔司处置。” 闻言,地上奄奄一息,神情晦暗的戴冰,侧眸朝师兄看去,咽下口中腥甜。 两人对视一眼,唇角皆是露出复杂涩意。 分明被那青年亲手断绝了逃路,最后能暂时留下一条性命,却还得谢谢那人出手够狠。 “顽固不化,只晓得抱着那点破规矩,一辈子也立不了大功。” 赵康林面露鄙夷,上面说是镇守,洪磊就真的动也不动。 早知如此,还叫这群人过来干嘛。 眼见他们完全无视自己的话语,赵康林冷哼一声:“姓沈的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为何不来汇报?” 王猛一众校尉已经忍了他许久,下意识就想回怼过去。 却见矮坡下,沈仪缓步走来。 见其神色,别说受伤,甚至都不像才动过手的样子。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赵康林脸皮抽搐,眼中掠过忌惮……那群校尉说得居然是真的。 念及此处,他默默背过身去。 洪磊感慨一笑,拱手道:“沈兄弟,好身手。” 真是年轻才俊,让他这老人颇有些自愧不如。 沈仪走至他身侧,沉吟片刻,提醒道:“山上应该要动手了。” “嗯?” 洪磊拱手的动作微滞,下意识回道:“只是一个执事狗急跳墙罢了,沈兄弟也不必这么谨慎,陈将军……” 话说到一半,他那张四方脸庞上掠过惊色。 门内执事趁夜色逃离,说明与上头的意见不合,怒剑长老就在崖上,却也没有阻拦。 如果整个青峰门已经离心离德。 难道说那掌门老儿,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青峰山上下徒众,无论是齐心协力抵抗镇魔司也好,还是低头交出那弟子也好,压力都在山顶。 但要是上面想保人,下面却想窜逃。 自己这群原本只负责镇守峡道的人,岂不是要面对大半个山门弟子的反扑。 想到这里,洪磊咬咬牙:“多谢提醒!” 他夺过旁边人手中的火把,走到空旷处,使尽玉液境的目力,抬头朝那崖顶看去。 只见盘膝而坐的怒剑长老,不知何时已经站起了身子。 他抽下头顶的木簪,稀疏银丝散乱披在肩上。 一双浑浊眼眸中毫无波澜,却又古怪的蕴着怒意,好像那不是一种情绪,而是他刻意积攒的某种底蕴。 老头俯瞰着下方,视线落于青峰山执事之上。 看着门徒仍旧留有一丝气息。 他微微叹息,眼底的怒意只差一丝就能蓄满,却始终无法彻底占据眼眸。 “你不是说重创了他?”洪磊冲着旁边吼道。 “我……反正伤到了他。” 赵康林有些底气不足,怒剑长老此刻身上的气息,比全盛时还要锐利三分:“急什么,只要他敢下来,结下镇魔大阵,保管他有来无回。” 此人看上去不靠谱,但这句话却并非虚言。 镇魔司偏将享尽各种上乘武学和宝药,对上门派弟子,即使是青峰门这样的大派,各种底蕴也是丝毫不怵,甚至颇有胜之。 两个玉液境中期的偏将镇守此地,再加上数十个校尉结阵相助,拿下一个年迈体衰的怒剑长老基本不会出什么意外。 洪磊担心的是……看怒剑老头这副神情,要不是得了失心疯找死,要么就是观剑峡这个最不适合逃跑的地方,已经成为这群门派弟子的突围点。 “沈仪听令。” 他转过身,从腰间抽出铁牌:“携我口谕,以观剑峡统帅名义,去请这八位偏将过来,记住,要快!要小心!” 沈仪抬眸,这才第二次出来办差,提提意见也就罢了,他不会自负的认为自己的判断会比这种老将更准确。 玉液境圆满的修为不弱,但在这种局面下,并不能起到独身定乾坤的效果,也不可能比八位偏将加起来更有用。 他伸手去接腰牌,却被另外一人提前夺过。 赵康林咬咬牙:“我负了伤,让我去。” 闻言,沈仪神情平静,旁边的那群金雕校尉们却是咬牙移开了目光。 洪磊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这纨绔一眼,对方是镇魔大阵的发令者,这玩意儿是内营的压箱底手段,自己这群外营的可玩不明白。 “快去快回!” 说罢,他重新看向高崖,幸好……老头还需要一点时间去积累。 沈仪沉默看去,眉眼间却不似洪磊那般松了口气。 在他强悍的目力下。 怒剑长老的身后,高崖极远处,一堆气息薄弱的弟子缓缓朝崖边走近,有初境的,甚至还有凡胎未曾圆满的。 ------------ 第七十七章 他想吃我? 直到摇曳的火光点亮高崖。 洪磊脸色骤变,但等看清那群人的修为后,眸光中多了一丝狐疑。 众目睽睽之下。 那银丝披肩的瘦削老人,缓缓朝前方迈出一步。 枯槁面容上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他就这么直直的跃下高崖,卷起的裤腿,两条竹竿似的小腿下面踩着布鞋,稳稳落地。 “结阵!” 洪磊眼瞳紧缩,抽出佩刀。 即便没有赵康林的指挥,二十几个内营金雕校尉也是熟练的找好了位置,手掌翻动间,袖口有漆黑锁链如大蟒钻出,散发出森寒之意。 其余外营诸人则是姿态各异,皆有拿手的本事,特别是那年迈的玉液境老校尉,竟然掏出了一对月牙刺。 在这般阵势下,怒剑长老可以说胜算极小。 但他不急不躁的模样,反让洪磊莫名有些心慌。 就在这时,一具重物从夜幕中袭来。 待到其轰然落地,显露出夸张的形态,众人皆是陷入愣神。 赵康林脖子被扭至身后,头颅软塌塌的耷拉着,四肢尽断,臂骨被掰下,像是利刃般扎入腰腹,临死前,脸上还布满茫然无措。 随后,一道蓝白布衫身影缓缓踏了出来。 圆形衣领处,一颗被鳞片覆盖的扁平头颅延伸而出,脑袋两侧是凸起的竖瞳,极长的嘴部微微开合,露出两排尖锐牙齿。 “阳春江鼍龙一族?” 洪磊缓缓吸了口气,认出了这极具辨识度的妖魔。 腥煞血气隔着老远都无比刺鼻。 他重新看向前方的银发老人:“……” “镇魔司说我等勾结妖魔,老朽思来想去。” 怒剑长老步伐平稳,每走出一步,眼底怒意削减半分,身上气息便再强盛许多。 他斜持那柄足足五尺长的铁剑,剑刃在地上擦出火星。 老人嗓音沙哑:“我最好是真的勾结妖魔。” 众多校尉脸色死寂,之所以还能保持阵型不散,并非是不慌乱,而是已经猜到了自己的下场。 能在短短时间内解决掉赵偏将,至少也是一头玉液境圆满的妖魔,甚至比怒剑长老更为强悍。 “何苦。” 洪磊略带感叹的低下头,话音平淡,像是在描述着一个事实:“这次,青峰山是真的要没了。” 一尊镇魔将军,就能压得青峰山喘不过气来,像这样的高手,青州十二郡,皆有一位坐镇。 如果不计代价的调来第二位,灭门只不过是总兵一道命令的事。 “老朽一生斩妖,虽也为了名利,为了拿它们的兽元去换取宝丹,但总归是问心无愧。” “最后却与其狼狈为奸,何其可笑。” 怒剑长老越走越近,直到身上的气势几乎高涨到巅峰:“掌门昏聩,辜负我等,今以老朽残躯,换诸位大人性命,替我青峰山无辜弟子,杀出一条生路。” 他眼中怒意彻底耗尽,犹如风中残烛,火光却旺盛的骇人。 可惜仍旧差了一丝,没能到达真正的顶峰。 怒剑长老神情略显复杂,抬剑指向人群中的沈仪:“你留了我爱徒性命,我却不能留你,还望校尉大人见谅,借头颅一用。” “……” 沈仪抬眸看去:“能不能不借?” 借银子也就罢了,怎么还一上来就想摘人脑袋的。 直到现在,他大概也算弄清楚了情况。 镇魔司没错,山上确实有妖魔,也确实没想过真的要对青峰山下手,否则不会仅仅让校尉们把守山道。 青峰山这群弟子也没错,只是不愿被裹挟着替妖魔陪葬,却又做不了主。 皆是水中蜉蝣,各自为了前程性命,尽力搏杀罢了。 沈仪修长五指搭在刀柄上,随即用力握紧。 “老朽时间不多了,取不了你的头颅,还是交给它吧……当然,你也可以试试逃走,应该有不小的机会。” 怒剑长老坦然承认了青年的实力,他已三百多岁,身躯枯竭,即便使用秘法榨干最后一丝生机,也不可能是这刚刚突破玉液圆满,浑身犹如天地宝药之人的对手。 但同样的,对方也不可能是这头千年鼍龙的对手。 闻言,洪磊惊异的朝旁边看去。 本来以为大家都在等死,只想拼尽全力,死的稍微好看一些,没想到原来沈仪仍有余力,连这老头都自认不如。 短短几句交谈间。 鼍龙已经走了过来,凸眼中闪烁着人类的情绪:“他随口说说,你也别真信,其实没什么机会。” 它伸出爪子,轻轻触碰鼻孔,嗓音中多了些许火热,有些不好意思:“你身上有我主家的味道……我真的已经很努力的在压制了……可还是迫不及待的想嚼碎伱的血肉。” 一边说着,粘稠的透明唾液从它扁长的嘴角垂下。 “就像这样……” 鼍龙头颅颤抖,不停的磨着牙齿,眼中贪婪愈发汹涌,仿佛看见世间最珍惜的佳肴。 恨不得把对方勒碎在怀里,小口小口的品尝,把每一丝血肉都细细咽下,化作自己身躯的一部分。 意外之喜!意外之喜! 它这次离开阳春江,是听说六爷被镇魔司困住,主家心里着急,派自己来此地打探一下消息。 六爷已有一两百年未曾回过江河洞府。 鼍龙也没想过能在镇魔司手底下救走对方,随便过来瞧瞧,却是在一介武夫身上嗅到了它梦寐以求的味道。 念及此处,它稳住微微发颤的身子,重新将目光投了过去。 如此珍宝佳肴,如若能配上临死前的惊惧,那便再好不过! “我真的很想,现在就吃了你……” 在鼍龙怪异狰狞的姿态下,众多镇魔校尉皆是脸皮发麻。 唯有缓缓拔刀者。 凌乱发丝下,低垂的眼眸,在无人察觉的角度,逐渐涌现出和鼍龙类似的情绪。 同样的火热,只是更加收敛。 沈仪抬起头,唇角微掀:“那真是太巧了。” 被那凛冽的眸光笼罩,鼍龙忽然安静了许多,眼中的灼热迅速消退,变成了诧异,震惊,最后尽数化作无边的恼怒! 就像看见盘中肥美娇嫩的牲畜忽然昂起头,对自己露出獠牙,以及贪婪的目光。 甚至远比自己还要贪婪! 他想吃我?! ------------ 第七十八章 斩鼍龙 谁都未曾料到,率先出手的人会是沈仪。 他双掌紧握仪刀,刀身上的乌光迅速褪去,化作摄人心魄的漆黑。 这是踏入玉液境圆满后第一次全力出手。 臻至化境的贪狼诛邪,在雄浑境界加持下,展现出前所未有的锋芒。 锵—— 仪刀猛然斩下,没有先前剑罡的浩大声势,悄无声息,仅是最纯粹的锋利。 鼍龙恼怒之下早有防备,但对于这样的刀法也实在提不起警惕。 直到那乌刃靠近,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窜头顶,它面露惊色,脚掌踏地,以布满鳞甲的手肘朝刀身轰砸而去。 以肉身硬碰刀锋! 喀嚓喀嚓—— 并非切肉声,也没有金属碰撞音。 只见鼍龙手臂上的鳞片全部立起,犹如长满了一道道弧形利刃。 仪刀并未能触及它的皮肉,而是硬生生刮下了一层鳞片。 借助这刹那反应时间,鼍龙豁然转身,只见那宽大布衫掀起,一条粗壮有力的尾巴顺势甩出,似精钢浑铁铸就,狠狠拍向青年的手臂。 面对着妖魔提前藏起来的杀招。 沈仪双眸泛冷,境界圆满的刀法收放自如。 呼吸间便是再次斩出。 就在即将触及之时,精钢般坚硬的尾巴倏然变得柔软灵活,刚才的生猛力道只不过迷惑敌人的假象,它压根不与仪刀较劲,径直缠上了沈仪的胳膊。 下一刻,尾巴上的鳞片同样立起。 嗤啦! 仅是一个转身,就暗藏三次杀机。 绸缎袖袍被撕裂,染着些许暗红。 鼍龙脸色并不好看,它身上的乃是蕴养千年的鳞甲,看上去只是长在身上的鳞片,实际上早就被炼化成了攻守一体的宝甲。 是它赖以生存的珍惜之物。 然而仅是一个照面,便被那诡异黑刀削去好几十片,心里早已叫苦连连。 哪里是对方一点皮肉伤能比得上的。 鼍龙眼中迸发凶煞,再度发力,要趁此机会一次性绞碎青年的整体手臂。 就在这时,它忽然发现沈仪张开手掌,五指紧紧攥住了自己的尾巴。 “你一介武夫,敢与我角力?” 鼍龙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即觉得好笑,又有种被挑衅的恼怒。 武者要是能靠肉身与天生地长的妖魔硬碰硬,也就无需再去琢磨什么武学技巧了。 这念头还未消退。 下一刻,它视野中的一切忽然来了个倒转。 沈仪攥着那条鳄鱼尾巴,竟是直接将其抡至半空,毫无阻碍的摔砸出去! 嘭! 鼍龙翻滚而出,粗糙的手爪如耙子般陷进石地。 甩了甩扁平的脑袋,两只凸眼有些发懵。 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昂起头颅,满脸激动。 本以为对方是无意炼化了一丝蛟丹中的血脉,没成想……嗬……竟然,竟然吸收的如此完美! “吼!” 它双眸猩红,俯身发出咆哮。 如此兴奋的锐利刺耳之音,也是吸引了另一侧人的注目。 就在沈仪动手的刹那。 二十几個金雕校尉反应迅速的抛出了手中锁链,将怒剑长老困在其中。 所谓镇魔大阵,并不是纯粹的武学,除了手法以外,主要在锁链的材质上,能极大效用的阻碍气息的调动。 前提是……能锁上。 本应由赵康林所站的阵眼,此刻换成了洪磊。 配合极为生疏,说是各自为战也不为过。 外营校尉差不多也是这个情况,原本就不适应联手绞杀,更何况都是从不同偏将手下临时抽调来的,才刚刚磨合几天,连身旁同僚擅长什么都不太清楚。 这种情况下,一群初境武夫根本凑不进去,甚至还有帮倒忙的风险。 诸多因素之下,长老手持五尺长剑,犹如虎入羊群。 所幸洪磊底子扎实,虽不懂如何配合镇魔大阵,至少知道这老头儿忌惮那些锁链,借着这点优势,短时间内还能勉强招架。 对方明显是用了秘术强撑,燃烧生机,短暂的重回巅峰,甚至连那秘术都没能完全达成,浑身气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削弱。 只要能再拖三柱香时间……无需自己动手,对方也就死了。 就是不知道在这三柱香内,到底还要死几个人。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身后那头玉液境圆满的妖魔,沈仪即便再强,又能挡它几时? 银发老人随意挥剑,一道道浑厚剑罡挥洒,洪磊倒是能避开,可手执锁链的金雕校尉却是避无可避,他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大阵被这般轻易破去,只能咬牙硬接。 数不清的淬毒暗器飞箭射来。 长老全然不躲,任由那些东西扎进皮肤,然后顺手拍掉。 致命的毒素对于一个将死之人而言,可以说是毫无震慑力可言。 甚至不如鼍龙的一声咆哮更能引起他的注意。 长老回身看去。 只见那妖魔浑身蓝衫碎裂,明显是被打得激起了凶性,奔踏之间,连大地都在微微发颤。 在其对面,沈仪却是缓缓收起了仪刀。 “嗯?” 长老浑浊的眼眸中涌现疑惑。 在他看来,这青年气息悠长,远远未到力竭之时,为何收刀不用? 紧跟着,沈仪便用行动回应了他的不解。 随着手掌轻抬。 寂静夜色里,忽然泛起了点点诡异的猩红,煞气弥漫,仿似将此地映照成了一方炼狱。 长老握紧了手中长剑,古井无波的心绪终于有所动摇。 他曾见过相似的场景,那是青州总兵年轻时惯用的手段,被唤作四合真罡,在整个青州杀出了偌大声名。 五项绝技,号称掌握其中之一便能横压同境。 可即便是那时的总兵,罡气也不如眼前的密集,没有这刺骨的凶煞,更没有这猩红的妖邪感。 他很难想象,若是自己身处这漫天血煞罡雨之下,会是怎样的感觉。 “嗷!” 罡雨倾洒,每一道都准确无误的落在了鼍龙身上。 来自阳春江的千年大妖,此刻竟是被砸的连连后退,身上妖艳的火苗肆意灼烧着它最珍视的宝甲,几乎瞬间就将其淹没。 场间只剩下令人心底发颤的哀嚎。 就在这时,那垂手而立的青年忽然朝此处看来。 然后再次抬起手掌。 “……” 怒剑长老抬头看向自己头顶出现的点点猩红,蓄势待发。 他浑浊双眼愈发暗淡。 手掌脱力,五尺长剑顺势触地,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倒并非是畏惧,只是一切都没了意义。 在这罡气之下,自己积攒多日争取来的三柱香时间,都略显的有些多余了。 ------------ 第七十九章 大人救我 怒剑长老突然停顿的动作,让洪磊终于轻松些许。 他撤出几步,调整气息,握刀的手掌已被剑罡振到发麻。 簌簌—— 呼吸间,十余条锁链瞬间将银丝老人的四肢和腰腹缠住,金雕校尉们骤然发力,抓住了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终于将其限制在了原地。 长老仍旧是毫不在意的模样。 他只是低头深深望向手中的长剑,面对这柄伴了他三百年的老伙计,那双浑浊眼眸里忽然涌现丝丝憎意。 剑身上的“青峰”二字,仿佛梦魇般扎在他的心头。 “悔不该,入剑池取你。” 仿佛许久未沾水的喉咙,声音细微且沙哑,携着浓浓的自嘲。 听到剑池的名字,众多校尉皆是面露异色。 此宝地助青峰山孕育多尊凝丹高手,延续数千年繁华,方成青州鼎鼎有名的大派,即便是他们也有所耳闻。 洪磊像是猜到什么,目光略显复杂的看了过去,对方勾结妖魔,又即将耗尽生机,差点让自己一众损失惨重,原本已经没有和一个死人多言的必要。 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镇魔司苦是苦了点,性命朝不保夕,至少这身修为……” 话语戛然而止。 长老猛然将剑身刺入地下,随即抬掌毅然决然拍去,浑身强悍气势汇聚于掌心。 喀嚓! 五尺长剑自中间被拍断。 稀疏银丝飘动,那张老脸枯槁至极,浑浊双眸被白翳覆盖,显然是没了生机。 山崖下方,一群手执火把匆匆想要逃离的弟子,逐渐停下步伐,脸色凄苦。 长老说待他和妖魔与镇魔司缠斗起来,记得要跑快些……可他们才刚刚从小路走下山崖,就看见了老人自绝的一幕。 他们遥遥看向远处空中悬起的罡气,妖艳的猩红让人心神不宁。 老人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提醒自己等人止步。 那墨衫涌动的挎刀青年,强悍到力战妖魔的同时,还能隔着这么远压制长老,仍旧留有余力,也就不介意再唤出一片罡雨碾灭自己等人。 就在此时,哀嚎声响彻崖间! 从诡异火苗中冲出一道令人头皮发凉的身影。 于其说是伤势深可见骨,不如说是一副骨架子上沾挂着几块皮肉。 鼍龙的宝甲十不存一,扁平的头颅缺了小半,像是被火焰烫没掉了,它的眼中只剩下那道颀长的身影。 “给我死!!!” 它手脚并用的快速奔去。 只要再靠近些,就能狠狠勒住对方的身躯,将滔天的怒火化作雄浑力道,彻底将其翻滚撕碎。 沈仪呼吸平稳,注视着袭来的鼍龙,双脚倏然跨立。 五指紧攥,残破的袖口飘动。 一拳轰出!直指鼍龙身上涌现的脉络! 嘭!妖魔脚步踉跄,身上被轰击的地方瞬间失去知觉!嘭嘭嘭!拳如暴风骤雨,砸的鼍龙连连后退,直到噗嗤一声,五指扎穿了它腹部。 再扯出时,指尖赫然掐着一枚血淋淋的妖丹。 妖魔身形轰然倒塌,直至断气,身上残余血煞妖火仍然舔舐着它的骨骼,发出滋滋的响声。 【斩杀玉液境圆满鼍龙,寿元一千八百二十年,剩余寿元七百六十三年,尽数吸收完毕】 从灭除河妖之后,沈仪已经许久没有看见这般提示,稍稍感觉亲切。 随即无奈看向手臂,几道豁口隐隐能看见白骨。 妖魔也不都是直直冲上来莽的,对方藏着的那条尾巴,即便是同境的武夫,稍不留意便会命丧当场。 幸亏有天罡血煞这般大杀器,相比起初境时的自己,现在使出此招,杀伤力何止大了十倍……但玉液境武学上限也就在这里了。 沈仪对新武学的渴望又多出几分,等这次回去,定要好好挑拣一番。 想毕,他收回眸光,看向朝自己走来的一众校尉。 “沈兄弟……真是惊煞到我了。” 洪磊神情复杂,极力在肚子里搜刮夸赞之词,最后却还是不禁流露出眼底骇然。 还夸个什么。 就算是林白薇亲自过来,最多也就做到这個程度了。 那姑娘可是总兵亲传,青州年轻一辈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而在洪磊眼中,这个位置已经隐隐有些名不副实的感觉。 因为到现在为止,沈仪的气色仍旧没有力竭的趋势…… 斩杀千年大妖,抬手震慑怒剑长老,这两件事单独拎出一件都极为恐怖,更何况是同时发生。 “我这儿有些伤药,你先用着。” 洪磊面色古怪,本以为是必死之局,没成想唯一受伤的,反而是实力最强的对方。 话音落下,身后忽然传来噗通声。 一众金雕校尉单膝杵地,双手拱拳过头顶,没有言语,片刻后,又齐刷刷的站了起来。 入内营者,家世在青州皆喊得出姓名。 相较于普通外营校尉更傲气,但此次外出,在赵康林的率领下,几乎将脸面丢的一干二净。 洪磊发出苦笑:“这群兔崽子,恶心起人来是真恶心……对你感激,却也不会藏着。” “都是同僚,不必放在心上。” 沈仪接过药膏涂抹在伤处,并未太过在意。 青州子弟的习性,从李慕瑾身上就可窥见一斑,有事儿是真谢,也不吝啬,但心底子里面的世家做派却很难改变,拿出来的东西也都沾着家里的味道,稍不留意就被牵扯进去了。 “老洪是个粗人,以后有事尽管招呼。” 洪磊点点头,将目光投向远处那帮青峰山门徒,带着众人走过去。 年轻弟子们埋着脑袋,神情死寂。 “快回去,还等我请啊。” 洪磊烦躁的挥挥手,这鸟事儿,真让人无语。 死了十几个金雕校尉,却是赵康林不听命令,强闯观剑峡害死的。 然后赵康林死了。 还是被勾结妖魔害死的。 该为此负责的怒剑长老直接耗尽生机……这罪责也只能落在青峰山的身上了。 “大人救我……” 有胆小者吓得瘫软在地,抱着洪磊的小腿不松手。 “精血是你自己投进剑池的,剑也是你自己蕴养的,好处你半点没少拿,现在让老子救伱。”洪磊咬咬牙,将其拽起来,嗓音突然降低了些。 “陈将军不让你们离开,定有他的道理,我曾在他手下做过事,他不惜你们的命,难道还不惜我的。” “快回去,莫要让我难做。” 他拍了拍那少年的背,眉头紧皱。 …… ------------ 第八十章 凝丹剑池 入镇魔司前,洪磊也曾想过仗剑天涯,白衣牵马。 可如今看来,没进去青峰山,只能投身更凶险的镇魔司,也未必是件坏事。 五六十个青峰门徒,被众校尉押送着上山。 分明是回宗门,但他们的脸色却愈发苍白。 沈仪和洪磊走在最后。 “什么是剑池?” 闻言,洪磊有些诧异看去:“你不是青州人?” “柏云县来的。”沈仪并未遮掩。 “怪不得,小地方。”洪磊下意识点点头,忽然察觉不对,这说的是自己知道的那个柏云县么?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培育出此等人物的势力? 他张张嘴,想问又不敢问,干脆将话题绕了回去:“但凡是一流势力,都有稳定培养凝丹境的手段,保证每一代都有高手坐镇,不像二流的,老祖若遭遇意外,或者下面青黄不接,用不了几十年就泯然不知所踪了。” “咱们镇魔司也有类似的东西,只不过要去京城。” 说到这里,洪磊看着沈仪略微闪烁的目光,大概猜出对方的想法,能独战青峰长老和大妖,自然也是玉液圆满。 他笑道:“以你现在的实力,好好干个几十年,武庙凝丹必有你一席之地,最近的几次就别想了,无论是林姑娘还是白医师,都在你前面排着队呢。” “还是说说剑池吧。” 洪磊知道这帮天才都是什么脾气,哪里容得下别人骑在自己头上:“但凡青峰子弟,正式入门拜了祖师,第一件事就是去剑池祭拜,以指尖血,眉心血,心尖血,投入其中,便会受到祖师庇护,修行进展大大提速。” “除此之外,还能取出一柄前辈所用之剑,日夜不休以精元蕴养,称之为护道宝剑,可以说他们的实力有一半都在剑上,听闻你折了那执事的剑,即使他养好伤,实力也不足曾经五成。” 洪磊伸出巴掌:“所以那天我才要去看戴冰的佩剑,就是想瞧瞧她是不是青峰门徒出身,还真让我猜中了……你想想,数千年弟子的精血都与剑池相连,他们修为长进,剑池同样获益,也只有这般宝地,才有帮助武夫凝丹之神效。” “怒剑老儿寿元不足,按资历来说,应是有机会入剑池洗练,再拼上一把的,却让给了张横舟,有今日举动……也是被伤透了心罢。” 洪磊感慨叹息。 闻言,沈仪稍稍沉默。 但是想起极少有这种了解武道消息的机会,便接着问道:“如果剑池有这般功效,又存在数千年,青峰山上应该不止一位凝丹才对。” “伱是担心陈将军独身前来,敌不过他们?” 洪磊又笑了:“你是玉液境,我也是玉液境,若是同时面对两三個我,你可会畏惧?” 沈仪思忖片刻,摇摇头。 “对嘛,那要是一二十个……” 洪磊接着往下说,却见青年神情专注的想着,然后又摇了摇头。 他四方脸上笑容僵硬,移开目光,深深吸了口气,全然当作没看见:“要是有一二十个,镇魔司也不是只有陈老爷子,十二位镇魔大将,老爷子年纪太大,论起实力,堪堪排在阳安郡将军后面。” “阳安郡那位将军又排第几。”沈仪好奇看去。 洪磊翻个白眼,沉默许久才道:“十一。” “第一是谁?” “总兵二弟子。” “第二呢?” “总兵大弟子。” “为何反过来了?” “沈兄弟,到了!”洪磊颇感头疼的站定,这些得罪人的话,也是自己能随便说的吗。 沈仪意犹未尽的朝前方看去。 青峰山门之前,皆由洁白石砖铺就的大坛广阔无比。 此刻,上面两侧密密麻麻跪满了白衣胜雪的剑客。 身着金雕墨衫的三百内营校尉偏将在大坛之外围立,身形笔直,漆黑锁链腾飞,将整座大坛都圈了起来。 更有千余外营人马,整齐站至一起,脸色冷漠。 在人群最前方,数十位偏将的簇拥下,身披乌光玄甲的身影端坐于一把大椅之中,手执一杆浑铁大戟,猩红绸缎披风肆意鼓动,犹如一道血染红霞。 “……” 沈仪略微蹙眉,完全没想到山上会是这般风景。 自己在下面打生打死,以为情况焦灼,结果这里跪了一地。 有这杵着的闲工夫,就不能下去救救人么。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见其神情异动,洪磊缓步迈出,带着众人向前方走去,脸色愈发凝重。 青峰门弟子明显没有顽抗的意思,陈将军却依旧围而不放,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掌门老头,应该是要疯了! 在大坛正中间。 男人盘膝而坐,赤着上身,细密的伤势交织成蛛网遍布全身,仿佛一件近乎被击碎的瓷器。 这熟悉的伤痕,让沈仪不禁屏住呼吸。 在水云乡的时候,他曾在那头蛟魔身上见过,简直如出一辙。 而此刻。 沈仪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抹气息,随着迈开步子,越靠近,这气息就愈发紧密。 忽然,男人睁开眼,缓缓朝此处扫来。 那双布满血丝的瞳孔,仅一眼就让沈仪浑身紧绷,手掌不自觉的握住了刀柄。 即便是刚刚醒来时,以凡胎肉身面对黑皮狗妖。 也不如现在瞬间涌来的压迫感,那么的让人躁动。 “他就是张横舟。” 洪磊似乎并未感觉到什么异样,只是简单介绍道:“青州侠名远盛的青州剑客,按陈将军的推断,应是阳春江蛟魔所化。” 沈仪仿若未闻。 男人深深望着他的面容,脸上因痛苦的显露的狰狞,逐渐多了几分怨毒。 在那注视下。 沈仪仍旧面无表情,唯有呼吸加重。 一抹浓郁的杀机自心头涌现。 众目睽睽之中。 张横舟骤然起身,一步步朝边缘走去。 所有青峰门徒皆是抬起头,镇魔司校尉们齐齐握紧了兵器,放声喝斥:“退下!” 心中却是疑惑不定。 对方上一次暴动还在半个月前,被陈将军挥戟砸了回去。 都安静了这些天,怎么突然又站起来了。 “我无罪,你杀不得我。” 张衡舟呼吸粗重,身躯略微佝偻,沉声看向身披乌光宝甲的老者。 他咬牙切齿:“我替青州斩妖一百五十年,护临江郡百姓一百五十年,他们奉我为侠!我无罪!” 陈乾坤须发皆白,面容并不出奇,看上去只不过是个普通老人。 神色平静,淡淡道:“给他再念一遍。” 身旁偏将出列:“张子涛,青峰山弟子,三年前去往双阳县诛妖,斩猫妖一头,有二十余百姓身亡,尸骨无存,据捉妖人查探,在此两日前,有人在五百里之外的卧牛滩见过此妖。” “张玉松,青峰山弟子,两年零七个月前,如法炮制,在歧安县村落,斩妖一头,亡村户三十,尸骨无存。” “张玲珑,青峰山弟子……” 如出一辙的斩妖,如出一辙的尸骨无存。 所有的名字,无一例外都是这风流剑客的子嗣,光是最近三年,便让那偏将念的口干舌燥。 青峰山门徒默默又把头垂了回去。 “所以我的功绩是假的?”唯有张衡舟面不改色,仍旧盯着老者。 “你的都是真的,本将派人查过了,不愧青峰山侠名。”陈乾坤轻点下颌。 “那么——”张衡舟嗓音忽然锐利起来:“以我之功绩,临江郡百姓,难道不应该育我子嗣?!它们皆是半妖,生性如此,我已经在努力教导!” “为何!不给我一点时间!” “为何!不给我一次机会!” 怨念极深的咆哮,响彻整个山门。 ------------ 第八十一章 凝丹之间,亦有差距 “啊?” 洪磊愣了愣,发现山上这群人毫无异色。 所以经过这些天的围山,捉妖人早就把这剑侠的老底给翻了个遍? 就连张衡舟都承认了自己妖魔的身份。 那……为何还不动手? 这次别说沈仪,连他都有些茫然了,只能疑惑朝最前方的老将军看去。 陈乾坤连眉梢都未动过,平静面对着张衡舟的怨毒,缓声道:“其实本将也曾犹豫过,这世间莫非真有诚心融入俗世的妖魔,后来想了想,你这百余年,身边女人换了没有五百也有三百。” “那是她们慕我侠名,自愿而来的。”张衡舟大口喘着粗气,浑身伤势隐隐有裂开的征兆。 “本将不是这个意思。” 陈乾坤摆摆手,感慨道:“我只是忽然想起,她们每次怀上你的子嗣,便被妖魔掳走,十之八九没了音讯,少数被救回来的,成就了你的风流侠名,短短几年后也悄然死去。以凡人之身,孕育蛟魔,在看见自己诞下的那玩意儿时,会不会有些凄凉。” “要产子了,便有妖魔来掳,肚子饿了,便有妖魔袭杀村民,次次都如此准时,横跨几百上千里。” “这青州的妖魔,是造了什么孽,能遇上你这一家子侠客。” “我临江郡百姓,一年得生几个孩子,才养得起你这尊侠。” 在略显冷意的嗓音中,那身着乌光玄甲的身影缓缓站起。 老人握住浑铁大戟,漠然看了过去:“我陈乾坤一介罪夫,又何德何能,敢给你一個机会。” 在那冰冷的注视下。 张衡舟五官紧绷,重重朝后面退出几步。 直到被一双略显沧桑的手掌扶住双肩。 他回头看去,气息粗重:“师父。” 身着流云青袍,披头散发的掌门似乎已经很久未曾合眼,面容沧桑,却温和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伱委屈,他不给你机会,为师给你。” 此言一出。 大坛左右两侧安静跪着的剑修们,落寞神情中蓦地多出一丝绝望。 众多镇魔司校尉眼中多出愤怒,当场便有性格暴躁的偏将迈步踏出,厉声道:“给了你这么长时间,还是这般糊涂,他是妖魔,你要给他什么机会?!” 青峰掌门没有理会,站到弟子身前,随即朝陈乾坤看去。 “陈兄。” 他忽然笑了笑,神情追忆,带着些许哀求,伸手比划了一下:“我当初捡到他的时候,他才这么大一点。” 又有偏将冷笑:“他变作这么大一点的时候,年纪比你爷爷都大!” 青峰掌门依旧是没听到的模样,继续盯着陈乾坤,嘴里急促呓语:“陈兄,你知我天生残缺,青峰门是张氏一脉的青峰门,不能在我这儿断了……我当时从江里抱起他,取名横舟,教他练剑,督促他吃饭,暗中护着他去杀妖……” 他似乎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讲。 “可他是一头蛟龙。”陈乾坤淡淡道。 “可我已经把他养成了这样!甚至为他准备好了剑池洗练!为他备好了掌门之位!” “是那跑到人前生产的贱妇,让他变成了蛟龙!” 青峰掌门沧桑老脸瞬间变得狰狞,嗓音嘶哑! 见陈乾坤神情毫无波澜,他猛地转身,披头散发的模样,一下子从大派掌门,变得像是个暴怒的疯子。 “青峰弟子,结阵!结阵!!” 大坛之上,无论长老执事,还是弟子门徒,皆是移开目光。 “……” 见状,青峰掌门似乎早有预料,癫狂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枚婴儿拳头大的剑丸。 他撤了手掌。 剑丸居然散发莹莹光辉,悬在了半空。 “我说过,这是我张氏一脉的青峰门。” 精血滴入剑池,拜的不是青峰门,而是张氏一脉!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倏然跪下,然后狠狠朝地上磕了响头,厉声道:“请祖剑!赐罚!” 随着洁白石砖被额头轰然砸裂—— 被唤作祖剑的丸子瞬间发出嗡鸣。 随着一起震颤的,是每位弟子腰间的佩剑,除了剑的变化,他们脸颊皆是涌上异样的红晕。 掌门再次磕头。 紧跟着有人喷出一口血浆。 “……” 沈仪站在远处,眼前这一幕有些超乎了他的理解。 “按住他们!” 洪磊一声暴喝,那群被他们押送而来,原本温顺如绵羊的弟子,此刻在某种诡异的折磨下,手掌已经忍不住朝腰间剑柄探去。 众校尉一拥而上,将他们提前控制住。 而在大坛上面,数不清的出鞘声连绵不绝,只有握住剑柄的时候,才能稍稍缓解“祖师”的惩罚。 一柄柄锋锐的长剑,缓缓对准了镇魔司之人。 大殿前方,那群盘膝而坐的长老,不甘的闭上眼眸,雄浑气息朝着前方汇聚。 “草,就算担心有妖魔混在其中溜走,也不该送他们上山来的,陈老爷子到底是在想什么?” 便是洪磊,此刻也不禁发出质疑。 青峰掌门有这般手段,对方不可能不知道。 数千门徒气息汇聚,结成万剑诛妖阵,其中更是有青峰掌门和另外两尊凝丹境长老。 一缕缕无形剑意迅速笼罩在陈乾坤周围,泛着危险的冷光。 “以此大阵,留陈兄半月时间,应该不算过分。” 青峰掌门匍匐于地,不再暴怒,缓缓回头落寞道:“你应该有地方可以藏身,走吧。” 张衡舟面露狂喜,最后朝远处那腰间挂着乌刀的青年看了一眼,毫不犹豫的翻身腾空而起! “……” 沈仪攥住一个年轻弟子的手掌,对方满脸绝望,不受控制的握剑刺来,对镇魔司校尉动手的后果,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 然而沈仪的注意力却并不在他身上。 抬眸盯着天上那道远遁的身影,一颗心瞬间沉落到谷底。 猜测是正确的,这蛟魔确实能感应到自己的存在。 而现在,对方就要逃了。 就在这时,被漫天剑光笼罩的陈乾坤,却是缓缓闭上了眼。 在掌门惊骇的注视下。 他手中的浑铁大戟,仿佛被一道看不见的身影接了过去。 人留在原地,兵器却猛地窜起。 席卷无边之威,在那无形的掌中,似有开天辟地之势,狠厉朝着张衡舟的背影斩去! “昂——” 锐利龙吟中,整个大坛变成乌沉沉的模样,青峰山大殿之上,一条近乎百丈长的恶蛟遮云蔽日,黝黑浑圆的身躯奋力挣扎,额头上锐利的独角比任何神兵都要更显锋芒。 然而仅仅一瞬。 大戟斩下,漫天妖血挥洒,半截蛟躯轰然从苍穹落下。 那狰狞的恶蛟,只剩下一半的身子,妖血混着内脏如雨露洒落,仓皇惊惧的朝远方逃去,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随着大戟回到手中,陈乾坤重新睁开眼睛,依旧是那平静模样,漠然看着地上的掌门:“半个月太久,给你一炷香,用来交代遗言。” “你……你破境了?” “一半吧。” 陈乾坤静静看向空中的那颗剑丸:“前辈,你让本将久等了。” 这么长时间,真的是骨头都坐酥了。 “不要!” 见其又有闭眼的趋势,青峰掌门发出一道惨叫,伸手便去抢那剑丸,没想到祖剑竟然先他一步,颤抖嗡鸣着窜进了他怀里。 刹那间,数千青峰门徒手中的长剑皆是恢复正常,漫天剑光也是在呼吸间消散而去。 “都跟你们说了急个屁,陈老将军还能害你们不成。” 洪磊松开手上的弟子,没好气的将其推远。 “啧!守山是为了不放走妖魔,困蛟是为了逼出祖剑,老爷子早就猜到青峰掌门要报复,与其等他偷着使坏,不如一次性给他断干净,那蛟魔也别想逃……” 洪磊兴奋转身,想要和沈仪炫耀下自己曾也在老爷子手下办过事。 话还没说完,却突然愣住。 人呢? ------------ 第八十二章 好吃没钱酒 “嗬!嗬!” 不知飞了多远,硕大的蛟龙之躯翻滚抽搐,轰然跌落于地,掀起尘埃阵阵。 重新化作人形。 布满黑鳞的身躯上,暗红色的细密伤口。 狰狞的蛟龙头颅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它尖锐手爪朝下方探去,沾了一手的血浆,从腰腹处被那大戟横切斩断,只剩半截身子。 眼中尽是仓皇与余悸。 它靠在树下,血盆大口中发出嘶嚎,猩红舌尖探出,覆盖鳞片的粗糙爪子泛起滚烫,呲呲封住伤口。 从今日起,再无青峰山张衡舟,只剩下阳春江蛟君六王爷。 前提是……自己能逃回阳春江。 浓郁的怨毒汇聚于凶煞眼眸。 它是三千年凝丹老妖,在面对陈乾坤时却显得那般羸弱。 “镇魔司!镇魔司!” 蛟龙稍稍恢复着气力,脸上涌现浓郁嫉妒,凝丹境共分作三步,凝液成丹,气海抱丹,碎丹蕴神。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第二步。 丹如胎盘,初凝之时,其内只有纯粹的天地气息,宛如一枚空卵,碎丹之后究竟能诞生出什么,主要看抱丹时是以何物喂养。 若是以剑意,气血,精元……成就混元无极宗师,妖魔有此境界,便可称一方妖王。 但镇魔司这十余位大将,包括青州总兵在内,除开少数一人,走的皆是香火愿力之捷径。 以青州百姓的香火愿力喂养内丹,待其破壳,孕育出一尊阴神。 此境不再拘泥于武道,与混元境截然不同,分属两条道路,被唤作武仙。 论起近身肉搏,武仙远不如混元境宗师,却自有玄妙,便是阴神出窍,神游四海,聆听八方。 这本是山精野怪的成神之路,行善修庙,积攒愿力,成就山神河母之位,亦或一方土地。 却被武夫学了去,仗着朝廷撑腰,在这得天独厚的条件下,肆意掠夺香火。 陈乾坤才多大年纪?八百岁而已。 就靠着临江郡镇魔大将的名头,积攒了如此底蕴。 虽做不到斩妖于千里之外,但也可阴神短暂出窍,持利刃劈砍而来,差点一刀要了自己的命。 说明对方的内丹中,那尊武仙已经隐隐成形,只差岁月磨砺,静待碎丹出窍的时机。 “青峰山困不住他!” 蛟魔眼中露出绝望,那无边的剑意,能困住肉身,却又如何困的住阴神。 就连祖剑中的张家老祖,一缕残魂,靠着代代弟子精血续命,自以为武夫手段拿他无可奈何,安全无恙,敢在陈乾坤面前露面……此刻恐怕也是被老将祭出阴神斩杀了。 “逃!” 蛟魔终于有了些力气,以双掌拖着残躯,奋力在地上攀行。 只要回到阳春江,龙归于水,别说是陈乾坤,就算镇魔司青州总兵那尊真正的武仙来了,也只能望江兴叹。 好不容易积攒了一点侠名,以青峰山弟子的名头,剑池凝丹,继任掌门,只要一步步走下去,便有争夺香火的机会。 舍不得张衡舟这个身份,却丢掉了半截身子! 甚至落难至此,为了掩饰踪迹,连蛟龙真身都不敢显露,简直奇耻大辱!! 蛟魔拼命掩盖着身上的气息,双掌攀行间,竟也不比腾空驾云慢多少,主要是胜在安全。 倏然间,它浑身巨震,昂头看向前方漫天猩红罡气。 耳畔传来细碎的脚步。 “陈乾坤,你欺人太甚!” 蛟魔犹如惊弓之鸟,猛地回身,惊惧的嗓音中略显崩溃。 但随即,它便看见了一道让其心生怨毒的身影。 俊秀青年呼吸急促,凌乱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白净脸颊,一袭墨衫衣摆微拂,手掌紧紧握住刀柄,漆黑深邃的眼眸中涌现无尽杀机。 然后,他在一个大概安全的距离停住了脚步。 “是你。” 蛟魔怔然,忽然觉得十分滑稽,心中又痛楚万分。 难道自己看起来竟如此凄凉,连一个玉液境的小子,也敢追杀而来。 看着对方站定,蛟魔有些费解:“你只不过是個校尉,每月拿二百两俸禄,为何要独身而来?” 沈仪擦了擦额上的汗水,他发誓,从在刘家睁眼开始,自己就从未这般尽力的奔走过。 幸亏有莫名的气息相连,让他即使脚力不足,也能慢慢追上来,不至于跟丢。 想罢,他按落手掌。 全力施为的天罡血煞骤然落下,轰砸在那半截蛟魔残躯身上! 直到此刻,沈仪才逐渐回过气来,轻声解释道:“因为你看了我三眼。” 蛟魔背上的鳞片被罡气轰出白印,身上密密麻麻的裂口逐渐崩开,妖邪火焰舔舐着它的肉身。 那颗蛟龙头颅上,神情却毫无变化:“看你一眼,你就想杀我?” “是三眼。” 沈仪抿唇看去,平静却真挚的纠正了对方的说法:“不止想杀伱,还想杀你全家。” 他说的全是内心的肺腑之言。 在蛟龙眼中,沈仪看见了怨毒,看见了恨意,唯一看不见自己的生路。 所以,哪怕对方只有一丝机会逃离。 他也要亲手将其掐灭。 否则等待自己的,或许就是整个阳春江蛟族的报复。 “嗬!哈——” 蛟魔见状,沉默许久,像是看出了青年的想法,突然笑出声来,浑身颤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爪子重重朝前方压下,狞声道:“还算有点脑子。” 张衡舟能被青峰掌门如此看重,待其如亲子,两者性格间真的有共通之点。 那就是同样的护犊子! 更何况,蛟枫不是半妖,是它离开阳春江前与母蛟诞下的子嗣,只是放不下心,担忧其年幼,会被其余同族欺凌,才从江里接了出来。 那是它唯一的……真正的……子嗣! 而此刻,青年身上浓郁且熟悉的气息,让它不禁发狂。 就算知道陈乾坤随时会追来,但顺手解决掉一个玉液境武夫,几乎不费什么功夫。 “所以你在等什么!来啊!杀我!” 蛟魔发出尖啸,再次朝前方攀行一段距离,接着便看见沈仪默默的朝后方退了几步,然后抬手又招出一片天罡血煞。 它前进,他后退。 进多少便退多少,分毫不差。 蛟魔:“……” “你别过来,我有点害怕。” 沈仪垂手而立,嗓音平缓,坦然说出了实话,随即抬手祭出第三片血煞。 先前凝丹境之间的交手,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故此,他是真的有些没把握。 向来无往不利的血罡,砸在蛟魔身上,却看不见什么效果。 但沈仪坚信,积少成多定然会有收效,如果没有,那就是还不够多。 呼吸间,近乎二十次的挥掌,让他的脸色变得煞白。 血罡威力提升的同时,消耗也远不是当初能比拟的。 密密麻麻犹如狂风骤雨般的罡气尽数落在蛟魔身上,连天际都蕴上了一层暗红。 就在蛟魔以为他力竭的刹那,沈仪缓缓屏住呼吸。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瞳孔中重新焕发金芒:“……” 刚刚停歇了瞬间的手掌,居然又抬了起来! “这是什么妖法?” 面对这无法理解的一幕,蛟魔脸色微变,心里隐隐生出些异样。 它感受着背部逐渐袭来的撕裂痛楚,眸光冷漠,犹豫了一下,缓缓转身朝远处爬去。 不对劲!先走! “……” 细碎的脚步再次响起。 蛟魔骤然回头,怒瞪过去,却又无可奈何的恨恨收回目光,更加奋力的攀行。 然而那脚步声却始终不急不缓的跟在身后,只有在它回头时才会停止,沈仪一副随时准备好后撤的模样,完全不给它半点反扑的机会。 伴随而来的,还有连绵不绝,无穷无尽的罡雨。 轰!轰!轰! 在蛟魔坚硬的脊背上留下汹涌火焰,浑身细密伤口彻底崩开,暗红色的妖血汩汩染红地面。 终于,它停止动作,看着那形影不离犹如鬼魅的青年,瞳孔中涌现血色,张嘴露出满口獠牙和猩红尖舌,声音暴怒道:“你害怕你老母!” “滚啊!!” 对方下手如此狠辣,哪有半点恐惧的样子。 这他妈的什么人啊,有没有一点武夫该有的尊严?! 欺负残疾蛟?! ------------ 第八十三章 专杀无腿蛟 对于拼死搏杀而言,最忌讳的莫过于输掉气势。 沈仪毫不停歇的举动,让蛟魔完全看不出他的极限在哪里。 不仅如此,对方谨慎保持的距离,在它眼中宛如一道天堑,看似只差一点就能袭杀过去,却始终无法逾越。 陈乾坤在蛟魔身上留下的密密麻麻伤痕,让它像是一件濒临破碎的瓷器。 此刻,在连绵不绝的罡气轰砸下。 这头活了三千多年的凝丹老妖,已经彻底失去反抗之力,心里终于无法避免的生出一抹恐惧。 这恐惧不仅源于担心镇魔大将追上来,其中大部分竟是来自于远处的青年。 这个该死的校尉,想要将自己彻底轰碎! “昂——” 已经顾不得什么陈乾坤了,蛟魔发出一道高昂之音,便是要化出原身腾飞而去。 即便是死!它也宁愿死在那柄妖魔大戟之下! 一个玉液境的怯弱之徒,也配杀我蛟君?! “……” 将妖魔的神情收入眼底。 沈仪漆黑双眸中掠过一丝复杂,动作却没有半点犹豫,径直抽出了腰间那柄笔直仪刀。 下一刻,他身形骤然暴动。 双掌持刀,整个人携汹涌之势,在长空中斩下一道乌光! 锋利的刀刃噗嗤扎入了蛟魔的心口。 骨节分明的修长十指紧紧握住刀柄,被滚烫的暗红妖血浸染。 “你找死!” 蛟魔双爪骤然轰出,轻松洞穿了青年的双肩,同样滚烫的血浆,蕴着点点金芒,洒在他白净的脸庞。 那双清澈眼眸中没有什么毅然决然,噙着些许痛楚,一丝丝惧意,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怕不怕?也许有点。 杀不杀? 沈仪缓缓松开握刀的手,攥指为拳。 截脉擒龙! 在剧烈的撕裂痛苦中,坚硬拳峰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狠狠轰在蛟魔浑身脉络之上! 已经被妖火烫灼过无数遍的漆黑麟片尽数脱落,无数脉络被瞬间封禁。 “滚!滚啊!” 蛟魔双臂麻木,手爪陷入对方的皮肉之中,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 它惊惧的想要推开对方,却仍旧是做不到。 甚至沈仪又往前靠了半步,让那布满鳞片的爪子再陷入自己身躯半分。 “你不死,我寝食难安。” 他声如蚊呐,重新握住妖魔心口的黑刀,骤然抽出,溅起一条血浪。 破碎的墨衫舞动,被游动血丝缠裹的仪刀如圆月斩下。 噗嗤—— 狰狞的蛟首带着无措神色在地上滚动,半截身躯之下,一道血痕沿着小路蔓延到视线尽头。 那是一路的腥风罡雨,无数次的抬手。 【斩杀凝丹境蛟魔,总寿五千二百四十年,剩余寿元一千九百七十年,尽数吸收完毕】 【剩余妖魔寿元:三千二百六十四年】 沈仪握刀的手掌略微颤抖,说不清是力竭还是激动。 他呼吸急促,面容上缓缓涌上一抹疲倦。 稍稍调整好气息,沈仪咬咬牙,将两条深陷皮肉之内的蛟爪给拔了出来,其上鳞片锐利,宛如一圈圈倒勾扯出血肉……真他妈够疼的。 半截蛟躯嘭的落地。 就连死了以后都不会显出原型,想必为了上岸花费不少功夫,怪不得能在青州呆了一百多年都没被人发现。 沈仪一脚踩在对方身上,持刀熟练的破开腹部。 就在这时,一阵踏踏声从身后传来。 沈仪回头看去,只见沿着蛟魔留下的血痕,以一头神骏无比,浑身赤红如血的妖马为首,数十骑人马快速朝此地赶来。 心中略微有些讶异。 偌大一個青峰门,这么快就处理完了? 在赤红骏马身上,身披乌光玄甲的老人手执浑铁大戟,居高临下朝此地俯瞰而来。 陈乾坤淡然注视着那浑身妖血的青年,看不出喜怒。 其余妖马之上,皆是身经百战的偏将,等看清眼前一幕,眸中皆是涌现惊讶。 自己等人还在青峰山忙活,一个校尉跑过来追杀凝丹境妖魔?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看那半截失去生机的尸骸,堂堂阳春江蛟君,还真让他给杀了? 落在最后的洪磊跳下马,即震撼又无奈瞥了沈仪一眼,来到陈乾坤面前低声言语着什么。 老人摆摆手,重新看向青年,轻点下颌道:“看本将作甚,继续,拿。” 闻言,沈仪继续挥刀,伸手将那枚散发莹莹光泽的蛟丹给取了出来,顺势揣进腰间,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滞。 “……”众偏将,连呼吸都滞凝了片刻。 陈老爷子略微一怔,接着唇角多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戏谑笑意。 他扯住缰绳,徐徐回身:“赐马。” 闻言,旁边偏将愣了一下,赶忙翻身下马,牵着妖马快步走过去,将手中缰绳递向了沈仪。 “这蛟躯要送往朝廷,却是给不了你。” 陈乾坤接着道:“替本将把这匹马骑回青州镇魔司衙门,披上你的大氅,有空来临江郡寻我,做个亲随。” 老爷子这句话一出来,别说其他偏将,就连洪磊都呆滞片刻。 他亲口告诉了对方,沈仪诛杀千年鼍龙和翻掌骇得怒剑自绝的事情,升个偏将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成为亲随……那是完全两个概念。 这代表老爷子愿意将其纳入传人班底。 在其告老以后,有机会和其他亲随争取对方的镇魔将军之位。 除此之外,更实惠的是只需跟着将军做几年事……不是自己这种临时抽调过去,而是日夜跟随的那种。 只要不出差错。 陈将军就会写好文书,送上朝廷,替对方作保,取回一门凝丹法传授,若是功绩颇深,寿元耗尽以前去两三趟武庙也不在话下。 能出什么差错?老爷子需要保持全盛状态,以此震慑那群大妖,所以极少出手。 有他庇护,连妖魔都难得见到几次,不知比镇魔司其余打生打死的差人舒服多少。 “您好像,才第一次见他?” 旁边的偏将按捺住眼红的情绪,轻声道。 “倒也不是。” 陈乾坤莫名又笑了笑,想起近日捉妖人从某处庙里临摹回的画像。 自己并非真正的武仙,只不过是个抱丹武夫,一个人下辖三十余县,两千余村,数百万黎民,整日盯着那些凝丹妖魔,分身乏术,管也管不过来 故此,偷偷修庙的山精野怪数不胜数,但身穿墨衫的还是第一个。 不愧是年少有为。 抢香火抢到老夫头上来了,有此气性,怪不得揣妖丹揣的这般熟练。 先前在大坛之上,张衡舟每一次朝外面投去的目光,都被陈乾坤静静看在眼里,包括蛟龙逃窜时,那墨衫小子眉头一皱,缓步退至众人身后的动作,也同样如此。 可惜先前有要务在身,无暇与其交谈两句。 等以后见了再慢慢叙吧。 ------------ 第八十四章 青峰结局 时值黄昏,余晖穿过茂密树冠,洒下斑驳碎影。 在赤红骏马的带领下,数十匹妖马步伐整齐,迅速朝青峰山奔踏而去。 沈仪落在最后,静静看向前方那道披甲身影。 虽然没想过将蛟丹交出去,但如此轻易就收入囊中,还是令他略微诧异。 按理来说,这位镇魔大将对于斩杀蛟魔,也出了些许力气…… 好吧,是很多力气。 沈仪有些无奈,自己先前还是初境圆满的时候,对上玉液境的幼蛟和河妖,虽皆是负伤状态,但总的来说,斩杀起来不算特别困难。 倚仗的是各种臻至圆满的玉液上乘武学,还有消耗寿元源源不断的气息供给。 但面对凝丹境妖魔,这些武学就逐渐显得有些乏力起来。 老蛟龙被浑铁大戟斩去大半条性命,浑身还有严重旧伤,以此般状态,竟是硬生生吃了自己接近一个时辰的天罡血煞。 最后更是贪狼诛邪,截脉擒龙齐出,才勉强将其拿下。 这已经是沈仪近乎全部的底蕴。 如果下次遇上一头全盛状态的凝丹妖魔,自己别说胜过对方,恐怕连逃命都困难。 所幸此行收获颇丰。 玉液境鼍龙兽元,凝丹境蛟龙内丹,加上来之前的八百年,合计三千多年的妖魔寿元。 不知道……能不能助自己成功凝丹? 沈仪有些拿不准。 “沈兄弟,你胆子是真大!” 洪磊拽着缰绳靠过来,见其思绪纷杂,压低声音道:“幸亏陈老爷子境界又有了进展,要是他被那剑阵困住,你独身归来追击蛟龙,万一遭遇不测,连个能救你的人都没有。你年纪轻轻,前程似锦,何必拿命去赌功绩?” 说罢,他苦笑一声:“不过,还真让你赌对了,从二纹校尉连升至亲随偏将,我熬了几十年都不如你这几天来得快。” 瞧沈仪的年纪,对方进入镇魔司最多不过十年。 亲随偏将在衙门里是何等地位,再往上面就只剩下那群捉妖人,十二位镇魔大将以及总兵了。 只要身处青州,哪怕是一流势力也得看在陈将军的面子上,对其客客气气的。 不过洪磊只是惊叹,却并不觉得眼红。 光是斩杀凝丹境蛟魔,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看沈仪双肩上的伤口,以及蛟龙最后被斩去首级的模样。 想必一定是令双方酣畅淋漓的一场鏖战! 念及此处,洪磊不禁心神向往:“嘿!那老蛟魔临死之前,肯定也是被沈兄弟的实力所折服,算是让它这江中水族,瞧瞧咱们镇魔司天骄的风采!” “……” 沈仪略微点头,绕过了这个话题:“成了亲随偏将,有什么好处?” 他可没忘记自己来镇魔司的目的。 “好处?”洪磊收回心神,伸出巴掌:“就这么跟伱说吧,无论在门派还是世家,似你这等玉液境圆满的高手,只要不是血脉嫡系,或者签下某种血契,想要凝丹之法,至少也要替他们办事几十年,才能取得信任。” 闻言,沈仪也是想起了张屠户提起过的金刚门,别说凝丹法,稍逊一筹的凝丹淬体武学,也要念经五十年,讲法五十年。 他有些不解:“即便玉液圆满,寿元也不过三百余年,在这无用之事上面浪费时间,就算拿到凝丹法,还有什么用?” 洪磊略微怔神,苦笑道:“沈兄弟,对他们而言,你是外人,凝丹法才是根基,只要此法还在,一流势力就永远是一流势力,但要是你拿着法门送往镇魔司……你应该知道,他们别说镇魔司校尉,就连衙门差役都拒之门外,足以见得对朝廷的抗拒。” “当然,更快的法子也有,看见青峰山了么,别的世家照样有类似祖剑的东西,你只要肯签下血契,当個劳甚子护族供奉,凭你的实力,任何一家都不会吝啬。” “不过你已成了亲随,最多十年……不,五年……” 洪磊看着沈仪略微蹙起的眉尖,咂咂嘴,改口道:“若是运气好,立下大功,三年也不是没可能,朝廷收纳的凝丹法,不乏上品,还能根据你的需求随意挑选,不比那些门派强多了。” 沈仪略有些心动看去:“能不能再快一点。” 闻言,洪磊忽然面色微变,左右看了一圈,发现陈老爷子的赤红马早已消失在视野尽头。 这才伸手按住沈仪牵着缰绳的手掌,用出传音秘法:“兄弟,你救过我老洪的命,这话可千万别被其他人听去了,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再有机会。” “三年你都不肯等,谁肯替你向朝廷作保,谁敢信你凝丹以后会镇守青州,而不是抽身离去,甚至投身世家或者妖魔?” 闻言,沈仪略微垂眸。 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虽从未刻意显露什么,但实际上在外人眼里,隐隐已经显露出心急的模样。 在普通人的思维中,一式武学就要修炼十几年甚至数十年,境界修为更是进展缓慢,只能靠丹药去堆砌。 而自己恨不得一把给镇魔司捞完就跑的姿态,压根不像是真心学艺,反倒像是过来偷取武学的。 往后要再多加注意才是。 “我知你们这等天才的气性,恨不得一朝登天,方恒是这样,林白薇是这样,白子明亦如此,但现在一个在总兵府练拳,一个成了捉妖人,另一个在医馆替人看病。” 洪磊叹口气,随即笑道:“先做事,再吃饭,这是镇魔司的规矩……现在看陈将军的态度,剑池洗练,你机会最大,那三个大概率抢不过你。” “剑池洗练?”沈仪略感疑惑。 洪磊这才反应过来,对方老早就跑了,压根不在场:“老爷子祭出阴神,先斩张氏老祖,再斩青峰掌门,挥戟碎掉了祖剑,剑池成了无主之物,暂归陈老爷子代管,虽然无法再生,但足够再用几次,只需一次,顶你大半辈子吞药打熬苦修!” 无主? 沈仪扭头看去,注意到对方话里有话:“青峰门呢?” “所以说越老越妖。” 陈乾坤不在,洪磊说话也有些大胆起来:“将军早知青峰掌门天生残缺之事,故意围而不剿,留住所有弟子,亲身让他们体验一番祖剑的厉害,离心离德,再将其毁去,剩下的弟子让捉妖人查探一遍,没有异样的,尽数纳入镇魔司。” “笑死个人,陈将军麾下突然多出两尊凝丹境校尉。” 虽然凭那两位护宗大长老的实力,很快就能升上去,但也不失为趣闻一件。 “对了,你不是想要凝丹武学么,将军亲自给你演示了一遍,只要你能抓住世家门派没藏好的尾巴,有足够的实力,完全可以复刻青峰山之事,将诸多武学藏书运回去的路上,你抄录两本又算什么大事。” 洪磊说着说着,忽然发现旁边的青年眼眸中多了些许异样光彩。 他张张嘴,怀疑自己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 ------------ 第八十五章 天妖阎罗吞元外丹术 青峰山上,无数校尉镇守。 几个身穿便装的捉妖人,依次检查着身前的青峰门弟子。 其中便有先前抱着洪磊大腿求救的那位,此刻满脸余悸,在经受检查之时,竟没有什么抗拒之色。 他们被迫挥剑斩向校尉的那刻,相当于主动袭击朝廷中人,能留住一条性命已经值得庆幸。 虽说加入镇魔司这事儿有些突然,从此要听候调遣,成了朝廷鹰犬,再无青峰山上时的逍遥自在,但想想那柄祖剑,想想怒剑长老临死前的怨愤,所谓的“逍遥自在”又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就连两个须发皆白的凝丹长老,也是换上了墨衫,沉默立在陈乾坤老爷子身后。 别的镇魔司人手则是从各处偏殿中抬出箱子,其中装满武学藏书和丹方宝药,井然有序的朝山下运去。 偌大的山门,有落叶飘过,莫名透着一抹萧瑟。 在洪磊的带领下,沈仪回到了先前扎营的观剑峡。 “沈兄弟好生休息一晚,明日回青州,你将这宝药涂在伤口上,皮肉里也别略过,最多三日即可痊愈,青峰山的丹药,不用白不用,无需吝啬。” “多谢洪兄。” 在对方的不吝赐教下,收益良多。 沈仪拱手接过药瓶,迈步进了帐篷。 二十几个金雕校尉略微侧目,随即沉默起身,身形笔直的立在四周替他守夜。 见状,洪磊感慨摇头,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这声洪兄,恐怕也是最后一次,等回了青州,便是自己也得称呼对方一声“沈大人”了。 夜深人静,狼藉的密林中只剩下簌簌风声。 沈仪端坐于帐篷内,面容被摇曳烛火映亮。 他脱去外衫,露出精壮上身,蕴着金芒的气息在那骇人伤口上涌动。 取出瓶中的黝黑药膏,沈仪眉尖微蹙,伸手将其抹在伤口上,随即眼角抽搐了一下……他并非不怕痛,只是不习惯在旁人面前流露,毕竟舔舐伤口的野兽,最容易成为猎人的目标。 老蛟龙已死,但阳春江蛟族还在。 或许还有别的妖魔也记恨着自己。 就算什么都没有,小心些总是没错的,三百多年寿元,若是不小心死了,那也太可惜了。 “除了凝丹法以外,还得多学几门淬体武学才行。” 沈仪收敛心神,要说升职不开心,那肯定是假的,但是真去那将军身旁呆個三年,他又有些不愿意。 对方如此强悍,敢于招惹这尊高手的妖魔,自己恐怕是很难对付,总不能一直靠运气等着抢人头。 况且,青峰掌门携千余弟子长老,信心十足的认为能困住这位镇魔大将。 却只因对方突破了些许境界,就被如此轻易的斩杀。 沈仪对于这只差半步的领域,愈发的好奇起来,三年时间实在有些太久了,要是运气不好,再等个五年十年的…… 更何况手握丰厚妖魔寿元,也是时候试试那所谓的妖魔宝晶了。 念及此处,他唤出面板。 【剩余妖魔寿元:三千二百六十四年.可凝练】 【妖魔宝晶:汇聚了妖物生前残缺怨念与记忆之物,灌注武学时使用,可借助妖魔记忆进行推演,服之有延年益寿之功效】 一千年才能凝练一枚,最好别让自己失望。 即使推不出凝丹法,至少也要让人看见实打实的进展才行。 他神念微动,呼吸间便耗去了千年,略有些肉疼的攥紧双掌……这青峰山的宝药也不怎么样嘛,连个止疼的功效都没有。 【剩余妖魔宝晶数量:一枚】 稍稍犹豫了一下,沈仪还是将其灌入了风雷熔日宝典。 目前看来,无论朝廷还是世家门派,管控最严的,还是那凝丹之法,这也是短时间内几乎不可能拿到的东西。 洪磊说的话,沈仪虽记在心里,但也没太过在意。 抓住门派没藏好的尾巴?要是这么好抓,现在的青州就没有什么“四姓六派”了。 即便青峰掌门勾结妖魔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这般举动,必然会引起其余势力的暗中反扑。 镇魔大将顶得住,自己未必顶得住。 …… 【第一年,你服下妖魔宝晶,一边沟通新的窍穴,一边开始钻研此法有没有继续下去的可能】 【延寿二十年】 【第二年,很明显,你毫无头绪,但这时,狐妖残念向你描述了青丘的外丹传闻,你略有所悟】 【第五年,你终于理解了那所谓的外丹之法,却因狐妖年幼,不知其中真解,导致伱无法推演具体手段】 【第三十年,蛟魔残念稍微清醒了一些,逐渐回忆水族中有一门阴毒手段,和这外丹之法倒是颇为契合,将其告知于你】 【你成功沟通了一个窍穴】 【第九十三年,你在妖魔残念的帮助下,尝试着将之与风雷熔日宝典结合】 【你再次沟通一处窍穴】 【第两百零八年,蛟魔残念助你完善了最后一步,唤其名曰,天妖阎罗吞元外丹术】 【凝丹.天妖阎罗吞元外丹术(未入门)】 【由两百七十五窍形成的熔日宝炉愈发完美无缺】 【剩余妖魔寿元:两千零五十六年】 【剩余寿元:三百一十六年】 …… 一连串的收获迅速在眼前浮现。 沈仪掌中喀嚓一声,药瓶被不自觉捏碎。 他瞳孔微缩,呼吸莫名的灼热,口干舌燥,许久后才按捺住心中震撼。 即便已经提前知道了大概功效,但妖魔宝晶的神奇仍然让人难以理解,竟是能让那群被自己斩杀妖物的怨念暂时清醒,反过来向自己解惑传法。 原来推演一门武学功法,不是必须要几大百上千年的吗? 不过……沈仪回过神来,这凝丹法的名字怎么听着怪怪的。 下一刻,浩瀚的信息瞬间撞入他的脑海,令其忍不住紧闭双眸,好半天才将其消化。 再睁眼时,沈仪漆黑瞳孔中涌现异样之色。 在这妖魔残念的帮助下,推演出来的不是什么凝丹法,准确的说,这又是一门剑走偏锋的捷径,强行突破玉液境! 它们很少修什么武学,更多倚仗妖族天赋和邪法,将这些东西和风雷熔日宝典结合,得到的自然也不可能是什么正经东西。 前面还和自己猜测的差不多,通过玄妙手段,以浑身玉露凝结成丹。 后面则完全不同。 外丹不与自己窍脉相连,悬于气海,以熔日宝炉镇压之! 并且,既然和窍脉分离,自然也无法从天地中汲取气息。 此外丹,只靠吞噬妖魔兽元内丹,霸道的将那凶煞妖力尽数汇聚其中,为自己所用。 等用尽以后,想要补充,便只能继续掠夺,所需兽元无穷无尽,不知要造下多大杀戮,倒是真的符合天妖阎罗之名。 不得不说—— 沈仪莫名觉得还挺适合自己的……斩妖夺其寿命,吞元夺其修为,简直是吃干抹净,半点不浪费。 他缓缓取出鼍龙内丹和蛟丹。 如果没理解错的话,只要吞下蛟丹,浑身境界修为,就能瞬间等同于凝丹蛟魔,直到底蕴耗尽为止? 念及此处,沈仪也是颇感心跳加速。 倒不是忌惮什么妖魔手段,当初血煞入体,连以熔日宝炉镇压的手段都没有,再看现在,天罡血煞都快用出肌肉记忆了。 妖邪点就妖邪点,只要管用就行。 沈仪只是觉得有些无法理解。 如果一枚蛟丹入腹,被尽数吸收,要是能容纳两枚呢……靠着一枚天妖阎罗外丹,气息雄浑程度碾压凝丹境? 以此法突破至外丹境。 甚至连那唯一的缺陷,也像是开玩笑似的。 天妖阎罗外丹需要吞兽元才能补充,难道凝丹境武夫光靠小气吝啬的天地么,同样是要借助兽元炼制的宝丹,还多了一道工序。 ------------ 第八十六章 天妖吞蛟 一门通过妖魔手段演化的捷径,居然比真正凝丹法还要强悍,还要完美无缺,仿佛为自己量身定做。 晦暗的帐篷里,待激动心绪有所平复,沈仪那张俊秀脸庞上,神情却是渐渐沉静下来。 或许是来自于前世的经历,导致心性比较多疑。 他很难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正是因为这天妖阎罗吞元外丹法看上去实在太过诱人,反倒让他有些不安。 万物皆有代价,这道理应该适用于大部分情况。 即使真有完美无缺的东西……也不应该是一头蛟魔和狐妖随便用个两百年就能推演出来的。 若真是如此,凝丹法早烂大街了。 片刻后,帐篷里响起一道细微叹息。 “怎么还挑拣起来了。” 沈仪眸光闪烁,略带些自嘲,从柏云县一路走来,黑皮老狗,黄皮子,东山的猿妖,北崖的狐狸……河妖幼蛟,鼍龙蛟魔。 如果稳中求稳,循序渐进,早死了八百次不止。 自己这种天赋悟性,没有稳中求稳的资本,注定要离开安全的地方,四处去掠夺寿元。 只要踏出城池,意外随时会发生。 这一路走来,沈仪感觉自己永远充当着“兜底”的角色,李家姐弟落败,洪磊赵康林判断失误,都是要丢命的,只是因为自己勉强还能应付,这才能转危为安。 可是,谁为自己兜底? 镇魔司势力? 林白薇拥有青州近乎最强悍的背景,修为也同样是玉液境圆满,她能活下来,最后靠的却是刘老爹惊慌失措下挥出的一棒子。 把性命寄托于这种小概率事件,实在让人不能安心。 “不过,多留意一点总是没错的。” 沈仪深吸一口气,没有直接灌入寿元,首次在脑海中仔细检阅起新推演出的功法。 毕竟涉及到凝丹大事,需要万分小心才是。 如果真有什么暂时无法解决的隐患,即便再心疼这些妖魔寿元,也只能暂且搁置了。 天妖阎罗吞元外丹术,其中大部分内容来自于蛟魔和狐妖,就算是沈仪,此刻也略感晦涩。 一行行文字从脑海中缓缓涌现。 蜡烛一点点融化,摇曳的火苗渐渐只剩黄豆大小。 沈仪眉尖微蹙,用自己从面板中得来的浅薄知识,十分勉强的解读着外丹术中的内容。 直到最后…… 以此妙法打造,方得凶煞吞元宝具。 “打造?宝具?” 沈仪睁开眼,面露古怪。 莫名想起了鼍龙。 对方身上的鳞片,似乎也是以某种手段祭炼,不仅攻守兼备,被黑刀硬生生刮下来的时候,也不见对方有何痛楚。 所以说这外丹,其实跟境界……甚至跟自己都没关系,而是类似于法宝的东西? 又涉及到知识盲区了。 沈仪无奈挑眉,他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穿越过来后经历的时间太少,接触修行的时日太短,又没个像样的师承,对很多东西都不了解。 不过,如果是宝具的话,用起来倒是安心了许多。 沈仪神念飘动,浩瀚的妖魔寿元小心翼翼朝着天妖阎罗法灌注而去。 …… 【第一年,你调动浑身玉露,在熔日宝炉之中,开始打造外丹术中描绘的玄妙宝具】 看到这般提示,沈仪略微松口气。 继续盯着面板上的变化,一连串的提示密密麻麻从眼前掠过。 【第三十二年,你积攒着玉露……】 【第九十八年,你将浑身窍脉血肉无法容纳的气息,全部汇聚在气海,以熔日宝炉将其淬炼,再以诡异手段强行将其凝结】 【第一百七十二年,你积攒着玉露……】 【第三百七十年,外丹初具雏形,静静漂浮于气海之中】 【第六百九十年,你体内的外丹被粘稠的金色玉露裹满,无比璀璨,它开始主动吸纳气息】 【第九百三十一年,熔日宝炉之中,金芒散去,显露出其中浑圆的外丹宝具,其内空荡,等待着你的哺育】 【天妖阎罗吞元外丹术(圆满)】 【剩余妖魔寿元:一千一百二十五年】 …… 随着最后一行提示涌现,也证实了沈仪的猜测。 外丹宝具不是某种隐晦的代指,就是单纯的字面意思。 天妖法直接从未入门变成了圆满,这显然更像是在铸造工具,所以不存在中间的阶段。 他双眸微阖,沉入内视。 腑脏生辉,金芒血浆滚动,无数暗红脉络交织而成的熔日宝炉,犹如一方大狱,散发着灼热气息。 就在这大狱之中,一枚犹如白玉打造的光滑丹丸静静悬浮。 若不是不主动操控,体内玉露根本不会从它旁边经过,在这浑然一体的完美内躯之中,它显得那般格格不入,被熔日宝炉彻底隔绝起来。 九百多年妖魔寿元砸下去,无论境界实力,都没有丝毫变化。 “……” 沈仪并未感到失望,反而面露异色,睁开眼,缓缓伸出手掌。 下一刻,白玉丹丸竟是凭空浮现在了掌中。 居然还能取出体外…… 妖魔就是妖魔,就连它们的修为都是靠着漫长寿元硬熬,懂个屁的凝丹法。 沈仪沉默抿唇,将另一只手上的鼍龙兽元靠了过去,刹那间,白玉丹丸中倏然爆发出一股霸道的掠夺之意! “等等。”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沈仪迅速将其移开,重新祭回气海之中。 差点忘了还有机会从兽元中领悟天赋。 反正这天妖外丹也只需要其中蕴含的修为而已。 将鼍龙兽元放进口中,沈仪舌尖感受着腥甜,再次打开面板。 将妖魔寿元朝着天妖法中灌入。 【第一年,伱吞服玉液境圆满鼍龙兽元,将汹涌浩瀚的妖力纳入体内,顺着浑身窍脉游走,细细消化其中糟粕,最后尽数引向天妖外丹之中】 【领悟天赋:玉液.百炼鼍龙体】 【百炼鼍龙体:水族天生的换甲之法,你的身躯得到增幅,每百年得到较大突破】 沈仪攥了攥拳,细心感受了一下。 和蛟魔之力相比,这次的提升幅度并没有那么夸张,力气大约提升了三成左右,勉强还在可以掌控的范围内。 至于百年后的提升,暂时也不用去想了。 稍稍熟悉了一下身躯,他再次沉入内视,然后有些错愕。 只见白玉外丹没有丝毫变化,还是那般浑圆通透。 在沈仪极力的观察下,才终于在丹内看见了一层约等于没有的猩煞液体。 “千年鼍龙,玉液境圆满修为,就这么点儿?” 沈仪有些无语,再次将蛟丹放入口中。 消耗掉一年寿元,照例将其中妖力引入外丹。 【第一年,你吞服蛟丹……】 忽然耳畔有炸响轰鸣! 沈仪脸色骤变,瞬间找到了动静的来源,只见那座无数暗红脉络交织而成的熔日宝炉,此刻竟是微微震颤起来。 在这方大狱之中,那枚外丹仍旧是那般安静。 只不过其中的妖煞丹液,竟是足足充斥了一半! 所幸熔日宝炉虽在震颤,但几個呼吸后,还是略显勉强的将外丹重新镇压了下去。 “要超出极限了?” 还好稳住了,不然这么多寿元蛟丹投入进去,最后压不住这枚外丹,只能取出来不用,那才叫人心痛。 沈仪内视那枚外丹,以外丹术中的沟通之法,尝试着将神念朝其触去。 下一刻,只见熔日宝炉缓缓开启。 洁白如玉的外丹中,一缕缕猩煞妖气流出,给白玉表面平添几分浓郁阴森,血红欲滴,然后顺着熔日宝炉给出的通路,迅速向着四肢百骸蔓延而去! “……” 沈仪骤然睁开双眸,漆黑的瞳孔之中涌现血色。 俊秀五官平静,并非心无波澜。 只是他不知该以何种神色,来表现此刻的震撼。 于身躯内沸腾涌动的,是他从未见识过,甚至无法理解的力量,躁动间散发出令人恐惧的气息。 好似有巨物从暗渊中挣脱束缚,显露出骇人的身形! 这是蛟君三千多年积攒的修为…… 沈仪徐徐伸出手掌,骨节分明的五指,仿佛能捏碎世间的一切! 与此同时。 青峰山顶,晨光熹微。 两个凝丹境长老原本沉默立在陈乾坤身后,此刻却是忽然抬头朝远处看去,眼皮止不住的跳动。 ------------ 第八十七章 镇魔回州 数位捉妖人停下了检查弟子的动作,眉眼间皆是涌现深深警惕。 唯有陈乾坤面不改色,随意松开了手中的浑铁大戟,闭上眼,阴神瞬间离体,持大戟升空! 似这般气息的妖君,还无法令其动容。 然而仅仅瞬间。 大戟在空中停滞,似是有些茫然,最后又落回陈乾坤手中。 老人睁开眼,平静眼眸中多出些许异样。 那抹气息……消失了。 连阴神都无法探测其踪迹。 凝丹境内,又是如此近的距离,绝不可能有妖物躲过阴神的耳目,无论敛息还是像张衡舟那样凝练人形都做不到,更别提低级的化形术。 更像是某种挪移法门,转瞬千里,仅是为了震慑自己一下。 如果是这般神通,恐怕刚才显露的气息,也只不过冰山一角。 陈乾坤握住浑铁大戟的手掌缓缓攥紧,许久后转身看向几位捉妖人。 捉妖人面色微变,似是猜到了什么。 独身镇压青峰的老爷子,眼中居然流露出些许感叹年迈的唏嘘。 “不知是哪位妖君,在此戏弄老夫,既然不肯露面,索性让其看看……我青州最利的剑。” “劳烦诸位,去一趟玉山郡。” “请姜秋澜。” 此言一出,包括两位护宗长老在内的青峰山门徒,皆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 玉山郡城墙上的两万余头颅,至今还垒在那里。 几个捉妖人皆是点头称是:“老将军无需客气,我等知道轻重。” 姜将军寻妖的手段未必强于陈老将军,毕竟她和老爷子同为抱丹境,虽更加强悍,却也没有真正破境。 又是所有镇魔大将里面,唯一不修武仙修混元的那位。 连阴神部分的本领都没有。 但只要她走出玉山城门,最多半日,整个临江郡有名有姓的妖君,皆会收到风声,然后安心回洞府静养。 青州第一剑,十二位镇魔将军之首,把镇魔司和四姓五派全算上,能胜过她的也只有她师傅总兵大人。 “本将还有要务在身,就不多留了。” 陈乾坤摇摇头,略微招手,赤红骏马化作流光而来,轻轻打了个响鼻。 随即载着这位老将来到青峰山腰,四蹄轻踏,缓缓踩在观剑峡高崖之颠。 老爷子将目光投向下方密林,略觉得有趣。 捉妖人带回来的口信中,水云乡村民绘声绘色的描述里,一尊黑衫凶煞的河神腰佩墨刀,眼眸中尽是杀伐。 真正见了面,却是個内敛的青年。 整整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对方过来参拜的身影。 心思警惕,杀伐果断,不失搏命斗狠之勇,拿取妖丹时的坚定,似乎连自己这尊镇魔将军都别想抢走他的东西。 但又没有借此来要求更大的功劳,从头到尾连靠近自己都不愿意,更别说谄媚邀功。 “看不上斩蛟之功?老夫偏给你。” 看着那青年从帐中走出,老爷子唇角罕见的露出一丝笑意,再观察个几年,青峰山的剑池留给对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镇魔司不缺天才,但缺经历生死磨砺的天才,虽有提前陨落的风险,但不经历那些生死存亡之刻,又如何庇佑数百万黎民。 活下来的苗子,才叫好苗子。 “留在老夫身边,虽然安全,倒是可惜了。” 立了功,就该风风光光的。 念及此处,他淡淡道:“回到镇魔司衙门之前,敢下来,腿打折。” 不轻不重的话语飘至崖下二人的耳中。 洪磊牵着马,震惊朝后方看去,在看见陈乾坤熟悉的身影后,赶忙推搡着沈仪:“都说了,这马是将军赐给你,就得偏将来牵,你磨叽个什么劲儿。” 沈仪同样朝那处看去,只见一道赤红流光掠过天际,消失于视野尽头。 这般肆意姿态,让他心头不禁多出几分艳羡。 “……” 好在自己也有了一定的底蕴。 感受着气海中被熔日宝炉重新镇压的外丹。 沈仪收回目光,跨上妖马。 二十多个金雕校尉于前方开路,在数十外营校尉的簇拥下,洪磊则是步伐平稳的牵着妖马,传音入密道: “老将军心思细着呢,担心你被阳春江水族惦记上,斩蛟的事情除了这群偏将,谁也不知道。” “可赵康林又死在了咱们面前,而且只死了他一个……赵家免不了在心里猜测记恨,虽说那群老东西未必动的了你,但提前亮出声势,也省得许多麻烦。” …… 青州城。 在镇魔司衙门的管制下,这里很少传出什么大事。 无非是剑客媳妇儿又被掳走,平沙谷的贼又喝了王爷几坛酒。 随着一个个传信校尉的奔走,某件足以让所有人失神的大事,无法掩盖的响彻坊间。 青峰山,没了。 不似玉山郡那次的腥风血雨,在临江郡大将军的手下,一座延续了不知多少年的偌大山门,就这么凭空消失不见。 说书人攥紧响木,无措的站在茶馆。 他说了几十年的侠骨柔情,说了几十年的剑斩妖魔,一夜之间尽数变成了真正的“传闻”。 “我……” 他干燥的唇皮动了动,勉强稳住心神,熟记于心的故事难以再出口,只能搜肠刮肚的再想新的故事。 “今日替大伙讲一个……嗯……水云乡河神持仙刀,怒斩千年河鱼精!” 说书人擦了把汗水,重重拍下响木:“话说本朝,有一豹头环眼的彪形大汉,身披鎏金云纹华衫,手执开山断河之墨刃,端的是神采奕奕,脚踏叠叠江浪,身后是虾兵蟹将千千万。” “那河妖面容狰狞,肥头大耳,气焰嚣张!放声喝问,来者何人?” “大汉冷冷一笑,便有龟相拱手,此乃天星下凡,镇江河神……光是闻其仙名,便让河妖惊的连连后退,浑身抖若筛糠,连那玩意儿都缩成了豆子大小……” “噗嗤!” 说书人朝手里啐一口唾沫,嗓音高昂尖锐:“仙刀斩下,将那河妖挫骨扬灰!” 下方浑身缠着绷带的青年不禁闭上眼,低声道:“不行了,我听着有点尴尬。” 妩媚的便装姑娘端起茶盏,有些心绪不宁:“平民百姓,就爱听些夸张的。” 李新翰重新看向说书人:“不知他离玉液境还有多远,应该快了吧,也是个天才,只是陷于柏云小城,浪费了不少时间。” “对了。” 他想起什么:“先前求你带我出来逛逛,倒是忘记了问,伱为何这么早就回来了,沈仪呢?” 李慕瑾盯着茶盏中飘起的碎叶渣,许久没有说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着急回来,刚刚到那县城呆了两天,就忍不住策马而回。 万一青峰山还要继续抽调校尉,万一抽到了自己…… 为什么突然又不要人了。 一个初境圆满的武夫,在青峰山上,到底能干点什么? 女人思绪纷乱间,李新翰缓缓皱起了眉头,紧紧盯着姐姐,眼中多了愠怒,难以置信道:“你让他去了?!” 被罕见的质问,李慕瑾却并未反驳,而是忽然站起了身子。 门外传来小贩的叫嚷:“回来啦!镇魔司校尉回来啦!” ------------ 第八十八章 夹道相迎 青州城。 磅礴大气的城门处,两排军伍手握长枪,笔直而立。 遥遥望去,城门外平整广阔的官道上,数百骑黑衫策马而来,宛如浓郁黑云,踏蹄声犹如雷鸣。 青州城百姓虽见过世面,但也极少亲眼看见镇魔司这般大的举动。 “这么多?”他们瞪大眼睛,挤在长街之上。 “嗤,这才哪到哪,真正的大部队还在后面负责押运呢。”有寻常小家族的子弟抱臂而立,嘲讽众人没见识,相比起那些一流势力,他们这种不高不低的存在,以后大概率是要加入镇魔司的,也不存在什么青峰山灭门,对此感同身受的情绪。 对他们而言,无论一流势力还是镇魔司,都同样的高不可攀。 李家姐弟站在人群中,脸色皆不太好看。 李新翰压根没想到,自己不过受伤几日,老姐居然把沈仪送去了青峰山,那种地方就连偏将们都不敢说全身而退,更何况沈仪。 对方曾斩杀玉液境后期河妖,这事他知道,即便河妖当时状态很差,却也不是自己能收尾的,令人心生敬佩。 可他同样听说了沈仪回来以后拿走的奖赏,乃是风雷熔日宝典……若真是青峰山灭门之战,即使藏有几式杀招的初境,也远不如境界更高活下来的几率大。 在那般绞肉战场,相比起武器锋利,更需要皮糙肉厚跑得快,气息悠长底蕴足。 “……” 李慕瑾并未出言解释那天晚上的情况,她只是沉默盯着城门外面。 藏于宽袖下的手掌略微握紧。 最先回来的肯定是被临时抽调而去的校尉偏将,毕竟他们不用负责后续的事情。 如果沈仪还活着,大概率就在其中。 就连李慕瑾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什么。 一个身负重伤的沈仪? 想证明当初对方的选择太过愚蠢?将文册推回来的举动太过莽撞? 她略微咬唇,还是安全无恙回来比较好。 争一时之气,又如何比得上对方的救命之恩。 只是这几率太过渺小。 连青峰门都没了,完全可以想象那边的情形有多惨烈,一个被强行抽调的二纹校尉,大概率会被顶上去削减门派弟子的实力。 “吁!” 随着齐齐扯住缰绳,数百妖马齐齐停止步伐。 连绵不绝的墨衫身影翻身下马。 镇魔司总兵亲自定下的规矩,无紧急之事,一众校尉偏将于青州城内不得骑马。 违者,除了罚俸还得挨鞭子。 百姓们再次朝城门拥挤过去,就连世家门派子弟们也不由自主激动起来:“能不能看见陈将军?” “那儿!陈乾坤将军!” 有人大声叫嚷着朝外面伸手指去,在他的呼喊中,数不尽的目光犹如汹涌浪潮般齐齐朝手指之处汇聚而去。 在数百黑衫皆下马的前提下,其中某道人影便突兀的显露出来。 只见一群金雕校尉缓缓走进城中,眸光冷漠,迅速清出一条道路。 数位偏将身披大氅,簇拥着一匹妖马。 高大健硕的妖马脊背上,俊秀青年伸手攥着缰绳,墨衫身形单薄却笔直,衣袂飘飘。 白净脸庞,一双清澈双眸目不斜视,鼻梁高挺,薄唇紧抿,配上腰间墨刀,略显肃杀之意。 随着马蹄声踏踏,即便没有金雕校尉的把守,围观众人还是不由自主退出几步。 “去你娘的,陈将军哪有这般俊……年轻。” 青年们有些失望,把刚才冒出来喊叫那人给挤了回去,姑娘们却仍旧盯着那张脸庞,即使不是陈将军,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校尉为其前方开道,偏将为其护身牵马,能享受此等待遇,地位又能低到哪里去? 在人群中,李家姐弟突然呼吸急促起来。 李新翰茫然看向那人袖口的两道云纹,再看看对方熟悉的面容,猛地拍了两下自己脸庞,朝姐姐看去,怔道:“我没认错人吧?” 总兵的规矩,他比任何人都熟悉。 毕竟前段时间刚挨了鞭子。 “应该,没有。” 李慕瑾按捺住嗓音中略微的颤意,抬头看着那高头大马从面前跨过,然后逐渐走远。 对方甚至都没有投来一丝目光。 更没有想象中的,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嘲弄那天自己摆出文册以为能拿捏对方时满脸的自负。 就这么……平静的从面前过去了。 “……” “我说,你冷着一张脸干嘛?” 洪磊跟在妖马旁边,有些不解的低声道:“咱们是镇魔司,不是收税的差役。” “我高冷。” 沈仪面无表情,盯着什么都没有的前方,略显几分僵硬。 悄然在马鬃上擦了擦手掌的汗渍。 洪磊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撇撇嘴,若是换成自己骑在马上,定要左右不停的挥手,引得一片呼声,这才不算浪费。 好不容易甩开激动的百姓。 终于熬到了镇魔司,沈仪毫不犹豫的翻身想要下马。 刚刚有所动作,便被洪磊用肩膀死死顶住他的小腿,咬牙道:“陈将军吩咐过,要是没到衙门,敢下来,腿打折。” “……” …… 于此同时。 镇魔司医坊,素净竹楼之中。 白子明没好气的捻起一针扎在方恒胳膊上,听着对方咬紧牙关发出的闷哼,淡淡道:“你继续去犯浑,下次我给你演示一下师父从朝廷替我求来的凝丹境针法。” “已经这些天了,到底还要多久。” 方恒躺在床上,感受着双臂的麻木,情绪略显急躁。 “有意思,浪费我这么多俸禄治伤,现在连师兄都不叫了。” 白子明温和一笑,伸手便是十余针扎了下去。 方恒整個身子宛如鲤鱼般猛地蹦了一下,额头上有青筋炸起,差点没把牙咬碎,告饶道:“白师兄……我真的很急……我得去青峰山……” “若是师父知道收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弟子,啧,堂堂一尊武仙,连面都没见到,被人连续拒绝了两遍,你这当徒弟的,还要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白子明摇摇头,逐一收回银针。 起身拍了拍衣摆:“走吧。” “去哪?”方恒疑惑抬头。 “去见见这位下手这么狠辣的校尉,到底有几分真本事。” 白子明双眸平静,将扁平针盒放进怀里:“趁着师兄师姐不在家,把伱打成这个样子,若是让姜师姐知道了,还以为我白某人弃武从医这几年,已经忘记怎么出手了。” 回来了?这么快? 方恒急躁的起身,嘴唇动了动,终于丧气道: “师兄,是我先动的手。” “输了几成?”白子明早有预料的瞥过去。 “十一开。”方恒垂着双手,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叹口气:“我出了十成力,他一巴掌给我拍地上了。” “……” 白子明作势掏出针盒:“差点忘了,医者仁心,不可争强好胜,这种事情还是留给姜师姐。” 方恒知道对方在拿自己耍笑,无奈道:“若是你与他交手,当然是白师兄更胜一筹,毕竟你的手段那么阴险,他略有些淬体功夫,却远远不够。” 都是能一招秒掉自己的高手,沈仪需要近身,白师兄一手淬毒飞针,皆是从玉液毒妖身上提取,甚至有师父赠他防身的珍贵宝药,寻常武夫沾之即亡。 本就难以防范,还喜欢笑盈盈的搞偷袭。 上一秒还在寒暄,下一秒飞针就过来了。 相比起来,沈仪看上去更有强者风范,每次都让自己先手,但也更容易吃亏。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白子明毫不介意的跨出竹楼,他现在对那新进来的校尉,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两人快步朝着外事堂走去。 紧跟着便看见蜂拥而至的校尉,将衙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 第八十九章 功绩加身 方恒眨眨眼,愣在了原地:“……” 只见一匹妖马被洪偏将牵着。 在其前方,二十几个从青峰山回来的金雕校尉满脸肃穆,立于那位青年两侧。 今日负责外事堂的是两个内营姑娘,只见她们逐一取出东西,小心翼翼的奉与同僚之手。 先是一件整齐叠好的大氅,宽袖长摆,质地丝滑,其上有凶狼吞月,这是外营的标识,平添几分杀伐气息。 又放上一条宝玉束腰,一枚鎏金镂空狼纹发冠,华贵威严。 “嚯!升偏将了。” 旁边围过来看热闹的众多校尉,原本是想看看有什么急事,居然把妖马骑进了镇魔司,没成想居然亲眼看见了有同僚晋升。 一时之间不禁有些眼热。 这青峰山凶险归凶险,让普通人辗转难眠,生怕抽调到自己,但对这些有真本事的高手而言,却变成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升的也忒快了! 就在这时,第二个内营姑娘同样取出一件崭新墨衫。 校尉们略微扫过,正想移开目光,身子却忽然僵住,不可思议的重新看了回去。 只见那件制衣的袖口并未云纹,反而在衣领处多出一枚绣工精致的阴阳鱼。 阴阳乾坤! 这是十二镇魔将军里,专属于陈乾坤老爷子的记号。 “……” 众人不经意间咽了咽干燥的喉咙,忽然沉默下来,那种看热闹的震撼神情迅速褪去,和旁边人对视一眼,互相之间隐隐多了一抹火药味。 亲随偏将所代表的意义,四個字即可概括。 熬出头了。 海量的功绩,傲人的实力,让对方无需再做什么来证明自己。 从此不必再翻山涉水,整日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只需跟在镇魔大将身旁,安营扎寨,盯着青州十二郡外面的那群妖魔。 和它们之间互成震慑,井水不犯河水。 作为对方手下的校尉,简直不要太舒服,每天站站哨,几年时间都未必能真正动一次手,混够年头,镇守之功绩同样不少。 如果这位亲随大人临行前愿意带上几个人…… 刹那间,一众外营校尉皆是神情火热的朝前面挤了挤。 白子明略微挑眉,眸中涌现诧异。 唯有方恒脸色微变,原本看见大氅时惊喜的神情,在注意到那枚阴阳鱼后,忽然变得有些不太好看,隐隐噙着几分失望。 “吾等!恭喜沈大人得胜而归!连升三级!” 除开手捧宝衣的几位,剩余金雕校尉略微退后几步,随即屈身拱手,声如洪钟。 在他的带领下,旁边百余校尉,无论内营外营,皆是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就连远处的洪磊脸上也没了先前的调侃,松开缰绳,认真抱拳:“恭贺沈大人!” “瞧我干嘛?你自己没手?”白子明瞥了眼旁边的方恒。 “……”方恒垂着两条胳膊,努力晃了晃。 白子明无奈举起双掌,总觉得今日不该出门。 只要是总兵弟子,最多也就做个偏将,没有去给别人当亲随的先例。 即便是姜师姐,也是在玉山郡镇魔大将身亡以后,靠血腥手段镇压玉山城,直接坐上大将之位的。 故此……白子明的职级,还真比现在的沈仪要低一点。 他叹口气。 直接从校尉升亲随偏将,即便青峰山上真有凝丹蛟魔,那也得是斩首之功才够,怎么,镇魔将军是到青峰山逛街遛弯去了?半点功绩不沾? “陈老爷子是不是昏头了,这小子加入镇魔司才不到一个月,真是什么都敢给啊。” 听到有人在骂陈乾坤,洪磊倏然盯了过来,紧跟着便听到了后半句话。 他面色瞬间变得错愕:“啊?” 一个月…… 坏了! 洪磊心跳骤然加速。 这是哪个混账偏将干的好事,莫非是要死了下不来床,简直懒成狗了!招进来此等人物,连个招呼都不打? 老爷子知不知道不好说,反正他们这群偏将压根没往这方向想过。 其中有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 刚进来不到一个月,俸禄都还没领上,拼个鸡毛的命啊?! “……” 沈仪沉默看向四周,有些不太习惯。 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武学和宝药呢?” 诸多校尉皆是一怔,随即面露古怪。 内营姑娘轻轻捂嘴,推开几个同僚,将沈仪请入外事堂,走到大柜后面,取出一张纸页:“沈大人需要点什么,我记个单子,等所有人回来,统一清点完功绩以后,立马给您送过去。” “什么都行?”沈仪诧异看去。 其实他心里预期不高,洪磊当初答应的是一本下品玉液武学,自己擒了戴冰和执事,斩杀鼍龙,又替镇魔大将收了蛟龙的人头。 怎么说,也得三五本吧? “啊?”姑娘楞了一下,讷讷道:“如果是玉液境中品的武学,咱们这儿倒是有一些,但是适合您的可能不多,至于上品的,外事堂只有一本……” “还没想好,能不能——”沈仪不在意的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道:“都拿出来给我看看,我想仔细挑挑。” 此言一出,几个内营校尉顿时面露难色,努力组织着措辞:“沈大人,以前镇魔司遇到过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那种天才,乃是外面人专门培养送进来窃取武学的……后面就有了规矩……倒不是防着您,沈大人肯定没有这般心思,但规矩毕竟是规矩。” 镇魔司豪奢不假,但也要看是什么东西。 毕竟这里面的武学宝药,来源主要靠抢。 世家里有的,这里有数十上百倍,世家里没有的,衙门里也无法凭空变出来。 比如玉液境武学,在江湖武夫眼里,甚至都没有“品级”这种说法。 所谓中品,那是世家门派发现普通武学的威力还有提升空间,自持家大业大,寿元悠长,耗费心力钻研出了效果远超同境的武学。 之所以叫它“中品”,是因为上面还有总兵五式绝技那般让人无法理解的存在。 比如四合真罡,居然可以把数十年积攒下来的底蕴,在短短时间内尽数用出去,这种玩意儿,一般人真是拿了也不会去看。 好不容易的存下来的玉液,那是用来提升力道和速度,加持肉身和手中利刃的,顶天了来道剑罡或者刀气。 这种铺天盖地的真罡法,相当于提供了大量使用气息的途径,不仅晦涩难懂,也很少有人用得起。 毕竟只要突破玉液圆满,就能延寿百年,即便在宝药的帮助下,重新积攒底蕴也要耗费不少时间,谁会拿性命开玩笑。 汇集整个青州镇魔司之力,也只能先把心思放在最重要的内功上。 最后才推演出震惊十二郡的风雷熔日宝典。 “行吧。” 小心思落空。 沈仪稍稍有些失望,但并未表现出来:“淬体法,轻功步法。” 听见前三个字,两个内营姑娘突然呆滞片刻。 会不会有点太巧了,对方该不是盯着那门上品武学来的吧…… “沈大人,你听说过金刚门吗?” “不是什么大派,一个勉勉强强的二流势力。” ------------ 第九十章 菩提金刚宝体 镇魔司,外事堂。 诸多校尉挤在门口,听到内营姑娘提起金刚门,稍稍疑惑,随即便是想起来什么。 几个身着金雕服的弟子,当场便走了进去,沉声道:“沈大人救过我等性命,你少拿那玩意儿糊弄他!” 姑娘撇嘴,重新看向沈仪:“大人别听他们胡说,我可没有替公家省东西的习惯,只是顺口一提罢了,不过这话倒也没错,那本玉液境上品的菩提金刚宝体,确实是金刚门主动献来的,放到现在也没人动过。” 闻言,沈仪略微一怔。 从穿越过来,他对江湖门派最深的认知,便是这群人对镇魔司无比的忌惮。 “至于原因嘛。”内营姑娘轻声解释道:“沈大人应该知道,淬体法这种水磨功夫,谁来练都差不多。” “金刚门曾也是个大派,坐拥金刚菩提宝树,以此树所结果实相助,只需一百八十年就能将这上品武学修至圆满,身躯强悍到令人咋舌,非凝丹境很难伤其分毫。” 一百八十年是个门坎。 正常之人,玉液初期即可拥有两百二十年上下的寿命。 也就代表着金刚门徒,只要能突破到玉液初期,就能完美将这菩提金刚宝体修习至圆满,拥有碾压玉液境的肉身。 “可惜后来那菩提宝树枯了……” “离开宝树果实的加持,他们无论使用多少淬体丹药,都很难再达到当年的效果,其中门徒不管再努力,最多也就将其修至小成,金刚门也迅速跌落至三流势力。” 姑娘眨眨眼,继续道:“也算他们主持运气好,不知从那里寻得半部凝丹淬体法,还真练出了成效,为了避免被其他势力盯上,干脆将先前的金刚宝体献给了镇魔司,求個心里安稳。”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但金刚门这种情况,想要重振门派,找个靠山也算正常。 “一门上品玉液境武学,就连总兵也亲自翻阅过,留下话语,除非金刚菩提树重新活过来,否则毫无价值,有这淬体的时间,不如努努力突破境界……” “这也是唯一由外事堂收藏的上品武学,管府库的那里有没有别的不清楚,但想开启府库,需要总兵手谕才行。” 听完对方的介绍,想起洪磊先前的提醒。 沈仪略微沉吟,眉眼间隐隐透着纠结,许久后才扣指轻敲柜台,故意带些不信道:“世上还有这种事,一本武学还离不开一颗宝植?就它了。” 闻言,那姑娘挑眉看向几个金雕校尉,自己可是把话说得明明白白,对方不服气,那也不关自己的事情。 众校尉默默退了回去,显然是深知此等人物的傲气,并非三言两语能劝解的。 “那宝药也尽数给您换成淬体所用的?” “嗯。”沈仪收回眸光,仍旧面不改色。 他算是看出来了,在青州这地方,但凡是关于凝丹境的东西,无论如何也绕不过那位总兵。 这也说明,只要到达凝丹境,就有了在青州掀起风浪的实力,是需要被严格把控的存在。 一门不需要天资悟性的上品淬体法,已经是自己现在能获得的最珍贵之物。 “……” 虽有天妖阎罗外丹坐镇气海,但沈仪心里清楚这霸道法门的劣势。 拥有三千年蛟君修为,却无相应层次的手段,更没有蛟龙强悍的鳞甲之躯,欺负欺负那种实力远低于蛟龙的武夫还行。 若是对上同等修为的存在,可谓是处处吃亏,只能说勉强拥有了一战之力,不至于像先前那般毫无还手的机会。 最重要的一点。 外丹内的妖煞之力是不可再生的,也就是说如果搏命拼杀,耗到油灯枯竭,自己就只有一次机会。 若是不能斩获另一枚同境内丹给予补充,这耗费了近两千年妖魔寿元的天妖外丹,将会变成毫无用处的废品。 故此,任何提升都不能放过。 “已经记下了,轻功步法也给您挑最好的,等清点完毕,马上派人给您送去,如果这淬体武学不合心意……嘻……要换成其它的话,沈大人随时来找我,我每月初七到十九都在这里,宝药也是可以换的。” 姑娘露出甜美酒窝,却让旁边几个校尉看得皱起了眉头,原来跟这儿等着呢? “对了,您去了临江郡,那边会给您配足三个偏将,一百二十个校尉,如果您想从这边带去几个,只要不太多,三五个还是没问题的。” 她耸耸肩:“毕竟咱们这儿也缺人手,都跟沈大人去享福了可不行。” “到时候再说吧。” 沈仪转身,瞬间被一堆灼热目光紧紧笼罩。 他略微迈步,几个手捧宝衫的校尉顿时冷冷瞪过去,让那群外营中人稍稍收敛了一些。 …… 在人群最外围,相隔数十丈的地方。 一道双肩极宽的身形静静立着,他身着粗布短褂,大约四五十岁的面容,带着些许胡茬,甚至连武器都没带,看着就像是个在地里刨食的老实模样。 在其肩上,坐着个身形娇小的女孩,扎着俩小揪,肌肤白嫩,唇红齿白。 身着青绿小裙,白生生的小脚丫惬意的晃荡。 她好奇的注视着那个墨衫青年:“你说,陈乾坤又给他亲随之职,又把他举荐给我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中年男人目光沉静,缓声道:“人老了就容易犹犹豫豫,即希望看中之人能伴其身旁,又觉得浪费,做不出决定,干脆把选择的权力交给对方,失了年轻时的果决,这般看来,临江郡,他也镇不住几年了。” 闻言,小女孩伸手揪住中年的耳朵:“我听着你话里有话。” “我没有说你的意思,奶奶。” 中年无奈微笑,继续道:“又要掩盖斩龙之事,提防阳春江水族报复,又要大张旗鼓,给予赵家震慑,你看这蠢事儿办的,还像是以前的那个陈乾坤么,他看中之人,莫非是个奶娃?遭不得半点风浪?” “给予一个年轻人安逸的选择,又期望对方能主动拒绝,简直笑话。” 说罢,他缓缓转身。 “总兵已经是第三次去往朝廷请援,青州有大乱将至,我等捉妖人是要死在最前面的,没功夫去帮陈大将军带孩子。” “哈哈。”小女孩乐得甩甩脚丫:“说起小娃娃,我倒挺喜欢姓林的姑娘,从初境就开始学习寻妖,结果差点死在柏云县这种小地方,笑死我了,总兵请不回援助,这次的武庙洗练总是要替她争一争的,正好洗洗身上的奶味。” “等她凝丹回来,看见这小子去给别人当了亲随,岂不是得气闷掉。” “信里向我们吹的天花乱坠的人,这才刚刚吞了两口生肉,尝到血的滋味,就被老陈拿骨头栓去了临江郡守家,哎哟……”她揉揉眼角笑出来的泪花。 并非嘲讽,只是再勇猛的凶兽,看家护院的事情做久了,过着饭来张口的日子,獠牙和爪子总会失去锐利。 历代总兵,无不是从捉妖人中脱颖而出。 他们是狼,是敢于主动跨出青州十二郡,踏入妖王领地,于危机四伏中刀口舔血的凶狼! ------------ 第九十一章 狗师弟 镇魔司,别院。 几个金雕校尉将手中宝衫放在屋内床上,又麻利的烧水整理房间。 做完一切,这才拱手道:“沈大人,可还有事情要吩咐?” 总兵不在青州,镇魔大将军据守十二郡。 在衙门里,对方这个暂时还没离开的亲随偏将,可以说是地位极高,一呼百应,就是放到外面去,也相当于一流世家门派的长老了。 “没事了。” 沈仪摆摆手,目送几人离去,坐在床沿。 伸手取过那鎏金镂空狼纹发冠,下意识想用指尖掐一下。 忽然反应过来,就凭现在力气,别说真金,就连精铁也能给握碎了。 他放下发冠,拿起那件薄衫,轻轻摩挲着上面阴阳鱼的图案,许久后才将其放在一旁。 “这也升的太快了。” 沈仪躺在床上,双臂枕头,感受着来之不易的松软惬意。 若是真凭本事升的也就罢了,但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斩杀那条凝丹蛟龙的功绩里到底掺了多少水分。 难不成前身在柏云县流浪的真正原因,其实是某个镇魔大将的私生子,流浪在外? 向来觉得问心无愧,此刻却莫名感觉到一丝不踏实。 “贱!” 沈仪撇撇嘴,难不成非得被针对才算踏实。 回来的路上,他从洪磊口中也了解到不少关于镇魔司和武道境界的事情,比如这亲随偏将,每個镇魔大将身旁不过寥寥四五位,有的甚至一个都没有。 其中不乏跟了对方一两百年的老偏将,都是从无数校尉里靠着功绩杀出来的,玉液圆满只不过是门槛而已。 十二位将军里,陈老爷子是距离大限最近的一位。 所幸内丹蕴育的阴神有所成长,给这风中残烛稍微添了一点生机。 若自己真有表现的这般天资,两个月从凡夫俗子到玉液圆满,更是有一枚包含蛟君修为的外丹傍身……待到对方握不动混铁大戟的那天,镇魔大将之位几乎不可能落到别人手里。 统管一郡数百万黎民,这是沈仪在柏云县时很难想象的事情。 可惜就可惜在,这“天资”需要大量的妖魔寿元去堆积。 “……” 一想起妖魔寿元,沈仪平静脸庞上,眸光略微闪烁。 现在已是玉液圆满修为,想要继续往上提升,就需要真正的凝丹法门。 虽然能理解镇魔司所求平稳安定,但落在自己身上,还是有些感叹于它们的死板固执,动不动就要以“年”为单位。 沈仪倒是可以等,但不原意坐着干等。 除了镇魔司,外面也不是没有这东西,有了亲随偏将的身份,许多事情都有了操作空间。 如果能提前获得,当然是再好不过。 可在做那些事情之前,还是要有足够的实力做底蕴,否则到时候抓住了尾巴,把人围起来,结果打不过才叫尴尬。 “咳。”想象着那般场景,沈仪不禁撇嘴。 目前来看,可以提升的方向还有很多。 自从遇见水云乡幼蛟开始,先前的淬体法明显不够用了,所幸即将到手的菩提金刚宝体,可以让身躯再次得到提升。 除此之外。 沈仪沉入内视,看向那枚被熔日宝炉所镇压的天妖外丹。 其中妖煞之力堪堪才到一半的位置。 若是能将其全部装满,相当于拥有蛟君两倍的修为,到时候抱丹境之下,只要不涉及阴神和混元手段,岂不是随自己横着走。 可惜熔日宝炉已经到了极限,想要镇压更强悍的妖力,或许要倚仗于沟通更多的窍穴。 没记错的话,那天推演风雷熔日宝典的时候,花费两百多年,才新开了四窍,两百七十五窍,距离全部开完还差得远。 “不着急,慢慢来。” 沈仪懒散的从床上爬起来,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 这么大的寿元缺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补齐的,至少现在还有个方向,总比当初在柏云县跟个无头苍蝇胡乱摸索的好。 “沈大人平日就以白水解渴吗?” 院内传来一道调侃,沈仪侧眸看去,只见白衫俊美青年拎着两壶酒,唇角噙着笑意:“白子明,在医坊做事。” 这个名字,好像在洪磊口中听过,和方恒林白薇并列,而且排在最后。 沈仪瞥向对方身后的方恒,抿了一口温水,淡淡道:“茶水太苦,别的也喝不太习惯。” 上辈子过得够悲催了,哪有闲情逸致去品那苦涩中的回甘。 “我那里有独家补茶,滋阴补阳,益气壮肾,味道醇厚甘甜,下次给沈大人带两包过来。” 白子明自来熟的进屋,将酒壶放在桌上,又从方恒垂着的手中接过饭盒,悄然打量着沈仪,随即开口道:“我这师弟性子急躁,先前多有得罪,我特意带他过来赔罪。” 闻言,沈仪朝那高壮莽汉看去。 方恒老实道:“不是,他不信年轻一辈中有比他还强的武夫,心里不服,就是过来找你弱点,准备下次切磋时好偷袭你。” “……”白子明眼角抽搐了一下,笑容略显僵硬。 “别听他胡说,沈大人修为高强,白某自愧不如,只是一介郎中,又哪里敢谈什么切磋。” 沈仪又朝方恒看去。 莽汉抬起头:“不是,姜师姐抱丹圆满,上次回来的时候,他照样从背后发出新研制的毒针,让师姐一剑拍翻在地,躺了两个月。” “你们聊。”白子明面无表情,把食盒放下,转身就走:“我还有点事儿。” 等师父回来,一定要禀报上去,将这吃里扒外的白眼狼逐出师门! “白师兄。” 方恒叫住他,两条胳膊垂着,略带歉意道:“能不能替我倒下酒。” “我忽然不饿也不渴了。”白子明冷着脸,说是这样说,还是从食盒中取出三个小巧酒杯,以壶中琼浆斟满。 将杯子分别推向两人,这才端起酒盏。 “师兄,再帮我关下门。”方恒深吸一口气。 白子明端着酒杯的手掌略微颤抖,神情阴恻恻的看去:“姓方的,白某不欺负残疾人,等你伤好了,你等着。” 说罢,他挥袖转身出门,砰的将木门砸上。 “……” 看着这对活宝,沈仪陷入沉默,片刻后才道:“到底什么事?” 方恒咬紧牙关,用几乎没有知觉的手掌,颤颤巍巍的去取那酒杯,努力将其端起,然后一饮而尽。 他不知纠结了多久,终于是鼓足勇气道:“我想请你……不去临江郡,至少最近几个月先不去。” 并不算大声的话语。 却让院门外的两人缓缓止住步伐。 双肩极宽的中年沉默朝里面看去,坐在他肩上的小丫头脸色骤冷,两条白嫩小腿也是停止了晃动。 白子明站在屋门前,刚刚听见里面的话语,还未反应过来,余光却是瞥到远处的身影,额头瞬间渗出汗意。 这蠢比师弟,一声不响的,居然带着自己过来搞作弊?! ------------ 第九十二章 三色铃铛 寂静屋内。 说完这句话,方恒垂下手臂,略显忌惮的往后退了半步。 从见面开始,每当想出言留住对方,自己的胳膊就得跟着遭罪,从右臂到双臂…… 但他还是直勾勾的盯着坐在桌旁的墨衫青年。 师父收弟子的标准里,天赋还要排在杀心后面,无论哪个师兄师姐,包括自己在内,都是杀妖杀得最凶狠的那一批,功绩远远超出同僚。 这是因为,青州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般风平浪静。 宛如一座沙子砌成的大楼,看似稳定,实则稍微一碰就会瞬间崩塌。 如今的青州不需要天资卓绝,潜心修行,快速破境,然后飘然离去宛如仙人般不沾红尘的天才。 需要的是一尊煞神!能镇住妖王!能让群妖匍匐于脚下瑟瑟发抖的屠夫! 方恒是除了林白薇以外,唯一亲眼见证沈仪那恐怖成长速度的镇魔司之人,截脉擒龙,对方入门只用了五天,四合真罡,同样也是五天。 更重要的是,他从未在对方眼中看见过畏惧。 无论是去水云乡,还是登青峰山。 离开时的背影永远单薄却底气十足。 河神死,蛟龙亡! 腰间那柄配刀墨黑如初,其上的腥味却愈发浓郁。 这样的人物,不应该被送去打磨心性,苦熬几十上百年,成为镇守一郡的大将。 对方应该继续杀下去,直到成为姜师姐那般的存在,去和师姐争夺总兵之位!以手中利刀,威震十二大郡! 白薇师姐还没回来。 现在除了自己,没人知道沈仪到底有多夸张,不仅是武学境界的突飞猛进,还有令人惊叹的沉着冷静,以及从不依靠他人的自信。 当总兵最需要的是什么?不就是那抹自信到乃至于自负的从容。 毕竟他是千万黎民所依靠,却没有人能让他依靠。 “我……” 方恒感受着喉头的辛辣,忍不住想要向对方解释。 就在这时,他却是看见沈仪略微抬眸,端着水杯,懒散的朝自己看来。 “谁跟你说,我要去临江郡了?” 此话一出,院门外的两道身影略微怔住,白子明翻着眼睛,擦了擦额头汗水。 方恒同样陷入沉默,半天没反应过来,过了许久才茫然的将目光投向床上的崭新阴阳鱼制衣。 “那你为什么……不拒绝……” “为什么要拒绝。” 沈仪又抿了口温水,疑惑道:“我不能都要吗?” 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好像没有收到必须去临江郡的命令,亲随偏将就不能留在青州城继续办事了?他又不需要什么校尉偏将帮忙。 主要是这么久以来,镇魔司中人的表现……实在是太菜了。 沈仪确实提不起什么兴趣。 “都,都要?” 方恒眼皮发跳,头一回发现事情还能这样办。 扯着陈乾坤老爷子的虎皮……然后干自己的事情? “昂。”沈仪点点头。 方恒再次沉默,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种事情一听就觉得很离谱,但偏偏没有相关的规矩,毕竟诸多偏将熬了一辈子,就是为了这点安稳日子,谁会在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停住脚步。 见对方平静的神情,方恒反而纠结了起来:“你也觉得,不习惯呆的太安生?” “屁话。” 沈仪无语的白了他一眼,谁会嫌弃活得太稳当,自己又不是贱骨头。 “那是为什么?” 方恒终于生出一丝磨灭不掉的好奇。 “因为我有病。” 沈仪脸上罕见露出一抹调侃,拿起筷子去夹食盒中的大肘子,吃肘子就得先叨皮。 他其实不是在敷衍对方。 是真的有很严重的病。 譬如刘家门口,在初见黑皮狗妖时,那只不由自主伸出去拦对方的手。 在看见田埂间瘫软的那群小崽子时,莫名其妙越过他们,站在黄皮子面前的两条腿。 沈仪正在努力改掉这个会害死自己的坏毛病。 但目前还未看见成效。 所以他只能尽力的,从不停歇的去提升实力,希望在下次不小心伸出手,亦或者迈出步伐之后,能以掌中墨刀,保下自己这条性命。 院门口。 中年人的脸色有点难看,小姑娘则是捂着嘴,浑身抽抽,眼角又溢出泪花,脚丫止不住的踢在他胳膊上。 “哈……他都要……这可不是什么奶娃,野心大的吓人。” “我真的——”丫头停止发笑,从肩上一跃而下,眸子变得深邃:“好喜欢。” “奶奶,你去哪儿?”中年人骤紧眉头,显然没料到沈仪会是这般想法。 “我想瞧瞧,他是不是真的什么都敢要。” 小丫头一身碧翠,蹦蹦跳跳来到屋门前,瞥了白子明一眼:“滚。” “欸!” 白子明老实的点点头,也不管师弟,松了口气,快步走出了院子。 幸亏这傻小子还没来得及泄密……真够险的。 待到他离开。 青衣小丫头又露出甜美笑容,垫着脚丫敲敲门,嗓音软糯喊道:“大哥哥,阿芊能进来吗?” “……” 屋内,沈仪双眸微眯,拿筷子的手掌逐渐绷紧。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踏入这方小院,而自己全无知觉,上次这般体验,还是在柏云县的时候那两条妖蛇。 方恒楞了楞,忽然浑身如遭雷击。 满脸惨白转身,咬牙努力挪动着麻木手臂,将木门拉开,低头看着面前的娇小身影,下意识道:“老……” 听到那个字,小丫头眼中涌现危险神色,淡漠细声道:“你也滚。” 方恒回头看了沈仪一眼,沉默离开了屋子。 待到他高壮身影离去,沈仪终于是看见了那個小不点,一袭碧翠小裙,赤脚而立,睫毛浓密,白皙细腻脸蛋肉嘟嘟的甚是喜人。 见阿芊甜美露出贝齿,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好奇看着自己。 俊秀青年脸上回以温和笑意。 紧跟着,悄然伸手搭在了腰间刀柄上。 面前这人畜无害的小东西,却给了他这么久以来,所感受到的最大压力! “嘻,别紧张。” 阿芊将其动作收入眼底,蹦蹦跳跳踩上椅子,两条胳膊杵在桌上,将肉嘟嘟的小脸凑到沈仪面前:“我刚刚不小心听到大哥哥说话,所以进来问问……” 她伸出手腕,金色铃铛叮铃作响。 葱白指间,挂着一枚同样造型的银铃:“这个你要不要?” 沈仪盯着铃铛,漆黑双眸中掠过一丝疑惑。 像这样的铃铛,他曾在柏云县见过,就在狐妖手中,只不过是铜质的,当时认为是狐妖长辈赐下的宝具,此刻却是出现在了镇魔司内。 三枚一模一样的铃铛。 在脑海和眼前同时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 第九十三章 捉妖人的馈赠 “这是什么?” 沈仪不经意松开刀鞘,他大概已经猜到了一些。 果不其然,阿芊话音中多出几分调侃意味: “捉妖人的腰牌。” “捉妖人……”沈仪不止一次听见过这个名头,甚至亲眼在青峰山上见过几位。 “千里寻踪觅妖,隶属镇魔司之外,听调不听宣,就是捉妖人。” 蒋承运缓缓跨入屋内,面无表情,顺手将腰间的银铃塞进布带藏起来。 所谓听调不听宣。 镇魔司有令,他们可以去做,但无人可以干扰他们的办事手法,拥有最大的自主权,只给结果,不论过程。 这个无人干扰的范畴,其中也包括了总兵。 并且是“可以去做”,如果觉得有更重要的事情傍身,或者单纯犯懒,也可以不管不顾。 不仅是在外面,就连内部,以铜铃、银铃、金铃划分职级,但即使是金铃捉妖人,也无法对铜铃下令。 如此宽松的规矩,代表着朝廷对他们的无条件信任。 想加入捉妖人,偏将只是最简单的门槛,还要考核心智,性格,以及实力。 “有什么好处?”沈仪收回目光。 闻言,蒋承运略微咬牙,阿芊笑着捂住小腹,躺回椅子上:“捉妖人直达朝堂,你想要的,只要大乾朝有,我们就有……而且,也没有镇魔司那么多破规矩。” “我们只看一点。” 阿芊伸出两根手指:“你能收集多少妖魔的踪迹,或者能斩去多少妖魔的首级。” 蒋承运无奈瞥了眼奶奶的手指,沉声补充道:“你还能获得整个青州最大的情报渠道,当然,你本身也是其中一环。” 阿芊再次晃了晃铃铛:“用这东西,可以将消息留在任何地方,亲随偏将以上,也掌握类似手段,别的持铃者只要靠近,都能收到,相距百里之内,可以用它互通情报……不过,你要是想用来哄小姑娘也没问题。” “除此之外,还能装点东西,暂时充当防身之物。” 说着,阿芊重新撑在桌上,将银铃缓缓推了过去:“里面有敛息法,化形法,寻气采气法,还有阿芊专门给你准备的一点小礼物,听陈老将军说,伱好像很喜欢这种东西,大哥哥,还要考虑吗?” 她细嫩的脸庞上噙着笑意,笑容却显得有些古怪,蒋承运同样耷拉着眼皮看了过去,。 两人刚才说的都是好处。 但只要不傻,就知道一旦接过这东西,代表着要面临怎样的风险。 银铃捉妖人,地位绝不会低于亲随偏将,处境却是两個截然相反的极端。 如果说镇魔司中人是踩在刀山火海中步步艰难,谨慎前行,那捉妖人就是一群赤脚于刀尖上跳舞的狂妄之徒。 虽有狂妄的资本,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换句话说,他们的鞋子就没有真正干净过。 “应该不用了。” 在两人的注视下,沈仪随意将铃铛收了起来,眸光平静,就好似那真的只是一枚普通铃铛。 “……” 见状,阿芊和蒋承运对视一眼。 如此轻描淡写,如此漫不经心。 如果这墨衫青年不是听不明白话的蠢人,那就只能说明一点。 对方的狂妄程度,甚至还超出了阿芊的预期! “服了吗?比你当年如何?” 阿芊反手拍了拍蒋承运的胳膊。 “奶……嘶!” 蒋承运话音未落,他胳膊上那只小手瞬间拧了上去。 他垂眸看向旁边,止住了话语。 不错,当年的自己确实是兴奋而激动,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最后才接过那枚铃铛。 远不如面前人的从容。 但区别在于,成为捉妖人之前,自己经历了十余年的生死搏杀,就算有个金铃捉妖人奶奶,对方也不曾出手帮助过半点。 以奶奶的性格,即使听到自己这个大孙子的死讯,也只会甩腿大笑,嘲弄他的无用,顶多在笑出来的泪花里藏几分赏赐给自己的悲意。 而沈仪入镇魔司不足一月,便有林白薇送信在前,陈乾坤照拂在后。 难说是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大哥哥,把气息运进去即可,等他忙完手里的事,我让他带你熟悉熟悉流程。” “里面的东西尽量快点学会,让几条脑子被水泡坏的蠢蛟龙震慑住,实在是有点丢人,打不过最老的那条,至少也要跑得快,给它脑门上来一刀,大耳刮子抽上去,溜狗似的溜它三千里,顺便绕回去宰了它的蛟崽子,真的很刺激,有机会你也要试试。” 阿芊跳下椅子,摆摆手,蹦蹦跳跳的出了屋子。 蒋承运最后看沈仪一眼,缓步跟了出去。 直到走出有段距离,他才略显不满道:“奶奶,你这样直接给他银铃,对我们是不是有些不太公平?” “喏。” 阿芊扬起手腕,晃了晃精致的金色小铃铛:“跟你换。” 看着那晃动的铃铛。 蒋承运耷拉的眼眸里涌现灼热,在整个青州,这般金铃仅仅只有三枚,每一枚都代表着某位堪比镇魔大将的存在。 换而言之,十二镇魔大将,加上三个金铃捉妖人,总共十五个抱丹境强者,就是青州除总兵以外的所有顶尖高手。 但很快,蒋承运便掩去了那抹灼热:“还是等你死了,我又丹成圆满,正式踏入抱丹以后再说吧。” “那不就得了。” 阿芊翻个白眼:“一枚破铃铛有屁用,陈乾坤能给的职位,我给不了?里面到底收集了多少妖魔的气息,心尖血气,能换多少宝药武学才算本事。” “他有这本事吗?”蒋承运疑惑看去。 阿芊无奈止步,看傻子似的看过去:“不是,你还真指望一个玉液圆满能做多少事啊,给他打打鸡血罢了,寻踪斩妖是你的事,努力成长起来才是他的事。” 两人重新走远。 别院,寂静屋内。 沈仪坐回床沿,取出那枚银铃,满眼尽是费解。 最近到底是走了什么大运。 安安静静在屋里呆着,然后跳出来两人,又是送情报,又是送宝具,还送了一堆防身的本事。 那丫头一脸坏笑,差点让沈仪都有点紧张了。 最后的代价居然是……没有代价? 独身斩妖,是自己本来就打算去做的事情。 “真够怪的。” 沈仪摇摇头。 尝试着灌入气息。 紧跟着就像陷入内视那般,眼前倏然多出几件东西。 几本记载了各式手段的秘籍。 以及阿芊口中所说的小礼物。 那是一枚静静躺着的,凝丹境蛟丹。 ------------ 第九十四章 寻山采气,龟息化形 看着那枚蛟丹。 即便是沈仪习惯了掩饰情绪,仍旧是下意识挑了挑眉。 虽然幼蛟也有内丹,其实看上去更接近于兽元,类似血淋淋的肉球。 但眼前的这枚,质地光滑,明显脱离了“器官”的范畴,是和从张横舟体内取出之物一样,属于凝丹境才有的东西。 她管这叫小礼物? 由于修习了天妖阎罗吞元外丹术,虽然外丹术只是狐妖一族对凝丹法粗浅的模仿,但从中也可稍稍了解一下凝丹境。 当初打造外丹之时,总共是分成了三个阶段。 分别是丹成雏形,彻底成丹,以及最后浓稠玉露溢出覆盖于其上,补齐缺陷,将其塑造成通体圆润的饱满状态。 沈仪盯着眼前这枚明显比先前那枚小一圈的蛟丹,其中蕴含的气息也只有先前那枚的六成左右,大概率只是一枚雏丹。 “所以天妖外丹模仿的就是丹成圆满的状态。” “三千年蛟君修为仅能装满一半,如果能将其彻底装满,换作正常武夫,就算是凝丹圆满,踏入抱丹期,可以喂入外物进行蕴养了。” “可惜熔日宝炉还不足以镇压更强悍的妖力。” 对自己的实力又有了更真切的认知,沈仪并未动用这枚蛟丹,打算留着以后补充天妖外丹。 他逐一取出那几本手段秘籍,随意翻看起来。 很快,面板上便多出了几道提示。 【青木龟息诀(未入门)】 【玲珑九窍化身法(未入门)】 【寻山望气诀(未入门)】 【觅妖采气术(未入门)】 …… 整整四本秘籍,居然没有一个带境界词缀的。 沈仪却并未看轻它们。 有的时候,这些并不提升实力的技巧,或许比威力强悍的上品武学更实用。 只是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沈仪看向仅剩一千余年的妖魔寿元,略感头疼。 他重新翻开了几本秘籍,仔细品读起来。 一边调动气息进行尝试。 很快便发现了区别,其中采气术和寻气法都只是很简单的小手段,前者的作用单一,就是发现妖魔后,想办法从对方身上采集一缕气息,存入银铃当中。 在一定距离限制内,所有持铃者都能靠着其中味道感应到妖魔踪迹。 效果类似于吞服蛟丹后的自己,能隔着青峰山发现山顶的张横舟,当然,对方也能发现自己。 寻气法则是调动气息对目力的增强。 能看见平常看不见的东西,譬如妖力。 相比起前者单独追踪某一头妖魔,寻气法更多是用于搜山望海,大范围的探测此地有无妖魔活动的痕迹。 两种手段都是简单尝试即可掌握。 沈仪掌握了这么多圆满武学,这种小把戏还是手到擒来。 但剩下两本则有所不同。 无论是龟息诀还是化形术,都对熟练度有很高的要求,花个三五年时间稍稍入门也能用,就是效果较差,若是能臻至圆满,甚至能越境遮蔽敌人的探测,骗过它们的眼睛。 对这种保命本事,沈仪向来是不会吝啬的。 他也不墨迹,打开面板便是将寿元灌入进去。 …… 如今的他对气息调用也算的上小有领悟,粗暴者有四合真罡,细腻者有截脉擒龙,早已不是当初那個初出茅庐的菜鸟。 仅仅二十七年妖魔寿元下去。 沈仪端坐于床上,宛如一截枯木,又似那泥塑雕像,浑身气息内敛到近乎毫无波澜。 【青木龟息诀(圆满)】 【玲珑九窍化身法(圆满)】 【剩余妖魔寿元:一千零九十八年】 手掌于脸上拂过,俊秀的五官瞬间变成了枯槁老人模样,紧接着是沉着中年,稚嫩孩童…… 不仅是面容的简单变化,甚至连细微的呼吸方式,以及神态上的细节,皆是栩栩如生,毫无异样。 “有点意思。” 沈仪收起玩心,随手撤去化形法,又尝试起望气诀。 很快,他那双清澈眼眸便被金芒彻底覆盖。 视野变成一片灰蒙蒙的虚无,抬眸望去,皆是漫天白气,偶尔掠过几道夹杂着金辉的,大概是路过的偏将。 “咦。” 那几道蕴含金芒的白气缓缓靠近了别院。 沈仪撤去眸子里的光彩,片刻后便看见几个身披大氅的偏将端硕大玉盘走进院内。 “沈大人。” 几人略微点头,不卑不亢的站在屋外:“这是您挑选的武学功法,还有一百年份的淬体宝药,担心您走得急,所以尽快送来。” 沈仪虽是亲随,但他们不在陈乾坤手下办事,别无所求,自然也无需太过畏惧。 “……” 沈仪沉吟瞬间才反应过来。 对方口中的“一百年”不是指药物的年份,而是指自己要服用的时间。 足足一百个酒盏大小的药瓶,密密麻麻摆满了玉盘。 “辛苦了。” “您客气。” 偏将们赶忙放下玉盘拱手回应,对方现在可是镇魔司的大红人。 “大人先忙,我等就不叨扰了。” 他们下意识瞥了眼床上摆着的几本书册,立刻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只是心中不免生出感叹。 先前还有点小怨念,手底下的人心思飘忽,都恨不得赶紧脱离自己,跟着沈仪去临江郡享福。 如今看了才知道。 这位亲随偏将才刚从青峰山回来,心力憔悴,好不容易得了两月休沐,不去喝酒听曲,居然还在屋子里精进武学。 真是…… 让人很难说点什么。 “……” 待屋内只剩下自己一人,沈仪起身关门,顺便取过送来的两本新武学。 皆是玉液境武学,上品的菩提金刚宝体,中品的白驹神行步。 无论哪一个,放到外面都是能开宗立派的宝贝。 “这就是张屠户心心念念的东西?” 沈仪翻开菩提金刚宝体,突然想起回来有大半天了,好像还没见过对方,感情镇魔司回城这种热闹事情,也比不上和相好的多亲昵一会儿实在。 当初幸亏有这莽汉大方的换给自己金阳八宝玄身,代价是一门对方压根修炼不了的血煞刀法。 又悍然出手拦住了瘦头陀。 不仅助自己斩灭那刀法惊人的猿妖,还收获了一柄宝刀。 “你只管换来,哪有替别人考虑能否练成的道理。” 想起他拍着肚皮大笑的模样,沈仪摇摇头,这东西直接给他会引起麻烦,而且本身还有极大缺陷,等自己从中推演出新的淬体武学,到时候再教给张屠户。 即使妖魔武学也不行,出去的时候多注意一下,去外面找一门没有缺陷的淬体功夫应该不难。 ------------ 第九十五章 金刚门的振兴之路 【第一年,你吞服淬体宝药,开始修习菩提金刚宝体】 屋内,沈仪将上百瓶淬体丹药全部收入银铃之中。 别看这铃铛小巧,装点随身物品绰绰有余。 手掌翻动间,黄豆大小的红色药丸,带着些许兽血腥气,大约一年的份量被逐渐送入口中。 【第二年,你曾经修行的淬体法门,隐隐和这宝体似是一条路子,上手极快,又有源源不断的宝药相助,修习效率大大提升】 【第五年,你逐渐发现不对劲,菩提金刚宝体像是需要某种特定灵植相助,修习效率降低】 看着面板上的提示,沈仪早已从旁人口中得知,倒是提前有了心里准备。 有金刚菩提子和宝药相助,需要一百八十年。 那自己翻个倍总够了吧。 这种水磨功法,一分打熬一分收获,不比那些靠悟性的玩意儿靠谱多了。 唯一值得期待的,就是能不能和自己那些妖魔天赋结合一下,推演出更强的妖魔武学。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 “可惜要吃完了,再想要又得先立功,而且还容易引人怀疑……” 别说现在没有多余功绩,就算有,也很难解释这足够用一百年的丹药上哪儿去了。 沈仪再次翻掌,手里的丹药只剩下寥寥数枚,稍稍叹口气。 而这百年份的丹药入腹,换来的却是浑身愈发充盈的力道,以及散发莹莹微光的皮肤。 要知道有了蛟魔和鼍龙天赋的加持,沈仪现在的力气在玉液境中已经算是碾压级别,而这门淬体武学,在这种基础上,竟然还能让他感受到十分明显的提升! 简直不敢想象,金刚菩提宝树未曾枯萎之前,门派弟子只需玉液初期门槛,就能大量堆积出堪比玉液圆满的战力,该是何等的恐怖。 即使没有凝丹境坐镇,这样一群皮糙肉厚,打人又疼的门徒,谁见了不害怕。 【第六百二十四年,即使没有灵植和宝药相助,你倚仗着悠长的时间,仍旧将菩提金刚宝体修习至圆满……】 【玉液.菩提金刚宝体(圆满)】 【剩余妖魔寿元:四百七十四年】 浑身莹莹白光大作,随即迅速浸入皮肤。 沈仪闭上眼细细感受了一下,随即心生讶异,光是力道上的加成,这门菩提金刚宝体,便有蛟魔之力的八成左右。 那可是十余丈长的一条幼蛟。 真正字面意义上的手撕妖魔。 更何况—— 沈仪看向手臂,这次倒没有再拿刀去砍自己,只是稍微用指尖按压了两下,便得出了判断。 若是再回青峰山上,张横州那两只手爪,以那般力竭状态,绝不可能如此轻易洞穿自己的双肩,更别提什么幼蛟和鼍龙。 至少也要凝丹境武夫正儿八经的用出武学,才有破防的可能。 勉强也够用了。 毕竟自己也不是木桩子,站在那儿给人打。 不知是不是有点想当然。 但沈仪真觉得,在天妖外丹和这般强悍肉躯下,虽然暂时还没有掌握什么凝丹境武学,如果是那种凝结雏丹的武夫……应该不是自己的对手。 如果能补齐凝丹境手段,即使让蛟君再活过来,未必不能打来看看。 相较于凝丹法,凝丹武学的获取方式就简单了很多。 毕竟被自己斩杀的妖魔或许不擅长武夫的内功修行,但是怎么杀人,什么手段更凶残,它们可是一个比一个懂。 只要有足够的妖魔宝晶,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沈仪伸手向最后一本轻功探去,稍稍翻阅后,大概有所了解。 这式白驹神行步,和白猿戏蟒相比,更擅于长途跋涉,速度提升不大,只是耐力更持久,并不是近身缠斗所用的步法。 只剩四百余年的妖魔寿元,需留一部分补充气海,毕竟上一次对战蛟魔时,即便对方半残之躯,也是耗去了自己相仿的寿元。 至于此法,还是等积蓄更充足时再考虑。 他调动银铃,将床上的武学全部收进去。 就在这时,院外竟是又传来呼喊。 …… “沈大人!” 打完招呼,缠着绷带的李新翰一瘸一拐的从夜色中扭了进来。 他木着脸,一步一步走到屋内,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然后紧紧盯着沈仪。 似乎想要看清楚,这到底是不是自己亲自从柏云县带回来的那位衙门捕头,许久后,他垂头丧气的靠了回去:“沈大人,您真狠呐。” 他只差一次功绩,就能升偏将。 招揽沈仪也是想着对方能帮到自己。 在水云乡的事情后,李新翰作为带队统帅,却没有碰那功绩半点,心里想着这本就该是沈仪的,对方刚刚入镇魔司,也正好需要功绩站稳脚步。 还盼着等养好伤后,定要好好报答对方的救命之恩。 先前得知老姐居然没留住沈仪,差点与其翻脸。 但现在—— 李新翰咬咬牙,后悔不已,人家哪里缺这一点半点的,说不准压根不放在心上。 “伤没好就不能老实呆着。” 沈仪缓缓坐起,在青峰山呆了这么久,好不容易休息会儿……怎么这群人还一茬接一茬的来。 他对李家姐弟谈不上什么厌恶,毕竟也是一起出过差的,只是有些忌惮对方世家子的身份,特别是在亲眼看见了青峰山门徒的惨状后,这种感觉就更深了些。 但只要别开口招揽,搞些奇奇怪怪的操作,其实人还不错。 毕竟那封文册,对于大部分校尉来说,真的算是救命稻草。 “嗯?” 李新翰忽然有些疑惑的朝门外看去,只见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姐,此刻竟是略显局促的站在院内。 这是怎么了? 别说亲随偏将,就算是总兵弟子,对方也敢拔出短剑,更何况沈仪还是熟人。 “沈大人刚回来,需要休息,你们聊,我随便呆会儿。” 李慕瑾扯了扯红润唇角,想起先前那高头大马从身前越过的场景,有些尴尬的攥住袖口。 见其一副愧疚模样。 沈仪大概猜出对方心思,懒散起身倒水,略微调侃一句:“你那天可没那么客气,小嘴挺能说的。” 他判断好赖的方式很简单,谁盼着自己活,谁又心心念念想着自己死,对方虽并不纯粹,也和自己不是一路人,但显然是属于前者。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纯粹,有人盼伱好就算是不错了…… 闻言,李慕瑾顿时满脸通红,又想起先前在树下的事情,有些结巴的解释道:“我……没有恶意。” 无论报有怎样的小心思,她从没想过真让沈仪涉身危险,只是以为方恒已经替对方安排好了,这才导致最后三人面面相觑的尴尬。 “你俩这是怎么了?姐,你不是有事告诉他?” 李新翰疑惑在两人身上看过。 闻言,李慕瑾这才迈步来到房间内,犹豫道:“是有一件事……你去青峰山以后,我和马涛几個收拾好东西,拿着文册准备先离开青州城……我看到两个金刚门徒来寻你朋友,就是那个大胡子。” 沈仪倒水的动作微滞:“然后呢?” “我见他们神色有点不善,就过去问了两句,但你朋友似乎很着急的样子,也不让我管……我没办法,只能令他们办完事后必须把人送回来。” 说到这里,李慕瑾咬了咬唇,她知道沈仪最忌讳什么,但还是鼓起勇气解释道:“我来镇魔司不久,又比较懒惰,只是个校尉,未必镇得住他们……所以用了家里的名义。” “又让李小二跟了一段路程,发现他们离开了青州城,有调令在身,实在没办法再跟下去。” 李慕瑾说完,略带歉意的立在原地。 沈仪将茶杯递过去,认真道:“多谢,有劳李姑娘。” 有一流势力李家的人出面,张屠户出事的概率可以减少到忽略不计的程度。 “你不介意就好。”李慕瑾捧着茶杯,妩媚脸颊又红了一些。 “哎,我还以为什么大事,让你一个镇魔司亲随偏将等他们?多大的脸。” 李新翰艰难坐直身躯,随意道:“等我发个帖子,找个借口把那群纨绔约出来,金刚门也算在里面,到时候你直接当面审问他们不就好了,就明天呗。” “你打算这样去见人?”李慕瑾瞥了他一眼。 “那怕什么,这是除妖受的伤。” 李新翰挑眉,再等几天,要是沈仪走了,他再说认识一位镇魔司最年轻的亲随偏将,还有谁肯信。 这多有面子,一点伤痛算什么。 “不要用你的名义发帖,让你那帮狐朋狗友出面,知道是李家,金刚门的人不一定会来。” 李慕瑾摇摇头,这弟弟又和那些人玩不到一起去,人家聊的是风花雪月,他只知道出差挣功绩,却偏偏喜欢充面子,享受那种带头大哥的感觉。 李家作为四姓五派之一,却将代代嫡系皆送入镇魔司当差,在江湖上的名声明面上是呼风唤雨,德高望重,背地里大概就是违背祖训,投靠朝廷的天字一号软骨头。 谁会真的和李新翰深交。 就跟李家最近这次似的,家大业大,跟谁都交好,实际上青峰山出事,除了不让自己人参与以外,连半点伸出援手的意思都没有。 想罢,她转身看向沈仪:“沈大人去吗?还是我们替你问问?” 沈仪神情平静,轻点下颌。 “去。” ------------ 第九十六章 佛猿降妖 青州城,大顺斋。 日暮时分,人群熙来攘往,街上灯火辉煌。 田志文站在大酒楼门口,笑眯眯的迎接着诸多门派世家子弟:“今日小弟作陪,诸位往里进,不必客气。” 天海楼的少主,白鹤堂的首席弟子,黄家的公子…… 虽都是年轻一辈,在青州谈不上什么话语权,但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如今汇聚一堂,除了看在田志文的面子上,也稍微透露出这些门派世家的心思。 即便陈老将军出手已经足够收敛,可是青峰门的树倒猢狲散,还是让他们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下意识想更贴的紧密些。 “哟!” 田志文忽然瞄见一道熟悉身影,赶忙挤出人群迎上去,谄媚笑道:“赵大少爷来了。” 话语间,他悄悄捏把汗。 今日自己是替李大哥宴请四方,按对方的意思,帖子发的不多,都是些二三流势力,怎么把这位爷给招来了。 “心情烦闷,随便走走。” 赵康云摇着扇子,缓步踏入大顺斋。 见他略带燥意的神色,其余人恭敬之余,心里不免生出凉意。 听闻赵家某个少爷,这次栽在了青峰山。 作为四姓五派之一,对方却也只能散步解愁,这镇魔司倚仗着朝廷和总兵撑腰,做起事情来真是愈发肆无忌惮。 自己等人再不联手,怕是要被吃到骨头渣子都不剩。 所幸现在总兵不在青州城,又没有镇魔大将,其余偏将校尉翻不起什么浪子,一时半会儿也不至于落得青峰山那般下场。 “他怎么来了?” 二层阁楼中,李新翰换了一身青衫,遮掩身上伤势,可惜行动不便,只能靠在红木椅背上。 “不必管他。” 李慕瑾身着长裙,静静站在一侧。 像姐弟俩这种身份,宴请宾客就是单纯吃饭喝酒而已,顺便把金刚门的人招来,别让对方提前生出忌惮。 至于其他的,无论站在世家这边,还是站在镇魔司那边,都不是两个小辈应该考虑的事情。 “您先用着,我去交代厨子把菜色换一批清淡的。” 田志文招呼好赵康云,找个借口抽身,悄然上了二楼。 跨入阁间,他看了看李家姐弟,又把目光落在主位上那位一袭墨色儒衫的青年,对方神情看不出喜怒,轻轻用杯盖刮着茶叶沫子,半天也没往嘴边送一口。 这是嫌弃茶叶太差? 田志文心里顿时有了底,主次一目了然。 就是看着面生,不知道来自哪方势力。 今日宴请四方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不满于镇魔司的粗暴手段,想要站出来做個龙头? “李大哥,开宴么?” “再等等。” 李新翰朝下方眺望而去,片刻后,扭头朝旁边看去:“来了,直接喊上来问话?” 闻言,田志文略微一怔,同样朝下方看去。 到底是何等人物,能让这墨衫青年专程来等,李赵二家都在,莫非是剩下的孙钱?也没知会自己送请贴啊。 待看清大顺斋门口的身影后,他眼中不禁涌现疑惑。 只见喧杂的大堂内。 一个身形略瘦的青年含笑入内,头顶薄薄寸发,身上披着宽大白布,露出半截似涂油一般精壮的身躯,一手负着银亮铁棍,另一手牵着厚重铁链。 “诸位都在,赵大少爷也在,倒是小僧来迟了,有罪有罪。” “一个武夫,装什么秃驴。” 赵康云不屑一笑,收起扇子:“你金刚门立佛像不过几十年,恰巧是咱们那位爱好颂经的知州上任此地前三月,在此之前,怕是佛珠都盘不明白。” “赵大少爷教训的是。” 圆刚也不气恼,只是笑道:“勤能补拙,经书佛珠这些东西,多背背,多盘盘,慢慢的也就会了。” 闻言,其余人顿时哄笑起来。 随着圆刚的目光扫视过去,迅速又噤声大半。 金刚门现在隐隐有了崛起的迹象,靠着半卷凝丹淬体法,主持几十年时间便境界大增,据说已有和凝丹境过招的资本。 在菩提宝树枯萎之后,这门派不知什么狗运,又有了曾经那种速成淬体的迹象,甚至比之前还要骇人。 一堆堪比玉液圆满的淬体武夫,和一堆勉强能赶上凝丹境的淬体武夫,这可是两个概念,如果真如众人猜测的那样,几百年后,金刚门恐怕要帮青峰山补齐四姓六派的缺口,晋升一流势力了。 “哼。” 似乎是想到这点,赵康云冷笑一声,倒也不再继续讥讽下去。 “小僧也并非刻意来迟,只是最近四处传经讲法,广结善缘,这些日子跑了七八个县,好不容易才赶回青州。” 圆刚仔细看向周围,似乎在找寻什么。 没有看见想象中的身影,他重新挤出笑容,扯了扯手中的铁链:“等吃饱喝足,小僧也给诸位演一出佛猿降妖的大戏,助助兴致。” 随着哗啦啦的铁链声。 一道高大肥胖的身影被扯进了大顺斋。 只见其壮如小山,身披蓝色短褂,一个硕大的肚皮甚是惹眼。 当然,除开那肚皮外,男人布满大胡子的脸上,被油墨涂成妖魔模样,脑袋两侧挂了带毛猪耳,口鼻间还挂了个生猪嘴。 看上去甚是滑稽。 他双眼涣散,似是失了魂魄,全无半点精气。 即便旁边再次响起了如浪潮般的哄笑,大汉也只是呆滞的盯着脚下。 这次就连赵康云也被逗乐了:“上哪找的这么好的料子,扮个猪妖还真是惟妙惟肖。” “这是我一位故人,他就爱扮猪。” 圆刚呲着牙,回头笑道:“是吧?” 大汉恍若未闻,直到寸头青年狠狠一扯锁链,他才愣愣点头,嗓音沙哑干涸:“是……” “这傻卵。” 田志文皱着眉。 既是相识旧人,多大的仇怨,不行就动手搏杀,人头落地,恩怨皆消,偏要拉出来这般侮辱。 话音未落,却发现身后发凉,屋内的气氛也逐渐诡异起来。 李新翰身躯僵硬,李慕瑾用力咬唇。 唯有墨衫青年轻轻放下茶盏,神情愈发平静,迈步走出隔间,顺着楼梯朝下方走去。 在欢声笑语之中,一道格格不入的身形很快便吸引了不少目光。 赵康云抬头看去,脸色迅速冷淡下来,连自己都与民同乐,屈尊坐在楼下,楼上却还有人,田志文这是什么意思? 很快,将墨色儒衫青年的面容收入眼底。 他眉间多出几分疑惑,以及一丝细微的熟悉…… 沈仪在那自称小僧的青年面前站定。 他静静注视着对方身后的大汉,却好似在质问大堂内的所有人。 嗓音毫无波澜:“好笑吗?” 听见熟悉的声音,大汉下意识抬起头,待看清面前人的样子,他浑身发颤,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伸出宽大胳膊往脸上遮去。 他曾向对方吹嘘青州,吹嘘自己的事迹。 一生无所成就,唯有三两件行侠仗义值得一叙。 他是犯起浑来谁都不怵的屠户,而不应该是被铁链拴起来的猪妖。 沈仪初来乍到青州,更不应为了一头扮猪的蠢货得罪别人。 “……” 圆刚略微怔住,对方虽然面生,但却是从二楼下来的,田志文又不是蠢货,那么……对方至少也是赵康云这个层次的,甚至还要更高。 念及此处,他无所谓的笑了笑:“您不喜欢的话,那就不演了,只是可惜了大伙的兴致。” 此言一出,其余人眼中涌现异样,赵康云重新甩开扇子,他哪里看不出圆刚是在中间呛火。 但问题在于,刚才他也笑了,并且大概猜出了这人的身份。 赵康云缓缓起身,正欲说话,紧跟着耳畔便响起了一道淡漠之音。 “我问你这个了么?” 伴随着话音的,还有沈仪那随意扬起的手掌。 几乎瞬间,圆刚已经扔掉锁链,双手持起那根银亮长棍,皮肤间有光芒涌动,使尽浑身气力以横棍拦去! 看似年轻的外表下,实际上年纪比楼里的人都大了近乎一辈,甚至比张屠户还老些。 玉液初期修为,却有堪比玉液后期的肉身。 “施主自找的,小僧得罪了!” 他紧紧咬牙,狰狞异常,然而下一刻,骨节分明的手掌落在了他紧握的棍子之上。 骇人的力道轻易断去了那根百炼长棍,紧接着印在圆刚心口,许多年淬体下来,坚不可摧的肉身,此刻却是在呼吸间塌陷下去! 轰! ------------ 第九十七章 金刚门的没落 大顺斋内。 略微瘦削的身影裹挟着染血白布瞬间轰砸出去! 诸多世家弟子皆是起身躲避,随即惊骇的盯着地上的圆刚,只见对方眼睛外鼓,口鼻溢血,胸骨塌碎得不成样子,显然只剩下半口气吊着性命。 只一掌,甚至没有用武学,纯凭肉身的力量便差点毙杀一位玉液境的淬体武夫。 再看那人模样,好像都没有出全力。 众人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赶忙朝赵康云投去目光。 “……” 赵康云刚刚站起身子,还没来得及摇扇,一下子就成了众望所归的存在。 他心中却无半分欣喜,略感口干舌燥。 犹豫一下,才缓缓开口道:“这位兄台,我大乾朝的律法,似乎还没有严苛到不准旁人发笑吧?金刚门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派,你这般行事,会不会有些过于霸道了。” 一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 “咯嗤……”圆刚脸上被血浆布满,耳间嗡鸣,脑子发懵,出于本能的怨毒朝沈仪看去。 见其余人重新把注意力放回那青年身上,赵康云暗自松了口气。 他虽天赋极佳,又年长几岁,却也只是玉液后期修为。 真对上圆刚,胜负还两说,何况是这恐怖的青年。 只能懊恼今日出来散步,却是忘了带个传信的人,也没有长老在左右庇护。 张屠户怔怔看着沈仪,腥臭的猪嘴略微动了动。 心绪复杂难以言喻,以至于不敢面对青年的直视,这是何等丢人的场景,对方却如同往常那般站在自己身前。 “……” 所幸沈仪略微侧过身子,深邃眸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停在了赵康云身上。 他静静注视着对方:“你笑啊。” 听不出情绪起伏的话语,在大顺斋中响起。 刚才还哄笑不止的人群,此刻皆是讷讷沉寂,赵康云努力的去扯嘴角,最终还是放弃,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金刚门自然知道向阁下去讨个公道。” 一时间,整个大堂之内再无刚才的欢声笑语。 见状,就连田志文都有些难以置信。 这是在青州城,那是赵家的大少爷……他……他怂了? 可是一下子得罪青州大半势力的年轻天才,这墨衫青年到底是什么身份? 别看现在所有人都老实呆着,那是惧他悍然出手的凶厉,众人眼里藏着的敌意却丝毫未减,一旦走出这大顺斋,那可就不只是年轻人之间的事情了。 没等田志文想明白,身后已是传来两道簌簌风声,李慕瑾翻身从二楼一跃而下,李新翰狠狠心,咬牙忍痛,扯着伤躯同样跳下去。 两人一左一右。 李新翰一脚踩在圆刚小腹,伸手去摸刀,忽然想起今日三人都未带刀,无奈之下,扯起身旁的板凳抵住圆刚咽喉:“瞪什么瞪,给我老实点。” 看见姐弟两人,在场众人又是一惊。 原来今天这恩怨里,还有李家的事情? “李新翰,我记得你爹和金刚门主持向来交好。” 赵康云刚说完话就被打脸,只得蹙眉提醒了一句。 “什么狗屁李家王家,小爷今天以三纹校尉的名义押了他。” 李新翰冷冷扫向四周,厉声道:“镇魔司办差,全给我蹲下!” 李慕瑾紫裙微拂,同样冷漠盯着身边之人。 只要抬出镇魔司的名义,那今天的可就不是私人恩怨了,必须一次将他们的脾气压下去,否则接下来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麻烦。 在姐弟俩的注视下,这群有头有脸的江湖子弟,全都愣神,随即心不甘情不愿的蹲在地上。 赵康云攥紧扇子,沉脸坐在椅子上。 见状,李新翰猛地将手中板凳砸过去:“装聋作哑,让你给老子蹲下!” 砰! 挥手打碎那板凳,赵康云气的差点没把牙咬碎,缓缓蹲在地上:“扯虎皮是吧,现在十二大将皆不在青州城,谁下的令?肆意妄为,我看你们回去怎么交代!” “呃。” 李新翰刚刚爽完,听见此话,不禁将目光投向人群中的青年。 坏了……会不会有些过了。 见其神色,不仅赵康云面露冷笑,就连其余世家子弟也是多出几分嚣张。 李慕瑾略感头疼的揉揉太阳穴,本来事情不大,让这蠢弟弟闹成这样,还不如不下来,就让沈大人悄然处理了。 “……” 沈仪随意从腰间取出一块铁牌,挥手抛给了李新翰。 迈步朝门外走去,只留下一道淡然话语。 “把金刚门围了,一個不准放走。” 话音未落,整个大堂内安静的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赵康云愕然抬头,李慕瑾身形微颤。 李新翰眨眨眼,捏着手中铁牌,略微呆滞以后,激动的连手都在发抖,向来不动声色的他,此刻也不禁声如蚊呐:“我草……” 他是李家公子不假,但碍于年纪,家教森严,哪里经历过这么刺激的事情。 “跟我走。” 沈仪瞥了眼张屠户,跨步迈出了大顺斋。 一个性格暴躁耿直的中年男人,又怎会甘于受辱,定是被别人拿了把柄。 对方给娃儿请个先生还要去抗大包攒束脩,能有什么把柄,无非一家老小罢了。 想要保住这“把柄”,自然要下点猛劲,不能有半点意外。 至于其中因果,等回了住处再慢慢问,在这里多呆片刻,只会让对方愈发难受。 大汉盯着地面,脑子已经完全陷入混沌……不由自主跟着对方朝外面走去。 …… 青州城,夜空深邃。 一道道命令传下。 除了镇守城池那些,剩余休沐的千余内营校尉逐渐有了动作,不知情者小声道:“这是哪位的命令?” “陈乾坤大将麾下,亲随偏将沈大人亲令。” “围困金刚门。” 青峰山回来的校尉面不改色,一条条镇魔锁链从袖口钻出,整条街上被哗啦啦的声响笼罩。 金雕云纹墨衫涌动,宛如催命的鬼差。 “围剿金刚门!” 镇魔司衙门内,无数外营校尉皆是停下手中的事情。 数十位偏将披上大氅,从人群中站出。 此刻还在青州城内的近三千外营校尉,缓缓涌出镇魔司衙门,朝着西城走去。 偌大城池内,倏然覆上了一层比夜幕更浓郁的黑暗。 火把连成一线,犹如燎原之势。 诸多世家门派紧闭门户,街上所有行人全都退回家中,悄悄从门缝往外看去。 整齐的黑衫自眼前掠过,森冷气息席卷着整条大街。 “你确定沈大人是这个意思?” 李慕瑾贝齿紧咬,恨不得掐死这个弟弟。 “不是我干的。” 李新翰挤在人群中,颇有些茫然:“我不想把事情闹太大,就找了给他牵马的洪磊偏将,还有当时替他开路的那几个金雕校尉,就说沈大人遇到了麻烦,要先把金刚门的人看好……” 西城郊外,一座高耸的宝塔建筑,被灰白院墙围绕。 数十个江湖武夫脚步仓促的从长阶奔向大门,还未来得及关门,便是目光呆滞的看见了朝此地涌来的整齐黑衣。 在火光映照下,金雕与凶狼摄人心魄! ------------ 第九十八章 张屠户的往事 静谧的别院中。 沈仪打上井水,拧干抹布,走到那耷拉着头颅的莽汉面前。 看着对方惶恐不定的茫然神情,以及脸上滑稽的油墨。 “别说,还真挺像的。” 他唇角微扬,清澈双眸里掠过促狭,调侃完对方,伸手扯掉张屠户脸上的猪嘴和耳朵,将抹布递过去,嗓音温和中带着让人安心的沉稳:“先擦擦。” “我……” 张屠户被取下猪妖装饰,攥着抹布,一张粗糙脸庞抖个不停。 然后发泄似的用力拿抹布去摩擦脸上的油墨,像是要搓下来一层皮似的。 见状,沈仪转身进屋:“现在开始,从头到尾一字一句说清楚。” 他略微侧眸,眼光重新化作平静:“别矫情,也不必为我考虑,你只需要讲明白,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此言一出。 张屠夫原本还强撑的身躯,终于是无力的蹲了下去,高壮如小山的肥硕健壮之躯,犹如孩童般战栗起来,埋头嚎啕道:“我没有破戒!我没有破戒!我没有要过她的身子,他们是故意的!逼着她一头撞死在屋门上。” 虽然他语序紊乱,情绪崩溃。 沈仪仍旧安静听着,脱下了外衫:“金刚门有戒律?” “以前是没有的,现在也没有,只对亲传弟子有规定,我是亲传……但我没有破戒!孩子不是我的!” 张屠户恨恨抬头,浑浊眼眸里满是绝望。 沈仪将崭新的阴阳鱼墨衫披在身上,忽然想起对方曾提过,入门时也是天才,被收作亲传,只是后来得罪了人,才一直拿不到玉液境的武学,被硬生生打压这些年,只能自己钻研出半部金阳八宝玄身。 “圆刚是兄弟两人一起投入金刚门,他兄长当初死在了青州城郊外,就怀疑起了当时也在附近的我,只是没有证据,我和圆智向来交好,既无恩怨,也无利益之争……只有他一直蛊惑他师父,暗中针对于我。” 张屠户似是陷入追忆,脚步不稳的从地上站起来。 “所以他们冤枉了你?” 沈仪整理好阴阳鱼长衫,又取出那件凶狼吞月大氅。 “不,圆智就是我杀的。” 张屠户神情麻木,两只宽大手掌瞬间握紧成拳头:“我当初不愿鸟什么佛经,只是喝醉了酒,一时无聊,听说圆智带着一群善士去修身养性,于是追出去想笑话他。” “我看到……他圈养了十几人,就像养猪那般拴着,全是神魂皆失的肮脏模样,取男儿之精阳元,女人之秽阴血,沐浴其身……他背着金刚门修炼淬体邪功!” “撞破此事,他追了出来……我当时很慌,从未想过朝夕相处之人,竟也能露出那般冷漠狰狞的神情,我心里憋着火,一时血气上头,便出手毙了他的狗命,我也差点死在那里。” “被圈养者大多已经被药物折磨的失去了神智,仅有个女人,因为有孕在身,无法取血,所以只是被关押起来方便圆智纵欲,还算是清醒,我就悄悄把她带了出来,安置在离青州城有一段路程的偏远村落。” 话音落下,张屠户眼角两颗豆大泪珠顺着沟壑滑落,整个人已是失去精气。 因为他想替那孩子找個先生读书识字,不小心暴露了此事。 “圆刚武学小成,正巧出关,他们知道我回来,悄悄跟踪我,见我去打听束脩的事情,顺藤摸瓜找到了那村子,打算以破戒的名义杀我。” “她不肯出卖我,又不肯污我名声,就这么一头撞死了……” “我去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那娃儿,还在他们手上。” 略带凄厉无望的话音,细微却又久散不去。 “擦干净了么?跟我走。” 沈仪踏出屋子,朝院门而去。 相较于被排挤到柏云县去的张屠户,他知道的可能更多一些。 没落以后莫名的崛起,一个武林门派,却突兀的立佛像,建宝塔,在旁边人眼中是为了讨好新上任的知州,现在看来恐怕另有猫腻。 张屠户怔怔看去。 鎏金镂空狼纹冠束发,青年侧影挺拔,那枚阴阳鱼甚是惹眼,腰束宝玉,佩着金纹乌光刀鞘,一袭凶狼大氅于风中怒拂! 沈仪扯了扯衣领,俊秀脸庞上噙着抹不去的冷意。 “去哪里?” “帮那些真正该一头撞死的人,做完他们该做的事。” 青年的手掌随意搭在刀柄上,步伐平稳,身形逐渐融入在无尽夜幕。 …… 金刚门。 面对着数千位脸色冷漠的镇魔司校尉,几乎将周围堵得水泄不通,众多门徒下意识将兵器全部丢在地上。 “我等没有勾结妖物!” “大人明察!” 人群中,看着这群打扮各异的江湖武夫,洪磊略微蹙眉,这也不像是找麻烦的样子啊? 倒是宝塔内那堆假和尚,到现在为止,竟没有一个露面的。 这是在心虚什么? “大人明察啊!” 众多门徒神情惶恐,已经有不少胆小者腿软的瘫倒在地,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他们中修为高强者不过初境,大多都是凡胎期的普通武林人士,投身金刚门学武,希望有天能被僧人看中,剃度受戒,得传高深淬体法门,哪里见过此等大场面。 就在这时,有道身影倏然被踹飞过来。 砰的一声撞在漆红镶钉的大门之上,宽大白布染血,浑身骨骼尽碎,恹恹的躺在地上。 等看清他的面容,众多金刚门徒连哭腔都给憋了回去,齐齐屏住了呼吸。 圆……圆刚大师?!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只见一袭身影缓步从校尉中走出。 夜风萧瑟,大氅摇曳。 金色的吞月凶狼掠过诸多校尉的眼睛,吸引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他们攥紧镇魔链的手掌再次用力,将那年轻面容记在脑海中,站立的身形愈发笔直。 有的事情传的真的很快,比如几个金雕校尉酒后的心有余悸,说起那翻手斩鼍龙,覆手震毙怒剑长老的事迹。 再加上策马于青州城,连升三级的荣耀加身,更为这酒后之言增添许多真实性。 张屠户小心翼翼的行走在这堆大人物当中,连头都不敢抬,片刻后,却发现这群人似乎和自己一样紧张。 “若有一日,我亦如此……” 李新翰紧紧盯着那道略显单薄的背影,莫名感慨起来。 紧跟着他转身看向姐姐,正想寻求一下对方的鼓励,却发现妩媚姑娘怔怔看着前方,红唇轻启,呼吸略显急促。 “……” 沈仪从容走至门前,伸手攥住圆刚的衣服,拖着对方一步步朝那长阶上走去。 暗红的血痕随着他的步伐一路染湿了青石阶梯。 大约一二十阶后。 他扔掉圆刚,跨步坐在阶梯之上,小臂随意搭在膝间,衣袂飘飘。 沈仪背朝着那紧闭的宝塔,伸出另一只手,竖起修长食指。 白净脸庞上没有丝毫威胁的意思,声音亦如神情那般平静。 “一炷香。” “没看见我要的人,青州再无金刚门。” ------------ 第九十九章 崛起的猫腻 唰唰唰! 随着话音飘荡,在洪磊的带领下,数不清的外营校尉齐齐拔出了腰间佩刀。 银亮刀身明晃晃的连成一片。 无需言语,森冷的杀伐之意顿时将整座金刚门笼罩! 诸多门徒连连向后退去,惊惧看向石阶上随意跨坐的青年,只一句话,就要让隐隐晋升二流势力的金刚门消失在青州? 耸立的宝塔中终于亮起火光。 紧闭的大门被迅速推开,一个身披袈裟的白须老头快步走出,在其手中,两个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寸头青年用麻绳牵着,身上伤痕累累,脸上是惨白无望。 正是金刚门本心和尚。 随着他打开宝塔大门,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儿死死咬牙,通红发肿的双眼中满是仇怨,拼了命的朝下面冲来。 张屠户快步踏出人群,一把将其拦在怀里。 少年将脸庞紧紧贴在那油腻肥硕的肚皮上,坚毅之色终于褪去,带着哭腔道:“爹!他们……娘……” “都说了……不要叫我爹……” 张屠户轻轻拍着对方的后背,不敢再奢望更多,能将这娃儿救回来,便已经是他最大的心愿。 这一幕落入众人眼中。 无论是诸多校尉偏将,还是和沈仪更熟悉的洪磊和李家姐弟,都不由自主楞在原地。 今晚这么大的阵仗,包括亲随偏将刚才放下的话语。 都只是为了吓唬金刚门,保证这少年平安无恙? 念及此处,他们看向张屠户的眼神里不免生出几分羡慕。 一個能被金刚门弟子随意拿捏住的人,应该谈不上什么实力背景,却能搅得整座青州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究其原因,只是沈大人将其真正当回事,那其余人也就必须正视于他。 “您应该就是……陈将军麾下的沈大人,小僧有眼无珠,失礼失礼!” 本心和尚快步走下长阶,一把将身后两人甩在地上。 圆刚用尽最后力气睁眼看去,咯血的喉咙挤出声如蚊呐的叫喊:“师父。” 却见老和尚压根没看他一眼,只是卑微的向那青年弯腰行礼:“这两个……三个孽畜,全都交给沈大人处理,该打该杀,金刚门绝不会有半句异言,不知沈大人可否满意?” 闻言,圆刚绝望的闭上双眸。 师父是金刚门辈分极老的高手,将淬体法门修至大成,肉身堪比玉液圆满武夫,如今却是在镇魔司的淫威下战战兢兢。 “行,挺满意的。” 沈仪略微颔首,慢悠悠从地上站起来,俯瞰着老和尚。 闻言,洪磊轻轻挥手,众多校尉齐齐收刀。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沈仪拍了拍衣摆,轻声道:“私事聊完了,现在来聊聊公事。” “还有……还有公事?不知是沈大人有何公干?” 本心和尚脸上的笑容僵硬,替下方众人问出了心里话。 沈仪静静看着对方,薄唇轻启:“当然是你金刚门勾结妖魔的事情。” 话音落定,镇魔司中人瞬间脸色微变。 唯一镇定的反而是本心和尚,他暗自松口气,挤出笑容:“沈大人随意搜查,如有任何跟妖物有关的痕迹,我等尽数自绝于此,无需劳烦您等动手。” 他抬起头,想要表明自己的坦然。 就连经验老道的偏将们,见此情形,也不由相信几分。 “你应该是误会了,我说的是勾结妖——” 沈仪白净脸上涌现笑意,伸手轻轻拍了拍老和尚的脸庞,唇间吐出不带温度的字眼:“魔。” 镇魔司!镇妖魔! 而魔的定义模糊到极点,基本上可以概况为…… 我说你是魔,那你就是魔。 闻言,本心和尚连连后退几步,忌惮的盯了过去:“沈大人,您这是不准备讲道理了?” 洪磊略微跨出一步,此刻与沈仪相熟之人中,也只有他地位最高。 趁着镇魔大将和总兵皆不在青州城,暂代总兵之职的阿芊老婆婆也奇怪的没有露面,玩玩闹闹倒无所谓,真有证据,灭了金刚门也无不可,但现在这群人态度极其端正,还要强行动手,回去免不了吃总兵的挂落。 “您别忘了,知州大人下月还要来此地给佛陀进香,要是让他知道了……” 本心双眸微眯,缓缓攥紧五指。 “你说了,这几个归我处置是吧?” 沈仪收回眸光,突然将其中一个踹下长阶,冷声道:“给我查查,他们修的是菩提金刚宝体么?” 几个擅于此道的校尉正欲出列,却发现沈大人看向的是那位抱着孩子的大胖子。 “……” 张屠户松开少年,呆滞片刻,眼瞳骤然紧缩! “沈大人,您简直在说笑,那人不过是我金刚门弃徒,连他都没有接触过真正的菩提金刚宝体,如何查探的出来。” 本心和尚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转身朝阶下走去。 沈仪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淡淡道:“你想去哪儿?” 本心和尚心神慌乱,用力一扯,他乃是淬体高手,在不动用气息的情况下,整个青州也没几人能拽的住他。 然而如此巨力挣脱之下,胳膊上那只手掌却毫无动静,修长白皙的五指轻易扣住了自己。 他疑惑看去,随即便在那手上看见了一抹熟悉的白芒…… 是不是菩提金刚宝体,伱他妈还需要别人来查吗?! “啊!!” 本心和尚此刻要是再反应不过来,也枉活了近两百年,狂啸一声,反手朝青年轰砸而去! 势道狂猛,有手撕妖魔之力! 这般浩瀚力道袭来,沈仪面不改色,五指顺着对方手臂卷上,反手扣住其肩,两股力道硬生生相碰,其中属于本心的那道仿似泥牛入海,没能掀起半点波澜。 随手将和尚掼在地上。 沉闷巨声轰然响彻四周,数百道石阶尽数开裂! 本心和尚还想挣扎起身,一道笔直乌黑的刀身已经抵住了他的咽喉,感受着幽静锋芒,他光溜溜的额头上瞬间布满汗珠。 沈仪斜持仪刀,衣袂轻拂,垂眸看去,漆黑深邃的眼中仅剩漠然。 如此骇人的动静下,张屠户却是手掌发颤的在那弟子身上摸索,越探查下去越心惊,直到满脸惨然。 这熟悉的感觉,竟然和当年一模一样。 他愣愣朝上方看去,然后呆滞的点了下脑袋。 “是。” ------------ 第一百章 出城擒魔 “和当年圆智身上的一模一样。” 张屠户略有些无力的收回双手,嗓音沙哑,原本还以为是本心师叔受了圆刚蛊惑,这才打压自己,不给玉液境淬体武学。 现在看来,恐怕是这身急躁莽撞的性格,让门里亲传觉得自己不配与他们分享“秘法”,即便资质不错,也被毫不犹豫的舍弃掉了。 其他校尉偏将听的有些糊涂,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沈仪盯着脚下的本心和尚,缓缓收回了目光:“外门弟子皆带去问话,亲传弟子全部押送回镇魔司。” 一个“带”字,一个“押”字。 便让宝塔内的弟子和山门下的弟子神情变成两个极端。 带去审问,只要没犯事,问完也就放了。 押回镇魔司的意义则完全不同,这是妖魔才有的待遇,一旦证据确凿,那就是首级落地的下场。 “沈大人英明!” 外门武夫摊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但凡是在江湖上混的,谁手上还没点见不得光的事情,但相比起勾结妖魔来说,那都是小事,顶多被关进大狱呆一段日子,小命总是能保住的。 宝塔内,诸多亲传弟子已经攥紧了兵器,脸上隐隐噙着不安。 金雕校尉们在偏将带领下,迅速朝上方奔去,手中厚重的镇魔锁链犹如游龙翻海,哗啦啦作响。 “你们主持呢?” 沈仪将仪刀收回鞘中。 “……” 在听见张屠户口中说出“圆智”这個名字后。 本心和尚一颗心顿时沉到谷底,再无半点侥幸。 他咬紧牙关,死死盯着青年的侧脸,神情倒是和先前的圆刚相差不远,同样的怨毒和忌惮。 先前简单的交手,已经让其认清了两者间巨大的差距,何况有这么多镇魔校尉在此,今日是插翅也难逃! 对方收起刀,不代表要放过自己。 而是没必要在一个死人身上浪费力气。 在青州城内对镇魔司亲随偏将动手,练的什么武学已经不重要了。 像是在印证他的想法,很快便有人拿着压制气海的铁链朝他身上绑去。 老和尚呼吸急促,转头看向那漂亮的宝塔,目光落在一众慌张的亲传弟子身上,一旦被押入镇魔司,那对付妖魔的手段,他可是心知肚明。 其中但凡有一人说漏了嘴,就是人头齐刷刷落地。 很快做好决定,本心和尚厉声高喊: “沈大人想公报私仇,老僧一条贱命,便如你所愿!” “但意图污我金刚门名声,绝无可能!” 他收了声,随即面露狰狞,咬牙切齿道:“想知道主持在哪儿?你做梦!” 话音未落,被铁链绑住的双臂骤然扬起,两双铁掌毫不犹豫的朝自己下颌拍去。 淬体武夫极其罕见,特别是有资质踏入玉液境的,几乎都不会考虑此道。 即便被锁链死死镇住气海,老和尚仍旧剩余一部分实力。 手持铁链的金雕校尉被扯得摇晃两下,正欲呵斥,随即眼瞳紧缩。 只听“喀嚓”一声! 老和尚竟是硬生生拍折了自己的脖子,那颗圆溜溜的脑袋以极其夸张的弧度倒吊下来。 “师叔!” 此状一出,宝塔内的弟子浑身激灵,当场呆在了原地。 片刻后回过神来,相互对视,震惊之余很快便反应过来什么,迅速丢掉了手中兵器。 强行把心中的恐惧按压下去,即便慌得满头是汗,也紧紧闭上了嘴巴。 本心师叔这是在用性命提醒自己等人—— 千万别被这姓沈的鹰犬唬住了! 难道不修菩提金刚宝体,是需要杀头的大罪?! 金刚门改修它法的事情,又不是什么稀罕事,虽不至于人尽皆知,但镇魔司肯定是其中之一。 本心师叔和他的弟子得罪了对方,刚才还对镇魔司中人出掌,肯定是活不过今晚,可自己等人又畏惧什么,姓沈的要是有证据,还至于迟迟不动手吗? “这……” 洪磊快步走到沈仪身旁,脸色有些难看:“我现在就吩咐人去查。” 事到如今,金刚门有问题的事情无需再论。 校尉蜂拥而出之际,青州城已然进入戒备,连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查一个老秃驴的踪迹不算难事,可一旦出了城…… 即便行事再谨慎,也难免有消息传出去……本心和尚不惜自杀,也要争取这点滴时间,封住门人的口舌,只要让主持反应过来,销毁了证据,金刚门虽损失惨重,但依然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甚至还趁机给沈仪挖了个“徇私枉法”的大坑! “……” 沈仪看向地上的本心和尚,略微挑眉,不过随口问问罢了,反应还挺大。 随即从腰间取出一枚银铃,灌入气息进去:“有劳诸位,我想知道金刚门主持的消息。” 大约几个呼吸后,数道消息顺着气息传入沈仪耳畔。 “不客气,就在平康山,我半个月前刚见过。” “金刚门有带善士望山采气的习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换个地方。” “哈哈哈……真不愧是假秃驴,道士的吐纳采气也偷吗,不过此事我也听过,据说许多信众在那里一呆就是许多年,每隔几月还会送信回家,邀亲人一同前往打坐修持,偶尔回家探望后,也心念佛陀,很快就会赶回去。” 青州本就是十二郡主城,今夜又闹了这么大动静。 汇聚过来看热闹的捉妖人还是有些数量,很快便给出答复。 沈仪收起银铃,却发现洪磊脸色有异,错愕的盯着自己:“怎么了?” “没,没什么。” 洪磊摆摆手,咽了口唾沫。 当了这么多年偏将,他也不是没和捉妖人打过交道,只是头一回亲眼看见银质的铃铛。 想起那群疯子,洪磊摇摇头,这玩意儿还是别看见最好。 可以说玉液圆满境界,只不过是持银铃的最低标准,但凡是拿了这铃铛,还能活下来的,传闻都已经是凝丹强者了。 短命倒不是因为捉妖人规矩严苛。 主要是能从普通捉妖人中脱颖而出,本就证明了脑子不正常,一个人到处晃悠,不小心闯入境界更高的妖物领地,也不想着逃,非得从对方身上取一缕气息拿回去换赏钱才算不亏。 怪不得沈大人并不亲近陈将军,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洪磊眼色古怪的弯腰提起本心和尚的尸首,咂嘴道:“你说你急什么……” 很快,金刚门一众亲传便被镇魔链全部捆住。 有本心和尚的前车之鉴,校尉们还特意多缠了几圈,又取出许久未用过的特制银钩,穿了他们的琵琶骨。 “沈大人,如果出城的话,亲随偏将最多能带一百二十人马,三个偏将……您没有自己的班底,咱们倒是可以暂时给您凑凑,就怕这点人不太够。” 洪磊拎着本心的尸首,提醒了一下沈仪。 别看这事情好像只差一步就结束了,但要是那老秃驴的境界真有传闻中的进展,这最后一步还真挺难跨出去的。 当初在青峰山上,陈乾坤是主将,一切意外皆由他负责,斩掌门,毁祖剑,最后还要寻蛟龙除之,只是被沈仪抢了先。 如今沈仪亲率校尉灭魔,显然没有向陈将军禀报,在享有主掌大权的同时,不免也要承担起同样的责任。 要是败了,丢掉的除了性命以外,还有整个青州衙门的脸面。 ------------ 第一百零一章 不历僧祗获法身 月光如纱。 宽肩身影立于屋檐瓦片之上,沉默注视着一百余匹妖马整齐奔出青州城。 “还真有人愿意跟他出城。” 蒋承运收回目光,看向旁边赤脚而坐的阿芊。 两人同为捉妖人,先前铃铛里响起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此处。 奶奶被请回来暂代总兵,今夜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完全不管不顾, 阿芊伸个懒腰,略显疲倦道:“在外面呆久了,倒是忽略了这帮子世家门派” 蒋承运沉默片刻:“您暗中跟了啸月妖王数百年,哪里顾得上这许多。” 抱丹高手强不强,也得看跟谁比。 无论再怎么细分境界,什么抱丹蕴养,碎丹化神,说到底也就是个凝丹境。 在相当于混元无极宗师的妖王面前,弱小的宛如婴孩。 但青州必须时时刻刻掌握它的动静,总兵又要坐镇主城,这种事情也只能交给三位金铃捉妖人去做。 “啸月老东西和总兵对峙这许多年,以青州十二郡为界,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我担心的是那头小妖物,成长速度骇人听闻,狼子野心毫无掩饰,待其称王之时……现在已经自称小妖王了,桀骜且狡诈,这么多次针对它的伏杀都是失败告终,待其彻底成长起来,到时候两尊妖王齐聚,青州危矣。” “总兵三次请援皆无功而返,看来其他地方的局势也比青州强不到哪里去。” 常年在暗中追寻妖王踪迹,在那巨大压力之下,阿芊每次回到俗世,都会尽力去释放压抑的情绪,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仿佛真正的稚嫩孩童。 但此刻她脸上却写满了凝重。 蒋承运略微蹙眉,劝道:“它有小妖王,我青州亦有姜秋澜,谁胜谁负还是两说。” 听见这个名字,阿芊眼中掠过一丝罕见的服气:“姜秋澜啊……其实她刚回来了一次,看了林白薇的信,翻了翻柏云县带回来的卷宗,随口交代了我两件事,一刻都没歇,就赶去临江郡了。” 十二镇魔大将皆走捷径,修香火愿力,只为镇守不为出击。 唯一例外者,是玉山郡大将身死以后前往接任的那位,她走的是真正的混元无极宗师之道。 一州黎民,养不出两個武仙。 总兵汇聚青州之愿力,方成武仙,手段诡谲。 但肉身羸弱,需得有个人站在他身前,拦住一尊亦或两尊妖王。 晚秋之后便是寒冬。 身处寒冬而力挽狂澜者。 从总兵收其为弟子,替其重新取名的那一刻,她就注定了要成为那道孤身拒群妖于青州十二郡之外的身影。 “……” 蒋承运收起眼中的敬佩,重新看向城门:“我是直接动手吗?” “人家替青州办事,你能不能别老想着从新人手上抢功绩,就那么两条规矩,稍微遵守一下行不行。”阿芊淡淡道。 “呵,守规矩。” 蒋承运面不改色的挑眉,辩解道:“按什么规矩,镇魔司的规矩?那与我何干。如果是按捉妖人的规矩,他一没给我传信求助,二没上报消息,显然是打算自己解决,同为银铃捉妖人,我怎敢去动他的猎物。” 他扭头看去,老实脸庞上显露些许疑惑:“就是不知道……奶奶,他有那个实力吗?” 按照捉妖人之间约定俗成的惯例。 除非一人主动让出部分收获,请求支援,或者自觉力不从心,甘愿退出此事,否则旁人不可插手。 命重要还是收获重要,这是需要提前判断的事情。 连这点判断都没有,还是趁早把铃铛交出来比较好。 “别,你太客气了,你才是我奶奶。” 阿芊翻个白眼,慢悠悠站起来。 闻言,蒋承运知道惹了对方不满,只得悻悻转过身去:“无所谓,金铃不能指挥银铃,可长辈总能指挥孙子,我听你安排便是。” 阿芊伸个懒腰:“虽然我才刚到青州,也不擅长代什么总兵,可毕竟是在眼皮子底下出的事,避免总兵怪罪,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吧。我知道你惦记我的金铃很久了,但也不差他这一件功绩。” 她起身跳下屋顶,只留下清脆话音:“破例一次,如果他真误判了局面,也足够长记性了。” “……” 蒋承运独自站在屋顶,缓缓负手。 总兵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情怪罪奶奶,何况捉妖人也不受镇魔司管制,借口罢了。 犹豫!犹豫! 破例!破例! 真是年纪大了,和陈乾坤并无区别。 还需那柄青州最利的剑,率领自己这批新血,彻底取代掉这群老东西! 念及那张清冷面容,蒋承运双眸中再次涌现敬仰,甚至于是狂热。 …… 青州,平康山。 百余墨衫齐齐猛拽缰绳,健硕妖马高扬双蹄,端的是威风凛凛。 洪磊翻身下马,和另外两位偏将一起走到沈仪身旁。 这次来的都是精锐,两个内营偏将的资历甚至比他还要老,皆是玉液境后期修为。 一百二十个校尉,全都是三纹。 甚至连洪磊都没想到,随便凑凑,就能凑出近乎全青州最强的亲随偏将班底。 这可不是靠陈将军的声望能办到的事情。 老爷子名气再甚,终究也身处临江郡,一般不会插手青州城的事情。 这群人全都是主动投身而来。 其中很大一部分因素在于沈仪本身。 私下的传闻,加上金刚门内的一幕,让他这个亲随偏将的职位愈发令人信服。 “立刻封山,任何人不得离去。” 偏将快速发令,校尉们虽来自不同人的麾下,但却井然有序,只需一个眼神,便是分配好了路线。 沈仪抬眸朝面前高山看去。 白云环绕,苍松翠柏。 看上去的确是一块灵秀宝地。 他眼眸中泛起金芒,施展望气法诀,随即视野变成灰蒙蒙的一片,只见其上白气团簇,偶有金光闪烁,却无半点妖邪之气。 “……” 沈仪收起法诀,并未感到疑惑。 如果真一眼就邪祟漫天,金刚门也藏不到现在。 很快,原地只剩下三十几个负责降妖擒魔的内营校尉,整齐朝着山上踏去。 崎岖山路对于一群武夫而言如履平地。 很快来到山顶,一座朴素大殿便是显露于众人眼前。 将将靠近,便先听见了阵阵低沉的颂念声。 “销我亿劫颠倒想,不历僧祇获法身。” “愿今得果成宝王,还度如是恒沙众。” 门前,两个亲传沙弥手执佛珠,余光瞥到山路上涌来的众多黑衫,拇指微微顿住…… 他们下意识转身,还未有所动作,便已经被两条飞来的锁链缠住脖颈,猛然倒扯回来。 “老实呆着。” 两个出手的内营偏将将其按在地上,洪磊快步上前,一脚踹开殿门! 砰! 没有沈仪想象中的暴力羁押场景。 略显昏暗的大殿内,烟雾缭绕,甚至无人看守,唯有一尊泥塑大佛颔首。 数不清的善士信众端坐蒲团,年纪颇大,枯槁的脸上布满平静,颂经声不止。 偶尔抽动鼻尖,浑浊的眼中便升起一丝愉悦。 “慈悲……慈悲……” ------------ 第一百零二章 平康山大狱 信众们神情愈发平静,眼底的虔诚也并非作假。 在整齐低沉的诵念声中。 洪磊沉默扫过他们,却感受不到祥和静谧,反而觉得心里毛毛的。 转身退出大殿,有些紧张的看向沈仪:“大人,现在怎么办?” 地方好像是找对了。 但眼前的这一幕,可算不得什么证据。 现在这事情已经不再是私人恩怨那么简单,一路上,洪磊此刻也是有所耳闻,沈仪在大顺斋以无比强势的姿态,镇压了青州城大半的年轻一辈。 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缓和的余地! 此刻,城内有无数双眼睛,暂时收起了敌意,安静等待着事情的结局。 若是不能保持先前的雷厉风行,将金刚门干脆利落的处理掉。 在众人面前露了怯。 让他们发现沈仪并不如表现的那般强势有把握,迎来的将是无休止的反扑。 别的阴招不说,至少状告“沈大人”肆意妄为,徇私枉法的状纸,将会堆满总兵大人的案桌! 不仅是在外面,就连在镇魔司内。 这群偏将校尉如此信任沈仪,让其拥有了远超普通亲随偏将的威望。 但这种刚刚凝聚起来的威望,还需要时间去稳固,若是第一次就出了问题…… “给我起来!” 两个内营偏将顺手将地上的小沙弥翻过来,冷声道:“耍的什么花样,你们住持呢?” “住持……住持不在此地,大人,我们只是带着施主们采气打坐,这是要做什么?” 小沙弥话音未落,便发现那衣领绣有阴阳鱼的青年缓步走了过来,还想求饶,却发现对方伸手掀开了自己的僧袍,修长五指迅速按过皮肉骨骼。 “刚开始练?” 沈仪收回手,重新站直身子。 “大人在说什么,练什么?”小沙弥心脏骤跳,辩解的话语刚到嘴边,便发出一道尖锐的惨嚎:“啊!!” 干净长靴随意碾过他的手臂,喀嚓声响甚是脆生。 一直在安静观察的沈仪,此刻缓缓走到大殿前,属于玉液境的气息迅速席卷,将殿内的袅袅青烟尽数驱散。 几乎在同一时间,所有信众都无措抬头,眼底的喜悦渐渐褪去,随即化作某种抓心挠肝的痛楚。 他们攥着衣摆,脖子上有青筋炸起。 很快,诵念声变成了一道道难受的低嚎,众人用力抽动着鼻翼,可无论如何也感受不到刚才的幸福。 “大师!我写信,我现在就写信回家!一定把我孙儿叫来一起打坐修持!” “再给我一点慈悲!” 有人踉踉跄跄站起,像是被人抽掉了精气神,形如尸鬼,哀求道:“给我纸笔……” 洪磊等镇魔司中人略微一怔,随即全都蹙紧了眉尖。 沈仪扒开袖口上的枯瘦手爪,双眸中金芒再起! 灰蒙蒙的视线内,仍旧是白雾与金光交替,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缕微不可查的猩红从下方钻出。 他收起望气术,大踏步向前方走去,在那佛像前站定。 五指攥握成拳,随即猛然轰出! 随着泥塑佛身瞬间炸开,烟尘中,一条密道赫然显露在眼前。 “你们在上面守着。” 沈仪迈步朝下方走去,两个内营偏将拱手称是。 洪磊松了口气,快步跟上去:“他们留这么多人在山上,又修筑密道,总不至于是为了骗点香火钱。” 话还没说完,他脸色微变,伸手捂住口鼻,强忍呕意,继续跟在沈仪后头。 不知过了多久,幽静阶梯走到尽头,脚下湿滑泥泞,泛着好几种味道交织的恶臭,粪便,血气,腥臊…… 映入眼帘的是两侧由乌黑铁栅栏组成的监牢。 除了铁栅栏以外,监牢内几乎保留着石窟原本的模样,仅有的设施是一道石槽,排泄物和某种糊状食物混在一起,边上还沾着些许药粉。 肮脏的石槽内。 一条条身躯把上半身趴在里面,任由自己泡在食物和排泄物中,面黄肌瘦的脸颊沾着粪便,眸光晦暗,无意识的吞着糊状物,脏兮兮的宛如一群只知吃喝的猪猡。 吞咽几口,便侧躺在石槽上,用舌头去舔舐药粉,然后眼珠怒瞪,像是陷入某种痴狂,身躯猛猛抽搐,直至力竭,目光呆滞的在湿滑地上蠕动。 有几人爬出些距离,伸手抓住铁杆,痴傻的将脑袋往外挤,撞得“哐哐”作响。 洪磊看着两侧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监牢,甚至都没了去数数具体有多少人的心思。 在妖魔乱世,比这更惨的情形也不是没见过。 但这么恶心的环境,还真是头一次。 “那老头儿真能在这种地方呆下去?” 洪磊连假秃驴的称呼都不想再用。 “可能习惯了吧。” 沈仪轻声回应,继续朝前方走去。 如果按照张屠户所述,即便从毙杀“圆智”开始算起,也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他把这些人控制起来干嘛?” 洪磊颇为费解,真喜欢养东西,干脆直接养猪不就好了。 沈仪止住步伐,点了点下颌。 洪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两个有些年纪的老人手执木桶,将其中液体倾倒进大坑之中。 猩红浓稠翻涌,泛起丝丝乳白,其内还夹杂着血块。 两人收起木桶,冷冷朝外面看来,似是早就知道了沈仪的到来,脸上却无半点慌乱。 只是安静的立在那池子旁,像是在宣告某事,嗓音毫无波澜:“两位施主来晚了一步,要死在这里了。” 看着这两张略显熟悉的面孔,洪磊很快便认出了他们的身份,皆是金刚门修炼有成的老一辈高手,至少不比本心和尚要弱。 “不行了。”他吐出一口气,伸手按在了刀鞘上:“今天无论如何,你都得分我一個。” “两个都给你。” 沈仪朝血池看去。 “两个?”洪磊扯扯嘴角,正想婉拒,目光同样被血池所吸引。 只见翻涌的表面愈发剧烈,似是沸腾了那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很快,一颗光头显露出来。 他面白无须,睁开的两只眼睛布满血丝,无神且痴愚。 呼吸间,血池尽数汇入他的身躯,皮肤间玄白二色交替涌动,并无妖邪之意,反倒是阴阳调和,气势浑厚,将盘膝而坐的住持,映照的宛如一尊伏妖罗汉。 “不历……僧祇……获法身……” 住持缓缓起身,动作呆板,话音犹如呓语。 “啊?”洪磊紧紧握住刀柄。 这话还能这么解释?无需经历无量劫就能证得果位,是让你把劫难分给其他人,然后自己获得法身? 这老头读经就按字面意思来读? “多谢……” “多谢……” 住持浑身抽搐,对着监牢合掌,又将两个金刚门老人揽过来,无比感激的拥上去。 在那两条看似瘦削的胳膊下,两人还未来得及说话,眼珠瞬间鼓出眼眶,浑身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声响。 待其松开胳膊,这两位不弱于本心和尚的高手,已然是气绝当场,软塌塌宛如烂肉般摊在地上。 住持疑惑的盯着脚下,随即咧嘴尖笑了起来:“愿今得果成宝王,还度如是恒沙众……我已圆满,正待度你,却是伱们无缘消受……” 话音间,他轰然蹿起,坚硬且不知有几十丈厚的石壁在其身躯前宛如豆腐一般轻易碎去,刹那间便是冲出了地牢! “……” 洪磊呆滞看着地上的两具尸首,一颗心早已沉入谷底。 他听闻过金刚门住持得了半卷凝丹淬体法,但从未相信过世间有什么“半尊凝丹”的说法。 而刚才的情形,却是彻底打破了他的认知。 “多谢。” 就在这时,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洪磊下意识抱住自己,随即看见沈仪指尖拈着一缕玄白二色的气息,将其放入腰间银铃,然后转身快步朝出口走去。 “谢什么?” ------------ 第一百零三章 金刚门的覆灭 平康山顶,山石摇晃。 一道瘦削身形骤然冲出,掠至半空。 早已看守多时的三十几个金雕校尉,在两个偏将的带领下,虽心里有些猝不及防,但手上的动作却未曾慢过半分。 “锁住他!” 森冷锁链犹如灵蛇钻出,瞬间便将空中的那人绑的严严实实。 数十道镇魔链绷得笔直,两位偏将凝神定气,脚踩阵眼,调动着所有人的气息,汇聚于镇魔链之上。 紧跟着取出用来穿琵琶骨的特制银钩,正欲踏步腾空,脸色却倏然有了变化。 只见铁链愈发紧绷,这东西连凝丹妖魔都能锁,自然不可能断掉,出问题的是下面的数十个镇魔校尉。 他们五官扭曲,额头上青筋暴起,拼尽全力攥住铁链。 靴子陷进地里,膝盖咔咔作响。 即便如此,空中的那道身影仍旧在微微晃动。 “……” 一颗高大的古柏树梢,蒋承运负手而立。 将远处情形收入眼底,略感几分诧异:“好霸道的淬体的功夫。” 只有真正的凝丹境,才能明白和玉液境之间隔着一条到底有多么恐怖的鸿沟,而此刻住持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几乎已经跨过了一半……或许还要更多一点。 只见那金刚门住持痴痴看向下方,又看了看身上绑满的镇魔链,紧跟着,他反手攥住链子。 神智似乎稍稍清醒了一些。 脸上诡异的笑容褪去,化作无尽冷漠。 “凝丹之下,我无敌。” 伴随着话音,他随手一扯,数十個校尉顿时踉跄起来。 “凝丹之上……” 住持不紧不慢的扯掉身上的链子,尽显从容:“也未必不能一战。” “呵。” 蒋承运摇摇头,倒是并未在心中反驳对方的说法。 伸出手掌,很快收集了一缕玄白二色的气息,以住持的本事,已经有了逃命的资本,即便是自己亲自出手,也不能太过大意。 正欲跃下树梢,他动作微滞。 只见那大殿门口,蓦地踏出一道墨衫身影,没有半分犹豫,整个人瞬间腾至半空。 一记干脆利落的鞭腿,狠狠劈在了住持的肩膀! 砰!! 老住持还在从容不迫的取链子,猝不及防之下,瘦削身形骤然被砸落下去。 轰—— 以他为中心,地面上数道豁口迅速蔓延开来。 金刚门住持躺在深坑里,满眼不解的盯着上方的身影,只见沈仪扯了扯衣领,将那碍事的凶狼大氅随手解开,竟是再次扑了过来! 以截脉擒龙起手。 双拳雨落般轰击而下! 住持翻身而起,同样以拳掌还击,两人皆是毫不闪避,动作间没有半点花哨,粗暴且干脆! 几人合抱粗的大树碰着便倒,历经岁月侵蚀的山石沾着便碎。 看得旁边众人心惊肉跳,无论哪个,看着都完全不是玉液境该有的实力。 “……” 蒋承沉默看着远处。 像这种淬体武夫之间的交手,谁胜谁负,连他也看不太明白。 只是重新评估起了沈仪的实力。 怪不得敢这么嚣张,除了年纪轻轻就拥有玉液圆满的修为,更是拥有一身惊人的横练之躯。 即便今日自己不来,对方就算拿不下金刚门住持,至少自保是绰绰有余的。 好!好! 没有实力支撑的狂妄是自负,但有了足够匹配这份狂妄的力道,那便是真正的人才! 青州就是需要这样一批新血,也唯有此等本事,以后才有资格站在姜秋澜身后! 蒋承运不愿替陈乾坤带孩子,更不喜奶奶莫名其妙的仁慈。 但此刻,他缓缓朝树梢前方迈出一步,替年轻还未彻底成长起来的同僚收个尾还是没问题的。 就在这时。 正在与住持交手的沈仪,却是平静朝远处瞥了一眼。 在那忽然投来的注视下,蒋承运略微蹙眉:“……” 自己只不过刚刚泄露些许气息,对方力战之间,竟然还留有余地观测四周? 还有,这提醒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蒋承运脸色微变……他这次是真没有抢功的意思,这小子好像比自己等人想象的,还要更快适应了银铃捉妖人的身份。 “你这窃法的小贼!” 金刚门住持忽然长啸一声,怒到极点,双臂上面玄白二色尽显,其间蕴含的力道竟比先前还要多出三分! 显然,他已经看出了沈仪这身横练身躯来自何处。 怒气之中更是夹杂着嫉妒! 菩提宝树被不通佛法的武夫无度索取,早已枯萎,对方到底是从哪里寻来了类似的灵植,若要是让自己等人拿到,又何必多此一举,妄图通过别的武学重振金刚门。 并且,青年的力道,已经远胜菩提金刚宝体的上限,比起自己这半卷凝丹淬体法,也只不过略输几成。 要不是今日终于圆满,还真得栽在他手里。 “……” 沈仪调整着呼吸,最后一记刺拳封住和尚的右臂。 在蛟魔之力,百炼鼍龙体,以及玉液境上品淬体武学的诸多加持下,仍旧感到有些吃力。 截脉擒龙被那玄白二色阻挡,效果也不算太好,仅让其动作稍稍迟缓,只能说勉强够了,不至于让对方逃走。 刹那间,笔直仪刀出鞘。 全力催动贪狼诛邪,刀身瞬间漆黑无光,直直的扎在住持心口,没入皮肉间寸许。 老和尚双掌合十,夹住刀身。 被刀锋刺入的肌肉迅速鼓动,玄白光芒吞吐不定,竟是将那刀刃一点点往外推出。 “我说过,凝丹以下,我无敌!” 住持面容狰狞,笑意森寒,双掌徐徐发力,想要将那笔直的刀身径直折断! 沈仪神情不变,唯有眼瞳中涌现一点猩红。 无数暗红脉络组成的熔日宝炉轰鸣,仅仅开启了一瞬,悬浮于气海中的外丹悄然苏醒,一缕缕妖煞迅速钻出。 相比起之前完全控制不住的四散,这次有了经验,在沈仪的引导下,它们顺着掌心涌入仪刀。 漆黑刀身上泛起了妖冶的气息! 噗嗤! 老和尚呆滞低头,看着那柄将自己贯穿的长刀,浑身气血不受控制被吸进刀锋。 强悍的身躯迅速枯萎,光滑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褶皱下去。 他反应极快的想要推开对方,然而仪刀上突兀出现的红芒,凶煞粗暴的在他体内肆虐,五脏瞬间被搅碎成泥,然后被一起吸食殆尽。 “……”众多校尉偏将原本还觉得两人斗的旗鼓相当,结果沈大人似乎是玩够了,抽出佩刀,一刀就给那老和尚宰了。 “……”相比起其他人,蒋承运要看的真切许多,但心情却是相差不远。 先以总兵绝学截脉擒龙稍稍封住住持的脉络,这是怕敌人逃走,说明沈仪对自身的轻功不是很有信心。 最后那一刀,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是一记消耗颇大的凶险杀招。 即便是自己这个凝结成丹的武夫来接,也需费些心神。 现在的玉液境……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让人看不懂了。 “呼。” 沈仪抽出刀身,随意送回刀鞘。 他伸手整理着衣领,瞥向只剩一副皮囊的住持,略微挑眉。 你是凝丹之下无敌。 那我是什么。 ------------ 第一百零四章 他办事向来最快 青州城,大顺斋。 二楼外面,一张小桌摆着两盏青茶。 李新翰脸色冷漠而坐,身后站着李慕瑾,姐弟俩静静朝对面看去。 面容清瘦的羊须中年噙着微笑:“您二位不必这么紧张,我只不过是受康云大少爷嘱咐,陪同他过来坐坐罢了。” “哼。” 李新翰冷笑一声,讥诮道:“在青州城内,出行还要带个凝丹境供奉,你们这群纨绔的胆子,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你急什么,只是叫你出来喝杯茶而已。” 赵康云略微挑眉,扭头看向远处城墙。 他提前安排在城外的人,今日收到一点风声,于是赶忙请出一位护族供奉,又迫不及待的把李家姐弟叫了出来。 同为一流势力的嫡系子弟,真动手是不可能的。 但至少,要把那天的板凳,照原样砸回去。 “踏踏踏……” 随着时间流逝,脚步声愈发频繁,那天在场的诸多年轻一辈很快来到二楼,将长廊挤的严严实实。 也不说话,皆是一脸漠然的盯着远处城墙。 “……” 李家姐弟对视一眼,大概猜到了什么。 能让这群人齐聚一堂的,除了沈仪还能有谁。 但是这未免也太快了? 对方离开青州城满打满算才两天,光是来回路程便要耗去一天半。 仅剩半天时间,要查清缘由,拿到证据,还要逮住金刚门住持,就靠沈仪带着的一百二十几个人手,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估计这群人也是带着这般念头,才让姓赵的如此嚣张。 “我说了,别着急,老实给我坐着。” 赵康云收回目光,悠闲摇扇,戏谑看着姐弟两人:“谁让你俩出门不带人呢,下次长点记性。”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那天太过大意,对方仗着沈仪撑腰,不给自己留一点颜面,今日可是做足了准备而来,只等形势逆转,便是找回场子的时候。 赵家供奉淡淡笑着,不愿掺和这群年轻人的小打小闹,端起茶杯略微抿了一口。 前来大顺斋,其实也有家里的意思。 镇魔司做事向来蛮横,但却极少出现纰漏,好不容易遇到个年轻气盛又没有经验的新晋亲随,把事情办的这么粗糙,当然要抓住这個机会,写上一张状纸,递到镇魔司衙门,提醒下这群鹰犬别再那么咄咄逼人。 显然,赵康云收到的消息还是挺准确的。 日头刚刚升至正空。 一批人马已经停在了城外,照例是下马进城。 赵康云目光敏锐的数了数,去了一百二十四个,回来了一百二十三个,脸上全都是茫然无措的神情。 他唇角不自觉扬起弧度,果然和自己猜测的一样。 既无伤亡,却又回来的那么快,一个金刚门徒都没抓住,大概率就是扑了个空。 洪磊走在最后,牵着一匹妖马,而马背上却不见了上次那道杀意凛然的身影。 “这是觉得丢脸,不愿露面啊。” 赵康云不再客气,啪的一声收起扇子,起身探向旁边早已准备好的条凳,抓在手里掂了掂:“我想,捅了这么大篓子,李少爷应该也没脸回去告状吧?” 其余世家门派子弟仍旧盯着外面。 他们是为沈仪而来,却并不敢被卷进李赵两家少爷间的争端。 只是听着赵康云的话语,他们脸色虽无变化,眼底还是涌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解气。 镇魔司狠厉归狠厉,不止对外人狠,对自己人同样无情,如此大的声势,又闹出几条人命,最后这般草草收尾而归,总归要拿个说法出来。 李新翰冷着脸,抬眸盯向对方:“屁话真多,小爷还等着回去述职。” “硬气。” 赵康云笑容满面,随即眼中泛起狞意,手中条凳劈头盖脸的砸了下去! 动作间,一只清瘦手掌攥住了他的手腕。 赵家供奉轻声道:“少爷,该回家了。” “你什么意思!” 赵康云倏然扭头看去,一口闷气堵在心口出不来。 怎么,赵家的人就可以被随便侮辱,他李家的人就受不得半点委屈? 就在这时,他却是注意到了供奉的眼色,顺着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洪磊牵着妖马逐渐走近,马背上绑着一只飘飘荡荡的皮口袋。 定睛一看,扁平皮口袋四肢具全,还吊着颗光溜溜的脑袋。 不是金刚门住持还能是谁。 赵康云如遭雷击,攥着条凳的手掌滞在空中。 其余世家子弟也是尽数呼吸紊乱,眸子里掠过惊骇。 在青州,所谓二流势力,那就是家里有一尊堪比凝丹境的强者,无论是得了奇遇,还是走了什么旁门左道,只要能横压玉液境,那便算数。 至于一流势力,除了需要更多真正的凝丹境强者坐镇,还需要掌握稳定突破凝丹境的途径,比如青峰山的剑池,不至于青黄不接,地位才能稳固。 金刚门隐隐跻身二流,正是因为住持境界大增的缘故。 而此刻,这尊声名鹊起的强者仅仅两天时间,就被人绑在了马背上,气息全无,跑到平康山去杀只鸡也不过如此了。 真让人怀疑沈仪是不是提前就准备好了他的尸首,专门唱一出大戏用来震慑自己等人。 “你到底要干嘛?”李慕瑾挑眉问道。 “我他妈椅子坐累了,换根板凳松松腿行不行?”赵康云把条凳往地上一按,大口喘着粗气。 “沈大人上次策马而归,那是因为对面是青峰山,金刚门算什么东西,顺手屠灭的魔门,也配他亲自露面,不知道伱们这堆猪脑子到底在琢磨什么。” 李新翰一副早就胸有成竹的模样,鄙夷的扫过众人。 “……”李慕瑾无语的瞥了他一眼。 听到楼上传来的喧嚣。 洪磊略微抬头,随即又恍惚的收回目光,回身看向身后这群同僚,发现他们也比自己强不了多少。 陈乾坤将军对青峰山出手,尚且花了一个多月时间。 沈仪亲率校尉剿魔,简单粗暴的上山,宰掉老和尚,再下山,从头到尾不超过一个时辰。 比出去吃顿饭还要轻松写意,说不定菜都没上齐呢,这边已经完事儿了。 如果不是通知当地衙门接管那群被药物毒害的百姓,可能回来的还要快些。 这功绩拿的……是真有点烫手。 ------------ 第一百零五章 生死禅身上卷(感谢天道主神大佬的盟主) 大顺斋无人注意的屋顶上。 蒋承运颇为无奈,不知道是不是职业病,即便回了青州城,奶奶总喜欢呆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平日里还要扮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阿芊两条白生生的小腿交错而坐:“说说吧,回来的这么快,你都干了什么?” 闻言,蒋承运面无表情:“站树上盯着。” “然后呢?”阿芊疑惑回头。 “然后就回来了。”蒋承运悄然撇嘴,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去干嘛的。” 见他这副吃瘪的模样,阿芊没忍住发笑:“他有这么大的本事?” 先前这大孙子还一副瞧不起沈仪的模样,怎么出去一趟回来,态度变了这么多。 “比你想象的还要大。” 蒋承运呼出一口气,神情复杂:“比我当年……包括你和游将军年轻的时候都要强,出手也更果决狠辣,假以时日,绝不会输于我。” “然后你就打算带着他,换掉我们这群老东西?”阿芊毫不在意的舒展着身躯。 “我没本事带领谁,更不会照拂他。”蒋承运缓缓攥掌。 此言一出,阿芊脸上终于涌现些许惊讶。 听这话里的意思,孙子已经把那青年当作了竞争对手。 一个凝结成丹的武夫,在一个玉液圆满的年轻人身上感受到了压力? “哈,把这功劳记在他银铃捉妖人的身份上,不走镇魔司的路子,等攒够功绩,尽快给他换取凝丹法和武庙洗练。” 镇魔司求青州安定,不敢让内部出现丝毫不稳定因素。 但捉妖人不同,他们就爱用这种利剑,哪怕有可能伤到自己。 “对了,他人呢?”阿芊有些疑惑。 “提前回来了,去帮忙盯着校尉们抄家金刚门。” 蒋承运没忍住叹口气,在对方那般年纪,能拥有如此实力已经了不得,在此之外,做事居然也如此细致缜密,有条不紊。 先是无比果断的围了金刚门,然后出城擒魔,又丝毫不在乎虚名,收敛性子,力求把最后一点收尾事情也做完整。 念及此处,他蹙眉朝下面的世家子弟看去。 凡事就怕对比,这都一群什么玩意儿。 “你闲着也是闲着,临走之前,把那群假秃驴推出去砍了吧,看着心烦。”阿芊一句话给金刚门定了死刑,随即起身道:“原本想着随便找个人带那小子熟悉下流程,既然你这么看好他,那就由伱带他去永安城见见世面。” “好。”蒋承运点头应下。 …… 西城,金刚门。 数不清的校尉在碎裂的长阶上往来匆匆。 像这种抄家灭门的事情,他们干得极为熟练,哪怕是床缝底下藏的东西,也要搜的干干净净。 巨大的佛像挥棍砸碎,确保里面没有宝贝,这才继续朝下一座走去。 沈仪靠在马车旁,随意翻阅着手中武学。 两個校尉候在身侧,恭敬道:“沈大人,用不用抄录一份,带回去再仔细检查一番。” 片刻后,沈仪合上这本好不容易搜出来的武学,随手扔了过去:“不必了,直接入册吧。” “这金刚门以前也是声名赫赫的大派,这才几百年时间,就穷成这样。”校尉有些尴尬。 这底蕴别说跟青峰山比,就算跟普通二流门派相比,那也是相差极远,银子都花哪儿去了。 “耗尽物力,想要强行堆积出一尊堪比凝丹境的淬体武夫,重铸往日荣光……” 另一个校尉话说到半截,忽然闭上嘴,沈大人既然回来让自己等人开始行动,说明那位住持大概率已经没了。 “去忙吧。” 沈仪轻点下颌,待到两人离去。 他唤出面板,看着上面多出的字样,清澈双眸中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喜悦。 【凝丹.生死禅身上卷(未入门)】 果然,在初见金刚门住持的时候,沈仪就发现对方身上的气息不似什么邪功。 按照刚刚翻阅时的粗浅理解。 这禅身是需打坐修持,从天地气息中剥离出生死二意,用以淬炼己身。 玄白两色,一死一生。 前者杀伐,后者回春。 住持的佛法修为应该和自己相差不远,靠打坐顿悟是不太行得通,于是取了最容易获得的生死之物来帮助修行。 居然还真给他练出了效果。 沈仪看了看还剩四百余年的妖魔寿元,略微叹口气。 这才从青峰山回来多久,怎么又用的只剩这点了。 这武学只有上卷。 类似的残缺东西,沈仪也曾接触过不少,其中金阳八宝玄身最为接近,练到圆满以后,堪堪跨入玉液境层次,但遇到真正的玉液境妖魔,还是顶不上什么大用。 像这半部生死禅身,只要能练满,对自己的加持肯定是有的,而且还不少,但不足以达到质变。 真正吸引沈仪的,是它属于凝丹境淬体武学,涉及到了玉液境以外的领域,而自己可以凝练妖魔宝晶这种东西,只要寿元充足,可以尝试着将其演化成完整的妖魔武学。 一本完整的凝丹境淬体法,足以成为一流势力的立宗之本。 穿越过来都这么长时间了,自己终于是有了接触更高层次武学的机会。 现在缺的东西,都可以从妖魔身上去借。 念及此处,沈仪从腰带里翻出那枚银铃,有这东西傍身,获取妖魔寿元的难度已然是大大降低。 倒是不必太过心急。 直到天色暗淡,守着众多校尉将东西一箱箱装上马车,然后运往镇魔司衙门。 沈仪搭了个便车,回到别院。 院里偶尔传出几道交谈。 只见桌上摆着仍有余温的饭菜,酒杯七分满,却没人动筷子。 张屠户逗弄着怀里的少年,方恒略带追忆的盯着两人,听见外面的脚步声。 他们齐齐侧目看来,掩去眼中的担忧,起身笑道: “回来啦。” 沈仪略微一怔,将手中的凶狼大氅随手甩到椅背上,来到桌旁坐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有事儿?” 闻言,方恒无奈叹口气:“是怕你沈大人有事。” 力压青州年轻一辈,这种事情,一般人真做不出来。 这群小的后面,可都站着一个个老东西。 沈仪不仅做了,还做的极其漂亮,让人挑不出毛病。 但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永远不犯错不失误,需要不断的展露实力,才能让那群人收起怨毒的眼神,再不敢直视过来。 若是能做到这点,方恒建议师父提前告老,把总兵的位置让给沈大人来坐。 “我……” 张屠户举起酒杯,敬向沈仪,然后一饮而尽。 大恩不言谢,是不知道该如何去谢。 他擦擦胡子上的酒渍:“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用得上屠户,只需你一句话,我备好棺材替你去办。” ------------ 第一百零六章 银铃捉妖人上线 静谧的屋内。 沈仪放下筷子,随意举杯回应。 没有说什么不必客气的屁话,对于这种直脾气的莽汉,有些事情就得让对方吐出来,心里才舒坦。 “呼——” 张屠户重新坐回桌旁,脸上多出笑意。 这次金刚门可以说将他的尊严碾进尘土之中。 说实在的,以对方现在的实力,自己即便拼上性命,又能帮的了什么。 可沈兄弟还是一如既往的态度,和在柏云县时并无什么不同。 “我打算带这孩子暂时先离开青州城,去小县城呆上一段日子,到了地方会托人给你来信。” 沈仪现在崛起之势正甚,又在这么多人面前替张屠户撑腰,可以说只要留在城内,愿意巴结他来和沈大人攀上关系的不知有多少。 但莽汉看得更深些,这些富贵不是他该享有的,而且有人想要巴结,就有人想要害沈仪,自己此等实力,很容易成为别人拿来攻击沈仪的突破口。 “注意安全。” 沈仪点点头,侧眸看向旁边的方恒:“你干嘛一直看爹似的看着他。” “……” 方恒翻个白眼,同样坐了下来,要是自己爹娘当初看得这么透彻,也不至于守着那间小铺不放,最后惨死在妖魔手中,只留祖母和自己相依为命。 看到张屠户和那少年死里逃生的庆幸模样,一时间有些感慨罢了。 总兵是个好师父,但很难说是个称职的长辈。 “祖母说我最近变化很大,想当面谢谢你。” 方恒叹口气,变化很大是因为自从碰见对方,自己的胳膊就没好过。 无法与人交手,脾气自然收敛很多。 “明天吧。” 沈仪忽然发现,自从结识的人变多了,这方世界居然也有人开始挂念自己了。 感觉居然还不错。 三人都只是微酌几口,便各自回屋休息,在妖魔乱世,喝到酩酊大醉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 翌日。 张屠户很早就起身离去,走之前没有再留下话语,仅是带着孩子朝沈仪的房门深深鞠了一躬。 上午时分,方恒拎着两袋橘子从外面走来。 沈仪将亲随偏将的一套制衣全都收进银铃之中,换上了从柏云县带来的一套墨色长衫,推门而出。 “你这是打算又要走?”方恒看着他的打扮,似乎反应过来什么。 阿芊老婆婆果然给了沈大人铃铛。 这般急匆匆不肯停歇的模样,方恒只在另一人身上见过。 “总不能一直呆在城里,随便出去逛逛。” 沈仪迈步朝院外走去。 揣着半本凝丹淬体法,一直放着不用,实在有些心痒痒。 两人很快来到总兵府。 第二次踏足此地,沈仪的心态却和上次全然不同。 如今的他,站到此处,旁人见了也只会觉得他有要务在身,而不是攀了谁的关系。 “小杨,你就再等等,给你介绍個小伙子。” “哎哟……婆婆……我就是过来给方大人送俸禄,现在没那个打算。” “伱先看看人嘛。” “我还有事……” 院内传来几道交谈,姑娘似乎有些无奈。 随着两人迈步走进院内,她扭头看过来,目光很快掠过方恒,落在那墨衫颀长身影上。 “呃。” 小杨下意识往凳子上坐去:“突然又没事了。” 方恒睨了她一眼,淡淡道:“先去忙吧。” “其实也不是很忙……欸……别拽我……沈大人!是我啊!我上次给您挑功法来着!” 方恒走过去将那姑娘拽起来,直到对方一步三回头的走出院子,目光仍旧直勾勾的挂在沈仪脸上。 “你这混小子,能不能客气点。” 婆婆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这才笑眯眯看向沈仪:“来啦。” “嗯,来看看您。” 沈仪点点头,没想到对方一直说的介绍小姑娘,居然是认真的。 “快坐,我去给你烧饭。” 老年人爱絮叨,也不懂什么修行之事,问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东西。 沈仪也不嫌烦,坐在院内,认真回应着对方的问题。 似乎只有这般场景,才能让他略微有种回到前世的安心感。 很快到了正午,又是清粥小菜端上桌子,这次专门替他做了一碗红烧肉。 “你上次帮我教训了这傻小子,乖巧多了,多吃点,下次再用力些。” 沈仪拿起筷子,在婆婆殷切的目光中,刚刚夹了一块肉。 放在腰间的银铃忽然颤了颤。 他面不改色的将那半肥瘦的肉块在唇间抿化,仔细品尝后,扬起唇角:“您手艺真不错。” “是嘛,那就多吃点。”婆婆笑得合不拢嘴。 “等有机会吧。” 沈仪快速将碗里清粥喝完,略带歉意起身,拱手告辞。 方恒察觉出什么,抬头道:“沈大人,多加小心。” 镇魔司校尉平日里遭遇的凶险,不及捉妖人的十分之一。 “没事,你们年轻人都忙,先去忙,有空多回来坐坐。” 待到沈仪离去,婆婆收起笑容,坐回桌子旁,又拍了方恒一巴掌:“不知道你瞎胡闹个什么,这么好的小伙子,要是有个媳妇儿在家里等着,至于这么拼死拼活的吗。” “那也不能随便乱找吧。”方恒撇嘴,罕见的低声反驳道。 “这话倒也没错。”婆婆想了想,忽然笑道:“你那师姐倒是和他挺像的。” “您说林师姐?”方恒愣了愣,也觉得有点道理。 “不是,是那个更漂亮那个。”婆婆眨眨眼,小声道:“两个看起来都高高冷冷的,实际上心肠温着呢,要不你给帮忙撮合撮合?” 闻言,方恒忽然打了个冷战,连连摆手:“您可消停点吧,沈大人是看起来冷,实际上只是不爱说话,姜师姐……完全两码事好不好,您肯定是看走眼了。” 见祖母不太服气,他左右看了两眼。 压低声音道:“听游师兄说,姜师姐小时候遭了妖祸,独身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遇见师父时,身旁仅跟着一头同样遭难的金丝猕猴,一路上互相守夜,一块麦饼分着吃,劫后逃生,眼中仍旧持有乐观。” “可惜就是遇到了师父。” 说到这里,方恒叹口气:“师父将她和金丝猕猴带到当地一处院子照顾。” “这不是挺好的?”婆婆好奇看去。 “好吗?”方恒埋着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夹着咸菜:“师父同时传授她们武学,猕猴练刀,师姐学剑……那猕猴也是被猿妖屠戮全族,不得已逃出来,可以说是和师姐过命的交情。” “刚刚几个月时间,猕猴将刀法修习至入门,师父便赐了它宝刀,让它出门历练。” “猴子出门不久,师父把师姐叫过去,说那猴子心里藏着怒,此次出行,第一件事必定是回去寻仇,路程最多不超过一个月。” “一个月,突破初境,他就带师姐过去救它。” 婆婆愣神:“成功了吗?” “当然是失败了。”方恒眼中涌现无奈:“师姐每日只休息两个时辰,最终却还是差了一点。” “当然,这些不重要。” 方恒摆摆手,长舒一口气:“我想说的是,从那时起,师姐再没有过问一句关于猕猴的事情,甚至连它去的地方都永不涉足,彻底放下一切,要成为青州最利的剑,并非是你说的外冷内热……” “而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 第一百零七章 去永安城前的准备 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驶出青州城。 车厢内,两人对坐。 蒋承运注视着俊秀青年,缓缓从银铃中取出一团驳杂的气息:“收好。” 沈仪接在手中端详起来:“这是什么?” “一百二十三道凝丹境妖君的气息,还有十七道抱丹境妖君气息,这是捉妖人来青州以后的所有成果,人手一份。” “整个青州附近,大半的妖魔都在这里了。” 蒋承运吐出一口浊气,静静盯着那团气息,为了此物,数不清的捉妖人丧命,其中不乏他的亲朋好友。 只有此物在手,他们才能第一时间感应到是否有妖魔踏足了十二郡。 “这个,算是我送你的。” 蒋承运再取出一缕淡薄到极点的紫气:“啸月妖王,只要感应到丝毫不对劲,直接逃,能不能活看运气。” “妖王?”沈仪抬眸看去。 “武夫第四境被称作混元,亦或武仙,而妖物第四境便可称王……我这样跟你说吧,如果它能靠近总兵三尺之内,不存在任何意外,命陨当场的一定是咱们的总兵大人。” “只有在青州内,武仙才有和它较量的资本。” 提及啸月妖王的名号,蒋承运眼中掠过一丝惧意。 “这么多妖物,那青州高手呢?” 沈仪收起那道紫气,和气团一起全部装进银铃里,这些东西取出来应该有些年头了,又被分成了许多份,远远比不上吞服蛟丹后那股联系那么紧密,但总比没有的好。 “十二大将,三位金铃捉妖人,皆是抱丹境强者。” “四姓六派里估计也藏着两三位,譬如青峰山祖剑,只是恰巧被阴神克制,对上抱丹境妖君其实也有一战之力。” “除此之外,就是资历较老的银铃捉妖人,或者大将身旁的亲随,凝丹境高手加起来大约四五十位吧。” 随着蒋承运娓娓道来,沈仪突然发现青州也不像自己想的那般安稳。 两边强者数量差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别看一说就是好几十,这可是几千万人口的大州,平均分下来,一个郡甚至都不到五個凝丹境高手坐镇。 就这种情况,还把凝丹法管的这么严…… 将沈仪神情变化收入眼底,蒋承运略微一笑:“妖之间也分种族,并不如你想的那般亲密,挑拨它们间的关系,也是捉妖人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如果把世家高手算上,其实勉强算是势均力敌,只不过这群人各怀鬼胎,镇魔司甚至还要分出部分余力去看管他们。” “也正因如此,凡是能成为一流势力的,皆有类似祖剑那般的手段。” “他们以血契剑池来约束门人,镇魔司只需要盯着他们的头目,便能顺势将门下所有高手全部管住。” 蒋承运这句话也是在暗暗点醒沈仪,在青州不存在什么稳定晋升凝丹境,却能不受管制的存在。 “我很看好你。” 说到一半,中年人那张老实脸庞上突然涌现认真之色:“总兵很快就会回来,无论是亲随偏将,还是银铃,都足够让他高看你一眼,但这些东西都是别人赐你的,这事情伱比我更清楚,蛟龙是如何死的,银铃又是如何来的。” 总的来说,功绩不菲,但与这身份相比,还是带着不少水分。 “在他回来之后,让他认为你配得上这些身份。” 蒋承运坐直身躯,即便已经在心里把青年当作平等存在,但碍于对方的年纪和实力,还是不经意流露出说教的口吻:“靠你自己的本事,不要去沾染那群老前辈的恩赐,挣回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闻言,沈仪挑了挑眉尖。 发现这人的态度似乎变了很多。 就是略显得有些古怪,好像把自己纳入了某种规划之中。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我。” 蒋承运伸出手掌,轻轻晃了晃:“这次带你去永安城,只是让你熟悉一下流程,至于我会分你功绩……这种念头,最好一点都不要有,希望你能理解。” “不过你要是能单独做点什么,只要不怕丢命,我也绝不会约束你。” 捉妖人不是镇魔司,不存在什么集体的功绩,出了城,既是可以合作的同僚,也是针锋相对的竞争者。 本以为沈仪或多或少会有些失望。 但蒋承运却并没有在那张白净的脸上看到什么异样。 “我没意见,还是说正事吧。” 沈仪闭眼假寐,让自己随时保持在精力满满的状态。 对方通过铃铛把自己叫出来,总不至于是去逛街的。 至于功绩这种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即使真插不进手,帮忙补补刀总没问题。 “你居然还真的藏了这心思。” 听了沈仪的话,蒋承运有些忍俊不禁,难道是自己刚才表现的态度过于热切。 对方在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不假,但自己可是凝结成丹的武夫,能让自己出手的妖祸,对方居然也想分一杯羹。 他收起念头,还是认真介绍道:“捉妖人收到消息,那头山君给它崽子准备的试炼又开始了。” “所谓虎生三子,必有一彪。” “这几头畜生,以大城为界,展开狩猎,便是要选出其中的那头彪王。” “上次猝不及防,让它们吃饱喝足后安然离开,捉妖人耗费了许多功夫,才拿到这第二次的消息,和上次不同,这次它们大概率是把目光盯向了永安城。” 说到这里,蒋承运眼中涌现杀机:“永安城,有凝丹坐镇。”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在吞吃足够的人体宝药,又经过许多年的磨练,这群虎崽子无论胃口还是实力,都有了不小的提升。 甚至于敢把心思打到一位凝丹境武夫身上。 沈仪感受着马车的颠簸,轻声道:“如果按你所说,这是山君对后辈的试炼,那你们是怎么拿到消息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 蒋承运同样闭上双眸,但语气却是灼热起来:“即便消息是假的,也值得一去,你刚当上捉妖人,不知道这种敢于进入青州十二郡城里的妖物有多罕见。” 青州的妖君,要么敛息手段惊人,或者保命手段了得,要么有阳春江这种天然屏障庇护。 像这种冒然闯进来,又被提前截获消息的,实在是不能放过。 “……” 沈仪沉默抿唇。 对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他并没有质疑消息的真假,只是怀疑消息的来源罢了。 ------------ 第一百零八章 永安城邓家 亭阳郡,永安城。 略显斑驳的城墙,点缀着几抹茵绿。 比不上青州城的大气肃穆,但来往人群也算热闹。 一辆马车混迹于各色人群中,缓缓驶入城池,停在了城中最繁华的院落前。 邓家坐镇永安城已有数百年,从未有人敢捋其虎须。 这院里住着城内唯一的凝丹境高手,庇佑着整座城池不受妖魔侵害,地位崇高至极。 而此刻,邓家的少爷却是罕见的等在门口,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 究其原因,则是他身旁站着的那位亭亭玉立的姑娘。 “柔姑娘,我已经为你叔叔安排好了朝阳的院子,备好洗尘宴席,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要提前准备的?” 邓明旭噙着笑意,风度翩翩。 闻言,林柔略带羞意,温柔无措道:“邓公子,没必要这么麻烦,叔叔和我住一个院就行。” 看着那白嫩脸颊上的一缕粉红,邓明旭顿时有些心痒,听了对方的话语,似有所悟的点点头。 说什么叔叔,大概率就是放心不下柔姑娘,家里派来的护卫吧? 很快,驶来的马车停稳,一道宽肩身影率先迈步而下。 将那中年人老实的面庞收入眼底,又看了看对方身上的粗布麻衣,邓明旭更是笃定了心中的猜测。 但也没有拆穿,而是热情的迎了上去:“小子邓明旭,见过叔叔。” 蒋承运大咧咧的抱拳:“俺怎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你。” “您说笑了。”邓明旭笑容有些僵硬,又听见车内响起动静,赶忙转过身去:“原来还有一位叔叔。” 话音未落,气宇轩昂的墨衫青年走下马车,朝着他客气点点头。 “这位,这位也是叔叔?” 邓明旭不自觉张开嘴,盯着对方俊秀面容,愕然回头看向林柔:“也……也住一个院里?” 林柔显然也是有些猝不及防。 所幸蒋承运已经大踏步朝大门走去:“这是俺家少……俺的一个晚辈,快准备热水,一路上真要颠死了。” 听到中年人不小心说漏嘴,邓明旭顿时反应过来,客气的将几人迎进邓家。 更是亲自引他们到了住处,又吩咐两個下人去烧水,这才笑道:“今晚略备了些酒水,还望叔叔赏脸。” 见蒋承运点头,邓明旭心头不禁大喜过望。 邓家是永安城望族不假,但倚仗的是家中老祖,曾经得了奇遇,侥幸突破至凝丹境。 如今老祖年事已高,邓家没落几乎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虽不至于有多惨,但想要保持现如今超然世外的地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没成想居然让自己偶遇了玉山郡来的大族小姐。 即使林柔姑娘掩饰的再好,身上的贵气却是被邓明旭一眼就给看了出来,费劲各种心思,好不容易才搭上话。 对方明显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心思含蓄,自己这才刚刚表现出些许意思,柔姑娘便有些慌了,居然把未来的大舅哥都给请了过来,定然是对自己的考察。 念及墨衫青年的英姿,邓明旭顿时有些相形见绌,紧张之余,又仔细回忆起方才的失态,恨不得朝脸上来一耳光。 “您几位先叙旧,小子告退。” 他拱拱手,准备回去再换一套衣服,总不能输给大舅哥太多。 待到邓明旭退出院落。 “呼。” 林柔悄然翻个白眼,走到屋内坐下。 看见蒋承运和陌生的青年走进来,顺手将门带上,她靠着椅背,翘起二郎腿:“蒋老大,你欠我个人情啊,下次记得还。” “还是现在就还吧。” 蒋承运取出一道玉液中期妖魔的气息,随手抛过去,林柔笑嘻嘻的接过,取出小巧铜铃装了进去。 说罢,他看向沈仪:“以后你要是托别人办事,如果觉得再帮回去太麻烦,也可以用此物答谢。” “新人?” 闻言,林柔好奇的看了过去。 连这种最基本的事情也要教,跑到永安城来干嘛? “嗯。” 沈仪略微点头,不放过任何学习的机会:“接下来要干什么?” “还能干嘛,好不容易让这邓家的傻小子上钩,以他老祖为饵,钓妖魔呗。”林柔伸了个懒腰。 蒋承运扭了扭手腕,同样找条椅子坐下:“如果是像上次那般的狩猎,就不可能放过这唯一的凝丹境,否则也没必要选在永安城,为确保消息不会走漏,避免这尊凝丹境逃离此地,所以我请她先过来铺路。” “妖魔的目标是他,他为求保命,也能成为我的助力。” 沈仪沉默听着,将这些经验都记在心里。 果然,一旦向外,朝廷中人的手段还真是够果决的。 如果提前告知邓家老祖,让对方做好准备,到时候伤亡的几率将会大大降低,但不可避免的,整件事情就会产生许多变故。 为确保功绩到手,这位老祖即便是死,也得死在永安城里面。 这大概就是捉妖人和镇魔司的区别。 “城里来了多少捉妖人?”蒋承运又朝旁边看去。 “大约三十个吧,大部分都是想过来捡漏的。”林柔撑着下颌,另一只手伸出指尖:“有机缘巧合救下纨绔性命,然后称兄道弟的,有给世家后厨送菜的,还有个扮花魁的,盯上邓明旭,被我给截胡了,嘻嘻。” “在这种大少爷面前,扮个骚包哪有纯情世家小姐的吸引力大。” 三言两语间,整个永安城几乎所有能叫出名字的势力,几乎都被捉妖人给绑在了鱼钩上。 其中最为诱人的,莫过于邓家。 但敢于盯上这块肥肉的,至少也得有凝丹境修为才行。 蒋承运很快便猜了出来:“萧蔷薇?” “回了青州城,她要是找我麻烦,蒋老大你可得替我出头。”林柔可怜兮兮的眨眨眼,随即掠过这个话题,看向旁边的青年。 她取出刚到手的气息放在食指上绕了绕。 “小弟弟,等这事儿结束了,有没有兴趣陪姐姐去杀个妖?” “再说吧。” 沈仪调整着气息,不置可否的收回目光。 相比起一头玉液中期的妖魔,他现在对即将到永安城的几头虎妖更感兴趣。 “哟,还挺高冷。”林柔有些诧异。 “我劝你最好别招他。”蒋承运合眸休息,自己要斩的妖魔,沈仪没能力抢,这小姑娘的妖魔,要是真带他去了,可就不一定还是她的了。 ------------ 第一百零九章 以我为饵 入夜,邓家大院逐渐喧闹起来。 一坛坛美酒被送入大堂,数不清的佳肴端上圆桌。 林柔在邓明旭的陪伴下入座,蒋承运则是大摇大摆的坐在旁边。 两人悄然对视一眼。 沈仪对世家的习惯并不了解,干脆维持高冷的人设,以身体抱恙的借口没有过来,正好再提一提所谓玉山郡“林家”的气势。 “真是可惜。” 邓明旭无奈扯了扯身上精心挑选的一套华贵青衫,不过也在心里松口气。 相比起林家少爷那种浑然天成的气质,哪怕已经尽力表现客气,但那隐隐间生人勿近的姿态,显然是对邓家不太瞧的上眼。 一身便服站在那里就让旁人心头先冷三分,自己却怎么扮都显得穷酸。 幸好还有祖爷爷帮忙撑着气场。 只要对方还在一天,邓家就还是青州的二流势力。 念及此处,邓明旭下意识朝主位看去,没看见祖爷爷的身影,反倒是看见老爹陪着一个花枝招展的红衣女人走了过来。 女人面如狐媚,若非一身风尘气息,其实也是艳压一众的美人。 越看越眼熟。 像是想起什么,邓明旭暗自咬牙,老爹能不能别这么丢人现眼! 自己宴请柔姑娘,他带个花魁过来作甚! 同样脸色微变的还有林柔和蒋承运,前者有些尴尬的埋下头,后者则是略微眯起双眸,多出几分冷色。 钓不到小的,就对老的出手。 这是下定主意要跟自己争抢了。 “……” 萧蔷薇缓缓入座,不经意向两人投来一个挑衅的目光。 林柔缩了缩脖子。 “柔姑娘这是冷了?快给我取狐裘来!等等,不要狐裘,骚的很,取貂裘。” 邓明旭一手指桑骂槐,果断表明了态度。 “谢谢。” 林柔小声回应,只是感觉背心又凉了许多…… 小闹剧很快揭过,待到众人全都入座,却突然发现了一個问题。 缺席的除了沈仪以外,还有那道本该坐在主位上的身影。 蒋承运和萧蔷薇齐齐抬眸,眼里掠过异色。 …… 相较于大堂的人声鼎沸,小院略显僻静。 沈仪独坐院中,一杯白水,一碟酱肉。 面板上,诸多武学从眼前掠过。 他安静计算着自己现在最多能爆发出怎样的实力。 来自于总兵的几样武学,即便对上金刚门住持这种半尊凝丹,仍旧能发挥出些许威力。 圆满境界的菩提金刚宝体也有不错的防身效果。 主要还是天妖阎罗外丹。 根据沈仪这一路上的观察,他在蒋承运身上感受到的危险程度,大约和化名张横州的蛟君相差不多。 两者大概都是达到了“凝聚成丹”的境界,如果他们能再往上一步,就是所谓的凝丹圆满,可以进行抱丹蕴神了。 如果把天妖外丹算成自己的修为。 那沈仪和这两位应该属于同境界的武夫,实际上却不是那么回事,毕竟蒋承运肯定掌握了不少凝丹武学,蛟君则拥有妖魔天赋和身躯。 真打起来,可能会被碾压。 以这两位为界限,只要弱于他们一个层次的,应该都有一战之力。 可惜没有个参照物,光靠空想来对比,实在不太靠谱。 “……” 沈仪捻起一块酱肉,轻轻送入口中,随即扭头看向院外。 只见一个穿着松垮白衣的老头晃晃悠悠迈了进来,将手里的酒坛子放到桌上,打了个酒嗝:“你有肉无酒,我有酒无肉,干脆凑一起怎么样?” “您是?” 沈仪明知故问,毕竟能让自己感知到些许威胁的,整个永安城应该也只有一位。 蒋承运等人做了这么多准备,也不好给人家坏事。 “这院里的一个快死掉的闲老头罢了。” 邓建元嘿嘿一笑,清瘦脸颊上带着些许酡红。 或许是怕沈仪多想,他又补了一句:“年纪太大,老天爷要收我了。” 听着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 沈仪略微笑了笑,侧身让出个位置,淡淡道:“酒就免了,请。” 能活这么多年的,何况又是地头蛇,有所察觉也很正常。 “你从玉山郡来的?我还没去过那里。” 邓建元也没有劝酒,自饮自酌,脸愈红,眼睛却愈亮:“年轻时没机会去,年纪大了又不敢去,好多人盯着我,我一走了他们就心慌。” “你说。” 老头忽然抱着酒缸,转身愣愣盯着沈仪:“我还有机会去吗?” “……” 沈仪沉默瞬间,总觉得对方要是生出这个念头,蒋承运估计会第一个出手把他摁在椅子上。 所幸邓建元似乎没有想过能得到回答,摆摆手:“算了,我也不想去了,永安城挺好的,要是能一直这么好也不错。” 从这句话后,老头变得正常了许多。 好似一个普通的瘦小老头,开始回忆往事:“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懒得好好学武,什么都只是学个差不多,大成嫌太费解,有个小成堪堪够用就行,就是运气好……” 沈仪并未觉得对方是在刻意谦虚。 毕竟二流势力几乎都是这样,要么运气好得了奇遇,要么走什么旁门左道,老祖宗在的时候就是巅峰,等他陨落,家族里也几乎不可能复刻出第二尊凝丹境,慢慢的也就沦为三流了。 “行了,多谢你听我这糟老头唠叨,平日里也找不到个能说上话的人,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你这般耐性了。” 邓建元摇摇酒缸,又打个酒嗝,笑眯眯起身,顺手拿走了最后一块酱肉:“走了。” 院内又只剩下自己,一杯白水,一碟…… 沈仪看着空空如也的碟子陷入沉思。 罢了,至少现在是有参照物了,原来凝丹境并不都是自己先前看见的那么强,这老头给自己的危机感仅比金刚门住持强个四五成左右。 算在“凝结雏丹”这个档次里都有些勉强。 缺手段,无杀招,这才是江湖武夫的常态,像镇魔司这种凝丹法加相应武学,甚至还准备了武庙洗练,成体系的培养凝丹境高手,对江湖人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不多时,蒋承运带着林柔从外面回来,脸色略有些难看。 “……” 林柔背着手,轻声劝道:“蒋老大伱急什么,要是真担心他们老祖发现了什么,实在不行……你就出手先给他点教训呗。” 蒋承运没有反驳,漠然道:“我担心的是萧蔷薇。” 做了这么多准备,就是为了这三头大概率突破凝丹境的虎崽子,如果可以的话,他一头都不想分出去。 简单闲聊几句,几人各自回屋休息。 翌日清晨。 鸡鸣时分。 一群邓家人簇拥着老祖站到了院落门口。 只见其衣着华贵,清瘦面容上噙着永安城第一强者的威严,花白发丝整理的一丝不苟,气度非凡,哪里还有昨夜的落寞。 …… ------------ 第一百一十章 单纯的沈仪 “诸位从玉山郡远道而来,不知住的可还习惯?” 邓建元负手而立,平静看向院内三人:“若是住不习惯,不如去老夫那里,让老夫也尽尽地主之谊。” 闻言,邓明旭原本还在心里默默埋怨老祖太过孤高,导致昨天林柔姑娘觉得不受重视,连带着自己也受了牵连。 此刻却是喜上眉梢。 老祖这是要主动帮自己说定亲事了! 蒋承运有些意外的看过去,片刻后才颔首道:“多谢款待。” 邓建元笑了笑,目光扫过三人,并未有所停留。 仿佛不认识沈仪一般,屏退一众家眷,转身朝着大院深处走去。 等到了地方。 蒋承运终于明白心里的不对劲来自何处。 只见院子里竟然还立着一道红衫身影。 萧蔷薇把玩着一串玉石手链,大概是觉得无趣,随手扔在了石桌上。 “诸位请便吧。” 留下一句话语,邓建元沉默走进屋内,然后缓缓关上了门。 只留下相熟的三人大眼瞪小眼。 沈仪坐在花坛边,取出黑刀放在膝上,轻轻摩挲着其上金纹。 “出来办事,还带这么多小辈,你照顾的过来吗?” 萧蔷薇脸上没了昨日的风尘,多出几分讥诮。 林柔怯怯伸手:“萧姐姐,我路过的。” 小小一间院落内,竟然同时汇聚两尊银铃捉妖人,实在让人放松不起来。 念及此处,她侧眸看向远处的沈仪。 都是年轻人,对方资历比自己还浅,为何看起来这般淡定。 “总比你跑去青楼里钓老头强。” 蒋承运明显没有斗嘴的心思,寻了个房间砰的关上门。 萧蔷薇冷笑一声,没兴趣搭理剩下的两个小辈,同样转身回屋。 砰。 在这般紧张的气氛中,沈仪抬眸看向属于邓家老祖那间屋子。 先前路上时就提出过的猜测,此刻又是涌上心头……这消息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自己对孩子的试炼,顶多在家里交代两句就完了,难道还要到外面大肆宣扬。 可惜初来乍到,别说蒋承运和萧蔷薇,就算是林柔这样的普通捉妖人,也不会把自己的话放在心里。 就像路上说得那样,即便是假的,他们也绝不可能放过。 邓家老祖作为永安城地头蛇,会不会知道一些连捉妖人都不清楚的事情? 想起昨日,老头那般突兀交代遗言的举动。 或许并不是因为对自己有什么特别的看法,只是蒋承运和萧蔷薇太强,他攀不上话,又不想让邓家人心惶惶。 正好有个自己,正好有肉无酒,老头便恰巧坐了过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整件事就显得很不对劲了。 明知两大高手在身旁相助,老头又不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何至于未战先怯,甚至于提前生出了死志? 念及此处,沈仪沉默握紧了刀柄。 原本想要是实在没机会,也就当跟着学习一下,方便以后办事,如今看来……倒也未必。 …… 一晃就是三日,又是入夜时分。 邓建元从那天起,就再没有出过房门。 蒋承运和萧蔷薇却也没有放松警惕,仍旧盯贼似的盯着他。 朝廷中人对江湖武夫带着天然的不信任,这也是他们以无数性命总结出的赖以生存之道。 林柔明显呆的有些无聊,几次找沈仪攀谈,却发现对方好似并不像自己这样,是個纯粹看戏的局外人。 “喂,要不咱俩先撤,反正他们也不会分出功绩来。” “……” 沈仪还未回话,腰间银铃忽然剧烈颤抖起来。 一道气息钻入耳畔。 里面的信息是……什么都没有。 与此同时,蒋承运和萧蔷薇瞬间推门而出,脸色微变,带着几分兴奋。 大约三个呼吸后,银铃里传来了第二道消息。 这次终于有了声音,只是有些含糊不清,像是口水还没咽下去,嗓音也是细微无比。 “山君……” 话音未落,邓建元终于推开了房门,缓步走了出来。 老头脸色淡定,平静盯着蒋承运。 “啧。” 他摇摇头,骤然踏步,身形如飞燕掠过,毫不掩饰身上的气息,瞬间便是落在了大堂处。 两位银铃捉妖人同时跟了上去。 老祖突然的动静显然是惊动了邓家人,人群汹涌从各处院落鱼贯而出,纷纷朝着大堂汇聚而去。 林柔看着手中的小铃铛,面色凝重。 倒不是在乎有同僚身亡,毕竟这种事实在太过常见,只是没想到那头早已堪比凝丹圆满的大妖,竟敢顶着被亭阳郡游将军追杀的风险,冒死踏入永安城。 似乎想到什么,她惊讶抬头:“坏了!这是突破在即,想要再吞几枚人体大药,做个抱丹境妖君!” 什么狗屁山君试炼,这分明是它给自己准备的一场盛宴。 “好险好险。” 林柔拍拍心口,不寒而栗:“幸亏来的是萧姐姐和蒋老大,要是换两位普通凝丹境过来,今天还真给它办成了。” 她下意识朝旁边看去,却发现一直坐在那里的墨衫青年,此刻已是不见了踪影。 邓家大堂。 一众茫然的家眷挤成一团,盯着多年未曾出手的老祖。 只见“林家护卫”和老爷带回来的“花魁”,此刻一左一右将其拦在当中。 蒋承运皱着眉头,发令道:“跟我走。” 若对付的是山君,那就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助力。 这老头或许没有详密的信息,但借助地头蛇的优势,应该是猜到了什么,捉妖人怕他跑了,他竟然也怕捉妖人被提前吓走。 心思倒是撞到一起去了。 “不去不去。” 邓建元嘿嘿一笑,似个顽童:“老头总要先护好家里人,朝廷来了也挑不出毛病。” 就在两人变脸之际,他突然改口道:“除非你们找个人帮我看着他们……要不就他吧!” 邓建元伸手朝人群中指去。 沈仪握着刀鞘,静静站在屋内。 没想到在蒋承运之前,反倒是萧蔷薇先用银铃传来消息:“不必理他,待我们走后,若遇到危险,你自便即可。” 捉妖人不是镇魔司,没有保护一地的职责。 “走。” 蒋承运不再犹豫,扯着邓建元便掠出了邓家大院。 一头堪比凝丹圆满的大妖,远比几个虎崽子更吸引人。 待到三人齐齐消失在原地,剩余邓家人这才从茫然中回过神来,邓明旭看着远处奔来的林柔,赶忙迎上去:“柔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了?” 林柔无奈甩开他的手掌:“怎么了?妖魔要来吃你们了。” 两尊银铃捉妖人都去对付山君了,还剩三头虎崽,但凡里面有一头凝丹境,岂不是随意狩猎这城中的捉妖人和江湖武夫。 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想罢,她赶忙朝着那愣头青招招手:“先撤!” 邓家老祖不在,仅剩寥寥十几个玉液境武夫,必然会成为幼虎的目标。 话音声中,沈仪仿若未闻,迈步到了主位前,随手拍了拍衣摆坐下,乌黑佩刀放在桌面,手掌轻轻按了上去。 萧蔷薇的提醒其实很无必要,邓家老祖又不是傻子,难道不知道他走以后,偌大的邓家不可能有人留得住自己,大概率就是不想让自己掺和到大妖的事情里罢了。 也算卖个人情,自己要是愿意替他带走几个,总比直接跑路要好。 “这群人怎么都没句实话。” 山君提前放出消息,欲要以人体宝药破境。 捉妖人以世家为饵,想要钓妖魔回去换功绩。 邓建元做好赴死打算,将计就计留下捉妖人替他守城…… 还是自己比较单纯。 单纯的只想杀妖。 ------------ 第一百一十一章 边吃边消化 老天爷倒是极其应景。 方才还漆黑安静的天际,此刻淅淅沥沥落下小雨。 邓明旭张大嘴巴,显然是被吓得不轻,随即看向主位上的青年:“柔姑娘,你兄长是什么境界。” “我不知道!”林柔烦躁的跺脚。 同僚不肯走,自己要是走了,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虽说捉妖人并无硬性规定,但都是在江湖上跑的,好歹沾点义气。 “玉液圆满。” 沈仪坦然看去,邓家的高手不多,十几个玉液境,但真要打起来,或多或少能派上用场。 提前互相交底,到时候也能做到心里有数。 闻言,邓明旭瞪大眼睛,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这么年轻的玉液圆满,说是出自二流世家? 恐怕在赵钱孙李里面也挑不出一个吧。 他羞愧低头:“我……我初境圆满。” 相较于这位少爷的震撼,那群年纪明显大一辈的邓家高手,神情却并不是很乐观。 连老祖都被人拎走了,今晚的事情,真是玉液境能掺和进去的吗? “怪不得让我别招他。” 林柔诧异之余,暗自腹诽,这种境界的天才,把凝丹法看得比命都重要,也难怪如此。 喀嚓—— 一道惊雷,映照出上百张神情各异的脸庞。 妇孺们缩在后面,邓家高手则是用力握紧兵器,掌心不禁渗出些汗渍。 好在院外无人,倒是显得有些惊弓之鸟了。 就在这时,主位上的青年却是站了起来,随手一抽,三尺长的仪刀悄然出鞘。 几乎同一时间,屋檐外探下来一颗硕大的虎头! 被细雨粘连的毛发金黄璀璨,一双淡黄竖瞳带着贪婪朝屋内扫来。 猩红带着毛刺的舌头用力舔舐着粗糙手爪,混着血丝的唾液混在雨里滴落。 “啪嗒。” 唾液落地的瞬间,浓郁腥臭瞬间席卷了整个大堂。 来自血盆大口的虎啸,天生拥有令人心神畏惧,手脚发软的力量。 “吼!” 不知是谁的兵器落地,在虎啸声中,叮叮当当的脆响好似一道哀鸣。 众人脸色惨白,在邓建元的威名震慑下,永安城已经多年没有过这么嚣张的妖魔,不仅踏入城池,甚至在动手之前还要戏弄自己等人。 虎妖翻身而下,浑身肌肉涌动,佝偻着身子朝大堂内迈出一步:“到你……” 话音将将出口,立于主位前的身影暴掠而出,犹如一道锐利的闪电。 长衫怒拂! 沈仪踏空而来,修长五指紧紧扣在了它的头颅上,雄浑力道强行将对方小山般壮硕的身躯按的后仰。 熔日宝炉大敞,解开了对凶煞妖力的禁锢。 右手反握乌黑仪刀,裹挟着诡异猩红,狠厉抹出! 嗤啦! 在贪狼诛邪的加持下,刀锋轻易破开金黄绒毛下的喉咙,腥臭的血浆倾洒而出。 硕大的首级被其抓在掌中,虎妖高大身躯踉跄后退,砰的砸进水洼,溅起脏兮兮的水花。 【斩杀玉液境圆满虎妖,总寿两千三百一十年,剩余寿元七百九十二年,尽数吸收完毕】 【剩余妖魔寿元:一千两百六十六年】 沈仪扔掉虎头,刨腹取出兽元,随即伸手于虎妖心口采出一缕血气,然后回到大堂内,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 见墨衫青年将长刀归鞘,重新放回桌上,随即双眸微阖,似在调养气息。 方才兵器掉地的邓家高手颤颤巍巍将长剑捡起来,握紧剑柄,却又不知该对准何处。 刚才的虎啸宛如一只铁掌扼住了他们的咽喉,让人窒息到极点。 而沈仪突然的出刀,更像是粗暴的抽掉了他们肺部的空气,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恍惚。 “玉液圆满?” 林柔盯着指尖刚刚采集到的妖气缓缓消散,脑海中涌出一個问号。 她的表现并不像邓家人那般差劲,在虎妖刚刚露头的瞬间,就对其实力做出了基本判断,强大不可力敌,但如果配合的好,拿下它应该不成问题。 之所以发懵,不在于虎妖,而是沈仪。 脑海里涌现的无数计策,都被那黑刀瞬间斩得干干净净。 她愣愣看向大堂外被雨水浸湿的庞大尸首,忽然安静了许多。 这哪里是什么新人,分明是需要紧紧抱住的大腿。 再看青年略微蹙紧的眉尖,似乎也并非是自己想象的因为紧张,反倒像是……不太满意,有些失望。 “……” 沈仪故作双眸微阖的调息之状,实则早已唤出面板。 看着剩余的妖魔寿元,别说推演出完整的凝丹淬体法,恐怕连修满这半卷生死禅身都费劲。 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误区。 以人的角度去看,邓家的老祖不在,人心惶惶,正是灭门取而代之的大好时机。 但敌人是妖魔,又不在乎什么江湖地位,而且这还是带着比赛性质的狩猎。 它们只关心哪枚人体宝药修为更高,积累更充裕。 邓家这位凝丹境老祖是靠奇遇突破,再加上本身也不是很勤奋的那种,可能对家人没有那么严苛。 剩下的这十几个玉液中期,在永安城内或许并不算拔尖的存在,所以吸引过来的虎妖才那么弱。 屋外雨势渐大,混着血腥味的湿润夜风呼哧呼哧往堂内蹿来。 敌暗我明,不可大意。 毕竟是涉及到凝丹境妖魔,能提升一点算一点。 沈仪渐渐有了主意,但还是按捺住心思,将妖魔寿元往生死禅身中灌入而去。 涉及到凝丹境,就连淬体法也要吃悟性了,要求什么佛学修为,还真是不给普通人留点活路。 【第一年,你翻阅这本佛家淬体法,琢磨着该如何从天地中剥离出生死之意】 【第三年,你发现你的进展要比想象中更快,疑惑之际,忽然回想起当初推演风雷伏妖真解的时候,重复无数次的以伏妖正阳刀消耗自己的血肉精气,让自己陷入枯竭的状态】 【第五年,你早在凡胎之时,就已经在生死的门槛前嚣张的来回跨越,对伱而言,找回当初的状态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第十二年,玄白二色于你指尖涌现,你正式开始以生死之意淬炼己身……】 沈仪睁开眼,漆黑双眸中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诧异。 初境的风雷伏妖真解,半卷凝丹境淬体法。 两本完全沾不上关系的武学,居然还能做到相互成就,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可惜没有关于生死之意的宝药灵植相助,也只能靠妖魔寿元去硬堆了。 …… ------------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你闻到了什么 【第六百二十三年,你将这半部生死禅身修至圆满,隐隐踏过了那道门槛……】 【剩余妖魔寿元:六百四十三年】 看着熟悉的描述,沈仪关掉面板。 他已经在金刚门住持身上亲手试过了效果,就不劳这玩意儿再云里雾里的介绍一次了。 玄白二色流光在皮肤上一闪而逝。 略微握拳感受了一下,果然和自己猜测的差不多。 在妖魔天赋和菩提金刚宝体的加持下,身躯本身就已超出了玉液境的范畴,而这半卷生死禅身,终于将最后的差距也彻底补足。 现在只缺妖魔宝晶,就可以尝试推演出完整的凝丹淬体法。 估计这几头虎妖各自都选好了目标,继续呆在邓家的意义不大。 沈仪拿起仪刀,随即起身朝门外走去。 大堂内。 墨衫青年赫然已成为主心骨般的存在,他忽然的动作,让所有人原本就惴惴不安的心神再次慌乱起来。 “妖魔滚出来!我们已经看到你了!” 诸多邓家武夫立刻朝门外看去,大声呵斥,就连林柔都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她一直施展着望气术,分明没有感受到妖气,却还是浑身绷紧,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随即便看见沈仪走进雨中,伸手拽起了虎妖的尸首。 “你这是要干嘛?” 林柔下意识问道。 “出去逛逛。” 沈仪随意踏出一步,身形掠过长空,融入漆黑夜幕之际。 刹那间便是消失在了众人视线尽头。 出去……逛逛? 大堂内,邓家无论老幼妇孺,还是那群武夫,皆是瞠目结舌。 在刚才那一幕下,好不容易得来的些许安全感,随着沈仪的离去,瞬间便消散而去。 “林大哥这是不管我们了?” 邓明旭努力抑制着双腿的发颤,想要挤出镇定模样,可嗓音里的慌乱却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 “压根就没有什么林大哥。” 林柔翻个白眼,心绪烦躁,伸手亮出一枚小小的铜铃。 在看到铜铃后,几个稍有阅历的武夫略微怔住,随即眼底涌现绝望:“捉妖人……” 好歹也是当地有名的世家,怎会没听过捉妖人的传闻。 在这群人眼里,普通人的性命可远不如寻妖降魔来得重要,对方又和邓家毫无关系,怎么可能因为老祖一句话就留在此地。 “先说好啊,要是遇到实在敌不过的妖魔,我可不会管你们。” 林柔叹口气,恹恹的走到主位坐下。 自己等人又没有收集到几头虎妖的气息,连对方是什么境界都只能靠猜测,真就为了点功绩连命都不顾了。 更何况这偌大的永安城,想找出两头藏在暗中的虎妖,又哪有这么容易。 “找不到也未必是坏事,至少不会丢命。” 林柔还是挺有自知之明,沈仪即使比不上蒋老大和萧蔷薇,但他要做的事情,也绝不是自己能掺和或指教的。 …… 永安城。 持续多年的平静,脆弱到只需几头妖魔就能打破。 沈仪立于高处屋檐,只见衙门灯火通明,数不清的差役握紧毫无作用的钢刀,面无血色的在街巷间穿行。 腰间银铃震个不停。 几十個捉妖人毫不停歇的互通着消息,奋力寻着踪迹追去,只为能从山君的虎崽身上取得一缕气息。 坐镇此地的镇魔司校尉倾巢而出,迫切的想要控制住局面。 然而,哀嚎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根本分不清先后。 几乎每一道哀嚎都代表着某个赫赫有名的江湖高手被吞食。 整座城池赫然变成了妖魔肆意取乐的狩猎场。 “……” 沈仪收回眸光,没有再去理会银铃中杂乱的信息。 他现在大概理解了为何镇魔司对凝丹法控制的如此森严。 只要涉足这个领域,别说是普通县镇了,就连规模不小的永安城,照样没有抵抗之力。 能掀起这般乱子的妖魔,境界大概率已经碾压了这群捉妖人,同样也不是经验更少的自己能寻到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次的结果应该和上次相同,对方吃到心满意足,然后抽身离去。 “选彪王?” 沈仪略微抿唇。 下一刻,属于玉液境圆满的气息毫不掩饰的主动释放出去。 在这瞬间,他便是整个永安城最诱人的人体大药!香醇甘美的玉露,取自于天地,蕴藏于气海! 然后没有半点犹豫,体内由无数暗红脉络组成的熔日宝炉缓缓开启。 天妖外丹内的凶煞味道逐渐蔓延,在沈仪的操控下,流露出略高于玉液境的妖气。 他拎着那头老虎,转身朝着城外掠去。 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交替涌现,只有全力出手才会有这般气势,在这永安城中不知有多刺眼。 沈仪一边扮演着人体宝药,一边扮演追杀的凶妖。 同时运气龟息法,逐渐削减玉露的气息,好似在逃命中消耗极大。 “既然有竞争关系,城内高手数量又有限。” “那最肥美的猎物,想必是不舍得落到兄弟手里的。” 墨色身形走走停停,奔出城池,刻意又等了一会儿,才迈步踏入了山岗之中。 将虎妖尸首挂在树上。 沈仪臻至圆满的龟息法全力施为,人还站在原地,气息却是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跃起于一颗高树之上,漠然俯瞰着下方。 水墨夜空被白雷撕裂,照亮青年那张平静的脸庞,深邃眼眸内没有丝毫燥意。 随意握着刀柄,宛如垂钓的老人握着他的鱼竿。 “……” 风雨飘摇声急促。 却又蓦地止住。 挂着硕大虎尸那颗巨树后,缓缓探出一只爪子,令人悚然的健硕身躯从漆黑中走出,脊背高耸,肌肉线条隆起,宛如精铁浇筑而成。 即便佝偻着,整条身子也足足有一丈六高, 它竖瞳中泛着光晕,盯着近在咫尺的尸首,眼中无怒,反倒是涌现讥诮笑意:“死的好啊,不懂规矩的蠢货。” 如此浑厚的人体宝药,也是这跟在后面捡点残羹剩饭的废物能觊觎的。 就在这时,一条更为宽大的胳膊轻轻搭在了它肩上,嗓音沙哑:“既然这么好,为何不去陪它。” 两颗斗大的虎头对视一眼:“嗤!” 近乎同时亮出染血的獠牙,虽还有些不太稳固,但明显属于凝丹境的浩瀚气息硬生生撞在了一起。 片刻后,更为高大的虎妖狞笑着抬头:“你是打算继续拖着重伤之躯,躲在树上瑟瑟发抖,期待我俩自相残杀,然后你趁机像条狗一样仓惶逃窜?” 它松开兄弟,盯着远处树梢,神情略带几分嘲弄:“出来吧,我已经闻到伱的味道了。” 话音未落,两头虎妖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略带疑惑的嗓音。 “啊?” 伴随着话音的,还有刀锋刺入背心的剧痛。 虎妖高耸的脊背上,一柄黑刀悄然没入其中,结实的肌肉紧紧夹住乌刀,却无法阻止血液被吸食进去。 “吼!” 剧痛之下,高大虎妖汗毛倒竖,骤然回头,发出狂躁咆哮! 只见一袭墨衫涌动,俊秀青年松开刀柄,泛着玄光的手掌已经狠厉的拍了过来!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天妖阎罗 砰!砰!砰! 沈仪的身躯在虎老大面前略显渺小,却稳稳占据上风,泛着玄光的修长五指接连印在其身。 死寂之意透体而入,侵蚀着它的脉络,生死禅身和截脉擒龙在这一刻结合起来,竟是发挥出远超先前的效果。 妖魔本就以力道见长,更何况是凝丹境虎妖,已有了称君的资格。 但在那双肉掌面前,虎老大却是被拍打的接连后退,浑身酸麻,隐隐有刺痛袭来,显然是中了某种封禁手段。 它脸色骤变,察觉到了不对劲。 如此强悍的掌力,哪里是玉液境武夫能使出来的,即便不是偷袭,也不会弱于自己太多。 横练淬体?! “嗷!” 一声低吼,它脊背上的长刀疯狂颤抖,那是肌肉发力的象征,结实的虎腿猛地蹬地,终于是稳住身形,胳膊上涌现刺目金光,凝结如实质的罡气迸发。 双臂交错横举于身前,护住头颅,站好桩势,准备是再硬接沈仪一掌! 就在这时,年轻虎妖却是突然暴起,一脚踹在兄长后腰。 这举动别说是虎老大,就连沈仪都略感诧异,看着那庞大身影不受控制的朝自己跌来,犹如泰山压顶,已是避无可避,干脆利落的收掌,改成一肘砸在对方脸上。 与此同时,年轻虎妖得意跃起,两只宽厚虎爪上弹出钢刀般的利爪,趁着此人与兄长纠缠之际,唰唰挥出数道三丈宽的金罡,直指两者而去! 这一式的角度极其刁钻,完全没有留给沈仪任何喘息的机会……作为代价,它的兄长同样是金罡的目标之一。 见状,沈仪凶狠的一记膝顶,毫不犹豫轰在了虎老大胯下,在对方失力痛呼的瞬间,一把攥住它小山般的身躯拦在身前。 噗!噗! 锐利的金罡撕裂皮毛,破开皮肉,留下深可见骨的骇人豁口。 待到罡气散去,浑身血淋淋的虎老大还未有所反应。 沈仪腾空翻身,一记鞭腿砸在它的脖颈,强悍无匹的力道硬生生将其压得趴跪在地,顺手从对方脊背上抽出三尺仪刀。 在溅起的血浪中,刀锋再次劈下! 虎老大感受着后脖传来的力道,奋力仰头挣扎,却骇然发现,自己即便用出全力,仍旧止不住身躯的倾倒。 喀嚓!随着硬物碰撞的声音,乌黑仪刀斩在它的面庞,深深嵌入头骨! 虎老大的脑袋发颤,即便脸上还嵌着长刀,血流如注,却还是双臂隆起,用力撑住身躯,不至于彻底趴下去:“好小子,有点本事……” 对于凝丹境妖魔而言,只剩半截身子都能爬出老远,这种伤势还算不得什么。 听闻耳畔风声阵阵。 沈仪暂时作罢,侧身避过袭来的利爪,一脚将伺机偷袭的年轻虎妖给蹬飞出去。 “嗤,确实还不错。”连续两次出手都没能伤到对方,年轻虎妖有些抹不开面子,呲牙咧嘴俯下身子,借助利爪稳住身形,随意的扭了扭脖子。 咔咔骨爆声骤响。 下一刻便是化出了约莫三丈长的本体,一条粗大虎尾犹如鞭子般啪嗒扫断几颗巨木。 想要拿下对方这般强悍的淬体武夫,还得是显出原形才行。 几乎同时,沈仪旁边的虎老大身躯也是猛然膨胀起来,哪怕是趴在地上,同样比青年高出许多。 它甩掉脸上的仪刀,一双虎目逐渐涌现淡淡猩红:“你这身横练功夫,真是罕见,就是不知道等会儿吃起来会不会塞牙。” 话音间,它们宛如两座披了皮毛的小山,缓缓动身,绕着沈仪踱步,身上弥漫出腥臭的妖气,很快便笼罩了整座山岗。 兄弟间玩玩闹闹很正常,但遇到硬茬子,情况便会有所改变。 两妖把青年围在当中,逐步逼近,两双竖瞳眼眸涌现些许馋意,它们是刚刚突破的妖君,虽还有些稚嫩,比不得父君,却也同样是可以称霸一方的大妖。 冲霄的妖气肆虐,展露出年轻妖君的气势。 在这气势碾压之下,就连山岗外原本人声鼎沸的永安城都是陷入死寂。 “……” 经过简单的交手,沈仪大概有了判断。 单凭自己的手段,全力搏杀之下,或许能拿下其中一头,但要是两者合力夹击而来,便显得有些勉强了。 想做无本买卖,现在的实力还不太够。 他弯腰捡起墨刀,随意挽了一下。 这动作落在两妖眼中,不禁显得有些可怜,似在做最后的挣扎。 但当青年抬眸的刹那,一缕熟悉的猩红让两头老虎微怔了瞬间。 在两道妖君气息的中间,第三道同样凶煞到令人胆寒,却更为浑厚稳固的气息逐渐蔓延开来…… 除了在青峰山上,这是熔日宝炉第二次完全松开禁锢。 天妖阎罗外丹略微颤抖,浓郁的血煞妖力犹如开闸泄洪,肆虐的在体内流淌! 沈仪重新感受着那抹陌生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伸出左手,略带惬意的握拢五指。 漆黑的眼瞳边有暗红雾气升腾。 宽松的墨衫略微摇曳,袖袍轻轻拂动,细微的血痕在白净手腕上浮现,那是经脉窍穴被浩瀚妖力充斥的象征。 前一刻还是香醇甘美的人体宝药,下一刻却好似一头凶妖现世! 年轻虎妖的尾巴惊惧不定的停止晃动,修长健壮的身躯在巨大危机感下不由自主绷紧,有些茫然的盯着眼前的青年:“前辈?” “你他妈是不是猪!”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梁子已经结下了,哪有犹豫的道理。 虎老大猛地扑上去,遮天蔽日的身影将那道单薄身影笼罩,无比健硕的虎躯上覆满金罡,摧枯拉朽般朝青年拍出利爪! 汹涌罡气撕开了拦在前方的一切! 就在即将触及到那袭墨衫的刹那,庞大的虎躯却是诡异的滞在了半空。 一只手掌轻轻按在它的腹部。 凝结如实质的金罡,在暴虐妖力下瞬间就溶解消散,被一同击碎的还有它浑身的脉络。 骨节分明的手指破开皮肉伸了进去,熟练握住被血肉牵连的内丹,一点点的往外扯。 “啊……啊!!” 惨烈的哀嚎响彻山岗。 血浆顺着手腕染湿了袖袍,沈仪的神情并无波澜,唯有眸光略显暴戾。 蛟魔之力,鼍龙百炼体,生死禅身。 当这些东西再结合上蛟君三千年的修为,面前这头比邓家老祖强不了多少的虎妖,真的很难有什么反抗之力。 当着它的面,在它眼睁睁的注视下。 沈仪轻松将那枚初具雏形的内丹扯了出来,然后收进了银铃中。 直到此刻,虎老大才轰然落地,它气若游丝,神情癫狂的朝青年蠕动过去:“还我……还我!” 沈仪侧眸看去,轻声道:“躺好,别动。” 他呼吸灼热,按捺住继续折磨虎妖的念头,握住长刀,动作一丝不苟的将那枚首级噗嗤斩落。 一缕心尖精血从虎老大身上钻入腰间的铃铛中。 【斩杀凝丹境虎妖,总寿三千九百六十年,剩余寿命一千八百二十三年,吸收完毕】 ------------ 第一百一十四章 真正的凝丹淬体法 狂风骤雨,寒意刺骨。 三丈长的斑斓虎躯高高跃起,疯狂的蹿行在山岗间,撞倒无数巨木,一路地动山摇。 早在虎老大被那手掌开膛破肚的瞬间,年轻虎妖就头也不回的朝相反方向逃离而去。 它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成为“彪王”,成为父君唯一的选择。 心底却没有半分喜悦,反而冷到浑身发抖。 因为身后还跟着一尊凶妖,滔天妖气代表着对方至少比自己多了一千多年的修为。 “前辈!” 年轻虎妖一边逃,一边发出长啸:“我父乃是溪台山的山君,我义父乃白鹿妖君,看在它们的面子上,饶我这小辈一命!” 在狂啸声中,一柄漆黑仪刀以肉眼难见的速度飞来,贯穿了它的后腿,将其钉在山石峭壁之上。 “嗷!” 一声尖锐痛呼,年轻虎妖红了眼,嘶吼道:“我父君就在永安城!!” 单薄身影从雨幕中踏出,不急不缓的走到虎妖身前。 沈仪攥住它硕大的首级,一拳接一拳砸下,浑身妖力仿佛不要钱似的挥洒,轰砸的虎妖头骨碎裂,两眼发懵,毫无还手之力。 砰——砰—— 很快,整张虎脸便被血浆染红。 它甚至都没有发现,青年身上的气势正在迅速衰减。 沈仪记不清自己挥出了多少拳,直到拳下的虎妖首级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他眼里升腾的暗红雾气才稍稍褪去。 【斩杀凝丹境虎妖,总寿三千八百二十年,剩余寿命一千九百一十二年,吸收完毕】 【剩余妖魔寿元:四千三百七十八年】 又是一缕凝丹境妖魔的精血钻入铃铛。 他走过去拔出仪刀,熟练的刨腹取丹,又将几件值钱的妖货取下,同样装进铃铛。 然后整个人略有些脱力的躺在了虎妖尸体之上。 沈仪大口喘息,缓缓伸出右手,袖袍滑落,露出布满鲜红纹路的手腕。 这是他第一次动用天妖外丹的全部力量。 恢复漆黑清澈的眼眸中掠过丝丝忌惮。 虽然不知道正常的凝丹境是什么样的,但这东西除了模样以外,绝对跟内丹沾不上半点关系。 先前只是稍微给天妖外丹留出一道路来,沈仪才能引导那细微的妖力注入刀身,一刀毙命金刚门住持。 但若是像现在这样,直接撤掉熔日宝炉的镇压之力。 其内汹涌的妖君修为,根本不是沈仪能控制的了的,譬如最开始对虎妖老大拍出的那一掌,看似平平无奇,实际上直接消耗了大约五分之一的积蓄,一击便摧毁了对方全身脉络。 但同样对自身的摧残也是不可忽视的。 若是和经脉窍穴相连的正经内丹,怎么可能一次性调动如此多的力量。 “没点淬体功夫,还真用不了这东西。” 沈仪眼角抽搐两下,沉入内视。 熔日宝炉轻轻松松将外丹重新镇压回去。 里面原本装了五成左右的妖力修为,此刻只剩下大约三成。 “……” 沈仪叹口气,将外丹取在手中,又拿出阿芊送的那枚蛟龙雏丹,这次没有选择吞服,而是将两者凑在一起。 天妖阎罗外丹瞬间迸发出霸道的吞噬之力,好似要将那雏丹囫囵吞下。 其内积蓄迅速得到补充,又回到了五成左右,这是熔日宝炉目前的极限。 沈仪眼疾手快的将其撤走,重新纳入气海之中。 再观察起手里的蛟龙雏丹。 跟自己猜测的差不多,一枚雏丹大约能补充两成半,此刻里面的气息所剩不多,得找个机会吃掉才行,否则待到气息彻底逸散,也就成了无用之物。 又躺着休息了一会儿。 沈仪将情绪里突兀的暴戾逐渐驱散,这才重新坐直身躯。 无论如何,这是自己穿越过来后最大的收获。 他唤出面板,神念微动。 千年妖魔寿元化作一枚妖魔宝晶。 【剩余妖魔寿元:三千三百七十八年】 【凝丹.生死禅身(上卷):圆满】 沈仪没有了上次的紧张,这是几千年妖魔寿元给他的底气。 不求多好,只要是完整的凝丹淬体武学就行,千万别再搞什么天妖阎罗外丹这种幺蛾子。 带着这般念头,他缓缓将妖魔宝晶灌入进去。 …… 【第一年,你吞下妖魔宝晶,尝试着推演生死禅身的下卷,诸多妖魔怨念逐渐苏醒】 【寿元延长二十年】 【第三年,年幼狐妖并不擅长淬体之法,并吐槽这是没脑子的武夫所为,浪费时间】 【第五年,猿妖苏醒,建议你干脆真的死上一回,看看那生机能不能再将你救活过来,如果成功,对武学的领悟必然大有长进】 “……” 沈仪原本也没对这些小妖抱有太大期待。 妖魔宝晶能够唤醒那些死去妖魔的怨念,但需要时间,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次的蛟魔大概是在三十年的时候醒来的。 【第二十八年,蛟魔和虎妖同时恢复了些许神智,它们都是受天地恩宠的生灵,天生身躯就无比强悍,蛟魔尝试着研究你身上的玄白光芒】 【第四十六年,蛟魔被生死之意所困扰,玄白光芒似那锁链将其锁缚,你看在眼里,略有所悟】 【第一百二十七年,你尝试着用死意去降伏妖力,以生机纳为己用……蛟魔向伱详细描述自己的感受,帮助你完善这个猜测】 【第一百九十三年,在蛟魔的帮助下,你终于将大致的道路推演而出,为了感谢蛟魔,你想将其命名为《伏蛟罗汉金身》,就在这时,鼍龙忽然提醒了你,你也拥有和它同样的蜕变天赋,是否可以再糅合一下】 【第两百九十三年,鼍龙模仿生前的模样,向你完整演示了整個过程,你看得不太明白,建议对方再来一次】 “这是……” 沈仪原本安静看着,此刻却也有些按捺不住心绪。 分明离完整的淬体法只剩一步之遥,但看着面板上的提示,他不禁攥紧了五指。 同样境界的武学,照样有品级之分。 一头玉液境的鼍龙,居然是想帮自己把这淬体法再往上突破一下? ------------ 上架单章 ——正文—— 周五中午十二点上架,喜欢本书的大佬们希望能帮小扑街点个首订,非常感谢。 已经推掉所有事情,除开睡觉吃饭,从今晚写到明晚,写多少发多少。 上架以后的日常更新改为保三追四。 ——闲聊—— 真的万分感激大佬们一直以来的追读,票票,打赏。 这本书的成绩本来没资格上三江推荐的,多亏大佬们愿意帮忙,小扑街在这里给大佬们磕一个。 感谢我的责编好运老师,愿意给我一个签约的机会,大概也只有好运巨这么有耐心的编辑,才能忍得了我这种天天纠结数据的玻璃心写手……(笑) 当然,玻璃心归玻璃心。 小扑街对自己的成绩还是有认知的,对比上了同样推荐的好书,我单纯是用字数硬等出来的推荐,所以也不会说什么成绩崩了就心态爆炸。 写书是需要耐心的事情,有多少实力吃多少饭。 快过年了,失业在家,比较焦虑,上架的事情可能或多或少影响到了文字和剧情,我会努力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愿意陪我到现在。 ------------ 额,没有vip卷 明媚的阳光照耀大地,山野郁郁葱葱,植被已经到了旺盛的生长期。此时一条长满杂草的道路,几辆轿车在两辆卡车的前后夹击下,正在摇摇摆摆的行驶。显然这是一条简易公路,道路坑坑洼洼,不少低洼之处还积满了雨水。 向青岚浓长的睫毛不明的闪着,而伊若的脸上一直都是带着异样的颜色,似乎要将她瞪出一个洞来。 王纪的腿已经断了一年多,早已愈合,腿上的新伤是昨日在刑部大牢叫番子们给打的,原因是他不肯随番子们回东厂。 对面,贺老六见过去的几个手下停在那里不动,而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娘们怪声怪语,跟个疯婆子似的,觉得不对劲,放心不下,便跟五哥低声说了句,拔刀向那马车走去。 王德彪尾随穆亚平的车,一直到达忠义武馆。他见穆亚平和一位年轻人走进武馆。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也没有见人出来,而那位车夫躺在车上呼呼大睡,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微笑,立即回转客栈报信,他知道机会来了。 郝东阳听到这话后,微微一愣,他在宝都待了十多年了,自然清楚建安大厦的事情,并且他还知道去年国宁电器买下那幢烂尾楼,也和林熹有关,怎么这会对方又要买回来呢? “躲山门下面特地想半天诗号再来见人,这不叫骚包叫什么?”隐锋不屑道。 穆亚平又说:“为了避免发生误伤,要求每名队员胳臂上必须缠上白毛巾,以示分别。好了我们现在回去睡觉,午夜时分开始行动,大家听清楚了吗?”众人齐声回答。 “程公公来得正好,走,与咱家喝两杯去。”见到程宝。周阿宝随手将帐薄扔给齐焕友,笑着上前扶了程宝一把,便要拉他与自己喝两杯。并没有注意到对方脸上的慌张。 此刻,他已经到达了张家口,知县韩玉玺亲率三班衙役迎到县衙门口,寒暄几句,邀其进县衙休息,却被他寒着脸拒绝,直接要求韩玉玺带他去现场看看情况。 这种直接撕开虚空跨越空间的手段,非领悟空间法则的天仙魔帝不能做到。 杨戬长得高大威武,善使一把“三尖两刃刀”,出身仙界九大派之一的“玉虚派”,他也是天庭掌权者玉帝的侄子,天人族最出类拔萃的人才。 这就说明,凶手必定是一个玩煞的高手,实力起码在化境,不然根本做不到这种程度。而他们二十局,正好有一些高手的资料。 李妍有如梦呓一般说道,最初还有些不习惯,说完这句之后,却仿佛放下了什么枷锁一般,伸手抱住了张佑的腰,将脑袋也搁在了他的肩膀。 “是!”所有护卫应了声,纷纷退下,但他们并未离去,而是在外围守着,这里若是发生什么变故,大叫一声就可以让他们听到。 钟英琪跟在北冥雷后面,他走到哪,钟英琪就跟到哪,嘴巴一直说个不停,北冥雷最后忍无可忍,直接出手点中她的穴道。 龙青苹愣愣地注视着陈奥,一时间不知说什么,仿佛头一次认识他一般。 陈奥猜不透曹义为何会对他刻意示好,但是他隐约能够想到,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秘密。 不过福兮祸所伏,血魔带着众多血奴血洗地仙界的时候,蜀山因为封山,反而躲过一劫。 她大口喘着气,强忍腿上的酸软,跌跌撞撞跑向厨房,拿了切菜的刀出来。 她打出的直拳、钩拳、上勾拳灵活多变,拳法精妙无比,开始时莫其宗还能勉强认得她的招式。 这些圣鸦外表酷似乌鸦,但却由光元素精灵幻化,双翼还燃烧着熊熊圣焰。 其实单纯无比的他并没什么非分之想,他想留下墨染染,套出关于那两个心脏的事。 莫家大房里,莫舒城久居高位,实为帝都的二把手,而莫其宗又是莫氏集团的掌权人。 今天是明德集团二十周年庆典活动,豪庭酒店作为六星级酒店,全权承包庆典活动。 他用火折子点燃引线,引线滋滋滋开始燃烧,越来越短,他向后退去两丈,满怀期待。 当时元璟请她去上海玩,他特意带了相机,说是要给她拍一组漂亮的照片,见复兴公园的风景很好,他便请路人帮忙拍一张合照。 精灵帝国第一批战备军,也就是能跟着六支队伍其中最少的一支差不多人。 旁边,秦羽沉默了下来,并不想再与炎辰谈聊过多有关林昊的事情。 “到时再说了。其实。傍上他们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儿。咱们今后去京城办事没有靠山可是不行的。这年月,到哪都要有靠山。这只是一种互相利用的关系而已。”叶君天说道。 在那片颜色之中,那两个红甲战士的身影,便更显凛冽,杀气和战意,比那些围上去的虫兵们更重。 好像一坨冰块给捅破的声响传来,一团黑气炸开了。要不是叶君天身居花粉毒功,早给熏得晕过去了。 在亚西斯看来,林修不过是个特殊的密斯提斯,也不过是一个特殊的火炬,在钥匙丝线面前是无法躲避的。 所有的事情,他都做得滴水不漏,偏偏还那么沉得住气,竟然是一声都没吭。 其实这时候我很想开枪,可惜枪里没有子弹,这玩意说白了,就是个摆设。 “你觉得我们会给你这个机会吗!”三清和据比瞬间拦在了他们身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我不信。真受伤了,你还能这么悠闲?”景誉知道余泽南贫嘴的功夫,根本不信他。 ------------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仙妖九蜕(大佬们,求首订~) 第118章 仙妖九蜕(大佬们,求首订~) 【第七百九十三年,鼍龙已经向你第六次展示了蜕变,终于激发了你的天资和聪慧,一条难以想象的道路豁然在你脑海中浮现】 【第八百三十年,猿妖说的不错,不经历真的生死,如何领悟真正的生死禅!但死的未必需要是伱自己,以生机驯化妖力,拘拿妖魔困于己身,再以死意将其降伏,借助鼍龙百炼体,反复九次……此乃,仙妖九蜕!】 【剩余妖魔寿元:两千五百四十八年】 【凝丹.仙妖九蜕(珍):未入门】 沈仪有些惊讶的看着面板,目光主要放在了那个从未见过的字眼上。 如果是自己理解的“珍宝”的意思,那为何以前没有。 别的不说,四合真罡本就是总兵绝学,位列上品,又加入血煞之力,化作天罡血煞,使其威力更甚一筹,难道还算不得珍宝? “呼。” 沈仪调整心神,对这本首次接触的完整凝丹武学愈发期待。 调动剩余的妖魔寿元朝其中灌注而去。 没想到还未开始,就先遇到了问题。 【第一年,你翻阅着这本亲自推演出的淬体法,却实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沈仪忽然反应过来,伸手从银铃中取出蛟龙雏丹和玉液境的虎妖兽元。 拘妖于己身,自然得先有妖可拘。 他全力催动熔日宝炉,先把那枚外丹给死死镇住,避免被抢走妖力。 这才将兽元和蛟丹依次吞下。 【第二年,你按照武学所述,开始将虎妖兽元中的妖力用以蕴养皮肉……暴躁的虎妖之力瞬间由内向外撕裂了你的身躯,所幸有白光涌现,安抚妖力的同时,修补着你的身躯】 【第八年,虎妖之力耗尽,被你尽数吸收,你吞服一枚用剩下的蛟丹,然而两股妖力并不相融,伏妖效率降低】 见状,沈仪却并不是很担心。 即便蛟丹内的气息只剩下原本的五分之一,也不是区区一枚玉液圆满的兽元能与之较量的。 要知道当初鼍龙兽元被天妖外丹吸收的时候,多出来的那一丁点妖力,简直犹如杯水车薪,水洼于大海。 果然,下一道提示里,伏妖效率就恢复了正常。 【第十二年,除了炼化妖力之外,你习惯性的节俭让你将蛟丹中的糟粕同样消化殆尽,天赋蛟魔之力得到些许提升】 但依旧很慢…… 天妖外丹瞬间就能吞吃干净的妖力,如果要炼化到肉身之中,那速度简直天壤之别。 沈仪并不急躁,同样的力量放到宝具里,哪有放到身躯里更实惠。 【第三百二十年,你彻底降伏了蛟龙妖力,拘其于身,完成仙妖第一蜕】 【你是蛟仙,是宽江长河的君主,百丈高的骇人波涛是你的宝座,危机四伏的暗流是你的床榻,你于江河之中踏浪而行,亦可潜入深渊翻江倒海】 【仙妖九蜕入门】 刹那间,无与伦比的力量涌入身躯。 轰! 沈仪额头上青筋炸起,猛地撞到身后山壁之上,虎妖的残尸被碾成血沫,整座山岗都是颤了两颤。 相当于把蛟魔之力,百炼鼍龙体,生死禅身加在一起的力道瞬间灌入四肢百骸之中。 仅仅只是入门,就已经超过了先前的所有积累! 这才是真正能堪比凝丹境武夫的淬体法—— “嗬……” 沈仪呼吸急促,靠在山壁之上,浑身肌肉都在痉挛抽搐。 他好像察觉到什么,骤然掀起袖袍,只见鎏金般的蛟尾纹路朝着肩后延伸而去。 随着时间流逝,在他终于能彻底掌控这力道之后,那纹路才隐没于皮肉之间,缓缓消失不见。 沈仪抬头朝天上看去。 瓢泼大雨倾洒而来,浸湿了整座山岗。 他并没有调动修为,只是静静看着天际,忽然,雨水以一种诡异的角度避开了此地。 “呼风唤雨?” 虽眼前的一幕还远远达不到这种程度,但沈仪确信自己掌握了某种不属于凡人的能力。 他沉默抿唇,又取出了两枚虎丹,这已经是自己最后的积蓄,打算留给天妖外丹补充所用。 可仅是第一次蜕变,就能堪比雏丹武夫……不对,不是堪比,或许还要胜出一点。 如果能达到小成,又该是何等惊人的效果。 等到那时,说不定无需倚仗外丹,就能拥有方才的实力。 【剩余妖魔寿元:两千两百二十八年】 【第一年,你准备尝试第二次蜕变,但在此之前,需得先以死意,抹除蛟力之中残余的意识】 看到面板上的提示,沈仪再次挽起袖袍,轻轻触碰那消失不见的蛟龙纹路。 只有彻底斩去其中残余神魂,这股力量才真正属于自己。 【第七十二年,在死意的折磨下,你听到了一声不甘的龙吟,逐渐消散空中……你并未在意,取出虎丹吞服下去,有了第一次蜕变后的仙妖之躯,你与暴虐妖力相处的还算融洽,进展效率提升】 按照先前的经验,虎丹中蕴含的修为是那枚用剩下的蛟丹的五倍。 耗时大约需要……一千五百年? 对于人族而言,这简直是个天文数字,但仙妖九蜕明显不是武夫该掌握的东西,把妖魔拘押在体内,夺走它们的天赋神通,这到底算是哪门子“武学”。 沈仪沉吟片刻,只希望这所谓的效率提升,最好是真的提升。 【第六百三十一年,你彻底炼化虎丹,完成第二次蜕变……】 【你化身山君,巡视百兽,一身虎魄震群山,万诡不侵,邪祟皆避,煌煌双目辨鬼神,驱魂使伥游四荒】 既是蛟仙,又是山君,每一次完成蜕变,都会带来新的天赋神通。 这一次沈仪提前做好了准备,攥掌为拳。 再次灌注而来的汹涌力道远胜上次,但对心绪的冲击却小了很多。 “不够……” 沈仪双眸闪烁,在心底仔细对比着现在和之前天妖外丹全力施展的差距。 还差一点。 成丹境妖魔对雏丹境妖魔具有碾压之势,现在的自己仅凭肉身,仍旧达不到一掌击毙虎妖老大的程度。 不动用天妖外丹的情况下,大概是略输青峰山蛟君半筹的层次。 “要完成第三次蜕变才算小成么?” 沈仪垂眸看向左手掌心里仅剩的一枚虎丹,略微叹息。 应该是不太够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六章 捉妖人吃亏与我亲随偏将何干(求首订~) 第119章 捉妖人吃亏与我亲随偏将何干(求首订~) 永安城外,泥泞的乡野间。 双肩宽厚的中年人垂手而立,双臂间有云雾缠绕,指尖略微颤抖,显然是用力过急。 “啧啧,云鹤真意。” 在其对面,浑身毛发略显斑驳的凶兽昂着脖子,身长仅有一丈,看上去就是一头年迈的普通老虎。 它悠闲的在原地徘徊:“你说说,我就想吃几个普通的凝丹境,就像他这样的,运气为何这么差,遇到你们二位。” 闻言,萧蔷薇神情略显无奈的看向侧方。 消瘦的小老头坐在地上,“哈嗤哈嗤”的喘着粗气,脸上处处是伤,一条胳膊骨折,脚掌少了半只。 让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还以为他才是主力。 “你到底是怎么突破凝丹的。” 蒋承运回头,眉尖紧锁,掠个阵能把人掠成这样。 “不是哪个武夫都有您二位的背景,又有捉妖人不留余力的培养。” 山君步伐稍缓,虽极力掩饰,但前腿仍旧显出些瘸意。 它是凝丹圆满的妖君,却被两个成丹境小辈硬生生赶出了永安城,此话看似在替邓建元找补,实则讥讽之意甚浓,也是在替自己找面子。 说罢,山君摇摇头,纠缠了一整夜,还是分不出胜负,心中已有退意:“差不多行了,再斗下去,伱俩必然要死在此处。” “说得好像你能走似的。”萧蔷薇冷笑一声。 “所以嘛。”山君也不反驳,能活上三四千年的妖魔,轻易是不会拼命的,哪怕它的胜算要高上许多,但这里毕竟是青州十二郡的范畴,随时都可能有高手赶来。 “把你铃铛里藏着的,刚才从本君身上取的气息掐了,咱们就此作罢。” 眼看对方仍在犹豫。 山君露出獠牙,笑道:“捉妖人再怎么说也是朝廷的人,你俩要是再拖下去,永安城可就被本君那三个不肖子吃干净了……我知道你不是想拿这玩意儿回去换功绩。” 此话一出。 萧蔷薇俏脸上终于有所动容。 “想交给你的干外甥,请这位赫赫有名的游大将军来剿灭本君?还就不怕告诉你,我既然敢来,自然就有养伤的地方,我那白鹿义兄已经备好酒席,就等本君回去。” 山君嚣张的舔了舔爪子:“想让青州再少一位镇魔大将,你就试试。” 听见白鹿的名字,蒋承运脱力的手掌再次握紧。 如今已掌握消息的十七位抱丹妖君中,白鹿妖君占了一席之地。 当然,对方最出名的并不是修为。 而是联合玉山郡诸多门派,坑杀了一位镇魔大将,更为惊人的是,它还从姜秋澜手中逃掉了。 “……” 蒋承运沉默许久,沉声道:“掐了。” 两人光是守住这头大妖就已经极为吃力,想要击杀对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成丹境和圆满境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即便两人已经是同境中最强的一批,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况且别说只有他们两个人,就算再来两个同等实力的,山君逃命还是没问题的。 对方说得不错,再不回去,永安城真就只剩一座空城了。 “要你来教。” 萧蔷薇取出一缕金色气息,当着山君的面,冷冷将其掐灭。 这也代表着捉妖人彻底认下了这个闷亏。 不仅一无所获,还让一座大城死伤惨重…… “现在可以滚了吗?” 蒋承运双眸微眯,强行压制着心头的怒意。 “坏了,有娃子打算回青州请他奶奶出马了!本君这可如何是好。” 山君虽没吃到凝丹境的人体宝药,相当于白来一趟,但比起对面吃了大亏的几人,它的心情还算不错。 临走之际还不忘又嘲讽一句,看着蒋承运吃瘪的模样,它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去,很快便没入山林之中。 开玩笑归开玩笑,真让它在这里等游龙涛或者那老太婆过来,才是脑子烧坏掉了。 身处山峰之上,它昂首发出一道长啸:“吼!” 随即有些不耐烦的用爪子刨了刨泥土,给自己准备的盛宴,反倒让那三个小子吃了个肚圆儿。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 山君探起的前爪微微滞住,随即发出一道更大声的咆哮:“吼!!” 惊鸟抽搐落地,百兽颤抖匍匐。 山君急躁的转身,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又觉得难以置信。 它眼中涌现凶戾,朝永安城踏出一步,片刻后却缓缓缩了回来…… 留下一道略带哀意的低嚎,山君骤然跃起,朝着白鹿义兄的洞府奔去! 无论是谁,它都要那人死! “嗯?” 蒋承运身形顿住,疑惑朝后方看去。 连续三道虎啸,其中蕴含的意味却截然不同。 “先走。” 萧蔷薇秀眉微蹙,略带急促的提醒了一句,紧接着唇角溢出鲜红。 她迅速将其擦去。 在这种时候露怯,说不定还会将那山君再引回来。 不需要她的提醒,邓建元踩着只剩半只的脚掌,拖着重伤之躯,跌跌撞撞朝永安城赶去。 哪怕蒋承运再看不起他。 老头先前也是使出了搏命的拼劲,他在凝丹里算弱的,但在永安城那群人眼里,他就是唯一的精神支柱。 没有捉妖人站得高看得远,邓建元年轻的时候就是懒散性子,也不在乎什么青州局势,安安稳稳呆在永安城里,能让这座城池维持他年轻时的热闹模样就足够了。 他现在只希望回到邓家以后,看见的不是一地残尸。 踏入城门。 长街之上是衙门差役忙碌的身影,诸多百姓皆是老实呆在家中。 反倒是不少牌匾光鲜的大院里传出阵阵哀嚎。 “还有力气哭……那就是没事……” 邓建元蓦地松了口气,永安城平静了数百年,不代表其他地方也有这么幸运,妖祸是常有的事。 他踩出一路血痕,终于是看见了熟悉的院门。 两个捕快正好走出来,见其惨状,颤颤巍巍的屈身拱手:“老爷子大义!” “去你妈妈的大义。” 邓建元声如蚊呐,扒开两人,终于是撞进了大堂之内。 百余张熟悉的面孔齐齐朝他看来,脸上仍旧残留着些许惧意。 邓建元弯腰拄着双膝,略微点了点人数,随着目光扫过,渐渐的,他眼中涌现惊异之色:“一个……一个都没少?” 他怔怔看着主位上的小姑娘。 “呃,那什么……” 林柔有些尴尬的站起来,摆摆手:“确实跟我没什么关系。” 她单纯就在这里坐了一晚上,顺便因为紧张,喝了七八碗清茶。 就在这时,两道身影同时跨步进来。 蒋承运左右逡巡一圈:“你怎么还在这里?沈仪呢?” 林柔揉了揉太阳穴,略感头疼道:“他说出去……逛逛。” 话音落定,蒋承运疑惑看去:“刚走?” “咳咳。”林柔掐着指尖,小声道:“大概已经有四个时辰了。” 闻言,萧蔷薇无奈轻笑,找个位置坐下,用力捂住红衫下的伤处,她倒是提醒过青年不必理会邓家人,但没想到对方连林柔都给抛下了。 这种人是真的适合当捉妖人,不容易死。 我以为今天上不了架了……把第三章重新改了下,马上改完,先发两章,下午继续。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七章 满载而归(求首订) 第120章 满载而归(求首订) 山岗之上,一袭墨衫微拂。 沈仪缓缓起身,将手中的白驹神行步抄本收入银铃之中。 这本玉液中品的轻功步法,已是镇魔司外事堂能拿出来最好的东西,最适合长途奔袭。 【玉液.白驹神行步:(圆满)】 【剩余妖魔寿元:一千三百六十二年】 这数量有些尴尬,凝练妖魔宝晶倒是足够,但剩下三百多年,别没等妖魔怨念们清醒过来,先把寿元给耗尽了,白白浪费了此等宝物。 如果能再获得些许妖丹,用这些寿元来突破仙妖第三蜕也不错。 沈仪收敛心神,迈步朝山岗下走去。 刚刚走出一段路程,他略感有些不对劲。 四周实在太过安静,好似一片寂静死域,唯有簌簌风声。 “差点忘了。” 沈仪摇摇头,收起了气息。 山岗之间藏匿的百兽终于从巨大压力中缓过气来,颤颤巍巍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只有几只惊鸟扑腾着翅膀想要远离此地。 拘拿山君于身躯之内,震慑群山,鬼神避让。 在它们眼中,墨衫身影赫然就是一头人形山君,正在自己的领地里悠闲散步。 幸运的是,对方很快便离开了这片山岗。 …… 整个永安城都透着一抹凉意。 普通老百姓怯怯躲在门后,完全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只晓得死了很多人,还都是城里赫赫有名的大户。 城门空空荡荡,一整个清晨,竟是没有行商路人进来。 那冲霄的妖气,即便是不修武学的普通人,同样会被惊散逃窜。 几个捕快心有余悸的持刀守在长街,低头嘀咕着什么,像是在讨论某处山岗的怪闻。 忽然,其中一个抬起了头,惊愕的盯着城门。 同僚们疑惑看过去。 只见一道颀长身影踱步而来,凌乱发丝下,一张白皙面孔噙着些许疲倦,浑身墨衫染血,散发出令人胆寒的腥气。 掌间斜斜拎着金纹乌黑刀鞘,刀未出鞘,便让旁人不敢靠近。 最重要的是,青年从城外走来的方向,正是他们刚才还在讨论的山岗。 现在这种情况还敢走进永安城的,无论怎么看都透着蹊跷。 待到对方从身旁走过,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 差役们感受着肺部的不适,这才恍然惊觉一时间忘记了呼吸:“他身上的是什么血?” “尽说废话!就昨晚的情况,杀人需要到城外去吗!” 高大差役咽了口唾沫,他们先前讨论的正是妖魔为何莫名消失,城外山岗又为何爆发出连城里人都能感知到的惊天气势。 …… 邓家大院。 林柔终于感觉到这几人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她翻个白眼,一巴掌扣在邓明旭脸上,将其按得后仰,拿起茶盏抵住对方的脖子:“有一头至少玉液圆满境界的虎妖过来,他就这样,然后噗嗤!看明白了吗?” “……”蒋承运和萧蔷薇对视一眼。 “没看明白是吧?那就对了!我也没看明白。”林柔转身将茶盏扔到桌上。 邓建元同样听得稀里糊涂,但他朝旁边看去,却发现这群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家眷们,此刻脸上皆是噙着一抹相同的敬畏。 那小姑娘描述的一幕,似乎要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惊人。 老头实际上并未抱有太大期待,只是下意识觉得在没有凝丹境坐镇的情况下,那青年要比其他人靠谱些,再加上凑巧一起喝过酒,干脆顺口留下对方,也不必年纪轻轻就枉死在大妖手里。 没成想青年竟然真的替自己护住了家眷。 “你是说沈仪杀了一头虎妖,然后出门去了?” 蒋承运终于反应过来,原本消耗过大而导致有些苍白的面孔,此刻涌现异样,眼皮微微跳动,嗓音也是瞬间严厉了许多:“胡闹!你怎么不拦着他?” 闻言,林柔愣愣看去,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两下:“蒋老大,那么大一头虎妖喀嚓就没了,我拿什么拦他?” “你……” 蒋承运烦躁的甩手,确实也没道理责怪林柔,他是知道沈仪本事的。 但昨夜的情况根本和先前不一样,要是碰上真正的凝丹境虎妖,可不是区区一个金刚门住持可以比较的。 分明说得好好的,就是出来熟悉一下流程。 怎么自己出趟门的功夫,对方就敢如此胆大包天……念及沈仪当初接过银铃时的随意,蒋承运懊恼不已,早就该察觉到对方是什么性格,还不如带在身边算了。 萧蔷薇安静听着两人对话,发现自己似乎是想错了什么。 那年轻人居然不是逃走,而是主动杀出去了? 并且看上去蒋承运像是极其看重对方,甚至到了有些失态的地步。 要知道这位可是心比天高的人物,比他年迈的他不服,比他年轻的大多又不如他强,一副谁都瞧不上的模样。 “要不……出去找找。” 萧蔷薇秀眉微蹙,捂着小腹起身,走至门口。 紧跟着便被一阵腥风笼罩。 她略微抬头,瞳孔微缩,不知是不是错觉,分明没有察觉到任何气息,身躯却是本能的感受到了威胁。 当看清来人的模样,萧蔷薇略微退后两步,眸光瞥过对方身上沾染的妖血,终于明白那抹威胁来自何处。 山君给的压力真的很大,光是嗅到它崽子的血气,便让自己下意识紧张起来。 “……” 在女人打量自己的同时,沈仪也在观察这两位银铃捉妖人。 在看见两人萎靡的气息,以及不太好看的脸色后,他略微叹口气。 果然,无论镇魔司还是捉妖人,在让人失望这件事情上,还真是从不让人失望。 自己杀了三头虎崽,必定会被山君记恨。 所幸实力有了质的飞跃。 沈仪并不是很畏惧,等仙妖九蜕小成,再加上天妖阎罗外丹,即便对方真来寻仇,谁杀谁还两说。 越过那女人,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将手中仪刀轻轻放在桌上。 沈仪正准备闭目调息,却忽然发现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伱就不打算,说点什么?” 蒋承运吐出一口浊气,心底的震撼终于是显露在眼中。 对方这近乎被妖血染透的模样,可不像是林柔说的那么轻松写意。 这四个时辰,到底发生了什么?! 睡两个小时,继续写,感谢大佬们的首订。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山君气息 第121章 山君气息 数十位捉妖人在城中奔走了一夜,被戏耍的像无头苍蝇。 蒋承运并不会质疑这群同僚的能力。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和妖魔之间的实力差距已经大到无法用经验去弥补的地步。 这也是蒋承运刚才得知沈仪出门寻妖以后,突然有些失态的缘故。 三头虎妖里,最少有一尊妖君。 而现在的永安城虽然看上去不太平静,实际上损失并不算大,根本不像是被妖君祸害了一夜的样子。 联系上山君临走时的悲鸣,这一切总要有个原因。 “我以为我已经足够高估你。” 蒋承运即使再不愿意相信,此刻也只能叹一口气:“你竟然还能给我更大的惊喜。” 这般小小年纪,亲手搏杀一头凝丹境妖君。 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你这张苦瓜脸,可不太像惊喜的样子。”萧蔷薇眉梢轻挑。 “废话!准备了这么久,肉是一口没吃到。”蒋承运自嘲一笑,语气忽然变得轻松了许多,也不再刻意摆出一副前辈的模样。 至少在自己没有凝丹圆满之前,沈仪已经完全有资格和自己平辈论交。 他看向对面的青年:“我说,伱能不能别这么冷淡,换做是我,此刻早就一腔傲意难以发泄了,我就不信你真有这么这么平静,快说点什么,让我心里好受一点。” 闻言,沈仪抬起眼眸。 天妖阎罗外丹全力施展之下,对精神有种莫名的消耗,他的确是有些疲倦。 但如果对方一定要自己开口,他还真有一件事情想问。 “我想要山君的气息,需要用什么来交换?” 这次运气不太好,没能从虎丹中获取血脉之力,并不能像蛟龙那般靠着血脉气息追踪对方。 此言一出,蒋承运刚刚涌现笑意的脸上突然多了些许错愕。 先前惊讶于对方力斩金刚门住持,这小子转头就宰了一条刚刚突破的凝丹虎妖,现在夸赞的话才出口没多久,对方竟然要向自己索取山君的气息? “你是不是昏头了?你知不知道凝丹圆满代表什么?就你在青峰山看见的那条成丹境老蛟龙,在这山君手里走不过一百个回合。” “更何况……” 蒋承运喉咙里卡着“白鹿”的名字,许久没吐出去。 那是无数捉妖人的噩梦,在他们最自负的情报信息下,悄无声息的弄死一位镇魔大将。 “又要让我问,问了又不说。” 沈仪撇撇嘴,重新靠回椅背上,他又没打算现在就去,但既然结了仇,如不能斩草除根,心里总归是不太安稳。 见状,蒋承运眼中涌现几分窘迫,攥紧拳头,许久后才将那股憋屈给按了下去:“没有拿到它的气息,你要我说什么。” 就在这时,萧蔷薇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语:“谁说没拿到。” 她摊开手掌,银铃中悄然飘出一道金色气息。 盯着那缕气息,蒋承运眼角抽搐了两下,他分明看见对方亲手将其掐去。 “不用那么惊讶,一种骗人耳目的小宝具罢了。” 萧蔷薇略显苍白的脸上,红唇轻扬,朝对面的沈仪看去:“我不仅可以把这气息送你,如果你能掌握到准确无误的消息,我还能替你请来一尊镇魔大将掠阵。” 蒋承运面色古怪。 他向来看不起只会倚仗那群老东西的人物,毕竟每个镇魔大将或者金铃捉妖人都有紧要之事傍身,一旦为了私事出手,很容易因小失大。 但萧蔷薇不同,首先她靠的不是长辈而是晚辈,其次灭杀白鹿绝对是青州最紧要的事情之一。 最后……她分明是在欺负沈仪不懂,什么叫准确无误的消息?真有这本事,还用得着游龙涛吗。 “条件呢?” 沈仪并未太过激动,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护送我去黑石潭,我有游将军的密令要送给镇守当地的亲随偏将。” 萧蔷薇说话间又捂住嘴唇,指缝溢出些许鲜红。 她本就只是路过此地,恰巧见了许多捉妖人,想着信件也不是很急,这才过来凑个热闹,没想到会搞成这个样子。 蒋承运是肯定要回青州向阿芊婆婆汇报此事,顺便养伤,自己却没那么方便。 相比起城里的一堆玉液境捉妖人,这位叫沈仪的年轻人,明显实力要强悍的多。 “亲随偏将?” 沈仪突然想起了什么,据说这群人都是常年镇守一地,盯着某头赫赫有名的大妖,予以震慑。 过去看看也不是不行。 念及此处,他从腰带里翻出银铃,随意捏在指间:“成交。” 看见铃铛,原本安安静静站在旁边的林柔,有些无聊的玩着手指,突然瞪大眼睛,用力攥住了袖口! 若是没有记错,前几天蒋老大好像还在教他最简单的规矩? 就连萧蔷薇也是愣了一下,盯着那枚漂亮的银铃,随即狐疑看向旁边的蒋承运。 “看我干嘛,你是觉得配不上?” 蒋承运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就沈仪这般实力,只要不死,未来必定是要和自己一样位列金铃捉妖人的,区区一枚银铃罢了,何至于摆出这副没见识的模样。 “那倒不是。” 萧蔷薇收回目光,屈指将金色山君气息送入沈仪的银铃:“如果没别的事情要做,最好能快点出发。” 说罢,她起身朝大堂外走去。 说诓骗对方也不至于,虽然确实带着逗弄的心思,但仅凭这道气息所换取的功绩,就足够抵消此次护送的酬劳了。 “……” 沈仪闭眸感受着山君的味道,心底渐渐泛起波澜。 他还从未尝过圆满的妖丹是什么滋味。 还是实力太弱,不足以跨入那妖族的领地。 将银铃放回腰带里。 沈仪起身迈步,却被那模样凄惨的老头悄然拦住。 邓建元略带感慨的盯着他。 捉妖人们更在乎对方杀了什么境界的妖魔,拥有怎样强悍的实力。 但老头和身后的一众邓家人,看到的却是永安城勉强还能维持着稳定的模样,城内这么多人虽心慌失措,却还能呆在家里瑟瑟发抖,而不是尸首分离。 这一切都来源于青年在昨夜选择了踏出这道门。 “多谢少侠护我邓家,护我永安城。” 邓建元姿态极低的躬身,身后众人皆是跟着老祖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客气了,职责之内。” 沈仪随意挥手,走出了大堂。 除了捉妖人以外,他还拿着镇魔司的腰牌,想两边通吃,那做双份的事情也是理所应当。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九章 黑石潭送信 第122章 黑石潭送信 在确认永安城已经没有任何功绩可挣后,剩下的捉妖人很快便撤离了此地。 经过五日修养,蒋承运也是稍稍恢复了一些状态。 邓建元替他备好马车,带着一众家眷,恭敬将其送上回青州城的官道。 看着马车远去,老头转身有些感慨,相较于对自己满脸鄙夷的蒋承运,他其实更想好好招待一下那个年轻人。 可惜对方走的太匆忙,算算日子,此刻恐怕已经离开亭阳郡了。 青州十二郡和妖族领地间并非一条泾渭分明的边界。 其中充斥着大量“两不管”地带。 此刻,一处阴恻恻的漆黑山林中,忽然从树梢蹿下一道敏捷影子。 三尺仪刀随意掠过,溅起一捧血花。 沈仪收刀入鞘,跨过地上的头颅,斩杀一头开智小妖,又收获六十余年妖魔寿元。 “其实你没必要这样,想让我觉得这道山君气息花的很值。” 萧蔷薇换了一身朴素青衫,洗去脸上浓妆,再无先前的风尘味道,唯有精致五官仍旧略显媚意。 她有些无语的朝青年看去,这已经是路上第三次了。 自己负伤而行,虽已极力遮掩,但紊乱气息不免还是有所泄露。 萧蔷薇想不明白的是,对方又没有受伤,为何同样把气息遮掩的死死的,还故意走自己身后,也不嫌麻烦…… 沈仪瞥了她一眼,仍旧没有撤掉龟息法诀的意思。 蚊子肉再小也是肉,万一遇上个识货的,说不定还能有更大收获。 闲着也是闲着。 这法子还是从这群捉妖人身上学来的。 “差不多要到了。” 萧蔷薇实在不想身上再多沾些血腥气,干脆主动走到了青年身边:“你可能没在镇魔司呆过,像这种亲随偏将镇守之地,几乎不会有大妖存在,倒不是畏惧他们,而是他们所盯守的妖魔本就是一方霸主,岂容别的妖魔踏足。” “刘斌的脾气不是很好,待会儿你不用多管,我跟他攀谈即可。” “嗯。” 沈仪轻点下颌,相比起亲随偏将,他对此地盯守的妖魔更感兴趣。 萧蔷薇轻车熟路的走出密林,眼前赫然多出一排木制建筑,几个身披云纹墨衫的校尉围着篝火取暖。 她缓缓止住步伐,出声提醒众人:“奉游将军之令,前来给刘偏将送信,还请几位通报一下。” 沈仪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让他略感诧异的是,那几个校尉竟是头也不抬,缓声道:“捉妖人?刘将有令,黑石潭不接待捉妖人,不见。” 这般整齐的回应,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萧蔷薇眼中泛起冷意:“一次称病,二次外出,如今游将军请我而来,又说什么不见捉妖人,麻烦替我跟伱们刘偏将说一声,倚老卖老也要有个限度。” 她话音中多出几分锐利:“游将军敬他年迈,以礼相待,却别忘了上下尊卑之分。” 沈仪垂手而立,心中有些疑惑。 就算镇魔司和捉妖人不是一个体系,也不至于连玉液境都没有的校尉,就敢对凝丹境捉妖人如此冷淡,青州城的那群校尉可没有这般气焰。 “刘将说了,不接待捉妖人。” 几个校尉缓缓起身,拔出腰间佩刀:“当然,您修为高强,也可以试试硬闯黑石潭,请便。” 随着话音,三个偏将带着上百个校尉手执兵器从屋子里走出,眸光冷漠的拦在前方。 “黑石潭禁地,没有游将军手谕,擅闯者皆视为妖魔!” 看着一柄柄明晃晃的钢刀,萧蔷薇终于笑了,迈步朝前方走去:“手谕我是没有的,仅有一封给刘偏将的信件,不过……我倒想瞧瞧,你们要怎么视我为妖魔。” 显然,常年与妖魔为伴的捉妖人,也有不能触碰的底线。 即便是其中修为最高的偏将,也不过玉液圆满境界,但看着萧蔷薇走近,他们脸上却无半点犹豫,瞬间将长刀举起。 这就是亲随麾下和普通镇魔差役的区别。 他们只听一人的指令,那便是镇守此地的刘斌。 刹那间,一道森寒精钢长枪破空而来,分毫不差的扎进萧蔷薇前方三寸之地。 屋子内传出沙哑的嗓音。 “刘某人镇守此地多年,敢于闯进来的,你还是第一个。” “游将军有事找我,自有其他亲随带信,你一个捉妖人,也有资格插手我镇魔司的事情?” 话音间,一道高大身影推门而出,白发苍苍,胡须垂至心前,领口有金色游龙图纹。 一袭凶狼大氅披在身后,眉眼间噙着身经百战的气魄。 他不急不缓走到萧蔷薇身前,拔出那柄精钢长枪,俯瞰着女人:“你若全盛之时,还有资格与本将交手,如今负伤而来,切莫丢命而去。” 萧蔷薇贝齿紧咬,从银铃中取出信封:“按照规矩,你已缺席三次述职,游将军给你留了面子,没有怀疑你勾结妖魔,这信你总得看上一眼。” “老夫老眼昏花,没兴趣看身份不明之人送来的信,也分不清真假。” 刘斌缓缓转身,冷声道:“带上你的人,滚。” 这道冷斥彻底撕破了脸面,上百个镇魔校尉齐齐将刀锋对准萧蔷薇。 女人深吸一口气。 侧眸看向身后的青年:“约好了要护送我把密信送给他,现在还算数么?” 沈仪平静看着这群镇魔司的差役。 他对刘斌不感兴趣,对萧蔷薇送的信也不感兴趣,但对勾结妖魔很感兴趣。 先前期待的意外收获,居然落在了一群同僚身上。 沈仪随意朝前方迈出一步,轻声回应道:“算数。” 两人简单的对话,终于让那群校尉脸色骤变,他们完全没料到,两个捉妖人居然来真的,敢闯亲随偏将镇守之地?! 在这地方,刘斌负一切责任,也拥有最大的权力,完全可以代表青州镇魔司。 “好胆!” 齐声呵斥中,刘斌骤然转身,锋锐的长枪怒挑而来,萧蔷薇强忍伤痛,身形丝毫不慢,轻易避开枪尖,双掌携浑厚之势狠狠拍击长枪。 两人竟然同时用了全力,分明都是朝廷中人,却一出手就是拼死搏杀! 两股力道同时汇聚于精钢长枪之上,刘斌顺势而为,干脆将偏离的枪尖直直朝着后方的青年刺去! 银亮光彩似那白龙出涧,刺人眼目,尖啸声震耳欲聋! (本章完) ------------ 汇报成绩,回复一下大佬们的问题 汇报成绩,回复一下大佬们的问题 成绩出来了,首订是7477。 感谢大佬们的支持,小扑街是没想通首订为什么比追读高,难道大佬们会分身术…… 感谢烤鱼大大的盟主,南山大大的堂主,大佬们的订阅打赏月票。 1.水字数问题。 小扑街一直习惯了这样写,没有反应过来上架收费后需要再精简一下剧情,以后会注意。 请相信我不是故意的,因为我前面的所有剧情都是这样的节奏,只是这次没有专门把打架部分放在vip章节。 2.存稿问题。 小扑街写爽文习惯先让自己爽起来,在脑海描绘出帅气的画面,但是这种爽感是不可能持续太久的,一旦进入圣贤时间,就开始写不动了。 所以每天写出来多少文字,其实跟我坐了多久,手速多快没有太大关系……基本上第三章开始就是硬憋了。 3.更新时间。 目前还是每晚十一点。 4.建群问题。 社恐加玻璃心,昨天评论区我都不敢看(头皮发麻),还是安心写书。 5.上架延迟问题。 小扑街提前了解过上架流程,是系统延迟了,隔壁同期大大的书也是一点过了才上架的…… 刚起床,码字去了,大佬们拜拜!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章 沈大人上线(尝试一下三千字章节) 第123章 沈大人上线(尝试一下三千字章节) 就跟林柔一样,捉妖人在江湖上混久了,总沾了些不良习气。 讲究什么高手对高手,晚辈对晚辈。 刘斌这种镇魔司出身,双手染血的亲随偏将,只在乎怎么以最快速度让对手减员,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这一枪,赫然是出了全力! 萧蔷薇原本想的是先避其锋芒,见了此情此景,心头不由一紧。 再次运起气息想要拖住刘斌,已经是有些晚了,只得仓促出声提醒道:“我攻其右肩,你先避开!” 这话实际是说给刘斌听的,想要乱他心神。 然而一路从校尉厮杀上来的老将,又怎么可能受她影响,手中长枪势如破竹,没有半点停滞。 寒芒如星,直指喉尖! 雄浑气息袭来,沈仪浑身衣袍涌动,发丝扬起,注视着这位年迈亲随,像是看出什么,清澈黑眸中突兀的掠过一丝古怪。 在枪尖刺来的瞬间,他稍稍侧身,修长五指骤然抓住了森寒枪身。 在那只手掌下,滔天的气势在刹那间归于平静,能瞬间撕裂妖魔的力道如泥牛入海。 刘斌脸色骤变,正欲抽枪再刺,却发现手中长枪不受控制的脱手而出,被沈仪反手横握于掌间。 两者搏命,夺人武器算怎么回事? 别说是他,就连挥掌赶来的萧蔷薇都是呆滞了瞬间:“……” 老将一张布满杀伐之意的脸上,赫然涌现震怒:“竖子安敢辱我!” 伴随长啸,他再次毫无顾及的调动内丹,气势狂涌,便是要空手再次杀去! “她只是负伤,你恐怕都要臭了吧?” 沈仪挑眉,没有再给对方机会,随手将长枪甩了回去。 在仙妖九蜕的加持下,长枪迸发出比先前更加恐怖的气势,轰然爆射而出! 闻言,刘斌脸色忽然掠过慌乱,没等有所反应,枪尾悍然刺来,噗嗤贯穿了他的腹部,力犹未尽的将其钉在地上! 金属细微的颤音嗡鸣不止。 “……” 萧蔷薇还保持着出掌的动作,可刘斌已经躺在地上,面前只剩下沈仪。 心底惊骇难以言喻,随即又涌现疑惑,愣愣看向脚下……一尊成丹境高手,怎么可能败的如此轻易。 沈仪迈步走去,拍开她的手掌,来到刘斌面前略微蹲下,伸手去扯对方的衣服。 “滚开!”刘斌不再捂住血流不止的小腹,惊慌的想要阻止青年。 啪! 沈仪面不改色,一记巴掌狠狠抽在了他的老脸上。 刘斌斜着脑袋,喷出混着几颗碎牙的血水,花白的胡须染上暗红,大脑发懵,却还是含糊不清的咆哮:“你敢乱我亭阳郡的公差,就不怕总兵大人摘了伱的脑袋!” “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的脑袋吧。” 沈仪眼中并无异样,随意扯开了对方身上的墨衫。 下一刻,就连萧蔷薇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相比起长枪的贯穿伤,刘斌整个肋下都已没了皮肉,森森白骨被腐蚀成坑坑洼洼的状态,已经可以直接看到内脏微微的起伏,就连五脏六腑上都布满了恶心的绿水。 显然是中了剧毒。 沈仪在他出手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 拥有山君之能,双眸可辩鬼神,有驱魂使伥的本事。 对方调动气息的刹那,魂魄竟是有抽离身躯的迹象。 再看这伤势,即便今天没有自己出手,刘斌都已经是大半个死人了。 怪不得要先杀过来,这是想拿弱小者立威,以此震慑住萧蔷薇…… 收敛心绪。 沈仪重新站起身子,俯瞰着老人,轻声道:“我很想知道,似你这般状态,是如何看守此地妖魔的?”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甚至于让众多校尉都没能反应过来。 听闻此言,他们脸色皆是变得有些慌乱,紧张的站在原地。 萧蔷薇心口起伏不定,惊怒道:“怪不得你一直不肯回去述职,你是怕游将军找别人替了你的亲随之职?为何不告知他,让他替你疗伤?!” “我不需要疗伤!我要武庙洗练!” 刘斌像一头老狮子般呲牙,垂着唾液吼道:“老夫征战一生,要做镇魔大将!而不是被停罢下去疗伤,苟延残喘!” 闻言,萧蔷薇气得浑身发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对方要镇守五十年不出差错,才能换得一次武庙洗练的机会,到时候不仅能保住实力,甚至还能再往上提升一点。 可问题是,刘斌距离下次洗练,至少还需要三五年的时间。 而在这段时间内,青州对于他们镇守的黑石潭妖君,完全处于不设防的状态! 分明可以和游将军好好商量,却选择了瞒而不报。 “我明白了,你是觉得游将军太年轻,你熬不过他,担心拿了他的恩惠到时候不好脱身,打算武庙洗练以后就另投他人……呵,比如说陈老爷子是吧?” 萧蔷薇紧咬牙关,恨不得再给他一耳光。 “这是我镇魔司的事情,与你们何干?与你们何干啊!!” “要处置本将,让游龙涛来!让总兵来!你们捉妖人有什么资格管本将!” 刘斌毫不低头,到了这时终于不再说什么“身份不明”的事情。 闻言,萧蔷薇漠然转身,准备以最快速度赶回亭阳郡:“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对方说的没错,镇魔司的事情,还得由镇魔司的人来处理。 刘斌喘息着闭上了眼,旁边围着的诸多校尉脸色复杂的让开一条路来。 就在这时,沈仪却是朝她伸出手,平静道:“信给我。” “啊?”萧蔷薇回身怔了一下,虽然觉得现在再看不看信都已经无所谓了,但念及对方刚才悍然出手的模样,她莫名对青年多了几分信服。 伸手从银铃中取出一封书信。 沈仪接过来,指间夹着信封,朝着刘斌晃了晃:“睁眼,看看这是游将军的字迹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 刘斌冷漠睁眼,萧蔷薇当初照顾游将军的母亲多年,被认作义妹,她替干外甥送来的信,怎么可能是假的。 “你认了就行。” 众人疑惑的注视下,沈仪收起信封,手掌拂过腰间,将腰牌甩在了刘斌身上。 “……” 刘斌攥住腰牌,疑惑盯着青年。 却见对方缓缓转身,手中多出一袭凶狼大氅,随意披在身上。 霎时间,那张年轻脸庞上多出的浓郁威严,让一众校尉下意识噤声。 沈仪单手整理着衣领,嗓音淡漠。 “刘斌纵容妖魔肆虐,知情不报。” “陈乾坤大将麾下沈仪,奉游将军手谕,暂时接手此地。” 他垂眸瞥向地上的老人,转身朝不远处的屋子走去。 “把他给我绑了。” 话音落定,刘斌终于朝着手中腰牌看去,随即瞳孔骤缩,连呼吸都急促了许多。 无论是亲随偏将的腰牌,还是游将军的亲笔手谕,都不足以动摇自己在此处的地位。 但两者加在一起…… “我要看那封信!”他骤然扭头,却没能得到任何回应,他不信,不信游龙涛真的请了镇魔司的人来查自己! 诸多校尉脸色犹豫,避开刘将的目光,悄悄将手藏在身后,取出略带寒意的镇魔链。 相比起先前的一致对外,现在这就是镇魔司的家务事了。 很明显,游将军的命令是要大于刘斌的。 “绑了?” 萧蔷薇还在想游将军何时下过这种命令,却见刚才还对着自己持刀而立的一众偏将校尉们,此刻态度大变。 虽还有些犹豫不决,仍旧是一步步朝着刘斌走去。 “刘将……得罪了……” 偏将们蹲下身子,一齐用力将那长枪拔出。 他们知道刘斌这多年的苦劳,所以只要不亲眼看见游将军的命令,他们不会……也不敢违抗刘斌,权当什么都不知道。 但现在对方已经被镇魔司发现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位亲随虽然年轻很多,看上去可不比刘将军全盛时要弱,名义和实力两头都攥得稳稳的。 当镇魔链缠身,刘斌的眼眸终于是晦暗下来。 即便已经被下属扶起,仍是神魂皆失的埋着脑袋。 “刘将……沈大人的腰牌……” 两个校尉将对方捆死,小心翼翼的去拿他手中攥紧的腰牌。 如果不出意外,等这位老将被押回亭阳郡,就会成为第一个被游将军亲手斩杀的亲随。 自己等人知情不报,还不知能否保住性命。 “这都什么情况。” 萧蔷薇伤势复发,蹙眉捂着小腹,却还是快步朝屋子走去。 推门而入,却发现青年正坐在桌后,仔细翻阅着卷宗。 当凶狼大氅加身后,和先前跟在自己身后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 “你除了银铃之外,还拿了陈老爷子的亲随腰牌?” 她站在门口,脸上布满惊愕。 这两种东西,任何一样都需要几十上百年的苦熬,对方看起来如此年轻,竟然兼具两者? “有问题吗?” 沈仪略微抬眸。 萧蔷薇咬咬唇,突然发现这人好生奇怪,先前在宁安城也是这样,杀了虎妖回来一言不发,好像这些令人震惊的事情,对其没有意义一样,丝毫不在乎。 “没问题!” 沈仪点点头:“那就麻烦你帮我叫两个偏将进来,我想知道关于黑石潭妖魔的事情。” 听大佬意见,今天把三章六千字改成两章三千字,不知道观感会不会好一点……反正就六千字,怎么看起来比较多,我就怎么发,不行明天再换回来。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一章 伏杀蟾君 第124章 伏杀蟾君 并不算宽敞的屋子里。 三个偏将心惊胆战的立在门口,其中一个走到桌旁,将腰牌恭敬的递给了青年:“沈大人。” 刘斌被除去了墨衫,五花大绑跪在中间。 萧蔷薇则是站在身侧,负责看守对方。 她现在唯一好奇的就是,沈仪到底想干嘛?既然已经擒住了刘斌,为何不尽快将其押回亭阳郡。 “禀报沈大人,黑石潭妖君乃是一头活了四千余年的毒蟾,拥有凝丹境修为,擅长使毒,又占据深不见底的黑石潭,即便是游将军也拿它没有太好的办法,所以才让刘将率领我等看守此地。” 偏将越说越小声。 显然,在刘斌负伤以后,他们早就没有了镇守的实力,只能看着那妖君踏足青州如入无人之境,甚至还有一位深受信任的亲随偏将瞒而不报,帮忙打掩护。 “亲随偏将看守的地方大多都是如此,要么地势诡异,要么手段惊人,处理不掉,却又离青州十二郡太近,不能放任妖魔……” 萧蔷薇下意识给对方解释,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沈仪能熬成亲随偏将,甚至可以到处随便乱晃,恐怕早就是陈老爷子待如子侄的人物,不知关系有多紧密。 哪里需要自己多舌。 还是说点捉妖人擅长的吧,她摇摇头:“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头成丹境的妖君,距离凝丹圆满应该也不远了。” 就在这时,刘斌却是缓缓抬起头来,盯着案桌后的沈仪,惨白脸上挂满讥讽:“确实,等消化完本将,差不多就够了,所以沈大人,你又能干嘛呢?” 他替青州不知做了多少事情。 就连这伤势也是因为毒蟾妖君。 只不过想再等五年而已,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就是不愿境界下跌,当一辈子的亲随偏将。 最后却要落得走狗烹的下场,天理何在! “是陈老爷子那里容不下你,所以要到亭阳郡来另找出路?不如这样,我俩换一换如何,嗬嗬!” 老人扯着喉咙大笑,突然一枚茶盏喀嚓砸碎在他脸上,茶水溅了一身。 沈仪收回手掌,淡淡道:“本将没问到你,就闭嘴。” 萧蔷薇抿唇,忽然特别佩服对方的镇定。 那封游将军的书信就这么安静躺在桌上,但当沈仪气定神闲的坐下以后,包括刘斌在内,却没有任何人敢于生出要打开看一眼的心思。 就凭这副气势,偏将们甚至都觉得游将军给了沈大人先斩后奏之权。 刘斌悻悻将脑袋埋了下去,他倒是想看看,这嚣张的小子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它还在黑石潭吗?” 沈仪看向其余几人。 成丹境妖魔本就难以遇到,更何况是这种由自己全权主导,还能拉着银铃捉妖人帮忙打下手的情况。 之前看蒋承运的神色,萧蔷薇似乎和游将军关系不错。 虽然黑石潭妖君是镇魔司的家务事,但这也算帮游将军办事,对方总不至于眼睁睁看着, 若是能除去妖魔,自己身为亲随偏将,斩获功绩以后,理应代表镇魔司好好感谢萧蔷薇这位捉妖人的相助之谊。 “算算日子,应该这两天就回来……”偏将们羞愧低头。 萧蔷薇听得直皱眉,真的让人不知该说点什么,这妖魔已经到了随意出入青州,甚至有了规律的地步,姓刘的居然还不打算告知游将军。 下一刻,沈仪站起身子,话音让众人皆是愣在原地。 “带路。” 萧蔷薇愕然看去,终于反应过来对方要做什么。 她张着嘴想说点什么,却又无奈一笑,罢了,对方可能是不太清楚黑石潭的情况,也不明白为何一头成丹境妖魔,连游将军都拿它没有办法。 等真正到了地方,沈仪自然不会继续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 三个偏将带头,上百个镇魔校尉开路。 顺着一排木制建筑绕过山坡,脚下的土地顿时变得湿润泥泞,漆黑中泛着寒意。 前方是圆形凹地。 就在最中间,一口宽约百丈的深潭映入视线,水面寂静,却还未靠近就能让人略感刺骨,其内更是飘散着诡异的绿雾。 萧蔷薇扯着锁链,将刘斌推到前方:“若是硬碰硬,毒蟾未必是他的对手,但就因为这口寒潭,那妖魔才能在青州十二郡的边上,活了这么多年还没出事。” 妖魔的天赋神通,着实让武夫羡慕。 分明是同样的境界,妖魔却是上可腾飞入天,下可潜渊探海,就连这般骇人的极寒,竟也伤不到蟾君,反而成为了对方的护身之地。 “现在看完了,该走了吧。” 萧蔷薇叹口气,要是真这么容易解决,何至于拖到现在。 “不急,等两天。” “伱正好也修养一下,免得伤势过重。” 沈仪转身走向几处临时的帐篷,平日里镇魔司众人就在这里看守妖魔。 “我真是谢谢你啊。”萧蔷薇眼皮微跳,一路走了这么多天,这还是对方第一次关心自己,关心的结果就是带着自己呆在这寒冷刺骨还泛着毒雾的地方“好好休养”。 “你不是真的想在外面伏击蟾君吧?” 话音刚刚出口,萧蔷薇也是反应了过来。 蟾君一直没有对刘斌下死手,而是用阴毒邪法慢慢蚕食消化他,当然不可能是心存仁慈。 大概率是不想和刘斌搏命,其次也不愿意让游龙涛再调一个更强的亲随过来。 这么长时间下来,蟾君或许已经放松了警惕……如果真要伏杀对方,现在肯定是最好的机会。 “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萧蔷薇疑惑看去,如果……如果两人真的成功杀了那头蟾妖,那它的心尖血…… “什么问题?” 沈仪回过身,随意的拍了拍身上的大氅:“你说。” 萧蔷薇沉默盯着他,看似面无表情,实则气得牙痒痒。 真棒啊!一转身反倒是自己成了外人,这事儿成了人家镇魔司的私事了。 更离谱的是,名义上还是青年在帮自己解决麻烦。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爱说话了。” 她挑挑眉间,暗自腹诽,装出一副愣头青的莽撞模样,实际上心思比谁都精。 沈仪瞥了萧蔷薇一眼,见对方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这才转身进了帐篷。 当初对方用气息换自己护送她过来,说的那些话,什么只要有确定无误的消息,可以请镇魔大将出手掠阵……拿自己当小孩儿哄呢。 别说,跟这些捉妖人打交道,还真能学到不少东西。 见两人这副模样,刘斌埋着头,脸上的讥诮意味却愈发浓郁。 光凭一个受了伤的成丹境武夫,加上一个练了某种淬体法的小年轻,就想拿下那头蟾君? 本以为自己是必死之局,没想到竟然还能有转机。 等到这两人被吃干抹净,说不定那蟾妖还会留自己继续镇守此地。 …… 大约过了一个日夜轮替。 萧蔷薇闭眸调息,蕴养伤势,偶尔睁开眼看向远处的青年,却发现对方安静的好似一座雕像,臻至圆满的龟息诀从未撤去……何况把龟息诀修习到这种地步,本身就已经很夸张了。 寻常凝丹武夫,能将三两式拿手武学修至大成,都已经算得上人中龙凤。 对方可倒好,把时间浪费在龟息诀上面。 她有些好奇道:“像你这般天资,应是从小就备受关注,怎么会养得这样一副谨慎的性格。” 闻言,沈仪仍旧没有回头。 备受关注?是挺受关注的,西郊的犬妖,东山的黑猿,北崖的狐狸,柏云县拢共就那么点妖物,个个都想要了自己的性命。 现在还得算上阳春江的蛟龙,溪台山的虎君。 他安静靠着一颗冰凉大树,在心中将这些名字逐一念过,心态愈发沉稳。 就在这时,一道腥煞妖气缓缓席卷而来,很明显,气息的主人并不算紧张,掩饰气息的举动十分敷衍。 在凹地斜对面的黑泥坡上。 一个大腹便便的癞头汉子打着饱嗝,拍着肚皮朝寒潭走去。 像是看见什么,他笑眯眯的朝一众镇魔司校尉招手:“辛苦诸位了,还请回吧,我要回去消化消化,替本君向你们刘大人问好。” 几个偏将不自觉低下了头。 他们的脊梁早已随着刘斌的一次次下令而被击断,以至于连直视这头妖君的勇气也无。 萧蔷薇倏然起身,却发现远处的墨衫身影早已踏空而去,来不及感慨,她同样调动内丹,双掌之间猛地迸发出浑厚罡气。 既然是伏杀,出手便是最强一击! 轰—— 沈仪临空踏下,长靴猛地踩在癞头汉子的肩上,同时抽出墨刀。 在完成仙妖第二蜕后,他身躯中所蕴含的力道,哪怕是面对成丹境妖魔也不会弱多少。 一脚将癞头汉子压跪下去。 长刀撕裂寒意,倏然斩入了对方的脖颈,墨绿色的血浆喷洒。 蟾君半跪于地,紧紧攥住刀身。 萧蔷薇同时赶来,汹涌掌意肆虐的朝着这头妖魔轰砸而下。 面对如此狠厉的伏杀。 蟾君明显有些意外,但它一手攥刀,抬头盯着袭来的萧蔷薇。 脖颈豁口极深,墨绿色的血浆汩汩往外冒,嘴角却是露出了狰狞笑意:“本君跟你们好言好语,怎么还蹬鼻子上脸了?” 说下大家问的境界,凝丹境就是一个大境界,只是分了几个步骤。 雏丹(山君两个儿子),成丹(蛟君张衡州),丹成圆满(山君),抱丹(十二大将,金铃捉妖人,白鹿)碎丹不算,因为碎丹后就是下个境界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二章 蟾归寒潭 第125章 蟾归寒潭 说话间,癞头汉子口中骤然射出一道墨绿毒浆! 毒浆如箭离弦,径直破开了汹涌罡气。 从萧蔷薇手腕擦过,在白皙肌肤上留下一道恐怖灼痕,沾染的绿水以极其骇人的速度腐蚀着皮肉,呼吸间便能隐隐看见白骨。 中了如此生猛的剧毒。 萧蔷薇面不改色,仅是眼角略微抽搐了一下,掌间力道更浑厚三分,借着沈仪压制住对方的机会,势大力沉的劈向了大汉的太阳穴。 蟾君以毒箭想要逼退女人,发现对方竟是带着以伤换命的想法,又再次发力试图拔出脖子上的长刀,脱身闪避,结果青年看似单薄的身躯里,竟是蕴含着连它这位妖君都感到诧异的力量。 喀嚓! 它硬生生挨了这一掌,一道细密裂纹瞬间遍布整个头颅,犹如蛛网蔓延开来。 在那雄浑掌力之下,它整具身躯侧飞出去,还未落地,沈仪已经再次持刀斩来,眨眼间便是数十刀落下,皆是直指要害! 蟾君身上连连响起皮肉破开的噗嗤声,化作墨绿色的血人,模样极其凄惨。 对方的刀锋上裹满了凶煞妖力,每一次出刀,都会在它体内留下一部分,暴虐撕扯着它坚韧的妖魔之躯。 与此同时,萧蔷薇调动气息暂时减缓了手腕上伤口恶化的速度,随即迈步封住了它的退路,从下方再次挥掌拍来。 漫天罡气被强行凝聚于掌心,势必要让它筋断骨折。 两人都是杀妖无数的武夫,尽管是第一次联手,却配合的天衣无缝,没有留给妖魔任何喘息的机会。 在这般危机时刻,蟾君猛地伸起胳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近十丈长的巨大蟾足,狠狠的朝着青年扫去,同时双腿也生出变化,比前肢要稍短些,但也有七八丈长,浑圆粗壮的后退猛然蹬向萧蔷薇! 沈仪一脚踏在那麻麻癞癞的蟾足上,长刀凶戾斩出,宛如劈柴一般,直接从蟾妖指缝中间一路砍下,直到长刀彻底没入血肉中。 蟾君吃痛,发出狂躁尖嚎。 后腿用足全力蹬在了下方女人的身上! “……” 萧蔷薇本就负伤,面对比自己整个人还大的蟾脚,双掌轰然砸出,凝结罡气透体而过,在脚掌上留下一个骇人大洞! 她整个人也被蹬飞出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眼前已然是多出一头约二十余丈高的庞然大物。 “咕噜。” 悠长低沉的蟾鸣响彻四周。 巨大的蟾蜍趴在地上,闭着嘴巴,死死盯着前方,它身躯表面并不光滑,反而如树皮一般粗糙,布满空腔。 而此刻,那堆空腔中不停有绿浆射出,宛如漫天箭雨。 在箭雨之中,墨衫身影辗转腾挪,甚至收起了长刀,找准机会便是一拳砸下。 如山峰般高大的蟾蜍,在那双拳头之下,竟是被轰的身形不稳,踉跄退后,整座凹地都在震颤! 青州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堪比凝丹境的淬体武夫。 在这般直观的视觉冲击下,萧蔷薇竟是有些插不进手的感觉,能在不借助内丹气息的情况下和亮出本体的妖魔肉身相搏,这未免也太夸张了。 她垂眸看向手腕,刚才为了不浪费这大好机会,给予蟾君重创,没有去躲开那道毒浆。 又连续两次全力出手。 此刻整个腕部的皮肉都已化作绿水,必须要调动大半气息去维持。 萧蔷薇贝齿紧咬,强忍痛楚,在刚才那蟾脚巨力之下,先前被山君留下的暗伤终于复发,让她唇角溢出些许鲜红。 沈仪的强悍程度超出了她的想象,她也确实没有犹豫,抓住了那个机会……但想要在不足百丈的距离内,截杀一头如此庞大的妖魔,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镇魔大将都做不到的事情,何况是自己两人。 果然,蟾君只是用漫天毒箭稍微发泄了一下怒气,脸上再吃沈仪一拳,原本就布满裂纹的宽大头颅上,裂纹再深了几分,山峰般高大的身躯后仰,但后肢早已蓄足了力气。 它口吐人言:“你俩来真的啊?本君可不奉陪了!” 大概是近些年过的太安逸,让它忘记了大乾朝这群鹰犬的狠厉,此刻反应过来,哪里还愿意多留。 后肢用力一踏,整个身躯高高跃起,百丈距离轻松跃过,噗通一声钻入了黑石潭内,溅起巨大的浪潮。 “……” 沈仪骤然落地,呼吸略显几分急促。 不愧是活了四千多年的妖魔,这身躯的结实程度比当初的青峰山蛟君还要坚韧不少。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强悍的对手。 “能让一头成丹境妖魔落荒而逃,传到哪里都足以自傲了。” 萧蔷薇盯着那幽寒的水潭,擦去唇角鲜血,并未有什么失望的情绪,毕竟只是顺手一试而已,原本也没抱多大的希望。 就算把自己换成蒋承运,今天的结局也是一样的。 镇魔司的营帐旁,诸多校尉偏将早已被刚才沈仪悍然暴打蟾君的场景惊到说不出话来,那头强悍恐怖到让人心生畏惧的妖魔,居然就这么逃了,甚至连狠话都没有放一句。 至于刘斌,更是在蟾君入水的刹那,眼中的期望就已消失不见。 妖魔是逃了,自己可就死定了。 这头畜生,甚至都没能让那年轻小子受伤! “嗯?” 绝望之际,他脸上忽然涌现一丝疑惑。 只见沈仪缓步走到了那不知多深的寒潭前,稍稍朝下方看了一眼。 “你干嘛?”萧蔷薇诧异盯着他的背影。 “有劳了。” 沈仪轻点下颌。 仙妖第二蜕后,自己的实力得到了飞速增长,但即便加上些许外丹的力量,面对成丹境妖魔……特别是比当初青峰山蛟君更强的蟾妖,还是不太稳妥。 有了这位银铃捉妖人的帮助,重创蟾君,确实让他多了几分把握。 念及此处,沈仪心中泛起一抹灼热。 颀长身影毫不犹豫的踏入了那池森冷到旁人不敢接近的黑石潭。 刹那间,黑石潭附近的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萧蔷薇瞪大眼睛,即便面对山君时都能维持镇定的神情,此刻也是悄然有了变化。 远处的矮坡上,倏然响起了刘斌的癫狂大笑,就像是看见了天底下最滑稽的事情,上气不接下气。 “他是不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头毒蟾……要叫黑石潭妖君?” 有大佬提醒了我章节卡的事情,多谢多谢。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就你叫黑石潭之主? 第126章 就你叫黑石潭之主? 幽静的寒潭犹如青碧翡翠,随着越往下面,逐渐化作一片漆黑。 蟾君庞大身影灵活的摆动,双腿一蹬,又朝下方沉下百余丈。 直到踏在一块巨大的光滑卵石上,它匍匐着身躯,两双外鼓的眼珠里涌现懊恼。 万万不该贪图安逸,留了那刘斌一条狗命。 早知如此,还不如拼着被镇魔大将追杀的风险,吃了对方,搏一搏能否再突破一下,反正也是躲在洞府里,呆个几百年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想起先前那道墨衫身影,蟾君心头生出强烈杀意。 活了这么长时间,借着寒潭庇护,它还未吃过如此大亏。 可惜旁边还有个成丹境武夫掠阵,否则今日必定要取了那小子的性命,以淬体之身,祭自己的五脏庙。 “罢了罢了,这么多年都苟活下来了,争这一时之气作甚,好生修养一段时日,再去青州吃个爽快。” 蟾君的心态倒是极为不错,否则也积攒不下这四千余年的修为。 它彻底趴下身子,正准备好生休息一下。 就在这时,那两枚硕大的眼珠却是诧异的朝上方看去。 紧跟着,诧异化作了无边的怒火。 “好好好!见过赶着送礼的,还没见过赶着送命的!” 蟾君的怒意并不单纯只是源自刚才交手时吃的亏,更多是来自妖君威严被践踏的缘故。 它是黑石潭妖君,在别的地方无所谓,但在这池寒潭里,即便是镇魔大将来了,也得老老实实给本君跪着! 下一刻,庞大的身躯骤然涌起,化作一片黑影,悄然覆在了青年那道单薄身躯之后。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一身淬体横练的身躯,天下便大可去得?” 低沉嗓音直接钻入沈仪的耳畔,蟾君甚至都没有偷袭的意思,作为黑石潭的主人,它深知这刺骨的寒意能对武夫造成多大的威胁。 “本君会告诉你,谦逊二字的写法。” 话音间,浑圆粗壮的蟾足恶狠狠拍下,势必要把刚才吃的亏,连本带利的给讨回来! 漆黑的水波瞬间翻涌狂卷。 巨大的脚掌宛如一只遮天大手,将青年的身躯尽数笼罩。 下一刻,一柄仪刀准确劈在了脚趾的分叉上,仍旧是那般势如破竹,一路斩至前肢。 碧绿的血浆融进水流,缓慢的弥散开来。 蟾君发出了比先前更惨烈的哀嚎,轰然退出数十丈,两条前肢都被同一柄刀给劈成了树杈模样。 它下意识从浑身空腔中放出无数毒箭,凶狠的朝着前方激射而去! 还未来得及细看,便有锋芒从前方涌现,携着雄浑到不输它多少的妖力,自上而下劈来! 硕大的眼珠像猪尿泡似的炸开。 三尺刀身削掉一大块皮肉,然后横着扎进了它的颅内。 短短几个呼吸,蟾君甚至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脱力朝着下方坠落而去。 朦胧的视线内,身着墨衫的青年神情平静,混着剧毒的水波压根没能靠近对方,踩着暗流,步伐不急不缓,好似水中君王般优雅。 他略微伸手,森寒刺骨的暗流便自动分开,姿态随意,好像是天生就有的本领。 “本君是黑石潭之主!” 蟾君发出尖锐狂啸,猩红的舌头似利剑弹出,恶狠狠刺了过去。 沈仪不置可否的盯着它,一双黑眸中暗红雾气升腾,手掌略微紧握。 只见汹涌的暗流瞬间裹住了蟾君的舌头,紧跟着是它的四肢,最后是整个身躯。 无尽的力道似乎要将它直接碾碎在其中。 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是蟾君最为倚仗的黑石潭,此刻却是对它显露出了狰狞的一面。 妖魔硕大的身躯疯狂挣扎。 沈仪踏浪而来,骨节分明的五指搭在它的舌上,汹涌的妖力在指间迸发,整条粗大的红舌径直炸成了一堆肉末。 蟾君被连续的剧痛冲击着大脑,甚至已经有些麻木。 此刻,它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逃!逃出黑石潭! 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武夫!而是一头水族凶妖! 它用劲全力挣开水流的束缚,拼了命的朝上方冲去。 看着巨大黑影逃窜的身影。 沈仪略有些不舍的瞥向这池寒潭,其实他还感觉挺舒服的,就跟回家了一样。 神念微动,一抹寒流托着他迅速追赶而去。 …… 黑石潭周围矮坡上。 萧蔷薇将刘斌的脑袋狠狠按进泥地里。 胡须花白的老将一嘴的黑泥,喉咙里还是持续发出低笑,含糊不清道:“你在等什么,等他从池子里爬出来?还是说等蟾君把他消化完,再上来把我们一起吃了?” “嗤哈……伱让游龙涛来……老夫想看看他能不能出来……” 听着他聒噪的话音,萧蔷薇神情漠然,朝旁边伸手:“给我一把短刀。” 几个偏将犹豫走近,将一柄锋利短刃递了过去。 萧蔷薇接过短刀,骤然将刘斌的脑袋从地上扯起,然后一刀捅进对方的口中,反手一搅。 黑泥混着舌头被瞬间搅碎。 她扔掉短刀,攥着刘斌的头发,捂住他的嘴巴,逼着他把舌肉和黑泥一并咽了下去。 “呼。” 萧蔷薇长长出了一口气,攥着老人起身,又忍不住再朝寒池看了一眼。 满腔的疑惑不知该向谁诉说。 到底是为什么?分明自己告诉过对方,亲随偏将所镇守的妖魔,就连镇魔大将都很难处理。 也答应了沈仪与他一起试试能不能伏杀蟾君于黑石潭外。 事实上已经做的够好了,就是单纯的条件不成熟而已,对方却仍旧不满足,轻飘飘的就踏入了那必死之地。 “你如果再露出那让人反胃的笑容,下一刀,我保证你没机会见到游龙涛。” 收敛心神,萧蔷薇瞥了刘斌一眼。 被镇魔链穿过琵琶骨和气海的老人,即便被切了舌头,此刻却还是心满意足。 他本就是必死之人,能让那害死自己的小子陪葬,简直是上天垂怜,怎么能不喜? 上百个校尉埋着头,虽然刘将确实有些癫狂,但他说的话也并非胡言乱语,极冷的寒潭加上蚀骨剧毒,还有一头虽然受了重创,但实力仍旧强悍的妖君…… 担心同样被搅碎舌头,他们强行让脸色保持正常,沉默不语的跟着萧蔷薇朝另一侧返回。 突然,一道汹涌无比的水浪溅起数十丈,腥臭的妖气席卷四周,无边阴影笼罩而来! 众人惊骇回头看去。 映入眼帘的,除了那头山峰般庞大的蟾君还能是谁。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天妖第三蜕 第127章 天妖第三蜕 “草,乌鸦嘴!” 偏将校尉们原本对刘斌的敬意,已经被消耗了大半。 此刻看到蟾君现身,终于是忍不住骂出声来。 对方是必死无疑,自己等人只是听命行事,说不定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现在可好,一个都他妈别想走了! 萧蔷薇同样脸色微变,但转瞬间,她眼中却是涌现出惊疑不定。 这妖君的模样,好像并不是打算回来找场子,怎么越看越像在……逃命?! 问题是在青州附近,对它而言,哪里还有比黑石潭更安全的地方。 况且它在逃,那是谁在追? 下一刻,她的眸光瞬间凝聚在了蟾妖的头上,那里露出的刀柄,熟悉的让她有些难以置信。 像是在验证她的想法。 一道水波涌现,墨衫身躯腾空而起,一拳重重的轰在刀柄上! 在那磅礴力道之下,长刀直接贯穿了蟾妖宽大的脑袋,从另一侧激射而出。 蟾君仅剩的那只眼睛已经陷入恍惚。 沈仪凌空一记鞭腿,径直将它轰飞出去,庞大身躯砸落在山坡之上,骇人的沟壑轰隆隆朝着四周蔓延。 萧蔷薇愕然盯着天际,却发现青年忽然侧眸看了自己一眼,似乎是有话要说。 她有些紧张的松开了手中的镇魔链。 只听对方随口道:“麻烦帮我捡下刀,别弄丢了。” 话音还未落下,青年骤然又朝蟾君扑杀过去,双拳之间的力道,狂风骤雨般落下。 蟾君横躺在坡上,肥大身躯被轰砸的猛的震颤,歪着脑袋,连蠕动的力气都没有,却还是颤巍巍伸出树杈似的前肢,攀着山坡想要逃命,看上去凄惨到极点。 随着青年的五指噗嗤扎入蟾妖的腹部,妖气再次迸发,它硕大的肚皮砰然炸开。 尘土飞扬,肉末漫天。 再出现时,沈仪已经将手中妖丹放进了银铃之中,还有一缕属于蟾君的心尖精血,也一同钻入了铃铛。 【斩杀凝丹境蟾妖,总寿四千九百年,剩余寿命八百七十二年,吸收完毕】 …… 萧蔷薇下意识听从了对方的指示,恍惚走到那柄黑刀前,伸手将其拔出。 直到冰凉触感从掌间传来,她才忽然反应过来,赫然转身盯着远处那袭墨衫,别说溺死在寒池里,对方甚至连衣服都还是干的。 看着沈仪缓步走回营帐处,诸多校尉偏将下意识朝后面退出两三丈,将中间的刘斌给露了出来。 “啊呜呜!呜呜!” 刘斌像头老狮子般长大嘴巴,露出血肉模糊的口腔,以及一嘴的黑泥。 他癫狂的用脑袋锤击着地面,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驱散眼前的幻觉。 怎么可能有人从黑石潭里活着出来?怎么可能有人如此轻易的就击杀了蟾君? 如果眼前的一幕是真的,那自己这么多年的镇守,到底有什么意义! 萧蔷薇快步赶回来,将手中黑刀递了过去,抬眸看向那张俊秀脸庞,分明已经看了好几日,此刻却愈发感觉陌生。 好多问题想问,最后化作一声呆滞的:“你没事儿吧?” 沈仪随手将长刀归鞘,瞥了她的手腕一眼:“这伤好治吗?” 原本只是想请这女人帮忙掠阵,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拼命。 “没事。” 萧蔷薇将白骨森森的丑陋手腕略微藏在身后:“回亭阳郡,游将军那里有许多医师,宝药也不缺。” “妖魔归我,他归你,我可以帮忙押送。” 沈仪也不是小气的人,对方出了不少力气,该分的功绩也要分一下。 此地已经没有妖魔,这群镇魔司的人自然也不需要呆在此地,一并押回亭阳郡,成丹境的妖魔和成丹境的亲随偏将,仅按功劳来算的话,应该差不多。 三言两语间,刘斌便发现自己成了和妖魔一样的“功绩”,被这年轻人随口给分配了个干净。 萧蔷薇略微抿唇,轻声道:“游将军应该会很乐意结识你这样的高手。” 悄然间,她对沈仪的评价已经从“天之骄子”,变成了更朴实无华的“高手”。 前者还需成长,后者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存在。 眼看沈仪点点头,又有转身离去的趋势,萧蔷薇扭捏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伱是怎么做到在黑石潭里击败蟾君的?” “……” 沈仪想了想,淡淡道:“淬体是这样的,你不淬你不懂。” 萧蔷薇扯了扯嘴角,倒也没有追问下去,两人相识不久,这问题本身就很冒昧了,每个捉妖人都有自己压箱底的本事,随便泄露出去,可能就会丧失一次保命的机会。 要不是实在太过于震撼,她也不可能问出口。 至少对方还愿意敷衍一下,说明两人关系已经比先前好多了。 “休息一晚,明日启程。” 沈仪迈步顺着来路而返。 诸多偏将和校尉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顺便把刘斌也给扯了过来,老将颓败无神的任由他们领着,连怨毒的眼神都不敢再投向前方的身影。 萧蔷薇也安静跟上。 在对方面前,就连“夜长梦多”这种提醒都显得那么多余。 狗急跳墙的前提是,至少得先算一条狗。 无论刘斌还是这群镇魔司差役,甚至包括自己在内,估计在青年手中都翻不起什么浪花。 众人回到木屋。 哪怕知道等到明日,自己等人就会被押送回亭阳郡。 但三个偏将还是恭恭敬敬的替沈大人烧水泡茶,然后安静的退了出去。 待到屋内无人。 沈仪伸手取出了蟾君的内丹,不禁有些感慨。 这枚蟾丹,竟然比当初青峰山蛟君的还要大上一圈,至少能补充七成半左右的天妖外丹。 光是这一枚里面蕴含的修为,就能比得上先前凝丹境虎妖的三枚。 他用神念唤出面板。 【剩余妖魔寿元:两千四百六十五年】 【凝丹.仙妖九蜕(珍):入门】 若是估算的不错,第三蜕后就是小成境界,等到那时,即便不靠天妖外丹,没有萧蔷薇掠阵,自己也能真正横压成丹境妖魔。 沈仪将蟾丹吞入口中,调动妖魔寿元灌入武学之中。 【第一年,你打算进行第三次蜕变,在这之前,你熟练的调动死意,开始镇杀体内残留的山君意识】 就如同先前斩去蛟君意识一样,需得将其彻底抹除,这股天赋神通和力量才能真正属于自己。 拘妖于身,其实换句话也可以理解为在体内养妖。 养一头没有身躯,单纯由修为凝练而成,但同样拥有意识的大妖。 若是不将其斩灭,也会有妨害自身的危险。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拘妖于身 第128章 拘妖于身 【第一百二十六年,伴随着一声凄厉虎啸,你悄然收起了死意,感觉体内的力量愈发圆融,你开始尝试第三次蜕变】 由于妖力更强的缘故,抹杀山君意识花费了比上次更长的时间。 沈仪却没有觉得丝毫心疼。 此次和蟾妖交手,让他实实在在体会了一番妖魔神通的强大,那种与生俱来的的本事,丝毫不弱于强悍的人族武学。 在那无尽深潭之中,能做到闲庭信步,甚至比站在外面更让人安心。 这是普通武夫难以想象的事情。 有了这些本事,自己才能下海擒龙,登天捕鹰,获取更多的妖魔寿元,为此付出再大代价也是值得的。 【第一百二十七年,你吞服蟾丹,相比起之前的温和驯化,有了两次经验,伱的手法逐渐粗暴起来,蟾君妖力在你的生机之力的引导下,畏惧中又带着一丝愉悦,进展效率提升】 随着蟾丹被消化,剩余妖魔寿元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开始消减。 一枚接近圆满的内丹,也是迅速融入沈仪的四肢百骸之中。 【第七百二十年……】 【第一千三百年……】 【第一千九百七十二年,一头绝世凶妖在你体内苏醒,被你冷酷镇压于身躯之中】 【你是蟾仙,生于天地,安于极寒,积百世之毒于体内,行八方,世间无你不可吞之物,生灵皆惧你奇毒,不敢近也】 【仙妖九蜕小成】 低沉悠长的蟾鸣在脑海中回荡。 沈仪缓缓抬起手掌,修长五指在细微的痉挛抽搐,他沉默抿唇,神情凝重,直到将五指彻底握拢。 他猛地松了一口气,俊秀脸庞上终于多出一抹喜色。 原本以为小成的仙妖九蜕最多能让自己达到堪比成丹境的地步,结果不知是蟾妖内丹太强,还是仙妖九蜕太过玄妙。 此刻在手掌间汹涌流淌的力量,完全可以做到横压成丹境妖魔。 “按照这般进度,大成时岂不是碾压凝丹圆满,等到九蜕齐聚,一掌压得抱丹境不能动弹?” 一式凝丹淬体法,如果真的能做到这种跨境才有的压制力…… 直到此刻,他才豁然明白仙妖九蜕后面那个“珍”字的意思。 沈仪脑海中涌现陈乾坤的身影,当初那势不可挡的一戟,现在想起来,似乎也不再那么可怕。 接近一个半月时间过去,他终于有了在那一式下保住性命的底气。 要知道这只不过是单纯的肉身力量罢了,要是再加上天妖外丹,即便是凝丹圆满的山君来了,沈仪也得让对方尝尝什么叫做淬体武夫的风范。 念及天妖外丹。 沈仪伸手将其取出,和蟾君的交手大约又消耗了一成半左右的积蓄。 用先前剩下的虎丹将其补至五成,然后全部收起来。 他看向面板。 【剩余妖魔寿元:四百八十四年】 如果有新的妖物可以拘拿,自然是提升仙妖九蜕为主,在没有的情况下,有多出的寿元,考虑推演一下风雷熔日宝典,替宝炉多连接几个大窍也不错。 到时候将天妖外丹填满,平白多出一枚圆满内丹的修为。 拿下那头山君才更有把握。 才离开永安城几天,沈仪已经将这头妖魔给提上了日程,就是不太清楚妖族领地的事情,比如它有没有帮手,住的洞府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替萧蔷薇押送镇魔司等人回亭阳郡,其实也是想顺便向对方问问相关的消息。 至于请镇魔大将为自己掠阵,对方愿意自然更好,要是女人只是开个玩笑,沈仪也不会太在意,他早就习惯了自己一个人行动。 “要是再有一两种杀伤力更大些的手段就好了。” 沈仪发现最近遇到的妖魔怎么一个比一个肥壮,从虎妖的三丈长,到蟾妖的高约二十丈,比前世的很多楼房都还要高大。 光凭一柄仪刀,两只手掌,杀起来是愈发费劲。 天罡血煞对于气息的运用,涉及到凝丹境层次已经略显粗浅,急需新的武学来弥补一下。 他摇摇头,关上面板。 摊开双掌运起蟾妖神通,掌间顿时泛起一层阴毒的碧绿,再抽出仪刀试了一下,发现这毒素竟然和气息一般,同样可以覆于刀身之上。 待到彻底熟悉了身躯内的力量,又琢磨出各种使用这股剧毒神通的方式。 天色渐渐亮起。 萧蔷薇轻轻敲门:“沈大人,现在出发吗?” 沈仪推门而出,身上的凶狼大氅早已收起,依旧是一袭贴身墨衫。 诸多校尉偏将们押守着狼狈不堪的刘斌,这位老将似乎连站立的力气也无,说是押守,实际上是被旁边两人扶着。 哪怕做好了再多的心理准备,心中藏着多大的野望,曾经又手染多少鲜血。 直到真正踏上行程的这一刻,刘斌还是没能维持住心态,情绪显然是有些崩溃。 “……” 萧蔷薇并未有丝毫动容。 哪怕是在两人来到此地的那一刻,刘斌如果愿意如实交代情况,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而他还是选择了用最粗暴的方式想要赶走二人。 不仅如此,在沈仪与妖魔奋力搏杀之时,这位老将居然还对朝廷同僚癫狂嘲弄,恨不得对方立刻死在蟾妖手中。 这一切萧蔷薇都会如实汇报给游将军。 所有人都知道,游将军没什么架子,对手下这群年迈老将也是颇为尊敬,甚至以长辈之礼相待。 可一旦涉及到妖魔之事。 只要是在总兵府院落里住过的,上到游龙涛,下到方恒,就没有一个是心慈手软的。 “出发。” 沈仪掸了掸袖口,率领众人踏上归程。 萧蔷薇抿唇盯着他的背影,除了刘斌的事情,她也会将这青年斩妖时的英姿,一五一十的全部告知给游将军。 一位冉冉升起的年轻强者,已经隐隐有了庇佑青州的势头。 同时身为捉妖人和亲随偏将。 兼具两者,竟能同时做到如此惊人的功绩。 要是青州能度过难关,再安稳个几百年,武庙之中,会不会……又要多出一尊三丈金身,映照大乾!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初见游龙涛 第129章 初见游龙涛 回到亭阳郡,找当地镇魔司调用了二十余辆马车。 都是上等的妖马,脚力惊人。 仅仅用了三天时间,便是载着众人来到了亭阳城。 身为一郡首府,城池规模比青州城也小不了多少,入眼尽是繁华。 而各式建筑中最引人注目的,并非郡守的衙门,而是那座大气磅礴的镇魔将军府。 一行马车靠近。 大门处的两位镇魔司偏将眸光冷冽的扫了过来,在看见是自己人的车辇后,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萧蔷薇下车站定。 在发现是她以后,两位偏将脸上多了些笑意,竟是缓步迎了过来:“您竟也有空回来坐坐,将军念您许久了。” 与两人脸上的笑意不同,萧蔷薇缓缓蹙起了眉尖:“你们怎么会在亭阳城,还在这里看大门,城里出事了?” 不是每个镇魔大将都有姜秋澜那般的名声,光是坐在郡城里,就能震慑四方妖魔。 游将军平日镇守在外,如无必要,几乎不会回城修养。 “嘶。” 两个偏将有些头疼的对视一眼,似乎极为羞愧,压低声音道:“家里进贼了。” 这话说出口,都让人忍不住脸皮抽搐。 堂堂镇魔将军府,没有被妖君祸害,反倒是被小贼给偷了。 萧蔷薇楞了瞬间,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燕行空?” “这狗贼!”偏将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骨:“不去找王爷的美酒,跑到亭阳郡来作乱,迟早砍了他的腿。” 显然,他这话只是发泄发泄怨气。 对方身为一流势力中最见不得人的平沙谷贼王,别说在亭阳郡,就是在青州城那也是为所欲为。 燕行空……行八万里,贼不走空。 “行了,至于急成这样,他有分寸。” 萧蔷薇摆摆手,这贼王能安稳活到今日,除了睥睨青州的身法外,还在于对方从不把事情搞大。 向来是有借有还……当然,还的是什么就不好说了。 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从不碰不该碰的东西。 两位偏将叹口气,却也没有继续说下去,游将军回来查探一番后,确实不觉得事情有多大,但对他们这群属下而言,无疑是被人按在地上啪啪打脸。 揭过这个话题。 他们有些好奇的看向马车,只见萧蔷薇客气的对着车内低语几句,两人心底顿时掠过些许惊讶。 以萧蔷薇的身份,更是在自家地盘上,哪里需要对旁人表现出这般拘谨。 紧接着,从车厢下来一位黑衫年轻人。 等偏将们看见了年轻人腰上的银铃,心中疑惑这才消减三分。 这么年轻的银铃捉妖人,硬要说的话,也确实值得这份客气。 “你以前不都塞腰带里?” 萧蔷薇疑惑的瞥了沈仪一眼,紧接着动作微滞。 好家伙,在黑石潭的时候是镇魔司的家务事,到了将军府又变成捉妖人的功劳了。 还真是谁都别想过问一句。 与这群人的轻松不同,车上的诸多校尉偏将皆是满脸苍白,本以为游将军不在亭阳城,自己等人还能再拖延一段时日,结果这么巧,就刚好撞到了对方的刀口上。 直到刘斌噗通一声从车上摔下来。 两个守门偏将疑惑盯着他,好半天才将其认了出来,惊呼出声:“刘老哥?!” 往日威风凛凛的老将,此刻怎么凄惨成这般模样。 “你俩还是等会儿再称兄道弟。” 萧蔷薇神情间多出几分认真:“去禀告游将军,捉妖人有要事相报。” 偏将楞了下,笑道:“哪有回家还要汇报的……” 在注意到女人的神情后,他才赶忙应答道:“我这就去。” 见状,萧蔷薇同样回身,想提醒沈仪稍微收敛一下性格,即使是装也得把那副高冷姿态给掩饰下去,游龙涛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大将军,两人提前结交留个善缘,对青年以后也有好处。 就在这时,她却是发现青年的手掌安静的按在腰间刀柄上,不由又想起了先前臻至圆满的龟息术。 萧蔷薇唇角掀起无奈:“啧。” 算了,自己还是少说两句吧,看起来对方并没有想趁机和上司攀攀关系的打算。 “……” 沈仪还是不太习惯毫无防备的,去站到一位无法力敌的目标身旁,当初的阿芊如此,现在的游龙涛亦是如此。 哪怕知道是一伙儿的也略有些不自在。 这个毛病其实也很好改,只要实力高过对方,就自然而然解决了。 很快,几个校尉匆匆赶来,伸手相迎:“二位这边请。” 在他们的带领下。 一群人很快走进府邸,来到一处别院。 侧影挺拔的中年人起身相迎,穿着青色袄袍,轮廓硬朗的脸庞上带着几分儒雅,眉眼并不锐利,声音清朗中带着温和。 他认真拱手:“有劳二位捉妖人。” 萧蔷薇同样伸手还礼:“游将军。” 几个呼吸后,却是没有听到旁边的声响。 她疑惑看去,只见沈仪神情平静,再看游将军,发现他同样平静的看着青年腰间,并非右侧银铃,而是左侧搭在刀鞘上的手掌。 见状,萧蔷薇连忙解释道:“沈仪就这性格,不是针对将军。” 游龙涛回过神来,随意笑道:“萧姨误会了,不过听您的话,好像和这位小兄弟很熟悉的样子。” 萧蔷薇下意识抿唇,立马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挑起秀眉,镇定道:“现在已经胆子大到调侃我了是吧?” 她很少看见在办公事的时候,对方会开这种玩笑,不过都已经说到这里了,再端着也没什么意义,她和游龙涛的关系,大半个镇魔司都知道。 被这位镇魔大将随意一句绕开话题,气氛顿时像是从衙门变成了家里。 “沈兄弟不必这么客气,请坐。” 游龙涛噙着微笑,身为一位抱丹境强者,似乎是真的没有什么架子。 沈仪不卑不亢的拱手:“沈仪见过游将军。” 他很确定,从自己走进来的一瞬间,对方就一直盯着墨刀,而不是因为什么动作。 虽不知原因,但对方既然已经避开不谈,那沈仪自然也当无事发生,这刀是在柏云县时猿妖送的,又不是偷来的。 又是几句寒暄。 萧蔷薇提起正事,将刘斌三次缺席述职的原因讲明白。 游龙涛仔细倾听,沉吟片刻,随即抬起头朝远处被押着的老人看去,温和道:“刘老替青州办了不少事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晚辈会给伱一个体面。” 闻言,刘斌沉默看着他那张儒雅的脸庞,原本就浑浊的瞳孔逐渐涣散,没了舌头的嘴巴微微开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片刻后,他像是认命似的垂下头颅。 见其神色,游龙涛略微闭眸,呼吸间,仿佛有微风拂过别院。 刘斌的身躯猛地栽倒在地,再无半点生息。 于此同时,黑石潭来的上百个校尉偏将皆是噗通跪地,满头大汗,竟是没有一个人出言解释,整个院落安静的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游龙涛睁开眼,目光扫过他们,又仔细想了想,似乎对自己每个决定都十分慎重。 片刻后,他点头道:“你们除去腰牌云纹衫,停发俸禄,自己在城里找个正经活计,替镇魔司看守此地十年,无功无过,去留自便,若有功绩,愿意的话也可以重新回镇魔司从普通校尉做起。” “如果还是不收心,犯下过错……” 中年人沉默瞬间,诸多校尉径直从腰间拔刀横于脖间,心有余悸喊道:“我等自绝于此!不敢有半分犹豫!” 闻言,游龙涛略微摇头:“那倒不必,我做别的不行,杀人还算麻利,就无需诸位代劳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七章 青州大祸将至 第130章 青州大祸将至 亭阳郡,镇魔将军府。 很快有人将刘斌的尸首带了下去,黑石潭校尉们也被押出别院。 院内便只剩下了三道身影。 游龙涛看向萧蔷薇的手腕,嗓音多出关切:“萧姨是被寒石潭妖君所伤?” 他当初还在镇魔司做校尉的时候,养母无人照料,正巧萧蔷薇负伤休养,干脆就陪着养母一起住了一段日子,不知怎的竟是结成义姐妹,他也就莫名多了个长辈。 如今养母已逝世许多年,也只有看见萧姨时,才能愈发真切的追忆起当初被养大之恩。 故此,游龙涛一直诚心实意的将对方当成长辈相待,从未有过半分不敬。 “有些大意。”萧蔷薇不在意的摇摇头,捉妖人受伤是常有的事。 游龙涛略显疲倦的揉揉眉尖:“您暂且在府上养伤,等我忙完手上的事情,会去黑石潭让它长一长记性。” 让他有些诧异的是,萧蔷薇突然移开视线:“不必了,它……它已经死了。” 向来沉稳的长辈,今日却是突兀的失态了两次。 游龙涛略微一怔,下意识将眸光投向了旁边的年轻人。 能坐到这个位置的,哪里有蠢笨之辈。 他眼中涌现异色:“莫非是沈兄弟……” “除了他还能有谁。” 沈仪还没来得及答话,便看见萧蔷薇唇角多出笑容,带着几分骄傲,绘声绘色的描述起黑衫扬起,拳如骤雨,一人踏空于天,独战四千年蟾君的身影。 听得沈仪直皱眉,这女人甚至连她自己出手的过程都省略了,越说越离谱。 “当时我都以为他没命了。” 萧蔷薇一口气说完,脸上仍有余悸:“我帮他捡刀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 将萧姨的神情收入眼底,游龙涛悄然在两人间来回扫过的目光里,已经多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么多年下来,捉妖人什么风浪没见过。 能让对方如此记忆犹新,想必确实是令人震撼的一幕。 不过,即使有些感性的夸大其词,但在黑水潭家门口斩杀蟾君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让游龙涛感到惊讶。 太久没回青州,竟不知捉妖人里何时多出这样一位能人异士。 游龙涛摇摇头,嗓音里多出几分敬重:“游某代表镇魔司,多谢沈兄弟又替青州除去大害。” 闻言,萧蔷薇回过神来,本想说也没必要代表镇魔司…… 沈仪略微拱手:“捉妖悬赏,分内之事,将军过赞了。” 镇魔司的功绩还得熬资历才能换成奖赏,不划算,还是记在捉妖人头上比较好。 “无需谦虚。”游龙涛似乎并不认同他的说法,认真道:“青州大乱将至,每多一位沈兄弟这般高手,青州方能多一分在妖祸中幸免的机会。” 此话一出,沈仪有些疑惑的看去。 先前听蒋承运所言,青州高手虽然稍微少一些,但守住十二郡还是绰绰有余的。 怎么在这位镇魔大将口中,他却听出了一丝大厦将倾的味道? 萧蔷薇神情凝重:“真的要乱起来了?” 青州安静了这些年,唯一产生的动乱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小妖王的突破。 也只有它,才能让那群环伺青州的妖魔们再次蠢蠢欲动。 游龙涛缓缓站起身子,眉间疲倦愈发浓郁:“我收到师父的回信,朝廷又婉拒了青州的求援,那些混元境宗师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即使青州真的被妖魔攻陷,也得等他们忙完手里的事情,再考虑帮忙夺回来。” 儒雅的脸庞上多出几分坚毅:“还需得靠我们自己才行。” 似乎因为在亲近之人面前,他稍微有所松懈,又走回桌旁:“一人牵制三头抱丹境大妖,我是真的有些分身乏术……算了,不说这个,说点开心的事情。” 游龙涛拎起茶壶替两人倒茶,一边笑道:“小师妹武庙凝丹失败了,听师父说,瞧见她偷偷抹眼泪了。” “……” 萧蔷薇没搞懂这算什么开心的事情。 沈仪收回目光,从对方说出“师父”和“武庙凝丹”的时候,他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眼前的这位,就是当初洪磊口中排青州大将第二的总兵弟子。 至于那位小师妹,大概率就是林白薇。 “我让了一次武庙洗练的机会给她,大约要再等三个月时间,希望回来的时候别是一副委屈的模样。”游龙涛最后给自己也倒上了茶水。 “你自己怎么办?”萧蔷薇蹙眉,对方身为蕴养阴神的抱丹武夫,同样需要武庙来弥补消耗。 “青州只能有一位武仙,我再拿多少,上限也就这样,何况我也没空进京。” 游龙涛安然坐下,用茶水润润嗓子:“一共就两个师妹,帮不了大的那个,总得帮帮小的那个,存了这些年的功绩,也足够给那三个小家伙一人分一次了。至于那位最小的方师弟,我还没有机会见过,不知现在情况如何,有没有被白子明欺负。” 中年人分明是在笑,笑容里却藏着几分落寞。 “整个青州,包括你师父在内,都没人能帮你那位师妹,伱又何必自责……好歹是个大将,能不能换点好茶叶。” 萧蔷薇心绪不定的将茶叶沫子撇掉,然后将茶杯推给沈仪。 “……”沈仪现在有点后悔帮她押送人过来,之前看上去挺正常的一个女人,怎么突然变得这般傻兮兮模样,对方身为游将军的长辈,帮自己沏茶算什么情况。 “还是说正事吧。”游龙涛微笑看向沈仪:“原本是想委托萧姨去办,但她此刻负伤,想问问沈兄弟有没有空闲,帮我一个小忙,当然,规矩我懂。” 说罢,他朝女人点点头:“雏丹境的就可以,下次还你。” “游大将军,你能不能别这么穷酸。”萧蔷薇翻个白眼,从银铃中取出一缕心尖血。 游龙涛接着道:“有人取走了我放在府里的天穹破日弓,这是师父留给我镇守亭阳郡的宝具,因为我常年不在城中,担心亭阳城出事,所以没带在身上。” 此言一出,萧蔷薇整个人都滞住,接下来的话语则更让她惊讶。 “几日前,这柄弓射出的破日神箭,击碎了白云观的祖祠,趁乱盗走了观里剑诀真意法门,他们托人来问是不是我下的命令。”中年明显有些无奈。 “你想让他去追手持破日弓的燕行空?”萧蔷薇站起身子。 “不是。”游龙涛摇摇头,看着萧姨的反应,淡淡道:“我只是想托沈兄弟替我走一堂白云观,带上二百两白银,当作祖祠的赔偿,告诉他们,镇魔司暂时没有动白云观的意思,仅此而已。” “至于天穹破日弓,还需萧姨亲自出马……但萧姨又有伤在身,若是沈兄弟愿意陪同,找回此弓,那便暂且留给小兄弟做防身之用,等我有空回青州,而你恰巧也在,再来取回。”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八章 青州贼王燕行空 第131章 青州贼王燕行空 见游龙涛一脸诚恳,沈仪却是陷入沉默。 自己只是不擅与人打交道,又不是真的蠢。 堂堂一尊镇魔大将,去白云观跑个腿的事情,哪里需要拿凝丹境妖物的心尖气血做报酬,随便找个偏将就去了,难不成白云观还敢对镇魔司表现出不满? 所以对方真正想要说的,大概率还是第二件事。 天穹破日弓,听起来好像挺厉害的样子。 至于什么等对方回青州,恰巧自己也在时,再归还回去,这种话几乎算不上什么限制,若是遇到有心人,专门打探好这位镇魔大将归城的时日,故意与其错开,岂不是永远不用归还。 把话说成这样。 实际上对方就是以委婉的方式,把这件宝具半借半送出来。 犹豫片刻,沈仪略微摇头:“游将军还是另请高明……” 神弓的确很让人很好奇,白云观丢失的武学也很想翻来看看,但他还是选择了拒绝。 倒不是因为别的,这两人可能不知道,轻功是自己的短板之一,就算刚修习圆满的白驹神行步,也只不过是玉液境步法而已。 虽然算不上很差,但是要在偌大青州内,像无头苍蝇似的,去追一位能从镇魔大将府和白云观内盗走宝物的大盗,实在有些勉强了。 没让沈仪把话说完,游龙涛忽然略带惋惜的自言自语起来:“当初师父赐我这柄宝弓,说此宝具有弓无箭,自带香火念力,无需灌入气息,却要超越常人的气力才能使用,若是能拉开至半月,可伤凝丹圆满的妖魔,若是开弓如满月,即便抱丹境妖魔也得避让三分。” “可惜我蕴养阴神,即便是现在也只能开弓至七分满,放在我手里,倒是有些可惜了。” 游龙涛摇摇头,轻叹一口气。 闻言,沈仪仍旧神情平静,桌下却是稍稍攥掌:“……” 萧蔷薇白了侧方的干外甥一眼,略有些尴尬的用脚尖碾着落叶,先前她在描绘青年独战蟾君时,已经将其霸道的淬体功夫说得一清二楚,这分明是见人下菜碟的举动,简直不要太刻意。 游龙涛重新将目光放回沈仪身上,儒雅脸庞上多了几分担忧:“若真是燕行空做的,他身为平沙谷贼王,一身成丹境修为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但加上那纵横青州的神行步法,手持此弓,不知要在十二郡内翻起多大的浪子,我一时间还真不知找谁去处理此事。” 萧蔷薇终于听不下去了,垂眸打断道:“别听他胡说,燕行空当初主动到镇魔司,让捉妖人取走他的气息,且每过二十年都会再来一次……只要还在十二郡内,这人根本无处藏身,最多不超过一月,在镇魔司发怒之前,他自己就会把破日弓送回来。” 主动上交气息? 沈仪略感诧异。 游龙涛收回眸光,似乎是有些无奈:“……” 被萧姨不留情面揭穿,他倒也没有觉得尴尬:“此人与妖魔成婚,当初暗中携夫人拜见我师父,说清缘由,让那妖女献上本源精血,又在总兵府外跪了一夜,以精血起誓绝不害人,这才让镇魔司对其网开一面,但……这次情况也未必和以前一样,最好还是找他问问比较稳妥,若是真的出了问题,也好早点告知阳安郡,让他们去平沙谷走一趟。” 萧蔷薇正想接话,却忽然发现身旁青年的眸光微亮。 不由愣了下:“你,你要去吗?其实也不一定有我说得那么简单,毕竟他以前都只是逗个乐子,这次却真的用宝弓得罪了白云观,确实有些反常。” 沈仪确实有些动心了。 他要的就是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 斩妖和除魔两件事居然凑到一起,上次青峰山只占了前者,后面在金刚门身上稍稍补齐了缺憾,即便是这种穷到犹如三流势力的门派,也是给自己贡献了仙妖九蜕的前置武学。 平沙谷作为一流势力,底蕴不知有多丰厚。 再加上那柄仿佛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天穹破日弓,如果真有游将军说得这么强悍,到时候再去狩猎山君之时,也能多出几分把握。 “多谢游将军。” 沈仪缓缓起身,如此丰厚的报酬,已经足以显示对方的善意。 游龙涛摇头:“不要这样说,你护了萧姨性命,也算是对游某有恩,况且此事也确实需要沈兄弟的帮助,并非虚言。” 闻言,沈仪转身看向那女人,再次拱手:“那就有劳萧前辈了。” 听见这个称呼,游龙涛眼皮微跳,只见萧姨局促站着,尽量掩饰着唇角喜悦,轻声道:“这是亭阳郡的事情,应该是麻烦伱才对……” 待到沈仪迈步离开别院。 他才又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无奈笑道:“都叫您前辈了,还乐呢。” “那有什么关系,瞧你急的那样子,我可没你想的那份心思。”萧蔷薇瞥了游龙涛一眼,沈仪的态度至少比当初永安城的时候客气多了。 “那就最好。”游龙涛慢悠悠的放下茶杯。 师父即将回来,到时候阿芊婆婆肯定是要离开青州城的,沈仪作为捉妖人,需要回去汇报功绩,而师父也会将姜师妹召回青州城。 两人大概率会碰面。 念及那柄黑刀,游龙涛略有些心疼的看向萧姨,轻声道:“您这次出去,见过蒋承运么?” “见过,怎么了?”萧蔷薇疑惑问道。 “没什么。”游龙涛似笑非笑的打着哑谜,当初蒋承运的冷傲可不输沈仪几分,在见过姜师妹后,整个人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世间有一件较为悲哀的事情,就是身旁有这样一个同性,她心无旁骛,没有丝毫杂念,但随意的一个回眸,就能让你欣赏的异性从此坚定跟随在对方身后,心底再没有半分属于你的位置。 在大乱来临之际,像萧姨这般的银铃捉妖人是要死在最前方的,他也希望对方能在此之前,稍稍获得些许暂时的慰籍。 可惜已经尽量撮合了,此事也不能强求。 他将对方送到别院门口:“我会调几个医师过来,您快去好生养伤吧,今夜就不备宴席了,我稍后就要启程离开亭阳城。” 身为镇魔大将,相较于请客吃饭,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出发白云观 第132章 出发白云观 翌日。 总兵府外多出一辆马车,又调了一位偏将充当车夫。 车厢内,沈仪稍有些疑惑的望向对面:“你不用再修养几天?” 萧蔷薇换了一身宽袖长衫,以此遮住手腕:“没必要,已经包扎好了,医师也替我备好了宝药,最多一两月就能痊愈,莫要耽误了事情。” 她现在就有些担心两人还没出发,燕行空就提前把天穹破日弓还回来了,还到亭阳郡也罢,若是还到青州镇魔司,想再拿出来就难了。 避免尴尬,萧蔷薇将话题引回正事上:“我昨夜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很奇怪,燕行空明知他夫妻俩的性命都被镇魔司攥在手里,无缘无故的为何要盗走宝弓,甚至用此弓射塌了白云观的祖祠,这可不是小事,甚至于可以说是生死大仇。” 闻言,沈仪略微挑眉,看向旁边的一袋白银。 生死大仇,所以赔二百两。 他对这些势力的事情并不了解:“嫁祸给镇魔司?” 萧蔷薇摇头道:“没有意义,白云观虽然不敢当面对镇魔司显露不满,但问两句话的勇气还是有的,燕行空分明知道捉妖人掌握着他的气息,白云观一定能通过我们找到他。” 说到这里,她略微蹙眉:“他善于身法,但真打起来,可挡不住那群道士的两仪真意……还敢偷这东西,白云观拼死也要让他付出代价,武学功法这种东西,并不是有借有还就能解决的。” 即使将真本原封不动归还,谁知道私底下有没有抄录一份。 “何为真意?”沈仪有些好奇。 “你们淬体武夫用不上的东西。”萧蔷薇稍稍解释道:“凝罡成意,耗费颇深,使天地气息化作有形之物,这种武学整个青州也不多见,譬如蒋承运就是修习了云鹤真意,所以才能跨境抵挡住山君。” 沈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总兵未归,他到现在都没有接触过真正的凝丹武学,而且也没有跟凝丹境武夫交手过。 涉及到两个一流势力的争端,还是要小心一些才行。 念及此处,沈仪闭眸养神。 萧蔷薇也不是多话的人,掀起帘子盯着窗外,偶尔悄然瞥过青年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 …… 大约两三日。 马车停在了一处小路上,边上是连绵山脉,被淡淡白雾笼罩,隐约显出雄浑轮廓。 两个蓝衫道士手掌覆于身前,肩上有几片落叶,似乎是在路旁静候了许久。 皆是鹤发童颜,以木簪挽了发髻,眼眸半阖,目光深邃。 “纯阳长老,清净长老。” 驾车的偏将扯住缰绳,似乎有些惊讶:“怎么不在观里候着,到这山下来等。” 高瘦的纯阳道人,略矮的清净道人,在白云观中地位极高,除观主以外,数他俩境界最深,都是踏入成丹境多年的强者。 “……” 纯阳长老似乎脾气要直接些,听见这句话,下意识就想开口说话。 祖祠被毁,武学被盗,哪有那个心情在观里继续坐着。 清净长老略微朝前方迈出一步,拦住了对方,作揖道:“白云观失窃,幸得镇魔司相助,一路奔波劳顿,贫道又怎能失了礼数,不知来的是哪位大人,可否下车一叙。” 话音间,萧蔷薇拿起那袋白银,和沈仪一同下了马车,交给偏将递过去:“游将军听闻此事,让我带上赔礼,好让你们宽心,此事与镇魔司无关,天穹破日神弓同样被盗走。” 清净长老恭敬接过银子。 堂堂一流势力的祖祠倒塌,诸多牌位尽数毁去,仅二百两银子,感觉像是在打人的脸。 但他却很是满意,毕竟能办出这种事情的,一定是游将军,对方的话也就代表着这位镇魔大将的意思。 收起银子,两个道士看了看萧蔷薇,又看了看旁边一袭墨衫的青年,随即重新看向车厢。 纯阳长老已经有些按捺不住急躁:“大人请快快下车,我等有要事请求。” 天穹破日神弓被盗走,镇魔司怎么可能只安排一个明显负伤,气息紊乱的成丹境,以及一个年纪轻轻的青年过来。 “……” 沈仪看着两个老道士对着空车厢作揖,不禁陷入沉默。 萧蔷薇随手掀开帘子,让两人看清里面的情形,这才道:“没有别的大人了,此事由沈大人负责。” 纯阳道人愣了愣,好半天才将目光落到了那位年轻人身上,有些难以置信:“大人贵姓?” “沈。” 沈仪总感觉在自己答完以后,就连那更为沉稳的矮道士,眼里也是掠过一丝失望。 纯阳道人更是有些失态的嘟囔:“胡闹……胡闹……天穹破日弓此等宝具,落入那勾结妖魔的贼子手里,不知要在青州闹出多大乱子,要死多少人,镇魔司怎能如此不放在心上……” 清净道人一把将其扯了回去,挤出笑容:“无妨,贫道两人定会全力替镇魔司寻回宝具,听闻捉妖人手中有那贼子的气息,还请两位大人引路。” 听到那纯阳道人下意识的话语,沈仪倒是对这些一流势力稍稍有所改观,自家压箱底的功法都没了,还有心情担心别人。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展露出抱丹境的修为,让这两人略微安心。 但感知了一下自己玉液圆满境的气海。 沈仪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总不能走过去给俩老头按地上,一人一个大耳光,展露一下自己惊人的淬体天赋。 “朝廷的事情就不用二位担心了。”萧蔷薇伸手从银铃中取出一道无比清晰的气息,随即闭眸感受了一下方向。 紧跟着脸上掠过一丝讶异。 注意到她神情的变化,两个道士出声问道:“难道有什么变故?” “那倒不是。” 萧蔷薇收起气息,朝沈仪看去:“他离我们最多不超过三百里。” 三百里地,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光靠两条腿去走,连吃带睡也用不了多少天。 而对于一个凝丹境以身法著称的贼王而言…… 几乎可以等同于他拿走白云观的功法后,就一直在旁边等着,甚至连逃跑的意思都没有,生怕捉妖人找不到他。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章 第一次交战凝丹武夫 第133章 第一次交战凝丹武夫 亭阳郡的边上,破旧的县城内。 两个道士略带匆匆之色,引得周围人注目而来。 纯阳道人眼中已经蕴满了怒气,但还是强行按捺住性子,朝着远处长衫女人传音道:“萧大人,这次对了么?” 萧蔷薇脸色略显寒意:“又逃走了。” 整整十天时间,那道气息来回绕弯,带着几人穿行了差不多整个亭阳郡。 最远时大约四五百里,最近时甚至就在旁边某处。 但只要稍稍感应到一丝动静,对方立马逃之夭夭,几人用尽全力也只能做到勉强不跟丢。 萧蔷薇甚至觉得,不跟丢的大部分原因,是燕行空每次都会停下来等一段时间。 这简直是一种戏弄! 她转身走向沈仪,低声道:“是我判断失误,浪费你这么多时间。” 本以为那贼王心里有数,耍乐子也会有个限度,毕竟他夫人的性命还在总兵手里攥着。 没成想这次居然如此嚣张,就算他能逃,他的平沙谷还能逃么! “和你没关系。” 沈仪摇摇头,情绪还算平静。 这次就算一无所获,至少也算是涨了见识,同境界之间,奔走的速度居然能有这种差距。 两个道士走回来,并没有将怨气发在朝廷中人身上,一是不敢,二是这位沈大人近日的表现,也着实让他们有些惊讶。 原本以为对方会拖后腿,没成想这年轻人竟是丝毫不比他们这群成丹境武夫要慢,甚至还仍有余力。 “贫道建议镇魔司围了平沙谷,斩了他的徒子徒孙,夺了他的逍遥乘风诀,看这贼头往哪里逃!”纯阳道人怒气冲冲的攥掌。 同为江湖势力,白云观似乎一点也不怕将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萧蔷薇瞥了他一眼,估计也只有这群牛鼻子,才能让镇魔司这么多年都挑不出毛病。 “别说那些无用的话。”清净道人微微皱眉,略感头疼道:“再往前就彻底出了青州十二郡,贫道现在是真的怀疑燕行空勾结妖魔,想引我们出去。” 不然实则无法解释对方这些天的举动。 “有何可惧的,沈大人暂且在这城里休息,待我等出去降了这贼头。”纯阳道人看似底气十足,实则话里还是藏了几分担忧,否则也不会想让沈仪留下。 等到了青州之外,即便他们都是赫赫有名的高手,也没把握能护住对方。 平日里出去也就罢了,现在这明显是被人一步步带出去的,危险更甚。 两个道士安静下来,等着女人发令。 萧蔷薇却是转身看向沈仪,没有出言干扰对方的判断。 见状,清净道人这才回想起先前对方所说的话语,说是沈大人负责,居然不是敷衍自己,而是真由这年轻人掌控全局。 心底微微有些诧异,难不成对方除了赶路功夫了得以外,竟还有别的本事? 沈仪沉吟片刻:“如果到了青州之外,他还是不肯停步,是不是就可以围了平沙谷?” 见青年不仅没有失望,眼中反而隐隐掠过兴奋,萧蔷薇有些意外,轻笑道:“你怎么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难不成上次青峰山的事情伱也去了?” 随即,她笃定的点点头:“这次他已经玩过火了。” 别说在总兵府外跪一夜,就算跪断了腿,也不是将捉妖人引到妖魔领地的借口。 “最后追一次。” 沈仪迈步朝县城外走去,现在除了天穹宝弓和两仪真意以外,他对贼王的逍遥乘风诀也起了兴趣。 当然,自己的实力有限。 如果实在不行,那也只能放弃了。 …… 亭阳郡外七百里,已经彻底离开了青州范围。 眼前的高耸山脉狰狞崎岖,宛如巨兽匍匐,看似平静,却让两个道士愈发不安。 如此旷阔的领地,却没有半分妖气。 这是极其罕见的情况。 只有一种情况可以让群妖避让,那就是它们知道此地有得罪不起的存在。 萧蔷薇将手中气息分成四缕,不知该感到轻松还是凝重:“他没动了……四面包抄过去,尽量不要惊扰到别的东西。” “我与沈大人同行。”纯阳道人取过其中一缕。 “不必。”沈仪也接过气息,根据萧蔷薇的判断,七百里地已经是安全范围的极限,再深入进去,很容易抽不出身来。 既然是最后的机会,自然要确保无一错漏。 两个道士对视一眼,却也没有再多言,身处这般危险之地,即便是他俩也有些紧张,没心情再去劝阻对方的逞强。 几人迅速分配好路线,朝着气息指引的方向围了过去。 “……” 孤身一人穿行密林内。 沈仪虽神情慎重,但身形动作间竟显得比刚才还要轻松许多。 就如同在黑石潭内一样,真正跨入这山林之中,仙妖九蜕中属于山君的神通彻底发挥出来。 尽管没有放出气息,但无论是脚下的崎岖山路,还是周围遮天蔽日的树林。 对他而言都不是阻碍,反倒无比亲切。 甚至连感官都愈发清晰,旁边一草一木都像是活了过来。 突然,沈仪停住了脚步,安静朝前方看去。 死寂的荆棘丛中,过了许久,终于传出一道长叹。 紧跟着,一道挺拔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男人发丝凌乱,带着醉酒后的微醺,双目布满血丝,显得无比颓废。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随意瞥了沈仪一眼,嗓音沙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燕某盗走的是游龙涛的天穹破日弓,不是他镇魔将军府的剩饭剩菜,他就派你这样的人来查?” 说罢,男人头疼的抓了抓头发:“行了,跟你这种修为的捉妖人没关系,老子要杀妖,不是给它们喂饭。” 他嫌弃的摆摆手:“快滚快滚。” 话音未落,男人视线中骤然多出一袭黑影,紧跟着,一记又快又狠的膝顶轰在了他的胃部,随即一掌封住了他右腿大脉。 燕行空感受着撕裂般的痛楚,眼眶骤然瞪大,混着酒气的血水从口中喷出。 本能的迸发出属于成丹境的浑厚气息,拼劲全力才拉开三尺距离。 借着这短短距离,他身形犹如狂风席卷,转瞬间便是消失在了原地。 “……” 沈仪掌中长刀刚刚出鞘,便发现身前已是空无一物。 他无语的将刀身按回去,本想先拿住对方问话,却着实没想到……一条腿也能跑这么快?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孔雀谷 第134章 孔雀谷 一阵清风拂过山腰。 光滑石壁前,悄然多出一道身影。 燕行空拖着失去知觉的右腿,用力捂住胃部,直到现在整张脸庞还止不住的抽搐,刚走出两步,又是喷出一口血水:“噗。” 他擦了擦嘴角,眼底涌现骇然。 早在亭阳郡时,燕行空就发现追来的人里,有张极为年轻又陌生的脸孔,应该是刚出来历练的捉妖人。 估计是镇魔司以为自己还在耍乐子,所以压根没有当成一件正事来办。 都追到妖魔领地,那年轻人竟然还跟了过来。 燕行空这才打算出面提醒一下对方,这次和以往是全然不同的情况。 没成想刚刚露面就挨了一记膝顶。 其间蕴含的恐怖力道,差点让他以为撞上了堪比凝丹圆满的妖魔。 “来得好!来得好!” 燕行空从剧痛中回过神来,不仅不气,眼中更是涌现狰狞。 他手上掐个诡异指诀,紧跟着径直走入光滑石壁之中。 只见石壁上泛起波澜,很快又恢复平静,只留地上些许猩红血渍,证明刚刚确实有人来过。 大约一炷香后。 从山下陆续走来三道身影,其中两个道士满脸疑惑:“气息消失不见了?” 萧蔷薇略微皱眉,没有看见沈仪的踪迹,随即垂眸看向地上的血渍。 她快步走近,闭眸感受着指尖气息,又睁眼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放到了身前石壁之上。 伸手轻轻触碰过去。 下一刻,只见葱白手掌竟是直接没入石壁之中。 “幻术法阵?”纯阳道人瞪大眼睛,哪里还有半点白云观高人的形象。 清净道人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能彻底遮蔽气息的法阵,普通野妖哪里用得上这种好东西,定是那种世代相传的大妖才有这般阔绰。 只不过是追个燕行空,怎么追到这种地方来了。 他谨慎退后半步,提醒道:“萧大人快收手,像这种法阵,若是没有相应的法诀,稍微触碰便会引起妖魔注意……” 找回武学固然重要,但也不至于拿性命开玩笑。 说不定这就是燕行空的奸计,故意将自己等人引过来,想要玩一手借妖杀人的把戏。 闻言,萧蔷薇却是又看向地上血渍。 她并不觉得燕行空会是沈仪的对手,但以她对沈仪的了解,连黑石潭都敢进的人,又怎会被一道石壁拦住去路。 念及此处,她骤然迈步朝里面踏去。 “……” 见状,两个老道士顿时有些傻眼,对视一眼,皆是面露苦涩,随即咬咬牙跟了进去。 都是成丹境武夫,这姓萧的女子还负伤在身,白云观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哪有被妖魔夺了看家武学还退怯的道理。 …… 山谷幽幽,泉如碧玉。 谷底泉边,伫立着几间木屋。 就在上方崖峰,燕行空匍匐于地,浑身气息收敛到极致,作为贼头,这是他的看家本领。 此刻,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死死盯着下方木屋的窗户。 两耳微微鼓动,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将其间淡淡的交谈声收入耳中。 最大的木屋内,身着白袍的老人合眸而坐,看上去仙风道骨,唯一怪异的,便是他脸颊两侧布满了熠熠生辉的翎羽。 在其旁边是个沏茶的老妇,同样脸生羽毛,嗓音惋惜:“瑛儿太任性了,要不是谎称我出事,她都不肯回来看上一眼。” 老人冷笑道:“若是不任性,又怎会跟着一介武夫在外面胡混,妹子,你我生她养她,她可曾听我半句劝告,这样的闺女,不要也罢。” 说罢,他睁开眼:“人可以不回来,那道赤翎却是一定要还回来的。” 他们这一族,从不与外通婚。 以秘法维持血脉纯净,一代只诞下两个子嗣,一儿一女,再如此循环,代代相传。 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每一代都能凝聚出青翎与赤翎。 孔瑛注定是要与兄长结合,却任性妄为的逃出谷外,去青州嫁给武夫为妻,简直大逆不道,要让他们这一脉彻底断了根子。 老人越说越气,干脆站起身子:“我反倒觉得亏了我儿,要与那凡夫俗子共用一妻,简直奇耻大辱。” 就在这时,老妇忽然疑惑的朝外看去:“有人闯谷?” 话音间,两人的目光瞬间冷冽起来,片刻后,老头脸上多出狰狞笑意:“原本想着等突破以后再去青州摘了他的头颅,没想到这小子倒是识趣,竟是主动过来领死。” “景儿,把你妹子瞧好了,听闻那小子身法了得。”老妇人漠然提醒了一句。 话音落下,隔壁木屋的小门吱嘎打开。 面容阴秀的青年缓缓踏出屋门,一身羽衫华贵逼人,挽起袖子,双臂沾满血浆。 他伸手把玩着指间一道漂亮的赤翎,唇角掀起弧度:“不必了。” 在其身后屋中,床上赫然躺着一只体型颇大的孔雀,浑身漂亮的羽毛失去光华,修长尾翎垂在地上,眼珠暗淡,干涸血渍将硕大的床面染红,显然是死了有一段时日了。 两个老人走出屋门,瞥向那边,略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多说什么:“瞧瞧你,就不能做干净点。” “瑛妹活着的时候伺候燕行空,我也不能太吃亏。”孔景眸光冷淡,捻着赤红如火的翎羽,讥诮道:“听闻她在青州时,白子明救不了的人,还会让她去帮忙,用我们这一脉的宝物,去救镇魔司的人,简直可笑之极。” “无需怨愤,待爹替伱捉来燕行空,让你好好出一口气。” 老人负手而立,淡然看向谷口。 他是凝丹圆满的妖魔,在青州之外,除非是镇魔大将亲至,否则还没有能让其动容的存在。 与此同时。 萧蔷薇三人穿过石壁,终于是看清了这方世外桃源般的幽谷。 然而仅仅瞬间。 几人脸色同时有了变化。 整座山上都感知不到半点妖气,但在踏进此地的一瞬间,便是汹涌的笼罩了过来。 大妖!而且不止一头! 两个道士咽了口唾沫,紧跟着牙关紧咬,几乎同时掐起了剑指。 在崖谷之上,燕行空看着屋内的那只孔雀的尸首,原本布满血丝的眼眸,此刻却是镇定的吓人。 没有惊讶,因为他早就感知到了夫人的死讯。 没有怨毒,因为那双眼眸已经被浓郁到近乎实质的杀机占满,再容不下别的东西。 孔瑛是妖魔,这里的也是妖魔,而且从不进入青州,没人会愿意为了另一头妖魔的死,千里迢迢过来招惹他们。 镇魔司,白云观。 这已经是燕行空能请来的所有助力。 他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右手在腰间的小布袋上一抹,掌间瞬间多出一张璀璨的金色长弓。 整张弓无比厚重,由流云纹构成弓臂,簇拥着一轮大日,就连弓弦都散发着莹莹白光!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两仪真意斗大妖 第135章 两仪真意斗大妖 “凝丹圆满的大妖,二位小心。” 纯阳道人调动内丹,掐剑指于心口,墨蓝色道袍无风自动,浩瀚罡气脱体而出,却并未弥漫开去。 反而是在他身前凝聚,逐渐形成一柄两掌宽,与人同高的古朴道剑虚影。 剑身之上,阴阳鱼图案缓缓流转,尽显中正平和之意。 两仪真意! 身为白云观的看家本事,在偌大青州也是威名赫赫。 他们并不持剑,但这道两仪剑意,却比青峰山的剑还要锋锐。 “这次真叫你害苦了。”清净道人感慨看了纯阳子一眼。 观主派他两人下山寻回武学功法,结果还没见到燕行空,却先莫名其妙冲撞了一头大妖。 “又不是贫道扯你进来的。”纯阳道人翻个白眼。 “那倒也是。”清净道人洒脱一笑,紧跟着在身前同样凝聚了一道两仪剑意。 既然来都来了,再患得患失也没有意义。 见妖不除,那还下什么山。 “……” 萧蔷薇环顾四周,仍旧没有看到沈仪的身影,附近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直到此刻,哪怕对青年无比信任,一颗心也是有些慌乱起来。 妖魔其实和人族没什么区别,大部分都是野妖,但也不乏世家门派那样有雄浑底蕴的存在。 比如先前的护山阵法,看似没什么大用,除了遮掩气息,以及一点蒙人耳目的幻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闯进来。 但正因如此,才更显得对方强大,毕竟不是谁都舍得把资源浪费在这些花哨把戏上。 沈仪向她展现了淬体武夫的强悍不假,同时也没有掩饰对修行之事的浅薄经验。 对方甚至不知道什么是两仪真意,更别说诡谲多端的妖魔手段。 一个不慎着了对方的道也不是难以理解的事情。 “萧大人,先除掉眼前妖魔,再想别的。” 清净道人委婉的提醒了女人,心底略有些疑惑。 如果没猜错,这应该是一位经验老道的银铃捉妖人,临阵心态应该比自己这两个深居山中的臭道士要强得多,怎么表现得如此心神不宁。 “我知道。”萧蔷薇深吸一口气,用力攥紧手掌,重新看向前方幽谷,狭长眼眸内涌现杀机。 两个道士身为青州老一辈强者,都是不弱于蒋承运的存在。 有他二位相助,即使拿不下凝丹圆满境界的妖魔,至少也不会输给对方太多。 下一刻,三人齐齐朝着那碧泉掠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幽谷内响起尖锐长鸣,紧跟着几人的视线内突兀多出一扇遮天蔽日的青蓝羽翅! 巨大阴影覆盖了几人的身形。 翅膀犹如破天的利刃,粗暴的横斩而来! 看见这如此惊人的气势,两个道士眼眸微眯,布鞋在地上轻点,反应极快的腾空闪过,随即剑指直直刺出。 像是得了命令,两道宽厚的道剑虚影骤然爆射而出,速度快到就连周遭环境都变得扭曲! 巨大的翅膀于空中扫过,犹如切豆腐般斩入险峻石壁之中。 轰隆隆! 数十丈高的峭壁上多出一道骇人的斩痕,整个上半部分猛然倾塌,一时间整个幽谷都开始战栗起来! 也就是在这时,两柄道剑虚影猛地刺进青蓝翅膀内,漫天翎羽飘飞,金铁之音锐鸣。 纯阳道人右手剑指竖于心前,左掌紧紧握住右手的手腕,宽松袖袍狂舞,两条胳膊略微发颤:“好结实的妖躯!” “给道爷斩进去!”清净道人也没了先前和和气气的样子,鹤发童颜的脸上涌现狞意。 只听得锵然一声,两柄道剑虚影终于是贯入翅膀里面,溅起两丈高的血浪,哗啦啦倾洒而下,将那碧玉幽泉染上一层红雾。 “昂!” 吃痛之下,尖锐的鸟鸣再次响起。 而在此刻,一袭长衫身影已经是来到了木屋旁边,萧蔷薇眸光冷冽,从空中袭向地上那个白衫老人,那巨大的翅膀,正是从对方右臂化出。 她双掌携猛烈罡气,狠狠的拍了上去! 轰! 老妇人拦在了兄长前方,硬生生接下这一掌,佝偻身躯连连后退。 勉强稳住身形,她脸色无比森然:“能请来如此多的帮手,那贼头的人缘还不错嘛,老身却想知道,请你们过来送死,他出了多大代价。” “姑娘好生妩媚。”孔景笑意更甚,用身上华贵羽衣擦拭着手臂上干涸的血渍,随即迈步拦住了女人的去路。 “……” 萧蔷薇调整着呼吸,手腕上包扎好的伤势再次有崩裂的趋势,但掌心却仍旧蓄着罡气。 换做亭阳郡任何势力,听了这话,估计都会说清缘由,解开误会。 唯有镇魔司和白云观,向来没有和妖魔解释的习惯。 她将眼前三道身影收入眼底,瞬间有了判断。 一头凝丹圆满境,一头成丹境,还有个小的,应是雏丹境。 这三头妖魔,但凡是出现在青州,大概率需要镇魔大将亲自出手,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念及此处,萧蔷薇不敢再给对方喘息机会,再次挥掌迎了上去! 但令她有些没料到的是,似乎被刚才的两柄剑意虚影打出了火气,老人横斩出去的巨大翅膀上,忽然亮起了一道无比显眼的青光! 那是一根藏在其余羽毛里的青翎。 在其亮起的刹那,空中似是泛起了一道无形波纹,当波纹触及道剑虚影的刹那,几乎没有任何声响,道剑便是干脆利落的断开,重新化作罡气消散于天穹。 老妇伸出右臂,一道赤翎显现。 随着温和红光涌动,老人翅膀上被道剑贯入的骇人伤口,竟是在呼吸间就恢复了原样。 相较于萧蔷薇。 两个道士的反应要更加明显,他们眼睁睁看着两仪剑意崩碎,不由呼吸急促几分。 而在看见好不容易造成的贯穿伤口恢复后,更是连剑指都掐不太稳:“果然是……有传承的大妖……” “哈哈哈!”孔景似乎极为享受这种感觉,他骤然伸手,两条胳膊上各亮出翎羽,一青一赤,光辉闪烁。 “景儿!让开!”没等他笑完,老人忽然厉声喝斥。 话音出口的瞬间,一道携破天锋锐之势的气息已经是锁定了此处,更是将所有人的目光的吸引了过去。 在另一侧的山谷崖边。 身形狼狈的男人站直身躯,他面容颓废,手中持一柄璀璨神弓,另一只手缓缓拉动着弓弦。 纤细的弓弦似乎一座大山般沉重。 燕行空平静盯着孔景,浑身气息肆虐而出,两条胳膊青筋炸起,皮肉裂开,汩汩血流瞬间染湿了衣衫。 弓开四分半。 他本想以腿蹬弓臂,可惜右腿已经失去了知觉。 干脆用手掌粗暴的攥住弓弦,面容愈发扭曲,终于将弓弦再拉开些许。 发丝狂舞,开弓如半月! 一道绚烂的白光凝聚在长弓之上,他虽盯着孔景,箭簇却毫不犹豫的对准了老人!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天穹落日毙孔雀 第136章 天穹落日毙孔雀 天穹破日神弓,可以对抱丹境妖君产生致命威胁的宝具。 青州所有捉妖人忙碌至今,所掌握的消息中,抱丹境妖君也仅有十七位而已。 换句话而言,在青州附近,能不惧这柄弓的妖魔,只有啸月妖王,能抗住它一箭,还有机会活下来的,也就那么寥寥一二十位。 当然,前提是将其拉满。 以燕行空的修为,能做到开弓如半月,已经是拼上性命的行为,即使如此,也足够让在场所有人变色。 下一刻,伴随着冲霄的箭吟,白光化作长虹掠过长空! “躲开!!” 几乎在箭吟响起的瞬间,老人骤然伸出两道无比庞大的羽翼,猛地挥动,整个人倏然消失在原地。 孔景和老妇也是做出同样的动作,萧蔷薇身形狂掠而出。 转瞬间,以木屋为中心,当白光落下的瞬间,方圆三十丈内的一切皆是化作齑粉! 轰—— 整个地面崩碎塌陷,烟尘如狂龙四起,四周无数落石倾泻而下。 三道飞舞半空的身影不敢停滞,飞速盘旋,心有余悸的盯着刚才所站的地方,随即恶狠狠的看向了远处崖峰。 “燕行空!!” 浑身浴血的颓废男人怔怔对视过去,一双眼眸中好似失去了所有光彩。 他已经想了所有办法,做好了一切能做的准备。 却没想到耗尽了浑身气息的一箭,居然落空了。 开弓太慢……太慢太慢! 燕行空脱力的跪倒在地,长弓掉在身旁。 天穹破日弓不减丝毫光华,他却已经没能力拉开第二次。 “……” 萧蔷薇狼狈从地上站起,擦了擦脸上的灰尘,抬起头,有些无语的看向那道身影。 “道爷真想给他两耳光!”纯阳子气急败坏的啐口唾沫,能不能靠点谱!在旁边蹲伏这么久,难不成就为了出来拆家么! “这狗东西,有事不能直说,偏要将我等骗过来。”清净道人喘着粗气,事已至此,哪里还猜不出对方的心思,这一通忙活,不就是想找人帮他除妖么。 方才那一箭要是射中了,能重创最强的那头老妖,今日说不准还真有点机会。 “诸位……” 燕行空目光暗淡,想说点什么,却又心如死灰。 他盯着下方几人,想要攥掌,却发现手掌早已从中间裂开,软塌塌的耷拉在地上。 就在这时,燕行空忽然发现几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有所变化,特别是萧蔷薇,一双眼眸里竟是泛起了光彩。 随即耳畔响起平稳脚步,一双干净的长靴从视线中缓缓掠过。 宽松的墨衫被山风微微拂动,俊秀青年俯身拾起了那柄长弓。 “……” 沈仪感受着这柄天穹破日弓内蕴含的力量,垂眸看向下方几人。 他是真没想到,这几人原来这么勇。 两个道士也就罢了,就连那女人都没打算等自己一下。 先前与燕行空交手,稍微耽搁了些许时间,等走到石壁前的时候,倒是发现了异样。 只不过没看见其他几人的身影,他对这种陌生的东西略有些忌惮,也不愿冒然闯入,想先听听几个前辈的解释。 等了一会儿没看见人,银铃传出的消息也被某种东西隔绝,直到感受到石壁内似乎有动静传出,这才动身进来瞧瞧。 被沈仪的目光扫过。 两个道士略有些尴尬,他们确实没把这位小沈大人算成助力之一,所以进来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倒是忘了此事由对方全权负责……不过这般危机时刻,总不至于还要挑些规矩上的小毛病,还是先想办法活下来再说吧。 萧蔷薇终于反应过来好像是自己搞错了什么,心跳加快,眼底也是涌现不安,分明在亭阳城时对方还口称前辈,可此刻被那眸光注视,她却忽然找回了曾经做错事,被上司盯着时的无措感觉。 突然出现的身影吸引了三头妖魔的注意。 它们悬在空中,慎重的审视着对方,从另外几人的反应来看,此人瞧着年轻,却像是主心骨般的存在。 片刻后,孔景似乎是有些不喜欢有人势头压过自己,双翅一挥,尖笑道:“爹娘,这小子就交给我了!” 话音回荡,它骤然朝那边展翅而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沈仪举起手中长弓,动作略显生涩,然后随意的拉了一下弓弦。 燕行空呆滞看去,随即眼瞳骤缩。 只见方才几乎要了自己小命的天穹破日神弓,此刻无声无息的开成半月之状! 随着弓弦上倏然凝聚绚烂白光。 两个道士愕然的张开了嘴,萧蔷薇脸上喜悦更甚。 孔景更是在空中来了个急刹,惊慌的调转了方向:“爹!” 沈仪似乎是对手中的宝具多出几分了解,仙妖九蜕之力尽数灌注双臂,下一刻,弓弦赫然被拉开七分! 此状落入眼底,老人连半点犹豫也无,瞬间显出数十丈的本体,却是一头模样凶狠的青蓝孔雀,遮天蔽日的双翅交错横于身前,紧紧护住了身躯。 未战先怯! 沈仪感觉这大概就是极限了,也不再过多尝试,双指一松。 比先前气势雄浑不知多少的白光箭矢将整座幽谷都映亮三分,破空声似乎要撕裂众人的耳膜,此箭之威势,甚至给人一种能贯穿天穹的错觉! 嗤! “兄长!”老妇神情惊惧,下意识唤出赤红翎羽,然而那张脸庞却倏然白了三分,并非是心绪波动导致,而是被那道掠过长空直直朝她轰来的白光所照亮。 她想不明白,无论是先对付最强的,还是先解决最弱的。 无论如何……也不该是自己啊…… 当白光轰在她身上的一瞬,要比老人略小一圈的孔雀本体被迫显现出来,强悍无比的妖躯在那箭矢之下显得无比羸弱。 震天轰鸣声中,这头孔雀大妖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掼在山壁之上! 漫天血浆如雨水飘洒,修长的脖颈软塌塌垂下,整个身躯的心脏部位,赫然多出一个数丈宽的大洞。 只一箭,便让成丹境妖魔毙命! 老人化身的孔雀重新展开双翅,看着眼前一幕,整个身躯都在战栗。 它骤然朝着峰顶看去,发出无比凄厉和愤怒的尖嚎,长啸声携着狂风席卷过整片幽谷! 崖峰处,青年身上的黑衫涌动,发丝扬起,唯有身躯依旧笔直。 似乎觉得有些聒噪。 他缓缓将长弓对准过去,然后略微挑眉。 “……”硕大孔雀突然噤声,无措的挥了两下翅膀。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四章 斩凝丹圆满大妖 第137章 斩凝丹圆满大妖 轰—— 箭矢余威散去,母孔雀的尸首从山壁上迅速滑落,最后猛地砸落在地面。 巨大的震动下,几人回过神来,眼中涌现震撼,方才的这一击,不知比燕行空射出的那箭要快了多少,威力更是天差地别。 也只有这般骇人威势,才真正配得上这张天穹破日神弓的赫赫威名! 萧蔷薇惊讶的则是沈仪那单薄身躯中蕴含的力道,甚至比她预料的还要恐怖的多! 对方仅凭纯粹的力气,便做到了和游将军同样的开弓七分满。 在不动用其他手段的情况下,只是持弓除妖的话,那就跟游龙涛亲自出手没有任何区别。 “……” 妹子的死亡明显让老人清醒了不少。 在青年第二次拉动弓弦的刹那,它疯狂振翅,再不敢有任何硬接的念头,翅间青翎闪烁光辉,数十丈宽的无形波澜看似缓慢,实则瞬间便斩至青年站立的山峰。 喀嚓!! 高大山崖从中间被竖着切开,与此同时,沈仪也是再次松开指尖。 锐鸣声在幽谷中炸开,刺目白光直指空中那头拼命逃窜的大妖,然后重重轰在了对方的尾部,修长华丽的尾翎散落漫天,被一起炸碎的还有那光秃秃的小半截身子。 老妖魔甩着血浆,即便在剧痛下也不敢发出声响,努力维持着身形平稳,不至于跌落下去。 它又挥出两道无形波澜,可在这般惊慌失措的情况下,除了把那座山峰切的更细碎些,几乎起不了任何作用。 等!等到对方力竭! 天穹破日神弓拥有无比惊人的威势,可消耗的体力同样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只要这新来的小子脱力,此战还远未分出胜负! 硕大的孔雀身子犹如狂风在幽谷上空席卷,身下倾洒的血浆把整片天穹映红。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沈仪沉吟片刻,略有些没把握。 他从来没玩过弓这种东西,对于停着不动的静物,还能靠着强悍目力,以及对身躯力道的完美掌控,勉强做到箭无虚发。 可一头凝丹圆满妖魔的全力逃窜,速度简直快到吓人。 想了想,他漠然将长弓上蓄势待发的白芒箭矢,对准了那个双臂化翅的阴柔年轻人。 被无边锋锐锁定气机,孔景整个人都呆住:“……”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邪魔外道,斩妖先从人家的老婆孩子开始下手。 爹能躲得过,而且挨一下未必会死,自己可没有那种实力。 “你无耻!”空中的大妖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爆发出一道愤怒到极点的咆哮,它低头看向孔景,目光落在对方双臂上的青赤二翎,终究还是没舍下这两根宝羽。 硕大妖躯骤然落下,一把将孔景卷进翅膀中,正欲再次腾空,沈仪早已准备好的一箭已是倏然轰出。 能抗住两仪道剑的坚硬羽翅,被白光轻易贯穿,羽下肌肉如豆腐般碎裂成肉渣。 老妖速度骤缓,还未来得及反应,第二箭后发已至,将其轰飞百丈。 它早就做好了硬挨一箭的准备,以凝丹圆满妖魔的身躯,不至于连一下都扛不住,但却完全没有料到,对方居然能毫不停歇的连开两箭?! 紧跟着是第三箭,第四箭…… 沈仪似乎从未玩过这种好东西,连连开弓,完全没有力竭的模样,而且一箭更比一箭快。 直到发现手中天穹破日弓上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些许。 他才意犹未尽的放下拉弦的手。 而在幽谷边缘,老孔雀翅膀炸碎,身躯到处都是骇人的血洞,像是被人啃剩下的鸡架骨,脖颈高高昂起,死死盯着那一袭墨衫身影。 眼眸中的生机迅速消减,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在它残缺翅膀中,一道身影颤抖蜷缩,刚刚抬头朝四周看去,就被两柄不如先前那般凝结的道剑虚影悄然封住了动作。 纯阳道人和清净道人迈步走去,没有给对方反抗的机会,却也没有直接下杀手。 捉妖人有亲自动手收集心尖精血换取功绩的习惯。 直到此刻,他俩终于明白,为什么是沈大人全权负责……先前那连连开弓的模样,已经将两个老道士看得目瞪口呆,游将军哪里是不重视此事。 这分明是重视的就只差亲自过来了。 即便在整个亭阳郡,沈大人的实力也能排进前三之列。 萧蔷薇同样走近过来,看着两个老头这副震撼模样,莫名心里有些喜悦,但偷偷看了眼倒塌山峰上那道身影,她又有些惴惴不安的收起了喜色。 …… 沈仪将长弓收进腰间银铃。 转身走向那堆乱石之中,随意翻了两下,拽出来一道奄奄一息的身影。 他略微蹲下身子,将燕行空翻过来。 没有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双掌连连拍出,下手要比先前更狠了几分。 眨眼间便是碎去了对方的双腿,封住周身大脉,最后更是一掌锁住了他的气海。 “还能跑吗?” “……”燕行空看着青年认真的神色,这才反应过来,对方不是在讽刺,而是认真的询问。 狼狈不堪的脸上涌现苦涩,摇摇头,在这般手段下,神仙也难逃,何况自己只是个贼头。 “东西。”沈仪伸出手,淡淡道。 燕行空愣了愣,终于知道为什么此人还给自己留下了半条能动的胳膊,他费力的伸手至腰间,拿出一个看似普通的小布袋,从中取出一张巴掌宽的金页。 其上篆刻的正是白云观的至宝,两仪真意。 沈仪略微扫了一眼,神情并无变化,将其收起:“你应该知道自己的下场?” 他对燕行空倒没什么看法,虽然被带着绕了这么多天,心里难免有些不悦,但此行收获颇丰,对方先前还出来提醒了一下,至少没真想要自己的命。 可惜,别人的命也是命。 白云观两个老道士,镇魔司的银铃捉妖人,都差点被害死在青州之外,这一切同样只能用性命来给出交代。 “燕某知道。”燕行空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他转头朝远处的两头妖魔,眼中涌现大仇得报的畅快,即便先前就知道沈仪很强,但全然没想到就连凝丹圆满的妖魔,也如此轻易的折在了对方手上。 他按捺住动荡的心神,随即愧疚看向青年:“若非兄台前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仪重新伸出手:“找我做事,总得给点报酬,反正你也没有以后了,干脆大方点。” 燕行空略微一怔,很快明白了青年的意思,他将布袋抖了抖,掉出一本薄薄的武学功法:“我身上不留隔夜财,唯有这东西是一直带在身上,希望兄台不要嫌少。” 沈仪接过来放进银铃,拎着男人朝幽谷内走去。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家人整整齐齐 第138章 一家人整整齐齐 砰。 沈仪将燕行空扔给三人,又将两仪真意递了过去。 看着武学失而复返,两个道士顿时松了口气:“幸亏有沈大人在此,否则今日别说找回两仪真意,恐怕我等也得撂下点东西在此地。” 这般有传承的大妖,青翎锋锐无比,赤翎还能不停的恢复状态,绝不是他们能对付的,即使全力奔逃,能留得性命就算不错了。 念及此处,纯阳子已是没好气瞪向地上的燕行空,若不是悬于空中的道剑还看守着孔景,怒上心头,恨不得给他扎个对穿! 那可是从白云观建立以来就延续至今的祖祠!这狗贼说毁就给毁了! 清净道人略微摇头,出声提醒旁边的老伙计:“算了,两位大人会替白云观找他要个说法。” 对方犯了镇魔司的大忌,每个捉妖人,每个镇魔校尉,唯一的职责是镇守青州,而不是为了私仇白白枉送性命,更何况对方一点消息都没提前透露,带着众人两眼一抹黑的就撞了进来。 若今天来的不是沈大人,而是亭阳郡别的亲随偏将,不小心栽在这里,本就岌岌可危的青州,缺了一位亲随镇守,不知又要掀起多大的祸端。 镇魔司是绝不可能开这种先例的。 道士虽然同样气愤,但也没有折磨一个将死之人来撒气的习惯。 “……” 沈仪迈步朝最后一头妖魔走去。 孔景被两柄道剑悬空逼着,看向远处爹娘的尸首,整具身躯抖似筛糠,注意到青年越走越近。 他脸上绝望崩溃的神情,终于化作骇人的狰狞:“我跟你拼了!!” 右臂上的青翎熠熠生辉,犹如横刀斩去。 然而那胳膊还未抬起来,沈仪已经随手一掌拍了过去。 孔景面容阴秀的头颅砰然炸开,只剩身躯微微晃荡,随即化出了原形,一缕血气钻入银铃。 沈仪抽出墨刀,刨腹取丹的动作远比先前开弓射箭要熟练的多,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他掌中便多出一枚孔雀雏丹。 紧接着如法炮制,将两头老妖魔的血气和妖丹同样收入银铃。 直到青年重新走回几人面前,他们仍旧是满脸愕然,下意识往后避让了一下:“……” 虽然是雏丹境妖魔,但沈大人杀妖的举动也太简单粗暴了些。 还有这行云流水的过程,到底手上得染多少妖血才能做到,哪怕白云观以降妖除魔为己任,见了此状,也是自愧不如。 “呼。” 燕行空躺在地上,盯着孔景的尸体,终于是心满意足的吐出一口浊气。 布满血丝的眼眸内涌现些许坦然。 “心情如何?”萧蔷薇迈步走去。 “好生畅快……多谢诸位相助。”燕行空声如蚊呐。 “需要押你回镇魔司么?”萧蔷薇提醒了他一句,对方是成丹境武夫,在青州混了大半辈子,无论好名坏名,总归是有不少人认识。 “你们都是善人,就容我最后怯弱一次,有劳两位道长将我与瑛儿合葬……她只是玉液境妖魔,兽元不值钱,去平沙谷,我那群小子必定给予同等价值的补偿。” 显然,燕行空一眼就能看出这几人里谁最心软。 苦笑着将目光投向纯阳子。 “伱奶奶的!在这儿装可怜!道爷可不吃你这一套,就该把你的脑袋挂城墙上!”纯阳道人攥掌,用力喘几口粗气,却还是沉默看向墨衫青年。 镇魔司的手段青州皆知,谈什么合葬?到时候对方的首级和身子都未必能呆一块儿。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还不把这平沙谷贼王物尽其用,好好震慑一下各大势力。 “我的事情办完了,你们随意。”沈仪垂手而立。 闻言,燕行空心满意足的闭上眼:“多谢。” 他原本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到青州,能了却最后一个心愿,已经足够让他脸上多出些许笑意。 嗖。 得到回应,纯阳子随手挥袖,宽厚道剑变小数倍,嗖的抹过男人的脖子,也算是给他留了个全尸。 “你应下的,你自己动手,贫道可没力气再埋了这对夫妇。”清净道人话音未落,已经被纯阳子扯着朝那倾塌的木屋走去。 三头妖魔几乎都是由沈大人亲手斩杀,那几道翎羽一看就贵重无比。 到了收获之时,自己两人在这儿杵着,平白让人家尴尬。 待到原地只剩下两人。 萧蔷薇终于是显露出不安:“差点把你也害在此地。” 若是这里面的并非凝丹圆满,而是某位抱丹境妖魔,今日可就真的完了。 沈仪略微挑眉:“不会,我有龟息诀,进来之后也在旁边看了两眼。” 否则又怎么会第一时间找上的是藏在旁边的燕行空。 简单一句话,却是让萧蔷薇瞬间明白过来青年的意思,自己的敛息功夫远不如对方,并且遇到不可力敌的存在,他也不会选择帮自己等人兜底。 “你就不能稍微委婉点。”萧蔷薇无奈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这种要命的事情,还是说清楚一点比较好。”沈仪收回目光,活动着酸软的双臂,先前没感觉,没想到后遗症还挺大,即便是仙妖九蜕加持下的身躯,竟也被那张神弓耗的有些遭不住。 自己只不过是个玉液境的武夫,靠着淬体武学拥有了成丹境的战力,若是不加上天妖外丹,其实也比两个道士强不出质的差距。 又不是随叫随到的救世主,每次都能及时赶到,力挽狂澜。 这女人要是继续受自己影响,放弃了往日的警惕和果决,迟早要死在外面。 闻言,萧蔷薇认真反思片刻,点头道:“我会注意的。” 大概是沈仪一言不发,毫不犹豫踏入黑石潭的姿态,给她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让她下意识觉得沈仪一定进了石壁。 却是忽略了对方那永远不曾撤去的龟息诀。 谨慎和果断兼具,区别在于有无把握。 “……” 萧蔷薇调整呼吸,终于找回些许以前孤身一人行动时的状态,她是靠实打实功绩一路走上来的银铃捉妖人,而不是满脑子心神都挂在别人身上,只能替其捡刀的小跟班。 “那就有劳萧前辈收拾残局了。”沈仪转身走远,开始清点收获。 “好。”萧蔷薇下意识点头。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六章 逍遥乘风南客仙 第139章 逍遥乘风南客仙 【斩杀凝丹圆满境孔雀妖,总寿六千一百年,剩余寿元一千七百二十六年,吸收完毕】 【斩杀成丹境孔雀妖,总寿五千两百年,剩余寿元八百零七年,吸收完毕】 【斩杀雏丹境孔雀妖,总寿四千两百年,剩余寿元两千八百二十年,吸收完毕】 【剩余妖魔寿元:五千八百三十七年】 …… 其他几人在幽谷内忙碌。 沈仪随意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盘膝而坐,打开面板,看过先前的几道提示。 这几头孔雀显然不是凡物,寿命要比同境妖魔皆是高出一截。 沈仪将一本薄册摊在身前翻开,直到最后一页。 除了妖魔寿元和妖丹,关于武学的那一栏里也有了变化。 【凝丹.逍遥乘风诀:未入门】 【凝丹.两仪真意:未入门】 前者正是燕行空纵横青州的本事,后者则来自于刚才的随意一瞥。 两个老道士人还不错,至少动手的时候没有半分退缩。 像这种大妖,除了妖丹以外,肯定还有别的贵重之物,到时候拿出部分作为酬劳,也不算是白拿人家的东西。 大概是淬体功夫练习惯了。 现在一看到这种晦涩的武学,沈仪就莫名回忆起了先前推演四合真罡和截脉擒龙时的感受。 他下意识摇摇头,还是先修习仙妖九蜕吧,这个虽然吃得多,但是收益极为稳定。 将那枚凝结圆满的孔雀妖丹放入口中,浩瀚妖魔寿元灌入进去。 【第一年,你调动死意,朝着蟾君意识碾去……】 这个过程已经重复了许多次,几乎不会有任何意外,无非就是消耗妖魔寿元多少的问题。 沈仪干脆收回目光,仔细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他能很明显感觉到皮肉内有另一道意识苏醒过来,像是察觉到不对,然后开始疯狂逃窜。 直到被死意团团围住。 随着妖魔寿元的减少,那道意识在慢慢的消失。 【第两百零三年,蟾君意识消亡,你开始尝试天妖第四蜕】 紧跟着口中的妖丹逐渐化开,新的力量逐渐在体内凝结。 妖魔寿元消减的速度愈发惊人。 七百年……一千四百年……两千年…… 直到一声高亢的雀鸣在脑海中响起,这股力量终于被拘拿在了身躯之中。 【第两千四百三十年,你的身躯中再次多出一头凶妖,远比先前的更加凶煞】 【化身南客仙,灵禽降瑶台,青翎斩山河,赤翎肉白骨,心念杀伐,可使生灵战栗,心念仁慈,便让万物回春】 这一次的提升并不如先前那么让沈仪震撼,却让他真切感受到踏过了那道门槛。 虽然只是仙妖第四蜕,离武学大成还差两次。 但也让他的肉身完全脱离了成丹境妖魔该有的层次,如今已是真正的堪比凝丹圆满。 “……” 沈仪双眸微阖,手掌分摊于膝。 右掌有青光游动,左掌有赤芒生辉。 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游走周身,如臂使指,他运起红芒,先前因拉弓而酸胀的手臂,瞬间恢复如初,多日全力奔走的疲倦也是一扫而空。 他轻吐一口气。 对妖魔神通的玄妙又生出几分感叹。 锋锐的青光在指尖跳动,似乎只要随意一挥,就能让眼前的一切瞬间分离。 至于两千四百余年的妖魔寿元,看起来很多,实际上比他猜测的还要少一些,按照山君和蟾君内丹的对比,原本以为至少还要再花个几百年才够。 【剩余妖魔寿元:三千四百零七年】 沈仪睁开眼,收起青赤两道光芒,视线投向面板。 然后停留在逍遥乘风诀上。 新到手了一柄天穹破日弓,若是能再配上这般诡异的身法,只要不去招惹那十几个抱丹境妖君,整个青州估计都没有能威胁到自己性命的妖魔。 念及此处,沈仪再次调动妖魔寿元灌入进去。 …… 【第一年,伱翻开了逍遥乘风诀,看着上面晦涩的文字,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眼中掠过一丝清澈的愚蠢】 沈仪咬咬牙。 来了!又来了! 这种许久没有体验过的熟悉感觉。 【第三年,你已将上面的文字倒背如流,脑子里却尽是茫然,分明修习过多种轻功,但书册上记载的东西明显和你曾经见到的都不相同】 【第二十二年,你站起身子,双腿没有动弹,只是略微闭上眼,感受着清风拂过身躯,再睁眼时,你已出现在三丈之外,你眼中掠过惊骇,这哪里是什么轻功,分明是挪移之法,可当你再次尝试时,却又无法找到刚才的感觉】 【第四十七年,你急躁的心情终于在多年的尝试中得到平复,转身想要回家,一脚踏出,身形骤然化作清风出现在十丈之外】 【逍遥乘风诀小成】 沈仪突然感觉耳畔微不可察的风声忽然清晰起来。 仿佛整个人都融进了四周环境之中,愈发轻盈,似乎只要神念微动,便能乘风而起。 甚至气海中的玉露都开始不由自主的流转起来。 直到面板上继续掠过提示,他才一下子从这种恍惚的感觉中回过神来。 妖魔寿元还在继续流逝。 进展一如既往的缓慢。 以沈仪现在对武学的了解,其实大部分招式或者气息的调用,都已经无比熟悉。 但这式凝丹境身法,很明显超出了这个范畴。 更像是话本里那些神仙们腾云驾雾的本领……或许有些夸张,但这种化身为风的本事,很明显不能算作轻功了。 怪不得燕行空只剩一条腿还能跑这么快。 让对方无法动弹的原因,可能并不是自己碎去了对方的双腿,而是最后封住气海的那一掌。 忽然间,耳畔风声尽数消失。 沈仪抬眸一看,只见面板上掠过最后一道提示。 【第七百三十二年,你消失在原地,很快又出现,脚下未曾挪动半寸,但你心里清楚,只要愿意,你瞬间就可出现在百丈之外,你不再是驾驭清风,你本身便是逍遥自在的清风】 【逍遥乘风诀,圆满!】 【剩余妖魔寿元:两千六百七十五年】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七章 收拾残局 第140章 收拾残局 幽谷内遍地狼藉,弥漫着刺鼻的腥气。 清净道人蹲在碧玉池边,看着被妖血染红的池水,随便涮了两下手上的泥土。 纯阳这老家伙,埋人也就算了,非得让自己用手,先前分明还想一剑刺向燕行空,现在又摆出一副心思沉重的模样。 念及此处,清净道人扭头看向远处的坟堆,眼眸中掠过感慨。 真见了燕行空夫人的惨状,倒是对这贼头多出几分理解,换做自己最亲近的人被这般残忍对待,气血冲头,恐怕也会失去理智。 可惜理解归理解,镇魔司森严的规矩,就是为了避免更多类似的惨状,青州也不止燕行空一个人有媳妇。 所幸临死时还能亲眼看见仇人被毙杀于身前,这是多少江湖中人即便付出性命也换不来的美事。 甚至死后还能和夫人葬在一起,怪不得先前笑得那般满意。 “应该差不多了。” 纯阳子认真在石碑上刻下名字,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即便是个死人,还差点害死自己,这老头也不会有半分敷衍。 将墓碑深深插进坟头,他拍拍手:“行了,回吧,等这次回去定要再闭关一段时日,争取在寿元耗尽以前,把两仪真意突破至大成,也算了却一个心愿。” 闻言,清净道人深有同感的点点头。 在山里呆久了,整日感受着门徒敬畏的目光,人也不自觉松懈下来。 自以为掌握了高深的真意手段,在整个青州也能排上名号,便心满意足。 岂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随便一头躲在深山法阵里的无名妖魔,就能让自己如此束手无策。 小沈大人看上去沉默寡言,一副极为低调的模样,但对付妖魔时的干脆利落,却让人看得心惊胆颤。 这般强悍高手,白云观居然从未听过。 莫非是总兵大人暗中培养的杀手锏? 念及此处,清净道人对镇魔司的敬畏又浓郁几分,换做白云观,能有此等年轻一辈,怕是恨不得让整个青州所有人都知道,哪里舍得藏着掖着。 “只是……突然把这杀手锏亮出来,莫非是青州要出大问题了?” 清净道人摇摇头,甩干净手上水渍,起身朝先前的地方走去。 萧蔷薇已经将所有值钱的妖货都处理完毕,手中捏着四根修长翎羽,青赤各半。 感受着其中玄妙,眸光不禁有些闪烁。 即便当了这些年的捉妖人,也很少能见到这般珍贵的宝物,可惜毕竟是妖魔天生的本领,强行用内丹气息去催动,却是发挥不出本来十之一二的效果。 “萧大人,还是尽快赶回青州吧。”两个道士强行把目光从翎羽上移开。 “好。”萧蔷薇将气息注入银铃,很快便是得到了回应。 她自嘲一笑,若是先前别那么慌乱,哪里会闹出这般乌龙,进了这敛息法阵,沈仪想联系自己都做不到。 片刻后,墨衫青年便是从远处走来。 萧蔷薇还没感觉到什么异样,两个老道士却是眼中涌现些许惊讶。 所谓道法自然,沈大人这看似不急不缓的步伐中,竟蕴了几分融入自然的味道。 但下一刻,他们便是在沈仪略微投来的眸光中察觉到几分不善……似乎有些淡淡的怨气。 “……” 纯阳子眨眨眼,忽然拘谨了许多。 虽然不知道哪里招惹了对方,但还是小心些为上,沈大人一掌能拍碎孔景的脑袋,自己这把老骨头哪里经得起他蹂躏。 沈仪很快调整好情绪,朝着几人点点头:“收拾好了就走吧。” 在视线虚无处,面板有了新的变化。 【凝丹.两仪真意:圆满】 【剩余妖魔寿元:一千四百二十九年】 一张巴掌大的金页,上面篆刻的文字不超过两百个。 这群老道士,生怕写详细点就不足以突显他们的功法精妙,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整整用了一千两百多年的妖魔寿元,他很想知道这群道士能活这么久么? 原本还打算拿出一千年凝结妖魔宝晶,尝试着再推出一门妖魔武学,现在也略显不够了。 “你先把这几根翎羽收下,其他零碎的我会全部交上去,给你折算成武庙洗练。”萧蔷薇仔细解释了一下,担心对方会觉得自己贪没了收获。 只见沈仪瞥向青赤翎羽,似乎兴趣不大。 紧跟着,他的话语让几人呆滞在原地:“你们按捉妖人的规矩分吧,我拿一份就好。” “我知道伱是淬体武夫……”萧蔷薇担心他不懂,赶忙接着道:“但像这赤翎,你就带在身上,也有蕴养身躯,治疗伤势的作用。” “我知道。”沈仪轻点下颌,却仍旧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 这一次,两个道士的眼神终于灼热起来,将目光投向刚才一直强忍着不去看的地方,四根修长翎羽轻轻摇曳,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能拿回武学就已经让人惊喜,没想到连这妖魔收获都还有他们的份? “沈大人。”纯阳子咬牙闭眼,无力的挥挥袖袍:“无功不受禄,说出去让人耻笑。” 清净道人没拦住他,只得叹口气。 白云观除了两仪真意,炼制宝具同样是一把好手,这般珍惜的妖魔材料,就像木匠看见了宝树,厨子看见了肥鸡,不动手摆弄两下,心里就是不得劲。 “沈大人赏的,哪有你们拒绝的份。”萧蔷薇眉尖微挑,竟是将四根翎羽一齐递了过去,紧跟着道:“别浪费了好东西,制出宝具,你们留一份,其余的派人送到青州城镇魔司衙门,就说是给陈老爷子麾下沈将的。” 闻言,纯阳子刚刚落下的袖袍,手掌颤了颤,还是遵循本心的又伸了过去:“多谢沈大人赏赐。” 随即一张鹤发童颜的脸上笑开了花。 “……” 沈仪确实看不太明白,分明可以白拿,现在变成了帮人打工,竟还能这般开心。 若自己前世的同事都是这样的人,想必老板很快就能替员工们再换个更年轻的嫂子。 他揉揉眉尖,转身朝谷外走去。 淬体法的好处就在于推演之时,不会产生什么负面情绪。 而推演这些武学功法,所带来浓郁迷茫,绝望,精疲力竭,直到豁然开朗,诸多情绪齐齐涌上脑海,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退的。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初闻姜秋澜 第141章 初闻姜秋澜 亭阳城。 杨贵扯住缰绳,将马车缓缓驶进城中,身为镇魔司偏将,能让他负责赶车的人并不多。 莫名收到上司命令时还有些不满,但现在却是心悦诚服到极点。 偏将赶车算什么,一车装四个凝丹境,这种场面,他甚至感觉自己都有些不太够格。 车厢内,两个老道士先前给游将军递了信,如今事情办成,哪怕知道对方不在城里,也要亲自赶来道谢,不敢失了礼数。 至于身上揣着的两仪真意,倒并不是很担心。 毕竟能从他俩身上夺走东西的人本就不多,何况还有沈大人在旁边,亭阳郡哪个敢不服,敢生出那等歪心思? “……” 沈仪合眸养神,顺便推演着风雷熔日宝典。 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单挑一头凝丹圆满的妖君,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那缕山君气息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但他还是习惯性的能提升一分算一分。 风雷熔日宝典来自击杀河妖后,镇魔司给予的赏赐。 乃是突破玉液境的内功,但由它构建出的体内宝炉,却和天妖阎罗外丹息息相关。 自从先前沟通两百七十五窍后,天妖外丹就再也没有掀起过什么乱子。 可惜只装满一半的外丹,仅相当于成丹境的底蕴。 沈仪新学会了一式两仪真意,虽还没机会用过,但光从两个老道士先前的表现来看,这也是个吃修为的大户。 在这种情况下,天妖外丹已然成为了自己的短板…… 【你成功沟通第二十六枚新的大窍】 【由三百零一个大窍构建而成的熔日宝炉似乎已经到达了极限……】 【剩余妖魔寿元:十二年】 将一千四百余年妖魔寿元花的干干净净。 沈仪感受着体内的变化,暗红色脉络愈发清晰,镇压之力一遍遍洗刷着气海。 他隐隐有种感觉,就自己这样一路倚仗妖魔武学,体内或多或少会出现一些奇怪的东西,譬如天妖外丹,又譬如妖君意识。 避免修炼出什么乱子,这种镇压手段,自然是越强越好。 “……” 沈仪重新睁开眼眸,如果没感觉错的话。 短短一个时辰,旁边的女人已是“不经意间”扫了自己十二眼。 “萧前辈,有话可以直说。” 追捕燕行空的事情,沈仪从对方身上学到很多捉妖人的经验,再加上一路舍身犯险,连两个老道士都有所收获,这女人却什么都没拿。 若是对方真有什么麻烦。 干脆直接讲出来,能不能办两说,却也没必要这般犹犹豫豫。 萧蔷薇刚刚侧眸,赶忙把视线收了回来:“我想问问你渴不渴。” “……”沈仪悄然翻个白眼。 堂堂一个银铃捉妖人前辈,怎么比林白薇还要腼腆,姓林的还知道饿了就喊要吃饭,冷了会自己找衣服穿,看起来机灵多了。 就在这时,两人的银铃同时发颤。 沈仪伸手拂过银铃,随后又略有些失望。 本以为是又有大妖的消息,结果却是不知谁留在此地的无聊八卦。 萧蔷薇也从尴尬中回过神来,与沈仪不同,她似乎很感兴趣的模样:“姜秋澜离开临江郡了?” 对面两个老道士瞬间坐直身子,悄悄支起耳朵。 将这两个老头的神色收入眼底,沈仪有些好奇:“谁是姜秋澜?” 此言一出,整个车厢内都陷入寂静。 剩余三人面面相觑。 心肠最直的纯阳子更是像看见了什么妖魔鬼怪,瞪大眼睛,讷讷道:“沈大人没听过这个名字?” 镇魔司的人不知道姜秋澜,就像是读书人不会写字那般滑稽。 就连对沈仪早有了解的萧蔷薇,此刻也是有些发懵,别的不说,但凡对方在镇魔司衙门呆过两个月,又怎么可能对此一无所知。 更何况—— 萧蔷薇眼皮跳了跳:“她是被陈老爷子请去临江郡伏妖的,陈老爷子没告诉你?” 如果没记错的话,面前的青年好像自称陈乾坤大将麾下亲随。 “不是很熟。” 沈仪摇摇头,准确来说,总共只见过一面,而且自己一句话都没说过,当时光顾着拿蛟丹了,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看老头。 这种事情没必要隐瞒,但凡去了青峰山的偏将都知道。 闻言,清净道人赶忙解围道:“不熟很正常,整个青州也没几人和姜大人相熟的,妖魔跟她比较熟,可惜都死的差不多了。” 见青年平静的模样,萧蔷薇心里突然多了几分喜意。 沈仪发现几人似乎误会了什么,倒也没有解释,相较于一个有名的武夫,他对临江郡的妖魔更感兴趣:“请她去伏什么妖魔?” 只是一头山君,远不足以满足沈仪的胃口,要是时机合适,他不介意再去临江郡捡个漏,最好能取了那妖魔的内丹。 “伱应该知道青峰山灭门的事情吧?”萧蔷薇现在已经彻底习惯了对方不闻世事的模样,所幸青年终于是点了点头。 她才松口气,继续往下说去:“当初陈老爷子斩了阳春江蛟君,又诛灭了青峰山掌门和祖剑,正欲离去之时,山上突然涌现了一头至少成丹境妖魔的气息。” 两个道士听得津津有味,疑惑道:“成丹境哪里用得上姜大人出手?” 萧蔷薇白了两人一眼:“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那妖魔毫不掩饰气息,显然是在挑衅陈老爷子,当其祭出阴神准备除妖之时,这气息瞬间消失不见。” “挪移之法!”纯阳子脱口而出,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能直接摆脱陈将军的搜捕,至少也是堪比凝丹圆满的大妖,甚至抱丹境也不无可能。” “陈老爷子也是这样想的。”萧蔷薇点点头,忽然发现旁边的青年重新看向窗外,陷入沉默。 “……” 沈仪发丝之下,一双漆黑眼眸中掠过无奈。 挪移之法,堪比凝丹圆满。 这群人是怎么做到过程全错,结果全对的? 很显然,那头突然出现在青峰山的妖魔,大概率就是刚刚凝练出天妖外丹的自己。 这个漏可不敢捡。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你是不是想害我 第142章 你是不是想害我 亭阳城,镇魔将军府。 几个守门校尉看见了熟脸,略微收起冷冽神情,挤出笑容:“杨哥,怎么突然回来了?” “走开走开。”杨贵摆摆手,可不敢大意,将马车停好,这才站在旁边候着。 紧跟着几人陆续走下马车,每看见一张面孔,几个校尉的脸色就严肃几分。 尽管那两个老道士罕见的满脸笑意,看起来没什么高人形象,却还是一眼就被认出了身份。 白云观的纯阳清净二位长老,若是游将军在府里,甚至有被亲自接待的资格。 接着是萧大人和先前的那个俊秀青年。 唯一让人疑惑的事情便是,这二位威名赫赫的长老,为何对那青年颇为尊敬的样子。 “准备几个房间,顺便托人把这封信送到青州镇魔司,再让一人去汇报游将军,就说天穹破日弓找回来了。” 萧蔷薇打断了他们的思绪,信里写的是关于燕行空的事情,至于最后怎么对待平沙谷,那就得看“暂代总兵”的阿芊婆婆心情如何了。 涉及到正事,几个校尉赶忙应下。 大约一盏茶功夫后,便是有人将沈仪带入了一处别院。 “有什么需要的,您知会一声就行。”校尉也摸不清面前人的身份,但念及先前那几人的态度,言语间不免多出几分恭敬。 “多谢。”沈仪走进房中。 等到对方离去,他关上门坐到床沿,陷入内视,观察着气海中的天妖外丹。 这次对付孔雀大妖全靠天穹破日神弓,故此其中承载的修为并无变化。 如今银铃中还剩下三枚妖丹,分别是上次用剩下的虎丹,以及另外两头孔雀的内丹。 为了确保熔日宝炉能镇压住更多修为。 沈仪谨慎的选择了先以虎丹进行尝试,其中剩余修为不多,应该不会出乱子。 随着取出天妖外丹,霸道的汲取之力再次显现。 看得沈仪都有些感慨。 人家取回妖丹,还得先配合宝植炼制成丹药,再刻苦修行,以宝药相助,加快修习的过程。 天妖外丹则是强行将其他妖魔的修为瞬间占为己用,如此粗暴的手段,有点后遗症也算正常。 随着虎丹彻底耗尽,外丹里面承载的修为也来到了六成。 沈仪将其收回气海,发现熔日宝炉压根没有反应,心中顿时有了底气。 紧跟着如法炮制,又取出了孔景的雏丹,仍旧是每增加一成,就放回体内感受一下。 直到这枚雏丹也耗尽,外丹承载的修为来到八成半。 熔日宝炉的暗红脉络终于震颤起来,略微显出几分力不从心。 “这大概就是极限了。” 沈仪调整呼吸,只差最后一点,就能彻底填满天妖外丹,真正拥有凝丹圆满境的妖力修为。 而且随时可以用妖丹进行补充。 如此多的提升,杀一头山君应该是绰绰有余。 念及此处,沈仪取出银铃中那缕金色气息,仔细端详片刻,随即看向南方。 砰砰。 轻微敲门声伴随着女人的询问:“我能进来吗?” 在得到沈仪的回应后,换了一身崭新红衫的萧蔷薇推门而入,这种显眼的颜色在她身上却并不显得突兀。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要不要去城里……” 她略带期待的抬眸,然后便看见了青年指尖的山君气息,妩媚脸庞上掠过一丝错愕。 沈仪婉拒了对方的邀请:“下次吧,我想休息一下,明天离开亭阳城。” 先前游将军的话语仍在耳畔回荡,想要于乱世之中保全自身,没能拥有足够让自己安心的实力之前,他暂时没有别的心思。 “你打算去找山君?”萧蔷薇完全不理解对方为何如此忙碌。 从初见青年到现在,她就没见过沈仪停歇过哪怕一日,不是在杀妖,就是去往杀妖的路上。 青州还有总兵,还有十二镇魔大将,以及金铃捉妖人。 无论怎么样,那祸端都不可能率先落到如此年轻,又极具天赋的对方身上。 “我总觉得它在惦记我。”沈仪缓缓起身,自己相当于给那妖魔来了个断子绝孙,换位思考一下,若是自己,肯定要潜伏在暗中,趁这仇人睡熟,给他心口来上一刀。 就在这时,萧蔷薇眼中涌现歉意:“我……我当时其实没说实话,这缕气息就是单纯给你的报酬,至于斩杀山君,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似乎有些害怕沈仪发怒,一边说一边抬头看去,在发现对方神情并无波澜后,心底又沉下些许:“它现在应该已经逃到临江郡之外的妖魔领地了。” “为什么不可能?”沈仪平静看去,心底却是略感几分有趣。 之前在永安城时,这女人分明高傲无比,此刻竟是露出这般怯怯的模样,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至于去妖魔领地的事情,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要别遇到抱丹境妖君……即使遇到了,有臻至圆满的逍遥乘风诀傍身,逃命还是有机会的。 “因为临江郡外,是属于白鹿的地盘,山君当初离开之时,曾说过会去投靠它,白鹿妖君是它的义兄,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杀了它。” 萧蔷薇认真的神情中多出些许惧意:“白鹿是真正的抱丹境妖君,能在青州作恶无数,还能活到今天,绝非我们能对付的。” 她发现青年仔细倾听着自己的话语,没有半分托大的意思,可那指尖捻着的气息,却一直没有收起来的打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沈仪看向门外,好奇道:“临江郡好像在那个方向。” 他将手中气息递过去,萧蔷薇略微一怔,像是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接过气息仔细感受了一下。 随即白皙脸庞上掠过些许尴尬,低声道:“我真蠢,妖魔放的狠话也信。” 气息指向之处,赫然还在亭阳郡外面,也正是溪台山所在的方向。 “倒也未必。”沈仪反而摇头打断了她,这头山君死了儿子,居然没有去找靠山,也没有来找自己,游将军如今被抱丹境妖君所牵制,并不在亭阳城。 那么,它在等什么? 沈仪没心情去猜测一头妖魔的想法,反正只要想不通,那就一概归为想对自己图谋不轨。 既然如此,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章 寻妖觅踪 第143章 寻妖觅踪 翌日清晨。 纯阳子正打算登门道别,走出院落,却发现整个镇魔将军府内的校尉都是一副匆匆之色。 他好奇的逛了两圈,好不容易看见了萧蔷薇,却发现对方正是这严肃气氛的源头。 一道道命令传下,校尉偏将们立刻转身离开府邸。 “每隔两百里,驻守两位赶路的好手,日夜轮替,负责传信。” “告诉游将军,请他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尽量离溪台山近些。” “如果有任何意外情况,我会以铃铛通知捉妖人。” 纯阳子听得有些发懵,三两步走过去,疑惑询问道:“萧大人,亭阳郡出事了?用不用贫道帮忙?” 按理来说镇魔司办事,江湖人士应该主动避讳,但前几日才一同面对了恐怖大妖,他多问一句也并不显得突兀。 萧蔷薇挥手屏退其余人,这才转身道:“并非亭阳郡,而是掌握了一头山君的气息,沈大人打算在离开之前,尝试着将其斩杀掉。” 闻言,纯阳子有些诧异,想起刚刚听到的话语:“是溪台山那头凝丹圆满的猛虎?” 昨夜清净道人偷偷说青州要乱,沈大人是总兵亮出的杀手锏,他还不太相信,如今看来,竟是真有几分道理。 这才刚刚从孔雀谷回来,又要再次主动出击另一头大妖。 镇魔司向来都是以镇守维稳为主,力保妖魔不要侵入十二郡,只要妖魔老老实实的退出去,一般也不愿以身涉险,离开熟悉的城池,踏入那陌生的野外去追捕。 “沈大人这是要杀鸡儆猴,震慑群妖啊。”赤阳子感叹一句,他俩还得负责把武学送回观里,若是亭阳郡内有事,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出手相助,但在亭阳郡之外,他们可没有捉妖人那么丰富的经验。 杀鸡儆猴……萧蔷薇忽然发现,在这江湖人眼中,就连那凶名远扬的山君,于沈仪面前也成了被用来立威的“鸡”。 她当初答应了对方要请来镇魔大将掠阵。 但实际操作起来,即便动用了私人的关系,能让游将军分出一部分心思在这边,尽量靠近一些,等到真出什么意外时,以最快速度通知对方赶过来,就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毕竟像这种主动伏杀妖君的行动,稍有不慎就会牵一发动全身,影响到整个亭阳郡。 蕴养阴神的镇魔大将,一旦离开青州,也就是将其毙杀的最好机会。 故此,这事情只能由她和沈仪去办,而且要做好后果自负的准备,如果遇到意料之外的危险,能不能撑到游将军赶到,只能听天由命。 “我还有要事在身,两位长老自便吧。” 萧蔷薇客气的点点头,随即迈步朝府邸外走去。 沈仪站在两匹妖马侧方,听见脚步,回头看来:“你也去?” 萧蔷薇翻身上马,回应道:“我虽帮不上什么大忙,但这些年寻踪觅妖得来的经验,至少能帮你节省不少时间,你这般强悍的敛息手段,就是要藏于暗处,做到出其不意将其斩杀,然后迅速抽身。” 说到这里,她似乎想起先前对方“护送”自己去黑石潭的路上,笑道:“伱先前不是用的挺熟练的嘛,就按那个来就行。” 以沈仪的实力,杀山君不是问题,问题是怎么杀,需要多久。 一旦陷入那泥潭,想要抽身可就难了。 沈仪同样骑上妖马,平静道:“我会尽量护住你的性命。” 涉及到寻妖的事情,对方提出的意见,一定是以许多性命总结而出的宝贵经验。 “那就提前谢过沈大人了。”萧蔷薇扯紧缰绳,俊逸妖马猛地前蹄踏地,伴着阵阵清脆马蹄声,迅速冲出了亭阳城。 …… 亭阳郡外。 距离溪台山大约三百里的一处矮坡。 两人将妖马拴在一颗树上,只见两匹原本俊逸高傲的半妖,此刻警惕打量着周围,不安的踏着前蹄。 萧蔷薇取出银铃,传递着信息。 她提前请来的捉妖人很快给到了回复。 “都准备好了。”萧蔷薇侧眸看去,详细问道:“你使出全力,在一瞬间最多可以突袭多远距离,就是让妖魔无法反应的那种。” 沈仪沉吟片刻,略带几分保守:“三百丈。” 他不太明白何为“一瞬间”,但在这个距离内,哪怕是凝丹圆满的妖魔,也绝对避不开自己的仪刀。 萧蔷薇将银铃放回去的动作微微滞住,片刻后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淬体武夫的瞬间爆发力这么强么? 她平复心神,并没有发出质疑,哪怕这距离关系到自己的性命。 既然出来了,自然要对同僚无条件信任。 “那就三百丈,正好也不会因为离我太近而暴露踪迹。” 萧蔷薇再次检查了一遍随身携带的寻妖宝具,这才迈步朝溪台山奔走而去。 广阔无垠,一眼看不见边际的山脉是属于猛虎的领地,许多年下来,它仍旧是此地的山君。 偶有几个捉妖人擅闯此处,却连它的气息都没能采到,便白白枉送了性命。 如今踏入此地。 萧蔷薇却并未有所慌乱,哪怕青年的气息已经在感知中彻底消失,但她清楚对方就在身后,每当念及青年斩妖时的干脆利落,心绪便愈发镇静几分。 树荫浓密,山林昏暗。 一缕缕腥臭气味夹杂着树叶腐烂的味道显得那般驳杂。 她不停催动手中宝具,从中分辨出属于山君的痕迹,目光仔细扫过四周,将所有细节都记在心里。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越发深入溪台山。 在落日的弧度逐渐模糊,天色涌现一层薄薄的灰雾。 萧蔷薇脸上终于有了喜色,通过银铃传音道:“它刚在此地出现过,根据宝具指引,大约在东南方向,离这里七十里左右的后山腹地……多加小心。” 最后还是下意识再添了一句无关的话语。 她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再跟上去除了添乱以外没有任何作用,毫无声息潜伏于深山的刽子手,不需要另一个会让其暴露的助力。 离开溪台山等待沈仪的消息,才是她接下来该做的事情。 四周仍然没有动静,唯有银铃中传来的消息宣告着青年的离去。 “辛苦了。”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别的都一样 第144章 别的都一样 微风拂过山林。 显出一道颀长墨衫身形,融于夜色,静立枝头。 沈仪脸色如常,心里却是泛起一丝不适。 不是因为道别萧蔷薇后,首次离开青州孤身斩妖的缘故,他其实挺喜欢一个人行动。 目光扫过这片广阔山林。 犹如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但现在,他总感觉这片属于自己的地盘,被其他东西闯了进来,那种来自本能的不悦,正隐隐影响着他的心情。 “一山不容二虎?” 沈仪收敛心神,给这抹古怪心绪找了个理由。 龟息诀催动到极致,又全力施展逍遥乘风诀,身形再次化作清风消散在林内。 再加上山君的天赋神通。 在溪台山内,沈仪如入无人之境,没有任何生物能察觉到他的经过。 哪怕是刻意隐匿身形的情况下,也以极其骇人的速度,靠近了萧蔷薇指向的腹地。 就在这时,腰间银铃却是细微震颤起来。 其内传出一道女人极其严肃的话语。 “先停下,我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给我一点时间。” 沈仪略微蹙眉,但还是立刻停止前进,身影悄然消失在原地。 对于同僚的提醒,特别是一个对自己实力有极深认知的同僚,他还是很重视的。 没有过多拖延,银铃中再次传出消息。 “我发现了第二头凝丹圆满妖君的踪迹!” 沈仪略微挑眉,回想起了先前异样的心绪变动。 “第三头……” 这次传出的消息只剩半句话,还携带着呼呼风声。 就在沈仪脸色凝重之际,所幸又响起了下一道。 “先退出溪台山,我被妖君盯上了,等下再细说。”哪怕女人极力想表现出平静,但嗓音仍旧显出了她气息的紊乱。 沈仪白净脸庞上,神情愈发漠然,言简意赅道:“位置。” 仅是三头凝丹圆满妖君的话,不说全部斩杀,至少带萧蔷薇离开还是没问题的。 他抽出笔直仪刀。 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调动了天妖外丹,以此催动逍遥乘风诀,速度再次暴涨数倍,化作携了几分猩红的狂风朝来路掠去。 腰间银铃沉寂了许久,终于又响起。 嗓音已经虚弱到极点,话语却是让沈仪略有些诧异。 “是陷阱……你快回来……我现在安全……山顶破庙……” 女人虽然像是只剩一口气的模样,就连消息都传的断断续续,但这句话却无比笃定,笃定到让人不免有些疑惑。 沈仪已经回到了先前道别的地方,将长刀归鞘,轻轻挑眉。 自己还没到,怎么就安全了。 暗自吐槽一句,他抬头朝山顶看去。 如果银铃对面的不是萧蔷薇,他还真怀疑对方是被妖魔捉去了,在这儿哄骗自己过去。 偌大妖山之中,就连他都不敢保证什么“安全”。 这女人应该还是值得信任的。 沈仪迅速检查了一下浑身气息,确定没有丝毫泄露,又让天妖外丹处于瞬间就能调动起来的状态,哪怕遇到危险,也能第一时间爆发出全部实力。 这才朝山顶靠拢过去。 …… 山顶上,一间残破旧庙。 这是溪台山曾经还属于青州管辖时留下的痕迹,如今早已破败不堪,四面漏风,透着一抹凄凉。 只剩半截身子的神像斜斜立于断裂的供台上,其上早已积满尘土,没有香炉贡品,仅有一堆枯枝败叶。 一袭墨衫身影静静靠坐,柔顺发丝简单束在身后,她神态清冷,浓密睫毛下的眼眸平静如古井无波。 不施粉黛的精致脸庞上,五官浑然天成,肤如凝脂,在篝火的映衬下,略显几分异样苍白。 右掌轻轻搭在膝上,修长白皙的指尖攥着酒缸,另一只手温柔安抚着萧蔷薇的额头,替其捋顺凌乱的发丝。 在那只白玉般干净的手掌下。 萧蔷薇紊乱的气息逐渐平稳,神情间多出几分恬静,竟是在这妖魔肆虐的溪台山中,陷入了婴儿般的沉睡。 似乎只要能呆在这人身旁,甚至比在青州镇魔司里更加安全。 待到萧蔷薇彻底平静下来,墨衫女人才略微抬眸,朝破庙外看去,嗓音淡然却不会让人感觉受了冒犯。 “请进。” 话音落下,外面却只有清风阵阵。 许久后,青年显出身形,缓步踏了进来,在篝火对面的墙角坐定……他下意识挑了个离女人最远的地方。 沈仪是真的不喜欢靠近这种能让自己感到不安的人物,然而对方一眼就找到了自己隐匿之处,大概率不是凑巧。 再继续僵持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破庙内无比安静,只剩下篝火的噼啪声。 两人似乎都不习惯先开口,青年阖眸调息,姑娘安静饮酒。 那酒缸内的辛辣之味浓郁到破庙外都能闻见。 清澈酒浆涌入唇瓣,却没能让姑娘的神情有丝毫变化,唯有那异样苍白的肌肤略微有所好转。 直到酒缸空空,她将其放下,这才将眸光投向远处青年,视线在其腰间墨刀上稍稍停留一瞬。 并未过多注视,眼中涌现些许追忆,她缓缓收回了安抚萧蔷薇的手掌,随即站起了身子,客气的询问道: “我要去杀妖了,你要来么?” “什么妖?”终于提及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沈仪睁开了双眸。 “白鹿,还有它请来伏杀我的妖君,我不太清楚有几位,但应该不会少。”姑娘垂手而立。 “消息这么少?”沈仪同样站起身子,先前的不对劲终于有了解释。 原本是打算来狩猎山君,现在看来,却是闯进了另一件事情当中。 不过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跟妖魔有关,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唯一需要知道的,就是自己是否有能力参与进去。 “没有消息。”姑娘摇摇头,言简意赅的解释道:“因为它们按理是要逃的,却没有逃。” 原本该逃,却没有逃,那就是伏杀。 很简单的道理。 “知道你还去?”沈仪注视着对方,略感几分讶异。 “我知道啸月妖王的位置。”姑娘伸出手掌,随即掌心多出一道细长的银针,将其祭出。 银针缓缓悬在空中,护住了萧蔷薇。 当它出现的刹那,整个山顶的温度都是骤然降下,神像上瞬间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唯有旁边的萧蔷薇不受影响。 做完这件事,她才迈步朝着破庙外走去,留下未说完的半句话。 “只要它不在,别的都一样。” 似乎先前真的就只是客气的询问一句,至于青年到底要不要来,她其实并不在意。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二章 饭来张口 第145章 饭来张口 看着女人走远的背影。 沈仪摇摇头,大概已经猜出了这姑娘的身份。 能一眼看穿自己的敛息法诀,证明了对方的实力,能让萧蔷薇如此信任,则显露了对方的身份。 能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要么是某位镇魔大将,要么就是金铃捉妖人。 沈仪迈步踏出破庙。 这种让人喜悦的捡漏机会,离开青峰山以后,已经很久没能碰上过了。 两人一前一后。 姜秋澜略微回首,似乎是没想到沈仪真的会跟上来。 她路过青州城时,除了和阿芊婆婆浅言几句,也顺手翻阅了校尉们交回来的关于柏云县的卷宗,其中包括斩杀黑猿以及县衙典吏的事情,最后还看完了林白薇的信件。 故此,在看见那柄熟悉墨刀的瞬间。 她就已经知道了青年的身份和名字。 “……” 姜秋澜轻点下颌,随即收回了目光,不急不缓的朝后山走去。 该提醒的都提醒了,她没有干扰别人选择的习惯。 沈仪并没有因为有高手在身旁,就放松心里的警惕,对方没有收敛气息,他可以很轻易感知到那抹令人浑身不适的锋锐气势。 要伏杀这样一位强者,妖魔又不是蠢货,肯定会有许多手准备。 捡漏归捡漏,可别把自己给捡进去了。 沈仪唯一感到疑惑的就是,连自己都有逍遥乘风诀这种挪移之法,女人修为这么高,怎么连轻功都没有使用,难道是打算一步一步将这数十里地走过去? 就在这时,耳畔突然响起一道锐鸣。 转瞬间,有条黑影轰然从远处飞来,恰巧砸落在了沈仪身前。 耳畔响起阵阵呜咽哀鸣,他垂眸看去,只见脚下赫然是一头丈余长的老虎。 此刻那老虎腹中插着一柄仿佛由寒冰凝结而成的透明长剑,就连血浆都被冻结,整条身躯上覆满寒霜,两眼惊惧。 它看起来是想要求饶,又想要逃跑,但在那柄长剑之下,它四肢缓慢的挣扎,连尖锐的利爪都在发颤。 似乎是想不明白,自己先前还藏在极远的地方,怎么眨眼间便被扎透身躯,送到了此地。 “本君……姜大人……与小的无关!与小的无关!都是白鹿的阴谋!!” 姜秋澜仿若未闻,看了沈仪一眼,轻声道:“我不是捉妖人,不必客气。” “……” 姜大人? 沈仪感受着脚下妖魔身上雄浑的妖气,虽脸色如常,但心底却是泛起波澜。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头老虎大概率就是自己此行的目标,只是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相见。 听懂了女人的意思。 他没有丝毫犹豫,挥刀斩下山君首级,一缕心血钻入银铃,然后刨腹取丹。 【斩杀凝丹圆满虎妖,总寿五千八百年,剩余寿元一千两百年,吸收完毕】 在青年弯腰取丹时,姜秋澜就安静立于旁边,一双眸中追忆再现,略带几分闪烁,就像是在弥补什么内心的遗憾。 直到沈仪将虎丹收入银铃,她神情又恢复如常,轻轻挥手,虎妖腹中的长剑便化作银针刺入了她的掌心。 “走吧。” 短短数十里距离,姜秋澜走的很慢,就好似闲庭信步。 大约半盏茶功夫后。 如出一辙的情形再次展现。 仍旧是寒意袭来,空中有身影轰然落下,只不过这次从虎妖变成了一只紫貂。 这次它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三尺仪刀爽利的抹了脖颈。 【斩杀凝丹圆满紫貂,总寿五千六百年,剩余寿元一千四百年,吸收完毕】 沈仪在其柔顺皮毛上擦了擦手,略有些感慨,终于明白两个老道士先前何为那般震惊,像这样的善财童子,确实应该早点认识。 即便别人没有面板,无法吸收寿元,光靠这妖魔心尖气血,就能从捉妖人那里换来不菲的赏赐。 …… 等到第三次有东西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 沈仪甚至没有给对方落地的机会,临空一刀斩出,在收获寿元的同时,手掌已经没入妖魔的身躯,将那枚内丹扯出来收进了银铃。 【斩杀凝丹圆满金雕,总寿五千七百年,剩余寿元一千两百五十年,吸收完毕】 【剩余妖魔寿元:三千八百六十二年】 这一次,姜秋澜并没有等他,而是将目光投向远处腹地。 最后这头金雕妖魔,乃是当着那白鹿的面杀掉的,即便它已经拼命奔向此地,甚至躲在了白鹿身后,依旧被一剑贯穿。 “……” 高大的白鹿四蹄于半空,身形优雅,雄壮的鹿角犹如浴血宝冠。 然而此刻,它那双晶莹眼眸里却是蕴着浓郁到极点的憋屈和愤怒,浑厚的咆哮声响彻山谷,言辞粗鄙与外表不符:“我他妈说了我没去过青峰山!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一路从临江郡追我到亭阳郡!” “当初是玉山郡的大将要杀我,本君实在忍不住了,才收拾了他,除此之外,本君何曾招惹过你!” “我他妈吃饱了撑着,没事去挑逗陈乾坤干嘛?!” 如洪钟大吕般的声音震得山谷发颤,确实能听出它那枚发自内心的冤枉。 “……” 沈仪平静盯着白鹿,手中长刀跃跃欲试。 只差站出来义正言辞的拆穿对方的谎言。 姜秋澜没有多言,只是缓步朝白鹿走去,她每前进一步,白鹿便不由自主的朝后面退一步,哪里有半分抱丹境妖君的气魄。 直到墨衫姑娘彻底跨入了那处腹地之中。 白鹿脸上的惧意终于消退,似乎是松了口气,感慨道:“我本不愿与你结仇,是伱欺人太甚,也就别怪本君找帮手了。” 话音落下。 腹地两侧的山坡忽然震颤起来,石壁迅速裂开,落石轰隆落下,山体崩碎了一半。 片刻后,终于露出了一方无比高大的石质王座。 一道足有八丈高的巨大身影靠在椅背上,它并非显露原型,身躯仍旧是人的姿态,一手拄着环首大刀,另一只手慵懒的撑着下颌。 两只弯曲的大犄角直指云霄,硕大牛头狰狞恐怖,一双眼眸俯瞰着下方犹如蝼蚁般的女人。 “姜秋澜,本王念你许久了。”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炷香不够 第146章 一炷香不够 月光晦暗,落在牛魔健硕且肌肉分明的身躯上,滔天的妖气逐渐让整座溪台山都染上了一层红雾。 沈仪还是第一次听见有妖魔自称“本王”。 但这副模样,无论如何也和啸月扯不上关系,而且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的气息,也并没有比姜秋澜要高出一个层次。 但是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一幕不像是自己能参与的样子。 忽然间,沈仪注意到了那高大石座下方,还站着一头手持长枪的老狗妖,只是在牛妖硕大身躯的映衬下,很容易让人忽视掉它。 狗妖身上散发的气势,很明显又是一头抱丹境妖魔。 “……” 沈仪悄然瞥了眼后方。 就在这时,牛魔也是注意到了他的存在,略略挥掌,似乎兴趣不大:“你去做掉他。” 闻言,老狗扭了扭脖子,朝前方跨出一步。 白鹿忽然站了出来:“哪里用得上小妖王的人亲自动手,我别的不行,就是跑的快,还是让我来吧。” 妖族之间也有势力划分,整个青州以外,都是啸月妖王的属地,它们这群抱丹妖君同样是对方的手下。 小妖王属于从外面来的后起之秀。 白鹿暗中勾结它,已是犯了忌讳,更不愿意被对方当作伏杀姜秋澜的炮灰使用。 闻言,小妖王似乎并不关心太多,它的注意力始终放在那女人的身上:“需要再叙叙旧么?” 腹地之中。 姜秋澜身上的墨衫微微摇曳,袖袍扬起,随意垂着手掌。 毫无波澜的神情,似乎在验证她刚刚所说的话语。 在青州,除了啸月妖王。 谁来都一样。 一道道银针从体内飞出,悬于空中,迅速化作寒冰凝结的长剑,乍看之下至少也有成千上万的数量。 在空中汇聚成一条玉龙,绕着她的身躯盘旋。 “我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请坚持一下。” 听了这话,小妖王自嘲一笑,它随意起身的动作让山林大地有规律的震颤起来。 犹如瀑布般银亮的环首大刀被其攥在掌中:“这就是为何本王没有等真正突破以后再来找你的原因,被这般轻视的滋味,真是让本王彻夜难眠。” 姜秋澜压根没有理会它的意思,身处玄冰玉龙之中,平静回眸看向青年:“一炷香,你行吗?” 沈仪挑挑眉尖,注视着朝自己走来的白鹿,淡淡道:“应该……没什么问题。” 虽然原本想的是击杀山君,现在换成了一头抱丹境的白鹿,有些压力,但还没到让他畏惧的地步。 话音未落,青年的身形瞬间融入夜色,化作清风朝远处掠去。 直到看见这一幕,白鹿原本随意的神情中瞬间多出几分认真,原本以外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只是想让这青年跑远些,自己也好趁机抽身出来,现在看来,还真得花点力气。 不再犹豫,四蹄猛地踏空。 它能从姜秋澜手下连续逃走,倚仗的就是这身速度。 …… 红雾弥漫的溪台山脉。 一道白光轰然落地,砸出巨大的深坑,四周树木更是被强横气势碾成齑粉。 白鹿愤怒踏蹄,眼睁睁看着那道清风再次飘远。 从未听过青州有能在速度上和自己比较的人物,而现在,那小子却像是在故意逗弄自己一般,时不时还会刻意停下来等上一会儿。 远处树梢上。 沈仪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连他都没想到,在天妖外丹的催动下,臻至圆满的逍遥乘风诀竟然连抱丹境妖君都望尘莫及。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别说一炷香,只要有足够的妖丹补充,他能一路把白鹿溜回青州城。 “要不,试试杀了它?” 如今淬体肉身已经勉强跨入凝丹圆满的层次,天妖外丹距离圆满也只差一步之遥。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沈仪再次消失在原地,顺手从银铃中取出一枚妖丹放入口中。 【剩余妖魔寿元:三千八百六十二年】 随着妖魔寿元迅速减少,沈仪一边注意着白鹿有没有跟丢,偶尔抽空看一眼面板。 这次抹杀孔雀的意识花了三百余年。 伴随着脑海内的雀鸣,口中妖丹化作雄浑妖力灌入身躯。 沈仪取出天穹破日神弓,自从第四蜕完成后,他已经能拉开九成左右,只要再突破一次,弓如满月射出的箭簇,足以让抱丹境妖君闻之色变。 【第一千三百零二年,紫貂妖丹已尽数耗尽……】 天妖九蜕越往上,消耗的妖力就越多,至于最后凝聚出的仙妖是谁,就要看哪头妖物的意识更强势。 这次的妖丹来得太容易,连沈仪都不觉得心疼,又取出了一枚妖丹放入口中,顺便再次放慢步伐,打算给白鹿一点希望。 【第两千六百年,山君妖丹已尽数耗尽……】 沈仪眼皮微跳,原本相较于其他武学,淬体法在他眼中是无比亲切,现在怎么愈发过分了起来。 刚到手的妖丹只剩下金雕的那枚,再次取出吞入口中。 三种妖力在体内混合,被生机之力逐渐糅合在一起,残余意识疯狂厮杀,宛如养蛊一般。 最后,一声金雕的长鸣贯入脑海,宣示了最终的胜负。 【双翅卷起千重云,碎金之吟惊仙阙,神瞳眺万里,两耳闻八方,巡天飞将,狩猎大荒,夺魂利爪无处藏】 【仙妖第五蜕】 【剩余妖魔寿元:三百七十二年】 来自于三头凝丹圆满妖魔的修为,此刻尽数化作身躯的一部分。 沈仪缓缓站起身子,一双眼眸散发精光。 弥漫红雾的山林,此刻在他的视野展露的无比清晰。 他举起天穹破日弓,随手一拉,开弓如满月,弓臂上的那一轮大日,骤然爆发出无比剧烈的白光,宛如真正的手握巨日,要破开这无边天穹。 奋力追赶的白鹿似乎预感到什么。 四蹄猛地刹住。 下一刻,一道浩瀚白芒从远处转瞬及至,狠狠轰在了它身上。 在那令人肝胆欲裂的锋芒下,它整个身躯被砸出数百丈,箭簇所过之处,瞬间多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直到烟尘散去。 它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浑身袭来被撕裂般的剧痛,抬头看向天际逐渐将自己笼罩的第二道白光,双瞳中竟是不受控制的涌现惧意。 再不敢有丝毫大意,使劲浑身力气朝旁边跃去。 轰!! 即便是箭簇的余波,也是将其又掀飞在了空中。 与此同时,一炷香时间已到。 溪台山的腹地处,小半座山脉猛地朝下方塌陷,红色妖云倏然冲至天际,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朝着远处窜逃而去,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白鹿原本就被白光轰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刚刚喷出一口血浆,又看见了这一幕。 它浑身一颤,猛地将目光投向前方。 只见那道一直闪躲的清风,此刻显出颀长身影,正持弓漠然的指向了自己的心脏。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你就拿这个诱惑沈某 第147章 你就拿这个诱惑沈某 废物!废物!! 白鹿在心底发出狂啸,那该死的女人说一炷香,真的就丝毫不差。 狗屁小妖王,就这点本事也敢妄自称王。 原本还有些不满,自己在啸月妖王手下得不到重用,打算接触一下这位小妖王,待其真正称王以后,能给自己一个开朝元老的地位。 此刻白鹿却是恨不得掐死那头蠢牛。 “……” 眼睁睁看着青年松开弓弦,它猛地踏蹄,使出了天赋神通。 只见氤氲白雾瞬间朝周围席卷,将方圆百里尽数笼罩了进去。 天穹破日神弓再次发出一道浓烈白芒,撕裂了雾气,然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仪被白雾包裹,却并未慌乱。 一双散发精光的眼眸逡巡四周,径直看穿了雾气。 然而眼前的一切,却让沈仪略感几分疑惑。 先前还身处昏暗的溪台山,此刻却变成了瑶池仙境一般,白玉铺地,金枝桃木,甚至还有仙鹤于云中漫步。 耳畔响起悦耳仙音,琼浆玉露的香气扑鼻。 这些东西似乎有蛊惑人心的作用,让人警惕的心缓缓有所松懈,甚至开始忽略了先前的事情。 一方由雪白卵石堆成的浴池雾气弥漫,似有仙娥在其中嬉戏。 “幻境?” 沈仪沉吟片刻,收起了天穹破日弓,抽出笔直的仪刀。 既然是抱丹境妖君,有点保命手段也算正常。 他眼眸中有红雾升腾,暴戾杀伐的情绪径直驱散了心间的恍惚,天妖外丹中雄浑的腥煞妖力瞬间涌向四肢百骸。 平静观察着四周。 如果是幻境,那就一定还有后手。 而沈仪要做的,就是抓住那瞬间的机会,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像是在验证他的想法,热气腾腾的浴池中忽然溅起水花,伴随着杠铃般的笑声。 下一刻,三道仅着薄纱的身影从水中走出。 然而沈仪的脸色却是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只见一头白鹿挥着粉红薄纱,另一只手里捧着颗妖丹,欲拒还迎的朝自己抛着媚眼。 在它身后,分别是高大的牛魔,薄纱绷紧在肌肉分明的健壮身躯上,以及瘦骨嶙峋的老狗,皆是含羞带怯的看过来,将手里的妖丹半藏在心口。 “不是……” 沈仪眸中有寒意涌现,神情愈发平静,缓缓攥紧了刀柄。 他预料到对方可能会使美人计。 但这会不会太侮辱人了。 于此同时,藏在雾中的白鹿已是目眦欲裂。 它这神通,可以勾起人心中最深处的欲望,既然是年轻男人,哪有不好色的道理,即便真有正人君子,心底也不免藏着某道念念不忘的身影,故此才选用了这仙娥瑶池的一幕。 好好好……哪怕退一万步来说,对方就是块硬邦邦的石头,这幻境对其毫无作用,白鹿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让它完全无法理解的是,竟然在池子里看见了自己?! “你他妈欺人太甚!” 它这白雾仅能覆盖方圆百里,对方手持神弓,自己很难直接脱身。 原本想着等这青年痴迷之时,动手偷袭,不管是击杀还是重创,都足够自己在姜秋澜赶到之前逃走。 此刻却是气血上头,径直扑杀了过去! 它畏惧的是那柄天穹破日弓,可不是真的怕了对方。 即便不以搏杀见长,白鹿仍然是抱丹境的妖君! 坚硬锐利的鹿角迎风而涨,犹如两座陡峭山峰,轰然朝青年砸下! 没有想象中的地动山摇。 庞大的鹿角没能触及山脉,单薄身影立于下方,黑衫乱拂,伸出左手将其撑住,两股浩瀚的力道在他掌间缓缓抵消。 鹿角一点点朝着地面落下,速度犹如龟爬。 很显然,两者的力气在伯仲之间,即使有差别也不大。 以肉胎凡体,硬抗妖魔之躯? 白鹿咬紧牙关,心中惊疑不定,怒气上涌之际,将鹿角砸下的力道再涨五成! 沈仪原本也没指望能靠着仙妖第五蜕的身躯,去碾压一头真正的抱丹境妖君,他右手中的仪刀上倏然亮起青光。 自下往上斩出! 宽约十余丈的无形波纹看似缓慢,实则如离弦之箭,倏然扩散开来。 漂亮华丽的鹿角冠之上悄然出现了一道细线,随即喀嚓闷响,大约三分之一的鹿角斜斜错开,朝着地面滑落砸去。 白鹿赶忙抬起脑袋,还未来得及心疼自己的鹿角,刚刚将其变回原来的大小,便看见沈仪持刀杀来的身影。 刀身上简直驳杂到了极点。 有凶煞的妖力,有森寒的青光,甚至……白鹿还嗅到了一丝剧毒的气息。 它前蹄重重踏出,却见青年不避不让,硬生生用肩膀吃了这一记重踏,然后猛然出刀斩向它的背部。 “以伤换伤?” 抱丹境妖魔的力量强悍到让青州武夫绝望,青年的肩膀瞬间塌陷下去,但也在青光的帮助下,成功将长刀斩入了白鹿的皮肉。 果然不出所料。 冰冷刀身没入身躯的刹那,白鹿便是感应到有剧毒涌入自己的肌肉骨骼之中,嗤拉声响中,剧烈的烧痛腐蚀感让它不禁面色大变。 再看沈仪,只见能一蹄轰灭大部分凝丹武夫的力道,竟然只是让其骨骼碎裂…… 下一刻,一道红光掠过白鹿的视线。 在那红芒的温养下,沈仪随意甩手,肩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 然后再次扑了上来。 两道身形在空中交错三次,白鹿身上迅速多出三道骇人豁口,剧毒已经将粉嫩肌肉吃干抹尽,化作绿水朝骨骼内脏淌去。 它刚刚抬头去看青年,就发现对方身上的伤势已经被红芒治愈如初。 “你他妈一身阴毒手段,压根不修武学的是吗?” 白鹿终于有些急了,它有信心在姜秋澜手下逃命,是因为那女人从不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东西上,什么轻功步法,什么敛息手段,她全都不曾涉猎。 自从凝丹以后,她就只有用来喂养内丹的玄冰七煞剑意。 可以说整个人都是为了突破混元无极宗师而生。 但眼前这小子分明要比自己弱,却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又手持强悍宝具,跑的比它这头以速度见长的妖君还快。 简直难缠到了极点! “……” 像是被白鹿提醒了一下,沈仪轻点下颌,左手竖于心前,熟练的掐了个剑指。 天妖外丹倏然震颤,其内妖力汹涌宣泄而出。 一柄凝结如实质的猩红道剑在身前凝聚,缓缓流转的阴阳鱼尽显凶煞气息。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六章 青峰山妖魔已除 第148章 青峰山妖魔已除 看着那柄道剑……邪剑! 白鹿心神再次一颤,虽然看起来很奇怪,但依稀还能辨别出两仪真意的影子。 这邪剑的凝实程度,甚至要远超白云观主。 白云观已经多少年没有道士将这两仪真意修习至圆满了? 还有,对方显露出的气息分明还没达到凝丹圆满的层次,到底是怎么凝聚出这道剑意的,难不成他可以随意调动内丹,完全不用在乎经脉大窍的限制? 没有留给白鹿妖君思索的机会。 沈仪整个人悬于半空,墨黑长衫随风摇曳。 他眼皮微跳,眸中红雾浓郁,唇角掀起一抹森寒,安静俯瞰着脚下的妖魔。 下一刻,猩红道剑化作流光斩下! 噗嗤!白鹿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大腿便被捅了个对穿,两仪道剑再次悬空,调转方向又杀了回去! 沈仪取出最后一枚孔雀成丹,放入口中,随意拭去嘴角的血渍。 空空如也的天妖外丹得到补充,重新回到了五成左右修为。 他骤然消失在原地,配合着两仪道剑前后夹击。 轰!轰!轰! 沈仪一记鞭腿横砸在白鹿头上,随即拳如崩山,粗暴的轰在对方身躯。 两仪道剑瞅准机会便是给它身上来个对穿。 每次落下一拳,白鹿身上就会多出一块被剧毒腐蚀的皮肉,原本俊逸矫健的身躯,此刻坑坑洼洼,更是被血浆染湿。 它的还击同样凶猛,不断砸碎青年的骨骼。 这般恐怖的伤势,换做普通武夫已经够死十次。 但在红芒的蕴养下,沈仪好似不知痛楚,永远不会疲倦的杀神,让白鹿心底逐渐生出一丝胆寒和无力。 终于,伴随着一道无比沉闷的巨响! 青年找准它晃神的瞬间,一脚踩在它身上,将其狠狠踏入地面,两仪道剑随后而至,插入它的腹部。 天穹破日神弓再次落入掌中。 这是为数不多能真正威胁到抱丹境妖君的宝具。 沈仪倏然开弓,仿佛手握刺目大日。 白鹿差点没被晃瞎眼睛,它第一次知道长弓还能贴着别人脑袋用。 紧跟着,溪台山上迸发出冲霄白芒! 山上大部分生灵都是暂时失聪,仿佛陷入一片死域。 轰隆—— 白光逸散,沈仪盯着脚下的无头鹿妖,略有些乏力的挥手撤去两仪道剑。 【斩杀抱丹境白鹿,总寿八千七百年,剩余寿元三千四百年,吸收完毕】 他瞥向远处垂手而立的身影。 想了想,还是自己拿起仪刀,俯身将那枚散发璀璨金光的妖丹给刨了出来。 所幸白鹿的尸首并不大,也不用处理,干脆全部收进了银铃。 那女人在自己最后一次冲上去的时候就到了。 然后就安静在旁边看着。 也正是她的出现,才让白鹿出现了瞬间的慌乱,被沈仪抓住机会。 “……” 姜秋澜神情并未波澜,只是眸间涌现些许感慨。 就像是看见了某位老友已经成长到了足以独当一面的程度。 沉默许久后,她轻笑摇头:“你很厉害。” “还行。”沈仪收刀入鞘,转身略带疲惫的朝着山顶走去。 说好了一炷香,结果还是慢了许多。 姜秋澜不急不缓的跟在身后,注意到了青年的异样,却并未多说什么。 整座溪台山都在交战下变了模样,唯有山顶的破庙,在那缕银针般的剑意庇护下,仍旧维持着原状。 姜秋澜收回玄冰七煞剑意,却没有放回体内。 她重新点燃篝火,安静坐在旁边,随即从腰间储物宝具内取出一个未开封的酒缸放在地上。 看向闭眼靠坐在墙角的青年,她轻声道:“你过来一下。” 沈仪略微蹙眉,但念及刚才收了人家那么多好处,还是起身来到篝火旁坐下。 只是悄然将眸光投向了别处。 在那双漆黑眼眸中,凝结如实质的红雾挥之不去。 姜秋澜将那缕银针化作寒冰凝结的长剑,握在掌心,朝着青年递过去:“试一下。” 沈仪挑眉,沉吟许久,这才伸出食指尝试着触碰上去。 刹那间,一缕让人难以忍受的刺骨寒意顺着指尖迅速涌遍全身,沈仪唇角抽搐,神情间掀起狞意,但很快又陷入平静。 他发现脑海中积攒的怨毒和暴戾,竟是在这寒意流转之下,迅速被驱散的干干净净。 漆黑双眸重新变得清澈。 姜秋澜将长剑化作银针,然后刺入掌心,神情如常:“朝廷有一式凝丹法,唤作吞天丹噬,相较于其他凝丹法,它凝聚出的内丹在蕴养之时,可以喂养更多别的东西,我建议你选这个。” 沈仪略微一怔。 反应过来对方指的应该是自己的天妖外丹。 “熔日宝炉是可以沟通三百五十窍的,对修习吞天丹噬有很大的好处。”姜秋澜每一句话都是肯定的语气,让人下意识多出几分信任。 她将酒坛推向沈仪:“驱驱寒,不必客气。” 说罢,姜秋澜再次陷入安静,重新取出新的酒坛,熟练的开封,一口接一口的饮着烈酒。 沈仪感受着略微冻僵的身躯,也不再客气,取过酒缸,感受着喉舌间的辛辣,下意识皱起了眉。 这玩意儿似乎就不是让人当成美酒来品尝的,真是让人感觉不到半分愉悦。 好在吞进胃里之后,浑身涌现出一抹莫名暖意,热烘烘的颇为神奇。 两人围着篝火对坐,同样是一袭墨衫,同样沉默寡言。 神像下面,萧蔷薇悄悄睁开眼,瞥向旁边,略微攥掌,然后自觉的又闭上了眼睛:“……” 直到酒缸空空,姜秋澜站起身子:“我要回玉山郡了,伱要去吗?” 经过昨夜的事情,沈仪已经大概看清了对方的性子。 她的询问单纯就是客气而已,就跟临走时说“再见”差不多一个意思,并不是真的打算带自己一起。 “不了,我要先送萧前辈回亭阳城。” 沈仪也随便找了个借口,要是对方去杀妖,那肯定是要跟上的,但是回青州,那还是算了吧。 “那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姜秋澜走至破庙门口。 “什么?”沈仪抬眸看去。 却见姜秋澜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调侃:“麻烦你去一趟临江郡,帮我告诉陈乾坤将军,就说青峰山妖魔已除。” 沈仪:“……” 今天晚上要出去吃饭,所以先发两章,晚上回来会继续写。 小扑街想求一下月票,还差八十多张可以抽一百块钱奖励……大佬们帮帮忙。 祝大佬们跨年快乐!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七章 离开亭阳郡,去找陈乾坤 第149章 离开亭阳郡,去找陈乾坤 姜秋澜慢悠悠的离开了山顶。 沈仪略有些感慨的盯着对方离去的方向,高手就是高手,感觉时间就像不值钱似的,连走路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姿态。 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拥有这般实力,也停下脚步歇上一段时日。 这念头刚刚生起,便被掐灭了下去。 这次和白鹿妖君的交手,可以说是逼出了沈仪的全部手段。 天妖外丹枯竭,来自孔雀妖的青赤光芒也需要时间恢复,天穹破日神弓上的金光足足暗淡了一半有余。 就连仙妖第五蜕加持下的强横身躯,此刻也是由内而外涌现出疲惫。 不愧是名震青州的抱丹境妖君之一。 然而就连白鹿,在那头牛魔身旁,却依旧是一副卑躬屈膝的谄媚模样。 想要身处乱世洪流而岿然不动,自己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沈仪收回眸光,想起姜秋澜之前提到的吞天丹噬法,以及熔日宝炉。 显然,对方就算没认出源自于青丘狐妖的外丹术,也发现了自己是倚仗了某种外力,在使用妖魔的修为。 但她的态度却让沈仪有些意外。 对方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还提醒到可以用凝丹法将这“外力”彻底化为己用。 先前只是稍稍触碰冰剑,就让沈仪有些吃不消,若是没记错的话,这女人体内藏着成千上万道一模一样的银针,足以汇聚成骇人的玄冰玉龙。 相较之下,自己只不过镇压着一枚外丹,确实没必要大惊小怪。 她的意思是借助熔日宝炉的镇压之力,以天妖外丹来喂养内丹? “……” 沈仪平复心绪,此时想这些未免有些太早了,毕竟连凝丹法都还没拿到手呢,更何况是凝丹圆满后的抱丹蕴神。 也该抽个时间回青州城找捉妖人要朝廷赏赐了。 此刻银铃中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妖魔精血。 山君一家四口,孔雀一家三口,黑石潭蟾君,还有金雕和紫貂两头凝丹圆满的大妖,以及先前护送萧蔷薇去黑石潭时顺手斩掉的三头开智小妖,和送信白云观获得的雏丹境妖魔精血。 以及最为雄浑的属于白鹿的那一道。 反倒是妖物的气息全都因为死亡而消散了,一缕都没剩下……最划算的方式应该是先拿着气息回去记功,再出来杀妖。 还是因为头一次当捉妖人,没什么经验,浪费了许多功绩。 沈仪稍稍舒展了一下身躯,这才回头看去:“萧前辈,你打算躺到什么时候?” 他和姜秋澜都是有修为傍身的武夫,哪里会不知道萧蔷薇早就醒了,只不过都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也没有打扰对方装睡。 “……” 萧蔷薇睫毛颤了颤,从地上坐起来,有些许尴尬道:“我看你们在谈正事,不好打扰……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回去。” 她是真没想到,青年居然会拒绝姜秋澜的邀请,要是换成蒋承运在此地,早就拔剑问天以示忠诚了。 至于为什么装睡。 她是真的想象不出来,自己要以什么表情坐到两人旁边,才会稍微显得不那么突兀…… 沈仪略微摇头,平静道:“无妨,也不差这点时间。” 此次要不是这女人用银铃提醒,自己大概率已经闯进了伏杀姜秋澜的陷阱,整整三头至少也是抱丹境的大妖,再加上三头凝丹圆满的妖君…… 沈仪再自负也不敢说能从这样的阵仗里轻易脱身。 “谢谢。”萧蔷薇起身走到他身旁,轻声道谢。 两人离开破庙,走出溪台山脉,朝先前栓着妖马的小树林而去。 萧蔷薇用银铃给等候的捉妖人报了平安,随即安抚好受惊的妖马。 “你要去临江郡么?” 两人策马归城,女人本想说一路小心,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 经历昨晚的情形,对方已经是可以和姜秋澜同行杀妖的人物,沈仪要做的事情,已经不再是自己能参与的了。 “去看看吧。” 沈仪虽然感觉有些麻烦,但转念一想,因为对天妖外丹掌控的不熟练,导致两位镇魔大将因此事而奔波。 自己只是跑一趟腿而已,也算不得什么。 更何况身为临江郡亲随偏将,到现在不知道临江郡镇魔大将府朝哪边开,怎么想都有点奇怪。 “我想问问,昨夜伏杀姜大人的妖魔长什么样子?”萧蔷薇看上去有些紧张。 “一头牛妖。”提到此事,沈仪眼中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懊恼,昨夜走的太仓促,忘记了从那牛魔身上采一缕气息。 “小妖王?”萧蔷薇忽然用力拽着缰绳:“坏了!” “什么意思?”沈仪侧眸看去。 “怪不得姜大人要即刻赶回玉山郡,每次这小妖王负伤逃走,啸月妖王都会让手下在青州兴风作浪,让镇魔司无暇趁机去伏杀它。”萧蔷薇面露担忧。 一头老年妖王,竟然会对一个外来的竞争者如此照顾。 只能说它对青州这块地盘已经垂涎许久了。 宁愿养出一头新妖王去和它竞争,也要先把总兵和姜秋澜给斩杀。 萧蔷薇叹口气:“这种刻意的闹事,单纯就是给镇魔司找点事情做,因为无所图谋,所以很难提前收到什么消息,也没办法提前做出防备。” 沈仪远眺前方,神情倒是并没有什么变化。 几个月前他还在柏云县当个差役,如今突然开始和他聊什么青州局势,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看见妖就杀呗,还能干嘛。 …… 回到亭阳城,沈仪没有过多停留。 简单和萧蔷薇道别,随即便是换上了一辆造型普通的马车,虽然拉车的还是妖马,但却没有摆什么偏将赶车的架子。 就像当初和蒋承运悄无声息的来了亭阳郡,离开时也只有萧蔷薇立在街边看着马车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 唯一的变化,就是亭阳郡周围少了很多头大妖。 萧蔷薇许久后才收回目光,盯着鞋尖有些出神。 同样是镇魔大将,为何陈老爷子就能培养出如此让人心神恍惚的强悍亲随,游将军实力强横,身边几位亲随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但跟沈仪相比,不免就失色许多。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明年会努力存稿调整更新时间,谢谢大佬们的月票,章节名漏了一章144,因为忘记先前发了一个单章,VIP不让改章节名,大佬们见谅。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我数三声(感谢开心暴龙哥大佬的盟主) 第150章 我数三声(感谢开心暴龙哥大佬的盟主) 青州,临江郡。 长街上贩夫走卒络绎不绝,似乎于往常无异。 茶坊里说书人面对着数量远超从前的客人,声嘶力竭的想要多赚两个铜子,可惜听的人多了,愿意掏钱却少了。 升斗小民看不懂局势,也只能从添油加醋的传闻中,获得只言片语关于青州高手和妖魔间的消息。 但是对于危险的敏锐感,是他们赖以为生的本能。 看到衙门差役巡街时叹了口气,或者城里又多出几个陌生脸孔且神情凝重的江湖侠客。 便要把锅里的糙米换成粗糠,碗里的两块油渣换成黑漆漆的咸菜,再将省下来的铜钱换成存粮,藏到家里某个不起眼的地方。 一辆马车缓缓驶过长街,停在了略显古旧的镇魔将军府外,看上去已经很多年没有重新修整过。 门前是个连双手都有些哆嗦的老头,捏着笤帚认真清扫着落叶。 似乎还有些耳背,直到车夫攥住缰绳让妖马停步,又连续大喊了三声,老头才懵懵懂懂的抬起头来:“您找哪位?” 下一刻,从车内走出的身影让他下意识丢掉笤帚,努力将佝偻身子站得更直挺一些,扯着嗓子大喊道:“黄坚参见亲随偏将!” 青年以镂空乌金冠束发,身披凶狼吞月大氅,衣领处绣有阴阳鱼图案,腰束宝玉,斜挎三尺墨刀。 这一切都代表着对方乃是镇守临江郡的自家大人。 但那张年轻白净的脸庞,却让黄坚满脸懊恼自责,想破头也记不起对方的姓名,真是年纪大便不中用了! 青年轻点下颌,语气温和道:“沈仪有事禀告陈乾坤将军,还请老人家通报一下。” “好,好,沈大人稍等,我这就去,我这就去……”黄坚似乎有些受宠若惊,激动转身,然后用力拍了拍脑门。 他又看回来:“大人,陈老将军不在府里。” 像是黄坚先前的高呼惊动了里面,很快冲出几个年轻校尉,看见沈仪的打扮,先是愣神片刻,随后其中一人像是想起什么:“您是青峰山……沈大人快快请进!” 年轻校尉反应极快的想起了禁令,对方斩蛟之事乃是绝密,就连他也是在两个偏将闲谈时听到了半句,随后便被偏将大人狠狠抽了三鞭,勒令自己滚出营帐。 “真没想到,陈老将军竟然连您也给请回来了。” 几人嘘寒问暖的把沈仪请入府邸:“沈大人这是要去水云乡吧?” “发生什么事了?”沈仪停住脚步。 校尉们对视一眼,叹道:“阳春江水族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三位蛟君王爷突然离开了江河,暴起伤人,大部分捉妖人都已过来进行追捕,陈将军则要盯着那头老蛟龙…… “阳春江前后足有四千多里,两端甚至在青州之外,哪里有这么好看守的。” “罢了,您还是快些过去吧。” 校尉们不敢直言,阳春江蛟族这分明就是在熬老头,不熬到陈将军精疲力竭,那头老蛟龙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其他亲随们则沿着江岸奔走,配合捉妖人寻妖觅踪的本领,务必要将三头蛟君王爷尽快擒获。 “先不去。”沈仪摇摇头。 这一路走的并不急,无论是青赤二芒还是天穹破日神弓都得到了恢复。 但天妖外丹可还空荡着,白鹿的妖丹暂时也没有动用,毕竟第五蜕就花了将近三千五百年,现在的妖魔寿元明显还缺了一点。 “那您这是?”校尉们有些发懵。 “去挣个外快。”沈仪取出银铃,朝其中传入消息。 很快,附近的捉妖人便给他指了个大概方向。 在众人注视之下,青年一双眼眸精光闪烁,似那神雕远眺,骤然腾空,随即化作清风掠过了长空。 校尉们何时见过亲随偏将展现过这般手段,皆是愕然立在了原地。 …… 临江郡,齐平县。 在这风雨动荡之际,当地大户出钱修筑了一座新庙。 据说阳春江河神可保风调雨顺,娶妻生子,震慑邪魔。 真假不知。 但齐平县也算是大县,并非水云乡那种僻壤之地。 在河边上修一个野祠,跟在县里修一个,完全是两个概念,但出奇的是镇魔司并未多言,仅仅是派了两个校尉过去看了一眼,就再没有人管过。 估计也是发现百姓们太过紧张,急需精神寄托的缘故。 正因如此,这刚刚修筑的新庙,竟然香火鼎盛到了极点,前来上香的百姓排成了长龙。 庙宇内,神像肃穆而坐,双掌平放于膝,华贵的流云披肩垂下,腰间是笔直的宝刀,雕塑整体呈现墨色,庄严之中更显几分杀伐之意。 香客一个接一个跪在蒲团上,随着死人的消息疯传,他们口中的祈愿也从抱个大胖小子,变成了家人安康。 而在这情形内,却有两处显得极为突兀。 先是山腰庙宇外排起的长龙,数十个打扮各异的江湖人士分散涌来,偶尔伸手触向藏在腰带里的铃铛。 然后便是庙内既不上香也不祈愿的高大身影。 “阳春江河神?” 中年人负手而立,发现那神像漠然的俯瞰着自己,他脸上笑意愈发浓郁。 唇角弧度越来越夸张。 直到忍不住笑出声来:“嗬……哈!” “在本君面前,自称阳春江的神?!” 蛟君五王爷笑得毫不掩饰,不免引起了香客们的不满,皆是蹙眉将目光投了过去。 煞那间,他突然回瞪而去。 一双通红腥煞的眼眸,让所有香客皆是心神巨震,胆子稍小的已经当场失禁。 “怎么?本君不配点评你们的野神?” “不如这样。” 蛟君五王爷似乎很享受这种开胃前的戏耍,他收起狞意,淡然一笑:“现在本君打算吃了你们,我数三声,看看你们的河神会不会……” 还没来得及竖起指头,蛟君忽然发现周围的香客全都瞪大了眼睛。 下一刻,耳畔忽然响起噗嗤的声音。 仔细寻找而去,才发现自己喉咙里伸出了一只染着血丝的白净手掌。 待到那手掌抽离,他颤颤巍巍回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略微摇曳的墨黑大氅。 青年侧身而立,单手扶着刀鞘,神情漠然的注视着自己。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九章 斩三蛟做见面礼 第151章 斩三蛟做见面礼 供台上庄严杀伐的神像被香火萦绕。 身形略显单薄的青年安静而立,沾染血丝的手掌搭向刀柄。 看似不急不缓亮出的刀锋,实则在转瞬间便捅进了蛟君五王爷的腹部,随即青光乍现! 衣衫连带着皮肉悄无声息的裂开。 沈仪伸手扯出蛟丹,顺便将对方的身子扔出庙宇。 中年人高大的身躯,在几个呼吸间化作百丈长的蛟龙之躯,轰然落地,像是条受了伤的泥鳅盘在山腰处抽搐。 “你们继续。” 沈仪点了点头,他虽然不信神,但是也能理解这群人的无助。 就连前世那种地方都有人信这个,何况是本就妖魔遍地的乱世,只要不是水云乡河神那种妖魔所化,他倒也懒得搭理。 转身踏出河神庙。 原本排成长龙的香客,此刻已经惊惧的乱成了一团,即便沈仪已经刻意将蛟龙丢的更远些,但引起的巨震还是让不少人都跌坐在了地上。 然而当看见墨衫青年走出的刹那,他们脸上的慌乱迅速变成了诧异,最后千人一面的化作呆滞模样。 数十个捉妖人同样有些愣神的看着那条奄奄一息的蛟龙。 然后便看见沈仪朝蛟龙走去,随手一挥,又是一道青光没入了它硕大而狰狞的首级。 【斩杀成丹境蛟龙,总寿五千一百年,剩余寿元一千五百年,吸收完毕】 两个银铃捉妖人壮起胆子,迈步走近抱拳:“敢问是陈老将军麾下哪位亲随大人?” 别说是普通亲随,就连在镇魔大将面前,捉妖人也不必那么拘谨,但这眼前令人震撼的一幕,还是让他们在称呼后面下意识加了个“大人”。 “沈仪。” 沈仪当着他们的面,将蛟龙精血收入银铃之中。 两个捉妖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原来是同行……可是什么时候同行里多出这样一尊狠人?! “还有两头在哪个方向?”沈仪客气询问了一句,或许是小蛟龙和张横舟血脉更密切,先前服下蛟丹所产生的那种息息相连之感,在追寻其他蛟龙时就薄弱了许多。 “……”捉妖人叹口气,他们刚才看得清清楚楚,对方是以挪移之法而来,大概知道这事儿跟自己等人是没什么关系了。 也不再做出小气模样,干脆将好不容易到手的两缕蛟龙气息递过去。 “那就有劳沈大人了。” 功绩归功绩,但在总兵未回来之前,少死两个人总是好事。 “多谢。” 沈仪接过气息,攥着蛟龙的须发,带着那巨大的尸首,再次腾空消失在原地。 当他离去之后,山腰处重新变得喧闹起来。 庙内香客全部涌出,瞪大眼睛盯着青年离去的天际,紧跟着冲回神像下方,推攘争抢着砰砰磕头。 “河神显灵啦!!” …… 临江郡,水云乡。 江河不复往日平静,河浪汹涌翻滚,似一张择人而噬的无底巨口,让人望而生畏。 数不清的云纹墨衫在略带水腥气的江风席卷下猎猎作响。 此地位于阳春江中段。 身披乌光玄甲的老人手执混元大戟,沉默立于河岸边缘,猩红披风略显几分暗淡。 在广阔的阳春江面前,即便是蕴养阴神的抱丹境镇魔大将,也显得有几分无力。 陈乾坤不知道老蛟龙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对方是否还在阳春江。 但只要那头老龙没有露面,他就只能守在江边。 因为除他以外,整个临江郡再无第二人能看得住对方。 离陈乾坤老爷子最近的并非偏将,而是一个身材结实精壮的年轻人,三纹校尉打扮。 “好不容易休沐了一段时间,出来就是面对有抱丹境坐镇的蛟族,是不是有点烦老夫?”陈乾坤噙着笑意。 “没有,就是感觉自己派不上任何用场,有点愧疚。”方恒缓缓攥紧手掌。 “你还年轻,是我们这群老的不中用,没能给你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陈乾坤有些唏嘘,自己年轻的时候,修为境界还不如这群小家伙。 念及此处,他安慰道:“伱已经是同龄人需要仰望的存在,不必和一群老家伙去比。” “仰望?”方恒自嘲一笑,没有反驳,只是脑海中莫名掠过了一道身影。 就在这时,有捉妖人快速赶来。 陈乾坤收敛了笑容:“可曾擒住它们?” 这次来了十多个资历极老的银铃捉妖人,费时三五天,总该有些收获才对。 “没有,但是……”捉妖人说到一半,话音戛然而止。 “但是什么?”方恒担忧问道。 却发现陈老爷子已经收回眸光,朝着天上看去。 在镇魔司所有人的注视下,雾蒙蒙的天穹中出现了三条垂着身子的庞大蛟龙,漆黑鳞片泛着寒光,每一条都不比青峰山那位要小。 此刻,它们以迅雷不及之势朝着地上猛然砸来! 轰—— 诸多校尉偏将神情骇然,都是以胳膊略微遮脸,下意识拦住扑面而来的腥风。 待到烟尘四散,紧跟着便是看见了那个从蛟龙尸首间缓步走下的青年。 对那张白净脸庞,有的人陌生,但有的人却熟悉到极点。 “……” 方恒屏住呼吸,有些无措的抓了抓头发。 陈乾坤略微挑眉,注视着那凶名远扬的阳春江蛟族三位王爷,此刻都是全无生机,被人刨开腹腔,死状极为眼熟。 随后,他的目光落到了那青年脸上。 “沈仪见过陈老将军。” 墨衫青年走至众人面前,略微抱拳。 他衣领上是独属于陈乾坤的标志,按理来说两人应该是深交多年的老友。 但此刻,他俩的神情都是公事公办的模样……看上去似乎并不是很熟。 “但是三头蛟魔都被沈大人一并斩完了。”捉妖人耸耸肩,说完了后半句话。 闻言,陈乾坤脸上多出些许复杂。 他曾在离开青峰山时看了对方一眼,如今再见,青年似乎还是那般云淡风轻的内敛模样,却又好像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 “我其实一直在等你。” 老人叹了口气,唇角溢出笑意:“但我又怕你来找我。” 总兵有五个天资绝伦的弟子,他陈乾坤活了八百余年,也想有个类似的年轻人能继承自己的衣钵。 但又觉得这样的人才留在自己身旁颇为浪费,对青年而言,加入捉妖人才是更具挑战,却也对更有利于前程的选择。 说到此处,他深深看了沈仪一眼:“只是让老夫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你我会以这种方式相见。” 以不弱于张横舟的三头蛟君作为见面礼…… 未免有些太丰厚了。 丰厚到连他这位老将沉寂已久的内心,都如同眼前的阳春江一般,掀起了汹涌的波涛。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章 银铃捉妖人下线 第152章 银铃捉妖人下线 在震耳欲聋的轰动声中,远处村落陷入慌乱。 很快有几个胆大的渔夫悄悄猫出来看了一眼,看见河岸上令人胆寒的三具蛟龙尸首,浑身一个激灵,正打算缩回去,却突然发现了一张印刻在脑海深处的面容。 片刻后,诸多渔民全都涌出了村子,疯子和寡妇更是冲到最前头。 在确定先前那人不是在胡扯以后,瞬间跪了满地,朝着远处整齐的叩首。 “……” 陈乾坤回头看去,颇有几分叹意。 这才多长时间,沈仪竟然以一人之力,在此地拥有了不输于镇魔司的威严。 这群人或许不认识镇魔大将是谁,但肯定能认出他们的河神。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应该不是来找老夫叙旧的。” 陈乾坤无奈回首,自己恐怕是镇魔大将中最憋屈的一个,从亲自任命对方为亲随偏将开始,直到现在,青年可能才第一次踏足临江郡。 沈仪松开抱拳的双掌,点头道:“受姜大人所托,前来禀告老将军,青峰山妖魔已除。”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方恒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了。 沈大人不是出去当捉妖人了么,怎么还和师姐扯上了关系? 还有,这三条从天而降的蛟龙是什么情况?! 他正想说话,却见陈乾坤瞥了自己一眼:“你一个小孩子瞎打听什么,先下去。” 两人聊到了正事,哪怕是再有天赋的年轻人,也要先回避。 “遵命。”方恒张张嘴,无奈退回了众多校尉之中。 “你继续说。”陈乾坤重新看向沈仪,他是真的很好奇,到底是哪头大妖,会在那种情况下警告自己。 沈仪面不改色:“姜大人一路寻妖,在溪台山被白鹿妖君连手小妖王,以及另一头抱丹境犬妖伏杀,小妖王和犬妖逃之夭夭,白鹿伏诛。” 看着青年平静的神情,陈乾坤却是略微挑起了眉尖:“伱说……姜秋澜被伏杀,然后白鹿死了?” 沈仪轻点下颌:“嗯。” 陈乾坤先是闭上眼,然后睁开,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重新审视了一遍青年。 先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还挺会说话的。 至今为止,没有一头抱丹境妖君死在姜秋澜手里,因为它们不傻,在收到消息后就会提前逃走,根本不会给她看见自己的机会。 其中最不可能的就是白鹿。 因为它胆小,而且跑得快,即便有小妖王撑腰,也绝不会让自己陷入直面姜秋澜的危险之中。 就算白鹿是真的死了,也不可能是被姜秋澜杀的。 “唉。” 大概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即便是陈乾坤当了这许多年的镇魔大将,见过无数奇人异事,心里也不禁生出些匪夷所思的荒唐感。 他沉默许久后,感慨摇头:“她这是在点老夫呢。” 故意让沈仪来临江郡通知自己,只为表明两件事。 其一是这人她已经看过了,觉得很不错,没有问题,不需要别人再怀疑什么。 其二便是将这个可堪大用的人才,重新送回自己身边。 “老夫明白了。” 陈乾坤握紧手中混铁大戟,即便再不服老,却也不得不承认……年纪是真的太大了:“你尽快回青州城吧,等总兵回来,我会给她一份满意的报酬。” 将老人的神情变化收入眼底,沈仪不知道为何对方身上忽然多出些许迟暮之感。 他侧眸看向阳春江:“这蛟龙一族……” “你是打算将整条阳春江翻过来找它么?” 经历刚才的对话,陈乾坤此刻的言语中,竟然没有认为沈仪自不量力,敢对一头抱丹境老蛟龙生出心思,仅仅是感慨阳春江的广阔无际。 “不必太过担忧,总兵最多十几日后就会赶回青州城,等他回来,至少这些大妖会安静许多。” 一尊武仙,可以庇佑一州。 这并不是夸张的吹捧之语。 闻言,沈仪略微觉得有些可惜,他倒是有蛟仙神通,可以不惧大江。 可要在这条江河里,去寻找一头藏起来的蛟龙……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找找地面上其他的那几位。 何况,虽然亲手斩了白鹿,但抱丹境之间同样有差距,沈仪可不会觉得每一次都有这般好运,能遇到正好被自己克制的妖魔。 “我听游将军说,总兵还有数月才会回来,怎么提前了?”沈仪收敛心绪,对于这位没见过面的青州最强者,也是不免有些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修为,才能让人觉得只要他回来,就能让偌大的十二郡风平浪静。 “游龙涛你也见过了?”陈乾坤又瞥他一眼,为什么自己的亲随,好像跟谁都熟,就是跟自己不熟。 “其实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小姑娘武道之心不稳,犹豫许久,还是打算等心绪稳固之后再重新尝试凝丹,免得浪费了宝贵的机会。” 陈乾坤接着道:“总兵即将回来,阿芊要离开青州,你正好回去上报功绩,然后收拾收拾准备进京吧,到时候老夫也会回青州城述职,就不多留你了。” “进京?”沈仪略微一怔。 对于一个从小县城刚到青州城不久的人来说,所谓的大乾朝还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 他甚至连大乾朝有几个州,皇帝姓甚名谁,京城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 “武庙洗练,自然是要去京城的,快去快回。”有青年在身旁,陈乾坤紧绷的心神似乎轻松了不少。 老爷子脸上多出一抹真切的笑意。 比起眼光,总兵算什么,姜秋澜游龙涛算什么,后知后觉罢了,还得是自己一双老眼,率先找到了这即将腾飞的麒麟儿。 虽然腾飞的速度骇人听闻,甚至到了让他都心生质疑的地步。 但姜秋澜没说有问题,那大概是真的没问题。 毕竟这种真正的修行天才之间,自有一套属于她们的辨别方式,并非自己这种普通老头子能看懂的。 “卑职告退。” 哪怕实力有了飞跃,沈仪仍旧没有失了对老将军的尊敬。 当初打着对方的名头,除去金刚门,收获而来的生死禅身,才有了后面的仙妖九蜕。 刚刚走到后方,沈仪便被满脸激动的方恒拦住。 “沈大人,你看见师姐了?她怎么样?” “还行,人不错。”沈仪想起对方把奄奄一息妖魔送到自己脚下的情形,不禁夸赞了一句。 还行?方恒又陷入愕然。 他还是头一回从别人口中听到对姜师姐这样轻描淡写的评价。 不愧是沈大人…… 方恒强行按捺住心中激动,青年刚才从空中跃下的身影差点没把他给吓懵。 即便他已经高看了沈仪许多眼,甚至到了敬仰的程度,但每次对方出现在面前,就会再次刷新他的认知。 他本想再问问那几头蛟龙是怎么回事,蛟族三位王爷,怎么无声无息的就死了,却被沈仪打断:“你要回青州城吗?” “我就不回去了,出来一趟还什么事都没做。”提及到自己,方恒惭愧低头,相较于对方匆忙的身影,自己好似在整日闲耍一般:“对了,沈大人,镇魔司发下的俸禄,我都帮你放在了别院里。” “行,有空再叙。”沈仪点点头,随意舒展下身躯。 出来这么久,总算是要回去了。 听陈乾坤老爷子的意思,自己能拿到手的赏赐似乎很丰厚的样子?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一章 仙妖六蜕,肉身堪比抱丹! 晚风略寒,拨弄着古道两侧树梢。 沈仪抱臂而立,慵懒的靠在赤红骏马身上,远眺天际。 这是陈老将军的坐骑,青州无人不识,专门用来送他回城。 远处是城墙若隐若现的轮廓。 沈仪拍了拍骏马:“回去吧。” 他现在已经度过了需要扯陈乾坤将军虎皮做大旗的阶段,倒是没必要再搞得那么声势浩大。 赤红骏马轻轻点头,随即化作流光窜起,迅速消失在天际。 沈仪目光落在虚无处,看着面板上的妖魔寿元迅速减少。 脑海中仔细复盘着和白鹿先前的交手。 即便是他最倚仗的横练身躯,在真正的抱丹境妖魔面前也显得那般脆弱。 一旦近身肉搏起来,若不是有赤翎神通,对方重踏而来的第一次蹄击,就能废掉自己半边身子。 况且白鹿还得时时刻刻忌惮姜秋澜的赶来,而自己有逍遥乘风诀傍身,知道即使打不过也能脱身,还有天穹破日神弓在手,心态完全是两码事。 即便在这种情况下,最后赢得仍旧如此吃力,说是力竭险胜也不为过。 之前杀蛟龙,有陈乾坤老爷子帮忙顶着。 这次杀了白鹿,还让小妖王逃走,消息肯定是瞒不住的,就是不知道它们会不会把此事算在姜秋澜头上的同时,稍微提及到自己的存在。 沈仪以前是借助朝廷镇魔司的名气,偷偷发育己身。 但短短时日内,他却忽然发觉自己莫名变成了替别人遮风挡雨的“瓦片”之一。 随着杀妖越来越多,这种趋势将会愈演愈烈……直到某日,妖魔们伏杀的目标中,或许就会再多出一个名字。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 最好还是在它们没反应过来之前,能将其全部斩杀干净。 要做到这一点,自己现在的实力可还远远不够。 “呼。” 沈仪平复心绪,将目光重新投回面板。 三头蛟君给他带来了整整四千六百年的收获,再加上白鹿献上的三千四百年,突破仙妖第六蜕是肯定足够了,应该还能剩下一部分。 随着金雕的意识被抹杀殆尽。 他从银铃中取出那枚散发着光芒的白鹿妖丹,不见丝毫瑕疵,完美的犹如一件鬼斧神工的艺术品。 这般珍贵之物,放眼整个青州恐怕也找不出几枚。 沈仪将其放入口中,意外的没有感受到腥气,反而像是服下了一枚醇厚的天地宝药,这是与先前完全不同的感觉。 发现了天妖外丹在体内蠢蠢欲动,他调动镇压之力给了它一巴掌。 又准备好三枚蛟丹以备不时之需,这才重新看向面板。 与之前如出一辙的提示迅速掠过。 上千年的寿元如流水般消逝。 沈仪却缓缓蹙紧了眉梢,他沉默抬起胳膊,下一刻,只见白玉般细腻的皮肤上突兀出现了裂纹,凝实的妖气开始向四周弥漫,浑身涌现白光,极为勉强的修补着伤势。 【第一千九百二十年,你忽然惊觉,仙妖第五蜕后的身躯,还不足以拘拿一头抱丹境大妖,但此刻已经没有回头路,除了生机之力外,你又果断动用了南客仙的赤翎神通,在两者的加持下,你终于稳住了身躯的崩溃】 回头路肯定是有的。 沈仪只需要停止灌入妖魔寿元,吐出口中剩余妖丹,再用天妖外丹吃掉多余的妖力即可。 “凝丹圆满和抱丹境之间蕴含的妖力,居然差距这么大么?” 念及此处,他将心思从面板上收回来,闭上双眸,仔细感受着身躯的变化。 按照正常修习的进度,应该是拘拿一头雏丹境妖魔入门,再拘拿成丹境妖魔达到小成,三头凝丹圆满妖魔突破大成。 至于抱丹境,大概率是最后三蜕才能考虑的事情。 “还好,白鹿比较弱……” 当沈仪发现白光和赤芒足以抵消身躯的伤势后,便干脆利落的坐在了地上,强行忍住浑身袭来的剧痛,实在忍不住了就看一眼面板内提示的惨状。 对比之下,心情瞬间就好了许多。 同样的痛楚,在面板内可是要持续数千年。 【仙鹿踏玉山,隐于白雾中,知人心,辨善恶,黄粱一梦终需醒,镜花水月总似空】 【仙妖九蜕,大成!】 【剩余妖魔寿元:两千七百一十三年】 呦呦鹿鸣声经久不绝,甚至有了喧宾夺主的意味。 沈仪盘膝而坐,缓缓睁开眼眸。 体内拘拿的五头大妖,分明已经没有意识,只剩下本能,竟然也被白鹿给震慑的完全不敢动弹。 他甚至能恍惚看见那头高傲的仙鹿昂起头颅,炫耀着雄伟的鹿角王冠。 没有丝毫犹豫,沈仪再次调动妖魔寿元。 【第四百九十年,伱以死意抹杀了仙鹿的意识】 悠长的鹿鸣还未停止,就化作了一道哀嚎散去。 沈仪站直身子,细细回味着身躯的变化。 成功拘拿白鹿,也就代表着肉身正式跨入抱丹境的层次,这全然不同的体验,让他呼吸愈发舒缓。 直到彻底掌握这股全新的磅礴之力。 沈仪才看向面板上的提示,其上讲述的应该是白鹿先前用过的幻境神通,但那个“知人心,辩善恶”的描述,却让他不免有些疑惑。 真能知么? 浴池里走出的三道身形,直到现在还让沈仪有些恶寒。 还剩下两千余年妖魔寿元,可以凝练宝晶去推演两仪真意,也可以留给凝丹法。 沈仪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后者,毕竟如果要去京城的话,可能就没有什么杀妖的机会了。 他摇摇头,转身朝青州城走去。 …… 古老砖石堆砌的城墙无比雄伟。 相较于别的地方,青州城里有镇魔司衙门,有四个一流势力坐镇,还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江湖门派。 人声鼎沸,笑容满面,热闹到了极点。 自然也无人会去注意从人群中悄然经过的一袭墨衫。 在广阔城池中,沈仪走错了好几回,还是靠着望气术才找到镇魔司衙门的位置。 缓步走回住处。 看着空空荡荡的数排院落,似乎比自己离开时要少了很多人。 银铃颤个不停,沈仪略微感知了一下其中的声音。 大多都是在谈论又有什么收获,要换取什么赏赐,唯一有用的消息就是阿芊婆婆会在镇魔司内停留三日,统一整理捉妖人功绩,一并交上京城。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你不要对着我狂热 镇魔司衙门内一处不起眼的阁楼。 已至深夜。 其内仍旧是灯火通明,偶尔传出几道笑谈声。 一方矮桌后面,阿芊脸上噙着罕见的认真之色,手持毛笔,在鎏金文册上留下一行行文字。 蒋承运沉默立在身后,看着奶奶专注的模样,再看向那跟蚯蚓乱爬似的字迹,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犹记得对方年轻时也是写得一手娟秀好字。 跟着啸月妖王呆久了,连握筷子都有些生疏起来。 数十个捉妖人满身江湖习气,排个队也不消停,姑娘嘻嘻哈哈嘲弄着同僚:“你这是出去郊游去了?三道妖魔气息,还全是玉液境的,你怎么好意思回来的。” “关你屁事。” 男人翻个白眼,将铜铃从桌上捡起,转身朝阁楼外走去。 迎面看见一张陌生面孔。 他有些好奇的止住脚步,朝青年问道:“兄弟看着面生,新来的?” 只见先前出言嘲弄的姑娘用力挥挥手,正是许久不见的林柔:“沈大人,伱也回来啦?” 沈仪朝着男人点点头,这才迈步走入阁楼。 “大人?”男子愣了愣,干脆站在门口没动弹,紧跟着便是发现阿芊和蒋承运同时抬起头。 “回来了怎么也不打个招呼。”蒋承运略微挤出一个笑容,让其他捉妖人瞬间看傻了眼,原来这心比天高的蒋老大,居然不是面瘫。 “刚回。”沈仪走到队伍最后。 阿芊捏着毛笔蘸了蘸墨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倒是没有再装嫩:“你直接过来吧,反正他们聊的兴起,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说实话,她压根没想到沈仪会来凑这个热闹,对方出去才多长时间,满打满算不到两个月,估计是心急了吧。 听蒋承运说,青年在永安城斩杀了三头虎妖,甚至还有雏丹境的存在。 换一本普通的凝丹法确实绰绰有余了。 阿芊婆婆的话音落下,其余捉妖人十分自觉的让开一条路来,只是眼眸中不禁多出几分疑惑。 插队这种事情不算什么,但总要有拿得出手的本事,他们只认这个。 等沈仪走到矮桌前,蒋承运提醒道:“把铃铛拿出来。” 紧跟着,一枚泛着流光的银铃被青年放到了桌上。 在那晃眼的银光下,捉妖人们下意识屏住呼吸,唯有林柔噙着窃喜,似乎早有预料,当初她就被震惊了一遍,自然也要让同僚们也尝尝这滋味儿。 “不过……” 林柔将目光投向桌上,她也很好奇,青年护送萧大人从永安城离开后,一路上是否还有别的收获。 阿芊没有多言,单手掐了个法诀。 只见桌上银铃略微一颤。 然后滴溜溜的转了几圈。 “……” 林柔和捉妖人们皆是有些发愣。 反应倒是有了,气息呢? 蒋承运皱眉扫了他们一圈。 在其目光之下,其他人全都按捺住了讨论的心思,只敢偷偷的挤眉弄眼。 见状,蒋承运才缓缓收回眸光。 沈仪加入捉妖人才多长时间,就斩杀了雏丹境妖物,也是这群懒散之人配质疑的么。 他轻点下颌宽慰道:“无妨,你才刚刚加入两个月,采气法都还未熟练。” 此言一出,原本也没打算说什么的捉妖人们,脸色却是迅速涌现上几分古怪。 两个月,采气法不熟练,银铃。 这三件事情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时,很容易让他们联想到不好的事情,甚至会影响到捉妖人的创立之本。 “……” 阿芊淡然一笑,像是看出了众人的想法,也不再磨蹭,快速又掐了另一个法诀。 总要让这群小家伙看看,自己给出去的银铃,可不是谁都配拿的。 银铃略微颤动。 下一刻,整个阁楼内都被映得发红! 浓郁的血腥味钻入众人鼻腔,让他们神情瞬间化为一片呆滞。 只见浓郁的妖魔精血混作一团,就好似因为数量太多了,懒得清点,随便往里面一塞就完事了。 阿芊淡然的笑容僵在小脸上。 掌中毛笔微微一颤,滴落几点墨渍在文册间。 蒋承运脸皮止不住的抽搐,努力维持着镇定,但仓促伸出手去分离精血的动作,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慌乱。 先是三道开智小妖的心血。 然后是四缕属于雏丹境妖魔的心血。 紧跟着被分离出的是五缕成丹境妖魔的心血。 “……”蒋承运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随着妖魔境界的提高,气血的数量居然越来越多,怎么感觉反过来了? 他盯着剩下那团仍旧浓郁的血气,神情逐渐变得和其他人一样麻木呆滞。 凝丹圆满妖魔,整整四缕血气,安静悬在空中,每一道都代表威震一方的某个名字。 甚至其中还有一道是他非常熟悉的……溪台山的山君?! 直到此刻,事情还远未结束。 当所有气血都被剥离,剩下最为粗壮的那一缕。 其余人还未反应过来,蒋承运整个人踉跄后退,死死盯着那缕气血:“这是谁?!” 阿芊放下毛笔,闭眼沉默良久。 像是在平复心中惊讶。 但放在桌上的两只小手却是越攥越紧。 她终于吐出那个名字:“白鹿。” 那是和十二位镇魔大将,以及金铃捉妖人们纠缠了数百年的存在。 而此刻,它就悄无声息的飘在空中,仿佛稍大点的风都能将其吹散。 阿芊曾经觉得,捉妖人和镇魔司是截然不同的存在,它们不敢用的人,捉妖人敢用,它们担心伤及自身的利剑,捉妖人不惧。 但此刻,这柄剑已经锋锐到了让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甚至让人觉得下一刻它就会捅穿自己等人的喉咙! 死寂一片的阁楼内,只剩下墨衫青年还是先前那副平静模样,只是用猩红的血气,让桌上那枚银铃黯然失色。 沈仪垂眸看去:“我能换点什么?” 他就关心这个。 闻言,蒋承运忽然想起了永安城时,对方从大堂外走进来时的神情,相隔两个月,竟是如此的相似。 他双眸死死盯着青年,牙关紧咬。 那眼眸之中,悄然生出一丝狂热。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三章 你起来,让他坐 能换点什么? 蒋承运连续喘了几口粗气,突然低头看向小丫头:“奶奶,要不你起来,让他坐。” 阿芊伸出手掌,作势给他一下:“……” 重新拿起毛笔,饱蘸浓墨,怔怔看着文册,却完全不知道从何下笔。 她其实很想问问沈仪是怎么做到的,但听调不听宣,一切事宜无需向上面禀报,是捉妖人为数不多的铁令之一。 很显然,沈仪没有多聊几句的心思。 其余捉妖人盯着空中悬着的妖魔血气,甚至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震惊这种情绪,至少还要在认知以内。 而眼前的这一幕,已经让他们完全看不明白。 一头抱丹境妖魔的死亡代表什么,就跟先前玉山郡镇魔大将的陨落差不多,是能让整个青州都震动的大事,给人的震撼程度,大抵等于一觉睡醒听到青州李家没了…… 阿芊掐着指尖不知道在折算什么:“三次……六次……十次……” 见对方还要继续往下算,蒋承运默默提醒道:“青州捉妖人的份额的没有那么多。” “……”阿芊抬眸看向青年,叹口气:“你打算走蕴养阴神之道么?” “不打算。”沈仪摇摇头。 相较于阴神出体,御剑千里外,他更喜欢拥有强悍的身躯,还可以配合仙妖九蜕。 “那十次差不多应该够了,剩余功绩给你换成一件宝具如何,可以镇守一郡的那种。” 阿芊想起当初自己夸下的海口,只要对方功绩足够,大乾朝什么都有。 现在看来……还真不太够。 主要是太快了。 武庙洗练这种珍贵机会,每个州都有固定的份额。 一次性洗练十次,但凡是个资质好的天才,大概率能直接将其硬生生堆成一尊凝丹圆满的武夫,怎么可能无限制的赏赐。 “我还要一本吞天丹噬。”沈仪点点头,他其实也不太懂这个功绩和奖励是怎么算的,反正能多拿点就多拿点。 “吞天丹噬?”阿芊愣了一下,随即松了口气。 至少……加上一个姜秋澜以后,整件事情要比刚才看起来合理多了。 “这是大乾朝最霸道的凝丹法之一,算上这个就差不多了。” 她点点头,将所需之物都记上文册:“行了,快回去吧,本该是等京城派捉妖人送来,但像伱这种情况,还是别劳烦人家了,你回去准备准备,大约半月后启程进京,到时候我让承运通知你……这段时间就别乱跑了。” “好歹让总兵先见见人长什么样子……” “也让我消化一下。” 阿芊靠在蒋承运腿上,用力揉着太阳穴。 即使抱丹境白鹿跟姜秋澜有关,那几头凝丹圆满的妖魔总是沈仪干的,对方这一趟离开青州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 本来还想多问几句,沈仪突然发觉蒋承运投过来的目光怪怪的。 算了,还是路上再问吧。 他知道一次性拿出这么多妖魔气血,会对其他人造成多大的心理影响。 但沈仪同时也很清楚,青州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妖王窥伺在外,小妖王突破有望,到时候两尊妖王齐聚,这看似平稳的脆弱局面将会被瞬间打破。 等到那时,若是自己能拥有足够的实力…… 既然第六蜕能拘拿抱丹境白鹿,为什么不能在第九蜕时将一头真正的妖王押入体内? 沈仪脑海中掠过这个念头。 随即连自己都觉得有些离谱。 “诸位告辞。” 他朝着阿芊两人道别,随即转身离开了阁楼。 只留下一众茫然无措的捉妖人。 …… 镇魔司别院。 沈仪回到房间,发现附近还是极少有人路过。 似乎大部分的校尉都被调了出去。 他回到房间,将先前没用上的蛟丹取出,一枚可以补充五成的天妖外丹。 把外丹中承载的修为重新补足到八成半。 又将全部耗光的那枚蛟丹放入口中,用掉一年的妖魔寿元,吸收其中糟粕。 【第一年,你吞服枯竭的蛟龙内丹,化血脉糟粕为己用,蛟魔之力得到提升】 【凝丹.蛟魔之力】 “哟。” 沈仪本就是抱着不浪费的心思随便吞来试试。 没想到还真有收获。 尽管在仙妖第六蜕的加持下,即便是凝丹层次的蛟魔之力也只能稍稍提升下力道,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将剩余蛟丹收回银铃。 沈仪起身烧水,然后又默默看着开水变温。 给自己倒了一杯温白开,轻轻抿了一口。 修为上涨也并不全是好事,比如之前杀妖回来,浑身疲倦,倒头就睡过去了。 可现在精力像是用不完一样…… 张屠户、方恒、李家兄妹好像全都离开了青州城。 沈仪终于如愿以偿的有了停歇的机会,却头一回感觉到了有些许无聊。 “……” 就在这时,屋外却是传来一道怯怯的嗓音。 “请问大人有制衣需要换洗的么?” 文静姑娘有些拘谨的站在院落里,看着灯光暗淡的屋门。 她原本是靠着给校尉们洗衣服赚点铜钱,但近些日子校尉大人们像是都很忙的样子,很少会在住处停留。 好不容易看见有亮着灯的屋门,虽然已是深夜,但她还是鼓起勇气想过来问问。 “……” 沈仪从银铃中取出染血的凶狼大氅,推门而出,将衣服递过去,随口道:“你哥呢?怎么这么晚了还让你到处乱跑。” 陈瑾瑜抬头呆呆的看着身前的青年,对方的面容还是记忆中的俊秀模样,但穿上了这身镇魔司墨衫,似乎整个人都变得更为冷峻:“沈……沈大人?” 虽然都喊的是“大人”,但很明显,她指的是柏云县捕头。 忽然反应过来对方在问话,陈瑾瑜赶忙道:“兄长还在修习武学,我闲着没事干,偷偷起了小灶,想给兄长和牛大哥补补身子。” “做的什么吃食?”沈仪缓步朝院外走去。 “是……炖了枸杞鸡汤,就快炖好了。” 或许是从柏云县来了青州,见了太多曾经压根触及不到的人物。 陈瑾瑜的眼里少了几分机灵,多了许多局促。 “走,蹭个饭。”沈仪点点头。 听到这熟悉的话语,先前的生疏感顿时消散不少。 文静姑娘略微一怔,随即神情间多出笑意,用力点头,嗓音清脆: “嗯!兄长也很想您!”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四章 重温蹭饭的感觉 镇魔司衙门南侧,用极高的围墙隔绝了内外的视线。 以这样的方式,让里面的新人忘记青州城的繁华,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修行上。 十年时间晋升初境,对大部分门派弟子而言都是不敢奢望的事情。 但在镇魔司丰厚的资源堆积下,这道围墙里的初境武夫,竟能如雨后春笋般一茬一茬的往外长,从不断绝,甚至很多人根本用不了十年就能出来。 门口无人把守。 这群新人的精力每天都会被校尉们压榨到极致。 在陈瑾瑜的带路下,沈仪缓缓踏入了这片充斥着汗渍味的土地。 如果当初没能突破初境,他现在应该也是这里的一份子。 黑压压的夜幕浓郁,远处是密密麻麻的逼仄小院,闪烁着连成一线的暗淡光芒。 “都是独院呢。” 陈瑾瑜像是很满足这样的环境,相比起在柏云县的时候,兄长现在住的地方要宽敞多了。 就连她这样的家眷,也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被安排了单独的住处。 “还不错。”沈仪随意点点头。 对新人严苛归严苛,但不至于真的让人去挤大通铺,毕竟这群人又不是军伍,以后都是身披墨衫的独行客,只要能干出点功绩,给袖口添道云纹,便能享受极为不错的待遇。 说是院落,实际上就是两间屋子相对,中间是一小片仅容五人并肩的空地。 陈瑾瑜口中的小灶,就摆在空地上,瓦罐中响起咕嘟嘟的声音,肉香四溢。 两个明显精壮了一圈的男人,身着无袖短褂,蹲在地上眼巴巴盯着瓦罐。 牛大咽着唾沫:“幸亏有你妹子在,这每天吃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陈济轻轻扇着火,笑道:“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东西。” 镇魔司怎么可能在吃食上亏待他们,皆是药材和肉食,只不过懒得费什么心思,简单的乱炖连盐粒都不愿撒两颗,味道上稍稍淡了些。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传来清脆的喊声:“哥!” 牛大下意识用身子挡住瓦罐,顺便抬起胳膊护住后脑勺。 陈济转身看去,挥动扇子的手缓缓停滞,似乎颇感诧异。 随即激动的从地上腾的站直:“沈大人!” 虽然才相隔三月不到,可来到陌生的青州城,却总感觉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仔细打量着青年身上的墨衫,颇为惊喜道:“您已经穿上校尉大人的制衣了。” 虽然袖口还没有云纹,但以沈大人的实力,这都是迟早的事情。 “挪一挪。”沈仪走到瓦罐前蹲下,懒得给这小子解释校尉和偏将的区别。 “沈大人。”牛大赶忙让到旁边,仍旧抬着胳膊护头,明显是对这身衣裳有了阴影,但看见同乡发达了,不免又露出些引以为豪的憨笑。 柏云县的捕头,即便到了青州城,也不是被人挥来喝去的存在。 陈瑾瑜小心翼翼的从屋里取出三副碗筷分给众人:“嘘,别被校尉大人发现了。” “嘿嘿,我回屋里喝。”牛大手脚麻利的给沈仪分好鸡汤,就和当初在柏云县衙门院子内用午膳时没什么区别。 沈仪端起碗,看着厚厚的油花飘在汤面上,热气都被压在油下。 看上去并没有炖多久,肥嫩鸡腿淌着肉汁。 他罕见的多了几分胃口,也不知道馋的是鸡腿,还是那一抹对此方世界的真实感。 “嘿!又让我逮到你们!” 随着一声呵斥,身着云纹墨衫的校尉捏着鞭子大踏步走近,又好气又好笑道:“说了家眷不准进来,你是又想被拎出去是吧?” 牛大砰的关上房门,躲在屋里呲牙咧嘴的将滚烫鸡汤往嘴里倒。 陈济有些尴尬的转身:“刘大人……最后一次……” “伱别觉得自己天赋好就可以为所欲为啊。”刘校尉翻个白眼,并没有真的生气,训斥道:“本来就耽搁了这么多年,收收心思,争取两三年突破初境,早点出去不行?” “还有你,哪个院的……” 他举起鞭子朝里面指了指,紧跟着整个身子都抖了三下。 面容白净的青年安静蹲在地上,手里端着汤碗,漆黑眼眸中少了些许冷峻,但还是让刘校尉瞬间就想起了金刚门外跨坐的身影。 “你你你,我我我……”他把鞭子往身后一藏。 “不用管我。”沈仪略微点头。 他只是单纯来蹭个饭而已,并不想影响到别人。 刘校尉的异样神情,显然是让兄妹俩有些不知所措,好在沈大人一句话后,对方便是心有余悸的快步退出了院落:“您慢用。” 陈济稍稍愣神,然后重新蹲了回来:“……” 就像先前对张屠户说过的话,沈大人会什么都不必惊奇,像这样的人,注定是会被所有人敬畏的。 只不过在短短时日内,就连镇魔司校尉都对其如此拘谨,想必自己还在刻苦练功的时候,对方又做了许多大事。 “沈大人,做镇魔司校尉是不是很危险?”陈济有些好奇的看去。 “不清楚,我也没做几天,但小心些总归是好的。”沈仪等着鸡汤稍微不那么烫了,这才将其一饮而尽,感受着胃部的暖意,先前的无聊感缓缓褪去,涌现几分惬意。 除开斩妖除魔的事情,他实际上还是更喜欢普通人的生活。 “刘大人说我资质不错,很快就能突破初境。”陈济惊喜的诉说着最近的见闻。 哪个县里来的差役又突破了皮关,得到了校尉赏赐,哪个新人又偷偷犯懒,挨了好几记鞭子。 沈仪捏着鸡腿,咀嚼着鸡肉,偶尔搭上两句话。 陈瑾瑜安静的呆在旁边听着,直到夜深人静,她起身收拾出一间屋子,抱着那件凶狼大氅和两人道别。 陈济将妹妹送出院落,回头道:“我听几个校尉闲聊,说最近青州不安稳,沈大人也要多加小心。” “还行,他们这几天不让我出门,就在你这儿住了。”沈仪伸了个懒腰。 “好嘞。”陈济打水将瓦罐和碗筷洗净。 也没问沈大人为何放着校尉的别院不住,反而要来这种地方休息。 当初对方能随意抛来十两白银,却舍不得让自己多看一眼手中的烧鹅腿,陈济早就习惯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五章 谁赞成,谁反对 与先前并无不同的日子里。 青州城内多出两辆马车,前者属于镇魔司,后面那辆却华贵惊人,鎏金镶玉,拉车的竟是八匹头顶独角的雪白妖马。 车架在镇魔司衙门停下。 随着几道身影踏入其中,十余封信件以最快速度送往青州十二郡。 风雨飘摇的天幕迅速变得无比沉静,动荡的局势也是瞬间安稳下来。 各个大郡皆是有相同制式的威严车辇驶出,朝着青州城汇聚而来。 随着车辆涌入城池。 一道道身影接连踏入镇魔司衙门,年纪神情各异,唯一相同的,是身上泛着乌光的玄甲,还有极为刺眼的猩红披风。 在衙门中最大的厅堂内。 无比宽阔的黝黑大桌一直延伸至门口。 随着诸多身影落座,近二十个亲随偏将缓缓将大门关上,手持利刃守在了门口。 略显晦暗的厅堂中,主位上是个身穿长衫的中年人,容貌平平无奇,手肘放在桌面,十指交错。 在他身后,则站着三个年轻人。 方恒和白子明负手而立,旁边的是个俏丽的白衫姑娘。 长桌两侧,十二位镇魔大将依次将准备好的文册献上,然后沉默等着中年人批阅,唯有一个小丫头无聊的打着哈欠。 白子明挑挑眉尖,用密语传音:“凝丹了么?” 中年人随手一挥,这位深受爱戴的白医师便犹如一截木头般立在原地,只剩下眼珠子还能转动。 方恒埋着头,攥紧拳头憋笑。 林白薇无奈瞥了两人一眼,心神似乎不在此处。 时隔三月,终于又回到了青州城。 她很想知道,当初自己留下的信件,这群师兄师弟……还有阿芊婆婆到底有没有看。 有没有稍微照顾一下从柏云县初来乍到的沈仪。 不知过了多久,中年人终于点了点头,将文册推到旁边:“都干的不错。” 直到话音落下,大部分镇魔大将们齐齐松了口气。 姜元化,青州唯一的武仙,执掌总兵之位。 正是有他的震慑,才能让青州在啸月妖王的注视下,一直稳定至今日。 “公事聊完了,聊聊私事。” 姜元化脸上多出几分笑意,看向身后的小姑娘,发现对方有些不好意思的移开目光,这才淡淡道:“我打算再收一个弟子,你们怎么看?” 闻言,诸多大将皆是一怔。 总兵弟子,个个都是天资横压同辈的存在,换而言之,就是总兵的接班人。 像这种事情,肯定要仔细考察。 “师傅已有人选?”游龙涛侧眸看去。 姜元化没答话,只是再次看向小姑娘。 林白薇略有些紧张的朝前方走出一步:“大师兄,是我举荐的……他叫沈仪,是柏云县的差役,刚加入镇魔司三个月,他……” 她是总兵弟子不假,但资历尚浅,在镇魔司内谈不上什么话语权。 避免被其他人质疑,她努力组织着措辞,想要快速列出几个沈仪的优点,但面对这群抱丹境高手,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林白薇并未发现,身后的师兄师弟脸上似乎连半点好奇也没有,甚至压根没觉得这是个值得讨论的事情。 听到这个名字。 游龙涛愣了愣,随即笑道:“哦,那我没问题了。” 姜元化有些讶异的看去,他对自己这个大弟子最为了解,对方无论做什么决定,都要深思熟虑再熟虑,为何今日却变了一副性子。 林白薇也是呆呆抬眸,然后眼中涌现惊喜。 连大师兄都点头了,此事基本上就定下来了,虽不知为什么,但那不重要。 “等下,我不同意。” 就在这时,某个椅子上懒散的伸出一只小胳膊。 阿芊翘着二郎腿,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笑嘻嘻道:“沈仪是捉妖人,凭什么给你当徒弟。” 闻言,林白薇惊讶张开红唇,她没想到这么快时间内,青年居然已经当上捉妖人了…… 她慌忙解释道:“婆婆,我也是捉妖人。” 阿芊摇摇头,宽慰道:“小姑娘,不一样。” 沈仪这等资质,放到京城也会受人重视,没必要被困在青州这种地方,去接一个武仙的位置。 “……” 姜元化重新交错十指,发现事情突然变得有趣起来。 林白薇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方恒悄声提醒:“师姐,先等等……” 今天的事情才刚刚开始而已。 “嗯?”林白薇疑惑回头。 紧跟着便是听到了另一道苍老声音。 陈乾坤缓缓起身:“总兵收弟子的事情先搁置不论,老头倒是有一件事要说。” “你说。”姜元化伸手示意。 乾坤将军实力不算强,但资历已经仅次于他。 陈乾坤轻点下颌,继续道:“老夫自感心力憔悴,已无余力庇佑临江郡,想要立一位亲随暂代大将,趁着我还能动弹,也好在其未完全成长起来之前,帮忙再照看临江郡一段时日。” 暂代镇魔大将? 姜元化双眸微眯:“我青州又多了一位抱丹境高手?人选是谁,陈将军直说便是。” 涉及到这种大事,林白薇也不敢再提师父收徒的事情,虽有些急切,但还是强行按捺住了心绪。 然而下一刻,她便是再次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整个脑海都有些晕眩。 “沈仪。” 陈乾坤缓缓坐回去,浑浊眼眸中笑意更甚。 自己亲手选中的麒麟儿,也是时候该在青州初露峥嵘了。 听闻此言,阿芊蹙紧眉头,站在椅子上,用力挥着胳膊:“反对反对!沈仪说了不走蕴养阴神之道,当什么镇魔大将。” 没等她把话说完。 下方一道身影同样站了起来,眸光泛冷:“我也反对。” 相较于阿芊的胡闹,姜元化显然更重视这位阳安郡大将的意见:“原因?” 阳安郡大将从腰间取出一份卷宗,轻轻铺开:“因为他是阳安郡柏云县出来的,而我在听闻金刚门被灭之事后,恰巧调阅了他的信息。” “对此,我只有一个结论。” 近乎所有人都朝他看了过去。 阳安郡大将冷笑一声:“我认为他是第二个张横舟,亦或者说……远超蛟君的另一头大妖。”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六章 青州第十三位镇魔大将 语出惊人。 就连陈乾坤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冷淡起来。 张横舟本就祸乱临江郡,而他举荐的人,被指为另一个张横舟,只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老眼昏花了。 但面对这般情形,老爷子却没有说话反驳。 因为他无话可说,没办法替一个只见过两面的青年辩驳什么。 况且他之所以提出这个事情,除了想炫耀一下自己的眼光以外,就是因为另外有人给出了担保。 阿芊重新坐了回去。 这件事要么按下不提,毕竟青州这种情况,能有一尊高手愿意帮忙,哪里还顾得上对方是如何成长的。 可一旦提出来,戳破了窗户纸,那就绝不能忽略。 她恹恹问道:“证据呢?” 阳安郡大将沉声道:“没有证据,但他成长的太快了。” “笑话,没有证据至少也要有个理由吧?”阿芊嗤笑摇头,讥诮道:“连白鹿都死在他的手上,他是大妖?他图谋什么?” “图谋什么?”阳安郡大将并不惧这位金铃捉妖人,漠然看过去:“比如说获得镇魔司信任,在总兵和啸月妖王对峙之际,来到总兵身边,捅出关键的一刀,这个后果你来承担么?” “我倒想知道,在座哪位,敢担这个责任。” 他用目光扫过众人,嗓音冷冽。 林白薇已经完全听不懂这些镇魔大将在聊什么,她只是想把沈仪举荐给师父,但三言两语间,沈仪就从暂代大将,变成了能对师父造成威胁的大妖。 就在众人沉默之际。 左边首位上传出一道清冷平静的嗓音。 “我。” 身披乌光玄甲的姜秋澜融于晦暗之中,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以至于让人下意识忽略了她的存在。 但现在,柔顺发丝下,那双清澈眼眸无比深邃。 她随意的起身,淡然道:“还有问题么?” 姜元化眼皮跳了两下,沉默不语。 诸多大将对视一眼,同样没有说话,阳安郡大将叹口气,默默将卷宗塞回腰间。 “既然没问题,就散了吧。” 姜秋澜轻轻颔首,迈步朝大门外走去。 高挑身影配上森寒的玄甲,一道猩红披风略微摇曳。 “……” 镇魔大将们下意识起身,却突然想起总兵还坐在那里,不由有些尴尬。 姜元化无奈挥挥手:“看我干嘛,她说散就散吧。” 他看着自己这位二弟子的背影,心情愈发复杂,随即又对那个被连续提及的名字产生了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竟能让手下这群平日里面不改色的大将们,罕见的起了争执,甚至连秋澜也参与了进去。 “唉。” 游龙涛似乎也习惯了师妹清冷的模样,轻轻摇头,果然,还是让两个年轻人遇见了……天穹破日弓算是白送了。 阳安郡大将心思沉重,哪怕自己再多说一万句,也不如姜秋澜轻飘飘的一句话。 道理很简单,她是青州唯一的希望。 只要让她不满,那沈仪到底是不是妖也不重要了。 就在这时,只见林白薇忽然走了出来,小脸泛红,气鼓鼓道:“沈仪才不是什么妖魔!他几天时间就学了四合真罡!如果妖魔有这般资质,早就把青州十二郡推平了!” “我给师姐送了信,她知道这个事情,才不是拿身份来压各位前辈。”姑娘攥着手掌。 方恒同样走了出来,面对诸多大将,有些惧意,努力维持镇定:“他五天就学会了截脉擒龙……沈大人是真正的天才。” 妖魔更习惯用神通和天赋,要是在修习武学上也能有这般天赋……那是何等恐怖的事情。 当初张横舟也是用了一百多年才学会青峰山的武学,显然是靠着妖魔修为才闯下偌大名声。 但沈仪不同,他学的是总兵秘传的绝学之一,这东西不可能外泄,让其有提前修习的机会。 就是正儿八经当着面翻的秘籍,过个几天就能用出来。 因为太过妖孽,反而不可能是真的妖孽。 要说他是妖魔,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总兵在陪着他演戏给众人看。 “……” 姜元化忽然发现镇魔大将们朝自己投来狐疑的目光。 他清清嗓子,轻声道:“罢了,也该有人替陈将军分忧,开内务库,取一套乌光玄甲给咱们的新将军送去。” 闻言,林白薇平复了心绪,突然又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等等,不是要举荐沈仪给师父当弟子么。 怎么变成了镇魔大将? 她睁大眼睛,还有……刚刚姜师姐是在替沈仪作保? 为什么啊? 方恒同情的看了眼林师姐,即便自己这个常常见到沈大人的,在知道对方的事情后,都会感到有些恍惚。 更何况师姐一次性收到了对方三个月的消息,慢慢消化去吧。 “……” 大约一炷香后,远比先前空荡的镇魔司却忽然变得人声鼎沸。 几乎所有校尉偏将都冲了出来。 死死盯着打开的内务库,随即便是看见二十多个亲随偏将,衣领上绣着各不相同的金纹,却动作整齐划一的簇拥着最中间的陈乾坤老爷子。 在其手中,一套崭新的玄色重铠泛着冷冽寒光,猩红的披风犹如染血的旗帜。 像这样的行装,整个青州也不过十二套而已。 陈乾坤走出两步,忽然驻足:“对了,老夫的亲随偏将在哪儿?” 他突然想起来,对方今天本该过来守门的,却直到现在都没有看见踪影。 “……” 围拢过来的众人面面相觑。 青州罕见的封了一位代将军,然后不知道将军在哪儿? 阿芊略带不满的负手而立,总感觉捉妖人被抢走了一位高手,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对方被抢走之前,还用光了青州捉妖人所有的武庙洗练机会……凭什么啊,捉妖人比镇魔大将差在哪儿了? 她摇摇头,朝着另一处看去。 眼里涌现几分感慨。 只见在远处树下,姜元化噙着笑意,在他面前的是一位雍容华贵的美妇,身段丰腴,韵味十足。 两人闲聊的对象,赫然就是旁边身披重甲的姑娘。 姜秋澜平静看向天际,浑然天成的精致脸庞上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疲倦。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升大将,见总兵 围墙内,青壮们打熬完体魄,将身子尽数没入木桶,享受着滚烫的药浴。 陈济擦干头发,端着盛满大肉的瓷碗朝住处走去。 只见院门口,墨衫青年随意坐在门槛上,同样端着碗,用筷子搅拌着面条。 陈瑾瑜立在旁边,小声道:“沈大人,会不会太清淡了些?” “还可以。” 沈仪挑起面条,朝旁边挪了挪,给陈济让出位置。 其实味道有些淡了,但本就是尝个心情,又不是真要吃什么佳肴。 陈济大口咀嚼着肥肉,暗自觉得有趣,沈大人说蹭饭借宿,还真就完全不理会别的事情,每日除了吃就是睡,跟整个大教场内的气氛格格不入。 也不知道大人在镇魔司里负责什么职务。 这么多天了,竟然完全没人来找过对方。 这般懒散的生活下,沈大人的心情似乎轻松了许多,不再像刚来时冷着一张脸,惬意的让人羡慕。 就在这时,高大到略显压抑的围墙,罕见的被喧闹声闯入。 在杂乱的步伐声中,一道道杀伐之意甚浓的身影迅速踏进来,宛如黑压压的乌云。 负责训练新人的校尉们扭头看去,在看清来人的衣着打扮后,全都如遭雷击,甚至忘记了上前迎接。 这种枯燥乏味的地方,就连偏将都很少过来,今日竟然来了这么多平日里根本见不到的大人物,而且还如此的急促匆忙,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整个大教场内突然变得死寂一片。 陈济缓缓张大嘴巴,停止了咀嚼:“沈大人,这是什么情况?” 沈仪又嗦了口面条,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不知道啊。” 他除了杀妖以外,对镇魔司的了解可能和陈济差不了多少。 “沈大人,他们过来了……” 陈瑾瑜被诸多冷冽目光扫过,整个人紧张的楞在原地。 数千个新人连大气都不敢喘,眼睁睁看着这群人整齐朝远处小院走去。 直到彻底站定,众人散开一条路。 身着乌光玄甲的老爷子缓步走至前方,眸光复杂的看着那个吃面的青年。 众多亲随偏将神情严肃,整齐朝后方退出一步,随即单膝跪地,双掌抱拳于头顶,齐声大喝:“参见镇魔大将!” 声音如洪钟大吕,久久回荡于天际! “嘶!” 陈济哪里见过此等场面,感觉如坐针毡,瞬间跳起来溜到了旁边。 沈仪咽下最后一口面条,放下汤碗,在看到陈老爷子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的休沐算是结束了。 有些意外的是,这亲随偏将刚当了几十天,好像是又升了。 他掸了掸衣摆,站起身子,拱手道:“沈仪见过陈将军。” “……”陈乾坤深吸一口气。 原本的仪式感,在寻找这位新将军的路上就消磨的差不多了。 整个镇魔司都乱成了一锅粥,甚至还让阿芊动用了望气术,这小子硬是一身敛息法全给避了过去,这可是在青州城,也不嫌累得慌! 老爷子将手里的玄甲红披递出去,无奈道:“快陪沈将军去换上。” 两个亲随偏将起身接过重甲,拥着沈仪朝屋内走去,似乎是怕对方一眨眼又不见了。 兄妹俩站在远处,光是稍稍靠近这些人,便被浓郁的压迫感紧紧笼罩,像是攥住了两人的心脏,窒息难忍。 而此刻,这群人全都单膝跪地,盯着那道走进屋子的墨衫背影。 许久后,当屋门重新打开。 随着长靴踏出,青年身上泛着乌光的玄甲隐隐散发森寒气息,配上那颀长身形,更显威严可畏,气势非凡。 猩红大披摇曳,衬着那张白净脸庞,给这抹威严气度中平添几分凶煞。 沈仪握着臂甲,略显不适的扭了下手腕。 “多穿穿就习惯了。”陈乾坤满意的点点头。 先前还一副惫懒模样的青年,在刹那间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从妖群中浴血杀出的身影,哪怕只是以平静神情示人,也足以让众人心中生出浓郁的敬畏。 “从今日起,沈仪便是我青州第十三位镇魔大将!” 老爷子回身,神情变得无比严厉。 大约只需要半个时辰,这个消息就会传遍整个青州城,然后迅速朝更远处蔓延,直到偌大的十二郡人尽皆知。 场间,无数张脸庞上的神情定格,呼吸急促。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能亲眼看见一尊镇魔大将的诞生,仿佛一下子置身于传闻故事,有恍然如梦之感。 “沈将军,吃好了吗?” 陈乾坤斜睨青年一眼,似笑非笑道:“要是没别的事情,就随老夫去见见总兵吧。” “好。” 沈仪踱步而出,侧眸看向旁边兄妹俩人,淡淡道:“先走了。” 陈济咽了咽嗓子,即便他觉得沈大人做出什么事情都很正常,但此刻看见玄甲红披加身,冷峻威严的青年,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没见过这样的玄甲,但知道镇魔大将这个称呼对于青州意味着什么。 那是庇佑一郡之地数百万黎民的存在。 兄妹俩看着对方缓缓离去的身影,直到一行人全都离开了此地,视线被高高的围墙阻拦。 两人怔怔收回目光,然后恍然发现,剩下的众人全都朝自己看了过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 镇魔司衙门深处,一座雅致静谧的别院。 其内住客少有的聚在一起。 姜元化坐在院子当中,游龙涛站在师父旁边,诉说着近日青州外大妖的动静。 方恒和白子明在帮着祖母准备晚膳。 而在院子角落,姜秋澜抱臂靠着大树,眼眸平静,脚下是堆满的酒缸。 “师妹体内的玄冰七煞剑意会不会积攒的太多了?”游龙涛略带担忧的看向酒缸,哪怕知道对方需要这药酒驱散寒意,但平时可不需要这么多。 闻言,姜元化脸上掠过一丝复杂。 很快又恢复平常,朝着院外看去:“来了。” 话音落下,陈乾坤出现在院门处,略微点头示意,随后转身离去。 在老爷子离开后,玄甲青年缓步走入院中,不卑不亢朝着唯一陌生的脸孔拱手:“沈仪参见总兵。”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八章 总兵的考校(请假一章) 院落内。 姜元化起身拱手回礼,眼中涌现几分好奇,然后伸手客气道:“沈将军不必拘礼,请坐。” 身为青州总兵,竟然头一次看见手下的镇魔大将,无论放在哪个州,都算得上是一件奇闻。 沈仪悄然瞥了眼游龙涛,对方也恰巧看了过来。 “那柄弓先放在你那儿。”游将军温和一笑,显然是看出了对方心中所想。 “多谢游将军。”沈仪这才挑了个位置坐下。 姜元化随口寒暄两句,顺便打量着这个青年。 他对沈仪的认知,大部分来自于林白薇的夸赞,然后便是昨日的述职议事。 从徒弟到捉妖人,再到几位镇魔大将,似乎都对这青年有所了解。 “我听阿芊说,你即将去京城进行武庙洗练,到时候可以与秋澜同行,由她带你熟悉一下京城武庙。” 姜元化说完,大树下的姑娘却没有任何反应,安静看向远处。 这位总兵大人像是早就习惯了这一幕,包括其他人在内,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不过在临走之前,沈将军可否再帮我一件事。” 讲完了对进京的安排,姜元化嗓音中忽然多出一抹冷意:“我那徒弟虽不成器,但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原本想着让秋澜带她过去,如今沈将军刚刚任职,不知愿不愿意走一趟柏云县,替我提醒一下那头狐狸,青州不是它可以想留多久就留多久的地方。” “正好也让其他将军瞧瞧,我青州这新上任镇魔大将的手段。” 新将上任,必然需要立威。 再斩杀一头抱丹境大妖不太现实,但震慑一头云游至此的妖魔,让其退出青州地界,也算是对镇魔大将的考校了。 游龙涛仍旧是那副温吞模样。 以师父的修为,甚至不需要出城,光是坐在这里,就能让那头老狐狸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与其说是想让别的大将瞧瞧,不如说是师父想瞧瞧,这位备受推崇的年轻大将,到底有几分真本事。 或许因为是对姜师妹的愧疚,师父的性格看上去变化了很多,远不如先前的强硬,但其内心深处,仍旧是那个只相信自己判断的,执掌一州之地的总兵大人。 绝不会因为别人的言行,而影响到他的决策,哪怕是姜师妹作保也同样如此。 “五天之后启程进京,沈将军莫要误了时间。”姜元化略微点头。 “沈仪遵命。” 想要享受更高的待遇,获得更好的功法武学,自然要承担更大的压力。 沈仪并未动容,起身拱手道别。 离开柏云县这么长时间,他仍旧记得当初用四合真罡斩掉的小狐妖。 即便没有对方的命令,等抽出空来,他也会去北崖走一趟的。 待到青年离开院落。 游龙涛忽然想起什么:“他好像都没问一句小师妹?” 方恒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肯定道:“确实没问。” …… 校尉别院中。 陈瑾瑜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小心翼翼敲了敲门:“沈大人在吗?” 很快,屋门悄然打开。 小姑娘下意识将手里的凶狼大氅递过去:“您忘记了……” 话音戛然而止。 陈瑾瑜眨眨眼,盯着面前的漂亮姐姐有些愣神。 对方顺手将大氅接了过去,习惯性重新将其叠顺,这才温声道:“沈仪不在,我会替伱转交给他。” “谢谢姐姐。”陈瑾瑜反应过来自己的冒昧,赶忙将目光从对方俏丽的脸庞上移开,即便在镇魔司内,她也从没见过这般温柔漂亮的姑娘。 “这么晚了,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林白薇笑盈盈的侧身,指尖轻轻摩梭着大氅上的吞狼纹样,即便已经浆洗的很干净,上面还是隐隐散发着极淡的妖血味道。 倒是很符合她对青年的认知。 “我我……”陈瑾瑜攥紧袖口,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她害羞的摇摇头:“我哥哥还在等我。” 转身悄悄看了眼那道玄甲身影,然后有些慌乱的跑出了院子。 “这是干嘛?” 沈仪随意看了眼小姑娘的身影,然后走进屋门。 他解开猩红披风,林白薇熟练的接了过去,随后拉开椅子:“给你送衣服的,快吃点东西,我都饿了。” 桌上是一盆热气腾腾的炖羊排。 沈仪坐在桌旁,有些好奇道:“听说你凝丹失败了?” “……”林白薇翻个白眼,拿筷子戳起一块羊排放到他碗里:“三个月不见,你还是那么讨厌。” 这次没有了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沈仪终于有机会细细品尝当初柏云县那顿有些扫兴的最后一餐。 果然,还是熟悉的味道。 “别盯着我。”沈仪喝了一口热汤。 “不看就不看。”林白薇收回目光,虽然有很多很多问题想问,但也得先把晚饭吃完再说。 两人快速动着筷子,直到盆里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点残汤。 林白薇愉悦的擦干净唇角,揉了揉小腹:“我还以为你当上大将军以后,嘴巴会变得更挑剔些。” “刚当上,还没来得及享受。”沈仪起身坐回床沿。 “所以是怎么当上的?”林白薇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和惊讶,她能猜到李新翰绝不会放任沈仪去泡药澡,但即便进来就是校尉,也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就升任镇魔大将。 “就跟当时一样。”沈仪平静道。 话音落定,林白薇的思绪瞬间回到了柏云县,对方清晨而出,日落而归,永远染着妖血的衣衫,以及略带疲倦的眉尖。 她大概明白了沈仪的意思,因为杀妖,所以升职,听起来特别简单……但是要杀多少妖魔,才能让陈老爷子主动提出这样耸人听闻的事情,就连师姐也对其无比信任。 在轻描淡写的话语下,所掩盖的恐怕是数不清的生死危机。 况且能进入其他镇魔大将的视线,对方所斩杀的妖魔绝不是什么寻常之辈。 这修为境界飞跃的速度,也难怪阳安郡的大将军质疑沈仪是大妖所化。 再想想自己。 林白薇又有些失落:“我浪费了一次很宝贵的机会……” 哪怕在师兄师弟面前也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但此刻在沈仪旁边,她脸上终于是流露出些许落寞,毕竟对方曾经见过自己更狼狈的模样。 “资质不行,是这样的。”沈仪略微摇头,稍稍宽慰了一番。 由于资质问题而导致需要更多的机会和时间,对这种事情他深有体会。 “……” 林白薇无语凝噎。 她看着青年认真的神色,忽然揉揉眼眶,心情莫名轻松了许多。 她并不会觉得对方在嘲讽自己,对于沈仪而言,才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如果资质不行是客观事实,那就只能尽量做好该做的事情。 “那么,沈大将军接下来要干嘛?”林白薇迅速调整好心态。 沈仪卸掉身上的玄甲,躺在床上:“回柏云县。” 此言一出,林白薇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讶异道:“师父要用那头老狐狸来考校你?它的修为虽然不足抱丹境,可它并非大乾朝的妖魔,而是投身青丘学艺,一身手段诡谲多端。” “若是姜师姐亲至,看在她的面子上,那头狐狸应该会老实离开。” “但你刚刚升任大将,它未必会给你面子……” 闻言,沈仪枕着双臂,并未反驳什么。 他本来也没想靠这身玄甲去吓退对方。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九章 衣锦还乡 翌日清晨。 陈乾坤把带来的两位亲随偏将暂且调给了沈仪,又将坐骑也借了出去,正好让对方熟悉一下往后的班底。 等到几人离开青州城,这才快步向总兵府走去。 “老夫想不明白,他是我临江郡的镇魔大将,为何这考校之事,却是全然不顾老夫的意见?” 老爷子脸上少有的蕴了三分火气,身为青州年纪最大,资历最老的将军,即便是青州总兵也得给他点面子。 姜元化起身相迎,摇头轻笑道:“如果连一头凝丹圆满的狐妖都无法给予震慑,沈仪又拿什么来帮你照看临江郡?” “姜总兵,你少拿这些话来诳老夫!” 陈乾坤双眸微眯:“那狐妖离开大乾,拜师青丘,如今学艺归来,重游旧土,正是衣锦还乡的风光时,不知有多得意,你不肯去,也不让伱的徒弟去,反让老夫亲选的镇魔大将去惹这麻烦,你安的什么心思?!” 怎么,自家的崽儿是金子做的,别家的孩儿就是泥巴捏的? 这事情稍微处理不善,便会得罪青丘这方大势力。 “你小点声。”姜元化收敛了笑容,略微瞥向屋内对坐的两个女人。 风韵十足的贵妇人一边捻着棋子,一边温柔问话,而仙姿绰约的姑娘沉默寡言,眸光清冷,持黑棋连成五颗,然后收回白皙手掌。 贵妇轻捂红唇:“秋澜,围棋不是这样下的。” 姜秋澜仍旧没有重新将目光投向棋盘的意思,她没时间去学什么琴棋书画,按照她的规则,胜负已分,而对方理解的规则,又与她何干。 “……” 姜元化重新看向陈老爷子,嗓音平缓道:“秋澜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我要留在此地看着她,你知道的,她真的很强,同在一个院里,即便是我也不能分神。” “况且,要做镇魔大将,只有实力可不够,也要学会怎么和妖魔打交道,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机会……只是青丘的一个门徒罢了,就算真得罪了它,姜某不才,也还有几分薄面。” 听到后半句话,陈乾坤总算是冷哼一声,不再继续质问。 或许是沈仪干脆利落的办事手段,让他颇为欣赏对方,哪怕一点点麻烦沾到青年身上去,都感觉心里不舒服。 有了总兵的承诺,这才勉强满意。 老爷子又想起前半句话,冷淡看向姜元化:“总兵大人,以你的性格,众叛亲离只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现在看来,在对方眼里,无论是谁的孩儿,都是泥巴捏的。 那是身居高位者对一切的不信任。 譬如在发现了一个天纵奇才后,根本不会靠什么言语去教诲,而是先亲手葬送掉唯一能影响到对方的那头金丝猿,用短短一个月的经历,使姜秋澜再不敢有丝毫的停歇。 现在求援无望,又要利用这位从小带到大的徒弟,想要从朝廷外寻求助力,而不是单纯把希望寄托在她的突破上面。 “老夫毫不怀疑,若是青州能平稳度过妖祸,你一定会被玄冰七煞剑意捅上数十个窟窿。”陈乾坤缓缓转身。 “无妨,我有阴神,区区一副肉身,送于她细细切做臊子泄愤也无妨。”姜元化淡然一笑。 武仙可以将神念寄托于阴神,但阴神也需要有地方休息,并非说的那么轻巧。 但身为青州总兵,他只有一件事要做。 那就是让这偌大的十二郡不受妖魔侵害,除此之外,别的什么都可以舍弃。 “济王荒淫无度,以子嗣满天下闻名大乾,我看那瑾江世子也不是什么好人。”老爷子临走之前,没忍住还是以密语传音多嘴了一句。 “济王妃乃是仙门传人,性格霸道,否则王府之中也不会有数十个郡主,却只有一个公子,她或许真能请来一尊混元宗师,但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总兵大人,你好自为之。” …… 阳安郡,柏云县。 在数月前,此地曾有四大妖祸,后来被沈捕头除去两个。 镇魔司迅速接手此地,城门紧闭,排查妖魔。 诸多内营校尉朝县外探查而去,有名有姓的大妖闻风而逃,即便是路过的妖魔,运气不好被镇魔链锁住,便只有首级落地的下场。 但整整三个月时间过去,他们仍旧驻守在柏云县。 只因还剩下一个北崖,至今不能踏足。 李新翰身披凶狼大氅,率领一众属下在城门处等候,他是最先接触柏云县的镇魔司偏将,也对此地了解最深。 正是他手持林白薇的信件,才叫停了内营校尉清理北崖的动作。 “我已经很久没亲眼见过镇魔大将了。”李新翰的呼吸有些急促,下意识让身子站得更挺拔些,又拍干净大氅上的灰尘。 “你能不能别这么紧张?”李慕瑾叹口气。 这小子是真把自己当镇魔司偏将了,全然忘记了还有李家嫡子的身份。 别的一流势力未必有抱丹境,但身为四姓五派之首,自家就有一位这般境界的老祖,至于摆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吗。 “我只是好奇是哪位,要是阳安郡大将军,这趟过来估计也就是和狐妖闲聊几句,要是姜大人亲至,说不定能跟狐妖动个手什么的……” 李新翰看向姐姐:“那也算是功绩一件,你不想当偏将么?” 李慕瑾忽然踹他一脚,低声道:“来了。” 柏云县外,高大威武的赤红骏马犹如流光掠来,身后跟着三匹同样高大的妖马,仅仅四骑绝尘,便是给人千军万马齐声踏来的强烈压迫! “陈老将军?”李新翰刚刚睁大眼睛。 四人已经转瞬而至,马蹄高扬,停在了一众等候的镇魔司校尉前方。 身着乌光玄甲的青年翻身下马,猩红大披猎猎作响。 两个临江郡亲随老将替他牵好赤马:“沈将军,是否要稍作歇息,调两个人过来问问情况?” “不用,我赶时间。” 沈仪快步穿过人群,平静神情让周围瞬间噤声。 他对这块地方还是挺熟的,而且对北崖狐妖最了解的人就在旁边,哪里需要去问别人。 林白薇安静跟在青年后面,看着眼前熟悉的街道,神情略显恍惚。 不知道那狐狸是否想过,仅仅隔了三个月,自己又重新回到了故土,而在自己身前的男人,曾是它眼皮子底下一个微不足道的捕头。 李新翰捏着早已准备好的文册,口干舌燥的准备上去刷一下存在感,却发现镇魔大将丝毫没有调人过去询问的意思。 他盯着那两道熟悉的身影:“……” 哪怕把十二位大将都猜了个遍,最后却还是猜错了。 谁能想到青州还有一位沈将军?! 还需要介绍个屁啊!这他妈不就是对方的地盘! “姐……姐!” “啊?”李慕瑾敷衍的回了一句,心思早就跟着那道玄甲身影一起飘远了。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章 你也衣锦还乡? 从南街到北街,镇魔大将没有丝毫停留,径直出城而去。 但那张熟悉的面容,却是让整个柏云县都沸腾起来,哪怕校尉们冷冷瞪过去,也止不住人群中传出的议论。 林家老爷挺着肚子,激动到结巴:“那……那是我闺女!那是沈大人!” 自从知道家里进了狐妖,就连女儿都被人掉包以后,他要比先前胆小了无数倍,完全不敢向别人透露女儿在朝廷的身份。 直到刚才林白薇路过时,悄悄对自己眨了下眼睛。 林家老爷这才忍不住叫嚷起来! “你们推我干嘛,沈大人都爱吃我做的煎饼,每次都吃两个!”小贩脸庞涨红,用力拽着自己的小车不撒手。 校尉面无表情的将他推回街边,犹豫了下:“给我来一个尝尝。” …… 相较于莫名热闹起来的柏云县,城外便显得安静了许多。 北崖并不属于妖族领地,而是受青州管辖,只是县里先前一直没有上报妖祸,这才让一群狐狸安然呆到了现在。 两个亲随偏将跟在青年后面,盯着对方的背影,神情有些复杂。 贺振跟了老爷子两百余年,哪怕已经受过了三次武庙洗练,至今也只是成丹期武夫,心里虽有些感触,倒也不多。 但柳玉泉则不同,他是年轻时就一路追随陈乾坤的偏将,修为臻至凝丹圆满,熬到现在已是发须花白,脸皮枯槁。 如果没有沈仪的出现,他是最有希望接过镇魔大将职位的人选…… 感受到贺振投来的异样目光。 柳玉泉勉强一笑,握紧了手中的大戟,声如蚊呐道:“老将军看人不会错的。” 这句话不知是在宽慰贺振,还是在宽慰自己。 说罢,他重振精神,快步跟了上去:“沈将军,老爷子临行前让我等提醒您一下,这狐妖颇有背景,您千万不可大意,能不动刀剑,最好还是不动。” 沈仪远眺前方高崖,略微点头:“好。” 随即手掌拂过腰间银铃,天穹破日神弓悄然落入掌中。 “……” 林白薇沉默看去,这熟悉的理解能力,果然还是那个沈仪。 不过昨夜聊至深夜,她已经将所知的消息全都告诉了对方,具体怎么去做,没有人可以影响一尊镇魔大将的判断。 从青丘学艺归来的狐妖,必然不可能在大乾朝久留,这里没有它需要的东西。 对方只是在享受这种衣锦还乡的感觉而已,从一头小妖崛起于微末,到现在哪怕是镇魔司也得给它面子,等到它呆腻味了,自然就会离去。 只是“面子”这种东西,有人挣一分,便有人丢一分。 将其赶出青州,和等这狐妖自己离开青州,虽结果相同,代表的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意义。 …… 高崖之间,竟有一处别致的洞府。 石座上铺了厚厚的虎皮,白衫中年惬意的靠在两个美人身上,享受着她们捏肩捶背。 一整个洞府内,各种陈设齐全,不比豪华府邸要差,大约二十几道身影,全都是化作了人形。 并不是它们觉得这样会更舒服,只是三叔祖不喜欢看见一窝子的狐狸,觉得有损体面。 不愧是游历四方的大妖。 只要对方还在这里一天,山下那群镇魔司差役便只能老实守着,宛如它们的奴才,三叔祖随便一个举动,就能让这群人慌乱不已。 “叔祖,不知道我们这群小的,有没有机会跟您去青丘见见世面。”老人跪在地上,满脸憧憬的看过去。 “再说吧。”白衫中年打了个哈欠,唇角却是多出淡淡的嗤笑。 一群初境小妖,也敢觊觎青丘宝地。 “现在我等儿孙已被镇魔司盯上,要是您离开了……我等性命不保矣……”老人战战兢兢,还是壮着胆子说出了心里话。 白衫中年随意瞥了眼下方,并未答话。 他才不在乎这群落身于偏僻之地的狐族是什么下场。 仅仅是很喜欢看那群大乾朝差役在得知自己身份后,脸上骤然涌现的惊讶畏惧而已。 之所以还没离开,只是因为还没收到拜帖罢了。 不管是青州总兵,还是什么镇魔大将,总要来个有身份的,客客气气的将自己送出去。 若是失了礼数,来人身份不够,他还懒得理睬。 念及此处,白衫中年缓缓起身。 踱步走出洞府,舒展着身躯。 他随意朝下方看去,紧跟着双眸发白,然后愈发明亮,就像是瞳孔里藏了一轮白炽的大日! 他脸色骤变,双掌猛地拍拢:“镇魂钟!” 一发冲霄白芒汇聚而成的箭矢,携无边威势,犹如撕裂苍穹般朝着高崖悍然轰了上来! 在他腰间,一枚巴掌大的铜钟倏然放出虚影,将他给笼罩起来。 轰!! 下一刻,半截高崖都在白芒中崩碎开来,浓郁的光芒涌入缝隙,将范围内的生灵尽数溶解! 直到白芒散去,铜钟虚影已经单薄到了肉眼不可见的地步。 白衫中年神情阴郁,嘴角抽搐,缓缓回头朝先前的洞府看去,只见乱石堆叠,哪里还有半只狐妖的踪迹。 一双眼眸中倏然涌现滔天怒火。 他五官狰狞的朝下方看去,死死盯着那道持弓的身影。 玄甲红披,镇魔大将…… 小小青州,安敢如此猖狂! 他确实不在乎这群狐妖的性命,但它们不能在自己眼前被杀死。 “这便是你们镇魔司给本座的拜帖吗?” 白衫中年凌空踏出一步,嗓音寒意刺骨:“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话音落下,一柄青玉宝剑嗖的钻出,落至他脚下。 高崖下方,沈仪平静注视着空中的身影,随意道:“他先动的刀剑。” 贺振和柳玉泉张张嘴,不知该作何答复。 青年似乎也没想过要等他们的答复,整个人骤然化作清风掠过长空。 见状,白衫中年眼瞳微缩,却还是不慌不忙的指诀一掐:“青阳剑!去!” 脚下青玉宝剑化作三柄,其中两道左右围攻而去,锋芒逼人的剑气齐齐横斩! 与此同时,沈仪显出身形,凶煞妖气脱体而出,凝结成犹如实质的两仪道剑,猩红的阴阳鱼流转,掀起浓郁的杀伐之意! 猩红道剑径直斩出,在滔天妖力的加持下,势如破竹的将两柄宝剑撕裂开来,变成云烟散去。 紧跟着,道剑腾空而起,直直刺向了白衫中年的面门!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一章 青丘门徒 天际被映成淡红色,声势骇人到极点。 哪怕是和狐妖同为凝丹圆满境界的柳玉泉,也是被这气势所惊到。 猩红道剑撞上了再次迸发的铜钟虚影,整个剑身都在发颤,而那虚影则是迅速消退。 白衫中年脸色漠然,瞳孔中的怒意愈发浓郁。 这道剑显然是某种真意法门,虽粗浅了些,却被对方修至圆满之境,并不可小觑。 若是不拿出点真本事,这群人还当自己是平常遇到的那群野妖了。 心神微动,在他身边,圆润的玉丹悄然浮现,一枚连着一枚,直到十二枚玉丹尽数显出,绕着他缓缓转动。 每一枚都散发着凝丹圆满的气息! 铜钟虚影顿时变得坚不可摧,将猩红道剑稳稳拦在了外面。 “青丘的外丹术……”贺振心底骇然,想要上前帮忙却无力施为,这怎么直接在天上打起来了?沈将军好歹把天穹破日弓留下啊…… 不愧是赫赫有名的青丘传人,随意施展出一样手段,便能让他们这群普通武夫看得目瞪口呆。 十二枚外丹,竟然可以同时将修为灌入铜钟宝具,简直匪夷所思。 “镇魂钟,困!”白衫中年有了余力,手掌朝虚无处按下。 在如此雄浑的修为加持下,他腰间的铜钟嗖的飞出,在空中迎风而涨,很快变作丈高模样,然后将远处青年轰然罩了进去! “粗鄙武夫,也敢跟本座动手。” 狐妖脚踩青玉剑,白衫微拂,朝着下方冷笑:“小姑娘,我好像还放过你一次,那是给青州的面子,你放心,不会有第二次了。” 说罢,他再掐法诀:“熔炼其魂!” 只见那青绿铜钟上有流光涌动,随即爆发出剧烈的轰鸣! 轰—— 这浩大声势,让两个亲随偏将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林白薇也是呼吸骤停,眼前这一幕,已经远不是凝丹境该有的手段。 脸色同样有所变化的,还有御剑悬空的狐妖。 这动静可跟自己掐的法诀没关系。 刹那间,轰鸣声再次于天际炸开! 青绿色的厚重钟身被巨力砸碎,一条被玄甲覆盖的胳膊,攥掌为拳,猛地探了出来。 随即五指搭在裂缝边缘,硬生生的将其撕开。 沈仪漠然走出,身形化作清风,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狐妖的身前。 在铜钟裂开的时候,白衫中年身边笼罩的虚影同时消散,看着眼前的猩红道剑,他手忙脚乱的祭出一枚外丹拦去,然而从侧方砸来的一记肘击,所带来的危机感,甚至远远超出了那柄道剑。 玄铁臂铠轰在了他的眼眶。 直到此刻,狐妖才真正领略了能够轰碎自己镇魂钟的力道,到底是何等的恐怖。 整个颅骨喀嚓碎裂,眼珠炸开,只剩下半边嘴唇在尽力的念动法诀。 “玉仙回春诀……” 浓郁温润的白光覆盖了头颅,脚下的青玉宝剑带着他迅速拉开距离。 沈仪抽刀斩出,青光涌现,数丈长的无形波纹横空掠去,眨眼间便是带走了狐妖的小半截身躯。 失去了铜钟宝具,狐妖的肉身在青年面前显得是那般羸弱,宛如纸糊的一般。 感受着肢体断裂的剧痛,狐妖心底终于生出浓郁惊惧,随即更是感觉到伤口处有剧毒腐蚀而来,好像要吃掉自己的全部血肉。 他慌乱的挥手。 剩下十一枚外丹接连射出,在沈仪身旁轰然炸开。 其中蕴含的凝丹圆满修为瞬间迸发,直叫天地变色! 来不及心疼外丹,狐妖仓促的御剑逃窜,而在他身后,一道携着腥煞气息的狂风涌现,迅速席卷而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青年凌空而立,乌光玄甲之间,猩红大披犹如一道长霞飞扬。 “……” 看着那道冷冽的身影,狐妖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本命神通,那是他已经多年不曾使用的东西。 仅剩的一只眼眸中泛起红光,欲要蛊惑青年的心神。 就在这时,狐妖忽然发现自己被白雾笼罩,周围化作一片漆黑大狱,四面八方看去,到处都是青年的身影,犹如挥之不去的梦魇。 无边的绝望袭上心头。 他眼中的红光散去,瞳孔变得恍惚不定。 心神终于崩溃,凄惨咆哮道:“我这就离开,我现在就走……求你……我这就滚!” 话音未落,他耳畔响起平静的嗓音。 “我什么时候说过伱能走了?” 伴随着青年的低语,狐妖突然感觉喉咙被攥住,还没能品尝到窒息的滋味,脖子便是被随意折断。 【斩杀凝丹圆满狐妖,总寿五千八百年,剩余寿元四千一百年,吸收完毕】 【剩余妖魔寿元:一万三千零五百年.可凝练】 【妖魔本源:可重塑妖魂,侍奉左右,永世奴役,不得超脱,受尽世间万般苦,以护其主无上法】 沈仪拎着显出本体的狐妖尸首,神情间终于有了一丝诧异。 凝丹圆满的妖魔他杀过四头,但这么年轻的还是第一次。 至于新多出的东西,他则是看都懒得看一眼,妖魔宝晶也就算了,好歹能帮自己推演武学,拿珍贵的妖魔寿元去喂妖魔,除非他吃撑了。 除了这头狐妖,先前还掠过了总共二十四头小妖的提示,老老少少,从开智到初境圆满皆有,还有一头玉液初期的老狐狸。 多的能剩下四百年,少的只有几十年,加起来也有五千余年。 这种一家子全聚在一起,看见镇魔司来人也不跑的情况,哪怕放在青州也是独一份了。 沈仪将妖丹取出放进银铃,再收了它的心尖气血,还有那柄青玉宝剑。 又扒了狐狸的衣服,细细摸索一番,找到了一个银白色的小口袋,同样收起来。 这才回到高崖下方,将残破不堪的尸首朝两个亲随扔去。 “行了,回吧。” 沈仪迈步朝柏云县而去。 两个亲随脑子眩晕,捧着狐妖尸首,只感觉无比烫手:“沈将军,我们是来提醒它……” 总兵大人单薄的身躯,真能背的起这么大一口黑锅吗? “我提醒了啊。”沈仪疑惑回头。 天穹破日弓这么大的动静,连带一家老小二十几条性命,还不够让对方反应过来要逃么?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二章 清点收获,再次提升 “……” 林白薇想了想,相比起后面那暴戾狠辣的手段,天穹破日弓射出的箭矢,确实也只是一道“提醒”罢了。 在场人根本没想到事情会进展的如此顺利。 甚至连周围负责封山看守的内营校尉们,都还没反应过来要迎接镇魔大将,沈将军就已经踏上了回城的路。 “我感觉你都快要比上姜师姐了……” 走在路上,林白薇红唇轻启,心绪有些飘忽,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斗法中无法自拔。 无论是一拳撕裂铜钟宝具,还是猩红凝实的道剑真意,以及那诡谲灵动的身法,每一样手段都远胜于青州顶级武学,而且是样样精通,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都是从娘胎里出来的,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竟能恐怖到如此地步。 沈仪沉吟片刻,摇摇头:“还不够。” 念及先前见过的那条由玄冰剑意汇聚而成的骇人玉龙,即便是仙妖第六蜕拘拿了白鹿,他仍旧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胜算。 想要和姜秋澜一战,肉身强度至少还需再上一个层次,才有可能抗住那剑意。 妖魔武学终究是妖魔武学,虽然效果强悍,但耗费的寿元实在太多,显然不是给武夫修习的东西。 三千年都够一个凝丹境强者重活好几世了,却不够让仙妖九蜕进行一次小突破。 它最大的优势是“上限”。 同境无敌,如屠猪狗。 真要算起性价比,简直差到没眼看……这是武学本身的缺陷,跟自己的天赋资质没关系,即使让青州总兵,或者姜秋澜来修习,估计到寿元耗尽那天都未必能入门。 不过对沈仪来说,其实还是挺满意的。 毕竟他修炼人族武学也快不到哪里去。 当然,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反正耗费的不是自己的寿元。 简单的“天赋”二字,是冰冷残酷的一道天堑,随着境界的提高,这道天堑将会愈发宽广,直到让人失去了远眺对岸的勇气。 有的人终其一生也破不了初境,玉液境已是一方豪强,凝丹境在整个青州数千万黎民这个庞大基数面前,却也只有寥寥不到三位数。 抱丹境更是需要朝廷的助力,靠着香火愿力走武仙之道。 即便如此,也只有十余位。 整个青州能不靠香火愿力,有望突破下个境界的仅有姜秋澜一人而已。 沈仪心里没有生出什么感慨。 他从头到尾对自己的认知都很清晰,就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获得了可以借助妖魔寿元弥补资质的奇遇。 唯一能抵抗“天赋”二字的东西就是时间。 只要杀的妖魔够多,就不存在迈不过去的槛。 “呃。” 林白薇发现沈仪陷入沉思,似乎是真的把姜师姐作为了假想敌。 她只是有感而发,随便举个例子啊…… 犹豫了一下,林白薇轻声道:“回去后你就要去京城了,要不要去家里坐坐?” “可以。”沈仪点点头,他正好也需要有个安静的地方清点收获。 柳玉泉和贺振快步跟在后面,看着手里的狐妖尸体,终于知道陈老将军为何会选中青年成为临江郡新的大将。 可以说是心服口服,再无半点不满。 …… 回到柏云县,林白薇指的家里,却是一处偏僻的小屋。 两人迈步走入其中。 林白薇走到桌旁,看着积了一层薄灰的桌面,她就是在这张桌子上誊写了全本的四合真罡,也正是从那时起,沈仪真正展现出了那匪夷所思的武学天资。 本想看看沈仪是否也会有些追忆。 却见对方坐在床沿,拿出一个银亮口袋,开始清点收获。 一件件宝药珍矿被其胡乱的摆在床上。 看来青玉宝剑和镇魂钟就是狐妖全部的宝具了,这让沈仪有些失望,不过想想也正常,要是还有别的东西,在那种生死关头,对方也不可能再藏着。 他抖了抖口袋,疑惑道:“它们出门为什么不带武学功法?” “……”林白薇无奈收回目光:“大概是为了防止现在这种情况吧。” 沈仪把宝药珍矿重新装回口袋,这储物口袋的空间要比银铃大的多,本身也算是一件宝贝了。 相较于这些外物,他最看重的是狐妖本身。 一头见多识广,又有师承的大妖。 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就拿青丘的外丹术来说。 那十二枚外丹整体呈现玉质,应该是炼制出来的宝具,这和天妖外丹在体内由玉露凝结而成,有本质上的区别。 除此之外,在使用方法上,天妖外丹是作为内丹的替代品,藏于气海,将妖力修为融入四肢百骸,虽然并不会和大窍经脉相连,但也要通过身躯来施展妖力。 青丘外丹则是祭于空中,根本就和肉身没关系,单纯用来储存修为,其中妖力也只能用来御使镇魂钟这样的宝具。 必要时甚至还能自爆逼退敌人。 很明显,当初那头幼狐只是听闻了外丹传说,实际上一窍不通,带着蛟魔瞎琢磨出了天妖阎罗外丹术。 怪不得有诸多隐患…… 这玩意儿压根和人家青丘外丹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去。 现在有了青丘狐妖的怨念,再推演武学时,至少不会出太大的岔子。 沈仪把玩着银亮口袋,实则打开面板。 目光掠过两仪真意。 先前狐妖御剑的手段还挺有意思的,不知道能不能助自己将这白云观秘传真意再完善一下。 收敛心神,他花费千年凝练一枚宝晶,再将妖魔寿元朝两仪真意中灌入而去。 【第一年,你吞下妖魔宝晶,尝试推演两仪真意】 【寿元延长二十年】 随着妖魔寿元逐渐减少,数不清怨念尽数苏醒,连白鹿都加入了讨论。 一条条提示上充斥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 【第一百三十七年,伱凝结出的两仪道剑悬于空中,阴阳鱼缓缓流转,你盯着道剑冥思苦想,耳畔是妖魔们喋喋不休的争论,青丘狐妖看向群妖,像是想起什么,来到你旁边提了个小小的建议】 【水中蛟,山中虎,既有阴阳属性,又暗合龙虎抱元真意,不如……】 【第一百六十二年,在青丘狐妖的帮助下,你成功将山君和蛟魔封进了阴阳鱼中,你和青丘狐妖蹲在道剑旁边,饶有兴趣的观察着其中变化】 前天请假一章,是因为感觉状态出现问题,无法保证质量,大佬们都知道我是没存稿的,连续七十天的输出文字,导致大脑很麻木,对爽点敏感不起来,改为通宵码字找状态,我需要捋一捋思路。 我开书到现在没断更过,今天可能是第一次,很失落,但是不想拿不知所谓的文字来交差。 大佬们请给我一晚上时间。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三章 腰缠万年上京城 【第两百三十六年,你并非是真的要抹除蛟魔和山君的怨念残余,只是借此观察阴阳变化,对于两仪真意你已臻至圆满,但此刻道剑虚影上缓缓流转的阴阳鱼,却是悄然化作一龙一虎】 【第两百七十二年,在青丘狐妖的解释和引导下,你脑海中的感悟愈发清晰,终于,它将山君和蛟魔给放了出来,两仪道剑重新变成原本的模样,而伱缓缓闭上双眸,下一刻,从道剑中传出的龙吟虎啸声响彻天际】 【凝丹.两仪龙虎真意】 面板上出现的提示并非是新的武学,而是和伏妖正阳刀类似的绝技,没有熟练度的划分。 诸多感悟尽数涌入脑海。 当将其吸收完毕,沈仪眼中不禁涌现一丝诧异。 仅仅两百多年,狐妖便是让白云观的秘传武学再次跨上一个台阶,虽然有蛟君和山君的帮忙,但也足以见得对方的博学,而它还只是青丘的一个门徒而已。 再想想自己,别说创造武学,光是将两仪真意修习至圆满都花了一千两百多年。 这次是真的捡到宝了。 青年脸上的神情略微变动,便是让林白薇好奇看过去:“怎么了?” “没事,感觉这小口袋挺精致的。”沈仪摇摇头,随便找了个借口。 “毕竟是威震一方的妖族势力,底蕴深厚,不是咱们青州能比拟的。”林白薇说完,像是想起什么,轻笑道:“我要回家陪陪我爹,要不要一起去吃个便饭,他很想当面感谢你救了我。” “下次吧,我打算尽快回青州城。”沈仪婉拒了好意,即将接触到凝丹法,正巧又收获了如此丰厚的妖魔寿元,念及姜秋澜上次的提醒,他打算先把熔日宝炉彻底补全。 闻言,林白薇眸中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望,但仍旧噙着笑意:“那好吧,等你从京城回来,我再给你做好吃的。” “嗯。”沈仪轻点下颌,目送对方离开。 随即继续调动妖魔寿元朝风雷熔日宝典中灌入而去,面对这种纯粹的武夫内功,妖魔宝晶就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所幸发了一笔小财。 还剩下四十九个大窍,在上万年的寿元面前,简直是被一路横推,完全没有任何阻碍。 【第五十二年,你再次沟通了一枚新的大窍……】 一道道相仿的提示涌现。 随着体内的暗红脉络愈发宽广,浑身上下所有窍穴终于是全部连在一起。 刹那间,沈仪感觉自己化作了一尊密不透风的宝炉,雄浑的镇压之力远超先前,并且不再是以滚烫白雾的模样一遍遍席卷气海,而是充斥了全身,宛如一道屏障。 甚至不需要主动控制,就能让天妖外丹乖巧的像一只兔子。 仔细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沈仪逐渐平复心神。 虽然现在看来,足足两千多年妖魔寿元,只为了镇压一枚外丹,好像是有点亏。 但自己一路修炼妖魔武学,不免会沾上点奇奇怪怪的东西,有这镇压之力兜底,也算是买个心安了。 【剩余妖魔寿元:一万零七百三十五年】 看着这一连串数字,沈仪有种穷儿乍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花销的感觉。 从穿越过来到现在,何时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等吞天丹噬到手,什么凝丹抱丹,先整个混元宗师尝尝咸淡。 念及此处,沈仪对这趟京城之行愈发期待起来,取出狐妖内丹吞下,直接把天妖外丹补至十成,随即迈步走出屋门。 贺振和柳玉泉牵着赤红俊马在街头等候,相比起沈将军,他们的心情要沉重许多。 主要是这述职文册该怎么写?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坚定的站在了自家大将这边。 …… 青州城,总兵府。 姜元化紧闭双眸,神情平静,唯有捏着文册的手掌略微用力,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情绪。 文册之上的描述极为简洁,仅有一句话。 “在沈将军的提醒之下,狐妖竟还敢亮出刀兵,试图负隅顽抗,被沈将军顺手除之……” 他睁开眼,看向两个亲随偏将手中捧着的狐妖尸首。 这是连衣服都给扒了个干净呀。 姜元化嗓音漠然:“你们知道这狐妖来自青丘么?” 柳玉泉目不斜视:“知道。” 闻言,姜元化缓缓将文册放下,收回目光:“那你们还在等什么,快去把尸体处理掉。” 一头来自青丘的狐狸,死在了大乾朝的管辖范围内,这事情的具体麻烦程度,得看青丘能否记得起有个门徒失踪的事情。 即便身为一州总兵,也会略感有些头疼。 待到两个亲随偏将离开别院。 总兵叹口气,用力揉着眉心,看向面无表情的陈乾坤:“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陈乾坤曾见识过沈仪玄妙的挪移身法,并未觉得狐妖本身能对青年造成什么威胁,但同样也没想到沈仪真有能力把事情做绝。 然而面对总兵的质问,老爷子神色如常,仅是疑惑对视而去:“不知道老夫要提醒您什么?一位镇魔大将能斩杀掉凝丹圆满的狐妖,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还是说总兵大人反悔了,不敢替沈将军抗下这麻烦?” “少拿话来堵我,姜某还没有出尔反尔的习惯。” 姜元化调整着呼吸,这老头分明是在故意气自己。 此事要是败露,恐怕靠几分薄面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需得提前做好动手的准备…… 这到底是他在考校沈仪的实力,还是沈仪在考校他这个总兵的承受能力? “……” 院外的交谈声太大,显然是影响到了屋内的两个女人。 姜秋澜唇角掀起一抹稍纵即逝的弧度,却连对面的济王妃都没看清,便又恢复了那副平静的模样。 济王妃原本打算用五天时间来观察一下这位青州最利的剑。 现在仅过了两天半,她便觉得没有再看下去的必要了,无论性格还是姿色,都是大乾数一数二的存在,更何况对方大概率会成为一尊混元宗师。 在大乾朝,混元宗师是最炙手可热的存在,哪怕是皇室也得以礼相待,换而言之,等对方突破以后,身份地位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也没有搭理济王府的理由。 “秋澜,既然你那同僚已经归来,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不如即刻就启程回京吧?”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四章 济王府 青州城外,总兵亲自相送。 济王妃登上华贵车辇,朝姜元化看去,笑道:“总兵大人请放心,本宫一定会尽力而为,替青州分忧。” 闻言,总兵回以笑容:“有劳王妃费心。” 又寒暄了几句客套话,他转过身,眸中泛起冷意。 对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物,难道他姜某人是白活了这么多年,幸苦培育出的传人,哪能让人这么轻易就叼了去。 想起在京城听到的传闻,姜元化唇角微扬。 青州妖祸虽急,这王妃也未必能镇定到哪里去,现在就看谁更稳得住了。 他收敛心神,又看向马车后方,面容俊秀的青年在那身乌光玄甲的衬托下,犹如人中龙凤,更显气度非凡。 就是这样一个年轻人,让青丘门徒变成了文册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别说什么伤亡,听那两位亲随偏将的意思,他们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 “……” 姜元化双眸微眯,随后心中生出些感叹,原本不满的情绪也是少了几分。 小小青州,在秋澜以后,竟能再出现一位年轻天骄。 若不是有迫在眉睫的妖祸,待到两人全都成长起来,至少可保青州千年风平浪静。 可惜时运不济…… 不过,替这样的人才抗一口黑锅,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当然……若是能让朝廷提前注意到对方,引起些许重视,自然是更好的。 “有劳沈将军护送王妃回京。” 姜元化走上前去,嗓音不高不低,恰巧能让马车内的人听见。 他略微拱手,随即迈步回了青州城。 “……” 沈仪有些疑惑的挑眉,那车里除了济王妃,可还坐着一位能让小妖王仓皇逃窜的高手。 护送的事情,还用得上自己? 在听到这句话后,济王妃好奇的掀开车帘,朝外面看来。 原本在看见青年身上属于镇魔大将的甲胄后,她实际是对其毫无兴趣的。 即便对方如此年轻就能庇佑一郡之地,往后成就未必会比姜秋澜要低。 在大乾朝,混元宗师和武仙同属第四境,但在旁人眼中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道理很简单。 武仙再强,却动不了地方,只能千百年镇守某处,几乎没有结交的价值。 混元宗师则不同。 一尊无论在任何地方,都能保持全盛状态的强者,足以解决掉大部分麻烦。 就像她这样,仅仅只是给出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就能让青州这位武仙放下高傲,展现出无比的热切。 “沈将军离开青州,还有护送我们的能力?”济王妃收回目光,旁敲侧击打听道。 “他不是蕴养阴神的修士。”姜秋澜闭眼假寐,嗓音淡然。 简单一句话,却是让济王妃风韵十足的脸颊上又多出几分笑容,干脆不再放下车帘,看向外面骑马的身影:“辛苦小沈将军了。” “王妃不必客气。” 沈仪轻点下颌,他是进京领赏的,可没想过护送什么。 要是遇到姜秋澜都敌不过妖魔,势必要让大妖见识一下什么叫臻至圆满的逍遥乘风诀。 除了三人以外,捉妖人还安排了一位过来负责上报功绩。 蒋承运骑马跟在后面,看一眼马车,再看一眼沈仪,目光来回扫动,似乎有些看不过来。 眼中的兴奋之色却愈发浓郁。 在这两人的带领下,青州年轻一辈何愁不能取代掉那群老东西。 “沈将军。” 他策马跟上来:“你可曾想好要领一件怎样的宝具?” 闻言,沈仪沉吟片刻,随即看向腰间的乌刀:“最好是一柄趁手的兵器。” 这柄从猿妖处得来的宝刀,除了坚固和锋利之外,并没有什么玄妙之处,渐渐显得有些鸡肋。 蒋承运暗自记下,随即略有些艳羡道: “青州在大乾九州之中只能算作中等,就算是白云观也只是辅修炼器手段,朝廷赏赐的宝具,几乎都是出自郦州器宗,那是大乾最富饶的大州,亦是最善炼器的宗门。” “我们镇守十二郡的宝具,在他们那里只能算是中等品质,据说被称为镇宗之宝的绝品宝具,甚至可以让混元宗师都感叹不已。” 沈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总算是对大乾朝有了一些概念。 他想起自己银铃中还躺着一柄青玉宝剑,不知道算是什么品质的宝具。 “……” 听着车外传来的交谈,姜秋澜缓缓睁眼,随意看向青年腰间的乌刀,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青州到京城的路途极远,换做普通妖马,至少要走三个月。 但拉车的八匹带角妖马显然不是凡物,奔走之间蹄下有云雾氤氲,又快又稳,大大缩短了赶路的时间。 就连镇魔司精心挑选的马匹想要跟上都极为吃力。 济王妃非常贴心的分出两匹角马:“小沈将军劳苦功高,济王最为欣赏你这等豪杰,千万不要拘礼。” 见状,蒋承运感慨摇头。 似那等凡规俗礼,碰上这真正的天骄,也得退让三分。 自己倒是沾光,竟也有幸坐上王府的骏马。 …… 花费十九日。 一座比青州城宽广数倍不止的巍峨城池终于涌入视线,整体显出让人略感压抑的古老厚重感。 城门处把守森严,都不用施展望气术就能感受到冲霄的气息。 这是大乾朝的京都,统管九州之地! 华贵车辇缓缓驶入城中,那八匹雪白角马代表了它主人的身份,城守肃穆相迎,目送它消失在长街尽头。 偌大的济王府位于城西。 雕梁画栋尽显气派,玉瓦高墙平添几分豪奢。 府中走出数十个奴仆,提前肃清街道,然后分立长街两侧相迎。 “秋澜,不如就在王府里住下,多陪本宫聊聊。”济王妃噙着温柔笑意。 “多谢王妃好意,我是镇魔司的人,住武庙就好。”姜秋澜略微摇头。 这一路上,她的态度平静温和,挑不出半点毛病,但绝对也算不上亲切。 本是青州有求于自己,济王妃却丝毫不在乎这些细节。 在对方惊人的武学天赋之下,还有让人自惭形秽的容颜,二者兼具的情况,任何事情都算不得什么问题。 王妃仍旧笑盈盈道:“至少先见见瑾江世子,你要指点他武学,也得看看他是不是块朽木,对吧?” “……” 姜秋澜沉默瞬间,终于还是迈步朝王府内走去。 在马车后面,蒋承运攥着沈仪的胳膊,差点没把牙咬碎,挤出一道低语:“沈将军……伱往哪走……” 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扯都扯不住! “去领赏啊。”沈仪停止转身的动作,略微蹙眉,虽然不知道总兵跟王府间有什么事情,但又跟自己没关系,难不成还得陪着再去说那些无聊的客套话。 “算我求你,再忍一会儿……”蒋承运咬着牙,哪有到了王府门口,连句话都不说直接就走的道理,那不是在打济王妃的脸么。 从永安城的银铃捉妖人,到临江郡的镇魔大将。 职位升的飞快,这性格怎么一点没变过。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五章 武庙金身 济王府,前庭院。 此刻呈现出一副颇为诡异的情形。 除开下人奴仆,庭院内站着数十道身影,虽年纪不同,却皆是衣着华贵,模样个顶个的出挑。 但无一例外的是,她们都是姑娘。 即便早有耳闻济王府内有几十个郡主,但真的亲眼看见这一幕,蒋承运仍旧感到诧异。 除非济王有身体缺陷,不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只有瑾江世子一个儿子。 恐怕别的那些,要么是死了,要么就是被偷偷送走了……这气派王府的真正主人,还得是眼前这位看似温柔的王妃。 济王妃略微将目光扫过人群,清咳一声。 下一刻,这些郡主迅速让开,显出中间那道清瘦的身影。 青年面容白皙阴柔,身穿暗青色丝绸长衫,看上去有些病怏怏的。 “瑾江,这是母妃亲自去青州替你请回的武学师傅,正是那位威名赫赫的姜大人,还不过来见礼?” 济王妃似乎是有些紧张,但在看到周围无论奴仆还是郡主,都不敢直视那道墨衫身影后,这种紧张心绪又被冲淡不少。 这已经是她能寻到的最符合“仙姿绰约”这个形容的姑娘。 姜秋澜那张精致脸庞上不施粉黛,身上也没有任何首饰,仅着一袭干净的墨衫,就那么随意站在庭院中,便能轻易吸引住所有人的心神。 阴柔青年沉默抬眼看去,犹豫了一下,终于是迈出步子。 见状,济王妃总算是松了口气。 “姜姑娘。”瑾江世子走近过来,略微拱手行礼。 “世子不必多礼。”姜秋澜摇摇头。 “这孩子看着腼腆,只是还不熟悉,等关系再亲近些就好了。”济王妃重新挤出笑容。 不远处,两人腰间的银铃微微震颤,悄然传递着信息。 “我怎么越看越不对劲,这哪里是想请姜大人指点武学,这分明是……”蒋承运眉头锁紧。 “嗯。” “你也看出来了?” “嗯。” “那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姜大人可是我青州……” “我只想快点拿到我的凝丹法。” 沈仪神情平静,他现在就想知道这群人什么时候聊完。 至于别的事情,他真的没什么兴趣。 道理也非常简单,如果姜秋澜不愿意,青州还有谁能强迫她不成,既然对方都来了,旁人还瞎掺和什么。 就在沈仪略感无聊,只能站在原地发呆之时。 瑾江世子忽然攥了攥掌,朝着这边投来目光。 森寒玄甲威严霸气,猩红披风微微拂动,青年神情毫无波澜,只是安静眺望远处。 “敢问这位将军……” 瑾江世子再次拱手,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我,我是陈瑾江,敢问将军尊姓大名。” 话音未落,济王妃终于是想起了沈仪的存在,眼角下意识抽搐两下,微不可察的朝前方走出一步,笑道:“这是青州的沈将军,去武庙还有正事要做,伱就别叨扰人家了。” 等了这么久,总算是等到了这句话。 沈仪顺势抱拳,不卑不亢道:“沈某有要务在身,还望王妃海涵。” “公务要紧,沈将军请自便。”济王妃十分体谅的点点头。 沈仪转身朝王府外走去,蒋承运担忧姜大人,一步三回头,然后被沈仪一把拽了出去。 “……” 姜秋澜沉默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藏于袖中的白皙手掌略微攥紧。 …… 离开济王府。 蒋承运咬牙切齿:“总兵……总兵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 这可是青州最利的剑,不用来杀妖,用来联姻? 他妈的是不是活得太久,以至于昏头了?!该死的老东西! 眼看沈仪已经走远,他又赶忙跟了上去:“沈将军,你走反了!” 沈仪本以为所谓的武庙,应该是某种类似于祠堂的东西。 然而在蒋承运的带领下,却是一路将他带到了离皇宫最近的那条街上。 “……” 在看见武庙的真容后。 即便沈仪前世已经见惯了高楼大厦,却还是感到些许惊讶。 两根三十余丈长的宝木呈现琥珀般的半透明之状,作为梁柱撑起了无比高大的殿堂,仿佛要刺破云霄一般。 重檐庑殿顶宛如巨兽脊梁,安静匍匐于这皇城之内。 沈仪并非想不通这是怎么建造的,毕竟就连自己都能让山峰崩塌,拥有如此伟力的世界,倒也不必大惊小怪。 他就是不太明白,这房子建这么高的意义是什么。 “沈将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蒋承运像是也有过类似的疑惑,他不再多言,带着沈仪朝武庙内走去。 相较于外面的豪奢,其内陈设简洁到了极点。 而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让人的视线第一眼就会被最深处的高台所吸引。 在那高台上。 左右两侧,各有六尊三丈高的金身,相较于佛庙内供奉的菩萨佛陀,这些金身形象各异,有狰狞的夜叉相,亦有兽首人身相,甚至还有一尊干脆就是狮驼妖魔的模样…… 总共十二尊金身的簇拥下,中间是一尊六丈金身,乃是怒目罗汉相! 它们身躯庞大且怪异,漠然俯瞰着下方的一切,面容晦暗不明,给人极其强烈的压迫感! 沈仪怔怔看去,心神有些恍惚。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在山君的神瞳天赋加持下,他赫然在那尊六丈金身内看见了一道虚影。 这玩意儿是活的? “别一直盯着看。”蒋承运埋下头,悄然提醒了一句:“这都是大乾朝建立以来的化神境修士。” 武仙之上,便是化神。 所谓化神,以香火愿力凝练金身法相,阴神舍去肉躯,融入法相,化作传闻中的各种正神。 从此不再受肉体凡胎之苦,阴神不灭,香火不断,则万年长存。 “那是大乾朝所掌握的至宝。” “金身罗汉法相。” 蒋承运悄然又看向中间那尊六丈金身。 正是有这位老祖的存在,大乾朝才能把持住如今的九州之地。 每个人在踏入武庙之后,都会不由自主的生出敬畏,仿佛立于仙神面前,自觉渺小微末。 沈大人自然也不例外,估计要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来。 “……” 沈仪盯着诸多金身法相,心底有些纠结。 要是能整个这玩意儿,以后杀起妖魔来是不是方便多了?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六章 武庙领赏,吞天丹噬 “二位,差不多可以出来了。” 武庙门口,一个身穿普通布衫的中年男人缓缓站定,轻声出言提醒。 “抱歉,我等这就离开。”蒋承运极为客气的对男人施礼,然后带着沈仪朝外面走去。 等离开武庙,他才轻声介绍道:“这些人都是从各大州郡挑出的人中龙凤,其中也包括京城,不乏皇亲贵戚,但无论什么身份,拜入此地后,都算是武庙弟子。” 说罢,他指向武庙两侧。 相比起高耸的大殿,两侧的衙门就像是武庙的耳朵。 “左边是捉妖人,右边是镇魔司。” 话音间,已有不少人注意到了沈仪的打扮,又将目光投向他年轻的面容。 很快,镇魔司衙门前几个亲随偏将打扮的男人纷纷让开一条路:“将军先请。” 左侧的捉妖人们皆是笑了起来,这么年轻的镇魔大将进京,大概率是为了武庙洗练而来,这群偏将可有得等了,慢慢排队去吧。 就在这时,却见沈仪略微摇摇头:“不用。”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走进了捉妖人衙门。 一群人皆是愣了楞,随即几个亲随偏将嘴角扬起:“接着笑啊。” “……”捉妖人撇嘴:“你们那边的身份,在我们这儿可不管用。” 镇魔大将在右边肯定是要优先安排洗练的,捉妖人可不吃这套,谁功绩高谁先来。 话音未落,忽然听见衙门内传出一道诧异的声音。 “十次?” 几个捉妖人脸色微变,再顾不上和镇魔司斗嘴,赶忙挤了进去。 蒋承运将准备好的鎏金文册摆在桌上,对面站着的女人,正沉默看着上面整整用了一页来记载功绩的名字。 “你们青州其他捉妖人是都在养老了么?” “十次武庙洗练……”她感慨摇头。 被女人的话证实了心中猜测,几个捉妖人面露惊愕。 他们攒一次都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年时间。 对方上来就是十次?这是要洗练,还是要洗澡啊? “知道了,我会尽快安排。”女人略微点头。 “等一下,先给沈将军取一份吞天丹噬法的抄本。”蒋承运叫住对方。 闻言,女人刚刚才调整好心绪,忽然又陷入了沉默,指尖移到关于斩杀抱丹境白鹿妖君的字迹上,然后看向旁边安静等待的沈仪。 她很难把这身玄甲,还有文册上记载的功绩,和一本凝丹法联系起来。 “你们青州的玉液境现在都这么强吗?” 女人揉了揉太阳穴,如果不是这蚯蚓般的字迹出自熟人之手,她真的要怀疑青州是不是穷疯了,在这里骗朝廷的赏赐。 检查完银铃中的妖魔气血,她转身去了后面。 整个大乾朝都很难找出一个能比武庙旁边更安全的地方,所以大部分武学功法,还有丹药宝具都存在此地,倒是节省了很多时间。 其余旁观的捉妖人在得知这位年轻的镇魔大将还需要修习凝丹法后,同时松了口气,然后这口气还没松完,他们便是反应过来不对劲。 然后陷入了和女人一样的沉思。 沈仪无视了周围众人见鬼般的神情,仙妖九蜕带来的低修为高战力,很多时候并不能起到隐藏自己的作用,反而会因为太过突兀,莫名其妙引来更多的审视。 所幸等凝丹法到手,这种情况将再也不会出现。 片刻后,女人重新走出来,将厚厚的武学抄本放在了桌上:“沈将军,请在武庙暂住一段时日,等伱准备好了,我随时替你安排武庙洗练。” “多谢。” 沈仪接过凝丹法,没有立刻使用面板。 初来乍到京城,身旁大殿内还有未知的诡异存在,表现的太过惊世骇俗可不是什么好事。 至少等个五天吧。 当初四合真罡和截脉擒龙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也符合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 说是住在武庙。 实际上捉妖人衙门安排的住处是在武庙后面。 正中间的那片院落内,偶尔能看见有人进出,虽然打扮并不如制衣那般统一规整,但都很朴素,清一色的长衫布鞋。 大概是在皇城内的缘故,这群人并没有收敛气息。 沈仪粗略感受了一下,倒也没有特别强悍的存在,几乎都是凝丹境的武夫,只是数量比青州要略多一些。 “那是武庙弟子的住处,我们的在这边。” 蒋承运带着他朝左侧走去,这里的条件明显要比旁边差了点,倒不是陈设上有什么变化,主要是看上去似乎没什么人住过,显出一副灰尘扑扑的模样。 “将就一下吧,毕竟能来京城领赏的总是少数,大多也是领完就走,只有需要等待武庙洗练的才会住上几日。” “你刚刚当上镇魔大将,不好表现的太豪奢,容易落人话柄。” 蒋承运调动气息,清理出两间屋子。 “没事,我不挑。” 沈仪倒不是很在乎这些东西。 刚穿越过来时,住的偏屋更差劲,若不是有林白薇帮忙打扫,完全就是脏乱差的狗窝。 他走进屋内,坐在桌旁,看着厚厚的凝丹法倒是非常满意。 不得不说,镇魔司在这一点上做的完全让人挑不出毛病,先前的风雷熔日宝典也是如此,不仅记载详细,而且还写满了注释,比白云观那群故作高深的老道士强多了。 随着缓缓翻开第一页,看着上面晦涩的文字。 沈仪脸上的轻松忽然凝滞…… 原来不是写的详细,只是单纯内容很多,每一页都不比记载两仪真意的金页要少。 他朝门外看去:“你当时修习的凝丹法,也有这么厚吗?” “开什么玩笑。”蒋承运挑眉,羡慕道:“我当初攒了许久的功绩,最后也只够换一本中品凝丹法,总共加起来不到十页,你以为谁都像你和姜大人那般天资卓绝,敢于修习这大乾朝排名第一的凝丹法。” 闻言,沈仪重新将目光投向这本吞天丹噬法。 坏了……被坑了。 当时姜秋澜随意的模样,让沈仪误以为这就是一本普通凝丹法而已。 他咬咬牙,一页一页朝后面翻去。 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每个字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却像是天书。 直到翻完最后一页,面板上终于多出一行字迹。 【凝丹(珍).吞天丹噬法:未入门】 竟然又是一本后面带了“珍”字的武学,而且相比起身为淬体法的仙妖九蜕,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武学内功。 沈仪叹口气,在心里向自己道了句歉:“兄弟,对不住了。” 心神微动,浩瀚的妖魔寿元朝着这本功法灌入而去。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七章 推演吞天丹噬 【第一年,你翻开吞天丹噬法,开始逐字去感知其中真意,你不再是当初那个对武道一窍不通的门外汉,在多年的修习下,你早就对武道有了自己的理解】 【第二年,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打算先跳过看不懂的内容,通过后文释义再来反推前文,你感慨于自己的聪慧,将书翻到了第二页】 “……” 看着面板上掠过的提示,沈仪终于不再抱有幻想。 其实妖魔寿元还不算大问题,只要多杀两头妖魔总能找补回来,最让人头疼的是当推演结束后,面板内多年积攒的负面情绪,将会一股脑的袭来。 武学越难,这样的感觉就会越强烈。 特别是毫无进展的情况下,那种浓郁的绝望几乎要将整个人淹没。 【第两百三十四年,你的脑海被无尽的困惑所占据,你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适合修习武道……不,你觉得这本书上的内容已经和武道没什么关系,自己分明是淬体的天才,为何要把时间浪费在此等无用之物上】 沈仪暂时停止了妖魔寿元的灌入。 闭上眼先消化了一下突然涌现的反胃感,待到心绪平复,这才重新看向面板。 两百多年的寿元,只换来了满脑子的问号。 他正打算继续投入妖魔寿元,一袭墨衫身影却是踱步走入院内。 “姜大人!您怎么来了?”蒋承运赶忙起身,他本以为对方至少要在济王府歇息一晚,而且就算回武庙,姜大人乃是镇魔大将,也该去右边院落才对。 姜秋澜看上去情绪如常,只是轻声道:“王妃打算准备宴席替世子庆贺,想邀请你们一同赴宴,明天傍晚,到时候济王也会回府。” 闻言,蒋承运脸色微变:“王妃邀请赴宴?还有我?” 很明显,他吃惊的原因在于后者,王府想要结交沈将军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自己一个普通的银铃捉妖人,哪有引起对方注意的资格。 姜秋澜摇摇头:“不是王妃,是世子。” 说罢,她侧眸看向桌旁的沈仪。 蒋承运还是想不太明白,正打算再问几句,却见姜大人已经迈步走入屋内,坐到了青年对面。 “有什么不理解的,可以问我。”姜秋澜修习的同样是吞天丹噬法。 “……” 沈仪突然也反应过来,大概是先前习惯了妖魔武学的缘故,差点忘记了武夫功法最大的优势……这是一条已经有前人走过的道路,根本不需要自己再从头摸索。 此刻一位先行者就坐在面前。 他哪里还会客气,先是认真将脑海中的困惑拆解成具体的问题,然后再向对方请教。 姜秋澜安静倾听着沈仪的话语,直到半炷香时间后,对方还没有停止的意思,她清澈眼眸中终于涌现了一丝异色。 自己在王府内仅仅多呆了几个时辰,不是几个月。 对方竟然就已经对吞天丹噬法有所感悟。 这到底是何等惊人的悟性,难怪能在几天时间内就能学会姜元化引以为傲的玉液境绝学。 “大概就是这些了。”沈仪歇口气,接过蒋承运递来的热茶,稍微润了一下嗓子。 尽管他已经在脑海中提前捋过思路,但诸多问题仍旧是显得杂乱无章,姜秋澜仅听了一遍,沉吟片刻,随即便是取过吞天丹噬法,葱白指尖落于书页,逐字逐句的替他解析。 蒋承运替两人倒茶,眼中涌现几份恍惚。 我是谁?我在哪儿?这是在聊什么? 算了,还是点头吧,不然显得不太合群啊。 念及此处,他时不时点一下头,硬挤出一副听得如痴如醉的模样。 “能不能再详细一点?”沈仪抬起头。 如果说原本的吞天丹噬法是一堆无从下口的铁钉子,即便是这女人先嚼碎一遍再喂给自己,那也是难以下咽的铁渣。 “我……”姜秋澜精致脸庞上罕见的掠过一丝为难。 “算了,姜姑娘请继续吧。” 沈仪看出来对方已经尽力了,只是自己确实跟不太上,不过还好,铁渣再怎么说也比铁钉子好消化些。 他将对方的解释全部记在脑海:“我再自己琢磨一下。” 担心一会儿忘记了,沈仪迅速打开面板,妖魔寿元朝着面板中灌入进去。 眼看青年陷入沉思。 姜秋澜重新安静下来,不再打扰对方。 大约每过一盏茶的时间,沈仪就会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然后提出新的问题。 每一次都会让姜秋澜沉寂的心间再涌现些许诧异,对方的领悟速度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他的问题有时候会显得特别粗浅,但只要稍加解释,青年思索片刻,立马就能举一反三。 这是典型的缺乏基础修行知识,完全靠天赋异禀的悟性,硬生生的横推过去! 她静静注视着沈仪的脸庞,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脑子,才能聪慧到这般令自己都有些自惭形秽的地步。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 沈仪最后一次回神,漆黑的眼眸中掠过一抹灵光。 【第六百七十九年,你终于尽数掌握了吞天丹噬法,也明白了以此法凝聚的吞天内丹,与普通的内丹到底有何等骇人的差距,你开始尝试凝丹……】 蒋承运刚沏好一壶热茶,便看见姜大人缓缓起身,不禁有些疑惑:“姜大人,怎么不继续讲了?” 姜秋澜神情有些复杂的看向青年,目光落在对方腰间乌刀,随即远眺天际,眸中略显感慨。 根据卷宗所述,对方斩杀了柏云县猿妖,带回老友的佩刀。 她从不踏足阳安郡,并非是畏惧那群初境的小妖,只是不愿意让往事尘埃落定。 永远不敢停歇的步伐,追逐的是心底的愧疚。 如果当时能再努力一些…… 直到沈仪出现在溪台山的破庙,她突然得到了片刻的放松,就好似老友携着佩刀归来,再次与自己同行。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是让姜秋澜终于清醒过来。 沈仪并非是谁的替代品,就像那柄即将被换掉的墨刀一样,青州留不住这般惊才艳绝的人物,而自己仍旧要继续追逐下去。 “……” 姜秋澜收回清冷眸光,轻声道:“等你领了新的宝具,可以把那柄刀送给我吗?” 闻言,沈仪神情间掠过疑惑。 毕竟人家也是出力帮自己补习,先前还送来三个凝丹圆满妖君的人头,他倒不是舍不得一柄来自初境妖魔的兵器,只是不明白这东西有什么值得抱丹境强者注意的。 “我想留作纪念。”姜秋澜似乎从未向人索取过什么,见青年脸色异样,又出言解释了一句。 喀嚓—— 蒋承运手中的茶壶落地,满脸愕然,随即眼中涌现焦躁。 怎么可以这样,两位大人的心思不放在取代那群老东西身上,怎么开始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糊涂啊! (本章完) ------------ 一百六十八章 入武庙,金身洗练 蒋承运这般反应,让姜秋澜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话语中的歧义,她稍稍抿唇,正想再解释一下。 沈仪将墨刀取下放在桌上:“这是你故人之物?” 想起当初游将军也是盯了这把刀许久,再加上破庙相遇时,这女人故作不经意扫过自己腰间的目光。 还有那先前就略感怪异的,女人偶尔会投来像是在追忆某事的注视。 沈仪有时刻保持警惕的习惯,这些东西哪能躲过他的视线,以前只是懒得搭理而已,此刻对方既然提出来了,他也并不是什么小气的人。 “……” 姜秋澜略微一怔,随即轻轻点头:“嗯。” 她也是反应过来,之所以将沈仪看作曾经的老友,除了这柄墨刀以外,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青年轻易就能领会自己的意思。 就连这般充满歧义的话语,沈仪竟也能看穿自己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 “既然不是急用,那就等换了新的再给你。” 沈仪又将乌刀挂回腰间,就算换了新的宝具,也未必立刻就能用的顺手,对方只是想留作纪念,应该也不会在乎一时半会儿的。 “谢谢。”姜秋澜似乎很喜欢这种言简意赅的交流方式,不需要过多解释,也无需流露什么情绪,她是真的很不擅长和别人打交道。 蒋承运现在的感觉不比刚才听天书要强多少。 不是,怎么看出是故人之物的?这三两句话就讲明白了? 完全不考虑自己能不能听懂吗? 分明是要一起成为青州年轻统帅的人物,为何他有种完全融不进去的感觉。 “尽快安排武庙洗练吧,不必担心别的事情。”姜秋澜迈步朝屋外走去。 待到她走进隔壁屋子。 沈仪这才看向蒋承运:“什么是武庙洗练?” 满脸老实的中年人终于找回一点自信,也顾不得为何对方突然提出这个问题:“所谓武庙洗练,就是今日看见的那些化神修士阴神陨落后留下的金身,你可以理解为……把他们的部分金身当作宝药吞下,化为己用。” “当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且仅会从伱体内经过大约十息时间,资质上佳的武夫可以留住六成左右,像我这种一般的,大约也就四五成的样子。” 蒋承运回忆起先前凝丹时的场景:“我用了两次洗练的机会才凝聚雏丹,后来又经历了六次,如今离凝丹圆满也只差一步之遥了……不过我们用的凝丹法不同,只能给你做个参考。” 闻言,沈仪突然有些庆幸。 还好刚才被姜秋澜打断了一下,不然他已经在用妖魔寿元硬堆境界了。 当初为了凑够玉液圆满所需的天地气息,不仅吞服了诸多兽元,还花掉了将近六百年的时间。 天地太过小气,修行需靠掠夺。 这武庙洗练,无非也就是把掠夺的目标从妖魔和天地宝药,换成已经陨落的高境界修士。 “对了,刚才姜大人让安排武庙洗练……” 蒋承运用气息将地上的瓷片清理掉,侧眸看去,眼里是掩盖不住的复杂情绪:“所以你是真的全都听懂了?不是故意装的……也不用再熟悉一下吗?” 沈仪关掉面板,摇摇头:“应该不用了。” 整整六百七十九年,换成两仪真意,这个时候都已经快接近大成了,吞天丹噬再难也只不过是一本凝丹法而已。 他对整个流程可以算是烂熟于心,只差最基础的修为积攒而已。 沈仪闭眼感受了一下脑海中多出的浩瀚知识。 这本号称大乾第一的凝丹法,更是有面板认证的“珍”字词缀,但和普通凝丹法相比,实际上只有一个优势。 那就是快! 以最快的速度蕴出一尊无比贪婪的吞天道婴,相较于其他抱丹境蕴养出的道婴,还需细心照料,它则是完全不挑食,来者不拒,丝毫不用在乎气息太过驳杂,或者不适合用于蕴养。 沈仪终于知道姜秋澜为何要推荐这本武学给自己。 也只有吞天丹噬所凝聚出的内丹,才能够容纳凶煞的妖力! 但这样贪婪的道婴,必然会更加暴戾难以约束。 所以才要用到熔日宝炉来将其镇压,最后用神念取代它的意识,完成碎丹的过程,证得混元无极宗师之境。 现在对凝丹境有了更深的了解。 沈仪也失去再弄一尊金身法相来试试的心思。 他的神念给了道婴,就不可能再给到阴神,这又不是控制两件宝具,而是要将神念彻底寄托其中。 一道魂魄如何分成两份,岂不是成神经病了。 沈仪起身走出屋外,看向前方高耸的武庙,略感有些失望。 就在这时,他指尖一颤,忽然想起什么。 面板在眼前铺开,先前忽略的字样迅速涌入眼帘。 【妖魔本源:可重塑妖魂,侍奉左右,永世奴役,不得超脱,受尽世间万般苦,以护其主无上法】 “以护其主无上法。” 沈仪心中默念,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多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 翌日。 蒋承运很快就和捉妖人衙门沟通好。 面对要一位要经历十次洗练的镇魔大将,连效率都变快了许多。 武庙前方,悄然出现了四道青衣身影,皆是面容苍老,就像是半截身子已经埋进了土里。 他们缓缓走进大殿之中。 看向早已在十三尊金身下方站定的玄甲青年。 几人略微挥手,只见武庙门口瞬间涌现浓郁的白雾,将整个殿内与外界隔绝。 “盘膝而坐,屏息凝神。” 沈仪坐在蒲团之上,这个位置有些微妙,恰巧处于所有高大金身法相的目光汇聚之地。 夜叉狰狞,狮驼盘卧,兽面人身的法相双手各持一柄金锥…… 然而相较于这十二尊凶神恶煞的法相,最中间那具看上去更正常的六丈金身,却是让沈仪双眸下意识微眯。 只见在死寂的武庙内,罗汉金身那双怒目之中,眼珠突然动了动。 “……” 沈仪平复着心绪,那天果然没看错。 这么多法相里面,唯有这罗汉金身是“活”的……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九章 凝丹圆满 四个青衣老人突然皱眉,再次出声提醒,带了几分严厉:“不要分神。” 对九州朝廷武夫而言,武庙洗练是来之不易的机会。 若是因为心神不宁,导致错失了良机,气息经过身躯却只能留下一两成,不知道要悔恨多久。 话音落定,几人同时掐动指诀。 罗汉那双怒目中多出几分灵光,似乎是正在从沉睡中醒来,又像是思绪有些浑沌,意识正在逐渐聚拢。 终于,它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扭头,看向了右手第一尊法相,随后夜叉相上倏然被抽出一道金光,慢悠悠的没入了玄甲青年的体内。 几个老人沉默掐算着时间,这也是检测参与洗练者资质的一个机会,但凡是惊艳之辈,武庙皆会记录在册。 十息转瞬即逝。 他们齐齐抬眸,等待金光离体,重新回归金身法相。 然而沈仪只是安静坐着,身上别说金光,连一缕气息都没有离体的意思。 他刻意等了一会儿,这才朝几人看去:“可以继续了。” 这种犹如被暖流笼罩全身的感觉,简直让人舒爽到极点,效果也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第一年,你熟练的运起凝丹法,吞食法相金身气息,在雄浑的气息堆积之下,吞天内丹初具雏形】 【寿元增加两百年】 其中一个青衣老人眼皮跳了跳,与旁边三人对视:“……” 这青年难道是貔貅所化,只进不出的? 他们再次掐起法诀。 罗汉金身又有了些许反应,还是那般缓慢的将目光投向第二尊法相。 随即是一模一样的金光被抽出,涌入沈仪的身躯。 结果也和先前相同。 这次没有给对方催促的机会,十息时间一过,第三道金光接连涌出。 沈仪沉入内视。 只见在熔日宝炉镇压的气海中,一枚洁白如玉的内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型。 【第五年,你吞食金身法相气息,跨入成丹期】 【寿元增加两百年】 “目前的消耗,就已经相当于平时的十次洗练了,他修的是什么凝丹法,还没有凝丹圆满?”几个老人忽然感觉有些心疼,还没来得及多说两句,便发现青年再次看了过来。 “吞天丹噬。”另一人叹口气。 “哪个州的镇魔大将?总不会又是……” “青州。” “怎么比上次那个还要厉害,我记得那姑娘也只能留住七成半而已。” 几人低声闲聊,指诀却掐个不停。 直到第九道金光涌现。 【第九年,你的吞天内丹凝结圆满】 【吞天丹噬入门】 【剩余寿元:九百五十六年】 感受着磅礴的气势从青年体内溢出,几个老人终于松口气,看向明显晦暗了一些的九座金身法相,神情闪烁不定。 眼见沈仪仍旧没有起身的意思。 其中一人终于忍不住提醒道:“小友,伱现在刚刚突破,正是最为饱满的状态,无需补充,即使再洗练下去,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沈仪心思还在体内气海之中。 只见承载了十成修为天妖外丹,正贱兮兮的绕着自己的吞天内丹转悠。 按理说两者都是丹成圆满的阶段,但吞天内丹明显要浑厚数倍不止,其内气息与身躯大窍相连,自经脉之中游走,圆融通畅,毫无阻塞之感。 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凝丹圆满! 调动镇压之力又给了天妖外丹一巴掌,将其丢至角落。 沈仪这才睁开眼眸,缓缓站起了身子,客气道:“劳烦几位帮我存着,下次再来洗。” 虽然金光沐浴的感觉很舒服,但他还没有奢侈到拿这珍惜机会用来享受的地步。 几个青衣老者挥手撤去武庙大门处的白雾,目送青年走出大殿。 “……” “这么快?感觉如何?”蒋承运有些惊讶的迎了上来。 “还可以。”沈仪略微舒展着身躯,心中有些感慨,这一个王朝的底蕴,在某些情况下,甚至比面板都差不到哪里去,幸好自己可以两边都占。 其实相比起实力的提升,更让他在意的反而是寿元的增长。 毕竟凝丹圆满的修为,已经通过天妖外丹感受过了。 但看着接近千年的寿元,沈仪一时间竟是有些恍惚,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用。 实力的增长是可以真切体会到的。 但对于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来说,面对如此漫长的岁月,实在没有什么清晰的概念。 这不得活到天荒地老去了…… 沈仪迅速调整好心绪,转身朝住处走去:“宝具还有多久能发下来?” 蒋承运解释道:“应该快了吧,因为这次还要替青州其他捉妖人领取朝廷赏赐,所以有些麻烦……况且今晚还要去王府赴宴,也不急这两天时间。” “我就不去了。” 沈仪回到院落屋中,他对这些事情是真的提不起半点兴趣。 相比起去和旁人虚与委蛇,他更想尝试下突破抱丹境。 “这……” 蒋承运无奈叹气,对方当然有拒绝的资本,但自己却是不敢驳了瑾江世子的面子:“时间也不早了,那我自己去了?好歹都是青州来的,总不能让姜大人独自赴宴。” 虽然也起不了任何作用,但多一个人总是好的。 “嗯。”沈仪点点头。 待到蒋承运转身离开院子,他坐在桌旁。 先是调动气息,感受了一下属于自己的内丹用起来和天妖外丹有何不同。 然后闭上眼睛,回忆着吞天丹噬中关于抱丹蕴神的部分。 就在这时,院内却是再次响起脚步。 沈仪侧眸看去,只见院中静立着一道高挑身影,漆黑长裙略微摇曳,青丝及腰,那张白皙精致的脸庞,明眸皓齿,任谁看了都会呼吸粗重几分。 但他却是敏锐发现了对方长裙下的身子有些僵硬,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的打扮。 姜秋澜缓缓走进屋内,安静坐在桌旁。 从储物宝具里取出两个酒坛,将其中一个推给青年,轻声道:“暖暖身子。” “你怎么在这儿?”沈仪并没有去碰酒坛。 姜秋澜看他一眼,自顾自的饮下一口烈酒。 随即用袖口擦了擦唇角,吐气道:“因为我突然觉得没有必要。” “什么没有必要?”沈仪挑了挑眉尖。 姑娘看着手里的酒缸,清澈眼眸里有锐意涌现,嗓音淡然:“青州有我,又何须借他人之手?”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章 临江郡的卧龙凤雏 姜秋澜此刻静坐于桌旁,却浑身的锋芒,终于展露出何为青州最利的剑。 沈仪不置可否的收回视线,伸手取过小酒坛,拍开泥封。 他淡淡抿了一口药酒。 骗骗哥们没问题,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要真是有这般睥睨一切的底气,又怎么可能换上这袭长裙。 这就是被寄予太多期待的代价,当青州所有人都将其视为希望,她就相当于被架在了高高的火架上,每一道敬仰的目光,都是往火堆里添一把干柴。 沈仪并没有出言劝慰什么,两人只是同僚间的关系,对方帮助了自己很多,若是别的事情需要帮忙,他自然是不会拒绝,但还没有熟悉到交心那个份上。 况且,相较于青州的其他人,他只相信自己手里的刀。 屋内陷入寂静。 “……” 姜秋澜盯着青年的面庞,漂亮的眼眸闪烁不定。 片刻后,她身上浓郁的锋芒感缓缓褪去。 好似画中的仙子忽然步入了凡尘,少几分清冷,多出些许真实感。 她需要在其他人面前永远保持一副事情尽在掌控的姿态,但在沈仪面前,对方总是一眼能看穿自己的真实情绪。 姜秋澜举起酒坛,然后一饮而尽,琥珀色的酒浆顺着唇角一直滑落至白皙的脖颈,染湿了衣襟。。 她闭上眼,浓密睫毛轻颤:“它快突破了,我有些着急。” 姑娘并不需要别人的回应,只是想有一个倾诉的对象,而和她同样习惯了安静的青年,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当我换上这身衣服的时候,这些年的修行好似变成了一个笑话。” “我会杀了它。” 姜秋澜再次睁开眼,漆黑双眸中没有了略显刻意的锋芒,无比平静,却又泛着森冷的杀意。 不知是不是错觉,寂静的屋内忽然响起一道微不可查的碎裂声,仔细分辨,却又不是声音,而是气息的波动。 沈仪放下酒坛,颇有些无语的看过去:“……” 修行明明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需要大量的寿元去堆砌境界,能不能别这样搞,随随便便说两句话就能整出点动静。 “谢谢你。” 姜秋澜平复心绪,收敛了杀意,眸光温和投向青年。 她离混元宗师又近了一步。 “客气了,你放截木头桩子在这儿也是一样的效果。”沈仪随意道。 没想到姜秋澜却是认真的摇摇头:“不一样。” 向来引以为傲的天赋,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碾压的滋味,她是真的受了些许刺激。 而且对方这淡然处世,像是对什么都不在乎的姿态,也同样让姜秋澜感到羡慕。 正因如此,今夜她才会走回这处院落。 “你现在应该已经是凝丹圆满境界,以伱的聪慧,跨过三道关卡或许要比我快无数倍。”姜秋澜略有些感慨。 埋下道种,孕育道胎,凝结道婴,待到道婴积攒了足够了底蕴,彻底碎掉内丹,便是混元无极宗师。 “那不聪慧的人需要多久?”沈仪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妙。 “你不用担心这个。”姜秋澜轻声劝道,每个武夫在初次跨入抱丹期时,或多或少都有些紧张,对方恐怕还不知道他的天赋悟性到底有多惊人。 “我替别人问问。”沈仪收回视线。 “不聪慧……”姜秋澜犹豫了一下,像是觉得有些失礼,略带歉意道:“比如像陈将军那样的,大约两百岁时就已经埋下神种,进入抱丹期,直到上次去青峰山才突破第二道关卡……而且他是走武仙之道,坐拥一郡香火,是完全不缺资源的。” 看得出来,陈乾坤已经是她能举出来的极限。 对方走的是阴神捷径,比混元之道简单的多。 但六百多年时间下来,阴神还却未能醒过来,只能勉强借用一些它的能力。 “……” 沈仪看了眼身上的玄甲,还真是够巧的。 小小的临江郡,居然能拥有两个资质一般的镇魔大将,也真是不容易。 不过还好,在浩瀚的妖魔寿元面前,数百年其实并不算太多。 在学会了吞天丹噬后,沈仪对抱丹期还算了解,其中难点无非就只有三个。 首先是充足的资源,譬如想以气血喂养,就得寻找各种宝药服下,再将其淬炼为气血之力,最后灌入内丹之中,这个过程无比缓慢,需要的宝药也是个天文数字。 但这个问题沈仪其实已经有了思路。 他打算用最容易获得的妖力来喂养,借助天妖外丹霸道的吞噬手段,可以在瞬间将妖力储进体内,无需自己再淬炼一遍,直接喂给内丹,相当于节省了一道工序。 第二个难点就是有了足够的积攒后,如何将这些东西凝聚成道种,第三个则是凝聚出来以后,还要将神念融入进去。 后两者大概率才是陈将军进展缓慢的原因。 但对于沈仪而言,这些都可以用妖魔寿元来解决,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手上没有足够的妖丹。 等拿了宝具以后,也是时候该回青州了。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有些仓促的从院外跑了进来。 蒋承运冲进院里,看向屋内对坐的两道身影。 他的脸色逐渐古怪起来:“你们……” 怪不得半天找不到人,敢情最后前去赴宴的就只有自己? 蒋承运并非是埋怨两人,他只是觉得……这次的事情好像有点闹大了。 他稍稍侧身,显出了后面那个身着墨绿青衫的阴柔青年。 瑾江世子走到屋前,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又看了看桌上的空酒坛。 身披玄甲的沈仪,一袭黑裙的姜秋澜,两人分明没有说话,光是安静坐在那里,便给人一种无比融洽的感觉。 “姜姑娘。”瑾江世子出声打破了这抹平静。 姜秋澜回眸看去。 她并不打算再和济王府有什么牵连,但毕竟是失约在前,随即平静起身,轻点下颌:“我已经请人与王妃说过了,青州还有要务等着我处理,实在无心别的事情,劳烦瑾江世子再替我向王妃道歉,恕秋澜失礼。” 她本就只是答应了过来帮世子指点武学,其中并不包括喝酒吃饭。 然而经过昨日的会面,很显然世子的心思根本不在武道之上,她自然也没有多留的理由。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心机深沉的姜秋澜 沈仪仍旧是一副局外人的模样。 就像先前所想,这位青州排名第一的镇魔大将,距离混元宗师只差一步之遥的强者,更是替朝廷立下赫赫功绩,只要她不愿意,哪怕是在京城,也没有人能强迫她什么。 然而瑾江世子似乎没有与她多言的意思。 很快便把视线投向了沈仪,稍显紧张道:“沈将军,我先前托姜姑娘邀请您来赴宴,您可能是忘记了,所以我过来……” 姜秋澜眼眸里掠过一丝疑惑。 因为这位阴柔的青年说到这里,突然向自己投来了一道极为不善的目光。 “……” 沈仪抬眸看向瑾江世子,只见对方阴柔的面庞上藏着一抹隐隐的期待。 沉吟片刻。 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眼中涌现古怪。 “什么情况?”蒋承运好歹也是成丹期武夫,什么事情没见过。 他越听越错愕。 突然发现自己先前好像担忧错了对象。 沈仪沉默看向姜秋澜,发现对方确实是仙姿绰约,换上长裙后更是再添三分气质。 他很想建议这位世子去治治眼睛,这审美实在是有些病态了。 “……” 说实话,姜秋澜还是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即便是面对小妖王伏杀时,都未曾有丝毫波澜的俏脸,此刻唇角勾勒出一丝旁人不可见的笑意。 如果没记错的话,昨日在王府内,对方走的时候可是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直到沈仪眸中的古怪越发浓郁,姜秋澜才回首道:“沈将军要随我一起回青州,望世子见谅。” 话音未落,她发现世子重新看回自己。 对方先前只是不善的神情,此刻已经蕴了几分阴冷,嘴角掀起讥诮:“所以这就是姜姑娘答应了本世子以后,又刻意隐瞒了消息,把沈将军留在这里与你同饮的理由?” 阴柔青年啧啧嘴,感慨而发:“姜姑娘看上去冰清玉洁,没想到心机还挺深的,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说罢,他冷笑挥袖,转身欲走。 刚刚迈步却又停下,幽怨的看了沈仪一眼:“沈将军,母妃大怒,我是提前溜出来想要提醒你的,快避一避她,莫要被某些人牵连了。” 留下这句话,他才重新转身。 待到瑾江世子快步离开院落。 蒋承运默默看向姜大人,忽然想起了昨日对方找沈仪索要佩刀留作纪念,又算准了沈将军的性格,大概率不会去参加什么宴席,刻意支开自己,甚至还极其罕见的换上了长裙…… 所有的事情汇聚到一起。 他一直以来的信念突然开始崩塌! “你继续笑啊。”沈仪挑眉,淡然望向姜秋澜,喜欢看热闹是吧。 “……” 姜秋澜见过无数的争风吃醋,但还是第一次和别人争风吃醋。 身为即将突破混元境的武道强者,自然不可能将得罪一位王府世子的小事放在眼里。 她只是觉得这体验实在有些新奇,叹口气道:“我可没有他说的那些心思。” 还在嘴硬! 蒋承运咬紧牙关,他作为姜秋澜最坚定的追随者,早就发现了对方的反常。 身为镇魔大将,却到捉妖人的院里来住,以从不肯浪费时间闻名青州,竟然主动替沈将军讲解功法,最重要的是,还要支开自己! 还好,沈将军仍旧是那副高冷的模样。 完全没有因为外物而有所动摇。 “沈将军,我们要不要先去别的地方?”蒋承运攥了攥掌,闷声道:“还有姜大人。” 得罪世子算不得什么大事,但真惹火了王妃,甚至比惹怒济王本身还要可怕。 “诸位想去哪里?” 院外传来温柔笑声,在两个白衫护卫的陪同下,雍容华贵的济王妃不急不缓的踱步入院。 “秋澜见过王妃。”姜秋澜走出屋门。 “不必拘礼。”济王妃轻轻摆手,笑意更甚:“姜大人有要务在身,竟然还能抽出时间托人传话王府,本宫深知青州危急,不会放在心上。” “多谢王妃体谅。”姜秋澜没有在意对方话语中夹着的针芒。 济王妃摇摇头:“我也不敢再叨扰几位,此次前来,只是想请姜大人替我给青州总兵带句话而已。” 她收起笑容,意味深长道:“希望他在被妖王斩去阴神的时候,一定一定要记得,这都是他徒儿的功劳。” 说罢,济王妃转身离去。 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 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蒋承运眼角微微抽搐,心头怒意腾升。 他呼吸粗重,转身看去。 却见姜秋澜又重新坐回了桌旁,无论是她还是沈将军,似乎都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蒋承运沉默片刻,迅速调整心绪,同样摆出一副从容不迫的神情。 …… 翌日正午。 捉妖人衙门内,蒋承运检查着一堆宝具和丹药,其中还有几本武学功法,待到发现没有错漏之后,这才将其全部收入银铃之中。 “对了,沈将军的东西呢?”他有些疑惑。 “回去等一会儿就知道了。”女人瞥了他一眼。 蒋承运蹙紧眉头,却也不好多问什么。 他转身离开衙门,回到了所住的院落。 沈仪已经准备好启程回青州,却发现蒋承运朝着自己摊了摊手:“让咱们等着。” “不必担心,朝廷对于捉妖人和镇魔司从不会克扣赏赐。”姜秋澜说罢,心中同样有些疑惑。 虽说中品宝具极其珍贵,整个青州也只有十二件。 就算沈仪还对品类有所要求,也不至于接近三天时间还找不出来一件像样的宝具。 没有让三人久等。 很快,一道苍老身影便是出现在了院门处。 他身着青衫,慢悠悠走进院落。 看似一阵风就能将其刮倒,却是让蒋承运整个身子都绷紧起来。 姜秋澜略微一怔:“吴大人?” 来者正是昨日负责武庙洗练的四个老人其中之一。 他没有理会蒋承运,对着姜秋澜轻轻颔首,随即坐到院落中间的石凳上,朝着那玄甲青年道:“准备回青州?” 沈仪虽不知对方具体身份,但也能从旁边两人的态度上分辨出端倪,点点头:“嗯。” 老人的下一句话,直接让蒋承运彻底变了脸色。 “能不能不回?”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二章 记名武庙,取刀潜渊 武庙乃是大乾朝立国之根基。 地位无比尊贵。 镇魔司和捉妖人能独立于朝堂之外,也正是因为它们隶属武庙管辖。 吴大人身为庙祝之一,他的话完全可以代表武庙的意思。 能不能不回? 蒋承运已经彻底懵了,大乾九州之地,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但凡是个武夫,谁不想加入武庙。 这里拥有最好的宝具,最多的丹药,收录了无尽的珍贵武学。 而且要论靠山,还有谁能比得过一尊活生生的化神境修士。 他们根本不需要主动相邀,就能吸纳天下英才之士。 但此刻,吴大人居然在等候沈将军的答复。 “留在武庙,侍奉金身。” 老人浑浊眼眸中涌现一丝复杂,这小子的情况让人闻所未闻,能将金身分出的气息吃的干干净净,让他们几个糟老头子都是心疼不已。 但这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人的价值有多可贵。 就这么放对方跑了,实在是有些舍不得。 商量之下,干脆留住这小子,也不算亏。 姜秋澜垂手而立,静静看向沈仪。 和她预料的差不多。 以青年的天赋,没有人能忽略他的存在,就连武庙也不例外。 只是让姜秋澜有些意外的是,这些庙祝会如此主动,全然是没有了曾经傲然超俗的姿态。 对方应该只见过沈仪一面才对。 在武庙洗练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什么好处?” 沈仪好奇的看过去。 “好处?” 吴大人眼皮微跳,这么多年下来,武庙还是首次对旁人发出邀请。 然后这小子在跟自己谈条件? 他闭上眼,沉住心绪,随即再次睁开:“我们这群人,之所以留在这里,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凝练金身法相,突破至化神之境,而这里有最充沛的香火愿力。” 吴大人摇摇头:“你不要仗着自己年轻有天赋,就觉得岁月悠长,千年弹指一瞬,等你真正开始涉及此道,才会发现时间远远不够。” “所以……别再把宝贵寿元浪费在那些无用的事情上,譬如青州,等那群混元武夫抽出手来,自然知道去解决。” 短短几句话,却是让蒋承运的心情莫名有些低落。 等混元宗师抽出手来就能解决,听上去似乎很容易,实际上代表的是青州数千万黎民的哀嚎,镇魔司众位大将的陨落,以及诸多捉妖人的惨死。 但在动辄千年时间面前,这些事情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黎民如杂草,繁育极快。 大将稍微珍贵些,但只要香火愿力足够,也并非不能复刻。 在武庙眼中,只不过是暂时的失利,只要解决掉别的麻烦,抽出手再把地盘从妖魔手中抢回来便是。 自己身为青州捉妖人,甚至不能对此指责什么。 因为如果别的麻烦没能解决,那就不止是暂时丢个青州那么简单了。 “……” 沈仪沉默片刻,最后抬眸道:“那还是算了吧。” 可供随意取用的香火愿力,加上冠绝大乾的天赋悟性,等于一尊未来的化神境修士。 问题是……天赋是假的啊。 此言一出,蒋承运陷入了比刚才还要强烈的懵然,甚至感觉大脑都在发眩。 吴大人已经把话说的再明白不过。 只要沈将军点头,绝不是简单的加入武庙成为弟子那么简单,而是真的要被当作传承人去培养。 这是何等的看重? 却被这么轻易的就拒绝了。 难道沈大人才是真正的心系青州? 念及此处,蒋承运再看向青年的目光里缓缓多出浓郁的敬仰。 “唉。” 吴大人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答复。 唯有同类最懂同类。 他们曾几何时也是这般高傲,总觉得世间再无自己这等人才,修行破境犹如吃饭喝水般简单,哪里会在乎什么时间,耐得下性子。 老人站起身子,从储物宝具中取出一个长条形玉匣放在桌上,没好气道:“记个名总行吧。” 对方现在还年轻,总有幡然悔悟的那天,这是他们都体验过一次的经历,虽然希望对方能少走弯路,汲取教训……算了,至少别被那些仙门抢在前头。 反正这小子也是镇魔大将,回了青州照样修的是阴神之道,慢点就慢点吧。 院中三人将目光投于桌上玉匣。 姜秋澜似乎猜到了什么,清澈眼眸中掠过异样。 听吴大人的意思,是想要招揽沈仪。 那这玉匣里的东西,恐怕也不是中品宝具那么简单。 果然,随着老人伸手揭开玉匣,一柄完全按照沈仪腰间佩刀形制挑选的宝具赫然显出真容。 “老夫担心你用不顺手,可是特意挑了许久。” 笔直的刀身整体呈现冷色,幽光内敛,其上覆着齿状鳞纹,纹路上泛起犹如雾气般的黑芒。 “刀名潜渊,上品宝具。” “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斩妖王之躯,另有镇守心魂的作用……若是遇见啸月妖王,它的神通能使魂魄溃散离体,伱将此刀佩在身上,可保你神魂无虞。” 老人取出长刀,朝玄甲青年抛去。 沈仪顺势接在手中,仔细端详一番:“没有刀鞘吗?” “……”吴大人略微吐气:“我要不要再送你一副披挂?” 真送吗? 沈仪抬起头,却见老人已经转身离开了院落,只留下一句话语:“既然你收下了刀,看来还算是对它满意,那记名武庙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不止是一柄上品宝刀。 还是专门用来应对青州那头妖王的。 最后的条件竟然是加入武庙这种旁人求之不得的美事。 这般待遇,即便是姜秋澜也从未体验过。 她发现自从和沈仪同行,突然有了好多新奇的体验。 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玄甲青年取下了腰间佩刀,然后用潜渊试了试刀鞘,最后朝自己看过来:“先还一半行不行?” “……” 姜秋澜走过去伸手接住墨刀,触感冰凉,其间飘散着挥之不去的妖血腥气。 分明是和记忆中的一样,却又好似全然不同。 对方像是替老友走完了很长的一段路,将这段经历赠给自己,然后即将踏上新的征程。 她看向沈仪腰间的金纹乌黑刀鞘,唇角多出一抹浅笑:“好。”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三章 都是我的功劳 青州,玉山郡。 月华如水。 在静谧的长街上,身着短褂的大汉醉醺醺的打了个饱嗝。 他晃了晃脑袋,突然感觉脊背有些发凉。 恍惚间朝天上看去。 只见十余丈高的空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柄悬停的长剑,宛如鹰隼般漠然注视着自己。 下一刻,比月华还要浓郁的剑光倾泻而下。 噗嗤—— 大汉的身躯瞬间被肢解开来,肉块啪嗒落地,化作庞大的绒毛肢体,狰狞兽首瞪大眼睛,其间充斥着浓浓的茫然。 血浆止不住的蔓延开来,将青石方砖染成暗红色。 长剑调转方向,朝着青州城掠去。 越过城池,飞进镇魔司衙门,最后落在了一处静谧院落的石桌上,干净的剑身上不带半点血渍。 姜元化睁开眼眸,略带几分疲倦。 阴神可以做到离开肉身,飘游四方,但一座城一座城的巡视过去,实在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 白子明将早已准备好的补神茶汤递上去:“师父请用茶。” “也就你还算有点孝心,别的那几个……” 姜元化接过茶盏,神情淡然的润了润嗓子。 白子明咳嗽一声:“师姐他们已经回来了。” “别的那几个里,秋澜还是懂事的。”姜元化放下茶盏,朝着院外看去。 总共才一个多月时间,怎么这就回来了。 即便世子有问题,大概也是不敢在他母妃面前表现出来的。 秋澜的性子冷淡,很少会与人动怒。 这样的两个人相处起来,必然是客客气气,出不了什么问题,落在济王妃眼里,估计还觉得是年轻人之间循序渐进,情况有所好转。 等她心里觉得安稳,应该不会吝啬于替青州请来一尊玄光洞的混元宗师。 到时候解决了啸月妖王,也就不必再去理会这弯酸的老娘们。 “去请你师姐过来,我有事要问她。” 念及此处,姜元化轻轻颔首。 白子明正想迈步去请人,却见一袭墨衫缓步走了进来。 “怎么样了?”姜元化面露笑意。 姜秋澜静静注视着师父:“我得罪了济王妃,她让我向你带句话。” 此言一出,姜元化脸上的笑意略微凝固,但还是耐着性子道:“什么话?” “她说,等伱被啸月妖王斩去阴神的时候,一定一定要记得,都是我的功劳。” 姜秋澜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开。 听着这平静的语气,白子明下意识移开目光,朝旁边退了两步。 不愧是师姐,这种话从她口中说出来,竟是没有丝毫违和感。 姜元化收起了笑容,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这位徒弟走远,直到对方的身形隐没在夜幕之中。 他重新看向桌上的长剑。 一双眼眸中如古井无波。 “师父,你不是想对师姐动手吧?”白子明突然感觉有些紧张。 却见师父瞥了自己一眼,就像在看白痴。 姜元化揉揉眉心,没有再叫回姜秋澜的意思,光凭那句话就可以知道,从王妃那里求援的路已经彻底断绝。 至于其中发生了什么,也就不再重要,这徒弟只是过来通知自己一声罢了。 耳畔莫名回荡起陈乾坤的提醒。 众叛亲离啊…… 他感慨的放下手掌,沉默许久后才道:“你游师兄曾经替我向秋澜解释过,我只是传那金丝猕猴武学,赠它宝刀,让它出去游历修行,并没有害它的意思。” “所以是师姐误会了?”白子明轻声道。 “没有误会。”姜元化看向远处树下摆放整齐的酒缸,淡淡道:“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它要去做什么,我就是刻意想让它去送死,而且从未后悔。” 闻言,白子明不再说话。 既然不后悔,那又何必再提起来。 “我还在潭州做偏将的时候,曾见过一次州城失守的模样,我不希望再看见第二次。” “为此,我什么都不会在乎。” 姜元化伸手取过宝剑,吐出一口浊气,眼中重新涌现寒光。 先前心间生出的一丝悔意,在转瞬间便被抹掉。 真不在乎吗……白子明悄悄翻了个白眼,显然,相比起没能求回援助,师姐轻描淡写将那句话说出来的模样,更让师父心绪动摇。 以至于要找人诉说出来,才能缓解心里的抑郁。 可姜师姐作为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弟子,哪怕现在已经表现的足够惊艳,仍旧得不到师父的信任。 这样的相处方式,又怎么可能享受到正常的师徒关系。 “阿芊回去了吗?”姜元化重新恢复了平静。 “嗯,啸月妖王的位置已经送回来了。”白子明取出一封文册翻开。 只见师父略微扫了一眼,随即又是闭上双眸,整个人重新化作雕塑一般,宝剑再次掠过长空! 漫长年月的对峙,已经成了这尊武仙和妖王间的日常。 这一次恐怕又是几个月的静坐。 …… 镇魔司一处偏院内。 沈仪静坐在床沿,沉入内视,神情间多出几分疑惑。 只见在气海之中,不知何时多出许多淡淡的白芒,而且数量还不少的样子。 吞天内丹迅速将其吸收进去,看上去就像一枚玉丸中布满了白雾。 这是什么东西? 只听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他重新睁开眼:“请进。” 姜秋澜推门而入,没有提起总兵的事情,她知道对方不会有什么兴趣,更不会在意总兵的想法。 “我要回玉山郡了。” 她在桌旁坐下,曾经独来独往惯了,但今日却突然想起来要和对方道别:“如果有什么问题……” “我想知道什么气息会主动朝我涌来。” 沈仪确定这不是任何妖魔武学的效果,所以也没有隐瞒,径直问了出来。 闻言,姜秋澜略微一怔:“香火愿力……可你只是暂代大将,应该不会有这种情况。” 她想了想才道:“难道你在青州立庙了?” 自从朝廷设立了镇魔司,就不存在妖魔大张旗鼓立庙的事情,即使有,最多也是因为情况特殊,局限在很小的一个范围内。 “……”沈仪摇摇头,他哪有那个闲工夫,把自己做成雕像摆在庙宇里,光是想想就尴尬到不行。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妖煞道种,突破抱丹! “其实也不必去理会,用点时间驱散它们就行。” 姜秋澜对此很有经验,毕竟她就是坐拥一郡香火愿力,却修习混元之道的武夫。 先前的玉山郡镇魔大将陨落,直到现在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驱散……” 沈仪眸光闪烁,又拾起了先前的那个想法:“武庙之中供奉的化神境修士,难道也只能局限于皇城范围,或者说可以扩大到整个大乾朝?” 他想要把这个事情问清楚,如果是前者的话,那还是老老实实驱散掉吧。 姜秋澜虽不修阴神,但还是有所耳闻:“据我所知,金身法相是没有类似的限制,除非金身破碎,才需要回到大乾朝使用香火愿力进行重塑。” 闻言,沈仪眼中掠过异样。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反正都是抱丹蕴神,蕴一个也是蕴,干脆就蕴一双。 最多就是委屈道婴和阴神挤一挤。 对于旁人而言,在有限的寿数里面,自然是要专心一道,争取往上突破。 而自己使用妖魔寿元,只要杀的够多,困难自然迎刃而解。 难点就是神念的问题。 若是混元宗师,再去蕴一尊阴神,也没有多余的神念分给它。 但自己可以尝试一下所谓的妖魔本源,重塑一道妖魂出来融入阴神。 就算失败了,无非就是浪费了原本就用不上香火愿力而已。 而且根据先前的经验,被自己亲手斩杀的妖魔,竟然还能帮忙推演功法,那这妖魔本源的描述,什么永世为奴,不得超脱……大概率也不是夸大之词。 当然,重点还是混元武道。 沈仪总觉得武庙内那位化神境修士有点老年痴呆的感觉,而且他也不愿意变成金身的模样行走世间。 “还有别的问题吗?” 姜秋澜耐心的等候:“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不必客气。” “嗯……”沈仪想了想,朝她看去:“能不能先借我一点妖丹?” “好。”姜秋澜点点头,手掌从腰间拂过,大约十几枚圆满妖丹安静躺在桌面。 “我身上也只有这些了,应该足够你凝聚道种。” 她先前亲眼见过了对方使用妖力的模样,就连吞天丹噬都是她推荐的,自然知道沈仪拿妖丹做什么。 至于对方会不会是妖魔所化…… 能从武庙内活着走出来,本身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下次遇到再还你。” 沈仪没有过多客气,将妖丹尽数收入银铃。 他现在妖魔寿元过剩,急需出去找几头抱丹境妖魔聊聊人生,为求稳妥,肯定是能提升多少算多少。 “没关系,我以玄冰七煞剑意蕴养道婴,凝聚混元无极剑体,已经不需要这些东西了。” 姜秋澜缓缓起身,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陈将军临走之前嘱咐我,让你回来了以后,若是有空就去临江郡寻他……我走了。” “嗯。” 沈仪点点头。 若是有空,那就是没空。 临江郡就一群藏在阳春江里的老蛟龙,它们不出来,自己得找到什么时候。 待到姜秋澜走出院落。 他从银铃中取出一道气息,这是找蒋承运要来的,属于游龙涛将军的气息。 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次路过亭阳城的时候,听说对方那里有三头抱丹妖魔,这不比找陈老爷子划算多了。 念及此处,沈仪起身关门。 给自己倒上一杯温水,这才打开面板,看着长达万年的寿元,眼中略带满足。 没想到带着万年去京城,竟然还能带回来。 这得花到什么时候去。 【剩余妖魔寿元:一万零四十七年】 调动妖魔寿元朝吞天丹噬中灌入而去。 先前天妖外丹中还承载着狐妖的修为,先把这个用完再说。 【第一年,伱驱使吞天内丹将外丹中的修为尽数吞食,饶有兴趣的运转吞天丹噬法,开始凝聚道种,此事最需耐心和细致,恰巧这是你最不缺的东西】 在提示涌现的瞬间。 沈仪便是发现气海中的天妖外丹被抽取一空,其内的凶煞妖力将内丹染成暗红模样。 妖魔寿元迅速流逝。 面板内的提示确实不假,真的很有耐心,从头到尾没有丝毫抱怨。 看着妖魔寿元减少了一百十二年,终于将所有妖力凝聚在一起。 显然凝丹圆满的修为并不足以直接跨入抱丹期,而且差距还不小。 按照这个进度来算,大约再重复个九次左右,道种才能彻底成型。 “但是……” 沈仪放下水杯,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姜秋澜不是说陈老爷子两百岁就埋下神种,成功跨入抱丹境,八百多岁就孕育出了神胎,已经是资质极差的表现。 可按照眼前的提示,自己光是埋下道种就要耗费一千多年? 若是仅靠自己,岂不是寿元耗尽都入不了抱丹。 “……” 估计也有吞天丹噬法太难的缘故,而且陈老爷子还是走的阴神捷径,怎么能与自己这个走混元武道的一概而论。 沈仪再取出一枚圆满妖丹,如今财大气粗,直接花费一年妖魔寿元将其吞下,看能不能整个天赋出来。 然而除了天妖外丹吃了个肚饱,并没有别的事情发生。 外丹唯一的作用就是帮忙吸收妖力,再喂给吞天内丹。 妖魔寿元继续减少。 吞天内丹中逐渐多出一个猩红光点。 凝聚道种虽然困难,但至少是有迹可循,也不会产生太多负面情绪。 一枚接一枚妖丹入腹。 【第八百七十三年,你吞服金毛鼠妖内丹,吸收其中糟粕,获得天赋灵宝感知】 【灵宝感知:你对天材地宝拥有旁人不能及的敏锐嗅觉,始终能发现掩盖在平平无奇外表下的珍惜之物】 又是一个没有境界前缀的天赋。 只能说聊胜于无。 沈仪将心神重新放回吞天内丹之上。 只见那猩红光点愈发凝实,同时生出蛛网般的脉络朝附近蔓延。 直到第九枚妖丹入腹。 【第一千三百七十年,你成功埋下妖煞道种,跨入抱丹境界】 【吞天丹噬法小成】 【剩余妖魔寿元:八千六百七十七年】 在这瞬间,内丹之中骤然迸发出勃勃生机! 猩红的光点竟然是开始搏动起来,宛如心脏一般。 与此同时,强悍而凶煞的妖力在内丹中汹涌翻滚,甚至有往外溢出的征兆! 沈仪毫不犹豫的调动熔日宝炉,悍然将镇压之力轰了下去! 仅仅瞬间,猩红光点便被压制的毫无反抗之力。 沈仪缓缓睁开双眸,身上的气息显得那般暴戾雄厚! 即便他全力施展龟息诀,也只能将其控制在房屋范围,不至于扩散出去。 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力量。 在这妖力面前,哪怕是先前承载圆满修为的天妖内丹,也变得像个可笑的玩物。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五章 赤鬃白玉兔 亭阳郡,永安城。 安静的茶馆内,角落的方桌仅坐了一位客人。 游龙涛换下了玄甲红披,身着儒雅长衫,手捧粗茶一碗,想要仔细品味这来之不易的悠闲。 待到滚烫的茶水稍稍变得适合入口。 门外忽然多出许多道身影。 萧蔷薇缓步走入,来到他身边:“怎么突然向捉妖人传信?” 游龙涛放下茶碗,略有些遗憾于片刻闲暇太短暂,但神情间依旧是温和笑意:“我感觉要出问题了,所以想找杨前辈商量一下。” 闻言,萧蔷薇面色迅速凝重起来。 对方口中的杨前辈,乃是三位金铃捉妖人之一。 每个金铃捉妖人都有要务在身,如非必要,镇魔司是绝对不会打扰他们。 她无奈摇头:“本来还想带个人过来,让你稍微休沐几日,好好叙旧。” 伴随着话音,另一人从门外走进。 高挑的姑娘面容俏丽,发丝却略显凌乱,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脸颊上还有些许刮伤。 修身的白袖上血渍斑斑,右臂明显是骨折了,无力的垂着。 唯有脸上还噙着轻松笑意:“游师兄。” 游龙涛叹口气:“为什么每次见你,你都是这副模样,难不成是刻意想气死我?柏云县的事情还没能让伱长记性?” “师兄,你真啰嗦!” 林白薇撇撇嘴,朝着旁边道:“劳烦您给我做点吃的,能饱腹就行。” 茶肆掌柜显然是看出了不对劲,这群人哪里像是普通老百姓,尽管店里只卖茶,却也赶忙让小二去外面摊子上多买几屉肉包子。 收回目光,林白薇显然是不想再听师兄的唠叨,直接绕开了话题,好奇道:“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按理来说,师父已经回了青州,即使他的心思更多放在啸月妖王身上,但别的妖魔难不成敢拿命去赌青州总兵有没有把注意力对准自己?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游龙涛缓缓闭上眼,神情间多出几分疑惑:“我只是感觉有点不对劲,它们为何越发狂妄了。” 青州镇魔司和妖魔之间一直处于某种微妙的平衡,都在安静等待着平衡被打破的那天。 很少会出现像现在这样,接二连三主动挑衅自己的情况。 “会不会是小妖王负伤,它们奉命过来牵制住你。”萧蔷薇轻声道。 “我不太清楚,但小妖王也不是第一次负伤了……”游龙涛调整着呼吸,心中隐隐的不安愈发浓郁。 如果是牵制,那阳春江的手段才是它们一贯的作风。 派出几头修为不高不低的妖魔,在各种地方掀起腥风血雨,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只要不是运气太差,遇到某位身法横压青州的存在,就已经足够让朝廷众人疲于奔命。 “你是不是太累了?“萧蔷薇发现他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如果小妖王已经突破,它们直接就打过来了,哪里还会给我们这样闲聊的机会,如果没有突破,它们又怎么敢拿命来搏青州?” “……” 游龙涛睁开眼,挤出笑容:“希望只是我想多了吧,不过我快看不住它们了这倒确实不假,此次请杨前辈过来,也是想尝试着能不能再解决掉一位抱丹妖君。” “师兄要离开青州?” 林白薇刚刚咬了一口包子,两腮鼓鼓,含糊不清的诧异道。 这可是需要先禀报青州城的大事! “有师父坐镇,不会出什么乱子的,我想去试试。”游龙涛神色如常。 萧蔷薇却是从这句话里听出来一些别的意味,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尊卑,低斥道:“你没打算告知总兵大人?疯了吧!” 她简直难以想象,这种话会从最稳重的游将军口中说出来。 “……” 游龙涛朝着茶肆外看去,淡淡道:“我只是想尽力再为她争取一些时间,至少在真正突破之前,不要因为妖祸而太过着急,最后答应下来一些她不愿做的事情。” 若是因为自己看管不住妖君,导致某地再变成尸骸累累的模样…… 他知道那个看上去清冷的师妹,实际上并非是看上去那样对外物毫不上心,恰恰相反,她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曾亲历过最悲惨的妖祸。 以玄冰七煞剑意时时刻刻刺激道婴,强迫本就贪婪的吞天道婴,再吞下它完全承受不了的剑意。 作为代价,充斥寒煞的剑意也在无时无刻的穿刺着她的气海。 那眼眸里蕴着的平静,实际上是在无尽痛楚下最后化作的麻木。 以她的天资,已经为青州做了足够多的事情,没必要再把最后的一丝尊严也葬送在皇城王府之中。 “萧姨,我第一次对无比尊敬的师父,产生了一丝质疑,却又想不出别的解决办法。” 游龙涛深深吸气,竟是大大方方的直接说了出来。 身为对方的弟子,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只是实在力有不逮。 “……”林白薇才吃到第四个包子,忽然就没了胃口。 “随便吧。”萧蔷薇也不知该如何劝慰,索性权当没听见。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秃头男人突然走了进来。 他把玩着手上的金铃,大咧咧坐到了桌子对面。 “杨前辈。”两个捉妖人赶忙起身。 “游将军,找我何事?”秃头男人没有理会两女,只是笑眯眯的盯着对面的男人。 游龙涛看向对方随手拍在桌上的金色铃铛。 不知为何,忽然又叹了口气。 随即抬眸淡然道:“我想要除妖。” 秃头男人恍然大悟,好奇笑道:“将军想要除谁?” 游龙涛同样面露笑意:“赤鬃白玉兔。” 听到这个名字,秃头男人略微一怔,突然张开嘴像是被逗乐了一般:“将军打算在哪里除了它?” 游龙涛缓缓起身:“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这里。” 见状,萧蔷薇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林白薇擦着唇角的左手也是突然停住。 在三人的注视下。 秃头男人迅速变成了一个肌肤雪白,身材凹凸有致的漂亮女人。 身着华美白裙,乌黑发丝及腰,其间有一缕泛着暗红色。 她娇俏的脸蛋上噙着玩弄意味:“游将军想怎么除了我?” 一边问,一边用芊芊玉指拨弄着桌上的金铃。 铃铛的声音清脆悦耳,却让游龙涛听出了浓郁的威胁意味。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六章 再斩抱丹妖君(还有一章会晚点) 眼看对方已经领会了自己的意思。 白玉兔妖将目光投向旁边的两个女人,神情间显得无比惬意,随后她同样想要站起身子。 突然间,她脸上掠过一丝异样。 因为她分明做出了起身的动作,却没能真正站起来。 原因则是她白皙细腻的肩膀上多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看似随意搭来,却无比有力的将她按在了座位上。 白玉兔妖抬头看去,对上了一张俊秀的脸庞,发丝下的眼眸清澈明亮。 这位不急不缓走进茶馆的青年,既没有去看桌上的金铃,也没有去看旁边的女人。 像是对这些事情并不在意。 他安静注视着兔妖俏丽的脸庞,似乎视线中只容得下她一人。 “你要干嘛?” 兔妖心跳骤然加快,即便是在许多年前和夫君最恩爱的时候,她也未曾感受过这样的目光,好似整个天下,只有自己对其最为重要。 更让她感到困惑的,便是那漆黑瞳孔中隐藏极深的喜悦,宛如一簇火苗在跳动,仿佛要贪婪的将她彻底吃掉。 在这样的注视下,一道凉意从她的脊背直窜头顶,浑身瞬间紧绷。 “……” 沈仪心里略微松口气。 真的好险,差点就来不及了。 这甜美的妖丹,差一点点就要被别人抢先了。 茶馆内略显诡异的一幕并未能持续多久。 下一刻。 沈仪骤然挥拳,犹如白玉的拳峰猛然轰在了兔妖俏丽的脸庞上! 没有任何气息的波澜,仅是纯粹的肉身力量。 兔妖头骨龟裂,整张脸庞倏然塌陷了下去,白皙细腻的皮肉在那拳峰碾压过来的瞬间,便是被撕裂的不成人样。 “我……” 兔妖乃是抱丹境妖君,身躯不知有多强悍。 此刻竟是出现了瞬间的懵然,只感觉整个大脑都被剧痛所占据。 “……” 游龙涛也没想到会突然就打起来,他本来还打算问问金铃的事情。 不过身为镇魔大将,反应何其迅速。 在沈仪动手的瞬间,他便是已经闭上了眼眸,调动起属于阴神的力量。 就在这时。 沈仪似乎察觉到什么,攥住兔妖的长发,毫不留情将其砸出,婀娜身躯砸碎了茶馆的屋顶,宛如破麻袋般飞至半空。 他化作清风掠出茶馆。 随意掐动剑指。 吞天内丹中的道种迅速陷入狂躁凶戾,滔天的妖力自大窍中涌出,将整片天际染成淡红色。 一柄约莫十余丈的猩红长剑迅速凝结。 龙吟虎啸声在永安城中回荡不止,仿佛有恶龙自深渊腾飞,凶虎踱步于山林。 硕大的长剑虚影轰然爆射而出! 凶神恶煞的龙虎绕着长剑,拖出长长的流光,朝着空中娇弱的身影狂袭而去! 浩瀚的妖力将女人淹没,两张狰狞兽口像是要将其嚼碎。 沈仪悬于天际,黑衫涌动,漠然俯瞰着这妖物朝下方坠落。 他临空踏出一步,身形骤然出现在了兔妖身后。 仙妖第六蜕加持下,体内的六头绝世凶妖同时发出骇人咆哮,虽只在他的脑海中响彻,但那无形的压迫感,却让整座永安城都好似被妖魔盯上,气氛压抑恐怖,陷入死寂一片。 沈仪五指上泛起青光。 他朝坠落而来的兔妖看去,在她落至半空的时候,青光泛起波澜,手掌再次轰砸在她的身上! 在那雄浑力道和青光的撕裂下,兔妖浑身炸开,筋断骨折。 滚烫的妖血在空中绽放,宛如娇艳的蔷薇。 “人还活着吗?” 耳畔响起问话,兔妖在剧烈的痛楚下陷入癫狂,然而对方的手掌已经扼住了自己的喉咙,并且愈发用力。 那看上去略显消瘦的身躯内,竟是蕴藏着连妖魔都感到骇人听闻的力道! 她拼命的挣扎。 想要威胁,想要恐吓,还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念头,那是本能的想要求饶。 然而这青年只是沉默的想要掐断自己的脖颈。 他在发出问题后,甚至没有留出时间给自己回答的机会! 你不想知道你就别问啊?! 兔妖在心中咆哮。 刹那间,她感觉脖子上的力道好像松了些许。 下意识惊叫道:“逃了!金铃是我幻化出来的!他逃了!” 话音未定,兔妖便是感觉到腹部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什么,对方那熟练的动作,加上指尖的青光,甚至能让人感受不到痛苦。 在这之后,青年便是迅速的收回了目光,连看都懒得再看自己一眼,哪里还有先前的专注。 沈仪将妖丹放入银铃,顺手收掉了这头妖魔的性命,把气血一并装好。 【斩杀抱丹境赤鬃白玉兔妖,总寿八千一百年,剩余寿命两千九百年,吸收完毕】 啧,连白鹿都不如。 沈仪有些失望,本以为胆敢跨入青州内的抱丹妖君,再怎么说也得有几分底蕴。 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 “……” 游龙涛沉默走出茶馆。 在沈仪将兔妖丢走的时候,他就反应过来对方不愿让自己插手。 虽有些疑惑,但也暂时按捺住了动作。 只是完全没想到,连茶水都还没凉下来。 啸月妖王就成了鳏夫。 寥寥几次出手,沈仪便是展露出了整个青州都没有的强悍真意手段,以及让人无法理解的横练身躯。 相较之下,抱丹境的修为和先前就听闻过的挪移之法反倒变得容易接受起来。 整个永安城内,几乎所有人都缩回了屋子里。 在仿佛要将整座城池屠戮殆尽的凶煞妖力笼罩下,就连城中修为最高的邓家老祖,也只敢站在极远的地方惴惴不安的眺望。 然后看着空中那道黑衫身影,越看越眼熟…… 其余江湖武夫更是连目光都不敢投过去。 一时间,这群仍旧傻愣愣站在街上的捉妖人便显得极为突兀。 沈仪收起逍遥乘风诀,落至众人身旁。 念及先前凶残的一幕,这群在刀尖舔血的捉妖人,竟也莫名感到有些畏惧,沈大人分明在斩妖除魔,怎么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沈将军怎么会在这里?” 游龙涛收敛心神……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敛的,他到现在还是满头雾水。 对方应该去了皇城才对,为何突然出现在亭阳郡,而且也没有穿戴玄甲。 “恰巧路过此地,收到了游将军留下的消息。”沈仪轻点下颌,毕竟如果告诉对方,自己拿着对方的气息,连夜全力施展挪移之法从青州城赶过来,听起来总感觉怪怪的。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劳将军费心了 闻言,众人这才注意到他腰间还挂着一枚银铃。 其中好几个捉妖人下意识把自己的铃铛往衣服里藏了藏,总感觉和沈将军配一样的铃铛,有点不太合适。 两个镇魔大将间的谈话,其余人自然是不能掺和的。 萧蔷薇回忆起先前离开时所看见的,小半座溪台山脉塌陷的一幕,再看看眼前的沈仪,终于是将两者在脑海中吻合起来。 姜大人回到破庙以后,第一时间是替沈仪疗伤。 恐怕那晚上真正动手斩杀白鹿妖君的,并非是自己以为的姜大人。 这也能解释为何回到青州城以后,对方就顺理成章的被封为了镇魔大将。 怪不得一路上屠幼虎蟾君,杀三头孔雀,还有斩白鹿妖君……沈仪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担忧,永远从容不迫,因为他本就是位于青州最顶尖的那一批强者。 萧蔷薇无奈掀唇,觉得自己先前的那些小心思有些可笑。 “沈将军请进。” 游龙涛转身回到茶馆,重新坐回桌旁。 他看着手中的金铃,随即用力将其掐散。 赤鬃白玉兔妖的幻化之术,就连他都看不出来,只是单凭对杨前辈的了解,对方绝不可能做出这么轻浮的举动,以及知道这兔妖的天赋神通,这才猜出了它的身份。 但心里仍旧是相信了这枚金铃。 毕竟这种修为的捉妖人,整个青州也只有三位而已,容不得他去赌什么概率。 也正因如此,这兔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沈兄弟走进来便悍然出手,肯定是直接看穿了金铃是假的,这恐怕又是他诸多玄妙手段中的一种。 念及此处,游龙涛心中莫名生出些感慨。 他端起茶碗,略微品了一口,熟悉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却让他眼底多了几分满足。 青州突然多出这样一位近乎挑不出缺陷的镇魔大将。 竟是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游龙涛咂咂嘴,看向旁边的师妹,笑了笑:“我还要与沈将军长聊,你有话就说,别憋着了。” 闻言,一直咬着嘴唇的林白薇终于露出惊喜笑意,快步走到两人附近,期待的正想开口。 下一刻,她便是看见沈仪平静的瞥了过来,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右臂上。 “……” 林白薇愣了愣,眼底涌现些许暖意,轻声道:“都是小伤。” 将师妹的神情收入眼底,游龙涛挑了挑眉尖,师兄问一句就是真啰嗦,他沈将军看一眼,就立马摆出这副小女儿模样。 这胳膊肘拐的也太明显了。 “你……”林白薇看了眼旁边的师兄和萧姨,忽然发现两人都盯着自己,她下意识擦了擦唇角并不存在的油渍,总感觉有些说不出口,讷讷道:“算了,你先忙正事,晚上再聊。” 闻言,游龙涛面露古怪。 萧蔷薇用指尖攥紧袖口,盯着鞋尖不说话。 “嗯。” 沈仪倒是不会多想,毕竟从柏云县到青州城,他和林白薇几乎就没在白天见过面。 “沈将军的手段,真是让游某大开眼界。” 游龙涛顺势将话题接了过去,此话并非吹捧,他见过杀伐手段霸道无双的,也见过身法横压青州的,淬体武夫虽没见过,但还算是交手过不少妖魔,强横的妖躯让武夫汗颜。 但能将这些全部汇集于一身的。 他以前还真是闻所未闻。 天赋卓绝如姜师妹,也会把心思全部放在一道上,争取更快突破更高的境界,至于像自己这样天资平平的,实在无力兼具这么多手段。 似沈仪这样的全才,简直就是为了杀伐而生。 别的不说,即使让他来对付这头赤鬃白玉兔妖,也绝对做不到对方这般简单粗暴。 “原本是想请杨前辈过来商量下除妖之事……” 游龙涛有些自责:“没想到他竟然被这三头妖魔给截住了,恐怕消息还是从我这里泄露出去的。” 金铃捉妖人没请来,反倒请来一尊镇魔大将。 “幸得沈将军出手相助。” 他侧眸看向躺在茶馆内的兔妖尸首,神情略带古怪道:“现在看来,倒是也没有商量的必要了。” 三头抱丹境妖君变成两头,游龙涛的压力将会减少许多。 闻言,萧蔷薇重新把目光投回来。 游将军是蕴养阴神的抱丹境,有香火愿力的限制,可做不到姜大人那样离开青州后,还能在妖群中闲庭信步。 见对方终于止住那个大胆的想法。 她总算是松了口气。 同时又悄悄看向沈仪,有对方出现的地方,似乎一切困难都能迎刃而解,总是能让人感到无比的安心。 就在这时,场间终于响起青年的话语。 “其实……再商量一下也可以。” 沈仪抬眸看去,现在有仙妖九蜕和吞天丹噬两本武学要养,他是真的很穷。 只是一头抱丹境妖魔的内丹,可远远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 游龙涛看沈仪神情认真,不似在开玩笑,不由有些错愕:“沈将军可知道伱刚刚斩杀的那位妖君是啸月妖王的妻妾?” “游某并非胆怯,但还是想建议沈将军先在青州避一避,至少是随时能收到总兵传信的地方。” 虽说啸月身为妖王,不一定会很在乎这位兔妖。 但无论如何,也要对此事抱有最高的警惕。 “多谢提醒。” 沈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怪不得这么弱,原来不是妖王手下的大将。 见青年终于有所反应,萧蔷薇这才又松口气…… “不过,要是把它们全部留在这里,是不是就不会有人知道了?”沈仪嗓音平淡,但却让旁边的人皆是愣在了原地。 “沈将军真是……”游龙涛深吸一口气,有些不知该怎么形容对方的思路。 听上去真的好有道理的样子。 而且有对方的帮忙,成功的机率竟然还不小。 想罢,他飒然一笑:“既然如此,那游某自然是义不容辞……” “游将军误会了。” 沈仪站起身子:“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追踪那两头妖魔的,游将军需镇守一郡,就不劳将军费心了。” 他可没想过要带游龙涛一起去,先不说万一妖魔被对方斩了怎么办。 到时候要是像溪台山似的中了埋伏,自己有逍遥乘风诀傍身,能打能跑,对方就略显有些累赘起来。 “……”游龙涛刚刚抱拳的双掌滞在半空,神情间多了几分尴尬。 虽然对方说的有理有据,但这种莫名其妙被嫌弃的感觉……他还真是第一次体验到。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产生意识的道种 萧蔷薇的情绪已经有些紊乱。 游将军好不容易放弃了走出青州的念头,沈仪立刻又跟了上来。 前者虽然因为姜大人的缘故没有了往日的稳重,但至少还知道先叫上杨前辈先商量一下,后者竟是打算直接单枪匹马的杀入啸月妖王的领地。 沈仪的挪移之法横压青州不假。 那是因为青州没有混元宗师啊,总兵身为武仙,依靠阴神斗法,不需要再修习轻功身法来加持肉身,但啸月可是实打实堪比混元的妖王。 境界间的恐怖鸿沟,可不是一式挪移法能弥补的。 “要不,还是让游将军陪你一起吧,相互间也有个照应。” 萧蔷薇没有想过再打扰沈仪,但此刻还是下意识的走了出来。 “……” 游龙涛放下双掌,心里突然有些感叹。 如果没记错的话,萧姨刚刚还在劝自己要稳重一些,怎么一遇到沈兄弟,周围人全都像是变了一副模样。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正常,对方的表现如此亮眼,自然会让周围人对其好感倍增。 嗯…… 至少姜师妹应该是不会有这样的变化,毕竟她和沈仪是同样的天才。 念及此处,游龙涛终于宽慰了自己,随即从储物宝具中取出两道气息:“这是先前拜托杨前辈替我取回来的,金铃捉妖人另有一门高深采气法,可以更加准确的找到妖魔的位置,沈将军先收下吧。” 这两道气息凝如实质,宛如跳动的火苗。 “临走之前,你若是改了主意,游某随时奉陪。” “多谢游将军。” 沈仪将气息接在掌中,光是略微感应了一下,便是察觉到了其中强烈的妖煞,甚至要比山君的气息浑厚数十倍不止。 “这两头青面狮子乃是手足兄弟,常年形影不离,乃是啸月妖王麾下妖君里排名中上的存在,颇受妖王信赖,也正因如此,才会派它俩来保护白玉兔。” 游龙涛和这三位妖君打了多年的交道,深知它们的手段了得。 抱丹境共有三道关卡,埋下道种,孕育道胎,最后蕴出道婴或阴神。 如果说白玉兔仅相当于埋下道种的武夫,还是其中偏弱的那种,这两头狮子随便一位都能碾压道胎阶段武夫,两者联起手来,更是让他这个跨过三关的阴神修士都感到棘手。 “我只是去试试,如果不成的话,会尽快返回青州。” 沈仪点点头,也没有把话说的太满。 他耗费浩瀚寿元而推演圆满的诸多武学,在境界跟上以后,终于是展现出了真正的威力。 无论是两仪龙虎真意,还是仙妖九蜕,包括吞天丹噬本身,掌握任何一样都足以做到越境对敌。 但谁也不知道妖魔有没有什么压箱底的天赋神通。 能修习到这个境界,谁还没点搏命的招数。 “正事说完了,我想问点私事……”游龙涛有些自嘲,整个青州镇魔司都在为了十二郡的稳定而搏命,自己身为镇魔大将,在这种危急关头,竟然还在浪费沈仪宝贵的时间。 “听说沈将军是和姜师妹一同进京,我想知道师妹有没有……情绪上……” 他问到一半便觉得自己有些蠢,以姜师妹的清冷性子,即便真有什么情绪,又怎么可能让沈兄弟看出来。 “情绪?” 沈仪将目光从气息上移开,将其收入银铃,想了想:“应该还不错吧,至少比以前爱笑了。” 自从对方境界又有进展以后,回来的路上,姜秋澜也不再像曾经那般沉默,偶尔会找自己闲聊几句。 跟以前的面瘫模样有不小的区别。 可惜他心系青州妖魔,也没怎么认真听,再具体的就不清楚了。 “爱笑了……” 场间几人愣了愣,用了许久也没能在脑海中想象出那个画面。 游龙涛摇摇头,知道沈兄弟是在安慰自己:“多谢,游某知道了。” “那我就告辞了。”沈仪轻点下颌,起身朝外面走去。 避免夜长梦多,还是尽快去看看自己的妖丹。 青年突然的动作让游龙涛有些错愕,随即下意识看向了旁边的林师妹。 林白薇像是习惯了对方的反应,当初在柏云县的时候,沈仪也是把煎饼往桌上一扔就推门离开,至少现在还会道别了。 她只是有些无奈的垂眸。 说好了晚上细聊,对方分明点头答应了,却转头就给忘了。 这一别又不知多久才能相见。 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还是一如既往的连句话都不肯留下。 若是当初再努力一些,多攒下些功绩,借助武庙洗练提高些境界,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只能眼睁睁看着沈仪独身离开。 念及此处,林白薇看向腰间小小的银铃,眸光中多出些许坚定。 “师兄,我走了啊!” 她转身欲走,却被萧蔷薇一把拉住,游龙涛斜睨着她,淡淡道:“我管不了沈将军,还管不了你了?老实给我留在亭阳郡,把伤养好再说。” 说罢,他叹口气:“若是沈将军回来,我会第一时间给伱传信。” …… 亭阳郡边缘,一处溪流边。 清风落地,显出沈仪的身形,他寻了个僻静之地坐下。 即将离开青州地界。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他仍旧没有放松警惕。 取出从姜秋澜那里借来的妖丹。 总归十四枚,如今还剩下五枚。 打开面板,继续推演吞天丹噬法,不得不说,这玩意儿虽然要比同境的内丹底蕴浑厚,但也是真的很能吃。 五枚妖丹入腹,又耗去三百七十多年妖魔寿元。 相比起抱丹之前,这次的速度要快上三成左右。 但沈仪却并没有感到欣喜。 之所以变快,并非是更熟练的缘故……而是那道种在主动的吞吃妖力。 所谓的抱丹蕴神。 实际上就是用各种天地精华,来凝聚出一个生灵。 此刻,猩红光点朝四周蔓延的血丝上面,逐渐有类似四肢身躯的东西在成型,虽然只是一个淡淡的轮廓,但已然是有了自我意识。 这情况已经和吞天丹噬法内的描述出现了偏差。 产生意识这种情况,需要等到道胎阶段才会出现,自己现在想要达到这个阶段,至少还差两枚兔妖同品质的内丹。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九章 青面狮妖兄弟 “……” 片刻后,沈仪的眉尖缓缓紧蹙。 他好像想明白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似这种天地精华凝聚而成的生灵,想要开智是极为缓慢的过程……但自己消耗的时间实在太多,竟是让其还处于道种期时就已经产生了意识。 像抹杀生灵意识的事情,他其实在面板里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但之前靠的都是修习生死禅身获得的死意,而且抹除的也是妖魔的意识。 现在情况有所变化。 因为这道种是在自己的内丹里面,总不能先用死意把内丹给毁了。 “还好有熔日宝炉。” 沈仪双眸微眯,调动镇压之力将其紧紧笼罩起来。 只要能控制起来就还好,反正它也无法反抗,靠着时间硬磨也能给它磨死。 推演风雷熔日宝典耗费的几千年,不得不说,物超所值。 当然,他也只能帮到这里了,剩下的事情还得麻烦面板去处理。 念及此处,沈仪重新起身,心里淡淡道:“放心吧,我会替你挣到足够的妖魔寿元。” 他抬头朝前方看去。 两缕气息从银铃中钻出,跳动的愈发剧烈起来。 下一刻,黑衫轻拂,青年再次化作清风掠过长空。 …… 扶摇山,碧水涧。 溪水甚浅,露出光滑的卵石,雄壮的青面狮子盘卧在水中,在它脊背之上,跨坐着一道伟岸身影,披着银亮鳞甲,虽是人形,却同样顶着一颗狮子脑袋。 “大哥,你能不能别骑我了?”巨狮似有些烦躁,用力甩了甩尾巴。 “我倒是想骑白玉娘娘,可她都几天没回来了。”人形狮妖玩味一笑,连带着身下也传来低低的闷笑。 两兄弟略有些怀念的朝青州方向看去。 “我搞不懂,妖王为何要我们去招惹这游龙涛,他坐镇亭阳郡,手持天穹落日弓,又是凝聚出阴神的修士,看着迂腐,实际上可不是个笨人。” 巨狮撑起身子,略带几分不满:“仅凭一枚金铃就想引他出来,会不会太天真了些。” “不出来好啊,不出来就继续骑娘娘。” 人形狮妖裂嘴大笑,又舔了舔嘴唇:“她想要做点事情出来,重新引起妖王的注意,却关我们什么事。” “听说白鹿死了。”巨狮朝着岸上走去。 “总觉得自己聪明,不服我们压它一头,私底下去勾结小妖王,死了活该。”狮妖似乎并不是很在意此事。 虽同在啸月妖王麾下做事,但它们间的关系完全算不上好,甚至要不是看在妖王的面子上,早在几百年前,它就想在宴席上直接宰了对方。 “我不是那个意思。” 巨狮摇摇头:“若是青州有人能杀白鹿,那他就能杀更多妖君,你我兄弟自是不必担心,但损失太大的话,难免让镇魔司的人空出手来,到时候天天被他们盯着,心里总不是滋味儿。” “伱操这份闲心。”狮妖冷笑一声:“妖王哪能看着那蠢鹿白死,青州总要还一条命来,据我所知,阳春江的老蛟龙差不多也该突破了,妖王已经派人给它送去了宝药,助它最后一臂之力。” 沉淀千年,一朝出水。 必定是要让青州闻一闻血味儿。 “那我俩岂不是又得往后排一位?”巨狮有些懊恼,妖王手下十七位抱丹妖君,它俩加起来分明可以进前五,别的那群畜生却非要将自己兄弟二人分开算,好生耍赖! “老子又不是白鹿,在乎这些东西,我就想知道娘娘什么时候回来。” 狮妖从兄弟身上跳下来,颇有些心烦意乱之感。 就在这时,一道婀娜身姿衣衫不整的顺着溪涧走来,显然是受了重创,华美长裙到处都是裂口,雪白肌肤若隐若现,俏丽脸庞上神情委屈,轻咬丰唇。 狮妖看得眼睛都直了:“娘娘这是怎么了!快过来让本君好好疼惜一下!” 它快步走上前去,一把将那美人儿抱在怀里,宽大兽掌不老实的覆了上去。 “……” 巨狮疑惑看去,心里莫名有些诧异。 倒不是因为兄长这副色急的模样,主要是这次对方竟然没有叫上自己。 莫非是憋了太多天? 在这种时候,它向来是要充当毛皮软榻的,否则两人岂不是要睡地上。 而且白玉娘娘这般负伤姿态,兄长怎么连一点警惕也无,至少先问清楚发生了何事再说啊。 它朝着附近看去,忽然注意到了一抹淡淡的白雾。 在这溪涧显得并不突兀,反而十分融洽。 巨狮的心底却是猛地一沉,咆哮道:“大哥当心!白鹿没死!定是叛向了小妖王,要来害我兄弟!” 就在它话语出口的瞬间。 龙咆虎啸声在耳畔炸裂,巨狮惊悚回头,只见眼前赫然多出一柄宽大剑影,携着两头凶兽朝着自己轰然袭来! 在那狂猛的真意手段下。 它硕大的身躯瞬间被撕开一道骇人豁口,然后被龙虎虚影轰飞出去! 与此同时,悬于空中的沈仪手持天穹破日神弓,开弓如满月,双眸中精光闪烁,似那巡天飞将! 在仙妖第六蜕加持下,一道道炽烈的白芒箭矢接连刺破天际。 轰!轰! 浩瀚的白光笼罩了巨狮,结实无比的妖躯瞬间皮开肉绽! 连续放出十余箭,无一射空,那狮子却仅是被白芒刮去皮肉,露出森白骨骼,明显还有气在。 沈仪略微蹙眉,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但自从突破抱丹境后,原本的龟息诀已经无法完全掩盖气息,再靠近些就会有被发现的风险。 他也只能选择用两仪龙虎真意和天穹破日神弓。 于此同时。 人形狮妖抱着白玉娘娘,双眼中涌现挣扎之色。 显然是要从幻境中挣脱出来。 刹那间,它猛地呲了獠牙,发出震动山川的吼叫,骇人的眼眸中又多出几分清醒。 “……” 沈仪没有理它,身形骤然消失原地。 根据游将军所述,这两头妖魔联起手来甚至不弱于他。 大概率是有什么配合的手段。 如若不能提前解决掉一位,到时候斩杀的难度或许会成倍增加。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章 力战两大抱丹境 “吼!” 巨狮好不容易抗下了一连串的轰砸,抬头便看见那宽大的猩红长剑再次斩了过来。 它抬起两只前爪去挡,却又感觉后脖发凉。 沈仪踩在它血淋淋的肩胛上,五指搭于刀柄,潜渊长刀挥斩而出,其上飘散的黑雾被倏然拉长,像是在空中甩出一道浓墨! 嗤拉! 青面巨狮坚硬的妖躯,就连先前的真意和箭矢都能扛下来,在那森寒的刀锋面前,却像是豆腐一般脆弱。 丈高的血浪如喷泉般涌起。 沈仪持刀一斩到底,破开了妖魔最强悍的防御,青光也就能顺势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无形的波纹扩散开来,分开了它的肌肉和骨骼。 两仪龙虎道剑迅速不断的斩在它身上,虽然不如潜渊锋利,但胜在体型大,直到斩开了它的身躯,便是差点将它裂成了两截。 随即,青年将长刀往狮子的额头一插,两只手紧紧的攥住它脖子裂口处的鬃毛和皮肉,手臂猛然发力,竟是想要将这头巨狮的头颅硬生生的从它身躯上撕开! 恐怖骇人的凶兽,此刻惊惧的挣扎。 然而它越用力,连接头颅的皮肉便会被再撕裂几尺,眼看着就要落得个尸首分离的下场。 就在这时。 天际突然多出一张遮天蔽日的丑陋脸庞,杂乱的鬃毛,深青色的褶皱皮肤,阔口大开,獠牙尖锐! 沈仪侧眸朝下方看去。 果然,那头狮妖已经挣脱了幻境,此刻神情狰狞,天上的狮头虚影显然是出自它的手笔。 下一刻,那巨大狮头的口中突然有狂风喷出。 粗壮的树木被连根拔起,整个山峡间的一切都被刮的横飞起来! “……” 沈仪仍旧专心的撕着手里的狮子头。 风声狂啸,似鬼哭狼嚎。 其中蕴着莫名的阴冷,在接触到皮肤的刹那,并没有让人感觉到什么刺骨寒意,反倒是气海和大窍有种类似于被冻结的滞凝感,就连内丹调动气息的速度都变缓了数十倍。 直接透过身躯,对气海经脉造成影响。 这手段简直可以称得上诡异。 但其实也还好。 毕竟自己是淬体武夫,内丹什么的,不让用也就不用了。 “住手!” 狮妖来不及惊讶为何自己的阴风手段完全影响不了青年的动作。 伟岸身影已经是仓促的扑了上去。 阴风是要配上煞雨一起用的,前者专攻气海,后者侵蚀肌骨。 若是真让弟弟死在对方手里。 它的实力将会大打折扣。 宽大的兽爪中骤然多出一柄约丈二长的大枪,整体暗红色,枪身于枪尖浑然一体,呈现螺旋状,宛如抓着一条赤蟒。 这么长的大枪,落在狮妖手里却是正正好好,配上那身银亮盔甲,端的是威风凛凛! 它跃至半空,霸道无匹的一枪刺出! 沈仪暂时松开一只手,双眸精光再现,在金雕的目力下,视线中刺来的赤点变得无比缓慢,他随手一掌拍去,便是让长枪改变方向,径直洞穿了巨狮的脊背。 “嗷!” 巨狮发出最后一道哀嚎,随即被沈仪彻底撕裂开来! 眼睁睁看着兄弟身亡,还是如此凄惨的死状。 汹涌的血浪映红了狮妖的双眼,它骤然抽出长枪,狠狠的挑了过去。 此刻已经无需言语,只需以手中兵刃见生死! 沈仪侧身避开,顺手拔出潜渊,然后同样凶狠的劈下。 只听一声金属嗡鸣。 暗红色的大枪连一个呼吸都没坚持下来,便被长刀径直削断。 青面狮妖明显是有些惊愕,它的长枪可是啸月妖王赐下的神兵,这青年手里拿着的到底是什么宝具?! 然而没有留给它太多思考的时间。 长刀携着黑雾,已经势头不减的朝它心口斩来。 狮妖拿着断枪去拦,随即本就只剩一半的枪身再次被切断,它又下意识伸出手去抓刀,掌心径直裂开,森寒刀身轻易没入了它的胸膛。 之所以没能将它直接分成两半。 是因为它终于反应过来,用两条胳膊死死抱住了青年的小臂! “……” 沈仪略微蹙眉。 不愧是能碾压道胎境的妖君,这力气居然不比仙妖第六蜕的自己要弱,甚至还要强上一些。 “别闹。” “我没闹!”狮妖差点没把牙咬碎。 “松手,带你去见那兔妖。”沈仪轻声劝道。 “我他妈不信!”狮妖努力把对方的手臂推开,就凭这青年的手段,白玉娘娘哪里还可能有活路。 就在它终于让那柄刀稍稍拔出自己胸膛的刹那,还未能松口气。 便是眼睁睁看着对方身上泛起浓郁的妖气。 “……” 尽管在阴风的影响下,气息调动的很慢,但也不是完全无法动用。 在这妖力的加持下,两者间的平衡瞬间被打破。 噗嗤—— 沈仪轻易斩断了狮妖的身躯,趁着对方还未化作原型,眼疾手快的收走了它的妖丹。 【斩杀抱丹境青面狮妖,总寿八千九百年,剩余寿元三千三百年,吸收完毕】 【斩杀抱丹境青面狮妖,总寿八千六百年,剩余寿元三千四百年,吸收完毕】 直到看见面板内的两道提示。 沈仪这才放松下来。 同时对战两头抱丹妖君,压力还是蛮大的。 他仔细收走两妖的精血,又把另一头狮子的妖丹取出来,一手扯住一具身躯,再次运起逍遥乘风诀消失在原地。 这么大的动静,万一真把啸月妖王给招来,那就有些麻烦了。 还是到青州地界再推演。 进展比沈仪想象的还要顺利一些,应该还能赶回去吃夜宵。 林白薇说有事要讲,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 来到亭阳郡边缘,先前那条小溪处。 沈仪扔下两头庞大的狮子尸体。 干脆利落的打开面板。 原本打算先突破吞天丹噬,但他发现这狮子的神通还挺实用的,用来作为第七蜕的材料应该还不错。 【剩余妖魔寿元:一万七千八百九十五年】 沈仪含住妖丹,调动妖魔寿元朝着武学中灌入进去。 只要一涉及到妖魔武学,即使是上万年的寿元,突然也显得没那么丰厚了。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一章 仙妖第七蜕 妖魔寿元似流水般消失。 沈仪口中的妖丹迅速融化成浩瀚的妖力。 仙妖九蜕最强悍的地方,便是在于它每次提升都能拉高这个境界原本的上限。 第六蜕时花费了五千余年,仅需一枚白鹿的妖丹就能成功。 相较之下,青面狮子的妖丹中所蕴含的修为,要比白鹿的雄浑数倍不止,而此刻根据面板中的提示,一枚却是远远打不住。 【第三千两百年,你成功驯化了青面狮子的妖力,熟练的吞下第二枚妖丹……】 有了第六蜕之后的强悍身躯打底,吸收效率再次翻了好几倍! 很快,第二枚狮子妖丹同样消化完毕。 沈仪看着仍旧没能成功突破的面板,犹豫了一下,把白玉兔妖的内丹也取出来放进口中。 两个打一个,应该不会输吧? 比起兔妖的幻形术,他更想要青面狮子的阴风神通。 此刻,由三头抱丹境妖君毕生修为凝聚而成的恐怖仙妖正在逐渐成型。 三道刚刚诞生的妖魔意识,正在本能的驱使下疯狂搏命厮杀! 【第七千九百年,雄壮的巨狮高昂头颅,青面獠牙的面庞令人生畏,它没有发出声音,仅仅是将威严的目光从周围六头仙妖身上扫过,便是宣告了这身躯的归属】 【化身仙狮,青面獠牙通幽冥,阴风煞雨乱乾坤,知天命,晓阴阳,吞天巨口断生死,风雨摧城尽亡魂】 沈仪闭上眼,体内再拘得一头强悍仙妖。 感受着对方睥睨四方的霸气,他略有些感叹。 恰巧手中妖魔寿元还算充足。 干脆再次推演下去。 【第八百二十九年,你以死意抹除了仙狮的意识,彻底将这股力量占为己有】 【剩余妖魔寿元:九千一百六十六年】 费尽心力攒下的妖丹,瞬间就用了个干净,妖魔寿元也是耗去了一半。 换来的是身躯中仿佛磅礴江海般取之不尽的力道。 沈仪略微攥掌,果然,还是淬体法所带来的真切变化能给自己更大的安全感。 “还得再抓紧一点。“ 他拎起两头巨狮的尸首再次施展逍遥乘风诀。 之所以一路匆忙的赶来亭阳郡,沈仪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自己突破抱丹境的事情,至少现在妖魔那一边是毫无所知的。 这是一个极其珍贵的机会。 但凡是消息传出去,它们也并非傻子,不说设计伏杀自己,至少也会聚拢在一起,防止莫名其妙被人摘了内丹。 而它们最可能寻求庇护的方向,无疑就是那头啸月妖王。 所以,当然要趁这群妖君反应过来之前,能杀几头算几头。 …… 亭阳郡,永安城。 镇魔司衙门后的屋子内,林白薇沉默挽起袖子,等着萧姨替自己换药。 “真不知道你在急什么。” 看着那手臂上近乎占据一半皮肉的深深豁口,萧蔷薇叹口气:“伱师兄好不容易停歇一日,你也不说陪他聊聊。” 院子内,游龙涛手捧茶碗,目光盯着天际。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宁静。 哪怕只是暂时的。 可一旦想到沈兄弟现在正身处危机四伏的妖魔领地,心里莫名就生出些许负罪感。 或许要等亭阳郡彻底安稳下来,自己才能得到真正的放松。 片刻后,他放下茶碗:“萧姨,劳烦你帮我照顾她一段时日。” “又打算要走?” 萧蔷薇无奈看去:“我可管不住她。” “一直闲坐着,总感觉心里不安稳。”游龙涛吐出一口气,没有提及沈仪,他知道林师妹现在的压力有多大,这种完全帮不上忙的感觉,他曾经已经体验过无数次了。 就在这时,一抹浓郁的血气洒落在院中。 三人同时面色微变。 下一刻,两头巨大的青面狮子从空中瞬间落下! 却在即将落地的刹那,被青年随意拽住。 “……”游龙涛眼睁睁看着沈仪将两头妖君丢在门口,然后朝着自己略微拱手,迈步走进了屋内。 “什么事,说吧。” 沈仪在两个女人面前坐下,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水。 萧蔷薇张张嘴,神情麻木的看了看外面的妖魔尸体,又看向刚刚暗淡下来的夜幕。 “我……” 林白薇呆滞的抬起头,大脑乱的像一团浆糊。 所以对方走之前没有留下话语,是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他是打算在入夜之前赶回来的? 一天之内,亭阳郡死了三头抱丹境妖君?! “沈兄弟,你这……” 游龙涛蹲在院门口,茫然的用手掌扯了扯狮子身上的鬃毛。 他实在是不能理解。 这两头和自己对峙了那么些年的妖君,为何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 “我现在应该干点什么?” 游龙涛沉思许久,起身看向屋内的青年。 “……” 沈仪发现对方居然是真的在发出询问。 一个镇魔大将,在问他应该干点什么? “镇守亭阳郡?”沈仪有些不确定。 游龙涛垂下双手,将视线移向地上的妖魔尸首,疑惑道:“可是,我守谁?” 闻言,沈仪眼底同样掠过一丝疑惑。 这什么脑子。 上班摸鱼都还要别人教吗? “呼。”游龙涛也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哑然一笑,轻轻揉了下眉尖。 身上多年的重担,如今突兀的卸下,他竟是没能感觉到轻松,反而陷入困惑。 实在是太快了,甚至都没有留给人反应的时间。 “你们先聊,我出去逛逛。” 他迈步朝院外踏去,行走在清净的大街上,随即步伐愈发轻快。 “嗯?” 沈仪重新看向林白薇。 “我,我……” 林白薇用力咬着唇,对方半天功夫就能斩杀掉两头抱丹妖君,相比起来,她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浪费对方一晚上的时间。 她取出精致的银铃,小心翼翼放在桌上。 其实林白薇想说的事情就这么简单,她在很努力的追赶青年的脚步,同时也想让对方分享这份喜悦。 沈仪看着桌上的银铃,沉吟片刻。 他从腰间取出一缕青面狮子的精血,随手放进了对方的铃铛里。 当初一头初境狐妖的性命,换来了两本玉液境绝学,陪伴自己斩蛟魔,灭鼍龙,一路用到了凝丹境。 如今终于有了余力,倒是也可以把占的便宜还回去了。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两位妖王的会面(第三章会晚一点) 萧蔷薇愕然看着那缕精血钻入铃铛。 一头抱丹境妖君的精血意味着什么? 最好的凝丹法,至少五次以上的武庙洗练,或者一件足以镇压郡城的宝具。 这是青州许多年都没有第二个人能拥有的功绩。 但是…… 萧蔷薇神情复杂的看向小姑娘。 果然,林白薇无措的盯着铃铛:“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等她继续解释下去。 “我知道。” 沈仪缓缓起身,平静道:“没必要这么着急。” 一个玉液圆满的武夫,再怎么拼命也影响不了什么。 “……” 林白薇第一次不希望自己对青年那么了解,以至于对方只说了一半,她立刻就能领会出后面还藏着的半句话。 “还有别的事吗?” 沈仪走到她身前,看着这小姑娘埋着头沉默不语,忽然伸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别矫情。” 虽然觉得对方孤身去闯北崖的行为有点蠢,但他还是更欣赏当初那个古灵精怪的姑娘,性命朝不保夕,也要搭着双腿,说什么“唤一声师傅,我助你登入初境门槛,如何?”。 费尽心思活下来,把这条命用在更需要的地方。 而不是现在这样争一时之气,去做什么追赶旁人这种毫无意义的傻事。 “啊。” 林白薇如遭雷击,整个人僵硬的坐在床上,感觉脑子有些晕乎乎的。 “走了。” 沈仪迈步朝屋外走去。 萧蔷薇羡慕的盯着林家小姑娘,随即反应过来:“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陈老将军让我有空去一趟临江郡,替我向游将军道别。” 沈仪想起先前从两头狮子那里听到的对话,自己身为临江郡的镇魔大将,也是时候该回去看望一下陈老爷子了。 直到青年再次化作清风消失在院子里。 萧蔷薇念念不舍的收回眸光,发现林白薇仍旧傻傻的坐在床沿,无奈一笑:“还换药吗?” “嗯嗯!”小姑娘用力点头。 …… 青州之外,崇山峻岭。 山脉起伏之间,飞禽走兽无数。 两道身影在林间漫步,皆是身披鱼鳞重铠,左边的面白无须,一条象鼻垂至腹部,右边的毛发枯槁,乃是一头看上去有些苍老消瘦的狼妖。 两者走至一道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瀑布前。 狼妖站定脚步,象妖立于它的身后,随即淡然道:“啸月妖王来访,还请小妖王出面相见。” 山间偶尔响起几道雀鸣。 啸月妖王并不急躁,反倒是极有耐心的负手等候。 终于,瀑布缓缓分开,露出湿润的光滑石窟。 高大的牛魔端坐其内,虬结的肌肉隆起,给人莫大的压迫感。 它漠然朝外面看来,犹如铜铃般的眼眸内藏着一丝忌惮:“有趣,在本王养伤的时候来寻我,这应该还是第一次,我倒是想知道你想干什么?” 苍老的狼妖笑着摇头,随即走入了洞窟。 它的身形相比小妖王不知要矮小了多少,随意在石台上坐下:“小妖王无需担忧,本王此次前来并没不打算做什么,只是单纯想提醒伱一句。” “提醒什么?”牛魔俯瞰着它。 “提醒你一下,因为这次的事情,本王折损了一员大将,为了安抚阳春江的老龙,还送出了极为珍贵的宝药,以此补偿它死去的三个兄弟。” 啸月妖王咧开嘴,露出泛黄的牙齿:“我知道你想要证明自己不比姜秋澜要弱,但你已经尝试了太多太多次,每一次都需要本王用属下的性命为你兜底。” 此言一出,牛魔缓缓眯上了眼睛,话音间多出几分玩味:“老东西,你在怪我?” 它知道对方一直默默付出很多,但绝不能接受这般的质问。 “放肆!” 象妖神情间涌现森寒,骤然朝前方跨出一步。 在牛魔的脚下,奄奄一息的老狗睁开眼,冷冷朝着象妖看了过去,嗓音沙哑道:“给我退回去。” 啸月妖王伸出手,打断了两者间的对视:“小妖王误会了,我只是想劝你一句,境界的提升同样是你实力的一部分,没必要事事都和那女人讲个公平。” 眼见这头老狼服软。 牛魔的态度这才缓和了一些:“待我养好伤势,突破不过是临门一脚的事情,到时候替你除了心腹大患,本王不会动你这一亩三分地,我只要青州。” 啸月担心姜秋澜突破以后,迎来整个青州的反扑。 这种老妖魔早已丧失了心气,只求个安稳。 听闻它连自己的女人都没心思去管。 “那就有劳小妖王了。” 啸月妖王满眼尽是倦意,得到了牛魔的承诺,也像是松了口气:“既然如此,本王便再送上一份小小谢礼,这位兄弟眼看是活不成了,与我也算同族,让我带回去以精血蕴养,留它一条性命。” 闻言,狗妖眼皮跳动,似有些忌惮。 小妖王略显犹豫,但看了眼这位属下被玄冰七煞剑意伤的血肉模糊的身躯,对方从家里一路护送自己来青州,忠心耿耿,从未有半句怨言。 虽感觉有损颜面,但它终于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多谢。” “妖王!”老狗挣扎起身。 “不必担忧本王,好好养伤。”小妖王叹口气,冷斥道。 象妖这才走上前去,伸手扶住了那狗妖,狗妖用力攥住手中的长枪,却也只得无奈听令。 啸月起身走出洞窟,回头深深看它一眼:“麻烦再快些……时间不多了。” 牛魔的神情再次冰冷起来:“不要消磨本王对你仅剩不多的好感。” 直到三道身影逐渐走远,它才重新闭上眼,宽阔的瀑布渐渐合拢。 许久后,在瀑布外的青石上。 娇小的丫头缓缓显出身形。 阿芊数百年沉寂的心绪,此刻终于是剧烈的泛起波澜。 她细嫩的脸庞上不可避免的涌上紧张。 即便是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事情,此刻就如此轻易的出现在眼前。 甚至让阿芊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身负重伤的小妖王…… 这大概是青州捉妖人多年来最大的一次收获。 她努力控制着情绪,指尖快速掐动法诀,一缕缕溢散的气息往她掌心汇聚。 直到凝结成一簇跳动火苗。 阿芊将气息往金铃中一装,转身重新运起龟息诀和幻形法,悄然消失在原地。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三章 阳春江钓龙 青州,临江郡。 镇魔将军府。 陈乾坤看着手里从青州城传来的信件,其上是姜秋澜的字迹,按照上面所述,自己的那位镇魔大将,现在应该已经到临江郡大概有几天了。 所以,人呢…… 柳玉泉尴尬的站在旁边,看着老爷子花白的头发,每隔一段时间就把这封信拿出来瞧一瞧,然后就是照例叹口气。 他宽慰道:“可能是路上有事耽误了。” 陈乾坤收起信件:“年轻人都忙,很正常,老夫其实是无所谓的。” 按理来说,对方去京城进行武庙洗练,现在应该已经是凝丹圆满境界,正是抱丹蕴神的阶段,怎么会不着急呢? 老爷子是真觉得这一郡的香火愿力用在自己身上有些浪费了。 整整八百余岁了,还未能让神胎突破第三道关卡,化作一尊真正的阴神。 要是换了沈仪,必然能让这些香火愿力发挥更好的作用。 现在就等对方过来,稍微熟悉一下临江郡的局势,自己这糟老头子也该退下去了。 “陈将军,沈将军到了。” 两个校尉快步走来,抱拳禀告。 闻言,柳玉泉总算是松了口气,随即便是看着刚刚还说着无所谓的陈乾坤老爷子快速起身,然后大踏步的走出了正堂。 哎,将军是真的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否则也不会如此着急。 只希望沈将军来了以后,能让这老爷子好好歇息一下。 前庭院落内。 陈乾坤看着眼前一身森寒玄甲的俊秀青年,莫名觉得越看越满意。 而且与先前不同。 或许是见过两三次的缘故,对方也不再那般生疏,眼中反而多出些许期待。 虽然不知道青年在期待什么,但陈乾坤也并非小气之辈,只要临江郡能拿的出来的,他绝不会吝啬,反正以后都是对方的东西。 “沈仪见过老将军。”沈仪拱手示意。 “莫要再拿出一副下属的姿态,你现在也是此地的大将。”陈乾坤摇摇头,不得不说,虽然生疏了一些,但对方从亲随偏将到镇魔大将,对自己这个老头子的态度却是从未变过。 “快进来。” 他转身带着对方入座,略有些感慨:“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这恐怕是头一回抽出时间专程来看看老夫。” 柳玉泉站在旁边,心里暗自发笑。 何止是头一回来看陈将军,整个临江郡沈将军也没来过几次。 沈仪沉吟片刻,还是轻声道:“其实这次也是有事。” “……” 陈乾坤动作微滞,叹息道:“老夫真的没在青州见过比你还忙的人,快快说来,沈将军有什么事情用得上我这糟老头子。” “阳春江蛟龙。” 沈仪径直将从青面狮子那里收到的消息娓娓道来。 而随着他的话语。 陈乾坤和柳玉泉的脸色都是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啸月妖王要助那老蛟龙突破?” 老爷子嗓音倏然认真许多,他好不容易才跨入抱丹境的第二道关卡,勉强能应付那头老蛟,若是对方再次突破,恐怕所有青州大将中也只有游龙涛和姜秋澜才能对付了。 然而游将军本就忙得分身乏术,姜秋澜又不善于在江河中与妖魔交手。 陈乾坤脑海中下意识的想要传信总兵。 但不愧是多年的老将,转瞬间就有所反应:“会不会是妖王有所图谋,想要借老夫的手,将总兵牵制在阳春江?” 武仙的阴神确实强悍,但这涛涛江河又岂是这么简单就能应对的。 要是老蛟龙一日不出来,总兵的阴神就要在江边守上一日? “您……” 柳玉泉无奈的张嘴,沈将军都已经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了,妖魔里死了一头白鹿,便要让青州还上一条性命,其中陈老爷子年老体衰,实力也不算出众,自然是最容易得手的选择。 人家要伱的命,你还在担心别的。 他没忍住劝道:“沈将军的意思,是让您暂避锋芒。” “……” 沈仪沉默看去,自己什么时候是这个意思了。 陈乾坤注意到了他神情的变化:“但说无妨,不必在乎。” 闻言,沈仪也不再客气,起身道:“请老爷子坐镇江边,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再高调一点。” 此言一出,剩余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不愧是捉妖人出身,这种办事手段真是好生眼熟。 “明白了,你是想确定蛟龙的位置,避免它找不到老夫,从别的地方窜出来为祸一方。” 陈乾坤努力组织着委婉的措辞。 他实在不想用钓龙的饵来形容自己。 “可是就算用陈将军把老蛟龙钓出来,那又该如何解决?”柳玉泉下意识问道,话音未落,便发现老将军冷冷瞥了自己一眼。 他哑然失声,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说错话了。 陈乾坤调整着呼吸,他终于知道青年眼中的期待,到底是想要什么了……他是想要自己这老东西的命。 不过他也很想知道答案,老爷子好奇的看向青年。 沈仪平静道:“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嘶!” 柳玉泉用力抓了抓头发,这熟悉的感觉,让他顿时又回到一月前去往柏云县斩杀狐妖的时候。 对方同样是这般神情,一模一样的语气,然后淡定的扒光了那只狐狸。 可问题是现在面对的,可不再是凝丹圆满的狐妖,而是一头抱丹境老蛟龙,况且还是在对方生活了几千年的阳春江面前…… “老夫明白了。” 陈乾坤点点头,随即认真道:“你果然还是想要老夫的命。” 没等沈仪说话,老爷子洒脱一笑:“据我所知,沈将军好像从没让人失望过。” 现如今也确实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他同样站起身子:“唯一的问题就是,老夫实在不懂怎么才算高调,容我再准备准备。” 沈仪轻点下颌:“那就不打扰老将军了。” 他也不擅长这种事情,给不了对方什么建议。 不过老爷子这么轻易就答应下来,倒是让沈仪有些许意外,没想到自己在老将军心里还挺值得信赖的。 他快步走出厅堂。 约莫十几步距离,忽然听到身后传出一道细微的声音。 “传信姜秋澜,让她快来救老夫。” 沈仪:“……”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四章 镇魔巡江,愿力神种 波光粼粼的阳春江沉寂而壮阔,在其面前,人力显得无比微渺。 缕缕炊烟升起,泛着浓郁的肉香。 硕大的炖锅支在河岸,一个接着一个,一直延伸至视线尽头。 身穿云纹墨衫,亦或身披凶狼大氅的校尉偏将们,还从未执行过这样的命令,虽无酒,但只需大口吃肉。 至于肉的来源。 三颗狰狞的蛟龙首级被高高挂起,百丈长的身躯盘在江岸,虽已死了有一段时间,竟是还能维持生前的模样,并未有什么腐烂的迹象,由稍微懂些厨艺的校尉用宝刀取肉,再以大火炖煮,撒上细盐,尽量让其变得适合入口。 身披玄甲的老将军坐在最前方,面前是一方小桌。 他神情平静,不急不缓的给自己倒上半碗酒浆,小酌一口,双眸漠然注视着眼前的江面。 浪声澎拜,亦不能使其动容。 在那不怒自威的气势之下,就连阳春江也逊色几分。 镇魔巡江! 临江郡的校尉们一边咀嚼着蛟龙肉,一边朝着老爷子投去敬畏的目光。 都说陈将军年迈,可谁能想到,衰老的猛虎也有余怒存心,当其重新睁开虎目之时,仍旧是那尊威震临江郡的镇魔大将! 两个月前,阳春江蛟族敢于出水为祸人间。 今日,陈老将军便是当着它们的面,让这群畜生瞧瞧何为镇魔司的手段。 食其肉,啖其血! 以那柄混铁大戟,压得一众水族抬不起头。 “……” 陈乾坤想要揉一揉僵硬的脸皮,但感受到身后炽热的目光,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跟着自己的这群年轻人,已经多少年没有这般扬眉吐气过了。 镇魔大将之间同样有区别。 比如玉山郡,在姜秋澜的震慑下,根本没有妖魔敢于进犯,以至于她就算离开几个月,郡城内依然是风平浪静,其麾下的校尉偏将们只需做好最基本的巡查之事即可。 自己手下这群小家伙,却是整日都陷于妖魔给予的巨大压迫感内,几乎一刻都不能松懈。 好不容易享受下类似的气氛,还是不要给他们扫兴了。 “只不过……” 陈乾坤盯着平静江面,还是没忍住在心里叹口气。 若是真让那头老蛟龙再次得到突破,到时候堪比破了三关的抱丹武夫,又是在对方的地盘上,别说是自己,就算是姜秋澜来了,也不可能将其斩杀。 他让柳玉泉传信时说的玩笑话,其实是希望借那柄青州最利的剑,至少能将老蛟龙重新赶回水里去,莫要让临江郡变作生灵涂炭的模样。 至于为什么答应沈仪的计划。 除了确实欣赏这位年轻人,愿意陪对方闹一闹以外,也是觉得身为镇魔大将,哪有躲在郡城里,将本该受自己庇护的黎民推出去替死的道理。 此刻,就在远处的村落内。 几人同样围着一张桌子。 村民们早已被驱散,只剩下两个不肯走的。 寡妇小心翼翼从锅里取出蛟龙肉,然后送到桌上,同时怯怯看向桌旁玄甲红披的青年。 时隔几个月时间,对方仍旧是佩着那金纹乌黑刀鞘,俊秀的脸庞上少了几分冷漠杀伐,给人的压力却远远超出先前,就好像因屠戮太多,煞意反而内敛了下去。 疯子没了先前邋遢的模样,看上去就是个清秀的年轻人。 他取出家里的藏酒,恭恭敬敬的给两位倒满。 方恒没心思喝酒,满脸都是担忧,但只是沉默陪在旁边,经过许多次的接触,他已经学会了在沈仪面前保持安静。 对方要做的事情,不是自己应该去质疑的。 “……” 沈仪闭上眼,沉入内视之中。 只见气海之中。 吞天内丹里面的已经壮大起来的道种散发猩红微光,在其周围却是充斥着浓郁的白雾。 自从来了临江郡后,这些香火愿力似乎愈发充沛起来。 奇怪…… 就算真有人替自己修了庙,可穿越过来才多长时间,怎么可能有如此丰厚? 他也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值得让人供奉的事情。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 沈仪先前就有了同时蕴养道婴和阴神的心思,正巧现在有时间,干脆试一试。 他睁眼打开面板,看着剩余的九千多年寿元。 再次推演起吞天丹噬法。 只不过这次不再是依靠妖丹修为,而是把主意打到了香火愿力上面。 【第一年,你开始尝试埋下神种……】 刹那间,原本只是随着本能向青年靠近的白色雾气,突然被贪婪的朝他气海内丹中吸去。 看着这般情形,沈仪终于明白了为何说阴神之道是捷径。 自己根本不需要辛辛苦苦去收集什么东西,只要坐在这里,香火愿力就会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 大概是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的缘故,一路进展平稳,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第九百三十二年,你成功凝聚神种……】 肉眼不可见的白雾变得稀薄起来。 换来的是内丹中一枚同样在缓缓搏动的白色光点,与猩红的道种交相辉映。 这么简单就成功了? 沈仪端起酒杯掩饰神情间的诧异。 白色光点似乎和猩红道种并非同样的东西,他甚至看见了两者蔓延出的血丝重叠在一起,就像是灵魂伸手触及肉身,然后径直穿过去的感觉。 这下连委屈它俩挤一挤都不必了。 但是这白色光点似乎没有给自己带来任何提升。 无论是力量还是气息都没有任何变化。 可惜香火愿力已经被消耗的差不多了,不然沈仪还想继续推演下去,看看会发生什么新的变化。 他关掉面板,开始探索这枚白色神种的作用。 原本还想着能不能让陈乾坤老爷子刺激一下蛟龙,让它看到手足兄弟被分尸吞食,然后一怒之下,来个强行突破,境界不稳,实力大降…… 如今阳春江却是比平时还安静。 看来能活这么多年的老东西,这份沉稳还是有的。 一晃又是五天。 江岸锅里的水烧干了一遍又一遍。 三条百丈长的蛟龙尸首被切的坑坑洼洼,惨不忍睹。 校尉偏将们真的都快吃吐了,即便是要震慑水族,也没必要一直持续下去吧。 他们无奈的看向前方陈老爷子,却发现对方丝毫没有下令停止的意思。 就在这时,对方终于站起了身子。 校尉们眼中涌现喜色,然而这喜悦还未能出现在脸上,便看见一道道河浪拍打在江岸。 浑浊的阳春江中间,忽然显出一条漆黑的线条,少说也有两百丈长短。 众人愣了瞬间,眼瞳骤然紧缩,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水下出现一团漆黑的影子,然后迅速扩大,直到占据了大半的江面。 那黑线赫然是某头水中凶兽的脊背!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五章 阳春江上战蛟魔 很显然,陈老爷子终究还是没能震慑住这阳春江中的蛟族。 它们在这里生活的时间,恐怕比临江郡还要久远。 “列阵!” 校尉们齐齐起身,在偏将的带领下沿着江岸快速奔走,老蛟龙自有陈将军出手解决,两者已是打过多年的交道,自从将军境界有所突破以后,勉强也能与它做到旗鼓相当。 而且老爷子既然敢下令,就定然是料到了蛟族的反扑,并且对此信心十足! 他们要负责看守江岸,避免其余水族趁乱混进临江郡。 下一刻,那条黑色的脊背缓缓浮出水面,显露出泛着金属光泽的鳞片,庞大的身躯搅动着江水,一颗尖锐狰狞的头颅骤然抬起! “昂!” 蛟龙张开巨口,獠牙锋锐,猩红的舌头探出来,发出高昂冲霄的长吟! 声浪席卷开来,让不少校尉脚步踉跄,用力捂住了耳朵,他们惊恐朝江中看去。 在那矫健身躯的支撑下,湿漉漉的蛟龙头颅腾起百丈有余,迅速窜起的黑影遮蔽了天幕,而直到此刻,它大半身躯仍旧藏在水下。 时隔多年,这位阳春江的霸主终于是再次向世人展露了它的峥嵘。 老蛟龙于天际垂眸,看向岸边那道玄甲身影,竖瞳泛着森森寒意:“陈乾坤,谁给你的胆子挑衅本君?” 它收了妖王的好处,本就打算等突破以后便宰了这老头。 没想到它还未出水寻仇,对方竟是比它还要嚣张。 “……” 陈乾坤轻轻吐出一口气,混铁大戟被用力握于掌中。 这老蛟龙此刻身上显露的气势,已经验证了沈仪带来的消息。 即便在啸月麾下十六位妖君之中,加上阳春江的优势,对方至少也能排进前三。 “将军,几分胜算?”柳玉泉显然是发现了老爷子有些不对劲。 陈乾坤瞥他一眼:“姜秋澜大概还有多久能到?” 柳玉泉算了算时间:“半天?” “本将对你如何?”陈乾坤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天上的蛟龙。 “亲如子侄!”柳玉泉毫不犹豫道。 “那小子这么忙,大概是靠不上了,你记得每年给老夫上柱香。” 陈乾坤闭上眼,手中混铁大戟骤然脱手,发出强烈嗡鸣,然后径直窜上天空! 当初仅需一下就差点斩杀张横舟的大戟,此刻在老蛟龙的面前,却是略显的有些势弱。 果然,蛟龙面露嗤笑。 随意的一次摆尾,壮阔的阳春江倏然被搅动起来,凶猛的浪潮卷起数十丈高,仿佛要淹没眼前的一切! 对于这般恐怖巨兽而言,它的每一个动作,对于小小的水云乡都是完全无法想象的灾难。 校尉偏将们能出手斩妖,却无法做到拦住如此骇人的巨浪,只能运起气息抵抗,眼睁睁看着遮天蔽日的大浪朝岸边狠狠拍来! 就在这时,只见那巨浪忽然“凝固”在了半空。 老蛟龙眼中掠过讶异:“嗯?” 随即便是看着江水忽然变得温和起来,化作一道长桥涌向了远处的村落。 这诡异的一幕让所有人都看的两眼发懵。 就连那柄大戟也是调转方向,略显呆滞的对准村落。 几个呼吸间,身着乌光玄甲的青年从村落中走出,迈步踏上水流长桥。 沈仪远眺空中的蛟龙,脚下的江浪轰然腾起! 带着他掠过长空,直冲天际,顺手取走了那柄混铁大戟。 “……” 陈乾坤睁开眼,下意识握了握手掌:“这小子!什么意思!” 他乃是蕴养神胎的抱丹境修士,居然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夺走了武器。 “将军……” 柳玉泉缓缓回过头来,相比起武器,是不是还有更离谱的事情。 都是武夫,哪怕沈将军境界要高许多,可是……这脚踏河浪临空,仿佛神灵显世的姿态,到底是哪本武学上有教过? 百丈高的天际。 在江浪的簇拥下,沈仪手持混铁大戟,猩红的披风在空中卷起,化作红霞映照着众人的视野。 他垂眸看向下方的蛟龙。 心中突兀的生出些不悦。 身处阳春江之上,仿佛置身于无比亲切熟悉的领地。 而此刻,领地里闯进了一头畜生。 “嗬,我说这老头为何如此嚣张,原来是请了援手……” 老蛟龙略带忌惮的盯着前方的玄甲青年,又是一尊镇魔大将,但看着面生……不对,它突然在对方身上感觉到了一抹特别熟悉的味道。 没等它想明白这气息到底来自哪里,竖瞳中突然多出一道刺目的金属光泽! 只见混铁大戟爆射而出! 其内蕴着仙妖第七蜕的肉身力量,然后尽数轰在了狰狞的蛟龙首级上。 这头庞然大物轰然后仰,朝着岸边倾倒而去。 看着黑影将自己等人笼罩,一众镇魔司差役皆是使出浑身力道朝旁边奔逃! 然而老蛟龙终究是没能砸下来。 青年随意握掌。 数道宽阔的水流从江面窜起,犹如巨蟒般缠住了它的身躯。 老蛟龙坚如精铁的额骨,此刻被大戟洞穿,血浆浸染着它那双骇人眼眸,刚刚一个照面,便是发现了太多的不对劲! 发现不对劲的不止它一位。 被没收了武器的陈乾坤和柳玉泉站在江岸边,脸上整齐的涌现出惊愕与狐疑。 这是镇魔大将在交手抱丹妖君? 为何沈仪用的武学,他们竟是一式也认不出来。 “昂!” 老蛟龙再次发出怒吼,将身上的水流震散,化作漫天水箭朝着青年轰去! 与此同时,藏于水下的身躯也是猛地朝天上挥砸! 能将山峰轰碎的水箭,在靠近沈仪的刹那便是尽数碎裂洒落,他将目光落在无比宽大又覆满鳞片的蛟龙尾巴上,在其即将砸来的瞬间。 他伸掌按了过去。 轰! 修长五指上泛起青光,按在了鳞片身躯之上,指尖陷入进去,在磅礴巨力的加持下,一点点刺进了它的血肉。 在蛟龙的尾巴面前,他的身形显得无比渺小。 分明应该被碾落于地,却是在空中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一头体态遮天蔽日的蛟龙,和一个身形如常的青年在角力! 没有高深的武学,没有绚丽的打斗。 沈仪就这么粗暴的,稳稳将老蛟魔给按了回去! 第三章晚一点,最近得了湿疹,手脚特别痒,指尖痒过头了,按在键盘上也很痛,中药又特别难喝,很影响码字,大佬们见谅。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六章 给镇魔大将们放个假 借着这条老蛟龙,沈仪大概知道了自己现在的力道处于何等层次。 大概比抱丹境中最顶级的这批妖魔还要略胜一筹。 行了,可以开始了。 他甩掉手上的血渍,重新将目光投向下方。 “这是什么怪物?” 老蛟龙的全力甩尾被一个武夫硬生生压了回来,心中惊骇难以言喻,它从未小觑过青州的镇魔大将,即便境界有了突破,岸上仍有姜秋澜,游龙涛之流。 更何况还有青州总兵那尊武仙。 故此,它仅仅只是想杀掉陈乾坤,以此偿还妖王送来的宝药,事情结束以后便继续回阳春江呆着。 但无论是玄冰七煞剑意,亦或者强悍的阴神,都远远不及眼前一幕让它难以理解。 这青年不仅能和自己争夺对阳春江的掌控,还有强悍无匹的肉身力量,甚至对方身上还溢散着和自己相仿的血脉气息。 简直诡异到了极点。 老蛟龙低头看向江岸处的陈乾坤,随即沉默盯着天上的玄甲身影。 能在青州总兵的眼皮子底下存活这么多年。 哪怕诸多兄弟身亡,它也未曾冲动过一次。 靠的就是心中的那份忍耐。 妖王算个屁,有本事来阳春江里面找自己要回宝药。 想到这里,硕大的蛟龙身躯缓缓朝着水中没入进去。 突然间,它瞳孔竖瞳再次紧缩。 脚踏河浪的那道玄甲身影,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视线中。 下一刻,老蛟龙额头上传来剧痛。 沈仪随手拔出混铁大戟,在喷洒的血浪中,他身形落下,一记狠厉的鞭腿抽在这蛟龙的下颌,在那汹涌力道之下,小山峰般庞大的蛟首猛地向后仰去。 他双手握住大戟,将那月牙锋刃狠狠捅进了对方的脖子。 嗤拉! 在青光的帮助下,混铁大戟势如破竹的划下,从蛟龙的脖子一路刨到了腹部! 浓稠的血液肆意流淌,染红了阳春江面。 他随即松开手,一脚踹在大戟的尾端,这柄造型霸气的兵器宛如离弦之矢,轰然贯穿了蛟躯。 老蛟龙哪里吃过这等大亏,在撕裂痛楚的刺激下,双眸涌现凶光,张开大口朝着腹部咬去,然而青年的身形再次消失。 出现时,沈仪已经来到了它的身后,伸手接住混铁大戟,猛然朝着它的背部砸了下去! “昂!!” 在那恐怖的力道下,老蛟龙庞大的身躯不受控制的砸在了江面,掀起骇人的巨浪。 它身躯抽搐,只得再次调动江河翻涌,朝着青年轰砸过去。 有了先前的经验,老蛟龙没想过能对这位镇魔大将造成什么伤害,只是想借助江河的掩盖,趁机返回到水底。 然而汹涌袭去的大浪,竟是盘旋起来,似一条水龙般将沈仪稳稳托在空中。 他手持大戟静立,平静俯瞰着江面。 刹那间,阳春江上有阴冷的狂风席卷,紧跟着有牛毛细雨落下。 老蛟龙忽然感觉身上泛起冷意,似乎连妖丹都被冻结起来,雨水倾洒在它的身躯之上,漆黑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它心中有浓郁畏惧涌现。 这畏惧不仅是来自于身上的痛楚,更是来自于这无比熟悉的一幕。 真的好熟悉,对方所用出的每一种手段,它都曾经亲眼见过,孔雀谷的青光,蛟族的控水,还有青面狮子的阴风煞雨! 这都是妖魔中赫赫有名的神通,此刻竟是汇聚在了一个人类武夫的身上。 “你这魔头!” 老蛟龙发出凄厉咆哮,在这铺天盖地的煞雨面前,它不敢再保持庞大的原形,只能显出人躯转身欲逃。 这尖锐的嘶吼响彻江岸。 数不清的镇魔司差役皆是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天际那抹玄甲身影。 呼风唤雨,聚水成龙。 他脚踏河浪而来,安静的站在那里,便让这江中的水族再无半点反抗之心。 远处村落之中。 寡妇带着疯子瞪大眼睛,看着江面上骇人的动静:“河神……” 她当初真的就只是随便用尺子量了一下,怎么……怎么量出了一尊真正的河神。 怪不得他要让村民们生啖河妖的血肉。 原来那是被假货冒犯了威严后的惩戒。 在众目睽睽之下,玄甲青年将手中大戟扔回江岸,稳稳插在了陈乾坤的旁边。 沈仪化作清风掠过,在那变成人形的老蛟龙即将入水的刹那,手中长刀挥出一道浓墨,将那颗狰狞的蛟首斩下! 取蛟丹,拿精血。 【斩杀抱丹境蛟龙,总寿九千两百年,剩余寿元两千六百年,吸收完毕】 等到做完这一切,蛟龙甚至还没来得及显出原形,就被沈仪轻飘飘的砸向了江岸。 直到此刻,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恍惚之中。 “有劳老将军。” 沈仪走回两人身旁,将蛟龙头颅扔在旁边,看着它重新变回小山峰般大小。 不得不说,陈老爷子表现的还不错,这头老蛟龙果然没去别的地方,省了自己不少时间。 这颗饱满的蛟丹,其中蕴含的修为丝毫不弱于那青狮兄弟俩之和。 “啊?” 陈乾坤和柳玉泉面面相觑。 他实在不知道,刚刚打起来自己就被收了武器,到底“有劳”在哪个方面。 “老夫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乾坤骤紧眉头,有些迟疑道:“你真是河神?” “……” 沈仪沉默看过去,面露古怪。 陈乾坤咬咬牙,用力拍了拍脑门,自己都是抱丹境的修士了,居然还能像普通百姓一样问出这么蠢的问题。 主要是眼前的一幕实在无法解释。 别说他不能理解。 先前这头老蛟龙都喊出了魔头这种绝望咆哮。 说明连妖魔都不能理解。 柳玉泉非常能体会老爷子的心情,相较之下,他反倒是更快的调整好了心绪。 毕竟类似的场景已经感受过一次了。 只不过是把狐妖换成了蛟龙。 只不过是…… 柳玉泉忽然很想给自己一个耳光。 凝丹圆满的狐妖和抱丹圆满的蛟龙,那是可以随便替换的吗?! “总之,蛟龙死了?” 陈乾坤放下手掌,眼中略带几分困惑。 就五天时间。 困扰了自己六百年的心腹大患,就这么突兀的躺在了岸上。 这是不是代表着,自己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七章 县城内,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大街小巷。 由于老蛟龙的尸体实在太过于庞大,身躯又坚硬到刀劈斧凿不能伤其分毫,就连柳玉泉这个凝丹圆满的亲随偏将都上手试了一下,发现连一块鳞片都扒拉不动。 也只能拜托陈老将军负责将其分成马车大小的肉块,再依次运往郡城。 先前阳春江内传出的恐怖动静,再加上尖锐的龙吟,即便在城内也觉得像是要天崩地裂一般,早已让百姓人心惶惶,暗中揣测是镇魔司老爷们惊怒了江里的龙王,临江郡要被尽数吃个干净! 没曾想那动静并未持续多久。 仅仅半天时间,大块的血肉便从他们眼前运走,一路朝城外而出。 直到那枚小山峰般的蛟龙首级被高高架在半空,让整条大街都被阴影笼罩,蛟龙狰狞可怖的面容呲着尖牙,唯有那双已经灰暗的眼睛里隐隐藏着几分惊惧。 哪怕看一眼都会心肝发颤,县城百姓们还是忍不住把脑袋从门缝里探出来,越看越怕,越怕越刺激。 不知从哪里传出一道话语。 这阳春江的龙王乃是造下了莫大杀孽,触怒上天,河神换下了华贵玄衣,身披甲胄,手捧天庭谕旨踏浪前来,云端更有雷公雨婆助阵,呼风唤雨,诛杀了此獠! 玉山郡的亲随偏将哪里会信这种蠢话。 他扯着缰绳,呆滞的盯着那头老蛟龙,暗自琢磨着陈老爷子何时有了这般本事,下意识道:“难道陈将军的境界又有了进展?” 在他身后的车厢里,身披玄甲的姑娘静静掀开帘子,同样朝蛟龙首级看去。 要是真有进展,老爷子就不会一遇到事情便向玉山郡传信了。 姜秋澜走下马车,瞬间便让诸多镇魔司差役停下了脚步,正在负责运送蛟龙首级的柳玉泉三两步迎上来,愧疚道:“姜大人,早知道就不麻烦您了。” 早知道? 姜秋澜略微侧眸,目光落在了蛟龙额骨上布满裂纹的伤口上。 这伤口倒是和混铁大戟能对上。 但是修为对不上。 以陈将军的实力,怎么可能破开一条抱丹圆满妖魔身上最坚硬的地方。 但是游师兄和姜元化都不可能借用对方的武器。 念及此处,姜秋澜收回目光:“他人呢?” “陈将军还在休息。”柳玉泉无奈回应,击杀蛟龙的人连呼吸都未曾紊乱分毫,反倒是负责切开尸首的老爷子累的气喘吁吁。 姜秋澜摇头,轻声道:“我是说沈仪。” 闻言,柳玉泉显然是愣了一下,那密信是他亲手传出去的,由于发的仓促,只是讲述了情况的危急,并没有提及沈将军的存在:“您怎么知道……” “猜的。” 姜秋澜想不出青州还有谁能拥有此般实力,但是像这样透着古怪的事情,统统归到沈仪身上应该不会出错。 毕竟对方从柏云县来到青州后,这种古怪的事情突然就变得多了许多。 “……” 柳玉泉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姜大人虽然是一副冷淡性子,但至少对谁都保持着以礼相待的姿态。 刚才却直接连名字都省了,她和沈将军仅是去了趟京城,居然就熟络到了这种地步吗? “沈将军斩杀完蛟龙,还在搜捕余孽。” 说到这里,柳玉泉面露感慨。 岸上才属于大乾朝管辖,阳春江水族可比大乾朝存在的时间还要久远,其中很大一部分妖魔可能这辈子都没上过岸。 沈将军这哪里是镇守一郡。 这分明是在给大乾开疆扩土啊。 “多谢,我知道了。” 姜秋澜轻点下颌,迈步朝县城外的江岸走去。 …… 壮阔江河奔流不息,很快便将浮着的一层暗红冲刷殆尽。 沈仪从水中跃出,回到村落之中。 眼中蕴着几分失望。 或许是先前太过顺利的缘故,让他产生了一种遍地都是妖魔的错觉,直到真正下水去找,才发现没有气息追踪的帮助下,简直和大海捞针没区别。 “如果老夫是阳春江妖魔……”陈乾坤说到一半,忽然发现青年眸光闪烁,饶有兴趣的看了过来。 “我是说如果……妖魔也是长脑子的,察觉到不对劲也知道要逃。”老爷子擦了擦汗,完全不知道对方哪里来的这份干劲。 风平浪静,郡县安定,这分明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怎么沈仪竟是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如今啸月妖王手下只剩十五头抱丹妖君。”陈乾坤面露轻松,青州有十三位镇魔大将,还有三位金铃捉妖人,强者的数量已然是盖过了妖魔。 “十二头。”沈仪叹口气。 陈乾坤略微一怔,难道说自家这位沈将军之所以来迟了一些,是因为在路上顺便又解决了三头? 简直耸人听闻。 但是,这到底有什么值得叹息的? 若是情况真如对方所说,这可不仅是少了几头妖君的问题,而是形势彻底逆转,啸月再不敢进犯青州,剩下那些大妖将会尽数退去! 现在就只剩姜秋澜和小妖王间的博弈……不对,应该还要加上一个沈仪! 在这三者任何一位突破之前,青州将会迎来数百年未曾有过的安稳。 “老夫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凭空出现,以一己之力解决青州妖祸,让我们这群老东西无事可做。” 陈乾坤感慨万分的盯着江面:“多谢。” 他收回目光:“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沈仪手掌轻轻按在腰间刀鞘:“打算让您替我去信其余郡城,问下有没有别的妖魔消息。” 闻言,陈乾坤沉默半晌。 向来都是他向玉山郡求援,没成想临江郡也有留出余力帮扶其余郡城的时候,而且还一下子要帮十一个郡。 真是想想就激动到不行。 只不过…… “老夫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不是河神。” “老夫不是想问这个。” 陈乾坤揉揉眉心:“我只是觉得你一直这般忙碌,精神愈发紧绷,会不会出什么问题,要不要考虑成个家,找个合心意的女人,也能稍稍安慰你一下。” 他转过头:“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老夫正巧空闲下来,也能帮伱掌掌眼,你觉得秋澜那丫头怎么样?她虽看着冷淡些,也不会体贴人,但确实是我青州最漂亮的女子。” “我觉得您要挨揍。” 沈仪瞥他一眼,缓缓转身。 身披玄甲,英姿飒爽的姑娘沉默站在村落外面。 摆一天,坚持不住了。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八章 道胎睁眼 陈乾坤用力咳嗽两声,没有回头:“所以说这人啊,还真是不能闲下来,老夫这就去写信。” 他快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不愧是抱丹境修士,这把年纪了竟还能疾步如风,几个呼吸便没了踪影。 姜秋澜神情平静,略微挑了挑眉尖。 老将军虽然在修行上稍显笨拙,实力不高,却也正因如此,他远比其他镇魔大将更加小心翼翼,绝不肯因为一时不慎,从而导致青州出现什么乱子。 毕竟向年轻同僚请援这种事情,说出去总归是有损颜面。 但对方只要觉得事情稍微超出掌控,譬如青峰山时感应到了妖魔,即便那妖什么都没做,他照样立刻请捉妖人传信玉山郡。 此刻居然能说出这等胡话。 看来是真的底气十足。 姜秋澜朝沈仪看去,很明显,老将军的底气正是来自于面前的他。 姑娘唇角微掀:“我很好奇,老将军到底是看见了什么,才会放下心里的忧患和谨慎。” “我觉得他挺谨慎的。” 沈仪注视着陈乾坤离去的方向,莫名有些佩服对方睁着眼睛装看不见的本事。 “其实没必要再让陈将军传信。” 姜秋澜缓步走近:“我原本打算来阳春江解决了此事后就去找你。” 沈仪疑惑回眸:“嗯?” “大约在七八天前,青州范围内有名有姓的妖魔突然开始撤走。” 姜秋澜的嗓音里略带几分疑惑:“这事情跟你有关么?” 上次分别以后,她想着沈仪需要妖丹,恰巧自己的境界已经进入瓶颈,枯坐无用,打算向其他郡的镇魔大将问问有没有妖魔踪迹。 然而得到的回信却是出奇的一致。 肆虐十二郡的妖魔,竟是在短短几天之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能做到此事的,唯有啸月妖王。 就好像是这头老妖王刻意的给镇魔司和捉妖人放了个假,让他们能抽出空来好好休息一下。 “……” 沈仪垂眸沉吟片刻,摇头道:“跟我没关系。” 时间对不上。 那个时候他刚刚杀完青面狮子和兔妖,除非游将军也会臻至圆满的逍遥乘风诀,然后全力赶路去给妖王报信,否则哪有这么快反应过来。 “我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姜秋澜似乎已经习惯了在沈仪面前吐露真实想法:“小妖王负伤,按照它们原本的惯例,绝不会让镇魔司有抽出手来的机会,如今却是一反常态,甚至还安排了老蛟龙袭杀陈将军……” 如果没有沈仪,此事大概率是可以成功的。 然后镇魔司将会被彻底激怒。 姜秋澜疑惑的点就在这里,啸月撤走了妖魔,然后激怒镇魔司的目的何在?总不至于是想把姜元化诱出去。 啸月妖王和总兵对峙这么多年,难道还不了解此人眼里除了青州以外,别的什么都是可以忍耐的。 “……” 沈仪眉尖紧蹙,才杀到第五头,妖魔那边居然就开始撤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当它们聚在一起后,自然能发现又少了几位抱丹妖君,即便不知道是自己干的,也能推断出青州拥有了悄无声息暗杀它们的能力。 可惜。 只要有足够的妖丹和寿元,仙妖九蜕和吞天丹噬都有直接突破到下个境界的潜力。 按照沈仪先前的计算,啸月妖王麾下的妖君数量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只要有足够的信息,暗杀起来几乎不存在有什么风险。 现在就有些难受了。 将沈仪的神情收入眼底,姜秋澜轻抿红唇,果然,并非自己一个人觉得不对劲。 她静静道:“我想跟着你一段时间。” 上次就是和对方闲聊几句,境界莫名就有了进展。 “……” 沈仪收拢心神,稍稍思索便是明白了这女人的心思,略感无语:“我都说了,伱换截木头桩子在那儿也是一样的效果。” 这是又卡境界了,开始病急乱投医是吧。 “反正我也无事可做。” 姜秋澜唇角的弧度又明显了几分:“有沈将军在,连陈将军都不需要我帮忙了,若是我没猜错,你先前说又除去的三头妖君,应该是亭阳郡的吧?” “真的很厉害。”她嗓音少了些淡然,多了些清脆悦耳。 “还行。” 沈仪总觉得这对话在哪里发生过。 跟着就跟着吧。 恰巧他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自从当上银铃捉妖人,沈仪还是头一回陷入无妖可杀的窘境。 他转身朝着寡妇和疯子的住处走去。 两人早就将一间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 院内,陈老爷子捏着笔,还在琢磨这信要怎么写,才能显得无比淡然,但又让其他郡的将军羡慕自己。 直到身披玄甲的姑娘背着手,淡定站在身后看着他写:“居然还有我的份。” 陈乾坤干咳两声,尴尬揉皱了准备传给玉山郡的信纸。 方恒恭恭敬敬起身行礼,暗自在心里发笑,在青州还真没有不惧自己这位师姐的存在。 房门紧闭的屋内。 沈仪并没有休息,而是从银铃中取出老蛟龙的妖丹。 妖魔忽然有了反常的动静。 虽不知其原因,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自己如今的实力已有了质的飞跃,但若是面对一头真正的妖王,仍旧显得有些不够看。 仙妖九蜕中已有蛟龙,这枚妖丹他打算用在吞天丹噬上面。 打开面板,以蛟丹充满外丹。 浩瀚的妖魔寿元开始流逝。 一百年……六百年……一千三百年…… 沈仪并不了解面板中的世界有多枯燥乏味,但在他的视线内,体内生机勃勃的道种,此刻正在以恐怖的速度成型! 一枚抱丹圆满老蛟龙的内丹,其内蕴含着它近七千年的修为,不间断的弥补着天妖外丹的亏空,再通过这枚外丹喂养道种。 凶煞的妖力尽数被沈仪的道种吞吃下去。 顺着道种蔓延出的血丝上面,逐渐有身躯和头颅的形状,并且越发凝实,它蜷缩在内丹之中,宛如沉睡的婴儿。 【第两千六百七十年,你成功在道种上凝聚出道胎,妖力来自于天地,而由妖力凝聚的道胎,乃是天生地长的生灵,你静静注视着它模糊的面容,心底终于涌现出一丝按捺不住的激动】 【就在这时,你突然发现它睁开了眼,对你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争夺道胎 【剩余妖魔寿元:八千一百六十四年】 在面板提示涌现的瞬间。 沈仪正准备睁眼退出内视,便是看见了道胎露出的笑容。 他略微一怔,倒是没有觉得惊讶,随即调动镇压之力便是两个耳刮子甩了过去,笑什么笑。 早在上次准备离开亭阳郡的时候,沈仪就已经明白了天赋对于修行的重要性。 无论是凝丹还是抱丹,也不管道婴还是阴神。 实际上做的都是同一件事情。 那就是借助天地气息养育出一尊能够容纳自己神念的器皿。 但天地气息是极有灵性之物。 它凝聚出的器皿很容易产生自我意识。 而抱丹修士想要突破混元境,要做的事情就是和这道意识争夺这尊器皿的掌控权。 这不是靠着时间多就能弥补的。 因为消耗的寿元越长,道胎中的意识也会愈发成熟,甚至到了后面完全可以做到反噬其主。 若是香火愿力凝聚的阴神,或者普通气息蕴养的道婴,或许性格还会温和许多,也更好拿捏。 但像自己这般用凶煞妖力去喂养,再加上吞天丹噬本就贪婪无比,且拥有比同境更雄浑的修为。 故此道胎也会更加暴戾。 换而言之,本就资质平平的自己,现在面对的却是远超其余抱丹境的地狱难度。 “……” 沈仪将修为所剩无几的蛟龙内丹缓缓咀嚼吞下。 【第一年,你吞服蛟龙内丹,消化其中糟粕,蛟魔之力天赋得到提升】 【凝丹(珍).蛟魔之力】 总共吞吃了六条蛟龙的妖丹,其间血脉像是突破了某种屏障。 来自蛟族家中老小的献祭,此刻终于是有了成果。 沈仪感受着体内血液愈发滚烫,心口也是有些闷得慌,莫名的想要挥上几拳来发泄一下。 他下意识攥掌安抚着心绪。 要知道,在完成了仙妖第七蜕后,他的肉身已经达到了极为恐怖的层次。 而现在这蛟族的血脉神通,竟是能让沈仪都感到无比明显的提升。 这可算是极大的收获了。 果然,勤俭节约是种美德。 等到调整好状态,沈仪再次调动妖魔寿元灌入进去。 在吸收了老蛟龙的修为后,道胎彻底成型,此刻距离凝聚出真正的道婴只差一步之遥,但在迈出这一步前,必须要先做好所有的准备。 总不能辛辛苦苦这么久,最后替别人做了嫁衣。 熔日宝炉暗红脉络皆是散发微光,厚重的镇压之力迅速朝着吞天内丹汇聚过去。 【第一年,你看着这假装沉睡的道胎,开始尝试着将神念融入其中,然而刚刚进入这具由妖力凝聚而成的身躯,你便是感受到了不对劲,它早在数千年中得到了成长,远非刚刚诞生时那般稚嫩,伱心里渐渐有些慌乱】 别慌啊,它又反抗不了。 沈仪暗自在心里给对方打气。 只管杀上去,妖魔寿元管够。 像是听见了沈仪的心声,面板提示中的文字逐渐变得凶辣起来。 神念和道胎的意识开始搏命厮杀。 这种情况沈仪曾经见过不少次,仙妖九蜕每一次突破,妖魔间都会爆发出类似的状况,只不过这一次下场厮杀的变成了自己。 【第三百零七年,你再次败下阵来,精神上的剧烈折磨让你真的很想休息一会儿,即便道胎意识已经被死死镇压,但仍旧不是你能啃动的,所幸你的神念得到了增长】 沈仪闭上眼,忽然感觉神清气爽。 整个天地都好似变得更亲和了些许。 原来如此。 用神念争抢道胎的过程,本就是一种修行,只不过修的并非身躯,而是神魂上的进步。 对手越强,自己获得的收益也会更大。 这样一想倒不是很亏了。 【第七百三十二年,你犹如一头疲惫的孤狼,安静盯着道胎的意识,只不过是一块不能动的肥肉罢了,你不知第多少次冲杀了上去】 用死意抹除青面狮子的意识也只花了八百多年。 如今用了相仿的时间,战斗却才刚刚开始。 沈仪现在的感觉诡异到极点。 仿佛有一只无形大手硬生生撕开了自己的头颅。 将疲惫,伤痛,绝望……诸多情绪蛮横的塞了进去。 然而在即将撑不住的时候,却又能立刻感觉到神念的增长,仿佛一个瘦弱者正在缓慢却坚韧的变得强壮起来。 直到沈仪整个人都陷入麻木。 终于,又一道提示涌现。 【第一千七百九十年,你看着被撕碎的道胎意识,仅剩的一缕也颤抖着向你求饶,你并未感觉有多开心,你只是站在它的身边,平静注视着它的面庞,在你眸光笼罩下,它终于明白了谁才是这副身躯的主人】 【吞天丹噬法,大成】 【剩余妖魔寿元:六千三百七十三年】 原本在凝聚道胎时就该出现的提示,直到现在才涌现出来。 沈仪沉默坐在床沿,不知过了多久,双眸渐渐变得清明。 在气海内丹之中。 道胎浑身连接着猩红血丝,这次是真的陷入了沉睡。 解决了意识的问题,只要再喂它一些妖丹,让其有力量断开那些血丝,就正式突破至道婴期。 也就代表着和姜秋澜成为同境的武夫。 再加上仙妖九蜕和诸多武学。 能让她还一次手都算沈仪出拳不够重。 “……” 沈仪朝着木门方向看去,眼里蕴着些跃跃欲试。 一直力战妖魔,还没有尝试挑战过真正的武夫强者。 修炼这么长时间,他终于是感觉自己有了不小的胜算。 但很快沈仪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算了,还是等突破以后再尝试吧。 待到突破后的兴奋感褪去,沈仪安静躺在床上,用红芒按摩着身躯,以此缓解先前紧绷的心神。 目前来看,能威胁到自己的,并且结下仇怨的,也只剩下啸月妖王……好像还有一头青丘的狐狸。 虽然自己动手的时候做的很干净。 但难保它们没有什么血脉,宝具之类的东西来传递消息。 还是尽快一并解决干净比较好。 否则整日被人惦记着,总感觉浑身都不舒服。 “妖丹啊……”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章 云开雾散 在渔村里稍微休息了一晚。 几人便是坐上了回镇魔将军府的马车。 陈乾坤老爷子似乎对自己写的信很是满意,还给手下校尉安排了上好的妖马,嘱咐他们尽快把信送出去。 方恒则是狐疑的盯着另外一辆马车。 沈将军前脚踏上车,姜师姐神情如常的就跟了上去,虽然两人都没有表露出什么异样,但这默契的动作就已经足够震撼他了。 “……” 方恒沉默许久,突然朝老爷子借了纸笔,打算给林师姐传信。 笔尖沾了墨汁,刚刚落于纸面,想起白师兄几月前的惨状。 他手掌微颤,犹豫了一会儿,叹口气,又把信纸给揉成一团藏了起来。 “暖暖身子。” 车厢内,姜秋澜从腰间取出两个小酒坛。 “戒了。” 沈仪略微挑眉,动不动就拿这东西来折磨人。 “哦。”姜秋澜收回酒坛,自己小酌一口,白皙精致的脸庞上多了几分血色,端的是娇美动人。 沈仪沉入内视,发现原先稀薄的香火愿力,仅仅过了一晚上时间,竟是又浓郁了不少。 若非有限制,蕴养阴神简直比蕴养道婴不知道轻松多少。 …… 马蹄飒沓,很快便入了郡城。 来到镇魔将军府。 陈乾坤还未来得及下车,突然迎上来两个长衫打扮的中年,腰间银铃微微摇曳:“陈将军,青州城有要事相商,请尽快回城,不可延误!” 老爷子略微一怔。 用银铃捉妖人来传信,已经是极为奢侈的事情。 更何况这两人甚至对自己这个镇魔大将带了点命令的语气。 那只能证明这消息来自那位姜总兵。 车帘微微掀起。 又露出两道玄甲身影。 银铃捉妖人似是有些意外:“原来姜大人和沈将军也在,也请您二位速回青州城!” 方恒眉头紧蹙,眼中涌现些许错愕。 上次十二大将齐聚,还是师父从京城回来,需要他们回城述职。 才过去这点时间,竟是又要重新召集所有镇魔大将。 到底是何等大事,才需这般兴师动众? 显然,陈乾坤也是察觉到了异样,才松懈了一日的心情,突然间便是凝重了起来。 他吹了个响哨。 天际有赤红流光掠来,落在府邸门口。 “你们俩先别讲究了,共乘一骑,老夫随后就到。” 若真是遇到紧急之事,这两位可比自己要重要无数倍。 姜秋澜并未多言,翻身上马,朝着青年看去。 沈仪略微摇头,随即化作清风消失在原地,以他现在的修为,逍遥乘风诀的速度已经远超这匹赤红骏马。 …… 青州城,镇魔司衙门。 一处阁楼之前。 姜元化面无表情的立在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 白子明有些尴尬的站在后面,早知道就不掐法诀通知师父了。 堂堂一州总兵,竟然被拒之门外,整个青州估计也只有那疯疯癫癫的阿芊婆婆才有这个胆子。 整整九位镇魔大将并列而站,却依旧没能让那扇门打开。 直到游龙涛快步从人群外走近,蒋承运才从里面推开一条缝隙:“游将军,请进。” “这是?” 游龙涛看了眼师父,又看向其余几位同僚。 满脸疑惑的走了进去。 蒋承运连看都懒得看这群老东西一眼,顺手就想关上门。 就在这时,天空中有清风落下。 看着这熟悉的一幕,蒋承运面露惊喜:“沈将军!快快请进!” 沈仪将周遭收入眼底,并未多言,径直踏入了阁楼。 “这是在搞什么鬼东西!” 其余大将皆是面露异色,如果说游龙涛能进,他们进不得,至少还勉强说得过去。 怎么这位新晋的沈将军也能进去。 只让年轻人旁听,莫非阿芊是打算撺掇这群新秀,夺了总兵的鸟位? 像是在验证他们的想法。 许久后,伴随着一道红芒掠过,姜秋澜同样被迎了进去。 而最让人哑然的。 莫过于那个负了伤的秃头男人。 杨老头可是金铃捉妖人,算是阿芊的同僚,竟然连他也被拦在了门外。 …… 宽敞的阁楼内。 阿芊坐在主位,脸上是罕见的漠然神情。 在她身侧是个肌肉发达的寸头老人。 老人名叫邬锋,乃是青州第三位金铃捉妖人。 游龙涛沉默坐在侧位,对面是姜秋澜和沈仪。 “……” 阿芊瞪了一眼孙子,她可没有让沈仪进来的意思。 “青州就没有沈将军不能听的事情。” 蒋承运负手而立,丝毫不怂。 随即将目光投向众人,眼底火热愈发浓烈,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场景! 自己终于…… “你给我出去。”阿芊斥了他一句。 “啊?”蒋承运瞬间脸色一垮,犹豫几息,还是老老实实的退了出去,只不过背影略显落寞。 待到大门重新闭合。 阿芊取出两枚银铃分发给姜秋澜和游龙涛。 随即掐了法诀,逐一将消息传入众人的铃铛中。 见她这副慎重的模样。 游龙涛心底的疑惑愈发浓郁,然而等到将气息融入铃铛,接收完其中言简意赅的消息后。 他平稳的手掌忽然细微的颤了一下。 “伏杀小妖王。” 另一位金铃捉妖人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跳。 即便是姜秋澜,此刻也是缓缓抬起了双眸:“……” 青州多年来的平稳被打破,让镇魔司所有人挥之不去的梦魇,让姜秋澜自幼苦修的原因。 实际上只有一个。 那就是此地突然来了个小妖王。 不知多少次的伏杀,永远是无功而返,每一次的失败,都在所有人心头蒙上一层厚厚的阴霾。 那头嚣张的牛魔,宛如悬在他们头上的一柄利剑。 不知何时会落下。 但在它落下之前,众人永远不得安眠。 然而这是唯一一次,在它负伤以后,突然有人提出要去伏杀它……并非是以前想不到,而是这头小妖王只要一受伤,就绝不会让旁人知道它的藏身之所。 “我只有两个信息。” 银铃中再次传出阿芊的话语。 “第一,啸月狼王和它不在一起,还带走了它的护卫。” “第二,就是它现在的位置。” “这次的消息来得太容易,甚至容易到了连我自己都像在做梦一般,我怀疑有诈,所以由你们自己选择。”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一章 青州话事人 斩杀小妖王,青州忧患自然解除。 甚至会变得比从前更加安稳。 毕竟就连啸月妖王也得考虑一下,等姜秋澜突破以后,它是否能在武仙和混元宗师的联手袭杀下保住性命。 就此离开青州外的地界,另寻一处领地,或许才是更好的选择。 看似局面一片大好。 阿芊心中的不安却愈发浓郁。 自己跟了那头老狼这么多年,她并不觉得这妖魔对此一无所知。 如果说是有什么紧急的情况也就罢了。 但它找到小妖王后,真的就只是闲谈了几句……这就相当于姜秋澜在闭关突破,自己在知道大概率有妖魔跟着的情况下,突然跑去找她聊聊人生,顺便还带走了替她守门的护卫。 若非啸月妖王是青州安排的奸细,那就只剩下两种可能。 它想诱杀姜秋澜。 或者小妖王即将突破,让它激动到连脑子都糊涂了。 显然,前者的概率远远高于后者。 “如果它们不是故意说给我听的话,小妖王只要养好伤势,随时都可以突破。” 阿芊用银铃传出消息给众人:“秋澜,你呢?” 除了不知道在暗自琢磨什么的沈将军,其余人皆是把目光投向了那姑娘。 “我不知道。” 姜秋澜摇摇头,她天赋虽比常人强出些许,却也不是那种破境如喝水的怪胎。 如今吞天道婴已经积攒圆满,但想要碎丹成就混元宗师,或许只需一瞬,或许又要耗费许多年。 “那我们好像也没得选择。” 邬锋叹了口气,哪怕这是个陷阱,又或者小妖王只是在虚张声势,但谁敢拿整个青州去赌一把。 阿芊并没有说话,仍旧是安静看着姜秋澜。 这就是她为何把姜元化拦在门外的原因。 如果姜秋澜不愿意。 那今天就是无事发生过,外面的人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会知道她们放弃了怎样的机会。 这小姑娘早已成长到足够代替总兵做决定的地步。 无论在镇魔司还是捉妖人眼里,她的表现都足够让人信服。 “或许……姜师妹并不适合暗杀?” 游龙涛忽然将目光移开,落在了那张年轻俊秀的脸庞上。 “……” 阿芊压根没想到游将军居然会突然提出意见,她之所以叫上对方,是因为他是除姜秋澜以外,镇魔大将中唯一破了抱丹三关的修士。 在一堆蕴养阴神的大将里,只有游龙涛即便离开青州,也能发挥出不俗的战力。 并且他的上限是可以预见的,他只能成为下一个武仙,却成不了第二个武仙。 不仅能打,青州也可以承受他陨落的后果,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按照游龙涛的性格,在这种时候,应该不会做出任何影响姜秋澜的举动才对。 阿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随后脸上掠过些许无奈。 这种时候看沈仪有什么用,她承认对方的成长速度比妖魔还要恐怖,年纪轻轻就获得了斩杀了白鹿的功绩。 然而,即便这功绩里不掺任何水分。 白鹿和小妖王可不是一个层次的妖魔。 两者之间的差距比陈乾坤和姜秋澜的还要大。 “小妖王身负重伤,若是沈将军有意前往,游某愿助将军一臂之力,若是遭了埋伏,即便啸月妖王亲至,游某也拼命替你拦它几息。” 游龙涛缓缓起身,一边用银铃传音,一边朝着对面抱拳。 若是小妖王突破了,即便姜师妹在场,也起不了任何作用,若是没有突破……就凭沈将军的实力,起到的作用,绝不会弱于姜师妹。 见状,两个金铃捉妖人同时陷入短暂的愕然,这是来真的? “……”沈仪回过神,委婉道:“游将军言重了,先坐下吧。” 他曾见过小妖王一面,磅礴妖气远超自己见过的任何妖魔,就连对付两头青面狮子都费劲的游将军,再加上离开了青州地界,实在派不上什么用场。 沈仪之所以一直沉默,是因为不习惯对不了解的事情提出建议。 青州要做什么,要怎么做,他并不懂其中的道道。 但要是问起跟杀妖有关的事情,他其实还挺有经验的。 “呃。” 游龙涛犹豫了一下,还是重新坐回去。 阿芊用小手杵着脸蛋,发现这局面怎么愈发看不懂了。 就在这时,姜秋澜也是侧眸看向沈仪,轻声道:“你之前答应让我跟着,现在还作数吗?” 阿芊的手忽然一滑,差点没把脑门磕桌子上:“……” 合着她半天没说话,是在等沈仪的意见。 “都行。” 沈仪知道她在犹豫什么。 经历进京的事情,他早就发现了姜秋澜“偏科”的事情,对方无非就是担心会坏了事情,但又真的很想杀了小妖王。 其实这倒没什么好纠结的。 不就是没学过挪移之法嘛。 自己百丈的龙尸都顺手拎了,还拎不动一个女人么。 “不是,伱们就把事情定下了?” 阿芊站起身子,她还准备等姜秋澜表态以后,再做个总结呢。 “我就没见过有妖魔的消息,沈将军还能稳住不动的……即便你们不去,他肯定也会自己去。”游龙涛看向阿芊婆婆,无奈的笑了笑。 从对方把沈仪请进这阁楼的瞬间,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已经定下来了。 “……” 沈仪略微蹙眉,自己的想法有这么明显吗? 他没想过要管这个事情。 根据姜秋澜之前说的话语,妖魔尽数撤走,几乎摆明了这就是个陷阱。 沈仪可没有拉着一堆人去送死的想法。 但他确实想自己溜过去看看…… “哎。” 阿芊叹口气,发现好像没人在意自己的看法。 她就是想不明白,这对师兄妹为何会对沈仪抱有如此大的信任。 她小心翼翼从金铃中取出一缕浑厚的气息。 “既然如此,那就拿个章程出来吧。” 小妖王能一次次挑衅姜秋澜,然后每次都能成功逃走,即便现在身负重伤,想杀它也没那么容易。 “我知道它有一件红云宝具,故此准备了一件金丝网,但不清楚它有没有别的手段。” “我没见过。” 姜秋澜闭上双眸,仔细回忆起来:“它永远使一柄大刀,然后就是红云,速度甚至比沈仪的挪移之法还要快,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二章 没有什么师徒 镇魔司衙门,阁楼的大门缓缓打开。 游龙涛沉默走至同僚身侧。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沈将军为何对阴神修士抱有如此严重的歧视,阿芊婆婆能去,邬前辈能去,就自己又被嫌弃了。 “现在,姜某应该可以知道了吧?”姜元化调整着呼吸,漠然看向门内的阿芊。 “守好你的青州。” 阿芊翻了个白眼,朝着人群外走去。 游龙涛将一封封提前准备好的密信递交给其余镇魔大将,信上的内容其实很简单,就是在这段时间内更加谨慎的镇守各郡。 以免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随后才走到师父面前,轻声耳语了几句。 事情已经定下了,自然也没有瞒着师父的必要,只不过是阿芊懒得理他罢了。 “……” 闻言,姜元化缓缓闭上了双眸。 他当然知道为何要防备着自己。 无非就是怕他知道了这个消息,强迫秋澜离开青州去伏杀小妖王。 这位总兵大人的神情仍旧是古井无波。 他长长出一口气。 再次睁眼看向门内那姑娘时,眸光暗淡了几分。 被人这样看待的滋味,实在是让人有些舌尖发涩。 而更让姜元化感到恶心反胃的,便是他仔细想了一下,发现自己真的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 没有说什么注意安全之类的话。 对方听了以后大概不会觉得有什么暖意,只会同样感觉恶心反胃。 他朝着姜秋澜轻点下颌,随即转身离开了此地。 既然这些人已经做好了打算。 那他同样也要做好该做的事情,譬如把心思放在盯防啸月上面,同时做好伏杀失败以后,应对妖魔反扑的准备。 沈仪不急不缓的走出镇魔司衙门。 随意瞥了眼身后几人。 先前在阁楼内互通了信息。 阿芊乃是青州资历最老的金铃捉妖人……虽然猜到对方是在装嫩,但真没想到比陈老爷子年纪还要大。 念及当初阿芊喊得那声“大哥哥”,沈仪下意识攥了攥掌。 对方是抱丹境武夫,以气血喂养内丹,算是比较正常的一条路,如今也是破了第二关许久,内丹中的道胎积攒颇为丰厚,只是离凝结真正的道婴还有些距离。 相较之下,邬锋要稍稍逊色一些,同样是凝结了道胎,只不过还不太成熟。 沈仪忽然发现,即使不算淬体武学,光论境界修为,自己也是走到了这些老前辈的前面。 进展还是挺快的。 除了这二位,剩下的姜秋澜才是真正的助力。 她或许有很多不足,但单论杀伤力的话,在青州完全可以称得起总兵之下第一人。 “需要准备坐骑吗?” 阿芊看向姜秋澜,捉妖人或许不太擅长战斗,但敛息幻形以及轻功身法那都是上乘。 陈乾坤的赤红骏马就呆在镇魔司门口。 但像这种神俊之物,奔走起来声势浩大,总感觉不太像去伏杀,更像是提前给妖魔通风报信。 “不用。” 姜秋澜平静看向沈仪。 先前对方已经答应了她。 邬锋咂咂嘴,这是什么意思,准备骑沈将军过去? 沈仪停住步伐,顺手往姜秋澜的后领扯去。 “……” 姜秋澜盯着他,伸手拍了他的掌背,眸光落在了自己腰间。 沈仪也不是磨磨唧唧的人,随手搂住了姑娘的柳腰,紧跟着化作清风消失在原地,朝着阿芊指引的方向赶去。 “哇。” 阿芊眨了眨眼睛,这小子有点本事啊。 斩妖的实力如何先不说,悄无声息的就把青州最漂亮的姑娘给拿捏了。 她看向旁边的邬锋。 “老太婆。” 邬锋翻个白眼,虽不会挪移之法,但一身卓绝的轻功施展开来,奔如疾电,竟也不比沈仪慢上多少。 “嗤。” 阿芊不屑的撇撇嘴,同样跟了上去。 …… 青州外,这是镇魔司无法管辖之地。 没有雄伟的城池,亦没有炊烟阵阵,入眼尽是青山绿水。 随着愈发深入,甚至已经无法叫出地名。 “其实这已经算是离开大乾朝了。” 姜秋澜靠着沈仪,那双清澈眼眸里罕见的多出几分向往。 “你好像有点紧张?” 沈仪侧眸看去,两者都是偏冷的性格,再加上有玄甲相隔,其实并没有什么暧昧气氛。 “杀了它,我就可以离开了。” 姜秋澜的睫毛微微颤动,呼吸紊乱了瞬间。 青州没有两位同姓的师徒。 有的仅仅是一者传道解惑,另一者受命办事。 青州最利的剑,实际上是一个很合适的称呼。 她仅仅只是被姜元化捡到的一柄利刃,从始至终便是为了杀戮,只有做完这件事,她才能从一柄剑重新变回一个人。 然后离开这个地方,去开始自己的生活。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记恨师父。 实则并没有。 因为她根本就没认过什么师父。 从老友离开的那刻起。 姜秋澜就无比深刻的认识到,自己在姜元化眼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她最珍视的感情,对于总兵而言,是可以用来磨练性格,让她长记性的工具。 甚至对方也没有伤害过老友,反而给它武学和兵器,仅仅只是没有阻拦它去报仇。 让自己连记恨的理由都没有。 要在这个妖魔乱世里活下来。 姜秋澜需要功法和资源,而总兵不在乎什么师徒之情的回馈,只需要一柄能解决掉小妖王的利刃。 她会尽力……哪怕拼上性命去完成此事,仅此而已。 但真的很累。 即便是再锋锐的剑,也需要有一道剑鞘容身,得到片刻的休息。 姜秋澜看向腰间的手掌,她从未有过这般放心将破绽露给旁人的时候,真是很新奇的体验。 “到了。” 沈仪迅速落地,松开了姜秋澜。 这就是阿芊提前约好的地点。 他环顾四周,发现即便是已经远离了大乾朝,也并非是自己想象中那样遍地妖魔。 双眸中金芒汇聚,望气术加上金雕神通。 只见前方远远的山后,有浓郁的红雾在升腾,和那滔天妖气相比,即便是先前斩杀的老蛟龙也显得逊色了一大截。 但仅仅只有一道。 埋伏呢? 沈仪略微蹙紧眉尖。 难道望气术对啸月妖王是无效的?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三章 它还蛮阔绰的 沈仪并未冒进,而是在原地安静等候。 先前在镇魔司的时候。 他得到了一条很重要的消息。 那就是小妖王的红云宝具,竟然能比自己全力施展的逍遥乘风诀还要快。 这来自于姜秋澜的判断。 而且在亲身体验了一遍之后,对方仍旧没有改变这个看法。 大约两日后。 阿芊和邬锋终于赶到,两人并不会挪移之法,穿行于山林之间,还要花费心思来施展敛息诀和幻形法,以此避免引起更多妖魔的注意。 “我们会提前布置好金丝宝具,等布置完成以后,再通过铃铛传信给你们。” 两位金铃捉妖人的敛息法都修习的不错,且经验丰富,即便心绪有些动荡,但气息也没有溢散丝毫。 沈仪看着两人朝远处山后靠近。 这敛息法明显比自己的要高级些,等回去以后再问来看看。 至于现在。 他闭上双眸,让浑身处于最完美的状态。 “……” 姜秋澜垂手而立,安静调整着内丹中的煞气。 天际刺目的日光逐渐柔和,化作山脉边缘的一抹红纱。 忽然,沈仪腰间的银铃略微震颤。 “动手!” 刹那间,一道数十丈的玉龙咆哮着窜出,携着无边的寒意,让周围的一切都陷入滞凝,无数柄玄冰长剑汇聚而成的龙躯盘旋,锋锐的剑刃层层叠叠,好似鳞片般发出金属的颤音。 昂—— 周遭只剩下刺耳的剑吟,浩瀚的煞气瞬间弥漫。 玄冰玉龙声势浩大的朝着远处轰去! 与此同时,一柄猩红的大剑伴随着龙吟虎啸之声,冲开了煞气,裹挟着滔天妖力,同样朝着那个方向爆射而去。 沈仪瞬间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时已经来到瀑布山崖的上方,森寒玄甲之下,潜渊长刀悄无声息的出鞘,刀柄被其紧紧握于掌中,浓郁的黑雾顺着臂甲盘旋。 他双手持刀,将刀身横于身前。 双眸平静注视着下面山谷。 下一刻,玄冰玉龙和猩红大剑猛地砸落,仿佛要将山谷撕裂成两半。 轰隆隆! 烟尘弥漫,碎石飞溅。 其内响起一道浑厚的嘶吼:“姜秋澜!!” 紧跟着,约莫八丈高的巨大身影骤然升空,尖锐的牛角下,一张骇人的面容此刻五官扭曲,硕大的眼眸内蕴着汹涌的怒火。 它好似一座高楼,双肩宽厚,浑身虬结的肌肉上鲜血淋漓,皮开肉绽的豁口遍布全身,其间还覆着玄煞的冰霜。 在这道雄伟的身影之下。 远处的阿芊和邬锋一边维持着法诀,一边下意识瞳孔紧缩。 两人对于小妖王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伏杀的时候。 这才隔了多少年,对方的气势竟然比先前又凶煞了数倍不止,这到底是何等天赋血脉,才能做到如此恐怖的境界飞跃! 小妖王手持环首大刀,张开大口,再次发出咆哮! 随即一道黑影映入视线。 浓郁的黑雾自上而下席卷,刀锋掠过它的头顶,刺眼的青光在空中绽放! 细细的血线自它眉心朝下方延申。 然后悄然崩开。 一道巨大的豁口从小妖王的面庞一直开到了心口。 它举起环首大刀,用尽全身力气朝身前挥去! 在那大刀斩来之际,沈仪一手竖握长刀,另一只扶住刀身,双臂之内有整整七头仙妖之力,齐齐迸发于掌间。 铛! 在那雄浑力道从大刀上传来的瞬间,小妖王再不敢托大,赶忙同样双手持刀,咬紧牙关朝青年压去。 犹如峭壁般的环首大刀,和仅有三尺长的潜渊撞在一起。 小妖王身上爆发出猩红妖力,凶煞无边,映照天幕! 刹那间,沈仪浑身泛着乌光的玄甲内,同样有猩红妖力冲霄而上! 原本幽静的山谷,此刻仿佛化作了妖狱。 “是你!” 牛魔的嗓音粗重响亮,它终于看清了这偷袭之人的面容。 在稍稍的错愕后,才反应过来曾经见过对方。 当时此人就站在姜秋澜身后,在白鹿追上去的瞬间,就靠着某种挪移之法逃之夭夭。 而如今,哪怕自己用尽浑身力道,却也无法将手中大刀再压下分毫。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玄冰七煞剑意再次汇聚成玉龙,从小妖王的身后撕咬而来! 牛妖犹如精铁浇筑般宽厚结实的脊背,在那玉龙的袭击下,瞬间便被撕下了一层厚厚的血肉。 “啊!” 小妖王发出痛苦的嚎叫。 它想不明白,这群人到底是如何找到自己的……姜秋澜,还有这个力道强悍无匹的青年。 “偷袭本王,无耻!” 浓郁的红雾从它身上钻出,化成一簇赤云于身下。 小妖王哪里还看不出来,这是一场针对自己有备而来的伏杀。 它乘云欲走,刚刚腾空,天上便是落下一张金色的大网,将其浑身紧紧罩住。 阿芊和邬锋迅速掐动法诀,随即两人扯住金丝网的两端,调动内丹里的道胎,气息充盈,猛然将牛魔给拉下来了一些。 “给本王松开!” 小妖王此刻终于陷入了瞬间的慌乱,手中长刀胡乱的挥舞,想要将金丝斩断。 那金丝似乎并非是材质特殊,而是其上覆盖着的金光起了作用,即便面对潜渊都没有吃亏的环首大刀,此刻竟是斩不开细密的金丝。 仅仅只是光芒暗淡了些许。 作为代价,阿芊脸色发白,邬锋更是直接吐出一口血浆。 难怪敢以小妖王自称,这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抱丹境该有的层次。 玄冰玉龙第三次扑了上去。 而在此之前,身披玄甲的青年提前有了动作,他身形骤然腾起,右腿凌空砸下,在仙妖九蜕和蛟魔之力的加持下,甚至还用上了青光和道胎。 长腿如刀似锤,咔嚓一声劈断了粗壮的牛角,然后重重落在了小妖王的头顶。 沉闷的声音响彻四周! 小妖王握刀的手忽然无力垂下,双眼无神,巨大的雄伟身躯踉跄着向后倒去。 转瞬间,玄冰玉龙紧随而至,悍然撕开了它的腹部。 牛魔轰的倒地,让周围山谷齐齐震动。 它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从远处走来的那个女人:“姜秋澜……姜秋澜……” 小妖王从未如此感到愤怒。 它讲究公平,分明早就可以破境,但还是想要以同境的实力真正击败对方。 但现在,她却是带着人来偷袭负伤的自己。 阿芊盯着牛魔,心底却未有半分波澜。 它或许很讲道义,但是张口吞吃青州一城百姓的时候,可没有对这些人有丝毫不忍。 四百年时间,十七座城县。 数百万黎民的性命,总要有个交代! 就在这时,牛魔躺在地上,渐渐露出一个怪异的笑:“既然要这样玩,其实本王家里还蛮阔绰的。” 话音未落,一面铜镜迅速从金丝大网中钻出。 此物迎风而涨,悬于天际,好似一轮大日!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四章 现在轮到我阔绰了 “果然……” 阿芊两只小手紧紧攥着金丝网,咬牙盯着天上的铜镜。 在上次听见啸月妖王和这头牛妖对话的时候,她就已经隐隐有了预感。 即便是需要小妖王来帮助对付青州。 但啸月的姿态未免也放得太低了。 这头嚣张的牛妖,极有可能来自大乾朝外的某个妖魔势力,似这种有背景的妖魔,又怎会没点保命的手段。 甚至,对方身后可能站着一位比妖王更恐怖的存在。 然而这对青州不一定是坏事。 阿芊本就是想把事情闹大,让武庙知道丢的不止是一座青州,不是他们可以暂时忍耐的失利。 外面的大妖气势汹汹的赶来,意义将会完全不同。 因为谁也不知道它们仅仅是来报仇,还是要趁机将大乾拿下,继续蚕食仙门本就不多的生存空间,使其腹背受敌。 若是涉及到那个层面,玄光洞和梧桐山就再也没有坐视不管的理由,毕竟名义上大乾朝和这两处势力还是同盟关系。 而守住外面,是他们必须要做的事情。 青州是大乾朝的一扇门,大乾朝又何尝不是被他们当成了用于阻拦妖魔进犯的大门。 武庙十二位化神境修士的接连陨落,还有老祖的负伤,终于让原本稳固的同盟,逐渐变成了两位主子加上一条看门狗的局面。 混元宗师被尽数抽调去替仙门做事。 就连求援也要靠着这般掀桌的气势……姜元化不敢掀的桌子,她阿芊来掀! 去你妈的,要死一起死。 先杀小妖王,等姜秋澜突破以后再斩啸月,争取一个时间差,至于那更恐怖的妖魔,就留给武庙和仙门去头疼吧。 这是青州唯一能幸免于难的机会。 哪怕概率很小,但也比眼睁睁看着小妖王突破,然后将青州屠戮大半,最后等着那群混元宗师疲惫归来,再来收拾所谓的残局更靠谱。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 阿芊伸手从腰间金铃取出一杆比她整个身子还长出五倍的红缨大枪。 “杀!” 娇小身影骤然跃起,将那闪烁着寒芒的枪尖朝着小妖王身上捅去! 与此同时,沈仪也是掠过长空,手中潜渊狠狠劈向牛妖的眉心,而玄冰玉龙就跟在他身后,咆哮着撕咬向它的喉咙! 三人都是杀妖老手,哪里会眼睁睁看着牛魔使用宝具。 转瞬间,连续几声金属碰撞的刺耳声音响起。 只见小妖王精壮的身躯上,竟是有一套甲胄浮起。 之所以说是浮起。 是因为那甲胄是被拆开的模样,分作十余块,漂浮在身躯周围,整体呈现古朴厚重的青铜质地,其上是精美雕文,并无光华涌动,仅是安静绕在它身侧。 长枪刺在了肩甲上,笔直的枪身倏然弯曲,在巨大的力道支撑下发出阵阵哀鸣。 玄冰玉龙则是被护心甲片所拦住,密密麻麻的剑意仅能在上面留下白痕,随即便是一道道崩碎开来。 唯有沈仪手中的长刀悍然劈下,在那仓促迎来的另一块肩甲上留下了深深的豁口! 小妖王不急不缓的从地上爬起来。 脸上是骇人的伤口,头顶的牛角也折去一根,但在那青铜甲胄的环绕下,却是显得比先前还要威严和凶煞。 它略微握掌,环首大刀迅速升空,落在了宽大的手中。 红云擅奔逃,大刀无坚不摧,甲胄重防御。 像它这种尊贵身份,出门之前,家里可谓是准备的极为周全。 “吼!” 小妖王面无表情的喷出一口白气。 目光在甲胄的伤痕上扫过,谁的威胁最大已经一目了然。 神念微动。 天际悬着的铜镜调转了方向。 “本王一直心念姜秋澜,却是忽略了青州还有你这样一位武夫。” 小妖王漠然俯瞰着前方的玄甲青年:“你那柄刀不错,现在轮到本王展示底蕴了。” 话音间,铜镜里忽然有一道微光洒下。 “……” 沈仪曾经对上过这种有背景的妖魔。 青丘的那头狐妖也是诸多宝具齐出,但和面前的牛妖比起来,却也显得有些穷酸。 能破开妖王身躯的潜渊长刀,先是被那柄环首大刀拦下,随后又被青铜甲胄防住,这只能说明两者都是上品宝具。 如此看来,这铜镜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想罢,沈仪径直化作清风消失在原地,随后出现在了牛妖的侧面,正欲持刀斩去,却发现刚才铜镜投下的微光,居然仍旧笼罩在自己身上。 仿佛一道薄纱,将整具身躯困在其中。 下一刻,炽烈的金芒从镜面中涌现。 顺着微光指引的方向,随即爆射而出! 轰! 浓郁的金光凝聚成柱,径直将玄甲青年包裹。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瞬息间。 在那恐怖到令人窒息的气势之下,阿芊和邬锋只感觉视野都变得扭曲起来。 姜秋澜沉默盯着金光,手掌猛然攥紧,重新汇聚而起的玄冰玉龙,以远比先前还要疯狂的姿态轰的撞向铜镜! 无尽的银针从她身躯内涌出,然后汇入玉龙之中! 砰!砰! 铜镜被撞得摇晃起来,眼看就要碎裂,不得已分出半数金光来应对那条玉龙。 “伱是不是把本王给忘了。” 小妖王面露狞笑,当八丈高的雄伟身躯奔跑起来,大地震裂,好似瓷器般蔓延出密密麻麻的纹路。 它手中环首大刀高高扬起。 玄冰玉龙并未回防,姜秋澜也没有将目光投向牛妖,她只是静静注视着铜镜,在心中默数着要几下才能将其轰碎。 以她的身法,实在没必要把心思放在多余的地方。 还差一下…… 她眼底涌现一缕寒意,内丹中的道婴再次被数道银针穿透,在剧痛的刺激下,道婴发出凄厉的嘶嚎。 更多的剑意在身旁凝结。 “还藏了招?”青铜甲胄可以挡住刀劈斧凿,却拦不住那刺骨的寒意,小妖王只感觉浑身滞凝,动作愈发缓慢。 它眼皮发跳,哪怕在如此多宝具的加持下,仍旧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斩杀对方。 小妖王拼了命的攥紧刀柄,想要挥砍下去。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手掌从金光中探出,五指扣在了铜镜边缘,镜子疯狂挣扎,却还是被那只手稳稳的扯了下来。 将硕大铜镜强行收入银色口袋。 沈仪浑身玄甲碎裂,精壮的身躯上是令人胆寒的硕大伤口,深可见骨,甚至能看见内脏在微微跳动,但在红芒的蕴养下,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 天妖第七蜕的淬体之身都挡不住那金光。 确实是个好东西。 他扯掉上半身残破的玄甲,侧眸朝牛魔看去。 随后身形暴动。 结实的手臂舒展开来,手掌按在了小妖王的额头。 青年俊秀的脸庞上涌现几分狰狞。 轰隆隆—— 在那难以想象的力量下,小妖王整个身子毫无反抗的被强行按翻在地!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力战小妖王 在那肩甲飞来的刹那,沈仪一手将其死死抓住,然后右拳狠狠砸在了小妖王的额骨。 咔嚓! 骨骼在拳锋之下连一个呼吸都没能坚持,便是碎裂开来。 此刻,又是一块臂甲蹿起。 沈仪顺手将掌中抓住的那块横砸过去,将其猛地拍飞,随后右掌抠住了小妖王额上的伤口,五指用力,又是掰下了一大块骨骼。 “啊!!” 小妖王凄惨的发出嚎叫。 两只宽大的手掌朝着头顶探去,沈仪踩在它的眉心,右腿回身一记横砸,在青光加持下,轻松撕裂了牛妖的手掌。 他俯下身子,再次轰出重拳。 每砸裂一处,便是顺手掰下一块头骨。 沈仪的身躯已经恢复到了原状,大脊如龙,每次挥拳,便有金色凶兽纹路于肌肤表面浮现。 小妖王展示了它的底蕴。 沈仪也在展示自己的底蕴,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对方也会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直到他觉得豁口已经够大了。 终于是重新站起身子,随手掐了个剑诀。 上空有数丈长的猩红长剑逐渐凝结。 沈仪漠然转身,看着周围涌来想要保护牛妖的甲胄部件,一拳一个,尽数将其轰飞! “……” 看着青年暴戾的身姿,两位金铃捉妖人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看似内敛沉默的沈仪,在对上妖魔时,仿佛整个人都变了一副模样。 强悍的小妖王在其面前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这次……” 从沈仪自金光中走出的时候,姜秋澜缓缓松开了双掌,对方好像从来都不需要别人的担心。 她注视着远处,温声询问道:“这次可以让我来吗?” 阿芊下意识回头。 哪怕自己没有说明,这小姑娘还是猜出了自己的想法。 掀完桌子,把事情丢给武庙和仙门。 青州直接耍赖,再不管此事。 但有一个人是绝对甩不干净的,就是出手击杀小妖王的那位。 玄冰玉龙再次腾飞,朝着小妖王额头扑了过去! 沈仪踩在牛妖的脸上,刚刚抽飞了甲胄,随后便是一拳轰翻了玄冰玉龙。 “……” 姜秋澜有些无奈的看去。 猩红长剑瞬间落下,凶煞的妖力灌入小妖王的头颅,龙虎虚影在其中奋力撕咬,直到将里面的一切都搅成浆子。 高大的牛妖瞪大眼睛,眼珠里的光亮渐渐褪去。 握住刀柄的手掌无力的耷拉在地。 【斩杀抱丹境化血魔牛,总寿一万零七百年,剩余寿命九千八百年,吸收完毕】 在面板提示掠过以后。 漂浮的青铜甲胄接连坠下,每个部件都变回了巴掌大小,安静躺在地上。 沈仪将其全部拾起,又绕着牛妖走了一圈,在其腰间找到了一缕红雾。 然后刨腹取丹,顺便将气血装入银铃。 “这个。” 阿芊张张嘴,想提醒一下对方。 击杀了这种有背景的妖魔,不毁尸灭迹也就算了,难道还想拿着精血去朝廷领赏吗…… 随后便是看见沈仪把整具牛魔的尸体和那柄环首大刀通通装入了口袋宝具。 “快撤。” 沈仪瞥了眼两位还在发呆的金铃捉妖人,这傻站着干嘛,还不快跑,难道要等着啸月妖王过来么。 话音间,他扯着姜秋澜的手臂,化作清风消失在了原地。 阿芊和邬锋来不及震惊,迅速收拾好金丝网,朝着青州方向狂奔而去。 …… 青州外,某处宽敞的洞府内。 十二位面目狰狞的妖魔环坐在两侧,身上皆是散发着霸道的妖力气息,神情暗沉,眸中泛着凶光。 在象妖旁边的主座。 啸月妖王盘膝而坐,身前趴着一头重伤的狗妖。 此刻,它双掌轻轻落在狗妖的脊背上方,一缕缕凝如实质的血气在两者间来回涌动。 “……” 狗妖身上紊乱的气息在逐渐恢复正常,伤口上的玄冰煞意被驱散大半,正在缓慢的愈合。 它从未想过,啸月这老妖魔居然是真的想要替自己疗伤。 说实在的,那天离开瀑布以后,狗妖甚至没觉得自己能活着离开那座山脉。 它沉默朝前方看去。 十二位妖君同时朝它投去凶狠的目光,恨不得生吞其骨肉。 “嗤!” 啸月妖王睁开眼,略微呲牙,冷冷扫过众位妖君:“给本王安静点。” 在那漠然话语下,妖君们悻悻收回目光。 狗妖眼底的忌惮略微减少了几分。 它知道这群妖魔对自己的恨意来自何处,啸月麾下本来有十七位妖君,如今赫然是少了五位,其中甚至还包括了白玉兔。 大概率就是因为要帮小妖王遮掩,故此折损在了青州。 如此巨大的损失,换做自己也忍耐不住。 这头老狼确实有几分心性,面对这种情况,哪怕心底怒极,也没有对自己展现过分毫。 “本王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啸月妖王眼中疲惫愈发浓郁,显然,为了给狗妖治伤,耗费了它不少的积攒。 “也不需要下一次了。” 狗妖缓缓起身,态度虽仍旧生硬无比,却少了几分抗拒:“我家妖王天资卓绝,它想要突破只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 “有劳了。” 啸月妖王略微点头,看着空落落的座位,浑浊的眼底涌现几分哀伤,嗓音沙哑,像是衰老了许多。 “……” 狗妖心里生出些许愧疚,但很快又将其按捺下去。 能傍上小妖王的关系,这老狼是占了大便宜。 它拾起长枪,重新变回了先前高傲的模样:“你放心好了,我家妖王向来说到做到……告辞。” “再留几天。” 啸月妖王瞥了它一眼,轻声道:“你我乃是同族,不必太过客气,你的伤势未愈,这辈子都别想突破到下个境界。” 一头狼,口口声声称和一条狗是同族。 狗妖握紧枪身,立在原地有些犹豫起来。 就在这时。 它突然心头惊惧,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妖王!” 啸月妖王脸上疲惫一扫而空,瞬间起身,咆哮道:“出了何事?” 没等对方回答,它一把攥着狗妖,身形骤然掠出洞府,朝着瀑布方向奔袭而去。 或许是耗费了太多精血的缘故。 啸月妖王的步伐有些不稳,速度远不及从前。 很快来到那熟悉的山谷。 看着眼前狼藉的场面。 狗妖神情麻木,浑身都像是失去了力气。 啸月妖王面目狰狞,连身躯都颤抖起来,更是发出锐耳咆哮:“青州!青州!” “伱他妈是怎么寻地方的,为何能让镇魔司的人找来?!回答本王!小妖王呢?” 啸月妖王一把扯起狗妖,双眸赤红,口中有唾液滴下。 “我……我……” 狗妖失魂落魄,双目无神,感受着心里空落落的气息联系,便是连手中长枪都握不稳:“死了……小妖王死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六章 再回青州 “本王告诉你!” “现在!” “立刻给我站起来!随本王踏平青州!” 啸月妖王身形微晃,尖锐的手爪扣在自己脸庞,以此抑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慌乱。 狗妖当然能明白对方在畏惧什么。 小妖王身死,只要等姜秋澜突破,便是啸月的死期。 它拼命扯开对方的钳制,同样崩溃道:“你他妈别在这里瞎指挥,我得回去……我得回去禀报夫人和老爷。” 小妖王身死,自己肯定是活不成了。 但怎能让小妖王白白死在这里,死的悄无声息! “你!” 狗妖踉踉跄跄的走出几步,忽然想起对方刚才先前的善意,用力咬牙,喘着粗气道:“伱不必着急……” 老爷不能轻易踏足大乾,但夫人是绝不会放过这群畜生的。 它转身朝着西边狂奔而去,宛如一条丧家之犬。 “……” 直到狗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 “嗤。” 啸月妖王才缓缓松开了捂脸的手爪……真的快憋不住了。 谁乐意替一位嚣张跋扈的小东西做马前卒。 对方吞了青州,然后将这本就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赏给自己。 听听这话说的,多大方。 所幸打听到了这小东西乃是家中独子的消息。 唯有这般情况。 它才能笃定对方家里一定会来人报仇,而且因为身份特殊,根本不可能留在大乾。 自己可以畅用一州的人体宝药。 然后还能顺便搭上千妖窟的关系,从此离开这地方,寻求突破更高境界的机遇。 今日死在这里的无论是姜秋澜还是小妖王,都是一笔只赚不亏的买卖。 “五个啊……” 啸月妖王转身朝洞府慢悠悠踱去。 青州似乎又多了一位让自己看不懂的存在,这地方是不能久留了……只待吃饱喝足,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该死的姜元化,真是让自己饿了好久了。 …… 青州边缘。 阿芊和邬锋狼狈的闯了进来。 只见沈仪已经重新换上了一袭墨衫,抱臂靠着树身,又回到先前那副内敛的姿态。 若不是亲眼看见了对方是怎么击杀小妖王的。 还真觉得这青年是个蕴养阴神的修士。 “真的好恐怖。” 阿芊双手拄着膝盖,迅速调整着气息。 “嗯?” 沈仪不置可否的收回目光,他其实觉得还好,小妖王的确是他交手过的最强妖魔,而且还有诸多宝具傍身,但也不至于用恐怖去形容。 “她说的可能不是小妖王。” 姜秋澜安静站在沈仪身旁,注视着他的侧脸,轻声道:“为什么不让我动手?” 她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这世上没有人会喜欢麻烦,即便强悍如对方。 “没有为什么。” 沈仪瞥了女人一眼,九千八百年寿元,还能让你给抢了。 这简直是个恐怖到极点的数字。 比自己预料中的还要多。 至于麻烦…… 反正也习惯了,无非就是晚上在心里默念名字的时候,再往后面加一个罢了。 他怕死不假,但若是这也不敢杀,那也不敢动,估计早就死在柏云县了。 闻言,姜秋澜深吸一口气。 缓缓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清澈眼眸中的锋芒逐渐变得柔和起来。 邬锋紧紧盯着沈仪腰间的银铃,身为青州威名赫赫的捉妖人,他怎么不知道下面还有一位随手就把小妖王拍翻在地的猛人。 这般力道,说对方是啸月妖王化身的他都信。 那头小妖王竟然还藏了如此多的杀招。 今天要不是沈仪在场,在不惊动啸月的情况下,或许姜秋澜能活下来,自己两个捉妖人肯定是得交代在那里的。 这么多的上品宝具…… 等等。 邬锋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不是,你们完全没反应过来吗,它这么阔绰,家世定然……” 话音未落,便看见姜秋澜和沈仪淡淡看了自己一眼。 旁边的阿芊也是无奈给了邬锋一记小拳:“别丢人。” 这两个年轻人,估计在小妖王掏出铜镜的刹那,就已经把所有事情都想明白了,最后还在那儿互相帮忙揽麻烦呢。 “行了,现在没事了,我回去以后就给武庙传信……沈将军,麻烦把那缕气血给我,让武庙的人仔细认认身份,能有这般底蕴,大差不差,应该就是千妖窟的。” 阿芊长长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并非是没事了,而是那事情已经不再是青州能参与的,只能生死由天。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管了。 “没奖励吗?” 沈仪从银铃中取出气血。 “嗯……他们现在应该想一掌一个拍死我们。” 阿芊咂咂嘴,她并不在乎这个。 狗屁的大局,她是青州的捉妖人,当然要替青州做事,姜元化这狗脑子,只会欺负自己人。 “哈哈,我现在就想看看总兵大人到底是什么表情,气死他!”她又有些疯癫的笑起来。 “……” 沈仪沉默朝虚无处看去,在山君天赋加持下。 一道和总兵有几分相似的阴神正立在阿芊身后,神情平静。 随后又略带感激的朝自己轻点下颌。 沈仪稍稍点头回应。 然后继续饶有趣味的看着阿芊在那里发癫,每骂一句,总兵眼中的无奈就多一分。 他并没有提醒姜秋澜的意思。 毕竟总兵虽然来了,但还是踩在了青州的那条线上,对方终究没有迈出下一步。 姜元化重新看向沈仪。 在阿芊的絮叨声中,斩杀小妖王的情况愈发清晰具体。 所以,自己安排了这些年的一切。 最终却抵不过一个突然从柏云县走出来的青年。 对方加入镇魔司,没有住在总兵府邸,而是甩开了自己的小徒弟,去往水云乡,辗转青峰山……一路以旁人看不懂的速度飞跃至现在这般境界。 然后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砸碎了自己的梦魇。 姜元化的目光落在对方腰间的金纹刀鞘上。 耳畔突然又响起了许多人的问话,悔不悔。 若是能提前知道,自然是悔的,但世间哪有这般好事,故此,还是不悔的。 他收回目光,转身离开了此地。 “老太婆,快走啦!” 邬锋翻个白眼,将阿芊拽起来放到肩膀上。 小妖王的死,显然让所有人的心态都产生了变化。 除了沈仪。 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去,试一下新到手的宝具,以及让小妖王成为自己新的底蕴。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七章 青州的变化 青州城,镇魔司。 对普通的校尉而言,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日子,除了最近妖患减少,突然感觉轻松了不少,别的并未有太多变化。 偏将中稍微机灵一点的已经觉察到了异样。 倒不是因为消息灵通,只是他们无意看见了邬前辈的身影,对方作为金铃捉妖人,竟然在衙门里闲逛起来。 青州的捉妖人何时有过这般清闲的时候。 就连阿芊婆婆,也是因为总兵进京,才能回来暂时休息一段时日。 等等—— 偏将朝前方看去,只见前方背着小手等待邬前辈的娇小身影,除了阿芊婆婆还能是谁。 就在他们云里雾里的时候。 总兵府邸内,姜元化已经提前写好了信件,仔细将其封好,放进了一枚铃铛,随即交给了旁边的游龙涛。 “快去快回。” “好。” 游龙涛得知师妹和沈将军归来后,便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青州城。 但直到现在,将那枚冰凉的铃铛握入掌中,他仍旧觉得有些恍惚。 虽然无人向他讲述什么。 但既然是去伏杀小妖王,师妹几人回来了,还回来的这么快,甚至身上连伤口都没有,连阿芊和邬前辈都扭捏起来了,那只能说明小妖王已经死了。 短短几日时间,让青州头疼欲裂的妖祸,居然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消失了。 游龙涛现在有恍然如梦之感,生怕稍微动作大些就会醒来。 可为何师父脸上的凝重却并未消失,那极力掩饰的模样,反而愈发让人不安。 “去吧。” 姜元化摆摆手,打断了这位大徒弟想要询问的动作。 虽然事情本就已经朝着失控的趋势在发展。 可现在相当于完全把自己从这事情里抽身出来,将整个青州的命运交给上面去做决定。 他感觉不到什么轻松,唯有深深的无力。 修为,境界! 哪怕已经是让无数人羡慕敬畏的武仙,姜元化却是还觉得远远不够。 放小妖王,待其突破,青州将亡。 杀小妖王,又会引出完全无法力敌的大妖,青州亦要亡。 无论怎么选……都没得选。 原因只是这头出门游历的妖魔,恰巧选择了大乾,又刚好来到了此地,不讲任何道理。 看着游龙涛转身离开院落。 姜元化取过长剑认真擦拭,紧蹙的眉尖徐徐舒展。 当忧患已经没有了意义,至少现在,所有人都可以得到片刻的放松。 “沈将军,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他看向长剑下方压着的一封拆开的信纸,其上简单询问了某位师弟的消息,署名是青丘门徒。 姜元化略微挑眉,手指拂过剑身,有流光落下,在信纸上留下一行整洁的字迹。 “不知道,没听过,有事找武庙。” 千妖窟都得罪了,债多不怕愁,虱子多了不怕痒,就一个青州,还能让你们灭上两次?区区一个门徒罢了,真拿武仙不当修士。 …… 镇魔司别院内。 李新翰单手解开凶狼大氅,随意扔在石桌上。 “学学学,光学这些有什么用?”李慕瑾白了他一样,什么气质,画虎不成反类犬。 “我倒是想学别的,我学的明白吗我。”李新翰撇撇嘴,把大氅老老实实捡回来。 其余十几个校尉憋着笑,马涛几人将目光投向那间空落落的屋子。 他们和那青年同乘一辆马车来到青州,脑海中依稀还能涌现出柏云县那间偏屋,对方侧身而立,手掌扶在刀鞘上,沉默朝外面看来的模样。 马涛当时被随意砸翻在地,接下来好几天都将这事视为奇耻大辱。 现在则完全不同。 自己能接下镇魔大将一招,还能生龙活虎的站在这里,说到哪里去都不丢人,反而是能光宗耀祖的事情。 就连这处小小的别院,现在也被戏称为第十三座镇魔将军府。 虽然他们和沈将军之间的身份已是天壤之别,但能同住过一间院落,已经值得刻在族谱上。 忽然,一道颀长身影迈步走入别院。 朝着众人略微点头,随即进了屋子。 马涛揉了揉眼睛:“……” 李家姐弟也是愕然许久,不是,都当上镇魔大将了,还能住在这种破地方。 镇魔司现在都小气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李新翰沉默下来,对着面前的大树略微点头,感觉不太对劲,又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随意踱步,再略微点头。 “我想给你一脚。” 李慕瑾嫌弃的瞪了他一眼,却还是小心翼翼的压低了声音,生怕惊扰到沈仪。 屋内。 沈仪慵懒的躺在床上。 那身乌光玄甲碎了也就碎了,正好他也嫌弃穿起来不舒服。 手掌在腰间的袋子上拂过。 这两天别的事情没干,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自己这几件宝具上面。 经过短暂的熟悉,他大概已经摸清楚了用法。 只见一块块青铜甲胄部件从口袋中飞出,然后悬在了身躯周围,在牛魔身上时,单块肩甲足有丈余宽,但在沈仪身上,就变成了正常的大小。 他看向右边肩甲。 目光扫过上面那道深深的豁口,沈仪眼中多出几分可惜,忍不住拍了一下手背。 多好的玩意儿,硬生生给整出一道瑕疵。 随即又取出铜镜。 相较于这套甲胄,铜镜则是更惨,被姜秋澜给祸祸的边缘都开裂,镜面上也是多出些许细微的裂纹。 要说用肯定能用,但影响也是有的。 最好能找个能工巧匠帮忙修补一下。 那柄环首刀实在过于庞大,沈仪暂时对其没什么想法,倒是那朵红云有点意思,他稍微试乘了一下,若是不吝啬修为,全力灌注进去,至少比逍遥乘风诀快出五成。 而且他现在还没能凝聚真正的道婴。 等到修为和小妖王相仿的时候,估计能快上一倍左右。 跑路保命的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 经历这次斩妖。 沈仪又算是长了不少见识。 仙妖九蜕固然强悍,但照样会被破开防御,要不是先前拘了一头孔雀,有红芒的蕴养,这次还真的差点栽在外面。 还是手段太单一了。 沈仪摇摇头,将宝具收起来,取出小妖王的内丹。 【剩余妖魔寿元:一万六千一百七十三年】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八章 仙妖八蜕,凝聚道婴 在第六蜕的时候,强行拘拿了一头抱丹境的白鹿。 以至于后面能容纳的妖魔也强了一个档次。 按照正常的途径,这头小妖王就已经是仙妖九蜕能承受的极限了,在彻底收复它以后,这本带“珍”字词缀的淬体法,大概能到达妖王之下无敌手的层次。 毕竟只是凝丹淬体法而已。 但现在则不同,若是沈仪猜测的不错,自己或许真能拘拿一头妖王在体内。 强行让凝丹淬体法达到混元境的层次。 念及此处,沈仪服下妖丹,调动妖魔寿元。 看着寿元迅速减少。 他心里多出些许期待,如此雄浑的妖力对身躯的加成自然不必多说,恐怕把前面七头仙妖加起来才能勉强和小妖王持平。 沈仪真正想知道的,是这头牛妖到底有何等神奇的天赋。 为何先前交手时没看见对方用过。 他平静注视着面板上的提示,自从上次和道胎搏杀过后,强大的神念已经可以完美感知到身躯最细微的变化。 妖力是如何凝聚成仙妖的,其中的意识又是如何诞生的。 长达数千年的推演变化,此刻正在体内逐一显现。 沈仪不知道这些感受有什么用,但是能多积攒一些经验总是好事。 很显然,当初的蛟魔和鼍龙无论是境界还是眼界都实在太低。 它们的思路是正确的,却用了最笨拙的法子。 用生机去驯化妖力,等着它们自然成型,然后再慢慢蕴生意识……每一次蜕变,都相当于是看着一头妖魔从出生到长大,也难怪这么慢。 就是不知道更高深的武学应该去哪里获取。 【第八千六百年,一头化血魔牛在你体内成型,你用生机驯了它数千年,却依旧没能洗尽它身上的魔气,称不得仙妖,它仍旧是妖魔】 【化身魔牛,吞噬生灵,以血肉祭五脏,以精元化魔血,沐浴己身,锻妖躯,铸魔骨,以证无上妖皇尊位】 【仙妖第八蜕】 【剩余妖魔寿元:七千五百七十三年】 已经重复了许多次的蜕变,早已熟练无比,竟然是又出现了变故。 沈仪心头微跳,明显感觉到了脑海中涌入一抹突兀的煞意,所幸神念早已经过磨练,远比先前要坚韧强大,不至于受到太大影响。 继续调动妖魔寿元,一次解决干净。 又是耗去九百余年。 总算是用死意将这妖魔的意识完全抹除。 真就原汤化原食……从小妖王身上获得的寿元,几乎又全部用在了它的身上。 “所以它的神通到底是什么?” 沈仪注视着面板上的提示,吞噬生灵?哪个妖魔不吃人。 在神念的帮助下,他很快就重新掌控了这副得到巨大提升的身躯,要是再被铜镜照上一次,想必会游刃有余许多。 他站起身子,突然想起什么。 手掌一拍银铃。 屋内忽然多出一头硕大的白鹿尸体。 原本想用小妖王来试一试的,但是对方实在太大,这院子都装不下。 沈仪盯着地上的白鹿,突然本能般的张开嘴。 下一刻,只见这头抱丹境的妖君迅速干瘪下去,血肉尽数化作猩红液体,转瞬间便是凝实起来,最后变成了一枚指尖大小的血滴飞入他的口中。 感受着口腔内弥漫的腥甜气息。 沈仪沉入内视。 果然,那枚血滴此刻已经悬于气海之中,从原本的猩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漆黑起来。 锻妖躯,铸魔骨? 按照神通描述,这东西应该是可以用来淬炼腑脏和骨骼。 但沈仪却并没有这样做,小妖王的身躯虽然结实强悍,但和其他妖魔比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让人惊艳之处。 此刻,他分明在这魔血之上感受到了很熟悉的味道……这不就是液体妖丹吗? 天地灵气被妖魔吸收化为妖丹,却也蕴养着它们的身躯,只不过光是吞吃妖肉,无法将其剥离出来。 这小妖王的神通,就是将部分灵气化为己用的手段。 化血魔牛,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怪不得九百多年就能到此等修为。 要知道这方天地至公。 普通百姓虽不会修习之法,身上同样有灵气存在,虽淡薄无比,但胜在人数众多,别的妖魔也吃人,却做不到这样毫无损耗的将其尽数吸收。 真让小妖王占据了青州,一座城一座城的吃下去,这成长速度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沈仪重新打开面板。 他的道胎本来就只差一点就能突破至道婴,正愁没地方找妖丹,这算是瞌睡来了便有人递枕头。 光凭观感来说的话,这滴魔血比白鹿的妖丹也不遑多让了。 【第一年,你吸收魔血,开始尝试凝结道婴……】 上次靠着老蛟龙的妖丹,本就把进展推到了最后一步,道胎中的意识也被收拾的服服帖帖。 这枚魔血刚刚融入道胎。 它睁开眼睛,缓慢的扯断了连接自己的血丝,随即起身,盘膝而坐,双掌叠在小腹前。 到了这一步,道婴也就完成了最后的使命。 沈仪雄浑的神念灌入进去,逮住了它最后一丝意识,然后强行与其融合在了一起。 【第三百二十年,伱成功凝结道婴,并将其掌控】 【吞天丹噬法圆满】 【剩余妖魔寿元:六千三百二十三年】 刹那间,沈仪只感觉自己像是拥有了两幅身躯,睁眼是平平无奇的屋内。 闭上再睁开,眼前的情形就变得截然不同起来。 朦胧而扭曲的视线内,是一方暗无天日的大狱,泛着红芒的脉络于头顶延展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在那浓郁的窒息感下,沈仪赶忙撤掉了熔日宝炉的镇压之力,这才有所好转。 他站起身子,尝试着敲了敲半透明的壁壳。 砰砰。 随即又尝试着拳打脚踢了一阵,却发现那壁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坚硬。 “碎了这内丹,就是混元境了?” 吞天丹噬法已经修习到了尽头,接下来就是单纯的积蓄力量。 沈仪的神念重新回到本体。 积蓄力量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多喂喂就行,他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同时蕴养道婴和阴神。 如果道婴把内丹给碎了……阴神现在可还是种子阶段,不会直接死了吧? “是时候回去看看陈老爷子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九章 仙门同盟,修炼阴神 沈仪本来打算直接出发。 院子里却又走进一道高挑身影。 李家姐弟本身就有了离开的意思,在看见姜秋澜后,更是直接俯身行礼,随后转身就逃,甚至都没注意到姜大人换上了一袭黑裙。 世家子弟或许不怕总兵,毕竟对方大多时候跟一截木桩子没什么区别。 但玉山郡城墙上的堆叠的人头,却是时时刻刻警惕着所有门派世家。 “阿芊婆婆让我给你送敛息法。” 姜秋澜轻轻敲门,在得到回应后才推开门缓步入内。 “有劳了。”沈仪接过对方手中的武学。 “你先前说的淬体法和丹药,我都让人准备好了,已经送往信上的地址。” 姜秋澜在青年身旁坐下,嗓音悦耳,眼底噙着些许温润。 “好。” 沈仪点点头,以他现在的功绩,只需打个招呼,就能让镇魔司打开内务大库,取出最好的武学和丹药给一个江湖武夫送去。 别说是武学外泄,哪怕张屠户拿着武学开宗立派,当地的镇魔司衙门也会尽力扶持。 但是,即便掏空青州镇魔司。 如今也是找不出一本能让沈仪心动的武学。 他朝旁边看去:“要多少妖魔功绩,才能找朝廷换取混元境的武学?” 然而姜秋澜的回复却是让沈仪有些诧异。 “大乾朝主修阴神,没有混元境的武学,武庙或许有,但应该也不多。” “武庙不属于大乾朝?” 沈仪若是没记错的话,先前的奖励不也是找武庙换的。 姜秋澜轻轻摇头:“是大乾朝属于武庙,我是说真正的武庙,当初和玄光洞以及梧桐山缔结同盟契约的也是武庙而非大乾。” 沈仪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名字:“这两个就是你们说的仙门?” “嗯。”姜秋澜已经习惯了对方的不问世事,似沈仪这样的人,所有心思都放在武道修行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如今同盟内以梧桐山为首,真人有十二位弟子,玄光洞门徒众多,足有七十二人,但实力次之,至于武庙……武庙的强者伱应该都见过了。” 见过了? 沈仪犹豫了一下,对方指的该不会是那个老年痴呆,以及剩下的十二具尸体吧。 若是这样,那他就得考虑一下去留的问题了。 镇魔司就很菜了,没想到上面更菜。 “想加入仙门有什么条件?” “……” 姜秋澜首次陷入沉默,随后看向青年:“不要……至少暂时不要有这样的想法。” 她从未干涉过任何人的选择。 即使在溪台山时,明知前方有危险,在讲清楚缘由后,对方想要跟上,她便再不会多言一句。 但这一次,姜秋澜白皙脸庞上的神情却无比认真。 “即使你去了,那里也没有你想要的东西,混元境突破化神境的方式各不相同,都是靠自己去争夺和领悟,并非是可以传授的道路,故此才有宗师之名。” “你一定可以自己悟出来。”姑娘的眼中涌现信任。 “我谢谢你啊。” 沈仪白了她一眼,这莫名其妙的信心到底是哪里来的,不过一想到别人也得靠悟性慢慢磨,他心里就好受了许多,毕竟这一路自己都是这样熬过来的。 “混元和武仙上面都是化神境?” “殊途同归,都是褪去凡躯的过程,只不过选择不同。” 说起修行,姜秋澜明显是很感兴趣:“不过阴神有法可循,武庙这么多年积攒了二十三种金身法,得其中之一,便是掌握了通往化神境的路。” 从抱丹到武仙,再从武仙到化神。 和混元武夫比起来,这仍旧是一条捷径。 只不过走捷径总归是要付出代价,从现在武庙的下场便可窥一斑。 “明白了。” 沈仪站起身子,推开屋门。 果然,当初选择兼修二者的决定是正确的,至少一条路要是走不通的话,还能有别的选择。 无论如何,先把阴神凝聚出来再说。 …… 临江郡,镇魔将军府。 陈乾坤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虽只隔了短短几日,却仍旧激动的手掌发颤。 “成了?” 话音刚落,他便是用力甩甩头。 问的这是什么狗屁糊涂话。 要是失败了,这两人哪里还能如此悠闲的站在自己面前。 老爷子站起身子,在屋内来回走动,又是捏拳又是咬牙,最后用力吸了一口气,才算是将心绪平复下来。 他沉吟许久:“老夫是不是可以真正休息了?” 原本就打算再替沈仪照看一段时日,可自从对方当着自己的面斩杀蛟龙以后,陈乾坤已经想不出来他还能帮上什么忙。 “我其实很想抽个时间去看看其他郡的同僚……” 上次的信传出去以后,硬是一封回信都没收到。 实在是不过瘾。 “我会在这里暂留一段时日。” 沈仪点点头,原本打算先用完属于自己的愿力,再考虑别的法子。 但既然陈老将军要去访友,也正好借用一下临江郡镇魔司的香火愿力。 “事不宜迟。” 陈乾坤从身上取出一块玉牌,随意拍在了桌上。 看得出来,被栓在临江郡数百年,已经让这位老爷子有些吃不消了。 “……” 沈仪略微有些感慨。 这次他虽有凝聚阴神的想法,但也是真打算过来看下对方,毕竟当初受了陈将军不少好处。 只是一直忙着外出斩妖,实在抽不出时间。 没想到这才刚聊几句,对方却要走了。 “你随便祸祸。” 陈乾坤摆摆手,大步朝外走去,他现在对青年可谓是放心到了极点,有沈仪坐镇此地,除非是啸月亲至,否则绝对出不了乱子。 随便祸祸? 沈仪伸手拿起玉牌,挑了挑眉尖。 这可是老爷子自己说的。 “嗯?” 姜秋澜看了看陈乾坤的背影,又看了看沈仪神情间细微的变化。 她记得沈仪去找小妖王的时候,好像也是类似的表情。 门外的偏将极有眼力的替两人安排了相邻的院落。 沈仪回到屋内。 手持玉牌。 当闭上双眸的那一刻,浩瀚的白雾从四面八方涌来,占据了他的所有视野! (本章完) ------------ 第二百章 我就开始祸祸了 上次在水云乡斩蛟龙时,也是类似的情形,只不过数量远不及现在。 这浩瀚浓郁的白雾,看得沈仪暗自有些惊讶。 不过想想倒也正常。 镇魔司打压世家门派,扫除野神妖祠,无论是镇魔司衙门亦或者将军府邸,永远修筑在城池中最显眼的位置。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让百姓始终清楚,到底是谁在庇佑众生。 怎么说呢,虽然保护的极为勉强,妖魔吃人的事情仍旧时有发生,但至少在沈仪看来,镇魔司只是实力不足,态度其实没什么问题。 黎民以香火愿力供养镇魔大将,这群抱丹境修士也确实在尽力斩妖,两者相辅相成。 若是没有小妖王这个变数,力保青州安稳并不是一句空话。 “……” 陈老将军临走时留下了嘱咐。 沈仪自然也不必再客气。 调动妖魔寿元朝吞天丹噬法灌入,漫天白雾瞬间被内丹吞噬进去。 道婴和阴神殊途同归。 虽本质是两种东西,但实际上凝聚的方式大差不差。 有了一次成功的经验。 仅仅三百年时间,神种便是彻底化作了胎儿形状。 沈仪稍微观察了一下。 发现自己可以用神念去刺激它,并且对其发出指令,花费的时间少了,小家伙的意识相对薄弱,理解的很慢。 但沈仪还是感觉周围的白雾受到了它的影响。 嗡嗡—— 潜渊长刀忽然微微颤抖起来,然后嗖的出鞘,悬在了沈仪前方。 “这就是陈将军所谓的借用阴神的力量……” 沈仪还以为当初在青峰山时,陈老爷子闭眼是在阴神出窍,没想到对方只是沉入内视在逗孩子。 在和道婴融为一体后。 他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神念分给阴神。 这就是为何别人从未想过要兼修二者的缘故,不一定是做不到,而是没有意义。 一道神念不需要两个容器,也操控不了。 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阴神的意识逐渐成长,渐渐的也会知道反抗。 由香火愿力凝结而成的生灵,显然要比妖力凝结的吞天道婴要温和的多……但这只是相对而言,并不代表它是人畜无害的存在。 待它彻底长成以后,哪怕往最好的方向去考虑,即使不反噬自己,也绝不会再听从命令,估计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挣脱桎梏,逃离气海,从此逍遥自在。 沈仪的想法是用面板重塑一道妖魂,由这妖魂来掌控阴神。 他不太确定这个想法是否靠谱。 但有熔日宝炉的存在,再加上自己强悍的神念,阴神想要反噬是不可能的,最多也就是白养了,浪费许多香火愿力。 “继续。” 沈仪重新看向漫天白雾,毫不吝啬的把妖魔寿元继续灌入进去。 他只是懒得向旁人吐露心声。 实际上可没那么轻松。 斩杀小妖王得到了许多收获,同时也得罪了完全不了解的敌人。 原本还不算特别担心,毕竟自己好歹也是武庙记名弟子,实在不行就往武庙内稍微避一避。 但在听了姜秋澜的解释后,沈仪突然发现情况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 拥有一堆威严金身坐镇的武庙,竟已是到了自身难保的地步。 两处陌生的仙门,在姜秋澜的提醒中,似乎也不是什么温和的善茬。 想活命,还是得靠自己。 但最让沈仪头疼的事情是,他的路快走尽了。 仙妖九蜕的上限就是混元境,吞天丹噬法也已经圆满,碎开内丹只是底蕴和时间的问题,两者叠加起来,肯定能让自己拥有不弱于总兵或者啸月的实力,甚至还要强上许多。 然而,就连武庙内那尊金身都身负重伤,对方可是化神境。 “……” 这情形简直和柏云县时一模一样,但当时好歹还有个方向,可以进镇魔司获取功法。 现在却是半点思绪也无。 看上去……好像又只能靠着那些残念去推演乱七八糟的妖魔武学了。 沈仪必须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若是没能成功推演出后面的武学,那武庙掌握的金身法,可能就是他唯一通往化神境的方式。 妖魔寿元飞速流逝,整个临江郡的香火愿力尽数朝着此地汇聚而来! 直到漫天白雾消失不见,连一丝一毫都未剩下。 在吞天内丹之中,猩红的道婴身旁,一道虚无的稚嫩身影缓缓坐正。 【第九百二十年,你成功凝聚出一尊完整的阴神】 【剩余妖魔寿元:五千四百零三年】 九百年,从神种到阴神,这进展已经比陈乾坤将军还要快了。 沈仪沉默看着眼前的潜渊长刀,发现它颤抖着将刀尖对准了自己:“……” 俊秀脸庞上掠过一丝寒意。 下一刻,气海中的镇压之力化作无形大手冷酷掐住了阴神的脖颈,不再是教训般的给两个耳光,而是携着浓郁的杀意。 “九百年而已,我不介意重新凝聚一次。” 像是听见了沈仪心中的威胁,阴神浑身发颤,老老实实把潜渊重新送回了青年腰间的刀鞘。 这道强悍的神念曾经亲手搏杀了一头远比它强大的道婴意识,其间隐隐透露出的一丝残忍意味,让它丝毫不敢怀疑青年是在说笑。 “……” 许久后,沈仪松开了镇压之力。 想要重塑妖魂,现在还缺四千多年妖魔寿元。 至于目标,若是能斩杀啸月妖王,自然最好不过,若是实在不行,那就拿小妖王凑个数。 至于现在嘛。 临江郡的香火愿力被吸收殆尽,陈将军的实力大减,在其恢复一些之前,沈仪还是打算在临江郡暂留一段时间。 顺便也收拾收拾这头阴神。 光吃饭不干活,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沈仪出门叫来一个偏将:“劳烦一下,帮我把和临江郡镇守妖魔有关的文册都替我取来。” “卑职明白!” 偏将站直身子,两只手掌紧紧抱拳。 但凡是长了眼睛的,哪里还看不出来,临江郡这是要变天了,这位年轻的沈将军显然是已经准备好了要接替陈将军。 他又小声问道:“沈将军,需要我通知各位亲随回来述职吗?” “不用。” 沈仪摇摇头,啸月麾下的抱丹妖君尽数撤走,但类似于蟾君那样躲在老巢里,又被人盯着的,大概率是撤不掉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赚多少算多少。 (本章完) ------------ 第二百零一章 否极泰来 临江郡,石门崖。 贺振身披凶狼大氅,衣领处绣有阴阳鱼纹路,本应是威风凛凛的一方亲随。 此刻带着诸多校尉,神情呆滞,像个傻子似的盯着前方山崖。 这里的大妖极其擅长打洞,将整座山壁都给挖空,数百年来一直盘踞此地,所有人都拿它没有太好的办法。 轰! 墨衫青年悬于空中,一拳轰碎了山壁。 刺眼的青光乍现,将后方的山体切开,露出密密麻麻的通道。 他闭上眼睛略微感受了一下,随即身形暴动,一记鞭腿再次抽在某处山体。 在那恐怖的力道下,约莫十丈长的妖魔仓皇钻了出来,浑身覆着鳞甲,才刚刚露头,便被汹涌的拳风轰碎了头颅! 【斩杀凝丹境地龙,总寿四千三百年,剩余寿命七百六十年,吸收完毕】 沈仪攥着妖魔尸首,重新回到众人身前,然后取出文册翻了起来。 片刻后,他略微疑惑道:“没了?” 众校尉噤声不语,贺振木讷道:“没了。” 十余天时间,沈将军连续去了八个地方,除去提前跑掉的,剩下五头大妖尽数伏诛……没有一头能撑过第二招。 这可是临江郡!妖魔最喜欢停留的地方! 现在是真的一头也没有了。 “玉液境的呢?” 沈仪侧眸看去:“帮我把消息收集一下,送回镇魔将军府。” 五头凝丹妖魔,总共才收获了两千多年寿元,简直一头比一头笨拙,甚至还有头仅剩六十多年仍旧没能突破抱丹的,和小妖王比起来简直差远了。 闻言,贺振忍不住擦了把汗水:“其他的大多都逃了……卑职这就去查。” 连玉液境都要亲历亲为,难道是朝廷最近钱紧,总感觉自己要被辞了。 沈仪点点头,重新掠过长空。 在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停下,扔下地龙,又从银色口袋中将别的五具妖魔尸首丢在地上,其中还包括了小妖王。 他张开嘴,汹涌血浆瞬间凝聚,化作魔血被吞入腹中。 整整五头妖魔,居然只堪堪凝聚出了一滴。 八丈高的牛魔是其中体型最小的,但收获却最为丰厚,数量足有八滴。 沈仪捡起妖丹,囫囵塞入口中。 熟练的打开面板,推演吞天丹噬。 只需耗费几年妖魔寿元,原本需要缓慢吸收的魔血和妖丹,瞬间就被道婴吞吃殆尽。 沈仪盘膝而坐,沉入内视。 将神念涌入道婴体内,视野再次发生变化。 他又重新变成了内丹中的道婴。 感受着浑身充足的气力,远比刚刚成形时强壮的多,他提起拳头朝着内丹砸去! 砰—— “这么硬?” 道婴揉了揉手腕,只要砸碎这枚内丹,就能突破到混元境。 单凭现在积累显然还差了一截。 他沉吟片刻,扭头看向旁边瑟瑟发抖的阴神:“坐着干嘛,起来帮忙。” 在日复一日的镇压之力伺候下,阴神显然是听话了许多,赶忙站起来,用手掌轻轻触碰壁壳,以另一种方式消融着内丹。 人多力量大。 很快,吞天内丹便是传出了咔嚓一声脆响,光滑的壁壳上多出一道细细的裂纹。 道婴气喘吁吁的躺着,指挥阴神用香火愿力给自己揉揉手臂。 其实也就是试一试,他并没有考虑用面板直接尝试突破。 修为不够,强行碎丹……应该算早产吧? …… 青州镇魔司,总兵府邸。 阿芊盘腿坐在石凳上,姜元化负手而立。 两人同时看着桌上的一只白鸽。 那鸽子由气息所化,脖子上挂着一枚小小的银铃。 “你拿啊?” 姜元化瞥了她一眼,若是没记错的话,先前回青州的时候,对方可是嚣张的紧。 “咳咳。” 阿芊咳嗽两声,咬咬牙,伸手将银铃扯下,白鸽悄然散去。 她调动气息,将铃铛里的东西取出。 总共只有两件,其中鎏金信封显然是来自武庙,旁边还有一块两指宽的白玉。 “一人看一样。” 阿芊手疾眼快的抢走了信封。 即便在斩杀小妖王的时候,她早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此刻即将揭晓答案,呼吸还是不免急促起来。 相较之下,姜元化倒是平静了许多。 当他对这件事彻底失去掌控的时候,无论结果如何,都只能选择接受。 很快,阿芊便是取出了信纸。 上面仅有一句话。 “千妖窟,化血妖皇。” 寥寥数个小字,却让阿芊的动作瞬间滞凝,即便早有预料,但当答案真正摆在面前的时候,仅仅是一个称号,就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小小的青州,竟能得罪一尊堪比化神境的老妖。 一定让武庙很是惊喜。 姜元化眼底掠过一丝落寞,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拾起那块白玉。 调动气息灌入进去。 阿芊有些紧张:“这是玄光洞还是梧桐山?” 姜元化辨认了片刻,轻声道:“梧桐山。” 当气息注满白玉。 一道略显冷冽的嗓音从其中传了出来。 “它没空,我正揍着呢。” 话音戛然而止,似乎懒得再多说一句。 姜元化和阿芊对视一眼,同时陷入沉默。 许久后,阿芊猛地跃起,躺在石桌上捂着肚子大笑起来:“结束啦!终于他妈的结束啦!” 姜元化无奈的看着她,直到对方跳下桌子,蹦蹦跳跳朝院外跑去:“行了,我去忙了!” 忙?忙着跟邬锋甜甜蜜蜜吗。 白玉中的话音特点太过明显,以至于姜元化几乎不需思考就能辨别出对方的身份。 梧桐山十二弟子之一,以道婴成就化神尊位。 玄剑真人,聂君。 即便在仙门之中,对方也是能让其余修士退避三舍的存在。 便是武庙老祖全盛之时,也未必能在他手上讨得便宜。 “……” 姜元化重新坐下,手里紧紧攥着白玉。 否极泰来? 自己这些年来的安排,倒是什么都没用上,上天送来了一头小妖王,却又给青州带来了秋澜和沈仪,给了小妖王如此了不得的背景,又恰好有玄剑真人来管束。 被梧桐山盯上的妖皇,大概率是不敢再轻易来大乾这种地方。 只要自己等人不出去,此事好像真的就结束了。 念及此处,姜元化揉揉眉心,将白玉仔细收了起来,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握住的并非白玉,而是他的青州。 (本章完) ------------ 第二百零二章 忽然警惕的林白薇 临江郡,镇魔将军府。 姜秋澜安静站在庭院内,大约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便有清风落在门外。 她温声道:“回来了?” 沈仪轻点下颌,略有些好奇:“你不用修炼吗?” 姜秋澜摇了摇头:“只差一线,水磨工夫。” “……” 沈仪挑挑眉,颇有种人比人气死人之感。 自己幸幸苦苦到处跑,上到玉液境,下到开智期,在临江郡搜了整整十多天,见山翻山,遇河下河,也不过斩获两千余年寿元。 现在但凡看着条稍微大的点狗,都忍不住盯上一会儿,试图让对方开口说话。 【剩余妖魔寿元:一万一千八百二十三年】 “柳玉泉呢?” “沈将军!” 听见喊到自己的名字,柳玉泉脸色发苦,快步走了出来,没等对方发问,便是求饶道:“真没了!卑职已经调动了所有弟兄,一个县一个县的排查……沈将军,它们不是傻子,现在这种情况,哪里还敢呆在临江郡,更不可能冒头……” 那是妖魔,不是地里的萝卜,说长出来就能长出来的。 天地生灵想要开智本就是极为不易的事情。 “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 沈仪心里叹口气,当初光是柏云县就有整整四窝妖魔,相比起来,临江郡的县城简直穷酸到了极点,很多时候连跑四五个县城都搜不出一头像样的妖魔。 “那卑职先下去了。” 柳玉泉拱手抱拳,一刻都不想多留,撒腿就跑。 “忙了一天了,吃饭吧。” 姜秋澜像是觉得有趣,唇角略微扬起。 沈仪随口答应下来,迈步朝堂内走去。 不得不说,负责老爷子伙食的厨子像是习惯了清淡的做法。 姜秋澜倒是没什么意见,沈仪过惯了穷日子,一时间有些不太习惯。 就在这时,熟悉的嗓音从门外传来。 “沈将军,看看老夫给你带谁来了。” 陈乾坤大踏步走进府邸,看上去对这趟探望同僚的行程极为满意,眼角纹里都藏着笑。 沈仪回头看去,只见陈将军厚重的玄甲后面,漂亮的小姑娘一身白衫,略显局促的攥着袖口,朝这边看过来。 “姜师姐。” 林白薇显然是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对方,偷偷又看了看沈仪。 “进来吧。” 姜秋澜嗓音温柔几分。 闻言,林白薇暗自在心里松口气,师姐好像比以前变了不少,变得没那么清冷了。 “都是一家人,还搞得这么客气。” 陈乾坤咂咂嘴,随即便是看见沈仪将玉牌递了回来,老爷子顿时有些惋惜:“这是还打算走?其实放你那儿也可以的。” “多谢老将军,我已经用不上了。”沈仪并未多说什么,将玉牌放回对方手中。 “啊,那倒也是。” 陈乾坤也是反应过来,对方这般资质,确实不需要香火愿力来走什么捷径。 他握着玉牌,略带感叹的摇摇头。 随即像是察觉到什么,眼中多出几分疑惑,茫然的朝天上看去。 “陈爷爷,伱在看什么?” 林白薇好奇的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除了略显暗淡的夜幕外,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东西。 “呃。” 陈乾坤甩了甩玉牌,又拍了两下:“没什么,可能是这玩意儿坏了。” “没坏。” 沈仪提醒了对方一句。 陈乾坤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赶来的柳玉泉拉走了。 “你干嘛?” 老爷子被拉到偏院,皱眉看去。 “您还是自己看吧。” 柳玉泉指了指屋内桌上满满当当的文册。 “你信不信老夫踹你。” 陈乾坤哪有功夫去翻这些东西。 柳玉泉脸色古怪,突然开始掰起了手指:“石门崖,断肠湖,千手窟,啧,我就这样说吧,上次妖魔撤离了一批,然后剩下的……” “剩下的怎么了?” 陈乾坤蹙紧眉尖,涉及到妖魔之事,他比任何都要慎重。 “没有剩下的了。” 柳玉泉摊开手:“死的死,逃的逃,就这凶名传出去,估计几百年都没有妖魔会再到咱们这儿来了,沈将军替您把所有活都干完了,您可以……” 陈乾坤突然觉得这老小子的表情很眼熟。 自己出门去寻同僚闲侃的时候,也是这般喜欢说话说一半。 老爷子轻飘飘瞥过去:“可以把镇魔大将让给你当了是吧?” “卑职不敢!” 柳玉泉赶忙抱拳,小声道:“不过若是您实在想委以重任,那现在的临江郡,卑职倒也敢舍命镇它一镇。” 就沈将军这副做派,几乎已经把要离开写在了脸上。 一个小小的镇魔大将位置,或许压根就不在对方的眼中。 …… 院落的屋内。 桌上摆了满满当当的佳肴。 林白薇看了眼菜色,又看向旁边的青年,轻声道:“我去帮你做两个小菜?” “不用。” 沈仪摇摇头,他就是再周扒皮,也不至于让别人刚赶路过来,又立刻去当个小厨娘。 姜秋澜安静看过去,发现两人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熟络一些。 但按照卷宗上所述,应该只是在柏云县相处了半月时间,后面林师妹就去了皇城,回来后也只见过寥寥数面。 她从腰间取出三个小酒坛,分了过去。 “谢谢师姐。” 林白薇抿唇接过酒坛。 沈仪随意将她的手拍开,然后伸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淡定咀嚼起来。 林白薇轻轻揉了下手背,眨眨眼:“啊?” “……” 姜秋澜注视着青年的面容,眼中多了几分异样,轻声道:“我已经换过了。” 她只是不太擅长体贴人,并非是真的反应慢。 上次在车厢内,沈仪说已经戒了以后,她便在储物宝具里多准备了一些普通的美酒。 林白薇小心翼翼的揭开酒封。 果然,里面传出的并非是辛辣到无法忍受的刺鼻气息,而是甘醇的酒香。 “我能喝吗?” 林白薇朝旁边看去,得到青年点头后,她才小小的抿了一口。 温润的酒浆顺喉无比。 她脸上不禁多出几分笑意,但很快这笑意又略微僵硬。 目光悄悄从师姐和沈仪脸上扫过。 换了? 为什么换了? 因为沈仪,师姐专门准备了别的酒?! (本章完) ------------ 第二百零三章 千妖窟来的夫人 临江郡。 陈乾坤老爷子归来,再加上此地已经很难再找出一件像样的妖祸。 沈仪也没有了多留的理由。 用完晚膳,又住了一夜,便是有了动身的想法。 “你打算去哪儿?” 林白薇听说了最近郡里发生的事情,突然有些期待的看过去:“其实我还挺擅长寻妖的。” 凝丹境她派不上用场,但沈仪好像连玉液境都不放过。 就在这时,姜秋澜拿着一封信走入屋内:“总兵让我们回去,说有要事相商。” 总兵,要事? 沈仪略微抬眸,大概猜到了一点。 上次白白送出了小妖王的气血,交往武庙,如今过了这么多天,结果也该下来了。 “应该不是坏事。”姜秋澜已经看过了一遍,字里行间都透着些许温和,那位坐镇青州的武仙,很少会表现出这般态度。 林白薇听不懂两人在聊什么,但知道这是自己参与不进去的事情,所以安静的坐在旁边。 “走了。” 沈仪站起身,朝着小姑娘略微点头。 他正好也想找总兵商量点事,这段日子天天跟小妖打交道,让习惯了大丰收的沈仪都感觉有点不适应。 同样一拳砸下去。 有的能收获千年妖魔寿元,有的却只有几十年。 既然啸月妖王能让总兵时时刻刻保持警惕,那总兵离开青州,啸月应该也会有点反应才对。 要是对方愿意冒一冒风险…… 道婴只差临门一脚就能踹碎内丹,急需妖丹进补,以现在的实力未必能杀得了啸月,但是它麾下那群抱丹妖魔,可是让沈仪眼馋的紧。 “嗯呢。” 林白薇同样起身,没有多问,只是一路送对方到府邸外面。 大老远跟着陈爷爷赶到临江郡,仅仅吃了顿饭,闲聊了几句,便又要看着沈仪离开。 她却并未表现出失落。 沈仪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自己也要做好自己的事情。 陈乾坤干脆将坐骑借给了姜秋澜。 就临江郡现在的情况,老爷子感觉已经用不上这匹骏马了。 看着两人消失在视线尽头。 他收回目光,看向林白薇:“放心,下次看到他,我还通知你。” …… 青州外,妖王洞府。 两个身着白衫的丫头静立于外面,一者抱剑,一者捧伞。 面容皆是白净乖巧,但神情漠然,嗓音中也是毫无情绪:“此地妖王何在?” 洞府内,十二位妖君皆是起身出来相迎。 象妖走在最前方,恭敬拱手:“敢问是哪路神仙来访?” 抱剑丫鬟淡然看去:“千妖窟,化血妖皇。” 闻言,象妖雄壮的身子僵在了原地,背心有冷汗渗出,心中更是叫苦连连。 大乾朝的人是干什么吃的,真让一尊妖皇大摇大摆的进来了? 将群妖的神情收入眼底,抱剑丫鬟面露冷笑:“快让你们妖王出来。” “妖王……妖王不在洞府。” 群妖对视一眼,皆是让开身子,露出后方空荡荡的洞府:“二位莫急,我等这就去禀告妖王。” 禀告个屁!从狗妖离开后,啸月妖王就再没回过洞府,鬼知道它去哪里了。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随即转身朝远处看去。 在远处溪流前,那人身披黑色斗篷,缓缓揭下兜帽,露出一张风韵十足的脸庞,青丝挽成华贵发髻,眉眼如画,红唇紧抿,端的是美艳动人。 斗篷下的身姿婀娜丰润,曲线诱人,饱满妖娆。 若非秀发间两枚小小的犄角,还真看不出她是妖魔。 狭长眼眸边缘泛红,让那冷漠神情间多出几分悲凉:“我不管它在什么地方,两个时辰内,若是没有出现在青州,我要它的命。” 直到她揭下兜帽,这群妖君才是忽然感知到了她的气息。 竟又是一尊妖王,而且比啸月妖王的气势还要雄浑。 锵—— 丫鬟抽出半截剑身,回眸冷冷扫过它们。 一群乡下小妖,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直视夫人。 “我等明白!” 群妖赶忙躬身,即便心痒到了极点,也不敢再多看一眼。 女人闭上眼眸,随即重新披上兜帽。 夫君和一众属下被梧桐山的杀胚缠住,她私自前来大乾,冒了极大的风险。 这张脸一旦被认出,不知有多少人想拿自己的消息去仙门领赏。 但又怎能不来。 那是她仅有的儿子! 唯有取走一州之地的性命,方能解心头之恨。 速战速决! 女人略微迈步,身形骤然消失在原地。 两个丫鬟同样跟了上去。 “这上哪儿找去?” 群妖面面相觑,不知过了多久,一头老狼才不紧不慢的从远处走近。 啸月妖王背着双手,感受着先前送出去的精血已经彻底没了动静,略带感叹的咂咂嘴:“真够狠的。” 还想着那老狗实力不错,又蠢笨的让自己在其体内埋下精血,控住了它的心神,等此事解决以后,招揽过来做个前锋也不错,没想到就这么死了。 啸月妖王脸上涌现笑意。 原本被小妖王拿捏住了痛脚,仗着现在需要它,拿自己手下的性命去陪它玩什么公平单挑的把戏,甚至张嘴闭嘴就是老东西。 即便拿下青州,就凭它那吞吃生灵化为魔血的诡异手段,别说肉了,恐怕连汤水都不会留上一口给别人。 等其吃光十二座郡城,啸月妖王不觉得以后这块地方还有自己说话的份。 现在总算是把自己抽了出来。 千妖窟对上镇魔司……啧啧。 就对方这个态度,估计也不用想着搭什么线了。 老狼眼里多出几分贪婪,先吃了青州,等他们斗起来,最好是斗个两败俱伤,再看情况吃下这头妖王和姜元化,天空海阔任鱼游。 再过个成百上千年,啸月妖王就得改成妖皇了,千妖窟得恭恭敬敬请自己进去。 “伱们各自准备一下,待到青州乱起来,便趁机杀进去。” 啸月妖王懒散的摆摆手,眼眸里掠过讥诮。 要本王的命? 本王死了媳妇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死个儿子就心乱成这样,你也配? 它摇摇头,不急不缓的朝青州踱去。 (本章完) ------------ 第二百零四章 啸月进犯青州(第三章晚点) 青州城,总兵府。 经历短暂的休息,阿芊再次离开青州,踏足妖魔领地,继续她持续了数百年的差事。 没了小妖王,但啸月还是那个啸月。 只能说是缓解了压力,但并不代表就此平安无事。 院落内略显空荡。 避免商量事情的时候不方便,方恒提前把祖母接到了别的地方。 游龙涛还未回来。 姜元化需要替他照看亭阳郡,故此一直端坐在那颗大树下方的石桌旁,身边唯有白子明守候。 看到姜师姐和沈大人走进来。 白子明先是恭敬行礼,这才掐动指诀提醒师父,没有让人久等,一柄宝剑自天际归来。 “来了?” 姜元化睁开眼眸。 这般速度,看得沈仪都有些讶异,不愧是阴神出窍的武仙,和肉体凡胎压根是两回事。 即便是臻至圆满的逍遥乘风诀……甚至是全力灌入气息的红云宝具,在速度上都是远远不如阴神的。 也唯有这般赶路效率,才能称得上庇护一州之地。 “叫你们回来,主要是说一下关于小妖王的事情,它背景确实雄厚,所幸我们运气还不错。” 姜元化取出白玉,脸上多出淡淡笑意:“不要怪我话多,人老了总是有些唠叨,化血妖皇虽被梧桐山真人缠住,但好歹也是一方妖皇,想要斩杀它的可能不大,若无必要,尽量不要离开大乾范围。” 在大乾内,还能靠着名义上的同盟关系震慑一下妖魔。 一旦走出去,仙门的人可不会管那么多。 交代完事情,姜元化陷入片刻的沉默。 “……” 沈仪将眸光投向别处,若只是说这件事,对方完全没有必要把人叫回来,简单两句话,难道信纸里写不下。 果然,姜元化犹豫许久,还是把目光投向那清冷的姑娘:“你打算离开吗?” “突破混元以后。” 姜秋澜垂手而立,几息后又加了一句:“杀了啸月妖王。” 闻言,姜元化怔了一瞬,缓缓站起身子,嗓音略显沙哑:“多谢。” 如果说杀小妖王是早已达成的约定,斩杀啸月妖王便是这约定以外的东西。 显然,这亲手带大的姑娘并非无情无义,更非没有担当…… 念及此处,姜元化自嘲一笑,人家本就不是这种人,是自己亲手把事情搞成了这般模样。 他收敛了神情,认真拱手:“修行坎坷,凶险万分,祝你前程似锦,保重。” 姜秋澜略微抬眸,轻点下颌:“保重。” 白子明脸色复杂的站在旁边,师姐又不是现在就要离开,这所谓的道别,实际上是解开了两者间的关系。 当初的约定已经完成,从此以后,对方就不再是什么总兵弟子。 师父话里话外,已经将师姐当成了同境修士去对待。 咔嚓—— 沈仪又听见了若有若无的碎裂声。 “我应该不能跟着伱了。”姜秋澜侧眸温声道。 “能理解。”沈仪点点头,要生了是这样的。 他现在并不羡慕对方,毕竟这女人只有一个道婴,而自己气海里有两个,想出来随时都能出来。 姜元化安静看着两人。 估计自己身上没有多出几个窟窿,其中也有沈将军的原因,让这丫头比先前不知温柔了多少。 “……” 就在这时,姜元化像是感应到什么。 他眼皮骤然发跳,随即沉默坐下,再次闭上了眼睛。 桌上的长剑携着浓郁杀气朝天际直奔而去! 白子明脸色突变,他这些年一直守在师父旁边,但对方如此紧张的祭出阴神,这还是第一次。 姜秋澜略微蹙紧了眉尖。 两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旁边倏然有红云升空,裹着滔天妖气朝着那柄长剑追去! …… 青州,阳安郡边缘。 身披甲胄的老狼缓缓踏进了县城,略带追忆的看着周围忙碌的百姓。 在看清这狼首人身的怪物后,两个持刀差役愣了瞬间,似乎还没遇到过这般大摇大摆的妖魔,不仅就这么毫无遮掩的走了进来,而且还悠闲的站在原地。 下一刻,两人齐声嘶吼:“妖魔来袭!快通知衙门!” 像是听见了他们的声音,空中一柄宝剑犹如流星划过长空,掀起无尽剑意,似那流光长河奔腾而来! 声势浩大,却又能做到气息毫不溢散。 在老狼的眼中,漫天白雾都是汹涌起来,那是青州的香火愿力,此刻,它们皆是伴剑而起,如狂龙席卷! 啸月妖王脸上涌现狞意。 就是这柄剑,拦了它这些年。 锵! 它略微佝偻着身子,手爪里多出一柄偃月刀,凶狠准确的砍在了那剑身之上。 没有冲霄的气浪,没有县城塌陷。 就好似两个普通的江湖武夫,以刀剑相撞,发出平平无奇的一声脆响。 唯有两者本身才知道刀剑之中蕴含了怎样恐怖的气息。 “你说你,还是那么小气。” 啸月妖王硬生生接下这一剑,呲着獠牙,狞笑不止。 在它对面,虚无的阴神单手持剑,悬空而立,在其身后是凝如实质的香火愿力,仿佛白云相簇,将周遭化作仙境一般。 “你想死吗?” 姜元化眼中是森寒凉意,脸上没有半分情绪。 在青州之外,是啸月的地盘。 但这里是青州,是他姜元化的青州。 啸月妖王另一只手轻轻捋过头顶枯毛:“那倒不是,我只是想拖住你一会儿,让本王手下那群不争气的东西,在青州舒舒服服的耍一趟……别指望你的大将了,光是阳安郡,本王就安排了三位。” “……” 姜元化脸上掀起一抹狰狞的笑。 以阴神的速度,对方敢让抱丹境妖君汇聚在一起,来多少,他就能杀多少,杀完以后还能回来继续拦住这头狼妖。 “你看看你。” 啸月妖王再次挥刀拦住对方斩来的长剑:“都说了本王只是过来耍一趟,你怎么听不明白话呢?” 话音未落。 姜元化稳稳握住长剑的手掌忽然略微一颤。 原本就虚无的阴神,突然变得像是无根浮萍。 剑尖徐徐下坠。 阴神的脸上多了几分茫然,他看着眼前的狼妖,又回头看向更远的方向。 “啧。” 啸月妖王摇摇头:“你的青州城,好像要没有了?” (本章完) ------------ 第二百零五章 青州第一尊混元无极宗师 阴神失去了肉身,相当于孤魂野鬼。 再没有栖身之处,只能静待消亡。 解决办法也有,那就是突破化神境,凝聚香火金身法相,作为肉身的替代品。 但很明显,丢了青州的姜元化,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本。 故此,他也没有了退路。 “去拼命吧。” 啸月妖王玩味一笑,缓步退出了县城。 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它无比了解面前之人的性格,哪怕自己再嚣张,他的心里也只会想着要怎么守下青州。 相较于这可以舍弃的边缘县城,青州城自然是更重要的存在。 一步步激怒对方,只是为了让姜元化等会儿能彻底放开手脚,更着急,更凶狠! 狼王踩在青州边缘上,圈指吹了个响哨! 随即笑道:“如果你回来的够快,说不定还能守下一部分。” 哨声尖锐。 时间缓缓流逝。 然而本该出现的三道滔天妖力,此刻却是毫无动静。 姜元化沉默看着狼王,握紧了手中的剑。 啸月妖王皱了皱眉,又吹了一道响哨! …… 青州外。 以象妖为首的三头妖魔整装待发,手执兵刃,在听到哨声后。 它们嘴角多出一抹狞笑。 象妖最为迫切的踏步而起,雄壮的身子倏然跃起十丈有余,其余两位也是打算紧随其后。 下一刻,一道沉闷的巨大轰鸣声在耳畔炸起! 象妖被磅礴巨力轰了回来,径直砸断了半截山崖。 剩下两头抱丹境妖君呆滞瞬间,视线内赫然多出一道红云。 汹涌的红雾迅速散去。 一道颀长身影自空中落下,整洁的墨衫衣袂飘飘。 “你是何人?!” 浑身金毛的豹妖攥紧两柄长刀,下意识吼道:“我乃——” 一记鞭腿横空抽来。 径直劈断了它手中的两柄长刀,连同一起被劈断的还有它的胸骨。 “安静点,我赶时间。” 沈仪攥住豹妖的脖颈,道婴和仙妖第八蜕齐出,丝毫没有半点留手,只听噗嗤一声响,豹妖的首级竟是被直接扯了下来。 象妖此刻才刚刚从地上爬起来,映入视线的一幕便是青年张开嘴,然后自己那豹子兄弟便是尽数化作血水,灌入了对方的口中。 如此骇人的场景,让那张平静的脸庞莫名显得恐怖起来。 “……” 沈仪顺手接过妖丹放入口中,然后朝另一头妖魔掠去。 那只山羊已经看得目瞪口呆,转身欲逃,一柄携着浓雾的长刀爆射而来,径直将其贯穿。 沈仪紧随在后,修长五指顺着伤口强行伸了进去,击碎骨骼,径直捏爆了它的心脏。 仍旧是张口将其血肉化作魔血吞下。 正好上一颗妖丹已经消化完毕,第二枚直接续上。 “我……” 象妖甩甩脑袋,想要使用天赋神通。 当了这么多年妖,哪里见过如此恐怖的场景?! “过来。” 沈仪化作清风落至它旁边,挥掌拍向它的头颅。 只听咔嚓闷响。 象妖头骨顿时开裂。 沈仪略微蹙眉,又跟上一掌,终于是将其拍碎。 象妖的血肉同样化作魔血入腹,三头妖魔总共带来九滴魔血的收获,此刻在面板的加持下,花去十余年寿元,妖丹和魔血尽数被道婴吸收。 在无比接近圆满的道婴和仙妖第八蜕面前。 这群和青狮实力相仿的妖魔,已经没有任何还手的能力,象妖虽然要强些,但也只是再多一下的区别。 没有丝毫停滞。 沈仪盘膝而坐,沉入内视。 此刻,猩红道婴身上的妖力已经开始溢散,好似被一团浓稠血浆所包裹。 沈仪化身道婴,迅速站起身子。 在那雄浑的妖力支持下,他看向旁边的光滑壁壳,猛然一拳轰了出去! 咔嚓! 密密麻麻的裂纹瞬间铺开。 在妖力的笼罩下,阴神抱着膝盖躲在角落,完全不敢动弹:“……” 道婴再次砸出一拳! 本就被裂纹布满的内丹彻底碎开,道婴伸手将其从中间轰然掰裂,然后大口大口将碎片全部吞下! 阴神眼馋的看着,伸手去捡旁边的一点碎渣。 手掌刚刚探过去,便被道婴一脚踩了过来,虽然踩不到它,但感受到道婴布满狞意的目光,它瞬间把小手缩了回去。 将整枚内丹吃干抹尽。 道婴抬头看向上方的暗红脉络,随意挥手将镇压之力全部砸在了阴神身上:“老实呆着。” 下一刻。 道婴的身躯骤然膨胀起来,直到变成了和肉身一般大小,仿佛将这皮囊穿在了身上。 “……” 沈仪缓缓睁开眼,如白玉般的淬体肌肤之上,隐隐泛着红芒。 他并没有将意识回归本体。 此刻,肉身和道婴已经合二为一,两者皆是他。 眼眸中红雾弥漫,却没有了曾经的凶煞,这就是纯粹的妖力。 混元无极妖躯。 沈仪站起身子,朝着青州看去。 不必再使用逍遥乘风诀。 他轰然踏步,身形掠过长空,所过之处是漫天猩红,好似浓郁霞光铺满天穹,将视线内的一切映照为无边炼狱。 …… 县城外。 啸月妖王已经放弃了呼唤那三头蠢货的念头,逐步退出了青州地界。 它冷冷盯着前方的长剑,不知道这尊武仙今日到底是发了什么疯,竟是步步紧逼的跟了出来。 离开了青州。 对方可不是它的对手……但啸月并不想动手,做了这么多准备,可不是为了和姜元化死战的,但凡受一点伤,它都没信心在千妖窟那位夫人手中活下来。 “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有人在动伱的青州城!” “……” 姜元化回头看了眼县城的轮廓,脸上涌现出些许笑意。 一直不敢出来,如今真正踏出来了,似乎也没遇到什么困难。 一尊武仙,守不住两头妖王。 更何况其中一头还是从千妖窟来的。 他甚至想不明白对方是怎么悄无声息跨过了数个郡城,一路走到青州城,然后踏进了镇魔司衙门和自己的院落。 而自己甚至连一道消息都没收到。 他只知道…… 青州没了,他的青州没了…… 既然如此。 姜元化的笑容愈发和煦,落在啸月眼里却显得那般可怖,它和对方打了许多年的交道,分明已经到了自己的地盘,从未觉得有如此底气不足的时候。 “以手中剑,护眼前人。”姜元化以两指抚过剑身,然后将眸光重新投向了啸月。 刹那间,漫天猩红涌现,一道墨衫身影以极其粗暴的方式轰然落地。 姜元化略微一怔,啸月眼皮发跳。 墨衫青年缓缓站直身躯,瞥了空中的阴神一眼,淡淡道:“回吧。” 对方肌肤间的红芒并不刺眼,却让姜元化眼角忽然有了些许湿润感,他是阴神,没办法做出许多凡人才有的动作,比如流泪。 否极泰来—— 青州终于有了第一尊混元无极宗师! (本章完) ------------ 第二百零六章 战啸月妖王 县城上方。 姜元化深深看了沈仪一眼,没有再婆婆妈妈,对方帮他争取到了最重要的时间。 大起大落莫过于此。 事情还没结束,他仍是青州总兵,远远没到卸下肩上重担开始破罐子破摔的时候。 宝剑如贯日长虹撕裂了天际的猩红浓雾,朝着青州城的方向赶去! “……” 啸月妖王佝偻着身子,双掌紧持偃月大刀。 身前的青年面容陌生,它甚至喊不出对方的名字,在眼皮子底下,青州竟然悄无声息的多出一尊混元宗师。 狼王突然想起了自己麾下无缘无故消失的五位妖君。 它猜到了青州又多出一个手段诡谲的武夫,但完全没想过对方会是混元境。 道理很简单。 若有混元宗师坐镇,以姜元化的性格,必然会联手此人一起踏出青州来斩杀自己。 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弃青州城于不顾,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 当然,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 即便是它也知道,三方同盟抵抗千妖窟,按照时间来算,如今正好是轮到大乾朝为主力,若是有多余的混元境,一定会被仙门调走,遣往最凶险的前方。 “啸月有礼了。” 老狼将偃月刀抱在怀里,手爪抱拳,扯着嘴角笑道:“敢问宗师尊讳。” 得罪一位武仙,跟得罪一位混元宗师,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姜元化只能躲在青州城里痛骂自己,而这青年是真的可以一直缠着自己,让人不得安宁。 都是同一层次的强者,它以老前辈的身份主动行礼,算是给足了对方面子。 “……” 沈仪踏步而出,袖袍涌动,势大力沉的拳头似有翻江倒海之力,悍然轰了出去! 肌肤之下红芒大作。 道婴乃是天地精华所演变的生灵,已脱离了肉体凡胎的境界。 如今无需再调动什么气息,一举一动皆是全力。 吞天丹噬法虽消耗极大,底蕴却也远超同境。 无数大妖的修为和血肉化作的妖力,此刻尽数灌入了手臂,落在了啸月妖王的眼前。 它眯着眼睛,猛地举起偃月大刀,以斩击回应! 以肉身对宝兵! 咔嚓—— 威武的偃月大刀不知斩下过多少首级,此刻在那泛着红芒的拳头下,却是直接崩碎开来! 凶悍妖力席卷啸月妖王的周身,它脸色骤变,以双臂交错相迎,想要拦下这一拳。 浑身甲胄被妖力冲刷的支离破碎,整具枯瘦身躯倒翻出去,大约退出三十余丈才稳住身形。 老狼浑身灰毛炸起,目光悄然扫过小臂。 妖王的强横身躯让武夫汗颜。 但对方仅用了一拳,便是令自己的臂骨隐隐有折断的趋势。 这可不像是刚刚突破的混元境! “宗师好本事……但是不是有点过了,本王只不过进去晃了一圈而已。” 发现形势有变,啸月反应极快的将目光抽走,强忍剧痛,面不改色的拍掉身上的甲胄碎片。 哪怕心里再惊骇,也绝不能流于表面。 这种时候若是让青年发现自己吃了大亏,今日可就很难全身而退了。 “真正想灭你们青州的,并不是本王,那位夫人来自千妖窟,单凭姜元化是拦不住她的。” 它认真的给青年分析利害关系。 两者又没什么仇怨……即使有,那肯定也不是自己惹了对方,至少在青州城那边没出结果之前,它愿意一笑泯恩仇。 这世上哪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聊的,万事好商量。 “事有轻重缓急……” 老狼话音未落,沈仪已经借着刚才出拳的功夫,对这全新的境界有了些许了解。 熟悉完毕,身形再次凌空压来。 他眼底红雾凝如实质,没有再去用那些花哨的武学。 所谓宗师,返璞归真。 当最简单的一记长拳就能撕裂山川的时候,其余的任何东西都成了花架子。 手肘重重的砸在啸月脸上,将这条老狼再次轰飞出去,狰狞的兽脸塌陷下去,尖锐獠牙被尽数震碎。 沈仪的身形骤然消失在原地。 他并没有在吃饭前和食物聊天的习惯。 于空中攥住了老狼的脖颈,然后猛地朝下方掼去。 啸月妖王两只手爪死死扣住青年的手腕,锋锐到能轻易扯碎抱丹境妖君身躯的爪子,在它拼尽全力之下,终于是陷进了沈仪的皮肤。 然而好不容易破开的皮肤下面,却并非是血肉,而是凝如实质的猩红妖力。 肉身为皮囊,道婴为骨骼。 啸月妖王已是极为年迈的老妖,不复年轻时的强壮,但即便如此,它仍旧是不敢相信,自己在这青年的钳制之下,竟然会显得这般羸弱。 可它毕竟还是一尊妖王。 老狼两枚眼珠瞪出眼眶,浑身妖力汇聚于双爪,终于是让自己在那泛着红芒的白皙手掌下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嗷——” 它长开血肉模糊的大口,一道长啸脱口而出,尖锐刺耳! “……” 沈仪蹙紧眉尖,在这狼啸声中,他竟是有种要被逐出体内的感觉……针对魂魄的神通。 能让神魂离体,随之溃散。 毕竟花费了整整一千七百年和道婴意识搏杀,他现在的神念远比其他人坚韧强壮,但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居然也有强烈的恍惚之感。 他终于松开了掐住啸月的手掌。 老狼脸上涌现劫后余生的庆幸,却丝毫不敢停止神通,反而让嚎叫声又响亮了几分! 如此近的距离,这可能是它唯一的机会,一鼓作气震碎青年的神魂! 下一刻,沈仪的手掌落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在触及潜渊的瞬间,有清凉之感涌入身躯, 作为一件上品宝具,潜渊除了锋利以外仅有一个作用。 镇守神魂! 或许它并不能做到无视啸月妖王的神通,但再加上本就强悍的神念…… 噗嗤! 沈仪双手持刀,携着黑雾的刀身垂直朝下方插去,径直扎进了老狼的血盆大口,贯穿了它的口腔,从后颈窝处刺了出来。 随即松开刀柄,又是粗暴的一拳砸出! 砰—— 老狼眼眶碎裂,满脸是血,挣脱不得,只好本能的挥爪回击。 (本章完) ------------ 第二百零七章 仙妖九蜕,回青州城 妖魔间的交手最为凶残,除了天赋神通以外,大多都是靠着强悍身躯硬碰硬。 强就是强,弱就是弱,没有半点道理可讲。 而此刻,在这片荒凉之地。 沈仪踩在啸月身上,一拳紧跟着一拳,让对方真正领略了什么才叫生死搏杀。 “嗷呜!” 啸月妖王还击的动作逐渐无力,原先还能扯碎沈仪的皮肉,后面便是无力的拍打着他的双臂。 直到那颗狼妖头颅被砸成了碎末。 一尊赫赫有名的妖王,就在这连名字都喊不出来的偏僻地方,憋屈的被人踩在脚下,被拳头活活打死。 它的所有算计都失去了效果。 因为对方从头到尾连一句话都没答过。 沈仪攥着对方脖子上的毛,将其扯了起来,眼中红芒闪烁,略微张嘴,这具枯瘦的身躯便是缓慢干瘪下去。 整整四十六滴魔血,汇聚成一团涌入他的口中。 沈仪略微擦了擦唇角,随手拾起它的妖丹,使用孔雀红芒修复身躯上的伤势,然后盘膝坐在了地上。 神念重新回到本体。 道婴迅速缩小,又变回先前的模样,安静端坐在气海之中。 它的意识已经被沈仪融合,此刻仅仅只是一副躯壳而已。 经过刚才的交战,身上溢散的妖力也是尽数花销了出去。 “呼。” 沈仪睁开眼,眸中红雾消失不见,整个人恢复正常。 混元和武仙的区别就在此处。 同样是把神念寄放在容器之中,要么驾驭阴神离开身体,要么化身道婴加持肉身,并不能说孰优孰劣,只是道路不同罢了。 【斩杀混元境啸月狼妖,总寿一万四千七百年,剩余寿元八百四十年,吸收完毕】 【剩余妖魔寿元:一万九千八百二十年】 先前的三头妖魔总共带来了七千八百年左右的收获,再加上这头老狼,差一点就让妖魔寿元冲破了两万的大关。 沈仪将啸月妖王的内丹放入口中。 调动妖魔寿元朝着仙妖九蜕中灌入而去。 这本凝丹境的淬体法,如今即将被他硬生生的练到混元境的层次。 一尊混元境的强者,再加上堪比这个境界的淬体肉身。 “……” 沈仪眸光中涌现煞意,朝着青州城的方向看去。 果然,即使是得到了某处势力的庇护,也不代表就此安全。 世上的意外实在太多太多。 打铁还需自身硬。 随着妖魔寿元的流逝,啸月妖王磅礴的妖力逐渐在体内凝聚成形。 沈仪盯着面板提示。 在前八蜕的增强下,即便是要强行拘拿一头妖王,也并非是痴人说梦。 皮肤不断的裂开,然后又被红芒迅速修补。 类似的情形只在拘拿白鹿时发生过,这代表着超出了极限。 只不过上一次是身躯不够强悍,这一次明显是超出了仙妖九蜕这门武学的范畴。 【第六千七百年,你熟练的手法这一次好像失去了效果,你的生机之力对于妖王毕生的修为而言显得太过稀少,妖力中残存了太多狂暴的怨念,它本能的冲撞着你的体魄……】 沈仪将神念沉入气海。 化身为道婴,缓缓站起身子,漠然朝着肆虐的妖力看了过去:“伱出来,又能去哪儿呢?” 阴神躲在气海角落,深有同感的点点头。 无非就是被谁吃掉的问题,还挣扎个什么劲儿啊…… 【第九千六百年,你体内的妖力被震慑后老实了许多,其内狂暴怨念逐渐散去,耗费多年时间,你成功将其驯服,拘拿了一尊真正的妖王于体内】 【你的横练肉身跨入了全新的境界】 【仙妖齐聚,九蜕圆满】 在两行提示掠过的瞬间。 沈仪身上所有的仙妖纹路轮流涌现,蛟龙,山君,寒蟾……一直到最后的啸月凶狼! 裂开的皮肉迅速愈合,然后在妖力的淬炼下愈发结实坚韧,肌肤间再无丝毫瑕疵,浑然天成。 以凡人之躯,比肩混元! 分明没有调动道婴,但感受着体魄内磅礴的力量,沈仪丝毫不觉得会弱于刚才的自己。 肉身和修为皆是突破了境界。 沈仪脚下有红云汇聚,带着他再次消失在天际。 …… 青州城,镇魔司衙门。 女人径直走了进去,在那件黑色斗篷的遮掩下,竟是没有任何人能感受到她的气息。 步伐平稳,但每踏出一步,身形便是掠出数十丈远。 几个路过的校尉揉了揉眼,好像看到一道黑影闪过,再回头看去却又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 她闭眸感受了一番,像是找到了什么。 转身来到一处僻静院落。 女人缓步走进院落,来到了两人身后。 哪怕已经被贴近到这般距离,白子明仍旧是没有任何反应。 女人的眸光落在了那石凳上坐着的身影。 斗篷内伸出一只白嫩手臂,纤细五指缓缓朝那身影的肩上落去。 就在她伸手的瞬间。 昂—— 院落屋子内,一道玄冰玉龙咆哮着杀了出来,整个院子都被寒霜覆盖。 女人伸出的手掌随意扬起,扣在了由玄冰剑意汇聚而成的龙首上,然后猛地用力,密密麻麻的剑意瞬间崩碎。 只能用龙尾将白子明和姜元化给拍飞出去。 兜帽滑落,女人贵不可言的脸庞上满是漠然,她侧眸看向空中的姜元化,红唇微启。 下一刻,总兵的身躯突然干瘪下去。 化作血滴钻入了她的口中。 “……” 姜秋澜站在屋门处,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她垂手而立,两只手掌徐徐攥紧。 白子明被玄冰玉龙拍飞至院落外面,刚刚满脸惊恐的爬起来,便是听见了师姐的嗓音。 “先走。” “走?”白子明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转身朝远处奔去,想要求援,却又茫然的不知该往哪里走,师姐和师父已是青州最强者,还有谁能帮她们? “修为不错,我儿的死应该也有你一份。” 青花夫人侧眸朝着这姑娘看去。 姜秋澜神情平静的闭上眼,唇角溢出血丝。 咔嚓!咔嚓!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撞击着某物。 青花夫人轻轻挑眉,瞬间便是出现在了她的身前,手掌握住了她的脖颈。 皮肉被轻易撕裂开,却没能如想象中那样摘下她的首级。 姜秋澜睁开眼,漆黑清澈的眼眸中有森冷白雾涌现。 “应该不是刚刚突破吧?”青花夫人淡淡道。 “有一会儿了。” 姜秋澜皮肤上有冷光游走,就在沈仪和姜元化离开之后,她就开始尝试强行突破,却还是慢了一些。 “你能拦住我?”青花夫人缓缓松开了手掌,指尖已被寒霜覆盖。 “试试。” 姜秋澜抬起手掌,修长的指尖似那玄冰玉剑,溢散着无尽的煞意。 昨天晚上干了件蠢事,三个月都没碰游戏,结果抓了一晚上宝宝,今天状态不好,少一更。 (本章完) ------------ 第二百零八章 我是牛妖啊 暗红妖云漫天,黑色的斗篷飘荡在青州城的上方。 女人斜斜持着一柄长剑,剑镗乃是一朵青白玉花。 她肩上多了数条裂口,其上有冰霜在渐渐消融。 婀娜的身姿悬停于空中。 在其脚下,占地广阔的镇魔司衙门已经塌陷了大半,身披云纹墨衫的众多校尉尽数汇聚起来,像是一抹浓郁的黑云。 可平日里威严骇人的他们,此刻在那暗红的天幕下,却显得无比渺小。 废墟内,浑身有冷光游动的姑娘被断木和残砖掩埋。 轰—— 姜秋澜轻轻推开一截巨大的房梁,尽力维持着神情的平静,尝试着起身,但那略微颤抖的手掌,以及漆黑眼眸中逐渐涣散的白雾,却是显露出她的真实状态。 她踉跄的站直身躯,便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普通百姓躲在家里,那扇单薄的木门,就已经是他们心中最坚固的庇护。 数不清的世家门派中人,此刻皆是涌上长街,茫然无助的盯着那道他们曾经最畏惧的身影。 对方曾经在玉山郡造下大杀戮,让人辗转难眠。 可如今有妖魔来袭,却也只有她能拦在前方……此刻看来,已然是拦不住了。 “老祖!出手啊!” 李新翰踏进华贵的府邸,身上是凶狼大氅,手里攥着银亮长刀。 他满脸是血,仍旧扯着嗓子大喊。 枯瘦老者踏步而出,身后跟着一众丧胆家眷,斥道:“你叫什么叫。” “帮忙啊!”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李新翰握紧刀柄,情绪有些失控。 青州千年的平稳,何时出现过妖魔进犯到此地的情况。 这里有四个威名显赫的姓氏,有数量最多的镇魔司差役,有整个州唯一的武仙。 “帮忙……” 枯瘦老者罕见失态,悻悻看向这个无知晚辈:“在此等强者面前,老夫同你没有任何区别。” 闻言,李新翰愣在原地,手里的长刀无力垂落。 老祖已经是他所知的最强者,也是整个李家的底气所在,但在这般局面下,对方竟然也只能像自己一样干看着? 他转身又冲了出去。 李家老祖皱了皱眉,却没有去拦。 这尊妖王以滔天妖力将整座城池笼罩,无非就是死在哪里的区别,逃是绝对逃不掉的。 念及此处,他叹口气朝着天上看去。 青花夫人并非心慈手软,给了姜秋澜喘息的机会,只是她面前忽然多了一柄宝剑。 那柄剑上裹满了香火愿力,却一点也没有祥和之感,反而充斥着杀戮与疯狂。 她淡淡道:“我没见过你这样的武仙。” 被毁了肉身,唯一存活的机会就是寻找某种寄身之物,譬如心心相念的佩剑,成为一道剑魂,减缓消亡的速度,亦或者运气好能进入一尊法相金身,还有继续修行的机会。 在此之前,任何消耗都会加速他的灭亡。 更何况是主动来找一尊远胜于他的妖王。 “……” 那柄宝剑并未给出任何回应,在无人所见之处,姜元化持剑而立,剑光如长河,汹涌而不留后路的淌向了青花夫人。 废墟中,姜秋澜的呼吸愈发缓慢。 皮肉间布满深深豁口,显出其中冷白色的玄冰煞力,整個人化作流光直奔天际。 她号称青州最利的剑,却永远空着双手。 此刻,那白色寒流犹如一柄碎川裂海之剑,倏然斩向了青花夫人! 嚓嚓嚓—— 青花夫人以利刃横斩,与那寒流撞在一起。 同时不急不缓的支起一把青花宝伞,看似脆弱的伞面徐徐转动,将那蕴着香火愿力的剑光尽数抵挡。 “若我是你,就不会着急突破。” 她侧眸看去,青花宝剑的锋刃被一只血肉模糊的手掌安静的握住,姜秋澜半边脸庞被妖力冲刷掉了皮肉,由玄冰七煞之力凝聚而成的道婴散发着森森寒意。 那只眼睛犹如白玉,其内古井无波。 “既然早就预料到了会出问题,就该趁早离去,或许还有报仇的机会。” 青花夫人想要抽回宝剑,对方强行突破,竟然还能拥有远超刚破境混元宗师的底蕴,修习的凝丹法一定是最艰难的那种。 若是能正常破境,恐怕连自己也无法轻易拿下她。 再加上这般天资,往后定能有所成就。 “……” 姜秋澜安静注视着手里的剑锋,五指逐渐用力,直到它在指间崩碎,嗓音略轻:“报仇是很没意思的事情。” 若是尘埃落定,那就什么也改变不了。 追逐时间,就是为了别再遇见当初的遗憾。 她是真的很累了。 真的不愿意再追一次。 她以掌为刃,骤然划过了青花夫人的脖颈,那细腻的脖颈上出现了一道深深豁口,随即有血浆汩汩涌出,又被寒意冻结。 砰! 青红夫人的手掌近乎同时印在了她的心口,姜秋澜显露出的道婴之上赫然多出裂纹。 “我是妖啊。” 夫人看着她坠落下去,伸手捂住脖子上的伤口,对普通人来说致命的伤势,但对于强悍的妖王而言,却连让她动容都做不到。 刹那间,另一侧的剑光终于撕裂了那把青花伞,伞骨炸裂,那柄剑直直的朝着她捂住脖颈的手掌刺去。 噗嗤! 长剑贯穿了她的手掌,顺势也洞穿了她的脖颈。 姜元化面目狰狞,持剑横斩,想要径直斩下对方的首级。 “都说了,我是妖。” 青花夫人干脆利落的将手掌拉出来,半截手掌被切开,然后握住长剑,便让其再不能动弹分毫。 她先前一手持剑,一手持伞。 不代表她是修士。 当失去了这一切,强悍的妖躯才是她最大的依仗。 而姜元化此刻的阴神已经呈现严重的飘忽之感,漫天的香火愿力也已经开始淡薄起来。 千妖窟的青花妖王,和此地的啸月妖王,虽然是同一个称呼,却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 她轻描淡写的抬手,便是击碎了青州城所有人的最后一丝侥幸。 况且,天上的红云竟然再次浓郁许多。 暗红的天幕边缘,更加凶煞的猩红色宛如海浪般席卷而来。 遮天蔽日,让整座青州城都陷入了无声的恐惧。 (本章完) ------------ 第二百零九章 牛妖很牛吗 姜秋澜坠至半空,总算是稳住了身形。 她身上的白雾已经开始汹涌外溢,这是道婴溃散的征兆。 双眸平静,却蕴着几分恍惚。 她努力站直身躯,视线内只剩下空中那道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 手掌间的冷光大作,便是欲要再次冲杀过去。 就在这时,一只手攥住了她的后领。 “一边儿呆着去。” 耳畔是熟悉且淡然的嗓音,姜秋澜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被轻飘飘的甩了下去。 模糊的视线内,除了青花夫人的身影外,又多出一道单薄背影,同样是一袭黑衫,整个人被浓郁的红云相簇拥。 天际变色。 暗红妖云在席卷而来的猩红面前被瞬间吞没。 青年脚踏腥煞恶云,腰间是金纹墨鞘,染血黑衫涌动,好似一尊凶神。 刹那间,整座城池都仿佛凝固起来。 无数的江湖武夫,眼睁睁看着最后的希望被人随手甩下,连半点反抗之力也没有。 姜元化握住剑柄的手掌忽然有些脱力。 他怔怔看着远处的身影。 对方现在应该在拦截啸月妖王才对,自己都才刚到一会儿…… 注意到沈仪衣衫上的血浆,他瞳孔紧缩,忽然生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 李家府邸门口,包括老祖在内,众人皆是麻木站着,一头凶妖尚且让人胆寒,此刻竟是又来了一位。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响起了自家大少爷傻子般的咆哮:“是沈大人!这妖魔是沈大人!” 李慕瑾忽然有些发懵,一时间没听懂这句话是激动还是恐惧。 “……” 青花夫人朝着俊秀青年看去。 一时间分不清敌友。 若是敌,那这漫天妖力该如何解释。 若是友……对方肌肤间泛起的红芒分明是混元境才有的表现,还有他漠然投来的目光,为何又如此让人不适,让她有种被对方看光了的感觉。 当然,还有个让青花夫人不解的问题。 为何她的儿子,会选择了一处这样的地方作为新王的领地,一位武仙,两尊混元,这里只不过是偏僻的一个小州罢了。 感受着那强悍的气势,青花夫人心底首次涌现一抹犹豫。 就在此刻,在她的注视之下。 沈仪身上忽然多出一副悬起的青铜甲胄,绕在他的周身,端的是威风凛凛、 青花夫人的眼眸中忽然多了几道血丝。 若是说那红云并不算独特,许多妖王都会准备类似的宝具,但这副甲胄,可是她亲自去向别的妖王换来的。 “……” 沈仪瞥了眼对方身旁的破伞和断柄。 他还没体验过向别人展示自己的底蕴。 念及此处,他随手又祭出了一枚铜镜,这镜子迎风而涨,很快便如大日悬于天际。 “呵……” 青花夫人闭上眼,盛世芳颜略显消沉,眼角多出一道泪痕。 这乃是她的梳妆镜,曾伴了她无数個日夜,此刻又是朝自己照来,却是有微光投下。 不杀此獠,心头之恨永世难消! “我要——” 沈仪攥住她华贵的发髻,一记膝顶凶狠的轰在了她的脸颊! 打架还带闭眼的,真当跟你唱大戏呢。 夫人下颌处被倏然轰裂,除了吞天道婴的全力加持,还有仙妖九蜕融汇而成的混元淬体之躯,九头仙妖肆意咆哮! 因为要近身的缘故,铜镜只是用微光放缓青花夫人的动作,并没有爆发出炽烈光柱。 截脉擒龙! 沈仪拳有崩山之劲,腿似恶龙甩尾。 瞬间击打在青花夫人周身大脉。 剧痛还未褪去,浑身涌现的酸麻再加上铜镜宝具的限制,让她分明知道如何去拦,动作却始终慢了一步。 “截脉擒龙?” 姜元化持着宝剑,想要趁机偷袭妖魔,刚刚有所动作便被青年随意瞥来的目光所提醒。 他愕然看着,莫名生出一抹熟悉之感。 作为这本武学的创造者,他真没想过还能在妖王身上起作用……对方的强悍妖躯,怎么可能被普通的击打封住窍脉。 这只能证明沈仪看似随意挥出的拳头,其中蕴含的是自己无法理解的力量。 而此刻,青年正暴戾的将这力道尽数倾泻至青花夫人的身躯上。 “等一下!” 青花夫人含怒咬牙,下一刻整齐的白牙便被一拳轰碎。 小腹上的膝顶连绵不绝,仿佛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震碎。 两者自城东战至城西。 青花夫人宛如破麻袋般被一路轰砸。 沈仪那袭暗红黑衫之下的身躯,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道,不论如何使用也耗之不尽。 道婴刚刚有虚弱的趋势,便是耗掉一年妖魔寿元,消化一枚魔血。 “咕咚。” 李家老祖咽了口唾沫,如果说刚才总兵这对师徒俩和妖魔间的争斗,让他完全插不进手去,那么现在天上的情势,他是真的害怕自己靠近过去,便会被青年随手溢散的拳风震碎。 这头妖魔,是真的好抗揍…… “等一下!!” 青花夫人终于爆发出一道咆哮,黑色斗篷飘落,身上的衣衫碎裂,庞大的妖躯瞬间显露而出。 乃是一头短角黄牛,身上有鲜红纹路,四蹄间有红雾裹绕。 约莫三十丈长短,分明是牛,却满口獠牙。 这青年身上的恐怖力道,既有混元宗师的磅礴修为,又有不输于妖魔的霸道肉身,迫使她必须冒着巨大风险,显出特点极为明显的妖躯来对抗。 “……” 沈仪随手接过斗篷放进储物宝具,那牛蹄重重踏来,他用小臂挡去,在那浩瀚砸来的力道前,臂甲被崩飞出去,仙妖九蜕加持下的身躯终于被破了防。 牛蹄踏碎了他手臂上的皮肉,露出猩红道婴。 沈仪连眉尖都懒得动一下,孔雀红芒迅速覆盖而上,牛妖还未收蹄,伤口已经愈合如初。 他在对方身上的纹路上感觉到了熟悉的味道。 那是魔血的滋味。 锻妖骨,铸魔躯……原来是这个意思。 沈仪抱着牛腿纤细处,整具身躯骤然发力,将硕大的牛妖横着甩了一圈,然后抛上天际。 如此骇人的场景让众人皆惧,甚至有些头皮发麻。 随即便是看见青年的身形化作流光直奔而去。 潜渊为锋,噗嗤贯穿了牛妖的皮肉,沈仪进入了它的身体,然后扯着一堆腑脏从脊背处破出。 整个青州城只剩下牛妖凄惨的哀嚎。 “啊啊!!”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章 斩杀青花夫人 晚秋之后便是寒冬。 于寒冬中力挽狂澜。 姜元化愈发飘忽的阴神悬在天际,耳畔被妖魔的嚎叫所充斥,寒冬确实是寒冬,但那刺骨的风雪,却是汹涌的袭向了妖魔。 沈仪并没有孤身而去,拦群妖于青州之外。 他仅仅只是伫立于天际。 在那道颀长身影前,妖魔是进来还是离开,是在青州内还是在青州外,唯一的区别就是死在哪里。 牛妖已经失去了战意,全力的想要奔逃。 每一次掠过长空,便会被那道泛着红芒的墨衫身影一拳给砸回来。 它用了宝具才潜入进来,此刻却满脑子都是怎么离开。 砰! 牛妖再次被轰砸回青州城上方,一双硕大眼眸中只剩下恍惚。 姜秋澜安静躺在地上,道婴重回气海,她便只剩下半边的视野,即使这剩下的一半,也被血浆笼罩,变得模糊不清。 但她仍旧睁着眼睛,想要看清那道掠回的墨衫身影。 唇角是浅浅的笑。 对方就站在自己身前,便有无穷无尽的安全感笼罩而来,好似利剑归鞘,再不用担心别的事情。 “……” 沈仪甩了甩手上的血渍。 感觉应该差不多了。 他一脚踹回牛妖的头颅,强迫它和自己对视。 沈仪布满红雾的眼睛倏然变作竖瞳,诡谲可怖。 青花夫人本就疲惫不堪,被剧痛侵蚀了意志,此刻脑海中突兀响起一道狼啸声,尖锐刺耳,恍惚间,神魂竟是剧烈的震动起来,然后不受控制的被抽出妖躯。 她终于亲眼看见了远处的姜元化。 先前觉得对方即将消亡,但此刻,她却是比那阴神更快的溃散而去! 在那碎金裂石的贯耳长啸声中,她虚无的身影犹如风中残烛,悄然消失在了原地。 【斩杀混元境化血魔牛,总寿一万六千年,剩余寿元一万两千年,吸收完毕】 【剩余妖魔寿元:两万零四百年】 “……” 沈仪下意识张开嘴,随后轻咳一声,将硕大的牛妖尸首收入了口袋宝具之中。 这场战斗整整耗去他十八滴魔血。 有些迫不及待的想找补回来,倒是忘了现在被一堆人注视着。 斩杀了一头明显有些身份的妖王,这消息一定会传到很多人的耳朵里。 “嗬嗤,嗬嗤。” 在那巨大妖魔消失在空中的刹那,青年也收起了道婴,天幕重新变得清澈。 无数人这才发现刚才忘记了呼吸,整齐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场面一时间显得滑稽不堪,却没有人任何一个人发笑。 但凡是没有这位宗师相护,青州城现在已经是人间炼狱。 直到现在,他们仍旧被浓郁的窒息感所包裹。 “还行吗?” 沈仪落回废墟之间,朝着那姑娘伸出手。 “好厉害。” 姜秋澜躺在地上,嗓音虚弱,仅剩的那只眼眸中却闪烁着光彩。 这样的夸赞在溪台山,水云乡,再到此时此刻,已经是重复了三次。 第一次是白鹿,第二次是因为亭阳郡的三头妖君,第三次则是青花夫人这尊妖王。 “我是说你还行吗?” 沈仪无语的白了她一眼,伸手拽着她衣领将其扯起来,指尖红芒迅速渡去。 姜秋澜无力的扯了扯他的袖口,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抿唇轻笑道:“谢谢。” 随着红芒游走。 她身上的伤势迅速愈合,漂亮脸颊上被妖力冲刷到模糊的血肉也是很快得到蕴养。 姜元化垂眸朝下方看去。 用毕生护佑青州的姑娘,或许是首次享受到了被别人相护的滋味。 待到这女人重新恢复了原状,沈仪才松开她的手。 红芒能修补肉身,却是帮不了碎裂的道婴。 两者同修吞天丹噬法。 沈仪发现对方身上的气息要比自己弱了一倍都不止,估计是突破时耗费了太多修为积攒。 不过她还年轻,又是真正的天才,应该不会影响太大。 相较之下,天上那道随时会溃散的阴神,看起来问题更大。 姜元化发现沈仪朝自己看来。 他神情认真的松开长剑,虽是阴神,却习惯性的撩开衣摆,随即于空中叩首拜谢。 “姜某替青州黎民,谢过宗师庇佑。” “有劳总兵。” 沈仪收回目光,他是搞不太明白这种人的脑回路,命都快没了,还不赶紧想个法子,在这里搞些花里胡哨的虚礼。 不过对方的作用也是有的。 沈仪认识的人不多,但在青州城也有那么几个,这些人若是死了,心里总归有些不舒服。 …… 这场妖祸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并且唯一造成的损坏就是半座镇魔司衙门。 但闹出的动静,却当属青州千年之最。 一尊妖王竟然悄无声息的走入了防范最森严的城池,向这群安逸惯了的江湖武夫显露了妖魔的狰狞可怖。 就连有凝丹强者坐镇的四姓大族,在这妖祸面前也和普通人一样只能站着等死。 那袭墨衫身影,深深的印刻进了所有人的脑海。 “啸月妖王也死了?” 姜元化跟在沈仪身后,活像阴魂不散的鬼物。 “死了。”沈仪揉了揉手腕,首次交战如此坚硬的妖魔,方才打起来还没感觉,此刻松懈下来,却是浑身都疲惫到了极点。 “三头妖君也死了?”总兵跟了一路就问了一路。 “死了。” 沈仪回头看了他一眼,五指攥握成拳。 姜元化停住步伐,讪讪道:“随便问问。” “你打算怎么办?”沈仪垂手而立。 “都行,我打算去武庙看看。”姜元化脸上是藏不住的笑,青州妖魔被一扫而空,他最担心的事情彻底没了隐患。 千年积压于内心的苦闷尽数消散。 身躯也没了。 这个总兵自然也当不下去了。 不过蕴养阴神这种事情其实没那么困难,青州还有一位镇魔大将早就做好了准备。 只要有足够的香火愿力,游龙涛很快就能成为新的总兵。 至于为何人选是游龙涛,那是因为先前跟来的一路上,姜元化已经问了很多遍,确定沈仪没有坐镇青州的意思。 “那就快去吧。” 沈仪踏进镇魔司给他准备的房间,砰的关上了门。 之前怎么没发现这是個话痨。 姜元化穿进房门:“即使不愿意当总兵,能否在游龙涛突破武仙之前,先挂个代总兵的称谓。” 不需要坐镇青州,只要让妖魔知道这座城池曾受过谁的庇佑,就已经足够了。 沈仪坐在床沿,缓缓叹口气,瞳孔逐渐竖起:“……” 姜元化浑身一颤,赶忙退了出去。 他先前可是亲眼看着那头牛妖是怎么被斩杀的。 这般悄无声息针对神魂的手段,竟然比啸月妖王还要霸道。 阴神虽比普通神魂坚韧许多,却也同样不敢忽视此等手段。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一章 重塑妖魂 高耸山脉环绕,青草被微风拂动。 被姜元化打扰了一遭。 沈仪干脆乘云离开了城池,来到青州一处荒郊野岭。 草地虽不如被褥绵软,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略微享受了一番来之不易的静谧。 沈仪打开面板,目光在武学栏中的字迹上逐一扫过。 除开妖魔武学,其中最为珍稀的莫过于逍遥乘风诀,两仪龙虎真意,还有吞天丹噬法。 这已经是青州能接触到最顶级的武学。 但对于现在的自己而言,作用已经是微乎其微。 在真正突破至混元境后,沈仪才算是理解了姜秋澜当时说的那句话,为何仙门内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其实原因并不难猜。 譬如自己,乃是以妖力铸就道婴,而姜秋澜则是以玄冰七煞剑意成就混元。 适合对方的路,未必适合自己。 阴神则不同,皆是由香火愿力凝聚而成,故此才能有迹可循。 “悟性卓绝。” 沈仪看着两万余年的妖魔寿元,心里突然有些没底。 罢了,想那么多干嘛,走一步算一步吧。 至少目前来说,还有提升的方向。 念及此处,沈仪咬咬牙,一万年的妖魔寿元瞬间消失不见。 【妖魔本源:可重塑妖魂,侍奉左右,永世奴役,不得超脱,受尽世间万般苦,以护其主无上法】 【数量:一枚】 【剩余妖魔寿元:一万零四百年】 看着数字变化,沈仪的心忽然抽搐了一下,先前的悠闲感也是迅速褪去。 若是猜测正确,真能靠这东西兼修阴神也就罢了,要是猜错了…… 他清了清嗓子,赶忙驱散掉这个可笑的念头。 “是跟妖魔宝晶一个用法吗?” 沈仪将目光投向妖魔本源,正犹豫着要放入哪门武学,视线中倏然出现了一大堆虚影。 由肉沫汇聚而成的狐狸,只剩半截身子的蛟龙,没了头颅的白鹿…… 所以,自己在面板内是和这样一群“东西”推演武学? 沈仪虽有些不适,倒是没有太大反应,毕竟这都是他亲手干的。 眼前这些应该就是所谓的妖魔怨念了。 至于要把这枚妖魔本源用在谁身上,沈仪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如此浩瀚的寿元,唯有妖王才有资格享用。 啸月和牛妖的实力差距又太过明显。 “重塑妖魂。” 沈仪心念微动,面板提示顿时在眼前铺开。 【历经万年劫,消解心中怨,感悟其主无上恩,方得重塑前世魂】 短短一道提示,沈仪脑海中却是飘荡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哀嚎。 伴随着声音,他前方缓缓多出一抹虚无影子。 然后愈发凝结,化作三十丈长短的牛妖,随即又渐渐变作人形。 整个过程非常缓慢。 沈仪一边等着,一边取出牛妖尸首,略微张嘴,硕大尸身瞬间干瘪下去,魔血从皮囊中跃出,然后朝他口中涌去。 整整八十六滴魔血被存入气海。 直到此刻,女人才刚刚凝聚了上半身,她怔怔看着青年,目光涣散,眼中并无情绪。 随着时间流逝,一袭青花长裙在草地间轻轻荡漾,赤足略微悬在地上三寸。 妖魔本源的描述下方多出一行字迹。 【妖王:青花夫人】 沈仪神念间突兀的多出一道紧密的联系。 青花夫人浑浊眼眸中像是被无形之笔稍稍点下,刹那间便是多出些许灵光。 像是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她婀娜丰润的身姿恭敬俯下:“青花参见我主。” 话音未落,青花夫人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沈仪挥挥手,她有些茫然的出现,再挥挥手,立刻又消失不见。 “还能这样。” 居然是可以收回面板的。 沈仪把对方又唤了出来,尝试着用神念触碰脑海中那道紧密的联系。 下一刻,青花夫人脸色惨白,毫不犹豫的跪俯下去:“我主饶命!” 在确定自己对其拥有完全的掌控后,沈仪这才松了口气。 毕竟是要让对方来尝试融入阴神的,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想试试别的。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闻言,青花夫人眼底掠过些许恍惚,仔细想了许久后才答道:“青花曾是千妖窟麾下妖王,化血妖皇之妻,如今为我主护法,万死不辞。” “把你知道的妖魔洞府都说出来。”沈仪现在只想把消耗的一万年找补回来。 青花夫人又沉吟片刻:“化血妖皇,身处千妖窟第十九洞,百灵妖王,身处千妖窟第一百九十七洞,九头青雀妖王,身处千妖窟……” “等下。”沈仪打断了对方的话:“我是说在外面那种,一個人住的。” 青花愣了愣,怯怯道:“我。” 沈仪挑了挑眉:“……” 青花夫人赶忙解释道:“化血妖皇曾管我极严,我心中不忿,离开千妖窟寻了僻静洞府,安心教子,身旁仅有奴婢和守卫,它们按时会向妖皇禀报我的行程,避免我与千妖窟以外的妖王接触……” 沈仪略微蹙眉,听出一丝不对劲:“你这次来青州,没有带护卫?” “带了两个替青花抱剑持伞的贴身小婢,赐下斗篷和驾云宝具,让她们在外面等候,顺便监视青州群妖,寻到啸月妖王下落,看啸月是何反应,若是情势不对,就立刻返回千妖窟去找化血妖皇。” 青花仔细道来,不敢有丝毫遗漏:“她们与我以秘法心心相连,在青花被我主斩杀后,现在应是已经回去了。” 沈仪听完,缓缓闭上眼。 见状,青花夫人小声道:“我主神通广大,修无上之法,无需担忧化血妖皇。” “说人话。” “它吞吃了玄剑真人聂君唯一的记名弟子,已经被追了三年有余,连千妖窟都回不得,想要脱身并非易事,或许已经被斩杀了也说不准。”青花夫人宽慰道。 或许? 沈仪睁开眼,手掌缓缓搭在了腰间刀柄,唯有潜渊冰凉的触感,才能让其稍稍静心。 他将青花重新收了回去。 然后打开面板,将妖魔寿元灌入吞天丹噬法。 【第一年,你尝试着让青花夫人融入阴神,和那逐渐长成的阴神意识厮杀……】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二章 猜测正确 【第七年,阴神意识被撕碎到只剩一丝残余,青花夫人开始尝试将其融合】 【第十八年,青花夫人成功和阴神意识融为一体】 “啊?” 看着刚刚涌现就立刻停止的提示,沈仪不禁怔了一下。 他沉入内视。 只见气海之中,阴神已经变成了一具躯壳。 唤出青花夫人。 她攥着手站在沈仪面前,眼底又多了一抹畏惧,和阴神意识融合以后,不免也会受到些许影响。 而在那阴神的回忆中,对眼前青年的评价非常简洁。 小气,恐怖! “进来。”沈仪轻点下颌。 青花夫人听话的进入了他的身体,然后朝着气海中的阴神融去。 白茫茫的阴神倏然睁眼。 沈仪神念微动,给青花下了指令,阴神便是轻飘飘的脱体而出,化作正常人大小,白衫轻扬,面容与他有几分相似。 此番情形,乃是武仙才能拥有的能力。 仔细感受了一番,沈仪发现有好有坏。 坏处就是,毕竟中间多了一道程序,要先给青花下令,再由她来控制阴神,没那么顺畅。 好处则是—— 沈仪站起身子,朝着身旁看去。 阴神同样朝他看来。 一枚内丹同时蕴出了混元境和武仙境,还可以同时行动,以后再和人交手,也算是多了一式杀招。 “我主……” 青花夫人下意识行礼,却忽然反应过来这副阴神身躯乃是主人的尊容,赶忙站直,模仿着沈仪的姿势,脸上多出几分平静。 沈仪收回目光,虽有武仙的能力,但却没有武仙的底蕴。 毕竟当时碎丹靠的是道婴。 阴神仅仅只是吸收了一郡的香火愿力,比起真正的武仙差了十倍都不止。 不过这条路已经走通了,剩下的事情就是怎么搞香火愿力。 沈仪没打算吃青州的绝户,毕竟游龙涛是真急需愿力来干事情的,若是没记错的话,自己还有个武庙记名弟子的身份。 那群人好像比较闲。 “行了,出来吧。” 他点点头,看着阴神重回气海,青花夫人拘谨的飘了出来。 “若是不算阴神,你还剩几分实力?” “回禀我主,青花历经万年重聚妖魂,并无妖力可用,但是对上普通武仙的阴神,亦或者其余魂魄,应是没有太大压力。” 青花夫人轻声解释道,这也是为何她能如此快速解决掉阴神意识的原因。 “你对混元境有了解吗?”虽然青花已经证明了她的价值,但沈仪还是希望自己的妖魔寿元能用得更划算一些。 “没有,大部分妖魔很少会浪费时间去钻研武夫的东西,像青丘那般学人修法的势力终究只是少数。”青花摇摇头。 闻言,沈仪看着还剩一万年出头的妖魔寿元,挥手把青花夫人收了回去。 再花费千年凝聚出一枚妖魔宝晶。 开始推演吞天丹噬法。 【第一年,你服下妖魔宝晶,开始推演混元之后的道路,妖魔怨念还在沉睡,唯有青花夫人能帮你提出些许意见】 嗯? 沈仪安静看着面板,他突然反应过来,只要重塑出妖魂,以后好像就不需要妖魔宝晶来唤醒残念了。 不过现在倒是没必要那么节省,毕竟人多力量大,集思广益总比青花一个人琢磨来的快。 【第七十九年,所有的妖魔怨念都复苏过来,围在你的身旁,皆是陷入沉思,除了啸月妖王和青花夫人,它们甚至都没有见过混元宗师,让你耍两招瞧瞧】 【第一百二十三年,小狐狸提出建议,既然当初你用了外丹之法,干脆现在也来个外婴之法,青花夫人敲了它的脑袋,告诉它离开身体的那叫阴神】 “哎。” 沈仪沉默看着妖魔寿元流逝,突然发现这群妖魔已经有点跟不上自己的步伐了,无论眼界还是阅历,都停留在很低的层次。 沉入内视。 道婴安静的盘膝坐在气海之中。 身上的妖力雄浑到了极致,仿佛一口盛满水的大缸,多一分则溢。 它无论面庞还是四肢都已无比凝实,除了整体呈猩红色外,几乎和真人无异。 “还缺什么呢?” 沈仪认真端详许久,忽然注意到了气海之外的脏腑和经脉…… 阴神修士的所谓化神,就是抛弃凡身,重新铸就一尊金身法相,那混元修士的上面也叫做化神,应该也是一个意思。 若是要以道婴为躯,那缺的东西可就多了。 五脏六腑,经脉大窍。 【第七百二十三年,你不断的全力出手,耗去道婴的积攒,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感悟出全新的道路,众多妖魔怨念敬畏的看着伱,臣服于你的宗师之威,止不住的拍手叫好】 “……” 当初凡胎破初境就用这招,耗尽浑身积攒,最后摸索出了十二大窍,现在混元突破化神还用这招,属于是养成习惯了。 沈仪摇摇头,停止了继续灌入寿元的动作,这群妖魔拿自己攒下的寿元在里面闲侃吹牛,这么久了连個思路都提供不出来,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吧。 相较于道婴的事情,青花夫人应该对淬体更有心得。 对方之前显出本体,身躯上的鲜红纹路,很明显就是自己仙妖第八蜕时获得的神通。 沈仪一直没有用魔血去铸就妖骨魔躯,是因为它是神通而非武学,没办法用面板来加速。 化血魔牛动则万年寿元,用这神通来成就妖皇尊位,而沈仪穿越过来到现在还不足一年,对他而言,这神通实在太慢了。 最好能把这神通融入武学之中。 念及此处,沈仪直接开始推演仙妖九蜕。 面板再次涌现提示。 果然和他猜的一样,即便不使用妖魔宝晶,青花夫人依旧能提供帮助。 【第一年,你向青花夫人详细描述了仙妖九蜕这本武学,以及当初创造此法时的思路,她有些惊讶于你的奇思妙想,随即又向你解释如何用魔血铸就妖躯】 【第九年,你暗自琢磨着两者有何共通之处,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在你历经的九次蜕变中,啸月妖王和小妖王还算是不错的助力,但最初那雏丹境的蛟龙和山君,明显已有些累赘】 【既然道婴能吸收魔血,为何不能尝试着用魔血来使这九头仙妖再次得到成长】 【第一百零七年,青花夫人勤勉的替你完善这个思路,补全了以魔血喂养仙妖的手段】 【拘拿妖魔而蜕变己身,如今你九蜕圆满,现在要做的,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混元.九妖化魔大法:未入门】 不愧是妖魔武学,一如既往的粗暴简陋。 一百年时间,拿给武夫可能修个两仪真意才刚刚入门,妖魔就敢弄出一本混元境武学。 练不练的成它们是不管的,会出什么岔子也是不管的,反正理论上可以,那就没毛病。 “……” 沈仪沉默盯着面板,大概是因为代价太低廉了,他反而有些觉得不靠谱。 气海之中,一百一十四滴魔血静静悬浮。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三章 仙蛟突破 “九妖化魔大法。” 又瞥了眼这新武学的名字。 沈仪叹口气,沉入内视,看着猩红凶煞的道婴,就连旁边的阴神也像是受了影响,溢散着几分杀伐气息。 怎么和自己想象中的江湖少侠形象越来越远了。 白衣牵骏马,佩剑游四方。 当初在柏云县时是因为有性命之危,没有挑拣的资格,有本武学可练都得偷着乐了。 本以为解决了前身留下的麻烦后,或许就能轻松一点,去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譬如路见不平拔剑相助,再结识几位英姿飒爽的侠女,于江湖上留下一段风流传说。 结果刚刚出了县城,就一头撞进了青州妖祸这个大坑里。 江湖少侠,风流传说……然后露面就被某人大喊“这妖魔是沈大人”。 沈仪眼角抽搐了一下。 如今斩杀完啸月妖王和青花夫人,青州倒是暂时安稳了,自己却又得罪上了千妖窟这等一听就很不好惹的存在。 不到一年的时间,对手就从开智的黑皮狗妖,变成了化神境的妖皇。 偏偏沈仪又是那种非常讨厌意外的性格。 按理来说,以他现在的实力修为,只要不碰到妖皇,至少自保无虞,天下也大可去得。 况且那妖皇现在还抽不出身来。 但万一恰巧就碰上了…… 念及此处,沈仪收敛心神,目光投到面板之上。 暂无前路,那就只好在原地站的更稳! 【混元.九妖化魔大法:未入门】 【剩余妖魔寿元:八千五百五十二年】 原本是打算以魔血铸就妖躯,这本武学的思路则是喂养仙妖,手段像是在喂养道婴,使九妖全部成长为妖王级别。 九妖又被拘在体内。 绕了一个弯,最后还是淬体。 沈仪调动妖魔寿元灌入进去。 【第一年,你调动体内魔血,融入皮肉肌骨,以此喂养仙蛟,它顺从的吞服进去,由妖力凝聚而成的身躯中多出一缕鲜红脉络,它开始消化魔血】 仙蛟当初是由一枚雏丹妖力凝聚而成。 它和妖王之间差了十万八千里,甚至于给沈仪提供的助力都变得可以忽略不计起来。 但此刻,在魔血的灌注下,仙蛟身上的气息正在飞速提升。 【第五十二年,仙蛟成功吸收了一滴魔血,修为已经接近仙鹿,它毫无意识的在你躯体内游动,山君和蟾君本能的让开了位置】 …… 沈仪注视着面板,心里大概有个数。 当初白鹿作为最弱的抱丹境妖君,浑身血肉只能化作一滴魔血,小妖王那个层次则是八滴,两头真正的妖王则分别是四十六滴和八十六滴。 不知道这仙蛟的上限在哪里。 面板提示飞快跃起,妖魔寿元随之减少。 【第两千六百四十九年,仙蛟消化了第五十滴魔血,它身躯上布满了鲜红纹路,此刻这些纹路忽然泛起微光,一抹浓郁霸道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在这气息面前,即便是仙狼也得避让三分】 “还在消耗?” 沈仪沉入内视,注意到魔血仍旧在减少。 【第三千八百一十六年,随着七十二滴魔血融入身躯,仙蛟终于停止了吞食,显得愈发凶戾,其余八头仙妖皆是藏于角落,再不敢靠近于它,你来自于仙蛟的天赋神通得到提升】 【混元.九妖化魔大法:入门】 【剩余妖魔寿元:四千七百三十六年】 从最弱的那头,一跃成为最强者。 沈仪感觉到肩上传来淡淡的灼痛感,扯开衣裳看去,只见原本暗金色的蛟龙纹路又浮现出来,这次纹路上多了一缕鲜红,像是有活血在流动。 灼痛感来自于蛟龙首级上的那只眼睛,也是鲜红色最浓郁的地方。 “……” 沈仪舒展了一下胳膊,这次推演的提升,甚至比拘拿啸月妖王时还要恐怖。 不愧是妖魔武学,古怪归古怪,效果也是真的强悍。 气海中的魔血只剩下四十二滴,暂时留给道婴做补充的宝药。 他重新穿好衣衫,将青花夫人放出来,让她进入气海阴神,再多磨合磨合。 先用来看看吧。 若是表现的不好,或者以后遇到了别的更强妖物,到时候再重塑一道妖魂,把她给融了换人。 祭出道婴的动静太大,红云又太招摇。 沈仪干脆还是用逍遥乘风诀,朝着青州城赶回去,慢是慢了点,至少不会让人觉得有妖魔侵犯城池。 …… 镇魔司衙门内闹哄哄的。 为了修补倒塌的建筑。 除了调来的工匠,数不清的校尉都是干起了苦力活,其中甚至还有披着大氅的偏将。 最近的差事越来越少,从最初的疲于奔命,到现在四处去寻找妖魔踪迹。 那群凶悍残暴的孽畜,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无声无息的离开青州,别被镇魔司的黑皮逮住了尾巴。 “回来啦?” 院落内有一封文册在空中晃悠,旁边是闭眸调息的姜秋澜。 沈仪看着姜元化,突然有些佩服对方的心态:“还没走?” 这阴神都快溃散成烟了,居然还能镇定自若。 “我想多看看青州。” 姜元化乐呵呵一笑,陈乾坤曾说他会众叛亲离。 如今没了肉身,所有人都看不见他,倒是很好的解决了这個问题。 毕竟眼不见心不烦嘛。 “对了,这是我准备向武庙递交的文册,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啸月妖王伏诛的事情,定然是需要上报的。 事关自己,沈仪倒也不客气,接过册子翻看起来。 是一封很规整的述职信。 汇报了妖王身亡的事情,却九真一假的模糊了具体过程,被一起略掉的还有青花夫人。 合上文册,沈仪抬眸看去:“多谢。” “你不介意就好,朝廷赏赐什么的,到时候皆由你代领,自己收下便好。”姜元化点点头。 至于功绩和升职,他已是一缕阴神,这些东西都可以直接“让”给沈仪。 两人都没有把话说开,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姜元化从不会完全相信别人,其中也包括武庙,得罪化血妖皇这件事情实在太大,肯定是瞒不住的,但至少把出手人的身份模糊一下。 哪怕只有一丝概率,武庙会扛不住压力,把沈仪的身份出卖给外人,也要提前将其杜绝。 当然,即便动用他这个总兵的力量去遮掩,只要有心人想查,哪怕青州处于天高皇帝远的偏僻处,此事也终归会暴露。 但在姜元化看来,以沈仪恐怖的成长速度,哪怕多瞒一年半载,也是很有必要的。 “该走了。” 姜元化取回文册,又提醒道:“你曾见过济王妃,应该对玄光洞有所耳闻,此地门徒众多,性格各异,武庙势弱,如今又说不上话……”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四章 离开青州前的道别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道:“按理来说,大乾朝受了玄光洞的帮助,不该在背后言语他们,但我还是多嘴两句。” 估计是知道自己到了武庙之后,很难再有见到沈仪的机会。 姜元化仔细梳理着思路,希望能把该讲的事情都讲完:“三方同盟共同抵挡千妖窟,当初定下约定,每方势力各自承当五百年的主力,轮流交替,也好有休养生息的机会。” “所谓主力,便是要出动化神境。” 他叹口气:“大乾朝的化神修士尽数陨落,唯一幸存的老祖也阴神受损,后来还是由梧桐山出面重新定下规矩,在武庙老祖恢复以前,两处仙门各自派出化神境代替武庙抗妖,这算是大发慈悲了。” 闻言,沈仪对外面总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 只是不知道总兵为何会提起这个。 姜元化无奈叹口气:“但化神境人家出了,武庙也不可能再去争夺指挥的权力,故此在这五百年内,整个大乾的混元宗师尽数被抽调而去,只能听从仙门的命令……倒也合情合理。”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若是梧桐山还好,那些真人性格冷淡,虽不怎么搭理旁人,却也不会刻意针对,只要你能完成他们交代的事情即可,其余不问,就像是咱们的捉妖人。” 听到这里,姜秋澜缓缓睁开眼眸,朝着旁边虚无处看去。 “玄光洞……”姜元化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苦笑道:“不同于梧桐山的高高在上,玄光洞和大乾可是多年的老冤家,明里暗里都在争抢这个第二的位置,他们现在虽派出化神境助阵,但对于我们大乾的混元宗师,那可真是往死里去用,记得上次去了十三个混元宗师,最后只回来了七個。” “……” 沈仪安静听完,终于知道为何上次姜秋澜提醒自己不要想着加入仙门。 听上去一者高傲,看不上外人,另一者则是冤家。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不要暴露实力……联手抗妖是大义所在,但尽量保持自由之身,何苦让人这样糟践。” 姜元化说完,转身离开了院落。 沈仪坐在了另一侧的石凳,他虽未回应,但心中却是认可总兵的意见。 初境的时候给人当狗,混元境了还给人当狗,那岂不是白修了。 自己需要杀妖不假,但沈仪更习惯以别人为饵。 况且这也正好符合他想要进武庙借点香火的想法。 听青花夫人所述,即便是化血妖皇,在千妖窟内也只能排到近二十位。 说明妖皇的数量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 没个化神境实力兜底,沈仪心里还真觉得有点不踏实。 想以混元境突破,现在既无功法也无资源。 而武仙成就化神境,所需的无非就是香火愿力和功法,以及漫长的时间。 前两者武庙都有,后者妖魔身上有很多。 简直是为自己量身准备的速成之法,甚至在九州之地就能完成。 到时候带着一尊金身法相离开大乾,无论遇到什么妖魔都有自保之力。 再用这金身去搜刮自己突破需要的东西。 至于姜秋澜说的什么仙门也没有,不亲自翻翻他们的储物宝具,沈仪可不信这个。 想要达成这个目的,肯定不能以混元宗师的身份进武庙……至于之后会被发现,等到那时,说不定自己金身法相都凝聚好了。 “你打算去皇城么?” 姜秋澜起身换个位置,坐到他旁边。 “去看看吧。” 沈仪并不是很慌,他现在的底蕴中又多出一件黑袍,再加上实力又得到巨大进展,至少在大乾范围内,应该没人能强迫他做点什么。 闻言,姜秋澜略微颔首,其实她觉得总兵和沈仪都有些想多了。 她曾见过吴大人亲自发出邀请时眼底的迫切。 那种态度……又怎么可能把沈仪推给玄光洞去糟践。 “你要保重。”姜秋澜将肌肤如雪的手掌放在石桌上,朝青年看去,眼底蕴着几分期待。 “要走了?”沈仪侧眸,他还记得上次去伏杀小妖王时对方说过的话,离开此地是这姑娘一直想做的事情。 “嗯,养好伤就走。” 姜秋澜乖巧点头,皆为年轻天骄,成就混元的武夫,沈仪不愿做的事情,她自然也不会愿意。 斩妖除魔是分内之事,但被旁人驱使如奴仆,简直笑话。 和那些家大业大的混元宗师相比,她在大乾几乎没有牵挂。 沈仪点点头,从腰间取出一柄长弓,放到了她掌间:“替我还给游将军。” “……” 姜秋澜眨眨眼,略微抿唇:“好。” 她在心里叹口气,正准备抽回手掌,却发现青年又取出一物:“这个还你。” “我——” 姜秋澜看着那枚还染血的珍贵内丹,眼底生出些茫然。 若是要还当初的十几枚妖丹,这枚青花夫人的妖丹会不会太过昂贵了,若是想要赠自己一点作为留念的东西,这血淋淋的东西又略显奇怪。 “保重。” 妖丹对现在的沈仪而言,其实也就是个补药的作用,或者用来获取一些妖魔天赋,但恰好化血魔牛这种妖物已经被他给榨干净了。 “谢谢。” 姜秋澜用袖口仔细擦拭干净妖丹上的血丝,仔细收好,神情间忽然多出明媚的笑意。 这东西谁敢拿出来用,也不可能换成别的东西,除非想让化血妖皇知道他妻子死在谁的手上,几乎没有实际作用。 但念及沈仪曾经杀妖取丹的熟练动作,在青年眼里,或许妖丹才是最贵重之物。 而现在对方将其赠给了自己。 “我想问个问题。”姜秋澜忽然微不可察的调整了一下呼吸。 “嗯?”沈仪还没见过对方流露出这般紧张的神情。 “那个……你和林师妹……是不是比较熟悉?”姜秋澜问完以后就站起了身子。 “算朋友。” 沈仪同样起身,随口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问问,要不要告诉她你要进京的事情。”姜秋澜细声道。 “不用麻烦,若是见到了,你替我向她道别吧。” 沈仪轻点下颌,就凭他现在的速度,京城到青州也就几天的事情,实在没必要搞得那么兴师动众。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五章 第二次进京 无须车夫掌控,四匹神俊妖马稳健的踏蹄而行。 华贵车厢内仅坐了一人,以及一道阴神。 沈仪闭眼假寐。 和上次进京相比,他没有再穿森寒的玄甲,身上仅是一件干净整洁的墨衫。 武庙述职没有制衣的要求,这是一州总兵才能享受的待遇。 姜元化飘飘荡荡的坐在对面:“总兵大人居然这么急吗,我还以为你至少要多留两月。” 按照他的估算,姜秋澜道婴受损,应该还会在青州城多停留一段时日,本以为这两个小年轻会享受享受这来之不易的静谧祥和。 啧。 姜元化摇摇头,至于林白薇的小心思……如此年幼,应把心思放在修行上,谈情说爱这种事情还是让给师姐去做吧。 “唉。” 沈仪侧了侧身子,他是真不想和这话痨同乘一车。 分明就是阴神,不去天上飘着,非要学人坐马车。 “对了,其实我还是很好奇,沈大人和秋澜上次去皇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元化没了肉身以后,脸皮反而是厚了许多,这种让旁人愤怒的事情,竟然也能直接问出来。 “……” 沈仪睁开眼,沉默瞥了过去。 姜元化忽然感觉身子微微发冷,满脸疑惑。 秋澜怨恨自己合情合理,毕竟他当初虽知道济王府内出了滑稽事,但并未直言,可沈仪这是哪里来的怨念。 “难道……” 突然想起什么,姜元化作恍然大悟状,话未说完,便在青年平静的注视中尴尬的闭上了嘴。 怪不得上次这么快就回来了。 看来问题好像不是出在秋澜的身上。 “是我失算了。” 姜元化讪讪笑了笑。 他当时送别几人时顺口打了个招呼,真的只是看重沈仪天赋,希望能通过济王妃的人脉,帮助对方多获得一些资源。 倒是忘记了这样一位俊秀却又不失杀伐气概的大将军,对那身处女人堆之中长大的济王世子,恐怕吸引力要远远高于姜秋澜。 那世子胆子也真够大的,当着济王妃的面也敢造次。 “济王妃乃是大乾外面来的,嫁进济王府也算是屈尊降贵了,听闻她有长辈在玄光洞修行,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位,不过你是一州总兵,倒是不必在乎得罪了她。” “她是咒你,不是咒我。”沈仪淡淡回应。 若不是姜元化提起,他都快把那个只见过几面的女人给忘了。 “差点给她咒成了。” 姜元化随口叹道,若不是有沈仪这尊从天而降的混元宗师,别说自己会被啸月吃干抹尽,恐怕整个青州都得跟着一起被葬送。 提起这事,他终于安静了下来:“青州还是太小,我的资质又差,若是换成郦州……即使是潭州,也能养出一尊中境武仙,拿下啸月绝不成问题。” “武仙之间的修为高低,区别是一州的人数?” 沈仪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一直找青花夫人询问武夫的事情……面前这個不就是正儿八经的人族高手。 只是一直表现的都好像没什么用的样子,才让自己下意识忽略了对方。 “对于总兵来说,是这样的。” 姜元化点点头,沈仪如今已是混元宗师,确实应该掌握些阴神修士的信息,毕竟蕴养阴神并非大乾专属,万一以后对上了也不至于太过仓促。 “毕竟我们获取香火愿力的方式只有镇守的州郡,越大的州,总兵就越强,当然也和资质脱不了关系,若是像陈将军那样的,你就是把郦州给他,他可能连碎丹都做不到。” 闻言,沈仪挑了挑眉。 怎么这师徒俩都喜欢拿陈乾坤举例子,能不能给老爷子一点尊重了。 “除了总兵以外,武庙内还有许多武仙,他们把持大乾,掌握九州之运……在皇城范围内,皆是能发挥出上境武仙的实力。” “甚至……” 姜元化沉吟一下,轻声道:“其中佼佼者,甚至能短暂的控制金身法相。” “那十二尊陨落的?”沈仪神情如常,眼底掠过一丝异样。 “虽发挥不出金身法相的全部实力,但也不是化神境以下的修士武夫能抵挡的。”姜元化直接道出了大乾朝的最大底牌。 “至少据我所知,狮驼法相,夜叉法相,这两尊曾经是动过的。” 身为曾经的青州总兵,他说起此事时,脸上竟也多出几分艳羡。 身为阴神修士,谁不想加入武庙更进一步。 可惜武庙招人只看资质,不看什么实力,他们只挑选那些有机会突破化神境的人,哪怕是个普通人也行,若是没有机会,即便是他这样的初境武仙也只有被拒之门外的份。 不入化神,救不了大乾。 只有凝练金身法相,才能走出九州之地,以难以想象的实力替大乾朝,替武庙重新挣回颜面和话语权,否则再强也只是窝里横罢了。 “可以动……” 沈仪收回目光,要是能拿到一尊金身法相,是不是就相当于提前拥有了半个化神境助力? 他收敛心神,继续问道:“那混元呢?又该如何分高低。” “这个嘛,我先前也帮秋澜打听过,玄光洞有位真人曾修类似的冰煞之意,后来以凝煞归元之法,又用无比珍贵的玄晶宝玉果,补齐了道婴的心脏,踏入混元中境。” “当时他正在大乾朝做客,朝武庙老祖换取此物,所以才留下了记载。” 姜元化说的谨慎,没有添加任何自己的猜测。 他知道这种东西一旦说错,会对沈仪造成如何巨大的影响,甚至有可能断绝了对方的道路。 “反正无论如何,总是绕不过千妖窟的。” 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所有混元武夫都在和千妖窟鏖战,如果说大乾朝是为了庇佑黎民维持武庙根基不倒,那仙门又是为何? 就那么寥寥几十个人,个顶个的强者,难不成还找不到个栖身之地。 总不至于是真的心怀天下。 梧桐山他还信,玄光洞就算了吧。 “明白了。” 沈仪好像又找到了方向。 其余武夫前往的地方,一定就是答案所在。 但目前看来,混元宗师在其中很容易充当一个赴死的角色,化神境才是真正摘取果实的存在。 还是得尽快拥有能参与进去的底蕴才行。 两人停止了闲聊,马车却始终保持着快速前行。 日夜轮替。 那宏伟的皇城,终于是再次映入了沈仪的视线。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六章 等着耍猴的济王妃 大乾皇城。 高大健壮的妖马放缓了步伐,十余披甲将士一眼认出了这是青州总兵的车架,皆是整齐行礼。 姜元化离开车厢,将文册递了过去。 “……” 将士们看着悬空飘来的文册,赶忙俯身以双掌接过。 看来青州又出问题了,这位总兵竟然连个随从都没带,也不愿露面,竟是直接祭出了阴神。 看着垂下的帘子,几人丝毫没有检查的意思。 阴神比那张脸更能证明对方的身份。 他们迅速翻开小册,然后又是双手奉还,声音洪亮道:“请总兵大人入城。” 四匹妖马重新踏步前行。 姜元化也是回到车厢内。 按理来说,青州的车架对于皇城中大部分人来说,都是无需关心的事情。 无论九州出了什么事,这巍峨的皇城永固。 但随着车辆驶入城池,却是有个蓝衫小厮忽然在街边站定,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以后,赶忙转身朝着城西奔去。 一路喘着粗气,终于是跑进了一处华贵府邸内。 他拍了拍衣服,调整着呼吸。 济王府规矩森严,哪怕是小厮也不得失了王府仪态,若是被旁人看了笑话,那是要被杖毙的。 今日算是走了大运,一笔赏银是少不了的。 蓝衫小厮规规矩矩的请见了两个丫鬟,把头埋的低低的:“两位姐姐,小的今日去了南城,看见了一事,想要禀报王妃。” “说。”丫鬟随意睨了他一眼,并未太放在心上。 “小的看见……青州总兵来京城了。”蓝衫小厮说完便闭上了嘴,毕竟这事儿虽是讨好王妃,却也有刻意打听主家心思的嫌疑。 闻言,两个丫鬟脸色微变,对视一眼,随即一人转身快步离开。 …… 庭院内。 济王妃安静听着丫鬟说完,轻轻放下了手中茶盏。 沉默许久,她唇角略微掀起,故作不在意的模样,淡淡道:“见了上次那小姑娘,本宫还以为青州颇为硬气,心中叹服,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丫鬟小心翼翼的候在一旁。 王妃向来自持身份,从不把情绪流于表面,但上次那事,就连她们这群下人都能看出来,对方是真的怒了好多天。 她轻声道:“若是青州总兵来访,王妃要见他吗?” “见,为何不见。” 济王妃眼中掠过戏谑,随意道:“只不过本宫身体抱恙,王爷又不在府中,姜总兵若是愿意,便在府外多等十天半月,若是不愿等,那便回青州去吧。” 当初徒弟如此傲气,想必是师父教的好。 如今火烧眉毛才知道急了。 青州急,她可不急。 老老实实等着吧,等到什么时候她心里的气消了再说。 至于出手相助…… 呵,济王妃想起将儿子送往玄光洞时的不舍,这世上不是什么事情都有第二次机会的。 “奴婢明白了。” 丫鬟点点头,恭敬行礼后才退出了庭院。 随即叫来几個侍卫,将王妃的话吩咐了下去:“对了,到时候见了人不必太过于客气,态度稍微冷硬一些。” 那些镇魔司的粗鄙武夫在九州之地呆习惯了,却是忘记了对王府的敬畏,王妃这次便是要给他们长长记性,学一下什么叫皇城的规矩。 …… 武庙。 马车缓缓停在了高耸的大殿前方。 左右两边分属捉妖人和镇魔司总衙门口皆是站满了各州前来洗练的朝廷强者。 上次不知道倒了什么大霉! 分明排好了的顺序,结果武庙直接停了九州的洗练,这都这么长时间了,才算是重新开放。 其中一个捉妖人终于排到了首位。 正准备跨步进去,忽然眼皮跳了两次,下意识朝身后看去,在注意到车辇上的纹路后,心里暗自松口气。 还行,是一位总兵。 对方身份虽高,却是无需洗练,应该是有别的事情。 捉妖人正准备转身,然后看见马车内走下了一道颀长身影。 他眼中涌现出几分疑惑,然后越看越眼熟:“……” 虽然换下了森寒玄甲,但那张年轻脸庞却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妈的!掐着点儿来的是吧?! 捉妖人双掌都开始颤抖起来,上次就是这青年进去,武庙就关门了,他耳畔直到现在还回荡着“十次”。 “让我进去!我先到的!” 他猛地闯进了捉妖人总衙。 其余人纷纷侧目,有些惊讶于此人突然的反应,随后也是朝着马车看去。 紧跟着他们眼中也是涌现诧异。 镇魔司的马车,却身着墨衫……这是一位总兵? “这么年轻?” “幻形法诀罢了,老家伙装嫩。” 几人窃窃私语,但表面上还是恭敬的抱拳。 沈仪略微颔首,随即朝武庙看去。 “我去递交文册,你稍等一会儿,人生地不熟的,莫要乱走。”姜元化打了个招呼,带着准备好的述职文册朝右边飘去。 此次是找武庙有事,即便是总兵过来,也得按照规矩走流程。 “好。” 沈仪安静立在原地。 片刻后,一道青衫身影从大殿中踱出,老人耷拉着眼皮,瞥了青年一眼:“回来了还不进来,在外面站着作甚。” 他招招手:“跟老夫来。” “沈仪见过吴大人。” 沈仪略微拱手,看了眼镇魔司总衙。 对于这些主动送宝的存在,他向来是比较尊敬的。 “不必顾虑,一会儿老夫会派人叫他过来。” 吴大人摇摇头,看上去对一尊即将消亡的阴神并不是很在意,他带着青年朝武庙后方的宽广院落走去。 看着两人离开。 剩余人满脸错愕,庙祝这就走了?那洗练的事情…… 青州到底有何等重要的事情,能让庙祝大人随随便便就抛下了自己等人。 总不至于是要被妖魔侵占了吧? 况且,就算是被妖魔侵占,按照武庙这群人的性格,也大概率是不会搭理的。 又过了一会儿,姜元化才从总衙里飘出来。 他发现一群人都整齐看着同样的方向。 有什么好看的? 姜元化习惯性的一起看过去,片刻后才忽然反应过来:“人呢?”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七章 升任镇魔司巡查使 “怎么,总算是想明白了?还是你们青州又出什么事情了。” 吴道安不急不缓的走在前面。 他先前就提醒过对方,修行之路远比青年想象的还要坎坷,千年时间看似漫长,实则弹指一瞬。 对于修士而言,寿元永远是最珍贵的东西。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沈仪悔悟的比他想象的要快很多。 “若是青州之事,那就不必开口了,即便你是武庙弟子……” “记名弟子。”沈仪轻声道。 “老夫晓得!”吴道安悻悻回头,这小子真的是让人无法理解,对于旁人来说,能成为武庙真正的弟子,那是祖上冒青烟的结果,对方不仅没有顺着杆子往上爬,竟然还老老实实的出言提醒。 真是离谱到了极点。 “即便你是武庙记名弟子!我等也实在抽不出余力。” 吴道安说的是实话,他们这群武仙虽然境界要胜于九州总兵,但没有凝聚金身法相之前,对上妖王也无法呈碾压之势,一旦僵持下来,反而会让武庙守备陷入空虚。 若是混元境武夫有空,他倒是不介意看在沈仪的天赋上,出面替对方请一两位宗师助阵。 现在确实是无人可用。 “青州暂时无事。”沈仪摇头道。 “……”吴道安沉默瞥他一眼,心里多出几分疑惑。 无事?若真是无事,那姜元化怎会变成那副惨状。 他还以为沈仪是被送来皇城避难的。 两人跨进一处院落,还未坐定,便有人快步走了进来:“吴大人,青州姜元化呈上述职文册,还请您过目。” 吴道安略微一怔,从对方的话语中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在姜元化的名字前面,少了一个职位。 他伸手接过文册,却见面前之人先是向自己行礼,随后又看向了旁边的沈仪,笑道:“沈总兵,初次见面。” 沈仪拱手回应。 “嗯?” 吴道安随手翻开文册,饶有兴趣的瞥了青年一眼:“原来是升总兵了。” 即便他对镇魔司并不是很看重,却也不免有些诧异。 上次来的时候,对方便已经是吴道安见过最年轻的镇魔大将,这才两三月时间,居然变成了最年轻的九州总兵。 将述职文册逐字看完,吴道安神情间并无变化,只是挥手让镇魔司那人退下:“把姜元化领进来吧,老夫等会儿去见他。” 待到院落内只剩两人。 这青衫老头不急不慌的在竹椅上坐下,拍了拍衣摆:“游龙涛接替他的位置做总兵,却多此一举的让你先暂代一段时间,老夫若是没猜错,便是你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写的模模糊糊,真当老夫是傻子不成?” 吴道安抬眼看去,冷哼了一声。 姜元化敌不过妖王,两者战至重伤,这时就需要一人站出来收尾。 显然,沈仪那强悍的天赋,能把金身气息吞的一丝不剩,在大乾古今未见,若有足够的香火愿力,突破境界再正常不过。 姜元化重伤后,未经武庙允许,便擅自把总兵玉符交予他,借这小子的手来斩杀重伤的啸月。 又怕武庙怪罪,才有了面前这封述职文册。 “事急从权,我等又岂是顽固不化之人。” 吴道安伸手示意青年坐下。 “……” 沈仪眼中略带佩服,不愧是侍奉金身的庙祝,简直和武庙老祖一样睿智。 提前准备好的借口此刻也用不上了。 他干脆的坐在了对面。 “笑话,我武庙弟子……记名弟子,还需给他青州代什么总兵。” 吴道安挑了挑眉,果然被自己猜对了,对方已然是哑口无言。 他淡淡道:“既然你回来了,那就好生修习阴神法,至于吃香火的名头,镇魔司还有个副巡查使的空缺,你且先顶着吧。” “什么是巡查使?”沈仪面不改色。 “是副巡查使。”吴道安终于寻到机会找回场子,满意的笑了笑:“九州总兵之上,设有巡查使一位,副巡查使两位,执掌镇魔司总衙。” “按理来说,巡查使需要那群混元武夫才能担任,负责巡视九州,替各地解决妖患,你是不符合条件的。” 给了好处,自然也要讲清缘由,否则就这青年的样子,估计还觉得理所应当。 老人朝他看过去:“不过巡查使此刻不在大乾,两个副的不幸身陨,位置直到现在还空着,伱正好是镇魔司出身,又斩了妖王,无需管事,挂個名头享用香火愿力,也不算坏规矩。” “当然,你要是闲的无聊,想去衙门里坐班也随你,只不过到时候面对那群求援的大将和总兵,你别觉得帮不上忙,落了面子就好。” “明白了。” 沈仪安静听完。 忽然略带感慨的朝远处的武庙看去。 好久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了,就像是饿极时分,老人在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最后还端上酒水生怕自己噎着。 “行了,随老夫去见姜元化吧,见完了他,你也正好去和同门打个招呼。” 吴道安慢悠悠的站起身子:“虽然名字唤作武庙,实际上与仙门无异,那些也算是你半个师兄师姐了,你以后修行上有什么问题,若我不在,你也可以向他们请教。” “有劳吴大人。”沈仪同样起身。 “不用再称什么大人,若是看得起老夫,便喊一声吴师兄。” 吴道安眼中多了几分柔和,终于把这天骄给等了进来,此乃武庙之幸。 两人迈步朝外面走去。 “……” 飘飘荡荡的姜元化满脸茫然的被人领到一处屋内。 随后便是看见了失踪的沈仪,而在对方前面的老人一袭青衫,赫然便是此地的庙祝吴道安。 “元化见过吴大人。” 都是阴神修士,老人还是上境武仙,姜元化知道对方瞧得见自己,不敢有任何失礼。 待到行完礼后,他才偷偷朝沈仪使了个眼色。 不是让其在外面等着么,怎么一转眼竟是比自己先见到了武庙中人,他有些担心对方会说漏嘴。 毕竟沈仪虽实力强大,但一看就不善言辞。 “你挤眉弄眼作甚?只知道向老夫行礼,见了顶头上司反而哑巴了?” 吴道安瞪了他一眼。 “顶头上司?” 姜元化愕然看向沈仪,发现对方悄然对自己略微颔首,心知这是在提醒事情已经讲完了。 只是……这怎么升上去的? 别说他还没“让”功绩出去呢,即使拿了全部功绩,又怎么可能担任那个位置。 总兵的上面,哪里还有别的职位,只能是巡查使了。 莫非是暴露了混元宗师的实力?! 要知道成就混元的可不止沈仪,还有身处青州的秋澜,此事若是暴露,难免会引来诸多麻烦。 姜元化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中担忧,恭敬抱拳:“青州姜元化,见过巡查使大人。”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八章 入武库,救元化 “行了,回去呆着吧。” 吴道安终于是认真端详了一下姜元化此刻的状态,随即摆了摆手。 唤进一个镇魔司差役:“去取一枚金狼玉符过来。” 说罢,他看向沈仪:“既是你青州旧人,你取了符以后,打开武库替他挑选一尊蕴养神魂的器皿吧,至于品级高低,随你心意。” 闻言,镇魔司那人面露艳羡。 武库乃是武庙收集九州珍宝之处,无论镇魔司还是捉妖人,拿了功绩来京城,都是从库中换取赏赐。 随意挑选品级倒不算什么,毕竟青年已是镇魔司巡查使,只是蕴神器皿而已,这点待遇还是有的。 最重要的是可以进入武库,这代表着武庙对其的信任和看重。 “办完了事情,再带沈仪来找老夫。” 说罢,吴道安迈步朝外面走去,大殿内还有人正等着洗练呢。 “巡查使大人,这边请。” 在皇城办事的差役,自然是极为懂事。 他快步走出一段距离,站在前方恭候,留给沈仪和姜元化闲聊的机会。 “到底什么情况……” 姜元化赶忙飘到沈仪身旁,担忧中又带着狐疑。 “上次来京城,在武庙内记了个名。” 今日的遭遇,让沈仪同样有些疑惑,他记得上次来京城,在武庙正后方的院落内曾见到过不少身影,虽谈不上很多,但也并不是很稀缺。 “是记名弟子,不是门生?” 姜元化脸色微变,在武庙之中,弟子可不是谁都能当的,说句不好听的,吴大人也只是武庙弟子而已。 这群人修为参差不齐,但有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有希望突破化神境。 可……沈仪是混元宗师啊? 他当初提醒的是,让青州这两位混元宗师稍微遮掩一下实力,糊弄一下武庙和仙门的耳目,避免许多麻烦。 没说让对方混入武庙内部啊! 这事儿要是暴露了,可能武庙先前还打算保一手,也会被气的撒手不管。 “快走吧。” 沈仪神情镇定自若,踱步朝前方走去。 终于可以把这话痨找个罐子塞进去了,心情莫名舒畅了许多。 那镇魔司差役将两人带到了武庙后方。 随即匆忙前往镇魔司衙门,很快又捧着一截宝木盒子走回来,揭开盖子,鲜艳红布之上躺着一枚手掌大小的镶金玉牌,整体呈现凶狼姿态,精致漂亮。 “请沈大人掌符。” 差役恭敬的盒子献上。 沈仪伸手将其握在掌中,触感温润,带着丝丝暖意。 下一刻,他的视线骤然被铺天盖地的白雾所占据。 与其说是白雾,那浓稠程度如棉如丝,仿佛要凝结成实质。 这是整個大乾从开朝以来,一直积累到现如今的香火愿力中,属于镇魔司的那一份。 然而巡查使由混元宗师担任,所以这一份其实也是给武庙弟子留着的。 “呼。” 沈仪略微捏紧了玉符。 习惯了镇魔司先办事再吃饭的规矩,他压根没想到过事情会这么顺利。 大概这就是朝廷和门派的区别了。 前者需要以规矩约束九州,求的是平稳安定。 武庙更像是门派,要的是突破上限。 “沈大人,以此符可以打开武库……武库就在您的面前,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卑职就先告退了。” 差役没有丝毫留恋,迅速离开了此地。 武库不是他这种身份可以窥探的地方。 “面前?” 沈仪身处武庙后方,看着眼前高大宽阔的浮雕大墙,其上刻画着十三道伟岸身影,姿态和面容各异,正是其中供奉的十三尊化神境修士。 他尝试着用神念触碰金狼玉符。 刹那间,就像是打开了一枚无形大锁。 身前赫然多出一道金玉铺就的阶梯,直直的往下延展而去。 幻象法阵? 类似的东西,沈仪曾在孔雀谷见过,但当时的法阵根本拦不住什么东西,只是障眼法而已,伸手便可硬闯。 但面前的浮雕大墙显然不同。 他先前靠近之时,便是感受到了身躯本能提醒的危险。 要知道自己现在不仅修为臻至混元境,还兼修了拘拿两头妖王的淬体之法,能让他都感知到不可抵挡的危险,这法阵的威力可想而知。 “这是很早以前,武庙从外面请以法阵著称的大族前来修建的,整个大乾朝你都找不出第二个。” 姜元化同样是第一次来到武库,但身为总兵,对这些消息还是有所耳闻的。 “那大族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用阵法活生生困杀了一尊玄光洞的化神真人,随后又用阵法将整个大族隐藏起来……直到现在,玄光洞仍旧没能成功找回场子。” 三方同盟和千妖窟是最强大的势力,但不代表只有两处势力。 诸多小国,各方门派,就连妖魔那边,也有青丘这样的存在。 闻言,沈仪暗自默默记在心里。 混元妖婴修为强悍,魔血淬体身躯霸道,这些是自己的优势,但像阵法炼丹铸器这些旁门左道,却也不可小觑。 他迈开步子顺着金玉长梯而下。 姜元化紧随其后,同样好奇的朝旁边打探。 直到对上了一双苍老的眼眸。 肉身近乎枯竭到只剩一层皮的老人安静坐在墙边木桌旁,他扫了两人一眼,注意到沈仪手中的玉符,略微颔首,随即收回目光。 又是一尊上境武仙。 姜元化的阴神下意识避开了对方的扫视,跟着沈仪接着朝里面走去。 入眼是金碧辉煌的大殿,分作许多偏殿,每一处前都有人候着。 沈仪心里轻道了声可惜。 他倒没想过别的,就是单纯想见识一下,随便翻翻武庙积攒的混元武学之类的。 不过有了巡查使的身份,机会大把,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需要什么?” 有个看上去稍微正常些的老人走了过来。 “蕴养神魂的器皿。”沈仪客气点头。 “什么品级?”老人又问。 “让他自己去挑吧。”沈仪说罢,转身看向别处,很快便找齐了宝具、丹药、武学功法等各种物件所属的偏殿。 姜元化心中忽然生出些暖意,不愧是混元宗师,说实在的,他身为一州总兵,竟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衙门里有这样一位天骄,甚至没有对其有过任何帮助。 换做任何人,在镇魔司那种环境里拼杀出来,或多或少有些怨念。 但他却从未见过沈仪对自己表现出丝毫恶意…… 好吧,也没什么好感,就是单纯被无视了而已。 “多谢沈大人。” 姜元化再次抱拳,认真道谢,这才跟着老人朝另一处走去。 在器皿中蕴养神魂是很枯燥无味的事情。 或许一呆就是数百上千年……但至少,性命无忧。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三元升仙法(3000) 把姜元化寄养在了武库,沈仪没有多留,转身离开了此地。 虽说是囊括了整个大乾朝的珍宝。 但对于一尊混元宗师而言,这里绝大多数的东西都没什么意义。 真正有价值的上品宝具,混元武学,都被看管的极为严格,即便是镇魔司巡查使也不可能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慢慢来。” 沈仪走出长阶,又用神念触碰了手中玉符,浮雕大墙上泛起波纹,悄然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刚刚走出一段距离,先前那差役早已等候许久。 “巡查使大人,卑职刘坤,一直在总衙当差,您刚刚来皇城,有什么需要了解的请尽管吩咐。” 刘坤虽姿态谦卑却不带谄媚,不会让人产生恶感。 “好,有劳了。” 沈仪点点头,跟着对方朝那武庙正后方的院落走去。 “沈大人,这里共分甲乙丙丁四院,皆是来自九州之地的天才高手,其中有朝廷的人,也不乏江湖世家门派,关系脉络复杂。” 刘坤一边走一边向青年解释:“不过入了后三院,都是以武庙门生自居,一般情况下也不会作乱,即便真犯了什么事,只需上报即可,自有武庙出手惩戒,不需我们镇魔司负责。” 他话说的委婉,实际上自从那位巡查使离开大乾,两位副巡查使陨落以后,总衙早就成了个空壳子。 帮各地镇魔司上报一下功绩领取赏赐,做做这种文职还行,真要动起手来……这群所谓的“门生”里,可不乏抱丹圆满的武夫。 将沈仪带到吴大人提前指定的地方。 刘坤拱手告退:“您先忙。” 面前皆是青砖灰瓦的四合院落,一座挨着一座,偶尔有落叶飘过,气氛安静闲适。 很快便有人注意到了那抹陌生的身影。 武庙门生看似数量不少,实则分到偌大的九州,可谓是凤毛麟角。 许多年都未必能新进一位。 更何况……青年还如此的年轻,光看外表的话甚至不到三十岁。 很快便有壮汉走近搭讪,他笑着抱拳:“鄙人松州江鹤,敢问兄台来自何地?” 相较于朝廷中人,这壮汉身上的江湖气息更重些。 “青州,沈仪。” 沈仪略微拱手,除了郦州和潭州外,终于是又知道了一处新地方。 他暗自记在心里,以后大概率要去看一眼的。 “青州我去过。” 江鹤明显有些自来熟,攀谈道:“沈兄弟可识得姜秋澜,江某不才,游历九州之时,曾也与她切磋过两手,姜姑娘手持长剑,一手绝妙剑法使的出神入化,江某远不及也!沈兄弟也来自青州,想必同样修为不俗!” “……” 沈仪瞥了他一眼,姜秋澜号称青州最利的剑……问题她不使剑。 爱吹牛也是江湖人的性格之一吗? 突然想起了张屠户,初境的时候就敢把他自己和燕行空、张横舟等凝丹境高手并列为青州传闻之一。 也算是老传统了。 沈仪收回目光,点头道:“还行。” “沈兄弟谦虚了。” 江鹤哈哈一笑。 见青年这副不愿多提的模样,他心中大概有了底,估计对方是有些天资,但碍于年纪,修为并不算高,故此接触不到姜秋澜这般的高手,但又不肯露怯。 他干脆利落的揭过了话题,询问道:“你也是来入武庙的?为何不进去?” “我在等人。” 沈仪朝远处看去,从江鹤过来搭话开始,已有七八人靠近了过来,悄然竖耳倾听,在听完两人的对话后,皆是止住了步伐,打消了主动结识的念头。 “等谁?用不用我帮你找?” 江鹤倒是没急着离开,世道险恶,多个朋友多条路。 他大咧咧的朝院内看去,却发现几个同门全都老老实实转身回了院子:“……” 嗤,一堆眼比天高的东西。 没等他在心里吐槽完,背后传来一道阴恻恻的沙哑嗓音。 “你很闲吗?” 江鹤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头都不回的讪笑道:“吴先生,学生这就去修炼。” 他三步并作两步朝院内奔去,偷偷朝身后瞥一眼,发现向来冷漠的吴道安,此刻脸色竟然还不错。 “等久了吧。”老人显然是刚刚替人完成了一次洗练。 “我也刚到。”沈仪摇摇头。 “跟我来。”吴道安也不再多言,迈步跨入院中,带着沈仪朝里面走去。 江鹤眼睁睁看着两人走远,直到离开了丁院:“嚯……” 那小子看着不声不响的,竟然还是個大人物? 能让吴老鬼亲自接待,至少也是个乙院的苗子吧。 …… 随着愈发深入,周围的人数骤然减少数倍。 吴道安并没有给沈仪介绍的意思,只是沉默走在前方。 “吴先生。” 有白衫中年起身打招呼,旁边是同样白衫的妇人,看着便有点神仙眷侣那意思。 吴道安随意挥挥手,径直越过了两人。 他对这些粗鄙武夫向来是没什么好脸的。 “……” 白衫美妇挑了挑眉尖,看向吴老鬼身后的青年。 乙院之内,竟然要再添一人? 还是个如此稚嫩的小家伙。 能入此院者,寥寥三十余人,抱丹圆满乃是门槛。 夫妻俩对视一眼,皆是看见了对方眼中的诧异。 直到沈仪跟着吴道安走出了乙院,两人这才无奈一笑:“吓到我了,原来是个阴神修士。” 跟武夫不同。 在武庙内,想要辨别阴神修士的境界,有个很粗暴的法子,那就是看肉身。 肉身愈枯竭者,修为就越高。 因为这代表着对方已经不再受困于血肉的桎梏,自然也不会把心思放在区区凡身之上。 甲院地位最高,却不代表实力高,它更看重天赋。 一个有希望凝练金身法相的阴神苗子,要比一个年纪轻轻就抱丹圆满的武夫让人更容易接受一些。 “你住这里。” 吴道安带着沈仪来到一处阴森森的小院。 看似空落无人。 沈仪沉默朝院门处看去,仅一眼,便是看见了三道阴神,此刻那三个老头正朝着自己颔首。 “甲院没有太多规矩,但尽量避免以阴神进入师兄师姐的住处,个人有个人的怪癖,很容易惹起争端,旁人也不会进你的院子。” “并且这房子屋门皆以秘法修建,你境界较低,不小心撞上去会让阴神受损。” 吴道安带着他走进屋内,提醒了一句。 在小地方呆习惯了的总兵,觉得旁人都看不见自己,见门就穿,遇墙就钻,在甲院这种地方,很容易挨揍。 他从袖中取出一截玉简:“这是三元升仙大法,你且收好,虽同修一法,我等的理解却全然不同,老夫就不误导你了,等修成上境武仙,伱再去武库挑选合适的金身之法。” “多谢。” 沈仪接过玉简,心中略感新奇。 “不必客气。”吴道安笑了笑,摇头道:“武庙不缺功法,也不缺愿力……我们缺人。” 与其说是青年感谢武庙,不如说武庙才应该为他的加入而感到高兴。 “没事儿就别出去乱晃了,安心在此地修炼,如果有什么事情,就吩咐其他三院的人去做,谁敢不听的,你就来找老夫,老夫帮你治他。” 沈仪不置可否的站起身,送别吴师兄。 随后关上门。 他坐在床沿假装自己是一截木桩子,然后才让阴神脱体而出。 “去,试试屋门和墙上是否有禁制。” 在心中给青花夫人下了命令,阴神毫不犹豫的朝屋门飘去,在约莫一寸距离时停下。 “回禀我主,若是再靠近的话会出问题。” 妩媚的嗓音在沈仪脑海中响起,又指挥对方试了试墙壁,确定一切都如吴道安所言。 他仍旧没有动作。 谁知道这些武仙有没有别的手段,小心谨慎总是没错的。 沈仪用神念感知着手中的玉简。 面板上很快多出一行字迹。 【武仙.三元升仙大法:未入门】 先让阴神回到气海,再把青花夫人给收入面板之中。 沈仪这才取出金狼玉符握在掌心,然后调动仅剩的四千多年妖魔寿元,朝着这门新功法中逐渐灌入进去。 【第一年,你翻开了三元升仙大法,看了眼序言,随后将其合上,此法需下境武仙才可修习,你的阴神离这个境界还有一段很远的距离】 当初碎丹时缺少的积攒,此刻需要尽数补上。 沈仪感受着漫天白雾朝自己涌来,浑身都是被暖意充斥。 气海中的阴神迅速凝实,直到和道婴一般,化作了栩栩如生的人样。 需要整个青州香火才能供养出的武仙境界,此刻已然成型,但那涌来的白雾却没有丝毫减少的趋势。 不愧是开朝以来的底蕴……真足啊。 要知道,这还只是属于镇魔司的部分而已。 【第五十六年,你已是下境武仙,终于有了修习此法的资格,你再次将其翻开,自从学会了吞天丹噬法后,你对这些晦涩的文字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它对你而言,终于不再是曾经那完全看不懂的天书】 【第一百二十三年,你将全部内容熟记于心,然后陷入沉思,在你眼中,它只是从一本看不懂字的天书,变成了一本字字都认识,却完全不知道它讲了什么狗屁的天书】 【同一句话,你和青花夫人两双眼睛看过去,然后解读出了四十八种不同的意思】 【一头妖魔懂什么阴神之法,你沉吟片刻,果断排除了她的意见,现在还剩下四十七种】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章 中境武仙,坐班总衙 照着功法练而已,有那么难吗? 又不是自创武学。 沈仪感受着脑海中逐渐累积的困惑情绪,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大量的妖魔寿元飞速流逝。 他终于感知到气海中的阴神开始有了变化。 【第七百九十三年,你觉得或许这功法本就只是提供了一种思路而已,根本没有正确答案,又或者全都是正确答案,与其空想,不如先练来试试】 刹那间,漫天白雾再次被调动起来。 它们尽数汇入阴神之中,以一种玄奥的轨迹在其中缓缓流转。 但整个流转的过程并不顺畅,反而显得极为生涩。 甚至有运转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变了方向的事情发生。 【第两千九百年,你总感觉不太对劲,刚刚似乎搞错了,然后第无数次改变了你的思路】 “……” 沈仪沉默看着面板提示,在心中叹口气。 幸好祸祸的是阴神而非自己,就这种修法,迟早被整的走火入魔。 算了,就当练手了。 磅礴的香火愿力终于开始减少。 换来的是凝结如实质的阴神。 它仍旧盘膝而坐,五官愈发清晰,但表情却越来越淡漠,就好像远离了世俗,挣脱了红尘,变得越来越像一尊供台上的神像。 最明显的变化,则是身边多出一道祥云环绕。 白雾还在凝结,隐隐有凝聚第二道祥云的趋势,但忽然又停止了变化,继续维持着雾气的状态。 沈仪下意识看了眼香火愿力,发现还剩大约三分之一左右。 垂眸看向面板,原来是妖魔寿元耗尽了…… 【第四千七百三十六年,你早已突破为中境武仙,就在触及到更高境界的瓶颈时,你突然感觉到寿元将尽,心中不免生出蹉跎之意,暗自发出嘘叹……】 【武仙.三元升仙法:小成】 “嘶!” 沈仪猛地捂住额头,仿佛亲身越过了无边深渊,即将抵达对岸之时,却突然力竭,只能绝望坠落下去,近在咫尺,却再无半点机会。 他努力调整着粗重的呼吸,无奈看向另一行文字。 【剩余寿元:两千九百五十六年】 耗尽的是妖魔寿元,又不是自己的寿元,蹉跎个屁啊。 突破混元境之后足足增加了两千年寿命,现在不过二十多岁,正是年轻力壮之时,哪里会被这种情绪所影响。 沈仪很快便恢复了状态,继续假装木桩子。 把青花夫人放出来,将其塞入阴神之中。 下一刻,一道颀长身影携着白雾出现在屋内,周身有祥云环绕,端的是犹如仙人下凡。 强悍的气息席卷开来,差点让沈仪都忍不住睁眼去看。 “我主的法身太过强悍,青花有些吃不消了……” 青花夫人的嗓音又在脑海中响起。 万年时间凝聚的妖魂,此刻竟是开始诉苦。 “……” 沈仪用神念触碰和青花之间的联系,然后强行连接了对方。 再生出睁眼的念头。 床上端坐的青年没动,垂手立于屋内的阴神缓缓睁开了双眸,原本就漠然的脸庞上又平添几分冷厉。 “呼。” 沈仪还是第一次控制阴神,略感新鲜的看向自己的肉身。 青花没有说谎,这副阴神之躯确实已经有点过强了,妖魂相对羸弱,一举一动间皆有些滞凝之感。 看着身旁的祥云。 他莫名想起了镇魔司校尉制衣上的三道云纹。 或许之所以用云纹为标志,也是因为这三元升仙法的缘故,一道祥云便是中境武仙,三道云纹齐聚,就代表着有了凝聚金身法相,斩妖镇魔,庇佑大乾的能力。 “勉强先用着吧,以后再换。” 沈仪把控制权让给了青花,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躯之中。 现在没有更强的妖魔,也只能先凑合了。 “换?” 青花夫人有些愕然,却不敢多问。 难道主人的神通已经强大到如此地步,连阴神都能换一个么? 难道是要换自己…… 念及此处,青花夫人忽然怯怯上前,小心翼翼的替沈仪捏起肩膀来。 阴神能调动香火愿力,虽对肉身无益,却也暖洋洋的颇为舒适。 沈仪本就被几千年推演的情绪反馈搞得有些疲惫。 倒也没有拒绝。 吴师兄都说武仙皆有怪癖,那自己就喜欢用阴神给肉身按摩,似乎也不算奇怪。 只要用心念沟通,谁也看不出这肉身竟是“活”的。 “在无人的时候,你换个模样。” 沈仪悄然瞥了眼那张脸,觉得有些瘆得慌。 “青花遵命。” 阴神身旁的白雾略微卷起,顿时变作了青花夫人的模样,只是香火愿力的一個小障眼法而已,算不得难事。 她曾是一方赫赫有名的妖王,哪里服侍过别人,手法略显生疏,好在沈仪也并不挑拣。 稍稍休息了一夜。 翌日清晨。 沈仪收起阴神,然后把青花夫人也放回面板,毕竟这是化神境修士的眼皮子底下,还是小心点为好。 妖魔寿元花完了,继续呆在武庙也没了意义。 他迈步朝院外走去。 或许是清晨的缘故,乙院内的人多了不少,皆是在院子闲聊。 那对白衫眷侣似乎地位极高,虽沉默寡言,但其他人无论聊什么都要询问下两人的意见。 这时,他忽然起身笑了笑:“小先生留步。” 中年手中握着剑鞘,略微拱手:“在下郦州器宗林清阳,这位是我家夫人,还未问过先生贵姓?” 郦州器宗。 绝品宝具? 沈仪缓缓止住了步伐,客气点头道:“免贵,沈仪。” 听闻两人对话,其余乙院门生皆是安静下来,朝着青年拱手示意。 虽对方看着年轻,但既然入了甲院,那就是有机会成就化神境的苗子,按地位来讲,对方是武庙弟子,也算是他们这群人的先生。 “您这是要出去?可有我等能帮上忙的?”林家夫人噙着笑。 “去坐班。” 沈仪简单回应,随即和众人道别。 绝品宝具虽让人心痒,但放在那里也不会跑,现在还是妖魔寿元比较重要。 坐班?看着沈仪走远,众人面面相觑。 这刚入武庙,肯定得了功法,不把心思放在修行上,去坐哪门子的班,莫非对方还在朝廷当差不成? …… 武庙高耸,旁边分别伫立着两座总衙。 大清早的便有许多人聚集此地。 有领赏的,有武庙洗练的,也有回来述职的。 沈仪看着长长的队伍,径直走了进去,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未着制衣,这是哪个州的总兵?” 排在前方的几人诧异看去。 总兵插队,那就不算插队了。 然而接下来,他们便是看见柜里的刘坤忽然推开了面前的镇魔大将,从椅子上腾的站起来,身姿笔直的宛如一杆长枪。 “沈大人,您这是?” “我的位置在哪儿?” 沈仪走到柜后,刘坤愣了片刻,才赶忙指了指旁边的隔间:“卑职这就带您过去。” “不用,你忙吧。” 沈仪不急不缓走了过去,掀帘而入。 “……” 刘坤咽了口唾沫,下意识转身看向排队的镇魔司众人。 果然,那群人脸色皆是有了变化。 即便刘坤没有道出职位,但他们又不是傻子,哪里看不懂眼前的情况。 时隔多年,镇魔司终于是多了一位巡查使。 “坏了!” 刘坤暗自掐了自己一把,他向来做事机灵,却在这里栽了跟斗。 以为把事情看得明明白白,这位沈大人就是被吴大人推上来“吃空饷”的,故此根本没有准备。 谁知道对方竟然真的要来总衙炫耀一番。 现在被这么多人看见了……这哪里拦得住啊! 九州镇魔司苦妖祸久矣,哪个没点烦心事。 到时候让沈大人没了面子,自己恐怕是要遭大罪。 “都给我安静点,排好队!” 他咬咬牙,用力一拍大柜,总算是让众人把目光收了回来,但窃窃私语却是止不住的传了出去。 在队伍的最后方。 身披玄甲的中年人从远处走来,随即站定,任由同伴在那里胡吹,也只是偶尔回以笑意,眼中是挥不去的焦虑与愁苦。 “张老兄,不是我说你,松州那地方有什么好呆的,伱就该趁早学我来武庙,宝药功法不缺,还能认识诸多高手。” 江鹤笑呵呵的拍着他肩膀:“就昨日,江某又结识了一位了不得的青州天骄,人家是入了乙院的抱丹圆满强者,年纪轻轻,一看便有混元宗师之姿,我与那沈兄弟切磋了几招,颇有收获,境界又有了不小的增长。” “恭喜江兄。”张瑄挤出笑容,对方能以江湖身份,和自己这个镇魔司大将称兄道弟,靠的就是那张糊弄人的嘴,他要是再信一次,他就是傻子。 就在这时,细微的谈话声终于传开。 就连捉妖人那边也凑了几个过来,他们最擅长打听消息,其中有一位更是直接喊出了名字。 “我在武庙有认识的门生,那人是青州总兵,姓沈,昨日刚来皇城,便升了副巡查使!” 叫嚷声传进了张瑄的耳朵。 他呆滞许久,有些难以置信的揉了揉耳朵:“巡查使……巡查使……” 像是想起什么,张瑄骤然转身攥住了同伴的手掌:“江兄,你刚刚说你结识了一位青州天骄,也姓沈,难道是……能否替我引荐一下……” 若这次姓江的没有胡吹大气,真有那层关系在,自己要是能请一位巡查使回去—— 张瑄的呼吸逐渐粗重起来。 “呃。” 江鹤舔了舔嘴唇,身子忽然有些僵硬:“可能是记错了,大概是姓别的什么……” 看着张瑄灼热的表情,他面露苦涩:“我尽力好吧,你别报太大希望。” 结识个屁啊,也就知道个名字而已。 况且,这个巡查使可能跟张瑄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对方又不是混元宗师,否则还进什么武庙啊。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一章 离开皇城,前往松州 好不容易看见了希望,张瑄哪里还肯多等。 他拽着江鹤,挤开人群就往前方奔去。 “干嘛啊!” 前面等了许久的众人面露不忿,在看清那人身上的森寒玄甲后,只能翻个白眼,倒也没说什么。 “借过,借过。” 张瑄满脸歉意的朝众人点头,随即跨进了衙门。 刘坤刚刚停笔,抬头便是看见了他的那张苦瓜脸:“……” 心中暗自叫苦。 松州恨不得半年来一次武庙请援,每次凑点功绩进皇城,张口就是提那妖祸的事情,早就是老熟人了。 “上报功绩就去后面排队……” 刘坤在心中叹口气,正想随口糊弄过去,话未说完,却见张瑄一言不发的把身后之人给扯了出来。 江鹤讪笑着抠了抠后脑勺。 见状,刘坤同样沉默了片刻,一眼便是认出了对方武庙门生的身份,这群人关系复杂,最是难以处理。 在张瑄的推搡下,江鹤无奈开口道:“我,我与沈大人认识,还请小兄弟引见一下。” 听着这底气不足的话语,张瑄顿时心里一沉。 果然,又是胡吹大气的。 但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怔怔看着柜子后方坐着的刘坤。 “……” 刘坤叹口气,起身朝帘子走去:“等着,我去禀报大人。” 他站在外面轻声低语几句,很快便得到了答复。 “让他们进来。” “卑职明白。” 估计这位沈大人还不知道松州张瑄有多难缠,堂堂一尊镇魔大将,活像个溺水之人,抓着杆子就往上爬,攥着麻绳就不松手。 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 刘坤走回柜前,瞥了张瑄一眼,咬着牙,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含糊道:“沈大人是武庙弟子。” 这句话不仅点出了沈仪尊贵的地位,还蕴含着一个极为重要的信息。 不同于门生,武庙弟子那都是修阴神的,并非什么混元宗师。 自己开口之前先掂量一下,能不能得罪的起一个过来吃空饷的年轻天骄。 此言一出。 张瑄顿时呆在了原地,然后愕然看向了旁边的江鹤。 他知道对方的话里有水分,但没想过会到这种程度,就连这位沈大人修的是什么都没搞清楚,居然也敢说切磋过几招。 江鹤眼角抽搐两下,干脆利落的闭上了嘴。 “快进去吧,还等着大人出来请你们?”刘坤瞪了两人一眼。 既然已经通报了,总要走個流程。 张瑄脸色灰暗的迈开步子,俯身掀起长帘,江鹤虽管不住嘴,但这点义气还是有的,赶忙跟了上去。 第二次看见那青年。 对方一袭墨衫,安静坐在桌后,俊秀面容虽略显年轻,但落在江鹤眼中,却莫名多出几分威严。 巡查使,执掌九州镇魔司衙门,统管天下世家门派。 管不管得住另当别论,至少名义上,这大乾朝的妖魔都归他处置。 江鹤拱了拱手,又暗觉不对,先前准备好的寒暄之言在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张开嘴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说正事。” 沈仪略微颔首,随着他发话,两人紧绷的身体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下。 “卑职松州张瑄,参见沈大人。” 张瑄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恭恭敬敬行完礼,一时间竟是不知从何说起。 若对方不是混元宗师,说了也等于白说,如果沉默不言,岂不是在挑衅巡查使,怎么做都不对劲。 先前几人的话语,哪里躲得过沈仪的耳朵。 他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嗓音温和些许:“你直说便是,我除了是阴神修士之外,还略懂一些淬体之法。” 淬体之法? 张瑄苦笑着抬起头,不过既然被对方看穿心思,他也不再婆婆妈妈:“禀告巡查使大人,松州有两尊妖王作乱,实在是……快要撑不住了。” “两头?” 沈仪站起身子,走至两人身前。 张瑄似乎是已经憋了许久,哪怕解决不了问题,也想在上司面前吐一吐苦水:“那妖王……” 他话还没说出口,便呆呆看着沈大人越过自己两人,朝着外面走去。 这是什么情况? 沈仪掀起帘子,回头淡淡道:“不用着急,路上再说吧。” 张瑄又怔了怔,江鹤偷偷推了他一把,他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位沈大人,是打算巡查松州?! 来了总衙这么多次,哪里碰到过这般干脆利落的情况。 “你想那么多干嘛……带着巡查使回去,总比你一个人回去强啊!” 江鹤恨铁不成钢的咬牙。 闻言,张瑄赶忙快步追了出去,走出隔间,便看见刘坤死死盯过来,仿佛想要生吃了自己。 “沈大人,您才刚到武庙……不是,卑职没有多嘴的意思……就是那个……我帮您去备马车。” 刘坤支支吾吾说完,却见沈大人只是摇了摇头。 “不用马车,备两匹好马就行。” 就连陈乾坤将军都能拥有那般神异骏马,镇魔司总衙里自然有更好的坐骑。 刘坤手脚麻利的冲了出去,很快便牵回来两匹黝黑的妖马,通体覆盖着鳞片,好似披了一层黑甲。 “沈大人,用不用跟吴大人打个招呼?” 他牵着缰绳,眼睁睁看着沈仪翻身上马,哪有这样办事的? 镇魔司巡查九州,也不点兵,也不发函,就这么骑着马就去了? 张瑄神情麻木的骑上另一匹妖马,直到现在还感觉脑子有些糊涂,没等反应过来,两匹妖马已经扬蹄朝着城门而去。 “这就走了?” 刘坤看着妖马消失在街角,突然用力给了自己一巴掌。 昨日才被吴大人请回来的巡查使,在皇城呆了一个晚上就走了。 …… 武庙甲院。 吴道安在小院前负手而立,清了清嗓子:“沈师弟,我来看看你。” 对方昨日才拿了三元升仙法,虽说自己不能替沈仪指路,但关心一下总是没错的。 他安静等了片刻。 屋门紧闭,没有传出丝毫回应。 “沈师弟?” 吴道安皱了皱眉,又稍微加大了嗓音。 他垂下负在身后的双掌。 好歹也是阴神修士,总不会是路途劳累,到现在还没起床吧?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二章 王妃暴怒,松州凄凉(4000) 皇城,济王府。 王妃坐在镜台前,看着镜面中那张雍容华贵的脸庞,着了精致的妆容,然而唇角上的笑容却在缓缓褪去。 她手中把玩着一枚玉镯。 随着五指握紧,镯子砰的炸碎开来,碎裂的玉渣未能伤到她的白皙肌肤。 “你是说,青州总兵没有来王府拜访?”王妃回眸看来,嗓音平静,却让人不寒而栗。 满怀期待的等了一天一夜,都已经想好了到时候要如何嘲讽姜元化。 可直到此刻,王府门口仍旧空荡。 丫鬟跪在地上,浑身发颤:“王妃……这次进京的总兵,不是您认识的那个……是上次来王府的那位玄甲将军。” “……” 济王妃挑了挑眉尖。 青州换了总兵,那姜元化呢? 死了? 若是这样,那青州现在的危难程度,恐怕比自己预料的还要严重许多。 “哼。” 她冷笑一声,姜元化的乖徒弟不来,却让那小沈将军过来,是不愿意向自己低头啊。 念及此处,济王妃轻轻挥袖:“若是他来拜访,直接说本宫不在府邸,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正主不出面,让个小的顶到前面来。” 不是给年轻人一个总兵的虚名,就真觉得自己会把他当总兵看待吧? “王妃……” 丫鬟娇弱身躯颤抖的更厉害了些,胆战心惊的小声道:“那位将军可能不会到王府来了。” 她们作为身边人,最懂如何揣摩主家的心思。 在昨晚还未见到青州总兵时,就已经用王府的名义派人去武庙打听了。 今日那群护卫回来的时候,脸色古怪到了极点。 “什么意思?”济王妃捋发的手指微微滞住。 “沈将军升了总兵,来皇城不是求援的……”丫鬟抬起头,然后脸上便是挨了一脚,整具身躯滚出四五圈,颧骨都是塌陷了下去。 她惊惧的捂着脸,却还要努力把血浆咽进喉咙。 “你在跟本宫打哑谜?”济王妃缓缓起身,走至她面前。 丫鬟强忍着哭腔,上气不接下气道:“沈大人又升了,现在是镇魔司副巡查使!也没有传出青州有妖祸的消息。” 闻言,济王妃顿时怔住。 镇魔司巡查使? 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猜错了。 难道青州妖祸已经解决了?可即便如此,这巡查使又是怎么升上来的? 哪怕是对方亲手斩杀了妖王,也绝对够不上这个位置。 “沈大人!沈大人进了武庙甲院!现在已是武庙弟子了。” 丫鬟不敢再吞吞吐吐,一口气把掌握的消息全部讲完,然后捂着脸重新俯下身去。 “呼。” 济王妃身子僵了许久,随即长出一口气,又坐了回去。 如果说巡查使的身份,仅仅只是让她诧异的话,那武庙弟子所代表的意义是截然不同的。 在名义上,武庙乃是和玄光洞、梧桐山平起平坐的存在。 即便现在衰落了,里面照样有化神境修士坐镇。 济王妃的高傲来自于仙门出身对俗世王朝的蔑视,但现在沈仪入了真正的武庙,那就是正儿八经的仙门弟子。 况且武庙还专门给他准备了一個巡查使的空缺,可见对其的看重,称之为真传弟子也不过分。 论起身份来,甚至要高于她这个和玄光洞有些关系的王妃。 沉思许久,她挤出一抹笑容:“让人去挑一件本宫的珍藏,要那种蕴养神魂的宝物,然后送到武庙去,恭贺沈大人高升。” 门外几个护卫点头称是。 她们还未走远,突然又听济王妃发话:“算了,备车,本宫亲自去贺他。” 若是没记错的话,她和小沈将军之间并无恩怨。 这般年轻天骄,提前结交总是没错的,千万不要因为那姓姜的师徒俩,导致自己与沈仪之间产生什么误会,留下不必要的隔阂。 护卫们皆是一愣,随即心里暗自腹诽。 先前还说要拒之门外,现在怎么成了王府主动去贺了。 但表面上却不敢有丝毫不敬:“我等这就去备车。” 大约一个时辰后。 王府的华贵马车缓缓驶出长街,很快便是停在了武庙前方。 车厢内,济王妃打开身旁的盒子,看着其中犹如青玉打造的鹿角,伸手轻轻摩挲了片刻,确定这贺礼足够分量,方才点头示意。 两个丫鬟下了车,朝着镇魔司总衙走去。 刘坤刚刚忙完一天的公事,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便是听得柜前传来一道温声细语。 “济王妃来访,还请大人帮忙通传一下。” 闻言,刘坤疑惑抬起头来:“访谁?” 堂堂一位王妃,还是凶名在外的济王妃,跑到镇魔司总衙来干嘛。 “难道还能是访你不成?” 其中一个更年轻的丫鬟目光扫了一圈,没有看到想见的身影,顿时皱了皱眉。 稍年长那个拍了拍她的手臂,仍旧温声道:“王妃亲自来贺新上任的沈大人,她与沈大人乃是旧识。” 又来个旧识? 刘坤莫名想起了清晨的江鹤,以济王妃的身份,应该不至于胡吹大气。 只不过……若真是关系不错的老友,又怎会到这个地方来向镇魔司的一个差役问人。 再加上王妃的名声,啧,真当自己是蠢猪吗。 他摇摇头,客气道:“抱歉,沈大人不在,诸位请回吧。” 年轻丫鬟略微一怔,随后变了脸色,冷声道:“沈大人去哪里了?” 听着这质问的语气。 刘坤挑了挑眉,缓缓起身,俯视着这两个丫鬟。 一边不紧不慢的合上文册,嘴角露出玩味的讥诮:“呵。” 两个王府的奴婢,竟然打听起了巡查使的踪迹,这话让济王妃亲自来问,也只能得到一个白眼。 镇魔司巡查使,查的就是妖魔邪祟,世家门派。 其中出身玄光洞的济王妃便是最显眼的一位。 这事儿已经滑稽到了像是贼寇问起了捕头的行踪这种程度。 “……” 两个丫鬟被那讥诮目光扫过。 突然反应过来这里是独立于朝堂之外的镇魔司,可不吃王府那一套。 “刘某身份低微,可不敢随意透露沈大人的消息。” 刘坤收拾好东西,朝衙门外走去,随口道:“若是有需要,等沈大人回来了,我会禀告大人,如果确有急事,二位便在外面等着吧,至于等多少天我就不太清楚了。” “你!” 年轻丫鬟瞪大眼睛看着他走远,还想怒骂两声,却被另一个丫鬟扯住。 两人快步回到马车旁边,站在帘旁轻声汇报。 “不在?” 济王妃掀开车帘,眸光平静。 她看着高耸武庙,沉默许久,嘴角多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让本宫等着?” 放下车帘。 济王妃脸色赫然多出一抹阴郁。 一个刚刚加入武庙的弟子,不学功法,不在衙门,难不成出去郊游去了?拿这话糊弄鬼呢!分明就是提前打好了招呼不见自己。 没关系。 不就是个武庙弟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真以为是个什么大人物了。 她调整着急促呼吸,顷刻后,却还是失态的猛然挥手砸碎了那青玉鹿角:“欺人太甚!” …… 大乾朝某条官道之上。 黑鳞妖马飞奔的身姿异常俊逸,化作流光掠过,似那恶蛟腾飞。 张瑄忽然拍了拍额头:“坏了!” 沈仪扯住缰绳回头看去:“怎么了?” “沈大人,卑职忘记替同僚领赏了……” 张瑄一身森寒玄甲,却穿不出半点霸气,像是个被生活压弯了腰的老农。 “没事,回来一并领。”沈仪收回目光,继续策马。 “回来?”张瑄发现这位巡查使大人说的话,总是让人听得糊里糊涂,办事也是如此,就像自己现在莫名其妙离开了皇城一样。 听闻对方是青州来的,难道那边的镇魔司都是这样说话办事的? “沈大人,卑职想跟您再汇报一下松州的情况。” 张瑄犹豫了一下,虽然已经讲过了三五次,但他还是不太放心。 因为沈大人在听完以后,不仅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答复也只是简单的点头,甚至让他怀疑对方到底听没听进去。 那可是两头妖王! “随你。” 沈仪倒是不在意这个,愿意说就说呗,至少比姜元化一直聊他徒弟有趣。 他真是搞不明白,对方是如何做到从各种角度夸赞姜秋澜的美好,然后强行塞入自己的耳朵,就跟洗脑似的。 “……”张瑄叹口气:“算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松州乃是九州里面最小的那个,治下仅有八郡。 这么个小地方,却是引起了两尊妖王的注意。 整个松州的镇魔司和捉妖人,这两百年其实就只做了一件事。 那就是拼了命的挑起两尊妖王间的争端。 从设计陷害它们的妻儿和属下,到故意放出珍宝的消息,引起两王相争,还在各处传下哪位更强一筹的风言……无所不用其极,总算是让它俩结下了生死大仇。 即便如此,松州同样付出了惨重代价。 八郡丢了四郡。 这四郡现在被一尊妖王管辖,然后把另一尊妖王守在了松州之外。 呈现三足互相制约的局面。 松州总兵丢了一半的城池,香火之力不足,甚至连武仙的境界都快要维持不住了。 但真正打破这平衡的…… 是松州外的那头独角妖王寿元将尽,麾下妖君也死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作鸟兽散,已经无力再与另一尊妖王相抗衡。 “那妖王想借香火愿力立庙成神……若是让它占据松州,到时候除非化神境出手,否则谁能拦它。” 张瑄叹了口气。 能成为镇魔大将者,谁年轻时不是豪气云天,满腔热血,立誓要成就一番伟业。 何曾想过要借妖魔之力来抵抗妖魔。 甚至会为了一尊妖王的死而感到头疼至极。 成神? 沈仪略微蹙眉。 这种事情他先前也遇到过,水云乡的那头河妖,便是抱着此等念头,自封河神。 但说破天也只是靠着地利,占据了一个不起眼的乡镇,连县城都不买它的账。 而松州的这头妖王,竟是霸占了整整四个郡。 这些香火愿力都差不多够供养出一尊武仙了。 “百姓会信它?” 当初河妖是因为有阳春江,村民又靠着阳春江吃饭。 一头妖王,能替四郡黎民做些什么? “不信便死,不得不信。” 张瑄闭上了眼,所谓恩威并施,实则不然,只要把威用到了极致,恩也就不重要了。 在那人间炼狱,能留得一条性命,便已是最大的恩惠。 “沈大人,松州镇魔大将已死伤过半,我等连最后四郡也快护不住了。” 与其说是求援,不如说是在悲鸣。 张瑄倒也并非是在吐苦水,他还有进京的机会,还有在此地闲聊的机会,相较于那四郡之地的百姓,心底这点压力显得那般微不足道。 他很想让沈大人明白此事的严重性。 对方刚入武庙,还不像别的武庙弟子那般活过漫长岁月,已经不把自身当作凡人看待,总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瞰九州。 性命的消亡在其眼中只是失利后损失的数字。 是可以找补回来的。 若是武庙愿意放下身段,去求求仙门,或许很多灾祸都可以避免。 实力已然不够,何苦再去做什么重新崛起的黄粱大梦,寒酸的维持着名义上的三方同盟。 哪怕让玄光洞先调回一位大乾的混元宗师呢! “……” 沈仪没有再搭话,仅是扯紧了缰绳,胯下妖马再次加快了速度,并非调转方向回皇城,而是仍旧向着松州而去。 “唉。” 张瑄无奈埋头跟上。 只希望对方在亲眼见证了松州的惨状后,能以弟子的身份,替松州在武庙面前美言几句。 随着道路愈发崎岖。 一座略显凄凉的城池出现在眼前,城门处插着破破烂烂的旗帜,一枚枚人头垒满了墙头。 “沈大人,要从右边绕一下。” 张瑄有些惭愧的抬眸,说不出后半句话。 堂堂镇魔司中人回松州。 竟然还要先避过妖魔的领地,说出去是何等的可笑滑稽。 “……” 沈仪扯住缰绳,平静看着远处的城墙。 他闭上眼。 下一刻,一道被祥云围绕的阴神悄然立在了半空,仿若仙人降世。 阴神脸色漠然,一双眼眸中尽是杀伐。 青花夫人不知道前方是什么,也没兴趣知道。 她只知道被主人唤出,便是大开杀戒之时。 即便里面是妖王又如何。 嗤,又不是没杀过。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三章 松州斩妖 荒凉的城内,街面呈现出诡异的泥泞感。 被踩碎的腐肉和内脏随处可见,弥漫着令人反胃的恶臭。 零零散散的行人像是看不见闻不到一般,神情麻木的从泥泞上踩过去,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他们是被遗弃之人。 南岳城作为一郡的主城,如今不再属于大乾朝,也不再受镇魔司庇护。 赤目神君座下的花豹大将军砸碎了镇魔将军府的牌匾,又将那身披残破玄甲的老人斩下首级,将其怒目圆瞪的首级用长枪挂在了大门口。 至此,南岳城便多了一位妖老爷。 日夜诵念赤目神君的尊讳,每隔三日便要去庙中祭拜神君,乃是保住性命的唯一途径,当然,诵念之余也要祈祷被选中赴宴的不是自己。 妖老爷有大摆筵席的习惯。 赴宴之人从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门派高手,已经逐渐变成了他们这些普通人。 庇佑一方黎民,可享尽口腹之欲。 这是神君对妖老爷勤勉的赏赐,被选中赴宴,成为盘中佳肴,乃是他们这群被庇佑者的荣幸。 “……” 身着补丁麻衣的瘦弱男人埋头走在街上,忽然被两人拦住。 他抬头看了过去,两人朝着他点点头。 男人手掌缓缓松开,攥着的香烛散落满地,没有挣扎求饶,他只是双腿一软,随即便被两人搀扶住。 抽签的事情,只能怪命不好,亦或者祭拜神君的时候心不够诚。 他被半拖半走的送往城池内最显眼的那处大院。 镇魔将军府。 男人双腿滑跪在地上,又看向长枪上已经只剩一层腊干枯皮包裹的头颅,又看看身旁同样被抽中的众人,直到被送入后厨,他还是没忍住朝天上看了一眼。 “神君是妖啊。” 若是真有神仙,为何不降下惩戒? 天际清澈透亮,却空无一物。 府邸的屋顶被粗暴的拆掉,议事厅改作饭堂。 丈八高的身影端坐在主位,脊背高耸,穿着柔顺光滑的绸缎衣衫,即便是请人专门缝制的宽大长衫,也被它浑身肌肉撑的鼓鼓囊囊,好像要涨裂开来。 花豹双掌分放于桌上,菜未上齐之前,它是不会动筷的。 已经是神君座下的将军,自然不能再像那妖魔般没有规矩。 需几人合抬的大木盘被依次抬上宽桌,炖烤煮烧样样齐全,今日是小宴,要凑齐三十六样。 “主菜呢?” 花豹等了片刻,看着面前空出的桌面,侧眸朝旁边看去。 仅是凡夫俗子,可不能满足它的胃口。 即便是小宴,也得安排一道玉液境以上的武夫宝药。 “其余城的今日是送不到了,那应该就是我罢,这便去准备。” 站在旁边服侍的中年人也曾是声名赫赫的门派高手,此刻,他随手解开外衫,仅着一身干净素衣,看来是早有准备,转身朝着后厨走去。 “快些。” 花豹点点头,轻声催促了一下。 “……” 中年高手脚步微滞,垂下的双掌想要握紧,却发现曾经熟悉而自负的拳法,此刻竟是忘记了该如何去使。 破城之日,有血性的都已经死完了。 剩下的皆是犹犹豫豫之辈。 他可以转身一拳砸去,死的更有尊严一些,然而这尊严的代价,便是他族人苟延残喘的性命。 温水煮蛙,蹦跶不动了。 中年高手重新迈步,走出了这饭堂。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视线中悄然多出一柄长刀。 安静的悬于天际。 修长的刀身上有齿状鳞纹,泛着幽光,其上有黑雾升腾。 “……” 中年高手忽然脱力,整个人摇摇欲坠,近乎跪倒在地。 他极力强撑着身躯,避免被花豹看出端倪。 一柄刀不会莫名其妙出现在天上,它定然是被某人握着…… 总兵来了! 无力再庇佑剩余四郡的镇魔司,终于回来了。 可此地已经没有半点香火愿力。 “嗤。” 花豹抬头朝天上看去,身上华贵的长衫被鼓起的肌肉骤然扯裂,伸手想要去取旁边的兵刃。 按理来说,武仙对抱丹境妖君拥有碾压之力,但丢了四郡的总兵,再加上没有香火愿力相助,它还是有信心挡下一刀的。 “老匹夫,你的松州不想要了是吧?” 伴随着咆哮,花豹骤然起身。 刹那间,空中的长刀也是垂直插了下来。 没有浩瀚的气势。 在花豹举起兵刃之前,长刀贯穿了它的头顶,从下巴处穿出,将其硕大的首级稳稳钉在了唯一空着的的桌面处。 雄浑的香火愿力在其颅内溢散开来。 花豹喉咙中发出嗬嗤嗬嗤的含糊声音,血浆从眼鼻耳窍中喷涌而出,像是一条被钉在案板上的肥鱼,只剩下身躯习惯性的抽搐。 残肢断臂的宴席之中,主菜终于上齐。 …… 城门外。 张瑄看着沈大人闭上眼睛,只见其腰间长刀嗖的出鞘腾空而去。 他一个呼吸后才反应过来,对方竟然是直接祭出了阴神。 不是,这么相信自己吗? 张瑄咽了口唾沫,瞬间跳下马匹,浑身紧绷的护在了对方身旁。 还未等他站稳脚步。 只见一道流光从天际掠过,随即庞大的身影从空中砸下。 流光锵的一声回归鞘中。 而庞大身影还未落地之前,沈仪睁开眼眸,随手一挥,将其收入了腰间口袋中。 “走吧。” 沈仪扯了扯缰绳,策马入了城池。 他先前只是想试一试,阴神是自己的,但由青花控制的情况下,到底能不能斩获妖魔寿元。 【斩杀抱丹境花豹,总寿八千七百年,剩余寿元两千九百年,吸收完毕】 “……” 张瑄看了看妖马,妖马看了看张瑄,然后打了个响鼻。 阴神离体,那就是实打实的武仙。 倒也符合武庙弟子的身份。 问题是,他又不是没见过武仙,在没有香火愿力的情况下,哪能做到如此雷厉风行。 从沈大人闭眼到长刀回来,总共不超过六十息时间。 除开路上的时间,也就是说那豹妖连一招都没撑过去?! “沈大人,等等卑职!” 稍稍犹豫了一下,张瑄便是发现对方已经不见了,赶忙翻身上马追过去。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四章 镇魔伏妖 踏踏。 高大健壮的妖马踩碎了满地泥泞,露出坑坑洼洼的青砖路面。 俊秀青年攥着缰绳,目不斜视。 在他身后,张瑄策马追来,既佩服又惶恐:“沈大人……” “别说话。” 沈仪淡淡提醒了一句。 张瑄呆滞了瞬间,才发现长街上神情麻木的百姓们皆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在看见自己身上的玄甲后,他们浑浊的眼眸终于闪烁起来。 被这么多目光所笼罩。 张瑄下意识坐直了身躯,跟在沈仪身后,快速掠过了街道。 想要给一群被妖魔镇压多年的百姓些许希望,需要的不是温声细语,而是一个自信到极点的背影。 玄甲未碎,刀锋还利。 镇魔司重归南岳城,便要让妖魔伏诛,血债血偿。 两匹妖马很快来到镇魔将军府前。 沈仪侧眸看向长枪上的首级,已经辨不出原来的模样,他伸手将其取下,递向身后。 “沈大人。” 看着这骷髅头颅,张瑄突然感觉心里发堵,他单手用力将其环抱。 偌大的镇魔将军府邸中,众多茫然之人汇聚一团,其中不乏刚刚被扒光洗净的,也是赤着身子跑出来观望。 在这妖城里,早就没有了所谓的礼义廉耻,那是活人才有资格考虑的事情,他们只不过是一堆行走的肉菜而已。 “通知镇魔司,接管此城。” 沈仪的声音不大,恰巧能让旁边的人听见。 说罢,他再次扯了扯缰绳,从南城门离开。 大概知道了阴神的实力,也不用带刀,直接让青花夫人带着口袋宝具赶往郡里的其他县城。 一头妖君能镇住一座城,但肯定是控制不了整个郡的。 手下肯定还有诸多妖魔分散在各县,这种清理杂兵的事情,倒也不用亲自去做。 骏马绝尘而去。 一袭整洁墨衫,一件猩红大披,深深映入了所有人的眼帘。 普通人认不出前者的身份,但镇魔大将的披挂却还是认得的。 “等到了?” 先前已经做好入锅准备的中年人讷讷出声。 随即重重的喘气,一边喘一边用手背用力的搓揉着眼睛。 那柄黑刀来的快,去的也快。 就像那两匹妖马似的,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他真的很害怕一切都是自己临死前的幻觉,下意识回头看向议事厅大桌上还未干涸的妖血。 血浆猩红刺眼,驱散着心底的麻木。 许久后,长街上终于是爆发出一道凄厉的叫喊。 “镇魔司回来了!!” …… 听着身后传来的喧嚣。 张瑄怔怔看着前方的墨黑背影,直到此刻,他终于把这年轻人和镇魔司巡查使的身份彻底结合在一起。 巡查九州,镇天下妖魔。 不就是应当如眼前这般。 “大人!” 张瑄调转马头,他先前在城里想说……或许应该先通知总兵,仔细商量以后再动手,免得打草惊蛇,到时候虽杀了豹妖,却敌不过赤目妖王,引起更大灾祸。 但此刻,当对方把同僚首级递给自己的刹那。 向来愁苦的张瑄,心里突然涌现了一丝癫狂:“我这就去通知镇魔司,接管南岳城,然后立刻带人过来找您。”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把最后一点力气,用来多斩几头妖魔! “去吧。” 沈仪点点头,翻身下马。 “您这是?”张瑄疑惑看去,随即便是看见一簇红云在其脚下汇聚,倏然冲上了天际! 他张大嘴巴盯着天空,眼里愕然愈发浓郁。 这东西……怎么越看越像妖云。 还有,自己等会儿要怎么找到沈大人?没有人在旁边候着,对方阴神出窍时又该谁在左右相护? …… 脚踩猩红妖云。 沈仪盯着面板,只见上面的妖魔寿元时不时就会跳动一下。 大多是几十年,偶尔也会出来个四五百年。 青花夫人曾经也是妖王,寻起妖魔来,甚至要比他这个捉妖人还来得熟练。 他关上面板,也懒得去指挥对方。 金雕神通再次展现,再加上臻至圆满的望气术,朝着妖气最浓郁的几個地方掠去。 按照沈仪的性格,通常都是直接去寻妖王。 但在看见了刚才的南岳城后,他却是悄然改变了想法。 脚下再次多出一座雄伟城池。 沈仪还从未见过这般情况,每个妖君都老老实实坐在镇魔将军府里等着。 他撤去妖云。 整个身子轰然朝下方落去! 宽阔的府邸在巨力之下倏然崩塌,高大的房梁被碎成齑粉。 轰—— 如此大的动静,让整座城池都是陷入寂静。 大约三十息后,烟尘散去。 墨衫身影从其中踱步而出,手中扯着一头被砸碎了脑袋的妖魔尸首。 将尸体拎着。 沈仪再次驾云腾空,张口将其化作三滴魔血,顺便用神念通知青花夫人快点过来收尾,整整四个大郡,少说也有一两百个县城,有得忙了。 …… 一抹红云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在松州的天幕上掠过。 类似的动静接连在四座郡城上重复。 于此同时。 一道阴神游走于各处县城,正在吃喝、耍钱、亦或者沉睡在温床软枕间的妖魔,皆是在眨眼间便被收割了性命,径直将其尸首收入口袋。 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妖魔,莫名其妙就消失在原地,留下一地看呆了的普通人。 而在另一边仍旧被镇魔司掌控的四郡之内。 张瑄终于赶到松州城,两匹妖马化作流光落在衙门处。 他还未下马,便是扯着嗓子大喊起来:“总兵!” 犹如洪钟般的嗓音在衙门内回荡。 数不清的校尉偏将皆是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那位张将军的声音。 对方永远是一副愁苦模样,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这般激动的情绪。 一个身着长衫的枯瘦老人快步走出衙门。 正是松州总兵杨千祥。 “你从皇城回来了?”他站定脚步,疑惑看向张瑄胯下妖马。 黑鳞蛟马? 杨千祥闭上眼,终于回忆起这是属于谁的坐骑。 唯有镇魔司巡查使才能调动。 他再睁眼看向旁边空着的那匹,嗓音里不免多出几分颤音:“陈大人回大乾了?”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五章 你是什么神 陈大人便是镇魔司总衙仅剩的那位巡查使。 张瑄比谁都希望此次来的人是他,但此刻也只能摇头:“卑职此次请来的,乃是新上任的沈仪巡查使。” 沈仪? 杨千祥沉默瞬间,在脑海中寻不到丝毫有关这个名字的印象。 “沈大人出身青州,乃是武庙弟子。” 张瑄哪里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焦急道:“那头花豹妖君已被沈大人斩杀,还请总兵速速调人,重新接管南岳城,然后随我去找巡查使大人。” 听完他的话语,杨千祥仿佛被一柄巨锤轰在了脑海,整个人都有些晕眩,恍惚道:“武庙弟子,那就是阴神修士,你们为何不与我商量一下,直接就动手了?” 武庙内的阴神修士都境界高深,这不假。 但即便手持玉符,可以调动任何一州的香火愿力,却别忘了,松州丢了四郡,就剩这么点香火愿力,不管是给他这个总兵用,还是给那位陌生的沈大人用,又能起到什么效果? 松州付出不知多少人的性命,才勉强稳住了两头妖王。 虽说覆灭在即,但至少还有一段时间。 对他们而言,每多一天,都还可以寄希望于陈大人回来,如今主动打破局面,这是为了什么啊? “商量?巡查使办事,岂需要和你我商量。” 张瑄咬紧牙关,从怀里捧出那枚头骨:“至少沈大人帮我把他带回来了,阻拦的话,我说不出口。” 说罢,他眼里多出几分暴戾:“请总兵莫要犹豫,巡查使如今还身陷南岳郡妖群之中,速度调遣镇魔大将和金铃捉妖人,随张某前去助阵!” “……” 杨千祥用力抓了两把稀疏的头发,回头朝身后的偏将叹道:“传我命令,让他们尽快朝丢失的四郡集结。” 说罢,他木着脸骑上了那匹妖马:“带路吧。” “您不用阴神前往?” 张瑄错愕,哪有九州总兵以肉身亲赴险境的。 “有什么意义吗?” 杨千祥侧头看了他一眼,消瘦的脸庞上没有半点情绪。 松州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 他只是一尊武仙,不是真的神仙,没办法同时应对两尊都比他要强悍许多的妖王。 这样倒也好。 巡查使大人替松州做出了决定,也不用他这个糟老头子发愁了。 至于得罪了赤目妖王,让其把心思从另一头妖王身上转移回松州镇魔司身上……事情已经做了,也就没有再去想的必要。 “帮我把这老友仔细收好。”张瑄将手中头骨小心翼翼交给偏将。 下一刻。 黑鳞蛟马腾空奔走,带着两人离开了松州城。 “这是去南岳城的方向么?”杨千祥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沈大人应该已经去下面的县城了。”张瑄轻声道,从先前城内的情况来看,这位年轻的巡查使大人只是看着冷淡,不爱说话,实际上心细如发,且同样在乎那群普通百姓。 “你到底请回来一位什么存在……” 杨千祥骤紧眉头,终究是没忍住抱怨了一句。 身为阴神修士,独身一人就闯进被妖魔占据的郡城,身旁无人守护,可谓是凶险万分。 “沈大人说他……略懂淬体之法。” 张瑄同样担忧,但还是出言安抚了一句。 虽然不知道这個略懂,到底是懂多少,但对方应该不是莽撞之人。 “老夫镇守松州多年,从来没胡闹过一次。” 杨千祥自嘲叹道:“没想到第一次,就要以剩下的半个松州为代价。” 黑鳞蛟马全力奔走起来,速度丝毫不弱于挪移之法。 两人很快便是来到一处县城上空。 杨千祥垂眸看去。 他已经许久没敢正眼看一次丢失的四郡,哪怕用阴神看上一眼也未曾做过。 当初破城之时的尸横遍野,还有无数身披墨衫的年轻人倒在他的阴神脚下,即便到了此刻,那哀嚎声仍旧回荡于耳畔。 将县城内的情形收入眼底。 杨千祥脸色微变。 只见街道上挤满了人群,皆是癫狂的奔走,有大哭大笑者,有跪着捶地的,但一眼看去,竟是没有发现半头妖魔的踪迹。 两人对视一眼,按捺住心中疑惑,再次策马朝其他地方赶去。 中间甚至还分头行动了一段时间。 再次会合时,两人眼底的震惊已是掩盖不住的涌现出来。 “不对劲!不对劲!” 他们所过之处,竟是连半头妖物也无,甚至连尸体都没有。 若说是被人斩杀掉了……这分明是祭出阴神才能办到的事情。 “沈大人在外面祭出了阴神?” 张瑄有些失态,他完全不理解对方为何要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沈仪从皇城而来,又是武庙弟子,竟是比他们这群本地镇魔司差役还要着急。 “老夫担心的是……他既然这么焦急,那现在会去何处?” 杨千祥咽了口唾沫,答案已然是不言而喻。 “去赤目神君庙!” 丢失的四郡内,每个县城中都设有赤目神君庙。 但他们口中的地方,是那头妖王真正栖息之处。 …… 处于四郡最中间的位置。 陡峭的石壁被凿出一尊粗糙的石像,约莫十几丈高,乃是头顶翎羽盔,身披鱼鳞甲的兽面人身像,它端坐山内,左手持长槊,右手平放于膝。 那双眸看去的方向,正是松州城。 它双脚踏在地上,脚边是密密麻麻的香坛,浓烟袅袅升起,好似在它脚下形成了一朵祥云。 在神像身后,是与它齐高的洞窟。 洞窟内传出雷鸣般的呼吸声,让整座山都细微颤抖起来。 来往百姓像是见惯了这般场景。 面无表情的走到石像脚下,随即焚香叩拜,眼中没有虔诚,动作却一丝不苟,仿佛演练过千万遍,不敢有丝毫瑕疵。 一道红云在天际掠过。 人群中悄然多出一道墨衫身影。 青年缓步朝着石像走去。 在诸多前来叩拜的百姓中,他颀长笔直的身形显得那般突兀。 不少人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叩拜的动作出现了些许偏差,脸上顿时流露出惶恐。 沈仪走到那密密麻麻的香坛前,俯身握住一把香灰,抬头平静看向那尊雄伟石像。 他略微点头。 在其身旁,凝实的阴神挥挥手,无形的香火愿力便是将疑惑的人群尽数推出了数十丈距离。 青花夫人带着阴神回到沈仪的气海。 砰! 下一刻,他骤然跃起,一脚踏在了神像的心口,高大神像从小腿处裂开,轰然砸向了后方的洞窟。 在轰砸声中,沈仪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洞窟内犹如雷鸣的呼吸声骤然停止,变成了一道暴怒的咆哮:“吼!!” 呼吸间,咆哮声也戛然而止。 墨衫青年跃出洞窟,将那庞大身影蛮横的扯了出来,然后狠狠砸在了山脉上,只听沉闷的咔嚓声中,山脊上竟是多出一道恐怖无比的裂口!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六章 战赤目妖王 轰隆—— 碎石飞溅,大地开裂。 躺在地上的肥硕身影看上去和神像毫无关系,赫然是一头毛皮油光水滑的黑熊妖。 它跌跌撞撞爬起身来,朝着天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吼!” 能让山脊断开的轰砸,仅仅是激起了黑熊的凶性。 “混账东西,你敢毁本君的神像!” 赤目妖王坐镇松州多年,还从未吃过这般大亏,正舒舒服服享用着香火,睡意正浓,却被人一把拽了出来。 武仙还是宗师? 它死死盯着天上的身影,只见青年脚踩妖云,既非阴神,也没有道婴的气息。 黑熊眯起眼睛:“哪里来的妖魔,你是那白犀牛请来助阵的?” 它知道那头老犀命不久矣,正打算抽个时间去解决了那妖王,没成想对方倒是先请了外地妖魔找上自己了。 闻言,沈仪挑了挑眉,眼底多出几分寒意。 许久未动用过的逍遥乘风诀再次施展开来,身形出现在黑熊后方,修长五指紧紧扣住了它层层叠叠的脖颈皮。 手臂猛地发力。 数丈高的大妖眼中掠过些许茫然,便发现自己整个身躯都被抡了起来,眨眼的功夫便被狠狠的掼在了一处尖锐山锋上。 只听咔嚓闷响,整座小峰头都被它肥硕脊背压得塌陷下去。 “好大的气力!” 黑熊有些目眩,刚刚昂起脖子,便被一记狠厉的直拳轰在了鼻子上。 硕大头颅砰的砸回地面。 沈仪随手抽刀,找准它露出破绽的瞬间,泛起黑雾的刀锋径直朝着脖颈横斩而去! 锵! 就在潜渊斩下的瞬间,一柄长槊凭空凝聚在黑熊的掌心,它双臂发力,以槊杆拦住了刀锋。 鼻血淌满狰狞的熊脸,它呲着獠牙,胳膊上有肌肉高高隆起。 场景宛如一柄匕首劈在了树身上。 此刻,那长槊却是在一步一步被往下压去! 出奇的是,当初就连小妖王保命用的青铜宝甲都被潜渊一刀斩出豁口,这柄槊杆上却是连白痕都没有。 “……” 沈仪沉吟瞬间,突然抽回长刀,然后单臂将那槊杆抱在腋下。 “吼!” 黑熊再次发出咆哮,因为它发现自己的兵刃瞬间便有了脱手的趋势。 这混账东西,竟是想要夺了自己的武器?! 它拼了命的想要攥紧槊杆,然后眼睁睁看着手爪一点点滑落,直到沈仪倏然发力,将那长槊猛地扯了过去。 砰! 下一刻,他落下几丈,一脚踹在了黑熊的腰间,在那恐怖力道的加持下,将其庞大的身形轻松踹飞出数十丈远,径直朝着山下跌落而去。 沈仪随即将长槊抛起,一个转身,衣摆怒扬,又是出脚踹在它尾部。 只见长槊仿佛一支粗壮了无数倍的箭矢,骤然爆射而出,直直朝着黑熊的心口追去! 尖锐的裂风声在空中炸开。 让刚刚赶到的两匹妖马下意识扬蹄止住了步伐,差点没把背上的两个人直接甩出去。 “啊?” 张瑄稳住蛟马,率先看见的便是沈大人把妖王踹飞出去的一幕。 “武庙弟子?阴神修士?”杨千祥眼角抽搐两下,扭头朝自家这位镇魔大将看去。 哪家的阴神修士能把庞大的妖王当破麻袋似的这样砸。 不过,他确实是没有感知到任何道婴的气息。 “……” 张瑄来不及解释,所有心思都在空中那柄长槊上面。 只见其去势汹汹,刹那间便是扎在了黑熊的心口皮肉之上,却没有发出贯穿皮肉的噗嗤声,反而像是积雪遇到炽热滚烫的铁面,迅速消融而去。 砰砰砰—— 黑熊砸断了山壁上的大树,宛如一颗黑色巨石般滚落下山,每撞到一处便是留下密密麻麻的裂纹。 它突然一掌轰进石壁,总算是没有摔到山脚。 再抬头时,两枚漆黑的眼珠已是被血色笼罩,毛发端部开始变红,好似身上燃起了一团火。 无形的香火愿力向它聚拢。 在其身上化作一件宝光四溢的鱼鳞甲,头顶多出华丽的翎羽盔,随手一握,笔直的长槊再次出现在掌中。 先前还肥硕的黑熊,此刻浑身光彩照人,宛如一尊威武霸气的神将。 它腾空而起,脚下是烟雾缭绕。 “不管你是哪里来的妖魔,敢侵犯本君庇佑之地,今日势必要你伏诛在此!” 它赤红双目俯瞰着青年,声如洪钟,将泛着寒光的槊尖指了过去:“孽畜受死!” 赤目神君显威灵。 极远处早已被这动静吓瘫在地的百姓,此刻慌乱的爬起来,跪在地上,用尽浑身力气把额头朝地上磕去。 张瑄和杨千祥翻身下马,站在人堆里,神情间不由多出几分复杂。 若是再给这赤目妖王一些时日,说不定它还真能立庙封神。 反倒是镇魔司的巡查使大人被污成了妖魔。 “护我左右。” 杨千祥不再磨蹭,干脆利落的席地而坐。 随即阴神自体内飘出,神情间的自嘲又浓郁几分。 说来好笑,分明是在松州范畴,却调动不了漫天的香火之力,足以见得百姓对镇魔司失望到了何等地步,他这個总兵是多么的无能和失职。 “沈大人!杨某前来助你!” 他沉声喝道,然后径直朝那天上的赤目妖王扑杀而去。 然而那道墨衫身影却比杨千祥不知快了多少。 沈仪踏空而上,在那长槊刺来的刹那,一拳轰砸而出! 赤目妖王冷笑一声,在它天赋神通的加持下,此刻实力暴增,气力可不是刚才能比的……只听又是一道闷响,它手中长槊径直被轰飞了出去! 熊妖双掌发麻,愕然抬头看着天上的长槊。 还未来得及反应。 沈仪已是势大力沉的一腿砸在了它的头顶,由香火愿力凝聚而成的翎羽盔瞬间碎掉,熊妖的脑门上咔嚓开裂,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朝地上坠下。 杨千祥刚刚飘到空中,便看见沈大人已经扑了下去。 墨衫之下的身躯仿佛蕴含了无穷的力量。 对方攥着熊妖的脸皮,将其脑袋扯起来,右拳毫不犹豫的砸在了它的眼眶上。 坚硬无比的妖骨在那拳头下竟如竹片般脆弱。 咔嚓一声便是碎裂飞溅,连带着赤红的眼珠也被砸爆!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七章 我是赤目神君 在拘拿了啸月妖王,又用魔血将蛟仙喂养到妖王层次后。 沈仪现在光凭肉身的力量,就已经远不是普通妖魔能抵挡的。 他一拳砸下,熊妖的脑袋就陷入山地之中。 随后又将其扯出来,再轰下一拳。 “本君……我是神君……你这孽畜……” 老熊妖两个眼珠都被砸烂,在那剧痛之下,疯狂的想要挣扎起身。 而每当它坐起,沈仪便是一记鞭腿将其砸回地上。 两枚拳头狂风骤雨般落下。 “大点声,听不见。” 听着耳畔传来的淡漠嗓音,黑熊张开血盆大口:“我是——” 墨黑袖袍之下,白皙的手臂骤然贯穿了它的下颌,随后轰碎它的舌头。 “是什么?” “嗷!!” 熊妖发出呜咽,那手臂刚刚扯回去,便又抽碎了它半边头颅。 是赤目神君…… 它身着华丽甲胄,毛发鲜艳发红。 威风凛凛似神将。 此刻却只能被迫躺在地上,连起身都做不到。 沈仪没有动用任何别的东西,就连腰间的潜渊都未碰一下,双拳的动作连片刻都未停过。 直到双臂发酸,浑身被粘稠的血浆溅满,才从熊尸上缓缓站直身躯,整座大山已是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会彻底崩碎开来。 湿漉漉的墨衫映入山下所有人的视野。 青年站在庞大的熊尸之上,身形渺小,压迫感却让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 他沉默看了一会儿脚下的尸体。 随即挥手将其收入储物宝具。 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这……” 杨千祥飘在空中,斩妖之时,他只感觉无从插手,而现在妖魔伏诛,他却比刚才还要呆滞一些。 武庙弟子,阴神修士。 阴神在哪儿呢? 他只看见了一头人形妖魔,以无比骇人的方式,干脆利落的把赤目妖王的首级砸成了骨肉混合的血浆。 这头赤目大妖坐镇中间,同时力压镇魔司和另一尊妖王。 端的是霸道凶悍。 然而在巡查使大人的手上,却如稚童般毫无还手之力。 简直令旁观之人感到窒息。 …… 山脚下。 倒塌的石像,还有被震翻的诸多香坛,断木与碎石满地,看上去狼藉不堪。 沈仪走至众人身旁,一抹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巡查使大人!” 张瑄单膝跪地,双掌抱拳。 激动的浑身都在发颤。 刚才那一幕完全打破了他对阴神修士的固有印象。 原来不只是混元宗师才能巡查九州。 只要兼修淬体之法,武仙同样可以! 就凭沈大人刚才的表现,张瑄甚至觉得即便以肉身相搏,哪怕是混元境也有可能不是巡查使的对手。 “嗬……嗬……” 诸多百姓皆是惶恐的把头埋在地上,战战兢兢,连抬头直视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方才那地动山摇的情形,对他们而言,与传闻中的神仙斗法也没什么区别了。 需日夜祭拜的赤目神君,只给他们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惨嚎和悲鸣。 直到那位身披玄甲的中年跪在了地上。 巡查使这个称呼,并非普通人能够接触的。 但作为松州百姓,又怎么可能认不出他们曾经心心念念的玄甲红披。 而此刻,那位镇魔大将正以最恭敬的姿态在朝青年行礼。 四郡之地的黎民早已放弃了无用的幻想。 在一遍又一遍眼睁睁看着亲朋好友被送入后厨,随后被端上餐桌,然而那群云纹墨衫身影始终没有出现后,他们便是认清了现实。 如今,这群大人真的回来了? “尽快安排人手,再把四郡重新清理一遍,确保没有遗漏的妖魔。” 沈仪点头示意对方起身。 青花夫人再有经验,也不可能做到完美无缺。 何况现在的阴神过于强大,她控制起来实在有些吃力,再加上没有香火愿力补充,也没办法一直在外游荡。 听到这句话。 趴在地上的众人莫名感觉浑身有些脱力,双臂逐渐撑不住沉重的身躯,若非被刺鼻的血腥味所震慑,甚至有人已经难以控制的发出抽泣。 不是什么别的妖魔进犯此地,对方是真正的镇魔司大人,带人前来收复被妖魔夺走的城池。 相较于这群普通人,张瑄的情况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什么叫重新清理一遍? 莫非剩余的四郡,百余个县城,沈大人都已经去过了? “卑职遵命!” 张瑄按捺住心中的震撼,赶忙拱手称是。 在他旁边,杨千祥缓缓睁开眼眸,本就枯瘦的外表,在那颤颤巍巍的动作下,看上去竟是真的像个垂暮老人一般。 “松州总兵杨千祥,参见巡查使大人。”他俯身行礼。 说罢,老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千祥镇守无能,还请沈大人责罚。” 妖祸被对方轻描淡写的解决干净,让杨千祥激动之余,不免也生出些痛楚,自己整日想着如何突破至中境武仙,若是能把这些荒废的时间用来修行淬体之法…… 或许,松州根本就不会沦落至现在这般处境。 “我不管这個。” 沈仪摇摇头,他加入镇魔司都不到一年时间,哪里懂里面的惩赏规矩。 不懂的事情就不管。 把消息带回总衙,自有懂事的人去处理。 当然,若是不管那些规矩,仅从沈仪的角度来看。 姜元化面对两头妖王,差点把整个青州都丢了,这老头的修为还不如姜元化,好歹能守下一半,应该谈不上渎职。 “先去办事,顺便召集捉妖人,把另一头妖王的消息整理出来,我等会儿来取。” 沈仪再次架起妖云,松州的妖祸是没了,自己的事情可还没办完。 “卑职明白。” 杨千祥怔怔抬起头,他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为何总感觉沈大人不是来巡查松州的。 关于松州镇魔司办事的情况,对方好像并不是很在意。 眼睁睁看着沈仪驾云离去。 杨千祥许久后才收回目光,扭头默默看着激动的张瑄:“你管这个……叫略懂淬体?” 共事如此之久,他还真没看出来,自家这位镇魔将军口气还挺大的。 “这也不是我说的。” 张瑄嘴角抽搐了两下,他怎么会知道沈大人谦虚到了这种地步。 (本章完) ------------ 五十万字小作文 不知不觉上架过去一个多月了。 当时小扑街承诺的一天三更六千字,上个月十天是每天七千左右,算是达成了。 这个月应该是十八万六千字……到今天完成了十七万四千,加上明天的正好十八万字,少了六千,相当于有一天没更。 我真的写的很慢。 也不像大佬们说的去玩游戏了……我买了那个游戏已经十多天了,到现在才玩了3.7小时。 为什么写的慢呢。 因为我还不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写手,没有足够的脑力去支撑连续不断的码字…… 从10月30日开书到今天,正好三個月,我真的一天都没断更过,对于别的作者大大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对我来说,真的很吃力。 大佬们的抬爱,真的很感谢。 我不是什么大神马甲,就是个普通的扑街,一边写一边学。 想要写个完本。 之前的两更,其实是合章了,每天还是六千字。 今天才是真正的两更。 ------------ 第二百二十八章 清点收获,大丰收 沈仪驾云来到某处荒芜的坡地。 视线中多出一座由妖魔堆成的肉山。 根据青花的汇报,松州郡城其实并不算大,四郡之地总共一百零二座县城,总共斩获了六百三十六头妖魔,连口袋宝具都装不下这么多的尸首,只能暂时将其堆在了此地。 相较于青州的啸月妖王,仅带着十来个妖君。 赤目妖王明显是站稳了地盘,打响了名声,手下有近千数的妖魔来投效,即便如此,平均一个县城也不过六七头妖魔而已,便能震慑住整座县的人。 其中开智妖魔大约占了六成,初境足有百余,玉液境数十,还有十六头凝丹妖魔。 要知道,这可是它们和镇魔司以及另一头妖王火拼后的结果,竟还能剩下如此庞大的数量。 一头玉液境的小妖,就让十余万人毫无反抗之力。 凝丹妖魔更是能做到躺在县衙里,就能吓得附近十几个县城的武夫连逃跑的心思都不敢有。 如此强势的压迫感自然不会是空穴来风。 定是用了无数条性命作为提醒,才让松州百姓肝胆俱裂,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呼。” 沈仪略微舒一口气,在看见镇魔将军府门口那枚被插在长枪上的头颅时,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了陈乾坤将军。 他并非多愁善感的人。 但在目睹了松州的情况后,心底仍旧是有些不适。 而且更荒唐的是。 在妖魔之中,赤目妖王的吃法甚至已经算“仁慈”的了,食的是香火愿力,而非鲜美血食,只是让麾下众妖有规律的进食,维持住百姓心里那种性命朝不保夕的惶恐。 换做那些办事干脆的,或许松州根本就撑不到今天,早已被吃的干干净净。 果然,小人物就是小人物。 哪怕已经拥有了超乎常人想象的实力,沈仪仍旧没办法做到像武庙高手那般心如止水,以天下为棋盘,视生灵涂炭为棋子交换。 在先前和赤目妖王的交手中,他一拳拳砸下去,仿佛回到了六里庙村时,将钢刀捅进那头狗妖心膛,一遍又一遍的捅进去,以此宣泄心中那一丝怒意。 沈仪轻轻摇头,很快调整好心绪。 他眸光泛冷,张口将前方高耸的肉山尽数化作血河,六七百头模样狰狞的妖魔迅速化作干瘪的皮囊。 血河在半空中汇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浓缩成魔血。 看着是漫天鲜红,等到其逐渐暗红后……便只剩下四滴魔血钻入沈仪的口中。 “……” 甚至都不够支撑一次道婴全力出手的战斗。 不过它们真正的价值并不在此。 沈仪抬眸朝面板看去,那一串夸张到极点的数字,让他也是心跳略微加速。 【剩余妖魔寿元:九万四千六百年】 其中只有四头抱丹妖君的一万一千年,以及赤目妖王的七千余年,是沈仪亲自斩获的。 剩下的皆是出自青花夫人的手笔。 沈仪唤出对方神魂,只见身着青花长衫的女人轻飘飘出现在身旁。 “再去松州边缘找找,看下有没有漏网之鱼。” “青花谨遵我主法旨。” 青花夫人脸色惨白,却没有丝毫异议,恭恭敬敬俯身,迅速回到阴神之中,然后带着阴神朝远处飘去。 沈仪把遍地的兽元和妖丹收入口袋,然后取出抱丹妖君和赤目妖王的尸首。 化血神通再次施展。 片刻后,二十三滴魔血从四位妖君身上飘出,从数量判断,它们的实力也就比小妖王略逊一筹,能在火拼中存活下来的,果然有两把刷子。 反倒是赤目妖王让沈仪略感失望,五十七滴魔血,远不如青花夫人。 “恩?” 黑熊空荡荡的皮囊下,赫然是有一个乌黑木盒。 沈仪吞下魔血,挥手将其拾起,打开一看,里面竟是整齐摆好的信封。 逐一拆开翻阅。 所有的书信都是来自同一個势力。 信的内容也很单一,几乎都是对于修行功法的解疑。 落款是很沈仪还算熟悉的势力。 青丘。 而在信中,它们称赤目妖王为供奉。 在取走所有书信后,下方垫着的是一本厚厚的功法。 “……” 沈仪翻开功法,迅速扫过其上内容。 很快,面板上便是多出一行文字。 【武仙.万象神修大法:未入门】 他想起先前黑熊身上凝聚的宝甲和武器,把无形的香火愿力,凝结成了肉眼可见的存在。 怪不得一头妖魔突然想要改头换面,做个什么神君。 原来是得了师承。 “先收着吧。” 沈仪挥手关掉了面板,虽然得了一笔丰厚的妖魔寿元,但松州这种情况可不是常态,若是别的州也像这样,大乾早就亡了。 该省省该花花。 这种阴神功法,顶多属于无奈之下的选择,何况就青花夫人现在的能力,哪有余力去掌控更加强大的阴神。 要是能捡漏到一头化神境妖皇就好了…… 沈仪将目光放到妖魔本源上面,或者再喂她吃一枚这个? 再等等吧。 这可是上万年的妖魔寿元,如无必要,他并不想浪费到青花身上。 还是先回武庙看看有没有更需要修习的东西。 至于这赤目妖王跟青丘有点关系,沈仪并不是很在乎,青丘早就上了他的默念名单,这次顶多算是加深一下印象。 “算上之前的,一百二十六滴魔血,应该够用了。” 沈仪将木盒子收起来,妖丹也不放过,这些东西现在可以代替魔血充当补药,可不能浪费。 他盘膝而坐,将妖魔寿元灌入九妖化魔大法。 这次喂养的乃是第二头仙妖。 【第一年,你将魔血融入四肢百骸,喂给了山君,它开始无意识的吞食起来】 与之前相同的变化在山君身上出现。 沈仪掀开衣服,看着身上悄然涌现的猛虎纹路,那些魔血融入它的身躯,将其映成略显诡异的鲜红色。 与此同时,浩瀚的力量开始在自己体内迸发开来。 魔血的数量迅速减少。 很快便失去了七十余滴,而山君还在继续吸收。 【第四千两百年,山君的吸收速度开始变缓,它身上的气势像是攀到了某种顶点,让旁边的仙蛟感受到了地位被威胁,斑斓猛虎漠然朝对方看去,再次吞下一滴魔血】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九章 血亏 【第七千四百年,山君吞下了一百一十三滴魔血,在其面前,无论是啸月狼妖还是新突破的仙蛟,都被那强悍气势压迫得匍匐起来,你的山君神通得到提升】 【剩余妖魔寿元:八万七千两百年】 “……” 沈仪看着推演结束,浑身刺痛感犹如火烧一般,但提升也是明显至极。 当初青花夫人身上也仅仅凝练出八十余滴魔血。 这头山君曾经只不过是刚刚突破至雏丹境,如今完全算得上是质的飞跃了。 这就是妖魔淬体武学的特点。 方式笨是笨了点,但绝对明码标价,一分钱一分货。 待到山君纹路隐没于皮肤之下。 沈仪穿好衣服,起身唤出红云,随即从小铃铛里取出先前在杨千祥身上顺手采的气息。 跟着气息的指引,驾云消失在了原地。 …… 松州边缘。 一众人立在县城外等待,除了枯瘦的杨千祥外,其余几人皆是玄甲红披。 如此大的阵仗,只为了等候一人。 不知过了多久。 身穿黑色短打的矮小男人从外面狂奔而来,毫不吝啬气息,看到这么多道熟悉身影,他脸色微变:“突然唤我回来,你们都知道了?” 身为松州仅存的金铃捉妖人。 矮小男人此刻紧咬牙关,眼里是极力掩饰的恐惧:“我尽力了,替它送去天材地宝,可它大限将至,又被赤目妖王重创,回天乏术,只剩半口气了。” 白犀妖王只要不死,对赤目妖王来说,总归是个威胁。 但只要它断气的消息传出来,几乎可以预见松州覆灭的惨状。 “知道了。”杨千祥点点头。 “知道了?”矮小男人瞪大眼睛,完全没想到等来的会是这样一句回复,他们辛辛苦苦上百年才营造出的局面,已到了即将崩塌之时。 总兵竟然是这般反应?! “你们别这样绝望,再想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矮小男人急得在原地走来走去,然后被张瑄一把攥住。 “已经没事了。” 张瑄神情复杂,轻声宽慰了这同僚一句。 矮小男人怔在原地:“什么意思?” “巡查使亲至,肃清群妖,松州已无妖祸,我们安排了所有人手清理各处县城,到现在还未发现任何一头妖魔的消息。” 张瑄娓娓道来,这话虽是从他口中说出,可他眼中同样带着几分恍惚。 “巡查使……巡查使……” 矮小男人踉跄退后几步,如遭雷击,好歹也是一尊抱丹境高手,此刻竟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事儿听起来简直像说书人口中编撰的故事,绝望之际,忽有仙人降临,将那妖魔坏人统统收服,然后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这是百姓用来安慰家人的神话传说,万万不是他们这群朝廷中人该去想的东西。 但此刻却是从自己的同僚口中说出。 “都会好起来的。” 张瑄伸手想要将对方拉起来,却突然被矮小男人挥手拍开,随即用胳膊捂住了脸庞,他坐在地上,并未发出声音,只是浑身细微的抽搐。 众人皆是噤声不语。 “都干嘛呢?” 一道妖云从天上落下,显出墨衫身影。 沈仪疑惑走进人群:“我要的妖王消息准备好了吗?” “禀告沈大人……您要的消息在地上哭着呢。” 杨千祥干咳两声,指了指地上的男人。 “……” 沈仪踱步过去,轻声道:“等会儿再哭,先干活。” 此刻寿元倒是不缺了,但魔血却是紧张的很。 矮小男人僵在地上,抽走胳膊,恨恨的看了一圈这些同僚……他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强行压住心里的难以置信,抱拳道:“参见巡查使大人。” “不必多礼,带我去找剩下那头妖王。” 沈仪攥住他的后领,唤出妖云就离开了松州范围。 妖魔之间同样视对方为宝药。 若是让别的什么东西抢走了自己的魔血,那才叫血亏。 矮小男人宛如小鸡仔般飘在空中,有些茫然失措的缩了缩双腿,这才伸手给大人指路。 …… 青山碧水的峰顶处,在浓密树丛的遮掩下。 一处逼仄洞窟若隐若现。 就连玉液境妖魔都不屑于住的如此寒酸。 矮小男人站在洞口叹了口气。 也只有他才知道,寄身于此处的乃是一头真正的妖王。 他快步走了进去。 只见一头人形的白犀妖魔无力的靠在石座之上,身子只有常人高矮,甚至比普通人都还要瘦削些。 它将厚厚的兽皮缎子盖在身上,闭眸假寐,嘴角勾勒出淡淡的弧度。 “现在已经开始光明正大的给本王送吃食了?” 一头濒死的妖王,却也是它最危险的时候。 因为稍微有些动静,便会让它不惜一切代价的搏命,就连赤目妖王都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来招惹它。 “这些年辛苦你了。” 矮小男人埋着脑袋,说来滑稽,要是没有这头妖王,松州还真撑不到今天。 说罢,他骤然抬头,毫不犹豫的指着白犀:“大人,就是它。” “谁?!” 白犀妖王还未反应过来,忽然发觉身边多了一道身影。 墨衫青年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石座上,右臂安静搭在它的肩膀处,随即倏然发力。 只听咔嚓一声。 那颗白犀首级便是软塌塌的垂了下去。 “行了,你先回吧。”沈仪略微颔首。 “……” 矮小男人咂咂嘴,老实的退出了洞府。 他倒是完全没想过白犀妖王会是巡查使的对手,但同样也没想到会结束的这么快。 乖乖,跟杀鸡似的。 “浪费。” 沈仪瞥了眼面板。 【斩杀混元境白犀妖王,总寿一万三千八百年,剩余寿元三年,吸收完毕】 他张开嘴,将这具肉身尽数化作魔血。 五十九滴。 居然比赤目妖王还要强上许多,看来那本万象神修大法还是挺厉害的,能让黑熊以弱胜强,暴打老前辈。 反正也没费什么力气,就当白捡的了。 沈仪起身把石座旁边放着的长柄大刀收入储物宝具,确定这妖王已经穷到只剩下兵器和一床破兽毯,这才缓步走出了洞府。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章 金身法相,震慑混元 松州城。 杨千祥仔细安排完所有事情,又交代了众位镇魔大将如何安抚民心。 身为一州总兵,论起实力,他在巡查使大人面前连个屁都算不上,但对于这些麻烦的细节事物,却是颇有一番经验。 在确定没有任何遗漏后。 杨千祥骑上妖马,陪着沈大人离开了松州。 按理来说,犯下如此大错,他应该是被押送回去的。 所幸沈大人宽容,竟是连一句重话都未训斥过他……当然,也没有说过别的话。 在黑鳞蛟马的强悍脚力下,从松州到皇城仅需不到十天的时间。 而在两人赶路的时候。 皇城武庙之中,也是迎来了一位稀罕客人。 暂时中止了洗练,四位青衫庙祝齐聚一堂。 以他们的身份,竟是只能陪在两侧。 主位之上,却是一个身着黑白宽袖大衫,留着山羊长须的男人。 “不知玄光洞长青真人来我大乾有何贵干。”吴道安站起身子,不卑不亢道。 “随便逛逛。”长青真人随意抿了口热茶,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嗓音平淡:“顺便通知你们有位宗师不幸陨落。” 听到前半句话时,四位庙祝还没什么表情,但当后半句话出口,四人皆是下意识咬紧了牙关。 吴道安藏于袖中的手掌更是骤然攥紧。 沉默许久。 他冷声道:“我等知道了。” 大乾朝总共便只剩下七位宗师,莫名又折损一位,但这玄光洞的人不仅面色如常,更是连缘由都懒得多提一句。 “若无其他事情,我等告退。” 虽然口中说着粗鄙武夫,但实际上所有武庙弟子都知道,他们和混元宗师皆是为了镇守大乾,乃是手足兄弟。 此刻如何不怒。 但不能怒……哪怕是流露出些许异样神情,惹怒了玄光洞,都只会让在外面的宗师们遭遇更加不公的对待。 吴道安转身朝外走去。 “等一下。”长青真人忽然抬掌叫住几人:“本座受好友之托,来向诸位寻一位小友。” 庙祝们停下脚步,回眸看去:“……” “我那好友乃是青丘长老,它有两位徒儿外出历练,却在大乾忽然消失了一个。” 长青真人挑了挑眉尖:“诸位可有消息?” 吴道安沉吟片刻,出声道:“并不知晓,若是需要帮忙寻找,我等会尽力相助,派人去九州打探消息。” “多谢……不过就不劳烦武庙弟子了。” 长青真人淡淡一笑,取出玉简:“那青丘门徒的师兄,已经替各位搜集了消息,它师弟消失之地,乃是青州阳安郡,它曾去信青州总兵姜元化,得到的回信,啧。” “不知道,不清楚,有事问武庙。” 随着真人略带玩味的话音落定。 吴道安眼角抽搐了两下:“……” 姓姜的小子,竟有如此硬气么。 “青丘与我三方同盟向来无怨无仇,更是我玄光洞极力争取的助力之一,希望武庙理解一下,我等也是为了让大乾宗师能更安全些。” 长青真人站起身子,将一枚玉简放在桌上:“它师兄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当时途经北崖的凝丹境以上武夫仅有三位,其中两个实力太弱,全然威胁不到青丘门徒,唯有剩下一個消息太少,仿佛凭空生出。” “希望诸位把此人带来给我,本座也好给老友一个说法,具体缘由青丘会去细察,若真与他无关,本座自会将他带回大乾。” 几个庙祝耐心听完,心底怒意再浓郁许多。 虽说青丘向来中立,但再怎么说也是一堆狐妖,大乾不招惹它们也就算了,竟还敢请人到这里来讨说法,简直欺人太甚。 换做全盛之时,大乾说一,那青丘可敢说二? 别说什么门徒,就是斩了它的长老又能如何? 吴道安深吸一口气:“敢问真人想要寻的是谁?” 长青真人瞥了眼桌上玉简,用神念触碰过去,看了一下才道:“青州沈仪。” 此话一处,剩下三位庙祝还有些茫然。 “……” 吴道安怔了瞬间,接着面露冷笑,浑浊双眸之中有杀意升腾:“真人可敢再说一遍,你要的是谁?” 长青真人略感几分不对,却也没放在心上:“青州沈仪。” 区区一个濒死的武庙,还能翻得起什么大浪。 还敢用这种威胁的语气,真是在这破庙里呆久了,脑子都不清楚了。 “好。” 话音未落,吴道安笑意更甚,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众人疑惑之际。 武庙之中,供台上的十二尊金身法相,其中那头狮驼的眼里忽然有了光彩。 它三丈高的身躯缓缓走下了供台。 当其走出长街的刹那,刺目的金光映照天幕,一步步朝着院落走去。 在狮驼面前,院落如同豆腐般脆弱,顷刻轰塌。 随意挥掌将屋顶拍成齑粉,硕大的眼眸俯瞰着其内的几道身影。 “……” 被巨大阴影笼罩,看着眼前宛如神佛般的金身,长青真人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连连后退三步,厉斥道:“你们什么意思?!” “本座的意思就是。”狮驼张开嘴,嗓音犹如洪钟大吕,回荡在天际:“你区区一个上境混元宗师,称你一声真人已是抬举,你若再敢在本座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狮驼略微呲了呲牙,神情漠然:“今日便陨落在此地罢。” “你!” 长青真人脸色狰狞:“你是不是忘了本座来自玄光洞?” 回应他的是一记势大力沉的掌击。 狮驼只是抬脚踩去,便让长青真人脸色惊变,浑身红光大作,双臂不自觉的交错在身前。 金灿灿的兽掌离他仅有寸许距离时才堪堪停下。 长青真人的冷汗却已浸湿了衣衫,双目惶惶,用力喘着粗气。 看着狮驼头颅上那双布满寒意的眼眸。 他调整着呼吸,轻声道:“我只是替青丘问一句而已,没必要大动干戈。” “嗤。” 狮驼收回了前腿,慢悠悠的转身回了武庙,重新趴在了供台上,转瞬间就变作了雕像一般死气沉沉。 与此同时,吴道安睁开眼眸,淡淡道:“那就请回吧,不送。”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一章 再回皇城武庙 长青真人面无表情的走出武庙。 对于衰败不堪的大乾而言,祭出陨落的化神金身,几乎是他们最严厉的警告,仅次于唤醒唯一的那尊化神老祖。 这些金身法相或许敌不过真正的化神境修士。 但完全可以做到碾压混元武夫。 以吴老鬼的修为,能支撑法相多长时间,一炷香,亦或两个时辰?长青真人不知道,也不敢去赌。 他咬咬牙,暗暗宽慰自己。 这群混账东西,也就只能在这破皇城里嚣张。 看家犬罢了。 “青州沈仪……” 调整好心绪,长青真人在心中默念了这个名字,眼眸中涌现几分疑惑。 原本只是受人之托,顺便过来问一句。 但武庙弟子的反应,却是让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青丘狐狸查了这么久,都未能查清沈仪的底细,整个青州镇魔司像是习了闭口禅似的,无论通过何种关系去旁敲侧听,只要提到这个名字,立刻变成哑巴。 即便有些愿意开口的,说来说去也扯不明白,师承是谁,修的什么法,具体境界,通通一概不知。 编故事倒是在行,说出来的事迹简直令人发笑。 前几個月还在和初境狗妖打交道,紧接着就开始力斩抱丹圆满蛟龙,牛头不对马嘴。 “罢了,如实转告便是。” 长青真人整理着衣衫,这些消息明显就是武庙提前准备好,现在放出来掩人耳目的。 为了护住此人,花费这么多心思,看来是对其抱有极大的期待。 还未认清现实,想要重新找回曾经的地位? 念及此处,他嗤笑一声,回头看向高耸的武庙,宛如在看一个穷酸的破落户。 不肯乖乖替玄光洞看家护院,连条狗都做不好,恐怕得再挨上几鞭子才能长记性。 在长青真人驾云离去之时。 武庙院落内,剩下三位庙祝同样是有些不知所措:“吴师兄,你这是做甚?” 祭出金身法相,威风是威风,可这不就相当于把事情给认下来了? “那青丘门徒,真是沈仪所杀?” “……” 吴道安撇撇嘴:“我哪知道。” 闻言,剩下三人面面相觑,如果不是沈仪做的……很明显不是他做的啊,对方曾是青州镇魔大将,就青州那副烂摊子,能勉强守住本地妖魔就不错了。 哪里会去平白无故招惹一头路过的狐妖。 “但我知道沈仪的天赋,但凡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何况青丘那群狐妖。” 吴道安瞥向几人,就对方宛如貔貅般的恐怖天资,简直是天生的阴神修士,一旦消息传出去,千妖窟必定会全力将其扼杀在摇篮中。 “那倒也是。” 几个庙祝点点头,想起了当时武庙洗练时,青年把金身气息吃得干干净净的场面。 和这事情泄露出去相比,多背一口黑锅也算不得什么。 “吴师兄最好再提醒他一下,若无必要,尽量不要离开皇城。” 闻言,吴道安忽然攥掌,罕见的爆了粗口:“我提醒个狗屁!就一晚上没盯着他,人就跑松州去了。” “去松州做什么?”庙祝们满脸疑惑。 “我给了他一个镇魔司副巡查使的位置。”吴道安叹口气,想起那日匆匆忙忙前来禀报的刘坤,顿感头疼不已。 “你没有跟他说清楚,那是用来吃香火的?”几人讷讷道。 难道还真有阴神修士,会老老实实的去巡查九州,也不看看这活是你能干的么。 此话一出,吴道安也是有些犹豫起来:“应该说清楚了吧?” 他总不能直接把“吃空饷”这个三个字明明白白说出口,但凡是个脑子灵光的,应该都能听出话里的意思。 “瞧你办的事,他本就是年轻气盛之辈,哪里受的住那群人的苦苦哀求。”胖乎乎的庙祝翻个白眼,转身朝外面走去,随口劝道: “不必担心,松州杨千祥知道轻重,他不会真让你那宝贝师弟涉险的。” “吴师兄去歇着吧,接下来的洗练由我们来就好。” 以上境武仙的修为,强行掌控狮驼法相。 即便吴道安修的也是狮驼金身法,对其颇为了解,却也同样十分勉强,光是刚才随便动上两下,至少就需要十多天的时间才能让阴神恢复到圆满状态。 “不必。” 吴道安摇摇头,沉默朝镇魔司总衙的方向看去,不知怎么回事,他总感觉心里有些发慌,好像惹了什么麻烦似的。 沈师弟不会真出事了吧? …… 一晃七八日。 镇魔司衙门处的人流仍旧是络绎不绝。 刘坤坐在柜内,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新上任的巡查使,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松州请去了,直到现在还未归来。 松州的情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就是个随时都会炸开的大麻烦,表面看上去还能维持,但实际上一旦出现些许偏差,下场甚至会比青州还要危险。 “杨千祥!你他娘的……” 刘坤咬紧牙关,只求那老头可千万别犯糊涂,若是巡查使出了事,武庙非得活撕了自己。 “……” 杨千祥刚刚走到柜前,便是听到了这句咒骂。 老头抿抿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沉默瞬间,他清了清嗓子:“咳。” “嘶!” 刘坤回过神来,看清面前人的模样,赶忙站起身子:“杨总兵,你怎么来了?” 杨千祥苦笑着摇摇头,倒也没有计较的意思,拱手道:“沈大人让我自己来总衙述职。” 说罢,他将早已准备好的文册递了过去。 刘坤胡乱翻了两页,发现说的还是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你给我看这些干嘛,整个镇魔司谁不知道伱丢了四郡,沈大人呢?” 松州就一个下境武仙,要守两尊妖王,总衙实在派不出人手去支援,但心里还是清楚的,不至于硬要把责任全扔给这枯瘦老头。 “沈大人?他回去休息了。” 杨千祥愣了下,发现不止是沈大人无视他,好像镇魔司也没把他太当回事。 自己好像是九州总兵前来请罪啊……好歹给点反应。 “你给我站这儿,不准走!” 刘坤蹿出衙门,冲进了武庙大殿,很快便带着四个青衫老头赶了回来。 直到被四人脸色阴寒的围住。 杨千祥突然感觉事情有点不太对劲。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二章 长长记性 杨千祥一直以为沈大人是武庙派来松州助阵的。 但现在看起来,好像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这四位庙祝气势汹汹走来,怎么摆出一副问自己要人的姿态。 “人呢!” 吴道安深吸一口气,强行按捺住怒意。 终于回来了。 他今天要不给沈仪长长记性,他就白修了这些年的阴神。 其余几位庙祝看出了吴师兄的怒气,却也没有出言相劝。 天骄最怕什么? 在还未成长起来之前便陨落。 这般年轻人最是心高气傲不听劝,如今又被青丘记挂上了,确实应该好好教导一下,哪怕严厉些,也总比真出了事情以后,众人再暗自惋惜来得好。 “回……回去了。” 杨千祥瘦削的身子被围在中间,咽了口唾沫,伸手指向院落。 话音未定。 他便被阴神一把拎起,直直朝着甲院飞去。 三个庙祝看着吴师兄直接祭出阴神,皆是苦笑摇头,然后迈步跟了上去。 有必要吗,难道这位巡查使刚回来,还能又跑了不成。 …… 甲院。 沈仪手握金狼玉符,坐在床上假装木桩子。 刚刚打开面板。 便是听见了轻轻的敲门声。 他睁开眼,挥手以气息推开房门。 只见杨千祥弱弱站在前面,后面跟着一道负手而立的阴神,身上有两抹浓郁云纹环绕。 很快,又是三道青衫身影踏入院中。 被此地的情形吸引,甲院内一道道飘忽的阴神皆是朝院中汇聚而来,安安静静站成一排看热闹。 “……” 沈仪蹙眉看向门外,略有些疑惑。 这是要干嘛? “沈师弟,此次松州之行可还有趣?”吴道安皮笑肉不笑的道。 沈仪瞥了眼面板上的数字,点点头:“还行。” “下次还去吗?”吴道安眼角抽搐了两下,其余三个庙祝也是无奈走上前来。 “看情况吧。” 沈仪略感有些不对,但还是轻轻颔首。 去不去主要得看有没有吸引自己的东西。 此言一出,几个庙祝全都下意识咳嗽了两声:“咳咳。” 果然,吴道安面色微变,径直走到了青年身旁。 他手掌稍稍攥紧,呼吸也是急促了许多。 “哟。” 飘在外面的一排阴神脸上多了几分兴致,他们可是很久没见过吴老鬼出手了。 庙祝们面面相觑,没忍住还是出声想劝一句。 长记性归长记性,也别太伤年轻人的面子。 “沈师弟。” 众目睽睽下,吴道安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轻轻拍了拍沈仪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听老头唠叨几句,这天下何其广阔,区区九州之地算得上什么,该修习的时候,就先收收心。” “若是你能铸就法相金身,成就化神境界,何止万年寿元,到时候天下什么好耍的你耍不得,哪里美景你看不得,何必急在一时。” “你记住了吗?” 吴道安生涩的想让笑容更和蔼些。 “……” 沈仪下意识想把这张老脸拍开,手指动了动,却还是忍住。 “你看,即便你去了松州,除了白白浪费时间,还能起到什么效果?”吴道安极有耐心的劝道。 杨千祥忽然小心翼翼抬起头:“还杀了两头妖王,肃清了松州所有的妖魔……” 他听到现在,终于是反应过来一件事。 那就是武庙似乎并不了解沈大人的实力。 “闭嘴,你在说什么浑话,他一個阴神修士……” 吴道安扭头冷冷瞪了对方一眼。 “沈大人淬体无双,横压大乾,这才是阴神修士应该走的正道。”说起这个,杨千祥莫名多出些固执。 “……” 院落内,十余道阴神陷入沉默。 他们乃是大乾朝境界最高的阴神修士,此刻,一个松州总兵,区区下境武仙,竟然在教他们何谓阴神正道。 不少阴神开始挽袖子。 胖乎乎的青衫庙祝快步走进屋内,瞪了眼吴道安,这老鬼就是这样给人长记性的?! 没出息的东西。 他将目光投向杨千祥:“伱刚刚说,是这位沈大人替你们松州肃清了妖祸?靠的是什么……淬体之法?” 经他这一提醒,其余人才纷纷缓过神来。 相较于何谓阴神正道,松州的事情才更让人无法理解。 “谁说武仙肉身羸弱,沈大人无需道婴,甚至连天地气息都未调动,仅凭一双肉拳,活生生打死了一头妖王。” 杨千祥朝着众人扫过去,他当时看得清清楚楚,自然是底气十足。 就连这群境界颇深的武仙一时间都被震在当场。 脑子里完全无法想象出他描述的画面。 别说武夫,就连妖魔也是要调动妖力的,仅凭肉身? “你还兼修了淬体之法?!” 吴道安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变得有些暴躁起来。 浪费!浪费! 他本以为沈仪这般年纪便成就武仙,已是惊世骇俗的天资,没想到对方居然还肉身阴神皆修? 你要不要再把道婴一起修了! 要是把这时间用在阴神上,说不定对方现在已经可以开始凝聚金身了。 “糊涂啊,寿元岂是可以如此浪费之物。”吴道安气的捶胸顿足。 “那……” 沈仪松开手,向他展示掌中的金狼玉符。 见状,吴道安怔了怔,随即朝其余人斥道:“还不出去,在此耽误他修行!” 回过头,却发现沈仪沉默盯着自己。 吴道安咂咂嘴,无奈道:“我也出去,你安心修炼,有什么需要的便来找,或者去武库自取便是。” 所有人尽数退出屋子,又替他轻轻关上门。 一直走到甲院边缘。 吴道安终于停住步伐,恍惚朝身后看去:“都说天道至公,皆是爹娘生养长大的凡胎肉体,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差距?” 旁人需苦苦追求的大道,对于青年来说却好似毫无瓶颈,甚至还有余力去学别的东西,且同样出类拔萃。 “吴师兄倒也不必觉得自己错了。” 胖乎乎的庙祝劝道:“别忘了,此等天骄我大乾也出过一位……祝师兄二十岁凝丹,二十六岁抱丹蕴神,四十岁便开始凝练金身。” 提起这个名字,众人全都沉默下来。 “如今他已三千九百岁了,不还是在武库守着金身法,整个人痴痴呆呆,枯等阴神溃散之日。” “沈师弟应以他为鉴……”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上境武仙 等到屋内空荡。 沈仪摇摇头。 其实显露出淬体修为,本就在他的计划之中。 毕竟还要靠着武庙吃香火,但又需要出去斩妖收获寿命和魔血,自己身为阴神修士,却可以在各地斩杀妖王的事情总要有个解释。 他握紧金狼玉符,再次打开面板。 随着妖魔寿元灌入三元升仙大法,充沛的香火愿力再次汇聚过来。 阴神这种东西,若是需要亲自操控,其实对沈仪用处不大,但若是能以妖魂操控,那概念可就不一样了。 就像这次。 自己和青花夫人一起动手,便能收获双倍的妖魔寿元。 “这些香火愿力应该够突破到上境武仙?” 沈仪看着面板上涌现的推演提示,在无数次的尝试中,阴神显然是找到了适合自己的道路,白雾在它体内流转的愈发圆融,接下来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大问题。 两道云纹就是上境武仙。 可这本功法却唤做“三元升仙法”。 也就是说上境并非圆满。 但无论在总兵还是吴师兄的口中,都是上境之后就可以考虑凝结金身。 大概是寿元窘迫的缘故? 沈仪打算先练来看看,反正现在妖魔寿元还多,香火愿力武庙也不缺。 【第两千四百年,在足够的香火愿力补充下,你的阴神周身缓缓多出第二抹云纹,身躯凝如实质,神情愈发漠然,来自世俗,却又远离世俗,此乃武仙上境】 【三元升仙法大成】 气海之中,阴神的气势明显已经碾压过了道婴。 宛如谪仙端坐。 两抹云纹宛如阴阳鱼般在身后盘旋。 “出来吧。” 沈仪用神念沟通青花夫人。 然而屋内却没有半点动静。 “恩?” 沈仪蹙眉,再次沉入内视。 只见阴神努力的想要站起来,却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似的,两条腿都在打颤,一屁墩儿摔了回去。 谪仙风范全无。 沈仪很难想象,若是让别人看见一尊阴神是这模样,会发出怎样的嘲笑……那玩意儿可是顶着自己的脸。 “我主,再给青花一点时间。” 青花夫人近乎要发出哭腔,努力在气海中挣扎起身。 只要再努力些,就不会被换掉! “……” 沈仪看着阴神摔了十几次,确定应该是站不起来了。 略有些心疼的叹口气。 看来这万年的妖魔寿元是拖欠不掉了。 算了,反正这次挣的多,也不必这么抠搜。 神念微动。 万年寿元化作一枚妖魔本源,被送到面板上属于青花夫人的描述。 阴神顿时停止了动作。 随着时间流逝,一道更加强悍的气息从里面溢散开来。 【妖王(珍):青花夫人】 面板上的字迹也有了变化。 下一刻,阴神脱体而出,两道祥云将房间笼罩,俊秀青年从云中踱步而出,衣袂飘飘,气质出尘。 完全符合沈仪对自己的想象。 他满意的点点头。 青花夫人离开阴神,回归妖魂模样,丰润身姿郑重的跪在沈仪脚前,嗓音如银铃:“感激我主恩赐,青花定不负我主重望。” “没什么重望,认真干活就行。” 沈仪站起身子,琢磨着该怎么用青花把这一万年挣回来。 将阴神和青花都收回体内。 抬头看着天上稀薄无比的白雾。 整个镇魔司的香火愿力,供养一尊上境武仙已经是极限。 也该去找师兄问问有没有别的空缺了。 对方身上的青衫看上去就挺不错的。 “还是等几天吧。” 沈仪走出门外,突然变了心思。 虽说对方已经把自己看作天才,但这速度也确实有些夸张了。 反正拿了香火之力也是为了凝练金身法。 不如先去武库挑本金身法学着,差不多入门了再去想香火愿力的事情。 况且武仙虽是捷径,升的快,但自己主修的还是混元之路,顺便也拿点混元武学看看。 念及此处,沈仪调转步伐朝着武库走去。 …… 皇城武库。 沈仪用金狼护符唤出金玉长阶,然后快步朝下方走去。 门口依旧是那个皮包骨的老头。 但这次他看到沈仪,神情却是有了些许异样,主动打招呼道:“来了?进去吧。” 武库内游荡的阴神们皆是止步停下,面露好奇看来。 “……” 沈仪点头回应。 很明显,这群武仙已经枯燥乏味到极点,就这么点时间,刚刚院落内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此地。 “武仙法还是淬体法?” 一位武仙笑盈盈的凑过来,随口开了个玩笑。 阴神修士淬体的稀罕事,在整個大乾都是第一次发生。 “有劳,我想看看金身法。”沈仪客气道。 话音未落,其余武仙再次看了过来。 吴老鬼倒是说了武库对青年完全开放,但这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对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过来看金身法……这对万物都好奇不已的急躁性格,倒也符合少年天骄的身份。 众人并未出言劝告,只是笑着替沈仪指了方向。 在那里有一尊活生生的例子。 这天骄只需看上一眼,就比千言万语更能警醒于他。 沈仪顺着方向走到库殿的角落。 这是一方小小的阁楼。 门口是一道阴神,他和一具骷髅重叠在一起,保持着沉思的“坐姿”。 “前辈,劳烦让一下。” 沈仪倒是可以直接穿过阴神,但没办法穿过一具骷髅架子,而对方恰巧拦在正中间。 “啊……哦……” 阴神恍惚抬头,然后转身抱起骷髅架子,放到了旁边,又把身子重合上去。 愣了片刻,他又问道:“你是来看金身法的?” 沈仪刚刚迈进阁楼,侧眸道:“恩。” “我陪你……一起吧。” 阴神呆呆的飘起来,露出一个自得的笑:“这里的二十多本金身法,我全都看过,熟记于心,整个大乾都没有比我更擅长金身法的修士。” 说起金身法,他的话语都流利了许多。 “我姓……忘记了……你叫我师兄就好。” “多谢师兄。” 沈仪略微挑眉,显然,对方就是那种受限于资质,始终突破不了化神,以至于肉身都枯竭的修士。 还好自己的妖魔寿元充足。 不然估计也是一个下场。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四章 止步不前的天骄 看似不起眼的阁楼,其内却是宝光四溢。 空间并不算大,仅容五六人并肩而立。 两侧是红木架子,架子上面整齐摆放着各式玉简,那宝光就是从玉简上溢散而出。 阴神抱着骷髅站在沈仪身后,替对方解释道:“右边的才是金身法,左边都是一些关于混元武夫的东西。” 这里明显是大乾朝用以存放所有高境武学功法的地方。 数量稀少不说。 竟然把混元境武学和更高一级的属于化神境的金身法放在一起……姜秋澜当时说的可能是真的,武庙确实没有掌握关于道婴化神的途径。 沈仪略微扫一眼。 发现右边架子上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三枚玉简,但其中不少都有残缺,光滑玉面上竟是还沁着血渍样的斑点。 “都是历代化神修士从外面找回来的,有损伤是很正常的事情。” 祝师兄小心翼翼将骷髅先放在角落,又把头骨扶正,这才转身拿起一枚玉简递给沈仪:“二十三种金身法,但完整的仅有十三种。” “其中十二种都可以凝聚三丈金身法相。” “只有剩下那本罗汉金身法相可以成就六丈金身。” 沈仪接过玉简,用神念触碰进去。 面板上很快多出一行字迹。 【化神.赤面狮驼法相:未入门】 没有着急调动寿元,沈仪关掉面板,认真询问道:“体型越大,实力越强?” 经历了许多场战斗,他发现并非越强的妖魔就越大,譬如青花夫人的本体也只有三十丈长短,相较于当初阳春江两三百丈长的蛟龙,可谓是娇小无比。 但两者的实力差别却是和体型大小完全反过来了。 青花夫人估计一脚就能踩死那头抱丹圆满的老蛟龙。 “金身法相由香火愿力凝聚而来,在大多情况下,体型越大也就代表着底蕴深厚。” 祝师兄并没有什么前辈的高傲姿态,也没有觉得这问题很傻。 在漫长岁月的打熬下,他已经彻底认清了一个事实。 在真正的化神境面前,所有的修士都没什么区别,宛如行走于悬崖吊桥上的人群,或许有的步伐稳健,又走的极快,把同行者远远甩在后面。 但…… 若这吊桥是没有尽头的。 走的快与慢也就没了意义。 “我想看看罗汉金身法。”沈仪侧眸朝架子上看去。 “好。” 祝师兄没有觉得奇怪,每个上境武仙过来,最想看的都是这门金身法,绝无意外。 他身子飘起,轻轻拿下那枚放在最高处的玉简,放到沈仪掌中,这才出言提醒道:“其实所谓金身法,并不一定要修习最强势的那门,相较之下,还是要选择更适合自己的。” “适合?” 沈仪又用神念扫进去。 【化神.罗汉金身法相:未入门】 “阴神修士突破化神境最重要的一关,便是看清楚你在武仙境界时,随意挥洒出去的那些白雾,到底是什么东西。” 祝师兄随意从空中扯下一缕白雾,用指尖捻着:“试一下?” 这数量的香火愿力,即便是抱丹境的镇魔大将也不会放在眼里。 沈仪挑了挑眉,伸手触了过去。 在他指尖碰到白雾的瞬间,耳畔忽然多出了聒噪的烦人声音,就好像是一堆苍蝇在嗡嗡作响。 “……” 沈仪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以他现在强悍的神念,竟也是用了许久才分辨出那是什么声音。 是千百人同时低语,每个人都诉说着不同的事情,倾泻着截然相反的情绪。 贪嗔恶,喜怒哀。 “我们随手挥出的剑光,拍出的掌风,都是由他们的心念汇聚而成。” “将香火愿力当作天地气息去加持自身,坐在家里就有无尽气息可以享用,自然是舒服又惬意,甚至被武夫们称之为捷径。” 祝师兄用轻轻的嗓音道:“捷径……终有代价,你现在要用这些东西,去凝聚一副新的身躯,那也就代表着这些心念成了你的心念。” “金身法的第一道门槛,就是选择一种方式,去消化这些杂念,不至于让它化作你的心魔。” 他指向沈仪左手的玉简:“狮驼法选择的是守,守家土,守国门,守黎民众生,以此为誓约。” 随即又指向对方右手的玉简:“罗汉金身法选择的是镇,至于镇什么……我不太清楚,老祖当初选择的是镇压黎民苍生……所以他一旦阴神受损,就遭了反噬。” “呼。” 沈仪终于消化完了那一缕白雾,精神略感疲惫。 听了这位师兄的话,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当时会觉得供台上的武庙老祖像个老年痴呆……整日被这种聒噪声反噬着,哪里还能保持清醒。 “我观遍二十三法,却发现没有一条路适合我。” 祝师兄飘过架子,逐一抚摸每一枚玉简。 脸上多出古怪笑意:“我想了很久才明白,原来是我天资太高,这一路走的又快又稳,从未遇到过丝毫阻碍,众人捧我,妖魔惧我,故此……我根本无法理解这香火愿力中的杂念。” “我心里永远只有我的化神大道。” “如今走到尽头,却发现二十三扇大门,竟无一扇肯对我打开。” “我游历四方,想要重新体会一遍普通人的路,但我已是大乾修为最高的武仙,哪里还能拾回那般心思。” “曾心疲力竭,辗转难眠,发誓要守护大乾,证得狮驼金身……我骗得过所有人,却骗不过自己,也骗不过这漫天的香火愿力。” 他是四十岁上境武仙的天骄。 俗世苍生于他眼内不过土穴蝼蚁,根本入不了他的心,无论是守,还是镇,哪怕在心里默念千万遍,都只是谎言罢了。 “师弟。” 祝师兄停下步伐,回眸看来,笑容中多了几分苦涩:“我先前隐隐约约听见他们说,你也是天骄?” “……” 沈仪沉吟片刻,轻轻摇头:“还好。” 曾在青州镇魔司。 有個健壮的青年堵在门口,问道:“难道你不是天才,为何你没有傲气?” 自己那时的回应是……当然不是。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五章 罗汉金身法 所谓“还好”。 就是沈仪发现自己真是这样想的,并未有半句虚言。 “这就是我不理解的地方。” 祝师兄收回目光,重新蹲回了骷髅架子上面,默默看着沈仪:“你居然真的听懂了。” 刚才他送出一缕白雾。 沈仪居然真的在仔细倾听其中杂念,虽然眉头微蹙,但也从头到尾听完了。 同样的白雾,在祝珏的耳中,却像是无意义的叽叽喳喳。 “……” 天资好的心性不够,脚踏实地走上来的,通常天资又不行,寿元窘迫。 听上去就很头疼,宛如一个死结。 怪不得大乾朝从古至今也只有十三位化神修士。 沈仪将狮驼法的玉简放回架子上。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仍旧握着剩下那枚玉简。 阁楼内略显逼仄,但也十分安静。 他挑了另一个角落坐下。 自己的情况说是“还好”,实际上也就比这位骷髅师兄稍好一些,毕竟穿越过来才不到一年时间,见过许多疾苦,但要说有多深的体会…… 和那群一步步从底层厮杀上来的镇魔司差役相比,还是相差甚远。 但自己的优势在于时间,只要路没堵死,总能走过去。 沈仪看向面板。 【剩余妖魔寿元:七万四千八百零三年】 这位师兄顶多只有两三千年的寿元,自己有整整二十多倍的时间。 功法在手,资源不缺。 这要是还突破不了,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不过在此之前。 “骷髅师兄,这罗汉金身法第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沈仪现在妖魔寿元充沛不假,但也没必要浪费,有个现成的讲师在面前,自然要利用起来。 “……” 祝师兄沉默片刻,确定这位师弟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他起身从角落里拖出一箱子抄本,依次取出来吹了吹灰尘。 每一本上面都是重复抄录的字样,字迹从工整到潦草,到了后面甚至像是鬼画符。 光是罗汉金身法,他就不知道抄了多少遍,若不是攒满一箱子就烧掉,加起来或许能堆满武庙。 挑出一本字迹最清晰的。 他坐到沈仪身旁,一个字一個字的轻声替其讲解起来。 沈仪悟性平平,但在神念的加持下,记忆力却是强悍无比。 不去理解,只死记硬背。 剩下的交给推演中的自己。 …… “还没出来?” 几道阴神在武库内飘来飘去。 偶尔把目光投向角落的阁楼。 那位姓沈的副巡查使已经进去有两三天的时间了,祝师兄也一直呆在里面。 “这是什么意思?” 几人窃窃私语,其实答案很容易就能想到。 只是他们不敢相信罢了。 在那小阁楼里,除了修习金身法以外还能干嘛。 可是—— 修习金身法的最低门槛也是上境武仙。 沈仪好像才加入武庙一个月,其中还有二十多天去松州巡查。 他哪来的时间吞吃香火愿力? “我跟你们说个事……” 其中看上去较为年轻的阴神突然又压低了声音:“吴师兄之所以这么看重沈仪,就是因为他能瞬间吞掉金身气息,这体质可太适合修习阴神了。” 直接略过最耗时间的吸收过程。 剩下的便是使用香火愿力来凝聚云纹,这种事情纯粹看天赋,一朝得悟都可能发生。 “啧,这路走的,可比当初的祝师兄还要顺。” 其余几道阴神摇摇头,也不知是在夸赞还是另有所指。 于此同时。 在小阁楼内,祝师兄已经讲完了整本金身法,他有些疑惑的看去:“师弟,你为何一言不发,难道全都懂了?” “我习惯先记下来,一个人慢慢琢磨。” 沈仪拱手谢过对方:“若有疑问,再来向师兄请教。” 如果要让他自己研究,等读懂这本金身法,至少要浪费几十上百年的妖魔寿元……也有可能更多。 能将数千年总结的经验不吝赐教。 骷髅师兄看着呆,实际上真的算是大方到极点。 “好。” 祝师兄点点头,干脆把骷髅架子抱到沈仪身旁,又把骨头手臂往回掰一点,确保不会打扰到对方,然后坐了下去。 不再谈及金身法,他又回到了那种沉思状。 沈仪闭上眼,一手握住金狼玉符。 原本还觉得剩下那点稀薄愿力简直不够看,但经历了先前的消化后,心里感受又有变化。 能把这些消化完,可能就算是金身法入门了。 他调动妖魔寿元,朝着罗汉金身法相中灌入进去。 【第一年,你翻阅这本化神功法,领略着何为超脱,血肉终有枯竭时,唯有金身永不灭,你对这本功法已经有了些许见解,现在需要慢慢消化】 前人留下的经验无比珍贵。 特别是这种苦修却毫无进展的情况,恨不得把一个字拆成一笔一画去理解。 此刻,这位师兄上千年的苦功,皆是赠给了沈仪。 每当推演出现阻碍。 他便停下来问一下旁边的师兄。 情况倒是有些类似于先前的姜秋澜,不过相较于那女人,这位骷髅师兄明显花费了更多时间,讲的也更加详细。 甚至到了沈仪都差点能听懂的地步。 【第三百七十七年,你将整本功法融会贯通,开始初步尝试入门,你调动了一缕香火愿力,细细品味】 把无形的香火愿力凝聚成实质的金身。 这个过程很像是赤目妖王当时使用的手段。 但实际上又有不小的区别。 因为妖王凝聚的是披挂和武器,但金身法要铸就的……是以后要使用的身躯。 当它作为外物时,无需考虑其中蕴含了什么。 可一副充斥着驳杂情绪的身躯,哪个阴神敢于住进去,迟早被整的心魔丛生,走火入魔。 【第一千八百年,你已经消化了许多香火愿力,伱的脑海处于极度的混乱,你表情时而狰狞,时而温和……】 沈仪正在闭眸假装沉思。 忽然浑身抽搐了一下,远超先前的浓郁情绪强行灌入脑海。 他倏然睁眼,瞳孔中有红雾升腾。 杀伐之意浓稠的近乎化作实质。 沈仪扭头朝旁边的骷髅架子看去:“……”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六章 功法入门 祝师兄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缓缓起身,身上悄然飘出三道白茫茫的云纹。 他垂眸注视着沈仪,嗓音极轻的诵念起一段晦涩音节。 “……” 沈仪心中的暴戾情绪被莫名的清凉感冲刷,略显狰狞的神情也是稍稍平复。 祝师兄抽出他腰间的潜渊,将刀柄放到他掌心,仍旧是最初呆呆的模样:“你……太……急了。” “多谢骷髅师兄。” 沈仪长长舒一口气,眼眸中的红雾迅速褪去。 “不……不客气。”祝师兄结结巴巴摇头。 闻言,沈仪沉吟片刻:“金身法。” 这三个字就好像是某种开关,祝师兄神情间多出几分清明,说话也流利起来:“我会清心法诀,你要是感觉不对劲,就唤我一声,但此法诀属于小道,用多了会让你产生依赖。” “你还是要尽量去感悟金身法的镇字诀。” “我知道了。” 沈仪点点头,全然没想到那些杂念的危害会如此恐怖。 普通人的心念对于修士而言其实算不上什么。 但这个数量若是膨胀到上万人,甚至数十万人……即便是他也有些吃不消。 有了经验,沈仪继续小心翼翼的朝金身法中灌入寿元。 大约每灌入数百年,就稍微停下来一会儿。 【第六千三百年,你感觉自己的神魂已经被杂念聚满,再多一分,便会神智彻底崩溃,你得将其全部镇压下去,可是要镇在何处……你看向了旁边的青花夫人】 看着面板上的提示。 脸色惨白的沈仪突然也是反应过来,对啊,自己不是还有妖魂吗? 【第六千九百年,你将诸多心念尽数寄放在了青花夫人的魂魄内,看着她和伱一起痛苦的抱着身子呆坐,你心情突然平复了许多】 沈仪靠在架子上的身躯忽然瘫软下去,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祝师兄好奇看来,却发现青年双眸清澈无比,带着丝丝轻松。 他陷入沉默:“……” 片刻后,脸上逐渐有惊骇之色涌现:“师弟,你这就渡过去了?” “一半吧。” 沈仪挣扎着坐直身子。 能不能渡过去,得看青花夫人还能承受多少。 她是妖魔,是那些心念最痛恨的存在,如今被强行寄托了杂念,宛如被火烤油煎,身处炼狱。 受尽世间万般苦,以护其主无上法。 此刻隐隐有了应验。 要知道这些杂念宛如心魔,灌入的妖魔寿元越多,折磨就越猛烈。 推演中过去了几千年,然后把所有情绪在短短几息时间内汇入沈仪的脑海……不变成疯子才怪了。 他抗住了前半段折磨,剩下的便要看青花的本事了。 “一半?” 祝师兄不是很理解,但心中却涌现出一种很少体会过的古怪情绪。 他摸了摸自己脸部五官的变化。 这样的神情,似乎在很多人脸上都看过,只不过通常都是别人对着自己表现出来。 震……震撼? 沈仪将这位师兄的脸色变化收入眼底,却也没有出言解释什么。 对方遇到的难关其实很简单。 就是单纯的天赋太高,潜意识里压根没拿他自己当人看了。 这问题再容易解决不过。 上一个觉得她天资无敌的姜秋澜,已经在自己磅礴的妖魔寿元之下,差点道心破碎。 也让这位师兄体验一遍,保证药到病除。 …… 小阁楼看似普通,实则乃是大乾朝最森严之地。 自是无人打扰。 一晃就是十多天过去。 沈仪坐在角落,他和旁边那具骷髅架子唯一的区别,就是他还有皮肉。 两者眼眸同样空洞。 镇魔司的香火愿力早已消耗完毕。 他单纯只是在休息而已。 一万八千年的妖魔寿元,换来了罗汉金身法的入门。 此刻,他终于可以开始铸就真正的金身。 “……” 祝师兄蹲在旁边,给沈仪诵念着清心法诀,他眼睁睁看着这青年坐在角落,然后跨过了自己三千九百年都未触及的深渊。 心里莫名发酸。 但又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羡慕?”沈仪侧眸挑了挑眉。 “不止。”祝师兄摇摇头,羡慕这种滋味,大约是七天前体验的,现在的感觉要更深一些。 “那就是嫉妒。”沈仪沉吟片刻,给出了回答。 两人认真探讨着关于情绪的问题,场面略显诡异。 “对,我嫉妒你。”祝师兄认真的点了点头。 “差不多了。”沈仪拍了拍骷髅的肩膀,随即跌跌撞撞起身,走到了另一处架子前。 “师弟对这些也感兴趣?”祝珏站起身子,就算不谈金身法,他的话语也是流畅无比。 “高深的学累了,来点粗浅东西洗洗脑子。” 沈仪的神念在十余枚玉简上快速扫过。 “也有道理。”祝珏深有同感,他以前也这样,只不过看得都是一些杂书,倒是没有看过混元武夫的东西,总感觉有些粗鄙。 “师弟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他感觉出来这位年轻师弟似乎有了离开的意思。 “去武庙找吴师兄要个空缺。” 沈仪略微扫了眼面板上多出的一排字迹,然后抱拳跟骷髅师兄道别,转身离开了阁楼。 “快看!” 在墨衫青年走出阁楼的刹那,十几道阴神便是齐齐把目光投向他。 有稍微脸皮厚些的已经迎了上来。 “沈师弟,可挑好了心仪的金身法?” “多谢,已经挑好了。”沈仪颔首。 此话一出,在场武仙皆是面色微变,挤出笑容,互相对视的目光里隐藏着浓郁震撼。 青年相当于是承认了上境武仙的修为。 恐怖! 先前的传言是真的,这天骄的确拥有强悍到让人无法置信的吸收能力。 如今选了金身法……那必然是要调用武庙弟子的香火愿力。 念及此处,大部分人仍旧是感慨祝贺,但也有几位脸色掠过些许异样。 祝珏已经用亲身经历证明了天赋未必对凝练金身有效果。 但他毕竟吃的不多,即便浪费也有限。 要是换了这尊貔貅来,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短短时间就能吃完镇魔司的愿力,成就上境武仙,那吃完大乾朝的香火又需多久……一年? 要是铸就金身失败,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 武庙内大殿内,四道青衫身影正结束了一场洗练。 吴道安拍了拍袖口,下意识发出叹息:“唉。” “怎么了?咱们那位师弟又巡查九州去了?”胖乎乎的秦庙祝乐呵呵笑道。 “那倒不是。” 吴道安摇摇头,颇为欣慰道:“一直在武库内修炼……老夫就是觉得他与我们不太亲近。” 从对方第一次进皇城。 到现在为止,总共才见了三面。 “莫非是我等又老又丑的缘故。”吴道安蹙眉捋了捋胡须。 闻言,其余三人同时瞪了他一眼,懒得跟这老鬼计较。 就在这时,墨衫青年踱步走入大殿。 他认认真真的拱手道:“沈仪见过几位师兄。” 见状,几人面露笑意。 瞧吴老鬼说的,人家这不是挺客气的吗。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七章 第一缕化神金光 “你这是怎么了?” 相较于其他三人,吴道安却是眉尖紧簇,快步走上前来。 他一眼就看出了沈仪的不对劲。 好似整个人都被抽去了力气,精神也是萎靡到极点。 “跟着阁楼内的师兄修习金身法,有些疲倦。” 沈仪摇摇头,取出金狼玉符递过去。 经吴道安提醒,几位庙祝这才发觉不对劲,又听青年轻描淡写的回复,一时间脸色不禁变得古怪起来。 “你已经开始接触金身法了?” “还在摸索。” 沈仪沉吟一下,只有真正接触到这个层次,方知其中深奥。 用了如此浩瀚的妖魔寿元,仅是掌握了入门的方式,懂得如何消化香火愿力中的杂念。 铸就金身法相需要无休止的重复这个过程。 即便有足够的妖魔寿元支持。 但自己的精神却是撑不住的,每次推演之后,至少也得用好几天时间去慢慢祛除负面情绪。 推演过程消耗了漫长岁月,同样也影响到了沈仪,让他变得比曾经有耐心得多。 能在一个月内突破到化神境,他就非常满足了。 “摸索……” 胖庙祝悄然移开视线,用力咽了咽喉咙,顿感口干舌燥。 看向其余两位同门,发现他们的神情竟比自己还夸张些。 探求道路的前提是入门。 大部分武仙都还处于门槛之外,琢磨怎么增强阴神,哪有资格去想该如何消化香火愿力。 吴师兄这次真的是祖坟冒青烟了。 偶然寻回的年轻人,不仅体质惊人,就连悟性也远超旁人想象! 大乾朝这片贫瘠之土,何德何能养育出这样一尊妖孽?! “呼……” 吴道安没有去接金狼玉符,整個人愣在原地许久,微微张嘴,出了一口长气。 他大概猜测过沈仪突破至上境武仙的速度,很可能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快,但仍旧是没想过,在拥有足够愿力的支持下,竟然只用了不到两个月时间。 “你先用我的,到时候再找人给你让出一个位置。” 他从袖口取出一封薄薄的金册。 武庙内的香火愿力乃是大乾朝的根基。 每一份用来做什么,都是早已分配好的。 其中职位更高者,拥有优先调动香火愿力的权力。 若是不算神志不清的武庙老祖,排在他下面的,便是仅有的那位武库守阁人,与四位轮值庙祝平级,五人平分武庙内积攒的愿力。 前者守武库,后者镇皇城。 只有经过他们允许,其余武仙才能调动和吸收愿力。 “吴师兄。” 胖庙祝没有直言,仅是低声喊了一句。 这封文册代表的意义过于重大。 往难听点说,若沈仪有什么私心,在外敌侵入皇城之时,他甚至可以做到禁锢五分之一的愿力,不准其他人动用。 当然,胖庙祝也知道吴师兄的心思。 香火这东西,有人多吃一份,就有人要少吃一份。 若是不给够权力,沈仪有可能会抢不过别人。 但风险会不会太大了一些? “沈师弟,我派人去青州调来了你加入镇魔司后的履历。” 吴道安摩挲着金册,感慨笑道:“除了斩妖除魔,近乎挑不出一件别的事情,老夫想要信你一次。” 说罢,他将金册递过去:“我能信你吗?” 其余三位庙祝沉默不语。 吴师兄当初毫不犹豫的便选择了狮驼法相。 以“守”字消化愿力。 他不管青州和松州的惨状,将其视为可以暂时放弃的失利,是因为曾立誓要守住整个大乾。 想要做到这点,唯有突破化神。 若是大乾溃败。 他将会被愿力反噬到阴神消散。 也正因如此,吴师兄才能调动陨落的那尊狮驼法相。 如今他发现了守住大乾的机会,自然会倾尽所有的投入进去,这是劝不动的。 “我试试。” 沈仪接过金册,没有把话说满。 随即拱手向几人道别,转身离开了武庙大殿。 殿内略显寂静。 过了许久,才有庙祝开口道:“吴师兄,你这样很容易被扣上独断专行的名头,此次轮值结束,恐怕没有人会再选伱做庙祝。” 闻言,吴道安拍了拍袖口:“沉疴用猛药,沈师弟有超过祝师兄的天赋,却无祝师兄的瓶颈,若连他都不行,老夫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救大乾。” “若是他成了。” 吴道安说到此处,忽然笑了笑:“那以后让老祖坐右边,沈师弟坐中间,老夫肯定能坐上供台左边。” “至于那些闲言碎语……” 他转过身子:“吴老鬼的脸皮还算厚实。” …… 武庙甲院。 沈仪回到屋子,轻轻揉了揉额头。 好不容易才从那种被繁琐杂念折磨的处境中恢复过来。 他却没有休息的意思。 实在不行就去武库,让骷髅师兄帮忙唱个清心曲。 如今沈仪已经对大乾的状况有了些许了解。 一座摇摇欲坠,勉强维持的高楼。 自己的不少仇家,譬如化血妖皇和青丘,都被这座高楼拦在了外面。 务必要在高楼崩塌之前,拥有足够自保的实力。 若是可以的话,也尽量扶住这高楼一把。 说实话,无论武庙到底持有怎样的心思,至少在目前看来,沈仪觉得他们对自己是很够意思的。 功法资源直接给,也从不替自己找麻烦。 唯一的要求就是安安静静在武庙里呆着。 “可惜。” 就连这唯一的要求,沈仪都无法答应。 【剩余妖魔寿元:五万六千一百年】 他闭上眼,调动妖魔寿元灌入三元升仙法,打算先将其推演圆满。 这本功法已经被推演完整,只缺香火愿力。 随着时间流逝。 甲院内好几位武仙都是感应到什么,疑惑朝天际看去。 “为何突生变动?” 所幸白雾变化并不大,几人只是稍有疑虑,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与此同时,屋内的沈仪睁开眼。 又消耗掉三千多年妖魔寿元。 在其气海之中,阴神身边三道云纹齐聚,气势凝而不散,仿佛触及了某种极限。 【武仙.三元升仙法:圆满】 天赋不行,那就把基础再打牢靠些。 如今万事俱备…… 沈仪眸中有精光掠过,下一刻,浩瀚的妖魔寿元迅速灌入了罗汉金身法! 他的神情时而狰狞,时而放松。 漫天的无形白雾钻入了沈仪的身躯,待到将其彻底消化。 一缕金芒从他眉心飘出。 似那微弱的烛火,仿佛一阵风就能吹熄。 但又散发着玄奥的气息。 在空中轻轻摇曳。 这东西沈仪特别熟悉,和当初在武庙接受洗练之时,从金身上面剥离而出的气息十分相似,但又凝练了无数倍,像是残渣与本源的区别。 沈仪伸手朝它触去,无形的愿力,此刻竟是有了实质的触感。 此乃,化神金身。 虽只有一点,却代表他彻底踏入了新的层次。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七尺金身 十几日时间弹指一瞬。 吴道安身形略显佝偻,负着双手,在甲院中踱步,看着就像是个行将就木的普通老人。 一道道阴神看见他过来,便是沉默让开。 没有出言搭讪,只是静静看着他走远。 没有了金册傍身,自然也无需再主持武庙洗练,算不得轮值庙祝。 但这并非其余武仙疏离他的原因。 独断专行。 趁着老祖沉睡的时候,全然不把甲院其他师兄弟放在眼里,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竟是没有和任何人商量。 “我不希望沈师弟变成第二个祝师兄。” “但吴老鬼正一步步把他往那个火坑推去。” 几个武仙漠然朝老人离开的方向看去。 沈仪从入武庙当天便执掌金狼玉符,一個多月时间便拿了轮值庙祝的金册。 没有遇到丝毫阻碍和刁难。 这一切全都是出自吴道安的手笔。 这老鬼替整个武庙做出了决定,所以是谁给了他这个权力? “那份金册代表的香火愿力,这些天少了三成。”有人轻声道。 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沈师弟的体质着实惊人,也有与这体质相配的贪婪。 也不管用不用得上,先全部吞进体内再说。 “我等要不要趁他还未反应过来,先争抢一部分留作积攒?” “他也抢,你也抢,所有人一起抢,那等真正要用的时候,干脆我们全都束手就擒吧!” 那武仙怒而挥袖,痛斥同门。 说罢,喘了两口气:“沈师弟如今在做什么?” 旁人沉吟片刻:“散心?” …… 武库小阁楼内。 祝师兄清了清嗓子,又诵念了一遍清心诀。 沈仪靠坐在墙角,闭眸听着,偶尔轻轻点头,惬意的伸了个懒腰。 大约又念了三遍。 祝师兄终于停下,满脸期盼道:“师弟,能不能再给我看一眼那个?” “……” 沈仪睁开眼,挑了挑眉。 “我明白。”祝师兄转身把小阁楼的阵法打开,隔绝旁人的视线和感知,然后抱着骷髅架子郑重的坐在角落。 见状,沈仪重新闭眸。 气海中的阴神盘膝而坐,相较于之前,它怀里多出一枚金珠。 珠子里有身影蜷缩。 用心念触及金色珠子。 下一刻,金珠出现在沈仪掌中,然后悬至半空。 耀眼金光宛如丝线蔓延出来,在原地编织出一具七尺高的璀璨金影。 当它出现的刹那,整个阁楼内的玉简都是黯然失色。 只见其浑身无比健硕,面容不怒自威。 从脊背处有鲜红纹路延伸开来,仿佛一张凶神恶煞的狰狞脸庞。 “啊!” 祝师兄长大嘴巴,直勾勾盯着金身,他分明是阴神,却好像听见了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声。 金身法相缓缓睁眼。 眸光扫过,便让祝师兄感觉阴神仿佛要被震荡的溃散而去。 祝珏唯一感到奇怪的,就是沈师弟祭出金身法相以后,整个人就变得无比冷漠,从不肯开口说话。 果然,罗汉金身沉默收回目光,又变回珠子模样飘到了沈仪掌中。 “……” 祝珏恋恋不舍的把阵法收起,却也没有过多要求,毕竟像这种金身没有彻底成型之际,乃是一尊化神境修士最紧张的时候。 往前一步就是海阔天空,若是被人提前截杀那才叫倒了大霉,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沈师弟愿意透露给自己看一眼,已经是莫大的恩惠。 想归这样想,祝珏还是感觉有些鼻酸。 “师弟,这是什么情绪?” “眼红,恨不得生吞其骨肉。”沈仪慢悠悠站起身子,把金珠存进气海。 “不对。” 祝师兄罕见的摇摇头:“我就是感觉很绝望,为何我不能拥有这样一尊金身法相,看着你的背影,有些望尘莫及。” “资质不行,是这样的。”沈仪点点头。 “……”祝珏怔了瞬间,咬咬牙:“我现在确实有点想生吞其骨肉了。” “其实这东西也没什么意思。” 沈仪瞥他一眼,淡淡道:“多用几遍就腻味了。” “哈?” 闻言,祝珏调转坐姿,把脸对着墙角:“师弟请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眼见自己的良苦用心有了成效。 沈仪摆摆手,不急不缓的离开了武库。 待到关上那金玉长阶。 他才叹了口气。 【剩余妖魔寿元:两万四千一百年】 沈仪想过铸造金身的过程会很困难,但没想到会困难到这种地步。 整整用了两万多年。 根据面板提示,这七尺高的金身也就是个半成品,连小成都算不上。 估计放在化神境里也是最弱的存在。 之所以止步不前,倒不是香火愿力不够了,而是青花快疯了…… 那女人现在一出来就是眼眶通红,咬着嘴唇,双眸恍惚,活生生像个怨女。 相较之下,沈仪所受的影响就小了许多,毕竟他只是承担了一个“中转”的作用。 精神虽疲惫不堪,倒也不至于陷入疯癫。 捷径终有代价……那就让别人来承受。 有了化神金身相护。 沈仪的心情也是轻松许多,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青衫,照例去武庙再放松放松。 …… 皇城外,一辆马车缓缓停下。 身披玄甲的老爷子下马递交了文册,随后又骑上赤红骏马,朝着车内安慰道:“别生气了,或许是有真的急事,否则又怎会连招呼都懒得跟你打。” 车厢内。 身着白衫的漂亮姑娘两手攥着银铃的绳子,气鼓鼓的盯着铃铛。 “我才没有生气。” 说罢,她像是为了说服自己,又加重语气道:“我知道他肯定有急事,定然是忙着斩妖除魔。” 陈乾坤赶着马车朝武庙而去。 然后停在了捉妖人总衙前方。 他暗自苦笑,若不是沈仪悄然离开青州,估计这小妮子还舍不得把那缕妖君气血拿来换武庙洗练,这哪是为了洗练,分明就是找个进京的借口。 “唉。” 老爷子摇摇头,朝着总衙走去。 忽然间眼角余光瞥到两道身影。 前者身着青衫,端的是俊秀潇洒,后者一身白裙,手执长剑,身姿丰满,更是韵味十足。 两人并肩而立,像是轻声谈论着什么。 “……” 陈乾坤被呛了一口,赶忙假装看不见。 迈步走进了总衙。 安静停着的马车,帘子被人轻轻掀起一点。 林白薇躲在帘子后面,悄悄朝外面看去,然后红唇不自觉的撅了起来。 她失落的把帘子放下,攥紧掌心里的银铃。 看上去也不是很忙嘛……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九章 林白薇进京 捉妖人总衙内竟是来了一位镇魔大将。 比这更让人惊讶的事情,则是那缕猩红的青面狮子气血。 “又是一头青州的抱丹境妖君?” “又是玉液境武夫?” “不是,这位银铃捉妖人也叫沈仪吗?” 总衙内,负责管事的女人越听越耳熟,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陈乾坤干咳两声,没想到沈仪到了皇城竟也如此出名,这才离开青州两个月,就连捉妖人总衙也能随口道出对方的名字。 女人无奈一笑:“不用等了,直接去吧。” “啊?” 闻言,陈乾坤有些茫然的走出衙门,青州何时在武庙有了这么大的面子? 他略带歉意的朝旁边等候许久的同僚们拱手。 却见这群人皆是笑呵呵的回礼,没有丝毫反感。 自从松州的事情传开。 哪个州的人都担心自家会突然起火,到时候还得依仗那位巡查使大人。 相较之下,插个队算什么。 “怪了。” 老爷子想不太明白,但还是走回马车旁,将消息告诉了林白薇。 “那我去了……” 林白薇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 陈乾坤下意识回头看去,果然,刚才那两道身影早就离开了。 “没事儿,你先去洗练,等结束以后老夫带你去找他。” “我才不要去。” 林白薇揉了揉脸庞,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闷闷不乐的走进大殿。 她现在只想回青州。 看着金碧辉煌的十三尊金身,林白薇埋着头,照例坐在了蒲团之上,心思有些飘忽。 现在人也跑了,留给自己的气血也没了,连个念想都没有了! 浓郁的白雾封住了殿门。 “别发呆,认真点。”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随意揉了揉她的脑袋,嗓音在身后响起,是熟悉的平静温和。 林白薇浑身微颤,愕然回头看去。 只见俊秀青年抽回手掌,重新站直身子,漆黑清澈的双眸静静看着自己,一袭丝绸青衫略微摇曳,更衬得身形挺拔。 林白薇脸颊唰的变红。 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沈仪,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颇有些猝不及防之感。 “啧。” 剩下三位庙祝饶有兴趣的盯着着小姑娘,看上去和沈师弟还挺熟络的。 “你怎么在这里?” 林白薇声如蚊呐,转头去看庙祝:“我……” “没事儿,慢慢聊,我们不急。” 庙祝们挤出笑容,一副极有耐心的模样。 林白薇上次来武庙洗练的时候,可是见过这几位的,除了最丑的那位爷爷,剩下的也都是冷着一张脸,哪有现在的和蔼模样。 等等—— 她终于想起来为何会觉得沈仪身上的青衫眼熟了。 这衣服放到别的地方再寻常不过。 但在武庙内,能穿着青衫者,那就意味着对方乃是执掌武庙的庙祝! 啪! 沈仪手中的金册拍在她头上:“让你收心。” 不抓住机会赶紧突破凝丹,在这儿瞎寻思什么呢。 “哦。” 林白薇乖巧的闭上眼睛。 沈仪随手掐了個法诀,好歹也当了这么多天的庙祝,这点东西还是能学会的。 随着动作,供台上的老年痴呆缓缓睁开了眼眸。 很快,一道金光从法相上剥离出来,落到了林白薇身上。 时间缓缓流逝。 最后又涌出来五成,回到了金身之中。 三个庙祝略微点头,排除妖孽不算,这种资质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优秀了。 一头青面狮子换来了八次洗练。 沈仪也不急躁,偶尔掐动法诀,更多时间却把注意力放在武庙老祖身上。 同样的金身法,对方体表却没有鲜红纹路。 应该是镇压之物的不同。 自己将杂念镇在妖魂之中,自然也会沾染些许妖魔的气息。 日夜更替。 八次洗练终于结束。 沈仪感受着林白薇身上距离凝丹圆满还差一步的气息,摇摇头,抬手掐个法诀,又把刚刚沉睡的武庙老祖再次叫醒。 第九道金光瞬间落下。 林白薇诧异的睁开眼,又有些惶恐的轻轻摇头。 她可不希望沈仪借用职务之便,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凝你的丹。” 沈仪瞥了她一眼。 当初从林家拿点银子回来,这女人怀疑自己去抢街坊,现在又在这里疑神疑鬼,莫非自己的形象就差到这种地步? 其余几位庙祝笑着摇摇头。 别说沈师弟上回还剩下一次洗练机会,就算不剩……金册都给他了,还差这点。 …… 武庙门口的白雾散去。 长衫青年踱步而出,身后跟着个乖巧的小姑娘。 “你一个人来的?” “还有陈老将军。” 闻言,沈仪点点头,先带着林白薇去了隔壁镇魔司总衙。 只见持剑女人还在等候。 沈仪客气拱手:“林夫人久等。” 先前在乙院结识了一对郦州器宗出身的眷侣,对方正是林清阳的夫人。 “巡查使大人客气了。”林家夫人连忙还礼。 巡查使?林白薇安安静静站在沈仪身后,偷偷朝他的背影瞄去。 对方好像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成为十分了不得的存在。 即便已经认识了这么久,林白薇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这里可是皇城。 但所见之人,却每个都对沈仪无比客气。 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在逼仄房间里,和自己一起咀嚼火烧的小差役了…… “我常年深居武庙,知道的情况也不多,巡查使大人如果想知道更多消息的话,我可以派人再回郦州询问。” 这次乃是林家夫人主动找上了沈仪。 郦州器宗是大乾赫赫有名的势力,铸造宝具的手段神乎其神。 但一直以来,那件绝品宝具好像就已经是他们的极限。 “器宗当时找青丘帮忙的时候,我就不太赞同,它们不是什么好东西。”林夫人摇摇头。 为了突破极限,器宗请来了学艺最杂的青丘狐妖相助。 这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 青丘虽是妖魔势力,但比较特殊,即便来大乾皇城,武庙大概率也会开门相迎。 毕竟谁都不想无缘无故得罪一处实力强悍的中立势力。 但问题就出在无法掌控。 那狐妖不知在想什么,竟然以器宗的名义,朝青州发去了邀请函。 器宗老祖得知此事后,暗觉不对,但也不敢得罪狐妖,就赶忙派人来皇城报信。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章 漏洞百出的陷阱 “请神容易送神难,望巡查使大人理解。” 林家夫人抱剑拱手:“如果有用得上我器宗弟子的地方,您尽管直言,绝不敢有半分懈怠。” 青丘这群狐狸,基本上谁都不得罪,无论是对千妖窟还是大乾朝,都是一副和气生财的姿态。 再加上它们对各种技艺都有所涉及。 当初器宗请它过来的时候,压根没想到会惹出麻烦。 直到这次它冒用器宗名义给青州送信……虽不知具体原因,但总感觉没藏着什么好心思。 “我知道了。” 沈仪点点头,送对方离开总衙。 光凭这点信息,很难推测出青丘的狐狸想做什么。 但他并不是很在乎。 只要知道郦州器宗有一笔不菲的妖魔寿元就足够了。 像松州那种情况是很罕见的。 稍有实力的各州,几乎都把治下管理的还不错,沈仪等了这么多天,甚至还主动找来几个镇魔大将询问了一下,都没有得到想要的消息。 像姜元化那种时时刻刻盯着妖王的总兵并不多。 大多数中境以上的武仙,只需坐镇总兵府内,光靠杀伐名声就能震慑住群妖。 这对沈仪来说不是好事。 但他并未觉得有多难受,像松州那般惨状,还是尽量少一些为好。 “走吧。” 沈仪带着林白薇离开总衙,找到那辆停在街边的马车。 他止住步伐,认真拱手道:“沈仪见过陈将军。” “卑职陈乾坤参见巡查使大人。” 老爷子下车抱拳,各叫各的,互不耽误。 就在武庙处停留这点时间,他已经从旁人口中听了无数遍沈仪的名字,让人感慨万千。 如今这年轻人身着庙祝青衫,仍旧是不卑不亢,陈乾坤看着他那熟悉的神情,宛如回到了青峰山时。 两人相视轻笑摇头,皆是免了这些虚礼。 “怎么不住院里?” 沈仪算了算洗练的时间,少说也用了两日左右,对方竟然一直呆在马车上。 “我在等你。” 陈乾坤瞥了林白薇一眼,挥手将其赶走。 小姑娘好奇的看了过来,还是乖乖走到了远处。 待到原地只剩两人。 陈乾坤的眉尖瞬间蹙紧,面容凝重:“其实是游总兵派老夫过来找你和姜元化,想问问你们可有郦州器宗的消息,他们突然派人送来信函……” “说的是发现了一株银月寒莲。” 老爷子眼露疑惑:“老夫也不知道这是何物,但听说是混元境需要的宝贝,最受那些以寒意凝聚道婴的宗师青睐。” “……” 沈仪挑了挑眉:“你们应该能看出不对劲吧?” 混元宗师,极寒道婴,干脆直接说是为姜秋澜准备的好了。 问题是……谁知道她突破混元境了? “看出来了。” 陈乾坤点点头:“但她还是去了,你知道的,整个青州除了你,谁能管的住她。” 他叹口气:“游龙涛这小子,哪有半点师兄的威严。” “行,你们先住下吧。”沈仪神情并未有什么变化。 陈乾坤却没有再多说什么,紧张的心也是放松许多。 面前的年轻人,总是能给人莫名的底气。 沈仪道别两人,随即朝着武庙乙院走去,很显然,陈将军和林夫人说的都是同一件事。 正好一起办了。 银月寒莲……沈仪大概猜到了这是什么。 上次听姜总兵所说,玄光洞有位真人找武庙老祖换取了一枚玄晶宝玉果,以此补齐道婴的心脏,跨入混元中境。 同样是寒意凝聚道婴的姜秋澜,听闻这样的消息,肯定是要去瞧瞧的。 不知道自己的吞天妖婴算不算寒属性? 现在阴神已经破境。 沈仪看着气海中猩红的道婴,是时候替自己找找资源了。 哪怕这消息是假的,也值得去看一眼。 更何况又拿了这么多杂七杂八的混元武学,顺便给面板找个脑子好用点的妖魔补一补。 他迈入乙院。 如今已是深夜,林家夫妻并未回房,而是在院内等候。 “巡查使大人。”两人起身点头。 “劳烦两位跟我走一趟。”沈仪并不知道郦州器宗在哪里,需要有人带路。 “我等已经准备好了。” 夫妻俩略微扬了扬手中长剑,他们也是听说了这位沈大人的性格,故此早就有了预料。 “可需要备马?”沈仪随口问道。 夫妻俩对视一眼,笑道:“沈大人多虑了,我等是器宗出身。” 话音间,两人各自取出白云一朵。 “沈大人先用我的吧,我与夫人同乘即可。”林清阳淡淡一笑,说起别的,他们器宗可能不行,但是说起宝具,便是武库也未必有他们的底蕴。 这两朵白云皆是上品宝具,放眼大乾也是最为珍惜之物。 “不用,我有。” 沈仪脚下凝聚出红色妖云,猩红气息席卷院落。 在其面前,两朵白云宛如棉花般人畜无害。 “……” 林清阳看着沈大人瞬间掠上长空,竟是愣了一下。 很显然,对方所乘的宝具并非出自器宗手笔……而且越看越像千妖窟的东西。 “应是斩妖所获吧。” 林家夫人驾云跟上,用眼神提醒了夫君,莫要再多问。 这种好东西,即便在千妖窟内,那也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林清阳点头应下,三人一起消失在夜幕之中。 …… 武库小阁楼中。 吴道安蹲在角落,看着正面壁思过的祝师兄:“你好点了吗?” “走……开。”祝珏默默转身,盯着另一面墙壁发呆。 “我就想问问沈师弟的进展。”吴道安又把脸凑过去。 此言一出,祝珏瞪了他一眼,像是受了刺激,把骷髅架子抱起来就往阁楼外走去。 “这是什么毛病?” 吴道安疑惑的站直身子,问问也不行? 而且祝师兄虽还是说话结结巴巴的,但却和先前并不相同,曾经是在毫无意义的发呆,现在更像是沉浸在某种情绪当中。 脾气也暴躁了许多。 “离了伱张屠夫,我还吃不了带毛猪了,问沈师弟去。” 吴道安迈步走出阁楼。 他很好奇,在拥有足够的香火愿力后,沈仪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念及此处,老头快步朝甲院赶去。 看着紧闭的房门。 他面露欣慰:“沈师弟睡了吗,我来看看你。” “沈师弟?” “喂?”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一章 巡查郦州 九州繁华,当属郦州。 治下三十六郡,皆是平稳安定。 位于东方边缘处,乃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山,但山下普通的小镇,繁荣程度却丝毫不逊色于郦州城。 往来者皆是气息雄浑。 有卖宝药的,有担着妖魔尸首的,俨然一副由武夫修士组成的栖息地模样。 郦州器宗。 论实力或许算不得顶尖,但论起阔绰程度,在大乾也是赫赫有名。 靠着给武庙上供宝具,有朝廷庇佑,几乎无人敢于招惹。 但此刻。 就在那小山顶峰,一处刻意开凿出的凹地边缘,坐落着小小的茅庐。 茅庐外,老人和中年执棋对弈。 “宗主的心思好像不在棋盘之上。”中年人面白无须,眼呈丹凤,虽穿着淡青长袍,看似仙气飘飘,却莫名透出几分邪性。 “宝具升品之际,总是有些担忧,让胡真人见笑了。”林景义略显勉强的笑了笑。 “哦?” 胡真人朝着白烟弥漫的凹地中看去,玩味道:“宝具在这里,宗主的心思怎么在北边……” 他拖长了嗓音:“那好像是大乾皇城的方向。” 闻言,林景义指尖微颤,手中棋子啪嗒落在棋盘上,滴溜溜打个转儿。 他迅速调整表情:“真人说笑了。” 胡真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罢了,今日有些乏了,宗主也去休息吧。” “那林某就先回去了。” 林景义起身朝着下山小路走去,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这老狐狸,分明是它冒用了郦州器宗的名义。 怎么心虚的反而成了自己。 他只是想请对方来一起研究如何让绝品宝具再次得到提升,看看能不能铸造出一件真正的法宝。 没成想这狐狸竟然敢插手大乾的事情,这可是坏了青丘的规矩。 那封送往青州的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林景义不敢去问,只希望前往皇城报信的人脚步快些,千万别让器宗沾染上勾结妖魔的坏名。 所谓的胡真人,穿上长袍,变出人脸,那就是武庙都需要接待的青丘真人。 但要是脱下长袍……那可是一尊实打实的妖王。 …… 在林宗主离开后。 胡真人神情随意的把棋子全都捡回棋罐,茅庐中走出另一道身影。 “师叔,器宗的人已经知道了?”两者看上去年岁相差不远,但新走来这人却是满脸的毕恭毕敬。 “知道又如何,我青丘做事,还需向他人解释?” 胡真人收好棋盘,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与你们师父关系不错,此事又涉及我青丘的尊严,我会让大乾给你们一个说法……呵,先是消失了一位门徒,又有供奉失去联系,这大乾莫非是龙潭虎穴,专吃我青丘的人?” “回禀师叔,无论是我师弟还是赤目供奉,两者的失踪都和那个叫沈仪的年轻人有关。” 年轻狐妖有些疑惑:“为何要送信去青州,还白给了他们一道关于珍宝的消息。” “既然姓沈的是巡查使,总要找个理由把他引过来,整個青州镇魔司守口如瓶,定然是极为重视他,将其视之为救命稻草,有什么事情也一定会去皇城找他。” 胡真人笑容更甚:“当然,也顺便帮老友一个忙。” 老友?年轻狐妖疑惑朝四周看去。 未能寻见身影,倒是先听见了声音。 “多谢。”一道虚无缥缈的嗓音从远处传来。 “不必客气,你们玄光洞在最前方和千妖窟生死搏杀,大乾朝反倒是想法设法的保留实力,就连我这青丘来的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胡真人略微拱手示意。 根据他们查探的消息,青州原本大祸将至,却忽然风平浪静,端的是怪异无比。 那头老狼消失的无声无息。 即便以青丘的人脉,在妖魔中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这说明啸月一定不是死在青州,只要它打算进攻州城,如此大的动作,其余妖魔不可能一无所知。 死在外面……那就说明青州至少有了一尊混元宗师。 那封漏洞百出的信送过去,只是为了试探一下罢了。 只要是个正常人,就绝对不会相信。 唯有真正的混元宗师,才会毅然决然的过来。 就在这时,一道包含怒意的龙吟声从天际荡来,哪怕隔了不知多远距离,仍旧是威严不减。 胡真人脸色微变。 瞬间便站起身子。 “老友不必着急,这是玄光洞的事情,我去看看便好。” 那声音再次传来。 胡真人犹豫了一下,哪怕觊觎那银月寒莲已久,此刻也不好直接驳了对方的面子,只能轻轻点头道:“那就拜托兄长了。” 一头堪比极境混元宗师的老龙,哪有那么容易对付。 对方深居寒渊守宝,唯有自己与它结交多年。 此刻位置暴露,傻子也知道是谁出卖了它的消息。 还是先让别人去探探路。 念及此处,胡真人缓步走到了凹地边缘,垂眸看向浓郁白烟的中心。 法宝成,收寒莲,吞白龙……啧,天赐之福,合该自己享用。 胡真人哼着小曲,一站就是五个日夜。 然而他没能等回老友的消息,却是先等来了天上的三朵云。 其中最为猩红的那抹,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嗯?” 胡真人抬眸看去。 紧跟着,一道雄浑嗓音便是笼罩了整座小山,以及下方热闹的城镇。 “镇魔司巡查使亲至!器宗弟子随我相迎!” 白云之上,林清阳俯身抱拳。 他曾是器宗最出名的天骄,只需一句话,便是让山上所有弟子认了出来。 “呼……” 林景义快步走了出来,不愧是自己亲儿子。 一上来就知道先和那头狐狸撇清关系。 这巡查使是器宗迎来的,可不是主动过来巡查的。 同时还能震慑一下那狐狸。 满山弟子皆是停下手中活计,同样朝着天上那抹红云俯身行礼。 “……” 凹地旁边,胡真人负手而立,唇角多出些许古怪,蕴着些讥诮。 现在的年轻人,本事不高,派头倒是不小。 也不怕压坏了身子。 对方来得要比他想象的要早一些,不过也算不得什么问题。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天佑青丘 “你必须要先喊一声吗?” 沈仪侧眸看向林清阳,有些无语。 要是把那狐狸吓跑了,器宗就准备好被自己搬空以作补偿吧。 “沈大人,他也是想让青丘真人知道这是朝廷的意思,您莫要怪罪。”林家夫人轻声解释道。 狐妖实力强悍,背景庞大。 若是不抬出大乾朝,还真没有和它平等对话的资格。 不管它在搞什么鬼主意。 沈大人代表朝廷来了,也就能让它明白这事武庙已经知道了,最好收敛一点。 “……” 沈仪摇摇头,眸中金光涌现。 望气法诀全力施展开来。 只见器宗山门之上,白雾金光交替,但就是没有妖气的存在。 他的目光落在了山顶那个身着淡青色长袍的中年人身上。 对方身上没有任何气息。 好似凡人一般。 应该就是这个了,什么好人会把敛息法诀修到这般地步,不是心虚是什么。 胡真人毫不忌惮的对视回去,甚至还露出一个笑容,轻点下颌道:“青丘胡瑾。” 他长袍未脱,便还是修士。 “嗯。” 沈仪点头回应,缓缓落在山上。 本来没想用什么大乾朝的名义,直接找到狐狸,动手宰了就走。 问起来就说不知道。 此刻直接出手倒是有些不妥,毕竟武庙对自己还不错,也不能给人家乱惹麻烦。 念及此处,沈仪神情平静:“可否移步一叙。” “……” 胡真人怔了一下,他还在想找个什么借口,将这巡查使诓骗出去。 怎么对方还先提出来了。 这小子莫非真把青丘当成善人了? “两位!两位!” 林景义带着一众弟子赶上山顶,刚刚上来便是听到了巡查使大人的话语。 他脸色微变。 想要洗清器宗嫌疑是一码事,要是害了巡查使,捅的篓子可就更大了。 林景义总感觉这狐狸藏着坏心思。 有什么事情,还是在大乾朝自家地盘上谈比较好。 他已经偷偷派人去通知总兵。 今天最好能把这狐狸请出大乾,否则迟早要给器宗引来大麻烦。 “我已派弟子去备好酒水,替巡查使接风洗尘,有什么话咱们边吃边聊。” 沈仪和胡真人都未答话。 反倒是那年轻狐妖忍不住站了出来:“你便是青州沈仪,我问你,我师弟是不是死在你的手上!他看起来与我一般年纪,持青玉宝剑,习外丹之法……” 狐妖仔细的描述着师弟的特征。 闻言,林景义和刚刚从天上落下来的儿子儿媳都是愣神瞬间。 竟然还有私人恩怨? 而且看上去是早有预料的样子,好似知道巡查使会过来。 “爹!” 林清阳愤愤瞪了林景义一眼,哪里还看不出来,器宗又被人给当刀使了。 估计那胡真人就是故意让自家老爷子送信皇城的。 只不过…… 一头和巡查使有仇的青丘狐妖,故意将沈大人骗了过来,它们想干嘛?! “我一個打铁的,哪有那么多鬼心思。” 还被逼着下棋,差点脑子都给下坏了。 林景义悻悻收回目光,走上前去打圆场:“胡真人,这可是镇魔司巡查使,你让你这小辈少说两句,免得伤了和气。” “和气?” 胡真人淡淡笑道:“只不过是问一句,又未必真是巡查使大人……” “是我。” 沈仪略微颔首,一身青衫轻轻拂动,看上去温文尔雅,他平静看去:“怎么了?” “……” 刹那间,所有人都是陷入沉默。 林景义张张嘴,感觉脑子愈发糊涂起来。 这就承认了? 正在报菜名的年轻狐妖被噎了一下,它还没说完师弟的特征。 紧跟着一抹无名鬼火从心底窜了起来。 青丘不惹事,但也从不怕事! 杀了青丘门徒,竟然还理直气壮,连掩饰都懒得掩饰! “师叔!” “……” 胡真人抬手拦住了师侄,漠然朝青年看了过去。 沈仪的手掌悄然搭在了刀柄上。 私仇是个很不错的理由。 也算是跟武庙撇清了关系。 差不多可以开饭了。 “巡查使大人来寻我,想必是因为银月寒莲一事,我确实用了器宗的名义,但这宝物也是实打实的,可惜有大妖看守,不知巡查使有没有兴趣?” 胡真人嘴角扬起,竟是没有当场发怒。 说罢,他又添了一句:“听闻沈大人乃是青州出身,不知与青州那位宗师关系如何,要不要去助她一臂之力。” 闻言,沈仪松开了握住刀柄的手。 居然还有意外收获,这是他没想到的。 “宗师?” 林清阳等人差点以为耳朵出问题了。 青州何时出了一位宗师,为何完全无人知晓?! 他们还未反应过来。 林家夫人突然举起了长剑:“开护宗大阵!困住这狐妖!” 竟然以好友相逼,想要迫使沈大人离开大乾。 光凭这个举动,就足矣证实它的狼子野心。 再不做出决断,器宗就真成勾结妖魔了! “啊?”林景义父子愕然回头,却见漫山弟子已经行动起来,花费大价钱请人打造的大阵,在转瞬间就铺开一层淡光。 随即四面八方的淡光尽数笼罩在了胡真人的身上。 “呵?” 胡真人眼中掠过些许诧异,随即化作震怒。 大乾也就罢了,一个小小器宗,也敢对青丘长老动手? 何况还是在他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 简直荒唐! 凭借这粗浅阵法,也想困住自己…… “解开。” 终于有人替胡真人说话。 沈仪侧眸瞥了众人一眼,略有几分无语。 林家夫人举着长剑,眨眨眼,错愕的把手收了回来。 漫天微光迅速消退。 胡真人皱眉整理了一下长袍,便听沈仪颔首道:“劳烦真人带路。” 语气明显比刚才客气多了。 “……” 器宗众人已经有些茫然,完全不知道沈大人在想什么。 这狐妖显然是不对劲的,光凭它刚才那句话,只要等到郦州总兵过来,再配合上巡查使,定能将其驱逐出去。 “好!好!” 胡真人挥了挥袖,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怒意,器宗的帐等会儿回来再算。 这群大乾朝的修士最看重什么同僚情谊。 竟然连这么明显的陷阱,也甘愿主动去闯。 有了此人相助,自己收获重宝的机会又再加几成,还能顺便替师侄复仇。 果然是天佑青丘! “沈大人这边请。”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不过如此 这就打算走了? 林家父子俩皆是失去了往日的稳重。 一个器宗的宗主,一个武庙乙院实力超群的强者,放到整个大乾朝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现在,两人张着嘴却是不知该说点什么。 这位巡查使大人到底是来干嘛的? 如果是为了查清胡真人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那就借着器宗大阵,先强行制住对方,再等郦州总兵赶来,几乎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若是这狐妖咬死不承认,那就借着这个机会将其赶出大乾。 有理有据,也不算得罪了青丘。 但现在沈大人在做什么,他要跟着这狐妖离开大乾,离开他自己的地盘,前往一個未知的狗屁地方? 要是这狐狸在外面提前邀来了一群妖王,将巡查使伏杀在外。 到时候武庙找谁去要人? 现在的大乾还有实力对管辖外的一方大势力施压吗…… 这口黑锅,最后难道要让器宗来背? “沈大人。” 林夫人脸色凝重的喊了一声,即便有私仇,也没必要去人家的地盘上解决啊。 却见沈仪只是随意挥手,便跟着那两头狐妖驾云掠过天际。 “哎呀!” 林清阳看着三道身影消失不见,终于是忍不住握拳锤打掌心:“早知道就该跟别的轮值庙祝打声招呼的。” 自己等人身份太低,哪里劝的动一位庙祝兼巡查使。 “其他人脚力太慢,你赶紧驾云前去通知总兵,让他来快些!”林景义也是被吓得不轻,本想派人通知武庙,大事化小,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 “好!”林清阳也不再磨蹭,瞬间驾云朝郦州城赶去。 …… 大乾之外,青山广阔。 沈仪不再像先前那样,还得时时刻刻记住自己走出了三百里还是八百里。 浩瀚的大山在脚下掠过,瞬间便是翻越了数不清的山水。 “看来沈大人还是个念旧之人。” 胡真人带着师侄飞在前方,偶尔回眸看青年一眼,随口道:“就是你那曾经的同僚,竟是不肯等你,直接就去了银月寒池。” “据我所知,那里的妖魔虽无太大名气,但只是因为不愿出来游历,其实力强悍并不弱于许多声名赫赫之辈。” 岂止是不弱于。 胡真人眼底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忌惮。 妖皇之下,他还没见过比那头老龙更强的妖魔,否则也不至于要做这么多手准备。 这姓沈的倒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嚣张。 想必是藏了不少底牌。 不过……看对方似乎不想搭理自己,胡真人也不介意,收回目光笑了笑。 底牌再多,又可曾听过双拳难敌四手。 今日之局,十死无生。 就在胡真人心思飘忽之际,一道细微的传音贯入他耳畔。 “那头白龙已经疯了,你的银月寒莲大概率是没有了,多谢老友相助,我现在倒是可以确定,大乾朝出了一尊实打实的混元宗师,也是时候去找武庙讨个说法了。” 闻言,胡真人脸色瞬间惨白。 碍于身后还有沈仪在场,他强行按捺住心神,以传音回问道:“怎么可能,那寒池之苦,并非常人能受,就算是以玄冰煞意凝聚道婴的混元宗师,也得祭出全力才能抵抗,即便老龙不慎,也不至于被这么强悍的气息侵入身旁还反应不过来。” “问题是她真就没有祭出气息,全靠强撑潜下去了……不过代价也重,留下了半截身子,以道婴拖着残躯远遁了。”那人感慨回道。 “能抢了东西,还在那条老龙手中逃得性命,确实是个狠人,不过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回大乾了。” 随即又提醒道:“你小心些吧,老龙找你去了,为兄先走一步。” 闻言,胡真人心跳加速,绞尽脑汁,慌张传音道:“等等……兄长,你先前说武庙得罪了你,难道不想出一口气?” “什么意思?伱要我勾结妖魔?”那人冷笑一声。 “并非勾结,我的意思是……我带来了一位大乾巡查使,以此给老龙赔罪,等它除去了姓沈的,我兄弟两人再动手斩去老龙。” 胡真人努力维持着神情的平静。 那边沉默许久。 终于笑道:“我的气出不出都无所谓,既然是替你解决麻烦,那妖丹归我。” “……” 狗杂碎!胡真人用力咬牙,却还要故作镇定,回头朝着青年笑了笑:“就快到了。” “嗯。” 沈仪轻轻点头。 他终于知道修行的意义是什么了。 大概就是在这种时候,分明看出了对方浑身紧绷,一副想要坑杀自己的模样。 却也能做到淡然处之。 甚至隐隐还有些期待,对方到底能叫来多少佳肴。 很快。 胡真人像是感应到什么,迅速朝下方落去。 “师叔?”年轻狐妖深吸一口气,终于找好地方,要动手了吗? 此处山清水秀,倒是便宜那小子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 只见远处爆发出一道尖锐龙吟,其中蕴着无尽怨怒。 “贱狐狸,你该死!” 伴随着咆哮,天际多出一抹银白,疯狂翻腾着朝下方撞来! 声势之浩大,仿若要将整座山林碾碎。 只见其头顶鹿角,身披银鳞,身躯修粗壮,龙爪似金钩,口旁两条须髯飘飞。 赫然是一条白龙。 年轻狐妖目眦欲裂,惊慌失措的朝旁边避去。 胡真人看了看身后的沈仪,发现对方垂手而立,神情如常,仅仅是挑了挑眉尖。 竟然还能沉得住气…… 自己却是不奉陪了。 想罢,胡真人突然脚步微动,拦在了沈仪左侧,随即抱拳高呼:“龙兄息怒!小弟醉酒后不慎道出了龙兄的洞府,被大乾的人听了去,实该千刀万剐!” “不过!” “小弟已在尽力找补,为你带来了镇魔司巡查使,武庙真传弟子,甚至不惜为他调动金身法相,得罪玄光洞也在所不惜!” 胡真人一口气说完,半点不敢停歇:“今日小弟愿意替龙兄活擒了他,找武庙补偿兄长的损失。” 话音落下,那白龙身躯盘结,探爪悬在了空中。 一双闪烁龙眸在地上三道身形上扫过,癫狂之色慢慢消退,嗓音中带了几分狰狞:“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沈兄弟,对不住了。” 胡真人摇摇头,看向沈仪,随即面露感慨:“谁让你年轻气盛,得罪了太多人。” 说罢,他松开抱拳的双手:“龙兄,我早知你不会信我,故此请来了一位玄光洞真人,武庙调动金身法相,正是要用来对付他的。” 话音落下。 沈仪右后方缓缓显出一道薄衫身影。 “他们连名字都不准本座提起,还以为是多了不得的人物,今日见了你本尊……” 长青真人噙着淡淡笑意,轻声道:“好像也不过如此。”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四章 力战青丘狐妖 “……” 白龙妖王的身躯缓缓舒展,眼底露出些许异样。 又是一尊上境混元宗师。 这贱狐狸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谨慎。 可惜,上境混元又如何。 在它的面前,同样不值一提。 不管这群人到底在琢磨什么阴谋,在真正强悍的实力面前,全都没有任何意义。 白龙双眼中多了几分暴戾,将目光投向那青年。 先擒了此子,再找狐狸算账。 刹那间,三者形成合围之势,将沈仪紧紧困在了当中。 “别怪本座没提醒你,有什么底蕴,趁早使出来。” 敢于这么嚣张的跟出来,又受武庙如此看重,总不能是个样子货。 胡真人朝着长青真人使了个眼色,两人并未率先动手,而是做出了一副掠阵的姿态。 至于要对付的是谁…… 两人隐隐瞥了眼白龙。 让他们略感诧异的是,沈仪蹙眉看向长青真人,在听到对方玄光洞的身份时,他似乎是有些失望。 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沈仪点点头,随即平静道:“还有没有?” 闻言,白龙跃跃欲试的爪子忽然顿了顿,随即发出无声的笑。 它太多年没有离开过银月寒池,难道现在的人族修士都是这样狂妄的? “……” 长青真人疑惑的看向狐妖,确定带来的真是那个被大乾藏起来的沈仪? 别是带错人了吧。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胡真人眼角抽搐了两下,在这种情况下,还不找那白龙搏命,竟还有闲心问这问那。 他冷声道:“再不动手,你可就没机会了。” 话音未落—— 只听得咔嚓一声闷响。 胡真人的头颅瞬间炸裂开来,没有血浆和碎骨。 在那璀璨的金色拳头下,所有血肉污秽都是化作齑粉,然后被蒸发不见。 沈仪走过去将他的尸首收入口袋宝具。 青丘手段诡谲,他是体验过的,先杀狐妖应该没问题。 “嗬……嗬……” 长青真人整个人愣在原地,呆滞的看着那尊突然出现的七尺金身。 直到那尊金身缓缓转身,将漠然眸光投向了自己。 他忽然浑身打了個激灵! 化神境!大乾不仅多了一尊混元宗师,还悄然多出了一尊化神修士! 而且还让这位巨擘贴身保护沈仪?! “你先杀那条,别让它跑了。” 沈仪随意挽了挽宽袖,他还是不太习惯穿这种衣服。 相较于一个没用的武夫,肯定是妖魔比较重要。 在白龙惶恐的注视下,化神境强者竟是对着青年恭恭敬敬的点头行礼。 下一刻,璀璨金芒消失在视线内。 再出现时,白龙只感觉自己强悍无比的妖躯被轰然从半空按了下去,两只引以为豪的坚固龙角,被人像是掰筷子似的强行折断。 “昂!” 在剧烈的疼痛下,它猛地翻滚身躯,想要逃窜。 然后金钩似的龙爪已然被金身法相攥住,然后随手一扯,只听嗤拉一声,刀劈斧凿不能伤及分毫的妖躯,竟是被瞬间扯断爪子,连带着撕下了一大块皮肉。 刺耳的龙吟声让整座山谷都震颤起来。 现在不逃,更待何时! 长青真人面色发白,慌不择路的朝着另一个方向逃窜而去。 就在这时。 沈仪悄然悬立在了他的前方,脚踩红云,墨青色衣衫猎猎作响。 “让开!” 长青真人是畏惧那位化神境前辈,可没有真把这年轻小子放在眼里。 他乃是上境混元宗师。 一个小小的镇魔司巡查使也敢拦他? “我不会再提大乾有一位混元宗师的事情,今日就此作罢!” 长青真人咆哮一声,正欲闯过去。 却见青年笑了笑,光滑柔顺的长衫略微拂动,白皙肌肤之上有红芒涌现,给那张俊秀的脸庞平添几分凶煞。 “咕咚。” 长青真人咽口唾沫,下意识退后半步,脸色忽明忽暗。 原来不是一位。 武庙作为主修阴神的势力,他们最看重的人……居然是个混元宗师! 事已至此,按捺住心中震惊,长青真人反而不再慌乱。 沈仪展露出混元修为,那就意味着完全没有想过要放自己活着离开。 既然如此,唯有殊死一搏。 当他镇定下来后,也是感知到了沈仪气息的具体层次……尽管雄浑无比,但应该只是依仗凝丹法的高深而已,实际上只是个初境混元。 和自己还差着两个层次。 尽快结束吧! 长青真人回头看了眼远处震动崩塌的山脉,浑身支离破碎的白龙刚刚跃起,便被金身法相一巴掌给按了回去。 对方乃是堪比极境混元宗师的大妖王。 在那仅仅七尺高的金身法相手下,竟然跟个玩物差不多。 这就是境界差距间的恐怖鸿沟。 自己同样是碾压了沈仪…… 长青真人底气大作,回过头来,眼前莫名多出一枚膝盖。 “你娘!” 对方刚才还一副垂手而立,公平交手的姿态,自己就回了个头…… 噗嗤! 在那恐怖的膝撞下,长青真人甚至没来得及唤出道婴,鼻梁便是塌陷下去,连带着颧骨一起碎开。 这是初境混元该有的力道?! 他整个人倒飞出去,仓惶祭出道婴,血流如注的崩碎头颅下面顿时出现了一道由雷浆汇聚而成的脸庞。 长青真人单脚触地,在地上留下一道极深的鸿沟。 还未彻底稳住身形。 沈仪已是持刀斩来,携着浓墨的刀锋轻易撕裂了他的脖颈,将整颗首级斩飞。 刀锋从雷浆中穿过。 沈仪顿感双手发麻,回头看去,只见长青真人俯着身子,双肩之上顶着的竟是一枚雷光闪烁的头颅,将伤口处灼成焦黑一片。 显然,那就是对方的道婴。 只不过自己的道婴若是扩到如常人大小,便会显得比较虚幻。 但长青真人的道婴即便是这般大小,竟也凝结的犹如实质。 “到我了吧?” 长青真人心中火气腾腾,重新站直身躯,狞笑看向沈仪的双掌,那泛着红光的修长手掌上还有雷弧跳动,一时半会儿显然是很难调整回来。 “来!” 他高呼一声,掌心中顿时出现了一柄笔直的长枪,枪身由雷浆汇聚,映照的整座山林皆是一片白寂。 紧跟着,那柄雷枪被他以无边巨力,狠狠朝着沈仪投了过去!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五章 战长青真人 枪尖撕裂了长空,浓稠的雷浆噼啪作响。 好似苍穹之怒,声势浩大,让常人不敢直视。 沈仪沉默看去,双眸中精光闪烁。 在金雕神通的加持下,整条长枪的速度变缓了数倍,但即便如此,还是让他瞳孔略微紧缩。 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混元武学。 此般场景,早已超越了先前所见过一切手段。 无论是两仪真意,还是别的什么,都是对气息的简单运用,使其凝结化形。 但眼前这幕,对方却是实实在在的以凡人之躯调动了天雷。 雷从何来,气息所化? 青衫拂动,其下身躯之上猩红的龙虎纹路缓缓涌现。 沈仪以浑厚妖气震碎了身上的雷弧,在那长枪靠近自己三寸距离之际,逍遥乘风诀全力施展开来。 臻至圆满的挪移之法,呼吸便是百丈距离。 但在那长枪面前,竟是避无可避。 沈仪勉强让开了要害处,漆黑发丝扬起,眼眸中狞意乍现。 他干脆利落的放弃了继续躲闪的想法。 体内三头妖王齐声咆哮,雄浑力道尽数灌入右臂之中。 “什么莽夫?!” 在长青真人的注视下,沈仪面不改色,轰然一拳朝着雷枪砸去。 嗤拉! 能让肉体凡胎瞬间化作焦炭的雷浆,在其拳锋之上溅开,肌肤上红芒大作,那是道婴在奋力抵抗,但除了道婴之外,皮肤和血肉本身竟也强悍到让人难以理解。 丈余长的枪身在其拳头之下寸寸消融。 直至彻底化作雷弧散去。 沈仪拳势已尽,呼吸略微急促,抬眸朝前方看去。 右掌血肉焦黑,露出虚幻的道婴手掌,被淡淡的孔雀红芒包裹,缓缓修复着损伤。 “……” 长青真人没能抓住这瞬间的机会,反而像是看怪物似的盯着青年。 这一式杀招对于初境混元而言,即便是被瞬间抹杀也不奇怪。 除非有什么高深手段,方才可以勉强接下。 但如此粗暴的一拳,实在是超出了他的见识。 “呼。” 沈仪迅速调整好状态,目光略带几分古怪……生死相搏,这位所谓真人的气息和境界,都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但对方的每一次举动,都让他觉得有些看不懂。 甚至不如自己这个刚刚踏上修行不足一年的武夫。 不是回头,就是站在原地怔神。 很快,气力重新涌上四肢,沈仪的身形顿时消失在原地。 见状,长青真人略有些慌张的退后两步,双掌之上各自多出一柄雷刀,没有让自己动起来,反而站在原地胡乱的朝四周看去。 唰—— 沈仪自他身后凌空而落,手中潜渊从他后脊处斩下,刀过皮绽! 娴熟手法好似杀猪一般,径直将其道婴剥离了出来。 若是换了普通武夫,此刻已是被一刀两断。 “啊!!” 长青真人爆发出一道惨叫,凝实的道婴从皮囊中跳了出来,浑身雷浆涌动,将沈仪的脸庞映得忽白忽暗。 他手中双刀失了章法,癫狂的斩下。 愤怒中带着惊惧。 雷浆猛烈的激荡而出,将附近山脉尽数化作焦土。 沈仪挑了挑眉,抽身而出。 此刻的长青真人在他眼中,已经不是一位武道强者,仅是一头受伤发怒,只会本能宣泄情绪的野兽。 果然,在数刀连斩没有丝毫效果的情况下。 长青真人惊怒交加,毫不吝啬的消耗底蕴,整条身影化作凶狠的雷龙朝着那道青衫身影轰撞而去! 轰!轰!轰! 山川断裂,千百巨树轰塌。 他每出一招,都是不同的混元武学。 足以见得玄光洞底蕴丰厚。 且不管有没有效果,皆是全力施为。 沈仪专心避让着他的锋芒,五指攥紧刀柄,神情愈发漠然,安静等候着对方力竭之时。 同样的招数,用过太多次就会被人抓住破绽。 当长青真人第数十次化作雷龙轰来的刹那,沈仪终于不再只是避让,他朝右方掠出不多不少恰巧三丈,看着雷浆四散。 就在长青真人的身形显露出来的瞬间。 沈仪已经悬在了他身后,手中长刀之上滔天妖力迸发,然后狠狠的朝着对方心脏处的那枚花瓣捅了进去! 长青真人下意识朝腰间拍下。 直到拍了个空,才骇然的朝地上被斩成两截的肉身看去。 于此同时,泛着浓雾与红光的长刀在三头妖王的加持下,已经猛地扎进了雷浆,斩至那朵白花之上。 咔嚓! 白花虽坚硬无比,仍旧在刀锋下碎开。 长青真人无意识的瞪大了眼睛,张开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雷浆凝结而成的双眸中竟是流露出了属于人的情绪。 惊恐! 他本能的再次化作雷龙,朝着天际蹿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亮白的身躯正变得黯然起来。 沈仪看着他逃走的方向,缓缓将潜渊收回鞘中。 下一刻,骇人的雷光被金色的手掌一把拍散,雷光道婴迅速缩小,被七尺金身随意的攥在了掌心,宛如捏住了一只鸡仔。 罗汉金身落至沈仪身前。 一起落下的还有被拆分的零零散散的龙尸,爪是爪,皮是皮,血肉都扯成了大小规整的块状。 长青真人拼命的挣扎。 但在那金色的手掌下,无论他身上雷光再怎么迸发,竟也起不到丝毫作用。 “放开我!请前辈出手算什么本事!” 他用力捶打着金身的手指,疯狂朝着沈仪大叫。 金身漠然瞥了他一眼,稍微用力,便挤得长青真人差点道婴崩碎。 都被我主斩碎了心脏,还在这里嘴硬。 青花夫人恭恭敬敬的将道婴递过去:“请我主处置。” 听着耳畔响起的温柔嗓音。 长青真人挣扎的动作突然凝滞下来,惊恐万分的盯着前方的青年。 我主? 这不是他的前辈,是他的护道仆人? 能请一位化神境为奴为仆,这是何等恐怖的背景! 难道是仙宗之外来的?! “长青愿意侍奉我主!饶我一命!贱奴长青愿为我主护法!” 小小的道婴疯狂用额头撞击金身的手掌。 当他再次看向沈仪时,对上的却是一双诡谲的竖瞳。 耳畔有狼啸声炸起。 长青真人只感觉神魂飘忽,像是被无形之手强行撕裂,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六章 吃个半饱 沈仪略微摊手,金身便化作一枚珠子回到了他掌心,阴神也是归于气海。 只留下青花夫人的妖魂在原地。 女人眼眶微红,轻咬红唇,双眸明显有些恍惚,只能维持最基本的神智。 “……” 沈仪深有体会的摇摇头,被杂念侵入脑海的滋味,确实不太好受。 想要让金身继续变强,需得要再来一道妖魂分担才是。 所幸又收获了两道妖王残念。 其中那头狐狸应该更适合用来推演武学,搞成这副痴男怨女的模样,倒是有些浪费。 白龙看起来更强些,就它了。 沈仪将金珠收入气海,然后转身朝远处走去。 在一处倒塌的巨石下,找到了把上半身藏在石缝里瑟瑟发抖的年轻狐妖。 随手将其拽出来,挥掌击碎了它的头颅。 然后打开面板清点了一下收获。 【斩杀混元境狐妖,总寿一万六千年,剩余寿元八千两百年,吸收完毕】 【斩杀混元境白龙,总寿一万九千年,剩余寿元两千八百年,吸收完毕】 【斩杀抱丹境狐妖,总寿八千两百年,剩余寿元五千五百年,吸收完毕】 …… 一万六千多年妖魔寿元入账。 大概是因为松州之行收获太多,沈仪竟然觉得有些少。 不过想要浩瀚的妖魔寿元,前提是得有足够吸引妖魔的东西,比如以人命为代价……沈仪宁愿多走两步,反正驾着红云也不累。 把三具妖魔尸首丢在一起。 沈仪张开口,将其尽数化作魔血。 年轻狐妖只贡献了一滴,它师叔稍好一些,给了五十六滴。 白龙的血肉迅速汇聚成一百六十二滴魔血。 让沈仪略微有些诧异。 居然这么强。 要知道九妖化魔大法中的仙妖,最强者也就是山君,它吃了一百余滴魔血。 这并不代表白龙就只比它强一半。 因为仙妖只有魔血,白龙所化魔血……仅仅代表着它的肉身,别忘了它还有妖丹修为。 把妖丹收起来。 沈仪手中又多出三个储物宝具。 相较于清点战利品。 他对那枚已经化作玉质的道婴更感兴趣。 巴掌大的玉娃娃看上去栩栩如生,其中五脏俱全,但又不是真正的内脏,感觉像是各式各样的天材地宝。 沈仪用指尖抠了抠,想把代表心脏的白花抠出来。 布满裂纹的白花像是失去了生机。 其中没有了任何气息的存在。 “道婴死了,所以白花也死了?” 沈仪又试了试别的,结果都是一样,他略有些失望,原本还想试试能不能取出来装在自己的道婴里面。 “不过这倒是证明了先前的猜测是对的。” 混元宗师想要化神,就是用道婴取代原本的身躯。 长青真人很明显已经做到了这一点。 他的道婴即便离开身体,但也可以独自存活,可他依旧只是混元境……还缺什么呢? 沈仪翻来覆去的研究了一下。 发现这玩意儿也就是一枚人形妖丹。 不过可以用作参考,用来指引之后的道路。 沈仪将其收进储物宝具。 姜秋澜当时所说混元宗师的道路皆不相同,可能指的就是这个。 这人的道婴由雷浆所化,用的天材地宝看上去也都跟雷电脱不了关系。 若是换成自己来炼化这白花,可能先把道婴给电死了。 属性不同,炼化的手法肯定也有区别。 “回去再慢慢琢磨吧。” 沈仪唤出红云,朝着天际看了一眼。 既然白龙恼怒成这般模样,姜秋澜大概率是逃掉了,倒也无需过多担忧。 对方曾是一肩扛起了整个青州的希望,又不是无知婴孩,哪里需要别人照料。 突破至混元境,才算是真正踏入了修行。 无人再可依靠,只能全力走下去。 沈仪驾起红云腾空,这一战算是给他长了不少经验。 若是不算金身法相,自己现在的实力在混元境远远不算拔尖,优势还是肉身的强悍,但比起道婴,混元手段是一窍不通,境界低微,底蕴不足。 先前的交手,若不是长青真人对于斗法太过生疏,胜机应该是远高于自己的。 但他在金身法相的面前,却是完全没有抵抗能力。 换位思考,若是自己遇上了一尊真正的化神境,恐怕下场会更惨。 …… 郦州,器宗。 林景义和儿媳率着众多门徒在山顶等候,整座宗门都是停止了运转,就连打铁的弟子都放下了锤子,眼睁睁看着宝铁废掉。 在空中,一道阴神静立。 郦州总兵侯万山,修为臻至上境武仙,年轻时更是拥有加入武庙的资格,只是心系郦州,这才坐镇此地多年。 即便是遇见庙祝,也能以师兄弟相称。 “不知去向何方,不知去见谁,就知道一个银月寒莲,也不清楚位置?” 侯万山没有发火,但他略沉的嗓音,却是让林景义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沈大人贵为巡查使……” 林景义犹豫瞬间,还是想要辩解一下。 “你能让你儿子驾云来找我,就不能再派一人跟上去,你器宗拿不出第二件祥云宝具了吗?!”侯万山倏然拔高了嗓音。 “我……” 林景义张张嘴,哑口无言。 论道理,这事情本就是巡查使一意孤行下的决定,想要跟上他们,至少也得派出個抱丹境。 器宗哪有那么多抱丹境可以派到大乾朝外面去送死。 但很明显,大乾朝向来不和江湖门派讲道理。 平日里看在武庙的面子上,器宗倒也有几分薄面,但涉及到巡查使的生死安危,这点面子就成了狗屁。 “我这就去找,现在就去。” 林景义取出祥云宝具,垂头丧气的攀了上去。 他只是个打铁的,哪里敢跟总兵呜呜喳喳。 实在找不回来,那就只能把这副老骨头丢在外面了。 “……” 侯万山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方向总知道吧,我与你一起去。” 上境武仙,离开了大乾范畴,或许只能发挥出下境武仙的实力。 换成青州松州那等小地方的总兵,断然是不敢出去的。 但郦州还行。 作为最富足的一州,即便是他出了什么意外,武庙也会立刻派人过来顶替。 “你们真的是!” 侯万山叹口气,没事请什么巡查使过来。 大乾到底有没有混元宗师,他姓侯的还能不清楚吗,也就这群江湖人士,根本不懂武庙内的门道。 哪里是什么巡查使,就是个吃空饷的小师弟罢了。 只是这小师弟明显是太老实了。 着实让人不好评价。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七章 冷玉玄丝手 “少装可怜,快走。” 侯万山收敛心思,又催促了一声。 林景义无精打采的站在云上,接过儿媳递来的精钢大锤,斜斜拎在手里。 在郦州这般安稳的地方呆久了,他都快忘记上次出手是什么时候了。 罢了,命中该有一劫。 他叹口气,正打算腾空而去。 一抹猩红却是涌入众人视野。 只见红云宛如流光般从远处掠近,转瞬间便是来到器宗山头之上。 敢在大乾范围内,如此招摇的驾着妖云,林家夫人也就只见过一人。 她愣了愣,惊喜喊道:“不用去了!巡查使大人回来了!” “呼。” 哪里需要她来提醒,林景义早就扔掉了手里的锤子,笨拙的从云中跳下,然后心有余悸的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 老天爷保佑。 该死的臭狐狸,算它识相,没有把事情闹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大乾再衰弱,好歹也是有化神境坐镇的势力。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冤家宜解不宜结。 “算你运气好。” 侯万山瞥了老头一眼,这才看向红云,负手而立,脸上挤出几分笑意。 总兵虽然是归巡查使管。 但郦州如此富饶,他功不可没,好歹算是有些优待,即便面对新上任的巡查使也不必太过谦卑。 然而在众目睽睽之下,红云并没有来到人群中。 稍稍在空中停滞片刻。 沈仪的身形便是落在了山顶凹地边缘,饶有兴趣的朝下方看去。 “……” 见状,林景义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但还是快步迎了上去:“沈大人,您没事吧?” 说着,他也是朝天上又看了几眼。 去的时候是三位,怎么就回来了一个? “还行。” 沈仪点点头,目光并未挪开,仍旧是盯着凹地内的浓郁白烟。 这烟雾并非烧火导致,而更像是某种寒雾。 他略带好奇道:“这是什么?” 听了这话,林景义的脸色愈发古怪起来。 整个大乾朝,但凡是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器宗有一件压箱底的绝品宝具。 巡查使明知故问,这是什么意思…… 林景义沉默片刻,还是老老实实道:“回禀沈大人,这下面存放的乃是我器宗的镇宗之宝,冷玉玄丝手。” 他虽是个打铁的,但是涉及到自家宝贝,心思瞬间活泛了许多。 立马又接了一句:“这是大乾朝唯一的绝品宝具,武庙大人们让我等好生保管,争取将其打造成一件真正的法宝,到时候再送往武庙,也算是一件不错的助力。” “嗯。” 沈仪点点头,侧眸看去,若有所思道:“你们请那只青丘狐妖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青年的神情和嗓音都非常正常。 但林景义却是用力的抠了抠后脑勺,求助般的朝儿媳和侯万山看去:“……” 女人干咳两声,将脸庞扭到一旁。 侯万山此刻祭出的是阴神,旁人不可见,干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唉。” 林景义再次叹口气,也不再玩那些弯弯绕绕,径直道:“沈大人,我等确实是请了青丘的胡真人前来相助,但它无论想做什么坏事,都与这宝具无关啊……您要是想带宝具回去查探,老头也不敢阻拦,只是觉得可惜……” 还能带回去查探? 沈仪挑了挑眉,他确实对这里面放着的东西很感兴趣,只不过先前心思都在妖魔寿元上,现在才有闲暇问上两句。 若是狐妖真有这种炼制法宝的本事,自己到时候也可以向它学一学。 “大乾主修阴神,故此并不看重炼器。” 林景义有些无奈:“一件绝品宝具,就能让器宗闻名九州,但要是能打造出真正的法宝,那器宗的名声才能传到大乾之外……您就再等等,老头保证,到时候一定将其主动送往武庙。” “还缺什么步骤?” 沈仪随口问道,若是不麻烦的话,到时候可以帮器宗再问问狐妖。 “让宝具晋升的法子,我已与胡真人商讨的差不多了,现在只缺一件至寒之物为引子,胡真人说他来想办法。”林景义说到此处,忽然又想起来什么,疑惑道:“胡真人呢?” “我送他离开了。” 沈仪简单略过了这個话题。 在见识到化神境对普通武夫和妖魔的碾压优势后,他对那些真正的大势力又多出几分忌惮。 如今金身还未彻底成型,正是自己最羸弱之际。 尽量低调一点总是没错的。 说的难听点,先不说自己够不够强,单凭一人一法相,总共两双手,怎么可能守得住九州。 拿了武庙这么多好处,就别再给人家添乱子了。 “至寒之物?” 沈仪在腰间掏了掏,握住那枚白龙的妖丹,想了想又放下,最后取出了一对硕大的龙角放在地上。 “这个算不算?” 那对龙角整体呈现玉白色,晶莹剔透,光是用手碰了一下就能感觉到森森寒气朝皮肤内浸润而去。 “这是?!” 林景义别的不行,但打了一辈子铁,对这些宝贝的眼光何其刁钻。 用鼻子嗅了嗅,便是认出了它的品质,不禁惊呼出声:“极境妖王的龙角!沈大人是从何处寻来的?” “以前别人给的。”沈仪重新看向凹地:“能用吗?” “当然可以。” 林景义脸皮紧绷,偷偷瞄了眼龙角根部还未干涸的血渍。 如果没猜错,应该刚摘下来不到两个时辰。 胡真人带着巡查使离开大乾,斩杀了一头极境的妖王? 不对。 若是这样的话,胡真人绝对会一起归来。 那头老狐狸可不会放任这宝具落到别人手中。 所以…… 林景义咽了咽唾沫,身子无意识的战栗起来。 要么就是胡真人邀请群妖伏杀沈大人,要么就是分赃不均,反正无论如何……最后活下来的应该只有面前这青年一人。 再看看对方平静的神情,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什么叫狠人,这他妈的才叫狠人。 哪里是一堆打铁的能吃罪的起的。 老头子说话都开始打颤:“我,我……我现在就开始最后一步,至多一个月,保证让沈大人满意。” 林景义的反常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侯万山重新朝两人看去,眼中涌现些许疑惑:“……”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八章 妖煞灵根 眼见两人聊完。 侯万山终于落下,朝着青年拱手:“郦州总兵侯万山,见过沈大人。” 这是在郦州的地盘上。 按理来说,器宗有什么宝贝,他这个总兵也有过问一句的资格。 况且侯万山并非普通的总兵。 他还是一尊可以和武庙弟子称兄道弟的上境武仙。 但先前林景义投来求助目光之时,侯万山却是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原因很简单。 那就是这位沈大人身上的青衫。 对方不仅仅是什么巡查使,更是武庙的轮值庙祝! 青年所说的话,完全可以代表武庙的意思。 如此年轻的庙祝,可谓是开了大乾朝的先例! 除此之外。 侯万山还有一些不解,他不经意将眸光投向沈仪。 在那件青衫上敏锐捕捉到了血渍。 这可不是妖血的味道,而是人血……对方刚刚在大乾之外不仅是斩了妖,还杀了人。 更奇怪的是,一尊阴神修士,无论是斩妖还是杀人,怎么可能把血浆染在本尊的身上,难不成是当着别人的面祭出阴神? 看不透。 无论是身份还是修为,这青年身上都像是萦绕着一团迷雾。 面对这样的存在,侯万山再不敢托大,主动上前见礼:“我已派人准备好了郦州近三百年的所有文册,还请巡查使随时审阅。” “三百年?” 沈仪终于把目光从凹地下方移开,落到这位总兵身上。 能比绝品宝具更吸引人的,莫过于妖魔寿元。 “可有妖魔消息?” 闻言,侯万山虽尽力维持着平静,但嘴角还是不经意流露出一抹自得:“郦州近三百年,无有一件妖祸。” 这便是一尊上境武仙的威慑力。 坐拥三十六郡,无尽香火愿力。 在郦州这块地方,化神境之下,他是近乎无敌的存在。 虽然被一位小年轻夸赞,略显得有几分奇怪。 但侯万山还是默默站直了身躯。 “那不看了。” 沈仪撇嘴,干脆利落的抽回目光。 “……” 侯万山抿抿嘴,笔直的身躯稍稍僵硬起来:“那接风洗尘……” “不用麻烦,给我准备个住处就行。”沈仪客气道。 他现在对底蕴的渴望还是挺充沛的。 一柄上品的潜渊宝刀,先是帮自己解决了啸月妖王,如今即便面对上境混元宗师,也丝毫不显得拖后腿,一刀就能撕裂对方的身躯。 那绝品宝具,甚至是凌驾于宝具之上的真正法宝,威能又该恐怖到何等地步。 为了这种东西等上一个月,肯定是不亏的。 正好趁着这个时间,也耐下心来研究一下混元武学。 “我这就去准备。” 闻言,林景义暗自摇头,看来这宝贝是留不住了。 不过他的心情倒还不错。 毕竟相较于之前想象的白抢,人家沈大人好歹出了一件珍贵无比的龙角。 对于器宗而言,再好的宝具也护不住自身。 他们依仗的乃是武庙的庇佑。 一群打铁匠,最看重的是名气。 亲手打造出法宝的声名传出去,就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与其把东西拿给大乾藏在武库里吃灰,还不如给这位年轻的狠人巡查使……在对方的手中,或许器宗的名声会传得更远! …… 器宗只是外面看着穷酸。 实际上屋内陈设皆是最豪奢之物,甚至比皇亲贵戚用的还好。 沈仪踱步走入房间。 只见床榻上悬着玉镜,伸手触去,便能让屋内情形在山川河流间随意切换。 湿润河风,涛涛浪声。 仿若身临其境一般。 沈仪饶有兴趣的把玩了一会儿,这才坐在屋中蒲团之上。 【剩余妖魔寿元:四万零六百年】 看着这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充沛寿元,沈仪现在却没有丝毫轻松。 凝练金身的过程,让他再次看清了自己。 资质平平,再加上兼修数道。 自己所需要的时间,远比其他人要多得多。 别的不说,至少妖魔本源的一万年是要预留出来的,否则金身就只能停留在七尺的程度。 “头疼。” 沈仪揉了揉太阳穴,再看向那些原本高深的混元武学,相较起化神境来说,竟也亲切了许多。 在武库中总共存有混元法十四种。 其中完整者有六种。 看似不少,但逐一细分下来。 其中竟有两式阵法,一式炼丹法,真正的“武学”只有三本。 【混元.金阳炽焰手:未入门】 【混元.阴极镇魂剑:未入门】 【混元.天罡雷震诀:未入门】 俗语有云,贪多嚼不烂。 沈仪翻了翻长青真人的储物宝具,确定对方没有带武学在身上,反而带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杂书。 很快便收敛了心思,专注于这三门武学。 先用一千年换取妖魔宝晶。 随即将妖魔寿元灌入自己最擅长的掌法。 【第一年,你翻开金阳炽焰手,尝试着理解其中的玄奥,在这种正经武学上面,青花夫人帮不了你什么】 【第三十九年,大部分妖魔尽数醒来,开始给你出谋划策,被你全都赶了出去】 妖魔会把原本没问题的混元武学改成它们喜欢的样子。 沈仪真正要等的,是那头青丘妖王。 【第八十七年,胡真人苏醒过来,走到你身边,看着你手中的功法,疑惑的让你祭出道婴,看着那猩红的吞天妖婴,它略有些迟疑道,无米造饭,无柴烧火,岂不荒唐】 【你又没有灵根,如何习得金阳炽焰】 沈仪看着面板上掠过的提示,并未急着停止灌入寿元。 接着和胡真人唠了一年闲嗑。 他脑海中倏然多出许多关于修行的知识。 原来,长青真人体内的那些东西,被武夫们唤作灵根。 再粗暴些理解。 所谓灵根,就是把浩瀚的天地气息,转化为天雷地火的工具。 “而我需要的是妖灵根?” “不对……是煞。” “凶煞之雷,暴戾之火,阴极真水……无物不可容纳,但又需要它本性极恶?” 沈仪双眸中掠过一丝复杂。 他不太清楚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譬如姜秋澜,就需要各种极寒之物作为灵根,以后学的功法也都跟寒意有关。 长青真人则是天雷。 而自己好像没有特定的要求,什么都可以用,唯一苛刻的,就是要求它们都得带点煞气。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三方结盟的原因 一枚妖魔宝晶砸下去,虽然武学没有进展,但补充了点见识。 顺便还加了二十年寿元,也不算太亏。 沈仪翻阅着长青真人携带的杂书。 其中大多都是些类似“游记”的东西。 “这么悠闲?” 看着书上偶尔掠过的一个个势力的名字。 沈仪陷入沉思。 要是能找到一个主修混元境,又能像武庙一样大方的势力就好了。 目前所知的两座仙门,都没有什么接触的渠道。 好不容易遇到个玄光洞的,还想伏杀自己。 是时候去大乾之外了? 念及此处,沈仪唤出了青花夫人,安静等待着对方从哀怨中醒来。 足足过去半個时辰。 青花眼中的茫然才褪去几分:“青花参见我主。” “我想知道大乾和仙门是如何镇守领地的?都在什么地方?”沈仪打算先了解一下外面的情况,避免被莫名其妙抓去当炮灰。 “镇守?” 青花疑惑的摇摇头:“一直都是千妖窟在镇守领地,阻止仙门和大乾侵入进去。” 闻言,沈仪略有些错愕。 这消息有点不符合他对武庙的认知。 “在千妖窟的范围内,经常会有修士洞府现世,仙门弟子就像是苍蝇看见了有缝的蛋,时时刻刻都在寻找机会贴近过去。” 青花夫人捋清思绪,小心翼翼答道:“其中以武庙的修士最为猖狂,三丈高的金身法相完全不掩饰气息,肆意的踏足其中,也最容易引起千妖窟的注意。” “……” 沈仪沉默片刻,那是不掩饰么,那是没办法掩饰。 由香火愿力凝聚而成的璀璨金身,一旦出现便是映照天际,恨不得让八百里开外的人都知道自己来了。 “武庙修金身之道,为什么要去参与修士洞府的事情?”沈仪疑惑看过去。 甚至到了诸多化神修士陨落的地步,也还要继续赴死,这简直不合逻辑。 “修士洞府中偶尔也会收藏金身法,不过这不是主要原因。” 青花夫人蹙眉想了想:“化血妖皇与别的妖皇闲聊时,青花曾听到过一些,那些修士师出同门,都有养育岁木的习惯,岁木之果可延年益寿二十载,他们需要收集这些果实送往梧桐山。” “是了!” 青花抬起头,终于记起来:“他们要替梧桐山老祖延寿,这也是为何三方势力结盟的原因,梧桐老祖不死,方能震慑千妖窟。” “而且武庙和仙门不同,他们以香火愿力为根基,比起其他两个仙门,范围太大,累赘太多,最为需要梧桐山相助。” “一旦脱离同盟,化神修士和武仙们尚且能够自保,这点倒是与仙门弟子没什么区别,但若是九州被妖魔侵占,失去了香火愿力的补充,他们也就和等死没什么区别了。” 闻言,沈仪暗自摇头。 原本还觉得玄光洞咄咄逼人,梧桐山虽高高在上,却也在主持公道。 原来这帮子人都在替梧桐山打工来着。 如今就解释的通了,为何武庙损失最惨。 一群最不适合潜入妖魔领地的金身修士,却偏偏最离不开这个同盟…… 想罢,沈仪接着问道:“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修士洞府会出现在妖魔领地?” “这,青花就不太清楚了。”青花夫人愣了一下,随即道:“其实外面也有洞府,只不过比较少,也没有岁木的存在。” 说着,她看向沈仪手里的杂书:“这些应该就是记载洞府所在之处的地图。” 伸手指向书页上的一句话。 “这里写的就是在黄泥峡产生的异像,以及每次出现的规律,按照文中所述,大约七十年后,我主就可考虑前往一试。” 沈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把一堆杂书都推了过去:“尽快帮我把其中记载的消息都整理出来。” “青花遵命。” 青花夫人抱起杂书,又在房内寻到纸笔,到书桌旁认真分析起来。 沈仪也没闲着,虽然现在修不了混元武学,又没有香火愿力可供金身提升。 但淬体之法倒是可以再次精进一下。 如今体内的魔血已经达到了两百九十一滴,不知道能不能再养两尊妖王出来。 将妖魔寿元灌入九妖化魔大法。 【第一年,你将体内魔血尽数朝那头碧玉青蟾喂养而去……】 蛟龙、山君、毒蟾、孔雀…… 几乎每一头都给沈仪带来过许多助力,如今它们再次得到成长,相应的神通也会变得更强。 别的不说,至少孔雀的红芒,现在修补起伤势来就有些缓慢了。 【第七千零七十二年,一百三十六滴魔血消耗殆尽,骇人的鲜红纹路布满碧玉蟾身之上,能让生灵皆惧的剧毒,此刻又平添几分诡谲】 【混元.九妖化魔大法小成】 沈仪闭上眼睛,忽然有种喉咙冒烟的干燥感。 鲜红的纹路同样覆于他的皮肤上,甚至有淡淡的红雾飘起。 细密的刺痛感仿佛要将身躯龟裂开来。 “……” 不愧是妖魔武学,不出点问题沈仪还有些不习惯。 将剩余魔血同样喂向孔雀。 直到最后一滴消失在气海中。 【第一万五千两百年,南客仙吃掉了仅剩的魔血,它舒展猩红双翼,似乎还未彻底满足……】 【剩余妖魔寿元:两万四千三百一十二年】 怎么越吃越多了。 沈仪喜忧参半,喜的是身躯的提升是实打实的,忧的是……总感觉把大乾有名有姓的妖魔全斩了,也未必喂的起这九头仙妖。 有五头妖王在体内。 感觉再遇上长青真人,或许能硬碰硬的一拳碎裂对方的道婴。 “我主。” 青花夫人忽然转过身来,先是仰慕的看了眼沈仪身上还未彻底隐没下去的鲜红纹路,随即立刻发觉了自己的冒昧,赶忙埋下头。 “青花知道了这玄光洞的修士是为何而来了。” “您看这里,大约两月后,就在离八方食楼不远之地,或许会有洞府开启。” 闻言,沈仪侧眸看去:“一间食肆?” “是一处势力。” 青花解释道:“就跟青丘差不多,几乎不参与仙门和千妖窟的事情,奴婢曾经也受邀去参宴,吃的是一头上境妖王……青花只分到一碗,至今难忘。”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章 也给你看一眼 “以上境妖王为食?他们也有化神修士?”沈仪有些惊讶。 “那倒没有,他们厨艺惊人,深受诸多强者喜爱,像那头妖王就是梧桐山玄剑真人送去的,聂君用完了精华部分,八方食楼又再次开宴,当时参宴的还有千妖窟几位妖皇。” 青花说的委婉。 但沈仪却是挑了挑眉,这不就是吃剩菜么? 能让妖皇吃残羹剩饭,这厨艺未免也太离谱了……当然,还有那位玄剑真人,竟能让一群暴戾的妖魔甘愿吃他吃剩下的东西。 啧。 沈仪略带感慨的摇摇头。 自己现在连个混元境修为都不敢暴露,却有人已经光靠名字就能让群妖心服口服。 还是拳头不够大。 “我主有无上神通,假以时日,必能震惊群雄,即便是玄剑真人,也只有俯首称臣,替我主鞍前马后!”青花夫人敬畏的俯身行礼。 “你敢出去说,这辈子就别想出来了。” 沈仪默默看了过去,他可不想还未出门,就先招惹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仇恨。 不过这八方食楼,却是肯定要去的。 青花对局面的分析很模糊。 比如为何修士洞府都在千妖窟那边现世,这群留下洞府的修士又是什么身份,都去哪里了,千妖窟和仙门对散修又是什么态度。 这些统统不了解。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知道的。 就算是仙门弟子,也得去洞府之中寻找前路的方向。 而且自己想要补偿一下武庙,也不一定需要整日守在大乾,只要打出足够的威望,效果可能会更好。 补偿之前,先让自己吃饱应该不过分。 沈仪推门走出屋子。 到山顶上看了会儿忙碌的宗主:“我回一趟武庙,一个月后过来取。” “沈大人放心,进展比我想象的还要顺利。” 林景义一旦开始铸器,说话也不抖了,只是抽空回头看了沈仪一眼,简单答复后又把脑袋转了回去。 …… 大乾皇城,武庙。 夜深人静。 红云轻飘飘的落在了甲院。 沈仪习惯性的拍了拍衣袖,正准备回院,便是看见一道佝偻的身影。 枯瘦脸庞面无表情的朝自己看来。 随即咧开嘴,皮笑肉不笑道:“沈师弟,好久不见。” “……” 大晚上的,搞得那么瘆人。 沈仪暗自腹诽,然后略微点头:“吴师兄。” 吴道安深深看了青年一眼,忽然叹口气,招手道:“你跟我来。” 沈仪有些疑惑,但还是跟着对方朝大殿内走去。 殿中空荡,唯有一道阴神飘在其中。 蒲团上放着两个盒子。 “祝师兄。”吴道安看上去有些落寞,仅是随口打了个招呼。 祝珏点点头,然后看向沈仪:“师弟……” 他看上去想说点什么,但只是叹了口气。 闻言,吴道安略有些疑惑的看了过去,他还没见过祝师兄对旁人露出这般神态,就像是在……求助? 罢了…… 吴道安回头苦笑道:“我上次劝你不要到处乱走,你却无论如何也不听,老头也说倦了,你且往这里看来。” 说着,他弯腰打开了两個木盒。 盒中由金黄软布垫着,各自放着一枚小小的玉娃娃。 “你或许不知道这是何物……” “怎么死的?” 沈仪缓步走至那木盒前方,打断了对方的话语。 这玉质的娃娃,分明是两尊混元宗师陨落后的道婴。 “呃。”吴道安张张嘴,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认识,不过这样也好,倒是省了许多口舌 他闭上眼:“我们不知道是如何死的,因为我们不配知道。” 吴道安平时说起这群人,都是以粗鄙武夫相称。 但此刻,他用力深吸一口气,蹲在木盒旁,毛发稀疏的头顶看上去有些凄凉。 嗓音沙哑中又失了几分精气。 无论是同僚的背后议论,还是修行的毫无寸进,都比不上这位师弟三天两头拿性命开玩笑更让人难受。 “沈仪,老头能给你的……都给了,你不要再吓我了……行不行?” “算我求伱。” 老人看上去有些可怜,祝珏轻飘飘悬在他旁边,伸手替他捋顺那几根稀疏的头发。 “别搞我头发!” 吴道安不满的瞪了他一眼,祝珏咂咂嘴,眉心中忽然涌出一丝金光。 他随意的把金光捏在指间,朝着老人晃了晃。 “……” 看着那一抹微不足道的金光,却映亮了他的全部视线。 吴道安张大嘴巴,两个眼珠近乎瞪出眼眶。 祝师兄沉寂了三千九百年,终于开悟了?! 在他呆滞之际,忽然又感觉被人拍了拍肩膀。 吴道安错愕的回头看去。 然后对上了一双璀璨的金色眼眸,七尺高的金身法相半蹲在他身后,用指尖碰了碰他的头发。 为了防一手老祖,这次沈仪干脆接管了青花的意识。 “行了没?” 金身法相发出浑厚声音。 祝珏捏着金光,突然有些尴尬,悄悄把其放回了眉心。 他没想到师弟居然愿意给小吴看一眼金身法相。 在金身未彻底成型之前,暴露出具体境界,这可以说是莫大的信任了。 “快,快收起来!” 吴道安忽然反应过来,着急的催促道。 金身化作珠子重新回到气海。 沈仪睁开眼。 暴露境界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之所以祭出金身,是因为今晚之后,这大概率就不是自己的境界了。 “……” 吴道安脱力的坐在地上,原本想用两位混元宗师的陨落,给沈仪上一课。 没成想对方突兀的给自己上了一课。 普通人就少管天骄的事情…… 一尊金身法相,距离真正的化神境也只差一步之遥。 待到对方跨出这一步。 下次……玄光洞可能就必须要给出一个说得过去的死因了,而不是随便送回尸首,连一句话都懒得多说。 吴道安沉默看着那两枚木盒。 心情复杂难以言喻。 随即又忽然想起什么:“既然沈师弟已是……那不是更不需要亲自出去了?” 金身出去,肉身留在武庙。 即便出了什么问题,至少阴神回来了还能多一条后路。 “那不行,还得去。”沈仪随口道。 这次不止是吴道安,就连祝珏都摸了摸后脑勺,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一章 金身镇狱法相 当沈仪把金身祭出的瞬间,场间的形势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哪怕金身只有七尺高,还算不得完整的化神境。 但他也是大乾朝现在唯一“正常”的金身修士。 在老祖伤势恢复之前。 说沈仪是武庙这艘破舢板如今的掌舵人也不为过。 祝珏惊讶的原因就是在这里。 师弟显露出真实修为,也就代表着对方正式决定好了站出来抗事。 对于一位化神境修士而言,在境界还未彻底稳固之前,肯定是保全自身最重要。 别的东西都是可以暂时忍让的。 比如这些混元宗师的性命。 “……” 念及此处,祝珏朝着身旁的青年看去,眼中涌现感慨。 天赋骇人听闻的同时,竟还有如此担当。 师弟不仅没有辜负小吴的信任,还比旁人预料的更加靠谱的多。 不过。 小吴下意识的让师弟收起金身,这举动显然是不打算接受师弟的好意,希望对方能继续修行,直到真正成为一尊能震慑四方的巨擘。 “快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吴道安看上去有些心绪飘忽,催促着送沈仪离开武庙。 或许是祝师兄先放出了金光,有了一定的铺垫,随后才看到那尊金身,导致他刚才居然没有被当场吓晕过去。 如今细想下来,心中与其说是惊喜,倒不如说是惊恐。 武庙上上下下,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堆老东西,吃着浩瀚的香火愿力,耗费了漫长的岁月,到底起了什么作用? 若是能早个一百年把这些东西交给沈仪。 说不定现在武庙都把大殿修在千妖窟的坟头上了。 沈仪和祝珏瞥了眼这痴痴呆呆的老人,摇摇头,拿起地上的木盒,一起离开了大殿。 没人再提这两位混元宗师的死。 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无论说什么都是废话。 “嗬。” 待到武庙内只剩吴道安。 他缓缓走到老祖脚下,抬头看着对方怒目圆瞪却无神的脸庞,犹豫了一下,用袖子擦了擦对方两边的供台,然后尝试着爬到左边盘膝而坐。 稍稍感受了一下,又觉得供台冰冷生硬,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他张开嘴发出无声的笑。 虽然如今的沈仪还不足以真正改变什么,却给吴道安心里添了一份希望。 假以时日,大乾朝终于可以不再依仗仙门来镇守九州。 生长在这里的混元宗师们,也无需再去给玄光洞当探路的猎狗,好似天生低人一等。 …… 武庙甲院。 沈仪道别了祝师兄,对方现在正是破境的紧要关头,也不再需要旁人的帮助。 独自回到院中。 习惯性的关上门。 沈仪坐回床边,闭上眼回忆了一下刚才看见的道婴遗骸。 其中一具和长青真人的几乎没有区别,另一具稍差些,仅在心脏处有一枚灵根。 上境混元和中境混元? 随便一位都是能轻易解决青州妖祸的强者,却是陨落的悄无声息。 看来外面的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危险。 即将离开大乾,需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行。 沈仪睁开眼,不再心疼妖魔寿元。 直接凝聚了一枚妖魔本源。 【剩余妖魔寿元:一万四千三百一十二年】 心神触及到本源的瞬间,一大堆奇形怪状的妖魔残念再次显现在视线中。 沈仪很快便找到了那条被拆分的零零碎碎的白龙。 下一刻,妖魂开始凝聚。 沈仪脑海中开始回荡起熟悉的哀嚎,只不过这次变成了龙吟。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 一条缩小了许多倍的白龙虚影逐渐凝实,约莫三丈长,盘着龙躯悬于屋内。 它眼中充斥着敬畏:“白龙参见我主!” “把你知道的关于妖魔和修士洞府,还有天材地宝的消息尽数记下来。”沈仪没有跟它客套的意思。 “回禀我主,白龙近千年习惯独居,仅结识了一位青丘狐妖,已被我主斩杀,天材地宝有一株银月寒莲,被一个无耻女贼盗走……” 好家伙,一共凝聚两道妖魂。 一个宅女,一条宅龙。 沈仪无语的挥手,将其径直收入面板。 【混元(珍):白龙妖王】 不愧是堪比极境混元宗师的妖王,一万年顶青花夫人两万年。 沈仪的心情稍微好了些许,拿出庙祝金册放在掌心。 随即调动妖魔寿元,朝着罗汉金身法灌入进去。 按照他的猜测,既然能把杂念镇入青花的神魂,那别的妖魂应该也可以。 那么大個金身,难道还容不下两个妖? 然而,接下来面板上的提示却是让沈仪缓缓蹙眉。 【第一年,你开始继续消化香火愿力,将其淬炼为金芒,其中繁杂的念头再次涌上你的脑海,你蓦地回忆起了曾经的折磨,下意识的叫出青花和白龙,希望能如法炮制】 【第十年,在青花的帮助下,你俩开始尝试着将杂念强行镇入白龙神魂,可惜进展并不顺利,当初青花夫人是因为和阴神相融,但白龙与阴神金身都毫无联系,你俩琢磨着要怎么把它放进金身】 【第三十六年,你提出建议,干脆模仿仙妖九蜕的方式,将白龙拘进金身,青花若有所思,尝试着将金身改造为一方大狱】 【第八百九十年,你们将思路逐渐化作行动,罗汉金身法相产生异变】 【第一千七百年,青花夫人把白龙强行拘了进去,伱紧随其后,重新消化香火愿力,并将杂念镇入白龙身躯】 不是,好好的金身法,又变成妖魔武学了? 沈仪古怪看着面板。 像是在验证他的想法,立刻又涌上两道提示。 【已习得:化神(珍).金身镇狱法相】 【以金身为无尽妖狱,镇压天下群妖】 推演变得愈发顺利,妖魔寿元如流水般消失,漫天白雾也是以肉眼可见速度变得淡薄起来。 【金身镇狱法相入门】 功法得到突破,但动静仍未停止。 直到整个大乾朝五分之一的香火愿力,被吞吃了整整七成。 仅剩的一万多年妖魔寿元直接清空。 沈仪陷入沉默,径直踏出屋门,唤出红云,身形掠过长空。 就在刚才,面板上关于白龙的字迹消失了。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万全准备 直到离开了皇城,来到一处荒郊。 沈仪唤出金珠。 细密的金丝再次编织,一道两丈三的金身法相漠然而立。 远比先前还要精壮的身躯,后背上鲜红纹路诡谲恐怖。 但最惹人注目的,却是他的手臂上盘着一条粗壮的金龙,呲着獠牙,金眸狰狞,好似一条活物。 金身倏然抬手,这条龙猛地蹿了出去,在空中盘旋一圈,呈现绞杀之状,随即飞落回来,仍旧盘在他手臂上。 “啧。” 沈仪神情略显复杂。 刚刚花了一万年凝出来的妖魂,就被莫名其妙弄没了。 变成了一本带“珍”字的化神境功法。 金身法相两丈三的高度,看上去宛如一幢小楼,居然还没达到小成境界,算下来有些不对啊。 换做普通的金身法,三丈就是圆满了。 这应该是好事吧? 沈仪仔细算了一下大乾现在总共有多少香火愿力,心里有些不太确定。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感受着金身毫无掩饰的强悍气息,对于此次八方食楼之行,沈仪稍稍多了几分底气。 再等二十余天,去器宗拿了冷玉玄丝手,就算准备的差不多了。 这段时间也不能浪费。 沈仪收起金身,驾云朝武库赶去。 功法暂时学不了,但是武庙曾经陨落了这么多化神修士,肯定是留下了相应的记载。 这些信息同样很重要。 …… 武库,小阁楼。 祝珏疑惑看向面前的沈仪,如果没记错,两人才道别了不到三个时辰:“师弟是想知道诸位前辈离开大乾后的事情?”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 祝珏大概猜到了对方要做什么,也算是体验了一把小吴的感受。 才刚刚回来,又要跑。 这哪是武庙啊,分明是对方歇脚的客栈。 “师弟稍等。” 祝珏无奈一笑,离开小阁楼,很快便抱回了整整一箱子书册:“都在这里了。” 他随便拿起一本拍了两下:“这些东西已经很久没人看过了。” 相较于武学宝药,其实这些“游记”才更能彰显一座大势力的底蕴。 其中记载的宝贵经验,都是化神境修士用性命换回来的。 “有劳师兄。” 沈仪伸手抱起一堆书,坐到了角落处。 相比起晦涩的武学,这些书更像是话本,他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偶尔遇到书上记载不甚详细的,便直接问旁边的祝师兄。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一副粗糙的地图在沈仪脑海中缓缓成型,各处势力分布,又都擅长何等杀招,诸多险峻之地需要注意的地方…… “师兄,这个许家,为何每本书上都会提到?” “修士洞府开启的时候,不仅我们知道入口在何处,千妖窟同样知道,想要摆脱它们的伏杀,就需要找出别的入口,许家便是最精通阵法的大族。” 祝珏缓声道:“只不过他们与玄光洞有仇,族人很少再外出游历,若是师弟能遇见一位,可以留意结交一下。” “玄光洞用不上他们?”沈仪有些好奇,什么样的大仇,能让玄光洞不顾门徒的安危,也要继续追杀这样一群人。 “就是因为太用得上了,又不愿每次都付出昂贵报酬,玄光洞当初抓了他们百余族人,想要逼问出他们的传家本事……听说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寥寥几位,其余许家人怒到极点,干脆设阵斩杀了玄光洞一位化神真人,然后尽数躲起来了。” 祝珏说起此事时都有些羞愧,毕竟在名义上,武庙和这仙门还是同盟:“我们没实力管,梧桐山又用不上许家,毕竟那群真人即使要进洞府,也都习惯大摇大摆走正门。” 闻言,沈仪暗自摇头。 幸好自己当初没有冲动,否则就凭初境混元的实力,真接触了玄光洞。 别说被收为弟子了,更大的可能恐怕是被抓起来逼问妖魔武学…… “对了,师兄。” 沈仪忽然想起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在翻了许多本书后,他倒是对这块地方有了大概的了解。 但书中却没有提过对整个地方的称呼。 “大乾朝到底处于何地?” “何地?” 祝珏脸上涌现一丝茫然,有些不太确定道:“仙宗?” “……” 沈仪等了一会儿,才发现对方已经说完了。 没有前缀,仅有仙宗两字。 “师弟见笑了,我也不过是个普通阴神修士,几乎没有离开过大乾,就这個名字还是偶然从老祖口中听到的。” 祝珏略带歉意的看过去。 毕竟无论是谁听起来,仙宗都不像是个地名。 “明白了。” 沈仪点点头,心里莫名想起来先前青花夫人的话语。 修士留下的洞府内皆是有培育岁木的习惯,似是师出同门。 洞府大多数都处于千妖窟的领地。 仙门弟子前路不明,需要到洞府内寻求修行大道。 这些信息结合起来。 沈仪双眸中掠过些许惊讶,怎么总感觉无论是武庙还是那两座仙门势力,甚至包括千妖窟在内,都像是半路出家,然后寄生在一方庞然巨物上。 若真是如此,那些留下洞府的修士又去哪里了? 沈仪摇摇头,这些传闻故事哪里是现在的自己应该考虑的事情。 他静下心来,仔细翻阅着手中书籍。 将任何看似有用的消息都记在脑海中。 逐步让心中那张粗糙的地图愈发完善起来。 直到伸手掏了个空,原本满满当当的箱子已是被全部翻完。 “师弟,已经过去二十余日了。” 祝珏一直陪在旁边,眼中的敬佩也是浓郁不少。 之前沈仪在他心中就是一个天资恐怖的化神强者。 而此刻,青年认真搜集这些信息的举动,却是在天资和实力之外,又平添了许多稳重。 不骄不躁,有勇有谋。 小吴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武庙能拥有一位这样的年轻人,恐怕就连梧桐山都会眼红不已。 “走了。” 沈仪起身舒展了一下身躯,他已经对外面有了一定的了解。 其中不乏凶险与刺激。 而现在,是时候亲自去体验下这些传闻故事了。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三章 法宝出世 郦州,器宗。 山下的小镇人满为患,大多都是陌生面孔。 随便挑出一人,身上都是隐隐逸散出令人生畏的气息。 镇魔司差役尽数出动,竭力维持着秩序。 能让妖魔和江湖武夫忌惮无比的云纹黑衫,却并没有被这群陌生人放入眼中。 真正让他们安静下来的,是悬于天际的那道无形阴神。 虽肉眼不可见,但上境武仙的浓郁威压早已笼罩了整个器宗范围。 “我等想要上山观礼。” 境界高深的修士们聚在山脚,器宗弟子客客气气的接他们入山。 候万山沉默注视着此地。 法宝出世的动静实在太大,一传十,十传百,终究还是闹得众人皆知。 大乾内不乏外来游历的修士。 听到这个消息,便是全都聚集了过来。 换做以前的武庙,只需一句话就能让他们退散,但现在……能勉强震慑住众人,不至于闹出什么乱子,就已经算不错了。 各方势力太过驳杂,大乾颓势渐显,也得罪不起这么多人。 “器宗已为诸位备好住处,但山顶乃是禁地,还望诸位莫要擅闯。” 林家夫妻手持长剑,以武庙门生的身份守在山路小径。 一众外地修士看了看天际,虽心思各异,但还是齐齐点头:“多谢器宗款待。” 在山顶处,浓郁的白雾汇聚成云,让整座小山犹如置身寒冬,树梢被白霜覆盖,森冷的风呼啸着刮起冰叶。 “没想到仅是大乾朝内的一个小地方,竟有锻造法宝的手段。”有修士摇头感慨。 此话像是提醒了众人,顿时有别的修士和蔼的向着旁边器宗弟子寒暄起来。 “……” 其中有几位气质明显不凡,出身名门的强者,仅是瞥了一眼,便又把视线放回了山顶。 想要拉拢器宗,靠的可不是客气。 况且,能不能真正打造出法宝还是未知之数。 等打造出来了,也要先确定这法宝的归属,拉拢之事可以放到后面再谈。 “若不是器宗,我还不知道郦州内竟有混元宗师的存在。” 候万山缓缓攥掌,略感些许压力。 他的境界虽高,但想要力压群雄,也并非那么容易。 这也就是时间尚短,要是再拖个一两月,说不定连化神境强者都会亲自过来走一趟,尤其是玄光洞…… 反倒是武庙挺坐得住的。 再怎么说也要带具金身过来镇镇场面啊。 不给器宗一点压力,说不定这群打铁的真带着法宝投进别的势力了。 果然不出候万山所料,很快他便听见了几道窃窃私语。 “清阳兄,林宗主有没有考虑过把器宗安置在更适合的地方?” “背靠武庙这颗大树,虽说心里踏实,但他们毕竟是阴神修士,未必会重视你们。” “我知你是武庙门生,但他们能给你什么,金身法?你也用不上啊,不如……” 林清阳听着耳畔的低语,看着境界高于自己的强者,竟也要以兄台相称,他虽面色未变,但心里却是莫名的舒爽许多。 同时也暗自泛起了嘀咕。 若武庙真是大树,这群人也不敢当面说这些事了,都知道如今大乾情况如何,客套话罢了。 他心不在焉的敷衍道:“你与我聊这些有什么用,器宗要如何,还是我爹说了算。” 那人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林夫人客气的抬掌拦住:“前辈休要再提,宗主自有安排。” “也好,也好。” 那人悻悻一笑,重新退回了人群,继续看向山顶。 器宗好不容易有了些名气,这群打铁的但凡是個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借好这阵风。 到底是成为一方大族,还是陪着一颗朽木慢慢腐败等死,其实并不难选。 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 天空中的白雾迅速朝着下方缩了回去,直至消失不见。 然而所有人都是感觉到了一抹刺骨寒意。 其中那几位气质不凡的高手,脸上涌现出些许惊喜,随即对视一眼,各自冷哼,手掌朝着腰间拍去。 场间气氛顿时变得紧张无比。 法宝已成!那就到了出价的时候。 众人皆是紧紧盯着那山路小径,片刻后,一个邋遢不堪的老头抱着玉盒小跑下来。 就在他们正准备迎上去的时候,只见林景义埋着脑袋摆摆手:“让一让。” 然后一溜烟的跑下了山。 只留下一群错愕的修士。 就连悬在天上的候万山也是有些诧异:“……” 这老头心心念念想要让器宗崛起,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乖巧老实了。 “跟上去!” 中年高手蹙眉啐了一声,然后迈步朝山下走去。 这么多人等了许多天。 器宗连个出价的机会都不给也就算了,甚至连法宝长什么样都不舍得拿出来看看,真把他们当猴耍不成。 山腰小楼。 林景义拍了拍屋门,得到回应后才推门入内。 看着蒲团上静坐的黑衫青年。 他挤出笑容,将玉盒子递了过去:“沈大人,老头没让您失望,成了。” “辛苦了。”沈仪睁开眼,略微颔首。 “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林景义赶忙摇头,随即道:“您先看着,我出去把他们打发掉。” 说罢,老头脚步轻缓的退出了小楼。 转身便是对上了一群脸色难看的外来修士,就连林清阳也是不解的盯着老爹。 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浪费了? 打铁把脑子打坏了? “诸位,没什么好看的,我这就派人去准备宴席,定让诸位尽兴。” 林景义挤出笑容。 目光迅速扫过那几位高手。 混元宗师……顶个屁用。 就这两三位,若是敢跟着沈大人离开大乾,也就是两个时辰的事情。 老头可不希望听到沈仪对自己说“可否移步一叙”。 “尽兴?” 大多数看热闹的修士倒是没说话,站在前方的几位混元宗师皆是眸光阴沉。 其中一位已是攥掌为拳。 在如此多目光的注视下,林景义却是显得轻松无比,站在小楼门口,脸上连一丝担忧也无。 “……” 混元宗师抬眸瞥了眼天上。 能修到这般境界的,很少有痴傻之辈。 一尊上境武仙,绝不可能给器宗如此大的底气。 那小楼里到底是谁。 难不成真有人把武庙里那堆尸体搬来了一具?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四章 八方食楼 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 小楼的房门再次打开。 所有人皆是看了过去,随即便是看见一位身形颀长的墨衫青年踱步而出。 他随手将玉盒还给林景义,平静扫了一圈脸色难看的众人。 随即一言不发的祭出红云。 身形缓缓升空,不紧不慢的朝着大乾朝外飞去。 “……” 候万山愣了一下,不太明白沈大人在想什么。 拿了法宝不赶紧回武庙,或者在郦州再呆一段时间,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在这么多人的视线内……朝大乾外面离开? 这不是摆明了让人去抢吗?! 不出所料,那几位混元宗师稍微怔神以后,皆是下意识的收敛了情绪。 宛如捕猎前的野兽,尽力掩饰着眼中的贪婪。 “呃。” 林景义莫名其妙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 然后同情的瞥了那几位宗师一眼。 天际的红云像是在散步一般,生怕别人跟不上,甚至还在天际稍微停留了一瞬,好让众人看清自己去了何方。 “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一个矮小男人性子急躁,转身就朝人群外走去。 却被旁边的同伴一把给扯了回来,低声道:“你能不能有点脑子。” 别的不说,就天上那位郦州总兵都还没动呢,明显有诈,再加上墨衫青年拙劣的演技,真把自己等人当傻子玩了。 …… 大乾之外。 沈仪垂手立于红云之上,旁边是青花夫人。 安静等了一会儿。 他回头看去,发现天际仍旧是空空荡荡。 原本还想挣笔外快,看来是没机会了。 “他们应该还在打听您的背景。” 青花夫人看上去很是了解这帮修士,轻声道:“行走在外,这种太过明显的机会,反而很少有人敢去尝试。” 所有人都想捡漏,但也同样惜命。 沈仪收回目光,抬起双掌,修长十指看似空无一物,但仔细端详下去,便是能发觉有一道道冷光在流动。 冷玉玄丝手。 这就是真正的法宝? 沈仪握了握掌,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他虽然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但从其余人的反应来看,应是极为珍贵的宝贝。 “算了,不等了。” 沈仪放下双手,让青花在前方带路。 彻底离开大乾的范围,外面是全然不同的环境。 视线内寥无人烟,也不存在什么道路。 稍微走错一点方向,可能就与目的地相隔万里。 按照先前翻阅的游记所述,八方食楼在大乾往西,一处并不算大的山谷内。 山谷内长满了各种奇珍异宝,供他们取来制成各种药膳。 说是食楼,其实在别的势力眼中,更类似于丹宗的存在。 一道药膳堪比极品宝丹。 故此深受诸多强者的喜爱。 “若那修士洞府真在八方谷,青花估计……知道的人应该不少。” 青花夫人曾去过一次,所掌握的情况肯定要比书中详实许多:“他们虽不会给什么人都提供膳食佳肴,但也没有将别人拒之门外的习惯,自诩食楼,从不参与修士争斗。” “也正因如此,食楼交友甚广,其中不乏玄剑真人聂君这样的强悍修士,所以别人一般也不敢在里面闹事。” 说到这里,青花夫人看向沈仪:“即便不显露金身,以您的修为,也是座上贵宾。” “我明白。” 沈仪知道她是在提醒自己。 出门在外,该藏的要藏,该展示的也要展示。 只有实力够高,才能真正参与进某些事情,也能节省许多麻烦。 话音落下,沈仪肌肤间有红光涌现。 突破混元这么久直到现在离开了大乾,终于可以不用再掩饰修为。 他身形倏然加速掠过天际。 …… 绚烂山谷之中,一座九层高的鲜红宝塔形大楼伫立。 算不得豪奢,但也颇显喜气。 外面不像大乾,有朝廷武庙执掌局面,这是毫无秩序之地。 无需阵法隐匿,还能如此高调,已经足以证明八方食楼的底蕴。 此刻人声鼎沸,看上去好不热闹。 天际有红云掠过,随即一道墨衫身影落在了大楼门口,随即收起了道婴。 两个小厮抬了抬眼皮。 一尊混元宗师驾到,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可能受怠慢。 但此刻他俩的表现无论如何也算不得热情,恹恹道:“您要是来用膳的请上三楼去寻梅姑娘,您要是为了别的事情来的……请一楼坐。” “……” 青花夫人飘在空中,紧张的看了看主人。 她压根没想过,八方食楼现在竟然连宗师都不放在眼里了。 “嗯。” 沈仪略微点头,并未流露出什么异样。 迈步朝里面走去。 只见其内竟是别有洞天,无比宽敞的厅堂内,错落置放了两三百余小桌。 青花愣了愣。 终于知道两个小厮为何是这般态度。 只见这两三百余桌子近乎坐满,却没有一张桌子上摆了饭食,所有人隐隐形成了几个派系,相互冷冷对视。 其中散发着混元气息的修士,竟是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好好的一座食楼,如今却是充斥着火药味。 这何止是知道的人不少……都快挤满了。 沈仪挑了挑眉,随便找了张角落的桌子坐下。 原本盯着他的那些人发现他是孤身一人时,迅速的抽回了目光。 直到又有一行五人踱步进来。 所有人脸色微变,随即齐齐起身:“我等见过张前辈。” 只见那领头人一身玄色长袍,正值壮年的模样,蓄了黑须。 他身后还有三人同样身披玄袍,仅有一個穿灰色短打的老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玄光洞。” 青花轻声提醒道。 沈仪坐在角落,又未起身,倒是无人注意到他。 他平静瞥了眼那个灰衣老人。 对方腰间挂着一枚金狼玉符。 调动大乾的混元宗师去抵抗妖魔,抵抗到八方食楼来了。 众人皆是高声攀着关系,其中也包括了十余位宗师,张真人却是目不斜视,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道红裙倩影缓缓出现在阶梯上面。 她蹙眉瞥了玄光洞的人,轻声道:“聂真人正在上面用膳,请诸位安静一些。” 这话语好似带着什么神通。 刹那间整座厅堂内安静的掉下一枚针都能听见。 “……” 张真人眼角抽搐一下,不再立于原地,带着几人快步走上阶梯。 随即又回头冷声道:“守在此处,莫要让旁人叨扰到我……与聂兄用膳。” 闻言,灰衣老人只是默默点头,随即站在了楼梯口。 “让混元宗师看门……” “这是何等气派。” 虽然被堵在了下面。 但诸多修士并未有什么不满,反而是满脸敬畏的看去,心中震撼难以言喻。 不愧是玄光洞,好大的手笔。 (本章完) ------------ 今天更新可能晚一点 中午去亲戚家过年,喝了一点点。 没有酒力。 下午睡了一会儿,现在才刚刚往家里赶。 大佬们新年快乐。 ------------ 第二百五十五章 玄剑真人聂君(感谢金黄飘香大佬的盟主) 红裙姑娘站在阶梯上,沉默看了眼灰衣老人,漂亮眼眸中掠过一丝感慨。 梅夕瑶负责了八方食楼数百年的宾客来往,也算得上见多识广。 稍微细想,就能辨认出这老人的身份。 既是混元宗师,又受玄光洞差遣。 大乾武庙曾经也是三大顶尖人族势力之一,现如今却是虎落平阳,略显几分凄凉。 正是从前的名声太大,反倒成了拖累。 日子过的还不如八方食楼这样的小势力潇洒。 “您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他们。” 梅夕瑶客气的颔首,灰衣老人回眸点点头,神情并无波澜。 直到红裙姑娘转身上楼。 老人才收回目光,听着楼下的窃窃私语,似是习惯了一般,缓缓闭上眼睛。 角落方桌旁。 青花漠然而立,或许是太刻意模仿沈仪,她现在一举一动间皆是带着对方浓浓的影子。 “我主,需不需要青花去做掉那群玄光洞的修士?” “……” 沈仪端起小厮送来的茶水,略微抿了一口。 悄然白了她一眼。 同样用心念回道:“你能打过?” 青花夫人仔细思忖片刻,认真道:“打不过,但青花愿意为我主赴死而战。” “消停点,我谢谢你。” 沈仪放下茶杯,随意瞥向那老人。 说实话,心里肯定有点不舒服。 毕竟巡查使在那里看门,自己这个副巡查使同样脸上无光。 但初来乍到,还没摸清楚情况。 为争一时之气冒昧莽撞并非他的性格。 此行最重要的目标还是修士洞府。 最好能从中获得类似于灵根的宝物。 至于玄光洞的那群人…… 等有机会的时候,沈仪倒也不介意顺手收了他们的储物宝具,看看仙门的底蕴。 想罢,他将目光投向四周。 哪怕出来之前翻阅了不少书籍,但仍旧是做不到一眼认出旁人的身份。 这些人竟是最低也有抱丹境修为。 其中甚至还有只比长青真人境界略低一些的气息溢出。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实际上外面的修士并不比大乾要强,只不过敢于来参与修士洞府之事的,都有几分手段。” 青花夫人细心解释道。 “那是在做什么?” 沈仪看见一群人也是身处角落,并在桌旁放置了几枚宝玉,在遮掩气息的同时,说话的声音也是被隔绝的干干净净。 青花飘过去看了一会儿,盯着几人嘴唇的翻动,片刻后才回来道:“在交易宝物,其中一人好像捡了个漏,结果是被旁人坑了,那些人在嘲笑他。” 交易? 沈仪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身上最值钱的,大概就是刚到手的冷玉玄丝手。 至于别的东西,要么是无可替换之物,或者看不懂价值,要么就是对混元境以上的修士用处不大。 底蕴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补充了。 “再探再报。” 青花听话的飘了出去,反正她是妖魂,别人也看不见。 东逛逛西晃晃。 很快便是带着一大堆消息回来。 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这次八方谷的修士洞府。 “据他们所说,这洞府其实已经出现过至少三次了,只不过先前无人知晓,也就食楼的人会进去尝试着寻找一些新的食材,后面被玄光洞的人所知晓,将其写入游记之中。” 青花夫人用心念传音道:“只不过上次他们算错了时间,来得有些晚了,避免被困在其中,所以撤离的比较仓促,探查的也很粗糙,连最重要的藏法阁都未找到。” “不过倒是让他们找到了关于炼器的痕迹。” “这洞府的主人,极有可能是一位炼器士,才会引来玄光洞第二次查探。” “这些人就是过来碰碰运气的,一般大势力做事也都比较大方,不会和他们计较那些残羹剩饭。” 沈仪安静听完,发现青花下意识朝楼上看去,随后又继续道:“但是聂君在此,若是他也盯上了洞府,恐怕会对我主有所影响,要不要青花去……” 话未说完。 她便被沈仪径直收回了面板。 这个也影响我主,那个也得罪我主,真按她的方式去做,今天自己和其他人指定得有一边躺在这里。 那是两丈三的金身,不是二十三丈。 顶多比初入化神境的修士强一些,还得看对方有没有藏着什么杀招。 远远不足以支撑沈仪肆无忌惮的做事。 正在他沉思之际。 一道浑身酒气的身影步伐稳健的从楼上走下。 只见其面容年轻,长发凌乱,一身宽大青袍松松垮垮的敞着心口,显得有些放荡不羁。 狭长眼眸中看似平静,却让人莫名觉出丝丝寒气。 “让开。” 他走到灰衣老人身后。 老人明显是愣在了原地,直到对方出声提醒,才赶忙退到了旁边,恭敬道:“聂前辈。” 聂君迈步朝楼下走去。 相较于张真人来时的热闹,此刻整個厅堂内鸦雀无声。 直到他走下阶梯,突然又回头蹙眉:“把你腰间那东西收起来,看着心烦。” 闻言,灰衣老人伸手触了触玉符,犹豫了一瞬。 若不是得过教训,谁又愿意在丢人现眼时,带上自己所属的势力一起。 不是不想收,只是不敢收罢了。 “我让你收的,能听懂吗?” 聂君淡淡出声,他不需要去问原因,也没必要知道老人在忌惮谁。 灰衣老人再不敢迟疑,赶忙把玉符收了起来:“多谢聂前辈。” 直到聂君迈步走至门口,一道玄光从他袖中飞出,化作宽大的玄剑,他踱至剑身之上,整个人倏然消失在了原地。 厅堂内重新响起呼吸声。 就连玄光洞的张真人也是从三楼走下,确定对方是真的离开,然后舒了一口气。 要是聂君也看上了这洞府,即便他姓张的再不愿意,也只得乖乖拱手让人,说不定还得道一句辛苦了。 梅夕瑶走出食楼相送,恭敬站了数百息时间。 这才回身走入厅堂。 随即便是被几个混元宗师围住:“梅姑娘,聂前辈用完了膳食……” 八方食楼的楼主,可是只为聂君一人出手,那老爷子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一道佳肴不比珍惜宝丹要差,反正聂君只用精华部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六章 洞府开启(保个全勤,下一章晚点) “抱歉,这次不行。” 梅夕瑶轻轻摇头,并未过多解释,然后越过几人上楼而去。 看着她婀娜的背影。 几个混元宗师相视一眼,迅速坐了回去。 其余满脸期待的修士也是赶忙收回目光。 玄剑真人每次自带食材,等他离开以后,八方食楼就会开膳广邀宾客。 但也不是没有例外。 比如聂君带来了千妖窟那群妖魔的尸首。 千妖窟和野妖不同,梧桐山的人敢吃,这群小势力的人可没那个胆子,甚至连问都不敢问一句。 “准备一下,洞府快开了。” 张真人挥了挥袖,同样朝门外走去。 他并没有压低声音,反而刻意让所有人都听见。 这般大度的做派,又是让众人钦佩不已,玄剑真人虽修为深不可测,但旁人又得不到他的实惠,相较之下,还是玄光洞真人好些。 随着张真人离开食楼。 一群人喧杂的跟了上去。 刚刚上楼的梅夕瑶这才走出来,身后跟着几个食楼的人,皆是安静的朝下方看去。 直到下方人去楼空。 她无意识的叹口气,其余几人也是苦笑摇头。 这般情形,倒是与上次一模一样。 都是好不容易修炼上来的强者,难道还真的信了玄光洞“仙门”的美称。 角落里,沈仪也是站起身子。 这位张真人的怪异举动,似他这种从柏云县杀出来的小捕快,反倒会看得更清楚些。 不过忌惮归忌惮,该去也得去。 在大乾安心发育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出来以后不至于太过畏手畏脚。 “宗师不是为了洞府而来?” 梅夕瑶也是早就注意到了这位墨衫青年,像她们这般迎来送客的,怎么可能忽略掉任何一个有实力的修士。 此刻见其没有跟着张真人一起离开,也是出言提醒了一句:“若是这样,请上三楼用膳?” “回来再说吧。” 沈仪摇摇头,快步走了出去。 尽管对能堪比宝丹的佳肴很感兴趣,不过正事比较重要。 “……” 虽谨慎,但最终还是敌不过野心。 本就是随口提醒,梅夕瑶也没有再次挽留的意思。 只不过,想回来恐怕就不容易了。 …… 八方谷朝西边走。 映入眼帘的乃是两座鹰嘴状的山崖相对。 看上去很像是一道高耸的拱门。 张铭扬负手立于崖下,哪怕是经历过很多次了,但眼中仍旧带着向往。 仙宗修士,哪怕只是这种离开了内门,去外面另寻僻静之所的普通弟子。 洞府都能修筑得如此精妙绝伦。 即便历经漫长年月,仍然能将自己等人拦在外面,无奈喟叹。 其实他们这群化神境的修为未必低对方多少。 但论及各种手段见识,却是远远不如。 他默默掐算着时间。 大约在第六個日夜轮替后,月华犹如薄纱覆盖了鹰嘴崖。 只见那两座山崖形成的拱门处,竟是涌现出一道淡淡的光幕。 洞府已开! 近乎所有人的眼神都变得炽热无比。 但碍于张真人还未有所动作,他们也只得强行按捺住心中激动。 “我玄光洞岂是那般蛮横霸道之辈,诸位不必理会本座,请自便吧。” 张铭扬挥了挥袖,打消了众人的疑虑。 修为低下者还在犹豫,但那十余位混元宗师却是拱手抱拳:“多谢张真人我等就不客气了。” 小势力底蕴浅薄,哪里比得上两座仙门,就连武庙的收藏都能让他们垂涎不已。 出身平平的混元宗师,可谓是已经将道路走尽。 哪怕知道里面凶险无比,但相较于前进无门的痛苦,寿元将尽的折磨,任何机会他们都不会放过。 何况若是运气好,找到一本化神境的功法。 或许他们背后的势力,亦有某日能跻身于顶尖一流……替代掉大乾武庙也说不定。 话音间,他们身上纷纷闪烁光华。 属于混元境的浩瀚气息弥漫开来,冲霄而去! 十余道身影掠起,在接触到拱门光幕的瞬间便是融入进去,身形连带着气息一起消失不见。 有人带头,剩下的修士也跃跃欲试起来。 他们修为本来就低,若是再落于人后,即使祖宗保佑,真遇到了什么好东西,那也是绝对保不住的。 霎时间,又是几十人冲了进去。 剩下的人悄然看着张真人,他们便属于跟风而来,真到了此地,反而又犹豫起来。 张铭扬笑了笑,也没太在乎。 只是对着身后耳语几句。 随后带着灰衣老人在内的三人,不急不缓的走进了光幕。 “这?” 众修士看着剩下的那人,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若是没记错那人同样是玄光洞赫赫有名的真人,唤作张晨霖,修为臻至极境混元,探查洞府居然把他给留在了外面? “呵。” 张晨霖立在原地,似笑非笑的看向光幕。 见状,修士们顿时心有余悸的摒住了呼吸,幸好刚才没有冲动,谁能想到玄光洞这般的势力,竟然能为了一座洞府做出“守门”这种腌臜事。 真是脸都不要了。 “快走。” 众人低语几句,便是悄悄朝着外面退去。 即使拿到东西也带不走,还冒个屁的风险,谁去谁傻子。 就在这时一个“傻子”终于迈开了步子。 沈仪挑了挑眉。 本来以为玄光洞准备了什么阴谋,结果安静看了半天,就使出这种比村霸都不如的手段。 浪费时间。 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墨衫青年掠过长空,径直从张晨霖的头顶跨进了光幕。 “不是,这还能进去的?” 他们悄悄看了眼张晨霖,发现对方脸色难看至极。 “别人是混元宗师,自然有几分胆色。” “如此年轻,就不知道是哪方大势力出来的。” “真是大势力……玄光洞还能不认识么。” 这群人一边往外退,一边低声交谈。 只是讨论了半天,也没人知道那青年的底细,众人心思各异,有惋惜者,也有感同身受者,毕竟只有小势力的弟子,才知道一条能继续通往下个境界的途径,对他们而言有多珍贵,值得拼上一切去争取。 不过最多的,还是自持稳重之辈的讥诮。 境界再高终归也只是个耐不住性子的年轻人,他们境界虽低,但大概率能比对方活得更久。 就在这边议论纷纷之时。 八方谷的外面某地。 一只白鹤携着另外几头妖魔,安静立在原地。 在它们面前,一道逼仄的光幕,就像是衣裳上的破口般缓缓显现。 再完美的阵法,历经岁月以后,也会有所破绽。 就连抱丹境修士都知道的消息,千妖窟又怎会一无所知。 故作不知,只是想给玄光洞一个惊喜罢了。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七章 向家兄妹 幻象法阵这种东西,沈仪也不是没体验过。 但能让他这般境界的武夫感到头晕目眩的,这还是第一次。 强烈的反胃感袭来。 让他下意识深吸了几口气。 难道洞府的主人每次回来都要先吐一次? “呼。” 沈仪摇摇头,稳住身形。 随即有些诧异的看向前方。 他想过可能会看见一座雄伟的山庄,亦或者是别有雅致的石府仙洞。 但他确实没想到自己会看见一座高耸的大山。 绿茵葱葱,山风凉爽。 除了没有活物的动静,这里和外面的荒郊野岭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也能叫洞府? “他奶奶的,传送法阵出问题了!” 旁边还有十余人,其中不乏四处张望者,正在寻找自己的同伴。 “急什么,从哪进都一样。” 一个身上泛着金光的修士冷冷瞥了过去,在他强悍气息的压迫下,剩下几人皆是噤声不语。 按道理来说,他们是通过法阵进来,被送往的地方也该是洞府的正殿。 或许是年久失修,法阵出了故障,才导致现在的情况。 不过对于一群前来寻宝的修士而言,本来也要四处探查,从哪里开始都无所谓。 正好还可以避开玄光洞的人。 “向前辈说的有理。” 有人赶忙挤出笑容附和,但眼神却是不由自主的投向了对方身旁的女人。 向家兄妹也算是威名赫赫。 都是混元境强者,而且还传到了一起,当然不用急,站着说话不腰疼。 “尔等随我前行。” 向天雄略带几分傲气,也不顾别人如何想,直接发号施令。 随后又看向远处的墨衫青年,沉吟了一下:“那位小友,我记得你好像是孤身一人,我兄妹也闯过不少洞府,算是有些经验,你干脆过来一起行动。” 虽不至于像对其他人那般霸道,但话音中也没有询问的意思。 沈仪瞥了眼旁边的青花。 发现对方尽管满脸漠然,但眼中的愚蠢却是遮掩不住的。 很显然,她也没接触过修士洞府。 “嗯。” 沈仪轻点下颌,倒是没有拒绝。 对方要是有点经验自然最好,实在没有经验,拿来探探路也是不错的。 见状,向家兄妹对视一笑,看着沉默寡言又脾气好的修士,总是容易拿捏一点。 其余人也是面露喜色。 若只有向家这两位混元宗师,他们哪里还有机会,就是要多出一个能与他们抗衡的外人,自己等人才能趁机捞口汤喝。 这种关头,众人也没有闲聊的意思。 很快便在向天雄的带领下,朝着山外走去。 混元宗师固然有腾空的本事,但那也是要消耗气息的,在这种地方,那丝毫的差距,很可能就是生死的区别。 况且飞在天上目标太过明显,也容易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沈仪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 却感觉心里莫名多出许多道气息联系,其中有的微弱,有的浓郁。 他察觉到最近的一缕,干脆的止住步伐,稍稍离开了人群。 片刻后,一朵鲜红的大花映入眼帘,花瓣厚实似肉,微微闭合。 “这是血汁灵草,放到外面也算是不错的宝药,但在修士洞府内,也就和杂草一般待遇,被随意遗落在山上……不过真正的好东西,通常也会被守护起来,很难直接取到。” 一个面容清秀白净的书生靠了过来。 他手上拿着册子和笔,笑道:“宗师莫要见怪,我就是进来长长见识。” “多谢。” 沈仪随手将那肉花扯下来丢进储物宝具。 他其实就是想试试那些联系,是否是自己曾经偶然吞服妖丹得到的寻宝天赋。 没想到还真是。 只不过这些东西听上去不太值钱。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最浓郁的那道气息,发现恰巧是自己等人前行的方向。 “守护?通常都是什么?” 白净书生看他暴力摘取的模样,忽然有些忍俊不禁道:“大概就是为了防住宗师这样的人物,设一些阵法或者傀儡的东西,不至于让您随手就给采了。” “……” 沈仪睁开眼,没有搭话。 本来想着有寻宝天赋,自己或许可以单独行动了,但要是遇到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也未必能靠拳头硬砸过去。 念及此处他看向旁边:“你对这些很有了解?” 书生腼腆道:“略懂,略懂。” 沈仪收回目光,心里有了打算。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道冷斥:“谁让你乱走的?” 向天雄带着众人走来,眼睛盯着那书生,不满道:“莽莽撞撞,不懂规矩。” “不好意思!下次不会了。” 书生赶忙点头赔礼,其余人脸色略显古怪,这话明显是说给旁人听的。 果然,向天雄说完,不经意的扫了沈仪一眼,随即重新迈步朝山下走去。 “呃。” 待到众人走远,书生有些无措的攥紧笔,勉强笑了笑:“外面的宗师都好凶……” 外面? 沈仪神情并无波澜,同样迈开了步伐。 带着这小书生继续在林子里晃荡,但凡是不太远的气息,都要走过去瞧瞧。 “……” 小书生担心被骂,但面前的宗师看似不怎么说话,给他的感觉却比先前那位还要危险。 也只得乖乖替对方解释各种宝药的作用。 心中却是疑惑无比。 难道这位年轻宗师,就不担心有什么好东西被其他人抢先了? …… 尽管没有驾云,但这群人都有修为在身,仅仅半个时辰便是走出了这片连绵山脉。 不知是不是巧合。 向家兄妹在前方带路,路线竟是和沈仪感知到的气息一模一样,连半点偏差也无。 很快,眼前多出一处坡地。 但坡地之下的场景,却是让众人诧异的怔了一瞬。 只见寻常的平地上,竟是多出一条约莫十丈宽的“护城河”。 它护的并非是城,而是一座小小的药庐。 河内流淌的也并非是水,而是诡异的火浪,分明是炽烈的火,却浓稠的像浆液般流淌,又和岩浆全然不同。 更像是一条火龙盘在其中。 十丈距离,别说是混元宗师,就连初境武夫都能跃过去。 但在那闷热的气浪涌来之际,向天雄却是毫不犹豫的止住了步伐。 然后回头随意挑了一人淡淡道:“你过去试试。” “试……什么?” 那黑须汉子愣了愣,等他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后,整张脸耷拉的像個苦瓜。 开什么玩笑,谁知道其中有什么古怪。 况且就算自己过去了,拿回东西来,难道还能揣进自己包里? 向天雄没有多言,只是身上的金光又浓郁几分。 这般架势,让他身后众人的脸色都是骤变。 “我试试吧。” 黑须汉子赶忙认怂,心里暗骂不止,却还是一步步朝那火浪走去。 身形紧绷,但凡有什么不对劲,也能立刻调转回来。 他做好准备,随即全力施展挪移之法,整个人化作微风消失在原地。 十丈距离,一步之遥。 但他再现身时,脸上却尽是惊愕与茫然。 整个人出现在火浪上空,四肢拼命挣扎,但熟悉无比的挪移之法,此刻却是失了作用。 浑身气息被尽数封锁,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跌落下去。 随即一道炽焰将其吞没,连呼喊声都没有,便是重归平静。 啪嗒。 小书生和沈仪一人手里一个雪白果实,恰巧从远处走上坡地,便是看见了眼前的这幕。 他手中的果子落地赶忙快步冲了下去:“别这样硬闯啊!” 沈仪咬了口果实,慢悠悠咀嚼着。 淡淡扫了眼向家兄妹。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八章 有道理 黑须汉子被火浪吞没的一幕,让所有人心底都是不禁颤了颤。 看到书生奔来,他们齐齐将目光投向对方身后的墨衫青年。 但见青年仍旧咀嚼灵果,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众人暗自叫苦。 看起来这尊混元宗师早已是习以为常,指望他出头,大概是不太可能了。 “珍宝皆有守护,哪里是靠着硬闯能过去的。” 小书生冲到人群前方,仔细看了看那浓郁的火浪,这才转身朝着向家兄妹道:“别再让他们送命了,让我想想法子,但是需要一点时间。” 闻言,这群人刚刚沉下去的心,终于又多了几分期望。 皆是眼神火热的看了过去:“小兄弟快请。” 别管对方说的是真是假,至少自己等人的小命是先保住了。 果然,向天雄仔细端详了一下书生,思忖片刻,终于是点点头:“也好,我信你一次。” 此言一出,书生擦了擦额头的汗意。 诸多修士瞬间松了口气。 然而没等他们出完这口气,向天雄已是漠然看了过去:“他想他的法子,你们继续做你们的事情。” “向前辈?!” 几个性子急躁的修士惊疑看去,震怒道:“你这是刻意想让我等去送死?” 人家都说了有办法,那就安心等着便是,如果到时候不成,可以再想其他路子。 何况刚才都看着黑须汉子是怎么死的。 谁人还敢上前? “我虽未入混元,但我族中长辈也未必不如你向家兄妹。” 高瘦男人踏步而出,厉声道:“你最好考虑清楚!” 向天雄面无表情看去:“这就不用你提醒本座了……就从你开始吧。” 洞府之中,最珍惜的莫过于时间。 若是等到其他混元宗师过来,那药庐中的东西,可就不一定是谁的了。 书生或许能想出破解之法,但也不影响其他人集思广益。 两者并不冲突。 更何况就像此人所说,这里任何挑出一位,身后都可能有些背景。 事情已经做了,自然就要做绝。 优柔寡断只会害苦自己。 “不必如此,我会尽力……”书生白皙脸庞上多了几分愠怒,但还是压低声音解释道。 可惜没等他说完,向天雄已是缓声道:“我信伱一次,所以把你放在最后,不代表你就平安无事了,你自然需要尽力。” “好好好!” 高瘦男人笑了两声满脸涨红,挥手掌中便是多出两柄短剑:“诸位,可认清了这兄妹俩的嘴脸,你们还敢心存侥幸吗?!” 锵锵锵! 兵刃声接连响起,十余人背靠一起,皆是凶狠的朝着兄妹俩看去。 见状,向天雄还未有所动作。 他旁边那个看似平平无奇的中年女人,仅是略微踏出一步,身上红光大作,恐怖气息竟是远超向天雄。 在那浓郁的压迫感下,十几人握住兵器的手掌稍稍脱力,寒光逼人的宝刃,却是连半点威慑力也无。 中境混元。 向天燕淡淡扫过众人:“都拿出看家本领,只要能踏足对岸,我留你一命。” 说罢,她轻点下颌:“请吧。” “……” 高瘦男人深吸一口气,气的十指都在颤抖,将双剑收回去,又取出一只华丽的小舟宝具。 缓步走到岸边,没忍住回头朝那墨衫青年看去:“宗师,这兄妹俩如此霸道,待到我等死绝,恐怕您也讨不了什么好。” 这明显的挑拨之言,却也是大实话。 以强凌弱,等弱的都没了,自然也能从强的里面跳出一个最弱的。 “聒噪!” 向天燕冷斥一声随后蹙眉看向沈仪,客气点头道:“小友无需担心,你与我等皆是混元,不会少了你的那份好处。” 向天雄也是缓步走过去,笑道:“这路总是需要人去探的,难不成还要修为高深的给弱者探路的说法,那我等岂不是白积攒了这身修为,况且时间紧促,若是被旁人捷足先登,岂不可惜,小友觉得我说的可有理?” 闻言,所有人都是朝着墨衫青年看去。 书生急得直攥掌,却也只能干着急。 沈仪咽下最后一口果肉随即舒展了一下双臂,平静道:“有理。” 刚刚从大乾出来,本来还有点放不开。 没想到这对兄妹还挺懂事的。 听了这话,书生无奈垂眸,高瘦男人也是自嘲一笑,道理谁都懂,但没轮到自己的时候,谁又听得进去。 “小友明白就好……” 向天雄笑意更甚,重新朝岸边看去,正想说话,却被旁边的漠然话语打断。 “那你还在等什么?” 沈仪在他肩上擦了擦手上的汁水,略微点头道:“我时间挺紧的,去吧。” 反正都是探路,何必浪费时间看一群抱丹境送死。 直接从混元宗师开始,岂不是更有效率。 “……” 向天雄眼中涌现诧异,直到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他脸上多了些许阴寒:“小友莫不是在与我说笑?” 话音间,身上金光涌现,已是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他留这青年在身旁是打算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机会,不代表对方可以蹬鼻子上脸。 “啧。” 沈仪眉尖微蹙,也懒得再多话。 随手一掌落在了向天雄的后脑,在五头妖王的加持下,他压根用不着显露什么气息。 砰! 向天雄别说反抗,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未来得及有所变化。 整个身子便是狼狈的被按在了地上。 沈仪蹲在他旁边,顺手扯走了他的储物袋,随即攥住他的后领,将其随意的抛向了那条汹涌的火浪! 泛着金光的身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整個过程快到连向天燕都没能反应过来,便是看见兄长已经飞至了半空,在接近对岸的瞬间,他身上的气息同样被尽数封闭。 火浪猛地将其吞没。 “啊啊!!” 惨嚎声大作。 一枚金色的道婴从火中钻出,神情狰狞的想朝岸上扑来,但那火焰竟是变作锁链,迅速缠住他的四肢和脖子,在哗啦啦的声响中,将其一点点的扯了回去。 “燕妹,救我!” 绝望的呼喊响彻天际,但却丝毫无法阻止他被扯入火浪。 直到一切重归平静。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九章 兄妹陨落 “有点意思啊。” 沈仪安静的看着,眼中掠过些许惊讶。 竟然连混元宗师,在这种守护面前也是如此孱弱,连半点反抗的余地也无。 要是自己能拥有一个,遇到危机之时,也能有个藏身的地方。 不知道能不能把这火河给带走? 思忖间,一道凤鸣声在耳畔炸起,炽烈的真火汇聚成翼宽十余丈的猛禽,从高处俯冲杀来! “给我死!” 向天燕嗓音尖锐,手执华光四射的长剑。 炽热气浪席卷开来,让众多抱丹境修士连忙躲避,即便运起气息抵抗,皮肤间也出现了漆黑灼痕。 “……” 沈仪随意瞥过去,面对凶狠的火鸟,以及其中蕴含的那道刺目剑光。 他略微抬手。 袖袍扬起,攥掌为拳,然后粗暴的轰了出去。 在那拳掌之下,长剑寸寸崩碎开来,将向天燕包裹起来的华丽火翼,宛如被狂风席卷,化作漫天火光,然后迅速熄灭。 “……” 向天燕握着剑柄,呆滞看着近在咫尺的年轻人。 心底倏然涌上深深的恐惧。 随即便看着那只手攥住了自己的头发,将她猛地扯了下去。 轰! 沈仪一脚踩在她肩上,将其死死镇压在地上,顺势收走了她的储物袋。 “别浪费时间,我丢你过去,或者你自己过去,选一个。” 淡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没有留下半点商量的余地。 向天燕趴在地上奋力挣扎,然而在那随意踏来的靴子下,她的肩膀早已崩碎,露出炽热道婴。 直到此刻,她甚至还没看出来青年到底修的什么法门。 “小友……前辈……先放开我……” 听到这近乎求饶的话语,其余人甚至顾不得身上的灼伤,全都惊惧的看了过来。 看这位年轻宗师熟练的手法。 向家兄妹的所谓霸道行事,真的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哪里是什么初出茅庐的天骄,分明是个心狠手辣的老油子。 “……” 书生胆战心惊的看着,刚才还敢劝一劝向天雄,现在看着沈仪面无表情的俊秀面容。 他却是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惊扰了对方。 爹爹说的没错,外面的修士果然没有一個好惹的。 “前辈!” 感觉到身上的靴子移开,向天燕心有余悸的从地上爬起来。 在对方的注视下,她只感觉浑身发冷,沉默朝岸边看去。 向家花费了大价钱才从别处买来了此地的消息。 里面大概率藏着一枚契合自己的灵根。 原本以为能借此机会,让她的境界能再进一步,没想到却成了兄长的葬身之地。 如今唯一的机会,便是跨过火浪。 采了灵根,抓紧时间突破,方才有一丝幸存的机会……这年轻人给她的心里压力实在太大,即便是突破以后,也并没有把握胜过对方,心里只想着逃命。 “前辈,能否把我的……” 向天燕指了指对方手中的储物袋。 “嗯?”沈仪扫了她一眼。 “不是!能不能把前辈的宝具,借给我用一下……”向天燕心中恨不得生吃了他的血肉,但表面上也只得捏着鼻子服软。 她老老实实说清每件东西的用处。 兄妹俩本来也没有把希望全部寄托于旁人的身上,故此也准备了一些渡河的东西。 沈仪朝那书生投去一个眼神。 “呃,没什么问题。” 小书生浑身一抖,赶忙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涉及洞府珍宝,沈仪也不会小气,将那些东西依次取出,尽数借给了向天燕。 “那我去了。” 向天燕拿好一堆宝贝,谨慎的走到岸边。 高瘦男人默默看了她一眼,干脆利落的朝后面连退好几步。 兄妹俩定下的规矩,拳头大便是道理,此刻拳头不如别人大…… 形式倒转,苦果自咽。 “呼。” 向天燕披上一层淡蓝色薄纱,将两枚玉环戴在手腕上,又踩上一道飞梭。 随即身上红光大作,气息尽力灌入飞梭之中。 整个身形如离弦之箭,没有朝着对岸,反而是朝着天上蹿了过去! 高瘦男人瞪大了眼睛。 对方先前的反应太过逼真,连他都信了这女人会乖乖渡河,没想到她从头到尾想的竟然是逃跑! 唰。 向天燕刚刚飞上天际,一柄悬空的墨刀便是抵在了她的脖颈。 她浑身僵硬,睫毛颤抖,垂眸看向了下方的青年。 沈仪仍旧立在原地,连看都没有看她,自顾自的整理着袖口。 但那柄墨刀却是倏然撕裂了向天燕的皮肉,她赶忙惊呼:“前辈饶命!” 这刀是何等法宝,竟像是有了灵性一般,好似与青年心心相连。 向天燕好歹是个中境混元宗师,当然不可能被它斩杀。 但别人已经给了台阶,难不成还非得再让这人飞上来把自己砸下去么。 人家未必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她老老实实控制着飞梭落下,看着那柄墨刀重新归于青年腰间刀鞘,向天燕收回目光,咬牙朝对岸掠去! “拼了!” 飞梭掠过半空,先前的场景再次发生。 只见它瞬间失去控制,朝着下方跌落。 向天燕早有准备,脚尖在上面猛地一踏,没有祭出道婴,仅凭肉身朝对岸跃去! 于此同时,脚下的火浪倏然升腾,好似触手般朝她抓去。 不能使用气息护体。 向天燕手腕上的两个玉环绽放白芒! 这阵法会禁锢气息,但这玉环乃是从一处小国收来的,其中蕴含的是香火愿力。 她不太懂香火愿力是什么,只知道这东西能护住自己。 果然,白芒硬生生的撞上火焰……仅一个呼吸便被灼烧殆尽。 两个玉环径直碎裂。 下一刻,眼看着半只脚已经触地的向天燕,被汹涌的火焰锁链缠住了身躯。 她身上的蓝色薄纱稍微抵抗了瞬间,便是被彻底蒸发而去。 “救我!” 只来得及留下最后一道呼喊。 她整个人都是被拖入了火海,这次像是惹怒了阵法,她就连道婴都没能冲出来。 从头到尾不超过一个时辰,便是有三人陨落在此。 沉寂的火海看似平静,却让所有人都心惊不已。 修士遗留的洞府,夺人性命皆在无形之中。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章 龙炎玉芝 看来这些法阵防范的方向不尽相同。 沈仪认出了香火愿力,很明显,这东西是可以用的。 青花夫人方才拦住了向天燕,还没有被收回去,她侧眸看了眼沈仪:“要不要青花去试一下。” 沈仪沉吟片刻,还是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尽管香火愿力可用,但对于阴神能否抗住那火浪,他没有太大的把握,顶多将其作为最后的选择。 更何况现在还有别的选择。 念及此处,沈仪看向远处的小书生。 只见其他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被灼烧的痕迹,唯有此人,那雪白的书生服纤尘不染,更别提有什么伤势。 “去吧。”他点点头。 “啊?”书生吓得后退半步,白皙小脸发苦的指了指自己:“我吗?” 大家刚刚还在一起吃果子,转眼就这么无情的吗。 其余人同样吓得不轻,要知道这位青年刚刚才解决了两个混元宗师,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又何况是他们这群杂鱼。 “让你去破阵。”沈仪白了他一眼。 “哦。” 书生拍了拍心口,赶忙掏出另一本厚书,一边撅在岸边查探,一边翻着书册。 现学现卖? 沈仪无语的收回目光,算了,本就是过来寻找灵根的,这药庐看上去就很像是种植天材地宝的地方,等一等也无妨。 他并没有向家兄妹那样的担忧。 原因很简单。 灵根是混元境所需之物,而在混元境里,自己应该算是实力不错的存在。 若是有化神修士来抢,那他也不介意把金身拉出来亮亮相。 “前辈,那我们……” 高瘦男人替众多修士问出了心里话。 “你们随便。” 沈仪又取出一枚灵果咬了口。 因为向家兄妹自有一套行事法则,他才陪着两人玩了玩。 但对于这些人,沈仪并非嗜杀之辈,无仇无怨的,他并不愿意让双手沾染太多鲜血,也容易影响自己的心情。 “多谢前辈!” 众人赶忙俯身行礼,眼前这幕真的太过吓人,当场便有大半修士转身逃离。 余下的人安安静静的退到远处,不参与这机缘之事,但也不肯离开。 在洞府这种毫无秩序之地,什么势力背景都是狗屁。 能跟着一个看起来稍微正常些的混元宗师,他们活着离开洞府的几率也会大上不少。 “别说,还真挺好用的。” 沈仪咀嚼着果肉,顺便看了眼指尖流动的冷光。 他刚才并没有催动冷玉玄丝手。 但一拳砸到混元宗师的宝剑上,甚至都没能让他破皮,正是因为这法宝自带的防护。 想罢,他朝着那书生走去。 “贵姓?” “免贵姓徐,您唤我阿清便好。”书生赶忙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极有礼貌的朝沈仪鞠了一躬。 “没事,你忙你的。”沈仪摆摆手,不经意道:“闲得无聊,能不能借我几本书看看。” “呃。”阿清愣了愣,随即从腰间取出一本《阵法初解》。 “我身上只有这种,宗师若是打发时间,这本是最合适不过的。” 沈仪接过书册,随便翻了翻:“还有没有其他的?” “其实这个还蛮难的,没有十天半个月很难学会。” 阿清摸了摸头,不过还是又取出了四五本书:“对了,您只是打发时间,哈。” “不过这本就不能给您看了。” 他抱着那本最厚的古籍,腼腆的摇摇头。 “无妨。”沈仪温和颔首。 他还记得自己先前在武庙中拿到了两本关于阵法的混元武学。 先补补基础也是好的。 至于对方手上那本……慢慢来,不着急。 此刻没有妖魔寿元。 “你先忙。”沈仪随意找了块石头坐下,慢慢翻看起那本阵法初解。 大约过了六日时间。 阿清终于在他的册子上把整座大阵的构造尽数画了出来。 沈仪也成功把阵法初解全部背了下来。 如果能看懂的话,想必会有点意思。 把这五本阵法书全部记入面板,他朝阿清走去,将书还给对方:“怎么样了?” “应该差不多了。” 阿清看了看天色,随即带着沈仪走到一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地方。 “大约再等一炷香的时间。” 他收起书册,笑道:“宗师看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还行,以后再说。” 沈仪绕过了这個话题,阿清也识趣的不再发问,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对阵法感兴趣。 他默默掐算着时间,忽然道:“可以了。” 话音落下,在沈仪略带诧异的目光中,这人没有丝毫犹豫,径直朝着火浪跃了出去! 然后被沈仪一把攥了回来:“你干嘛?” “我……过去啊。”阿清本就不高,单薄身形被对方拎在手里,看上去有些蠢蠢的:“要来不及了。” “……” 沈仪沉默了一下,随即尝试着踏出一步。 果然,不仅火龙毫无反应,就连浑身的气息也没有丝毫凝滞。 他径直跃过十丈距离,成功来到了对岸药庐。 “阵法不可能完美无瑕,总有缺陷,只要抓住合适的时间和位置,它便形同虚设,其实很简单的。” 阿清被丢在地上,站起来拍拍灰尘。 显然,他对自己的阵法造诣无比自信,否则先前也不会直接蹦起来。 “嗯。” 沈仪听不太懂,不置可否的敷衍道。 心中的气息连接愈发紧密。 他踱步朝着药庐内走去,推开门,其间并非是什么屋内陈设,反而是一方漆黑的石窟。 灼热的气浪让沈仪下意识皱了皱眉。 阿清用力咳嗽了几声,兴奋道:“我知道了!是龙炎玉芝!这可是中品灵根。” 他伸手朝石窟最深处指去。 只见一方石台之上,摆着一团大约巴掌大的火红肉球。 其上竟有肉筋般的东西在鼓动。 有类似血浆的红色液体从中蔓延淌下,顺着石台涌入一个逼仄的通道。 “好妙的阵法,以玉芝守护它自己,外面的那条火河,本身就出自它的体内。” 阿清赶忙拿出纸笔记录起来。 刚刚抬头,便是看见沈仪走过去啪的一声把龙炎玉芝给扯了下来,收入了储物宝具。 他微微张嘴:“啊……”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一章 他是好人 沈仪闭上眼感受了一下。 在收起龙炎玉芝以后,心里那抹最浓郁的气息联系便是消失不见。 确定没有别的遗漏。 此处药庐大概就是为了喂养这龙炎玉芝单独建造的。 他才伸手将灵根取了出来,拿在掌中仔细端详。 不愧是天地蕴养的宝物,即便是被摘取下来,仍旧是显得生机勃勃,似那蠕动的活物。 浑身布满岩浆般的汁液。 不过沈仪有冷玉玄丝手相护,直接拿在手里也无妨。 “可惜了。” 这般至阳之物,压根跟煞气不带丝毫关系。 与自己并不契合。 但沈仪也没有太过失望,先前在八方食楼内,便是看见了一堆修士在交易宝物。 等出去以后,可以打听下相关的消息。 在混元境修士面前,灵根应该算得上是硬通货了。 “你刚刚说中品灵根,有没有什么说法?”他转身看向阿清。 阿清拿着纸笔,快速把青年手中的龙炎玉芝的特征记录下来,虽然在家里看过许多宝物的知识,但亲眼所见的感觉又不相同。 等他写完,这才惊喜抬头道:“当然有,能作为灵根的天材地宝数量繁多,根据种类的珍惜程度,可分为四等品质,其中最为强悍的绝品灵根,更是能诞生自我意识。” “不过……” 阿清无奈抿嘴:“诞生了意识以后,由于无人引导,大多都会沾染些邪煞味道,对修士而言也就没什么用了,也就导致正常的绝品灵根太过稀少,每一次现世都会引起腥风血雨。” “邪煞?” 沈仪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继续道:“这种东西多吗?” 对别人而言的鸡肋,却是自己的佳肴。 “啊……应该不多吧。” 阿清沉吟片刻:“没有谁会去冒着生命危险,去招惹没什么用处的东西,至于正常的绝品灵根,那就更不用说了,到手以后肯定是直接用掉的。” 他一边说着,眼神闪烁了一下。 其实他知道某处有被邪煞侵染的绝品灵根,而且让众多族人头疼不已,但是绝对不能带外人进去。 “这样啊。” 沈仪将这小子的神情收入眼底,淡淡笑道:“散修,沈仪。” 阿清怔了瞬间,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自我介绍。 顿时有些无措起来,慌张道:“徐清儿,啊!……没有儿。” 他完全没想过一尊混元宗师,竟是会主动对自己透露善意。 自从离家出来以后,遇到的强者高手,向天雄那般的态度都能称得上不错了。 说罢,他悄悄瞥了眼青年腰间的银色口袋。 宗师大抵和青丘有些关系,却说是散修,那自己没讲实话,应该也不算冒犯吧。 “跟我一起吧。” 沈仪收回目光,朝着外面走去。 啧,他一共就熟悉那么几个大势力,没想到刚离开大乾,居然就全部碰见了。 “多谢宗师!” 阿清激动的小脸涨红能跟着这样的强者一起行动,想必又能增添许多见识。 真是个好人啊。 两人快步走出药庐,失去了龙炎玉芝以后,整条火浪也就失去了灵性。 沈仪攥住阿清,无需使用气息,径直跃了过去。 在寻宝天赋的加持下数不清的气息涌上脑海。 却也正因为太多了,显得十分驳杂,而且没有太过浓郁的存在。 沈仪侧眸看向旁边的书生:“你认路吗?” “我爹爹对洞府内部构造很感兴趣,略有钻研,不过我脑子太笨,只是跟在旁边听了一些。” 阿清朝着四周张望:“如此大的规模,至少也是化神境修士的洞府,似这般中品灵根,对他不算珍贵,应是种植在真正的洞府外面。” 他闭上眼,回忆着先前所见的一切,随即指向东边:“从这里进,或许能见到他平时休息的小阁,这种地方没什么宝物,但却能有助于掌握他的一些习惯,从而推断出存放功法和宝物的位置。” 相较于无头苍蝇般的乱闯。 阿清显然是更有思路,顺便还提醒道:“进来的时候我看了一下,那传送法阵出了很大的问题,压根支持不了别人说的一月时间,最多十几日就会关闭。” “即使找到藏法阁或者炼器阁,也不够时间破阵,您最好自行斟酌。” 若是只为了增长见识,那肯定是顺着路走更好。 但要是为了寻宝而来,乱闯碰运气可能更有效率。 “……” 沈仪安静听完,心中微跳。 阿清觉得并不重要的消息,对其他人而言,却简直致命到了极点! 传送法阵提前关闭到时候管你混元还是化神,皆是被困在这里。 数百上千年的时间,大部分修士的寿元都得枯耗殆尽。 “走,先进去看看。” 沈仪径直祭出红云,也不再管什么引起旁人的注意。 谨慎归谨慎,该冒风险的时候也不能太怂。 …… 洞府深处,一处雅致的阁楼失去了阵法的庇护。 即便是用宝植搭建而成,也在岁月洗礼下显出几分破败。 浑身泛着光华的长衫男人,此刻怒不可遏的悬在空中,眸中杀机毕露。 他身后护住的那人,肉身碎裂,露出大半道婴,显然是受了重伤。 “郑子升!你欺人太甚!” 两人姓余,乃是同胞兄弟。 重伤那位是哥哥,唤作余跃龙,有上境混元修为。 弟弟余跃虎稍逊一筹,仍是中境混元宗师。 此刻两人对面的,正是先前跟在张真人身后的一位玄光洞弟子。 郑子升看上去情况同样不妙,但却噙着冷笑,目光朝周围扫去:“你们是得了失心疯么?敢对我动手。” 在他周围,还有三位混元宗师分开而立,手执兵刃,冷冷盯着他。 这事说来并不复杂。 余家兄弟运气不错,直接遇到了一处阵法失效的阁楼。 等到其他人发现时两人恰巧拿着收获走出来。 像这种情况,又都是相识已久的高手。 除了心底有些嫉妒以外,倒是没有做的太出格,纷纷拱手道贺。 余跃龙也是个讲规矩的,相约一起探查下去,再有别的收获,兄弟俩保证出手相助,绝不再取分毫。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二章 评理 本来这也算个喜事。 问题就出在玄光洞的郑子升上面。 他表面笑呵呵的,却是突然出手袭杀余跃龙,依仗着底蕴丰厚,竟是直接将其偷袭至重伤。 并夺走了那卷功法。 此地混元宗师之中,仅有他两位修为臻至上境。 郑子升心里打的主意便是靠着狠辣出手解决掉对方,再靠着玄光洞的名声震慑住其他人。 没想到的是,这举动却是引起了众怒。 以一敌五,竟然还差点将余跃龙斩杀在此地,不过作为代价,他自己也是身负重伤。 “若是再不出手。” 其中一位混元宗师冷声道:“恐怕我们这群人今日是连一口汤水都别想喝到了。” 旁人已经到手的东西,还做出了承诺,就这也要偷袭硬抢。 既然不讲规矩,那干脆都别讲了。 “嗤。”郑子升嘲弄看去:“就你门派里的大猫小猫三两只,等我出了洞府,约上几个同门前去做客,他们恐怕是一个也别想活。” 那混元宗师深吸一口气,淡淡道:“那便让你出不去就行了。” 夺人道统,如杀人父母。 何况现在那卷功法在郑子升手里,谁拿到了便是谁的。 玄光洞? 等出了洞府,鬼又知道里面发生过什么。 给你面子称你一声真人,不给面子,也就是个混元宗师,又能强到哪里去。 “动手!功法我不要了,今日我只要他的命!” 余跃虎咆哮一声,率先冲杀出去。 其余人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既然已经结下梁子,那当然要速战速决。 若是等到其余玄光洞的人过来,那大家就都别活了。 “放肆!” 郑子升眼皮抖了抖,虽面色如常,但心里不免有些慌乱。 先前余跃龙的拼死反击,也是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什么,眸中涌现惊喜,高声喝斥道:“陈忠!还不出来!” 话音未落,众人脸色骤变。 下意识回头看去。 只见极远处,一個灰衫老人沉默站在原地,身上溢散的气息,赫然又是一尊上境混元。 陈忠叹口气:“……” 他进来后便与众人分散,听见打斗声才想过来瞧瞧。 见到是郑子升后,本想转身就走,没想到还是被看见了。 “嗬。” 即便是暴怒的余跃虎,此刻也只是用力喘了口气。 一尊全盛状态的上境混元,已经足够扭转局势了。 “杀我?你们今天一个也别想走。” 郑子升狰狞咬牙,终于不用再刻意维持先前的镇定,擦了擦唇角血渍,嚣张尖声道:“动手!一个不留!” 闻言,那四个混元宗师浑身紧绷,如临大敌。 后悔倒不至于。 就是运气差了点而已。 都是腥风血雨里拼杀出来的修士,谁还没做好掉脑袋的准备。 况且现在胜负还未分。 余跃虎蹙眉劝道:“老前辈,你并非玄光洞之人,莫要多事!待我等收拾了他,绝不会出卖你。” “你敢!”郑子升怒瞪过去:“伱应该知道的,要是我折损在洞府里,你逃不逃得了干系,别忘了你那群同僚……” “呼。” 陈忠苦笑垂眸,终于迈步朝小阁楼走来。 说实话,他赌不起。 和这些独来独往的修士不同,他身后还有九州之地。 “慢吞吞的作甚!我让你快点动手!” 郑子升气急败坏的又骂了两句。 “老前辈,你可想好了。” 余跃虎悬在半空,看着老人步步逼近,眼中寒意愈发浓郁:“听他的意思,阁下乃是大乾的人?曾经的顶尖势力,如今真的甘愿给别人当狗?” 其余三位宗师也是骂出声来:“武庙把玄光洞当盟友,他可曾拿你当个人看待,先前在八方食楼我等还给你留了面子,没有出言嘲笑,现在看来,你们真是脸都不要了,哪里还有半点大派作风。” “枉费我们曾经如此敬重尔等!” 武庙曾也是备受尊崇的势力。 受无数修士向往。 此刻看见老人不问原由,被玄光洞呼来喝去,压根没有宗师气度,完全成了奴隶一般。 几人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去。 三大势力之一,怎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笑死人了。” 郑子升看着这群人狂吠不止,只觉解气不已:“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说罢,他朝陈忠看去。 只见老人缓步走至中间,无论是哪边的话语,都没能让他神情有所变化。 陈忠略微低着头,花白发丝有些杂乱。 嗓音也没什么力气:“都走吧,今日你们不能杀他。” 闻言,几人呆滞瞬间,随即面面相觑。 余跃虎看了看老人,又看向地上濒死的兄长,用力攥紧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最终还是无奈的拱手:“多谢前辈手下开恩,只是……唉!” “谁让你放他们走的?” 郑子升脸色僵硬,似是感觉难以置信,随即厉声斥道:“我看你是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了,我是让你杀了他们,你敢不听?” “草!”几个宗师忍不住爆了粗口,刚刚按捺下去的杀心再次升腾起来。 陈忠按掌止住众人怒气,回头看了郑子升一眼,轻声道:“当初定下的盟约,是合力抵抗千妖窟,其中应该没有替你胡乱杀人的说法。” “我是大乾的巡查使,不是你玄光洞手里的刀。” “若你觉得不满意,我们可以去请梧桐山评理。” 听见梧桐山的名字,郑子升张张嘴,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悻悻的瞪了对方一眼。 就在这时,远处再次传来笑声。 “评理?” “找什么梧桐山啊干脆让本王来评。” 一头高大的虎妖用双臂抱着后脑勺,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它额上长着一枚金色独角,锋芒毕露。 在它身后,还有两道身影同样面带笑容。 三者身上散发的妖气全然不输陈忠,甚至还略胜一筹。 “……” 郑子升瞳孔紧缩。 所谓仇敌相见分外眼红。 但此刻他心里却只有惊惧。 千妖窟的妖王,怎么可能出现在洞府里,他们分明让一位同门在外面守着。 陷阱?! 几个混元宗师沉默而立,虽未交流,但已然极快的摆出了御敌之势。 陈忠脸色平静,默默回头朝郑子升看去,他想知道对方还剩几分实力。 就在这时,他脸上忽然多了一抹惊色。 感知中,又是一抹浓郁无比的妖气在天际迸发开来。 下一刻,有猩红妖云从天而降。 云中有身影掠出。 涌动的墨衫之下,那柄修长宝刀携着滔天妖力直直的劈了下来! 一言不发,出手便是必杀之招! “还有大妖?!” 众人慌乱瞬间,一颗心皆是沉了下去。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三章 独战三妖(上) 在那抹陌生妖力于天际迸发的瞬间。 独角虎妖心中多出几分疑惑。 除了千妖窟以外,难道还有别的野妖也进了洞府? 但只是瞬间,它脸色骤变。 那汹涌的杀意,竟是冲着自己来的! “好胆!” 没有丝毫犹豫,独角虎妖额上的金角化作流光汇聚入右掌之中,凝聚成一柄霸气的金刀。 它猛然挥刀朝天上斩去。 对于妖魔而言,将身上神妙之物炼化为武器算是常见的手段。 虎妖这枚独角凶名极盛,比之法宝也不逊色。 不知斩下多少亡魂,得了个金刀妖王的美称。 锵—— 潜渊长刀身上的黑雾倏然溃散。 反观金刀上光华绽放,威势浩大,竟是让那墨刀出现了些许裂纹。 高下立判。 但与武器不同,虎妖手持金刀,双臂鼓胀如小山堆,却是发出了咔嚓骨裂声,连一个呼吸都没坚持到,便被磅礴巨力直接压得跪倒在地! 膝盖轰的砸在地上,骇人裂纹瞬间布满地面,让周围山峰都像是震颤起来。 而显露在众人眼中的一幕,则更是让人胆寒。 只见俊秀青年单手持刀,另一只手上竟然还拎着个满脸呆滞的书生。 单手就能压的一尊妖王站不起身来?!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道。 紧跟着,青年顺手将书生扔向陈忠。 目光落在出现了些许裂纹的潜渊上面,随即朝着那虎妖看去。 墨衫之下的身躯再次爆发出猩红光芒。 直到此刻,虎妖才反应过来那妖气是从何而来。 以妖力凝聚道婴…… 这是什么杀胚。 霸气的金刀瞬间又落下了许多,刀背径直压在了它的喉咙上,让其满头大汗的同时,只能发出求助的呜咽声。 “去!” 在虎妖身旁的两道身影,一位鼠妖张嘴喷出携着恶臭的灰雾,其中还泛着点点火光,犹如利箭般射向青年的面庞。 沈仪侧身避开,但眼眸中还是多出几分火辣感。 黑瞳中红雾升腾。 他骤然抽刀,就在虎妖刚刚松了口气的刹那,锋利刀刃已经捅进了它的脖子。 噗嗤! 腥臭血浪溅开。 另一侧的黑脸男人一掌拍来,沈仪左手同样拍出。 以肉掌对肉掌,只听喀嚓喀嚓的脆响。 黑脸男人整条胳膊直接皮开肉绽,露出尖锐的断骨。 但出掌只是掩饰。 它身后爆射而来的蝎尾才是杀招! 尾针上泛着诡异的光,嗤的扎在了沈仪的肩上。 黑脸男人痛到五官扭曲,但眼睛仍旧死死盯着青年的肩膀,眼中多出几分喜色。 但只是瞬间,喜色便化作了震惊。 无往不利的蝎尾针,再加上自己用了全力,此刻竟是只破开了对方的皮肤。 尾针中藏着能让道婴都吃不消的剧毒。 但却根本触及不到道婴。 “什么玩意儿!” 蝎子妖眼看对方的手掌已经朝自己尾巴探去,赶忙抽身十余丈,放弃了这次袭杀。 虽说道婴才是混元宗师的本体。 但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放弃肉身。 更何况对方只是初境混元,道婴根本没到能脱离肉身独自行动的地步。 毒液已经浸入他的身躯,只需一息时间就能让其全身麻痹难动。 至少算是把金刀妖王救下来了。 “……” 沈仪干脆利落的松开了刀柄。 金刀妖王此刻两只硕大虎掌紧紧握着墨刀的锋刃,终于将其从喉咙里拔了出来,正准备发力退走,却见面前的青年抬手便是一拳砸了过来。 “嗷!” 它含糊的怒嚎一声,掉落在地上的金刀化作流光回到额头,重新变成了独角。 以那璀璨金角恶狠狠的撞了上去! 再强的身躯也只不过是血肉所化,哪里敌得过它这淬炼万年的金角。 就在这时,它忽然感受到了一丝凉意扑面而来。 只见沈仪那白皙手掌之间,忽然有森冷寒气涌现。 刹那间,四周仿佛坠入冰窟。 就连远远的几位混元宗师,竟是感觉连道婴都滞凝起来。 而直面这一拳的虎妖,此刻双目圆瞪,好似连体内滚烫的妖血都被冻住。 砰! 沈仪一拳砸在独角上面。 在那寒霜笼罩之下,金角光华迅速暗淡,随即在无边巨力的轰砸下,倏然开裂,汹涌力道尽数倾泻在虎妖的额头! 嚓!嚓!嚓! 金刀妖王整条身躯被轰飞出去,鼠妖还想帮它稳住身形,却是被猛地撞翻在地,一时间上气不接下气,喷出鲜红血浆。 巨大轰鸣声中。 虎妖的金角断掉,额骨碎开,浑身宛如被冻裂的石头,四肢抽搐,竟是连最简单的起身都做不到。 “……” 一刀,一掌,一拳。 从头到尾不超过二十息时间。 便是当着两头上境妖王的面,干脆利落的废掉了金刀妖王。 别说其他混元宗师,就连境界最高的陈忠和郑子升都是略感恐怖。 这般实力,恐怕只有那些在混元境积攒多年的极境高手才能与之相比较。 还处于茫然状态的书生狼狈的揉揉腰,朝着周围扫了一圈。 视线在郑子升身上的长袍上停留一瞬。 眼中多出些许异样。 随即又赶忙收回视线,老老实实的跟在了陈忠身旁。 沈宗师先前把自己丢到此人身边,说明这老人是值得信任的。 “呼。” 沈仪吐出一口浊气,侧眸看了眼肩上。 蝎尾针的剧毒已经被蟾君吞吃的差不多了。 虽有些疼痛,但影响不大。 给青花下了命令,她拾起潜渊便是朝着那虎妖掠去,随即一记横斩收掉了对方的头颅。 【斩杀混元境独角虎妖,总寿一万六千七百年,剩余寿元六千三百年,吸收完毕】 “这。” 其余宗师看着长刀归鞘,心中又是一惊。 短短时间内,对方便是展露出至少两件法宝,再加上如此年轻,这是哪个大势力出来游历的少爷? 反正不可能是武庙和玄光洞。 他们悄然朝那两人看去。 陈忠紧蹙眉头,盯着青年腰间的墨刀,眼中有疑惑升腾。 这怎么看起来这么像阴神出手? 但念及青年先前从天而降,强势力战金刀妖王的场景,他又自嘲打消了这個想法。 道婴都亮出来了,哪里可能是什么阴神。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四章 独战三妖(下) “兄台,好身手!” 郑子升走出一步,客气的朝着远处拱手:“在下玄光洞郑子升,多谢兄台出手相助,等离开洞府,一定要来我玄光洞做客……” 看来今日还真是有点气运傍身。 先是入手了一卷不错的功法,然后又遇到陈忠搭救。 被妖魔盯上,竟然还有陌生修士出手。 看起来这青年底蕴颇深,就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仙宗之中也有颇多隐世仙门,即便比不上玄光洞,也有结交的价值。 他脸上笑意甚浓,话说到一半却又戛然而止。 只因那墨衫青年淡淡回眸看来,随即一言不发的又把目光落在了两头妖王身上。 好傲的性子! 郑子升拱手的双掌微微滞住,脸上阴晴不定,最后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此刻性命还在别人手上,倒是不好发作。 他放下手,对着另一边怒斥道:“你还傻站着作甚,抵抗千妖窟,千妖窟不就在眼前,还不上去助这位兄台一臂之力!” “……” 陈忠攥掌为拳,缓缓闭上眼。 身为混元宗师的傲气,早在这千百年内被磨平。 再次睁眼时,眸中那一丝微不可察的怒火已经复归于平静。 他朝着墨衫青年走去,恭敬道:“前辈,我来助你。” “唉。” 其余几位宗师叹口气,大乾和玄光洞的事情他们不愿多管,也管不了,只是同为混元境,见老人被这般对待,总感觉有些憋屈。 不过大敌当前,还是以妖魔为重。 他们齐齐跃身而起:“前辈,我等也来掠阵。” “……” 闻言,仅剩的两头妖王缓缓靠至一起。 按照先前受的命令,它们需要以最快速度赶至白羽妖皇身旁,只是恰巧路过此地,看见一个落单的玄光洞弟子,这才想着顺手收拾了对方。 没成想一个照面,金刀妖王便是折损在了其中。 以千妖窟的势力,怎么会对一个实力如此强劲的年轻天骄一无所知。 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了。 如今之计,唯有赶到妖皇身边……先撤为上! “不用,劳烦你帮我看好他。”沈仪朝着老人点点头,客气道。 “呃。” 陈忠原本就没想过青年会回应自己。 毕竟对方连郑子升都看不上眼,更何况是一个被玄光洞被呼来喝去的打手。 一时间竟是有些受宠若惊。 他赶忙行礼道:“我这就去。” 闻言,阿清则是心头一暖,没想到沈宗师居然还记得自己。 而且对方比他想象的还要强。 就算是和家里那些老辈相比,也是不逞多让。 “……” 这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让心绪刚刚平复下来的郑子升,胸腔内莫名又生出一道鬼火。 他可以理解一個年轻天骄的傲气。 最多觉得对方有眼不识泰山,不知玄光洞的强悍。 但绝不能接受陈忠能压自己一头。 不理人,却与狗打招呼!这是何道理?! “嗯。” 沈仪等到那蝎毒被蟾君彻底化解,眼中的火辣却是又浓郁了几分。 他的身形骤然消失在原地。 朝着那鼠妖掠去! 汹涌的妖气席卷开来,将那鼠妖笼罩其中。 分明只有初境混元的修为,却硬生生让众人有种不敢直视的强势之感。 好似他才是上境妖王,而那鼠妖是被碾压的那方。 “走!” 鼠妖果断到了极点,竟是连一招都不想接。 它浑身化作黑雾,径直钻入了大地。 沈仪神情平静,从空中一脚猛踏在了它消失的地方,单薄身躯之下,整座大地轰然开裂,像是有条硕大的土龙在其中翻滚。 轰隆隆—— 好端端的一座幽谷,眨眼变成了一道深渊。 一道身影从其中狼狈的蹿了出来。 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紧随而来的沈仪一拳轰在了脊背。 虽是鼠类化妖。 但好歹是个妖王,强横的妖躯居然被拳头直接贯穿。 它来不及尖叫,回头便是喷出一口灰雾。 沈仪似是早有准备,一掌拍在了鼠妖下颌,它颌骨崩碎的同时,脑袋也是不由自主的抬起,将灰雾喷到了天上。 下一刻。 修长五指一把攥住了它的突嘴。 咔嚓! 沉闷骨裂声中,沈仪直接捏爆了它的头颅! 【斩杀混元境阴风鼠妖,总寿一万五千九百年,剩余寿元三千八百年,吸收完毕】 沈仪回头看向逃窜的蝎子妖,正被几个混元宗师围在其中。 上境妖王对这群普通混元境修士,按理说应是碾压性的。 但此刻,它仓惶逃窜,满脑子只想着突围,几人稍微留意它的蝎尾毒针,也不近身,虽未伤到蝎妖,却也气的它胡乱叫骂起来。 “人多算什么本事,敢不敢和本王单挑!” 蝎子妖咆哮着甩出尾针,忽然发现眼前四人全都收起了道婴。 它下意识回头看去。 只见墨衫青年踱步而来,手里提着的正是鼠妖的尸体。 刚才还呼唤自己的撤离的同伴,转眼就没了呼吸……也没了脑袋。 蝎子妖浑身一颤,眼中涌现绝望,竟是跌坐在了地上。 只见沈仪收起鼠妖尸首,然后抬起了手掌。 砰!砰!砰! 几个宗师看着那飞扬的墨衫,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们从未见过哪头妖王死的如此憋屈。 就这样被按在地上,一拳一拳的活活打死。 比普通泼皮打架还要简单粗暴。 直到蝎子妖同样失去了头颅,被青年顺手收进储物宝具。 【斩杀混元境幽光蝎妖,总寿一万六千一百年,剩余寿元四千四百年,吸收完毕】 “嘶。” 郑子升怔怔看着,陡然发现,自己刚刚居然忘记了呼吸。 玄光洞门徒众多,但能做到这般干净利落解决掉三头上境妖王的,除开化神境修士,应该不超过三位。 他赶忙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怒气。 好汉不吃眼前亏。 无论如何,先到张师叔身旁再说。 还有此人分明修为极低,但却能按着妖王打,定是有某种秘法…… 郑子升很快调整好情绪,抬起头,却见远处的墨衫青年竟是主动朝自己看了过来。 他仓促的挤出笑容:“兄台好修为,在下佩服,正巧我师叔也在洞府之中,稍后一定为兄台引见……”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五章 力战郑子升 真他妈恶心! 几个混元宗师暗啐一口,尤其是余跃虎,若不是有陈忠护着,他恨不得现在就活剐了这混账。 真是烂人有好命。 这都能让他苟活下来,反倒是自己兄长,此刻生死未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回来。 “感谢前辈相救。” 余跃虎整理了心情,再次朝那年轻人行礼。 以对方的实力修为,足以担得起他们这句前辈。 “无妨。” 沈仪点点头,朝着郑子升走去。 “前辈,莫要信他的鬼话……” 其余几人低声提醒了一句,反正已经得罪死了玄光洞,也不怕再得罪一次。 不说别的,就凭青年身上的两件法宝,就足够这群狗杂碎动心思了。 若是到了那张真人面前,以大欺小,夺人宝物的事情,玄光洞未必做不出来。 “前辈。” 陈忠略微点头,让出了一条路来。 既然其他人已经提醒了,他也就不必再多言了。 无论要不要结交,都是对方自己的事情。 阿清瞥了眼郑子升,神情有些复杂,但沈宗师没说话,他还是老老实实跟在陈忠后面。 毕竟对方愿意带着自己就已经是厚待了,还是尽量少给人家添麻烦。 只是族人口口相传的上百条性命,让他觉得沈宗师和玄光洞打交道,可能会吃大亏。 在众目睽睽之下。 沈仪走到了郑子升面前。 “……” 郑子升堂堂一尊上境混元,可叫不出来那声前辈。 只好笑着点点头。 然后他眼中倏然多出一只手掌,修长五指间,刺骨寒意迸发开来! “你疯啦!” 他怒嚎一声,浑身光芒闪烁,消耗极大的道婴在瞬间被全力调动。 郑子升想不明白,他与对方无冤无仇,更没有出言得罪,为何此人上来便是下了杀手。 但那瞬间的茫然,便是错失了逃生的机会。 只见沈仪的手掌迅速扣在了郑子升的头颅上,为了避免对方还藏着什么保命之物,他第一次全力催动了冷玉玄丝手。 再加上五头妖王加持下的恐怖力道。 径直按碎了郑子升的肉身。 在那道婴试图逃窜的瞬间,骇人的寒流喷涌而出,将其死死冻结。 清脆的冰裂声响彻耳畔。 郑子升的道婴浑身布满裂纹,只剩下眼眸内还充斥着惊惧与暴怒,他紧紧盯着沈仪,似要发出不甘的咆哮。 然而,他视线中突兀多出一双诡谲的竖瞳。 脑海中有尖锐狼啸炸开。 本就惊慌到极点的神魂被猛地震散! 迅速变成了一个开裂的玉质娃娃。 直到此刻,陈忠才猛然回过神来:“前辈住手!” 沈仪拿着玉娃娃在手中抛了抛,疑惑回眸:“……” 死都死了,还住的哪门子手。 陈忠惊恐的盯着那玉娃娃,完全无法理解,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说动手就动手。 郑子升死在众人面前的事情要是泄露出去,其他人还能四处逃窜躲避玄光洞的追责。 可大乾朝往哪里逃? 说有个天骄从天而降,先斩妖魔,再斩郑子升。 原因不知道,仇怨不清楚,就死了他一个,别的人毫发无损……说出去谁信啊?! 况且张真人还在洞府内。 这位前辈难道真就一点不怕玄光洞。 沈仪弯腰将对方的储物宝具收起,算上这個,这一趟已经捡了三份底蕴了。 果然,要出门才有收获。 老在大乾朝呆着,哪能攒的下丰厚的家底。 “啊?” 阿清看着郑子升的尸首,用力拍了拍脑门。 沈宗师做事,果然不同寻常。 每一步都是自己猜不到的。 不过……若是让爹爹知道玄光洞又陨落一位门徒,应该全族人都很开心吧。 念及此处,阿清赶忙拿出纸笔,想把这位宗师的特征记录下来。 还未来得及动笔。 便被走来的沈仪一把夺走,顺便白了他一眼。 记记记,杀人现场也要记。 要不要干脆去玄光洞告状啊? 阿清挠了挠脑袋,突然也反应过来,连忙道:“抱歉,抱歉……习惯了。” “行了,跟我走吧。” 沈仪瞥了陈忠一眼,没有过多解释。 此次出来,最大的优势就是旁人都不知道自己的背景,无论做什么,都跟大乾武庙没什么关系。 少了许多束缚。 故此他现在也没打算跟这位巡查使说明情况。 反正先把对方放回大乾,再怎么说也能解决不少麻烦。 “……” 陈忠松开手掌。 情况已经这样了,还非要上去找这位前辈拼命,那不是脑子有坑么。 郑子升是玄光洞的,又不是他陈某人的爹。 对方死了,他心中也莫名出了一口恶气。 此时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想罢,他迈步跟了上去。 其余几位宗师齐齐让出一条路来,虽然功法最后还是没落到自己手里,但被这位青年收下,总比被郑子升抢走要让人信服的多。 况且,人家还把事情都揽了下来。 自己等人离开洞府以后,也不必再东躲西藏。 “多谢前辈替我兄长报仇,若有用得上我余家兄弟的,您尽管开口!” 余跃虎弯腰行礼,这次除了畏惧对方的实力外,又多了几分真情实意。 玄光洞势力实在太过于庞大。 离开了此地,余家再无报仇的机会。 “我要先送兄长去养伤,就不叨扰您了。” 说罢,他着急忙慌的扛起兄长,腾空朝着外面掠去。 “我等也先行告退。” 其余人纷纷祭出道婴,又是玄光洞,又是千妖窟,还要这般身份不明的天骄下场。 这次的洞府之行,恐怕已经不是他们这群普通混元境能参与进去的了。 提前做好离开的准备才是。 “这。” 陈忠疑惑看去,发现任何人要走,青年都只是略微颔首。 说明对方并没有拿旁人去探路的打算。 可为何要偏偏留下自己? 想不明白,却发现青年已经走远。 “帮我清点一下收获,全部归好类放起来。” 沈仪把三个储物袋都取出来,递给了阿清。 这种活计,青花夫人这般的妖魔就干不了,什么好东西都不认识,笨的要死。 “好!多谢沈宗师。” 阿清开心的接过袋子,他此行本就是为了增长见识,哪有比翻别人的储物宝具更合适的方式。 “没事。” 沈仪点点头,看向了手中的物件。 一枚玉简,还有一本厚书。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六章 离火焚心掌 沈仪将神念触及玉简。 密密麻麻的小字顿时涌入脑海。 待他将其消化完毕,面板上悄然多出一行字迹。 【化神(珍).离火焚心掌上卷:未入门】 “……” 沈仪先前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听清了几人的交谈后,他就猜测过这群人得到的东西可能并不简单。 原因则是玄光洞分明安排了门徒在洞府外守着。 郑子升孤身一人,却还要冒着风险出手抢夺。 说明他甚至不愿意让同门得知这宝物的存在,想要将其独吞。 原来是半卷在化神境中也极为珍贵的功法。 “残卷啊。” 沈仪将目光朝那本厚书投去,随即将其翻开。 其上字迹工整,还专门做了注解。 待到看完序言,沈仪大概明白过来。 洞府主人偶然得到了这本功法的离火篇,却又始终寻不到焚心篇,心中颇为好奇,干脆自行推演。 正因如此,这本功法才会放在用于小憩的阁楼内。 让自己这群外来者捡了便宜。 沈仪沉住心神看下去,眼中多了几分喜意,虽然看不太明白,但是从洞府主人留下的随笔里可以看出,这本功法已经被其推演了八九成。 只差最后的收尾功夫。 这对自己来说可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节省寿元不说,有了前人指引,也就不会再被胡乱改成妖魔武学。 不过有个麻烦却是始终绕不过去的。 无论混元武学还是化神功法,都需要灵根才能入门。 念及此处,沈仪又瞥了眼旁边认真整理储物口袋的阿清。 没猜错的话,对方真正的名字应该是许清儿。 那个得罪了玄光洞,随即带着全族人隐世而居的阵法大族。 先前对方的神情变化,大概率是知道关于煞气绝品灵根的消息。 得想个法子把消息套出来。 不过似这般在外人手上吃过亏的势力,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想获取他们的信任可不容易。 沈仪并没有考虑过用什么下作手段。 当初在柏云县的时候,生死未知,他都没有将手中长刀对准林白薇,逼迫对方交出功法。 更何况现在已有些许自保之力。 又何必做些事情来恶心自己。 再说了,当初玄光洞抓了上百许家族人,至今都没能找到许家报仇,这般谨慎的势力,又怎么可能抓个小姑娘就能逼他们就范,还平白得罪了对方。 慢慢来吧。 “沈宗师,你看这個!” 阿清惊喜抬头,他掌心捧着一枚造型别致的小炉:“是梧桐山的聚灵炉啊!价值堪比法宝!” “什么是聚灵炉?”沈仪疑惑看去。 “这是梧桐山的不传之秘,可以聚集天地气息帮助修行,只有那些真人才可享用,偶尔会赏赐给看好的记名弟子……欸,怎么会在玄光洞门徒的储物袋里。” 阿清眨眨眼,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赶忙把东西放进储物宝具。 这东西可烫手的很。 沈仪同样挑了挑眉,若是没记错的话,上次听说梧桐山记名弟子被斩杀,出手的那个化血妖皇,好像被追杀的很惨。 “你先看别的。” 他伸手将那个储物袋接过来,绕开这个话题:“若你是那位张真人,进了洞府以后,你会去哪里?” “这样吗……” 阿清不敢大意,认真思索起来。 毕竟宗师肯定是想避开那位真人,若是自己指错了路,恐怕会给对方惹来大麻烦。 “一座洞府内最重要的东西莫过于藏法阁,但是玄光洞曾经探过一次,知道这洞府主人是一位炼器师,所以他大概率会去那边看看。” 阿清朝着某处指去:“炼制法宝的空暇时间,正好可以来这阁楼小憩,并且这方向乃是整座大阵火气最旺盛之处,从此地进去,应该就是洞府主人的炼器坊。” 他接着道:“若您想要避开玄光洞,其实现在就可以离开了,因为无论炼器坊还是藏法阁,都不是短短几天时间能破开的。” 沈仪朝着阿清指的方向看去,除了山水白云以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术业有专攻,自己除了提升境界以外,也是时候该学点别的东西了,否则以后很容易被人当成空有蛮力的傻子戏弄。 他轻点下颌,顺便回头给了远处的陈忠一个眼神,然后带着阿清朝那边掠去。 “前辈……” 陈忠其实不太愿意继续往里深入。 他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千妖窟显然是有备而来,目标大概率就是张铭扬。 先前那几位妖王或许只是陪衬而已。 要斩杀一位化神境真人,绝对是有妖皇参与进来,而且是有自信能碾压张铭扬的存在。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没有千妖窟。 等张铭扬看到自己,按照惯例,陈忠永远是替其探路的那个。 大乾好几位宗师都是这样陨落的。 也就是陈忠境界稍微深厚些,经验也比较老道,才能苟活至今日。 “罢了。” 离乡在外,身不由己。 老人摇摇头,全力催动道婴跟了上去。 “……” 原来不是要避开吗? 阿清被攥着后领,整个人被迎面而来的狂风吹的晃来晃去。 他其实想说自己也是有驾云宝具的。 不过悄悄抬头看了眼沈仪平静的侧脸,干脆的闭上了嘴,别看沈宗师沉默寡言,动起手来可一点不客气,自己还是安静点比较好。 等到习惯了这般动静。 他好奇的朝四周看去,随即轻声道:“沈宗师,我们快到了。” 沈仪略微颔首,迅速收起红云朝下方落去。 手掌一挥,漆黑如墨的斗篷便是披在了身上。 灵根加功法的收获,其实已经让他还算满意了,之所以继续深入,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捡个漏。 若是能碰到一头重伤的妖皇…… 这收获可比什么法宝要珍贵的多。 “你身上应该有敛息之物吧?”沈仪侧眸看去。 “有的!” 阿清又开始翻起了他的储物袋。 很快取出三个巴掌大的阵盘,分别递给了沈仪和身后的陈忠,并教给两人使用方法。 沈仪虽然有青花的斗篷,但敛息手段这种东西哪里会嫌多。 最好是能把自己全部藏起来才好。 “这……多谢。” 陈忠接过阵盘,扫了一眼。 眼瞳忽然紧缩。 他像是认出来什么,偷偷瞥了阿清一眼,像是碍于沈仪在场,他果断把那猜测藏在了心底。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七章 白羽妖皇 风声萧瑟,竹林荡漾,似一片温和青海。 但就在这令人心旷神怡的场景前。 却是躺了整整三具尸首,破破烂烂的皮囊上插满了尖锐的竹子。 其内空荡,像是道婴已经被人捡走。 堂堂混元宗师,竟然死在看似寻常的青竹之下,简直荒唐。 张铭扬负手而立,身上黑白两色的长袍微微荡漾。 但脸上却没了先前在外面时的笑意。 一双眼眸阴沉,让旁人不寒而栗。 站在他身旁的玄光洞门徒,瞧见了师叔的脸色,惶恐之余只能把怒火倾泻到旁人身上:“一群废物!给了你们路线图,到现在还没有任何进展,都是干什么吃的!” 在竹林前方,两个混元宗师手执玉简,眼眸血红。 什么路线图!整整七十余种不同变化,且全是凭空猜测,这到底有个屁用! 先前的三人总共试出了二十余条错误的路线。 而他们两个想要活下来,就得从剩余的路线中寻出那条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生路。 但却只能进,不能退。 因为前方竹林里或许还有生路,但退后一定是十死无生。 一尊肆无忌惮的化神境高人,远比这竹林还要可怕。 “陈忠呢?为何还没过来。” 张铭扬终于出声,嗓音寒似玄冰。 他已经受够了这群无用之辈,不仅修为颇低,更是毫无破阵经验,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比起已经调教好的大乾宗师,简直让人失望至极。 “师叔,他大概是躲起来了。” 那玄光洞门徒轻声道:“临阵脱逃,等出去以后,定要给他长长记性。” “那还需要你来教我?” 张铭扬瞥了他一眼,那门徒赶忙把头低了下去:“弟子不敢!” 虽是同门,但化神境和混元境之间压根就不存在什么情谊,对方已是彻底摆脱了肉体凡胎的天地造化生灵。 在其眼中,自己和其余混元宗师可能并没有什么分别。 “混账东西。” 张铭扬朝后方瞥去,眼中多出几分杀意。 就在这时。 那两个混元宗师发现了他的神游天外,相互对视一眼,眸中涌现决绝。 与其被逼着送命,还不如趁现在逃来试试。 各走一边,生死由命。 无需言语。 刹那间,两人身上光华大作,分别朝着南北两边逃窜而去! 他们的修为低是相较于玄光洞而言。 放在外面,两尊初境混元足矣称得上震慑一方的强者,此刻全力奔逃,眨眼间便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哈?” 玄光洞门徒略有些错愕的看去,随即眼底多出几分讥诮。 在一尊化神境修士面前逃跑? 这是被吓晕头了吧。 果然,张铭扬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略微挥袖,天地气息瞬间暴动起来。 下一刻,两道身影几乎同时被砸飞回来。 身上伤口各不相同,但显露出的道婴已然是布满了裂纹。 两人眼中的光彩迅速暗淡,眼看是没了性命。 “这……” 那门徒不知师叔为何突然痛下杀手,但还是恭敬吹捧道:“不愧是张师叔,修为大进……” 张铭扬脸色阴冷,缓缓放下手掌,瞥了他一眼:“闭嘴。” 这可不是他的手笔。 像是在验证他的话语,刹那间,两道身影从前后不急不缓的显了出来。 待看清来者的模样,门徒瞬间噤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在极远处的林间。 黑袍青年垂手而立,清澈眼眸中掠过一丝异样。 在其身后,阿清握住阵盘的手掌都是抖了抖:“这是……” 他还没说完,旁边的陈忠已经是用力摆手! 示意对方不要说话。 老人强行按捺住心中波澜,努力维持着镇定。 他是大乾巡查使,又跟着玄光洞交战过数不清的妖魔,但眼前的那道雪白身影,却还是让他止不住的心跳加快。 除了羽毛雪白以外,它看上去只是一只普通的鹤。 不足一人高。 两只纤细长脚优雅的踱步走近,却让对面的张铭扬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相较之下,另一边身材雄壮的野猪妖,竟也显得不太起眼。 “第四十二窟,白羽妖皇。” 陈忠使用传音秘法,随即朝沈仪看去。 千妖窟作为这片地方当之无愧的霸主,同时抵抗梧桐山、玄光洞再加上大乾武庙三方势力,尚且占了上风。 白羽妖皇能在其中排到第四十二位。 已经是站在了最顶尖处的那批强者。 阿清赶忙去翻储物宝具,随后取出三块鹅卵石般的物件,其上刻了玄奥法阵。 他把东西塞到两人手中。 “玄光洞的人能敌过这妖皇吗?” 这鹅卵石似乎和银铃相仿,但却没有任何气息波动。 “敌的过什么啊……” 陈忠无奈的看了阿清一眼,许家什么时候出了個这么单纯的后辈。 对方每次取出的东西,但凡让有点见识的人看了,一眼就能认出他的背景。 自己这个大乾的倒还好。 前面那位天骄前辈,谁知道对方是什么底细,稍稍有点怀心思,就能让许家吃个大亏! 他叹口气:“张铭扬虽强,但在化神境中算不得上乘,至少比白羽妖皇差了半个档次,能逃得性命就不错了。” 果然跟自己预料的一样。 千妖窟这次就是冲着玄光洞来的。 “前辈,先走吧!” 他虽不敢得罪沈仪,但事已至此,也不得不出口提醒。 “再看看。” 沈仪安静注视着前方。 此言一出,两人顿时面露惊愕。 这……这也是能看热闹的吗? 几人谈话间,白鹤已经走至了张铭扬的身前。 它从头到尾都是那副悠闲的模样。 但张铭扬却没有丝毫转身逃离的意思,脸上的神情,倒是与先前的两个混元宗师差不多。 转身就代表失了先机。 而失去先机的结局,唯有陨落此地。 “看到本皇很吃惊么?” 白羽妖皇终于站定,嗓音中带着几分笑意:“好吃吗?” “什么?”张铭扬冷冷看过去。 “我问你,本皇那兄长麾下的几位妖王,是否美味可口?”白羽妖皇扬了扬翅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张铭扬略微垂眸:“我进八方食楼,什么也没吃……若你说的是聂君,我在三楼,他在九楼,并未见过面,你要是想替你兄长出气,应该去找他的。”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八章 你们别打了 闻言,白羽妖皇忽然笑道:“我要是敢去找他,还找你做什么?” 这话它说的毫无负担。 畏惧聂君,算不得什么丢脸的事。 “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张铭扬略微侧身:“若无其他要说的,本座就先走了。” “啧。” 白羽妖皇摇摇头,叹道:“可怜我那牛兄,先是被追杀,东躲西藏,又折了夫人和儿子,现在连麾下都成了别人的口中餐食,本皇若是不替千妖窟出口气,回去以后还真没法交代。” 话音间,那头野猪妖已经走至两人身后。 它随手将那门徒拎了起来。 一头极境妖王,本不应该这般轻松的抓住一位上境混元宗师。 但那门徒却是不敢反抗,而是惶恐的盯着师叔。 此刻想要活命,唯有对方出手。 “……” 张铭扬移开目光,神情并无波澜。 白鹤随意的盯着他,许久后,感慨道:“我记得玄光洞上一辈不这样,怎么到你们这辈,竟是让本皇一点兴致都无。” “他们人呢?难不成是在忙着怎么替代梧桐山?” 张铭扬看着地面,轻声道:“若是他们今日在此,你还能如此悠闲吗?” “我是没想到,你居然还能顶本皇一句,也算勇气可嘉……” 白羽妖皇不仅没怒,反而夸赞了他一句。 就在这时,它突然朝后面退了半步。 只见一直老老实实站着的张铭扬,眼中忽然泛起狰狞,宽袖之中爆发出强烈的剑意! 总共九柄小剑瞬间涌出,直直朝着白鹤爆射而去! 白羽妖皇虽提前做出反应,但还是被那小剑划到了脖颈。 剑身与羽毛相碰。 浩瀚的气浪似湖中波澜般朝着四周蔓延开来! 无论是山峰还是巨树,被波澜触及便是直接崩碎开来!唯有那片竹林依旧在缓缓荡漾。 “不错,不错!” 白羽妖皇腾至半空,修长脖颈上多出一道细细的伤口,放声笑道:“这才是本皇熟知的玄光洞,一如既往的没脸没皮爱偷袭。” “这玩意儿,就是你们从许家那里学来的?竟是毫无气息波动,有点意思。” “……” 张铭扬准备许久的一击,完全没有达到他预料中的效果。 心中惊讶于白鹤的肉身强悍。 但神情间却是没有显露分毫,双掌迅速掐起法诀。 九剑灭劫大阵迅速展开。 每一柄小剑都是迎风暴涨,泛着冷冽玄光朝白鹤斩去! 唰!唰!唰! 白鹤于剑阵中起舞,轻而易举避开了所有的飞剑。 “去!” 张铭扬眼角抽搐,手中法诀越发掐的急躁起来。 白羽妖皇一边闪避一边放声笑道:“学了这么久,还是残缺不堪,怎么好意思使出来的,还是说这阵法本就粗浅难言,只是你玄光洞修士太弱了,才会陨落其中。” 听着这般嘲笑之言。 远处的阿清用力抿唇:“……” 陈忠无奈瞥了他一眼,真正的九剑灭劫大阵可不是这么简陋的玩意儿。 当初死在这剑阵下的化神修士,丝毫不弱于武庙老祖。 不过这玄光洞还真是够阴的。 陈忠朝远处看去,只见张铭扬眼中蕴着恼怒,看似失了理智的操控飞剑斩去,实则不然……既是剑阵,已经摆出来了,又哪里需要掐法诀操控。 对方一边“去,去,去”的大喊时所掐的法诀,压根就和剑阵没关系。、 这是欺负妖皇不懂行啊。 果然,随着张铭扬最后一指点出,天地灵气再次暴动。 宛如巨蟒般的藤条破开大地,数量繁多,瞬间将白羽妖皇笼罩在其中,不断的扭动。 与此同时,九柄飞剑从四面八方爆射而来。 从藤条缝隙中刺了进去! “唳!” 一道尖锐鹤鸣从那盘踞大地的藤条牢笼中爆发出来。 “跟你张爷爷装什么?” 张铭扬冷笑一声,同时爆喝道:“玄光洞教伱的功法是让你被人拎着发呆的吗!” 得此提醒,玄光洞门徒倏然反应过来,祭出道婴,反手一掌轰在了野猪妖的脸上,趁其吃痛之际,径直挣脱出来。 “呼。” 沈仪看着形势瞬间逆转,以及那遍布大地的粗壮藤条,每一根上面都泛着光泽,其内传出刺耳的金属嗡鸣声。 以妖皇的实力,居然都脱不了身。 这才是真正的修士斗法。 若是和张铭扬交手的是自己,恐怕仅凭这一招就能让自己无计可施。 今日想要将两者全部收入囊中。 或许没有想的那么容易。 就在这时,只见一道白光从无尽藤条中炸开,紧跟着藤条尽数断裂,一道身影从其中跃出。 浑身上下多出十余个窟窿。 血流如注,染红了身躯,看上去狼狈到了极点。 未见白鹤,却是一位身披羽衣的男人,他掌中多出一柄由修长翎羽汇聚而成的长剑。 脸色阴晴不定的朝下方看去。 九柄长剑再次杀来,他怒而咬牙,猛地挥出羽剑。 挥剑之时,他再次喷出一口腥臭血浆,显然是用了全力! 只听一声闷响。 三柄飞剑被拦腰斩断,径直砸落在地。 余下的剑光朝着下方的张铭扬挥洒而去。 无数藤条瞬间回防,在其面前缠绕成十余丈的高墙,然后被剑光从中破开。 仅一剑,张铭扬被径直斩飞出去! 腹部多出一道深深的豁口,虽没有血浆渗出,却也让他五官扭曲。 “你还有别的手段吗?” 白羽妖皇悬空而立,将羽剑缓缓对准过去,寒声道:“本皇有些玩腻了。” 在剧痛之下,张铭扬浑身颤抖,凶狠的抬头看去。 他完全没想到,两者间的实力差距会这么大,在自己占尽先机的情况下,竟然还是输了不止一筹。 他喘了口粗气:“别废话了,你直说吧,我要用什么来换命,我什么都能做。” “……” 白羽妖皇都有些感慨于对方的脸皮。 该偷袭就偷袭,打不过直接认输,不带半点犹豫的。 “该走了……” 远处,阿清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沈仪的袖子。 胜负已分,再不走,等下可就走不了啦。 陈忠虽没说话,但还是用力点头表示附和。 忽然间,他俩却是看见沈仪缓缓朝前方踏出一步。 这次就连阿清的脸色都惨白起来。 虽然每次都猜不到对方想做什么,但他属实没想到这次还能猜错。 与此同时。 忽有巨物骤然从天上落下。 璀璨的金光将天际染亮。 犹如流光坠落,势大力沉的朝着白羽妖皇轰去! “你这狗畜生还藏了后手!” 羽衣男人脸色骤变,他知道玄光洞的人阴险,但没想到能这么阴险! 一边求饶一边偷袭。 他猝不及防转身,视线中却是一记无比硕大的金色拳头。 轰!!! 白羽妖皇本就身负重伤的身躯被猛地砸落下去。 大地震颤,烟尘四起。 一道两丈多高的精壮身影缓缓映入众人眼帘,犹如黄金浇灌的璀璨脊背之上,鲜红的纹路凶煞逼人! (本章完) ------------ 抱歉 运营官提醒我说了下断章的事情,这里给大佬们道个歉。 这个可能是我以前研究写开头养成的一个坏习惯。 就是把下一章的事情留在上一章结尾。 绝对不是有意的。 大佬们可以看下我的第一章结尾。 ... 老子的命是捡来的,你的命是自己的,跟老子玩命,你凭什么? 面板在眼前迅速展开。 灌注寿元于武学,获得相应进展。 “对,就是伏妖刀法,麻烦帮我充满。” “谢谢。” ... 然后把交战狗妖的故事留到第二章再写。 并不是上架之后才刻意去做的。 可能在写手视角来看,这就是顺手为之,确实没考虑到大佬们的心情。 以后会尽力克制自己的这个习惯。 当然,还有个原因就是每天都是写到十点过,偶尔卡文会写到十一点。 有的时候字数不够一章,就会添一点下章的内容。 如果以后遇到这样的情况,会在标题注明。 再次真诚道歉。 对不起! ------------ 第二百六十九章 金身战妖皇 突然出现的金身法相,让所有人都陷入呆滞。 阿清无意识的松开了沈仪的宽袖,一双眼眸越睁越大,就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相较于寻常的化神境修士。 一尊由阴神掌控的巨大法相,那耀眼的金光无疑会给人更大的冲击! 由香火愿力凝聚而成的生灵。 超凡脱俗,宛如神佛。 它握拳而立,双肩宽厚,右臂上缠着一条凶恶的金龙。 金龙绕着手臂缓缓蠕动着身躯,眸光狰狞的朝两人看去:“嗤!” “噗!” 在刚才那一拳下,妖皇身上的白色羽衣支离破碎,以手掌撑着膝盖想要站起,却又是一个踉跄。 它喷出一口血浆,先是死死盯着那尊金身,随后恶狠狠的扭头看向了旁边的张铭扬! 先前有那么一瞬,白羽妖皇还真犹豫了一下。 要不要用手段将张铭扬控制起来。 再借用对方的身份去设计伏杀真正的梧桐山强者。 没成想这狗杂碎竟然还藏了一手。 金身法相…… 能以香火愿力成就化神境界的,数遍了也就那寥寥几国。 其中大部分都是成名已久的修士。 绝无这般长相凶恶的金身。 能供养的起多位化神金身的,莫非是大乾武庙?还是说又有小国攒够了底蕴。 无论如何,自己今日指定是被坑了! “我……” 张铭扬被白羽妖皇瞪着,心中复杂难以言喻。 这可真跟他没关系。 完全是意外之喜。 “本皇先宰了你!” 被张铭扬连续骗了几次,简直把自己当成没脑子的蠢货在戏耍。 白羽妖皇心中暴怒,骤然发出一道长唳,手持翎羽长剑,癫狂的朝着他杀去! “我乃玄光洞仙门弟子,道友助我!日后必有重谢!” 张铭扬哪里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软柿子,这妖皇显然是想从他这边突围。 此刻身负重伤,只得仓促再调动天地气息。 密密麻麻的藤曼从脚下生长开来,虬结在一起,宛如一头丑陋巨兽驮着他在空中闪避。 “还在骗!还在骗!你当本皇是蠢猪不成!!” 见姓张的仍旧在假装不认识那金身,白羽妖皇怒火攻心,猛地挥出剑光。 它虽实力强横,但先前吃了大亏,以现在的状态,很难做到以一敌二。 唯有先拼死废掉一个,方有逃命的机会。 否则等张铭扬喘过气来,再和金身法相联手,自己绝无半分回到千妖窟的希望。 两丈三的金身法相紧随其后。 相较于妖皇和张铭扬各显神通,它的出手要粗暴的多,身形腾于天际,拳脚如暴风骤雨般朝着那妖皇砸去! 白羽男人一边挥剑斩向张铭扬,一边还要分神躲避金身的攻击。 一个不慎被轰中背心,便见漫天飞羽炸散开来,好不凄惨! 先前能抵挡住飞剑的翎羽,此刻在那散发璀璨金光的拳头下,却是脆弱无比,拳拳要命! 风起云涌,天地变色。 藤条汇聚而成的木龙,白羽长剑,金身法相,任何一位出手的余波,都是让这原本平静的洞府被摧枯拉朽的轰碎开来。 就连那片竹林,现在也是歪歪扭扭,抵挡的十分吃力。 这便是真正的化神境修士间的斗法! 如此凶狠的交手落入余下几人眼里。 阿清已经彻底看懵了。 陈忠甚至忘记了用鹅卵石,惶恐又激动的朝着沈仪喊道:“这金身看着好熟悉!我大乾也有类似的罗汉金身法相!这位前辈说不定与我大乾武庙有关系!” “嗯。” 沈仪目不斜视的随口敷衍了一句。 他本不愿这么快就出手。 毕竟两者完全没到油灯枯竭的地步。 只是先前在白羽妖皇脸上捕捉到了一丝犹豫,居然真的在考虑放过张铭扬。 若等他俩商量完毕,到时候可就变成自己以一敌二了。 还不如假装成张铭扬请来的助力。 强行将这人捆绑在自己这边。 反正只要不说话,让那妖皇慢慢猜去。 不过…… 沈仪感慨的摇摇头。 在低境界时,混元靠肉身,武仙用手段。 没成想等到化神境,却是颠倒过来。 化神修士各种术法频出,金身法相变成了只会挥拳的莽夫。 就在这时,金身再次砸中一拳。 白羽妖皇整条右肩碎裂,握剑的手也是软塌塌的垂下。 但挥出去的剑光却是去势不减,轻而易举的削断了木龙,随即硬生生斩在了张铭扬的身上,让其身躯从大腿到心口多出一条长长的豁口。 差点被一剑斩成两截。 伤口处仍旧没有血渍,只有青光涌动,随即朝天地溢散。 “啊!!” 白羽妖皇还未叫唤,反倒听见张铭扬开始惨叫起来。 它一双眼眸中凶光四射。 差不多了,该走了! 转瞬间,身上破烂的羽衣化成了数不清的白羽,在空中汇聚成十余丈宽的妖身! 遮天蔽日的白鹤回身一翅,锋利的羽尖好似利刃般斩去! 金身法相避之不及,双臂交叠在身前,硬抗了这一下。 只听咔嚓一声。 它健硕的小臂上顿时多出细密裂纹。 整个身躯轰然朝地面坠去。 将本就残破不堪的大地,再次砸出一個骇人的深坑。 这便是来自千妖窟的妖皇,即便重伤,依旧携着无边威势! 它冷冷扫了那深坑一眼。 右翅努力挥动,扯着伤处,让它眼中多出几分痛楚。 不再犹豫,径直朝着洞府外逃窜而去! 刹那间,那深坑中便有金光掠出! 蛮横霸道的踏在了白羽妖皇的背上,双掌狠狠的攥住它的翅膀,随即用尽全力的一扯! 嗤拉! 硕大的白鹤发出惨叫,整个右翅都是被撕扯下去,白羽如雪花飘落,伴随着腥臭滚烫的血浆! 这就是金身法相的恐怖之处。 它们的本体是藏于其中的阴神,这耀眼的金身只不过是外壳而已。 不怕痛,不怕受伤。 只要有足够的香火愿力,哪怕是金身尽毁,也能再次重塑。 想当年,千妖窟可是废了好大劲,寻出了专门克制阴神的东西,才将大乾的那堆化神修士尽数斩杀。 “给本皇滚下去!” 它疯狂挣扎着,却无论如何也甩不掉身上的金身。 好似附骨之疽,缓慢的蚕食着它的生机。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章 今天一个都别走 金身死死攥住它的白羽。 一拳又一拳的轰砸在妖皇的脊背,每一拳都让它不受控制的朝地上跌落一些。 直到彻底惹怒了白鹤,它轰然落地,双眸血红,咆哮道: “本皇和你拼了!” 尖锐咆哮声中,它倏然昂首,回归了妖魔间最本能的战斗方式。 强悍妖躯发力,将金身甩飞出去,随即仅剩的那只翅膀猛地轰砸而去! 轰! 金身法相同样抬掌而去。 十丈高的凶兽和两丈余的金身开始角力,皆是强横身躯,同样不通术法,唯有最原始的厮杀。 白羽锋锐,但金身也不输分毫。 蛮荒且粗暴。 就在这时,张铭扬终于喘过气来,仅是看了眼远处的交战。 没有丝毫犹豫,他转身朝着外面逃去。 见状,就连陈忠都忍不住发出唾骂:“该死!” 一尊金身法相出手相救,如今陷入胶着状态,正是帮忙的好机会。 居然就这样逃了?! 阿清愤愤跺脚,果然,只要是和玄光洞打交道,永远只有被出卖和背叛的下场! 沈仪沉默不语,仅是在心中发了指令。 下一刻,金身法相侧眸朝远处一瞥,随即手臂上的金龙咆哮着冲了出去。 看见这一幕,就连白羽妖皇都是怔了瞬间。 这区区两丈多高的化神金身,竟然和自己厮杀的同时,还留了余力去对付张铭扬? 他们真的不是一伙的! 念及此处,白羽妖皇懊恼不已,紧跟着又被金身一拳轰在腿上。 它径直半跪了下去。 以一敌二! 金龙瞬间腾飞于张铭扬头顶,在其惊恐回望而来的瞬间,径直绞杀了上去。 将他的身躯死死缠住。 张嘴便向着张铭扬的头颅咬去! “畜生,滚开!” 张铭扬怒斥着调动天地气息,藤曼如触须般朝着金龙杀来。 “好霸道的阴神修士!” 阿清微微张嘴,紧跟着双瞳微缩。 只见野猪妖终于解决了面前的玄光洞弟子。 獠牙之上还沾着血丝。 它冷冷朝四周扫了一圈,随即雄壮的身躯猛然奔踏起来,竟是弃了妖皇想要逃走。 一场斗法里总共还活着四个。 其中三个都想逃。 阿清甚至都不太明白这怎么还能打的下去。 原因好像就在那金身前辈之上。 只是因为它还想打,所以都别想走。 等等—— 眼看着野猪妖朝着自己冲来。 阿清终于反应过来,他并非是隔着某种观测阵法在看戏,而是实实在在身处于这场斗法中间。 “宗师!快逃!” 别看野猪妖在那三位面前,好似登不上台面。 但它可是实打实的极境妖王。 陈忠也是反应极快的做好了撤离准备。 刹那间,两人却是忽然发现前方的沈仪动了。 他……他又动了? 恍惚间,阿清一把抓去,却抓了个空。 视线被猩红色所覆盖,滔天妖气再次涌现,让那袭黑袍更显妖异。 “前辈!” 陈忠茫然爆喝一声。 这个时候怎敢显露气息,化神境之间的斗法,岂是他们这群混元宗师能够掺和的。 难道没看见先前想要逃窜的两個混元,连呼吸时间都没撑过,便被毙杀在了原地。 “……” 场间出现的第五道气息,因为太过微弱,并未引起白羽妖皇和张铭扬的注意。 唯有野猪妖看见了前方突然出现的身形。 它眼中涌现些许疑惑。 就连自己都想逃了,一个初境混元,也敢来趟这浑水? 但此刻小命要紧。 野猪并未调转方向,仍旧朝着那片密林冲去! 至于那墨衫青年…… 它猛地抬起胳膊,准备像最开始毙杀那位初境混元一样,随手解决了对方。 “帮忙!我来摆阵。” 阿清伸手朝储物袋翻去,手中多了几枚白玉。 陈忠叹口气,也不再犹豫,径直跃了出去。 还未站定,便看见那野猪妖已经冲到了青年身边,手掌高高举起,然后轰然朝下方拍去! 健硕的胳膊没能完全压下去。 只因沈仪已经提前伸手按在了它的大臂内侧,然后五指倏然紧攥。 在阿清和陈忠的愕然注视下。 只见那庞大的野猪直接被沈仪翻砸在地! 轰隆隆—— 野猪妖本就有些随意,但手臂上传来的磅礴力道,却是让它瞬间清醒过来。 可惜为时已晚,它整具身躯已经躺在了地上。 视线中,那张面无表情的俊秀脸庞上泛起几分森寒。 潜渊长刀已被握在掌中。 由于出刀的速度极快,漆黑浓雾在空中交织成网。 噗!噗!噗! 长刀所过之处,野猪妖的皮肉尽数炸开。 刀锋上裹挟的剧毒瞬间融入它的血液。 在得到魔血的喂养后,蟾君的毒液已经远非曾经可比。 野猪妖浑身各处都有脓水化开,伤口狰狞可怖,泛着浓郁恶臭。 它拼尽全力抓握住那修长刀身。 锋利的刀刃陷入了它的掌心。 强忍剧痛,野猪妖发狠般的想要将长刀夺过来,一身蛮力却使了个空。 因为沈仪干脆的松开了刀柄。 然后五指间寒气席卷,随即攥掌为拳,径直砸了下来。 在那骨节分明的拳锋下,野猪妖尖锐的獠牙被瞬间轰断,随即覆着鬃毛的厚实脸皮也是被径直贯穿。 汹涌的寒流从它的口腔直接顺着喉咙朝五脏六腑灌了进去。 野猪妖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到整个身躯都是陷入滞凝,就连滚烫妖血也不再流淌。 它瞪大眼睛,紧跟着对上了一双诡异竖瞳。 狼啸声骤然响起。 沈仪甚至都没有多留给它一记余光。 径直站起了身子,顺手从它掌中抽回了自己的潜渊。 黑袍摇曳。 他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张铭扬。 “……” 陈忠刚刚摆出架势,“前辈我来助你”的话语还未出口。 就发现那凄惨的野猪已经癫狂的在地上打起滚来,浑身抽搐,仿佛受着极大的折磨。 在极快的时间内被寒霜冻结,随即失去了生机。 他只能回头看了看阿清,却发现阿清抓着几枚白玉同样在愣神。 难道场间其实有四个化神? 陈忠苦笑,他当然不会觉得沈仪能堪比化神,对方表现出来的无论是气息还是力道,都还离那个境界差的很远。 但是手段诡谲,经验老道。 论杀起极境妖王的效率,竟是丝毫不逊色于化神境。 这是真正的……化神境以下无敌。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一章 化神陨落 要是大乾也能拥有一尊这般的天骄。 何愁不能崛起。 陈忠缓缓朝密林中退去。 怪不得沈前辈一直不肯离开。 原来是盯着那野猪。 不仅能斩杀千妖窟的妖王,还能把责任撇的一干二净。 别看收获颇丰,但这事情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能在三位化神境面前,悍然出手斩杀一头极境妖王,这般胆识,简直让常人汗颜。 “终于可以离开了……” 陈忠心里松了口气,说实话,要是再看下去,他这颗心脏可是实在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瞪大了眼睛。 只见沈仪随手收起野猪妖的尸首,然后脚下红云弥漫。 刹那间,他竟是朝着空中的张铭扬掠了过去! “嘎!” 陈忠猛地捂住心口。 阿清张大嘴巴,手里的白玉啪嗒落地。 难道沈宗师盯着的不是野猪妖……而是一尊真正的化神境?! 两个境界之间,可是云泥之别啊。 如果说刚才面对极境妖王,阿清还能想出办法,摆个什么大阵稍微帮下忙。 面对真正的化神境,那真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还能干点什么。 想不通就不想了…… 他老老实实的站在林子里,朝天上看去。 金龙身上的鳞片栩栩如生,须髯飘飞,若非是浑身上下包括眼眸在内都是金色,几乎与活物没有任何区别。 而需要直面它的张铭扬则感受更深。 对方的身躯丝毫不弱于真正的妖皇,此刻将自己紧紧缠住,无论藤条如何去扯它,仍旧不能撼动其分毫。 由天地灵气凝结而成的毒木宝枪,疯狂的刺在金龙身上。 然而能让妖皇都忌惮不已的剧毒,却对金龙毫无作用,锋锐的枪尖也很难破开它的身躯。 “昂!” 伴随着龙吟,张铭扬被龙口咬住的肩膀被直接嚼碎。 他浑身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以至于连精神都开始恍惚起来。 要活命……本座要活命! 身为化神境修士,求生欲望何其强烈,否则也无法跻身一流强者之列。 他再次强行调动气息。 一条荆棘手串从腰间飞出,然后暴涨数倍,倏然套在了金龙的脖子上,荆棘陷入它的金身,将其强行扯开。 抓住这瞬间的机会,张铭扬也顾不得手臂还被它咬在口中,直接用力一撕。 只听嗤拉一声。 整条手臂连带着黑白两色的法衣被齐齐撕下。 他用力喘着粗气,狼狈的朝着下方跃去! 一朵白云适时的凝聚在脚下,驮着他朝远处迅速撤离! “活了!” 张铭扬眼中终于有喜色涌现。 刹那间,一记凶狠的鞭腿迎面扫来,狠狠砸在了他脸上。 白云溃散,在那巨力之下,张铭扬整个身躯径直倒飞回去。 堂堂一尊化神境真人,此刻竟是如凡人般慌乱的晃动着手臂,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他定睛看去,随即一抹鬼火自心底腾起。 只见在生路之前,有身披黑色斗篷的颀长身影驾云而立,先前那一脚正是来源于那青年。 对方身上红光大作,显然还是混元境界。 张铭扬没工夫去想在这种情况下,为何还有混元宗师敢在旁边窥伺。 这方世界从不缺胆大妄为者,皆以为自己是天命选中之人。 他真正愤怒的是,一个混元宗师,竟然敢对自己这個化神境出手,把那胆大妄为的想法付诸于实际! 张铭扬用仅剩的左手掐动法诀,先调动天地气息护住自己。 随即回眸朝那金龙看去。 没有足够的气息支撑,即便是一件真正的法宝,也困不了对方太久。 眼看着金龙便要挣脱出来。 余光又扫及地下,只见那尊金身法相已经翻身将白羽妖皇压在了下面,一拳接一拳的朝它头颅砸去! 好凶残的打法! 张铭扬眼皮微跳,自己先前的逃窜举动,很明显是得罪了那化神金身。 待到对方腾出手来,今日才是合该陨落此地。 轰—— 沉闷的炸裂声将张铭扬惊醒过来,他收回目光,只见先前还在极远处的青年,仅一个眨眼的功夫,便是来到了自己身前。 双掌之间寒气流动。 显然是朝着自己的首级来的。 所幸提前做了防备,粗壮的巨木凭空显现,拦在了青年身前,被其势如破竹的一拳轰碎! “嘶!” 换做平时,这般实力甚至连让张铭扬抬下眼皮的兴趣都没有。 但此刻不同。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寒意,张铭扬脸色骤变,赶忙侧身去躲。 五指张开,密集的木刺爆射出去。 看似平平无奇的木刺,在触及沈仪皮肤的刹那,竟是轻而易举的破开了他的皮肉,显出其中猩红道婴。 “……” 沈仪眉尖微跳,却是不避不让。 以混元战化神。 他没有太多可供选择的机会。 硬生生吃下这一招,也来到了张铭扬的身前,倏然掐住对方的脖颈。 冷玉玄丝手催动到极致。 整个大乾朝最强的法宝,此刻发挥出了它真正的威力。 漫天寒霜从张铭扬的脖颈处迸发,随即将其尽数笼罩进去,然后收缩,就像是给他穿上了一件冰晶寒衣。 即便在这般时刻,张铭扬也是敏锐捕捉到了沈仪瞳孔的诡异变化。 虽不知有何效果,但他还是立刻稳住神魂,顺势闭上了双眸。 这是来自许多年修行经验带给他的本能。 被寒意侵蚀的手掌颤抖着掐动法诀:“无知小辈,给本座死!” 爆射出去的毒刺突然汇聚,化作粗大的长枪,噗嗤一声从沈仪的背心处将其贯穿。 鲜红血浆瞬间染湿了黑袍。 沈仪略微垂眸,看向心口探出的枪尖。 他谨慎,但从不怕争勇斗狠。 无论先前还是现在,也不在乎面前的是黄皮子还是化神真人。 浓郁的孔雀红芒将身躯包裹。 俊秀脸庞上泛起煞气。 沈仪攥住张铭扬的脖子,右拳之上涌现寒意,剧毒,亦有锋锐的青光。 刹那间,声势浩大的一拳轰在了这位真人的眉骨。 砰!! 张铭扬半张脸被直接轰碎。 还未有所反抗,胃部已经挨了重重的一脚,整个人倒飞出去。 仅剩的半张脸上,眼瞳努力瞪大。 视线中是一枚狰狞朝自己看来的金色龙头。 只见那龙怒而张口,径直朝自己咬来! 与此同时。 黑袍掠过长空,沈仪唇角染血,但双手紧握刀柄。 将那笔直的刀身噗嗤贯入了张铭扬的心口! 他喘着粗气,双手离开刀柄。 平静看着张铭扬被暴怒的金龙尽数咀嚼咬烂。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二章 妖皇惨死 金龙大口撕咬着张铭扬的身躯。 利齿咀嚼,浓郁的青光从它嘴里溢散开来,朝着天际升腾。 将整片苍穹染成了淡青色。 这异象太过惊人,像是在向世人宣告着一位化神修士的陨落,重归天地之间。 一时间风云再变,化作淅淅沥沥的小雨浸润着满目苍夷的大地。 陈忠伸手触及那泛着青光的雨滴,掌间的旧伤疤被迅速抚平。 张铭扬的陨落,显然是让其震撼不已,久久不得回神。 相较之下,阿清则是紧紧盯着天上,只见那狰狞的金龙昂首探爪,脖子上还套着一圈荆棘,端的是骇人无比。 他一颗心骤然悬起。 沈宗师虽是在帮助金身前辈,但那前辈显然不是什么温和性子。 即便在和白羽妖皇生死搏杀,眼看玄光洞的人出卖自己,哪怕以一敌二,也是毫不犹豫的下了杀手。 它放出的金龙更是极其暴戾。 可别凶性大发,再误伤了沈宗师。 忽然间,阿清怔了怔,只见那条健硕的金龙缓缓张嘴,吐出了一件破破烂烂的法衣,随即口中探出一柄泛着黑雾的长刀。 它以龙口衔着墨刀,低头朝青年递了过去。 先前还在凶残的撕咬张铭扬,此刻却是显得安静温和。 沈仪伸手接过长刀,将其插回腰间鞘中。 顺手触及对方脖子上的荆棘,注入气息,把那法宝重新化作手串模样,然后收入了自己的储物宝具。 “……” 这动作看得陈忠又是心里发跳,连汗毛都倒竖起来。 金龙还刀,表达善意。 这已经算得上是态度非常客气的化神前辈了。 恩怨分明,即便面对小辈也不会过于倨傲。 但沈前辈这顺手把别人的战利品给收起来的举动,在修士间可是实打实的大忌! 下一刻,只见那金龙并未表示愤怒。 径直转身杀向了模样凄惨的白鹤。 身为千妖窟中赫赫有名的大妖皇,先是被张铭扬连续暗算了两次,导致状态大跌。 又被突如其来的金身法相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结果却是硬扛着金身的压力,强行重创了张铭扬这尊化神真人。 在被撕掉半边羽翼的情况下,和化神金身搏杀许久。 甚至到现在还未彻底落败! 只能让人叹一声恐怖。 健壮的金龙猛地从白羽妖皇身后袭去,然后将整条身子缠在了它修长脖颈上,随即用力一缚! 正挥翅砸向金身的白鹤整个身躯被拖的后仰。 “唳!” 它暴怒张开长喙,探出尖舌,发出凄厉刺耳的哀鸣。 金身法相敏锐的捕捉到了这破绽,倏然蹿起,两掌分别掰着鸟喙,然后狂猛的将其分开! 金龙瞬间松开了白羽妖皇的脖子,腾起身来朝它喉咙里钻去! 噗!噗!噗! 锋芒毕露的龙爪在里面胡乱的撕扯。 白羽妖皇噔噔退后,疯狂的甩着头颅,浓郁血浆瞬间染红了身躯。 一双眼眸中只剩浓郁不甘。 贵为妖皇,竟死在如此粗鄙的手段之下。 砰! 金身法相松开它的长喙,抬起拳头,猛然砸碎了它的脑袋。 雨幕中,十丈高的妖躯跌跌撞撞倒地,轰然巨响中,宛如山峰倾塌,溅起漫天泥浆。 妖皇身形缓缓缩小,又变回了先前寻常白鹤的模样。 只是没了刚才的优雅,死状难看至极。 金龙在空中盘旋几圈,随即重新盘回了金身法相的右臂上。 刺目的金色身躯间,血浆被细雨冲刷。 之前和妖皇的交手,让金身上面多出细密的裂纹,却也让它脊背上的鲜红纹路愈发凶煞。 它漠然瞥了眼地上的白羽妖皇。 随即再次化作流光消失在原地。 “啊……” 直至此刻,陈忠和阿清仍旧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这位前辈莫名其妙的现身。 力斩一尊化神和一尊妖皇,好不容易将两者拿下,居然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直接就走了? 不是为了功法和宝物,也不是为了妖皇尸首。 它就是单纯出来找人打架的?! 那这一地的宝贝…… 两人忽然想起什么,迅速朝另一边看去。 果然,沈仪随手解掉斗篷,红光蕴养着心口的贯穿伤口,缓缓朝着此地走来。 然后将白羽妖皇的尸首收进了储物宝具。 如果不是从头到尾都和沈仪呆在一起,阿清甚至要怀疑刚才那尊化神金身是对方请来的援手了。 这……这也太客气了。 陈忠同样是咽了口唾沫,青年以混元境界,不仅敢参与化神境的斗法,最后还把所有宝贝全部收入囊中。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气运护体。 不过说是气运……旁人可没这个胆子,即使有,又有几人能拿出这份实力,将张铭扬给送到金龙的面前。 至于沈仪认识那尊化神金身,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那就不是自己该去揣测的事情了,太过好奇的人通常都活不长。 待到沈仪走回面前,陈忠已经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若说先前对方让他佩服,现在就只剩下了敬畏与恐惧。 “去看看那竹林。” 沈仪捂着伤口,轻声道。 他神情平静,好似刚才不是在和化神境真人交手,而是出去闲逛了一圈。 “你……” 阿清着急忙慌的在储物宝具中翻找一阵,终于寻出一枚碧绿的丹药。 将那丹药递给沈仪,才听话道:“我这就去!” 原本冒着风险探索这洞府,就是为了观摩其中高深阵法,现在他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前辈,我替你护法。” 陈忠也是赶忙接话,别的不说,正是靠着这青年,自己和那许家晚辈才能安全无恙。 许家人还对沈仪有用,他陈某人则是纯粹的累赘。 但青年却从未嫌弃过自己。 虽疑惑这般善意的原由,但陈忠不觉得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对方在意。 如此大恩大德,可惜他实力低微,也只能做点杂事来相报了。 “有劳了。” 沈仪轻点下颌,没有吞服那丹药,只是随手将其放入了储物宝具。 并非怀疑阿清什么,只是有孔雀红光护体,没必要多冒风险。 按理来说,即便是贯穿的致命伤。 在得到魔血加持后的孔雀红光,想要修补起来也不会这么困难。 但张铭扬唤出的木枪中蕴含着某种阴毒手段,孔雀需配合蟾君一起消化,估计得要个几天时间。 不过也正好借这个时间清点一下收获。 毕竟现在对沈仪而言,这洞府内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三章 洞府收获 即便以沈仪的定力,心中也是不免发出感叹。 这次是真的发财了。 三头上境妖王,一头极境妖王,再加上一尊妖皇。 还有大半套九剑灭劫大阵,以及一枚荆棘手串法宝,和还未清点完毕的几个储物宝具。 功法上面也有离火焚心掌。 先前自己最期待的灵根,那枚龙炎玉芝相比起这些东西,反倒有些逊色起来。 这还不包括被金龙带走的那个属于张铭扬的储物宝具。 主要是如果金龙直接把储物宝具也送出来,那就实在太明显了。 在自己没有真正踏入化神之前,沈仪不打算暴露和金身之间的关系。 原因也很简单。 金身干的都是脏活,势必会得罪许多强者,他们找不到金身撒气,必然会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若是来个专门针对自己的妖皇,那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就像先前白羽妖皇硬扛着金身都差点斩灭张铭扬。 沈仪不觉得他会比那位张真人更强。 念及此处,他收拢心神,悄然打开面板。 【斩杀混元境金鬃猪妖,总寿一万八千九百年,剩余寿元八千八百年,吸收完毕】 【斩杀化神境白羽鹤妖,总寿六万七千年,剩余寿元两万九千年,吸收完毕】 【剩余妖魔寿元:五万两千三百年】 仅仅五头妖魔,便是提供整个松州群妖一半还要多的寿元。 像这样的存在,千妖窟内不知还有多少。 沈仪眼中多了几分灼热,但很快又安静下来。 收获虽丰,代价也不小…… 青花的表现已经挑不出毛病了,确实是金身和妖皇的实力尚有差距,导致受了伤。 需要大量的香火愿力去修复。 这就相当于是在拿大乾的底蕴去赌一把。 到底是香火愿力先被耗尽,还是自己先踏入化神境界。 故此,沈仪不得不愈发谨慎。 每次出手都得保证有足够的收获才行。 想罢,他朝旁边看去。 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陈忠祭出道婴,全力朝着四面八方巡逻过去,确保能第一时间发现异常。 阿清则是小心翼翼在竹林旁边晃悠,一边翻着他那本厚书,一边执笔仔细的在小册子上勾勒。 见原地只剩下自己,沈仪收回目光,依次取出妖魔尸首。 略微张口,化血神通施展开来。 三头上境妖王总共提供了三百零七滴魔血,极境野猪妖则是一百五十三滴,稍逊于之前同样极境修为的白龙。 不过野猪毕竟比白龙年轻了八千年左右,相当于用了一半时间,就能做到修为相近。 足以见得千妖窟这势力的不凡之处。 沈仪期待的看向最后的白鹤,随即眉尖缓缓蹙起。 只见无往不利的化血神通,竟然对这白羽妖皇失去了效果……来自于抱丹境小妖王的天赋,渐渐的有些跟不上了。 又持续了一会儿,才从它身上淬出了一滴魔血。 “算了,先练着吧。” 沈仪摇摇头,将其收回储物宝具。 人多眼杂,自己修行的特征实在太过明显,没必要在这种地方显露。 现在魔血已经喂养到了第四蜕的孔雀,离第八蜕的小妖王也不远了。 他闭上眼眸,做调息养伤之态。 随手接过悄然回来的金珠,将其纳入气海,顺便收下那枚精致的储物宝具。 让青花候在身旁,然后才将妖魔寿元朝淬体法中灌入进去。 【第一年,尝到魔血滋味的孔雀再次嗅到了熟悉的味道,贪婪的凑了过来】 上次孔雀便吞了一百五十五滴魔血,本以为很快就能将其喂饱。 没成想只是瞬间,便突破了两百大关。 【第两千七百二十年,孔雀总计吞服两百零二滴魔血,终于完成了蜕变,如血般鲜红的羽翼缓缓展开,掀起浓郁如实质的煞气,你的天赋神通得到增长】 吃得越多便越强。 沈仪并未感到太过心疼,反倒是今日被张铭扬轻易破开肉身,让他对淬体法的境界又多出几分紧迫感。 不说能战胜真正的化神境修士,至少要能扛得住对方的法诀。 否则次次都要冒着生命危险。 刚刚到手的妖魔寿元飞速流逝,魔血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耗着。 沈仪感受着愈发坚韧的身躯,心底稍稍踏实了一些。 存在感极低的金雕竟是吃掉了整整两百八十滴魔血,随即便是轮到了那头白鹿。 和仙妖九蜕时类似,第六蜕乃是功法小成和大成的分水岭,消耗定然不同凡响。 但看到面板上的提示时,沈仪仍旧是有些心惊。 【第两万四千三百年,白鹿吞下了剩下的百余滴魔血,却仅是开了胃,仍旧意犹未尽的等待着你的赏赐】 【剩余妖魔寿元:两万八千年】 四百多滴魔血被一扫而空,所幸还有具妖皇尸首在那儿放着。 否则沈仪还真养不起这群仙妖。 待到身上的灼热感逐渐褪去。 暂时也没有别的功法可修。 他取出荆棘手串,稍微熟悉了一下,然后将其套在了手腕上。 原本略显狰狞的手串,好似活物一般,刚刚触及沈仪的皮肉,便是乖巧的收拢了尖刺,交缠在一起,看上去就像一根平平无奇的漆黑藤条。 这东西连金龙都能困住。 在没有学会化神功法之前,正好能弥补一下自己的控制手段。 沈仪轻轻扭了下手腕。 然后才取出先前一直心心念念的九柄小剑,其中有三柄已经断裂。 这玩意儿可是差点把白羽妖皇给当场弄死在藤条牢笼之中,其威力自不必多说。 可惜被那不晓得东西珍贵的妖皇给弄坏了几件。 沈仪摆弄了几下,眼看着心口的皮肉已经在慢慢愈合,不至于继续淌血。 他起身朝着阿清走去。 若是没记错的话,先前听到说这东西是跟许家学来的。 “这几柄小剑也算阵法,你能看懂吗?”沈仪在他身旁站定。 “呃。”阿清赶忙收起纸笔,转身看向沈宗师手中之物,然后整个人沉默了一瞬。 “我……” 他抬起头,却见沈仪那双清澈眼眸中并无杂念,仅是蕴着些好奇。 对方如此信任自己,甚至连身份都不曾过问,便是一路相护。 在那注视下,阿清略微垂眸,抿了抿唇。 大概宗师还不知道,这九剑灭劫大阵,乃是自己家里曾经最引以为傲的东西。 他抬头笑了笑:“我……我能看懂一些。”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四章 什么废宝 “那就好。” 沈仪收起剑阵,朝前方看去:“这竹林呢?” 说起竹林,阿清脸色再次涌现几分激动:“这绝不是一位炼器师能建造出的阵法,与整个洞府的构造完全不是一个境界,定然是请了真正的大师出手。” 说罢,他拿出先前在地上拾到的路线图:“玄光洞猜测了七十余条路线,看似其中藏有生路,实则等他们全部试完,就会发现七十余变成了数百,甚至上千条路。” “是这大师故意露出的破绽,在戏耍擅闯之人。” “一旦信了此道,恐怕连化神境的强者都会陨落其中。” “原来如此。” 沈仪感觉脑子有些发痒,只能随意的点点头。 “宗师再给我一点时间,将这阵法拓印下来,我应该能解开。”阿清挥了挥掌,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但随即又惭愧低头。 “解开也没用了,传送法阵就快关上了,下次开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若是只为了增长见识,自然是收获颇丰。 但沈宗师大概率只是想要里面的宝物。 “无妨,你先忙你的。” 沈仪并未流露出失望情绪,仍旧是那般平静的模样。 他就只有一个问题。 玄光洞有人在门口守着,往前迈一步便是法阵,就连大乾都有互相联系的银铃,玄光洞怎么可能没有类似的东西。 再加上法阵破损,所有人都被随机传到了不同的地方。 换而言之,只要那玄光洞守门的宗师踏入法阵,就有传出消息的机会。 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能让白羽妖皇大摇大摆的走到了毫无准备的张铭扬面前。 好歹也是个底蕴浑厚的极境混元宗师,一步都迈不出去就被斩杀,也太荒唐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大概率还有别的入口。 等阿清把这阵法琢磨明白,到时候把白羽妖皇唤出来问问就知道了。 “……” 沈仪的神情落到阿清眼底,意味则全然不同。 在知道进不去的情况下,居然还愿意浪费宝贵时间留下来,陪自己拓印阵法。 从离开家之后,阿清哪里遇到过这般好脾气的强者。 就算在家里,也只有爹爹才会对自己这个闺女如此耐心。 她小声道:“谢谢沈宗师。” “叫我沈仪就行。” 沈仪点点头,转身离开此地,不再打扰对方。 懂阵法,见识广,还知道绝品灵根的下落。 这次算是碰到宝了。 得找个借口给她诓在身边才行。 “沈仪。” 阿清小声念叨着这个名字,盯着对方走远的背影,无奈攥了攥手。 就对方先前那杀伐果断的模样,直呼其名这种事情,再借她几个胆子也是不敢的。 “还是先做事吧!” 她重新取出纸笔,这是沈大哥给的机会,可不能再浪费对方的时间了。 …… 对于混元修士动辄数千年的寿元而言。 三日时间不过是弹指一瞬。 陈忠从远处掠回:“沈前辈,我逛了一圈,偶尔能看见几个抱丹境小辈路过,应该是没什么危险了。” 阿清认认真真的将最后一笔勾完,随即慌慌张张的朝两人跑了过来。 “快走!快走!要来不及了!” 见她这副不谙世事的单纯模样,陈忠无奈叹了口气。 在大乾朝内,能有抱丹修为的,哪个不是腥风血雨里拼杀出来的。 也唯有这种与世无争的家族,才能培养出这般晚辈。 也就是九州太大,不然请许家也修筑一个类似的隐匿法阵,直接将整个大乾笼罩起来,自己过自己的,倒也轻松干脆。 “走吧。” 沈仪驾起红云,没有遮掩浑身气息,跟随着阿清的指引朝洞府正门而去。 陈忠反应过来他的想法,祭出上境混元的道婴,同样让气势弥漫开来。 两尊混元都要撤离。 但凡是稍微长点心的,也该跟着一起走了。 至于那些还不愿离开的,那便听天由命吧。 此刻,就在洞府某处。 一个脸上点了黑痣的男人愤愤啐了口唾沫:“呸!” 他小心翼翼的在此地寻摸了多日,竟是没有半点收获。 “该死该死!” 黑痣男人骂完,只觉得头疼无比。 本来对一尊混元境来说,世上应该已经很少有什么让他感觉棘手的事情。 但借了别人的东西,去换来一件毫无用处的废宝。 想靠着人脉赚笔差价。 然后无论如何巧舌如簧也脱不了手,先前在八方食楼内还平白惹来一顿嘲笑。 嘲笑也就罢了,现在是欠了好几位朋友的宝贝,实在无法交代。 只能在洞府内碰碰运气。 “最后一次,再给次机会,我保证再不干这蠢事!” 黑痣男人继续朝里面深入,就在这时,两道滔天气势却是吸引了他的注意。 “什么情况?” 他抬头看去,便看见两位混元宗师全力施为,朝着外面掠去。 不对劲! 心头一紧,他赶忙止住了步伐。 仅仅犹豫瞬间,黑痣男人头也不回的赶忙祭出道婴,跟着那个方向便腾空跃去。 甭管出了什么事,反正不是好事。 他现在对自己的运气一点信心都没有,先逃为敬。 …… 两座灵秀高山相互辉映。 在其中间,茂密的杂草随风荡漾。 其间溢散着黯淡的光芒。 法阵似是年久失修,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华丽。 随着时间流逝,那本就黯淡的光华竟是还在消退…… 沈仪带着陈忠和阿清从空中落下。 却见周围居然聚集了十几道身影。 其中便有几张熟脸。 先前那余家兄弟,以及其余三个混元宗师皆是在此。 余跃虎抱着兄长的残躯,脸上是浓郁的怒火,双眸中却又闪烁着憋屈和担忧。 “你怎么还没离开?” 陈忠蹙眉看去,对方兄长深受重伤,再不救治,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前辈。” 闻言,余跃虎满脸苦涩,没有立刻答话,而是转身向陈忠展示他背上的掌印。 随即才道:“已经出去了,又被人赶回来了……玄光洞要搜我兄弟二人的身,我倒不是在乎身上那点宝具,但他还要搜我的兄长!” “就他们的名声,我怎敢把兄长交给他。” 这话一出,群愤皆起,纷纷叫骂起来。 “一尊极境混元高手,怎么如此不要脸皮,就当着八方食楼的面,要强抢我等!真不怕败坏了食楼的声誉,玄剑真人找他们的麻烦!” “确实是极境混元宗师,又是出身玄光洞的,恐怕只有化神真人才能治的了他。” 余跃虎叹口气,他挨了一掌,自然最清楚不过,本以为陈忠也会忧虑不已,毕竟对方在洞府内滞留了这些时日,肯定是有些收获的。 让其没想到的是。 “哦。” 陈忠点点头,神情毫无波澜的退回了沈仪的身后。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五章 清风真人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沈仪像是没有听到余跃虎的提醒,径直迈步走进了传送法阵。 见状,那几位混元宗师稍作犹豫,随即便是迅速跟了上去。 先前墨衫青年力战三头上境妖王的轻松模样仍旧历历在目。 除了实力以外,想必背景同样不凡。 倒也未必就惧了那玄光洞。 以张晨霖的倨傲性格,到时候免不得和这位前辈一战。 有了前辈领头,即使自己等人也出了手,玄光洞还能把他们都记住不成。 一道道身影尽数没入法阵之中。 光华愈发黯淡。 所有混元宗师都是祭出道婴,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下一刻,眼前却是多出一大片身影。 只见八方食楼的数十人齐聚洞府之外,为首的除了梅姑娘以外,她前面还有个身材壮实的粗脖子老人,身上穿着油腻的大褂,布满老茧的手掌内攥着烟枪。 见状,余跃虎下意识松口气。 八方食楼出面,想必是想劝一劝玄光洞。 只不过他们向来不参与旁人的事情,今日这是怎么了? 疑惑间,余跃虎很快便找到了张晨霖的身影,紧接着眼瞳微缩。 之所以没有一眼就看见对方。 是因为这位满脸傲气的玄光洞弟子,此刻俯身行礼,宛如富贵人家身旁的奴才。 前倨后恭,滑稽至极。 在张晨霖身旁。 面容稚嫩的少年垂手而立,挽了发髻,一身朴素长衫,脚上是一双布鞋。 端的是唇红齿白,脸庞略显几分圆润。 见了此人,哪怕是刚从阵法里出来的几位混元宗师,也是赶忙收起了兵刃,齐齐拱手道:“我等参见清风真人。” 余跃虎抱着兄长无法行礼,只好以低头代替。 怪不得八方食楼的人要出来。 原来是梧桐山的真人到了。 别看清风真人在梧桐山十二门徒中排行老幺,但以他的实力,对比千妖窟那边,至少也是前二十窟的妖皇。 乃是无可争议的大人物! “客气。” 清风真人略微点头,随即扫向众人:“你们在里面,可见了妖魔?” “我一直在这儿守着……”张晨霖抬头想要解释,但少年仅是瞥了他一眼,便让其赶忙闭上了嘴。 “回禀清风真人,见到了!” 旁人还未说话,余跃虎强忍心中愤恨,努力维持着平静。 “千妖窟的?”少年抬了抬眼皮。 那几位混元宗师皆是回道:“不错,有金刀妖王,黑风妖王,还有……” “你放屁!” 张晨霖怒而咬牙,扭头便换了一副狰狞脸色:“我怎么没看见妖魔,况且我师叔还在里面!就凭你们这几个货色,若是真遇到那几头妖王,还能活着出来?” 闻言,几个混元宗师面色微冷。 但却不约而同的忽略了郑子升的事情:“我等敌不过妖王是真,但有前辈出手相救,这就不需要伱来担心了。” 他们先前对郑子升出手的事情,现在正好一股脑的甩到妖魔身上。 清风真人看着传送法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仍然没有身影继续踏出。 然后又多看了人群最前方那墨衫青年一眼。 这几人口中的前辈是谁,从他们的站位中就可窥一斑。 想罢,他拍了拍张晨霖的肩膀,淡淡道:“节哀。” “你放……” 张晨霖下意识想要骂回去,紧跟着浑身微颤,然后啪的给了自己一耳光,解释道:“真人息怒,我就是太担心师叔。” “无妨,是我来晚了。” 少年收回手掌,摇摇头,转身朝八方食楼走去。 他这简单的动作,却让其余人皆是一惊。 这话的意思……难道是千妖窟在洞府内伏击了玄光洞的张真人,还得手了?! 阿清和陈忠当然知道事情并非众人所想。 但此刻皆是眼观鼻鼻观心。 就凭他们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张铭扬陨落,就足够玄光洞要他们的命了,更别说许家和大乾本身就跟玄光洞有矛盾。 “清风真人!” 张晨霖忽然叫住他:“能否告诉我是哪位?” 少年止住步伐,沉吟一瞬,不确定道:“白羽妖皇?” “可是为什么……” 张晨霖身形微晃,似是有些站不稳。 陨落一位化神真人这种事情,即便放在玄光洞,也是难以接受的损失。 “呃。” 少年回过身子,掩饰着眼里的尴尬:“我也不太清楚。” 此话一出,梅姑娘和那老头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 为什么? 因为聂前辈带来的食材,乃是千妖窟第十九洞的化血妖皇。 这绝对是能让所有势力都闭门不出的无妄之灾。 他们几乎已经能想象到暴怒的千妖窟,到底需要多少条人命为代价,才足够平息它们的怒火。 其他的还好,反正八方食楼、大乾和玄光洞肯定是逃不掉的,前者是厨子,后者是盟友。 梧桐山总共只有十二个弟子,一个比一个强悍。 聂君自然是不怵什么报复的,以他的性格,就算八方食楼或者同盟势力出了什么问题,大不了到时候在报复回去。 所幸清风真人还有点仁慈之意,满天下的帮师兄解决尾巴。 念及此处,梅夕瑶悄然朝人群瞥去。 进去了那么多,出来的却不到一半,就连混元宗师也是死伤惨重。 她先前就注意到了人群最前方的墨衫青年。 怪不得离开时说话底气十足。 原来是有真本事傍身的强者。 “若是不嫌弃,还请诸位到我八方食楼小憩片刻,我等已备好佳肴相待。” 随着梅姑娘清脆悦耳的嗓音响起。 众人皆是松了口气。 至少在清风真人面前,这张晨霖应该是不敢再提什么搜身的事情了,再看对方那惨白的脸庞,他们顿感解气不少。 活该! “……” 沈仪安静听完,对这个结果也算满意。 倒不是觉得那玄光洞的极境混元宗师棘手,在九妖化魔大法再次得到提升后,只要别遇到一些自己不理解的旁门左道手段。 大家硬碰硬。 在混元境中,他应该算是一流的存在了。 但洞府内和外面总归是有区别的。 外面人多眼杂,心思各异。 最好不要把宝贵的香火愿力浪费在没必要的仇怨上,相较于妖魔,斩杀修士的性价比实在太低。 况且就玄光洞的底蕴。 若是真的全力针对自己,那才叫真正的大麻烦。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六章 真阳麒麟石灵根 八方食楼内。 除了立刻驾云离开的张晨霖外,其余人都是跟着梅姑娘回到了此地。 其实人数并未有太多变化,毕竟大部分人都没有进洞府,总共也就死了几十人。 但气氛可是天差地别。 远不如先前那么热闹。 沈仪照例找了个角落坐下,身旁却是多出了陈忠和阿清两人。 他仅是端着茶杯,便能吸引无数道来自暗中的目光。 先前有清风真人在场,那少年自然是所有人关注的重点,但此刻对方上楼而去,在剩下的人里面,携着众位混元强者出来的身影,不免会引起许多人的好奇。 对方驾云而来,显露的气息虽是混元,但仅停留在初境。 到底洞府内发生了何事,才能让近乎所有存活下来的宗师,都对其恭敬有加,甚至称之为前辈。 说是从三位妖王手中护住了众人性命,难不成是全部斩杀了? 这也太恐怖了些。 沈仪所坐的地方分明是角落,但在修士们这般架势下,却活生生将之变成了“首位”一般。 听着旁边的议论声,黑痣男人转了转眼珠,突然倒了一杯美酒,随即端着酒杯朝角落走去。 “那个,前辈……我是……” 他恭敬的将酒杯递过去,还未说完,便被陈忠起身拦住,低声提醒道:“别靠太近。” 沈前辈身负重伤,该提防的还是要提防。 “哦哦!我懂规矩!” 黑痣男人讪笑一声,赶忙退出两步,端着酒杯敬了过去,随即一饮而尽。 “晚辈马广山,不善与人交手,就喜欢搜罗些稀奇宝贝,以后前辈有什么要找的东西,尽管吩咐。” 话音落下,旁边忽然传来一道话音。 “前辈,这人只是喜欢搜罗,但眼光极差,而且刚刚被人坑了,到处想要脱手他的废宝,您可莫要被他花言巧语给蒙骗了。” 俗话说,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这般坏规矩的事情极少会发生在八方食楼内。 黑痣男人回头瞪过去,却见说话那人同样是混元宗师,且修为还远高于自己,丝毫不怵的回瞪了过来。 那人冷哼一声,随即朝沈仪恭敬笑了笑,都是被青年救了性命的,哪里会眼睁睁看着他受骗。 “多谢提醒。” 沈仪点头回应,随即抬眸看向旁边马广山。 其实他对这人有印象。 先前青花还专门过去看了对方被嘲笑的一幕。 “坐。” 沈仪出声示意,他现在身怀好几个储物袋的巨款,如果真有好东西,也不介意看看。 至于被骗……术业有专攻,他侧眸朝阿清看去。 “好的。” 阿清赶忙正襟危坐,顺便揉了揉眼睛。 见这副架势,马广山顿时心头一慌,出门在外还带个鉴宝师,这是何等背景的大少爷才能干出来的事情。 不过话已经说到这里,现在要走,岂不是坐实了骗子的名声。 他苦笑着取出储物袋,然后朝着桌子抖了抖:“前辈见谅,以前确实有不少好东西,就连法宝我也经手过,现在实在是有些窘迫,我也不敢诓您,就剩这一个东西,您要是看得上,就随便出个价吧。” 袋子里掉出一个玉盒。 马广山小心翼翼的将其揭开,露出一块平平无奇的紫色石头,约莫只有拇指大小。 他张口正准备解释。 却见阿清摆摆手,认真端详片刻,然后回头小声道:“上品灵根真阳麒麟石,可惜已经被煞气污染,有过祛除的痕迹,但是失败了,上面的封印出自双溪山黄家。” 她每说完一句,马广山的嘴巴便张大一分。 就连陈忠都是呆滞下来。 “值钱吗?”沈仪只关心这个。 “不值钱。”阿清果断摇摇脑袋。 闻言,马广山急得差点跳脚:“你再见多识广,但也不能这样压价啊。” “好吧,也值一点。”阿清面不改色。 “说实话就行。”沈仪朝着旁边看去,淡淡道。 他需要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没必要为了这点东西留下不好的名声,谁知道旁边某人的储物袋里会不会就装着自己想要的宝物。 不吃亏,但也不占便宜。 唯有留下这样的印象,才能让其余人愿意过来向自己交底。 “哦。”阿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随即道:“其实这样的宝物价值很难评价,毕竟它并非诞生意识的绝品灵根,只是被浊物污染了,还是有祛除的可能。” “他应该就是想赌一把黄家能否祛除上面的煞气。” “结果赌输了。” 听完这话,马广山像是被戳中了心窝,狠狠叹口气:“我确实不认识更厉害的势力,只要肯跟我换,中品灵根,无论什么样的都行。” 上品灵根和中品之间的差值何止数十倍,看来的确是被逼急了。 “加上他身上的法衣,再加他脖子上的挂坠,差不多是这个价……不过若是沈大哥没有相应的人脉,我不建议您跟他换。” 阿清认真审视着黑痣男人,接着扭头看向沈仪:“这次是实话。” 马广山脸色变了又变,咬咬牙,立刻开始动手脱衣服,直到把自己扒的只剩一件白色底衫,又干脆利落的把挂坠扯下来往桌子上一拍。 一尊混元宗师,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旁人皆是憋着笑意:“……” 沈仪瞥了眼那玉盒,伸手从储物宝具中取出龙炎玉芝递了过去。 “感谢前辈救命之恩!” 马广山双手颤抖着将其接在掌中,然后被烫的皮开肉绽,龇牙咧嘴的将其装进了储物宝具。 他正准备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淡淡嗓音。 “衣服拿上,算我借给你的,下次再算。” 闻言,马广山浑身一滞,随即转身将衣服扯在手中,用力点了点头,嗓音虽微弱几分,但却多了些真情实意:“多谢前辈。” 见了这一幕。 其余人略微怔了片刻。 被煞气污染的上品灵根,虽确实值这个价,但根本没人要啊,属于贱卖心疼,却又出不了手的鸡肋之物。 墨衫青年不仅买了下来,甚至都懒得压价,还约好了下次? 虽然对方身旁有个眼力超群的鉴宝师。 但在这毫无秩序的地方,能公平交易本就是极其难得的事情了。 刹那间,不少人都是蠢蠢欲动起来。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七章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这种被污浊的灵根,还有功法,残卷亦可,或者关于洞府的消息,你自己看着办。” 沈仪以鹅卵石传音,顺势将几个储物袋交给了阿清。 “好的。” 阿清激动的攥着袋子,不知为何,对方这般毫无理由的信任,总是能让她感觉莫名的心暖与欣喜。 其余人已经有些按捺不住的想要起身过来。 就在这时,楼上走下一排小厮,手里皆是端着玉盘。 浓郁的香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就连置换宝物的事情也被抛之脑后。 他们动作迅速的给每张桌子上按人数上了佳肴,又捧来了醇香药酒。 在小厮最后面,梅夕瑶款款踱步而来,走到角落。 她缓缓站定,精致俏丽的脸庞上噙着几分敬意,温声道:“清风真人请二位上楼一叙。” 阿清很自觉的把自己排除了出去。 双手按着桌面,看着往来的小厮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见状,梅夕瑶轻笑了一声:“您放心,也会给您准备一份的。” “谢谢姐姐。” 阿清开心的收回目光。 落在旁人眼中,却是让不少人暗自摇头,这白脸小子,难道以为嘴甜就能讨的梅姑娘的欢心不成,对方在这八方食楼迎来送往这些年,眼光早比天还要高了。 不过,就连清风真人也要邀请那位前辈。 果然是背景不浅。 “好。” 沈仪虽有些疑惑,但也没有拒绝。 毕竟刚刚离开大乾,他还真没见过几位像模像样的强者。 陈忠倒是无所谓。 他清楚自己只是顺带的,只是好奇为何偏偏漏掉了阿清。 两人站起身子,沈仪瞥了阿清一眼:“吃完继续干活,不要乱跑。” “嗯嗯!” 阿清抓着筷子,八方食楼的佳肴,她只在长辈口中听过,还未真正尝过一次。 沈仪收回目光,跟着梅夕瑶朝楼上走去。 一路径直上了九楼。 即便是以陈忠的年纪,也不免好奇的朝四处张望。 混元宗师最多在下面五层楼。 化神境才有上六楼的资格,而且只要六楼开放,必然是八方食楼广邀群宾开宴的日子。 至于九楼……这是聂君独有的待遇,并且也正是因为这样,食楼才敢定下什么规矩。 “来了。” 清风真人坐在一方木桌后面,朝着两人抬抬手。 此地并不如陈忠想的那般华丽,甚至简陋的与街边食肆相差不远。 少年看上去并不是很适应,但还是微笑着点点头:“坐。” 沈仪平静入座:“不知真人找我何事?” 如果没记错的话,直到现在为止,自己跟梧桐山之间没有任何交集……除了储物宝具里面那尊聚灵炉。 “少年天骄,见之欣喜。” 清风真人唇角扬起,并没有吝啬夸赞之言:“不谈事,先吃饭。” 只是以他这稚嫩外表,说出这样的话语,总让人有些想笑。 像是看出了沈仪的不适应。 清风真人翻了翻白眼:“我看着年纪小,是因为我突破混元突破的快,如今也是空度三千八百余载……快吃饭。” 他这白眼一翻,刚才那点高人风范也是一扫而空,哪里像是活了近四千年的修士。 陈忠出身大乾,虽然与梧桐山有点关系,但却一言不发,根本没有因为这真人的温和态度,而去出言攀附。 他深知梧桐山弟子都如何的骄傲。 这位只不过是伪装的较好而已。 很快,梅夕瑶掀开布帘,却没有端菜的资格,负责端盘的乃是那位粗脖子老人,八方食楼的楼主。 菜式简单到了极致。 每人仅有一盘,其中装着几块切好的浓油赤酱的腱子肉。 清风真人连筷子都没用,毫不客气的用手抓着往嘴里送去。 陈忠小心翼翼的夹起一筷,稍稍品尝之后,整张老脸都是陷入呆滞。 “……” 沈仪刚刚咀嚼了一下,眼眸中便是泛起了冷意。 在他齿间,那微不足道的一块肉,竟是化作了魔血被吞入腹中。 一块肉,一滴血。 这要不是妖皇的肉,沈仪就把盘子碾碎吞了。 他不觉得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值得别人以这般宝物招待。 陈忠虽没有化血神通,但那牛肉入胃,他顿时也是察觉出了不对劲。 愣愣的停住了筷子。 “真人还是先说事情吧。” 沈仪放下筷子,朝着对面看去。 “别,你们真得吃,不吃我不好意思说。” 清风真人摆摆手,大口吞咽着腱子肉。 直到盘子空空,他抬头看着对面沉默不语的两人,无奈道:“其实跟你真没什么关系,我今日主要也是找他。” 他用手指了指陈忠。 “啊?”陈忠诧异抬头。 下一刻,老头整张脸都是陷入惨白。 “吃完就快回大乾吧,近几百年就不用出来了。” 清风真人在袖子上擦了擦手:“我那师兄直接宰了化血妖皇,喏,就伱吃的这个,我是劝不住的,他就那狗脾气,谁惹他谁就得死。” “千妖窟未必敢来我梧桐山撒野。” “玄光洞的下场你也看见了,化神真人说死就死。” “不过我最担心的还是你们大乾,武庙里那几尊金身离不了皇城吧?你们老祖也还睡着呢,地盘又那么大……啧。” 看着陈忠近乎晕厥过去。 清风真人尴尬的劝道:“其实也未必,它们或许会接着去找我师兄。” 真未必吗? 陈忠努力保持着清醒,聂君和大乾,到底哪个是软柿子,还需要多想吗? 第十九洞的化血妖皇就这么死了……先前还死了个白羽妖皇。 千妖窟不得发疯啊? 九州之地,处处都是破绽,想守都没得守。 “我梧桐山也不是那种做了事情不敢当的鼠辈,有好几位师兄师姐都破关而出,尽量吸引一下千妖窟的怒火。” “反正……你们自求多福吧。”清风真人摇摇头。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这从不是什么空话。 聂师兄只是在杀妖而已,他没什么坏心,只是眼眸抬的太高,看不见脚下的苍生。 “前辈,陈某告辞。” 陈忠哆哆嗦嗦起身,心绪不宁的朝着沈仪拱了拱手,随即缓步朝着楼下走去。 “你怎么脸色也不太好看?” 清风真人叹口气,随即好奇的看向了对面的青年。 “有吗?”沈仪重新夹起牛肉朝嘴里送去,眼中并无波澜。 “那可能是我看错了。” 清风真人淡淡一笑,稚嫩的脸庞上终于有了几分梧桐山的味道。 张诚一觉醒来,发现周围的人没变,世界变了。 深渊世界降临,怪物入侵,人类可以觉醒各种能力,探索深渊抵挡怪物。 只不过,他发现自己觉醒的这个能力好像有点狗。 …… “提升队友1000%实力强度,你的队友被强化了!” “你的队友爆种了,情绪和状态都达到了巅峰,但还是即将扑街,是否回收全部加成属性,同时自身获得永久提升?” …… 深渊的尽头,摧毁了无数世界的至高魔神俯视着拼尽全力依旧无法击败自己的人类队伍,他们倒在地上,再无反抗之力,真是一群弱小的虫子啊。 突然,一直躲在队伍最后的辅助站了起来,缓缓向他走来,每走一步就强大一分,转眼就变成了一尊充斥整个深渊的远古巨神,俯视一切。 “深渊的蝼蚁,你尽力了!” (本章完) ------------ 请假条 今天写的东西感觉有点不对味。 应该说最近写的异味都有点重。 尝试着看其他书找了找状态,发现也看不进去,大脑有点僵。 休息一天。 ------------ 第二百七十八章 炼化灵根 在清风真人的注视下。 沈仪安静的连带着陈忠剩下的那份牛肉一起吃完。 佳肴中蕴含的药力被道婴所吸收,真正精华的妖皇血肉则是化作十二滴魔血被纳入气海。 他放下筷子。 神情早已恢复正常。 不得不说,梧桐山所交代的消息,的确是打乱了沈仪的计划。 甚至有种让他立马想回到大乾的冲动。 如今的大乾对于沈仪而言,其重要性不言而喻,相当于基本盘的存在。 一旦九州倾覆,没有了足够的香火愿力支撑。 金身将不得寸进,而且一旦受损,那就是永久的伤势,根本无法通过其余手段恢复。 相当于数万年的妖魔寿元,去凝聚了一尊“一次性”的消耗品。 这是他绝不能接受的事情。 但稍微冷静下来后,沈仪心中却是生出一抹凉意。 如果他真的回去做出镇守举动。 那才是让自己和大乾一起陷入慢性死亡。 千妖窟什么时候会报复,不知道。 它们会从哪里袭来,同样不知道。 就像清风真人所说,对于妖魔而言,一场报复持续数百年都不算很长的时间。 自己若是在大乾枯等这么多年,以那里的资源,修为很难再得到什么增长。 更何况即便是全力奔走,想要从郦州赶到青州,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一尊妖皇想要屠城,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 宛如看家狗般被戏耍,在大乾朝疲于奔命。 一旦陷入这般泥潭,沈仪将会面临最严重的一个问题。 那就是在境界无法保持飞跃式提升的情况下,自己能否守得住。 千妖窟中排名四十二的白羽妖皇,即便是重伤状态下,也能让镇狱法相感觉颇为棘手,至少也要三丈金身才有正面胜它的机会。 而以手中的两万多年妖魔寿元,能让金身突破至三丈已经是很乐观的预估了。 千妖窟但凡派来一位跻身前四十洞的妖皇,就能让沈仪束手无策。 在已经陨落一位十九洞化血妖皇的前提下,千妖窟只要不是白痴,就不可能再干出“先送小的再送老的”这种蠢事。 其实无需太多思索,很容易就能得出一个现实的答案。 守不住了…… 那里不仅有香火愿力,还有几位沈仪认识的朋友,以及对他不错的武庙弟子。 沈仪取走了浩瀚的香火愿力,却办不到当初所应承的事情。 “呼。” 他缓缓闭上双眸,再次感受到了姜秋澜曾经的体验。 分明已经从未停歇,却仍旧发觉时间根本就不够。 九州太大,靠镇守是下下之策。 真正想要护住大乾,需要的是名声。 是让千妖窟闻之色变的赫赫凶名,是但凡敢侵扰半分,便灭它满门的实力。 就像聂君和梧桐山这般,即便宰了牛妖,千妖窟也只敢从他们的盟友身上下手。 “我吃好了,真人可还有别的事情?” 沈仪站起身子,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衫。 “只是想看看你,现在已经看过了。” 清风真人点点头,抬手送别。 一个年纪轻轻就能让众多混元宗师敬佩的存在,值得一见。 妖皇血肉也是师兄的珍藏,自己借上一点来结个善缘。 但也仅此而已了。 在察觉到沈仪的天赋后,几乎任何势力都会忍不住抛出橄榄枝,除了梧桐山。 他们这十二位同门,每一位都是数万年来整个仙宗内最耀眼的存在。 在皓月之辉面前,再闪烁的星辰也只能黯然失色。 “告辞。” 沈仪轻点下颌,转身朝楼下走去。 八方楼主候在门外,悄悄使了个眼色。 梅夕瑶点点头,跟上了前方那位墨衫青年,大约走到三楼,她才轻声开口道:“沈前辈,先前多有怠慢,还望不要往心里去。” 说着,她无奈笑道:“就连大乾宗师都这般慌乱,更何况是我们这小小的食楼。” 如果说聂君此次动手被妖魔报复,大乾至少还是盟友,也不算毫无关系。 她们八方食楼才是真正受了无妄之灾。 只是一群做菜的厨子,突然就得罪了千妖窟这般巨擘。 跟谁说理去。 梅夕瑶叹口气:“在这片土地上,弱者依附于强者,在享受庇护的同时,也要承担被殃及池鱼的风险,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您也不必替那位宗师太过担忧。” “……” 沈仪没有答话,仅是略微点头。 的确如此。 就像先前斩杀青花夫人,是有聂君帮忙牵制化血妖皇,自己才能安然无恙到现在。 总不至于人家牵制的时候就是好人,斩了妖魔就成恶人了。 那是梧桐山的真人,又不是大乾养的保镖。 只是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沈仪走到楼下,便看见一大堆人将阿清围得水泄不通。 对方面对众多修为远胜于她的修士,仍旧能保持冷静,逐一询问对方要交换的东西,一副有条不紊的模样。 没有打扰阿清,沈仪径直迈步走出了八方食楼。 就在这方山谷内随便找了个安静的地方。 他盘膝而坐,取出了从马广山处换来的玉盒,揭开盖子,看向里面那枚小小的紫色石头。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虽然只是混元初境,但沈仪手刃了好几位宗师,又认真观摩过许多道婴,对这个境界也算是有一定的了解。 以天地气息凝聚而成的道婴,攒够了底蕴碎丹而出便是混元初境。 离中境之间,差的只是一枚灵根而已。 怪不得姜秋澜说宗师之道无迹可寻。 灵根的不同,道婴的不同,两者结合起来所产生的变化,自然是不可复制的道路。 沈仪将真阳麒麟石取出,闭眼摩挲了片刻。 很快便是感知到了其上一层单薄的禁锢。 调动气息冲击过去! 下一刻,紫色的石头忽然发出兽类的叫声,一缕缕金色火焰升腾而起,焰心之中蕴着诡异的紫芒,那就是被煞气污浊的痕迹。 紫金火焰将沈仪的掌心灼的滋滋作响。 以他现在的淬体身躯,再加上冷玉玄丝手相护,竟然会在一件死物的影响下感觉到痛楚。 这便是上品灵根的威势。 对于宗师而言,道婴才是本体。 而沈仪现在要做的,是尝试着把如此凶险之物,强行融入道婴之中。 一旦出现什么损伤。 那可不是孔雀红芒能弥补的。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中境混元 沈仪祭出略带裂纹的金珠。 让青花守在附近,随时可以化作金身法相。 随即打开面板,调动妖魔寿元灌入吞天丹噬法。 或许炼化灵根存在某种技巧。 比如师傅亲自观察了弟子的灵根和道婴后,为其专门创造一门炼化之法。 但沈仪自知肯定是没这个待遇的。 梧桐山一看就没有再收弟子的意思,玄光洞之前还有点可能,但在自己亲手斩了他们一尊化神外加两个上境混元宗师以后,这条路也算是彻底断了。 慢慢磨吧。 【第一年,你陷入内视,认真端详吞天妖婴,这尊自你内丹中诞生而出的天地生灵,被你的意识完全占据了身躯,心血相连,伱可以说是对它了如指掌】 【被煞气污浊的真阳麒麟石,原本与妖婴毫不相干,但在其被煞气污浊以后,两者间竟也勉强能做到融洽相处】 【你没有大意,而是仔细感受着真阳麒麟石上的气息变化,避免出现任何意外】 沈仪看着妖魔寿元流逝,心底不急不躁。 涉及到性命的事情,哪怕消耗再多妖魔寿元也是有必要的。 虽然自己现在的肉身强悍且年轻。 但谁也不敢保证道婴出问题以后,会不会影响到肉身。 混元宗师的修行以百年为单位。 仅仅只是观摩一块石头,便是耗去了沈仪数百年的妖魔寿元。 【第六百三十年,你以自己的气息与麒麟石交互,在你的感知中,它从一块死物,逐渐变成了对你颇有好感的,宛如稚童般的存在】 下一刻,沈仪忽然发现掌中燃烧的紫石忽然变得不再滚烫,那紫金色的火焰,好像认得自己,包裹在手掌之上,却又留出一些距离。 随即石头缓缓没入皮肤。 来到了气海之中。 沈仪甩掉手上的残火,神情不自觉有些紧张起来。 这是觉得已经交流的差不多了,准备开始炼化了? 已经不需要面板的提示。 只见吞天妖婴身上的气息猛地探出,化作猩红触须想要将真阳麒麟石尽数包裹。 就在那猩红触须碰到石头的刹那,浓郁的白雾呲啦啦的冒开。 “嘶!” 沈仪脸色骤变,手掌攥握成拳,雄浑力道像是要将自己的指尖握碎。 想要借此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但那来自神魂的钻心痛楚,却还是让他瞬间满头大汗。 滚烫!灼热! 仿佛要被熔尽魂魄。 除开那污浊了石头的煞气,麒麟石的本质乃是至阳至热之物。 沈仪的气息能与煞气相融,但却和它的金阳针锋相对。 【第一千九百年,你仿佛置身熔浆炼狱,道婴已经有融化的趋势,只能不停的与石头上的煞意互传气息,希望对方能稍微收敛一些灼热,它似乎听懂了你的话语,又或许是已经与你磨合了多年,你终于感觉不再那么痛苦】 气海之中。 道婴身上散出的猩红触须,已经将真阳麒麟石缠紧,然后一点一点的往体内拖拽而去。 沈仪双眸中红雾升腾,体表也是有光芒涌现。 这是不自觉的祭出了道婴。 而在那红光之中,紫金色的火焰轻轻跳动。 刹那间,沈仪好像对天地间熟悉无比的气息有了新的感知。 原本清澈纯粹的天地气息,在他的视线中变得驳杂不堪。 他曾经将其纳入体内,化作玉露,凝结内丹,但直到此刻,才像是真正认识了它们。 以灵根,通天地。 沈仪脸上并未涌现喜色,因为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他便被剧烈的灼痛感拉回了现实。 好似刚才那瞬间的顿悟只是幻觉。 【第两千三百年,你成功将真阳麒麟石纳入道婴之中,但你明白,这场炼化才刚刚开始】 沈仪浑身肌肉抽搐,血肉中蕴含的能裂开山川的力道,此刻却派不上半点用场。 他能做的只有忍耐和等待。 相较于提升金身,混元之路简直又困难又折磨。 但沈仪早已看清了本质。 所谓修士,就是借力施为。 金身借的是大乾九州黎民之力,道婴借的是天地之力。 很明显,跟天地比起来,大乾这个靠山太过孱弱,随时都有湮灭的风险。 大乾灭,则金身灭。 沈仪可不希望某天自己一路积攒上来的修为突然就没了。 投资道婴才是最靠谱的选择。 炼化灵根的过程其实十分枯燥。 就像是拿起一枚石头,塞入皮肤中,慢慢的用肌肉去磨它,直到它长成身体的一部分。 此刻,真阳麒麟石已经渐渐的被道婴同化。 【第四千六百年,吞天妖婴与那枚紫色的石头逐渐融为一体,你开始重新移动它的位置,人生而五脏,心为火,以此麒麟石,塑道婴之心】 刹那间,刚才那短暂的体验再次归来。 沈仪浑身已经被汗渍浸湿,双腿略微发颤着站起,睁开猩红的眼眸,重新看向这片驳杂的天地。 心脏处的麒麟石,仿佛成了一条通道。 将自己与天地相连。 【第五千三百年,道婴以石为心,凝聚上品灵根,中境混元已成】 【剩余妖魔寿元:两万两千七百年】 当面板的提示音掠过。 沈仪身上溢散的气息倏然汹涌万分,化作了紫金色火焰,将其整个身躯包裹起来。 金色才是真阳麒麟石的原本模样,紫色是煞气所化。 他缓缓握掌,尝试着掌控对方。 只见紫金色火焰迅速收回体内,沿着心脏处的麒麟石,重新变成了猩红的妖力。 以灵根为媒介,可以随意转化。 “转化的效率跟速度,是和灵根的品质相关?” 沈仪感受着那种圆润通畅之感,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阻碍。 根据他观摩别人道婴得出的经验。 拥有灵根就是中境混元,而上境混元则是五脏齐全,而且无论是长青真人还是郑子升,两人的灵根五脏都是同一属性。 五者相加,应该会有更好的效果。 但以自己的情况。 必须要灵根带煞,要找齐五种属性一样的天地灵根,还得全都被煞气污浊,简直不要太过困难。 为了避免样样都会,但门门不精的情况。 每一种灵根都必须保证足够的品质,甚至能以一种堪比旁人的五种。 那答案就很明显了。 绝品灵根。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章 离火焚心掌 离化神境又近了一步。 沈仪先前心头的压力终于减轻些许。 只要能突破化神境,再加上金身,自己一人就能同时掌控两处战场,两者汇聚起来,也能挑战更高修为的妖魔。 “恭祝我主修为大进!震慑四方指日可待!”青花夫人适时送上了恭贺。 “……” 沈仪无语的瞥了对方一眼。 他算是明白了。 每当自己有点飘了的时候,这女人就会跳出来浇一盆冷水。 混元中境这种修为,在别的地方肯定是横着走的一方霸主,但涉及到梧桐山和千妖窟这样的实力,完全就不够看的。 他思忖一瞬,取出了一本金色文册,那是庙祝的身份象征:“拿着,回大乾修补金身。” “青花……” 青花夫人怔了一下,满脸惶恐,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竟被主人调离了身旁。 要知道主人刚刚才斩杀了一头白羽妖皇,正是换人的时候。 但她并未有辩驳的意思,乖巧低头道:“青花这就回去……我主需要青花镇守大乾么?” 闻言,沈仪沉默片刻。 随即轻声道:“不必,速去速回。” 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竟也变成了类似武庙弟子一样的人物,什么大局为重,暂时的失利…… 沈仪不信什么大局为重。 他只知道,要是被千妖窟拖入慢性死亡的局面,那大乾将会沦为尸骸遍地的遗址,九州将会被妖魔占据。 等到那时,再去报仇什么的……其实很没有意思。 用金身带着自己快速发育,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突破化神,袭入千妖窟,以攻代守,才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先前凝聚金身,再加上这次修补金身,大概会将吴师兄那份香火用掉八九成。 剩下的几份里面,祝珏师兄本身还需香火凝聚金身,其余三份未必肯交给自己。 不是每个人都敢像吴师兄那般拿出大乾所有底蕴来豪赌一把。 香火愿力需要时间来补充。 大乾曾经有十三尊化神修士,不代表这十三位是同时突破的。 按目前的预估来说,武庙所有的底蕴,也就只够供养弟子凝聚五六尊三丈金身法相。 其中还不包括受伤以后的重塑金身。 换而言之,沈仪觉得自己要是每次都像对付白羽妖皇这般蛮干,顶多出手十几次,就能把武庙的积蓄给打空。 别的不说,若是没有香火愿力,他们连那几尊化神金身的尸首都操控不了,整个大乾将会变成毫不设防的状态。 至于硬抢。 先不说沈仪能不能做出这种事情来,武庙内那位老祖只是痴了,可不是死了,当着六丈金身的面前强抢武庙的香火…… 想要其他的香火,必然得做出一些值得让人信服的事情。 让吴师兄在提出这个建议时,也有几分底气。 比如说把大乾的那群混元宗师都送回去? 本来这个同盟就是在给梧桐山打工,连清风真人都表态了,让陈忠快点回去,不至于说逼着这群人非得离开大乾。 只要解决掉玄光洞就行了。 “青花告退。” 青花夫人恭敬行礼,然后进入阴神之中,带着金珠朝着大乾的方向离去。 “……” 沈仪看着金珠飞远,心里竟是有些异样。 随即自嘲一笑。 以前不也是无人庇佑,最后也熬过来了。 怎么现在已是混元宗师,反倒像个奶娃似的,金身离开片刻,居然还不习惯了。 难不成修为越高,胆子越小。 念及此处,沈仪从储物宝具中取出离火焚心掌,以及洞府主人推演留下的那本厚书。 再次仔细翻阅了一遍。 化神功法晦涩无比,即便是推演注释也让人看得头疼欲裂,不过这本厚书无法纳入面板,也只能自己慢慢看了。 其中大部分都是关于焚心篇的猜测。 只有极少的一段是洞府主人对于离火篇的总结。 沈仪将其全部记入脑海,然后才调动妖魔寿元开始推演。 【化神(珍).离火焚心掌上卷:未入门】 【第一年,你已经对离火篇有所了解,前辈的经验在你脑海中回荡,这不是属于混元境能掌握的东西,但有了灵根之后,你决定尝试着掌握这股力量】 【根据洞府主人留下的注释,伱渐渐明白了化神境和混元境的区别】 【前者已经彻底脱离凡胎,他本身就是天地气息所化,灵根与身躯相融,可轻易调动天地气息,这是混元宗师完全无法理解的领域】 妖魔寿元迅速流逝,沈仪闭眼消化着感悟。 混元宗师无法调动天地气息,比如自己想要凝聚紫金火焰,肯定是抽取道婴的底蕴,再通过灵根来转化。 那两者能动用的数量,肯定是云泥之别。 不过没关系。 沈仪朝着腰间的储物宝具看去,里面存放着他这一路积攒的妖丹。 其中甚至有两枚极境妖王的,以及白羽妖皇的那枚。 再加上吞天妖婴的特性,现在无需再借助外丹,也能直接消化妖丹中的修为来补充自身。 自己的修为底蕴,可不是普通混元境能比拟的。 “慢慢学就行了。” 沈仪耐心等待着,有了洞府主人留下的典籍,相当于多了一个化神境的师傅,其中注释并不比言传身教要差。 即便自己领悟力不够,但是有明确的道路来指引和对比,只需一路往前走就行了。 【第九百三十六年,你成功将充满煞气的真阳金焰,转化为了无色无形的至阳离火,踏出了最为重要的一步】 【离火焚心掌上卷,入门】 沈仪身处高岗,掌如游龙,于身际穿行不定。 无色无形的离火缠绕指尖。 刚刚得到灵根,所修习的功法就直接跳过了混元境,甚至远超一般的化神境功法。 他也终于体验了一把大派真传的滋味。 沈仪似是体验够了,柔和的动作倏然刚猛起来,一掌拍出,掌间离火脱手而出,迎风而涨,在其身旁犹如一轮烈日。 墨衫身形身处烈日之中。 好似金乌振翅。 接近三千年的妖魔寿元消散一空。 【离火焚心掌上卷,小成】 寿元还在继续减少,而功法的境界也是毫无休止的一路飞升!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一章 被煞气污染的岁木 【第六千两百年,漫长岁月的苦修,你终于将前辈留下的经验消化殆尽,这是属于化神境的能力,却已被你尽数掌握】 【离火焚心掌上卷,圆满】 沈仪仍旧立在原地,身上没有了先前汹涌的紫金色火焰,取而代之的是九轮大日将其围绕。 在那无色的烈日周围,就连嫩绿碧草也不受丝毫影响,仍旧是生机盎然。 恐怖的灼热被尽数收束在烈日中。 这是对力量极致的把控。 沈仪缓缓收掌,只见九轮大日迅速溃散,重新化作紫金火焰回归道婴之中,让差点被抽干的吞天妖婴恢复了先前的充盈状态。 根据洞府主人留下的注释。 离火篇只能算是寻常的化神境功法,需得配合上焚心篇,才称得上力压化神境的珍法。 六千年时间,差不多等于混元宗师两辈子的寿元。 只有真正的化神境修士,才有资格将这功法修习至圆满境界。 “还不错,就是消耗有点大。” 沈仪调整着气息,哪怕以自己吞天妖婴远超同境修士的底蕴,也只能使出一次离火掌。 从自身抽调气息终究是小道,想要展现这般深厚功法的全部威势,也唯有天地才能供养的起。 【剩余妖魔寿元:一万六千五百年】 果然,只要不去碰妖魔武学,寿元还是挺经花的。 沈仪迈步朝八方食楼而去。 刚看见那座高楼,恰巧便发现阿清带着一个衣着光鲜的老人走出来。 “沈大哥,他有事情找您。” 阿清快步赶来,提前一些走到沈仪身旁,低声道:“他说有关于煞气的消息,但又不保证是灵根,要价却极高,我实在是判断不了。” 她的见识都是从书中而来,碰到书中没有的东西,她便有些无措了。 那老人修为不高,仅是抱丹境。 身上却穿着极其奢华的法衣,头顶玉簪,白发一丝不苟,看上去极为讲究。 见阿清低声交代完,他客气的朝着沈仪点头:“金宝文见过前辈。” 介绍完自己,金宝文这才走近过来,径直道:“我要价虽高,却并非是信口开河,而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干脆与前辈说实话,若非玄光洞张真人被留在了洞府,您就是出再多价钱,我也是不敢将这消息卖您的。” 虽然清风真人已经发了话,说张真人大概率已经陨落。 但只要还没落实,旁人便只能说他是被困在了洞府,否则得罪了玄光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 沈仪瞥了眼四周,这才将目光投向阿清,淡淡道:“给他。” “哦。” 阿清虽有些不解,为何不再确定一下细节,避免肉包子打狗,但还是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堆天材地宝递给了老人。 金宝文注意到了青年的目光变化,后背顿时生出一层冷汗。 他盯着阿清手里的东西,犹豫了一下没有去接:“我信得过前辈,还是先把消息给您,您再决定值不值这个价。” 才刚说了一句话,对方就已经在观察周围,准备动手杀人了,这是哪里来的魔修,怪不得要找跟煞气有关的消息。 “你刚才不是这样说的啊……”阿清愣了愣。 金宝文没有再搭理她,而是看向沈仪,谨慎的组织着措辞:“前辈,这事情还要从小老儿的身份说起,我金家本是一方修行小族,祖上最多也就出过初境混元,后来运气好,和郑家结了姻亲。” 老人解释道:“就是依附着玄光洞的那个郑家,也算是一流的大势力,仅次于仙门和大乾,几乎每隔千年,都有族人能成功拜入玄光洞,目前靠着的是郑子升真人。”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已经表明了这消息与玄光洞有关,还要不要继续往下听,那就看对方的胆识了。 “继续。”沈仪点点头。 闻言,金宝文朝周围扫了一眼,确定无人在旁,这才接着道:“小老儿想说的被煞气所污之宝,正是被人移植到郑家的岁木!” “您可能不知道岁木为何物。” 金宝文摇摇头,他虽修为低下,但靠着郑家的关系,却是掌握了只有仙门和大乾才知道的秘密。 “那是洞府遗址内留下来的宝物,无论何等境界,只要吞服其果实,便能做到延年益寿……郑子升的师叔张真人从洞府中移了一株岁木,寄养在郑家,这消息知道的人其实不止我一个。” 他再次压低声音:“但是郑家把岁木养出乱子的事情,绝对没有第二个人敢告诉您,我敢保证,这株灵植早已被他们养得污煞不堪!” 听到这里,一直安安静静的阿清忽然举了举手,在得到沈仪的示意后,才小声道:“假的,就连梧桐山都没有掌握移植岁木的手段。” 沈仪当然知道这是假的。 若是这东西能移植,那武庙弟子还费劲跑去千妖窟的地盘作死干嘛。 “唉!我就知道伱不信!” 金宝文没好气的瞪了眼阿清:“我发毒誓,那株岁木一定是养活了的!我是郑家的姻亲……” “把东西收下。” 沈仪打断了他的赌咒发誓。 “多谢前辈!” 金宝文绷着的脸庞顿时乐开花,赶忙夺过阿清手里的天材地宝往储物袋里装去。 正在这时,他却是听到了一句令其色变的话语。 “收下东西,带我入郑家。” 老人双掌一颤,赶忙推辞道:“不是,我是郑家的亲戚,拿他家的岁木换点宝物,已经是彻底得罪死了他们,哪里还敢登门造访。” 他话音未落,只见青年略微抬手,原本平平无奇的黑藤手串倏然飘出,钻进了老人的袖袍,套在他的小臂上。 “我总要确定这消息的真假。”沈仪迈步朝八方食楼而去。 金宝文感受着手臂上略微探出的荆棘,只得面露苦笑:“前辈说的在理。” 随即垂头丧气的跟了上去。 阿清好奇看着,然后拿出纸笔,将这些宝贵经验同样记在小本子上。 正当她准备追上去。 忽然有一只手掌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 阿清动弹不得,看着沈仪的身影消失在食楼大门,这么近的距离,对方竟是没有丝毫感应。 她无奈回头看去,便是对上了一张愠怒的脸庞。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二章 离家出走的姑侄俩 “谁给你的胆子,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往外跑?” 按住阿清的是一位身形高挑的女人,容貌漂亮却不过分艳丽,温柔恬静,一袭朴素长衫。 “我……我留了信。” 阿清下意识想逃,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对方的手掌。 只得挤出乖巧笑脸,嗓音可怜兮兮的求饶:“姑姑,放我一马好不好。” “许清儿!” 被唤作姑姑的女人没好气的掐着她的脸蛋,斥道:“你不要命了是吧,外面也是你个抱丹境能出来的地方,伱还敢把许家的阵法宝典带走!你是不是想气死你爹?” “书上这么多有趣的东西,我一样都没见过,你就让我再看看……” 阿清继续求饶,眼角余光却是偷偷瞥向八方食楼。 沈大哥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把自己给弄丢了。 “呵,还想等人救你。” 女人直接把她拎起来,轻声道:“我这次出来,带了全套的百鬼定神大阵,你想不想试试?” “哼。” 许清儿四肢朝地,干脆的放弃了挣扎。 姑姑是许家的怪胎,不爱学什么阵法,偏偏擅长修行。 一身极境混元的修为,压得族里一群老辈说不出话来。 再加上爹爹极其疼她,给她准备了各式各样的成品法阵,两者结合起来,实力难以想象。 “我劝你最好把我放下,不然……” “不然怎么样?” 女人脸上涌现出与温柔五官不符的些许傲气。 “不然你可能要留在这里。” 淡漠的嗓音在女人身后响起,她脸上涌现惊色,下意识想要回头,却立刻感受到了那只紧贴自己脊背的手掌。 掌间有灼意吞吐不定。 像是能融化道婴。 女人深吸一口气,五指松开,扔掉了手上的姑娘:“你是谁?” 阿清面露惊喜,一溜烟的跑到沈仪身后躲起来,只探出一个脑袋:“我才不要回去!” 听到这句话,沈仪挑了挑眉。 斜睨了阿清一眼。 他刚刚看见那女人将其攥在手里,小声威胁,还以为是被玄光洞的人逮住了。 现在看来,却像是离家出走的叛逆晚辈被家人逮到的故事。 沈仪随手收起了离火。 懒得再管。 重新朝食楼走去。 虽然阿清对自己很有用,但也不至于当着人家长辈的面去抢人,毕竟自己要去的地方都还挺危险的。 说实话,都抱丹境了,竟然还是只没有自由的乖乖鸟,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欸!” 阿清正准备解释一下,请沈大哥放了姑姑。 忽的发现靠山消失了,随即又对上了女人那张冷漠的脸孔。 她浑身一颤,赶忙挤出笑容,试图唤醒对方的慈爱:“姑姑,清儿知错了。” 却发现女人揉了揉手腕,朝着自己探了过来。 “姑姑!” “姑姑,我是清儿啊……许婉韵,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看你才是欺人太甚,你叫我什么?”许婉韵一把将其抄在手里,想胖揍一顿,抬了抬手,看着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却又舍不得。 她叹口气,朝青年离开的方向看去:“敛息阵盘你也敢给他,你知不知道,那阵盘上面有许家的标志,如果他和玄光洞有关系,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那人悄无声息接近自己,和自己刚才接近许清儿,用的乃是同样的东西。 “才没有关系。” 许清儿招招手,许婉韵疑惑片刻,将脸庞凑过去。 下一刻,她白皙脸庞骤变。 两根修长手指再次掐上去,恨不得用力把许清儿的脸撕烂。 长本事了,刚刚出来就敢去招惹玄光洞,还是一尊真正的化神真人。 一副得意洋洋吹嘘青年的模样。 什么能参与化神斗法,在最后起到了居功至伟的一击。 “……” 许清儿哭兮兮的翻着白眼:“我是看你们许家和玄光洞有仇才告诉你的,不要对外说。” “你们许家,你们许家!” 许婉韵在她脸上撒够了气,这才松开手,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 挥手撤掉周围的敛息法阵。 不再谈论刚才的事情。 “跟我回家。”许婉韵不容置疑道。 “我还想去看看岁木……一株活着的岁木欸,甚至有可能成为了灵根,你不想看看吗?”许清儿蛊惑道,她最了解这个姑姑,对方根本不喜欢阵法,整个家族中,或许她是除了自己以外,最讨厌躲在法阵里的人了。 “别装了,你要是不想出来,干嘛要主动来找我,而不是让爹爹过来。” “我……” 许婉韵被噎了一下,随即悻悻瞪了她一眼:“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极境混元宗师,再加上诸多阵法傍身。 可以说是这片地方顶尖的强者。 却连自由呼吸空气的资格没有。 换了谁也是心有不甘,只不过她平日里扮演出的恬静模样骗过了所有族人,只有这侄女能看穿她的伪装。 “说吧,岁木在哪里,我带你去看。”许婉韵调整了呼吸,感受着脊背上略微的灼意,略有些不服气。 用许家的东西来对付许家人,简直过分。 “才不要你带,你江湖经验太浅了,笨的要死。” 许清儿好不容易脱困,径直朝着食楼奔去。 走进食楼,在角落处找到沈仪。 她拍了拍心口,将小本子递过去:“沈大哥,这些是我刚才换到的东西,大约用掉了储物袋中的三成积蓄,换那个消息又用掉了四成左右。” “搞定了?”沈仪抬眸看去。 许清儿转身看着面无表情走入食楼的姑姑,讷讷道:“大概吧。” “这都是些什么?” 沈仪翻了翻本子,发现上面记载的东西都看不太明白。 “我看了下他们拿来换的功法,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真正厉害的法门,很少会有人随身带着,所以干脆换了些别的。” 阿清凑到沈仪耳畔,吐气如兰道:“这些都是用来修补九剑灭劫大阵的,我会修哦,而且也会完善。” 见两人这般姿态。 许婉韵下意识攥紧五指。 “你离我远点。” 沈仪略有些无语的将阿清的脑袋推开。 别忘了,在外人眼里,这小子还是书生模样,再加上模样俊秀俏丽,很容易产生误会。 “哦哦!” 许清儿乖巧的点点头。 见状,许婉韵这才稍微平息了愠怒,调整好神情,走到沈仪对面坐下。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三章 前往郑家 “道兄这段时间照顾我家小辈,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许婉韵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以茶代酒。 “不必客气,她也帮我不少。” 沈仪点点头,说的也是实话。 就凭阿清刚才说能修复九剑灭劫阵,放到哪里都不可能缺人保护。 那可是能困杀化神境的阵法。 见两人客气交流,阿清心里松口气,她只是有些调皮,并非真的顽劣,知道两者都对自己极好,并不希望两人间产生什么间隙。 但随即又感觉有点不对劲,却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沈大哥,这是我一位长辈,她想跟着……” 话音未落,阿清便挨了一个脑瓜崩。 “我唤道兄,你叫大哥?”许婉韵瞥了她一眼。 “……” 阿清终于反应过来问题出在哪里,但是看着沈仪俊秀年轻的脸庞,那句沈叔叔却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 她闷哼一声,埋着脑袋不说话。 “听闻道兄有要事在身,恐怕顾不上这小辈,还是让我来照看吧,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婉韵也愿绵薄之力。” 许婉韵像是为了反驳先前被侄女鄙夷经验太浅。 说话滴水不漏,一举一动间皆是照本宣科,挑不出丝毫毛病。 看着她这副正式的模样。 沈仪挑了挑眉:“都行。” 阿清如果能留下,自然是最好的,不说绝品灵根的消息,至少把剑阵先修复完毕,自己也能多出一件极其强悍的助力。 不过这毕竟是家务事,一个外人倒是不好参与太多。 见沈仪这略显敷衍的回复。 许婉韵只是淡淡一笑。 看来是刚才的不慎,让对方小觑了自己。 不愧是能参与化神斗法的修士。 先前那一掌,虽未真正发出来,但也绝不是混元境能抵挡的。 只不过这种手段并非青年独有。 论起越境斗法,许家才是真正的祖师爷。 “准备出发了。” 沈仪看了眼旁边,发现已经没有人想要再交换什么。 干脆的起身,朝着远处点点头。 金宝文赶忙走过来带路:“前辈,这边请。” 几人齐齐走出八方食楼。 “不知前辈想用何种身份造访郑家?”他低声问了一句。 若是有仙门和大乾这般顶尖势力做靠山,郑家自然是只能恭敬相迎,哪怕次一点,能与郑家处于同等层次,也不可能被拒之门外。 但这样有个坏处。 那就是身份太高,势必会引起郑家的忌惮,被人时时刻刻盯防,想要看见岁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散修。”沈仪踏出山谷,祭出红云。 “如此甚好,只不过修士比凡夫俗子更为势力,前辈到时候千万莫要发怒。”金宝文给对方提了个醒。 “哪有道兄这般的散修。” 许婉韵摇摇头,抓住机会就开始显摆她从书中学来的“经验”:“散修没有靠山,战战兢兢修行,生怕被别人记恨,绝不会以特征如此明显的妖云来代步。” 说着,她取出一条平平无奇的木舟,将其祭在空中,大约三丈长短。 许婉韵率先踏上木舟,又将阿清扯到身旁,随即邀请沈仪上来。 若非沈仪太过年轻,看上去就像是一家三口般。 “这样就像了。” 心怀歹意之人,很少会拖家带口的行动。 许婉韵掐了法诀。 没想到这看似平平无奇的木舟,竟比妖云还要快上数倍。 沈仪略有些诧异。 不过对他现在而言,什么都是越快越好。 时间已然不多。 不仅要突破化神,还要成为化神中的佼佼者,其中压力可想一般。 大乾不是什么小势力。 想要护住这样一方庞然巨物,至少也得聂君那个层次才能办到。 而自己离那个境界,真的还差好远好远。 …… 白云飘渺,青山秀丽。 两者结合,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仙人。 而安居此地的郑家,虽算不得仙门,但靠着深厚的人脉关系,勉强也算得上是仙门的分支了。 以郑家为中心,周围聚拢了不少小族,金家便是其中之一。 山顶上矗立着数十丈高的人像。 手捧经卷与道剑,端的是气质出尘,俯瞰众生。 要知道在这种地方,可谓是妖魔环伺,不仅能占下一片钟灵毓秀的浩瀚山脉,还大摇大摆的塑像,完全不惧被旁人或妖魔盯上。 代表的便是深厚的底气。 “那就是郑家先祖,原来在玄光洞也是名列前茅的真人,只可惜寿元耗尽,道消身陨了,不过留下了一脉传承,保证郑家永远在玄光洞有一席之地。” 金宝文站在白云宝具上。 看得出来,他谈起郑家时,颇有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毕竟是姻亲。 只不过在漫长岁月中,这聚在周围的小族,都以和郑家攀上关系为荣,无论是出了天骄过继给郑家,还是将仙姿绰约的晚辈嫁进去。 反正手段尽出,皆是攀上了亲戚。 倒也算不得什么特别。 再加上金家嫁进去的那一脉早就断了,他厚着脸皮想拿先祖的关系去讨些好处,被干脆利落的拒绝。 唯一剩下的作用,便是能靠着名头自由进出其中。 “的确是和玄光洞有关系。” 许婉韵忽然冷笑一声,将许家的护山大阵收入眼底。 隐世一段日子,自家珍藏的东西,现在竟然到处都能看见,也是颇为滑稽。 就凭这法阵,便是化神境修士来了,也得耗费许多气力。、 “那是自然。” 金宝文朝沈仪看去,他的任务就是证明消息是真的,可没想过要得罪郑家:“前辈,就交给我来说吧。” 得到青年的同意后。 金宝文缓缓朝山庄落下,他和那守门之人低语几声,又指了指天上。 下一刻,只见那两人直接朝前一步,将金宝文给撞向了石阶:“老东西,家里早就说过近几年不见客,还敢往郑家带人,你是活腻味了不成!” “……” 许婉韵沉默朝旁边看去,发现沈仪眼中同样掠过几分疑色。 倒不是因为老人连这点面子都没有。 而是因为金宝文再不济也是抱丹境武夫。 随便两个看门的年轻人就能将其撞翻,要是真的有这般底蕴,干脆让大乾退出同盟,让郑家顶上去算了。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四章 混入郑家 想搞什么幺蛾子? 演戏? 就连阿清都看出了不对劲,但又想不明白原因。 如果说金宝文是自认为找到了靠山,想要强占了沈大哥的天材地宝,这都走到门口了,直接躲进去不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搞出如此拙劣的把戏。 “我……” 金宝文翻身爬起来,下意识朝天上看去,眼中多出几分惶恐。 显然,他也是反应过来,这般举动绝对会让沈仪误会自己。 但对方乃是以散修的身份过来。 自己表现得太过卑微,当场解释什么,不就露馅了。 做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哪有反悔的道理,到时候弄得两边不讨好,小命怕是要不保。 还有这俩守门的小子,怎得力气如此磅礴,怪哉! 念及此处,金宝文赶忙收回目光,摆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荒唐!我乃是郑家多年的姻亲,你们凭什么把我拦在外面!我对郑家可是一片赤诚,这几位乃是老夫新结识的好友,听闻郑家名声,特来造访,你们莫要太失礼了!” 口中句句不离郑家,实则表忠心的对象却另有其人。 许婉韵神情间掠过几分异样。 悄然瞥向旁边的青年。 对方到底有何等本事,竟能把那老人吓成这般模样。 “……” 沈仪从一开始怀疑的就不是金宝文,他垂眸看向那两个守门的年轻人。 就在刚才,两人动手的瞬间,竟是没有气息的波动。 这般情形对沈仪不算陌生。 毕竟他一路上靠着淬体武学,出手时不必调动气息,已经占过许多次便宜,深谙此道。 但是淬体武学并不靠天资,而是水磨功夫,需要大量的时间去堆积。 金宝文和郑家关系还算密切,若真是淬体武学,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刚才被推翻在地时也不至于露出瞬间的茫然失措。 能提升淬体武学修习进展的东西也不是没有。 比如当初金刚门就有一颗金刚菩提宝树。 郑家要么拥有某种宝植,要么就是掌握了跟淬体武学类似的手段。 无论是哪种情况,沈仪都很感兴趣。 “姻亲。” 守门的两人忽然嗤笑一声。 随即漠然的抱臂而立,淡淡道:“家主说了不见客,你的那两三分颜面不好使,不管是哪家来人造访,都领回去吧。” 金宝文怔了一下,蓦地反应过来,看这两人煞有介事的姿态,好像不是在针对自己。 他顿时有些急了。 今日要是不能把沈仪带进郑家,把那些天材地宝交回去还是小事,对方以为被诓骗,一怒之下宰了自己都有可能。 金宝文压低声音:“这可是一家子散修,修为臻至混元,如今隐世而出,准备找个靠山,我好不容易才把他们领到郑家来……二位还请通融一下。” 散修通常都是苦兮兮的代名词。 但其中也有例外。 比如生性淡泊,隐于大世,很有可能实力不俗的同时,还掌握了些独特的手段。 对于大部分势力而言,都不会轻易将其拒之门外。 闻言,守门的两人缓缓放下手臂。 随即对视一眼。 他们大概猜到了那木舟之上有混元宗师的存在,但却没想到对方会是散修。 散修代表着没背景……也无人在乎。 “等着,我去问问。” 左边那人点点头,转身进了山庄。 “似这般势力,通常都是何等实力?” 沈仪侧眸朝身边两女看去。 阿清正想说话,却被姑姑抢了先:“在这外面,所谓一流势力,几乎可以等同于化神境看待,要么拥有真正的化神境修士,要么拥有堪比化神境的手段,最次的便是能请来化神境强者为其撑腰。” “郑家很明显就是最后一者。” “即便遇到真正的化神境修士来找麻烦,也可通过护山法阵周旋片刻,撑到玄光洞的修士过来救援。” 许婉韵接着道:“一流之上,那就只剩仙门和大乾这般绝顶势力,至少有超过十位以上的化神坐镇,属于一方巨擘,旁人不可撼动,你最好离他们远远的,这种势力里面的修士全都目中无人,视我等为随意取用的肉食。” “……” 沈仪现在可以确定这女人跟阿清一样,都是靠着书籍了解信息。 大乾现在别说十位,除开自己,就剩下一个还是痴痴呆呆的。 这个绝顶势力的称谓,早已名不副实。 “对了,你问这個干嘛?” 许婉韵忽然反应过来,随即眉尖微蹙,诧异道:“你该不会是想要抢他们的岁木……别开玩笑了,就算你请一尊真正的化神境过来,恐怕也不敢开这个口。” “随便问问。” 沈仪又不是只知道杀戮的莽夫。 就算要抢,那也得先看看东西对自己有没有用,否则岂不是白白浪费香火愿力。 想罢,他用神魂沟通了青花。 “还需要多长时间?” “回禀我主,十日足够,青花一定尽快回来,您等等我……” 听着青花一副生怕被换掉的模样,沈仪径直打断了对方的絮絮叨叨。 大约半炷香时间。 山庄门口的那人慢悠悠取出玉简,在听完传信后,朝着天上拱手:“诸位请吧。” 金宝文顿时满脸笑意的往里走,没成想刚刚跨出一步,又被攥着胳膊给推了出去。 “我是请宗师入内,你凑什么热闹,滚。” 守门人毫不客气的瞥了他一眼。 “……” 金宝文神色阴晴不定,偷偷朝山庄里瞄了一眼。 他总觉得这群人像是在藏着什么,若是能混进去,获得点新消息,到时候岂不是又能再卖一笔好价钱。 到这时候,他反倒不想走了。 “我与沈宗师乃是好友,他习惯了让我陪在身旁……” 闻言,守门那人似笑非笑的看了老人一眼,沉吟片刻,侧身让开一条路来:“行吧。” 许婉韵收起飞舟。 三人从天上落下,跟着守门那人迈步走入了山庄。 “还未问过宗师贵姓?” “沈。” 行走在外,通常都要用个化名。 但也有例外,那就是本名根本就没人知道。 沈仪就是这种情况。 知道他名字的,无论是玄光洞还是千妖窟,压根就没有活口,再加上修行至今不过一年多的时间。 导致身为一尊中境混元宗师,却是完全寂寂无名的存在。 (本章完) . ------------ 第二百八十五章 极品灵茶 “沈宗师,这边请。” 守门人随意伸手,在前方带路。 除了问一句姓氏外,竟是没有再多问任何别的消息。 许婉韵负手而立,宽袖中藏着一枚鹅卵石。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阿清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 “我们以散修的身份过来,郑家要是有招揽的意思,怎么可能连我们从哪里来都毫不关心,就直接放我们进来了。” 许婉韵缓步走在沈仪身旁。 “那我们还进来。”阿清朝着四周张望。 “谁知道他的,看着就沉默寡言,呆头呆脑的,估计就是个初出茅庐的青瓜蛋子。” 许婉韵一边用鹅卵石传音,一边朝着沈仪笑了笑。 却见青年只是淡淡的瞥了自己一眼。 “嘁,还傲气的很。” 许婉韵撇嘴收回目光,却听阿清小心翼翼道:“其实沈大哥的脾气已经很好了。” “什么意思?”许婉韵步伐略微一滞。 像是想起什么,突然神情怪异道:“你连传音石也给他了?” “给了……” 听着阿清的回应,许婉韵顿时尴尬的浑身紧绷:“我不是那个意思。” 然而沈仪已经跟着守门人踏入了一方偏殿。 只见殿中仅坐了三人。 发现有人进来,甚至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 其中最年长者,身穿一件墨绿大褂,枯瘦脖颈上带着淡淡黑斑,两手藏于宽袖之中,看上去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这位是我郑家的二叔祖,乃是家主的胞弟。” 守门人恭敬介绍了一遍,随即又道:“这是沈宗师,从外面来的。” “请坐。” 郑家二叔祖淡然抬眸,另外两人也是齐齐朝青年看去。 沈仪略微点头,随即平静入座。 观其神态,几人对视一眼,眼中有异样闪烁。 很快,许婉韵和阿清也是姗姗来迟,刚刚跨入殿中,便是不自觉的紧蹙眉尖。 晦暗的大殿几乎看不见什么光影,透着几分压抑。 再加上主位上的三人皆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便给这压抑中平添些许阴森。 许婉韵略有些不适的带着阿清在沈仪旁边坐下。 用那鹅卵石传音道:“一个极境,两个上境。” 这可是极其骇人的底蕴了。 不愧是傍上了玄光洞这颗大树。 “这位是?” 二叔祖嗓音沙哑的询问道。 “沈某的妻儿。”沈仪面不改色的看去,许婉韵适时的朝着老人点点头。 唯有阿清笑容略显僵硬,莫名其妙变成了沈大哥的儿子。 “令郎天资不错,模样也是俊秀,虎父无犬子。”旁边的老人客气的夸赞了一句。 “还行。” 谈及儿辈,沈仪眼底涌现些许骄傲。 几個老人笑了笑。 直到此刻,青年身上终于有了一些蛮荒之地出来的味道,虽修为不错,却没什么见识,井底之蛙。 “奉茶。” 随着二叔祖的嗓音响起。 很快有婢女奉上茶盏,恭敬行礼后,又迅速退了出去。 金宝文拘束的坐在角落,没想到连自己都能混上一杯茶水。 许婉韵客气的端起茶杯品茗了一口,随即双眸中涌现诧异:“好香的灵茶,可有个名字?” 分明只是一口茶水,却像是什么珍贵宝药似的,灵气充沛,让人浑身舒畅。 二叔祖轻笑摇头:“都是山庄里种的野茶,倒是没取过什么名字,诸位喜欢就好。” 说罢,他径直绕开话题。 开始和沈仪攀谈起来。 天南海北,各种趣闻。 沈仪沉默坐着,大部分都接不上话。 “我收回刚才那句话,他演的好像。” 许婉韵在鹅卵石中啧啧称奇,青年简直把那种毫无见识的散修模样演的逼真到了极点。 “呃。” 阿清想起先前沈大哥让自己整理储物袋的一幕,在心里暗自叹了句,这可能不是演的。 不知过了多久。 二叔祖终于清了清嗓子:“沈道友出来不久,不如就在我郑家先住下,我这山庄虽算不得豪奢,但也别有一番野趣,不必拘礼。” “有劳了。” 沈仪起身道别,随即朝屋外走去。 阿清和许婉韵同样迈步跟上。 金宝文还想趁机再和郑家攀攀关系,刚刚弯腰,便被两个郑家弟子拖了出去。 “……” 待到屋内只剩下三人。 他们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只见几张桌子上的茶水,几乎都被饮尽,唯有沈仪面前那杯,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 “没见识,又胆小,莫非还以为我等在茶里下毒不成,不愧是散修。”有老人冷哼了一声。 二叔祖缓缓起身,走到那桌子面前。 他终于掀起了宽袍。 但露出的手掌却是怪异而狰狞。 通体由粗糙的树根虬结而成,勉强形成五指的模样,其中还缺了一截。 他挥掌拂过茶杯。 只见茶水中有光点渗出,在他掌间汇聚,化作枯木,将缺的那一截指尖补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笑道:“你们却是走了眼,他看似一家之主,实则却是空有皮囊,五脏不全,至多中境混元,他那位娇滴滴的发妻,才是真正的高手,恐怕不输老夫。” “只要那女人饮了茶,足够了。” 下毒这种手段,除非是专精此道的,否则很难对混元宗师起什么成效。 毕竟一般的毒都对道婴无用。 能影响到道婴的剧毒,又怎么可能藏在一杯茶水中看不出来。 这茶里不仅没有毒。 而且放了天地至宝。 是真正的……可以直通化神的宝物。 二叔祖枯槁带黑斑的脸皮急速抖动,强行按捺住心中喜意,浑浊双眸中有痴狂升腾。 这条化神的路,不仅他在走,而且是整个郑家的人一起走。 举族飞升! 只不过现在仅凭他们已经不够了,算这散修运气好,来得凑巧,这才有资格和自己等人一起上路。 “看好他们!” 沙哑的嗓音好似野兽低吼。 正殿外。 在郑家弟子的带领下,沈仪三人走入了一处院落。 “诸位有什么需要的,请尽管吩咐。” 那人客气拱手,转身离开了院子。 “你有没有发现,这些人对我们的态度变热情了一些。” 许婉韵感受着充沛的灵气,有些好奇先前的茶到底是什么,即便以许家的底蕴,竟也从未接触过类似的东西。 (本章完) . ------------ 第二百八十六章 竹楼之秘 “你一口没喝,真是有些可惜了。” 许婉韵看出来沈仪是因为谨慎,但喝之前,她已经确认过那茶水没有问题。 “没什么好可惜的。” 沈仪在院中坐下,目光看似随意的朝周围扫去,精光灼灼,将这座山庄的地形分布尽数收入眼底。 他可以在六里庙村随口饮下稚童送来的浑浊井水。 但绝对不可能碰一下修士无缘无故奉上的宝药。 哪怕真是好东西。 沈仪也更习惯拿到手以后,自己再慢慢泡着喝。 更何况这次是为了灵根而来。 先前在路上的时候,沈仪也向阿清再次询问了灵根的事情。 所谓灵根,无非就是连接道婴与天地的介质。 主要就在那个“灵”字上。 岁木能不能成为灵根,这是未知数,毕竟根据阿清翻阅过的书籍,还没有人拿到过活的岁木。 但如果它真的被养成污煞之物,肯定是不会缺灵性的。 就是品质不太好说。 按照常规的判断,有了意识的灵根,那就是绝品。 但被人强行养出来的,效果就未知了。 无论如何,这般稀罕的玩意儿,也值得沈仪过来走一趟。 他略微挥手。 很快,金宝文便被某物给牵扯了过来。 沈仪将那荆棘手串收回储物宝具:“一次性说完吧。” 钱货两清,他也不是黑吃黑的人。 金宝文陪笑着揉了揉手臂,低声道:“山庄东边有座竹楼,那里看管的极其森严,我不确定岁木是不是在那儿,但里面一定藏了不愿让旁人知道的东西。” 说着,他挤眉弄眼道:“一旦那里被旁人侵入,郑家肯定会戒备起来,到时候看他们守在何处,其中必然就有岁木的消息。” 别说,这老小子修为不高,但是出卖起郑家来,脑子还真挺好用。 “前辈,若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金宝文快步离开了院落,现在郑家有了防备,他进来的机会也不多,还得抓紧时间搜集消息才行。 待到院内只剩下三人。 许婉韵这才惊讶的握紧了鹅卵石:“你真是来抢东西的?” “随便看看。” “傻子才信你。” 许婉韵面色有些难看,同时瞪了旁边默不作声的阿清一眼。 说好的只是来看看岁木呢? 这侄女狠起来连姑姑都骗是吧。 自己是极境混元不假,在大部分地方都足以自保,但这其中绝不包括某个一流势力的家里。 别的不说,那护山法阵就够她喝一壶的。 “我去看看他们的阵法。” 阿清掏出了小本子,跃跃欲试的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许家和玄光洞乃是死仇。 郑家又是玄光洞麾下的马前锋。 这哪里是自己在帮沈大哥,这分明是沈大哥在帮许家出气! “小心点。” 沈仪点点头,又提醒了一句:“在外人面前记得改个称呼。” 阿清小脸拧巴了一下,不情愿的喊道:“知道了,爹!” 说罢,她闷闷不乐的朝院外小跑出去。 “行!我算是怕你们了。” 许婉韵叹口气,总感觉被骗进了狼窝。 更让人郁闷的是,分明要请自己帮忙做事,这青年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比起自己,对方才像是大势力出来的。 还不是一般的大势力,非得是仙门和大乾才能培养出这样傲气的天骄。 “……” 沈仪闭眸调息,顺便又催促了一下青花。 这都已经混进来了,现在就等金身归来。 …… 入夜。 郑家的人除了送来饭食以外,还送来三人份的清茶。 过一段时间后,再派人过来收回。 但这一次就只剩下了许婉韵会去碰那灵茶。 阿清虽不知道原由。 可已经尝过一次,并记录下来了,沈大哥不碰,她干脆也不去乱动。 如何端来的饭食,便原样的被端了回去。 “可是饭菜不合宗师胃口?”郑家子弟掩饰着眼底的异样。 “我修辟谷之法,不喜肉食谷物。”沈仪随口敷衍。 “原来如此。”那子弟看了眼空空的三个茶杯,倒也没有再多问,恭敬的退出了院落。 “沈大哥,我已经摸清了他们布置法阵的规律。” 毕竟是自家的东西,阿清再熟悉不过,只需随便看上一圈,就能掌握那些细节。 “只要不是他们主动控制法阵,我们可以在这山庄内随意走动。” “准备一下。” 沈仪朝她伸出手,阿清极其懂事的取出几個阵盘,开始摆弄起来。 很快,两人身上的气息便被彻底遮掩,就连身形都变得恍惚不定。 “不是……我呢?”许婉韵愣了愣。 阿清疑惑看去:“姑姑也要去吗?” 说罢,她掐动法诀,将对方也放了进来。 许婉韵唇角抽搐了两下:“……” 一个混元中境,加一个抱丹境,就敢在郑家到处乱窜,竟然完全没把自己算进去。 借着夜幕。 沈仪拎起阿清,径直朝东边竹楼掠去。 “这叫守备森严?” 许婉韵跟在后头,瞥向视线中多出的竹楼。 只见大约三丈高的两层小楼。 旁边竟是没有半道身影。 “……” 沈仪金雕神通施展开来,很快便锁定了三个位置,皆是有高手看守。 下一刻,他施展出许久未曾动用的逍遥乘风诀,以刁钻的角度径直绕过了三人。 化作清风钻入竹楼。 稍微闭眸感受了一下,他淡淡道:“没人。” “明白!” 里面无人看守,那大概率就是阵法了。 阿清稍微逡巡一圈,撅在地上开始摸索起来。 很快,有淡淡的光华在她指尖绽放。 她一边破解着阵法,另一只手还在摆弄阵盘完美的掩盖气息。 大约一炷香时间后。 阿清扯住沈仪的袖口,顺便看了眼好不容易潜入进来的姑姑,又攥住对方手腕,三人齐齐消失在了原地。 光华流动间,一方逼仄的屋子在面前铺开。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柄挂在墙上的玄剑。 剑身修长,蕴着无边森寒。 一看就不是凡物。 阿清干脆利落的掏出了小本子,然后凑过去仔细端详起来,片刻后眼瞳紧缩。 她捂住嘴巴,低声道:“这是梧桐山的铸器工艺!” (本章完) . ------------ 第二百八十七章 背锅的化血妖皇 沈仪朝前方走去。 在那柄修长玄剑的旁边,摆放着一枚玉简。 他伸手将其取在掌心,闭眸以神念灌入进去。 片刻后,面板上多出一行字迹。 【化神(珍).神霄真雷剑法:未入门】 沈仪睁开眼,将玉简递给了阿清。 “……” 阿清好奇的灌入神念,随即脸色一变再变,仿佛握着块滚烫烙铁,下意识将玉简抛了起来。 许婉韵刚才听到那柄剑出自梧桐山以后,就已经有了退缩之意。 此刻一把接住玉简,神情微沉:“什么意思?” 阿清小脸发苦,颤颤道:“聂君……” 她居然无意中观看了梧桐山的至珍功法,也不知道现在抠眼珠子还来不来得及。 “玄剑真人死在郑家了?” 许婉韵睁大眼眸,朝那柄玄剑看去:“不对啊,这柄剑又细又窄,跟书中记载的不一样啊,看上去更像是给姑娘准备的。” “姑娘……或许是他的弟子?” 阿清讷讷回应道,通常来说,梧桐山根本不收徒弟,但也有例外,譬如十二位真人遇到欣赏的晚辈,可以单独为其记名。 记名弟子不属于梧桐山,只能自称某某真人的门生,更不可能拿着梧桐山的功法到处跑。 恐怕也只有聂君,才会将这般珍法直接交给弟子,毕竟只要不是得了失心疯,谁会去抢他徒弟的东西。 “郑家吃饱了撑的?” 许婉韵咽了口唾沫,对于修士而言,杀人并不算什么大事。 但是总得有个理由吧? 杀人夺宝?这功法给你了,能不能练成是一回事,即使练成了,谁敢用? 一旦传出去,就连玄光洞都要受牵连。 “……” 沈仪瞥了眼玄剑,按捺住将其收入储物袋的想法。 金身还没回来,没必要打草惊蛇。 他想起从郑子升身上捡到的那尊聚灵炉。 又想起当初在大乾的时候,聂君正是因为弟子死了,才一路追杀化血妖皇。 合着那头妖皇是被冤枉的? 估计连聂君都没往这方面考虑过,敢动他弟子的人,并非赫赫有名的存在,居然是玄光洞麾下毫不起眼的郑家。 这弟子死在了此地。 然后被嫁祸给化血妖皇,让那头老牛无暇去管家中妻儿,给了自己喘息的机会。 却也导致了它的陨落。 以至于千妖窟震怒,即将展开报复。 沈仪还剩下一个问题。 能被聂君欣赏的人,甚至传下了化神境的功法,说明其实力至少也触碰到了化神的门槛。 就凭郑家目前展露出的底蕴,他们是怎么悄无声息斩杀掉对方的。 能把责任甩到千妖窟身上,说明那弟子连消息都传不出去。 沈仪朝周围看去。 发现房间内就只存放了这两件东西。 他收回视线:“先回去。” “好。”就连懵懵懂懂的阿清,也知道这事情严重到了何等地步。 她赶忙掐动法诀,再次启动阵法。 在沈仪的带领下,三人将东西放回原处,迅速撤离竹楼,回到了院落。 “事不可为,走!” 许婉韵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是果断的做出了判断。 郑家远不像旁人看起来那么简单。 阿清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呆在旁边。 她是看过那尊聚灵炉的,说明郑子升知道此事,并选择了包庇和分赃。 再加上以对方的实力,只不过是玄光洞的年轻一辈罢了,根本不可能做到移植岁木。 这事情大概率还有别的玄光洞化神真人参与进来。 “把阵法图记下来给我。” 沈仪朝着阿清点点头。 “你不走?” 阿清还未说话,许婉韵已经满脸诧异。 所谓交浅不必言深。 但看在对方照顾了阿清一段时日的份上,许婉韵犹豫一下,还是接着道:“虽然我也很希望有人能让玄光洞吃瘪,但这次实在太危险了,修行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错过了这次机会,只要缘分到了,未必不能遇到下一个机会。” 修行讲究缘分。 天材地宝这种事情,谁讲得清楚,说不定踏出郑家的门,转身就能得到别的消息。 “……” 沈仪瞥了她一眼。 要成为化神中的佼佼者,再加上时间紧凑。 把希望放在虚无缥缈的缘分上,未免太过自欺欺人。 抓住每一个机会。 才有守住自己基本盘的可能。 “请吧。” 他起身拱手,随即转身走入房间。 阿清发现好像没有人在乎自己的意见:“我可不走。” “呵。” 许婉韵淡淡扫她一眼,平时笑闹也就罢了,在这种时候,还是把这任性的脾气收一收吧。 “抄你的阵法图去。” 说罢,她走到沈仪门前:“我不会离开太远,若你想走……或者遇到什么事情,我会在外面接应你。” 许家人绝不会莽撞,但也知恩图报。 “多谢。” 门内传来青年的回应。 …… 稍稍停留了六七日。 觉着时间差不多了。 “我跟你出来可不是为了在这里关禁闭的!” “你自己呆着吧!” 许婉韵脸色愠怒,扯着阿清踩上木舟,便是掠过天际。 这般动静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很快便有郑家长辈落至院落中,好奇道:“沈道友,这是怎么了?” “……” 沈仪没有回答,仅是笑了笑。 “了解,了解。” 那男人回以笑容:“尊夫人不晓得这外面凶险,有此举动,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情,沈道友放心,我等会帮你劝劝她。” 两人交谈间。 三道流光蹿上天际,拦在了木舟前方。 “夫人息怒,有话好说。” “我要是不好好说呢?” 许婉韵将愠怒之色表现的极好,当啷一声,已是从腰间抽出长剑:“我夫妻俩的事情,轮得到伱们来管,让开!” 三人对视一眼,神情平淡:“我等并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只不过不愿看二位因为我郑家产生什么间隙,您若是一定要离开,我等也不阻拦,只是希望夫人能冷静一下。” 话音落下。 许婉韵已是径直驾舟朝前方掠去。 就在她掐动法诀的瞬间,阿清忽然有些疑惑的侧眸看去。 只见姑姑动作微滞。 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叹口气:“哼!” 她收起木舟,带着阿清朝地上落去。 几人略微一笑:“夫人想通了就好。” 唯有阿清感觉被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姑姑的神态毫无异样,反应也挑不出什么问题。 若她和沈大哥真是夫妻,便像极了一时气上心头的小媳妇。 问题是……这夫妻是假的啊。 (本章完) . ------------ 第二百八十八章 战郑家二叔祖 在三人的陪同下。 许婉韵牵着心神不宁的阿清走回院落。 于此同时,几位行将就木的老人也是从远处缓步踱了过来。 为首者正是前几日那位郑家二叔祖。 “沈道友莫怪,定是我郑家招待不周,这才惹怒了沈夫人。” 二叔祖的笑容温和,但在他那张枯槁的脸庞上,却莫名显得有几分瘆人。 “来人,备宴。” 他走近院内,来到沈仪对面坐下:“让老夫聊表歉意。” 除了这位二叔祖以外,借着送许婉韵回来的由头,院外还聚集了七八道身影,浑身隐隐溢散出的气息皆是不凡。 “……” 沈仪沉默看向不远处的“夫人”,神情愈发平静。 许婉韵秀眉微蹙,眸中终于恢复了神光,随即略带几分茫然的朝四周看去。 随着逐渐清醒过来,那双漆黑眼眸中,一缕杀意缓缓升腾。 身为极境混元宗师,哪怕再不经世事,又怎会看不出自己中了暗算。 她紧紧攥住阿清细嫩的手掌,直到对方差点痛呼出声。 这才暂时按捺住了情绪的波动。 一言不发的回到沈仪身旁坐下,角度恰到好处的各自守住了一边。 这般明显的戒备之意。 却并未让郑家人动容,他们仿佛没看出许婉韵的深意,仍旧是噙着笑容。 很快,便有郑家弟子端着早已备好的佳肴走来。 随即恭敬的倒上几杯灵茶。 郑家二叔祖随意的将茶杯分给几人,这次没有再去看许婉韵和阿清,一双浑浊眼眸静静盯着沈仪。 他端起茶杯:“老夫戒酒多年,今日便以茶代酒,向沈道友赔罪。” 说罢,老人一饮而尽。 随即放下茶盏,看向了沈仪面前的杯子。 以极境混元的身份,主动向一位中境混元赔礼,无论放到何处,都足以让对方受宠若惊。 但沈仪沉吟片刻,竟是漠然的回视而去。 见状,院外的几人慢悠悠的踏出三两步,虽未说话,却让气氛骤然紧张了不少。 “沈道友,这是何意?” 郑家二叔祖不急不躁,用余光瞥了过去,笑道:“老夫连这点薄面也没有?” 话音间,皆是一副局面尽在掌控的淡然嘴脸。 闻言,许婉韵已经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不对劲来自何处。 她死死盯着那杯灵茶,手掌悄然按在了剑柄上。 面前只有一个极境,旁边那些虽是混元,但修为并不算太高,至少还没超出郑家表面上应有的底蕴。 若只是自己要突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但要护住阿清和这青年,那就有些勉强了。 还有刚才片刻的失神,也同样让她忌惮无比,只得悄然稳固心神,避免再中暗算。 所幸沈仪看上去经验颇为老道,或许能想出别的办法,稳住这群老狗。 “薄面?”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沈仪终于站起身子。 他伸手端起那杯灵茶。 看着那碧绿的茶水,脸上多出淡淡的笑意。 见状,郑家众人同样笑了。 就凭刚才的试探,那女人已经废了一半。 只剩区区一个中境混元,也就不用再费力伪装什么。 对方只能在喝茶和陨落之间选上一个。 这时,碧绿的茶水在空中洒开,瓷杯咔嚓一声在二叔祖笑容还未褪去的老脸上炸开! 仅是刹那之间,墨衫青年仿佛变了一个人,浑身气质与先前的沉默温和截然不同。 浓郁的煞气瞬间笼罩了整個院落。 他轰然出脚,长靴将石桌轰成齑粉,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狠狠勾在了老人的下颌。 轰! 二叔祖浑身墨绿大褂倏然膨胀起来,然后整条身影都被轰飞到了空中。 只一脚,便是让其皮肤表面布满了细密裂纹。 然后仿佛干涸的硬块,哗啦啦的朝身下剥落而去。 “吼!” 在老人那皮肤之下,竟是没有显露出道婴,反而是粗糙虬结的树藤。 其上还沾染着青苔。 他看上去无比怪异,一双眼珠中涌现暴怒和惊讶。 像是完全没想到青年敢在这种情况下悍然出手。 更让郑家二叔祖没料到的是,对方轻描淡写的一脚,便是彻底毁去了自己用以伪装的肉身。 “这是什么怪物?” 阿清一时间都被吓得怔在原地。 许婉韵倒是不至于慌神,但也确实没料到沈仪会如此果断的动手。 她骤然抽剑,朝天上的老人看去。 相较于这边的看怪物似的眼神,其余郑家高手却也在用同样的目光注视着沈仪。 他们比任何都清楚,在得到了岁木的加持后,自己等人的力道早已远超同境。 却被沈仪一脚踹醒。 这是中境混元该有的实力? 下一刻,伴随着冲霄的妖气,墨衫青年腾空而起,浑身紫金色火焰汹涌而出,将云霞蕴成了淡紫色。 他白净的脸庞上没有任何神情波澜。 却让郑家二叔祖下意识的心底发寒,果然,那墨色身影瞬间在视线中放大数倍,狠厉的拳风携着紫金之火,猛然从他头顶砸了下来。 刚才的那一脚不是意外…… 在感受到磅礴的力道尽数灌向自己的刹那,二叔祖再次爆发出非人的怒嚎。 两条粗壮的藤臂迅速迎了上去。 他身为极境混元,却没有使用任何功法,甚至没有道婴的气息。 但这并不代表他变弱了。 恰恰相反,在和岁木相连以后,他仅凭这具藤木身躯,便足矣碾压一切! 咔嚓—— 粗壮的藤木手臂被拳头径直砸断。 紫金火焰如附骨之疽快速舔舐攀爬上了他的身躯。 二叔祖茫然的朝地上坠落而去。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有混元境修士,能在肉身强悍程度超过拥有岁木加持的自己。 沈仪平静瞥了眼天际。 就在许婉韵打算要走的那个夜晚,他早已向青花传达了不惜一切代价,速度赶回来的指令。 就是预料到了可能会因为这个事情,导致出现什么意外。 现在金身不在身旁。 沈仪俯瞰着那道坠落的身影,徐徐攥紧了五指,好久没有体验过刺激的交手了。 这熟悉的感觉…… 他倏然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老人的身下。 手掌拂过腰间,三尺长刀落入掌中。 青年俊秀的脸庞上掠过狰狞之色。 宛如樵夫劈柴一般,粗暴的将潜渊朝着老人的腰间斩去! (本章完) . ------------ 第二百八十九章 岁木精怪 嚓!嚓!嚓! 刀如利斧,劈进了老人的身躯,他好似一截无比坚硬的宝木。 即便是以潜渊的锋锐,也是斩的极其艰难。 沈仪眼中红雾浓郁,好似一尊凶神,双臂之间肌肉涌动,有鲜红纹路浮出。 在习得九妖化魔大法之后,那上千滴魔血,早已和他的肉身融为一体。 刀锋再次没入三分。 更让郑家二叔祖畏惧的,还有那刀身上流动的紫金色火焰,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将他的伤口处灼的焦黑一片,并且继续往里面攀去。 听着天空中传来的惨嚎。 其余郑家高手皆是脸色骤变,只有郑家人才知道,那个青年此刻表现出来的实力到底有多恐怖。 这才是真正的看走眼了! 下一刻,他们齐齐把目光投向了面前的女人。 “不是……” 许婉韵很快便反应过来这些目光的意思。 这群人竟是把自己当成了软柿子? 一堆至高不过上境,大部分都是中境和初境的混元宗师,居然敢把主意打到她这个极境混元身上。 “布阵,护好自己。” 随口交代阿清一句,她骤然冲杀了出去。 长剑之上流光汹涌,似大河奔腾。 所谓极境之威,唯有真正的化神方可压制。 不仅修为压制,许婉韵也没有什么高手架子,上来挑选的目标就是其中最弱的那位。 换做旁人,眼看着有高手杀来,再怎么也会心生退意。 但那人竟是不避不闪,同样挥剑迎了上去。 在磅礴气息冲刷之下。 郑家高手那柄兵刃被摧枯拉朽的毁去,就连渣子都未剩下,他脸上却并未显露惊慌。 反而顺势伸手朝那长剑握去。 即便道婴远比肉体凡胎强悍,但也不可能这般莽撞的去硬碰硬。 这是超出常人认知的一幕。 然而下一刻,当剑光彻底斩下后,许婉韵竟是感受到了长剑隐隐有脱手的趋势。 她脸色微变,定睛看去。 只见那郑家高手居然硬吃了自己一招,从额头到小腹被尽数撕碎……然后露出了和老人一般的藤木身躯。 他满脸怪异的笑着,手掌用力的想要夺走女人的武器。 就在许婉韵发力之际,却见其左手藤木疯涨,化作数丈宽的大手,狠狠拍在了她的身上。 “……” 许婉韵倒退几步,虽夺回了长剑,眼底却有惊异涌现。 好歹有这么高的修为傍身,也不至于照面便负伤。 但问题是……对方看起来还是几人中最弱的一个。 区区一個初境混元,便能跟自己过上两招。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思绪闪烁间,她又想起一件更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既然这藤木之躯如此强悍……那沈仪是怎么做到压着老人打的?! 许婉韵手掌在腰间连拍。 数套专门为她定制的阵法大印接连飘出,覆于朴素白衫之间。 这些东西是她不慎遇到化神境时保命用的,却被一群修为低于自己的怪胎给逼了出来。 传出去都让人笑话。 “哈,意外收获。” 几人将许婉韵团团围住,稍微愣神后,脸上涌现狂喜:“这难不成是许家人!” “正是你姑奶奶!” 许婉韵冷笑一声,再次跃起。 在法阵的加持下,远比先前还要猛烈的气息席卷而出。 几人却是丝毫不急。 仍旧没有躲避的意思。 就在那剑光迸发开来的瞬间,许婉韵那双清澈眼眸之上忽然覆上了一层白霾。 手中长剑狠厉的朝着空中袭去! “……” 沈仪的眼神愈发凶煞,长刀没入老人的腰部,一手拽住他的左肩,一手攥住他的右臂。 狂暴的力道竟是将其身躯从中间强行撕裂开来! 感受到背后袭来的剑光。 青年骤然回身一脚踹在许婉韵的脸上,将其轰的砸落回去! “噗!” 许婉韵倒飞落地,喷出一口血浆。 竟是感觉连道婴都在震颤。 她茫然睁开眼,看着面前的几人,终于多出几分慌乱。 自己明明已经刻意稳固了心神,甚至还用了护魂法阵,竟然都防不住郑家的暗算。 还有,这些人居然拥有伤到自己的实力? 唯一让她不解的,便是面前这几人同样惊惧的盯着天空,就连阿清都呆滞的停止了摆弄阵法的双手。 只听尖锐惨嚎在空中炸开。 墨衫青年轻飘飘的落地,手上各拽着一截烂木头。 沈仪略微蹙眉,眼中蕴着几分疑惑。 随即朝剩下的人看去。 “他还疑惑起来了。” 几位郑家高手齐齐咽了口唾沫,下意识想要逃窜,但双脚却是稳稳的立在原地。 其中一人更是径直朝着青年扑杀而去! 咔嚓! 沈仪略微侧头,随手握住了他的脖颈。 将其整个人拎起。 五指缓缓发力。 那人用力捶打着沈仪的手腕,却根本撼动不了半分。 直到整个脖颈彻底炸开,化作漫天木屑。 沈仪将其甩在地上。 眼底寒意更浓。 如果是妖魔,那就该有寿元。 若是修士,道婴又在何处? 随着他目光扫去,剩余几人忽然浑身僵硬的朝身后倒下,砰砰作响声中,尽数化作了一地的木人。 “你怎么办到的?” 许婉韵感觉自己太久没有离开家里,已经跟外面有些脱节了。 以至于连对方使用的手段都看不明白。 “……” 沈仪没工夫搭理她,双眸之中金光绽放。 山君神通全力施展开来。 视线中顿时多出几道虚无的身影,被藤曼绑缚着朝山庄深处拽了回去。 以身饲妖? 沈仪收回目光,终于看向旁边的许婉韵。 如果没猜错的话,只要服下那灵茶,就会被所谓的岁木所操控,化作这种不人不妖的东西。 刚才对方袭来的那一剑,已经完全有了威胁到自己的能力。 只不过是因为心神恍惚,漏洞百出罢了。 “姑姑,你刚刚对沈大哥出手了。” 阿清看见沈仪神情的变化,大约猜出了对方的想法,赶忙出言提醒。 “所以……” 许婉韵怔了怔,随即摸摸脸。 感情刚才那一下不是郑家人做的。 “冷静!” 她赶忙抬手,随即从腰间取出了一块硕大的阵盘。 随即连连掐动法诀。 衣衫上的阵法大印接连朝着沈仪飘去,落在了他的黑衫之上。 “寒甲阵、回灵阵、御风阵……你自己看着用。” 说罢,她催动手上阵盘。 只见密密麻麻的虚影钻出,朝着她的眉心涌去,很快,许婉韵便直直的躺在了地上,仿佛死人一般。 “这是百鬼定神大阵,姑姑不会影响到你的,沈大哥。” 看着姑姑这般干脆利落,阿清也是有些无语。 看得出来,对方已经认清了和沈大哥之间的差距……别说姑姑,沈大哥每次动手,就连自己都看着有些害怕。 许婉韵眨了眨呆滞的双眼,表示赞同。 (本章完) . ------------ 第二百九十章 为何不上通天路 沈仪垂眸看向身上的三种护身法阵。 眼中多出几分古怪。 这姑侄两人是默认了自己会杀进去? 先前突然的暴起动手,只是因为发现了那茶汤有鬼,并不代表沈仪自信到了觉得可以凭一己之力扫清整个郑家。 就最简单的一点。 直到目前为止,郑家还没有启动护山大阵。 就像当初在郦州器宗时看见的那样,对于一个宗门或者家族而言,里面出现了不可抵抗的存在,第一反应绝对是开阵对敌。 如今这般架势。 说明以自己刚才表现出来的实力,仍旧没有真正威胁到郑家。 念及此处,沈仪取出了阿清提前画的阵法图:“如果他们全力启动此物,大约是什么样的效果?” 这阵法出自许家的手笔,阿清自然是再熟悉不过。 她立刻给出了答复:“就算是化神初期修士,只针对他一人的话,至少可困其十日,若是在对方丝毫不了解阵法的情况下,甚至有伤到他的可能。” “当然,阵法只是死物,修士只要退出山庄即可摆脱。” 说罢,阿清也是疑惑的朝周围看去。 只见整个山庄安静无比,郑家族人似乎都在一瞬间消失不见,毫无设防,像是在告知三人去留随意。 她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轻呼道:“我知道了,护山大阵一旦开启,那就代表遇到了灭门之灾,再加上那浩荡的声势,肯定会被外人察觉。” “毕竟郑家背靠玄光洞,又不是软柿子,待此事结束以后,按照常理,他们势必会声讨来犯之敌,不可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否则就有些心虚的味道……他们这是不想让其他势力注意到这里。” 阿清抱着姑姑,又疑惑道:“可是我们已经看见了这群人的变化,难道郑家敢放我们离去?” 离去? 沈仪略微朝周围扫了一眼。 在金雕神通的加持下,哪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周围死一般的安静。 仿佛所有东西都被定格。 却让人莫名感觉到莫大的杀机,好似有毒蛇蛰伏,等待时机给出致命一击。 东南西北,上天入地。 无论看向哪边,那危险的感觉都不曾减弱半分。 这青山之间,到底藏着多么庞大的一头怪物。 “再快些。” 沈仪心中发令,然后干脆的立在原地。 既然对方不肯动,那自己更不必着急了。 “回禀我主,一个时辰。”青花的嗓音中泛着冷冽杀意,不惜一切代价的意思,便是不用隐匿,直接驾驭金身而来。 一尊全力奔袭的化神金身,足以让周遭的一切生灵退散。 闻言。 沈仪收拢心神,道婴红芒在肌肤间吞吐不定。 没有丝毫懈怠。 就在这时,他骤然踏地,身形腾空而起。 就在沈仪先前所站之地,一条布满尖刺的树藤轰然破土而出,那锋锐的藤尖宛如枪头般直直刺向他的眼眸! 墨衫涌动,青年侧身将那树藤攥在手中。 掌间紫金色火焰汹涌舔舐上去。 先前的郑家众人像是不知疼痛,反倒是这树藤如活物一般,疼得浑身抽搐。 沈仪手臂猛然发力,将那藤条连根扯出。 百丈长的树藤在空中翻滚,整座山庄的地面被青年一手扯得崩裂开来。 沈仪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偷袭自己。 此刻抓住了岁木的本体,哪里还肯松手,整個人仿佛妖魔般暴戾,吞天道婴中的气息顺着真阳麒麟石,仿佛不要钱似的转化为紫金色火焰。 顺着树藤一路蔓延,好似要将整片山庄都燃起! 果然,四周看似无人。 实际上自己一直都被盯着。 那岁木竟然还能看出自己依仗的乃是金雕双眸,一上来便想废了这对眼睛。 噗!噗!噗! 随着接连破土声,又是十余条树藤破土而出,从四面八方朝着沈仪攻去! 墨衫身影在空中辗转腾挪。 双臂很快便被树藤缠住。 换做旁人,恐怕早已被撕扯的四分五裂。 但沈仪脸色愈发森寒,双臂倏然挥动,体内诸多妖王齐齐咆哮,鲜红纹路之上煞气冲霄,伴随着紫金色火焰,浩瀚力道迸发而出! 嘣—— 树藤被接连扯断,无力的垂落下去,然后迅速撤回地下。 姑侄两人被溅起的尘土所掩埋。 所幸有阵法相护。 “这也太恐怖了。” 阿清捂着耳朵,透过烟尘朝空中的身影看去。 “……” 许婉韵此刻被百鬼咬住神魂,只能眨了眨眼。 光是藤条就能遍布整座山庄的大妖固然可怕,但凭着肉身强行和这般大妖角力,然后还赢了对方的沈仪,实在很难分辨他到底是修士还是妖魔。 还有一个问题。 郑家是不想闹出太大动静,才迟迟没有启动法阵。 但就让沈仪这般打下去,声势也不比护山法阵差多少了。 接下来,要么是开法阵通知玄光洞支援,要么就是还有别的后手…… 像是在验证许婉韵的想法。 一道怪异的身影赫然从远处掠来。 只见其浑身枯瘦,与其说是个人,不如说是一截人形的木头,身上挂着破破烂烂的干瘪人皮,以及近乎腐朽的衣衫。 身上长着密密麻麻的树藤,连接着整座山脉。 仿佛一具提线木偶。 他空洞的眼眶盯着沈仪,嗓音粗粝的宛如锈铁摩擦,依稀还能听出几分属于人类的不解情绪:“为何……不肯上……通天路?” “郑家的家主?” 阿清揉了揉眼睛,好不容易才从对方身上那件腐朽的衣衫上面认出了他的身份。 通天路? 身为许家之人,阿清比任何人都清楚修士对于跻身化神境的渴望。 将之称为通天路也没什么问题。 但都变成这副鬼样子了,最后通天的到底是谁?还是郑家人吗? “上来!” 凄厉之音在空中炸响。 腐朽老人对着沈仪张开双臂,好似在欢迎对方的加入。 话音间,他的双臂迅速暴涨,好似遮天蔽日的枯树,将天际的墨衫身影尽数笼罩。 在那枯树间,有无数嫩绿的新芽,朝着沈仪的身躯扎了进去。 相较于那灵茶。 这般手段,才是真正邀请青年加入,成为和老人一样的……岁木的主导者。 (本章完) . ------------ 第二百九十一章 我这儿也有通天路 怪异! 阿清由于修为低微,还看不出什么名堂。 但许婉韵已经是极境混元修为,属于离化神境最近的一批修士。 在她的眼中,这突然掠出来的老怪物,简直浑身都透着诡异。 对方所展露出来的气息,分明还是极境混元的层次。 但连接在他身上的那些树藤,好似和整座山脉融为一体,让其以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方式,踏入了更高的层次。 别看只是一步之遥,实则却是天差地别。 怎么会有这样的化神境? 此刻腐朽老人初次出手,便让许婉韵感受到了无比巨大的压力,那是修为境界被碾压的无力感。 作为旁观者的她尚且如此。 更不用说被枯树紧紧笼罩起来的青年。 就在这时,滔天的紫金火焰从枯树缝隙中冲出,将天际晕染成紫金之色,威势浩荡,仿佛要将整座山脉燃烧殆尽。 但奇怪的是,那恐怖的温度很快便消失不见。 紫金火焰宛如长龙般盘旋,化作了无形之物。 刹那间,许婉韵瞪大了眼眸。 她感受到了第二种属于化神境的气息。 只见腐朽老人突然有些慌乱的想要撒手,但手臂端部在眨眼间便是化作了焦炭。 枯树迅速撤离。 显露出其中单薄的身影。 沈仪凌空而立,身边没有了汹涌的紫炎,取而代之的是九轮无色却炽烈的大日。 “……” 都是混元,却都拥有化神之威。 许婉韵总感觉自己和这两人修的不是一样的东西。 无法调动天地气息,是如何施展出这般手段的? “呼。” 沈仪咽下妖丹,擦了擦唇角的血渍。 随即一步踏出,踩在了正在撤离的枯树之上。 腐朽老人眼睁睁看着自己把青年接了过来。 然后对方缓缓抬手。 离火焚心掌! 属于化神境的功法,在一个中境混元的手掌间显露而出。 修长五指印在了老人的额头。 无色的大日瞬间将其笼罩进去,老人干瘪皮肤融化,其下的木质身躯化作枯碳。 他张大嘴巴,神情凄惨。 随即下意识的朝身后看去,只见无色烈火疯狂的顺着树藤攀去,一直烧向山脉深处。 就在这时,那树藤忽然主动截断。 被离火炙烤的老人脸上首次出现了惊惧,他的通天路,就这么轻易的抛弃了他。 沈仪压根没有多看这老人一眼。 他迈步从其跌落的身躯上跨过,黑衫轻拂,跟着那缩回的树藤而去。 不知为何。 阿清突然在沈大哥身上看出了几分从容不迫。 那跌落的老人还未彻底断气。 他艰难的掐动了法诀。 这熟悉的动作,让阿清心头一紧。 却发现沈大哥仍旧没有回头的意思,好似眼中只有那逃跑的树藤。 百鸟朝凤图! 顷刻间,无尽的鸟鸣声在山庄之内响起,尖锐刺耳。 浓郁的灵光化作各色灵禽,漫天而起,携着无边的威势朝着墨衫身影奔袭而去! 近乎同一时间。 刺眼的金光大作。 无比伟岸的尊贵身影悄然出现在了沈仪身后。 其脊背间凶煞的纹路让人不敢直视。 金身法相漠然的看向眼前的百鸟,倏然挥手,金龙咆哮而出,一口便是吞下了数只灵禽。 它粗暴的朝前方跃起。 攥住一只仙鹤的脖颈,嗤拉将其撕成两截! “他!他!他!” 阿清颤抖着朝天上指去,随即看向姑姑:“这就是我说的上次那位化神境前辈……” 她上次就怀疑那前辈走的太过仓促,好似与沈大哥有关系。 如今对方再次出现,无疑是坐实了这一点。 “……” 许婉韵眨眨眼,瞳孔紧缩。 就凭沈仪先前的动作,这尊化神境就绝不可能是他的“长辈”。 更像是某种类似于护道者般的存在。 怪不得对方一点都不慌乱。 原来是随身带着一位化神境的护卫。 这到底是何等的底蕴。 恐怕就连仙门和大乾都拿不出这般手笔。 让许家颇为自得的百鸟朝凤大阵,在面对一位真正的化神境修士时,便显得有些无力起来。 能随便灭杀混元境的灵禽,此刻在金身法相的手中,迅速溃散而去。 甚至还有余力,一脚将已经焦黑一片的腐朽老人碾碎成齑粉。 …… 山脉深处。 就在那树藤即将缩回地面的瞬间,一只长靴稳稳踏在了它身上。 沈仪弯腰将其攥住。 然后猛地一拽! 轰—— 山峰巨石崩塌,连山脊都是倾塌下去。 沈仪看着手中的树藤迅速枯萎,眼中精光闪烁,很快在地动山摇间捕捉到了一丝灵光。 他瞬间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一处石壁前方。 大约三尺高的一截灵枝已经长成了人形,慌不择路把脚从地下扯出来,然后拼了命的想要奔逃。 随即一头撞在了旁人的腿上。 它咔嚓坐在地上,抬头看去,只见身前多出一道颀长身影。 青年神情漠然,浑身凶煞红芒。 剩余的八轮大日悄然将它围了起来。 感受着那随时能将自己融化的温度,灵枝惊惧的朝后方退去,直到靠在了石壁上,浑身抖似筛糠。 “呀……放……放我……” 它发出婴儿般的哭泣。 却见青年缓步走来,在自己前方蹲下,随即伸出了手掌。 “来,我这也有通天路。” 沈仪神情平静,落入岁木的眼中,却是令其肝胆俱裂。 对方不仅不愿随自己上路,更是要吃了自己。 但在那双红雾弥漫的眼眸注视下。 它却是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被强行握住了手,随即便是被触手般的红光尽数包裹起来。 “……” 沈仪闭眸感受着岁木身上的凶煞气息。 这般大凶大恶之物。 倒也少见。 他睁开眼,眸中多出些许煞意。 岁木惶恐的想要挣脱对方的手掌,却发现那猩红触手又将自己缠的更紧了些,一点点的侵蚀着它身上的气息。 活……活吃? 沈仪温和的拍了拍它的顶端,这般好不容易诞生了灵智之物,可别给这灵性吓没了。 下一刻,面板展开。 妖魔寿元径直灌入吞天丹噬之中。 开始强行让岁木接受自己的气息。 随着妖魔寿元的疯狂流逝。 岁木的意识逐渐变得恍惚起来,视线中的最后一幕,便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融入了对方的身躯。 (本章完) . ------------ 第二百九十二章 岁木灵根 【第三百零六年,不愧是有灵性的天材地宝,你沟通起来远比先前那块石头要容易得多,这吞吃了诸多生灵的岁木早已腥煞无比,却仍旧惧你极深,很快便放弃了抵抗】 沈仪盘膝而坐,顺便让金身守住此地。 他不知道岁木算不算灵根。 但先炼化了再说。 气海之中,吞天妖婴贪婪的抱住岁木,身上灼热的气息将其烫的滋哇乱叫。 吵死了…… 沈仪蹙眉,控制道婴给了岁木一巴掌。 整个过程要比上次艰难一些。 毕竟先前炼化真阳麒麟石的时候,道婴和灵根皆为腥煞之物,但现在除了煞气之外,麒麟石和岁木有些冲突。 但沈仪始终相信,只要妖魔寿元够多,一定能想出办法。 这是必须克服的门槛。 否则自己上哪找那么多带煞的火属性灵根。 【第一千七百年,你平静的炼化着岁木,反正受折磨的也不是自己,你的情绪十分稳定】 “……” 沈仪继续听着岁木的惨嚎。 竟是有些佩服对方的坚韧,居然能坚持这么多年嗓子不哑。 又是耗去两千多年的妖魔寿元。 惨嚎声终于消失不见。 在道婴之中,一截有黑雾流动的翠绿灵枝安静躺在里面。 与此同时,沈仪也是感受到了突兀的变化。 体内仿佛多出了一抹勃勃生机。 让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起来。 相较于炼化真阳麒麟石的痛苦,这次更像是一次享受。 如沐春风,通体舒畅。 【第三千九百年,你成功将被污浊的岁木炼化成了极其特殊的灵根,给予其肝位,你获得了岁木延寿天赋】 【化神.岁木延寿:在岁木的蕴养下,你的寿元延长了三千年】 【剩余寿元:五千九百七十五年】 看着这串数字,沈仪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并非妖魔寿元,而是自己的。 随即哑然。 炼化灵根居然还带反哺的。 他闭上眼仔细感受了一下,以岁木为道婴之肝,连接真阳麒麟石,以木生火。 生生不息。 仿佛整座山脉内的一草一木都在与自己共鸣。 按照面板的提示。 这岁木也不是绝品灵根,被赋予了特殊之名。 沈仪倒也没有失望。 只是有些感慨。 就连自己这般独天得厚的条件,用得是旁人无法使用的煞气灵根,都寻不到真正的绝品。 其他修士岂不是更加艰难。 就在这时,脑海中传来了青花的提醒。 “禀告我主,是不是该走了?青花先前匆忙赶路,引起了不少修士的注意,且护宗大阵已开启,玄光洞的人应该很快就会赶来。” “带上她俩,来竹楼。” 沈仪迅速起身,朝着先前那座竹楼飞去。 很快,阿清和许婉韵被金身法相一手一个给拎了过来。 在沈仪的眼神示意下。 阿清很快稳住慌乱的心神,再次打开了先前的阵法。 沈仪回到逼仄屋内,顺手取走了那柄玄剑和玉简。 这些东西其实对他没什么大用。 毕竟功法已经记在了面板上。 但留给玄光洞肯定是不可能的,自己算是把他们得罪死了,无论拿不拿,都会被一路追查。 拿走之后,至少也能让他们提心吊胆,不敢过于声张。 很快,几道身影便是掠出郑家。 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天际。 …… 群山之间。 沈仪很快落于泉边,金身法相将两人甩了下去,随即掠过长空消失不见。 在彻底了解姑侄俩的身份后,化神金身的事情倒也不必再瞒着她们,主要是也很难瞒得住。 但金身乃是自己兼修而出的事情,则是轻易不能暴露。 毕竟金身法相最大的劣势便是遮掩不了气息。 而自己本尊在此,相当于化解了这个劣势。 一尊悄无声息出现的化神高手,明显能派上更大的用场。 这信息差可不能轻易让别人拿去。 “又……又走了?” 阿清呆呆的看着天际。 许婉韵疯狂的眨着眼睛,这才让侄女反应过来,赶忙拿出阵盘,解开了百鬼定神大阵。 “嗬……” 许婉韵从地上坐起,捂着饱满心口,用力喘着粗气。 随即满脸惊恐的看向沈仪,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就在刚才,她突然感觉到了郑家下的阴招,那是一枚被黑雾包裹的种子。 能感应到此物,主要是因为沈仪靠近了过来。 那抹紧密的气息联系,竟然落在了对方身上! “沈道兄……你乃是正人君子……应该不会想要借着那物,对我……” 堂堂一尊极境混元宗师,莫名其妙成了阶下之囚。 念及先前的突然失去意识,许婉韵第一次有些害怕起来。 “……” 沈仪瞥了她一眼:“伱倒是想的挺美。” 随意抬手在她脸前拂过,一缕青光从她眉心飘出,然后溃散于空中。 然后又是以同样的动作朝阿清使了一遍。 这两人算是运气好的。 郑家所有族人,都是被岁木吃干抹尽,看似还存有意识,实际上早就沦为傀儡。 岁木被自己炼化成功的瞬间,也就代表着他们的尽数消亡。 就这姑侄俩,还是自己刻意留下的。 这种狗屁倒灶的玩意儿,也配称之为通天路。 最好的结局,无非就是在岁木彻底成长起来以后,化作对方枝头的一枚果实罢了。 至于借着岁木之力接着控制这两女…… 一对离家出走的叛逆姑侄,连人身自由都没有,有個屁的价值,换成许家的家主还差不多。 在看见了这么多阵法后,沈仪突然有个想法。 自己不可能一辈子守着大乾。 况且那么大的地盘,想全部守住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果能请许家出山,替大乾九州修筑足够多的法阵,那就能缓解极大的压力了。 “呃。” 许婉韵有些尴尬的站起身子,全然没想到青年会如此轻易的解开了对自己的控制。 别的不说,她可是修为极强的宗师欸。 不过只是瞬间,她便又反应过来:“道兄真的把岁木控制住了?” 沈仪不置可否的收回目光。 并未暴露出已经将岁木炼化的事情。 “被污浊的岁木,对于旁人来说毫无作用,道兄要是能将其炼化为灵根,也算是天大的机缘了。” 许婉韵想起青年先前爆发出的浩瀚妖煞气息。 不知道为何会有人想到拿妖力来铸就道婴……也不怕被煞气影响了神魂。 不过也唯有这般剑走偏锋之人,才能享用这般独特的“宝贝”。 “哪怕比不上绝品灵根,但也非寻常之物,光凭这截岁木,道兄的修行之路,就绝不会止步于化神前期……” 沈仪本不想搭理这女人为了缓解尴尬的胡言乱语。 但在听到这里时,却还是好奇回眸:“止步?” “啊……” 阿清站起身子:“似姑姑这般,三种中品灵根,外加两种上品灵根,凑成的道婴五脏,即便突破化神,最多也就只是化神中期,便会前路断绝。” “沈大哥认识化神金身前辈,应该知道,哪怕是大乾这般主修阴神的顶尖势力,大部分金身法也只能做到三丈体型,相当于化神前期……” 她摊了摊手:“想要触及更高境界,就得像聂君前辈那般,梧桐山当初可是替他寻了三种绝品雷灵根,才有了如今的玄剑真人。” (本章完) . ------------ 第二百九十三章 欺骗天地 泉声悦耳,凉风轻拂。 三人立于泉边。 提及化神之事,沈仪和许婉韵皆是目光闪烁。 对于大多修士而言,那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境界,可对于真正能触及此道的修士来说,早在混元境界,就已经开始为了往后的大道铺路。 “曾经梧桐山的老祖,那位返虚大能曾说过一句话。” “所谓修行,其中道理尽在一字之间。” 许婉韵忘记了先前的尴尬,眼中涌现憧憬,随即缓缓吐出一字:“骗。” “欲以凡人之躯,掌天地之力,最要紧的事情就是骗过这片天地,无论是用气息精华凝聚道婴,还是以各种灵根凑齐五脏,都是为了让自己在天地的眼中,更像是天生地长之灵物。” 她伸手指了指天空:“让它觉得我们是自己人。” 说罢,许婉韵收回目光:“灵根的品质,代表了往后与天地之间的亲和力,那些终生困于化神初期的修士,哪怕神魂再强大,受限于灵根,至多不过调动百里范围内的天地气息。” “任你功法精妙,控制气息的本事再强悍,气息的数量不够,终究只是镜花水月,一触就碎。” 闻言,沈仪抬眸看向蔚蓝天际,同样心向神往。 要知道,他先前看似随意一掌便重创了那腐朽老人,实际上却是连吞了数枚妖王内丹。 否则光是半式离火焚心掌,就足以抽空他的道婴。 无论积攒了多少底蕴,总有用完的那一天,唯有踏足化神境界,从此消耗的便是这片天地。 “聂君能调动多少天地气息?” 沈仪朝旁边看去,不是非要和这玄剑真人比什么,是他目前只知道这一位成名高手。 “这种东西书上又不会写,我怎么会知道……” 许婉韵沉吟片刻,犹豫着安慰道:“四五千里?或者八九千里也说不准,其实天地气息这种东西,太多也没什么用,毕竟即使有用之不竭的数量,也需要你想办法将其花出去,若是功法不精,手段太浅,那也是没用的。” 听着这前后矛盾的话语,沈仪陷入沉默。 这女人分明修为不差,为什么总是让人感觉不那么靠谱。 倒是阿清好奇道:“玄剑真人空有调动浩瀚气息的本事,却没有能驾驭这些气息的功法?” “那倒不是,他的神霄真雷剑臻至造化之境,再多气息也能消耗掉。”许婉韵轻咳一声。 这次就连阿清都忍不住翻个白眼:“姑姑。” “我的意思是……我们没必要去跟这种怪胎比啊,除了自毁道心还有什么作用。” 许婉韵摊手,倒是看得很开。 沈仪略微闭眸,对自己即将要走的路有多艰难,又再一次加深了认知。 简单聊罢。 许婉韵悄然看了眼青年,终于是捋清了先前郑家发生的事情。 但越想就越可怖。 那位郑家的家主修为绝不会弱于自己,更是有岁木相连,为其提供源源不绝的补充,甚至能爆发出暂时的越境之力。 他差点被青年一掌灭杀。 并不是因为老人弱,而是因为沈仪那一掌太过可怕,并且直接吓破了岁木的胆子,让其果断的放弃了郑家家主。 这其中有两个很关键的点。 沈仪一个中境混元宗师,想要学会化神境功法,必须是有那般境界的强者亲自指导……就算嚼碎了来喂,也不是这么年轻就能学会的,需要极高的悟性。 可对方先前的表现可不是简单的“会用”,能展现出如此惊人的威势,恐怕已经修习到了圆满层次。 在达成这個几乎不可能做到的条件以后。 还得有足够的修为去施展,这就更让人难以理解了。 修士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无中生有。 难不成是某种可以瞬间补气的宝药? 许婉韵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听说过类似的东西,不过想一想先前离开的化神金身,能让这种修为的强者随身守护,其背后的势力简直难以想象,或许还真能办到。 许家身为诸多势力中少数不以实力著名的存在。 他们擅长之道乃是阵法。 钻研大阵,就需要搜集百家之长,再逐一进行针对。 算得上是见多识广。 但许婉韵思来想去,却怎么也判断不出沈仪的身份。 按理来说,像化神金身这种东西,还有余力往外面走的,很容易让人想起大乾武庙。 但那金身臂上盘龙,又携着凶煞之气,与大乾曾经的那群金身修士完全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更何况沈仪还将化神功法修习到圆满层次。 就大乾那群武仙,能看明白功法吗,更别说教别人了。 光这一点就可以将武庙排除在外。 但凝聚金身需要香火愿力,又注定不可能是什么隐世家族……简直怪了! “对了。” 沈仪沉思了一会儿,忽然不经意的朝两女看去:“像这种带煞气的绝品灵根,你们有没有消息?” 这话来得突然,都没有给她们思考的余地。 “没有。” “有。” 许婉韵下意识否认,随即愕然看向旁边的阿清:“你疯啦?” 她知道这侄女比较叛逆,但没想过对方胆子大到了这般地步。 阿清两手紧攥,突然认真看向沈仪:“沈大哥,我确实知道一件这样的绝品灵根,但那是我家里人赖以生存之物,以此灵根为阵眼,隐世而居……” “所以我不能告诉你。” 此话一出,许婉韵的脸色顿时有了变化。 即便她再不谙世事,也知道弱肉强食的道理,哪里是你不想说就能不说的? 念及此处,她底气不足的看向沈仪。 却见青年俊秀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平静点点头:“我明白。” 闻言,许婉韵顿时怔在原地。 阿清渐渐露出喜悦笑容:“不过,您要是能护住我的家里人,说服他们……” “我暂时没有这个能力。” 沈仪坦然回应,并没有打肿脸充胖子。 庇佑许家,那就等于和玄光洞正面翻脸,想要做到这一点,至少需要整个大乾齐心协力,以十二尊化神遗骸,再加上武庙老祖一起做出震慑,才有可能勉强达成。 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还没办法替武庙老祖做决定。 (本章完) . ------------ 第二百九十四章 镇妖城偶遇老友(3000) 闻言,阿清不仅没有失望,反而用力揉揉脸。 她快速解开了幻形法阵。 五官变得比先前还要柔和许多。 从娘娘腔的白脸小书生,顿时变成了娇俏可人的漂亮丫头。 许清儿朝着沈仪做了个鬼脸:“我就知道沈大哥早就看出来了!” 化神修士就有能力庇佑一国不受侵害,更何况区区一个家族。 沈大哥有化神金身前辈相护,却连问都没问一句就直接否决,说明对方已经知道了想要害自己家人的势力是何等身份。 也只有玄光洞这般仙门,才能让金身法相都无能为力。 “你们……” 许婉韵呆呆的立在旁边。 眼前的一幕完全不符合她在书中学到的认知。 修士之间打交道怎能如此实诚……还有平和。 不过这倒也符合青年先前随手解开岁木禁制的举动。 “……” 沈仪瞥了阿清一眼,淡淡道:“不过我可以试试,还需要一点时间。” “那我要一直跟着你。”阿清干脆的走到他身后,终于找到借口可以不用回家了。 沈仪没有拒绝,随即两人一起看向了许婉韵。 “什么意思?我成外人了?” 许婉韵张张嘴,然后伸手比划了一下:“你那是什么眼神,为什么一副觉得我很没用的样子,拜托,她是抱丹,我才是极境混元!” “哦。” 沈仪淡然转身。 相较于一个菜菜的打手,他更需要一本百科全书。 许婉韵本来也没想过要跟着沈仪,只是有些受不了被轻视的感觉,这才下意识抱怨了两句。 她无奈叹气。 很难想象自己要怎么样才能从沈仪手中把侄女抢回来,带回许家。 “姑姑,难道你真的希望一辈子藏起来?” 阿清从沈仪身后探出脑袋,脸上多出一抹郑重:“我们根本就没有做错事,背信弃义的是玄光洞,为何我们要像犯人似的受尽囚禁之苦……不就是因为实力不足吗?” “哪怕不报仇,就是像正常人一样活着呢?” 她嗓音清脆,并非质问的语气,却让许婉韵顿时沉默下来。 侄女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既然许家的实力不够,那就不可避免的要攀附其他势力。 恰巧沈仪也与玄光洞结怨,又刚好用得上许家的本事,反正都是投资,为何不投资给看上去更有侠风义骨的沈仪。 即使投资失败,折损的也不过两人的性命罢了。 相较于之前死在玄光洞手里的诸多长辈,以及整个许家的未来,这简直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许婉韵沉默良久,白了她一眼:“除了这些,难道你就没有别的心思?比如不愿意被抓回去?” “呃……嘿嘿。” 阿清把脑袋又缩了回去。 “沈道兄。” 许婉韵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拱手道:“其实如果你想寻找煞气灵根,为什么不去千妖窟看看……那些妖魔最爱守护天材地宝,等其成熟时再一口吞下,它们生活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凶煞难挡。” 玩儿这么大? 沈仪略有些诧异的止步。 经对方提醒,他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早就不是当初刚离开大乾时的初境混元。 只不过他接触的消息都是各位妖皇。 实际上即便是千妖窟,真正的妖皇也不过就那么几十個,剩下数百位都只不过是妖王而已。 “你有门路?”沈仪好奇看去。 “当然。” 许婉韵自信一笑,随即祭出了飞舟。 …… 日夜历经二十六个轮替。 小小的飞舟在群山之间东晃西逛。 “这次肯定没错。” 许婉韵拿出书册对比,然后指着一座牛头峰:“你看,这上面写的就是山如牛角,是不是和这山长得一模一样。” “……” 沈仪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尽管这样的山峰,他已经见过第九座了。 阿清坐在飞舟角落,手里捧着三柄折断的飞剑,脚下放着个精致的小炉子在炼化宝铁。 虽不太擅长炼器,但基本的修补还是没问题的。 突然飞舟颤抖起来,不受控制的朝下方坠去。 她赶忙收起小炉子,趴在木舟边缘朝下方看去,只见云雾缭绕之间,一座城池若隐若现。 许婉韵悄悄擦把汗。 还好,都过了几千年了,镇妖城依旧位于此地。 “此地有禁飞法阵。” 她收起木舟,朝下方落去。 宏伟城池街面宽阔整洁,来往者大多步行,但也有骑着各类异兽的修士,好不热闹。 从天而降的三人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寥寥几位也只是投来善意的嘲笑,似乎是回想起了自己以前初来镇妖城时的狼狈。 “镇妖城是很早以前的称谓了。” “后来虽未改过名字,但也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许婉韵像是为了掩饰先前的失误,很快又给沈仪解释起来:“原因就是千妖窟太过强势,彻底打破了人族修士的信心,被迫接受它们也是顶尖势力之一……不对,应该是最强势力。” “伱或许以为千妖窟是一大堆妖魔混居在一起。” “实则不然,它们所占据的地方,比真正的仙门还要更加灵秀。” 沈仪安静听着,同时打量着周围。 就在这时,阿清和许婉韵皆是停住了步伐,有些好奇的朝前方看去。 她俩并非特例,应该说整条街上的人都是暂时止住了交谈。 在人群前方,一道身披斗篷的身影缓步而行。 旁人全都给其让出一条路来。 只因那人的斗篷都被妖血染湿,乌黑发丝飘荡,浑身散发着浓郁的煞气。 身形高挑,仅露出些许的面容携着几分寒意。 若非那狰狞的伤疤还未彻底愈合,应是称得上一声仙姿芳华。 她所过之处,旁边修士眼里都是掠过些许佩服。 这片土地上最不缺敢拼敢杀之人,但能活着回来的并不多。 就在这时,她脚步忽然微滞。 但也仅是一瞬,便和墨衫青年擦肩而过。 “啧。” 许婉韵下意识又回头多看了一眼,有些羡慕。 对方不过是中境混元,却能引得众人注目,反观自己已是极境修为,却只能躲在阵法中苟活于世。 “好漂亮的姐姐。”阿清眨眨眼。 “确实。” 沈仪罕见的点点头,顺便看了眼手中多出的储物袋。 还沾染着湿润的血浆。 他随手将里面的东西取出,只见乃是一朵透明的六瓣花朵,其间蕴着丝丝猩红,仿佛血管一般,平添几分煞气。 “噫!这是被污浊的中品灵根呀!” 阿清注意到了沈大哥手上的东西。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突然要拿出一枚灵根来显摆,但阿清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工作,适时的给上了解释。 但沈仪这次似乎并没有详细问下去的意思,径直将其装进了自己的储物宝具,继续朝前方走去。 当初在追寻山君时,就吃了那女人不少投喂。 没想到如今都是混元宗师了,还能收到姜秋澜的东西,倒是有心了。 只不过自己并没有准备什么。 算了,下次再说吧。 …… 在长街尽头。 女人揭下了斗篷,在酒馆前停留了一会儿。 很快便有个身着宽大青袍的青年慢悠悠踱了出来:“收获如何?” “没有收获。” 姜秋澜神情平静,轻点下颌:“有劳前辈久等了。” “无妨,也不是刻意等你。” 青袍人晃了晃手中的酒壶,迈步朝城外走去,随即有些好奇道:“你手里是什么?” 姜秋澜看了看掌心那枚圆润的妖丹:“没什么。” “化血魔牛?”青年咂咂嘴,随意伸手,掌心躺着一枚更大的:“我这儿也有一枚境界高些的。” 闻言,姜秋澜却是目不斜视,仍旧盯着自己手中那枚,随即将其细心的放进了储物宝具。 “没意思。” 青年收回目光,袖口有玄剑钻出,落在了他脚下:“此次惹了祸,空着手回去倒是有些不美,就以你为礼,送于我那师姐,至于她留不留你,就与我无关了。” 初见此女时,对方身负重伤,以道婴强行苟活。 没有疗伤,却在炼化灵根。 意志坚定到了极点,知道唯有突破中境混元才能活下来,便专心去做。 最后她真的活下来了。 自己又刚刚折损了唯一的弟子。 若不是与此女修行方向不合,聂君甚至有收对方为徒的心思。 “有劳前辈。” 姜秋澜点点头,祭出道婴,整个人掠上长空。 她擦了擦唇角的血渍,神情依旧平静。 聂君脚踏玄剑,见对方宁愿硬撑,也没有出言让自己载她一程,又是淡淡摇头。 倒也没有强求,径直御剑腾空而去。 在青年掠远后,姜秋澜才悄然回眸,朝长街上那三道身影看去。 她略微抿唇。 都是修行,都是从大乾出来的,皆要防备玄光洞。 自己隐姓埋名,他却还有美人相伴,倒是快活的很呢。 姜秋澜无奈收回眸光,道婴全力施展,朝着天际掠去! 梧桐山,灵兮真人。 十二弟子之首座,玄剑真人的师姐,听闻对方考核森严,想成为她的记名弟子,甚至比突破化神还要艰难。 但,这或许是自己此生仅有的机会。 需得好生把握。 (本章完) . ------------ 第二百九十五章 紫焰真人 “郑家惨遭灭门,当日有紫焰冲霄。” “玄光洞真人已经将整座山脉控制起来,附近大大小小总共三十八族,皆是不准踏出半步。” “我算是早有预料,逃的快的,你都不知道我在郑家看见了什么……” 有修士脸色阴沉的在街边低语,说到此间,他朝着周围扫一眼,随即拿出了传音宝具。 沈仪面不改色的从几人身旁走过。 他当然知道郑家还剩下什么。 无非就是一地的“木人”,被岁木吞吃了神魂和道婴。 随着那修士强忍着惊骇传完消息,看着其余人同样呆滞的神情,他收起宝具,摇头道:“只是我却从未听说过,哪个势力里出了一位紫焰真人,能有这般实力,恐怕已是臻至化神境界。” 闻言,许婉韵的神情不免有些紧张起来。 虽早就知道这消息不可能瞒得住,但如今亲耳听见,还是让她心情略沉。 紫金色火焰这般特征实在太过明显,一眼就能认出来。 念及此处,她下意识放缓了步伐,继续倾听旁人交谈。 “玄光洞这次恐怕是要有大动作了。” “嘿,倒也未必。” 先前惊惧那修士忽然又笑了笑:“我跟你说,他们不仅没有大张旗鼓,甚至还有意控制了消息,说不准是惹上了什么别的大势力,要么就是理亏。” “这得理亏到什么程度,才能忍下这口气啊。” 旁人想起刚才听到的消息,不免咂咂嘴,难不成堂堂的仙门,真的在做以修士饲妖的事情? 这可不敢再聊下去了。 “一堆大嘴巴……” 许婉韵快步追了上去,她发现沈仪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似的。 就让这群人继续嚷下去。 不出一个月时间,紫焰真人屠了郑家满门的事情就会闹得天下皆知。 “这群人聚集在这里所为何事?” 沈仪提前打断了许婉韵想要凑上来低语的想法。 自己又不是聋子,那群人聊就聊呗。 谁是什么紫焰真人,现在他是岁木真人,一身清气,温润平和。 “大概是闲得慌吧。” 许婉韵被轻易的绕开了话题,朝着旁边看了看,轻声道:“到了一定的境界,埋头苦修只能平白浪费寿元,资源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但是天材地宝大多为有主之物,想要争夺,风险太大,动辄就是道消身陨。” “所以都在等着捡漏。” 沈仪略微侧眸:“捡谁的漏?” 许婉韵扒拉着指头算了算:“现在应该是大乾?” 话音未落,街上再次响起骚动。 只见有酒楼门口走出数道身影,身上气息强悍无匹,个个都是上境混元宗师。 他们沉默寡言,眼神森寒。 刚刚走上长街,便如狼入羊群。 身上的衣着各异,但气质相仿,明显来自同一個地方。 “都是大乾的。” 一直没说话的阿清突然出声提醒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许婉韵好奇看去。 “他们靴子上刻着的是我们的法阵。”阿清小声道。 闻言,许婉韵忽然闷哼了一声:“真是一片好心喂了狗,当初家里替他们做了那么多事情,我们出事的时候……” 阿清低着头没有说话。 玄光洞和大乾乃是同盟,孰轻孰重不言而喻,许家再对大乾掏心掏肺,又哪里比得上对方的盟友重要。 只不过,从头到尾武庙连一句话都没说过,还是让族中长辈颇为心寒。 “……” 沈仪莫名其妙中了一枪。 他注意到了整条街上的修士,但凡是有那么点实力的,皆是从先前的慵懒状态变得紧绷起来。 “要准备捡漏了。” 许婉韵整理了一下情绪。 实际上整个镇妖城都是为了仙门和大乾服务的,也唯有这三者,才有胆识和资格踏入千妖窟。 但很快她又有些疑惑:“怎么没看见化神金身?按理来说,大乾每次入千妖窟,至少也要一尊金身带领。” 下一刻,许婉韵整张脸都是有些发麻。 只见天际有焰浪席卷,炽热的高温让整座镇妖城都是变得朦胧起来。 一道身影缓缓落地。 他空着双手,一身雪白劲装,走到那群大乾修士的面前,淡淡道:“玄光洞被别的事情牵扯,我奉师尊之命前来办事。” 几个大乾修士脸色罕见的出现了几分轻松:“有劳唐前辈。” 阿清翻了翻自己的小册子,激动的攥住沈仪的袖口:“是唐元啊。” “……” 沈仪无奈垂眸看去。 “他是梧桐山清风真人门下最出名的天骄,出身小国,从小在阴神修士的教导下长大,最后却以混元之道被清风真人看中,跻身化神境界,年仅一千九百岁。” 阿清快速在小册子上临摹着对方的面容:“沈大哥知道那些主修阴神的地方吧,根本没有混元功法和足够的资源,硬生生靠着自己一路走上来的。” “嘁。” 许婉韵用肩膀撞了下沈仪:“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才六百多岁,你多少?” “差不多。” 沈仪默默算了一下,来到这个世界刚刚一年零四个月。 “好像也是哦。” 阿清怔了一下,随即收起了小册子。 自己身旁不就有两个不输唐元的存在。 “你们如今还缺多少份数?” 唐元并未顾及旁人,径直站在街上朝面前几人问道。 “还差十六枚岁果。” 大乾修士中明显年纪最大的那人拱手回应。 “玄光洞可给你们寻好了洞府?”唐元言简意赅的继续问道。 “寻好了……不过化血妖皇陨落不久,如今千妖窟内危机四伏。”大乾修士叹口气。 “无妨,尽力而为即可。” 唐元略微点头,接过了对方递来的玉简:“我非梧桐山弟子,但师承清风真人,若是诸位信得过唐某,接下来一切便听我安排。” “多谢前辈体谅!” 几个大乾修士纷纷俯身行礼。 看得许婉韵面露异色:“大乾……何时变得这般卑微了?” 在她从小翻阅的书籍中。 武庙乃是有十余位化神修士坐镇,数十位上境武仙,再加上许多混元宗师,绝对是超然一方的大势力。 现在居然会对一个清风真人的记名弟子行如此大礼?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六章 初见千妖窟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唐元简单了解一下情况,然后便是带着大乾几人掠过天际,朝着北方而去。 只剩下一街的修士神情各异。 刹那间,所有人都是忙碌起来。 “按照规矩,我们需等大乾的人离开至少半日时间,才能跟上去。” 许婉韵调整好情绪,拿着她那些不知有没有过时的消息向沈仪解释道:“接下来就是修士互换宝物,做最后准备的时间……仙门和大乾的主要目的是岁果,有他们吸引妖魔注意,正是捡漏的最好时机。” “跟上。” 沈仪稍等了片刻,祭出道婴,浑身岁木清气涌动。 随即整个人便是跟了上去。 那几个混元宗师,可是要用来交换香火愿力的,如无必要,最好不要折损在外面。 “欸!那可是大乾的规矩。” 许婉韵有些无奈,绝顶势力已经足够宽容了,默许了其他修士可以跟在后面捡口汤喝。 沈仪这般举动,也不怕得罪了大乾。 而且……本就是让大乾的人去踩坑,跟的这么近,万一唐元等人被伏杀,恐怕还有牵连到自己三人的风险。 “姑姑,快。” 阿清催促了两句,她相信沈大哥自有安排。 “懒得说你。” 许婉韵白了她一眼,随手祭出了木舟。 三人很快离开了镇妖城的范围。 视线之间仍旧是青山碧水。 沈仪不急不缓的凌空而行,有金雕神通加持,倒是不至于跟丢。 他只是有些疑惑。 一眼望去,前方哪里有什么妖窟的模样。 “前方就是传送法阵了。” 许婉韵跟了上来,轻声道:“是不是觉得很荒唐?一群妖魔住的比梧桐山还好,想去它们的地盘,竟然还需要通过这般手段,像是去仙门拜访似的。” “既然如此,妖魔为何不把这法阵关了?” 沈仪略有些疑惑。 如果说千妖窟真的豪奢到了这般地步,怎么可能容忍修士在自家地盘上随便进出。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许婉韵挑挑眉,小声道:“根据我家文册记载,整个千妖窟的护宗法阵,都掌握在梧桐山的手里。” “是不是很怪!” 她啧啧称奇:“甚至根据我家长辈判断,梧桐山所处的位置和千妖窟的位置,按照我们修筑阵法的习惯,特别像是外门和内门的模样。” “至于大乾,就像是寻常势力山脚下的聚居的凡人……” “这整片地方,宛如一个硕大的仙宗!” 闻言,阿清叹口气,无奈道:“姑姑说的都是长辈们的随口胡猜罢了,一点依据都没有,世上怎么可能存在那么庞大的阵法。” 显然,在她这种正经修习阵法的人眼里,姑姑就属于是那种听风是雨,拿到点消息就开始吹牛的存在。 “仙宗……” 沈仪忽然想起来祝师兄曾经的话语。 这次许婉韵所说的,倒也未必是虚言。 难不成千妖窟这地方其实以前属于梧桐山,只不过修士被妖魔们赶出来了? 那也不对啊。 都能硬顶着阵法拿下地盘,这实力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妖魔们干嘛不斩草除根,还要留着仙门和大乾和它们作对。 …… 几乎同一时间。 唐元已然是来到了一处无比雄伟的牌楼之前。 白玉楼柱上遍布裂纹,像是历经了无尽岁月,其上雕刻的龙凤早已残破不堪,眼眸位置只剩下硕大的坑洞,像是被剜去了眼珠,死气沉沉。 最上方本该放置牌匾的地方,此刻空空荡荡。 几人都已经来过了许多次。 早就没有了先前的震撼。 唐元迈步朝牌楼走去,顺便不经意的朝后方看了一眼。 “现在的散修,胆子可比我们以前大多了。”他轻笑摇头。 “资源匮乏,前进无路。” 大乾的几位修士深有同感的回头,在这牌楼外面,混元便是极限。 想要修为继续提升,唯有进入千妖窟。 只要能闯进去,然后活着走出来,数百年后,或许就会多出一個声名赫赫的势力。 例如大乾的二十三式金身法,皆是从里面寻回来的。 而这般珍贵之物,不过是那些修士洞府中与杂书放在一起的收藏罢了。 为了自己的前路而冒险并不悲哀。 真正悲哀的是他们这些人,替别人做事,还要受尽屈辱。 所幸这次有唐前辈带领,倒是不用再和玄光洞那帮杂碎打交道。 “都准备好了吗?” 唐元走至牌楼之下,最后询问道。 “唯有听天由命。”几人回以苦笑。 “……”唐元收回视线,并没有再多言。 这群大乾的宗师,显然是失去了心气,也可从侧面证明那尊占据九州之地的一方巨擘,已经再也没有崛起的可能。 略微让人有些惋惜,但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想罢,他迈步走进了牌楼。 身形如水波荡漾般消失在原地。 在几人尽数消失后。 很快,沈仪也是带着两女从空中落下,随即同样迈步跨入其中。 和上次进入洞府的反胃感不同。 沈仪甚至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眼前便是多出一片新的天地。 犹如小山般的迎客大殿坍塌了一半,被茂密的杂草所掩盖,大殿残骸像是被人搜刮了无数遍,一眼看去更显荒凉落寞。 “好充沛的天地气息。” 许婉韵下意识瞪大眼睛,却被人扯了扯袖口。 她回头看去,只见沈仪不知何时披上了一件黑色斗篷,手中握着敛息阵盘,就连提醒自己的阿清也是将气息掩盖的严严实实。 许婉韵顿时反应过来,有样学样。 随即道:“他们肯定是有洞府开启的消息,我们可以趁机在千妖窟搜寻一些别的东西……啧,千山万窟,居然是真的!” 沈仪看向迎客大殿之后,一望无际的碧翠群山。 他缓缓摇头:“跟上他们。” “啊?”许婉韵错愕不已,不是来寻灵根的吗? “沈大哥只要最好的东西。” 还是阿清比较了解沈仪,与其在荒郊野岭去寻找那些,被众多修士搜过不知多少次之后剩下的遗留之物,肯定是直接去拿大家都在抢的东西更省力。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七章 吹牛的唐元 细微的风声响起。 数道身影并未动用气息,却仍旧是快若闪电。 在唐元的带领下,几位大乾宗师目标明确的朝着某地赶去。 都是修为横压世间的修士。 此刻脸色却是无比慎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唐元极力捕捉着周围的动静,忽然蹙眉,略微回眸看去:“有些过了吧?” 他也是贫寒出身,知道普通修士的不容易。 绝对是化神境中脾气最好的一批强者。 但这不代表他可以容忍,有人以这般近的距离跟在后头,还使了各种敛息手段,龌龊心思不言而喻,这哪里是想分口汤喝,就差直接冲上来抢锅砸碗了。 哪有这样办事的! “莫非是看此行没有玄光洞和梧桐山的真人,故此小觑我唐某人?” “前辈息怒,岁果要紧。” 其余几人只能低声劝道:“如今已经入了妖皇的领地,万分小心才是。” “……” 唐元深吸一口气,他也只是有些不满而已,并没有想过动手什么的。 在千妖窟中,根本不存在安全的地方。 哪怕是他师尊清风真人亲至,照样也得敛息定神,小心行事,毕竟山外更有一山高。 “离那洞府裂缝还有多远?” “九百里地。” 侯万海乃是大乾宗师中修为最高者,他取出玉简仔细感受了一番:“这消息是用我大乾两位宗师的性命换来的,不会有假,那洞府离下次开启还有数百年时间,千妖窟应该不会有所防备。” “如此就好。” 唐元稳住心神,即便以他的修为,在千妖窟中能不动手还是不要动手为好。 “虽然有些冒昧,但我还是想多问一句,唐前辈如今的修为可有精进?”侯万海小声道。 闻言,唐元笑了笑:“四十窟以外的妖魔,大多不是我的对手,若是遇见最强的那头金睛狮子,有师尊赐下的法宝,保命无虞。” 金睛狮皇乃是第四十一窟的妖皇。 它是个分水岭,在它之上的,非化神中期修士不可力敌。 “那我等就放心了。” 侯万海松了口气,自己等人要去的地方,还遇不到那么强的妖皇。 “不过说来也奇怪。” 他朝周围看了一眼:“按理说,化血妖皇陨落,千妖窟应该会有所反应才对,为何这次比先前还要安静些。” “这你就别问了。” 唐元显然是知道内幕,梧桐山那群真人已经许久没出动过了,好不容易出来活动活动身子,千妖窟现在可没空管别的事情。 说罢,几人安静下来。 再次加快了赶路的速度。 很快,一座小山峰出现在众人眼前,奇怪的是它峰顶某处,竟是诡异的扭曲起来。 这便是阵法出现故障后导致的情况。 似这样的洞府,千妖窟内数不胜数,众妖和人族修士拼命争夺的,就是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信息。 一个阵法缺口,很可能就是让某个势力崛起的机缘。 “你们可曾探过?”唐元问道。 “没有……上次偶遇了妖魔,拼着折损两人的代价,我等才逃了出去。” 侯万海话音未落,便发现唐元脸色微变。 “你们的意思是,这缺口妖魔也知道?” 见几人沉默点头,唐元差点被气笑了:“你们莫非是被玄光洞使唤久了,真就脑子都不用了,这么重要的消息,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被斥责一句,侯万海尴尬的张张嘴:“抱歉。” 对方说的虽然难听,但却是实话。 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已经习惯了听从命令,毕竟无论想得再通透,哪怕知道脚下是死路,只要玄光洞一声令下,他们也不得不走出去。 事到如今,众人几乎都忘了,他们到底是因为大乾的原因不敢反抗,还是已经失去了反抗和思考的能力。 “罢了。” 唐元没好气的收回目光,也懒得与这群与“工具”无异的人置气。 他落至山峰,确定没有感受到妖魔的气息。 这才伸手朝那阵法缺口探去。 十六枚岁果,不是个小数目,只能期望里面的东西没有被妖魔取走吧。 几個大乾宗师愧疚的跟了上去。 就在这时,他们却是发现唐元脸色微变,并且身形仍旧停在原地,没能如想象中那般进入洞府。 “假的!戒备!” 唐元一声怒吼,雪白劲装之下气息鼓动。 滔天烈焰瞬间铺撒开来! 几乎同一时间,凝若实质的金光从远处爆射而来,径直击碎了火浪,唐元欲要抽手还击,却发现探入阵法缺口的那只手臂上有漆黑锁链缠了上来。 他只得抬起左臂,想也不想便是一掌拍出! 浓郁的火浪于天际翻涌,同样凝聚成百丈宽的手掌,就连其上纹路都栩栩如生,瞬间朝着前方砸去! 金光撕裂了唐元的脸庞,伤口处有火浆流淌。 随即赶忙朝着天上斩去! 将那硕大手掌一分为二,但仍旧挡不住它砸下的威势。 轰隆隆! 刹那间,大半座高山都被火海所笼罩。 “这……” 远处,许婉韵缓缓止住了步伐,像是首次看见化神境出手的威势,她呆呆朝旁边的沈仪看去:“你真能参与这样的斗法?” “这是不是阵法?” 沈仪并未理她,而是朝阿清看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好像在阵法初解中看到过类似的描述。 “沈大哥好厉害,这是许家的幽冥锁龙阵……” 阿清说罢,忽然惊愕朝前方看去:“许家的阵法,怎么会在千妖窟?” 像是在回应她的话语。 火浪之中,两道身影缓缓踏出。 前方是身高八丈的雄伟狮妖,一双眼眸犹如鎏金宝玉。 在其身后,则是衣衫褴褛的枯瘦老人,浑身布满阵法,以此支撑着身躯的站立。 “滋味怎么样?” 金睛狮皇凌空踱步,讥诮道:“本皇也用用你们的玩意儿。” 唐元眸中有烈火升腾,再加上脸部的豁口,整个人看上去狰狞无比。 他整条右臂都是被锁链死死缠住,并且还在向他的肩部探去。 那根本不是什么阵法缺口,而是另一种大阵故意留下的陷阱。 唐元缓缓调整着呼吸,像是被伤痛刺激,裂开嘴,露出森白牙齿:“本座单手,未必不能斩你。”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八章 脑子有问题 闻言,大乾的几个宗师皆是面露惊喜。 都知道梧桐山的修士高傲无比。 没成想唐前辈虽师承清风真人,却是如此谦逊,先前还在说遇到金睛狮皇,他可以借助师尊赐下的法宝做到保命无虞,现在真遇上了,就变成可以单手斩之。 “你在这儿胡吹大气,你师傅知道吗?” 金睛狮皇抱臂而立,不仅没怒,反而笑出声来。 唐元瞥了眼右臂,嗓音中寒意愈发浓郁,朝着狮皇挑眉道:“试试?” 话音落下,他腰间倏然窜出三道红光。 拇指大小,状如莲子,却晶莹剔透,其间有火苗升腾。 下一刻,那莲子钻入他口中。 咔嚓一声被其狠狠咬碎。 刹那间,唐元发丝乱舞,似汹涌烈焰,就连眼神都凶戾了数分。 随着剩下两枚莲子入口,他雪白衣襟之下的皮肤倏然开裂,如岩浆般的液体在豁口中汩汩涌动,将其肌肤都映衬得血红一片。 周遭气息瞬间变得狂暴起来。 骇人的温度让视线内的一切都开始焦化。 离他最近的几个大乾宗师,甚至已经需要祭出道婴来抵抗他气息的溢散。 唐元漠然朝狮皇看去,随即唇角勾勒出一个狰狞的弧度。 他伸出手,朝着对方勾了勾指尖:“来啊。” “嘶。” 这般嚣张的神情,哪里还有先前在镇妖城时的沉稳模样。 许婉韵祭出道婴,手掌用力握紧剑柄。 她首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了自己和真正天骄之间的差距。 光是那翻滚席卷而来的火浪,便是让其有些喘不过气来。 许婉韵下意识朝境界更低的沈仪问道:“有此宝物加持,他能胜过金睛狮皇吗?” “……” 沈仪瞥了她一眼,甚至都懒得答话。 果然,金睛狮皇慢悠悠的啐了一口:“你脑子有问题?” 面对如此强悍的气息。 它仍旧抱臂而立,连半点反应也无,乃至于神情还流露出几分嘲笑:“本皇要跟你真刀真枪的玩儿,还费这么大力气干嘛,傻蛋。” “……” 唐元脸上的笑容缓缓凝固。 旁边几位宗师也是呆了片刻,随即脸色骤变,原本整齐将唐元护在中间的阵型直接散乱,朝着四面八方腾飞而去。 但为时已晚。 只见那假的阵法缺口中哗啦啦窜出数条铁链,直接缠在了几人的小腿上,紧跟着宛如巨蟒般攀附上身,将他们猛地拽了下来! “慢慢玩儿,本皇很有耐心。” 金睛狮皇淡淡的朝身后交代了一句。 衣衫褴褛的枯槁老人并未答话,他双眸浑浊,不嗔不怒,神情麻木的抬起了双掌。 当他指尖跳动的刹那,铁链仿佛有了生命,跟随着他的动作一起震颤起来,浓郁的黑雾将几人吞没进去。 唐元咆哮一声,火焰再次浓郁数倍,与那黑雾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嗤嗤声。 吞下三枚莲子以后,他身上的气息已经完全不输金睛狮皇,却还是落入了下风。 “这得消耗多少天材地宝。” 阿清惊讶的张开了嘴,普通的幽冥锁龙阵可没有这个效果,能如此强势的压制一尊化神境修士。 “它们占据着最富足之地,又不会用……自然是豪奢无比。” 许婉韵眼角跳了跳:“我们是趁机离开,还是上去帮忙?” “锁龙阵只能压制,但做不到斩杀,当然要等最后妖魔出手之时,借助唐元的殊死一搏,以此做到渔翁得利。” 阿清不愧是跟了沈仪一段时间,立刻给出了答复,顺势看向青年:“是这样的吧,沈大哥?” 闻言。 沈仪随意朝阿清看去。 犹记得上一次进洞府的时候,这丫头还会冲出去阻拦向家兄妹,现在这都跟哪儿学的。 他收回目光,淡淡道:“这阵法你能破吗?” 阿清怔了怔,随即肯定道:“能!” 虽然不知道为何这次又不一样了,但是沈大哥肯定自有道理,在外行走,果然也不能太死板,要随机应变才对。 “我会尽力护住你。” 沈仪点点头,言简意赅道。 “好!” 阿清手掌挥动,几枚黝黑的石头被夹在指间,然后将其朝着几個位置爆射而出! 整个过程太快,快到了许婉韵都没来及做出反应,便发现自己几人已经暴露。 什么玩意儿?! 真就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啊? 两个混元宗师,怎么可能在一头凶煞妖皇的面前护住一位羸弱到极点的抱丹修士,就算把先前那位化神金身前辈也算上都不够啊! 几枚平平无奇的石头瞬间落定。 刹那间,衣衫褴褛的老人神情间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嗓音沙哑:“许家的破阵石?” 虽名字叫做破阵石,但不代表随便甩出去就能起到破阵的效果。 需得对这阵法熟悉到极点,寻出暗藏的阵眼,方能起效。 铁链间的黑雾凝滞了瞬间。 唐元终于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此刻那黑雾已经覆盖了他整个右肩,并且隐隐有凝实的迹象。 他抓住时机,又是一掌轰向妖皇和老人。 厚重的火浪如海啸般覆盖过去。 “吼!” 金睛狮皇终于松开了一直环抱的手臂,粗暴的拎起那老人,径直掠起百十丈高,即便反应如此迅速,还是被灼掉了一层暗金色的毛发。 它暴怒朝远方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袭涌动黑袍,俊秀青年凌空而立,漆黑发丝之下,一双清澈眼眸平静的注视着此地。 沈仪并不是只会偷袭。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站在全盛状态的妖皇面前。 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压力。 “……” 金睛妖皇松开老人,缓缓探出了利爪。 青年这般安静的姿态,反倒让它有些摸不清情况了。 “道友助我破阵,待唐某脱困,以师尊清风真人起誓,必诛此獠!” 唐元也是注意到了远处多出的身影。 先前还以为是有人心怀不轨,故此紧紧尾随在后,没想到竟是猜到此地有诈,一路在护着自己等人。 愧疚之余,也是赶忙爆喝出声。 几个混元宗师已经被黑雾包裹,听到动静,皆是疯狂挣扎着发出闷声。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九章 斩杀金睛狮皇(战斗章节二合一) “嗯。” 沈仪轻点下颌。 见状,唐元顿时底气大涨,全力抵抗起身上的锁链。 金睛狮皇面露残忍,强悍妖躯之上肌肉缓缓绷紧,一尊妖皇的肉身力量,可以与化神修士调动的天地气息争锋,足以见得有多恐怖。 它蓄势待发,就在即将出手的瞬间。 却是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沙哑的提醒。 “别被他骗了,破阵之人跟他没关系。” 闻言,金睛狮皇这才注意到了下方那道鬼鬼祟祟的娇小身影。 “她在与我争夺阵法的掌控权。” 衣衫褴褛的老人十指飞速跃动,眼眸中死气沉沉,但从其语气听来,显然是感受到了压力。 “你不是玄光洞最强的阵法师吗,比不过一个青瓜蛋子?” 金睛狮皇鄙夷的收回目光。 数丈高的健硕身形于刹那间消失在原地。 滔天妖气瞬间将整座高山笼罩! 阿清奔走的身形凝滞原地,并非是因为惶恐或者别的心理因素,单纯就是在云泥之别的境界碾压下,她根本不可能再动弹分毫。 “喂!” 许婉韵没有任何犹豫的冲了过去,身上的回灵阵急速运转。 剑光如大河奔腾,直直的朝着阿清上方虚无处刺了过去。 她竟是预判到了狮皇的动作,在剑光奔涌而至的瞬间,金睛狮皇也是恰好出现在了那个位置。 身为一尊极境混元宗师,又有阵法的加持。 此刻全力一剑,甚至有伤到寻常化神境修士的一丝可能。 可惜狮皇不是普通化神。 它仅是斜睨了过去,随意挥爪拍碎了剑光,汹涌大河倒流,尽数轰在了许婉韵的身上。 “姑姑……” 阿清哪怕再聪慧,但并未经历过这般场面,一时间怔在原地。 紧跟着视线便是被一袭黑袍占据。 “专心点,有劳了。” 青年的嗓音中似乎带着某种感染力,让阿清惊惧的心稍稍缓和,呼吸急促的捡起破阵石,继续与那老人比拼起对阵法的掌控。 沈大哥说了……那就一定是没问题的! 下一刻,滚烫的血浆撒在了她身上。 阿清顿感窒息,瞪大了眼眸,却丝毫不敢回头去看,只能强迫自己把心思放在手中的破阵石上。 而在另一侧,许婉韵被剑光反噬,却一时间无视了身上的伤痛,连手掌都在发颤。 她惊惧的看向前方。 只见金睛狮皇再次挥掌,粗暴的朝下方拍去。 那黑袍被狂风席卷,好似狂风骤雨中的一叶扁舟。 青年抬起手掌,紧紧抵在了狮皇的手腕上。 在妖皇之躯的浩瀚力道轰砸下。 沈仪半边身躯碎裂而去显露出猩红道婴,细细裂纹从右脸延展。 “你是……混元啊?” 金睛狮皇神情间掠过几分荒唐之色,自它手腕处,森寒气息攀附而上,将它整条右臂都覆上了一层寒霜。 区区一个混元宗师,竟然挡下了自己的一掌? “可是本皇还有一只手。” 它眸光泛起杀意,似乎是对自己刚才被一个低境修士震慑住而感到不满。 就在金睛狮皇再次抬掌之时,它却在青年脸上捕捉到了一丝笑容。 白净肌肤与猩红道婴交相辉映,便让对方唇角淡淡的弧度多出些许妖异。 青年没有像唐元那般表情狰狞,更没有咆哮出声。 却莫名让金睛狮皇从他的笑容中感受到浓郁的癫狂。 “给我死!” 金睛狮皇骤然抬臂砸去,就在这时,两条璀璨的金色胳膊从它腋下探出,扣住了它的肩膀。 磅礴巨力带着它倒翻回去。 狮皇懵了瞬间,完全不知道这样一尊化神金身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会悄无声息的贴近了自己身后。 于此同时,沈仪终于抬起眼眸,浓稠的血浆被灼热蒸发,在岁木的加持下,雄浑妖气迅速转化为紫金色火焰。 畅快! 九轮大日迅速浮现,映照天幕! 他骤然掠起,早已准备好的离火焚心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的拍在了狮妖眉心。 轰—— 离火大日犹如流星般接连轰砸了上去。 每一枚都落在了同一個位置。 “吼!” 金睛狮皇踉跄倒退,破开冰霜,双掌朝着眉心捂去。 几乎同一时间耀眼金身从它身后窜起,手掌恶狠狠的拍在了它的耳朵上! 咚!! 金睛狮皇半个头颅都是被金身拍碎。 汹涌的离火将它尽数吞没,狮吼声震耳欲聋,惨绝人寰:“吼!” 沈仪手中出现了一把妖丹,径直按入道婴之中。 如此粗暴的动作让那磅礴妖力在道婴横冲乱撞,他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终于又找回了当初搏命的感觉。 他突然发现,其实自己还挺喜欢的。 双掌骤然探出,又是九轮离火大日出现在身后。 与此同时,金身再次跃起,双掌猛地将狮皇本就破碎的头骨再次掰开。 沈仪携着离火径直撞了过去。 手掌悍然拍出。 将无色大日尽数砸入了狮皇的颅内。 “吼!” 它这次的嚎叫略显嘶哑,同时双眸内金光胡乱的朝周围扫去。 那金光所过之处,无论山脉还是峭壁,皆是被猛地炸碎开来。 金身法相漠然拦在了沈仪身前。 以身躯挡住金光。 清脆的咔嚓声中,金身右臂粉碎,浑身再次被裂纹布满。 它却是没有丝毫犹豫,瞬间又朝着狮皇扑杀而去! 两手攥住对方的一条后腿,只听嗤拉一声,便是凶猛的将其撕扯下来! 金睛狮皇狼狈的朝着衣衫褴褛的老人逃去。 然后被一条漆黑锁链径直缠住了腰部,重重的砸在山峰之上,只能狂嚎着翻滚残躯,想要甩出颅内的离火。 金身紧随其后,却同样有锁链朝着它探去! 它顺势止住步伐,漠然立于空中。 “再给我一点时间……” 阿清抹了把眼泪,嗓音里已经带了些哭腔。 很显然,那阵法现在已经不再单独属于某一边。 “不用急,慢慢来。” 沈仪的声音亦如先前那般平静。 但在阿清看不见的地方,无论是许婉韵还是唐元,甚至于那正在专心争夺阵法控制权的老人,此刻都是神情呆滞。 两丈三的金身其实不算特别骇人。 混元境的宗师在千妖窟内更是算不得什么。 但现在,两者皆是身负重伤的模样,却同样噙着令人胆寒的冷酷与残忍。 他们凌空而立,居高临下俯瞰着在地上翻滚的金睛狮皇,宛如看着一头待宰羔羊。 这是何等的气魄。 沈仪身上被孔雀红光覆满,肉身迅速恢复。 他再次取出妖丹按入体内,补充着几乎被抽干的道婴。 这轻描淡写的动作,仿佛身上恐怖的伤势只是幻觉一般。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 唐元抵抗着黑雾侵蚀,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把最后两个字咽了回去。 师尊曾说自己看着稳重,实际上就是个冲动的狂徒。 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何为真正的狂。 唐元佩服的摇摇头,随即看向那枯瘦老人,怒斥道:“你乃是人族修士,到底是哪个势力的,竟敢为虎作伥,莫非现在还看不清形势么,还不快快住手!” 如今胜负已分,但若是继续拖下去,免不得再生事端。 毕竟这里可是千妖窟。 “我不是什么人族修士,也没有什么势力。” 衣衫褴褛的老人继续操控着阵法,说罢,他看向下方的许清儿,骇人的面孔间多出几分讥讽:“我只不过是被抛弃的死人罢了,尚且还愿意摆弄两下阵法,至于替谁布阵,我不在乎。” 闻言,许婉韵拎着长剑,愕然道:“你是许家人?” 老人嘲弄更甚:“高攀不起。” 若是提前千年,他还愿意认下这个姓氏,但在玄光洞受尽折磨,却从来没有收到过许家的消息。 他早已看开了一切。 跟着玄光洞也行,玄光洞的人被妖魔杀了,妖魔要用他,也没什么不可。 “……” 枯瘦老人收回目光专心手中之事。 这是他今年来所遭遇过的最强对手……对方看上去是那么的年轻,让他心里略感酸楚。 时间缓缓流逝。 阿清似乎感受到了局面已经稳住,原本颤抖的双掌也逐渐稳定下来。 在旁人看来平平无奇的场面。 但在两人的眼中,却布满了阵法的脉络,宛如一场对弈。 而此刻,胜负已分! 阿清掌中的破阵石骤然碎裂,化作齑粉从指间洒落。 衣衫褴褛的老人眼中涌现绝望。 他沉默朝下方看去,随即手掌颤抖着从怀里抽出一本残卷,指尖动了又动,像是在犹豫是否要将其毁去。 最后却是恨恨的将其甩向了下方。 紧跟着整个人都是被黑雾吞没进去。 阵法对弈之间,同样有反噬的存在。 刹那间,金身猛地掠出去。 以惊天动地之势,猛然砸碎了那头金睛狮皇的头颅! 【斩杀化神初期金睛狮子妖,总寿七万年,剩余寿元两万三千年,吸收完毕】 沈仪随手将其尸体收入储物宝具。 他的伤势已经尽数复原。 整个人看上去和动手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缓步走至那坐在地上喘气的丫头面前,将刚才顺便接过的残卷递了过去:“多谢。” 阿清呆呆的接过那东西。 没有立刻翻看,而是将其放进了怀里。 看得出来,刚才的一幕对她震撼极大,身为一个隐世家族中的年轻晚辈,这样的体验是她从未经历过的。 阿清摸了摸脖颈上的血浆,看向仍旧是黑袍轻拂的青年,不太确定这是不是对方的血。 “我有点害怕……”她老实道。 “那还继续跟着我吗?”沈仪瞥了她一眼,能理解对方的心情,毕竟就连自己都没有在抱丹境时面对过一尊妖皇。 “呃,要跟着。” 许清儿懵懵懂懂的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的点点头。 “那就先把他们放了吧。” 沈仪看着仍旧被黑雾蚕食的几人,淡淡提醒了一句。 “哦!” 阿清赶忙从地上站起来,快速掐动法诀。 完全没注意到,此刻她一个抱丹境,正掌握着某位化神修士的性命。 “咳咳咳!” 几个混元宗师终于挣脱了束缚。 唐元也是狼狈的跪倒在地,用力掐住喉咙,好半天才喷出一团黑灰。 看上去像是一个被水浇灭的火堆。 “多谢道友相助。” 唐元喘了两口气,这才朝着下方拱手。 却见那金身法相根本懒得理他,径直消失在天际。 唯有沈仪还算客气的点了下头。 当然,这只是他自认为的客气。 按理来说,混元宗师对化神境表现出这般态度,已经算是大不敬的行为。 但念及先前沈仪的狠人模样。 唐元倒是莫名其妙想起了师尊的师兄,像这样性格的修士,应该就这样做事的。 “还未问过道友尊讳?” 他先是帮助几个大乾宗师驱除了黑雾,这才朝山下掠来。 “沈。” 沈仪并没有和梧桐山深交的意思,那是一个自己暂时完全无力反抗的庞然大物。 对方虽然不是梧桐山弟子,但也算有些关系。 “唐元,师承清风真人。” 唐元此刻才心有余悸的摇摇头:“我服下了三枚师尊赐下的宝药,现在有些力竭,幸亏有沈道友相助,不然还未必能拿下这妖魔,救命之恩,日后一定偿还。” “对了,这几位乃是大乾的宗师。” 他伸手介绍道:“还不谢过沈道友,否则你们大乾的混元可就一次性全栽在千妖窟了。” “沈前辈大恩大德,我等永不敢忘。” 侯万海带头走下山来:“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来我大乾做客,我等定然禀告武庙,以最高礼节相待。” “再说吧。” 沈仪点点头,朝着山峰看去。 就在阿清掌控了阵法之后,那原本的缺口也消失不见了。 (本章完) ------------ 第三百章 重塑白羽妖皇 “沈道友,此地不可久留,你看?” 唐元警惕的朝四周看去,话音之间带着些许商量的味道。 他是真把这青年当作同等境界的存在看待。 毕竟从先前的斗法中就可以看出,那尊突兀出现的金身法相,并非是单纯的在保护沈仪。 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明显是并肩作战多年的老友,而非长辈和晚辈的关系。 “你们找到的那洞府进不去了吗?”沈仪侧眸看去。 “原本有个缺口,应该是被刚才那许家人给修好了。” 唐元咬咬牙,随即无奈叹息:“也不知道千妖窟抓走了几位阵法师,要只有这一位还好,如果还有别的,那可就糟了。” 这里是千妖窟的地盘,对于那些正常开启的洞府,它们掌握的消息绝对比人族修士更加全面。 如果借助阵法师的手,把其他的缺口也全部补好。 那接下来仙门和大乾就只能跟妖魔正面争夺了,压力数倍提升。 “……” 几个大乾宗师对视一眼,皆是看见了对方眼中的绝望。 下一刻,便是听见唐元略带歉意道:“以我现在的状态,已经无力带着你们去寻找岁果,不过我会跟师尊如实禀报此行遭遇,尽量替大乾再争取些许时间。” “多谢唐前辈体谅。” 虽然毕恭毕敬的行了礼,但几位宗师的脸色却并未有所好转。 岁果所缺的份数是固定的。 不会因为任何情况而改变。 替大乾做事的仅剩下他们几人,即使再拖延一段时日,也没有什么意义。 反而因为千妖窟又陨落了一尊妖皇。 下次再进来时,恐怕比今日要凶险无数倍。 “我知你们的苦衷,但是今日实在是没办法,即便我还是全盛状态,也没有洞府可探啊,总不至于要我带着你们去那群妖皇的老窟里……” 唐元耐着性子劝解了一句。 随即挥手:“走吧。” 就在这时,沈仪却是突然出声道:“妖皇洞府?” “沈道友有所不知。” 唐元止住步伐解释道:“岁木只存在于洞府之中,但也有少量洞府的阵法彻底崩坏,显露世间,但这些洞府都被最强悍的那群妖魔所占据。” “哪怕是其中排名最靠后的一位,它所处之地,也是第二十窟。” “我师尊清风真人修为超凡脱俗,只差半步就能踏足化神后期,但就算是他老人家亲自动手,也不敢说有稳胜的把握。” 闻言,沈仪想起了在八方食楼看见的那位面容稚嫩的少年修士。 初见之时,对方身上所散发的气势,便让人感觉浩瀚磅礴。 原来境界这么高。 “知道了。” 沈仪点点头:“劳烦真人一件事。” “直说便是,必定尽力而为。”唐元略微一怔,赶忙回道。 只不过心里还是有些揣测,这位沈道友该不会是想约自己一起去探访妖皇洞府吧? 若对方真开了这个口,以唐元的性格,再加上有救命之恩,倒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语,就是会感觉有些头疼。 没想到沈仪只是随意朝旁边瞥了一眼:“麻烦帮我把她带出去。” “啊?” 许婉韵见沈仪朝自己看来,顿时有些无措:“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还不愿走? “这算什么大事。”唐元松了口气,点头应下,随即还是低声提醒道:“并非我吓唬道友,如今千妖窟的情况有变,还是趁早离开为好。” 说罢,他拱手道别,展露出气息朝空中掠起。 许婉韵眼看两人直接就帮自己做好了决定,张开嘴也是想要再争辩什么,但随即又失落的埋下头。 或许是沈仪太过温和,导致她忘记了对方到底有多强悍的手段。 说得难听些,他要是真想害阿清,就算自己拼上性命也阻止不了什么,更何况对方还用一头妖皇的性命证明了他有护住阿清的实力。 方才的那一幕早已彻底将她震慑住。 “我在外面等你。” 许婉韵朝侄女看去:“要小心些。” 说着,她将腰间的储物袋递了过去。 “嗯!姑姑放心。” 阿清伸手接过,随即走到了沈仪身后。 她似乎还在想刚才那位老人,以至于情绪有些不对劲。 “你们也回去。” 沈仪朝着那几位大乾宗师看去。 “呃。” 侯万海愣了一下,总感觉对方的语气听着不太对劲。 不像是前辈在跟普通修士讲话,没有高高在上的态度,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我等遵命。” 他们不敢多言,径直老老实实的祭出道婴,跟随唐元一起朝外面掠去。 待到原地只剩下两人。 沈仪拎起阿清消失在原地,同时再次祭出阵盘,将气息彻底遮掩。 “沈大哥,我们要去哪里?”阿清暂时振作了精神。 “你在这里呆一会儿。” 沈仪确定已经离开了足够远的距离,这才将阿清放到了密林中。 随即立于一颗巨木之上朝远处眺望。 看似在观察四周,实则已经打开了面板。 在千妖窟内,他可是有向导的存在。 青花见识浅薄,但白羽妖皇和金睛狮皇总该知道点消息。 先前只是碍于妖魔寿元不够,担心错过提升的机会。 现在手里倒是宽绰了许多。 直接消耗一万年妖魔寿元,兑换出一枚本源。 【剩余妖魔寿元:两万五千六百年】 沈仪沉吟了一下,还是选择先重塑白羽妖皇的神魂,毕竟对方曾说过化血妖皇是它的兄长,或许知道的东西要比金睛狮皇多些。 随着妖魔本源投入进去。 时间迅速流逝,一道飘散的白鹤虚影缓缓成型。 【历经万年劫,消解心中怨,感悟其主无上恩,方得重塑前世魂】 【妖皇(残):白羽天鹤】 相较于青花夫人,白羽的妖魂不仅有种溃散的征兆,神情也略显呆滞。 沈仪疑惑了一瞬,便是想明白了其中原由。 一万年妖魔寿元看似很长,但那是对人族而言,就像白羽妖皇,本身就活了差不多四万年,一枚妖魔本源对它来说有些太少了。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只是喊出来问路的。 以后要用它提升金身的时候再补齐就是。 (本章完) ------------ 第三百零一章 探大妖洞府 “你记忆中品质最佳的灵根在哪里?最好是被污浊的那种。” 沈仪用神魂与其沟通。 就像先前大乾几位宗师和唐元所说的那样。 接下来的千妖窟只会越来越危险。 不如趁现在一次性找齐自己想要的宝物。 白羽妖皇沉思许久,终于开口道:“白羽……参见……我主……” 这反射弧有点慢啊。 沈仪安静的又等了一会儿,才听白鹤继续道:“绝品煞气灵根,在十六窟,幽尾妖皇用它们来蕴养神枪,再多的消息……白羽也不清楚了。” “幽尾妖皇生性孤僻,独居一处,很少与别的妖魔来往。” 闻言,沈仪敏锐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点。 它们?也就是说还不止一枚灵根。 但是第十六窟,到底是何等实力? 他朝白羽看去,却见这只老鹤分明还是满脸呆滞的模样,眼中却本能般的露出几分恐惧。 “千年前,曾与聂君一战,只输半筹。” “也曾在大乾风头正盛之时,联手另外一位妖皇,斩杀三尊六丈金身。” 短短两句话,便是让沈仪对其强悍实力有了些许概念。 绝非是现在的自己能抵抗的存在。 若是真碰见了,可能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会被直接斩杀。 “……” 沈仪陷入沉默,许久后才在心中问道:“若我想要那灵根,有什么办法,几成机会?” 白羽妖皇不假思索道:“五成。” “怎么说?”沈仪略感诧异的抬眸,居然有这么高。 “若它在洞府,自然无计可施,但白羽听闻它原身乃是一头幽尾恶蛟,喜欢潜渊下水,经常会离开洞府……只是其凶名太盛,一直无人尝试过。” “白羽愿为我主探路。” 白鹤恭敬的垂下头颅。 身为妖魂,做些探查的事情简直再方便不过。 沈仪闭上眼眸,认真沉思起来。 他有些庆幸,至少到现在为止,自己还未暴露过身份。 若是这样一尊妖皇盯上了大乾,对于九州而言,那就是实打实的灭顶之灾。 “带路。” 沈仪睁开双眸,并未被宝物冲昏头脑,反而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想要跻身顶尖高手的行列,绝品灵根是必不可缺的东西。 有白羽的存在,已经将风险降到了最低,完全可以一试。 再拖下去,随着认识自己的人越来越多,反而会愈发的麻烦。 只不过尝试归尝试。 该做的准备也不能少。 沈仪跃下巨木,来到阿清身旁,取出鹅卵石:“我打算去探妖皇洞府,你有什么敛息手段都使出来,在外面等我,若我遇到有关阵法的问题,会以此物互传消息。” 这样虽麻烦了一点,却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他没信心在那种地方护住阿清,却又离不开对方的阵法手段。 “没关系,我可以一起进去。” 阿清抠了抠后脑勺:“其实对我来说,妖皇和妖王都没什么区别。” 在千妖窟内,她碰上什么都只有一个死字。 “好像也是。” 沈仪略微一怔,随即收起了鹅卵石。 以身上的黑袍将阿清罩了进去,再全力催动敛息阵盘。 两人的气息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 千山万窟,换做不熟悉的人,早就迷失了方向。 所幸有白鹤在前方指引。 将沈仪带到了一处群山围绕之处。 “我主可在此等候白羽的消息。” 白鹤挥了挥翅膀,朝里面掠去。 阿清看不见妖魂,更不知道周边是什么情况,看见沈大哥忽然停下来,便乖巧的躲在黑袍内。 她能感觉到青年展露出了罕见的紧绷状态。 不但屏息凝神,整个身躯也是蓄势待发。 不知过了多久,那张俊秀脸庞上眼角微微跳动了一下。 “禀告我主,没有寻到幽尾妖皇的踪迹。” “它应该不在洞府。” 听着白羽的传信,沈仪没有动作,继续潜伏在原地:“再探。” 时间缓缓流逝。 直到白鹤把“应该”变成了“肯定”之后,更是直接道:“白羽寻见了灵根,果然是两枚!还有它的神枪也在此地!” 刹那间,沈仪身形爆射而出。 不敢有丝毫停滞,径直飞入群山之内。 阿清听着耳畔风声呼啸。 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忽然感觉浑身如遭雷击,整个身躯都是略微抽搐起来。 下一刻,眼前所见之物让其蓦地瞪大了双眸。 只见一潭深池之中。 有数丈长的龙鱼,浑身晶莹剔透,宛如水流汇聚而成。 深池上方,同样硕大的白鹰展翅,身躯由雷浆所化。 两者之间,乃是一柄漆黑的长枪。 枪尖贯穿了雷鹰的腹部,枪尾刺入龙鱼的头颅。 两头生灵像是习惯了一般并未挣扎,任由水流和雷浆覆满枪身,一遍又一遍的冲刷过去。 它们双眸猩红,似在这无尽折磨之下蕴生了浓郁的怨念。 任何靠近之人,都被那席卷而来的煞气所影响。 修为最低的阿清,甚至已经到了连说话都不利索的程度:“灵根化形,沈大哥,绝品……两个都是。” “呼。” 沈仪长舒一口气,被迫之下只得祭出道婴抵抗。 顺便把阿清扔出一段距离。 “我主,白羽没想到会是这样,有些麻烦了。” 白羽妖皇无奈的看着两枚灵根。 很明显,想动这玩意儿,就不可避免的要碰那柄漆黑长枪。 “此乃幽尾枪,听闻是它尾骨尖刺所化的法宝。” “这就是幽尾妖皇身躯的一部分,动了它,就跟动了妖皇没什么区别。” 单纯窃了灵根或许还能走,但是碰了这柄枪,就会沾染上幽尾妖皇的气息,还能往哪里逃。 若是取了此枪,那就等于拿着它的尾巴到处跑,这老妖皇不发疯才怪了。 “沈大哥,我来布阵。” 阿清在地上翻滚几圈,踉踉跄跄爬起来,取出姑姑给她的储物宝具。 里面装着许婉韵出门时,家里给的所有护身之物。 其中不乏珍惜阵盘。 她毫不心疼的将其一個接一个的取出,然后又从自己的储物袋内拿出许多布阵之物,包括百鬼定神大阵在内,将其全部串连起来。 看着阿清忙碌的背影。 沈仪双掌猛然攥紧,重新看向了面前的深潭。 来都来了,拿一件也是拿,取两件也是取。 干脆一起收了! (本章完) ------------ 第三百零二章 窃重宝,前无生机 千妖窟,瀑布如白练,呼啸飞泻。 刹那间,水流骤止。 万仞峭壁离地而起,地动山摇,以山峰为刃,仿若一柄遮天蔽日的利器,轰然朝着下方砸去! “昂!” 一条浑身泛着幽光的蛟龙猛然甩尾,抽在那峭壁之上,磅礴力道倾泻而出,将庞大山体抽得粉碎。 碎石胡乱砸在它的妖躯之上,发出沉闷声响,却伤不了它半分。 待到尘埃落定,幽蛟昂首朝天际看去,一双眼眸阴狠毒辣:“你们又在发什么神经?” 在它目光注视之处。 有身影凌空盘膝而坐,八尺身高在修士中算的上极为健壮,但无论在刚才被毁去的山壁,还是那条数百丈的幽蛟面前,他都显得极其渺小。 发须如钢鬃,略微泛白。 面如刀削,棱角分明的中年人模样。 男人左手掐着法印,很明显,方才那耸人听闻的移山之术正是出自他的手笔。 他面无表情的朝下方看去:“我在山上休养许久,有些乏了,出来逗你玩玩儿,不行么?” 闻言,幽蛟探出双爪:“你就确定你能活着出去?” 听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梧桐山老祖来了,余朝安,在那群师兄弟内排名倒数的东西,也敢如此猖狂。 “来的又不止我一个。” 余朝安挑眉,淡淡道:“你随便请援,我看看有谁搭理你。” 幽蛟朝着周围扫了一圈。 以它们这般境界间的交手,按理来说,早该有别的妖皇注意到了。 见状,余朝安终于笑了:“尾巴骨没带在身上吧?平日里没什么好友吧?喜欢自己在外面泡澡,那就对了,道爷今天揍的就是你。” “无耻小辈!” 幽蛟愤怒甩尾,在那蛟尾处有个空洞,显然是缺了一截什么。 梧桐山这群贱货,今日到底为何而来? 像是看出了它的心思,余朝安终于站起了身子,一袭道袍微微摇曳:“今日不为别的,就是提醒下你们,这千年时间,我们可没有泡澡的闲暇。” 他竖起食指晃了晃:“世道变了,妖皇。” 话音落下,周围群山倏然震颤起来,密密麻麻的山石尽数腾空,汇聚成一只庞大的石掌,在其面前,数百丈长的蛟龙宛如一条泥鳅。 簌簌落石中,那只手掌猛地朝妖皇攥去! “昂——” 幽尾妖皇毫不犹豫的朝石掌的指缝间蹿逃。 犹记得许多年前,姓余的只不过是躲在聂君身后瑟瑟发抖的小辈,现如今竟然敢大摇大摆的对着自己动手! 它健硕的身躯被手掌一把攥紧。 蛟龙探出尖舌,发出尖锐咆哮,身躯疯狂扭动,将山石尽数震碎。 石头巨掌被捣得支离破碎。 蛟龙好不容易冲了出来,却见余下的部分变作了一只更小的手掌,猛的抽在了它的脸上。 “……” 幽尾妖皇被巨力抽飞出去,这点手段还伤不到它,但侮辱意味极大。 它用力甩了甩头颅,阴毒的双眼中怒火升腾,嗓音森寒道:“伱等着!” 说罢,它骤然化作人形,朝着某处掠去。 “我就不等。” 余朝安踏步而出,身形径直消失在原地。 他当然知道这老妖要去做什么。 对方将天地赐予它最精华的部位,炼化成了无上神枪,又用无尽岁月,消耗天材地宝去蕴养。 浑身实力的一半都在那柄枪上。 虽然师门交代的事情,是聂师兄这次玩过火了,让他们出手告诫一下群妖,让它们知道梧桐山现在的实力已今非昔比,绝不是曾经可以任意欺凌的存在。 叫这群妖魔老老实实呆在千妖窟内,尽量别出来造次。 但如果能趁机重伤一头妖皇,当然是最好不过的。 一座座小山头被余朝安接连施法搬起,呼啸着轰砸在幽尾妖皇的身上,好不痛快。 当然,他也时刻掐算着距离,准备随时撤走。 这头老妖看来是怒到了极点,非要去取那柄长枪来斩杀自己,竟然连半点反抗的意思也没有。 就在余朝安出手越来越狠的刹那。 一直埋头奔逃的幽尾妖皇忽然顿住,悬于天际,随即爆发出一道嘶吼:“梧桐山小贼!敢动本皇的幽尾枪!” 又是与先前相同的山石巨掌朝它攥来。 这次幽尾妖皇却是不避不让,骤然一掌拍出,手臂化作壮硕的蛟龙爪,横于天际,漆黑鳞片犹如玄铁,爪子更是锋锐如神兵。 它势如破竹的砸碎了石掌,然后一把朝余朝安握去! 四根利爪仿若囚笼般将那男人笼罩。 喀嚓喀嚓—— 泥石汇聚成高大的力士,用双臂撑着蛟龙爪子。 却连一个呼吸都没撑到便是被径直捏碎。 所幸余朝安已经借着这机会掠出了百丈,略有余悸的喘了两口气,强撑笑道:“哟,急了。” 这小泥鳅,果然有点本事。 即便自己修为有了巨大进展,却也不是它的对手。 “我急你老娘!” 幽尾妖皇怒斥一声,懒得再搭理他,迅速朝着洞府飞去。 自己的尾巴都快被人拔出来了,居然现在才有感应,到底是谁在耍手段掩盖气息。 “想走?” 余朝安稍稍调整了一下气息,又追了上去。 他也是看出了有些不对劲。 不过正好,本就是来给老妖物添乱子的,对方越烦他就越兴奋。 双掌一拍。 储物宝具中便是窜出两道红帐,鲜红匹练迎风暴涨,径直将那妖皇给卷了进去。 “道爷还没玩儿够呢。” “给本皇滚开!” 幽尾妖皇暴怒挣扎,只得朝着群山之间发出一道长啸! 只见狂风肆虐,山峰皆震。 忽然有灵光乍现,却是数道防御阵法齐齐开启,随即在那蛟龙啸声中迅速崩碎! 刚刚搜集完岁果的阿清噗嗤喷出一口血浆。 整个身形倒翻出去,耳鼻间皆是有猩红溢出。 “……” 沈仪心头一闷,强行稳住动摇的神魂,顺手攥住阿清,但眸光却仍旧盯着前方的深潭,他右手用力掐住那条龙鱼,直到它化作一枚流动的果实落入掌中。 而在对面,金身法相一手握紧长枪,另一只残破手臂死死扯住白鹰,璀璨的金身被雷浆覆满,让其每动一下都艰难万分。 直到白鹰化作一颗棱角分明的宝玉。 “走!” 沈仪将阿清往金身上面一扔,也顾不得掩盖什么气息,猩红道婴散发出滔天妖气,整個人头也不回的朝外面冲去。 方才那声长啸,再加上身后传来的气息,让他感受到了真正意味上的危险,死到连孔雀红光都救不回来的那种。 “给本皇留下!” 幽尾妖皇在红帐中宛如无头苍蝇般的乱撞,感受着幽尾枪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远,它扯住红布,在余朝安惊愕的眼神中,竟是直接将这赤练法宝从中间撕裂! 嗤拉! 余朝安有些心疼自己的赤练。 这群妖魔到底吃什么长大的,以肉身硬撕法宝,简直荒唐。 “什么东西,真把幽尾枪给盗走了?” 想罢,他赶忙避开些距离,向远处那璀璨金身看去,又注意到金身旁边还有个黑袍青年……啧,这可跟梧桐山没什么关系。 敢碰那玩意儿,这老妖物是真要不死不休的。 等等—— 余朝安脸上突然多出一抹古怪。 现在老妖物的神枪没了,又慌慌张张的想要去追。 那岂不是代表,自己想打便打,想走便走。 难不成今日真有斩杀第十六窟妖皇的机会?! “小泥鳅,再与道爷过两招!” 他长笑一声,右掌连连掐动法诀,只见群山竟是迅速的合拢在一起,形成一道广阔的屏障。 幽尾妖皇刚刚脱困,便被山脉围住,无论它从哪个方向突破,那边的山峰都会倏然拔高,将其强行砸回来。 它急得在空中乱窜,而身后已有巨大的石峰轰来,只得尖叫道:“以本皇之令,拦住他们,格杀勿论!” 浩荡的龙啸迅速朝整个千妖窟席卷而去。 幽尾妖皇随即狰狞回眸,一掌轰碎石峰。 它哪里不知道这梧桐山小辈在寻思什么,此刻反倒按捺住了火气,嗓音嘶哑道:“喜欢玩是吧,本皇陪你!” …… 空中的龙啸声如洪钟大吕,回荡不绝。 白羽妖皇本就虚无的妖魂,此刻更是濒临溃散。 沈仪面无表情的朝前方掠去。 金身将那柄长枪和雷玉扔给他,随即缓住了身形,做出拦截之势。 “带着她一起走。” 沈仪并未回头,只是在心中下令。 “可我主的安危更重要。” 青花看了眼手里的姑娘,却只能回身跟着沈仪一起朝前方掠去,身为魂奴,她并没有违抗对方命令的能力。 “我需要她。” 沈仪感受着掌间枪身冰凉的触感。 他并不蠢,知道拿了这东西的后果是什么。 但即使不拿这枪,光是先前触碰了一下,便已经留下了幽尾妖皇的气息。 总不可能把那两枚灵根一起扔了,化解仇怨……那还进来干嘛? 想要躲避妖皇的追捕,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说还剩下什么变数。 那就唯有许家了。 那可是连控制了阵法师的玄光洞都找不出来的藏身之处,何况一头妖魔。 “……” 青花漠然看向掌中的丫头。 只见对方被蛟龙啸声近乎震碎了腑脏,如此重的伤势,势必要被送回到家中。 而主人还提前送走了另一个许家的女人,在保证许婉韵安全的情况下,她身为姑姑,就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侄女出事。 原来进许家也没那么难。 主人早在决定继续探千妖窟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退路…… 念及此处,青花轻柔的将阿清护住。 “去前方探路。” 沈仪又朝着白羽看去:“有不可力敌者,及时通知我。” 刚才幽尾妖皇的命令近乎传遍四面八方。 他不确定对方能不能唤出其他妖魔,但提前做好准备总没错。 “白羽遵命!” 白羽妖皇径直朝前方掠去,替沈仪指引方向。 就在这时,旁边忽然窜出两道身影。 妖魔没有废话,甚至连看都没看金身一眼,它们的目标极其明确,那就是混元境的沈仪,以及他手中的长枪。 金身法相反应极其迅速的一记鞭腿砸去。 其中那头花豹面露惊悚,全然是没想到金身的速度会这么快,一时不慎被抽在小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哀嚎,便支离破碎的被轰飞出去。 眼见对方并未断气。 金身侧眸看去,能抗住它一击的,至少也是头极境妖王。 它没有停留,伸手放出了臂上的金龙。 金龙张牙舞爪的扑了出去。 在金身的掌间,由于剧烈晃动,阿清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透过金灿灿的指缝,血淋淋的模糊视线中,是远处俊秀青年泛着寒意的侧脸。 只见那头脑袋似驼似鹿的妖魔,猛地用长角朝着沈仪顶去。 与此同时,它双掌已经准备好了夺枪。 沈仪甚至没有多看它一眼,眸中红雾化作紫金之色,烈焰汹涌离体,在手臂间盘旋翻滚,随即五指重重的碾压下去! 坚硬的犄角在其指尖犹如豆腐。 被干脆利落的压断。 被一起碾碎的还有这妖魔硕大的头颅,只见白皙指尖径直贯入其中,紫金火焰在其颅内炸开。 血浆迸发的刹那,沈仪已经收好了尸体,身形出现在数十丈外的地方。 “沈大哥……我……” 阿清感受着浑身欲裂的痛楚,小脸极力掩饰着惶恐,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气。 沈仪侧眸看去,平静道:“睡一会儿,很快就好。” 自穿越过来开始,他一直觉得任何事情都有更好方式去降低风险。 直到现在,他发现了不是什么事情都有时间去思考,去做准备,很少存在绝对安全的情况。 若不是刚才突然冒出来的强大修士。 自己现在可能已经是一具尸首了。 运气同样很重要。 而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全力去抓住这来之不易的运气。 “禀告我主,前方有大妖。” 就在这时,白羽妖皇忽然通过心神传回消息。 “如何避让。”沈仪深吸一口气。 “……” 白羽妖皇沉默了一瞬:“无法避让,它就在迎客大殿,第三十八窟,青翎鬼面鹰。” 闻言,沈仪缓缓闭上了眼。 四十窟是分水岭,在其上面的,乃是真正的化神中期。 再换句话来说,那是和武庙老祖同样境界的妖皇。 (本章完) ------------ 第三百零三章 那就杀出一条生路 “我主小心!” 沈仪脑海中爆发出白羽尖锐的声音。 几乎同一时间。 他便感觉到了自己被一道浩瀚气息锁住。 沈仪身形暴动,无论如何辗转挪移,始终无法逃离那妖皇的掌控。 他强行稳住心神,干脆不再避让,径直朝着迎客大殿而去。 “拦它一手。” “青花遵命。” 瞬间和青花沟通完毕,沈仪化作流光撞向了那高耸的牌楼。 金身法相护其身后,却发现倒塌的迎客大殿之间,模样怪异的男人悠然坐在上面,面如恶鬼,身披青羽,他大口吞吃着血肉,甚至还朝着金身笑了笑:“你们随便逃,不必跟本皇客气。” 看着金身同样消失在牌楼下面。 男人不急不缓的舔干净掌间的血浆,这才站起身子,稍微舒展了一下双臂。 眨眼睛,原地便是空空荡荡,再无他的身形。 牌楼之外。 沈仪掠过长空,脚下山水以肉眼难见的速度被甩在身后。 金身警惕的守着后方。 就在这时,青花忽然发现主人停下了动作。 再朝另一边看去。 只见刚才那男人安静悬于前方,身上青色翎羽熠熠生辉,宛如一件华贵宝衣垂下。 他笑盈盈的伸手指了指侧面:“要不要再试试从这边逃?” 沈仪沉默瞬间。 再抬眸时,体内吞天妖婴之中,真阳麒麟石宛如烈日般炽热。 紫金色的火浪滚滚而出,仿佛云彩般绚烂,铺开于天际。 “呼。” 青翎鬼面鹰拍了拍手:“这是不打算逃了,打算跟本皇拼命呀。” 说罢,他收起笑容:“那,来吧?” …… 镇妖城。 近乎所有修士都是抬头朝天际看去。 紫金色的晚霞映入眼帘。 与这罕见的一幕相比,那冲霄的妖气才是吸引他们注意的主要原因。 “紫焰真人又出手了?” 酒肆二楼,有修士猛地拍了拍大腿,朝着周围同伴叫道:“还记得我说的郑家吗?就是这一幕!” 同伴火急火燎起身:“还在这儿说什么真人,你感受不出来那妖气有多可怖吗?” “千妖窟有堪比化神中期的妖皇出来了。”有人讷讷道。 此言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近乎所有人都是朝腰间拍去。 一时间各种祥云飞梭层出不穷。 “紫焰真人,我怎么没听过?” 唐元一边调息,一边脸色凝重的朝天际看去。 他倒是知道梧桐山有好几位真人都在千妖窟,却没有哪一位能和眼前这一幕对上。 “听旁人说,就是灭了郑家的那位。” 几个大乾宗师轻声道,话音未落,侯万海便是看见了旁边满脸惊惧的许婉韵。 不禁疑惑道:“您这是?” 唐元怔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该不会是沈道友吧?” 他记得对方也是玩火的。 许婉韵没有多言,整个人已经冲出酒肆,径直朝那异象所在的方向飞去。 “坏了!” 唐元和剩余几人面面相觑。 本以为是千妖窟出了什么意外,没成想还跟自己等人有关。 “去看看?” 唐元站起身子,他还记得先前说救命之恩,日后一定偿还。 瞧这架势,怕是没等有机会偿还,救命恩人先没了。 几个大乾宗师没有答话,只是默默起身。 随即数道身影同时腾空而起,朝着许婉韵追去。 皆是修为雄浑之辈。 这点距离转瞬及至。 当唐元看见眼前的一幕时,顿感脸皮发麻。 只见浑身青翎的男人,一手贯穿了金龙的脖颈,然后他也被金身狠狠的砸向地面。 与此同时,身形颀长的青年悬于空中,黑袍尽碎,赤着上身,鲜红的纹路与紫金火焰交相辉映,宛如血人一般。 他携着九轮离火大日,化作流光朝地上坠去! “哈哈哈哈!!” 青翎鬼面鹰发出刺耳的笑,稳稳的攥住了沈仪的肩膀。 任由离火尽数轰在自己身上。 莹莹青羽被迅速灼掉,他的皮肤也是开始融化。 那张脸庞愈发像是鬼脸一般狰狞可怖。 “本皇想试试,能不能活撕了你。” 他双掌骤然发力,就在这时,却被金身法相一拳重重的轰入地面。 “……” 沈仪趁机抽身而出。 整个肩膀都是在刚才那一握之下碎裂。 他呼吸急促,从储物宝具中取出了白羽妖皇的内丹,然后毫不犹豫的送入口中。 精壮身躯之上肌肉分明。 猩红妖气与紫金色火焰从肌肤裂缝中溢散。 仿佛要将其直接撑碎。 相较之下,青翎妖皇不紧不慢的起身,顺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一把将金龙碾碎:“你们这些金身修士就是烦人,斗起法来,本皇受的是实打实的伤,你就拿些香火愿力来糊弄人,恶不恶心。” “啧,是它啊。” 唐元头疼的拽了拽头发。 这位妖皇或许在化神中期里面不算最强的,但那惊人的速度,却让其注定是最难缠的一個。 怪不得沈道友不逃,这哪里逃得掉啊。 他手掌拂过储物袋,又是三枚赤红莲子入手。 一边咀嚼一边高声道:“沈道友,这次可算是两清了。” 话音间,远比先前紫金色火焰更为雄厚的火浪席卷开来。 “姓唐的,你师尊在吗?” 青翎妖皇仍旧噙着笑意,丝毫不在乎另一尊化神境的出现。 “我说在,你信吗?” 唐元咂咂嘴,缓缓踏出一步,形成了三角之势。 “嗯……” 青翎妖皇逡巡一圈,目光从三人身上依次扫过,最后落在了沈仪身上:“好像就是差在你身上了,不然本皇今日还真有些危险。” 话音落下,它倏然出现在唐元面前。 显然,在这妖皇眼中,这位清风真人的门徒,乃是威胁最大的存在。 唐元面色发苦,还未反应过来,双臂已经被对方攥住。 和妖皇比拼肉身力量,简直是再蠢不过的事情。 他干脆的放弃了反抗,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鬼面,眼中涌现恶寒,随即张口喷出一道火龙,汹涌倾泻在妖皇的身上。 “伱在……给我……取暖吗?” 青翎妖皇咧开嘴,露出森白尖牙,它浑身的羽衣化作焦黑一片,气势却丝毫没有变弱的意思。 只听嗤拉一声,唐元半只手臂已经被其暴戾的撕扯下来。 金身哪怕已经全力奔袭,也是慢了一步。 它轰然一拳朝青翎妖皇砸去,却见对方倏然回眸,眼中凶煞无比,同样一拳轰出! 金身法相整条手臂砰然炸开! “你这种恶心人的东西,本皇打算留到最后来收拾……” 青翎妖皇狂笑着收回手臂,然后笑声戛然而止。 只见一柄漆黑长枪轻而易举的从身后洞穿了它的心口,幽暗的枪身被妖血润湿。 浓郁的雷浆涌入它的身躯。 它一点点扭回头,脸上终于变得无比漠然:“什么东西,你都敢用啊?” 沈仪手执长枪,整条手臂都被黑麟覆盖,甚至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脖颈。 配合着他眸中汹涌的紫金火焰,整个人宛如妖魔般的狰狞。 唯有平静的嗓音证明了他理智尚存。 “这不是挺好用的嘛,你说呢?” 沈仪唇角掀起狞意,悍然将枪身朝上方挑去,但见妖血喷涌,枪尖一路破开妖皇的皮肉,轰碎了它的下颌。 青翎妖皇耗尽全身之力,终于从雷浆中挣脱出来,双掌狠狠的攥住枪尖。 “咕。” 唐元看着那泛着寒光的枪头,距离自己的眉心不超过一寸距离。 不由的咽了口唾沫。 大哥,悠着点儿啊…… (本章完) ------------ 第三百零四章 境界碾压 青翎妖皇手握枪头,一点一点的往下压去。 这是幽尾老蛟龙的法宝。 又一直用天地灵根去蕴养,借助温润水流的冲刷,赋予其神雷之力。 它的双掌被炸碎,仅剩的指骨也被灼成焦黑色。 但终究是堪比化神中期修士的妖皇。 “吼!” 在它暴戾的咆哮声中,那柄幽尾枪终于被按了下去,保住了它的大半颗脑袋。 金身已经失去了双臂,纵身一跃,从高处狠狠踏在了它的身上。 巨大的脚掌轰然落下,让青翎妖皇整个身躯都佝偻下去,它缓慢的抬头,目光冷冽的盯着上方的金身法相:“你找死……” 话音未落,唐元已经再次掐动法诀。 他乃是清风真人的弟子,学的是梧桐山珍法。 是真正意义上的天骄。 炽热的火焰凝结成锁链,从天幕垂下,迅速缚住青翎妖王的四肢。 “想撕了我?唐某今日先撕了你这头孽畜!” 伴随着他一声怒吼,四条锁链瞬间绷紧,将青翎妖皇扯成了“大”字形。 唐元伸手一挥,掌中多出一柄灵光游动的宝剑。 他攥紧剑柄,朝着青翎妖皇的面部狠狠刺去! 就在那锋刃即将触及鬼面的刹那。 青翎妖皇脸上忽然涌现红润,就连眼角都是溢出血痕。 它身上乱糟糟的羽衣倏然绽放青光,在转瞬间重新变作崭新模样,每一枚翎羽都如利刃般锋利,然后尽数爆射而出! 先是击碎了唐元手中的兵刃,然后密密麻麻的翎羽径直将其身躯贯穿。 噗!噗!噗! 唐云身上顿时多出数不清的血洞,血浆被滚烫热浪蒸发,化作缕缕白雾。 他踉跄着跪倒在地。 六道红光从血洞中溢出,重新化作了莲子模样散落在地,然后变得暗淡起来。 金身法相的下场并没有比他好多少。 同样是被翎羽击碎。 碎裂的金身一片片剥落,化作无形的香火愿力散去。 整个身躯塌陷大半,就连维持站立都勉强万分。 当境界差距间的沟壑到了如此恐怖的程度,已经很难再用什么宝物去弥补。 整个天地间,仍旧维持原样的,便只剩下两道身影。 沈仪手持长枪,右臂黑鳞中有幽光绽放,将所有的翎羽都拦在了外面。 他能无视这骇人手段的原因也很简单。 境界碾压。 只不过碾压青翎妖皇的并非沈仪本身,而是那柄长枪。 它是活物,是幽尾妖皇的一部分。 而此刻,沈仪成了这尾骨的一部分。 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青翎妖皇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再撼动那长枪分毫,哪怕它耗了本源精血,拼尽了所有的力气! 它骇然往身后看去。 只见青年俊秀脸庞的下颌尽数被黑鳞覆盖,那双红雾升腾的眼眸显得无比暴戾。 自己哪里是在对付一尊混元宗师,分明是在跟十六爷斗法。 “沈……道友?” 唐元惊惧的抬起头,同样感受到了那浩瀚无比的妖力。 实在不知道对方现在到底还算不算修士。 沈仪再次有了动作,骤然抽出长枪,势大力沉的横扫过去,枪如蛟龙,啪的一声击碎了青翎妖皇的半边身躯。 “噗!” 青翎妖皇宛如一只秃毛鸡般被砸飞出去。 漂亮的染血翎羽散落漫天。 它还未落地,便看见那青年悍然从空中跃下,锋锐枪尖噗嗤一身贯穿了它的左肩。 “啊啊!!” 青翎妖皇惨嚎一声,没有半分犹豫,伸手直接将整个肩膀连带着左臂撕裂! 然后右臂化作修长羽翼,猛地朝空中掠去。 它哪里是幽尾妖皇的对手,即便是对方的一根尾巴骨,也能轻松要了它的小命。 但它还是想不明白,若是幽尾枪为主导,那为何一直在朝自己杀来?! 下面那一堆修士是看不见么。 难不成区区一個混元宗师,还能倒反天罡,把幽尾枪给控制了? “你找死莫要拉着本皇。” 青翎妖皇暴怒的斥了一句,随即头也不回的便想要逃回千妖窟。 以它的速度,就凭这群人根本没有留住它的可能。 这也是为何先前无论受了什么伤,它都仍旧是镇定自若的原因。 就在这时,无人注意到的角落。 在几位大乾宗师的保护下,许婉韵怀里的阿清强撑着眼皮,双手颤抖着拨弄着阵盘。 数不清的虚影爆射而出,尽数趴在了青翎鬼面鹰的身上,疯狂的啃食着它的神魂。 百鬼定神大阵! 青翎妖皇的视线出现了刹那的恍惚,等再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只剩下一枚泛着幽光的枪尖,以及持枪之人那张冷漠的面容。 笔直的枪身从青翎妖皇头顶贯入,将其整个身躯都穿了上去。 威名显赫的一尊妖皇,在枪身上显露出了原形,仅剩的一只羽翼无力垂下,青色翎羽也失去了光华。 沈仪斜斜拎着枪身,紫焰伴身,黑麟覆着手臂,弥漫的妖气丝毫不弱于这头青翎鬼面鹰。 好似千妖窟新皇的诞生。 唐元挣扎着撑起身子,跌跌撞撞躲到了金身法相的背后,小声道:“他是不是化妖了?” 青花垂眸瞥了他一眼:“……” 用残破的小腿将其踹了出去。 “姑姑……” 阿清气若游丝的小声喊道,宛如一只重伤的猫咪:“带我们回家。” 许婉韵抱着侄女,眼眶红润:“你……你们?” 她骇然的朝天上看去,要将一尊如此可怖的存在带回许家? 忽然发觉袖子被阿清轻轻扯动,她收回目光,只见侄女可怜兮兮的抬头,眼巴巴的盯着自己,唇角又溢出血丝,就连嗓音都虚弱到犹如蚊呐一般:“姑姑,回家。” 许婉韵的心忽然颤了一下:“好。” 话音未定,天上的身影缓缓落了下来。 沈仪朝着几人看来。 两女还没反应,几个大乾宗师已经略感有些窒息,攀交情也不对,戒备好像也不对,一时间呆呆站在原地。 “让我一下。” 沈仪穿过人群朝阿清走去,朝她伸出手。 刚刚还气若游丝的阿清,赶忙朝着身上翻找而去,迅速取出了一捧乌青色的果实。 她先前正是在采集这东西时,才被蛟龙的啸声所伤。 “给,沈大哥。” “把血吐出来,没事别吓唬她。” 沈仪接过岁果,无奈瞥了这丫头一眼。 “哦。” 阿清听话的吐掉口中的血水,她的确受了重伤,但也没有到濒死的状态。 下一刻,许婉韵便是一把掐住了她的小脸,气急的咬牙道:“我让你装!姑姑也骗!” 撒气归撒气,但通过沈仪的话语,她也是反应了过来。 在那柄邪枪的影响下,沈仪显然还保持了理智,不存在什么被妖魔所控。 那这就太恐怖了。 对于修士而言,只要能掌控的力量,那就是自己实力的一部分。 如今的沈仪,竟然已经到了能斩杀青翎妖皇的程度。 (本章完) ------------ 第三百零五章 前往许家 沈仪转过身子。 他确实要进许家,但没必要靠这种方式进。 伸手将岁果递给几个大乾宗师:“收好。” 虽然没有清点过,但论起份数应该只多不少。 沈仪也没想过给自己留几个。 这东西的效果仅等于一枚妖魔宝晶的附带作用,不如拿给大乾,用来向梧桐山换取更靠谱一些的保护。 “给我们的?” 侯万海呼吸停滞,难以置信到整个脑海都有些发懵。 岁果这种东西,无论拿到哪里都是硬通货。 对方拼死入千妖窟,甚至还涉及到了一头第三十八窟的妖皇,结果就这么轻易的把岁果拿给自己了? 等一会儿,确定没有听见沈仪说出什么条件。 侯万海这才小心翼翼的接过那堆岁果:“多谢沈前辈,大恩大德,我等永世难忘。” 直到掌心多出那真实的触感后,他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这哪里是岁果,这分明是在给大乾续命啊…… 沈仪闭上了眼眸。 手中的长枪在得到他气息的灌入后,便是径直苏醒了过来。 一遍又一遍的用妖力侵袭他的身躯和脑海。 幸亏自己用的也是妖力,倒是来者不拒了。 就是侵蚀神魂这点有些麻烦。 好在有熔日宝炉的存在,可以暂时压制一会儿。 该走了…… 沈仪朝着远处的唐元轻点下颌,以示谢意。 随即带着两女纵身跃起,直冲云霄。 唐元只来得及拱手,便发现身旁的金身也化作流光消失在原地:“这么仓促的吗……” 从斩杀一头化神中期妖皇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他砸砸嘴:“等等,刚才那柄枪怎么越看越眼熟。” 与此同时,千妖窟内。 八尺高的身影从空中跌落而下。 数百丈长的幽蛟声如洪雷,恨不得生噬其骨:“玩够了没有?本皇问你玩够了没有!” “够了,够了。” 余朝安狼狈的揉了揉臃肿的脸部,唤出一朵金云,头也不回的朝远处遁去:“你忙你的,我还有点事!” 看来今日还不到自己成名立万的时候。 他奶奶的,这孽畜较真起来还真够狠的,丢了幽尾枪还能这么猖狂。 直到遁出足够远的距离,余朝安才回头喊道:“先放你这小泥鳅一马,给道爷等着!” 幽尾妖皇却也没有去深追。 它身形在空中翻滚一圈,拼尽全力朝着千妖窟外赶去,它能感觉到,幽尾枪正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这群废物,竟是连出手阻拦对方都不敢! …… 晴空万里,唯有一片猩红掠过,略显几分突兀。 沈仪盘膝坐于红云之上,手臂上的黑麟泛着幽光。 他看似脊背笔直,实则双眸隐隐已有些涣散。 以混元境界,斩杀第三十八窟的青翎鬼面鹰,这种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既然发生了,必然有极其严重的代价。 首先便是强行将白羽妖皇的内丹纳入道婴。 虽皆是妖力。 但数量上的差距实在太大,导致吞天妖婴被气息冲撞受损,需要好生调息一段时日才能恢复。 然而相较于使用幽尾枪的后遗症,这点损失简直不值一提。 与其说沈仪刚才是用了幽尾枪。 不如说是那柄枪在“用”他。 沈仪已经隐隐感受到了后果会有多严重。 除此之外,金身法相彻底失去了战斗的能力,又是需要大量的香火愿力去修补。 青花也只能驾驭着残破金身护在周围。 只求能震慑住旁人的窥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婉韵同样蹲在红云上,一边照顾阿清,一边朝沈仪的手臂看去:“你们到底在千妖窟干了什么?” “……” 沈仪没有回应,拿出一个单独的储物宝具将幽尾枪给收了起来。 这才朝女人看去:“我要进许家休养一段时日。” 闻言,许婉韵咬唇,随即小声道:“进就进呗。” 她难道还拦得住沈仪不成。 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和族人解释……算了,要骂要罚随便招呼吧,她是懒得再枯耗脑力了。 沈仪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轻声道:“我会给你们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许婉韵错愕抬头。 只见青年安静注视着前方:“不必再躲躲藏藏的自由。” 许婉韵怔了一瞬,紧跟着用力擦了擦眼眶,嗓音呜咽起来:“你们两個都把我当傻子糊弄!我只是少有出门,不是脑子笨!” 不久前还在说没有这个能力。 现在落难了,立马就答应下来,谁信啊。 “放心好了,都交给我吧,我肯定把你俩都带回许家。” 许婉韵擦干净泪痕,拍了拍丰润的心口。 她取出阵盘,放出一只灵鹊。 带着红云朝着西边掠去。 正打算向对方交代一些关于许家的事情,许婉韵转过头,却见青年直直的朝后方栽倒而去。 她赶忙伸手将其扶住,慌乱道:“喂!” 先前还不觉得,就在沈仪晕过去的瞬间,她倏然便有些慌乱起来。 对方虽只是中境混元。 并且一路上都是沉默寡言,但只要他还醒着,自己等人就只需跟在其身后便是。 至少到目前为止,还从未出过什么差错。 “姑姑……伱是极境混元欸,你怕什么啊……” 阿清躺在红云上,好不容易咽下一口血浆,有些无奈的咳嗽两声。 沈大哥连斩两头妖皇,就是铁打的也该累了。 “对对对。” 许婉韵赶忙点点头,朝着旁边看去,别的不说,这还有一尊金身法相护在左右呢。 她谨慎的盯着前方灵鹊。 不知过了多久。 许婉韵一手扛起阿清,正准备去抱沈仪,却发现对方倏然睁开了眼眸,漆黑瞳孔内闪烁的煞意让人不寒而栗:“我……我以为你还要睡一会儿。” “……” 沈仪迅速调整好心绪,疲惫起身:“没事,到了吗?” 他能感觉到,幽尾妖皇还再追逐不休。 “嗯。” 许婉韵抱着阿清朝下方落去。 只见那灵鹊在林中散去。 随即一道波纹于半空蔓延开来。 她朝前方迈出一步,沈仪紧随其后,随即三人同时消失在原地。 刹那间,金身法相化作金珠钻入了沈仪的气海。 (本章完) ------------ 第三百零六章 大乾沈庙祝 碧草芬芳,新枝青翠。 和风轻轻拂过。 村落静谧,仿佛一片世外桃源。 许婉韵做梦都想离开的地方,此刻却给了她最大的安全感。 让其缓缓松了口气:“呼。” 很快,像是感应到了有人进入。 村落中很快奔出了数十道身影,高矮胖瘦,男女老幼,皆是穿着极为朴素的衣衫。 他们好奇的朝此地看来,随即有人惊喜道:“是婉韵回来了!” “许清儿呢,许清儿有没有回来,看几位长辈不打烂她的屁股!” 闻言,阿清赶忙往姑姑怀里缩了缩。 人群中走出一位面容刚毅之辈,看上去年纪颇长,抬手止住了众人的喧闹。 他沉默看向姑侄两人,最后目光却落在了那赤着上身的青年脸上。 特别留意了一番对方臂上的黑鳞以及身上的鲜红纹路。 其余人也是反应了过来,皆是面露警惕。 外人!许家从隐居此地开始,这还是首次有外人进入。 “姑姑,带我过去。”阿清小声道。 “你不怕挨揍啊?”许婉韵刚刚轻松些许的心,不禁又是悬了起来。 她看向前方的兄长,也就是阿清的爹爹。 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至少在许家人眼里,她还是那个修为高深,性格温和沉稳的极境混元宗师。 “……” 许鸿德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仍旧是那般冷漠的模样。 即使眼前的一个是亲妹妹,一个是亲生闺女。 也改变不了她俩打破族规,将所有族人拉入危险境地的事情。 在许家,这是绝不能容忍的事情。 除非有一個合理的解释。 许婉韵眼看打亲情牌无果,只能不情愿的抱着阿清朝前方走去。 走到众多族人面前,那群人才又叫嚷起来:“阿清这是怎么了?谁干的?” 阿清把脑袋挤出人群,没有再装可怜,而是认真的凑到爹爹耳畔低语起来。 许婉韵就安静立在旁边。 许鸿德嗅着浓郁的血腥气,眉尖微不可察的跳了跳。 但还是没有显露出丝毫异样神情。 在认真听完以后,他漠然朝女儿看去:“所以,你觉得就凭你们两人,有资格替许家做出决定?” 说罢,他又看向许婉韵:“你有这个资格吗?” “……” 许婉韵翻个白眼:“我哪敢啊,谁能绕过您许大族长,您多大威严……” “闭嘴。” 许鸿德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无奈。 两个不谙世事的姑娘,哪有那个眼力替许家去投资什么。 “爹!” 阿清想再挤出点血丝装可怜,唇角却只溢出些唾沫,她赶忙伸手擦了擦。 只能加大嗓音道:“试试有什么关系!” “试试?” 许鸿德再次朝沈仪看去,淡然道:“沈道友竟是给了犬女如此大的底气。” 闻言,那安静而立的青年终于走出一步。 他目光扫过众人:“沈仪落难于此,需借贵宝地休养,待到危难解除,必会付给足够的酬劳。” “空口白话,谁会信你!” 许家众人脸上的忌惮没有丝毫减退。 许鸿德再次抬掌止住众人聒噪,已经在尽量给对方留面子:“沈道友应该知道清儿想要你做什么,但你一介散修,本该逍遥快活,没有必要参与到莫名的争端中来。” “同样的,许家也不想参与到沈道友的争端中去。” 闻言,许婉韵心里一紧,本以为兄长只是借机泄泄怒火,毕竟沈仪进都进来了。 如今听了这话,才发现对方是真的想要赶人。 她赶忙出声道:“散修怎么了,哪个势力不是从散修崛起的。” “那就等他崛起了再谈呗……”人群中有小声嘟囔者,随即被许婉韵一眼给瞪了回去。 阿清也是挣扎着从姑姑怀里站起身,还想说点什么。 却忽然听见了沈大哥的声音。 “有理。” 沈仪不急不缓拂过腰间,一袭青衫悄然披在了身上。 刹那间,他身上便是多出了几分儒雅气息。 略微拱手:“大乾武庙,轮值庙祝沈仪,见过许家诸位。” 平静的话语落入众人耳畔。 这次就连阿清和许婉韵都是呆滞在了原地。 大乾身为三方同盟之一,乃是一手遮天的绝顶势力。 而在武庙内,又属庙祝最为尊贵。 皆是能以金身坐高台的化神修士。 其余族人也是面露惊惧之色,在他们的视线中,就连那青年的身形都伟岸了许多。 在许家历代藏书里,大乾是永远越不过去的一座高山。 众生如棋,武庙即便是三方同盟中最弱势的一个,那也是执棋人,和其他势力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存在。 “许家族长想要的东西,我能给。” 沈仪朝着许鸿德看去,轻声道:“也只有我能给。” 换做旁人说这话,许鸿德只会被气笑,但看见对方身上的青衫,他却是再次陷入沉默。 能与玄光洞抗衡者,唯有大乾武庙和梧桐山,再加上一个千妖窟。 后者仙门不问世事,投效妖魔更是无稽之谈。 仔细想来,想要让许家重见天日,似乎也只有武庙内那十余尊金身法相点头了。 “我凭什么信你。” 许鸿德的嗓音稍稍有了波澜。 没等沈仪说话,许婉韵便是急躁道:“他真有金身法相随身而行……啊,金身呢?!” 她突然发现那尊金身不见了。 沈仪没有祭出金身,只是继续看着许鸿德。 身为武庙的庙祝,面对一个许家。 他给出的诚意已经足够了,再去想法设法证明自己,实在没有必要。 果然,见沈仪这副神情。 许鸿德唇角多出一缕苦笑:“要是当初,能有沈大人这句话,许家又何至于此。” 他叹口气,挥手驱散众人。 这才朝着沈仪轻轻点头:“沈大人,这边请。” 无论对方的话是真是假。 至少妹子见过金身,清儿说这青年斩过玄光洞真人,再加上那身衣服。 三者结合起来,换取一处休养之地是没问题的。 阿清鼓着双腮,默默盯着沈大哥:“……” 散修沈仪,大乾沈仪! 下一次是不是要变成梧桐山沈仪了! 连自己都骗,真过分! 许婉韵干咳两声,有些心虚的埋下头。 什么武庙的庙祝。 先前在斩杀青翎妖皇的时候,那几个大乾宗师可不像是认识沈仪的样子。 (本章完) ------------ 第三百零七章 炼化绝品灵根 许鸿德让族人收拾出一间干净的木屋。 正准备带着沈仪过去。 阿清赶忙拦住爹爹,眼见四下无人,又换上一副求情的模样:“既然爹爹都答应了让沈大哥留下休养,我们干脆再替他摆个四象伏妖阵好不好。” “……” 许鸿德沉默良久。 身为族长,念及许家和大乾并无恩怨,再加上自家闺女和妹子的恳求,这才答应了让沈仪借住此地暂避危害。 对于青年承诺的所谓酬劳,他其实并没有当真。 可是收不到酬谢也就算了,怎么一上来还让自己倒贴的? 四象伏妖阵的消耗颇大。 许家现在的情况,每次出去寻找天材地宝都是凶险万分,底蕴可谓是用一点就少一点。 “爹爹。” 阿清抱住老爹的胳膊,轻轻晃了晃,话还未说完,忽然又剧烈咳嗽起来,好似要将腑脏都吐出来一般。 许鸿德面色一紧:“你先……” “先去养伤。”沈仪侧眸看去。 “哦。”阿清脸色苍白的揉了揉胃,乖巧的松开了老爹,转身跟着姑姑离开。 “……” 见状,许鸿德心头莫名有些古怪,总感觉闷得慌。 他将目光放回沈仪的手臂,青色袖袍之下,黑鳞幽暗凶煞。 “沈大人,这是发生了何事?” 沈仪并未遮掩,径直从储物宝具中取出那柄森寒长枪:“它想要占据我的身躯。” 在看见长枪的瞬间,许鸿德眼瞳紧缩,有些迟疑的站在了原地:“莫非这就是,幽尾枪?” 他维持着神情平静,实则心底却是暗自发苦。 那俩丫头,不仅带进来一个外人,甚至还带了半尊妖皇进来! 再看沈仪此刻的状态,显然是在和幽尾枪的争斗中处于下风。 若是真眼睁睁看着它肆虐,到时候还不知道在许家会闹出多大的乱子。 “沈大人真是胆大……心细,您暂且在这里住下。” 许鸿德轻轻拱手,摇头道:“我要去与几位族老商议一下,若是决定布下大阵,再来请您过去。” 他刚刚转身走远。 旁边的屋子后面便探出两个一高一矮两个脑袋。 在阿清的催促下,许婉韵蹑手蹑脚的走近,将一本书册塞到沈仪手中:“这是我俩刚从他书房偷来的,你快收好,别让其他人看见了。” “……” 沈仪接过册子一看,只见其上有“通妖炼宝”四字。 顾名思义,应是一种对付幽尾枪的手段。 别看许家实力算不上绝顶,涉及到各种杂学上时,收藏简直丰富的吓人。 “多谢,快去疗伤吧。” 目送两女跑远,沈仪缓步走进木屋。 陈设简单,仅有床桌各一,不过倒是真的干净,呼吸间没有半点异味,仅有些许宝木的芬芳。 沈仪随手关上门,把幽尾枪重新收回储物宝具。 想要收复此物,自己现在的修为还是太低了。 所幸这趟千妖窟之行收获颇丰。 储物袋里躺着三头妖皇以及两头妖王的尸首,这些可以用于淬炼魔血,提升九妖化魔大法的境界。 还有两枚绝品灵根。 沈仪分别取出雷玉和那枚仿佛水流凝聚而成的果实。 两者不安分的在掌中翻滚。 先前金身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原本就重伤的它们陷入沉睡。 若是等这灵根恢复至圆满状态,恐怕实力不输于化神境修士,再加上漫长岁月中一直被幽尾枪折磨,一旦脱困,不知道要造下多少杀孽才能抚平它们心中的怨煞。 诞生了意识的天地宝药,无需修炼就能达到这般层次,着实让人感叹不已。 再加上许家的灵根,道婴五脏就齐全了。 沈仪朝门外看了一眼,来都来了,肯定要尝试一下的。 不过为了增加自己说话的分量,修为境界必须要再提升一下。 别看许家衰弱,他们在多年前就能困杀化神中期修士,更何况遭了玄光洞的毒手,只有吃过亏,才会更加谨慎。 躲起来以后肯定是全力搜集材料来布阵防御。 至少在这片世外桃源,应该很少有修士敢于和他们硬碰硬。 自己必须要让这群人觉得,大乾比他们的法阵更安全……这個难度可不小,甚至可以说概率几乎为零。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沈仪打开面板,看向先前一直没空去注意的几道提示。 【斩杀混元境角木驼妖,总寿一万八千两百年,剩余寿元四千三百年,吸收完毕】 【斩杀混元境飞火豹妖,总寿一万七千九百年,剩余寿元三千八百年,吸收完毕】 【斩杀化神中期青翎鬼面鹰,总寿八万四千年,剩余寿元三万五千年,吸收完毕】 【剩余妖魔寿元:六万八千七百年】 有了这群妖魔的帮助,沈仪心中多了几分底气。 他终于有资格去踏足那个唯有真正的天骄才能触及的境界。 沈仪缓了缓呼吸。 再次全力催动熔日宝炉,去抵御幽尾枪在体内留下的侵蚀之力,避免推演时受到影响。 两枚绝品灵根或许是因为长时间被枪身相连。 倒是多了些千丝万缕的气息牵扯,仿佛一母同胞的兄弟。 “两个一起炼化,或许更为有益。” 虽然没有炼化过绝品灵根,但先前的岁木同样是有意识的存在。 沈仪已经有了些许经验。 他先是喊出了青花在门外镇守,随即调动妖魔寿元朝着吞天丹噬法中灌入进去。 【第一年,你同时取出龙鱼道果和金雷白玉,两种诞生了意识的绝品灵根正陷入沉睡,吞天道婴将浑身妖力尽数包裹上去】 几乎同一时间,雷玉之上有羽毛浮现,锋利的鹰喙成型,果实上面则是甩出了一条鱼尾。 显然,在感受到妖力侵蚀的瞬间,它们皆是苏醒了过来。 先前在千妖窟的时候,压制它们的主要是幽尾枪和金身法相。 此刻金身已经接近溃散。 只剩沈仪自己。 不过他并没有着急,覆着黑鳞的手爪轻轻握了上去。 像是嗅到了熟悉的味道,还未成型的雷鹰和龙鱼皆是浑身微颤,下意识的蜷缩起来。 对于普通的灵根,要诀在于气息的交互,让彼此熟悉。 但对于这种有灵智的存在,除了气息以外,让它们的意识臣服自己也颇为重要。 (本章完) ------------ 第三百零八章 啊?谁?(3000) 【第七百三十二年,在幽尾妖皇气息的震慑下,两枚绝品灵根还算老实,但就是油盐不进,无论你如何感化,它俩仍旧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所幸通过这么漫长的时间,你已经对它俩的气息无比熟悉】 沈仪看着提示,心中忽然一跳。 该不会是又急了吧? 果然不出所料,在他的注视之下,两枚灵根瞬间没入身躯,被道婴扯进了气海之中。 然后猩红妖力凝聚而成的鞭子,毫不犹豫的朝着龙鱼和雷鹰抽了上去。 两者仍旧畏惧于幽尾妖皇的气息。 常年的折磨,早已在它们心中留下无法驱散的阴影。 但两者只是本能的反抗,汹涌雷浆混合着温润之水,在体内肆意冲撞,便是让沈仪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他用力掐住脖颈,锋锐的手爪径直陷入皮肉,血浆顺着指缝淌下,额上青筋炸起。 这才抑制住了喉咙里迸发而出的痛呼。 真就玩命啊? 沈仪在心中怒骂了两句,也只能强行忍受下去。 他知道推演中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如果继续拉扯下去,待到两枚灵根彻底复苏过来,发现自己并非幽尾妖皇,只是徒有其表的混元境修士,那时候可就不止是痛楚那么简单了。 妖力长鞭的抽打,让两枚灵根再次回忆起了曾经所受的折磨。 它们发出悲鸣。 终于安静了许多。 【第两千四百年,你看着不再反抗的灵根,终于开始尝试着用道婴吞吃它们】 猩红妖力瞬间将两枚灵根紧紧缠住。 雷鹰像是预感到了它的结局,就在即将没入道婴的刹那,突然爆发出一声长鸣,汹涌的雷浆充斥在道婴之内,竟是想与沈仪搏命。 刹那间。 沈仪也是亲身体验了一次真正的绝品灵根和岁木之间的差距。 看似他的身躯没有任何异样。 实际上整个道婴都在雷浆迸发的刹那,发出了一道沉闷的喀嚓声音。 细密的裂纹瞬间弥漫开来。 道婴仿佛变成了一尊稍微碰一下就会彻底裂开的碎瓷器。 沈仪的双眸都涣散了片刻。 待到回过神来的瞬间,他没有丝毫犹豫,锋锐的手爪径直撕裂了自己的皮肉,显露出猩红道婴,随即幽尾枪落入掌中。 沈仪手握枪头猛地朝体内捅去,扎在了那枚金雷白玉之上。 “唳!” 雷鹰发出源于内心惊惧的哀嚎。 随即被汹涌妖力趁机给扯入了体内。 【第三千七百年,你终于降伏了金雷白玉,看见同伴的惨状,龙鱼道果乖巧的朝你的道婴中钻去】 当数千年的演变,尽数化作这瞬间的动静。 沈仪仅凭肉眼便能看见灵根的变化。 他力竭的靠在床沿,任由血浆遍布全身,就连呼吸都断断续续起来。 白净脸庞上终于多出一丝笑意。 推演终于又回到了正道上,剩下的便是漫长的水磨工夫。 “……” 在疲惫感汹涌袭来的影响下,沈仪缓缓闭上了眼睛。 待到天色暗淡。 他骤然惊醒过来,下意识攥住了身旁的幽尾枪,然后又感受了一下门外守护的青花,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只见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孔雀红光愈合。 但心口下方不知何时也被黑鳞所覆盖,应是先前自己捅进去一枪所导致的变化。 眼前面板上的推演已经停止。 【第一万两千年,你成功炼化了两枚绝品灵根,修行大道就此畅通,以龙鱼为肾,以白璧为肺,五脏缺一,登临化神可期】 这方世界在沈仪的眼中愈发清晰。 他收起幽尾枪,同时探出两只手掌,左掌之上水流清澈,右掌之上雷浆涌动。 “……” 待到熟悉了身躯的变化。 沈仪平复着心绪。 这是在为化神以后铺路,此刻路已铺就的差不多了,但自己还踏不上去。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妖魔尸首。 首先是两头极境妖王,沈仪略微张口,便将它们化作了魔血。 两头妖魔提供了三百一十二滴魔血。 沈仪调动妖魔寿元朝着九妖化魔大法中灌入进去。 上次喂了白鹿百余滴魔血尚未满足,这三百多滴估计也不太够用。 他一边推演淬体武学,一边取出了白羽妖皇的尸体。 此刻还算安全,虽然有点啃不动妖皇,但可以慢慢来。 …… 夜深人静。 在村落中一间稍大些的木屋中。 许鸿德坐在下位,面前是七个发丝银白的老人。 他虽是族长,但任何大事都需要和族老们商量,这群人才是真正经历过当年之事的存在。 “你瞧瞧这动静。” 许家三祖僵硬的朝窗外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迎来了一尊大妖。” 许鸿德苦笑一声:“反正事情我已经全部告知几位长辈,如何决策,还请几位祖爷告知。” 闻言,族老们对视一眼。 几乎异口同声道:“布四象伏妖大阵与他结个善缘,但不能放他离开,除非他能拿出足够的酬谢,让我等更换阵法入口。” 闻言,许鸿德似乎是早有预料,并未显露出异样。 以几位族老的性格,是肯定不会相信一个外人的。 要么把沈仪永远留在许家,避免这隐居之地暴露,若是对方想走,就只能重新摆放大阵,换一個别的入口。 至于什么自由,那就纯属玩笑话罢了。 “他救过阿清,更换阵法所需的材料,鸿德替他出了,就这样吧。” 许鸿德点点头,起身道别。 正是遭受过背叛,许家上下在那些故事的耳熏目染下长大,才对这种行为深恶痛绝。 倒是没必要为了一点天材地宝,做些以怨报德的事情。 “……”几位族老没有再多言。 许鸿德推门而出,刚走出一些距离,便看见了许婉韵和阿清。 “不是,伱就一点都不想出去看看?”许婉韵跺跺脚,烦躁的看向天际,虽说此地鸟语花香,但任谁都知道,就连头顶上这片天幕都是假的。 宛如一个囚笼,让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爹……”阿清服下了丹药,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并无什么大碍,她用力攥着袖口。 许鸿德抬手打断了她的话语:“整个许家,只有你们两个想出去,此事休要再提。” “对了,你下次再敢进我书房偷东西,别怪为父心狠手辣。” “拿出来!” 许鸿德伸出手。 阿清撇撇嘴,从储物宝具中取出那本厚书递了过去。 看着爹爹走远她扒着眼皮做了个鬼脸。 随即偷偷从袖子里又取出一本一模一样的厚书:“哼,幻形法阵都看不透,真笨。” “现在怎么办?”许婉韵掐了一把她的脸蛋。 “还能怎么办,你信不信沈大哥?要是信的话,就跟我来。” 许婉韵本来想说不信,但想起先前对方在云端昏倒后,自己本能的慌乱,却也只能点点头,声如蚊呐道:“嗯。” “快走。” 阿清扯着姑姑,朝着几个族老所在的屋子跑去。 莽莽撞撞的冲进屋子。 “……” 七位族老沉默看着面前的小丫头,许久后才似笑非笑道:“你是过来领罚的?” 阿清走到一个老妪身后,用力给对方捏着肩膀:“阿清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受罚。” 老妪闭上眼睛:“偷偷跑出去,私自带外人回来,这叫没做错事?” “族老,您看这个。” 阿清取出一本薄册,在她眼前晃了晃。 老妪漫不经心的睁开眼,随即浑身僵硬,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当初遗失的许氏阵法小册,你从哪里拿来的?” “我许家先辈,被玄光洞折辱,又被千妖窟捉去,替其布阵伏杀梧桐山记名弟子。” “他们已经不再认可许家,甚至不再自认为人族修士。” “因为我们从未理会过他们。” 阿清将小册放到老妪手中,轻声道:“这位先辈与阿清斗阵,已经受反噬而陨落了。” 闻言,老妪手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最终无力的垂下头。 许家人的确没有再管过当初被捉走的族人。 尽力困杀了一位化神境真人,就自诩大仇得报,不是不知道那群族人会有怎样的下场,只是不愿意去想罢了。 如今竟是落得同族相残的下场。 “连那群老东西都斗不过你。”老妪将阿清牵到身前,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是我许家最有天分的后辈,只要你肯努力,我们总有离开这里,替他们雪恨的一天。” 阿清拨开族老的手掌:“等到那时,他们都死完了。” “所以你想怎么样?” 老妪无奈一笑,看着这个小家伙。 阿清赶忙扯过来姑姑,绘声绘色的描述起沈仪的厉害,先杀张铭扬和白羽妖皇,再杀金睛狮皇,最后来一枪贯穿了青翎妖皇。 每说一件事,她便朝姑姑看去。 许婉韵呆滞的点头:“昂,对,就是。” 随着阿清说出一个又一个的尊号,几个族老的脸色渐渐有了变化,但却无人发声。 “我知道了,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修士,而且还是大乾的庙祝。” 老妪收起笑容,淡淡道:“所以他绝对不会把兵刃对准我们,是吗?” 闻言,阿清下意识想要点头。 随即却愣在了原地。 这句话的分量太重,重到了关系着所有族人的性命。 “我说你还是个孩子,没说错吧?” 老妪拍了拍她的肩膀,看着阿清失落的模样,又看了看手中的小册,突然道:“其实我还有一个提议。” “呃?”阿清抬起头。 “你在书上看到过联姻吗?”老妪枯槁的脸上重新有了笑容。 “我……我……”阿清突然结巴起来,呼吸急促,连指尖都在颤抖,她完全还没有做好准备。 “我等并非不同意他所说的事情。” 老妪缓缓起身:“如果你能说服你姑姑和那位庙祝,此事还有得商量。” “啊?”阿清如遭雷击,也不结巴了,也不脸红了只是呆滞的抬起头。 “我……”许婉韵同样错愕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本章完) ------------ 第三百零九章 首次闭关 老妪略微挥手,示意两女出去。 待到阿清和许婉韵懵懵的走远,她才收回目光,与其余几位族老对视一眼。 七个老人皆是看见了对方眼中的震撼。 先前阿清说的每一件事都是让他们心头猛跳,只是碍于长辈的身份,这才没有在两人面前显露出来。 大乾武庙何时已经强横到了这般地步。 竟敢同时得罪千妖窟和玄光洞。 老妪沉默片刻,轻声道:“鸿德先前说他手持幽尾枪,之所以来我许家,估计真是为了暂避那位妖皇,并非是图谋什么。” 她缓缓侧眸:“这是个机会。” “老五,你的意思是要靠着一个嫩娃子,带咱们出去?”有族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接着道:“要我说,若是大乾真有那般实力,他又何必来许家避难。”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无所谓,因为我没想过要出去。” 老妪继续道:“我的意思是,许家确实需要一个在外面的盟友,你看看阿清和婉韵,已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却心思简单到了这般地步,若是等我们全都老死在这里,就凭这群无知小辈,谁来继续照顾他们?” “如果能有個信得过的人在外面,无论是安排晚辈出去游历,还是搜集阵法材料,都会方便许多。” “你很难用什么东西去维系和大乾之间的关系,它实在是太庞大了,根本不可信,而且我们完全不需要那么强势的盟友,若只是维系与一个人之间的关系,事情就会变得简单许多。” 老妪说罢,长舒一口气。 相较于大乾,她更希望能和那个年轻人单独结为盟友……若对方真有阿清说的那么天资纵横的话。 “问题是他能同意吗?我看他好像和清儿更为熟悉。”有族老揉揉眉心。 “清儿这般阵法资质,乃是我许家未来的族长,你何时见过有人拿族长出去联姻的?” 老妪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咂嘴道:“安排人布阵吧。” 随着一声令下,村落中涌现数不清的族人,遁入夜幕,朝着村外僻静之地而去。 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仅用了一夜的功夫,天际微白,许鸿德就已经来到了沈仪的门前:“沈大人,四象伏妖大阵已经设好,请跟我这边来。” “有劳了。” 沈仪起身,收起了白羽妖皇的残躯。 用了整整一夜的时间。 他才从妖皇尸体淬炼出了二十余滴魔血。 不过好消息是九妖化魔大法又有了新的长进。 三百多滴魔血,被白鹿吞吃殆尽,加上之前的,它总共吞服了四百四十五滴魔血。 这个消耗就已经有点恐怖了。 光是它一只仙妖,就需要三头极境妖王的血肉去供养。 在这样的喂养下,白鹿仅凭妖力凝聚的身躯,就能碾压极所有妖王。 而它还只是第六蜕而已。 沈仪觉得九妖化魔大法之所以没有“珍”字词缀,估计是手法实在太糙的缘故。 比如这一次就又消耗了自己九千多年的妖魔寿元……平均下来每吸收一滴魔血足足要耗去三十年,这还是有仙妖变强,吞服速度变快的原因。 沈仪已经很久没有推演过妖魔武学,就是因为太穷的缘故,相较于正经功法,性价比实在太低了。 但除开消耗不谈,单纯论起上限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可怕。 …… 许鸿德在前方带路。 沈仪缓步跟在后面。 只见这世外桃源虽然占地不算广阔,但各式宝植灵田都不缺,已经完全能做到自给自足。 许家人单独准备了一方石窟。 看上去干燥阴森,很像是镇压什么魔头的地方。 “毕竟是跟妖皇有关的东西,不太好将您安置在村落里,还请沈大人将就一下。” 许鸿德轻声解释道,随即伸手朝人群一指:“若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吩咐婉韵就好。” 沈仪扭头看去。 只见一众满脸好奇的许家人中,阿清和许婉韵皆是脸色有些异样的杵在那里。 阿清没了往日的笑脸,埋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赌气般的用后脑勺对着姑姑。 许婉韵则是尴尬的搓着袖口。 原本还好好的,究其原因就是昨晚离开族老所在的屋子后,阿清笃定的攥拳,说姑姑要专心修行,突破化神境界,哪里肯受联姻的委屈。 而自己不知道是脑子里哪根弦抽了一下,接了一句“其实也没什么委屈的”。 紧跟着这小丫头就整整一晚上没搭理过自己。 问题是许婉韵确实不觉得有什么好委屈的,虽然书上但凡谈及联姻,都是一些不太好的形容,但沈仪这一路上的表现,真的还让她蛮憧憬的。 强大而自信,寡言却不显木讷。 特别是每次出手的时候,威风凛凛的模样更是让人下意识仰望。 这样的修士配自己,委屈的应该是沈仪才对。 “多谢许前辈。” 沈仪略微拱手,什么都没问,径直朝那阴森洞窟走去。 见状,许鸿德也是怔了一下,随即面露笑容:“不客气。” 虽说修士在外,无论再谨慎都不为过。 但自己等人毕竟是在帮忙,若是沈仪再质疑什么,虽然许鸿德照样会给对方解释,但心里总归有些不舒服。 对方这般信任的姿态,倒是让他颇为喜悦。 “嘶。” 沈仪刚刚走进洞窟,就感觉皮肤上有灼痛感涌现。 他撩开袖子一看,只见黑鳞嗤嗤作响,缝隙间有缕缕白雾升腾。 耳畔更是传来四象的洪亮之音,能镇守神魂,驱除杂念。 在这种地方呆着,根本不需要主动去做什么,慢慢的就能除去幽尾枪对自己的影响。 沈仪盘膝而坐,祭出阴神守在洞外。 然后取出了白羽的尸首,一边淬炼,一边翻开了先前许婉韵送来的小册。 【通妖炼宝:未入门】 仅仅驱除妖皇的影响可不是沈仪想要的,这么宝贝的一柄神枪,又与自己有缘,当然要纳为己用。 小册上记载的并非功法,只是一门手段,连品级都没有。 沈仪闭上眼,仅花费二十余年妖魔寿元,便是将其彻底掌握。 他将幽尾枪取出平放在膝盖上,然后专心吸收起妖皇的魔血。 两不耽误。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章 巨大提升,实力飞跃(状态极差,两更调整) 所谓通妖炼宝,实际是许家搜罗来的一式旁门左道。 钻研了妖魔用身躯炼宝的手段,尝试着夺取掌控权。 估计就连创造这手段的修士,都没敢妄想过将其用在幽尾妖皇的尾骨上面。 沈仪倒是无所谓,反正妖魔寿元管够,只要有能用的法子,直接横推过去就好。 【第一年,你尝试着先镇住幽尾枪的本能意识……】 笔直的长枪忽然活了过来,通体微颤,发出嗡鸣之音,像是有窜起的趋势。 就在这时,四道耀眼光束从洞窟顶端投下,将长枪尽数笼罩进去。 中正霸道的气息压在它身上,让其颤抖的愈发剧烈。 沈仪趁它病要它命,身躯岿然不动,但双掌却是骤然轰出,将长枪拍飞数丈远。 嗡嗡—— 漆黑长枪仿佛一条真的蛟龙,瞬间倒转,朝着沈仪刺来。 看似势大力沉的一枪,还未发力,便被四象投来的光束再次击落下去! 沈仪也不客气,又是一拳轰在了枪身上。 长枪砰的砸在石壁上,随即暴怒的指向洞顶,然后又指了指沈仪,似乎委屈到了极点。 都是调动妖力,凭什么就镇它一个? “……” 沈仪挑了挑眉,丝毫不惯着它,敢过来就是一拳。 于此同时,随着妖魔寿元的流逝,推演面板中的进度也是迅速攀升。 渐渐的,幽尾枪变得没了之前的暴躁,啪嗒一声落在了沈仪身前。 空有强大实力,但在无人掌控的时候,它终究也只是一截尾巴骨而已。 暂时镇住了它本能的反抗。 沈仪继续按照通妖炼宝上记载的手段,尝试着想要将其彻底炼化。 听着洞窟内传来的动静。 姑侄两人茫然对视了一眼,阿清犹豫道:“要不要进去看看?” “你去呗。”许婉韵大概猜出了侄女的想法。 “姑姑去吧。”阿清撇撇嘴。 两人沉默许久,这才一起朝洞窟内迈步。 然后被漠然注视着姑侄俩的青花挥手全部推了出去。 “哎哟。” 阿清摔了个屁股墩儿,许婉韵倒是没那么夸张,仅退了两三步,然后有些诧异的盯着虚无处。 什么东西,竟能拦住她这个极境混元宗师。 不过无论是什么,沈仪的态度已经表现的极为明显了。 “还是老实呆着吧。” 许婉韵寻了个平坦的地方坐下,双手撑着下颌。 阿清也是跟了过去,取出小炉子,开始修补起那剑阵。 时间快速流逝。 沈仪自从进了洞窟以后,就再没有踏出过半步。 其中偶尔会传出巨大的动静,但更多时候都是寂静无声。 许鸿德和几位族老偶尔会过来看上一眼。 便发现姑侄俩像傻子似的蹲在洞口。 那位老妪无奈的摇摇头,干脆利落的掐灭了先前的打算。 直到其余许家人都快忘记了沈仪的存在。 洞窟内终于是有血气溢散而出。 沈仪仍旧是盘膝而坐,只不过在他身旁,一柄长枪直直立在地上,宛如护卫般镇守其侧方。 白羽妖皇的尸首已经消失大半,化作八百余滴魔血被存入气海。 【第一万八千年,青面狮仙消化了七百二十滴魔血,仿佛已触及妖王的极限,阴风煞雨神通得到质的飞跃】 【第两万两千五百年,化血魔牛吞尽了剩余的一百多滴魔血,化血神通得到成长】 千妖窟之行的所有收获,正在迅速化作沈仪的底蕴。 他睁开眼眸。 在小妖王的神通得到成长后,白羽妖皇剩余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又是一個日夜。 磅礴的魔血化作河浪于气海中奔腾。 金睛狮皇和青翎妖皇的尸体瞬间枯竭到只剩皮囊,两者再次提供了近三千六百余滴魔血。 面板上的提示飞速掠过。 以前是仙妖们不够吃,而现在则是根本用不完。 此刻,就连化血魔牛也是消化了八百多滴魔血,还未彻底满足。 八头仙妖加起来,早已超过了两千之数,这已经是妖皇层次的身躯。 【剩余妖魔寿元:一万年】 沈仪一直注意着寿元数量的变动。 按这个趋势下去,想要一鼓作气把九妖化魔大法推演至圆满还差了一些。 留下最后一枚灵根所需,他干脆的停止了灌入 “呼。” 沈仪缓缓起身,伸手一握,幽尾枪瞬间落入掌中。 在四象伏妖阵法的压制下。 他身躯上的黑鳞已经完全褪去,彻底消除了幽尾妖皇的影响。 而这柄枪,如今也已换了主人。 感受着长枪中所蕴藏的令人胆寒的妖力,沈仪心满意足的将其收入储物宝具当中。 有此枪相助,那就等于掌握了半个幽尾妖皇。 再加上淬体身躯的巨大跃升。 再对上青翎妖皇……不对,哪怕排名再靠前几位的大妖,沈仪觉得自己也能碾压对方。 虽然还远不及聂君。 但应该不会输于武庙老祖,如果境界也能突破化神,甚至有望追赶一下那位清风真人。 …… 本就阴森的洞窟内,血气溢散。 许婉韵停止了发呆,阿清也是抬起了脑袋。 两人看着那道颀长身影踱步而出。 没有什么滔天气势,但就是莫名让人觉得有些陌生。 仅仅数十天的时间,青年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让旁人心中本能般的生出几分危险感。 “帮我引见一下族长。”沈仪停下脚步。 时至今日,他终于有了在方天地间狩猎的资格,而不再是一头猎物。 也是时候该做回那个庙祝了。 “好……” 换做以前,许婉韵肯定要问问是什么事情,但她此刻却是老老实实的点头,然后朝外面跑去。 走出两步,干脆又停下取出鹅卵石,直接传音兄长。 很快,许婉韵抬起头:“他正好也有事情找你,正在召集族老。” 阿清捏着三柄法剑,小声道:“他们想和沈大哥联姻呢。” “……” 沈仪无语的瞥了她一眼。 阿清赶忙站直身躯,表明自己早就是个大人了。 还未说话,便被一巴掌拍在后脑勺。 “哎哟。” 阿清苦着脸揉了揉脑袋,却看见沈大哥已经走远。 许婉韵怔了怔:“原来你真敢琢磨这个啊,许家的族长你不想当了?况且他年纪和我一般大欸……” “就琢磨!就琢磨!” 阿清做了个鬼脸,快步跟了上去。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一章 沈仪的酬谢 “瞎琢磨。” 许婉韵无奈看着小丫头走远,迈步跟了上去。 阿清的想法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以她的绝顶资质,年纪轻轻就熟练掌握了许家近八成以上的阵法。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送给其他势力。 那许家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从翻开那本厚书开始,阿清就必然要成为许家的族长。 除非她是个手段颇为老辣的狠人,能让沈仪入赘许家……但看这模样,对方在沈仪面前就跟朵任人采摘的小白花似的,那就更不可能了。 倒是自己。 许婉韵眸光闪烁,她大概能猜出来沈仪想要许家的煞气灵根。 为此答应下来一件无所谓的小事,根本不算什么问题。 毕竟对方只要拿走灵根,出了许家,就凭他的实力,翻脸不认账,提上裤子……谁还能限制他不成? 到时候自己岂不是只能独守空闺,整日以泪洗面…… 许婉韵脑补着一出爱恨恩怨大戏,心绪不宁的朝着木屋走去。 相较于上次的夜晚。 这次大白天的,诸位族老齐聚一堂,显然是在村落中引发了更大的动静。 人群好奇的围拢过来。 看着族长严肃的立于门口,将那青衫身影迎了进去。 “他不是要借用四象伏妖大阵来养伤吗?这是养好了,要离开了?” “出去了以后不会把咱们给卖了吧?” “要我说,大乾也不是什么好人,当初的事情里说不定还有他们的一份呢。”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许鸿德皱了皱眉,伸手示意众人噤声。 却罕见的没有驱离他们。 今日涉及之事,每个许家人都有旁听的资格。 看着阿清和许婉韵不着调的模样,许鸿德叹口气:“你俩也进来。” 说罢,他转身带着两女入内。 只见并不算宽敞的屋子内,七个老人环坐一圈。 他们并没有为难沈仪的意思,同样给他准备了一个靠着老妪的座位,这便不再像是审问,有了些拉家常的味道。 对方来许家避难,此刻出关,必然是有了离开的打算。 自己这群人避世多年,在外面更有玄光洞这般强悍的死敌,要说完全不担心被出卖,那是违心话。 只不过先前打算去跟沈仪商量的条件,族长已经做主由他负责。 那就更没必要再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之所以把对方叫来,主要还是老妪想再谈谈关于联姻的事情。 “沈大人。” 老妪示意许婉韵给对方斟茶:“你身居高位,在外面定然有许多要紧的事情,我等也就不啰嗦了,今日请你前来,实际上是有一事相问。” 此言一出,阿清顿时急了。 怎么这么仓促。 她这些日子准备了好多长篇大论,难道都不给自己机会讲两句吗? 许婉韵端着茶壶,心情略显复杂。 她倒是没想过要跟阿清抢什么,就像先前所说的,她觉得沈仪很厉害,若对方是联姻的对象,她肯定不会觉得委屈。 但真没到什么情爱的程度。 只是不知为何,听见五祖的话语,她居然莫名其妙的有些紧张起来。 “……” 沈仪端起茶杯,看着愣在自己身前的女人,近乎遮住了全部视野,他无奈蹙眉:“能让让吗。” “哦。” 许婉韵一下子回过神来,赶忙退到了旁边。 “正巧我也有事,您先说。” 沈仪平静朝对面看去。 老妪笑道:“其实老身想说的也很简单,以沈大人的情况,无论任何势力都会心动,我许家这座小庙,想留下沈大人这座大佛,无疑是痴心妄想。” “但若是只想结個亲家,不知沈大人意下如何?” 说罢,老妪朝着许婉韵招招手:“这闺女虽心思单纯,但实力尚可,只要不出意外,有大乾的底蕴相助,未来必然是一尊化神修士。” 这话算是给足了面子。 武庙虽底蕴丰厚,但许家沉淀了这些年,资源也足够培养一尊化神了。 说话间,老妪双眸微眯,仔细观察着沈仪的神情变化。 在发现对方脸上毫无波澜,只是淡定的放下了茶杯后,老妪笑了笑:“当然,如果沈大人真瞧的上许家这座小庙,也看得起阿清这丫头,我等也绝不会反对。” 闻言,阿清苍白的小脸涌上些许惊喜:“嗯嗯!” 许婉韵无奈的翻个白眼,这小妮子就跟听不懂话似的,这样的条件,沈仪能答应才有鬼了。 人家能斩杀第三十八窟的妖皇,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给你入赘。 只是,沈仪到底会怎么选? 念及此处,许婉韵惴惴不安的看过去,若是就此拒绝,那自己等人大概率就得在阵法里躲一辈子了。 好不容易出去一次,见识了那么多的风采。 她又想起了在镇妖城看见的那位黑袍姑娘,对方过的才是许婉韵羡慕的生活。 “要不你,将就一下?” 许婉韵吞吞吐吐的犹豫道。 哪怕刚才脑补的那出大戏里,对方冷酷无情的一切反应都成真,她也认了。 闻言,就连许鸿德都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一个亲闺女,一个亲妹子,怎么都是这般没见过男人似的模样。 其余族老苦笑连连,却还是把目光投向了那青年。 他们真的很想知道,对方到底会怎么选。 “您说完了?” 沈仪侧眸看去,随即缓缓起身:“沈某也有一事想与各位商量。” “沈大人但说无妨。” 老妪脸上浮现笑容,提条件不可怕,这说明还有继续谈的可能。 “我要许家的绝品灵根。” 沈仪话音刚出,除了那姑侄两人,其余人脸色皆是大变。 有关许家护族大阵的事情乃是最紧要的秘密。 这俩闺女连此事都告知对方了? 许婉韵脸色发苦,自己真有资格带这么厚重的嫁妆么? “当然,我不白要。” 沈仪转身看向众人:“先前答应的酬谢,便是除了灵根以外,我还要你们。” 他的嗓音在屋内回荡:“你们所有人。” 闻言,许鸿德面露疑惑之色。 这话说的,怎么像是四象伏妖大阵失效了,最后走出来的是一尊妖皇似的。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二章 试试,别怕 七位族老沉默不语。 木屋外的众多许家人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阿清和许婉韵都不够对方选的,还得把自己等人全都搭上? 被这么多目光盯着,沈仪却是仿若未见,缓步走到那老妪身前:“沈某以庙祝的身份,邀诸位共赴大乾,替九州修筑法阵。” 闻言,其余人还未说话,老妪先笑了:“这话倒是耳熟,以前玄光洞也想这样做,只不过没有你说的这般委婉,这就是沈大人所谓的酬谢?” 眼见诸多许家人眼里已有怒火升腾。 许鸿德身为族长,终于踏出一步道:“如果沈大人不是刻意想激怒我等,那还是一次性把话说完吧,让我等替大乾做事,可算不得什么酬谢,我们能得到什么?” 他看似语气低沉,实则却是看在沈仪先前径直踏入洞窟的份上,在替其解围。 “能得到我的承诺。” 沈仪侧眸看去:“于世间行走,我尽量护诸位安全。” “嗬。”老妪再次发笑,只不过这次带了些微不可察的怒气:“敢问,你是?” 黄口小儿,欺人太甚。 坏了!听出了老妪的不满情绪,许婉韵暗道不妙。 别看五祖乃是一介女流,实际在七位族老当中,属对方的话最管用。 若是得罪了她,几乎等同于得罪了整个许家。 许婉韵想不明白,沈仪怎么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难道真是度过了劫难,就干脆翻脸不认了? 这怎么可能。 但她知道以对方的脾气,势必不会服软。 毕竟这人连幽尾妖皇的尾巴骨都是说拿就拿,哪里会在乎别的。 “呃。” 阿清也是没想到怎么气氛突然就紧张起来。 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沈仪反而愈发平静,嗓音也是毫无波澜:“请诸位选出三人,跟我出去,我会让许家知道,我是谁。” “到时候若是觉得沈某的承诺还算有用。” “请带上灵根和族人,与我大乾缔结盟约。” 此言一出,其余人皆是愣了瞬间。 唯有老妪脸上的笑意更甚:“你这是打算让我们先验货?你就不怕万一我们先发现了大乾徒有其表,实则早已衰落的事实?” 先前几位族老便已经提出了类似的疑惑。 此刻她突如其来的一句,也是想诈一诈沈仪的底细。 “……” 让人没想到的是,沈仪竟然没有任何动容,仅是缓声道:“试试,别怕。” 老妪呆滞片刻,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我会怕出去?” “那就选人吧,尽量快些,我赶时间。” 沈仪迈步朝门外走去。 只留下几个老人面面相觑,激将法这种小把戏,自然影响不到他们。 但这青年所展露出的底气,却是让人看不出伪装的痕迹。 “站住。” 老妪忽然叫住对方,沈仪疑惑回眸,她才继续道:“给我一点证明,我送你一份厚礼。” 话音还未落定。 沈仪随手一挥,笔直长枪如蛟龙出海,在屋中盘旋一圈,然后钻回了储物宝具。 如惊鸿一瞥,镇住了所有人的话语。 幽尾枪认主,光凭这柄枪,就不弱于化神中期的修士。 但其中更让人感觉恐怖的是,就在数十日前,对方还深受幽尾妖皇的影响。 短短时日内,他不仅养好了伤势,还收服了这柄神枪。 这到底是何等的手段! 许鸿德咽了咽干燥的嗓子,能拥有此等宝物的人,对他而言,一枚被污浊的绝品灵根,好像也算不得什么贵重之物。 但是……许家这枚灵根的情况不一样啊。 “好,好!” 老妪倏然起身,越过沈仪朝门外走去,随即指尖法诀掐动:“请看许家赠你的大礼。” 刹那间,整个天幕都黯淡下来。 只见一颗无比庞大的漆黑巨树伫立远方,浩瀚无际的树冠占据了视野,黑色的枝叶垂落,交织成了这片天穹。 给人一种极其磅礴的压迫感。 “这就是许家的绝品灵根。” “你炼化的进去吗?” 历经漫长岁月,它早就生长为了独特的存在,再不是能被修士纳入气海的灵根。 准确的说,许家正是因为发现了它,才能隐居至今。 老妪收起笑容,从储物宝具中取出一個平平无奇的盒子,其中淌着一枚犹如黑雾般的圆球。 “这是它结下的果实,就这么一枚。” “我一直视它为鸡肋。” “分明是绝品灵根所凝结的精华,却又是至煞之物,令人惋惜……你真不打算和我许家结个亲家?” 老妪晃了晃盒子。 沈仪随手将其接过来收入储物宝具:“不打算。” 拼着性命杀妖修行,可不是为了拿自己去联姻的,忒没面子。 “不打算伱还接。” 老妪悻悻瞪了他一眼,不过显然没有真的生气:“也罢,是该让年轻人出去走走了。” 其实她对沈仪还是挺信任的。 原因很简单。 阿清这小蠢物,几乎把许家的老底都暴露完了,更别提她自己的能力。 无论是任何势力,都不会放过这样一个阵法宝藏。 她的价值可比什么灵根要高的多。 沈仪却将这小蠢物完完整整给带回了许家。 要说把族人的性命交在他手上,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只是安排几人出去游历的话,倒不算什么大事。 “我会让他们明日在村外等你。”老妪点头应下了此事。 话音传出,周围许家人顿时喧闹起来,拼了命的往前挤,想让五祖多看自己一眼。 显然,将一群人困起来,却又给他们丰富无比的藏书,开阔其眼界,这样的折磨并不只存在于那姑侄两人身上。 待到沈仪离开。 许鸿德淡淡道:“我也去吧,让几个小家伙出去,我还是不太放心。” “……”许婉韵狐疑的看向兄长。 “还有我!”阿清用力伸手。 老妪将她的手掌按下去,嘲弄道:“就你的心思,你能看出来些什么?你回来了以后能说几句实话?” 她转过身子,却发现几个族老沉默盯着自己,什么都没说,却又像什么都说了。 “……” “行了,老身自有安排。” 老妪挥手止住了众人的交谈。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三章 给我搜 甚至还没到第二日。 沈仪无语的看着身前几人。 如果没记错的话,先前说的是让年轻人出去看看。 除了熟悉的姑侄俩,旁边的两个到底哪里像年轻人了? 许鸿德伸手介绍道:“这位是我许家的六祖。” 许家六祖客气的点点头。 虽端着些长辈的架子,但眼里还是闪烁着期待的光。 这个机会可是他好不容易从老妪手里抢过来的,族长不在,对方必须要留下来主持大局。 他们这群老东西,幼时便亲历过了外面的繁华。 只不过一直受大局所困,必须坐镇此地,不得随心而动,如今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自然不愿放弃。 三人中有许婉韵,则是因为五祖仍旧没有放弃那个念头,并偷偷交代她再努力一些。 至于阿清。 完全是因为许鸿德不在,根本没人震慑的住她。 论起阵法,谁能玩过的这丫头。 与其等她偷偷逃跑,还不如干脆将她带上。 “我们要去大乾吗?” 阿清兴奋的看去,对于所有修士而言,三方同盟无疑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 许家虽然曾经与它们颇为亲密,但时隔多年,也只能在书册中略微一窥其中繁华。 “你真是庙祝啊?” 见沈仪点头,许婉韵这才敢问出了心中疑惑。 她直到出发之前,都还觉得沈仪在骗人。 “走吧。” 沈仪迈步踏出,身形再次出现在外面。 但先前的那片丛林,此刻却是消失不见,周围山脉尽数崩塌,没有半点生机,如同一片死域,仿佛遭了灭世之灾。 他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异样后,这才用鹅卵石通知了阿清。 一行人乘坐飞舟径直消失在了原地。 沈仪并没有直接回大乾。 而是顺路先去了一趟更近的八方食楼。 在看见鲜红高楼依然矗立山谷之中,来往人群仍旧形形色色后。 他才略微松了口气。 看来梧桐山那群修士还是挺卖力的,至少到目前为止,千妖窟还是没能抽出手来报复。 就是不知道这个时间还能拖多久。 “我们要下去用膳吗?” 阿清撅在飞舟边缘,舔了舔嘴唇。 上次的肉丸子尝过一次,直到现在还不能忘怀。 许婉韵朝旁边看去,只见兄长负手而立,一副沉稳的模样,六祖更是昂起了脑袋,连看都没看食楼一眼。 但出奇的,两人都没有出言制止阿清。 “下次吧。” 沈仪朝着远处看去,八方食楼无事,也不能证明大乾就安全无恙,毕竟九州之地实在太大了。 就在这时,食楼内却忽然蹿起几道祥云。 “走走走,有热闹看了!” 阿清发现几人掠去的方向似乎与自己等人顺路,看了眼沈大哥,赶忙叫住几人:“前辈留步,能否告知一下是什么热闹?” “这都快半個月了,你们还不知道?” 几个修士对视一眼,也没有压低声音,径直道:“我等也是刚刚听说,三方同盟怕是要换人了,想看就去郦州!” 闻言,飞舟上的几人同时变了脸色。 随即齐齐看向沈仪。 “道友能否细说一下。” 沈仪垂手而立,朝那边看去。 见其气质不凡,几个修士也耐住性子接着道:“我等也只是听说,青丘那群狐狸突然去了大乾,像是发生了争执,说是干脆要替换了大乾,就连梧桐山都被惊动,当然……都是传言,也不可尽信,总之就是有那么一回事。” “多谢。” 沈仪略微拱手,随即飞舟加速掠过了天际。 许鸿德和六祖对视一眼。 没有说话,只是眼中多了些疑惑。 这还没到大乾呢,事态就好像有些不对的样子。 这就是沈仪所说的,只要出来以后,就能让许家知道他是谁? “沈大哥,郦州不在这边。” 见气氛不对,阿清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句。 就连她都知道方向,沈大哥怎么会走错,难道真是心绪不宁。 “先不去郦州。” 沈仪立于飞舟顶端,藏于袖中的双掌缓缓攥紧。 漆黑双眸之中,有红雾缓缓升腾。 那群狐狸大摇大摆的进了大乾,武庙肯定会安排人去应对。 但有个地方,却会被人忽视。 …… 大乾,青州城。 广阔的城池如往常无异,大街小巷上依然热闹。 但在那新修好的镇魔司衙门内。 十道身披森寒玄甲的身影缓缓朝着那方寂静小院而去。 “去往京皇城的信送到了吗?可有回信?” 阳安郡大将脸色凝重,朝着旁边看去。 陈乾坤深吸一口气:“游总兵没说过,情况应该不太妙。” “这才安稳多久……” 阳安郡大将苦笑连连,好不容易以为青州安定了。 结果那两人,一个去了郦州后就了无音讯,一个高升后便也顾不上此地了。 要是那两位在,这头狐狸总该收敛一些。 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陈乾坤低声道:“等会儿进去了,莫要提起他们。” 好歹年纪在这里放着,老爷子虽修为不太行,但也知道混元宗师之间亦有差距。 随着一行人走入总兵府。 外面负责守卫的诸多校尉齐齐叹了口气。 在曾经,那身玄甲红披仿佛拥有能让人心神安定的力量,无论何等大事,只要镇魔大将出面,便能控制住局面。 但此刻,这群大将们似乎与自己等人无异。 “别往里看,小心惹祸上身。”老校尉提醒了身边那同僚一句。 “我就是想知道他们在找谁。”年轻校尉陪笑一句。 “你连初境都不到,身上连条云纹都没有,若不是世道太平,哪里穿的上这身衣服,他们找谁跟你有什么关系……无非还是找那位呗。” 老校尉感慨的摇摇头。 闻言,陈济握紧腰间刀柄,收起了笑容。 而此刻,在那院子内。 老人身披一圈白毛,手捧茶杯,坐在一张躺椅上。 在其面前,游龙涛垂手而立。 一众大将手执文册,逐一上前汇报消息:“临江郡并未找到贼人消息,也未曾见过青丘狐修。” 阿芊含怒咬牙,将脑袋侧向旁边。 在她身后,林白薇走出一步,替她汇报道:“捉妖人已经搜寻青州之外,并无贼人消息。” 近乎所有人都知道那贼人是谁。 包括面前的狐妖。 但所有人都不曾提起过那个名字。 “啧啧,搜不到啊。” 白毛老人撑起身子,讥诮道:“那就再去搜,直到搜着为止。” 它猛地将茶杯往石桌上一拍:“一帮子废物,还不快去!”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四章 青丘的振兴(感谢家里蹲学徒大佬的盟主) 茶汤四溅,浸湿了游龙涛的衣摆。 他换掉了曾经的玄甲,穿上了放松时最喜欢的长衫。 在师父离开之后,游龙涛接管了整个青州的香火愿力,一跃成就武仙之位。 沈兄弟给他留下了一个稳定祥和的青州。 他本以为自己不必再经历师父曾经遭遇的压力,更不需要再舍弃什么,做一个顺心顺意的总兵。 直到半月前,这只狐妖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青州城。 在看见它的一瞬间,游龙涛忽然从突破武仙的喜悦中惊醒过来。 那种磅礴的压力,甚至比他抱丹境面对啸月妖王时还要恐怖。 青丘狐妖,终究是寻了过来。 游龙涛对此早有预料,但他却始终没想明白,仅是一头凝丹境狐妖的死,怎么会牵扯到如此强悍的存在。 求援信件一遍遍的发往皇城。 只得到了镇魔司总衙的回信,信中说巡查使大人外出办事,暂无余力兼管青州。 除此之外,信中还隐隐透露了大乾另有危机。 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这头狐狸暂时没有动手的想法,它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折辱这群老将,将这些斩妖除魔,镇守一郡的武夫踩在脚下,碾碎他们的尊严。 镇魔大将,最后成了替妖魔办事的走狗。 “去吧。” 游龙涛缓缓转身,用尽量平稳的话音安抚着众人的情绪。 自己确实是个很笨拙的人。 师父还知道向济王妃求援,他却连这种令人心寒的法子都想不出来,也只有坐到这個位置才能明白,心寒总比尸骨寒要好。 这里是大乾的地盘。 但这头狐妖的靠山似乎比自己等人的要强大的多。 “遵命。” 陈乾坤身为老将,这时候也只有他站出来领命。 带着一众同僚朝门外走去。 这件丢脸的差事或许还要持续很久,毕竟直到现在这种情况,所有人都没有想过要出卖那小子。 沈仪二字,早已成了青州的禁令,不可提,不能说。 “哼!” 阿芊气冲冲的越过了陈乾坤,快步走出院子。 老爷子无奈摇头,正准备跟上,却见那娇小身影忽然顿住,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昂着脑袋。 他愣了一下,三两步走出去。 当那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陈乾坤花白的胡须都是微微震颤起来:“你……你怎么回来了?” 只见青年身形修长,模样依旧俊秀。 相较于先前的独来独往,他身后多了几道陌生的身影,有容貌俏丽温柔的女人,也有负手而立的中年和老者。 “沈仪见过老将军。” 沈仪略微拱手,随即迈步朝院内走去。 陈乾坤呆滞片刻,下意识伸手想去拦:“不可!” 许婉韵疑惑看了他一眼,便让老爷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还是女人完全不带恶意的情况。 甚至比姜秋澜还要恐怖。 这小子,到底去哪里结识了这般强悍的高手。 眼看着这一行人走进院落。 几乎所有镇魔大将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的靠山回来了,听闻对方当上了大乾巡查使,不知道能不能让那狐妖有所收敛。 阿芊赶忙转身,带着发怔的林白薇同样钻进院落。 游龙涛也是看见了沈仪,气息突然急促几分,又侧眸看了看那狐妖,一时间陷入沉默。 他们守口如瓶,结果正主直接走进来了。 “你们……” 气氛的变化,让那白毛老人慵懒的神情略微有了变化,它缓缓撑起身子,看向眼前多出的几人。 阿芊脸上多出几分疑惑。 身为捉妖人,她最擅长察言观色。 只见无论是沈仪,还是他身后的那几人,在看见狐妖以后,脸色根本没有丝毫动容。 “好像是青丘的狐狸欸。” 阿清取出小册子,对着白毛老人有些匆忙的记录着什么。 这一幕让游龙涛都是陷入呆滞,那小姑娘会不会太儿戏了些,而且……她为什么一副时间很紧的模样。 “你们是何人?” 狐妖隐隐感觉到不对,甚至都没心情去管那女人毫不尊重的蔑称,下意识就想起身:“本座乃是青丘长老……” 它反应极快的掐动法诀。 然后下一刻,它的手腕便被修长五指稳稳攥紧。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啊!!”白毛老人五官狰狞的痛呼一声。 沈仪目不斜视在其身旁站定,松开它的腕部,反手甩在了它的脸上。 砰! 看似轻轻教训的一巴掌,却是直接让狐妖的脑袋轰然炸开。 血浆混着碎骨淌了一地,将地砖染成暗红色。 死……死了? 众人眼皮剧烈跳动,噤声许久才确定这不是狐妖使用了某种幻形法。 而是真的就这么简单的被拍碎了头颅。 他们下意识朝沈仪的手掌看去,骨节分明的指间,到底蕴藏着何等伟力! 阿清像是习惯了似的叹口气,收起了小本子,又是什么都没记录到的一天。 许鸿德和许家六祖对视一眼,眼瞳紧缩。 他们确实没把这头狐狸放在眼里,也就是头上境混元罢了,稍微摆下阵法就能让其求死不得。 但是沈仪刚才可是连道婴都没祭出。 真的纯靠肉身一掌击杀了对方。 “这就是大乾吗?好漂亮的样子。” 眼看事情办完,许婉韵终于收起了脸上的严肃,好奇的朝四周看去。 “还行。” 沈仪收起狐妖尸体,少有的搭理了她一句。 随即看向游龙涛:“还有别的吗?” “别的?” 游龙涛还沉浸在鼻间浓郁的血腥味中,有些反应不过来:“没了……应该吧。” 毕竟实力差距太大,就算还有别的,也不是他一个初境武仙能发现的。 闻言,沈仪沉吟片刻,朝阿清道:“帮我看管一下青州,我尽快回来接你。” “啊……” 阿清正好奇的看着阿芊和林白薇腰间的铃铛,闻言,顿时有些丧气,不过还是乖巧点头道:“知道了,沈大哥。” 许婉韵却是暗自吐槽了一句。 如果要照看某地,她这个极境混元宗师才是最好的选择。 很明显,在沈仪的心里,阿清要比自己靠谱多了。 “……” 阿芊终于把目光从地面的猩红上移开,朝那个气息与自己相仿的小姑娘看去。 她能看管青州?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五章 聊的还不错(感谢云雾校尉大佬的盟主) 沈仪除了真的想让阿清照顾一下青州以外,其实还带了点别的心思。 按照他的计划。 许家需要一片足够安全的栖息之地,而大乾又刚好因为地盘太大而照顾不过来。 两者是有能力做到互补的。 阿清别的不说,对于阵法的造诣确实让沈仪很满意。 这也算是一次尝试。 让她了解一下大乾所面临的困境,看看能不能初步做出一系列的规划。 如果可行的话,就能快速推行至其余几州。 如果大乾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平稳安定,就能有足够的香火愿力供养自己的金身。 “我还有点事,就不留了。”沈仪朝众人看去。 与他最熟的几位都是下意识张了张嘴,却没有出言挽留。 就像眼前的一幕。 让总兵头疼至极的事情,对沈仪而言,只不过是随手一掌就能解决。 对方如今已经是大乾的巡查使,不再是只需看管青州的存在,他要做的事情,是自己等人完全无法参与,甚至理解不了的。 “你也要注意安全。” 陈乾坤苦笑一声,看向这个自己曾经亲选的临江郡镇魔大将。 除了这样单薄的一句话以外,他竟是再没有任何帮助到对方的途径。 “放心。” 沈仪略微颔首,随即驾起红云朝天际掠去。 许家几人稍微向阿清交代了几句,同样驾起飞舟跟上。 大乾好像出事了,而这里仅有一头上境狐妖,还被沈仪随手解决掉了,应该算是比较安全。 待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 阿清失落的收回目光,随即发现自己被一群人围在了当中。 她小脸发红,有些局促的朝后面退了两步:“你们……” 众多镇魔大将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沈仪好像并没有说清这姑娘的身份。 最终还是林白薇挤进人群,来到了阿清的身前,轻声道:“我们曾是沈仪的……同僚。” 听到沈大哥,阿清顿时轻松许多,握拳道:“我是沈大哥的小跟班,正在努力成为他的联姻对象。” “联姻?” 林白薇愣了一下,就连陈乾坤这群老家伙也是呆滞在原地。 还有那句“正在努力”。 属实是让他们听不太明白。 这种事情,还能靠努力的? “咳。” 游龙涛走出来,挥手驱散众人:“都围着做什么,快回去吧。” 他算是看出来了,沈兄弟这是又结识了一群了不得的人物,大概率是外面的某个大势力。 似这样的存在,还需万分认真对待才行。 念及此处,他也是有些无奈,沈兄弟这性格,话也不说清楚,他们弄不清这姑娘的性格,万一得罪了对方,谁也担不起责任啊。 阿芊看了看尴尬到一直攥掌的林白薇,又看了看一脸呆萌可爱的阿清,突然张嘴无声笑起来。 “走了,走了。” 她挥挥手,一蹦一跳的离开了院落。 不愧还是那个沈仪,只要对方一出面,任何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你呢?” 游龙涛看向师妹。 “我……我想和她聊聊。” 林白薇终于松开了手掌,相较于联姻的事情,她其实更想知道沈仪离开的这段日子里到底在做些什么。 和自己梦到的情形有几分相似。 游龙涛犹豫了一瞬,轻声道:“那你小心点说话。” 这个师妹他还是比较放心的,正巧与这位姑娘看上去差不多年纪,由师妹替青州接触对方,算是不错的选择。 毕竟她俩应该是有沈仪这個共同爱好的。 “我明白。” 林白薇笑了笑,带着阿清入了一间屋子。 她轻轻关上门:“这是他曾经住过的地方。” 阿清看着纤尘不染的陈设,小心翼翼的用手掌触碰床沿,惊讶道:“哇,好干净。” 她眼珠转了转,故作不经意道:“是姐姐在打扫吗?” 林白薇尴尬的将目光移到旁边:“其实我以前也挺忙的,后来有了他,青州一下子就没什么事情可做了,所以有些太闲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有些结巴起来:“沈仪在外面过得好吗?” 说起这个,阿清突然来了精神,也忘记了刚才的试探,喋喋不休的诉说起她看到的那些事情。 什么玄光洞,郑家,妖皇,千妖窟…… 这些词汇对林白薇来说是那么的陌生。 但里面经常会出现“沈大哥”三字。 她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直到将每一句话都印刻进脑海。 林白薇需要这些东西,来让自己胡思乱想时的场景更真实一些。 阿清说得口干舌燥,擦了擦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这才坐到床边,好奇道:“姐姐,那沈大哥在青州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 闻言。 林白薇怔了许久,才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他啊……” 在她轻声的描述中,柏云县那间逼仄的屋子,缓慢而真切的涌入了阿清的脑海。 那些事情远不如阿清讲述的那么刺激,却几乎每一个细节都那般真实。 一个捕快,凭着腰间的刀,一步一步走进青州,然后乘车去了皇城。 直到夜幕降临。 林白薇推门而出,便是看见了院外聚集的几个师兄弟。 游龙涛传音过来:“聊的怎么样了?” “我觉得还行……”林白薇同样看过去。 闻言,游龙涛松了口气:“她叫什么名字?” “呃……” 林白薇呆呆的摇摇头。 方恒和白子明嘴角抽搐了两下……这叫聊的还行? 守在院外的年轻校尉,悄然瞥了几人一眼。 陈济整理了一下腰间的挎刀。 他觉得这几位大人实在有些小题大做了。 以沈大人的习惯,能与他结交的人,又怎会是那种性格高傲乖张之辈。 屋内的必然是一位温柔善良的姑娘。 于此同时。 一抹猩红妖云在前,古朴的飞舟紧随其后。 在夜幕中穿行。 在其下方,乃是繁荣而广阔的郦州。 此刻,就在那座小小的山头上,气氛却是紧张到了极点。 大约十余道阴神飘忽其间。 个个都是上境武仙。 其中甚至还有携带金珠者。 而在他们身后。 一尊三丈高的夜叉法相将夜空映成了璀璨的金色。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六章 青丘的没落(3000.尽量没断章) 夜叉法相身高三丈,即便盘膝而坐,也宛如一座高楼。 它闭目养神。 仍旧是场间最耀眼的存在。 然而在山峰对面,两头老狐狸人身兽面,安然的对弈,全然没把那尊金身放在眼里。 若是那位化神金身修士亲至也就罢了。 仅余残骸一具,沐猴而冠。 谁在乎。 原本只是派人搜寻族中长老的下落,没成想却是从玄光洞那里得知了大乾如今的真实情况。 瘦死的骆驼,还敢逞威风。 如今的青丘,靠着中立的地位,修生养息这许多年,也早就不是当年任人欺凌的存在。 既然给脸不要脸,那便从高高在上的供台上下来吧。 那个位置,青丘也能坐。 两边之所以还在对峙,主要原因是立于中间的那人。 唐元的名气颇大,无论是青丘或者大乾都认可其地位,但他的面子还不至于能掌控局面。 究其原因,还是他代表是清风真人先来一步。 唐元的话,等同于清风真人的法旨。 “稍安勿躁,待我师尊亲至,自然会给两方一个合理的解释。” 唐元负手而立,悬于空中。 刺目的烈焰绕于其周围,安静蛰伏,却没有任何人敢于小觑他的实力。 一代天骄,强者之姿。 话音落下,他悄然朝大乾那方看了一眼,随即在心里叹口气。 虽然有接近化神的金身遗骸坐镇。 勉强在气势上不输对方。 实际在真正有眼界的人看来,这就像是那种破落之家,平庸的晚辈已经被逼到了抱着先祖的骨灰盒出来撑场面,寒酸且无助。 其实按照唐元的想法,如果大乾能放得下身段,俯身做小,或许并不是什么坏事。 他们已经没有支撑威名的实力。 在三方同盟中显得格格不入。 如果能让青丘一族入驻九州,或许还有重新崛起的机会……只不过那时候可能就不叫大乾了,但至少日子会稍微好过一些。 青丘说是妖魔,实际上修人族之法,学人族炼器,整体上已经和修士无异。 再加上有梧桐山出面制定规矩,那群狐狸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这也是他师尊的意思。 毕竟如今的大乾,在对抗千妖窟上面,几乎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 不过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面。 还是得大乾点头才行,毕竟还是有层盟友的关系在那里。 但看起来他们并不愿意,好像在等待什么……难不成还有援手? “祝师兄。” 吴道安手执金珠,来到那尊夜叉法相面前。 唯有对方的境界才能长时间支撑金身遗骸:“我看梧桐山的举动有些暧昧不定……要不要与那唐元再商量一下?” “继续等。” 祝珏没有睁眼,他必须保留每一分底蕴,为接下来的动手做准备。 至于和唐元沟通,先不说对方和大乾之间并不熟悉。 较真起来,他其实也不算梧桐山的弟子,哪里做的了什么主。 此刻唯有继续等下去。 一则等清风真人,二则等……沈师弟。 大乾衰落,但并非青黄不接,反而正有生机勃发之势,要让清风真人看见大乾的潜力,看在同盟的关系上,再替他们争取一些时间。 “他会回来吗?” 吴道安朝着天际看去。 “那得看他知不知道这件事了。” 夜叉法相唇角多出一抹笑容。 在山腰处,总共六位上境混元宗师垂手而立,他们终于回到了大乾。 而在这群宗师回禀的消息中,祝珏听出了沈师弟的存在。 对方……一直挂念着大乾啊。 “这群贼狐狸,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成了如此大的祸患。” 吴道安收回目光,朝着对面看去。 犹记得当初的青丘,也就是有个化神祖师的存在,尚且只是初期。 这些年下来,那位祖师竟是突破了化神中期,更是再培养出了两尊化神,并称青丘三祖。 如今主动投靠而来,诚意十足。 梧桐山明显是有些心动了。 就是大乾曾经的付出……到底还有谁会在乎? “老祖清醒了吗?” “动手没问题。” 两人停止了交谈,只因那两头狐妖站起了身子,像是对弈分出了胜负。 “唐真人无需顾虑,我等只是有话想说而已。” 那位稍高些的青丘祖师摆了摆手,朝着夜叉法相笑道:“青丘与大乾都是一等一的势力,免不了有些摩擦,其实我等也并非斤斤计较之辈。” “先前找尔等讨要那贼人,只不过是一时怒起。” “若是能把手言欢,之前的事情可以一笔勾销。” 祝珏睁开眼,嗓音洪亮如钟:“怎么个言欢法?” 闻言,另一位青丘祖师笑了:“武庙还是武庙,九州还是九州,只不过在那庙宇之中要塑我青丘祖师法相,尔等镇九州,青丘掌朝堂,各司其职共为梧桐山效力。” 听了这话,就连唐元都下意识摇摇头。 妖狐果然是妖狐,轻而易举的抿出了梧桐山的念头。 再瞧瞧这话说的。 武庙这群犟驴,哪里玩的过它们。 “这是混元之道修腻了,也想试试阴神的滋味啊。” 祝珏感慨一声,这些狐狸,数它们过的最安逸,崛起速度最快。 妖魔有的,它们也有,修士会的,它们也会。 再等些年头,青丘恐怕还想再代替一下别的势力。 但祝珏并没有出言去挑拨青丘和梧桐山的关系,他重新安静下来,只留下一句毫无波澜的话语:“坐下吧。” 无论如何,在沈师弟未归来以前,他都是大乾最后的尊严。 “……” 唐元欣赏的看去,可惜帮不了他们什么。 他现在唯一好奇的就是,大乾到底在等谁? 像是在回应唐元的想法。 天空中倏然有紫金色火焰席卷开来,火雨落下让夜晚亮如白昼。 猩红的妖云弥漫天际。 青衫微拂,那颀长身影负手而立,俯瞰着山川。 他的目光和漫天火焰,一起落在了那群狐妖的身上。 这熟悉的一幕,忽然让唐元心里咯噔了一声:“啊?” 还未等他出声,整個郦州器宗间已经遍布喧闹之声。 “是紫焰真人!” “谁?” “就是灭了郑家,又斩了青翎妖皇的那个!他居然又现身了!” 几个大乾的混元宗师欣喜若狂。 陈忠更是惊讶到了极点,他完全没想过沈前辈会参与大乾的事情。 祝珏和吴道安一起朝空中看去。 那分明是他们一直在等待的身影,但耳畔响起的传言却又完全对不上。 怎么武庙的弟子,他们反倒最为陌生起来。 还有,沈师弟怎么直接现身了,他的金身呢? “放肆!” 青丘祖师狼狈的拍了拍身上的火雨,看着身后那群族人惊慌失措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啸道:“来者何人,竟如此没有规矩!” 天地间,那道猩红妖云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青年漠然注视着狐妖,平静的嗓音在天际回荡。 “大乾,沈仪。” 话音落地,祝珏和吴道安那颗心终于定了下来,看来没认错人,只不过对方出去一趟又有了新的手段。 一时间整座山川都陷入寂静。 陈忠和几位大乾宗师呆滞许久,终于反应过来对方为何如此善待自己等人。 原来这是他们大乾的真人。 “大乾……” 青丘祖师心中慌了一瞬,它分明只在青年身上感觉到了混元境的气息,但这么大的派头,可不像是普通的宗师。 念及此处,它赶忙朝唐元看去:“唐真人,你看大乾这人,毫不收敛,简直坏了规矩!” 让其惊诧的是。 唐元仿若未闻,只是朝着空中拱手:“沈道兄!许久不见。” 什么意思。 这是认识,要拉偏架? 青丘祖师一张脸都有些无措起,别说是它,就连大乾这边的人都开始心神恍惚。 祝珏终于不再紧绷着气势,好奇道:“沈师弟的人脉好像颇广的样子。” “你在关注这个?”吴道安张张嘴,费解道:“你就没发现他一点都不像个阴神修士吗?” “好像是哈。”祝珏满不在乎的抬起头。 沈师弟回来了,那就有得谈了。 “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唐元收起双掌,忽然心底跳了一下。 沈道兄这模样,怎么越看越眼熟……不会吧?! 下一刻,只见漫天紫金色火焰骤然卷起,化作了九轮离火大日,轰然朝着那山峰砸去! 这一幕惊住了所有人。 无论何方势力,没有任何人料到了沈仪的突然出手。 其中甚至包括了立于飞舟之上的许家三人。 许鸿德愕然的朝妹子看去,许家六祖也是瞪了瞪眼睛。 他们还打算通过这件事情,来判断一下沈仪先前的承诺到底有几分真实,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 “习惯……习惯就好。”许婉韵抚额,随即抽出了长剑,朝着下方奔袭而去。 能动手,就少说话。 在九轮离火大日的侵蚀下,就连山峰都被熔去,更别提上面的诸多狐妖,要多惨就有多惨。 一时间四处奔逃不定。 两个青丘祖师眼瞳紧缩,怒火滔天的取出了阵盘。 用漫天流光阻拦住了离火。 “哟。”许鸿德来了精神:“还真有点本事……” 许家六祖感同身受的点点头,可惜还未等他接话。 只见有身影骤然掠过天际。 一记鞭腿抽去。 咔嚓—— 青光组成的大幕宛如脆弱的琉璃被轻易碎掉。 犹如流星般坠落下去。 沈仪悬于天际,长衫高扬。 在他身下,两个青丘祖师手握阵盘,已经陷入了困惑。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七章 邀诸位用我的方式加入大乾 青丘搜集各式功法,潜心钻研,集众家之长。 它们的阵盘,就算比不上曾经的许家,但也是颇有造诣,绝非是样子货。 但现在却是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一脚踏碎。 面对那居高临下的身影,两位青丘祖师的脸庞上涌现狰狞之色:“起剑!” 话音间,数量浩瀚的飞剑从它们储物宝具中钻出,银光闪闪,皆是镶金嵌玉,看上去华贵难言。 剑光汇聚,化作长龙盘旋气势,一时间周遭灵气被尽数抽干。 长啸声尖锐刺耳,逐渐化作狂暴的呼啸。 “住手!” 唐元终于跃身而起,几乎同一时间,夜叉法相也是倏然腾空。 “你们这是作甚,说好了请梧桐山讲和,我师尊还未过来,怎么突然就动起手来了。” 唐元看似公正的拦在当中。 两位青丘祖师差点气得喷出一口老血,好嘛,刚才这人又是放火,又是破阵,差点把一堆族人都烧成秃毛狐狸,你姓唐的全然当作没看见,现在自己等人要还手了,你便跳出来了。 还敢不敢再表现的明显一点? 但它们又不敢真的和梧桐山翻脸,脸色难堪至极,竖着剑指,看那剑光长龙忽上忽下,一时间僵在了原地。 “姓沈的,你等着!” 青丘狐狸最重仪态,但现在两位祖师却像是普通狐狸般呲了呲牙:“嗤。” 唐元这才看向沈仪,偷偷眨了眨眼睛。 要知道青丘的强悍修士这次可谓是倾巢而出,来得并不止眼前这些。 出口气也就算了,还是别闹大了才好。 祝珏也是驾驭着金身法相,默默来到了沈师弟身后。 就在这时。 沈仪却是缓缓朝前方踏出一步,淡然道:“和大乾无关,这是私仇,它们寻我许久了。” 闻言,唐元沉吟一瞬,恍然大悟。 原来这群狐妖这段时间一直咬住不放,要和大乾论个是非,关系的居然是沈道兄。 它们……怎么敢的啊? “不知青丘是如何得罪了沈道兄?”唐元点点头,还是打算再说和一下。 “我得罪你大爷!”青丘祖师终于忍不下去了,简直欺人太甚:“姓沈的,你要还算是个修士,就少拿梧桐山来压人!” “……” 沈仪挑了挑眉,身形倏然掠过唐元。 “来得好!” 青丘两位祖师怒踩祥云腾空。 剑光长龙爆发出锐利长啸,就连漫天乌云都是被震散开来! 银光横跨山川,轰鸣着想要将那道单薄身影吞没进去。 面对声势浩大的一击。 沈仪骤然挥拳,浑身血气冲霄。 先前骇人的紫金色火焰已经尽数化作了离火大日。 他身上再无半点气息。 但在那齐刷刷的剑鸣声中,所有人都是听见了若有若无的咆哮。 好似远古凶妖从沉睡中苏醒。 白皙修长的五指紧攥,停在了剑光长龙的首级之前。 下一刻,喀嚓喀嚓的清脆声音响彻四周。 漫天的长剑在眨眼间崩碎,化作无尽的尖锐碎片炸裂开来。 碎剑如瓢泼大雨,笼罩了器宗。 两位青丘祖师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下一刻,那道青色身影突然从剑雨中爆射而来。 沈仪横踏虚空,长靴狠狠抽在了那位高个祖师的狐脸之上。 “噗!” 青丘祖师虽自诩为修士,但它的妖魔之躯也不是作假。 却在这一脚下被径直轰飞了出去。 另外那位祖师赶忙取出法宝相助,却见沈仪早已提前一步,随手甩出一圈荆棘,将它从腰间连带着双手一起捆住。 那祖师奋力挣扎,却见荆棘上的毒刺狠狠扎进了它的皮肉,其间剧毒瞬间灌入进去。 “好毒辣的法宝……” 它唇角溢出墨绿汁液,连瞳孔都颤抖起来。 手掌抖抖索索的想要掐出法诀。 却见沈仪再次挥手,六柄飞剑以某种玄奥的角度齐齐升天,悬在了它的周围。 “斩。” 沈仪随手一按,整个人已经朝被轰飞的那头狐妖飞去。 在他手掌按下的瞬间。 六柄飞剑噗嗤一声贯穿了青丘祖师的身躯。 区区一個青丘,哪里比得过玄光洞的底蕴,随便挑一件出来都够它们玩一会儿的了。 于此同时。 他已经来到了那头被轰飞的狐妖身旁。 沈仪的淬体修为仅是化神初期的层次,但对标的至少也是千妖窟排名四十的金睛狮皇,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化神都能碰瓷的。 “降魔金刚杵!” 那祖师猝不及防之下,只来得及双掌合十。 一柄鎏金短棒猛地砸了出去。 然而连一个呼吸都没撑到,便被沈仪一拳轰断。 “龙游洞天术!” 青丘祖师转身欲逃,却被沈仪一巴掌攥住了脖子。 它回过脑袋,瞳孔开始变化。 还没来及的使出天赋神通,沈仪倏然以指剑刺破了它的双眸。 阵法,御剑,法宝,妖族天赋。 好似什么都会一点。 但在沈仪单纯的拳掌下,却又好像都没什么用处。 一力破万法! 沈仪指尖有寒意乍现,冷玉玄丝手全力催动,将青丘祖师瞬间冻结。 随即又是一拳砸出。 只听喀嚓声响中,青丘祖师径直破碎开来,变成了一块块冰雕洒落在地。 沈仪随手将这些冰雕收入储物宝具。 回眸看去。 另一位青丘祖师刚刚在众多族人的帮助下,从那荆棘中挣脱出来,身上还插着飞剑。 被那青年的目光一扫,它浑身猛颤,发出咆哮:“吼!” 很显然,同门的陨落已经让它胆寒不已,以至于有些失了分寸。 既然术法不行,那就只能玩回老本行了。 刹那间,数十丈长的妖身显露世间,通体雪白的老狐狸后肢猛踏,整条身子倏然腾空而起。 就在这时,它却是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嚎。 惊惧扭头看去,只见它硕大的尾巴被一只手掌紧紧攥住。 沈仪平静的站在山间。 连神情都未有什么太大的波澜,但在他手中,那只狐妖却是无论如何都难再腾起分毫。 随着他手臂发力。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数十丈庞大的狐狸,竟是被猛地摔砸在地上。 器宗周围的山脉径直垮塌下去。 地动山摇的骇人模样,已远非人力能为之。 狐妖嘴角抽搐,再次淌出墨绿汁液,眼中倒映出那道袭来的青衫。 “啊!!” 沈仪渺小的身影掠至它头颅边上,一记狠辣的掌击猛然轰在了它的唇边。 满口的獠牙被尽数震碎。 整个狐狸脑袋再次轰砸在山间。 沈仪径直踏入了它的口腔,随即从它背部破出,再出现时,手里已经多出一枚圆润的妖丹。 他漠然回眸看去。 只见老狐狸四肢疯狂的摇摆,搅得周遭的一切尽数粉碎,只是那摇摆的动作愈发微弱,直至无力的垂了下去。 沈仪收回目光,将妖丹放进了储物宝具。 青丘完全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加入大乾,用自己更习惯的方式。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八章 我独坐山巅(感谢开心暴龙哥大佬的百万赏白银盟) 狼藉的山川间,一头硕大的白狐微微颤抖。 直至生息断绝。 漫山死寂,只余沉重的呼吸声。 他们齐齐盯着那道青衫身影,看着对方将妖丹收入储物宝具,随即朝着那群狐妖走去。 吴道安飘至夜叉法相身旁,深吸一口气:“这还是咱们那位沈师弟吗?” 对方刚才祭出了道婴,化作离火大日。 一拳镇杀化神狐妖,展露了强悍无匹的横练肉身。 就是没有施展过任何与阴神相关的手段。 祝珏沉吟一瞬,感概道:“这不就解释了他为何一直要离开大乾,因为他跟我们走的完全就是两条路啊。” “你是不是忘记了他的金身法相?”吴道安抬头看去。 “想不通,不理解。” 祝珏仍旧盯着那道身影:“但我知道沈师弟是我们这边的,这就够了。” “不愧是在武库呆了这么多年,还是师兄你活得通透。” 吴道安按捺着眼底的震撼。 青州到底给武庙送来了一尊怎样的妖孽。 沈仪的表现,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世间难道真的有能做到两者兼修的存在? 对方能将神魂分作两份? 还是说通过某种手段,压制了道婴或者阴神的意识。 不仅没有反噬其主,就连逃跑都不愿,就那么乖巧的听从沈仪命令。 这还是那高傲无比,天地蕴育的生灵吗? 吴道安只觉得大脑都在颤抖,他已经用最高的期望去看待沈仪,却仍旧发现低估了对方。 “……” 飞舟之上,许鸿德彻底陷入沉默。 他和六祖皆是盯着那道身影。 看着沉默寡言的青年,动起手来却是这般狠辣果断。 本以为阿清在家里述说经历的时候,肯定是带了些夸大其词的吹嘘,现在看来,这丫头还是太收敛了一点。 两尊化神境狐妖,就这么轻易的陨落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许家六祖忽然长舒了一口气。 “什么?”许鸿德回头看去。 却见六祖指了指下方:“他说等出来以后,我们就会知道他是谁,并非想让我们看他的靠山是大乾,而是想说大乾的靠山是他。” “所以,我们的靠山也可以是他。”许家六祖神情复杂。 “就凭这个实力,还不太够吧?”许鸿德怔了一下。 他承认沈仪的实力已经有了成为一方巨擘的资格。 但许家得罪的可是玄光洞啊。 那是在这片地方只手遮天的存在。 “你是不是忘了,他还那么的年轻。” 许家六祖叹口气,指尖微微颤抖:“他需要的是时间,而寻上我们的缘故,就是替他争取时间,若他真成了聂君那般的强者,还要我们作甚。” “那我们现在……”许鸿德皱了皱眉。 “可以考虑出手了,就像你妹子那样。” 许家六祖的手掌放在了储物袋上:“他带着我们过来,或许就是给我们一个展示的机会。” 别忘了,青丘有一位真正的老祖还未过来。 老五联姻的想法定然是不成了,想要合作,靠的不是送沈仪女人,而是向其展现许家的真实底蕴。 就在山峰之间。 十几头混元境狐妖,正被一个姑娘持剑逼退。 它们跟随祖师前来,是为了向梧桐山表明青丘的实力,已经不输于武庙。 本来已经做好了在大乾享受快活日子的准备,谁曾想只是短短半個时辰,情形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呃。” 连许婉韵都没想过,仅靠她一人一剑,就能逼得这么多狐妖步步退去。 看着那群狐狸惊惧的聚在一起。 唐元犹豫再三,却还是没有出声。 若是真要掌控局面,早在青丘祖师陨落之前,他就该出手了。 先前没有动作,一则是因为这是两边都认可的“私仇”。 师尊只是说尽量稳住大乾和青丘,没说不让人家复仇啊,它们要杀沈道兄,随后被沈道兄反杀,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二则是,他是真不确定自己能拦得住沈仪。 上次在千妖窟外相见的时候,若是不算上那尊金身,他确定自己是不输给对方的,甚至还要胜出许多。 只不过沈仪手里有一柄幽尾枪,又有化妖的趋势,这才显得实力强悍。 但今日对方可没有持枪,完全是靠硬实力斗法。 竟然让唐元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就像在面对金睛狮皇时一般,至少需要吞服三颗火莲子,才有些许与对方交手的把握。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 等下师尊和青丘老祖过来了,该如何收场。 “我想那么多干嘛。” 唐元摇摇头,他单纯就是代表师尊过来稳住局面的,既然两边都没打算理自己,他其实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你……你身为化神前辈,怎能恃强凌弱,可敢等我青丘老祖过来?” 十几头狐妖感受到身后的气息,也顾不得眼前的许婉韵,齐刷刷朝身后看去。 沈仪用行动回应了它们。 略微挥掌。 空中的六道飞剑倏然朝下方刺去。 这是差点宰了白羽妖皇的大阵,即便现在不完整,也绝不是一群混元境狐妖能够抵抗的。 噗嗤!噗嗤! 剑光如梭,将它们祭出的防御宝具轻易斩碎,随后便是血浆乱溅! 任何想要逃窜的狐妖,在刚刚腾空的刹那,便会被荆棘手串给绑回去。 沈仪悬在半空,垂眸看去。 原本就被溶解的山峰,此刻猩红溢散,血气肆意弥漫,宛如屠宰场。 这里是郦州。 是大乾最繁华之地,也是外来修士最爱聚集的地方。 他需要用最滚烫的妖血,在此地画下一道边界。 也将这道边界印在那群修士的心里。 告诉他们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 此刻,这道边界还缺了最浓郁的一笔。 念及此处,沈仪挥手将一堆尸首收入储物宝具,转身朝着大乾等人所在的山头掠去。 他落在了夜叉法相原本的位置。 在那高耸的山顶盘膝而坐,随即缓缓闭上了眼眸。 在其身后,所有从皇城赶来的武仙,还有器宗的那群弟子,都是掩饰不住眼底崇敬的光芒,盯着那道笔直的背影。 青年远不如一尊金身法相那般耀眼。 但他只是安静坐着,便再无人敢用先前的眼神直视大乾。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九章 讲道理的梧桐山 “沈师弟,这是血海深仇了。” 祝珏带着吴道安落回青年身后,低声提醒了一句。 既然已经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那自然要不留一切后患。 那位青丘老祖,必死无疑。 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绝不能退缩。 但怎么个杀法,他们暂时还没有思路。 “老祖神智还不太清晰,想要赶过来,至少需要两日功夫。” “除夜叉法相以外,我们还带来了另外两尊金身,你根据情况随意指挥便是。” 祝珏说罢,又见天际落下两道身影。 看着年纪颇大,皆是陌生面孔。 两人站在沈仪身后,同样是一副听候差遣的模样。 观其修为并不雄浑,仅是混元境而已。 但两人面对两尊化神境狐妖的陨落,仍能保持镇定,想必手段不凡。 “沈道兄,好重的杀性。” 最后赶来的是唐元,他感叹了一句,却并未有替狐妖们抱不平的意思。 毕竟青丘是带着取代大乾的意思而来。 对于任何势力而言,这都是无法容忍的事情。 没有实力也就罢了。 现在看来,有了沈仪撑腰,大乾虽比不上梧桐山和玄光洞,但也绝不是一般的势力能够挑衅的。 只不过。 “你别怪我多言。” 唐元走至沈仪身旁,低声道:“虽然惹怒千妖窟的是聂真人,但毕竟需要庇佑的乃是大乾,梧桐山一众前辈前往千妖窟,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现在正是急需用人的时候。” “你这般杀戮,或许会引得我师尊不满。” 三尊化神狐妖对清风真人来说,其实压根算不得什么。 但只要它们愿意联手抵抗千妖窟。 至少能拦下两尊妖皇。 梧桐山弟子修为虽强,但人数实在太少,都是心高气傲之辈,谁愿意整日到处奔波,去替别的势力镇守一地。 沈仪把排忧解难的狐妖斩了。 却又补不了那个窟窿。 若是因此得罪了师尊,到时候大乾再出什么问题,可就没那么容易请来援助了。 别的不说,就说青丘这事情。 要是梧桐山不肯出面,哪怕皇城稳固,这九州早就大乱起来。 “还有那位青丘老祖,真动起手来,就算比不上青翎妖皇,但也是同境界的强者……你要多加小心。” 沈仪对唐元有救命之恩,但上次遇到青翎妖皇时,唐元也是毫不犹豫的伸出了援手。 然而这次情况不同。 他不可能去违抗自己的师尊,这种事情还是提前说清为好,免得伤了感情。 “我明白,多谢。” 沈仪睁开眼眸,轻点下颌。 闻言,唐元也是朝着四周看去,在心里默默掐算着大乾的胜机。 哪怕把所有的金身法相都算上。 以沈道兄刚才表现出来的实力,距离化神中期仍旧有很大一段的差距。 除非,能把武庙老祖请来。 只希望时间还够吧。 就在这时,他腰间忽然有东西闪烁起来。 唐元脸色微变:“坏了。” 他只来得及给沈仪使了个眼色,便祭出滚烫烈焰,在其脚下化作炽热的云彩。 随即腾空上天,掠出百里有余。 只见其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举过头顶:“记名弟子唐元,恭迎师尊大驾!” 在他洪亮的声音中。 有青云自远方不急不缓的飘来。 面容稚嫩的少年负手而立,道袍纹丝不动,手持拐杖的老人佝偻的立在他身后,满脸恭敬之色。 “清风真人放心,我等定然全心全意助大乾抵抗妖魔,绝无丝毫懈怠,万死不辞。” “嗯。” 清风真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对于这群狐狸的鬼话,他是一個字都不相信,只是懒得拆穿罢了。 梧桐山正好缺人。 青丘目前隐隐有了值得一用的资格,仅此而已。 “起来吧。” 青云掠过唐元身旁,清风真人略微点头。 对于这个记名弟子,他还是非常满意的。 倒不是因为天赋。 主要是自己在梧桐山就扮演着跑腿小厮的角色,整日给聂师兄收拾麻烦,而这小徒弟别的不会,脾气倒是和自己一样软弱。 无论事情多麻烦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就像今日这事情。 若不是有对方,自己还得着急忙慌的赶过来,哪有现在那么惬意…… 等等。 清风真人忽然抽了抽鼻尖。 他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而且随着离器宗越近,这腥气正迅速变得浓郁起来。 那群狐狸,应该不至于敢驳了自己的面子吧? 念及此处,少年蹙眉朝身后看去。 却见拄拐老人的脸皮已经抖动起来,握住拐杖的手掌更是抖似筛糠。 皮肤间有绒毛长出,脑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了一颗狐狸首级。 “真人……真人!这是何意啊?!” 它眼中猩红闪烁,却还是努力的将妖气按了下去,发出一道颤抖的问话。 清风真人尴尬的收回目光。 自己好像猜错了什么。 他赶忙踹了一脚唐元:“问你话呢,这是何意?” 唐元赶忙躬身:“没什么大事,弟子已经替大乾和青丘讲明白了,它们都挺和气的……就是后来它们非要找人寻私仇,结果还没打赢,损伤了不少。” 闻言,清风真人又踹了他一脚:“到底损伤了多少。” “应该……应该死完了吧。”唐元吞吞吐吐回道。 “坏了。”清风真人暗叫不妙,再次转身看去,这老狐狸该不会觉得是自己故意拖着它,然后安排人伏杀了它的子孙吧。 要是这样,自己今天岂不是又要再造下一桩杀孽。 “……” 拄拐老狐狸显然是连猜都不敢往这方面猜。 它只是紧紧的盯着大乾所处的山头,盯着那道盘膝而坐的身影。 一双眼眸早已猩红如血。 它在对方身上嗅到了青丘族谱的味道。 下一刻,有浩瀚之力落在了它的身上,将其定在原地。 “别急啊,我先去问问。” 清风真人随手摇了摇铃铛,顺便安抚了对方一下。 “呜!呜!” 青丘老祖努力转动着眼珠子,恨不得生撕了这少年,却又完全不敢透露出情绪。 对方杀了自己的族人,然后先把自己控制起来? 这他妈到底是哪门子道理!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章 你的台阶我不要 天际的那抹青云,不仅是镇住了整个器宗。 就连山脚极远处的城镇中,所有修士都是俯身行礼,口中诵着:“我等恭迎清风真人。” 当那青云掠来的瞬间,便是径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好像朝我们来了。” 祝珏努力维持着金身的镇定,吴道安则是感觉阴神都开始飘忽,嗓音颤抖道:“其实……其实我们也算跟他同一层次。” 大乾与梧桐山是盟友。 庙祝乃是老祖之下首座。 还只有四个轮值。 清风真人不过是梧桐山老祖的第十二个弟子。 按照这个比法,吴道安说的话其实有几分道理。 “那你能不能别抖了。” 祝珏无奈的瞥了他一眼:“你看沈师弟,多淡定。” “……” 听着背后传来的声音,沈仪平静看向天际的青云。 他之所以不紧张,是因为曾经见过对方一面。 其次便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想要让大乾重新崛起,梧桐山是暂时绕不过的一座大山。 这群强者是抵抗千妖窟的主力。 就连自己,现在也不得不倚仗他们的庇佑。 但相较于摇尾乞怜。 沈仪更习惯让对方看清自己的价值。 “师尊,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 唐云话音未落,便被清风真人一脚踹开:“用得着你介绍,一边儿呆着去。” 道袍少年气冲冲的落下,朝着沈仪走去。 祝珏和吴道安终于做好了准备,满脸凝重的迎接这位梧桐山真人。 然而对方的第一句话,便是让两人差点惊掉下巴。 “我问你,我是不是请你吃过饭!” 清风真人恨恨咬牙,压低声音道:“这点面子都不给是吧?” 他清风行走世间,靠的就是这张脸。 谁敢不给他面子,那就是跟梧桐山过不去,跟聂师兄过不去! 上次见的时候,还觉得这小子模样俊秀,气度不凡,有自己年轻时的几分风范。 现在却是越看越气。 什么狗屁私仇。 上次这小子能在张铭扬旁边入了洞府,最后活着出来,还成为那群修士眼中了不得的前辈高人。 这样的人物,能是愣头青? 能主动闯到仇人的身旁? 清风真人愤而挥袖:“私仇是吧,我跟你讲,就算大乾和梧桐山是盟友,也不带你这样玩儿的,既然是私仇,那伱就自己解决吧。” 说罢,他紧紧盯着沈仪。 却发现青年的脸色压根没有丝毫变化。 这几句话下来,不止祝珏和吴道安,就连许鸿德和六祖都是诧异万分。 沈仪居然连清风真人都认识? 但是听完这话,又不像是特别熟的样子。 “我就说沈师弟人脉广吧。” 夜叉法相抵着脑袋,偷偷给小吴传音。 “……” 吴道安也是埋着头,懒得搭理这個话痨。 实际上两人的心都是放了下来。 清风真人看似在发泄怒气,实则已经给了沈仪台阶。 毕竟青丘已经算是废了。 就连那头祖师狐狸都被法宝控在了原地。 它们的价值现在已经远不如崛起之势正盛的大乾。 只要沈师弟服个软,认个错。 也就代表大乾认可梧桐山的地位,愿意为其效劳。 如此一来,替自家小弟解决一头狐狸又算得了什么大事。 然而时间缓缓流逝。 几人却依旧没有听到沈仪的回复。 就连祝珏都忍不住抬起头看去。 只见清风真人脸上的怒气缓缓褪去,神情变得平静起来:“我再问一遍,是私仇吗?” 刹那间,他一下子从那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变成了正儿八经的梧桐山前辈。 “……” 沈仪略微垂眸,唇角多出一缕淡然的笑意:“是私仇。” 对方真正想问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那就是愿不愿意接替青丘应下的约定,去效犬马之劳。 还是要继续死咬着盟友的身份不放。 毕竟当初定下的盟约,乃是一起抵抗千妖窟,其中并不包括青丘。 若是还想继续保持盟友的身份,那梧桐山也没有了多管的理由。 而沈仪的答复简洁到了极点。 他缓缓站起了身子,朝着远处的云端看去。 下一刻,整个人倏然消失在原地。 “……” 清风真人缓缓站直身躯,沉吟许久后,他漠然的摇了摇手中的铃铛。 下一刻。 天际倏然爆发出一道长啸。 蕴含着无边的怨念,凄厉而狂暴。 “这……” 吴道安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演变至此。 但夜叉法相却是猛地站起了身子。 祝珏听明白了师弟的选择。 那自己等人只需跟随即可,付出任何代价,维持大乾的地位。 许鸿德和六祖对视一眼,同样取出了阵盘。 心底更是感慨无比。 就连梧桐山都压不住的小子,他们先前竟然还生出过留下对方的心思。 这样的人物,注定不甘屈居人下。 但话又说回来,愿意臣服他人,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掌控的修士,又哪里有资格妄言庇佑旁人。 也唯有这样的沈仪,才值得许家的追随。 就在这时,清风真人却是翻了个白眼,挥手以光幕将所有人罩在其中:“都说了是私仇,你们凑什么热闹。” 闻言,祝珏愣了一下。 对方刚刚说的“私仇”,分明指的是大乾和青丘。 现在却又绕回来,变成了沈仪和青丘老祖。 这是心软了,最终还是没有放弃大乾。 毕竟若是对方真的撒手不管,若是沈仪输了,青丘自然也能顺理成章的报复大乾。 现在则不同,仅是两个修士间的死斗而已,无论如何都不会波及太大。 但,祝珏却是完全喜悦不起来。 他用力一拳砸在那光幕之上,三丈高的夜叉法相噔噔倒退几步,差点将他的阴神给震了出来。 “啧。” 清风真人掏出一包果脯,又看了看旁边满脸担忧却不敢说话的唐元。 他悻悻的咀嚼着果脯:“这样吧,你们一起夸我英俊潇洒,夸到我满意了,等会儿说不定我会救他一命。” 奶奶的,自己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上赶着给人台阶下,人家还瞧不起。 总得给自己找个台阶吧? 还是心太软。 若是换做聂师兄,早就一剑给这群人全宰了,叽叽喳喳,聒噪的很。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一章 撑过三招,保你性命 狐妖的长啸声愈发尖锐。 肌肉涌动间,庞大到令人头皮发麻的身躯在云间舒展开来。 遮天蔽日的巨尾略微甩动。 它从黑压压的云中探出前爪,诡异的阵符悬在雪白的毛发之上,闪烁着莹莹微光。 脑袋前方悬着明珠,宛如衔着一轮圆月。 那珠子里有白雾淌出,萦绕着狐妖的身躯流动,好似身披华贵轻纱。 “啧,还能这样。” 清风真人抬起头,停止了咀嚼果脯。 妖魔其实也有用法宝的,但是大多都是掠夺修士之物,像这种专门为妖躯炼制的玩意儿,的确少见。 对方身上甚至还有随身法阵加持,若是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许家的看家本事。 还真让青丘一族把修行给玩明白了。 “以强悍妖躯,再加上各种修士手段,这不是耍赖吗。” 唐元有些忿忿不平。 他乃是小国出身,不像梧桐山那般傲然脱俗,心理上对妖魔有天然的忌惮。 青丘老祖显出妖身,便让唐元再无法将其当作修士对待。 更何况它本身修为就碾压了沈道兄。 念及此处,唐元默默回头,朝身后焦急难言的大乾众人看去。 凭什么青丘多年的积累就算是狐妖的本事,沈道兄有那么多愿意助拳的同僚,就偏偏不给人家用。 师尊身为前辈,怎么还拉起偏架来了。 “你少在心里给我嘀嘀咕咕的。” 清风真人瞥了徒弟一眼,随即看向天际那道垂手而立的身影。 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狐妖面前,沈仪的气息近乎可以忽略不计。 应该就是个接近上境的混元宗师没错。 清风真人不觉得有什么敛息法可以躲过自己的双眸。 他知道沈仪一定藏有某种手段。 但无论是什么功法,都不可能弥补这般判若云泥的境界差距。 真正让清风真人好奇的,是沈仪的神情。 对方看似随意,实则正在极其认真的观察着狐妖身上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是……真的在思索如何动手斩杀这头狐狸。 “我突然有了点兴趣。” “三招。” 清风真人放下果脯,竖起手指:“你告诉他,撑过三招,他的命我保了。” 八方食楼那次见面,让他对这青年略有几分欣赏。 今日再见。 能在青丘祖师的面前,仍旧想着如何去胜,而不是怎么保命,这份心性属实让人喜欢。 三招,乃是一道门槛。 证明沈仪是自信而非自负,他是真的有和化神中期狐妖过招的本事。 闻言,唐元赶忙对着光幕内迷惑的大乾众人摆摆手,紧跟着朝天上喊道:“沈道兄,听见了吗!撑过三招!” 话音飘荡而出。 杀机酝酿到极点的青丘老祖忽然一怔,难以置信的朝下方看去。 梧桐山真就当自己是聋子? “嗷!” 它面容倏然狰狞起来,满腔怒意化作咆哮,终于不再谨慎,收回目光,凶狠的朝着前方看去。 就这这时,它眸中出现了一丝恍惚。 因为刚才还垂手而立的青年,已经消失在了原处。 本就微弱的气息,更是再也捕捉不到分毫。 青丘老祖下意识扭头朝最容易被偷袭的位置看去,然而那里仍旧空荡。 刹那间,一缕清风显出身形。 沈仪左手持敛息阵盘,右手攥掌为拳。 他盯着眼前那枚浑圆的明珠。 宽大的袖袍内,肌肉瞬间紧绷,鲜红纹路中血气迸发。 轰! 拳有崩山裂海之势。 狠狠的砸在了硕大的明珠之上。 只听微不足道的喀嚓闷响。 一缕裂纹从他拳峰处弥漫开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至整个珠子表面。 犹如圆月炸碎。 本就朦胧的天幕越发黯淡下来。 “这算不算一招?” 唐元面露喜色,猛地朝师尊看去。 “……” 清风真人沉默不语。 他说的是撑过三招。 但沈仪此刻的表现,分明是想要先削弱狐妖的防御。 他还在想着怎么斩杀狐妖,压根没把自己说的话放在心里。 青丘祖师压根没想到仅是回个头的功夫,法宝就被人一拳毁去,没有了明珠的补充,它身上的白雾长纱顿时单薄了许多。 “混账!” 惊怒之下,它双爪之上的阵符迅速朝着腿上弥漫开来。 在法阵的加持下,妖躯已然是达到了难以想象的恐怖程度。 “给本座困!” 狐妖口中吼出一道法诀。 只见天地气息动荡,化作五枚龙凤镯,其上玄光闪烁,在悄无声息间锁住了青年的四肢和脖颈。 就在它挥掌的瞬间。 一枚荆棘手串迎风暴涨,倏然套住了它的利爪。 两者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限制对方的手段。 但差距却无比明显。 在法阵的加持下,能锁住金身法相的荆棘手串,竟是只坚持了十几息,就被那狐狸爪子直接扯断。 唐元被那狐妖骇人的力道惊住,原本还以为这祖师不如青翎妖皇,没想到在这些手段的帮助下,它竟然有如此大的提升。 眼看沈仪被困在原地,他干脆胡编乱造起来:“困字法诀一招,挥掌一招,已经三招了!” “……” 清风真人沉默不语,竖起的三指收起了一根。 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看见真正能支撑沈仪这般自信的手段。 就在这时,清风真人的眼瞳忽然跳了跳。 却见狐妖挣脱限制的同时。 沈仪右臂上的龙凤镯也是碎裂开来,他的掌间多出一柄丈余长枪,幽光顺着指尖覆盖了整条胳膊。 在漆黑夜幕里,幽尾枪却异常的显眼。 清风真人唇角抽搐了两下。 他在上面感受到了一抹很熟悉的味道,那味道的主人是连他都不敢招惹的存在。 好家伙! 电光火石间,幽光冲碎了所有的龙凤镯。 沈仪抬眸看着眼前狰狞的庞然大物,看着对方如山峰般巨大的手爪再次朝着自己压来。 他没有再选择闪避。 只因狐狸那看似平平无奇的掌击,实则蕴藏的是境界的碾压,在浓郁的压迫感下,那是避无可避的一击。 而沈仪投入了浩瀚魔血的淬体之法。 就是为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保证自己的身躯还能正常活动。 他双掌持枪,身形轰然爆射而出! 反倒是青丘祖师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本能般的收回了爪击,身躯上的法阵转攻为守,护在了体表。 “麟龟护我身!” 除了法阵之外,它又仓促使出最擅长的保命法诀。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一拳一枪 青丘老祖的想法很简单。 通过青年先前的那一拳,它已经大概摸清楚了对方的底细。 或许旁人看不明白,但青丘本就是熟知各种杂学。 没那么多古怪,对方就是个淬体武夫而已。 至于修为,反正肯定是吃不住自己的一掌,所以根本没必要着急。 莫要被对方藏着的杀招阴了。 等看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随便都能玩死这小子。 墨绿色的龟甲状图纹迅速展开,拦住了那道玄光,并且尝试着将其包裹进去。 但它碎裂的速度甚至比出现的还要快。 连一个呼吸都没撑过。 沈仪掠过碎裂的龟甲,凌空踏起,来到了狐狸的头颅下方。 他没有出声,只是专注且认真的将手中长枪朝着对方的脖颈捅去。 宽大柔顺的青衫猎猎作响。 肌肤间幽光大作,将其整个人映衬的愈发白皙。 伴随着噗嗤一声。 狐妖皮毛上的法阵被幽光消解,造型狰狞的枪尖刺破了皮肉,贯入其中,没有丝毫血浆溢出,整个伤口都被黑芒填满。 “玄凤……玄凤……” 青丘老祖还在念动法诀,却发现渐渐的发不出声音。 它呆滞的低头看去,死死盯着青年那张俊秀的脸庞,只见对方回望而来,清澈眼眸中倒映出一枚膨胀的狐狸脑袋。 原本就硕大无比的妖躯此刻又被撑大三分。 一缕缕幽光从皮肤间透出。 嗤拉!犹如布匹被撕烂的声音,在青丘老祖身躯各处接连响起,它的妖躯从里面被裂开,传出隐约的蛟龙长吟。 随即又像是漏气般干瘪下去。 “……” 沈仪缓缓松开了幽尾枪。 什么三招,三百招的。 自己大概率只有一次机会,一旦让青丘狐狸发现了幽尾枪的存在,绝不会再给自己近身的可能。 他是来杀妖的,不是来比武的。 沈仪略微垂眸。 失去了妖力的支撑,五脏六腑已经被幽光捣毁成肉浆的狐妖,无力的朝着下方坠落而去。 一柄长枪从它脖颈间钻出,回到了青年腰间的储物宝具内。 轰—— 直至狐妖砸落在地,一道剧烈的闷响打破了周遭的寂静。 清风真人仍然竖着一根食指。 两招。 面对青丘祖师的各种手段,沈仪只用了一拳一枪。 若不是境界实在太低,没办法主动靠近狐妖,再加上过分谨慎,浪费了一拳来轰碎明珠法宝。 对方其实只需一枪就能斩杀那头狐狸。 但让清风真人沉默的并不是青丘老祖的陨落,他知道对方死在了何等神兵之下,那玩意儿或许连自己都不太吃得消。 他觉得离谱的是,幽尾枪为什么会被沈仪安静的握在掌中。 那可不是一件普通的兵器。 而是千妖窟老十六的尾巴,再加上用煞气灵根蕴养了不知道多少年,早就是无比凶煞暴戾之物。 但凡敢于触及它的,不被它反噬都算好的了,怎么可能听从旁人差遣。 “堪比化神初期的淬体修为,再加上一柄幽尾枪。” 清风真人慢悠悠的收回了手掌,重新审视着空中落下的青年。 像这样的存在,实在很难用寻常的方式去判断对方的实力。 若是提前有准备,任何一個化神中期的修士,都能通过手段瞬间将其伏杀,但同样的,只要给了对方机会,沈仪也只需一击就能让旁人毙命。 “帮我想一下。”清风真人淡淡道。 “想什么?”唐元从震撼中回过头来,相较于其他人,他其实更觉得脑子发麻。 不久前,他亲眼看着沈道兄在那柄枪的影响下,浑身覆满黑鳞,近乎化为妖魔。 现在同样还是那柄枪,沈仪的境界也没有突飞猛进的跃升。 但那长枪莫名其妙就变得听话无比。 “想一个不太尴尬的方式,让他忘记刚才什么三招五招的事情。” 清风真人干咳了一声。 自作多情这种举动,怎么能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师尊多虑了,只要你不找他,沈道兄大概率不会搭理你。”唐元认真点点头。 “好像更尴尬了。” 清风真人略带稚气翻了个白眼。 他回过身,却发现大乾所有人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其中甚至还包括了那尊夜叉法相。 什么意思? 合着这群人也跟自己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就敢跟着姓沈的小子要去斩青丘老祖? 清风真人一时间有些哑然,挥手撤去了光幕。 “我现在不太确定他是沈师弟了。” 祝珏并没有像先前那样急着冲出去,而是站在原地晃了晃脑袋。 吴道安也是张了张嘴。 犹记得沈仪刚到武庙的时候,才刚刚凝聚了阴神,甚至都够不上初境武仙。 然后每一次离开,再回来时都让人有些陌生。 以前还好,至少只是境界的飞跃。 这次更夸张,直接从阴神修士转修混元,然后靠着横练身躯把青丘老祖都给宰了。 “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情。” 吴道安愣愣的转头:“沈师弟不就是青丘一直想成为的存在?” 精通各道,什么都能拿出来耍耍。 他才是真正的青丘祖师啊! “呼。” 沈仪缓步走近过来,看着一堆人面面相觑的模样。 心里倒是没什么想法。 以前避着是因为解释不清。 现在就好多了。 大乾已经没有人可以让自己解释什么了。 他只是走至清风身旁,安静看了过去。 今日自己表现出来的实力,应该已经足够让对方承认大乾的身份了。 “……” 干嘛,想找茬? 清风真人移开目光,假装漫不经心的四处逡巡。 “师尊,有点刻意了。” 唐元埋着脑袋低声提醒道。 “哈哈哈。” 清风真人仰天长笑,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拽住唐元,驾云腾空,随即扬长而去。 许鸿德盯着少年离去的方向。 收回目光,重新朝沈仪看去。 很显然,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至少大乾已经沦为了能被青丘挑衅的存在。 这本该是让人不满的事情。 毕竟沈仪带他们出来的时候,可是半句都没提过相关的消息。 但在亲眼经历了刚才的那一幕后。 所有的不满都是瞬间烟消云散。 就像沈仪曾经说的那样,许鸿德现在已经知道了他是谁。 有对方一人足矣。 恰巧是大乾衰落之际,才给了许家一个加入的机会。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三章 许家与大乾 许鸿德身为族长,更能看清事情的本质。 沈仪太弱,那对方的承诺就没有价值。 要是太过于强大,那他又没必要对许家承诺什么。 大乾现在这种状态。 正是许家做出抉择的时候。 许鸿德侧眸看向远处那头干瘪的狐妖尸首,渐渐拿定了主意。 “沈师弟,你没事吧?” 祝珏从金身法相中飘出,将其化作了一颗金珠。 尽管身为极境武仙,更是隐隐触碰到了法相的真谛,但长时间驾驭前辈的金身遗骸,对他来说仍旧是极大的消耗。 再反观沈师弟,不仅提前自己一步凝练出金身法相,甚至还抽空修习了一下混元和淬体,顺手宰了一头化神中期的狐妖。 真是让人羞愧掩面。 在看见沈仪点头后,众人这才是放下心来。 吴道安怔怔看着清风真人离去的方向,单薄的阴神在空中略微摇曳。 直到发现众人注意到了自己的异样,这才悄然收回了目光。 他曾觉得只要自己等人足够隐忍,迟早有重新崛起的机会。 为此,可以不去考虑暂时的失利,一切以大局为重。 直到清风真人方才随意的挥袖,便能拦住所有人,这才让吴道安忽然清醒了过来,自己等人早已失去了和仙门比肩的资格。 在那道袍少年的面前,自己等人和黎民苍生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如同草芥一般。 他们甚至连选择助力沈师弟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何等的悲哀。 就在这时,吴道安耳畔忽然响起一道清澈嗓音:“都会好起来的。” 他讷讷看去,只见沈仪整理着衣袖,从容的模样丝毫不像是刚刚大战过一场。 对方身上的青衫略微拂动,映入吴老头的视线。 “是啊……” 吴道安从心底涌现一抹激动。 大乾的庙祝里还有一位沈师弟,对方比起清风真人之流,又能输到哪里去? “感谢沈前辈!” 几位大乾宗师终于有机会说话,皆是抱拳行礼。 “还在沈前辈。”吴道安没好气的瞪了几人一眼,这些没脑子的粗鄙武夫,除了大乾自家的强者,谁还肯保他们性命,赠他们岁果。 陈忠有些不好意思的改口道:“沈大人。” 其实这事情也不能怪他们,上次回来的时候,大乾的宗师总共就那么几个。 谁能想到短短时间内,竟然就有天骄现世,一跃成为力挽狂澜之人。 “都行。” 沈仪摆摆手,转身看向许鸿德几人。 注意到这一幕。 大乾等人在祝珏的带领下,皆是面色郑重的拱手。 无论来者是谁,只要是沈师弟的朋友,都值得他们以最高礼仪相待。 “介绍一下,这位是许家的族长。”沈仪稍稍抬掌。 话音未落,众人脸上刚刚涌现出的笑容瞬间凝固。 许……许家? 应该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个吧。 祝珏悄然瞥了眼许鸿德手中的阵盘,心里咯噔了一声:“……” 沈师弟这是不知道许家和玄光洞的恩怨吗,在名义上,大乾可跟玄光洞还有盟约的存在。 按照规矩,他们就算不抓了这几位送到玄光洞,也绝不能与其交好啊。 否则不就给了玄光洞彻底翻脸的借口。 “鸿德参见大乾诸位前辈。” 许鸿德还手施礼,同样也发现了气氛的变化。 但他并没有在意。 经历今晚的一幕,许家就算投靠,那也是投靠沈仪这个人,而非大乾武庙。 “我打算将许家族人都接到大乾。” 沈仪朝陈忠看去:“两位前辈可以商量一下,如何借助许家的阵法来加固九州防备。” “不敢当,您唤我陈忠就好。” 陈忠连连摆手,相较于其他人,他完全没觉得此事有多不对劲。 许家怎么了,他们得罪玄光洞的原因无非就是用阵法困杀了一位化神真人。 沈大人亲手斩了张铭扬,早就把玄光洞得罪死了,还在乎这点小事。 眼看沈仪已经做出决定。 祝珏倒是并没有再出言反对。 他深知现在大乾的命脉是谁,就像先前斩杀青丘狐妖一样,只要沈师弟发话,其余人只需听从即可。 “武庙祝珏。” 陌生的两边,都是看在沈仪的面子上,客客气气的寒暄起来。 “你们先聊,我还有点事情。” 见状,沈仪轻点下颌,与众人道别。 随即身形掠空而出,带着那两头化神狐妖的尸体离开了器宗。 虽然就算他现在做出什么行为,大概率都无人再会过问。 但毕竟有损自己的正派形象。 他可不想下次动手的时候,听见自己人在下面乱嚷什么“这妖魔是沈大人”。 “……” 刚刚从许家出来,正发愁妖魔寿元不够用。 没想到还有主动送上门来的。 沈仪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般好事了,看着面板上那一长串提示,心绪也是有些激动起来。 【剩余妖魔寿元:十三万九千年.可凝练】 除去自己本来剩下的一万年,剩下的都是青丘的功劳。 其中最大的一笔来自于那群混元境狐妖。 算上青州的那位,总共十二头,其中初境到上境都有,提供了足足五万八千年之多,这质量甚至不弱于千妖窟的妖王。 这是一个很夸张的事情。 说明除了强者比较匮乏外,它们的潜力已经堪比绝顶势力。 年轻一辈皆是天资优异。 怪不得这次要摆脱中立的身份,出来投靠梧桐山,估计是底蕴不足,想要多占一份资源来供养族群。 两位化神初期的祖师就只是普通水平。 加在一起才四万三千年。 老祖则更是小气,身为堂堂化神中期妖魔,一万八千年的剩余寿元,仅有青翎妖皇的一半。 当然,相比起这位老祖的寿元,它的见识才是沈仪最看重的东西。 有了对方的帮忙,自己的修行之路将会顺畅不少。 “重塑妖魂。” 沈仪寻了個僻静之地落下。 毫不犹豫的花掉一万年妖魔寿元,兑换了一枚妖魔本源。 看着拄拐老人的魂魄在身前缓缓涌现。 沈仪暂时没有搭理它,而是将心思放在了妖魔尸首上。 将所有尸体取出来放在地上。 得到成长的化血神通全力施展开来。 他略微张口,眼前便是有凝实的魔血长河汇聚。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四章 尝试突破化神 一千……两千……四千…… 三位化神祖师瞬间血肉枯竭,其余的混元狐妖同样开始干瘪。 四千七百余滴魔血尽数涌入沈仪的气海。 加上原本剩下的。 这个数量已经来到了恐怖的八千三百滴。 如果不是仙妖承受不住。 沈仪甚至觉得能直接凝聚出一尊超过化神圆满的大妖。 【妖皇(残):青丘老祖】 随着时间流逝,青丘老祖终于凝聚完毕。 相较于上次白羽妖皇的痴呆模样,这头老狐狸则是更惨,就连双腿都没有彻底成型。 但沈仪并没有继续浪费妖魔本源的意思。 毕竟其他的妖魂到时候都可以用来增强金身法相,怎么都不会浪费,但这狐狸的妖魂需要留下来帮忙推演功法,能用就尽量先用着。 实在不行就慢慢想,总能想起丢失的记忆。 沈仪调动妖魔寿元,朝着九妖化魔大法中灌入进去。 【第一年,化血魔牛再次嗅到了魔血的味道,它缓缓站起了身子,享受着你的赏赐……】 相较于之前害怕它们吃得多。 现在阔绰无比的沈仪反而担心它们吃不下。 果然。 再次吞服了八百余滴魔血之后,仙牛便完成了最终的蜕变。 “给点力啊。” 沈仪只能把希望放到啸月妖王身上。 身为九妖中唯一的妖王。 胃口能不能稍微大些。 眼前的提示迅速掠过,从小妖王得到喂养之后,每消化一滴魔血的速度再次得到提升,现在消化一滴魔血仅需十五年左右。 【第六万八千四百年,啸月仙狼消化了三千七百余滴魔血,通体猩红,煞气冲霄,你的啸魂神通得到提升】 【九妖化魔大法圆满】 九头仙妖,接近七千滴魔血的喂养,此刻尽数化作了一尊无上魔躯。 就算以魔血数量只占妖魔本尊实力一半的方式去算。 沈仪现在光凭肉身力量,就已经碾压了青丘老祖近一倍。 他缓缓舒展双臂,缕缕血气从皮肤中溢出。 指尖轻颤,倾泻着沈仪无法驾驭的力道。 最终,他眼里掠过些许畅快。 “恭贺我主……魔躯大成。” 青丘老祖终于有了神智,颤颤巍巍向青年行了跪拜之礼。 沈仪侧眸看去,伸手取出了一枚黑雾萦绕的果实:“我要把此物炼化为灵根,你有没有什么法子?” “我……” 青丘老祖本能的点点头,却又说不出话来。 见状,沈仪径直将其收入了面板。 推演的时候慢慢想吧。 【第一年,你与青丘老祖开始研究起这枚诞生于绝品灵根的果实,它汇聚了灵根的所有精华,那是纯粹的煞气,就连青丘老祖都不敢轻易用绝品去形容它】 “品质这么高?” 沈仪诧异的睁开眼眸。 在青丘老祖的帮助下,推演进展要比自己蛮干快上许多。 虽然不如那些直接为了一枚灵根创造一门炼化法诀的存在,但至少能用更有效的方式去进行气息交互。 沈仪手中的黑雾果实上缓缓多出几枚玄奥符号。 随即轻柔的被纳入气海之中。 吞天妖婴也不再莽撞的直接冲上去,而是安静的盘膝而坐,等着那枚黑雾果实自己靠过来。 待到将其彻底融入道婴,并缓慢的置于五脏之脾位。 原来炼化灵根不需要受那么多的折磨啊…… 【第一千两百年,你成功炼化了最后一枚灵根,你看见了世间至恶至煞,并能让其为你所用】 沈仪调整着呼吸。 眼眸之中有缕缕黑雾交织,最终遮住了眼白。 极致的煞,没有了血腥和凶恶,反而变作了最干净的漆黑。 五脏俱全,混元上境。 “好像也没什么用啊……” 沈仪摇摇头,除了第一枚真阳麒麟石灵根可以和离火焚心掌相搭配以外,他根本没学过其它的功法。 空有五种截然不同的灵根,对斗法的加持却极小。 唤出青丘老祖。 “道婴五脏俱全以后,该如何突破化神?” “禀告我主……” 青丘老狐狸沉思许久,抬起头:“引五脏之灵,延生脉络大窍,是为极境,再以天地精华喂养道婴,以神魂稳坐魂宫,融于凡胎,化作神躯。” 看得出来,这群狐狸钻研最深的就是混元之道。 以至于都是这副痴呆模样了,还能说得头头是道。 “需要法门么?”沈仪好奇看去。 “我主的道婴五脏灵性各异,若要功法,可令梧桐山老祖出手,替您量身打造。”青丘老祖认真回道。 “……” 沈仪就完全想不明白,这群妖魔一旦服下本源,为什么就觉得自己是无所不能的。 命令梧桐山祖师? 要有那本事,还化个屁的神。 他现在最不愿接近的就是梧桐山,特别是那位老祖,对方的境界是自己难以想象的层次,又是性命垂危之际,需要岁果续命。 这种老东西,但凡看出了一点端倪,能让其更上一步,用屁股想都知道不可能放过。 而自己这种离奇的提升速度,要是被发现了…… 沈仪可不想拿性命去考验一尊即将寿元枯竭的修士,试探对方的道德标准有多高。 “还是自己来吧……进来帮忙。” 沈仪再次将其收入面板,随即叹口气,这都上境混元了,还在可怜巴巴的推演吞天丹噬。 自己大概是第一个用凝丹法来尝试化神的修士。 调动剩余的妖魔寿元灌入其中。 沈仪缓缓闭上了双眸,陷入内视,观察着道婴的变化。 其实引灵这一步并不是很难。 无非就是需要熟知身体的大脉和窍穴,其次就是需要极致的耐心。 恰巧这两点自己都不缺……反正推演的时候不缺。 随着寿元迅速流逝。 以真阳麒麟石的心位为主导,一缕蕴着煞气的炽焰丝线被小心翼翼的牵动出来。 其余四枚灵根像是在附和它,同样开始轻轻摇曳。 火心,木肝,水肾,雷肺,煞脾。 原本全然不相融的五者,却都是蕴含凶煞之物,在岁木的调和下,它们被微不可察的细丝逐渐连接起来。 大约三千年妖魔寿元耗尽。 沈仪再次将神魂融入道婴,他睁开眼,看见了漫天的血海。 这一次,他忽然感觉到了一丝真切。 就好像自己不是驾驭着某物,而是像当初穿越时那般,进入了一具实实在在的身躯。 他甚至能调动妖力在经脉之间游走。 这代表着可以用道婴来进行修炼! “这就是化神境的感觉?” “还差一点。” 沈仪在气海中站起身子,他纵身跃入那片血河。 推演面板中终于有了天地精华的加持。 开始肆意的吸收起魔血。 然后身躯逐渐长大,冲破了气海,凝如实质的四肢与肉身相重合。 九头仙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开始兴奋的咆哮起来。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无论是引灵阶段,还是道婴最后的成长。 都需要大量的时间和浩瀚的资源供养。 然而沈仪早已凑齐了两者。 【第四千六百年,你化身吞天妖婴,以魔血为池,蕴养己身。如今你五脏俱全,经脉大窍齐整,原本的桎梏终于被打破,你肆意的汲取着天地精华】 沈仪的道婴身躯缓缓长大。 不再像原本那样虚无,而是和肉身一样凝实。 直到吞天妖婴和皮肉彻底重合。 【第七千三百年,你的肉身过于强大,导致你的突破无比缓慢,终于,第一缕肌肤开始破碎,融入了道婴之中】 嗤嗤。 沈仪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化作一缕缕肉絮,显露出其下崭新的皮肉。 吞天妖婴并非先前的猩红,在融合了肉身以后,变成了泛着荧光的白皙模样。 【第一万四千年,你原本顺利的进展再次遇到阻碍,被拘拿在体内的九头仙妖,随着肉身的破碎,本能的想要回归天地,你犹豫着要不要舍弃它们】 “开什么玩笑。” 沈仪眼中涌现寒光。 吃了自己的东西还想跑,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随着心神的变化。 刹那间,隐隐破碎的鲜红纹路被紧紧锁在了新的身躯表面,不再喂给它们魔血,而是直接用血河将它们笼罩。 鲜红纹路之上,浓郁的血气开始朝天际升腾。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了九头狰狞的凶兽,横跨天幕,张牙舞爪。 蛟龙于云海间翻腾,头上独角溃散,随即化作了两枚华丽的鹿角,每只蛟掌上,都是缓缓探出了一根新的尖锐的指爪。 山君呈猛虎下山之势,肩胛上倏然展开猩红双翼,粗壮的四肢中仿佛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力量。 毒蟾坑坑洼洼的皮肤迅速变得平整光滑,犹如白玉雕砌,体内布满晶莹的红色脉络,浑然天成。 这群曾经普通的妖魔,皆是向着恐怖异兽蜕变。 孔雀舒展着如华美鎏冠般的长尾,青狮慵懒的踏步,狼王通体雪白,昂首啸月。 “……” 沈仪看着空中的变化,实则九妖皆在体内。 只不过自己的身躯已经掩盖不住它们蜕变的异象,映照在了这片天际。 【第两万四千年,你重新收复了九妖,继续突破自己的境界,直至最后一缕血肉也被吞天妖婴融入进去,伱已然褪去了凡胎】 短短的一句提示。 沈仪的眼中却是涌现惊异。 在炼化了第一枚灵根后,他首次亲眼看见了天地间的游离之物。 而就在现在,他突然发觉自己能感知到这群游离之物的意识,甚至可以呼唤它们。 “离火焚心掌。” 沈仪缓缓伸出手掌,下一刻,大约百里内的天地气息都做出了回应。 在他身旁凝聚为九轮离火大日。 相较于先前的,它们微微摇曳的身形里,似乎蕴藏着更为可怖的力量。 沈仪略微挥手,离火大日便重新化作气息回归天地。 整个过程间,根本没有动用到自己的积蓄。 骗过天地,成为它的同类。 沈仪终于明悟了这一点。 “所以如果与人斗法,我的灵根品质更高,就比对方更像是天地生灵,同样的方圆百里范围内,若对方调动的灵气属性与我相仿,他根本争夺不过我,就只能用他本身的积蓄。” 沈仪大概知道了在这个崭新的境界里,到底如何去论个高低。 首先就是调动灵气的范围。 其次比的是谁对灵气更亲和。 最后还有比较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有了足够的灵气之后,有没有相应的功法去施展。 自己现在的优势在于有五种灵根,且品质都极高。 缺点是刚刚突破,能感知的范围很小,且功法也只会一门离火焚心掌。 沈仪朝面板看去。 【剩余妖魔寿元:三万六千六百年】 其中大头都给妖魔武学耗去了,差点忘了还有个嗷嗷待哺的金身。 沈仪不急不缓的站起身子。 相较于突破混元的时候,有青州等着自己去拯救。 这次突破化神,好似是那么的平静。 但对于自己而言,却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他终于踏上了真正的修行,开始了解到部分境界的真谛。 荒凉的山岗间。 青衫身影负手而立,融于天地,怡然自得。 下一刻,他静悄悄的消失在了原地。 …… “师尊!你看!” 唐元驾驭火云跟在清风真人身后。 他突然瞪大眼睛朝天边看去。 只见九头奇珍异兽漫步天际,威势浩大,自成一片玄妙景象。 “这是道宫?!” “……” 清风真人脸色凝重,却还是贬了对方一嘴:“你懂個屁的道宫。” 唐元小声嘟囔道:“我见过聂前辈的紫霄神雷剑宫……” “聂师兄那也不是真正的道宫,只是稍有雏形罢了。” 清风真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那边掠去。 开什么玩笑。 那可是师父才拥有的东西,还能在大路边随随便便就见到了。 空有其形罢了。 只不过这个“形”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弄出来的。 清风真人谨慎的靠近。 唐元悄悄跟在后头:“师尊,你不是害怕了吧?” “狗屁!纯纯狗屁!” 清风真人挽了挽宽袖,小脸涨红:“我连聂君都不怕,会怕一个来路不明的修士?” 他鼓起勇气又往前跨出几步:“只不过是担心打扰道友修行罢了。” “师尊,咱们去打个招呼?” 唐元有些跃跃欲试,满眼都是好奇。 “去就去。” 清风真人整理了一下道袍。 又拍了拍衣摆。 忽然看见那九妖奇观消散而去,他舒口气:“看到了没,人家发现了我的气息,这是不愿意相交的意思。” “可是我们还离着这么老远呢。” 唐元话音未落,便被师尊狠狠敲了两下脑袋。 “本座发现你出去晃了几圈以后,整个人油多了,跟我回山关禁闭,好好磨练一下心性!” 清风真人攥着唐元的衣领,扯着他驾云朝梧桐山赶去。 等回去找师兄们问问,到底是什么手段,竟然能营造出和道宫如此相像的一幕。 若是自己也能学学。 到时候出去唬人可就方便多了。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六章 大量的香火愿力 “祝珏道友见多识广,让鸿德好生佩服。” 郦州器宗,一间还算完好的大堂内。 许鸿德拱了拱手,在他身后,许家六祖也是满面红光,尽量掩饰着喜色。 没想到许家多年未出,就连大乾这样的尊贵存在,也对他们的事迹耳熟能详。 “走的多,便见得多了一些,算不得什么本事。” 祝珏噙着笑意拱手回礼。 吴道安在他身后悄然翻了个白眼,几千年呆着武库,成天翻那些破书,看的都是老黄历,能不熟吗。 还走的多,自己就没见过对方挪窝。 “请诸位放心,我许家的阵法,不说对付什么高手,只要给我们时间,寻常的化神修士来袭,拦他个三五天的绝不成问题。” 许家六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也开始口不择言起来,竟然是越过许鸿德这个族长,谈起了两边结盟的事情。 “你小心回去以后五祖抽你。” 许鸿德笑眯眯的朝众人看去,顺便用鹅卵石传音提醒了一下那一张脸都快笑烂掉的六祖。 真是出来少了,论起与人打交道的本事,近乎弱到没有。 所幸这位大乾的祝珏道兄好像也在体谅自己等人,并没有着急聊结盟的具体细节。 “……” 祝珏偷偷瞥了眼门外。 沈师弟怎么还不回来,自己真的快撑不住了。 大约一炷香后。 那道身影终于踱步而来。 “聊着呢。” 沈仪看向众人,略微颔首:“可以开干了。” 他想要表现给许家的东西,已经都展示的差不多了,如果这还不够,那这个盟约也属实没什么必要。 “我打算让六祖留在大乾,先替沈大人做些规划。” 许鸿德站起身子:“我回去与五祖商议,尽快给您一個答复。” 沈仪朝外面看去:“我送你一程吧。” 现在浪费点时间,才有往后的自由,这笔帐他还是算得清的。 “不必麻烦。” 许鸿德笑着摇摇头:“若是连回家的本事和胆识都没有,许家也没必要出来了。” “一路小心。” 沈仪沉吟一瞬,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你们有没有什么可以联系的阵法?” 鹅卵石虽不容易被旁人捕捉到气息,但范围太小。 许鸿德点头道:“有事我会通知六祖,他也可先在大乾皇城修筑一座传讯法阵。” 事不宜迟,他先是与众人道别,随后径直驾驭飞舟离开了器宗。 “那我们是不是要回青州了?” 许婉韵还是有些担心那个小侄女。 “你先过去看看吧,我还有点事。” 沈仪说罢,转身看向大乾众人,随即祭出了一颗残破的金珠。 “嘶。”祝珏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能将金身摧残至这般地步,他完全想象不出沈师弟到底遭遇了何等的凶险。 再看对方平静的神情,丝毫没有提及往事的意思。 祝珏心里莫名涌现几分酸楚。 自己等人的安逸,总是因为有人在默默承受着什么。 “我需要大量的香火愿力。” 沈仪干脆利落的提出了要求。 “没问题,我的那份都给你。” 祝珏想也不想的取出一柄金玉钥匙。 然而沈仪却没有去接,而是轻声道:“祝师兄,我说的是大量。” 说罢,他漫不经心的扫过了几位庙祝。 “……” 几个庙祝对视一眼。 他们倒是没什么意见,因为这个他们说了真不算。 而且他们也想不明白,沈仪拿这么多香火愿力来干嘛? 唯有吴道安略微一怔。 随即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这是……又要突破了?! …… 大乾皇城。 城内仍旧是热闹无比,唯有那些真正有身份的人,心中惴惴不安。 无论手里在做何事,时不时的就会朝着远处看一眼。 然而此刻的武庙内,一众人等早已回来。 空旷的大殿里仅有模样骇人的金身法相,以及坐在供台上,轻轻拍着老祖脚背的祝珏。 吴道安闷闷不乐的抱臂站在门外。 修为高一些不得了吗! 怎么可以坐在供台上,对那些前辈多不尊重。 祝珏生怕老祖听不明白,将所有的事情反复说了好几遍。 每当怒目罗汉陷入沉睡。 他便掐着法诀把对方叫醒,然后接着往下说。 “好!知道!我!”怒目罗汉发出低吼。 “您看,您别急啊。”祝珏不急不缓的开始讲第六十四遍。 “可以!全部!”怒目罗汉有些崩溃。 “但是皇城没有了香火愿力,将会陷入空虚,若是有外敌入侵……”祝珏抬头看去。 “杀,唤醒我,通通斩杀!” 听到武庙内传出的话语,吴道安朝着几位同僚伸出手。 剩下的庙祝这才取出金册递了过去。 上次见沈仪时,对方只是初来皇城的一个小修士,只不过受吴老鬼偏爱。 如今看来,哪里是什么偏爱,分明是卓绝的眼光。 以前还担心沈仪拿了香火愿力会不会叛出大乾,现在却不必担心了,因为就凭郦州器宗一战,对方想要害大乾,根本用不上香火愿力。 吴道安又瞥了眼祝师兄。 陪着老祖算什么本事。 老夫有沈仪! 念及此处,他脸上又重新涌现喜悦,哼着小曲朝武庙内飘去。 如此大的事情,居然这么轻率的就决定下来。 对于这群在武庙内修行的阴神来说,心里有不满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只要不是白痴,就能知道这暂时的等待到底有多值得。 许家的加入,再加上沈仪的威名,将会让九州之地固若金汤,再无妖魔邪祟敢于侵犯。 成为真正的平稳盛世。 在这般世道下,香火愿力的汇集速度将会达到极为恐怖的程度。 吴道安将金册和那柄钥匙全部送入甲院。 “有劳吴师兄。” 沈仪接过东西,盘膝而坐。 “你要羞煞老夫不成,跟你比起来,整个大乾谁敢称一声自己劳累。” 吴道安一张老脸乐开了花,却还要故作沉稳。 他退出屋子,替对方关上了门。 这一次,吴道安没有再问对方要留多久,对于外界而言,唯有摸不清楚沈仪动向的时候,大乾才是最安全的。 关于对方踪迹的消息,最好连自己都不知道。 才能杜绝一切被出卖的可能。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七章 你不用谢 屋内只余自己。 沈仪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宁静,慵懒的躺在了床上。 他已经记不起自己有多久没有休息过了。 盯着空旷的屋顶。 仿佛回到了柏云县的时候,刚刚斩完狗妖,精疲力竭。 那是他睡得最沉的一晚。 从那天睁眼以后,沈仪就再也没有停下过步伐。 他仔细体验着这副全新的身躯。 稍微养神片刻。 这才坐起身子,唤出了白羽妖和青花。 经历几次斗法,青花妩媚的眉眼里多出几分肃杀,不再是先前那种刻意的模仿,神情间真切的和沈仪多出些许相似。 “感觉怎么样?”沈仪朝她看去。 “为我主护法,万死不辞。” 青花恭敬的点头,她是真的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无论面对如何强大的敌人,永远是以最悍然的姿态杀去。 “还能继续吗?”沈仪挑了挑眉。 “我主请随意施为,青花会尽全力承受。” 青花夫人与阴神磨合了许久,发挥出的效用也是远超先前。 “以后有机会再帮你提升。” 沈仪再次凝聚出一枚妖魔本源,然后喂给了白羽妖皇。 “青花感谢我主恩赐!” 青花夫人感激涕零的行跪拜大礼,丝毫没有羡慕白羽妖皇。 对方虽有妖魔本源享用,但自己却得到了主人的允诺。 “感谢我主。” 白羽妖皇很快便消化了那枚妖魔本源。 神智逐渐清晰起来。 “你不用谢。” 沈仪略微摇头,看向面板。 【妖皇(残):白羽妖皇】 果然,还是不够。 都已经用了两枚了,沈仪也不再磨叽,又是一枚妖魔本源被凝练而出,再次喂给了白羽妖皇。 【剩余妖魔寿元:一万六千六百年】 对方的妖魂越完整,等下能承受的香火杂念也越多。 两万年妖魔寿元砸下去,效果无比明显。 【妖皇:白羽妖皇】 白鹤身上又重新有了先前的妖皇风范。 沈仪和青花对视一眼,径直将两者一起收入面板。 调动妖魔寿元,朝着金身镇狱法相中灌入进去。 这乃是自创的珍惜金身法。 沈仪无比娴熟的取出四本金册,整个大乾近八成的香火愿力,汇聚成了无尽云海映入视线。 【第一年,你和青花熟稔的将白羽妖皇镇入妖狱,并且开始消化香火愿力,将其中杂念同样镇入白羽妖皇的神魂】 于此同时,香火愿力也开始迅速的修补起金珠。 沈仪看着浩瀚云海朝着自己涌来。 感受着那抹暖意,神情间多出几分舒缓之色。 不愧是捷径。 道婴和淬体的修行,再怎么顺利都会有些痛楚。 唯有阴神的是一种享受。 【第三千三百年,你和青花的配合越来越默契,好在白羽妖皇的神魂无比稳固,勉强还算吃得消,给你节省了许多时间】 【金身镇狱法相小成】 这是有三丈高了。 沈仪观察着体内金珠的变化,发现它的颜色也开始改变,逐渐化作更深邃的暗金。 除了体型以外,质地上也有了变化。 【第一万两千年,白羽妖皇已经被杂念彻底占据,而你还不想停手,物尽其用,继续把杂念朝它灌注而去】 【金身镇狱法相大成】 沈仪眼睁睁看着那片云海消失了一半,而推演仍旧在继续。 直到一万六千余年妖魔寿元尽数耗尽。 沈仪推门而出。 来到皇城外的空旷处,祭出了那枚金珠。 同样的金线编织,而气势却截然不同。 三丈……六丈…… 沈仪抬眸看着眼前足有六丈七高大的金身法相,眼中终于有了喜色。 只见就连手臂上的金龙都长大了一圈,端的是威武凶煞。 而最大的变化却是在法相本身。 只见它庞大却精壮的身躯上,背后多出数道半透明的暗金色羽披,略微摇曳着,显得华美难言。 如果说原来像是一位邪罗汉。 现在就更像是一尊霸气的正神。 透过那羽披,还能看见若隐若现的鲜红纹路。 “这算是比化神中期还要高了吧。” 仅仅花了三万余年妖魔寿元,就让其连跨三丈和六丈的门槛,中间更是连半点阻碍也无。 相较于混元之道,性价比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别说被打碎了需要修补。 混元而成的化神境要是被打碎了,直接道消身陨,连疗伤的机会都没有。 硬要说什么劣势。 反倒是那种轻伤,它并不能以天地气息去调养,依旧只能靠香火愿力,一旦香火愿力不够了,就会陷入伤势不重,却被杂念反噬的情况。 当然,武庙老祖不属于此列,应该是遭了别的手段。 “我主的法力甚伟,青花确实有些不适,恐怕发挥不出全部实力,但不会影响正常斗法。” 青花夫人适时给出了回应。 “行,回来吧。” 沈仪稍稍点头,将其重新纳入气海,青花则是陪在身侧。 妖魔寿元又开始紧缺起来。 他将目光朝某地看去,是时候开始狩猎了。 趁着青丘的事情还没有发酵到千妖窟,自己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得抓紧时间了。 青花小心翼翼的伸手指了指另一侧,提醒道:“我主,千妖窟在这边。” …… 大乾,武庙。 祝珏陪着许家六祖闲逛,打算让对方先熟悉一下皇城的分布。 九州之地大部分主城都是按照皇城修筑,只是大小不同而已。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玄光洞。 在沈仪真正成为能震慑仙门的存在之前,这个事情只会平添烦恼。 “前辈有什么需求,直接差人来告诉我就行。” 祝珏笑了笑:“武库内的收藏算不得丰厚,但寻常的材料都不缺。” “明白。” 许家六祖专心的看着周围。 他正儿八经在考虑起了各式阵法的修建。 如果可以的话,他是真不想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武庙几个院内。 来自各地的门生都是好奇的朝老人看去。 虽看不见祝珏,但很明显对方身旁有阴神相伴,能有这般待遇的,上次还是那位沈庙祝。 在安静的人群中。 一個秃头男人的眼瞳却是愈发紧缩。 他死死盯着老人腰间那枚平平无奇的玉佩。 直到许家六祖都有所感应,疑惑的回头看来,他才赶忙移开视线,悄然退出了人群。 “怎么了?”祝珏好奇问道。 “没什么……可能是太久没出来了,有些不习惯。” 许家六祖尴尬的抠了抠脑袋,他并不想让外面人看低自己。 但多年的隐居,确实让人变得有些神神叨叨的。 这高人风范,还得慢慢学啊。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八章 没有背景 大乾皇城,济王府。 幽暗的深闺之中,华贵妇人安静看着手中的信纸,将上面潦草的字迹看了一遍又一遍。 以济王妃的身份,传讯玉简还是用得起的。 只是相较于冰冷的玉简,她更希望收到儿子的亲笔信。 年纪轻轻就被送往那枯燥无味的仙门。 这是多大的折磨。 就算是自己,当初也是忍不住贪恋人间繁华,固执的来到了大乾。 济王妃将信纸小心翼翼叠起。 本来还有一个机会,让瑾江能在大乾享尽荣华,就像个正常的世子那般长大,娶妻生子,也能陪在自己身旁。 这一切却全被那个女人毁了。 瑾江好不容易态度有所转变,便被姜秋澜戏弄的茶饭不思,甚至比以前还阴郁了许多。 避免他的怪癖又发,在皇城中闹出笑话,只得无奈将其送走。 可惜自己人微言轻,身处大乾多年都未有所收获,在玄光洞已经越来越说不上话。 否则势必要把这口气出干净。 济王妃调整着呼吸,看向面前的两个护卫:“说吧。” “回禀王妃,我等已经尽力寻找,仍旧没有王爷的消息……”护卫轻声回应道。 闻言,济王妃脸色并没有什么波澜。 她早已习惯了那個没用的男人,就算对方死在外面也无所谓。 “听您的吩咐,我等又找到了一位遗落在外的小姐,还有一位……” 护卫没有继续说下去,王府里有数不清的小姐,却仅有瑾江世子一个男儿,当然不是王爷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在什么地方?”济王妃略微抬眸。 “青州镇魔司。” 护卫拱手道:“那青年如今是镇魔校尉,至于小姐唤作陈瑾瑜,同样在镇魔司做些杂事。” “呵,又是青州。” 济王妃面露冷笑,加入镇魔司,这是希望能靠上武庙,替生他的贱妇做点什么? “把那姑娘带回来,莫要在外面丢人现眼,损了王府威严,至于另一个,手脚干净些,别被那群黑皮狗赖上了。” “属下明白。”两个护卫重新站直身躯。 不过是个无纹校尉罢了,毫无背景,否则也不可能让妹子替别人洗衣做饭,解决起来再简单不过。 就在两人准备退出去之时,一个秃头男人却是莽莽撞撞的从院外冲了进来。 见状,济王妃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缓缓站起了身子:“你来做什么?” 身为玄光洞的人,也想着替仙门做点事情。 这秃头男人是她精心挑选后安排进武庙的门生,上次沈仪晋升为巡查使的消息,便是从这里来的。 “让他们出去。” 秃头男人瞥了眼四周,这才跨入屋内。 看着他这般神态,济王妃的心跳忽然加速,难道等了这么久,终于有点收获了? 她现在哪怕只是为了儿子的前程,也急需提高自己在玄光洞的地位。 秃头男人压低声音道:“许家。” 仅是两个字,便让济王妃怔住了好一会儿,在大约猜到了是哪个许家后,她更是连心口都开始迅速起伏。 “到底什么是什么情况?”她倏然走近过去。 “武庙请来了一位许家人,年纪不小,而且有阴神陪伴,身份绝对不低,听他们聊天……像是要请许家人帮忙做点什么。” 秃头男人沉吟一瞬,又道:“无论如何,武庙的人绝对知道他的身份,隐瞒不报这一点是逃不了的。” 听到这里,济王妃的神情反而平静下来。 她闭上眼眸认真思索:“不对劲。” 仅是请一个许家人过来修筑阵法,完全不值得武庙冒着得罪玄光洞的风险。 而且那群隐世鼠辈,在吃了那么大的亏以后,若是没有足够的利益和底气,怎么可能出来。 其中肯定还藏着更大的事情。 “先不急,继续呆在武庙,我需要更详实的消息。” 济王妃挥挥手,却见秃头男人仍旧站在原地不动,她挑挑眉尖:“放心,若是到时候需要通知我的师门,便由你去送信。” “谢王妃!” 男人终于露出笑意。 他身为道婴修士,拜入主修阴神的武庙,可谓是前路断绝,不如趁早寻个更好的前程。 …… 大乾,青州城。 在一众人等的陪伴下,阿清兴高采烈的张望着大街。 她虽提前逃出来过,但很少能如此光明正大的在世间行走,这一切对她而言都新鲜至极。 “大乾不愧是阴神修士的圣地,城中间居然也修了庙宇啊!” 她看着香火络绎不绝的一间正殿,三两步走近,从人堆里往殿内看去。 “只有他可以立庙。” 林白薇噙着笑意解释了一句。 相比起先前的活泼,这白衫姑娘宁静了许多,一举一动间皆是沉稳无比。 她似乎有意的在向姜师姐的形象靠近。 “他?” 阿清挽着林白薇的胳膊,经历这些天的交往,她对这位林姑娘可谓是好感倍增。 只见大殿中一尊正神端坐,膝上平放着仪刀,华贵黑金长袍垂地。 面容平静,眸中带着俯瞰人世的漠然。 “看着眼熟。” 阿清略微张嘴,眨了眨眼睛。 就在这时,她却是忽然听见了一声惊呼。 随即扭头看去,只见方才还满脸恬静的林姑娘,此刻小脸拧巴,满眼哀怨的揉着后脑勺。 在其身后,俊秀青年缓缓收回了手指:“谁让你们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是我……” 林白薇弱弱的放下手,嘴角却是掩不住的欣喜:“你回来啦。” 闻言,阿清有些惊讶。 在她的经历里,众人有称呼沈前辈的,也有喊沈大人的,再不济也是道兄或者大哥。 这般直接称“你”的,她还是第一次看见。 而且更奇怪的是,沈大哥居然没有丝毫觉得不对。 念及此处,阿清狐疑的眯起了眼睛。 “回来看看。” 沈仪瞥了眼白衫姑娘:“没事别老跟她学,一副冷冰冰的倒霉相。” “才没有学。” 林白薇抿唇发笑,也只有沈仪才敢这样说姜师姐吧。 “你现在要回皇城还是留在这里。”沈仪又朝阿清看去。 “呃。”阿清赶忙恢复正常,她像是听出来什么:“沈大哥不带我一起吗?” 沈仪摇摇头:“我还有点事情。” 这次不是为了洞府去的,只为斩获更多的妖魔寿元。 再加上先前遇到幽尾妖皇,若不是有梧桐山的修士拦着,他还真护不住阿清。 “好吧……” 阿清失落的埋下头,不过又偷偷瞄了眼林姑娘:“我要留在这里!” “也行。” 沈仪不疑有他,干脆的点点头。 许婉韵也在青州,有一尊极境混元宗师护着,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恰巧先前提到了姜秋澜。 林白薇抬起头,有些担心道:“姜师姐离开以后就再没有联系过我们,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闻言,沈仪点点头:“下次看见了,让她给你带信。” 话音中丝毫没有觉得那女人会出事的意思。 储物袋里的那枚中品灵根就已经证明了一切,对方不仅能混的很好,甚至还有余力想着别人。 那是真正的天才。 修为或许低了点,但心性却强悍到了不需要任何人帮助的地步,坚硬的像是一柄千锤百炼的宝剑。 “行了,走了。” 沈仪侧眸道别,随即驾起妖云腾空而去。 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九章 梧桐山的考核 连绵的山脉高耸如龙脊。 山清水秀,仙雾缭绕。 每隔一座山头,便有素净的木屋在绿荫中若隐若现。 十二座山,便有十二座木屋。 它们像是在镇守着群山,稳固的屹立于山巅。 第二座山脚处。 余朝安伸了个懒腰,若非脸上还带着被幽光侵蚀的乌黑,倒是颇有些山间高人风范。 “想做大师姐的记名弟子,这事情不算难。” “毕竟她也不看修为。” “只要是你们能完成她交代的事情,无论通过何种方式皆可。” 在他面前,总共立着七道身影。 无论男女,皆是俊美秀丽,仿若画中之人。 也不知道要从多少地方,才能挑出这样一群天资卓绝,容貌脱俗的苗子。 这算是大师姐挑选记名弟子的独特癖好,否则当初也不至于和师父抢聂师兄,差点将其变作自己的聂师侄。 “你先前是不是觉得自己天资特别高?” 余朝安伸完懒腰,笑眯眯的朝人群中身披斗篷的女人看去:“还是聂师兄带回来的,以为十拿九稳了吧?没想到这里个个都不输于你?” “……” 面对调侃,姜秋澜只是略微抬眸,漆黑眼眸中毫无波澜。 被那冷淡眸光扫过。 余朝安顿感扫兴的撇撇嘴,还打算逗逗这小妮子,没想到真就像截木头似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怪不得师姐不喜欢她。 聂师兄还有个喜欢美食的爱好,这小姑娘却除了修炼还是修炼。 练来练去,境界还是最低的那個。 “行了。” 余朝安看着另外隐隐发笑的几人,脸色严肃起来:“那头赤皮老蟒蛇一窝只下三个蛋,就三个名额,师姐不认别的,谁拿回来谁就上山。” 除了姜秋澜以外的六人,眼中都是涌现几分兴奋。 然而那抹兴奋之意还未停留一息,便又听见了余朝安幸灾乐祸的话语。 “对了,千妖窟刚被我们师兄弟几个祸祸了一遍,它们现在可都暴怒至极,你们自求多福吧,若是有反悔的,现在走还来得及。” “敢问余前辈,你说的那头蟒蛇,可是妖皇?”有俏丽姑娘恭敬拱手问道。 听了这话,余朝安古怪的望了过去:“你是不是对我们梧桐山大师姐有什么误解?普通妖皇诞下的蛋,也值得她注意?第二十三窟,赤心蛇皇,真动起手来,就连小师弟都可能栽在它手上。” “那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几人面色骤变。 二十三窟,那就是极其接近化神后期的存在了,要在这种恐怖妖皇面前偷它的蛇蛋。 开什么玩笑! 梧桐山只是仙门,不是进了以后就能当神仙。 更何况还只是记名弟子。 这不是存心玩弄他们? “拜托,动动脑子,办法总比困难多。”余朝安点了点太阳穴,随后又低声嘟囔了一句:“你们是没见过更狠的,当着面就把老蛟龙的尾巴给没收了,修为未必有你们高呢。” 要是能把那人带回来,说不定师姐会特别感兴趣。 虽只是惊鸿一瞥,但那张小脸属实俊秀。 “……” 闻言,姜秋澜白皙如玉的脸庞上终于多出一丝胜负欲。 她曾经只在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过类似的情绪。 只不过在短暂的相处后,那人将她的胜负欲彻底击碎,再加上些许朦胧而古怪的感情,让她不愿再去与对方比较什么。 如今终于又多出另外一人。 姜秋澜真的很想知道,除了沈仪那样的怪胎以外,自己能否做到年轻一辈的第一人。 “我退出。” 短暂的沉默后,人群中伸出了四只手。 “得,这下都不用抢了。” 余朝安笑了笑,并未在意,随即有些诧异的朝远处看去。 只见那清冷的姑娘缓缓用兜帽掩住了发丝,一言不发的转身走出了人群。 背影略显孤傲,与其余人格格不入。 “啧,有点意思。” 余朝安摸了摸下巴,若是师姐不收,干脆自己再收个记名弟子算了? “嘶。” 不小心触到痛处,他呲牙咧嘴的收回了目光。 他奶奶的小蚯蚓,待道爷术法大成,非得剥了它的皮。 都是化神后期,怎么能差这么多。 “姑娘且慢。” 待到那四人同样离开,剩下的两人赶忙朝姜秋澜追去。 一男一女。 两者容颜虽不及姜秋澜,但也是万中挑一。 “既然他们都退出了,那咱们也没了争抢的必要,不如一起合作怎么样?” 冯华生说着,一边朝另外的女人看去。 他现在有些庆幸,这更年轻些的姑娘来得晚,并不知道两人是道侣的事情。 卓雅很快反应过来道侣的意思,温柔中略带几分拘谨道:“我也是这个想法,千妖窟太过凶险,我一个人可有些吃不消。” 姜秋澜回眸看去,稍稍凝视着两人。 片刻后,她唇角多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好啊。” 冯华生像是松了一口气,赶忙拱手道。“在下太岳府冯华生,还未问过姑娘是哪里来的。” 姜秋澜淡然收回眸光:“散修,姜秋澜。” 说罢,她再次迈开了步伐。 将这幕收入眼底,卓雅眼底掠过一丝不喜,悄然施展传音秘法:“这人是不是有点太傲气了。” “雅妹有所不知,这般散修都比较谨慎。” 冯华生表面笑容满满,不急不缓的跟在后头,以传音法回道:“不过不用担心,散修最大的劣势就是见识太少,伱看她身上连件像样的法宝都没有别的不说,我等就是当着她的面使什么手段,她都未必看得出来。” 三枚蛇卵,三个名额。 看似不存在争抢关系……可是哪有那么简单。 名额是名额,等拜入灵兮真人门下,多一个记名弟子,势必会多分走一份师尊的宠幸。 资源这种东西,哪有嫌多的道理。 更何况对方能以散修之身,和自己等人一起站在梧桐山脚下,天资自然不必多说。 真和姜秋澜成为师兄妹,他们两个岂不是摆明了要受冷落。 “还是你想的周到。” 卓雅满意的跟了上去,虽是境界极高的修士,但不入化神,哪里断的了七情六欲。 她还担心道侣会看在那小姑娘仙姿绰约的份上心慈手软。 如今看来,修行大道的吸引力还是强多了。 “……”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 姜秋澜眼中掠过些许疲惫,她自从离开大乾以后,这双手上已经沾染了太多的性命。 本无害人之意。 却总有人不识趣,要来做她前进的垫脚石。 如今又要再添一双头颅。 她瞥了眼腰间的储物袋,罢了,那家伙忙着陪美人,懈怠了修行,自己也顺手再替对方凑一份底蕴。 (本章完) ------------ 请假条 这两天需要去大城市复查一下身体捏。 核磁共振我们小地方没有。 提前请一下明天的假。 感谢几米的皮囊大佬,闪闪的骷髅头大佬打赏的盟主。 都好多天了,我的错。 不经常看后台,所以经常会错过,非常抱歉。 ------------ 第三百三十章 又闻玄光洞 镇妖城。 敢于在这种地方做茶肆酒馆生意的,实力倒是其次,主要是需得精通察言观色的本事。 稍稍感觉到不对劲时,便会毫不犹豫的望风而逃。 没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去赚那点酒水钱。 搜集来往客人交谈时的消息,才是真正赚钱的生意。 茶肆掌柜今日迎来了一位豪客。 对方压根不挑剔,任何风言风语皆是来者不拒,大到千妖窟洞府的开启,小到哪个势力又得罪了玄光洞,只要说出来,便能换得一瓶宝丹。 “前辈可知道紫焰真人?” 茶肆掌柜赚到兴起,逐渐有些肆无忌惮起来:“就是屠灭了郑家的那位,后来又在千妖窟外现身,玄光洞派人来查,查到了那位唐元前辈身上。” “您猜怎么着?” “怎么?” 沈仪端起茶杯,再次取出一瓶宝药。 他并非是底蕴多到没处使。 唯有什么消息都听,才不会暴露他真正想要知道的事情。 这掌柜能把别人的消息卖给自己,也就能把自己的消息再卖给别人。 “没后文了。” 茶肆掌柜生怕这位豪客误会自己在戏耍他,赶忙又道:“按照玄光洞的脾气,哪怕真和梧桐山有关,只要他们占理,那也是敢去问一问的,更何况唐前辈只是记名弟子……您信我,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 沈仪并了双指,不急不缓的将宝丹推过去。 这就是有用的消息。 至少知道了玄光洞暂时的进展。 自己现在手上已经有了三条玄光洞的人命,若是没记错的话,对方一共才七十多个弟子。 若是真暴露了消息。 这么大的事情,已经足够引得那些真正的强者出手。 玄光洞一边打压大乾,一边暗自发育,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取代梧桐山,实力必然是不差的。 大概率有化神后期的修士坐镇。 沈仪并没有被巨大的提升冲昏头脑。 他现在手握幽尾枪,又有化神初期的修为傍身,淬体更是堪比第三十八窟妖皇的两倍。 金身法相也来到了六丈七的高度。 按理来说,遇到化神后期的修士,也未必没有周旋一下的机会。 但是,能成为顶尖高手的那群人,会没有特殊的手段? 那些人搜刮了这么多修士遗留的洞府,底蕴难道还能不如自己。 若是真抱着这样的想法,沈仪觉得大乾很快就能收到自己的死讯。 目前其余的三大绝顶势力。 沈仪除了和梧桐山没什么交集外,几乎与玄光洞和千妖窟都结下了死仇。 像这样的事情,其实以前也遇到过,譬如玉液境时就得罪了阳春江水族。 但先前背靠镇魔司,还能扯扯虎皮做大旗,如今则是再无旁人可以依靠,需得愈发谨慎才行。 稍稍失误,除了自己道消身陨以外,还得带上大乾九州黎民以及许家一起陪葬。 念及此处,沈仪重新看向那茶肆掌柜。 “前辈,我这儿还有最后一个消息,乃是关于玄光洞和千妖窟洞府的。” 掌柜收起那瓶宝丹:“不过这个只能用消息来换,不知您出不出得起价。” 他最清楚这群人来镇妖城所为何物,绝对不可能放弃有关洞府的事情。 出手如此阔绰的修士,想必见识也同样不凡。 沈仪沉吟一瞬,淡淡道:“玄剑真人有一记名弟子,乃是被玄光洞所杀,嫁祸于化血妖皇。” 话音未落,掌柜的眼睛瞬间瞪的老大。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聂君那杀坯的弟子,这世上也有人敢动? 他忽然想起了先前传闻玄剑真人疯狂追杀化血妖皇的事情…… “得!您别说了。” 茶肆掌柜心跳加速,赶忙摆手求饶:“我什么都没听见!我先前说的消息,便是玄光洞那群来查探的人,从一群散修口中得知了某处洞府的异动,已经进了千妖窟,往北边走的。” “您要是有胆识从他们手底下分一杯羹,现在还来得及。” 说罢,他又指了指角落:“刚进来那人是散修的同伴,因为别的事情来晚了些,正在那里犹豫要不要跟进去,只要您出得起价钱……他还不知道带走他同伴的是玄光洞的前辈,只是一個人不敢进去,想找我帮忙卖卖消息,您要是舍得多花几瓶宝丹,让其带路绝无问题。” 沈仪侧眸朝角落看去。 正巧那黑痣男人也是朝这边望来。 目光交错。 马广山似乎反应过来什么,刚刚坐下的身子赶忙又站起:“见过沈前辈。” 哟,这两位还是熟人。 茶肆掌柜闻言,识趣的起身道别,然后慌慌张张的上了楼。 就刚才听的消息,说是杀身之祸也不过分。 所幸按捺住了贪念,没有继续问下去……若是证据齐全,自己这颗脑袋大概率是保不住的,但若是当个传闻故事,未必没有从中获利的机会。 “……” 沈仪点头示意黑痣男人过来。 此人正是当初在八方食楼找自己换真阳麒麟石的混元修士。 马广山垂头丧气的过来坐下,小声解释道:“我最近霉运连连,还是靠着您才勉强还清了欠好友的东西,多出来的部分,他们也不打算再补给我,干脆带我一同探索新发现的洞府。” “我想着这么倒霉,出行之前在家里先沐浴斋戒了几日,没成想就这几天功夫,又给我落下了……” “当然,要是沈前辈感兴趣,我肯定是分文不取的。” 他虽贪慕蝇头小利,但上次在八方食楼,唯有沈前辈愿意搭救他一手,哪怕知道真阳麒麟石的价值不高,也给自己留下了一身法衣。 不至于在那么多同道面前丢尽脸面。 “啧。” 沈仪挑眉朝马广山看去。 倒霉? 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次洞府之行,对方是唯一没有碰上自己,还能活着走出去的混元修士。 这次居然又逃过一劫。 不得不说,还是有点气运在身上的。 “收好,带路。” 沈仪也不废话,又从储物宝具中取出几瓶宝丹。 阿清早就将所有的东西都分好了类。 这些帮助混元境修行和补气的丹药,皆是出自玄光洞,乃是珍品中的珍品。 可惜丹药再好,也不如直接吞服妖丹来得方便。 更何况现在已经突破化神。 对自己无用,专门拿来当钱花的,用完了以后再去取就行了,反正玄光洞的弟子多。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一章 心狠手辣 “多谢沈前辈!” 马广山哪里有在沈前辈面前装大方的资格,对方既然给了,那自然要收着。 他感激涕零的将宝丹装入储物宝具。 这位前辈真的和大部分修士不同,虽谈不上平易近人,但和自己这样的小修士做交易,不会给人一种恩赐的感觉,也不会以武力欺人。 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就这么简单的事情,在修士中却已然是难能可贵。 “沈前辈,我跟您说个事情。” 马广山拍了拍储物袋:“其实我也算不上胆小,之所以不敢进去,是因为我们要去的那地方,有别的前辈在那里撒疯。” “什么前辈?” 沈仪迈步朝茶肆外走去。 “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成天招惹赤心蛇皇,那妖皇最爱休眠,最近却一直被人打扰,时不时就会离开洞窟,不少人都被吓回来了。” 马广山叹口气,无奈道:“您说像我这种小修士,躲那些妖魔都来不及,恨不得它们一直睡着,让我多捡些宝贝,那群前辈高人,也不斩妖也不夺宝,闲的逗妖皇玩儿,真是旱的旱死……” 闻言,沈仪沉吟片刻。 忽然想起了上次的幽尾妖皇。 对啊……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梧桐山的高手在吸引千妖窟的注意力,这不就是捡漏的好机会,即便其他妖皇洞府中没有幽尾枪这般神物,至少也得有点天材地宝吧。 沈仪如今刚刚突破化神,对前路毫无规划。 但提前多准备一些积蓄总是没错的,到时候若要用到什么,也不至于像混元境的时候,还得一个个的去寻找灵根。 “先去洞府。” 沈仪重新迈开步伐。 “都听您的。” 马广山笑了笑,光从对方的神情变化就能看出来,自己的消息还是有点用的。 沈前辈大方,他马某人也不能小气。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驾云离开镇妖城,朝着那方巨大的牌楼掠去。 …… 千妖窟北部,赤心山外。 浑身鲜红大袍的阴柔男人单手负于身后,另一只略微抬起,要比正常人更修长许多的五指微微跳动,指尖一缕缕金线如蚕丝吐露。 落于山间,融于地面。 然后整座山脉忽然就变得滚烫起来。 受到刺激,山体猛然震动,覆着暗红色鳞甲的庞大蛇躯于林间穿行,它倏然抬头,蹿起百十丈高,朝着虚无处咬去! “嘶……” 余朝安看着近在咫尺的狰狞的蛇头,忍不住眼角抽搐了一下。 这小小蚯蚓虽不是道爷的对手,但平白被这样咬一口,也绝对好受不到哪里去。 然而红袍男人却是连看都没看那巨蛇一眼。 丝毫不觉得对方能发现自己。 显然是用了某种藏身敛息的手段。 果然,赤心蛇皇闭眼感受了一下,随即暴怒的朝着远处腾飞而去。 “我说还要这样玩多久。” 红袍男人侧眸瞥向余朝安:“差不多有些腻了。” 在聂君斩杀了化血妖皇以后,师父就已经有些不满了,梧桐山暂时还没有做好真正和千妖窟死拼的准备。 杀又不敢杀,浪费时间。 “我还不想来呢。” 余朝安朝着幽尾妖皇洞府的方向看了一眼,心有余悸的收回目光:“若不是说童师兄在此,道爷才懒得揽下这麻烦事。” “大师姐说了。” 他取出一面镜子:“先看胆识,敢过来的就算过了第一关。” 故此,才刻意不告诉那群小东西有前辈照看着。 “这能考验什么胆识,但凡不是猪脑子,都能猜到梧桐山不会送他们来找死。” 童心钏不屑的扬了扬唇角。 “这不是还刷掉了四个猪脑子嘛……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猜到了,但这毕竟是一头接近化神后期的大妖,对混元境的压迫感,不是心里有数就能视若无睹的。” 余朝安乐呵呵道:“第二关嘛,便是比手段,蛇窟有妖皇留下的气息,怎么进去,拿了以后该怎么离开,都有说法。” “若是童师兄,会如何做?”他好奇道。 “直接进去,取蛇卵,重伤同行者,越快越好。”童心钏言简意赅道。 “所以说我跟你尿不到一個壶里,忒歹毒。” 余朝安撇撇嘴,取出一枚铜镜:“不过这两人应是与你想的差不多。” 铜镜中,冯华生和卓雅将女人护在中间,小心翼翼的朝赤心山靠来。 “师姐最后的交代。” 余朝安眼中涌现漠然,冷冷道:“若是有人敢用童师兄的法子,那就劳烦你解开阵法,提前将赤心蛇皇放进来。” “白痴。” 童心钏抬了抬眼皮,似乎是觉得颇为无趣。 余朝安盯着铜镜,又变回了先前的神情:“心思歹毒不是不行,但需要配合足够强硬的手段,否则只会给梧桐山招来灾祸。” “若是这样还能活下来,大师姐也不介意收其为徒。” “我倒是很好奇,混元境要怎么在蛇皇的手中活下来。”童心钏淡淡道。 “人脉?运气?无所谓了,都行,反正等那两小畜生死了,我可得救救那小姑娘。” 余朝安伸了个懒腰,笑容更甚。 “你怎么知道是两个畜生?”童心钏脸上同样涌现一丝笑意。 闻言,余朝安楞了楞,随即朝铜镜中看去。 只见三人已经来到赤心山外。 冯华生蹙眉看着整座灼热滚烫的大山,悄然看了眼卓雅,随即挤出一副担忧之状:“刚才离开的是赤心蛇皇?我觉得有些古怪,姜道友怎么看?” “你经验比我们这些世家子弟要多,能不能拿个法子出来?”卓雅也是紧张的攥紧了袖口。 “……” 黑色兜帽下,姜秋澜那双漆黑眼眸中仍是平静无比。 她红唇微掀:“直接进吧。” 短短的一句话,让两人同时怔了一下:“会不会太莽撞了?” “再拖下去,它就回来了。” 姜秋澜没有再过多解释,径直化作一道寒霜剑光朝着山中掠去。 冯华生和卓雅对视一眼,咬咬牙,同样跟了上去。 妈的,这散修这么没脑子,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 见状,余朝安陷入沉默。 “嘻嘻。” 童心钏忍不住笑出声来,本就柔和的脸庞愈发阴森:“你不愿救了?那我可救了。”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二章 无需旁人相助 “我看人很少会错。” 余朝安略有些勉强的笑了笑,虽尽量掩饰着神情间的波澜,但话语中还是缺了几分底气。 在他看来,那小姑娘应该不是个阴险之徒。 更何况对方是聂君带回来的。 他那杀伐随性的聂师兄,习惯了直来直往,看不顺眼的都是干脆利落的一剑过去,故此才在抱丹境时差点被某位混元宗师一掌打死,若当时师父路过的再晚一个时辰,没能捡到他,可就真的死了。 而起因只不过是借宿某地,看不惯那人强抢旁人的镇族之宝。 如此骄傲之辈,怎么会看中一个心思狡诈的小人。 但姜秋澜刚才的那句话,却是巧合的与童师兄的心思对应起来。 难不成还真抱着拿同伴喂妖的打算? “好巧,我也是。” 童心钏轻描淡写的朝下方看去。 此刻三人已经进山,倒是用不上那枚铜镜了。 身处妖皇的洞窟,整座山脉上都留有它的味道,寻常修士光是靠近,便会被那铺天盖地的磅礴气息所震慑的手脚发软。 赤心蛇皇已经是近乎跻身这片天地最强之流的恐怖生物。 它随意的一个举动,便能让这三個混元境的小东西凄惨而死。 哪怕知道它此刻外出而去,但余朝安和童心钏用阵法隐匿了身形,这三人并不知道有前辈在天际照看。 在冯华生等人的眼里,赤心蛇皇只是莫名外出,随时都会回来。 “其实还不错。” 余朝安略带惋惜的看着下方。 即便是他并不喜欢的那对道侣,心性镇定也远超普通修士,各种手段层出不穷,紧张却不慌乱。 “姜道友,卓道友,将这木环套在腕上,有稳固神魂的功效。” 冯华生取出两枚木环体贴的递过去。 卓雅目光闪烁,很快反应过来,随即涌现感激之色:“多谢冯道友。” “小声些……说这客气话作甚,以后都是同门,相互扶持是应该的。” 冯华生宛如一位温和的兄长,轻声提醒了一句。 随即又看向旁边的姜秋澜。 卓雅也是朝她看去:“姜道友,这种时候就莫要客气了。” 快些戴上,否则自己如何安心。 “……” 姜秋澜接过木环戴上,随即点头致谢。 道侣二人一左一右将其护在了当中,三人已经摸清了整座山的脉络。 望气寻踪。 蛇窟几乎是明明白白的摆在了眼前。 “来都来了,也不必再顾及什么了。” 冯华生侧眸瞥了眼姜秋澜。 这女人漂亮归漂亮,但那莽撞的性子可真让人吃不消。 若不是怕她运气好,直接就拿了蛇卵回去,惊扰了蛇皇,导致自己两人空手而归,冯华生还真不愿这样跟进来。 踏足山脉可能还不会被蛇皇发现。 但只要走近这方蛇窟,那老妖魔必然会全力赶回来,能不能成功逃走,就看对方到底离开了多远。 真就是赌命啊。 不过能拜入灵兮真人门下,赌一把也算不得什么。 更何况有那木环在,待自己施展法诀,将其化作一方木笼,也好有人帮忙拖延一下时间。 冯华生收回目光,长舒一口气:“等会儿取了蛇卵,我等各自分散逃命……就看谁的运气好了,诸位,梧桐山再会!” 话音落下,他倏然朝窟中掠去! 这种情况下,哪怕先走一步也是生死之别,雅妹应该是明白的。 冯华生双眸绽放精光,漆黑的蛇窟在其眼中纤毫毕露。 他很快就看见了三枚犹如赤玉般的蛇卵,与普通偏软的蛇卵不同,它们质地坚硬,每一枚都足有六尺高。 心中狂喜之际,冯华生却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人呢? 他回头看去,视线却被刺目的寒光占据! 只见寒霜如剑,白雾似龙。 卓雅脸上的惊喜笑容凝固,猝不及防之下,被那浩瀚剑光从背后吞没,发出一道尖锐的惨嚎:“啊!!” “你找死!” 冯华生惊怒之下,下意识掐动了法诀。 然而那寒霜剑光却径直朝他轰来,分明对方的境界弱了自己一个层次,但那骇人的锋锐威势,仍旧是让他浑身覆满寒霜。 剑光落至三枚蛇卵前。 显出那道倩影。 只见姜秋澜白皙的手腕上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木环的踪迹。 她随手收起一枚蛇卵。 然后连半点犹豫也无,双掌同时刺出,将剩余两枚蛇卵瞬间击碎! 喀嚓—— 其中液体在她掌间游动,然后挥洒在了冯华生和卓雅身上。 “你……” 在蛇卵碎裂的瞬间,冯华生近乎窒息。 他以手遮挡,但还是被粘稠蛋液撒了一身。 刹那间,姜秋澜双眸泛起冷白,整个人倏然朝洞府外掠去,从头到尾连一句废话都没有。 冯华生面目狰狞,起身想追。 耳畔却是响起道侣的哀嚎:“华生,救我!” 他本能朝卓雅看去,只见对方在刚才那一记偷袭下,皮肉尽裂,道婴碎开,更是被阴寒气息所侵蚀,再难动弹分毫。 “雅妹……她……她是故意留你性命的……” 冯华生瞪大眼眸,额头上布满汗珠。 他感受着身上的粘稠蛋液,仿佛浑身着火般口干舌燥道:“你,你要体谅为兄,莫要中了她的奸计!” “救我……救我!!” 卓雅趴在地上,哪里还有半分冷静,浑身的剧烈痛楚让其本能的嚎叫起来:“快救我啊!带我走!” “……” 冯华生用力咽了口唾沫,随即头也不回的朝着洞外掠去。 他能感受到,那妖皇要回来了! 此刻,什么狗屁梧桐山,什么狗屁赤心蛇卵,他只想快点离开千妖窟。 “嘁。” 余朝安看着脚下发生的一切,他收回目光,然后稍感无趣的叹了口气。 为什么就不肯老老实实的商量一下,如何去合作,其实这事情根本就没有那么难。 但凡是观察一下这座山。 就能猜到有强者在此照看。 童心钏带着获胜的笑容,讥诮的瞥了眼师弟,但他的手指却没有半分停下动作的意思。 随着指尖轻颤,一缕缕金线从地面涌现,然后回到他的掌心,顺便还嘲弄了一句余朝安:“做的不错,看来是不需要我动手救她了。” 这种事情其实并不巧妙。 主要就看做的够不够干净利落,能不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当然,最好的情况是能将冯华生一起重伤。 但毕竟实力有些差距。 能果断舍弃掉这个想法,不求完美,而是力求最合适自己的方式,也算是一种本事。 刹那间,一道长嘶响彻山川。 压根就没走远的暗红身影,在没了阵法的限制后,猛地蹿回了洞窟。 仅仅瞬间,那道凄惨的哀嚎便是彻底安静了下去。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三章 他又不是旁人 冷白色的流光快速掠过千妖窟的天际。 在其身后,冯华生穷追不舍。 他就算是死,也绝不能便宜了那阴险小人。 然而冯华生身上的蛋液气息,明显要比一枚收在储物宝具中的蛇卵更加能吸引妖皇的注意。 一旦被赤心妖皇追上,那女人可就真的逃之夭夭了! “该死!该死!” 冯华生呼吸急促,心绪晃动间,前方又是一道冷冽剑光斩来。 他一时不慎,硬吃了这道剑光。 整个人却是又朝下方坠落了几分。 “无耻败类!” 冯华生终于忍不住发出一道嘶哑的咆哮。 嗓音震耳欲聋,迅速朝周遭传去。 就在他心生绝望之际。 一道略带调侃的声音却是做出了回应:“冯小友,怎得如此狼狈。” 闻言,冯华生怔了一下,紧跟着面露狂喜。 只见前方的冷白流光缓缓停下。 在她身前,两道身着玄白长袍的身影脚踩飞剑悬立。 两人饶有趣味的盯着此处,目光落在了姜秋澜那张平静的脸上。 “张前辈,刘前辈!” 冯华生像是见到了亲爹,恨不得在天上就给两人磕一个:“你们可得替华生做主啊!此女与我等一起探妖皇洞府,先是独占了好处,又斩了我的道侣……恳请救华生一命,日后必定以性命相报。” “啧。” 闻言,张铭轩缓缓摇头:“看不出来小友竟是如此歹毒之人。” 刘敬元随意挥掌,便是将那黑袍姑娘罩了起来。 两人看上去收获颇丰,心情不错。 “……” 姜秋澜沉默看着身边的流光,眼中疲惫更甚。 显然,这两人的修为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认知。 她在离开大乾的时候,就想过散修的路会有多艰难,也一直做好了身陨的准备。 故此一路小心谨慎,不敢有半分松懈。 但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还是让人有些黯然。 她没有浪费力气去争辩什么。 即使是先看出了冯华生和卓雅心存歹意,这才有了先前的一幕。 但先动手的毕竟是自己。 因为以她的实力和背景,一旦让别人先动手,可能就再无任何反抗的机会,这就是散修所面临的境遇。 更何况这两位玄光洞的修士,明显是认识冯华生的。 此刻的天际云幕之中。 余朝安想起自己先前说过的话,稍稍有些感慨:“这就是运气和人脉啊。” 哪怕冯华生已经沦入死局。 却依旧能以如此滑稽的一幕转败为胜。 说着,他朝师兄看去:“你说,她是不是活该?” “我不想和白痴论道理。” 童心钏神情淡漠的注视着下方。 姓余的从小娇生惯养长大,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出身,再凭借过人的聪慧和天资,毫无阻碍的便加入了梧桐山。 他的眼里就只有是非善恶。 “腻了。” 童心钏收回目光:“我回去了。” “你就是看不惯恶人有恶报。”余朝安翻了个白眼。 “我只是不喜欢玄光洞的白痴,和你一样。”童心钏瞥向他,冷笑一声。 若非这是大师姐定下的规矩,今日这女人他还就真救了。 “……” 余朝安咂咂嘴,朝下方看去。 说实在的,那对道侣的恶毒心思也很明显,三人一样的货色,谁赢了他都不高兴。 念及此处,他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与此同时。 姜秋澜耳畔响起了一道冷漠之音:“你若是愿意认个错,看在聂师兄的面子上,我救你一命,作为代价,你得交出蛇卵,绝了拜入灵兮真人门下的心思。” 认错。 姜秋澜没有抬眸去看天际,甚至没有一丝惊讶。 梧桐山有人在此,是不需要思考就能得到的答案。 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 姜秋澜缓缓闭上双眸,身躯上冷光愈发浓郁。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呼。” 在流光形成了囚牢内,她弱小的宛如一只金丝雀。 但此刻,这只雀鸟仍旧没有低头,而是选择炸起了身上的羽毛。 “若是我没看错,这個混元境的小姑娘,好像想和我等搏命啊?” 张铭轩诧异的挑了挑眉,随即露出玩味的笑容。 “张前辈,赤心蛇皇就要到了,请速速斩了此女,华生不甚感激!” 冯华生有些焦急的朝身后看去。 闻言,两个玄光洞的修士脸色微变,不过也没有太过畏惧。 他们皆是化神中期的修士,两者联手起来,即便敌不过蛇皇,也不至于吃太大的亏。 不过确实没必要再拖下去了。 “怎么,人家懒得理你?” 童心钏忽然顿住了身子,戏谑的朝余朝安看去。 “……” 余朝安攥了攥掌。 他全然没想到,这女人居然还有点固执在身上。 眼看着姜秋澜积蓄了气势,准备朝那流光囚笼撞去。 余朝安还是选择了收回目光。 死性不改之人,不值得救。 “缺了点背景,就该死么?” 童心钏终于伸出修长的手指,就在这时,他却缓缓蹙紧了眉尖。 眼睁睁看着姜秋澜殊死一搏般的朝流光囚笼撞去! 下一刻,破碎声悄然响起。 只见那囚笼瞬间被捏碎。 寒霜流光落入金色巨掌之中,重新显出黑袍姑娘的身形,她有些懵然的抬头看去。 六丈七的金身法相犹如高楼般屹立。 暗金色羽披微微摇曳。 它沉默看向手中的姑娘。 姜秋澜和其对视一眼,清澈的眼眸中涌现些许疑惑。 她不记得自己认识一位如此强大的阴神修士。 梧桐山也没有人会去修习金身法相。 似乎想起了什么。 姜秋澜倏然转身朝远处看去。 只见在那两位玄光洞强者的前方,一袭墨衫涌动,身姿挺拔而熟悉。 略微拂动的发丝下,双眸漆黑深邃。 没有了往日的猩红与煞气。 但他的身上,却溢散着强悍到令人心悸的冲霄气势! 仅是被气势的余波所笼罩,冯华生便再次感觉到了窒息:“……” “好像,不止他一个人有背景啊。” 童心钏指尖金线吐露,脸色却愈发古怪起来。 这样一尊化神境修士在旁边,甚至还有一尊金身法相,在两人出手之前,自己竟然连丝毫的感知都没有。 “怪不得人家不理伱呢。” “我!”余朝安脸庞拧巴起来:“奶奶的,道爷见过他!还有那尊金身……上次哪有这么高!” 这不就是拿了幽尾枪的那个小子!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四章 力战玄光洞修士 “小友这是何意?” 张铭轩看着流光溢散,先是看了眼金身法相,随后又把目光落在了眼前的青年身上。 对方面容极其陌生,根本毫无印象。 从哪里又冒出来一个如此年轻的化神境。 “行了,没什么好聊的,先走。” 刘敬元脸色凝重了几分,这青年倒不算什么,但那尊化神金身可是实打实的同境修士。 而且模样有些古怪,不知道是何等层次的金身法。 要是缠斗起来,可还有一头赤心蛇皇。 本就只是心情好,顺手替人解决个麻烦,现在有了将这麻烦烧到自己身上的趋势,自然是没必要再多事。 “张前辈,刘前辈!别!” 冯华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赶忙惊叫道:“带我一起走!” 然而他话音未落。 一道暗红身影从云端俯冲而来,待其落地之时,原处已经没了冯华生的身影。 体型如龙的巨蟒让大地震颤。 磅礴的妖气瞬间席卷开来。 它感受着口中熟悉的味道,眼中倏然涌现怨毒之色。 刹那间,整条大蟒化作红裙美妇,抬眸朝着那尊金身法相看去,嗓音低沉:“本皇给你一个机会,把她交出来。” 暗金色的法相并未有所动作,只是安静的以掌心托着姜秋澜。 仿佛没有听到蛇皇的话语。 “烦死了。” 刘敬元脸色黑沉,径直道:“道友,只是误会罢了,如今妖魔在前,我等修士还是应当联手御敌才是,况且那小子已死,你也可以消气了。” “这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余朝安鄙夷的想要落下去,却被童心钏一把扯住:“那人有问题。” 果然,在众目睽睽之下。 沈仪终于侧眸朝后方看去,嗓音淡漠:“先看住它。” 在看见那张俊秀脸庞以及熟悉的神情后,姜秋澜用力咬唇,紧绷的身躯终于变得软和了一些。 随着唇角多出的浅浅笑意,她浑身锋芒近乎在瞬间就消失不见。 犹如长剑归鞘。 果然,还是他。 总是那么莫名其妙的出现,又一如既往的让人心安。 姜秋澜并没有发现,在听到这句话后,金身法相的眼中掠过一丝古怪:“……” “道友,这是什么意思?” 张铭轩缓缓负手,五指掐了个法诀。 很明显,蛇皇要的是那個女人。 这小子难道想同时与自己两人以及蛇皇斗法? 没看错的话,他应该是化神初期,不是化神后期。 “这人是酒缸子转世?这么能装……” 余朝安刚刚吐槽了一句,话语戛然而止。 只见那袭涌动的黑衫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张铭轩虽没料到对方竟敢真的动手,但也算是早有准备,掐于指尖的法诀瞬间放了出去。 三圣搬山诀! 天地间的灵气瞬间暴动,近乎覆盖了数百里。 如此浩瀚的灵气,却只化作了三尊六尺高的力士,其身躯强悍程度可窥一斑。 此法诀用作试探再合适不过。 只需一眼就能辨清对方的底细。 张铭轩双眸微眯看去。 但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 三尊力士分别擒住了沈仪的双臂和腰部,然而随着青年略微抬手,力士金黄色的身躯便是瞬间溃散。 紧跟着,那只手掌落在了张铭轩的头顶。 砰—— 由天地灵气凝聚而成的化神身躯,径直被拍散。 墨衫扬起,一击肘击轰在了他的心口。 张铭轩无头的身躯瞬间被崩飞出去,被那无边巨力撕裂,化作缕缕灵气回归天地。 他还有数不清的法诀没有动用。 腰间的储物袋里还有许多的法宝。 然而那枚储物袋,此刻却是只能在弥漫天际的灵气中无力的坠下。 那道墨黑色的身影。 仿若一道利刃,直直的刺入了所有人的眼中。 就连朝金身法相袭去的赤心蛇皇,都是下意识停住了身形。 “什么鬼东西!” 余朝安倒吸一口气,他倒不是不能这么简单利落的解决掉张铭轩。 毕竟修为和功法的差距都在那里放着。 若是对方不慎……张铭轩怎么可能在他余某人面前不慎。 “我说了他有古怪。” 童心钏五指缓缓攥掌,幸亏提前看见了。 否则换做自己,看着一位化神初期,免不得也会掉以轻心。 “你……” 刘敬元尽全力按捺住心底的惊惧,下意识想要抽身而出。 但眨眼间,青年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攥住了他的脖颈,将其猛地拎起。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易陷入了刘敬元的皮肉。 就在他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沈仪手掌上的时候,一道幽光倏然从他下方直直的贯入,噗嗤一声从其头顶钻出。 然后悄无声息的钻回了沈仪的储物袋。 这般贯穿伤口,除了让刘敬元感到剧痛以外,其实伤不了其性命。 但很快,他的眼珠便是突了出来。 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口腔却被喉咙里涌出的黑芒所充斥。 轰—— 在沈仪手中,刘敬元整个身体猛地炸开。 直至此刻。 沈仪顺手接过储物袋,终于回身朝那赤心蛇皇看去。 “幽尾……” 红裙美妇面容呆滞。 本能般的朝身后退了两步。 然而刚才还一直避着她的金身法相,现在却是一手捧着姜秋澜,悄然落在了她的身后。 在那暗金羽披的加持下,它的动作已经到了连妖皇都无法捕捉的地步。 见状,红裙美妇再不敢托大。 径直变回了原形。 百丈蛇躯通体覆满暗红鳞甲,威势骇人,端的是一头凶煞巨妖。 它倏然朝老巢奔去。 随即被金身法相一脚踹了回去。 暗金色的脚掌猛然落在了它的头颅上,硕大的身躯倒翻回去,蛇头奋力的甩动。 一双阴毒眼眸中,却是倒映出了一道令人胆寒的身影。 先前那墨衫青年,此刻正居高临下的俯瞰而来。 他随意挥手,那抹幽光再次出现,落于他掌中,化作了一柄漆黑狰狞的长枪。 “……” 姜秋澜的双眼越睁越大,看着青年犹如流星般朝那巨蟒坠去! 紫金色的火焰席卷天幕。 他单手持枪,轰然踏足于蛇头之上,将其昂起的首级悍然踩了下去! 枪尖裹挟着焰浪。 噗嗤一声扎进它的脑袋。 没有丝毫的留手。 最强手段尽出。 火海将赤蛇吞没,它发出长嘶,癫狂的甩动着身躯。 与其庞大的身躯相比。 青年显得那么渺小,却安静的立于它的头顶。 宛如高山,岿然不动。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五章 登上戏台 硕大妖蟒癫狂的甩动着身躯,本就暗红的鳞片缝隙中隐隐有黑芒溢散。 紫金色的火焰愈发汹涌。 在它的翻滚间,身下大地尽数化作一片焦土。 嘶鸣声响彻不绝。 身为千妖窟的妖皇,它最清楚幽尾枪的厉害,此刻浑身雄浑的妖力暴动,只为消化掉体内的幽光。 所幸它的妖躯要比刘敬元的身子不知强悍了多少倍。 在拼命的翻滚下,暗红色鳞片微微开合,其中溢散的黑芒竟然有了收敛的趋势。 “嘶!” 赤心蛇皇发出一道尖锐女声:“不会以为拿着这柄枪,你就真的是它了吧,本皇告诉你,你死定了!” 它说的其实没错。 通妖炼宝只是一门粗浅的小手段而已。 无论沈仪靠着妖魔寿元推演炼化了多少年,也不可能真的像幽尾妖皇那样,将这柄枪炼化为身躯的一部分。 故此他一直都是用最粗暴的捅刺。 甚至当初和青翎妖皇动手时,幽尾枪感受到危险,自动放出幽光来抵挡青翎的情形,沈仪到现在都无法复刻。 “还真是幽尾枪啊。” 童心钏略微蹙眉,有些感慨于那青年的胆子。 对方不但敢窃走老蛟龙的尾骨,还敢在千妖窟内拿出来用。 真是疯了。 “它上次吃了亏,这次肯定会叫上其他妖皇一起。” 余朝安朝远处看去,眼中略有几分忌惮。 别看他们现在这么嚣张,那是因为千妖窟这个势力比较特殊。 它们虽看似是一体的,实则互相之间并不算友好,甚至还会指望着更强的妖皇陨落,让自己能再往更好的洞府挪一挪位置。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不能影响到千妖窟对梧桐山的碾压之势。 但凡是出了什么大问题,情况将会截然不同。 千妖汇聚齐出世,那是连梧桐山都会觉得头皮发麻的事情。 就说那幽尾妖皇。 为了拿回尾骨,什么代价都能付出,请几尊前十窟的妖皇出手也不是不可能。 若遇到这般情形,便是聂师兄来了,也得暂避锋芒。 “真是家大业大。” 念及此处,余朝安不禁暗自腹诽。 一群各怀鬼胎的妖魔,甚至还喜欢自相残杀,就这样还能将人族修士按着欺负。 占据着这片最富饶的地方,让人眼红却又无可奈何。 梧桐山是它们唯一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自己这群师兄弟,拥有着最为浑厚的修为,却始终束手束脚,生怕真的彻底惹怒千妖窟,导致大祸降于世间。 寻了两个盟友。 一个走的是旁门左道,上限太低,影响不了大局。 另一个整天指望着取代梧桐山,然后继续和千妖窟和平相处。 “出手帮他一下?好歹是盟友。” 余朝安看着那条大蛇已经快要压制住幽光,随口道。 青年的身份不算是什么秘密。 上次看见那尊三丈高的金身法相或许还有猜测的必要,但六丈多高的暗金色法相,除了大乾以外,也没有别的地方能养得起了。 “他刚刚打死的两位,也是你的盟友。” 童心钏淡然侧眸,但还是慢悠悠的抬起了手。 余朝安挑了挑眉,叹息道:“都说妖魔蠢笨,自相残杀,安于享乐,其实我等又有什么区别。” “白痴。” 童心钏冷笑了一声。 玄光洞欺负了大乾这么多年,难不成还得以圣人的标准去要求那群阴神修士,一笑泯恩仇? 盟约早已形同虚设,这是不争的事实。 所幸几位师兄姐,人人如龙,都有突破返虚的可能,其中又以玄剑和灵兮最为接近那個层次。 情况还不算太糟。 “……” 让童心钏有些诧异的是,余朝安这次居然没有反驳,而是怔怔的看着下方。 他同样垂眸看去。 只见那头赤心妖蛇已经不再挣扎,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前方拦路的金身法相身上。 被那猩红双目盯着。 姜秋澜浑身再次紧绷起来,哪怕她的心性再强大,始终也敌不过境界的碾压。 那是印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就在这时,五根暗金色的手指缓缓合拢,遮挡住了蛇皇对她的注视。 “……” 姜秋澜调整着急促的呼吸,再次疑惑抬头看去。 即便对方是沈仪的朋友,会不会对自己太好了些,都这种时候了,为何不上去帮忙,难不成是怕误伤了自己? “前辈……” 青花夫人抬起头,漠然看向前方。 并未给出任何解释。 从她被重塑以来,这是第一次,主人在面对修士和妖魔时,选择了先对修士动手。 究其原因,大约就是这姑娘被囚。 想起这头赤蛇先前化作的美妇模样,青花的压力还是挺大的。 必须要再懂事一点才行。 不能什么事情都需要主人出言提点。 “呼。” 沈仪双臂发力,终于将整柄长枪尽数钉入了赤蛇的首级。 他沉默的朝身下看去。 再次抬起了手掌,然后瞬间紧攥! “唳!” 刹那间,一只猩红的灵禽虚影在他身后涌现,怒而展翅。 华丽的翎羽绽放着刺目的青光。 沈仪挥拳轰然砸下。 咚—— 硕大的妖蟒前一刻还盯着金身法相,蓄势待发准备突围。 下一刻,它遮天蔽日的头颅便是被重重的砸了下去,在山川间裂出一条巨大的沟壑。 轰隆隆! 沈仪指尖的青光绽放,瞬间铺满赤蛇的身躯,宛如千万把利刃,整齐的没入了鳞片。 与此同时,先前灌入它体内的黑芒,终于是再也压制不住的喷涌而出! 赤心妖皇骤然挨了一拳,脑海还处于懵然的状态,紧跟着便是感知到了生死危机。 它拼了命的催动妖力,想要再次镇压幽光。 可惜身体被撕裂的剧痛犹如汹涌河浪般连绵不绝的袭来。 整条蛇躯在地上缓慢的蠕动,直至彻底没了动静,整整齐齐的连皮裂开。 【斩杀化神中期赤心蛇皇,总寿八万三千年,剩余寿元四万两千年,吸收完毕】 “……” 沈仪看着幽光从肉堆中窜出,伸手将其握在掌中。 同样是化神中期,这排名第二十三窟的赤心蛇皇,宰杀起来要远比那两个玄光洞修士费力的多。 应是离化神后期已经很接近了。 金身法相摊开手掌,正打算送姜秋澜过去。 却见沈仪并未收起长枪,他仍旧踏于蛇头之上,一双漆黑眼眸缓缓朝着天际看去。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六章 赠你一条生死路 余朝安和童心钏皆是盯着那道墨衫身影。 就在对方刚才挥拳的刹那。 两人的眼瞳同时微缩了一下。 那华美灵禽的虚影,看着像是某种功法,然而两人都是化神后期的修士,哪里会感觉不出来,方才并没有天地灵气的波动。 梧桐山弟子不惧外面的修士很强。 毕竟再强也强不过他们的师父。 更何况青年的实力还远在他们之下。 他们只是看不懂而已。 天下高深法门,大部分都是出自千妖窟。 梧桐山身为最强的人族势力,搜罗各种功法,还包括铸器,炼丹,阵法等一众手段。 他们或许有不会的东西,但一定能知道是什么路数。 难不成是自创的…… “他怎么能看到我们?” 余朝安疑惑朝师兄看去。 “是猜到我们了。” 童心钏对自己的阵法造诣有十足的信心。 此刻,他阴柔的脸上涌现漠然。 墨衫青年的举动,可以有很多种理解的方式,但绝不是对待前辈的态度。 “他想干嘛?” 余朝安有些不理解,自己两人好像没有插手过这件事情。 “嗤。” 童心钏缓缓移开目光:“他想说,你们找回来的那个散修,是他大乾的人,并非人人可欺的存在……也不是离了咱们就活不了。” “那我们……”余朝安抠了抠后脑勺。 “走呗。” 童心钏白了这个蠢货一眼。 大师姐的考核都结束了,还留在此地干嘛,等着幽尾妖皇带着人过来找麻烦么。 “……” 沈仪收回目光。 身形消失在原地,紧跟着踏上了金身法相的手掌,攥着姜秋澜的后领:“把东西收拾一下。” 金身点头遵命,随即朝着那残破的蛇躯掠去。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抓着我。” 姜秋澜像只小猫似的被拎起,有些不太习惯。 沈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不会轻身法的抱丹境修士。 他点点头,随手松开了女人。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姜秋澜祭出道婴悬在空中,轻声嘟囔了一句。 她看着这個近在咫尺的男人。 上次走得太急,来不及细看。 如今认真端详片刻,相较于自己,对方好像和当初在青州时没什么不同。 “你越来越厉害了。” 姜秋澜眼中闪烁着羡慕和喜悦。 每当她的境界有了进展,沈仪便会再次出现,重新成为一座好似永远迈不过去的高山。 最初还会感到无比的震撼。 现在则更像是感觉在做梦,宛如临死前的幻想。 在幻想当中,对方自然是无所不能的。 “还行。” 沈仪看着金身法相将妖魔尸体收拾干净,又将躲在远处吓得瑟瑟发抖的马广山给唤了出来。 他收回目光:“先走。” 原本没想过这么轻易的就动用幽尾枪。 但在刚才过来的时候。 看见姜秋澜在准备动手的瞬间,突然怔了一瞬,随即情绪变得不太对劲,有些委屈。 像她这种一旦出手就全神贯注,且冷静异常的存在,定然是受了什么影响。 譬如有人在给她传音。 故此,沈仪才没有让金身法相过来帮忙,就是防着有可能在旁边窥探的修士。 “好。” 姜秋澜深知此地危险,并没有急着去倾诉心中牵挂,她也不太擅长这个。 只是安静的跟在沈仪身后,朝着千妖窟外掠去。 …… 两人没有在镇妖城停留。 而是径直去了更远的地方。 直到确定已经足够安全。 沈仪这才落于一处溪边,朝身后的女人看去:“你去千妖窟做什么?” “梧桐山灵兮真人的考核。” 姜秋澜轻声道:“当初在大乾得罪了一头妖龙,不敢回去,后来遇到了梧桐山的玄剑真人,他说举荐我拜入他师姐的门下,做个记名弟子。” “成了么?” 沈仪略微挑眉,梧桐山这个名字他已经听过了太多次,同样有几分好奇。 若不是担心面板被发现,忌惮他们的老祖。 自己大概率也是想要投入门下的。 “你看。” 姜秋澜嗓音平缓,仍旧是那副恬静的模样。 但她小心翼翼取出那枚蛇卵放在地上的动作,却像是小孩子在向大人炫耀她的杰作。 随即略有些腼腆的收回双手,似乎在等待夸赞。 看着她白皙俏丽的面庞上微不可察的紧张,沈仪略微一怔。 很难想象这个面瘫女强人的脸上会出现小女儿般的姿态。 “你没事吧?”沈仪侧眸看去。 姜秋澜脸色微僵,随即轻轻叹了口气。 然而随后又是听见沈仪平静的嗓音。 “要不要跟我回大乾?” 梧桐山虽强,但看先前的一幕,他们似乎并没有打算救人的意思。 显然没有将这女人看得有多重要。 若是得不到真传,还不如回大乾,不就是灵根和功法嘛,现在没有,以后慢慢找就行了。 闻言,姜秋澜怔了一下,抬头注视着沈仪的眼眸。 几个呼吸后,她脸上有了笑容,不再清冷,眼中多了些许甜美和期待,好似那画中仙子忽然活了过来。 “可以一直跟着吗?” “那还得再练练。”沈仪几乎没有犹豫的给出了答复。 在自己要去的地方,姜秋澜甚至不如阿清,没有任何自保之力。 “我就知道。” 姜秋澜像是早有预料,仅是有些许的失望。 随即将蛇卵收了起来,轻笑道:“我不太习惯呆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躺在床上去想别人在做什么,想他会不会受伤,有没有出事,像一只幼兽等着爹娘打猎回来……我会疯掉的。” 这样的体验她小时候经历过了一次。 最后收来的是死讯。 “你信不信我有一天能站在你身旁?” 姜秋澜深吸一口气:“至少有一点自保之力。” “……” 沈仪瞥向她,没有说话。 姜秋澜悄然翻个白眼,无奈道:“伱就不能撒一次谎。” “可以,我信。” 对这种事情,沈仪还是比较大方的,他随手取出一堆东西递过去:“收好,你应该知道怎么用。” 东西不多,仅有四件。 带有玄光洞标志的储物袋,聚灵炉,一柄玄剑,一卷神霄真雷剑法。 既然要去,做个记名弟子有什么意思。 这些东西是双刃剑。 可能会死,也可能借此立下大功,当然,也可以永远放在储物袋里……姜秋澜应该不是蠢人。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七章 南阳伏妖纪事(昨天是请假不是断更) “这是……” 姜秋澜神情微变,看着那柄玄剑和储物宝具,隐约猜到点什么,抬头朝沈仪看去。 沈仪稍稍点头。 随即将关于玄光洞郑子升,以及郑家饲养岁木又被反噬的事情简单交代给对方。 很显然,那位玄剑真人的记名弟子,正是无意间撞破了郑家的秘密,最终没能活着走出来。 但仅凭一个郑家,肯定没办法将此事嫁祸给一尊十九窟的妖皇。 必然是有玄光洞的化神真人出手。 “我明白了。” 姜秋澜很快反应过来沈仪的意思。 神霄真雷剑法乃是梧桐山的不传之秘,结果遗落在外,若是能被自己找回来,就算是替梧桐山立下了一件大功。 或许还能得到聂君的一份人情。 前提是能解释清楚那弟子的死与自己无关。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用法,那就是藏好身份,想办法用来威胁玄光洞。 只要操作得当,不知能榨取多少利益。 但无论是哪种,风险都极大。 只要出现丝毫差错,无论是梧桐山还是玄光洞,都能轻易斩杀自己。 沉思片刻,姜秋澜缓缓将这堆东西收入储物宝具中。 她刚才说了不愿意做一头等待爹娘狩猎归来哺育的小兽,端上来一尾鲜鱼,还得先剔除掉所有的鱼刺,只剩下肥美鲜肉。 故此,沈仪便放下了一尾活鱼。 若是连这嘴边的食物都吃不下,那就再别说什么大话了。 “我不会让它们浪费掉的。” 姜秋澜俏脸愈发郑重起来,她知道沈仪不会在乎这个,但她很在乎,也想让对方知道。 以青年先前展露出的实力,在这方天地,能威胁到对方性命的存在已然不多,梧桐山就是其中一个。 自己不需要太高的身份。 只要这群前辈在聊事的时候,能有站在旁边端茶送水的倾听机会,就能给沈仪带来很大的帮助。 “小心为上。” 沈仪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关心和絮叨。 这女人的压力已经够大了。 他只是转过身子看向溪边,随意道:“混不下去了就回大乾。” 闻言,姜秋澜看着对方的腰部,指尖略微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抬起手来。 对于一柄利剑而言。 当剑鞘的锋芒已经远超剑刃的时候,便已然是失去了价值,略显几分悲哀。 她现在要做的,是要让自己重新变得锋利和坚硬起来。 至少在剑鞘斩出去的时候,不至于担心藏在里面的自己会被震碎。 “好的。” 姜秋澜轻声道。 对方已经拥有了镇守九州的实力。 甚至让她有了些许沉迷于那种舒适的感觉,但就像沈仪曾经路过柏云县,路过了青州一样,但凡是陷入了那抹舒适,她同样会像其他人那样成为对方路途中的一个过客。 “去吧。” 沈仪轻点下颌。 感受着身后有寒风席卷而起,随即消散于原地。 他伸手取出一枚水莲,略微瞥了一眼。 在突破化神以后,此物对他而言几乎没有任何价值。 但上面遗留的血渍却代表着一份心意。 将之转而收入银铃之中。 沈仪这才拿出了从玄光洞修士身上捡到的两個储物宝具。 在心底喊了青花一声。 金身法相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再次掠回,自从将白羽妖皇镇入大狱之后,那几道暗金色羽披让它的速度达到了极为惊人的层次。 这效果其实很不错。 如果大乾出了什么问题,它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金身法相随意扔下一道人影。 马广山战战兢兢的蹲在地上,他完全不理解,明明是去探索修士洞府,为何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 还没有到那洞府的位置。 却是先看见了玄光洞的修士。 经历过上次八方食楼的事情后,他本以为沈前辈会带着自己躲开这群不要脸的修士。 没成想青年不仅径直赶去。 更是连斩三位化神境……这还是上次食楼内那个安安静静坐在角落的沈前辈吗?! 要是自己拥有这般实力。 聂君上九楼,自己至少也得坐在八楼用膳。 “再麻烦你个事情。” 沈仪抬手示意对方坐好,然后打开了那两个储物宝具。 本以为需要一番苦寻。 没想到神魂首先探到的,便是一堆古朴卷轴。 沈仪随便翻开了几幅,只见其上皆是山河绘图,然后朝马广山看去:“这是什么?” 黑痣男人先是面露惊色,紧跟着眼中多出浓郁惶恐:“这这这……我那群道友,约上我一起探索洞府,就是用的此物为证据。” 想起上次的事情,让他不免多想了几分。 自己那群道友,该不会又是折在了玄光洞的手里吧? 这群畜生!也好意思叫什么仙门! 眼见沈前辈还看着自己,他赶忙道:“此物其实没什么价值,类似于通讯玉简,里面记载着传说故事,只不过更加生动真切些,用神魂沁入进去即可。” 闻言,沈仪沉思一瞬。 他将一轴画卷抛给了金身法相。 青花夫人也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将神魂沁入进去。 大约等了数十息,见其并无异样,还朝着自己点点头。 沈仪这才另取一幅画卷。 有样学样的沁入神魂。 轰! 刹那间,脑海中倏然响起嗡鸣! 沈仪下意识蹙眉。 随即看向眼前的云海,耳畔也是响起了一道洪钟大吕般的嗓音。 “我宗烟云真人外出南阳伏妖纪事。” 待到浑厚嗓音消退,云海瞬间翻卷开来。 只见一位身着青袍的年轻人,朝着天际略微拱手。 随即收回目光,朝前方看去。 下一刻,沈仪的眼瞳骤然紧缩,就连呼吸都有些滞凝。 只见在那年轻人的前方。 乃是一道无边沟壑,好似万丈深渊,在陡峭的渊边,两枚硕大的皎白圆月忽闪忽明。 沈仪怔了瞬间。 才反应过来那是一对眸子,随着他直视那头恐怖生物,一抹不寒而栗的凉意从袭上脖颈。 那种浓郁到近乎化作实质的压迫,分明隔着一道画卷,却又仿佛身临其境,真实到让人呼吸困难。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沈仪稳住心神,忽然发现那年轻人有了动作。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八章 化神丹方 “弟子烟云,奉南阳宗法旨,请妖魔伏诛。” 青袍年轻人从袖中取出一卷金页,仔细的将其摊开,其上列了罪状。 他挥手将金页送到深渊边缘。 那不知身形有多庞大的妖魔,两只眼珠盯着金页,本就微渺的瞳孔,缩到近乎看不见的地步。 紧跟着,一道悲鸣从深渊中传出。 “……” 烟云真人似乎只是在例行公事。 默数了十息之后。 “妖魔认罪。” 他摊开手掌,掐了法诀:“紫霄真雷听令,诛灭此獠。” 呼吸间。 整个天际忽然涌现了数不清的剑影,每一柄都如同陡峭的山峰,剑刃垂立,被锁链相连接,众星拱月之处,乃是一方宝座,其中插着一柄最为锋利的紫剑。 恍如一座巨大的藏剑宫殿。 年轻人并了剑指,随意按下:“斩。” 话语落下,他径直转身。 无数的剑影落下,将那深渊填满。 两枚皎月瞬间暗淡下去,随即朝着渊底跌落。 一缕精血飘出,落在悬浮的金页之上,像是落下了一枚红印。 烟云真人抬手,金页卷起,钻入他的袖袍。 下一刻,漫天白云再次卷动合拢,遮蔽了沈仪的视线,将一切复归于平静。 “……” 沈仪闭上眼,再次睁开时,看见的是瑟瑟发抖的马广山。 他垂眸看向手中的画卷。 眼中逐渐涌现上一抹复杂。 如果画里的那个是“真人”,那自己杀的那些是什么? 怪不得马广山称其为传说故事。 这要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对于自己这样的修士而言,简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打击。 “你听说过南阳宗吗?”沈仪朝黑痣男人看去。 “沈前辈……你不会真信了吧?” 马广山讪笑一声:“我这样跟您说吧,其实这也不算什么秘闻,曾经是有个南阳宗的,据说这名字刚用了三个月,便被千妖窟围堵,杀到只剩寥寥几人,后面就改称梧桐山了,这才得以存活。” “传闻也就是从那时起,梧桐山不再广招弟子,而是只取天骄,门下弟子的数量也一直控制在十二個左右。” “这事情闹的实在太大,哪怕梧桐山如今已是超然巨擘,也依旧流传至今。” 闻言,沈仪低下头继续翻看着储物宝具。 除了一堆画卷以外,仅有两张破纸,像是夹在画卷中忘记取出来的。 “化神丹。” “可供完成炼精化气阶段的弟子,寿过百数尚未凝练出灵根者服用,有助于凝练灵根,年过五百数者,丹亦无用,可寻外物做灵根替代。” “严令寿未过百数者安心修行,不可服用此丹,拔苗助长,对大道无益。” 沈仪看完丹方,将之小心折起。 脑海有些发懵。 自己一路修行,从初境到混元,在这张破纸里,被统称为炼精化气? “我主,青花也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画卷,不可能是别的势力伪造的。” 沈仪脑海中传来青花夫人的声音。 对方曾经也是千妖窟的一员,虽说大多时候呆在外面,但这么离谱的东西,如果数量很多,不可能没听说过。 “知道了。” 沈仪收回目光,又看向第二张破纸。 这一次面板有了反应。 【南阳化形诀:未入门】 好像只是一段小法诀,和这张化神丹方被一起丢在了画卷堆里。 “行了,你去吧。”沈仪看向马广山。 “沈前辈,有事尽管再唤我。” 黑痣男人松了口气,此次千妖窟之行,差点没把他吓破胆。 特别是在知道差点死在玄光洞的手上。 等回去以后,一定再多斋戒几日。 他与沈仪道别,然后头也不回的窜上天际跑远了。 “出来。” 沈仪挥手唤出青丘老祖,在其还在恍惚之际,将化神丹的方子递了过去。 术业有专攻。 若是真能炼制出化神丹,那这一万年妖魔寿元就不算亏。 虽说上面写了关于寿数的要求。 但沈仪只知道此物和灵根有关,自己体内还有一枚真阳麒麟石和岁木算不得绝品,希望能借此丹再提升一下。 什么“丹亦无用”,那肯定是量不够大。 就算真的没用,拿来提升大乾的修士实力也是极好的。 看着青丘老祖眼神逐渐清醒了一下,开始琢磨起手中的丹方。 沈仪略微叹口气。 怪不得大乾愈发落寞,就算玄光洞不欺负它,身为主修阴神的势力,随着探索千妖窟洞府的进度越来越高,也注定会被两座仙门甩下。 稍微在洞府中探出什么东西,都像是降维打击似的。 他简直不敢想,这些年下来玄光洞和梧桐山到底搜刮到了多少宝物。 “怪不得这群妖魔一直守在此地。” 要真是放开了让修士探索,用不了多少年,它们就得全部掉脑袋。 不知过了多久。 青丘老祖终于恍惚的抬起头:“回禀我主,这丹方上记载的药材,我翻阅诸多古籍,倒是能认出一些,但它们几乎不可能生长在灵气贫瘠之地。” “或许还得去一趟千妖窟。” “不过灵气充沛之地,也深受妖魔喜爱,大多都被选作洞府,想要大摇大摆的进去寻药……” 闻言,沈仪沉吟一瞬。 目光落在了手中的化形诀上面。 很显然,如果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就像当初祝珏师兄所说,此方天地乃是一个庞大的仙宗。 那掌握了最多信息的,一定是除大乾以外的那些绝顶势力。 他一直苦于无法加入玄光洞和梧桐山。 但却莫名忽略掉了另外一个势力…… 仙门不收自己。 沈某人为何不能成为千妖窟的妖皇? 下一刻,他干脆利落的花费万年寿元,凝练了一枚妖魔本源。 【剩余妖魔寿元:三万两千年】 随即在两头妖魔残魂的身上扫过。 目前被自己斩杀的千妖窟妖魔,还有金睛狮皇,青翎妖皇,以及赤心蛇皇。 其实境界还是其次。 毕竟修为越高的妖魔,也需要更多的妖魔本源去喂养。 赤心蛇皇和青翎妖皇都是化神中期的大妖,名声肯定更大,当初死的时候又被许多人看见。 唯有第四十窟的金睛狮皇。 死的悄无声息,而且修为也不算高,模仿起来更简单,不容易被人发现。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九章 千妖窟沈妖皇 不愧是从洞府中取出的化形法。 足足耗了沈仪近两百年才算是修行圆满。 想着那丹方上说的什么寿过百数未能成功化神,就需丹药相助……沈仪心里莫名有些发酸。 不过毕竟只是一张破纸,有些夸大其词也属正常,不可当真。 恰巧金睛狮皇的残魂也被凝练而出。 【妖皇(残):金睛狮皇】 沈仪待它清醒过来。 然后照着对方的模样,身形逐渐开始变化。 几乎瞬间,一尊身高八丈的雄伟狮妖便是立在了原地,本就由吞天妖婴化作的身躯,甚至还溢散着妖气。 “金色的眼眸。” 沈仪使出金雕神通,又以金雷白玉灵根调动气息,覆了一层金芒在眸子上。 朝着旁边一看。 双眸中有金光爆射而出,炸碎了一块青石。 抛开威力不谈,至少看起来是差不多的。 最后再次看向金睛狮皇,开始调整身体上的细节,力求每一根毛发都一模一样。 沈仪闭上眼。 身上缓缓浮现出许多道骇人的豁口。 神态间也变得疲惫不堪。 少了几分妖皇威严,却多了些许困兽犹斗的凶狠。 “从现在开始,遇到任何人与我对话,你就以你平常的习惯先告知我。” 做好了一切准备,沈仪朝它下令。 “是!” 金睛狮皇终于回过神来,俯身行了个大礼。 沈仪将金珠和阴神收回气海,这才在两道妖魂的陪伴下,光明正大的朝着千妖窟掠去。 从现在开始,他就是千妖窟的皇。 …… 梧桐山,第一座木屋前。 姜秋澜安静的立在门口,身旁是一枚赤玉般的蛇卵。 她耐心的等候着。 直到过去了十二个日夜,她身形依旧笔直。 天际逐渐多出几道身影,安静的看着下方。 “聂师兄,你带回来的人,你不去帮她说两句?” 童心钏似笑非笑的朝旁边看去。 只见一身宽大青袍的聂君脚踩玄剑,冷声道:“我只想知道,这该死的女人何时能放我出去,我要去八方食楼用膳。” 清风真人咀嚼着果脯,在聂师兄看过来的瞬间,以微不可察的动作将果脯收入了储物袋。 他也被关了禁闭。 就剩这点零嘴,想都别想。 “德行。” 聂君不屑的撇了撇嘴:“你去帮我取一份膳食回来。” 被突然喊到的唐元愣了愣,随即苦着脸道:“聂前辈,我也被关禁闭了。” 他都搞不明白,玄剑真人杀了化血妖皇,清风师尊没劝住,挨罚是应该的,可是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自己甚至都不算梧桐山的弟子。 “都给我滚回去呆着。” 木屋中终于传出一道冷冽之音。 其余几人面色微滞,纷纷散去,只剩聂君冷冷的盯着木屋,脚下玄剑跃跃欲试。 下一刻,有倩影推门而出。 随手祭出令牌:“师父,聂君想造反。” “嗤,女人。” 聂君深吸一口气,随即怒而挥袖转身,同样朝一座木屋掠去。 “怎么,师父也是女人,你不服气?” 灵兮真人慢悠悠的将令牌取回掌中。 再看向面前的姑娘时,神情倏然变得冷漠了许多。 她已经知道了千妖窟内的事情。 “既然你是大乾的人,又有强者相护,还来我这里做什么?” 姜秋澜缓缓抬头,看着这位前辈手中的令牌,在捕捉到上面有灵光闪烁的瞬间。 她突然舍去了解释的想法。 原本在等一个机会,却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快。 刹那间。 一柄玄剑出现在她掌中,悄无声息的没入了地面。 姜秋澜单膝跪地,朝着那令牌拱手:“晚辈姜秋澜,前来归还功法。” “……” 灵兮真人楞了瞬间。 随即眼中有愠怒升腾:“你好大的胆子!” 她倏然挥手,强悍的灵压朝身前倾洒而出。 与此同时。 刚刚离去的聂君,在眨眼间便是折返了回来。 他并没有出手阻拦。 只是满眼寒意的盯着地上那柄玄剑。 眼看那黑袍姑娘被灵压扫飞出去,就连浑身肌肤都是破碎开来。 最后还是清风真人叹口气,伸手祭出一道和风,裹着姜秋澜落下。 没成想这女人刚刚稳住身形。 竟然仍旧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只不过手中又多出了一卷功法。 “真不要命啦。” 清风真人用力抠了抠后脑勺,要知道能和师父传讯,乃是大师姐独有的殊荣。 姜秋澜算是犯了大忌讳。 “心狠手辣,野心勃勃,好一個……” 灵兮真人再次踏出一步。 她话音戛然而止。 只因那令牌中竟是传出了一道略显疲态的嗓音:“还的什么法?” “神霄真雷剑法。” 姜秋澜努力咽下血浆,让嗓音更稳一些。 她需要一个机会来获得和梧桐山老祖对话的资格。 神霄真雷剑法,或许是她唯一能引起对方兴趣的机会。 这是沈仪赠她的机缘。 “想要什么赏?”令牌中再次传出声音。 “入梧桐山。” 姜秋澜一双被血染红的眸子,紧紧盯着那枚令牌。 “野心太大。”令牌沉默了一会儿。 得此批言,灵兮真人终于是冷笑一声。 其余几个闻讯赶来的弟子也是纷纷蹙眉。 天底下哪有人不想加入梧桐山,但能不能收敛一点,莫要表现的如此明显。 姜秋澜却没有丝毫动容,缓缓起身:“还不够大。” 她先前答应过沈仪,绝不会浪费这些东西。 而现在自己想做的,就是用这些东西去获得最大的利益。 “哦?说来听听。”令牌慢悠悠的升空。 “习梧桐山妙法,做世间最利之剑。”姜秋澜缓缓站起身子。 “坏了,冲伱来的。”清风真人朝聂师兄看去。 聂君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看向了令牌。 果然,里面传出了一道淡淡的笑声:“我也使剑。” 众人本以为能在那黑袍姑娘脸上看见惶恐。 没成想姜秋澜只是安静站着,眸光仍旧坚定。 片刻后,就连灵兮真人的双眸都是微眯起来,到底是何等的狂妄,才敢生出将师父踩在脚底的想法。 “井底之蛙,蠢笨聒噪。”令牌略微晃了晃,重新回到了灵兮真人掌中。 就在大师姐满脸寒意重新看向姜秋澜的时候。 令牌上的灵光再次闪烁:“带这疯癫的丫头来见我,我很感兴趣,到底是什么给了她目空一切的勇气。” “……” 闻言,就连聂君都是眼角抽搐了一下,更别提其余几人。 姜秋澜终于垂下眼眸。 她并不是疯癫,只是曾见过最巍峨的高山。 那是能让面前这群人都会感到汗颜的存在。 她也并非是狂妄。 唯有越过这群人,才有靠近那高山的机会。 这压根不是什么野心,只是最残酷的现实。 (本章完) ------------ 第三百四十章 梧桐山内讧 眼瞅着大师姐站在原地没动作。 清风真人叹口气,随即从空中落下,客气的对着姜秋澜点点头:“姑娘,这边请。” “有劳了。” 姜秋澜略微颔首,跟着对方朝山下走去。 直到走至山脚处,清风才鬼鬼祟祟的瞥了眼上方,传音道:“别理她,疯癫婆子一个,总觉得她才是师父唯一的真传,整日里抱着那块令牌,摆她大师姐的威严。” “等下放平心态,师父问你什么,你就直说便是,她刚才并非是在骂你,只是替那疯癫婆子留几分脸面罢了。” 说到此处,清风鼓励的笑了笑。 姜秋澜怔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回话,却忽然察觉到山巅再次挥来一记灵压,毫不留情的拍在了少年的身上。 “噗!” 清风真人整个身躯横飞出去。 他身上多出数道豁口。 “哎哟……” 在地上躺了片刻,才呲牙咧嘴的爬了起来。 虽是极其接近化神后期的修为,但面对那道灵压,结局却是和姜秋澜一模一样。 他悻悻的朝山顶瞪了一眼,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显得十分委屈。 “快走快走!” 清风甩了甩袖子,一瘸一拐的朝着山脚幽径钻去。 直到从那幽径走入山的内部。 他这才松口气,生气的直跺脚:“等聂师兄突破化神圆满,绝对会替我找回面子!居然当着我徒弟的面揍我,你等着瞧好吧!” “……” 姜秋澜沉默跟在他后头。 接触的越多,她便发现梧桐山这群人的性格都好生古怪,几乎就没个正常人。 清风真人这般境界,放在大乾已经是镇守九州的存在。 但在这山上,居然还存有几分孩子气。 将姜秋澜引至一处类似山中瀑布的洞内,清风真人止住步伐:“我不方便进去,你自己去吧。” 说罢,他干脆利落的退了出去。 姜秋澜点头致谢,随即缓步走了进去。 在清脆的水声中,眼前多出了一汪清潭,潭中有莲花状石台。 石台中间,女人身穿薄纱,乌黑发丝及臀,安静靠坐莲台,一张脸蛋美艳不可方物,肌肤白嫩紧致,显得十分年轻,但那神态间又显着熟透了的韵味。 姜秋澜恍惚了一瞬。 下意识朝周围看去。 她没办法将眼前之人和梧桐山老祖联系在一起,甚至都和刚才令牌中传出的声音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 这一看不打紧。 周围布满了某种枯死的灵枝,像是无数只尖锐的爪子从石壁中探出。 “我想移植一些岁木过来,可惜都失败了。” 女人轻笑着摇头:“不必太过惊讶,只是这样的状态,可以让我暂时忘记自己寿元将尽的事情,这些年有劳你们大乾了。” 说着,她略微挥手。 姜秋澜手中的功法便脱手而出,落入了她的掌中。 “放心吧,我不在乎那记名弟子是怎么死的,你又是如何拿到这功法的,就像我以后也不会关心你是怎么死的。” “我只关心自己能活多久。” “所以当我的弟子其实也不算什么好事,当然,只要看对眼了,也没有外面传的那么困难。” 女人收起那卷神霄真雷剑法,重新靠了回去,轻轻将食指竖到唇边:“我收弟子,就喜欢收些性格怪异的,道法失传,我认为唯有偏执之辈,才能有所出路。” “聂君杀性重,朝安赤子心,心钏手段毒,清风这孩子懦弱,灵兮儿够蠢……” “而伱,好像有点狂,虽然他们都很狂妄,但你有些不一样,你是真的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心中没有敬畏。” 姜秋澜安静听着对方的话语。 女人却是缓缓闭上了眼睛,她很好奇对方会有这举动的原因,所以叫人带她进来。 如今真切看了一遍,才发现姜秋澜并非强撑。 这便让女人心中的好奇又浓郁了几分。 “坐一会儿吧,等灵兮儿气消了,你自己去寻个僻静处修個木屋。” 从头到尾,女人没有给姜秋澜任何说话的机会,便是再次陷入了假寐。 见状,姜秋澜平静的寻了个舒适的地方,随即坐了下去。 就在这时,山顶上。 灵兮真人冷漠注视着慢悠悠走回来的少年:“……” 清风真人赶忙加快脚步,逃到了聂君身后,顺便推了一把躲在自己身后的唐元:“胆小鼠辈!真给为师丢脸!” “差不多行了。” 聂君终于伸手将那柄玄剑唤在掌中:“等下她出来了,让她来见我,我有事要问。” “我要是不让她去寻你呢?” 灵兮真人双眸微眯,寒声道。 闻言,聂君随意挽了个剑花,将剑锋斜斜对准师姐,挑眉道:“你试试?” 眼看着两人对峙起来。 童心钏唇角勾勒出阴恻恻的笑,指尖略微晃动,捻住了一缕金丝。 大师姐境界更高,却始终捉摸不到道宫的痕迹。 聂君还未突破圆满境界,紫霄神雷剑宫反而隐隐有了雏形,两人算是旗鼓相当。 等下看谁落了下风,自己便趁机抽一冷鞭。 “啧啧。” 清风好奇的探出头来,难不成今日还能真打起来? 不过也正常。 师父当初落难,被农户收留,调养好身体后,干脆将那农户之女收作弟子。 大师姐算是一直跟着师父长大,深得恩宠和娇惯,视自己这群师兄弟为小辈。 实力却被聂师兄轻易追上。 今日连仅有的维持她骄傲的东西都被姜秋澜挑衅,说不准还真得大发一场脾气。 “都收收你们的性子吧。” 余朝安终于睡醒,从木屋中掠出:“其他几个师兄师姐还在千妖窟忙着呢,你们不好好修炼,居然在这里起内讧。” “你刚刚在干嘛?”童心钏眼看着被人打断了紧张的气氛,不满的瞥过去。 “在睡觉啊……不是,我负伤了啊!” 余朝安见众人看来,顿感无语:“行行行,我这就再走一趟千妖窟,不过你们也别忘了,师父关你们禁闭,可不是给你们放松的,是为了防止幽尾到时候携着一众妖皇出来报复,若是真因为一些无聊的事情把自己弄伤了,看师父到时候怎么收拾你们。” 砰! 看着大师姐摔门而入,余朝安翻个白眼,驾云朝着千妖窟而去。 (本章完) ------------ 第三百四十一章 千妖窟,你们的皇回来了 千妖窟。 以鬼斧神工于山间打造出一方宽敞的洞府。 洞府内灵气充沛,夹带着些许腥臊味道。 金玉雕琢的宝座上铺满了厚厚的毯子,整整六头身段婀娜丰润的妖魔缠在了一头庞大白猪的身上。 它探出粗糙的大手抚摸着一头母狮的肩膀。 随着愈发用力,仿佛要将对方捏碎。 听着母狮传出的哼哼声。 雪白大猪满意的笑出了声:“吭哧,舒坦。” 两头幼狮卑微的趴在洞府门口,不敢抬头去看那宝座上的高大身影。 “怎么,还在想那头蠢狮子?是本皇待你不够好?” 猪妖伸手穿过母狮的腋下,径直将其搂起来放在腿上,看着其本能的想要挣扎,一双眼中泛起寒光,大手再次按了上去,想要将母狮翻过来。 听着细微的哀嚎,其余几头女妖只能更卖力的伺候起来。 雪白大猪笑的浑身颤抖。 终于抛出几具修士尸首:“饿极了吧,上好的人体大药,赏你们的。” 闻言,两头幼狮保持着原形,一点一点的爬过去,像是在逗白猪开心那般,撕咬一口便抬头看对方一眼。 母狮也是精疲力竭的从白猪身上爬下来,小口小口的啃食着血肉。 直到将玉娃娃似的道婴也吞入口中。 在白猪漠然的视线中,又乖巧的回到了对方身上。 “本皇待你好吗?” 雪白大猪裂开大嘴。 母狮颤颤巍巍抬眸,正准备抬头,却是听见了一阵缓慢的脚步。 “有多好?” 八丈高的雄伟身躯踏入这片宽敞的洞府,它浑身染血,一双金色竖瞳平静的看向宝座。 “夫君……” 母狮下意识出声,还未说完,便被雪白大猪伸手掐住了嘴巴。 两头幼狮惊惧回头,仍旧保持着狗一般拱爪的姿势。 剩下那群女妖皆是瑟瑟发抖起来。 “哟,兄弟回来了?” 猪妖眼中涌现一丝惊诧,但很快又复归正常,朝着身下瞥去:“继续。” 一众女妖看了看白猪,又抬头看向浑身是伤的金睛狮皇。 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继续服侍起猪妖。 “本皇闲的无聊,来兄弟的洞府玩一玩,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白猪一边笑着,一边继续搓揉母狮。 两头幼狮匍匐在它脚下,母狮也是含泪闭上了眼睛。 这猪妖乃是第三十九窟的妖皇。 看似只是一位之差。 实则并非如此。 金睛狮皇在化神初期中算是最强者,但在这位的面前,便有些不够看了。 “……” 狮子妖魂朝主人看去。 它吞服妖魔本源重塑魂魄,相当于经受了万年的洗礼,再加上只是一道还未补全的残魂,倒是没有对此表现出什么异样。 仅是好奇主人会怎么收场。 “我主,若是我的话,会暂时离开洞府。” “……” 青花没有说话,安静的悬在原地。 以她对主人的了解。 金睛狮皇马上就要住进第三十九窟了。 “我问你,有多好?” 体型雄伟的狮妖缓步朝着宝座走去,在白猪冷冽的注视下,它将双掌搭在宝座两侧,居高临下的俯瞰下去。 嗓音嘶哑中携着几分寒意:“说话。” “兄弟。” 白猪终于笑了,伸手挥掉身上的母狮:“你是不是伤到脑子了?” 它承认自己收错了风,以为这头蠢狮子被修士斩杀。 但那又如何。 将错就错呗,难道还要道歉不成。 众多女妖感受到了掌心的肥肉开始震颤,犹如小山般的猪妖缓缓起身,她们眼中瞬间被惊惧占满。 两头幼狮弓起脊背,紧张到了浑身颤抖的地步。 父皇何时变得这般生猛了。 就在这时,它们的呼吸却是骤然停止。 只见父皇不紧不慢的抬手,掐住了猪妖的脖子,在它看似平静的姿态下,猪妖刚刚站起一半的身子,竟是轰的砸回了宝座上。 妖魔之间,除了天赋神通以外,强悍的妖躯便是分出实力高下的唯一标准。 而此刻,白猪眼珠外鼓,浑身肥肉疯狂的颤抖。 两手紧紧攥住狮妖的手腕。 然后疯狂拍打起来。 “放……放……” 这头蠢狮子,何时拥有了如此强大的实力,竟是让自己感受到了面对那些堪比化神后期大妖的无力。 “大点声,本皇听不见。” 金睛狮皇俯身盯着白猪的眼珠,神情漠然,缓缓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它的爪子越陷越深,直到攥住了猪妖的颈椎。 “告诉本皇,有多好!” 狮子倏然发出咆哮,喀嚓一声折断了猪妖的脖子。 那双浓郁欲滴的金色眼眸中,锐利的光芒猛地轰在了它外鼓的眼珠上。 噗嗤!噗嗤! 白猪浑身止不住的抽搐,直至双手无力的垂下。 众多女妖吓得四散逃开。 母狮瘫软在地。 两头幼狮也是惊骇到近乎不能动弹。 随即便是看着父皇张开嘴,慢悠悠的撕扯起白猪的身躯,一丝不苟的将其身子尽数吞吃殆尽。 甚至连一滴血浆都没有浪费。 在做完这一切后,它看着布满裂纹,塌陷了一半的宝座,转身大马金刀的坐了下去。 染血的鬃毛微微摇曳,那双金色眼眸淡然的扫向众妖。 胸腹上结实的肌肉犹如石砖般忽明忽暗。 它抬手擦了擦唇角,沙哑的嗓音于洞府中回荡。 “怎么,看见本皇回来,你们不欢喜么?” 话语徐徐消散于空中,片刻后,近乎所有妖魔都从呆滞中回过神来。 尽数跪倒在地,扯着嗓子凄厉喊道:“恭迎我皇归来!” 见状,狮子唇角终于掀起一抹轻蔑的笑。 随即缓缓闭上了双眸。 洞府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真正的金睛狮皇呆了瞬间,转头看向青花夫人:“所以我主想让我教他什么?他还需要学什么?” “不知道啊。” 青花夫人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主人愈发霸气了起来。 旁边这头蠢狮子,也敢称什么妖皇? 随即她又缓缓蹙眉。 只见几头狐媚的女妖已经自觉的爬上了主人的身体…… “……” 沈仪闭眸感受着身上的温润软嫩,并没有出言阻拦。 进食可以用化血神通去模拟,眼睛也可以用金雷白玉。 但这些东西,是自己必须要学会接受的。 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还需要这个身份去做很多的事情。 (本章完) ------------ 第三百四十二章 神霄真雷剑法 【斩杀化神境蛮山猪皇,总寿八万三千年,剩余寿元两万七千年,吸收完毕】 【剩余妖魔寿元:五万九千年】 沈仪看着面板上的提示,心中略微有些欣喜。 没想到意外之喜来得这么快。 多亏了金睛狮皇,才给了自己一个杀妖的借口。 等从千妖窟离开了,可以再奖励两枚妖魔本源。 第一次当妖皇还是有些不习惯。 不太知道该干点什么。 沈仪在心中问了一句,随即金睛狮皇便是老老实实的给出了回应:“如果没有别的妖皇唤我,我一般就干主人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身为妖魔,随着年岁的增长,只要吞服足够多的天材地宝,境界会自然增长。 千妖窟内并不缺宝贝。 也无需刻意去寻找什么,所以玩女妖就成了日常。 “别的妖皇?”沈仪抬了抬眼皮。 “回禀我主,千妖窟内也有派系之分,譬如我麾下便有四五个妖王,不过现在应该都四散掉了。” “我和蛮山老猪都听从第十七窟妖皇的命令,不过一般情况下,只要没有仙门的人来捣乱,它轻易不会理会我们。” 沈仪仔细倾听着金睛狮皇的解释。 第十七窟。 那就是和幽尾妖皇修为相仿。 算是能威胁到自己性命的存在。 “行了,滚下去。” 沈仪伸手将身上的一众女妖全部扫开,就这按摩水平,捏得人难受死了。 差不多装个样子就行。 好好一个人族修士,也没必要来硬吃妖魔的粗糠,简直剌嗓子。 “出去守着。” 青花瞥了金睛狮皇一眼,在得到沈仪的许可后,她进入阴神,然后来到沈仪身后替其捏起了肩膀。 感受着肩部传来的暖意。 沈仪重新闭上了眼眸,在心底和狮皇继续问起了关于第十七窟妖皇的消息。 “雷蹄妖皇,天生异貌,并非凡种。” “只是恰好被幽尾妖皇克制……实际上在我主收取了幽尾枪以后,它现在应该远胜于幽尾了。” 金睛狮皇一边看着大门,一边向主人详细介绍着自己那位曾经的头头。 包括对方畏惧什么,喜欢什么,一应俱全。 说完了雷蹄妖皇,又说起了与自己联系比较紧密的几位。 “……” 沈仪将这些消息全都记在心里。 顺便琢磨着应该找点什么借口,多宰几头妖魔。 按照金睛狮皇所述,千妖窟内对自相残杀这种事情管的并不算严,但毫无理由的屠杀,势必会引起其他妖魔的注意。 再加上派系之争。 说不准哪天就被联手堵在洞府里宰了。 沈仪再次打开面板。 他进来之前并没有想到过当妖皇会这么闲。 按照常理而言,自己负伤归来,又杀了猪妖,肯定是得了什么奇遇,安稳的消化掉收获才是正常人的逻辑。 念及此处,他放出青丘老祖。 “你教它俩认药,然后让它们出去找。” “遵命!”三道妖魂同时拱手。 待到青丘老祖认真交代完以后。 沈仪收回阴神,看着青花和金睛狮皇朝着洞外飘去。 随即开始琢磨起了新到手的功法。 自从突破道婴以后,一直没有多余的寿元。 如今终于有了些积蓄。 他将目光落在了神霄真雷剑法上面。 先前在画卷中所看见的那一幕,无疑是替沈仪开阔了眼界。 随意并個剑指,便有华美惊人的藏剑大殿在天际展开,剑指落下,如此凶煞的妖魔竟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斩杀。 光从那烟云真人所喊的字句来看。 应该和自己的这式剑法颇有渊源。 至于会不会因此得罪聂君,甚至得罪梧桐山…… 只要实力够高,别说剑法,就连梧桐山也可以是自己的。 念及此处,沈仪调动妖魔寿元朝其中灌入进去,顺手把青丘老祖给逮了进去。 “进来帮忙。” 【第一年,你摊开手中的功法,向青丘老祖询问其中真意,它看了以后显然是有些惊异,随后委婉的向你解释,这门声名赫赫的功法,乃是梧桐山老祖曾经从洞府中获得,至今真正修行成功的仅有一人,你让它不必担忧】 沈仪安静看着面板,下一刻,他眼瞳骤缩。 只见提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掠过。 以他惊人的眼力,勉强看清了每一行字样,几乎都是一模一样。 【第六百七十三年,以青丘老祖为主,以你为辅,你们终于初窥门径,开始正式尝试修行】 “不是,这么笨吗?” 沈仪略微蹙眉,他本以为有了青丘老祖之后,自己的修行之路会顺畅很多。 结果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 【第一千九百三十年,你终于将此珍法修至入门,弹指间便是有神霄真雷化作的法剑显现,但青丘老祖说它曾经见过年轻时的聂君出手,你们出手时的差距有些太大,认真交流后,它才得知伱拥有五种截然不同的灵根,施展法诀时,只有金雷白玉在生效】 【一枚绝品灵根足以媲美普通人的道婴五脏,但聂君不同,他拥有三枚绝品灵根,按照这样下去,青丘老祖觉得你即便修行至圆满,也无法到达聂君的层次,所以它提出了一个小建议】 “坏了。” 沈仪现在看到什么小建议就头疼。 仿佛预料到了妖魔寿元如流水般的消逝。 果然,就在下一刻,妖魔寿元径直以千年为单位开始消耗。 【第四千九百年,在青丘老祖的帮助下,你学会了在施展此法的时候,动用另一枚灵根给予加持,思来想去下,你们选择了最纯粹的煞灵根,你眼睁睁看着法剑上的紫雷化作漆黑之色,青丘老祖甚至还建议你重新取个名字】 【化神.神霄真雷剑法(珍)发生变化】 【化神.天煞五雷剑法(珍):小成】 沈仪沉默看着面板上的变化,许久后,长舒了一口气。 选择同自己和解。 然而它这般微小的动作,便是让周围众妖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两头幼狮压根没想到,父皇领命前去伏杀人族修士,消失了这么久以后竟然还能回来。 而且无论是气魄还是实力,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想着自己先前的丑态落入了对方眼底。 此刻简直懊悔到了极点,不知该如何解释先前的行为。 就在这时,两道脚步声却是在洞府外响起。 随即庞大的身躯缓缓跨了进来。 它们看见宝座上的身影后,皆是愣了一下:“蛮山呢?” 就在母狮带着一众女妖往后缩了缩的瞬间。 宝座上的沈仪缓缓睁开眼睛,璀璨金眸中不带任何感情,他单手撑着下颌,淡然道:“你们来本皇的洞府,找它?” 两妖又是一怔,刚想解释。 却见高大的雄狮残忍一笑,拍了拍结实的腹部:“它在这里,怎么,想陪它吗?” (本章完) ------------ 第三百四十三章 倒反天罡 闻言,两位妖皇神情各异。 它们并未化作人形。 乃是一头黑熊和一头银灰色的猿猴,皆是佝偻立着。 黑熊本能的朝后方退了一步。 猿猴则是蹙了蹙眉,眼中显露出几分不满:“你说话夹枪带棒的作甚,本皇可没招惹你,今日乃是雷蹄妖皇有令,我不管你和蛮山有何恩怨,都快跟我来。” 闻言,沈仪慢悠悠的从宝座站起:“它肯定是来不了的。” 听着这淡然的语气,猿猴终于抬头正视起了这尊高大的狮子,在注视到对方满身的伤痕后,眼神逐渐阴晴不定起来。 早先听闻这蠢狮子前去伏杀修士未归。 本以为死在了外面。 如今看来,对方活着回来了,蛮山却不见了。 难不成它先前的话是真的? 思索一瞬,猿猴笑了笑:“怪不得你敢这样跟本皇说话,这是拿了什么机缘,要一飞冲天了,就是不知道雷蹄妖皇还能不能入你的眼界。” 说罢,它略微抬手:“请吧?” “嗬。” 狮子略微垂着头颅,发出一道冷笑,不紧不慢的出了洞府。 其余两妖对视一眼,脸色阴沉,迈步跟了上去。 黑熊本就是第四十八窟的妖皇,属于倒数的行列,原来在金睛狮皇面前就说不上什么话,只是和蛮山关系更好,如今突闻对方的死讯,略感有些压抑。 不过蛮山做事太不讲情面,运气又差了些,死了也活该。 但猿猴不同,它乃是和蛮山修为相仿的大妖,如今明显是摸不清金睛狮皇的底细,暂且按捺住了怒意。 “……” 沈仪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心里有些痒痒的。 他喜欢妖魔寿元不假。 但此行却不单是为了寿元而来,自从入手了化神丹方以后,他对千妖窟内的修士洞府有了更大的兴趣。 妖魔随时都能杀,关于南阳宗的消息却仅有这三两条途径可以接触。 暴露的太早不是什么好事情。 最好能一步一步爬上去,成为千妖窟的真正核心,看一下它们占据了此地之后到底有多少积蓄。 修士之物放在妖魔手里是浪费,唯有到自己手上才算物尽其用。 …… 三头大妖步伐矫健,一路沉默无声。 直到走至一处崖边,下方是个凹地,其中浓郁的雷浆闪烁,仿若湖泊。 像是感应到了几头妖魔的靠近。 雷浆湖泊中传出一道沉闷的嗡鸣:“还是四百年前那处洞府,宰了他们。” “……” 沈仪感受着浓郁的气息,体内的金雷白玉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这般奇异之地,若是能用来帮助修行,境界进展的速度不知道有多惊人。 怪不得外面的修士拼了命也想闯进来。 “知道了。” 银灰猿猴朝着雷浆湖泊点点头。 阻拦修士探索洞府,这算是千妖窟唯一的硬规定,哪怕是前十窟的妖皇也无法违抗。 三头妖魔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湖泊却忽然分开一道雷浪,随即冒出一颗怪异的头颅,似羊却头顶独角,脸上有四目,皆是呈现墨绿色。 它盯着众妖的背影,缓声道:“蛮山呢?” 闻言,黑熊止住了步伐,猿猴脸上露出怪笑,同时朝着那头雄壮的狮子看去。 沈仪感受着身后传来的冰冷注视。 一时间竟是连身躯都有些僵硬起来。 上次感受到如此浑厚的压迫,还是在幽尾妖皇的身上。 “刚才不是挺狂的嘛。” 猿猴低下头,用拇指轻轻抹了下鼻子。 就在这时,它却是看见狮子缓缓转身,一双金眸平静的注视着湖面上那枚怪异头颅,嗓音嘶哑:“我杀了。” 没有丝毫辩解,径直承认了下来。 此言一出,就连灰熊都不禁打了个冷战,下意识离那道高大身影远了一些,生怕被迁怒。 猿猴的手掌凝滞在了半空:“……” 很难想象这还是曾经的那头蠢狮子。 雷蹄妖皇四只墨绿眼眸紧紧盯着金睛狮皇,发现对方神情仍旧毫无波澜,过了许久后它才重新朝雷浆下面没入,只留下一道略显肃厉的话语。 “别把事情办砸了。” “……” 沈仪收回目光,重新朝远处走去。 他发现自己对于妖魔的相处方式习惯的还是挺快的。 想要往上爬,就不可能按照狮皇原本的性格去处事。 恰巧有了那只猪妖。 自己在亲眼看见洞府妻妾被霸占以后,性情有些许改变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妈的,这就放过它了。”银灰猿猴悻悻跟了上去。 对于妖魔而言,镇守洞府是一件很苦的差事。 它们很难破开里面的阵法,即使破开了,如果不是天材地宝,而是些法宝功法什么的,它们也不太感兴趣。 唯一的好处就是能碰到一堆人体宝药自动送上门来,稍稍换下口味。 但这种好事也不常有。 毕竟大多时候,即使知道有洞府开启,也无人敢来窥伺。 偶尔来了,还容易遇到真正的修士强者。 念及此处,银灰猿猴瞥了眼前方的身影,它并非无缘无故针对这狮子,只是今日对方的态度,让它感受到了威胁。 千妖窟的洞窟并非胡乱排的。 越靠前者,天地气息就越发充沛,占据的地盘也就更大。 无论对方是用何种手段杀了蛮山,那就同样有机会能杀了自己。 正好借这个机会,试试这头狮子的底细。 想罢,银背猿皇深吸一口气,朝着远处那道犹如水波般荡漾开来的光幕看去。 看上去略微有些紧张。 根据它们的判断,这四百年一开的洞府,应该是属于某位南阳宗执事。 似此等洞府,吸引来的修士绝对弱不到哪里去。 所以才需要多位妖皇一同出手。 “……” 沈仪同样盯着那片光幕。 有了妖皇的身份,像这种地方,自己完全可以随意探索。 虽然阿清不在身旁,但有青丘老祖相助,勉强也够用了。 就在这时,黑熊的耳朵忽然动了动:“还真是掐着时间来的。” 它定睛朝着下方看去。 只见大约四五道身影各施手段,神情紧张的朝着那道光幕靠近。 (本章完) ------------ 第三百四十四章 你们敢背叛本皇 哈,这次倒是省事了。” 在感受到下方那些微弱的气息后。 黑熊松了口气,拍拍肚皮:“莫非是我们太懒惰了,就连混元修士都敢深入到这里。” 说罢,它正准备有所动作,却是被银背猿皇一把扯住。 “你这是作甚?”黑熊疑惑回头。 “我……” 银背猿皇看了眼毫无动作的狮子,又瞪了黑熊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骂道:“用你的狗脑子想想,上次都有玄光洞的修士前来,这次他们能放过?” “就凭这群散修货色,能拿到执事洞府的消息?” 闻言,黑熊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咱们不守了?” 银背猿皇恨其不争的收回目光。 难不成非得它亲口说出,要让这头狮子先上。 半晌后,猿皇终于啐了一口:“进!” 无论如何,此事若是办砸了,雷蹄妖皇可不会轻饶了它们。 沈仪仍旧安静站着。 直到青花迅速赶回来,他才动身朝着那光幕掠去。 三尊大妖接连没入光幕之中。 大约一炷香功夫后。 空中终于多出两道身形。 前者乃是中年人模样,一身干净的玄袍,而在他身后的女人,则是穿着玄白两色的道袍。 “师父,现在进吗?” 女人摊着手掌,掌心是一枚模样略有些恶心的怪异种子。 那种子略微鼓动,像是牵引着什么。 “差不多了。” 玄色长袍的男人垂眸朝光幕看去。 他今日前来,探索洞府只是顺带的事情,真正的目标是活捉至少一头妖皇。 玄光洞近日接连受挫。 一众弟子莫名失踪。 其中更是有张铭轩和刘敬元这般结伴而来的中流砥柱。 他真的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让他们分开逃。” “弟子明白。” 女人略微发力,朝掌中的种子掐下去,指缝中顿时溢出类似血浆的暗红色液体。 顺便朝旁边的师父看去。 她眼底涌现些许敬畏。 活捉妖皇这种事情,换做旁人估计连想都不敢想。 替苍生造福,此乃大功德。 师父不愧是能与清风真人齐名的存在。 …… 洞府内。 几个修士正狂奔而出,忽然眼中被黑雾笼罩。 身为混元境,竟是脚步踉跄,猛地摔倒在地,连续几个翻滚,宛如煮熟的大虾般蜷缩抽搐起来。 “听法……听法……我怎的如此愚笨,信了玄光洞的鬼话。” 有人发出哀鸣,却只能挣扎起身,顺从的与其余人分开,独自跌跌撞撞的朝前方跑去。 “诸位道友,保重。” 旁人也是强忍剧痛起身,不敢有丝毫停留。 他们收到请柬,说是玄光洞张宣彦真人闭关而出,云游此地,愿意分享些修行心得。 没成想一句法都未听见,仅是服了枚清心静神丹,便被送进了千妖窟。 谁敢想到,这是仙门玄袍大修士能做出来的事情。 只是此刻再骂些什么都没了意义。 仅希望能从妖魔手中逃得性命,然后去寻解开体内禁制的方法。 唯一让众人心里好过些的,便是到目前为止,仍旧没有感受到妖魔的气息……难道它们忘记了此地? “你到底动不动手?” 此刻,银背猿皇看着旁边慢悠悠踱步的狮子,终于是有些忍不住了:“别忘了,你杀了蛮山,要是这事情没办好,雷蹄妖皇必然要取了你的脑袋。” “……” 沈仪随意瞥了它一眼,懒得搭理对方。 “我说你俩有这个必要吗?” 黑熊舔了舔嘴唇,有些按捺不住性子:“有没有可能,根本就没什么埋伏,单纯就是玄光洞没敢来?我可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嗤!” 银背猿皇猛地转身朝它呲牙,表情狰狞。 它原本打算等金睛狮皇离开,就拉着这头黑熊一起行动,若是真有埋伏,肯定也不会先盯上自己两个。 没成想这狮子一副狂妄模样,却宛如狗皮膏药般,怎么都甩不开。 “我随口胡扯,你们说了算。” 黑熊被吓了一跳,赶忙移开了视线。 就在这时,它庞大的身形忽然凝固,原本就佝偻的身子,此刻前脚缓缓触地。 “不敢来,为什么,因为你们几個么?” 远处,玄袍身影缓步而行。 面对三头恐怖妖皇,他却是尽显从容。 在张宣彦的身后,那女人满脸阴郁,像是对没有帮上师父十分自责。 面对这般看似平静,却充斥着轻蔑的话语。 银背猿皇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朝着黑熊身后又退了一步,它随手一握,掌中便是出现了一柄两端皆是枪头的古怪兵刃。 同时发出了一道略显勉强的笑声:“什么时候伱们的玄袍大修士,也敢走到这里来了,怎么,不怕折损此处,被梧桐山压一辈子?本皇记得你们一共也就四个玄袍真人吧?” “宣彦还未入化神后期,没有诸位想的那么重要。” 张宣彦不紧不慢的拍了拍袖袍:“不过对付你们几头臭鱼烂虾,倒也绰绰有余。” 能让它们分开自然最好。 实在行不通,其实也影响不大。 三头妖皇里最强的那位,无非也就是三十四窟的银背猿皇,剩下的两个根本不值一提。 “既然见了我师尊,还不把兵器放下,说不定还能留的一条性命。” 玄光洞女修冷声斥道。 听闻此言,黑熊竟然询问般的朝身后看去。 “……” 银背猿皇差点没忍住一枪捅烂它的脑子。 但在这般紧要关头,它还是强忍怒火,高声道:“换做从前,我还真惧你几分,但现如今我金睛狮兄修为大涨,真动起手来,你也未必能占得了便宜。” 此言一出,张宣彦的目光顿时落在了那头高大的狮子身上。 只见其不动声色,看似不起眼,实则却远比其他两妖要镇定的多。 银背猿皇仅是一句话,便将对方的注意力牵扯到了狮子身上,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双腿紧绷,也是做好了撤离的准备。 然而让它完全没有料到的是。 就在刹那间。 一只尖锐的手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的拍在了它的后脑勺上。 喀嚓一声闷响! 银背猿皇头骨碎裂,整条身躯轰然砸地。 然而身为妖皇,性命的坚韧程度远超修士。 它本能般的翻身持枪朝上方捅去。 在妖力的加持下,长枪爆发出开山断河之势,随即被巨大的手爪紧紧握住了枪柄。 轰—— 沈仪单手持枪,重重的一脚踏在了它的心口。 让这头老猿身躯弓起,喷出腥臭血浆。 它惊惧的瞪大眼睛,却对上了一双璀璨的金眸,在金睛狮皇的注视下,它浑身如坠冰窟,只能凄厉尖叫道:“你他妈敢反水?!” 回应银背猿皇的是狮子残忍的目光。 它俯下身躯,径直伸手握住了猿皇的脑袋,五指倏然刺了进去。 在九妖化魔大法圆满以后,沈仪当时淬体身躯所能迸发的力道,便能达到青翎妖皇的两倍以上。 后面突破化神时,那九头仙妖再次得到跃升。 至少在化神中期这个层次里,没有任何妖魔能与其角力。 “嗷!” 银背猿皇被抓着脑袋拎起,只能从指缝中爆发痛苦咆哮。 它脊背上的银灰毛发迅速生长,同时还伴随着体型的暴增,很快便如同狮子一般高大。 两条长长的胳膊宛如肉山堆积般厚实。 疯狂的捶打在狮子的胸腹,破开那结实的肌肉,狠狠贯入了狮子的身躯。 可它却没有丝毫喜悦,反而内心愈发惶恐起来。 为何……这触感如此虚假。 就像是某种幻形术,连那喷洒而出的血浆,都没有丝毫温度,像是对方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 “他不是金……” 话音未落,八丈高的雄伟狮妖,已经猛的捏碎了它的脑袋。 黑熊浑身战栗看着眼前的一幕。 整个大脑已经犹如浆糊般混乱。 它想不明白…… 霎时间,黑熊骤然转身想逃,然而还未迈开后腿。 沈仪双手持枪,瞬间捅进了它的头颅,将其死死钉在了地上! ------------ 第三百四十五章 乌龟真人 狮子金色的鬃毛已经被血染湿。 其中有银背猿皇的,也有它自己的。 胸腹上的贯穿伤口更添几分凶性。 健硕的脊背上,肌肉缓慢涌动,它不紧不慢的重复着拔枪,然后狠狠捅下的动作。 那柄长枪在它手中更像是短刃。 直到脚下的黑熊被捅的面目全非,死的不能再死。 沈仪长出一口气,像是有些力竭般随手将长枪扔在地上。 当啷。 “咕咚。” 长枪落地的清脆声音,和吞咽唾沫的声音近乎同时响起。 玄光洞女修见过妖魔相残,但从未亲眼见过如此安静的虐杀。 感受着狮子那双金色眼眸朝自己看来。 她忽然打了个寒颤,所幸有师父在身旁,这才强撑着身子,颇有些底气不足道:“算你识相,还……还不跪下受降。” “……” 张宣彦沉默看完了这一幕,碍于面子,他并未将心中的惊讶显露于脸上。 仅是因为银背猿皇有祸水东引的嫌疑。 这头狮子便毫不犹豫的斩杀了两个同伴,此等狠辣,即便是他也有所不及。 这样的一头妖皇,真的会老老实实受降吗? 他不太确定。 但对方看上去确实受了不轻的伤势。 那头银背猿皇的全力轰砸,即便是自己也不可能硬抗,对方却是连闪避的意思都没有,在那恐怖的贯穿伤口下,就连内脏的跳动都隐约可见。 “……” 沈仪脚步缓慢的朝着两人走去。 高大如楼的强壮身躯,此刻带着些摇摇欲坠的虚弱。 直到终于走至两人身前。 张宣彦平缓着呼吸,漠然抬头看去。 只要此獠不是得了失心疯,就不可能在这种状态下与自己为敌。 就在这时,他终于挑了挑眉。 身形倏然消失在原地。 近乎同一时间,硕大的手掌轰然落在了原地! 以它的手掌为中心,视线所及之处,地面皆是开裂,宛如无数条土龙在下方翻滚,让整片大地都是变得狰狞可怖。 “原来还留了力的。” 张宣彦悬于天际,看着脚下骇人的一幕,眼皮轻轻跳了两下。 直到看见这一掌后,他才终于多出了几分戒备。 这就不可能是第四十窟妖皇能施展出的力道,夸张点说,若不是亲眼所见,光是从痕迹来判断,他甚至会觉得这是前二十窟的大妖所为。 “但是好慢啊。” 张宣彦摇了摇头,唇角再次掀起寒意。 但这抹寒意似乎并非来自于弟子的死,而是因为刚才差点被一头妖魔诓骗。 “妖魔就是妖魔,此等灵秀宝地被尔等所占,真是暴殄天物。” “……” 沈仪抬头看向天际。 虽说听着像是嘲讽,实际上却也是事实。 对方刚才施展的挪移功法,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已经超出了沈仪的理解,在这么短的距离下,以他的全力一击,仍旧被其逃脱。 估计也是南阳宗留下来的东西。 不过沈仪也没有妄自菲薄。 毕竟淬体功法也只是他底蕴中的一种而已。 在看见玄光洞修士的瞬间,他终于有了一个斩妖的借口。 故此也不再犹豫。 先把该拿的妖魔寿元给拿了再说。 至于现在。 若是换了别的修士,他大概率是转身就走。 但这是玄光洞的…… 对方以这种姿态前来,分明是另有所图。 说不定就是想要寻找门下弟子陨落的线索。 沈仪暂时不想因为别的麻烦回大乾,能在此地解决了自然是最好的。 本就是仇家,若能拿了对方的头颅,亦能助自己在千妖窟再进一步。 “……” 既然已被识破,倒也没必要再伪装下去。 沈仪调整着气息,再次腾空而去。 他也很想知道,在得到了如此大的提升后,现在的自己到底算什么层次的修士。 “呵。” 张宣彦见狮妖袭来,眼中涌现讥讽。 但凡是个有脑子的,光从自己施展的挪移法,就应该知道深浅了。 “不愧是妖,没挨打是不知道疼的。” 话音落下,他轻轻挥袖:“玄冥印。” 一枚灰暗的方印从张宣彦袖中被抛出,翻滚着朝下方落去。 眨眼睛便是化作长宽皆十余丈的庞然大物。 只见其雕刻精美,四方皆是刻着栩栩如生的狰狞异兽,就连眼睛都能眨动。 整枚大印上散发着缕缕阴煞之气。 携雄浑威势朝着那头狮妖砸去! “……” 在看见大印的瞬间,沈仪莫名想起了上次清风真人手里的那枚铃铛。 清风真人虽声名赫赫,实际上还未真正踏入化神后期。 青丘老祖的实力即便弱于他,差距至少还没大到一個境界。 但他仅是晃了晃铃铛,便让青丘老祖动弹不得。 而此刻,沈仪终于是知道了其中原因。 在大印盖下来的瞬间。 他耳畔忽然响起了兽吼,仿若身陷阴寒炼狱,一时间竟是动弹不得。 所幸体内的仙妖像是受到了挑衅。 齐齐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雄浑的妖力和魔血尽数沸腾,像是冲破了某种桎梏,其中最强的仙狼虚影涌现于臂上。 沈仪以右肘狠狠砸出。 那枚玄冥大印落势稍缓,竟然往上方回退了几尺。 “……” 张宣彦捕捉到了这微不足道的变化。 心里突然涌现几分不安。 玄冥印乃是他无往不利的大杀器,还是头一回出现这种情况。 他赶忙再次伸手,一柄雪白长鞭落入掌中,然后狠狠的朝着玄冥印下的那道身影抽去。 “孽畜,还敢挣扎!” 在空中响起的话音间,沈仪原本金色的双眸终于恢复正常。 伴随着一声雕鸣。 他眼中精光闪烁,仿佛能洞悉万物。 左手又准又快的攥住了那甩来的长鞭,却还是被缠住了胳膊,只见那长鞭仿佛有融骨化血的效果,稍微接触之下,整条手臂便是迅速溃烂下去。 要知道在突破化神以后,这看似血肉化作的身躯,实际上却是天地灵气凝聚而成。 与其说是融血,不如说是融灵。 沈仪面不改色,远比曾经更加耀眼的红光将手臂包裹。 南客仙得到蜕变以后,同样不是以前能比拟的。 别的不管,至少这条鞭子是自己的了。 念及此处,他一边顶着玄冥印,一边猛地发力扯住长鞭。 这还是张宣彦首次真切的感受到了那骇人的力道。 他整个人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扯了下去。 惊怒之下,却又舍不得自己的法宝,攥住长鞭的木柄不肯松手:“快快放开!” 张宣彦的心神晃动,反而让玄冥印失去了法力加持。 轰! 沈仪再次挥出一拳,将那方大印崩飞。 左手力道更甚,径直将那长鞭连带着另一端的人影一起扯了过来。 张宣彦终于反应过来,忍痛撒手,再次施展挪移法消失在原地。 然而他刚刚出现,一道鞭影便是从后方袭来,宛如毒蛇般缠住了他的脖子。 “啊!!” 张宣彦本能般的伸手去扯脖子上的鞭子,刚刚触及,手掌和脖子便同时开始消融。 痛的他惨嚎起来。 所幸还未失去理智,伸手再掐法诀。 身上的玄色大袍忽然无风自动,在其皮肤表面形成了一层薄光。 借此喘息之际,他再次取出一柄长剑,并指在剑身上抹去,天际顿时出现密密麻麻的剑影,每一柄都散发着骇人的锋芒。 随即齐齐朝那头狮妖斩去! “……” 沈仪终于收了长鞭,身形爆掠而出。 即便反应如此迅速。 身上仍旧是多出数道恐怖豁口。 这次可不是用化形术伪装的。 孔雀红芒迅速覆盖而上,沈仪抬眸朝远处看去,随即有些无语:“……” 只见张宣彦已经用一枚大钟将他给严严实实的罩了起来,宛如缩头乌龟。 直到目前为止。 沈仪仍旧没有看见对方用过挪移法之外的功法。 这偌大的名气,就是靠法宝硬堆出来的? “就此作罢,你可离去!” 铜钟内传出张宣彦竭力掩饰惶恐的声音。 回应他的却是沈仪腾空跃起的一记鞭腿。 整枚大钟在那浩瀚力道下,轰然朝着天际爆射而去。 离去?就凭你一个龟壳? ------------ 第三百四十六章 天煞五雷剑法 广阔的洞府内,沉闷巨响声席卷八方。 漫天积云被荡开。 一枚厚重的铜钟翻滚着朝地面坠落,将将落到一半,便是有滔天妖气包裹着的雄伟身影掠至其身旁。 那强健有力的臂膀,轰然朝着铜钟砸出! 刹那间,更加浑厚的钟鸣声响彻洞府。 如此惊人的动静下。 正在四散奔逃的修士们纷纷放缓了步伐,面露浓郁的惊恐之色。 怪不得没有大妖来袭。 原来是和张宣彦真人对上了。 那枚铜钟也算是鼎鼎有名的法宝,自然是一眼就被人认了出来。 反倒是那妖魔,让众多修士腿软的同时,眼底也是涌现几分疑惑。 如此高大的狮妖,再加上那双璀璨的金眸。 分明就是金睛狮皇。 可那狮子仅是第四十窟的妖皇,为何能逼得张宣彦祭出铜钟保命。 要知道,姓张的虽然阴险毒辣,完全没有半点高人的德行,但修为可是实打实的。 对方能与清风真人齐名,除非是前二十窟的妖皇出手,否则很难拿他有什么办法。 千妖窟又出了一尊堪比化神后期的大妖?! 当这念头涌上心底。 所有人都是有些不寒而栗起来。 他们这些修士能过得还算安稳,是因为有三方同盟牵扯着千妖窟。 涉及到化神后期这个层次。 哪怕只是多出来一位,都有可能让整个安稳的局面崩塌。 所幸金睛狮皇似乎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这群小修士的身上,只是蛮横的朝那铜钟撞去,妖力在铜钟表面激荡开来,所过之处皆是天塌地陷。 喀嚓嚓—— 洞府内生长了不知多少年的庞大古树一片接一片的倒塌。 修士们被钟声和妖力的余波震的身形不稳,就连脸色都青白起来,仓惶的于山间奔行。 “够了!” 铜钟内发出暴怒的嘶吼:“给本座住手!” 沈仪漠然一掌按去,五指将那铜钟表面按瘪下去,随即狠狠的将其砸向地面。 看着大钟轰然砸碎了山峰,掀起漫天烟尘。 他缓缓调整着呼吸。 别说,这龟壳还真够硬的。 以自己极度接近化神后期的淬体力道,竭尽全力的轰砸下,也只不过让上面多出几个小坑。 “你莫要觉得本座是怕了你。” 铜钟径直伫立在了地上。 张宣彦此刻是又急又怒,却还要强行按捺住情绪。 他那长鞭甚是狠毒,哪怕自己有法衣护体,同样也挨不了几下,而且长短自如,寻踪觅气,恰巧克制他的挪移之法。 无论如何,绝对不能出去。 念及此处,他干脆利落的闭上了眼睛:“本座有的是时间与你枯坐,随你浪费力气。” 沈仪悬于空中,缓缓落下。 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取出幽尾枪。 虽然这柄神兵已经被自己炼化,断去了和幽尾妖皇间的联系,但全力施展开来,也有被感知到的风险。 虽然这里是洞府之中,但毕竟也是千妖窟深处。 如非必要,沈仪并不想冒险。 想罢,他随意的在铜钟旁边坐下,然后打开了面板,继续推演起先前没有弄完的天煞五雷剑法。 【斩杀化神境银背猿皇,总寿八万五千年,剩余寿元三万四千年,吸收完毕】 【斩杀化神境噬髓熊皇,总寿六万两千年,剩余寿元一万五千年,吸收完毕】 【剩余妖魔寿元:十万年零三千年.可凝练】 此刻积蓄暴涨,沈仪的心态也平稳了许多。 天煞五雷剑法实则算不得妖魔武学,只是碍于灵根不足,所以另辟蹊径来做一个平替。 以金雷白玉为主,其余四种灵根为辅,依靠煞气强行将它们牵连起来。 除此之外,功法整体的思路其实并没有改变。 本质还是神霄真雷剑法。 所以只是需要时间去尝试而已,很难出什么大错。 “……” 张宣彦感知着外面的动静,发现那头狮子居然靠着自己坐下,那副悠然的模样,仿佛是吃定了自己。 一时间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涌了上来。 “孽畜!孽畜!” 这头狮子与他曾经遇到过的妖魔似乎都不太一样。 一举一动间皆是给人莫大的压力。 但他仍旧不相信,对方真能破开他的宝钟。 “不自量力的东西。” “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莫要装出这副样子,惹人笑话!” 铜钟内传出的聒噪,根本无法令沈仪动容。 他安静看着前方,视线内仅有不断跳动的提示。 在大量的妖魔寿元消耗下,功法逐渐有了新的进展。 【第一万零三百年,你在施展剑诀的时候,成功沟通了第三枚灵根,真阳麒麟石疯狂躁动起来,给法剑之上添了一抹炽红】 一枚枚灵根迅速相连。 直到它们浑然一体,同时加持着那柄法剑。 沈仪终于能继续朝下一個境界推进。 数万年消失殆尽。 最后两行提示跃入眼帘。 【第三万六千年,你终于将此法融汇贯通,臻至圆满之境,青丘老祖也明白了你当时为何说不必担心,在那漫长无尽的寿元相助下,即便修习的是这世间绝顶的珍法,也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化神.天煞五雷剑法(珍):圆满】 “伱……” 张宣彦骂到口干舌燥,却忽然发现那头狮子站了起来:“你想作甚?” 虽然他并不信对方还有什么本事。 但这突然的变化,还是让张宣彦心里微微一跳。 他全力感知着外部。 随即整个表情都有些呆滞。 只见那头妖魔伸出手掌,不再是粗暴的轰砸而来,而是从容的……掐了个法诀?! 荒唐!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神识所见。 就连自己都还没施展功法,一头妖魔先调动起了天地灵气。 更让张宣彦难以接受的是。 就在这瞬间,天色忽然黑沉了下来。 漫天祥云化作如墨汁般浓稠欲滴的漆黑,其间电闪雷鸣,狂风肆虐。 从那雷云之中,一柄犹如宝玉般的青赤法剑缓缓落下。 充斥着煞气的黑色雷霆围绕在剑身之上。 当整柄法剑从云中探出一半之时,仿佛一双凶煞的眼眸注视此地。 浩瀚的气息将下方笼罩。 哪怕隔着宝钟,张宣彦也是无措的瞪大了眼睛,呼吸犹如破风箱般急促而粗重。 别说妖魔了,就算是玄光洞内,他也未曾见过如此高深的妙法。 “……” 沈仪沉思一瞬,并了剑指,随意落下:“斩。” 伴随着他的话音。 一道躁动的漆黑雷光瞬间将法剑与铜钟相连。 喀嚓! 那黑雷转瞬即逝,法剑同样消失不见。 而坚固到沈仪施展全力仍旧无法破开的宝钟,在声音响起的瞬间,便是猛地炸裂成密密麻麻的碎片。 张宣彦还保持着抬头眺望的姿势。 但他的心口处却是多出了一个窟窿,随即身上的法衣炸开,露出肌肤上细密的裂纹。 随即片片剥落,化作纯粹的天地气息涌入重新清明的天际。 将整片天幕渲染成了华丽的淡金色。 (本章完) ------------ 第三百四十七章 收获重宝 天地的异象引起了数位修士的注意。 他们好不容易才奔逃至洞府出口,便是被那抹淡金色所吸引。 “化神真人陨落了……” 其实还可以更具体一些,张宣彦死了。 这本该是值得开心的事情,但几位修士却是完全笑不出来,甚至害怕到连五官都在抽搐。 “逃啊!” 不知是谁爆发出一声尖叫。 在一尊堪比化神后期的妖皇面前,性命便再不属于自己所掌控。 他们唯一能期待的,就是张宣彦在临死前重创了对方。 那头金睛狮皇,竟然在悄无声息间成长到了这般地步,简直比人族天骄更像天骄。 几人猛地掠出洞府,完全不敢停留。 祭出道婴腾空,全力奔走了不知多久,直到发现身后并未有妖魔追来,这才力竭的朝那高大的牌楼坠去。 而在此刻。 沈仪正拿着从张宣彦身上翻出来的东西,和青丘老祖一起认真的琢磨起来。 “回禀我主,这是整个洞府的地图。” “不愧是仙门,竟能准备的如此详细,步步为营,哪里是那些胡乱闯来闯去的散修能比的。” 闻言,沈仪略微挑眉。 感觉有被冒犯到。 不过他还是认真看向了那张地图上的注解,只见玄光洞早已将整个执事洞府摸清,由外而内,井然有序的探完了近乎所有建筑。 他们之所以还没有放弃这里…… 沈仪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地方,那是靠着丹房的一处小楼,却被人用笔认真圈了起来。 旁边留下了大段的尝试文字。 “能行吗?” 沈仪侧眸朝青丘老祖看去。 “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青丘老祖有些畏惧的埋下头,显然,对于阵法之道,它并没有阿清那样的自信。 所幸沈仪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堂堂妖皇,逛自家的洞府,哪里用得着那么仓促,只要在洞府关闭之前离开就好。 说罢,沈仪径直带着老狐狸朝那处小楼赶去。 然后将手中的地图递了过去。 看着青丘老祖开始研究起如何破解法阵。 沈仪寻了个僻静之处,开始清点自己的收获。 其中玄冥印肯定是独一档的宝物,其次长鞭和宝剑也都不错。 可惜的地方在于那枚铜钟,显然是不输于玄冥印的好东西,还有对方身上的法衣……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宝丹和天材地宝,可惜都不认识,还是留给老狐狸忙完以后去慢慢认吧。 沈仪摇摇头,将东西全部收起来。 眼底涌现几分惊喜。 先前那天煞五雷剑法的威力,可谓是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当然,其中也有部分外因。 千妖窟本就是灵气充沛之地,这洞府内还要比外面更浓郁些。 尽管以自己现在的境界,仅能呼唤大约百里内的天地气息,但胜在种类多,什么气息都能用。 两种因素迭加之下,放在千妖窟外面,至少也相当于一次性调用了千里范围的灵气。 “好像还有一本同样品级的功法。” 沈仪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离火焚心掌。 如今他的提升方向其实已经不多了。 化神境提升修为需要的功法暂时还不知道去哪里找,停在初期止步不前。 淬体方面,九妖得到跃升之后,大概给了自己勉强接触到化神后期的实力,然而再去推演化魔大法也没了动静。 金身法倒是还能提升。 等许家把阵法修齐以后,给了大乾黎民真正的安稳,想必香火愿力又能得到补充。 只不过还要再等上一段时间。 当然,只要舍得妖魔寿元,总能推演出前路,是不是歪路不好说,反正不至于无法可修。 “就你了。” 沈仪的宗旨就是,先把能学的都先学了再说。 他显出原形,取出那位前辈留下的注解。 终于翻到了焚心篇。 整篇功法不仅残缺,还全是那位洞府修士的猜测,换做旁人未必敢学,但沈仪早就习惯了。 离火掌的威力顶多算个普通的化神功法。 它真正厉害的地方,在于熟练掌握离火以后,不再攻其身,而是焚炼其神魂。 至少到目前为止。 沈仪还没见过哪个修士有专门防御神魂攻击的手段。 顶多有些辅助的宝具,譬如自己的潜渊长刀。 他认真翻阅着古籍,在熟读的同时,也开始尝试着去理解其中的深意。 修习了这么多功法以后,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一窍不通的门外汉。 时间缓缓流逝。 随着沈仪略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脑海中却是传来青丘老祖惊喜的呼喊:“回禀我主,我找到了!” 沈仪抬起头,虽然他很相信狐狸的忠诚,但仍旧对其的能力保持质疑。 这也是他为何进来之前要带上青花。 挥手将其唤出:“去看看。” 青花恭敬点头,随即祭出暗金色的法相,身后羽披微微摇曳,身形骤然消失在原地。 大约一盏茶功夫后。 沈仪听着远处传来的轰鸣声,忍不住挑了挑眉。 随即便是看见金身法相略有些狼狈的腾空,漠然盯着下方的妖魂,缓缓攥紧了拳头:“……” “我……我……” 青丘老祖百口莫辩,尴尬的埋下了脑袋。 所幸青花并没有与它争辩的意思,只是恭敬朝沈仪点头:“我主,打开了。” 沈仪这才起身朝着那方小楼走去。 径直踏入废墟,然后登上了倾塌了一半的二楼。 空荡荡的房间内,仅放置着一尊半人高的玉台。 一位南阳宗的执事,专门立了一座小楼,却只为放置一件东西。 沈仪呼吸稍稍急促了几分。 他走至那玉台前,垂眸看去,视线中乃是件整齐折迭的衣服。 手上裹满气息,指尖轻轻触碰上去。 还未触及那件衣裳,先是飘起了一张金贴。 “以此法衣,恭贺长老寿辰。” 金贴落于沈仪掌中,随即便见那法衣无风自动,径直飘起。 薄如蝉翼的长衫,乃是最为稳重的墨色。 其上以金丝勾勒法阵,衣摆处乃是祥云龙凤纹,整体略显宽松,端的是大气威严。 “……” 沈仪尝试着舒展双臂,金纹墨袍便是飘了过来,像是有几双无形小手在摆弄,替他整理了衣袍和腰带。 他缓缓转身。 却见青花和狐狸皆是一副怔住的模样。 如果说先前的沈仪乃是浑身充斥暴戾气息的人形妖魔,就在这件法衣上身的刹那,对方就仿佛某个上宗前辈,显得华贵难言,深不可测。 就在这时。 这位深不可测的前辈高人忽然攥紧拳头,猛地给了自己胳膊一拳。 却见全力施为的一击,竟是悄无声息的从臂上荡开,甚至连衣服上的法阵都没有丝毫反应。 见状,沈仪眼中终于掠过喜色:“好东西。” ------------ 第三百四十八章 我叫狮皇你记住 相较于这件法衣的华美外在,沈仪更注重它的实用性。 稍作尝试以后,效果明显有些惊人。 恐怕就连自己刚修至圆满的天煞五雷剑法都不能伤其分毫。 怪不得能让玄光洞心心念念。 南阳宗的强悍程度,从这件法衣之中也可窥一般。 就是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拿到过同等品级,甚至更好的宝物。 这是执事送给长老贺寿的东西,便拥有如此强悍的防御力,那长老洞府内又有什么……乃至于宗主呢? 而拥有这些宝物的南阳宗,又为何只留下了洞府,却无一个活着的修士。 沈仪心中愈发好奇起来。 若是能摸清长老洞府的位置就好了,想必大多疑惑都能迎刃而解。 “……” 当踏出小楼的刹那,沈仪重新变回了那头高大雄壮的金睛狮皇,只不过将腹部的拳爪贯穿伤变成了剑伤。 他收起金身法相,朝着洞府外掠去。 至于黑熊和银背猿皇的尸首,由于现在魔血除了补充气息以外,暂时还没有找到别的用处,沈仪也没有急着将其化掉,而是装在了储物宝具之中。 刚刚离开洞府,便是收到了狮皇的传音。 “回禀我主,我寻到了那狐狸所说的五药之一,但这是幽尾妖皇的领地,您看?” “知道了。” 沈仪并未改变前行的方向。 哪有什么幽尾妖皇的领地,在千妖窟,谁的拳头大,那才是谁的领地。 而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改变其他妖魔对狮皇的刻板印象。 …… 通明雷池。 浓郁的雷浆翻滚不定,一头羊首麒麟身的异兽慵懒的走上岸边。 它四蹄皆覆着紫鳞。 每走一步,脚下都会发出炸鸣。 在凹地的上空,乃是条硕大的幽黑蛟龙,那蛟龙冷冷盯着下方:“你到底肯不肯帮本皇?” “帮你?” 雷蹄妖皇寻了块石头卧下:“有什么好处?” “嘶!”幽尾妖皇甩了甩尾巴:“替本皇找回尾骨,我将洞府让与你住。” “呵,本皇这儿挺好的。” 雷蹄妖皇闭上了眼睛,看上去并不是很感兴趣。 见状,幽尾妖皇急躁的在空中盘旋,它此行要对付的乃是梧桐山余朝安,唯有抓住对方,才有可能逼问出他同伙的下落。 要打赢不算难,但要擒住对方……甚至还不能惊扰到其他梧桐山的修士,这就需要诸多助力了。 可惜幽尾妖皇习惯了独来独往,人缘太差。 它跟随的那位前十窟的妖皇,此刻又正在休眠,只得来找同属一位妖皇麾下的雷蹄相助。 没成想对方竟是这般轻蔑的态度。 “你……” 就在这时,两尊妖皇突然感应到什么,朝凹地上方的密林看去。 只见高大古树间,一道伤痕累累的身形缓步踏近。 当看清来者的模样后,幽尾妖皇鄙夷的收回了视线,它哪怕再缺助力,也不会把心思放在一头区区化神初期的蠢妖身上。 雷蹄妖皇抬了抬眼皮:“怎么样了?” 沈仪平静俯瞰着下方:“解决了。” 说罢,他转身便要离开,仿佛过来就真的只是为了通知一声。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幽尾妖皇冷笑着瞥了雷蹄一眼,都说自己生性孤僻,瞧这头死羊,连金睛狮子都压不住,还不如自己。 “……” 雷蹄妖皇沉默一瞬,终于站起了身子:“站住。” 沈仪缓缓止住步伐,回眸道:“有事?” 被那双金眸如此不加掩饰的直视,雷蹄妖皇眼中泛起寒光,从上次见面开始,它就已经有些愠怒,只不过没有当场发作。 一而再,再而三。 这头狮子是当自己没有脾气不成。 “本皇想要问问你,银背和那头熊呢?” “死了。” 沈仪言简意赅的回答,让两头妖皇都楞了一瞬,过了几息,发现对方没有再解释下去的意思。 这就没了? 雷蹄妖皇终于站直了身躯,冷声道:“你最好给本皇一个合理的解释。” 幽尾妖皇也是暂时忘记了尾巴的事情,饶有兴趣的看了过去。 只见那八丈高的狮子终于迈步走回崖边。 不急不缓的半蹲下来,张开手爪,一颗头颅从它掌心骨碌碌的顺着崖壁朝凹地滚落下去。 直到滚至雷蹄妖皇面前,被其用前蹄踩住。 待看清那人的模样之后。 它四只墨绿色的眼眸同时眯起,陷入了沉默:“……” 幽尾妖皇看着那枚头颅,又看了看崖边的狮子,同样一言不发。 别的修士它们或许不认识。 但玄光洞的张宣彦,在千妖窟内也算是小有名气。 修为或许比它们低了一筹,但那浑身的珍贵法宝,也是让妖魔头疼不已,至少二十窟以外的妖皇,根本都不是他的对手。 而此刻,他的脑袋就这样安静的躺在地上。 神情间充斥着难以置信的惊惧。 就好像是看见了什么骇人的场面,直至陨落后都合不上眼睛。 “你还有什么问题?” 沈仪蹲在崖边,淡然俯瞰着对方。 雷蹄妖皇盯着脚下,许久后才缓缓抬头:“低调点,总是没错的。” “嗤。” 壮硕的狮妖咧开嘴,獠牙锋锐,露出一抹讥诮笑:“本皇担心自己再低调下去,恐怕还会有别的兄弟想踏足本皇的洞府。” 说罢,它拍了拍手,起身朝着远处走去,很快身影便没入了密林。 砰! 在狮子消失的瞬间,雷蹄妖皇猛地将那枚头颅踏碎。 四只眼眸中涌现浓郁怒火。 “小人得志的贱种!” 不得不说,在对方杀了张宣彦以后,还能气定神闲的站在此地。 就已经拥有了和它平等对话的资格。 想要斩杀此獠,必定会付出代价。 雷蹄妖皇虽怒,却也不愿为了一句言语之争,落得幽尾老蛟龙这般凄凉的下场。 “听这意思,你好像负了它许多啊。”幽尾妖皇若有所思的看去。 “千妖窟内,从来如此。”雷蹄妖皇冷哼一声,迈步朝雷浆走去。 “伱到底肯不肯帮本皇。”幽尾再次腾空。 雷蹄妖皇啜饮着雷浆,连头都懒得抬一下:“滚!” “……” 幽尾妖皇深深看了它一眼,径直转身掠起。 还说旁人,这头死羊又何尝不是个贱种,在自己尾巴骨遗失之前,借它几个胆子,可敢这样放肆? ------------ 第三百四十九章 那柄枪在哪儿 “奶奶的,跟道爷有鸡毛关系。” 余朝安躲在密林后,悄悄朝凹地看去,直到发现那头幽尾蛟龙消失在云间。 这才用力咬牙。 果然不出所料,这妖魔还惦记着自己。 所幸对方好像请不到什么助力。 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他沉思一瞬,摸出储物袋仔细翻找起有用的东西。 近乎同时。 沈仪也是不紧不慢的朝洞府走去。 他完全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看见幽尾。 这件法衣似乎还有查探周围的功效。 离着老远距离,沈仪便是察觉到了通明雷池旁边的三道气息。 原本下意识想避开。 但稍作犹豫之后,却是选择了更为放肆的举动。 对方想要找帮手寻回幽尾枪。 这里不就有个现成的存在。 实力突飞猛进,又和老大产生了矛盾,只要那头蛟龙不是蠢货,自然会跟上来。 至于会不会真的惹怒雷蹄妖皇,招来杀身之祸。 反正有法衣护着,打不过也总能逃得掉,顺便还能结个仇怨,方便自己到时候有借口宰了那头老羊。 果然,就在沈仪刚刚离开雷蹄妖皇领地的瞬间。 天际内忽然有黑影窜动,很快化作人形落下。 “狮皇留步。” 身着幽甲的白脸男人走至沈仪身旁,脸上挤出一副勉强的笑容:“方才在雷蹄妖皇面前,倒是不便与你多聊。” “有事说事。” 沈仪垂手而立,金色眼眸犹如古井无波。 这般生硬的态度,换做曾经的幽尾妖皇,早就一爪子扇了过去,但此刻,它却是仍旧噙着笑意。 脾气很多时候是和本事挂钩的。 对方也是在千妖窟呆了这许多年的老妖,不至于蠢到刻意得罪惹不起的存在。 “狮皇没必要如此。” 幽尾妖皇侧眸看去:“你了解本皇,我很少与旁人打交道,就是早就看穿了这千妖窟,哪有什么情谊可聊,故此才独来独往。” 沈仪眼底掠过烦躁,腹部伤口缓缓蠕动,倏然扭头呲牙:“本皇让你说事。” 只要不遇到能真正伤害到自己的大妖,他现在是半点顾忌都没有。 甚至还隐隐期待对方先动手。 到时候闹到千妖窟的窟主面前,那也是自己占了道理。 “……” 幽尾妖皇缓缓攥紧手掌,冷声道:“你已经让雷蹄对你起了杀心,真的没必要再拒绝本皇的善意,我知你心中有怒……” “杀心?” 沈仪缓缓收回目光,眼底煞气涌动,笑容森寒。 将狮子这细微的神情变化收入眼底,幽尾妖皇看似随意的低声道:“只要你能助本皇拿回幽尾枪,往后或许就不用住在这灵气贫瘠之地了。” 沈仪沉默了下来,似乎是有些心动。 片刻后,他终于收敛了怒气,漠然朝幽尾看去:“那柄枪在哪儿?” 闻言,幽尾妖皇面露喜色:“狮皇放心,我早有消息,毕竟那是本皇的尾骨,与我之间关系密切,绝不会让你白跑一趟。” “最好如此……给我几日时间调息。” 沈仪径直朝前方掠去。 幽尾妖皇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眼中阴晴不定。 到底是何等机缘,才能让其得到如此大的提升。 在丢失了幽尾枪之后,即便是自己,想要斩杀张宣彦也绝非那么容易的事情。 罢了。 还是先找回尾骨比较重要。 …… 回到洞府。 沈仪坐回了宝座之上,他其实不需要什么调息。 这几天的时间,是替先前感受到的另一人准备的。 在知道幽尾妖皇正在打算动手的情况下,那位梧桐山的修士,应该会有所应对才是。 沈仪并不惧对方请来自己敌不过的高手。 只要离开千妖窟,大不了把这层皮扒了,大乾和梧桐山还是名义上的盟友。 当然,也不能全把希望放在旁人身上。 沈仪再次打开面板。 将青丘老祖抓回来,开始尝试补全离火焚心掌。 “伱们两个,继续在外寻药。” 又给青花和金睛狮子下了命令,他这才看向了眼前的提示。 【第一年,你向青丘老祖展示了你熟练的离火掌,看着那九轮大日,青丘老祖并未感觉有什么出奇的地方,直到你将所有对于焚心篇的猜测逐一道出,它瞬间瞪大了眼睛】 【若是能将此法补全,恐怕不会弱于天煞五雷剑法,而且它独特的效用,在面临某些情况时,效果甚至还会更大】 【第一百七十六年,青丘老祖将整个过程反复揣摩了无数次,更觉其中精妙,但对于没有完成的最后一步,它却是感觉颇为棘手,随着时间流逝,它的神智好像出现了一些问题】 沈仪略微蹙眉,停止了灌入寿元的动作。 将青丘老祖唤出来。 只见这头狐狸疯狂的撕扯着毛发:“我记得的……我明明看过类似的东西……” “……” 沈仪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一直用的那么顺手,差点忘了这玩意儿还是条残魂。 再次兑出一枚妖魔本源喂养过去。 倒是也没觉得心疼。 要是光吃却干不了活,回头就给它镇到金身里面去。 在得到本源的补充后。 青丘老祖这才消停下来,浑浊的眼眸里逐渐有了光彩:“感恩我主赏……” 它话还没说完,便被沈仪抓进了面板。 这一次,推演终于开始有了进展。 【第两千七百年,青丘老祖搜寻脑海中看过的各种古籍,逐一和那注解相对应,慢慢理解了当初那位洞府前辈的思路,也知道了对方为何没有补齐最后一步】 【需完善此法,便要以其中记载的手段,将离火纳入神魂,前后五次皆不相同,每一次都凶险万分】 【青丘老祖对你提出建议……】 这一次,沈仪都没有看完,便是凝练出了一枚妖魔宝晶。 【第三千一百年,诸多妖魔残念尽数醒来,在青丘老祖的挑选下,噬髓熊皇走了出来,开始尝试第一次纳入离火,你则是安静的观看着整個过程】 此法凶险之处,在于五次纳入离火的手段全都是空想出来的。 如果拿自己来试验,很容易出问题。 用别的什么来代替,又很难体会到其中真意。 沈仪则完全没有这个烦恼。 他有很多妖魔残念愿意帮忙,而且每一个都会如实讲清体会。 ------------ 第三百五十章 算你运气好 【第三千七百年,噬髓熊皇帮你验证了第一次纳入离火淬炼神魂的过程,确定此法并无危险,你抬手示意对方继续】 让妖魔残念不断重复,直到自己彻底学会为止。 沈仪并没有心疼这点寿元。 他现在没有任何守护神魂的手段,谨慎点总是没错的。 待到熊皇的残念都有了溃散的趋势。 早已准备好的银背猿皇替补了上来。 像这样的化神妖魔残念,沈仪还有很多。 【第一万两千三百年,赤心蛇皇在尝试第五次纳入离火之时遇到变故,残念被汹涌离火焚烧殆尽,所幸青丘老祖旁观了整个过程,很快便找到了问题所在】 “啧。” 看着面板上掠过的提示,沈仪心有余悸的收回目光。 若是换了外面的散修,就算运气好得到了这离火焚心掌,也不知道要付出多少条高手的性命,才能将这最后一步补全。 在一万多年妖魔寿元的支撑下,青丘老祖终于推演出了完整的离火焚心掌。 又让其他妖皇残念重新验证了一遍。 “……” 沈仪的神情逐渐凝重起来,下一刻,他那双眼眸上的金芒竟是差点溃散开来。 汹涌的灼痛感袭上心头。 在强悍的身躯之下,脆弱的神魂开始疯狂颤抖。 直到神魂上出现了一缕无色火焰烙印,他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却发现第二波剧痛接踵而至。 整个过程在面板中持续了万年之久。 待到最后一行提示跃起之时,沈仪靠在宝座之上,浑身微微抽搐,眸光都有些麻木起来。 【第两万一千年,你成功在神魂中留下五枚离火烙印,也学会了如何以肉掌将这烙印打入旁人的神魂】 【化神.离火焚心掌(珍):圆满】 【剩余妖魔寿元:三万六千年】 以化神初期的境界,便掌握了两门世间绝顶的珍法,还全都修习到圆满层次。 内外兼攻,手段是不缺了。 如今就只差提升境界的功法了。 沈仪闭眼假寐,将自己调整至最佳状态。 刚刚过了五日,那条老蛟龙便是迫不及待的找上门来。 “狮皇恢复的如何了?” 它显然是又在旁人那里吃了瘪,竭力掩饰着心中的焦躁。 “……” 沈仪感受着幽尾蛟龙后面隐隐藏着的那道修士气息。 终于从宝座上起身:“上路吧。” “好!好!” 幽尾妖皇大喜过望:“还是兄弟你靠得住。” 要对付余朝安,它自己一人足够,主要是需要另外一位妖皇帮忙拦截。 “这什么情况?” 余朝安暗戳戳的在后面跟着,虽不敢靠的太近,但还是隐约看见了那头狮子的身影。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好像是金睛狮子? 这头老蛟龙是真找不到人帮忙了,第四十窟的妖皇也看得上。 他摇摇头,懒得多想。 此次专门回去找童师兄借了一套正儿八经的大阵,埋伏在了去梧桐山的必经之路上。 师父说过暂时别去招惹千妖窟。 但这可是幽尾妖皇没事找事。 一战成名,就在今天! 余朝安揉了揉脸上的乌青,眼看两头妖魔径直朝千妖窟外离开,赶忙跟了上去。 猎杀一头第十六窟的妖皇。 对于任何修士而言,这都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即便是他这位梧桐山的弟子,此刻也是有些紧张起来。 “对!就是往这边走。” 余朝安双眼微眯,激动到指尖都在轻轻颤抖。 相较于上次只是戏耍这条蚯蚓。 这次对方竟然主动离开了千妖窟,身旁仅带着一头小狮子。 若是幽尾妖皇真的落入了阵法之中,他至少有六成把握斩杀掉对方。 就在这时,余朝安的瞳孔却是缩了一下。 只见就在离自己布下的阵法仅有几丈距离的时候,那头金睛狮皇竟然停下了步伐。 “狮皇,怎么了?” 幽尾妖皇诧异的回头。 “坏了!”余朝安心中暗叫不妙,心跳愈发加快。 然而让他完全没想到的是,那狮子仅是有些不满道:“你到底要带本皇胡乱晃到什么时候。” “这,这才刚刚出来啊。” 幽尾妖皇差点没被气炸,哪怕知道有本事的人都免不了有些脾气,但这头臭狮子的脾气未免也太大了些。 但此刻它也只得先稳住对方:“已经离此地不远了,快跟我来。” 说着,幽尾妖皇摆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快步朝前方踏去。 “呼……” 余朝安用力拍着心口,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心中诧异幽尾妖皇居然对狮子如此客气的同时,手上却是丝毫不慢的掐动了法诀,腾空升天,狞笑道:“小泥鳅,你在找谁?” 浩瀚的灵气从他指尖迸发,像是牵引着什么。 刹那间,地面上有火焰升腾,以难以反应的速度形成了数道雄壮的火柱,于天际相连,随即轰然落下,将幽尾妖皇整个笼罩了进去。 “昂!” 幽尾妖皇瞬间化出庞大本体,欲要挣扎,却发现四肢和首级尽数被那火柱缠绕。 它又惊又怒:“你找死!” “还在嘴硬。” 余朝安狞笑不止,手忙脚乱的操控着阵法。 顺便朝那远处瞥了一眼:“算你运气好,快滚!” 他现在需要专心对付这条泥鳅,倒是没空去管那头金睛狮皇。 “它运气好,本皇瞧伱的运气却是不太好!” 幽尾妖皇一边挣扎,一边同样发出笑声。 很显然,余朝安还在拿那头狮子当作化神初期去看待。 “狮皇,我没有骗你吧!就在此地!快与本皇一起宰了这蠢修士!” 在两者的注视下。 那头高大的狮子倏然跃起,雄浑妖力爆发开来。 “……”刚刚生出些警惕的余朝安眨了眨眼,没感觉错啊,还是化神初期。 “……”幽尾妖皇也是愣了一瞬。 什么意思,难道自己真的看走眼了?这种实力,也能斩杀张宣彦,也敢蔑视雷蹄妖皇?! 但只是呼吸间,幽尾妖皇眼中的疑惑便是变成了震怒。 只见那狮子跃来的方向,目标赫然是自己。 轰—— 硕大的狮爪猛然拍在了幽尾妖皇的头上。 八丈高的健壮身躯,呈现出掼出的姿态,它按住蛟龙的侧首,以无可阻拦之势,猛地将其按翻轰砸在地! ------------ 第三百五十一章 该滚的是 剧烈的轰鸣声中。 余朝安愕然悬在空中,一时间有些发懵,就连手上的动作也是悄然停滞。 这般恐怖的力道,是属于第四十窟的妖皇? 还有……对方是不是打错人了。 就在这时,他却是发现那狮子冷冷的瞥了自己一眼。 “嘶。” 余朝安浑身一颤,这才反应过来。 重新开始操控阵法,顺便祭出两座小山峰,狠狠的朝那蛟龙砸去。 管它什么情况。 反正先宰掉幽尾妖皇总是没错的。 轰!轰! 山峰崩碎,化作落石纷飞。 幽尾妖皇又挨了两记重击,庞大身躯扭动着,狰狞头颅倏然张开大口:“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沈仪被腥风席卷,整个人再次跃起。 老蛟龙还未闭上嘴,便被携着浩瀚力道的一拳轰在了下颌。 整条身躯横飞出去,在地上翻滚不止,却又被那四道火柱给强行拖着,又给拽了回来。 “嗬嗤……嗬嗤……” 它口含血浆,终于知道了这头狮子为何有与张宣彦交手的实力,却还是想不明白,为何对方会把利爪对准了自己。 在千妖窟内,哪怕有再大的争端。 面对人族修士时,那也是一致向外的。 “……” 看着那狮子再次袭来,幽尾妖皇眼中的暴怒与杀机都沸腾到了极致,凄厉长啸:“你想要本皇的洞府,你还想坐本皇的位置,你这贱种!好大的野心!” 对方根本不满足于代替雷蹄妖皇。 它真正想呆的地方,是第十六窟! 此刻,相较于余朝安,幽尾妖皇更想先宰了这头狮妖。 它悍然出爪。 炽烈的火柱竟是瞬间被震散。 锋锐的龙爪迅速暴涨,弥漫着浓郁的幽光,猛然朝那头狮子挥去! 如此强悍的妖魔,又是含怒的搏命一击。 瞬间便让沈仪认清了境界间的差距。 不仅有无法抵抗的压迫感,更是连避让的机会都没有。 砰! 硬生生吃了这一爪。 沈仪于地面噔噔倒退数十丈,竟是跟个没事人似的。 别说什么重创,就连个伤口都没有。 “……” 幽尾妖皇看了看那头狮子,又看了看自己的爪子。 在这般凶险的情况下,它居然呆了瞬间。 余朝安同样狐疑的盯着场间,莫非是在做戏给道爷看,可是有这个必要吗? 没等他想明白,却见那狮子再次瞥了自己一眼。 “不好意思,失误失误。” 余朝安有些羞愧,赶忙摆摆手,话音未落,他心中咯噔一下。 不对啊,自己跟一头妖魔解释個什么。 这分明是道爷的成名之战,怎么打起来感觉怪怪的。 他摇摇头,赶忙再次操控阵法将那头老蛟龙给困住,随即将各式法诀掐个不停。 在余朝安的手段下。 只见原本平整的大地瞬间变得狰狞起来,宛如噬人巨口,倏然将幽尾妖皇的身躯吞没。 四条火柱将其上身紧紧绑缚,炽烈的火舌永无休止的舔舐着它的鳞片和皮肉。 “本皇认了!第十六窟让给你坐!” 幽尾妖皇拼了命的震裂大地,疯狂在空中翻滚,却始终逃不出阵法的范围。 回应它的却是犹如狂风骤雨般的轰拳。 金睛狮子犹如不止疲倦似的朝蛟龙扑去,身上涌现无形火焰。 原本只能拍裂幽尾鳞片的轰砸,却让这条蛟龙突兀的爆发出惨烈嚎叫! 在余朝安看不见的地方。 沈仪掌心中多出一枚火焰烙印,随着他的拍击,那枚烙印便是消融在了幽尾妖皇的身上。 “有这么疼吗?” 余朝安挥手祭起大石砸去。 看着幽尾妖皇在地上痛苦蠕动的模样,越看越心惊。 “放开本皇!” 幽尾老蛟龙像是失去了理智,再次腾飞,胡乱的朝着四周冲撞。 余朝安看着对方朝自己冲来,赶忙掐动法诀,十几尊高大的金甲力士在他身前凝聚。 然后被老蛟龙轰然砸碎。 那条又粗又壮的尾巴宛如擎天巨柱,直直的横扫而来。 骤然砸在了余朝安身上。 “噗——” 大概是看那狮子玩儿的这么开心,让余朝安放松了警惕。 当这强横妖躯落在自己身上时,他才顿时反应过来,这条泥鳅真到了搏命的时候,到底有多强大。 法衣上的阵法连一个呼吸都没坚持到便是溃散开来。 他整个人倒飞出去,被一朵金云勉强接住。 而那腥臭的龙口已经癫狂的从空中咬来。 就在这时。 幽尾妖皇却是不受控制的朝后方掠去。 余朝安刚刚掐出护体法诀,便是眼睁睁看着狮子扯着尾巴,再次将老蛟龙甩翻在地。 然后挥出一掌,砸在了蛟龙的头顶。 幽尾妖皇的尾巴猛烈的砸在狮子身上,却只能让其略微俯身。 看得余朝安直冒冷汗。 硬抗第十六窟妖皇的全力轰砸,那身子到底是什么造的。 “……” 沈仪眼皮微跳,唇角掀起狰狞。 手掌持着最后一枚离火烙印,臂上泛起九妖虚影,狠狠的拍了下去。 喀嚓—— 幽尾妖皇额骨裂开几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这等损伤,压根算不上什么重创。 但老蛟龙高高昂起的头颅,却是滞凝在半空,一对怨毒的眸子渐渐失去光彩。 它死死盯着眼前的金睛狮皇,想要说点什么,却完全无法控制首级的下坠。 轰隆隆! 随着那庞大的身躯即将坠入地面深渊。 沈仪伸手攥住龙须,将其重新扯了出来。 手掌探入龙口。 一抹幽光狠狠刺了进去! 已经被离火灼烧到神魂不清的幽尾妖皇,此刻眼瞳缓缓放大,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心心念念的东西。 它艰难的扭过头,看着旁边的狮子,眼中布满了难以置信! “……” 沈仪漠然与之对视。 待到幽尾妖皇体内尽数被幽尾枪疯狂的破坏殆尽。 他才伸手收回幽光。 将这条老蛟龙随手扔在了地上。 “我……你……” 余朝安趴在金云上,他今天分明带好了法宝,做足了各种准备。 最后却连施展的机会都没有。 若非那头狮子出手,还险些因为大意而受伤。 成名一战,就这样没了。 沈仪抬眸看向空中,并没有在梧桐山弟子面前暴露身份的意思。 他收回目光:“滚。” “哦……” 闻言,余朝安面色发苦。 看起来对方并不愿意将斩蛟功劳分一点给自己。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二章 大乾变故 这叫什么事儿啊! 好好的成名之战,结果变成了千妖窟妖皇内讧的帮手。 余朝安叹口气,深深看了那狮子一眼,快速收起阵法,驾云转身逃窜而去。 这头金睛狮皇身上溢散的气息,很明显不如幽尾妖皇那般雄浑,但它那令人胆寒的肉身,却是让人生不出半点想法。 而且好像还掌握了许多种看似不起眼,实则诡异万分的手段。 相较于丢了尾巴骨的幽尾妖皇,余朝安反而在这头狮子身上感受到了更大的压力。 好在对方似乎是崛起的野心甚大,欲要在千妖窟中站稳脚跟。 暂时没有在修士身上过多浪费体力的想法。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余朝安一边驾云,心里却是莫名生出些担忧。 千妖窟那堆妖皇,享受着最好的洞天福地,天材地宝随地可取,大多都是疲懒不堪之辈。 突然窜出来个野心勃勃之辈。 实力上还有如此飞跃。 不会生出什么变故吧? 念及此处,余朝安以最快速度赶回了梧桐山,然后毫不犹豫的朝着那第二座木屋落下。 “聂师兄,我回来了!” 余朝安敲了敲门。 还未等屋里的人有所反应,反倒是身后传来了一声冷笑。 只见童心钏阴恻恻的盯着他的背影。 找自己借了阵法,回来先找聂师兄,真有你的,余朝安。 “东西还我。” 童心钏伸出手,冷声道。 “……” 余朝安反应过来什么,赶忙将模样精致的阵盘递了回去,解释道:“差点忘了,童师兄莫怪,主要是这事情太大,跟你说了没用。” 童心钏接过阵盘,正准备转身离开。 忽然听到这样一句话。 他眉尖抽搐了两下,五指缓缓攥紧,随即冷笑更甚:“我倒是想听听,什么事情跟我说了没用。” 说罢,童心钏径直推门而入。 聂君此刻端坐床上,眼皮微微耷拉着,满脸冷峻,一副蕴着怒气的神态:“你们最好有事。” “呃。” 余朝安讷讷进屋,看得出来,聂师兄的耐性已经快被这禁闭给耗尽了。 他扭头看了眼童心钏,只见对方自顾自的找了条椅子坐下,搭着腿,沉默盯着别处。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 “我这趟出去,是给妖魔做了打手。” 余朝安显然是知道怎么提起两位师兄的注意,此话一出,两人皆是故作不经意的将目光投了过来。 “我亲眼看见一头第四十窟的妖皇,以无可匹敌之势,硬生生打死了幽尾妖皇。” “如此恐怖的境界提升,莫名让我想起了曾经的聂师兄。” 待到余朝安心有余悸的说完。 聂君终于彻底睁开了眼睛,淡淡道:“第四十窟,谁?” 童心钏放下搭着的腿:“金睛狮皇。” 从四十到十六,看似只是二十几窟的区别。 实则却是化神初期到化神后期的天堑鸿沟。 放在梧桐山,那就等于是唐元突然暴起,把余朝安给宰了,说出去都像个笑话。 “知道了。” 聂君收回目光,看似并没有什么反应。 然而余朝安却是松了口气,他再了解不过这位师兄,仅仅这三个字的答复,便代表对方已经将那头狮子记在了心里。 这就已经足够了。 童心钏仍旧是那副孤傲的模样,忽地朝门口看去:“竖着耳朵作甚,一边儿呆着去,好好关你的禁闭。” 木屋门口。 正小心翼翼偷听的清风真人,讪讪的站直了身子。 随即朝身后的唐元斥道:“说你呢,一天到晚什么都好奇。” “我——” 唐元瞠目结舌的摊手,他哪有那个胆子,而且什么也没听见啊。 …… 大乾,青州城。 人声鼎沸的街道上,沈仪缓步而行。 在千妖窟内呆了些日子,总感觉都有些融入不了眼前这平稳祥和的一幕。 他在城中某处修筑到一半的高大建筑前止步。 周围还聚满了不少人,口中皆是议论纷纷。 “这就是护城大阵?” “为何修到一半就停了?” “谁知道呢。” 沈仪朝前方看去,只见那类似观星台的建筑下方,仅有寥寥四五個内营校尉看守着。 他轻轻蹙眉,心中略感几分不对劲。 在斩杀了幽尾妖皇以后,这头老蛟龙也是毫不吝啬的献上了整整四万一千年妖魔寿元。 拥有了如此丰厚的寿元。 他并没有选择直接回千妖窟,刚刚离开就回去,显得太过明显了。 干脆趁这个时间回大乾再提升一下金身法相,顺便看看许家搬迁的事情怎么样了。 “……” 没有打扰那几个面色凝重的校尉。 沈仪径直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时,他已经来到了青州镇魔司衙门。 踏入那方总兵小院。 只见游龙涛正阴神出窍,旁边唯有白子明守候。 “沈……沈大人。” 白子明看见沈仪,震惊之余,眼底掠过些许微不可察的羞愧。 他赶忙掐动法诀唤回师兄。 “您稍等片刻。” “好。” 沈仪侧眸朝周围看去,并没有看见阿清的身影。 他坐到游龙涛对面,直到对方睁开眼。 “沈兄弟,你回来了!” 游龙涛算是对沈仪有些了解,他没有再说半句废话,干脆直接道:“出事了!阿清姑娘被武庙接回了皇城,暂时无碍。” 沈仪并未露出责怪的表情,仅是轻点下颌,示意对方继续。 他出身青州,对少数几位镇魔大将,还是有不错的信任。 游龙涛压低了声音:“许姑娘来大乾帮忙的事情,不知从哪里泄露了出去,引得玄光洞前来问罪,听闻在皇城爆发了剧烈的冲突,甚至引得武庙老祖出手。” “武庙吴大人来青州接走了许姑娘,更多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了。” “对了……还有一件别的事情。” 游龙涛突然想起什么:“你认识的那位小兄弟,唤作陈济,他妹妹被人请回了皇城,持的是济王府的手谕,我觉得有古怪,便让陈老爷子照看陈济,结果他偷偷溜走了,我已经让陈老爷子去寻他。” 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游龙涛便闭口不言,不再打扰对方。 “辛苦了。” 沈仪缓缓闭上眼眸,站起身子,悄然消失在了原地。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三章 我不跟死人谈判 皇城,武庙。 吴道安有些手足无措的立在大殿中。 在他身旁,阿清以一种罕见的低落情绪坐在地上,双臂抱着膝盖,双肩微微抽动。 许婉韵蹲在她身侧,温柔安抚着她的情绪。 然而这女人看似稳重,实则同样双眼恍惚。 两个在家里呆了许多年,正觉得翅膀长硬了的女人,首次站出来要替家里做个决定。 便被无情的现实狠狠扇了一巴掌。 事实证明,许家还远远没到能够离开藏身处,光明正大行走世间的地步。 而她们的话语,终究还是影响到了五祖的判断。 族老们带着家族再次踏上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结果还未抵达大乾,就先被生死仇敌给一网打尽。 整个事情的发展,就宛如大乾和玄光洞串通好了一样顺利。 阿清此刻与其说是悲痛。 不如说是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以及对族人的担忧。 “姑姑……”她用力抱紧了许婉韵的小腿。 “杀!” 供台之上,怒目罗汉法相恶狠狠的踩着一位身着玄白道袍的修士,对方已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都杀!不哭!全都杀死!” “老祖,您就消停点吧。” 吴道安无奈的朝身后看去,这件事情已经完全不是他能掌控的局面。 大乾用尽了所有办法去联系沈仪。 可对方就像是消失了一般。 武庙内几乎所有的阴神修士尽数出动,带走了全部的金身法相。 拿出了搏命的架势。 但到目前为止,甚至都无法争取到和玄光洞正常谈判的资格。 玄光洞的意思很明显。 先撬开那大阵,解决了许家以后,再来和大乾算账。 “嗤……这就是盟友……” 玄光洞修士吐出一口血浆,狰狞的瞪着众人:“你们等着瞧,这事没完!我玄光洞护你等多年,你们就是这样报答的。” 武庙老祖径直将其拽起来,塞入口中,咬着他的腰部:“吃了你!吃了你!” “老祖!” 吴道安终于按捺不住了,赶忙掐动法诀试图唤醒对方。 现在许家人还在玄光洞手里。 这修士也算个谈判的筹码,哪能这么简单就给弄死了。 就在这时,武庙老祖突然停止了咀嚼,不顾那修士从口中滑落,怔怔的看着天际。 吴道安愣了一下。 他手里没有金册,感受不到变化。 但能引起痴呆老祖注意的,大概率是香火愿力出现了什么变故。 “香火愿力,难道……” 武庙甲院内。 沈仪站在门口,将妖魔本源朝新塑出的妖魂喂去。 幽尾妖皇的神魂逐渐凝实。 却在主人那平静的注视下,略感几分寒意,以至于忘记了谢恩。 在第四枚妖魔本源入口后。 【妖皇:幽尾妖皇】 面板上的“残”字终于消失不见。 沈仪调动妖魔寿元,将仅剩的三万多年尽数灌入面板之中。 【第一年,你与青花夫人配合多年,轻而易举的将幽尾妖皇镇入了妖狱之中】 沈仪手握整個大乾所有的香火愿力。 此刻,他终于是丝毫不留的,将其全部纳入体内的金珠之中。 在浩瀚的妖魔寿元加持下,漫天白雾汇聚而成的云海,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三万七千年! 待到长空清澈,万里无云。 妖魔寿元耗尽。 【化神.金身镇狱法相(珍):大成】 沈仪没有再掩饰,转身朝武庙走去。 而在他身后,一尊十丈八尺高的雄伟暗金色法相,左臂金龙,右臂幽蛟,宛若一座山峰。 就这么悬于天际,映照大乾皇城。 随即倏然消失在了云端。 “老祖,他回来了?” 吴道安看着老祖呆滞抬头的动作,心中顿时涌现浓郁的惊喜。 虽然他也不知道沈仪回来了以后能做点什么。 毕竟对方上次击杀的青丘老祖也只是化神中期的存在,在面对整个玄光洞的怒火时,或许也和自己一般无助。 但只要听到沈师弟的消息。 吴道安就莫名的感觉心安。 “谁是……他?” 老祖慢慢的低下头,满脸狐疑。 “我……”吴道安被噎了一下,烦躁摆手道:“问你也是白问。” 看着两个女人努力含着泪水的可怜模样,他用力攥拳,同时心底也是涌现些许哀意。 只有真正惹怒了玄光洞。 才会发现一个极其可悲的事情。 大乾不仅没有庇护他人的实力,就连自身也早就被当作了任人宰割的盘中鱼肉。 就在这时,吴道安却是看见一道笔直的身影从门外走近,然后越过了自己,走至那供台的前方。 青年太过安静,以至于老头差点没反应过来。 直到对方开口。 “把他给我。” 沈仪垂手而立,看着供台上那个玄白长袍的男人。 老祖愣了愣,他的大脑不支持他做太过复杂的思考,本能的将其踹下供台。 “你又是谁!” 玄光洞修士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那神情漠然的青年一脚踏了回去。 “造反了!伱们大乾要造反了!” 听着那人尖锐的咆哮,阿清和许婉韵怔怔抬起头,盯着那道挺拔的背影,并不算壮硕,却显得如此高大。 “沈师弟,快快擒了他过去,还有谈……” 吴道安赶忙出声提醒。 却见沈仪略微抬靴,然后随意一脚踏碎了那人的脑袋。 砰—— 修士的头颅瞬间消散为漫天灵气。 吴道安张着嘴:“判……” 沈仪转过身子,重新朝门外走去,轻声道:“带路。” 他不觉得有跟死人谈判的必要。 阿清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许婉韵赶忙扶住对方。 “看什么看!还不快跟上!” 吴道安看了老祖一眼,用力挥了挥手。 管他奶奶的。 反正他已经彻底懵了,现在就跟着沈师弟走就行了。 “杀!杀!杀!” 老祖轰然升空,撞碎了高耸的房梁。 在吴道安的指路下,一行人快速的朝大乾外赶去。 “情况是这样的。” 吴道安祭出阴神勉强跟上了沈仪的步伐:“这次来的是一位玄袍大修士……你可以理解为玄光洞的头头,除了破格加入的张宣彦以外,皆是化神后期的修士,至于来的是谁,我还不太清楚。” “如果是张宣彦的话,有你在,他们应该是暂时不敢动许家人的。” “如果是其他的三个。”吴道安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有梧桐山的弟子在旁,我们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力保许家人安全。” 大乾或许没有那么看重许家。 但这是沈仪第一次向旁人做出的约定。 对方身为武庙实际的领头人。 他乃是大乾的脊梁,他的尊严,要高于一切! 闻言,阿清和许婉韵仍旧是默不作声的模样,但却是用力的揉了揉眼眶。 她们的一切都在那里。 而现在,沈仪要带她们去将族人安全带回来。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四章 臭鱼烂虾(郑重提醒:断章,介意的大佬明天一起看) 龙牙山。 乃是许家到大乾最为隐秘的一条路线。 此刻正是深夜。 这里却是被映照的宛如白昼。 十二尊金身法相悬于天际,仿佛一轮轮璀璨的大日,它们神情肃杀,死死盯着对面。 每当有人力竭,便立刻有下一道阴神顶上。 祝珏虚弱的立于最前方。 他乃是武库的守护者,数千年没有离开过皇城。 此刻却也是唯一与对面交过手的人。 虽身负重伤,他却没有丝毫懊悔。 许家是受沈师弟邀请而来,祝珏必须出手,即便是无用功,也要让许家人知道大乾的立场。 “苗道友,你看见了吗?” 一袭玄袍在空中猎猎作响,白须老人笑眯眯的朝旁边看去:“这就是我们的盟友,以殊死一搏的架势,朝着我们亮出了这堆破铜烂铁。” 在他身侧,乃是一道略显娇小的身影。 算不得倾国倾城,但却也颇为乖巧,但配上她脸上冷漠的神情,便能让所有人掐灭心中那一丝对她的小觑。 苗清慧同样脚踏青云。 她并没有说话。 但从她所处的位置来看,立场已经不能再明显了。 在梧桐山看来,先抛开亲疏远近不谈,大乾的所作所为,的确是有些不对劲。 许家和玄光洞的仇怨又不是近年才结下的。 要说大乾完全不知道,那未免太荒唐了。 这种明显破坏盟约的行为,武庙不仅做了,还完全没有跟任何人打过招呼。 玄光洞和许家谁是恶人,这个明眼人都知道。 但盟约就是盟约。 既然立下了,那就得按照规矩办事。 “依我所见,如今正是危急时刻。” 苗清慧终于踏出一步:“莫要起内讧,各退一步,玄光洞的私仇我等不必去管,事后,玄光洞也不得再以此借口,去寻大乾的麻烦。” “尔等看,如何?” 苗清慧朝众人扫过。 玄袍老人轻笑道:“本座也并非不知大局之辈,也用不着你大乾道歉,给苗道友一个面子,就此作罢。” 在众人下方。 坚固的流光法阵将一众许家人尽数笼罩。 年轻人们惶惶盯着天际。 他们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等犹如案板鱼肉,任人宰割的局面。 天际的身影就好似仙神一般。 金口玉令,掌着他们的生死。 在人群最前方。 许鸿德用力握掌,像是想要将指骨捏碎。 身为许家的族长,他从未做出过任何错误的判断,没想到仅一次,便要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你急什么。” 老妪脸色漠然:“实在不行,也要换他几人。” 哪有人能永远不出错。 既然已经到了这般局面,坦然面对便是。 说罢,她回头朝那群年轻人看去:“这样的事情,许家也曾经历过一次,莫要太过担忧,待到阵破,各自逃命,留的一线生机,数千年后……许家还是许家。” 其余几位族老纷纷苦笑。 这老太婆明显才是最自责的那个,居然还要站出来安慰旁人。 “看什么看。” 老妪瞥了几人一眼,重新抬眸。 她这辈子没看错过人。 但直到此刻,那个拿了她赠礼的青年,仍旧是没有出现。 念及此处,她无奈一笑。 即便是力不可为,倒也不必刻意躲着自己等人。 就在许家人的注视下。 祝珏驾驭夜叉金身,再次腾空而起。 看向了苗清慧,恭敬拱手道:“多谢苗前辈体谅,只不过我武庙如今已不再想拿盟友来换大乾安生。” 他言辞恳切,却带着绝无商量余地的坚定。 闻言。 许家人面色皆变。 老妪笑着摇摇头:“至少是事不可为,而非你们议论的那般的龌龊,这也算是個好消息。” “若是当初提前结盟,或许也不必躲藏这么多年。” 其余族老同样坦然了许多。 一枚枚阵盘悄然落入掌中。 许鸿德眼中也是杀机毕露,同样准备好了最后一搏。 “……” 苗清慧立于场间,平静看着祝珏。 随即唇角露出一丝温和:“能理解,但你们保不住,就像他说的,你们这些金身残骸,在他眼中,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威胁。” “所以前辈的意思是?”祝珏缓缓松开了双掌。 “你总不至于要让我梧桐山的弟子,帮着外人来对付玄光洞,有些过分了吧?” 苗清慧罕见的多出几分耐心。 她摇摇头:“实力不够,就先忍着。” 祝珏飒然一笑,深深吸了口气:“抱歉,忍不了。” 见状,玄袍修士终于裂开了嘴:“你们有不忍的资格吗?就凭伱们这堆破铜烂铁?能做点什么?” “能杀了你。” 听着这淡然的回话,玄袍修士愣了一下,却发现对面的祝珏同样怔了瞬间。 话音自天际荡开。 随着话音一起落下的,还有一尊伟岸的暗金色法相。 十丈八尺高的身形携着浓郁的光华,高大尊贵,仿若神佛降世。 它立于十二尊金身法相前方。 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而在短暂的惊愕后。 他们又齐齐将目光投向了金身法相的肩上。 华美难言的黑袍轻轻摇曳,其上金纹栩栩如生,青年白皙俊秀的脸庞上不带丝毫感情。 他垂手而立,静静注视着玄光洞的众人。 片刻后,薄唇微启:“臭鱼烂虾。” 话语中不带丝毫挑衅的意味,平静的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此话一出,别说旁人。 就连苗清慧的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和易道弘乃是同层次的修士。 “你!” 易道弘怒挥玄袖,自从他穿上这件衣服以后,还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 大乾何时出了一尊十丈高的金身法相。 况且这同境修士没说话,反倒是他肩上的小辈先聒噪起来。 “现在,你们倒是有把许家人带走的资格了。” 苗清慧注视着这尊金身,眼里的诧异直到现在还未彻底褪去。 倒不是忌惮对方的修为。 只是有些惊讶于大乾,不声不响间居然又重新振作了起来。 梧桐山竟是没有收到半点消息。 闻言,祝珏面露惊喜,完全没有想到事情居然解决的如此轻松。 但下一刻,便是有人给他泼了盆冷水:“等一下,我感觉事情还没完……” 吴道安带着阿清和许婉韵落至祝珏身旁,心里的不安愈发躁动起来,他从未听见沈师弟说出过这般话语。 其余的金身和阴神修士尽数陷入呆滞。 他们确实在等人……等来的也的确是沈大人,但是这金身好像不太对劲啊?! 他们天天在武庙呆着,没听说过大乾有了一位化神后期的金身修士啊。 “族老,我们是不是活了?” 许家年轻人们在短暂的惊愕后,突然全都兴奋起来。 “我……我不知道啊。” 老妪一改先前的淡定,盯着金身上的青年,突然有些拿不准对方的想法。 在众目睽睽之下。 沈仪终于腾空数丈,将目光从玄光洞众人身上移开,随意道: “宰了他们。”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五章 先挑软柿子 宰了……他们? 在这话音荡出的瞬间,易道弘的身形倏然抽离百丈之远。 其余玄光洞修士也是纷纷散开,摆出了御敌的姿态。 就在苗清慧还在思忖这话有几分真实性的时候,一抹浩瀚威严的金光在其眼前掠过。 只见那尊暗金色法相,竟是没有半点犹豫。 犹如离弦之箭,庞大健硕的身形暴掠而出。 沈仪仿佛就是它的封印。 在他悬空离开了金身法相的肩膀后,这尊十余丈高的存在,终于是向世人展露出了它的恐怖之处。 厚重的威压肆虐席卷,让修为稍低一些的修士根本喘不过气来。 直到它来到了易道弘的头顶。 纹路分明的巨大手掌,呈铺天盖地之势,轰然朝着下方拍去! 两尊化神后期修士的交手,仅是一个照面,便让天地灵气彻底暴动起来。 它们迅速汇聚,在空中凝结成了犹如雪亮长河般泛着银光的法剑,足有丈许长,剑身更是厚重无比。 喀嚓!喀嚓! 镇狱法相不避不让,手掌径直落下,丈许长的宽大法剑直指它的掌心刺去。 伴随着脆响,法剑不仅没能刺破那暗金色的手掌,反而在巨力之下寸寸崩碎,重新消散为天地灵气。 易道弘硬生生接了这一掌,整个人猝不及防的朝地上坠落,轰的砸在了龙牙山壁间! 仅一个回合,高下立判。 玄光洞修士们脸色煞白,终于是回想起了这群阴神修士的可怖之处。 那犹如妖魔般强横的香火身躯,绝不比法宝要差。 一拳一掌间,皆是擦着便伤,碰着即亡。 “你……” 苗清慧连忙扭回头来,看向不远处的青年。 她本以为只是口舌之争,没成想金身法相不仅突然出手,还如此狠辣,显然是奔着要命去的。 “你来真的?!” 这小子是真打算宰了玄光洞这么多人。 开什么玩笑。 这两尊化神后期修士,无论谁陨落此地,最后开心的都只会是千妖窟。 原因居然是为了一个毫不起眼的许家? 梧桐山看似高高在上,实际上还是把这個盟约放在了心里,否则也不会每次出什么问题,都会派弟子过来调解,力求别出大问题。 这次也不例外。 苗清慧不再啰嗦,径直道:“快让他住手!” 在她看来,许家无非就是和玄光洞有私仇,大乾已然证明了他们有庇护许家的实力,这便足够了,实在没必要因内讧而过多伤亡。 同盟之间,有些摩擦很正常。 拿出实力筹码,任何事情都可以谈,都可以做出让步。 最重要的是不能影响到正事。 每一尊化神后期修士,都是抵抗千妖窟的主力,乃是极其珍贵的存在。 “……” 说罢,苗清慧却是愣了一下。 她感觉到了些许古怪。 向来说一不二的梧桐山,这次好像没那么管用了。 那身着华美法衣的青年,安静的悬于前方,竟是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 “你现在的意思是,要让本座亲自来办?” 苗清慧双眸微眯,缓缓蹙紧了眉尖。 说难听点。 聂君杀了化血妖皇,千妖窟可敢上梧桐山报复?她们这群同门,在千妖窟内上蹿下跳,还不是为了避免那群妖魔出来报复她们的盟友。 此刻,她的话却不管用了。 苗清慧略微吐气,伸出手掌,一座宝塔悄然落入掌心。 梧桐山的话语权,可不是靠嘴巴争来的。 就在这时,沈仪终于动了。 他稍稍回眸。 被那漆黑眼眸注视着,苗清慧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沈仪之所以一直立在此处,并非是在看戏。 而是在看着自己。 让那尊化神后期的法相去对付易道弘,然后对方留下来盯防自己这个梧桐山弟子? “你是不是有些太小觑本座了?” 苗清慧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斥道:“闪开!否则别怪本座不客气。” 沈仪不紧不慢的转过身来。 恰恰相反,他从未小觑过面前这女人,觉得青花并非她的对手,甚至于差距颇大。 所以留下来的才会是沈仪自己。 念及此处,他垂手而立,一抹浓郁的黑煞占据了眼眸,气息弥漫开来,任由衣摆随意飘卷:“你试试。” 眼看着沈仪突然又跟苗清慧对上了。 以祝珏为首,正准备杀出去的众多金身法相皆是停在了原地。 然后一言不发的,悄然围拢在了旁边。 “……” 苗清慧手持宝塔,脸色愈发古怪起来。 她从未感觉到过这般棘手。 两边都是盟友,非要逼自己选一边痛下杀手。 “你们是不是忘了,本座也是化神后期修士?” 她侧眸朝远处看去。 只见那暗金色法相在空中掠过,凶猛的袭去,每一式都是杀招。 易道弘号称万法真人,从不依仗法宝,少说掌握了上百种高深法诀,本该不输大部分同境修士。 挥手间,各式功法层出不穷。 搅得天地动荡。 但那金身法相身形快到惊人,又放出一龙一蛟。 三者合围下去,易道弘便只能疲于奔命。 眼看便被那蛟龙缠住身子,不知施了何种手段,让那老头脸色都变得乌黑起来。 不能再心慈手软了…… 苗清慧手掌猛的一抬,泛着玄光的宝塔滴溜溜升天,随即暴涨了百倍大小! 先把大乾这群犟驴控制起来再说,带回梧桐山慢慢教育。 “小东西,给我进去老实呆着!” 苗清慧冷笑一声,掐动法诀间,那座玄塔突然将面前的青年给笼罩了进去。 就在这时,她面色微变。 只见极远处,一道玄袍身影正拼命袭来。 易道弘终于挣脱了暗金色法相的包围,身上泛着恶毒幽光,显然是受了重伤。 连身上的气息都微弱了大半,他却没有想逃,而是面目狰狞的朝着沈仪冲来! 就凭刚才这小子的发号施令。 就能看出他在大乾的地位极高。 擒贼先擒王! 柿子也要先挑软的捏,只要控制住了这小子,还怕大乾不乖乖就范。 “避开!” 苗清慧怒斥一声,赶忙变换法诀,想要收起那宝塔玄光。 同时心中颇有些不满。 那尊金身法相居然就这么突兀的停下了,也不知道上来搭把手。 化神后期修士,即便负了伤,也绝不是一堆三丈金身能跟上的。 祝珏等人甚至都只看见了一道玄光掠过,压根来不及反应。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一个不留 就在这时。 沈仪却是朝着下方袭来的身影俯瞰而去。 那玄光似乎对其毫无作用。 他法衣上的金纹略微闪烁,随即便是轻描淡写的抬起了手。 五指微微张开。 放在旁人眼中无比寻常的动作,却让易道弘的瞳孔紧缩。 青年的手掌出现在了一个极其巧妙的位置。 下一刻,易道弘便像是自投罗网般撞了过去,被那五指紧紧扣住了头颅。 “千变镇魔剑!” 易道弘感受到头顶传来的恐怖力道,竟是一时挣脱不得,只得爆喝一声! 霎时间,密密麻麻的金光将青年笼罩。 每一道光都携着能切割世间万物的锋锐。 它们彼此交错。 将沈仪封在其中,然后同时斩下! 随即尽数消融在了那件微微荡漾的黑色金纹法袍之上。 沈仪注视着掌中的老人。 眼中的漆黑愈发深邃,他轻轻吐出一个字来:“斩。” 于此同时,本就浑浊昏暗的天幕中,忽然响起了连绵不绝的雷声! 青赤二色蔓延开来。 法剑从云中显露出笔直的剑身。 黑煞狂雷犹如巨龙翻滚。 紧跟着倏然落下,贯穿了易道弘的身躯。 待到风平云静,雷声褪去,沈仪松开手掌,看着老人朝地面跌落,玄袍碎裂,身躯渐渐化作灵光点点,于空中缓慢的消散。 瞬间浓郁起来的灵气,让所有人都陷入呆滞。 沈仪搓掉指尖干涸焦黑的血渍,抬眸瞥向青花:“一个不留。” 下一刻,众人便是看见那尊法相猛然朝地面俯冲而去,幽蛟与金龙分别袭出,残忍的收割着玄光洞修士的性命。 好不容易有个逃出去的,却被一具六丈高的金身法相给砸了回来。 “杀!杀!不留!” 武庙老祖兴奋的锤着胸口,追上那個修士,双拳如狂风骤雨的砸去。 “……” 许家众人没有了刚才的激动,全都愕然的盯着天空。 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出来过了。 类似这般令天地变色的法诀,他们只在书里看到过。 一时间颇有种难以置信的恍惚。 而施展出这法诀的人,先前还是一副落难的模样,站在许家的门口,客气而温和。 老妪站在人群最前方。 神情复杂的盯着沈仪。 她很难想象,曾以为一个年轻人略带傲气的话语,竟然还是对方谦虚了的结果。 有此等本事,何须出世才能知道对方是谁,就今日的场面,再来个一两次,即便许家避世不出,估计也能知道沈仪的大名。 老妪唯一想不通的就是……这样一尊强者,跑到许家避的哪门子难。 难道是故意给许家一个台阶? 她看着周围族人没见过世面的神情,挥手撤去了头顶的法阵。 只要沈仪还悬在天上,这世间便一定有许家的容身之地。 刹那间,两道身影从天际飞奔而来。 阿清猛地撞进爹爹的怀里,终于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清儿知错了……” 许鸿德有些念念不舍的将目光从天际移开,拍了拍阿清的脑袋:“你可没错,你替许家找了一座大靠山。” 很显然,沈仪斩去易道弘的举动,已经在众人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苗清慧。 “……” 她收回那座玄塔,盯着眼前的年轻人。 震撼之余,半晌说不出话来。 想要发怒却又舍不得。 对方丝毫不给梧桐山面子的斩杀了一尊化神后期的修士。 这本是极大的过错,而且带了十分浓郁的挑衅意味。 但……问题就在于出手的太干脆利落,把事情办的太过于惊人。 这手法诀的熟练程度,让她莫名想起了聂师兄。 就连法诀本身,都与神霄真雷剑法有些许相似之处,再加上同样的杀伐狠厉,世间竟有如此巧合。 唯一的不同的,就是对方的修为较之聂君相差甚远。 若非易道弘选择了进攻,而不是施法抵抗,这道煞气剑诀应该是没办法将其直接镇杀的。 可是,沈仪令剑光莫名消融的手段,同样是他的本事之一。 真让人啧啧称奇。 难不成在梧桐山外面,也有修士拥有突破返虚的资质。 这事情太过于惊骇。 以至于让苗清慧下意识忽略了耳畔传来的,来自于玄光洞修士的惨烈哀鸣。 让她没料到的是,反倒是青年先开口了。 “没事就回吧,不送。” 沈仪随意转身,他对梧桐山没什么恶感。 这就是一帮子高傲,又喜欢和稀泥的修士。 毕竟无论是化血妖皇,还是先前拿幽尾枪的时候,自己都受了梧桐山不少庇护。 别管这群人性格如何,目的是什么,反正落在举动上,确确实实是在抵抗千妖窟。 当然,不反感归不反感,不代表他喜欢和这群眼睛长在天上的修士打交道,给自己找不自在。 “唉。” 苗清慧摇摇头。 听惯了恭恭敬敬的话语,突然听这正常的对话,竟然也觉得刺耳起来。 不过对于天赋异禀之辈,无论是谁都会有更高的忍耐。 “这个盟约,以后可就是狗屁了。” 她还是没忍住爆了句粗口,却不带什么指责的味道,只是颇为无奈。 似乎已经看见了玄光洞与大乾厮杀的场面。 “下次出任何事情,梧桐山也不会再插手。” 苗清慧并没有想要以此事来威胁什么,仅是提前说清楚而已,但是看着青年随意的动作,还是没忍住瞪了瞪眼睛。 “随你们。” 沈仪走进人群,抬了抬手,随即头也不回的朝大乾的方向离去。 有了法衣护体,他终于不用金身法相再时时刻刻守在身旁。 大可以选一个靠中的位置。 再以通讯玉简相传,以镇狱法相如今的实力,无论是赶到千妖窟,还是回大乾,都是转瞬即至的事情。 在那华美黑袍身影的背后。 大乾众人,以及许家族人都是沉默的跟了上去。 武庙老祖和青花夫人携着足足八道尸体回来,庞大的身形遮蔽了天幕,璀璨的金光映照着所有人,好似坚不可摧的壁障。 “沈师弟!” 祝珏飘在沈仪身旁,满眼都是仰慕,发自内心的想要吹捧一番,却忽然发觉对方的脸色仍旧平静。 他收起笑容:“还有事?” 沈仪攥了攥衣领,眸子如古井无波:“一点私事。”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七章 带路吧 玄袍大修士总共也只有四位。 如今陨落了一个,对玄光洞而言,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为了一个许家。 大乾和玄光洞这对盟友,终于是彻底撕破了脸面。 武庙众人却并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他们安静的跟在沈仪后面,朝着皇城的方向掠去。 “现在是什么情况?” 许鸿德朝女儿看去,只见刚刚接近那座雄伟城池,沈仪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内。 既没有讨论如何应对玄光洞的报复,也没有对许家族人做出安排。 “沈大哥……” 许清儿同样看向城池。 以她对沈大哥的了解,每当对方以此般姿态示人的时候,接下来大概率还有杀戮之事。 但这不是大乾的皇城吗? “这不是很明显了吗?” 许家老妪侧过头来:“玄光洞分明早就掌握了我们举族搬迁的事情,既然不是武庙出卖了咱们,那肯定出了内鬼。” “放心,我们会尽快给许家一个说法。” 祝珏停住身形,眼中涌现杀机。 刚才的一幕太过惊人,差点让他们忽略了此事。 此次若非凑巧,沈师弟正好回来了。 那许家可真就被灭族了。 与其说是给许家人一个说法,不如说是必须要给沈师弟一個交代。 …… 皇城,一座门可罗雀的庙宇内。 身着麻布衫的年轻人陪笑着递出去几枚散碎银子:“拜托罗大哥,再帮帮忙。” “不是我说,想要进济王府内做事,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 老罗是替王府送菜的杂役,但在提及那三个字时,油腻的脸上也是多了几分傲气:“你这般身份不明的外地人,最好再提前多准备些银子,疏通关系时用得上。” 闻言,年轻人谦卑的点头称是:“您说的在理。” “妈的,这破庙真邪性,总感觉阴飕飕的。” 老罗用力搓了搓胳膊,啐道:“下次找个好点的饭馆子,少约我来这种地方。” 说罢,他快步转身离开。 待其走远后,陈济收起了笑容,坐回佛像下方,从供台角落里抽出了一柄长刀。 他沉默摩梭着刀身。 带着这柄刀混进皇城,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 但此刻,陈济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冰凉触感,却始终找不回在青州镇魔司时的踏实感。 他想不明白,在这偌大的皇城,高手如云的济王府。 仅凭自己手中的刀,以及勉强初境的实力,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 校尉们都夸他天资不错,又勤奋惊人。 二十岁的年纪,不到两年的时间,仅凭着泡药澡,就连破四关,成功纳气入窍,日后肯定能做出一番成就。 但如今看来,却是只能眼睁睁看着瑾瑜被带走。 甚至连见对方一面都做不到的乡下小子。 “至少先知道瑾瑜是否安全。” 陈济没有埋怨镇魔司就这样把妹子交到那几人手上。 自己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校尉而已。 况且总兵大人竟然还派遣了一位镇魔大将军来单独保护自己……这简直是难以置信的待遇。 但陈济虽修为不高,跟了沈大人那么久,脑子却是灵光了许多。 光看那两个王府护卫对陈老将军的轻蔑态度,便能看出他们的修为有多高深,自己再在青州呆下去,说不定就连老将军都会遇险。 “瑾瑜……等我。” 陈济深吸一口气,脸上多出些许狰狞。 他却是完全不知道,就在他背后,两道妖魂正在窃窃私语。 “这小子为什么不找主人帮忙?”金睛狮皇摸着下巴。 “我哪知道。”青丘老祖耸了耸肩,按理来说,主人专门安排自己两个前来寻人,应该是有些交情的。 两道妖魂正聊着,忽然将身形站得笔直。 几乎同一时间,一袭黑袍立在佛庙门口。 “谁!” 陈济下意识想要将长刀藏起来,刚刚紧张的抬起头,便是看见了那张熟悉的俊秀面孔。 他瞳孔骤缩,就连五官都微微抽动起来。 沈仪没有多言,随意瞥他一眼:“傻楞着干嘛,带路。” “……” 陈济用力握住刀柄,努力掩饰着眼眶的泛红。 记得上一次听见这熟悉的话语,还是他带沈大人去六里庙村。 也就是从那日起,对方狠辣的宰掉了狗妖的一家三口,然后仿佛变了一个人。 “沈大人……我……我妹妹……” 他有些哽咽的想要解释什么,却见沈仪缓缓转过了身子,迈步朝佛庙外走去。 只留下一句淡然的话语。 “你好好带路就行了。” 闻言,陈济咬咬牙,揉了把眼睛,拎着刀便冲了出去。 只见庙宇外还站着一大堆人,个个气质不凡。 此刻皆是面露好奇的朝自己看来。 “呃。” 陈济顿时呆了一下,但随即还是朝着沈大人跑去。 众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这麻衣年轻人是谁,看上去也是毫不起眼,唯有阿清忽然小声道:“我见过他,在青州镇魔司,他负责看守院落。” “所以……” 祝珏眨了眨眼,沈师弟这么着急赶回来,其实不是为了抓内鬼? “他们要去哪儿?” 像是在回应祝珏的疑惑,很快,众人便是听见了陈济的话语。 “沈大人,我托人问过了,瑾瑜就在济王府。” “好。” 沈仪走上大街,朝着他首次来皇城时的地方走去。 不知为何,每当走在沈大人身旁时,陈济就会感觉到无比的安心,对方沉默寡言,却从未让青州的人失望过。 终于,那栋豪奢的府邸映入眼帘。 老罗正在与门房谈笑,忽然看见了刚才那个麻衣小子,正拎着明晃晃的钢刀冲过来。 他顿时浑身一颤。 在皇城这地方,还有人敢硬闯济王府的?! 还是说想用特殊的方式来吸引王府的注意? 未等陈济靠近。 两个白衣护卫已经缓缓站起了身子,街上的人群也是被这一幕所吸引。 在看清陈济身上微弱的气息后。 其中一个护卫眼中多了几分古怪,另一个则是犹豫了瞬间,盯着陈济的面容,像是想起什么,诧异道:“这不会是跑掉的那个小子吧?还专门跑到王府门口来送死?” 他这句话刚刚出口,突然感觉一抹刺骨的寒意自脑门散发。 紧跟着,两个护卫终于是看见了不远处那道披着金纹黑袍的身影。 换做以前,沈仪或许会再寻个什么理由。 但现在,他只是略微往前踏了一步。 刹那间,紫金色的火焰蔓延开来,宛如浪潮般朝着前方席卷而去。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八章 清理门户 幽静的深闺之中。 雍容华贵的女人坐在铜镜前,手里是一柄略长的玉如意,身前则是一个端正跪着的姑娘:“问他有事没有,没事就滚出王府。” “……”秃头男人朝外面看去。 只见院落之中,身披玄甲的老人正来回踱步,脸上挤着僵硬的笑容。 “他就是想护这小姑娘平安,由他去吧,正事要紧。”秃头男人收回目光。 “嗤,区区一个镇魔司黑皮,也配管我王府的事情,那就继续呆着吧。” 济王妃随意的将那玉器在姑娘眼前晃动,宛如在调教一只柔弱的小猫。 这样的事情她已经做过太多次。 以至于有些疲乏,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当初报复的快感。 她现在是真的对济王再无半点兴趣。 对方这些年的荒唐,已经彻底失去了继承大位的资格。 瑾江去了玄光洞,估计以后也很难再做大乾的皇帝。 现在唯一能让她激动的,便是这次立下的大功,到底能收获怎样丰厚的酬劳。 “我到底什么时候能进玄光洞修习?” 秃头男人咬了咬牙。 “你急什么?”济王妃不紧不慢的瞥了他一眼。 “我当然急!”秃头男人小心翼翼的朝身后看去,随即怒道:“吴庙祝已经在查探此事,我再不离开,迟早要被发现,到时候小命都难保!” 说着,他瞪大了眼睛:“你该不是把我的那份功劳……” 要知道这件事情,他可是冒了极大的风险,才打听出了关于许家的事情。 “闭嘴。” 济王妃缓缓扬起玉如意指过去,轻笑道:“小命难保的可不止你一个,这次回来,武庙还能凑齐四个庙祝都算是祖坟冒青烟了,哪里还顾得上你。” “这么严重?” 秃头男人被吓了一跳。 “你在这贫瘠之地呆久了,哪里知道玄光洞是什么样的存在。” 济王妃站起身子,用玉器拍了拍那姑娘的脸庞:“滚吧,无趣。” 陈瑾瑜跌跌撞撞的站起,跪至近乎失去知觉的双腿似筛糠般颤抖,她小脸惨白,双目无神,显然心思并不在济王府里。 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娘亲惨死。 兄长和自己从小就在边陲的青州柏云县长大,全凭兄长一手拉扯,两人才能存活至今。 她从没做过什么坏事,只是在镇魔司内替大人们浆洗衣物,洗的很干净,也从没有多收一文钱。 为什么就把兄长害成了这般地步,至今生死不明。 陈瑾瑜踉跄着朝门外走去。 然后整個人都呆在了原地。 济王妃看着姑娘停下的背影,略微蹙眉,有些不满道:“还不快滚?” 话音未落,她忽然发现有金光落在了姑娘的身上,越过她娇弱的身躯,朝着屋内投来,直到将整座深闺都映照的亮堂无比。 济王妃犹豫一瞬,看了眼旁边的秃头男人,随即不约而同的朝门外走去。 紧跟着,两人瞳孔放大,看见了此生最恐怖的场景。 只见在王府的天穹上。 十二尊三丈金身整齐环绕,六丈高的武庙老祖抱臂而立。 而在这堆金身的簇拥下,暗金色的镇狱法相宛如高山般垂眸看来,那张硕大无比的脸庞携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而在深闺之外,紫金色的火焰汹涌升腾。 将整个王府化作一片火域。 在那明暗交错的火海中,黑袍青年带着陈济缓步走出。 俊秀的脸庞映入济王妃的视线。 让她呆滞了片刻:“沈……巡查使……你来我王府作甚?” 在看到所有金身法相齐聚的刹那,济王妃就已经反应过来了什么。 身处火海,却如坠冰窟。 她感受着差点要将自己融化的炽热,终于忍不住大喊道:“我乃是济王妃……不!我是玄光洞座下弟子,你们胆敢放肆?!” 平日里无往不利的称谓,背后代表的乃是天下一等一的仙门。 即便是武庙也不敢造次! 但此刻,济王妃却没办法从那些金身法相的脸上找到丝毫波澜。 它们宛如神灵,漠然的看着自己,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在此等架势之下,就连皇城宫殿都是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敢于走出那道宫门。 大乾,是武庙的大乾。 “过来。” 沈仪招了招手。 陈瑾瑜终于在这骇人的一幕下回过神来。 她赶忙迈开步伐。 慌乱中却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当她迈步的刹那,身后的深闺忽然被紫金色火焰笼罩。 那些火焰宛如活物一般,朝着济王妃和秃头男人的口鼻中涌去。 两人状若恶鬼,指骨拼命的探出,仿若溺水者的哀嚎。 济王妃根本不能理解,为何这青年完全不惧玄光洞,不讲证据,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过自己,就连眼前武庙的众人也眼睁睁的看着他痛下杀手。 所幸这疑惑很快就消散。 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她便是在火海中消失不见,就连骨骼都被融化。 陈济终于接住了妹妹,却来不及寒暄。 而是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想过沈大人身份极高,实力强悍,必定能帮自己找回妹子。 但却从未想过。 对方居然可以堂而皇之的在皇城之中,活生生烧死一位王妃。 而且直到现在,仍旧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出言打扰对方。 “慢慢哭,不急。” 沈仪瞥了眼陈瑾瑜,随后拍拍陈济的肩膀:“以后就住这儿,我还有事。” 此言一出,旁边围观的众人全都微微张嘴。 就连与沈仪关系最近的阿清,都从未在沈大哥口中听到过这般类似调侃的话语。 在她的心里,对方永远是杀伐狠辣,不苟言笑的模样。 沈仪朝着旁边已经惊诧到有些恍惚的陈乾坤老爷子点点头:“有劳您了。” 这才朝王府外走去。 待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夜叉法相化作金珠,祝珏飘落下来,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陈济,最后还是将目光投向了陈乾坤。 至少这位身上的玄甲还能表明些许身份。 “这位将军,还未问过几位贵姓?” “别!你们误会了。”陈乾坤连忙摆摆手:“那小子就这脾气,真不是我有什么本事,我就是青州负责看河的老头。” “我只是沈大人手下的差役。”陈济同样摇头否认。 这群人一看就身份不凡,和自己等人并非一个层次的存在。 眼见众人面露疑惑,陈瑾瑜小声道:“沈大人以前是我们柏云县的捕头……” 这话不说还好。 大乾等人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许家几位族老已经额上冒了冷汗。 捕……捕头?! 大乾什么时候阔绰到这般地步了,让一尊化神真人年轻的时候去镇守县城。 怪不得没落呢,就这眼力劲儿和浪费的程度,能好起来才怪了。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九章 这是怎么了? “我现在越来越佩服阿清的眼光了。” 老妪笑着摇摇头,同样离开了济王府。 于微末之时结识的老友,仍旧能让其记挂在心,只要许家全心全意追随对方,又何必再担心被出卖放弃。 一众金身消失在天际,化为十余枚金珠蹿回了武庙大殿。 诸多阴神尽数立于大殿之中。 簇拥着那位黑袍青年。 武庙老祖回到供台之上,乐呵呵的抠着脚丫子:“开心!厉害!” 祝珏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就老祖现在这副痴傻的样子,倒是也省去了不少烦恼。 如今武庙的领头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他们整齐飘着,等候着法旨。 沈仪手持金册,快速誊写着什么,许久后他将手中之物交给了吴道安:“吴师兄,我建议撤去武庙四院,在九州开立修行之地。” 他现在需要更多的香火愿力。 建阵,立宗。 尽量削减世家门派的存在,将所有香火汇聚武庙。 “这是什么?” 吴道安翻了两页,虽然看不太懂,但勉强也认了出来,下意识惊呼出声:“完整的化神功法?” 离火焚心掌,能堪比神霄真雷剑法的珍法。 仅凭此法,就能让一个势力迅速腾飞,甚至有可能达到与大乾并肩的地步。 当然,这功法只有单独的火灵根能够修习,想要支撑起大乾的修行之路还远远不够。 沈仪也不着急。 千妖窟内什么没有,而且等炼制化神丹的宝药找齐,自己用够以后,余下的部分也能拿给大乾去消化。 只有九州愈强,自己才能有足够的香火愿力,让镇狱法相达到真正的圆满层次。 “建立阵法的事情就拜托诸位了。” 沈仪走出武庙大殿,朝着许家众人看去。 “我等定会尽力而为。” 老妪代替众人拱手应下。 “沈大哥……”阿清从先前在武庙的时候,直到现在都没有打扰过沈仪,如今一切办理妥当,她终于小跑着离开人群。 扯着沈仪的袖口,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朝着武庙大殿后面走去。 她偷偷朝外面瞄了一眼。 随即从储物宝具里抽出一本厚书,快速的塞到了沈仪怀里:“你现在不能带着我,在外面要多加小心。” “你连那剑法都这么快学会了,这个也一定可以!” 她挥了挥小拳头。 “……” 沈仪怔了一下,就连梧桐山弟子都没认出来的神霄真雷剑法,居然让这小妮子给认了出来。 他随意翻了一遍,将厚书递了回去。 “多谢。” “哎呀!你就收着嘛。”阿清不情愿的攥着那本厚书,又把脑袋朝外面探去,发现家里人脸上已经布满疑惑,这才朝着沈仪做个鬼脸,又小跑回去。 “不要算了,正好以后你还得带上我。” “……” 沈仪轻轻摇头。 刚刚招揽了许家,就动他们的根底,这种事情可以做,但没必要让人发现。 他眼中面板之上,一道新的提示跃起。 【许氏阵法图录大全:未入门】 该交代的事情也交代的差不多了,至于玄光洞……他靠着法衣,应该不惧两个化神后期修士,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在千妖窟中寻到什么镇守的珍贵法宝。 冒然找上门去……先不说风险太大,他好像也不知道那两人在哪里。 有青花留在大乾外,应该出不了大问题,至少拖到自己赶回来是可以的。 此刻妖魔寿元耗尽,还是先回千妖窟吧。 念及此处,沈仪径直腾空消失在了天际。 “这就走了?” 许家几位族老诧异的盯着他离开的方向。 却见吴道安早已习惯:“放心,等香火愿力存够了,沈师弟自然会回来的。” 诸多阴神看着吴老鬼的背影,心里感慨万分。 谁能想到,就在不久前他们还在埋怨对方,对于沈仪太过放纵和溺爱,没成想这一转眼,大乾便从有崛起的趋势,直接变成了与玄光洞正面抗衡的存在。 “就凭吴老鬼当时的态度,这供台之上,合该有他的位置。” “……” 吴道安瞥了眼还在抠脚丫子的老祖,突然觉得这供台也没什么意思。 他翻开了手中的功法,啧啧称奇。 众多阴神一拥而上:“给我看看!” “挤什么挤,看得懂吗你们?不是嫌弃这些是粗鄙武学吗?” 吴道安冷哼一声,心底却是激动兴奋不已。 如此珍法,沈师弟随手就递给了自己,这是多大的信任!他怎么没给祝珏呢,瞧瞧自己这面子! …… 十数日后,千妖窟。 此地最近动静太大,远比先前凶险,导致敢于踏足的修士数量骤减。 不知过了多久,牌楼处倏然多出一道怒气冲冲的幽甲身影。 它毫不掩饰浑身的气息。 滔天的妖力席卷开来,携带着无边的凶煞。 “给本皇死!” 在雷蹄妖皇的领地上,忽然扬起了一阵肃杀之意。 只见那幽甲身影暴怒掠出,每到一座洞府前,便是毫不犹豫的俯冲而去,强悍的肉身直叫地动山摇。 正在沉睡的妖王,连反应都没有,便是被一脚踏碎了头颅! 一座……三座…… 直到第八座洞府被摧枯拉朽的毁去。 通明雷池之中,终于跃出一道紫色流光:“幽尾!你他妈找死!” “嗤!” 那幽甲男人面露狰狞,死死盯着雷蹄妖皇:“本皇找死?你们欺人太甚!给本皇等着,此事没完!” 两尊前二十窟妖皇的对峙,显然是惊动了大半個千妖窟。 数不清的妖魔小心翼翼朝此地汇聚。 其中甚至有同境界的大妖皇。 “本皇不知道你在发什么疯,但伱今日不给个交代,就别怪本皇翻脸。” 雷蹄妖皇脚踏紫雷,嗓音寒如冰窟。 对方无缘无故侵入它的地盘,若再不出面,它以后的脸还往哪里放? “说法?” 幽尾妖皇尖啸一声,眼中怨毒浓郁。 它骤然朝千妖窟外掠去。 顺手又宰杀了两头靠近的妖王:“滚开!” 幽光瞬间掠过长空,消失的无影无踪。 “……” 雷蹄妖皇直接看呆在了原地。 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它倒是也想对幽尾妖皇做同样的事情,但那蠢蛟龙孤家寡人,平日里连个说得上话的妖魔都没有。 然后这老蛟龙就这样逃了? “不是,本皇可没招惹它!” 雷蹄妖皇朝周围看去,它感受到了一抹极度危险的气息在靠近。 莫名奇妙就惊扰了一尊前十窟的妖皇,这让它上哪儿说理去。 幸好对方还没有露面,说明只是好奇而已。 问题是……雷蹄妖皇发现自己也什么都不知道啊:“我!” 就在这时,众多妖魔中间。 一道八丈高的身影缓步走近,鬃毛下的狮脸漠然,手持一柄笔直的幽枪。 它目光扫过众人,淡淡道:“这是怎么了?” 妖魔们皆是屏住呼吸,看了看金睛狮皇手里的幽尾枪,又齐齐朝雷蹄妖皇看去:“嗯?” (本章完) ------------ 第三百六十章 金翅九纹虎 犹如龙脊般的长枪,在金睛狮皇的掌中,变作十丈长短,更显狰狞可怖。 那模样再熟悉不过,分明就是老蛟龙的幽尾所化。 妖魔们皆是有些发懵。 将妖躯的部分炼制为法宝,这在千妖窟内是常有的事情。 但被人夺走……甚至原主还活着,这就显得莫名荒唐了。 更让众妖心里发怵的是,金睛狮皇抢了老蛟龙的尾骨,对方居然没有和狮子拼命,反而把怒气宣泄在了一堆无辜妖王的身上。 细思恐极。 “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蹄妖皇有些忌惮的朝下方看去,语气稍微软了一些。 它倒没看出这狮子有什么怪异的地方,但刚才幽尾妖皇的反应却不似作假,那头老蛟龙是真的惧了金睛狮皇。 “什么怎么回事?” 壮硕的雄狮瞥了眼手里:“你说这枪?” 它金眸闪烁,缓声道:“幽尾邀本皇外出寻宝,世间珍宝,有德者居之,很明显,这宝贝认为本皇的德行更高,那老蛟龙嫉妒本皇,实乃格局太小。” “……” 此言一出,众妖全都沉默下来。 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 如果不是幽尾枪乃是老蛟龙身躯的一部分,它们真的差点就被说服了。 “你这事……做得有些过分了。”雷蹄妖皇终于理解了幽尾先前的暴怒。 “它觊觎本皇的宝枪,我留它一条性命,已经是看在千妖窟的情分上。”沈仪缓缓收回了目光,慢悠悠的朝着远处走去。 “作为补偿,它还应该将洞府赠与本皇才对。” 妖魔们眼睁睁看着金睛狮皇踏入了幽尾的领地,眼中的惊怒,随着雷蹄妖皇的沉默,也是缓缓褪去。 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那是幽尾妖皇的洞府,此刻幽尾在狮子手上,谁说幽尾妖皇必须得是蛟龙。 “此事与我无关,我先回去了。” 雷蹄妖皇朝着身后看去,罕见的没有自称本皇。 “去吧。” 天际响起了一道平淡的女声。 随即一道金影掠过了众妖的视线,同样朝着幽尾的领地而去。 …… 故地重游。 沈仪站在已经空空如也的深潭前方。 心情有些复杂。 原本还在欣喜于又找借口收割了一批妖魔寿元,十头妖王,加上诸多小妖,足足有六万四千余年。 没成想还是引起了某位强者的注意。 就在先前露面之际,沈仪忽然感受到了一抹让人心悸的气息。 而此刻,那道气息正在快速接近。 “……” 很快,沈仪转过身去,眼前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道庞大的身形。 体长大约二十丈,浑身肌肉鼓起,皮毛金黄,泛着油亮光泽。 看着像是一头正值壮年的凶虎。 然而高高耸起的肩骨上,却是探出了两只比身体还要宽大的金翼。 翅上无羽,类似蝙蝠的双翼。 转眼间,它身形迅速变化,幻作丰满体型的女人,身躯上仅以柔顺皮毛遮掩关键部位,发丝金玄两色交错,背生双翼。 那张精致脸庞略带野性,竖瞳眼眸极具侵略性的打量着面前的狮子。 半晌后,她终于开口道:“你吵到本皇了。” 沈仪垂眸看着女人,略微侧首,嗓音低沉:“然后呢?要给你道歉吗?” 短短时间内,他已经向真正的狮皇问清了面前妖魔的身份。 第四窟,金翅九纹虎。 从金睛狮皇略带颤音的回答中,沈仪大概了解到了这位存在的实力有多恐怖。 但忌惮之余,其实他也并没有太过畏惧。 毕竟做了那么多的事,无非就是想了解更多关于南阳宗的消息。 而想要达到这个目的,这些前十窟的妖皇是绝对绕不过去的。 他必须要借此机会,在这群老妖魔心里留下印象。 “嗤……” 闻言,金翅九纹妖皇愣了一瞬,随即低下头,呲着尖锐白牙,发出些许笑声:“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有趣的。” 话音间,她倏然伸手。 沈仪眉尖紧蹙,掌中的幽尾枪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分明经历了长达万年的炼化,但此刻,由于强烈的畏惧,它的本能意识竟是苏醒过来。 想要拼命逃窜。 最终还是缩小到七八尺长短,落入了金翅九纹妖皇的掌中。 她屈指轻轻敲着枪尖,似笑非笑的抬头看去,好似在敲打身前的狮子。 沈仪仍旧盯着女人,神情如常,沉默了一瞬:“你是不是有点什么问题?” 第四窟的妖皇,哪里还需要展露实力来震慑第十六窟的妖皇。 “……” 九纹妖皇笑容微滞。 沉默片刻后,她随手将幽尾枪扔了回去:“是个好东西,但是别再有下次。” 说罢,她拍了拍手:“说吧,你想要什么?” 突然间搞出那么大的动静,野心勃勃可窥一斑。 再加上此刻的冷静。 很显然,对方不是突然境界得到飞跃后,被冲昏了头脑,目中无人,轻蔑一切。 而是极有理智的一头妖魔。 她不介意提拔一下晚辈,前提是这头狮子得守她的规矩。 就在这时,她忽地再次愣住。 “我什么都想要。”狮子缓缓蹲下身子,嗓音沙哑的认真道。 金翅九纹妖皇神情平静的看了过去,收起了笑容:“比如?” “比如……” 狮子将脸庞凑近,一双平静的金眸中,好似突然涌起了火焰,变得比对方更有侵略性,它盯着女人:“你,和伱的洞府。” 金翅九纹妖皇的眼皮忽然跳了跳。 她在狮子的眼里看见了已经茁壮为参天大树的野心,不加掩饰,真挚且暴戾。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对自己展露出此等挑衅。 “千妖窟内有很多好东西,随便一件机缘,都可能让你一步登天,你的运气还不错。” “但前提是你得活下来。” 她腾空避开狮子灼热的注视,一双金翼缓缓扇动,居高临下俯瞰道:“学会敬畏,别让我亲自教你。” 说罢,她野性的脸庞上掀起一抹讥讽:“除非你那句话的意思,是想要本皇宠幸你,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的你倒是勉强够格。” “嗤。” 沈仪发出嗤笑,站起身子,重新拖着幽尾枪,头也不回的朝着远处的洞府内走去。 “……” 金翅九纹妖皇唇角抽搐了两下……嗤? (本章完) ------------ 第三百六十一章 千妖窟的大红人 感受着外面那道气息停驻了许久,终于是远遁而去。 沈仪随便挑了个地方坐下,陷入沉思。 目的应该算达到了吧。 说实在的,梧桐山有聂君这种天骄,难道千妖窟不想培养几个同样的存在? 虽号称千妖窟。 但就沈仪目前看到的来说,能达到妖王层次的,顶了天也就两百来头,妖皇更是不超过五十。 化神的数量也就和三方同盟的修士加起来差不多。 或许顶尖强者会更多一些。 但别忘了,它们可是占据着南阳宗最灵秀的地方。 很显然,这群妖魔浪费了太多的天材地宝,挥霍无度,急需一个有志之士,将这些玩意儿充分利用起来。 千妖窟的规则在金翅九纹妖皇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幽尾和自己同为千妖窟妖皇。 它被夺了法宝,但只要这法宝还属于千妖窟,对于那些大妖来说,此事就是可以容忍的。 那只要自己表现的足够出色,它们的忍耐度也会更高。 “算了,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 沈仪起身朝洞府外走去,很快便是找到了上次妖魂们找到的两种化神丹药材。 似这般珍贵之物。 就这么胡乱生长在老蛟龙的地盘内,对方甚至都懒得张口去吃。 相较于外面,修士们为了一株宝药大打出手,混元极境的白龙辛辛苦苦守着一株灵根,最后还被人给抢了去。 这块地方才是真正的豪奢无比。 “继续去找。” 随着沈仪一声令下,狮皇妖魂便快速朝外面掠去。 他则是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打开了面板。 【剩余妖魔寿元:六万四千年】 在面板下方,除了许氏阵法图录大全以外,还有第一次探索洞府时,从阿清手里借来的那六七本阵法书。 虽说青丘老祖对阵法也略有造诣,但很明显不太够用,上次的执事洞府,在玄光洞已经尝试了许多次的经验下,仍旧是出了差错。 沈仪现在的目标是南阳宗那群长老遗留的洞府。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怎么进去,但提前做好准备总是没错的。 念及此处,他调动妖魔寿元,朝着阵法初解中灌入进去。 【第一年,你再次翻开了这本阵法初解,只不过相较于上次的茫然,这次有青丘老祖在身旁相伴,替你解释着有关阵法的基础】 看着面板上逐渐掠过的提示,情况和沈仪预料的差不多。 自己虽然谈不上什么天赋,但至少还算是正常人的范畴,有老狐狸帮忙,他学习起来还是挺快的。 【第二十七年,你已经掌握了阵法基础,对更高深的内容愈发好奇】 【阵法初解:圆满】 沈仪消化了一下脑海中多出的信息,不急不缓的将妖魔寿元朝下本书中灌入进去。 …… 通明雷池之中。 雷蹄妖皇看着天际远遁的金光,缓步从雷浆中走出。 金翅九纹虎去找了那狮子,然后没有给予任何惩罚,居然就这样平静的离开了。 “真好啊。” 雷蹄妖皇摇了摇头,突然有些羡慕起来。 那狮子一朝得势,不知捡了什么机缘,如此嚣张跋扈,却还能得到第四窟妖皇的青睐。 它用屁股想都知道。 金睛狮子力压幽尾,可以说是将其赶出了千妖窟。 绝对算的上是一员猛将。 正巧又起了内讧。 那母老虎定然是想要招揽对方。 “想另投它主……哪有这么容易。” 雷蹄妖皇可没忘记它曾经对那头狮子有多苛刻,对方连没什么恩怨的幽尾都能下此毒手,若真让其站起来了,恐怕到时候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想罢,它冷笑一声。 倏然驾起紫雷朝着北方而去。 很快,雷蹄妖皇的面前便是多出一轮硕大的光幕,恍如悬于半空中的深渊,透着深不见底的漆黑。 “雷蹄有要事相告,还望妖皇莫要怪罪。” 话音间,它放出一道紫雷,窜入了那深渊光幕之中。 不知过去了多久。 漆黑中传出一道轰鸣,像是有巨兽从沉睡中醒来。 下一刻,密密麻麻的猩红眼眸亮起。 伴随着它的睁眼,光幕的漆黑迅速褪去,化作一片静谧的书斋景象。 漫无边际的书架上,一本本厚重的功法轻轻翻动。 数不清的玉简微微颤抖。 而在这书海之间,一只硕大无比的黑毛蜘蛛蜷缩成团,正在缓慢的舒展着蛛臂。 它朝外面看来,语气微怒:“说。” 雷蹄轻轻踱步,谦卑低头:“幽尾被夺走法宝,狼狈逃离了千妖窟,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它的尾巴不是早就丢了么。” 蛛皇似乎不是很感兴趣:“这是找回来后,又被夺走了?梧桐山的人?” “您误会了。” 雷蹄妖皇摇摇头,径直道:“夺枪者同样是您麾下妖皇,金睛狮子,这是咱们的家务事。” 闻言,那蛛皇略微眨眼,似乎在想谁是金睛狮子,沉吟片刻后:“随便吧,让它来见我,将那长枪还给幽尾。” 给出答复后,它再次蜷缩起来,正准备合上密密麻麻的猩红眼眸。 就在这时,雷蹄妖皇却是抬起了头:“或许叫不来了,它似乎得了金翅九纹妖皇的好处,已经不再理睬我的话语。” 蛛皇对视而来,半晌后,它发出嘶嘶笑声:“你的意思是,本皇的一位麾下,抢了另一位的法宝,然后带着东西投奔那头母虎去了?” “这是瞧不上本皇了啊。” “……” 雷蹄并未答话,只是沉默低头。 它知道这位长年沉睡的蛛皇最在乎什么。 果然,下一刻。 一只硕长的蛛脚从光幕中探出,将一枚玉简抛了出来:“将此物放在最近开启的洞府之中。” “雷蹄眼拙,不知这是何物?”雷蹄妖皇赶忙将其接过。 “能让梧桐山姓童的那位修士发疯的东西,你只管拿去,他自然能感知到。” 蛛皇缩回长脚:“传我命令,让那头狮子镇守洞府,若是出了闪失,本皇便摘了它的脑袋。” 闻言,雷蹄终于松了口气。 镇守洞府,乃是千妖窟铁律。 就算是那头母老虎再看重金睛狮子,也不可能在此事上挑毛病。 想攀上高枝,也不瞧瞧自己有没有那個命。 (本章完) ------------ 第三百六十二章 你们也配算计本皇 “我主,阵法在于举一反三,要有灵性,而不是……死记硬背。” 青丘老祖颇为委婉的提醒道。 沈仪坐在空荡荡的洞府内,用力的揉动着眉心。 一幅幅阵图在脑海中掠过,让他的精神略微有些萎靡。 在经历了近两千年的推演后。 沈仪总算是将那七本阵法书融会贯通。 以他现在对阵法的造诣,已经勉强可以称得上一句大师。 然而,直到开始推演那本许氏阵法图录大全。 他才愕然发现,这一切只是入门而已。 许氏图录中总共记载了一千三百式阵图。 仅是一个锁龙阵,便能衍生出近百种变化,看似只是微乎其微的调整,却能导致截然不同的结果。 按照青丘老祖的话来说,这玩意儿靠的是天赋。 一法通万法。 讲究的是随心所欲,阵无定形。 沈仪实在感受不到所谓的“灵性”,所以他选择了最粗暴的方式。 既然悟不了,那就硬背。 只要将所有的变化全都背下来,那也相当于是悟了。 青丘老祖表示看不懂,但大为震撼。 主人将精妙的阵法学出了一种蛮荒而原始的美感。 就在沈仪坚持不懈的灌入寿元之时,洞府内却是迎来了两张新面孔。 “恭喜狮皇修为大进!” 还未走近,它们已然高声喝道。 听闻这狮子回来就宰了蛮山妖皇,然后立刻又夺了幽尾妖皇的法宝,尽显凶煞贪婪。 还是不要让对方误会自己等人擅闯洞府为好。 “我兄弟二人乃是金翅九纹妖皇麾下,特备美酒,前来相贺。” 獐妖抱着硕大酒缸,笑眯眯的走在前方。 后面则是跟着一位鸡冠高耸的大妖,虽没有笑,却仍旧是客气的拱手。 “原本想请狮皇去八方食楼一聚,可惜最近不太平,反正这美酒也是从食楼取来的,还请狮皇将就一下。” 说罢,两者同时朝前方看去。 只见简陋的洞府之中,金睛狮子随意的靠坐在石台之上,那副悠哉的模样,显然是已经将此地当作了自己的地盘。 见两妖走近。 沈仪扫了一眼,随意抬手:“坐。” 关于这两头妖魔的消息,狮魂先前就已经提过了,此刻倒是不必多问。 獐妖乃是二十余窟的强悍妖魔,比不上雷蹄和幽尾,却也不是曾经的金睛狮皇能攀上的。 鸡妖则更甚,位列第十八窟,跻身化神后期之流。 “久闻狮皇大名,果然够威风。” 看着狮子连个正眼都懒得给自己,獐妖悄然瞥向对方手中的幽尾枪,随即点点头,乐呵呵的坐下。 却是不经意跟那鸡妖对视了瞬间。 一头四十窟的妖皇,这才多长时间,还摆上架子了。 “……” 鸡妖淡淡摇头,并未表现出丝毫异样。 得势便猖狂,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千妖窟类似这样的例子,这么多年下来,不知道有多少,可能活到最后的却是寥寥无几。 今日是携了金翅妖皇的命令而来。 再加上狮子如今底细不明,就连幽尾都惧它,忍耐一下也无妨。 念及此处,它起身拍向酒缸,取满三大碗美酒,朝着那高高在上的狮子敬去:“我兄弟二人最为敬佩狮皇这等豪杰,往后或许还有荣幸成为一家人。” 沈仪接过大碗,略微晃了晃酒浆,不置可否道:“大概吧。” 以自己现在的实力,靠着法衣,保命或许有余,但是肯定算不上一流。 想要站稳脚跟,确实需要一座靠山。 如今他对前十窟的大妖根本都不了解,贸然下决定,很容易出岔子。 他的目标可不是成为另一个雷蹄妖皇,而是真正打入千妖窟的内部。 沈仪感受着浓郁酒香,默不作声的以幻形法将酒水洒去。 随即咂咂嘴:“再来一碗。” “狮皇豪气。” 獐妖赶忙替对方再斟满酒碗。 很快,整个洞府都被酒气占据。 看着狮子愈发慵懒的模样,獐妖毫不吝啬的献上吹捧之言,就差把对方夸成仅此于前十窟大妖的存在。 “啧。” 鸡妖慢悠悠的品着美酒。 这头老獐子还是不服气啊。 金睛狮皇刚刚与幽尾结仇,也就相当于得罪了蛛皇。 现在它若是还不知收敛,到时候吃的亏便越大。 极尽捧杀之能,是想要狮子的命。 这可与金翅妖皇吩咐的命令不符。 但鸡妖只是笑了笑,完全没有出言打断的意思。 自己兄弟两個替金翅妖皇鞍前马后多年,突然蹿出来个运气好的狮子,对它俩的地位显然是极大的威胁。 终于到了夜深时分。 酒缸见了底。 獐妖终于醉眼朦胧的晃了晃脑袋:“狮皇,你等一会儿,容我回去取酒。” 就在这时,洞府外有紫雷闪烁。 四只墨绿色的眼眸朝洞府内看来。 雷蹄妖皇扫了两妖一眼,随即朝着狮子漠然一笑:“这是本皇来得不赶巧了,搅了你的兴致。” “有屁就放。” 沈仪仍旧没有起身的意思,他现在对处理妖魔间的关系也是愈发熟练起来。 完全没有以前想的那么困难,很适合像自己这样有些社恐的性格。 闻言,獐妖和鸡妖同时露出古怪。 看来两者间的关系,比它们想象的还要差。 “本皇真的很好奇,当初怎么会收了你。” 雷蹄妖皇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嚣张,反而没有了先前的愤怒,只是略微感慨了一句。 随即祭出一道紫雷,缓缓送到狮子身前。 它四只眼眸微微开合,蕴着讥诮:“奉玄冥蛛皇之令,遣你去看守洞府,即刻动身。” 雷蹄妖皇没有刻意伪装什么。 径直摆明了这是个教训。 它就是想看这头狮子知道前面有坑,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妈的……” 獐妖朝别处看去,早知道蛛皇会反应的这么快,今日就不该来的。 如今听到了此事,再装作不知道……回去非得被那九纹虎打个半死。 “狮皇放心,我兄弟二人愿意分忧。”鸡妖适时的站起身子。 见状,雷蹄妖皇眼皮微跳。 完全没想到金翅妖皇居然如此看重这头狮子。 不过…… 若那玉简真有蛛皇说的那么贵重,就算再加上这两头蠢妖,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雷蹄妖皇继续盯着狮子,眼中嘲弄更甚。 却见沈仪随手拍散了那道紫雷,缓缓站起身子。 他布满伤疤的肌肉微微起伏,浑身酒气弥漫开来,金色眼眸却无比清醒:“知道了,你可以滚了。” (本章完) ------------ 第三百六十三章 金睛狮皇的崛起之路 梧桐山外。 一抹鲜红大袍快速掠过长空。 却被两道身影拦住。 “童师兄,你要去哪儿?” 清风脚踩祥云,蹙紧了眉头。 余朝安干脆跳上童师兄的驾云宝具,直接攥住了他的胳膊。 “松开!” 童心钏阴柔的脸上掠过些许焦躁,径直斥道:“本座又没有被关禁闭,去哪里还需向你们解释?” “逮住他,有问题!” 清风挥了挥袖袍,敏锐的察觉到了异样:“我去叫聂师兄。” 闻言,童心钏脸色微变,低声道:“回来!” “老实交代。”余朝安直直瞪着他,完全没有撒手的意思。 清风做出迈步之势,仿佛只要一句话不对,马上就要冲出去告状。 见状,童心钏啐了一口:“两个白眼狼,亏本座还赠你们那么多阵盘,权当喂狗了。” 发泄完怒气。 他这才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只见光滑的表面上,一缕缕流光迅速涌动。 童心钏压低声音:“这是聂师兄赠我之物,如今它的另一半现世了。” 闻言,清风身形微僵。 修行之道,功法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而这世间之法,皆是小道。 真正的珍藏,尽在千妖窟的那方书斋内。 由玄冥蛛皇所看守,那是南阳宗的藏法阁。 十大妖皇,每一位镇守的地方,都是能让修士感到癫狂的宝库,藏法阁,炼器殿,丹药坊…… 和修士遗留的洞府不同。 这十处宝地,皆是永久开放。 上次聂师兄前路断绝,拼尽性命杀入藏法阁,重创蛛皇,寻回珍法,随即便被第三窟妖皇率领其余五位妖皇围杀,逃回来时只剩半截身躯。 他带回来的东西里,其中便有童师兄手中的这块玉简。 凭借此物。 清风至今没见过能在阵法上超越童师兄的人物,即便是许家也不行。 但惊讶归惊讶,他还是转头朝梧桐山冲去:“有毛病,那种东西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现世。” “你给我回来!” 童心钏倏然伸手,指尖金丝汇聚成玄奥法阵,径直将清风笼罩进去。 眼看对方扯开嗓子想要叫嚷,他赶忙又连续在空中点了好几下,封住了对方的口鼻。 “……” 清风真人瞪大眼睛,丝毫不慌的从腰间掏出传讯玉简。 “算我求你!” 童心钏仪态尽失,猛地攥紧了手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放我去!我真的快被折磨疯了!大道就在眼前,一片晦暗,你懂吗?你懂个屁,你个化神中期的小崽子。” “喂!不带攻击同门的。” 余朝安小声提醒了一句。 “……” 清风真人沉默瞬间,看了童心钏一眼,缓缓将玉简又收了回去。 他知道为什么对方不跟师兄师姐求助。 这摆明了是个陷阱。 他指了指嘴巴,待师兄解开禁制,清风才有些失落的挥挥袖子:“我们跟伱一起去。” “不是,我们?我没说要去啊,我刚回来,还负伤呢!” 余朝安张张嘴,指向身上的幽光:“千妖窟最近可挺乱的,你都不知道,上次我看见那头金睛狮子……” “你去不去。”清风瞪了他一眼。 余朝安脸色微滞,叹口气:“去。” “我可没说要带你们。” 童心钏瞥了两人一眼,径直消失在了原地。 什么狗屁金睛狮子。 只要这次来的不是前十窟的妖皇,他拼了性命也要拿到那阵法玉简。 “追!” 清风小手一挥,赶忙驾云跟了上去。 …… 千妖窟。 又一道洞府的光幕徐徐展开。 负责镇守此地的妖王,眼睁睁看着雷蹄妖皇从中走出,然后消失在天际。 它挠了挠后脑勺。 颇感疑惑。 这种不知被搜刮了多少次的小洞府,怎么会引起一尊妖皇的注意。 这头妖王完全没注意到,看似远遁离去的雷蹄妖皇,刚刚没入云层,便是停住了身形。 它努力维持着平静,期待的朝下方看去。 雷蹄妖皇真的很好奇,这枚玉简到底能引来多少梧桐山的修士。 略微踏着的前蹄。 代表着它对金睛狮子的忍耐近乎到达了极限。 就在雷蹄关注着下方的同时。 它却是没有发现,同样有大妖正关注着它。 在离此地甚远的一片漆黑光幕之中。 背生双翼的九纹凶虎正慵懒的盘在地上,眼前是一枚丈高铜镜。 这南阳宗留下的东西就是好用。 相隔这么远,却丝毫不影响铜镜内纤毫毕现的场景。 金翅九纹妖皇打了個哈欠。 她是真的有些乏了。 身为十大妖皇,在那条老狗的命令下,过得还不如那群野妖。 哪怕她镇守的乃是最不起眼的灵植圆,里面长成的灵药早就被众妖吞吃干净,但即便是还未长成的药种,甚至于一蓬灵土,都绝不能让修士拿到。 对于她而言,这和监禁几乎没区别。 “想要本皇的洞府……那你倒是拿出本事来守啊。” 凶虎略带好奇的看向铜镜,她也很想知道,老蜘蛛到底替那头狂妄的狮子准备了什么好戏。 而对方又有没有本事去应对。 就在这些目光的注视下。 那开启的光幕前,妖王又是愣了一下:“这……” 只见极远处,三道身形不急不缓的走了过来,其身上溢散的滔天妖气,竟然个个都是妖皇。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最前方八丈高的伟岸身影。 威严逼人的鬃毛下,那双眼眸熠熠生辉。 “狮皇,可有个计策?” 当獐妖看见那洞府的刹那,心底顿时打起了鼓。 这么明显的陷阱,连装都懒得装一下,说明雷蹄有极大的底气。 鸡妖没有说话,但脸色明显也凝重了许多。 按照它的性格,此刻早该舍弃掉这头得罪了十大妖皇的狮子。 但它朝天上看了一眼,却还是跟在了后头。 鸡妖知道金翅妖皇有什么宝贝,对方此刻大概率正盯着此地。 “有。” 沈仪随口回道。 闻言,鸡妖好奇抬头看去,正想问个清楚,却见对方不急不缓的走到了洞府所在的山巅。 喀嚓! 将幽尾枪猛然插进山峰中。 下一刻,健硕的狮子从容的坐了下去,仿佛整座高山便是它的王座。 沈仪单手拖着下颌,平静的朝前方看去,俯瞰着脚下的千妖窟,宛如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本章完) ------------ 第三百六十四章 又见熟人 在金纹法衣的帮助下,沈仪对周遭一切生灵的位置了如指掌。 除去好奇而来旁观的小妖外,雷蹄妖皇偷偷摸摸藏在天际的身形早已暴露无遗。 比较令人疑惑的是,居然没有前十窟的妖皇过来。 它们不能轻易行动? 沈仪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不过也并没有放松警惕。 先前鸡妖悄然朝天上看去的动作,总不可能是在看雷蹄,或许那群大妖还有别的监视手段也说不定。 这就有些可惜了。 原本还打算借此机会,将这两头妖魔一起宰了。 沈仪不知道雷蹄替自己准备了什么,但稍微想一下就能明白,纵观整个南阳宗,能对十余窟妖皇造成威胁的,除了梧桐山就是玄光洞。 然而有了獐妖兄弟两人相助,雷蹄还能如此笃定。 那就可以排除掉玄光洞了。 今日大概率会看见几位熟人。 沈仪来千妖窟是为了寻宝,可不是真为了替这群妖魔斩杀人族修士。 只要梧桐山来的弟子带点脑子。 在看见自己手上这柄幽尾枪的时候,就应该能反应过来。 要么猜出自己和大乾有关系,要么就连拥有十丈金身的沈仪,都护不住他的枪。 无论是哪一种猜测,都足够让这群人自觉离开。 故此,沈仪才会这么大摇大摆的坐在山巅。 当然……如果来的是聂君或者类似的高手,那自己守不住也情有可原,有法衣在身,保命应该没问题,避免出现什么意外,他还专门把青花给调了过来。 镇守洞府是一件枯燥无味的事情。 但这一次,诸多妖魔却是在极远的地方,眼巴巴的关注此地,许久舍不得离去。 在经历了数次事件后,金睛狮皇无疑成为了千妖窟如今风头最盛的妖魔。 所有大妖都很好奇,这位狮皇到底有了多么恐怖的进展。 是否真的如传闻那般,能让幽尾妖皇都灰溜溜的离开了千妖窟。 就在这样的等待中。 三道气息悄然接近了此地。 “师兄,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清风真人朝四周张望,他头一次在潜入千妖窟后,感觉到了数量如此庞大的窥视。 仿佛周围到处都有妖魔蛰伏。 让人心里莫名的发毛。 “你的阵法是不是失效了?”余朝安同样狐疑的看去。 “……” 童心钏瞥了这两个非要跟上来的蠢师弟一眼。 无奈收回目光。 他倏然掠上空中,挥手撤去了隐匿法阵。 这还需要问吗,事实不就摆在眼前。 童心钏手持玉简,神情古怪的朝前方看去,只见在那高耸的山巅,鬃毛微微摇曳的金睛凶兽,正如君王般靠坐,极具压迫的眸光朝自己等人扫来。 显然是早就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但对方并未有所动作,从容不迫的模样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这真的是那头第四十窟的妖皇?” 童心钏眉尖跳了跳。 余朝安和清风也是反应过来,同样撤去隐匿阵法。 “我都跟你说了,它不一样了……” 余朝安腾飞而起,神情愈发凝重起来。 他也是没想到,先前还在聊起的存在,居然这么巧的出现在了面前。 那道伟岸的身形,再加上睥睨的神态,竟然让人下意识忽略了它身后那两位更加威名显赫的妖皇。 “这算陷阱吗?” 清风脚踩祥云,面露狐疑。 如果真是为了诱杀童师兄,为何要做得这么明显,生怕别人不知道它在此处。 童心钏沉默良久,淡淡道:“这算挑衅。” 一尊新崛起的妖皇,想要拿自己等人成为它上位的踏脚石。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受到身后两位师弟的呼吸同时一滞。 童心钏面露疑惑朝身后看去。 却见两人齐齐盯着某处。 他再次回首,目光落在了狮子掌中的幽黑长枪之上。 “这是那小子的幽尾枪!”清风心中咯噔一下,忍不住惊叫出声:“他出事了?” 余朝安和童心钏陷入沉默,近乎同时蹙起了眉尖。 他们也是回忆起了上次在千妖窟看见的青年,当时对方就以无比平静的姿态,将那柄长枪贯入了赤心蛇皇的脑袋。 “他姑奶奶的二大爷!这群孽畜!” 清风脸上多了几分怒意,忍不住挽起袖袍,虽然上次那小子对自己挺不客气,但实际上他还是挺看好沈仪的。 一尊新崛起的天骄修士,就这样栽在了千妖窟的手中。 “……” 童心钏深吸一口气。 若说先前还觉得余朝安这白痴夸大其词,那现在他心里也是慎重了不少。 那青年独战三大化神中期的存在,以摧枯拉朽之势将三者斩杀。 再加上那尊未曾动手的六丈金身。 两人联手,应该不输于化神后期修士,至少……没有尾骨的幽尾妖皇肯定是动不了他的性命。 现在却栽在了对方手里。 如此看来,这头金睛狮子,恐怕不需要余朝安的帮忙,同样能拿下幽尾。 “连妖魔都知道提前斩杀我人族天骄。” 余朝安唇角扬起自嘲,随即眼中杀机毕露:“正好,它在千妖窟应该也算极有潜力的存在,一命抵一命。” 童心钏看了眼手中的玉简,目光愈发锐利。 下一刻,三道身影同时不约而同的掠出! 当梧桐山修士显身的瞬间。 环伺远处的众妖,不少谨慎的存在就已经毫不犹豫的离开。 童心钏,余朝安,李清风。 任何一位,都是在千妖窟立下赫赫凶名的修士,几乎等同于人间修士绝顶范畴。 在他们面前看热闹,大概率会付出性命的代价。 就连铜镜后的金翅九纹虎,也是缓缓撑起了身子,她很好奇,蛛皇到底拿出了什么东西,才能引得这几位梧桐山的宝贝苗子齐齐出动。 唯有雷蹄妖皇面露得意笑容。 它几乎已经看见了狮子狼狈逃窜的滑稽身影。 甚至能不能逃得掉都还两说。 “狮皇……” 獐妖咽了口唾沫,下意识朝后方退了两步。 随即被同伴一手扯住。 鸡妖又朝天上看了一眼,这才松开手掌,轻声道:“狮皇,现在总该拿出个说法了。” 在三道来势汹汹的身影面前。 沈仪终于站起了身子,随手握住了冰凉的枪身。 下一刻,他不急不缓朝前方踏出一步,淡淡道:“你只需要拿下他就够了。” 鸡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落在了清风身上。 随即眼中涌现疑惑。 自己身为十八窟的妖皇,只需要对付一个化神中期的修士? “那另外两位?”鸡妖侧眸看去。 却见雄壮的狮妖拔出了幽尾枪,金眸中多出浓郁杀伐:“他们是本皇的。” 话音落下,两妖同时怔住。 獐妖更是错愕看去:“那,那我呢?” 却见狮子唇角掀起一份讥诮,随即径直消失在了原地。 (本章完) ------------ 第三百六十五章 独战梧桐山修士 “……” 九纹金翅虎无语的盯着铜镜。 她以前从来没听过千妖窟内还有这么嚣张的妖魔。 但下一刻,她竖瞳微微扩散。 透过那面镜子。 只见正在朝洞府奔袭而来的三人,倏然凝滞在了空中。 “嗬嗤。” 余朝安呼吸急促,看着那张忽然贴近的凶煞脸庞,四目相对,那一双璀璨的金眸中倒映出他的身躯。 好强悍的压迫感! 他倏然爆喝出声:“聚山为丁,仙石为甲,显!” 身为梧桐山弟子,修习的自然是化神珍法。 一个照面,他便是本能的施展出了压箱底的绝活,足以见得心里压力有多大。 只见周遭瞬间尘土飞扬。 眨眼的功夫便是汇聚成身形伟岸的六丁六甲,个个威风凛凛,在其面前,八丈高的狮皇都只到它们的膝盖。 十余双大手,铺天盖地的朝着金睛狮皇抓去。 “……” 面对这骇人的一幕,沈仪猛地抡出长枪。 在那浓郁的幽光挥洒间,丁甲们坚硬的巨手被顷刻砸碎,粗壮的枪身宛如苍天巨树,力犹未尽的横扫而出! 余朝安瞪大眼睛。 连连掐动法诀,一层璀璨金甲覆在体表,然后被枪身重重的拍飞出去。 在那磅礴的力道倾泻下,他感觉连五脏灵根都移了位。 体表金甲更是瞬间炸碎开来。 整个人轰然砸落,直叫大地开裂,宛如破麻袋般在地上翻滚了十几丈。 臻至圆满的九妖化魔大法,再加上幽尾枪,两者结合起来,沈仪瞬间爆发出的汹涌妖力,让云端上的雷蹄妖皇都是忍不住侧了侧头颅。 “嘶……” 哪怕已经对金睛狮皇的实力有所预料,但亲眼看见对方仅一招便让余朝安吃了大亏。 它四只墨绿色的眼睛中下意识涌现骇然。 紧跟着,只见六丁六甲以断臂轰然朝那狮子砸去。 密密麻麻的宽大巨臂,整齐的落下,金光大作,携着无边威势,令人胆寒。 轰!轰!轰! 眼看着狮皇被埋了进去,丁甲们的残臂顿时融合在一起,想在原地凝聚为一座镇魔大山。 忽然间,这座初见雏形的大山,微微朝上方抬起些许。 当看清下方的情形后。 雷蹄妖皇开始急躁的踱起了前蹄。 只见狮子单手持枪,枪刃斜斜指地,另一只手臂托着山底,骤然发力,六丁六甲齐齐趔趄的朝后方跌去。 在刚才那猛烈的轰砸下。 它除了鬃毛有些许凌乱外,身上竟是看不见丝毫伤口。 紧跟着,沈仪猛地掷出长枪。 幽尾枪化作漆黑流光,砰砰贯穿了丁甲的身躯,将它们尽数砸碎,重新溃散成漫天烟尘! 长枪掠过天际,再次倒转归来,落入他的掌中。 梧桐山引以为豪的珍法,在其面前显得那般脆弱不堪。 “这……” 獐妖眼中布满惊惧,身为二十余窟的妖皇,它对梧桐山这几位修士的实力再了解不过。 就说那余朝安,抛开输赢不谈,可是能跟幽尾妖皇掰手腕的存在。 可在金睛狮皇的面前,竟是连轻描淡写的两招都扛不住。 “……” 鸡妖不再犹豫,径直掠出,直直朝着清风袭去! 虽然感觉被狮子小觑。 但如今以对方展露出的实力,倒是确实有这个资格。 “师兄,小心。” 清风真人朝童心钏看去,面露担忧,但还是果断转身撤走。 以他的实力,能做到最好的情况,便是牵制住一头化神后期的妖皇,让两位师兄能专心对付这头狮子。 清风驾着祥云远遁,顺便丢下一件薄纱,化作清光将地上的余朝安笼罩,为其争取恢复的时间。 心里暗自腹诽:“沈仪啊沈仪……你可真是倒霉到家了。” 就凭沈小子的本事,除了千妖窟深处,天下大可去得。 谁能想到一头四十窟的妖皇,会突然变得如此强悍,想必对方也是一时不慎糟了殃。 “今日我也要倒霉了。” 清风回头看一眼袭来的彩霓妖皇,神情漠然许多,挥手洒出整整十件法宝,刀枪剑戟样样俱全。 斗法实力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说穿了也就是境界,功法,法宝。 清风真人能以化神中期修为,闯下偌大名声,甚至被人拿来与化神后期妖皇相比较,除了功法以外,靠的就是宝贝够多。 “……” 沈仪看着清风远遁的身影,眼中微不可察的无语终于少了几分。 梧桐山好歹还是有比较靠谱的。 念及此处,他迅速闭眼,给青花下了指令。 费劲心思演一场大戏,总得给自己吃点什么。 “孽畜,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童心钏瞥一眼远处的余朝安,看似平静的面容下,十指跳动的速度却比平常快了数倍不止。 他冷冷看向了下方的狮子。 终于,童心钏缓缓握起了修长手指。 困阵已成,局势已定。 刹那间,一条金线成环绕状,圈起了方圆五里之地,随即似蛛网般朝中间蔓延,化作玄奥阵符。 数只体型庞大优美的凤鸟绕着金线而动,双翼挥动间,犹如粉尘般的光点落下,汇聚成圆柱形光幕。 “你,该死。” 在看到余朝安被拍飞的瞬间,童心钏将玉简插回了腰带内,腾出了另一只手。 这也代表着他真的怒了,甚至暂时放下了他的大道。 身为世间最强的阵法师,他将会让下方的狮子明白,蛮力在自己面前有多可笑。 就在看见这光幕的瞬间。 铜镜后的金翅九纹虎缓缓化作人形,丰唇微启,冷声道:“阻止他,等我过来。” 金睛狮皇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实力。 但阵法这东西,对妖魔来说确实是有些为难了。 看样子这群梧桐山弟子确实是莽撞而来,并非调虎离山之计,她暂时离开一会儿应该问题不大。 念及此处,她挥手收起了铜镜。 “……” 獐妖听着脑海中传来的话语,浑身一震。 下意识的朝前方踏出一步。 就在这时,它却是看见了远处的清光散去,余朝安呲牙咧嘴的朝自己看来。 这,开什么玩笑。 母老虎是不是脑子出问题,狮子能打化神后期,不代表每个妖皇都能打好吧! 自己拿什么去阻止童心钏布阵。 更何况,这狮子的死活跟它也没关系啊。 (本章完) ------------ 第三百六十六章 本皇的双眼,容不下叛徒 “继续嚣张啊!道爷今天不给你屎打出来,算你拉的干净!” 余朝安震慑住獐妖,随即腾空来到童心钏旁边。 看着法阵中的金睛狮子,狞笑着挽起道袍,双掌猛地拍在一起。 “……” 童心钏无奈看了这白痴一眼。 迅速收拢心思,开始布第二个杀阵。 就在这时。 他眼瞳骤然紧缩。 只见金睛狮皇稍微观察了一下周围,神情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紧跟着,它随意踏出了一步。 看似凌乱的步伐却愈发变快,每一步都踩在了童心钏的心上,让他的脸色瞬间狰狞起来。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 沈仪便是不急不缓的走出了那道光幕。 数只凤鸟似乎完全看不见他,仍旧飞舞着洒落光尘。 唰—— 随着破空声。 余朝安看着面前硕大的金色眼眸,刚刚念到一半的法诀戛然而止。 他尴尬的扯了扯嘴角:“狮皇,我开玩笑的。” 童心钏呼吸颤抖,满眼震怒且不可思议的盯着眼前雄狮,手上的动作也是在悄然间凝固下来。 仅布到一半的杀阵脱手而出。 漫天云雾倏然散去,显出两柄龙虎大铡,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朝下方落来。 然后狠狠的斩在了狮子肌肉涌动的脊背。 喀嚓! 龙虎大铡莫名崩碎开来。 狮子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任何变化,紧跟着,他猛地挥爪,尖锐的手爪携着撕风声,重重的拍在了两人身上。 余朝安好不容易调息恢复的身躯,再次被拍飞出去。 只不过这次旁边还多了一道身影。 童心钏眼神恍惚,直直的倒飞出去,似乎遇到了极大的困惑。 他想不明白,这世间为何有人只需看三眼,就能走出自己引以为豪的阵法。 哪怕是和他造诣相仿的存在,也绝不可能连思考都不需要便轻易破阵。 就在落地的前一刻。 他终于祭出一道祥云将两人托住。 手指微动,想要再次布阵,却在短暂的颤抖后,拍向了腰间的储物袋。 紧跟着,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阵盘从腰间飘出。 那是师父曾用来传他阵法的工具。 祭出此物,代表童心钏哪怕再不愿意承认,内心也已经在阵法造诣上认输。 虽口中一直嫌弃这几人。 但在这般关键时刻,他居然不舍得拿师弟的性命去赌一时之气。 “逃吧。” 他闭上眼,嗓音略显无力。 随即阵盘上迸发出刺目的光茫,将狮子的身躯笼罩。 抓住师弟的袖袍,童心钏头也不回的朝远处遁去! 然而金睛狮皇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在被笼罩之前,再次掷出手中长枪。 幽尾化作极细的流光朝两人追去。 轰在童心钏的腰间,将其再次撞飞出百丈。 “噗!” 童心钏喷出一口鲜血,骇然回头看去,然后像是感应到什么,伸手朝腰间探去。 “你没事吧,怎么了?”余朝安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我……没事,先走。” 童心钏摸着空空如也的腰带,咬咬牙,咽下血浆,仍旧没有回头的意思。 “……” 沈仪收回幽尾枪,看向周围遍布天幕的剑雨。 缓缓朝獐妖看去,寒声道:“拦住它们。” “我。” 獐妖张张嘴,伱他妈还指挥上了,先保住命再说吧! 它叹口气,假装尽力的朝前方追去。 “呼。” 沈仪重新看向剑雨。 他刚才能破童心钏的阵法,原因很简单,他真的消耗了两万余年寿元年,把许家所有阵图都背了下来,甚至包括仅是猜测的,空想的,全都没有放过。 而童心钏刚才布下的困阵,正好属于已经被研究过的一式阵图。 他不靠天赋和灵性去破阵,单纯就是熟烂于心罢了,所以不需要思考。 至于现在这个完全陌生的……那就只能硬抗了。 刹那间,剑啸冲霄。 化作牛毛细雨般的流光,尽数落在了狮子身上。 震耳欲聋的轰鸣炸响中,方圆数十里都是巨震起来,无数的泥石扬起。 “嘶!” 正在假装追赶的獐妖浑身一颤,惊惧回头看来。 紧跟着整个身子都僵在了原地。 只见漫天泥石中,八丈高的身影不急不缓的踏了出来。 它依旧是那副宛如君王的高傲姿态。 从容不迫的走到了獐妖身旁。 好似刚才那让天地变色的剑阵仅是幻觉。 沈仪平静看向空无一人的前方,然后露出了一道笑意:“你,就是这样拦人的?” 话音间,它缓缓垂眸。 在那双金色眼眸的注视下,獐妖竟然站立不稳,身为妖皇,在众目睽睽之下,荒唐的跌坐了下去:“狮皇,不是,你……你听我解释……” “你听我解释啊!” 在凄厉的求饶声中,幽黑的长枪倏然贯穿了它的脖颈,腥臭的妖血溅洒开来。 “故意放走梧桐山弟子,还要狡辩。” 沈仪温和笑着,但即便远是天际的雷蹄,此刻也略感不寒而栗。 “你当本皇是蠢猪?” 话音间,硕大的狮掌笼罩了獐妖的头颅。 猛然将其撕扯下来。 嗤拉—— 狮子略微张口,缓慢的啃食着其上的血肉。 在众多妖魔的注视下。 它一丝不苟中又略带狰狞的,徐徐将獐妖尽数吞进了腹中。 整个千妖窟陷入寂静。 包括狮子身后,缓缓落下的丰满女人。 金翅九纹妖皇扇动着双翼,神情复杂的注视着眼前一幕。 残暴而不容忤逆。 杀伐且不留情面。 “哪怕它确实生性懦弱,但绝不是故意勾结梧桐山……它毕竟是本皇的麾下,你这样会不会有些过分了。” “呼。” 沈仪以手爪擦拭着唇角的血渍:“勾不勾结,你说了不算,本皇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它放走了我的猎物。” “我本可以,一次打断梧桐山的脊骨。” 他慢悠悠回头,神情间布满杀机。 闻言,金翅九纹妖皇怔了瞬间,眼中多出愠怒:“跟我回去,我有话跟你讲。” 沈仪漠然回眸:“我还有事没办完。” “什么事?”女人蹙眉看去。 却见沈仪缓缓伸出手掌,掌心躺着一枚小巧闪烁的玉简。 他扬起唇角,朝天际看去:“本皇想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千妖窟,为何容不下立了汗马功劳的本皇。” 话音缓缓荡开。 在那双金色眼眸的注视下。 雷蹄妖皇悚然一惊,浑身雷鳞炸起,心虚的转身便朝着通明雷池逃窜而去! “……” 金翅九纹妖皇陷入沉默,眼神愈发复杂起来。 一尊野心勃勃的大妖,想要成为千妖窟的领袖,又怎会容得眼皮子底下有叛徒的存在。 “随你。” 她挥挥手,转身离去:“但事情过后,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金睛狮子仿若未闻的转身,迈步踏进了那方洞府之中。 只留下极远处围观的众妖。 以畏惧中又略带几分敬畏的目光,注视着金睛狮皇离开的方向。 久久没有声音。 (本章完) ------------ 第三百六十七章 斩杀彩霓妖皇 千妖窟外。 清风真人手持一个青白瓷碗,碗中只剩一层清水。 而在他头顶,有涌动水幕将其尽数遮蔽。 彩霓妖皇神情森寒,早已化出原形,双臂变作遮天蔽日的大翅,每次挥动,都能让那水幕被削减几分。 在其身上布满了诸多伤痕。 看上去有些骇人,但几乎都是皮外伤。 境界上的碾压,需要大量的底蕴去弥补。 很明显,清风真人的法宝还不够多,也不够强。 “……” 李清风沉默朝千妖窟的方向看去。 这只瓷碗已经是他最后的手段。 待到清水消耗殆尽,他将再无力抵抗眼前的妖皇。 按理来说,身为化神中期的修士,能将彩霓妖皇牵制这么久的时间,无论是思路还是做法,都已经算得上完美。 但问题就出在两位师兄身上。 他们直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难道那头狮子真的生猛到了能以一敌二的地步? “要完蛋了啊……” 李清风腹诽一句,借此按捺心中的担忧。 以自己现在的情况,完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有余力去担心师兄。 可思索许久,却怎么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本事能派上用场,难不成真就眼睁睁等死? 就在这时,他像是看见了什么,忽然瞪大了眼睛。 彩霓妖皇看着只剩薄薄一尺的水幕,讥讽道:“多大的人了,还玩这种手段,想骗本皇回头……” 话音未落。 一条粗壮的暗金色手臂倏然圈住了它的脖颈。 被那巨力扼住咽喉,彩霓妖皇猛地挣扎起来,努力回头看去,便是对上了一张狰狞而不失威严的脸庞。 十丈余的高大身躯,壮硕到了极点。 浑身气势雄浑,将周遭映照成暗金色。 彩霓妖皇同样瞪大了眼睛,它不能理解,自己哪怕没有将清风真人放在眼里,也不至于狂妄到忽略了一尊金身法相的气息,直到对方贴近身后,还没有丝毫的察觉。 轰! 它倏然挥动大翅,犹如一柄利刃,猛的斩向了对方的臂膀。 几乎同一时间,那臂上犹如死物的蛟龙,倏然睁开了眼眸,随即尾巴似铁鞭抽出,嗤拉一声撕裂了彩霓妖皇的翅膀。 喀嚓—— 镇狱金身瞬间发力,径直掰折了鸡妖的脖子。 随即松开手臂,硕大的拳头狠狠砸了下去! 妖魔以身躯著称,但在那拳峰之下,却是没有讨到丝毫便宜,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本就歪折的脑袋,被一拳轰的近乎吊垂。 尖锐的鸟喙也是碎裂了大半。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显然是让彩霓妖皇有些发懵,在剧痛的刺激下,它凶性大发,双翅猛地一挥,便是想要腾空而起。 然而镇狱金身哪里会给它机会。 本就是相差不远的境界修为,自然要痛打落水狗。 金身反应极快的攥住了它的双翼,大臂鼓起,猛地朝地上一掼! 紧跟着健硕的大腿抬起,狠厉的朝着对方的心口踏去。 咔!咔! 沉闷的骨裂声接连响起。 看着两尊庞然大物突然的厮杀。 李清风呼吸急促几分,心中大喜过望,赶忙撤去水幕,取出几件近乎废弃的法宝,施展法诀,拼命的朝着鸡妖身上斩去。 “多谢前辈!” 肯定是自己整日替聂师兄收拾麻烦,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濒死之际,竟还有转机! “你给……本皇……住手!” 彩霓妖皇合拢双翅,抵挡着镇狱金身的踩踏,又被法宝在身上留下了几道痕迹。 终于是反应了过来,浑身羽毛交相辉映,涌现出七彩神光,如水流般蔓延开来,迅速将那镇狱金身笼罩进去,让其宛如身陷泥潭。 它发出尖鸣。 刹那间,粘稠的七彩神光忽然变得锋芒毕露。 镇狱金身觉察到不对,双臂上的蛟龙悍然扑了出去,金龙嗤拉一口嚼碎了彩霓妖皇的脸庞,幽蛟更是直接以尾巴贯穿了它的腹部。 “啊!!” 在强烈的痛楚下,那七彩光芒瞬间褪去,将鸡妖的身躯笼罩起来。 它踉跄起身,双翅颤抖着升空:“好胆!我奉金睛狮皇之令,前来捉拿梧桐山弟子,你是何人,也敢插手此事!” 不管有没有用,彩霓妖皇现在也只能将那头狮子搬出来。 它可没想过要为了狮子拼命。 事不可为,最多回去以后解释一句,这外面的修士不给它狮皇面子,将怒火引出去便是。 然而鸡妖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那尊金身法相宛如一头只知杀戮的凶兽,从头到尾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 它身后的暗金色羽披微微摇曳,身形倏然消失在原地。 速度竟是比这尊十八窟的妖皇还要迅猛。 轰!轰!轰! 暗金色的拳头仿佛不知疲倦般落下,若非有七彩神光相护,彩霓妖皇恐怕早就丢去了半条性命,即便如此,仍旧是让它近乎五脏紊乱。 “……” 青花夫人再次一掌震碎了部分光芒。 以这尊金身的强悍程度,对上这头妖皇应是碾压之战,可她的妖魂太过弱小,根本发挥不出全部的实力。 也正是如此,青花心中的急迫感愈发强烈,自责难忍。 她是真的很害怕自己会被换掉。 落在彩霓妖皇眼中,却是无奈又暴怒,它压根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尊化神修士,以至于对方像有什么生死大仇似的紧追不舍。 “够了!那人你带走便是!”它终于示弱。 话音间,一道玄光从天际落下,迅速溶解着鸡妖身上的彩芒。 镇狱金身抓住机会,径直握住了鸡妖的脑袋,五指如铁钩般陷入对方的颅骨,随即骤然将其捏碎! 又两掌分别抓住双翼,以凶煞之姿,嗤拉一声将其撕成两半! 看着猩红妖血洒落漫天。 空中的女人眼皮微微一跳,然后收起了小塔。 “苗师姐!” 清风真人看清来人模样,又是一喜:“你怎么来了!” 苗清慧翻个白眼,并未理他,而是朝着金身拱手:“多谢道友搭救我师弟。” 闻言,清风怔了怔,原来是认识的? 然而镇狱金身只是认真收拾着妖魔残躯,全然没有回应的意思。 更让清风诧异的是,向来高傲的苗师姐,此刻居然没有露出什么不满,仅是略显尴尬的落下,随口道:“怎么就道友一个人,沈仪呢?” (本章完) ------------ 第三百六十八章 哪有什么日月交辉 沈仪? 就连这金身也跟那小子有关系? 清风真人微微张口。 随即便是看着镇狱法相带着妖魔尸首扬长而去。 “啧,还是这臭脾气。” 苗清慧摇摇头,记得上次相见,对方也是这般冷淡,似乎只有那青年的话语,才能让它有所反应。 “师姐,这是大乾的金身?” 清风终于反应过来什么,但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如果大乾拥有此般高手。 上次被青丘登门相逼的时候,为何又要靠沈仪独战狐群。 “不知道,要我说,它看上去更像是沈仪的金身。” 苗清慧吐槽了一句,她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这尊法相的性格确实有些离谱,就像是完全没有思维的工具,还容忍那小子踩它肩膀上,哪有半点化神后期修士的傲气。 “那我大概知道它为什么会这么凶残了。” 清风脸色略显暗淡:“沈仪出事了,他的幽尾枪被一尊新崛起的妖皇夺走,估计凶多吉少,这位前辈大概是在伺机报仇。” 听闻此言,苗清慧脸色微变:“你开什么玩笑,什么妖皇能动得了他?” 对方斩杀玄光洞化神后期修士,都仅用了一只手。 总不至于是一头钻进十大妖皇的洞府了。 “他……他有那么厉害吗?” 看着师姐诧异的表情,清风又呆滞了一下。 紧跟着像是想起什么,尖叫道:“我的祖师爷爷!坏了!那头妖皇正在和师兄交手。” “你们!” 苗清慧简直想要一巴掌打死这几个小东西。 本以为几个师弟就是偷跑出来逛逛,她才孤身过来抓人。 没成想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若真是有他们说的那么厉害,那今日恐怕连自己都有些束手无策。 “你马上回去请聂师兄!我进去看看。” 苗清慧不敢再犹豫,径直朝千妖窟赶去。 没等她掠出百里,便是看见两道狼狈的身影,仓惶的朝此地赶来。 在看见苗清慧的瞬间。 童心钏心里顿时有了一丝光彩,但仅仅瞬间,他便果断的把那心思掐灭。 哪怕加上苗师姐,他竟也不觉得自己能把玉简抢回来。 仅一次交手,那头霸道的狮皇,便是能给童心钏心里留下如此重的阴影。 “先走,回梧桐山。” 他带着重伤的余朝安,径直越过了师姐,快速朝远处遁去。 千妖窟多出了一尊底细不明的强悍妖皇。 这是极其恐怖的事情。 代表对方不再受十大妖皇的限制,需要镇守宝地,而是可以随时离开千妖窟…… 此事必须让师父知道! …… 梧桐山。 十三座木屋空荡。 总共六道身影站在山脚下,从幽径走入了山脉内部。 他们在那水帘石窟外站定。 很快,里面走出一道倩影,随即安静看向众人,正是新入门的姜秋澜。 灵兮真人悄然攥掌,神情微寒。 沉默几息后,她漠然道:“通传师尊,我等有要事相见。” “稍等。” 姜秋澜点点头,回身入府。 掐动法诀唤醒那身披薄纱,肌肤晶莹的女人。 待到对方慵懒睁眼。 她才缓步退了出去,与其他人站在一起。 感受着大师姐极力掩饰的怒气,童心钏瞥了她一眼,目光冷冽,今日是有大事相商,心思竟还在什么争宠的无聊事情上,蠢笨无救。 “说。” 洞内传来女人懒散的嗓音。 几个弟子对视一眼,随即依次走上前方,仔细描绘着心中所想。 而随着时间流逝,师父还没有做出反应。 他们却先大眼瞪小眼起来。 “你们在说什么法相?”清风愕然。 “臂上有金龙,六丈高……我在千妖窟看见的,斩杀了第二十一窟的赤心妖皇。”童心钏蹙眉看去。 “呃,其实我在此事不久前也见过,幽尾妖皇的洞府,只有三丈高。”余朝安被清风搀扶着,小心翼翼抬头。 “十丈。” 苗清慧打断了众人的话语,同时也让清风愈发迷糊:“什么东西,你们说的是一个人吗?” “……” 闻言,几人沉默了一下。 确实如清风所言,似金身法这种东西,同一本功法,修出来大概率都是一個模样。 “但是每一次,旁边都有沈仪。” 苗清慧淡淡道:“除了今日。” 除非那小子闲得慌,每次出行都带上不同的修士,否则那些金身法相大概率就是一个人。 聂君抱臂而立,完全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感兴趣。 他现在只想去一趟八方食楼。 “所以你们想说什么,有一个天赋极其恐怖的阴神修士?”洞府内传出女人平静的嗓音。 “回禀师尊,弟子想说的是,武庙同时拥有了一个天赋极佳到远超旁人理解的道婴修士,以及一个阴神修士,仿佛日月交辉,映照大乾。” 苗清慧抬头看去,神情逐渐凝重起来:“而现在,他栽在了一头四十窟的妖皇手里。” 听闻此言。 姜秋澜终于抬起了眼眸。 除她以外,聂君也是缓缓放下了双臂:“……” “弟子觉得,我们应该做点什么,至少把剩下的那位阴神修士护住,再向他打听沈仪的下落,看看还有没有挽救的机会。” 苗清慧走出一步,郑重道。 童心钏迈步踏出,丝毫不留情面道:“那头狮子崛起太快,内有玄机,我担心再过些时日,仅凭聂师兄一人,会应对的极其艰难。” “嘶。” 清风真人叹口气,不愧是童师兄,一句话能得罪两个人。 果然,聂君沉默挑了挑眉。 灵兮真人更是愠怒朝其看去,什么叫仅凭聂君一人,难道自己不算人吗? 就在众人的耐心等待下。 洞府内的女人终于传出一道声音:“嗯,好的。” “呃?”苗清慧疑惑看去。 女人叹口气:“意思就是,都行,你们想做什么都可以……除了聂君,他暂时不能死。” 话音落下,洞内再次归于寂静。 闻言,童心钏悄然垂眸,都说他童某人心狠手辣,阴毒无比。 而世间最大的心狠,莫过于无视。 外界传闻,聂君杀了化血妖皇,所以梧桐山师兄弟踏入千妖窟,避免它们出来祸乱苍生。 然而实际上的原因真的很简单。 那就是师父担心聂君会出问题,哪怕只是第一头第十九窟的妖皇,千妖窟因此事伤害到聂君的概率可以忽略不计,但他们仍旧要去吸引众妖的注意,将最后一丝可能也抹杀。 看似疼爱到了极点。 实则聂君才是那个最可怜的存在。 这天底下的生灵,在师父眼里仅有四种。 阻止她离开南阳宗的,帮助她离开南阳宗的,替其寻找岁果延寿的……以及其它。 待到聂君返虚以后,拥有了将道牌放入千妖窟内,打开整个大阵的实力后。 所有人都会变成“其它”。 如今对方道宫已经初具雏形,只要踏入化神圆满,就能水到渠成的跻身返虚。 念及此处,童心钏朝众位同门看去,但他们不一样,他们还要在南阳宗活着。 那头狮子,必须死! 不能让其再继续成长下去。 感受着童心钏扫来的目光,姜秋澜的神情间却是毫无波澜,仍旧是那般安静的模样。 她出身大乾,根本就不相信,这世间能同时出现两个如此天赋异禀的存在,什么阴神和道婴。 没有任何人可以跨过那座高山。 毕竟在两年前,那还只是一座微不足道的小土堆。 对方的身旁,也根本没有任何同伴。 所谓日月交辉,有没有可能只是同一轮大日的两面? 至于众人口中的狮妖,哪怕被吹嘘的再厉害,姜秋澜也不觉得它能比得过沈仪,毕竟她曾亲眼见证了对方的崛起。 (本章完) ------------ 第三百六十九章 千妖窟墙头草 千妖窟,修士洞府。 沈仪略微挥手,眼前的玉简便是飞入掌心。 他端详着两枚玉简,随后将其拼凑在了一起,竟是严丝合缝,宛如天成。 想要把梧桐山的弟子吸引过来,肯定是需要付出点什么东西的。 沈仪早就注意到了童心钏一直攥在掌心里的玉简,闪烁不定,像是在替其指引方向。 故此最后才会祭出幽尾枪,向对方借了这枚玉简。 所以,到底是什么宝物,能让他们无视这么明显的陷阱,千里迢迢的奔袭过来? 沈仪合上双眸,将神识沁入玉简。 【返虚.锻神天丝:未入门】 随着他消化完玉简中的内容,面板也是给出了回应。 换做从前,沈仪肯定要灌入寿元,带着妖魔们好一通研究,才能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但此刻,他仅是瞥了一眼,便心神微跳。 “这是阵法?” “不对。” 沈仪摇摇头,与其说是阵法,不如说这是一种布阵的手段。 锻造神魂,牵丝成线,再以这神魂丝线沟通灵根,便能做到以最细致的方式调动天地灵气。 如果用来斗法肯定是没什么用的。 这东西如此细致入微,是为了用来布阵的时候不出差错。 就像沈仪第一次在洞府中接触的那个法阵,以龙炎玉芝为阵物,方可凝聚火浪。 但若是有了这门手段,只要与灵根属性相符合的阵物,皆可以直接用锻神天丝替代。 除了基础的锻神牵丝法以外。 玉简中还囊括了些许阵法知识……之所以说是些许,是因为许家用了无数经验写成的厚书,在这玉简中用极其晦涩的字样,寥寥几句便将之概况。 若非沈仪现在阵法造诣大增,差点都没认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和许氏阵法图录中,将一张张阵图直接描绘出来,细致到阵物该如何摆放,阵符该怎么勾画相比较,玉简更像是在讲一个道理。 掌握此道,便可不拘泥于细节,大开大合,随心而动。 故此,其中仅有一张阵图。 就存放在第二枚玉简当中。 “他想要的就是这个?” 沈仪看着玉简,其中包含的乃是唤作“铁画银勾”的法阵。 宛如一本教材最后的试题,用来验证所学是否圆融贯通。 也正是这铁画银勾,将此法推上了返虚的层次。 “终归只是验证之物,没什么实际作用。” 以沈仪现在的见识,很轻易的便认出了这东西的价值,在各种细节上故意增加难度,却对阵法本身并无什么加持。 简而言之,只为了恶心人。 等摆好这阵法,敌人恐怕都快睡着了。 由于锻神天丝的特性,还需要自己在场,时时刻刻维持灵气供给……傻不傻。 当然,吐槽归吐槽,学肯定还是要学的。 毕竟再怎么说也挂了个返虚的名头,即便抛开这阵法不算,光是锻神天丝,就能让自己以后斗法的时候多出许多手段。 沈仪盘膝而坐,调动妖魔寿元朝其中灌入而去。 【第一年,你沉下心思,根据书中所述,开始尝试神魂牵丝之法……】 相较于阵法的大开大合,涉及到神魂的手段,即便是玉简也极其谨慎,好处是风险大大降低,坏处则是整個过程变得无比枯燥乏味。 好在这次千妖窟又送上大礼。 鸡妖的三万六千年,再加上獐妖的一万两千年。 让他短时间内不必再为妖魔寿元而担忧。 【剩余妖魔寿元:八万六千年】 沈仪沉心定神,闭上了双眸。 身上的法衣不愧是好东西,即便硬吃了童心钏最后丢出的阵盘。 居然也没有任何损伤。 就是其中的灵气有所消耗。 但这法衣上面所刻的阵法,竟然还有自动吸收灵气补充自身的功效。 虽然慢了点,但也足以见得缝制之人的心思周到。 略略感受了一下,沈仪拿出妖丹,开始使用自己的气息主动替其进补。 谨慎点总是没错的。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玩意儿居然这么能吃,足足抽干了自己二十六次,这才恢复了入手时的状态。 “恐怖……” 不试不知道,沈仪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件法衣替自己抗下了多少重击。 抬眸一看,眼皮又跳了跳。 妖魔寿元已经少了整整一万七千多年,而推演仍旧在继续。 【第一万七千三百年:你牵丝之法已然熟练,但身具五种灵根,需要逐步让神魂适应它们的不同,做到互不干扰,避免布阵时出现意外】 “算了,慢慢推吧。” 既然牵丝法已经完成,接下来只需要背阵法即可。 沈仪站起身子,指尖微微一弹,顿时有五种不同色彩的丝线吐露而出,只是还略显驳杂,没有那么干净。 稍微感受了一下,他迈步朝洞府外走去。 如果说在之前,沈仪还真的打算投靠那头金翅九纹虎,现在他的想法已经变了。 仅是为了坑自己一把,某位妖皇就能随手拿出来这么珍贵的玉简。 说明对方手上不缺这样的玩意儿。 沈仪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功法,他打算先去那边看看。 …… 千妖窟,某处光幕内。 背生双翼的女人靠坐在灵田边一处玉台内,备好了两杯宛如翡翠般通透诱人的碧茶。 她单手撑着下颌。 等了许久,似是有些不耐烦的抬了抬眼皮。 终于取出一枚铜镜,胡乱的扫视着千妖窟,直到那八丈高的伟岸身影出现在镜面内。 她正准备重新靠回去。 下一刻,金翅九纹虎猛地站起了身子。 只见镜面内,那狮子连半分犹豫都没有,便是直接朝着另一道光幕而去。 “你敢耍本皇?!” 她径直咬牙,略带野性的精致脸庞顿时阴沉下来。 手下两个办事的妖皇,獐妖被其吞吃殆尽,鸡妖去追个清风,至今下落不明。 即便如此,她都没有当场翻脸,只是要对方给个交代。 然后这狮子竟然头也不回的去找了那蜘蛛。 自己是不是笑脸给太多了? 念及此处,她甚至连这灵植园都不再去管,身形倏然掠出! 与此同时。 在一片漆黑光幕之前。 雷蹄妖皇正上气不接下气道:“反了!它已经反了!您吩咐的事情,那头狮子根本不服气,它最后甚至想生撕了我!” 漆黑光幕内沉默许久。 玄冥蛛皇缓缓睁开那密集的眼眸:“慢慢说。” 雷蹄妖皇顿了顿,这才将先前的事情重新复述了一遍,只是略微省去了狮子以一敌二的细节,着重讲述了对方向獐妖痛下杀手之事。 “连帮它的妖皇都被如此残忍对待,当着众妖的面,毫不忌惮的将獐妖吞吃,这狮子何曾将十大妖皇放在眼里!” “……”玄冥蛛皇沉吟一瞬,缓声道:“那本皇给你的玉简呢?” “自然是被狮子吞没了。” 雷蹄妖皇毫不犹豫道:“估计它看出了原由,此刻正在心里记恨着您。” 说罢,它等了片刻,却没有再得到回复。 刹那间,雷蹄妖皇耳畔响起细微的呼吸声,它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惊惧之下,反应夸张跳出老远,这才回头看去。 视线内,那狮子正居高临下的垂眸看来。 唇角噙着嘲弄。 雷蹄呼吸骤然止住,浑身紧绷到极点:“你……你还敢回来。” 话音未落。 只见狮子略微挥手,将两枚玉简砰的砸在了它脸上。 没有丝毫辩解,嗓音淡漠中带着讥诮:“你继续说,本皇听着。” (本章完) ------------ 第三百七十章 斩雷蹄入藏法阁 “……” 被突然砸来之物一激,雷蹄浑身鳞片炸起,待看清那只是普通的玉简后,它四只眼眸中齐齐涌现羞恼,登时摆出了一副搏命的架势,咆哮道: “贱种,安敢辱我!” 漆黑光幕内,密密麻麻的猩红眼眸朝着地上的玉简看去。 玄冥蛛皇终于开口道:“它说的是真是假?” 只不过这次,它询问的对象变成了金睛狮子。 “有真有假。”沈仪平静对视而去。 “哪些是假的?”玄冥蛛皇缓缓起身,有四条粗壮的蛛臂从光幕中探出。 “除了那一句话,几乎都是假的。”沈仪不卑不亢道。 “哪一句?”蛛皇多了几分好奇。 闻言,沈仪朝着雷蹄俯瞰而去,嗓音缓慢,却逐渐有狠厉的杀伐之意荡开:“本皇确实要生撕了它。” 此话一出,蛛皇猛然从光幕中跨出,贴近了狮子的脸庞:“你凭什么?” “就凭我需要一个交代。” 面对近在咫尺的猩红眼眸,沈仪却是不避不让,鄙夷道:“除非你很喜欢被人利用,几句风言风语,就能让你这位大妖皇唯命是从。” “嘶!” 玄冥蛛皇眼中有怒意升腾。 但却一直没有动作。 似在思考着什么。 “蛛皇,我没有……”雷蹄妖皇眼见不对,瞬间又是暴怒起来,猛地踏蹄,却又不敢真的接近金睛狮子:“你敢污蔑本皇!找死!” 玄冥蛛皇缓缓朝它看去,见其那副惊弓之鸟的模样。 突然略感无趣。 就在这时,它悄然抬起了头,看向天际。 只见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一头体型硕大的金翅凶妖,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此地:“本皇给你一次机会,立刻跟我走。” “……” 沈仪仿若未闻的盯着蜘蛛。 玄冥蛛皇眸光冷淡,忽然笑了:“金翅,你在本皇的地界上,一句话就要带走我的人?本皇是负伤,不是死了。” 一尊能抵挡住三位梧桐山弟子的妖皇。 在它们这些老东西大部分时间都不能离开洞府的情况下,若能留住对方的心,用起来可谓是无往不利。 特别是在雷蹄如此差劲的表现下,一对比,那种感觉就更深了些。 这头狮子,即便知道这个坑是自己设下的,照样把玉简完完整整的送了回来,甚至还包括了上卷。 虽然看上去它的脾气大了些,但这种不会掩饰情绪的下属,反而比满口胡言乱语的雷蹄更让人放心。 换谁被冤枉了,差点被害死,哪能没点血气。 很简单一个道理。 要是金睛狮子真的叛向了九纹虎,那这母老虎还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做什么。 蛛皇承认,它有些心动了。 “家务事,自己处理。” 它丢下一句话,重新回到漆黑光幕之中。 与其强行留着两妖勾心斗角,甚至于将其白白送给金翅九纹虎,还不如只留下更利的那柄刀为自己所用。 “回答本皇!”金翅九纹虎似乎根本不在意其他人说了什么,她只是死死盯着那头狮子。 若是得不到满意的答复,今日即使和老蜘蛛翻脸,她也一定要斩了这头狮子泄怨。 十大妖皇的威严,岂容他人戏耍。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金翅妖皇愣在天际。 只见狮子不急不缓回头,淡淡道:“你急什么,说了等我把事情办完。” “……” 金翅妖皇压根没想到,这狗东西骗了自己,竟然还能如此从容,丝毫没有心虚的模样。 她强忍怒火,呲了呲獠牙:“需要多久?” 闻言,沈仪转过身子,那双金色眼眸中泛起凶煞。 低沉的声音在原地回荡:“放心,很快。” 金翅九纹妖皇盯着对方那结实的脊背,双肩肌肉略微耸起,充斥着粗暴的美感。 她深吸一口气。 竟是没有再多言,仍旧悬在了空中。 “你……伱们……” 雷蹄妖皇瞪大四只眼眸,呼吸愈发急促。 它已经陷入茫然。 这里是千妖窟,面前有两尊十大妖皇……然后现在这头狮子,要当着它们的面对自己动手,却没有任何人管一管?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你们都他妈疯了吗?它要杀本皇!它刚刚还杀了獐妖,它……” 雷蹄话音被气的微微颤抖,一腔冤怒撞击着心脏,它瞬间暴动,朝着狮子发出咆哮:“来啊,本皇跟你拼了!来搏命啊!” 咆哮声戛然而止。 轰! 沈仪倏然挥拳,粗壮的胳膊中仿佛蕴藏着无与伦比的山河之力,锋锐的手爪狠狠拍在了雷蹄的头颅上。 将其轰然掼在了地上。 体内九妖齐出,化作猩红纹路覆于他的体表,滔天的妖力朝四周席卷! 以他现在的淬体实力,还远不足以碾压第十七窟的妖皇,估计还稍弱一筹。 但雷蹄在先前看见狮子对付梧桐山弟子时,就被吓破了胆子。 完全没有与其角力的意思。 任由沈仪将自己按在地上,本能的选择了更强的天赋神通。 它眼眸的绿色瞬间被紫色覆盖。 汹涌的雷浆直冲云霄,将百里天际尽数化作雷云,然后似无数锋利爪牙,连绵不绝的朝着金睛狮子劈去! 在如此浩瀚的雷浆冲刷下。 沈仪却是专注的掐着雷蹄的脖颈,同时空出右手,幽尾枪化作漆黑流光落入掌中。 他高举右臂,噗嗤一声将长枪贯入雷蹄的胸膛。 血浆喷洒在他的鬃毛之上,给那张狰狞脸庞更添几分凶恶。 他的脊背很快在雷浆下化作焦黑,仿佛要被直接劈碎。 但沈仪并未抵挡。 他松开了雷蹄的脖颈,两只手爪顺着幽尾枪捅出的伤口,用力探进雷蹄鳞甲下的皮肉,指甲上泛起青光,将那伤处悍然撕成一条豁口。 短短几息内,雷浆已经将其轰的皮开肉绽。 嗤拉—— 雷蹄感受着心口被硬生生撕开,幽光在体内疯狂膨胀。 它四只眼眸中布满惊惧:“你这个疯子!你不要命了!” “你也配……和本皇搏命?” 狮子脸上露出讥讽,金色眼眸中癫狂无比。 终于,它一把攥住了雷蹄的心脏。 “狮皇,狮皇!” 雷蹄妖皇惶恐之中,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对方看似被自己的天赋神通伤到惨不忍睹……这手上的力气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 按道理来说,哪怕是第十一窟的妖皇,若是脑子不正常,硬生生这样去接这漫天雷浆,现在也该奄奄一息了。 再看狮子,这哪像是重伤啊?! 身为在通明雷池中生活的异兽,它即便是心脏部位,同样被雷霆包裹。 换做别的妖魔,仅是触碰一下便会被雷浆所伤。 但金睛狮皇仍旧没有丝毫反应,它锋锐的五指轻易穿过了雷浆,刺入了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 在全力的抓握下。 那颗心脏终于炸裂开来! 砰! 随着一声闷响,金翅九纹虎逐渐回过神来:“……” 两头妖魔间的交手,哪怕持续数月都是正常的,因为有追有逃,中间还有修养的时间。 实力并未达到碾压的程度。 却能如此快的结束。 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都不要命。 它说的很快,原来这么快。 看着狮子缓缓站起身子。 对方分明遭受重创,浑身焦黑染血,就连鬃毛都糊了许多。 但在那双金色眼眸回望而来的瞬间。 金翅妖皇却莫名觉得对方比先前还要高大雄伟一些。 她稳住心神,化作人形落下:“你……现在该给本皇一个交代了吧?” 沈仪斜斜拎着幽尾枪,缓步走至她身前。 金色眼眸俯瞰而去:“你想要什么交代?” “我!” 金翅妖皇张张嘴,愠怒道:“你答应过……” “本皇答应过什么?” 沈仪蹲下身子,打断了她的话语。 女人怔了一下,随即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一丝嘲弄。 她忽然想起来,上次这狮子好像确实没有承诺过什么,甚至最后还是以无比嚣张的姿态离开。 是自己觉得它服气了,懂规矩…… 沈仪收起幽尾枪,认真道:“本皇说过,要你和你的洞府,可没说过要替你做事,你安心等着便好。” 女人看着那双金眸内升腾的灼热。 耳畔传来略带沙哑的嗓音是那般平缓。 她突然有了种被挑衅的刺激感,丰满的身躯微微轻颤。 同样露出狞笑:“你真行吗?本皇等着你!” 留下这句话,她深深看了沈仪一眼,径直转身离去。 沈仪沉默看着对方消失在天际,随即站起了身子。 行吗? 那得看自己能不能快点找到功法。 念及此处,他看了眼雷蹄的尸首,将其拎着走进了那漆黑的光幕。 (本章完) ------------ 第三百七十一章 初窥南阳宗宝地(重新感谢天机喵大佬的盟主) 微黄的暮光落于木质桌台,古朴书籍的味道涌入鼻间。 沈仪略感不适应的轻轻蹙眉。 在踏入漆黑光幕之前,他完全没想到会看见如此静谧祥和的一幕。 放眼望去,蜿蜒向上的阶梯两侧,摆满了整齐的书架,其上古籍微微翻页,发出哗哗的响声,亦有玉简轻颤,好似清泉悦耳。 沈仪瞥了眼手中鲜血淋漓的雷蹄妖皇尸体。 再看向不远处安静蜷缩起来,用长脚翻阅着古籍的蜘蛛。 一时间分不清自己和对方到底谁是妖魔。 倒像是他与这书香之地有些格格不入起来。 “如果我没记错,你是第一次来藏法阁?” 玄冥蛛皇睁开眼,笑了笑。 显然,它对沈仪刚才的表现很是满意。 无论是斩杀雷蹄时的狠辣果断,还是后面对金翅妖皇的微妙态度。 这头狮子……居然和那九纹凶虎暧昧了起来。 玄冥蛛皇对此毫不在意,甚至颇觉滑稽。 只要对方不是背叛自己就行,若真能入了金翅妖皇的眼,对蛛皇来说,或许还是件好事。 “第一次。” 沈仪扔下雷蹄,抬眸朝四周看去。 若非此刻有南阳幻形法撑着,他真不一定能保持这般沉稳的姿态。 原本以为蜘蛛是头底蕴颇丰的老妖皇。 没成想,对方守着的是一座金山。 既然是第一次来,那么好奇一些也是正常的,应该不会引起怀疑,也符合自己营造出来的莽撞脾气。 念及此处,沈仪丢下雷蹄。 缓步走至书架前,径直伸手朝一本古书探去:“这都是什么?” 就在这时,一条覆着漆黑绒毛的蛛臂倏然搭在了他的胳膊上。 无论沈仪使出多大力气,都不能再往前探分毫。 蛛臂内的力道宛如一汪大洋,深不见底。 “……” 这就是十大妖皇的实力? 沈仪没有再挣扎,而是眼含微怒朝那蜘蛛看去,寒声道:“本皇不能看?” “你这臭脾气是天生的?” 玄冥蛛皇按捺心中不满,所谓恃才傲物,它也能理解这狮子急切想要提高地位的心情。 什么都要碰一碰,不给碰就是看不起它。 借此来证明它已经与从前不同了。 蛛皇收回长臂:“随你,手不想要了就碰吧,不识好歹的东西。” 闻言,沈仪略微一怔。 他现在的阵法造诣,单纯比见识的话,可谓是不输于许清儿。 如果真的有陷阱,怎会一点异样都看不出来。 沉吟瞬间,他还是收回了手掌。 见状,玄冥蛛皇冷笑一声:“藏法阁乃是南阳宗重地,如果谁都能随便碰的话,岂不是乱套了,便是曾经的南阳宗弟子,也得手持法旨,方可取指定之法。” “什么南阳宗,北阳宗。”沈仪不屑一笑。 按照他和金睛狮皇的沟通来看,对方身为四十窟的妖皇,或许是地位太低,也可能是对这些事情不关心,对南阳宗的了解可能还不如自己。 只知道吃喝拉撒玩,奉命看守洞府,也不在乎洞府的主人是谁。 “井底之蛙……不晓得天地广阔,本皇懒得说你。” 玄冥蛛皇伸手朝阶梯上方指了指:“真感兴趣,就去看看上面的,那是本皇这些年闲得无聊,尝试破开的,看了以后你就明白了。” 它初来乍到之时,同样对藏法阁无比感兴趣。 可此地乃是玄门正宗,收藏的法门也不是妖魔能修习的,许多年前还找了青丘的狐狸过来,本以为可以有所收获,没想到那群畜生蠢笨至极,也就只配琢磨旁门左道,哪里看得懂大道真法。 慢慢的心思也就淡了,也就拿来打发打发时间。 当然,能入它玄冥蛛皇法眼的,肯定不可能是一楼的这些练气手段。 听闻此言,沈仪仍旧是那副轻蔑的神情。 但步伐还是不禁稍稍加快几分。 他是真的快装不下去了。 从穿越直至今日,除了当初进武庙挑金身法,沈仪这一路上就从未体验过一大堆功法放在眼前任选的待遇。 更何况这些都是南阳宗的珍藏! 沈仪踏上阶梯,这才发现藏法阁每一层都望不到边际,浩瀚如云海。 总共四层。 当走到第三层时,便被一扇悬空的木门所拦住。 “别怪本皇没提醒你,碰一下小命不保,我就是因为这扇门,才替了那头老鹿,当上十大妖皇的。” 下方传来蜘蛛懒散的声音。 它似乎是在藏法阁呆了太多年,很喜欢看狮子这副什么都不懂的傻样,借此炫耀一下见识。 “……” 沈仪回身重新来到三层。 只见某几个书架之上,偶尔能看到些阵法的痕迹,淡蓝色的光幕不知何物腐蚀,露出了缺口。 他走至面前,伸手将其取出。 随即将神识注入进去。 【返虚.先天月轮宫:未入门】 居然是真的返虚功法! 而且是实打实的修行法诀,而非别的什么手段。 沈仪闭眸消化了一下,随即眼底掠过些许微不可察的难色。 倒不是有什么资质的要求。 不愧是传闻中的大派,这功法竟然是拥有成套体系的,从练气到化神,只有将这一套功法修习圆满,才能水到渠成的接触这月轮宫。 这对于弟子来说本是好事,说明南阳宗乃是传承完整的大派,而非什么野路子。 从最基础时,就已经给门下弟子规划好了未来的道路。 但对于沈仪而言…… 他看向下方一望无际的书架。 不仅要从这么多书简中找到月轮宫的前置功法,还得想办法破开阵法,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沈仪将其扔回了书架上,接着往后面走去。 “嗯?” 玄冥蛛皇慵懒的神情逐渐有了变化。 它盯着上方的雄狮。 不知为何,总感觉对方是在认真的挑选……这可不像是好奇的模样。 犹豫了一下,玄冥蛛皇缓缓朝阶梯上走去。 站在狮子身后,沉声道:“你好像看得明白?” 短短时间内,沈仪已经拿起了第八块玉简,听闻背后传来的声音,他不动声色的将玉简丢回书架,冷笑道:“本皇当然看得懂!不过就是些修士的功法罢了,我洞府内多得是,有什么好稀罕的。” 闻言,玄冥蛛皇颇为无语的抬了抬蛛臂:“蠢……” 算了,没必要。 (本章完) ------------ 第三百七十二章 返虚之法 沈仪仿佛置气一般。 只要看见有书架被破开,便伸手拿出来一瞧,然后扔回去。 听着那砰砰声,蛛皇眼眸直跳。 这些玩意儿虽没什么用,可都是它辛辛苦苦弄出来的,每破开一个,都需耗费数百上千年的时间。 便宜给这狮子瞧,简直如牛嚼牡丹。 终于,沈仪好像是累了,将最后一枚玉简放了回去。 “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值得你这般警惕,就这?” 他转过身子,眼眸上的金光差点因为心绪波动而溃散。 【返虚(珍).无量道皇宫:未入门】 这是沈仪翻了这么多玉简后,所看见的第一种无需前置的功法。 其中第一句便是标注提醒,源于门内长老外出游历所获,不知其底细。 或许是因为太过珍贵,才被藏法阁收录,与其他玉简放在了一起。 “哼,你是除本皇以外,第二个看过这些东西,别不识趣。” 玄冥蛛皇将玉简重新摆好,发出一道冷斥。 它可以给这狮子些许优待,但并不代表能纵容对方无视上下尊卑。 “还有一个是谁?”沈仪侧眸看去。 “还有……与你何干!” 玄冥蛛皇下意识发声,随即恼怒的瞪了过去。 脑海中却是莫名浮现出那道身着青色宽袍的年轻身影。 对方以化神之境,竟是在那生死关头,成功观想出了道宫雏形,不仅重创了自己,更是以一敌六逃出生天。 那一次,聂君掠走的许多功法玉简,皆是蛛皇耗费多年才破开阵法取出来的。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先例。 它才被老狗勒令不得再对藏法阁珍藏动手动脚。 “反正那人要是再敢进来,十死无生!” “……” 看着蛛皇暴怒的模样,沈仪瞬间就知道了那人的身份。 能惹怒十大妖皇尚且存活至今。 无非就是梧桐山那群修士。 应该不是老祖,毕竟他能率领三方同盟与千妖窟对峙,大概率是返虚境修士,妖魔们要是能杀他,那不早就杀了,还至于拖到现在。 看来聂君比自己想的还要更强些,只要不来千妖窟,竟然连这群大妖皇都拿他没办法。 如无必要,自己以后还是尽量不要顶着妖魔的皮囊在外面乱晃了,防止枪打出头鸟,被那杀坯盯上。 “行了,想看也给你看了。” 玄冥蛛皇重新蜷缩回去,从书桌角落抽出一卷画轴,朝狮子扔过去:“赏你的,以你的脑子,就看看这些东西吧。” 沈仪接过手中。 只见画轴上刻着“观紫兰仙子出浴有感”的字样。 “……” 为了不被怀疑,他强忍着性子将神魂沁入进去。 又是跟上次一般的情形在脑海中铺开。 待到云雾消散,一池蔚蓝湖泊映入眼帘,只见周围聚满了打扮各异的修士,皆是溢散着触目心惊的强悍气息。 有脚踩宝舟者,亦有跨着金鳞猛兽的。 所有人都是盯着湖泊。 这倒是让沈仪略感诧异起来,这是哪门子的仙子,洗個澡还让这么多人围着欣赏? 刹那间,只见蔚蓝湖面泛起涟漪。 一头近乎数百丈长短的白龙跃出湖面,长须泛着紫芒,身躯盘旋间,充斥着异样的美感。 它朝着周围逡巡一圈,清澈眼眸间涌现几分鄙夷与无奈。 随即头也不回的没入了云端。 画面定格,随即被云雾笼罩。 沈仪收回神魂,正准备说话,却见面板上跳出一道提示。 【返虚.龙跃天牝:未入门】 他眼皮微跳。 这哪里是什么出浴图,分明就是一本功法。 这南阳宗的修士,就单纯看那紫须白龙沐浴,便领悟出了返虚层次的挪移法。 “嗤。” 玄冥蛛皇捕捉到了狮子眼底的喜色。 心里略微有些鄙夷。 但很快便将情绪掩盖了下去。 有缺点不是什么坏事,要对方真是无欲无求,它反倒会感觉有些不安。 “收收心思,该办正事了。” 玄冥蛛皇缓声提醒了一句:“幽尾被你赶走,雷蹄又死在你手上,它俩的领地无人镇守,势必会引起修士注意,别忘了,梧桐山还有弟子在千妖窟内藏着。” “去,把他们带过来。” 宽容的前提是要有足够的价值。 “……” 沈仪瞥了眼远处的书架。 他刚才仅接触到了返虚法,再加上一式挪移法,这里肯定还有许多别的手段。 但现在要是继续纠缠下去,那就太明显了。 “知道了。” 沈仪转身朝光幕外走去。 得再想想别的法子。 至于捉拿梧桐山弟子……只要那群人不是蠢货,就凭先前那一战,他们大概率都已经离开千妖窟了。 沈仪离开藏法阁,随意寻了个寂静地方。 再次打开面板。 先前推演锻神天丝的提示已经中止。 【第两万四千年,伱早已将整本功法融汇贯通,却迟迟无法通过最后的考核,铁画银勾阵好似莲花,由数个部分组合而成,以你现在的神魂强度,至多只能完成三成左右】 沈仪关掉了提示。 他倒没有在这个上面较劲,毕竟只是一道试题而已。 自己又不是南阳宗弟子,实在没必要。 铁画银钩分为困、杀、禁。 总共三式。 哪怕单独拆出一部分,其实也能起到不错的作用,还没那么繁琐。 【剩余妖魔寿元:九万四千年】 由于雷蹄妖皇贡献的三万两千年寿元,现在剩下的居然还比修习锻神天丝之前多了不少。 沈仪看向新到手的两式功法,眼中涌现些许期待。 下一刻,他将浩瀚的妖魔寿元朝那道宫法中灌入进去。 【第一年,你唤来青丘老祖,开始研读无量道皇宫,你读的极其晦涩,抬头一看,只见老狐狸也是满头大汗,你俩呆呆的对视了一眼】 “……” 沈仪还是头一回看见这样的提示。 他对自己还是有点数的,但老狐狸的反应就有些离谱了。 说好的见多识广呢? 先前传授阵法知识时的淡定从容呢? 沈仪沉默半晌。 只能眼睁睁看着妖魔寿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 千妖窟内。 一头四翼飞鹰忽然浑身抽搐,然后悄无声息的被拽了下去。 它疯狂挣扎的同时,也是看清了旁边数人的面容,顿时变得满眼惊恐。 只见四道身影垂手而立,脸上皆是带着如出一辙的森冷。 “本座只给你一次机会。” 显然是领头者的女人缓缓迈步:“金睛狮子,现在可还活着,身在何处?” 在那女人的身后。 童心钏,苗清慧,甚至连面容稚嫩的清风真人,此刻眼中都是携着浓郁的杀机。 “幽尾,幽尾妖皇的洞府。” 四翼飞鹰话音将落,便看见那女人轻轻挥掌,随即一道灵压涌入了它的双眼,在其颅内膨胀,直到那颗鹰首砰的炸开。 清风真人深吸一口气:“我已经在千妖窟外面留下了许多信息,皆是无人回应,恐怕就连那尊金身法相都离开了……” “狮子还活着,它却连报仇的心思都放弃,姓沈那小子,或许是真遭难了。”清风朝旁边看去。 此言一出,仅苗清慧有所动容,眼中流露可惜:“上次还是那金身救了你。” “所以,我总得做点什么。”李清风咬咬牙,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有劳师姐了。” “我不关心你们说的是谁。” 灵兮真人漠然收回手掌,淡淡道:“我只是想让师父瞧瞧,梧桐山还有灵兮这么一号人物。” 她再次迈步,朝前方走去。 “在我的印象里,这还是大师姐第一次出山,没想到如此干脆利落。” 苗清慧出言缓解了清风的尴尬。 “……” 童心钏没有说话。 不知为何,虽大师姐拥有化神圆满的修为,光论境界,可谓是师父之下第一人,但他却总是无法信任对方。 没有什么理由,仅是内心的本能反应。 按照他的想法,至少也要再做许多准备,比如联系下大乾,问问那阴神修士的下落。 但大师姐脾气涌上来,又有哪个能劝得住。 她分明是因为姜秋澜和聂君的事情,已经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 “无论怎么说,至少修为是真的,只希望不要出什么差错。” 童心钏暗暗叹口气,动身跟了上去。 就在几人朝幽尾妖皇洞府靠近的同时。 那洞府内却是靠躺着一道丰满倩影。 “啧。” 金翅妖皇以手掌撑着脑袋,越想越不对劲。 先前被那狮子三言两语诓了心智。 回来一想,对方不还是什么都没说清楚,这次一定要问个明白。 (本章完) ------------ 第三百七十三章 废物一个 清光似水波荡漾。 看着轻柔无比,但当其落下的刹那。 幽尾妖皇的洞府瞬间化作平地,然后连带着周围的地脉齐齐塌陷了数丈! 咔!咔!咔! 灵兮真人右掌虚按,眸光森冷。 看着忽然天塌地陷的一幕,童心钏则是面色骤变,对方甚至没有跟自己等人商量,便猝不及防的动了手。 「……」 苗清慧抿了抿唇,反应极快的祭出了玄黑宝塔。 脸色凝重的盯着脚下废墟。 她不知道狮皇具体有多强,但曾见过沈仪出手,稍微对比一下,便能明白这头夺了幽尾枪的狮子绝非等闲之辈。 「莫要放松警惕!」 聂君多年前就能以一敌六的妖魔,再强又能强到哪里去。 当尘土与碎石聚集成一枚硕大无比的圆球。 可惜苗清慧身为师妹,哪里敢指责这位自视甚高的大师姐,只能朝着两位师弟提醒一声。 太仓促了!她们是有脑子的修士,伏杀这种事情,明明可以提前做更充足的准备。 童心钏将目光移向下方,没有选择布阵,而是取出了一长一短两柄子母剑。 「呼。」 他能做到的事情,自己同样可以,而且会做得更好。 灵兮真人收回目光,翻起手掌攥紧五指:「何况,在本座面前,便是十大妖皇亲至,又算得了什么。」 金睛狮皇现在风头正盛,才会如此大意,待其感知到危险,以后哪里还有机会偷偷接近对方。 苗清慧摇摇头,暗自叹口气。 别的不说,让童师弟先布下大阵,哪怕拦不住狮子,也能将来支援的其他妖魔挡在外面,极大避免狮子逃脱的可能。 就在这时,圆球某处忽然发出巨大的震动,一只指甲锋锐的手掌径直探了出来。 随即一双金翅将碎石震散。 随着她手掌的变化,脚下废墟的尘土和碎石倏然翻卷起来,好似被一只灵压化成的无形大手捏拢在一起。 「终究只是一头小妖罢了,又不是十大妖皇。」 灵兮真人冷冷瞥了她一眼:「你这是信不过本座?更希望今天带你们过来的是聂君?」 「清慧不敢。」 若是出了什么意外…… 「有这个必要吗?」 丰满而充斥野性的女人缓步踏出,竖瞳眼眸平静的朝天上看去。 待看清面前众人的面容,她用虎牙咬了咬指甲,唇角勾勒出些许玩味:「十大妖皇也不算什么,真的假的?」 当这清脆的声音在几人耳畔响起的刹那。 童心钏骤然举起了双剑,苗清慧则是眼瞳紧缩,清风真人倒吸一口气:「金翅九纹虎!」 不是伏杀金睛狮皇么,怎么窜出来一头凶虎。 还有,十大妖皇为何离开了宝地?! 「……」 灵兮真人被那双竖瞳注视着,感觉脊背处涌上凉意,让她微不可察的咽了咽喉咙。 她向来是留在梧桐山,陪在师父左右。 对千妖窟的认知,几乎都来自于同门师弟的交谈。 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传闻中的大妖皇。 哪怕对方还保持人形,神情也并未显得多么狰狞可怖,但那隐隐弥漫开的凶煞之气,仍旧是让灵兮真人有些心跳加快。 「怎……怎么,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 听着这底气不足的反问,金翅妖皇终于 笑了:「本皇寿七万载,吃过的化神期修士,可能比你见过的还要多,你哪里来的胆子,站在本皇面前?」 当最后那个字落下的刹那。 灵兮真人的脖颈便是被一双锋锐手爪掐住。 她惊怖的盯着那双贴近过来的竖瞳,感受着对方淡淡的呼吸,竟然完全不知道她是如何接近自己的。 「给本座滚开!」 灵兮真人发出一道尖叫,双袖一挥,厚重的灵压倾泻而出,重重拍打在金翅妖皇的身上。 丰满女人侧身抽离的同时,嗤笑着在灵兮白皙的脖颈上留下数道深深豁口。 「啊——」 灵兮感受着刺痛,本能发出一道低呼。 童心钏咬咬牙,子母剑倏然蹿出,似灵蛇出洞,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刺向金翅妖皇! 叮! 金翅妖皇略微侧首,张嘴咬住了那柄短剑,两颗虎牙让剑身布满了裂纹。 至于那柄长剑,同样被其一掌紧握。 来自梧桐山珍藏的法宝,显然不凡,将这头大妖皇的掌心撕裂,粘稠妖血顺着剑锋滴露。 但她的脸上却无丝毫变化,仍旧是那副讥诮的笑。 「师姐!」 苗清慧手中宝塔放出玄光,将那虎妖笼罩,同时焦躁的喊了一声。 童心钏闻声看去,随即面露暴怒:「……」 只见灵兮真人呼吸急促,一手捂着脖子,另一只手的五指飞快跳动,天地气息却时凝时散,对方竟是掐错了法诀! 「一点小伤而已,你慌什么!」童心钏怒斥一声。 有没有搞错,这种危急关头,能犯这种失误的。 「你叫什么叫,我没有!」灵兮真人以更高的嗓音吼了回去,终于掐出法诀。 只见天地间忽而凝成一枚清澈灵印,轰然朝着那丰满女人镇去! 在放出这枚灵印后,灵兮真人终于松了口气。 然而只是瞬间,下一刻,她的瞳孔再次放大。 她那无往不利的灵印,乃是师父亲授的珍法,早已修习至大成境界。 此刻却被金翅妖皇单手抵住,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梧桐山的大师姐,就这点本事?」 「她。」灵兮真人讷讷出声,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童心钏迅速布置着大阵,苗清慧则是径直腾空上前,以手中玄塔狠狠朝虎妖砸 去! 就连清风也是趁机取出残损的法宝,全力施为:「师姐,别愣着了,她在骗你。」 「狡诈孽畜……」 灵兮真人赶忙再次掐动法诀。 金翅妖皇被那玄塔猛砸了一下,额角溢血,眼中凶性更甚,狞笑道:「迟了。」 她轰然挥掌,将灵印撕裂。 双翅猛的挥动,身形第二次掠至灵兮真人身前,这一次她直接张口啃上了对方的肩颈,森白的利牙陷入了灵兮的皮肉。 「滚开!」 灵兮真人慌乱的停止了掐诀,本能的用更粗暴的灵压朝着金翅妖皇身上拍去。 砰!砰! 每一道灵压都能让那副充斥野性的身躯开裂。 但金翅妖皇双臂将其扯着,死死咬住她的血肉,甚至还对灵兮露出了一个邪邪的笑,含糊不清道:「你好香啊。」 嗤拉! 伴随着皮肉撕裂的声音。 「啊!」 灵兮真人发出一道惨嚎,惊惧的盯着面前的虎妖,看着对方将那道婴所化的血肉咀嚼吞咽下去,甚至还满意的擦了擦嘴角。 「疯子!她 是疯子!」 她连连朝后方退去。 「你布的什么阵?」苗清慧一边操控玄塔回援师姐,忽然回身看去,师弟花了这么长时间,居然连续布了三个困阵,难道光靠困起来就能杀了? 「……」 童心钏操控着指尖金丝,面无表情道:「废物一个,快带她滚。」 免费阅读. ------------ 第三百七十四章 阵法跟阵法的区别 苗清慧用力攥掌。 很显然,童师弟对于斩杀金翅妖皇这件事情已经不报任何期待。 他打算的是留下来断后。 「你自己小心。」 苗清慧深知此刻不是犹豫之时,仅留下一句嘱咐,再次用玄塔帮师姐逼退金翅九纹虎,高声道:「分开逃!」 话音落下,她迅速朝着远处遁去。 童心钏调整呼吸,瞬间开启大阵,只见凤鸟起舞,洒落漫天光尘,以金线为界,将虎妖尽数笼罩了进去。 他扭头看去,只见灵兮真人还在颤抖掐着法诀,却不是想要攻向金翅妖皇,而是本能的在愈合伤势。 「还不快走。」童心钏心如死灰。 「我……我走了你怎么办?」灵兮真人满脸慌乱,颤声道。 「师姐,你走这边!」 不紧不慢的踏进了第二个困阵。 终于,指尖的锻神天丝耗尽。 近乎同时,巨大的凤鸟被利爪从中撕开! 「……」 这样的举动,让他的神魂负担来到极点。 嗤拉—— 金翅妖皇挥拳砸碎那光幕。 清风真人猛地锤了下额头,祭出一枚飞梭,替师姐指路,这才朝另一边遁走。 「滚啊!」 两个照面便被同境妖皇重创。 谁能想到对方在梧桐山这么横,出来了简直跟白痴没区别。 这还打个屁! 被突然的一声爆吼,灵兮真人整个人都愣了一下,随即茫然的朝远处飞去,一边远离一边回头看。 「本皇其实挺好奇的,以你们的性格,很少会一起行动,这狮子招惹你们了?」 直到此刻,她甚至连本体都未显露。 童心钏沉默一瞬,淡淡道:「斩我人族天骄,总要还一条命来,我以后还想好好活着,不能眼睁睁看着它崛起,运气差了些罢了。」 以他们几人的配合,只要大师姐正常发挥,不说胜过这大妖皇,至少打个平分秋色是没问题的。 丰满女人一边破阵,一边笑盈盈抬头。 话音间,他脸色愈发苍白。 童心钏怒瞪过去,心绪终于是有些崩溃起来。 竟然是在和这大妖皇斗法,试图在其破阵的时候,再布下第四个大阵。 他踉踉跄跄的落地,从储物袋中取出各式阵物,用以补全大阵。 金翅妖皇漠然看着他的举动,再次挥拳,浩瀚妖力如汪洋涌出,破开了第二阵。 「还不错,作为奖赏,你可以第一个死。」 闻言,童心钏冷静的计算着时间。 发现已经来不及布下第五阵,他朝着金翅妖皇笑了笑:「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试试逃命,万一有什么转机呢。」 「希望你下辈子也这么乐观。」 丰满女人缓缓匍匐在地,妖力席卷,庞大的虎躯悄然出现在原地。 看着童心钏远遁的背影。 她猛地朝前方一扑,金色双翼被流光覆盖,伟岸的身形轰然撞出,以蛮横之姿接连碎去了两阵。 「……」 童心钏全力奔逃。 这般狼狈的姿势,他前半辈子都没体验过,却在短短时间内经历了两次。 感受着后方传来的凶煞气息。 他默默闭上了眼眸。 妈的,就不该入劳什子梧桐山,趁早去死,否则又何必受今天的鸟气。 恍惚间,耳畔响起一道稍 微有些熟悉的嗓音。 「过来。」 童心钏心头剧跳,本能的朝某个方向看去。 刚才只是说着玩玩的而已,难道还真有转机? 可是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除了师父和聂君,这世间到底还有谁,敢于在金翅妖皇的面前对自己施以援手。 「你在想什么?」 身后悄然传出一道清脆的好奇之音。 童心钏寒毛倒竖,紧跟着便被宽厚的虎掌拍在了身上。 仅是一掌,便让他身躯喀嚓开裂,浓郁的清光朝着天际涌去。 「噗!」 童心钏五官狰狞,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知道,自己现在还能活着。 仅仅是因为这头大妖皇还持有玩弄的心思,如猫戏老鼠,享受着捕猎的恶趣味。 换做别的敌人,童心钏肯定会感到屈辱无比。 但面对金翅九纹虎,他心里却只有深深的绝望。 只能依靠最后的意识,朝耳畔嗓音的方向狂奔而去。 噗通—— 童心钏猛地摔了出去,身上的鲜红大袍沾满了草絮与泥土,显得狼狈无比。 他颤抖着睁开眼,看着朦胧视野内那双长靴。 目光向上。 是一袭漆黑如墨的衣摆,其上有金丝编织的华美图样,金云弥漫,龙凤呈祥。 直到看清年轻人的面容。 那张俊秀的脸庞上,清澈双眸淡然盯着前方。 童心钏的双掌突然陷进了泥地中,神情间满是震撼:「你没死?!」 「……」 沈仪斜睨了他一眼,唇角多出几分无语。 随即迈步从他身上跨了过去。 实在是想不明白,这群二傻子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这种时候还要往千妖窟里撞。 若不是还需要他们牵制其余妖魔的注意,尽量给大乾争取更多的安稳。 沈仪是真不想管这闲事。 「又来一个?」 金翅九纹虎悬在空中,好奇的朝下方看去:「他以为你死了……所以你就是那个所谓的天骄?」 她仔细端详片刻,摇摇头:「看不出来啊。」 无论她怎么看,对方都只不过是化神初期的小修士而已,难不成是特别年轻? 「算了,反正也是要死 的。」 金翅妖皇收回目光,朝着别处看去,这个新来的没什么好玩的。 还是尽快收拾了,去找那个拿玄塔的耍耍。 念及此处,她再次挥掌,轻描淡写的朝着地上砸去! 看着忽然将自己笼罩的阴影。 躺在地上的童心钏本能的眼皮跳了跳,紧跟着,他的视线中多出一道浓郁的墨痕,将那压来的虎爪拦在了半空。 这有些不寻常的一幕。 让金翅妖皇缓缓收回了视线,重新朝下方看去。 沉默良久,她发出笑声:「看走眼了,又是个玩阵法的……啧,本皇这是已经入阵了啊。」 话音间,金翅九纹虎重新抬掌,悍然朝下方砸去,嗓音蕴着浓浓的凶煞:「你要不要问问他,在本皇面前摆弄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下场?!」 免费阅读. ------------ 第三百七十五章 你去干掉沈仪 声势浩大的一击,其中蕴含的力道与妖气,最后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仪悬于天际,与那金翅九纹虎对视。 在他身前,一支犹如参天巨树的毛笔缓缓浮现,随着他的挥袖。 毛笔再次在虚空中勾勒出一道弧线。 落在那巨大的虎爪上,让其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 「吼!」 金翅九纹虎何时受过这种委屈,一道震耳欲聋的虎啸声朝着四面八方荡开。 近乎震碎了童心钏本就萎靡的神魂。 但他还是努力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空中那只毛笔。 以及不知何时涌现的,与那墨痕一般漆黑的无尽煞气,落于地表,呈现玄奥阵符。 在煞气的簇拥下。 说实在的,哪怕沈仪一拳把金翅九纹虎轰在地上,都比眼前的这一幕,更能让童心钏容易接受些。 沈仪再次挥出剑指,雷云还未散去,第二柄法剑显露世间。 「……」 沈仪随意抬掌,并了剑指。 上次相见时,对方分明就是个只会蛮力的武夫。 刹那间,天际雷云翻滚,让周遭陷入晦暗。 这也代表着她现在心底的怒意,已经升腾到了难以抑制的地步。 神情间未有丝毫紧张,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竟然能困住一头真正的大妖皇! 「给本皇死!」 沈仪垂手立于天际,俯瞰着面前的困兽。 现在这副模样,属实是太过陌生。 黑雷在其剑身上闪烁不定,溢散着无比危险的气息。 随着妖血迸射,金翅妖皇暴怒的绷紧肌肉,将那法剑震碎! 还未等它咆哮。 然而每一道流光,都会被恰到好处的一笔墨痕拦下。 随着他的落指。 金翅九纹虎双翼舒展,其上流光汹涌挥洒,铺天盖地的朝着周围的黑煞砸去! 哪怕是在刚才对付灵兮真人时,她都仅用了妖躯的力量。 「……」 青赤二色的法剑落下。 他布下的法阵,已经到了连童心钏都有些看不懂的地步。 喀嚓一道雷电落下,径直透入了金翅九纹虎的身躯,坚不可摧的法剑整整刺进去了一半。 喀嚓!喀嚓!喀嚓! 连续三道黑雷落下,近乎抽干了百里内的灵气。 分别落在了金翅九纹虎的肩胛,脸庞,以及尾部,都留下了不浅的创伤。 「吼……」 它张开血盆大口,呲着獠牙,脊背高高耸起,两只金翅终于停止了扇动,而是用来遮住了身躯。 暂时停止了破阵,来回踱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还不走?」 沈仪垂眸朝地上看去。 童心钏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但仍旧保持着惊诧的神情。 方才眼前发生的一切。 和他上次在千妖窟内看到的沈仪,简直判若两人。 无论是斗法的习惯,还是使用的手段,都是天差地别,说这是两个修士他都相信。 沈仪重新将目光投向眼前的大妖。 果然跟他预料的差不多。 不完整的铁画银钩大阵,根本不可能对付的了金翅九纹虎。 即便用的不是「困」,而是「杀」也一样。 或许杀阵能重创对方……但谁会傻乎乎的站在阵法里硬抗。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吸引了不少的注意。 但敢于靠近过来的,却仅有一道身影。 苗清慧小心翼翼的接近了此地,随即便是看见了空中的那道身影。 果然!这煞气冲霄的剑诀,她只在沈仪的手中看见过。 「沈道友!」 苗清慧瞬间靠拢过去,言简意赅道:「我能做点什么?」 「带他走。」 沈仪略微颔首,注意力全都放在金翅妖皇身上。 就在他回应的瞬间。 那头凶虎悄无声息的调动了前所未有的恐怖妖力。 换做别的修士,或许会吃个大亏。 但不巧的是,沈仪对妖力的变化同样无比敏锐,他仿佛早有预料的挥动大笔,数道浓墨尽数印在了金翅妖皇的身上。 将其狠狠的摔砸回去! 轰—— 看着如此骇人的一幕,苗清慧咽了口唾沫,难以置信的朝旁边青年看去。 「多谢沈道友救命之恩。」 她很难想象,对方竟然还拥有如此手段,怪不得上次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 想罢,苗清慧不再犹豫,径直扯起童心钏,朝远处离开。 待到两人的气息消失的无影无踪。 金翅九纹虎反倒是安静了下来,它沉默盯着沈仪的指尖,思忖良久,忽然发出吃吃笑声:「本皇明白了,你和刚才那小子用的是同一种手段,布完阵法后不能离开。」 「这大阵确实不错。」 「但是……」 金翅九纹虎缓缓抬头,一双虎目中布满杀机:「沈小友,你该怎么走呢?」 刚才那几个修士里,也就这个布阵的和拿玄塔的成长起来以后有点威胁,至于那个化神圆满的蠢物,甚至连让金翅妖皇提起兴趣的资格都没有。 但如今看来,即便是那四个人绑在一块儿,也不如眼前这青年来得重要。 不亏!不亏! 「……」 沈仪随意瞥她一眼,在心中默默掐算着时间。 直到感觉差不多了,他才挥手撤去了大阵,让那漫天黑煞化作丝线钻回指尖。 「你这是认命了?」 金翅凶虎终于脱困,狞笑着踏了出来:「放心,本皇一定让你死个明白。」 话音还未落下。 却见沈仪收回目 光:「嗤。」 下一刻,他浑身黑袍涌动,紫光与白芒涌现,整个人犹如长龙般直冲云霄。 风起云涌,只留下清明苍天。 「……」 金翅妖皇脸上的狞笑还未凝固,便发现再也感知不到青年的任何气息。 她愣愣的放下爪子……嗤? 他,他敢嗤本皇?! 这还是第二个,敢对她露出这般轻蔑态度的存在! 「本皇要活剥了你!」 暴怒的咆哮声席卷天际,宣泄着大妖皇的怨气! 金色流光盘旋几圈。 像是无头苍蝇,最终还是极不甘心的朝着幽尾妖皇曾经的洞府掠去。 待到丰满女人的身形落下。 她抬头便是看见了废墟边上,那道笔直而立的雄伟身影。 对方漠然盯着废墟。 感受到了金翅妖皇的气息,这才缓缓转过头来,神情间尽是杀机。 「行了!有什么好生气的!」 金翅妖皇强行按捺住怒气,安慰道:「不就是个洞府,若非本皇,你今日小命都难保。」 闻言, 金睛狮子收回目光,沉默良久:「多谢。」 「啧。」 听到这句话,金翅妖皇怨愤的心情莫名舒畅不少:「原来你会好好说话啊。」 「跟我来,我有事情跟你讲。」 她迈步朝前方走去,太久没有出来活动,竟是不知道修士里出了个如此强悍的存在。 无论是阵法还是挪移法,样样都能让人心里一惊。 就连那诡异的剑诀,也只是碍于修为太浅,否则同样是不可忽视的杀招。 这样的人,完全不输于聂君。 所幸对方还未彻底成长起来,而千妖窟也多了一个不俗的大妖。 好好培养一下,便能让它去做掉那个姓沈的修士。 免费阅读. ------------ 大佬们,临时请个假 精神有点萎靡,写了半天不知道在写些什么玩意儿。 按理来说剧情都在脑子里。 今天正常给上个剧情收尾就行了,但写出来的文字就是跟流水账似的。 可能是进入贤者时间了。 今天稍微休息一下。 希望下个月能用最好的状态来码字。 已经很久没有求过月票了。 借着请假的机会,跟大佬们求求下个月的月票。 (我求票≠大佬要给)望轻喷。 四月份我会努力码字的! 剧情方面,毕竟能力有限,不求所有大佬都满意,但至少我都是认真在思考的,很感谢大佬们的包容和捧场。 今天失眠就睡了四個小时,我去补个觉。 祝大佬们新的一月身体健康,全都发大财。 ------------ 第三百七十六章 屠戮大乾,本皇有赏(感谢村头儿小伙儿大佬的五个盟主) “我不妨直接告诉你,那修士成长的速度,连他的道友都感到惊恐。” 金翅妖皇快步走在前方。 她一直观察着童心钏的神情变化,发现相较于自己,对方反而更震撼于那黑袍年轻人的手段。 这说明那人并非三方同盟刻意培养的杀手锏。 而是一个“变数”。 对于妖魔而言,这样的变数很是恐怖,人族修士无论是体魄还是寿命,都远不如妖魔。 他们最大的优势,是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一朝得悟,便能反败为胜。 完全不讲道理,就像当年的聂君。 如果狮子还抱着之前的轻蔑态度,很可能会吃大亏,她这些年见过太多类似的例子。 “你和那姓沈的修士有仇是吧?”金翅妖皇回眸看来。 “不过是个手下败将,侥幸逃命罢了。”沈仪似乎还沉浸在洞府被毁的怒火中,提及这修士,他虽脸色平静,但嗓音却是不由自主的寒了几分。 “那你本事还不错嘛。” 金翅妖皇面露笑意,相较于先前那梧桐山大师姐,在千妖窟内厮杀出来的金睛狮子,简直无比顺眼。 她敢肯定,若是同境斗法,那女人在狮子面前走不过三个回合。 “但本皇要提醒一句,现在的你,未必还是他的对手。” 金翅妖皇的神情凝重几分:“莫要大意,他的阵法还是有些诡异……不过似这般阵法,以他的境界,肯定也需要时间去布置,你若能杀他个出其不备……” “没了阵法相助,单凭他的剑诀,大概率敌不过你,但他挪移法甚是巧妙,还需做些准备。” 说罢,女人重新变回轻松模样:“老规矩,先屠大乾一个州,那里人多眼杂,杀到武庙怕了,总能问到那修士的消息,世间也定有他舍不下的人。” 在南阳宗内,只要想查,哪里有查不出来的。 一路修行上来,哪怕天赋再高,也离不开资源。 能供得起这般资源的,除了三方同盟也没别人。 “还有问题吗?”金翅妖皇收回目光。 沈仪沉默瞬间,瞥了这女人一眼,金色眼眸如古井无波,淡淡道:“没问题。” 那轻描淡写的“老规矩”。 落到大乾,有可能就是青州,连带着柏云县的自己一起灰飞烟灭。 所幸沈仪现在已经离开了柏云县,站在了千妖窟,不至于在满脸茫然中死去。 “别摆出那副不耐烦的样子,你若是能斩了他……” 丰满女人忽然露出一抹玩味的笑:“你想要的那两样东西,本皇也未必不能给伱。” 她的嗓音忽然慵懒了许多。 只要对方能证明有足够的实力,那第四窟让给它守也无妨,里面的天材地宝也可以优先给这狮子享用。 到时候自己不仅能找个人陪伴,偶尔还能抽空离开千妖窟。 “需要什么就过来找我。” 留下这句话,金翅妖皇挥动双翼,径直升空离去。 “……” 沈仪收回视线,立于原地陷入沉思。 别看这群妖魔们平时懒散,真遇到事情时,执行力还是挺高的。 仅和自己打了一个照面,便能立刻做出反应。 这也是沈仪感觉最麻烦的事情。 想要在千妖窟里混下去,仅凭嘴皮子肯定是不够的,而类似玄光洞的投名状,又不可能次次都有。 梧桐山顶了几次灾,现在终于轮到了大乾。 “还是得抓紧时间了。” 沈仪看向半空中的面板。 【剩余妖魔寿元:六万八千年】 如此大的消耗,有整整八千年都是空度,自己和老狐狸琢磨了这么长时间,竟是连丝毫进展都没有。 这次就连以前最擅长的“先随便练练”都用不出来。 原因很简单。 修为实在太低了,化神初期的底蕴根本不支持哪怕一次尝试。 剩下的一万八千年,则是尽数灌入了另一式功法。 【返虚.龙跃天牝:小成】 之所以没有继续推演下去,还是因为修为的问题。 以目前的境界去施展返虚手段,实在太过于勉强,即便自己有妖丹的补充,但再急促的溪流,也很难在短时间内灌满一片汪洋。 更何况在最近如此剧烈的消耗下,妖丹的库存也的确不多了。 “我主,若是能斩杀了玄冥蛛皇……” 青丘老祖轻声提醒了一句。 那老蜘蛛虽自己不能修行,但翻阅了如此多的典籍,定然是个不错的助力。 “嗯。” 沈仪略感头疼的朝着远处看去。 只有和金翅九纹虎交手后,他才知道自己和十大妖皇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近乎最强的杀招,天煞五雷剑诀,竟然只能给对方造成些不痛不痒的皮外伤。 至于提升境界的事情,其实他已经和狐狸聊过很多次了。 青丘老祖本以为在这件事情上面,它还是能替主人分忧的。 直到它听见了沈仪化神时用的功法。 吞天丹噬…… 老狐狸从未想过,有人能用把一本凝丹法从玉液境一路用到化神境。 主人的修行之路,可谓是乱七八糟,毫无章法可言。 这要是能继续突破,那才叫苍天无眼。 所幸沈仪遇到的问题,其实和青丘狐狸很像,都是一身妖力修为,想要硬走修士之道。 所以老狐狸也是拿出了青丘珍藏的丹方,唤作破惘丹。 顾名思义,所谓一力降十会,只要药力充足,就能破除一切迷惘。 “回郦州器宗,让他们给我打造一尊药炉。” 沈仪在心中给青花下了令,用的是青丘钻研多年,方才得到的最好炉具打造图。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寻找必要的药材。 斩了那蜘蛛,成就自己的无量道皇宫。 当然,在此之前,沈仪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这次的斗法,可谓是让他尝到了阵法的甜头,可惜神魂不足,仅能布下一个困阵。 如果能再多加一个杀阵或者禁阵,其实就可以算作是一个完整的对敌阵法了。 念及此处,沈仪倏然腾空,朝着第八窟而去。 他还就不信了,偌大的一个藏法阁内,没有加持神魂方面的功法。 正好被梧桐山伏杀,干脆借这个理由过去避难。 (本章完) ------------ 第三百七十七章 我不信这世间有如此巧合 镇妖城某个角落。 清风真人手忙脚乱的取出丹药,分发给几个师兄师姐。 稚嫩的脸上布满心悸:“好险!至少是活着出来了。” 说着,他看向靠坐在城墙上的童心钏,面露愧疚:“多亏了童师兄……” 若非对方拼死留住那金翅妖皇,他们几个哪里还有半分生机。 此刻,对方最为重视的鲜红大袍泥泞不堪,浑身皮肤开裂,灵气从缝隙中止不住的往外涌出。 再这样下去,恐怕有境界跌落的风险。 但童心钏只是一言不发的坐着,双眸无神,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一幕中。 竟是连送到嘴边的丹药都没有心思去吞服。 “童师兄?”清风真人愣了愣,随即看向将对方带回来的师姐:“他这是怎么了,莫非是金翅妖皇对他用了什么手段?” “固然童师弟有勇有谋,但今日能活着离开千妖窟,其实还是运气好。” 苗清慧苦笑一声,夺过丹药,掐着童心钏的脸庞,将丹药硬塞进去:“这小子变成这样,也跟金翅妖皇没什么关系。” “运气……”清风愕然抬眸。 “我们看见沈仪了。” 苗清慧轻吐一口气,瞳孔闪烁不定。 能困住金翅妖皇的阵法,让童师弟看在眼里,心绪又怎能不动摇。 而这阵法,还出自对方口中的粗鄙武夫之手。 “那小子还活着?!”清风惊呼出声。 “什么那小子,没大没小!”苗清慧瞪了他一眼,警告道:“上次你被彩霓妖皇堵在那里,还有这次,都是多亏了沈道友出手相助,再让我听见你无礼,小心我抽你俩嘴巴子。” 闻言,清风赶忙捂住嘴巴。 只留一双眼睛滴溜溜打转,显示了他惊骇的内心。 听这意思,是沈仪出手拦下了金翅妖皇?他没听错吧,师姐确定她说的那个人,和自己心里想的是同一位吗? 那小……沈道友上次对付青丘老祖时,还只是个化神初期的修士啊。 即便后面有所提升,但他的幽尾枪都被狮皇抢走,绝不可能是金翅妖皇的对手,否则就那小子的脾气,能让金睛狮子继续活着才叫见鬼了。 像是看出了清风所想。 苗清慧摇摇头,感慨道:“境界还是那个境界,就是手段变了。” 所谓学而杂,不如学而精。 什么都去涉猎一些,还全都造诣深厚,这还是个人么! “对了,大师姐怎么还没出来?” 清风忽然想起什么,看向天际的飞梭。 他当时放出的指路飞梭都回来了,却直到现在还未看见大师姐的踪影。 “不会出事的。” 苗清慧淡淡道,她对灵兮同样抱有些许不满。 但对方只要从慌乱中回过神来,还是一尊化神圆满的大修士,再加上她的胆子,压根不可能再往千妖窟里深入。 以对方的性格,出了事情,第一反应肯定是回去找师父帮忙去了。 就在这时。 墙角处终于传出一道平静的声音。 “我不信。” 童心钏眸光重新清澈起来,他踉跄站起身子。 也没有跟旁人解释他到底不信什么。 径直唤出祥云,朝着梧桐山方向掠去。 其余几人愣了一下,也是赶忙跟了上去。 以他们的修为,这漫长的路途只不过是两三日的事情。 正值黄昏时分。 童心钏已经看见了梧桐山的影子。 他甩开几位同门,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来到了一处木屋。 随即伸手放出金丝,设下个精致的禁制阵法,将此地笼罩了起来。 童心钏走至门前,轻轻敲了三声:“童某有要事相问。” 片刻后,那木门被缓缓拉开。 姜秋澜神情平静的立于门口:“不知童前辈有什么吩咐。” 童心钏盯着那张略显清冷的仙姿容颜,目光却愈发冷冽起来:“童某只有一个问题。” “……” 姜秋澜沉默一瞬,浑身悄然紧绷。 只是在呼吸间,她便从方才的安静状态,化作了一柄满身锋锐的利剑。 以她的境界和实力,根本不可能引起一尊化神后期修士的注意。 若真要说有什么特殊的。 那就是来自于大乾的身份……准确的说,是和沈仪有关系。 对方重伤找上门来,定然是已经掌握了什么证据。 姜秋澜没有信心骗过一尊化神强者,所以也没必要再伪装,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掌控住自己的性命,莫要成为被他人利用的东西。 “呼。” 童心钏感受着面前女人的变化,发觉对方已然是进入了殊死一搏的状态。 他干脆利落的问道:“你认识沈仪吗?” “不认识。” 姜秋澜没有丝毫犹豫。 面对这敷衍到极点的回答。 童心钏竟是没有发怒,沉吟一瞬,缓缓转过身子:“我明白了。” 他走出两步,回头努力挤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以后不必称我童前辈,唤一声师兄即可,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大可直言,童某会尽力而为。” 说罢,他收回视线,挥手撤去了法阵。 果不其然。 世间怎么会同时出现两个阵法天才,还恰好都出现在了千妖窟,甚至都跟幽尾枪有关系。 姜秋澜乃是大乾出身的修士,会不认识沈仪? 会不知道这般耀眼如大日般的存在? 她显然是认识的,而且关系很是亲密……但上次在听到沈仪有可能死在金睛狮皇手里时,她却没有丝毫动容,表现的比自己这群梧桐山的弟子还要漠不关心。 这实在太过反常。 最大的可能…… 沈仪就是金睛狮皇。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自己能连续两次从千妖窟逃出来。 根本就没有什么老天爷垂青。 只不过恰巧两次都跟沈仪有关系罢了。 童心钏不太明白对方为何要隐藏身份,但他也不需要明白,只要知道沈仪暂时不愿意让其他人发现,这就足够了。 “……” 姜秋澜沉默良久,直到对方走远。 她不太清楚童心钏在自己这里获得了什么信息。 唯一能推断出来的。 便是自己安安静静呆在梧桐山,居然又得到了沈仪的好处。 念及此处,她唇角多了些许复杂的笑。 哪怕沈仪无意,自己也没有那种想法,但只要那层同乡的关系还在,对方的余辉便会自然而然的庇佑着自己这群普通人。 她曾追逐了小半辈子的时间。 如今却发现。 世上竟还有别的东西,比时间更难追赶。 (本章完) ------------ 第三百七十八章 容我观察观察 千妖窟,藏法阁。 玄冥蛛皇看着在阁内闲逛的身影,终于忍不住阴恻恻道:“本皇吩咐给你的第一个事情,你就办成这个样子?这是打算一直躲在我这第八窟?” “有什么问题。” 沈仪再次拿起一枚玉简,然后又给抛了回去。 听着那喀嚓脆响。 老蜘蛛惊怒道:“你他妈轻点儿!” 它就搞不明白,为何这偌大的千妖窟,只有自己能发现这堆南阳宗功法的珍贵之处。 活到老,学到老,哪怕妖魔学不会,多看点书也没坏处。 不然就像这头狮子似的,除了出浴图以外它能看得懂什么,只知道糟蹋东西的玩意儿! “当然有问题,本皇收了你是让你办事,不是让你来第八窟当大爷的!” “你要是这样的怯懦,不用别人,本皇先宰了你!” 听着耳畔的聒噪。 沈仪不耐烦的回望过去:“行了,就呆几天,瞧瞧风声,本皇是有勇有谋,不是蠢。” “……” 玄冥蛛皇重新趴了回去。 它倒不是不通人情。 毕竟是来了近半数梧桐山弟子的精心伏杀,其中还有位化神圆满的修士,若非金翅妖皇在场,这头狮子大概率是要死在洞府里的。 有些忌惮也属正常。 它只是见不惯对方这副模样罢了。 “本皇再忍伱几天,但你千万别高估了本皇的耐心。” 玄冥蛛皇留下一句森冷话语,它算是发现了,这头狮子就是蹬鼻子上脸的玩意儿。 自己的态度过于客气,反而会让对方愈发放肆。 一头只会对自己人出手的妖魔,连千妖窟都不敢出去,哪怕实力再高,也没有任何价值。 “……” 沈仪收回目光,看向掌中的玉简。 他在第二层搜罗了近六十本功法,再加上二十枚玉简,总算是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化神.洞幽炼魂诀:未入门】 果然,南阳宗确实是有蕴养神魂方面的功法,只不过比较少而已,也不成体系。 只不过自己仅是想要强行催动更高阶的法阵,并非想要深研此道,暂时也够用了。 念及此处,沈仪将玉简扔回去:“真啰嗦,谁稀罕你的洞府。” 在玄冥蛛皇怒瞪的目光下。 他不紧不慢的离开了第八窟。 …… 阴暗腥臭的洞窟内。 浑身长衫的女人紧紧箍住一头鹿妖的脖子,她的手指陷入对方的皮肉,灵压将其整个身躯都震得支离破碎。 “不要叫……我求你……你不要叫……” 灵兮真人脸上被泪涕糊满,嗓音犹如蚊呐,蕴着微颤的哭腔。 她闭着眼睛,将脑袋用力的躲进鹿妖尸体的毛发间,双肩轻轻抽搐。 灵兮真人第一次出山,便是感觉多年来的骄傲都被那老虎一掌击碎。 她现在只想活着…… 真的很希望师父能出现在面前。 灵兮比任何人都清楚,童心钏的阵法,就连自己都困不住,更何况是那头虎妖。 所有人都死了!师妹,师弟们全都已经死了! 逃不掉的。 她现在除了掉眼泪以外,竟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偷偷回梧桐山?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其余的同门,要怎么交代千妖窟内发生的一切。 难道要胡编乱造,把责任全都推到妖魔身上。 想到这里,灵兮睁开眼,双眸中尽是惶恐与犹豫。 许久后,她突兀的用力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 童师弟那句“废物”,仍旧回荡在耳边。 最让灵兮崩溃的是,她发现对方说的居然是真的,自己确确实实就是个没用的废物。 直到此刻,竟然还在想着该如何挽回尊严和脸面。 “振作点……做点什么……” 灵兮咽了咽唾沫,嗓音的颤抖愈发剧烈。 她垂眸朝双掌看去,开始努力回忆自己这些年修习的功法,一遍一遍的掐动法诀。 不知过了多久。 灵兮真人用力的握了握掌,然后小心翼翼的爬出了洞窟,胆怯的朝天上看去。 哪里还有半点先前的风采。 她匍匐在地上,用尽全力隐藏气息,施展法诀,两耳微微颤动,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声音。 大约几個时辰后。 两头禽妖从头顶掠过,细微的交谈声映入耳帘。 估计没有任何妖魔能想到,一尊堪比十大妖皇境界的修士,居然会以如此狼狈的方式,躲在这对她而言完全没有威胁的地方。 “金睛狮子,通明雷池。” 听着那两个熟悉的名字,灵兮终于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 再次掐动法诀。 身形顿时飘忽虚幻了许多。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但既然是在千妖窟……杀妖应该是没有错的。 灵兮真人一边噙着惶恐的神情,身影却离千妖窟的出口越来越远,而是根据脑海中师弟们的描述,朝着通明雷池的方向走去。 “就……就从狮子开始……” 她结结巴巴的劝了自己一句。 一路小心谨慎的来到高崖,刚想垂眸看去,却又躲进了茂密树丛,改用灵识以极其轻柔的方式笼罩过去。 随即便是感知到了,那道端坐在雷浆附近的高大身影。 “……” 沈仪仍旧闭着双眸。 在法衣的帮助下,他早就察觉到了一道雄浑气息的靠近。 这道气息的强横程度,可谓是他所见过修士里面的至强者。 但此刻,那尊强者的动作却让沈仪心里涌现出些许古怪。 这是在干嘛? 化神圆满伏杀一头狮子,还需要这么小心么? 沈仪没有立刻动身。 面对此般存在,哪怕是一丁点不慎,都可能会引来万劫不复的下场。 他看向眼前的面板。 【第两百三十年,你在青丘老祖的帮忙下,成功借助通明雷池,与神魂间打造一所幽雷魂府,此乃借鉴了天雷劫数,以同样的方式淬炼神魂】 沈仪收回目光,指尖轻颤。 数缕裹着黑雾的丝线悄然落下,开始布置铁画银钩大阵。 困阵这东西,其实也能当作防御阵法使用。 直到大阵布成。 沈仪眼中古怪更甚,这么长的时间,那女人居然连一下都没动过。 算了,先把洞幽炼魂诀推演至圆满再说。 “……” 灵兮真人屏住呼吸。 她听其他师弟说,动手之前都要先观察妖魔。 虽然不知道要观察什么。 但只要照着做,应该是没错的。 (本章完) ------------ 第三百七十九章 蛛皇,这边走(感谢村头儿小伙儿大佬的百万赏白银盟) 通明雷池内的浓郁雷浆缓缓翻涌。 沈仪端坐于雷池前。 以洞幽炼魂诀,在眉心处开辟出一所洞府,其中同样是雷鸣滚滚,冲刷着羸弱的神魂。 按理来说,修习此法诀必须选择与灵根契合之地,免得神魂受损。 所幸他灵根驳杂,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上一次淬炼神魂相关,还是抱丹境时以神魂搏杀了道婴的意识。 当时感觉到的残酷且绝望,直至今日仍旧历历在目,但在如今的雷府冲刷面前,便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哪怕洞幽炼魂诀乃是玄门正宗,讲究徐徐渐进。 那直指魂魄的酷刑,依然让沈仪的精神紧绷如弦,面对每一次冲刷都如临大敌。 【第一千三百年,你终于完成了第一次淬炼,神魂得到长足的进展,但萎靡状态需要长时间的恢复,你翻开功法,其中记载了三种丹药,搭配服用,除温养效用,还能帮助神魂面对下一次的淬炼】 沈仪闭上了眼眸。 以玄冥蛛皇镇守的第八窟为例,那里是属于南阳宗的藏法阁。 按照这个思路,应该也有某个妖皇看守着炼丹方面的宝地。 可惜自己现在的实力不足。 暂时是不用多想了。 哪怕没有丹药的帮助,这功法的提升还是很明显的, “……” 灵兮真人匍匐在高崖上,一双眼睛眨了又眨。 她好像能理解师弟们的谨慎了。 比如现在,虽然看不懂那狮子在做什么,但在她的灵识观测下,能很明显的发现,对方正处于极度戒备的状况,根本不是自己以为的正在沉睡。 太狡诈了! 肯定有埋伏。 她再次收敛了气息,这门敛息诀乃是当年师父专门盯着她修习的,也是她最为精通的法诀。 只不过一直没有用过,差点都忘记了。 现在沉心定神之下,别说是金睛狮子,哪怕十大妖皇也别想察觉她的踪迹。 “呼。” 沈仪脸色愈发苍白。 好在有化形法帮忙掩饰,倒也不会显露出端倪。 【第一万九千年,历经六次淬炼,雷府终于散去,化作一汪大池,哺育着你的神魂,按照功法记载,将此魂池唤作识海】 【化神.洞幽炼魂诀:圆满】 【剩余妖魔寿元:四万九千年】 在沈仪的感知中,仅是神魂的凝实程度便翻了一倍不止。 除此之外,识海似乎另有作用。 或许在南阳宗内还有专门配合神魂的手段。 当然,即使抛开这些,至少能进一步补全铁画银钩大阵。 他摈弃掉杂念,继续推演这门功法,又花费上百年寿元彻底将神魂弥补到全盛状态。 指尖黑雾丝线再次吐露。 很快,在原本的困阵之上,又是一副新的大阵展开,两者连接起来,仿佛一朵花的两瓣。 做完了这一切。 沈仪感受着旁边那道一动不动的气息,陷入沉思:“……” 沉默良久后,他切断黑雾丝线,径直起身朝远处掠去。 “走了?” 看着狮子远去的背影,灵兮真人愕然抬眸。 难道自己又猜错了,真的没有埋伏? 不对!肯定是在骗自己现身,切莫中了奸计。 …… 千妖窟,藏法阁。 玄冥蛛皇看着那道去而复返的身影,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 想从前,无论是雷蹄还是幽尾。 哪个不是恭恭敬敬的在光幕外递上拜帖,得到自己的回应后,也只能站在外面说事。 再看这头狮子,简直把第八窟当作自家后院。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本皇告诉你,我交代的事情,你若是再办不了,休怪本皇翻脸不认人。” 粗壮的蛛臂倏然横在了狮子的脖间:“我要化神修士,要活的!” “……” 沈仪感受着那犹如长矛的蛛臂。 他还记得这头蛛皇曾说过,它乃是负伤之躯。 对妖魔而言,修士就是世间最好的宝药。 念及此处,沈仪斜睨过去:“当然是活的,就怕你吃不下。” 喀嚓—— 听着这毫无敬意的挑衅话语。 漆黑蛛臂骤然发力,将那八丈高的雄伟狮影猛然掀翻在了地上。 密密麻麻的猩红眼珠凑到了沈仪眼前,玄冥蛛皇嗓音寒如冰窟,携着浓浓的威胁意味:“你这下贱的东西,也配评头论足本皇?” “是不是本皇给你脸了?” “有屁就放!” 伴随着一声冷斥,那尖锐的蛛臂悄然按压在了狮子的脖颈上。 “……” 沈仪感受着那浩瀚无匹的力量,神情逐渐沉了下来。 尽管他本来就没有挣扎的想法。 但这妖魔堪比化神圆满境的修为,即便是负伤,也远非自己能比拟的。 想要悄无声息的做掉玄冥蛛皇。 这次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念及此处,他略微侧首,淡淡道:“我被梧桐山盯上了,至少也是化神圆满的修士。” 闻言,玄冥蛛皇怔了一瞬,随即狞笑道:“是那个劳什子灵兮真人?” 哪怕是换成任何一個身份未知的修士,蛛皇可能都要深思熟虑一下,但若是那个携了众多同门,仍旧被金翅妖皇吓得四散而逃的女人…… 天助本皇! 激动之余,玄冥蛛皇又很快冷静下来。 那女人为何没有逃走? “伱确定只有她一个?聂君不在?” “我怎么可能知道,本皇第一时间就逃过来了。” 沈仪鄙夷的瞥了对方一眼。 然而正是这个反应,让玄冥蛛皇心里稍微放松了几分警惕。 若这狮子真信誓旦旦保证,它反倒要怀疑是不是对方设下的陷阱,毕竟这蠢狮子又不是没有斩杀同伴的先例。 念及此处,玄冥蛛皇沉思良久,最终还是将蛛臂收了回去:“还算你有点脑子,带本皇过去先看看。” 它可不像那头老虎般大心脏。 蛛皇已经犯过一次大错,若是再受了调虎离山之计,导致洞府被修士闯入,老狗是绝不会心慈手软的。 像这种事情,必须做得悄无声息,快去快回。 它松开沈仪,带着对方离开洞府。 随即又施展神通,吐出粘稠蛛丝,将那漆黑光幕尽数包裹起来。 其上荧光流转,一看就是不凡之物。 待到做好一切准备,它这才侧身看向沈仪:“带路!” (本章完) ------------ 第三百八十章 助本皇一臂之力 通明雷池之上的高崖处。 灵兮真人取出一个阵盘在手中,这是童师弟曾经给她贺寿的礼物。 看着阵盘,她眼眶又有些红润起来。 她用力揉揉眼睛,摈弃掉杂念,犹豫着要不要趁狮子还没回来,先布阵做些准备。 灵兮真人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一头修为远低于自己的小妖面前,变得如此束手束脚。 换做从前,她早就一掌拍过去了。 却也是因为这一掌,导致了再无挽回余地的结局。 就在她心神恍惚的瞬间。 突兀的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道戏谑的话语。 「你在等谁?」 「……」 灵兮真人心跳骤然停滞,惊惧的回头看去,便是看见了一道无比伟岸的身影。 那双金色的璀璨眼眸,正安静的注视着自己。 而就在这头狮子的旁边,一尊硕大的幽黑蜘蛛同样用那密密麻麻的眼睛盯着自己,赫然是拦住了她所有的退路。 下一刻,那犹如长矛的蛛臂猛地刺出,击碎了她手中的阵盘。 玄冥蛛皇不满的瞥了眼沈仪。 这头妖魔习性甚浓的蠢猪,简直和那母老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分明可以偷袭。 动手之前非要先聒噪两句,仿佛不这样显不出它的威风。 算了…… 玄冥蛛皇缓缓撑起了身躯,至少在显身以前,它已经警惕的扫探了周围,确定没有任何埋伏。 再看灵兮真人脏兮兮的脸上,那不似作假的惶恐,甚至比金翅妖皇说的还要不堪。 偷不偷袭的,好像也没区别。 「为什么。」 灵兮真人木讷自语,近乎崩溃。 她明明已经足够谨慎,也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为什么还是出了问题。 这群妖魔,难道真的就如此老谋深算。 连自己没有逃离千妖窟都预料到了吗? 「我跟你们拼了!」 她带着哭腔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挥手甩出两道厚重的灵压。 在她出手的瞬间。 沈仪毫不犹豫的抽身而出,躲的远远的。 「……」 见状,玄冥蛛皇心中又是一闷。 虽然它知道这狮子在化神圆满修士面前起不了任何作用,但这果断的反应,还是让它有些无法接受。 待此事结束,定要让这狮子知道何为妖皇怒火。 转瞬间,那两道灵压已经狠狠拍在了蜘蛛的身上,将其猛然砸退十余丈。 灵兮疯狂的朝前方掠去。 手中法诀变幻莫测。 周遭灵气瞬间沸腾起来,化作一道道犹如流星般的气劲尽数轰了下来,每一枚都有山峰大小。 随即尽数在蜘蛛身上炸开! 「我杀了你!杀了你们!」 灵兮真人脸上泪痕不止,尖叫声愈发刺耳,玄冥蛛皇满脸懵然,被气劲砸的连连后退。 它完全不理解,自己压根都没碰对方一下,这宛如野兽炸毛般的癫狂,到底是从何而来。 灵兮真人再次凝出一枚灵印。 玄冥蛛皇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略微凝重几分,但也谈不上什么畏惧。 只见它倏然吐出一抹泛着荧光的蛛丝,爆射而出,随即轰在了灵兮的肩上。 这般仓促的进攻,自然不可能对化神圆满修士造成太大伤害。 但诡异的地方在于,灵兮真人的法诀并未掐错,但那瞬间凝聚起来的 灵气,却是莫名其妙的溃散开来。 「翻云蹈海印?」 玄冥蛛皇冷笑一声,蛛臂再次刺出,噗嗤一声贯穿了灵兮的肩膀。 它虽学不会,但只是碍于妖躯而已。 这枚印诀的窍门,它可能要比这位灵兮真人熟悉的多。 「啊……」 灵兮再次发出惊呼,一边哭着,一边掐完了第二个法诀。 掌如灵刃,喀嚓斩断了蛛脚。 然后抽抽嗒嗒着将体内的蛛脚给扯了出来! 「……」 沈仪眼中涌现几分古怪。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修士,心性脆弱,却一点不耽误打架。 该哭哭,该动手动手。 大概了解到了这位修士的实力,沈仪悄然探出了手掌。 他带蛛皇过来,可不是真为了伏杀梧桐山弟子。 之所以没有提前与那女人商量。 仅仅是因为沈仪从不会相信一个陌生人,他更习惯自己来掌控局面。 今日能杀蛛皇当然是最好的,要真杀不了,至少也要让蛛皇把这女人赶走。 当然,若是这女人真的连逃跑都做不到,他也不介意帮对方一手。 刹那间,一缕黑雾丝线从地上飘起,与沈仪指尖重新连在了一起。 「嘶!」 玄冥蛛皇受了伤,赶忙缩回长脚。 它有些诧异的看去。 灵兮此刻的反应,可跟金翅妖皇口中的模样不太像。 要是换了别的妖皇,今日肯定得吃点亏。 所幸它是第八窟的妖皇。 可以这样说,梧桐山的功法,几乎都是从藏法阁里出去的。 「霜寒断天诀。」 灵兮真人拉开距离,双掌倏然挥出。 只见五道接连天地的冰柱凭空拔起,想要将蛛皇给封进去。 「嗤。」 玄冥蛛皇不急不缓的朝一个方向退去。 仿佛早有预料般的躲过了每一道冰柱的袭击。 「嗬嗤。」 灵兮真人大口大口喘着气,突然感觉好生绝望。 对方好像熟知自己的所有动作。 只要耗到周遭灵气枯竭,到时候便是自己陨落之际。 就在这时。 她脸色突然变了,玄冥蛛皇也是怔了瞬间。 只见它退后的动作莫名停住,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刹那间,汹涌的黑雾犹如火焰般升腾起来。 「铁画银钩!」 玄冥蛛皇暴怒之声还未荡开,最后一道锋锐的冰柱倏然贯入了它的腹部,将其掀飞在天际。 「有埋伏!你这蠢猪,还不过来助本皇一臂之力!」 蛛皇震碎体内冰柱,从空中重重摔在地上,体表覆满寒霜。 仓惶之下,朝着那狮子发出咆哮。 「……」 灵兮下意识朝狮子看去,满眼忌惮。 她并没有忘记,梧桐山已经在对方身上吃了很多次大亏。 当看见狮子迈步的刹那,她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好啊。」 沈仪俯瞰着下方,金色眼眸忽然变得异常平静。 伴随着话音。 一柄硕大的毛笔浮现出来。 只不过相较上一次,它这次勾勒出的浓墨,乃是刺眼的猩红色。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 第三百八十一章 蛛皇陨落 要在千妖窟内杀一头前十的妖皇。 这件事情要冒多大的风险,沈仪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他更清楚的是,自己这身狮子皮囊,已经在千妖窟内走到了尽头。 接下来想要获得任何东西。 都需要拿人族修士的性命来换,而且是不得不做。 他只是扮妖魔,没想过当真妖魔。 如今必须要更高的地位。 即使做最坏打算,真的废掉了这个身份,也还有个幽尾妖皇的皮囊可以使用,而且还宰了一头十大妖皇,怎么算都不亏。 猩红浓墨映入灵兮和玄冥蛛皇的视线。 然后悄然落在了蛛皇的身上。 刹那间,血肉发出咕噜噜的声音,那世间顶级的妖躯,竟然直接沸腾开来。 好似炙热的烙铁,死死咬附在它的身上,化作一道猩红墨迹。 “啊!!杀了布阵之人!杀了他!” 玄冥蛛皇嘶嚎惨叫,蜷缩成一团,在地上打滚。 看着这骇人的一幕。 灵兮却是呆滞了瞬间,以她所站的角度来看,布阵的人……怎么像是那头狮子。 她突然想起余师弟先前说的事情。 这头狮子野心甚大,好像有借助修士之手,同族相残的习惯。 管它的!先杀一个总没错! 灵兮忽然反应过来,上次就是因为自己的晃神,才导致了师弟师妹的陨落。 同样的失误,她绝对不能犯两次。 “翻云蹈海印!” 灵兮真人两手同时掐动法诀。 灵光闪烁的大印再次涌现,然后狠狠的朝着蛛皇轰去! 就在蛛皇闪避的刹那,又是一道黑墨朝它席卷而去,将其牢牢的缚在原地。 灵印重重的贯入蛛皇体内,激起滚烫妖血,然后在其中炸开! 另一边,猩红墨渍倾洒而出。 玄冥蛛皇轰然在地上翻滚了两圈,以它的庞大体型,轻而易举的便激起了百丈雷浆。 “……” 灵兮真人赶忙躲避。 却见那蛛皇身负重伤,却还抓准机会,喷出汹涌玄丝,径直将她的身躯给缠了起来。 嗤拉—— 看着雷浆把灵兮给淹没,玄冥蛛皇浑身颤抖着以蛛丝包裹伤处,回头朝沈仪看去:“是你……” 它又不是没脑子的蠢货。 能和灵兮配合的如此巧妙,必然是身处现场。 “你死定了……你完了……” 玄冥蛛皇踉跄着撑起身子,想要借修士之手除掉自己,好大的野心,简直狠辣无比。 它必须得活着出去。 猩红浓墨仍旧在朝它印去。 玄冥蛛皇用玄丝包裹住自己,硬生生将其抗下,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破阵上。 铁画银钩,它也是看过的。 虽不至于能全盘记下,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走出困阵并不难。 “本皇虽不知你是如何学会这大阵的,但你且记住,你现在的每次出手……” 玄冥蛛皇强忍剧痛,颤颤巍巍的试探着出口,同时嗓音内蕴着无边的恨意:“本皇都会分毫不少的,尽数还在你身上,让你永世不得超脱!” “……” 沈仪漠然挥手,又是两道猩红墨迹挥出。 从启阵到现在,总共不过数百息时间,便让蛛皇身负重伤,甚至到了濒死的状态。 铁画银钩不愧返虚阵法之名。 若是再加上禁阵,恐怕返虚之下没有任何人能从中活着走出来。 但这头蜘蛛的博学程度,也是有些超出了沈仪的预料。 他垂眸看向那雷浆,沉吟了一瞬。 紧跟着,四周再次爆发出尖锐之音。 “啊!!啊!!!” 一道灵光包裹着的身影从雷浆中跃出,没有再去施展法诀,她猛地扑向蛛皇,攥住对方头颅处的茸毛。 竟是在灵气的加持下,径直将那庞大的蜘蛛给掀翻了回去。 两手如刀,狠狠的劈凿在蛛皇的眼睛上,溅起浓郁的恶臭脓水。 她好似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去。 “伱他妈的……” 玄冥蛛皇怔怔看着自己好不容易试探出来的生路,暴怒之下,数条蛛脚同时回缩,刺穿了灵兮的身躯,将其举在了空中。 嗤拉一声撕掉了她身躯的部分。 然后猛地将剩余部分给甩进了雷浆中。 噗通。 灵兮单手在雷浆中扑腾着,双眼血红,恨不得再次杀上来。 她现在只剩一個念头。 那就是证明自己不是废物。 轰隆隆—— 蛛皇猛地扑撞出去,极力在脑海中搜寻着铁画银钩大阵的构造。 似乎是在生死之间触发了灵光。 它惊喜的看向某处,然后整个身躯再次扑出。 “呼。” 沈仪眸光愈发深邃。 看着那头只剩一口气的大妖皇,他身形骤然消失在原地。 轰! 壮硕的身躯肌肉高耸,强健的两臂拦在了蛛皇身前。 鬃毛之下,那双金色眼眸内布满杀机。 “给本皇……回去!” 沈仪体内九妖齐啸,雄浑妖力尽数迸发。 终于是将玄冥蛛皇给推回几丈。 于此同时,猩红墨痕于空中汇聚成一个“杀”字,再次朝着蛛皇的背部落下。 “你敢进来?” 玄冥蛛皇像是预料到了什么,被凿碎大半的密集眼珠中涌现癫狂:“本皇死!你凭什么活?!” 数条蛛臂再次探出。 沈仪眼睁睁看着它们捅入自己的心口和胸腹,却依旧拽住对方的长臂。 以化神初期,强行斩杀化神圆满大妖皇。 他只有这一次机会。 血红的杀字刻入了蛛皇的身躯,近乎将其碾碎。 沈仪毫不犹豫的伸手探入它的身躯,强行扯出妖丹,甚至连上面的蛛血都来不及擦拭,便往口中塞去。 他看似狰狞的伤口之下,实际上连根毛发都没有损伤。 但法衣正在猛烈的吸取着沈仪的底蕴,几乎瞬间就将其抽空。 直到妖丹入喉,雄浑妖力开始补充,这种情况才有所好转。 轰隆隆—— 灵兮眼睁睁看着蛛皇的身躯倒塌而下。 她瞪大眼睛,努力爬出通明雷池,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柄白玉长剑,用力反握在掌中。 然后挣扎着朝蛛皇的尸首下方蠕动。 就快成功了!只要再杀了那头狮子! “给我死!” 她发出一道凄厉叫喊,然后在蛛皇的尸首下,看见一张满是无语的俊秀脸庞。 漆黑发丝染着血渍,微微拂动。 清澈眼眸中蕴着些许疲惫。 砰—— 沈仪伸手一掌把灵兮的脑袋拍进地里,扔掉她手中的长剑,这才重新躺回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轻声道:“还不走。” 灵兮把脑袋从地里拔出来,再看去时,哪里还有什么俊秀青年,眼前依然是那尊凶煞的狮皇。 “呃。” 她茫然的甩了甩脑袋,先前耳畔的话语好似错觉。 对,对啊……该走了。 她又朝狮皇的脸上看去,却始终无法将之和刚才的俊秀脸庞对应起来。 “……” 沈仪叹口气,拽住她的身躯,径直将其甩了出去! 这么呆蠢,哪来的这身修为。 做完这一切,待到妖丹被消化殆尽,沈仪这才有余力施展南阳化形诀,去调整身上的伤口。 把蛛臂的贯穿伤,通通改成灵印和剑伤。 然后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脑袋一歪开始装死。 (本章完) ------------ 第三百八十二章 白鸿妖皇 通明雷池重新复归于平静。 被妖血浸染的岸边,躺着两具惨烈的尸首。 玄冥蛛皇整个身躯直挺挺的张开,浑身布满深深的烙痕,体内更是被灵印轰砸的一塌糊涂。 在离它不远的地方,金睛狮皇作势欲逃,却被灵印同样轰在身后,除此之外,还被乱剑剐了皮肉,露出深可见骨的豁口。 沈仪躺在地上,闭着眼睛观察面板。 【斩杀化神圆满境玄冥蛛皇,总寿九万七千年,剩余寿元一万四千年,吸收完毕】 【剩余妖魔寿元:六万三千年】 这头老妖魔不知道在千妖窟内存活了多少年。 余寿不多,也在沈仪的预料之中,但他并未感觉失望,毕竟对方的作用并不只是简单的寿元。 他现在有些迫不及待的想找个无人之地,好好钻研一下无量道皇宫。 然而,暂时还不能动。 如果可以的话,直接用南阳化形术扮成玄冥蛛皇,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这条路还存在些许问题。 最重要的便是修为,以沈仪现在的实力,哪怕化形术再逼真,但身上溢散的妖力却是天差地别,徒有其表罢了。 其次,就算运气好当上了玄冥蛛皇。 藏法阁倒是可以任意出入,但其余几窟可就对自己永远关上了大门。 沈仪暂时还不想舍弃和金翅妖皇之间的关系。 修行之路,仅有功法是不够的。 法宝,丹药,天材地宝皆是缺一不可。 “……” 念及此处,沈仪安静的保持着奄奄一息的模样。 不出他所料。 在铁画银钩大阵散去后,这里弥漫的妖气和腥臭很快便是吸引来许多道目光的注意。 它们警惕的靠近,随即窃窃私语起来。 不多时,两只带翼妖魔迅速的朝着远处散去,前往大妖皇洞府报信。 “死了……蛛皇和狮皇都死了……” 剩余妖魔纷纷围拢过来,模样各异的眼眸中,却是涌现出整齐的恐惧。 千妖窟已经多少年没有受过如此重创了。 从化血妖皇开始,短短时间内,诸多妖皇接连被伏杀,死的不明不白。 安逸日子突兀的被打破。 这还是世间绝顶的千妖窟么?! 唰—— 在妖魔们的窃窃私语中,一道金色流光至天际落下,眨眼间便是立在了雷池旁边。 丰满女人死死盯着这狼藉的通明雷池。 目光先是从玄冥蛛皇的尸体上扫过,很快又落在了那头狮子的身上。 “谁干的!” 她心口丰盈急速起伏,一双眼瞳瞬间竖起。 随着一声尖锐质问席卷开来,众妖皆是脸皮抽搐,不自觉的伏低了身躯,发出呜咽的哀鸣。 “你问它们有什么用。” 半空中响起了一道轻语。 紧跟着,一匹健硕的白马踏蹄而来,虽看似神俊,体型却与凡马无异,唯一的怪异处是头颅两侧无眸,反倒在额骨处生出一道竖瞳。 竖瞳漆黑无光,被白色身躯一衬,便愈发显得诡异。 除此之外,它前胸处还留着一道类似雷击的伤疤。 对于妖皇而言,强横的身躯几乎可以愈合任何伤势,这分明是它刻意留下的,像是为了提醒自己什么。 “……” 金翅妖皇回眸看去,虽有些暴躁,但还是强行按捺住情绪,随意的拱了拱手。 哪怕是以她的骄傲,在面对白鸿妖皇时,也不免生出几分敬畏。 当初就是这尊第三窟的妖皇,率领诸位围杀聂君。 即便那修士悟出了道宫雏形,最终也只能重伤而逃。 白鸿妖皇落至雷池之上,那翻涌的雷浆便自然而然的分开,它凌空踏行,用那竖瞳扫过周围。 在这简单的动作下。 周遭忽然有黑雾残余升腾而起。 它唤来一缕在眼前端详,沉吟片刻后,又走至玄冥蛛皇的面前,用前蹄轻轻拨弄着对方的尸首。 在这段时间内,包括金翅妖皇在内,所有妖魔都是噤声不语。 直到白马来到狮子身前。 金翅妖皇眼皮跳了两下,缓步走了过去:“它是怎么死的?” 白马随意挥蹄,将那八丈高的壮硕身躯径直翻了过来,淡淡道:“它没死。” 话音未落,它倏然踩上了狮子的心口。 在那巨力之下,沈仪噗的喷出一口淤血,恍惚的睁开了眼。 “是谁动的手?” 白马言简意赅的问道。 “沈仪,灵兮真人。”沈仪用虚弱嗓音回道。 闻言,白马用那只黑眸漠然的盯着狮子面庞,大约过了十息左右,它才缓步走了下去:“是真话。” “怎么可能!” 哪怕是场间最相信金睛狮子的金翅妖皇,听闻此言后,都是眼露惊诧。 这两个修士,她都亲自交过手。 哪怕抛开狮子不谈,光是玄冥蛛皇,即使斩不了他们两人,至少也不会吃大亏。 毕竟这蜘蛛最擅长的就是对付梧桐山修士。 可白鸿妖皇的判断从来没出过问题……居然是真的? “布了两式大阵,早有预谋。” 白鸿盯着地面,从那黑雾残余中又剥离出些许红色,深吸一口气,将那灼烫的红雾吞入口鼻:“你被灵兮真人骗了,她并没有你说的这般不堪,以退为进,目的也不是这头狮子。” “你的意思是,问题还出在本皇身上?” 金翅妖皇呲了呲牙,布满野性的脸庞上藏着几分不服气。 然而白鸿妖皇并未理会她,只是自顾自道:“带它回去养伤,等候本皇来审。” 闻言,丰满女人走至沈仪身旁,脸色阴沉,化出庞大的九纹凶虎原形,将其抗在背上,径直朝天际掠去。 一路回到灵植园。 她撞进光幕,寻了個僻静之地,将背上的狮子甩到地上。 随即化作人形,抱臂而立,努力调整着呼吸。 虽不愿意承认,但事情也确实如白鸿所言,灵兮真人的消息是从她这里当作笑话传出去的,包括那姓沈的修士,她也是知道的。 按理来说,此事理应引起重视。 她却默认了灵兮已经逃出千妖窟……那群贱种,竟敢合起伙来演戏蒙骗自己。 金翅妖皇猛地咬牙,略带几分愧疚的朝沈仪看去:“这次算本皇理亏,你放心,本皇会补偿你的。” 沈仪蹙眉捂着心口,并未回话,只是用力咳嗽了几声。 同时悄然朝周围看去。 只见周遭尽是某种肥沃田地,其中蕴含的灵气,光是闻上一闻,便觉浑身灵力舒畅许多。 (本章完) ------------ 第三百八十三章 第八窟需要一个新皇 梧桐山脚,幽径之始。 姜秋澜缓步从山中走出,正巧抬眸,随即神情微凝。 只见眼前是个浑身脏兮兮,发丝凌乱的女人,左肩连带着整条手臂都是被撕掉,看上去狼狈到了极点。 “灵兮前辈,师父醒着。” 姜秋澜稍稍移步,给对方让出一条路来。 “嗯。” 灵兮真人看了姜秋澜一眼,却一反常态的没有走上幽径,只是点了点头,越过对方,然后顺着山路朝自己的木屋走去。 整个过程中,她的神情都呈现某种呆滞感。 直到她走过一人身旁。 随即怔住。 回眸看去,只见李清风正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 “……” 灵兮真人的心脏忽然抽了一下。 伸出独臂,在李清风愕然的注视下,轻轻揉了揉对方的脑袋。 她咽了咽喉咙,略微加快步伐,继续朝山上走去。 路过了童心钏的木屋,接着是苗清慧,在感知到其中专心调养的气息后,她终于走回了自己的屋子前。 却见门口立着一道青袍身影。 聂君负手而立,侧眸盯着灵兮凄惨的身子,嗓音平静却略显寒意:“发生什么事了。” 换做从前,灵兮定然要讥讽几句,真拿自己当大师兄了。 然而此刻,她一言不发的推开了聂君,走进屋子,随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 聂君蹙眉盯着木门。 他从未见过这个狂妄的傻子露出这般失落的姿态。 这群人到底瞒着自己去做了什么? 他略微握掌。 冷冷朝着脚下看去,那双眼眸似乎能透过山体,直指下方的水帘仙洞。 空有一身修为,却如笼中雀鸟。 沉吟良久,他转身离开了此地。 听着门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灵兮躺在柔软的床上,单手抱着玉枕,身躯微微抽搐起来。 泪涕再次止不住的往外溢。 方才看见的一切恍若隔世,没事就好,都没事就好…… 她已经不想去询问原由。 生怕点破了这梦境。 干脆就安静的睡一场,等醒来以后,就彻底忘记千妖窟内发生的事情。 什么金睛狮皇,什么玄冥蛛皇。 通通都不再去管。 灵兮闭上眼,眉心微微蹙起,许久后又茫然的睁开眼。 金睛狮皇狰狞的面容在眼前浮现。 很快又闪烁起来,化作了凌乱黑发下的俊秀年轻脸庞。 两者重叠在一起。 最后变作了那蛮横拦住玄冥蛛皇的雄伟身影,以及漫天刺眼的猩红墨渍。 她松开玉枕,猛地咬向手掌虎口。 在那痛楚之下,灵兮真人眼中涌现惶恐,真是疯了,她居然会对一头妖魔念念不忘! 这要是让师父或者聂君知道了,不得一剑斩了自己,以肃门风。 要知道千妖窟对梧桐山可是有灭门之仇的。 …… 千妖窟,灵植园。 金翅妖皇扔下一堆乱七八糟的天材地宝,提醒道:“只能吃,不能往外带,这是老狗定下的规矩。” 沈仪撑起身子,看着那胡乱堆放的宝药。 虽神情平静,但心中却是响起了青丘老祖的叫嚷:“我主!破惘丹的材料!那朵青色的花,还有那枚血果!都是年份极高的宝药!” 没有真正踏足宝地之前,身为外界的修士,根本无法理解千妖窟的豪奢。 它们根本不需要炼制什么丹药,也不在乎药力浪费了多少,反正囫囵吞枣也能成长起来。 只要别吃坏肚子就行。 沈仪大手一挥,抓起一把就往口中塞去。 假装咀嚼的同时,已经借着南阳化形术的掩盖,将这堆宝药通通放入了储物宝具。 正当他第二次挥手时,却被金翅妖皇一屁股按住。 “你脑子没问题吧,这么驳杂的药力,给本皇慢慢消化了再说。” “……” 沈仪看着坐在自己手臂上的丰满女人,随手将其甩掉。 只得盘膝而坐,摆出一副消化的模样。 如今数种功法在手,又有了玄冥蛛皇相助,唯一欠缺的就是修为。 道宫法是突破返虚后的神通,即便学会了,施展起来也极为费劲。 沈仪由于修习的太过粗暴,以凝丹法强行突破,导致化神初期到化神圆满这一段的功法断层了,只能用药力弥补。 啧,还是得找个机会出去一趟。 “你能不能别像個莽夫似的。” 金翅妖皇被其甩开,在空中扇了扇双翼,按照她的脾气,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可看着那狮子浑身重伤,奄奄一息的凄惨模样。 再加上此事也有自己的责任。 她强行按下怒气,白了对方一眼:“不识趣的东西。” 金翅妖皇落在地上,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过身子:“你……对第八窟有没有兴趣?” 闻言,沈仪缓缓睁开了金色眼眸。 说实话,他之前已经翻阅了藏法阁中近半被破开的功法,其实已经很满意了。 但仓促的寻找,和让玄冥蛛皇替自己找出一套合理的搭配,毕竟还是有区别的。 即使自己用不上,拿回大乾也是不错的选择。 “果然,你这脑子就只能听进去这些。” 金翅妖皇悻悻收回目光,接着道:“蛛皇死了,藏法阁还是需要人来守的,你身为蛛皇麾下大将,按理来说,应是最合情理的人选。” “不过在千妖窟这地方,不讲情面,拼的是实力。” “想当十大妖皇,你还差了点。” 听着这略带轻蔑的话语,沈仪并未多言,而是安静坐着。 对方既然开口了,肯定就是有别的办法。 “嗤,你倒是稳得住。” 金翅妖皇冷笑一声,缓缓凑到了他耳畔:“你且听好了,除伱以外,最有资格的便是第十一窟的千足妖皇,它乃是深受白鸿信任的妖魔,千足之虫,最惧雷霆……” 她尽可能详细的告诉了沈仪那头妖皇的出手习惯,性格缺陷,以及惧怕之物。 直到有些口干舌燥,金翅妖皇才抽身而起:“无论如何,你也需养好伤才有资格,慢慢养着吧。” 看着丰满女人掠走。 沈仪重新闭上了眼睛。 争夺十大妖皇固然重要,但那白鸿的审问也同样令人担忧。 金翅妖皇对发生了何事不闻不顾,不代表她完全不在乎,只是将此事全权留给了白鸿而已。 如果沈仪没猜错的话,那匹白马额上的黑瞳,恐怕是有辨别功效。 想要稳住自己在千妖窟的身份。 这匹白马是非死不可的。 (本章完) ------------ 第三百八十四章 无量妖皇宫 “想的太远了。” 沈仪摇摇头,在不设阵法的情况下,光是那千足妖皇就够自己喝一壶的。 更何况是那尊令金翅九纹虎都忌惮不已的白鸿妖皇。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念及此处,沈仪朝周围看去,发现金翅妖皇确实离开了以后,指尖丝线化作青色,以岁木沟通灵气,布下了一个精致小巧的敛息阵法。 许家的东西还是挺好用的。 做好了准备,沈仪看向面板,迅速兑换出一枚妖魔本源。 下一刻,刚刚死去的玄冥蛛皇逐渐开始成型。 【大妖皇(残):玄冥蛛皇】 看着对方残损的身躯,双眸甚至谈不上痴呆,压根就没有神智。 沈仪叹口气,也不再抠搜,一次性换出两枚本源,干脆利落的喂了过去。 【剩余妖魔寿元:三万三千年】 在如此丰厚的待遇下,面板上的提示上,那个“残”字缓缓消失不见。 “玄冥参见我主。” 玄冥蛛皇畏惧的看向沈仪,在补全了神智以后,它自然而然的回忆起了三万年前的事情:“我主英明,力斩玄冥,实乃冠绝古今之大智慧!” “……” 沈仪双眸微眯,平静的看了过去。 出来第一句话就是阴阳怪气是吧? 像是察觉到了主人的神情变化,玄冥蛛皇虽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匆忙的表起了衷心:“感激我主大恩,不知有何吩咐,玄冥万死不辞。” 沈仪收回目光,并没有着急直接让对方开始推演。 毕竟以化神初期,强行推演返虚手段,随便想想都知道有多危险。 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这里可是千妖窟腹地,逃命都没力气。 “你可曾看过无量道皇宫?” “回禀我主……” 玄冥蛛皇显然比其他妖魔聪慧许多,仅是一句话,就推测出了主人的心思:“您可是修习此法时,始终无法入门?” 没等沈仪回应,它便快速的接了下去:“南阳宗太过傲慢,完全没有考虑到我主的情况,似那道宫法,都需要先在识海中营造一副观想图,这是基础,却没有写在功法里,耽误了我主的要事,南阳宗罪该万死!” “……” 沈仪眼中多了几分感同身受。 从当初的青州白云观开始,他就一直觉得这群修士不知道好好说话,老是喜欢说一半藏一半。 他略微颔首:“行了,观想图如何营造?” “回禀我主,根据功法不同,具体的方式也有区别,例如这无量道皇宫,讲究的是传道于民,人人如龙,成就无上道宫。” 玄冥蛛皇认真道:“入世千年,观众生百态,方成无量道皇图。” “啧。” 当听到那个千年的时候,沈仪本能的蹙眉。 先不说自己与别的修士在悟性上的差距。 面板中可没有凡尘俗世供自己去涉足,难道要自己亲身去入世?可他修行至今不过两年半,这动辄千年的时间,会不会太漫长了一点。 所谓远水不解近渴。 现在正等着用呢,千妖窟可不会给自己那么长的时间。 “玄冥明白!” 玄冥蛛皇似是看出了主人的顾虑,再次出声道:“观想图嘛,其实也没那么严苛,您再想想,有没有特别熟悉的生灵,传法于它们……便可大大节省时间。” 生灵,传法。 两个字眼结合起来,沈仪的眸光忽然闪烁起来。 自己体内不就有现成的! 世上哪里还有那九头仙妖更符合的存在,他对这些妖魔可谓是熟悉到了骨子里,所谓传法,它们可是靠着九妖化魔大法全都实现了蜕变。 “进来。” 沈仪随手将玄冥蛛皇按进面板,调动妖魔寿元开始了推演。 【第一年,你放出了体内的九头仙妖,它们于空中踏步,将天际映照成妖魔肆虐的骇人景象,玄冥蛛皇颇感惊愕,若非听你所言,它甚至觉得这就是道宫】 【第三百六十年,你在玄冥蛛皇的帮助下,直接省去了入世的千年时间,顺利的开始在识海中构建观想图,这是一個极其漫长的过程】 沈仪调整着呼吸。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在修行上,效率超过了其他的修士。 【第四千三百年,你成功于识海中创造出一副仙妖化魔图,功法出现异变】 【返虚(珍).无量妖皇宫:未入门】 其实无需面板提示,沈仪已经看见了识海中活灵活现的九妖。 只见它们姿势各异,呈现专心听法神态,将自己的神魂簇拥在中间。 好似那世外高人,正在点化百兽。 【第一万九千年,你成功演化出无量妖皇宫雏形,开始尝试掌握第一式道法,万妖朝拜,在无量妖皇宫内,天地灵气尽数化作妖力,唯我独法】 沈仪将心思从面板移开。 在提示迅速跃起的刹那,他同样察觉到了变化。 以自己化神初期的修为,可感知百里内的天地灵气。 从前的它们就好似无意识的游荡之物,听从法诀的号令,汇聚成各式手段。 但此刻,沈仪发现自己好像赋予了它们性命。 让这游荡之物,凝结为有意识的生灵,簇拥在方圆十丈的范围内。 “这就是道宫?” 沈仪怔了一瞬,在他的感知内,这方圆十丈好似从天地中脱离了出来,成为一片与周围隔绝的地带。 而随着妖魔寿元的流逝,这片地方还在逐渐的扩大。 直到约有十六丈左右,才算是停止了变化。 【第三万一千年,你掌握了道法万妖朝拜,开始尝试掌握第二式道法,却忽然发现道宫雏形太过微渺,前路已尽……】 【返虚(珍).无量妖皇宫:入门】 【剩余妖魔寿元:两千年】 “……” 沈仪散去了面板,抬眸看向这片天地。 他能感觉到,他拥有了一片仅属于自己的地盘。 这就是返虚的滋味么。 沈仪的心绪分明没有任何变化,然而却有一抹莫名其妙的贪婪从心底涌现。 好似来源于修士的本能,想要去占据更多。 他本能的想要试一试道宫,可朝周围扫了一圈以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目前来说,还是先收集宝药,然后找机会出去再说吧。 (本章完) ------------ 第三百八十五章 第八窟的归属(三合二,3K) 溪涧之间,云雾弥漫。 神俊白马从雾中缓步踏蹄而出,看向身前匍匐的众妖。 它从众妖身旁走过,一道道消息从它们口中汇聚而来,再由那只黑眸进行辨别。 “化血妖皇被聂君斩杀,根据两个抱剑婢女所言,其妻儿在大乾失踪。” “白羽妖皇去了八方食楼,进了洞府以后生死未知……姓沈的修士当时也在这里。” “这修士后来联手余朝安,盗走幽尾枪,后被幽尾妖皇和金睛狮皇夺回,只不过像是起了内讧,幽尾妖皇离开了千妖窟,至今没有回来。” 白马脚步愈发变缓,它深居洞府之中,还不知道窟内发生了这么多大事。 它又看向另一头妖王:“继续。” “青翎妖皇在千妖窟外追击沈仪,被包括唐元在内的数位修士斩杀,有不少人都看见了滔天紫焰。” 那妖王胆颤心惊的抬起头:“还有赤心妖皇的陨落,此事里同样有梧桐山弟子和沈仪的痕迹。” 说到这里,它连身子都开始发颤:“玄光洞张宣彦,于洞府中斩了熊皇和银背妖皇,最后被金睛狮皇摘去了首级……” 直到此刻,白鸿终于听见了第一个还算不错的消息。 结果还是那头它略有些怀疑的金睛狮子所为。 简直荒谬。 “狮皇实力强悍……但对自己人下手也颇为狠辣,蛮山猪皇还有獐皇皆是因为得罪了它,抢它洞府,放走梧桐山弟子,被残忍吞吃。” 妖王看着白鸿神情变化,赶忙趁机告起了黑状:“特别是獐皇,在狮子困于阵中时,被要求去留下童心钏和余朝安,它确实犹豫了不假……但这分明是强人所难,狮子却一点情面都不讲,心里只晓得它的功绩。” 说着,它愤慨道:“雷蹄妖皇只是想要给它点教训,却被这狮子当着两尊大妖皇的面活活打死。” “行了。” 白马抬起头颅,打断了对方的话语。 能斩杀梧桐山弟子的机会可不多,能用一条性命换两个化神后期修士,绝对是稳赚不亏的买卖。 错失良机,死的不冤。 妖王顿了顿,无奈匍匐回去:“彩霓妖皇前去追杀清风,到现在还没回来。” “也就是说。” 白鸿妖皇穿过妖群,漠然看向天际:“算上幽尾,我千妖窟莫名其妙没了十一尊妖皇,现在还得再加上一个玄冥蛛皇,外面就死了個张宣彦?” “是不是本皇再不出来千妖窟都空了?” 它嗓音平静,但任何妖魔都能听出那话语内蕴含的煞气。 “实在是太快了……” 妖王们齐齐叩首求饶,对于妖魔而言,沉睡数年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谁能想到会发生这般巨变。 “自从有了那姓沈的修士,梧桐山愈发嚣张跋扈,上次更是连金翅妖皇都没能留住他们。” 大妖皇出手都没用,更何况它们这群小妖。 白鸿妖皇沉默良久,轻声道:“都下去吧。” 闻言,众妖如蒙大赦,纷纷四散奔逃而去。 待到原地空荡。 一道犹如长龙般硕大的身影从白雾中涌出,密密麻麻的脚爪略显恶心。 它在白马身后停下,做出一副等候命令的姿态。 “趁那狮子重伤,先把第八窟占下来,本皇另有安排。” 白鸿妖皇缓缓转身,黑眸深邃:“金翅与玄冥都对它太过宽容,依本皇之见,它虽实力不俗,但还需敲打,爬的太快,不是什么好事情。” 即便对方斩了张宣彦,又差点杀了众多梧桐山弟子。 但再高的功绩,也不是对方能随便对自己人出手的理由。 白鸿甚至怀疑玄冥的死其中也有那狮子的缘故,对方的野心几乎不加掩饰,恐怕就连第一窟都满足不了它。 之所以先让狮子回去养伤,只是看在金翅的面子上罢了。 这样的下属,它白鸿可不敢用。 本打算以后随便找个借口将其处理掉,现在却突然发现千妖窟遭受重创…… 即便要用,也得按照自己的方式来。 千妖窟安逸了太久,也是时候该出去逛逛了,倒是可以借此机会,榨干这头狮子最后的价值。 “千足必不负我皇重望。” 千足长虫化作一尊光膀子的壮汉,八条手臂用力攥拳。 …… 千妖窟,灵植园。 沈仪在灵田间漫步,时不时就扯下一株往口中塞去。 这些灵田虽无人照顾,但其中的宝药长势都不错,只不过大部分都被胡乱吞吃,还未重新长好。 “你当这是你家菜园子呢?” 金翅妖皇从天而降,拦住了狮子的去路:“你说说这几天你偷吃多少了?这些宝药都是有份数的,众多妖皇都得按规矩领取,你倒是吃了个肚圆!” “咳——” 沈仪蹙眉咳嗽了两声,擦了擦嘴角血渍,转身朝灵田外走去。 “……” 金翅妖皇深吸一口气,无奈道:“你争点气,当上大妖皇,到时候自然不缺补药。” 就在这时,她像是感应到什么。 略微一怔后,她化出本体,迅速掠出了洞府。 光幕外。 八臂壮汉垂手而立,朝着眼前的金翅九纹凶虎恭敬点头:“千足参见金翅妖皇。” 换做平时,金翅妖皇对这条长虫虽谈不上客气,但也不会过多刁难。 对方的实力离大妖皇还有些距离,但跟天赋无关,只是资历尚浅而已。 但此刻,她却是隐隐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你来干嘛?” 闻言,八臂壮汉认真拱手:“奉白鸿妖皇之令,千足打算接管第八窟,特来告知金翅妖皇……以及那头狮子。” 金翅缓缓挥动,凶虎的脸色渐渐有了变化。 那双竖瞳之中,看似毫无波澜,实则目光已经将这壮汉尽数笼罩了进去。 来自大妖皇的威压缓缓蔓延开来。 她笑着道:“本皇怎么不记得,白鸿还有这个权力?千妖窟似乎不是靠关系上位的。” 面对那厚重的威压。 千足妖皇脸色不改仍旧是那副认真的模样:“这就是我此行的目的,如果那头狮子不服,我不介意教会它千妖窟的规矩。” 说罢,它垂下手掌:“劳烦金翅妖皇转告一下,如果它没有意见的话,我就先回第八窟了。” 轰! 话音未落,八臂壮汉已经被挥来的金翅狠狠掼在了地上。 那翅锋抵住它的脖颈,留下些许血渍。 凶虎前爪缓缓踏上它的心口,然后猛地按了下去! “能不能要点脸啊?” “趁别人负伤?” “那本皇同样不介意让你变得和它一样,这样才公平嘛。” 听着那森寒的讥讽,八臂壮汉感受着骨骼嘎吱的痛楚,却是不卑不亢的挤出一个笑容:“您有些过分了。” “是吗?”金翅妖皇的爪子陷入了它的皮肉,眼眸中杀机毕露。 “是的。” 八臂壮汉没有回应,而是天际传来了一道轻语。 白马脚踏云雾,漠然注视着此地。 “……” 金翅凶虎抬起了头,沉默注视着那道健硕身影。 她本能的呲牙。 但这凶狠的模样,却丝毫不能让白马动容。 白鸿妖皇只是静静的看过来。 直到金翅妖皇将爪子缓缓抽了回去,怒道:“金睛狮子是玄冥蛛皇麾下唯一的妖皇。” “曾经也有别的。” 白鸿轻笑道:“只不过要么被它打死了,要么被它赶走了。” “等它养好伤……” 金翅妖皇话还没说完,便被白鸿打断:“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更何况它本就不是千足的对手。” “嗤!” 凶虎暴躁的踏步,随即化作人形。 她哪怕有再多的理由,也抵不过对方这一句话。 这里是千妖窟。 不讲那么多弯弯绕绕。 她朝着光幕内发出一道咆哮:“吼!” 不多时八丈高的雄伟身影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 鬃毛下的脸庞上还覆着剑伤。 金色双眸也不如往日那般璀璨,略显几分疲惫。 “本皇说不过它们!”金翅妖皇跃起,站在了它的手臂上,丰满心口气的发颤:“第三窟的大妖皇仗势欺人,伱说,是不是只能认栽了。” 哪怕此事已成定局,她也要恶心这白马一下。 “认呗!还能怎么办!” 丰满女人冷笑着挥手。 白马根本没有理会她的疯言疯语,略微扫了眼狮子,转身便想离去。 就在这时,它动作忽然滞了一下。 只见那狮子略微抬眸,略带沙哑的嗓音在周遭回荡开来。 “那就打。” “……” 八臂壮汉从地上爬起,怔怔的看了过去,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嗬。” 它咧开嘴,发出粗粝的笑。 “嘶。” 丰满女人眼皮跳了跳,拧了它一把,低声道:“你有毛病是吧,我就随口撒撒气……打,你拿什么去打,路能走稳了么你就打。” 她话音未落,便被狮子甩了出去。 沈仪缓步走至那八臂壮汉面前,仔细端详片刻,忽然发出嗤笑:“本皇的第八窟,也是你配觊觎的?” 被那金色眼眸注视着。 千足妖皇愣神许久,它一时间分不清楚,到底谁才是第十一窟的妖皇。 丰满女人尴尬的挥动着双翅。 她以为这狮子受伤以后,会稍微收敛一点……怎么还越来越离谱了?! (本章完) ------------ 第三百八十六章 新皇崛起(三合二,3k) 云雾散开。 白鸿妖皇踱了踱蹄,它先前已经在其他妖魔口中,稍微领略了一番这狮子的脾气。 然而百闻不如一见。 真正看到这一幕时,它居然还是有些诧异。 片刻后,白鸿妖皇再次笑了:“好。” 正巧它想挫挫对方的锐气,既然这狮子如此迫不及待,它倒是不介意满足一下。 居功自傲,在千妖窟内行不通。 “既然要打,那就好好打!” 白鸿发出一道长嘶,随即便有群妖赶来,紧跟着又四散而去! 很快,天际多出一双眼眸。 接着是第二双,第三双…… 那些眸子似乎皆是从沉睡中醒来,还带着些许朦胧,但迅速的化作了好奇。 足足五尊神秘的存在,开始关注着此地。 “既然是选新的大妖皇,正巧也让诸位瞧瞧,到底谁更适合。” “只不过刀兵无眼,生死有命。” “尔等可要考虑清楚了。” 白鸿妖皇的话语缓缓席卷开来。 除了五位大妖皇以外,诸多小妖也是谨慎的朝这里聚拢来。 目光落在了当中的两道身影上。 “呼。” 金翅妖皇轻轻抚额,以她对狮子的了解,如果说刚才还有缓和的余地,当这架势铺开的瞬间,对方是绝对不可能回头的。 白鸿妖皇说罢,便沉默而立。 它想要的,就是在众妖面前,打断这狮子笔挺的脊骨。 如果将此事办好。 说不定以后就不用处理掉这狮子,而是可以真的将对方当作一柄令人放心的利刃使用。 心有敬畏,方知尊卑。 念及此处,白鸿妖皇将目光朝下方投去。 八臂壮汉感受到了它的注视,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 它不知道这狮子哪里来的傲气。 但它一定会当着诸位大妖皇的面,一寸一寸的,亲手碾碎这头狮子的骨头。 自己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的才等来的空缺。 谁抢谁死! “来!” 壮汉猛地伸开八条健壮手臂,发出剧烈嘶吼。 虽是人形,但体型却丝毫不弱于那八丈高的雄狮。 再加上造型狰狞的手臂,看上去竟是比狮子还要壮上一圈。 而它的嘶吼声还未落下。 面前那道雄伟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速度之快,就连那双金眸都在空中拖拽出流光,好似焰尾一般。 轰! 沈仪猛地撞进了千足妖皇怀中,尖锐的双爪狠狠陷入了对方的肌肉。 将其整个人翻举起来,猛地砸下了高山。 两者照面的一个碰撞,便是引得地动山摇,群妖颤栗。 但无论是白鸿还是金翅,以及天空中的五双眼眸,几乎都没有任何变化。 对于大妖皇而言,这样的实力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这是因为负伤,虚了?” 丰满女人蹙紧眉尖,就狮子刚才的力道,顶多相当于初入化神后期。 别说对付千足妖皇,就连传闻中斩了张宣彦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太莽撞了!就该养好伤再说。 第八窟放在那里又不可能跑了,急个屁啊! “呼。” 千足妖皇朝着山下坠落。 它没有挣扎,而是保持着下坠的动作,脸上不仅没有惊异,反倒多出几分愉悦。 就像是在享受着屠戮前的快感。 就这点实力,也敢跟自己大呼小叫,搞得真像那么回事似的。 它睁开眼,看着凌空袭来的身影。 唇角爆发出狞笑,八条手臂齐齐探出,倏然扣住了对方的脊背! 巨力之下,那狮子浑身的肌肉近乎炸裂。 根本不需要什么神通,它要选择最粗暴的方式,在众皇面前展示自己的强悍实力。 “是不是很舒服?” 千足妖皇终于发出猖狂的讥讽,八条手臂宛如精铁浇筑般牢不可破,仿佛下一刻就能将狮子挤压成一条软绵绵的无骨尸体。 “说啊!” 听着耳畔响起的聒噪之音,沈仪眼眸平静。 在这么多大妖皇面前出手,他其实吃了很大的亏,无论是道法还是剑诀,以及满脑子的阵法,几乎都不能用。 他略微调整了呼吸,紧跟着掌如铁锤,倏然轰在了千足妖皇的下颌! 砰—— 雄浑的力道顺着手掌翻涌而出。 将千足妖皇的首级砸的倒翻过去。 在无人察觉的掌心,一枚离火烙印已经悄无声息的送了进去。 “噗!” 壮汉喷出一口血浆,眼中掠过些许狐疑。 它分明觉得下一刻就能碾碎狮子的身躯,然而这种感觉已经持续了近五息,仍旧未能寸进,好似这样就是极限,无论如何都突破不了。 更奇怪的是,这狮子难道没有痛觉? 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像是没事人一样发力。 然而这疑惑只持续了瞬间。 一抹灼痛便是从无法捉摸的深处涌现出来。 千足妖皇长嘶一声,不自觉的显化出百丈长的本体,密密麻麻的足脚攀附在山壁之上,扯下大块大块的石皮。 哗啦啦—— 好不容易止住身形,它却没有发起反攻,而是用力的甩动着头颅,好似狂龙乱舞,砸得四周碎石飞溅。 “嗯?” 白鸿妖皇终于愣了一下。 千足的反应就好像是头上有什么东西在撕咬它,可自己无论再怎么细看,也是空空如也。 然而这还在搏杀之间,哪有那么多空暇去思考。 金睛狮皇漠然踏出,狠狠一脚将千足妖皇踹翻出去,看着它继续往山下跌落。 身形爆掠而出。 又是一掌轰在了千足妖皇的头上。 紧随其后的几次击打,犹如狂风骤雨般落下, 每一次,都会让千足妖皇爆发出一道惨叫,身躯更是癫狂的翻滚起来,好似正遭受着剧烈的折磨。 五枚离火烙印尽数打入它的神魂。 沈仪却没有丝毫停滞的意思。 在修习了洞幽炼魂诀后,他的神魂早就不是当初可以相比的。 再次抬掌,掌心赫然又多出一枚离火印。 轰! 千足妖皇终于脱力,足脚抓不住山壁,朝着山下跌落而去。 唰的一声清脆嗡鸣。 漆黑流光落入沈仪掌中,化作比身躯还要长的狰狞长枪。 其间雷光闪烁,幽芒顺着指缝溢散,仿若撕裂了夜幕,他最后一次俯冲而下,以枪尖为首,整个人化作幽尾长蛟。 嗤拉! 在九妖之力的加持下,幽尾枪将千足妖皇的头颅一分为二。 从中间一路劈下! 墨绿色的妖血溅洒开来,好似于空中盛放。 待到它轰然落地之时,已经变成了两条五百足妖皇。 山体崩碎,落石纷飞。 金睛狮子单手拖着长枪,神情漠然,从漫天血幕中走出,一步一個血印。 将手中的妖丹塞入口中细细咀嚼起来。 “啊!!” 站在山下的小妖们纷纷朝后方退散而去,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分明同为千妖窟的妖魔。 但眼中那道雄伟的身影,却显得那般生猛可怖。 仿佛对方才是真正的大妖。 “不是……” 金翅妖皇屏住呼吸,根本没想到会结束的那么快。 整个过程诡异到了极点。 千足妖皇莫名的疯癫,就像是被下了什么毒似的……这狮子该不会还略通药理,用灵植园内的宝药配了什么剧毒吧? 天际的五双眼眸错愕的对视,甚至觉得这是白鸿在调侃它们。 这哪里是什么势均力敌的交手。 分明就是一面倒的屠杀……这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嗬嗤。” 白马身处云端,死死盯着下方的身影。 黑眸再次变得深邃起来。 它寒声道:“你刚才用的什么妖法?” 原本没打算细问,是因为狮子在它眼中已经是具死尸,只是什么时候死的分别。 像这种有嫌疑的存在,白鸿向来是不会留手的。 但现在,它必须要问个清楚。 “……” 听着这问话,沈仪终于停下了步伐。 他抬眸朝天际看去。 发现那头白马的黑眸正隐隐闪烁。 沉默良久。 “嗤。” 沈仪眼中杀机毕露,突然发出了一道嗤笑:“你也配质问本皇?” “……” 包括金翅妖皇在内的诸位大妖皇全都陷入沉默。 紧跟着。 只见那狮子随意的竖起长枪,轻佻的指向天际:“你是不是忘记了,本皇现在的身份。” 谁还不是个十大妖皇了。 闻言,白鸿的神情终于彻底被寒意覆盖,言简意赅道:“我问,你答,或者死。” 这般毫无波澜的话语,却是彰显着这位第三窟妖皇的骇人杀意。 金翅妖皇脸色微变。 正欲出言劝解。 却见那狮子仍旧是一副不知死活的模样,将幽尾枪抖出一个枪花,直指白马的脖颈。 “你又不是现在才想杀本皇,真拿本皇当傻子了?把保命的手段告诉你?” 沈仪轻蔑一笑:“它死了,你忍不住杀心了,既然如此,还比什么比,十大妖皇全由你定不就好了。” 说罢,他朝着白马勾了勾手指:“来,杀本皇。” 此言一出,天上的五双眸子忽然涌现几分古怪,尽数收了声音。 丰满女人挥动着双翼,神情复杂的看向白马。 “……” 白鸿妖皇黑眸眨动,唇皮翻动。 直到那眼眸中的漆黑化作最浓郁的杀机。 “伱当然是十大妖皇。” “本皇的确没有资格质问你。” “本皇不仅不会杀你,还会昭告天下,你这位我千妖窟的新皇。” “可还满意?” 听着这急促的回应。 沈仪脸上的笑意更甚:“你最好大点声,让梧桐山的人多来几个,本皇正愁肚饿,也好让千妖窟看看,本皇是否有资格,镇守这第八窟。” “或者第三窟?” 他斜睨白马一眼,金眸锐利,收起了笑容,迈步朝远处走去。 背影愈发孤寂。 白鸿妖皇沉默盯着对方走远。 “你真想杀了它?我是说在今日以前。”金翅妖皇狐疑的看过去。 “没错。”以白鸿的骄傲又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证据是什么?”金翅妖皇瞪大眼睛。 “没有证据,玄冥死了它没死,我不信,当然,可能是因为我也不喜欢它的脾气。”白鸿侧眸看去。 “可是……” 金翅妖皇下意识反驳那天分明是对方辨别过真假的。 却又没有说出来。 心里本能的不信任,其实根本不需要理由……换句话而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啐了一口:“你就不怕弄散了人心。” 一头能辨别真伪的妖魔,本就被其他妖皇隐隐抗拒,毕竟谁还没点小心思。 如今更是加入了它肆意的偏见。 “……” 在两者交谈的间隙。 天际的五双眼眸谨慎的收敛了情绪,接连悄然散去…… (本章完) ------------ 第三百八十七章 收集功法 沈仪迈步走入光幕。 进了藏法阁。 他沉默良久,终于松了口气。 “呼。” 虽说有法衣护身,又有返虚境的龙跃天牝,大概率不会真的死在白马手上。 但金睛狮皇这个身份,如非必要情况,沈仪还是不愿意舍弃的。 故此,面对白马的质问,他也只能硬撑着回怼过去。 所幸这次运气还不错。 勉强糊弄了过去。 但自己和白鸿妖皇之间的梁子肯定是结下了。 十大妖皇身份虽高,但在千妖窟内应该也是受人管制的,否则不可能老老实实守着洞府。 如果对方找来更高层次的大妖,再当面用那黑眸来审讯自己…… 沈仪缓缓闭上眼睛。 得抓紧时间拿完自己想要的东西。 玄冥蛛皇的陨落,绝不可能就这样轻拿轻放的过去了。 “帮我把成体系的功法整理出来。” 尽管沈仪已经选好了道宫法,但多出的功法,就算他用不上,也可以拿去弥补大乾的不足。 “如果有适合我的化神法,或者合用的手段,也都挑选出来。” 闻言,玄冥蛛皇的妖魂顿时显现出来:“遵命!” “……” 沈仪看着蛛皇朝书架走去,随即收回目光,将神识沁入储物宝具。 只见其中堆满了珍贵的天地宝药。 可惜那老虎还是比较警惕的,不过暂时也够用了。 借此机会,沈仪不仅找齐了破惘丹所需要的药材,还顺便补全了化神丹的剩余几种宝药。 按照青丘老祖所言,这些材料足够开出十几炉宝丹。 撑也把人撑死了。 世间恐怕也只有千妖窟才能供得起这般消耗。 但是炼丹还缺丹炉。 也绝不能受人打扰。 在千妖窟这种地方,要是被别的妖魔看见金睛狮皇开炉炼丹,炼制的还是化神丹,到时候就算再能言善辩,也免不了被诸多妖皇堵在洞府内活活打死的下场。 “该怎么离开呢。” 沈仪沉吟片刻,借着龙跃天牝,倒是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来回往返。 就怕中间被人闯进来发现。 离开容易,再想回来可就难了。 就在他思忖之时,却突然感觉到洞府有诸多气息靠近。 沈仪蹙眉,随即踏步而出。 便是看见了光幕外的数道身影,虽面容陌生,但身上都溢散着妖皇的气息。 “我等恭贺狮皇!” 它们齐齐拱手,然后便噤声不语,纷纷立在了外面。 也没有说清来意,好似在监视一般。 “……” 沈仪神情间掠过些许危险的气息,紧跟着便是看见金色流光自天际落下。 金翅妖皇使了个眼色,快步踏进了藏法阁。 寻了把椅子躺下,丰腴双腿搭在桌上,轻轻揉了揉眉心,语出惊人道:“你要小心点。” “什么意思?” 沈仪靠着书架,侧眸看去。 “你知不知道我千妖窟这些日子死了多少妖皇?”金翅妖皇眼中掠过燥意,若非白鸿稍微查了查,她简直不敢相信窟内的形势已经严峻到这般地步。 “不知道,也不感兴趣。”沈仪收回视线。 “你最好还是上点心。” 金翅妖皇瞥了过来,翻个白眼:“玄冥死了,千妖窟要是连半点反应都没有,下一个未必就不是你。” 她撑起身子,淡淡道:“白鸿已经放下话来,由它亲率两位大妖皇,要给梧桐山长长记性。至于门外那些,就是在大妖皇离开时,负责帮忙镇守洞府的。” “等你走了,你的洞府由本皇帮忙照看。” 闻言,沈仪挑了挑眉:“我要和白鸿一起离开千妖窟?” “不然你以为我让你小心什么。”金翅妖皇叹口气,很显然,那匹白马已经有些失态,竟是表现出了如此明显的针对意味。 “不过伱放心,只要你不出岔子,别给它留下话柄就行。” “话又说回来,本皇想去都没机会。” 丰满女人有些哀怨的拖着下颌:“你要是觉得本皇待你不错,回来的时候,替我带两个化神修士开开胃。” 说着,她舔了舔嘴唇,似乎还在回忆灵兮的滋味。 看着狮子沉默盯着远处的模样。 金翅妖皇嘁了一声:“小气劲儿,枉费本皇还专门过来教你……你虽实力不错,但也千万别小觑了三方同盟,特别是记得避开聂君。” “脑子机灵点。” “反正是为了立威,多从弱小处下手,相比起那十二个师兄弟,大乾遍地鲜美宝药,杀起来又轻松又痛快,还能顺便填饱肚子。” “梧桐山那群修士,看似高傲,实际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会出手相助,你到时候莫要中了埋伏,反而可以利用大乾来伏杀他们,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不得不说,不愧是经验老道的大妖皇。 女人每一句话都说在了点子上。 如果沈仪真是第八窟妖皇,肯定会心里一暖。 “记得要活着回来,本皇还等你带回修士宝药一同享用。” 金翅妖皇掠起身子,轻轻捏了捏狮子的手背,她眨眨眼,布满野性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妩媚的笑。 说罢,她没有再停留。 转身径直离开了藏法阁。 虽只见过几次面,但这头狮子每次的举动,都完美符合了她心底的期待。 金翅妖皇现在是愈发欣赏起对方来。 而在妖魔之间,也不必有那么多的拘束,随心所欲,只要念头到了,便不会表现出过多的弯弯绕绕。 她几乎已经在明示这头狮子。 “……” 沈仪漠然立于藏法阁中。 他现在算是勉强领会到了当初聂君的感受。 杀妖无错。 但势必会牵动局势的变化。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沈仪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十大妖皇居然也可以离开千妖窟。 “我主。” 玄冥蛛皇小心翼翼的靠拢过来:“我整理了六套从练气到返虚的功法,但目前破开的阵法里,并没有适合您的化神法,但是这里有一份可勉强替代的法诀。” 沈仪在它的带路下,朝着书架走去。 伸手取出它说的那枚玉简。 【吞月聚灵诀:未入门】 又是一段没有境界划分的小诀。 “您打算以丹药突破境界,这段小诀的效用可以帮助您完整的消化药力,对于突破瓶颈也有些许帮助。” “由于是纯粹的药力破境,也不会影响到您的无量道皇宫,避免功法相冲,境界受损。” 闻言,沈仪点点头,放下玉简。 虽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但也算聊胜于无了。 “您掌握的剑诀和掌法,都算是化神境内罕见的珍法,如无特殊功效,类似的功法,再多也只是浪费,不过我观您体内九妖,似乎是一种粗劣……独特的淬体法诀。” “我找到一种类似的,您看看。” 随着蛛皇的指引,沈仪朝楼上走去。 (本章完) ------------ 第三百八十八章 让世间记起千妖窟的威严 “我主,化神境修士其实是没有淬体这个说法的。” 玄冥蛛皇有些懊恼刚才说错了一句话,故此愈发委婉起来。 它一头妖魔,居然要给修士讲解这种基础知识,想想就觉得荒谬。 “我知道。” 沈仪轻点下颌。 在突破化神以后,修士的血肉尽数被道婴取代,相当于脱胎换骨,换了一副崭新的灵气身躯,自然无法以普通手段去淬炼。 九妖化魔大法也只不过是混元法而已。 只不过灌入了太多的魔血,再加上化神时带着那群仙妖一起蜕变了一次。 这才有了如今自己能以肉身和千足妖皇角力的情况。 初入化神后期,大概就已经是极限了。 “不过在曾经的南阳宗,也有不少修士喜欢与人近身搏杀。” 玄冥妖皇指向两枚玉简:“以各种手段加持灵躯,在从前应该也是成了体系的道路。” 沈仪伸手将其取在掌中,感受着那温润,面板上多出两道提示。 【化神.神雀涅槃:未入门】 【返虚.天凰不灭真身:未入门】 “我主?” 眼看对方沉默,玄冥蛛皇疑惑看去,小心翼翼道:“可是不太满意?” “没事。” 沈仪摇摇头,眼中掠过些许复杂。 他只是有些感慨。 这还是自己首次拿到一套直通后面境界的功法。 那种前路畅通的安心感,简直无法用言语表述。 再也不必担心修行到最后,只能靠着一堆妖魔冥思苦想,最后可能还一无所获。 “您放心,这两本功法我都是看过的,您只要带我杀了白鸿,保证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玄冥蛛皇赶忙展现自己的价值。 “跟它有什么关系?”沈仪侧眸看去。 “灵躯法不同于淬体,是靠外物来加持身躯……白鸿守的是炼丹坊,丹药是被分食了大半,但里面存放着南阳宗遗留下来的所有丹方。” 玄冥蛛皇搓了搓长脚。 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 缓缓朝洞府看去。 藏法阁内回荡起一道熟悉的嗓音。 “出来,本皇有事找你。” “……” “我主,来者不善啊。” 玄冥蛛皇收回目光:“此獠心思叵测,不可多留。” 沈仪随手将其收回面板,迈步离开了藏法阁。 只见先前的数位妖皇皆是一副恭敬模样,将两道身影簇拥在当中。 前者自然是那匹神俊的白马。 旁边的则是一位体态妖娆,头生牛角的女人。 “禀告我主,第九窟,巨角黑雕。”玄冥蛛皇通过神魂传音而来。 十大妖皇除去前三位,剩下的几个实力相差无几。 蛛皇生前,即便是全盛状态,也未必能胜的过对方。 “狮皇,又见面了。” 巨角妖皇正是先前天际的五双眼眸之一。 她也算是粗略了解到了这头狮子的脾气,故此并没有摆什么架子,反倒先一步打了个招呼。 “闲聊就免了。” 白鸿打断了她的话音,漠然看向金睛狮子,用平静嗓音道:“本皇估计那头凶虎已经提前过来通过信了,也就不必再浪费我的口舌了。” 闻言,巨角妖皇捂唇轻笑了一声。 狮子果然是将这匹白马得罪死了。 她还从未见过白鸿妖皇主动出言讽刺,摆明了是在嘲笑狮子宛如未断奶的娃娃,还需金翅妖皇无时无刻的照顾。 “十天时间,本皇要外面的修士,重新记起千妖窟的威严。” 白马缓缓转身:“谁也不准出岔子,否则休怪本皇下手太狠,到时候可不是三两句狂言就能解决的事情。” 话音落下,它已经化作长虹消失在天际。 “狮皇先请。” 巨角妖皇笑盈盈的伸出手。 她对这头狮子还是挺感兴趣的,毕竟不是哪个妖魔,都敢把兵刃对准白马。 就怕只是昙花一现。 十大妖皇,通常情况下并不会自相残杀。 但想要收拾某位,办法可太多了。 “……” 沈仪迈开步伐,朝着千妖窟外走去。 白鸿妖皇对修士的反击看似仓促无比,实则却没有留给他任何斡旋的余地。 哪怕想要通过青花传个信,时间上都显得有些来不及。 短短十日,大乾根本做不出什么应对之策。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随着沈仪心神一动,远在千妖窟外的金珠倏然化作十丈高的法相,朝着皇城武庙的方向暴掠而去! “狮皇无需担忧。” 头生巨角的女人缓缓扇动羽翼,飘在狮子身侧:“你刚刚入主第八窟,可能不太清楚,就凭白鸿的实力,外面能拦下它的不超过两位。” “恰巧那两位都不敢出来。” “安心享受这段空暇吧,以后再想离开千妖窟可就难了。” 说着,巨角妖皇慵懒的舒展双臂,随即双翅一振,整个身子瞬间消失在天际。 “……” 沈仪深吸一口气,同样冲出了千妖窟。 然而令他有些没想到的是,早就离开的白马,此刻竟是在窟外等候。 而在它的面前,数十道身影静立。 每一个都足矣在大乾掀起不弱于青花夫人的灾祸。 “要去哪里?” 沈仪缓步走了过去。 “你不需要知道,只要听本皇安排就行。” 白马随意瞥了他一眼。 沈仪平静看着前方,双掌略微握拢,从未施展过的道宫,正在虚无中隐隐颤动。 自从离开青州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打过无把握的仗了。 但如有必要,也可以试试。 …… 大乾,松州。 犹如参天巨树般的精铁长柱,其上篆刻着密集的阵符,一道道流光如游鱼般没入云端。 这般玄奥景象,却逐渐被来往百姓习惯。 偶尔才会有人抬头看上一眼,眸中涌现几分心安。 “祝老爷,武院招收弟子,你不让家里的后生们去试试?” 几个镇魔校尉看着面前走过那位鹤发童颜的老人,皆是笑着打了个招呼。 自从大乾下发了开立武院的命令后,再加上各式各样的护城法阵。 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大乾外的势力投靠过来。 面前的祝家只不过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已。 “在考虑,在考虑了。” 祝老爷笑眯眯的盯着那精铁长柱,闪烁的眸光中多了几分寒意。 在他身旁,青衣老妪看似有些痴呆的勾着他的手臂,带着老人朝街尾走去。 直到走入了那新添置的大院。 其内的身影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不论是扫地的,还是散步的,虽衣着各不相同,年纪各异,目光却都如出一辙的精芒闪烁。 他们中的任何一位,都能轻易斩杀松州总兵。 只是突遭重创,摸不清情况,这才脱去了身上的玄白长袍,踏足大乾最贫瘠的松州。 “收拾一下,准备去皇城。” 祝老爷皮笑肉不笑的走回大殿。 许家的阵法,以化神功法为根基的武院……这大乾真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山中不知岁月,下山仍是仙人。 他在的地方,皆可唤作玄光洞。 (本章完) ------------ 第三百八十九章 出师不利 喀嚓。 瓦片无风而落,砸碎在这院落内,祝老爷的鞋前。 这看似不起眼的一幕,却是让院内所有人都眼皮微跳,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 祝老爷摇了摇头,发出一声轻叹:“你们武庙这群游魂野鬼,还真是挺烦人的。” 话音间,老妪松开了他的胳膊,没了刚才的呆滞模样,冷冷朝着天上看去。 其余众人皆是轻笑着丢掉了手中的物件。 随即轻蔑的抬眸。 然而只是瞬间,他们的脸色便化作青白一片。 祝老爷同样怔了瞬间。 他不太明白,为何松州的上方,会出现一匹健硕神俊的白马。 但在看见对方额上黑眸的瞬间。 祝老爷已然狰狞爆喝:“取玄武重鼎!” 老妪毫不犹豫的拍向腰间,紧跟着一尊足有丈高的残破大鼎轰然落地,众人齐齐将气息朝鼎中灌去。 伴随着凶兽从沉睡中醒来的轰隆声。 一只玄武灵体从鼎身上活了过来,以厚重甲壳将整座大院给遮了进去。 其上溢散的气息,径直让松州城内的所有生灵,都是感觉到心中一跳。 他们捂着心口,惊诧的朝着天际看去。 镇魔司内,正在对弈的两人相视一眼,然后毫不犹豫的祭出了阴神。 正是松州总兵杨千祥,以及镇魔大将张瑄。 两道阴神倏然冲出镇魔司,随即便是茫然的看向那匹白马,以及对方蹄下的玄武背甲。 “那是妖魔?” 杨千祥本能般的冲过去。 自从前些日子的大事结束以后,大乾已经很少能看见妖魔的踪迹。 更何况是这般大摇大摆出现在州城的上空。 然而那白马仅是略微朝此地看了一眼,杨千祥便感觉阴神好似遭遇了狂风,瞬间有了溃散的趋势。 “开启大阵!” 他只能发出一道狂啸。 整个镇魔司顿时嘈杂起来,而那城中的精铁长柱,其上的阵符齐齐闪烁起来,天上的流光汇聚,化作了肉眼可见的光幕。 然而这么大的动静。 白马却收回了目光,看向下方的院落。 它的时间很紧。 剩下的事情,可以留给别的妖魔去做。 想到这里,白鸿妖皇随意踏出一蹄。 轰! 只见那厚重无比的玄武背甲,竟是直接被裂纹布满。 院中数十道身影,整齐的朝后方踉跄倒去,喷血声连绵不绝,原本发青的脸色,此刻更是惨白的近乎要命陨当场一般。 “白鸿妖皇!祝某哪里得罪了你!” 祝老爷身上的丝绸长衫骤然碎裂,露出一件疯狂摇摆的玄色长袍。 他目眦欲裂,旁边的老妪同样是脚步不稳。 “没有得罪,只是你们离得最近而已。” 白马淡淡回应,又是一蹄踏出。 玄武背甲径直炸碎开来,连带着那尊方鼎也是崩成了满地碎块。 众多玄光洞弟子眼瞳凝滞,浑身气息都被抽干殆尽,悄无声息的断了气。 “啧,这么多年没见,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天幕内,巨角妖皇扇了扇翅膀,朝着旁边的狮子笑了笑:“比我想的还无聊些。” 沈仪沉默盯着下方。 幽尾枪被攥在掌中,悄然对准了白马的头颅。 千妖窟不仅实力够强。 在它们真的认真起来后,获取消息的手段也是让人心悸。 就连大乾都没有发现的玄光洞修士,居然就如此轻易的被找了出来。 “怎么,你也想下去耍耍?” 巨角妖皇看向仅存的两个玄袍大修士:“那你可得快点,他们要撑不住了。” 像是在验证她的话音。 在松州城内,白鸿用行动再次向世间宣告了,何为十大妖皇的统治力。 在它轻描淡写的蹄下。 两个玄袍大修士仅是为了活命,便需拼尽所有底蕴。 就在这时,白鸿妖皇似乎感知到了什么。 它抬头朝天际看去,随即那只黑眸中爆发出浓郁黑雾,将两个玄袍大修士尽数笼罩。 整個过程,白马没有再看下方一眼。 而是直直的盯着天际尽头。 “别动!” 巨角妖皇同样感知到什么,本能的退到了狮子身后。 视线内没有任何身影。 但漫天云彩竟是开始翻滚起来,氤氲的紫色缓缓蔓延,其间有雷霆闪烁。 在云端之上,一尊磅礴大气的宝座浮现而出。 宝座间没有人影,而是垂立着一柄笔直的长剑,宽大剑身被铁链缠缚,在哗啦啦的铁链抖动声音中,又有密密麻麻的剑影从云中显出。 刹那间,雷声炸响。 将整个松州城映照成一片惨白。 一柄玄剑自极远处掠来。 身着宽大青袍的男子立于剑上,神情冷淡,目光扫过三头妖魔,最后落在白鸿身上。 白马感受着对方的注视。 沉默许久,仿佛前胸处的伤口都开始隐隐作痛。 它抬头看去,轻声道:“本皇没想到你敢出来……你为什么敢出来啊……” 说到这里,白鸿妖皇收起黑雾,只留下院落内两具白骨。 它极力维持着平静,但嗓音中仍旧显露出些许兴奋。 “难道你觉得,本皇还会再放走伱第二次?” 当初的失手,几乎一直在折磨着它,让它无比的懊悔。 虽然不知道梧桐山那位老祖,怎么可能放这小子出来。 但今日,似乎可以把早该做完的事情补上了。 “……” 面对这尊十大妖皇的质问。 聂君神情毫无波澜,他抬起眼眸,无视了这匹白马。 同时略微挥掌。 在这轻微的动作间,漫天的剑鸣声由远及近,犹如洪钟大吕,直至某个瞬间,整片天地突兀的陷入死寂。 一道神霄紫雷于寂静中落下。 然后寂静如潮水般褪去,万物又恢复了平常。 轰!轰!轰! 在那神霄紫雷之下,白马健硕的身躯倒飞出去,整具妖躯从侧脸到尾部,多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豁口。 它浑身抽搐着摔落在地,一时间竟是有些恍惚。 伴随着一道愤怒的长嘶。 白鸿妖皇昂起头颅,怨毒的盯着那道青衫身影,四蹄颤抖着撑起身子。 它那只黑眸倏然怒瞪,又是浓郁的黑芒蓄势待发。 聂君瞥了它一眼,又抬起手掌。 “嘶。” 白鸿下意识扭开脑袋。 在发现没有紫雷落下后,它愣了瞬间,随即暴躁嘶吼道:“以你的修为,能支撑这道宫多久?” 聂君并没有管它。 而是朝前方看去,淡淡道:“就是你?” “什么?我?” 巨角妖皇吓得浑身炸毛,在看清刚才那一幕后,她比任何都清楚,眼前这修士早已不是当年千妖窟内狼狈逃窜的那位。 直到她发现聂君的眼中并没有自己,这才快速抽出身子。 “……” 沈仪陷入沉思。 那位灵兮真人,回去以后好像没有把事情说清楚。 相较于刚才在发愁怎么阻止这群妖魔,现在更需要关心的可能是自己。 现在当着面变回去,还来得及吗? 应该……来不及了吧。 念及此处,沈仪吐出一口气,眼神逐渐平静了下来。 刹那间,浑身修为尽数迸发而出。 小成境界的龙跃天牝全力施展开来,整个人化作紫白神芒,瞬间掠过长空! 聂君盯着天际,唇角泛起些许冷意。 双掌同时抬起,一道紫雷再次劈在了白马的身上,另一道紫雷则是紧随那道消失的身影而去。 白鸿妖皇又被轰出百丈远。 直到看见聂君同样追远,它才奄奄一息的起身,刚刚迈出一步便再次摔倒在地,连嗓音都如蚊呐般微弱:“带本皇走……” “你放心,千妖窟不会忘了你们。” 巨角妖皇扇着翅膀,看着它浑身覆满的雷霆,连半分犹豫也无,拼尽全力朝来路飞远。 (本章完) ------------ 第三百九十章 相隔万里的碰撞 龙跃天牝乃是返虚境的功法。 哪怕只是小成层次,消耗也是恐怖到了令化神修士难以相信的地步。 这还是沈仪第一次全力施展此法。 效果极为明显。 仅是几个呼吸,他便远离了大乾。 “……” 沈仪撤去南阳化形诀,显出了那身华美黑袍。 他呼吸略显急促。 取出一枚妖丹放入口中。 既然已经来到无人之地,倒是不必再隐瞒什么了。 先前没有直接显露出真实身份,一是情况紧迫,在那般性命不保的情况下,若是撤去南阳化形诀,落到旁人眼中,倒像是妖魔为了自保,使用了什么手段变化的。 很难解释清楚。 还有就是千妖窟的消息渠道略有些骇人,就连偷偷摸摸潜入大乾的玄光洞修士都被找了出来。 说明千妖窟极有可能拥有修士作为眼线。 人多眼杂。 这个金睛狮皇的身份,沈仪还想再保一下。 虽然他同样想要白鸿的性命,但比起千妖窟内剩下的宝地,还是后者比较重要。 有聂君坐镇松州,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自己也正好趁这个机会抽身出来,做点别的事情。 念及此处,沈仪朝着郦州的方向看去。 就在这时,耳畔忽然有雷鸣炸响! “啧。” 沈仪回眸看去,随即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只见天际处多出一点紫芒,紧跟着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放大。 那紫霄神雷剑宫放出的道法,居然能隔着千山万水追来? “脑子有病。” 沈仪略微蹙眉,感受着那浩瀚至极的威压袭来。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体内灵根尽数催动,那游离于天地间的气息瞬间汇聚,拥有了灵智,在空中展开身形。 白云化作浓郁的血海。 供台蒲团之上,猩红妖力汇聚的人形端坐。 身侧乃是九头狰狞凶煞的仙妖围簇,蛟龙探爪,猛虎侧卧,玉蟾端坐……将方圆十六丈内化作一片妖域。 端的是骇人无比。 无量妖皇宫! 沈仪双眸深邃,轻轻抬起右掌,施展出了他唯一掌握的道法。 在他抬掌的瞬间,九头仙妖齐齐腾飞而起。 吼—— 那道紫雷终于进入了无量妖皇宫的范围,就在刹那间,那汹涌咆哮的紫雷忽然化作猩红血浪,然后被剥离开来,汇入那天际蒲团之上的身影。 血浪溃散,露出了其中那柄犹如紫玉的长剑。 没有了紫霄神雷的加持,这柄剑的威力瞬间削弱了数倍不止。 沈仪身上的金纹黑袍无风自动。 其上的阵符倏然飘了出来,化作悬于半空中的法阵。 轰隆隆! 紫玉长剑触及法阵,爆发出无边气浪,周遭群山被瞬间抹平了数丈。 磅礴大湖更是突兀的消失了大半。 在浑厚的轰鸣声中,紫玉长剑寸寸崩碎,同样化作妖力弥漫开来。 “嗬。” 沈仪呼吸略有些紊乱粗重,随手拍向腰间储物宝具。 又是几枚杂七杂八的妖丹,被他径直囫囵吞服下去。 稍微调息了一下。 沈仪看着空空如也的前方,沉默瞬间,再次施展龙跃天牝朝郦州方向而去。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 第二道紫芒再次出现在了天际。 …… 紫霄神雷剑宫俯瞰着大地。 聂君脚踩玄剑。 那狮子施展出的挪移神通,即便是他也有些望尘莫及。 但不巧的是,他的剑诀道法只要锁定了气息,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绝不会跟丢。 聂君静静看着前方。 那双眼眸内布满漠然。 被这种眼神盯上的妖魔,还能存活下来的,至今不超过七个。 突然间。 他剑眉微蹙,眼里涌现几分诧异。 在聂君的感知中,他施展出的紫霄神雷剑诀消失了,就好像被深渊吞没,再无半点踪影。 而那道狮子的生命气息,虽隐隐约约,却和刚才没有任何变化。 聂君沉默一瞬,再次抬手。 第二道剑诀呼啸而出,径直脱离了剑宫范围,仍旧朝着那個方向奔袭而去! 大约十个呼吸后。 聂君缓缓舒展了眉尖,但眼底的杀意却愈发浓郁。 那头狮子,好像比同门描述的更诡异些。 他又是接连两次挥掌。 轰!轰! 紫霄神雷剑宫忽然发出巨震,随即开始溃散,就连那宝座都逐渐塌陷下去。 聂君神情不变,好似看不见一般,最后重重的挥袖。 又是一道浓郁紫雷呼啸而出。 算上先前对白鸿妖皇的两次出手,总共七剑。 天际道宫终于崩碎开来。 在聂君放下右臂的同时,他脚下的玄剑似乎失去了气息的支撑,连带着他整个人都朝着下方坠落而去。 砰。 宽大的青衫随着呼吸而摇曳,聂君重重的摔在了一块凹凸不平的巨石之上。 他双眸静静盯着天空,发现那狮子的气息仍旧存活,而且仅是瞬间便消失不见,再也无法捉摸。 聂君自嘲一笑,慢悠悠撑起身子,一脚将旁边的玄剑踢飞,取出从八方食楼买来的美酒和烧鹅,一口酒一口肉的自饮自酌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他吃完第九只烧鹅,饮完了第二十三壶酒。 一道脚踩祥云的身影终于着急忙慌的从空中落下。 面容稚嫩的少年捡起那巨石下的玄剑,愕然抬头,随即高高跃起,一把攥住了聂君的衣领,低吼道:“你他妈是不是疯了?师父说了不准你离开梧桐山!” 李清风很快便发现了师兄气息的枯竭。 他惶恐的朝四周看去,拼命摇晃着聂君的身子:“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要是有妖魔路过,你就死了!” 闻言,聂君终于放下酒壶,颓废的想要躺回去,讥诮道:“那就死。” 李清风满脸惊愕,难以置信的看过去:“我帮你擦了那么多年的屁股,收拾了那么多麻烦,你就这样轻飘飘一句话?” 他崩溃咆哮道:“你对得起我吗?!” 说罢,李清风径直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条金丝编织而成的绳子,喘着粗气道:“师父让我用这玩意儿捆伱回去,我还替你求情,如今看来,你是真欠收拾了。” 聂君毫不挣扎的任由他将自己捆起来。 李清风将其从地上扯起来,看着师兄无所谓的表情,呆滞许久,终于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 聂君闭上眼,淡淡道:“就是觉得无聊的要死,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曾是名震天下的杀坯,曾经敢于孤身闯入藏法阁的疯子,他享受危险,喜欢那种只剩半截身子,最终还能逃得性命的刺激。 然后在凝聚了道宫雏形之后。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随心所欲的做过自己喜欢的事情。 仿佛变成了一柄镶满珠玉的华贵宝剑,被强行放进了坚硬厚实的剑鞘内。 (本章完) ------------ 第三百九十一章 屯屯鼠的破防 “……” 沈仪拍了拍法衣上的尘土,手掌朝储物袋触去,却摸了个空。 他缓缓攥紧五指。 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算是把怒气压了下去。 从松州一路存到今天的妖丹,全都没了!全都没了! 整整五剑! 要不把梧桐山掏空吃尽,他的沈字以后倒过来写。 “去,给我找到那头白马。” 沈仪放出玄冥蛛皇和金睛狮皇。 又在心中给青花下了命令。 生气归生气,该拿的东西也不能放过。 就这时间,已经足够白鸿妖皇逃之夭夭了。 “我主……” 青花夫人强忍怒火,恳求道:“请让青花去斩了聂君。” “先找白马。” 沈仪还是分得清哪个更值钱,况且金身法相想要胜过聂君,未免有些痴人说梦了。 话又说回来,今日若没有聂君,单凭自己想要处理掉这次妖祸,还是有些勉强的。 不过道理归道理。 眼睁睁看着一路囤积的底蕴消耗殆尽,沈仪是接受不了一点。 梧桐山要是给不出足够的赔偿,这事情不算完! 青花犹豫了一下,这才委屈道:“是!青花遵命。” 沈仪调整好情绪,无奈从储物袋中取出红云。 底蕴不够,也只能翻些老物件出来用了。 他踩上红云,对身上这件法衣是又爱又恨,即便在聂君如此连绵不绝的剑诀下,自己依旧没有受到什么损伤,但这消耗未免也太恐怖了些。 沈仪收回目光,驾云朝着郦州而去。 …… 郦州器宗。 许清儿认真在丹炉上篆刻着阵符。 几个老头子激动的蹲在旁边,他们以前就想过,若是能以阵法来帮助炼器,肯定能有奇效,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 这位姑娘不仅能满足他们对于炼器的各种奇思妙想。 更是能轻易的将之与炼器结合起来。 “您才是真正的阵法宗师啊!” “几位前辈过奖了,只是略有涉猎而已。” 许清儿擦了把额头的汗渍,认真端详着眼前的丹炉,看看还有没有能补足的地方。 这是沈大哥离开以后,唯一吩咐大乾的事情。 即便许久之前就已经完工,但她还是想尽量做得更完善一些。 许清儿起身走出闷热的房间。 姑姑正无聊的在门外等候,本以为出来以后可以放肆的到处乱晃。 没成想沈仪转头就把自己等人给丢在大乾了。 许婉韵已经隐隐开始怀念当初跟着对方在千妖窟瞎逛的时候。 “对了!” 她突然转身,想起千妖窟,最近那传闻可是闹的沸沸扬扬:“你知不知道,千妖窟昭告天下,又有一尊前十窟的大妖皇现世……你猜它叫什么?” “什么?” 许清儿好奇的看了过去,不知道一个妖魔的名字,有什么值得姑姑这般装神弄鬼的。 “啧。” 许婉韵正想说话,突然被身后的脚步声吓一跳。 转身看去,顿时溢出惊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 沈仪轻点下颌,朝着那屋中走去。 许清儿看着沈大哥的背影,仍旧是那般从容的模样,黑袍上纤尘不染,好像危机四伏的外面,对他而言只是出去闲逛了一圈似的。 “这是伱做的?” 沈仪端详着面前的精美丹炉。 “和几位器宗前辈一起打造的……不知道能不能用。”许清儿有些腼腆的背着手。 “辛苦了。” 沈仪点点头,将两枚玉简抛了过去:“拿去抄录一份,留着慢慢看。” 许清儿将玉简捧在手里,没有着急去看:“沈大哥要炼什么丹,需不需要我再补些别的阵法?” “去忙你的吧,有事我再请你过来。”沈仪略微摆手。 “哦。” 许清儿抿抿唇,相较于礼物,她其实更希望能多留在对方身旁呆一会儿。 不过她还是听话的转身退了出去。 嘻,至少只有自己有礼物。 关上屋门。 许清儿看了眼好奇张望的姑姑,兴奋的挥了挥手中的玉简,随即将神识沁入进去。 下一刻,她小脸顿时惨白起来。 “这是……” 许清儿下意识捂住嘴巴,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直到姑姑狐疑的凑过来,她才呼吸急促的小声道:“这是梧桐山童心钏的锻神天丝。” 身为钻研百家之道的许家,怎么可能忽略掉同为阵法师的那位尊贵存在。 闻言,许婉韵同样脸色古怪起来。 梧桐山的功法,而且还是玉简,并非抄本,怎么会出现在沈仪的手中。 她又想起了刚才没说完的事情,同样压低声音道:“千妖窟的新皇……唤作金睛狮皇。” 许清儿猛地将玉简贴在心口:“……” 再看向姑姑,发现对方也是呼吸粗重。 金睛狮皇,可是她们当初亲眼看着被沈仪斩杀的,就连脑袋都被金身法相给砸碎了。 这要是还能活过来,以后也不用再抵抗什么千妖窟了,通通等死吧。 “所以……” 许清儿眨了眨眼,沈大哥离开的这段时间,并非是去斩妖除魔,而是进千妖窟当妖皇去了?! 甚至还帮自己夺了一份梧桐山秘法? 两女对视一眼,惶恐却毫不犹豫的掐灭了眼中的猜测。 无论如何,沈大哥做事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 听着门外传来的细微交谈。 沈仪的神情并无变化。 能得到他信任的人不多,他没有过多吩咐,正是因为相信许清儿的脑子。 “看看怎么样?” 他朝旁边瞥了一眼。 青丘老祖绕着丹炉转了一圈:“回禀我主,勉强能用吧。” 它抬头解释道:“我不是说这丹炉不好,即便是青丘也很难找出这种好东西,只是化神丹和破惘丹的品级太高,实非凡力能够满足的。” 沈仪点点头:“能用就行。” 自己现在的实力,相较于要做的事情,已经远远不够。 即便加上道宫,施展所有手段,都未必能拿得下白鸿妖皇,更何况是在千妖窟内面对一大堆妖皇。 他盘膝而坐,打开面板。 【剩余妖魔寿元:两万四千年】 像千足妖皇这般实力还不错的存在,剩余寿元都有些堪忧。 但无故屠戮别的妖魔,又很难解释清楚。 这趟一次性宰了千妖窟近三分之一的妖皇,还没有引起怀疑,已经是极其幸运的事情了。 等到拿完南阳宗的遗产,再考虑翻脸的事情不迟。 (本章完) ------------ 第三百九十二章 失而复得 不成体系的小诀,修习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在青丘老祖的帮助下。 沈仪仅用了百余年便是吞月聚灵诀修至圆满。 接下来就是炼丹。 他站起身子,看向面前的丹炉。 “我主无需顾虑,一步一步来就行。” 青丘老祖给出一个鼓励目光:“先生火热炉。” 沈仪犹豫了一下,紫金色的火焰瞬间化作无色之状,将那丹炉径直包裹了起来。 “离火!离火有些过了!” 青丘老祖在旁边跳脚,赶忙道:“先取一截碧阳枝。” 沈仪稍微控制了一下火势,随即看着一堆药材有些眼花。 “……” 青丘老祖沉默良久,挤出一个忠诚的笑容:“我主,炼丹小道而已,咱们还是从最基础开始吧。” 它实在难以想象,会有修士连这般有名的宝药都不认识。 这一路上难道都不需要丹药相助的吗? 就在主仆两人开始从头研习丹道的时候,门外却是愈发热闹起来。 沈仪的回归无疑是大乾最重要的事情。 就连郦州总兵,也是第一时间向皇城武庙传去了消息。 随着时间流逝,一道道熟悉的阴神开始降临此地,能看得出来,自从有了阵法,以及沈仪的凶名庇佑后,他们的日子愈发的轻松起来。 “你们很闲吗,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 吴道安蹙眉扫了过去,将众人拦在了山下。 面对一堆阴神悻悻的目光。 他清了清嗓子:“我是要跟沈师弟商量武院之事,自然要站在第一个。” 祝珏无奈笑着摇摇头,排在了小吴身后。 就在这时,一道消息忽然疯传开来。 十大妖皇显身松州,聂君出手,重伤白鸿,巨角远遁。 随即又追杀金睛狮皇而去,两者皆不知所踪。 “……” 听着这些熟悉的尊讳。 吴道安脸皮直抽。 换做从前,即便是其中最不起眼的金睛狮皇,也能吓得整个大乾武庙不知所措,只能向梧桐山寻求帮助。 更何况是三位大妖皇离开千妖窟。 这是千百年未有过之事。 祝珏眸光闪烁,他终于知道沈师弟为何突然回来了。 想必是收到了消息,担忧大乾出事。 “都散去吧,莫要打扰到他。” 祝珏挥挥手,众多阴神知趣的退开,然后朝着松州方向而去。 “这是什么情况?” 吴道安凑到师兄身旁,小声问道。 别说是现在,哪怕大乾最全盛的时期,也很难参与进十大妖皇的事情。 能跟它们过招的世间也就寥寥两三位而已,皆在梧桐山之中。 “我怎么会知道。” 祝珏无奈一笑,在沈师弟的带领下,大乾的地位正在飞速跃升。 但他们这群凡夫俗子,很明显配不上这地位。 “虽这话有些无耻,但我们也只能静候师弟的吩咐。” “……” 吴道安小心翼翼看向山顶,生怕沈仪被自己的眼神打扰。 对方总是独来独往,但又从来没有出过什么问题。 就是不知道这一次,对方在那屋子里做什么准备?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 一道金光直冲云霄,好似通天大道,浓郁的药香蔓延开来,将整个器宗化作一片仙境。 …… 梧桐山,水帘仙洞。 倩丽的女人终于站起了身子,她随手一挥,一件华美长衫披在了薄纱之上。 她迈开步伐,走出洞府。 只见在那漆黑幽径之中,清风真人满脸担忧的陪在旁边,反倒是那被仙索困住的青年满脸无所谓的靠在石壁上。 “师父!已经半个月了!” 清风真人下意识求情道。 对于化神修士而言,被绑起来其实算不上什么大事。 他所担心的,是师兄最后一丝心气,也被这幽静小径所磨灭。 “出去。” 女人面不改色少了先前的慵懒。 李清风在她那张白皙脸庞上,看不见丝毫怜惜,唯有深不见底的冷漠。 犹豫片刻他颓废的转身朝外面走去。 女人走至聂君身前,缓缓蹲了下去,盯着对方的脸庞。 忽然露出一抹笑容:“我不怪你私自偷跑出去,但你最不该的,就是留下活口。” “……” 聂君沉默着将头侧到一旁。 “伱知不知道,让它们知道了你现在的境界进展,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女人的笑容更甚,手掌却猛地扇在了聂君脸上。 啪! 那白嫩的芊芊玉手,竟是一掌将他的脸庞扇的开裂,就连灵气都开始溃散。 “呸。” 聂君吐出一口血渍,重新看向女人,脸上多出一抹痞笑:“我故意的。” “故意把自己耗得枯竭,然后妖魔全逃了?没本事就是没本事,何必嘴硬。”女人轻声讽刺了一句,好奇道:“我不知道我哪里对你不好了,值得你用这般幼稚的方式来对抗为师?” “哈。” 听见“为师”这个称呼。 聂君靠在石壁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听着这刺耳的声音。 女人重新站起身子,倏然一脚将其轰进石壁中,漠然垂眸:“我说过,只要你突破返虚,离开这南阳宗,从此天高海阔,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这很难吗?” 聂君从石壁中摔落出来,终于收起了笑声。 他平静看了过去,认真道:“道心不通畅,念头不豁达,我破不了。” “你一个化神修士……跟本座谈道心?” 女人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话语:“你也配?你知不知道在南阳宗,就你的修为,做个内门弟子都勉强?路都不会走,就想一步登天?” 认真听完这句话。 聂君缓缓吐出一口气:“随便吧。” 他以杀伐证道,然而在这女人眼里,现在的他还没有资格谈什么道。 “什么意思?” 女人略微蹙眉。 “意思就是……都可以,你找谁都行,反正老子不干了。”聂君径直像条蛆虫般躺在了地上,连一句废话都不想多说,干脆的闭上了眼睛。 “……” 女人沉默良久,五指猛然攥紧。 几个呼吸后,她留下一句漠然的话语:“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话音落下。 她无视了青年,迈步从对方身上跨了过去。 于此同时,三个梧桐山弟子的耳畔响起了呼唤。 “都出山吧。” 灵兮真人疑惑走出木屋,李清风错愕抬眸,最后一位,则是端坐修行的姜秋澜,缓缓睁开了眼睛。 “去寻那个你们上次说的修士。” “本座打算换一个亲传弟子。” 淡然的话语不加掩饰,传遍了梧桐山,也传进了聂君的耳中。 他讥讽一笑重新合上了双眸。 “上次那个?” 灵兮真人压根就没留意过上次的对话,心思全放在和聂君争宠上面。 换做以前,她肯定是又免不了一顿嫉妒。 为何换了聂君,接下来还轮不到自己……但现在她却只觉得对方有些可怜,想说点什么,却又不敢。 “唉。” 清风真人叹口气,最后还是谈崩了。 他完全不知道这有什么问题。 不就是在山上呆一段时间么……师兄弟们都刻意不在对方耳畔谈论外面的事情,就是担心他生气,没想到最后还是炸了。 不过又说回来。 找沈仪倒是不难,对方回大乾的消息早已传遍。 但就他那个性格,真能跟着自己等人回梧桐山? 说实在的,清风觉得和沈仪比起来,就连聂师兄都慈眉善目的,这还换什么换,再换一个回来气死她自己? “算了。” 清风大概明白师父的意思,灵兮是大师姐,代表的是梧桐山的态度,姜秋澜大乾出身,应该更了解沈仪。 至于自己。 李清风撇撇嘴,朝着姜秋澜走去:“你知不知道沈仪有什么心仪之物?” “心仪……” 姜秋澜想了想,轻声道:“传闻他很喜欢妖丹。” “妖丹?” 李清风犹豫了一下,随即朝聂师兄的屋子走去。 很快便翻出了一大堆妖丹。 然后又钻进幽径,蹲到对方身旁:“你储物袋还要不要?” 聂君撑开眼皮,漠然的看了过去:“……” 拿他的东西,去找一个人过来换掉他? “你别急啊。” 李清风挤眉弄眼,传音道:“你放心,等那小子……沈道友来了,我们再想办法救你,他绝对有办法。” (本章完) ------------ 第三百九十三章 我知即我在 金光连续的直冲云霄。 让这个郦州的灵气都浓厚了许多。 就连凡人都略感身体轻盈,甚至有暗疾不治而愈的事情频频发生。 “这到底是什么仙丹出世?!” 吴道安已经快看傻眼了,即便以他这多年的见识,再加上翻阅过武库内的诸多古籍,也从未看见过如此惊天动地的一幕。 更让他觉得离谱的,像这样的金光,已经出现了第二十六次。 沈师弟这是把此方天地的灵药都给搬空了? “……” 相较于吴道安,祝珏这个守库人心底的惊骇还要更加浓郁的多。 他至少嗅到了十余种熟悉的药材气息。 皆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珍宝。 除此之外,还有其余更加醇厚的药香,即便是他也未曾听说过。 这般珍惜之物炼制出来的丹药,吃了莫非能立地成仙? “嗝。” 木屋内,沈仪将一把化神丹塞进口中,麻木的咀嚼起来。 看得青丘老祖心惊肉跳。 此丹只需一枚,就能帮混元修士极大提高突破化神的概率。 故此数量也十分稀少。 从最开始的一炉仅有五六枚,主人熟练了以后,也顶多不超过十枚。 就这会儿功夫。 它眼睁睁看着沈仪吞进去了近八十余枚。 真……真的有用吗? 不过这般天地至宝,也只有进了主人的腹中,方才不算糟蹋。 “……” 沈仪将丹药咽下,感受着雄浑药力在体内化开,融入了灵根五脏之中。 臻至圆满的吞月聚灵诀,可以将药力彻底吸收。 再加上面板的推演,几乎每消化一枚丹药,都需耗费近十年的时间。 两者叠加起来,可谓是将丹药物尽其用,一点也不浪费。 【第八百二十三年,你再次消化了化神丹的药力,它们汇入五脏,让这五样灵根皆是熠熠生辉,好似受了天地洗礼,成功发生蜕变】 【药力终有尽时,你观察着越来越微小的变化,心中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 沈仪沉入内视。 他的猜测果然没错,化神丹能帮助修士凝结灵根,大概率也能补足灵根。 只见就连品级最低的真阳麒麟石,此刻也化作了熊熊火炉之状,岁木更是延展开来,从一截断枝,生长成了枝繁叶茂的模样。 至于其他的三样,变化虽没有那么大,但其间气息也都愈发浑厚。 整个身躯在此加持之下,竟是到了无可提升的地步。 境界还未突破,所能感知的灵气范围,却是翻了三倍不止。 沈仪数了数剩下的化神丹,发现还有十多枚,将其重新收好,另作它用。 然后取出了百十枚破惘丹。 相比起出自南阳宗的化神丹,这青丘制出的破惘丹,显然要粗劣很多,只是对药力最简单的运用。 不过对于沈仪而言,这才是他最需要的东西。 毫不吝啬的一把抓起吞下。 暴躁的药力顿时在体内横冲直撞起来。 若非灵根都得到了蜕变,一时间竟然还真有些吃不消。 【第一年,你服下诸多破惘丹,无需功法,仅凭那汹涌的药力,再加上一段聚灵小诀,开始尝试强行冲关】 沈仪闭上双眸。 化神的破境并不像初境时那般显眼,可以通过体内大窍去判断。 它更多展现在虚无缥缈的天地间。 而破惘丹,就是帮助自己强行感知天地气息的宝药。 道婴五脏开始疯狂吞食药力。 刹那间,天地内的气息好似突然清晰起来。 三百里……八百里。 【第三百六十年,伱用那小诀消耗完了所有药力,成功抵达化神中期境界】 沈仪没有丝毫停歇,径直又是一把丹药入腹。 那种掌控千里天地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妙。 我知,即我在。 和这般感受相比,阴神那种还需亲身前往的御剑千里外,简直不值一提。 【第七百三十年,你已经能感知到两千一百里外的灵气,好似整片天地都为你所用,铸就化神后期大道】 沈仪抓起最后一把破惘丹。 脸庞赤红,药毒攻心。 青丘老祖咽了口唾沫,其实这丹药只有它自己服过,当初也只是用来度过化神初期到中期的最后一道门槛而已。 它从来没考虑过,会有人一次性吞下这么多。 难道完全不考虑有没有后患的吗? “……” 沈仪唇角溢出血渍,眼中的锋芒愈盛。 他其实心里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但就连玄冥蛛皇都对自己的情况束手无策,丹药硬堆已然是最后的法子,好不容易找齐了药材,何必再束手束脚。 反正这一路都是这样过来的。 直到近乎小半个大乾的灵气都在向他做出回应。 三千三百里。 “噗!” 沈仪喷出一口黑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随即略微擦了擦唇角。 犹记得当初许家姑侄俩闲聊时曾说过,聂君动辄能调动七八千里的灵气,看似自己在吞服了如此多的化神丹后,竟还要差上那么多。 实则不然。 聂君能调动的,应该只有雷息。 自己是因为灵根驳杂,再加上没有功法加持,故此距离上吃了些亏,但在这三千三百里内,只要与五脏相符的天地气息,皆要听从自己的号令。 只不过到了这般层次,却也还不算圆满。 距离已经达到极限。 缺乏的应该是天地交融之感。 这种东西要么靠时间去磨砺,要么就是需要某种契机,道心通达,一朝得悟。 沈仪暗自叹气。 啧,这种玄而又玄,不可琢磨的东西,最让他头疼不过。 “我主。” 青丘老祖近乎哭出声来,主人这是在琢磨什么呢,该不是要宰了自己吧? “回去吧。” 沈仪朝着它点点头,出奇的没有径直将其强行收回面板。 检查了一下体内沉积的药毒。 近乎把整个道婴之躯染成墨黑,所幸有岁木的存在,稍稍可以抵抗部分。 暂时没事那就是没事。 船到桥头自然直,以后总有法子解决。 沈仪早已习惯了修行之路上出现岔子,似他这般散修,不出问题才叫奇怪。 再次打开面板,看向了无量妖皇宫。 就在这时,黑袍衣摆微微摇曳,沈仪略微蹙眉,朝着门外看去。 三道气息,一道比一道熟悉。 (本章完) ------------ 第三百九十四章 梧桐山来访沈大人 “师姐,你等会儿尽量忍耐一下性子,别又像上次似的……” 清风真人脚踩祥云,却并未直接落至器宗。 他拽住灵兮的袖口,苦口婆心的劝解道:“他脾气可不像小姜那么好,这是师父的法旨,你莫要坏事。” 按理来说,即便最受宠的聂师兄要被换掉,山里还有个大师姐,哪里轮得到外人。 这可比上次的事情还要让人心寒。 显然,上次师父收姜秋澜入门时,大师姐那几乎把妒忌二字写在脸上的反应,让清风颇为担忧。 “……” 灵兮真人抿了抿唇,看向旁边的稚嫩少年。 按她以前的性子,就凭清风这句话,少不了挨上一道灵压。 但如今却是不同。 直至来到大乾,她都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忿。 以自己的天资和心性,实在很难承担大任,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是一直没人当面提醒过她而已。 念及此处,灵兮没有出言解释什么,轻点下颌:“嗯。” 大事办不了,但是像这种小事,她还是能处理好的。 师父让自己前来,无非就是显示梧桐山对那修士的看重而已,那只需拿捏好气势,少言少语即可。 “你能体谅就好。” 清风松了口气,别的不说,从千妖窟回来以后,师姐变得温和多了。 姜秋澜安静站在两人身后。 虽神情不变。 但心里却是感慨万千。 想当初她还提醒过沈仪,如无必要,尽量不要离仙门太近,以对方的悟性,根本不需要什么师承,也一定能突破化神。 免得受人限制。 但即便是她,也从未想过,在这短短时间内,那青年就已经到了需要梧桐山亲自来请的地步。 这群高傲的修士,竟是放下了那凌驾于人的姿态,也开始琢磨请客送礼的事情。 真是世事无常。 就在两人交谈间,却不知下方的器宗已经引发了何种骚动。 以祝珏为首的阴神,携着吴道安,以及众多器宗弟子,缓缓走上了山巅。 从上次许家和玄光洞的纠纷后。 苗前辈便放下话来,无论好事坏事,从此再不会管大乾半分。 但这妖魔袭来之际,先是有玄剑真人出手镇杀,紧跟着又有别的梧桐山前辈过来。 祝珏抬眸看着云端。 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不成梧桐山这些年都是伪装的傲气,实则一直把大乾当作至亲盟友看待? 笑话…… 他悄然看向身后的屋子,估计还是沈师弟的原因。 果然不出所料。 下一刻,天际便是响起了清风真人的清脆嗓音:“梧桐山弟子,前来拜访大乾沈道友,还望诸位通传一声。” 此言一出,不光是器宗弟子,就连好几道阴神都是面露古怪。 他们还从未听过梧桐山这般客气的话语。 换做以前,人还未至,法旨已到,还需驾云千百里外相迎。 如今登门而至,居然也晓得先让人通传了。 “清风前辈请入上座,沈大人正闭关修行,需请诸位等待些时日。” 祝珏不卑不亢的回应,即便知道这几人大概率看不见自己,却也没有失了礼节,仍旧是拱起双手。 拱手是大乾的礼数,等候则是沈师弟的面子。 如今的沈庙祝,早已不需着急忙慌的放下手中之事,毕恭毕敬的出门迎接。 “……” 清风真人无奈的抠了下后脑勺,又偷偷瞥了师姐一眼。 他倒是无所谓,就怕师姐觉得被落了脸面,又干出什么蠢事。 “下去吧。” 灵兮神情不变,淡淡点了下头。 随着三人齐齐落至山巅。 在看清那身处首位的女人模样后,祝珏和吴道安突然对视了一眼:“……” 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梧桐山大师姐,传闻中的灵兮真人。 怎么她也来了? 这可是比聂君实力更加强悍的前辈高人。 听闻对方已经踏入化神圆满,隐隐触及到了更上面的境界。 这般存在,来拜访沈师弟作甚? 该不会来者不善吧。 “别在那儿胡猜了,快让沈仪出来……”清风真人三两步走至众人身前,压低声音道:“我还请他吃过饭呢,不是外人。” “……” 祝珏沉默片刻,摇头道:“请诸位耐心等候,沈大人闭关乃是我大乾最紧要之事,不可打扰。” “伱们!嘶!”李清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挥了挥袖子,真就一群倔驴。 刚刚出言拒绝的祝珏,却是没发现身后的吴道安眨了眨眼。 “欸。” 吴道安揉着胡须,看向三人中最安静的那位。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初武庙洗练,自己赠潜渊给沈师弟的时候,这姑娘好像就陪在身旁? 嘿嘿!祝珏啊祝珏,就说你脑子没老夫好用呢,太死板了! 念及此处,吴道安蹑手蹑脚的退出人群,朝着那木屋飘去,立在门口小声叫唤道:“沈师弟,你老友来了!” “……” 沈仪终于压下了药毒,脸色重新变成正常模样。 他推门而出,瞥了眼这老头。 当初怎么没发现对方这么八卦。 沈仪缓步走至人群前方,淡淡道:“有事说事。” 清风本来看见这青年出来,还想寒暄一下,没成想对方竟是半点好脸色都没有,似乎蕴着些不满。 招你惹你了? 李清风有些摸不着头脑,下意识朝灵兮看去。 他知道这小子脾气不好,但没想过对方会是这般姿态,记得在八方食楼时还挺好说话的。 大师姐该不会生气吧? 然而就是这一眼,却让李清风怔在了原地。 只见灵兮瞪大了眼睛,睫毛微微颤抖,就连呼吸都紊乱了许多。 宛如糟了雷击般,死死盯着黑袍青年散碎发丝下的俊秀脸庞。 “不是……有点过了吧……” 李清风倒是知道师姐比较看重容貌,招纳弟子都要挑选模样非凡之人。 沈仪这小子长得是还不错,但还没到这个地步吧? 姜秋澜看着身旁女人的异样,清澈眼眸中涌现几分疑惑。 就在这时,她却是听见一声平静话语。 “过来。” 沈仪略微招手。 姜秋澜下意识迈步,却见灵兮竟然先一步走了出去。 她沉默一瞬:“……” 确定沈仪是在看着自己,这才重新走了出去。 (本章完) ------------ 第三百九十五章 快走,我就当没见过你 “你在干嘛?” 李清风退回师姐身旁,用胳膊肘顶了她一下:“又发什么癫呢,能不能正常点。” “我。” 灵兮咽了咽喉咙,掩饰住眼中的惶恐,呆呆站在原地。 其余人也是发现了这位前辈的异样。 祝珏轻轻蹙眉。 与其说灵兮真人好像是认识沈师弟,似那熟人相见,不如说她是在畏惧沈师弟。 是那种想逃却又不舍得逃的复杂情绪。 太古怪了! “修的怎么样?” 沈仪好似忽略了其他人,径直站在原地询问起来。 “还不错。” 姜秋澜抿着红唇,盯着青年的面容,眼中有微不可察的思念涌现:“师父说,再等些时日,就可以考虑纳入第二枚灵根了,梧桐山很富足,给我准备了上品灵根。” “别用他们那些玩意儿。” 沈仪摇摇头,取出三枚化神丹递过去:“用这个,不够再来找我。” 按照南阳宗留下的丹方记载。 外物灵根乃是下乘,用化神丹算中乘,唯有自行凝聚灵根才算上乘。 暂时触不到后者的门槛,但也没必要再用外物,取个中等也算不错。 “谢谢。” 姜秋澜接过丹药,却仍旧盯着沈仪的眼睛。 相比起丹药,对方的举动,实则是在告诉她另一件事情。 那就是从此以后,两人再也不是躲避玄光洞搜捕的小修士,也不再需要掩饰身份,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诉所有人,她和沈仪乃是青州出来的同僚。 以沈仪的谨慎性格。 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出这三枚丹药,足矣证明对方已经有了掌控局面的自信和实力。 “我挺想你的。” 姜秋澜深吸一口气,忽然卸下了防备。 她突兀的话语,也唯有沈仪能够理解。 这女人就这性格。 李清风嗅着浓郁药香,不识趣的瞪着眼睛靠拢过来:“什么玩意儿!给我瞧瞧!” “哇!哇!哇!” 他啧啧称奇,哇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不认识。” 虽不认识,但在这丹药现世的刹那。 近乎所有人都朝着姜秋澜的掌中看去,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出几分陶醉。 能让整个郦州都产生变化的仙丹,此刻就这么轻易的出现在了眼前。 “你好像不是唯一有礼物的那个。” 许婉韵嗅了嗅丹香,瞥了小丫头一眼。 “……” 许清儿拧了她的腰一把,咬着白牙:“伱真讨厌。” 借着沈仪神情明显缓和的机会。 李清风干脆利落的取出储物袋,开始说正事:“怎么说,师父让我带给你,只要你……” 沈仪接过储物袋瞥了一眼,只见其中躺着满满当当的妖丹。 比自己先前损失的多出数倍不止。 他眼中的冷淡这才少了几分。 顺手将其收进了袖中,随即便移开了目光,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喂!我还没说完呢,你别太过分啊!” 李清风急得跳脚,黑吃黑玩到梧桐山身上来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呸!忒不知羞! “真当我梧桐山没人是吧,大师姐,你看他!” 他确实打不过沈仪,但身后还有个灵兮呢。 话音未落,却见沈仪朝着远处点了点头:“过来。” 说罢,他重新转身回了那木屋。 “……” 众人齐齐朝灵兮看去,却见这女人愣了一下,随即竟是一言不发的跟着青年进了屋子,顺手还带上了房门。 砰。 李清风用力揪着两缕鬓发,双目圆瞪。 天杀的,到底谁能告诉他,面前这一幕是什么情况。 他一直担心会生气做错事的大师姐,自从看见了沈仪之后,就变得像个痴呆哑巴似的。 别说出言讽刺什么的,甚至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这还是他那个狂妄的大师姐吗? “我觉得心跳有点快。” 吴道安搭着祝珏,身为一个老年人,他实在是受不住这样的惊吓。 沈师弟刚才的每一个动作,都好似在钢刀上起舞。 直到此刻,梧桐山的人竟还没有翻脸,连他们这群大乾拥簇都感觉有些惭愧。 “沈师弟自有打算……应该吧。” 祝珏看似沉稳,实则同样慌的不行。 大乾就算成长的再快,又哪里是梧桐山的对手。 就抛开所有门徒不谈。 梧桐山老祖一人,就足矣胜过三方同盟绑在一起。 “……” 姜秋澜将丹药仔细收起,她甚至都没有询问具体功效。 沈仪给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害自己。 她抬起眼眸朝那屋子看去,眼里掠过些许好奇。 以她对灵兮的认知,对方哪怕面对聂君之时,也从未显出过这般温顺模样。 难不成对方也曾见证过了那座高山的雄伟。 不应该啊。 在姜秋澜的记忆中,灵兮应该只出去过一次而已。 而且,聊事就聊事,关门做什么。 …… 在众人各怀心思揣测之际。 灵兮却是背靠木门,死死盯着眼前那张平静的脸庞。 浑身都有些脱力。 她可以认错任何人,却绝不可能忘记这张脸。 就在玄冥蛛皇的身下,他当着自己的面变成了金睛狮子。 灵兮真人呼吸愈发急促,最后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声音:“你走吧,不要伤害其他人,我就当没见过你……我不会告诉师父和聂君,你快走吧,我求求你。” “……” 沈仪沉默看去,他终于知道聂君的五剑来自何处了。 这白痴。 果然是把整件事情想反了。 直到此刻,她都认为自己是金睛狮子所化。 沉默许久,沈仪踢过去一张椅子,轻声道:“坐。” “我不坐……” 灵兮一边说着,一边胆战心惊的靠在了椅子上。 她是真的没有丝毫信心,能赢过这头狮子。 对方斩杀玄冥蛛皇时的残暴模样,至今仍旧历历在目,不谈修为和手段,光是那抹杀伐之气,就绝非自己能比拟的。 滔天的妖力,还有强横的妖躯,都是再真实不过的。 大乾这群人为何还能如此恭敬对它?难不成它从未在旁人面前动过手,没有露出过丝毫破绽? “你是怎么突破至化神圆满的?” 沈仪同样坐了下去。 灵兮呆滞良久,才反应过来对方并非是在讽刺自己,而是正经的在提问。 “我……我就在山上呆着……吃丹药修功法……什么也不做……慢慢的就和天地气息相融。” “那你为什么至今没有道宫?” 沈仪颇感无语的看过去,所以道心这东西,也未必就有多高大上。 像这种吃了睡,睡了吃,心里装不下事情的,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念头通达可言,因为本来也没阻塞过。 “师父认为我没有修习道宫的必要……镇宫之物只有一件,那是给聂君留的。” 灵兮从未向师弟们吐露过的心事,此刻在那双漆黑眼眸的注视下,竟是脱口而出。 “何为镇宫之物?” 沈仪也不客气,借着这个机会一次性问个清楚。 毕竟他很难找到第二个这么呆的高境界修士。 “我不可以……师父说,道宫如画,镇物如印。” 灵兮真人感觉呼吸愈发困难,却还是忍不住继续解释下去:“画卷再美,最后也需落下印章,方可彻底稳固,成就返虚之境。” “那枚镇物仅是最为粗劣之器,却也是师父当年从师门中唯二拼死救回的东西。” “还有一件是什么?” 沈仪起身走至对方身前,双手按住扶手,俯身看了过去。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容。 灵兮真人浑身紧绷,被那强势的压迫感所笼罩,近乎晕厥过去。 口中吐出最后两个字眼。 “道牌。” (本章完) ------------ 第三百九十六章 沈仪的回赠 沈仪承认自己是打算给对方一点压迫感。 但他确实也没想到,一尊这般境界的大修士,能如此干脆利落的晕过去。 犹记得上次这女人像个疯婆子似的捶打玄冥蛛皇。 自己哪怕长的再凶恶,也不可能比那蜘蛛更丑吧。 “……” 松开椅子扶手,沈仪转身推门而出。 迎面便是对上了满脸狐疑的李清风。 “师姐呢?” 在沈仪随手布下的阵法外,清风真人哪怕把耳朵竖到最高,也什么都没听见。 “里面。” 沈仪随意让开身子,朝着吴道安和祝珏二位师兄走去。 就在他带着茫然的两人下山之时。 背后小屋内,却是传出清风真人尖锐的惊叫:“啊!!!” “嗯?” 吴道安好奇的朝着沈师弟看去。 随着这声尖叫,他更想知道刚才屋内发生了什么。 但那颗八卦之心,很快就被对方手上的东西所吸引:“这是什么?” “我誊抄的功法。” 沈仪将那堆厚厚的书山递过去。 担心被人察觉异样,所以他只带了两枚阵法玉简出来,剩下的仍旧放在藏法阁中。 这些日子在炼丹闲暇中,抽空将其全部抄了出来。 “难不成,又是化神功法?!” 吴道安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有被沈师弟平静的神情所迷惑。 上次对方给出离火焚心掌时,同样也是这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不完全是。”沈仪摇摇头。 “我就说……这也太多了……”吴道安讪讪一笑,随即笑容迅速凝固在了脸上。 “也有返虚的。” 听闻此言。 祝珏恰到好处的扶住了小吴,避免对方捧不稳那堆功法。 “松,松开,我顶得住。” 吴道安踉跄飘起,再看向手中时,宛如捧着一堆烫手的火炭。 他怔怔盯着眼前的青年。 武庙给过对方什么,除去沈仪用功绩换取的,无非就是一柄潜渊长刀,以及些许微不足道的香火愿力而已。 而沈师弟回赠的,却是一条通天大道。 吴老头突然觉得亏心不已。 “祝师兄。” 沈仪朝着旁边看去,再次拍了拍储物宝具。 “沈师弟尽管吩咐。” 祝珏也是没想到,居然还有自己的事情。 下一刻,他便是看见了先前令梧桐山前辈都垂涎不已的仙丹妙药。 总计十二枚。 就这样被沈师弟轻描淡写的递了过来:“此物唤作化神丹,可供混元修士突破境界,你看情况分配就好。” “……” 祝珏努力维持镇定,伸手接过丹药,但略微颤抖的指尖还是出卖了他,即便是他在武库中磨练了数千年的心性,此刻也是有些动摇起来。 按理来说,如果不算长时间在外的沈仪,武庙实力最强的修士,便只剩浑浑噩噩的老祖。 如果突然出现一批化神境的修士。 以阴神为主导的武庙甚至有地位不保的可能。 但大乾这长时间的衰落,早就替他们选出了合适的人选,那群荒废了修行,只能替玄光洞做狗,借此帮助大乾苟延残喘的混元宗师们,终于有了破境的希望。 祝珏是打心眼里替那群粗鄙武夫激动。 他曾经就是极境,一直入不了化神,自然最能理解那群极境混元修士的想法。 “师弟,你总不是专程替那些人炼丹,其实无需担心我等,还是先供自己为好,孰轻孰重,我们还是知晓的。” 祝珏叹了口气,将丹药又推回去。 这么珍贵的东西,对方又能有多少。 “我已经服用一些了,这是余下的。” 沈仪没有继续推让下去的意思,他隐隐有预感。 千妖窟的古怪行为,妖皇们镇守宝地和洞府,所谓的老狗,至今没有露面。 而梧桐山老祖极力续命,又保下了一尊镇宫之物,专心培养聂君,很显然是要做点什么。 这种举动很是古怪。 毕竟换做沈仪,肯定是更愿意把希望放在自己身上。 或许南阳宗内的资源,不够返虚境修士继续前行,只能枯等寿元耗尽。 他不可能接受这种下场。 如果可以的话,沈仪还是想要出去看看更广阔的天地。 离开之前,得把欠武庙的人情补上。 “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沈仪轻点下颌,在两人的注视下径直腾空掠走。 虽然经历了不知多少次。 但吴道安还是有些恍惚:“你说……沈师弟一直这么忙,不会就是因为咱们手里这些东西吧?” 祝珏仔细收起化神丹,眼中担忧之色愈发浓郁:“你有没有想过,似这般珍宝,世间可曾有第二个地方能拥有?” 千妖窟啊…… 那般群魔环伺之地,沈师弟在其中行走,难以想象需要多么的谨小慎微,每一步都胆战心惊,若是被那些大妖皇看见,可就是生死危机。 “什么情况?” 李清风听见声音,刚从屋子内走出,便是看见了那道远遁而去的身影。 他嘴角抽搐了两下,难以置信道:“这就走了?他拿了妖丹,连是什么事情都没听就走了?!” 也不是没想过会被拒绝。 李清风甚至都做好了回去挨骂的准备,但他完全没想到事情会以这样收尾。 “说了也没用。” 被清心诀唤醒的灵兮缓步走出房门,神情复杂的盯着天际:“他不会跟我们回去的。” “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下,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就你们关上门以后……” 李清风想起什么,猛地转身看去。 听闻此言,姜秋澜神情不变的走了过来,就跟先前似的站在旁边,略微攥袖的五指,却出卖了她同样很想知道。 “没……没什么。” 灵兮真人目光躲闪,脸颊微红。 她总不能告诉几人,自己压根都没出手,就被那青年给吓晕了过去。 经历了今天的一幕。 灵兮反而对沈仪多了些许信任,毕竟在这种情况下,对方都没有吃掉自己。 先前还杀了幽尾妖皇和玄冥蛛皇。 即便真是妖魔所化,也一定是有苦衷的好妖。 “没什么?” 李清风咧开嘴,难以置信的笑着,眼皮跳动个不停。 没什么你晕在椅子,没什么你脸红成这样? 姜秋澜默默收回目光,重新捏紧了几枚化神丹,看来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再让沈仪继续独自晃悠下去。 她都不敢想象,下一个脸红的会是谁。 (本章完) ------------ 第三百九十七章 别抢我主的猎物(第三章两千字写不完,晚一点) “呼。” 沈仪走得如此仓促,实则是有原因的。 此次炼丹,耗费了近两月的时间,他却收到了一个不妙的消息。 先是玄冥蛛皇根据对白马的了解,寻到了它的藏身之处。 青花自告奋勇的前往斩杀。 蛛皇拼尽全力才将她给劝了下来。 “我主,您要知道,那匹白马镇守的是什么地方。” 那是南阳宗的丹坊,其内存放的乃是此方天地最为珍惜的宝丹。 “您信我一次,它没有直接回千妖窟,指定是心里憋着坏呢!” 如今所有人都以为它重伤濒死,狼狈逃走,但若是它没有伤的那么重,在这般情况下,它能做的事情可就多了。 “我知道了。” 沈仪叫住青花,寻了个僻静地方落下。 他打开面板。 【剩余妖魔寿元:两万两千年】 原本还算充足的寿元,在自己境界突破后,便显得有些局促起来。 先是道宫需要大量寿元,其次龙跃天牝也才小成而已。 更别说还有一套直达返虚境的灵躯法嗷嗷待哺。 沈仪偶尔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古怪了些。 先抛开资质不谈。 哪个修士会兼修这么多手段,还力求样样圆满。 哪怕是人人羡慕的聂君,也就靠着一套紫霄神雷剑诀,以及配套的返虚道宫而已。 但每当因为某种手段,而得以存活之时。 他又本能般的想要多学些东西。 多杀几头妖魔,虽是麻烦了点,但总比死的是自己要好。 念及此处,沈仪调动寿元朝着无量妖皇宫中灌入进去。 【第一年,你催动道婴五脏,竭力呼唤着天地灵气,相较于先前的百里浅池,如今在你的感知中,三千三百里的汪洋肆意流淌,如此浩瀚的天地气息,正迅速的补全着你的道宫】 妖魔寿元迅速流逝。 沈仪仿若持笔挥墨,于天地间勾勒出一幅独属于他的凶煞画卷。 直到寿元耗尽。 他才从那种玄奥的感觉抽出,念念不舍的长出了一口气。 【第两万两千年,伱看着足有三百余丈的道宫,感慨于其间浩瀚】 【返虚.无量妖皇宫:大成】 看着境界从入门一跃为大成,沈仪大概明白过来。 这道宫法的进展或许跟灵根有关。 换做那些下品灵根的修士,别说三百丈宽的道宫,就是三五十丈,估计都是他们的极限了。 但对于自己而言,以先前的感触来判断,若是寿元充足的情况下,大约五百丈才是极限。 “还差好多。” 沈仪缓缓站起身子,朝着众多妖魂所在的方向看去。 “我主,有外人靠近,是否拦住他们?” 心中传来青花的询问。 沈仪略有些诧异,除了自己以外,竟然还有别的人也在找白马? 他给出肯定答复,随即施展龙跃天牝消失在原地。 …… 幽静深山之中。 三人停了法诀,迅速落至林内。 “确定是在这里?” 童心钏换下了原本的鲜红大袍,改为一身不起眼的墨衫。 他没有再使用锻神天丝布阵,而是手捧一枝鎏金长箭。 余朝安紧随其后,握住阵盘遮掩气息。 “没错。” 苗清慧掐着法诀,玄塔飘在身前,放出无形光幕朝四周蔓延而去。 三人乃是奉师尊之令,携带敕妖金箭,前来替师兄解忧。 这事情以前都是清风负责的。 然而这次实在太过麻烦,远远超出了他们这群普通修士的实力范畴。 师父仍旧是溺爱聂师兄到极致,就如同以前那般,不惜以其余弟子的性命,来换取聂君的安全。 但苗清慧等人还是毫无怨言的来了。 即便是心思最简单的余朝安,都明白聂师兄这次贸然下山是为了什么。 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自己这群同门接连重伤而归。 终于是激怒了这位杀心极重的师兄。 “仅凭这只金箭,就能斩它?” 余朝安深吸一口气,他还从未和十大妖皇交过手:“而且那巨角妖皇和狮子,至今都没找到,关于聂师兄修为的消息真能按下来?” “先斩白鸿妖皇,走一步算一步吧。” 童心钏吐出一口浊气。 他虽猜测金睛狮皇和沈仪其实是同一位,但也没有证据,心中仍旧是无比担忧。 早知今日,就不该听师父的。 不向聂师兄透露外面的事情有什么用,该出山时,也没人能拦得住他啊。 这下可倒好了。 无论师兄和狮子谁受了损伤,都是童心钏无法接受的事情。 念及此处,他忽然怔了一下。 随即唇角溢出些许古怪。 在自己的本能判断中,竟然会觉得师兄有可能会在狮子手上吃亏…… 就是这一瞬间的愣神。 他忽然听见了苗师姐的提醒:“小心!” 话音未落,一道雄浑气息瞬间肆虐开来,耀眼的金光近乎占据了三人所有的视野。 三人神情顿时凝重起来。 但在看清面前多出的身影后,他们却全都呆滞了片刻。 只见方才还悄无声息的密林。 此刻赫然多出一道十丈高的伟岸身形。 暗金色法相宛如小山般高耸,薄如蝉翼的羽披微微摇曳,一双金光流转的眼眸漠然俯瞰而来。 双臂上龙蛟盘旋,皆是呲了獠牙看来。 虽未说话,但却展现出了不容拒绝的驱逐意味。 “吓我一跳。” 苗清慧拍了拍心口,心有余悸道:“你在这儿干嘛?别闹,我们来办正事的。” 余朝安则是忌惮的朝深处看去。 他们竭力掩盖的气息,就这么暴露出去了,这要是惊扰了白鸿妖皇,估计又得生出许多波折。 唯有童心钏沉默盯着金身。 片刻后,他抬起了手中的敕妖金箭示意。 金身法相缓缓摇头。 见状,童心钏轻点下颌表示明白,随即轻声道:“撤。” 沈仪要做的事情,不需要自己等人帮忙。 虽不知具体是什么,但肯定有他的深意,或许是要借机赢得妖皇信任?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机会。 “这就走了?” 余朝安呆了一下:“第三窟妖皇重伤的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他话音未落,已经被苗清慧拽起。 “不是,沈仪是咱们爹啊?” 余朝安无奈吐槽了一句,他上次见对方时,那小子还在和化神中期的赤心蛇皇交手,即便又有成长,也不至于让师兄师姐连师父的命令都不顾吧。 “闭嘴,白痴。” 童心钏瞥了他一眼,迅速抽身腾空。 就在这时,三人却是看见了一袭白影从山脉深处掠起,与那身影一同席卷开来的,还有令人窒息的滔天妖气。 “啊,这……” 苗清慧迅速收回玄塔,果然,刚才金身毫不遮掩的气息,还是惊动了那头大妖。 只不过光从这弥漫的妖气判断,对方可不像是重伤的模样。 她下意识朝金身法相看去。 只见对方抱臂而立,没有丝毫动作,也看不出半分慌乱。 (本章完) ------------ 第三百九十八章 力战白鸿妖皇 “他好像没有管我们的意思。” 苗清慧叹了口气,朝着旁边看去,无奈一笑。 童心钏调动灵气朝敕妖金箭中灌入进去,罕见的同样轻笑了一声:“好像是的。” 疯了!全都疯了! 余朝安来回在师兄师姐脸上扫过,以他的脑子来想,金身故意暴露几人的存在,引得妖皇提前反应过来,这往坏了想,都跟故意坑杀他们没区别了。 这两人居然一点也不怒,反而笑了起来。 简直离谱。 就在童心钏掌中金箭之上涌现流光时,金身法相终于有了动作,只见那条暗金蛟龙倏然窜出,以尾尖轻轻碰了下他的肩膀。 “……” 这下连童心钏都不免有些疑惑。 即便沈仪需要赢得妖皇信任,总不至于要拿自己几人的脑袋去换吧? 他犹豫一瞬,还是放下了金箭。 这个细微的动作,别说余朝安,就连苗清慧都有些疑惑起来。 童心钏以心狠著称,可谓是梧桐山上对师父最生疏的一位,在千妖窟事情之前,这群同门甚至觉得哪怕自己等人死在他面前,他都会以最理智的方式去处理。 哪怕心狠是伪装出来的,难道生性本疑也是? 他这种人,也能把性命交到别人手上? “呼。” 童心钏收起金箭,沉默朝着前方看去。 他曾经的鲜红大袍,代表着他无与伦比的骄傲。 像他们这种阵法师,脑子远胜别的莽撞修士。 相应的,沈仪能在阵法造诣上胜过自己,那脑子也一定更聪慧,做事更加周全。 在看不懂的时候,不妨先思考下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反思!再反思! 看着那头遥遥立于天际的狰狞白马,童心钏脸皮微微抽动起来,他已经反思了很多次了,但还是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 再想下去,性命可就没了。 “师兄,我一直以为你的沉稳是装的,没想到你看见白鸿妖皇也能这么稳得住……”余朝安惭愧的给童心钏道了个歉。 “别憋着了,快说吧,现在该干嘛,都听你的。” “我。” 童心钏清了清嗓子。 以他化神后期的修为,更能体会到那匹白马的雄浑压迫。 甚至比传闻中的,还要强势的多! “为什么……为什么是伱们……” 天际的那端,原本神俊的白马,此刻身上多出一道狰狞的豁口,从头颅一直延伸到尾部。 猩红的血肉,鼓动的内脏,皆是在那雷浆的覆盖下无法愈合。 但相较于这些伤口。 更为骇人的地方,则是它的头顶。 只见它将一枚硕大的赤红丹丸压进了颅骨之中,密密麻麻的血丝从颅中探出,还有堆积的烂肉,和那赤红丹丸长到了一起。 浑身的血气都在向那赤丹中涌去。 白鸿妖皇似乎很是悲愤:“聂君呢?来的为何是你们?” 它不理解。 在多年前的那次脱手后,它便一直在研究聂君,除了手段以外,也包括了对方的行事秉性。 然而,对方的手段有了质的飞跃。 这也就罢了,毕竟人族修士内的天才,境界日新月异也可以接受。 但性格怎么会出错呢。 那尊杀坯,一旦出手,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就放过自己。 在斩杀完狮子以后,他一定会过来收尾。 故此,白鸿妖皇才没有赶回千妖窟,它在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重伤。 更何况是自负的聂君。 待到对方放松警惕之时,它将用万年寿元,来了结这多年的心结。 但是…… “来的为何是你们啊!就连你们这群废物,也敢觊觎本皇的性命?!” 白鸿妖皇发出一道长嘶,很不理解,它分明是要天下人重新记起千妖窟的恐怖。 却连它自己,都受了这般小觑。 “它好像不太看得起咱们。”余朝安在那长嘶之中,略感口干舌燥:“它还骂你们是废物。” “难道不是吗?” 童心钏神情不变,废不废也看跟谁比,在这头白马面前,这世间也没几个人能挺直脊背说话。 “那你还等什么,射它啊!”余朝安掐了法诀,唤出数尊金甲力士,已经做好了撒腿开溜的准备。 “呼。”童心钏看向下方静立的金身法相,手掌略微一颤,最后朝着天际看了一眼。 如果再拿不出个说法,他可真憋不住了。 白茫茫的天幕中,紫白交替的长虹横跨两端。 其内似乎有人影闪烁。 仅一个晃神。 那道若隐若现的人影,便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场间。 在看见那袭金纹黑袍的刹那,苗清慧本能般的松了口气。 与她相反的则是童心钏。 在看见沈仪这般打扮,而非自己猜测的狮子后,他愣了一瞬,难道对方并非想要赢得妖皇信任? 这又是什么计谋? “所以就是你给了他们自信?” 白鸿妖皇沉默一瞬,突然哑然失笑起来:“我知道你是谁,这又是布下了什么法阵?你觉得本皇和金翅一样,能被你的阵法困住?” “嘶。” 听闻此言,童心钏脸色略沉。 同样身为阵法师,他深知被敌人提前打探到消息,对于布阵者而言有多棘手。 果然,白鸿漠然朝着四周看去,黑眸闪烁不定。 顷刻后,它面露疑惑。 它并没有察觉到任何阵法的存在。 “……” 沈仪朝着白鸿扫了一眼,目光着重落在了对方的额头赤丹之上。 随即略微挥手。 伴随着这细微的动作,漫天灵气顿时躁动了起来。 肉眼所见之地,皆是开始扭曲。 几个呼吸间,天幕化作了凶煞的猩红色,仿佛画卷缓缓铺开。 吼!吼!吼! 犹如洪钟大吕般的雄浑兽吼声彻底荡起,震耳欲聋,令人胆寒。 九双恐怖眼眸俯瞰大地,好似远古凶物的苏醒。 气势腾腾,煞气万分。 在那庞大且霸道的妖躯翻滚间,蒲团上的猩红血浪化作人形端坐,点化世间。 “你在找什么?” 沈仪垂眸朝白鸿看去,缓缓摊开手掌。 “……” 白马不安的踏蹄,惊怒的朝天上看去。 “这是道宫?” 苗清慧错愕抬头,手中的玄塔都在微微发颤。 “应该是吧。” 余朝安咽了口唾沫,他也只见过紫霄神雷剑宫而已,说不定这种妖气腾飞的道宫,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光看这方绵延三百丈的妖宫,显然是已经不输于聂师兄了。 这是自己上次在千妖窟看见的沈仪? 童心钏攥了攥掌,原来对方才不是什么阵法师……在这恐怖的道宫面前,上次那阵法,或许只是沈仪顺手学的小道而已。 就在这时,他们忽然听到了一声咆哮。 只见白马怔怔盯着沈仪的手掌,在他掌心之中,黑色流光渐渐变成了一柄造型诡异的幽尾枪。 “你……你们已经杀了那头狮子?” 它下意识问道,却没有得到任何答复,白鸿妖皇在黑袍青年那双平静的眸子里,忽然察觉到了某种熟悉的味道。 在斩杀千足妖皇的时候,狮子那双金眸里,也是如此的古井无波。 两张脸庞在白马的脑海中缓缓重迭起来。 最后化作了一道凄厉的怒吼:“是你!是你!全都是你!” 听着耳畔的聒噪。 沈仪神情如常,掌中幽尾枪径直腾飞而起。 随着蒲团人影的抬手。 九头仙妖齐齐张口,喷出犹如长河的血浆,尽数汇聚幽尾长枪。 道法第一式。 万妖朝拜。 幽尾枪徐徐垂下锋芒,对准了白鸿妖皇。 这匹狰狞白马的耳畔,忽然响起了浑厚之音。 “见了本尊,为何不拜。” 仿佛来自血脉的压迫,强行让自己跪下。 它惶恐的朝四周探视而去,却发现这声音仿佛只有它能听见。 “装神弄鬼,给本皇死来!” 在那极度的恐惧下,白鸿倏然朝着天上的人影奔袭而去。 它钻研了多年,才寻找到了以妖躯使用这枚南阳宗遗留宝丹的法子。 本来是留给聂君的,即便对方能斩出第六剑,也免不了身死道消的下场。 有此宝丹相助,它才不信这头狮子能翻起什么大浪。 刹那间。 裹挟血海妖力的幽尾枪爆射而出! 连带着整片天幕都是朝下方倾塌压来,厚重的让人无法喘息。 枪尖刺上了白马额头的赤丹。 白鸿雄浑的妖力,还有寿元化作的血气,尽数迸发开来! 然而在那浩荡血河和缓缓落下的漫天阴沉红幕面前,却仿佛小溪入汪洋,顽石与高山比肩。 三千三百里内的五脏灵气被尽数抽干。 喀嚓—— 赤丹上忽然多出细密裂纹,枪尖一寸一寸的没入了白鸿的头颅。 将它蛮横冲袭而来的妖躯,稳稳的重新压回了地面。 白马前膝炸碎,两条腿不受控制的弯曲,整个身子跪匐于地,被幽尾枪从头到尾贯穿,死死的钉在了地上。 它垂着头颅,黑眸中的雾气随风散去,只留下深深的眼眶。 沈仪探出手掌,幽尾枪化作流光,携着白马尸首而归,一起落入了储物袋。 “……” 青花夫人淡淡瞥了几个修士一眼。 在主人化作紫白长虹离去的瞬间,同样化作暗金流光跟了上去。 在那儿嘟囔什么计谋,什么阵法。 就是单纯让你们别动而已,哪有那么复杂,这些修士真奇怪。 (本章完) ------------ 第三百九十九章 聂君出山 似有狂风席卷,吹散了漫天猩红。 大日高悬,天幕清明。 在方才那气势磅礴的一枪下,竟是没有损伤到这片山林分毫,一切如旧,只余残留的妖血味缓缓弥漫开来。 山风拂过。 苗清慧忽然打了个冷颤,呆滞看向天际,那是她梦寐以求的力量。 随着黑袍青年的离去,恍如大梦一场,尽数消散不见。 “刚才那道宫,比之聂师兄如何?”她讷讷问道。 “不知道。” 童心钏调整着呼吸,这已经不是他能判断的境界。 “原来真是爹啊。”余朝安抹了把冷汗,怪不得师兄师姐如此信任对方,合着就只有自己一直在瞎操心。 他甩掉汗渍,有些心虚道:“我们还去找另外两头妖皇吗?” 该不会另外那些,也像这头白马似的藏着杀招吧。 “不去了,回。” 童心钏言简意赅转身。 他们的目的是替聂师兄隐瞒修为,但沈仪现在实力同样恐怖,还如此招摇。 千妖窟想要抽出手来对付师兄,还得先过了沈仪这关再说。 他带着两人驾云朝梧桐山而去。 几个日夜后,正值夜幕初临。 童心钏取出金箭,落在梧桐山脚,朝着幽径内走去。 就在这时,他忽然眼皮微跳。 只见就在前方转角处,一道青袍身躯直挺挺躺在路上,若非那轻微的呼噜声,他甚至觉得对方已经是个死人。 “金刚索?” 童心钏瞥了眼对方身上捆得严严实实的金绳,眸子里涌现几分寒意。 苗清慧悄然扯住他的袖角,瞪了过去。 要说梧桐山上谁的反骨最重,莫过于眼前的童师弟。 缘于年少时的经历,让他本就生性多疑,缺乏安全感,偏偏师父从不会给弟子什么暖意。 相较之下,童师弟虽口中不说,甚至时不时想要背后偷袭一下,但当初拼死替他寻回锻神天丝的聂君,才是他最依赖的人。 “先去见师父。” 苗清慧扯着童心钏,又看了眼呆滞的余朝安,带着两人继续朝前方走去。 “师父,我们回来了。” 她站在水帘仙洞外轻轻唤道。 童心钏脸色微沉的抬起双掌,掌心里的敕妖金箭化作流光蹿进了洞内。 看着寂静的洞府。 他却没有像往日那般识趣的离开,而是开口问道:“师兄怎么了,为何需要给他上金刚索?” 这般直白的质问,让余朝安又是一身冷汗。 本以为师父压根不可能搭理童师兄,没想到片刻后,洞内竟是传出了一道淡淡的嗓音。 “犯了错还不认,顶撞为师,恃宠而骄,当换之。” 听闻此言,苗清慧脸色骤变,童心钏则是怒而咬牙:“不知师父想要换谁?” “大乾,沈仪。” 简单的四个字回荡在幽径内。 闻言,童心钏含怨嘲笑道:“那恐怕要让您失望了,弟子恰巧看见了沈仪,他可不像是要来梧桐山的样子。” 说罢,他还不解气:“便是真的来了,按沈仪的性格,也不会像聂师兄这般,躺在地上任您嘲弄,若是换了他在此地,更大概率会拔剑斩了您。” “你不要命了?” 苗清慧倏然伸手攥住他的胳膊,惊恐道。 然而洞府内却是安静了良久。 终于,女人发出一道清脆笑声,淡淡道:“是吗?” 伴随着话音,金色绳索忽然从聂君身上落下,迅速飞回了洞内。 “安静呆着吧,你不会懂他们的。” 女人的嗓音里充满了自负,收了笑声:“你会看见伱口中那位如此骄傲的修士,是如何主动来拜向本座的。” 她收弟子,又何须用绳索捆缚。 这群有望返虚之辈的道路,都攥在自己的掌心里。 “……” 感受着身上的束缚褪去,呼噜声缓缓停止,躺在地上的颓废人影朝腰间探去,随即拍了个空。 他咂咂嘴,踉跄从地上爬了起来。 连头都懒得回,一步一晃的朝着幽径外走去。 “呵。” 见状,童心钏朝着洞内嗤笑一声,同样转身离开。 剩下两人有些手足无措的愣了愣。 这多年来,师父虽算不得亲生父母般贴心,但山上的氛围也还算可以,怎么突然间就恶化成了这般水火不容的模样。 许久后,苗清慧重重叹了口气。 师兄和师父,似乎都互相触碰到了对方的底线,谁也不肯退哪怕一步。 梧桐山顶。 聂君走回自己的木屋,从床底下翻出几个酒罐,来回倒了几下,终于凑出来一口残酒。 他满足的一饮而尽。 本打算转身出门,想了想积蓄全部被人拿走,他又略微蹙眉,无奈的捡起了那柄玄剑。 “你要去哪儿?” 童心钏堵在了门口。 “呆着没意思,走了。” 聂君用剑身拍开对方,迈步径直出了木屋。 眼看着便要朝山下走去。 “那我就跟你说点有意思的!” 童心钏探出双掌,锻神天丝将此地尽数笼罩,施展全力布下隔音法阵,随口道:“谁偷听谁是狗。” 话音落下,一道神识干脆利落的抽走,满不在乎的回到了水帘仙洞之内。 “你到底要干嘛?”聂君稍稍按捺住性子,蹙眉道。 “我问你,你为何没赢了那头狮子。”童心钏认真看了过去。 “它跑的太快,剑诀离了道宫,威力大减,被它给吃了。”聂君随意回应,似乎并未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跟灵兮不同。 聂君从修行开始,就因为无视境界尊卑,一路被人痛揍。 玉液战凝丹,抱丹战混元。 没死纯属命大。 输一次斗法,对他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它用的什么赶路之术?”童心钏接着问道。 闻言,聂君沉吟了一下:“化作紫白长虹……” “停。”童心钏忌惮的瞥了眼山脚,凑到聂君耳畔:“那狮子,乃是沈仪所化,他正在千妖窟做他的妖皇,又怎么可能来梧桐山抢你的亲传弟子。” “不妨告诉你,他现在的实力已经不输于你,上次没跟你打,单纯就是懒得理你。” “现在你还觉得没意思吗?” 童心钏的话语中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之力。 他比其余同门都要更懂这位师兄。 “……” 聂君眼中的颓废缓缓褪去,漆黑瞳孔中终于多出些许生机。 他迈步而行,握住玄剑的手掌随意一挥,便是砸碎了漫天的锻神天丝。 在散碎流光之中。 聂君扔出玄剑,随即踏剑远遁而去。 “白痴。” 童心钏神魂一闷,赶忙收回锻神天丝。 看着师兄消失的方向。 眼中担忧略微少了一些,随即又疑惑朝其余木屋看去。 若是没猜错,小师妹等人应该是去请沈仪了。 可沈仪都去宰了白马,这几人怎么还没回来? (本章完) ------------ 第四百章 狮皇三回千妖窟 千妖窟外。 粗壮的巨树上盘着一条花皮大蟒,它吐着蛇信,一双漆黑眼珠警惕盯着周围。 刹那间。 有雄伟身影从天而降,一爪掐住了它的七寸,将其狠狠轰砸在了地上。 “谁?!” 巨蟒乃是一尊气息雄浑的妖王,但在那锋锐狮爪下,却是连动弹的资格都没有。 待到看清来人模样,它很快停止了挣扎,胆寒道:“狮皇?你还活着!” 千妖窟都传遍了,白鸿妖皇率领两尊大妖皇前往外界办事,刚刚到大乾便被聂君堵住,生死未卜。 对方虽模样凄惨,浑身雷伤,但却是实打实的活着回来了! “巨角和白马的消息,我现在就要。” 沈仪寒声看去,满眼杀机:“这两头畜生,现在身处何地?” 听着那毫无敬畏的话语,巨蟒却是连丝毫异色都不敢流露,这是大妖皇之间的纠纷,岂是自己能参与进去的:“巨角妖皇早就回千妖窟了,至于白鸿妖皇……属下这就督促它们尽全力去查!保证以最快速度给狮皇回复!” 不过它倒是能理解这狮子的怒气。 几位妖皇一起出去,巨角妖皇回来的时候,身上可是连半点伤势都没有……这显然是把狮皇卖给了聂君,换谁都忍不了。 听这意思,白鸿妖皇好像也有份。 啧,若是狮皇死了还好说,如今活着回来,乐子可就大了。 “三天,我只给你三天。” 沈仪松开手爪,冷冷道:“让它们全部都给本皇去找。” “遵命!狮皇!” 巨蟒终于捡得一条性命,大气不敢出,迅速朝着远处爬行而去。 它却是没有注意到,在自己离开的瞬间。 一枚金珠在阵盘的遮掩下,已经紧紧跟在了它的身后。 沈仪站直身躯,朝千妖窟的方向看去。 【剩余妖魔寿元:一万七千年】 这就是白鸿糟蹋完寿元之后的结果。 既然有妖皇这个身份,自然要压榨到极致,正好寿元紧缺,上次看见的那数十头妖王,也趁这个机会一起收了。 他本想直接用白马的身份回来。 却被玄冥蛛皇劝住。 前三窟的妖皇,无可避免的要和老狗打交道,化形术虽是南阳宗遗留下来的,但在返虚境的大妖面前,也未必能起效果,风险实在太大。 除此之外,沈仪也想再回第八窟瞧瞧。 先前与白鸿妖皇的交手,看似是碾压之势,实则让他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三百丈的道宫虽大气磅礴……却是那么的空荡。 除了九头仙妖和蒲团人影之外,剩余的部分就全是猩红的血海妖云。 这可跟聂君当时祭出的紫霄神雷剑宫完全不一样。 就好似一副画卷,精心描绘了一只雀鸟,然后胡乱的用墨汁涂满空白部分,简直太糙了。 究其原因,还是在修行的时候走了歪路。 原本的无量道皇宫,那是传道众生黎民,铸就万人来朝的无量观想图。 沈仪的九头仙妖,质肯定是远超它,可量就远远不足了。 此刻观想图已经变成了道宫。 沈仪原本想的是以后再慢慢补,在真正施展以后,才发现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现在化神境还看不出来什么,等真正突破返虚以后,便会成为自己的致命短板。 如果能从南阳宗内找到解决之法,肯定是最好的。 实在不行的话,再想其他办法吧。 “呼。” 念及此处,沈仪深吸一口气,有了这么长时间扮演妖魔的经历,几乎不需太多思考,刹那间便是化作凶煞滔天的模样。 下一刻,他径直掠入了那方高大牌楼。 …… 第三窟,炼丹坊。 几尊妖皇打起了十二分的心思,稳稳守在那灼热的光幕前方。 有它们这样盯着。 其实也和白鸿妖皇本身守着没什么区别,只要能阻拦些许时间,其余大妖皇立刻就能赶过来。 就在它们全神贯注之时。 最前方的那头雪白健硕的豹妖突然被掐住脖颈,连丝毫反应都没有,便被砸飞了出去! 轰—— “敌袭!” 剩余几尊妖皇毫不犹豫的爆发出尖锐咆哮。 然而仅仅瞬间,它们便像是被扼住了喉咙,齐齐失声。 “你们说,本皇是敌?” 八丈高的金眸雄狮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它们。 惨不忍睹的身躯上散发着浓郁血气。 那硕大的狮掌徐徐紧握。 它露出锋锐獠牙,发出一道狞笑。 “我等也是太过谨慎——” 几尊妖皇连连退后,卑微道:“一时口误,请狮皇息怒!” 哪怕是因为对方莫名动手,才引得这场误会。 但在大妖皇的面前,又哪里有道理可讲。 “滚开。” 沈仪收起笑容,漠然迈步朝前方跨去。 “狮皇,使不得啊!您这是……坏了规矩……” 众妖虽心里畏惧,但还是固执的拦在洞府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爪去推狮子,却又不敢真正触及对方的皮毛。 “规矩?” 沈仪垂眸看去,金色眼眸中流光吞吐,似乎下一刻就会放出金光,嗓音平静的吓人:“在千妖窟,本皇就是规矩。” 话音间,那头禽妖被倏然攥住了脖颈,一把拎了起来。 “伱不认本皇的规矩?” “……” 禽妖本能的扇动翅膀,可面对狮子的注视,却无论如何说不出来一个“不”字。 它颤颤道:“您稍等一下……我等是绝不敢管您的事,请狮皇再等一下。” 听闻此言,早已出现在空中的身影无奈叹口气。 有些紧张的朝着下方落来。 “狮皇,有话好说,莫要伤了自己人。” 女人头上的一对硕大牛角,除了先前逃走的巨角妖皇还能是谁。 只不过相比起上次见面。 这次她的打扮却是让沈仪略微一怔。 只见在其身上,一袭黑色法袍微微摇曳,其上用金纹绣了南岳大日图纹。 “这是南阳宗长老法袍,乃是窟主所赐,狮皇也是有份的。” 巨角妖皇讪讪一笑,面对扔下禽妖朝自己走来的雄伟狮子,她本能的朝后方退了两步。 好在这身法袍给了她足够的底气。 在反应过来后,巨角妖皇摆了摆手:“我知狮皇心中有怒,巨角确实胆怯懦弱,只不过面对那般强敌,留下有用之身,也是天性使然。” “有这法衣护体,狮皇今日是伤不了巨角的,不如留下力气,好生疗伤,巨角定然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换做从前,她就算理亏,也不可能对狮子如此客气。 但今时不同往日。 对方居然能在聂君手中活下来,倒是让她有些摸不清对方的实力了。 先稳住它再说。 “是吗?” 沈仪缓缓张开手爪,攥紧了她的腰腹,将其举到眼前:“伤不了你?本皇倒是很想试试。” “……” 巨角妖皇呼吸急促,说归说,她可没有试过这法袍的效果。 终于还是忍不住服软道:“狮皇不必如此,你替千妖窟立下汗马功劳,今日此地皆是你说了算。” (本章完) ------------ 第四百零一章 洗劫炼丹坊 闻言,沈仪终于随手扔掉了手中的女人,振起漫天飞羽。 “本皇不需要你允诺什么,你不配。” “我只是要拿回我该拿的东西。” 说罢,他讥讽一笑,再次转身朝着那边光幕走去。 巨角妖皇悬在空中,掩饰着眼底的愤慨,不过负伤而归,需要丹药进补,也实属正常,唯一会对此感到不满的,应该只有白鸿妖皇。 毕竟这炼丹坊内的,皆是它的积蓄。 不过跟她巨角有什么关系,就算白鸿也能活着回来,正好让它跟这狮子去斗,少关注自己。 闻言,几尊妖皇也是无奈的让出一条路来。 眼睁睁看着那雄伟身形缓缓踏入了第三窟。 “要是金翅妖皇在就好了,她和狮皇的关系还不错。” 其中一位略感糟心,千妖窟本就遭遇重创,这个时候还在内讧。 这狮子的脾气,可是越来越蛮横了。 别的不说,如果只是需要一些丹药,直接去找窟主,难道还能少得了它的,何必搞出这副咄咄逼人的模样。 另一边。 沈仪踏入洞府,毫不犹豫的祭出黑雾天丝,在门口布下了禁制。 随即神色略微沉了下来。 在看到黑袍法衣的瞬间,他才是真的心神动摇。 沈仪还专门上手试了一下。 那熟悉的质感,除了图纹有区别,简直和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 所幸其上阵法没有那么丰富。 似乎不能辨别气息。 “……” 沈仪缓缓闭上双眸。 这本该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却一直被他忽略。 自己的法衣取自千妖窟执事洞府。 而一直占据着最深处的所谓窟主,又怎么可能没有更好的东西。 甚至法衣都可能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身为修士,底蕴被妖魔给压过去,实在是一件很无语的事情。 “动作快一些。” 沈仪莫名感觉到了危机感。 那窟主突然发下法衣,绝不是没有理由的,后面大概率还有大动作。 他放出玄冥蛛皇,朝着灼热的通道内快步走去。 整个炼丹坊甚是宽敞。 以青玉地砖铺就的通道将三个大殿串联起来,其上布满了悠久的痕迹,蟠龙大柱,嵌满宝玉的灯笼,无一不彰显曾经南阳宗的豪奢与大气。 沈仪现在却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些。 他快步踏入第一个大殿。 只见殿内中心处摆放着一株碧绿通透的庞大玉树,枝干蔓延出百余丈长,占据了整个大殿的穹顶,然后末端垂下,形似硕果累累,每道树枝的端部都摆放着一枚玉盘。 但此刻一眼望去,九成九以上的玉盘都是空空如也。 仅有少数几个上面还摆着精致的瓷瓶。 这群妖魔,在漫长的岁月里,近乎将此地洗劫一空。 沈仪也不再犹豫,大手一挥,将剩下的数十瓶宝丹,管它什么效用,通通收入囊中。 他有预感,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混进千妖窟的机会。 做完这一切后,沈仪继续朝第二殿走去。 相较于前殿的豪奢,这里便显得颇为素净,也没什么妖魔的痕迹。 每一个架子的最上方,都用镇纸压着一张丹方。 书架下方,则是厚重的书籍堆积。 沈仪随便翻开一本,其上记载了南阳宗弟子对这丹方所有改进的思路,以及能否演化出其他丹方的推测。 “我主,我这就去找!” 玄冥蛛皇迅速朝周围爬去。 “不必,全部记下来。” 沈仪干脆把狮皇和青丘老祖都放了出来。 虽不能直接拿走,毕竟拿了丹药还可以解释,把丹方全部收走,如此显眼,那自己走出这道门以后,就可以考虑直接离开千妖窟了。 但妖多力量大,全部背下来就好了。 做好了安排。 沈仪径直朝着最后一个大殿走去。 那里也正是这雄浑热浪的来源。 刚刚跨入其中,映入眼帘的便是呈八卦方位摆放的数百尊丹炉。 每一尊都有丈余高。 而在最中心处,则是一潭翻滚的火池,旁边开了沟渠,连接着每一尊丹炉。 沈仪缓步走至正中。 火池内有青铜圆柱探出,其上摆着一尊巴掌大小的紫金丹炉,通体泛着金属光泽,表面并无花纹,看似简朴,却丝毫不影响它的尊贵气息。 他伸手触去。 刚刚靠近火池,即便是以沈仪现在的强横身躯,被那白雾卷了一下,也是感觉到剧烈刺痛。 在南阳化形术的掩盖下。 法衣的袖口竟是多出一道灼痕。 他完全没想到,这件黑袍第一次受损,居然会是这种情况。 “嘶。” 沈仪吃痛,心一横,径直将那丹炉给扯了出来,装进了储物袋中。 哪怕他再没见识,也能看出这是好东西。 管它有用没用,先拿了再说。 除了白鸿以外,应该没人有资格知道在数百尊庞大丹炉的中间,还藏着这样一件小东西。 直到将此地彻底搜刮完。 沈仪终于是松了口气。 退回第二殿,开始陪着几位妖魂一起背丹方。 顺便将剩下的妖魔寿元,尽数灌入了无量妖皇宫内。 【第一年,你继续催动道婴五脏,去探索自己的极限,道宫以缓慢的速度逐渐扩大,愈发的稳固,可伱依旧无法掌握第二式道法,你感到有些失落】 【你总是在想,如果当初安心入世,此时是否会一路畅通无阻】 “安心入世,就已经死在聂君剑下了。” 沈仪看着手中的丹方,暗自腹诽了一句。 果然,问题还是出来了。 他略感头疼的摇摇头。 道宫已经扩到了近三百六十丈,妖魔寿元迅速流逝干净……嗯? 沈仪忽然看见已经清空的寿元又莫名多出了三千年。 【斩杀花麟妖王,总寿一万六千年,剩余寿元三千两百年,吸收完毕】 紧跟着,在沈仪的注视下。 一长串提示开始飞速跳动! 妖魔寿元在一炷香内,就是突破了五万大关。 而增长的速度仍旧没有变慢。 “……” 沈仪沉默一瞬,突然觉得当初那两万年花的还挺值的。 “尽量杀干净些,下次有机会再喂你一枚本源。” “感恩我主,青花绝不辜负我主信任!” 耳畔传来青花夫人激动的回应,她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主人的夸奖了。 在千妖窟外的某处。 十丈高的金身法相,眸光冷漠的看向那堆逃窜的妖王。 龙蛟齐出,爆发出刺耳长啸。 在暗金色羽披的摇曳下,它瞬间化作一台无情的杀戮之物。 (本章完) ------------ 第四百零二章 南阳宗的秘密(二合一,4k) 沈仪端坐大殿之中。 在浩瀚的妖魔寿元补充下,道宫扩至五百三十二丈,终成极限之境。 又继续推演了千余年。 无量道皇宫所记载的第二式道法,却迟迟无法转化为妖皇宫所用。 沈仪睁开眼眸,暂时停止了灌入寿元。 他以前都是把残缺功法补全,这还是第一次把完整的功法活生生给修残缺了。 面板上,青花已经斩去了四十多条性命。 先前听从白鸿号令的一众妖王,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近乎全都死在了金身法相手中。 【剩余妖魔寿元:十二万三千年.可凝练】 【妖魔镇石:耗费万年生机,凝聚造像,可吸纳妖魔怨魂残躯,以天妖血脉,证吾主神通】 “镇石?” 沈仪沉吟一瞬,忽然想起什么。 这玩意儿,该不会就是灵兮所说的镇宫之物吧? 正好道宫已经彻底成形。 而且这镇石比沈仪想象中的还要便宜许多,他本以为会需要十万年来着。 说做就做。 万年妖魔寿元迅速消散而去。 下一刻,沈仪视野倏然黑沉,恍如沁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死寂夜幕。 就在这无尽夜幕内。 一尊方正的石碑伫立其中,通体呈现灰白色。 “这就没了?” 沈仪耐心等待许久,发现这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 对了,要吸收妖魂。 他随手将旁边正摇头晃脑背着丹方的金睛狮皇给扯了过来,朝着石碑中按进去。 “……” 金睛狮皇宛如一只小猫被掐着脖子,无助的晃着四肢,呆呆看着沈仪。 只见它紧贴石碑,却无论如何也融不进去。 “这样也不行啊。” 沈仪略微蹙眉,片刻后,他瞥了眼大门处布下的禁制。 随即将白马的尸首给取了出来。 刹那间,沈仪忽然感觉石碑颤了一下,似乎在等待自己的命令。 “吃。” 随着他心神微动。 眼前的狰狞尸体,忽然化作血河汇入了沈仪的身躯,涌入夜幕,沁进了石碑之中。 刹那间,簌簌的石皮剥落声在耳畔响起。 仿佛有能工巧匠,手持无形的铁凿,迅速将其雕刻成了一匹神俊奔马,石肤之下,竟是能看见血丝脉络,除了整体仍旧灰白以外,简直栩栩如生,与活物无异。 【白鸿镇石:未注灵】 沈仪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被套住了。 合着那一万寿元只是道门槛而已? 直到目前为止,他甚至都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用。 “呼。” 沈仪兑换出妖魔本源。 这还是他第一次重塑大妖皇的魂魄。 连续五枚下去。 白鸿的妖魂才勉强完整。 沈仪总算知道为什么这镇石需要剩余妖寿达到十万年才解锁了,还真是算的明明白白。 将刚刚凝聚出来的白鸿朝着镇石送去。 他屏住了呼吸,静静观察着变化。 眨眼间,一缕色彩从镇石顶部化开,随着那雪白色布满全身,白马那黑色竖瞳之中忽然有灵光闪烁。 这尊石像好似诡异的活了过来。 沈仪沉默片刻,重新睁开眼眸,退出了那片夜幕。 紧跟着,一缕灵光从他眉心而出。 化作高大健壮的白马,轻轻踏蹄,随即恭敬的跪在了沈仪面前。 “就这?” 沈仪看着白马,对方虽然色彩鲜明,但细看之下,还是能观察到身躯乃是石质。 想要靠它蒙骗其他妖魔,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于让它帮忙打架。 仅是堪比化神圆满的妖魔,也值得整整六万年妖魔寿元么。 “不对,既然叫做镇石,应该还是和道宫有关系。” 沈仪看着剩下的六万余年妖魔寿元。 再次朝着无量妖魂宫中灌入进去。 【第一年,你将白鸿镇石放入道宫之中,以它血脉,成就道法神通】 【万妖朝拜.破妄】 【在镇石的加持下,你的道宫更加稳固了】 推演过程无比顺利,仅跳出三道提示便结束。 “具有镇物效果,却又不算真的镇宫之物。” 沈仪思忖了一瞬,摇摇头。 这六万年花的值不值,还得看那式新的道法具体效果如何。 可惜现在没有机会。 不过这个道宫稳固倒是很有说法。 等到了返虚境,大概率都是道宫之间的斗法,如果能无限提升道宫的稳固程度,只要有足够的妖魔寿元,哪里还有人是自己的对手。 念及此处。 沈仪拍了拍白马的脑袋,看着对方温顺的蹭着自己掌心,丝毫不敢因为生前的恩怨而显出什么异样。 “我主,您要尽快离开了。” 待到沈仪将手掌移开,白鸿妖皇才轻声道:“白鸿离窟十日不回,那条老狗一定会有所动作,以它宁杀错不放过的性格,您最近的异样,定然是会被首先排查的对象。” “它不是妖,您的化形诀在它面前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它不是妖?”沈仪这还是头一次听见那位窟主的消息。 “准确来说,那条老狗是南阳宗看门灵兽,有记录在册的,它对南阳宗功法的熟悉程度,是您无法想象的。” 白鸿妖皇苦笑一声:“它甚至真的掌握了几式法诀,自称修士,也不屑与我等妖魔为伍。” “那它为何让你们占据千妖窟。” 沈仪一边调动寿元推演龙跃天牝,一边有些好奇的看过去。 “因为它怕。”白鸿似乎对那些古老往事有些了解,娓娓道来:“宗门遭灾,老狗幸存,按照本来的规矩,它应该持道牌开启南阳宗,外出寻找盟宗接管此地,最多几百年修养,此地还是繁华仙宗。” “可它第一时间选择了偷吃宗门遗留下来的天材地宝。” “等到吃饱喝足了。” 白鸿黑眸眨了眨,低声道:“它的性命也就该没了。” 宗门遭灾,监守自盗。 换成是修士也就罢了,它只是一条看门犬而已。 “斩尽南阳宗修士的凡人后代,以灵药饲养妖魔,占据内门,断绝传承,宗主与长老共留下十大道牌,被其毁去九道,仅余一道遗失在外,还是因为那位长老正好回族中挑选弟子……” “道牌是何物?” 沈仪心神略有些恍惚。 他终于接触到了南阳宗最深的秘密。 “您可以理解为长老令或者宗主令,以此物,可以启动整个南阳宗阵法。” “那东西如今在梧桐山手中。” “但是想要做到这一点,需要将道牌放入南阳正殿……老狗已经数万年没有离开过那个地方了。” “吃了这么多天材地宝,只是从看守后厨,变成了看守正殿,它还是那条看门狗,甚至连脖子上的铁链都舍不得取下。” 铁链乃是它南阳宗灵兽的证明。 可从它屠戮南阳宗修士后人开始。 就已经回不去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它将南阳宗视为私产。”白鸿看向周围那些丹方:“它宁愿培养我等来镇守,也不愿意毁去这些无用之物。” “……” 沈仪沉默了片刻,全然没有想到。 这所谓的妖魔乱世,仅是因为一条狗刹那间生出的贪婪。 “您可能很难想象,在吞吃了南阳宗大部分遗留珍宝的情况下,即便只是一条平平无奇的灵犬,却也能达到何等恐怖的层次。” 白鸿此刻醒来,终于明白主人这些时间在千妖窟内做了什么。 但就算如此,它也不觉得有人能真的和老狗交手。 “我主,不要暴露,否则老狗得知丹方功法外泄,它一定不介意重现一次当年的屠戮之举。” “明白了。” 沈仪收回目光。 眼看龙跃天牝再次卡在了大成境界,又取出先前搜刮的丹药,将玄冥蛛皇给唤了过来。 “帮我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修习灵躯法的宝药。” 或许是运气好,也可能是这种为功法准备的丹药,众多妖魔不太喜欢。 玄冥蛛皇居然真的从中挑出了一瓶赤阳浴灵丹。 灵躯法和淬体法其实有共同点。 那就是折磨身躯,只不过选择的方式有区别。 白鸿忌惮的瞥了眼那瓶丹药,显然是在上面吃过亏。 在这种时候,沈仪驳杂的灵根便发挥了效用,直到目前为止,他好像还没遇见过与自己相性不符的功法。 【化神.神雀涅槃:未入门】 沈仪取出一枚丹药在掌心,感受着那淡淡的暖意,随即放入了口中。 紧跟着,他便感觉那暖意在体内燃烧了起来。 并非是对于感觉的形容,而是真实意义的燃了起来! 轰—— 金色火焰由内至外,瞬间就将沈仪的身躯包裹,道婴所化的肌骨,近乎瞬间便被灼烧殆尽,露出玉骨和灵根五脏。 【第一年,你借助赤阳浴灵丹,试图将那雄浑的药力,彻底融入身躯之中】 “……” 沈仪看了眼旁边紧张注视的众妖,抿抿唇,神情平静,将痛呼声咽了下去。 换做别的修士,恐怕一辈子都没有体验过类似的滋味。 但沈仪其实还好,毕竟先前修习的仙妖九蜕,其中痛苦,也比现在好不到哪里去。 既然是成体系的功法,说明已经有前人试过,应该不会有问题,都是正常情况……嘶。 “我主之耐性,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白鸿眼睁睁看着沈仪吞下第二枚丹药,曾经尝试过这丹药的它,虽性格不像玄冥那般谄媚,但也是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叹。 “滚一边儿去。” 玄冥瞪了它一眼,急得赶忙飘过来,指着地上其他丹药道:“我主,您别硬淬啊,这个是稳固心神减少痛觉的,这個是补充灵气的……” 沈仪缓缓攥紧五指。 他轻吐一口气。 迅速打开那几瓶丹药,往口中塞去。 下一刻,那灼热的痛楚瞬间降低了九成半。 “坏了。” 玄冥蛛皇察觉到主人冷冷的一瞥,顿时心中发凉。 主要是它实在想不通,但凡是个正常修士,早就会觉得不对劲了,怎么可能还继续吃第二枚。 难不成主人以前也是这样修过来的? “呼。” 没有了剧烈痛楚的折磨,沈仪终于有心思去体会身躯的变化。 烈火煅真金。 当然,如果是普通的血肉之躯,肯定是毫无意外的直接被焚烧殆尽。 但化神以后的灵躯则不同。 在真阳麒麟石的帮助下,这副天地气息所化的身躯,正在那丹火的锤炼下,愈发的凝练起来。 沈仪许久没有变化的肉身力道,此刻也渐渐的有了动静。 “……” 整个大殿内,只剩下那团刺目烈焰的嗤嗤声。 而不断重聚的身躯之上,则是缓缓多出了一层金辉。 【第三万七千年,你宛如一只雀鸟,以真阳为卵,浴火重生,化为神凰,栖于梧桐】 【神雀涅槃圆满】 【剩余妖魔寿元:两万六千年】 沈仪盘膝而坐,黑袍无风自拂,白皙如玉的皮肤之上,薄薄辉光凝为金纹落下。 眉心处多出一缕金焰,好似竖瞳。 双眸睁开的刹那,比金睛狮皇更加纯粹而浓郁的金光直冲穹顶,将整座大殿映衬的如白昼一般。 随着沈仪呼吸的平缓。 光茫散去,金焰消失。 唯有漆黑的眼眸中还蕴着几分还未彻底褪去的灼意。 “背完了吗?” 沈仪朝旁边看去,几道妖魂下意识移开了目光,以它们的魂魄,根本无法直面那金光的扫视。 白鸿妖皇安静匍匐在地上,就凭这具强横的灵躯,主人再想斩自己一次,或许已经不需要祭出道宫了。 “回禀我主,都记下了。” 玄冥蛛皇小声回应道。 沈仪感受着身躯的剧烈变化,对于后续的天凰不灭真身也是愈发期待起来。 白鸿的提醒其实很重要。 不能继续再贪下去。 再去一趟第四窟,拿了药材就得想个法子舍弃掉这个身份,又不引起怀疑了。 念及此处,沈仪再次施展南阳化形诀,重新变成了八丈高的雄狮,又将白鸿妖皇收回眉心那片夜幕中,化作一尊奔马镇石。 随即撤去了门口布下的禁制。 就在这时,一道传信才被放了进来。 “嗯?” 沈仪伸手接过那道流光。 其间蕴含的嗓音还算熟悉,也仅有一句温柔中略显倦怠的话语。 “养好伤就尽快出来,我在等你。” 闻言,沈仪眉尖微蹙,隐隐有种古怪的预感。 犹豫了一瞬,幽尾枪化作流光落入了掌中,他迈步朝炼丹坊外走去。 (本章完) ------------ 第四百零三章 本皇不演了(二合一,4k) 千妖窟深处,恢弘的大殿外。 饱满的身形被黑袍覆盖,在那南阳图纹的映衬下,一双金翼略微收起。 女人缓步踏上气势磅礴的云龙长阶,站在了那浮雕大日之上,朝着前方看去。 一条平平无奇的黑背黄狗慵懒的趴在殿前。 它脖子上挂着铁链。 铁链的另一端则是被它自己衔在口中。 女人动作恭敬的俯身行礼,神情恳切:“金翅参见窟主。” 闻言,那条狗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眸仿佛历经沧桑,有些许浑浊,由于咬着铁链,以至于话语有些含糊不清:“说吧。” “金翅自知擅离职守,乃是大忌,甘愿认罚。但在这之前,我打算围杀一位人族天骄,他有可能就在千妖窟内,还望窟主赐下法宝。” 金翅妖皇认真拱手:“他有挪移之法,不可琢磨,亦擅法阵,不知深浅,身着一件法袍,难以伤及其身。” 她仔细的讲述了一切需求,没有丝毫遗漏。 那条垂暮老狗重新闭上了眼睛,随即一道道流光从殿中涌出,落至女人的身前。 “金翅还需要一位助力,在千妖窟外镇守。” 金翅妖皇似乎还觉得不够,再次提出了请求。 老狗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见状,金翅妖皇终于回身离开了大殿,神情瞬间变得漠然无比。 待到离开此地后。 她缓缓探出手掌,掌心里躺着三枚温润的化神丹。 此般仙丹妙药,炼制之法在外面或许还有迹可循,但药材……一定是从她的手上拿走的。 金翅妖皇端详许久,缓缓闭上眼。 再睁开时,眼底已是血海翻涌,猩红凶煞。 …… 千妖窟,炼丹坊外。 沈仪刚刚迈出光幕,便是看见了两道黑袍身影。 “狮皇,伤势如何了?”巨角妖皇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又解释道:“并非我要寻你,是金翅妖皇从窟外归来,她为了寻你,可是冒着被窟主责怪的风险,偷偷离开了千妖窟。” “所幸你……” 巨角妖皇的话语还未说完,便被打断。 金翅端坐光幕之外,睁开眼眸朝沈仪看来,欣慰中又带着些许喜悦,神情颇为复杂:“伱真的回来了。” 没有等狮子回话。 她站起身子,轻声道:“丹药够不够,我那里还有些别的天材地宝,可供你进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直言,不必客气。” “……” 沈仪沉默了一瞬。 天材地宝,他当然是需要的,而且是急需。 不过,他现在突然又不急了。 这头金翅九纹凶虎,居然离开了千妖窟…… “我主,有诈。” 白鸿妖皇在镇石内发出提醒。 “来吗?我那里还有些别的好东西。” 金翅妖皇朝着狮子走来,悬在了他的身前。 此言一出,就连巨角妖皇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灵植园内的东西都是有定数的,这谋私能不能别谋那么明显。 不过眼前的两位,她都得罪不起,也只能当作没听见了。 沈仪漠然看去,良久后,他淡淡道:“好啊。” “那就走吧。” 金翅妖皇笑了笑,转身朝着第四窟掠去。 沈仪紧随其后,很快便是看见了那方光幕。 女人毫不犹豫的跨了进去。 “……” 沈仪同样踏入光幕,率先映入视线的,便是对方口中所谓的“好东西”。 只见在肥沃灵田旁边的树上。 三道重伤的身躯被捆住腰部吊了起来,皆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我听巨角说,聂君追杀你而去,心里着急,便出去寻你,正巧听闻梧桐山弟子拜访大乾,便在途中截住了他们。” 金翅妖皇站在树下,伸手掰过那稚嫩少年血肉模糊的脸庞:“想用他们来跟梧桐山换你的消息。” 说到此处,她忽然笑了:“没想到你居然自己回来了。” “忒!” 清风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浮肿的眼角中蕴着鄙夷和不屑:“道爷在梧桐山连个屁都算不上,要杀就杀,废话真多。” 灵兮被剜去双目,用那空洞的眼眶怔怔看着远处那头狮子。 她真的很怕死。 姜秋澜舔了舔唇角的血浆,极为勉强的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脑袋。 在她的安抚下,灵兮发颤的幅度终于变小了不少,也收住了抽泣。 “是我没用,护不住你们……” “嘁,她还不是就靠法宝罢了,有本事脱了法衣,和你真刀真枪的打一场。” 清风又存了一口唾沫朝老虎啐去。 显然,不仅被女人轻易避开,顺势的一掌更是差点直接拍碎了清风的头颅。 金翅妖皇在他的道袍上擦了擦手掌,这才回头看向那神情漠然的狮子:“既然你已经回来了,也用不上他们了,吃了他们,就当给你出气。” 说着,她笑意愈盛:“本皇待你还不错吧,别忘了你当初说你想要的东西,现在时机也差不多了,还不来取?” “……” 沈仪平静的朝老虎走去。 随着他的靠近,金翅妖皇眼中终于涌现出些许闪烁,似乎带着某种期待,又有淡淡的担心。 “如果我不吃呢。” 沈仪垂眸看去。 闻言,金翅妖皇沉默良久,叹了口气:“吃不吃都随你,但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就得随我去见窟主。” 话音落定,她抬眸朝沈仪看去,目光倏然锐利了许多。 “手里是什么?” 沈仪忽然盯着她掌中。 金翅妖皇没有遮掩的意思,径直摊开了掌心,亮出三枚化神丹。 “给我。” 沈仪点点头,朝她伸出手。 “……” 金翅妖皇咬咬牙,布满野性的脸上忽然多出几分愠怒。 事已至此,她不知道对方到底还想搞什么花样。 狮子消失,沈仪回大乾,沈仪离开大乾,狮子回窟,再加上这丹药,最近能从第四窟拿走药材的,可没有第二个人。 他是不是把自己当傻子看待了? 金翅妖皇将化神丹随手扔向沈仪,冷冷道:“要么吃了他们,要么跟我去见窟主,你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什么情况?” 清风喘着粗气,用力抬起脑袋。 他不太明白,这两头妖魔怎么突然吵起来了。 灵兮呼吸急促,心情莫名的紧张起来。 而在两人身旁,姜秋澜平静的盯着那头狮子,忽然笑了笑,下一刻,她体内的道婴忽然躁动起来,喀嚓的开裂声在四周响起。 在金翅妖皇的注视下。 沈仪不急不缓的走至树下,缓缓握住了姜秋澜的手掌,刹那间,对方的道婴重新安静了下去。 南阳化形术迅速撤去。 一袭华美黑袍轻轻摇曳。 青年俊秀的脸庞携着几分从容淡然,将三枚化神丹放入姜秋澜掌中,然后将对方五指握拢。 嗓音并没有什么波澜:“出去以后尽快服用,别再弄丢了。” 再转身时,沈仪那双漆黑的眼眸被血色覆盖。 随着他迈开步伐,滔天的煞气席卷冲霄。 沈仪踏空而起,仅用一个字回应了那头母老虎。 “嗤。” 听着那熟悉的嗤笑,金翅妖皇神情瞬间暴怒。 她消失在原地。 锋锐的手爪嗤拉一声朝着青年探去。 当初,她就是用同样的动作,让灵兮心神崩溃。 然而这一次。 她的爪子还未触及那青年的身躯,便无助的挥动起来。 金翅妖皇修长的脖颈被白皙五指扼住。 她瞪大眼睛。 只见青年静静看来,眉心金焰如剑,一双眼眸宛如仙灵俯瞰尘世。 若非法衣护着,仅这个照面,她便要付出惨痛代价。 轰—— 金翅妖皇被随意的甩了出去。 青年看似轻描淡写的动作,却是让她轰然落地,整个灵植园都颤了起来。 沈仪再次挥手,黑色流光迅速斩断了捆缚三人的法宝,随即落入他的掌中,化作幽尾长枪。 “哈?” 清风摔在地上,惊愕的看着空中那道身影。 那么熟悉,却又莫名显得有些陌生。 金辉交映,黑袍摇曳。 青年脊背笔挺。 一柄长枪在手,斜斜指向妖魔。 恍如传闻的仙宗大修士,再现人世间。 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姜秋澜一把甩出了光幕,随即又扯着灵兮,化作寒霜剑光朝着外面掠去。 “你不会觉得本皇和玄冥一样蠢吧?” 金翅妖皇缓缓从灵田里站起,朝着天际看去:“我的金睛大狮皇……或者沈道友?” 伴随着话音。 清风倒掠而归,拦住了两个女人。 他惊慌的盯着光幕。 下一刻,四道身影齐齐踏了进来。 皆是南阳黑袍加身,好似玄门正宗,但却模样各异,顶着狰狞兽首,手持各式法宝。 诡异的一幕,看得人心里发颤。 “当初聂师兄面对的,就是这样的一群妖魔?”清风咽了口唾沫。 “啧,不对。” 鹿首大妖摇了摇头:“当初你那聂师兄,可没有这般待遇。” 在窟主赐下法宝之后,它们现在每一位,都不会弱于白鸿妖皇。 “狮皇,金翅心软,我们给过你机会了。” 说罢,它朝着天际身影笑道:“若是你老老实实听她的话,就连窟主都未必会知道今天的事情,可惜……你不珍惜啊。” “玩的很开心吧?”蛇兽大妖吐了吐信子:“你大可以继续,我们也乐得多看一回狮皇的威严。” 当初在千足妖皇出手的时候,它们尽在天际观察。 听着耳畔的聒噪。 沈仪斜睨了光幕一眼,神情如常。 金翅妖皇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心中突然悲愤不已,这般无论实力还是心性都挑不出毛病的存在。 为何……为何是个人,而非妖呢?! “本皇给了你太多优待,今日,我会全部收回来。” “我会一点点将你嚼碎咬烂,让你彻底成为本皇的一部分!” 伴随着一道咆哮,金翅妖皇倏然取出一枚圆润玉珠,其内似盛了一池流沙,随着她的催动,流沙中忽然多出了与沈仪甚是相似的人影。 与此同时。 一抹厚重的包裹感涌上沈仪身躯,让其寸步难行。 “清光宝镜。” 金翅妖皇再次砸出一尊丈高铜镜,其中迸发灵光,朝着四周铺开。 此镜可洞悉大阵。 刹那间,她再次取出一物,乃是一枝流光四溢的金箭。 “既然你是狮皇,那这敕妖金箭用在你身上,倒也算合适。” “是不是很感动,本皇竟会如此的了解你?” “现在,你打算怎么跑?” 金翅妖皇倏然腾空,和其余几位大妖皇呈包围之势。 “这……这是什么待遇。” 清风很果断的不再去想逃命的事情,他现在觉得除非师父亲至,否则这世间应该还没人能从这般围杀下逃得性命。 沈仪到底干了什么,能让这群妖魔如此重视他? 自己能和他一起死在这般阵仗下,简直是祖坟冒青烟才有的荣誉。 就在这时,灵兮真人忽然呆滞的抬起了头。 她虽失了双目,但对灵气的变动却是更加敏锐起来。 吼!吼!吼! 几尊大妖皇忽然听见了凶兽咆哮。 猩红妖力在天际涌现。 蒲团人影端坐,九头仙妖围绕,而在那空荡荡的血海间,一尊奔马镇石若隐若现。 破妄。 沈仪抬起手掌,漫天血海汇聚,化作一只硕大的竖瞳。 就在那竖瞳睁开的瞬间。 它所注视之地,忽然被从天而降的血雷轰砸而下! “……” 这般浩荡的气息,让那蛇兽妖皇心里本能一颤,但身上的法衣却给了它些许胆气。 然而就在它被血雷笼罩的瞬间。 那法衣上绘制的阵法,却好似早已被竖瞳洞悉,血雷从各种破绽处直直钻了进去。 轰隆! 蛇妖整个身形倒飞出去,浑身抽搐着栽入灵田之内。 其余三位大妖皇早就避得远远的,怔怔看着,突然没了刚才的硬气。 如果窟主赐下的法衣无效的话。 仅凭自身的实力,它们并不觉得能在狮子……沈仪手中占到什么便宜。 “先走。” 沈仪看了眼姜秋澜。 在他的注视下,其余几位大妖皇居然都犹豫了瞬间,没有任何一个出手去拦,反倒都是瞪向其它妖魔。 “好。” 姜秋澜乖巧点头,带着那两个脑子不清醒的梧桐山弟子,迅速离开了光幕。 眼看着他们消失在灵植园。 沈仪这才重新看向金翅妖皇,轻声道:“既然你对我这么了解,为什么你觉得我会跑?” 话音间,他眼中涌现出浓郁的残忍。 在那贪婪的注视下,几尊妖皇皆是有些愣神,随即下意识退了几步。 他……他之前扮狮皇时的脾气,好像不是演出来的。 先断这里吧,确实写不完了,今天已经八千字了 (本章完) ------------ 第四百零四章 苦战五大妖皇 “怕什么。” “没有镇物的道宫,就这灵植园内的天地气息,他还能用出第二次道法么?” “守住窟门!” 金翅妖皇连声咆哮,宛如一枚定心丸,让其余妖皇全都冷静了下来。 道宫毕竟是返虚境修士才能拥有的手段。 就算化神境修士天赋奇高,提前将其掌握,但也有个致命的缺陷。 那就是没有镇宫之物。 所谓镇宫,便是将那无根浮萍,海市蜃楼般的道宫雏形彻底镇住,让其返虚为实。 简而言之,在这一步没有完成之前,每次展开道宫,其实都是靠着周遭灵气重新凝聚出来的。 这般限制在外面可能还不算什么。 但在这相对狭窄的灵植园内,对方可以调动的天地灵气微乎其微。 “吓本皇一跳。” 鹿首妖皇勉强一笑,或许是当年的聂君给它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还真差点被唬住了。 身上的法衣还是南阳长老之物,区区一个化神境,没有了刚才那诡异的道法,又如何伤的了它们。 “差点忘记了狮皇精通诈术,还是本皇疏忽了。” 念及此处,它们重新聚拢在了那光幕前方。 就如金翅妖皇所说,这里才是对方唯一的生路。 “……” 沈仪静静看着妖魔的动作。 天上的道宫渐渐虚无缥缈起来。 他沉默一瞬,挽起了袖袍,唇角多出寒意。 离了这道宫,弃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法诀……才是他最喜欢的斗法。 沈仪倏然握紧幽尾枪,枪身爆发出剧烈的嗡鸣,好似惊雷炸响,身形爆射而出! 手中长枪好似化作狰狞蛟龙。 在天际荡开漆黑幽光,犹如横跨南北的虹桥。 昂! 桥的一端呈现骇人蛟首状,张开血盆大口,将地上躺着的蛇妖吞没了进去。 枪尖猛挑。 蛇妖猝不及防的腾至半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枪头顶在了腹部。 它身上的南阳法袍剧烈涌动,细密的法阵接连显出。 然而沈仪手持长枪,浑身金辉大作,有汹涌炽焰自他肌肤间燃起,整个人化作神凰展翅,流焰如尾翎,蛮横的以幽尾枪将蛇妖一路轰飞出去。 轰隆—— 天际似乎有某种屏障,像是一道无影无形的高墙。 蛇妖猛地撞在了上面。 惊骇的盯着腹部。 只见法袍上的阵符,竟是在那狰狞长枪面前层层崩碎而去! “这法衣在吃我!” 蛇妖感受着法袍中传来的疯狂吸力。 不由发出一道凄厉的叫声。 为什么!先前的道法也是攻向它,现在又是它。 对方仿佛看不见其他妖魔似的,就逮着自己一个杀。 其实根本不需蛇妖提醒,其余几位妖皇在短暂的犹豫后,早已纷纷出手朝着那被神凰炽焰笼罩的身影袭去。 各式神通尽数轰在了沈仪的脊背上。 然而他早就习惯了法衣的吸取,没有丝毫慌乱。 漠然的将长枪继续朝蛇妖腹部捅去! 以一敌五。 若是让这群妖魔使出车轮战,来回消耗,即便是以沈仪的底蕴,照样也坚持不了多久。 他的每次出手,目的都明确到了极点。 从最弱的开始,逐一斩杀。 “……” 金翅妖皇看了眼手中的敕妖金箭,眼中忽然涌现凶狠。 此物必须留着成为致命一击。 法衣在吸收蛇妖的气息,但同样的,沈仪的底蕴也在快速消耗。 她要的是沈仪的命,而非逼退对方,哪怕蛇妖战死也绝不能失误。 “渊河宝瓶。” 熊首妖皇有些生疏的祭出宝瓶,胡乱摆弄了两下,狭窄的瓶口中,竟是瞬间涌出一条黑沉沉的大河,径直将天际的两道身影淹没。 它们都是妖魔,却又舍不得身上的法衣,不愿显出原形。 一时间竟是有些束手束脚。 浑浊大河很快盘旋聚拢,其中散发着冤魂泣诉。 “吼!” 金翅妖皇终于动了,双翅一展,身形倏然掠至那大河上方。 竖瞳死死盯着其中变化。 那对金翼之上,流光愈发浓郁,甚至逐渐变得粘稠起来。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轰然巨响。 浑浊大河竟是直接炸碎开来,化作瓢泼大雨笼罩了整个灵植园。 在这般最恰当的时机,金翅妖皇猛地俯冲而下,还未看清其中人影,翅上流光已经化作漫天剑雨,簌簌朝着下方覆盖而去! 砰! 她的下颌挨了一记鞭腿。 丰满身形如离弦之箭,轰然倒飞了出去。 沈仪平静甩掉枪身上的尸体,直至蛇妖陨落,那件南阳法衣仍旧完好无损,只是它再也供不起法衣的消耗。 下一刻。 他身形出现在金翅妖皇上方,漆黑眼眸中倒映出那张布满野性的凶狠脸庞。 沈仪双掌持枪,湿漉漉的发丝下,神情间再添几分杀气。 枪尖猛然朝着女人的咽喉扎下。 炽焰再次燃起,携着无边力道,将对方狠狠掼在了地上! 又是如出一辙的一幕。 法衣阵符徐徐崩碎。 只不过相较于蛇妖的慌乱,金翅妖皇双掌握住枪尖,呲着虎牙,咆哮着想要将那长枪推开。 “金翅,我来助你!” 鹿首妖皇倏然从身后掠来,毫不犹豫的以锋锐大角朝沈仪斩来。 然而还未等它彻底斩下。 沈仪猛然回身,一拳轰在了它的脸上,体内九妖齐齐咆哮,又有神凰长鸣。 血气与炽焰交替升腾。 鹿妖被一拳轰飞了百丈有余,在遍地灵田上留下了一道笔直的沟壑。 借此机会,金翅妖皇倏然抽身而出。 气喘吁吁的盯着沈仪。 然后她竟是笑了出来:“你……你终于防了。” 看似如此强悍的一拳,实则却透露了沈仪的情况。 刚才即便面对数位妖皇的联手围攻,他都专心于那头蛇妖,此刻竟然出拳回防,说明对方同样也供不起身上的法衣了。 “你……” 金翅妖皇兴奋而残忍的看去,掌中显出那枚藏着流沙的灵珠:“别想逃。” 话音未落。 她居然直接将那枚灵珠吞入了腹中。 只要此物还在,沈仪就别想施展他那诡异的挪移法诀。 “神风助我!” 她咆哮一声,一枚传讯玉简从其袖口钻出。 然而玉简中却并没有传出回应。 反而径直碎裂。 金翅神情微变,但却没有露出什么异样。 神风并不是什么手段,而是一尊妖皇的称讳。 “他快不行了,动手。” 金翅妖皇重新取出敕妖金箭。 剩余三位妖皇缓缓围拢过来,全都摆弄起了手中的法宝。 “……” 沈仪眸光扫过它们,然后从储物袋内取出大把妖丹。 当着众妖的面,接连放入口中嚼碎。 残留的血渍染红了唇口,便显得那整齐白牙愈发森寒。 在众妖祭出法宝的瞬间。 他右臂倏然发力,将手中的幽尾枪猛然掷了出去! (本章完) ------------ 第四百零五章 狗爪之下斩凶虎 砰! 幽尾枪在巨大力道的加持下,化作流光掀翻了众妖。 没有等它们回过神来。 那黑袍青年已经来到了面前,眉心金焰刺眼,双掌有炽辉升腾。 他粗暴的踏住鹿妖,拳如狂风骤雨般落下。 没有血浆四溅,亦没有骨骼断裂。 但那犹如打铁般的法阵破碎声,每响起一次,便是让众妖心头颤一下。 “救它!” 金翅忽然感觉到了几分绝望。 她一直等待的时机,分明已经极其接近了,但又似水中捞月,始终难以触及。 再让沈仪斩杀一位大妖皇,自己等人还拿什么去留他? 四道身影齐齐掠起,朝着那青年奔袭而去。 砰!砰! 连续的击打声炸开。 它们都是千妖窟位列前茅的大妖皇,即便没有显出本体,强横的妖躯仍旧是力道雄浑。 然而问题就出在法衣身上。 两边都破不开对方的防御,活生生变成了比拼底蕴的苦战。 灵植园内只余沉闷的挥拳声。 直到沈仪第五次掏出一把妖丹吞下。 “……” 就连修为最雄浑的金翅妖皇,手掌也是怔怔的落下,踉跄脱力的跪在了地上,双掌撑地,重重的喘着粗气。 沈仪漠然看着脚下躺着的四头妖魔。 幽尾枪再次落入掌中。 看着锋芒逼人的枪尖,金翅妖皇自嘲一笑,终于放出了那枝金箭。 刹那间,仿佛有浩荡之音在天际席卷开来。 那枝箭悄然消失在了金翅妖皇掌中。 再出现时,它已经没入了沈仪心口,随即化作金辉融进了他的体内。 在这敕妖金箭的面前,法衣竟是没有任何反应。 “走。” 随着金翅妖皇的尖锐之音。 剩下几个妖皇赶忙从地上爬起,狼狈的朝着那光幕蹿去。 女人最后看了沈仪一眼,同样紧随几妖而走。 “……” 沈仪静静看着它们消失在光幕内。 他朝前方踏出一步。 唇角忽然有血渍溢出,很快便浸湿了衣领。 然而体内的剧烈躁动,却丝毫不影响他踏出下一步。 既然动手,又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刹那间,他同样走出了光幕。 “逃!他追来了!” 鹿妖终于失态,就连敕妖金箭,都拦不住这青年的脚步。 就在这时,前面的几位妖皇却是突然停住。 只见安静的千妖窟内,忽然卷起了滔天血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足足蔓延开五百余丈,遮天蔽日。 沈仪自血海深处走来。 伴随着他的脚步。 一只只硕大而恐怖的猩红竖瞳在空中睁开。 足足有十余枚。 占据了整个天穹,显得怪异惊人。 直到一声雷鸣荡开。 咔!咔!咔! 密密麻麻的血雷从天际落下,径直将方圆十里尽数笼罩了进去。 金翅妖皇毫不犹豫的脱下法衣,显出了庞大的九纹凶虎本体,展翅欲逃,却被粗壮的血雷轰然砸落下来。 至于其他几个反应慢的,更是直接被血雷包裹。 凄厉的惨叫回荡在千妖窟内。 此乃世间灵气最充沛之地,也是最能展现道宫神威的地方。 “……” 沈仪眼神略显涣散,将腥甜重新咽了回去。 他沉默看着眼前的血雷翻涌。 而在沈仪的体内,敕妖金箭同样在疯狂的撞击他的道婴五脏。 他稍稍有些无力的拖着幽尾枪,确保没有任何活口能从中走出。 就在这时。 沈仪忽然蹙眉朝着天际看去。 只见一块灰布轻飘飘的飞了过来,然后迅速变大,将所有血雷都给拦了下来。 随即呈包袱状朝下方笼罩而去。 下方几道惨不忍睹的身影迅速变小,被那包袱裹了进去。 “啧。” 沈仪眼眸被黑煞占据,近乎没有半点犹豫。 身形于刹那间俯冲了过去,在几道惊骇的目光注视下,将手中长枪猛然捅进了鹿妖的胸膛。 噗嗤! 与此同时。 就在千妖窟最深处的大殿门口。 黑背黄狗冷冷的盯着天际。 它一直平静的眸光,终于在这最后一枪刺出的瞬间,涌现出了丝丝怒意。 老狗呲了呲牙。 数万年没有离开过大殿的身躯,此刻竟是缓缓迈出了一只前爪。 这简单的动作。 却是让极远处的包袱皮中,倏然探出了一只遮蔽苍穹的巨爪。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沈仪神情狰狞,再次将长枪往鹿妖心口贯入几寸。 喀嚓—— 在巨大的狗爪下,幽尾枪径直破碎。 然后直直的拍在了沈仪的身上。 华美的黑袍嗤拉一声撕裂开来。 青年赤着血染上身,攥着鹿妖的尸首倒飞出去,轰然砸裂了地脉。 “吼!” 金翅妖皇眼中杀机暴涨,竟是直接挣脱了包袱皮的束缚。 朝着沈仪坠落的方向奔袭而去! “你这挨千刀的骗子!给本皇死来!” 狗爪连带着包袱皮一起消失在了空中。 便只剩下九纹凶虎暴怒的咆哮。 它扑下山岗,前爪狠狠的朝地上的身影拍去。 “……” 沈仪整个身躯近乎碎裂,已被血浆染湿,却还是伸出手掌,将那拍来的虎爪轻易拦住。 他重伤不假,但在刚才血雷的轰砸之下,金翅又哪里还有什么力气。 “吼!” 凶虎张开血盆大口,朝着青年头颅咬去。 却被一拳轰碎了眼骨。 沈仪翻身而起,将金翅虎按倒在地,两者皆是脱力状态,在地上疯狂翻滚起来。 最终还是以青年的获胜收尾。 沈仪骑在妖虎脖子上,一拳接一拳的轰在她的头顶! “为什么……” 金翅九纹凶虎的眼珠炸裂,被血肉填满,竭力嘶嚎道:“为什么骗我!” “本皇何时骗你了。” 沈仪抬肘砸碎了她的头顶,平静道:“当初说的东西,我全都要。” 听着耳畔响起的嗓音,金翅妖皇怔了一瞬,还未等她想明白,随即便被断裂的幽尾枪径直刺穿了脖颈。 “呼。” 沈仪躺在妖虎的脖子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沉默看着天际。 方才那只狗爪,的确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但是……即便在这种情况下,它也仅仅只是伸一只爪子而已。 看来自己猜的没错,对方脖子上的铁链,要比任何法宝都管用。 “还是逃掉了两个。” 沈仪略微有些失望。 他瞥了眼身下的老虎,消耗万年寿元又造了一尊镇石。 呼吸间,虎尸便被尽数吸入了其中,化作一方金翅凶虎造像。 【金翅凶虎镇石:未注灵】 沈仪摇摇晃晃站起身子,一脚踏碎了那颗滚落而出的流沙灵珠,却没有离开千妖窟,而是朝着灵植园重新走了回去。 一条不敢出来的狗,有什么可怕的。 在这危机四伏的千妖窟,世间最凶险之地。 青年近乎脱力,浑身染血,然而他就这般毫无遮掩的踱步,附近百里,竟是没有任何生灵敢于靠近。 (本章完) ------------ 第四百零六章 沈庙祝重回大乾(二合一4K,下一章晚点) 【斩杀化神境金翅九纹凶虎,总寿九万六千年,剩余寿元两万一千年,吸收完毕】 随着最后一道提示在眼前掠过。 三头大妖皇总共给沈仪献上了七万两千年寿元。 【剩余妖魔寿元:八万八千年】 沈仪顺手捡起地上那件南阳法衣,敞着披在了身上,算上鹿妖和蛇妖身上的,他便有了三件珍贵的长老制袍。 “……” 他将两妖扒光,看着手里比丝绸更要顺滑的黑袍,指尖在南阳图纹上轻轻摩挲过去。 眸光中多出些许疑惑。 随着知道的越多,关于南阳宗的事情却并非拨云见日,反而愈发诡异起来。 之前那件法袍还可以解释为,执事提前准备好贺寿之礼,却突然遭遇了大变,最后没能送出去。 但现在这些东西又怎么解释。 法衣又不是寻常服饰,还需要换洗。 就算有多出的几套备用,也不至于富足到妖魔人手一件。 还有那些法宝丹药,都要灭宗了……就放在库中吃灰? 甚至于那些弟子遗留下来的洞府,其中珍宝足够外面修士探索数万年,养起了数不清的大小势力。 按正常情况来说,不是应该拿出所有东西奋力抵抗。 实在不可力敌,也该带着东西跑路才对。 现在的情况更像是,一堆宗门修士吃着火锅唱着歌,然后瞬间蒸发,留下了一个死寂却完整的仙宗。 就连护宗法阵都还完好无损。 “道牌……” 沈仪立于第四窟,沉吟片刻。 随即抬眸朝四周看去。 在道宫达到极限后,他忽然感觉到了某种令人暴躁的情绪自心间升起。 就好像正在长身体的孩子,被强行塞进了一个狭窄的罐子。 那种窒息感,来自于这片天地。 虽是一望无际的清澈天幕,却显得那般虚妄逼仄。 沈仪收回目光。 相较于虚无缥缈的心境,他现在身躯的情况才更加恶劣。 敕妖金箭化作的辉沙根本没有随时间流逝而消退,反倒是愈发凶悍起来,逐渐在自己五脏间凝成一道枷锁,然后彻底将它们封死。 沈仪打开面板,开始兑换妖魔本源。 连续四枚灌入进去。 金翅九纹凶虎的魂魄被他缓缓送入镇石之中。 下一刻,背生双翼的金翅妖虎化作流光从他眉心跃出,俯着脑袋蹲在地上:“金翅参见我主。” 嗓音无比恭敬。 但它就是不愿抬头,默默盯着前爪,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那枚金箭留下的损伤,应当如何消除。” 沈仪侧眸看去。 “金翅不知。” 母老虎把脑袋在地上磕的咣咣作响:“金翅伤害我主,罪该万死,还请我主赐死!” “……” 沈仪双眸微眯,漆黑瞳孔中溢散出危险的气息。 妖魔本源对于魂魄的折磨,从当年的青花身上就可窥一般,哪怕是实力更强的白鸿,在历经六万年的煎熬后,还不是温顺的在自己掌心蹭头。 他倒不是怀疑金翅妖皇在蒙骗自己。 毕竟有镇石禁锢。 这堆生灵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沈仪觉得不对劲的,是它的态度。 随意走至老虎身前,他猛然拽起了对方的头颅,漠然盯着她的眼睛。 “呜……呜……” 金翅妖皇嘴唇抽动着,一双竖瞳内布满委屈,想要移开视线,却又完全不敢抵抗青年的手掌,即使对方已经是油灯枯竭之状。 那是镇石对于主人天然的服从。 “你是生是死,你说了不算。” 沈仪淡淡说完,甩掉她的脑袋。 一脚踢在老虎屁股上。 “去干活。” “金翅遵命。” 金翅妖皇委屈的哼唧了一声,垂着脑袋,听话的朝一片狼藉的灵植园内走去。 无论是狮子模样,还是这俊秀的年轻人模样。 对方始终还是那位霸道无比的存在,不容许任何质疑,哪怕只是不愿直视他的眼睛,也会冒犯到主人的威严。 念及此处,她看向前方的灵田。 主人也确实没有说谎。 四万年前,她临死前耳畔回荡的嗓音仍旧清晰无比。 自己和第四窟,最终还是成了对方的所有物。 “……” 沈仪略有些可惜的盯着那些损坏的灵田,以及被波及的各种天材地宝。 算了,本来也被妖魔霍霍了八九成,能拿多少算多少吧。 他盘膝而坐,再次调动妖魔寿元朝无量妖皇宫灌入进去。 【第一年,你将凶虎镇石放入道宫之中,借助她的血脉,领悟了新的道法神通】 【万妖朝拜.震魄】 【你的道宫更加稳固了】 …… 千妖窟外。 男人面容呈现朱赤色,没有眼鼻,整张脸上仅有一张大口。 口中被利齿覆满。 他赤着上身,双腿上覆着浓密的青色长毛,蹄子硕大。 四肢和身上全都贴满符箓。 他拍了拍肩膀,便有数张焦黑的道符化作飞灰散去。 “你的剑还是一如既往的利。” “……” 在其脚下的溪畔,青袍男人靠坐着溪石,浑身肌肤开裂,竟是将急促的水流都给染上了一层暗红。 他用玄剑撑着身躯。 紫霄神雷剑诀没有再像曾经那般抬手爆射而出,反倒是呈现紫雷闪烁状,覆在了玄剑之上。 神风妖皇垂眸看去:“本皇确实想不明白,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认识本皇么,见面就提剑砍来?” “砍死了就不用认识了。” 聂君扯了扯嘴角,跌跌撞撞站起身子。 “你有这个本事吗?”神风妖皇看着天际悄然散去的道宫。 “好像没有。” 聂君踉跄踩上玄剑,就在神风妖皇以为他要逃走的刹那,却见其整个人化作紫霄神雷剑光,猛地朝着自己撞了过来! 唰—— 雷鸣与破风声齐啸! 神风妖皇赶忙闪避,却见聂君倏然抱了上来,将自己狠狠按向地面。 玄剑携着雷光从下方爆射而来。 径直将他们的身躯一起贯穿。 两道身影噗通砸入溪流,拳拳到肉的厮打起来。 “伱他妈真是有病。” 神风妖皇一拳砸在聂君的脸上,话都还未说完,便见对方像疯狗似的又凑了过来,一口咬住了它血盆大口的边缘。 嗤拉! 神风妖皇嘴角多出一道豁口,面容比起先前更狰狞数倍。 “呸。” 聂君吐出几颗尖锐利齿,脸上又挨了一拳。 神风妖皇反手拔出贯穿自己的玄剑,噗的一声砍进了聂君的肩膀,嵌入了对方的小腹,差点将其斩成两截。 然后死死盯着这条咬住自己脖子不松口的疯狗:“滚开!” 它松开剑柄,有些无力的一脚将其踹飞至溪流另一端:“你他妈也算修士?” “关你屁事。” 聂君眼神恍惚,浑身浸泡着溪水中,稍稍喘了两口气,又是重新站起身子,还未走出两步,整个人便重新摔了下去。 神风妖皇深吸两口气,正准备朝他走去,却发现聂君分明处于下游,可是为何会有血浆混着溪水从自己脚下流过。 它下意识转身看去。 只见在溪流的另一端,身形笔挺的青年垂手而立。 明显有些不合身的宽大黑袍被山风卷起,对方甚至连衣服都懒得好好穿,就这么敞着,露出血肉模糊的上身,结实的肌肉上还布着骇人的豁口。 在看见那身南阳法袍的瞬间。 神风妖皇脸皮抽搐了两下,坏了,出事了。 怎么可能。 那群畜生,穿着最好的法衣,拿着各式法宝,甚至还在老狗的注视下,最后打输了? 打输也就罢了。 这青年看似伤势极重,但那脸上的蔑视却不似作假,全然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 显然是底气十足。 终于,它等到了对方的开口。 “滚。” 声音不算大,对于神风妖皇来说,却是如此的震耳欲聋。 紧跟着,它便是眼睁睁看着沈仪朝自己走来。 嗒,嗒,嗒。 在这安静的氛围中,溪流被溅起的水声略显刺耳。 黑袍青年不急不缓的越过神风妖皇,甚至没有留给它一丝余光,走至聂君身旁,随即的攥着衣裳将其拎了起来。 直到此刻。 沈仪终于回眸,轻飘飘的瞥了神风妖皇一眼。 “……” 神风妖皇试探性的耸起脊背。 与此同时,一缕猩红宛如墨汁沁入清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天际铺开,转瞬间便蔓延开五百余丈。 它瞬间被九双眼眸的视线笼罩,仙妖们于血海中翻滚,携着腾腾杀机。 除此之外,两尊高耸的石像,好似活了过来,同样漠然的看向了它。 “呼。” 神风妖皇瞥了眼身上所剩不多的符箓。 再加上青年身上微微摇曳的黑袍。 它终于心生退意。 无论如何,先回千妖窟问问情况再说。 没有留下任何话语。 神风妖皇径直转身朝着远处掠去! 直到它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空中的道宫迅速褪去。 沈仪心口一闷,道婴五脏皆是抽搐起来,心口浮现出金色的纹路,将身躯尽数布满。 识海之中,一直蓄势待发的两尊镇石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 刚才神风妖皇若是有丝毫异动,便是它俩动手将其拖住,让主人离开此地的时候。 金翅凶虎显出身形,赶忙撑住沈仪的身躯,用金翅将其遮蔽。 “敕妖金箭?” 聂君朦朦胧胧睁开眼,看向沈仪身上的金纹。 没有半句废话。 他径直掐动法诀,随着动作,那布满身躯的金纹缓缓汇作一团。 聂君手掌剧烈颤抖。 再次强行调动气息,让他眼眸都晦暗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 他断断续续的掐出第九次法诀,那金芒终于缓慢的从沈仪心口飘出,重新凝聚为一枝金箭。 见状,聂君干脆利落的晕了过去。 “……” 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沈仪顺手将敕妖金箭收入储物宝具,随即大口大口的进补起妖丹。 虽然道婴五脏仍旧是在金辉下受到损伤,至少勉强也能动用了。 再次唤出白马,将手里的聂君扔上马背。 沈仪则是跨上金翅妖皇,趴在她的背上,紧绷的身躯终于是彻底脱力。 金光与白芒交错,径直朝着大乾的方向掠去。 …… 千妖窟深处的大殿外。 神风妖皇一路疾驰,刚刚落至殿外,脚步便是微微滞住。 只见两尊重伤的大妖皇,此刻正跪在殿口,巨角妖皇则是拘谨的站在旁边,连大气都不敢出。 而那条好不容易解开心结,从大殿内出来趴到石阶上的老狗,此刻又回到了殿中。 以对方的修为,这短短的几步距离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老狗的举动,只能证明它再次警惕了起来。 隔着殿门,神风妖皇都能嗅到那抹浓郁的杀机,身为第二窟的妖皇,它当年可是亲眼见证过警惕状态下的老狗,对方的屠戮之举多么恐怖。 但凡是跟南阳宗修士沾点关系的,一路过去,鸡犬不留。 上至即将拜入宗门的练气修士,下至刚刚诞下的婴儿,就连豢养的灵兽都是吃得一干二净。 除此之外。 对方第二次出手,就是当初梧桐山想要用南阳宗这个名字。 一战力斩三大返虚修士。 收集了近乎所有的镇宫之物,差点将人族修士的传承彻底断绝。 “进来。” 老狗的嗓音缓缓传出。 神风妖皇浑身一颤,却不敢有丝毫犹豫,径直迈步跨入大殿。 “你去哪里了?” 黑背老狗蜷缩在蒲团上,慵懒问道。 “回禀窟主,神风被聂君纠缠,与其恶战,正待将其斩杀之时,有一身着南阳长老法袍的年轻人赶至,二者联手将神风击退,随即使用遁法逃窜而去。” 神风妖皇恭敬道:“神风察觉千妖窟出了变故,不敢深追,赶忙回来瞧瞧。” 话音间,它悄然看向老狗前方,在那巨大祖师像的阴影遮蔽下,一道身影若隐若现。 “……” 老狗抬了抬眼皮,看向神风妖皇身上的符箓。 不置可否的收回目光。 神风妖皇等了一会儿,又俯身道:“如果窟主没有别的吩咐,神风就先回去镇守洞府了。” 闻言,老狗忽然笑了笑:“还有什么镇守的必要吗?” 一个人族修士,大摇大摆的混进了千妖窟,在各处宝地来回晃悠。 该丢的东西,恐怕已经丢的差不多了。 老狗缓缓起身,回头朝那祖师像看去,以口衔着三柱香,将其认认真真插入香坛。 (本章完) ------------ 第四百零七章 灵皇脱困 “宗门宝物被窃,弟子欲要再行清洗之举,若祖师爷觉得弟子此行不妥,还望赐下法旨解惑。” 它安静等待三柱香燃尽,高大的石像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老狗恭敬的举起前爪:“既然祖师爷答应,弟子领命。” 在缕缕青烟升腾间,映出一张白皙的脸庞。 那人被挂在祖师像上。 稚嫩少年模样,与常人无异,唯有两只眼眸似被红漆勾勒,呈丹凤之状。 他赤着身躯,浑身被布满符箓的钉状木刺插满,就连血都流尽了一般,伤口处只余干瘪的皮肉。 皮肤呈病态苍白,似乎很多年没有见过阳光。 “……” 神风妖皇不由打了个冷颤,谁人敢想,世间威名赫赫的第一窟妖皇,其实一直被挂在这里。 “弟子还需镇守正殿,今日只得放了这妖魔,还请祖师爷原谅。” 看着老狗这副正经的模样。 稚嫩少年终于睁开了一双凤眼,嗓音沙哑道:“我有点犯恶心,你能不能小声点。” 说着,他唇角显出讥讽:“你一条纯靠药材堆起来的看门犬,忌惮本皇的无上天资,也实属正常。” “孽畜,领赏。” 老狗仿若未闻,话音间,那些木刺忽然脱离了少年的身躯。 漠然看着对方摔落在地。 它探出狗爪,一身雪披银甲从后殿飘出,落在了少年身上。 随即又是两柄短剑。 一道道流光接连而出,尽数钻入少年掌中。 “畜生,还不领祖师法旨,诛灭余孽,收回我南阳宗的珍宝。” “嗬……嗬……” 灵皇艰难起身,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将两柄短剑在手里抛了抛,赤红凤眼中有一缕真火升腾。 清脆的金属声音接连响起。 随着他的迈步,银甲喀嚓穿在了他的身上,一袭雪白大披微微卷起。 “你别后悔。” 少年嗤笑着踱步朝殿外走去,顺手揽住了神风的脖子:“多年不见,有没有想本皇?” “小的一直思念妖皇。” 神风话音未落,便被一把甩了出去,翻滚着摔下石阶。 对方重伤未愈,还需许多进补才有可能重回巅峰状态,但它根本不敢反抗,那是来自妖魔间的血脉压制。 “那伱还在等什么。” 灵皇小脸微冷:“难道要本皇亲自走出千妖窟吗?” 神风妖皇身躯又颤,转瞬间化作一头狰狞的无眼凶兽,匍匐着等待少年踏上自己的脊背。 “过来。” 灵皇又朝旁边勾勾手指。 巨角妖皇咽了口唾沫,不太明白老狗为何突然将这妖孽给放了出来。 但还是乖巧的缩进对方怀中,任他上下其手。 “死狗,你是真的老了。” 少年发出意气风发的尖锐笑声,踏着神风转瞬间便消失在了天幕。 多年前,对方虽受限于天赋,但至少实力强悍,而且够狠。 如今,居然连亲自出手都不敢,死活要守着这方大殿,生怕被梧桐山的人偷摸闯进。 不够狠,那就继续当狗吧。 …… 大乾,皇城武庙。 近乎十余丈的高大法相端坐于大殿旁边,暗金色的光辉引人注目。 它安静的注视着甲院。 这尊镇狱法相是大约十日前回来的。 最初它吸引了皇城所有人的目光,这般活着的金身,大乾不是没有,但如此高大,还身处显眼位置的,也就这一尊了。 但很快,那些武庙内真正有些身份的,几乎都反应过来了事情的不对劲。 这尊金身很明显是在保护着什么。 不少人都想起了那个尊贵至极的名字。 与此同时,武庙罕见的启动了新修筑的大阵,淡蓝色的光幕笼罩了整个皇城。 武庙给各地准备的别院中,也是渐渐人满为患起来。 以青州的地位,压根无法接触到这样的消息。 但上次陈乾坤老爷子前来寻找陈济,遭遇了王府剧变后,念及陈济人生地不熟,多呆了些时日。 在心中隐约有了猜测后。 他也是向最相信的几人传去了消息。 “来了?” 陈老爷子看着院外几道匆忙走近的身影。 有些忐忑的起身相迎。 “他呢?不会真出事了吧?” 游龙涛快步走进院子,谨慎的甚至不敢提及沈仪的姓名。 方恒紧张的跟在后头,林白薇则是紧紧咬唇,连脸色都苍白了许多。 “我不知道。” 陈乾坤哪里有资格接触到武庙的事情,他只是单纯的从忽然紧张起来的气氛中有所推测而已。 “这位是……陈济世子,这是瑾瑜郡主。” 老头引几人入内,生怕游龙涛说错话,提前伸手介绍了一下。 “陈济参见总兵。” 身着华服的青年已经带着妹妹提前行了大礼。 “使不得。” 游龙涛赶忙扶住对方,苦笑道:“这种时候,就别搞这些花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该如何打听,你老爷子总不是想急死我们。” “打听?” 陈乾坤似乎早有想法,压低声音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就看你们表现了。” “快说。”游龙涛急得腮帮子疼。 “你师妹也在这院子里……只不过她现在可不是普通人了,乃是梧桐山第十三位弟子。” 陈乾坤带着众人朝另一处院落走去。 还未走近,便是看见那院外靠着一道黑衫身影,蹙眉把玩着指尖金丝。 仅是溢出的气息,便让旁人感到呼吸困难。 再加上那张冷漠的脸庞,更是有种生人勿近之感。 “这是梧桐山童前辈。” 陈乾坤好歹也是一把年纪,打听消息还是有点手段的。 几人的窃窃私语,在童心钏耳中无异于拿着铜锣猛敲。 他收敛了眼中的急躁,不善的朝几人看来。 鬼鬼祟祟,有何企图。 游龙涛被那视线一扫,整个身躯都僵在原地,全然不知这是何等恐怖的境界。 还是他身后的白衫姑娘快步走出,恭敬道:“青州捉妖人林白薇,拜见童前辈,我等来寻姜师……前辈。” “她不在。” 听着童心钏淡淡的回应,陈乾坤有些无奈垂头。 他们和沈仪之间的差距,已经到了连想知道对方的消息都难如登天的地步。 让老爷子没想到的是。 童心钏收了指尖的金丝,站直身躯,轻轻点头道:“诸位跟我来。” 青州出身,在这种时候来找姜师妹。 这哪里找的是姜秋澜,分明是寻沈仪来的。 (本章完) ------------ 第四百零八章 大乾的变化(二合一) 梧桐山弟子,对于青州而言,几乎等同于传闻中的仙人。 此刻,这位童前辈竟是主动提出带路。 游龙涛从愕然中回过神来,赶忙带着众人跟了上去。 一路穿过数个院落,来到武庙甲院外面。 无需童心钏多言,林白薇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数道倩影。 拢共不到十人,却是派系分明。 许久不见的姜师姐似乎和从前一般无二,安静的站在最前面,在她侧后方,则是一位被剜去双目的女人。 另一边,在老妪的带领下,一个中年男人携两女立于身后。 至于最后方,则是身着庙祝服饰的数人。 见这群人神情凝重的模样,林白薇忽然心底微颤,有种不妙的预感,静悄悄走了进去,站在角落里。 “吴大人,您是不是可以进去问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许家五祖忧虑的转身看来。 她带着整个家族搬迁至大乾,可谓人生地不熟,唯一的依靠就是沈仪。 若是对方出了事,许家便会陷入极其尴尬的境地。 “不可以,沈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踏足甲院半步。” 吴道安目不斜视的回道。 “师弟什么时候下的令?” 在他旁边,祝珏飘在原地,小声问了一句。 实际上身为武庙弟子的他们,也是什么都不清楚,只知道那尊金身法相突然现世,镇守此地。 之所以气氛如此凝重,皆是因为吴道安的一系列命令,封锁皇城,开启大阵。 “……” 吴道安悻悻瞥了祝珏一眼,没有说话。 以他对沈师弟的了解,对方无论离开还是回来,皆是悄然无声,若非还需要香火愿力,可能根本就没人知道对方的行踪。 这次搞出如此声势,必然是出了什么问题。 自己区区一个武仙,要是不抬出沈师弟,哪里镇的住场面。 别的不说,就梧桐山这群人,天底下谁能管的住他们? “……” 许婉韵扫过周围,感受着寂静的气氛,心中忽然生出些感慨。 大乾,许家,梧桐山。 完全不沾边的三个势力,竟是如此融洽的同处一个院落之外。 就连那位失了双目的女人,梧桐山的大师姐,臻至化神圆满境的前辈高人,此刻也是老老实实的站在院外等候,还在那姜姓女子的后面。 还真别说,一个比一个漂亮。 难道是按姿色排的先后? 念及此处,许婉韵犹豫了一下,往前迈出半步,在许清儿疑惑的目光中,稍稍站在她前面一些。 “你俩安分点。” 许鸿德蹙眉瞪了两女一眼。 身为老父,他哪里不知道清儿的心意,但……但这附近哪有一个寻常人,即便身为许家族长,他也没办法替闺女争取点什么。 “还没个消息?” 苗清慧从远处走来,悄然给童心钏使了个眼色:“我收到风声,有人在千妖窟附近看见了紫霄神雷剑宫。” 聂师兄离山以后,众人迟迟等不到灵兮师姐三人的归来,这才动身前往大乾来找。 待到看见三人时,却没想一个比一个狼狈。 其中最惨的清风,直到现在还身处床榻,昏迷不醒。 “你在此地守着,我去找师兄。” 童心钏点点头,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就在这时,只听喀嚓一声闷响,木门碎裂,一道身影在众目睽睽之下飞了出来。 噗通在地上翻滚几圈,滚落至童心钏脚下。 “嘶。” 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 聂君龇牙咧嘴,瞥童心钏一眼:“看什么看?” 说罢,他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朝着屋内喊道:“刚才不算,你出手偷袭,重新打过。” 话音未落,一柄玄剑爆射而出,啪的一声拍在了聂君脸上。 “滚蛋。” 伴随话音,一道黑袍身影踱步迈出门槛。 散碎发丝下,沈仪那张白皙俊秀的脸庞上,一双眼眸神光熠熠,哪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他是全然没想到,看在对方帮自己取出金箭的份上,他拿出南阳宗宝丹替聂君疗伤。 结果这二傻子刚刚睁开眼,第一反应居然是要拔剑动手。 “师兄。” 苗清慧看着聂君脸上的剑痕,眼皮跳了跳。 这两个她心中的年轻一辈至强者,何时熟悉到了这般地步。 而且被砸出来的居然是聂师兄? “呼。” 在看见那张熟悉脸庞后,姜秋澜平静的神情终于有所动容,只见其吐出一口气,眼眶泛红,轻轻抽了抽鼻尖。 “进来。” 沈仪扫向众人,转身回到院落。 简单两个字,便让在场十余人几乎没有犹豫的迈步跟了上去。 看着那一道道气势雄浑的身影。 游龙涛和陈乾坤对视了一眼,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就像是看见了曾经的自己等人。 沈仪离开了青州。 却好似做着相同的事情,同样的受人信服,成为所有人心里的最后防线。 “啧。” 聂君随手挽了个剑花,强忍着出去喝酒吃肉的冲动,撇撇嘴,还是跟了进去。 他很难想象,会有一个从未见过的修士。 会强忍着敕妖金箭之痛,走至神风妖皇的面前,将自己给捡走。 更是无需刀兵,便能一字喝退第二窟的大妖皇。 他现在是真的很手痒。 这种挑战对方的冲动,甚至超越了美食的诱惑。 …… 破碎的屋门处,沈仪随意的席地而坐。 见状,其余人也是不再客气,纷纷挑了合心意的地方坐下,花台边,槐树下,直至坐满了院子。 如此轻快的气氛下。 沈仪缓缓道出了一句话,便让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 “千妖窟要发疯了,都准备一下。” 闻言,吴道安下意识看了眼屁股下的小条凳,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在武庙大殿内,对方端坐于供台之上,自己等人肃穆的立于下方,再慢慢商议吗? 还有,千妖窟发的哪门子疯? 那可是世间一等一的大势力,地位之崇高不可撼动。 吴道安心思晃动间,却忽然发现梧桐山那几人接连起身,最后还是童心钏讷讷问道:“它们死了多少?” 沈仪沉吟了一瞬:“二十多个吧,没细算。” 这轻描淡写的话语,却是让梧桐山几人如遭雷击。 苗清慧呆呆问道:“包括妖王?” 沈仪淡淡摇头。 妖王还是青花杀的比较多,自己哪有功夫去算那个。 两人奇怪的话语传进旁人耳畔。 许家五祖咽了口唾沫,怔怔看向许鸿德:“……” 这说的该不会是妖皇吧。 千妖窟拢共四五十位妖皇,如今直接死了一半? 灵兮真人朝着姜秋澜靠了靠,极力掩饰着身体的颤抖。 她们被救走的时候,沈仪正独自面对五位大妖皇,如今对方以这般姿态而归,甚至就比自己等人晚回了不到半天。 岂不是说明……那二十多条性命里,还包括了几尊大妖皇。 都说聂君宛如一尊杀神。 先前追杀化血妖皇更是闹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 相较之下,沈仪悄无声息的便宰了一半,直至此刻,若不是对方亲口说出,旁人竟是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千妖窟这何止是要发疯了。 这分明是要搏命了! “沈大人,我们该做点什么。” 童心钏终于明白过来接下来要面临何等险境。 如果一切都如沈仪所说。 那么千妖窟已经无力再镇守修士洞府,也绝不可能继续留在窟中坐以待毙。 群妖离窟,祸害苍生。 真的要来了。 沈仪朝着许家众人看去,轻点下颌:“劳烦诸位,将九州阵法再补全一些。” “吾等领命!” 许鸿德拱手应下。 “祝师兄,化神丹分发下去了吗?”沈仪又朝武庙两人看去。 “已经发下去了,只不过他们沉淀太久,有些失了锋锐之心,都还在调整心态,确保每一颗丹药都不被浪费。”祝珏起身回道。 “没关系,先吃。” 沈仪轻声道:“不够还有。” 在收获了整个灵植园的剩下宝药后,别的东西不敢说,化神丹还是管饱的。 交代完一切。 沈仪终于站起身子,看向了梧桐山众人。 以聂君为首,整整七人全都身处大乾皇城内。 “我会去联系其余的几位师兄师姐。” 童心钏抬眸看去。 他们曾经并不在乎山下的其余人,只是因为更清楚南阳宗内的情况。 无论是何等妖魔,只要在护宗法阵打开的瞬间,自会有人去处理。 他们的责任唯有突破返虚,前往千妖窟放入道牌。 但现在。 似乎不需要别的修士出手,仅凭宗内的他们,就已经有了处理这群妖魔的机会。 “多谢。” 沈仪点了点下颌。 以他现在的实力,只要老狗不出手,几乎不惧任何妖魔的伏杀。 但大乾不同。 这里有太多太多的普通人,地域又广至即便化神圆满修士,也无力尽数庇佑的地步。 从最开始的只为了香火愿力,到如今,沈仪终于想要再次伸手拦去,而非极力按捺自己的情绪。 但身后站着的不再是刘家父女,而是数不清的黎民苍生。 不过是再拦一条狗罢了。 从未敢于停下脚步,为的不就是一个心念通达。 “说什么谢。” 童心钏自嘲一笑,挑眉道:“金睛狮皇大人,可是护了我等不止一次。” 听闻此言,反应最大却是武庙。 吴道安长大了嘴巴,难以置信的看过去:“那妖皇是沈师弟?” 前些日子传得沸沸扬扬的新晋大妖皇,合着是从大乾走出去的。 啧!果然是沈师弟,无论到了哪里,永远都是最耀眼的那一位,便是当妖魔,也要当最强的那一批。 …… 在得知梧桐山弟子要帮忙镇守九州之地后。 武庙也是丝毫不失礼数的大摆宴席,替众人送行,至于地方,直接就选在了武庙大殿,好让痴痴呆呆的老祖也有些许参与感。 沈仪照旧是没有赴宴。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先前的一记狗爪,算是让他看清了自己和真正返虚境间的差距。 对方不敢出来,并非是因为受了什么限制。 根据目前掌握的消息来看,老狗更多忌惮的是梧桐山手里的道牌,担心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将性命放在一条狗的心结上面。 这是他不能接受的事情。 紫金色的巴掌小炉悬于空中,缓缓的打转,沈仪分摊双掌,无色离火连绵不绝的涌入丹炉之中。 天凰丹。 此丹方就是专门用来修习天凰不灭真身的。 在神雀涅槃圆满以后,方可承受如此猛烈的药力。 毕竟是涉及到返虚境的丹药,所用宝药无比珍贵,且种类繁多。 即便是沈仪将第四窟尽数搜刮干净,也只能勉强凑出来六七成的样子。 好在梧桐山底蕴颇丰。 在那同门几人的拼凑下,虽拿不出丹方中记载的药材,倒也用其他药性相近的珍宝勉强替代。 最后所缺的,便是相性符合的妖兽精血。 返虚境的火性禽妖,别说其余地方,放眼整个南阳宗也是绝对找不出来的。 沈仪倒也不挑食。 宝药都用别的东西替代了,这精血也干脆从武库中找了一些混元境妖血做个平替。 甭管药效会不会受损。 只要能出丹,量够大,沈仪就敢吃,反正一身丹毒,虱子多了不怕痒。 “快点,怎么炼。” 面对主人的询问,青丘老祖和玄冥妖皇齐齐一颤。 它俩倒是略通丹法。 但这材料都快换了一大半,炼出来的还能是丹方里记载的那玩意儿吗? 更何况就主人的炼丹技术…… “……” 今夜的大乾热闹非凡。 武庙内推杯换盏声络绎不绝,时不时便有天地之息冲霄而起,将天幕晕染开来。 那是一尊尊化神境修士的诞生。 这是大乾从未有过的景象,震惊了皇城世人。 似乎在为他们庆贺,隔壁的武庙甲院内,一道道暴躁的火光直冲云霄,化作漫天星光,浓郁的药力弥漫开来,比醇香美酒还要醉人。 直到药力都变作火雨落下。 聂君才察觉到不对劲,放下大酒缸,玄剑脱袖而出,拦下了坠落的各种熊熊燃烧的药材。 他离开大殿,缓步走入甲院。 便是看见沈仪席地而坐,神情平静,一袭黑袍摇曳,宛如超然脱俗的前辈高人。 随着对方的挥掌。 身前丹炉再次爆发出炸响! 轰! 这般骇人的场景下,沈仪仍旧面色不变,再次熟练的往丹炉内放入药材。 在聂君看不见的地方。 青丘老祖和玄冥蛛皇已经瑟瑟抱住了脑袋。 这恐怖的一幕,忽然让青丘老祖想起了对方是如何修习阵法的。 它俩有预感,若是主人再失败一次,自己恐怕要小命不保了。 像是上苍垂怜两妖。 不知过了多久,那丹炉滴溜溜转了几圈,终于成功落地。 随着它的开启。 一声凶戾的雀鸣响彻天际,滔天的火光冲出丹炉,最后凝为一枚遍布火纹的圆润丹丸。 沈仪挥掌将其取下,感受着那抹灼意。 成了。 (本章完) ------------ 第四百零九章 宗主和窟主 第411章 宗主和窟主 青翠的梧桐山上,十三座木屋空空荡荡。 水帘仙洞之中。 叶文萱盘膝而坐,眸光沉寂的盯着石壁,以及周围那些枯死的岁木。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山中不知岁月,方可为仙。 她却要仔细的数着每一天,再将这些时间换算成相应的岁果。 天地之息汇聚而成的年轻身躯,并不能遮掩道婴五脏的衰败。 那条老狗知道她的存在。 但对方从来不急。 只要熬死了自己,这里便还是它的南阳宗。 叶文萱从不否认她是为了自己,但这天下众生也绝不能忘了,她行的才是真正的救世之举。 从一个凡夫俗子,一路成为天下最强的修士。 没有她的震慑,妖魔口中哪里还会剩下什么活口。 叶某活,则天下活。 若是她陨落,则天下陪葬,如此简单的道理,这群被自己一手养大的蠢材,为何就是看不通透。 一言不发的都跟着聂君离去。 眼中何曾还有她这个师父。 “你们才是要害死所有人。” 叶文萱摇了摇头,分明只要再等一段时日,只要老老实实的突破返虚。 无论山下发生了什么,一切忧患自解。 等到那时,她就不再是什么梧桐山老祖,而是南阳宗的宗主。 门下众人皆是未来的长老。 可谓一步登天。 她送了这群人如此大的机缘,他们却碍于那低劣的眼界,就连送到口边的美食都咽不下去。 取出一枚古朴的石牌,看着上面的南阳二字。 叶文萱缓缓将其紧攥。 奈何世人皆愚。 她又翻开左掌,掌心里躺着一枚泛着幽光的石头。 只要此物在手,他们终究是要回来求自己的,无论是聂君,还是那个素未谋面的沈仪。 “身为宗主,本座原谅你们一次。“ 女人缓缓起身,舒展双臂,雪白长袍加身,其上的南阳纹路,乃是她这些年亲手一点点缝制上去的。 如今,为了那两个蠢货不至于枉送性命。 她愿意做出最后的让步。 亲自去见他们一面。 …… 镇妖城。 这座气势雄伟的城池,乃是成千上万年来,近乎所有修士前往千妖窟的必经之路。 此刻,这群感受到气氛不对劲,而暂时停住步伐,留在城中观察的修士们,却是看见了有生以来最为恐怖的一幕。 只见清澈的天穹中,既没有妖云遍布,更无骇人的庞大身形。 仅有一道身着银甲雪披的少年,脚踏一头无眼凶兽,怀抱美人,朝着下方露出和善的笑容。 “人族修士,都把城池建到这里来了?” “灵皇有所不知,这都是您入殿后的事情了,窟主不怎么爱管外面,您是知道的。” 神风妖皇讪笑着回应。 话音未落,它的脑袋被猛地踩住,差点跌落下去。 “千妖窟只有一个窟主。” 银甲少年缓缓收起笑容,淡淡道:“那就是本皇。” 至少他从不会惧怕有别的妖魔会超越自己。 也绝不会认为“妖魔”乃是蔑称。 他就是妖,千妖之皇。 至于殿中那位,无非只是运气好的一条南阳宗遗留下来的看门犬罢了。 “本皇饿久了。”他漠然道。 闻言,神风妖皇赶忙张开大嘴,遍布利齿的大口中,一道腥臭狂风席卷而出,将下方城池尽数笼罩了进去。 两妖只言片语间的举动。 对于下方的修士而言,却恍如天灾降临。 哪怕是威名赫赫的混元境强者,拥有极其丰富的经验,早在妖魔出现的瞬间,便已经朝外奔逃而去。 在这道狂风面前,也是面目狰狞而绝望的被倒卷回去。 喉咙中发出的咆哮,在风中化作泣诉般的呜咽。 血肉被撕裂成飞絮,道婴溃散成天地气息,其中的灵根五脏被卷作纯粹的药力,被狂风裹挟着送入那少年的口中。 混元境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余修士。 宛如沙尘入湍流大河,连个浪花都翻不起便被淹没风中。 灵皇苍白的脸庞,将嘴巴张至一种夸张的弧度,随着血肉入腹,他那双丹赤凤眼愈发鲜红。 直至整座镇妖城陷入一片死寂,只余落叶被残风卷起。 他缓缓合上嘴,瞳孔倏然化作火苗。 银甲背后,一双由炽焰汇聚而成的火羽腾的展开,挥动间卷起层层火浪。 “也就开个胃。” 灵皇擦去唇角血渍,并没有丝毫满足。 反而因为又尝到了人体大药的滋味,眼中涌现贪婪的饥渴。 他以食指点了点太阳穴,轻声道:“继续。” “我们不去大乾?” 神风妖皇小心翼翼的问道。 闻言,灵皇再次扯起嘴角:“看起来相较于本皇,你好像更希望跪在那条老狗身下,本皇只是狂,不是蠢。” “想让本皇死。” 少年俯下身子,攥住神风的后颈皮:“你是不是活腻味了?” 他受困多年,早已虚弱无比。 那修士能逼得老狗放出自己,又怎会是简单的人物。 自然要先吃饱喝足再说。 “先放出它们,吸引大乾的注意,消耗他们的实力。” 看着神风瑟瑟发抖的模样,灵皇傲然起身,朝着另一处展翅而去。 直到感受对方消失在此地。 神风妖皇这才抬起头,看了看同样惊惧不定的巨角妖皇。 真是变了。 当初这少年就是因为太过骄傲,还未彻底成长起来,便提前让那条老狗注意到了他的野心,这才被钉在了大殿中。 如今竟然会因为区区一个大乾而暂且忍让。 若是让他吃饱喝足,得以补足气血,成功破境,说不准还真能对老狗产生威胁。 “怎么说,一起去?” 神风妖皇迟疑了一下,若是换做以前,大乾在他眼中不过就是依仗两大仙门苟延残喘的凡人聚居之地罢了。 但现在,大乾虽无变化,却多了一个修为莫测的青年。 若灵皇不在,神风并不愿意与其正面交锋。 “……” 巨角妖皇瞥了他一眼,叹口气,耐着性子道:“我千妖窟还有二十余位妖皇,上百位妖王,分别侵入九州,哪怕姓沈的有三头六臂,也是防不过来的。” “我们又没拿到好处,何苦去冒那风险。” (本章完) ------------ 第四百一十章 镇守九州 青州,阳安郡边缘。 叶文萱悬于天际,好似仙人出游,身形隐没在云雾之间。 离开梧桐山以后,她本打算直接去大乾皇城的武庙寻人。 没成想路上却是收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 妖魔尽数离窟,欲要报复大乾。 “这就是你们想要做的事情?” 叶文萱沉默良久,没忍住笑出声来。 她专心修行,除了有需要的东西以外,这辈子从未刻意去做过什么斩妖除魔的事情。 但只要修为足够高,千妖窟内的大妖们,便极少敢于出来为祸世间。 她只需安静的躺在水帘仙洞内,便能让南阳宗维持在稳定的状态,虽然仍有妖魔小打小闹,终归是无伤大雅。 就拿大乾举例。 这么多年来,何曾有过灭亡的风险。 现在如何? 她平静看向远处,眼中多出几分感慨。 就像现在,即便自己恰巧路过,看见了,也绝不会有什么出手的想法。 叶文萱深知孰轻孰重。 若是让老狗知道自己的行踪,一旦被其斩杀,南阳宗再无拨云见日之时。 不过,她倒是不介意多看两眼。 到时候也好借此一幕,教教那素未谋面的年轻人,何谓无为而治。 返虚境修士的感知力极其恐怖。 在她的注视下,密密麻麻的身影从晨雾中踏出,朝着此地迈步而来。 “……” 县城门口,正在值守的差役刚刚打了个哈欠。 下一刻,他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 “不是,又来?” 就在不久前,他才刚见过一头人形老狼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他运气好捡回一条命。 后来听说那头老狼死的极惨,凄厉的狼嚎声充斥了整个县城。 如今世道愈发闲舒,听闻朝廷开启宝库,在阳安郡到处都建起了传闻中的仙家法阵。 青州更是开办武院,已经在考虑向各地收取弟子。 这群不知死活的妖魔,竟然还敢来犯? 差役看着那头缓步逼近的巨大凶兽,手掌颤抖着拔出了佩刀:“何……何方妖孽,还不快快退去!” “……” 看着那凡人朝着妖王拔刀。 叶文萱沉默了一瞬,突然觉得是不是自己在山中呆了太久,对这世道有些陌生起来。 对方大概只需一道呼吸,就能让这小差役灰飞烟灭。 如她所想的那样。 身形庞大的凶兽怔了下,倏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吼! 腥臭的妖风席卷着朝城内肆虐而来。 那小差役吓得丢了刀,双掌捂住耳朵,却并没有魂飞魄散。 只因有若隐若现的光幕拦在了县城之外。 “还不滚回来。” 瞬间空荡的大街上,一道身着玄甲红披的身影,手握阵器,没好气的朝着那差役喊道。 阳安郡镇魔大将死死盯着城外。 曾几何时,一头啸月妖王便能让整个青州陷入长年累月的梦魇中。 如今,这头妖王却只不过是个先锋将而已。 不出多时,密密麻麻的身影,肌肉涌动着,一步步走到了县城旁边,其中身形最大者,好似一口就能吞下整座土城。 它们宛如高山般雄伟,仅是缓缓的迈步,便让大地剧烈颤抖。 若非阵法相护,整座县城早就塌为废墟。 而在那头最高大的灰象头顶。 更是有三道身影笔直而立。 “咕咚。” 阳安郡大将颤颤巍巍的取出一张图,这是许清儿姑娘专程给每个州绘制的。 按照图上的模样逐一对照了下。 他差点没晕厥过去。 其中那手持宝瓶的黑熊,居然是传闻中的十大妖皇。 青州何德何能,竟然能引起这般存在的注意。 “碾过去,踏平青州。” 黑熊云淡风轻的看向前方,甚至连眼角余光都懒得浪费在这小小的青州。 若非窟主有令。 它压根都没兴趣关注什么大乾。 在黑熊的印象里,大乾武庙仅仅只是依附于梧桐山的一处穷乡僻壤罢了。 就在这时。 天际的叶文萱却是略微蹙眉,朝着街道的另一侧看去。 只见在那众多妖魔抬脚的瞬间。 一道灵压犹如无形水波般轻柔荡开,然后轰然将它们掀翻出去。 长街尽头,女人缓步而行,一双眼眸似是刚刚长好,还覆着一层白翳。 身着一袭宽大的黑色法袍,其上南阳图纹精致大气,好似真的蕴着一轮耀眼大日。 “……” 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叶文萱忽然又感觉到了些许陌生。 蠢笨的灵兮儿,可以在大部分存在面前表现出傲然,但绝不包括一尊十大妖皇。 况且对方现在也并非傲气十足,而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沉稳。 再看向灵兮身上的法袍。 叶文萱沉默瞥了眼自己身上亲手绣制的南阳,按捺住原本想要离开的想法,继续看了下去。 “本皇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被金翅三番五次打的抱头痛哭的傻子。” 黑熊携着两位妖皇,提前从灰象身上跃起。 待看清眼前人模样,它不仅不慌,反倒发出了讥笑。 “她交给本皇,杀!” 随着一声令下,众妖齐齐咆哮着冲了进来。 就在这时,又是两道流光从远处赶来,其中一个身着镇魔司巡查使大氅,另一个则是穿了便服。 在他们落地的瞬间,两头妖王身躯炸碎着倒飞出去。 “灵兮前辈,有劳了。” 陈忠轻轻拱手,旁边那人也是恭敬点头。 动作间,属于化神境的气息已经是毫无遮掩的席卷开来! “没关系。” 灵兮摇摇头,看着两人奔杀出去,随意挥袖,除了黑熊以外,又将另一头妖皇也给卷了起来。 竟是主动想要以一敌二。 “呼。” 叶文萱轻吐浊气,盯着这个大徒弟那双半瞎的眼眸。 对方显然是吃了大亏,却没有回梧桐山来向自己哭诉。 不过看这举动,倒是和曾经全然不同了。 还有大乾,何时出了新的化神修士,还恰巧就在此地。 在她思绪飘忽间,三人已经与妖皇缠斗起来,其余妖王见了这情况,纷纷朝着青州杀去! “……” 阳安郡大将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阵器。 大乾或许还有许多地方,阵法还未建成,但阳安郡不同,因为这里有个柏云县。 那小小的县城,乃是沈大人的故土。 故此,阳安郡乃是由许家几位族老,再加上清儿姑娘亲手建造而成的大阵。 天际的光幕缓缓变得厚重浓郁起来。 一缕缕流光如牛毛细雨般落下。 它们或许奈何不了真正的妖皇,但对于这些普通的妖王而言,宛如一场无声的屠杀。 强壮的大妖们刚刚踏入其中,便是感觉生机被迅速抽走。 脚下一个踉跄,轰然摔倒在地。 面前的院落巨震,却始终没有崩塌,被爹娘攒在怀里的稚童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向门外的凶兽,却发现那凶兽的神情仿佛比自己更加害怕。 直至腥臭的妖血沁入泥土,将整条街道染成一片暗红。 “……” 叶文萱默默看着下方发生的一切,又看了看以一敌二仍旧不落下风的灵兮。 对方居然有了脑子,知道倚仗那件法袍的保护,熟稔的使出各种手段去应对。 千妖窟的全力报复,竟是连这小破县城都过不去。 这还是自己认知中的那个大乾吗? 念及此处,她转身朝着皇城方向而去。 说过不动手,那就是不动手,即便下方是最依赖她的徒儿。 若是连这点耐性都没有,那也枉费修了这么多年。 …… 九州之地各处都爆发了妖祸。 而情况竟和青州近乎一样。 梧桐山的前辈们各自镇守一地,而那脚踏玄剑的年轻人,则是游走于各州,替诸位师弟师妹收尾。 每当那袭南阳黑袍显世,便意味着血染大地。 当然,聂君并非杀的最狠的那个。 相较起来,只对妖王出手的镇狱法相,十余丈高的身躯,在暗金色羽披的加持下,更是近乎收走了数十条妖王的性命。 而最让各地总兵惊讶的,反倒不是这个。 毕竟梧桐山修士的威名天下皆知,那尊金身法相更是代表着沈大人。 他们最不能理解的,是那突然出现的十余位化神修士。 每张脸庞都熟悉无比,但他们身上散发的强悍气息,却是让人动容。 郦州总兵侯万山撇撇嘴。 有些眼红的盯着胞弟。 都是在极境困滞多年,对方莫名其妙就一朝化神,直接替了他这个总兵,让他除了在天上飘来飘去以外,竟是无事可做。 分明是千妖窟的报复。 可直到如今,它们甚至连一座小城都未攻下来。 反倒像是飞蛾扑火般,接连冲上来送死。 看着金身法相再次带着一大堆妖魔尸首离开了郦州。 侯万山收回目光,朝着静谧祥和的诸郡看去。 大乾之外的厮杀,仿佛丝毫影响不到各郡百姓,实在让人很难想象,就在两三年前,他们甚至还因为一头混元境的妖狼,考虑要不要舍弃掉青州。 然而。 无论是梧桐山弟子,还是突然多出来的这么多化神修士,包括那些玄奥的大阵。 似乎都是因为坐镇皇城的那道身影。 沈大人在悄无声息间,竟是真的做到了以一己之力,庇佑九州黎民。 …… 与此同时。 皇城武庙,甲院内。 沈仪取出刚被青花送回来的妖魔精血,禽妖的精血早就用尽,他想了想,干脆把跟火性沾点边的妖血通通拿来试试。 经历了如此多次的尝试后。 他的手法也是愈发熟练起来。 沈仪满意的看向面前多出那一大堆颜色各异的“天凰丹”。 至少不怎么炸炉了。 “……” 【返虚.天凰不灭真身:入门】 将其一口吞下,沈仪打开面板,继续推演着天凰不灭真身。 按理来说,丹药有了,寿元不缺,功法也是没问题的。 又是自己最喜欢的淬体法。 却始终没有太大进展。 【第两万九千年,你服下各种杂丹,借助药力淬炼灵躯,你很快消耗了药力,灵躯再度凝实几分……】 沈仪沉默片刻。 分明是返虚境的后续功法,却只是让神雀涅槃法得到了境界的跃升,其中蕴藏的神通,迟迟捉摸不到。 他终于知道先前为何会觉得有桎梏感了。 就以南阳宗目前的状态,似乎很难再供养的起真正的大修士。 无论是资源还是天地气息,都显得那般匮乏。 就在这时。 沈仪倏然关掉了面板,眼前的紫金丹炉也是从空中落入掌间。 他回眸而去,便是看见了一道身着白袍的陌生倩影。 啧…… 习惯了先前那件法袍,沈仪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被人悄然走至身后还没有察觉的事情。 黑袍下的身躯瞬间紧绷。 却没有立刻做出反应。 即便没有法衣,他还是化神后期的修士,能在自己面前做到这种程度的,世间也唯有一人而已。 “我确实没想过,你能做到这般地步。” 叶文萱没有浪费口舌去介绍自己,到了她们这个层次,有时候仅需一个举动,就能辨认出对方的身份。 她走至沈仪身旁,默默盯着天际。 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的确是给了叶文萱不小的惊讶。 对方几乎把能做的事情,尽数做到了极致。 让人很难相信这仅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当然,我更好奇的是,你是怎么把我那群不成器的徒弟,全都叫来大乾,替你去镇守什么妖魔。” “你许诺了他们什么,让他们这般轻易的就忘记了我这个师父。” 叶文萱若有所思侧眸看去:“宝丹?还是南阳宗长老法衣?” 听着这轻描淡写的话语,沈仪并未答复,只是淡淡瞥了眼院外。 “……” 在那里,正在咀嚼着果脯的稚嫩少年忽然僵住。 随即有些失落的垂下手,挤出一个略显勉强的笑。 清风觉得他已经足够了解师父。 但还是未曾想过。 自己这群同门师兄弟,在师父眼里竟然会是那种人。 难道就不能是承了沈仪之恩,想要出力偿还恩情……何况他们本来也不喜欢看见妖魔为祸苍生,只不过之前大多时候在山上,如今亲眼看见了,想要做点什么又何错之有。 “算了,都不重要。” 叶文萱并未理会清风,以她的境界,自然是早就感知到了这个小徒弟的存在。 她没有避着对方的意思,也不在乎清风会不会因此产生什么想法。 (本章完) ------------ 第四百一十一章 蜉蝣攀高山 相较于她那群不成器的徒弟。 叶文萱更愿意把耐心留给这个陌生的年轻人。 “似你这般年轻天骄,我不想多说教什么。” 通常来说,当某人否认的什么时候,她大概率接下来就打算做点什么。 沈仪将紫金丹炉收入储物宝具,拍了拍袖口,随即站起身子。 虽然因为先前那句话,他对这女人肯定谈不上好感,但他也承认,正是因为有了对方的存在,才有了大乾的苟延残喘。 以及那个能在柏云县食肆内一口黄酒一口酱肉的自己。 “你比聂君要有礼数多了。” 叶文萱淡淡一笑,嗓音也温和了几分:“其实你的想法没有问题,毕竟你生于此地,唯一有些不对的,就是眼界太低。” 她伸手搭在沈仪的肩上,似长辈般谆谆教诲道:“若修行如高山,你现在已经站在了山峰,就不能再以山脚下的视野去想问题。” 李清风站在院外,苦笑着摇摇头。 就连他这个徒弟,在梧桐山这么些年,都未曾享受过这般待遇。 “你得明白症结在何处。” 叶文萱朝着天际看去:“就像这千妖窟群妖,它们强大不假,可比起我来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我愿意费些力气,仅凭一人之力,就能斩尽它们。” “但是我不能。” “原因很简单,如果这些妖魔死了,那条老狗就没办法睡得安稳,它睡不着,这天下就惨了。” “所以,我们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能收拾它的人。” 叶文萱扬起唇角:“凡人之性命,相较我等,无异于蜉蝣,不知朝暮,你只要能处理掉症结所在,剩下的事情,他们自然会用世世代代去调整。” “现在你会不会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很没有意义?” 说罢,叶文萱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枚泛着幽光的石头:“我有镇宫之物一件,可以给聂君,也可以给伱,待到打开南阳宗,天高海阔任你游,若是不愿离开,亦可留在南阳宗做个长老。” “时间还很多,你可以慢慢考虑。” 叶文萱抬起幽光镇物,送至青年眼前。 清风真人紧紧盯着那么镇宫之物,一颗心忽然沉了下去,直到此刻,他才彻底反应过来,师父是真的打算换掉聂师兄,而不是一句泄愤之言。 那个舍生忘死,帮她在千妖窟寻找岁果,想方设法移植岁木的徒弟。 只要条件合适,完全可以被毫不犹豫的抛弃。 李清风怔怔朝着沈仪看去。 虽谈不上什么背弃,但聂师兄现在还身处九州之地镇守妖魔,两人却在皇城内就把事情给定了下来。 “……” 沈仪盯着眼前的镇宫之物,忽然唇角扬起。 他伸手扫了扫肩膀:“你可能误会了,我没有刻意去做什么。” 在叶文萱略微蹙眉的注视下,沈仪迈开步子朝院外走去:“只不过是一只不愿莫名其妙死去的蜉蝣,尽力想要自救罢了。” 什么狗屁高山上的视野。 他只知道,不杀妖就得死,所以就一路杀过来。 比叶文萱的想法要纯粹,根本没有那么复杂。 沈仪走出院落,随手取了李清风一枚果脯,随即化作紫白二芒,瞬间消失在了天际。 “怎么你也抢零嘴啊!” 李清风脸色一苦,翻个白眼,看着对方离去。 随即转过身子,沉默盯着师父。 只见叶文萱保持着托起镇宫之物的姿势,脸上的温和缓缓褪去,化作了一片漠然。 “那个。” 李清风张开嘴想要解释点什么。 比如他们师兄弟并未有过背弃师父的念头,就是单纯出来办件事,等办完以后,还琢磨着怎么把聂师兄劝回去。 不过看师父好像也不太在意这些事情。 那就算了。 “弟子告退。” 李清风点了点头,同样转身离开了甲院。 叶文萱缓缓收起镇物,眼底涌现出丝丝怒意。 这么多年来,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过类似的情绪。 就连先前聂君的叛逆,叶文萱也能保持理智,但现在,她是真的有些愤怒了。 南阳宗修士皆亡。 曾经的那位长老,恰巧回到族中挑选弟子,这才导致有一枚道牌遗落在外。 世世代代人的传承,拼尽了无数性命守护道牌。 就是为了让南阳重见天日。 她只不过是这群人中不起眼的一员,只不过运气好才存活至今,但她手里的镇宫之物,却是曾经那群苟延残喘下来的人族修士,近乎所有的期望。 然而,那青年却对此物如此轻蔑,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愿。 简直狂妄! 至于对方说的什么蜉蝣,在叶文萱眼中,只不过是尖嘴小儿,借自己的话来堵自己的嘴罢了。 什么蜉蝣能在不依靠梧桐山的情况下,修至这般天下皆知的境界。 …… 大乾之外,两道身影藏匿于云中。 神风妖皇看着下方的尸山血海,颇有些惊怒不定。 事情的变化和它想象的截然相反。 按照它的计划,此刻千妖窟应该已经摧毁了九州之地,仅留大乾皇城,再把那姓沈的修士,交由灵皇去处置。 但现在,它们甚至还未真正踏足大乾! “该动手了。” 神风妖皇长出一口气。 直至此刻,付出了如此多的妖魔性命,它竟还未掌握沈仪的踪迹。 待到众妖死绝,聂君抽出手来,再与沈仪一起行动。 即便是自己,到时候也有性命之忧。 “我可不去。” 巨角妖皇扇了两下翅膀,她现在已经愈发感觉不对劲起来。 甚至有种沈仪就在旁边窥视着自己的错觉。 那种被危机笼罩全身的感觉,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她的预感从未出过问题。 “你先去试试,我去禀告灵皇,以神风妖皇的实力,就算沈仪亲至,也未必是你的对手。” 说罢,巨角妖皇转身欲走。 “你他妈……”神风妖皇突然被吹捧了一句,却没有丝毫喜意,全然感觉是被这狐媚杂碎给架了起来。 就在这时,它忽然感觉脖颈一紧。 巨角妖皇也是被揽住肩膀扯了回来。 “嗤!” 两妖如临大敌,浑身紧绷,整齐的回头看去。 随即便是看见了那张熟悉的俊秀脸庞。 眉心金焰刺目。 一双漆黑眼眸中,翻涌的炽焰散发着无尽煞气。 神风妖魂怔怔看着沈仪揽住自己和巨角的肩膀,它竟是从头到尾没有丝毫察觉,更令人心里发毛的是……它居然有种挣脱不开的感觉! 就在两妖的周围。 青丘老祖和玄冥蛛皇正在争相邀功:“我主,是我找到的,我最了解巨角这厮。” “它对大乾根本不熟,是我选的这个地方,我主明鉴啊!” 两道妖魂从两日前,就一直跟在了它们的后面。 (本章完) ------------ 第四百一十二章 灵躯法入门,斩! 按理来说,巨角妖皇先前畏惧金睛狮子,是因为对方曾在聂君手中逃得性命。 但如果狮子乃是沈仪所变化。 那两者大概率是在演戏。 后面在金翅妖皇的率领下,五大妖皇展开了对沈仪的伏杀,最后陨落了三位。 但她只是知道这件事情,并未亲眼见过当日具体发生了什么。 即便是反应过来青年的强悍,也不至于吓得浑身发软。 但此刻,在那条手臂揽下来的瞬间。 哪怕是神风妖皇就在旁边,巨角妖皇竟也是直接失去了斗志。 “放开我!” 伴随着一道尖锐鸟鸣,巨角妖皇颤抖着想要挣脱那条手臂的束缚。 相比起她的慌乱。 神风妖皇则是快速催动浑身贴满的符箓,这些道符都是窟主亲赐,单论效果,还要比所谓的南阳宗长老法衣更强。 至少这些道符不需要它动用妖力去补充。 上次的见面,确实让神风妖皇对沈仪生出诸多忌惮,但这不代表到了被人扼住了脖颈,还能让它不敢反抗的地步。 “你又能比聂君强出多少?” 五百余丈的道宫虽是恐怖骇人,但聂君其实也不输多少,催动的还是最为刚猛的紫霄神雷。 它既然能胜聂君,难道还敌不过这小子。 更何况,对方竟然托大到了没有祭出道宫,还敢如此靠近自己。 “吼!” 神风妖皇猛地舒展身躯,发出一声咆哮,浑身符箓散发金光! 紧实的妖躯肌肉涌动,好似身上多了数条大蟒在翻滚。 被青色长毛覆盖的双蹄重重一踏,震散了漫天白云。 “……” 片刻后,神风妖皇讷讷的合上了嘴,在它的奋力挣扎下,并没有震开肩膀上的手臂。 青年仍旧是揽着它,安静注视着它的动作。 唯有眉心的金焰愈发耀眼。 试验的差不多了。 天凰不灭真身的珍贵,甚至还超出了沈仪的预料。 虽是返虚境的功法,但毕竟只是入门而已。 也不像之前修习淬体法的时候,能明确感知到血肉的变化。 先前的突破,在他的感知中,好像只是神雀涅槃法更加圆融了一些,没想到对于力道的加持居然达到了翻天覆地的效果。 巨角妖皇眼睁睁看着神风的动作,在对方脸上捕捉到了一丝惶恐和尴尬。 刹那间,她突然心凉了一下。 要知道沈仪可是修士,对方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掐动法诀,便给自己如此大的压迫与绝望。 所以先前能跑掉两个大妖皇,还是因为沈仪留手了? 电光火石间,她毫不犹豫的将全身妖力尽数灌入至身上的南阳法袍之上。 像是在验证巨角妖皇的预感。 下一刻。 沈仪猛然挥袖,两尊不可一世的大妖皇,便是犹如流星般朝着地面轰砸而去! 嘭—— 正在收拾残局的诸多大乾修士,包括有位化神境强者在内,皆是如遭雷击般浑身一颤,呆滞朝着身后突兀出现的深渊看去。 一望无垠的大地像是裂开了一道口子。 强悍的妖躯在法袍和符箓的保护下,其坚实程度远超想象。 它们跌跌撞撞从深渊中跃起,全然没有商量,便是自觉的分散朝着两边逃离。 沈仪仅用了一次出手,便让两妖突然明白过来什么。 在这般恐怖的力道之下,任何反抗都是徒劳,唯有逃命才是最实际的。 巨角妖皇脸色苍白,疯狂的挥动着双翼。 身上法衣上的南阳略显晦暗,显然是以她的修为,已经支撑不起法衣的消耗。 也正因如此,她才更清楚自己刚刚遭遇了什么样的一击。 “这是……” 大乾那位化神修士连忙取出一张图,稍稍比照了一下,随即差点没把牙咬碎。 此图乃是清儿姑娘和梧桐山前辈们联手绘制。 其上不仅注明了各大妖皇擅用的手段,更是对它们的实力有个大概预估。 那只头生双角的女人已经足够可怕,位居十大妖皇之列。 但相比起旁边那无眼巨口男人,则是有些相形见绌。 神风妖皇,实力评估,曾胜过玄剑真人聂君,且是完胜。 按照梧桐山前辈的猜测,对方若是出现,目标大概率只会是皇城。 如今竟是出现在了这里。 一想到自己等人刚才就在鬼门关上晃荡了一圈,大乾修士便是心跳加快不止。 “那是沈前辈?” 他抬头便是看见天空中那道凌空而立的身形。 虽对方衣着面容都有了细微的变化,但光是那熟悉的眼神,便能依稀看出当初在千妖窟时斩杀狮皇的影子。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 便发现那道身形赫然暴动,化作金焰流光,出现在了那拼命逃窜的女人上方。 唰—— 凌厉破空声中。 长腿如斧,携着雄浑炽焰,狠狠劈在了女人腰间。 “唳!” 巨角妖皇双翅一震,羽毛纷飞,精致脸庞回头绝望看去。 法袍包裹的丰润身影,已经被势如破竹的拦腰劈断。 若非那件南阳黑袍仍旧如常,估计腑脏已经散落漫天。 沈仪随意握去,犹如杀鸡般折断了她的脖颈,顺手往储物宝具中装去。 【斩杀化神境巨角妖皇,总寿八万九千年,剩余寿元两万六千年,吸收完毕】 “嗬!” 神风妖皇忽然察觉到什么,回头看去,便见一道璀璨金光在视线中急速放大。 它没有再张口,仅有一张嘴的脸上,忽然裂开口子,钻出一颗好似眼球的珠子。 珠子里倏然喷出一道浑浊的狂风,朝着前方席卷而去! “是那个!就是那个!” 大乾那位化神修士像是看见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在突破化神之前,他也是前往千妖窟寻找岁木的混元宗师之一,曾亲眼见证过金身法相的陨落。 当时就是这颗珠子喷出的邪风。 能在不伤及金身的情况下,径直震碎其中的阴神。 哪怕是化神初期的妖皇手持此珠,也能在呼吸间斩杀掉大乾的金身法相,根本避无可避。 本以为是什么法宝。 没成想竟是第二窟妖皇身体的一部分! 簌簌!簌簌! 狂风直指沈仪面门而去。 却丝毫没有吹动他身上的金焰,而是将其身躯包裹了进去。 放出邪风,神风妖皇终于喘了口气,但仍旧没有迟疑,踏空而行想要继续远遁。 “……” 就在这时,它像是察觉到什么,猛地从身上撕下一张符箓,朝着眉心贴去! 只见那金焰竟是没有丝毫停滞,携雄浑气息,转瞬间便是掠过了天际。 在那摇曳的焰影间,神风妖皇终于是看清了那张漠然的年轻脸庞。 诡异邪风侵入沈仪识海。 便是遇见了如汹涌大洋般的雷浆。 洞幽炼魂。 雷府重新汇聚,似高山矗立。 清风拂山岗,神魂端坐,岿然不动。 (本章完) ------------ 第四百一十三章 道不同,皆尽力而为 沈仪倏然挥拳,拳峰猛地砸向了神风妖皇的眉心,那张符箓剧烈颤抖起来,随即发出撕拉一声,竟是直接碎裂开来,化作飞灰消散而去! 拳势犹未减弱,直直的落在了它的额骨之上。 噗嗤—— 那看似金玉质地的珠子,实则竟是血肉所化,在沈仪的拳下炸的血浆四溅。 容纳珠子的缝隙,被浩瀚力道倾泻撕开,璀璨金焰如岩浆般淌了进去。 嘭! 神风妖皇倒飞出去,额骨开裂,金焰瞬间占据了它的整个脸庞。 在其即将跌落于地的瞬间。 沈仪再次袭来,长靴轰然踏在了它的心口,密密麻麻的符箓接连炸开。 直至彻底砸落在地。 神风妖皇吐出一口血浆,整个身躯弯曲如大虾,胸骨断裂塌陷,那只靴子宛如木桩般的将它钉在原地,无论它如何挣扎,竟是连移动其分毫都做不到。 它下意识的想要化出原形。 却见青年俯身下来,修长五指扼住了它的脖颈,脖子上的皮肉疯狂震颤膨胀,却始终无法突破那手掌的限制。 神风妖皇瞪大眼睛,口吐狂风。 能撕裂聂君身躯的罡风,却只能让沈仪身上的金焰略微摇曳。 它口中的风声愈发微弱。 只能呆滞的看着对方,一寸一寸的捏断了自己的脖子。 【斩杀化神境神风妖皇,总寿九万七千年,剩余寿元一万六千年,吸收完毕】 “呼。” 沈仪调整了一下呼吸,身上荡漾的金焰徐徐没入皮肤间。 这两头大妖的寿元都不算多。 但他主要是为了收集镇石而来,至于妖魔寿元,青花以一人之力,日夜不休的来往九州,近乎斩去了仅半数的妖魔。 【剩余妖魔寿元:二十二万三千年】 如此丰厚的寿元,却让沈仪心情略感复杂。 有种守着金山,却拿来当成石头打水漂的感觉。 在这落寞的南阳宗内,妖魔寿元根本发挥不出它真正的价值。 先前的交手中。 沈仪甚至连自己都没有想到,一式返虚境的灵躯法,竟然能有如此巨大的提升。 他原本都已经打算好了借助敕妖金箭,来对付这位第二窟的神风妖皇。 然而也正因如此,沈仪却是彻底认清了他和老狗间的差距。 先前对方仅用了一爪,隔着这么远,便是让南阳法衣直接撕裂开来,而自己全力的一脚,虽斩杀了巨角妖皇,却仅是因为她妖力耗尽,对于法衣本身,几乎没有任何损伤。 “……” 沈仪忽然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燥意。 他几乎已经收集了南阳宗内所有能用的东西,却还是突破不了瓶颈。 以前都是受限于天赋资质,如今却是受限于天地本身的贫瘠。 念及此处,他不由得对梧桐山那位老祖多了几分佩服。 对方竟然能忍着这般燥意,枯活了这么长的时间,仍旧是保持着理智。 不过要是重来一次,沈仪的回答还是一样的。 并非是他觉得梧桐山老祖错了。 只是两人所处的位置不同,对方是真的身处山巅,超然世外,而自己也确实只是她口中的所谓蜉蝣,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任何的动荡,在老祖眼中微不足道的事情,却都有可能让沈仪莫名其妙的死去。 譬如一条想要换换胃口的开智黑狗。 沈仪没有一座洞府,供他安安静静的修行,唯有靠一路杀伐,以及诸多蜉蝣的帮助,像是张屠户、林白薇、陈乾坤、乃至于武庙内的吴道安。 虽然现在看似自己的修为地位都跟从前大不一样。 但他却没办法把自己从那些帮过他的蜉蝣中抽出身来,从此觉得脱离了俗世,眼睁睁看着他们不知朝暮的被妖魔屠杀。 梧桐山老祖确实看得更深刻些。 在她的眼中,舍小保大才是正道。 站在高处以她的思维去考虑,沈仪若是当年舍了青州,任由小妖王屠戮,聂君不去追杀化血妖皇,或许根本就不会有今日的妖祸。 极力隐藏自己,不让老狗发现,最好是完全不让对方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在此等大事面前,别说是青州,哪怕是整个大乾,玄光洞,包括梧桐山的那群弟子,都是可以牺牲的。 待到有第二人突破返虚,开了南阳宗。 忧患自解。 等到那时,手捧三柱香,再慢慢去祭奠亡去的故人也不迟。 但对于沈仪而言,若是不拼上去,没有妖魔寿元,他大概率才是被舍弃,被祭奠的那部分,压根没有站到梧桐山老祖面前的资格。 况且还有个问题。 到底是谁能保证,打开了南阳宗以后,外面定然有援助? 当然,这对于梧桐山老祖而言,其实不算问题。 若是没有的话,拥有返虚境实力的修士,自然可以天高海阔的离去,宗内其他人的下场如何,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自己不想死,不想认识的人死,应该也是没什么错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 现在最大的风险,无非就是那条老狗见势不对,打算出来搏命。 沈仪朝着千妖窟方向远眺而去。 神情愈发的平静,黑袍下的身躯挺拔。 下一刻,他再次化作紫白二色的长虹朝着大乾皇城掠去。 “……” 看着天际长虹。 大乾修士们整齐的抬起了脑袋,早就听说沈大人办事干净利落。 却从没想过,哪怕对面是第二窟的大妖皇,竟也没有丝毫改变。 待到天边长虹消散,那位化神境才重新看向手里的图,指尖缓缓移到神风妖皇的上方。 却发现那里是空着的。 “什么情况。” 他有些愕然,难道千妖窟没有第一窟的妖皇?还是说这就是传闻中的窟主? 不过…… 修士忽然咧开嘴,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的,来自千妖窟的报复。 在沈大人随意的拳掌间,居然就这般轻易的结束了。 曾经被玄光洞当作狗一般驱使的大乾,在梧桐山诸位前辈和许家的帮助下,竟然已经可以做到正面抵抗千妖窟。 甚至以碾压之势获胜?! 这,这种事情换到几年前,他们连做梦都不敢往那么大去想。 如今却就实实在在的发生在了眼前。 (本章完) ------------ 第四百一十四章 本皇打算去大乾寻找口粮(二合一) 大乾,郦州。 黑袍玄剑自空中掠过,落在器宗山峰之上。 聂君收起玄剑,取出酒葫芦胡乱摇晃了几下,随即叹口气,慢悠悠的朝着山下走去。 山间小道上,两道早就等候在此的身影快步迎了上去。 老头和梅夕瑶恭敬行礼:“聂前辈辛苦了,需不需要我等去准备晚膳?” 在得知大乾遭遇的变故后,八方食楼也是第一时间搬迁了过来,寻求庇护的同时,也正好给聂君做些饭食。 “备个屁。” 聂君挑了挑眉,将酒葫芦抛了过去:“替我打满。” 他差不多快受够了。 好不容易寻到几头可口的妖魔,结果那金身法相完全不讲道理似的,说来就来,搬上妖魔尸首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 若是来得早些,甚至还要从自己手上去抢妖魔的性命,简直不把他玄剑真人的凶名放在眼里。 分明杀了那么多妖,嘴巴都快淡出鸟来了,真遭罪。 “我这就去,尽快给您送来。” 梅夕瑶接过酒葫芦,正准备转身。 却见聂君脸色微变,朝着某处看了一眼,随即又收回目光,淡淡道:“不必了,先放你那里,我等会儿过来取。” 说罢,他在两人的注视下,缓步朝着山腰竹林而去。 穿过略微摇曳的竹林,走至视野开阔的崖边。 聂君止住步伐,漠然朝前方那道白袍倩影看去:“找我什么事?” 他不知道对方为何罕见的离开了梧桐山,但也不感兴趣。 “……” 叶文萱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聂君身上的南阳黑袍,沉默良久,忽然笑了:“你穿着这法衣,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眼见聂君仍旧是那副别人欠了他钱的冷淡模样。 叶文萱却并没有发怒,只是微微摇头:“杀了这么多妖物,你那颗躁动的心,也该安静下来了吧?” 闻言,聂君终于抬了抬眼皮:“怎么,又想拿那破绳子给我捆起来?你随意。” 看着这年轻人满脸的叛逆,叶文萱重新转回身子,朝着崖下看去:“你不必夹枪带棒的,为师也是替大局考虑,你不认可,我也无所谓。” “此次前来,只不过是想要提醒你一句。” 说着,她轻叹一口气:“你们就那么确定,那条老狗不会出来?是沈仪给伱的保证么,还是说你们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情,如果没记错的话,在你刚刚入门的时候,我就跟你聊过梧桐山的旧事。” “根本没有什么东西能束缚它,但凡是它离开千妖窟,你们将会亲眼见证何谓真正的屠杀。” 叶文萱挥手去唤聂君:“我知道你是没脑子,容易被人利用的,我也不怪沈仪,他只是太过年轻莽撞,你得记住,这世上幸好还有为师。” 话音间,她掌心里多出一枚泛着幽光的石头。 “多年前应承你的东西,现在给你,至于能不能挽救你们犯下的大错,就看你自己的了。” “师徒一场,言尽于此。” 女人的嗓音仍旧在竹林内回荡,她的身形却已经缓缓被山风吹散。 “……” 聂君看着手中那枚泛着幽光的石头。 神情并未有所变化。 片刻后,他随意的将其收入袖中。 转身朝着梅夕瑶离开的方向而去。 直到聂君的身影消失在竹林外,山风再起,叶文萱再次立于崖边,眸光愈发深邃。 南阳宗内的事情,只有一个人能说了算。 不存在什么齐头并进。 只有她这多年的选择,才是唯一正确的路,也只有她,才有资格第一个走出南阳宗,向世人宣告新宗主的诞生。 至于关于第一窟妖皇的事情。 以叶文萱对老狗的了解,对方大概率已经将那头凤凰给放了出来。 也正好借此机会,让这群年轻人明白,任何的冒然举动,都需要付出代价。 …… 仙山被云雾环绕。 高耸的大殿内空无一人。 灵皇随意踹开脚下的蒲团,丹凤赤眸中涌现震怒:“人呢?!本皇的大药何在!” 他一路而来,首要的目标便是玄光洞。 在三方同盟之中,此地可谓是最适合他进补的地方。 然而真正踏足玄光洞,却发现这群人早就跑光了,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怎么可能? 莫非是有人泄露了他离开千妖窟的消息。 “罢了。” 灵皇调整着呼吸,走到最中间的蒲团坐下。 随着他的吐气。 一缕缕炽焰从席间翻卷而开,很快就将整座大殿化为熔火大狱。 虽然没能吃下玄光洞,但也进补了个七八成。 勉强也能尝试着突破一下。 灵皇闭上双眸,赤红色的双翼略微舒展。 他脸上逐渐被细密的绒毛覆盖,红唇白齿也是渐渐化作锋锐的鸟喙。 身为南阳宗内最后一头的赤眼玄凤。 他的血脉,乃是这破地方的生灵难以想象的存在。 仅八千岁时,就被老狗钉了起来,整个身躯都停止了成长。 如若不然,哪怕此地灵气匮乏,只要让他正常长大,以如今九万年的寿数,不说合道,至少也能堪比成功登上了白玉京的修士。 区区三层楼高的张来福,也敢禁锢自己。 他想要灭了对方,不过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无数的药力和血海在体内翻滚。 灵皇的身躯愈发炽热,整座仙山都是陷入了火海。 “给本皇破!” 伴随着一道尖锐凤鸣,灵皇倏然起身,继续舒展双臂。 然而就在这时。 他身上分明已经愈合的诸多贯穿伤口,竟是齐齐发出刺痛。 那些被道符绘满的木桩,即便已经离开了他的身躯,但残留下来的气息,居然在此刻齐齐汇聚起来。 在他心口化作一个略显清瘦的“封”字。 “噗。” 灵皇猛地跪倒在地,喷出一大口猩红血浆。 他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去,仿佛看见了张来福正满脸讥讽的盯着自己。 赤红凤眼之中被怨怒占据。 灵皇像是受了莫大的屈辱,一拳砸在地砖之上。 那条老狗好似算清楚了一切。 做什么事,就只给他多少力气。 自己好似一头蠢驴,而那大乾,就是老狗栓在前方的萝卜。 “你等着!你给本皇等着!”灵皇喘着粗气,重新化作人样,唇角垂下唾液。 他要以尸山血海,化作血梧桐。 以南阳宗所有的大药,成就他的凤凰涅槃! 要让那条老狗明白,天赋血脉的差距,绝不是它靠着南阳宗的遗产就能抹平的! “……” 稍稍调息了一会儿。 灵皇摇摇晃晃走出大殿,圈指吹了个响哨。 不多时,几头禽妖快速从四面八方掠来。 “去通知神风,让它们停手,大乾是本皇的口粮。” 灵皇擦了擦唇角,却忽然发现几头妖魔的神情有些古怪,颤颤巍巍的蹲在自己身侧。 “回禀灵皇……窟里进攻大乾,被他们给拦住了,死伤惨重……他们各地都设有阵法,更是一口气多出至少十位化神修士,就连梧桐山那群弟子也在帮着他们,九州之地,至今无一被我等攻破。” 一头稍微胆大些的妖魔轻声回应道:“至于神风妖皇和巨角妖皇,它俩一直没有露面。” “未战先怯,好。” 让众妖没想到的是,灵皇不仅不怒,反倒狞笑出声来。 “按这个意思,梧桐山那群人现在都分散于九州之地?” “是!” 那妖魔话音未落,忽然脸色骤变。 只见灵皇倏然挥翅,将它们尽数裹了进去,在炽焰的炼化下,连呼救声都未能传出,便是全部化作了浓郁的妖血,钻入灵皇的口中。 修士是口粮,妖魔亦是口粮。 他要这南阳宗,尽数入腹! 刹那间,被炽焰包裹的双翼轰然展开,朝着大乾的方向掠去。 …… 大乾皇城,武庙甲院。 清风真人错愕的摊开手:“我刚想跟你说我养好了伤,你跟我说结束了?” 唐元抠了抠后脑勺:“师父,我刚从郦州回来,就连神风妖皇都栽在了沈前辈手上,大概是真的结束了。” “……” 清风真人皱着眉头,坐在地上掐着指头。 所以,那天沈仪离开皇城,不是懒得搭理师父,是去对付神风了? 可是……这才多长时间? 如果不是唐元回来汇报,他甚至以为沈仪就是单纯出去用了个午膳。 “沈前辈在做什么?” 唐元好奇的问道,他从旁人口中听说了那日的事迹,不过三人成虎,传来传去的愈发荒唐,什么一脚斩了巨角妖皇。 还是问问本人比较靠谱。 “不知道啊,看着像是在炼丹,我也说不准。” 清风默默朝甲院看去,沈仪似乎是有些过于离谱了,他亲眼见到对方把各种妖魔精血都往那炉子里丢去,然后略带期待的看着。 与其说在炼丹,不如说在赌命。 先看炸不炸,如果运气好,成功得到一炉稀奇古怪的丸子。 他是真敢吃啊…… 两人交谈间,甲院内又是爆发出一阵冲天火光! 轰隆! 看见这般架势,唐元浑身一颤:“那还是下次再问吧。” “对了,你那些师伯们回来了吗?”李清风又想起了师父,如果此事结束,最好还是劝师兄师姐们尽快回去一趟。 哪怕师父再冷漠,毕竟也对自己等人有传道之恩,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师父的性子,实在没必要把气氛搞的如此尴尬。 “师伯?” 唐元正准备拱手告辞,听闻此言,忽然怔怔抬眸:“师伯掉下来了。” “……” 李清风倏然抬头,只见一道黑袍身影从天际坠落。 玄剑先一步锵然落地,直直插在了唐元身旁。 灵兮师姐满脸惶恐的去接聂君,手掌刚刚触及聂君肩膀,一道雄浑的火浪已经从远处拍了过来! 嘭—— 在两人离开皇城前,都从沈仪那里取走一件南阳长老法袍。 在这般珍贵法宝的加持下。 可以说在化神境界内,只要不是犟着性子死战到底,几乎已经没有能伤害到两人的存在。 然而就在李清风师徒俩的注视下。 火浪径直将灵兮拍飞出去,露出其中的短剑。 嗤拉。 那柄雪白短剑,竟是直接刺破了南阳法衣,在灵兮肩膀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豁口。 “这就是你说的结束了?” 李清风来不及骂人,径直腾空而起,和唐元一起朝着师兄师姐掠去。 就在两人坠入大乾范围的刹那。 武庙内的吴道安,已经是反应极快的启动了阵眼。 皇城的法阵,不仅是耗费了最多的资源,更是由许家全族之力打造,甚至还有梧桐山童前辈帮忙加固。 刹那间,由各种不同相性阵物催发的九龙九凤结伴而起。 每一条都近乎百丈巨大。 这般庞然大物于天际奔走,挥翅摇尾间,各色清光迅速荡漾开来。 “呼。” 李清风接住聂君,又看向唐元,发现对方也扶住了灵兮。 好不容易松口气。 抬眸一看,便是浑身僵硬,隔着那道薄薄的清光,率先映入视线的,便是一双缓缓扇动的宽大火羽,每一根翎羽,似乎都由炽焰凝聚而成。 而那双羽翼的主人,在华丽的银甲雪披的包裹下,那张稚嫩的面容,正狞笑盯着自己。 “……” 李清风下意识用尽浑身力气将聂君往下方一扔。 在这般恐怖的注视下,哪怕隔着法阵,感觉不到对方强悍的气息,他同样有种呼吸滞凝的窒息感。 哪怕将对方的容貌尽数收入眼底,他却完全叫不出这少年的名字。 但那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陨落的危机感,却是重重的撞击着李清风的胸腔。 做点什么,一定要做点什么! 绝不能束以待毙。 念及此处,李清风倏然嗓音撕裂的咆哮道:“沈前辈,救命啊!”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出来,连聂师兄和大师姐都不是对手,大概率沈仪也做不了什么。 但本能间,便捉住了这最后的救命稻草。 “……” 听闻李清风的咆哮,灵皇愣了一下,随即唇角的狞笑中多了几分嘲弄。 一个口粮,正在向另一个更美味的口粮求救。 刹那间。 灵皇再次按掌,又一柄短剑从他腰间窜出。 看似渺小的短剑,却是携滔天之势,无情的朝着下方垂直刺下! (本章完) ------------ 第四百一十五章 本皇到了大乾变成口粮 咔!咔!咔! 剑锋触及大阵的瞬间,清光连一个呼吸都没有坚持到,便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炸碎! 九龙九凤爆发出刺耳哀鸣。 迅速化作清光点点消散于空中。 短剑继续落下。 武庙高耸的大殿直接碎裂,露出了其中端坐的十三尊金身法相。 轰! 随着短剑落至半空,一尊稍矮些的三丈金身竟是溃散开来,重新变作了漫天的香火愿力。 武庙老祖抠着脚丫子,愣愣的盯着天空。 它的目光愈发清明,往日的痴呆缓缓褪去,只因预感到了陨落的气息。 这短暂的清醒,却代表着无限的折磨。 老祖的双眸被浓郁的恐惧所占据,在那短剑的压迫下,它拼尽全身之力,也仅能颤颤的探出一只手掌。 用那刚刚抠过脚趾缝的指尖,朝着剑刃触去,似乎想要阻拦对方一下。 锵! 在这仿佛全都放慢了数倍的一幕下,突然有清脆的金属碰撞声荡开。 那巨大的声音,近乎让所有人都暂时失聪。 碰撞声的来源,则是从甲院中飞出的某物。 那是一枚紫金色的小丹炉,它在空中翻滚,携着刚刚炸炉的黑烟,然后狠狠的撞在了短剑上。 丹炉上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但被它砸中的短剑,前一息还携着滔天气息,紧跟着便是浑身巨颤,径直炸成了漫天碎片。 咚咚咚。 丹炉落地,又滚了几圈,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 灵皇沉默看着炸碎的短剑。 随即将目光投向了丹炉旁的身影。 只见那同样身穿黑袍的青年,缓缓弯腰捡起了脚下的丹炉。 那丹炉显然是南阳宗遗留下来的珍宝之一。 但毕竟只是个炼丹的玩意儿,就算再结实,用来斗法也实在太过勉强。 之所以能撞碎短剑,除了丹炉本身以外,更大的原因还是在那青年本身。 「你就是那个窃宝小贼?」 灵皇嗤笑一声,伸手唤回了先前斩向灵兮的另一柄剑。 不得不说,就刚才的那一幕,他终于明白了老狗为何会放出自己。 在这南阳宗内,除老狗以外,也唯有他才能镇杀这小贼。 他倏然将剑锋对准沈仪,歪头道:「那就先从你开始吃起。」 「嘶!」 李清风缓缓落下,想要带着师兄去沈仪旁边,侧眸一看,却见刚才被自己扔下的聂君,不知何时竟消失在了原地。 反倒是大师姐还捂着伤口,朝着沈仪掠了过去。 「人呢?」 李清风忽然心底一慌,以他对聂师兄的了解,对方哪怕只剩一口气,也绝对是要和这装嫩的老妖拼到力竭而亡的。 就在众人感知不到的上空。 聂君躺在祥云上,勉强的撑开眼皮,声如蚊呐却携着森森寒意:「放开我。」 「放开你去送死吗?」 叶文萱垂手而立,掌间涌现暖流将聂君包裹:「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出手,不能因为你们的选择,让为师这多年的付出功亏一篑,这就没道理了。」 「它乃是赤眼玄凤,本就不是南阳宗内该有的妖魔。」 闻言,聂君用力挣扎了一下,却完全挣脱不了暖流的束缚:「我只是让你放开我……还有,既然它这么强悍,你就不担心它吃饱喝足,毁了你的宗主大梦?」 「如果它有这个机会的话,你都没机会 看见这方天地。」 叶文萱无悲无喜的看去:「那位自诩南阳宗最后一位弟子的张道友,可不敢让这头凤鸟突破至返虚境。」 「还有,你们似乎很喜欢将你们犯下的过错,算在为师的头上。」 说着,女人无奈扬起唇角,重新朝下方看去:「现在,你就老老实实看完你们造的孽就行了……」 叶文萱的话音戛然而止。 只因下方的沈仪终于动了,只见其猛然踏起,身形暴掠而出。 五指紧紧扣着丹炉,狠厉的砸在了灵皇的额头。 砰! 灵皇甚至都没看清沈仪的动作,头上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他朝下方坠去,快速扇动火羽,这才稳住了身形。 难以置信的摸了摸额头上的血渍,灵皇暴怒朝天际看去:「你敢伤本皇?!」 他的口粮,竟然让他见了血! 「……」 电光火石的一幕,让下方众人全都陷入愣神。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即便是李清风,都暂时忘记了去找他的聂君师兄。 只见沈仪瞥了眼手上的丹炉。 随即屈指擦去上面的血渍,送到鼻间轻轻嗅了一下。 下一刻,青年竟然平静的含住了那点血渍。 似乎是尝到了血的味道。 散碎发丝下,沈仪的眼眸中倏然涌现了一抹深深杀机。 在那双漆黑眼眸的注视下。 灵皇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强行按捺住心底那一丝诡异的寒意。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雪白披风怒扬,再次挥动双翅,手中短剑爆发出耀眼的剑芒,整个身躯化作流光朝沈仪扑去! 「给本皇……」 杀气腾腾的话语还未说完。 他持剑的那条小臂,已经被沈仪紧紧攥在了掌中,然后便是重重的一记丹炉! 砰!砰!噗! 沈仪攥着他,另一只手无情的将丹炉砸下。 最后声音的变化,则是灵皇脸上已经血肉模糊起来,每一次轰砸,都能溅起一大片血肉。 「松手!」 灵皇拼命挣扎,却始终抽不出手臂,他皮肤间倏然有翎羽窜出,脸上多出鸟喙,一对硕大火羽轰然拍向沈仪,将其推开百丈有余。 「尝尝本皇的法宝!」 他伸手往腰间一拍,还未来得及从老狗给的那堆法宝中寻出有用之物。 抬头一看,只见远处的沈仪已经探出了手掌。 虎口间搭着一枝璀璨的金箭,箭锋早已稳稳的对准了自己的眉心。 敕妖金箭! 刹那间,那支箭悄无声息的贯穿了灵皇的头骨,迅速化作金辉没入了它的身体。 「啊!啊!」 痛苦的嘶嚎声中,灵皇身上的银甲迅速剥落,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 呼吸间,便是化作了遮天蔽日的赤红凤鸟,巨大身形丝毫不输刚才阵法中的幻象,而且更加华丽。 一头真实存在的巨凤! 翎羽间仿若藏着金辉,随意的展翅,便是狂风携着火浪席卷开来。 在空中胡乱的一次盘旋,就让整个大乾皇城仿佛变成了硕大的火炉。 敕妖金箭化作的金辉显然是锁住了它的妖躯,但那剧烈的痛楚,却让灵皇愈发的癫狂! 它的每个动作,对于下方的大乾而言,都近乎天灾。 「拦住它!」 灵兮挥动袖袍,灵压自下到上翻滚而去,将那落下的火 海倒卷起来。 「这种畜生,怎么杀?」李清风取出还没修好的各式法宝,同样去拦截那火雨,光是伤到对方所导致的情况,就不是普通修士能吃得消的。 就在这时。 沈仪盯着天空中盘旋的赤眼玄凤,眸光愈发深邃。 天际忽然响起了一道「嗤」声。 仿佛火堆燃起。 沈仪的身后,两缕金焰窜出,随即迎风而涨,化作了两片同样遮天蔽日的金焰火海,略微挥动间,竟是与羽翼无异。 金焰双翅略微一震,漫天火雨便是尽数被卷了进来,与金焰融为一体。 他眉心的金焰纹路愈发耀眼,近乎要脱离出来。 轰! 沈仪倏然腾空,金焰火海化作的双翼狠狠拍在了赤眼玄凤的身上,将其砸得倒飞出去。 他紧随其后,再次张开双翼将玄凤的脖颈包裹。 一手攥住灵皇额头的赤翎,另一只手再次挥起丹炉砸了过去,犹如不知力竭般轰砸在同一个地方。 那浩瀚的力道,就连这般血脉超然的大妖都感到胆寒。 如此雄浑如汪洋的力道,尽数汇聚于这道黑袍笼罩下的渺小身影之中,灌入他手中的丹炉。 专注而认真的敲碎了灵皇的颅骨。 两双羽翼挥打着朝地面坠落,宛如金赤二色的流光轰然砸入大乾。 砰! 沈仪踩着灵皇的脖颈,便让其完全无法挣扎。 丹炉早已被肉沫堆满,他连续的轰砸,直至把那犹如小山峰般庞大的头颅,彻底砸成了碎骨片。 「嗬……」 沈仪呼吸急促,浑身黑袍都被血浆侵染,湿漉漉的搭着。 他缓缓站直身躯,扔掉丹炉,再次尝了尝拳峰上沾染的肉沫。 脸上终于多出一抹轻松笑意。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大概就是他在南阳宗内,所获得的最珍贵的口粮。 「咳咳。」 看着那道浑身散发凶煞的身影,李清风用力吞咽着,以至于喉咙都有些痉挛起来。 祖师爷爷在上。 那凶神居然还在笑……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 第四百一十六章 它会疯掉吗(请三分之二个假) 当翎羽失去了光华,巨大的凤鸟匍匐在皇城之中。 炽焰散尽,余温尚存。 灵兮真人脚踩漆黑的焦土,直至此刻,仍旧不敢确定这头强悍的大妖真的已经死去。 她和聂君结伴而归,途中偶遇此獠。 在法衣的加持下,两人手段尽出,却也未能撑过半日时间。 在漫天火海和紫霄神雷道宫的碰撞下。 灵兮甚至有种无法插手进去的错觉,那一幕给她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对眼前的景象略感几分儿戏。 霸道的玄凤烈焰,还有连紫霄神雷剑诀都无法破开的银甲。 给人一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感。 然后这尊凤妖,就被人拿着丹炉,踩着脖子,活生生给砸死了。 「……」 当灵兮看见沈仪动手撕下赤凤的血肉,分别装入储物宝具之中时,这种儿戏感就更加浓郁起来。 能够毁天灭地的可怖大妖,在青年的手中,宛如一只被随意撕扯的烧鸡。 她有些恍惚的甩了甩头。 其他人虽不像灵兮那般,曾亲眼见过灵皇和聂君斗法的场面,但刚才对方一剑震碎大阵,光是气息的余波,便让一尊金身遗蜕溃散的场景也足够震撼了。 这头大妖的实力肯定是不用多言的。 之所以死的这般荒唐,只能证明它的对手更加恐怖! 李清风看着沈仪彻底将火凤装进储物宝具,随即眼神微滞,对方拿出的那一大堆储物宝具,怎么如此驳杂,有大乾的,有青丘的,还有玄光洞和梧桐山的,以及一些不知名的小势力标志。 谁家好人身上带这么多袋子啊? 真就把全部家当都揣着到处跑? 「不对,嘶。」 李清风用力拍了下脑门:「差点把聂师兄忘了。」 就在沈仪打扫残局的同时。 天际云雾之中,聂君怔怔看着下方的一幕,神情迅速变化。 直到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何沈仪在身受敕妖金箭的情况下,竟然还能轻描淡写一个字,吓退神风妖皇。 或许只有被沈仪杀机所笼罩的妖魔,才能真正明白他有多强悍。 倒是自己看走眼了。 聂君缓缓收回目光,忽然扫到了负手而立的女人。 叶文萱漠然盯着下方。 看似云淡风轻。 然而负于身后的双掌,却是早已攥紧,发出清脆的咔咔声。 「哈,嘶。」 聂君没忍住笑出声来,又扯着被灵皇斩开的伤处,不由吸了口气。 但那灼热剧痛却丝毫拦不住他发笑。 只要和沈仪扯上关系,师父每次说出的话,转眼就得硬吞回去,简直有趣极了。 「笑什么?」 叶文萱回眸看来,神情毫无波澜:「很有趣么?你们彻底断去了那条狗的念想。」 不得不说,沈仪的实力着实超乎了她的想象。 这头赤眼玄凤绝对是整个南阳宗内最为强大的生灵,只是受困于此罢了。 但在沈仪的蛮横轰砸下,它引以为傲的妖躯,还有那连敕妖金箭都无法彻底将其锁住的顽强生命力,竟是都变得有些可笑起来。 在返虚境以下,叶文萱实在很难想象出来,还有什么手段能压制住那青年。 能在道法断绝的南阳宗内,凭借自身,寻找到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全部将其修习至圆融之境,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天资」二字能形容。 但是,如果老狗不能成功收回南阳宗内门遗失的东西。 再加上妖魔尽灭,无人替它看守宝地,等于是修士们拿回了大部分南阳宗传承。 这就代表着,至多千年时间,人族修士将会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一大批化神圆满的修士,再从炼器阁中寻找出炼制镇宫之物的手段。 等到那时,老狗大概率会眼睁睁看着十几位,甚至数十位返虚修士,整齐的踏入那方大殿之中。 「狗急跳墙,它要疯了。」 说到此处,叶文萱嗓音中都多出几分死气沉沉。 她这么多年不敢出手,就是担心老狗发现她毫无寸进的事情。 「现在,你们谁有资格放入这块道牌?」 叶文萱取出那块造型古朴的道牌,小心翼翼的用指腹摩挲着。 返虚境,是催动道牌的最低门槛。 「还是说你们能替为师引走那条狗?」 叶文萱倏然攥紧道牌,老狗若是亲自出手,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用尽各种手段先找到她,然后宰了她。 她是亲眼见过那头畜生的恐怖之处。 早年间,梧桐山最为繁华之际,曾有三位返虚强者。 在那个时候,他们自信满满,根本没想过要偷跑出去,而是打算光明正大的继承南阳大统。 故此,先是改称南阳宗,再打算入内门斩去老狗。 然而就在他们将改名之事昭告天下的第二日,张来福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离开了千妖窟,仅用了六个时辰,便让梧桐山只剩下寥寥几个活口。 还是因为这几人见势不对,逃得比较快的缘故。 从那以后,叶文萱就改变了想法。 她一生小心谨慎,就是不敢留下任何暗伤,不让老狗知晓自己的任何手段,只为确保到时候能拖住老狗一段时间,还能有余力成功逃出南阳宗。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又打不过这头凤鸟。」 聂君终于收起笑声,认真道:「他不是你的弟子,就像你的计划中不必考虑他的死活一样,他同样也不需要在意你的事情。」 这是自上次事情后,聂君头一回跟女人说了这么多话。 他慢慢的爬起身来,从叶文萱手中取过那枚道牌,淡淡道:「走了。」 说罢,聂君径直坠下了云端。 叶文萱再加上道牌,定然是老狗的首要目标,但如果道牌握在另一人手中,那这事情就说不准了。 这是他对师徒之恩最后的偿还。 至于为何是最后…… 曾经亲眼见过老狗出手的师父,又怎么会没见过这头凤鸟。 对方却从来没有提过。 无非就是想看着沈仪吃瘪,甚至陨落。 女人只救了自己,却没有去理会下方的清风和灵兮,啧。 聂君只是懒得动脑子,不是真的心思愚钝。 「……」 叶文萱看着那道身影坠下。 缓缓皱眉。 如果早点是这般反应,何须绕那么大一个弯子。 她犹豫了一下,褪去了身上的显眼白袍,又认真掐了个敛息法诀,这才转身消失在了原地。 只希望那头老狗再多犹豫一段时间,别再受什么刺激,说不定还有希望。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 第四百一十七章 天凰不灭真身小成 【斩杀化神境赤眼玄凤,总寿十二万三千年,剩余寿元三万三千年,吸收完毕】 【剩余妖魔寿元:二十五万六千年】 沈仪将赤眼玄凤的尸首尽数装入储物宝具中。 他瞥了眼前方落下的聂君,只见对方身上的南阳法衣破烂不堪,但伤势已经愈合了三四成,并无大患。 随即朝着天际某处看去。 沈仪收回目光,轻点下颌:「先去养伤吧。」 「……」 聂君原本还想解释点什么,毕竟在这般危急情况下,自己却是莫名其妙没了踪影。 没成想对方居然没有过问的意思。 他犹豫瞬间,侧身让开路来,心中浅浅的叹了一声。 这大概就是沈仪和师父最大的不同。 对方从未想过要控制什么人,来为他办事,更像是随缘,愿意来就来,不愿来也不强求,将更多的希望都寄于他自己本身。 也懒得去琢磨别人的事情。 今日若是把身处位置换了一遍,站在下面的是师父,而自己被沈仪带走。 师父必然是会心生间隙,恨不得把沈仪说的任何一个字都得回禀给她,方可安心。 在众目睽睽下。 沈仪又取出了他那被血肉糊满至看不出本来颜色的丹炉,快步走入了甲院。 他终于拿到了一份正经的火性禽妖精血。 前些时间夜以继日的炼丹也是有回报的,抛开那堆次品天凰丹不谈,至少现在的沈仪,对于这张丹方,可谓是无比了解。 当然,代价就是第四窟内合用的天材地宝被浪费了一些。 不过无妨,只要能走出南阳宗,这些东西应该是不会缺的。 「啧。」 沈仪将丹炉擦拭干净,看着上面细密的裂纹,忍不住摇摇头。 这些南阳宗遗留下来的宝物确实不错。 像这丹炉,哪怕炸炉这么多次都没有坏,还能一击碎去凤妖手里的短剑法宝,轰砸起来也颇为顺手,以后得小心点用才行。 还有那件贺寿用的法衣,如果没被损坏。 即使自己的心思在炼丹上面,也早该感应到凤妖的气息,哪里会让对方有机会毁去大阵。 沈仪熟练的取出各种天材地宝。 又从银铃中拿出刚才抽取的那份凤妖精血,逐一放入丹炉之中。 下一刻,雄浑的离火尽数灌入进去! 无论是对于火候的把控,还是对各种药材的萃取,都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当然,仅限于天凰丹。 这一炉丹,足足炼了十九日,方才消解掉凤妖精血中的戾气。 直到丹炉倏然停止了震动。 轰然落地,掀起滚滚热浪。 丹炉裂纹中有金赤光芒溢出,同时有令人心绪平静的凤鸣声缓缓荡开。 一枚赤丹慢悠悠的从丹炉中飘出。 拇指大小的丹身上面,竟是绘着一头栩栩如生的金凤,隐约间竟是在游动一般。 「嗯?」 沈仪探出两指将其捻起,认真端详了一下,怎么跟先前炼出来的差那么多,跟丹方上的描述也不太一样。 该不会是出问题了吧? 沈仪将其放入口中,随即在提前打开的面板上,调动妖魔寿元朝着天凰不灭真身灌入进去。 【第一年,你吞下天凰宝丹,借助其中赤眼玄凤的精血,伴以数十种珍贵宝药,希望将这股浩瀚的气息,尽数融入你的身躯】 【第十七年,你成功消化药力,将这枚大丹纳于灵躯,接 下来就是耗费漫长岁月去将其中妖血炼化】 看着面板上的提示。 沈仪干脆让它先推演着,将先前装好的妖魔血肉取出。 花掉两万年寿元,凝出两尊妖魔镇石。 随着它们将血肉吃完,眉心金珠的无眼凶兽,以及展翅腾飞的玄凤造像,迅速成型。 其余那些小妖可以不在乎,但凤妖和神风这两头大妖皇,重塑出来肯定是不亏的。 一枚接一枚的妖魔本源喂下去。 神风足足吃掉了七枚本源才算是完整。 相较之下,反而是凤妖让沈仪略感诧异,这头化神圆满的大妖,竟然只需要一枚本源? 经过这么多次喂养。 沈仪也算是有了经验,妖魔本源的主要作用,就是帮助妖魂重塑意识,活得越久的妖魔,魂魄愈强大,所需要的本源数量就越多。 这头九万年凤妖的神魂居然如此羸弱,也就跟青花差不多。 早知如此,连敕妖金箭都省了,直接离火焚心掌给它拍死。 沈仪将两道妖魂塞入镇石之中。 那灰扑扑的石像便瞬间有了色彩。 此刻,面板中的推演似乎有了进展。 沈仪忽然感觉自己服下了这么多的天凰丹,在灵躯内积攒的药力,似乎有了一头凤鸟做主导,牵引着它们在体内游荡起来。 不断的冲刷着四肢百骸。 【第三千七百年,你吸收完了所有的药力,消化了那缕赤眼玄凤精血,根据天凰不灭真身中记载的手段,调动着它们开始破关】 【第七千六百年,近乎万年的沉淀,终于有了收获,你好似化身九天之凰,畅游四海】 【返虚.天凰不灭真身:小成】 刹那间,沈仪身上所有的金辉都开始收拢,最后在道婴五脏的中心,化作了一枚金色的凤卵,周遭有赤色火焰环绕。 它随着沈仪的呼吸而微颤,生机牵连,息息相关。 好似拥有了第二条性命。 金辉终于不再是流于表面,而是内敛起来,连接道婴五脏和四肢百骸,成为了沈仪的一部分。 「呼。」 沈仪并没有就此满足,而是继续调动寿元朝无量妖皇宫中灌入而去。 【第一年,你将两尊镇石造像放入道宫之中,借妖魔血脉,领悟了新的道法神通】 【万妖朝拜.赤阳】 【第七十二年,你发现神风妖皇和金翅九纹妖皇的血脉有共通之处,尝试着将两式道法结合】 【万妖朝拜.金风摄魂】 【你的道宫更加稳固了】 【剩余妖魔寿元:十四万八千三百年】 如今道宫之中已经有了四尊镇石造像,除了衍生新的道法以外,沈仪暂时不知道它们有什么用处。 或许只有离开了这南阳宗,见识了更广阔的天地后,才能有所领悟。 这一次,是真的把路走尽了。 沈仪缓缓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本章完) 免费阅读. ------------ 第四百一十八章 蹬鼻子上脸的沈大人(二合一) 「都安静些。」 随着一道淡淡的提醒,心思明显有些不定的清风和唐元,瞬间便是安静了下来。 只因为这句话来自聂君。 向来最不喜束缚的聂师兄,这十余日内竟是一反常态。 不仅他自己身居院内不出,还唤来了一众同门,不准其余人离开。 就连他从不离手的酒葫芦,李清风也是很多天没有看见过了,他只能讷讷道:「师兄……这事情都解决了,我想回梧桐山看看。」 「……」 聂君盘膝而坐,双眸微阖,并未给出回应。 他正在做曾经自己最讨厌的事情。 却是因为心乱了。 在知道师父已经彻底放弃了这群弟子以后,他莫名便成了唯一能照料这些师弟师妹的存在。 从前的无拘无束,快意恩仇,忽然被无形的链子给栓了起来。 如今,他竟是不敢再做出任何刺激那条老狗的举动。 「唉。」 童心钏悄然叹口气,按照师兄的反应来看,这事情还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甚至压力比先前更大。 若是沈仪和师父能达成共识,情况或许会好上许多。 但这两个人似乎天生就不会信任对方,一个觉得师父和他根本不是一路人,也绝不会把想守护的东西交到师父手中。 另一个则同样不信任沈仪能按照她的方式去做事,这般独立而不听指挥的年轻人,定然不会被她纳入计划之中。 「都是同门,不必再遮掩什么,她跟你说了什么?」 念及此处,童心钏缓缓站起身来。 聂君终于睁开眼眸,瞥向他,淡淡道:「在我没有想明白之前,所有人只需安静呆在此地就好。」 身为同门中实力最强的存在。 他已经竭力在突破化神圆满,所谓的想通,就是破境。 没有到达那个层次,则根本无法挽救什么。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朝着院外看去。 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紧不慢的踱了进来,站在门口,平静问道:「我打算出去一趟,你们要一起吗?」 李清风第一个蹿了起来:「去哪儿?我去!」 他都快被憋死了。 唐元不敢说话,但也是满眼期待的看了过去。 聂君像是预料到了什么,脸色微变。 果然,下一刻他便是听见了熟悉的三个字。 「千妖窟。」 沈仪垂手而立,嗓音毫无波澜,仿佛他说的不是那个有返虚境大妖坐镇的凶险之地,而是某个不起眼的食肆酒楼。 童心钏神情古怪的朝师兄看去。 不知道对方刚才说的「所有人」,其中包不包括沈仪。 话音未落。 姜秋澜已经起身走到了沈仪旁边,安静的立着。 灵兮愣了一下,同样迈步朝小师妹走去,她虽觉得沈仪无比可靠,但经历许多事情后,却还是无法忘记对方动手时的凶残,又敬又怕,需要姜秋澜在旁边中和一下。 聂君陷入沉默:「……」 下一刻,童心钏慢悠悠的迈开了步子。 「嘶,我们也去。」 清风犹豫了一下,拽着唐元冲了过去,都去了这么多了,他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兄师姐们跟着沈仪去瞎混,而且还不带自己。 「这。」 苗清慧和余朝安犹豫的在聂君和沈仪身上来回扫过。 「想去就去吧。」 聂君缓缓起身,拾起玄剑, 走到了沈仪面前。 他真的很想知道,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对方到底能做到何等地步。 「……」 沈仪扫向众人,不太明白他们摆出这副凝重模样要做什么。 他只是想要去探索下剩余的宝地,顺便带上几个识货的,帮自己认认东西而已。 既然和老狗的一战无可避免,那自然是要在开战之前,把能提升的都提升一下。 随着沈仪的转身,待到他走出武庙之时。 身后已经多出了一大批人。 许清儿和她姑姑,一众新突破的化神修士,甚至连武庙老祖也是跃跃欲试的踏出了破损的大殿。 「你不能去,大乾需要你。」 祝珏拍了拍吴道安的肩膀,指了指大殿内的供台:「乖,现在你想怎么坐都可以。」 「喂!祝珏,你大爷!」吴道安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完,便看着祝珏头也不回的朝着沈仪飘了过去。 在南阳宗的范畴内,近乎所有人都对千妖窟充满了好奇,那是他们需要赌上性命,才能稍稍涉足探索的神秘地方。 里面有各种天材地宝,有令无数势力崛起的机缘。 而如今,他们终于有了一探究竟的机会,身为修士,即便知道里面还有千妖窟的窟主,也无法按捺住那颗躁动的心。 随着数十道身影整齐掠过天际。 叶文萱隐藏在云雾之后,白皙脸庞微微抽搐起来。 她果然没猜错。 那混蛋小子,就是吃定了自己舍不得放弃离开南阳宗的希望,故此才这般大摇大摆的带着这么多人去刺激老狗。 强迫她跟上去。 姓沈的,居然还要去刺激张来福?! 难道是嫌死的不够快吗! 她咬咬牙,还是驾云跟在了后面。 …… 千妖窟深处。 老狗趴在祖师像下方的蒲团上,一双眼睛已经多日没有合上过。 它需要在第一时间感受到灵皇破开封印。 然后出手宰了对方。 这头血脉恐怖的凤妖,并不是它一个普通的南阳宗弟子能降伏的,必须将其扼杀在幼小时。 只不过相较于外面的修士,妖魔们同样不敢打开宗门大阵。 在这一点上,它这正儿八经的南阳宗弟子,竟是和一群孽畜达成了共识。 就在这时。 张来福忽然竖起耳朵,朝着大殿外看去。 下一刻,它那双浑浊的眼眸中,倏然多出许多道血丝,神情也是狰狞起来:「你们怎么敢?!」 如此驳杂的气息,从抱丹到化神,甚至还有阴神。 就这么完全不加掩饰的踏入了南阳宗内门! 没有献上拜帖,没有通传祖师,一群凡夫俗子,就把这仙家宝地,当成了自家后院! 「是觉得张某的爪牙不够利吗?」 老狗倏然转身,朝着大殿外踏去,脖颈间的铁链拖在地上哗啦啦作响。 它嗅到了那抹熟悉的气息。 就是那个吃了自己一爪以后,靠着南阳宗法衣得以苟活,竟然还不逃走,而是自顾自的搜刮了灵植园的青年。 或许是上次的出手,让对方彻底失了敬畏,竟是蹬鼻子上脸,敢带着一大批人再次来犯。 该杀! 张来福走出前殿,再次踏出半步。 刹那间,它眼角余光瞥见了地上的铁链。 梧桐山的返虚在哪里,道牌在哪里……它通通不知。 这般声势浩大的大举来 犯。 说明它豢养的妖魔已经尽数死去,包括那头凤妖,竟也败了? 是梧桐山返虚修士出手?还是说世间又多出一位返虚。 「调虎离山,调虎离山。」 老狗来回踱步,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杀意。 它已经不再是曾经那头年轻的灵犬,这么多年的毫无寸进,已经让它的体魄愈发衰老。 没办法再如此轻松的碾死那群同境修士。 「恶贼!」 张来福平复呼吸,它绝不能上当。 这些年来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爪下汇聚亡魂无数,养育众妖,就是为了守护宗门底蕴。 以此弥补当年贪嘴吞吃的灵药。 这群***的凡夫俗子,却总是要来坏它大事。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祖师爷才迟迟不肯原谅自己。 念及此处。 张来福重新回到蒲团上,低声道:「弟子保证,待到时机合适,定然会亲手除去这群来犯的恶贼,收回我宗珍宝。」 说罢,它重新阖上眼眸,开始养精蓄锐。 …… 「这是什么地方?」 李清风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光幕。 那些修为较低的存在,几乎都留在了千妖窟外围,按理来说,他也应该呆在外面,还是死皮赖脸才硬跟了上来。 此话问完,等了一会儿无人回应。 李清风狐疑转身,才发现聂师兄正沉默盯着那片光幕,眼眸中尽是追忆。 他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这里就是藏法阁?」 聂君还是没有说话,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有生以来最为凶险刺激的一幕,可惜从此地逃离以后,便再也没有类似的机会。 当再次踏足此地之时。 聂君忽然感觉浑身的血液又开始沸腾起来。 他终于又重新回到了这里。 「呼。」 聂君并没有迈开步子,而是朝着千妖窟深处看去。 不知等了多久,那边仍旧是没有任何反应。 以前这里有整整十位大妖皇,他可以径直闯入进来,然后于绝境中悟出道宫,成功脱身。 如今整个千妖窟都化作一片空荡。 他却被心里的枷锁拦在了门外。 老是去纠结师父和沈仪的选择谁对谁错,却忘记了哪条路更适合自己。 他本身就是以杀伐证道的剑修。 直到真正走进来,才发现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传闻中的那头老狗固然强悍,但同样会感到畏惧。 聂君朝着光幕探出手,探至一半,却又缓缓放下。 原本还想着再看一次藏法阁,试试能否解开心结,现在却发现没有这个必要了。 刹那间,天幕之中风起云涌。 紫霄神雷轰然炸响! 一柄柄长剑悬立,其间锁链翻滚不休,硕大的宝座之上,那柄最锋利的长剑显露出真容。 化神圆满。 聂君身上的气息暴涨,却仍未停止。 他摊开手掌,一枚泛着幽光的石头倏然升空! 石头升至宝座之上,朝着那柄长剑靠去,最后化作了剑格上嵌着的幽光宝玉。 近乎同一时间。 紫霄神雷剑宫仿佛从天地中彻底独立了出来,被铭刻上了聂君独有的气息。 化虚无为实体。 天幕间,出现了一座看得见摸得着的庞大剑宫! 啪!啪!啪! 李清风用力 抽了自己几个大耳刮子,双目圆瞪的盯着天空,拦了聂师兄这么多年的瓶颈,就在千妖窟里晃了一圈,就这么破了? 他已经变成了和师父同境界的大修士?! 天际的道宫悄然化作流光,钻入了聂君的眉心。 他展开双臂感受了片刻。 再睁眼时,气息已经内敛到了极点,身上的锋芒也是尽数消失不见。 聂君握着玄剑,朝着那片光幕认真拱手。 像是在感激某人的解惑之恩。 随即取出道牌,将气息灌入进去,石牌上的南阳图纹忽然被流光覆盖,爆发出冲霄的气息。 这个举动同样是在偿还恩情。 那条老狗的目标,终于可以从叶文萱,变成了他聂君。 「我准备好了。」 他轻声道了一句,不知是在向光幕内说话,还是在向着天际。 藏法阁内。 沈仪略微抬眸,看着那些守护玉简的法阵缓缓消失不见。 随即重新看向面前的童心钏:「跟你没关系,专心学。」 一路靠着妖魔推演武学,如今也有了传授别人的机会。 「我明白。」 童心钏席地而坐,在沈仪神魂的牵引下,认真描绘着铁画银钩中的「禁」阵。 只有在亲身体会以后,才能明白两者间的阵法造诣差距有多大。 沈仪简直就是阵法大宗师。 即便是返虚级别的大阵,对方也是了如指掌,甚至精确到某一笔阵符该如何勾勒,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压根不需要什么悟性。 对方就用最简单直白的方式,带着自己的神魂去一点点临摹。 「……」 看着童心钏陷入沉思,沈仪这才默默瞥了眼光幕外。 自从和姜秋澜分开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滋味了,自己靠着成千上万年妖魔寿元一点点去推演,人家解个心结就破了。 简直不知所谓。 不过……应该足够了吧? 只是放个道牌而已。 之所以还要让童心钏修习铁画银钩,只是考虑到还有一个梧桐山老祖的存在,如果对方愿意过来,沈仪还想试试能不能宰了那条老狗。 当然,如果她不来。 那也只能先放一个人出去看看,是否真的有援助。 「记住了几成?」 「七八成的样子,我会努力的。」童心钏惭愧的睁开眼。 「……」 沈仪沉默一瞬,起身离开了藏法阁。 而在此刻。 天际中,叶文萱盯着青年离去的方向,眉尖又是挑了挑:「你看见了吗,他已经吃定我们这对师徒,甚至都懒得再言语什么,一个化神境,活生生摆出了宗主的架势。」 聂君不置可否的垂眸看去。 他倒不觉得是这样。 沈仪只是顺手在帮衬自己等人一把罢了,如果有用当然是最好的,但却从未想过强迫谁一定要帮他做点什么。 对方真正的依仗,永远是他自己。 而且到目前为止,沈仪甚至连道牌的事情都没有问过。 师父心心念念的所谓宗主之位,在那青年眼中,似乎还不如他的大乾要来得重要。 「我得过去了。」聂君随口敷衍一句,朝着沈仪离开的方向掠去。 「你!」 叶文萱又是一愣,沈仪不来寻自己就算了,连这拿了自己这么多好处的徒弟,竟然也没请她一句。 说来说去,最后 还不是要靠她叶某人拖住老狗。 罢了……以后都是自己宗门内的天骄弟子,暂且先容忍这两个逆徒一下。 (本章完) 免费阅读. ------------ 第四百一十九章 请君入瓮 「你到底要做什么?」 叶文萱缓缓掠过天际,随着离那千妖窟深处的大殿越近,她的心跳也是在逐渐加快。 直到已经能感知到大殿中的气息时。 她忽然喘了几口粗气,径直停下了前进的动作。 「白痴!」 这跟叶文萱预料中的情况完全不同,她怎么可能在毫无商量,全然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就这样贸然的与老狗相见。 若是出了问题该怎么办? 她紧紧咬牙,却发现聂君继续朝前方掠去,这说明沈仪还在朝那大殿靠近。 「那是我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弟子!」 叶文萱倏然攥紧双掌,聂君是她唯一能离开南阳宗的希望。 此刻却被沈仪一步步的带往老狗的面前。 她沉默了许久。 待到已经彻底看不见聂君的身影,她怨愤跺脚,驾云跟了上去。 那座雄伟且完整的大殿逐渐映入眼帘。 叶文萱怔了一下。 因为她并没有看见想象中的厮杀场面。 聂君仍旧悬于天际,而且和自己一样不解的盯着下方。 在那里,沈仪孤身一人立于大殿前方,朝着大殿看去。 青年神情平静,漆黑发丝微微拂动。 大殿前虽空落落的,但叶文萱仍旧能捕捉到其中蕴藏的强悍气息,老狗很明显就在里面。 「这?」她心中惊疑愈甚。 片刻后,沈仪竟是席地而坐,摊开了双掌,指尖有携着黑煞的金丝吐露,开始当着张来福的面布阵。 「……」 叶文萱看了看大殿,又看向沈仪,眼神逐渐恍惚起来。 区区一个化神境修士,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到老狗面前,无异于羊入虎口。 但现在,洞中凶虎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竟是对这送到面前的肥肉视若无睹。 她多年的认知,突兀的开始崩塌。 眼前的安静一幕,和脑海中梧桐山被屠之时的凶残景象剧烈的碰撞起来。 最后尽数化作了一口难以置信的吐息。 「呼。」 沈仪盘膝而坐,眸光如古井无波,唯有指尖金丝在迅速跳动。 繁密复杂的铁画银钩大阵,在他手中分毫不差的落于地面。 以沈仪目前的神魂强度,能够布下这返虚大阵的其中两式,而最后的一式,他则是打算交给童心钏来补全。 在旁人眼中看似荒唐的举动。 实则早已经过沈仪的深思熟虑。 老狗身为返虚境的大妖,又几乎搜罗了南阳宗所有的珍宝,它的底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这样的一头大妖,只要愿意出来,又有何人能看得住它。 故此,沈仪忽然想到了前些年的陈乾坤。 当时也是同样的场景。 阳春江内的老蛟龙,可以随时离开大江,陈老爷子分身乏术,完全照看不了临江郡。 就跟老狗一样。 以沈仪的实力,根本无法日日夜夜的盯防老狗,但凡是对方愿意,使用手段脱离自己的视线,屠戮整个大乾简直手到擒来。 当时沈仪的选择是,以陈老爷子为饵,钓出那条蛟龙。 如今仍旧未变,只不过沈仪选择了以自己为饵。 上一次狮皇身份暴露的时候,他曾挨了一爪,在那般重伤的情况下,即便沈仪全力奔逃,只要老狗愿意出来,照样可以将他轻松斩杀。 但对方并没有出来。 这一次,沈仪开始 仅想带上梧桐山的几人,帮忙辨认一下珍宝,但最后却没有拒绝大乾和许家人的跟随。 究其原因,就是他仍旧想试试,老狗会不会因为受到挑衅而离开大殿。 交手是无可避免的。 故此,与其在对方的地盘上,不如将其引出来。 沈仪现在天凰不灭真身小成,不说胜过老狗,至少拖住对方是没问题的,大乾等人都在外围,到时候再离开千妖窟也来得及。 而这时,只要梧桐山的人不是傻子,就一定会过去放下道牌。 沈仪很清楚,自己才是那个不在双方计划内的变数。 然而……直到走至这大殿前方,老狗还是没有动静。 沈仪终于认清现实,这条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能忍,待到对方觉得时机合适以后,随之而来的报复,也一定会凶残到超乎自己的想象。 除非他能做到梧桐山老祖那般,视外物如尘土,即便故友尽亡,也能心平气和,隐世不出,否则,就必须实打实和这条狗一战。 蕴着黑雾的金丝快速落下,逐渐成形。 「……」 大殿中,蒲团上匍匐的老狗缓缓睁眼。 张来福先前感知到了有人突破返虚,并且动用了道牌的气息。 这般明显的举动,简直把自己当成了傻子。 它不清楚这群***凡人到底准备了什么陷阱,但无论如何,自己都绝不会上钩。 张来福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这群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若是被骗,那定然会陷入万劫不复的下场,它完全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冒险。 时间缓缓流逝,但大殿周遭却好似定格了一般。 唯有沈仪指尖的金丝在游动。 随着他腰间的通讯玉简微微一颤,童心钏终于将「禁」阵以极其死板的方式尽数背下,不求领悟,只求能复刻出来。 「……」 聂君眼睁睁看着童师弟从远处走到大殿门口,同样以锻神天丝开始布阵。 他有些想不明白。 难道沈仪是想以某种大阵,将老狗永远困死在这里? 可这般不加掩饰的布阵,到底得脑子蠢到什么地步,才能傻乎乎的踏进去。 「我成了么?」 童心钏满头大汗,紧张到指尖都在发颤。 这还是他第一次参与到布置返虚境法阵中来。 沈仪的手段简直惊人。 上次见对方布阵,还是黑煞之气,这次为了能迎合自己,竟是把锻神天丝换成了火性。 「尽量离远一些。」 随着沈仪轻轻点头,童心钏终于松了口气,然后便看见沈仪脱下身上的黑袍递了过来。 「这……这是打算动手?」 童心钏咽了口唾沫,他做梦都没想过,自己居然还能插手返虚境的斗法。 话音间,一抹流光化作银甲雪披,咔咔扣在了沈仪的身上。 在原地坐了许多日的青年,终于是缓缓站起身来。 沈仪握住腕甲,稍稍调整了一下。 他这简单的动作,却是瞬间吸引了聂君和叶文萱的注意。 在两人紧张却又带着些许难以置信的注视下。 沈仪缓步登上大气磅礴的石阶,踏过南阳浮雕,然后走进了那方大殿内。 在他身后,铁画银钩大阵倏然亮起。 属于返虚境的气息,轰然弥漫开来! (本章完) 免费阅读. ------------ 第四百二十章 关门打狗(三合一) 「……」 聂君愣了一下,随即显出身形,毫不犹豫的朝着大殿中掠去。 待到落至那方幽暗寂静的殿中时。 他却看见了令其错愕的一幕。 只见高大的祖师像下方,那条黑背老狗浑身紧绷,探起前爪,谨慎的盯着朝自己走来的银甲身影。 沈仪不紧不慢的踱步至它身前。 然后缓缓蹲下身子,同样伸出了手掌,随即勾了勾食指。 「嘬嘬。」 清脆的声音在大殿内荡开。 聂君彻底陷入呆滞。 老狗瞳孔放大,整个身子都僵在了原地。 在它的视线内,银甲青年化作了身披南阳白袍的身影,脸庞模糊不清,蕴着些许慈祥,俯身朝着自己伸手。 「来福,过来。」 那是它等候了数万年的谅解。 然而只是瞬间,老狗眼中杀气近乎溢出眼眶:「吼!」 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因为宗主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一条看守后厨的灵犬叫什么。 它猛地抬起前爪,狠狠朝前方拍去! 但仅因为一瞬的怔神,沈仪已经悍然抓住了它的前爪,银甲下的身躯迸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在他的猛然挥砸下。 张来福整条身躯在空中掠过,轰然落至殿外,在石阶上翻滚数十圈,进入了铁画银钩大阵的范围。 杀!困!禁! 三式融为一个完整的大阵,将老狗给封在了其中。 它怔怔站起身子。 哪怕自己确实失神片刻。 但方才那恐怖的力道,绝对不是化神境该有的实力。 下一刻。 张来福便是看着沈仪缓步从大殿中踱出,身上的银甲熠熠生辉,一袭雪白大披被山风卷起,他站在南阳浮雕之上,居高临下的俯瞰着自己。 一双漆黑清澈的眼眸,好似在做出审判。 那是张来福心中最深处的噩梦。 在无数个日夜里,它已经记不清自己梦到过多少次这场景。 老狗本能般的垂下头。 随即看见了脖子上的铁链。 它缓缓探出前爪,握住了那铁链,浑身颤抖着,紧跟着发出极其古怪的声音,似哭又笑:「嗬……嗬……」 喀嚓喀嚓。 铁链甚至都没有断裂的机会,便在它掌中化作了一堆齑粉。 「沐猴而冠。」 老狗像是在自言自语,缓慢的抬起头,看向沈仪:「邪魔。」 然后又朝天上看去,漠然扫过那道略微战栗的倩影:「外道。」 「犯我南阳之域!其罪当诛!」 它才不是什么南阳宗最后一位弟子。 按照传承法理。 张某,乃是南阳宗主! 没有任何人可以审判它的过错,它也根本没有过错,这南阳宗的一切,都合该它享用。 就在老狗眼神变化的瞬间。 叶文萱似乎又看见了当初屠灭梧桐山的那道可怖身影。 她甚至生出了些许转身逃走的念头。 所幸老狗的注意力并没有过多放在她的身上。 如今,对方眼里只剩下了一人。 那就是手持道牌,身处大殿之中的聂君。 「……」 叶文萱咽了咽喉咙。 虽然本来培养聂君,就是为了现在的一幕,弟子持道牌,吸引老狗,而自己则施展各式手段牵制老狗。 但真看见老狗挥爪的时候,她竟还是产生了几分担忧。 果不其然,困阵虽能将老狗封在里面。 但空中仍旧是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狗爪,轰然朝着大殿内砸去! 聂君已经寻到了放入道牌的位置。 正是那祖师像掌心处的凹槽。 他境界太低,需要把所有能调动的天地灵气,都尽数灌入那凹槽中,才能勉强催动道牌,开启整个护宗大阵。 少说也需要半个时辰。 在这种情况下,他唯一能依仗的就是眉心内蕴藏的道宫。 但面对那霸道袭来的一爪。 他引以为豪的紫霄真雷剑宫,却显得那般脆弱。 轰!! 在那巨大的狗爪下,银甲青年倏然出现。 甲胄缝隙间,刺眼的金焰汹涌而出,转瞬间便是化作两片金色火海,似那遮天蔽日的大翼,悍然和狗爪撞在了一起! 好似那天上的金乌,卷起无边火浪! 沈仪垂眸看来,并未说话。 聂君却是立刻反应过来了对方的意思。 自己只需专心开启大阵即可,甚至连道宫中的气息都可以一并灌入凹槽,剩下的事情,都可以交给他。 「……」 沈仪收回目光,金焰火海再次挥动,将那狗爪虚影径直击碎。 身形暴掠而出。 凌空而立,悬于大阵上方。 随着他的挥手,硕大的毛笔以炽焰为墨,随意挥洒,在空中汇聚成一个玄奥阵符,径直落在了老狗身上。 禁阵,可封锁它的妖力。 在两人的联手布阵下,完整的铁画银钩终于是发挥出了真正的威力。 不再只是一道试题,而是能让老狗都感到棘手的返虚法阵。 感受着天地灵气的***,朝着大殿中齐齐汇聚。 老狗再次挥爪,朝着聂君杀去! 很显然,即便不能动用妖力,舍去了各种功法手段,仅凭这身妖躯,以及吞炼诸多天材地宝而蕴生出的神通,就足以让它傲然整个南阳宗。 咚—— 沈仪从天际俯冲而下,携着金焰的拳头狠狠轰在了老狗的鼻尖。 随着他的动作。 体内那枚凤卵内爆发出尖锐的鸣叫,周遭环绕的赤炎,尽数涌入了他的四肢百骸之中。 在如此全力迸发的一拳之下,黑背大黄狗唇皮翻起,整条身躯再次倒飞出去,金焰灼烧着它的皮毛。 待到张来福落地之时,已经化作了浑身斑驳的凄惨模样。 「嗬嗤。」 老狗迅速翻身而起,鼻尖滴血,双目圆瞪。 如果说先前的那一次是意外,那这一拳,便是让它彻底认清了沈仪的实力。 「天凰不灭真身……是我送给你的大药?」 这一式灵躯法,在曾经的南阳宗内也是略有薄名,修习至圆满之后,甚至能比肩返虚六层的修士。 张来福忽然想起了自己放出的灵皇。 不对……凤妖的血脉何其暴躁,即便是灵皇刚出千妖窟就被伏杀,满打满算,对方也不可能将其精血消化。 即便是曾经的南阳宗修士,在各种宝药的加持下,至少也需花费千年时间。 灵躯法这东西,只跟道婴相关,可没有什么悟性加成。 「你有问题!」 张来福缓缓朝前方踏出一步。 在这片地方,可没人能比它更了解,想要消化药力需要付出多漫长的时间。 它紧紧盯着前方的青年。 先前所想,是先宰了那手持道牌之人,再慢慢处置这两个邪魔外道,但如今看来,若是不解决了这青年,在法力被禁的情况下,它很难有什么法子隔着法阵斩杀一位返虚修士。 「让本座来瞧瞧,你体内到底藏着什么乾坤。」 老狗呲了呲獠牙,它其实也是慌了神,现在细细看来,就凭那聂君的修为,想要开启法阵,自己的时间还充裕的很。 话音间,它倏然扑了出去! 没有了先前的可怖虚影,它的爪子和寻常的土狗几乎没什么区别,仅仅是稍微大了一圈而已。 但沈仪先前随意击碎虚影的双翼,却在那狗爪下,被轻易的撕裂开来。 嗤拉! 金色火海开裂,溃散成漫天金辉,然后缓缓重聚。 就在这刹那间,张来福的爪子已经狠狠拍在了沈仪的心口。 咔咔。 银色甲胄骤然开裂。 不过相较于先前的法衣,它至少没有直接炸开。 雄浑的力道尽数倾泻在青年身上。 沈仪浑身的金焰都像是被狂风卷散,但他并未躲避,而是比张来福更加凶狠的一拳砸了回去。 老狗的眼眶发出脆响,同样不闪不避,张口便向沈仪的脖颈咬去。 沈仪抽回拳头,以肘峰悍然砸在了对方口中。 雄浑的金焰与无边血气交织着冲霄而起,让整个千妖窟都是掀起了热浪滚滚。 「……」 叶文萱以手背遮住脸庞,瞳孔缩到了极点。 老狗还是那条老狗,就如曾经的那般凶悍,然而这世间竟然多出了一位,能以肉身与之妖躯抗衡的存在。 无论是其中任何一位。 竟然都远远不是她所能抗衡的。 谋划了这么些年的计划,在老狗这三两招之下,宛如一个滑稽的笑话。 自己根本没有阻拦它的实力。 必须得将其引出千妖窟,才有离开此地的机会。 但看老狗这些反应,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对方根本就不可能走出大殿。 若是想要像沈仪这般强行闯殿,大概率聂君已经成为了它进补的大药。 原来从头到尾,自己根本就没有离开南阳宗的希望。 可是……可是沈仪是如何成长到这般地步的,难道这片天地的禁锢,唯独忽略了对方?! 叶文萱放下手掌,眉心中有流光窜出。 有了镇宫之物以后,道宫从天地中被剥离出来,纳于识海。 隔了这么多年,她的灵极天元宫终于是重现天日。 于此同时。 躲在极远处的童心钏,找准时机,倏然牵动了指尖的锻神天丝。 他一直想要找机会在某个强者的背后抽冷子偷袭一下,试试阵法的威力。 只是从未想过,目标一下子从聂师兄或者灵兮,变成了这世间唯一的返虚境大妖。 童心钏兴奋的手都在发抖。 阵法中的硕大毛笔,赫然勾勒出一个「杀」字,狠狠的抽在了老狗的背上。 「嗷!」 张来福本就被沈仪的一记肘击击碎了数颗利齿,本打算专心咬碎对方的手臂,却突然吃了这般灼热重击,当场便是痛呼出声。 沈仪这般从最底层一路厮杀上来的修士,又怎么会放过如此来之不易的机会。 一把扼住老狗的咽喉。 随即拳如暴雨落下,连绵不绝的轰砸在它的额骨。 滔天的金焰自身后卷起,将老狗尽数吞没了进去。 与此同时,天上又多出一片猩红道宫,无量妖皇端坐蒲团之上,九头仙妖齐齐咆哮,四尊镇石俯瞰人间。 万妖朝拜。 破妄!赤阳!金风摄魂! 连续三式道法齐出。 诡异恐怖的血浆眼眸,赤红大日,以及轰然席卷开来的血海腥风,整齐朝着被金焰包裹的张来福袭去! 「吼!」 老狗好似深陷血海火浪,风声似虎啸山林,动摇着它的神魂。 沈仪掌心里浮现一枚枚离火烙印,皆是狠狠的拍进了老狗的头颅。 「你知不知道……本座到底……吃了多少宝药?」 张来福眼神恍惚,狗脸被血浆浸湿,却丝毫不显得腥臭,而是弥漫着浓郁的药香。 以它平平无奇的血脉,根本消化不了那么多天材地宝。 而在此刻,那些堆积的药力正如奔腾大河般汹涌迸发开来! 它倏然挥爪,携着无尽力道,残暴的落在了沈仪身上。 原本就开裂的银甲,此刻直接炸碎开来。 沈仪浑身金焰消退,身躯开裂,体内的丹毒逐渐躁动,散发出淡淡黑雾。 身影被轰飞出去,在地上翻滚两圈。 他跌跌撞撞起身,擦了擦唇角,漆黑瞳孔中毫无波澜。 「……」 老狗一击得手,眼里却没有任何喜色,反而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天地间的气息波动已经在逐渐平复。 这说明聂君开启阵法的举动已经到了收尾的地步。 而沈仪看似受了伤,实则到陨落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这几乎已经宣告了自己的死亡。 张来福愣神片刻,身躯逐渐轻轻抽动起来,它守了这么多年的南阳宗,最终还是被贼人给破开了。 「……」 位于大殿中的聂君,终于抽出空来朝殿外看了一眼。 他终于明白沈仪为何如此果决。 直到此刻,师父甚至都还没有出手,开启大阵的事情就已经尘埃落定。 对方的强势,来自于他那超乎常人想象的实力。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死吧。」 老狗的嗓音忽然平静下来,它将目光从沈仪身上移开。 从现在开始,它的目标从守住聂君,变成了纯粹的屠戮。 既然是屠戮,那自然要从最好杀的开始。 它缓缓转身,一爪朝着最远处的童心钏探去,先破了此阵,解放了浑身妖力,这些人一个都别想走。 就在此时,天际那座陌生道宫之中,在如此长时间的积累下。 一枚近乎覆盖了方圆数十里的恐怖灵压。 已经汇聚成了拳头大小的一团,其中灵海翻涌,蕴藏着难以言喻的浩然威势。 叶文萱垂眸盯着地上的老狗,双掌艰难的挥下。 那枚拳头大小的灵压,无声无息的坠下,砸在了老狗的腰上。 她本该身处沈仪的位置。 再不济,也该代替刚刚突破的聂君。 然而到现在,她竟然成了局外人一般,被所有人忽视。 那就让这条老狗瞧瞧,忽视自己需要付出的代价。 噗—— 老狗的半边身躯尽数在灵压下被碾碎。 芬芳的血浆洒落满地。 它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朝着童心钏挥爪。 而在众目睽睽之下。 老狗身上的伤势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并非它本身有什么神通,它向世人彰显的,乃是 南阳宗的底蕴。 「嗬!嗬!嗬!」 童心钏先前看着沈仪与老狗交手,隔得又远,还没觉得太过骇人。 但当他成为狗爪的目标时。 那一身化神后期的修为,却像是莫名消失了一般。 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凡人。 在那巨大的压迫感下,连动动手指都办不到。 眼看着狗爪愈发变大。 刹那间,却是径直消失不见,好似一切都是幻觉。 在阵法之中。 沈仪一把攥住了老狗的后颈皮,将其随意的摔砸了出去。 丹毒攻向道婴五脏,浑身的金焰竭力将丹毒压制下去,即便如此,也让他赤着的上身布满漆黑状的火焰纹路,看上去颇为骇人。 显然是陷入了力竭之状。 就在这时,天穹中忽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嗡鸣。 就像是索命之音。 让老狗还未站起的身子,忽然颤了几下。 它呆呆看着大殿内涌现的光华,就连咆哮声中都少了几分底气。 「本座要杀了你!」 张来福双眼血红,朝着沈仪扑了过去! 叶文萱看着老狗已经彻底愈合的身躯,瞳孔紧缩,自己的全力一击,居然如此轻易就被消解。 她再次在对方身上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 若是没有盟宗来援,老狗便还是那尊无可匹敌的大妖。 她再次看向大殿,发现里面并未走出自己想象中的宗外修士。 「先走!」 叶文萱爆喝一声,最后挥手,道宫中再次落下灵压,帮沈仪勉强击退了老狗。 随即便毫不犹豫的朝着大殿掠去。 她落至聂君身旁,尖叫道:「把道牌给我!走!」 「……」 聂君站在祖师像下方,手持灵光游动的道牌。 他沉默看着师父,随后又看向外面。 那道浑身血染的年轻身影,似乎并没有听见师父的提醒,沈仪只是随意瞥了眼阵外的童心钏,又眺向更远处的地方,然后悍然的朝着老狗扑杀了过去! 聂君收回目光,指向旁边的光幕:「我帮你吸引老狗的注意,是你当初要求我的事情,我做到了。」 「但是这个。」 他晃了晃手中的道牌,淡淡道:「你不合适。」 说罢,聂君倏然将道牌砸向了阵法中的沈仪,随即踏空而出,紫霄神雷剑宫轰然铺满天际。 在场众人却是不知道。 就在护宗法阵开启的瞬间,他们的身影已经宛如仙神般占据了天幕。 从千妖窟,到大乾,再到每个角落。 无论是修士,还是凡夫俗子,只要略微抬眸,便能清晰的看见那座雄伟的大殿。 「疯子!他妈的都是疯子!」 叶文萱眼睁睁看着道牌飞出大殿,那颗心忽然空落了下来。 她摇摇头,大口喘气,径直踏步掠入了那片光幕。 身处千妖窟内的众人,强如灵兮苗清慧,弱小如姜秋澜祝珏,皆是奋力朝大殿处赶来,在看见师父转身离开的刹那。 以灵兮为首的一众梧桐山弟子,皆是呆滞了一瞬。 她们大概了解过师父的性格。 但当这一幕真正落入眼底时,却还是让人莫名的有些心酸。 「紫霄神雷!听我号令!」 聂君脚踩玄剑,道宫宝座之上,那柄化虚为实的长剑忽然被紫雷覆盖。 从天际直指老狗的头颅! 唰! 紫霄神雷剑诀荡开青天,伴随震耳欲聋的雷鸣,以肉眼难见的速度贯穿了老狗的眉心,陷进去寸许。 聂君身形跌落下来,他在刚才催动道牌的时候,就近乎耗去了所有的积蓄。 但他反手抓住玄剑,仍旧是直直的朝着老狗斩去。 张来福漠然看他一眼,顺手挥爪斩去。 刹那间,沈仪那双金翼嘭的将聂君砸飞出去,黑眸紧紧盯着老狗眉心的紫霄神雷剑,下一刻,他径直出手朝其探去。 紫霄神雷噼噼啪啪的炸裂他的手指。 但那修长的五指,仍旧是紧紧握住了剑柄。 在张来福诧异的注视下。 沈仪仿佛化身一尊凶恶的煞神,平静的神情倏然狰狞起来。 一把攥住它的脖子,将其狠狠掼在地上! 体内凤卵在丹毒的侵蚀下出现了几道裂纹,其间爆发出勃勃生机,化作无比耀眼的金色,灌入双臂之中。 沈仪以膝盖压住老狗的头顶。 双掌握剑,高举过头顶,紫霄神雷之中,笔直的剑锋若隐若现,裹挟着浓郁杀机。 悍然朝着老狗的脖颈刺去! 噗嗤! 滚烫的狗血溅洒在沈仪脸上,那张白皙俊秀的脸庞上并未有什么戾气,仅有毅然决然的杀机。 剑锋从它的脖梗处一路扯下,一条深深的豁口在老狗腹部绽开。 就在那堆积的药力开始修补伤势的瞬间。 沈仪熟稔的伸手,几乎不需找寻,瞬间便是攥住了老狗的妖丹,动作快到张来福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嗤拉。 随着他的扬手,又是一蓬血浆溅起。 沈仪松开长剑,狠狠按住张来福的狗头,直到掌心间再也感觉不到任何挣扎。 他才脱力般的坐在了地上,嗓子犹如破风箱般的喘气。 整个天幕间,只剩下一人一狗。 「……」 聂君摔在南阳浮雕之上,紧紧盯着那赤着上身的青年。 片刻后,他沉默走入了大殿。 在那祖师像后的隔间内一顿翻找。 聂君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替对方遮身,或许唯有手中之物。 就在张来福的珍藏之中,最上方摆着的,是一件白色的南阳法袍。 他恭敬捧着那法衣。 一步步踏入阵法之中,将其披在了力竭的沈仪身上,又顺手替对方捡起了地上的道牌。 然后单膝跪地,将此物献了过去。 「……」 沈仪瞥了眼身前的聂君,终于调整好了呼吸,挑眉道:「少矫情。」 (本章完) 免费阅读. ------------ 第四百二十一章 可愿拜入我天剑宗 “这不是矫情。” 聂君摇摇头,仍旧保持着献上道牌的姿势。 他这一生并无太多在乎的人。 也没有心怀苍生的大义。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在意的,大概只有梧桐山这群同门。 先前沈仪看似神情随意的迎向张来福,完全可以算作是强行从阎王爷手里,把那群人的性命给捞了回来。 至少在成为宗主的今日,对方值得自己一跪。 终于赶到此地的众人全都停住步伐,安静看着眼前这一幕。 其实无需多言。 此地发生了什么,天下皆知。 他们全都亲眼看见了沈仪将紫霄神雷剑贯入老狗的脖颈。 如今,对方身披白袍,乃是名副其实。 “……” 眼看汇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目光如炬的整齐投来。 沈仪略有些不适应的挑挑眉尖。 随即缓缓起身,接过聂君递来的道牌,转身背对众人,朝着那方大殿看去。 终于把千妖窟给清了个干净。 他看向手中的道牌,布满血渍的脸庞上忽然多出一抹笑意。 好像终于可以停下脚步歇一会儿了,正好也能出去看看外面的风光。 白色长袍略微卷拂。 其上的南阳金纹有温和流光游动,稍稍遮掩了青年浑身上下浓郁至极的杀伐之气。 梧桐山一众弟子,还有大乾和许家的数人,皆是不由自主的迈步跟了上去。 本以为沈仪会径直踏入那道光幕。 没成想对方将那条老狗的尸首收入储物宝具之后,竟是不紧不慢的走到了祖师像后面的小阁。 “……” 沈仪看向附近还算整齐摆放着的物件,大多是曾经见过的那种画轴。 随便取出两卷,似乎都是用来记录南阳宗过往事迹的。 就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藏着功法。 沈仪正打算逐一翻找,却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如果说曾经的那些修士都消失了。 那道牌在手的自己,已经可以随意打开藏法阁中的阵法,不再需要这么节俭的从杂物堆里翻奇遇。 换而言之,这千妖窟内的所有东西,都可以任他取用。 念及此处,沈仪径直越过了画轴,朝着最深处的架子走去,这里摆放的乃是大约十余件法宝,能被老狗珍藏起来的东西,相当于已经筛选过了一遍。 只不过先前分发给众妖,导致剩下的数量略少。 沈仪注意到了一枚青玉扳指,顺手将其套在了拇指上。 和猜想的差不多,这玩意儿确实是储物宝具,而且其中空间要比自己那些破袋子加起来还要大。 按理来说,这些都是宗门的底蕴。 然而现在千妖窟内仍旧是一片狼藉,还是由自己先保管起来比较好。 他轻轻挥袖,将这些法宝全部收入了扳指之中,等以后有空再慢慢研究。 做完这一切,沈仪这才重新走回大殿。 看着竭力按捺住期待,安静等候自己的众人。 他深吸一口气,同样看向了那片光幕。 紧跟着,沈仪缓缓迈开了步伐,身形于光幕中荡漾开来。 …… 陡峭的高山之上,乃是一块近三百丈宽的巨大平台,质地如白玉。 其上绘着南阳浮雕,旁边则立着八根笔直圆柱,柱身上雕龙刻凤,大气磅礴,共同举着一枚形同大日的石雕。 而就在这宽大平台之上。 叶文萱竟然并没有离开,而是局促的垂手而立,就连光滑额头上都布满汗珠。 就在她的前方,平台边缘的山崖边,正盘膝坐着一物。 之所以说是“物”。 因为它虽有人形,但浑身都是枯槁树皮,身上甚至还长着藤曼。 身下与南阳山相连,不知在此地坐了多久。 叶文萱从来没有想过,刚刚逃出了一条老狗的爪牙,以为能鱼跃大海,紧跟着便是遇到了一尊如此可怕的存在。 如果说张来福给她的感觉,乃是一座高不可攀的陡峭山壁。 那面前这怪物,甚至让她连直视的勇气都没有。 对方只是安静的坐着,便让叶文萱呆站在此地许久不敢动弹。 难不成,这外面的世道实际比南阳宗内更加凶险? 就在这时,叶文萱忽然听到几道破风声。 簌簌! 随即便是看见六块道牌从天际掠来,然后将整个平台团团围住,悬于空中,散发着莹莹微光。 叶文萱吓得一个趔趄。 浑身紧绷。 却发现那些道牌似乎并不是为自己而来。 她下意识回头看去,便是看见了十余道熟悉的身影。 最前方的那位青年,身上的血渍还未干涸,但那件南阳白袍却是如此刺眼,和自己身上的这件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他赢了?! 叶文萱呆滞瞬间,心底突然涌现浓郁懊悔。 她在沈仪的身后看见了童心钏和聂君的身影,就连这两人都是毫发无损的模样,以自己的实力,更不可能出什么事情。 要是再观察一下就好了。 在感受到那群徒弟投来的复杂目光后,叶文萱缓缓攥拳,冷哼一声,将目光重新移开。 无论怎么说,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从此便能踏入这片真正的天地,遨游四海,继续寻求大道。 “……” 沈仪同样怔了一瞬。 倒不是因为叶文萱还在此地,而是他从未想过,出来以后会看见这样的一幕。 掌中的道牌在微微震动,似乎在和天上的六枚道牌相互回应。 这般动静,很容易就能联想到所谓的盟宗。 但自己仅仅是刚刚踏出南阳宗,便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说明他们一直都在关注着此地。 既然如此……那又为何近十万年没有进入南阳宗?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里面被老狗祸害? 就在这时,空中一道刻有弯月图纹的道牌中,忽然传出一道略显严肃的中年人声音,蕴着丝丝微不可察的喜意: “欢迎回来。” 话音未落,另一道刻有利剑图纹的道牌也终于出声。 不仅是发出声音,它的上方甚至出现了一道端坐蒲团之上的虚影。 那同样是个留了长须的中年男人,眉眼锐利,锋芒毕露。 他扫过众人:“皆是不错的苗子,能从潜渊中脱身而出,身具龙相。” 紧跟着,他将目光落在了沈仪身上,不苟言笑道:“尔等可愿拜入我天剑宗,不论修为高低,皆可入内门修习,若是勤勉努力,日后亦有跻身亲传的机会。” (本章完) ------------ 第四百二十二章 沈仪的新“徒弟” 自称天剑宗的中年人说完。 其余几枚道牌微微晃了几下,随即又是两道虚影从中显现而出。 “我等亦可许诺你们同样的待遇。” 反倒是最初欢迎沈仪等人的那枚弯月道牌,在看见这一幕后,竟是一言不发的重新陷入了沉默。 如此反常的一幕。 让众多刚刚踏出南阳宗的修士尽数有些晃神。 对他们而言,这外面的天地本就陌生无比,没成想一出来,竟是受到了如此炙手可热的“争夺”。 好似自己等人真的身具龙相,前途不可限量。 祝珏瞥了眼旁边的姜秋澜,却发现对方连一丝神情波动也无。 如果要说有谁最觉得不对劲。 那大概率就是他了。 祝珏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不过是个武仙,姜秋澜也还未突破化神。 放在南阳宗内或许勉强算得上是个人物。 但在外面……没看那位梧桐山老祖都还像个鹌鹑似的呆着么。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有什么资格进入那般大人物的视线。 “……” 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回应。 天剑宗的中年人重新朝下方俯瞰而去,眉尖微不可察的蹙起。 一群自传承断绝之地侥幸逃出的生灵。 其间最强者,也不过堪堪返虚,剩下的人里更是还有普通的练气修士,更何况认知浅薄,手段贫瘠,能入内门修习,已经算是极大的厚待。 莫非还不满足? 他仔细观察片刻,发现几乎所有人,都悄然看向了那个化神境的白袍青年。 又瞥见那件白袍,中年人有些看不下去,脸色微沉。 那般代表着宗主身份的法衣,也是对方能够玷污的么。 “……” 他沉吟一瞬,看向沈仪:“你天资俱佳,可破例做个执事,在我天剑宗,想要有此地位,至少也得是个三层以上的返虚修士,如何?” 本以为对方会感激涕零。 没成想在听完这句话后,沈仪却是缓缓收回了目光。 他没什么优势,两世都是小人物。 但也正是小人物,才会对这些事情如此敏感……很显然,这根本不是什么恩赐,更像是对自己有所求。 其中很明显的一点就是…… 那弯月道牌所说的第一句话,很显然是把自己等人当作同等层次的盟宗在对待。 而这句话落下以后。 所谓的天剑宗,很明显是有些急了,直接打断了那人的话语。 沈仪不太清楚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觊觎的。 哪怕是道牌。 以这些人的实力,直接强抢就行了,何须找什么借口。 如果是做生意,至少也得知道自己手里有什么东西,能值多少价钱。 还未等沈仪回应。 一道略带颤抖的清脆之音已经先一步响起。 “请问前辈,我离返虚二层只差一步之遥,可否破例做个执事?” 叶文萱鼓足勇气走了上去。 闻言,天剑宗长老缓缓闭上眼,似乎在考量什么,这事情总要有人开个头,片刻后才发出一道短促之音。 “嗯。” 闻言,叶文萱好似得了什么仙神法旨,脸色大喜,毫不犹豫的跪地行礼:“弟子叶文萱,愿意拜入天剑上宗!” 她并不蠢。 这六块道牌,显然就是南阳的盟宗。 但是南阳是什么情况,早就被妖魔祸害的一干二净,灵气匮乏,其中更是一个前辈都没有。 不太严谨的说,与死了也没有区别。 而道牌之上,仅是一道虚影所散发出的气势,便让她从未见过,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也不知道姓沈的还在犹豫什么。 难不成还非得守着那破破烂烂的南阳宗?简直荒唐。 “本座已经等你许久了。” 天剑宗长老没有去看叶文萱,而是继续盯着沈仪。 “初来乍到,不了解情况,我暂时没有加入宗门的想法。” 沈仪抬眸看去,不卑不亢道。 “……” 天剑宗长老沉默一瞬,漠然盯着青年,在看到对方身后的那些人竟是毫无怨言后,他意味深长道:“好。” 说罢,虚影消失不见,刻着长剑的道牌径直朝着远处掠去。 叶文萱见状,赶忙起身驾云跟了上去,生怕追丢了她的前程。 其余几块道牌也是纷纷散去。 只留那块弯月道牌,勉强让严肃的嗓音温和几分:“我等皆是南洪七子,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用道牌传讯清月宗。” “多谢前辈。”沈仪拱手。 弯月道牌笑了笑:“不必叫什么前辈……按照规矩,我还得唤您一声南阳宗主。” 沈仪对这清月宗的观感还不错,抓住机会,又多问了一句:“敢问南阳宗的修士,都去哪里了?” 闻言,那道牌忽然滞住。 随即转向崖边的木人。 片刻后才叹道:“不要问,没必要。” 说罢,似乎是担心沈仪追根问底,它径直腾空掠走。 话音还未消散。 恐怖的气息缓缓在南阳平台之上弥漫开来,即便以沈仪天凰不灭真身小成的修为,竟也连连跌退了几步。 那浑身藤曼的木人睁开了眼,就连眼眸都像是用刀刻出来的木珠子。 在嘎吱声中站起身子。 它一步步朝着众人走来,最后在手持道牌的沈仪面前站定。 嗓音嘶哑刺耳,还带着些许木讷:“我是南阳宗亲传弟子,我要回家。” “呃。” 众人面面相觑,就连聂君都浑身紧绷。 沈仪握紧道牌,从刚刚斩杀老狗的兴奋中回过神来,这外面的世道,好像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怖许多。 他盯着这怪人,却又听对方继续道。 “你能不能带我……回家……” 木人熟练的站到了法阵中间,那张僵硬的木脸上,居然涌现出些许期待与恳求。 “……” 沈仪沉吟了一下。 化神境的宗主,有个如此强悍的亲传弟子,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他想了想,朝着对方招手:“跟我来。” 沈仪说着,迈步走至崖边。 只见那木人虽然恋恋不舍,但还是听话的走到了他背后。 “你叫什么名字?” 沈仪并非想要盘问对方什么,只不过要把这般不受控制的强悍存在,带回破败不堪的南阳宗,实在是需要冒很大风险。 “叫……李玄庆。”木人老实回道。 “什么修为?”沈仪好奇侧眸看去,聂君和灵兮等人,也是下意识张望了过来,他们也很想知道,到底得是什么境界,才能散发出如此强悍的气息。 木人沉思片刻,缓声道:“曾经登过白玉京,后来为了活命,重塑了一副木躯,境界跌落,大约三四层楼,也可能是八九层,没动过手,不太清楚。” 沈仪缓缓攥掌,神情不变。 这个跨度会不会太大了些,而且白玉京又是什么。 不过,至少从刚才的弯月道牌来看,似乎对这木人极其放心,当然,所谓的清月宗也不可全信。 但如今刚刚踏出南阳宗,确实急需一个引路人。 (本章完) ------------ 第四百二十三章 南阳宗旧事 陡峭高崖间,一袭白袍涌动。 沈仪沉默远眺山下,入眼尽是云雾,辨不清人间真容。 他忽然感觉到山风微寒。 自己好像站在了一个过高的位置。 叶文萱自称返虚一层,而这木人显然是在返虚境中都属于绝顶强者,却依旧落得这般凄凉的下场。 相较之下,沈仪的实力哪怕胜过叶文萱,在此方天地,好像也算不得什么超然脱俗的存在。 通过刚才清月宗那位中年人的话语。 沈仪很快就能反应过来,这六枚道牌身后的强者,地位其实是低于宗主的,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恐怕很难坐稳这么高的身份。 他侧眸朝木人看去:“南洪七子,这地方叫南洪?” 李玄庆虽心思都在南阳宗内,但还是认真答道:“这里被唤作洪泽,我们身处南边。” “七子关系如何?”这个问题对沈仪来说很重要。 “生死与共。”李玄庆毫不犹豫答道。 “……”沈仪沉默了一瞬,不置可否道:“那为何这么多年下来,他们没有理会过南阳宗里面发生了什么,是破不开法阵?” “若是有宗主出手,能破开,但此地也就毁了。”李玄庆看向沈仪,光是从对方身上还未彻底干涸的妖血,就能大概推断出里面的情形。 “南阳宗最珍贵的东西,就是它本身。” “此话怎讲?”沈仪略有些好奇,他不太明白,就南阳宗内的东西,甚至都不支持修士突破至返虚二层,有什么值得这些外面强者觊觎的。 闻言,李玄庆闭上了眼睛:“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所谓白玉京,便是隐喻仙宫,故此返虚分作十二层,登上白玉京就近乎算是成仙了。” 沈仪消化了片刻,眼中涌现诧异:“你以前是仙人?” 看起来和自己想象中的“仙”不太一样啊。 “是近乎。” 李玄庆纠正道:“登上了白玉京,还需一块合道宝地,此物要么获得天庭认可,从此在仙籍上留名,要么获得天的认可,从这世间自取一块。” “洪泽已经很多年无人去过天庭了。” “合道宝地是有数的,每一块都是当年前辈们通过大毅力,大造化,方才获得天的承认。” “若是毁去了此地,当初订下的天契就不作数了,又需重新来过。” 沈仪认认真真听完。 大概明白了过来。 这东西就跟凡间的科举差不多,登完十二楼,就算是高中了,有了当官的资格。 但能不能当上这个官,或者说成为仙,还得看有没有多余的位置。 所以这世上真有天庭的存在,而自己手里握着的,其实是个仙位? 念及此处,沈仪忽然感觉手里的道牌有些烫手。 除此之外,沈仪还敏锐捕捉到了李玄庆话里的细节,对方把“天庭”和“天”是分开的。 这说明成仙的途径不止一种。 “如果说,我把这东西给你,你就能立地成仙了?” 沈仪缓缓举起手里的道牌,看上去坦然无比。 实际上却是,若这木人想要强抢,自己等人无论如何是守不住的,还不如大大方方一些。 “曾经是这样的。” 李玄庆根本没有看那道牌一眼,发出一道长叹:“我现在已经算不得修士了,硬要说的话,我更像是妖魔……” 说到这里,他忽然发现身旁青年的神情变了变,若有所思的朝自己看来。 “别误会,我只是举个例子,并不会伤害你们。” 李玄庆无奈一笑:“我连妖魔都算不上,只是一缕寄生于木傀中的孤魂,现在可以带我回家了吗?我是真的南阳宗主亲传弟子,这南阳宗曾经也确实是打算留给我的,但现在任你们处置。” “最后一个问题。” 沈仪轻吐一口气:“他们是怎么没的?” 如果不搞清楚这个事情,仿佛利剑悬于头顶,自己将会寝食难安。 李玄庆沉默良久,淡淡道:“这件事情责任在我,却与你们无关,至于他们是如何陨落的,其实也和合道宝地有关。” “若有一天你成了真正的宗主,合道南阳,那方天地内的生灵,从此不再食天地之气,而是食你的气,被称作道仆,亦或者道奴,浑身修为供伱驱使,生死尽在你一念之间。” 说到此处,李玄庆嗓音中多了些许悲痛:“他们是被师父吃掉了,你也可以理解为,他们将一身修为,尽数还给了南阳宗主,供这片天地做最后的挣扎。” 听闻此言,沈仪如遭雷击:“……” 像他这般谨慎的性格,怎么可能把性命交到别人手中。 但听这木人的说法,再看其余宗门的样子,似乎在外面的世界,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像是看出了沈仪所想。 李玄庆收起了悲痛,轻声道:“如无合道宝地庇佑,孤身行走在外,下场只会更惨,而且南阳宗只是例外,像其他宗门的宗主,即使陨落,一般也不会做出伤害合道宝地的行为,毕竟只要宝地还在,便能顺利传承下去,成就下一个合道修士,继续撑起宗门。” “这段时间,其实也是在供南阳宗这片天地休养生息。” “只不过真的太久了。” 李玄庆甚至记不清自己等了多少年,其他宗门的执事长老都换了一批又一批。 “……” 此言一出,沈仪还未有所反应,倒是梧桐山那群弟子脸色微变,他们翻阅古籍,是知道一些往事的。 如果当初没有剩下那条老狗,整个宗门弟子和妖魔都被吃尽。 按照正常的流程走下去,剩下的南阳宗修士后人,应该会以极短的时间重掌千妖窟,待到修至返虚,便能重新打开宗门。 “我观你的性格,似乎很难接受这样的观点。” 李玄庆重新看向沈仪,他能理解似这般率领修士从潜渊之地中杀出来的真龙,又怎甘屈居人下,将生死交于旁人之手。 “既然不愿加入别的宗门,那就尽力去守住你道牌吧……虽然会比你想象中的更难。” (本章完) ------------ 第四百二十四章 返虚乃是登天路 李玄庆神情间对此事并不太看好,但还是提点了沈仪两句: “南洪七子虽生死与共,但也不介意搬出什么大义,什么规矩,来拿走你的南阳宝地。” “清月宗曾与南阳宗最为亲密,乃是日月交替,如果有什么问题,尽管去找他们。” “……” 沈仪看向手里的道牌,缓缓舒了口气:“呼。” 他当然知道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但至少有了一个将性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机会。 这已经是旁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吗?”李玄庆朝着阵法看去。 “再等等。” 沈仪平静盯着天际,将手中的道牌存入了扳指里面。 “等什么?”李玄庆话音未落,忽然感觉青年身上的气息有了变化。 白袍笼罩之下的身躯,仿佛渐渐的和天地融为一体。 化神圆满。 沈仪和别的修士不同,他修炼的时间其实很短暂,也谈不上什么执念。 如果硬要说,那就是没什么压力的活着。 而如今,他终于看清了前方的路,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最适合自己的方向。 这大概是沈仪最轻松的一次突破,也算是体会到了姜聂之流的修行感觉。 “行了,走吧。” 沈仪转身朝着众人走去。 没有再扭捏。 说实在的,除非他就打算在这里硬耗着不回去,否则只要打开阵法,哪里有阻拦其余人进去的能力。 至于硬耗,谁能耗的过这木头人,对方可是一直在外面等了这么久。 沈仪唯一能做的,就是通过言语去判断李玄庆的身份,这番交谈下来,人家可比自己等人更像是南阳宗弟子。 随着他抬起手掌,南阳浮雕瞬间被金光笼罩。 幸好有聂君先前灌入的气息……否则他这个宗主,连自家的大门都打不开。 待到光幕散去,浮雕上的所有人都消失在了原地。 …… 晦暗的大殿内。 李玄庆怔怔看着周围熟悉却又死气沉沉的陈设,在众人的注视下。 他收回目光,缓步走到那祖师像前。 从身上掰下三根树枝,挥手将其燃起,然后恭敬的插入了香炉之中。 做完这一切后,他竟然就径直跪在了那方蒲团上面,随即闭上眼睛,好似又化作了一截木头。 “嗯?” 聂君沉默朝沈仪看去。 原本以为这会是南阳宗的一大助力,怎么跪下以后就没动静了。 好像并没有把沈宗主放在眼里的样子。 “……” 沈仪转身朝殿外走去,至少这木人不搞事,也算不错了,摆在这里勉强也能当个门神。 “宗主,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李清风小步走到他身旁,改口倒是极快。 先前无论是师父的举动,还是李玄庆的话语,他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但即便是和沈仪最生疏的余朝安,都没有对此事提出过任何质疑。 他们全都生于南阳,又怎么舍得轻易离开这里。 至于把性命交给沈仪,先不说沈宗主目前还是化神,离所谓的白玉京差了十万八千里,即便对方真的合道此地。 在见证了先前天际那血腥一幕后,这世间应该没有比沈仪更值得信任的人选了。 毕竟在那般凶险的情况下,对方都没有放弃自己等人。 “先把洞府都清理出来吧,还有宝地内能用的东西,都送到大殿来。” 虽然比起其他宗门,肯定是贫瘠无比,但对于南阳土著修士而言,这些珍宝都可以极大助力自己等人的修行。 沈仪取出道牌,稍微摩挲几下,整个千妖窟内顿时接连升起清光。 那些紧闭的修士洞府,终于再次重见天日。 见状,李清风顿时有些兴奋起来:“我们能随便挑弟子洞府入住吗?” 他并没有算上长老洞府,或者十大宝地。 正是因为要重建南阳宗,才更要重视这些规矩,否则别的宗门长老都是返虚大修士,甚至什么白玉京,自己这边住了一大堆化神修士,那像什么话。 “去吧。” 沈仪略感几分头疼,他对这些事情是真的不太擅长。 相比起自己,无论是出身仙门的梧桐山众弟子,还是掌管过大乾的武庙众人,即便是许家,大概率都能比他处理的更好。 看着众人散去,沈仪这才看向扳指内先前收起来的东西。 如果没记错的话,老狗应该是把镇宫之物都给收了起来。 他重新走回正殿内,拍了拍李玄庆的肩膀:“醒醒。” 既然是南阳宗亲传弟子,那帮宗主出出主意也是很合理的。 将那十余件珍宝尽数摆在对方面前。 “我要突破返虚,用哪个更好?” “……” 李玄庆睁开眼睛,几乎没有思考,便是指向了其中最不起眼的那柄拂尘:“只有这个是镇宫之物,乃是玄庆当初为弟子所寻。” 说着他握住了拂尘的木柄,只见上方有几道微不可察的爪痕,似乎是想要将其毁去,却又做不到。 随着李玄庆的抬手,拂尘顿时恢复如初,他将东西递回过去。 沈仪正打算伸手去接拂尘。 却见道牌忽然颤了颤。 在护宗法阵重新启动以后,竟是能隔着南阳宗收到外面的消息。 “南阳遭遇大变,传承断绝,若是宗主不介意的话,可携弟子来清月宗观摩,我已安排好诸事,静候光临。” 沈仪接过拂尘,看向木人。 显然又是刚才清月宗的那位长老。 “若宗主打算重建南阳,可以前去看看,玄庆乃是曾经的亲传弟子,从入宗就专心修行,很少理会闲事,也未曾亲自教过徒弟,如今还需虔心认罪,帮不了你太多。” “不过,若是未入返虚,宗主可能需要借助些外力,才能抵达清月宗。” 说罢,李玄庆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 沈仪对于外面宗门最深刻的了解,是来自于化神丹方。 根据上面记载,真正天骄弟子,皆是百年化神,而且还是自凝灵根。 这对于南阳宗内的修士而言,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哪怕是自己拥有面板。 如果能亲眼看看外面的修士是如何修行的,也肯定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本章完) ------------ 第四百二十五章 突破返虚,老狗镇石 沈仪走出大殿,调动天地气息。 漫天猩红再现,汇聚为无量妖皇宫。 他看向手里的拂尘,虽不知其品级,木头人也不愿多说,但老狗搜罗了南阳宗近乎所有的镇宫之物,如今却只剩下这一件,说明别的都被它毁去了。 此物却能保存至今。 李玄庆身为未来继承南阳宝地的亲传弟子,他亲自寻来的镇宫之物,大概率也是一等一的珍宝了。 沈仪摊开手掌,缓缓闭上眼眸。 下一刻,手中拂尘径直腾空而起,化作流光落入那道宫蒲团身影的手中。 在滔天血海的映衬下,拂尘上面也多出些许血光。 九妖渐渐化虚为实,原本纯粹的凶怖模样中,也是多出点点生机,仿佛要彻底活过来似的,反倒是几尊镇石没什么变化。 随着沈仪心神微动,整个无量妖皇宫瞬间朝着他的眉心涌来,落入识海之中。 由天地气息汇聚而成,整整五百余丈的血海,从此刻尽数化作了沈仪的底蕴。 加持着他的灵躯,其中气息缓缓淌入道婴五脏之中。 【剩余寿元:三万五千九百七十三年】 除开实力的增长,给沈仪感触最大的,反而是自身寿数的增长。 有了一片单独的天地供养己身,寿元径直暴涨了三万年。 若是不遭遇什么意外,这也算得上是长生不老了。 “……” 李玄庆稍微睁开眼眸,朝着殿外瞥了一眼。 最初见面时,对方不过是化神后期而已,当着自己面突破的圆满境界。 也就是说,对方在化神后期,就已经让道宫彻底成型。 除了证明南阳宗内是真的传承断绝,导致修士的路出现了偏差以外,却也更能突显这位年轻“宗主”的天资与悟性。 只不过这道宫……他怎么看着有几分无量道皇宫的味道。 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将这本功法带回来的时候,曾专门留下注言,提醒了门中弟子不可修行,只可增长见识。 罢了,也有可能只是形似而已。 毕竟无量道皇宗人人如龙,出行间也是正气云天,哪里有这般凶煞。 李玄庆略微拱手,也算是走一下庆贺宗主破境的形式。 虽然只是突破返虚一层。 至于真把这群人当作南阳宗同门……他们不仅和曾经的南阳弟子毫无关系,修为也实在差的有点多。 或许去一趟清月宗,能让这些年轻人稍微认清下现实。 李玄庆早已没想过什么重建南阳宗,他只想回家再看看祖师,留在这片故土,安静等待残魂散去。 于此同时,大殿外。 沈仪的神魂正在道宫的蕴养下逐步强大起来,识海也被强行开辟的更加广阔。 这种真切而肉眼可见的成长,总是让人沉浸万分。 直到消化完最后一丝收获,沈仪终于睁开了眼眸,朝着前方掠去。 顺便打开了面板。 有些犹豫起来。 说实在的,他其实并不愿意将那条黑背黄狗重塑为镇石。 对方显然是纯靠药力堆积上来的妖魔,而且天赋估计比自己强不到哪里去,稍微换个正常点的,在吞吃南阳宗的积蓄后,不说合道了,最起码也得是个劳什子白玉京吧。 但现在看来,南阳宗留给沈仪的东西其实不多。 性命倒是无忧。 毕竟遇到麻烦,往南阳宗内一躲,除了合道境修士,谁也拿自己没办法。 哪怕真惹到了合道境修士,都说南洪七子生死与共,其余的宗主总不至于眼睁睁看着人家打上门来,硬拆了这片宝地。 但好不容易打开了大阵,外面尽是曾经难以想象的珍宝,却压根没有出去探索的资格。 总不能躲一辈子。 那个木头人很明显没拿他们当自己人,除开李玄庆,沈仪现在能找到的最大助力,就是那条狗了。 念及此处,他也不再犹豫。 【剩余妖魔寿元:十九万三千年】 在诸多宝药和岁果的加持下,一条普通的灵犬,寿数竟是远超赤眼玄凤,给沈仪足足提供四万五千年的妖魔寿元。 立出一尊镇石,将黑背老狗的血肉尽数吸入进去。 然后开始以妖魔本源重塑妖魂。 别的不说,这老狗倒是和赤眼玄凤有共通之处,虽历经了近十万年的漫长寿命,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沉睡。 在第七枚本源灌入进去后,便是彻底成型。 沈仪将老狗放入妖魔镇石之中,看着上面的光彩缓缓蔓延开来。 就在这时,他却是看见那造像肚子里有一枚光球,老狗的眼睛也一直没有睁开,整座造像之上,都呈现出嗷嗷待哺的感觉。 “……” 沈仪沉默一瞬,忽然明白过来什么。 他尝试着把妖魔寿元朝着这尊镇石中灌入进去,随着寿元的迅速减少,狗腹中的光球也在逐渐弥漫开来。 又是四万五千年下去,正好凑足了老狗的寿元上限。 待其睁眼之时,一抹强悍的气息瞬间席卷开来。 “来福参见我主!” 张来福从沈仪眉心掠出,蹲在了他脚旁,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衣摆。 妖魔即使重塑妖魂,仍旧带着生前的记忆。 它摆出这般姿态,显然是正儿八经的打心底里感恩。 “现在是什么境界?” 沈仪只想知道自己这十二万五千年妖魔寿元,到底换来了个什么。 【剩余妖魔寿元:六万八千年】 “还差一点,就能堪比返虚五层的修士。”张来福略有些惭愧的垂下头。 “……” 沈仪默默瞥了眼这条老狗,颇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十多万年,加上这么多宝药,就修到这种地步,还真是够惨的。 要是把这宝药给赤眼玄凤吞下去,再加上这么多寿元,估计早就堪比合道了。 “回来吧。” 沈仪本来也没有太多奢求,如今老狗修为高了一些,自己也算是多了一张底牌。 将张来福收回眉心。 他拿出通讯玉简给众人传信:“我打算去清月宗瞧瞧,你们有没有兴趣?” 沈仪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就凭他的眼光和见识,估计去了也看不出来点什么真东西。 很快,玉简中就传来了众人的回应。 姜秋澜需要专心突破化神,其余人也差不多,都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还需时间消化。 反倒是童心钏有阵法上的问题要找沈宗主请教,径直赶了过来。 至于真想去清月宗的,只有好奇心近乎溢出的许清儿和李清风。 “也差不多了。” 沈仪收回目光,许清儿喜欢记录新东西,李清风最擅和别人打交道,除了境界偏低,其实算是很好用的人才。 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待到三人齐聚过来。 沈仪这才取出道牌,在眼前打开了一道光幕。 啧,现在突破了返虚,也是时候该重新整理一下宗门大阵了,否则别人一进来,直接就到了摆放祖师像的正殿,这跟客人来访,直接把人拉进卧室有什么区别。 (本章完) ------------ 第四百二十六章 乡下人见世面 簌簌。 沈仪带着三人出现在南阳浮雕外。 刚刚走出光幕,便是看见了眼前悬空的宝船,通体约三十丈长,通体呈现乌黑色,其上绘有清月图纹。 “南阳宗主,我乃清月宗执事,奉长老之令前来接你。” 船头仅站了一人,乃是个身穿幽蓝长袍的女人,看上去还算年轻,颇有几分姿色。 “有劳了。” 沈仪轻点下颌,很显然,那清月宗的长老甚至考虑到了自己未至返虚,根本去不了清月宗的事情。 对一群刚刚踏入此方天地的南阳宗土著而言,这已经是极为照顾的姿态。 “……” 李清风摸了摸下巴,看向那女人,只见对方虽口称宗主,却丝毫没有相迎的举动,而是垂手俯瞰着沈仪,脸上神情谈不上傲气,却也略显冷淡。 他收回目光,没有说话。 三人在沈仪的带领下,迈步登上了清月宝船。 “请。” 女人点头回应,紧跟着,只见周遭的云雾尽数变得模糊起来。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云开雾散,豁然开朗。 沈仪朝着船下看去,只见山峰上的平台整体与南阳宗类似,唯有细节上的不同,譬如南阳浮雕变成了清月浮雕。 几乎就像是同一个宗门的两座峰。 看来这南洪七子并非后面才结盟的,而是创宗之初就已经浑然一体。 “这边请。” 那执事伸手示意,随即落于浮雕之上,身形便径直融入了光幕。 “哇!她们的宗门大阵是一直开着的欸。” 许清儿忍不住低呼出声。 李清风同样有些感慨:“看来这南洪七子,即便在外面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唯有真正的大势力,才会不惧外人来犯,连个守门弟子都懒得安置,这是多大的底气。 “……” 沈仪总感觉这俩呆子在点自己。 刚才出门的时候,他还专门看了下阵法有没有关好。 摆这些虚架子有什么用。 安全第一懂不懂。 沈宗主略有些酸味儿的迈开步子,踏入了浮雕法阵之中。 刹那间。 四人出现在了一方大气磅礴的牌楼前。 那幽蓝长袍的女执事正安静等候,她收起了宝舟,用目光驱散周围满脸好奇的弟子,这才指向牌楼道:“这都是些练气弟子,太过年轻,不懂规矩,诸位请随我入内门。” “总感觉跟我们那儿也没什么区别。”李清风悄悄朝着童心钏传音吐槽道。 “我们那儿可没有这么多练气弟子。”童心钏目不斜视的跟着沈仪,余光扫去,只见来往之人中,上到混元极境,下到玉液境,修为天差地别,却都身着相同服饰,结伴而行,嬉戏打闹,毫无隔阂。 这在南阳宗内,是一件很难想象的事情。 待到入了内门。 眼前的一幕则更让众人心惊。 他们刚刚跨入进去,便是恰巧迎上了一尊气息恐怖骇人的强者。 而那丝毫不弱于师父的返虚修士,竟是拱手行了个礼:“柳执事。” 女人脸上多出几分温和:“我有要事在身,就不与师弟多叙了。” 返虚修士好奇的扫了眼众人,倒是没有多问,径直消失在牌楼间。 待到他离开。 柳执事这才一边走,一边回头向沈仪介绍道:“这是南洪七子的惯例,宗主可以参考一下,练气弟子通常都在外门,化神修士便有了入内门的资格。” “若是修至返虚三层,就可以离开内门。” “资质平常者,似我这般,可以去做个执事,若是以后有了机缘,突破至返虚六层以上,便有机会争取一下外门长老的位置。” “若是资质上佳者,被前辈看中,才能成为亲传弟子。” 柳执事说到此处,脸上多出些许羡慕:“他们无需理会宗门事务,潜心修习,若有一天能突破返虚十二层,登得白玉京,就有继承道牌的资格,成为宗门长老。” “至于宗主……” 柳执事话音微滞,似乎想起什么,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径直略过不谈。 沈仪也识趣的没有多问。 很显然,在这种宗门内,宗主与其说是一个职务,不如说是“道”的化身。 因为合道,所以才是宗主。 以自己现在的境界,也就是和刚才那个对着执事行礼的修士同水平。 看起来,虽都是返虚,但其中的实力差距可能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 三层和六层都是分水岭。 按照这惯例来推断,返虚三层可做执事,估计就是初步拥有了在宗外行走的自保之力。 “这样说,师父还真是捡了个便宜。” 李清风叹了一声,倒没有什么怨念,反而也替叶文萱感到高兴。 虽然对方抛弃了自己等人,但修行之路上,本就没有谁一定要对谁负责的道理。 只能说道不同,但传法之恩却是不能忘却的。 “沈宗主可就吃了大亏。” 童心钏淡淡瞥过去,按照当时的情况,如果愿意讲讲价,沈仪少说也能混个亲传的位置,压根没必要跟着他们这群苦哈哈在南阳宗胡闹。 “差不多到了。” 柳执事平静看着前方,心里叹了一句,潜渊地的土著就是土著。 为什么会觉得他们的传音法能遮蔽自己的耳目。 不过这话倒是不假。 若是那位沈宗主愿意,即便现在也可以在清月宗换个不错的待遇。 她带着几人走到一处竹楼。 站在门口,轻声道:“爹,沈宗主到了。” 吱呀—— 竹门无风自开。 “办事的时候,称长老。” 先前清月道牌中声音的主人,终于是显出了真容。 却是一个清瘦中年人,蓄着短须,面相严肃,身着乌黑色的清月长袍。 同样制式的长袍,李清风在很多人身上都见过,比如大师姐和聂师兄,乃至于沈宗主。 但唯有披在这中年人身上的时候,才像是一件便服,而非什么法衣。 这里是内门,既然是长老……那就是登了白玉京的修士? 不对!她怎么知道宗主姓沈? 坏了……被偷听了。 李清风脸色发苦,朝着童心钏看去,却发现对方也是略显几分尴尬。 很明显,这位柳执事是在用这种方式提醒他们。 “……” 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 沈仪却并未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什么强大气息,内敛的宛如一个普通人。 光从这句话来推断,略有些古板。 不过说来也是,若非古板之人,又怎么可能面对一群小辈,去正经的认可盟宗的约定。 “是,柳长老。” 柳倩云沉默一瞬,拱手回应道。 “沈宗主。” 柳长老走出竹楼,朝着沈仪拱手行礼,随即才道:“您近日应是事务繁忙,我就不多寒暄了,此次请您前来,只是为了让南阳宗了解一下盟宗的情况,做个借鉴。” “这是我清月宗的执事,您唤她倩云就好,最近几月,就由她带着沈宗主随意看看,若有什么需要的,只要不坏规矩,清月宗都尽量满足。” 柳长老可谓是把盟宗的礼节表现的淋漓尽致。 沈仪却不可能真蠢到觉得自己高对方一等,面对这般善意,他也是回礼道谢:“多谢柳长老相助。” “不必客气,这些是应该做的。” 柳长老深深看了沈仪一眼,眼里涌现几分叹息。 他最重规矩,却也绝非不切实际之人。 现在也是借此言提醒对方,应该做的,清月宗绝不推诿,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如今的南阳宗,绝不是一个李玄庆,或者他区区一位清月宗长老能扶起来的。 “沈宗主请吧。”柳长老轻轻挥袖。 柳倩云闻声缓步走了过来,掩饰着略微低沉的神情,带着几人朝远处离去。 显然,一个讲规矩的长老,会得到大部分人的爱戴,但其中可能不包括她这个女儿。 堂堂宗门长老之女,却只能做个执事,不说做外门长老,就连破例成为亲传的机会都没有。 “……” 李清风这次学乖了,没有再去传音。 只是在心里嘟囔。 这位执事对她爹的火气,估计得泄在自己等人身上了。 果不其然。 待到离开竹楼,柳倩云的话音里少了几分耐性:“沈宗主,对于宗门传承而言,最重要的莫过于讲法传道,我打算先带几位去讲法堂看看。” “只不过那些涉及清月宗道法的,让盟宗修士旁听有些坏规矩,不知宗主对丹、符、阵、器可感兴趣?” 此话一出,童心钏和许清儿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沈仪瞥了两人一眼,回应道:“那就阵法吧,有劳执事了。” 正巧自己最擅长的也是阵道。 “好,这边请。” 柳倩云现在只想随便找个地方将几人安置下来,然后自己一个人静静。 对着一个刚刚返虚的修士,一口一个宗主,她已经有些喊不下去了。 清月宗内门的构造,实际上和千妖窟至少有七成相似。 只不过相较之下,要更灵秀许多,来往的身影也皆是修士,那些洞府被打扮的大气磅礴,清光冲霄。 偶尔路过大殿,便是能听见其中传来热闹的辩论声。 仅是一个阵法,就分作十六殿之多。 柳倩云将几人带入其中一殿。 刚才还连绵不绝的讲法声顿时安静下来,端坐大殿的乃是一个青袍老者。 “这位是外门羊长老,算是今日这十六殿讲法者,阵法造诣最深的一位。” 柳倩云简单介绍了一下,便是朝着大殿前方掠去,落至那羊长老身旁耳语一番,随即朝着殿外离开。 “……” 羊长老扫了一圈满脸疑惑的诸多弟子,这才朝着沈仪等人点点头:“请随意寻位置入座吧。” 李清风对这玩意儿不是很感兴趣,但童心钏和许清儿皆是兴奋的跨入大殿,随着沈仪整齐朝长老拱手致谢。 “今日有客远道而来,便不讲阵法,重新温习基础。” 羊长老简单的一句话,顿时让下方众弟子脸色微变,随即窃窃私语打听起了来人的身份。 南阳宗重开之事,虽没有刻意宣扬,但也有几人听闻。 毕竟六宗长老道牌齐出的事情,在南洪七子中还是比较罕见的。 很显然,羊长老是在刻意照顾这几个传承断绝的修士。 “无趣无趣,要听这些东西,随便找个执事也就听了,何须用得上外门长老。” 有弟子叹息着收起了身前的阵盘,若非是碍于羊长老面子,都有直接离开的意思。 沈仪等人倒是无所谓,本就是旁听,当然是人家讲什么就听什么。 哪怕是基础,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大宗基础,比他们这些野路子肯定是要好得多。 随着羊长老重新开始讲法。 三人安静且专注的倾听,开始查漏补缺。 阿清甚至取出了小册子做起了笔记。 “……” 柳倩云靠在殿外,看见几人神色后,摇了摇头。 有些兴致缺缺。 李清风的心思也不在阵法上,而是悄然观察着周围的人。 随着时间流逝,他渐渐听见了几声低笑。 近乎所有的弟子,大约百余人,此刻都是齐齐的盯着角落的三人。 “好认真。” 说话那人掩了掩嘴,语气却不像是夸奖。 有人突然伸手扯了扯阿清的小册子,发现对方一字不漏的尽数记下来后,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你真学啊?” “呃。” 阿清有些局促的停了笔,不知道这群人在笑什么,她是真的感觉收获挺大的。 “……” 沈仪随手将那册子扯回来,塞到阿清怀里,然后跟她换了个位置,淡淡道:“不用管,继续听。” “嗯呢。” 许清儿乖巧的点点头。 那被夺走册子的弟子愣了一下,却见沈仪压根没有再看自己一眼,全然是把他当成了空气。 顿时有些悻悻道:“不是,火气还挺大,我就是看看罢了,有什么不懂的,我还能教教你们呢,何须劳烦羊长老。” 一直听着旁边笑声的童心钏,此刻终于是把目光从长老身上移开,朝着那人看去,认真道:“你比长老更懂?那为何不上去讲?” “我!” 年轻弟子被呛了一句,脸色微红。 像他这般从未出过宗门的弟子,哪里受得了童心钏的阴阳怪气,当下便是撑起身子:“我自然是不如长老,但是教教你们几位,还是绰绰有余的。” “……” 童心钏沉默一瞬,看向旁边的沈仪。 发现对方并未有阻止的意思后。 他平静朝着那弟子看去,轻声道:“那倒也未必。” (本章完) ------------ 第四百二十七章 阴阳怪气童心钏 恢弘大殿之中,羊长老端坐于蒲团之上,缓缓停止了讲法。 他眸光锐利的盯向了那位忽然站起来的弟子。 先前下方弟子的动静,其实都被他收入眼底,之所以没有理会,一则是这群南阳宗而来的修士,仅是旁听一堂课罢了。 毕竟是柳长老的吩咐,讲些基础知识,照顾一下几人的脸面也是应有的礼节。 二则是,自己身为外门长老,要讲何法,什么时候轮得到这群弟子说三道四。 对方窃窃私语也就罢了。 如今竟是站起身子,公然扰乱讲法,简直是目无尊长。 羊长老伸手握住戒尺,刚准备将那弟子打出殿外,忽然间却听见了童心钏的回应。 “……” 长老略微蹙眉,沉吟一瞬,又重新放下了戒尺。 清月宗是最鼓励弟子之间相互论道的。 虽然时机不太合适,但也可论完以后再行处置。 唯一让他想不通的是,这群传承断绝的南阳宗修士,莫非还识得阵法雅道? 总不至于是认为自己刚才讲的那些入门的东西,就是所谓的阵法了吧。 “嗬!嗬!嗬!” 方才站起来的高瘦弟子唤作冯彦,被童心钏安静注视着,他喘了几口粗气,回头看向上方的羊长老。 完了,自己一时冲动,却是忘了长老还在讲法。 如今被这句话顶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要真是就这样服软,岂不是丢了羊长老的面子,以后哪里还有听对方讲法的资格。 “你敢害我!” 冯彦怒瞪回去,攥掌道:“只会花言巧语有何用,有本事手底下见真章,让你们这群土包子瞧瞧阵法之道的玄妙。” 话音未落,周遭弟子顿时兴奋的起哄:“好!冯兄说得好!” “让他们见识一下羊长老传与我等的手段。” 一边起哄,一边有人将一块阵盘给推了过来。 听到弟子随口将羊长老给扯了进来。 坐在最前方那位英姿焕发的青年略微蹙紧了眉尖:“……” 他回头瞥了眼童心钏。 见对方神情如常,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压根不像是没见识的莽撞之人,相较之下,冯彦师弟全然是被其牵着走。 思考片刻,他终于是站起了身子。 “呀!颜师兄也有兴趣?” 旁边人瞧在眼里,竟是愈发激动起来。 这大殿内数百位弟子,只有颜文成师兄最受羊长老器重,俨然是一副继承衣钵的架势。 没想到这么一点小事儿,居然能引起对方的注意。 “啧。” 李清风悄然给童心钏使了个眼色。 先前他的心思并不在听法上面,而是在观察清月宗的弟子。 这位颜师兄,是除了沈宗主几人以外,唯一那个在认真听长老讲解基础知识的弟子。 这种耐性,怎么可能是易于之辈。 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番。 “你专门跟过来一趟,可别是为了给咱们沈宗主丢人的。” “滚,白痴。” 童心钏深吸一口气,终于有了些紧张的感觉,缓缓站起身子,朝着颜文成看去。 “不是,你往哪儿看呢?” 冯彦忽然发现自己竟是被无视了,登时大怒起来:“我也不欺负你,你来布阵,我来破!” 此言一出,其余人全都哄笑起来。 这哪里是不欺负,这几人刚刚还在认真听阵物的分别,现在就要人家布下一个阵来,会不会太强人所难了。 “沈大哥,我也想试试。” 许清儿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沈仪的袖口,她同样盯着那位缓步而来的颜师兄。 “都行。” 沈仪倒是无所谓,他并不是太看重什么面子。 自己仅是个返虚一层的境界,哪怕把宗主两个字刻在脑门上,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何苦去端什么架子。 何况,能借此机会看看外面修士的水平,也对了解这方天地的凶险程度有所帮助。 “以阵论道,各抒己见,不伤和气。” 颜文成走至沈仪前方坐下,从旁边新取来一块阵盘,轻轻放在了桌上。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那个练气境的小姑娘竟然跃跃欲试的坐在了对面,然后好奇的摸了摸阵盘:“这是什么,要怎么用?” 此言一出,不仅是其他弟子,就连颜文成都错愕了一下。 随即伸手止住师弟们的笑声。 认真解释道:“此物唤作阵法沙盘,只要你曾见过,可模拟任何阵物,最高可容纳返虚境内的所有阵法……当然,都是假的。” 见他这副彬彬有礼的模样,羊长老满眼笑意的捋了捋胡须。 “原来如此。” 童心钏点点头,同样坐了下去。 他稍微尝试了一下,然后伸手将神魂灌入阵盘之中,过了许久,却没有阵物涌现。 冯彦愣了愣,随即强忍嘲弄之意坐下……装模作样,整的还挺像回事的,一出手不就露馅了。 “不好意思,太久没碰过阵物。” 童心钏淡淡解释了一句,像是整理好了脑海中的思路。 下一刻,诸多阵物从他掌中浮现而出,皆是如沙尘般微小,落于阵盘之上。 也就是从此刻开始。 旁边忽然变得死寂起来。 “……”诸多弟子渐渐皱起了眉头。 只见童心钏神情淡定,白皙双掌飞速跳跃,连丝毫停顿也无,仿佛无需思考。 无论布的是什么阵法,就凭这熟稔的程度,就绝不可能是没接触过阵法的新手。 羊长老怔了一下,像是看出来什么。 颜文成同样将目光投了过去,神情微变。 然而相较于他们,坐在童心钏对面的冯彦反应更明显,双眼紧紧盯着阵盘,疯狂吞咽着唾沫,看着精妙玄奥的阵符迅速涌现。 不多时。 童心钏终于收了神魂,将阵盘轻轻推了过去:“请。” 简单的一个字,却在大殿内回荡不止。 “你……伱……” 冯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 他和对方同为化神修士,神魂强度也是相差不远。 但童心钏所布的,赫然是返虚阵法的一部分。 而且这阵法还跟一般的不同。 通体充斥着两个字。 炫技。 诸多无用的阵符,仿佛只是为了增加难度,其实并无什么作用。 说明了对方甚至还留有余力。 冯彦再看向童心钏的脸庞,愈发觉得对方在故作平静,实际上眼里写满了嘲弄。 周围的目光整齐刺来,让他的脸皮火辣辣的发烫。 沉默良久,他颤颤巍巍道:“我……我破不了……” 这句话仿佛耳光子扇在了众人的脸上,让这群骄傲的内门弟子皆是神情古怪起来。 连试都不敢试一下么? 羊长老可还在上面看着呢。 反观童心钏,则是随意的挥散了阵盘上的纹路。 略微收拾了一下袖袍。 这才重新朝着冯彦看去,淡淡道:“运气好,险胜一筹,承让。” (本章完) ------------ 第四百二十八章 专碎道心沈宗主 “……” 李清风下意识离童心钏远了一点,就对方这阴阳怪气的本事,自己再跟着他,迟早得被人打死。 果然,正准备灰溜溜走进人群的冯彦,听了这句话以后,本就涨红的脸上近乎溢出血来。 三两步冲回桌前,捏着拳头。 他双目圆瞪,大口喘气,最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颜师兄。 “呼。” 颜文成没有理会他,而是静静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只见许清儿满眼期待的拨弄着手指头,哪里有半分畏惧。 炫技啊…… 回头看一眼沉默的羊长老,颜文成收回目光,低头笑着摇摇头,随即挥手打乱了已经布下一半的阵法。 那是一道普通的化神境困阵。 只见其手掌再次挥动。 比先前更加复杂数十倍的阵符,悄然落于阵盘之上。 同样是返虚境大阵,同样是大阵的一部分。 而且与铁画银钩这道锻神天丝刻意留下的试题不同,颜文成是靠着自己的经验,出手改动了阵符,学着童心钏的样子,将此阵的难度再次翻倍。 “……” 童心钏紧紧盯着阵盘,瞳孔微缩,随即有些懊悔起来。 自己刚才是不是有点过了。 但是面对清月宗这般庞然大物,他也只有铁画银钩的杀阵可以拿出手,若是换了其他阵法,还真不一定能敌得过这群盟宗修士稳固的硬实力。 说是险胜,也不算阴阳怪气。 他尴尬的瞥了眼阿清,所幸这小姑娘的心思都在阵盘上面。 “这算什么事啊。” 殿外,柳倩云听见了动静,不由朝其中看来。 她略感头疼的扶额。 只不过想要寻点安静罢了,没成想还能闹出事来。 她悄然入殿,来到羊长老旁边,又是耳语一番。 然而这一次。 羊长老却像是没听见一般,无视了这位有长老亲爹的漂亮执事。 他绝不可能主动去打击自己最看重的弟子。 胜就是胜,负就是负。 放放水算怎么回事? 难不成一个刚入返虚的所谓“宗主”,他的面子要比自家弟子的道心更重要? “你等着受罚吧!”柳倩云无奈的瞪了他一眼。 “柳长老最看重规矩,老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羊长老压根不惧威胁,整个宗门都知道柳长老的性格。 话音间,颜文成已经停了手,将阵盘推至那小姑娘面前:“请。” 无论神情还是动作,都与先前的童心钏如出一辙。 说他不是故意的,哪有人会信。 冯彦猪肝似的脸上重新有了笑容,颜师兄今日是打算替自己出了这口恶气! 然而下一刻,他便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小姑娘认真的点点头,然后便将神魂灌入了阵盘之中,连思考也无,迅速凝出诸多破阵之物。 “……” 颜文成在心中叹了口气。 同样是当着面布阵,冯彦就只知道瞪大眼睛盯着,而这小姑娘竟是在自己布阵的时候,就已经在思索如何去破。 这差距不可谓不大。 当然,思索归思索,无论是见识经验,还是阵法造诣,这些东西都不是靠心性能够弥补的。 许清儿很快就陷入了困局。 但她脸上的兴奋之色却愈发浓郁,好似遇到了什么珍惜佳肴,正在细细品尝。 随着时间流逝。 她额上被汗珠布满,小脸也是渐渐苍白起来。 其余弟子茫然的看着,只能从颜师兄的神情来推断情况如何。 颜文成神情专注,分放于桌上的双掌缓缓握拢。 羊长老也是站起身子,步步朝着下方走来,立于许清儿身后,不自觉的开始捋起了胡须。 终于,一只手掌搭在了阿清的肩上,径直打断了她的破阵。 “呃?” 许清儿呆呆的回头看来。 “就到这儿吧。”沈仪推开了她面前的阵盘。 颜文成倏然抬眸,紧紧盯了过去。 羊长老也是略有些不满足的摇摇头,破阵的思路全对,可惜碍于练气境界,神魂强度太差,根本不足以支撑下去。 “哦,好的。” 许清儿擦擦汗水,正想起身,却是脚步微晃,摔进了沈仪怀里。 她本能的想要站起来,犹豫了一下,身子好像突然就彻底脱力了。 “别装啊。” 沈仪白了她一眼,将其拎到位置上坐下。 以他现在的实力,哪里看不出这小妮子的消耗,完全是卡着那条线将其打断的,再继续下去,可能就真的会损伤神魂了。 “哦——” 阿清撇撇嘴,乖巧的坐下。 其余弟子仍旧是一头雾水,怎么都不说话,这算怎么回事? 但阵法肯定是没有破开的,那应该就是颜师兄赢了吧。 童心钏脸色古怪的瞥了颜文成一眼,随即忍着笑,故作平静的坐了回去。 “……” 颜文成吐出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子。 阵法如此严肃的事情,怎么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亲昵的气氛。 他重新看向阿清:“只差最后一步,劳烦再坚持一下。” 话音未落。 沈仪忽然随意的看了过去。 羊长老沉默将目光投至了这位弟子身上,颇为有些无奈,那小姑娘确实看穿了小颜刻意添加的无用阵符,所谓最后一步,也不代表真能破阵。 但只要走出这一步,剩下的也就是时间问题了,或许数月,也可能几年,但结果是注定的。 这样的打击,可能有些太突然了。 “算了,回去坐下吧。” 羊长老伸手将其拉至身旁,拍了拍颜文成的肩膀:“境界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本身心思也在返虚阵法上,并未在化神境刻意钻研过,可以勉强算个平手。” 此话一出,仿佛冷水在热油中炸开,大殿内一片哗然。 冯彦难以置信的朝阿清看去,什么叫勉强平手,换句话来说就是以实力压人,实际上在阵法上输掉了。 “我……” 颜文成闭上眼,片刻后撑开眼皮,朝着阿清拱手:“不必自欺欺人,颜某技不如人。” “但方才那些确实也并非颜某的长处。” 他话音一转,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沈仪:“道友也是返虚境,还请赐教。” 李清风还未有所反应,倒是童心钏和许清儿眼露期待,沈仪的阵法造诣众所周知,乃是南阳宗内绝顶的存在,但两人都很少亲眼见过对方布阵。 “……” 沈仪不太明白旁边这两个自己人在起什么哄。 他的阵法造诣比较特殊。 若是见过的,那便手到擒来,若是没见过的,那就没什么希望了。 人家清月宗拼阵法,总不能用许家或者锻神天丝的内容。 “道兄,请赐教!” 颜文成再次俯身,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想用尽全力来证明自己。 这时,羊长老忽然顶着柳倩云的怒瞪,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张阵图:“此乃五行宝莲大阵,小颜未曾学过,沈宗主也肯定没见过,不如就以此阵为题,最为公平。” “宝莲阵共分九式,每一式又分作一百零八图。” “三日时间,谁能布下更多,便算谁胜?” 看得出来,他是真把颜文成当作了亲儿子看待,哪怕冒着得罪柳长老的风险,也要替对方寻回信心。 沈……宗主? 这三个字一出,旁边弟子全都面露惊悚。 他们倒是大约知道南阳宗重见天日的事情,但却不知道里面还有个什么宗主。 冯彦也是胆寒起来。 哪怕这青年看上去并没有宗主应有的气势和境界,但就凭这个名头,要收拾他一个普通内门弟子,那还是一句话的事情。 “……” 沈仪感受着周围人复杂的注视。 随手从羊长老手中取过了那张阵图,然后认真端详起来。 “多谢。” 见状,颜文成终于面露笑意,同样取过一份阵图,神情专注的坐了回去,目光如炬。 这才是他最擅长的领域。 童心钏和许清儿强忍着好奇,安静站在沈仪身后,想看看对方如何破局。 时间缓缓流逝。 大约一炷香后,沈仪终于放下了阵图。 颜文成心思微动,但又赶忙排除杂念,绝不受对方任何动作的影响。 羊长老疑惑的朝沈仪看去,其余弟子也是略微有些怔神,这是要做什么?又不打算比了? “这阵图有什么问题吗?”童心钏小声问道。 “应该没有吧。” 沈仪也不太清楚,他取过阵盘,动作不如童心钏或者颜文成那般迅速。 不紧不慢,一丝不苟。 动作精确的宛如布置了成千上万遍。 在沈仪落下第一笔时,羊长老不禁皱紧了眉头。 从他手中出去的阵图,其中的繁杂程度,自然无人能比他更了解。 即便是以小颜的天资,想要彻底掌握此阵,至少也需要十年以上的钻研,三日时间,能描绘出其中一图的雏形都不错了。 若是真的不想比,大可以不用伸手来接阵图。 既然已经开始了,如此行径,实在有些不尊重人了。 然而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羊长老的神情便是凝固了起来,因为在沈仪的神魂灌入下,第一枚莲瓣已经悄然呈现在了阵盘上。 “……” 不知过了多久。 沈仪放下阵盘,再次站起身子,朝着羊长老平静道:“今日就到这里吧,不打扰长老讲法了。” 旁听归旁听,如果因为自己等人,将对方的讲法堂搞成这副模样,倒是没什么必要。 “告辞。” 沈仪轻点下颌,没有刻意的去整理什么袖袍,他迈步而行,穿过人群,朝着殿外走去。 李清风呆滞了一下,赶忙跟了上去。 许清儿下意识想要离开,目光却不经意落在了那阵盘之上。 只见繁密的阵符层层迭迭,在方正的沙盘上,化作了一朵盛放的华美宝莲! 美艳惊人,却又蕴着浓郁的浩瀚气息! 她怔怔的张开嘴,呼吸急促起来。 童心钏眼皮不受控制的跳动,常年掌控锻神天丝的稳健手掌,此刻却是在剧烈的颤抖。 他多年的认知,忽然迅速崩塌起来。 整个人如遭雷击的僵在原地。 羊长老拾起那阵盘,猛地回头朝殿外看去,却发现方才那青年已经走远。 他仓促的出声想要叫住对方:“沈……” 然而却忽然想起了青年的身份,又哪里是自己能够随意喊动的。 长老的这般举动,像是在向着其余弟子宣告着什么,他们整齐的朝着殿外看去,神情近乎一模一样的僵硬:“……” 整个大殿内安静的针落有声。 如此大的动静,最终还是影响到了颜文成。 他无奈的移开阵图,却见对面的沈仪已经消失不见,正打算开口询问,目光却同样落在了羊长老手中的阵盘上。 紧跟着。 嗤拉—— 颜文成手中的阵图忽然裂成了两半,他猛地撑起身子,想要迈开步子,却顿感头晕目眩,脚步踉跄的跌回了位置上。 口中只剩下木讷的质问:“这是他刚刚布出来的?这是宝莲大阵?长老,阵图是哪里来的?” 连续三道询问,近乎囊括了一切别的可能。 方才在阿清面前,还能坦然认输的颜文成,此刻却在极力的寻找着各种借口和理由,完全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幕。 “我……” 羊长老张张嘴,面对这个最看重的弟子,半晌都想不到,该以何等方式来挽回对方的信心。 别说是小颜,就连他自己,此刻都是有些恍惚起来。 (本章完) ------------ 第四百二十九章 天剑宗的赤眼玄凤 讲法堂外,青山碧水。 柳倩云走至沈仪身旁,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是不是赢了?” 她其实对阵法不是很感兴趣,也没有去涉猎过。 宗门弟子与散修最大的不同,就是有数以万计的同门做依靠,不必面面俱到,可以专心一途,节省寿元,以便能走的更远。 但是从羊长老的神情变化来看,沈仪似乎做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 这倒是打破了柳倩云对这群人的刻板印象。 这几乎也是其他盟宗弟子对于沈仪等人的看法,从传承断绝之地出来的野修士,说连字都不认识可能有些夸张了,但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意思。 或许他们只是没得学,而不是学不会。 “我爹……柳长老下了法旨,如果沈宗主有需要,清月宗可以安排一些执事或者长老,轮流去南阳宗帮忙讲法传法。” 柳倩云脸上多了些耐心。 闻言,沈仪心思微动,南阳宗其实不缺功法,毕竟藏法阁内的积蓄,虽然比其他盟宗缺了十万年左右的积累,但也足够返虚修士使用了。 他最缺的是经验。 哪怕是以沈仪如此丰厚的妖魔寿元,都不可能每样功法尽数修习,更遑论聂君等人。 如何以最快的效率,获得最大的提升,此等经验同样是一笔不可缺少的宝贵财富。 “沈仪提前谢过贵宗诸位出手相助。” 沈仪的认真拱手,反倒让柳倩云有些受宠若惊之感,对方虽只是返虚一层的修士,但再怎么也有个宗主的名头,至少目前来说,别人不论,她的老爹是认下了这个身份。 再加上能让羊长老都感到惊诧的手段。 却能做到心平气和,如此谦逊,实乃不易。 “沈宗主客气了,既然身为盟宗,都是应该的……况且我一个小小的执事,也没这么大本事,都是柳长老的意思,倒是当不起您的谢。” 柳倩云摆摆手,笑了笑:“我最近几月的任务,就是带您了解一下这外面,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便是。” 话说到这里,沈仪还真有不少的问题。 如今他的修行简单可以分作四个方向,其中实力最高的淬体,急缺火性禽妖的精血,其次就是道宫,刚刚突破返虚,也需要旁人指点,其他的譬如阵法和金身,作为辅助手段,也都可以再提升一下。 “不知柳执事可有火性禽妖的消息?” 沈仪打算先了解一下外面的情况,老是躲在南阳宗也不是个办法。 至少要先知道想离开宗门,大约需要个什么实力。 “火性禽妖?” 柳倩云沉思片刻,流露出些许歉意:“我们这里唤作洪泽,水族居多,这消息倒是少见……不过天剑宗肯定是有的,毕竟曾经的两头赤眼玄凤,他们和南阳宗各分了一头。” 闻言,沈仪挑了挑眉尖。 赤眼玄凤?当初? 也就是说,还有一头和南阳宗内相同的凤妖,完完整整的活了九万余年。 以那般天赋,如今又该是何等境界的恐怖存在。 “不过……我再托人帮你打听一下吧,就是再罕见,也总能寻到一些适合的,如若实在不行,我再去天剑宗问问。” 柳倩云沉吟一下,主动揽下了此事。 按理来说,以她长老闺女的身份,去盟宗要一份凤妖精血应该是没问题的,顶多拿出相应的东西去换,主要还是在理由上面。 如果让人发现了是替沈仪要的。 就天剑宗的态度,少不得要把此事与合道宝地联系起来,借此再行“邀请”沈仪入宗。 “不过以我的积蓄,可换不来凤妖精血,沈宗主还需提前做准备才是。” 柳倩云调侃般的笑了笑,并没有故作大方。 帮忙归帮忙,她碰上这么个顽固的老爷子,手里也是没有余粮。 “多谢。” 沈仪沉思片刻,他需求的凤妖精血可不止一份那么简单,但手里能称得上值钱的东西,无非就是十余件法宝,都是南阳宗仅存的老底。 若是没有别的法子,也只能先拿来应应急了。 “敢问柳执事,这道宫又该如何突破?”沈仪暂且放下淬体之事,又接着问了下去。 “道宫?” 柳倩云摇摇头,如数家珍道:“这事情可就麻烦多了,首先便是升宫法,根据品级不同,有三柱到六柱的区别,当然,这东西沈宗主肯定是不缺的,但最好也要根据自己的资质来选择,并非品级越高越好。” “所谓的柱,亦可称之为道柱。” “想要垒起整整十二层的道宫,每一层都需要足够稳固的道柱去支撑。” 说到这里,柳倩云无奈移开目光:“例如我,碍于资质,便是选择的四柱之法,至今也不过起了三层楼,尝试突破返虚四层数次,都以崩毁为结局。” “估计此生也就止步于此境了。” 柳倩云叹了口气,忽然回过神来,自己与沈仪还没熟悉到那个地步,长吁短叹不太合适。 她重振精神,接着解释道:“简单来说,返虚每一层的突破都艰难无比,其中要点有三。” “其一便是天赋悟性,道柱乃是观想所得,天赋越高,观想出的道柱也就越好。” “其二,要让道柱返虚为实,则需要天材地宝的加持,在外面我们统称为宝材。” “其三,若是道柱足够稳固,道宫还能获得天地馈赠……罢了,沈宗主还是先回宗挑选一门升宫法,此事不急,可以慢慢细聊。” 柳倩云回头看向远处傻傻站着的三人,暂且停止了解释。 刚才来得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呼。” 见状,童心钏这才带着另外两人靠近过来,怔怔盯着沈仪,眼里布满敬畏,宛如看见了仙佛。 许清儿也是两眼放光,用力攥着袖口。 先前发生的事情,对这两人来说,无异于是超出了理解之外的一幕。 别说自己这些从南阳宗出来的,就算是盟宗这群骄傲的修士,包括长老在内,直到现在还围着那块阵盘发呆呢。 什么叫天才。 那就是无视家底,无视资源,仅凭天资悟性,便能轻易超越所有人。 “……” 沈仪抬了抬眼眸,无视了两人的灼灼目光。 就这,花了他整整八百多年的妖魔寿元,就得了一张不知道什么品级的困阵,未必能有铁画银钩好用。 如今还不知道上哪里去杀妖,寿元用一点就少一点。 类似的事情还是少来些吧。 “嗯。” 柳倩云出声打破了安静:“对了,不知道沈宗主有没有兴趣去外面瞧瞧,我们正好收到了一封请柬,如果有空的话,去吃吃酒也是好的。” “外面?” 沈仪侧眸看去,没想到清月宗还负责引路的,有盟宗兜底,肯定是比自己瞎晃要好得多:“那我就不客气了。” 童心钏和阿清倒是懂事,安安静静的立在原地,以他们的修为,外面还是太危险了。 没看人家清月宗都需要返虚三层才有资格成为执事,离开宗门办事。 “嘶。” 李清风虽然也明白,但还是有些心痒痒的搓了搓手。 他对这些东西可是好奇极了。 “呃。”柳倩云忍俊不禁的朝沈仪看去,轻声道:“在附近这片地方……应该说在整个南洪,我们虽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只是吃个寿席而已,我能去都是给它们脸面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闻言,沈仪这才朝着清风点了点头。 有这自来熟在旁边,也能帮着自己应付一下那些没用的礼节。 (本章完) ------------ 意见收集贴 今天给上个剧情收个尾,不开新剧情了,想跟大佬们聊聊这本书。 最近换地图,大佬们也是都有自己的看法,无论好坏,小萌新都是全部看了的,也在认真听取意见。 为什么今天不开剧情。 因为我发现我的构思,和读者大佬们的期待出现了偏差。 所以今天找了编辑大大,找了其他作者大大,找了读者大佬都聊了一下。 这个单章也算是意见收集吧。 众筹写书肯定是不现实的,一本爽文很难满足所有大佬的要求。 主线不能偏离。 因为我真的是没啥经验,本来就写得很勉强了,乱改剧情,这本书极大概率是写不下去的。 如果确实写的不尽人意,我只能说不是什么事情都会因我的意愿而改变的,写的不好看就是不好看,除了学着慢慢写,我也不可能一朝悟道。 比如昨天的剧情,我個人是觉得蛮有趣的。 这种不影响主线的剧情,可以根据大家的意见酌情添加或者减少。 还有说让我完本的大佬……哪怕我拉了一坨大的,也总得让我拉完吧。 我是挺希望能有一本完结书的。 开这个单章,就是希望大佬们畅所欲言,让我发现我没意识到的问题。 尽量,在能力范围之内,尽量写的稍微好看一些。 这本书也要一百万字了,再次感谢大佬们的支持。 ------------ 第四百三十一章 量柱尺(感谢怪怪的分分合合大佬的盟主) “那此事就这样定下了,我先送诸位回去,明日午时出发。” 柳倩云携着众人离开内门,从迎客大殿而出,回到了外界的清月浮雕之上。 再次祭出那条玄色宝船,将众人送回了南阳宗。 “宗主请。” 柳倩云看着几人离开宝船,却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噙着笑意目送几人进宗。 见状,李清风又摸了摸下巴。 不愧是沈宗主,仅是去清月宗逛了一圈,便能让这高高在上的盟宗执事,态度顿时变得与先前不一样起来。 “执事先回去吧,我们随便再看看。” 沈仪轻点下颌,待到柳倩云拱手告辞,消失在云雾中。 他这才叹口气,掏出了道牌,放在南阳浮雕之上,盘膝端坐,开始往里面灌入天地气息。 “……” 童心钏三人怔了一下,随即有些无奈的对视了一眼。 宗主倒是把面子撑的足足的。 就是他们这群当弟子的,实在是太弱小了些,就连这等开门关门的事情,都需要沈仪亲力亲为。 大约半个时辰后。 南阳浮雕上终于有光幕升起。 沈仪脸色略显苍白的起身,带着几人回到了千妖窟正殿……嗯,应该是内门正殿。 如今老狗已死,再叫千妖窟也不太合适。 几人的突然出现,并没有让李玄庆动容,沈仪出去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回来的时候,仍旧是一模一样的安静跪着。 “不能老是这样啊。” 李清风压低声音道:“他实力这么强,如此颓废可太浪费了。” 先前这木人自称三四层,或者八九层,哪怕是取个折中的数,就算他返虚六层修为,放在盟宗里面,也能算是个外门长老。 如今南阳宗百废待兴。 若是多个外门长老层次的强者出手相助,也能帮上沈仪不少忙了,就算只是负责给护宗大阵灌入气息,也比这样呆跪着强啊。 “你去?” 沈仪瞥了李清风一眼。 很明显,南阳宗遭难的事情肯定和这木人脱不了干系,只不过十万年前的事情,也跟自己等人没什么关系。 想要替其解开心结,可不是什么易事。 “我试试?” 李清风咽了口唾沫,打算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好好给这木人前辈讲讲道理。 沈仪也没拦着,迈步离开了大殿。 相较于把希望寄于虚无缥缈的木人身上,他还是更相信自己实力的提升。 童心钏和许清儿似乎都因为今日的事情,有了些许感悟,纷纷与沈仪道别以后离去。 “……” 整個内门,犹如一片死域。 沈仪偶尔才能看见某个大乾的修士来去匆匆,收拾着从洞府中清理出来的收获,替宗主搬到大殿里去。 人实在是太少了,估计还得好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清理出来。 不过整体的局面还是很稳定的。 自从上次一战后,千妖窟内的妖魔死的死,逃的逃,全部没了踪迹。 有大乾开设武院,帮忙培养天下人才,挑选有资质的修士,暂时承担了外门的职责。 清月宗愿意安排执事过来讲法,也能弥补内门的不足。 宗门的雏形算是勉强稳住了。 目前最缺的,就是足够强大的修士,来震慑外敌,维持住这样的局面。 除开李玄庆这个木头人不算。 目前整个南阳宗,拿得出手的也就两个返虚一层修士,真正的底牌,居然还是那条老狗。 “呼。” 沈仪吐出一口气,重新回到了藏法阁。 再次踏入此地。 只见盘旋升天的阶梯两侧,书架上的阵法全都被打开,古籍整齐排列,一枚枚玉简散发着温润的青光。 他缓缓走至最上方。 再次看见了那道平平无奇的木门。 哪怕道牌在手,仍旧是没能打开这道门。 沈仪猜测,要么是需要真正的宗主令,要么就是自己等人现在的修为还不够。 “算了,先找升宫法。” 不得不说,南阳宗除了能吃的东西以外,别的底蕴还是很丰厚的。 换做加入盟宗。 如果想要最高品级的升宫法,免不得又是一顿当牛做马。 但对于现在的沈仪而言,只需随手取用即可。 他唤醒眉心内的老狗和玄冥蛛皇,根据两者的指引,很快便是来到了三楼的一处书架。 伸手握住那枚玉简,将神魂灌入进去。 【剩余妖魔寿元:六万七千两百年】 【返虚(珍).六柱南阳升宫法:未入门】 沈仪没有直接灌入寿元,而是站在原地沉吟了片刻。 根据先前柳执事的描述。 突然让他想起了一个很熟悉的东西。 先观想成型,再以宝材重塑。 如果把观想换成妖魂,把宝材换成妖魔血肉,作用同样都是放入道宫使其更加稳固……这不就是镇石? 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 那么自己就可以直接跳过最不擅长的观想阶段,铸就完全不弱于其他天骄的道宫? 沈仪收拢心神,将妖魔寿元朝着功法内灌入进去。 【第一年,你翻开六柱南阳升宫法,只见前面的内容,皆是对于道宫的解释,没有预料中的繁杂晦涩,你心中大喜,看得如痴如醉】 刹那间,大量的信息涌入沈仪的脑海。 他闭眼消化起来,很快便是对那所谓的道宫,有了更加完整的了解。 升宫法,便是垒一条成仙路。 其中的道柱,需要根据道宫种类的区别,去观想出截然不同的稳固之物,但殊途同归,笼统的可归于四品。 一品最佳,四品最次。 天资悟性俱佳者,自然是要追求高品道柱,但相应的,品级越高,也就需要更长的观想时间。 即便观想成功,所需要的宝材也得是对应品级的珍宝。 而所做的这一切,对于普通修士而言,是为了增加成功突破的概率,但对于真正的天骄而言,突破是必然的,更多是为了求得天地的馈赠。 在普通道宫之上,添一缕氤氲灵气,呈白雾状,便可称为灵宫。 若是得到青鸾之息,更是可号称仙宫,且不惧僭越,此乃天地承认。 两者之上,更有鸿蒙紫气自东而来,尊为天宫。 在这天地馈赠的加持下,无论是道法还是修行,都会得到极大的助力,传闻更是有气运护身,直通天地,亦能引得天庭注意。 想要拿到更好的馈赠。 初次升宫乃是最简单的一次,随着境界的突破,天地对于馈赠将会愈发吝啬。 所以在南阳宗内,通常只需要看返虚修士的第一次升宫,就能推断出他的潜力。 三层灵宫者,可收为亲传。 【第三十七年,你在六柱南阳升宫法内,习得了一式小诀,可供弟子自行观测道柱品级】 【量柱尺:圆满】 就在沈仪正琢磨着怎么判断镇石是否就是道柱的时候,忽然看见了一道提示跃起。 他心底微喜。 不愧是名门正宗,配套就是齐全。 继续灌入着妖魔寿元,沈仪心神一动,调动些许天地之气汇入眉心,化作了一柄笔直的玉尺。 识海之中,已经返虚为实的道宫矗立其中。 里面摆放着整整五尊镇石造像。 沈仪逐一将玉尺靠近过去,首先是第四窟的金翅九纹虎。 只见玉尺沉寂一瞬,随即有金芒涌出,占据了整柄玉尺的四分之一位置。 “……” 沈仪心情有些复杂。 喜的是猜测正确,镇石能被这尺子量出来,那就代表大概率能替代道柱。 忧的是这品级有点太低了。 在整个南阳宗都能排进前十的大妖魔,居然只是个四品。 他不太死心,又把尺子朝着其余镇石靠去。 白鸿四品。 神风……四品。 直到赤眼玄凤,尺子上的金芒终于往上面涨了一截,勉强占据了三成多一点。 连沈仪都没发现,他居然有些紧张起来,终于看见一个三品,不由吐出一口气来:“呼。” 他将神魂最后移到了老狗身上。 缓缓把玉尺靠了过去。 身为返虚境四层的大妖,可谓是寄上沈仪的最大期望。 金芒再次浮现。 “啧!” 沈仪无奈收回目光,只见那玉尺堪堪超出四品线,离三品都还有近半的距离。 看来妖魔修为和镇石是有关系的,不然老狗肯定不可能超过神风几妖,但从玄凤来看,血脉占据的分量同样不轻。 “慢慢来吧,至少我可以直接用六柱法,已经超出旁人一大截了。” 质量不够,那就数量来凑。 那位柳执事自称资质平平,只能修习四柱法,估计也观想不出什么好道柱,不是照样也能突破至返虚三层。 沈仪调整了一下心态。 至少目前来说,只需要再加一方镇石,自己就能尝试突破返虚二层了。 随着时间流逝。 【第三百二十年,你成功掌握了这本功法】 【返虚(珍).六柱南阳升宫法:圆满】 这大概是沈仪修炼起来最轻松的一本珍法,虽然只要掌握了就行,但修至圆满,也能减少些许突破时失误的几率。 “等明日再问问柳执事。” 沈仪也没别的事情可做,干脆就在藏法阁内翻找起来,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手段。 这一看不打紧,只见和返虚相关的三层楼。 几乎八成以上的功法都是和道宫相关,类似于道法,但又各不相同。 沈仪突然明白过来,为何当初无量道皇宫的玉简里面,会加入一段提醒……没人修炼这门道宫,自然也不会有前辈为它创造功法。 再看看神霄真雷剑宫,光是对于神霄真雷剑诀的变化,便是有数十种不同的运用,每种运用都是一本全新的功法。 观那空荡的书架,估计还被聂君抱走了部分。 “……” 沈仪倒不是懊恼,毕竟当初没有无量道皇宫,早在灵植园就该死了。 仅是有点眼红罢了。 不过也没关系,没有功法,光靠妖魔血脉领悟出的道法,也不比别人差多少。 “再看看别的。” 沈仪重新坐了回去,唤出老狗和玄冥,既然有龙跃天牝这样的挪移法,肯定也还有别的类似之物,就是需要慢慢去寻找了。 对于修士而言,一日时间弹指而逝。 很快,沈仪扳指里的道牌便是轻颤了一下。 柳倩云提前了半个时辰赶到南阳宗外等候,算是做足了礼节。 沈仪也没有让别人久等,跨出藏法阁,施展龙跃天牝掠至正殿,便是看见了对着一截木头说话的李清风。 只见他眼神呆滞,嗓音沙哑。 沈仪挑了挑眉,看向他面前的木头,又看了看殿内的李玄庆:“你是不是找错对象了?” “有什么区别……”李清风咽了咽嘶哑的喉咙,怔怔起身:“反正都不会动,也都不会应声。” “……” 沈仪沉默一瞬,看来这位亲传弟子对自己还算是客气了。 他捞起李清风,打开护宗大阵,便是出现在了宗门外。 “沈宗主。“ 柳倩云客气的伸手将两人迎上宝船,却没有直接出发。 而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才道:“出去之前,还是有件事情要和您商量一下。” “执事但说无妨。”沈仪立于宝船之上,侧眸朝她看去。 “那我就直说了。”柳倩云笑了笑,委婉道:“您知道的,当初南阳宗出了事,虽已过去许多年,但有的麻烦,能省则省。”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看向沈仪。 “……” 沈仪在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心里还是很明白的:“无妨,执事随意安排即可。” 说着,他脱下了那袭南阳白袍,换上了一身常穿的墨衫。 有了天凰不灭真身以后,也不必再时刻都靠法衣相护,真遇到危险情况再换也不迟。 对方想表达的意思无非就是南阳宗惹了人,招惹了麻烦,担心重见天日的事情泄露出去,引得不必要的争端。 不过他还是略有些诧异的。 听这意思,都过去了十万年,那所谓的仇家居然还在洪泽,而且还没放下此事? 恐怕除此之外,自己的实力也是原因之一。 “沈宗主能体谅就好。” 柳倩云对这年轻人愈发满意起来。 不仅天资极高,阵法造诣颇深,还进退有度,除去见识比较短浅外,几乎没什么缺点,若对方是清月宗的弟子,日后必有一番前程。 她先前说的那事,其实不是假话。 毕竟整个洪泽都在水族的控制之下,但凡遗漏出去,很容易就能传到那位的耳朵里。 不过就连李玄庆前辈都还能存活至今,估计对方也未必会把南阳宗继续放在眼里。 究其主要原因…… 柳倩云实在没办法对着外面的生灵,宣称沈仪乃是南阳宗的宗主。 南洪七子的宗主,哪个不是合道境的地仙。 突然冒出来一个返虚一层的宗主,不仅无法让人敬畏沈仪,还连带着南洪七子一起被人在暗地里当作笑谈。 (本章完) ------------ 第四百三十二章 准备开饭 “那在外面,咱们就以故友相称吧,请沈道友里面坐,我来操持宝船即可。” 沈仪给面子,柳倩云自然也不会怠慢,她客气的立于船头,开始给沈仪介绍起了洪泽。 汪洋有潜龙,率领水族,掌控洪泽水陆。 但此地仍旧属于天庭管辖。 故而有天庭上仙降临,携法旨坐镇洪泽,但仙人无心俗世,所以这里还是维持原态,奉水族为尊。 南洪七子属于是一方巨擘,有七大合道地仙庇护,代代相传,几乎从未断绝,超凡脱俗。 柳倩云乃是清月宗的执事。 在她的口中,南洪七子自然是地位尊崇,执掌一方。 沈仪和李清风安静听着,偶尔对视一眼。 都不是青瓜蛋子。 很容易就能剥离掉柳倩云话里的水分。 无论吹的如何天花乱坠,都改变不了这里水妖为尊的事实,说是超凡脱俗,却又局限于南洪这片地方,不如说是自保有余,开拓不足更为合适。 但沈仪却没有丝毫轻视的意思。 要知道,柳倩云再一次提到了天庭,而且还说了神仙。 她可不是凡人,而是返虚三层的强悍修士。 对方口中的仙,大概率是真的。 能在一尊神仙照看的地方上面,做到自保有余,已经是一件特别离谱的事情了。 “神仙……” 沈仪收回目光,朝着宝船下方看去。 在金雕神通的加持下,他终于是看清了云雾下水陆参半的大地,郁郁葱葱间,却是很少能看见什么人烟。 估计大部分都像清月宗那样,生活在合道宝地里面。 即便是游荡在外面的生灵,也很难组成什么庞大的势力。 如果真有这样的存在,譬如大乾那般的国度,能够光明正大的处于外面,不受侵害,其背后的实力恐怕需要比南洪七子还要高上一个层次。 “今日去赴的寿宴,乃是附近也算有名的散修,唤作灵云上人。” “它修为与我相仿,几乎每次做寿,都要给咱们递来拜帖,只不过一直也没人搭理过它。” 柳倩云捂嘴笑道:“这次正巧无事,干脆带沈宗……沈道友同去瞧瞧。” 其实说穿了,她之所以邀请沈仪前去,其中也有向对方展示南洪七子实力的心思,否则就昨日羊长老的表现,别真让这群人小觑了她们。 “……” 李清风像个小鹌鹑似的坐在宝船角落,完全不敢参与到此般对话里去。 他就是再自来熟,也不敢随便发表意见。 修为相仿……那就是返虚三层了。 在南阳宗内,这个修为的老狗,可是欺凌了人族近十万年。 但在柳倩云口中,灵云上人却更像个舔着脸想要攀高枝,却被径直无视的可怜散修。 沈仪安静的消化着这些信息。 水族为尊……说的再好听,那不还是妖嘛,说明自己只要实力上来了,就绝不会缺了口粮。 只不过还是要低调一点,闷声发大财才行。 他盯着下方水陆,悄然将路线记在脑海里,以便日后出来狩猎成功后,能找得清逃回南阳宗的路。 不得不说,南洪比沈仪想象中还要大些。 同样是乘坐宝船,先前从南阳宗到清月宗仅一炷香时间,就需要返虚境才有跨越的能力,而此刻,竟然已经过去了两個时辰,居然还没有达到目的地。 这么远的地方,居然被称作“附近”。 就在这时,柳倩云忽然打断了沈仪的沉思,笑盈盈的指向下方一处宝蓝色湖泊:“沈道友看那里,此地唤作紫兰湖,乃是紫兰仙子沐浴之地。” “等下次到了日子,我邀你过来看紫兰仙子出浴,那可是难得一见的盛景。” 突然想起沈仪乃是南阳宗出来的,柳倩云又赶忙补了一句:“紫兰仙子并非人族,乃是洪泽水族,如今彻底长大,早已是堪比白玉京的修士了。” “嗯,多谢。” 沈仪确实还挺感兴趣的,如果能亲眼观摩一次,说不定还能加深自己对龙跃天牝的感悟。 话音间,宝船忽然向下方落去。 “沈道友,灵云洞到了。” 柳倩云整理了一下衣衫,朝着沈仪点点头,随即换上了一副漠然的神情。 缓缓迈步下船,从袖口取出一封烫金请柬,朝着洞口的身影丢了过去:“我与道友来访。” 李清风看在眼里,甚至觉得如果不是自己两人,对方压根连这几个字都懒得说。 不过更让他呆滞的,则是门口的身影,赫然是一头身高丈余,身穿道袍的鹿妖,身上气息完全不弱于自己:“我们……是来给妖魔贺寿?!” 沈仪同样沉默了瞬间,不过却并未多言。 他虽擅长杀妖,但也不是无脑之辈,或许这外面跟南阳宗内,人与妖魔的相处方式并不相同。 还是再看看吧。 就在这时,那鹿妖手忙脚乱的弯腰接过请柬,听到李清风的嘟囔,它眼眸微眯,极力掩饰着眼眸内的不善,脸上却仍旧是惊喜万分。 它扯着嗓子吼道:“清月宗上仙大驾光临灵云洞,快快迎接!” 说着,已经毫不犹豫的跪在了地上,行了叩拜大礼。 随着震耳欲聋的喊声传入那钟灵景秀,以各式奇珍异宝点缀的石府内,仓促的脚步声接连响起,一道道奇形怪状的身影全都涌了出来。 它们满脸笑意的朝着柳倩云拱手行礼:“不知清月上宗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众妖的最后,一头更加高大的梅花鹿妖,长脖子从道袍中探出,显得颇为滑稽,却是一丝不苟的整理了袖口,这才拱手道:“柳执事来了,快请进。” 柳倩云脸色淡然,目不斜视,仅是从鼻间发出一道淡淡的应声:“嗯。” 这才迈步入了灵云洞府。 待其彻底走入进去,那高大梅花鹿妖一副想笑又不愿笑的模样,目光扫过众妖,极有派头的拍了拍衣摆。 “还是灵云兄的面子大,你做寿,不仅有洪泽水族赴宴,就连清月宗的上仙都能请来,简直让我等羡慕。” 众妖纷纷吹捧起来,簇拥着它一同跟了进去。 李清风扒拉着手指……整整六头妖魔,除去看门的那个,剩下的皆是与师父同层次的强者。 在他眼里,那群谈笑风生的身影,宛如一张张噬人大口,令人头皮发麻。 “我突然有些后悔过来了……” 李清风勉强站直身躯,可不敢给沈宗主丢人。 怎么南阳宗内这么多年都只有一头的返虚妖魔,在这外面竟是成群扎堆。 当然,吐槽归吐槽。 他其实也清楚,若不是靠着柳执事,这些面相和善的大妖,可不是自己能接触到的存在。 光是看门的那头小鹿,就能一巴掌拍死他这位清风真人。 正想着,那头“小鹿”已经走到了宝船边上,虽有些生分,但表面上还是客气道:“二位也请吧。” 按照规矩,柳执事进去以后,它肯定是得将这两位道友介绍给灵云上人的。 很显然是李清风刚才那句妖魔让它有些不悦,这才刻意忽略了两人。 “贵宗宝船交给小修看着就好。” “……” 沈仪点点头,迈步朝洞内走去。 他跟人都不习惯打交道,更何况是妖。 李清风紧随其后,蹬着小碎步一寸也不敢离开沈宗主。 “啧。” 小鹿妖的手掌刚刚伸到一半,便见两人已经踏入了洞府,它神情凝滞了一下,略显尴尬的把手掌给收了回来。 哪里来的土包子,这点规矩都不懂。 清月宗执事自然是不用给礼数的,这两人一个初入返虚,一个化神中期,又未着宗门服饰,居然也瞧不起自己。 刚刚踏入那富丽堂皇的石府。 李清风还未来得及去观察周围华美的珊瑚陈设,便是本能般的感觉到了气氛不对。 偷偷从沈仪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看去。 只见柳倩云毫无意外的落于首座,灵云上人则是满脸陪笑的在旁边嘘寒问暖。 光从表情来看,压根瞧不出两者实际上是同境界的修士。 但气氛不对劲却是在另外一处。 只见那里专门放了一张无比宽大的石椅,其间蹲坐着一头肥硕的蛤蟆,身上套着墨绿大袍,粗糙皮肤间皆是麻麻赖赖的大脓包。 手里攥着一条生羊腿,舌头略微一卷,便是连皮带肉的裹进口中。 它面无表情的吞吃着美食。 身前石桌旁,则是摆放着数个酒杯,零零散散的倒在桌上。 很显然,这是刚才有人在给它敬酒。 但现在却只见其杯,不见敬酒的身影,那些身影皆是略带局促的在另一张桌后等着。 李清风扫了一眼,便是明白过来什么。 很显然,这蛤蟆就是众妖先前说的洪泽水族。 即便在柳倩云的口中,水族也要排在南洪七子上面……但所谓县官不如现管。 都是宗门附近的妖魔,自然更倾向于讨好清月宗。 “……” 沈仪带着李清风在角落坐下,神情平静,一言不发。 看着一大堆妖魔寿元在眼前晃来晃去,却不好伸筷子去夹,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好在也没人搭理他们。 倒是省了许多麻烦。 想要在新的地方混出名堂,搞明白局势是必然要做的事情。 沈仪端起酒杯,沉默观察起了周围。 “柳执事好酒量!” 觥筹交错间,灵云上人笑呵呵的敬完柳倩云一杯酒,刚刚站起身子,便是扫到了那被冷落的蛤蟆,只见对方面前已经胡乱丢了七八根羊腿骨。 它突然愣了一下,随即脊背生出汗意,显然是反应过来什么。 原本以为无论是洪泽水族,还是南洪七子,任意一方来人,都能给自己在这群弟兄面前撑足脸面。 也不知今天是走运还是倒霉。 居然两边都来了。 再看那群弟兄,一个个都想攀清月宗的高枝。 坏坏坏……灵云上人擦了把汗水,突然想起什么,赶忙道:“碧海前辈,柳执事,小修邀二位前来,除贺寿以外,主要是新得了一坛珍美药酿,想请两位品鉴一二。” “请随我上楼。” 灵云上人朝着两人拱手行礼,这才弓着腰走向石梯带路。 柳倩云不经意给沈仪递了个眼神。 若真是好酒,肯定要给这位宗主带一葫芦。 随即起身跟了上去。 待到两人走至二楼,灵云上人掀开珠帘,正准备进去,垂眸一看,却见那蛤蟆动也不动,仍旧坐在原地。 “呃……碧海前辈……”它讷讷又喊了一声。 “你们去吧,我不感兴趣。” 碧海蛤蟆又舔了一口羊腿肉,连抬头都懒得抬一下,嗓音沙哑,却依稀能辨认出是一头母蛤蟆。 “怎么,我一个人喝不得你的珍酿?”柳倩云侧眸瞥了灵云一眼。 蛤蟆不喝拉倒,正好给沈仪多留一些。 就像她先前所说,南洪七子不惹事,但也绝不怕事。 哪怕是洪泽水族,也奈何不得自己。 不过好险提前商量了一下,不然让沈宗主穿着南阳白袍过来,这消息今日还真就得传出去了。 “您瞧您这是什么话。” 灵云上人叹口气,带着柳倩云进了珠帘内,穿进石道,朝着库房而去。 片刻后。 “嗤。” 蛤蟆终于发出一声冷笑,将手里的羊腿往桌上一抛:“吃来吃去就是肥灵羊,就拿这玩意儿祝寿,也敢邀请本座过来,不嫌丢人现眼。” 闻言,其余四头大妖皆是有些尴尬的看了过去:“毕竟是给清月宗发了请柬,也不能真端几个修士上来,前辈多宽待。” 它们都是灵云上人的兄弟,自然要帮着对方稍微解释一下。 却没想此言一出。 李清风忽然攥了攥拳头,下意识朝旁边的沈仪看去:“……” 却见沈宗主神情如旧,仿若未闻。 稚嫩少年的微小动作,却是引起了那蛤蟆的注意。 它盯着那张唇红齿白的小脸,咂咂嘴:“这是谁?” 听见蛤蟆问话,几妖面面相觑,有些犹豫道:“好像是跟着柳执事一起来的,但未着宗门服饰,应该是散修吧。” 柳执事? 蛤蟆瞥了眼沈仪,在感知到他返虚境的修为后,漠然移开了目光,仅朝着李清风点了点爪尖:“把他带过来。” “这……” 若是换做平时,四头大妖哪里会在意两个散修。 但现在是柳执事带来的人,即便不算宗门弟子,总也有层关系在里面。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这里叫什么?” 碧海蛤蟆似乎是在借题发挥,早就不爽它们几个先前放下杯子转身而出的动作。 此刻冷笑连连,目光扫过去,让几妖皆是背心一寒。 南洪……那也是洪泽。 它们缓缓站起身子,走到了两个散修旁边:“小友,过去陪碧海前辈坐坐,少不了你的赏赐。” 闻言,李清风脸色涨红。 完全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什么叫陪它坐坐?那他妈是头蛤蟆啊! 可是再看看眼前的几头大妖,皆是返虚境的强者,柳执事又不在此地,总不能给宗主找麻烦。 他呼吸颤抖的站起身来……坐坐就坐坐,别上手就行。 “……” 沈仪古怪的瞥了李清风一眼。 随手一把将其给扯了回来。 李清风还未反应过来,旁边那头壮硕的牛妖已经有些急了:“欸!碍着你什么事了?” 说着,它径直伸手朝着李清风探去。 其余三妖也是将两人给围了起来。 刹那间。 沈仪终于放下了酒杯,就在那条粗壮手臂探下来的瞬间,他倏然张开五指,攥住了对方的皮肉。 天凰不灭真身的加持下,就连金焰都未显露。 牛妖壮硕的身躯,便在那突如其来的磅礴巨力之下,脚步踉跄,轰然砸在了桌上! 嘭—— 沈仪单手按住牛妖的脑袋,将其死死摁在了桌上。 直到此刻,他仍旧保持着先前的淡然坐姿,就连衣摆都未曾拂动一下。 看着奋力挣扎的老牛,三妖下意识后退一步。 “……” 碧海蛤蟆怔了一下,随即漠然盯向沈仪。 它终于从石座上站起,宛如一座小肉山般朝着两人走去,然后挥手将老牛从桌上扯开。 径直坐在了石桌上,居高临下的朝两人俯瞰而去,嗓音沙哑: “什么意思?你打算跟他换换?” 在返虚三层的修为加持下。 李清风还未反应过来,整张脸庞都被猩红舌头卷了一圈。 湿哒哒的液体染湿了衣襟。 他倏然抬眸瞪去,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嗬……嗬……” 却见蛤蟆满脸贪婪:“够香甜,随我回碧海池作客,等本座心情好了,自然会派人通知伱来接他。” 李清风死死攥紧拳头,另一只手已经按捺不住的朝腰间探去。 就在这时,他却是被沈仪一把抓住给推向门外。 李清风跌跌撞撞站着,楞了片刻,只见沈仪同样起身朝着自己走来,他这才恍然大悟。 是了……有清月宗在,它们其实根本不敢做什么,只要暂避锋芒,等到柳执事回来就好。 不愧是沈宗主,面对这么多妖魔还能沉得住气,心思冷静。 “你们走出这洞府试试?” 碧海蛤蟆并没有起身去追,而是似笑非笑的盯着两人。 “……” 李清风呆滞盯着沈仪,却见对方竟是走至洞口便停住了脚步。 宗主好像不是想要离开? 在他的注视下,沈仪催动气息,握住两个铜环,神情漠然的将石门给关上。 轰隆隆。 本以为有什么不一样,实际上还是一样的。 既然是一样的,那他就习惯多了。 “……” 沈仪唇角掀起一抹弧度,伸手扯开了衣襟。 缓缓回身看向了愕然的众妖。 下一刻,一道灵光从他眉心掠出,化作黑背大黄狗,狞笑着朝众妖踏步而去。 与此同时,沈仪身上也是有金焰溢出,化作流金羽翼展开。 喝了这么久的酒,也该开饭了。 (本章完) ------------ 第四百三十三章 离开南阳宗后的第一餐 随着石府的大门紧闭,里面的光线忽然暗淡了些许。 几个玉质烛台上的火苗微微摇曳。 让沈仪白皙俊秀的脸庞略显几分明暗不定,看得众妖满眼茫然。 这散修是要做什么? 碧海蛤蟆坐在桌上,朝着那条突然出现的黑背大黄狗看去。 虽皮毛栩栩如生,双眸精光四溢。 但细细观察下来,还是能分辨出对方并非活物,皮肉呈现石质,像是用某种手段打造出的傀儡。 “是这石傀给了你底气?” 碧海蛤蟆再次发出冷笑,在洪泽这片地方,拥有各种奇门手段的修士多了去了。 但最后还是以水族为尊。 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任何奇技淫巧都不过小道尔。 不过,这散修居然真的敢和水族翻脸,倒是让它有些意外。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碧海蛤蟆瞥了眼二楼的珠帘,说实在的,这毕竟是南洪七子的地盘,它其实没想过把事情闹太大,仅是想出口气而已。 否则也不会略过了返虚境的沈仪,而是选则修为最低的那个稚嫩小子。 但这不代表它真的会惧怕一个区区清月宗执事。 “将那小子送于本座,此事作罢。” 碧海蛤蟆站起身子,庞大的身形犹如小山,颤巍巍的踏出一步。 也算它心善,还愿意给这青年一个台阶。 “否则。” 它朝着沈仪看去,话音未落,包括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老牛在内,几头妖魔犹豫了一瞬,还是将沈仪给围了起来。 换作柳倩云,它们肯定是不敢掺和到洪泽水族和清月宗的事情里面去。 但这毕竟只是個散修。 说难听点,要是碧海蛤蟆真发怒了,不惧撕破脸皮,即使当面找柳倩云要人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碧海蛤蟆没有把狠话放完,仅是探出猩红长舌,舔了舔嘴唇。 但那双外鼓的眼睛里,已经被深深寒意占据。 “……” 在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沈仪淡然而立,仿若未闻。 他仅是轻轻挥了挥袖袍。 这般动作,让众妖脸上涌现几分疑惑,这小子是听不明白人话不成,有了台阶还不赶紧下。 难不成是刚入了返虚,又傍上清月宗执事,一时间分不清洪泽到底谁说了算? 别的不说,哪怕今日真让他全身而退,柳倩云还能护他一辈子不成。 就在这时,众妖眼瞳微缩。 只见随着青年挥下袖袍,那条狞笑着的老狗忽然跃起,身形化作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朝着碧海蛤蟆扑了过去。 看似平平无奇的土狗,甚至将其算作是妖,其余几位都觉得有些丢脸。 就算放在宗门里,顶多拿来看看后厨什么的。 然而下一刻。 那座高大的小肉山忽然倒翻摔下,堪比返虚三层的强悍大妖,仅仅一个照面,竟是被那条土狗给悍然扑翻在地。 看似瘦骨嶙峋的身躯,狗爪倏的挥下。 只听嗤拉一声。 碧海蛤蟆猝不及防之下,脸上竟是少了一大块皮肉。 它怔了瞬间,爆发出尖锐的嘶嚎:“啊!!” 暴怒之下,蛤蟆全力的一击朝着那条踩在自己头上的老狗狠狠轰去。 仅一掌,便是要彻底碎去这石傀! 咚—— 浑厚沉闷的声音在石府内传开,颇有些肉掌撞上了生铁之感。 碧海蛤蟆一掌轰在了老狗的头顶。 却见对方纹丝不动,身形稳固,那双淡黄色的眼眸里布满了讥诮。 蛤蟆粗大手臂上涌出的浑厚力道,竟是尽数回荡而来,让它血肉下的骨骼咔咔作响,欲要碎裂一般。 这是用什么材料造出来的石傀?! 它大惊失色,终于反应过来些许不对劲。 妖魔跟修士不同,没那么多复杂的手段,仅需一次交手,就能大概了解两者间的差距。 这绝对不是返虚前期应有的实力。 至少……也得是堪比四层以上的妖魔石傀! 看着老狗再次挥爪。 沈仪终于朝前方迈步,先前从柳倩云口中得知了清月宗修士境界和地位间的关联,他就大概猜到了这所谓的返虚十二层,恐怕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为何以三层或六层为界限,便能区分出弟子、执事、长老这么大的差距。 只能说明这分水岭已经到了可以碾压下层修士的地步。 这也是他为何敢于关门放狗的底气。 就算老狗血脉再次,至少修为是完全盖过了对方的。 虽有些手痒,但沈仪并没有和碧海蛤蟆过招的打算,当初击杀同为返虚三层,且年老体弱的张来福,在聂君和叶文萱,以及童心钏三人的帮助下,还提前布下了大阵,最后都算是惨胜。 更何况是无论状态或血脉,都要远胜当初老狗的洪泽水族。 那暂时不是自己能参与的斗法。 沈仪的目标很明确。 他将目光投向了剩下四头妖魔,先前借着喝酒的机会,早都观察清楚了,全是返虚一层的大妖。 念及此处,沈仪倏然踏步,金焰瞬间将整个灵云洞笼罩起来。 刹那间,二楼忽然传出一道惊骇爆喝。 “住手!” 一头高大的梅花鹿妖胆寒的从珠帘里冲了出来,它刚刚听见动静,便毫不犹豫的从库房石道中赶回。 却没成想还是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呆。 只见它好不容易请来的贵客,此时竟是狼狈不堪的躺在地上,奋力挣扎,满脸都是脓血。 这次是真要命了!哪怕只是头丑陋不堪的蛤蟆,比不得鱼龙之流,但那也是洪泽水族! “小子怎敢!” 灵云上人又惊又怒,压根不会去思考沈仪的背景。 在这片地方,什么背景都大不过水族。 “快给我收起神通,滚出本座的灵云洞!否则本座要你狗命!” 即便在这种情况下,灵云上人仍旧保持着理智,没有直接动手,看在柳执事的面子上,尽量做到两不得罪。 先赶出去再说! 至于之后的事情,那就是水族和南洪七子慢慢去处理了。 “……” 狗命? 闻言,张来福沉默瞥了它一眼。 “这。” 柳倩云是和灵云上人近乎一起出来的,足以见得她同样匆忙无比,只不过与想象中的沈仪受了欺辱相比,眼前的一幕却是让她呆滞了瞬间。 光从下方的情形来看。 怎么像是沈仪把这群妖修都给拦在了洞府里。 她想问问发生了什么,却又一时间不知该从何问起。 “柳执事,还不管管你的人?!” 灵云上人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一改先前的谄媚。 得罪了南洪七子,它还能去别的地方躲躲,得罪了水族,洪泽可就没有它的容身之地了。 “他不懂事,难道你柳执事还不清楚吗!” “……” 柳倩云沉默一瞬,如果没记错的话,出来的时候,她是给沈仪交代过这些事情的。 然而也正是这个愣神。 沈仪似乎是选好了目标,身形骤然消失在了原地。 翻滚而起的金焰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灼热的温度,让视野里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 轰!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炸响。 一道壮硕的身躯从金焰中倒飞而出,老牛五官扭曲,眼睁睁看着那袭黑影同样从火焰中跃出,携着流金双翼,重重的踏上了自己胸膛。 喀嚓。 在那靴底之下,老牛的胸骨瞬间塌陷下去。 沈仪完全没有给它任何反抗的机会。 借着天凰不灭真身的强悍躯体,又是悍然暴起的动手,打了老牛一个猝不及防。 他探出右掌,道宫自眉心窜出。 在洞府的大小限制下,无量妖皇宫并未展露出全部,但仅是一部分,便让整个石府都被猩红色笼罩。 万妖朝拜,破妄! 沈仪不知道老牛有什么保命的招数,故此出手既是必杀之招。 噼噼啪啪的血雷从道宫中落下。 将牛妖给包裹了进去。 与此同时,沈仪也是再次撞入血雷之中,浑身金焰汹涌腾起,尽数汇聚于手臂间,宽大袖袍剧烈涌动,五指猛地攥紧。 噗嗤—— 以拳为锋,以身为剑。 沈仪化作金身流光,瞬间贯穿了老牛的身躯。 在其身上留下一个极其可怖的大洞。 整个人穿过牛妖,踏出血雷,将手中的妖丹往扳指里一装,身上普通布料的墨衫,已经被血浆浸染,白皙皮肤上的血色很快被金焰灼去。 他眉心金焰闪烁,漠然回眸,看向了另外三妖。 直至此刻,老牛的身躯才轰然落地,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 “牛兄。” 灵云上人瞪大了眼睛,全然没想到,仅是一两句话的功夫,自己便少了一个亲密弟兄。 它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又见那条老狗连连挥爪,靠着瘦弱的身躯,竟是将蛤蟆死死镇压在地,仿佛要用那双狗爪,将对方活生生剐成一副白骨。 柳倩云则是怔怔盯着那黑袍青年。 只见其俊秀的脸庞上,虽五官平静,却显露给人莫大的杀机,仿佛是印刻在骨子里的暴戾。 什……什么意思。 白袍换成了墨衫,人也变了? 先前在清月宗的彬彬有礼,谦逊温和,似乎在这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 整个人像是变作一位双手染血的屠夫,便是她看了也有些心悸。 这得造下了多少杀孽,才能凝聚这一身浓郁的杀气。 好像也是……能从传承断绝的潜渊地内杀出来的领头人,被那群人心悦诚服的奉为宗主,又怎么可能是什么谦谦君子。 “你不管是吧?!” 柳倩云耳畔响起了灵云上人的咆哮,这头梅花鹿此刻彻底撕破脸皮的嘶吼道:“那就本座来管!” 她稍稍愣神。 管?谁管谁,先不说人家就不是清月宗的,哪怕南洪七子实则一体,论起地位辈分来,他可是实打实的宗主。 柳倩云摇摇头。 在鹿妖朝下方跃去的瞬间,略微挥手,掌中便是出现了一柄长剑。 眉心道宫之中,气息尽数灌入剑锋。 刹那间,周遭仿佛化作无尽剑域,所有的一切都被锋锐白芒掩盖,簌簌剑鸣声更是不绝于耳。 待其手掌落下之时。 白芒尽数汇聚至一点,落在了鹿妖的心口。 噗嗤。 灵云上人被突兀的钻心之痛所惊,身形从二楼跌落,难以置信的盯着心口多出的长剑,随即愕然回头朝柳倩云看去。 “你……你……是不是疯了?” 随着砰的闷响,灵云上人摔在石府内,张开嘴,含着血浆含糊道:“伱为了一个所谓的道友,要得罪洪泽水族?” 它不明白。 这女人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孰轻孰重都分不清么?清月宗怎么可能让这种蠢物当上执事,以南洪七子的名义行走在外。 要宗门弟子都是这般心智。 南洪七子早他妈灭门了。 然而在灵云上人的注视下,却是只能看见柳倩云那张淡漠的脸庞,垂眸朝自己看来,红唇微启,声如利剑。 “一群邪魔外道,宵小之徒,亦敢犯我南阳宗主之威。” “其罪当诛。” 在动手的刹那,她同样像是变了一个人,嗓音好似法旨玉令,携着不容抗拒之威。 再次按下手掌。 “斩!” 原本按照灵云上人的实力,即便被柳倩云背后偷袭,也不至于全无反抗之力。 但在听到“南阳宗主”四个字的刹那。 它那颗被长剑贯穿的心脏,此刻竟然狠狠的搏动了一下。 仿佛那尊讳是什么索命之物。 整个身躯都是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众所周知,南洪七子的宗主,皆是合道境地仙,即便在洪泽这片水陆间,那也是宛如仙佛般的恐怖存在。 和什么执事长老完全不是一回事。 给它灵云一千八百个胆子,它都不敢多看一眼,更遑论去冒犯对方的威严。 可是,宗主在哪儿? 灵云上人竟是忽略了那柄长剑带来的生死危机,下意识的朝周围寻找而去。 不止是它。 就连碧海蛤蟆,也是强忍着剧痛,惊疑的侧头看去。 就在这般时刻。 柳倩云按下的手掌却是微微一滞。 只因她发现,自己口中的宗主,此刻竟是放弃了原本的目标,突然朝着灵云鹿妖袭来。 然后一把攥住了剑柄,将其给扯了出来。 这还让人怎么施展手段……柳倩云错愕的停止了掐诀。 她可不敢伤到沈仪。 但这是何意,莫非对方突然心软了? (本章完) ------------ 第四百三十四章 抄家灭门 沈仪当然知道自己此举有多冒险。 但是若能亲手斩杀灵云上人,除了妖魔寿元以外,还能收获一尊极大概率能达到三品的镇石。 到时候突破返虚二层之际,就有更大可能获得天地馈赠。 虽然一路修行上来,都是能凑合就凑合,但这种送到眼前的机会,又怎么可能放过。 在天凰不灭真身的加持下。 沈仪悍然拔出了那柄长剑,掀起汹涌血浪,趁着灵云上人虚弱且愣神的功夫。 剑如长虹,掠过空中。 以极其精准的角度,狠狠砍进了这头梅花鹿妖的脖子。 无论是出手的时机,还是斩妖的熟练程度,几乎都挑不出半点毛病。 但是,随着“锵”的一声脆响。 锋锐的法宝长剑,竟是和鹿妖的脊椎骨猛地撞在了一起。 即便是在天凰不灭真身的全力加持下,仍旧是震的沈仪双手发麻,却也仅能在那骨头上留下一丝白痕。 这头老鹿的妖躯,竟是比张来福还要强横了许多! 这就是血脉间的差距。 与此同时,鹿妖也是反应了过来,浓郁到近乎化为实质的妖气,尽数灌入掌间,凶狠的朝着沈仪砸去! 命都要没了,还去管什么宗主。 妖魔间的交手,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譬如先前蛤蟆拍出的一掌,同样是这般平平无奇,打在老狗身上也一点反应没有。 就会让人下意识觉得这一掌其实没什么威力。 粗鄙且无用。 但只有真正抗一下,才知道为何这群天地生灵,能在几乎不动脑子的情况下,便能逼得人族修士节节败退。 沈仪哪怕已经有了预料,但道婴五脏齐齐震颤,近乎开裂的剧痛,还是让他眼眸中本能的多出几分凶狠。 所幸又是那枚凤卵发挥了作用。 金光瞬间充斥四肢百骸,稳固住这副灵躯。 沈仪反手又是一剑,噗嗤贯入灵云上人的口中,随即一把攥住对方的衣衫,朝着老狗抛去! 按理来说,老狗跨过了分水岭的返虚四层,对付一头蛤蟆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但是碍于本体的缺点,它虽能压着蛤蟆打,却也半天没能真正斩杀对方。 本就满腔火气与畏惧占据了脑海,生怕被主人嫌弃。 此刻见灵云上人朝自己飞来。 张来福也不再顾及消耗过大的问题,前爪虚影倏然张开,远比当时在南阳宗时还要凝实数倍。 巨大的狗爪径直将那头梅花鹿给罩了进去。 然后狠狠握紧! 锋锐的狗爪之下,只听得令人牙酸的密集喀嚓声接连响起,其间还伴随着鹿妖的惨嚎。 待到虚影重新张开之时。 灵云上人已经被握碎了全身骨骼,内脏炸裂,眼看是没了生息,软塌塌的摔在了地上。 【斩杀返虚境灵云鹿妖,总寿十七万九千年,剩余寿元七万三千年,吸收完毕】 “给我死!” 张来福杀性大起,再次唤出狗爪虚影,一爪震碎了蛤蟆肥腻的肚皮。 不愧是洪泽水族。 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仍旧没有断气。 “你们敢动我!什么狗屁宗主,哪里有宗主!你让这合道前辈出来,我当场自绝于此,以平息前辈之怒!” 碧海蛤蟆强忍剧痛,体内水流涌动,替其维持生机。 在搏命之际,竟是以双掌勉强撑住了再次挥来的狗爪,尖叫道:“若是没有,就凭你姓柳的一个执事,再加上这两个散修,也有资格对我水族出手,你担罪的起吗!” 它并没有再浪费口舌去抬出自己的背景。 因为这位柳执事比任何人都清楚,它乃是谁的麾下。 “……” 柳倩云终于将目光从沈仪身上移开。 合道境前辈她是肯定叫不出来的,但宗主却是实打实的。 只不过也用不着蛤蟆什么自绝于此了。 她沉默看向那条狗。 自己毕竟只是小辈,还未出生时,南阳宗就已经遇难了。 对于那个宗门的了解,也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竟是不知道南阳宗居然还擅长制傀的手段。 这条狗即便放在执事中,也算的中上之列,远远不是自己能比拟的,怪不得沈仪出来的时候没有半点紧张的意思,原来是随身携带了这样一尊护卫。 在沈仪的眼神示意下。 张来福又是狞笑一声,虚影连连砸下,在碧海蛤蟆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活生生将其砸成了被皮囊包裹着的一身肉沫。 【斩杀返虚境碧海蛤妖,总寿十八万两千年,剩余寿元九万四千年,吸收完毕】 这时间内,沈仪也没有闲着。 另外三头妖魔早就看清了局势不对劲,疯了似的朝门外逃去。 然而它们的手掌刚刚触及石门的刹那。 便会被墨衫青年径直给扯回去。 小成的天凰不灭真身,让沈仪仅凭身躯,就能达到堪比返虚二层的效果。 何况还有道宫血雷和金风的连续袭击。 破妄碎身,金风摄魂。 再加上一个无休止挥拳的恐怖青年,竟是以一敌三,让这三头妖魔全无反抗之力。 各式神通狠狠轰在沈仪的身上。 但那金焰仿佛生生不息似的,将妖魔神通尽数拦在了外面。 能被南阳宗收藏起来的功法,任何一式放到外面,都是这群普通妖修难以想象的层次。 这就是大宗底蕴! 光滑的石门上,逐渐多出密密麻麻的血掌印。 每一道都蕴含着浓郁的怨惧。 直到最后活着的那头妖魔,被猛地一掌击在头上,浑身脱力,被沈仪缓缓拖了回去,在地上留下一道笔直的血痕。 柳倩云看着下方的青年,忽然感觉有些浑身不适。 她虽是执事,但修为太低,其实也很少离开宗门,去参与那些真正的杀伐之事。 妖魔的阵阵哀鸣响彻耳边。 却没能让那青年的神情有丝毫动容。 甚至让柳倩云觉得对方已经做过太多次类似的事情,以至于到了麻木的地步。 南阳宗里面出来的到底是一堆什么样怪物? 下一刻,沈仪将所有的妖魔尸首全都收入了扳指里面。 他收起浑身金焰,朝着柳倩云走去。 “呃……你要做什么?” 柳倩云本能般的离那扑面而来的腥煞气息稍微远了些。 话音刚落,便是发现沈仪略带古怪的瞥了自己一眼,然后越过了她,掀开珠帘朝着石道内走去。 整個流程熟稔的让人叹为观止。 沈仪带着老狗踏入石道。 抄家灭门。 门都灭了,接下来当然是抄家,这也要问么? 他现在穷的连份像样的寿礼都拿不出来,只能空着手跟进来,自己以前一个人的时候还好,但以后再出现类似的事情,丢的岂不是南阳宗的面子。 “……” 柳倩云沉默良久,忽然捂住了脸。 她只是想带对方来外头见见世面,不是来当盗匪的! 而且到目前为止,柳倩云压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 不过看起来沈仪应该不是很在乎这个。 从先前把长剑抽出鹿妖心口的举动来看,他好像就是单纯享受杀妖的过程而已,哪怕受伤都不在乎。 这分明就是个杀坯疯子! (本章完) ------------ 第四百三十五章 失而复得 灵云上人只不过是个妖魔散修,它的库房自然是入不了大宗眼界。 几件不知从哪个修士身上抢来的法宝,些许灵药,唯一能引起柳倩云注意的,唯有那坛珍惜药酿。 “这是什么?” 沈仪从略显杂乱的架子上取出一截枯枝,朝着柳倩云看去。 在他从吞服鼠妖内丹获得的寻宝神通加持下,这截树枝竟然是气息最浓郁的东西。 “咦,这散修居然还藏着好东西。” 柳倩云随意扫了一眼,略有些诧异,随即给沈仪解释道:“青阳枝,这就是道柱需要的宝材,品质还可以,大约三五百年就能炼化,勉强都可以做三品道柱的辅材了。” 闻言,沈仪点点头。 明白了,只能做三品辅材使用,放在道宫里,大约就是等于一条张来福的价值,逊色于赤眼凤妖。 见沈仪神情平静,柳倩云担心对方误会,又出言添了一句:“你可能不太清楚,对于返虚前期的修士而言,三品其实已经很高了,我清月宗那些天骄亲传,在第一次升宫时,若是采用六柱法,其中只要有半数的三品道柱,就有机会获得青鸾之息的馈赠,尊为仙宫。” “当然,我只是随口一提,道柱这种东西,还是量力而行。” 柳倩云摇摇头:“譬如我宗曾经有个师兄,为了追求仙宫的虚名,强行观想三品道柱,荒废了两万余年寿元,最后好不容易得了一缕青鸾气息,却余寿不足,终生困于返虚二层……原本也是个有望成为外门长老的苗子。” “多谢执事提醒,我心里有数。” 沈仪轻点下颌,他其实用不上宝材。 但对于柳倩云的后面那一段话,还是很感兴趣的。 三品道柱,他已经有了一尊赤眼凤妖,也就是说还差两尊,就有机会成就仙宫。 就是不知道这头蛤蟆和灵鹿是什么水平了。 从两妖剩余的寿元推断,应该天赋血脉都很不错的样子,修为也都是返虚三层。 沈仪大手一挥,将整個库房内的收藏都纳入了扳指里面。 先带回宗门,看看有没有什么用的上的。 剩下的也可以留下来,用来换取凤妖精血。 【剩余妖魔寿元:三十二万四千年】 两个大妖之外的几头妖魔,血脉资质明显就差了许多,三头加在一起也才献上九万年,堪堪相当于一头碧海蛤蟆。 不过暂时应该是很够用了。 沈仪将老狗收回眉心,并没有刻意避着柳倩云。 从先前蛤蟆的反应就可得知。 这外面的修士拥有各种诡异手段,甚至能做出和老狗差不多的石傀,这倒是省了自己许多麻烦。 “这东西真不错。” 柳倩云有些羡慕的看向沈仪,轻声感慨了一句。 用一堆天材地宝,就能造出如此鬼斧神工的宝物,虽然是外物,但真斗起法来,谁管你那么多,能活下来才是实实在在的事情。 但她也只是叹了一句,并没有多问。 每个宗门都有自己拿手的绝活,轻易是不会示人的。 …… 灵云洞外。 李清风只感觉心脏怦怦撞击着胸膛,脸色惨白,瘫坐在石府之外。 洞府内先前隐隐传出的沉闷之音,还携着阵阵哀嚎,隐约在耳畔回荡。 很显然,这是杀起来了。 第一次跟着沈宗主出门,便是对上了这么多头返虚境的大妖。 柳执事能护住沈仪么?她会站在哪边? 那头灵云鹿妖又会帮谁? 李清风本能般的在心里默算着胜机,却愈发心慌,对于他们而言,无论柳倩云还是灵云上人,都是刚刚才认识的存在。 根本拿不出个准确的判断。 直到石府内的声音戛然而止,四周突兀的寂静下来,只余他自己的呼吸声。 坏了,坏了。 按照李清风的懦弱性格,再加上这些年四处替聂君解决麻烦而积攒的谨慎经验,他现在最该做的,应该是赶快逃离此地。 但想起沈仪先前与老狗交手时,师父毫不犹豫的转身踏入光幕。 李清风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腿。 万一呢……万一里面皆是战至力竭,恰巧就需要一个人站出来砍掉那群妖魔的脑袋,在那时候,沈仪若是发现自己逃了,那得多失望。 念及此处,李清风咬咬牙,战战兢兢起身,发狠似的探出双手,狠狠去拉石门。 轰隆隆—— 他还未来得及发力,石门却已经打开。 李清风踉跄了几步,便是被扑鼻而来的浓郁血气给呛了一口。 他定睛一看。 便是瞧见了那道不紧不慢踱步而出的身影。 除了墨衫染血,沈仪白皙的肌肤间,竟是连道细微的伤口也无。 李清风很快就注意到了石门另一侧密密麻麻的血掌印。 这般可怖的场景映入眼帘,在配合上先前的哀嚎,以及沈仪这般从容的姿态。 包括那位柳执事,竟然也是一脸无奈的跟在沈仪后面。 他忽然浑身一颤:“……” 不是吧,自家这位沈宗主,离开了南阳宗,竟然还能把一贯的行事作风带到外面来? 李清风用脏兮兮的袖袍擦了把脸上的唾液。 安安静静的走到沈仪旁边,活脱脱像个小跟班。 他现在是再不敢乱说话了,什么都留到回了南阳宗再说。 “回去吧。” 柳倩云朝着沈仪看去,她现在同样也不太想呆在外面。 倒不是畏惧什么,就是做出了这番行径以后,莫名的感觉有些心虚。 在得到沈仪的答复后。 她快步走至云海边缘,随手挥了挥……然后又挥了挥。 “嗯?” 柳倩云杏眼微瞪,诧异朝云海看去。 连连挥手:“我船呢?” 沉思片刻以后,她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一抹心虚顿时一扫而空,变成了汹涌的怒火:“清月宗的宝船也敢偷!” 那条宝船可不是她的私有物,乃是奉老爹的法旨去接沈仪,才从宗内调用而来的。 没有收起来,是因为不符合大宗的派头。 没成想这些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孽畜,竟是什么东西都敢碰。 那头小鹿妖,肯定是察觉到了不对,径直窃取宝船跑了。 柳倩云喘了几口粗气,终于是无奈看向沈仪:“咱们好像得慢慢驾云了,等回宗再想办法。” 鹿妖逃脱,那碧海蛤蟆的事情便有可能泄露出去。 沈仪倒是无所谓,毕竟也没人认识他,在旁人眼里又是散修打扮,自己却是打着清月宗的名头而来,仅是个小执事,免不了有些麻烦。 “……” 沈仪并未回应,而是朝着天际看去。 待他收回目光的刹那。 两道身影携着漆黑宝船而归,顺便将一头死状凄惨的鹿妖尸首给扔了下来。 正是神风和白鸿两位妖皇。 做完这一切后,两妖才化作流光钻入了沈仪的眉心。 看着宝船失而复得。 “多谢沈宗……” 柳倩云心中大喜,然而刚刚说到一半,她却是愣了下。 方才石府大门一直紧闭,对方是何时放出的石傀,提前盯着这头看门的鹿妖? 总不会是……刚到的时候吧。 还没下船,就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本章完) ------------ 第四百三十六章 你也是天骄? 白云散去。 清月宗宝船将沈仪两人送回南阳宗。 柳倩云拱手告辞。 随即驾驭宝船朝着清月宗掠去。 此次外出,说是替沈仪长长见识,没成想最后反倒让自己开了眼界。 直到分别以后,对方仍旧没有提起过事情的缘由。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沈仪的边界感极深,并没有因为盟宗这层关系,就打算把他的恩怨强加在清月宗的头上,甚至也并没有因为爹的态度,主动提出过什么请求。 如果说斩杀碧海蛤蟆证明了对方的实力。 那么提前留住那头看门的鹿妖,便是证明了他的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 不过…… 柳倩云收起宝船,踏入清月宗内门,来到了那方竹楼前。 略感几分头疼。 她敲门而入,来到老爹身旁,低声道:“柳长老,我回来了。” 严肃中年人单手负在身后,身形挺拔,以笔尖在纸上勾勒着弯月,轻声道:“怎么样,他还习惯么?” 似这般从微渺处崛起的年轻人,很容易因为外面的情况,心中生出巨大的落差感。 曾经乃是人人簇拥的强者,忽然泯然众人,一时不慎,便容易道心失守。 想起沈仪先前的表现,柳倩云咂咂嘴:“或许比长老想象中的还要习惯些……” “哦?” 柳长老放下毛笔,指了指桌前的椅子,略感兴趣道:“坐下来慢慢讲。” “……” 柳倩云深知这古板老头的脾气,对方这举动,则代表接下来不再是公事,故此也随意了许多,径直走到桌前坐下,拎起对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灵茶,一饮而尽。 “我带他去给一介妖修贺寿,出来的时候,里面已经没有一个活口了。” “但我瞧他不像那种仗势欺人之辈,应是那群妖修咄咄逼人……如果没猜错的话,肯定是那头碧海蛤蟆,自以为水族身份高贵,见他两人散修打扮,想要欺凌一下。” 柳倩云说完,抬头看过去。 却见柳长老闭上了眼睛,沉思片刻:“听你的说法,是他动的手?” 这话并非责问,而是单纯的疑惑。 柳长老虽承认沈仪的宗主身份,却也不可能因此忽略他初入返虚的修为。 “他有制傀的手段,其中最强的那条黄狗,实力绝不会比返虚四层的修士要差。”柳倩云摇了摇头。 “……” 柳长老想了想,这才重新取过毛笔,随意挥动笔尖:“若是洪泽水族来争论什么,既是盟宗,你替他们出面,若事不可为,可以祭出我的法旨。” “应该不用吧,他手脚可干净了,比我还要老道。” 柳倩云说是这样说,但还是接过了对方递来的法旨,便是她这亲生闺女,也很难拿到这种好东西。 虽然只能用一次,但代表白玉京修士的法旨,可以解决洪泽内九成九的麻烦。 “还有别的事情吗?”柳长老瞥过去。 柳倩云撇嘴,自觉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估计南阳宗内的底蕴不多了,他的吃相有些难看,实在不像是名门正宗……” “不坏规矩的情况下,可以再帮扶一下,若是宗内有什么事情,他愿意的话,也可以一起行动,给予执事待遇……还有,吃相难看这种话,也是你能在背后议论的么,莫要忘了长幼尊卑。” 柳长老平静的提醒了一句。 “弟子知错。”柳倩云可不敢在这种事情上和对方犟嘴,这老头是真要罚人的。 她转身朝门外走去,出门之际又忍不住回头多问了一句:“咱们为什么要这样助他,难不成您是真打算扶着他登上宗主宝位?” “胡闹。” 柳长老瞪了她一眼,随即无奈道:“我区区一个修士,哪里有资格扶别人上仙位,既是完成盟宗之约……待到他被其他几宗逼到走投无路之时,守不住合道宝地,念及旧情,或许愿意入我宗做个弟子。” “天剑宗先前那句话说的不假,这位年轻人的确身具龙相。” “他们舍得下脸皮去抢合道宝地,我清月宗做不出这种事情,但若是能收个如此优秀的弟子,倒也不错。” 说罢,柳长老挥挥袖袍:“出去。” 显然,南阳宗重见天日那天,某些盟宗的言行,着实让这位长老看得反胃。 以至于罕见的说出了这般得罪人的话语。 说什么吃相难看,这才叫真正的吃相难看! …… 南阳浮雕之上。 沈仪正准备打开大阵,却忽然发现远处竟是还有两道身影。 “……” 李清风也是认出了来人,正是昨日的羊长老和颜师兄。 “你们可算回来了。” 羊长老叹息着靠近过来,抱怨道:“沈宗主,你也该管管你们宗门内的执事了,我奉长老法旨前来讲法,他们竟是不给老夫开阵,任我在外面喊了一天,这叫什么道理。” “有劳羊长老了。” 沈仪面不改色的点点头:“我回去说说他们。” 本以为清月宗只是客气一下,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派人过来,而且还不是普通执事,而是对阵法最精通的外门长老。 所幸先前灌入了气息,倒是不用当着盟宗的面再表演一次。 “无妨无妨,莫要当真。” 羊长老摆摆手:“我就是胡言乱语罢了,这次也是主动赴约而来,就是想再跟沈宗主交流一下阵法雅道。” 闻言,颜文成苦笑一下。 这还是他头一次感受到失宠的滋味。 不过再看看沈仪,又想起先前大殿比试的事情,如果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那别说自己了,即便在整個南洪七子里面去挑,也很难找出比对方更优秀的弟子。 此次跟着过来,就是为了再见识一下这位小沈宗主的手段。 “等我空下来,一定赴约。” 沈仪点头回应,握住道牌开阵,带着几人回到了南阳宗内门。 闻言,羊长老顿时面露喜色:“好好好,老夫等你。” 也就是吴道安和陈乾坤不在此地,否则定然要告诉这老头,沈仪的“有空”,究竟有多难等。 “你带羊长老去讲法堂,再通知其他人过来听法。” 沈仪朝着李清风点点头,经过这些日子的收拾,除了人烟稀薄以外,内门也勉强有了仙宗的模样。 有这般外门长老亲自讲法,想必许家众人会很感兴趣。 送走几人。 沈仪这才回到正殿祖师像下方,坐在木人身旁,轻声道:“打扰一下,我想知道关于升宫法的事情,若是要想得赠青鸾之气,成就仙宫,大约需要注意些什么?” 既然妖魔寿元充足,那就大可以把眼光放长远些,如果能拿到青鸾之气,想必对日后修行也大有增益。 清风真人喊了一天都喊不动的木人,此刻终于睁开了眼睛。 李玄庆看向沈仪,摇头道:“我不清楚。” “嗯?”沈仪愣了一下,随即便听见了对方诚恳的声音。 只见李玄庆那张僵硬的木脸上面,竟是涌现了些许谦虚的意味。 “玄庆的前三宫,都是天宫。” “……”沈仪深吸了一口气,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木人。 时隔两年,他又重新回忆起了和姜秋澜相处时的不适,那令人烦躁的咔咔声,似乎又在耳畔回荡起来。 “那么,想要成就天宫,又该如何?”沈仪按捺住心绪。 “我的法子或许不适用伱们,前三宫,玄庆都只观想了一柱,乃是二品,有前南阳宗主为师,宝材也是不需我动心思的。” 李玄庆叹口气,这就是为何他先前说自己帮不了沈仪等人。 按照南洪七子的规矩,三层灵宫,即可收为亲传。 自己虽同样被称作亲传,却又更在他们之上。 天骄之路,不是旁人可以轻易复刻的。 “我还有点事情,先告辞了。” 沈仪略微拱手,迈步走出大殿。 其实修行这种东西,未必需要每一步都做到完美,什么天宫仙宫的,能突破不就行了。 嗤,何苦纠结这些事情。 沈仪藏于袖袍内的五指缓缓紧攥,走至僻静之地,打开面板,消耗两万年妖魔寿元凝出两尊镇石。 随即又凝聚妖魔本源,开始重塑妖魂。 无论碧海蛤蟆还是灵云上人,都是很正常的妖修,不像凤妖和老狗,时常处于沉睡状态。 所以它们的妖魂便需要实打实的妖魔本源去堆积。 鹿妖吞掉了十枚,蛤蟆则是吞掉了八枚。 【剩余妖魔寿元:十二万四千年】 看似很多,但沈仪竟莫名觉得还能接受。 多不多是要看对比的。 毕竟先前听柳倩云所说,那有资格成为外门长老的天才苗子,为了观想三品道柱,也足足花了两万余年。 相较于之前,自己动则消耗别人成百上千倍的时间。 现在这才十倍都不到。 当然,前提是这两尊镇石能达到三品的层次。 沈仪取出两具残尸,将它们的血肉灌入镇石造像之中。 很快,眉心里便是多出一头蛤蟆和一头梅花鹿。 他掐了个法诀,唤出量柱尺。 颇有些紧张的将尺子靠了过去,下一刻,浓郁的金光在识海中涌现。 灵云上人的镇石造像,径直让金光直冲而上,最后勉强达到了三品。 碧海蛤蟆的还要更胜一些,竟然在那条线上又冒出一个尖。 两尊都是三品! 沈仪激动之余,忽然又想起了天宫的事情。 按照这尺子上的进度来算,血脉类似的情况下,岂不是要返虚五六层的妖魔才有可能达到二品线。 为了突破返虚二层,要去杀一个堪比外门长老的妖魔? 这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沈仪摇头驱散杂念,祭出道宫,挑出三尊最好的镇石,又把神风白鸿和金翅虎给加了进去。 他尝试着开始运转六柱升宫法。 就在这时,腰间的道牌忽然又颤动起来。 “唉。” 沈仪叹口气,取出道牌,却听里面传来柳倩云的声音。 “沈宗主,我瞧你已是返虚境修士,宗内可有宝材供你使用?若是有需要的话,清月宗倒是有不少的消息,就是需要去外面做点事情,不知你感不感兴趣。” “……” 沈仪沉吟片刻,缓缓挥手收回了道宫。 如果说前面几宫,乃是最容易得到天地馈赠的时候。 那么他就必须得考虑,这是否是自己此生唯一能看见鸿蒙紫气的机会。 更何况除了老狗以外,现在又多了两个可供驱使的返虚三层护卫。 天骄啊……谁不愿意当? (本章完) ------------ 第四百三十七章 出门全靠走的宗主 大殿的梁柱和陈设都略显破败,好在打扫的还算干净。 羊长老端坐于蒲团之上,看着下方陆陆续续走入的人群。 虽然没能直接和沈仪接触,但目光扫及先前见过的童心钏和许清儿,他也打起了几分精神。 虽然在妖孽的映衬下,这两人有些黯然失色的意思。 但如果是放在清月宗里面,却都是极其不错的好苗子,特别是那个姑娘,小小年纪,就能通过天资悟性,在阵盘上小胜颜文成。 若是待其境界上来,日后成就或许不可限量。 就在这时,羊长老却是忽然收到了一段传讯,他蹙眉取出玉简,里面传来的是柳倩云的声音。 “弟子柳倩云,欲要外出办事,急需助力,不知羊长老手下可有空暇的执事,修为无需太高,返虚三层即可。” “唉。” 羊长老叹口气,他身为阵法方面的外门长老,这群人每次出去,都恨不得找自己要一个擅长阵法的执事,避免遇到什么意外。 哪有那么多人可借。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你去?”羊长老回头看向旁边的颜文成。 这弟子虽只有返虚一层,但是只要给他时间布阵,未必就会输给返虚三层的执事。 而且柳倩云大概率只是想要他帮忙分辨阵法而已,像这种执事离宗,按照规矩,至少是需要一个返虚四层的正式执事带领,哪里用得着阵法师出手斗法。 如果是纸面知识,那就更不在话下了。 “……” 颜文成沉默一瞬,他其实更想留在此地,多与沈仪交流交流,至少让他知道那天到底是怎么输的。 不过羊长老对于他乃是恩师,师命不可违。 “弟子领命。” 颜文成恭敬拱手,随即有些不太情愿的朝着殿外掠去。 …… 清月宗。 不得不说,柳倩云的办事效率极高。 刚从柳长老那里出来,便是寻好了合适的差事,还联系上了一位交好的姐妹,对方的实力即便在执事中也名列中上,况且又是熟人,极为靠谱。 只不过沈仪虽有石傀在手,却算不上清月宗的人,不太符合出行的规矩,这才找了几位外门长老相问。 “怎么样?” 郑芊瞥了她一眼:“你这点耗子胆量,怎么也敢往外面跑了?” “……” 柳倩云用肘撞了这苗条女人一下:“你才耗子,联系好了,是个擅长阵法的执事。” 她深知这姐妹直来直去的性格,也不会真的生气。 “那还差不多。” 郑芊撇撇嘴,略微蹙眉:“说实在的,我修为虽然比你高的多,但在外面也算不得什么,普通的事情也就罢了,你去找什么火性禽妖的麻烦。” “你又不是不知道,在洪泽这块地方,那群水族天生厌火,恨不得见一個杀一个,能在这种情况下活下来的妖魔,哪有好对付的,老窝里尽是陷阱。” 闻言,柳倩云收回手肘,移开目光:“恰巧碰到这个差事而已,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还有,你不就比我高了一层吗,什么叫高的多。” 郑芊摇头一笑,并没有继续去戳她的伤口。 没有体验过的人,很难明白这一层的差距,到底大到了什么地步。 “还没来吗?” 郑芊走出宗门,来到清月浮雕上。 “还得等一会儿呢。” 柳倩云抬眸看去,以南阳宗现在的家底,估计很难掏出什么替步法宝。 两人稍等了片刻。 终于看见一道飞梭掠空而来。 颜文成轻飘飘落地,朝着两人拱手:“弟子颜文成,奉羊长老之令而来,见过二位执事。” “怎么是你?” 柳倩云本能的蹙眉,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小子那天还输给沈仪了。 她找擅长阵法的执事是为了不出意外,不是想找个人来添乱。 “伱懂个屁。” 郑芊白了她一眼,朝着颜文成温和笑道:“不必那么客气,叫师姐就行……颜师弟的手段可不比执事要差,等他动手以后你就懂了。” “多谢郑芊师姐,文成自当尽力而为。” 颜文成不卑不亢的道谢,并没有跟柳倩云一个门外汉解释什么。 就以对方实力出去办的差事,所能找来的阵法助力,他有自信不比任何人要差。 “不客气。” 郑芊笑盈盈的摆摆手,抛开阵法不谈,光是颜师弟这身段和脸皮,就已经足够赏心悦目了。 “出发吧。” 她大手一挥,从柳倩云那里夺来了清月宝船。 “什么就出发,正主……还有人没到呢。” 柳倩云将宝船夺回来,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说难听的,她之所以攒这个局,就是有些担心自己压不住沈仪,还得再陪对方逛三个月,就那位沈宗主的脾气,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来。 “还有人?” 郑芊和颜文成皆是愣了一下。 下一刻,便是看见紫白交错的流光自天际落来。 流光散去,显出墨衫身影。 沈仪朝着众人拱手:“不好意思,久等了。” 先前一炷香便至的清月宗,他整整花了四个时辰。 “没有,我们也刚到,我该去接你的。”柳倩云摇摇头,若不是要稳住郑芊,她早就去南阳宗了。 这位姐妹最讨厌仗着身份爱占便宜的人,若不是自己那位当长老的爹太过古板,估计就连她都会被郑芊鄙夷。 “返虚一层?” 郑芊挑了挑眉尖,虽说这小哥同样俊秀非凡。 但带两个弟子出去,会不会有些太冒险了,她可是要护着颜师弟的。 话音未落。 却见颜师弟的脸色瞬间古怪了许多。 看看自己,又看看柳倩云,最后把目光重新落回沈仪身上。 颜文成不太明白,就这种阵仗,还叫自己来干嘛,怎么看怎么多余。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俯身行礼道:“文成参见沈宗主。” 先前输得不明不白,但终究只是阵盘小道。 若是能真正看见对方出手,也好让自己心服口服。 “宗主”二字一出。 郑芊的脸色顿时同样变得古怪起来。 配合着年轻人这身修为,几乎无需思索,便是得出了他的身份。 “南阳宗主?” 她沉默看向有些心虚的柳倩云,收敛了笑容,缓缓看向别处。 既不想真的行礼称一声宗主,也不愿撕破脸皮,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本章完) ------------ 第四百三十八章 余氏一族 “走吧走吧。” 柳倩云赶忙祭出宝船,掠过了这个话题。 扯着郑芊的袖子,将其拉上了船。 待到沈仪和颜文成也踏上宝船,这才催动气息,带着众人倏然消失在天际。 “……” 沈仪不太明白那陌生女人突兀的恶意来自何处。 不过他也不感兴趣。 杀妖就是杀妖,别搞得那么复杂。 “想问下柳执事,凤妖精血的事情可有消息了?”他走至柳倩云身旁。 从灵云洞收获了一些东西,离开前请李玄庆帮自己整理了一下。 多余的东西,包括那截青阳枝在内,都可以拿来换些急需的修行之物。 不过,总得知道凤妖精血到底是个什么价钱,才好提前做准备。 “……” 柳倩云脸色一苦。 果然,在听到凤妖精血之后,郑芊很容易就能和这次的目标联系在一起。 她侧眸又看了眼柳倩云,悄然甩掉了对方攥着自己袖袍的手。 继续默不作声的盯着天际。 “先不谈那个。” 柳倩云连连摆手,朝着沈仪道:“宗门内有了火性禽妖的消息,咱们先过去看看,到时候若是合用,也就不必再寻天剑宗了。” “多谢。” 沈仪感受到了气氛的古怪,点头应下后,重新退回了船舱。 待到旁边无人。 柳倩云这才传音道:“我的姑奶奶,你就别使小性子了,那可是南阳宗的宗主,我爹都承认的,况且本来咱们执事出去办差,也是合情合理的,你就当他不存在不就行了。” “不存在?” 郑芊翻个白眼,朝她看去:“那好啊,正巧我也缺一份火禽精血,那这次……” 柳倩云狠狠在她腰上拧了一把,嗔道:“你就闹吧!” “哼。” 郑芊终于按捺住了不满,毕竟还是在办事,身为领头者,可不是算账的时候。 这三人的性命都系于她的身上。 念及此处,她撤去传音法诀,回头朝着船舱道:“不管是你俩是宗主还是弟子,既然愿意跟着我出来,那就得按规矩,听我指示。” “差不多了,沈宗主可不是初出茅庐的……” 柳倩云朝着船舱内笑着点点头。 “……” 颜文成仔细观察着沈仪的表情。 对于阵法师而言,心性同样是极为重要的因素,要耐得住性子,临危不惧,心如古井无波,才能做到任何时候都能以最稳的方式,勾勒出每一道阵符。 在面对郑芊这近乎不加掩饰的针对话语下。 沈仪却只是安静盘膝而坐,连眼皮都没有抬动分毫。 就凭眼前这一幕。 对方就不可能是那种纸上谈兵之辈。 就是不知道有几分硬实力了。 毕竟阵盘就那么大一点,而且能幻化各种阵物。 能背下阵图,不代表真能布置出来。 …… 时间迅速流逝。 簌簌狂风在周遭卷起,却丝毫不能影响到船上的几人。 清月宝船这次走的是西边,与上次截然相反,空气中充斥的水汽也愈发浓郁。 下方情景从原先的水陆参半,变成了近乎九成都是一眼看不到边界的汪洋。 郑芊的神情也是愈发凝重起来。 再往前面,都快离开南洪的范畴了。 “就是这里。” 柳倩云取出玉简感受了一下。 将宝船停在了空中,随即将玉简交给了郑芊,在她的带领下,四人齐齐朝着下方掠去。 只见在那仅存的陆上,零零散散布着尽两千余座屋房,此刻却是人去楼空,显得无比空荡,偶尔还能看见没有来得及收捡的残肢断臂。 只不过那臂上的皮肤带着淡淡的鳞纹,似乎又不是凡人。 “余氏一族?这消息是多久前送到宗内的?” 郑芊手握玉简,经验老道的掐了法诀,将众人的气息尽数敛起。 “大约十多天前吧,其余执事都不太愿意来南洪边缘。” 柳倩云答完,回身又给沈仪解释了一下。 “余氏总数不过万,乃是被水族侵犯的修士所诞下,按血脉来讲,算是半人半妖,不过他们向来自称为人,不靠水族,反而算是南洪七子的附庸。” “碍于血脉的原因,别说合道境了,最高也就出过返虚三层。” “故此也没有宝地给他们藏身,偏居一隅,求条活路,还是挺惨的。” “这次他们举族之力,出价三品宝材一件,以及月珠若干,也算挺丰厚的酬劳了。” 闻言,沈仪朝着周围扫了一眼。 半妖这种东西,其实他曾经也见过一些,譬如镇魔司用的妖马,只不过妖人还是第一次听说。 当然,沈仪更感兴趣的是妖魔在哪儿,还有类似的半妖的算不算寿元。 “他们躲哪儿去了?”郑芊握着玉简,朝着河边走去。 突然间,脚下湿润的泥沙内探出一只布满鳞纹的手,颤颤巍巍的晃了晃。 片刻后,那只手拨开周围泥土,露出一個仅容一人通过的泥水洞:“求求上仙……屈尊降贵,下来说话……” “……” 郑芊沉默了一瞬,面露为难之色。 但还是带着众人化作流光涌入了那泥窟内。 不知经历了多少个曲折,眼前忽地一亮,只见在仓促开辟出的潮湿洞穴内,一道道皮肤苍白的身影密密麻麻挤作一堆。 皆是双手抱膝,埋着脑袋的姿态。 粗略扫去,竟是是不过千数,随着低低的哀鸣,显得无比凄凉。 周遭墙内嵌满了拳头大小的明珠,散着月华,周围的光亮尽是从这些月珠而出。 “你们脑子出问题啦?” 郑芊眼皮发跳,显然是对于如此大的损伤有些吃惊:“陆上住不了,回洪泽啊,那堆水族就是再嫌弃你们,也不至于灭你们族吧。” 先前带领几人进来的余氏族人噗通跪地:“上仙说的在理,只是祖训不可违,进了水,那就真成妖了,再无回头路可言。” 闻言,颜文成轻轻叹口气。 毕竟这余氏一族的出现,本就不太光彩,或许比真正的人族修士还要更恨洪泽水族。 即便遇到这种情况,也只是退而求其次,藏于泥穴,不肯真正退入水中。 仅十余天时间,近乎灭族。 若是清月宗有哪位执事愿意提前赶来,或许情况将会大大不同。 只不过住在合道宝地里的生灵,本身就很难和外面的生灵共情。 他抬眸朝沈仪看去。 却见对方正从墙上取下一枚珠子在手里端详。 “余氏有部分水族血脉,也拥有了近似的神通,可以凝聚月华为珠,对于修士而言,算是不错的补药,但他们只是半……” 颜文成将余下那个“妖”字给咽了回去:“对于化神修士还算不错,对返虚境升宫的用处就不大了,勉强用来补补气息。” “这样啊。” 沈仪顺手将月珠放回去。 “这是我族的镇族之宝,还请上仙笑纳。” 那余氏族人从怀里取出一截鲜红珊瑚,恭敬的将其举起,献至郑芊面前,嗓音颤抖道:“还请上仙出手降妖,替我余祖复仇。” 那截珊瑚上的气息浓郁异常,显然不是先前的青阳枝能比拟的。 单从道宫价值来说,至少也算是一头化神境的赤眼玄凤了。 “你们老祖死了?” 郑芊直来直往,略有些没礼貌的问道。 余氏族人面色微苦,但还是老老实实道:“余祖重伤,还未陨落。” “什么经过,说来听听。”郑芊感受着浑身的潮湿,强行按捺住情绪,继续问道。 “半月前来了一群金火雀,就住在远处的山上,我等看在眼里,却也没有去打扰它们,井水不犯河水,没成想它们鸠占鹊巢,反倒嫌弃起了我等身上的水腥味……” 在洪泽,每一块陆地都是需要争抢的存在。 “我等不愿离去。” “争抢失败了。” 余氏族人沉默了下来,至于不愿离去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这里是南洪的边缘,有南洪七子庇佑人族。 如果再往外走,很难再遇到一个愿意对它们伸出援手的顶级大势力,若是运气不好,遇到些邪魔外道,将他们囚禁为奴,永世替其凝聚月珠也不是不可能。 那可是比灭族还要可怖的事情。 “妖魔是什么修为?”沈仪侧眸看去,他比较关心这个。 余氏族人愣了愣,不知该不该回答。 毕竟谁的修为才是领头人,他还是看得很清楚的,听闻仙宗里对这些长幼尊卑的规矩看得极重。 “让伱说就说!”柳倩云瞪了过去。 “……”郑芊无奈的瞥向旁边。 “总共四头金火雀,修为最高的返虚四层,其余稍微年幼的不太清楚……因为它们还没有来得及动手,我等就已经节节败退。” 余氏族人赶忙又继续说了下去。 “行了,我知道了。”郑芊点点头,正打算开始发号施令,却忽然眉头微蹙。 只见沈仪缓缓探出双手,一缕缕携着黑雾的金丝吐露而出。 这小子,居然自顾自的就开始动手了? “这是……” 颜文成呆滞了一下,随即便是看着那些金丝落在地上,化作了阵符,他不禁低呼出声:“布阵?!” 闻言,郑芊这才反应过来,这个返虚一层,竟然也是个阵法师。 就是不知道具体有几分手段。 “无需阵物……以神魂牵引五脏……” 颜文成下意识咬了咬手指,他忽然想起了那天童心钏的话语,不太习惯用阵物,原来南阳宗内居然还藏有此等神异的手段! 紧跟着,他就眼睁睁看着沈仪一点点的布下了一枚莲瓣。 五行宝莲大阵? 就在颜文成疑惑之际,只见沈仪指尖的丝线化作了黑雾笼罩的青丝。 每布好一个部分,那锻神天丝就会换一种相性。 真阳之息,岁木之息,金雷之息…… 对方硬生生用五种截然不同的灵根,在不使用任何阵物的情况下,布出了这式五行宝莲大阵! 颜文成已经彻底陷入呆滞。 倒不是因为拥有五种灵根很厉害,而是居然有人在灵根如此驳杂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成功化神?! 南阳宗内的人都是这样修炼的吗? 还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布个困阵在这里,不是要降妖吗,把这群余氏一族给困起来干嘛? 众多皮肤苍白的妖人感受着周遭细微的变化,皆是惊惧的抬起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是哪里惹怒了仙宗修士。 “……” 沈仪收起了锻神天丝。 以突破返虚后的神魂强度,至少在这片地方的距离下,是可以在自由活动的同时维持阵法的开启。 至于为什么是困阵。 因为他不会返虚境的防御阵法,干脆就这样用了,效果也差不了多少。 困起来不就等于护住了。 他对这些月珠还是挺感兴趣的。 郑芊安静等到他布完大阵,这才准备发作,像这般不听指挥,私自出手的举动,可谓是外出大忌。 但瞥一眼颜文成脸上僵硬的惊愕。 她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相较于柳倩云这个门外汉,她虽然也不懂阵法,但至少对颜师弟的水平有个大概的了解。 能让对方变成这副模样的手段,想必是惊人无比。 先前竟是看走眼了。 “那既然你有这般本事,这群人就交给你了,在此地等着,我们去除妖。”郑芊吐出一口气,随即带着柳倩云两人朝泥窟外而去。 然而刚刚出现在地上,回头便是看见了紧随其后的沈仪。 她沉默盯了过去:“……” “忙你们的,不必理我。”沈仪只是轻点下颌。 他知道这群人的经验丰富,在旁人眼里,自己属于是捣乱的存在。 但面板寿元的事情不能告诉别人。 况且,抛开别的不谈,只是在杀妖上面,他还算是挺擅长的,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本章完) ------------ 第四百三十九章 我不参加! “你是瞧我过的太顺心,专门给我找气受是吧?” 郑芊收回目光,连呼吸都有些微颤起来,忍不住向柳倩云传音道。 她能理解那位固执的柳长老,对方或许是南洪七子里面,唯一愿意承认劳什子南阳宗主的存在。 至于别的盟宗,他们没有理会沈仪,并非是顾忌南阳宗本身,而是在乎规矩。 岁月悠久,起起落落都很正常。 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就没有落魄的时候。 若是有人毫不遮掩的吞并南阳,相当于开了一道先河。 所谓的生死与共将变成一纸空言。 故此,盟宗才都收敛着。 但这不代表沈仪就真的是“宗主”,在其他人眼里,这就是一群潜渊地出来的小家伙,犹如过家家般的玩闹罢了。 在整个洪泽都珍惜无比的合道宝地,怎么可能真交给一个初入返虚的年轻人把控着。 只要盟宗们商量出结果,剩余六宗内有不少的白玉京长老,或者亲传弟子,都可以在短时间内合道南阳,再出一尊合道大修士。 故此,待到时机合适。 这群土著肯定是要被各大盟宗吸纳过去的,就看谁愿意付出更多的代价。 此乃大局,绝不是一个柳长老能改变的。 若是真宗主也就罢了,身为执事,哪怕献上一身性命和道行都是应该的。 一个假宗主。 便让自己这好姐妹如此殷勤,又是联系执事攒局,又是为了对方翻越千山万水到这里来寻找火性禽妖。 这就也罢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郑芊也不是苛刻之人,既然柳倩云开了口,她最多也就发发小脾气,不至于真的拒绝。 但沈仪现在不听指挥的举动。 往大了说,那就是在拿所有人的性命开玩笑,这是身为领头执事绝不能容忍的事情。 “先办正事,他或许有自己的打算。” 柳倩云也不好再劝什么,仅是传音安慰了一句,毕竟她对沈仪的了解也不多。 但她还是相信,对方能得到如此多南阳土著的敬重,绝非是莽撞之辈。 况且这本就是清月宗的差事,算上颜文成,也是满足了三個人的条件。 “……” 郑芊沉默一瞬,脸色终于认真起来。 看在姐妹关系上,仅此一次,下次她绝不会再参与任何跟沈仪有关的事情。 她没有再多言,只是在心中悄然将沈仪除名,径直安排道:“你持隐气珠,前去探查妖魔消息,掌握行踪,颜师弟检查周遭环境,扫清陷阱,准备阵物,布困杀之阵,我去寻找适合伏杀的地方。” “遵命。”柳倩云径直取出一枚鸽子蛋大小的宝珠,气息催动下,竟是连身形都消失在了原地。 一旦进入办事的状态,这两位清月宗的执事顿时变得雷厉风行起来。 “……” 颜文成默默看沈仪一眼,无奈笑了笑。 随即收回目光,开始从储物宝具中挑选阵物。 “等一下。” 沈仪忽然提醒了柳倩云一句。 话音未落,柳倩云下意识显出了身形,回头看来。 “……” 咔咔。 郑芊用力攥掌……她都已经做出这种退步了,到底还要怎样! 这小子蹬鼻子上脸,还管起她的人来了。 她正准备怼上两句,便是听见那墨衫青年轻声道:“左峰两只,其中一只重伤,另一只则是年纪最长者,修为比你略高些,右峰两只,已经盯上了我们,周遭似有诡阵,请君入瓮。” “哈?” 郑芊愕然张嘴。 看沈仪说的头头是道,差点都要信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小子刚才好像一直和自己呆在一起吧。 “现在怎么做?” 柳倩云倒是没有质疑,在见识过石傀和锻神天丝后,她已经摈弃了对南阳宗的偏见,即便再落魄的地方,也总有旁人不知道的手段。 “我只是提醒一下,你们看着办就行。” 沈仪将玄冥和青丘老祖的妖魂收入面板,这俩妖虽见多识广,但修为太低,没办法辨清妖魔的具体实力。 至于柳倩云的问题。 沈仪对合作行动并不擅长,也没有在陌生领域评头论足的习惯。 “那就从左峰入?” 柳倩云试探着朝郑芊看去。 “……” 郑芊翻个白眼:“你都信了,还问我干嘛。” 她叹口气:“颜师弟,先排阵吧。” “呃。” 颜文成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想笑。 显然,郑执事这是默认了沈仪的消息,只不过还有些谨慎罢了。 “还是沈道友来吧。” 先前在宝船上,柳执事已经提醒过了,在外面要唤沈仪为道友。 颜文成谦逊的摆摆手。 在沈仪先前布下五行宝莲大阵以后,他就知道对方的阵法造诣绝不会低于自己。 “这个真得你来。” 沈仪抬了抬眼眸,朝着左峰看去。 他哪里认得全这外面的阵法。 “呼。” 这是想要考量一下自己的本事啊,颜文成略有些紧张的吐出一口气,随即眼眸中精光闪烁,既然沈仪有此心思,他也绝不会给羊长老丢人。 “……” 感受着颜文成身上突然涌现的斗志,沈仪稍稍有些错愕。 这还没看到妖魔呢,怎么一下子燃起来了。 “弟子去也!” 颜文成接过柳倩云递来的隐气珠,径直朝着极远处的左峰掠去。 神识径直铺开。 以极其认真的姿态,不放过广阔山峰的每一寸地方,力求做到最好。 这样的举动,对于阵法师而言,神魂消耗简直恐怖。 待到日夜轮转。 颜文成终于回到山下,脸色苍白的取出一副路线图展示给众人:“总共三个返虚初期大阵,还有十九个小阵,只有这条路是安全无恙的。” “幸苦颜师弟了。” 郑芊感慨接过路线图,没想到这师弟头一次出来办事,居然舍得为自己出这么大的力。 既然如此,她更不能辜负了师弟的用心。 “无妨,弟子应该做的。” 颜文成随口敷衍了一句,便是忐忑的把目光投向沈仪。 不知道这样的答卷,能否让对方高看自己一眼? “……” 沈仪感受着那道灼热的目光,颇有些无语。 看着自己干嘛,他又没排过阵,哪里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 沉默半晌,才是轻点下颌。 “多谢。” 看着沈仪那微不可察的动作,颜文成终于是松了口气,脸上有了笑意。 虽然没有得到赞赏,但至少是过关了。 没关系,除了排阵以外,布阵同样是他最擅长的绝活,定能让沈仪对自己刮目相看。 “不是……” 郑芊握着路线图,眼皮抽了抽。 什么意思。 合着这张图不是给自己看的? 她喜悦的夸奖,在姓颜这小子眼里,还不如沈仪的一个点头吗?! 行!下次有颜文成的事情,她再参与她就是狗!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章 金雀少主 “出发!” 郑芊现在只想快点解决这事情,回宗门以后就跟柳倩云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柳倩云捂嘴笑了笑。 很显然,颜文成的举动彻底刺激到了这位姐妹。 她没有继续火上浇油的意思,径直跟了上去。 有了路线图在手,整个上山的过程变得异常轻松。 随着距离山顶越来越近。 郑芊近乎将浑身气息收敛到极致,于此同时,一件件法宝被接连取出,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看得沈仪都有些惊讶。 怪不得外面的修士要称她们为上仙,仅是宗门内一个普通执事,居然就有如此丰厚的底蕴。 如果把那天的碧海蛤蟆,换成眼前的郑芊。 老狗就是拼上性命,估计也拿不下她。 “沈道友,我们不用跟那么近。” 颜文成稍微提醒了一下,身为阵法师,他们是需要被保护的存在。 只要站在远处,能勉强观察到战局,能做到随时改阵就行了。 “嗯。” 沈仪随口应了一声,但目光却是紧紧盯着峰顶。 直至此刻,他已经能感受到那浩瀚的气息,远胜自己见过的所有妖魔。 “怎么样?”柳倩云同样嗅到了那强悍妖气,朝着郑芊看去。 “……” 郑芊略微咬唇,闭眸感受了一番。 随即沉默回头,看向那墨衫青年,瞳孔微微轻颤。 一头返虚四层的老妖,另一头则是重伤的返虚三层。 竟然和沈仪先前说的分毫不差。 只有亲眼验证过以后,才能明白这是多么恐怖的手段。 隔着十余个阵法,这么远的距离,甚至都没有看见他催动法诀,便是悄无声息的掌握了所有信息。 她收回目光,在心中重新审视了一遍这个年轻人。 最后得出的结论却很现实。 即便此子只是初入返虚的修为,但只需靠着这样的探查手段,就绝不会缺少愿意带他出来的执事。 南阳宗曾经有这么强吗? 仅是留下部分传承,就能培养出如此优秀的弟子。 “应该问题不大。” 郑芊收拢心神,轻声道。 如果是正面硬碰硬,她可能会吃亏,但是现在占得了先机,形式瞬间就变得不一样起来。 “不过……” 郑芊没有再回头,只是默默又把沈仪给算了回来:“从这边入手,固然有了胜机,却无法管住右峰的妖魔,你刚刚布下的法阵,能否挡得住它们?” 身为领头者,必须考虑周全,万一右峰那两头妖魔没有过来支援,而是先去报复余氏…… 当然,就算挡不住那也没办法。 毕竟如果她们现在回宗去请人,下次过来,余氏估计真就灭族了。 “嗯。” 沈仪言简意赅的点头。 没有浪费口舌去增加旁人的信心。 在无人注意时,他眉心钻出两道流光朝远处遁去。 “……” 郑芊本想再多问几句,却也不好热脸去贴对方的冷屁股。 她目光汇聚于山峰那颗出奇壮硕的巨树。 脸上瞬间布满杀机。 右掌一挥,幽蓝色的宝印翻滚上天,化作数十丈宽,宛如小山峰般狠狠朝着巨树砸去。 与此同时。 她眉心涌现出流光,直冲云霄,让天地为之变色。 只见一座整整四层的月宫占据了天幕。 将薄如轻纱的月华洒向大地,将白昼化作夜色。 每一层上都有三根蟠龙柱。 其中上面三殿内,有两座道殿的中间,都是漂浮着一缕白雾。 氤氲白气,竟然有两层都是灵宫! “……” 看到这四层道宫,柳倩云心中下意识生出些许怜惜。 对方算是清月宝地内,靠着一己之力厮杀而出的散修,加入清月宗后,因为年岁颇大,只获得了一本三柱升宫法。 她却并未气馁。 靠着三柱法,竟也铸就了两层灵宫。 若是能成就第三层,就有了成为亲传的机会,或许有长老愿意替其改命。 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 但即便是三柱法,那也是实打实的四层道宫,返虚中期修士! “给本座!死!” 幽蓝色的大印轰然落下,却没有损害那颗巨树,反而在触及的瞬间,化作浓郁的光茫,将两妖瞬间禁锢在了其中。 真正的杀招,来自于天际! 只见华美的月宫之中,一缕圆月逐渐隐没,化作牛角形状。 随即那两道氤氲灵气皆是融入了进去。 在它们的加持下,弯月的气息暴涨一倍不止,犹如斩天之刃,狠狠挥向了那颗巨树。 “……” 脚下轰隆隆震颤,沈仪浑身黑袍涌动,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返虚中期修士的出手。 刹那间,以巨树为界,整片水陆中间竟然是多出一条细微的线。 切口光滑似镜面一般。 这般威力,实在很难想象老狗和她是一個境界的修士。 坏了,寿元要没。 “布阵!” 郑芊一击得手,却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神情。 全神贯注的盯着巨树,而且还将之前准备好的宝境祭出,拦在了身前。 那被弯月分割的巨树,其间没有传出任何声响,好似里面并没有活物。 但下一刻,其中忽然涌出一道金灿灿的火柱,直奔郑芊而去。 喀嚓。 镜面上嵌进去一只犹如精铁浇筑的雀爪。 随着火焰如云雾般褪去,显出了其中雀首人身的模样,只见其头颅上羽如赤金,一双眼眸呈现墨绿色。 看似威风凛凛,实际细看之下,便能注意到它头顶处有一道细线垂下,占据了整个身躯。 是在用那灼热的金焰,强行将身躯粘连在了一起。 “近日无怨,往日无仇。” “清月宗上仙,你好像有些不给我们活路了。” 金火雀漠然发力,在那生命力如此顽强的妖躯加持下,宝境寸寸碎裂。 “动我清月宗的人,这叫没仇怨?” 郑芊眼中泛起冷冽,随着她再次抬掌,道宫之中再次有月华凝聚。 “人?”金火雀妖忽然嗤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下面那群不人不妖的杂种,是清月宗的上仙?怎么不把它们接回清月宝地呢?” “……” 郑芊唇角抽搐了一下,催动道法的动作却愈发变快:“老娘看你不顺眼行不行?” 两人看似在闲侃,实际都在拼尽全力。 若是宝镜先碎,郑芊免不了受伤,若是月华先落下,金火雀妖今日大概率得葬身于此。 “沈道友,我操持主阵,你为辅即可。” 颜文成双手连连挥动,各种阵物接连化作流光朝四周落去。 他知道刚才沈仪用的何等手段,去布下五行宝莲大阵,此刻神魂都牵在余氏身上,肯定是没有余力再布下其他阵法。 话音未落,他转身一看,却是不见了沈仪的踪影。 “啊?” 身为阵法师,若是脱离了柳执事的照拂,可是极度危险的事情。 别忘了右峰上还有两只雀妖。 就在这时,郑芊脸上多出些许轻松,显然是又占了胜机。 随着她倏然挥掌,月华径直斩落而来! 几乎也是这一瞬间,金火雀妖终于崩碎了那面宝镜。 返虚中期之间的交手,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虽只是一个呼吸间的差距,但已经可以分出高下了。 然而,郑芊却在金火雀妖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讥诮。 噗嗤—— 刹那间,金火雀妖用赤炎粘合起来的身躯忽然裂开一条缝。 从里面探出了一只锋锐的雀爪。 直直朝着郑芊的面门扣去! 这头雀妖的身体里,居然还藏着另一头雀妖! “嘶!” 郑芊下意识仰头,想要抽身而出。 眼中涌现惊骇之色。 糟了! 修士的身躯,可没有妖魔那么强悍。 正在守着颜文成布阵的柳倩云,此刻也是脸色骤变。 正欲起身相助,却是看见一道身影似乎早有预料,倏然掠过长空,一口咬在了那突兀出现的雀爪上。 咔咔咔! 正是一条黑背大黄狗! 柳倩云下意识朝周围看去,只见沈仪脸色平静,略微蹙眉,从那颗巨树里缓缓走了出来。 “……” 很显然,他是去找那头重伤的妖魔去了。 不是,这位沈宗主就这么喜欢亲手斩妖吗? “昂!” 金火雀妖腹中传出一道尖锐的惨叫。 它径直破腹而出,待其显出身形,却是一头羽毛纯金,并未夹带赤色的幼妖。 被张来福硬扯着在空中翻滚。 “你!” 那头受伤的金雀大妖捂着伤口,倏然回头怒瞪沈仪。 郑芊也是回过神来,朝着张来福看了过去,面露震惊。 一头堪比返虚四层的傀儡! 这也是沈仪的手笔?! 她重新朝沈仪俯瞰而去,张张嘴,最后高声道:“多谢!” (本章完) ------------ 一百万字 还记得五十万字的时候,我兴奋的发了一篇小作文。 我从没想过,在我开书起就一直期待的一百万字,我在脑海里构思了无数次,在这一天我要发点什么来分享自己的喜悦。 结果在这天,我却只能发出一章请假条。 卡文了啊……大佬们。 这两天给我卡的,甚至连玩梗和道歉的话都打不出来了。 ------------ 第四百四十一章 收获雀妖精血(5K) 对于妖魔突如其来的杀招。 郑芊明显是心有余悸。 这群妖魔显然是经验颇丰之辈,从她出手,到月华斩裂老雀妖的身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对方不仅没有乱了阵脚,反而能如此果断的想出这么阴险的计谋。 更让郑芊吃惊的是。 那头偷袭的幼雀,虽气息薄弱,但刚才的那一爪看来,妖躯却是强横的骇人,模样也与其他金火雀有区别。 好险! 幸亏有沈仪的存在。 先是提供了关键信息,让自己占据先机,出手重创返虚四层老雀妖,又及时出手,拦下了幼雀的偷袭。 这般老道的举动,不知比她郑某人强出了多少倍。 不愧是能从传承断绝之地杀出来的修士。 怪不得对方一直不太在意自己的指挥,估计沈仪心里早就有了详实的计划,只是碍于外人的身份,不好多说什么,才一直旁敲侧击的提醒自己而已。 一想到自己刚才还对他恶声恶气,郑芊莫名的有些脸红。 念及此处,她倏然瞪向那头老雀妖。 将一腔的尴尬怒火的尽数化作了手中掐动的道法。 漫天月华再次汇聚,散发出凌厉的气息。 整个四层高的道宫,都是在这刹那间熠熠生辉起来! “沈道友,那头幼雀有古怪,你先牵扯住它,待我斩了这头老东西,立马前来助你!” 郑芊高喝一声,指尖道法脱手而出。 于此同时,在柳倩云的照看下,颜文成手法熟稔的开始布阵,一枚枚阵物从他储物宝具内飞出,按照玄奥的轨迹散落于山峰之间。 虽极力想要专注,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天上的石傀。 心中震惊不已。 说实在的,对于清月宗修士而言,傀儡这种东西其实不算出奇。 有些亲传弟子,也掌握着类似的手段,且比返虚四层还要强的多。 但区别就在于。 亲传弟子的傀儡,乃是长辈所赐。 但沈仪是什么身份……刚从南阳宝地里出来,对方就是整个南阳宗修为最高的那个。 他的傀儡,肯定是亲手炼制的,这概念可就大不一样了。 一个传承断绝的散修,不仅能在阵法雅道上碾压自己这个内门弟子,更是掌握着远超自身修为的傀儡术,简直令人自惭形秽。 “好好布阵,还没结束呢。” 柳倩云神情凝重的瞥了颜文成一眼,随即将目光投向了右峰。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她才是最放心的那个人。 因为柳倩云曾见过老狗,算上郑芊,两个返虚四层出来办一件如此简单的事情,几乎不可能出意外。 但现在情况好像不一样了。 右峰还有两头雀妖至今未出现。 再看空中的幼雀,虽然被老狗咬住爪腕,疯狂的甩动,但细看之下,对方压根就没有受伤,只是角力敌不过老狗,无法挣脱而已。 古怪!太古怪了! 这些金火雀,根本不是一群散落游荡的妖魔,分明是有传承的妖修。 像是在验证柳倩云的想法。 那头老雀妖长啸一声,浑身金焰再次汹涌起来,像是使用了某种秘法,墨绿色的眼眸变得猩红,浑身金焰再次高涨,强行将一分为二的身躯凝在一起。 “少主!不能再等了!” “老仆助你脱困。” 它们本是来此地避难,却莫名发现了余氏的存在。 这群半妖体内蕴含水族精华,可谓是鲜嫩肥美,对境界长进有极大的功效。 特别是那头被唤作“余祖”的老东西。 若是能将其吞服,不仅能帮助少主恢复伤势,还能助对方更上一层楼。 可惜老东西体内水气太重,不可直接入口。 雀妖这才在余祖身子里种下金火,希望能清一清那股子水腥气。 为了避免老东西自杀。 它还专门给余祖留下了数百族人,让其有个牵挂,在金火的折磨下苟延残喘。 没想到南洪七子居然管的这么宽。 连这边陲之地也要插上一手。 “我明白……” 金雀少主怨恨的瞪向那条老狗,如果不是它出手拦住,待杀了清月宗修士,搭配着余祖一起进补,那自己除了伤势恢复以外,境界修为更是能再往前踏出一大步。 如今被迫提前吞服余祖。 顶天了能堪堪突破返虚四层,伤势也未必能尽数痊愈。 “给本尊滚开!” 金雀少主倏然使出了同样的秘法,只不过它的眼眸并非猩红,而是赤金之色。 它轰然出手,竟是暂时击退了老狗,将其拍出数十丈远。 这简单的动作,落在众人眼里。 却是让两女同时瞳孔紧缩。 老狗身上的气息肯定是实打实的返虚四层,显然是碾压了金雀少主,但这头幼雀,居然靠着妖躯,强行挣脱了钳制。 开什么玩笑!三层和四层之间,可是一道恐怖至极的鸿沟。 “……” 张来福舔了舔嘴唇,眼神愈发凶狠。 它反倒是最镇静的一个。 由于血脉上的劣势,老狗也不是第一次被旁人越境了,上次不就被主人按在地上活活砍死。 “金翌,金奎,去取余氏老东西过来!” 金雀少主爆喝一声,心思冷静,并没有唤来援助,它很清楚想要赢过这条老狗,只有一个办法。 伴随着它的话音。 右峰之上蛰伏的两头大妖,终于是冲霄而起,身上气息席卷开来。 竟然又是两头返虚三层的大妖。 这根本就不符合一个族群的实力分布,更像是专门给它找的护卫。 两妖朝着山下俯冲而去! 于此同时,金雀少主也开始拼命躲避老狗的爪击,朝着山下腾转挪移而去。 “嗬!嗬!” 郑芊的动作逐渐暴躁起来,可惜在秘法的加持下,同为返虚四层的老雀妖,在有准备的情况下,竟是能做到硬抗她的月华,甚至还有余力反击! 向来同境无敌手的仙宗修士哪里受过这种气。 郑芊心中的不安感愈发浓郁。 不救少主,却盯着余氏……有古怪。 “倩云,拦住那幼雀!先斩了它!” 闻言,柳倩云看了眼旁边的颜文成,知道郑芊这是暂时放弃了阵法师,不过她相信对方作为领头人的判断力:“你自己小心。” “明白。” 颜文成点点头,阵法已经接近尾声。 刹那间,浓郁的水气充斥了四周,汇聚成一道大河将四周包裹,翻滚的水浪跃起,呈现蛟首模样,宛如有无数条水蛟潜伏在那浑浊的大河内。 在这大阵生效的瞬间,两头金火雀妖身上的火焰都暗淡了下去。 不愧是最受羊长老看重的内门弟子。 随随便便就能布出一套最适合目前情况的困杀阵法,这需要浩瀚的阵图储备,以及日日夜夜的钻研练习。 “沈道友,我来助你,你专心操持保护余氏的大阵,请帮我们争取一点时间。” 柳倩云径直腾空而起。 就在这刹那间,老雀妖居然果断硬抗了一记月华,肩膀嗤拉裂开,然后悍然朝着颜文成袭去! “……” 柳倩云身形微滞,试图转身。 她跟郑芊不同,经验太少,终于还是出了问题。 真到了把同门置身险地的时候,还是会本能的犹豫。 “笨死了!” 郑芊咬咬牙,差点没骂出声来。 这种时候,谁表现的更在乎,谁就会吃大亏,颜文成是同门师弟不假,那金雀还是它们的少主呢,这老雀妖敢放手一搏? 轰! 刹那间,又一道金焰在场间突兀暴涨,化作璀璨双翼,竟是比金火雀放出的赤炎还要更加纯粹而炽热。 所有人都以为在操持阵法的那道身影,墨衫涌动,化作紫白二芒消失在原地。 趁着金雀少主心思都在老狗身上时。 沈仪悍然的一记鞭腿,直直的砸在了幼雀的心口,凶煞的气息磅礴而出,竟是堪比返虚二层的修士。 一脚将金雀少主轰的倒飞出去。 让它好不容易拉开的距离,在瞬间成空,径直回到了老狗的爪下。 “嘶!” 郑芊压根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一个南阳宝地出来的散修,又是阵法,又是傀儡,现在还掏出来一套灵躯法。 疯了吧!寿命是花不光的吗,这样挥霍? 更可怖的是,又是越境斗法。 而且相较于金雀少主纯靠血脉秘法,沈仪的这次出手,显然是靠着对于时机的完美掌控,而且出手之前,目的就极为明确。 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完全不贪多冒进,冷静的可怕。 天骄之姿! “少主!” 老雀妖一改先前的凶悍姿态,在老狗猛然挥爪的瞬间,它胆寒回身,拼尽全身金焰,试图逼退老狗。 然而老狗根本连看都没看一眼。 它一个死物,还怕受伤不成。 强行抗下了那金色火柱,爪子嗤拉一声裂开了金雀少主的胸膛,学着主人的模样,想要去掏妖丹。 可惜不太熟练,抓了个空。 “金翌,金奎,还在等什么?!快点!” 老雀妖凄厉长啸。 山下突然爆发出轰隆隆的声音,连绵不绝,震耳欲聋。 “……” 颜文成面露难色,朝着山下看去。 五行宝莲大阵虽颇为复杂,但毕竟还是返虚初期的阵法,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它不是防御阵法啊,哪里顶得住两头返虚三层妖魔的狂轰乱炸。 更何况主持阵法的那位,此刻正如狂风骤雨般挥拳朝金雀少主砸去。 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余氏的存亡。 “沈道友……让倩云来吧,它们藏着坏心呢,你只需负责维持阵法就好。”郑芊的语气明显是客气了许多。 老狗癫狂撕扯着金雀少主的身子,让其凄厉惨嚎响彻天际。 正上头的时候,却听见主人淡然的声音。 “去吧,我来就行。” 老狗没有丝毫犹豫的抽身而走,竟是朝着那头老雀妖扑了过去。 “啊?” 郑芊手中动作不断,脸色却是愕然起来。 沈仪不仅没有收手……甚至还想要再帮帮自己这边? 有了张来福加入,在柳倩云和蛟河大阵的纠缠下,本就反抗的极其勉强的老雀妖,此刻已然是陷入死局,连连败退。 但它并未认命,而是将期望的目光投向了山下。 那里才是真正的胜负手! 就在这时,轰隆声戛然而止。 “昂。” 老雀妖脸色大喜,金雀少主也是再次爆发出长啸。 郑芊和柳倩云脸色同时低沉了下去。 坏了……虽然不知道它们在打什么主意,但即便只算上两头返虚三层的大妖回援,那肯定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张来福压根没有反应。 眼里只有老雀妖的脖子,趁其不备,喀嚓一口便是咬了上去。 沈仪盯着面前奄奄一息的金雀少主。 纵身而起,猩红道宫径直铺开,数道血色眼眸迅速睁开,略显诡异的转动着瞳孔。 万妖朝拜,破妄。 血雷轰然将金雀少主给笼罩了进去。 于此同时,在众目睽睽之下,沈仪指尖再次吐露金丝,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布下铁画银钩大阵。 仿佛这套大阵已经印刻在了本能里,从头到尾没有丝毫停滞。 但这一次,清月宗三人却是高兴不起来。 沈仪的再次布阵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保护余氏的五行宝莲大阵已经不复存在了。 “杀。” 然而沈仪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山下的两头雀妖,目光平静落在血雷之间。 捏了剑指,反手落下。 那柄巨大的毛笔倏然挥墨,在空中留下一道道犹如血痕的猩红墨迹,汇聚起来,宛如牢笼一般朝着血雷笼罩而去。 老雀妖被张来福按在地上翻滚挣扎。 脖子上的豁口越来越大。 它死死盯着血雷,又朝山下看去,想象中的两道雀影,却像是泥牛入海,消失的无影无踪,直至现在还未归来。 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它们忌惮清月宗,逃了? 这怎么可能。 喀嚓—— 在它难以置信的眼眸注视下,张来福终于咬断了它的脖子。 近乎同一时间。 沈仪脚踏血痕,悍然掠进了血雷之中,五指攥着金雀少主的脖颈,从血雷中俯冲出来,将其狠狠掼在了山脉间。 轰!轰! 金焰瞬间在山间席卷,磅礴的力道将山脊崩碎。 尘土飞扬间,沈仪拖着金雀少主的尸首,缓缓踱步而出。 “……” 郑芊盯着那道墨衫身影,又看了看地上叼着老雀妖的张来福。 沉默瞬间,忽然擦了把额头的汗。 到底谁才是返虚中期的执事。 “山下!” 柳倩云突然响起什么,一声提醒,径直朝着山下飞去。 “糟了。” 郑芊也是赶忙把目光从沈仪身上移开,紧跟着柳倩云掠走。 颜文成本想跟上,可是看了眼沈仪不紧不慢的动作,脑子里忽然涌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讷讷道:“沈宗主,那两头妖……该不会……” 沈仪祭出孔雀红光,舒缓着酸胀的胳膊,轻点下颌:“嗯。” “我还没问完呢。” 颜文成苦笑一声,虽然听起来极其不可思议,但看着对方从容的模样,这么荒唐的事情,居然多了几分真实性。 沈仪却没觉得有什么。 有碧海蛤蟆和灵云鹿妖,又是把两头雀妖推进五行宝莲大阵,又仗着镇石敛息的便利出手偷袭,这要还是拿不下,那自己的寿元不就白花了。 两人朝着山下而去。 很快便是回到了余氏藏身的泥地。 率先映入颜文成视线的,就是两位执事呆滞站在原地的身影,就在她们脚下,两头雀妖早已没了声息,伤口全在背后…… 哪怕先前已经得到了答案,但亲眼看见这一幕时,他还是有些呼吸困难。 这位沈宗主,到底还藏着多少东西。 究竟谁才是仙宗弟子啊? “有劳几位相助,我紧缺火性禽妖精血,便以此物答谢,其余的宝材和月珠诸位自己分配便好。” 沈仪将整整四头雀妖尸首全部收入扳指,这才取出一截青阳枝,挥手送至三人面前。 他明白能拿到这个消息,是有柳倩云的尽力相助。 有来有回,才能一直用上清月宗的情报。 “你可别这样。” 郑芊摆摆手,似乎有些失落。 同为年轻一辈,自己境界还高出对方许多,怎么差距能大到这种地步。 很显然,沈仪不止拥有一个石傀。 别说什么以大欺小,哪怕真刀真枪做上一场,她也未必能是沈仪的对手。 “今日若不是伱,我们几个未必能活着回去。”柳倩云也是摇摇头,将那截青阳枝又递了回去:“而且你刚刚离开南阳宝地,正是需要宝材的时候。” 沈仪也不再推脱,将青阳枝收起来:“下次有类似的事情可以找我。” 说罢,他径直化作流光进入泥窟。 收获已经到手,只等回去就能再炼天凰丹,他很好奇这些雀妖精血,能否让自己的天凰不灭真身再上一个层次。 不过在此之前,他倒是对余氏一族挺感兴趣的。 “……” 看着沈仪消失在原地。 郑芊颇为尴尬的放下手:“我之前是不是得罪他了?” 闻言,颜文成哑然失笑。 愈发觉得现在的郑执事,倒是与先前讲法堂内的自己等人,变化一模一样。 “那我什么都不要,就当赔罪好了。” 郑芊瞪了他一眼,嘀咕道:“我以为人家拿我当便宜打手呢,结果只是个带路的。”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二章 招揽余氏 月珠的光华将潮湿泥窟映亮。 一张张苍白的脸孔上布满惊惧,手持刀兵挤在洞口,将那张泥床护在身后。 先前上方传来的巨大动静,以及狂暴的气息余浪,让余氏一族胆战心惊,在感受到阵法的消失后,他们更是近乎心神崩溃。 莫非就连南洪七子出手,都庇佑不了他们。 “……” 泥床上,相较于其余族人,那个奄奄一息的白发老太却是脸色红润到有些诡异的地步,浑身散发着灼热之气。 就在这时,她像是感应到什么,艰难的撑开眼皮朝着洞口看去。 随着余祖的动作,众多族人低吼着壮胆,用力攥紧刀兵,故作凶狠的朝着洞外瞪去:“吼!” 在低吼声中。 一道墨衫身影缓缓踱步而入。 余氏族人看清楚青年的俊秀面容,皆是愣了一下,随即喘着气,有些脱力的垂下了手,激动道:“是上仙回来了!” 没记错的话,一直护着他们的大阵,正是出自对方的手笔。 他们踉跄着让开一条路来,皆是忐忑的盯着沈仪。 余祖感受着沈仪身上浓郁的雀妖血腥味,略微怔神片刻,她还以为这位小兄弟只是跟着师兄师姐出来见世面的。 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感谢清月宗上仙……救我余氏一族……” 余祖挣扎起身,身为返虚三层的强者,竟是想要给沈仪行个大礼。 “不用。” 沈仪侧眸看着周围的月珠,随手一挥,用灵气将余祖托起:“我不是清月宗弟子。” “这。”余祖又是错愕抬头。 却见这年轻人并没有多言的意思,而是再次伸手取下一枚月珠,轻声道:“我对这个有点兴趣。” “上仙可尽数取走。” 余祖没有半分犹豫,在几个族人的搀扶下,勉强的保持站立:“若是不足上仙使用,您说個数,余氏尽量给您凑齐。” 在众人的注视下。 沈仪手持月珠,缓步走至余祖的身前,随即一语惊人:“我想一直有的用。” 南阳宝地内的生灵,大概率是合道境修士实力的一部分。 他没有太多精力去帮别人什么,但像余氏这种底蕴,顺手往南阳宗搬一搬也不错。 “……” 这次不仅是余祖,就连其他人也是陷入沉默。 余氏的处境其实很尴尬。 他们很需要受人庇护,毕竟有凝月华为珠的天赋,在很多修士眼里,他们相当于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 但本身是半妖的缘故,导致他们即使进了仙宗宝地,也很难得到“人”的身份,大概率是被圈养起来。 世世代代为奴,被强行逼迫着凝聚月珠,这可是比灭族更恐怖的事情。 如果是清月宗这种爱惜脸面的,又不愿意做出圈养之事,那就干脆不理会,根本不会因为一点月珠,去收留一群半妖在宗门。 当然,不是没有人想过招揽余氏。 但是旁人至少还要找点借口,走走心……能把意图表现的如此明显,毫不遮掩的,沈仪还是第一个。 “上仙……” 余祖缓缓开口,正想像从前那样拒绝,却突然停滞了下来。 她已经快不行了。 整个余氏一族,几个返虚境的尽数陨落,还剩下百余化神,以及一堆练气境。 就凭这点微末实力,已经很难在洪泽有立足之地。 几乎可以预见,剩下的这群族人会遭遇如何残忍的对待。 “不知道上仙想带我们去哪里?”余祖改了话音。 若是没记错的话,对方说他不是清月宗的人。 “南阳宗。”沈仪轻点下颌。 闻言,其余族人面面相觑,余祖稍微一怔后,瞳孔微缩:“敢问是同为南洪七子,玄庆前辈所在的那个南阳宗么?” 沈仪挑了挑眉,没想到余氏还认识那位亲传弟子。 余祖捕捉到了他的神情变化,忽然吐出一口气来,又看向洞口又走进来的几位上仙,竟是没有一人负伤……这就是仙宗和散修的差距么。 近乎让自己等人灭族的金火雀,竟是连伤到这群上仙的能力都没有。 “感谢上仙邀约,您可以跟宗内长辈商议一下,余氏静候佳音……只不过需劳烦您尽快些,余氏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 要知道对于余氏而言,玄庆前辈乃是从水族手里救下了余氏第一尊老祖的恩人。 如今自己等人在灭族之际,又被南阳宗所救,倒也有些奇妙。 或许真是天数。 “你们要定下了,现在就可以跟我走。”沈仪点点头。 “呃?” 余祖和其余人惴惴不安的抬眸,带着这近千数的半妖进合道宝地,哪里是一个弟子能决定的事情。 她突然觉得这青年又没那么靠谱了。 念及此处,余祖下意识朝清月宗上仙看去,想要找个借口绕开这个话题。 “……” 郑芊见众人朝自己看来,叹口气:“他就是宗主,整个南阳宝地都是他说了算,还需要跟谁商量。” 哪怕暂时的宗主,那也是宗主。 此话一出,能挤下近千人的泥窟中,竟是彻底陷入了死寂。 众人齐齐朝着柳倩云和颜文成看去,想要得到另外的答案,却见两人沉默不语,显然是默认了此事。 南阳宗主…… 余祖怔怔盯着沈仪。 虽然看着青年只是初入返虚,但合道境巨擘的手段何其恐怖,只要对方愿意,甚至能让自己等人看见的一切都是虚幻的。 突然间,余祖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敬,赶忙移开目光。 吓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余氏何德何能,能得到南洪七子宗主的注意! 对方甚至亲自出手来搭救。 她现在有种乞丐走在路上,突然遇到皇亲贵戚路过,随手往自己碗里抛了个铜板的受宠若惊感。 “余氏愿为南阳宗主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在余祖的率领下,一群人密密麻麻的噗通跪地。 “你可能误会了。” 沈仪垂眸看去,轻声道:“南阳宗跟你想象的可能不一样,没有那么多强者镇守,或许还比不上你们,不过玄庆前辈倒是还在。” 他抛了抛手里的月珠:“所以,走不走?” 哪怕觉得余氏有用,沈仪也没想过要靠诓骗的方式,愿意来就来,不愿意就算了。 否则带这么多化神半妖回去,一个不注意,很可能会闹出大乱子。 他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也是看在余氏宁愿灭族,也不甘心下水为妖这个方面。 “他一直这个性格吗?”郑芊低声道。 “大概吧。”柳倩云苦笑一声,她也不过刚刚认识沈仪几天而已,面对妖魔时凶残到难以言喻的存在,对着这群半妖,反倒拿出了罕见的温和口吻。 反差实在有些太大了。 让人很难想象,就在刚才他还用拳头活生生打死了一头金火雀。 “我……” 余祖感觉有些发懵,倒不是因为沈仪否认了合道境巨擘的身份,而是对方身为南阳宗主,这态度会不会有些太客气了。 别的不说,就那个返虚三层的小姑娘,一个人就能灭了自己全族。 况且就算南阳宗没有合道修士,光是宝地和大阵,庇护自己这群半妖,简直绰绰有余。 “……” 余祖还未说话,其余族人已经把脑袋都快粘在了地上。 他们其实才是最害怕的。 一旦被抓进去为奴,就永无翻身之日。 而沈仪这般态度,反而让他们看到了一点希望。 “余氏感激宗主大恩大德,万世难偿。” 余祖深吸一口气,嗓音没有了先前的惶恐,却变得更加诚恳。 “行。” 沈仪点点头,将手掌放至余祖肩上,感受着对方体内的灼意,稍微催动天凰不灭真身。 随着他的抽手,一缕犹如液体的金火被缓缓抽离出来。 返虚四层金火雀留下的东西,再加上十几日的荼毒,并非沈仪现在能够解决干净的。 不过也可以先帮其缓解一下。 “剩下的等我突破了再说吧。”沈仪挥手将金火吸收掉。 “不急不急,多谢宗主救我性命。” 余祖简直没想到,刚刚入宗便是得了这么大的好处,至少性命是保住了,至于剩下的……她至少还能再坚持上千年时间,足矣等到宗主的突破了。 她让旁人又取来鲜红珊瑚和一个储物袋:“宗主,这是先前说好的宝材和月珠。” 沈仪安静站着,并未有所动作。 柳倩云大约察觉到了他的意思,快步上前将东西接过,然后退了回去。 郑芊这时反倒尴尬了起来,传音道:“真拿啊?” 自己一个返虚四层修士,把差事办成这样,全靠一个外人撑着,她可没那个脸伸手。 “他还要找天剑宗换凤妖精血,到时候一起算进去就好了。”柳倩云回应道。 眼见事情办完,沈仪终于大手一挥,将墙上剩余的月珠全部收入了扳指里,整个泥窟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郑芊无奈的掐了个法诀,以灵光将此地照亮。 柳倩云捂嘴偷笑,果然,这才是沈宗主熟悉的吃相。 几人带着余氏一族离开了泥窟。 随着柳倩云掐动法诀,那艘漆黑的清月宝船,船身瞬间暴涨,颇有遮天蔽日之感。 沈宗主第一次带人回去,总不能让这群半妖慢悠悠的飞。 “多谢。” 沈仪带着余氏族人踏上宝船,不免又开始琢磨起替步法宝的事情。 清月宗态度再好那也只是盟宗。 总不能事事都靠他们,离了以后寸步难行……那还不如直接加入算了。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消化完扳指内的几头金火雀,看看能把实力突破至哪一步。 他垂眸朝下方看去。 待到余氏一族尽数登船,宝船瞬间掠进云海,朝着南阳宗的方向而归。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三章 金火雀妖镇石 清月宗,竹楼内。 柳长老坐在书桌后,认真的翻动着书页。 对于修行境界而言,白玉京这个阶段,实在是让人心情复杂。 他们已经走到了修行的尽头。 浩瀚的寿元无处可用,只能枯坐等待一个机会。 前进一步则为仙。 可这一步,有可能直至陨落也跨不出去。 故此,相比起玉简,柳世谦更喜欢用书册来打发时间。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 他合上书,抬眸看去。 只见进来的是个同样身着长老袍的老人,鹤发童颜,精气神比看着像中年的柳世谦更年轻些。 “别宗长老刚刚给我传讯了,想不想听听?”池阳长老来到桌旁坐下。 两人乃是多年的好友,也没那么多礼节。 他径直开口道:“是关于南阳宝地的,我听说你最近对那群小东西颇为照顾。” 闻言,柳世谦收回目光:“没兴趣。” “我说你这么固执作甚。” 池阳无奈摇头,淡淡道:“这事情总得有个结果,你知道的,把长老和亲传都算上,哪怕一個宗内就一二十个,南洪七子加在一起,也有整整近百位白玉京修士。” “这些人,包括你我在内,都在等一块宝地。” “现在终于有了一块,你非要装作看不见,就不怕道心崩坏么?” 池阳心平气和的话语,并未能让柳世谦动容,反而让他神情愈发平静:“真伸了手,我才会道心崩坏。” “哈。” 池阳终于笑出声来:“我早知如此,所以我才来找你聊嘛。” 他收起笑容:“南阳宝地重见天日的事情,六位宗主已经知晓,但并未赐下法旨,这意思就有些令人玩味了,所有人的心思都活络起来。” “以天剑宗为首的几位长老,提出了一个法子。” “那个姓沈的年轻人,重开大阵,当记首功,可以承认他的宗主身份,只要不犯下大错,这身份永世不变,可以定下七子盟约为契。” 听闻此言,柳世谦缓缓蹙紧眉尖。 他相信世间有好人,但绝对不存在于白玉京修士内,这群人都是饿狼,已经饥肠辘辘,如今看到了肥肉,怎么可能放过。 果然,池阳话音一转:“他们的意思是,在南阳宗内另设护道长老之位,先合道南阳,替我七宗再出一位合道境巨擘,也方便照拂南阳宗那群小家,助他们安心修行。” “待到需要传下合道宝地的时候,仍旧优先选择姓沈的年轻人,前提是他拥有白玉京的修为。” 池阳还没说完。 柳世谦脸上已经露出复杂的笑:“没有合道宝地的宗主?还有什么优先选择?你们除了想要他的宝地,还想要他的命啊。” 前者就已经足够过分了。 后者看似补偿,实际上却是一道催命符。 一个没有宗主保护的继承人,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若沈仪真有幸活到那天,他将会见识到何谓真正的“意外”。 “……” 池阳沉默良久,摇头笑道:“所以我持否决意见,然后就被他们拿话给气得跑了出来,只能来找你这个老古板闲侃。” “不过还好,总比他们都懒得知会伱要强些。” “……” 柳世谦重新翻开了书:“且争着吧,时间还久呢。” “我知道,我的意思就是,如果你真想帮他一把,不如跟他聊清楚,若是真有天资,再配上老练的心性,收来做个亲传,虽然成不了宗主,以后也有机会当个长老。” “虚名而已,没那么重要。” 池阳起身告辞,转身离开了竹楼。 柳世谦静静盯着对方走远的背影,良久后,缓缓叹了口气。 好好的狼群,都习惯了饥饿,为何突然多出来一块肉呢。 可惜玄庆前辈成了这副模样,不然即使要选护道长老,那也轮不到其他人,倒是可以让所有人的心都安分下来。 …… 南阳宗。 “沈宗主,我等先回去了。” 两女拱手道别,清月宝船缓缓没入云端。 沈仪看着身后这群惴惴不安,满脸惶恐的余氏一族。 取出道牌,开启了大阵。 随着光幕涌现。 他们的身影整齐出现在了内门大殿外。 啪嗒。 感受着突然出现的上百道化神气息,还有数不清的混元境,李清风手里的扇子跌落在地,终于停止了骚扰木人前辈,骇然转身,惊恐万分的冲出了大殿。 什么情况!有敌袭?! 没有沈宗主在场,他下意识想要联络聂师兄。 刚刚取出玉简,便是看见了从那堆不人不妖的东西里走出的沈仪。 “呃。” 李清风放下玉简,便是看见沈仪朝自己轻点下颌。 “帮他们在内门里寻个住处。” 闻言,李清风这才反应过来,宗门内进新“人”了。 不是……梧桐山这么多年才十余个化神,沈宗主出去一趟拉回来上百个? 这要是对方不在,谁能压得住这群强者。 “有什么需要的,大可以跟他讲。” 沈仪指了指李清风,随即便是迈步离开,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再炼一次天凰丹了。 “……” 李清风咽了咽喉咙,强做镇定。 就是能言善辩的嘴巴,此刻突然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屁。 直到人群中再次走出一个老妪。 当对方靠近的刹那,李清风忽然感受到了一抹令人胆寒的气息。 比师父还要高……不对,应该是跟清月宗的柳执事差不多。 就在他脸皮微微抽搐的时候。 却见那老妪恭敬拱手行礼:“余氏参见上仙,我等并无太多需要的,如果能稍稍靠近湖泊,那就最好了。” 上仙? 李清风藏在袖袍里的手用力攥了攥。 这要是给沈宗主丢人现眼,以后类似的差事可就轮不到自己了。 念及此处,他按捺住心绪道:“诸位跟我来。” 这些日子,李清风除了要陪伴和照顾玄庆前辈,也抽空把旁人送来的内门消息都记在了脑子里。 “唉。” 看着众人尽数散去,颜文成有些无奈的朝着讲法堂而去。 他本来还想借这个机会,再跟沈宗主多聊几句。 对方一个阵法师,怎么从来没见过他温习跟阵法有关的事情,怪哉。 与此同时。 沈仪已经寻了个无人打扰的洞府。 重新取出自己破破烂烂的紫金丹炉,略有些感慨的摩梭了一下,时隔多日,终于又有了提升的机会。 他拿出银铃,开始收集四头雀妖的精血。 随即并没有着急开炉。 而是看向妖魔寿元。 这次的收获里,最大的莫过于那只幼雀。 【斩杀返虚境金火雀妖,总寿二十一万年,剩余寿元十四万年,吸收完毕】 但是那头老雀妖就有些不够看了,仅剩万余年。 四头加在一起,差不多二十七万之数。 所幸上次还剩了一些,不然都不够重塑这四头金火雀的。 【剩余妖魔寿元:三十九万四千年】 沈仪先凝聚出一尊镇石造像,将金雀少主的血肉送了进去。 然后是第二尊。 刚准备把返虚四层的老雀妖送进去,却突然发现血肉化作的长河并未灌入第二尊镇石中,反而涌入了金雀少主造像内。 “……” 沈仪愕然睁眼,什么意思。 同样血脉的妖魔不能造第二尊镇石? 他迟疑片刻,咬咬牙,干脆将四头雀妖尸首尽数灌入进去。 总不能浪费掉。 随着血肉的灌入,那金火雀造像愈发清晰起来,甚至连细节处都有了变化。 翎羽愈发修长顺滑,鸟喙也是变长了不少。 就像是在发生某种蜕变。 沈仪蹙眉看着,不太明白自己是亏了还是赚了,但是原本需要四道妖魂,现在却只需要一道。 他熟稔的汇聚出七枚妖魔本源,将金雀少主的神魂重塑而出。 然而这尝试过数次的过程,竟然又出了意外。 金雀少主的妖魂,根本不足矣支撑这造像苏醒过来…… “呼。” 沈仪一枚本源一枚本源的兑换喂去。 又喂了八枚妖魔本源后,面板终于有了变化。 【返虚(珍):金雀少主】 沈仪其实很想知道,珍字词缀还有没有后续,可惜现在妖魔寿元不多,而且也不可能浪费在一个道柱身上。 他将妖魂再次朝着镇石送去。 这一次,那尊金火雀造像终于有了色彩,然而却和金雀少主生前的模样完全不同,璀璨的金色翎羽端部,竟是多了一抹赤色,墨绿与金色交杂的眼眸,此刻里面的墨绿也少了许多。 体型看上去整整大了一圈。 沈仪径直掐诀,将量柱尺靠了过去。 刹那间,金芒大作。 还未给人反应的时间,便是超过了三品线,然后一路暴涨! 在距离二品线还差四分之一的地方才堪堪停下。 “嘶。” 沈仪下意识握了握掌。 按照他原来的推测,想要凝聚二品道柱,至少也要返虚六层以上的妖魔,相当于清月宗的外门长老,放到外面就是称霸一方的存在。 现在这程度,大约已经是返虚五层的地步。 他突然有点舍不得将其放入道宫了。 当然,沈仪并不是分不清主次。 李玄庆用了三个比这还强的东西,也就突破返虚四层而已,唯有更丰厚的积累,才能成就更高的境界。 否则凭什么他能当亲传。 “先试试灵躯法。” 沈仪收拢心神,如果能靠着天凰不灭身拥有一定的自保之力,那这道柱该用还得用。 念及此处,他将仅剩的那点宝药全部取了出来。 催动离火,开始炼化药材。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四章 天凰大成,紫气东来 紫金丹炉缓缓在空中转动。 一个完全不通药理的修士,在炼制天凰丹时,竟也有了几分大师的风范。 沈仪熟稔的炼化药力,然后将金火雀妖的精血添入其中。 感受着丹炉内的变化。 显然,金火雀精血的品质,远不如曾经那头赤眼玄凤,但仗着修为高深,效果竟然更好些。 十几日时间弹指一瞬。 沈仪稳稳的掌控着离火,四头雀妖精血尽数与药力相融。 刹那间,紫金丹炉中有熟悉的光芒溢出。 许多道虚幻凤影围绕着丹炉盘旋。 随着丹炉的开启,一道道金光爆射而出,落入沈仪掌心。 成丹十七枚! 这一次,可谓是将沈仪从第四窟取来的天凰丹药材彻底耗尽。 他闭上双眸,嗅着丹香芬芳。 应该足够了吧。 沈仪将一枚天凰丹放入口中,打开面板,将妖魔寿元灌入进去。 【返虚.天凰不灭真身:小成】 【第一年,你吞服天凰丹,消化其中药力,将其引入体内凤卵,修补着上面的裂缝……】 上次与老狗和碧海蛤蟆交手时,沈仪都是受了重创。 只不过没有体现在他的身上,都是那颗凤卵在承受,此物有点类似于第二条性命,不愧是拥有“天凰不灭”的称谓。 消耗药力好说,花不了多少时间。 更多的妖魔寿元,都耗在了那枚金色的凤凰卵上面,它需要漫长的岁月来成长。 沈仪盘膝而坐,一枚枚天凰丹不断的被他吞下。 似此等灵躯法,为了效果更好,皆是刻意保留了精血中的妖性与戾气。 若非沈仪早已习惯了妖力,如此大量的吞服下,恐怕神智都会受影响。 他脸庞呈现异样的红色,那些光泽似是活物,朝着眉心的金焰图纹汇聚,甚至给人一种这道金焰在跳跃的假象。 “呼。” 【第三万八千年,你消化了十五枚天凰丹,孕育已久的凤卵,终于有了变化】 【返虚.天凰不灭真身:大成】 面板提示跃起的瞬间。 沈仪忽然感受到了一抹磅礴的生命力,在全力加持着自己的身躯。 耳畔传来连绵的“喀嚓”声。 道婴五脏之上,那枚金色的凤卵开始碎裂,只不过这一次不是被人强行击碎的。 刺目的金焰从其中迸发而出! “昂!” 欲火涅槃的生灵爆发出尖锐的长啸,于沈仪体内盘旋,蛋壳化作流光灌入它的身躯,使其越发强大。 最后,这头金凰呈展翅状,身上金焰流淌蔓延,化作一颗连接五脏的梧桐树。 它栖息在梧桐树上,化作了沈仪的第二颗心脏。 “嗬……” 沈仪长长吐出一口炽热气息,脸庞终于恢复了白皙。 唯有那道金焰,宛如金凰眼眸,竖于眉心之间熠熠生辉。 墨衫无风自动,俊秀脸庞之上,瞳孔内有金光摇曳,满手染血至今,竟也有了几分出尘仙气。 “好恐怖的提升。” 尝试着握了下手掌,沈仪舒展眉心。 自己现在身上的气息,完全不弱于先前那头返虚四层的老雀妖,从小成到大成,竟是直接跨越了返虚前期这道分水岭。 就凭这灵躯法,到南洪七子任意一宗,做个执事都是绰绰有余了。 在仙宗内,这修为不算高。 却给了沈仪更大的施展拳脚的空间,至少他现在拥有了独自离开仙宗,在世间行走的资格。 稍稍体会了一番灵躯法的变化。 看着面板上剩余的寿元,沈仪挑了挑眉,略感几分古怪。 无论是淬体法,还是灵躯法,都不需要动脑子,本应是最耗时间的功法。 譬如寻常的返虚修士。 如果把心思放在天凰不灭真身上面,三五万年的时间,寿元都差不多枯竭了,上限也不过返虚四层,只能作为那些资质平平的修士,突破无望之下的无奈选择。 但对于自己而言,这功法居然成了最省时间的优选。 “罢了,应该差不多了。” 如今有了灵躯法护身,沈仪终于舍得将那金雀镇石放入道宫之中。 他将近五百丈的猩红妖皇宫从眉心祭出,占据了整片天幕。 随即开始挑选镇石。 金雀,碧海蛤蟆,灵云鹿妖,赤眼玄凤,这些都是三品镇石,其中的金雀更是接近二品。 最后再凑上神风和白鸿这两个化神境的四品镇石。 不管能不能比上李玄庆,但也绝不是普通修士能够凑出来的底蕴了。 再搭配上南阳宗品级最高的六柱升宫法。 沈仪脸色逐渐认真起来。 然后打开了面板。 【第一年,你施展六柱南阳升宫法,开始凝聚第二层道宫】 随着提示的跃起,天上的道宫渐渐开始有了变化。 就在九妖簇拥的蒲团下方,那些狰狞可怖的镇石,忽然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于此同时,整个南阳宗内门范畴内的修士,都是感受到了气息的波动。 相较于疑惑的大部分人。 正在沉思苦想的聂君忽然抬起了头,怔怔看着空荡荡的天际。 感受到了那抹淡淡的妖气后。 他眉尖涌现几分复杂。 为什么可以……这么快啊? 聂君这段时间一直闭关不出,就是从藏法阁内翻阅到了关于道柱的事情。 他想要尽绵薄之力帮衬一下孤立无援,独自应对南洪七子的沈仪,故此咬咬牙,下定决心观想出一尊三品道柱。 最近就是在等清月宗的执事过来讲法。 没成想还没等到执事讲法。 沈宗主先给自己上了一课。 念及此处,他起身出门,朝着气息变动的方向掠去。 此刻,内门祖师像大殿内。 那虔心认错的木人,终于是有些好奇的睁开了眼睛,抬起头,隔着大殿的屋顶,朝着某处看去。 “六柱升宫法啊。” 李玄庆忽然笑了笑,看来这位年轻的小宗主,野心还是蛮大的。 敢于挑选此法者,都是在朝着仙宫以上努力。 想要成为登上白玉京的存在。 可惜有些太急躁了。 李玄庆收回目光,略有些感叹,他其实没资格去点评旁人的心性,毕竟自己才是南阳宗最大的祸害。 换做年轻时的他,若是面对如此巨大的压力,肩扛合道宝地内所有生灵的性命,恐怕早就抹着眼泪去找师父哭诉了。 不愧是身俱龙相的修士。 他仅是因为自己无力帮对方解决什么麻烦,感觉有些可惜而已。 感受着道柱的接连成型。 李玄庆缓缓闭上眼睛……然而只是刹那间,他又睁开双眸,疑惑的朝天上看去。 喀喀喀—— 卷起漫天猩红的无量妖皇宫内,白鸿和神风造像上的石皮尽数剥落,冲霄的红芒宛如两根撑天巨柱,待到光芒散去。 显露出平平无奇的柱子。 硬要说有什么特点,就是柱子上面有白马和无眼凶兽的浮雕。 道柱虽然被称作“柱”。 但不知道得多死板的修士,才会真的将其观想成柱子的模样。 然而让玄庆抬头的原因,却是在第三道镇石之上。 赤眼玄凤的镇石疯狂震颤,显露出远超前两者的气息! 凤鸣声不绝于耳。 “……” 李玄庆沉默一瞬。 靠着南阳宗留下的这点古籍,在无人授法的情况下,这么年轻就能观想出一座三品道柱,如果再给对方一些时间,恐怕能再进一步。 他突然有些后悔了。 即使自己现在没有什么实力,如果能站出来多给对方一些信心,那位年轻的小宗主,或许就不会那么着急了。 这样的想法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外面的气息波动还在变化,并未减弱,反而愈发的强盛! 步步登高! 玄凤柱,碧海柱,灵云柱,接连浮现。 直到最后那响彻天际的雀鸣,好似在向天地宣示自己的诞生! 李玄庆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终于从蒲团上起身,缓缓走出大殿。 木质的脸庞并不能做出什么表情,简陋的眼珠子里也没有光彩。 但他安静朝着天上看去的动作里,却是充斥着复杂的期待,好似在等待老友归来。 就在李玄庆看去的方向。 漫天的白云间,忽然涌现了一抹紫意,仅是一点,却径直穿过了南阳宗的法阵,进入了这片宝地。 它宛如一朵小小的祥云,朝着某個方向掠去,像是在为谁人庆贺。 紫气东来。 天宫已成。 这十万年来,李玄庆见过一些这样的紫气,但是属于南阳宗的,这是第一缕。 沉默良久后,他缓缓吐气,叹道:“祖师爷请看我宗天骄,至少,是个很不错的开始。” 他朝着身后的祖师像笑了笑。 下一刻,李玄庆朝着天际拱手,声如洪钟在天上荡开:“前亲传弟子玄庆,贺我南阳宗主天宫!” 伴随着话音,他枯槁的木躯内,缓缓剥离出一缕同样的紫气。 添入了那抹紫云之中,让其体型暴涨了一倍。 两者交错着,落入了已经有两层高的无量妖皇宫内,沁入那道手持拂尘,盘膝而坐的妖皇体内,让其猩红流淌的身躯中,多出一抹祥和紫光。 随着玄庆的声音响彻整个南阳宗内门。 所有人都是听的一头雾水。 唯有讲法堂中,正在用阵盘讲法的羊长老以及旁边的颜文成,两人同时面露呆滞。 随即丢掉阵盘,快步冲出了破旧的大殿。 他们盯着天上残留的紫意,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好像比起李玄庆,这两人更像是木头人。 返虚四层之前,三层灵宫,或者一层仙宫,那就是亲传之资。 至于能引得紫气东来的天宫…… 若是能继续维持下去,以这样的趋势突破返虚四层。 那就是未来的宗主,没有任何意外,享受宗主亲传待遇,唯一的变数,就是看几个师兄弟谁先谁后,什么时候轮到位置罢了。 “贺……” 羊长老刚刚拱手,却又尴尬的愣了下。 倒不是那句宗主喊不出口。 在这紫气的衬托下,沈宗主还是有点面子的。 主要是那位玄庆前辈贺了一道紫气。 整个南洪七子内,也只有对方才拿的出这东西,别的亲传即使有天宫,也取不出来,更别说舍得给别人了。 羊长老只是个外门长老,在这道紫气面前,就是把他掏干净,也拿不出像样的贺礼。 “别吱声,快回去。” “这是要命来的。” 羊长老扯着颜文成,灰溜溜的钻进大殿。 南阳宗专出妖孽不成。 玄庆前辈横压同辈数万年,让一众白玉京修士羞愧难言。 这落魄了十万年的南阳宝地,刚刚开启,竟然又出来个“玄庆”。 “呼。” 在所有人关注之地,沈仪终于睁开了眼眸。 他先是朝着大殿方向拱手。 随即才安静的盯着天际属于自己的无量妖皇宫。 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进展居然会如此顺利。 就在六柱齐成的刹那,他好似感觉这片厚重的天幕有了生命,对方看了自己一眼,显露出些许赞赏。 当然,那位木人前辈给出的贺礼,竟是不比这片天幕赐下的要少。 甚至还要多些。 让沈仪忽然有些心疼自己的金雀镇石……当然,若非先有天宫证明自己,又哪里有这般丰厚到令人咋舌的贺礼。 无论如何,踏出了近乎完美的第一步。 沈仪还是很满意的。 他尝试着掐了个万妖朝拜道法,心神微动,蒲团身影体内的紫芒,忽然涌入血海之中。 刹那间,这式道法的气息暴涨十倍不止! 沈仪挥手撤去了法诀。 朝着大殿方向而去。 之前李玄庆说无力相助,是因为层次差距太大,对于他这样的天骄修士而言,很多经验都不适合普通修士。 但如今自己勉强也踏入了同样的道路,虽然只是开头。 但对方的经验,就会变成一笔极其宝贵的财富。 “……” 看着沈仪远遁而去,梧桐山一众同门皆是立在原地。 “师兄,你怎么了?”余朝安朝着聂君看去:“这个天宫很厉害吗?” 沈仪突破固然令人震惊,但也不至于这样吧,他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沈宗主,对方何时慢下来过。 “没什么。” 聂君摇摇头,眼内涌现感慨:“很厉害……天底下一等一的厉害。” 只有尝试过观想道柱的修士,才能明白眼前这一幕有多可怖。 对于现在的聂君而言。 他其实并不觉得自己缺少什么,毕竟功法随便看,洞府内的东西,沈仪也从未限制过他们使用,天地气息也比曾经更加充沛。 这般处境,放到其他宗门内,至少也是半个亲传待遇了。 聂君有自信不必任何宗门的弟子要差,他缺的只是一些时间,来弥补这些年被其他人拉开的差距。 但在面对沈仪的时候,他却连羡慕的心思都没有。 差距过大,根本就没有去比较的必要。 能亲眼见证一层天宫的出现,甚至让聂君心里隐隐有了一些感悟。 他点点头:“我先回去了。” …… 祖师大殿内。 李玄庆像是预料到了什么,竟是没有回到蒲团上,而是站在殿门处静候。 直到天上有紫白长虹掠来,等到沈仪显出身形。 还未等沈仪开口,他便摇头道:“一些我已经用不上的东西,宗主无需客气,说正事即可。” “多谢。” 沈仪轻点下颌,也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性子,像这种恩情,他更习惯用行动去回应。 “我就是想问一下……” 就在这时,李玄庆忽然将手掌按在了沈仪的肩上,疑惑打断了他的话语:“你吃了什么,一身的丹毒?” 闻言。 沈仪沉吟片刻:“化神丹,破惘丹,还有天凰丹。” “……” 李玄庆陷入思索,虽然不知道破惘丹是什么,但另外两个他还是见过的。 不可能啊,没道理的。 要是这丹药有如此严重的后遗症,南阳宗也不可能将之收录进来。 “等等,你吃了多少?” “百余枚吧,记不太清楚了。”沈仪侧眸看去。 “咳咳。” 李玄庆觉得在洪泽这片地方,应该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自己动容。 但在听到这个恐怖的数字时,他还是莫名的震惊了。 化神丹还能这样吃吗? 他疑惑看去:“那丹毒里的各种驳杂气息又是怎么回事?” “天凰丹的关系吧。” 沈仪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暂时还压得住,不过既然玄庆前辈愿意帮忙,他顺口便跟对方详细介绍了自己之前炼制天凰丹所用的精血。 李玄庆彻底僵在了原地。 他重新审视了一遍面前的青年。 所以……这位年轻的宗主是不是觉得,只要他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叫做“天凰丹”,就能起到一样的效果? “呼。” 李玄庆吐出一口气,认真道:“我知道你想问关于天宫的事情,但我觉得这个事情可以缓缓,你最好还是先解决掉体内的丹毒。” “否则伱修习的天凰不灭真身,可能就快要破功了。” 他说的比较委婉,但沈仪却是听明白了。 天凰不灭真身等于第二条性命,破功的意思,其实就是丹毒身亡。 “这。” 李玄庆看着沈仪明显是听懂了,却仍旧平静的模样,一时间分不清自己和对方到底是谁看破了生死障。 他又陷入沉思,随即略微抬手,在沈仪脑海中印下了一副路线图。 “去宝花宗,她们可以帮你,待你到了那里,可以告诉她们我的名字,或许还有一些人情在里面,尽快,你最多还有十余年的时间。” 李玄庆已经尽量让自己的话音里充斥警醒的意味。 没成想沈仪在听到“十余年”的时候,居然下意识松了口气。 就连看见天宫,都只是略有些怀念的李玄庆,此刻终于是露出了些许错愕:“……” “多谢玄庆前辈提醒。” 沈仪拱了拱手,转身朝大殿外走去。 心里却是生出些古怪。 上次在余氏就听闻了玄庆的声名,听闻他曾救了那位被水族玷污的修士,这才多少天,又出来个宝花宗。 这位前辈,倒也未必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木讷。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五章 前往宝花宗 “呼。” 沈仪缓步踱出祖师大殿,重新感受了一下体内堆积的丹毒。 其实每次出手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这些东西在影响自己,只不过以前体内也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故此没有太过重视。 没想到还挺严重的。 他翻阅着脑海中多出的路线图,光看那漫长的距离,所谓的宝花宗,肯定不是南洪七子之一。 而是外面的宗门。 这种事情,再找清月宗帮忙就有些不合适了。 沈仪唤出张来福,现在的助力,好像只剩下了这条狗。 两者动起手来都只相当于返虚四层,其中那条狗还是天赋血脉极差的那种,只能打打比它境界低的存在。 这样的实力,在整个南洪范畴内显然是有些不够看的。 不过总得出去瞧瞧。 沈仪回眸扫向周遭,这片南阳宝地,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他并不想拱手让人。 境界倒是其次,毕竟天下也不止这块宝地。 但宝地内有太多曾经帮过他的人,若是要将这些人的性命,交在一个陌生人的手上,特别是还有南阳宗前车之鉴的情况下。 沈仪稍稍有些不太放心。 “……” 收敛心神,他朝着余氏一族所处的方向而去。 炼丹突破这十余日。 李清风早就把这群新来的盟友给安排妥当,并在沈仪的吩咐下,将那批数量庞大的月珠分发下去。 这些对于返虚修士并无作用的珠子,对练气境和化神境而言,却宛如仙丹妙药。 一枚月珠入腹,就像是没有什么副作用的破惘丹。 硬要说的话,单靠月珠堆上去的修为,或许会造成道心不太稳固,所以真正实力强悍的仙宗,通常都不太喜欢这样的东西。 就类似化神丹一样,资质好的弟子,压根是不允许服用的。 只有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路,才最为踏实可靠,才能走的更远。 但南阳宗内的修士们,却没有这个顾虑。 因为他们本身就承受了比外面修士,不知道要艰苦多少倍的条件。 “怎么样,可还习惯?” 沈仪走至一片湖泊旁,看着那堆新筑起的排屋,来来往往的余氏一族脸上虽仍有些局促和拘谨,但也掩盖不住眼底的喜色。 余祖在感受到气息的靠近后,早就提前过来迎接,听见问话,神情微微有些尴尬:“回禀宗主……这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您可能不太清楚,对于我们这群外面的散修而言,能正常的住进合道宝地,已经是需要给祖上供香的美事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位沈宗主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给出了如何丰厚的赏赐。 简单来讲,在外面的时候,随便一个返虚中期的修士,就能让他们伤亡惨重。 但现在进了南阳宝地,有大阵保护,就连登上白玉京的修士,都很难再对自己等人产生什么影响。 “感谢宗主大恩大德,余氏永世难忘。” 余祖恭敬的俯身行礼:“您此次过来,肯定是有什么吩咐,我等必将尽力而为。” “暂时没事,只是上次答应你的。” 沈仪摇摇头,将手掌按在了老妪的肩上。 “……” 余祖刚刚结识沈仪不久,哪怕感恩万分,还是下意识的想要避一下。 但瞬间就反应了过来,立刻想要停止动作。 然而她脸色却忽然呆滞了一下,只见那只白皙手掌按来的刹那,自己竟是完全没有动弹的可能。 自己虽然负伤,但可是实打实的拥有返虚三层的实力。 还有上次答应的事? 余祖忽然想起来什么,错愕抬眸看去。 宗主说突破以后,替自己疗伤,她都已经做好了再煎熬千百年的准备,但是现在好像才过了十多天……而且宗主刚刚才突破了道宫,难道还顺便把那跟金火相关的灵躯功法也修习了一下? “呼。” 沈仪的天凰不灭真身,无论在境界,还是血脉上面,都是完全的碾压了那头老金火雀。 仅仅十余息的时间,他便是强行从余祖体内将剩余金火全部抽出。 顺手吸入了自己体内的梧桐栖凤之中。 余祖暗红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片,眼中却是大喜过望,那折磨了她许多日的灼意,终于是被彻底消除。 只需再蕴养一段时间,就能重回先前的状态。 待到眼中喜色褪去,她再看向沈仪时,眼里的敬畏又浓郁了几分。 怪不得返虚前期就能当宗主。 这般天赋,未免也太恐怖了些。 更重要的是,对方好像是真拿余氏当普通修士看待,直到此刻,仍旧没有流露什么别的意思。 “行了,先住着吧,有事还是找先前那人。” 沈仪消化掉那些金火,眼底精光一闪而逝。 应该没什么事情要做了。 这才取出道牌,打开大阵,掠出了南阳宗。 …… 清月宗,竹楼。 柳世谦平静坐在椅子上,目光落于桌面道牌之上,神情略显几分复杂。 道牌中传出外门羊长老的声音:“千真万确!如假包换!就连玄庆前辈,都是贺上了一道紫气,简直恐怖,他才出来多久?压根不可能接触到太多外面的修行,也就是说这位沈宗主,在潜渊地里面,就已经自学成才,开始学习观想道柱了!” 闻言,柳世谦伸手取过道牌:“先回来慢慢说。”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羊敬祥居然沉默了片刻,随即有些委屈道:“长老,我回不来了,我问过了他们,沈仪已经离开了南阳宗……阵法只有他能开。” “晚辈和另外一個弟子,被他给囚禁在南阳宗了!” “……” 柳世谦扶额微怔,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他借人去南阳宝地讲法,就直接不还回来了? 片刻后,他摇头道:“罢了,此事你先不要知会旁人,我自有打算……至于你的话,就先安心在南阳住上一段时日吧。” 说罢,柳世谦收起了道牌。 随即缓缓靠上椅背。 一波三折。 即便是他也没想过,这件糟心事,居然会有如此多的变数。 在兼具诸多优点的情况下,沈仪再次展露了最重要的一个因素,那就是资质。 一层天宫其实对于实力而言不算什么。 顶了天也越不过返虚中期去。 但是这东西代表的意味可就不一样了。 此事已经严重到了,可能会让那些白玉京修士心神动荡的程度。 哪怕不顾及脸面,趁着沈仪宗主的身份还未真正确定下来,提前对他做点什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唉。” 柳世谦不太清楚自己能压下来多久。 但他不希望这个消息,是从他这里传出去的。 至于剩下的事情,那就只能交给天意了。 …… 南洪之地,汪洋占据七成,仅有三分陆地。 碧海横舟,一众修士皆是盘坐于船上。 他们拥有腾空的本事,却只能乘舟而行,不是每个散修都有资格在水族的地盘上施展挪移法。 这就是洪泽的规矩。 船头处,一老一少好奇的朝着远处那片礁石看去。 只见上方墨衫微拂,有面容俊秀的年轻修士正打坐吐纳,随身仅带了一条看上去有些土气的老狗。 “张爷,我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少年人收回目光。 “回小刘少爷,这位前辈应该是与我等同路,”被唤作张爷的老人客气回道。 “那干脆邀他登船,载这前辈一程吧。”刘姓少年没有等老人回话,便是径直朝着樵上招手道:“前辈!这边!” “欸——” 张爷愣了一瞬,还未来得及阻止,便发现这位莽撞的小少爷已经引起了那修士的注意。 墨衫停止涌动,年轻修士缓缓睁开眼睛,平静朝船上扫来。 仅是一个目光。 张爷便浑身一紧,他乃是常年替仙宗送货的老手了,哪怕那青年看上去并无什么异样,甚至还略带几分仙气,但对方那平静的眼神,却莫名让人不安。 这是老人对煞意的敏锐感知。 这人绝非善辈。 “……” 张爷没敢把船直接开走,若是那样,小刘少爷的举动就坐实了挑衅的意味。 今日恐怕是要见血。 他只能缓缓将船靠近过去,拱手道:“无意叨扰前辈,只是看您一路奔波,想问问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晚辈的船上还有些多余的储备。” 沈仪此次出行,还是首次有人主动招呼过来。 他沉吟片刻,拱手回应道:“多谢好意,东西就不必了,我想问个路,敢问宝花宗怎么走?” 沈仪不太清楚李玄庆到底有多少年没出过门了。 反正对方给的路线图,那真是有没有都差不多。 以至于沈仪都开始有些怀疑宝花宗到底还存不存在。 “前辈客气了。” 张爷明显是怔了一下,能腾空渡水的,皆是返虚境的强者,居然还给自己回礼。 当然,他最惊讶的并非这个,而是对方口中的宝花宗。 身为常年在外面奔波的修士,张爷瞬间就升起了警惕,强忍着不去看旁边的刘少爷,开始在心中思索脱身之策。 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前辈也去宝花宗?”刘峻突然惊喜起来:“那我们是一路的啊,我正好要回宗门,前辈快请登船,一路上互相也有个照应。” “……” 张爷一把将这小子给扯了回来。 面露苦涩。 完了,现在是彻底说不清了。 “这。” 沈仪犹豫了一瞬,这一路上其实他也看见了这艘船,自己哪怕全力施展龙跃天牝,都无法拉开他们太长距离。 更何况他还不认识路。 “唉。” 张爷在心中叹口气,表面上却是挤出了笑容,伸手相邀道:“前辈不必客气,快请上来吧。” 虽然觉得沈仪不像好人,但要是现在把船驶走,那才叫取死之道。 对方要是想动手,现在就已经有了足够的借口。 更何况他这种在仙宗手指缝里讨生活的,也不敢得罪这位刘少爷。 刘峻听闻此言,笑道:“还是张爷大气,这位前辈登船所需的花销,等到了宝花宗,我让我姐付给你。” “这就不必了。” 张爷苦笑着摇摇头,重新掐动法诀掌船,然后试探朝那青年问道:“前辈怎么称呼,去宝花宗可是有什么急事?” “叫我沈仪就好,此次过去,是想请见宝花仙子。” 沈仪缓步走上船,倒是看出了这位掌船老人的心思,不过他确实需要有人带路,顶多到了以后,多给一些报酬。 宝花仙子这个名字,或许是那副路线图中最有用的东西。 “啊?” 这次就连大大咧咧的刘峻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吞吞吐吐道:“我那姐姐,就是宝花仙子的婢女。” 在洪泽这片地方。 仙子这个称呼不是随便能用的。 唯有真正拥有大背景,且本身天资实力过人,还得拥有令人叹服的容颜,方能获得这个称号。 其中典型就是紫兰仙子。 对方乃是水族白龙,无论龙角还是须发,就连爪子上的鳞片,都是一等一的美。 相较之下,宝花仙子无论名气背景,或者实力都要逊色许多,但年纪较小,未来可期。 “沈前辈请随意找地方歇息吧。” 张爷此刻也是认命,三两句话,这刘少爷就把底细给吐露了个干净。 身为下面办事的,也只能自认倒霉。 念及此处,在他的催动下,宝船顿时又动了起来。 然而还没等彻底远离石谯。 一道道笑声便是响彻周围。 “押货的我见多了,停下来等着给咱们孝敬的,这还是第一个。” 随着话音落下,两道身着鱼鳞甲,手持长枪的身影忽然从翻滚的河浪中涌现而出,赫然是两头鱼妖。 在看见两者身上近乎一模一样的甲胄时。 张爷顿时心中一紧,然后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将脸上的苦涩褪去,化作一片谄媚的笑意。 身披龙宫鱼鳞甲。 这可不是那些自诩水族的零散野妖可以比较的。 这是正儿八经的洪泽水族! “懂规矩吧?”两头鱼妖并没有多言,只是淡淡扫了眼宝船。 “小修明白!” 张爷瞬间退后,悄然给船上所有紧张起来的修士递了个眼神。 然后快步跑进船舱,故意做出一副随手拿取的模样,在那堆一模一样的储物法宝中,取出了提前准备好的那个。 “两位龙宫将爷,船上一共十九人,皆是化神……只有一个返虚境前辈。” 张爷陪笑着将储物袋递过去,赶忙又从自己的袋子里取出两个丹瓶,替沈仪补上了多余的份额:“龙宫爷爷们辛苦,这里是两倍的分量,多的就算是晚辈的孝敬。” “啧。” 两头鱼妖对视一眼,伸手接过那袋子看了眼,并未说话。 “告辞告辞。” 张爷又连连行礼,随即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催动着船身转向远走。 沈仪静静看着这一幕,并未插嘴:“……” 他忽然对这片陌生的天地,稍微熟悉了一些。 光从柳倩云口中去听还不够,只有在远离南洪七子的地方,才能真正看清这里的规矩。 在面对水族的时候,那位张爷,甚至连宝花宗的名字都不敢报出来。 “嗬。” 刘峻劫后余生般的拍了拍心口。 朝着旁边的沈仪嘟囔道:“还好张爷经验老道,准备了足够的孝敬,要是得罪了这群爷爷,谁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片刻后,他却没有等到沈仪的回答。 好奇扭头看去。 只见这位墨衫前辈虽神情不变,但那双漆黑眼眸却是愈发锐利起来。 沈仪并不愿意多管闲事。 他现在根本没有打破规矩的实力。 只不过好像有人不太愿意放他走。 就在其余修士都是松口气的时候,张爷却是如芒在背,恨不得把宝船催动到极点。 “不会超过返虚二层。” 稍胖些的鱼妖将目光从沈仪身上收回,掂了掂手里的储物宝具,肥肉堆积的鱼脸上,缓缓溢出一抹耻笑:“那老头好像把咱们当傻子了。” “这里面的东西,跟我嗅到的味道,可不是一回事。” “会不会坏了龙宫的规矩?”瘦点的鱼妖侧眸看去,收取孝敬跟拦路抢劫可不是一回事。 闻言,胖鱼妖露出一个夸张的大笑,嗓音狰狞:“谁会知道?” 刹那间,两妖身上的鱼鳞甲同时熠熠生辉! 手中长枪化作流光,卷起数十丈的海浪,悍然朝着那艘远遁的宝船轰去! 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恐怖气息。 船上的众多修士只来得及惊恐回眸,眼里布满了难以置信,收了孝敬,居然还要灭口?! “两位妖爷!这是宝花宗要的东西!高抬贵手!” 张爷瞬间启动了大阵,可惜两头鱼妖皆是返虚二层的强者,在那两柄爆射而来的长枪面前,巨大的宝船仿佛变成波涛中的叶舟,弹指便会倾覆。 “宝花宗?” 两妖又是齐齐一笑,随即踏空而来,眼中死死盯着那道墨衫身影。 这小子或许是唯一有些棘手的存在。 刘峻下意识抱着脑袋想要躲在旁边前辈的背后,却忽然躲了个空。 在两头鱼妖的注视下。 沈仪立于船尾,随即抬起了手掌。 爆射而来的长枪,恰到好处的钻入了他的掌心,那让汪洋翻腾的浩瀚气息,仿佛泥牛入海,在瞬间消失不见。 从幽尾枪断裂后,沈仪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什么兵器,略微有些手生。 随意的将长枪砸出。 两杆长枪的枪身撞在一起,然后瞬间崩碎成了数截。 沈仪漠然挥袖,掀起金焰阵阵。 数道断裂的枪身宛如火雨般爆射回去,其中更是蕴着尖锐的凤鸣! 昂! 青年上一秒还毫无动作,连道宫都未曾祭出。 刹那间迸发出的气息,径直让两头踏空而来的鱼妖脸色大变。 它们转身试图躲避。 然而在大成的天凰不灭真身加持下,于断裂的枪身面前,它们的动作仿佛放慢了数倍不止。 噗嗤!噗嗤! 携带着汹涌灼意的枪身将两妖密密麻麻的贯穿! 看似熠熠生辉的鱼鳞甲,却连呼吸时间都没撑住,便是尽数崩碎。 漫天血浪倾洒,在血浆还未落入汪洋,将其染红的瞬间。 沈仪再次挥手,便有灵压席卷,将两具尸首连带着所有的血浆一起卷了回来,落入扳指之中。 他摸了摸扳指,将其取下放入袖口。 这才转身看向瘫倒在地的众人,以及那个张开嘴呆呆盯着自己的老人。 “行了,走吧。” 在这种地方斩杀水族,风险实在太大。 即便是沈仪也不愿意多留。 听着这平静的嗓音,张爷倏然从僵硬中回过神来,咽了口唾沫,取出一把丹药含在嘴里,瞪大眼睛,拼了命了将气息灌入宝船之中。 带着众人瞬间远离此地。 他唾液溢出的咀嚼着丹药,脸皮都在忍不住发颤。 果然……自己的眼光没错。 这位沈前辈先前睁眼的瞬间,所流露的神情,才是最真实的他。 绝非善茬!! 只不过那煞意并不是冲着自己等人来的罢了。 否则他们哪里还有将宝船靠过去的机会。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六章 宝花仙子 直到彻底离开先前的石谯范围。 张爷将口中的丹药全部咽下,在温暖药力的支撑下,他竭力调整着呼吸。 作为一个在外奔波押货的修士,他深知自己惹上了何等麻烦。 洪泽龙宫每日巡逻的兵将都是有数的,最多不超过两个时辰,两位水族失踪的事情就会泄露出去。 这片水域,至少最近十余年,他是绝不会再路过了。 “多谢前辈,真是张某瞎了眼……” 张爷掐着法诀,朝旁边面色如常的沈仪看去,心中不禁佩服万分。 得罪了洪泽水族,竟然还能如此气定神闲。 要么就是对方拥有同样不俗的背景,要么就是早就习惯了这般行事,杀人拂衣去,事后不留痕。 从沈仪刚才干脆利落的动作,毁尸灭迹行云流水,张爷更偏向于后者。 当然,从那身霸道强悍的修为来看,背景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但这种时候,老张是绝不可能多问一句的。 虽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但似这般狠厉人物,能忍到现在,没有将自己等人全部灭口,已经是罕见的仁慈了。 “不必,自保而已。” 沈仪摇摇头,朝前方看去。 只要自己还需要妖魔寿元,得罪水族是迟早的事情。 早点习惯也是好事。 只不过出门在外,最好还是别带南阳宗的名字了,宝地内的那群人,目前可经不起什么折腾。 “沈前辈,你找宝花仙子可是有什么急事?”刘峻现在终于是缓过神来,再看向沈仪时,眼神已经大不一样起来。 面对声名赫赫的水族妖爷,竟也是说杀就杀。 跟以前那些慕名而来宝花宗,想要一窥仙子芳容,故作潇洒倜傥的宗门弟子们,完全就是两码事。 要说这样的前辈翻山渡海只是因为贪图美色,他是不信的。 “有事相求,经前辈提点而来。” 沈仪轻点下颌,他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了。 玄庆前辈哪怕曾经的确在宝花宗留有人情,但沧海桑田,他都变成木头人了,现在对方未必还肯认这个情分。 能多搭上一条线总是好的。 “您放心,这事儿交我身上了。”刘峻用力拍拍胸口,干脆道:“别的不敢说,只要在宗门里面,给您创造一个偶遇宝花仙子的机会还是没问题的,以前那些人找我,我可不理他们。” “嗯。” 沈仪瞥了他一眼:“多谢。”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 听着两人交谈,一船的修士都是寂静无声,死里逃生的余悸中,又略带几分凄苦。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性命,自然是值得感激和兴奋的。 若非这位看上去年轻异常的墨衫前辈出手搭救,他们现在已经进水里喂鱼了。 但他们却不似这刘少爷几人,攀得上宝花宗的关系,可以去合道宝地内避难。 待到上了岸,只能各凭本事逃命罢。 “沈前辈,你与宝花仙子孰强孰弱?” 刘峻从惊恐中恢复过来,又变成了先前那個话痨,好奇的看去。 “我不认识她。”沈仪靠在船柱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这小子的消息根本不用套,对方自己就能聊出来。 “我离开之前,宗门内正在贺仙子突破返虚六层楼呢,两层仙宫,三层灵宫。” 刘峻滔滔不绝道:“仙子真的好漂亮,人又温柔大方,还是宗主继承人,等您见了就知道了。” “……” 沈仪安静听着,对宝花宗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显然,这同样是拥有合道修士坐镇的大宗门,只不过门派底蕴不说和南洪七子相比,即便是单拎一个出来比较,也要逊色不止一筹。 比如都是宗主继承人。 这位宝花仙子的道宫,却连一层天宫也无,和玄庆前辈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 他现在只有一个疑问。 这位宝花仙子,如果仅是这个修为的话,听上去不太像是十万年前的人物? 难不成是玄庆前辈后面结识的? …… 宝花宗。 与其他仙宗内门不同,这里的修士似乎不爱住洞府,而是一座座秀丽的小楼,错落有致,再加上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花香,青山秀水,颇有种人间仙境之感。 其中最为古朴的那座小楼内。 发丝银白的老妇坐在镜台前,怔怔看着自己布满纹路的脸庞,唯有那双明亮的眼眸,还能依稀看出曾经的容姿风华。 在她身后。 一位身穿白裙,衣摆泛粉的高挑女子,头戴犹如藤曼编织而成的宝花冠,赤着双足,手里握着一柄牙梳,正认认真真的替老夫人理顺那一抹花白色的及腰长发。 这身打扮,其身份已经不言而喻。 “师父。” 宝花仙子轻声道:“已经梳好了。” 哪怕在整个洪泽,大概率都找不出第二个还会在意皮囊的合道境巨擘。 仙子同样不能理解,但是既然师父喜欢,她就在旁边陪着。 “好。” 老妇人没有起身,眼中涌现追忆:“去吧,为师想一个人坐会儿。” 话音落下,她好似化作了一截木头,整个人都陷入沉思之中。 “弟子遵命。” 宝花仙子俯身行礼,随即轻轻的退了出去。 待到缓步从青山走下,她并没有刻意去调整脸上的神情,但仅是眼神的变化,就从师父的好徒儿,忽然变成了一尊落落大方的温柔师姐。 周遭弟子皆是止步行礼。 哪怕同处内门,经常都能看见,但能停下来一窥仙姿,也有助于道心舒畅。 宝花仙子终于走回自己的小楼。 还未进去,便看见有几个婢女在门外等候,三两步迎上来道:“仙子回来了,有宗外的修士想要请见您。” “什么人?”宝花仙子努力维持着端庄。 “是个年轻修士,模样还算俊秀,不过比较陌生,大约返虚二层的修为。”婢女赶忙回道。 “嗯?”宝花仙子侧眸看去,按照通常情况,这样的消息根本传不到自己这里来,毕竟每日来宝花宗请见的修士不知凡几,几乎九成九都是年轻男子。 “是这样的,他说是受玄庆前辈提点而来。”婢女脸色微变,赶忙解释道:“我担心这位玄庆前辈乃是您的故人,这才赶来回禀。” “玄庆?” 宝花仙子略微蹙眉,几个呼吸后,她摇摇头:“不认识,不见。”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七章 狗狗祟祟的宝花宗弟子 “……” 婢女悄然握紧手掌,都怪她被那年轻小子的美色迷了心窍。 借着故人的名义前来请见,这样的托辞,很多修士都会去找。 但找一个仙子完全没印象的名字,这还是头一次。 “我这就去回绝他。” “嗯。” 宝花仙子轻点下颌,随即推门而入,又轻轻关上。 屋内仅剩下一个婢女,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归来,手里沏的那壶花茶,正是香气最浓郁的刹那。 “碧翠,我要烦死了。” 刚刚进门,宝花仙子顿时变了一副模样,整个人丧丧的埋着脑袋。 呈“大”字形,把自己给砸进温软的被褥里。 “仙子辛苦了,饮茶吧。”碧翠莞尔一笑,捧着茶杯走到床前。 “哦。” 宝花仙子从床上撑起来,盘着腿坐下,用手揪了揪粉嫩的脚丫子,然后伸手去接茶杯。 “……” 碧翠收回茶杯,伸手去取香巾,无奈道:“饮茶之前不要先摸脚啊,仙子。” “是香的啊,你闻!”宝花仙子把手指探过去。 “当然是香的。” 碧翠摇摇头,每日都有宝花丹服用,能不香么。 “怎么,有心事?”宝花仙子睁大眼睛,好奇看去。 “没有……只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回来了。”碧翠挤出一个笑容。 “害,我以为什么大事呢,缺什么就吱声,咱俩谁跟谁。”宝花仙子拍了拍丰润处,活脱脱像個讲义气的大姐大,哪还有半点先前的端庄。 “那倒不是,仙子已经帮他很多了。” 碧翠挤出笑容,心里却是又叹口气。 先前门外的话语她听见了。 仙子回绝了那个请见的修士……但对方可是弟弟的救命恩人,这份恩情也不可不报。 但她又不知那修士底细,怎敢将其介绍给仙子。 愁死了。 “懒得理你,神神秘秘的。” 宝花仙子抢过茶杯一饮而尽,用袖子擦了擦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我出去逛逛,我都快返虚后期了,也不知道师父到底在怕什么,难道还能有人吃了我不成。” “仙子为何总想离开宗门,您想去哪里?”碧翠按捺住心绪,好奇看去。 “哈哈。”宝花仙子忽然捂着小腹乐出声来,随即示意碧翠附耳过来,悄悄道:“当然是想男人啊,我都还没牵过手呢,师父太古板了,哪有仙子连个道侣都没有的,总不能要我也像她那样一辈子独居深闺吧,那也太没意思了。” “您快住口吧!” 碧翠吓得浑身冷汗,赶忙捂住了对方的红唇。 惊恐万分的回头张望起来。 这话要是让旁人听见了,宝花宗以后再也别想抬起头来。 “哈……哈……瞧把你吓的,开个玩笑罢了。”宝花仙子笑得双肩抽抽,挥挥手:“快去忙你的吧。” “您下次可别开这种玩笑了。” 碧翠松口气,嗔了对方一眼,随即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房间。 她却是没有注意到,在门关上的刹那,宝花仙子眼中忽然掠过一丝窃喜。 “嘻。” 宝花仙子从储物宝具中取出一枚偷偷抄录的功法玉简,然后挥手将其碾成齑粉。 师父每半年才会喊自己过去一趟。 她为了今天,可是做了不少准备。 指诀掐动间,一枚枚花瓣从袖口飞出,被微风卷成人形,化作了另一尊栩栩如生的傀儡。 “再见了您嘞!” …… 宝花宗迎客大殿内。 张爷带着一大堆储物法宝,找宗门执事交接了货物。 收获显然不菲。 即便是遭遇了洪泽水族这样的生死危机,也止不住他脸皮缝隙里夹着的笑意。 待到喜意褪去。 张爷又叹口气,好不容易攀上宝花宗的关系,还以为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结果这才走了一趟就断掉了。 不能途经那片水域,以他的修为,可没有第二条路子能翻山渡海。 “要不……” 他想了想,打算去找先前那位沈前辈。 对方这般强悍修为,背后势力就算比不上宝花宗,也绝非寂寂无名之辈,不知道有没有押货的需要。 念及此处,他快步朝着单独的阁楼跑去。 对方可不是自己这种闲散修士,显然是带着关系来的,否则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待遇。 然而刚刚走至那间阁楼。 便是看见刘峻被几个内门弟子围着,气的直跺脚:“你们急什么急!再等一会儿不行吗?我姐……呸!” 即便是这般大大咧咧的少年,在涉及到他姐姐时,也是慎重了许多。 宝花仙子看得起姐姐不假,他却不能借着这层身份给姐姐惹麻烦。 “这位道友,请吧。” 几个内门弟子将目光从刘峻身上移开,投向了那位坐在椅子上的墨衫身影,拱手道:“我等不知道你是何等身份,但只希望诸如此般的玩笑,道友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再开了。” 一个来路不明的返虚二层修士,竟然敢谎报消息,打扰仙子修行,这群外面的修士真是被色意迷了心肝。 有这时间,还不如多修炼一下。 就凭这点本事,站在那些别宗天骄的面前,靠什么吸引仙子?靠脸吗? “……” 沈仪微微吐出一口气。 开玩笑的讲,他想过自己可能遇到喂公子吃饼的事情,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但是却没想到,玄庆前辈这么没面子,他的名字甚至连让宝花仙子出来见一面的兴趣都没有。 这就有些尴尬了。 不过沈仪也没有纠缠的意思,起身拱手:“抱歉。” 几个内门弟子本来都做好了动手的打算,毕竟撒谎请见的修士,大多都是死皮赖脸之徒。 一时间却是没想到对方如此洒脱,倒让他们愣了一下,赶忙又抬手回礼道:“不送。” “别怕,沈前辈,我上面有人。” 刘峻小步跑过来,瞪了众人一眼,这才安慰了沈仪一句。 “……” 沈仪垂眸瞥了他一眼,知道对方在顾忌什么,并没有强求,只是摇了摇头。 他这丹毒也未必只有宝花宗能解。 即使真需要宝花宗,也不一定硬要靠关系,别的方式多的是,反正时间还很长。 他踱步走出阁楼。 张爷挤出个笑容,并没有在这种尴尬的时候叨扰对方。 他是不信沈仪这般狠人,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的,更大的可能是宝花宗的那位“关系”不念旧情了。 就在几人朝外走去的时候。 一道倩影莽莽撞撞的奔了进来,就连守殿弟子都没有看清她的模样,只不过她身上确实洋溢着宝花宗功法的气息。 也就只是出言提醒了一句:“慢点,成什么体统。” “略!” 那面容算不上漂亮,但也还清秀的姑娘停下脚步,扒拉着眼皮,朝着守殿弟子做了个鬼脸。 正打算离开,却是忽然注意到了旁边走过的青年。 一袭墨衫微拂,白皙俊秀的面容上神情平静,双眸深邃,似蕴有精光,不知修了何等功法,整个人都显出几分脱俗之意。 虽修为低了点,但那目不斜视的模样,却是不卑不亢。 她睁大眼睛,饶有兴趣的驻足片刻:“咦。” 这位身上的气息陌生,好像不是宝花宗的修士啊。 有点意思。 她眼珠转了转,悄然跟了上去。 “……” 守殿弟子皱眉盯着这小姑娘,看着她鬼鬼祟祟的模样,若非是宝花宗的弟子,他们都想提醒下那位墨衫散修,注意下自己的储物宝具。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一波三折 “前辈,这种事情世间常有,不必太往心里去。” 张爷跟在沈仪旁边,低声劝慰了一句,随即道:“不知道前辈寻宝花宗有何事相求……别怪小修多嘴……我虽没什么本事,但消息还是灵通的。” 刚刚跑完一趟货,赚了不少,宝花宗的路子又断了。 张爷闲来无事,干脆攀攀这位前辈的关系,万一有能用得上自己的地方,自然是好事,即使暂时用不上,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 沈仪并未回应,而是缓缓停步。 随即转身朝那道远远站着的身影看去。 从迎客殿内,就开始一路跟来……啧,南阳白袍也没穿,扳指也收了,又是第一次单独出宗,他倒是很想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被旁人盯上的。 “呃。” 小姑娘正竖起耳朵偷听,见被人抓了个正着,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两声:“嘿嘿。” “我观道友略有几分姿色……呸!也是气度不凡,却好似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说来听听,我也是宝花宗弟子,说不准能搭把手。” 她背着手,大大咧咧走了过来。 闻言,张爷轻轻挑眉,恭敬的行个礼,然后沉默着退至沈仪身后。 女人的这个理由听起来有些荒唐。 但以他的经验来判断……居然觉得是真的。 “是想问一下关于丹毒的事情。” 沈仪也没有藏着掖着,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他正好也想找找有没有除了宝花仙子以外的办法。 “丹毒?” 小姑娘细细打量了一番沈仪,随即下意识蹙眉:“嘶!这哪里是中了丹毒,分明是丹毒上长了個人啊。” 话音落下,她忽然转转眼珠:“但我宝花宗的手段,那是远近闻名的,一枚宝花丹下去,至少能帮你缓解三成,不过你准备拿什么换?” 听到了宝花丹的名字。 张爷和刘峻同时脸色微变,这东西对于普通人而言,几乎等同于仙丹妙药,只在传闻中听过。 怎么在这姑娘口中,竟然好像真能拿出来一般。 “道友想换什么?” 沈仪注意到了旁边两人的神情变化,眼中终于多出几分认真,重新朝那女人看去。 姑娘摆摆手,笑盈盈否决道:“那宝花丹好贵的,我可换不起,你自己挣吧,咱俩合作替宝花宗办事,我赚点名声和贡献,丹药归你。” “怎么样?” “前辈……”张爷悄悄朝着沈仪摇头。 先不说宝花丹这种东西,是不是真能靠着替宗门办差去换取。 就说如果真换到了,谁敢保证这女人不会反悔? 到时候她往宗门里一躲,谁敢找她的麻烦。 “那就是说你有办法咯?”姑娘歪着头朝张爷看去。 “我……我怎么可能有这等本事。”张爷赶忙尴尬退后,这玩意儿,哪怕要了他的命,那也是绝无路子可走的。 “那不就得了。”姑娘笑了笑。 “沈前辈放心,如果她反悔,到时候我有办法……这次是真有!”刘峻终于插上话,一副赌咒发誓的模样。 他从姐姐那里听过,宝花仙子最讲义气,讨厌出尔反尔之人。 如果这位姑娘敢言而无信,败坏宝花宗的声誉,他只要往上面递一句话,仙子绝不会放过她。 “……” 沈仪无语的瞥了眼这小子,沉吟一瞬,轻点下颌道:“可以,什么时候出发。” 翻山渡海而来,总不能白跑一趟,且不说丹药的事情,能打着别人的名头,多挣点妖魔寿元也是不错的。 “现在也行啊。” 姑娘终于挤进人群,一副带头大姐的模样:“等着,你返虚二层是吧?先让我看看有什么差事。” 说罢,她取出一块玉简开始查阅起来。 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身为宗门内最受瞩目的存在,肯定是没办法亲自动手的,两层仙宫加三层灵宫的搭配一旦祭出,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她还想多玩一段时间呢。 肯定得找个宗外的打手。 返虚二层虽然低了点,但长得还不错,不高不矮正合适。 反正也只是想体验下行侠仗义,锄强扶弱的滋味罢了,没必要真的玩太大。 “咦,萧家堡这个差事挂了这么久了居然没人接手,这群懒鬼。” 她蹙了蹙眉尖,紧跟着又信心满满道:“那就让本侠女来试试手!出发!” “……” 沈仪沉默良久,突然有些后悔。 为什么有了一种陪小屁孩过家家的感觉。 他现在有点不太确定,这女人是否能拿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沈仪收敛心神,抬手与刘峻道别。 随即跟着离开了宗门宝地。 …… 宝花宗也是拥有合道宝地的大势力。 虽不及南洪七子的气派。 但同样能做到庇佑四方,仙名赫赫。 然而,身为这般大势力出身的弟子,居然不认识路。 “看什么看……你外面进来的,难道你不知道萧家堡怎么走?”宝花仙子略有些底气不足道。 “沈前辈也是刚到此地,不如让小修来带路吧。”张爷虽然觉得这姑娘极其不靠谱,但也正因如此,他才担心对方把沈前辈给带到坑里去。 自己刚刚才被前辈救了一命,跟在后面提醒两句还是应该的。 “有劳有劳。”宝花仙子这才松口气,故作熟练的拱拱手:“原来道友姓沈啊?伱唤我一声碧翠就行。” 说罢,她接着道:“放心,我不会害你们,这差事不难,只要你真有返虚二层的实力,那肯定是没问题的。” 话音间,宝花仙子取出几柄提前准备好的佩剑,随意递给两人:“挎腰上,这样比较有侠气。” 闻言,张爷赶忙顺从的接过佩剑。 然而沈仪却只是静静的盯着这清秀姑娘,直到她都有些尴尬:“你干嘛啊?这佩剑难道不好看吗?都是我精心挑选的。” “我不喜欢过家家。” 沈仪摇摇头,轻声道:“道友最好是真的能拿出宝花丹。” 言简意赅的话语里,并没有刻意带什么威胁的意味,就像单纯只是在提醒对方约定的事情。 但张爷却是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他多年积累的本能,让他嗅到了一丝危险。 “真无趣。” 宝花仙子抿抿唇,收起了笑容嘟囔道:“随你吧,开个玩笑而已,这么冷淡干嘛。” 这些修士,整日只知道修炼修炼,一点行侠仗义的心思都没有。 “……” 沈仪收回目光,跟着张爷朝前方掠去。 他其实并没有觉得那柄装饰佩剑有什么问题,只是不喜欢这般以郊游的心态去对待旁人的苦难。 “真奇怪。” 宝花仙子耸耸肩,同样跟了上去。 这小修士,实力不高,脾气倒是挺大的。 就对方身上的丹毒,除了她以外,宝花宗还真没多少人能救他,这么危急的情况下,居然还敢以这种态度对待自己。 所幸她不是很在乎这个。 只要能玩的开心就好。 念及此处,她好奇的朝着四周张望着,外面的所有事物,对她而言都新鲜到了极点。 …… 萧家堡只是个代称。 实际上占地极广,垒着不少土城。 张爷曾经也跑过这里,只不过后来听说出事了,就避的远远的。 萧家堡主乃是返虚境的强者,听说和宝花宗关系密切,曾迎娶了宗内的一位内门弟子。 就连他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对于张爷这群闲散野修来说,那都是要命的大事。 但直到亲眼看见面前的一幕。 张爷还是忍不住眼角抽搐了两下。 只见十余头妖魔正大摇大摆的从土城里走出,手中皆是端着盘子,盘内摆着一颗颗晶莹的道婴,其中五脏都未黯淡,显然还新鲜着。 它们嬉戏交谈走过,完全没有动手的痕迹。 一堆人挤在门口,神情呆滞的看着它们远去,却没有一个敢于动手。 “呼。” 张爷默默退后两步,低声提醒道:“前辈,不对劲,事情没有碧翠姑娘说的那么简单。” 这群妖魔的姿态实在太嚣张了,跟它们化神境的实力并不符合。 就眼前这情形,甚至都让张爷怀疑萧家堡里面的人已经死完了。 “有什么不对劲的?” 先前赶路时,还像个好奇宝宝似的,什么都要找张爷问问的宝花仙子,此刻死死盯着那群妖魔,手里下意识掐上了法诀,连嗓音都急促了几分。 简直荒谬!在宝花宗眼皮子底下,居然还有这种事情,那群弟子天天跟自己请安倒是有时间,就不能抽出手管管吗? 整日歌舞升平的,她还以为外面安详得很呢! 宝花仙子径直朝前方踏出一步,掐着法诀,正准备叫住几妖问话。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内却是突然被紫金色所占据。 汹涌的火浪瞬间将土城外面笼罩进去,灼热的气息让四周温度急速上升。 大约十余息时间。 火浪倒卷而来,尽数钻入沈仪指间。 他缓缓放下手掌。 平静看着空无一人的城外,仿佛刚才那十余头妖魔从未出现过。 “啧,这么干脆。” 宝花仙子愣了一下,别说,这打手还真挺像样的。 说出手就出手,不带半句废话。 那些令人心生燥意的妖魔终于消失不见。 她心情也是缓和了许多。 很快整理了一下腰间的佩剑,朝着城门快速挥手,兴奋道:“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土城内百姓很明显怔在了原地。 却没有表现出什么喜悦。 一顿寂静后,终于有修士缓缓走出,来到姑娘的面前,卑微行礼道:“敢问前辈从何而来?” “无门无派,一介散修。” 宝花仙子见终于有人搭理自己,又拍了拍胸口,笑道:“当然,唤一声碧翠女侠也不是不行。” 她却没曾想,此话一出。 对面修士连带着土城那观望的人群,脸色皆是瞬间变得惨白一片。 “女侠还是快走吧,这里没有事情需要您帮忙。” 修士连连摆手,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嘿!”宝花仙子哪里能想到,自己第一次行侠仗义,居然会落得这般待遇,赶忙一把攥住对方:“把话说清楚,这地方还就没有我管不了的事情。” “看见这位没?有他在呢,你们怕什么。” 说着,宝花仙子顺手又拍了拍沈仪的肩膀,低声传音道:“不错不错,真给我涨面子。” “我……我……” 修士敬畏的看向沈仪,就凭刚刚的出手,便能反应过来这墨衫年轻人的实力有多强横。 他像是认命般叹口气:“晚辈其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地突然多了一群水族,堡主至今没有派人来管,好似默认了一般……” “这个萧远林,要气死我不成。” 宝花仙子又来了火气,丰满心口起伏不定。 没记错的话,对方当初迎娶师妹的时候,她还亲自送上过祝福呢。 哪怕是遇见敌不过的对手,想想法子,难道给自己递一句话都办不到么。 眼看这位碧翠女侠直呼堡主姓名。 修士的眼里突然多出几分光彩,即使对方是散修,肯定也是实力不弱的那种。 难不成真有希望? “女侠快快请进。”他赶忙伸手相迎。 “不客气,今天这事我管了。” 面对着城内众人忐忑的注视,宝花仙子昂首朝前方跨去。 看得张爷脸色发苦。 到现在为止,连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敢大包大揽,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 念及此处,他悄然朝沈前辈看去……说的也是,身边站着这么个杀神,换谁都有底气。 听闻这般承诺。 城内顿时响起一片喧杂,恨不得直接把宝花仙子给抬进去。 她似乎也极其享受这种感觉,略有些局促的又整理了一下佩剑,颇为大气的拱手朝四周示意。 “……” 沈仪安静注视着岸边。 显然,此地如此高的呼声,已经引起了水里一些东西的注意。 不多时,一道身影缓缓涌了出来。 却是个头上长角的丑陋妖魔,似鱼非鱼,用那双眼珠子漠然扫过土城:“你们在高兴什么?说出来一起乐呵乐呵。” 嘶哑的嗓音瞬间在土城周围荡开。 让四周顿时陷入寂静。 “啧。” 正在拱手示意的宝花仙子脸色一滞,似乎很是不满有人打断自己。 目光微恼的朝着河岸看去。 在看清对方身上的气息后,她却是略感头疼的放下了手。 返虚三层啊…… 来之前信誓旦旦的跟小沈保证,绝不会超过他的能力范畴。 这才刚刚过来就被打脸。 宝花宗的消息何时这么落后了。 难不成要自己亲自动手……这要是泄露出去,被旁人猜到,可就玩不成了。 就在她犹豫之间,那水族妖魔竟是取出了一枚玉简开始传讯:“又有不识趣的东西多管闲事……” 此话一出,方才还呼声一片的土城众人,此刻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可怖的事情,全都身形踉跄的朝后方退去。 然而话音戛然而止。 一道携着金焰的身影踏空跃起,修长五指并拢为掌,悍然印在了它的脸上。 “啊?”宝花仙子还在纠结要不要动手,或者说怎么动手暴露的风险最低,却没成想那返虚二层的小修士,居然连道宫都没祭出,便已经袭了上去。 下一刻,只听得喀嚓一声。 水族妖魔的脖子顿时翻折,脸上还携着呆滞,下意识运起双掌,祭出雄浑妖力朝青年拍去。 沈仪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它的反应。 五指倏然扣住它的胳膊,猛然发力下,以最粗暴的方式断去了它的双臂。 体内栖于梧桐之上的金凰爆发出长鸣。 沈仪神情不变,反手一拳径直轰碎了它的上半身! 整个过程快到极致,电光火石间便已结束。 待到沈仪重新落下。 看着那张神情不变的俊秀面容。 张爷却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三次了!沈前辈已经第三次当着自己出手。 无论是何等对手,每一次都是照面就死。 直到此刻,他甚至还没见过这位前辈的道宫长什么样子。 “我这是请来了个什么?” 宝花仙子微微张嘴,她并不觉得瞬间斩杀一个返虚三层有多惊人。 问题是得看出手的人是什么修为。 好划算啊!太有面子了! 别说返虚前期了,哪怕请个返虚中期过来,都很难有这么好的效果。 她按捺住心中兴奋,正准备继续安抚众人。 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道淡漠的声音:“我不管你是什么修为,如果你不打算出手的话,现在可以开始叫人了。” “啊?” 宝花仙子愕然回头,对上沈仪那双漆黑眼眸。 什么情况。 她都没调动过太多气息,更别说祭出道宫了,这是怎么被看出来的? “……” 沈仪盘膝而坐,开始恢复气息。 他确实需要宝花丹,但这不代表他要陪对方玩命。 这里的事情,很明显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已经超过了最初约定的范畴,该结束了。 经历过青州事件以后,沈仪很清楚,如果没有掌控全局的实力,那就不要有打破平衡的想法。 这只会带来更糟糕的后果。 “确实跟他们留下的消息讲的不太一样。” 宝花仙子很少听过这么生硬的语气,却没有生气,而是无奈解释了一句:“就这样吧,放心好了,答应你的宝花丹还作数,你先回宗门等我。” 总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替不认识的人冒险。 只能算自己运气倒霉,刚刚离开宗门就结束了,只能下次再找机会逃出来了。 念及此处,她并没有回身的意思。 既然说了要管,那肯定是要管到底的,她还就不信了,小小一个萧家堡,还真能藏着个返虚七层以上的修士不成。 “嗯。” 沈仪调整好气息,起身朝着张爷瞥了一眼。 随即便是施展了龙跃天牝。 “碧翠前辈保重。”张爷早就萌生了退意,此刻哪里还会纠结,胡乱拱拱手,便是取出了一个蒲团法宝。 就在他正准备腾空之际。 一道遮天蔽日的大河凭空显现在空中,瞬间化作巨掌,朝着整个土城覆盖而去! “我说过的,你们再敢请人,请一次,我灭一城。” 布满寒意的嗓音在天际席卷开来,带着无尽的杀意。 “……” 再起波折。 宝花仙子咬了咬牙,心底隐约的不对劲愈发浓郁起来。 并非是因为来人实力过于强大。 而是如此大的阵仗,宝花宗的消息里为何半个字都没有提及?她才不信宗里人对此一无所知。 只不过现在没有犹豫的机会。 她径直腾空而起。 然而还未出手,便是听见了一声尖锐的凤鸣! 昂! 璀璨的金焰同样似大河奔腾,又好像一双巨大的羽翼舒展开来,以悍然之势,狠狠击碎了那遮天蔽日的手掌。 金色羽翼之中,墨衫身形凌空而立。 沈仪漆黑双眸内,泛起了点点精光,眉心金焰跃动。 薄唇紧抿,给那如仙出尘之意中,平添几分淡淡的杀气。 宝花仙子有些不太能理解的盯着他,不是说好了宝花丹照给么,怎么还…… “……” 巨掌化作水浪崩开,显出后面那强壮到近乎撑开甲胄的身影,竟是一条肥硕异常的鲇鱼。 水族在洪泽的地位尊贵。 更何况这已经是跨过分水岭,堪比四层的返虚中期妖魔。 无论从哪个角度想,它都没有盯上萧家堡的必要。 “怪不得敢多管闲事,原来是仗着你的灵躯法。” 鲶鱼大妖从怔神中反应过来,随即伸手从水中唤出了一柄钢叉,啪的一声攥在掌心。 与此同时,又有三道身影齐齐浮现而出。 气息皆是与先前被斩杀的那头妖魔相仿。 “我先把话放在这里,我不管你是什么背景,有多少倚仗,今天这事情你管不了,不信的你可以问问宝花宗。” “我等不想把事情闹大。” “就此退去,以后绕着走,我放尔等一条生路。” 它的话音里充满了底气。 一头刚刚跨入返虚中期的妖魔,竟然敢对宝花宗大放厥词,这本是荒唐到极点的事情。 但联系上宗门消息的古怪,对萧家堡的请援置之不理。 分明说是一件返虚两层就能办的差事,竟是放了数年无人过问。 宝花仙子突然沉默了下来。 她好像闯祸了。 该怎么办……在不显露身份的情况下……又能把此事解决…… 说实话,只要她祭出道宫,这头鲇鱼估计得哭出来。 但相较于前面只是贪图玩乐,她现在最忌惮的事情,却是自己宝花仙子的身份。 身为未来的宗主继承人。 宝花仙子的每一个决定,都可以代表宝花宗的意思。 她好像并没有替宝花宗向一个未知势力宣战的勇气。 “五枚那个丹药。”沈仪忽然瞥了她一眼。 虽然说是一枚可以解决三成丹毒,但为了保险,加一点也是可以的。 “你!” 宝花仙子愕然抬头看去,这时候了还逞强。 返虚二层,即便拥有灵躯法,要以一敌四是不是有些过了。 念及此处,她深吸一口气:“如果我们退走,能不能当此事没发生过,放过他们。” 宝花仙子突然的退步,显然是让土城内的众人心凉了一大截。 果然还是如此。 闻言,鲇鱼故意沉思了一会儿,随即咧开大嘴:“不行,你在我这儿没面子。” “你……” 宝花仙子难以置信的瞪了过去,随即又看向沈仪。 “十枚,只打这一场。”沈仪面不改色,仅给了她一句简洁的回复。 好东西不嫌少,多存一点总能派上用场。 “打赢才有!”宝花仙子也是来了脾气,咬牙道:“不行可别硬撑!” 相较于拉上整个宗门冒险,十枚宝花丹算得了什么。 实在不行,也只能救下对方先走了。 “你们还讲上价了。”鲶鱼饶有兴趣看了过来,然而只是瞬间,它眼中便只剩下了金色汪洋! 火海之中,沈仪好似化作了一只金凰。 双眸之中布满了漠然杀意,这双黑瞳,像是平静的见证过无数道冤魂,仅一眼,便让人浑身发寒。 轰—— 他悍然一记鞭腿轰在了鲶鱼的身上。 金色炽焰瞬间将其吞没。 其余三头妖魔见势不对,想要合围上来帮忙,却见沈仪眉心流光一闪,黑背黄狗瞬间杀了它们一个猝不及防。 凝实的狗爪虚影连连拍下,将三头妖魔尽数轰飞出去。 然后扑咬上去! “吼!” 暴躁的狗吠声中,沈仪面对着鲇鱼狠狠刺来的钢叉,竟是不闪不避,倏然一拳轰砸了回去! 在他全力施为的瞬间,体内丹毒突然暴躁起来。 剧痛席卷全身,却只能给沈仪平添几分凶性。 喀嚓—— 他拳峰被钢叉破开皮肉,但浩瀚的力道已经让这柄利刃法宝浑身巨颤起来! 直至承受不住金凰的暴戾,尽数崩碎开来。 沈仪摧枯拉朽般的一拳轰入鲶鱼的胸膛,将其砸飞出数百丈。 “噗嗤。” 鲶鱼喷出一口血浆,双手连连掐动法诀。 紧跟着身下汪洋倏然暴动起来,化作一条条蛟龙朝着沈仪袭杀而去。 “给我困!” 面对着铺天盖地卷来的水浪。 沈仪眼角涌现狰狞,再次刺激着体内天凰,下一刻,他浑身金焰凝实了数倍不止,犹如一双真正的金翼! 似有焚天煮海之威。 将那漫天水浪尽数蒸发,白雾占据了苍穹。 “嗬……” 鲶鱼伸手拦住滚滚热浪,感觉皮肉都要被蒸干了一般。 就在这时,耳畔却是响起了一道狗吠:“我主的恩赐,你也敢伸手去挡?” 话音间,两只狗爪忽然搭在了它的胳膊上,将它双臂强行扯开。 “给我老实领赏!” 轰—— 白雾之中,骤然掠出金凰。 鲶鱼猝不及防之下,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张白皙的面容。 视野内只剩下对方眉心悦动的金焰。 噗嗤! 沈仪以手为刃,从其喉骨刺入,悍然斩下,径直将其一分为二!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九章 两个老油条和一个大冤种 张来福自从跟了沈仪以后,斗起法来,或多或少也受了主人的影响。 在鲶鱼被掌刃劈开的瞬间。 它径直把脑袋埋进了鲶鱼的体内,叼出一枚妖丹,等待夸奖一般,睁大眼睛看着主人。 “……” 沈仪急促调整着呼吸,强行按捺住丹毒的侵蚀。 就连藏于袖袍内的指尖都略微发颤。 他无奈看了眼张来福。 毕竟习惯了生吞妖丹,虽然知道这东西是镇石变化的,但是从狗嘴里把妖丹掏出来,他心理上还是有些过不去。 “回去吧。” 沈仪接过妖丹,连带着尸首一起纳入袖口扳指内。 随即才朝着下方落去。 浑身金焰消散褪去,涌入体内金凰之中。 他抬眸看向土城方向。 只见张来福已经将剩下那三头水族的尸首摆的整整齐齐。 几次斗法下来,手段见涨啊。 不过再想想它接近返虚五层的境界……好像也还算正常,只是以前太墨迹,形成的反差有些大罢了。 顺手将这三具尸首也收起来。 沈仪迈步向土城走去。 “啊……” 宝花仙子略微张嘴,呆呆的盯着朝自己走来的身影。 她其实见过很多强者出手,宗内修为远胜于她的长老和师兄也不少,只不过他们施展起法诀来,通常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点到即止的风格。 似沈仪这般干脆利落,尽显血腥杀伐的,还是头一次看见。 当那漫天金焰散去以后。 青年身上的煞气竟是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又变回了先前那副安静模样。 “东西。” 直到沈仪朝自己探出手掌。 宝花仙子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谢你啊,帮我保守秘密。” 哪怕在刚才那种情况下,沈仪都没有直呼“宝花丹”的名字,显然是看出了自己在顾虑什么。 看上去不声不响的,心思竟如此体贴细腻。 “我出门没带,回到宗门就给你,信我!” 说着,她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将红唇凑到沈仪耳畔:“我是宝花宗的仙……” 话还未说完,修长五指已经按在了她脸上,将其无情推开。 “没兴趣,我只要丹药。” 沈仪淡淡瞥了她一眼,有的东西心知肚明就好,什么都听,只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似这种声名在外的存在,就是苍蝇堆里的牛粪。 随便靠近,除了沾上一手以外,没有任何好处。 “我知道……” 宝花仙子丧丧的垂下双臂,无奈道:“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能不能帮我想个法子,你看上去经验很丰富的样子。” “我既不愿看着他们丧生,又不敢给我师父惹麻烦。” “她对我很好,又是个孤苦伶仃的老太太,一把年纪了,总不能再把她请出来和别人斗法。” 显然,哪怕是以她薄弱的经验,也大概明白了此地的情况有多复杂。 竟然有返虚中期的水族盯上萧家堡。 却没有趁宝花宗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举将其拿下。 围而不屠。 更像是得了什么命令,坐镇萧家堡,看守着什么东西。 但这些水族身上没有明显的身份标识。 未知的东西反而更令人担忧。 “我,我有路子!” 就在这时,空中一道蒲团踉踉跄跄的飘了回来。 张爷从空中跃下,先是畏惧又叹服的看了眼沈前辈,随即才朝着宝花宗仙子看去。 “碧翠前辈,其实您想的就是救人而已,又不是真的和它们对上,我能寻到地方帮这群人迁移,就是价格有些贵。” “那个不是问题。”宝花仙子面色一喜。 身为未来的宗主继承人,半步返虚后期修士,她最不缺的就是天材地宝。 “除了价钱以外,就是还得以散修的身份,将此地镇守的水族灭尽,手脚必须干净利落!”张爷虽然贪财,但也怕死。 若非看到了沈仪的实力和手段,他是绝不会来踩这趟浑水的。 闻言,宝花仙子怔了下,随即两眼汪汪的看向沈仪,软声软气道:“沈道兄……小妹还有一个……” “比刚才境界高的我不打。” 沈仪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淡淡道:“价钱和刚才一样,只不过可以用别的天材地宝代替。” 闻言,宝花仙子小脸惨白。 她是颇有些家资,但是再怎么说也只是個亲传弟子而已。 她犹豫一瞬,紧咬贝齿:“嗯!” 随即又补了一句:“如果有你敌不过的,我自己来!到时候你只管逃命就行。” 担心给师父惹麻烦是一回事,但是好歹也是个宝花仙子……实在不行,那就去南洪七子求求情,谁背后还没有个实力强悍的盟友了。 天剑宗长老可喜欢她了。 一直想把她介绍给弟子来着。 反正今天话已经放出去了,不管到底那是不可能的。 “小修这就去办。” 听见这句话,张爷看似紧张,实则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就差笑出声来。 果然!果然就是那位! 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随便出门一趟,就能撞上宝花宗未来最大的靠山。 瞧对方那紧张的样子,显然是经验太少的缘故。 就连张爷都看出来了,此地水族的势力或许很大,但一定有什么苦衷,不得亲自露面。 有宝花仙子在此,今日未必还有什么凶险。 念及此处,他又朝旁边的沈仪看去,只见其面色如常,好似什么都没看明白的样子。 啧,还得是沈前辈啊,这做生意的手段,够自己学一辈子的。 “……” 沈仪抽身走离两人,朝着土城而去。 默默清点着收获。 算上先前在船上斩杀的两头龙宫水族,总共两头返虚二层,四头返虚三层,一头返虚四层,这就是三十二万年,还要加上十余头化神境。 加在一起,带来了恐怖的五十七万年妖魔寿元。 【剩余妖魔寿元:七十五万六千年】 哪怕全部凝聚三品以上的镇石,按照平均消耗的妖魔本源来算,也差不多够整整十座了。 最荒谬的是,此事到目前为止,自己居然没扯上半点麻烦。 有人一边送天材地宝,一边抗下了所有责任,而且还随时准备出手兜底。 不得不说,外面修士是挺不错的。 (本章完) ------------ 第四百五十章 暴怒的大冤种 土城内。 粗粝的泥石长街,风卷尘沙,两边皆是站满了人群。 他们沉默寡言的盯着那几道踱步而来的身影,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那袭墨衫上面。 眼里突然涌现些许复杂与感激。 萧家堡近年来的凄惨,比不过那些被屠门灭族的存在,但对于存活下来的百姓和修士而言,却是一种日夜不休的强烈折磨。 “呃。” 宝花仙子本来都做好了拱手示意的准备。 但在看见这些人的神情后。 她突然没了兴致。 呆呆的放下双掌,安静跟在沈仪旁边。 她侧眸看去,只见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沈仪仍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看不出什么怜悯的意思,好似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 但先前水浪巨掌出现的瞬间,那道倏然燃起的金海火翼…… 对方明显是猜到了自己身份不凡。 但最终还是没有把希望全部交在这丝猜测上面。 “喂。” 宝花仙子悄悄推搡了一下沈仪的胳膊,在对方垂眸看来的瞬间,盯着那双漆黑眼眸,突然咬了咬唇:“我觉得你还挺像个侠的。” 沈仪挑挑眉,无语的收回目光。 朝着土城的另一个方向看去。 只见城的那段,一道身影迅速掠来,然后停在了几人面前,咬牙切齿道:“你们他妈的是不是疯了?” 这强壮布衣汉子踏步上来,便是想要去攥沈仪的领口。 却被人一把按住脑袋,猛地压在了地上。 宝花仙子揪着他的头发:“少给我骂骂咧咧的,嘴巴放干净点,带我去见你们堡主!我是你们堡主夫人的朋友!” 听闻堡主夫人四字。 这汉子挣扎的动作忽然一滞,随即连眼眶都红了几分,哽咽道:“堡主夫人不见客!滚出去!” “嘿!姑奶奶这暴脾气。” 宝花仙子挽起袖子,正准备给这犟驴见识一下自己的力气。 却见沈仪已经迈步越过了这汉子,朝着前方走去。 “沈道兄,等等我!” 宝花仙子松开这人,瞪着他道:“算你运气好。” “不得擅闯萧家堡……” 此人刚刚从地上爬起来,便是仓惶的向着沈仪追去,想要拉住对方:“听我一言,堡主夫人真的不方便见客,你们若是她的旧友,更不应该给她添麻烦。” “呼。” 宝花仙子叹口气,从袖口里掏出一块牌子,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在男人眼前晃了晃。 随即立马收了起来。 她现在是真的很想知道,自己那位师妹到底有什么不方便的。 “就当没看见,懂了吗,快说。” “……” 男人怔在原地,随即话音竟是有些哽咽起来,用传音秘法道:“夫人……夫人已经死了,您能不能救救堡主。” 闻言,宝花仙子忽然怔住,愣愣的回头看去。 随即那双干净的眸子里,倏然有怒火冲霄。 眉心灵光闪烁,似有什么了不得的神物将要跃出一般。 她骤然攥紧五指。 沉默不言的朝前方的萧家堡掠去! “这……” 张爷见势不对,朝沈仪看去,这单生意好像要做不成了。 沈仪安静注视着宝花仙子的背影,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不急不缓的跟了上去。 …… 滴答,滴答。 阴暗的堡内,一张珊瑚软榻,珠帘泛红。 娇柔女人斜斜的靠在榻上,用指尖轻绕发丝,眸子里略微出神:“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在软榻旁边,一个驼背老者正平静的候着:“主子,龙爷它心烦,给它点时间去安抚龙妃,咱们再多住一段日子,总能回去的。” “龙妃……” 女人忽然嗤笑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总有一日,我也能当上龙妃,名正言顺的踏入龙宫。” “那是自然。” 驼背老人点了点头,看向这个从小陪到大的姑娘,浑浊眼眸内涌现几分无奈。 一条水蛇,怎么可能入得了龙宫。 能得到龙爷的宠幸,已经是极为不易的事情,对方身为西宫皇孙,水族内不知道有多少美人愿意爬上它的床榻。 如果龙爷真打算和龙妃对着来。 那派来镇守此地的,就不该是寂寂无名的闲散水族,而应该是真正的龙宫守军。 “老仆再去教教他规矩,再这样下去,太过反常,担心被龙妃寻见痕迹。” 径直掠过这個话题,驼背老人转身朝软榻另一边的墙上走去。 只见那墙上布满黑色锁链,将一个赤着上身的男人紧紧挂在上面。 灰白杂乱的发丝下,乃是一张枯槁无神的脸庞,眉心处被一柄锥子贯穿,干涸的血渍呈纹路状布满整张脸,新鲜的血浆一层层的覆盖上去。 “劳烦萧堡主帮个忙,莫要自误。” 驼背老人重新取出一柄锥子,温声道:“替龙爷先照顾一下关淑,不需要刻意做什么,就像以前那样就行,你看看你害死了多少萧家堡百姓……待到事情解决之后,龙爷定有重赏。” 听到关淑这个名字。 萧远林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珠近乎瞪出眼眶。 布满血痕的脸庞显得凶狠无比。 她杀了夫人,换上夫人的面容,又要占去夫人的名字,甚至还要自己也卑躬屈膝! 那是他萧远林立下誓言,从宝花宗明媒正娶回来的姑娘! 虚弱的嗓音在房间内荡开。 “贱种。” 简单的两个字,却是让软榻上的女人腾的站了起来。 她这一生最忌讳的就是自己水蛇的身份,在那紫髯白龙一族面前,显得是那般卑微。 “杀了他!” 伴随着女人尖锐之音,驼背老人面露无奈,这位萧堡主求死之意甚浓的同时,还知道如何激怒主子。 可不能让他再说话了。 念及此处,它倏然将那柄锥子捅进了萧远林口中。 噗嗤—— 驼背老人松开手,看着目眦欲裂的男人,淡然的擦了擦手掌。 就在这时,它却是眉头微蹙,朝着堡外看去。 轰! 刹那间,一道身影破墙而入。 烟尘之中,身着束腰长衫的清秀姑娘踏步而出。 她死死盯着床上那道身影,解下腰间的长剑随手丢掉,掐了剑指,眉心忽然有青鸾长吟。 听闻这声音。 驼背老人的神情忽然凝重了许多,轻声道:“仙宫?敢问阁下乃是何方神圣。” 宝花仙子并没有理会它。 仍旧盯着那女人,嗓音寒意刺骨:“伱是关淑吗?” 话音间,浩瀚的气息呈碾压之势席卷了整个萧家堡,在这冲霄压迫感的面前,先前的一切交手斗法,都好似只是稚童玩闹一般。 她好似一下子变回了俯瞰人间的上仙。 眸子内仅余漠然。 “她可以是。” 就在此刻,虚无中缓缓走出一道人影。 身着纹理复杂精美的鱼鳞甲,手执一柄霸气虎吞大戟,蛟首凶恶,却神情平静:“此事跟宝花宗无关,莫要伤了和气,仙子觉得呢?” 被一语道破身份。 宝花仙子缓缓将目光移了过去,注视着它的眼睛,随即面露讥诮:“不好意思,你在我这儿没面子。” 根本就不好玩!她掀桌子不玩儿了! 连宗门弟子都护不住的人,哪有资格当什么未来宗主。 “是吗?” 蛟首将领侧眸看向那女人,忽然笑道:“您最近的表现很不错,龙爷心里有你,有些放心不下,故此一直派我守着,只是不方便露面而已。” 闻言,女人顿时欣喜若狂,恨不得攥烂自己的袖口。 蛟首将领收回目光:“既然我没面子,那我换个人跟仙子谈谈。” 它取出一枚玉简,略微传音几句。 “啧。” 宝花仙子安静看着,她倒是想看看今日对方能叫来多大的一尊货色,宰了以后能不能消解自己心中的怨愤。 然而,下一刻。 她随身携带的玉简微微震颤起来。 “……” 宝花仙子垂眸看去,盯着腰间玉简,神色不悲不喜,就是突然感觉很没意思。 她是真没想过,对方喊来的助力。 竟然会是宝花宗的长老。 (本章完) ------------ 第四百五十一章 天宫惊世 “现在可以请仙子离去了吗?” 蛟首大将手执大戟,握着玉简,朝前方这个使了幻形法的姑娘看去。 甚至还有心思摇头,略感几分可惜。 宝花仙子的名声,在水族中也是颇大,今日却是没有一睹芳容的机会。 驼背老人埋着头,神情间涌现感慨。 连它都没想到,龙爷居然对主子如此看重,即便在和龙妃关系如此紧张的当下,仍旧是派遣了一尊龙宫将领过来。 既然有龙宫出面,今日的事情也就到此结束了。 “还不快走。”蛇女重新坐回软榻上,忌惮又略带眼红的瞥了过去。 她并不觉得这女人配得上仙子的称号,但即便有龙宫的人在身旁护着,却也不敢在对方面前太过放肆。 萧远林用尽所有力气才抬起头,撑着眼皮,朝着宝花仙子看去。 即便口中没有锥子,其实他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虽然不是什么名震一方的强者,但好歹也是一堡之主,对于这点东西,他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夫人生前最敬重仙子。 如今事不可为,乃是天命,他实在没必要再给仙子心头添堵。 念及此处,他重新把脑袋垂了下去。 在萧远林收回目光的瞬间,场间竟是响起了一道清脆声音。 喀嚓。 只见宝花仙子倏然扔出腰间之物,猛地掠向蛟首大将的掌中。 两枚玉简撞在一起,近乎同时碎成齑粉。 “嘶。” 蛟首大将本能的缩手,随即脸色阴晴不定的朝着宝花仙子看去。 这是要做什么,违抗宗门命令?! 别忘了,哪怕是钦定的宗主继承人,那也是不知多少年后的事情,至少在现在为止,对方还只是个亲传弟子而已。 它并不是怕了这个女人。 只是碍于龙妃,并不想把事情闹大。 宝花仙子这身份,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反正要是真对她动了手,想要将事情掩盖下来,避开龙妃的耳目,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女人击碎玉简的举动,说明她已经失去理智了。 “仙子先冷静一下。” 念及此处,蛟首大将按捺住情绪:“你先前一直没有动手,想必也不是置宗门安危不顾的莽撞之辈,不如这样,我们各退一步。” 说到这里,它攥紧大戟:“还是按照你先前的办法,让你那同伴来处理此事,我等不动刀兵,绝不插手,如何?” “不论结局如何,都不影响宝花宗与西宫的关系。” 蛟首大将指了指那驼背老人:“它也不过是返虚四层而已,不算占你便宜。” 闻言,宝花仙子沉默一瞬,忽然唇角掀起冷意:“你为什么会把我的报复,看作是可以定下约定的事情,就像是儿戏一般。” 她好像能理解先前沈仪的想法了。 “你现在做的事情,才叫真正的儿戏。”蛟首大将摇摇头,劝慰道:“你空有仙子的名头,却根本没站在宝花宗的角度去处理事情,为了一个弟子的性命,将其余弟子尽数置身于西宫的对立面,你好好想想,伱真有这個资格吗?” “……” 宝花仙子的呼吸愈发急促起来。 “老仆请战!” 就在这时,那驼背老人倏然踏了出来,毫不犹豫的站在了那蛇女的身前。 一双浑浊眼眸之中,悄然有煞意弥漫。 “嗬。” 宝花仙子感觉两双手掌都因愤怒的疯狂颤抖。 她回身朝着下方看去,只见那袭墨衫笼罩的颀长身影,正垂手而立,对视而来的眸光沉稳淡然。 “我……我加不了更多了。” 姑娘的嗓音有些哽咽起来:“你能帮我报仇吗?” 她最大的倚仗,忽然背弃了她。 最引以为豪的修为,却被对面的三言两语强行束缚住。 在宝花仙子怔怔的注视下。 沈仪终于迈开步子,登上了这座石堡,嗓音随意:“返虚四层,不用加。” 做生意要讲信誉。 “……” 蛟首大将唇角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讥诮:“那就这样说定了,若是真有本事,尽管来杀好了。” 它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话音落下。 驼背老人缓缓取出一枚华光宝珠,将嘴巴张大到一个夸张的幅度,然后眼角青筋暴起的将珠子塞进了口中。 蛟首大将已经给出讯号。 证明了龙宫对主子的看重,如今只需解决掉眼前的麻烦,这位只有它一头老奴照料的可怜小姑娘,便真的有可能一步登天。 随着宝珠将脖子撑的鼓胀,然后一点点被咽下。 驼背老人脸上缓缓泛起异样的红润,身上的气息开始暴涨,就如同它的身形那般,节节拔高! “你们……”宝花仙子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双目圆睁。 “这也是它自己的手段之一,不算坏了规矩。”蛟首大将淡淡一笑。 “哈!欺人太甚!就你们有手段是吧。” 眼睁睁看着那头龟妖的境界跃升至返虚五层,宝花仙子下意识取出一枚丹药,正准备扔给沈仪,却突然想起了对方体内恐怖的丹毒。 这龟妖乃是蛇女的奴仆,吞服这珠子,虽看似效果惊人,但性命是肯定不保的。 可沈仪却不欠自己什么。 宝花仙子攥紧丹药,回眸朝那道墨衫身影看去。 “……” 沈仪沉默注视着龟妖的变化。 这就是他不喜欢与人比斗的原因,换作平时,在对方吞服这珠子的时候,他早就一拳轰过去了。 “老奴去也。” 驼背老人回头看了眼床榻上的蛇女,随即毫不犹豫的走至前方,强悍的气息随着步伐的踏出而蔓延开来。 萧远林重新抬起头来,双目无神的看向那个返虚二层的年轻人。 他有些不太明白,这是在做什么。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一缕金焰掠出,随即化作汹涌的火海。 沈仪眉心金焰显现,一双瞳孔似鎏金般璀璨。 浑身气息很快便是跨过分水岭,来到返虚四层的地步。 很显然,即便有了巨大的提升,但两者间的差距还是那般明显。 “……” 看着蛟首大将眼底的轻蔑,宝花仙子心中莫名的慌乱起来。 就在这时,她却是看见沈仪随手掐了个法诀。 刹那间,一抹浑厚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萧家堡,乃至于整个天幕。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内,都只剩下了那一缕耀眼的紫色。 紫气东来。 天宫现世。 (本章完) ------------ 第四百五十二章 沈宗主赚麻了 滚滚血浪在天际铺开,显露出其中六根大柱。 以及中间端坐于蒲团之上,手执拂尘,被九妖环绕的猩红身影。 凶兽的嘶吼声宛如从渊底飘散开来。 但所有人的视线,都是尽数汇聚在了猩红身影上的紫气中。 “天宫?” 蛟首大将心脏一跳,神情间多出忌惮。 他下意识将目光投向沈仪那张年轻的面容……这好像不是幻形法,对方只有返虚二层,单纯就是因为年纪比较小而已。 这是哪家的少爷出来游历来了。 宝花仙子更是惊讶的呆滞在原地,她很难想象,这个因为二十枚宝花丹,便愿意一路替自己斩妖除魔的所谓散修,随手便祭出了一层天宫。 不过…… 即便是天宫,那也只是代表着天资非凡罢了,并不能真的对返虚五层妖魔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如果是别的事情,妖魔可能还会顾虑到背后的身份,退步而走。 但这龟妖本就报了必死的绝心。 这样的一幕,只会因为它想要替那蛇女扫清麻烦,而更加暴戾,杀心大起。 果然,龟妖仅是怔了一瞬,便比所有人都要更早清醒过来。 它眼中的决心并没有丝毫动摇:“杀!” 沈仪抬眸注视着天上的道宫,手中法诀再变,下一刻,那猩红人影挥动拂尘,将紫气朝着下方祭来。 当着紫气彻底落下的刹那。 众人顿时又感觉到了不对劲,特别是宝花仙子和蛟首大将,两者都是曾经亲眼见过天宫的存在。 沈仪这只不过是第一次升宫罢了。 怎么可能拥有如此浓郁的紫气,比其他天骄多出了一倍都不止! 除此之外,更让人疑惑的是,对方祭出道宫,却并没有施展道法,而是……将那抹异常浓郁的紫气,融入了他的身躯之中。 “呼。” 沈仪收回目光,认真注视着前方的龟妖。 他本来只是想试试,天宫紫气能否加持灵躯法,没成想在紫气接触到身体的瞬间,体内的金凰竟是苏醒了过来,修长尾翎被紫色晕染,迸发出更加强悍的生机。 滔天金焰同样沾染了紫色。 稍稍感受了一下实力的变化,好像不需要再布置什么阵法之类的。 沈仪终于迈出一步。 随即径直消失在了原地。 他出现在了那满脸慎重的龟妖侧方,掌间蕴着数枚离火烙印,轻描淡写的拍向了它的太阳穴。 在那随意拍出的手掌之下。 龟妖却是感受到了剧烈的悸动,若非吞下了那枚华光宝珠,它甚至觉得自己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即便如此,却还是慢了一步。 在它反击的前一刻,修长五指已经印了上来,看似平平无奇的掌击,却让龟妖仿佛失聪了一般。 它的身躯轰然爆射而出,磅礴巨力让整座萧家堡都是塌陷下去。 轰—— 大成的天凰不灭真身,乃是与龟妖一样的堪比返虚四层实力,两者又都是借用了某种手段的加持。 但很明显,天地馈赠的鸿蒙紫气,远远要比那枚华光宝珠的品级要高! 萤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 蛟首大将的脸色已经开始有些不对劲起来。 蛇女咽了咽唾沫,有些胆怯的将求助目光投了过去,即便是以她的眼界,也能看出局势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向自己倾斜。 “好强。”宝花仙子又咬了咬唇。 仅在一日之间,沈仪在她心中的印象,便从一个返虚二层修士,飞跃成为已经距离自己只差一步之遥的存在。 这中间的跨度,换做普通修士,可能要用数万年去抹平。 这些宝花丹,花的简直不要太值。 “……” 龟妖横飞出去,感受到了神魂间多出的灼痛感。 但好歹是活了这么久的老妖,陪了蛇家十余万年,一身修为更非作假。 那诡异的离火手段,竟是被它用意志力强行按捺了下去。 双眸死死盯着倒塌的萧家堡。 紧跟着,衣衫扬起,泛着宝光的龟甲脱体而出,化作八片。 其中六片护住周身,另外两片犹如利刃般朝着那道墨衫身影斩去,没有任何气息的波动,仿佛在刹那间融入了虚无。 唯有真正挨上一下,才能清楚其中究竟蕴含着怎样的威力。 然而,那身影却是消失在了它的视线内。 龟妖脸色微变,下意识朝身后看去……眼眸内倒映出那凌空而立的青年,以及占据了天幕的紫金色火海。 沈仪略微翻掌,再次一拳轰出! 伴随着尖锐的长啸,漫天火海席卷为一头展翅翱翔的金色凤凰,然后尽数汇聚于他的五指之间。 嘭! 六片龟甲接连破碎,让龟妖浑身炸响,被淡淡的血雾笼罩。 一掌轰飞,一拳碎甲。 待到血雾被狂风卷散的刹那,龟妖看见了那张近在咫尺的俊秀面容,以及那催命符般袭来的掌刃。 “狗胆包天!” 蛟首大将终于爆发出一道怒喝。 手中大戟犹如长龙脱手,气浪让这片大地都是震颤起来,仿佛下一刻便会沉入水中。 “果然啊……你们都是骗子。” 宝花仙子似乎早有预料,她藏于袖间的手掌早已掐好了道法。 足足六层高的巨大花宫,雄伟且似那仙境般华美。 就这般突兀的降临人间。 两道青鸾之息,三道白色灵气,代表着她能成为宝花仙子的底蕴。 返虚六层,五次升宫。 竟是全都获得了天地馈赠。 硕大的粉色花瓣在空中绽放,仅仅用了一片,便是将那柄虎吞大戟给拦了下来。 这短暂的时间内。 沈仪的掌刃已经是干脆利落的抹下了龟妖的脖颈。 他顺手取出对方的妖丹,以及才被消化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华光宝珠。 果然,真正的返虚五层哪有这般不堪。 这强横的效果,对方根本发挥不出来,纯纯花架子罢了。 即使不用天宫紫气,只要让沈仪布下铁画银钩大阵,或许会麻烦一点,但拿下对方还是没问题的。 念及此处,他将龟妖的尸首收入扳指,转身朝着远处看去。 这时的斗法,就已经完全不是沈仪能参与进去的了。 不过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你真敢动手?!” 蛟首大将接住倒飞回来的大戟,腾空而起,眼看胜负已分,只能含怒朝着下方的宝花仙子看去。 它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 只是笃定那年轻修士必输而已。 以它的身份,可没有把龙爷宠幸的女人当作赌注的资格:“本将再提醒你一次,莫要自误!” “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情而已。” 宝花仙子摇摇头,淡然道:“既然龙妃在找它,肯定会盯着西宫的传讯海螺,所以你才会选择用玉简,那这是不是说明……” 说到这里,她忽然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只要把你们都杀了,那就没人会知道。” 沈仪已经用行动教了她许多次,可惜自己有些笨,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毕竟在旁人眼里,这只不过是两個散修,在行侠仗义,庇护萧家堡罢了。” “这周围都是我的人,你拿什么跟我斗啊?” 话音落下,宝花仙子悍然出手,天际的百花仙宫内青鸾长鸣,灵气汇聚。 硕大的桃花之中,一柄雪白的长剑缓缓涌现。 两道青鸾之息,三道灵气,迅速的涌入其中,给那华美长剑之上平添几分杀机。 同为返虚六层。 但真正动起手来,却有天差地别之感。 南洪的天骄之名,可不是白叫的。 “这!” 感受着那锐利到近乎刺破自己眼眸的气息。 蛟首大将瞬间脸色大变。 手中大戟一挥,数百丈高的海浪顿时跃起,水声轰轰作响,好似择人而噬的海兽,要将此地吞没一般。 然而在那长剑横空而来的刹那。 声势浩大的海浪径直凝固在了空中,然后悄无声息的褪去。 剑如白虹。 贯穿了蛟首大将的鱼鳞甲和胸膛,化作耀眼的白花没入它的血肉。 嗤拉—— 每一片花瓣又化作小剑,由内自外,让它的身躯瞬间支离破碎! 只剩血肉模糊的残躯趴在地上苟延残喘。 仅一剑,便是让世人看清了天骄与普通水族统领间的区别。 “呼。” 这是宝花仙子第一次杀妖,却没有感觉任何不适,反而因为激动,指尖在微微发颤。 她抬起手,正准备了结这蛟首大将的性命,眼眸一瞥,却见看见沈仪从废墟中走出,手里拎着已经被拍碎脊椎,眼看是没了性命的蛇女。 “我有点事情想问它。”沈仪面不改色的看向那蛟首大将。 “……” 宝花仙子按捺住心里的悸动,强行收回了法诀,点头道:“好,你问吧。” 闻言,沈仪迈步走到那残躯的身旁。 “滚开!本将什么都不会说!”蛟首大将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朝着那年轻修士咆哮道。 沈仪仿若未闻,凑到对方身旁耳语了一番。 片刻后,他重新站起身子,等了一会儿,略微蹙眉:“不肯说,那就死吧。” “嗯?” 蛟首大将竭力摇了摇脑袋,甚至怀疑自己聋了。 它根本什么都没听见! 然而回应它的,却是与先前相仿的掌刃。 噗嗤! 【斩杀返虚境黑背蛟妖,总寿十五万三千年,剩余寿元两万七千年,吸收完毕】 沈仪将两具尸首一起收入扳指内,抿了抿唇:“……” 宝花仙子担忧看来:“怎么不再多问问,你不用顾虑我的,这点时间我还是能帮伱拖延的。” “无妨,小事罢了。” 沈仪摇摇头,不能再聊下去了,嘴角真的要翘起来了。 (本章完) ------------ 请假条 大佬们,今天没休息好,最近也在努力找回大家喜欢的味道。 请天假,这次会补上的。 ------------ 第四百五十三章 专坑宝花宗的南阳弟子 “好吧。” 宝花仙子虽然不信能跟水族扯上关系的会是什么小事。 但既然沈仪不愿多说,她也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 念及此处,宝花仙子回眸看向天际。 张爷正坐着他的破蒲团,鬼鬼祟祟的藏在云后。 “这位道友,剩下的事情就劳烦你了,至于报酬的事情,可以直接来宝花宗寻我……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宝花仙子叹了口气。 自己果然还是涉世太浅,总共身旁就带了两个人,结果两人都早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下次再想出门游历,除了修为以外,还是得多学学这方面的事情。 “放心,小修保证给您处理妥当。” 张爷这才显出身形,亲眼看了一场返虚六层间的斗法,就算是放眼整个洪泽,也是值得拿出来吹嘘的事情。 不过相较于宝花仙子。 他却更诧异于那位沈前辈,看着不声不响的,出门全靠挪移法,连个替步法宝都没有。 刘少爷还是看其太过劳累,才邀请对方上船的。 结果出手便是一层天宫。 就凭这堪比返虚五层的实力,放到宝花宗内做个外门长老都是绰绰有余。 什么叫隐藏身份?宝花仙子真该跟沈前辈学学!连自己这個老江湖都走了眼。 “不……不会太贵吧?” 宝花仙子忽然又底气不足的添了一句。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欠沈仪一大笔债呢。 “以您的身份,不算什么大事。”张爷这次说的倒是实话,南洪虽然表面稳定,但实际上几乎每天都有势力消亡。 遗留下来的地盘数不胜数,只要出得起价就行。 萧家堡这才多少人,小事一桩罢了。 “……” 沈仪安静听着,有点想要再分上一笔。 不过很快又按捺住了这个心思。 虽然南阳宝地里面有的是地方,但自己毕竟在此地惹了麻烦,轻易还是不要暴露身份为好。 那位所谓的“龙爷”,一听就不是他现在能得罪的起的存在。 “沈道友,我必须得回宗门了。”宝花仙子想起先前玉简中传出的嗓音,沉默了一瞬,神情又有些低落起来。 “我忙完了过来拿东西。” 沈仪点点头,丹毒固然重要,但是他现在差不多又凑够了升宫所需的镇石。 还是先找个地方突破比较好。 “不跟我回去吗?”宝花仙子抬眸看了他一眼,突兀的有些不舍,这还是她第一次和别人同行游历,且遭遇实在精彩,若是能路上再回味一下今日的事情,也是极好的。 “走了。” 沈仪仅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语,随即整个人便是化作紫白长虹消失在原地。 “呃。” 宝花仙子愣愣站了一会儿,才确定对方不会像上次拦住水浪巨掌那般突然又出现。 “碧翠前辈,这次是真走了。”张爷慢悠悠落下来,轻声提醒了一句,心里却是发出感慨的笑,这位仙子看上去,好像也没有传闻中那般高冷。 “那就麻烦你了。” 宝花仙子勉强笑了笑,挥袖卷起那石堡废墟内的萧远林,准备将其带回宗门疗伤。 随即同样施展挪移法离开了此地。 朝着宝花宗赶去。 …… 碧海涛涛,风声阵阵。 沈仪随意寻了个小岛,闭上眼眸,以神魂扫过四周。 确定没有什么强大的存在。 指尖泛着黑雾的金丝吐露而出,布下五行宝莲大阵将自己给困起来。 又唤出老狗在旁边守着。 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只有离开了南洪七子的庇护,真正走到这外面来,才能知道南阳宝地有多珍贵。 至少在宝地里面,突破的时候不用担心被人趁虚而入。 他睁开眼眸,打开面板,开始清点收获。 此次宝花宗一行,大约收获了七十六万年,再算上之前的剩下的,总数已经接近九十万年! 来得容易,但去的也容易。 沈仪心神微动,六尊镇石出现在眉心识海之中。 按照先前玄庆前辈的说法,对方前三次升宫,都只需一件二品道柱,就能达成天宫。 但这肯定是为了节省寿元,将更多的时间用来突破白玉京的做法。 自己倒是没必要如此,反正用的也是妖寿。 稳扎稳打才是正道,哪怕品质上不去,至少数量要凑够。 紧跟着,沈仪开始麻木的汇聚妖魔本源。 至于目标,这群水族的血脉好像没有特别出挑的,干脆就按照修为来选了。 首先肯定是返虚六层的蛟首大将。 这大概是沈仪此行捡到最大的漏。 大约十五枚妖魔本源喂进去,终于重塑了它的妖魂。 其实这头蛟首大将,若是留着当个护卫也不错。 不过它的身份实在有些敏感,特征又明显,根本不可能在人前唤出,否则后脚就会被龙宫找上门来。 再则说,既然鸿蒙紫气能加持灵躯法。 如果再加上一抹紫气的加持,光凭沈仪自己,大概就有了在返虚六层手底下保命的实力。 当然,若是运气实在倒霉,碰上那些天骄,加个蛟首大将,无非也就是多浪费对方一剑的事情。 “去!” 沈仪将妖魂送入镇石。 随即一枚枚妖魔本源开始浮现。 两头返虚四层的妖魔,再加上三头返虚三层。 修为虽低,妖魔本源却一点不少吃,又是五十三枚下去,六尊镇石尽数成型。 【剩余妖魔寿元:十四万九千年】 还真是出门赚的出门花,一点儿都不带回家。 沈仪唤出量柱尺。 蛟首大将果然没有让他失望……虽然有些勉强,但那金光还是死死的定格在了二品线上。 光靠这个,天宫就稳了一大半。 剩下的也基本都符合沈仪的猜测,两个三品还高出不少,剩下的返虚三层妖魔里,还幸运的又出了一尊三品。 一切准备就绪。 沈仪倏然祭出道宫,看着血海在天际翻涌开来。 已经成功过一次的升宫法再次施展开来。 六尊镇石近乎同时剥落,化作雄浑无比的大柱,只不过相较上次的飞禽走兽,这次几乎都是水族纹路,其中最耀眼的莫过于那尊蛟龙柱。 两层高的无量妖皇宫之上,凭空再多出一层隐约的大殿! 如果说上次突破时,天地还犹豫了一下,那这次竟是没有丝毫等待。 径直将视野尽头的远端的云彩染成了绚烂的紫色,祥和之气浓郁到肉眼可见,甚至还响起了飘忽的仙乐。 浑厚的紫云飞速掠来。 落在了第三层大殿内,被那蒲团上的猩红人影以拂尘接下。 本是普天同庆的喜事。 但当那天宫刚刚稳固的瞬间,便是被人收了回去。 携着水腥味的微风拂过,吹散了小岛上的黑雾金丝,阵法消失,岛上已经是空无一人。 不知过了多久。 小岛周围的水面忽然翻涌起来,发出锵锵之音。 一柄柄兵刃浮出水面,整齐的鱼鳞甲泛着银白刺眼的光,它们漠然的踏在河浪之上,将小岛团团围住。 粗略一看,少说也有三百之数。 其中修为最低者,身上也溢散着返虚境的气息。 待到这群龙宫兵将排好队列。 最中间的地方,一头黑背蛟倏然蹿起百丈高,口中含着类似马嚼的森寒黑铁,缰绳被那随意而坐的身影攥在手中。 黑背蛟通常在龙宫中充当将领的位置。 成年后至少也是返虚六层以上的修为。 但这头黑蛟显然境界不俗,却只能充当坐骑的角色。 它脊背上那人看着年轻,浑身银白甲胄,套着长披,面容跟人族几乎没有区别,且气度不凡,唯有额上有两枚华美龙角。 “西宫龙孙,祁老九,前来礼拜天地。” “何宗弟子在此突破,过来说话,本座有赏。” 祁老九一手牵着缰绳,顺势搭着右膝,朝着下方俯瞰而去。 许久后,岛上仍旧没有回应。 他沉默良久,发出一道笑声:“嗤,无胆鼠辈。” 话语落下,祁老九径直扯动缰绳:“收兵回府。” 刹那间,杀气腾腾的水族径直没入了水面,黑背蛟高高跃起,溅起百丈高浪。 待到浪花散尽,一切重归于平静。 …… 宝花宗,最深处的阁楼内。 长发老妪对着铜镜,自顾自的梳理着发丝:“听说你碎去玉简,主动断了和长老的联系,是真的吗?” 在她身后。 模样大方端庄的姑娘,头戴花冠,赤着双脚,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是真的。” 说罢,姑娘径直朝着地上跪去。 然而老妪仅是挑了挑眉,这位返虚六层的天骄仙子,便是被迫的站了起来:“不必跪我,我只是想说这样很危险,下次不要了。” “弟子明白。”宝花仙子有些愧疚的低下头。 “除此之外,我担心的还有别的事情。”老妪站起身,回眸看来:“之所以一直不放你出去,是因为你还没收心,外面威胁的不止是妖魔,还有让为师也无能为力的存在。” “您是说龙宫?”宝花仙子心里咯噔一声。 “唉。”老妪长出了一口气,淡淡道:“我说的不是争狠斗法的事情……世上还有比丢命更可怕的事,你迟迟不收心,往后如何做得了宗主。” 闻言,宝花仙子听的满头雾水,下意识道:“那您收心了吗?” 一句话让整个房间内都是陷入死寂。 老妪重新看向铜镜中的自己,良久后,抿唇道:“被迫收了。” “那我也可以。” 宝花仙子在师父面前,终于露出一丝狡黠,然后轻咳两声,反应极快的压下了上扬的唇角。 “师父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回去关禁闭啦。” 见师父迟迟不说话,宝花仙子知道对方又开始神游天外了,趁机蹑手蹑脚的退出了房间。 她属实是不明白,除了龙宫,这洪泽还有什么事情是合道境巨擘解决不了的。 离开阁楼。 宝花仙子仍旧是从前那副落落大方的模样。 唯有眼眸有些怔神。 她都把宝花丹和天材地宝准备好了,沈仪怎么还不过来取,总不至于是忘记了吧。 烦死了! 宝花仙子咬咬唇,忽然感觉又回到了曾经那种无聊的时候。 脑海里全是那袭墨衫缓缓拂动,以及青年淡然的回应。 返虚四层,不用加。 她努力藏着唇角的笑意,落在旁人眼里,却觉得今日的仙子又莫名娇艳了几分。 那些许喜色,一直持续到了走回自己的阁楼。 只见碧翠正无奈的站在门口,旁边则是满脸羞愧的少年,上次在沈仪旁边见过一回。 “仙子,您提前备好丹药,让我千万留意的那人回来了,是我弟弟带来的……他说比较忙,就不等您回来了,取完东西就走了。” “我实在是留不住。” “您要怪罪的话……” 听着耳畔的话音,宝花仙子忽然有些无力的挥挥手:“没事儿,本来就是我交代你的,担心师父留我太久,避免错过了,有什么好怪罪的。” 说罢,她径直进了房间,将自己给砸进了柔软的被窝里。 “太讨厌了!” 宝花仙子悻悻咬牙,撒泼打滚道:“给我备法宝,我要去天剑宗找他们仙子解闷!” “您可省省吧。”碧翠赶忙关上门,快步上来安抚道:“几位长老一起告您的状呢,最近您还是消停点吧。” “……” 闻言,宝花仙子终于翻身躺平,长长舒了口气,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许久后才道:“通知其他几位长老,从明日起,我要参与宗内事务。” 什么空有虚名的仙子,要当就当真的! 顺便再试试能不能靠着宗门的手段,把那小子给找出来,至少得知道他到底是哪个势力的。 …… 南洪曾有七位合道修士,生死与共。 唤作七子。 在这片地方留下赫赫声名。 其中又以南阳宗为首。 门下弟子更有玄庆前辈镇压同辈天骄数万年,号称合道之下,白玉京中第一人。 七宗弟子只要提起来,没有一个不服气的,皆是与有荣焉。 “如今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放老夫出去!” 羊长老用力攥着拳头挥舞,他已经给南阳宗讲了整整三个月的阵法了。 这绝对是报复!就是因为上次对方成就天宫的时候没随礼。 颜文成一脸无奈的陪着长老,说实话,他也有些想念清月宗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就在这时,空中终于打开了一道光幕。 下一刻,墨衫青年踏步而入。 有些疑惑的看着守在祖师殿门口的两人,随后才点头道:“辛苦二位了。” 讲法就讲法吧,一个阵法居然要讲三个月,清月宗还真够意思。 “沈宗主回来了。” 羊长老顿时换了一副嘴脸,虽称不上恭敬,但也还算客气。 谁让自家长老现在认这个。 他也是柳世谦的拥趸之一。 “两位快回去休息吧。” 沈仪侧身让开一条路来,宝花丹果然不凡。 三枚下去,丹毒便消了个七七八八。 为了稳妥起见,沈仪足足吞服了六枚,如今神清气爽,颇有些容光焕发的意思。 不过该算的账还是要算的。 待到清月宗这两位离开南阳宝地。 沈仪迈步朝着大殿中走去,看着那个闭眸而跪的木头人,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玄庆前辈,如果下次让我去找人,能不能直接说名字。” “嗯?”李玄庆睁开眼,先是朝着沈仪拱手示意,随即才温和问道:“她没有理会伱么?倒也正常,本来也就是几面之缘而已。” 他歉意一笑:“我不记得她的名字。” “我只是怀疑我找错人了,岁数跟你差太远。”沈仪同样在祖师像前坐下,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 “太多年没有出去过了,抱歉……不过事情好像还是解决了?”李玄庆略略感受了一下,便是察觉到了对方身上宝花丹残留的气息:“难道你遇到的是另一位宝花仙子?” “大概吧。” 沈仪虽然心里透彻,但也不想沾染太多。 “她叫什么名字?”李玄庆收回目光。 “我怎么可能知道。” 碧翠很明显就是个化名,不过沈仪也不在乎这个。 他取出宝花仙子准备好的天材地宝,统统丢给李玄庆:“帮我认一下,这些东西能换多少赤眼玄凤精血。” 总算是兜里有了些积蓄,天凰不灭真身的提升也算是可以提上日程了。 “好。” 李玄庆略有些生疏的开始清点这些东西。 虽不擅长,但他现在也只能帮上这些小忙了。 不多时,他抬起头:“如果是别人去换的话,可以换三份,但如果是你自己过去,那就一份也换不到。” “……” 对此沈仪早有预料,毕竟不是个盟宗都像清月宗那般友好。 他取出道牌,开始联系柳倩云。 (本章完) ------------ 第四百五十四章 天剑宗叶文萱 “好,没问题。” 柳倩云听着玉简上传来的一连串天材地宝名字,暗自有些咋舌。 这些东西显然不是落寞的南阳宝地内能够生长出来的。 加在一起都快超过某些外门长老的全部身家了。 沈宗主这三个月没露面,合着是又出去抄家灭门去了? “什么事情?” 郑芊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但上次曾经说过,有沈仪的事情自己一概不参与,故此只能假装好奇来掩饰尴尬。 “瞧你那口是心非的样子。”柳倩云白了她一眼,不过这事情还真离不了郑芊。 想要换取一头返虚十二层的赤眼玄凤精血,最低也得是个执事才有资格开口。 最近柳大长老颇为照拂南阳宗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自己身为他的女儿,不免也被人记上了。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此物乃是南阳宗所需,到时候只会更麻烦。 不如让郑芊出面。 “走,跟我去取东西。” 柳倩云唤出宝船,带着满脸尴尬的郑芊离开宗门,朝着南阳宗掠去。 于此同时。 天剑宝地之中,内门执事堂。 身着剑袍的年轻男子慵懒的靠在椅子上,略带几分讥诮的看着眼前忙碌的女人。 待到女人终于将一众弟子的事情处理干净。 这才回过头来,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崔执事,我做的还行吗?” “不错,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 崔皓点点头,随即便慢悠悠的起身,打算离开此地。 “那个……”女人赶忙叫住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叶某想问一下,我还要等多久才能拿到执事的玉简……这是当时长老允诺我的。” “嗯?”崔皓挑了挑眉,淡淡道:“长老允诺你的,你问长老啊,问我作甚。” “您说笑了,我哪里有资格面见长老。”叶文萱唇角的笑意愈发僵硬起来,又继续解释道:“小修出身潜渊地,寿元实在不多了,崔执事能不能帮我问一下,至少先给我一份月俸,哪怕是弟子的也可以。” “行。” 崔皓摇摇头:“且等着吧。” 他转过身,眼底讥诮更浓。 一個寿元即将耗尽的返虚一层,毫无长处,怎么好意思提执事的事情,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长老当初应下此事,就是为了吸引那群南阳土著。 结果除了面前这位,其他人压根没有动静。 如果不是长老金口玉令,不可轻易更改,早就把此人赶出内门了。 想当执事,却又不肯自觉点去南阳宝地当说客,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 叶文萱闭上眼,缓缓攥紧了五指。 她乃是活了多年的修士,论起见识,自然是不如外面的修士,但至少这点东西还是能看明白的。 然而,最终还是对长生的渴望,按捺住了心底的愤怒。 让她强行止住了拂袖而去的冲动。 这么多年,叶文萱心里所想的,唯有“活着”二字。 “小修知道了,多谢崔执事。” “不客气。” 崔皓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正准备迈步出门,却被一道突然闯入的身影给推了回来。 “又想躲懒是吧?快给我坐回去,我还有事儿要办。”郑芊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大摇大摆的跨了进来。 “……”崔皓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不过这是盟宗执事,叶文萱可处理不了。 只得拍了拍衣裳,沉声道:“给我放尊重点,崔某已经突破返虚五层了。” “哦,我好怕。” 郑芊翻个白眼,将储物袋啪的拍在桌子上:“有钱的才是爷,懂不懂?小穷酸。” 叶文萱沉默看着两人拌嘴。 神情间忽然多了一抹自嘲。 这才是执事间打交道的姿态,相较之下,完全可以看出来,自己在崔皓眼里,到底有多不值钱。 “赤眼玄凤精血,三份,快点,我丹炉要炸了。”郑芊摆摆手。 “嗤,这是被哪个天骄亲传看上了?赤眼玄凤精血?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不是很搭,听着跟玩笑似的。” 崔皓说归说,却还是拿起了储物袋,开始仔细检查起来。 一边查着,他又顺口讽刺道:“最近听闻你那好姐妹,对那群南阳土著颇为照拂,可真是善人啊。” 听到南阳土著四个字。 郑芊眼皮不自觉的跳了跳,但迅速就调整了神情:“关我屁事。” 叶文萱同样蹙紧了眉头,似是有些疑惑。 好在崔皓似乎专心于清点储物袋,并没有注意到两女的反应。 片刻后,他拿着袋子朝后面走去:“等我消息……你,跟我进来,好好学着。” 闻言,叶文萱脸上涌现喜色。 虽然崔执事的话语很不客气,但能带她进执事堂内部,这好像是某种讯号。 她赶忙抬步跟了上去。 却见崔皓刚刚走入有隔音法阵的里屋,便是悄然止住了步伐。 再回眸时,眼里尽是漠然:“你不是想当执事么,现在机会来了,说说吧。” “说……什么?” 叶文萱错愕抬眸,却被瞬间扼住了脖颈。 崔皓不耐烦的皱眉:“你跟我装什么傻子?这赤眼玄凤精血到底是谁要的,拿来做什么,敢有半句假话,伱就老老实实滚蛋吧。” 先前两个女人的神情变化,又怎么可能躲得过他崔某的神识。 更何况就郑芊那猪脑子,炼丹这种事情,跟她能扯上什么关系。 “嗬。” 叶文萱呼吸急促。 她先前的神情变化,只是听了两人的对话后,突然把玄凤精血和沈仪身上的灵躯法联系在了一起。 此刻,境界间的巨大差距所带来的压迫感,让她略感窒息。 “你放心说,只要有用,你执事的玉简,最多三日就会送到你手中。”崔皓松开手,如果清月宗已经开始拿出这么丰厚的东西,开始支持那群南阳土著。 那这事情可就有趣多了。 剩余六宗都还在商议,柳世谦虽是长老,但也不过是上百位白玉京中的一个而已。 擅自站队,可是大忌。 “我……” 听到这句话,叶文萱忽然浑身颤了一下。 她嘴唇抖动着。 沉默良久。 像是终于认命了那般,轻声道:“我曾见过一头赤眼玄凤,没成想外面还有一头,而且还那么贵重,所以有些懊恼。” (本章完) ------------ 第四百五十五章 天衍四九 这话听着不假。 前提是别配上前面那纠结的神情。 崔皓冷笑一声,漠然盯着眼前的女人。 “……” 叶文萱躲闪着对方的目光。 她的确想要活命。 也不觉得自己和南阳宗那群人,还能有什么情分在。 之所以不说。 只是她的本能在告诉她,若是得罪了沈仪,自己的下场恐怕只会更惨,哪怕是执事身份,也未必保得住自己。 这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直觉。 但她向来跟着直觉走,不说有什么起色,至少到现在还没陨落。 “随便吧。” 崔皓收回目光,再次朝里面走去,顺手摸出了玉简,开始联系长老。 片刻后,他像是得到回应,大步走了出去,将那储物袋随手丢在桌上。 朝着郑芊露出一个歉意的笑:“不好意思,赤眼玄凤精血告缺,需优先供应我宗弟子,实在无力帮助盟宗。” “你放屁!” 郑芊神情认真起来:“你告诉我,哪个弟子……别弟子了,哪几个外门长老,舍得拿天材地宝来换这东西?总不至于是某位亲传弟子把精血全包了吧?” “还真是。”崔皓收起笑容:“接下来你是不是还想问问是哪位亲传,郑执事,你好大的威风。” 刘长老的意思很明确,不管是不是南阳宗需要,只要都不给,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实在想要,让那位姓沈的年轻修士自己来拿,甚至不需要拿东西来换,给句话就行。 “我没有那个意思。”郑芊蹙紧眉尖。 “无所谓。” 崔皓转过身,看着颓废走出的叶文萱,笑意重新回到脸上:“我宗的赤眼玄凤精血,是要拿来赏赐给最刻苦的执事,譬如我们的叶道友。” 说罢,他随意取出一枚玉简扔了过去:“把这事情办了,赏两份精血,要是再加上这些宝贝,换五份也是绰绰有余,再给你执事身份,这是长老承诺的,不过若是办不了,你也别回来了。” “我?” 叶文萱错愕的接过玉简。 “哪有执事不出去办差的,你说对吗?”崔皓平静看去:“此事由你领头,伱能找多少执事帮忙,甚至请外门长老出手都可以,我们只看结果。” 吃里爬外的东西,既然忘不掉南阳宗,那还来天剑宗献什么殷勤。 借此机会,长老也想处理了这個麻烦。 “我能找谁……” 叶文萱彻底愣在了原地,她初来乍到,一直在帮崔皓做事,根本一个人都不认识。 她闭眸感受了一下玉简内的内容,随即差异出声:“平叛?返虚五层?” 这哪里是给她机会。 分明就是让她在找死和滚蛋之间做出选择。 “行了,别废话。”崔皓摊开手,余光却是注意到了郑芊的悄然离去,唇角略微扬起。 这是回禀去了?难不成还有意外收获? 无论是坑清月宗一把,还是能把那沈姓修士拉进坑里,自己可都是大功一件。 “……” 郑芊走出天剑宗执事堂,拿着玉牌将事情一五一十的道完:“对,可以换五份,沈宗主怎么看?” 玉简的那头沉吟许久。 最后只传来简单的一个字。 “好。” 闻言,郑芊咂咂嘴,玩儿真的啊? 那可是平叛啊。 说是返虚五层,但既然敢叛,谁知道后面还藏着什么牛鬼蛇神。 沈宗主这是上次打出自信来了,还是真缺精血缺急眼了。 不过既然对方已经开口了。 郑芊摇摇头,撤去隔音法诀,重新走回执事堂,看着那个呆滞的女人,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怎么了这是?” “我……”叶文萱看着明知故问的对方,神情愈发僵硬起来。 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旁听。 之前就算做不了执事,在天剑宗内混着,至少安全无恙。 这要是真被赶出去了,那才叫悲惨。 “急什么。” 郑芊笑了笑,随即将目光投向崔皓,一字一句道:“他不是说只看结果么,这事儿,我接了!五份精血,你给姑奶奶备好了,少一份,我直接去找长老告状。” “请便。” 崔皓摊开手掌,心底却是惊喜万分。 区区一个郑芊,哪里有这样说话的底气,肯定是柳世谦插手了。 这位白玉京长老,还真是够拼的。 “出发的时候通知我。” 郑芊松开搭在叶文萱肩上的手掌,转身潇洒的离开了执事堂。 用余光瞥眼后面。 发现已经远离了崔皓的视野,这才赶忙加快脚步,狼狈的逃出了天剑宗。 坏了坏了,这次装大了! 不过……还挺爽的。 郑芊拍着胸脯,满脸复杂,怎么莫名其妙又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算了,还是先看看沈宗主能请来多少助力吧。 …… 南阳宗祖师殿内。 李玄庆看着沈仪放下玉简,有些好奇道:“又发生了什么了?” 他发现这位年轻小宗主,好像一直都挺忙的样子。 哪怕是自己当年风头最盛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频繁的邀约。 “关于灵躯法的事情。” 沈仪并没有藏私,将天凰不灭真身的事情娓娓道来。 李玄庆安静听着,随即抬眸道:“我曾与池阳仙子有过几面之缘,她也是火性禽妖化身,就是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还在洪泽……这次好像帮不上你了。” “没事,我试试吧。” 沈仪收拢心神,对于天剑宗刁难的事情,他其实早有预料。 从刚刚离开南阳宗的那天开始。 他就发现了南洪七子之中,天剑宗乃是态度最果断的,几乎把想要南阳宝地的心思写在了脸上。 “不过灵躯法这东西,我曾经也略有涉猎,只是后面发现太浪费时间,也没什么大用,就干脆放弃了,如果你喜欢的话,倒是可以教给你。” 李玄庆伸出指尖,见沈仪并没有拒绝的意思,这才轻点了一下他的眉心。 直到那抹灵光在脑海中化开。 沈仪脸色终于变了一下。 他以为玄庆说的是传一式功法,却没想到对方竟是连带着所有的感悟一起传了过来。 这可比讲法传道恐怖多了。 李玄庆收回指尖,本就僵硬的眼珠,突然又木讷了几分:“我们刚刚在聊什么来着……哦,对了,你要出去。” “……” 看见这一幕,沈仪突然想起了上次对方随礼鸿蒙紫气的事情。 玄庆前辈好像是用什么秘法,将本身的底蕴,全部装进了这具木人身躯之中,随时可以拆出来。 所以,对方已经把这式功法忘记了? “多谢玄庆前辈。” 沈仪拱手,并未多言。 “客气什么,是因为我给了你什么吗,没关系的,我已经用不上了。”李玄庆稍稍恢复了一些记忆,温和笑了笑,只不过话音里略显几分落寞。 “为什么?”沈仪很少主动打听别人的事情,但这次,他却是侧眸看了过去。 “因为……天太高了,我触不到……天之下,一切皆无用。” 李玄庆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太妙的过往,突然用手捂住了额头,嗓音也变得沙哑起来:“我想报……”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清醒过来,带着几分忌惮道:“不,我不想。” “好的。” 感动归感动,但这事情好像挺大的。 沈仪轻点下颌,果断的收回了视线。 顺便提醒自己一句,以后尽量少打着南阳宗的名号出门,容易惹麻烦。 他起身与玄庆道别,迈步离开了祖师殿。 随即打开面板,看着新跃起的提示,然后呼吸骤止。 【返虚(灵).天衍四九:未入门】 看着那个崭新的词缀,沈仪下意识瞥向了剩余的妖魔寿元,心里莫名忐忑起来。 【剩余妖魔寿元:十四万九千年】 所幸还有玄庆前辈赠与的感悟和经历。 沈仪闭眸体会了一番。 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原来这是一式搭配灵躯法使用的拳掌术。 嗯……剩下的就看不太明白了。 不过能看出来的是,李玄庆似乎并没有深研此道,稍微入了个门就停下了。 果然,真正能踏足顶峰的修士,都是非常清楚自己需要什么的存在。 幸好沈仪还有个拳掌精通的天赋。 这是他为数不多擅长的领域。 念及此处,沈仪随意掠至崖峰,盘膝而坐,感受着猎猎山风。 将剩下的妖魔寿元朝着这式天衍四九中灌入进去。 有了玄庆前辈的感悟,这次还能省一枚妖魔宝晶。 【第一年,你开始消化脑海中关于天衍四九的感悟,那晦涩的理解,让你有些大脑发涨,甚至想要呕吐】 沈仪脸色微变,胸口突然发闷。 这还是第一次,面板中的反馈来的如此之快,且无比剧烈。 最近把妖魔寿元都花在了镇石和妖魂身上,倒是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类似的感觉了。 面板上的数字迅速流失。 沈仪的脸色也愈发苍白起来。 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 这式拳掌法,就是力求完美,让敌方苦苦追寻那遁去的一,最终被困死在提前编织好的陷阱中。 而这世间,最难追求的莫过于“完美”二字。 此式功法立意太高,所以才能吸引玄庆的注意,结果在入门以后,他发现这是一条极其蠢笨的路子,故此放弃。 沈仪却不挑拣。 对他而言,只要品级高,那肯定就是好东西。 至于怎么练,尽数交给妖魔寿元去办。 【第两万九千年,你终于靠着脑海中的感悟,将这式功法突破至入门境界,你对拳掌术的领悟力提高了】 【返虚(灵).天衍四九:入门】 沈仪咽了咽喉咙,调整着呼吸,整个人都沉浸在那玄妙的状态之中。 他径直汇聚出一颗妖魔宝晶,继续推演了下去。 哪有那么难,只要时间足够多,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本章完) ------------ 第四百五十六章 风头只属于沈宗主(5K) 【第三万四千年,众多妖魔怨念近乎溃散,只余寥寥几位神情呆滞,与你一样,皆是像木头人般枯坐不动】 很显然,时间还不够多。 沈仪双手撑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露出了罕见的狼狈姿态。 在失去了李玄庆的感悟支撑后,强行推演这门天衍四九,竟是让他的神魂受到了难以想象的摧残。 而且不止是沈仪自己。 包括这一路上陪他走来的众多妖魂们,全都差点消失溃散,就连那位返虚六层的蛟首大将,也是迷失在了天衍四九之中。 不够。 沈仪擦了擦唇角,抬起眼眸。 必须要再请一尊真正的天骄妖魔进来。 否则功法还没小成,自己恐怕已经神智崩溃了。 【剩余妖魔寿元:十一万五千年】 沈仪坐起身来,打算稍微休息一下,顺便感受一下刚刚入门的新功法。 在返虚这个层次,移山填海都只不过小道尔。 却还有人在钻研所谓的拳掌之道。 其中必有玄奥。 他这一个枯坐,就是三个日夜。 萎靡的神魂终于重新振作了一些。 他站起身子,取出道牌,里面传来柳倩云的消息。 “沈宗主,准备的怎么样了?我们在天剑宗等你,来了多少人,需要去接一下吗?” “嗯?” 沈仪收起道牌。 什么来了多少人,自己现在哪有助力可言。 念及此处,他摇摇头,打开大阵,抽身掠了出去。 …… 天剑宗之外的浮雕上。 来往人群络绎不绝,身上的剑袍相较于其他盟宗的服饰,显得锐气逼人。 叶文萱站在清月宗宝船上面,有些失魂落魄的盯着那天剑浮雕:“……” 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身居此地了。 她抬起头朝着旁边的三道身影看去,虽然修为皆是胜过自己许多,但除了先前见到的那位郑芊前辈以外,剩下的一男一女,似乎都没有跨过分水岭。 这样的阵仗放到哪里都不算弱。 但在玉简内记录的差事面前,便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我们真的要去吗?” 叶文萱沉默良久,终于还是摇头道:“感谢郑前辈好意,但离了天剑宗,我未必会死,如果真参与进此事内……” “你急什么?” 郑芊打断了她的话语,朝着远处看去:“大部队还没到呢。” 以沈仪的缜密的心思,既然敢答应下来,必定是有他的考虑。 上次金火雀的事情,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 柳倩云没有搭话,和旁边的颜文成对视了一眼。 即便有某位白玉京长老的意思在里面,清月宗也不方便出面,真的和天剑宗做出一些不和的举动。 就这三人能来,还是借着和沈仪有私交的借口。 不知过了多久。 天际终于出现了一道熟悉的紫白长虹。 三人正好奇的朝后面看去,却没注意到叶文萱的脸色竟是瞬间大变。 “参见沈宗主。” 郑芊三人拱手行礼,随即挑了挑眉:“没了?就你一个?” “不然呢。” 沈仪轻点下颌,迈步踏上宝船。 郑芊念及自己先前说的“大部队”,顿时有些尴尬起来,回眸瞥一眼叶文萱,又看见了对方脸上的异样,不由出言介绍道:“愣着做甚,还不见礼,这位便是南阳宗主。” “……” 叶文萱咽了咽喉咙,怔怔注视着沈仪的俊秀面容。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自己执事的身份,乃是长老金口玉令承认的,而对方的所谓宗主身份,却是自封的。 结果根本没人拿她叶某当执事看待。 反而这些返虚境的强大的修士,居然能当着这么多人,心悦诚服的唤他一句沈宗主。 若当初开启大阵的是自己…… 那现在受人尊敬的,会不会是叶宗主。 “瞧你那模样,叫人啊。” 郑芊翻個白眼,用指尖戳了戳她的眉心。 沈仪侧眸瞥了过去,摇摇头:“此乃旧识,别搞那些虚招子。” 说罢,他朝着叶文萱点点头:“坐吧,说说情况。” 虽然对方当初刚刚离开南阳宗时的举动,确实让人喜欢不起来,但无论如何,她曾给了南阳宝地一段极其珍惜的发育时间。 对于能存活至今的生灵,包括他沈仪在内,这都是无法抹去的恩情。 “我……” 叶文萱退后两步,心绪不宁的坐下。 其实她真的没想到。 这群盟宗前辈所等的助力,竟然会是沈仪。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对方的态度居然还算温和,并没有因为先前的事情,借故迁怒自己。 “我也不太清楚……我一直在执事堂做些杂事……给你。” 叶文萱原本还想着,若有一天地位上去了,必定要让南阳宗那些人对自己刮目相看,让其知道,到底什么选择才是正确的。 故此先前才会因为窘迫而发呆。 但她突然发现,老老实实承认自己变成了一个打杂的,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出口。 说着,叶文萱将玉简递了过去。 “为什么叫做平叛?” 沈仪接过玉简扫了一眼,发现里面的内容有些过于简单了,随即将玉简递给了其余几人。 “其实很正常,这事情本就不是执事该做的,通常都是外门长老在负责。” 郑芊继续道:“天剑宗把这事情交给她,其实就是摆明了让她滚蛋的意思。” 也就是沈仪的一句旧识,让她反应过来叶文萱居然是南阳土著的事情。 既然如此,倒是可以多说两句。 “你刚出来不太明白,其实南洪七子的管辖范畴,并不止七个盟宗,究其原因还是合道宝地。” “坐吃山空绝非正道,七个合道宝地,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少一个的话就相当于少了一位合道境巨擘……比如南阳宗。” “所以我们也一直在致力培养别的势力,并不将他们收入宝地内,而是任由他们在外面开拓领地。似南阳宗曾经的拥趸,如今有不少都成了拥有白玉京修士坐镇的大势力。” “当然……” 郑芊尴尬笑了笑:“他们现在不一定还听你的话。” 那群拥趸名义上属于南阳宗,实际在这十万年内,早就被其他盟宗接手。 更何况,沈仪的“宗主”位置,目前好像只有几个人承认。 “还是说回来吧,这些南洪七子附庸,很少会出什么问题,其中稍微有了雏形的,都是由长老们直接管理,譬如这个陈家,家主乃是返虚五层的强者,只不过最近好像陨落了。” “今年的孝敬直到现在还没交上来,也没句话,这就算是叛了。” 在说起孝敬二字的时候,郑芊并没有丝毫不好意思。 在南洪,有多少势力想交还没资格。 七宗几乎只会庇佑那些一手培养起来的势力,避免被妖魔浑水摸鱼插进手来。 “具体的情况,还得过去看了才知道。” “不过我得提醒伱一句,这事情代表着七宗的脸面,如果情况不对,我们尽量还是不要插手,不做都比做错要好。” “明白了。” 沈仪颇有种梦回柏云县的感觉。 怎么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又开始收起了份子钱,算是老本行了。 …… 南洪,陈家。 雄伟的正殿内,摆放着一尊空荡荡的棺椁。 周遭站满了族人,皆是披麻戴孝。 他们簇拥着一个面容枯槁的青年,沉默朝大门外看去。 只见殿外。 一道笔挺的身影负手而立,面容与那枯槁青年有七分相似,却眉眼皆是精光阵阵,玉树临风,端的是潇洒倜傥。 “爹的棺椁还未入土,你就这么急吗?” 枯槁青年正是陈家嫡长子,他眼中掠过狠厉,手掌微微开合,周遭的天地气息都是隐约暴动起来。 族长陨落,待到办完葬礼,才到上位之时。 然而这尊空棺,已经被他的胞弟,堵在了大殿整整一个月。 损失惨重,光是返虚四层的族老,就被重创了七位,其中更有两个,因为对方出手狠辣,已经药石无用而亡。 “我看上去很急吗?” 外面那人终于回过身来,飒然一笑。 他从储物宝具中取出一个酒坛,攥着坛口,朝着众人举起示意:“这一坛,敬我陈子器,当年被兄长赶出陈家,竟然还能活到今日。” 说罢,青年一饮而尽。 将酒坛往地上摔去,随即踏步迈入殿中。 伴随着喀嚓脆响。 披麻戴孝的众人竟是齐齐往后退了一步,眼底涌现出几分复杂。 生子如龙,本当是家族振兴的好事。 但坏就坏在,生了两条龙,其中那头病龙,挑了一个最不合适的时机,重新登门而来。 只留下陈子龙独自站在棺椁之前,枯槁脸上尽是杀机。 “这一坛,敬我陈子器,在这般情况下,还替我陈家开疆拓土,打下偌大的地盘,当居首功。” 陈子器又饮下一坛酒。 用袖口擦了擦唇角。 他不紧不慢的走至陈子龙的身前,取出最后一坛酒递了过去:“这一坛,你敬我,承认我比你更适合做这个族长。” “否则。” 陈子器嗓音温和,吐出最后一个字来:“死。” 说罢,他缓缓松手。 眼睁睁看着酒坛落下,仿佛催命的丧钟。 想要活命,陈子龙只能在这酒坛落地之前,将其接起来。 对于返虚境修士而言,这算不得什么难事。 披麻戴孝的众多族人,也仿佛看见了接下来的一幕,皆是叹口气,做出了拱手的动作。 若是族长还在世,或许仍有转机。 但对方陨落的不明不白,那这两位就只能各凭手段了。 很显然,能凭借一己之力将众多族人堵在大殿内一个月之久,陈子器已经展现了他的实力。 但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 大殿第三次响起了酒坛碎裂的声音。 陈子龙漠然看着满地酒浆溅洒,随即将目光落在了胞弟身上,闭上眼,藏住了眼底的杀机,轻声道:“你打下来的地方,陈家不要,你有多少实力,陈家不管。”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陈家的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请。” 陈子龙说着,缓缓抬起了手掌,做出逐客的动作。 看着这般回应,陈子器沉默了一瞬,随即唇角终于扬起了笑意:“你自己挑的,别怪我。” 话音间,他身上的长衫无风而动。 “今日这口棺椁,正好用来葬你。” 刹那间,碧波荡漾的道宫从他眉心祭出,遮蔽了大殿外的视野,高四层,其中洋溢着两抹灵气。 两层灵宫,即便放到南洪七子当中,也接近了成为亲传的门槛。 “我只懊悔,当初没有亲手杀了你。” 陈子龙自嘲一笑,猛然攥紧双掌,只不过在胞弟面前,他那枯槁的脸上无论布满多少凶狠,都显得毫无说服力。 “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陈子器倏然掐动法诀,然而刚掐到一半,他却是蹙眉回眸,朝着大殿外看去。 在细微的脚步声中。 面容俊秀的墨衫青年缓步而来,身后则是跟着四个气质不俗的修士。 他闲庭信步的跨入大殿,无视了所有人。 走至兄弟俩的身旁。 “……” 陈子器本能般的让出一条路来,然后眼睁睁看着那青年越过自己,走上主位,在那方兄弟俩争抢多年的椅子上坐下。 沈仪轻轻拍了下衣摆,靠在椅背上,单手支着下颌,目光平静的扫过下方。 随即,他淡然的嗓音在大殿内荡开:“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既然是收份子钱,那沈仪的经验还是蛮丰富的。 “……” 其余四人立在下方,悄然对视了一眼。 郑芊收回目光,挑了挑眉,传音道:“他真是刚出南阳宗的?这架子比你爹还端的稳些。” 柳倩云同样眼中布满狐疑。 她曾见过沈仪温和的一面,也见过对方杀伐的一面,但却仍旧没想到,居然还有自己猜不到的气质。 “他以前当过柏云县捕头……青州总兵……大乾巡查使……千妖窟的妖皇……” 叶文萱在心里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像在报菜名。 包括颜文成在内,剩下三人同时陷入沉默。 虽然没听过这些势力,但这经验听上去真的好丰富,特别是最后一个,直接让人有些发懵。 这些名头的下面,真的是一个人吗? “……” 陈子器死死盯着上方那人。 自己是回来找回尊严的,不是来跟青天大老爷告状的。 更让他不满的是。 自己刚才竟然在这返虚三层的修士,本能般做出了退步。 大概是因为剩下那几人,身着清月宗法袍的原因。 时间拖的太久,太过得意忘形,还是把南洪七子的人给等来了。 若是等自己上位以后。 倒是不介意和这群“上仙”寒暄客套一下。 但今日不行。 这殿中的风头,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清月宗上仙,此乃我陈家的家务事,待子器处理完毕以后,今年的孝敬必定翻倍奉上,几位舟车劳顿,还请先行歇息。” 陈子器拱起双手。 即便面对南洪七子修士,话语间也是不卑不亢。 以他这副姿态,和道宫所展露出的天资,即便是外门长老,也不免会对其高看几分。 譬如郑芊,便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而沈仪只是随意瞥了他一眼:“我没问这个,我让你说事。” 嗓音中并无什么讽刺的味道。 却让陈子器倏然脸色涨红起来,一介小修,凭借身份仗势欺人。 若非仙宗弟子,就这个修为,也配对自己指指点点?! “上仙!子器先处理完家事,再来与你分说。” 陈子器倏然撤回双掌,目光再次落到面前的兄长,浑身气息倏然暴动起来! 碧海滔天的道宫,几乎同时溢散出可怖的压迫感。 就连郑芊也是微微色变。 这般偏居一隅的小势力,拿着微不足道的资源,竟然能出现一个与她不分上下的修士。 这般天资,足矣自傲。 念及此处,她朝沈仪看去,想要看下对方是什么意思。 在这大殿之中,能拦得住这位陈子器的,估计也就只剩下她和沈仪了,那条老狗石傀都不行。 不过沈宗主架子端的太高,现在出手倒是有些不妥,若是陷入力战,那就有些丢人了。 然而沈仪好像并没有看见她的眼神询问。 仍旧靠在椅背之上。 忽然,场间竟然寂静了一瞬,好似所有的事物都陷入了凝滞。 待到重新恢复正常的刹那。 近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椅子上的墨衫还在微微拂动,那俊秀青年连眼神都未变化。 场间唯一与先前不同的。 只有半跪在地上的陈子器,整个胸膛都是塌陷了下去。 口中充斥着暗红血浆,双目圆瞪,难以置信的盯着高处:“你……你……” “现在可以说了么?”沈仪挑了挑眉尖,朝着下方俯瞰而去。 “上仙为什么要替他出头……我不明白……”陈子器满脸痛苦与怨愤,还携着一丝丝恐惧,他含着血浆,言辞不清道:“当初我被赶出家门,谁来替我出头,谁管过我……” “唉。” 沈仪眼底终于涌现几分波澜,按了按手掌,淡淡道:“我没让你说这个,我是让你说一下,你身上的水族气息的事情。” “现在,可以开始说了吗?” 他的嗓音在众人耳畔回荡,却是让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陈子器停止了愤怒的泣诉,神情微滞,然后忌惮的盯了过去。 (本章完) ------------ 第四百五十七章 力战龙鱼殿!(二合一) 整个大殿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发生了改变。 但却有一个特殊的存在,显然与其他人的心思不太一样。 正是那个死死守在棺椁前的陈家嫡长子。 “……” 陈子龙用力咬牙,随即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他吐出一口长气,终于迈开了步子,转身走至那把交椅之前,掀开衣摆,然后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在众多族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 他先是俯身给那墨衫青年行了一个大礼,紧跟着运起传音秘法:“禀告上仙,陈子龙在此以性命起誓,整個陈家绝对和水族没有半点牵连,还望上仙明鉴。” 陈子龙重新跪直,解释道:“当年我无意撞见了胞弟与水族某支妖魔的女子私会,心里清楚肯定会出大问题,故此禀告父亲,找了个借口将他赶出陈家。” “本以为他会就此与那妖女离去,虽长相厮守,却也与我陈家毫无瓜葛。” “他依靠水族打下的地盘,陈家未取分毫,从不敢有做墙头草的心思,陈家乃是南洪七子一手扶持而起,受恩一日便忠万世。” 说罢,陈子龙停住话音,埋着头,一副听候发落的模样。 “……” 沈仪瞥了他一眼,并未搭话。 说什么忠万世。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带人进来的时候,这人就该告发他胞弟了,而不是等着自己看出来以后,再来装什么决绝。 不过这跟沈仪倒是没什么关系。 他还没拿自己当南洪七子的人,况且也不习惯这种忠不忠诚的相处方式。 世上应该不存在比镇石更忠诚的拥趸。 “陈子龙!你在窃窃私语什么!” 陈子器强撑着身体站起来,暴怒咆哮道:“你除了会告黑状,可还有别的本事,就你这样,也配做陈家族长?!” “好好好!” 他伸手拭去下颌的血渍,眸子涌现癫狂,指着那棺椁道:“我敢宰了他,也就不怕再宰了一堆南洪七子的蠢货,有胆子来水里找我问话!” 南洪七子虽是一方巨擘。 但这里终究还是叫做洪泽! “嗬。” 陈子龙脸色忽然惨白起来,颇有种心如死灰之感。 哪怕心里已经猜中了七八成。 但当陈子器亲口承认此事后,还是给了他一记重创。 “感觉有些不妙啊。” 郑芊将目光从沈仪身上收回来,几个月不见,对方的实力好像又有了极大的长进。 就刚才那一手,虽然占了陈子器没有防备的便宜,但至少也得有返虚五层的实力才能办到。 这也太夸张了。 先前交手金火雀的时候,对方和返虚三层的金雀少主交手都还要靠偷袭。 虽说是潜渊地出来的,厚积薄发也属正常。 但再看看身旁的叶文萱,不也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哪里有这般进展。 不过…… 在沈仪动手以后,陈子器还敢这么嚣张,必然是有所倚仗。 “准备布阵。” 柳倩云瞥了眼颜文成,藏于袖中的五指已经掐起了法诀。 今日必有一场恶战。 “明白。”颜文成悄然抽身退了出去,顺便看了眼旁边的叶文萱,却见对方还傻站着。 “……” 叶文萱呆滞的盯着被重创的陈子器。 那个在她眼中不可一世,气息强悍到令人窒息的返虚四层修士,竟然被一招重创到失去了理智。 这真的是沈仪的手段吗? 还是说南阳宗内还藏着自己不知道的宝物。 “出来!宰了他们!” 陈子器爆喝一声。 话音未落,场间突然虚无起来,浓郁的水腥味充斥了大殿。 两道身披银甲的高大身影站在了陈子器身后。 虽原型不同,但皆是面目狰狞的鱼妖。 它们手持海螺,将目光投向大殿最上方那道墨衫身影,眼神平静,嗓音毫无波澜:“龙鱼殿出巡,要带他离去,诸位修士可以当作没看见。” 这般沉稳的姿态之下,乃是返虚五层实力带给他们的底气。 “不是,你们还叫唤起来了?” 郑芊猛地大步踏出,又好气又好笑道:“什么时候我南洪七子的地盘,轮到你们龙鱼殿讲话了?你不会把你们当成龙宫了吧?你们殿主也就是个返虚后期吧?” 连续几道质问,那两个鱼妖却没有丝毫动容。 它们只是淡淡的盯着沈仪。 “我是要杀了他们!不是要回去!” 陈子器着急的回头,朝着两妖嘶嚎道:“我要做陈家的族长!” 闻言,两妖略微顿了一下,随即拿起海螺传讯。 看见这一幕,沈仪刚刚起身的动作又停住,重新坐了回去,只不过指尖悄然吐露金丝,在陈家范畴外面布了个小阵。 没什么别的作用,就是能让他在第一时间感知到来的是什么修为的妖魔。 两妖对着海螺一段传讯。 最后里面只传来一道极其淡定的女声。 “等我。” 话音落下。 清月宗三人脸色微变,几乎同时祭出了玉简。 知道南洪七子在场,还敢过来,这已经不是一句“胆大包天”可以形容的了。 区区一个陈家的事情,难道还真要牵扯白玉京长老出面么。 再看沈仪,竟是仍旧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坐在那把交椅之上,没有丝毫动作。 那海螺中的女声似乎早有准备。 仅仅一炷香左右的时间。 大殿外便是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数十道甲胄身影猛然踏出,虽都是混元境,偶有几个化神,但粗一看还挺有气势。 队列的最前方。 一道娇小身影在四个护卫的陪同下,缓缓的踏进了大殿。 她脸色阴沉的走到陈子器旁边,看着他身上的伤势,眼里掠过些许心疼:“夫君,伱没事吧?” 没等陈子器回答。 娇小红裙姑娘已经将目光投向了南洪七子几人。 “第一。” 她竖起白嫩的手指:“我爹已经请见南龙宫,这块地方,以后归我们龙鱼殿,由我夫君统领,你们回去告诉你们长老,此乃龙宫法旨。” “第二。” 红裙姑娘盯着那道墨衫身影:“你得死。” 她虽身材娇小,但在她站出来之后,仿佛世间所有存在都不能再动她身旁的男人。 “白痴。” 柳倩云冷笑一声,挥袖取出了一封信纸。 这是她爹给的东西。 虽然只能用一次,但在南洪这片地方,能解决掉九成九的麻烦。 “你带着东西来的啊?不早说。”郑芊终于不再强撑,吐出一口气来。 就在这时,她却是注意到一缕金丝从殿外抽回,没入了沈仪的指尖。 刹那间,那道墨衫身影终于站起了身子。 “给我杀!” 红裙姑娘并没有喊那群撑场面的虾兵蟹将。 算上她新带来的四个护卫,那就是整整六个返虚五层……不对,靠她最近的那头龙鱼,虽身着便服,但在抬眸的瞬间,却是展露出了远比其他几个更加强悍的气息。 只不过它并没有动,而是抱臂而立,紧紧守在红裙姑娘身旁。 剩下五道身影齐齐走出,呈合围之势,朝着大殿最上方走去。 “嗬……嗬!” 陈家族人皆是仓惶朝后面退去。 仙宗的几人则是把目光投向了柳倩云,不知道对方还在犹豫什么。 再拖下去,这个看上去明显已经被怒意占据了意识的龙鱼殿妖女,说不定还真敢违抗白玉京长老令。 “我……” 柳倩云下意识看向沈仪,不知道为何,她突然察觉到一种,对方并不希望自己插手的感觉。 下一刻,突然咆哮而起的凶兽低吼更是验证了她的想法。 所有人的视线都是被猩红翻滚的血浪所占满。 三层高的无量妖皇宫显现,五百余丈的大殿映照世间。 两道鸿蒙紫气晕染了霞光。 于此同时,沈仪垂手而立,被黑袍笼罩的身躯内爆发出炽热的气息,伴随着金凰的长啸,刺眸的金焰呼啸着滚滚而出,让周遭的一切都沸腾起来。 返虚四层的气息迸发而出! 这浩大的场面,让所有人都是愣在了原地。 “天宫!” 郑芊惊骇出声。 颜文成和柳倩云却是满脸呆滞,两人是知道沈仪成就了天宫的事情,但记忆中的分明是一层……对方三个月的时间,又突破了。 而且还是一如既往的天宫! 这是在复刻南洪绝顶天骄之路! 陈子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本能的想要后退,但在看到旁边红裙姑娘后,却又鼓起了勇气。 自己现在不是一个人,背后靠着整个龙鱼殿,甚至是南龙宫! “哈……哈……” 红裙姑娘突然笑出了声,如果说先前,她是自作主张想要帮夫君出气,这才一时上头。 毕竟杀南洪七子的修士,会给龙鱼殿惹下不小的麻烦。 但现在……若是宰了这样一个天骄,此乃大功一件,龙宫一定会死保自己! “杀!!” 在她的催促下。 原本感觉到些许不安的几个护卫,终于是再次朝着前方踏去,身形倏然消失在原地。 无量妖皇宫之中,两道鸿蒙紫气迅速融入了沈仪的身躯。 他睁开眼,漆黑的双瞳中,金焰和紫气糅合,化作了略显妖邪的紫金光芒。 身上气息犹如竹节般暴涨!很快便不弱于最强那个便衣护卫。 下一刻,沈仪同样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先前那五个护卫突然出现在了大殿中,还保持着催动神通的动作。 而它们的面前,居然都是出现了一道满脸漠然的黑衫身影。 泛着紫金色的眼眸中,好似无情无欲。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世间万物皆为蝼蚁,穷尽一生去追寻那遁去的一。 “你们,寻的到吗?” 感悟之中,李玄庆的话语声在耳畔回荡,像是噙着几分讥诮。 也唯有从这略显嚣张的话语声中,方才能一窥当年那镇压同辈的天骄风采。 五道墨衫身形同时抬掌,好似在宣判着什么。 噗—— 五道炸裂声汇聚成一道。 银甲碎裂,血肉炸开。 漫天血雾当中,一道身影重新汇聚,墨衫微微摇曳。 沈仪缓步走至红裙姑娘面前,白皙的脸庞上没有丝毫波澜,唯有眉心金焰在跳动。 “抬起头,直视你们的天。” 玄庆的话语仍旧在脑海中萦绕,伴随着飒然的笑,脚下尽是尸骨累累,何人敢抬眸? 那抱臂而立的护卫,即便在整个龙鱼殿中也是凶名赫赫的存在。 否则又哪里有资格做小姐的亲随。 但此刻,面对墨衫青年淡然的话语,它却莫名有种被压得死死的感觉,就像是面对一尊从生死路中潇洒走出的巨擘。 “装神弄鬼,你不过是依靠秘法,才勉强有了跟我对话的资格!” 护卫面目狰狞,猛地抬眸,似乎在用咆哮声给自己增加底气。 但对上那双紫金色眼眸的刹那。 它好似陷入死寂的夜,看见了数十双类似的眼眸,从四面八方审视而来,将它从到尾看的一清二楚。 在这样的审视之中,它忘记了自己的神通,也忘记了这十余万年的搏杀本能。 不能出手!出手就会露出破绽! 在心底疯狂的呐喊中,它忽然发现眼中虚无的黑夜,变得逐渐真实起来。 视线的眼睛尽数消失,只剩下无尽的漆黑。 “……” 你真敢抬头啊? 玄庆最后一句话在脑海中掠过,带着些许好奇,随即那道身影跨过尸山血海,悠哉游哉的朝着前方迈步而去,直至背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仪掌间覆着着紫金赤炎,轻飘飘的抹过了那护卫的脖子。 在对方毫无反抗的情况下,摘走了它的首级。 他现在不太确定,刚才究竟是脑海中李玄庆的低语,还是自己跟着说出来了……神经病吧。 怪不得南阳宗差点被灭门。 这种带感悟的功法,以后还是尽量少拿。 “哈……哈……嗬……”红裙姑娘的笑声中逐渐多了些许哭腔,下意识想要往陈子器怀中躲去,却发现对方早已吓得瘫软在地。 她已经看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自己最信任的护卫,为什么不还手,傻站着就被对方抹了脖子。 “呼。” 沈仪一步步朝着前方踏步而去。 身后的紫金色火海席卷两侧,待到他走至大殿之外,包括红裙姑娘和陈子器在内,还有那数十个已经呆若木鸡的虾兵蟹将,全都消失在了原地。 沈仪看着拇指上的扳指,随意拭去上面的血渍。 “咕咚。” 柳倩云用力咽了口唾沫。 她死死盯着沈仪的背影。 犹记得初见之时,对方身着南阳白袍,她却从未将对方当作宗主看待。 但如今,青年身披墨衫。 却比白袍上的南阳大日纹路还要耀眼! (本章完) ------------ 第四百五十八章 发不起月俸的沈宗主 待到漫天血海倒卷,无量妖皇宫消失,天际恢复清明。 金焰融入那墨衫之中。 周遭灼热的温度缓缓化作正常。 柳倩云将那信封悄悄塞进了袖中,她隐隐有种预感,爹给出这封法旨的时候,心里想的估计是用来处理些执事间的小麻烦。 但就看沈仪现在的表现。 这法旨极有可能会呈到另一尊白玉京强者的手中。 她已经有些看不懂了。 每次分别,再和沈仪相遇时,就跟遇见了另一个修士一样。 初期和中期间的分水岭,在他面前就跟个笑话似的。 最恐怖的是,细细推断下来,居然还觉得赢得很有道理。 显然已经大成的灵躯法,再加上两层天宫,还有那只能在天骄手里才能看见的玄妙功法。 哪个是普通修士能接触到的东西。 “你怎么了?” 颜文成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看向旁边一直抹额头的叶文萱。 “没,没什么……有点冷……” 叶文萱现在后怕到了极点,就在几天前,自己居然真的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 如果当时一念之差,透露了赤血玄凤精血的事情。 恐怕刚才被火海吞没的身影里,还得再加上她叶某人。 “……” 陈子龙怔怔的盯着大殿某处。 身子突然有些无力的撑在了那棺椁之上,突然丧父,继而丧弟。 这一切就只因当初无意看见了子器和妖女私会的事情。 分明是想要成全对方,又想要保住陈家。 既要又要,最后却是一样都没守住。 这一身返虚三层的修为,被族人夸赞为陈家龙子,但无论在龙鱼殿,还是在南洪七子的眼中,都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龙鱼殿的女人死在了此地,总是有人需要陪葬的。 陈子龙有些畏惧的朝众多族人扫去,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 “别愣着了。” 郑芊偷偷走过去踹了他一脚,目不斜视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沈宗主手下正缺人呢。” 稍微带点脑子都知道,天剑宗不可能为了一个陈家,真的和南龙宫翻脸。 毕竟硬实力虽不输南宫,但别忘了人家后面还有其他三宫。 若能以一己之力对抗四大龙宫,以后也别叫南洪七子了,干脆改叫洪泽七爹算了。 南龙宫既然答应了此事,将此地送给龙鱼殿。 估计现在用来交换的水中珍宝都已经送到天剑宗了。 一场交易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顶多是南洪七子有些没面子。 就是可惜下面这些人,估计小命是不保了。 “沈宗主!” 听见这三個字,陈子龙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根本没有心思去考虑真假。 跌跌撞撞的朝着大殿外冲去。 他趴在沈仪身后,用力磕头:“是我的错!我不该向上宗隐瞒子器与水族的事情!但我真的没有让子器参与过任何陈家的事情,我们真的没有背叛过南洪七子!” “所有的错,都是我一人之错。” “请沈宗主收留我的族人……饶他们一命吧……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闻言,沈仪疑惑回眸看去。 沉吟一瞬,淡淡道:“能干活么?” 陈子龙停止了磕头,错愕了几个呼吸:“我们什么都能干!” “不要月俸?”沈仪忽然有了点兴趣。 “不用!我们还给上宗孝敬,绝不敢有一日拖延!”陈子龙握拳起誓。 南阳宗现在是真的很缺人。 能勉强称得上是执事的,也就一个余氏老祖。 陈家的实力虽然不算强,但是返虚四层还是有几个的。 “……” 沈仪轻点下颌:“行。” 毕竟是自己以后的合道宝地,总要能勉强运转起来才行。 他却不知道,这简单的一个字,却是让大殿内所有的陈家族人都怔在了原地。 随即感激涕零的跪了一地,兴奋的呼喊声不绝于耳。 本来以为已经死定了,却没想还有转机。 “快走吧,龙鱼殿真来了就麻烦了……除非你还有什么手段。” 郑芊按捺住心中的震撼,快步走至沈仪身前。 “撤。” 沈仪没有丝毫犹豫。 别看他刚才斩杀那返虚六层的妖魔如此轻松。 在见识过宝花仙子的手段后,才能明白,哪怕是同境界之间,实力也是天差地别。 真来个水族天骄,就凭自己现在的实力,可完全不够看。 “召集族人,上船!” 郑芊一声令下,柳倩云赶忙祭出清月宗宝船,等陈家人尽数登上以后,不敢有半点迟疑,径直驾驭着宝船朝南阳宗掠去。 再大的背景,也顶不住人家闺女被宰了的愤怒。 先撤离此地再说。 “所以……” 颜文成突然感觉有些怪怪的。 他收起提前准备好的阵物,合着自己等人这趟出门,唯一负责的事情,就是抱着胳膊给沈宗主撑场面。 顺便帮忙运送一下陈家修士? 叶文萱安静的站在角落里,悄悄去瞄沈仪的背影。 她想要开口问一件事,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随着时间流逝。 清月宝船停在了南阳浮雕之上。 沈仪带着一众陈家族人消失在光幕之中,从头到尾都没有回头再看她一眼。 “……” 叶文萱闭上眼。 当初出宗之时,自己的过分举动,可谓是丢光了南阳宗的脸面。 对方不计较已经是极其大度的行为,更何况还帮了自己一把。 再奢望能够回去……那就有些过了。 “你们这是什么关系啊?不会有旧情吧?”郑芊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好奇的开口问道。 柳倩云脸色发苦,扯了她一把:“你有病啊,他现在是你能在背后议论的?” 挥手斩杀返虚六层是什么概念。 放在七宗都够上了外门长老的级别。 “呼。” 叶文萱睁开眼,挤出一个无奈的笑:“文萱只是一个借着沈宗主的实力,运气好逃得性命,苟活至今的小修士罢了。” “此行多谢诸位出手相助,救文萱一命,日后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嗨。” 郑芊摆摆手:“谁出手了,从头到尾不就咱们沈宗主一个人在打吗。” 说罢,她面露狞笑,挽着袖子:“走!回去找崔皓!” (本章完) ------------ 第四百五十九章 天剑宗,内门。 崔皓站在光幕外,谦卑的诉说着经过:“回禀刘长老,事情就是如此,那日我专门安排了弟子在宗外守候,亲眼看见了南阳土著沈仪登上清月宝船。” “清月宗出手了?”光幕内传出一道熟悉的嗓音,正是先前悬在南阳宗外的道牌主人。 “算不上出手,只有执事郑芊,内门弟子颜文成,还有柳长老的女儿倩云姑娘。” 崔皓抬起头,轻声道:“据弟子分析,可能是沈仪为了叶文萱强行出头,但此事可能性不大,毕竟沈仪才刚刚出来几个月,哪怕和这些人有点私交,也绝没有到甘愿跟着他去送死的地步。” “更大的可能是,柳长老虽未出面,却给了柳倩云别的防身手段,譬如法宝……甚至是法旨。” 待到崔皓说完。 光幕内沉寂了良久,随后才发出一道笑声:“柳世谦不会真觉得,南阳宝地的归属,是那个姓沈的小子能够决定吧,想要另辟蹊径,用这种示好的方式去争夺宝地,还真是够蠢的。” “您放心,我已经派人去陈家附近蹲守,只要出现了关于柳长老的痕迹,我一定将证据以最快速度给您献来。” 崔皓恭敬的拱手。 现在的情况其实很简单,所有白玉京修士都想要南阳宝地,但都在等别人先打破僵局。 柳世谦若是来做这个第一人。 其他长老和亲传们,那就大可以放开手脚了。 “做的不错,当个执事可惜了,去吧。”光幕内传出最后一道赞许。 “多谢刘长老垂怜。” 崔皓又行了个大礼,这才转身离开此地。 直到走远,他脸上才涌现出浓郁笑意。 崔皓是真的快要烦死执事这个身份了,哪怕熬了许多年,成功突破返虚六层,无非也就是成为外门长老就到头了。 看似这个职位也带了“长老”二字。 实际上不就是替宗门干活的杂役。 在整个宗门内,无论是什么名头,这些杂役都是为了收集资源,只有亲传弟子,才是享受资源的存在。 资质不够,那就靠关系来凑。 有刘长老刚才那句话。 只要把这件事情做好,那自己的事情也就算成了。 崔皓深深的看向周遭那些洞府,颇为羡慕的摇摇头,随即朝着执事堂而去。 不知道自己派出去的弟子,有没有拿到重要信息。 不多时,崔皓的脸色突然一变。 只见执事堂的门外,几道熟悉的身影正笑谈而立。 那副轻松愉快的表情,落在崔皓的眼里,却是让他下意识蹙眉,随即像是想到什么,脸上同样浮现出笑容。 身上连点伤都没有,气息还如此充沛圆融。 这是借了柳世谦的手,想要来打他崔皓的脸啊。 既然如此,那就满足你们。 用区区一张薄脸,换大好前程,这可太划算了。 念及此处。 崔皓换上了一副狐疑的神情,缓步走了过去:“你们怎么回来了?莫非拿宗门事务当作儿戏,想要反悔了。” “反悔你大爷。” 郑芊冷笑一声,将从陈家那里收来的孝敬随意抛了过去:“点点数,多出来的那份是他们的赔罪,以后这些小事,麻烦你们这群老执事动动腿,少欺负新来的。” “……” 崔皓将神识灌入储物袋中,适时露出一副惊疑不定的神情。 随后脸色难看的抬起头:“你们怎么办到的?” “跟你有关系吗?” 郑芊挑了挑眉尖,把嚣张跋扈演绎到了极点。 听见这句话,崔皓心中又是一喜。 既然是不能说的手段,那就跟自己猜测的八九不离十了。 “还有这个,你可收好了,五份赤眼玄凤精血,少一份我都饶不了你!”郑芊此刻泄愤的举动并非无缘无故。 很简单的道理。 若非沈仪藏了一大堆手段,光凭明面上他们几人的实力,虽不至于送命,但丢脸服软肯定是少不了的。 一旦在外面丢了南洪七子的面子,把事情办砸。 回来以后,哪里还有前程可言。 “……” 崔皓沉默瞬间,终于冷哼一声,回身进了执事堂:“跟我来。” 他老老实实的将记录入册,随即取出玉简,低语了几声。 很快便有外门长老驾云而来,踏入大殿,轻轻挥袖,将五个精致的玉瓶置于桌面:“都是血师父五万岁时取出的精血,一直用秘法储存,药效充沛。” “有劳您了。” 崔皓朝着外门长老略微拱手,随即皱眉看向几人:“还不拿了东西快走,不送!” 瞧他这副模样,郑芊乐得喜笑颜开:“事儿还没完呢,我这叶妹子的执事玉简,伱可别忘了。” “不需要你提醒我。”崔皓转身进了里面。 “……”叶文萱又朝着郑芊拱手:“多谢郑前辈。” “没事没事,我就是单纯想要恶心他一下。”郑芊摆摆手,终于出了一口恶气,这才带着满脸无奈的柳倩云和颜文成离开了执事堂。 三人一路走出天剑宗。 颜文成忽然止住了脚步,轻声道:“崔执事不是这般喜怒皆形于色的修士,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剩下两人同时站定,对视了一眼,随即面露惊疑。 难道里面还藏着坑? “……” 执事堂的一方侧殿之中。 崔皓慵懒的靠在椅子上,不急不缓的翻动着书页。 他其实不喜欢看书。 只是很多白玉京长老都有这个习惯。 故此跟着学一学。 不多时,两道身影仓促的赶进了侧殿,抬手行礼:“崔执事……” 崔皓抬起眼眸,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强作平静道:“说说吧,咱们柳长老到底赏了他们什么玩意儿。” “没有!” 侧殿中响起了异口同声的回答。 两个弟子嗓音都有些发颤:“虽不知陈家发生了什么,但确实没感知到和柳长老有关的气息……这个不重要,我等收到消息,龙宫已经下旨,将陈家那块地方赏给了龙鱼殿,用作交换的水中珍宝已经送到了天剑宗外。” “……” 崔皓还沉浸在那“没有”二字当中。 一时有些失神。 听到此言,更是脸色微变。 这差事是从他手里派出去的,怎么会跟龙宫扯上关系,要坏事! “一口气说完!” 崔皓倏然撑起身子,没有了往日的从容。 “嗬……龙鱼殿主的独女死了……谁都知道陈家乃是我们天剑宗的附庸……如今那地方已经不剩一个活口,连个人证都没了!” 两个弟子擦了把冷汗,抬起头,却见崔执事浑身脱力的摔回了椅子上。 “你们……” 崔皓颤颤探出指尖,差点没一口气闷过去。 龙鱼殿对天剑宗来说不算什么。 甚至整个南龙宫,也奈何不得南洪七子。 但他崔皓只不过是个执事而已,莫名其妙要让宗门抗一口黑锅,还丢了一块地,他哪来那么大的脸面。 “滚!都给我滚!” 崔皓慌乱的取出玉简,开始联系刘长老。 将事情讲清后,有些言辞不清的开始将责任推还给沈仪几人。 然而无论他怎么解释,玉简那边都是令人心慌的寂静。 终于,在崔皓吓晕过去的前一息。 刘长老漠然的话语轻飘飘的传出:“把水族送来的东西收下,还有,以后莫要越矩,你一个执事,直接联系本座,未免有些不合适,罚抄宗规三千遍。” 闻言,崔皓脸色煞白。 就凭刘长老这句话,自己恐怕要在执事的位置上坐一辈子了。 但他却不敢表现出丝毫异样,只能苦涩道:“弟子明白。” “呼。” 在天剑宗某处光幕内。 刘兴山漠然放下了手中的道牌,身为登上了白玉京的存在。 世间已经很少有什么事情,可以牵动他的心神。 但这短短数月内,先是南阳宝地重见天日,又是清月宗柳世谦对那群土著示好,直至众多白玉京修士都起了心思。 这些事情都让他有些不满。 但今日之事,却让刘兴山有些恼火之余,略感几分不安。 那群清月宗小家伙的底细,哪里瞒得过他的眼睛。 无论实力或胆魄,乃至于出手的理由,都不足以支撑他们去私自斩杀龙鱼殿的人。 唯一的变数就是那个姓沈的年轻人。 但初见之时,对方只不过是个化神后期的土著罢了。 难不成自己看走眼了。 当初随意敷衍的那句身俱龙相,居然是真的? “……” 刘兴山眼中涌现几分狠厉。 刹那间,他的神情就从德高望重的长老,变成了腹饥许久的饿狼。 不能再等了!得先让这水浑起来! 他再次握住道牌。 于此同时,数位白玉京巨擘身上的道牌,都是闪烁了起来。 …… 南阳宗,祖师殿。 李玄庆跪在蒲团之上,有些好奇的朝旁边看去:“这次出去发生了什么,你回来了以后,看我的眼神中带着一些鄙夷。” “没有,你感觉错了。” 沈仪摇摇头,其实不是鄙夷。 只是在回忆先前动手的时候,自己到底有没有跟着脑海中的低语说话。 如果说了…… 沈仪缓缓攥紧五指,眼中涌现几分悲哀。 他实在没办法将眼前这个温和的木头人,与脑海感悟中那个装逼犯联系起来。 感觉都没办法直视对方了。 “我也年轻过。” 李玄庆大概明白了什么,自嘲一笑:“以我为鉴,修行之路,好好走,慢慢走……还要悄悄的走。” “放心,我对那个不太擅长。” 沈仪轻点下颌,他手中的杀戮很多,但都是为了活着。 人前显圣这种事情,他是真的不太感兴趣。 “天衍四九的效果,有些超出我的想象。”沈仪叹口气,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界还是太低了。 “……” 李玄庆怔了一下,神情稍稍有些古怪起来:“你已经学会了?” “借着你的感悟,勉强入门。”沈仪侧眸看去。 李玄庆沉默良久,虽然已经记不起天衍四九的具体事情,但隐约记得,这是一门不算容易的拳掌术。 他在心中算了算时间。 随即抬头朝着沈仪看去,诚恳道:“你谦虚了,你其实挺擅长的。”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 只不过都非常默契的避开了玄庆曾经的事情。 一个如此骄傲的天骄,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其中的复杂程度,很可能会把天聊死。 直到宗外传来柳倩云等人的消息。 沈仪才起身道别,离开了祖师殿。 去宗外取来了先前说好的五份赤眼玄凤精血,以及先借来的宝药,这才在南阳宗内挑了个看得顺眼的地方。 这就是宗门弟子与散修的区别。 沈仪盘膝而坐,再次打开了面板。 陈家这一行,除了新收获几个实力不俗的妖魔外,妖魔寿元才是最为恐怖的地方。 先前出门时,仅有十一万五千年。 那差不多五十个混元境的虾兵蟹将,便是提供接近二十五万年,几个返虚境的护卫,再加上那个红裙姑娘,又是三十七万年。 【剩余妖魔寿元:七十二万九千年】 沈仪看了眼手中的玉瓶,稍微打开看了看,却发现里面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返虚十二层大妖的精血,最多也就堪堪返虚六层的样子。 虽有些失望,但也能理解。 陈家这件事情,总共就出了个返虚六层的水族,还是预料之外的情况,哪里可能得到最珍惜的精血奖励。 “这够不够啊。” 沈仪不太确定能不能依靠这些精血将天凰不灭真身推演至圆满。 还是先升宫吧。 他干脆利落的开始凝聚镇石,随后汇聚妖魔本源。 稍微出了几次门以后,沈仪也不再像曾经那般心痛,他发现南洪这片地方,可比宝地里面富裕多了。 只要实力足够,妖魔就跟杀不完似的。 由俭入奢易。 又是六尊镇石出现在识海之中。 人选则全部挑了龙鱼殿的那几位。 虽然叫做龙鱼殿,但真正能称得上龙鱼的,也就红裙姑娘和那个返虚六层的护卫而已,其他五位护卫都是各种没听过的鱼妖。 使用妖魔寿元将妖魂逐一重塑。 不得不说,这群跟在红裙姑娘旁边的护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天赋都还不错,年纪也小。 平均下来,一道妖魂竟是只需要八九枚妖魔本源。 最多的也就是那个返虚六层的龙鱼,花去了十二枚。 一共五十四枚。 沈仪将妖魔血肉全部取出,看着它们化作长河涌入自己眉心。 六尊镇石齐齐成型。 其中那个龙鱼殿小公主的妖身,则是和那返虚六层的护卫被塞到了同一尊镇石中。 剩下那群虾兵蟹将里面,只要是有和护卫们同一种族的,也都汇入镇石中,聊胜于无。 “呼。” 沈仪平复心绪,其实有了这么多次汇聚镇石的经验,量柱尺也就是走个流程罢了,顺便看看有没有那种血脉惊人的漏网之鱼。 他唤出尺子,认真挪了过去。 很快便是将六尊镇石的品级全都测了出来。 虽然玄庆说过,他每次升宫只用一尊二品镇石,就完成了三层天宫的壮举,成功破开分水岭,来到返虚四层。 但这人说话不靠谱。 堪堪二品线,和接近一品,在玄庆口中都是二品,但其中差距可就太大了。 待到结果出来。 其余五尊镇石,倒是和沈仪预料的差不多,都是三品中偏上的存在。 反倒是那龙鱼镇石给了沈仪惊喜。 看来红裙姑娘的血脉还不错,虽然只有返虚二层的实力,竟是帮着这尊镇石,超越了二品线以后,还往上冲了三分之一左右的距离。 “差不多了。” 沈仪闭上眼眸,再次运转起了升宫法。 如出一辙的动静。 无量妖皇宫席卷云霄。 镇石剥落,又是六根大柱凭空显现。 与此同时。 就在祖师殿内。 李玄庆不太确定沈仪还会不会回来,所以没有立刻进到入定状态。 他怔怔的盯着祖师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间,熟悉的血海气息涌入大殿内,甚至让那清气飘然的祖师像旁边,都多出几分血煞味道。 “……” 李玄庆挥手散去血气。 又从身上掰下几根树枝,替了香火,燃上之后插入香炉,给祖师赔罪。 待到做完手里的事情。 他才站起身子,一步一步的走至大殿外的长阶之上。 看着远处天际的两道鸿蒙紫气。 李玄庆木质的脸庞上,忽然涌现了几分复杂。 像是看见了什么不理解的事情。 “为什么啊。” 他喃喃自语。 本以为在合道之下,这世间万法已经被自己彻底洞悉。 但在看向那正在升起的无量妖皇宫时,他心中却莫名被迷惘所笼罩。 直到六根大柱彻底成型! 新的一层大殿凭空出现,仿佛直冲云霄。 仙乐再起,似有仙禽在云中漫步。 它们曾经为玄庆而贺,如今却是为别人而来。 当看见第三道紫气从天幕边缘涌现的瞬间。 李玄庆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起来,他垂手而立,身处南阳浮雕之上。 虽是简陋的木身,背影却像是倏然拔高了许多。 “师父,我又看见了一个玄庆。” 李玄庆缓缓转身,朝着那祖师像跪下。 刹那间,他唇角露出一抹淡薄的笑:“他们饿了许久,我能理解,但这块肉,我想留给咱们自家人吃。” “若他愿意。” “这块南阳宝地,玄庆保了。” 话音落下,他重重的朝着地上磕了个头。 祖师像仍旧似死物一般,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但李玄庆不是张来福。 在这里,他说的话可以代替师命。 待到磕完五个响头。 李玄庆再次起身,朝着远处问话:“你想做南阳宗主吗?!” 远比从前更加认真的嗓音,迅速在整个南阳宗内门荡开! 在遥远的山巅。 墨衫身影缓缓睁开了眼眸,深邃的黑瞳中布满紫意。 沈仪回眸朝着远处看去,沉吟一瞬,淡淡道:“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吗?” 隔着天幕。 李玄庆发出一道轻笑,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木质身躯,洒脱叹道:“好像没有了。” 下一刻,他倏然将手掌往心口刺去。 坚硬的木质身躯被猛地破开。 就在心脏位置。 一枚洁白如玉的道牌正悬立此地。 他一直都有回家的钥匙。 只是不敢用,也没脸用而已。 “你且收好了。” 李玄庆手持白玉道牌,重开了宗门大阵,然后俯身将那白玉牌放在了原地。 随即踏步离开了南阳宗。 是时候,让南洪七子重新记起来,七宗里面还有个南阳。 (本章完) ------------ 第四百六十章 玄庆叫门,沈仪登位(5K) 南洪七子,天剑宗。 光幕之内,乃是一片锋芒毕露的剑山,数不清的神兵林立山巅。 刘兴山盘坐在山巅。 他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道牌,像是达成了某种约定,与天剑宗内另外几道身影,不约而同的举起了手中的茶盏。 “敬天地。” 刘兴山眼眸中精光毕现,整个人都好似化作了一柄杀气冲霄的神剑。 枯坐白玉京数万年,几乎要磨灭了他们的心气。 “敬我等大道!” 伴随着一声低喝,刘兴山与剩下的几道身影,同时将茶盏往唇边送去。 就在他们准备一饮而尽的瞬间。 耳畔却是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嗓音。 “南阳玄庆,来访天剑宗主。” 这古井无波的话语,在整个天剑宗内回荡不休。 刘兴山手掌微颤,指间的茶盏下意识跌落,喀嚓一声碎在了剑山之巅。 他下意识的朝光幕外看去。 整个天剑宗内,诸多弟子皆是面露疑惑,不知是何人敢在宗外叫阵。 而且上来就要访见宗主? 然而,但凡是对这个名字有印象的,皆是境界强悍之辈。 他们個个神情惊愕,随即犹如狂蜂汇集,朝着宗外掠去! 宗外那霸道锐利的天剑浮雕之上,很快便是聚集了密密麻麻的身影,其中不乏亲传弟子,皆是目光凝重的盯着远处。 在唯一空荡的地方。 一具心口破碎的木头身躯,安静的垂手而立。 在说完那句话后。 李玄庆便是保持着这般姿态,沉默等待着天剑宗的回应。 直到八道身影近乎同时从光幕中涌现。 八位白玉京长老全都露面。 包括刘兴山在内,其中有四人脸色难看,缓缓朝前方踏出一步,拱手道:“玄庆前辈,此行为何?” 面对八位白玉京长老的问话。 李玄庆目不斜视。 眼中根本没有这些人的位置。 他只是平静的注视着天剑宗,在心里默数了三十息后。 那张木讷的脸上,忽然多出三分讥诮的笑。 在看见这抹笑容的刹那。 那些亲传弟子和白玉京长老们,像是忽然回忆起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 果然,下一刻。 从木头人口中吐出的话语,便是让他们眼神大变。 李玄庆略微抬首,整个人身上的气质瞬间变得嚣张跋扈起来,洒脱中又略带几分痞气:“林师叔,别给脸不要脸,玄庆给的台阶,你最好自己下。” “你!” 刘兴山心中暴怒,却被旁边人一把攥住。 其他人同样是惊怒不定,却又强行把脚掌粘死在天剑浮雕上面。 “……” 刘兴山感受到浑身气息被禁锢,悄然咬牙,不忿的朝天上看去。 最后却只能有些失落的垂下头。 李玄庆确实落魄了,而且还犯下了大错。 但没人惩戒他,并非对他宽容,而是除非南洪七子合力,否则真的很难抗衡他的人脉,所以这十万年来,一直都是他自己在惩戒自己。 没错,就是人脉。 按理来说,都到了返虚这个境界,所谓的关系,更多在于利益的牵扯。 实力境界跌落以后,提供不了曾经的价值,在漫长岁月的考验下,再紧密的关系也会逐渐淡薄。 但玄庆是个例外。 他提供的……乃是情绪价值!在洪泽有一大帮人,可是枯等了他许多年!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人脉竟是比十万年前还要恐怖! 她们只是老了,还没死。 “我以为这许多年,你的性子会稍微变一变。” 很快,天剑宗内传出了一道浑厚的嗓音,仿佛天地在低语,充斥着玄奥的味道。 “行了,别废话,以前我就不爱听你唠叨。” 李玄庆挥手打断了那人的话语,转过身子:“今天就是来通知你一声,沈仪执掌宗主之位,重启南阳宗,三日之内,把我们的东西都还回来。” 说罢,没有再等那话音回应。 李玄庆径直掠起,消失在云雾中,朝着下一个宗门赶去。 “南阳玄庆,来访无双宗主!” “南阳玄庆,来访灵岳宗主!” “南阳玄庆,来访凌云宗主!” 一道道叫门声在南洪七子中掀起哗然一片。 数不清的身影尽数涌出宗门宝地,只为一窥那道木质身躯。 李玄庆就像是一个称职的打手。 挨着挨着的前往讨债。 直到身形落至清月宗的浮雕之上,早有耳闻的众多清月弟子,已经在宗门恭敬等候。 “姬师叔,玄庆来看你。” 李玄庆从身上掰下一块木头,指尖在上面轻刻几下,以此当作拜帖,送进了前方那道身披白纱的婀娜身影手中。 清月映照人间,却朦胧,伸手不可触及。 “你这小子,还真是敷衍。” 白纱之间,传出温润女声,随手收下了那方拜帖。 “客气归客气,东西还是得还。”李玄庆俯身拱手。 堂堂南洪七子之首,南阳仙宗,想要重出洪泽,第一件事就是得重新获得那些拥趸的认可。 “本来也就是帮你们照看罢了。” 清月宗主轻点下颌,淡淡道:“快回去吧,瞎胡闹一次也就够了。” 这小子曾经惹下的事情,即便到了现在,也让南洪七子不得安心。 他或许拥有叫来许多助力的能力。 但这能力,也只能用一次,用完以后,就是玄庆之名再次响彻洪泽,然后身亡,顺便引来一波洪泽大清算的时候。 那些莺莺燕燕们或许不会在意身亡,但李玄庆也绝非这般冷漠无情的人物。 随着清月宗主的话音落定。 人群前方,柳世谦忽然叹了口气,他不太明白,玄庆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会不会给沈仪太大的压力。 这些事情,真的是一个返虚前期的年轻人能够抗下的吗。 反倒是颜文成和郑芊等人面色古怪。 一直口称的沈宗主,现在居然成真了。 南洪七子真的要堂而皇之的承认一个返虚前期的宗主?! “多谢姬师叔。” 李玄庆站直身躯,听话的转身离去。 再次没入云端,落在了南阳浮雕之上,本能迈步,随即怔了一下。 然后盘膝而坐,等着沈宗主修行完毕,给自己开门。 …… 南阳宗内。 沈仪将天凰丹尽数吞入腹中,整个人犹如烧熟的大虾,浑身肌肤泛着赤红。 第三次成就天宫,跨入了返虚中期之境。 如此巨大的提升,却远不及他现在体内的变化。 天凰不灭真身,终于跨入了最后一步。 从大成至圆满。 体内道婴五脏齐齐生辉,让那梧桐树愈发华美。 浑身金光璀璨的凤凰被火焰包裹。 生机逐渐低迷。 直到一声清脆的凤鸣。 它褪去了浑身的金焰,化作五彩模样,从火海中腾飞而起,修长的尾翎闪烁着流光,犹如彩霞横空。 一头真正的天凰浴火重生。 沈仪倏然睁开眼眸,浑身赤红褪去,化作玉质的白皙。 伴随着他的起身,整个南阳宗内门的温度都是上升了许多。 又耗费了近三万年,终于换来了面板上的提示。 【返虚.天凰不灭真身:圆满】 【剩余妖魔寿元:十万年】 以灵躯,堪比返虚六层! 他感受着体内的勃勃生机,朝着前方遥望而去,颇有一种俯瞰众山的感慨。 不自觉想要长啸一声。 但好似想起什么,沈仪挑挑眉,攥紧五指,又按捺住了这种傻傻的冲动。 还是低调点比较好。 也不知道玄庆前辈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对方好像留下了什么东西。 沈仪朝前方踏出一步,身形如凰,竟是比先前施展龙跃天牝的时候还要迅猛。 他出现在南阳浮雕之上,看见了那块安静躺着的白玉牌。 “……” 沈仪看了看手中的石牌。 合着玄庆前辈手里一直拿着钥匙呢。 这是什么意思? 把宗主令交给自己了? 沈仪不太懂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但宗主令明显要珍贵一些,他随手将其收入了扳指之中。 如今拥有了在南洪都算极为不错的实力。 也是时候该规划下之后的路了。 “嗯?” 感受到宗外似乎有人在等候,沈仪稍稍窥探了一下,随即才打开了护宗大阵。 李玄庆终于迈步而进,只不过这次却没有回到祖师像前跪着。 他静静看着沈仪,温和道:“已经办好了。” “什么事情?”沈仪慵懒的舒展着双臂,略带好奇的看过去。 “我去跟他们说了一下咱们南阳宗新宗主登位的事情。”李玄庆笑了笑。 “……” 沈仪动作微微一滞。 他确实想要这块合道宝地,但心里的想法从来都是能拖就拖,等到实力足够了,再一举拿下就好。 “我知道伱心里的想法。” 李玄庆摇摇头,解释道:“但他们虽然蠢笨,却也有些经验,以你现在表现出的实力进展,会让他们害怕,甚至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要放弃就放弃,要争取……那就趁早把事情放到明面上来。” “当然,这都是我的一家之见,如果你有不同的想法,我也可以再回去跑一趟,收回先前的话语,没关系的。” 李玄庆很少会一次性说这么多话,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在为南阳宗考虑。 沈仪轻轻叹口气:“随便吧。” “嗯?”李玄庆好奇抬眸:“随便是什么意思。” “就是都可以。” 沈仪随意迈步,走入了祖师殿内,挑了个地方坐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闻言,李玄庆怔了一瞬,随即哑然失笑。 宗主的洒脱,让他这个亲传弟子都有些羡慕。 “我也不太清楚。” 李玄庆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等消息吧,应该不会太久,玄庆还是略有几分薄面。” 这句话看似平静,却充满了笃定。 沈仪正巧刚刚突破,也没别的事情可干,干脆询问起了关于鸿蒙紫气的用法:“我发现鸿蒙紫气可以加持灵躯法,三道紫气,能否越境返虚后期修士?” 李玄庆沉思一会儿,回道:“不一定,得看对手是谁,似天衍四九这般的灵法,亲传弟子人人都有机会修习,如果遇见他们,你会战的极为艰难。” “如果是普通散修。” “应该问题不大。” “所以你最好先靠着别的方式,收复那群南阳宗曾经的附庸,他们虽然实力平平,但撑面子还是足够的,有了他们相助,你在南洪行走才会更顺利。” 说到这里,李玄庆面露歉意:“或许会有些麻烦,但重建仙宗之路,本就很是艰难……至少我不太行。” 他或许是一时冲动,在沈仪身上看见了以前自己的影子。 但此事确实没有了牵扯的空间。 一个数月时间便直冲返虚中期的修士,而且还有三层天宫,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修士,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沈仪继续修习下去。 这可是合道宝地之争! 与其等着被暗箭所伤,还不如大大方方站出来吃下他们刺来的明枪。 事情来得比李玄庆说的还要快些。 仅仅一个下午的时间。 便有六道白玉牌,在诸多白玉京的跟随下,祥云团簇,悬在了南阳宗外。 “南洪七子,宗主法旨到!” “贺沈道友,执掌南阳仙宗,献薄礼两份。” 浑厚的声音近乎传遍天幕,让听闻此言的一切生灵都陷入死寂。 话音还未落下,一份鎏金镶玉的名册已经送往南阳浮雕之上。 上方记载了南阳宗曾经的所有附庸。 “至今日起,我等盟宗不再参与任何南阳内务,皆交还沈宗主自行处置。” “此乃一礼。” “至今日起,派宗主仙柬,宴请四海八荒,三月后,召开七宗大会,让南洪水陆,共贺我南阳宗主!” “此乃二礼。” “献礼已毕。” 手执法旨的白玉京长老缓缓收声,携上百位白玉京修士,整齐的俯身行礼。 随即重新站直身躯,接着道:“现在替几位宗主说些心里话,若沈宗主自感力有不及,我等盟宗依旧对您大开宗门,到时,一切照旧。” 六枚白玉道牌皆未出声。 显然是默认了此言。 玄庆的面子已经大到了,让整个南洪七子都愿意陪他胡闹一场的地步,甚至不惜广而告之。 但肩扛尊荣的同时,也得担得起那合道巨擘的职责。 “我等告辞!” 一众白玉京修士再次行礼,随即驾云而归。 这般浑厚的气息汇聚在一起,直叫天地变色。 来得快去得也快。 直到云淡风轻,南阳宗外重新恢复了平静。 光幕涌起,将那封名册吞没。 “……” 沈仪坐在祖师殿内,手持那封名册,略感无语的看向李玄庆:“就没了?一点实惠都没有?” 说了半天,怎么全是空话。 南洪七子已经穷酸到了这般地步了吗。 “唉。”李玄庆笑着摇摇头,认真看向沈仪:“你是宗主,相当于合道境巨擘,只有天地能贺,同境能贺,何须旁人的俗物。” 凡尘俗物,只会脏了仙手。 “按照规矩,该你赐他们福源的。”李玄庆轻声提醒道。 “赐不了一点。” 沈仪径直收回目光,先前通过护宗法阵。 他在那群白玉京修士的神情间,看见了羡慕,看见了不满,还有深深的贪婪。 但就是很难看见真心实意的祝贺。 这明枪恐怕也很难防啊。 “我给你介绍一下吧。”李玄庆伸手讨来名册,随即缓缓翻开:“这四家,皆是有白玉京坐镇,对你的敌意也是最小的。” “敌意?”沈仪侧眸看去。 “当然会有敌意,毕竟这些附庸,曾经都有合道境巨擘庇佑,但现在只剩下了我们,但孝敬却是一分不少。” 李玄庆继续往下翻去,眼里流露出些许落寞:“只剩下一百八十二家了啊。” 看得出来,在这十万年内,南阳宗的附庸们过得并不算太好。 “至少先镇住当前,避免他们叛乱,拖到三个月后,盟宗正式召开七子大会,这是盟宗在为难你,但我们没有别的办法。”李玄庆合上名册。 “怎么镇?”沈仪略微蹙眉。 “你曾经跟着清月宗的执事出去过,应该知道,似这些附庸,遇到什么麻烦,都会给仙宗报信。” “替他们解决麻烦……或者解决他们。” 说到这里,李玄庆神情间多出几分漠然。 仙宗本就是杀伐之道。 镇守南洪也罢,杀鸡儆猴也罢,都可以,自随心意。 “应该不会太多吧?” 沈仪长出一口气,要知道,现在的他可就自己一个人。 念及此处,他缓步走出祖师殿。 不知何时,外面已经站满了人群。 大乾,许家,梧桐山,余氏,陈家…… “恭贺宗主!” 听着耳畔回荡的声音。 沈仪的脸色却愈发平静,不知从什么时候,自己需要庇佑的人已经越来越多。 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在视线中掠过。 姜秋澜安静的站在人群内,轻咬红唇,仰望着她的高山。 “……” 好像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沈仪摆摆手,散去人群。 随即打开了宗门,将南阳浮雕上的几个执事给迎了进来。 柳倩云脸色古怪的走在最前方。 先是恭敬的低头喊了声沈宗主。 随即把抱着的那堆几乎比她脑袋还高的册子,认认真真的给递了过去。 喀嚓。 沈仪用力攥了攥五指。 回头瞥了眼又重新入定的玄庆,眼里涌现几分危险的气息。 你大爷! (本章完) ------------ 自律催更地 大佬们陪着小九走过了一百万字了。 都是衣食父母。 再说什么社恐,就有些不礼貌了。 正好打算自律一把,建个群,请大佬们来监督。 群号在下面哦,简介里也有群号,可以直接跳转。 纯监督群,不设粉丝值门槛。 ------------ 第四百六十一章 勇敢的傀宗(5K4,感谢蓝妖精大佬的盟主) “沈宗主,这次……” 柳倩云将那一堆册子交了出去,神情有些复杂。 很显然,南洪七子这次是玩真的了。 此乃涉及南阳宝地宗主之位的大事。 绝不是一句私交或者别的借口能敷衍过去的。 如果再伸出援手,就连她爹都有引火上身的可能,擅自干涉宗主之位的传承,白玉京修士也得死! “我明白。” 沈仪点了点头,轻声道:“有劳清月宗诸位的帮忙。” 他只是不善和人打交道,但心里清楚。 自从离开南阳宗以后,可谓是受了清月宗和玄庆前辈不少的恩惠。 “多谢宗主体谅。” 柳倩云抿了抿唇,随即笑道:“不过之前说好的,派人过来讲法的事情,还是作数的……还有这个,你收好,这是我爹的意思。” “他说,如果太累,莫要强撑。” “只要命还在,什么都会有的。” 话音间,柳倩云将一封法旨悄然塞进了沈仪的袖口,然后用力拱手道:“沈宗主,我等告辞!” 她转身带着一众清月宗执事离开了南阳宝地。 “……” 沈仪沉默一瞬,缓步走回祖师殿:“清月宗主是女的?” 李玄庆疑惑抬眸:“你怎么知道?你认识姬师叔?” “那就没事了。” 沈仪摇摇头,将那封法旨收好。 他只是好奇,这世间为何会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合着还是靠了玄庆前辈的关系。 “呃。” 李玄庆收回目光,总感觉宗主似乎误会了什么。 那位姬师叔,可是出了名的淡漠,别说是出手相助南阳宗了,哪怕是他玄庆死在对方面前,这位师叔也未必会出手。 他之所以对其客气,并非关系特别好。 只是单纯因为小时候被姬师叔打过屁股,有心里阴影而已。 …… 南阳宗内门大殿。 李清风一丝不苟的翻阅着桌上的册子,然后再拿出那鎏金镶玉的名册,逐一将两者对应起来。 随着时间流逝,他额头上渗出汗珠:“这……这些都是南阳宗的附庸?不会搞反了吧?” 就这一百八十二家,其中有一大半,随便拉出来一家,都拥有返虚六层以上的强者坐镇,挥手就能灭了南阳满门。 “干你的活。” 沈仪坐在旁边,同样翻阅着册子。 在大殿外,一群陈家的返虚境高手,包括余祖在内,只要是三层以上的,皆是领了南阳执事袍。 可惜还是太少,林林总总也才十二三人。 “呼。” 李清风吐出一口气,侧眸道:“看着事情挺多,其实超过八成,都是找咱们借东西的……不过这些东西,我几乎都没听说过。” “放一边儿,当没看见。” 沈仪干脆的将册子往桌上一丢。 这些拥趸,毕竟是刚刚从盟宗转手过来的,在外面还打着南阳七子的名号,本身就没什么人敢招惹他们。 至于借东西……简直倒反天罡! 沈宗主兜里比脸都干净,聂君上次来问关于道柱的宝材,都被他打包拿去换玄凤精血了,还欠了清月宗一笔炼制天凰丹的宝药。 “那剩下的事情,除开那些杂事,别的可就有些麻烦了。” 李清风盯着沈仪,他知道对方这一路走来有多惊艳,但时间还是太短了。 以一人之力,要扛起一个宗门的职责,啧。 “宗主,你说我们要不要干脆把宗门大阵关了,继续像以前那样……” “你很闲是吧。”沈仪拍了下他的后脑勺。 现在关阵,那当初老狗不就白杀了,玄庆前辈出去晃悠一圈,难道是为了出门丢人去的。 李清风无奈收回目光,捡出一封册子:“这个应该是最紧急的,傀宗被妖魔侵入,已经有整整半月时间了。” “我等愿随宗主前去伏妖!” 陈家那几个未受伤的族老,皆是返虚四层境界,此刻全都猛地踏步而出。 他们来南阳宗的时日尚短,但已经彻底看清了现在的局势。 从龙之功,怎可放弃。 这是陈家祖祖辈辈积德才攒来的好机会。 别的不说,就这身执事袍,换做曾经,那可是连想都不敢想。 况且除了南阳宗,现在哪里还有人愿意收留他们。 “来几個经验老道的。” 沈仪将那册子收起,起身朝殿外走去。 论起斗法的实力,如果连自己都解决不了,这些人去多少也都是白给。 不过他们毕竟是外面的修士,处理事情的方式肯定比自己要熟练的多。 “剩下的,可以交给他们一些杂事,尽量不要折损。” 现在宗内人少,经不起折腾。 沈仪可不想出门回来,发现全都死了个干净。 很快便有三个陈家族老跟了上去。 李清风看着剩下那面面相觑的十个人,摇摇头:“是不是不太理解?” 闻言,众人皆是愕然的点点头。 哪有宗主出去涉险,手下人去做那惜命之事的道理。 “习惯就好。” 李清风慢悠悠站起身子,解释道:“这就是为什么,在这内门中,至少九成的人都甘愿为他赴死的原因。” “不过。” 李清风话音一转,笑道:“咱们宗主虽心善,动起手来也干脆,希望你们不要有看见那一幕的机会。” 陈家人面色微变。 其实他们已经看见过了。 那汹涌而炽烈的火海,直至现在,仍旧是萦绕在他们眼前。 “干活吧。” 李清风并没有越俎代庖的意思,他现在只不过是沈仪的一个小跟班而已。 他仅是不希望这些人误会了沈仪的善,导致一些没必要的事情。 沈宗主可不止擅长斩妖,杀起人来也是丝毫不手软的。 南阳宗外。 沈仪并没有换上南阳白袍,仍是一袭墨衫。 其中有不想太招摇的原因,除此之外,宗主事事亲力亲为,传出去不免让人看轻了南阳宗。 虽然他向来不在乎这些虚名。 但如今的南阳宗很需要。 内荏便只能色厉,想要收复这一百八十二家的无奈之举。 三个返虚四层的陈家族老,身着南阳执事袍跟在后面,看上去倒也颇有几分气势。 “宗主,他们好像在避着我等。” 其中一个族老有些错愕的朝前方看去。 只见无论是南洪七子哪一家,不管是执事还是外门长老,只要一看见沈仪,就像耗子见了猫似的,远远的转身就走,毫不犹豫。 “……” 沈仪并未理会,跟着册子中记载的路线朝前方掠去。 这些人自持身份,又怎么甘心跟一个小辈行宗主大礼,干脆避而不见。 不过也好,省了许多麻烦。 沈仪垂眸朝手中看去。 根据那鎏金名册中记载,傀宗在这一百八十二家中,也算得中等存在。 虽修为不高。 但一手制傀手段,便是遇到返虚六层妖魔也不怵。 他们最开始也不是求援,只是想借些天材地宝来修补灵傀而已,只是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路程说远不远,在没有代步法宝的情况下,也仅用了三天时间。 沈仪便是看见了前方那座雄伟的宗门。 “呼。” 几个族老几乎同时吐出了一口气。 虽然穿上了南阳执事袍,但在面对这种显然比陈家要强上一筹的势力时,不免还是有些胆怯。 毕竟他们并非仙宗出身,没有那种天然高高在上的心态。 特别是在感受到宗门内部聚集在一起的强悍气息时,这种感触不免又加深了几分。 “宗主,这可不像是被妖魔侵入的样子。” 陈家族老疑惑的朝沈仪看去,如果真是妖魔入侵,怎么会如此平静,这些强者还有心思聚在一起。 “进去看看。” 沈仪虽然不愿白跑一趟,但是硬要看人家尸横遍野,那就有些过了。 与此同时。 就在傀宗最深处的一处高台上。 密密麻麻的人群赫然分作三股势力,占据了整个高台,其中最右边身着灰衣的,身旁都跟着各式各样的傀儡,明显就是此地的主人。 前方端坐着五人,空出了一把交椅。 那人站起身子,相较于其他五个老人,显然要年轻的多,乃是中年模样,但地位却丝毫不输他们。 他神情严肃,朝着四周高喊道:“杨林代表傀宗,先行谢过赵家和青海府的出手相助,不过妖魔未退,我却冒昧的请来两家,并非是要闲谈,而是想要说些更重要的事情。” 闻言,赵家和青海府众人皆是将目光投了过去,却没有露出什么疑惑的表情,似乎是早有预料。 “想必两位盟友已经收到消息,南洪七大仙宗放弃我等的事情。” 杨林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却被青海府的老人出言打断:“我等收到的消息并非如此,谈不上什么放弃,只是将我等交还给南阳仙宗而已。” “南阳仙宗?” 杨林睁开眼,挑眉看去,按捺住心中的不满:“哪有什么南阳仙宗,那已经是十万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你我都还未出生,伱可曾亲眼见过南阳仙宗?” 仅一句话,便将青海府老人给堵了回去。 他们中最强者也不过返虚六层而已,哪里活得过如此漫长的岁月。 其余人同时陷入沉默。 杨林满意的收回目光,眼神愈发锐利:“求人不如求己,既然南洪七子已经不打算再庇佑我等,我们也不可能坐以待毙,不如三家联手,在这南洪水陆求个自保有余。” 话音未落。 在场众人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他们猜测到了傀宗要提此事,也知道他们这次遭遇妖祸,南洪七子置之不理,心里肯定有怨愤。 但唯独没想到,姓杨的居然敢如此大张旗鼓的把这话说出来。 要知道,当初他们这些势力,可都是南阳宗一手扶持起来的,世世代代传至今日。 这才几天时间? 会不会太急了。 再朝傀宗那群人看去,只见坐着的五位老者皆是垂眸盯着地上,略有挣扎之色,却并没有站起来反驳什么。 青海府老者略微沉吟,大概猜了出来。 这次傀宗遭遇妖祸,镇宗灵傀都被损坏,还是杨林寻来了修补所需的天材地宝,才坚持到了自己等人过来支援。 话语权正是最重的时候。 念及此处,他缓声道:“我等此行过来,只是想替傀宗解围,并未考虑过之后的事情,我劝杨道友还是先把目光放在眼前。” “退了这次妖有什么用?!” 杨林倏然拔高嗓音:“尔等还没看清么!糊涂啊!没有了南洪七子庇佑,以后似这般的妖祸只会越来越多!难不成你们还把希望放在所谓的南阳仙宗,去交那昂贵至极的孝敬吗?” 说着,他猛地挥袖,脸色涨红:“今日不妨直说,我听说了南洪七子的事情,那所谓的南阳宗,不过就是一群练气化神的宝地土著,加上寥寥几位返虚前期的修士,还惹怒了盟宗。” “你舍得把孝敬交给这样的存在?” 惹怒了盟宗?这简单几个字,让在场众人再次陷入死寂。 见状,杨林眼中掠过一丝阴桀,振臂高呼道:“你们愿意交孝敬,那是你们的事情,反正我傀宗是不交了,拿我等辛辛苦苦收集来的东西,去养活一群只知道躲在宗门宝地里的懦夫。” “想要也可以,让他们亲自过来收!” 杨林站在场间,目光缓缓从所有人脸上扫过,却无一人敢与他对视。 他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直到天幕上传来一道漠然的嗓音。 “南阳宗驾到,此地何人主事?” 伴随着话音,密密麻麻的人群本能般的朝天际看去。 只见三个白发老者垂手而立。 身上黑袍微微摇曳,其上的南阳银丝图纹甚是刺眼。 在三个执事身后,还有一道颀长的墨衫身影,平静的朝下方俯瞰而来,似乎没有听见先前众人的话语。 “嗬。” 杨林眼皮跳了跳,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气氛,在这群人出现的瞬间,便是迅速崩塌而去。 果然,在青海府的率领下,包括傀宗众人,都是不由自主的站起身子,欲要朝着那几道身影行礼。 “站起来!不准跪!” 杨林脸色狰狞的回身扫去,用力攥紧五指:“你们还没看懂吗,等了半个月,就等来几个返虚四层的修士,他们现在来做什么?给妖魔填腹,还是想趁我们不知情的时候,再收最后一笔孝敬?” 众人身形微滞。 几个陈家族老却是缓缓蹙紧了眉头,强作镇定。 他们本就是狐假虎威。 一句话镇不住这群人,身上执事法袍的效果只会越来越弱。 发现众人迟迟没有行礼。 其中脸皮最薄的那个陈家族老,已经下意识朝沈仪看去。 这事情简直古怪到极点。 他们陈家之前也是受南洪七子庇护的势力之一。 换位思考,即便遇到同样的事情,哪怕心态有所转变,也不可能这么快,更不可能摆在明面上来说。 只求自保的话,根本没必要得罪一个拥有合道宝地的仙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这……更像是在故意给沈宗主难堪。 “呃。” 下一刻,陈家族老便是看见沈仪不紧不慢的朝着下方落去,回过神来,赶忙跟上。 无论如何,只要宗主没发话。 他们就只能硬挺着。 “你……” 杨林死死盯着那个忽然落至高台上的青年,发现对方神情毫无波澜,只是缓步朝自己走来。 随着沈仪的迈步,周遭众人逐渐将头埋了下去。 他简直难以想象,如果让这青年开口说话,自己先前的努力是不是瞬间就会失去效果。 “给我站住!谁允许你擅闯我傀宗的!” 话音间,杨林双掌一拍,身后倏然冒出一尊身长八丈的虎形灵傀,浑身泛着赤光,面目凶煞,活灵活现,压根看不出是死物。 这正是傀宗的镇宗之宝。 一尊堪比返虚六层的赤须血爪傀。 刚刚修复好的灵傀,身上又添了几道新伤,这也是为何其余傀宗修士眼睁睁看着他放肆的原因。 “再不止步,休怪本座不客气。” 杨林强作镇定,下意识朝某处瞄了一眼。 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念及此处,他眼中涌现狰狞,五指掐动法诀,身后的赤须血爪傀发出啸动山林的浑厚嘶吼,体内的赤光冲霄而起。 庞大而健硕的身躯横空踏出,轰然落在了沈仪身前。 它那双血瞳流露出了和杨林同样的神情。 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下方那道单薄的身影。 这个举动差点没把在场众人给吓晕过去,就连傀宗那几个老人,也是忍不住奔了出来:“杨林,何苦把事情做绝!快快收手!” “我没有想把事情做绝,我只想让他乖乖离开傀宗。” 杨林嘶哑的嗓音从赤须血爪傀的口中传出。 几个陈家族老面对境界如此恐怖的灵傀,脸皮微微抽搐,但还是坚定的站在了沈仪身后。 他们曾见识过更可怖的事情。 果然,沈仪从未停止步伐,仿佛根本没有听见杨林的话语,眼中也没有那头凶煞的赤须血爪傀。 在他走至赤须血爪傀身前的瞬间。 仍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似乎连手指都没有动弹一下。 众人耳畔却是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喀嚓! 庞大的赤须血爪傀支离破碎的倒飞回去! 赤光崩碎!那些珍贵之极的材料,连一个呼吸都没坚持到,便是化作齑粉。 在恐怖力道的倾泻下,剩下的灵傀残躯将杨林的身躯淹没,血浆从缝隙中溢出,染红了高台石地。 灵傀残躯微微颤抖两下,被掩埋其中的那人很快就没了生息。 直至此刻,那骇人的轰鸣声才缓缓散去。 “……” 沈仪目不斜视的路过呆若木鸡的傀宗众人,随手扯了一把椅子,走至最前方,掸了掸衣摆,靠坐了上去。 “啊。” 众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死死盯着那道淡定的身影。 刹那间,他们不受控制的朝地上跪去:“恭迎南阳宗上仙,大驾光临傀宗,有失远迎,还望上仙恕罪!” 沈仪随意朝前方扫去,嗓音仍旧没有什么波澜:“不用跪,说事。” 几个陈家族老站在椅子后面,看着前方起起伏伏的人头,忽然觉得这一幕好生熟悉。 其实大部分人还是很正常的。 就是那个杨林……对方一直这么勇敢的吗? 沈仪安静的靠坐在椅子上,眸光不经意间瞥过了某处,唇角多出几分寒意。 事情都摆到明面上了,这暗箭还是不肯收啊。 (本章完) ------------ 第四百六十二章 凌云宗亲传(4K4) 高台四面环山。 遥遥山峰之上,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安静的看着下方。 身上着素净白衫,唯有衣领处有一朵精致的祥云图样。 但凡是南洪有点眼力的修士,在看见这身衣衫时,心里不免都会咯噔一声。 南洪七子,凌云宗,亲传弟子衫。 矮的那个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模样甚是乖巧,就是体态颇为圆润,略显富态。 他微微张口,将下方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魏师姐,刚才发生了什么?” 少年仅是返虚六层的修为,虽然他也可以做到瞬间击碎那具赤须血爪傀,但绝对没办法如此随意。 “……” 个高的姑娘略微蹙眉,俏丽的脸上多了几分疑惑。 沉吟片刻后。 魏元灵轻轻吐出几个字来:“天衍四九。” “他居然已经习得了一式灵法?”少年瞪大眼睛,诧异道:“我记得魏师兄当年也没有这么快吧?” “你在想什么,此人只不过侥幸入個门而已。” 魏元灵瞥了他一眼:“我兄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比的。” 同为亲传弟子,也有高下之分。 似这师弟栗羽,刚当上亲传不久,修为自然要低许多,而魏元灵自己则早就升宫七次,突破至返虚八层境界。 至于两人口中的魏师兄。 则是凌云宗主亲传,踏上了白玉京的风云人物。 “魏师姐,咱们自作主张,还死人了……回去不会被师兄责骂吧?”栗羽看上去有些怂,他本就是跟着过来看看热闹而已。 “怕什么,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更何况我只是跟那姓杨的说,南阳宗护不住他们,该借他们的天材地宝,我也借了,谁让他动手了?我就是想搅黄这个事情,私底下说不行?非要当着南阳宗的人装神弄鬼。” 魏元灵警告似的瞪了少年一眼,随即收回目光:“我兄长枯等了这么多年的合道宝地,就被一个不知道什么来路的无名小卒半路抢走,我如何甘心。” “……”栗羽切切的看过去,轻声道:“魏师兄本就是凌云宝地的继承人,他又不需要和旁人去争夺什么,只要等宗主师伯陨……呸!” “反正我就是瞧不惯。”魏元灵想起身边人的窃窃私语,心头更是涌现一抹无名鬼火。 凭什么实力更强的人,只能白白浪费寿元。 而有的人却可以凭借运气,一步登天,获得众多白玉京修士做梦都想拿到的东西,还能让前者对他毕恭毕敬,俯身行礼。 “这事儿你敢说出去,别怪师姐我心狠手辣。”魏元灵伸出手,威胁般的攥掌。 “还没完?”栗羽吓了一跳,错愕看去。 “当然没完。” 魏元灵古怪一笑,忽然伸手在少年指尖一点。 便是将其化作了白白胖胖的猪妖模样。 “你给我混进妖群,给那小子一点颜色瞧瞧……顺便也控制下局面,不要让那些妖魔真的造下什么杀孽。” “要是打输了,你知道后果的。” 看着魏元灵脸上的神情。 栗羽摊开两只猪蹄,呆滞道:“那我要是把他打伤了怎么办?他可是宗主啊!” 即便在亲眼看见了沈仪出手以后,他仍然能问出这样的话语。 并非自傲。 而是出身南洪七子的天骄,和普通的修士,本就不是一个层级的存在。 在两者眼中,修行有本质的区别。 普通修士还在拼尽全力,赌上性命,为了再往前突破一层的时候。 这群亲传弟子,目光早已放在了返虚圆满,甚至白玉京之上。 他们所有的底蕴,都是为了走完这条通天路而准备的。 “让那小子在这群人面前丢脸就行,别动真格的。”魏元灵沉吟一瞬,有些犹豫,但很快便又镇定下来:“什么宗主,七子大会还未召开之前,都不算数!” “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你说了算,出事了你自己抗。”栗羽垂头丧气的耸耸肩,随即他眼中涌现些许炽热。 修习了这么多年,他还没正儿八经的和灵法修士交过手。 栗羽也很想瞧瞧,所谓的天衍四九,是否真有传闻中的那般玄奥。 …… 傀宗。 几个老人颤颤巍巍上前:“回禀仙宗执事,半月前,有南洪外的妖魔来袭,我等尽力抵抗,却还是被对方击毁了赤须血爪傀,所幸有青海府道友路过,不仅帮我等暂时击退了妖魔,还回去请了赵家和青海府的众多援手。” “是杨林从别处寻来天材地宝,修补好了这具灵傀,才算是抗下了妖魔的反扑,拖到了盟友来援。” “故此……” 几个老人还想解释点什么,但在面对青年那漆黑的眼眸时,忽然又没了狡辩的心思。 事情其实不复杂。 傀宗被凌云宗抛弃已成事实,杨林能从别处寻来宝物,说明靠上了大山。 他们哪里敢得罪对方,心里也不免琢磨着能不能趁机找到一条新的出路。 高台之上,所有人都是屏住呼吸。 墨衫青年先前的出手,可谓是让人看的手脚冰凉。 再观其年轻的模样。 这是落魄的宗门能培养出来的吗? 便是和南洪七子中其他的天骄相比,那也是不输分毫。 “回禀上仙!” 就在这时,先前与杨林争执的青海府老人居然又走了出来,行跪拜大礼:“我等身处南洪,被七大仙宗扶持庇佑,突闻这般变故,心绪不宁实属人之常情,再加上被那杨林蛊惑,希望上仙能给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等必全心竭力,替上宗分忧!” “嘶。” 陈家几个族老沉默瞥了过去。 怀疑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先前傀宗占优的时候,他要帮着南阳宗说话,现在傀宗出事了,他又要帮剩下的人求情,甚至不惜把青海府都给卷了进去。 青海府能摊上这么个管事的,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不被灭门心里不舒坦。 “……” 沈仪眸光扫了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番说话的老人。 对方实力不错,返虚六层,气息浑厚稳固,但应该不会比赤须血爪傀要强出太多,放在南洪七子里,半只脚勉强踩进了外门长老的门槛。 “伱叫什么?” “回禀上仙,青海府荆景松。” 老人轻咳了两声,在沈仪问话的瞬间,顿时没了刚才的底气,嗓音也低了许多。 一副虽然害怕,但还要硬撑的模样。 “妖魔在哪儿?” 沈仪站起身子,竟是直接掠过了这个话题。 荆景松楞了一下,紧跟着在心中叹了一声大气,不愧是仙宗天骄。 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仍旧是公私分明。 相较之下,杨林那蠢货,妖魔都杀上门来了,还在那里争权夺利,鼠目寸光,实属死的不冤。 念及此处,荆景松赶忙站起身来:“回禀上仙,我等已经布好大阵,将它们拦在了北雁山外,方才汇集一堂,就是想要商议如何以最小的代价击退它们。” “如今有南阳宗相助,更是十拿九稳。” “恐怕只要您一露面,它们自然就望风而逃了。” 荆景松虽然脑子直了点,但是这种层次的吹捧还是手到擒来。 却未曾想,这句话一出口。 沈仪径直收敛了气息,侧眸看来:“带路。” “……” 荆景松怔了一下,有些看不明白,但还是很快回过神来,随即用力挥袖:“尔等还在等什么,还不快随上仙前往伏妖!” 话音间,高台上密密麻麻的人群皆是腾空而起。 数百道身影,再加上各式各样的灵傀,竟也是声势浩荡,其中甚至还显出数道返虚六层的气息! 在南洪七子面前,这些势力仅是附庸。 但放在外面来说,无论是其中哪一家,都是令散修胆寒的大势力。 此刻,在他们的簇拥下。 沈仪凌空而立,竟是真有了几分南洪巨擘的气质。 一直存在感不高的赵家众人,此刻却是悄然观察着这位年轻的上仙。 对他们而言,南阳仙宗这个名字,真的已经极其陌生。 这大概是十万年来,他们首次接触到真正的南阳宗修士……只能从对方的实力,来推测如今南阳宗的状况。 一行人迅速朝着北雁山掠去。 此刻。 布满血腥气息的妖窟外面,上百头妖魔中,不知何时混进了一头格格不入的白嫩猪妖。 “让让……别挤我……” 栗羽翻了个白眼,将旁边浑身烘臭的虎妖给推开。 大大咧咧的站在了妖群中。 他压根不怕被妖魔认出来。 在这片水陆,敢于招惹南洪七子庇佑势力的妖魔,无非就是两种。 要么背景真的很深,甚至和水族扯上关系。 但像这种,一旦出手,根本就不可能给傀宗喘息的机会。 还有一种,那就是南洪外面逃难而来的愣头青。 洞窟内三头返虚六层的结拜兄弟,很明显就是属于后者,一群溃败之兵,又在傀宗几个势力面前吃了瘪,最后一口气都快被打散了。 之所以还留在此地。 真的只是因为没有别的退路而已。 不得不说,最近外面好像有些乱,这种事情也是愈发频繁起来。 “嗯?” 栗羽抬起猪头,看向天际。 只见上方倏然多出黑压压的一片,同时,耳畔也是响起了妖魔们此起彼伏的粗重呼吸。 一道道身影皆是攥紧了手中的刀兵,摆出了殊死一搏的姿态。 洞窟内,两头健硕如小山的黑犀大妖,神情狰狞的踏步而出,怒斥道:“慌什么!护住我三弟,它要是擦破一点皮,我要你们的命!” 随着这两头黑犀大妖发话,并且走至最前方,其余妖魔顿时镇定了下来。 “啧。” 栗羽身处妖群,看着天上的情况,下意识摇了摇头。 还是不太行啊。 别说是当宗主了,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外门长老,出来办事,也绝不可能把麾下的人手带得如此散乱。 看着倒是气势挺足,实际上全无规划。 也不知道都是怎么安排的。 就在这时,栗羽眼皮微跳,却是发现沈仪突然脱离了人群。 在另外三家愕然的注视下。 竟是独身一人,直直的朝妖窟掠来! “莫要管他们在搞什么鬼!都给我握好刀兵!” 两头黑犀大妖镇定的盯着天上迅速接近的墨衫身影。 这些修士向来诡计多端,与其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不如做好自己的事情,以不变应万变。 “是!” 震耳欲聋的呼应声在北雁山间炸开。 随着上百头妖魔的怒吼,血红妖气直冲云霄,令天地变色。 能从外面逃到南洪,至今还留得性命,乃是从生死中搏杀而出,个个都是精兵强将! 它们死死盯着天幕。 随即眼瞳倏然缩小。 没有想象中的阴谋诡计,唯有血红漫天的云霞中,忽然多出了点点金芒。 紧跟着,噗嗤声响中,那些金芒倏然燃起,化作接连天地的一条火线,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下方覆盖而来! 那并非一条线。 而是一片汪洋,一片金光璀璨的火焰大洋! 漫天的猩红妖气被瞬间吞没,连个浪花都未翻起。 在前方。 沈仪脚踏汹涌的火浪,眉心金焰愈发凝实。 属于返虚六层的气息弥漫开来。 “天凰不灭真身?” 栗羽略微挑眉,南洪七子中有不少功法,算是共通的。 这式灵躯法算是比较寻常的一种,连珍法都算不上,似他们这些亲传,很少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功法上面。 没成想修习至圆满以后,竟然还挺有气势的。 两头黑犀大妖的境界分明不弱于沈仪,但在那倾泻而来的厚重火海之下,神情也是逐渐凝重起来,眼中甚至多出几分慌乱。 “三弟!助我!” 两妖同时爆喝出声,以它们的经验来判断,此獠要比那群玩傀儡的修士,不知强出多少! 话音未落,洞府内忽然涌出两道血光,分别朝着两头黑犀大妖的体内灌去! “嗯?!” 两妖并未感受到那熟悉的血脉加持。 终于将目光从天上那道身影上移开,疑惑回头看去。 却见那墨衫青年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等人身后,随意挥袖,将那两道血光拦下,化作精血模样,顺手收进了扳指内。 “你——” 黑犀老大惊怒瞪眼,另一头黑犀下意识朝天上看去,却见一阵清风拂过,便是吹散了那道脚踏火浪的颀长身影。 它还未来得及回头。 两妖背上已经是挨了重重的一掌! 本是同境相争。 两头黑犀大妖的身上却是同时传出喀嚓脆响。 壮硕如山的身影,连反抗之力都没有,便是被轰飞了出去。 看不清!避不掉!挡不住! 在圆满的天凰不灭真身加持下,天衍四九再次来到一个新的高度。 轰—— 火海终于倾泻而下,原本还严阵以待的众妖,在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下,瞬间便被本能支配,四散而逃。 两头黑犀大妖硬吃了一掌。 它们强悍的妖躯竟是差点崩碎开来,下意识想要先稳住身形,显出本体。 身躯迎风暴涨,两头横跨北雁山的庞大妖魔,径直显现出来。 但诡异的是。 它们的头颅却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大小。 只因在它们身前,都是多出了一道墨衫微拂的颀长身影,白皙修长的五指,悄然按在了它们的眉心。 那平平无奇的手掌,仿佛化作了无边的夜幕。 遮蔽了两妖的视野。 让它们的眼中只剩下一双双清澈的眼眸。 (本章完) ------------ 第四百六十三章 你的玩笑不好笑(3K,补1k) 黑犀妖庞大的原形迅速变小,那是来自于本能的畏惧,想要隐藏自己。 然而它们耳畔再次响起的喀嚓声,却是瞬间击碎了夜幕,视线被浓郁的猩红血浆所占据,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面前只剩下一双眼眸,以及那眼眸主人俊秀平静的面容。 两道墨衫身形将手掌从那破碎的头颅上移开,再次消散而去。 沈仪收起两妖的尸首。 将目光投向四周溃散的妖魔,手掌轻按而去,漫天火海再次席卷而起,犹如汪洋海啸,其间涌现出数道尾翎修长的金火凤凰。 在空中盘旋,随即朝不同的方向俯冲而去。 凶残的收割着众妖的性命。 “嗬……老头很难想象,我与上仙竟是一个境界的修士。” 荆景松眼睁睁看完,心中竟生出些自惭形秽之感,他本以为这位上仙至少也是个返虚后期的修士。 在这种时候,沈仪的修为越低,反而更能证明南阳宗的底蕴深厚。 修行境界,可能会有奇遇的说法。 但以弱胜强,越境斗法,那就必须得有足够的宗门实力去支撑。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 敢把寿元浪费在除了提升境界之外的其他手段上,说明宗门有充足的把握,能将对方领上白玉京。 “……” 赵家此刻仍旧保持沉默。 毕竟他们本就只是过来支援而已,从没有得罪过南阳仙宗。 反倒是傀宗众人,胆子小的已经浑身颤抖起来。 这都不需要回禀仙宗。 就这个上仙,一個人就能轻轻松松灭了他们傀宗满门,绝对没有一个能逃掉的。 就在这时。 荆景松忽然面露诧异,朝着某处看去。 他盯着那只平平无奇的白嫩猪妖,然后眼睁睁看着对方像拍虫子似的,随手拍散了一头金焰火凤。 “喂。” 那猪妖抬头朝沈仪喊了一声,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话音未落,它已经跃跃欲试的踏空而起! 就连整座北雁山都是颤了许久。 “妖孽!” 荆景松看得手痒,想也不想的掠了过去。 极其熟稔的掐动法诀,眉心流光汇聚,道宫正欲脱体而出。 “上一边儿去。” 猪妖连看都没看他一眼,随手一推,落在荆景松眉心,便是将那即将升空的道宫给强行按了回去。 一个返虚六层的强悍修士。 竟是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便是被推飞数百丈距离,连稳住身形都做不到。 “什么情况……” 三大势力皆是脸色骤变,他们先前跟这群妖魔交手的时候,可没见过这头猪。 难不成这群妖魔也请了援手? 能有这般恐怖的实力,怎么会是个寂寂无名之辈。 “动手!” 情况有变,最着急的莫过于陈家三个族老。 只有他们才知道,要是沈宗主出了什么问题,南阳宗可就全完了! 把话说难听点,南阳宝地内的所有人,哪里是受什么宗门庇护,分明就是沈宗主一个人在照顾他们。 然而那白猪即便提前发出了声音。 也不是这群普通修士能够跟上的。 只见它猪蹄上忽然泛起了一朵云莲,然后悍然朝着沈仪轰去。 那朵看似精致小巧的云莲。 在脱手之后,便是化作了悬日大小,细节上却愈发精美,带着死寂之气,仿佛能封锁一切气机,当头朝着沈仪笼罩下去! “……” 沈仪侧眸盯着天幕的云莲。 沉默了一瞬。 他所有修习的功法里面,除了天衍四九以外,竟是没有一招能比得上这朵莲花。 当然,离灵法肯定还有差距。 但虽是珍法,却显然已经臻至圆满之境。 除了自己以外,沈仪还很少看见别的修士,会将功法修习圆满。 这才是大宗底蕴啊。 沈仪摇摇头,随即身形消失在原地。 “坏了。” 猪妖面色微滞,眼中流露出几分懊恼。 它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要提醒一句。 对方可是掌握了天衍四九这般功法,而且就在刚才,还当着自己的面耍过这招。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要出意外了。 果然,它耳畔倏然有破空声炸开!猪妖只来得及扭回半个脑袋,便是瞥见了那凌厉抽来的长靴! 天凰长鸣再起! 伴随着滔天金焰,这记鞭腿狠狠落在了猪妖的脖颈上。 咔—— 栗羽只感觉整个脖子都差点被砸碎。 身躯犹如破麻袋般轰然坠地! 贯穿了整座北雁山。 地动山摇,恍如天灾。 “呼。” 在隐没的云端,魏元灵垂手而立,长舒了一口气。 这小蠢物!让他去假扮妖魔,反倒跟别人讲上武德了。 不过……哪怕是沈仪如今表现出的实力,也算是让她开了眼界,这可跟其他盟宗修士窃窃私语时讨论的那人截然不同。 今日玩的有些过火了。 魏元灵揉揉眉心,传音道:“行了,别丢人现眼了,撤。”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那边竟然直接隔绝了她的传音。 顷刻后。 一头白嫩猪妖从深渊中跃起,凌空而立。 用力揉动着脖颈,大口喘着粗气,随即将目光投向沈仪,擦去猪鼻子上的血沫。 差点被一脚踹回原形。 猪妖放下手,嗓音嘶哑道:“请赐教。” “啊?” 三方势力的众人,包括刚刚飘回来的荆景松,此刻都是有些呆滞。 这……这真的是妖吗? 下一刻,他们呆滞的表情直接化作了死灰一片。 只见那猪妖垂手而立,眉心中忽然有紫意绽放,伴随着青鸾长鸣。 咔咔咔—— 一座整整六层高的仙云道宫,赫然占据了天幕! 鸿蒙紫气! 天宫问世! 返虚六层,五次升宫。 除了第一层天宫以外,剩下的四层,全都弥漫着青鸾之息,皆是仙宫! 让普通修士梦寐以求的灵宫,在这座仙云道宫面前,都只会黯然失色。 “给你个机会,祭出你的道宫。” 猪妖漠然朝着前方看去。 这时,陈家的几位族老面色微变,虽然才刚认识不久,但他们也敏锐的发现了沈宗主眼中悄然泛起的寒意。 有些不对劲啊……哪怕是在面对妖魔的时候,对方都没有显出过这般神态。 “呼。” 沈仪身上的黑袍涌动。 先前他用金焰焚尽了漫天的妖气。 但此刻,一抹更加浓郁而纯粹的妖气,携着浩瀚的凶煞,化作滚滚血浪,铺满了天幕。 仅有四层高的无量妖皇宫,在那仙云道宫面前,略显渺小。 但刺眼的紫气,却是惊煞了所有人,其中也包括对面的猪妖。 没有丝毫犹豫。 沈仪随手一挥,整整三道鸿蒙紫气……算上玄庆前辈赠的那一道,应该是四道。 紫意迅速落下,融入了他的身躯。 漫天的金焰中泛起浓郁的紫色。 漆黑双眸间,紫金光芒摇曳,浑身的气息瞬间便是跨过了那道分水岭。 “嗬。” 猪妖怔了一瞬,随即便是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中。 等下…… 他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但整个人瞬间便被骇人的危机感所笼罩。 栗羽毫不犹豫的掐动了法诀。 仙云道宫中气息暴动,四道青鸾之息,连带着一道紫气,尽数没入了云中。 “天鹏擒佛!” 来自返虚六层修士的道法,被如此多天地馈赠的加持。 在这迸发开来的气势面前,先前的斩妖之举,就宛如孩童的嬉戏。 道宫飘渺。 仙云团簇,刹那间化作擒山巨爪。 在这巨爪的面前,整座北雁山,好似真的变成了一头被猛禽盯上的可怜小雀。 但即便如此,猪妖的脸上仍旧没有丝毫轻松,哪怕有些脱力,眼睛还是死死的盯着前方! 厚重的白云鹏爪中。 一道颀长身影赤着上身,浑身布满裂口,金焰修补着伤势。 面容却是漠然到了极点。 仿佛那灵躯开裂的痛楚,他早就习以为常。 泛着紫金光芒的眼眸中,先前的平静未变,只是多出了一抹近乎实质的杀气。 不带任何情绪,只为杀伐而生。 在看见沈仪出现的刹那,栗羽整个人都颤了一下,随即视线被夜幕笼罩,又是如出一辙的天衍四九。 “大哥……我……” 话音未落,沈仪的拳峰已经犹如利剑般刺进了他的心口。 密密麻麻的裂口瞬间布满栗羽浑身。 猪妖的幻形瞬间撤去,露出那张唇红齿白,却满眼惊恐的面容。 “或许你觉得很好玩,但那是我的命。” 栗羽耳畔响起青年淡然的嗓音。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觉得自己真要死了,对方在看见了自己道宫之后,仍旧选择了痛下杀手。 他之所以还没死的原因,也并非沈仪留手,而是他心口突然涌现的一枚八卦盘。 在那悍然拳峰之下,八卦盘寸寸崩碎。 随即发出一道浓郁白光,将栗羽整个吞没进去,消失在了原地。 “……” 沈仪盯着空无一物的前方。 缓缓收回手掌。 他垂眸朝着下方看去。 其实在猪妖出声提醒的那一刻,他就大概猜到了这次的冷箭,或许并非是恶意极深的那种。 但当对方显出道宫的刹那。 沈仪就再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退让一次。 那接下来他将面对,就会是无数个“玩笑”,直到他陨落为止。 (本章完) ------------ 第四百六十四章 流云上人,南阳重现 离傀宗极其遥远的水陆之上。 白光闪烁。 显出一道凄惨身形,浑身破碎染血,已经有些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尽显油灯枯竭之相。 若非心口的八卦盘维持生机,估计已然是一命呜呼。 空中气息波动。 有人施展挪移法追来,正是先前在暗处观察的魏元灵。 她伸手接过栗羽,看清他的惨状后,白皙脸庞上布满震怒:“我从没想过取他性命!他却这般待你,分明已经知道你的身份,还要下此毒手!” 魏元灵想不明白,若是要玩真的,栗羽完全可以隐没在妖群中,突然暴起,从露面到被砸落北雁山,从头到尾至少有三次偷袭的机会。 无论是出手前的提醒,还是后面规规矩矩的请赐教,都只差明说这是个玩笑。 “要玩真的是吧!好!大不了宰了他以后,我赔他一条命!” 本就是魏元灵玩心大起,才把栗羽变作猪妖模样。 此刻落得这般结局。 她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随着魏元灵心神的波澜,一抹远超栗羽的气息在周遭涌动起来,直叫那一望无际的汪洋都是狂啸起来。 返虚八层的仙宗天骄,已经是这片水陆上令人生畏的强悍存在。 便是下方窥伺的龙宫妖兵,在面对这般强者的暴怒时,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躲在水下,悄悄朝外面投来目光。 “……” 就在这时,栗羽竭力伸出软塌塌的手臂,颤抖着张开五指,握住了魏元灵的手腕,嗓音萎靡道:“师姐,我想回宗。” 说罢,他重新陷入沉默。 被血浆染红的双眸,怔怔的盯着天际,似乎有些迷惘。 “你……” 魏元灵感受着手腕上的粘稠血浆,沉默良久,长出一口气:“这次听你的。” 那青年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魏元灵到此刻,终于明白那位玄庆前辈,为何会突然站出来,叫门六大盟宗。 一个从潜渊地内走出来的修士。 竟是拥有胜过栗羽的实力。 虽是惨胜,但两人从小听的法,吃的宝药,受的待遇都完全是两个概念。 特别是那三层天宫。 抛开立场不谈,哪怕是她都必须承认,到目前为止,对方真的要强于她那位登上了白玉京的兄长。 很难不称一声恐怖! 看着栗羽一言不发的模样。 魏元灵轻吐一口气,祭出祥云,带着他朝凌云宗的方向掠去。 栗羽身为长老亲传弟子。 受如此重伤,就连护心八卦盘都受损,此事已经很难再瞒住宗门了。 不知过了多久。 魏元灵终于带着栗羽掠入光幕,出现在凌云宗内门。 她下意识掐了个敛形法,想要先将对方带回住处疗伤。 以她的修为和手段,轻易便是遮蔽了旁人的耳目。 然而才刚刚走出不到二十息时间。 魏元灵脸色突变,整個身躯像是僵在了原地,她眼珠转动,却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 刹那间,她托着的栗羽也消失在了手里。 有修长身影悄然出现在前方,一袭金丝凌云袍,乌发以青玉发冠束起,显得一丝不苟。 唯有两鬓发白。 他背对着魏元灵,垂眸注视着怀中的栗羽:“你出去做什么了?” 男人的嗓音沉稳,虽看着少年,却是在向身后发问。 随着话音落下,魏元灵身上的禁锢终于解开,她心有余悸的调整呼吸,同时朝着那道背影投去敬畏的目光:“回禀兄长……我……先前有执事跟我说了傀宗和南阳宗的事情,我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就带着栗师弟一起离宗,以私人的名义给他们送去了修补灵傀的材料……” 说到这里,魏元灵明显顿了一下,似在犹豫:“既然傀宗不再属于我们凌云宗管辖,我想暗示他们自成一派,给南阳宗一些难堪。” 听到她实话实说。 那男人终于舍得回过身来,随意朝魏元灵瞥来:“继续。” “后来那个姓沈的修士出面,震慑了三家,我见他颇有实力,就想让栗羽师弟扮成妖魔,上去逗逗他,让他在附庸面前丢面子……但我真的没想过伤他性命!” 魏元灵突然情绪有些激动起来:“我从未见过像他这般出手狠辣之辈,就算栗师弟祭出道宫,喊了赐教,他竟然还想杀了师弟!这般心性的修士,与魔宗何异,如何服众!” “聒噪。” 男人正是魏元灵的亲兄长,号称流云上人,宗主亲传,登了白玉京的魏元洲。 他淡淡一句话,便是止住了魏元灵委屈的诉声。 重新将目光投回怀中的栗羽脸上:“你怎么看,受此重伤,想要报复回去吗?” “我……” 栗羽浑身微颤,盯着那双平静的眼眸,沉默良久:“回禀魏师兄,是栗羽的错。” “你少有离宗,玩心颇大,又受了重伤,何错之有?”魏元洲仍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神情。 在那话语声中,栗羽只感觉浑身痛楚减轻了不少。 耳畔又回荡起了沈仪的话语。 他羞愧的闭上眼:“栗羽玩弄的是旁人的性命,玩弄的是宗门宝地传承之大事,栗羽罪该万死。” “……” 魏元洲唇角终于多出一分笑意,但很快又收起:“你好好养伤,我去与伱师父分说,劝他不要冲动,这事到此为止,可好?” “全听魏师兄安排。”栗羽点点头。 两人交谈间,魏元灵则是被冷落在一旁,颇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她却是听见了兄长温和的声音,还对自己招招手:“过来一下。” “呃。” 魏元灵面露惊喜,快步走了过去。 然而刚刚走至对方身前,便是看见兄长还未放下的手掌中,忽然汇聚了凌厉气息,在她眼睁睁的注视下,悍然扇了过来! 啪—— 魏元灵整个人犹如破麻袋般倒飞出去,脸色惨白,带着浓浓的难以置信。 五条细细的锁链,犹如蛟龙一般,悉悉索索的占据了她的脸庞,然后锵然将眉心封锁。 “你也配使用道宫。” 魏元洲漠然朝她看去,在其还未落地之前,翻掌按下。 只见漫天白云倏然汇聚。 化作一尊九层宝塔,轰然将魏元灵给镇了进去,然后缩至巴掌大小,魏元灵眉心的锁链再次蔓延,将她四肢死死栓了起来,悬挂塔中。 魏元洲再次挥袖,将白云宝塔径直抛向了后山:“什么时候沈宗主赦了你,你什么时候出来,在此之前,你也别修行了,浪费天材地宝而已。” 听闻动静,栗羽下意识睁开眼,呆滞的朝后山看去。 随即本能般道:“沈宗主……不可能下赦令的。” 就对方那般杀伐果断的性格,若是再见,只要有足够的实力,栗羽甚至觉得他会再下杀手,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原谅魏师姐。 “……” 魏元洲并未理会,只是取出一封信纸,认认真真的以指尖勾勒,待写完以后,将其放入栗羽手里:“劳烦栗师弟,把这封信交给你师父。” 这群白玉京本就心思不定,如今又给对方找到借口。 需要敲打一下才是。 话音落定,魏元洲再次唤出一团白云,将栗羽送回了长老洞府。 他自己则是迈步朝着祖师殿而去。 安静的大殿内,只有青烟弥漫。 他对着那高大的祖师像俯身行礼,掀开衣摆,跪在了蒲团之上:“参见师尊,元洲会替舍妹,向沈宗主讨回一封赦令。” “有这个必要吗?” 祖师像缓缓睁开了眼眸:“即使她不出手,别的长老和亲传,同样会忍不住,并且绝不会像这般玩闹一般。” 显然,宗主并非不知道下面人的心思。 只是合道以后,更相信顺应天意。 道法自然,自然……就是不干涉。 闻言,魏元洲缓缓拱手:“规矩就是规矩,元灵今日坏了规矩,我这个做兄长的舍不得杀她,已经是存了私心,若不对南阳宗做出补偿,那明日,旁人也可以来夺元洲的宝地。” “如此下去,七子名存实亡。” “亡于水族龙宫之手,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听着这般话语。 祖师像沉寂片刻,忽然笑道:“你不想要南阳宝地?为师可能还要活很多年。” 闻言,魏元洲同样面露笑容,缓缓起身拱手:“自然是想要的,只不过不屑以这种手段去取而已,弟子告退。” …… 傀宗外,北雁山。 原本广阔无垠的山林,近乎化作一片焦土,裂痕深渊似凶兽爪牙。 猩红妖气和汹涌的金焰尽数消失,只余清澈空荡的天际。 数百位附庸势力的修士,此刻尽数汇集在妖窟下方,窃窃私语声不断。 先前的一幕,显然是给了他们足够的震撼。 那整整六层高的仙云道宫。 很明显是出自南洪七子中的凌云宗。 这般实力,无论放在哪里,都是声名鹊起的天骄。 他的出手,完全可以代表身后势力的意思。 似乎也在从侧面验证着,杨林先前所说的“惹怒了盟宗”乃是事实。 但那位南阳宗上仙的狠辣出手。 很明显是不留余力。 仅一拳,便是让那扮成猪妖的修士差点身亡。 而且直到此刻……事情就像是结束了,猪妖遁走以后,居然就没了下文,好似同样在忌惮着什么。 南阳仙宗落魄?这是落魄宗门敢做出来的举动么? 念及此处,众人缓缓收声,朝着那方妖窟内畏惧看去。 “……” 沈仪赤着上身,在体内那头天凰连绵不绝的生机供应下。 近乎崩毁的灵躯,终于是重新有了活力。 天地给与的馈赠,用在灵躯法上,显然算是歧途,反而那头猪妖用来加持道法的举动,才能最有效的发挥鸿蒙紫气的效果。 一式天鹏擒佛道法,让沈仪终于是初窥了真正天骄的实力。 实际上,如果加上玄庆前辈赠与的紫气。 勉强也算一层道宫的话。 那沈仪和那猪妖的差距,也就是返虚五层和六层而已,甚至还不算分水岭。 便让他身负重伤。 天宫虽强,但法诀和积累都差太多了。 譬如最后对方用来脱身的八卦盘,沈仪便是全无对策,别说追上去了,就连捕捉气息都做不到。 他到现在倚仗的,无非就是一式普通的灵躯法,还有玄庆赠与的天衍四九。 等回宗以后,要再补一补别的方面了。 沈仪调整完状态,终于将目光投向前方被兽皮包裹起来的瘦小身躯。 同样是犀牛妖,对方在它那两位兄长的面前,就跟个婴儿似的,皮包骨头,虚弱到呼吸都困难。 体表也不是漆黑色,而是泛着青灰。 “啧。” 这熟悉的一幕,让沈仪莫名想起了那头金雀少主。 同样是与其他族人血脉有差异。 也都是逃难而来,需要在南洪寻找一片藏身之地。 这未免也太巧了些。 沈仪缓步上前,在那青灰犀妖的注视下,猛地扼断了它的脖颈。 【斩杀返虚境蛮血犀妖,总寿十七万四千年,剩余寿元九万年,吸收完毕】 【剩余妖魔寿元:九十三万八千年】 除开三头犀妖,剩下上百头妖魔里返虚仅有四位,化神境也不超过十个,但那堆练气境的小妖,才是妖魔寿元的大头。 积少成多,最终汇聚成了一个极其恐怖的数字。 沈仪盘膝而坐。 仅凝聚出一尊镇石。 和他预料的一样,这三头犀妖的血肉同时涌入镇石之中,开始提炼血脉。 石皮簌簌剥落。 从黑色到青灰,然后再到灰色也渐渐褪去,变成了一头肌肤犹如青玉的犀妖。 于此同时,它浑身的气息也开始暴涨! 沈仪调动妖魔寿元,一枚枚妖魔本源迅速融入残魂,开始重塑犀妖魂魄。 七枚便彻底成型。 但很明显,这般羸弱的妖魂,完全无法掌控这尊青犀造像,令其苏醒过来。 十六枚,青犀妖魂的面板词缀后面多出一个“珍”字。 沈仪将其送入其中。 却发现仍旧是不够。 “什么情况。” 沈仪缓缓蹙紧了眉头,这三头犀妖不过返虚六层境界,血肉相融,估计跨过分水岭都困难,怎么可能用得了这么多妖魔寿元。 他放缓了速度,一枚一枚的喂。 直到第二十三枚沁入进去。 青犀妖魂终于成功涌进了镇石之中。 而当那宛如青玉质地的造像睁眼的瞬间,一道浩瀚到令人咋舌的气息在沈仪的眉心道宫中弥漫开来。 “……” 沈仪有些拿不准的唤出量柱尺,然后眼睁睁看着金芒冲过二品线,势头不减,一直冲到了距离一品线只差三分之一的位置。 按照先前的经验。 这应该是返虚八层妖魔才能抵达的位置。 血脉的积累,让这头青犀造像不仅跨过了返虚后期的分水岭,还又往上面攀了一层?! “呼。” 沈仪按捺住心神,暂时虽凑不够六根道柱,但即便只将其看作打手,这般实力的存在,以自己现在的情况,恐怕很难寻找到类似的助力了。 而且妖魔镇石还是绝无二心,让赴死就赴死的那种。 收获还不错。 沈仪闭上眼眸,稍稍清点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实力。 返虚四层境界,算上玄庆前辈的馈赠,手握四道鸿蒙紫气。 天凰不灭真身圆满,拥有堪比返虚六层的实力。 两者相加起来,足矣强行跨过后期的分水岭,达到七层的水准。 再算上天衍四九这门灵法,除非是又遇到天骄,否则在返虚七层这个境界内,应该是没什么敌手。 如今又新添一员大将。 即便脱离了南洪七子,在这片水陆上,自保肯定是有余的。 念及此处,沈仪又取出一件新的墨衫换上。 这才起身离开了妖窟。 当墨衫青年走出妖窟的刹那,三个陈家族老皆是走了过去。 先灭妖窟,再退凌云仙宗天骄。 两次出手,已经足矣证明对方拥有着怎样可怖的手段和实力。 在荆景松的率领下。 青海府众修跨步出列,心服口服的朝着上方沈仪鞠了一躬。 无需多言,他们本就是心思最少那一批。 南阳仙宗重现世间,青海府这迷茫游子,也理当顺势而归。 “你挑出十个返虚中期左右的修士,暂时调到南阳宗来做事。” 沈仪对这老头观感还不错。 依稀在对方身上看见了陈乾坤的影子。 谈不上悍不畏死,该怕还是怕,但真该死的时候,也绝不会退缩。 “如果担心青海府安危,防备薄弱,亦可将门下弟子先行送往南阳宝地。” 简单两句话,却是让下方众人脸色再变。 这可不是普通执事能做的决定。 听这话音,这位年轻的上仙,在南阳宗内地位可不低啊。 “景松尊上仙法旨!” 荆景松没有半点犹豫,既然选择了归顺,那就做好附庸该做的事情。 他回头一扫,随口就点出了九个名字。 大多都是返虚五层,剩下几个返虚四层的,也都是气息最稳固的那些。 至于剩下那个…… 荆景松想起自己先前被猪妖随手拍飞的情形,老脸一红,拱手道:“上仙,景松其实还算有点实力的,只不过他太强了……请让景松也为南阳仙宗尽一份绵薄之力。” 话音未落。 只见沈仪随意挥手,十件南阳执事法袍已经分别落入众人手中。 李清风好不容易整理出来的南阳宗遗产里面。 沈仪出门带的最多的就是这些法袍。 “啊?” 见状,青海府那几个被选中的修士,皆是神情呆滞,怔怔看着手里丝滑的长袍,目光落在那南阳图纹之上,一时间竟是有些失神。 甚至忘记了问月俸的事情。 几人便是本能般的噗通跪地:“感谢上仙垂青!我等必竭力而为,不负上仙重托。” 见他们这副滑稽模样。 其余人却是根本笑不出来,眼里只剩下羡慕和嫉妒。 恨不得冲出去让沈仪再看看自己。 傀宗几位老人,此刻却是懊恼至极,只能怯怯的抬眸看去,眼里布满期待。 “对了,还有你们。” 沈仪又新收了几个不要钱的跑腿执事,心情还算不错。 那厚厚的册子里,与妖魔相干的事情其实不多,但南阳宗若是置之不理,让别的势力看见了,不免会觉得遭了冷落。 这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 “请上仙下令!” 傀宗众人同样踏步行礼。 “不必客气,找你们借点东西而已。” 在踏上傀宗的时候,看着那诸多灵傀,沈仪就已经起了心思。 这些东西拿来替步赶路,虽比不上清月宝船,但总比亲力施展挪移法要有效率的多。 “呃……” 傀宗众人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了,光顾着看热闹,却是忘记了上仙还没清算自己等人呢。 此刻哪里还敢犹豫,迅速腾云升空,在前方带路:“上仙这边请,您需要什么,傀宗绝不敢藏私。”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后。 傀宗上方,便是多出了近二十具遮天蔽日的巨大灵傀。 与其他活灵活现的傀儡不同。 这些用作赶路的灵傀,都是维持着类似青铜构造的模样,乃是一头头威严的雄狮。 “先造着,以后不够了我再过来借。” 沈仪轻点下颌,只留一具青铜狮子傀,将剩下的全都收入了扳指内。 随即带着青海府派出的几人,还有陈家几位族老,登上灵傀消失在云端。 直到他们的气息彻底消失。 “呼。” 傀宗几位老人像是脱力了般松口气,强行按捺住眼底的心疼,用力拍着心口调整呼吸。 出点东西没事,命还在就已经是祖宗保佑了。 就先前杨林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论,足够整个傀宗被来来回回犁个三十遍。 而且完全不用怀疑南阳宗的实力。 想要做完这件事情,仅凭那墨衫上仙一人就够了。 这笔买命钱,估计还得用上许多年去还。 “……” 赵家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存在感。 但却亲眼见证了今日的一切。 他们悄然对视一眼,皆是老老实实的闭上嘴。 说实在的……若是南阳宗再晚来一步,他们还真被杨林说心动了,等到那时……他们赵家可不像傀宗这般能拿出买命钱。 念及平时关系较好的几个势力,好似也有同样的心思。 赵家已经有不少人取出玉简,试图在他们被南阳宗斩杀之前,将这个消息尽快放出去。 消失了十万年。 今日,他们回来了,且仍是那般威风凛凛,跟传闻中的并无区别。 (本章完) ------------ 今天可能会晚一点 今天捋了下剧情,耽误了点时间。 可能会晚一点。 大佬们见谅。 ------------ 第四百六十五章 下次有事直接说(6K6,来不及了先发) 魁梧的青铜雄狮在天际掠过,即便容纳上百人也不在话下。 沈仪盘坐于狮首之上,翻阅着李清风整理出来的册子。 陈家三位族老,还有青海府的众人,都是身着南阳执事法袍,安静的站在他身后。 唯有修为最高的荆景松,却像是想起来什么,脸上有些忐忑。 坏了……刚才一激动,直接把别的事情忘记了。 他小心翼翼走到沈仪身后:“景松有些事情想叨扰上仙。” “我姓沈。” 沈仪不太喜欢所谓的上仙称呼,回眸看去:“说吧。” 既然对方回归了南阳宗,只要别借东西,其他的都好说。 “沈前辈,其实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在南阳上宗沉淀这许多年内,我等这些南阳附庸,靠着祖上的关系,其实联系还算紧密。” 荆景松讪讪一笑:“故此我们也一直在替水月商盟办事,他们在各大宗门间做些押货的生意,我们便负责帮忙看送一些贵重之物,方才是忘记了,还望南阳仙宗能下旨告知他们一声,收下的定钱,青海府会以最快的速度退回去。” 其实这事情根本不用那么麻烦。 青海府是替南阳宗办事,才抽不出身来,并非无故毁约,就连水月商盟都是南阳宗的附庸,根本不需要打招呼,甚至连定钱都不用退。 但荆景松却不想给人留下一种出尔反尔的印象,总感觉臊的慌,故此才想请沈仪帮忙作证。 看着沈仪沉吟一瞬。 荆景松又添了一句:“他们底蕴颇丰,每次交的孝敬也是同等势力最多的。” “……” 沈仪侧眸看去,难道自己看上去真的很贪财吗? 他点点头:“好。” 其实刚才的沉默并非犹豫什么,只是以沈仪现在的修为,还使不出法旨手段。 算了,反正也没有很着急的事情。 干脆直接过去一趟。 如果没记错的话,在先前的鎏金名册上,确实有看见过水月商盟这个名字。 体量要比傀宗大了整整一个层次。 念及此处,沈仪掐动法诀,调动灵傀转向,倏然朝着册子中记载的方向掠去! 就在狮傀消失不久后。 下方平静的水面忽然泛起了波澜。 数道身影涌现出水面,身上披着甲胄,却用刀斧专门劈凿掉了上面的身份标识。 它们取出海螺,嗓音沙哑:“消息是真的,他确实就在此地。” 不知道海螺的另一头回应了什么。 几头水族轻轻点头,眼中布满杀机,随即重新没入水下,好似从没出现过那般。 …… 无尽汪洋之上,竟是有一座硕大的浮岛。 其间布满华丽阵法,让这座浮岛平添几分玄妙。 上方有八角高楼耸立。 来往人群络绎不绝,浮岛周遭则是停满了各式宝船。 水月商盟。 背靠七子仙宗,做着整个南洪的生意。 此刻,就在那高楼的顶端,一处陈设豪奢的房间内。 高瘦男人身着素衣,身上未见装饰,唯有手腕上有一条平平无奇的珠串。 但真有识货之人,便是能认出这珠子乃是龙宫特有之物。 在龙宫内或许不算太稀罕。 但戴在人族修士的手腕上,便足矣证明他的富足和手段。 水月商盟,文秋金。 只要钱给够,哪怕龙宫里的东西,此人也能想方设法给你搞来。 此刻,文秋金闭眼假寐,听着身旁人的低语。 偶尔才会点点头。 “盟主,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南阳宗回来了,已经向南洪七子打听过,此事属实,我等也确实被重新划回了南阳宗附庸,他们第一次露面是在傀宗。” “不过根据咱们收到的消息,现在的南阳宗……或许还有些萎靡不振,和赵家放出的消息有出入,我会派人再仔细探查一些日子。” “下一次孝敬的事情,咱们是照例交给天剑宗,还是……” 文秋金伸出手掌,止住了那人的话语。 他睁开眼眸,淡淡道:“交两份,一边一份,天剑宗那份加五成,以别的势力的名义去交,算作赔礼。” 文家是做买卖的,最大的忌讳便是得罪人。 况且他们也很少需要南洪七子出手相助,只是想要扯住这张虎皮做大旗,交给谁都无所谓。 反正在外人眼里,七子乃是一体的。 “属下明白。” 那护卫拱手称是,正打算退出房门,却忽然怔了一下,取出玉简。 片刻后,他愕然抬头道:“哨子传信,看见了傀宗的青狮灵傀朝咱们这里来了,大概率是南阳宗的执事。” “这也太急了吧!” 水月商盟刚刚被划过去,这群人就迫不及待的赶过来看这块肥肉,要知道,孝敬可才刚刚交过一次。 “……” 文秋金无奈一笑,随即缓缓起身,拍了拍衣摆。 眼眸却是淡然无比,轻声道:“安排人迎接。” 就算是南阳仙宗,那也得讲规矩。 水月商盟这块肉不是不给吃,但不能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若是七个宗门来回交替着过来收孝敬。 用不了几年,文家这偌大的家业,就得被南洪七子吃的一干二净。 文秋金缓步朝楼下走去。 随着旁边护卫拿起玉简,一众气质绰约的女修很快便是汇聚在了八角高楼前方,随即腾云升空,分立两侧。 皆是取出玉笛。 很快便有红霞弥漫,祥和之意笼罩此地。 随着仙乐奏起。 云端内恰巧出现了一头雄伟青铜狮傀。 文秋金没有丝毫架子的升空行礼,身后跟着整整十八個护卫:“恭迎南阳仙宗,驾临水月商盟!秋金有失远迎,还望上仙赎罪。” 刹那间,整个商盟内的修士,都是错愕的抬眸看向那青铜狮傀。 能让水月商盟的文盟主亲自迎接,这是多大的排场……南阳仙宗,怎么没多少印象? “……” 陈家几人和青海府修士们哪里受过这般招待。 看一眼身上的南阳执事袍,皆是满面红光的昂首挺胸起来。 沈仪端坐于狮傀之中。 神情平静。 看来今天这秋风是打不着了。 对方既然掌握了自己等人的行踪,定是消息灵通,若是真想要给点什么,就不可能这般大张旗鼓,得罪其他南洪七子。 不过也无所谓。 对方这般姿态,至少是表明了归顺的意味,也愿意遵守规矩。 念及此处,沈仪催动灵傀,径直掠入了浮岛之上。 “几位上仙楼上请。” 文秋金重新落下,在诸多女修的笛声中,亲自为这群南洪执事引路:“给秋金一个聊表心意的机会。” 水月商盟的办事效率极快。 从收到消息,到青狮灵傀落地,便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山珍海味,佳肴美酒。 “有劳了。” 沈仪轻点下颌,既然打不了秋风,他其实兴趣就不大了。 也就是过来说下青海府的事情。 不过对方既然这么客气,留下来吃个饭也没什么。 “上仙客气,都是秋金应该做的。” 文秋金一身素衣,恭敬却不市侩,引着众人上楼入座的同时,一眼就分清了这群人的地位高低。 不显刻意的将沈仪带到了主座。 随即又唤来一群女修,替众人斟酒夹菜。 沈仪虽不习惯这般待遇,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几个护卫负手跨立在文秋金身后。 目光悄然扫过众人,暗自记录着信息。 为首者返虚四层,反而修为最高的老头返虚六层,剩下的也都是五层或者四层。 倒也符合仙宗执事出巡的派头。 只不过除了那青年以外,其余人的年纪好像都有些偏大……而且颇为脸熟,怎么越看越像是青海府的人。 文秋金明显是看出了几人的身份,但并未点破,举杯敬向沈仪:“听闻上仙路过了青海府,水月商盟先前也与他们颇有来往,不过比起我等的小买卖,还是仙宗的事情要紧。” 沈仪举杯回应,轻点下颌。 面对这种不擅长的事情,下次还是把李清风带上。 不过对方明显心思敏锐,也省了许多麻烦。 觥筹交错间。 一个护卫忽然走至文秋金旁边,传音道:“盟主,咱们的船被沉了,水族出的手,不知对方身份。” “……” 文秋金沉吟一瞬,扫了沈仪一眼,并未打扰对方。 南阳宗第一次过来水月商盟,看这些人的修为,显然也没有做好抗事的准备。 没必要让南阳宗下不来台。 他同样用传音回道:“发函去问清缘由,是否无意得罪了它们,该给的礼数不要少,今日莫要闹大。” 说罢,文秋金重新挤出笑容,又敬了沈仪一杯。 “上仙若有兴致,不如由秋金带您参观一下水月商盟,毕竟多年未有接触,不免有些疏离。” 他今日没想过要再交一份孝敬,但让南阳宗了解水月商盟如今的体量,对该收多少心知肚明,免得以后心生间隙,也是应该做的。 “也好。” 沈仪正好也想借这个机会,对外面多些了解。 于此同时。 就在浮岛中最热闹的地方。 一个老人正唾沫星子横飞的跟人争辩着什么:“一块破地方,你要收我这个数?你脑子里面装大粪了?!” “张爷,你说话客气点,都是水月商盟的,价钱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年轻修士翻个白眼,同时瞥向张爷身后那个明显身份不凡的男人。 对方脸上还带着新愈合的伤口。 浑身气息萎靡。 这种一看就是逃难的修士,必然是急迫无比,这种机会要是放过了,可是要遭雷劈的。 “唉。” 萧远林无奈的看向张爷,宝花仙子出的价钱,够买两块那个地了。 只不过对方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将萧家堡的百姓都带到了这边,想多赚点也正常。 “我……” 张爷脸色暴怒,攥住了年轻修士的衣领:“别太过分啊!”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什么。 脸上的暴怒瞬间褪去,没了伪装的心思,化作一片呆滞。 萧远林见其脸色微变,同样好奇的朝旁边看去,随即便是看到了一身素衣的文秋金,但目光却迅速移向旁边,那道颀长的墨衫身影之上。 “嘿!盟主来了,怕了吧!你到底买不买,不买我还有事。” 年轻修士冷笑两声。 却见张爷顺手松开了自己,死死盯着盟主所在的方向。 然后指尖颤抖着,对萧远林道:“是……是……是他!” 上次相别以后,张爷最懊恼的事情就是跟丢了沈前辈,甚至连对方的身份都一问三不知。 他猜测过很多种可能,但唯独没想过对方会和水月商盟有关系! 很简单的道理,能让文盟主都亲自陪同的人物,怎么可能还需要用挪移法赶路,还得亲自去宝花宗寻丹药。 “……” 萧远林默不作声的迈步,走至被护卫清出的那条路边缘。 在众目睽睽之下,忽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着那道墨衫背影用力磕了几个响头! 没有过多言语,直到将额头上新愈合的伤口都重新裂开。 他才用力喘了几口粗气。 对于沈前辈而言,或许只是他和宝花仙子的一个交易而已。 但对他萧远林而言,那是夫人的生死大仇。 “这……” 文秋金听到动静,回眸看了一眼,随即将目光投向了沈仪。 “乃是旧识。” 沈仪并未太过在意,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荆景松。 先前就想再赚宝花仙子一笔。 只是觉得太麻烦。 没想到还送上门来了,南阳宝地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地方。 “嚯。” 张爷看着那位返虚六层的大前辈沉默走出,将萧远林带到了安静处,顿时明白了过来,笑眯眯的转身对着那年轻修士道:“你那块破地留着生崽吧,爷看不上!” 他掏出宝花仙子给的报酬,快步朝萧远林离开的方向跑了过去。 此事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场小闹剧。 文秋金很快便把话题重新引了回来,继续带着沈仪参观商盟。 这时,先前离开的那个修士又快步赶了回来。 脸色愈发难看。 他走至文秋金身旁,继续传音道:“咱们发的函还未入水,便被撕碎了,又有一艘宝船被击沉,它们好像已经把水月商盟给围起来了。” “这可不像是打秋风的样子,很明显是带着敌意来的。” “……” 文秋金安静听完,袖袍中的双掌缓缓攥紧。 他沉思片刻,还是没想通最近水月商盟哪里得罪了水族,这么大的事情,下面人绝不敢隐瞒。 而且连信函都不收,分明透露出些许不死不休的味道。 水月商盟体量大,但本身实力不算强,招揽了不少返虚后期的强者,但也都是返虚七层。 相比起活的修士,文秋金更相信死物。 将大量家业,都投给了浮岛上的阵法,没有返虚圆满的实力,绝不可能破开大阵。 但那水族围住附近,买卖可就没法做了。 “先叫他们停船,让老三去看看。” 文秋金收回目光,可惜这次脸上有些笑不出来。 他已经在自己身上找过了原因。 却实在想不出来。 若是排除掉水月商盟的因素,那剩下的可能…… 他认真盯着沈仪。 对方突然大驾光临浮岛,本就显得有些突兀,且用膳时根本没有提过孝敬的事情,让自己提前准备好的推诿话语都没派上用场。 世间万事皆有原因。 对方总不可能是莫名其妙过来坐一会儿。 别是惹了麻烦,看上了水月商盟的阵法吧。 “有事吗?” 沈仪侧眸对视而去。 毕竟是过来做客,他也没有窃听对方传音的意思,当然暂时也没这个手段。 “无事。” 文秋金笑着摇了摇头。 想要扯虎皮拉大旗,总要付出代价,虽然交了孝敬,还得反过来护住对方,这事情听起来有些荒唐。 但在南洪这片地方,本身就没什么道理可讲。 然而他的笑容仅仅维持了不到一个时辰。 在文秋金带沈仪等人,刚刚参观完商盟集市后,那护卫第三次匆匆赶来。 这次眼眸里已经多了血红。 连传音都没用,径直道:“回禀盟主,老三被擒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南阳宗等人还未有何反应,水月商盟的修士,已经全都脸色巨变。 所谓的老三,乃是水月商盟花大价钱请来的七位供奉之一。 皆是返虚七层的强者。 踏足后期之境。 在整个南洪都是声名赫赫的存在。 哪怕少了一位,对水月商盟而言,都是极大的损失。 “……” 文秋金显然没想过这事情会有如此严重。 涉及到返虚后期的事情,怎么可能连个动静都没有,便直接摆出这副架势。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虑。 那护卫悻悻瞪了南阳宗众人一眼,然后从袖口取出一封字迹潦草的书信。 信上没有落款,仅有一行血字。 “交出沈仪,否则南洪再无水月商盟。” 看完那封信。 文秋金闭上了眼眸,再睁开时,已经多了几分愠怒。 他再次看向旁边的青年:“我不记得商盟内有这号人物,敢问上仙,你可识得沈仪?” 买卖人最怕麻烦,但也不喜吃亏。 敢在南洪七子的地盘上,如此放肆,要么就是血海深仇,要么就是实力遮天。 无论是哪一种麻烦,都不是水月商盟应该承受的。 “认识。” 沈仪点点头,转身朝着浮岛边缘而去。 几个南阳宗执事呆滞之后,纷纷出言道:“沈前辈,莫要冲动!” 他们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虽不如文秋金想的那么全面,但也能猜出一二。 在这岛上,还有阵法庇护,通知宗门来援才是最好的选择,完全没必要争一时之气。 哪怕是龙宫亲至,难道还能不给南阳宗一点面子? “沈前辈?” 文秋金一直口称上仙,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信中所说之人,赫然就是面前的青年。 所以对方真的是隐瞒了消息,过来避难的? 他按捺住火气,重新恢复理智:“方才秋金言重了,还请上仙知会南洪七子,派人来援,水月商盟的阵法,还是能坚持一段时间的,它们如果能破开,也不会只在外面叫嚷了。” 哪有援啊。 南阳宗最强的,除了那个变木头的宅男以外,别的都在这儿了。 沈仪在众人的簇拥下,不紧不慢的离开了八角高楼的范畴。 走至浮岛边缘,俯瞰着波涛阵阵。 从离开南阳宝地以后,如果说真有什么生死大仇,而且没有处理干净的,其实也就只剩下一方势力了。 只不过对方是从哪里拿到自己消息的,这事情就很值得玩味了。 随着沈仪的露面。 文秋金紧随其后,同样朝汪洋看去。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神情骤变,用玉简通知了护卫,下一刻,浓郁的光幕将整座浮岛都给笼罩了起来。 又有六道身影齐出,悬立在浮岛上空,脸色凝重的朝前方看去。 几乎同时。 水面瞬间翻起巨浪,待到浪头散去。 整整十二道身影悄然出现。 皆是身披甲胄,布满刀劈斧凿的痕迹,没有留下哪怕一点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和普通的水族截然不同。 没有带哪怕一个壮声势的虾兵蟹将。 它们目光阴冷,只为杀戮而来。 其中修为最低者,也是返虚六层境界,而且只占了半数而已。 剩下的全都是返虚七层的水族大妖。 其中一头长了犄角的鱼妖,神情冷漠的掐住一个修士的脖颈,踏浪而上,直面众人:“交出沈仪,此人可活。” “……” 文秋金向来以沉着冷静著称,但此刻,也是不免将五指捏的喀嚓作响。 身为南洪七子的附庸,何时受过这般委屈。 但他又没办法真的将仙宗修士给推出去,若是犯下这般大逆不道的举动,水月商盟才是真的完了。 “沈前辈,回吧,再商议一下。” 他深吸几口气,嗓音略微冷淡一些,若是真了解文盟主的人,便能看出来,他真的已经忍到了极限。 眼睁睁看着供奉生死,想要稳住其他供奉的心思,不知道又要付出多少代价。 话音未落。 他却是倏然听见了一道凶兽的嘶吼。 汪洋表面之上,突兀的多出一片巨大的阴影。 有巨物从天而降。 轰然砸起数十丈高的海浪! 先前说话的那头水族鱼妖径直没了踪影。 “……” 剩余水族还未反应过来。 便突然看见一道影子掠过长空,摔向了浮岛。 顷刻间。 水浪再次翻滚,强悍到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从下方迸发开来。 一道强壮雄伟的身影缓缓浮出水面。 浑身犹如青玉质地。 乃是一头凶煞的犀妖模样。 它噙着狞笑,五指紧紧扣住那鱼妖的脖颈,对方身上的甲胄早已碎裂,只能癫狂的挣扎着四肢。 但无论鱼妖如何挣扎,都完全无法撼动那只青玉手掌。 在妖魔本源的灌注下,二十余万年的折磨。 首次重现世间。 青玉犀妖讥诮的盯着眼前的众多妖魔。 在得到主人神魂指令之后。 它裂开嘴,露出森寒的巨牙,五指悍然发力。 将那头鱼妖的头颅捏成了一蓬血浆。 堪比返虚八层的雄浑气息,让周遭瞬间失声,陷入了一片死寂。 “下次有类似的事情。” 沈仪回首看向文秋金,淡淡道:“可以直接说。” 不是每次都有这么侥幸的机会,还能把人给救回来。 “它们……它们是……” 听闻此言,文秋金有些错愕,难道是自己误会了。 确实不是这位上仙的刻意之举,只是一场巧合而已? 还有这头犀牛妖魔,为什么会替仙宗出战。 不对。 文秋金定睛一看,便是发现了异样。 这哪里是什么妖魔,分明就是一尊实力强悍的灵傀,无论是栩栩如生的模样,还是境界的区别,都远远不是所谓的傀宗能够比拟的! 简直跟活物无异。 这是何等夺天地造化的鬼斧神工! “……” 沈仪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这群妖魔。 巧合的是,他正好也不想点破对方的身份。 毕竟自己现在的底蕴,还没有办法去对抗龙宫。 今日来的应该不止这些。 那头老龙鱼,到现在还未出面。 (本章完) ------------ 第四百六十六章 你慌不慌啊?(5K) “嗬!” 突然出现的青犀大妖,显然是超出了这群水族精锐的预料。 返虚八层这个境界,需要耗费大量的天材地宝去堆积,占据的地盘就一定不会小。 很少会有横空出世,却完全不为人知的情况。 从水月商盟这般遍布南洪的大势力,都未能聘到一尊返虚八层的强者,便可窥一斑。 如此重要的消息,它们居然没有收到丝毫风声。 但即便照面便陨落了一位殿中强者,这群水族妖魔在按捺住心中震撼之后,竟是没有丝毫退缩的样子。 反而让它们的眸光愈发森寒。 死死盯着大阵内那道墨衫身影。 片刻后,剩下的十一头妖魔,居然不约而同的朝翻涌水面下方没入进去。 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时间,整个浮岛周围皆是陷入死寂。 “这是撤离了?” 水月商盟众多修士茫然的朝外面看去,心有余悸的出口气。 短短时间内,便是毁了两条船,不免有些人心惶惶的味道。 “……” 文秋金正仔细检查着那位供奉的伤势,命令旁人将其送回商盟,以最好的宝药疗伤。 见此状,却是眉头紧蹙,朝着沈仪喊道:“上仙,快快收回灵傀!” 他最擅长察言观色,先前那群妖魔入水前的神情,可不像是就此了结的样子。 包括陈家族人在内,同样也没有放松警惕。 他们也大概猜测出了这群妖魔的身份。 龙鱼殿! 正是在陈家之时,被沈宗主斩去了殿主独女的那个水族势力。 对方在明知道此乃南洪七子动手的情况下,还敢以举族之力来袭,显然是已经做好了不死不休的准备! 果然,就在青犀大妖冷冷俯瞰向水面的刹那。 轰!轰!轰! 数十道粗壮的水柱冲天而起,气势雄浑,近乎要将整个浮岛都掀翻。 青犀大妖双蹄猛踏,强悍修为瞬间迸发开来,在这凶险浪潮之下,宛如一座青玉大山,巍然不动。 独战十余大妖,竟是完全不落下风! 这就是境界和血脉的双重碾压。 然而,就在这时,那水柱之中倏然窜出了十多条银白锁链,端部乃是沈仪颇为眼熟的锥头,只不过相较起上次用来锁住萧远林的锥子,眼前的这些,明显材质要更珍贵许多。 咔咔—— 这些工艺精美的锥子法宝,狠狠的撞上了青犀大妖的身躯。 它皮肤略微崩碎,显露出了石质感。 “吼!” 青犀大妖怒吼一声,大手猛的一翻,便将那十余条锁链尽数卷在腋下,悍然转身,清脆声音中,锁链被瞬间绷紧,那些水柱中的身影竟是被拽的踉跄而出。 这样的一幕落在下方浮岛众人的眼中。 不由让人心脏剧烈跳动。 单凭妖躯,这是何等伟力! 文秋金却是首次脸色大变,以他的沉稳,都不禁惊呼出声:“龙宫的玄机索!” 这玩意儿不一定能代表龙宫。 但能拿出来的,最少也是和龙宫关系不错的水族,别的不说,进宫觐见龙族的资格是有的。 水月商盟身为靠着水陆吃饭的势力,竟是莫名其妙和这般势力对峙了起来。 话音间。 波涛汹涌的水面内,倏然窜出了一条硕大无朋的身影,乃是额上生出狰狞鼓包的一条金色大鱼,似鲤却又长着龙髯。 它重重的撞在了青犀大妖的心口。 在那磅礴巨力之下,青犀大妖壮硕如山的身躯,竟是不受控制的朝后方跌去。 那龙鱼老妖瞬间化作苍老人形,手持漫天玄机索,将那锥子疯狂的朝青犀身上扎去。 喀嚓!喀嚓! 青犀坚不可摧的石躯,被接连碎开,玄机索狠狠的贯穿了它的四肢和腹部。 同样是返虚八层的境界。 却能一直忍着不露面,就连麾下大将被捏死的时候,也没有显露出任何的气息。 只为了一击制敌。 剩下十余头水族,使出了各自的天赋神通,气息再次暴涨。 手持玄机索,将那头青犀大妖缓缓的朝水中扯去! 枯槁老者龙髯飘飞,手掌稳稳按在青犀的额头上,将其朝水中镇压的同时,眸光却是投向了岸上的沈仪。 它双眸平静,话音毫无波澜:“这只是一点利息,你在此地一日,水月商盟就别想出来一個人……嗬嗤……我知道的,没有人会来救你。” “上仙!冷静!” 文秋金倏然踏出,用力攥住了沈仪的手腕。 身为买卖人,对某些事情看得更清楚些,灵傀再珍贵,都不如命重要。 说罢,他抬头朝天上看去:“劳烦诸位,尽力助它脱困,秋金必有重谢!” 身为水月商盟的盟主。 文秋金口中的重谢,必然是丰厚到了能让返虚后期修士都咋舌的地步。 但空中的六个修士,此刻却是迟疑了一下。 他们乃是拿钱办事的供奉,职责乃是庇佑水月商盟……但这其中绝对不包括和龙宫为敌。 说的再明白些。 哪怕是南洪七子,也得给龙宫面子。 在这般庞然大物面前,他们这群返虚七层算得了什么。 “……” 文秋金明显是知道这群供奉的心思,只能叹口气,随即话音一转:“若是不愿,那就劳烦几位,拦住南阳宗上仙!” 似沈仪这般年轻修士,境界高,底蕴足,但就是容易冲动,且好面子。 这是仙宗天骄的通病。 从对方先前自顾自的走出来,就可见沈仪的性格。 这时候必须给个台阶下,尽量不要酿成不可挽回的事情。 “我等遵命。” 几个返虚后期的供奉将目光投向了下方那道身影:“上仙,且听文盟主一句劝。” “……” 沈仪安静盯着青犀被拖入水中,已经只剩头颅在外。 直到此刻,老龙鱼眼中终于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急迫。 在捕捉到这分急迫的瞬间。 沈仪终于朝前方迈出一步,对方是真的很想让自己出去,若是还有后手的话,在这种时候,应该已经可以朝浮岛攻来了。 说明今日前来的,真的只有龙鱼殿而已。 刹那间,就在六个供奉的注视下,那道墨衫身影竟是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就在他们错愕不定,本能寻找着沈仪踪迹的情况下。 下一刻,整个浮岛上的修士,都是看见了一片突兀占据天幕的金色火海! 似有天凰长鸣,携着无尽的凶煞。 唤出了五百余丈的血海妖宫,四层高,紫意盎然,映得九妖好似仙兽,漠然俯瞰世间。 蒲团上的猩红身影略微轻挥拂尘。 三道鸿蒙紫气降临人间。 漫天火海似晚霞,金紫交错,宛如人间仙境。 颀长的墨衫身影自火海中走出。 双眸泛着紫金之色。 每踏出一步,便是再次消失在原地。 “嗬。” 文秋金第二次色变,这哪里是返虚四层该有的浩瀚气息。 还有那抹染了晚霞的紫气,不带任何杂色,皆是天宫,乃是他此生从未见过的场景。 剩下六个供奉也是呆滞在原地。 拦住这位上仙……好像比帮助青犀大妖脱困还要难些。 从沈仪迈步,到现在,实际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 那群拽着玄机索的水族妖魔,神情瞬间凝重了许多,却始终无法捉摸到沈仪的真正行踪。 就在它们竭尽全力搜寻的时候。 其中一头返虚七层的老妖,忽然感觉背心一凉。 它仓促回头,便是看见了一张近在咫尺的俊秀面容,那双没有感情波澜的紫金眼眸,似是蕴着道意,受天地恩宠,化身现于人间。 寻不到遁去的一。 在其抬掌的刹那,便像是宣告了它的陨落。 看似仅出了一掌。 那头水族老妖却感觉自己周身破绽同时挨了一记重击。 噗噗噗—— 水族老妖还未来得及松开玄机索,身上的甲胄便是轰然炸开。 要知道,它们即便划去上面的身份标识,也不愿意换别的甲胄,足矣证明这甲胄的珍贵程度,换做旁的修士,光是破开这银甲,也得耗费许多功夫。 老妖顿感浑身撕裂,妖躯血流如注。 它下意识将一只手松开了玄机索,想要反抗,奋近全力朝前方身影拍去,却是一掌拍了个空,只见那袭墨衫缓缓散去。 空中只余一缕轻蔑讥诮的笑。 好似猛虎在戏弄羔羊,玩味中又平添三分残忍。 “……” 在那笑声中,老妖那警惕的眼眸忽然变得迷惘起来。 它好像看见了无数道身影,皆是那般从容淡定,他们同时抬掌,便是占据了它的所有视野。 生机在何处?! 老妖以精血刺激妖躯,身形暴涨六尺,雄浑的力道让它的每一次出拳,都直叫汪洋裂开,滔天的妖气肆意席卷。 直到体内空虚。 它眼中的身影却仍旧没有减少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多,那些紫金色眼眸中携着淡淡的悲悯。 随即又整齐的化作无情之色。 一只白皙手掌从它身后探出,不急不缓的以掌刃割开了它的咽喉。 随着老妖朝着下方跌落,终于是露出了后方沈仪的面容。 “呼。” 沈仪屈指轻轻揉了揉眉心金焰。 对于脑海中响起的玄庆笑声略感几分无奈。 虽然影响不大,但还是有些烦人。 然而他这副神情,落在旁人眼中,却是让所有生灵都陷入沉默,只有汪洋在金焰之下发出的嗤嗤声。 青年指节上的妖血,无意拭在了眉心金焰上。 给那仙气之中,添了些许凶煞。 故此,当他转身看向第二头妖魔的时候,那同样经验充沛的水族,竟是顿感心跳加速,本能的扔掉了手中的玄机索。 本来的十二大妖,就少了一头妖魔持索,现在再少两位。 已经没入水中的青犀,倏然朝上方腾起几丈。 “……” 龙鱼殿主的脸色从惊喜化作了死寂。 它确实把沈仪给引了出来,但情况好像跟预料中的不太一样。 就在老龙鱼再次发力,想要强行将青犀镇压的时间里,那头返虚六层的妖魔,很明显实力和先前陨落的那位水族差距有些大。 甚至可以说是全无反抗之力,便被斩杀在了当场。 “老逼崽子,你慌不慌啊?” 青犀狞笑着抬头看去,反客为主,猛地钳制住了龙髯老者。 “混账!”龙鱼殿主和青犀修为相仿,血脉也相差不大。 先前靠着众多精兵悍将的帮助,再加上玄机索的莫大效用,才能做到如此轻松的镇压对方。 此刻在场水族皆是心神巨震,就连玄机索都快捏不稳了。 它想要脱身,一时间却僵持不下,不由心中大怒。 眼睁睁看着那道墨衫身形,宛如煞神一般,快速收割着水族性命。 刹那间,好像漫天遍野都是沈仪的踪迹。 在天衍四九的加持下,众多水族根本无法真正伤到他。 这就是天骄对于普通修士的碾压。 那是对法诀理解的本质区别。 在两者眼中,修行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既然伤不到……那全军覆没也不过就是或快或慢的问题。 而且更恐怖的是。 沈仪还和其他天骄不同,那些人的道法虽威力骇人,消耗却也极大,但沈仪根本就懒得施展道法,也不在乎杀的快不快,单靠灵躯碾压过去,直到此刻,竟然还是一副犹有余力的模样。 “放开老夫!” 龙鱼殿主终于急了,它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在牵制谁。 再次显出本体。 庞大的鱼尾疯狂的朝青犀砸去。 然而看到那崩落的碎石时,它盯着青犀狰狞讽刺的面容,突然想起来……对方只是一具灵傀而已! 青犀流露的情绪太多,竟是让龙鱼殿主忽略了此事。 自己居然在和一具傀儡搏命,还想要吓退对方,简直荒谬至极。 “这……” 浮岛上的众多供奉,其实早就看清了局势变化,已经有了出手相助的意思。 但看着眼前的一幕,却觉得自己甚是多余…… 一人一傀,便是压得这群来历不明的强悍水族,根本抬不起头来。 “咕咚。” 闻讯而来的张爷和萧远林,怔怔看着眼前的场景。 突然想起了上次相遇时沈仪的平静姿态。 怪不得这么淡定……就上次的事情,在对方眼中,恐怕只是孩童嬉戏,纯粹就是想多赚宝花仙子一笔。 沈前辈真的好会做生意。 张爷想起自己先前跟那年轻修士故作愤怒的样子,忽然有些无地自容。 这些年真是白混了。 终于,随着血染汪洋,那群竭尽全力围杀沈仪的水族妖魔,接连朝着水中跌落而去,然后被顺手收入扳指里面。 直至空中只余他一人。 “吼!” 失去了玄机索的束缚,青犀猛地翻身而起,骑在了那头搅动大海的龙鱼身上,破碎的双臂一拳一拳的轰在对方额头的鼓包上。 漫天虚影消失。 沈仪神情略显疲惫的回首,眼眸中的紫意黯淡,金焰摇曳,好似一阵风就能吹散。 灵躯的消耗其实不算大,以他的杀妖经验,每一分力都用在了最准确的地方。 但鸿蒙紫气并非无限的。 同样需要时间去恢复。 若是失去了紫气的加持,他也只不过是个堪比返虚六层的灵躯修士而已,即便加上天衍四九,打个返虚七层的普通水族都吃力,更别说以一敌十了。 所幸这次还在能控制的范畴之内。 沈仪再次踏步,出现在了那头老龙鱼的前方。 天衍四九再次全力施展开来。 龙鱼殿主高高跃起,想要避开这青年,却发现前方全然没有生路。 它两只鱼眼外鼓。 浑身鳞片散发金光,衬得鱼眼好似两枚宝珠。 视线中的紫金色悄然散去。 它悍然朝前方虚无处撞去,额上那枚鼓包前方,突兀的出现了一只白皙有力的手掌。 “……” 沈仪沉默看着前方龙鱼。 在那宽袖之下,旁人虽看着并无异样,实际上整条胳膊内的骨骼都已尽数碎裂。 全凭借天凰迸发出的生机之力在维持。 天衍四九,第一次被破了。 “还敢挡!老子让你挡!” 青犀癫狂的以双拳为锤,悍然轰砸在龙鱼的鼓包之上:“我主打你!那是你这老逼崽子的荣幸!挡!来啊!挡啊!” 它丝毫不顾双掌开裂,全然一副悍不畏死的模样。 在那能开山裂海的锤击下。 龙鱼殿主心思皆在沈仪身上,哪里有反应的机会,当场便是被锤得鱼头开裂,猩红的血浆伴随着洁白如玉的鱼骨四溅。 “还挡不挡?!” 青犀杀红了眼,干脆用头上独角连绵不绝的撞上去。 直到汪洋被染成暗红一片,龙鱼庞大的身躯无力朝水中没入进去。 青犀扯着它的鳞片:“说话!我让你说话!磕头谢恩!” “……” 沈仪悬空而立,看着那头已经断气的龙鱼,就连面板提示都已经跃出,应该是没办法再说话了。 很显然,这头青犀本来的年纪不大,在二十多枚妖魔本源的灌入下,脑子已经有点不太正常了。 他懒得多言,径直将青犀镇石收入眉心,以道宫蕴养对方破碎的石躯。 顺手再将龙鱼殿主的尸首也收入扳指,包括十余条玄机索也没有放过。 做完这一切。 沈仪转身重新落到了浮岛之上。 浑身的血腥气在水月商盟中弥漫开来。 金焰褪去。 仍是那副俊秀平静的面容。 但周遭无论是谁,看向沈仪的目光内,都多出几分古怪的畏惧。 (本章完) ------------ 更新会晚点 我是夜猫子,昨天强行被改了生物钟,变成晚上睡觉了,现在是睡不着又不清醒。 我今天得把生物钟改回去。 佬们,半夜更新,明天还是晚上十一点,追更的大佬明天一起看吧。 ------------ 第四百六十七章 木门之后(4K2,昨晚大脑爆炸了,大佬们原谅我) “沈上仙……你还好吧?” 文秋金好歹是水月商盟的盟主,很快便是调整好了心绪,但靠近沈仪的刹那,感受着对方身上浓郁的妖血气息,还是不由的有些心悸。 竟是罕见的问出了一句废话。 先前那群妖魔,哪里像是有伤到沈仪的能力。 文秋金面露惭愧:“秋金只是个买卖人,帮不了上仙太多,实在抱歉。” 这看似道歉的话语,却让周围人脸色微变。 话音里就差直接表达出对那几位供奉的不满。 以文盟主沉稳的性子。 这句话几乎已经直言了他打算秋后算账的意思。 “……” 几个悬于空中的供奉,悄然对视了一眼。 随即稍稍叹口气,朝着下方落去。 一共就两件差事,第一件害怕得罪龙宫不敢做,第二件却又办不到。 他们沉默站在文秋金身后,眼中藏着几分羞臊,将目光朝沈仪投去。 先前这年轻的仙门弟子所展露出的实力,已经大大超越了普通修士的想象。 且不说那唯有纯粹紫气映照的道宫,不带任何杂色,传闻故事里都很少有敢这么胡吹大气的。 以鸿蒙紫气,加持灵躯功法,竟是能强行跨越返虚后期的分水岭。 境界也就算了。 对方仗着那玄妙而诡异的功法,将一堆返虚七层的水族妖魔玩弄于股掌之间。 所谓旁观者清。 分明气息相近,却在沈仪出手的瞬间,它们就已经失去了逃命的可能。 仙门的底蕴,真是让这群靠着水月商盟吃饭的供奉艳羡不已。 “……” 文秋金瞥了眼身后的几人,并未当场发作。 他只是不满于几人临阵抗令的行为,觉得自己每月给出的天材地宝有些浪费而已。 但换位思考一下。 若自己是供奉,恐怕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毕竟谁能猜到,一个表面上返虚四层的年轻修士,居然身怀返虚八层的灵傀,自身同样拥有接近灵傀的实力。 单凭一人一傀,居然就剿灭了一个明显不俗的水族势力,将其精锐斩的一干二净。 这般战绩,足矣飘洋过海,传遍南洪水陆,奠定不小的名气。 以文秋金的见识来看。 这般手段,恐怕比寻常天骄的底蕴还要深厚。 便是在南洪七子那些赫赫有名的亲传弟子当中,同境界中也很少能找出能与沈仪相比的人物。 文秋金倒是不怕水族报复。 从那群妖魔至死不敢显露身份来推测,这次的事情,很显然是没有经过龙宫允许的。 “上仙虽实力高强,能斩妖除魔,但还是要小心为上,毕竟妖魔是除不净的,世上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念及此处,文秋金低声提醒了一句。 沈仪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多谢。” 这是在提醒自己提防内鬼。 毕竟才刚刚登岛,吃個饭的功夫,便是被水族找上门来。 要说没人在背后传讯,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急也没用。 沈仪迈步离开人群,朝着水月商盟中走去。 陈家几个族老和青海府众人赶忙跟了上去,相较于其他人,他们还知道更恐怖的一件事情。 那就是在单挑这群水族之前。 沈仪刚刚灭了一个妖窟,顺手还差点打死了一个返虚六层的天骄。 换做别的修士,现在别说养伤了,估计气息都还没调顺,可沈上仙看起来就跟没事人似的,这上哪儿说理去。 “嘶。” 看着那道墨衫身影重新走回来。 先前聚集在一起的众多水月商盟修士,此刻皆是下意识朝后方避开。 他们可没有文秋金或者供奉们的眼力。 只知道这年轻修士强的可怕,且杀性极重,在押货经验中来说,似这般人物,那都是听见风声就需要提前避开的存在。 张爷眼睁睁看着沈仪朝自己走来,咽了咽唾沫,感受着周围人投来的疑惑目光。 他下意识挺直脊背,红光满面,拱手行礼道:“小修见过沈前辈!” 天老爷的,自己何时这么有面子过,还是在水月商盟里面,只要沈前辈应自己一句,以后讲起价来都要有底气的多。 还得是这双眼睛够用,当初一眼就看出了沈前辈绝非寻常之辈…… “她给你多少?”沈仪随口问道。 现在缺宝物的紧,苍蝇腿也不能放过。 张爷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宝花仙子,随即毫不犹豫的将储物袋取出来:“回禀沈前辈,都在这儿了,您收好。” “人我收了。” 沈仪没有去接袋子,点头道:“你拿你那份,剩下的归我。” 都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搏点家底来帮助修行,虽然自己现在是穷酸了点,但也没必要吃相太难看。 “瞧您说的……” 张爷下意识就要拿出押货时的那套说辞,但看清沈仪认真的神情后,他怔了怔,随即还有些不习惯的打开储物袋,小心翼翼的分了八成出来另外装好。 “若是没有您出面,我去别处买地,大概也是这个数……而且您是仙宗出身,尊贵无比,替他们挑选的地方肯定也更合适。” “放心。” 沈仪这次没有再推辞,收下储物宝具:“辛苦了。” 在南洪这片水陆,应该很难找到比合道宝地更安全的地方了。 “以后您要是有事吩咐,随时再来找我。”张爷用力揉了揉脸,分明只是一桩再正常不过的买卖,他却莫名有些失态。 脑海里突兀的浮现出了在萧家堡时的场景。 提前说好的价钱,虽贵了点,但沈前辈却把事情做的干净利落,在宝花仙子最无助的时候,反而没有要求再加点报酬。 沈前辈或许算不得什么善人,但一定不是坏人。 “……” 文秋金安静看着前方的一幕。 身为水月商盟的掌舵者,这种小买卖,其实很难入他的眼。 但此刻,他却是悄然转身,对着身后护卫道:“把天剑宗的那份,加上南阳宗的一起备好,给我送过来。” “我们才刚刚交……”护卫有些不解,哪怕沈仪真的强的过分,但也还在返虚后期的范畴之内,不至于能改变规矩。 若是对方养成习惯,以后没事就过来打秋风怎么办。 “去做。” 文秋金并没有过多解释。 他收回目光。 就凭沈仪这身本事,在南洪七子当中,怎么可能没有支持者。 甚至说他是宗主亲传弟子,往后的合道境巨擘都不过分。 跟自己想象中的,靠着南洪七子的名气,趴在水月商盟身上吸血的米虫完全是两码事。 从沈仪这个弟子身上就可推断,南阳宗乃是真正的仙宗。 对待仙宗,应有相应的礼节。 忠臣不事二主。 况且,雪中送炭永远比锦上添花更有用。 文秋金想起先前南阳宗众人乃是乘坐傀宗青狮而来,沉吟片刻,又吩咐人去取来了一柄造型古朴的乌光飞剑挂坠。 连带着准备好的孝敬一起走上前去。 “沈上仙,这是水月商盟给南阳宗准备的孝敬,秋金被杂事所扰,抽不出空来,还望上仙替秋金向宗主告罪,这柄替步飞剑算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请上仙千万不要推辞。” “……” 沈仪看着对方恭敬递来的储物袋,又瞥了眼那枚飞剑挂坠。 沉吟一瞬。 他轻点下颌道:“多谢,这算下次的。” 如果真欠了孝敬,那在自己来的时候,就不会摆出那副排场,绝口不提了。 听闻此言,文秋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果然,做买卖的很少会看错人。 而且从这句话来推断,对方在南阳宗的地位可不低啊。 …… 没了一众女修的吹拉弹唱。 仅是文秋金携着几位供奉,遥遥恭送青狮灵傀没入云端。 待到离开水月商盟。 沈仪随手祭出挂坠,化作乌光长剑,轻轻迈步踏了上去。 此物虽是剑形,却并非对敌法宝,仅能作为替步之用。 虽功效单一,却不知道比那看仙子出浴感悟出的龙跃天牝快了多少倍。 稍微灌注些许气息,便是能将青狮灵傀远远的甩在后面。 “文盟主出手还真够大方的。” 荆景松啧啧嘴,这柄飞剑少说也是珍品,就凭青海府的底蕴,压根不敢去想如此奢侈的东西。 不过也是,想要交好沈上仙,普通的东西也确实拿不出手。 沈仪稍稍熟悉了一下这柄飞剑,很快便是前往张爷说好的地方,看见了密密麻麻的萧家堡百姓,皆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一眼望不到边际。 他略微挥手,近二十尊青狮灵傀悬于空中。 “你们负责将他们带回去,慢慢运也行,遇到危险用玉简告诉我。” 既然招了这么多执事,不就是在这种时候用的。 虽是杂事,但即便是荆景松这般接近返虚后期的修士,对此也没有任何异议……毕竟斩妖除魔的时候,沈上仙压根用不着他们,要是再不干点什么,还真对不起身上这件执事袍。 “您放心,保证一个不少。” “嗯。” 沈仪点点头,随即再次御剑没入云端。 有了替步飞剑,来时足足花了四五天时间,归时仅用了不到两个时辰。 回到熟悉的南阳浮雕。 他打开大阵,似是想起什么,取出一枚石质道牌,朝着祖师殿内送去:“我最近有些忙,开闭法阵的事情,就有劳玄庆前辈了。” 本来给聂君也不错,但是对方境界太低,而且刚刚接触到诸多功法,正是急于修行之际。 思来想去,好像就玄庆比较闲。 至于宝地安危的事情,若是玄庆真有这个心思,早就把宗主道牌给取出来了。 “呃。” 坐在蒲团上的李玄庆接过石质道牌,单手托腮,陷入沉思。 开闭阵法……好像就是看门的意思吧? 李某人已经沦落到这般地步了吗。 “呼。” 沈仪没空去体谅玄庆前辈的落差。 他收起飞剑挂坠,落在了一片光幕前方,随即踏步而入。 “参见宗主。” 许多道身影整齐起身,其中有不少熟脸,譬如许清儿和聂君,这些在南阳宝地内蹉跎多年的修士,如今都在日夜不休的汲取着藏法阁内的宝藏,不敢有丝毫懈怠。 “忙你们的。” 沈仪点点头,直奔盘旋阶梯之上而去。 他仍旧没有忘记。 这上面还有一道打不开的木门。 如果没猜错的话,钥匙应该就是那枚属于宗主的白玉道牌。 来到藏法阁顶层,他略带紧张的看着身前木门,从扳指中取出道牌,将浑身气息灌入进去。 之前还没发觉。 如今仅是一次气息接触,沈仪便是感觉到了这枚白玉道牌的不同。 如果说初入返虚境就能勉强催动石牌,半个时辰就能打开宗门大阵,那现在,自己跨入了返虚中期,已经耗尽道宫中的大半气息。 却像是水滴入大河,没有掀起半点浪花。 好在开个门不算什么大事。 随着门缝中溢出白光。 沈仪整个身子被倏然吸入其中,待到视线清晰的刹那,周遭已经化作白茫茫的一片。 好似云海之内,干净的没有丝毫杂色。 中间端坐着一道慈眉善目的身影,须发皆白,身着青色素衣。 老人睁开眼,含笑道:“玄庆来了,你今日又想学什么法?” “啧。” 沈仪略微蹙眉,盯着眼前的老人,逐渐发现了不对劲。 片刻后,他尝试着朝旁边走出两步。 老人却依旧盯着大门处:“玄庆来了,你今日又想学什么法?” “……” 沈仪缓缓攥紧五指,总感觉南阳宗从上到下的神智都不太正常。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就是一道幻形而已。 别说生机了,甚至都没有神智。 可能唯一的作用,就是在曾经那位亲传弟子进来的时候,能感受到一丝关怀和陪伴。 “有什么法?” “伱啊你。” 老人苦笑一声,温和道:“玄庆,你又贪多嚼不烂,这里的灵法皆是需要大毅力方可修行圆满,你总是学一样丢一样,若再不悔改,为师可就赶你出去了。” 听到灵法二字,沈仪挑了挑眉。 好像找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但很快,他便是听到脑海中响起一道骄傲的话语,那是天衍四九感悟中携带的一丝微不足道的记忆。 “以我的天资,可通万法,晓阴阳,登天庭,成就无上仙名!” 老人好似也听到了这句话,又或者玄庆每次都是这般回答,他并未反驳,只是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你啊!要吃大亏的!” 与此同时。 祖师殿内,玄庆像是感应到了那道门的开启。 他怔了许久,突然浑身轻颤,站起身子朝那尊高大的祖师像走去,然后将坚硬的脸庞靠在了对方的靴子上。 “你是对的。” 祖师殿内只余轻轻的低诉,以及那缓缓飘散的袅袅青烟。 可惜有的错,终究是无法挽回,甚至不敢去惦记的。 人和仙,还是差太远了。 (本章完) ------------ 第四百六十八章 归墟仙甲 “原来如此。” 沈仪稍稍观察了一会儿周围,大概明白过来。 此地并没有玉简或者书册,应该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藏法阁机密处,单纯只是给玄庆开的小灶罢了。 怪不得就连长老道牌都打不开这道木门。 从另一方面来说……玄庆前辈居然在还是弟子的时候,就已经手持宗主令了。 沈仪摇摇头。 其实这样反而方便多了,省了自己慢慢去挑选的时间。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把身上的收获消化一下。 十二头返虚境的水族妖魔,提供了近五十万年的妖魔寿元,再加上老龙鱼提供的两万多年。 【剩余妖魔寿元:一百二十二万年.可凝练】 沈仪先是凝出六尊镇石。 然后试图将老龙鱼的尸首化作血海灌入镇石。 就在这时,他却是发现眉心道宫中传来一股莫大的抗拒感。 仿佛一山不容二虎。 仔细检查之下,才发现是那已经被融入道宫的龙鱼柱。 哪怕是父女关系,竟然也将这老龙鱼的尸首视作生死敌人。 “……” 沈仪倒是知道同样的镇石只能存在一尊。 但是却没想到,已经化作道柱的居然也算。 他略微叹口气。 不过倒也没有太失望。 毕竟能被青犀镇石活生生打死的,应该也算不上什么好玩意儿。 没有就没有吧。 沈仪改变思路,将这尸首向那龙鱼柱灌入进去。 只见上方的龙鱼图纹逐渐产生了变化,额上的鼓包缓缓化作了龙角,道柱品质再次得到提升。 虽然已经拿过天地馈赠了。 不过能让道宫更加稳固,也算是聊胜于无了。 正好留条老龙鱼的妖魔残念,帮助自己推演功法,这般攀上了龙宫的水族,也勉强称得上见多识广吧。 下一刻。 沈仪闭上双眸,将扳指内剩下的十二头水族妖魔尸首挑拣出来。 同出一个势力,虽没有龙鱼,但也不乏同族妖魔。 稍稍区分之下,仅够凝练七尊镇石造像。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毕竟根据沈仪最近出门的经验来看,升宫法越到后面,将会愈发的艰难,道柱的品级不止影响着天地馈赠,也代表了最后能走多远。 前三层都是天宫。 沈仪已经体验过了鸿蒙紫气的好处,这种好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 当然,抛开这些不谈……就算能凝聚十二尊镇石,妖魔寿元也不太够。 收拢心神。 沈仪调动妖魔寿元,开始凝聚妖魔本源。 一道道妖魂逐渐重塑而出,与此同时,妖魔血肉也是汇入眉心。 【剩余妖魔寿元:四十五万年】 随着面板停止变化,七尊活灵活现的妖魔镇石在眉心识海中显现而出,量柱尺逐一比对而去。 金芒占据了视野。 全都是二品以上的道柱,其中佼佼者,甚至只比青犀镇石要弱半筹。 这般恐怖场景,换做别的修士,可能要用毕生去追求。 但对于沈仪而言,只不过是他去打秋风的同时,顺手而为的意外收获而已。 挑选出六尊镇石,再次运行升宫法。 白茫茫的四周,赫然多出一片血海道宫。 随着时间流逝,如出一辙的过程开始重现。 不必担心升宫失败,在六根二品大柱的支撑下,无量妖皇宫缓慢却稳固的再添一层大殿! 返虚五层。 周围浓郁的白雾中缓缓多出紫意。 哪怕隔着法阵,天地还是如约而至的送来了馈赠。 可惜这一次,围观者仅有面前一道没有神智的老人幻象。 他噙着温和笑意,在等待着玄庆说出要学何等灵法,似乎对那五层高的无量妖皇宫视若无睹。 “……” 沈仪收起道宫,略带感慨的起身,朝着老人走去。 习惯性的拱手:“我修天凰不灭真身已至圆满,辅以天衍四九,身法有龙跃天牝,请问前辈,若是想增强实力,应该从哪个方面入手?” “以你的天资,将天衍四九修行圆满,白玉京以下足够用了。”老人轻声劝道。 “呼。”沈仪吐出一口气,老老实实道:“我天资一般。” 大概就是那种,单凭自己,连突破初境都困难,拿到奇遇都未必能接触到玉液境的层次。 不过这位老者可能不知道什么是初境和玉液。 “天资一般?” 老人留下的念头里可能没有这句话的回应。 怔了许久,直接掠过了这个话题:“既然是以近身斗法为主,那以灵阵加持肉身如何?” “为何不直接修习肉身灵法?” 沈仪略微蹙眉,不知为何要多此一举。 “你糊涂了玄庆,当然是因为为师这里没有。”老人摇摇头,径直伸手一点,随即便有蝇文小字朝着四周窜出,闪烁着玄妙光辉,很快便将周围铺的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边际。 “嘶。” 沈仪怔怔朝四周看去,颇有些头皮发麻,很难想象……这居然是一式功法? 他缓缓迈开步伐,朝着这条由小字铺就的长廊走去。 长廊好似没有尽头。 光是从头到尾走一遍,便是花去了整整三日时光。 待到面板上升起提示。 他才忽然回过神来。 【返虚(灵).归墟仙甲阵:未入门】 这时候就体现出了学艺颇杂的好处。 沈仪感受着脑海中多出的浩瀚小字,仅是稍稍体会了一番,便尝试着将其转化成了阵图。 过程虽极其缓慢,甚至到了进展可以忽略的地步,但至少证明是自己能看懂的东西。 这就比天衍四九强多了。 沈仪再次朝着老者拱手,随即退出了木门之外。 能省点就省点。 他掠出藏法阁,很快便是来到了祖师殿。 “玄庆前辈,可曾听闻过归墟仙甲?”沈仪并没有过多客套,径直坐在了蒲团上面。 虽然脑海中偶尔浮现的语录有些烦人,但节省下来的寿元可是实打实的。 “咳咳。” 玄庆浑身僵硬的把脸庞从祖师像的靴子上移开。 这位宗主,问事情从来不照顾下旁人的心情么。 显得自己有什么怪癖似的。 好在玄庆并没有让沈仪失望。 “略懂一二。” 他转过身子,再次探出食指点去。 片刻后,那张木质的脸上多了几分茫然,好似又丢了些许记忆。 沈仪闭眸消化着脑海中多出的感悟。 果然不出所料,又是入门以后,便顿感无趣,觉得太过粗浅就径直放弃。 怪不得先前那老人满脸苦笑。 倒也符合玄庆返虚五层以前,都只用一根道柱的性格。 “劳烦玄庆前辈帮我把这些东西清点一下。” 沈仪将水月商盟处得来的储物袋子递过去,给对方找点事情做。 “玄庆遵令。” 李玄庆接过袋子,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些杂事也不是很抗拒,至少在做事的时候,能暂时忘记心中的忧苦。 沈仪轻点下颌,随即转身离开了祖师殿。 他现在对实力的渴望突然又急迫了起来。 主要是在逐渐了解玄庆和那位前任南阳宗主之后,发现南阳宗灭门的事情,可能不像自己想的那般已经结束了。 那老人显然是已经提醒过了玄庆。 说明心中早有预料。 而且看起来不像是那种没有理智的冲动修士。 最后却还是祭上了整个宗门的性命。 这般癫狂之举,很有可能是被迫的,对手或许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狠。 沈仪就算不是为了报答玄庆的恩情,单纯为了自己的安危考虑,都要稍稍了解一下整個事情的经过。 否则便如剑悬头顶,寝食难安。 但以他目前的实力,别说在整个洪泽了,哪怕就在南洪七子当中,都属于是排不上号的存在。 “呼。” 回到熟悉的山峰。 沈仪盘膝而坐,打开面板,开始推演这门新到手的灵阵。 【第一年,你消化着脑海中的感悟,无需再次去理解,便看见了那副浩瀚如海的大阵,在它面前,你曾接触过最复杂的阵法,也宛如潦草几笔的涂鸦】 跳过了最艰难的过程,但相较于别的阵法,这也只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所幸沈仪深谙此道……至少很了解这个过程。 有了一定的心里准备。 也没有像上次推演天衍四九似的,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就在这时。 沈仪发现自己那许久没有变化过的神魂,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浑厚起来。 他盯着面板不断跃起的提示,终于找到了原因所在。 【第四千九百年,你仍旧无法完美的勾勒出阵图,需要将如此庞大的阵图,勾勒在道婴之躯上面,还要保证不出任何问题,这般难度,简直是对神魂的一大考验】 沈仪暂时还没有运用神魂方面的手段。 但这东西越强大,至少在面对别人的神魂袭击时,能有更多转圜的余地。 不知面板中过去了多少岁月。 沈仪那双清澈眼眸中,忽然映出了一副晦涩的阵图。 浓郁的神魂气息,近乎溢出眉心。 【第两万三千年,你终于掌握了灵阵的一部分】 【返虚(灵).归墟仙甲阵:入门】 沈仪低下头,缓缓解开墨衫,露出精壮的上身,随即指尖金丝吐露而出,宛如蛟蛇般朝着身躯攀爬上去。 “嘶!” 他倏然咬牙,强忍那种心悸感。 将灵阵刻在身上,浑身的气息与道婴五脏相连,瞬间便是紊乱了起来。 好在有面板中漫长岁月积攒下的经验。 金丝缓缓刻进了皮肉,留下肉眼难见的细微纹路。 随意一个点里面,蕴着的都是上万道笔锋。 待到道宫气息枯竭。 便调动周遭的天地灵气。 周遭枯竭,沈仪便再换一个地方继续打坐。 如此往复了许久。 直到南阳宗内门的修士们,都明显感觉到灵气淡薄了一些。 沈仪的心口处,终于多出一个泛着黑雾的金色阵图。 似日月交替,但仔细看去,又带着一切归于虚无的苍凉之感。 沈仪深吸一口气。 随即催动心口阵图,只见其倏然映照而出,遮天蔽日,随即落于山水之间。 浓郁的死寂气息弥漫开来,朝着那道悬立的人影汇聚而去。 灰白相间的雾气,迅速凝为了一套残缺的甲胄,仅覆盖了右肩和臂膀。 其上图纹诡异,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却让看见的人,有种心神被扯入进去的荒谬之感。 “……” 沈仪缓慢而有力的攥紧五指。 锋锐的腕甲与皮肉相连。 刹那间,一抹惊人的浩瀚气息让天地都好似化作了虚无。 (本章完) ------------ 第四百六十九章 他们都在等,你敢来吗(4K8) “好像还不错?” 沈仪松开手掌,将这诡异的灰白甲胄散去。 周遭大阵迅速回拢而来,重新落在了心口位置。 他本来不太愿意在阵法上深造的。 毕竟自己现在遭遇的大多数情况,都没有人能帮忙牵扯时间,让他安心布下大阵。 学点粗浅阵法以备不时之需也就罢了,似这般需要消耗恐怖寿元的灵阵,沈仪觉得性价比有些低。 但现在情况显然不同。 这归墟仙甲阵居然是刻在身上,可以随时启用的,那位南阳前宗主拿出来的,果然是最适配近身斗法的东西。 而且稍稍感受了下效果。 至少不会弱于天衍四九。 “呼。” 沈仪调整了一下呼吸,看向剩下的妖魔寿元。 【剩余妖魔寿元:四十二万七千年】 归墟仙甲阵和天衍四九最大的区别就是,在脱离了玄庆的感悟后,单凭自己推演,天衍四九是毫无寸进的,而且差点把那堆妖魔残念全部逼得溃散消失。 但归墟仙甲阵……只是慢而已。 有进展,那就代表可以推! 沈仪还未开始调动妖魔寿元,就已经感受到了一抹反胃作呕。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种需要脑子的功法,他以前最多也就推演过几万年而已,譬如离火焚心掌这种层次,但在真正的返虚灵法面前,就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他再次回到那座山峰。 重新盘膝而坐。 浩瀚的妖魔寿元,疯狂的朝着灵阵法中灌入进去。 【第一年,你再次尝试着接触这式灵阵中更浩瀚的部分,原本支撑你修行的前辈感悟,此刻已经派不上用场,你开始回忆自己曾经背了上万年的阵图,试图从那枯燥乏味的岁月中寻到规律,触类旁通】 随着妖魔寿元的流逝。 墨衫沉寂,青年白皙脸庞上的俊秀五官逐渐变得狰狞。 汗如雨下,瞬间便是打湿了全身。 当神情重归平静之时,那双清澈的双眸迅速被迷惘所占据,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发痴。 天资不够,却要强行修习灵法。 这在仙宗里是会被人耻笑的行为。 世间生灵,各有各的道,强行踏上不属于自己的那条路,只会摔得支离破碎,也根本不可能成功。 除非……拥有远超常人的时间。 日夜交替。 面板早就停止了推演。 沈仪的眼眸中却仍旧没有光彩,好似化作了一尊造像。 随着指尖微颤。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然后又脱力的趴在了地上,疯狂的干呕,好似要把道婴五脏都吐出来一般。 返虚修士,即便加上各种天材地宝,寿不过五万载。 穷其一生,去钻研一法,已经算得上是难见的犟种。 整整二十二万年的枯坐迷茫,汇聚在短短时间内。 近乎摧毁了沈仪的神智。 若非面板承担了九成九的压力,只反馈了微乎其微的一些在他身上,恐怕现在已经变成了傻子。 【返虚(灵).归墟仙甲阵:小成】 【剩余妖魔寿元:二十万零七千年】 沈仪用袖袍擦拭唇角,探出抖似筛糠的手掌,指尖吐露出黑雾金丝。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刚刚擦拭干净的唇角又被血浆污去。 所幸手掌终于是稳了下来。 似这般在躯体绘制的阵图,绝不容许有丝毫的失误。 当开始在心口绘制阵图的刹那。 沈仪整个人仿佛进入了某种玄妙的状态,指尖稳如磐石,金丝在神魂的牵引下,比先前准确了不知道多少倍。 没有丝毫的停滞,流畅的宛如一条奔腾大河。 信手拈来。 笔锋停,大阵成。 …… 祖师殿内。 李清风惶恐的靠在柱子上,用力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宗主不知道去哪里修炼了,传讯玉简也联系不上。 他能找的人就只剩下了这位玄庆前辈。 陈家族老,还有青海府的众多执事,已经将萧家堡的百姓都带了回来,安置在了大乾。 本是来给李清风回禀此事,却没成想这位小上仙不知收到了谁的信件,随后便成了这个样子。 “你们……你们先出去。” 李清风强做镇定,挥袖让众人出去。 “呃。”这群南阳宗执事对视一眼,毕竟初来乍到,也没有替南阳宗做过什么事情,也不好多问什么,听闻此言,全都恭敬行礼,然后轻步退出了大殿。 “……” 李清风吐出一口气,这才来到玄庆身旁:“能不能劳烦前辈,替我找一找宗主,我有要事禀报。” “他应该在修炼。” 玄庆睁开眼,回想自己先前感知到的灵气变化,很明显,宗主又有了新的长进。 “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先跟我说。” 他未必能帮上什么忙,但肯定能替对方出出主意。 “也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李清风低下头,无奈的坐在地上,从袖口取出一封密信。 信上没有任何身份标识。 但从话语的口吻中,李清风还是推断出了对方的身份,正是清月宗那位柳倩云执事。 “龙宫水族,连毁四处水陆,其中包括陈家,傀宗,青海府,水月商盟。” “其中陈家和青海府的弟子皆是早就撤离,并无伤亡,傀宗尽灭,水月商盟浮岛被毁,盟主文秋金提前收到消息,带着供奉投靠颜家而去。” “南洪七子……在等沈宗主消息。” 所谓自家人知晓自家事。 李清风并没有藏着掖着,如今整个南阳宝地内,唯一能帮沈宗主出把力的,也就只剩下面前这位前辈了。 他难以理解道:“什么叫等沈宗主消息,龙宫出手了,难不成他们还得等沈宗主下令,才敢回击不成?” 哪怕是李清风很少离开宝地,光是从清月宗来讲法的执事口中,也知晓洪泽乃是龙宫的地盘。 南洪七子生死与共的原因,不就是合力抵抗水族,争取在着南洪有一片安身之地。 “因为,大概率不是龙宫。” 李玄庆心平气和的摇摇头,劝道:“他们只是在吓唬你们,当然,传信的这位可能地位不高,单纯被吓到了,成了别人手里的刀子。” “不可能是龙宫下的命令,想要真的对南洪七子动手,光靠南龙宫是不够的,至少也得再带上一家,若是那种情况,根本不会告知南阳宗。” 或许话有些难听,但这是事实。 真遇到生死危机,目前的南阳宗根本就派不上任何用场。 “所以没有我想的那么严重?”李清风终于松了口气。 随即却见玄庆前辈又摇了摇头:“如果单纯对南阳而言的话,或许比你想象的还要严重些,即使不是龙宫的意思,但也肯定是龙宫内的某位妖魔。” 信中的四個势力,都是沈宗主刚刚接触过的。 此事若是解决不了,收复一百八十二家的事情就此落空,已成定局。 能谋划这般事件的,必然是某个白玉京修士。 对方根本不需出面,甚至不用寻求妖魔帮忙,单纯透露点消息,便能将南阳宗打回原形。 当然,还有一条出路。 那就是拾起当初叫门之后,六大仙宗留下的那句话。 六宗大门仍旧对沈仪敞开。 李玄庆沉吟片刻,取出道牌,先是将整件事情细细道出,随后又添了一句:“去找颜家,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颜家,曾是南阳附庸之一,后被清月宗接手。 位列一百八十二家中最顶级的四大势力,拥有白玉京修士坐镇。 下一刻,李清风赫然抬眸。 只见宗门阵法大开,一道脚踏乌光玄剑的身影倏然掠出了宗外。 刚刚散去的陈家和青海府众人又聚了回来,疑惑不定:“这是怎么了?” 沈上仙这次出去,不需要带人帮忙做些杂事了么? 李清风神情复杂的看向殿外众人,不知道该不该告知他们此事,陈家先不说了,青海府的确是把弟子朝南阳宗送来,但这还没送到呢……谁知道路上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要知道,青海府可是把近乎能拿出手的修士,都调到南阳宗来做执事了。 …… 凌云宗。 整个宗门内的弟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到气氛莫名的古怪了起来。 那些外门长老和执事,脸上突然没了笑意,皆是一副严肃的模样。 平日里偶尔能看见的亲传弟子,此刻也都是回到洞府,闭门不出,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一袭金丝白袍掠过天际。 在众多同门惊疑不定的注视下,那位宗主亲传径直离开了宗门。 “元洲师兄出山了?” 内门弟子只是单纯觉得好奇,但那些静坐洞府内的亲传弟子和长老们,却是缓缓蹙紧了眉头。 这事情肯定跟凌云宗无关。 但他们一定能享受到好处。 在这种时候,不知道谁人谋划的情况下,魏元洲竟是出面了。 无论他是帮南阳宗,还是要害南阳宗。 棒打出头鸟,树大招风。 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这可不是什么理智之举。 与此同时。 清月宗内,仍旧是柳倩云几人,只不过这次被围在中间的变成了一脸苦涩的颜文成。 “颜师弟,你家里到底怎么说?回伱信了吗?” 柳倩云明显是有些焦急,因为她发现,在这种时候,便是她那当长老的爹,都有些插不进手去。 说好三个月之后召开七子大会。 这才过去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居然就有人坐不住了。 “回了。” 颜文成看着两女,苦笑一声:“模棱两可,没句准话……至少比其他三家强吧,暂时还救走了水月商盟的人。” 就这次出手,都还是因为自己给家里去信,讲过沈宗主的一些事情。 “走!过去看看!” 郑芊咬咬牙,虽帮不上什么忙,但就这样在宗内枯等着,简直要急死个人! “也好,我也想去和族叔当面聊几句。” 颜文成点点头,随即跟着郑芊离开了清月宗。 带着不同的心思,一道道身影掠出了南洪七子的范畴,皆是朝着水月商盟的方向而去。 此刻。 沈仪脚踏乌光玄剑,瞥了身旁返虚七层的水族妖魔镇石:“谁给你们的消息?” 他不怕事,但至少要知道对方是谁。 “回禀我主,我们不知道,那封玉简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殿主的面前,隐匿了气息,境界已是超凡脱俗之境,他知道主人与龙鱼殿有仇,只是告诉我们您身在何处。” 鱼妖恭敬的立在沈仪身后。 “……” 沈仪沉默一瞬。 相较于上次凌云宗的小打小闹,这些白玉京修士可要阴狠无数倍,目标也更明确。 他们根本不在乎自己是死是活,他们只想要南阳宝地而已。 “谁会替你们报仇?” 罢了,先把目光放在眼前。 沈仪不太确定那个颜家的态度,此次出来,主要是想先找到青海府那群弟子。 “殿主除了独女以外,其实还有个义子,只不过天资太过惊世骇俗,极小的时候就被南龙宫看重,派人来接走,殿主不敢高攀,所以对外从来没有宣扬过这层关系。” “也正是因为这个义子的存在,龙鱼殿才能和龙宫搭上关系。” “它是堪比仙宗亲传弟子的天骄,虽出身低微,却声名显赫,我主应该也曾听闻过,正是南龙宫那位蹈海将军,与殿主独女一般年纪,却已经是堪比返虚八层的大妖。” “呼。” 沈仪虽然没听过这个名字,但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次那个红裙姑娘,好像才返虚二层。 不过……文秋金好像说过,浮岛上的法阵,非返虚圆满不可破。 既然水月商盟被毁,可不像是只有一个蹈海将军的样子。 …… 水月商盟所处的浮岛,此刻已经是支离破碎的飘在汪洋之上。 原本高耸的豪奢角楼,此刻已经没了踪影。 一望无际的汪洋边缘,密密麻麻的身影悬立,从衣着打扮来看,所处势力各不相同,修为境界也是参差不齐。 他们神情凝重的朝着浮岛方向看去。 之所以还敢凑过来。 是因为极远处有宽广无比的阵法,将上百条巨大宝船尽数笼罩进去。 在那最前方的宝船之上。 文秋金神情怔滞,满脸茫然中带着难以置信。 水月商盟从未与水族结仇,而且也没有吝啬过孝敬,来往押货的宝船,出发之前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龙宫兵将准备好它们的那一份。 用南洪七子和龙宫的名义,震慑其余水族,尽量避免被抢货的事情发生。 当他收到探子传讯,陈家,青海府,傀宗尽数遭难的时候。 文秋金没有丝毫犹豫,携着水月商盟修士,在第一时间逃离了此地,并且向颜家求援。 随即便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多年的积攒,在顷刻间毁于一旦。 “颜前辈。” 他扭头朝旁边看去:“它们这是……” “不要问,不要管,此事不是你能参与的,至于身外之物,你应该看得比我更清楚。” 被唤作颜前辈的,乃是一个身着长褂的老者。 周围的所有修士都是识得他的名字。 颜家,颜兴元。 修为臻至返虚十一层的修士,在南洪这片地方,已经站在了顶端。 “……” 听闻此言,文秋金不再多问为何还要停留在此地,到底还在等什么。 只是安静的退了回去。 在如此多修士的注视之下,浮岛上的身影却仅有两道而已。 前者是个甲胄整齐,头戴银冠的青年。 它没有携带兵刃,仅是空着手,盘膝悬坐。 在其身后,却是一头黑背蛟妖,寿元明显已经接近尾声,抱臂而立,同样双眸微阖。 两者甚至都没有放出气息,便是压得周遭修士尽数失声。 南龙宫,蹈海将的声名,尽是用血海铸就,不参杂任何水分。 它就像是一头癫狂的疯狗,没有任何背景,只想用尸骨垒起自己在南龙宫中的地位。 但今日,它却没有携带兵将。 独身而来,连灭四个势力。 至于后面那头黑背蛟,声名不显,面容陌生,但这种情况反而更可怕,说明这是南龙宫最精锐的那一批老将退下来的,只是岁月太过漫长,让修士们已经淡忘了它的凶名。 两头龙宫大妖没有动。 颜兴元也没有动。 就这般对峙着,好似在等待谁的到来。 哪怕两边都不知道,那人究竟敢不敢来。 “你看那是谁!” 云端,柳倩云几人仓促而来,正准备朝着颜兴元而去,却突然被郑芊扯住。 她们抬眸看去,心中倏然猛跳。 只见在所有人都没能察觉到的地方,一袭金丝白袍缓缓摇曳。 他并没有刻意隐匿气息。 只是因为站的太高,导致旁人都看不见而已。 宛如仙神,俯瞰世间。 流云上人魏元洲,这般存在,竟然也在沉默的等候。 (本章完) ------------ 第四百七十章 火力全开(5K3) 渐渐的,周遭的修士也察觉出了些许异样。 蹈海将军在毁去浮岛之后,并未追杀文盟主,而颜家前辈也没有带人离开的意思。 说明这位水族天骄不是为了水月商盟而来。 但若是说为了震慑南洪七子……以它的身份,又未免有些太滑稽了。 文秋金倒是猜出了些什么。 其实也不算猜。 主要是蹈海将军此行的针对性太强,目的已经十分明确了。 念及此处,文秋金死死盯着蹈海将军。 在强作镇定的姿态之下,实则双掌已经攥的咯吱作响,虽保住了性命,但对于一个买卖人而言,多年的积攒毁于一旦,心如泣血。 就在这时。 那端坐的银甲青年终于睁开了眼眸。 竟是一双竖瞳。 随着他的抬头,附近的气氛倏然紧张起来。 略带嘶哑的嗓音被海风卷开。 “我今日未带一兵一将,只为替父报仇,此事与南洪七子无关。” “你不需要站在那么高的地方震慑我。” “我今日能来,就是得了龙宫的允许,以我这毕生之功绩,换一次任性的机会。” 随着话音,他缓缓起身,用那双竖瞳朝着云层上看去,不急不慢的拱手:“我身后站着的这位,其实是来盯着我的,它之所以出手,是因为颜家来了。” “望流云上仙,给龙宫一个面子。” 蹈海将军不卑不亢的松开双手,等待着上方的回话。 近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云层之上。 那袭金丝白袍愈发飘荡,魏元洲眼神淡漠,嗓音平缓:“今日我说了不算。” 元灵犯下了大错,他便补救一次。 至于补救的内容是什么,魏元洲不在乎,得看沈仪需要什么。 如果犯下的过错危及到了对方的性命,那么道歉就是不计代价的,否则更适合叫作交易。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 就连颜兴元都是面色微变。 在南洪这片地方,还有凌云宗的下一任宗主做不了主的事情? “嗤。” 蹈海大将身后那头黑背蛟龙忽然发出了一道嗤笑。 它很明显仅是返虚圆满的修为,在登上了白玉京的魏元洲面前,很难翻起什么大浪。 但此刻,它却是缓缓朝着水中没入进去。 竟是摆出了一副径直离开的架势。 只在彻底入水的前一息,才摇头道:“你可以试试,试试我龙宫兵将立下的汗马功劳,所换来的机会,是不是跟你南洪七子开玩笑的。” 似蹈海将军这般存在,地位在龙宫算不上高。 但它却代表着那批被龙宫收拢的兵将。 若是它们替龙族拼杀,最后换来的法旨,在南洪变成了一纸空文。 龙宫不介意让这群修士回忆起来谁才是真正的洪泽之主。 哗哗。 随着一阵水流荡开的声音。 那位老将竟是真的化成硕大的黑背蛟,干脆利落的离开了此地。 “……” 魏元洲淡淡一笑。 如果要上纲上线的话,那六位合道境巨擘共同承认的南阳宗主,难道是戏言不成。 见状。 蹈海将军忽然探出手掌:“我只待三日,即使他不来,事情也就此作罢,你大可以知会他一声,我不在乎。” 他出身寒微,心底比任何人都清楚,若那弑父仇人闭门不出,他其实拿对方没有任何办法。 但命和脸,对方总得留下一样。 “呼。” 颜兴元立在船首,眸光朝着四周扫去。 心里暗暗叹口气。 别说四大附庸,就算是一百八十二家中的小势力,也绝不可能跟随一个在南洪丢尽脸面的所谓仙宗。 况且跟了对方以后,不仅得不到庇护,还有随时被妖魔灭族的概率。 最后这仙宗甚至连露面都不敢。 他心神飘忽间,忽然却是听见了魏元洲平静的声音:“应该不需要我知会了。” “嗯?” 四周遥遥观望的修士们皆是面露疑惑。 蹈海将军略微侧眸,朝着远处看去,垂放的双臂缓缓发力。 下一刻,有尖锐的剑啸声响彻长空! 簌簌—— 文秋金听着这熟悉的剑啸声,瞳孔逐渐放大,倒映出一片猩红,那强烈的压迫感,甚至让他有种窒息感。 人未至,天幕先被席卷而来血海道宫占据。 滚滚血海之中,蕴着凶兽的低吼。 在那漫天红雾内,墨黑长衫衣袂飘飘,颀长的身影踏剑而来。 金紫色的火海荡开,将那发丝下眼眸衬得精光闪烁。 没有一句废话。 在众目睽睽之下,墨衫青年倏然出现在了蹈海大将的身前。 火焰似龙卷冲霄。 他身形闪烁,天衍四九全力施展,刹那间,无数道身影将蹈海将军笼罩了进去。 “嗬。” 银甲青年呼吸平缓,眼中涌现凶煞。 随即这抹凶煞蔓延至五官,唇角溢出一个戏谑的笑。 他乃是龙宫的先锋将。 是令南洪无数势力闻风丧胆的恐怖存在。 刹那间,他闭上了双眸,主动让视线陷入一片黑沉,遮蔽了双耳,令心思倏然收拢。 剩下的便是对气息的感知,他多年杀戮积攒而下的经验,在此刻发挥到了极致。 啪嗒。 他略略垂首,戏谑笑意更甚,露出森白的牙。 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悍然袭来,离他的脸庞只剩下不足三寸的距离,掌风碎去了他的银盔,让其发丝狂舞。 蹈海将军似巧合般探出手掌,搭在了一条手腕之上。 “你,太慢了。” 他开口的瞬间,周围的墨衫身形尽数消失不见。 “……” 魏元洲俯瞰着下方,唇角的笑意消失不见,气度非凡的脸庞上多出些许冷色。 眉心流光闪烁。 南洪七子的宗主,在外面,不可受辱。 然而就在这时,他轻轻挑眉,眉心的流光缓缓散去。 在所有修士忐忑的目光下。 只见那墨衫青年悬空而立,虽被抓住了手腕,神情却没有半点变化。 他那双紫金色眼眸静静注视着面前的蹈海将军,轻声道:“然后呢?” 就在这时,蹈海将军忽然浑身紧绷。 整条右臂都是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手背之上更是青筋炸起。 他猛地睁开眼,双目圆瞪,难以置信的盯着那只被自己攥住的手腕。 只见对方右肩覆着一套残缺的灰白甲胄。 莫名让人觉得绝望而悲凉。 他倏然咬舌,用剧痛让自己清醒,拼命的想要将目光从那甲胄上移开,同时以精血加持妖躯,想要控制住那条手腕。 啪。 沈仪随意的抽出手,反手干脆利落的扇在了蹈海将军的脸上。 看似轻描淡写的动作。 迸发出的恐怖气息却是让周遭所有的修士都是止不住的倒飞出去。 轰! 蹈海将军五官撕裂,身形朝着汪洋爆射而出,不受控制的轰砸进汪洋之中。 百丈高的巨浪扬起,近乎连接天地! “……” 沈仪伸手掸了掸刚才被对方握住的腕甲,安静注视着汹涌海面。 紧跟着,他再次消失在原地。 漫天火海化作巨掌轰然落在了海面上,汪洋之间出现了一条深深的沟壑! 火焰大手朝着水下擒拿而去,一道看不清晰的影子在下方疯狂蹿行,直到避无可避,终于哗的冲出水面,露出滑腻的身躯。 两者一追一逃,直上天际。 在火焰巨手的追杀下,赫然是条丑陋的水蟒,它扭头怒视着袭来的火海,浑圆的巨尾似擎天大柱,携着滔天妖气,狠狠劈了下去。 蟒尾穿过火焰,拍入汪洋。 刹那间,海水被搅得天翻地覆。 周遭围观的修士本就已经在沈仪先前的一巴掌下,被迫倒飞到极远的地方,但随着这条巨尾落下,其中修为稍低者,竟是气息紊乱,脸色骤变。 曾灭在这条尾巴之下的势力,简直数不胜数。 多少修士都吃过大亏。 蹈海将军那双竖瞳紧紧盯着溃散的火海,从中寻找着沈仪的踪迹。 同时重新化作人形,指尖略微轻颤。 他其实对此人的实力已经隐隐有了预料,毕竟对方曾斩灭了龙鱼殿的所有精锐,其中还包括了义父在内。 但先前沈仪轻松挣脱自己的手掌时,蹈海将军还是感到了惊骇,它已经用了全力,却依旧和对方有着相当大的差距。 如此恐怖的肉身力量,甚至一掌打出了它的原形。 蹈海将军运尽目力,努力想要搜寻到火海中隐匿的那道身影。 就在此刻,它忽然感觉背心有些发凉。 蹈海将军没有回头,而是径直握掌,似那龙吸水般取来滔天巨浪,化作透明长矛,朝着身后悍然刺去。 又是一记威名赫赫的杀招! 啪嗒。 果然不出蹈海将军所料,它反身刺出的瞬间,便是看见了那双紫金色的眼眸。 墨衫青年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它身后。 修长五指悄然扣上了它的手腕。 于是,那柄凝练的水矛,能开山辟海,却无法再寸进分毫。 蹈海将军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随着它精血涌上全身。 视线之内的汪洋尽数沸腾起来,好似在与它的身躯共鸣。 蔚蓝水面之上,逐渐有猩红妖气升腾。 即便在阵法的保护下,那上百艘宝船也是剧烈的摇晃起来。 “吼……啊!!” 蹈海将军发出一声咆哮,却又立刻变成了惨叫。 沈仪倏然翻手,它的整条胳膊便是拧成了麻花状,骨骼刺出体表,狰狞异常。 在小成的归墟仙甲阵加持下。 蹈海将军的身躯寸寸崩开,瞬间就变得血肉模糊。 “结束了。” 颜兴元身为返虚圆满修士,眼力并非其余人可以比较的。 他敏锐的捕捉到了蹈海将军的神情变化。 从暴怒渐渐的化作茫然。 第一次能看破天衍四九,不代表每一次都能看破。 它寻到了遁去的一,终究却没能抓住。 果然,下一刻。 蹈海将军血淋淋的身躯上,数十个地方同时炸裂! 沈仪不急不缓的收回手掌。 肩臂上的灰白甲胄溃散成雾,重新落于心口之上。 鸿蒙紫气从身上剥离而出,重新回到道宫之中,然后被收入眉心。 失去了紫金色火焰的映照。 那道墨衫身影重新归于平凡,仿佛只是一个俊秀内敛的年轻人。 但他带给周遭修士的压力,却是远远超出了先前的蹈海将军。 先前还沸腾汹涌的汪洋突兀的平静了下来。 附近只余修士们浅浅的呼吸声。 死了? 他们齐齐盯着那道被血浆染红的身影,对方的心口还在起伏,总感觉下一刻就会暴起。 那是对凶名赫赫的龙宫水族,对方顽强意志的一种忌惮。 “……” 沈仪却是顺手将其收进了扳指里。 他就没见过面板给了提示以后,还能活过来的妖魔。 “比信中记载的,还要令人吃惊些。” 颜兴元沉默许久,吐出一口气来。 他之所以还留在这里,就是想看看有没有转机……无论是心性还是实力,那位所谓的南阳宗主,总得有所表现,让颜家看到一点希望。 但如今看来,竟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至少单纯从信中描述的那位年轻修士,除去颜文成夸大其词的吹捧,只论境界修为,就连站在蹈海将军面前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而现在,整个情况好像反过来了。 文秋金却是盯着沈仪腰间的乌光飞剑挂坠,怔怔出神。 他做了一辈子的买卖,好像莫名其妙碰见了最划算的一笔。 先前要说心中没有怨怒,那肯定是假的。 毕竟自己一生小心翼翼,就是为了不得罪人,却还是糟了无妄之灾。 但现在却不同了。 浮岛再贵重,那也是死物。 对于水月商盟而言,押货的时候扯的虎皮才是最宝贵的东西。 如今看来,这杆虎皮大旗既凶残又护犊子。 一言不发,便是直接动手,凶名赫赫的蹈海将军,结局倒是和它那义父几乎没什么不同。 “……” 魏元洲立于苍穹之上,目光并未落在沈仪身上,而是看向了虚无处。 就在刚才,那里立着一座五层高的道宫。 其间的鸿蒙紫气,或许能令南洪七子中的任何修士为之色变。 相较于沈仪展露出的两式灵法而言,这才是最让魏元洲诧异的地方。 毕竟灵法这东西,大家或多或少都修过那么几门。 但道宫就不同了,哪怕他现在随随便便就能观想出一品道柱,更不缺宝材,但先前没能圆满的东西,已经再无机会重新来过。 啧。 这些天资惊世的存在,真是让人心生羡慕。 魏元洲发出轻叹,不过很快又收拢了心神,能登上白玉京的存在,道心之稳固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而且天资这东西,未必越强越好。 修行之路太过漫长,比的不是谁走得快,而是谁走得远。 南阳宗内,此刻不就有一个现成的例子。 也仅是感慨一下罢了。 他将目光投向下方的沈仪,略微拱手:“这次不算,等以后再有机会吧,我会替元灵给您一个交代。” 说罢,魏元洲身形飘忽,缓缓消散于原地。 “嗯?” 沈仪略微抬眸,什么交代,元灵又是谁? 见对方已经离开,也懒得多问。 他对这些事情不太感兴趣。 想起离宗时,玄庆前辈的提醒,让找一下颜家。 沈仪眸光扫过下方,很快便是看见了已经靠拢过去的颜文成。 随即踏步而出。 当墨衫涌动的刹那,周遭修士皆是遥遥避走。 热闹看完了,别再被当成杀鸡儆猴的对象。 不过今日的热闹也不算白瞧,至少能看清楚,不说整个洪泽,单就南洪这片地方,七子还是不惧与龙宫抗衡的。 “我等参见沈宗主。” 郑芊几人落在宝船上,齐齐朝着沈仪拱手。 颜兴元同样拱手,表示了恭敬,这是今日沈仪用实力打出来的待遇。 却没有说话,他不像这群清月宗弟子,不能随意表态,一切事情还需回禀族中之后,再由族长来做决定。 反而是文秋金突然愣在了原地。 沈宗主?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沈仪随口而做的决定,脸色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文秋金猜到了沈仪的地位很高,但却没想到会高至这般地步……几乎都要撑破顶了。 “兴元回族以后,一定会将今日之事如实禀告,还请上仙见谅。” 在南洪这片地方,除了七子这般顶尖势力以外,就是那种拥有合道巨擘的大宗,都属于超然脱俗的存在。 若是不算它们,那拥有白玉京坐镇的势力,就是正儿八经的一流。 似颜家这般体量,任何一个举动,都会牵动着整个南洪的局势。 但颜兴元身为踏入返虚圆满境的大修士,却丝毫没有自持身份,仍旧是口称上仙。 “嗯。” 沈仪轻点下颌,也没有着急。 饭总得一口一口吃。 换位思考,若自己是白玉京修士,要投向一个返虚五层的年轻人,从此以后听其号令,还要带着一个家族的人去冒险,同样也会有顾虑。 只要实力足够,这些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你们损伤多少?” 沈仪想起那群青海府弟子,还算幸运,由于先前收了许多执事,荆景松提前通知府中迁徙的缘故,几乎尽数撤离。 “回禀宗主,没有损伤。” 文秋金突然有些紧张起来,哪怕常年身居高位,但在真面对这般恐怖巨擘的情况下,也不免有些脑子发懵。 人还是那个人,但相较于上次,看起来莫名就威严了许多。 “秋金在收到探子来信的时候,就带着岛上的所有人一起撤离了,那位蹈海将军来时,只是一座空岛罢了。” 文秋金并没有提钱财的损失。 只要人还在,路还在,他有信心把这些东西重新挣回来。 “那就好。” 沈仪又点点头,随口道:“既然要重建商盟,在此之前……有没有考虑过来南阳宗当个执事。” 能打的修士不少,但脑子活络,又见多识广的就不多了。 “秋金多谢宗主恩赐,这可真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文秋金径直俯身行了个大礼,无奈笑道:“晚辈这上百条宝船内的货,还正愁没地方存放呢。” “一并存在南阳宗吧。” 沈仪大大方方的挥袖。 正巧,以后再借东西都不用出门了。 (本章完) ------------ 第四百七十一章 献礼要把自己献没的玄庆(6K) 南洪水陆,七子仙宗。 此刻颇有股风雨欲来城欲摧之感。 一头返虚八层的妖魔,在龙宫中也就是个先锋将的位置,现在却是引起了众多白玉京修士的注意。 他们安静的坐在洞府中。 心思逐渐有些飘忽起来。 那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修行之心,如今竟是隐隐泛起了波澜。 每一道盘坐的身影之后,都有着一段令人瞠目结舌的过往,天骄盛名在弟子口中传唱不绝。 但虚名之下,却是一颗颗枯等万年,早已不堪折磨的道心。 “……” 一袭金丝白袍掠过长空,还未落至凌云浮雕上面。 魏元洲便是感觉到了密密麻麻的神识朝自己笼罩而来,其中恶意近乎不加掩饰。 他面容泛冷,缓缓回视而去。 在神识相触的瞬间,那些窥视的目光顿时少了九成。 剩下的那些,恶意就少了许多,只是带着些许好奇而已。 魏元洲静静踏入了光幕。 当他的身影消失的刹那,一枚枚道牌中顿时响起了低语,皆是向自己信任之人发出抱怨。 “就他是好人,我等皆是恶人。” “不经磨难,如何看得出那位沈宗主是否有执掌宝地的资格?” “元洲师兄莫非是想将沈仪惯养成第二个玄庆前辈不成!” “还未继承凌云宝地,就真拿自己当宗主看待了,不知所谓,干脆把七宗一起管了吧,以后南洪七子就姓魏!” 显然,这些修士对于没能等到沈仪的求援而大失所望。 不仅白白错失了这么好的机会。 魏元洲此次出宗,更是给了旁人一种他是南阳宗支持者的意思,甚至会让旁人觉得凌云宗会帮忙庇佑南阳附庸。 如此下来,沈仪撑到七子大会召开,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他们所期待的东西,好似镜花水月,从此落空。 但这些人的想法,很明显影响不了魏元洲。 他回到了凌云宗,不急不缓的踏入了祖师殿,垂手立于雕像前。 “怎么样,他承你的情么?”高大祖师像的眼眸闪烁。 魏元洲先是躬身行礼,随后才站直身躯,认真道:“此事与元洲无关,皆是沈宗主一人之力。” “……” 听到这句话,祖师像很明显沉吟了片刻,随后略感诧异道:“你是说他已经有了胜过那头蹈海水蟒的实力?” 能让一位合道境巨擘嗓音产生变化。 哪怕只是因为面对的是最亲近的弟子,也足矣表现出他对此事的看法。 “返虚五层修为,四层天宫,掌握两式灵法,其中那式灵阵已有小成境界,有玄庆前辈之资。”魏元洲叹了口气。 “这才哪里到哪里。”祖师像轻笑一声:“玄庆直到突破返虚九层时,皆是天宫,哪怕最艰难的返虚圆满境,那也是尽数一品道柱,铸就三层仙宫,当初可是让我等老家伙眼红不已。” “他是潜渊地出来的,玄庆前辈是被南阳宗主捧在手心里的。”魏元洲略微抬眸,并不怕得罪玄庆,因为他自己也是如此。 身为宗主亲传,和其他修士享受的本就不是同样的待遇。 谓之天差地别也不过分。 “罢了。”凌云宗主并没有在这个事情上过多纠缠的意思,到了合道境以后,他们很少会再去关注过程,而更注重结果。 修行路变化无穷,是没有办法靠人力去谋算的。 不存在什么未来的合道境修士。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既然与你无关,你刚才还做出那副模样。”祖师像感慨垂眸。 “一群宵小之辈,何惧之有。”魏元洲挑了挑眉,飒然一笑:“莫非元洲还怕别人多看几眼不成,他们可敢到我身前聒噪?” 师徒两人闲聊的时候。 一道道身影从外面归来,分别朝着六大仙宗掠去。 他们迅速没入某座洞府,将先前看到的一切匆忙道出。 近乎同时,这六大仙宗的道牌之中,便是充斥了沈仪这个名字。 诸如天宫,灵法之类的东西,让那洞府中的一道道身影神情逐渐有了变化。 “……” 其中那些一直关注南阳宗的存在,此刻更是罕见的面露迷茫。 他们从头到尾收集的消息,字字都在眼前,却无论如何也对不上。 每一封传信中,好似说的都是一個单独的修士,然后现在这些探子告诉自己,这些都是一个人?! 荒谬! 清月宗,竹楼内。 柳世谦看着桌上的两枚道牌,其中一枚沉寂无声,另一枚却是闪烁个不停。 池阳长老收起属于自己的那枚,调侃般的瞥了过去:“你现在还真是万人嫌,这般热闹的事情,都没人愿意与你聊。” 然而柳世谦并未回应,好似在沉思着什么。 “怎么?”池阳长老眼中涌现好奇,稍稍坐直身躯:“你看好的年轻人,如今成长之迅猛,让七子皆惊,你反倒装起深沉来了?” 闻言,柳世谦闭上眼:“若他们发现事不可为,会如何?” “自然是该收心的收心,收不了的就去闭关冷静一下,就当没有南阳宝地这个事情。”池阳长老压根不用去听道牌中传来的声音,就能揣摩清楚这群同道的心思,毕竟他们都有一样的困境。 “那剩下的呢?”柳世谦睁开眼,神情凝重。 “剩下的……”池阳长老脸色微滞,随即同样低沉下来:“铤而走险,冒死一搏?” 说实话,不是每个修士都能做到心如古井无波,特别是曾经体验过风光的各路天骄,哪个不是拿命搏出来的白玉京。 再搏一次……好像也不算什么。 六位宗主到底在思忖什么,莫非合道之后,真就拿自己当仙了。 说什么顺其自然。 要是搞出同室操戈之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按下去的。 …… 南阳宗。 沈仪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那座山峰上。 【斩杀返虚境灰麟水蟒,总寿十九万八千年,剩余寿元十五万两千年,吸收完毕】 【剩余妖魔寿元:三十七万九千年】 这是沈仪遇到的第一头拥有“天骄”之名的水族妖魔。 但从这个总寿来看,对方甚至不如金雀少主,确实比普通妖魔要强,但与它的名声相比起来,血脉显然是拖了后腿的。 假的? 沈仪沉吟一瞬,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妖魔里面,大概也有悟性的说法,毕竟曾经不是也遇到过青丘狐狸那种靠脑子吃饭的妖魔。 念及此处。 沈仪不再犹豫,照旧是先凝出镇石,随即开始以寿元汇聚妖魔本源。 这头妖魔估计经历不少,意志还算稳固,和别的妖魔正好相反。 四万多岁的年纪,却是用了五枚妖魔本源才重塑完整。 “蹈海参见我主。” 水蟒大妖仍旧是那副银甲青年的模样,朝着沈仪恭敬行了大礼。 沈仪并没有急着将其放入镇石,反正现在也这剩下一尊二品镇石,凑不够六根道柱,没必要着急。 他侧眸看去:“灵阵和拳掌术,伱更擅长哪个?” “回禀我主……还是拳掌术吧。”蹈海将军犹豫一下,选择了后者。 话音落下,它已经被沈仪收回了面板。 浩瀚的妖魔寿元尽数朝着天衍四九中灌入进去。 【第一年,你开始给蹈海将军传授玄庆的感悟,希望对方能尽快理解这门拳掌灵法】 花自己的寿元,给妖魔传法。 沈仪总感觉心里有些不得劲。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让他的心情略显几分复杂。 【第一千三百年,蹈海大将已经完全领会了玄庆留下的感悟,与你的造诣不分伯仲,你们开始一起尝试着解读天衍四九的下个阶段】 见蹈海大将并没有因为接触灵法而有溃散的趋势。 沈仪也是渐渐放下心来。 或许是因为有妖魔陪伴的原因,这次面板的反馈也不像之前修习归墟仙甲阵时那么强烈。 【第一万七千年,脱离了玄庆的感悟后,你与蹈海将军愈发感觉举步维艰,你尽全力督促它,希望能有所收获】 两者合力之下,沈仪脑海中的迷惘逐渐被整理清晰。 整个视线被漆黑天幕所占据。 虽然唤作天衍四九,但这式法门很显然还没有接触“道”的层次,只是假借此名,实则乃是先知万法,然后才能破万法的笨拙之道。 怪不得玄庆入门后突然就失去了兴致。 恰巧,无论沈仪还是蹈海将军,都不是温室蕴养而出的修士。 皆经历过无尽杀伐,交手经验丰富到了极点。 随着妖魔寿元迅速流逝。 【第六万七千年,蹈海将军助你冲破了迷障,将天衍四九推演到了新的层次】 【返虚(灵).天衍四九:小成】 沈仪并未起身,而是沉浸于深邃天幕,继续推演了下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剩下的妖魔寿元耗尽。 密密麻麻的面板提示掠过,却压根引不起沈仪的注意。 他踉踉跄跄的站起身子。 怔怔看向自己的掌心,五指微微屈拢间,好似握住了整片天。 天衍四九早已大成,距离圆满却遥遥无期。 妖魔终究只是妖魔,强行修习人族灵法,以它的寿元,倒是可以在年暮时突破大成,但推演了三十万年时间,终究是付出了代价。 【蹈海将军如枯木呆坐,唯有双眸癫狂,仰望天幕,突然发自内心的恐惧】 沈仪感慨的收回目光。 所幸有妖魂相助,否则疯掉的大概率会是自己。 他唤出妖魂,将其灌入了镇石之中。 脑子清不清晰不重要,只要还能打就行,实在打不了最后也能拿去当道柱。 “呼。” 沈仪看着夜色,迈步朝祖师殿走去。 思考的太多,得找人洗洗脑子。 “宗主回来了?” 玄庆已经将上次带回来的孝敬尽数划分完毕。 他起身相迎,在对上沈仪那双深邃双眸的时候,忽然怔了一下,随即调侃笑道:“宗主想看什么,直说便是,玄庆已是木人之躯,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去你的。” 沈仪揉了揉眉心,缓解着天衍四九的后遗症。 下意识的想要拆解世间万法,以及找寻对方身上的破绽,近乎已经成了本能。 但在刚才的略微扫视下,玄庆前辈却是那般平常,没有丝毫气机……也没有任何弱点可言。 “虽然以弟子的身份说这些话,不免有些冒昧。” “但真的,您做的很不错。” 玄庆缓缓垂眸,显然,他也收到了关于斩杀蹈海将军的事情。 应该说现在整个南洪七子内,但凡是有点地位的,都已经知道了这事情。 至少目前来看。 沈仪宗主的位置,已经是坐稳一半了。 那些附庸势力中,偏弱的那些不敢违逆,至于强的那些,又怎会看不出这位宗主的天资有多可怕。 之所以说是坐稳一半。 那是因为以玄庆对那些同境修士的了解,大概率会有狗急跳墙的事情发生。 “便让玄庆,再为宗主献上一礼。” 话音间,木头人缓缓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又是一道浓郁到极点的紫气从它身上溢出,其浩瀚程度,甚至超越了沈仪如今的鸿蒙紫气总合。 “此物乃是玄庆的伤心事,从它以后,我便再也没听见过仙乐为玄庆而贺。” “还请宗主替我带上它。” 玄庆踉跄坐回蒲团上,木质身躯上的生机倏然又减少了许多。 “……” 沈仪沉默看着木人的背影。 良久后。 他淡淡道:“要不,把你上次没说完的事情,继续说来听听?” 玄庆盯着祖师像,忽然露出一个洒脱的笑:“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何必再提,玄庆早就忘了……我想自己坐一会儿。” “好。” 沈仪轻点下颌,无量妖皇宫从眉心跃出,将夜幕映衬得猩红一片。 那团浓郁的紫气,缓缓化作四道,朝着四层天宫涌去。 下一刻,每一层天宫的鸿蒙紫气都是赫然暴涨,翻了近一倍! 如此丰厚的加持,再算上刚刚突破大成的天衍四九……竟是有了助自己再跨一道分水岭的迹象。 沈仪收起道宫,并没有再打扰玄庆。 毕竟如今的自己,就算听了,也就只是听听而已罢了。 总还有机会的。 待到沈仪离开祖师殿。 玄庆这才重新睁开眼,看着那尊祖师雕像,突然有些感慨道:“除了您以外,他还是第一个想听听我讲故事的人,难不成你们当宗主的,都是这般爱惹麻烦么?” “可是您听完以后,南阳宗就没了啊……” …… 祖师殿外。 沈仪随意挑了个地方,翻着那堆册子,想看看还有没有能斩获妖魔寿元的路子。 看着面板上空空荡荡的妖魔寿元,总是觉得少了些安全感。 玄庆突然的贺礼。 其实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实际上光想想就知道,在合道宝地这般珍惜之物的吸引下,能成为宗主亲传,本就不是易事,而要安安全全的攀上白玉京,再到继承合道宝地。 这条路到底有多凶险。 有多少同门师兄弟,想要置其死之而后快。 就一块宝地,一条升仙路,凭什么是你的,若是靠实力说话,那皆是白玉京,没有真正生死搏杀过,谁又甘愿承认自己比旁人弱。 玄庆很显然经历过了一次,所以才会有此举动。 就在这时,在李清风的率领下,几人匆忙赶了过来。 “宗主,他们回来了。” 李清风满脸笑容,与平时有些不同。 待到他侧了身子。 沈仪抬眸看去,只见那堆执事中,混着一道熟悉的身影:“你出去了?” “想稍微做点事情。” 聂君轻声回应道,眉眼间蕴着些疲惫。 曾经以杀坯著称的玄剑真人,在南阳宝地开启后,哪怕见证了如此多的强者,仍旧没有影响到他的修行道心分毫。 他只是先前缺了很多东西。 现在沈仪帮他补上了,那他就只需要时间。 能在潜渊地中臻至天下前三的修士,又怎会弱于其他宗门的天骄。 “我放弃了三品道柱,改为四品,如今已经有了三柱雏形,只缺炼化宝材。” “……” 沈仪沉吟一瞬,摇摇头:“再放弃一次,至少二品,缺什么东西就去找文秋金,算我跟他借的。” 南阳宗不缺一个返虚二层的跑腿执事。 “会不会太勉强了。”聂君缓缓抬头,眼里掠过些许迟疑。 在亲眼见证了天宫的存在后,他又怎甘心只铸一层普通的道宫。 但那些昂贵至极的宝材,压根不是聂君敢奢望的。 需要先拥有实力,才有出去和别人争夺宝材的资格。 沈仪也不是什么宗主,对方从来没有享受过南阳宗的什么东西,而是独自一人从微末中走出,对任何人都没有义务可言。 “宗主的话,你一个小小弟子,照办就行了!”李清风赶忙踹了师兄一脚。 天天在藏法阁呆着,哪里知道沈宗主现在何等风光。 聂君瞥了李清风一眼。 吓得这小子浑身一颤:“干嘛!我现在可是……可是……” 李清风憋了半天也憋不出来个屁,干着宗门长老的活,实际上连个内门弟子都不算。 “多谢宗主。” 聂君收回目光,重新朝着沈仪拱手行礼。 眼中的迟疑却并未消退,好像并不单单只是修行的事情。 “我们去了桃源山庄,这是他们给的孝敬。” 终于提起了正事,聂君将两个储物袋放在了沈仪面前。 说到这里,旁边几个执事也是昂首挺胸,第一次出去办差,居然能提前收回孝敬。 何况还是桃源山庄这般大势力,距离那地位最高的四家,也就不过差了一个层次而已。 “如果宗主没有别的吩咐,我想先回去看看道柱法。” 聂君恭敬告辞,还未转身,却又被叫住。 “没别的事情了么?”沈仪拨弄着两个储物宝具,淡淡道。 正打算退去的几个执事皆是面露疑惑,随即重新站定。 唯有聂君缓缓攥紧了腰间的玄剑。 他沉默许久,眼中锋芒毕露,随即转身走至沈仪面前,蹲下之后,轻轻分开两个储物宝具,分别指了过去:“这个是孝敬……这个,是他们的买命钱。” “买谁的命?” 沈仪不紧不慢的站起身子,拍了拍衣摆。 他从刚才就发觉了聂君心境的问题,对方从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剑,好似莫名其妙归了鞘。 “……” 聂君长出了一口气:“有人看见过南阳宝地内的情形,知道有诸如大乾之类的存在,桃源山庄需要很多很多条性命,不计其数,所以找上了我,希望我能给他们送一些过去,这只是第一份而已。” “我想动手,但我打不过。” 聂君的话音突然低迷了许多。 李清风则是愕然看了过去,谁都知道聂师兄的性格,哪里会在乎打不打得过。 若不是当初被人打得半死,也成不了梧桐山的弟子。 更不可能收下对方的东西。 说是打不过……恐怕还是担心给沈宗主惹麻烦吧。 “距离七子大会还差两个月,我想等此事结束以后,再回禀宗主。”聂君自嘲一笑,近乎将那握剑的五指捏碎。 他终于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 考虑什么大局,在乎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就连师父都未能改变的心性,跟着沈仪之后,竟然也是逐渐有了变化。 待到聂君的话音落下。 几个来自青海府和陈家的执事,皆是神情有些难看起来。 虽不知道桃源山庄在做什么,但是他们找了看似境界最低的聂君,那就说明这事情并不愿意让南阳宗知道。 认为以聂君的实力,根本接触不到真正的南阳宗大人物。 无论如何,与凡人性命挂钩。 传出去以后,败的可是仙宗的名声。 但聂君的考虑,他们也能理解,至少在这两个月内,沈仪更需要的是局势平稳,最好连南阳宗都不用出。 一切以七子大会为重。 几人却没有发现,李清风的脸色突然惨白了起来:“嗬!” 以他对沈仪的了解。 完了完了,要出大事! 果然不出李清风所料。 压根没让众人等太久,沈仪随意的朝聂君瞥去。 随即屈指在腰间一弹,乌光飞剑吊坠化作流光落于脚下。 他平静的嗓音在周遭荡开。 “带路。” (本章完) ------------ 第四百七十二章 你怕不怕(6K,来不及了先发) “聂师兄……” 李清风站在后面,瞪着聂君,差点没咬到舌头。 “唉。” 他看着沈宗主已经打开了宗门法阵,本能般的叹口气,随即迅速取出玉简:“都快点过来!随宗主出门办事!” 与此同时。 南阳宝地内诸多修士的玉简同时亮起。 下一刻,近二十道身影同时掠了过来。 其中有熟悉的陈家族老,青海府众人,也有七张稍稍陌生的面孔,正是文秋金带回来的那群返虚七层供奉。 这近乎囊括了南阳宗内所有高层战力。 勉强算是凑出了其他盟宗出门办事的排场。 看着这群修为高强的前辈修士。 李清风眼里的担忧却仍旧未有减少半分。 他倒是知道大乾乃是沈宗主不可触及之禁忌,问题是,桃源山庄哪有动手的机会,聂师兄非得挑这个时间说出来干嘛。 就现在南阳宗的情况,不存在有人会做出这般魔修之举。 就当作不知道,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当前最要紧的事情,莫过于七子大会。 只要沈仪将宗主的名义坐实,到时候随便通知四个白玉京附庸,无论哪个出手都能灭了桃源山庄。 反而若是冒然行动,才是事倍功半之举。 那些附庸势力好不容易才收心,其中还有凌云宗魏元洲出面震慑的功劳。 这个时候要惩戒桃源山庄。 落到旁人眼里,不免会生出许多别的心思。 先不说有没有这個实力去惩戒的问题。 就算是有。 若是证据不足,那就是南阳宗不念旧情,胡乱屠戮自家拥趸。 如果做的不够干脆利落,更是容易让人看出南阳宗空虚的底子。 退一万步来说,要是桃源山庄一口咬定寻找聂师兄的行为只是下面人的私自决定,推出来几个替死鬼,也就糊弄过去了。 不仅起不到效果,反而会让桃源山庄提前生出警惕。 实在是吃力不讨好。 随着众多身影接连掠出南阳宗。 李清风缓缓收回目光,唇角多出几分无奈,话又说回来,若沈宗主不是这般性格,自己等人现在还躲在梧桐山呢,说不定性命都难保,哪有机会接触外面的风光。 南阳宗外。 诸多执事脸色各异,轻声传递着消息。 待知道此行是去问责桃源山庄以后,哪怕是文秋金麾下那七个返虚后期的供奉,眸光也不免凝重了许多。 听闻老庄主多年前就已经迈过了返虚后期到圆满的分水岭。 在他们的认识中,对方乃是属于前辈高人的形象。 在整个南洪都拥有一定的威名。 要去问责这般修为的前辈?那位老庄主还真不一定会给面子。 南阳宗这般浩荡的气息波动。 显然是瞒不过盟宗的耳目,很快便是引来了不少目光。 相当于外门长老的修士出动了整整七位。 这是要去做什么? 如今关于沈仪的消息,在南洪七子中都是最炙手可热的,不多时,这动静便是传入了众多洞府当中。 “哟,我还以为他这两个月不会出门了。” “咱们这位新宗主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 道牌传讯间,那些原本好不容易沉寂下去的心,忽然又活泛了起来。 以他们对南阳宗的了解,这些修士估计需要竭全宗之力才能凑出来,阵仗甚至比上次对阵蹈海水蟒时还要大。 如今明面上,能够影响七子大会的已经只剩下沈仪自己。 世上应该不会有人这么蠢吧? …… 南洪有桃花山。 晨光微白时,漫山桃花无视季节交替,绽放得极美。 说是山庄,实则占地极广。 而此刻,浓郁的云雾中,忽然有狰狞狮首若隐若现,庞大的身躯在天际放出青辉。 足足三尊青狮灵傀驾临桃花山。 灵傀之上,沈仪一袭墨衫,踏着乌光宝剑,静静俯瞰着下方。 无需言语。 自从水月商盟的事情过后,小半个南洪都知道青狮灵傀乃是何方势力的座驾。 南阳仙宗亲至! 很快,漫山桃花之中便是掠出数道身影,升腾天际,高声回应道:“桃源山庄恭迎主宗巡视!诸位上仙里面请!” 听到“主宗”二字。 几个水月商盟供奉悄然松了口气。 至少这态度,可比文盟主当初要坚定的多。 青海府修士倒是没感觉什么意外。 毕竟他们上次来的时候,桃源山庄便是主动交上了孝敬。 故此在听闻聂君所言时,他们才会如此吃惊,甚至到现在都是半信半疑。 这般听话的附庸,对沈宗主而言,特别是在这种复杂局势下,可是极大的助力。 “……” 聂君沉默盯着下方,侧眸朝沈仪看去。 却见对方并未露出什么异样。 沈仪轻点下颌,脸上看不出喜怒,随即便是驭着乌光飞剑朝山庄掠去。 在桃源山庄修士的引路下。 众人很快便是在桃花丛中看见了一方极为广阔却不显豪奢的山庄,似那农家村落,颇有种隐世而居的美感。 “诸位这边请。” 几个桃源山庄弟子恭敬将众人迎进了一处大殿。 殿内早已有数道身影。 显然,除了南阳宗以外,桃源山庄内还有别的客人。 “鄙人钟光德,乃是此地的少庄主,有失远迎,还望诸位上仙恕罪。” 身穿白衫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上来,朝着南阳宗众人拱手行礼,哪怕面对这副来者不善的架势,脸上仍旧是噙着笑意。 说着,他又伸手介绍起身后几人:“这是天剑宗、清月宗、无双宗的几位上仙,来山庄赏桃花,今日倒是巧了,这么多上仙齐聚一堂,着实让光德惊喜。” 没等他把客套话说完。 身后那几位气质不俗的修士,在看见那一袭墨衫之后,稍稍愣神,随即其中两个身着执事长衫的清月宗和无双宗修士,竟是干脆利落的单膝跪地。 “弟子参见南阳宗主!” 天剑宗那老者明显地位更高,身着外门长老袍。 境界也是返虚七层。 他并未跪下,但也俯身拱手:“天剑宗谢朝玉,参见南阳宗主。” 其实在南洪七子当中,并没有太多关于弟子见到宗主的礼节规定。 因为很多弟子从出生到寿元耗尽,可能都见不到宗主一次,即便是祖师殿内的雕像,也只会在面对真正的长老和亲传时睁开眼眸。 合道之后,便是宝地内的天。 天人相隔,岂是凡夫俗子可以轻易窥见真身的。 这位沈宗主,属实算是独一份了。 看见几位仙宗修士的态度,钟光德明显怔了一下,随即在南阳宗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竟是毫不犹豫的双膝跪地,行了跪拜大礼。 “小修不知宗主亲至,罪该万死!” “……” 这举动一出,别说是青海府修士,就连那几个水月商盟供奉都是看傻了眼。 如果没看错的话,这位如此卑微,自称小修的少庄主,至少有数万年纪,返虚八层的强者。 怎的……怎的一点仙风道骨也无。 “呼。” 聂君闭上了眼眸,缓缓松开了剑柄。 他只是不喜欢参与俗事,不代表看不懂局势。 这样一个体量颇大,又忠诚无比的势力,对于沈宗主现在的作用,无疑是不言而喻的。 此刻,就连聂君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真的……有必要吗? 如果他将此事瞒在心里,是否才是对沈仪最大的帮助。 “起来吧。” 沈仪仍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迈步越过众人,走至主位上坐下。 几个盟宗修士迅速站直身躯。 钟光德也是麻溜起身,喝退婢女,亲自给沈仪沏茶。 顺便朝着主位投去谄媚的笑。 而就在这时,简约大殿中忽然气氛微凝。 沈仪平静看向钟光德,平摊在桌上的掌心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储物宝具。 “这。” 这位少庄主缓缓放下茶盏。 脸上多出几分疑惑之色:“看着有些眼熟,这不是我先前给主宗准备的孝敬么……不对,好像小了一些,啧!这群该死的东西!” 他面露愤懑,朝着门外爆喝一声:“给我查!我给主宗的孝敬你们也敢吞没,真是活腻味了!” 门外弟子脸色古怪,随即迅速朝着远处退去。 几个盟宗修士悄然注视着那个储物宝具,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然后不约而同的将手掌藏在身后,取出了传讯玉简。 南阳宗众执事面带无奈,轻轻瞥了聂君一眼。 没想到桃源山庄这般礼待,最后还比不上这位返虚一层小修士的几句话。 此事真要闹开了,谁的面子都挂不住。 何况还是当着盟宗在场。 好在桃园山庄并没有让众人多等。 很快,几个脸色惨白的弟子便是被押送了进来,他们眼神阴毒的朝着聂君看了一眼,随即惶恐的朝着沈仪跪下,连连磕头。 “是我等鬼迷心窍,怠慢了主宗,我等该死!” “你们当然该死!” 钟光德五官狰狞,踏步而去,掌中灵光汇聚。 终于是流露出几分返虚八层强者的气势。 他抬掌就往那几个弟子的眉心拍去,未有半点犹豫。 就在这时,一声轻微的啪嗒声在场间响起。 钟光德下意识回眸看去。 却见沈仪淡定的注视着自己,在原本的那个储物宝具旁边,又放下了一个稍大些的储物袋。 “……” 钟光德掌心的灵光缓缓散去。 脸上的狰狞也消失不见。 他沉默与沈仪对视,许久后,发出了一道淡淡的叹息。 身为桃源山庄的少庄主,这些年的人情往来,都是他在接待。 但直至此刻,他仍旧不太明白,这位年轻的宗主到底想要什么。 面子?他已经给足了。 天材地宝?等事情结束,对方尽管开口便是。 为何……就是不肯给个让双方都好受的台阶呢。 谁都不是蠢货,大概都能猜到南阳宗为何而来。 在沈仪扔出第二个储物袋的时候,很明显就是不打算放过这个事情,要将其放到明面上来办了。 “沈宗主,我们这里桃花甚美,不如多住几日,此事光德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钟光德再次行礼,只不过当他抬起头时,对上的还是那双平静的黑眸。 沈仪从坐下之后,就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只是安静的看着场间的一幕,宛如在看一场滑稽的猴戏。 而钟光德,便是那只上蹿下跳的猴子。 但这只猴子毕竟拥有返虚八层的修为,桃源山庄在南洪这片地方,也不是谁都敢招惹的小势力。 “沈宗主,不如直言?” 钟光德收起了笑容和谄媚,垂手而立。 刹那间,整个大殿内的气氛都是紧张起来。 南阳宗众人虽心里觉得不值当,但皆是朝前方齐齐踏出了一步,浩瀚的气息瞬间将此地笼罩了进去。 没有修习过什么合击之术。 但仅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他们便隐隐将钟光德置于了插翅难逃的地方。 “沈宗主……这是何故。” 天剑宗谢朝玉挤出一个笑容,按理来说,即便是外门长老,也没有在宗主面前插嘴的资格。 但除去面子上的事情,他显然没有将沈仪当作真正的宗主看待。 毕竟七子大会还未召开,算不得尘埃落定。 然而沈仪不仅没有给盟宗面子,更是直接无视了对方。 他缓缓站起身子,将那枚偏小的储物宝具扔在了钟光德的身上,淡淡道:“先带我去看看吧,你们的买命钱都买来了些什么。” 此话一出,盟宗修士脸色皆变。 清月宗和无双宗的执事,已经下意识又握住了传讯玉简。 在他们简单的描述下。 除去所谓的买命钱不谈,沈仪问责桃源山庄的事情,迅速在盟宗内传开。 与此同时。 南洪七子之中,道牌间的联络愈发频繁。 “他打算对桃源山庄动手?” “嗬,咱们这位沈宗主,是不是忘记了桃源山庄那群修士,到底是谁的拥趸?” 在四大白玉京附庸皆未表态的情况下,桃源山庄这般势力,足矣算得上南阳宗的左膀右臂了。 七子大会之前,先自断一臂?主动逼迫他们脱离南阳宗的管辖? 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 魏元洲听着道牌中传来的回信。 略微蹙眉。 这般主宗惩戒附庸势力的家务事,旁人可不便插手。 即便是他,也绝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出面,原因很简单,若是借盟宗之手,处置南阳家务事,这对沈仪来说,本身就是一种侮辱。 另一边,柳世谦却是看向了对面的闺女:“你好像有心事?” “没有没有。” 柳倩云连连摇头,藏在背后的手掌近乎把袖口抠破。 她偷偷把法旨交给沈仪,是想对方在危难的时候,还能有个保命的东西,可不是这般当着南洪七子所有人的面用的。 总感觉爹要出事了…… 就在南洪七子再次喧闹起来的时候。 桃源山庄内。 钟光德的眼中已经泛起了冷光,他盯着那道颀长的墨衫身影,沉默良久后,唇角缓缓上扬:“抱歉,我不太明白您在说什么。” 以附庸势力的身份,对主宗说出这般话语。 肯定算是以下犯上,撕破脸皮了。 盟宗修士脸上多出些古怪的笑,他们倒是想看看,当桃源山庄不再认这个主宗的时候,沈宗主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么。 咄咄逼人,可是需要实力支撑的。 当初的南阳宗也不是靠嘴皮子得来的这一百八十二家附庸。 “……” 沈仪收回目光,不紧不慢的朝着殿外走去。 南阳宗众人虽有些紧张,但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见状。 钟光德垂手立于大殿内,眼中多了几分阴桀。 他同样迈开步伐,缓缓踏出大殿。 那几个被押着的弟子,身上的银绳掉落,同时站起了身子,漫山桃花中,一道道身影尽数涌现出来,无论在高处还是低谷,皆是朝着那南阳宗众人看去。 刹那间,整座犹如农庄的世外桃源内,有杀气蔓延开来。 但并没有人做出动作。 道理很简单,桃源山庄的复杂程度,可不是一个初来乍到的修士能探索明白的。 然而这么多道目光,却都没有看见那从四面八方赶回来的妖魂。 随着沈仪走向桃山深处。 就连聂君都有些错愕起来,对方好像比他们这些来过的,还要熟悉桃源山庄。 钟光德和那群盟宗修士的脸色,也是逐渐变的难看至极,带着些许难以置信。 眼睁睁看着沈仪走到了一处光滑如镜的山壁面前。 “你自己打开,还是我来。” 沈仪停下脚步,身处清泉之上,墨衫微微拂动,眺望着那方山壁。 密密麻麻的桃源山庄修士,已经占满了周围高山。 几个跟过来看热闹的盟宗修士,此刻心中隐隐有了退意,显然这位沈宗主是有备而来,不知道对方还掌握了多少消息。 “呼。” 钟光德闭上眼眸,眉心黑芒吞吐,随即八层高的阴暗道宫占据了天穹。 不愧是赫赫有名的大势力传人。 一层层灵宫散发着浓郁的威压,便是仙宗修士看了,也得赞叹几分其天资。 虽不像栗羽那样的亲传,有机会接替长老的位置,但也有资格接受长老的亲自授法了。 “沈宗主,我劝你到此为止。” 他睁开眼,浑厚的嗓音在天际荡开:“想一想南阳宗如今的窘迫,再睁眼看看桃源山庄如今的实力,莫要被虚名浊了心神,更不要被小人之言蒙蔽了耳目,到这里结束,还来得及。” “我们本该是最亲近南阳宗的势力。” “况且,再往前踏一步的代价,你承受不起。” 随着话音落下,又是三座八层高的道宫在山边涌现,几道身影腾空而起。 浓郁的威压,瞬间便是盖过了南阳宗众人的气势。 “……” 沈仪轻点下颌,对方那么多废话,汇到他的耳中,其实就是一句话而已。 还是得自己来。 下一刻,一道浑身青玉质地的庞大身影倏然显现而出。 伴随着嚣张的狂笑,庞大的青犀踏过长空,狠狠的朝着那山壁撞去! 给我!砸! 喀嚓—— 犹如镜面的石壁上倏然多出密集的裂纹,那是法阵破碎的征兆。 “拦住他!” 钟光德掐了法诀,同时一声爆喝。 空中瞬间有人掠来,显然是修了类似灵躯法的东西,悍然朝着青犀身后袭去! 然而他刚刚飞至一半。 整个身躯却是被轰然砸落,令山泉断流,高山崩塌。 待到烟尘散去。 一道浑身银甲的身影,表情森然,眼中带着深深的恐惧,扼住了那修士的脖颈。 “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它呢喃着,猛地一拳砸在了修士的脑袋上,拳峰被血浆染湿。 “你怎敢直视苍天?” 又是一拳,轰碎了修士的双眸。 银甲身影的举动间,赫然有了几分天衍四九的味道。 “伱不怕吗?你凭什么不怕!” 在众目睽睽之下,银甲身影癫狂的捶打着那修士的身躯,将其狠狠砸进山脉之中。 钟光德错愕的刹那。 青犀已经轰碎了石壁,露出下方的传送法阵。 它猛地冲了进去。 沈仪终于迈开步伐,踏空而行,身形没入了那方法阵之中。 刹时间,钟光德脸色微微发白。 下意识的想要上前。 刚刚有所动作,便是被一具血肉模糊的身躯给砸了回来。 好不容易推开那身躯,他视线中倏然多出一张扭曲却毫无表情的脸庞。 “你……也不怕?” 嘶哑的嗓音在耳畔荡开。 钟光德突然浑身颤了颤,身形本能般的倒掠了出去! “嗬。” 南阳宗执事们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这具灵傀怎么越看越眼熟,而且好像比上次那头青犀还要生猛一些。 他们赶忙踏空而行,同样没入了石壁之内。 (本章完) ------------ 第四百七十三章 血染桃花(5K5) 簌簌。 沈仪听着耳畔的风声,眼前掠过飘忽的一幕。 有面目狰狞的妖魔奔踏而来,用利爪洞穿了自己的胸膛。 一张张熟人的面孔布满惊惧,被乱刀撕裂,血浆四溅。 携滔天猩红的大妖从天幕掠过,身下城池坍塌崩碎,冤魂哀鸣不绝于耳。 “……” 沈仪轻轻挥袖,那假到不能再假的幻境便是瞬间崩碎。 化神境时就修习过神魂法,返虚后更是在修习灵阵时,让神魂再次得到暴涨。 这种粗浅的幻境,已经很难再对他生出什么效果。 沈仪抬眸朝前方看去。 只见传送法阵之后,乃是一个巨大的深坑,四周粗粝的石壁高约千丈,每隔三尺,便是被凿出仅容一人盘膝而坐的洞口。 每个洞穴内,都是坐着一道身影。 其中有修士,亦有凡人。 他们神情麻木,闭着双眼,看似稳如坐钟,身上没有半点外伤,实则生机黯淡,已是油灯枯竭之状。 “呼。” 沈仪收回目光,很难去计算这山壁间有多少人。 也终于知道为何桃源山庄竟然胆子大到了敢把主意打到仙宗宝地身上。 在南洪这般危机四伏的地方,除了合道宝地以外,别的地方估计很难提供数量如此恐怖的生灵,去填满这一眼看不见边际的深渊石壁。 至于目的是什么。 从刚才侵蚀而来的幻境可以大概推测一番。 不伤皮表,只折磨内心。 无时无刻不在经历着内心恐惧之事,直至心神崩溃为止。 冲霄的怨气,近乎把深坑之上的苍凉天幕染成灰色。 而在那片灰色的中心位置。 一枚漆黑如墨的珠子,正在吸收着袅袅灰烟。 每一道灰烟腾空升起,石壁间便有一道盘坐身影摇摇欲坠的朝下方跌落而去,落入腐臭的白骨高山。 很快,便有桃源山庄的弟子沿着逼仄石阶而行,牵着另一条生灵将其补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从头到尾不需要任何指挥。 “嗬。” 青犀镇石目光凝重的看向那珠子下方,一道黑雾将珠子与白骨高山上的苍老身影所连在一起。 “另辟蹊径的延寿法?” “这老逼崽子,还真是够惜命的。” 青犀大妖生前虽然只是返虚六层的妖魔,但还算是有些见识,一眼就看出了桃源山庄在做什么。 以怨魂遮蔽天机,取生灵之息延寿。 一举两得。 就在这时,一群身披鱼鳞甲的水族却是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怎么才来,三十二万七千凡夫俗子,零头就免了,搞快些。” 它们朝着墨衫青年探出手,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沈仪沉默盯着眼前这群妖魔。 龙宫的鱼鳞甲,他也曾见过不止一次了。 看来这买命钱,还不止往岸上送,水里也是有份的。 就在这时,数十道身影齐齐涌入进来。 在看清当头那近二十道身穿南阳执事袍的身影时,十几个龙宫水兵忽然脸色变了变,察觉到些许不对劲。 它们倒是知道桃源山庄在和仙宗执事做买卖。 但这种事情让修士来做,传出去可是大罪,怎么可能同时联系这么多同宗执事。 “……” 钟光德好不容易摆脱了那癫子的追杀,狼狈的踏入深坑,瞬间给那群龙宫水兵使了個眼色。 龙宫水兵反应了过来,径直取出了海螺传信。 “宗主。” 修为最高的几个南阳宗执事很快便挣脱了幻境阵法。 迅速朝着沈仪靠拢过来。 似这般乱心的法阵,要造到足矣笼罩这么多人,代价昂贵到了连仙宗都会肉痛的地步,故此退而求其次,只能对没什么修为的人起效果。 他们忌惮的朝着四周看去。 分明是主宗巡视附庸,现在却宛如笼中之鸟,身陷囫囵,有些插翅难逃的意思。 果然,随着龙族水兵放下海螺。 在那白骨高山之间,一头高大的青麟蛟将随意砸碎了酒缸,骂骂咧咧道:“抽空挣点外水还这么麻烦,这次的价钱得加一倍。” 待其起身之时,返虚九层的恐怖气息瞬间肆虐开来。 与此同时,白骨高山上的枯槁身影,也是蓦地睁开眼,浑浊眼眸中似乎有无尽冤魂涌现。 在他的面前,即便是那头青麟蛟将,也莫名显得有些微渺起来。 正儿八经踏过了那道分水岭的修士!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他没能成功突破,但这雄浑的气息,仍旧是返虚圆满才能拥有的。 桃源庄主没有似钟光德那般再劝解什么。 或许是南阳宗已经踩到了他的底线,又或许是为了延寿,吸纳了太多冤魂,有些失去理智的缘故。 他腾空而起,整整十层高的阴暗道宫占据天际,威势浩荡。 其间灵光闪烁,已经有些风中残烛的味道。 但取而代之的,却是更加凶煞浓郁的阴风血气。 “你见到你想见的东西,现在可以瞑目了吗?” 钟光德阴恻恻的腾空而起,拦住了众人的退路。 南阳宗众执事已经浑身紧绷,齐齐将目光投向了沈仪。 他们全然没想过,桃源山庄居然敢做出这般逆天而行之举。 钟光德说的不错,南阳宗一旦踏足进来,就真的没有了斡旋的余地。 不得不说……这次好像玩的有些太大了。 “……” 沈仪垂眸看着双掌,指尖轻轻跳动。 其余人皆是有些惊疑不定,唯有聂君猜到了什么。 当这个念头从脑海中掠过的瞬间。 即便聂君曾以杀坯之名著称,竟然也是感觉到了心跳加快。 随着沈仪的指尖停止跳动。 他先前端坐在大殿内时布下的法阵,倏然在整个桃源山中浮现而出。 五行宝莲大阵!十六座!瞬间便将桃源山庄尽数笼罩了进去。 这般浩荡的声势,仿若化作了四个大字。 鸡犬不留。 当沈仪手掌落下的刹那。 他身上的墨衫已经被南阳白袍所替代,耀眼的大日图纹之间,有金焰肆虐冲起。 在宗主袍的加持下。 金焰灼尽了灰雾,让死气沉沉的天幕倏然刺眼起来。 血海翻腾,紫气东来。 犹如大日初升,将整个深坑映照的煌煌生辉,就连那白骨高山间萦绕的煞气,都迅速消散不见。 仅五层高的无量妖皇宫,却是隐隐有了与那座十层高的道宫分庭抗礼的味道。 “……” 别说旁人,就连那位桃源庄主,此刻浑浊的眼眸中,都是泛起了一丝惊诧。 身为返虚圆满的强者,虽参与不进真正的天骄之争,但这些年下来,亲眼见过的华美道宫也不在少数。 真正的天宫,他是看见过的。 但沈仪的这座无量妖皇宫,其中蕴含的鸿蒙紫气,却是远超同境天骄! 难道……天地也是不公的么? 为何会有人能得到如此丰厚的馈赠。 法阵再次波动。 银甲青年缓步而入,双手各拎着一具尸首,将之随手扔在了地上,拦住了所有人的退路。 “你们是不是好怕?” 它抬起头,血肉模糊的脸上裂开嘴角,露出被血染污的森白牙齿。 “混账东西。” 那青麟蛟将身披更加精美的鱼鳞甲,大手一挥,有长柄大刀落入掌中。 它给那十余水兵使了个眼色。 随即踏空而起,恶狠狠的朝着阵法前方的蹈海将军劈去! 如此诡异的修士天宫,事关重大,必须要回禀龙宫才行! 至于桃源山庄的事情,与它有什么关系。 世上还没人敢赖龙宫的账,哪怕它们只是出来接个私活。 唰—— 那柄大刀斩过长空,其锋芒之甚,让在场近乎所有人都是下意识的避开。 唯有银甲青年略微抬起那呆滞的面容,然后抬起手,以手掌虎口悍然接住了刀锋,从掌心到整条胳膊,以至于浑身都多出了细密的裂纹。 这一刀接的极为勉强。 显示了双方修为间的极大差距。 然而青麟蛟将正打算挥刀再斩之际,却是对上了蹈海将军那双恐惧到癫狂的眼眸。 整个人失神了瞬间。 下一刻,一只支离破碎的巴掌,已经悍然落在它的脸上。 轰隆隆! 青麟蛟将整个人倒飞出去,轰碎了白骨高山。 咔……咔…… 蹈海将军缓缓朝前方走去,身躯破碎,步伐踉跄,却莫名给人一种猖狂之感。 它虽没有真正修习过天衍四九,但经历了整整三十万年枯坐以后,那浩瀚到让神智崩碎的感悟,也是逐渐融进了它的举动之中。 青犀大妖也是狂笑着朝那蛟将踏步而去。 两个返虚八层,竟是在返虚九层的龙宫妖魔面前,表现出了让人难以理解的傲然。 就在所有目光都凝聚在此地的时候。 身为深坑中修为最高者。 桃源庄主却是死死盯着那一袭南阳白袍。 相较于那两头怪异的石傀,真正让他感觉到不妙的,还是那位年轻的南阳宗主。 眼看着汹涌的金焰火海中泛起紫芒。 他双掌猛的抬起。 阴暗道宫之中,忽然立起了一尊高耸的千面雕像。 身如山脉,面如恶鬼。 密密麻麻的脸庞,有哭嚎者,有狞笑者,有怨毒者,在浓郁的灰雾中若隐若现。 顷刻间,那千面恶鬼的身躯忽然朝前方倾斜,好似一尊凶神俯瞰人间。 “受我一拜!” 桃源庄主枯槁到皮包骨头的脸上,嘴巴开合,发出沙哑凄厉之音。 那千面恶鬼像倏然叩首。 凝如实质的怨气席卷开来,终于让所有人的心思都从石傀上移开,心中犹如有重鼓敲击,砰砰砰的巨响,让他们脸色涨红,近乎滴血。 哪怕是那群返虚七层的水月商盟供奉,此刻也是心神不稳,好似要被冤魂惨啸声化作的浪潮所淹没。 他们只不过是修士,还不是真正的仙神。 哪里受得起这无尽生灵惨遭折磨后,所凝聚出的恐怖怨念。 而身为直面这一拜的存在。 那袭华美的白袍,瞬间便被灰雾掩盖了进去。 但并没有持续多久。 紫金色的焰海翻腾而出,仿佛有天凰盘旋,扫清魑魅。 见势不妙,桃源庄主再次掐动法诀。 庞大的千面恶鬼像径直叩了下去!就像是骇人的山脉倾塌! 密密麻麻的脸庞砸入灰雾之中,有刺耳的哀嚎声在深坑内回荡。 待到灰雾散去。 数不清的脸庞破碎开来,使其狰狞中又带了几分悲凉。 在这尊叩首的巨大千面雕像面前,沈仪垂手而立,白袍衣摆微微摇曳,便是拂散了浓郁的怨念。 紫金色火焰于白袍之上跃起。 犹如紫霞映大日。 恐怖的造像跪倒在那单薄身影的面前。 沈仪轻轻迈步,踏上了它的头颅,顺着它的脊梁,从容的走向天际那枯槁的老人。 对于合道境巨擘而言,这只是一件便服。 但此刻,在这法袍的加持下,那滔天的紫金火海,仿佛能融去整个桃源山庄。 踏步间,他那袖袍之下的手臂上,赫然又多出了一副锋锐腕甲。 同样是灰色,但相较于阴暗道宫中充斥着怨念的灰雾,这套甲胄的灰,更像是虚无,一切的尽头。 鸿蒙紫气加身,归墟仙甲护体。 沈仪缓步走到了那桃源庄主的面前。 整个深坑内的一切,仿佛在此刻滞凝了下来。 蹈海将军和青麟蛟将缠斗不休,浑身近乎破碎,青犀大妖同样惨不忍睹,但它只是狞笑着将宽大的双掌举过头顶,抱拳为锤,从天而降,狠狠的轰在了蛟妖的头上。 轰! 本该趁机出手的蹈海,此刻眼中的畏惧却是浓郁了数倍不止。 他伸手扶住蛟妖的脑袋,强迫对方抬头看去,呢喃道:“看。” 蛟妖一拳轰碎了它的右肩,却见蹈海连半点反应都没有,只是继续抬头看着上方,不由暴怒咆哮道: “你在看什么?!” “看……真正的天……” 蹈海将军眼中的畏惧化作了狂热。 引得蛟妖下意识抬眸看去,下一刻,它便在那漫天的紫金色眼眸注视下,只感觉浑身发凉。 近乎所有人的视线中,都多出了一袭白袍。 那张白皙俊秀的脸庞缓缓回望而来,紫金色眼眸中仿佛蕴着天地万法。 砰!砰!砰! 连绵不绝的炸裂声响彻深坑之内,数不清的血浆同时绽放开来,比漫山桃花更艳! 一道道身影瞬间崩碎。 深坑内顿时化作一片血海翻滚。 沈仪站在千面恶鬼像之上,白皙如玉的指尖纤尘不染,他握着一枚玄机锥,将其送入了老人的眉心。 直到剧痛袭来。 桃源庄主才从那迷茫中回过神来,下意识想要掐动道法,但与道宫间的联系,却突兀的滞凝了许多。 也就是这呼吸间的呆滞。 他身上已经多出了整整十条玄机索,分别封住了眉心,口鼻,四肢,心腹。 阴暗道宫中再次汇聚第二式道法。 却比先前慢了不知道多少。 桃园庄主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挽起了袖袍,那张俊秀的脸庞上,虽神情不变,却多出了些许狞意。 刹那间,凶猛的拳峰从四面八方落下。 臻至大成的天衍四九再次全力施展开来。 在宗主法袍,玄庆的馈赠,以及两式灵法和玄机索的诸多因素下。 以返虚中期战圆满,连跨两道分水岭,这般绝无道理可讲的事情,就这样活生生的展现在了南阳宗众人眼前。 阴暗道宫灰雾大作,阴狠的道法尽数朝着下方落下。 然而却很难跟上那道玄妙的身影。 白袍在空中涌动,每一次出现,都会让枯槁老人的身躯崩碎。 从空中到地上。 总共不过十几息时间。 桃源庄主却感觉像是过了许多年,自己仿佛成了一块锻铁,被千锤百炼,却没能得到蜕变。 只因持锤之人,并没有想过要得到一块好铁,只是在宣泄着心中的怒。 在枯槁老人落地的刹那。 五指撕裂了他的身躯。 悍然轰碎了他的道婴五脏。 炽热的金焰将之焚尽。 沈仪脚踏血海,看着天际的阴暗道宫层层崩塌下去,终于吐出一口浊气。 “呼。” 在他身后,整个深坑内除了石壁上的身影,便只剩下了南阳宗的一众执事和两具破碎不堪的石傀。 先前在空中炸开的艳丽血花,此刻已经尽数没入了地面,暗红色的腥臭泥土,让那座白骨高山黯然失色。 沈仪稍稍调整了呼吸,随即转身迈步朝着那法阵走去,轻声道: “一个不留。” 此言一出,青犀大妖和蹈海将军同时跃出,朝着法阵掠去! 在失去了高手的庇佑后,剩下的桃源山庄弟子,实在很难抵挡两头返虚八层镇石的屠戮。 噗嗤—— 娇嫩桃花之上,忽然染了血浆,便显得愈发鲜艳。 数不尽的哀嚎声响彻山林。 整个过程并不算太过漫长。 很快,原先的那座大殿之中,便只剩下三道怯怯的身影。 “沈宗主,莫要误伤!我们只是来赏桃花的而已!” “我们是盟宗啊!清月宗……清月宗还帮过您许多,您忘了吗?” 天剑宗那位外门长老强颜欢笑,清月宗的执事忙着攀关系,唯有无双宗的执事脸色惨白,已经跌坐在地。 那层层叠叠的五行宝莲大阵,将他们也都全部困在了桃源山庄。 主位之上。 沈仪安静翻阅着南阳宗执事搜出来的册子。 每一份买命钱后面,那简单的几个小字,皆是代表着数量庞大的生灵。 让人有些触目惊心。 众多南阳宗执事神情呆滞。 他们确实都见过沈仪的狠辣,但几乎都是对妖魔出手,对修士这好像还是第一次…… 其中几人脑海中又泛起了曾经李清风的提醒,沈宗主可不仅仅只擅长斩妖。 直到桃源山庄再无活口,事情竟然仍未结束的样子。 宗主……宗主总不至于还要插手盟宗的事情。 就在这时。 沈仪终于翻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他略微抬眸,扫向了面前几人。 “你不要胡来!我乃是天剑宗外门长老!”谢朝玉脸色难堪的朝后面退了几步,大喝道:“七子大会还未召开,你还不是宗主!就算你是宗主,你也管不了我天剑宗!” 清月宗执事心神崩溃,跟无双宗的一起瘫在了地上。 身为和南阳最亲密的盟宗执事,他对这位宗主的性格可是有所耳闻…… “……” 沈仪轻轻将册子放在了桌上。 白袍未动。 仅是下方响起了三声闷响。 嘭!嘭!嘭! 三枚头颅同时炸开,让大殿中再添几分血气。 聂君持剑立于殿下,怔怔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突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无论是自己,还是那些执事前辈,似乎都把这个事情想的太复杂了。 或许在沈宗主眼里,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对方真的是个很纯粹的……杀胚。 (本章完) ------------ 第四百七十四章 该你给他们交代(4K2,今天确实遇到事情了,抱歉) 屠人满门,抄家灭族。 此等行径与魔修无异,但如今却是出自仙宗之手。 青海府众修士,还有水月商盟等供奉,脸色皆是有些复杂,他们参与其中,当然清楚事情的缘由,但其他势力可不知道。 此事一旦传出去,南洪一众势力将会如何看待南阳仙宗。 更何况桃源山庄还是南阳宗的附庸。 但沈宗主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些虚名,只是安静等待着执事们搜罗山庄内的天材地宝。 “怪哉。” 荆景松暗自摇摇头。 他原先以为沈宗主是担心桃源山庄败坏了南阳仙宗的名声,才会毫不犹豫的赶过来。 但现在看来,对方却又不在乎虚名。 那这样狠辣的出手,又所为哪般? 莫非是因为深坑之中的白骨高山,亦或者是山壁之上的可怜凡夫……沈宗主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善人。 待到十余尊青狮灵傀被装的满满当当。 众执事带沈仪回到了深坑内,指向天上那颗珠子:“沈宗主,此物便是桃源山庄布下这大阵的源头,虽手段恶劣凶残,但仅论这珠子而言,着实是一件珍贵宝物。” 能让寿元枯竭的返虚十层修士延寿至今,还能维持境界实力。 若是能将其收服,绝对是件不错的助力。 “心有善恶,法宝却是不分善恶的。” 几个水月商盟供奉轻声道,他们盯着那枚宝珠,只见其中雾气浓郁至漆黑。 不知蕴藏了多少魂魄,在其中被反复折磨,所凝聚出的怨气简直不可估量,生生不息,端的是骇人无比。 “……” 沈仪抬眸望去,随即轻轻挥袖。 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一道金焰好似离弦之箭,爆发出锐利尖鸣,倏然贯穿了那枚珠子。 喀嚓。 清脆的碎裂声中,无尽雾气席卷而出,再次让天幕变得灰暗起来。 那漫天云雾当中,好似藏着一张张狰狞的脸庞。 每一道的气息都微弱无比,仿佛弹指即可碾灭,但奈何数量庞大,倒也不容小觑。 “宗主……” 荆景松微微张嘴,莫说旁人,便是他这个心思大大咧咧之人,都是本能般的感受到了心痛。 就这枚珠子的价值,或许比整个桃源山庄加在一起还值钱。 沈宗主的心思还真是让旁人难以捉摸。 在珠子碎裂的刹那。 此地的大阵也是悄然散去。 山壁间的身影整齐的睁开眼,但眼眸中仍旧是那副挣扎悲痛的神情,好似沉浸在幻境中无法自拔。 “这些人都废了。”聂君收回目光。 “……” 沈仪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 此事跟他无关,顺手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只求个心念通达而已。 稍微沉吟了片刻。 他再次抬掌。 一枚金珠从掌心飘出,来到先前黑雾宝珠的位置,随即金丝编织汇聚,凝出了一尊十余丈高的暗金色法相。 高大威猛的镇狱金身盘膝而坐,薄如蝉翼的羽披微微摇曳。 “这是?!” 南阳宗众执事脸色骤变。 虽然这尊法相的气息仅仅只是化神境,但他们却还是惊呼出声:“正神之道?” “先前答应你的东西。” 沈仪在心中轻声道,然后凝出两枚妖魔本源,喂给了青花夫人。 “感谢我主恩赐!青花惭愧!”青花夫人颇有些心神不稳,带了些哭腔,她已经很久没有帮到过主人了,竟然还能得到赏赐。 “帮这些人消解一下怨念,还有那些冤魂,事成以后就回来。”沈仪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深坑。 “青花谨遵我主法旨!”青花夫人干劲满满的起誓。 待到一众人等尽数回到桃源山庄。 沈仪才回眸看去:“什么是正神之道?” 荆景松怔了一下,解释道:“似我等修士,皆尊称天庭贵人为神仙,但实际上这是两個完全不同的存在,正神和仙家。” “所谓正神,以功德香火铸就神躯,取得天庭认可,方成不死不灭大道。” “仙家则不然,遨游四海,修道果于己身,相较于正神,与天庭的关系就没那么密切了,更像是拿俸办事的差人。” “若不是洪泽的情况比较特殊,似南洪七子的宗主,都有机会上天做仙呢。” 荆景松显然也是一知半解,说到这里便收了话,只是感慨道:“先前沈宗主祭出之物,倒是很有些走正神之路的味道。” 沈仪安静听着,对此方天地的认知又深了几分。 当初修习升宫法时,就知道了天地与天庭的区别。 他已经拿过了天地的馈赠,却还未真正接触过所谓的天庭。 当然,现在想这些还有些太早了。 只是觉得有趣,在南阳宝地内被视作歧途的阴神修士,在这外面听起来还挺正式的样子。 沈仪收拢心神,祭出飞剑,带着十余尊青狮灵傀离开了桃源山庄。 …… 南洪七子。 沈仪携众多修士出行,本就牵动着不少人的心神。 在有人传讯回来以后,许多洞府内的身影皆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直到玉简另一头的气息被掐灭。 此事顿时变得古怪了许多。 有南洪七子的外门长老和执事死在了外面,涉及到天剑、清月、无双三个盟宗。 而他们死前所处的位置,还牵扯到了南阳宗那位沈宗主。 “发生了何事?” 反应最大的莫过于天剑宗。 刘长老缓步踱出了光幕,一名外门长老莫名身陨,放到任何宗门都是不可忽视的大事。 几个亲传弟子也是汇聚在了一起,议论纷纷:“听闻桃源山庄被清月宗的五行宝莲大阵所覆盖,遮蔽了旁人的耳目,或许还需再派人探查一下。” “既然南阳宗在场,那直接去问沈宗主不就好了。” 刘长老双眸微眯,身为白玉京修士,竟是罕见的朝着宗外而去。 就在这时,一道红色倩影却是悄然拦在了他前方。 “刘长老,这种小事交给我去做就好了。” “……” 刘兴山缓缓止步,朝前方看去,目光落在那身形窈窕的女人身上。 精致脸庞之上,肌肤似雪,吹弹可破,一袭修身红裙更衬得腰肢纤柔,但秀眉间的猩红剑纹,又平添几分锋芒。 修为在年轻一辈中算得上是拔尖的存在。 虽未登上白玉京,但也跨过了圆满的分水岭,拥有返虚十一层的修为。 此女身份特殊,虽是宗主亲传,却并非是合道宝地的继承者。 但她在洪泽的名声,竟比某些白玉京长老还要大。 天剑仙子,苏语裳。 “也可。” 刘兴山沉吟一瞬,点了点头。 随即看着苏语裳行礼远去,抬眸看天,果然有一头玄凤从云雾中掠过。 “你为何拦他?” 玄凤从天而降,化作身着玄赤长衫的妇人模样,虽不如天剑仙子秀丽,却身形饱满,多出些许成熟的雍容华贵之息。 “姐姐说了,刘长老太急,如今更是遇到点什么事情都想栽赃到南阳宗头上,需要稍稍点他一下。” 苏语裳摇头,浅笑道:“有劳血师父陪我走一趟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若非是你担保,我哪有机会离开那座囚笼。”玄凤怜惜的看了过去。 “……”苏语裳轻轻叹口气,安慰道:“等七子大会的事情结束,我跟姐姐商量一下,能不能带您去外面走走,正好我也许久没去过宝花宗了,也不知道那妮子有没有想我。” “我跟您说,那位宝花仙子可不像旁人看见的这般恬静,有趣极了,七子大会她肯定也会来,到时候介绍给您认识。” “好。”玄凤温和点头。 两女笑谈着离开了天剑宗,朝着南阳浮雕的方向掠去。 待她们抵达之时。 此地已经有了别的身影在等候。 分别是无双宗的外门长老,还有清月宗的几个执事。 “弟子见过天剑仙子。” 几人拱手行礼,随即又看向玄凤,点头道:“血师父。” 柳倩云却是面露一丝古怪。 这头玄凤居然敢来南阳宗,就不怕沈宗主把门一关,连带着玄庆前辈一起合力把它毛都给拔干净,拆骨抽血,肯定不带半点浪费的。 “……” 郑芊撇了撇嘴,在这新来的两女面前,哪怕她对自己的姿色还算自信,但也不免有些露怯。 天剑仙子认真回礼,同样观察着众人。 光从派来修士的身份就可以看出。 无双宗是在认真对待此事,清月宗便略显得有些敷衍了。 至于天剑宗……若不是她拦了一手,刘长老亲至的话,明显就会把事情闹大,针对意味过于浓郁。 但许久后,众人都是收拢了心思。 因为她们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无人理会。 整个南阳宗内沉寂一片,仿佛对众人视而不见。 “天剑宗苏语裳前来请见沈宗主。” 苏语裳再次拱手,结局却没有任何变化。 她脸上的笑容略显僵硬了一些。 实在很难想象,南洪七子中居然有人会将自己拒之门外,这阵法到底是谁在管。 与此同时,南阳祖师殿内。 玄庆懒散的抬了抬眼眸,觉得有些聒噪,干脆用阵法遮蔽了耳目。 宗主离开之前,虽吩咐了他看守阵法。 但又没说过谁能进谁不能进,既然是请见沈宗主,宗主又不在,就当看不见算了。 日夜更替。 哪怕是最信任沈仪的柳倩云,此刻心里也是有些慌乱起来。 闭门不出算什么意思。 总不会这事儿真的和南阳宗有关吧? 就在这时,几人身上的玉简同时亮了起来。 “南阳宗主抄家灭门,整个桃源山庄尸横遍野,没有留下任何活口。” “我宗执事也在其中,被人硬生生轰碎了头颅。” 玉简重新复归平静。 却让在场之人尽数陷入死寂。 苏语裳侧眸瞥了玄凤一眼,心中突然有些后悔起来,今日之事,或许真该让刘长老过来处理的。 “不会吧?” 郑芊扯了扯柳倩云的袖子。 要知道,清月宗可从来没有得罪过沈宗主,就算那执事冒犯了沈仪,动手之后,至少也要知会下清月宗吧。 难不成落魄时,就是有劳清月宗。 稍稍起了势以后,便立刻摆出了宗主的架子? “他不是这样的人。” 柳倩云咬咬牙,调整了呼吸,朝着天际看去。 没有让她们等太久。 很快,在一柄乌光玄剑的带领下,十余尊青狮灵傀缓缓停在了云层之间。 “无双宗尚德年参见沈宗主。” 那位外门长老径直出列,先是一丝不苟的行礼,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随即便是干脆开口道:“我此行乃是奉无双宗法旨,想要问一下关于我宗执事在桃源山庄陨落之事,如果沈宗主方便的话,可否透露一二内情,让我回去复命。” 苏语裳并未说话,只是安静的朝那青年看去。 无双宗显然是不愿撕破脸皮,虽是公事公办的姿态,却给了南阳宗足够的台阶。 当然,南阳宗是不是找借口,她们很轻易就能听出来。 “……” 哪怕下方站着一位声名赫赫的仙子,众多南阳宗执事还是努力移开了目光。 果然,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主要这事儿没有先例可寻,按理来说,宗主斩杀盟宗弟子,简直就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但没有宗主干过这种事情啊。 估计盟宗也挺懵的。 沈仪垂眸朝下方看去,视线从玄凤身上扫过。 雍容华贵的妇人蹙了蹙眉,悄然拉了拉略微敞开的衣襟,遮住那片白腻处。 就在这时,柳倩云却是缓步走了出来,咬住嘴唇,紧紧盯着那乌光飞剑上的颀长身影,嗓音微颤道:“能不能……” 没等她说完。 沈仪随手扔出一本册子,淡淡道:“尽快给他们一个交代。” 说罢,他像是不愿多留,携着众多青狮灵傀,径直涌进了光幕中。 珍馐佳肴摆在眼前,却吃不到,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待到这满载而归的南阳宗执事尽数消失,剩下之人全都有些错愕。 她们到这里来,不说是找南阳宗要个交代,至少也是想打听具体情况。 没成想对方反而先找她们要个交代?! 是不是搞反了! 柳倩云收起了脸上的忐忑,认真的翻阅着手中册子。 触目惊心的数字让她眼瞳微缩。 直到看见上面熟悉的名字,她倏然咬牙,抬头朝着南阳阵法道:“我这就回去禀报我爹,一定尽快给沈宗主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罢,她将册子递给了天剑仙子:“请您自己看吧,弟子就不多留了。” 苏语裳接过册子,并没有直接去看。 反而是若有所思的盯着血师父:“原来沈宗主爱好您这样的。” 身为名震洪泽的仙子,她对异性的目光是很敏锐的。 沈仪从头到尾只看了两个人,第一个是玄凤,第二个便是柳倩云……反正连半点余光都没投给过自己。 “你别胡说。” 玄凤嗔了她一眼,又将衣衫稍微裹紧了一些。 但收回眸光的刹那,眼底却是掠过了些许异样。 (本章完) ------------ 第四百七十五章 纯粹而正直 三大仙宗登门请见。 不少心思活络的弟子,都是隐隐察觉到了异样。 桃源山庄惨遭灭门,南洪七子的执事和外门长老离奇陨落,这本是要让南洪动荡的大事。 但包括天剑仙子在内,那几位前往南阳宗询问的修士,竟是眉尖紧促的回到了各自宗门。 不仅没有像众人想象的那样,与南阳宗产生什么矛盾。 反而干脆利落的又抓了好几位弟子和外门长老。 “混账。” 天剑宗刘长老缓缓握掌。 他并不关心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如此难得的机会,居然就这般轻拿轻放了。 这位天剑仙子还真是大方啊。 拿自家外门长老的性命,去做她的人情,真是让人好生叹服。 “……” 身为白玉京修士,刘兴山很少会将喜怒表现在脸上。 但此刻,他眼皮微跳,眸中却是涌现出了不久前的一幕。 当得知南阳宝地重现的时候,他立刻祭出道牌前往,随即便是看见了那堆修为低下的凡夫俗子。 昧着良心称赞了一句身俱龙相。 犹记得当时,那姓沈的青年才什么实力,整个南阳宝地内最强的两人,也不过返虚一层而已,他能身穿南阳白袍,估计要比那两人稍稍强些,但肯定强的不多。 放在天剑宗内,顶多也就是个内门弟子。 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却是让刘兴山突然失去了往日的从容。 南阳宗从一堆修为低下的土著,莫名变成了能灭门桃源山庄的存在。 当然,在刘兴山眼里,桃源山庄算不得什么大势力。 但南阳宗骇人听闻的崛起之势,却是让人感受到了一抹深深的恐惧。 这可不是一句积累深厚能敷衍过去的。 如今的沈仪,让刘兴山想起了曾经的玄庆,而且是一个拥有合道宝地的玄庆。 要来不及了! 当这个念头从心底掠过的刹那,刘兴山额头上竟是渗出了汗珠。 他居然从一個返虚境中期的小修士身上感受到了威胁。 念及此处。 刘兴山缓缓起身,朝着光幕外走去。 就在他即将踏出去之时。 一只纤细的小手忽然探了进来,屈指掸了掸他的肩膀。 “嗬。” 刘兴山垂眸看向从自己肩上抽回的小手,额上的汗意忽然又多了几分。 “我说,你脑子里装的是大粪吗?” 伴随着话音,一道娇小身影飘了进来,看上去仅有七八岁年纪。 她背着双手,踩在一个玉葫芦上面。 身着一身明显宽大许多的长衫,滑稽中更显几分稚嫩可爱。 但这般乖巧的面容上,却带着盛气凌人之势。 哪怕面对的是天剑宗仅有八位的白玉京长老,仍旧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 “我让人来点你,你听不懂是吧?” 说着,她伸手拧住刘兴山松弛的脸皮,然后轻轻拍了拍:“在这种时候,别给我惹麻烦,能听懂吗?听懂就点头。” 喀嚓,喀嚓。 刘兴山五指紧攥,那双眼眸中近乎涌出火来。 颇有股莫欺老年穷的愤慨。 但很不巧,七八岁的模样,轮回正值巅峰,乃是此女最强盛的时候,神剑出炉,锋芒难挡。 “老夫只是想出去散散心。” 刘兴山闭上眼眸,沉声道。 见状,那娇小姑娘挑了挑眉尖,唇角扬起,嗓音清脆:“谁在乎?” 留下这句话,她将拍过老人脸庞的手掌,不急不缓的在他衣衫上擦了擦,随即径直转身离开了光幕。 只留下刘兴山立于原地,呼吸略显紊乱。 眼中对于合道宝地的渴望又浓郁了数倍。 …… 南阳宗。 玄庆捧着册子,用指尖将上面傀宗和桃源山庄的名字逐一抹去。 宗主刚刚接手这本册子,一百八十二家就没了两家。 换到任何盟宗,这都是需要拿人问责的大事。 可惜在南阳宝地内,还没有人能管的住沈宗主。 至于玄庆自己,他甚至都懒得多问,就凭这些日子对沈宗主的观察,他相信对方做事必然有自己的道理。 “多加小心。”玄庆只是朝旁边看去,再次提醒了一句。 所谓树大招风,沈宗主这棵树还不算大,但长得实在太快了。 盟宗的宝地继承人,都有他们各自的手段去震慑别的白玉京修士。 沈宗主显然还没有这个实力,更何况对方要面对的,可不止一个宗门的白玉京修士。 “好。” 沈仪看着眼前的祖师像。 这应该就是每个仙宗仅有的那位合道境巨擘,可惜南阳宗的如今已只是一座普通的雕像。 要是完全不慌,那是不可能的。 直到目前为止,沈仪还未见过真正的白玉京修士出手,对其全无概念,更遑论应对之策。 但沈仪更清楚的是慌也没用。 不如提升实力,在真正的危机来临之际,多几分保命的底气。 【斩杀返虚境青麟凶蛟,总寿二十一万七千年,剩余寿元十二万六千年,吸收完毕】 【剩余妖魔寿元:四十九万五千年】 桃源山庄之行,偶遇的那群水族妖魔,算是给沈仪补上了一些底蕴,算上给青花的两枚妖魔本源,竟是超过了五十万年。 虽妖魔数量不多,修为偏低,但总体寿元质量明显比龙鱼殿的高出一个档次。 “这是哪家的兵器?” 沈仪从扳指中取出一件长柄大刀,正是从青麟蛟将处缴获而来的。 玄庆认真看了几眼,轻轻叹口气:“南龙宫……” 他不太理解,沈宗主是怎么做到刚刚踏足南洪,就能做到四面环敌的。 “可有理由?” 若是像蹈海那样,双方都认可的私仇,那问题还不算大。 “有,也没有。” 沈仪将长柄大刀收回扳指。 对于南洪七子和龙宫这般势力而言,除非是互相踩过了线,否则别的都算不上理由,更别提什么凡夫俗子的性命。 “那就麻烦了。” 玄庆闭上眼,别说他现在仅有一身木躯,哪怕是全盛时期,也不敢轻易破坏南洪七子和龙宫间的平衡。 说的简单点,今日沈宗主可以随意斩了龙宫的将军,那明日龙宫就可以截杀一位仙宗亲传。 一旦都动了真火,那南洪再无安宁可言。 甚至会把其余几座龙宫都牵扯进来。 “先不说后面的事情,如今紧要之事,先护住自身安危。” “至少需要一位白玉京修士替你护道,否则尽量不要离开南阳宝地。” 龙宫将军,都归龙子龙孙管辖,那些存在于南洪作威作福惯了,可不是甘愿忍气吞声的主。 虽然不是任何一个龙子龙孙都有白玉京实力,但事情必须往最坏的方面打算。 “呼。” 沈仪现在最缺的就是妖魔镇石,光靠南阳宝地内的资源,可供不起他的无量妖皇宫。 但白玉京修士……又哪里是那么好请的。 就在这时。 几道身影却是又落回了南阳浮雕之上。 除了熟悉的颜文成和柳倩云以外,走在最前方的,乃是一张沈仪曾见过的面孔。 那略显严肃的中年人站稳身形,不急不缓的拱手行礼:“清月宗柳世谦,请见南阳宗主。” 他曾说过,沈仪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都可以来找他问问。 但没曾想,对方还未去清月宗寻他。 反倒是他先来了南阳宗。 “这不就有白玉京修士来了。”玄庆侧眸笑道。 “……” 沈仪可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让清月宗长老主动过来保护自己。 更何况自己刚刚才亲手斩了清月宗的执事。 他站起身子,挥手撤去大阵。 随即身形掠出祖师殿,拱手回礼道,缓声道:“柳长老请进。” “嘶。” 看着空中那道颀长身影。 柳倩云竟有些受宠若惊之感。 就连天剑仙子都没享受到过的待遇,她爹这个糟老头子居然享受到了。 宗主亲自迎接,这是何等的荣幸。 虽然这个宗主的修为有些低,但身份可是经过其余六位合道境巨擘承认的。 何况沈仪的冷淡性子,她也略知几分。 “宗主客气了。” 柳世谦不太习惯的露出一个笑容,缓缓收起双掌,略带感叹的打量了一下沈仪。 他是真的没想过。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对方竟然发生了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都让自己感觉有些陌生了。 同样身披南阳白袍,却已经没了当初那浑身血迹的狼狈模样,反而气度非凡,隐隐有了一宗领袖的雏形。 柳世谦收回目光,轻声道:“今日世谦前来,主要是为了答谢沈宗主帮清月宗扫清隐患,避免酿成更多惨剧。” “除此之外,清月宗念及颜家曾被我等接手,来往之间,也较为熟络,沈宗主初来乍到,便由世谦引路,帮忙介绍一二。” 这一次,柳世谦没有再收敛气息。 南洪七子内的气氛已经古怪到了极点,某些人的狼子野心已经摆在了明面上。 反正自己都被众位同道排挤在外。 或许也没有再遮掩什么的必要了。 顺心而行,方可念头通达。 “……” 沈仪悬空而立,平静注视着身前的强悍修士,沉吟许久后,他再次认真拱手:“有劳柳长老,沈仪在此谢过。” (本章完) ------------ 第四百七十六章 不好说,得打来看看(5K) “……” 玄庆端坐于祖师殿内,安静注视着南阳宗外,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所谓天骄,有鸿蒙紫气加身。 一路必有千凶万险,遭小人妒忌,但也从不会缺少能人相助。 倒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气运。 当本身就耀眼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旁人也不是瞎子。 这位清月宗的长老,虽然因为身份问题,不方便直接替沈宗主护道,但若能收复颜家,那南龙宫再出手时,就得考虑考虑了。 杀一个返虚境修士或许能做到悄无声息,但涉及到白玉京的斗法,整个南洪都会为之震动。 绝对瞒不过南洪七子的耳目,且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 等到那时,哪怕是六位合道境巨擘心里不情愿,也得思忖一下,自家的年轻宗主在外被截杀,被南洪众多势力收入眼中,七子却视若无睹,往后还如何在南洪立足。 这就是白玉京护道者的意义。 “进宗就不必了,改日有闲暇时,世谦自当备好贺礼,再来好好访一次南阳仙宗。” 柳世谦推辞了一下:“我就在此地等候沈宗主忙完,然后一同出发。” 身为白玉京修士,踏足一块暂时无主的合道宝地,此事太过冒昧。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柳世谦不愿用这等诱惑来考验自己的道心。 “那就等下次。” 沈仪看出了对方的顾虑,并未多言,轻轻点头:“现在就可出发。” 话音间,他开启了南阳宗法阵,祭出乌光飞剑。 柳世谦同样祭出一艘清月宝船,带着柳倩云和颜文成登了上去,随即在前方引路。 一行人径直没入了云雾。 …… 对于仙宗而言,选择附庸所处的位置,其实是很有说法的。 譬如南阳宗当初培养的四大势力,就是安置在东南西北四角,无论水族从哪里侵入过来,仙宗都能有反应的时间。 颜家所处南阳宗之东,唤作涯角山。 山脉险峻,人烟稀少。 在清月宝船从云层中显出的刹那,整座涯角山上的雾气倏然散开,露出了其中层层叠叠的阁楼。 面对这个十万年来一直照拂自己的清月仙宗。 颜家可谓是尊敬有加。 人影从阁楼中走出,汇聚在迎客大殿前方,朝着天际齐齐拱手,一时间竟是忽略了宝船旁边那道脚踏飞剑的身影。 “毕竟历经了如此漫长的岁月,您不要介意。” 柳世谦收起宝船,悄然悬在了沈仪的身后。 “我明白。” 沈仪并未有什么不满。 哪怕颜家当初是南阳宗扶持而起,但整整十万年,都是清月宗在庇护他们。 说的难听点,养恩与生恩孰轻孰重? 更何况,如今的南阳宗也并非是当初的那批修士了。 柳世谦这细微的动作。 显然是让下方的颜家众人怔了一下,随即皆是把目光汇聚在了那道穿着南阳白袍的年轻人身上。 很快,一张熟脸率先站了出来。 正是之前在水月商盟有过一面之缘的颜兴元。 他很明显是认出了沈仪,带领着众人俯身行礼:“恭迎沈宗主亲临颜家!” 颜家其余人对这个称呼有些陌生。 但看在先前清月宝船的面子上,也是齐声附和,至少在礼数上挑不出毛病。 待到四人落至涯角山。 仍旧是颜兴元迎了上来:“沈宗主,这边请。” 随即他又悄然观察着一身素衣的柳世谦,瞳孔微缩,像是感受到了对方身上那更上一层楼的气息。 “您是……清月宗柳长老?” 未等柳世谦回应,他赶忙唤出另一個长者:“快去请族长来见。” “……” 沈仪平静迈步,合着要不是柳长老来了,自己还未必能看见颜家族长。 很多事情,只有真正接触到这般大势力才会比较明显。 自己这个宗主的身份,无论在盟宗间,还是在外面,都水的有些过分。 柳世谦却是微微蹙紧了眉尖。 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颜家那位白玉京族长,可不是倨傲的性格。 至少不会在面子上给沈宗主难堪。 “你没给家里传信?”柳倩云偷偷看向旁边的颜文成。 “传了啊……”颜文成同样有些狐疑,难道自己信中对沈宗主的吹捧还不够力度? 几人心思各异,朝着涯角山峰的那处大殿而去。 颜家族老早已整齐排开,恭敬等候在殿外。 只不过神情皆有些复杂。 其中最前方那位,同样身着素衣的老人,须发皆白,气息内敛,看上去与凡人无异。 他垂眸而立,缓步上前:“颜贤清参见柳长老。” 随即如出一辙的朝着沈仪行礼:“参见沈宗主。” “许久不见,颜道友。” 柳世谦双眸微眯,眸光略显冷淡。 按理来说,一尊白玉京修士,能主动向返虚修士行礼,已经莫大的尊重。 听着好像没什么问题。 但这先后顺序,对方可是弄反了。 柳世谦不相信,一个能登上白玉京的修士,会忽略掉如此严重的细节。 必然是故意的。 仅是简单一个寒暄,其中便充斥着想要重归清月宗的味道。 “请。” 颜贤清好似没有听出柳世谦的提醒,恭敬侧身,将两人迎进了大殿。 至于剩下的两人,便只能在外面等候了。 换做别的地方,柳倩云还能靠着清月宗执事的名头作威作福一番,但是在颜家就不一样了。 有白玉京修士坐镇,等于在南洪拥有了一定的话语权,不再是简单的附庸,有了些许合作的味道。 至于颜文成,他快步走到了颜兴元旁边,努力挤眉弄眼,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也就是沈宗主有气量,但凡换个骄纵些的,就凭颜家这个阴阳怪气的态度,早就掀桌子翻脸了。 难不成族人误会了,以为柳长老是过来向南阳宗示威的? 不对啊,他信中已经写的很清楚了。 “事情有些复杂,你还小,莫要多问。”颜兴元沉默看着沈仪入了殿,这才低声提醒了颜文成一句。 “上次……”颜文成下意识反驳了一句,先前在水月商盟外面时,兴元长老可不是现在这个态度。 “闭嘴。”颜兴元收回目光,不再过多解释。 …… 大殿之中。 主位旁边新添了一把椅子,两者并列,这古怪的布局,显然不应出自一个大势力的手笔。 沈仪安静入座。 柳世谦却是站在场间,神情未变,仅有眼中涌现了几分愠怒。 “柳长老请。” 在众多颜家族老的注视下,颜贤清伸手相邀,脸上浮现出一丝浅浅的期待。 柳世谦瞥了他一眼,随即迈步入了沈仪侧方下座。 在看见这一幕后,颜贤清神情凝固了瞬间,脸上的期待化作落寞,然后迅速调整好情绪,同样迈步入座。 他朝着两人看去:“不知清月与南阳仙宗,今日来颜家是有什么吩咐?” 柳世谦缓缓开口,嗓音中多了几分漠然,不似先前那般客气:“南洪七子的法旨,应该在很早之前就已经送到了颜家,但我听闻,直至今日,尔等仍未派人去南阳宗请见。” “既然尔等自持身份,沈宗主又对南洪比较陌生,那柳某也只得过来引路,看看尔等的威风。” 在场之人,除了主位上的那青年。 别的就没有低于返虚圆满境界的,个个都是人精,又怎会听不出柳长老话音里的敲打。 “贤清不敢在仙宗面前威风,也从没有过这般心思。” 颜贤清重新起身,再次朝着两人行礼。 “是么?” 柳世谦笑了笑,忽然厉声道:“我还当你涯角山就快成合道宝地了,下次本座见了你,也得称你声前辈了。” 若是柳倩云在场,就能反应过来,能让她这古板的爹说出这种话,已经是怒到极点的表现。 “……” 沈仪若有所思的看着,如此看来,即便同为白玉京,差距好像也挺大的。 毕竟哪怕有仙宗背景,好歹也是同境修士,只说身份的话,应该不至于让这位颜家族长如此谦卑,被指着鼻子骂,都不敢还嘴。 不然自己宗主的身份岂不是更高。 估计也有实力的原因。 “我……” 颜贤清张张嘴,突然又看了沈仪一眼,随即收回目光,低头道:“柳长老训的是,贤清知错。” 此话一出,大殿内的颜家众人脸上皆是涌现出一抹憋屈,想要解释,却又百口莫辩。 但又碍于柳长老的威严,只得将目光移向别处。 “不知沈宗主今日有何吩咐。” 颜贤清好似认命了一般,重新朝着沈仪看去。 所有人这才重新朝着主位上的年轻人看去,他们对这位沈宗主的认知,其实已经不少了。 不久有族中晚辈的传信,颜兴元也是亲眼见到过对方那骇人的天宫,简直如同传闻一般,更是亲手斩杀了堪比返虚八层的蹈海大将。 如此实力,在整个南洪都不应该是寂寂无名之辈。 但……颜家的体量着实太大。 需要的也不是一个所谓的天骄,而是真正的大宗庇佑。 对方天资惊世,但目前来说,双肩太薄,担不起颜家的事情。 “吩咐谈不上。” 沈仪轻轻摇头,抬了抬眼眸:“但有个建议。” “宗主请说,贤清洗耳恭听。” 颜贤清迈步走至殿中,笔直而立,便让这一幕略显滑稽。 一个堂堂的白玉京修士,经历过的事情,估计比那年轻人十辈子都要多。 那年轻修士却要大言不惭,给他提什么建议。 “我建议有话直说,都挺忙的。” 沈仪略微坐直身躯,朝着殿下扫去。 从踏入颜家开始,这群人就摆出这副姿态,哪怕他不在乎这些东西,但真没那么多时间陪他们打哑谜。 到底是个什么想法,直说便是。 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离了颜家,也不是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闻言,颜贤清怔了一下,随即重新打量了一番这个年轻人,沉默许久后,突然笑道:“真能说吗?您听了有用吗?” 喀嚓。 柳世谦手掌搭在椅子扶手上,握紧的地方瞬间化作齑粉。 他眸光森然的注视着颜贤清。 属于白玉京的强悍气势,悄然笼罩了整个大殿,让在场所有人都是呼吸有些凝滞起来。 “……” 沈仪脸色微滞,瞥了柳长老一眼。 “……” 柳世谦赶忙把气息从他身上撤回。 差点忘了,场间还有个返虚中期。 “呼。” 颜贤清吐出一口气来,方才的两句质问,已经算得上是大不敬。 他转过身子,朝着殿外走去:“沈宗主,柳长老,这些年里,颜家不曾缺过南洪七子半点供奉,从不曾违抗过仙宗的任何一道法旨,且每次都是尽心尽力,把差事办到最好。” “我颜家这许多万年来的忠心,天地可鉴,替仙宗镇守一方,陨落了不知多少子弟。” “为什么……说弃就弃啊。” 颜贤清苦涩的话语,像是说出了在场颜家人的心声。 一时间,他们皆是朝着殿外退去,然后伸手示意方向。 表达的意思非常明显。 若是真的想知道发生了何事,可敢移步? “沈宗主?” 柳世谦起身朝主位看去。 很显然,颜家遇到了事情,即便是白玉京修士都感到棘手。 或许如此仓促的带沈仪过来,有些不凑巧了,应该提前打听清楚才是。 “先看看。” 沈仪起身跟了上去。 “这。” 柳世谦愣了愣,随即无奈摇头。 这可不是能随便看的事情。 若是看了却不管,还不如现在就走,至少表面上不会太难堪。 看得出来,沈仪或许并没有太把这个宗主的虚名放在心里,如此年轻,怎的比那些老油子还看得开些。 …… 涯角山外,云层堆积,厚重的让人生畏。 唯有极高的目力,才能拨开云层,看清下方的情形。 那是一潭犹如碧玉的湖湾。 各式各样的大阵层层相叠,复杂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而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调动灵气,做到能与天地沟通。 除了镇守妖魔以外,这些附庸势力最大的职责,便是开辟新的合道宝地。 当然,这是一个哪怕付出了莫大努力,最后却有很大可能付之一炬的艰巨之事。 但无论怎么说,在耗费了世世代代人力物力打造而成的大阵。 至少对于修行的增益是实实在在的。 这本该是属于颜贤清的位置。 此刻却是被别的身影所占据。 “南洪七子的法旨传开以后,它便来了。” 颜贤清平静盯着下方,唇角自嘲意味甚浓:“两位上仙,若说贤清不在乎这个,那肯定是假的,但除了我这颗私心以外,我真的很想问问……” “穷尽我颜家之力,供养一尊龙孙。” “那颜家到底是南洪七子的附庸,还是南龙宫的附庸?” 他缓缓转身,看向柳世谦:“其实您应该知道答案的,如此下去,颜家哪怕再怎么嘴硬,实际上不就是踏上了龙宫的船。” “无论南洪七子内部是如何考虑的,能否给颜家一条别的活路。” 说到此处,颜贤清再次向柳世谦俯身行礼:“还请柳长老与沈宗主高抬贵手,以清月宗之名,与龙宫交涉,我等保证,只要南阳宗觉得时机成熟,我等必然虔心拥护南阳,万世不变。” 所谓时机成熟,就是等南阳宗真的拥有了仙宗实力,而非空有虚名的时候。 “……” 柳世谦突然陷入了沉默。 他完全没想过,那一百八十二家被送回南阳之手以后,其中被欺压的最惨的,居然是最大的四个势力之一。 若是没猜错的话。 龙宫对南洪七子内部的事情,简直是了如指掌。 它们早已看清了如今七子的心思各异。 故此才会这般不加掩饰的直接动手强抢附庸势力。 颜贤清不是一时冲动,相反,他考虑的甚至比自己等人还要清楚。 对方给出的办法,大概是唯一能将颜家留在南洪七子名下的方式。 但是…… 不可以。 柳世谦叹了口气。 清月宗又不是他柳世谦的清月宗。 想要保住一个白玉京势力,与龙宫交涉,那必须得是整个宗门出面。 但世上哪有那么多不求回报的付出。 清月宗帮忙抗下了事情,然后让颜家继续拥护南阳宗?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除非让颜家重新回到清月宗麾下。 但如果替颜家开了这个头,那剩下的一百余家,谁还没点难处。 那不是又重新回到了先前的局势。 南阳宗再次变回那个对南洪水陆毫无掌控力的空壳子,除此之外,还会成为整个南洪的笑话。 “给沈宗主一些时间。” 柳世谦闭上眼,以对方的无上天资,一定会把颜家重新夺回来的。 “需要多久?” 颜贤清脸色灰暗,在大宗的博弈中,似他们这种附庸势力,永远只是棋子而已。 众多颜家人也是面如死灰。 “不好说,得打来看看。” 沈仪神情平静的注视着下方情况,缓步越过人群,在众目睽睽之中,化作紫白长虹掠入了云雾之下! “啊?” 柳世谦赶忙睁开眼睛,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丝惊愕。 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颜家人也是全都目瞪口呆的站在了原地。 打来看看? 他敢对龙孙出手?! (本章完) ------------ 第四百七十七章 初次交手真正的天骄(4K,感谢皓月通明大佬的盟主) 在整个南洪,有资格对龙宫宣战的人不多。 数来数去,也就南洪七子的宗主了。 身份倒是没问题。 但……但修为是不是差太多了?! 合道巨擘做出的决定,返虚中期也能做是吧。 这次连柳世谦的脸色都古怪了起来。 恨不得把刚才那句话给吞回去。 颜家众人本能般的腾空,想要阻拦沈仪,颜贤清更是神情大变。 或许是气息太过明显。 湖湾之间,那道盘坐的身影微微蹙眉。 只见其身形笔直,穿戴着华美的金色甲胄,头戴珠冠,略显稚嫩的面容上,额头生出两枚小巧龙角。 在其蹙眉的瞬间。 旁边的四个护卫同时面露寒意,抬眸朝上方看去:“打扰龙孙静修,尔等找死不成?滚!” 这些护卫修为最高者,也就是返虚九层。 但在它们的呵斥下,包括颜贤清在内的众多修士,居然是本能般的止住了脚步。 洪泽之主的威名,已经超越了修为境界。 在涉及到这般大事时,便是柳世谦也得先向宗内回禀,得到宗主法旨之后,才能做出反应。 “南宫龙孙,柯十三。” 每个龙孙都是在南洪势力中入了册的存在。 十三是最小的那个,唤作柯宣柬。 起势较晚,但已经闯下了偌大的声名,全然不输父兄年轻之时,甚至犹有胜之。 父为黄煞毒龙,母亦是水族中实力强悍的紫珠蚌妖。 它不仅精通两大血脉的神通,更是自修灵法,同样造诣不俗。 待到其突破返虚圆满,便能带领兵将,得赐封地,自成一系。 年轻气盛,怪不得会盯上颜家的大阵。 “来不及了。” 就是刚才本能的一滞,颜贤清心中暗叫不妙。 只见那龙孙缓缓的睁开了眼。 一双眼眸清澈空灵。 它注视着前方那一袭南阳白袍,嗓音带着几分稚嫩:“你,吵到我了。” 话音间,柯宣柬站起了身子:“擅闯别人静修之地,真的很没有礼貌,颜贤清,本尊给你個机会,带他出去,让南洪七子发函备礼给本尊道歉,此事可以作罢。” “……” 颜贤清原本想要强行带沈仪离开,但听完这句话后,他伸出的手掌却是凝在了半空。 从这句话开始,此事就不再是简单的打扰修行。 这是在逼迫自己站队。 以柯十三的眼力,又怎会不认识那袭南阳白袍。 当着南阳宗主的面,指挥南阳宗的附庸……自己若是出手带走沈仪,那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呵。” 将颜贤清的犹豫收入眼底,柯十三忽然轻笑了一声,重新看向远处的青年,只见对方指尖金丝吐露,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在周围布下繁琐的大阵。 “我认识你,而且比你想象的还要了解南阳宗如今的处境。” “你那所谓的宗主之名,在龙宫眼里,仅是一个笑话。” “若是你死了,上面那两个白玉京,没有一个敢为你伤我,但若是我伤了,南龙宫一定会登门,将你心心念念的南阳宝地夷为平地。” 柯十三朝着旁边伸手,护卫便将那柄流云长枪放入了它的掌中。 “当然,伱不必担心这些。” “因为你没有赢的机会。” 这位龙孙收起笑容,倏然握紧长枪。 于此同时,整整十六座五行宝莲大阵将湖湾给笼罩了进去。 沈仪略微抬眸。 他很少有这种机会,可以当着别人的面,安安心心把大阵布到完美。 打不打得过不好说。 但先防止对方逃跑总是没错的。 下一刻,沈仪悄然消失在了原地。 气势磅礴的无量妖皇宫瞬间占据天幕,返虚五层的实力,放到哪里都不算低。 但在这种情况下,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毕竟在场之人,就没有比这个修为更低的。 但包括柯十三在内,却没有任何人敢于无视这座道宫。 整整四道鸿蒙紫气,仿佛让人直面天地。 况且那紫气的浩瀚程度,哪怕是瞎子都能感觉到不对劲。 刹那间,四道鸿蒙紫气同时汇聚于某处。 携着紫金焰浪的身影,从中悍然踏出,白皙五指凌空扣下,直指柯十三的面门而去! “退下。” 面对这气势雄浑的袭击,柯十三居然还有闲暇喝退几个护卫。 随即才提枪而起,后发先至。 整柄长枪之上,忽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鳞片,紧跟着枪尖上嵌着的宝珠竟是多出了瞳孔。 这柄神兵利器,居然活了过来! 吼—— 龙啸声化作实质的波浪,让湖湾倒流,天幕垂落! “青龙碎星枪。” 以颜贤清的境界,本不该因为白玉京以下的斗法而感到诧异。 但这式臻至小成的灵法,还是让他感受到了龙孙的可怖之处。 对方如此年轻,以妖魔之躯,强行修习人族灵法,竟然进展比那些天骄更快。 他从颜兴元那里知道,沈宗主曾斩过返虚八层的的蹈海水蟒。 但这完全是两个不同层次的斗法。 看着龙孙仅比水蟒高一层实力,但实际真交起手来,就这一枪,足矣让水蟒丧命。 “怎么样?” 柯十三稚嫩的脸上涌现狞笑,在那五指压来的刹那,枪尖凶狠的贯穿了那袭白袍。 南阳白袍之上,闪烁不定的阵符,却被长枪径直看破,瞬间便是寻到了最薄弱的地方。 然而在枪尖将那身影碎去的刹那。 它脸上的笑意忽然僵硬了一下。 随即背心处传来了一抹钻心的剧痛。 咔咔咔! 沈仪远比那枪尖更加凶猛的膝顶,轰然碎去了龙孙身上的金甲。 那四道紫气,本就是用来迷惑对方的。 他可不会蠢到站在那里让旁人准备,然后再当着别人的面使用秘法加持。 “吼!” 柯宣柬与长枪齐齐咆哮,猛地回眸,枪如长龙甩尾,再次抽了过去! 然而就在回眸的瞬间,它却是看见了那双狠厉的眼眸。 近乎同一时间,视线被漆黑所占据。 漫天的眼眸好似寒星点点,让人下意识心中生畏。 呼吸间,龙孙感觉浑身上下同时传来撕裂痛楚,整个人呼啸着倒飞出去,从湖面掠过,激起汹涌浪潮。 而在原地。 四个配合有度的龙宫护卫,已经以千锤百炼的妖躯,将沈仪双臂紧紧锁住。 早在沈仪出现在龙孙身后的瞬间,它们便已经提前出手了。 若非如此,柯宣柬为一时大意付出的代价,可能远远不止被轰飞那么简单。 天衍四九这等灵法,在第一次出手时才是最有效的。 “……” 四个龙宫护卫皆是闭着眼睛,封了耳力,心中唯有那被自己钳制住的双臂。 它们好似心有灵犀一般。 如此整齐的发力,能翻江倒海的强悍妖躯,又全都使到了一起,其效果简直骇人听闻。 然而它们尽皆闭着眼。 却是没有看见沈仪那张白皙脸庞上,唇角掀起的残忍可怖。 在剧痛的加持下。 他从先前那个平静沉默的宗主,突然就化作了一尊癫狂的凶兽。 尊贵难言的紫金色眼眸内,悄然泛起了一丝猩红。 道宫中的妖力尽数汇入身躯,让那头盘旋的天凰倏然多出浓郁的戾气,就连梧桐之上都添了三份血色。 轰—— 护卫欲要将沈仪五马分尸一般。 然而在沈仪抬臂的刹那,好似将那强壮健硕的马匹横空举起。 轰!轰!轰! 沈仪掐住护卫的脖子,扼到它满脸发紫,然后悍然朝着地上掼去! 紫金色焰浪呼啸着铺满大地。 那护卫仿佛变成了一柄大锤,被沈仪抡在手中,如狂风暴雨般朝地上砸去。 另外三个护卫在焰浪的逼迫下,想要先行抽身,还未来得及腾起,小腿便被骨节分明的手掌攥紧,狠辣的砸在了前者的身上。 原本上限只是返虚六层的天凰不灭真身。 在如此丰厚的鸿蒙紫气加持下,已经跃升到了一种可怖的层次。 四条身躯被嵌入地表。 沈仪屈身出拳,每一次拳峰落下,都有血浆高溅。 它们的奋力挣扎,都被狠狠的轰了回去。 血染红了白袍,也染污了那张俊秀的脸庞。 那双原本平静的眼眸,此刻充斥着暴戾。 “给本尊锁住他!” 湖湾那侧传来一声爆喝,柯宣柬终于消化了先前吃的大亏,脚踏汹涌浪潮,紧握长枪,气势汹汹的杀了回来。 这一次,它不再只是使用灵法。 两枚龙角发出刺目的光。 枪身间涌现浑浊的黄煞,所过之处,就连碧绿的湖湾都显得毒气逼人。 四大龙宫血脉各不相同。 与东宫仙气飘飘的紫髯白龙相比,南宫的黄煞毒龙,乃是最阴邪的一脉。 听闻龙孙指令。 四个气若游丝的护卫,还是挣扎着伸出手,试图去抓住那青年的双臂。 嘭!嘭!嘭!嘭! 天衍四九施展开来,在那血肉模糊的拳峰之下,四枚头颅同时炸开! 沈仪缓缓回首。 暗红色的湿漉发丝贴在白皙脸庞上,哪怕是眉心金焰跃动,也灼不掉那双眼眸中的凶煞。 在那瞳孔之中。 柯十三携着黄煞龙魂虚影,奔杀而来,身形逐渐放大。 青龙碎星枪再出! 与此同时,无量妖皇宫中,一根根笔直的道柱齐齐绽放光辉。 拥簇着蒲团妖皇的九妖苏醒过来。 它们肆虐而出。 爆发出耸人的咆哮! 万妖朝拜! 以湖湾为界,黄煞龙魂和猩红仙妖轰然撞在了一起,血红与昏黄交错,中间出现了一条线。 在那柄长枪掠过那条线的刹那,其上汹涌的灵气,突然全都化作了腥煞的妖力。 柯宣柬都怔了一下。 它修灵法多年,已经很多年没碰过这么纯粹的妖力了。 啪嗒。 沈仪漠然抬掌,在龙孙骇然的注视下,稳稳攥住了枪尖。 以碎星为名,却被妖力污浊,气魄骤降。 但即便如此,也不该是能被肉躯所硬抗的。 柯十三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紧跟着便是看见那扬起的华美袖袍之间,血浆洒落,露出了一副灰白色的甲胄。 似白骨,如精钢。 造型锋锐夸张,将手臂尽数包裹。 在那仙甲面前,狂啸的龙枪忽然安静了下来,其间蕴含的恐怖气息,仿佛归于虚无。 咔嚓。 在龙枪的哀嚎声中。 沈仪径直将其夺了过来,他抬眸直视着龙孙那惊惧的眼睛,紫金色光华再次大作。 柯宣柬陷入了刹那的迷茫,四面八方皆是那持枪而立的颀长身影。 自己最擅长的黄煞,就像凭空消失了那般。 俊秀面容俯瞰而来,枪尖翻转,寒光闪烁。 噗嗤! 噗嗤! 柯宣柬的脖颈被贯穿,胸膛被撕裂,嗬嗤嗬嗤的说不出话来,口腔里被血浆所灌满。 只能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青年。 对方浴血而出,身上的紫芒愈发微弱,衣袂轻轻拂动间,那灰白色的甲胄消失不见。 只是认真而专注的持枪。 “我……我好像……要略胜一筹。” 柯宣柬一边哭一边笑,稚嫩的脸庞抽搭着。 一枚温和的紫光从它撕裂的腹中亮起。 它除了有个爹,还有个娘。 在那紫珠的映照下,它身上迅速浮现鳞片,龙相止不住的溢出,整个身躯迅速膨胀,四肢化爪。 嗬嗤嗬嗤的喘气声愈发粗重。 若是没有那四个护卫去消耗沈仪的底蕴,或许它今日真要死在此地。 但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哈……哈……” “给本尊!死!” 凄厉的嗓音在湖湾周遭回荡开来。 就在这时,它那枚涌现到心口处的紫珠,突兀的被按了回去。 好不容易获得的生机,支持它化出原形,却莫名消散而去。 柯宣柬呆滞了瞬间,然后蓦地朝天上看去,双目血红:“颜贤清,你敢?!” 话音未落。 那柄长枪挣扎不甘,但还是在沈仪的掌控下,干脆利落的挑飞了这位龙孙的头颅。 “……” 颜贤清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手掌。 自己……自己对龙孙出手了。 他只是有这个想法而已,大脑空白之下,居然就真的做了? “咳。” 柳世谦悄然收回了已经掐完法诀的手。 还好颜贤清最后做了个动作,倒是方便了他柳某人。 好歹也一把年纪了,他可不想去跟宗主请罪。 在宗内呆了这么久。 一出来就遇到这么刺激的事情。 以后还是少出点门比较好。 (本章完) ------------ 二群 小九以为差不多都进群了.... 还想进群的大佬们可以进刚创的二群,群号在作者的话和简介都能看到。 抱歉抱歉。 ------------ 第四百七十八章 借龙孙之魂,成我修行之路(5K) 嗤嗤—— 锋锐的枪尖在粗糙的地面上拖动。 沈仪呼吸紊乱,掌心血渍顺着枪身染红了上面的鳞片,湿润的湖风卷起衣摆,白袍之上的南阳图纹略显黯淡。 那式灵枪法所发出的啸声,对道婴五脏的伤害是极其恐怖的。 天凰不灭真身只不过是一式普通的功法而已,哪怕有法袍护体,仍旧是受了不小的创伤。 收起五头妖魔的尸首。 沈仪回到了涯角山上。 这头龙孙给他的压力远比先前桃源山庄那个返虚圆满的庄主要大。 沈仪的每次出手皆是全力。 即便有玄庆的馈赠,无量妖皇宫中的紫气仍旧是黯淡了许多。 整个人的气息也是有些萎靡。 但当他踏上涯角山的刹那,颜家众人却是尽数呼吸急促起来。 仙宗之所以能得到如此多附庸死忠的支持。 除去实力以外,最重要的一点是会出面抗事。 沈仪或许暂时没有仙宗的底蕴。 但他真的敢站出来。 而且……能赢。 那双平静眼眸中,好似藏着一头癫狂的凶兽,宛如刚刚登基的年轻狮王,刚刚经历杀伐,满身伤痕,舔舐着伤口的同时,眼神漠然的在巡视着自己的臣土。 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 在沈仪的注视下,颜贤清莫名有种窒息感。 先前对这年轻人的了解中,提到过他的杀伐手段,提到过他的无上天资,却唯独没有提过他的狠厉。 不是杀戮的凶狠,而是一尊巨擘崛起前的狠辣。 对方看似沉默,性格也不算严厉。 但却用行动宣告了他绝不允许旁人忤逆的态度。 在涯角山斩杀龙孙。 彻底断去了颜家的所有退路,强行被逼着绑上了这位年轻宗主的战船。 颜贤清身为白玉京修士,此刻却是面无血色。 他抬起头,闭上眼。 吐出了胸口的那口气。 颜贤清重新睁开眼,走出人群,朝着那道持枪而立的身影弯腰:“颜家……参见宗主!” 话音在山崖间荡开。 十余道身影随着族长整齐俯身:“参见宗主。” 宗主和沈宗主,一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 没有别的路可走,便只能跟着南阳宗一条道走到底,要么共死,要么同生! “自家人,不用那么客气。” 沈仪调整着呼吸,随意扫了众人一眼,将那柄龙枪收入了扳指里。 艰难是艰难了点儿,不过收获还是不错的。 “请问宗主,颜家是否需要搬迁到南阳宝地内去?”颜贤清站直身躯,这回是彻底惹怒了南龙宫,或许借着南阳宝地的阵法,在颜家和主宗的联手之下,再加上南洪七子盟宗的照拂,方可避过此难。 “不必,你们自己想想办法,先避避风头。”沈仪摇摇头。 别说是颜家人,这次就连柳世谦都不免干咳了两声:“……” 如果没记错的话,前一句还在说“自家人”呢。 “贤清明白了。”颜贤清苦笑一声。 附庸终究是附庸,是需要死在仙宗前面的,有颜家在外面吸引龙宫怒火,南阳宗才有更多转圜的余地。 “贤清这就去准备,护送您回宗。”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就得摆正自己的位置,做好附庸该做的事情。 然而沈仪的下一句话,却是让众人皆是呆若木鸡的愣在原地。 “忙你们自己的,我暂时不回去。” 沈仪随意的抬起手臂,张开修长五指。 掌心处,一枚由血迹涂抹而成的晦涩符文显露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斩杀龙孙,终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这枚无论是用枪身划破,还是用紫金凰焰焚灼,都无法让其褪色分毫的符文,让沈仪和那座从未见过的南龙宫之间,产生了一抹紧密的气息联系。 类似的手段,当初在阳春江蛟龙那里也曾体验过一次。 只不过这次明显更强悍。 回合道宝地躲着,等盟宗庇护或许是个不错的决定,毕竟南洪七子大概率不会眼睁睁看着南阳宗被欺负,完全可以赌一把。 但他不太习惯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别人来做决定,更何况南阳宝地内还有那么多熟人。 实在是输不起。 沈仪收回手掌,步伐略带虚浮的朝着涯角山下走去。 颀长身影间,那袭血染的白袍微微摇曳,映入颜家众人和柳世谦的眼中。 让他们的瞳孔不约而同的微缩起来。 都是境界高深的修士,哪里会不知道这枚血符代表着什么。 被龙宫盯上会是如何恐怖的体验? 南洪大概很少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死人不会说话。 但在宗主的神情间,这好像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若非族长提起,对方可能都没有亮出的血符的意思。 “嗬……嗬……” 颜家人心口突然有些憋闷。 他们好像猜错了什么。 宗主并不是要让颜家替南阳宗赴死,而是单纯的不想把龙宫的目标堆放在一個篮子里。 然后,剩下的事情,就由他独自去牵扯。 “……” 柳世谦缓缓抬起头,注视着沈仪的身影没入山路尽头。 随即扫向了旁边的颜家人。 天资,心性,还有最后那缺失的一块,便是身处高位,便要肩扛天地的魄力,今日也是彻底补全。 人中龙凤,从来就不会缺少追随者。 这个年轻的修士,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宗主了。 就在这时。 颜贤清略微踏步,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再出现时。 他已经伴在了沈仪身侧,拱手献上一枚巴掌大的金玉阵盘:“宗主,在南洪之内催动此阵,贤清顷刻便至。” “好。” 沈仪并没有客气,接过阵盘挂在了腰间。 一个随叫随到的白玉京打手,恐怕在整个南洪都没有几人能拥有。 “颜家接下来会起阵,转移涯角山,您持此阵盘,可以随时寻到我们。”颜贤清继续低声道:“其余三家肯定也被龙宫盯上,您可以用同样方式,让他们归心。” 当四个白玉京势力结合起来,便是在其他正常的仙宗面前,也有了说话的资格。 毕竟在不算附庸的情况下。 就拿清月宗举例子,也不过七个白玉京长老,再算上亲传弟子中那些卓绝之辈,白玉京修士总数不会超过十二位。 “去吧。” 沈仪轻点下颌,气息稍稍回复了一些,他祭出乌光飞剑,以道牌与柳世谦告别:“有劳柳长老。” “沈宗主言重了,今日之事,好像跟世谦没什么关系……您要小心些,倩云给您的那道法旨,仍旧算数。” 柳世谦身处湖湾之上,摇摇头,严肃的脸上多出淡淡笑意。 “……” 沈仪并没有再客套。 关系肯定是有的,若是没有柳世谦在场震慑,颜家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去斩龙孙。 而且最后出手之人。 虽然已经竭力掩饰气息,却还是能辨出一丝微不足道的月华味道,再加上颜贤清懵然的反应……估计是在他犹豫出手的瞬间,便有其他人担心出意外,先一步悄然动手了。 这位柳长老,好像也不似看起来那么固执古板。 沈仪收起道牌,踏着乌光飞剑,掠出涯角山,消失在了云海之中。 …… 颜家镇守着南阳宗之东。 出了涯角山,其实就算是离开了南洪七子的范畴。 沈仪寻了个离汪洋较远的地方。 上次在宝花宗外突破,他就发现好像引起了水族的关注。 如今的实力虽然已经和当时不可同日而语,但小心谨慎总是没错的,何况刚刚才斩了一头龙孙。 沈仪盘膝而坐,静静盯着掌心的血纹。 先前布下的五行宝莲大阵,隔绝了龙孙和护卫与外界的联系,做的还算干脆利落。 龙宫哪怕势力再大,也不可能立刻就反应过来。 就是这个气息联系有些麻烦。 “龙宫啊。” 沈仪吐出一口气。 要说不紧张是假的,初来乍到南洪,无论自己做什么事情,似乎都跟这个庞然大物有关系。 对方的爪牙好似遍布了南洪水陆。 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在这般势力面前,颇有些螳臂挡车之感。 仅仅一个龙孙,加上几个护卫,便是让沈仪棘手无比。 但这抹紧张,却是让他莫名的有些兴奋起来。 自从有了南阳宝地的庇佑后,沈仪总感觉自己是有退路的,但现在,这块宝地似乎不再那么坚不可摧。 “那就来吧。” 沈仪闭上眼,开始布阵,顺便打开了面板。 以前玉液境时就得罪了堪比抱丹的阳春江蛟龙一族,最后活下来的还不是自己。 【斩杀返虚境玉珠毒龙,总寿二十五万八千年,剩余寿元十九万七千年,吸收完毕】 【剩余妖魔寿元:九十三万两千年】 不愧是龙孙,仅它一个献上的寿元,就差点追上了四个护卫之和。 沈仪开始挑选妖魂。 如今已经凝聚出的镇石,有一头龙鱼殿剩下的返虚七层水妖,还有蹈海和青犀这两位。 下一刻,沈仪迅速凝聚出一枚枚妖魔本源。 挑出两个龙孙护卫,再加上先前那头同样返虚九层的青麟蛟将。 随着这群妖魔的实力越强,又不是什么天骄,寿命自然也是漫长无比,如此恐怖的消耗下,妖魔寿元如流水般逝去。 整整四十八枚妖魔本源被喂入妖魂中。 再凝聚出三尊镇石。 石皮剥落,多出鲜艳的色彩,这三头妖魔好似在沈仪的眉心中,重新活了过来。 照例用量柱尺比对一下。 和预料的相差无几。 上次蹈海的镇石,金光冲过了二品线后,又往上走了三分之二的距离。 这些返虚九层的妖魔,血脉都不输蹈海,再加上修为更高,很轻易的就将剩下的三分之一填满,与那条一品线隐隐重合。 说是二品圆满也行,说是一品好像也没问题。 沈仪干脆利落的祭出道宫,将这六尊妖魔镇石全部放了进去。 可以这样说,哪怕只算作二品圆满,就这豪奢的程度,恐怕也是南洪修士无法想象的。 最艰难的六柱法,再加上这么高品级的道柱。 仅仅只是突破一个返虚六层而已。 沈仪全神贯注的催动升宫法,抬眸看着天上的血海道宫再次往上垒了一层大殿! 咔咔—— 整整六层高的无量妖皇宫,显得是那般磅礴大气。 喜人的紫意浓郁祥和,稍稍遮掩了那血海妖气的凶煞。 天地似乎早有准备。 一团比先前更浑厚的紫气馈赠如约而至。 沈仪感受着耳畔清脆的仙乐,突然生出些念头,干脆把剩下三头妖魔一起凝出来,直接以三柱突破返虚七层,省得天地再多跑一趟。 但很快他又抹去了这念头。 估计当初的玄庆前辈就是这样想的,才会用一根道柱去升宫。 太过顺利的修行之路,总是会让人变得狂妄起来。 况且龙孙的妖魂,沈仪暂时还有别的用处。 待到天际紫气平复。 沈仪收回道宫,继续凝练妖魔本源,仅仅六枚便是让那龙孙的妖魂重塑成功。 “嗬……柯十三……参见我主……” 或许是消耗妖魔本源太少的原因,这头龙孙虽神情恭敬,但那双布满迷惘的眼眸中,还残余着些许挣扎之色。 沈仪也没有继续喂妖魔本源的意思。 对方仅存的这点脾气,很快就会消失的。 “来。” 沈仪递出一枚空白玉简:“把你修习的灵法抄进去。” 正好得到了一柄宝枪。 或许那一式灵枪法在南阳宗藏法阁内算不得顶尖,但再顶尖的功法也得能学会才有用,毕竟这是有妖魔先修习过的,进展肯定会迅速许多。 “柯十三谨遵我主法旨。” 妖魂刚刚凝聚而出,便被逼着抄写功法。 它老老实实的蹲在地上,对着玉简一顿比划。 不知过了多久。 沈仪终于接过玉简,快速的扫了一遍。 【返虚(灵).青龙碎星枪:未入门】 他侧眸朝旁边看去。 柯十三突然感觉到身上一寒,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便被收入了面板之中。 【剩余妖魔寿元:三十六万两千年】 沈仪没有急着去修习那式灵枪法,而是将寿元灌入了天衍四九当中。 他希望这头龙孙能以最好的状态,来面对最艰难的问题。 【第一年,你在玉珠毒龙的帮助下,开始推演天衍四九的最后一步】 几乎在提示跃起的瞬间。 那抹汹涌的反胃感便是传到了沈仪的身上。 他用力扼住喉咙。 额上青筋炸起,眼眸之中却多出了一片无边的夜幕。 浩瀚到令神智崩碎的玄妙感悟开始涌入脑海。 【第七万三千年,柯十三似乎见过不少的灵法,触类旁通之下,它携着你真正踏入了天衍四九的门槛,但在面对那突如其来的诸多感悟时,它同样陷入了迷茫,从大成到圆满,这一步,难如登天】 【第九万七千年,柯十三神情逐渐陷入呆滞,而你已经近乎变成了疯子……】 沈仪神情狰狞,猛地咬住舌尖。 啐出一口血浆。 脸色惨白,呼吸紊乱。 虽未成功破境,但沈仪对天衍四九的掌控再次踏上一个新的层级,他停止了灌入寿元,将柯十三放了出来。 看着浑浑噩噩的柯十三。 沈仪稍稍调整了一下状态:“别那么紧张,来点别的放松一下。” 修习之道,需松弛有度。 说罢,还没反应过来的柯十三再次被拉入面板。 浩瀚的妖魔寿元朝着归墟仙甲中灌入进去。 “我主……饶命……” 沈仪耳畔只余那头龙孙的惨嚎。 对于柯十三而言,它甚至觉得主人比妖魔本源的磨砺更可怕。 那穿着南阳白袍的身影,就这般在山林中枯坐起来。 除了偶尔会传出剧烈的呕吐声。 哪怕是真正的天骄,也很难说精通各式功法,但无一例外,它们的脑子都很好用。 在足够的时间支撑下,偶尔的灵光一闪,就能让面板上的进度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一年,柯十三在你的传授下,开始修习阵法之道】 【第八万三千年,你们已经习惯了孤寂,醉心法阵,互相探讨,终于将归墟仙甲阵再次推演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返虚(灵).归墟仙甲阵:大成】 “继续。” 沈仪安慰着柯十三,轻轻挥袖,强行将跌坐在地上,像条蛆虫似的向后蠕动逃跑的龙孙给逮了回来。 妖魔寿元还剩二十多万年,不着急,慢慢来,枪法还没开始学呢。 “嗬……” 柯十三死死盯着沈仪那张毫无血色,枯槁至极的脸庞。 宛如看见了什么怪物。 惊惧难忍。 要知道,不止自己在受折磨,主人同样承受着同样的压力。 但那张惨白脸庞之上,清澈双眸内却是跳动着兴奋的火焰。 【第一年,伱握住长枪,突然想起了曾经的幽尾,从蛟化龙,本就是不易之事,在柯十三的指点下,你终于开始真正的修习如何去操控手中的龙枪】 沈仪一边消化着脑海中的感悟。 指尖金丝吐露。 落在心口之上,化作归墟大阵的细密符线。 精神和肉身的双重折磨。 让他逐渐回想起了曾经那生死间的一幕幕。 直到最后一缕符线落下。 沈仪抬眸朝着远方汪洋眺望而去,眼中兴奋的火焰逐渐平息,化作了熟悉的漠然。 (本章完) ------------ 第四百七十九章 前往玄岳城(5K2,求月票) 吼—— 沈仪右掌平举,攥着那柄笔直的长枪。 只见其上鳞片涌现,枪刃处的珠玉似活灵活现的眼眸,发出骇人的低吼。 柯十三飘在旁边,只能眼睁睁看着龙枪在主人手中拼命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那修长五指的禁锢,直到被彻底降伏。 一万八千年入门,四万年小成,八万九千年大成! 在柯十三的帮助下。 沈仪终于是获得了超过正常返虚修士的修行速度。 哪个返虚修士不是天资卓绝之辈。 但能看懂灵法的寥寥无几,能在寿元枯竭前将其修习至大成的,那更是凤毛麟角。 毕竟是柯十三主修的功法。 若不是先前对妖魂的消耗太大,只要寿元足够,甚至有触及到圆满的机会。 臻至圆满的灵法,放眼整个南洪,恐怕大部分白玉京修士都没有这个底蕴。 【返虚(灵).青龙碎星枪:大成】 【剩余妖魔寿元:八万三千年】 沈仪稍微熟悉了一下手中的龙枪,这是龙宫秘法炼制而出的妖兵,并不能简单的去和修士法宝做对比,但仅从材质和灵性来说,再怎么也比自己腰间的乌光飞剑要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带你去放松放松?” 沈仪深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并没有急着把剩下的几万年灌入功法。 三式大成灵法,无论哪一個,最后踏入圆满的这一步都是极其艰难的。 柯十三现在的状态并不是太好,还是先缓缓吧。 “又放松?” 这位龙孙脸色瞬间惨白,连连后退几步。 它可以替主人赴死,但真的不想再去放松了,本能般的求饶:“我主……我……” “这次是真的放松。” 沈仪伸手将其塞入眉心那尊早就准备好的镇石。 只见那尊方正的镇石,迅速蜕变为一条浑身狰狞尖刺,口衔紫玉宝珠的黄龙。 当眼眸睁开的瞬间,那尊水族龙孙便是重新活了过来。 堪比返虚九层的修为,还未踏入圆满之境,便拥有了能让沈仪都感到头疼的实力。 再加上数十万年的沉淀。 它在面板内的感悟,虽然无法反馈到身上,但至少也添了许多经验。 气息竟是比生前还要浑厚些。 “……” 沈仪将量柱尺靠过去,刹那间,金光倏然冲过了一品线,在超出近三分之一的地方才停下。 相较于先前几位,这才是实打实的一品道柱。 按照曾经的经验来推断,哪怕除开掌握的灵法和各种手段不算,光靠血脉和修为本身,量柱尺都觉得这头龙孙乃是返虚十层的品质。 等填了无量妖皇宫以后,说不定还能从对方身上悟出不错的道法。 当然,现在还不行。 沈仪唤出柯十三,扔了一件黑袍过去,这混元境时用的敛息法袍,在返虚境时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不过镇石本身就可以将气息收敛到极点,与普通的石头无异。 单纯遮蔽一下容貌而已。 沈仪并非想要借用龙孙的身份来做点什么,毕竟只要水妖们没瞎眼,很容易就能看出它的石质身躯。 但让柯十三偶尔在汪洋之上展露一下气息。 给龙宫留下一丁点它还活着的念头,应该能稍稍缓解下它们报复的心思,先以找到柯十三为重。 至于能拖多久,那就看运气了。 沈仪看着柯十三披上黑袍,同样取出一件墨衫换下了身上的南阳白袍。 “你若是失踪了,谁会第一时间来找你?” “回禀我主,大概是我四哥。” 黑袍下传来柯十三沙哑的声音,辨不清其老幼:“南宫的龙孙中,它能排进前三,再加上骁勇善战,故此乃是负责镇守离南洪七子最近的一片水域。” “但我与诸多兄长关系算不上好,想要发现我失踪,得看它什么时候记起还有我这么个弟弟。” 柯十三此话属实,龙宫内的斗争,远比仙宗内更不加掩饰。 虽不至于伤及性命,但除了命以外,其他的都可以被夺走。 谁能占据更大的水域,收复更多的麾下,就能拥有更大的话语权,以及享用不尽的资源。 “它实力如何?”沈仪侧眸看去。 “不会弱于南洪七子的魏元洲。”柯十三认真对比了一下,随后又道:“但敌不过天剑宗苏红袖,前提是她轮回至年少时。” 龙孙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完美的对比。 但落在沈仪耳中,却等于是白听。 毕竟这两人他都不熟,更别说对他们实力有什么认知了。 反正只需要知道暂时打不过就对了。 “去你四哥的水域晃一圈,让它知道你离开了此地。” 沈仪轻点下颌。 随即身形踏上乌光飞剑消失在了原地,和柯十三分别掠向截然相反的方向。 先暂时缓解下龙宫带来的麻烦。 剩下的事情其实就很简单了。 沈仪感受着耳畔风声,眸光逐渐锐利起来。 如今他所缺少的,无非就是镇石和妖魔寿元。 妖魔寿元倒是不难找,只要肯费时间,斩杀些小妖,积少成多也够用了。 但镇石就不同了。 自己现在想要继续铸就天宫,至少也得是青麟蛟将那个级别的妖魔。 妖魔又不可能凭空长这么大,返虚九层,没有底蕴支撑怎么可能,谁背后还没点强者做靠山,况且这个实力本身在南洪也算得上一方强者了,不知道有多少千丝万缕的关系。 如今的沈仪没有了盟宗庇佑。 真冒冒失失的一头撞进去,能不能活着走出来还两说。 至于把希望放在颜贤清身上……他要是有在这片水陆横着走的实力,就不会连自家大阵都护不住了。 当然。 除了提升实力之外,还有个需要注意的就是剩下三家顶级附庸势力。 沈仪未必需要他们帮忙。 但肯定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龙宫控制。 道理很简单。 这四大势力本就是为了镇守南阳宗而存在的。 他们对南阳宗的了解,或许比自己这个宗主还要深一些。 要是悄然归顺了龙宫。 那可能等水族兵将都踏上南阳浮雕了,自己还一点消息都收不到。 现在不说接触他们。 沈仪至少要知道这剩下三家势力是什么情况,若是真归顺了龙宫,也好提前做出准备。 …… 南洪水陆,除了拥有合道宝地的顶级仙宗以外。 其余势力,都是尽可能的以精锐为主,不求占地多广,只求最大限度的减低自家的存在感。 玄岳城算是个例外。 不仅攀附上了南洪七子,自身实力也不俗,麾下掌控着近三百城,宛如一个小国。 相较之下,颜家简直跟穷乡僻壤的土包子一样。 在这般浩荡的声势之下,却一直没有水族敢于进犯玄岳城。 因为对方身后站着的,乃是南洪七子中最暴戾的天剑宗。 此刻,三百城中某座不太起眼的小城内。 长街之上琳琅满目,人声鼎沸,来往人群中修士与凡人混杂。 墨衫青年缓步而行,面容俊秀,虽衣着素净,算不得豪奢,但却携着几分温文尔雅的气质。 对比起来,他身后跟着的那道高大身影,浑身被黑袍笼罩,显得有些阴恻恻的,颇有些生人勿近的味道。 “主人,您好像心情还不错?”柯十三绕了一大圈以后,确定兄长暂时无法准确捕捉到自己的死讯,这才放心归来。 “还行。” 沈仪侧眸朝长街边上看去。 他发现自己比起清净的南阳内门,还是更习惯这般烟火气。 甚至于心中有一丝不适。 原本沈仪是没有将玄岳城看得有多重,毕竟对方并未表现过归附南阳宗的意思,算不得自己人。 就算自己带着血符赶来,给这大势力引来祸端。 沈仪也没什么心里压力。 但在看见了眼前这热闹的一幕后,心思却是产生了变化,这般城池若是毁在了妖魔手里,实在是有些可惜。 来之前,沈仪也没想过玄岳城的体量会有这般大。 “我们直接去玄岳城?”柯十三问道。 “算了。” 沈仪摇摇头。 如果是颜家那般势力,稍稍观察下,还有机会能看到是否和水族有勾结。 整整三百座城池……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提升实力。 沈仪在路边摊贩处停步,要了两个煎饼,留下一枚宝玉,随即带着柯十三打算离开此地。 “多谢上仙恩赏。” 那小贩颇有些欣喜若狂,但又不似曾经柏云县中小贩,显然是对修士老爷们这般大方的出手已经习惯了。 这种事情并不罕见。 很多修士在历经漫长岁月后,偶尔皆会怀念起还未踏入修行时的凡尘俗世。 “主人,我是石头。”柯十三提醒了一句。 “我吃两份。” 沈仪瞥了它一眼,买两份只是习惯而已,真是煞风景。 两人朝着城外走去。 就在这时,只见酒肆二楼的木栏突然碎裂,一道醉醺醺的身影被人砸了下来,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即便如此,那人口中仍旧是骂骂咧咧:“赶我,赶我也没用,玄岳城主吃着仙宗的谷粮,却要把自家闺女送给水族做妻,丢人现眼!奇耻大辱!” 此话一出,方才还热闹的长街忽然陷入死寂。 行人们无论有无修为,都是一脸惊悚,然后埋着头迅速远离了此地。 那醉汉翻身想要爬起来。 却见二楼木栏碎裂处,站出个满脸寒意的掌柜,抄起旁边的酒壶便是朝醉汉砸了过去。 “还打人!你还敢打人!” 醉汉一边叫嚣一边用胳膊挡住脸。 却听空中传来喀嚓一声,那精致的酒壶竟是凭空化作一堆齑粉散去。 他愕然放下手臂,昂起脖子,视线中便是多出两道垂眸看来的颀长身影。 “上仙见谅,实在是他口无遮拦,冒犯城主与仙宗……” 看着那两道明显不俗的身影,掌柜浑身肥肉轻颤,连忙道歉,随即退回了酒肆中。 “边走边说。” 沈仪并没有参与这些人争斗的意思,他只是单纯对醉汉口中提到的水族感兴趣。 “说什么,上仙难道不知道,水族都抬着聘礼,变成玄岳城主的座上宾了。” 醉汉显然是个话痨,但旁人都不敢听,也不愿听,此刻好不容易有人接茬,哪管他是修士还是什么,当即便打开了话匣子。 他愤慨的指天:“这三百城内何人不知,玄岳城能有今天,乃是天剑仙宗一手照拂,他们这般行事,就不怕天剑宗上仙一剑宰了他们吗!” 听闻此言,柯十三赶忙移开了目光。 这哪里是在骂什么城主,这分明是在点沈宗主呢。 要玄岳城还在天剑宗的庇护之下,哪怕是南龙宫也不会轻易对玄岳城出手,主要是犯不上,付出的代价与收获不成正比。 现在这不是回南阳宗手里了嘛…… 沈仪带着那醉汉朝城外走去,听着对方的唾骂,神情倒是没什么变化。 看得出来,龙宫对于南洪七子的消息掌握,很可能比自己还强。 法旨刚刚传出去,这群妖魔立刻就开始动心思了。 抢大阵的抢大阵,抢闺女的抢闺女。 其目的无非都是通过较为不那么显眼的方式,逼迫这些南阳附庸归顺它们。 “哪怕真是嫁女,就凭尹姑娘的才貌,至少也得是个龙孙才能配得上吧,怎么……怎么能嫁给一头王八!” 醉汉唾沫横飞,激动的浑身战栗。 “……” 沈仪随意扫他一眼,突然觉得这人的愤怒好像也不仅是因为玄岳城和水族的事情。 “回禀我主,我大概知道了,这应该是柯老七干的事情。” 柯十三先前在提及另一头龙孙时,还本能的喊了声四哥,但在提及这个兄长时,语气里却是带了几分蔑视。 “它实力平平,但麾下有一支龟军还勉强称得上精锐。” “赐那王八一个美人,能让龟族更加忠心,顺便把玄岳城也吃下,一举两得,这是它的办事习惯。” “……” 沈仪轻轻点头,给了龙孙一个眼色:“去玄岳城。” “谨遵我主法旨。”柯十三径直一把捞起了那醉汉,随即身形倏然没入了云端,嗓音沙哑道:“你敢尿出来,我就让你下半辈子都憋不住尿。” 醉汉哪里体验过这般阵仗,吓得眼珠都快瞪出眼眶。 他只是喜欢碎嘴而已,怎么突然就被掳走了?! …… 玄岳城,城主府。 在其中一个秀丽的小院外。 两个身着素衣的中年修士抱剑而立,面容平平无奇,但眼眸却凌厉异常。 好似两柄藏于鞘中的利刃。 身为镇守一方的大势力,玄岳城的修士,在这两位面前,竟是显得逊色了许多。 并非境界上的差距,而是那种傲视凡尘的气魄,以及眼界上的区别。 即便有人路过,也是挤出一个勉强的笑,然后迅速离开此地。 仿佛这方院落,乃是什么禁地一般。 就在深闺之中,却并无什么太大的场面,仅有两个美艳动人的女子。 身着绿衫的那位姑娘安静坐在床榻间,红唇皓齿,颇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但在另一位站着的姑娘面前,她那令人赞不绝口的姿色,竟是显得落了几分俗套。 天剑仙子,苏语裳。 她姐姐唤作红袖,却从未着过红衫,反倒是这位仙子,向来是一身显眼的红裙。 “我替伱问过了。” 苏语裳犹豫了一下,侧眸看去:“宗内说了,这不合规矩……是真的不合规矩。” 她甚至还解释了一下。 以她姐姐在宗内的地位,没有任何敢跟她弄虚作假。 玄岳城乃是南阳宗的附庸。 没有沈宗主开口,谁也没有资格插手此事。 但那位年轻宗主是不可能开口的……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登门,想要夺得他的南阳宝地。 一旦沈仪开口求助,那接下来他大概会莫名其妙多出一大堆需要旁人帮忙的事情,直到需要以宝地作为报酬。 “雅君明白,多谢苏姐姐还能来看我。” 尹雅君强颜欢笑,温声安慰了对方一句。 “你……” 苏语裳见她这副受气包的模样,没忍住甩了甩袖:“烦死了!” 玄岳城曾经归天剑宗所管,来往密切。 也就导致了两人的关系其实还不错。 “这柯老七!简直欺人太甚,若是它亲自来迎娶也就罢了,把你赐给手下人算怎么回事。” “从他出来开始……唉。” 苏语裳原本想要抱怨一句。 但念及某人的身份太高,又强行把那句话给咽了回去。 没有那个实力,却被硬捧到了一个不属于那人的地位。 无论对他还是对旁人,都不是一件好事。 “苏姐姐,其实对我而言都没什么区别。” 尹雅君脸上的笑容稍稍黯淡了一些,无论是柯老七还是龟族,都是妖魔。 她在乎的不是自己的脸面,即便嫁给龙孙,对于向来心高气傲的父亲而言,同样是无比巨大的打击。 “我当然不愿你嫁……我还去找了我姐。” 苏语裳有些气馁的坐到她旁边:“她现在不太方便,真是什么糟心事都凑到一起了。” 如果说天剑宗有谁能不靠宗门的名头,以一己之力压得龙孙让步,那恐怕就只有苏红袖了。 可惜时机不太对,而且对方也不爱管闲事。 “雅君只希望下次再见时,尽量不要看见苏姐姐的神剑。” 尹雅君似乎想要略过这个话题,鼓起精神,调侃了一句。 “那怎么可能。” 苏语裳略微叹口气,收回目光:“玄岳城跟了龙宫,那从此便是死敌,我不会留手的……不过我会尽量动作干脆些。” “那就提前谢过苏姐姐了。” 尹雅君话音未落,便被苏语裳揪住了脸蛋:“你啊你!” 两女笑闹间,深闺中的气氛却是莫名低落了下去。 在龙宫这般庞然大物的面前,哪怕玄岳城已经是仙宗之下一流的大势力,同样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本章完) ------------ 第四百八十章 哪管它洪水滔天(6K,求月票) “我送送您。” 笑闹后,尹雅君迈步至门前,认认真真屈身行礼。 院外几个年轻的玄岳城弟子忍不住驻足朝里面看来。 只见那位声名赫赫的天剑仙子,噙着些许无奈,回眸道:“委屈你了。” 随即便是踱步离开院落,带着两个天剑宗护卫很快离开了城主府。 “……” 几个年轻弟子对视一眼,皆是略带落寞的叹口气。 看似玄岳城没有遭受任何妖祸,麾下三百城仍旧繁华热闹。 实则仅是仙宗传下的一道法旨,便让它的真实地位一落千丈,甚至只需龙孙的一个示意,就能压得城主喘不过气来。 如今更是最后的希望也落空。 他们都是伴着小姐一起长大的,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嫁入汪洋,或许永世都再无踏回陆上的机会。 “傻站着作甚,快去忙你们自己的。” 尹雅君精致的脸庞上再次挤出一個笑容:“我是出嫁,又不是出殡。” 她轻轻挥袖,示意众人退去。 几个玄岳城弟子悄然攥掌,嗓音微颤:“我等尽当刻苦修行……必不负了小姐。” “说什么傻话。” 尹雅君捂唇轻笑,缓步转身,推门而入。 表面镇定,但藏于袖间的双掌却是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颤抖,慢慢将屋门关上。 待到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她轻轻蹲下身子,双肩抽动,身为从小到大没有离开过玄岳城的姑娘。 尹雅君真的想象不出那一望无际的汪洋之下,该是如何死寂和恐怖的场景。 离家而去,与妖魔为伴。 苏语裳真的是她最后的希望……但她没办法强求什么。 就像看着父亲背过身去,脊背仍旧挺拔,却不敢直视自己时,她便再说不出什么哀求的话语。 对于尹雅君而言,她压根不知道此事该怪谁。 难道要去怪那个素未谋面的南阳仙宗么? 她甚至都对其全无概念。 大概只能怪事情太巧了,龙孙麾下的将军恰巧需要一个夫人,而恰巧又选中了自己。 尹雅君用力擦了擦眼眶。 蹲在地上,用那张泪眼朦胧的脸庞,重新练习着如何笑的更甜。 既然要嫁,那就得嫁出价值,莫要再给玄岳城添什么麻烦。 与此同时。 所有人都是看见了苏语裳决然离开玄岳城的身影。 “仙子,现在回宗吗?”两个护卫叹口气,他们对玄岳城的感官也不错,在其中还有不少故友。 苏语裳刻意在街上漫步走着,唇角却是掀起了一丝宛如幼兽的凶狠,低语道:“走个屁,只要没接到水里,都算不上它媳妇儿。” 闻言,两个护卫脸色微变,顿时噤若寒蝉。 他们全然没想到,这位天剑仙子的胆子居然大到了这般地步。 “放心,早就准备好了。” 苏语裳取出一个阵盘,落于手中轻轻把玩。 呼吸间,她身上的气息忽然多出几分飘逸凌云之感,狡黠一笑:“元洲道兄应该不会介意吧?” 对于返虚修士而言,改换面容简直手拿把掐,最重要的反而是身上的气息。 苏语裳专门借来了这珍惜阵盘,很显然是在离宗时就做好了打算。 以南洪七子的体量,能抗事的弟子自然不仅有苏红袖。 至于为什么选择了魏元洲。 谁让对方上次帮着南阳宗出过头,也不差再出手一次了,可信度会更高。 而且对方是正人君子,等报复自己的时候,下手总会轻些。 “……” 两个护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以仙子返虚十一层的实力,去伪装白玉京中都算得上强者的凌云宗道子,也就只能骗骗那群王八了。 就在这时。 苏语裳忽然侧眸看去。 只见街边一座高楼门口,有墨衫轻扬,身后是黑袍相伴,在她扭头的瞬间,那两道身影已经踏入了高楼。 “怎么了?”护卫好奇看去。 “没什么。”苏语裳摇摇头,只是刚才莫名觉得有些眼熟罢了,但又想不起在哪里看见过。 按道理来说,能让她有印象的绝非寂寂无名之辈,又怎么会略感陌生,真是怪哉。 刹那间,空中荡开的妖气却是打断了她的沉吟。 众人齐齐抬头朝天上看去。 只见碧蓝的天幕间,不知何时多出了水浪滔滔,层层叠叠从远处卷来,声势浩大,浪声不绝于耳。 哗哗哗—— 两杆旌旗飘飘,其上乃是一条霸气的尖刺黄龙,背上的双翼则是代表了这位龙孙母族的身份。 整整十八个妖族精锐,分别承担着掌旗,抬礼,以及护卫的职责。 簇拥着最中间那青年,其面容勉强也算得英姿飒爽,唯有光秃秃的头颅,以及眼眶至下颌处的狰狞伤疤,让其显得有些凶悍。 头上没有龙角,自然不可能是龙孙亲至。 但又有资格祭出龙孙旌旗。 再加上这般年纪。 这青年的身份已经很明显了。 龙孙老七柯宣清麾下,那支龟军的少主。 水族三聘! 如此招摇,仿佛是担心玄岳城有人不知道一般。 换做曾经天剑宗庇佑此地之时,这群孽畜哪里敢这么嚣张。 “晦气。”苏语裳轻哼一声,也没心情再去思忖先前看见的身影,径直离开了城池。 “啧。” 近乎同一时间,高楼内那道墨衫身影也是抬眸朝天上看去。 在感受到这群妖魔浑身的强悍妖气后。 沈仪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温水,按捺住心中的波澜。 “您瞧瞧,您瞧瞧,那头王八长的如此丑陋,还不如我……唔……唔……” 先前的醉汉还未说完,便被柯十三漠然的捂住了嘴巴。 再让他继续说下去,这人还得被丢出去一次。 果然,店内其余酒客已经神情古怪的看了过来:“……” 沈仪扔过去一枚从许家那里拿来的传音卵石。 现在情况比较特殊,能不暴露身份还是不暴露的好。 “您别怪我多嘴,实在是此事忒气人。” 醉汉酒醒了大半,被提醒了一下,还是收敛了许多,握着传音石:“您说说,它们这般行事,以后玄岳城到底是仙宗的玄岳城,还是它们水族妖魔的?” “我先前骂的是气话,整个玄岳城谁人不知,城主对尹小姐极为疼爱,这般忍气吞声,应是念及我等三百城的诸多性命,但……尹小姐入了水,不就相当于送过去一个人质,龙宫有什么要求,城主哪里舍得闺女不管,今日退一步,往后那便是步步退!” 醉汉忍不住又长吁短叹起来。 沈仪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个事情,怪不得那龙孙要从嫁娶入手。 颜家的法阵,尹家的闺女。 仅是换个靠山,便要失去最重要的东西,换谁心里都有怨气。 他朝着柯十三瞥了一眼。 这位龙孙伸手将传音石拿了回来:“你可以走了。” “这……” 醉汉张张嘴,本以为这两位上仙与旁人有不同之处。 却没成想别说动手做点什么了,同样是连听都不愿听完。 “还不走?”柯十三蹙眉看去。 “不是……您能不能捎我回去……我真没钱付车马费……光靠腿走,我得啥时候能走回家。” 醉汉讷讷看向两人。 沈仪又扔出一块宝玉,随即起身带着柯十三离开了高楼。 “主人,怎么说?” 柯十三明显有些手痒,估计以前受了老七不少欺负,没想到死了以后,反而有了出口气的机会。 “我再想想。” 沈仪抬眸看着那朝城主府落下的十余道身影。 “呃。”柯十三愣了一下,主人怎么突然用上脑子了,念及此处,它忽然叹口气,当初杀自己的时候怎么不再想想。 说不定它就不用死了。 …… 玄岳城,城主府。 那光头青年携着滔滔水浪落地,身后的水妖们动作迅速的放下了丰厚聘礼。 诸多玄岳城长老虽脸色异样,但态度还算恭敬。 沉默看着忙碌的水族们,终于是伸手相迎:“乌少主,堂内请。” 龟妖尽忠职守,为七龙孙陷阵赴死,赐姓为乌。 少主返虚十层修为,隐隐已有接过龟军大旗的趋势。 “……” 乌俊用那凶煞眼眸扫过众人,却是止步未动。 它收回目光,淡淡道:“少一人。”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 没想到对方竟是连门都不入,便是挑起了毛病。 玄岳城刚刚失去天剑宗庇护,短短时间内,还未从身份的落差中转变过来。 同样是拥有白玉京的势力,金龟一族还是客,却可以丝毫不用给玄岳城面子。 真是……世事无常。 所幸有脸皮较厚的修士,赶忙挤出笑容:“是我等疏忽了,快快去请小姐过来。” 话音未落,却见乌俊发出了一道嗤笑,它轻轻抠了抠指甲:“我不缺姑娘,过了门想怎么玩儿都可以,不急于这一时。” 说着,它脸上的狰狞伤疤都是微微张开:“你们是不识得这两杆旌旗?” 乌俊随意指了指旁边。 龙旗现,如龙孙亲至。 “还是说,你们只认天剑宗的法旨,不认我龙宫的旌旗?” 乌俊咧开嘴,露出一个残忍的笑:“你们手上有天剑宗的法旨么?” 它只字不提南阳宗,因为根本没这个必要。 就连玄岳城本身,都没有把此事回禀南阳宗的念头。 在涉及白玉京这个层次后,所有人都知道那个重新归来的仙宗,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还愣着作甚。” 乌俊嗓音倏然布满寒意:“让你们城主滚出来接旗!” 它的话语在整个城主府中荡开。 于此同时,就在某座屋顶之上,身着长衫的中年人静静坐着,遥望南阳宗的方向。 在他身后,便是尹雅君所处的小院。 身为白玉京修士,庇佑着整整三百城的百姓,重权在握,修为加身。 尹启璋已经在这里枯坐了好几日。 却仍旧没敢回头看一眼。 至于府中回荡的嚣张话音,对他而言却仿若未闻。 “小姐肯定会怨您,但她肯定也想见您。”老仆躬身立于其身后。 “……”尹启璋沉默许久,忽然略微张开了嘴:“我不是怕见她,只是害怕会忍不住想要亲手葬了她。” 他几乎已经能预料到,玄岳城是如何一步一步成为七龙孙的附庸。 闺女在别人手里,他如何拒绝得了对方的命令。 一边是独女,一边是整个玄岳城。 尹启璋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所谓慈不掌权,犹豫者自讨苦吃,他或许真的不太适合做这个城主。 朝天剑宗发函十二封,全都杳无音讯。 他探出手,掌中是一封皱巴巴的信纸,没有用玉简,而是亲笔书写,欲要寄往南阳,最后却并没有派人送出去。 身为城主,又怎能让自己陷入病急乱投医的癫狂。 是时候该清醒一下了。 “走吧。” 尹启璋缓缓起身,想要回眸,却又滞住,神情木然道:“迎龙旗。” 他身形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时,已经站在了玄岳城众修士的身前。 尹启璋目光平静的盯着那两杆旌旗,随意的拱手行礼,然后在诸多复杂的注视下,回身走入了堂内:“设宴款待乌少主。” “……” 乌俊看着他那敷衍般的动作,眼皮跳了跳。 但却也没有太过逼迫对方,毕竟这中年人除了是城主以外,还是一位修为骇人的白玉京修士。 真让他发疯的话,就连七龙孙都会感到愤怒。 “以后都是一家人,不必太过拘谨。” 乌俊挥手示意众人,只是话音里不免带了几分嘲弄。 听到那句刺耳的一家人,不少玄岳城修士都是闭上了眼眸,再睁开时,皆是强颜欢笑的跟了上去。 …… 在玄岳城的极力克制下。 晚宴还算圆满,觥筹交错间,人声鼎沸,表面上和谐到了极点。 “聘礼已经下足,我明日一早就接她回府。” 乌俊得意的起身,举杯示意众人。 返虚十层的修为,却是压得一众玄岳城修士抬不起头来。 在看见主位上,尹启璋虽未起身,但仍旧是面无表情举杯的时候,它脸上的伤疤似乎都愈发鲜艳了一些。 “丈人,以后还要多多亲近些。”乌俊一口饮完烈酒,再次让麾下斟满。 尹启璋抬眸看去,忽然伸出食指蘸了酒水,在桌面轻轻划过。 以酒水为符线,竟是布下了一个气息恐怖的大阵。 简单一手,便是向众人展露出了白玉京修士的浩瀚伟力。 感受着那阵法中骇人的封禁之力,乌俊端着酒杯,脸色骤变。 下一刻,却见尹启璋神情平静的抬掌。 那酒符便是缓缓升起,然后落在了他自己的身上:“今晚就到这里吧,我有些乏了。” 以封禁大阵,强行锁了自己的修为。 见状,乌俊本能般的咽了咽喉咙。 封住修为,那是怕忍不住动手,至于想要斩杀的对象,除了自己应该没有别人了。 但除了尹启璋以外,这场间能斩灭它们的修士,可不止寥寥几位。 这般诡异的场景落入场间众人眼中,却是让他们忽然浑身微颤起来,不少人借着酒气,已经哗啦啦的站起了身子。 眼眸猩红的盯着周遭这群春风得意的妖族。 好几位的手掌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储物袋上。 就在这时。 一道素衣婀娜身影缓缓走了过来。 她怯怯的抱着一个小酒缸,对着乌俊举起:“雅君……雅君敬乌少主。” 随着尹雅君的入场,其他人如遭雷击,全都呆滞在了原地。 “爹,我先走了。” 尹雅君努力的将酒浆吞咽下去,轻声看向那个中年人,声如蚊蚋。 “呼。” 尹启璋移开眸光,感受着身上的大阵。 突然觉得……或许封早了一些。 乌俊感受着这尊白玉京修士身上大阵隐隐破裂的气息,赶忙饮尽了杯中残酒:“我也乏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说罢,它放下杯子。 带着一众妖魔,迅速离开了晚宴。 朝着玄岳城提前给它们准备好的院子走去。 看似有些狼狈。 但在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后,它却是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就从刚才的那一幕来看。 玄岳城被纳入七龙孙麾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再加上这层关系。 自己的龟军里面,或许还能多出一些修士相助,从此坐稳龙孙麾下第一军的位置。 这才叫真正的……春风得意。 像在验证它的想法。 在带着兵将踏入院落的刹那,乌俊忽然感觉有一阵风从身上拂过,携着诡异的冷意,仿佛钻入了骨髓。 它的酒意忽然醒了一大半。 其余兵将也是神情凝重起来,朝着周遭看去,然后爆喝出声:“何人在此装神弄鬼?可识得这两杆龙旗!” 它们尖锐的话音,却被无形的屏障尽数笼罩,连一丝都传不到外面去。 仿佛整个院落都被隔绝了一般。 屋顶之上,两道颀长身影一前一后而立,在夜风的拂动下,衣衫猎猎作响。 借着月光,那张俊秀的脸庞愈发白皙,眉心火焰跃动。 紫金色的眼眸俯瞰着下方,唇角噙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贪婪,便让那仙气飘飘的气质中,多了几分凶煞之意。 “呼。” 柯十三吐了口气。 突然觉得先前在颜家的时候,主人想不想的也没什么所谓,反正最后结果都是一样的。 对方所谓的想一想,估计是想想在哪里布阵比较合适。 “主人,怎么说?” “……” 沈仪像是看白痴似的瞥了它一眼。 佳肴在前,还需要废话么。 下一刻,两道身影同时消失在原地。 嗤拉—— 黑袍卷起,尖锐的龙爪轻易撕裂了一个返虚九层妖魔的身躯。 虽没有龙枪在手。 但经历了这么多万年于天衍四九中的沉淀后,柯十三现在也略通几分拳脚。 喀嚓! 那鱼妖的脊背炸开!透过那骇人的血洞,黑色兜帽掀起,露出一张稚嫩却残忍的笑脸。 同样的声音响彻四周。 相较于柯十三的残暴,沈仪显然要优雅的多。 身形飘荡间,笔直龙枪连连点出。 一枚枚头颅似猩红之花绽放于夜幕之中,绚烂刺目! 在五道鸿蒙紫气的加持下。 又花了数十万年的妖魔寿元,将天衍四九,归墟仙甲,青龙碎星枪三式灵法全部修至大成。 这群实力强悍的妖魔,竟是连发出声音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夺走了性命。 “嗬……” 乌俊浑身发凉,连连后退,同时爆发出浑身精血,将气息抬升到巅峰。 然后它便感觉自己的后脑被五指扣住。 墨衫袖袍之下,白皙的肌肤不知何时已经被灰白甲胄所覆盖,相较于之前,现在的归墟仙甲更加凝实,拥有了金属的质感,泛着银光。 腕甲延申,覆盖了整个手掌。 指尖锋锐,似那凶兽利爪。 喀嚓。 哪怕在乌俊已经竭力防备的情况下。 五指宛如刺破豆腐般,轻易陷入了它的头盖骨。 “吼!” 乌俊转身看去,差点被那五指撕烂了整个脑袋,却发现那墨衫青年神情毫无波澜,它嗓音尖锐且惊惧:“你是何人?我是七龙孙的麾下大将!” 它想不明白,怎么有人敢在此地伏击自己。 若是玄岳城的人,那他们就不怕龙宫扫平这三百城么。 如果是别的势力,怎么又一言不发,连个恩怨因果都不讲清。 然而就在它回眸的刹那。 背后又传来丝丝凉意。 乌俊连忙回首看去,眼中却只剩下了一柄咆哮的龙枪。 噗嗤—— 枪尖准确的没入了它的喉咙,堵住了它剩下的话语。 沈仪顺手抽出长枪,朝着旁边看去。 柯十三恰巧撕碎了最后一头妖魔的身躯,吐槽道:“麾下大将有屁用,我还龙孙本尊呢。” 看着满地散碎的身躯,沈仪略微蹙眉,淡淡道:“伱负责给我拼起来。” 哪里学的坏习惯,糟蹋东西。 “谨遵我主法旨……我下次注意。”柯十三讪笑两声。 沈仪随手一挥,将满院子的血腥气尽数吸入体内。 并没有撤去大阵,反而盘膝坐下,开始凝聚镇石。 就在这时。 城主府深处。 神情枯槁的中年人静静躺在床上,他应该感受到什么。 但今夜真是醉极了。 又被封了修为。 “感受不到……也很正常吧。” 尹启璋怔怔盯着屋顶。 随即闭上了眼眸。 如果是一场梦,不如就此做完。 眼睛一闭,哪管它洪水滔天。 (本章完) ------------ 单章 查尔罗斯大怒,就算是大将,他也是平等相交,李奥居然敢向他露出鄙视的神色? “德古拉有没有记载过一种会动的尸体?”王希咖换了一个比较容易理解的词语。 这家伙,不管是走上还是走中,可就从来没打算和对面和平发育哪怕一秒。 这个开会的场景王希咖还蛮熟悉的,自己穿越前运营公司的时候每周都要开例会。那时候每天想的都是如何赚更多的钱,如何让股东们同意自己的观点。 这枚灰白色的徽章里面有李维的灵魂印记,是他领取探索任务的凭证,也算是一种身份的证明。 这两种可能,显然是第二种的可能性大,灵妤宗的情报一向准确,不会单单在这一件事上出了差错,更何况在路上遇见了鬼道的阻击,要仅仅是一个开元洞府,鬼道根本不必要让人来,直接派蛇万厉屠了所有人就行。 这就是李奥这一年半以来的成果,六十九的等级,距离真正的将级军官也只差一级。 A级任务:包括在职业联赛中连续五把超神或超鬼,或者在任一服务器登顶第一,在任一直播平台人气过千万。 “胡说!那怎么能是傍富婆!那是追求稳定平淡的生活!这个年轻人已经受到太多的伤害了,如果能够就此安稳平淡下来的话,那也算是对他前半生的补偿吧。”莫德说着说着,鼻子都酸了。 没时间让他吐槽,接下来科林正要继续做完弥撒仪式,路西法当然会这种面子活,没堕落之前他可是经常看到这种仪式的。 一次次成功炼制化形丹,以及疗伤丹、生骨丹、复元丹……等丹药炼制完毕,已经二天过去。 “我不懂。”管阔明显感觉到李惜芸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纤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这道白光虽然一闪即逝,但在众人心里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因为我们要去警察局。”苏信不想再隐瞒了,反正迟早她都会知道,早知道说不定早死心,不是谁都可以接受这个结局。 “他认定的事情,就算你说得再有道理,他不认同,也不理解,那也没用。”另外一名大人道。 “还有什么事吗?”李择南缓缓地开口,神色依旧平静,平静得可怕。 不,绝没这么简单。区区造化一阶却敢与我叫板,其中必然有诈。 “我说喜欢。”苏白白提高音量,冲着他说道,说完对上他别有深意的眼,她知道自己上当了。 冷雨只感觉身体似乎不属于自己一般,被瘴气席卷,砰然一声落入泥潭之中。 “如果下次我惹你生气,你还摔自己,那我这辈子都不敢惹你生气了。”穆何自顾自地补充道。 “澹台凌青!”其他五位老道皆猛瞪双眼,异口同声惊呼道,之前的那份淡然消失不见了。 X级战队在前期选择落点的时候,非常中规中矩,既不去航线最热门的高级资源点,也不去偏僻的野外房区,而是把落点放在热门物资点的附近中高级物资点。 这声音来得好生古怪,便如突兀从人的心底升起,然后贯得满身清爽,又透出耳目,只觉得眼前耳后诸物也益发地生动起来。 今日便是二皇子原定的巡视大理寺的日子,而四皇子他们眼前的这条街道便是前往大理寺的必经之地,也就是说二皇子必从此处经过!四皇子几人一早便来到了这间茶馆,等待着二皇子的到来。 光链织网微微一颤,其间赤青光华流动,灼热与冰寒的气息交错进发。接连爆震,转眼就是六六之数。 待瘦弱男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这一矛附着的气机直接绞碎他的五脏六腑,那死相比用枪门客也好不了几分。 李叔听到吴凯恭维的话,正准备要回答的时候,王璇将两杯茶放在吴凯和李叔的面前,笑着说道:“李叔!请用茶,”说着就重新走回沙发边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看了起来。 “哈哈哈,孙公公说笑了,倘若孙公公愿意,叶府大门随时为孙公公敞开!”叶太傅朗声笑道。 智能机器人听到吴凯的吩咐,其中一位恭谨的对吴凯回答了一声,转身走出病房。 也就是说,夺心魔想干嘛就干嘛,就算是让奴隶将自己当成父母,爱人,情人或者仇人都是很容易实现的事情。 赵无极被怼的说不出话来,虽然有那么一点夸张,但是史莱克穷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所以,这次战斗也必然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无数摄像设备、监控设备正在向亚拉特圣城、亚拉特圣邦,甚至是全伊瑞星的众人直播“圣子”惩罚“恶魔”、“骗子”的飒爽英姿。 “这个蛮族世子倒是条汉子,居然亲自带军上城,我去会会他。”白朗举起大剑对旁边的雷骁说道。 果然,在吞噬了大量能量后,【狂战士甲】一口气进阶到了白银级!用愤怒的烈焰吞噬掉纠缠着自己的影子,唐云再无保留,以力破巧,得以脱身。 此时的林寒正怀抱着刚刚受惊的沈梦怡,神色当中满是冰冷之色。 简单的说:就是以莫大的法力凝聚成新的身体,即为阳神;而魂魄以如梦如影的状态离开身体的,则是阴神,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元神出窍。 余轻舞咬了咬牙,这眼前的男子怎么这么讨打,她真的有把眼前这男子的脸打成猪头的冲动。 虽说林寒并没有回答到柳如玉的心坎上,不过她看的出来林寒确确实实的并没有掩饰自己,说的都是实话。 我用我能够表现出来的最冷漠的脸看着徐锋。对于已经习惯了这个十句话里九又四分之三句是谎言的家伙的我来说,他的话已经跟清风过耳一样,对我不痛不痒了。 “弟兄们和疯子那边怎么样了?”被称作二哥的是一名只有一只眼睛、面目凶狠的男子。 ------------ 第四百八十一章 这个锅你抗得起吗 【斩杀返虚境金纹龟妖,总寿二十一万六千年,剩余寿元九万八千年,吸收完毕】 俗语言,千年王八万年龟。 虽已是有了修为的生灵,没有那么明显,但还是能看出这一族的寿命要略高于其他妖魔。 都快赶上那位龙孙了。 沈仪将尸首稍微整理了一下,总共十九头妖魔,其中金纹龟占了八头。 他眼眸里掠过些许期待。 在这般大敌当前的危急时刻,身旁确实是缺了些可用之人。 八头金纹龟,能否将实力再往上突破一下? 念及此处,沈仪看向面板。 【剩余妖魔寿元:一百二十二万一千年.可凝练】 超越百万年的浩瀚寿元,光是看着就觉得有些恐怖。 但沈仪却莫名有种囊中羞涩之感。 如今手上能用的镇石已经不少了,除开血脉相同的金纹龟妖,今日便是收获了十二尊之多,再加上先前剩下的两个龙孙护卫。 十四尊镇石,所需要的妖魔寿元简直难以估量。 “呼。” 沈仪平复着心绪。 想要以极短的时间,获得天骄们都需耗费数万年才能抵达的境界,消耗极大也是应该的。 他先换出二十枚妖魔本源,又凝出一尊镇石。 开始重塑金龟少主的妖魂。 八头金纹龟妖的尸首迅速涌入镇石当中,当石皮剥落的瞬间,显出了一头硕大无朋的骇人妖魔。 妖魂将本源尽数吞下。 沈仪根据情况又补了七枚,终于是让其提升到了珍级。 下一刻,妖魂涌入镇石造像之中。 随着那头龟妖睁眼,它身上细密的金纹近乎连成一片,璀璨绚烂,血脉糅合之下,气息再度暴涨! 溢散出的些许气息,让柯十三都是为之侧目。 “嚯……” 毕竟是它七哥的麾下,柯十三也算是见过这群王八许多次。 但何曾见过这般血脉惊人的存在。 “返虚十二层?”它下意识低呼道。 “还没到。” 沈仪看着早已准备好的量柱尺,只见上面金光毫无疑问的突破了一品线,超过了三分之二的位置,但终究是没能填满整根尺子。 “也就是我年纪太小。”柯十三有些吃味儿。 不然以它身上的黄煞毒龙血脉,若能拥有同样的时间,早就堪比白玉京了。 “……” 沈仪不太明白这有什么好比较的。 不过能收获一根如此高品质的道柱,心情还算不错。 前面的升宫都算顺利。 但沈仪曾听玄庆前辈讲过,对于似他那般的修士而言,返虚九层以后,才是真正的考验。 即便以对方的资质,都与天宫失之交臂。 沈仪并没有自大到觉得自己比玄庆更强,仙宫也不是不能接受,但偶尔也会好奇,若能凑齐十一层天宫,会不会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需得提前为突破返虚圆满做准备。 念及此处,沈仪收拢心神,将目光重新投回面板上。 剩下的其实就没什么好挑拣的了。 都是返虚九层的水族妖魔,精挑细选而出的强者,龙孙护卫或许血脉要强一点,但也不会差太多。 沈仪再次开始凝聚妖魔本源。 随着时间流逝,又是七尊镇石显露而出。 【剩余妖魔寿元:八万三千年】 倒是跟来玄岳城之前的时候一模一样,半点儿没给多剩下。 沈仪没急着升宫,而是将这些妖魔镇石尽数祭出,留在了院子里。 当初南阳宗亲手培育了这些附庸实力。 而现在,沈仪要亲手将他们收回来,而不是仅靠着所谓的“名正言顺”。 夜风拂过。 两道身影消失在了城主府。 …… 翌日清晨。 城主府众近乎大半数人的不眠夜。 天还未亮。 他们便远远的汇聚在了那处院落的外面。 然而那群水族离开的更早,待有人找借口走近请见的时候,才发现已经人去院空。 待到鸡鸣三声时。 玄岳城的上方,再次卷起了滔滔海浪,那两杆双翅黄龙旗迎风飘荡。 云雾中数道身影若隐若现,皆是携着强悍无匹的气息。 水浪当中,摆着一架鲜红大轿,端的是华美无比。 却让玄岳城百姓顿感刺眼万分。 “要让尹小姐自己过去?” “哪有这般迎亲的道理?!” 城主府中响起怨声阵阵,龙宫竟是连最后一丝体面都不肯给城主留。 摆出这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就不怕引得仙宗震怒么! 就算没了天剑宗,他们身后还有南阳宗。 就在这时,在城主府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只见城主带着些许宿醉后的惺忪,竟是罕见的从府邸深处走出。 他身处空旷处,怔怔的抬眸看天。 沉默良久后。 尹启璋竟是抬起双臂,朝着上方拱手。 看得剩余人脸色惨白。 昨日城主对龙旗的随意态度,至少还表明了他的不满,只是碍于形势比人强,顾及这么多城的百姓,才只得退步。 而如今的这次拱手,却像是代表了他彻底的臣服。 深闺小院内。 身披鲜艳嫁衣,头顶红盖的姑娘身形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她透过朦胧的盖头,呆呆的看着父亲的背影。 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尹雅君抿了抿唇,轻轻挣开两个婢女的搀扶,随即驾云腾空而去,不再回头去看玄岳城,没入水浪,踏进了那方鲜红大轿。 直到水浪倒卷,消失在天际。 尹启璋取出酒坛,纵身跃至玄岳城最高处,拍开酒封,让整座城的百姓都能看见他的身影和颓废的神情。 “这……” 城主府弟子们愈发迷惘起来。 尹城主身为白玉京修士,何曾让人看见过他的落寞,况且还是在这种人心惶惶之际,不更应该稳定人心么?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 漫天水浪远离了玄岳城,朝着无尽汪洋涌去。 甩开了旁人的视线。 仅有三道身影遥遥立于天际。 “不是,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这也能被他看出来?” 被兜衫掩盖的颀长身影朝着身后两人看去。 尹城主这般表现,很明显是猜到了什么,刻意抽身出来,表明此事与玄岳城无关的。 苏语裳觉得自己昨日演得还挺像回事的。 “能执掌玄岳城这么多年,估计早就成人精了。”两个天剑宗护卫轻声劝道:“仙子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苏语裳收回目光,浅浅吸了一口气:“来都来了。” 她死死盯着下方那架鲜红大轿。 哪怕在不祭出道宫的情况下,以她返虚十一层的实力,收拾一群返虚九层的护卫应该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下一刻,天剑仙子倏然消失在了原地。 鲜红大轿中。 尹雅君怔怔出神,感受着鼻尖的潮湿海风气息。 她其实很希望能突然出现什么变化。 但理智又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父亲拱手的动作,已经宣告了此事的结局。 轰—— 就在这时,她却突然感觉整个轿子剧烈摇晃起来,似有凌云飘逸之息,化作排山倒海之势,让这轿子变成了汹涌海浪中的一叶扁舟。 “……” 天剑仙子保持着挥掌的动作,在对面,一身黑袍笼罩的身影,手执龙麟长枪。 枪身与手腕相触。 青龙碎星枪的狂啸声席卷海面,掀起阵阵龙吟! “还有埋伏……” 苏语裳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巨大力道,略微叹口气,反手拍开了那柄长枪。 随着她的出手,凌云宗独有的气息终于是溢散开来! 这本是能在整個南洪横着走的身份证明,却在另一人的气息之下,稍逊一筹。 那是龙宫的气息! 龙孙亲至! “柯十三?” 苏语裳根本不需要去探测那黑袍下的面容,仅凭这柄枪,以及对方的修为,便能认出此人的身份。 “脑子有毛病。” 柯十三哪里想过还会有变故。 原本就是随便出个手,让这群难兄难弟陪自己演个戏,以龙孙的身份劫走婚轿,反正它和柯老七不对付的事情,旁人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了。 不仅能帮玄岳城解了这麻烦,让尹城主不至于被闺女所困,受柯老七钳制。 也能顺便再给龙宫制造些迷雾,让它们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死了。 一举两得。 这才是昨日主人思考的事情。 谁能想到半路还杀出个凌云宗弟子。 尽管对方不愿暴露身份,但从这修为来推断,绝对是某个亲传出手。 “把人给他。” 柯十三脑海中响起沈仪的命令。 它不再犹豫,一脚将那婚轿踹向那凌云宗弟子。 随即便想抽身而走。 “……” 苏语裳看着朝自己袭来的轿子,白皙如玉的脸庞上,眼皮跳了跳。 不对劲,真的太不对劲了。 她虽与柯十三没见过几次,但也深知对方骄纵的性格,哪怕打不过,那也得站出来逼叨两句。 今日却是如此轻易的想要退走。 区区一个凌云宗弟子的身份,可震不住它……只剩下一个可能,自己暴露了! 尹城主能看出来的事情,这群水族自然也能看出来,那这轿子里的人,大概率也被动了手脚。 南龙宫的黄煞之毒,其阴邪程度,她可是早有耳闻。 念及此处,这位天剑仙子的心里突然慌了一下。 她伸手扶住婚轿:“别想逃!” 先擒住这群妖魔再说。 转瞬间,苏语裳再次踏空而出,掌中掐动灵法,悍然朝着众妖袭去。 这般动静之下,就连那珍稀法阵也敛不住她身上锐利的剑意。 “你是不是疯啦?” 柯十三本来都已撤走,见势不对,手中龙枪再次砸了回去。 然而即便在青龙碎星枪的全力加持下,恐怖的境界差距却是不能无视的,龙枪被狂暴的剑气震飞,也仅仅削了其五成左右的气势。 这还是没有祭出道宫的情况。 真正的仙宗天骄,仅需一次出手,便能让世人惊惧。 她们那独特的气息,简直比悬空大日更加耀眼。 “苏语裳,你装你妈呢!” 柯十三那双石掌都差点被震碎,终于急了,轿子可以给,但这群镇石可都是主人的底蕴。 那是一点都不能伤的。 被一语道破身份,苏语裳却没有半分慌乱。 所谓剑道,一往无前。 反正都出手了,哪管它那么多。 她眸光愈发锐利,手中无剑,却剑鸣冲霄,化作百十丈的虚光,朝着下方水族斩去! 当—— 巨大的嗡鸣声让汪洋都翻滚了起来。 只见那水族之中,最前方的乌俊伸出手臂,金纹涌现全身,竟是硬生生的挡下了这一剑。 那结实的手臂上,竟是连半点伤痕也无。 “呼。” 苏语裳面露惊异。 尽管没有道宫的加持,但她这可是十足十的大成灵法。 这头王八何时拥有了这般实力。 然而下一刻,却见众妖迅速掠走,半点犹豫也无。 “给我站住!” 苏语裳给天上使了个眼色,让两个护卫顾好那轿子,随即竟是踏剑追了上去。 “这……” 两个护卫脸色难看,总感觉事态有些无法控制了。 怎么最后变成了天剑宗抗下此事。 他俩对视一眼,用气息卷起婚轿,朝着天剑仙子追去。 区区一个城主独女,哪里比得上仙子重要。 对方哪怕破了点皮,整个南洪都会看见苏红袖的怒火有多骇人。 …… 一追一赶间。 无边水陆在下方掠过。 柯十三感受着身后袭来的剑意,颇有些力不从心之感。 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 这哪里是什么仙子,分明是个疯子!仗着她姐姐的凶名,连龙孙都不放在眼里。 乌俊血脉高涨,早已不是昨日那个返虚十层的普通龟妖。 独力抵抗着肆虐的剑意。 但也正是它展露出的实力,让苏语裳打出了真火。 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已经踏入了幻阵之中。 两个护卫早已跟丢。 她掐动指尖,眉心剑光大作,随即一座高耸的道宫径直占据了天幕。 整整十一层高,犹如接连天地的大殿,古朴的长剑悬立其中,剑穗飘荡间,便有锋锐之意荡开。 四层天宫,四层仙宫,两层灵宫。 面对这般不加掩饰的杀机,让柯十三都忍不住脸色骤变。 “不解黄煞之毒,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苏语裳踏空而来,随着五指缓缓紧握,鸿蒙紫气与青鸾气息交错,泛起灵光点点,在其掌中汇聚成一柄与坐镇道宫的那柄古朴宝剑一模一样的存在。 杀鸡儆猴。 而修为最高的乌俊,便是她眼中的那只鸡。 握剑的刹那,她双眸灰白,瞳孔中只剩下了那只金光璀璨的龟妖。 “斩!” 她持剑斩下。 而于此同时,被她气机锁定的众多妖魔,竟是同时消失在了原地。 不是挪移法,也不是敛息诀。 就这般……古怪的消失了。 一剑斩空,苏语裳眼中掠过一丝茫然,紧跟着在道宫的加持下,气机再次朝四周搜寻而去。 她终于寻到了一道气息。 杀机已起,覆水难收。 苏语裳再次举起那柄长剑,灰白眼眸愈发凌厉,正欲袭去的刹那,整个人却忽然僵了瞬间。 刹那间,那气息已经与她仅有咫尺距离。 墨衫轻拂,紫金眸光漠然。 颀长身影笼罩了苏语裳。 一记膝顶悍然轰在了她的小腹上。 砰! 猝不及防之下,苏语裳只感觉道婴五脏都轰鸣起来,那张能让她在南洪立下偌大声名的漂亮脸庞,此刻不自觉的五官扭曲。 紫金色火焰灼烧着内腑。 她弓着身躯,轰然倒飞出去,撞断了数根大树。 之所以会被偷袭。 首要原因是心思都放在了那群妖魔身上,担心被它们诡异的手段偷袭。 其次便是在看见了那张俊秀脸庞后的怔神。 那张脸,她前不久才亲眼见过! 就在南阳宗外,脚踏乌光飞剑的那位年轻人! “噗。” 苏语裳突遭重创,在地上翻滚几圈,想要喊出对方的身份,嘴里却被血浆占满。 再抬眸时,那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 鲜红大轿落在林中,早已被两个焦急的护卫抛弃。 尹雅君昏昏沉沉的倒在轿子里。 就在刚才那汹涌的气息冲击下,她没有彻底晕过去,就已经算得上修行根基颇为稳固了。 她好像真的迎来了变化。 甚至还听见了苏姐姐的名字。 没有真的入水,但好似比入了水更可怕。 她努力的想要稳定气息,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法宝,然后双臂颤抖着朝轿外爬去。 总得做点什么。 然而当尹雅君爬出轿子的刹那,却是看见了一双干净的长靴。 她怯怯抬眸看去,便是对上了一张俯瞰而来的白皙脸庞。 青年那双眼眸不似凡人,携着紫金之焰,仿佛高高在上的仙神。 对方淡淡的扫了自己一眼,然后伸出手。 紧跟着,尹雅君便是发现自己像小鸡仔似的被拎了起来,视野迅速变化,待到耳畔风声止住。 她被随意的抛了出去。 砸在了苏语裳的身上。 “哎哟。” 两女同时低呼,随即便是发现那青年收回目光,径直转身,墨衫再次扬起,干脆利落的踏上乌光玄剑远遁而去。 “苏姐姐,你没事吧?”尹雅君赶忙让开身子,双臂无力的想要将其扶起,动作间,却还是没忍住朝青年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事儿可大了。” 苏语裳眸子里的灰白散去,怔怔看了眼天上的道宫。 怎么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随即她又收回目光,捂着小腹,费解中又带着些委屈道:“我就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非得顶我一下?我招他惹他了?” “他……他是谁?”尹雅君再次回眸。 苏语裳张张嘴,最后叹口气:“没谁。” 现在说还有什么意义,那片水陆的所有生灵都看见了,这是天剑宗和柯十三的交锋,跟他南阳宗半点关系都没有。 罢了,反正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不就是劫个王八的亲么。 若不是碍于南阳宗的面子。 压根不需要姐姐出面,自己一个人就能抗了。 不过……柯十三为什么会和沈宗主在一起? (本章完) ------------ 第四百八十二章 三方反应 仙宗弟子与龙孙柯十三交手,声势浩大,掠走千里。 水族和修士众说纷纭。 有人说感受到了凌云宗气息,有说看见了那锋芒毕露的古剑道宫,绝对是天剑宗出手。 最后以龟族众人失踪收尾,玄岳城主之女同样不知所踪。 南洪七子和南龙宫之间,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般直接的交锋,一时间南洪众生灵,皆是有些惶惶起来。 前者坐镇陆上,后者乃是水域之主。 看似地位平等。 但在另外三座龙宫的震慑下,南洪七子向来还是比较慎重的,四大龙宫哪怕平日不合,但在一致对外上面,却是从来没有变过。 无论怎么说。 不管哪一边做出些举动,对于普通势力而言,都是犹如天灾般的祸事。 “……” 尹启璋回到了城主府中。 面对众多府中老人的目光,他却只是安排了众多人手前去搜寻。 这反应看上去好像没什么问题。 然而落到那些对他熟悉的亲近之人眼里,这群人的脸色略略有些古怪起来。 尹小姐失踪。 爹找闺女,说到哪里去都是占理的事情,城主却没有丝毫动作。 又不是要得罪南洪七子或者龙宫,毕竟那一日,所有人都看见了城主安静的呆在城内,绝对不是他出的手。 仅仅安排弟子去找的举动,怎么看都有些敷衍的味道。 “都下去吧。” 尹启璋坐在堂内,挥手散去众人。 待到只剩他一人时。 他轻轻蹙眉,那双眼眸里掠过了些许疑惑:“凌云宗……天剑宗……” 尹启璋咀嚼着这两个名字。 随后悄然摇头。 玄岳城和凌云宗并无太多来往,更谈不上什么交情,对方若是想要出手,那必然是代表着南洪七子的意思。 若是那样,何须遮掩。 至于天剑宗,乃是同样的道理,以他们的性格,要管早就管了。 旁人看见的古剑道宫,大概率是那位天剑仙子心生不忍之下的结果。 但还是不对。 因为气息对不上。 真正出手之人,在晚宴那夜,便是在城主府中掀起了一阵杀伐。 第二日出现在空中的水族妖魔们,根本就只是石质的灵傀而已,故此才藏于云中,避免被别人看出端倪。 说明那人是不愿暴露身份的。 天剑仙子修为不错,但却绝对没有这般手段。 劫亲的事情,或许只是一场乌龙,毕竟送亲的和劫亲的,大概率都是想要帮玄岳城一把。 唯一古怪的就是龙孙柯十三怎么会参与进来。 “到底会是谁呢。” 尹启璋呢喃了一句,其实他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和玄岳城有关系,有实力,却又暂时不愿出面的势力并不多。 之所以不敢确定。 是因为他很难想象,那人怎么可能有如此手段。 “是你吗。” 尹启璋抬眸朝堂外看去,嗓音稍稍有些沙哑:“宗主?” …… 天剑宗。 某个不起眼的院落内,苏语裳站在门口,递过去一枚玉简:“你先在这里住下,尽量不要外出,有什么缺的,就再找我。” “苏姐姐,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尹雅君怯怯的问道,她其实只是没忍住心中的忧虑,担心这事情会对玄岳城造成什么影响,才本能般的多问了一句。 没成想居然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回哪儿?玄岳城?” 苏语裳瞥了过去:“一個来月,你究竟能不能回去,到时候自见分晓,至于更具体的事情,就暂且别问了,安心住下。” 一个来月。 尹雅君不太明白对方判断时间的因素是什么,但还是听话的点点头:“嗯。” 苏语裳收回目光,叹口气。 她本身对于七子大会,是没什么看法的,毕竟她姐姐是唯一的宝地继承人,未来实打实的合道境巨擘。 有对方照顾,自己只要不作死的情况下,在南洪可以很安稳的度过一生。 但现在,苏语裳却莫名的希望那个仅见过两面的年轻人,真正的登上宗主的位置。 只有那样,尹雅君才能光明正大的回到玄岳城。 当然……要是那位沈宗主没有给自己来上一下,或许这份期望还会更浓郁一些。 苏语裳撇撇嘴,轻揉了两下小腹。 到底是什么怪胎,居然能一击重创自己,对方身上的气息驳杂异常,好似每一种都不太高,但糅合在一起,竟是爆发出了连她都略感惊讶的实力。 上次见面怎么没看出来。 在南洪生活了这么久,苏语裳还是第一次挨异性的痛揍。 罢了,对方好歹有个宗主的名头,就当被长辈教训了。 尹雅君同样怔神片刻,随后担忧道:“苏姐姐会有什么麻烦吗?” “嘁,我能有什么……” 苏语裳拿出了天剑仙子的派头,转身走出小院,话音未落,嗓音突然拉长了许多:“麻——烦——” 只见一阵狂风袭来,径直将其卷走。 “呃。”尹雅君呆呆看着空荡荡的院外,眼睁睁看着对方被卷入了天剑宗深处。 天剑宗祖师殿。 八个长老齐聚一堂。 “哎哟。” 待到那仙子落地,径直跪在了蒲团上,用力揉着额头。 才有老人轻声道:“擅自插手宗主登位之事,谁给你的胆子?是凌云宗魏元灵的事情,没有给你足够的教训?” 哪怕不谈众多白玉京的心思,想要成为南阳宗主,执掌宝地所有生灵的性命,需要经受考验是必然的事情。 话说的难听点。 在剩下六位宗主不留余力的扶持下。 任何一个白玉京都能成功合道南阳。 但合道以后呢? 没有足够的心性,能发挥几成合道境的实力,遇到事情可有处理的经验? 若是空有境界之辈。 出去得罪了人,被擒获,稍稍折磨一下,是不是又要重现南阳宗十万年前的惨剧? 要知道,身为合道之人,随便一个念头,就能让夺走宝地内生灵的性命,化为己用。 如果真把南阳宝地交给一个胆小懦弱之辈,那还不如就像以前一样封着算了。 “你可知错?” 在八位长老的注视下,苏语裳气鼓鼓的瞪着眼睛,并未争辩什么。 大不了像魏元灵那样被关起来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第一次了。 她只是没想到,这群长老居然会把区区一件劫亲的事情,径直抬到了如此严肃的高度。 插手宗主登位之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糊弄过去的。 就在这时。 一道娇小身影缓步踏了进来,嗓音如剑般锋锐:“谁说是擅自参与,我们是光明正大的参与,怎么,不行吗?我就要推他当宗主,不服气的站出来。” 来人看起来宛如两三岁的稚童。 相较于上次和刘长老相见的时候,又变小了许多,以至于身上的长衫都像是裙子般拖在了地上。 两只小手挽了半天都伸不出宽大的袖袍。 唯一显得有些古怪的,就是她那张白嫩的脸庞上,好似多出了些许皱纹。 “……” 苏语裳悄悄朝门口看了一眼,只见血师父满脸担忧的看来。 显然,对方是担心自己出事,才去请来了姐姐。 直到此刻,苏语裳终于埋下了脑袋,她知道姐姐此刻正在经历如何紧要的关头。 但又没办法埋怨血师父什么,毕竟她也是关心自己。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几位长老脸色微变,齐齐朝着那娇小身影看去,警告道:“伱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整个天剑宗。” 其余几宗的白玉京们都还在商议,苏红袖这是完全不把这些人当回事啊。 “所以是你不服?” 苏红袖并未接话,只是挑了一个最老的瞥了过去。 “老夫没有不服。” 那长老哪里愿意在这种时候,去触苏红袖的霉头。 径直移开了目光。 “那不就行了,人我带走了。” 苏红袖随手一挥,便将妹妹带出了祖师殿。 感受着那尊雕像漠然的俯瞰,她咽了咽喉咙,虽有些心虚,但还是强作镇定的转身离开。 “姐,我们真要帮他?” 直到远离了祖师殿,苏语裳这才怯怯朝身下看去。 苏红袖径直给了她膝盖一拳:“帮什么帮,不这样说,我怎么把你捞出来,下次再敢犯,小心我当着南洪七子的面,打烂你这仙子的屁股。” “别……别……我知道错了……” 苏语裳赶忙摆手,所谓童心顽劣,在姐姐这般状态的时候,似这种丢人的事情,对方未必做不出来。 光是想想那个场面,她便想要挖个坑给自己埋了。 “呼。” 苏红袖叹口气,取出一枚令牌:“这次的轮回剑果,就由你帮我去取,顺便避避风头。” 在这种紧要关头,她可未必能护住妹妹,免得那群老东西再事后算账。 “我办事,您放心。” 苏语裳拍了拍胸脯,低声道:“能不能带血师父一起出去,我答应了要带她去走走,顺便也能保护我一下。” 苏红袖沉默一瞬,但看着妹妹期待的眸光,还是淡淡道:“随你。” 闻言,苏语裳顿时面露喜色,朝着后方使了个眼色。 “……” 那雍容华贵的妇人同样露出一个略带期待的浅笑。 只是在苏语裳收回目光的刹那。 她唇角的笑意中多了几分复杂的味道。 (本章完) ------------ 第四百八十三章 三方反应(下) 碧波荡漾,鱼虾成群。 清澈的水域下方,坐落着一座气势恢弘的洁白石宫。 柯老七身为成年的龙孙,在金纹龟族的全力支持下,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封地。 此刻,它端坐珊瑚宝座之上。 神情略微泛冷,有些头疼的看向下方。 一头年迈的金纹龟妖单膝跪地,脸上布满肃杀之意,身上堪比白玉京的气息若隐若散:“还望龙孙下旨,让老奴率兵前去天剑宗讨个说法!” “……” 柯老七抿抿唇,还是把那句“就凭你”给咽了回去。 这老王八是不是脑子糊涂了。 南洪七子岂是任人欺凌的存在?真惹怒了他们,这群人拼上老命,甚至能把南龙宫都给翻个底朝天。 不过…… 对方爱子生死不明。 龟族准备好的喜事,现在大概率要办成丧事了。 南龙宫确实不怕南洪七子。 但它这位龙孙,可代表不了龙宫,更何况只是麾下大将之子的事情。 柯老七实在不想下这道法旨。 它在龙宫本就地位不高,若是再惹麻烦,难免引得龙爷爷不悦。 按照柯老七的做事方法,向来是抬出龙宫的名义,就能解决九成九的麻烦,若是解决不了,它本能的就会心生退意。 “你急什么。” 念及此处,柯老七终于开口道:“与南洪七子交涉的事情,乃是由我四哥负责,本尊冒然插手,难免会让四哥误会,难道你想让我兄弟不合?” “老奴……老奴不敢!” 那金纹龟妖唇皮颤抖,显然是看穿了龙孙的想法,却不敢直言。 长出了一口气后,突然将另一条腿也跪下,从请战的姿势,悄然变成了哀求:“我金纹龟一族,对龙孙向来是忠心耿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我那俊儿,一直护卫龙孙左右,更是把替您挡下的伤口,多年留在脸上,当作荣誉看待。” “如今它生死未卜,老奴不求别的,至少……至少让我知道它到底死了没有,若是死了,又是何人出手。” 老龟妖字字如泣,听得周遭众妖颇有股兔死狐悲之感。 “行了,想知道这些,也未必需要去问天剑宗。” 柯老七掩饰着眼底的烦躁,径直打断了老王八的泣诉:“若没记错,我那十三弟当时也在场。” 说到这里,它没忍住冷笑了一声。 旁人皆以为柯十三是在替它出手,护住那婚轿入水。 只有柯老七心里明白,那小子绝对没憋好屁。 对方隐隐有展露峥嵘之势,免不了把矛头对准这群兄长,以血铺就地盘,以尸骨垒成新的宫殿。 剩下十二个龙孙里面,最适合被发难的,无非就是自己了。 罢了,敷衍一下这老王八。 毕竟接下来还有大事要用上对方。 念及此处,柯老七闭上眼眸,开始通过秘法联系那许久未曾碰面的兄弟。 在众妖期待的注视下。 柯老七脸上却是下意识涌现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它缓缓睁眼,诧异的看向手心。 只见在那掌心处,悄然浮现出一枚血符。 “龙孙,怎么了?” 那头堪比白玉京境界的金纹龟妖紧张的看了过去。 “没什么。” 柯老七迅速握紧手掌,抬头扫了过去:“你儿大概率已经死了,那就不必多言了。” “死了……” 老龟妖身形颤了两下,张张嘴,许久说不出话来。 “把心放在肚子里,我会让天剑宗给你个交代,血债血偿。” 柯老七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仅一句话,便让下方众妖脸色巨变。 龙孙居然真的为了龟族,要与天剑宗翻脸?! “不过……” “该给四哥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我会尽快知会它,且等着吧。” 话音落定。 老王八已是有些按捺不住心里的情绪,连嗓音都颤抖起来:“老奴明白,老奴等得起。” “说正事吧。” 柯老七缓步走至金纹龟妖身旁,轻轻拍了拍它的肩膀:“本尊遇到了一個大机缘,大到能让我重新得到龙爷爷重视的程度,现在,本尊要你来帮我夺回这个机缘。” “只要办好此事,你金纹龟族可享万世之福。” 闻言,老王八忽然颤了一下。 相较于对方许下的承诺,其中蕴含的危险气息,更让它感到心神不定。 “放心,都跟你说了是机缘。” 柯老七稍稍安慰了一句。 老王八缓缓抬起头,低声道:“敢问龙孙,是什么机缘?” 柯老七眸子里涌现阴毒,传音道:“譬如,截杀一位仙宗道子?” 闻言,老王八踉跄退步,难以置信的看了过去。 仿佛听见了什么荒唐的笑话。 它?去截杀仙宗道子? 此事的难度,仅次于斩杀一尊合道境巨擘。 首先,南洪七子总共才六个道子,实力一个比一个强悍,似他们这般存在,任何一次离宗,都是受万众瞩目,不存在什么被伏杀的可能。 想要将他们偷偷约出来,这得是多好的关系。 恐怕从小到大的玩伴,都未必能做到。 话又说回来,能跟道子有这么密切的关系,相当于攀上了南洪最粗的大树,还至于背叛南洪七子? 图什么? 其次,就算将其引出仙宗。 就凭七龙孙麾下的实力,全部加在一起,能敌的过哪位道子? 至于请父辈出山,那就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相当于直接和南洪七子宣战,还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这算什么功劳,算什么机缘。 “伱慌什么?” 柯老七挑眉,不满的瞥了过去:“本尊能让你去送死么?” “那是不会的。” 老王八对自己的地位看得极清,七龙孙或许不是个念旧情的人,但至少在目前看来,对方还需倚仗金纹龟族许多。 “月有圆缺时。” 柯老七慢悠悠的走出了大殿:“锋芒盛极,也该到了转衰的时候了。” 闻言,老王八眼皮跳了跳,似乎是猜到了什么,随即就连呼吸都滞凝了许多。 它怔怔朝着龙孙的背影看去。 只见对方活脱脱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态。 心中顿感惊愕。 七龙孙……真有法子能让那天剑宗的道子,在她最虚弱的时候,主动离开仙宗?! “呼。” 然而柯老七没有再回头解释什么,仅留下这句话。 它踏着水浪,飘然前行。 直至来到无人之地,脸上才涌现几分烦躁。 径直催动秘法,身前多出一扇水镜。 看着那暗压压的境面。 柯老七挤出一个恭敬的表情,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甲胄,随即单膝跪地,拱手道:“老七有事禀告四哥。” 那暗赤色的身影缓缓蠕动起来,略微离远了些,才露出一块块犹如金属般的鳞片。 巨大的龙首显得尖锐而狰狞,一双眼眸泛着黄芒,居高临下的看了过来:“说。” “十三……十三好像死了!它与天剑宗弟子照面以后……” 说着,柯老七颤颤伸出手掌,想要向对方展示掌心的血符。 却没成想那条赤龙神情仍旧漠然,没有丝毫异样,甚至懒得揭穿柯老七脸上虚伪的悲恸:“知道了。” 话音未落,水镜已是悄然散去。 柯老七怔了怔,它原本想着借着老四的手,去与南洪七子交锋,在削弱老四实力的同时,顺便也引走南洪七子的视线,方便自己办事。 又是一举两得。 但对方的反应,却是超出了它的预料。 哪怕平日里关系再生疏,老十三也是它们的手足兄弟,老四居然表现的如此冷淡,何曾拿它自己当过南龙宫的一份子看待。 龙爷爷居然把最繁华的水域,交给对方镇守,真是老糊涂了。 “这野种!” 遥隔水陆汪洋,那条赤龙听不见柯老七的唾骂。 当然,即便听见了,它也没心思去理会。 它平静的盯着眼前那封信。 柯十三的死讯,赤龙知道的远比其他人更早。 只不过中间又感受到了一次十三的气息,这才有些疑惑。 之所以到现在还未有所动作。 则是因为眼前的这封信。 上面详细描述了一位陌生修士的生平消息,其中包括了对方所施展过的一切手段,以及境界的变化。 在信的末尾,提到了清月宗柳世谦与这修士同行前往颜家的事情。 按理来说,一封来自修士手笔的信,很难取得龙宫的信任。 但柯老四却是安静盯着信封处的符箓。 那是天剑宗长老留下的。 对方居然没有掩饰身份,光明正大的出卖盟宗。 这就有趣了。 但凡自己把这封信往南洪七子一送,对方必死无疑。 却也正因如此,反倒显出了他的真诚。 “殊死一搏?” 赤龙玩味一笑,这是交来的投名状,想要获得南龙宫的支持,借此斗过其他白玉京修士,有此把柄在手,对方倒确实像个继承合道宝地的最好人选。 “闹吧,再闹大些。” “死一个小十三哪里够。” 这条龙幽冷的看向自己身上暗沉沉的赤色麟片,这是母族血脉过于浓郁的结果。 它曾被称作野种。 靠着杀伐同胞,终于获得了龙孙的称谓。 但无论实力有多强劲。 以黄煞毒龙为主的南龙宫,最后都不可能交到一条赤龙的手中。 谁说合道宝地只有修士能继承? 它倒也想试试。 但此刻时机未到,只有龙宫被欺辱到了极点,才能让南洪七子付出一座废弃的合道宝地为代价,来平息龙爷的怒火。 当然,也不能什么都不做,给人留下话柄。 “来人。” 赤龙昂起首级,淡淡道:“去给清月宗找点事情做,无论如何,我要与那柳世谦见一面。” 一个白玉京长老,给小十三偿命,差不多也够了。 “属下遵命!” 殿外传来阵阵肃杀的回应。 …… 雄峰之间,白雾飘荡。 其间还残留着些许紫气。 山脚散落的几座庄子,百姓艰难的朝山顶而去,试图追寻这紫气从何而来,想要求得仙缘。 然而等他们好不容易爬上山,抬眸看去,视线中却是一座凶煞逼人的宫殿。 整整七层高,掀起血海阵阵,似有冤魂泣诉。 又伴随着低沉却让山脉微颤的兽吼。 “有妖啊!!” 凄厉的哀嚎响彻山间,一道道身影慌不择路的朝下方奔逃。 不少凡人脚下一滑,径直跌落高山。 眼看着就要粉身碎骨而亡,却有山风倒卷而起,将他们托住,送回了山脚,犹如黄粱一梦。 山顶处。 沈仪盘膝而坐,平息着呼吸,将无量妖皇宫收入眉心。 返虚七层,终于是迈过了分水岭,跻身后期境界。 “恭贺我主实力大增!” 乌俊单膝跪地,低头拱手。 “……” 柯十三愣了一下,难以置信的盯着这头小王八。 还能这样? 它手指颤了颤,此刻再跟上动作,倒是显得有些刻意了。 混账东西!为何不提醒一下自己!、 沈仪懒得搭理这两尊镇石,他确实不太明白,反正以后都要填宫的,有什么好争的。 他现在可堪大用的,共有三尊镇石,除去龙孙和这王八,还有个王八麾下的返虚九层妖将。 除此之外,还有六尊介于二品和一品间的镇石可以凝练。 现在缺的不是镇石,反而是妖魔寿元。 这东西就不挑修为了。 量大管饱就行。 沈仪侧眸看向乌俊,如果没记错的话……对方手下还有一支完整的龟军。 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正面去对抗一支龙孙麾下的主力妖军,同样与找死无异。 但若是能有个“内鬼”相助,稍微收割一下妖魔寿元,只要足够小心谨慎,机会还是挺大的。 “回禀我主,乌俊早已掌握了金纹龟妖一族的全部消息。” 见主人看来,光头王八没有丝毫犹豫,底气十足的回应道。 它年纪轻轻就开始尝试着接手龟军,确实有自傲的资本。 “要这样说,其他几个龙孙在哪儿,就连龙爷爷的修养之地,我都知道。”柯十三不甘示弱的站了出来。 “你先等等。”沈仪瞥了它一眼。 知道有屁用,过去送死吗。 相较之下,乌俊就靠谱的多,有这种大将带路,至少安危有保证。 没有再过多想。 沈仪深知自己那点障眼法,在龙宫这般大势力的面前有多可笑。 若是龙宫动了真火。 它们在洪泽的爪牙,宛如一张大网,如果打算将自己笼罩起来,根本就没有偷偷发育的空间。 在哪里杀了妖,龙宫立刻就能赶过来。 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这次,就连合道宝地都未必能护得住自己。 如今看来,想要能安稳活着,唯一的出路就是七子大会,坐稳宗主之位,借着南洪七子的底蕴,来牵制龙宫。 只有这样,自己才有时间去合道南阳宝地,从而搏出一片天来。 念及此处。 沈仪径直祭出乌光飞剑,在乌俊的指引下,朝着那片汪洋掠去! (本章完) ------------ 第四百八十四章 胡吃海塞 以金纹龟妖为首,囊括各族水妖,统称龟军。 身为柯老七麾下实力最强的一支妖军。 可以说这位龙孙的封地,有近乎八成都是龟军在镇守。 “实力最强的莫过于我父,至少交起手来,应该不会输于南洪七子中的许多长老。” “但自从它有将这支妖军交与我手的心思后,便很少会离开龙孙身旁,不足为惧。” “至于别的堪比白玉京的大妖,龙孙的母族里应该还有一位,不过除非遇到紧急情况,否则龙孙轻易也不会请它过来。” “返虚十二层的妖将倒是不少,但都分散于水域各处,需要帮龙孙镇守其他水族,若无调令的情况下,很少会集结起来。” 听着乌俊的解释,沈仪陷入沉吟。 这样听起来,柯老七执掌的势力实际上比玄岳城也强不了多少。 能有这般威势,大概率还是倚仗着龙宫的名声。 想想倒也正常。 毕竟除了柯十三这个幼崽以外,柯老七在所有龙孙里面乃是最弱的一支,若是连它都能率领好几位白玉京,那所有龙孙加在一起,再算上那群龙子……南洪七子哪还能与之抗衡。 当然,强不强是相对的。 沈仪摇摇头,现在的自己可没办法与这般妖军正面抗衡。 在主要目的是妖魔寿元的情况下,其实没必要去冒太大的风险。 至少不能陷入苦战。 一旦被牵制住,哪怕不算龙孙的事情,当初在水月商盟与蹈海水蟒交手以后,自己南阳宗主的身份,水族可是有不少人都知道。 能在水里斩杀一位“宗主”,哪怕是个水货,恐怕有不少妖魔都会很感兴趣。 “主人,这边请。” 三道身影遮掩了气息。 于清澈汪洋之中,迅速朝着乌俊所说的方向掠去。 在这位“内鬼”的带路下。 沈仪很轻易的便绕过了诸多探查法阵。 “似这等妖兵,通常一支小队不会超过十二个,只是做最外围的巡逻之用,修为大约在返虚三层到返虚五层之间,会配备一个返虚六层以上的妖将带领。” “日常巡逻的话,大约会安排十支小队左右。” 乌俊和柯十三都是镇石。 只要它们愿意,可以把气息收敛到完全没有,不必担心有暴露的风险。 别看乌俊说的简单。 实际上算下来,放到仙宗里,这可是相当于一百多個执事,再加上十个外门长老。 “……” 沈仪沉默朝下方看去。 只见那群妖兵皆是身着龙宫标配的鱼鳞甲,脚踩某种体型流畅健硕的怪鱼,快速在水中游动。 他并没有直接动手,而是侧眸朝乌俊看去。 这十二个妖兵倒是没问题,其中还有几头金纹龟妖,除了寿元以外,尸首也能继续增强乌俊的血脉和境界。 但是。 沈仪并没有看见所谓的妖将。 “呃,回禀我主,它可能去偷懒了?”乌俊也有些吃不准,讪讪笑道。 “……”沈仪深吸一口气,忽然发现这“内鬼”也没那么靠谱。 虽然担心有打草惊蛇的风险,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妖魔寿元溜走。 沈仪闭上眼眸,天衍四九全力施展开来! 即便没有鸿蒙紫气的加持,单凭圆满的天凰不灭真身,他的出手,对于这群普通妖兵而言,也是与杀鸡宰狗无异。 砰!砰!砰! 低沉的炸裂声在水中荡开。 十余道身影,连带着脚下练气境的怪鱼一起崩碎。 墨衫身影掠过的瞬间,所有尸首都被他收入了扳指内,近乎同一时间,控水天赋施展开来,将暗沉沉的血雾汇聚成一团,同样收入扳指。 碧波仍旧清澈,除去少了些妖兵以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仪这熟稔的动作落在两尊镇石眼里。 就连柯十三都暗自咋舌。 杀人夺宝,毁尸灭迹。 主人以前到底是做什么出身的,这看上去可不像个好人啊。 “呼。” 沈仪指尖金丝吐露,再次以法阵敛息。 曾在南阳宝地的时候,他便在许家那里,看见过那种随身法阵的手段,只是一直没有学过。 但在归墟仙甲阵大成以后。 却也触类旁通,对于阵法的使用愈发巧妙了起来。 【剩余妖魔寿元:四十三万两千年】 仅一次出手,便是收获了如此丰厚的妖魔寿元。 沈仪却没有激动,而是安静的盯着下方,强悍的神魂朝着周围蔓延而去。 但却始终无法感应到那妖将的存在。 他不禁眉头略微蹙起,别看现在杀的爽,一旦消息走漏出去,那才是真的有命赚没命花。 在人家的地盘上被围住,插翅都难逃。 “我主,可能有些不对劲,它好像不是去偷懒了。” 乌俊好似想起来什么,沉声提醒道:“该不会是被调走了吧,在龙孙有大动作,且它本身不在殿内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话音落下。 沈仪挑了挑眉,不在? 那可就有点意思了。 他径直挑出三头金纹龟妖的尸首,朝着乌俊的身躯灌入进去。 刹那间,对方身上的金纹再次闪烁起来。 虽没有突破返虚十二层,但提升却是肉眼可见的。 …… 负责巡逻龙孙殿的妖兵,在水域之中,地位乃是极高的。 几乎无人敢惹,各种孝敬更是收到手软。 再加上各式法阵近乎囊括了殿外大半的水域,就连巡逻都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也就是今日,殿内传了命令,调走了所有返虚六层以上的妖将。 它们才稍稍认真了一些。 这种时候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恐怕得提头去见龙孙了。 念及此处,它们取出了海螺,照例开始回禀此地情况。 就在催动海螺的瞬间。 妖兵们却是感应到了头顶一阵冷意掠过。 随即就失去了知觉。 清澈的水浪翻涌,不带丝毫血污,三道身影迅速朝着另外的地方赶去。 【剩余妖魔寿元:八十二万六千年】 同样的情形,又接连出现在龙孙殿的四周。 那几道身影仿佛难以捉摸的鬼魅,无视了阵法的探查,当着龙孙殿的面,肆意的收割着水族性命。 如此嚣张的情况,恐怕数万年都未曾出现过。 入水域如入无人之境! 直到第四支妖兵小队消失在原地。 “你奶奶的,全都睡着了吗?!” 一头金纹龟妖手持海螺,骂骂咧咧的同时,心底却是涌现了浓郁的不安。 它终于拿出了一些龟军该有的素质。 “诸位大将!回援龙孙殿!” 似蹈海水蟒这般返虚八层的先锋将,只能被称作将军,唯有那些堪比返虚圆满,有能力独自镇守一方的存在,才有资格称大将军。 话音未落,一只泛着金光的手臂已经悍然震碎了它的身躯。 在那妖兵难以置信的注视下。 乌俊脸上的伤疤都扭曲了起来,显然是为赶不及而懊恼,还是晚了一步。 它抬眸看去。 只见水波荡漾间,一袭墨衫立于前方,身旁早已没了半点生机,一道道尸首涌入对方的扳指内。 那张白皙脸庞上,反而没有太多失落。 沈仪看得很开,能拿多少算多少。 况且等那群大将赶回来,肯定也需要点时间。 【剩余妖魔寿元:两百一十万零七千年】 整整五支小队,占了龟军尽半数的妖魔,才能换来如此丰厚的寿元。 “最近的龟军大将赶回需要多久?”他朝乌俊看去。 “最近的……一炷香。”乌俊认真掐算着时间,身为龟军半个统帅,它对那些大将的位置可谓是了如指掌。 “还能再收一波。” 沈仪轻点下颌,将所有金纹龟妖的尸首全部汇入乌俊体内。 在这群兄弟的全力帮助下。 乌俊连眼瞳上都泛起了诡异的金纹。 气息倏然暴涨! 但相对的,意识变得有些呆滞起来。 这是妖魂不足矣支撑镇石的表现。 整整五波提升,活生生将它的修为拔高至返虚十二层,甚至距离量柱尺圆满,都只差一步之遥。 “再收一波……” 柯十三听起来总感觉怪怪的,随后有些羡慕的看向乌俊。 此刻对方的血脉强悍程度,竟是连它这混血龙孙,都略感几分忌惮。 又不是只有龟族有兄弟。 它的龙孙兄弟也不少啊,怎么就让姓乌的占了这好事。 “我主!这边请!” 乌俊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这副实力暴增的身躯。 待到它稍微回过神来,赶忙开始朝着下一支妖兵小队带路赶去。 然而当乌俊带着沈仪和柯十三来到地方时,却是怔了一下,只见空落落的水域之中,哪里还有半点妖兵的身影。 反应如此迅速? 不应该啊,三人中修为最低的都是返虚九层,全力施展挪移法,哪里是一群返虚中期的妖魔比得上的。 “哪个不要命的小贼,敢和我主抢东西?” 柯十三察言观色这么久,终于学会了一点拍马屁的功夫,怒声喝道。 “……” 沈仪沉默瞥了它一眼,随即抬眸朝上方看去。 乌俊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透过荡漾的水面,隐约能看见水域上方,正立着一道驼背的身影。 能让柯十三毫无察觉,这境界间的差距已经恐怖到了难以跨越的地步。 返虚十二层!换句话来说,这是已经将返虚路走到尽头的妖魔。 “我主,我真没想到……它们在外面。” 镇守各处水域的龟军大将,居然不在水里,而是前往了陆上。 哪怕已经知道龙孙殿可能有什么动作。 但乌俊活了这么多年,都从未见过这么古怪的情形。 柯老七到底是要做什么事情,才能搞出如此大的动静?! 那些龟军大将可谓是对方最珍贵的底蕴,也是维持它对封地掌控力的基本盘,轻易是不会调动的。 “走。” 沈仪没有半点犹豫。 哪怕他有八成把握,能拿下面前这头大妖。 但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放弃。 现在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情况不对了。 自己仅是想要收割些许妖魔寿元,但好像莫名其妙的淌进了一滩浑水当中。 在沈仪的心神命令下。 乌俊悍然出手,跃出水面,朝着那驼背老者袭去,爆喝道:“三叔,给本尊死来!” 沈仪和柯十三则是分作两路,朝着不同的方向掠走! 乌光飞剑倏然落至他脚下,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冲向云霄,朝着极远处的山脉而去。 “……” 驼背老者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乌俊。 轰然一掌推出。 两头大妖的出手皆看似简单粗暴,但这却是妖魔惯用的试探方式,孰强孰弱,妖躯至少占了七成因素。 拳掌接触的瞬间。 整片水域都是在余波的横荡下,猛地倒卷而起,好似两条接天瀑布,倏然撞在了一起! 轰—— 返虚十二层,出手间已经能令天地变色。 “咳。” 驼背老人噔噔倒退几步。 “啧。” 乌俊则是讶异的看了看自己的拳头。 嚯,原来这老东西也不怎么样嘛。 两人出自同族,血脉神通相仿,交手靠的就是硬实力和经验,很难有别的变数。 若是能再有些时间,它必然能为主人收回一枚头颅。 “你已经不是活物了。” 老人抬眸看去,突然长长出了口气,哪怕这石傀的模样再活灵活现,甚至还有记忆的样子。 对方身上的金纹,更像是龟族十万年都出不了一个的天纵之姿。 但终究只是旁人用手段伪装出来的罢了。 念及此处,老人取出海螺:“不必与死物纠缠,拦住那墨衫修士,若没猜错,他应该就是那位南阳宗主。” 话音落下。 乌俊顿时又感受到了两道同样恐怖的气息出现在附近,紧跟着便是朝着主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坏了…… 这群龟军大将,竟是真的全部都离开了水域? 它收拢心神,再次挥出一拳,浑身金纹脱体而出,好似化作了一头庞大的金龟。 气势暴涨到极点! “……” 驼背老人眼睁睁看着这石傀用出了金纹龟族的血脉神通。 浑浊眼眸里终于露出了一丝复杂。 惊惧中又携着悲恸。 到底是什么样手段制成的傀儡,连神通都能继承。 老人活了这么多年,连仙人也见过,却从未看过如此玄妙的手段。 它同样祭出金纹,但和乌俊相较之下,便显得稀薄黯淡了许多。 硬碰硬是不可能的。 老人选择了侧身避让,顺势取出一柄大刀,伺机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却见乌俊好似早就料到了这一幕,径直借着这机会,干脆利落的朝着远处遁走,直奔先前那墨衫青年而去。 根本没有缠斗的意思。 驼背老人沉默看了过去。 护主心切。 就凭这个举动,便证明了乌俊确实已经死了。 它眼眸里有杀伐席卷开来。 这样正好,等会儿动起手来,也无需留情了。 这群抬抬脚就能使南洪动荡的恐怖存在,此刻尽数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而去。 (本章完) ------------ 第四百八十五章 青天无需你跪,你不配 唰!唰! 乌俊的妖魂或许不能完全发挥出这尊镇石的实力。 但即便如此,它的速度仍旧要比另外三位返虚十二层的大妖要快得多,足矣证明其血脉的浓厚程度有多可怖。 更重要的一点,镇石乃是妖魔最全盛的状态。 而出现的这三位龟军大将,都是熟人,已经是垂垂老矣的状态。 刹那间,乌俊便是追上了前面两道身影。 它悍然跃起,身上金纹再次扩散开来,泛着玄妙气息,似坚不可摧的盾甲,将两者拦住。 “两位叔叔,这是看不见侄儿么?着急忙慌的是要上哪儿去啊。” 乌俊露出一个狞笑,脸上的伤疤微微开合。 但它紧攥的五指,以及上来就祭出金纹的动作,却是显露出了内心的不安。 返虚十二层的修为,在南洪这片地方,已经算得上是顶级强者。 再往上面,要么是仙宗长老,要么是龙宫威名赫赫的大妖,最不济,也是镇守一方势力的底牌。 以一敌三,乌俊连一成胜算都没有。 但身为镇石,今日哪怕碎在此地,也必须要替主人争取足够遁去的时间。 “装的再像,也不过是个死物,何必呢,沈宗主。” 龟妖三叔不急不缓的从远处掠来,盯着乌俊的眼眸。 它对灵傀还算了解,这看似活灵活现的石傀后面,定然是沈仪在操纵。 话音间,另外两道佝偻身影,也是漠然的投来目光。 下一刻,漫天金纹同时扩散开来,三者全力催动神通,毫无疑问的将乌俊给逼退回去。 那密密麻麻的金色纹路,宛如天罗地网般将整座山脉都给覆盖了起来。 “快些解决了他,还有正事要做。” 相较于一个无人在乎的水货宗主,还是那位实打实的道子比较重要。 沙哑嗓音在天际荡开的瞬间。 三道身影齐齐消失在原地,肆虐的杀机已经将乌俊尽数笼罩进去。 返璞归真。 没有浩大的声势,滔天的妖气尽数凝于锋刃之间。 能让仙宗修士嫉妒到眼红的恐怖妖躯,举手投足间,都蕴着翻山蹈海之力。 喀嚓—— 乌俊第一次做出闪避的动作,猩红的刀气贴着它的肩膀落下,将脚下山脉径直撕裂,整片水陆轰隆隆的倾斜,似要沉入水中一般。 没有给它太多反应的时间。 一只犹如鹰爪的枯槁手掌,像是算准了乌俊的反应,趁其不备,已经狠狠探向了它的脊背。 换做正常修士或妖魔。 仅这一掌,就能掏出它的心脏。 咔!咔! 那同样年迈的龟妖收回手掌,眸光从乌俊被对穿的心口上移开,落至掌心里的那堆碎石上面。 用力攥去。 却见那石头并未化作齑粉,反而挤出了一滩血浆。 是纯粹而又浓厚的金纹龟血。 看似是以石制傀,实则又是以血肉制石。 光是瞧上一眼,就能窥出其中残忍。 这般诡异的场景,让那老人双眸微眯:“没想到沈宗主还是个邪修,动起手来,比我们这群妖魔还狠辣些,要不要考虑加入龙宫算了。” “呼……” 乌俊虽血脉和修为得到提升,但实际从经验来讲,在这几位面前,它还是那個返虚十层的青瓜蛋子。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 不过对方愿意多讲两句,它也不介意。 反正它所求的,也无非是让主人有足够多的时间远遁罢了。 就在这时,一直未出现的第三人,却是悄然立在了乌俊身后,指尖猛地刺向它那金纹间的破绽处,唇角掀起讥诮:“我们说笑的罢了,你也配?” 屠戮了龟军如此多性命,还想加入龙宫,白日做梦。 姓沈的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能看见七龙孙。 三个龟族大将,初次出手,便是展露出了近乎完美的配合。 这群妖魔,才是柯老七能坐稳位置的主要原因。 轰! 分明修为高强,血脉也是碾压三人。 但乌俊却是再次被那一指给轰飞了出去,竟像是毫无还手之力一般。 与此同时。 龟族三叔已经斜斜的拎着长刀,立于乌俊坠落而来的方向,漠然的抬眸看去。 它五指缓缓攥紧刀柄。 犹如血浆般浓稠的妖力,尽数汇入刀锋之间。 整个天幕都是被猩红所铺满,犹如最盛时的晚霞,凶煞的气息层层叠叠如海浪翻涌。 “……” 龟族三叔怔了一下,这漫天的猩红,自然有它的缘故,但又不全是。 只见红霞之间,响起凶兽咆哮。 一座高耸的道宫矗立天际,九妖相伴之中,蒲团上端坐的猩红身影睁开了眼眸,朝着下方俯瞰而来。 随着石皮剥落,六根崭新的大柱出现在大殿最上方。 柱子上面盘绕着三叔略感熟悉的面孔。 好似都在龟军中见过,皆是极为不错的小辈,记得是随着乌俊前往玄岳城迎亲的那些。 它们都被困于道柱之中,反倒把那狰狞的目光投向了自己。 当然,能让返虚十二层的大妖陷入怔滞。 肯定不只是因为几个小辈的原因。 真正让它瞳孔微缩的。 乃是这座七层半高的道宫,里面弥漫着浓郁到令人窒息的紫气。 通体没有任何杂色。 仿佛在天地眼中,除了鸿蒙紫气之外,再无别的馈赠,能配得上如此天宫。 整整六道紫意,且每一道,都远超正常人认知的丰厚。 到底是何等天地宠儿,才能拥有这样一座完美无瑕的道宫。 刹那间,周遭响起了仙乐。 紫气东来。 朝着那新铸就的第八层涌去。 这时,三叔的眼中却是掠过些许疑惑,乃至于抬起的长刀,都不自觉放了下去。 只因为仙乐骤然止住,像是天地在宣告自己的不满,而那道紫气……居然调转方向,朝着自己涌来了。 它一头金纹龟妖,竟然也能获得天地的注意? 南洪何曾发生过这般奇事。 “三哥!快躲开!” 三叔耳畔响起另外两个兄弟沙哑的咆哮! 它眼睁睁看着紫气穿过了自己的身体,直接无视了它,朝着后方涌去。 这驼背老人终于反应过来什么。 它迅速收拢金纹,护住自身,骇然的朝身后看去。 在其身后。 有青年侧身悬立。 略显散乱的发丝微微摇曳,白皙如玉的面庞之上,金焰跃动,那双眼眸中噙着无悲无喜的紫金色。 墨衫卷起,将最后一道紫气也纳入了体内。 袖袍翻涌间,被银灰色狰狞腕甲覆盖的手掌,漠然攥紧了那柄霸道的龙枪。 在大成的归墟仙甲加持下。 天衍四九配合着青龙碎星枪全力施展而出。 在那一瞬间。 龟族三叔甚至有种抬眸看见了苍凉青天之感。 紫金色火焰咆哮席卷开来,好似给这青天之间,燃起了一道绚烂的霞光。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龙吟! 噗嗤—— 沈仪平静的握着长枪,枪身贯穿了驼背老人的脖颈,那龙首般的枪刃,贪婪的吞咽着血浆。 噗通。 龟族三叔仍旧沉浸在只有它能看见的青天之中,那袅袅云雾间,仿佛藏着无数双高高在上的眼眸,淡然的注视着它。 它双膝跪地,长刀脱手。 甚至有种想要磕头的冲动,只是被长枪衔着,无法做出屈身的动作。 沈仪随意抽出长枪,枪刃化作银月掠过,斩飞了那枚茫然的首级。 以这般举动,化作两个无声的大字。 免礼—— (本章完) ------------ 第四百八十六章 绝品镇石,玄凤往事 柯十三站在倾塌的山巅,紧紧盯着天上的道宫。 新的一层大殿终于彻底成型,血海翻涌而上,直冲云霄。 返虚八层! 在确定了只有这三头大妖以后,主人就再也没想过要逃。 它将目光朝着山下投去。 龟族三叔的头颅横飞而起,无首尸体摇摇晃晃的跪着,随着血浆溅洒,终于是砰的倒在了那一袭衣袂飘飘的墨衫之下。 乌俊轰然落地,稳住身形,顺手捡起了地上的那柄长刀。 先是朝着那青年恭敬行礼,随即才将森冷眸光投向了天上仅存的两道身影,伸手拍去了心口的碎石。 它确实少了许多经验,以一敌三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但要是单打独斗起来,就这三个老王八,没一个够瞧的。 “咕咚。” 哪怕身为龟军大将,剩下这两头年迈的金纹龟妖,此刻也是不禁心中打鼓。 按照常理来说,堪比返虚十二层的妖魔,面对一个区区返虚八层的修士,几乎是弹指可灭。 唯有真正的天骄,譬如苏语裳那般存在,拥有极高品质的道宫,掌握了造诣颇深的灵法,才拥有跨境界将它们斩杀的可能。 哪怕是最普通的灵息馈赠,也拥有让功法效果暴增的作用。 若是更珍稀的青鸾仙气,乃至于鸿蒙紫气,仅需一道,便能碾压同境的普通修士,令人产生绝望之感。 而眼前这座妖气肆虐的道宫,仅有八层而已,总共才获得了七次天地馈赠。 像那等常人想都不敢想的鸿蒙紫气……它有七道。 且每一道的浓厚程度,都是远超其余修士天宫。 这就让两头老将,完全无法去估量对手的具体实力,因为它们从未见过这般场景。 所谓的境界分水岭,在这青年面前宛如一个笑话。 “……” 两尊大妖对视一眼,皆是看见了对方眸子里的退意。 刹那间,漫天金纹化作天罗地网般朝着下方压去。 两妖毫不犹豫的朝着不同方向抽身而走。 其中一位更是祭出了海螺,开始给柯老七传讯:“七龙孙!事情有变!” 谁能知道在龟军所有心思都放在天剑宗道子身上的时候。 会有一尊天赋如此恐怖,完全不输道子的存在,悄然出现在了龙孙殿。 就像是提前商量好的一般。 让七龙孙的底蕴顷刻毁去大半。 然而这头老王八的话语却并没能传到龙孙的耳中。 只见那铺天盖地的金网,狠辣的将地上那道墨衫身影笼罩进去,迅速收拢,密密麻麻的金线似要将其彻底割碎。 青年的身影不避不让,悄然消散在了原地。 假的…… 老王八瞪大了眼睛,何曾想过,如此威风凛凛的出场之下,那小子居然还在玩阴的。 哪里像是天骄的行事作风。 它手中的海螺喀嚓震散,化作齑粉,后方显出了一只尖锐的银白手爪,指尖泛着森森寒光,直指面门而来。 “狡诈之徒!怎敢偷袭本将!” 老王八运起浑身妖力,双臂呈开山之势,悍然朝着那被银白甲胄覆盖的手臂轰去! 当前方身影被瞬间轰散的刹那。 它脸上不仅没有喜色,反而陷入了浓郁的惊恐。 下意识想要回头。 颅内却是被高昂的龙啸声所占据:“吼!” 伴随着狂啸声,一杆锋锐的龙枪自它身后袭来,老王八还维持着推掌的动作,硕大的头颅犹如西瓜般炸碎。 喀嚓。 沉闷声音在天际荡开的瞬间。 另外一头金纹龟妖却已经停止了逃跑,木讷的盯着这位老兄弟的暴毙。 在它的眼中。 对方跟方才的三哥一模一样,都是突然就放弃了抵抗,任由那位沈宗主走至身旁,挥枪砸碎了它的脑袋。 它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将,什么场面没见过,哪里会出现这般丑陋的一幕。 定然是中了某种高深功法。 还有那沈宗主出枪时的表现,分明就是十三龙孙的看家本事,青龙碎星枪。 此人好似没有学过别的东西似的,出手就是灵法,而且至少都是大成境界。 这该怎么打? 最后这头老王八实在是想不明白,于是便怔怔的停在了空中。 “嗯?” 沈仪略带疑惑的侧眸看去。 他不记得自己对剩下这個龟妖使用过天衍四九。 灵法臻至大成,效果暴增是一回事,但消耗同样是极为恐怖的。 更何况是同时使用三种。 以返虚八层的底蕴,根本无法支撑以一敌多,亦或者长时间的交手。 “罢了。” 沈仪收回目光,懒得多想。 在那老王八身后,乌俊已经祭出了金纹,将其紧紧捆住,随即双掌紧握刀柄,自上而下,悍然的劈了下去:“六叔,给本尊死来!” 那柄大刀显然不是凡物。 更何况乌俊的实力本就高于这几头老王八,在浑身妖力尽数灌进长刀的情况下,老王八那强横的妖躯,竟是连一个呼吸都没撑住。 噗嗤! 又是一枚头颅高高跃起。 【斩杀返虚境金纹龟妖,总寿二十四万六千年,剩余寿元一万七千年,吸收完毕】 金纹龟一族的血脉在妖魔中,显然算不得上乘。 别说和龙孙相比了,估计也就是龙鱼殿那个层次,能出一尊堪比白玉京的大妖,大概率是仗着攀上了七龙孙,得到了更多龙宫赏赐的缘故。 纯靠寿元长这个优点硬堆修为。 沈仪倒也不嫌少。 毕竟这次赚的已经够多了。 而且这几个老王八还有别的用处。 “呼。” 沈仪收起三具尸首,带着两尊镇石先行离开了此地。 寻了个僻静的地方。 这才重新唤出量柱尺,然后让乌俊来身旁坐下:“过来。”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柯十三像是猜到了什么,羡慕的都快把牙咬碎了。 三头返虚十二层的金纹龟妖,能将这小秃头的血脉加持到何等地步? 果不其然。 沈仪径直将一头老王八的尸首化作血海,尽数灌入了乌俊的身躯。 量柱尺上的金光再次往上蔓延了一截。 距离尺子圆满,看起来只差一点,但给人的感觉,却好似比先前的加在一起还要艰难。 乌俊盘膝而坐,闭上眼眸,身上的气息愈发深邃。 沈仪再次灌入一具。 金光再涨。 这次已经与整柄量柱尺的顶部隐约重合在了一起。 乌俊身上的气息突然消失不见,好似重新变回了一尊石像,色彩也在缓缓褪去。 “欸!它死了嘿!”柯十三兴奋道。 “……” 沈仪瞥了它一眼,原本有些紧张的心绪,也是随之冲淡。 干脆利落的将最后一具尸首也灌入进去。 刹那间,量柱尺剧烈颤抖起来,然后随之崩碎! 沈仪看着掌心的灵光点点散去,再看向乌俊时,发现对方已经彻底化作了青白镇石。 【剩余妖魔寿元:一百四十五万零七千年.可凝练】 先前升宫凝聚了六尊镇石,耗去了七十二万年。 他闭上眼眸,一枚枚妖魔本源被汇聚而出,落入镇石内的妖魂之中。 十枚……二十枚……三十三枚…… 面板上,乌俊的妖魂后面逐渐多了一个“珍”字,随着三十余枚本源涌入,那个“珍”字悄然化作了“灵”字。 沈仪果断收手。 再看向眼前时,只见金纹龟妖镇石重新涌现光华,璀璨流金如小溪般顺着其四肢百骸游走,仿佛有神来之笔,替其上色。 直到将其彻底涂抹完毕。 乌俊重新睁开眼,那双眼眸中金纹如棋盘,瞳孔如落子。 浩荡的气势瞬间席卷天地。 那是属于一个全新的境界。 “谢我主恩赏!” 乌俊起身跪地,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它活了这么久,才返虚十层,跟了主人不到半月时间,便拥有了曾经梦寐以求的力量。 堪比白玉京的大妖,哪怕数遍南洪,又能有多少? “还行。” 沈仪轻点下颌,算是证实了心中的想法。 自从知道玄庆前辈都没能凑齐全部天宫后,他就一直有疑惑,返虚二层时就能凝聚二品道柱的天骄,难道返虚九层了,还观想不出一品道柱? 这怎么可能。 再加上对方身为曾经的南阳道子,肯定是修习的六柱升宫法。 这只能说明,哪怕六根一品道柱,都无法支持返虚圆满后的天宫。 一品之上,定然还有更好的道柱。 如今乌俊的变化,算是证实了沈仪的猜测。 他收敛心神,垂眸看去,盯着地上那根残留的翎羽,根部赤红,而端部玄黑。 看着陌生,但上面的味道却是熟悉而诱人。 沈仪伸手将其捻起,轻轻摩挲了两下,发现这玩意儿居然是用来作气息联系的。 那头玄凤居然出来了? 上次相见之时,碍于对方实力太强,而且是盟宗豢养的妖兽,沈仪只能按捺住了心思。 现在情况好像有些不同了。 一头天剑宗的玄凤,居然跟柯老七麾下的龟军有所联系。 沈仪抿了抿唇,突然感觉有些腹饿了。 自己的天凰不灭真身,可是许久没有提升过了,若非有鸿蒙紫气加持,早就派不上什么大用场了,若是能请回一头真正的玄凤相助,说不定还能再往后面推演一下。 “再看看吧。” 沈仪站起身子,念及柯老七这龙孙殿的诡异行踪,他总感觉此事有些复杂。 还是先观望观望。 相较于玄凤,他现在对所谓的白玉京更感兴趣。 沈仪再次取出龙枪,朝着面前的乌俊看去:“来,试试。” 能有一尊完全听命于自己的白玉京大妖练手,这种机会可不多。 “乌俊谨遵我主法旨!” 乌俊并没有墨迹,径直站起身来,认真的摆开了架势。 刹那间,猩红道宫再出。 鸿蒙紫气尽数汇聚于那道墨衫身影之上,紫金色火焰爆涨! 沈仪没有丝毫留手,天衍四九率先施展开来。 “嘶。” 乌俊本能般的朝某处看去,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下意识将目光从那里移开,眼底多出几分迷惑。 下一刻,狂啸的龙吟声便从那里响起。 锋锐的龙枪径直破出。 然而,如流金般的纹路,仅巴掌大一块,凭空出现在了枪尖处。 悍然袭来的长枪,便径直凝滞在了空中。 犹如贯入了泥浆之内。 “……” 沈仪手持长枪,沉默着挑了挑眉。 乌俊将主人的神情收入眼底,那抹金纹突然崩碎开来,枪尖悍然轰在了它的心口,让它踉踉跄跄退后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主人好枪法!” 沈仪深吸一口气,淡淡瞥了它一眼,顺势收回了龙枪,懒得多言。 要打就好好打,放水算什么意思。 果然,哪怕是灵法大成,又有浓郁鸿蒙紫气的加持,返虚八层跟白玉京,还是隔着一条恐怖的沟壑。 柯十三默不作声,仔细观察着乌俊的神情。 它突然发现,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那张厚脸皮。 …… 仙宗皆有附庸供养,天剑宗也不例外。 只不过在诸多附庸势力之中,护剑阁算是比较特殊的一个。 他们无需缴纳什么孝敬,也不必替仙宗办事。 唯一要做的。 就是护住那棵轮回剑树。 当然,与其说是他们护住那棵树,不如说是那棵树护住他们,毕竟就连合道境巨擘,想要摧毁此棵天生地长的宝树,都要费不少的功夫。 轮回剑功代代相传。 每一代只传一位,是因为这棵剑树每次只结一枚果实。 效用也十分单一。 就是帮助每一代的天剑宗道子,加速渡过他们最虚弱的那段时间。 故此,这东西也没什么人愿意来抢。 毕竟就算抢走了,不仅对自身没用,也不影响那道子什么,对方顶多暂时不离开宗门就行了,慢就慢点,但正常也能渡过。 相反,惹怒了天剑宗的代价,南洪可没几人能承受得起。 护剑阁外。 在众多弟子的拱手道别下,两道身影迅速远去。 “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苏语裳也不是第一次来取轮回剑果了,倒是没什么压力。 她笑盈盈的回头看去。 “嗯,很奇妙的感觉。” 雍容华贵的妇人回以轻笑,扯着薄纱,稍微裹紧丰润的身躯,有些好奇的朝着四周打量着,同时感叹道:“真的好多年……好多年没有离开过南洪七子了。” 说到这里时,她眼中掠过一丝落寞。 苏语裳看在眼里,同样叹口气:“我听过这些年,他们都对你做过什么,实在抱歉……放心吧,以后不会了,我会尽力补偿你这些年的委屈。” 她从小便以容貌出名,那些人常常拿她与姐姐比较。 故此苏语裳不太喜欢与旁人交谈,姐姐又醉心修行,没功夫与她闲聊,唯有血师父是从她年幼时,便一直陪着她的。 看着她修行,听她诉苦。 仿佛代替了亡故的父母。 “算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你当初是从哪里来的?是南洪外面的么?” 苏语裳见血师父神情异样,径直绕开了话题:“等我修为再高些,到时候就带你回家看看,再向姐姐问问,能不能放你离开。” “……” 玄凤忽然沉默了一瞬。 显然是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不过是一头心思单纯的玄凤,偷偷带着还未孵化的弟弟离开族中,刚到南洪水陆,吃了些修士,传出去些名声。 又恰巧遇到凤卵出了意外,需要大量生灵来弥补。 刚刚布下大阵,将那些生灵投入进去,便被天剑宗和南阳宗的执事盯上,办完差事的同时,顺手将姐弟俩收服回宗。 听说那两位执事,都凭借着这功劳,换取了不少的修行资源。 做为那两位执事在修行路上越走越远的代价。 她被抽取了数万年的精血,至今仍旧没能成功突破到白玉京,呵。 姐弟相隔,直到上次去南阳浮雕,才在那位所谓的“宗主”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丝的气息。 未曾见过的亲弟弟,大概率已经入了那些南阳土著的腹中。 玄凤真的很想知道,这些东西,苏语裳打算怎么来弥补。 “回家就算了,玄凤没有这样想过,在天剑宗生活了这么多年,那里对我而言,已经算是有些古怪,却早已离不开的家了。” 玄凤自嘲般的笑了笑。 随即抬起秀丽的眼眸:“不过我倒是想去翠云礁看看,听宗内弟子说起过很多次,一直也没机会……就是怕误了正事。” 此言一出。 苏语裳面露难色,虽离得不远,但还是姐姐的事情更重要。 她摇摇头:“下次吧,我会尽快再带你出来,我保证。” “我就随口一说罢了,你可别为难自己了,你现在还是个戴罪之身呢,先顾好自己,我不急的。”玄凤开了个玩笑,嗔怪般的戳了戳苏语裳的额头。 “……” 苏语裳感受着额头上凉凉的触感。 缓缓闭上了眼睛。 对方说的不错,就凭自己先前在玄岳城办的事情,等姐姐吞下剑果闭关以后,那些长老可不会再纵容自己,更别提带玄凤出宗了。 “要不这样吧。” 她睁开眼,精致脸庞上噙着狡黠:“我们偷偷去,谁也不告诉。” 说着,苏语裳伸出小拇指:“就算是我姐也不能告诉她。” 玄凤愣了一下,显然是有些心动。 随即局促的低下头:“不会坏事吧?” “怕什么,咱们走快些,来回不过三个时辰罢了。”苏语裳径直将小拇指勾上了对方的小拇指,清脆笑道:“走!” (本章完) ------------ 第四百八十七章 你说的该不会是我吧? 洪泽宽广无垠,遍布各种光怪陆离的奇景。 翠云礁只不过是其中平平无奇的一处罢了,仅是因为身处南洪,又没什么危险,才会有许多弟子谈论。 苏语裳不知道见过多少比此地更奇特的景观,自然是谈不上什么激动。 但转念一想,就连这般景地,对于血师父这头返虚十二层的灵兽来说,居然也是值得放在心里记挂的事情,便莫名觉得有些可悲。 其实,血师父这个称谓本身就很讽刺了。 别看那些宗门弟子对其还算恭敬,但在他们眼中,这就是一头可以为宗门提供火禽精血的妖魔罢了。 只是活得年岁较长,修为也极高,再加上念及它这些年的苦劳,宗门长老对其稍微宽容了一些,让它可以在宗门内行走,可对方既不是长老也非执事,不少弟子同情它的遭遇,这才给了它一个师父的称呼。 就是不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这头玄凤被天剑宗捕获。 需要承受十万年的苦难。 “是不是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好看?” 苏语裳立于连绵的青色礁石之上,青光涌入水域,与清澈天幕相互映照,便有了翠云霞光。 “确实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玄凤捋了捋被风拂乱的鬓发,静静抬眸看天,脸上略微有些怔神。 “很正常,我当初听他们说起外面的趣事,心里痒的不行,于是刻苦修行,好不容易有了离开宗门的机会,在外面逛了几圈,反倒没有想的那般刺激,大部分修士的日子,甚至比宗内的还要枯燥乏味。” 苏语裳腼腆笑道:“后来与宝花仙子见面时,只能从看过的话本里,编些乔装打扮,行侠仗义的故事,让她好生羡慕,却不知道其实我也未曾经历过。” 玄凤化作的美妇安静听着天剑仙子的碎碎念,眸光扫过四周,好似在欣赏奇观,却又像是想要从那平静无波的水面下方寻到谁的踪迹。 可惜汪洋比平时更加寂静。 她略微叹了口气。 这群南洪龙族,分明势力强悍,却是谨慎无比。 它们的目标只有苏红袖。 唯有真正的道子,才值得它们冒风险,相较之下,天剑仙子虽同样名声显赫,却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所以在确定苏红袖真正露面之前,它们是绝不会暴露气息的。 不过倒也正常。 谁人会相信,一个未来将会执掌合道宝地的道子,会因为所谓的妹子,在最虚弱的时候,独身一人出来冒险。 太蠢太蠢! 什么凡尘俗情,哪里比得上合道宝地重要,在成为合道巨擘以后,无论此事是南洪的何人所做,她都完全有能力来报仇。 就算不等那么久。 也可以带着宗门长老,甚至请出她的合道境师尊前来处理此事。 至于孤身冒险。 这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唯有真正陪了苏语裳这一生的玄凤,才知道那位天剑道子,究竟有多宠溺眼前这个姑娘。 哪怕只有一丝可能,妖魔会被天剑宗威名所震慑,只能无奈将她妹子带走,从此杳无音讯,对方都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她不仅会来,还会主动帮忙遮掩消息,避免宗门拦她,或者将事情闹大,吓走妖魔。 玄凤在宗内生活了十万年,她真的太了解这对姐妹。 这次真的是太巧了。 苏语裳正好在她姐姐轮回时惹了麻烦,破天荒的没有带任何宗门修士护身。 身旁仅有一头妖魔,又恰好是自己。 “……” 玄凤收回眸光,盯着苏语裳略显柔弱的背影。 她掌间多出一张暗沉沉的符箓,其上以血纹勾勒繁杂晦涩的线条,让人看一眼便觉得心里发寒。 没有暴起动手。 她就这样不紧不慢的靠近,然后伸手将符箓拍进了那姑娘的背心。 直到玄凤收回手掌的时候,苏语裳竟然还没反应过来,脸上携着没有完全褪去的笑容,疑惑的回眸看来。 唯有从幼时培育的情感,才能有这般效果。 刹那间。 两枚宝轮从苏语裳腰间的储物袋中掠出,携着骇人的气势朝着玄凤斩去! 哪怕神情还未来得及变化,天剑仙子本能的反应,就已经超过了大部分的修士。 然而,玄凤仅是侧了侧身,两枚宝轮便是呼啸着斩向了水面,激起百丈巨浪,似要分流断海一般! 她抿了抿唇:“你忘了,这两枚宝轮,还是我手把手教你用的?” “……” 苏语裳沉默不语,双掌同时掐动法诀,浑厚的气息脱体而出。 借此争取时间来祭出道宫。 她的每一個动作,似乎都在玄凤的预料之中,毕竟在这姑娘日日夜夜的苦修时,她永远是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 对方最擅长和最习惯的手段,她都一清二楚。 雄浑的妖力汇聚于指尖,精准的点在了苏语裳的身躯之上,便让其掌心的灵光突然变得滞凝起来。 按理来说,返虚十一层的苏语裳,在拥有品质极高的道宫加持下,再加上掌握的灵法,对付一头返虚十二层的妖魔,简直是手到擒来。 但除去别的因素不谈。 玄凤轻轻吐出一口气:“年幼时,我在族中也被唤作天骄。” 如若不是天剑宗刻意的抽走她的精血以做压制,她早该登上白玉京了,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是那些普通的返虚圆满水族能够比拟的。 妇人的眼眸忽然化作赤色,掌心猛地覆在了苏语裳眉心之上。 狂风吹散了姑娘的发髻,浓郁的妖力将她眉心涌现的灵光,一寸一寸的压了回去! 就在这时,那张暗沉沉的符箓终于发挥了效果。 苏语裳顿感与神魂道宫失去了联系。 她脸色已经化作死寂,眸子里宛如小兽般的凶狠溢出,将浑身上下最后能调动的灵气,都汇聚在了掌间。 又一枚玉简从储物袋中掠出。 能和天剑道子直接联系的玉简并不多,苏语裳身上正好有一枚,那或许是她唯一活下去的希望,但此刻,她却是毫不犹豫的一掌拍了上去! 若是要杀自己,玄凤的出手完全可以更干脆一些,而对方的每一招都像是想要控制住自己。 所为何事,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你真的不蠢。” 玄凤笑了笑,在那狂暴的灵气轰向玉简的瞬间,她提前伸手将其取在了掌心。 苏语裳一击落空,想要再调动灵力,整个身躯却是摇摇晃晃的跪倒在地上,发出连续的干呕,直到唇角溢出的血浆都变的漆黑如墨。 她眼中的凶狠缓缓褪去。 手掌颤抖着擦拭唇角,终于抬头看去,说出了第一句话:“能给我个理由吗?” 生死搏杀之间,无需废话。 开口,便代表着已经看清了形势。 “我不想要你的补偿,这种东西,我更希望能自己取。” 玄凤缓缓蹲在苏语裳身旁,当着对方的面,开始催动起那枚玉简:“你应该不会怨我,毕竟这是你们天剑宗欠我的,我想要报复,理所当然。” “我现在很想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被擒来天剑宗?”苏语裳双臂疯狂颤抖,比最枯槁的老人还要无力,但她仍旧撑着身躯。 “都是往事,不重要。” 玄凤噙着温和笑意,并没有急躁,反正时间还很多。 报复这种事情,乃是为了卸下心中之怨怒,急不得。 苏语裳沉默许久,忽然挤出一个复杂的笑,口含血浆,嗓音模糊:“天剑宗取你精血,伱要报复,所以选了待你如生母的我?” 世上竟然还有这等道理。 “毕竟我敌不过天剑宗,而你们姐妹两人,是我所能给天剑宗最大的重创。” “其实还有一人也是必须得死的,只不过他运气不错,有些来不及了,便留着等我回族中以后再说吧。” 玄凤终于破开了玉简上的禁制。 苏语裳知道这消息传到姐姐那里之后会发生什么。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她终于绝望的闭上双眸,先前谈话间,她一直在尝试着以灵气冲击道婴五脏。 然而就连这自陨的举动,都被那张符箓所压制。 如今她还能保持清醒,是因为膝盖上莫名的灼意,烫的她心神俱裂。 近乎同时,玄凤的耳畔却是响起了一道青年的呢喃。 “你说的该不会是我吧?” 不知何时,空中平静的翠云已经被猩红覆盖,滔天的妖气从视线尽头蔓延而来。 周遭的温度迅速上升,似有无形的火焰笼罩了这片礁石。 苏语裳浑身微滞,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玄凤没有机会去回应那青年的问题。 因为在声音响起的前一息,一记凶狠的膝顶已经悍然撞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在玄凤仰着的视线中,多出一张俯瞰而来的白皙面容,虽那双漆黑的眼眸,被紫金光芒所占据,但那炽热而贪婪的目光,却与上次如出一辙,甚至还要不加掩饰的多。 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了去裹紧衣领,遮掩丰润白腻的机会。 轰—— 玄凤的身躯在那难以言喻的恐怖力道之下,被狠狠的轰飞了出去! 沈仪缓缓朝前方踏出一步。 在浩瀚紫气的加持下,他斜斜握住的龙枪瞬间便是活了过来。 吼! 狂啸的龙吟声,差点没把重伤的苏语裳给震死过去,帮她完成她自陨的心愿。 “昂!” 玄凤倒飞出去的瞬间,便是大概清楚了来人的实力。 能悄无声息的靠近,并且让她这样一头血脉精纯的大妖,毫无抵抗之力的被轰飞,至少也是同一层次的强者。 但分明上一次在南阳浮雕见到对方时,他还是个返虚五层的小修士而已。 而今就已圆满了? 她没有太多心思去疑惑,双臂猛地一挥,便是化作了宽约数十丈的双翼,玄黑交错,卷起层层焰海,借此稳住身形。 刹那间,一头赤眼玄凤便是在水域之上显露出了本体,巨大的阴影将水面覆盖。 那双比血更赤红的眼眸,暴怒的朝着前方看去。 堪比返虚十二层的气息笼罩了此地,在其血脉的加持下,远比先前的几头金纹龟妖更加强悍。 金焰灼灼,滚滚热浪好似将此地化作炼狱。 就凭这天生的神通,修为稍低的生灵,便是连靠近都做不到,但凡冒然踏足进来,恐怕只有身魂惧焚一个下场。 妖魔无需修法,它们从娘胎里自带的东西,就足以睥睨大部分修士终其一生钻研的法诀。 然而这灼热的炽焰,却是突然被压了下去。 嗤!嗤! 在浓郁紫气的映照下,两道金色的火焰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气势! 似汪洋翻滚,又似一双紫金大翼,汇聚在了那袭墨衫的身后。 在如此庞大的凤妖面前,沈仪的身形显得那般微渺,但随着他横跨长空掠来,却是以极其霸道之姿,将赤眼玄凤给压了下去! 手中长枪青光汇聚,化作龙影盘旋。 臻至大成的灵枪法。 龙影迎风暴涨,爪须凝实,绕着沈仪的身躯,呈青龙盘绕之势。 体态竟是比赤眼玄凤还要庞大。 紫金凤翼怒展,青龙咆哮而出! 龙吟与凤鸣齐啸! 沈仪猛然挥臂,枪如圆月,朝着那头玄凤横斩而去! 青龙碎星。 肆虐的焰浪悍然相撞,便如真正的汪洋海浪般卷在了一起。 嗤拉—— 青龙欺身压着赤眼玄凤,将其朝水域推去,双爪凶戾的撕碎了它的妖躯! “昂……” 修士法诀确实大部分都不如妖魔神通。 但这是灵法,汇聚了修士中那群顶级天骄的心血,每一式都曾留下过精彩绝伦的传说。 而这样的东西,沈仪同时掌握了三种,且招招大成! 砰! 赤眼玄凤砸入水中,身上多出一条犹如山沟的巨大豁口。 近乎将其整个身躯从中间剖开。 原本华美的身子,此刻被血浆浸染,又被汹涌水流冲散,露出破碎的血肉。 它发出一道哀鸣。 再看向眼前的青年时,对方不再是那个空有虚名的宗主,而更像是苏红袖亦或魏元洲等道子年轻时的模样。 以妖血,铺就天骄路。 而自己就像是对方踏上天际时,脚下踏着的累累白骨。 “你也欺我!南洪皆欺我!” 玄凤发出一道凄厉的悲言,待到青龙虚影散去,它山峰般巨大的双爪,凶狠的抓向虚影中那道单薄的墨衫身影。 “……” 沈仪瞥了眼被汪洋冲淡的凤妖血浆。 忽然止住了闪避的心思。 他左手持枪,墨衫扬起间,右臂悍然出拳,径直与那袭来的巨大阴影撞在了一起。 轰隆隆。 这癫狂的一幕,落在苏语裳眼里,哪怕是已经要被膝盖上的灼意刺激到昏厥,也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修士与妖魔硬拼身躯?! 要知道,在那凤妖身前,哪怕仅是一根指爪,对于沈仪而言,都好似硕大的石柱。 下一刻,苏语裳震撼的心绪便被响彻耳边的喀嚓声所碎去。 只见偌大的玄凤被砸的倒飞数百丈,指爪连带着整条腿都是寸寸碎裂。 沈仪看向手臂上布满裂痕的归墟仙甲。 纵身再次追了过去。 好似以人躯力撼高山,他重重的踏在了玄凤头顶,双拳如骤雨般轰砸下去。 玄凤的头颅比最顽固的青石更加坚硬。 但在那锋锐仙甲所包裹的双拳面前,它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座高山,然后被拳峰震断了山脊。 “救我……救我……” 玄凤浑身抽搐着朝水下看去,它知道,有多少龟军强者潜藏在下面。 只要这些大妖愿意,很轻松就能保下自己的性命,念及此处,它的嗓音愈发尖锐无助起来:“苏红袖一定会来的,你们信我!” “信我啊!!” 凄厉嗓音回荡间,水下却是毫无动静,比往日更加死寂。 直到玄凤被一记鞭腿砸断了喉咙,求救声便化作了细微的呜咽。 【斩杀返虚境赤眼玄凤,总寿二十八万七千年,剩余寿元十八万四千年,吸收完毕】 沈仪看着面板上的提示,终于收回了双拳。 将玄凤还算完整的尸首收入扳指之中,随即朝着水下扫了一眼。 他当然知道下面的是谁。 不过先前在天际呆了许久,也算是听明白了这天剑宗和玄凤间的事情。 它们想要伏杀的是那位天剑宗道子。 阵仗必然不会小,肯定不是现在的自己能抗衡的。 但只要那位道子不出面,它们肯定也是不敢出来的,否则一旦暴露身份,南洪七子和龙宫开战就成了必然的事情。 截杀道子这种事情,可比截杀自己这个水货宗主严重多了。 沈仪虽然有些贪,但还不至于利欲熏心。 这些寿元,不是他现在能取的。 念及此处,沈仪转身准备掠走,就在这时,耳畔却是响起了一道苏语裳的痛呼。 只见这位天剑仙子的膝盖处,忽然窜出了七柄小剑,落于地面,瞬间组成了一个简单的剑阵。 随即有熟悉的光幕涌现。 待到剑光散去。 一道盘膝而坐的身影,缓缓悬在了空中。 只见其雪白长发及腰,显得干枯且没有光泽。 垂垂老矣的面容之上,仍旧能看出年轻时的绝美,但早已被岁月磨砺出了痕迹。 她漠然的盯着前方,双掌保持着掐动法诀的姿势,唇角溢血。 整个身躯之上,生机微弱到了极点。 若非那唇角血珠滚落,看上去更像是一具尸首。 强行催动传送剑阵,更是让其这最后一丝生机,都犹如风中残烛,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剑果,给我。” 嗓音沙哑到了极点。 没有责骂,亦没有抱怨。 她只是手臂颤抖着,朝着苏语裳伸出了手。 “……” 沈仪沉默垂眸,朝着水域看去。 虽然不能完全笃定这老女人的身份,但水下气息的变化可是实打实的。 今日好像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姐……” 苏语裳本能般的取出剑果,呆滞的抬起头:“你要做什么?” 她甚至都不清楚,姐姐何时在自己膝盖上留下了传送剑阵。 老人将剑果颤巍巍送至唇边。 眸光却森冷的吓人,嗓音微弱且平静:“杀它全家。” (本章完) ------------ 第四百八十八章 白玉京上五座城(写不完了,先发) 来了。 她来了! 隔着浩瀚水域,海螺间传起连绵不绝之音,同时还伴随着粗重且急促的呼吸。 先前赤眼玄凤被活活打死,所爆发出的哀鸣与呼救,都未能让这片水域的下方卷起丝毫波澜。 然而就在那道苍老身影出现的瞬间。 好似整片水域都沸腾了起来。 潜藏在其中的身影,仿佛根本没想过,苏红袖真的会亲临此地。 而且来的如此快,来时的状态亦是如此的虚弱。 她就像是个疯子,那颗剑心之中,全然没有过凡夫俗子的顾虑。 “七龙孙?” 堪比白玉京的老龟妖手持海螺传讯,却突然发现自己就连指尖都在微颤。 哪怕曾是柯老七麾下第一大将,更是一手组建了整支龟军,乌荣宝在真正看见苏红袖那一刻,心绪仍旧是剧烈波动了起来。 它和那女人之间还隔着汹涌的水域。 紧张与兴奋交织,这头老王八的气势开始层层攀升。 乌荣宝做梦都没想过,凭借自己的出身和实力,竟然还有与天剑宗道子交手的机会,甚至有机会亲手斩杀对方! “封锁水域,不得走漏半点消息。” 海螺中传来柯老七强作镇定的嗓音,隐隐能听出一丝颤抖。 即便是南洪龙孙,对一尊道子出手的代价,也绝不是它能承受的,但相同的,斩杀道子的功绩,足矣让它在一众兄弟之中脱颖而出。 说罢,柯老七缓和着情绪:“舅舅,此事就拜托你了。” 话音落下,乌荣宝的身侧,那背生双翼的巨汉轻点下颌,眸光逐渐凌厉起来。 龙孙尊称母族亲戚的事情不少。 但大多情况下,都得是母族势力庞大,甚至能影响到它在龙宫中的地位。 七龙孙的母族肉翼蚕虫并不属于此列。 即便在龙宫的恩赏支持下,也仅仅出了一尊堪比白玉京的大妖。 但正所谓母凭子贵。 若能帮助七龙孙再上一层楼,哪怕赌上整个肉翼蚕虫一族,那也是值得的。 “动手!” 终于,海螺中传出柯老七的一声爆喝。 刹那间,清澈的水域顿时变得浑浊不堪,好似有巨物在下方翻滚,一道道狰狞可怖的庞大身影,接二连三的冲出了水面! 哗!哗!哗! 它们无视了空中那袭墨衫身影,迅速将那片翠云礁给围了起来。 杀气腾腾的目光尽数投在了那道苍老身影之上。 柯老七曾说过,月有圆缺。 可就算是那轮白月最黯淡,最残缺之际,它仍旧是安排了能派出的全部阵仗。 两头堪比白玉京的大妖,还有九尊返虚十二层的大将。 气势浩荡,妖力逼人。 再加上藏于一望无际的水域下方,那些负责封锁气息的妖魔,更是让这清澈的天幕,都蓦地陷入了死寂。 相较之下。 苏红袖就连抬动手臂都困难的模样,显得油尽灯枯,生机渺茫到微不可察的地步。 她安静的吞咽着轮回剑果。 然后抬了抬眼眸。 刹那间,众多大妖皆是浑身一滞,下意识想要朝身后退去。 还是那条犹如蛟龙般巨大的肉虫,挥动着双翼,朝身后扫了一眼,这才让它们回过神来,不至于松开包围圈。 “……” 在龙孙的母族娘舅面前,声势赫赫的龟军竟是这般露怯,乌荣宝莫名觉得有些丢人。 念及此处,它厉声道:“尔等皆已露出真容,今日不杀此女,还有别的活路吗?!就算是天剑道子,以这般虚弱的状态,莫非还能将我等尽数斩杀不成!” 彻底炼化轮回剑果,至少需要数年时间。 就苏红袖现在这般状态,恐怕握紧剑柄都困难。 “吼!” 闻言,众妖齐声咆哮,凶煞之气再次高涨。 面对这壮胆的举动。 苏红袖缓缓收回了眸光,天地珍宝,可以细细炼化,当然也可以囫囵吞枣。 以她对轮回剑果的了解,强行将其纳为己用,简直再容易不过,就是效果要差上许多,百不存一。 不过,勉强也够用了。 干枯的雪白发丝间多了些许光泽,好像一口米粥入腹,吊住了性命。 苏红袖仍然是那副苍老模样,但身子骨里似乎多了一把力气,她终于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朝着礁石边上走去,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倒。 “她能动了?” 刚刚壮起胆子的众妖,在苏红袖迈步的瞬间,忽然又打起了退堂鼓。 本能般的朝后方退去。 “给我锁住她!”龙孙娘舅倏然昂起身躯。 话音落下,众妖赶忙取出玄机索,手臂抖动间,那泛着幽冷光泽的锋锐锥头,噗嗤噗嗤贯入了苏红袖的身躯。 老人那枯槁的肌肤间连血珠都未渗出,好像这只是一具干尸空壳一般。 整整九条大索,将其死死的扯住! “……” 沈仪扫了眼翠云礁,发现好像没人理会自己。 他沉默瞬间,尝试着迈出一步。 对于涉及到白玉京的交手,沈仪连判断胜负的能力都没有,玄凤尸首和妖魂都已到手,能走还是先走比较好。 然而就在他迈步的瞬间。 乌荣宝侧眸一瞥,属于白玉京的恐怖气息瞬间将那袭墨衫给笼罩了进去。 当它们显身的刹那,就代表此地除了水族以外,绝不可能有任何的活口。 只不过相较于一个实力强悍的返虚修士,还是苏红袖更为重要。 “呼。” 沈仪对视而去,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是不让走啊。 那算了,不走了。 他随意将手掌覆在了腰间的阵盘之上,以备不时之需。 颜贤清这尊白玉京修士,能不请,最好还是不请。 毕竟对方斩了妖魔,可是不算寿元的,而且拿南阳宗的底蕴,冒着风险去替天剑宗解决麻烦,怎么想都有点蠢。 万一颜贤清折损在此地,天剑宗可不会赔自己一个白玉京修士。 如今就得看看,这位天剑宗道子,到底有几分实力了。 显然,这個问题不止沈仪想知道。 那头肉翼蚕虫死死盯着下方的苍老身影,忽然张开血盆大口,一道漆黑水浪似离弦之箭,大约五人合抱那么粗,笼罩了礁石,轰然爆射而出! 那漆黑水浪泛着恶臭,所过之处,竟是化去了所有的灵气。 让人难以想象,若挨上一下,会不会连身躯都被溶解。 在九道玄机索的牵制下,苏红袖避无可避,但她仿佛本身就没有躲避的意思,就如同刚才被锥头破开身躯时一样。 她似乎打算把每一分力气,都精打细算的用在杀伐之上。 破碎的袖袍飘荡,苏红袖抬起了手掌,五指朝着天幕虚握。 刹那间,她的眉心有一道长虹涌现,连接着云端,这道虹桥七成紫,三成青,犹如雾气汇聚而成,端的是仙气飘飘。 随即拨云见日。 厚重的翠云分开,显出了一座无比雄伟的金台高城虚影,城门匾额处,隐隐约约能看出两个金钩铁线的大字。 龙汉。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此乃,龙汉大城。 在那座金台高城的映照下,爆射而来的水柱倏然崩碎。 随即那朱红镶钉的城门微微开启,让人忍不住想要一窥其中真景,然而那门缝中溢出的紫光,好似能刺瞎万物的眼眸。 凡人,怎敢窥仙境! 越矩! 待到紫芒散去,龙汉大城重新隐没云雾之中。 唯一的变化,就是苏红袖的掌中多出一柄像是羊脂白玉质地的长剑,说是剑其实有些勉强,因为它并没有锋,反而显得十分温润,仅有三尺剑形而已。 “这种状态,居然还能打开龙汉城门,取出道兵。” 龙孙娘舅很显然没有料到会是这种情况,整个南洪都知道,天剑宗道子所修功法,在轮回至最虚弱时,身似枯木,魂欲溃散。 这消息……居然是假的? “一起上!” 它狂啸一声,随即双翼横展,硕大的头颅悍然朝着那道身影砸去! 妖魔其实是没有境界这个说法的。 所谓堪比白玉京,那就是妖躯和神通,都提升到了一个骇人的层次,以实力证明己身。 “好……” 乌荣宝应了一声,就在这时,它却是看见苏红袖随意的瞥了自己一眼,于是乎身体不知怎么的,莫名就慢了一步。 下一刻,那柄白玉长剑自下而上扬起。 苏红袖的手掌无力,看上去连剑都握不稳,但耀眼的白芒却是实打实的覆盖了肉眼所见的整片海域。 所有人都陷入失明的状态。 耳畔忽然炸起一道惨烈的嚎叫。 “吼——” 浓郁的乳白光华开始收束,直到化作一条细细的线,印在了那头肉翼蚕虫的胸腹间。 血浆嗤嗤的呲出,从小溪逐渐演变成大河。 厚实的皮肉开始翻卷,整条如蛟龙般的身躯倒翻而下,重重的砸入了海面。 好似承受了世间罕见之痛。 它开始在水中疯狂的翻滚,搅红了这片水域。 “……” 看着对方的惨状,乌荣宝咽了口唾沫,刚刚祭出的金纹,忽然全部收回了体表,毫无死角的护住了周身。 苏红袖欲要迈步提剑杀去,却被九道玄机索死死扯住。 哗啦啦!哗啦啦! 铁链疯狂在空中颤抖。 她漠然扫过那群妖魔,再次抬眸望天,这一回她终于是开口道:“赤明。” 紫青长虹的尽头,云雾第二次翻卷开来。 在原本的龙汉大城之后,第二座金台城池虚影显现,匾额之名曰赤明。 “给我开!” 苏红袖嗓音沙哑,那赤明城的大门微微颤了一下,露出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又是紫光外露,只不过被那扇大门挡住,迟迟落不下来。 她原本晦暗的脸色忽然红润起来。 却并非是状态有所好转。 苏红袖咬紧牙关,盯着那扇城门,仿佛想要用眸光将其推开。 齿间忽然溢出血浆,顺着唇角流淌,逐渐浸湿了衣襟。 白玉长剑剧烈的颤抖起来,代表着她的脱力。 然而那座城池的朱红大门,却是如磐石般稳固,再没有丝毫变化。 “呼。” 乌荣宝突然松了口气,按捺下了心中的惧意。 传闻在天剑宗道子全盛之时,能连开龙汉、赤明、上皇这三座仙城。 果然,还是虚弱了许多的。 不过从这一幕也可看出,对方是真的想要尽数诛灭自己等妖。 否则根本不可能去强开第二城。 借着这时间,那头被一剑重创的肉翼蚕虫,终于是缓缓从水下爬起,心腹处的骇人豁口,好似完全无法愈合一般,显出其中跳动的内脏。 “你死定了……” 肉翼蚕虫凶狠的盯着那道苍老身影。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苏红袖听的,还是在警告身旁的乌荣宝。 就在这时,漫天锁链忽然绷紧。 那道苍老身影倏然掠起,扯得那皆是返虚十二层的九妖踉跄扑了几步。 她手持白玉剑,踏空而行,朝着肉翼蚕虫杀去! 却在掠至一半之时,被那反应过来的九妖给拽在了半空,汹涌的妖力灌入玄机索中,再加上此物本就珍稀无比的材质,哪怕是站着不动给苏红袖砍,也能费尽她最后一丝力气。 “慢慢来,不着急。” 老王八极有耐心的提醒到,说着双掌并拢,密密麻麻的金纹化作一枚大印,轰然朝着苏红袖袭去。 眼看着就要落至其身上。 苏红袖却是突然朝后方避去,险而又险的避开了这一击。 乌荣宝本能般的朝着九妖怒瞪而去。 却瞬间发现了异样。 只见九妖的脊背上,皆是多出了一条完全相同的玄机索。 九条锁链被那颀长身影握在掌中。 墨衫卷起间,紫金光芒大作,那青年竟是凭借一己之力,将九头大妖尽数扯了下去! 哪怕它们的心思和气力,都用在了苏红袖身上。 但无论怎么说,这群妖魔可都是龟军大将,精锐中的精锐。 这一幕落在眼中,莫名显得有些可怖。 “你打这个,我打不过。” 沈仪随意瞥了眼乌荣宝一眼,淡淡提醒了一句。 “……” 苏红袖早就注意到了那个青年的存在,也知道先前妹妹是因谁而活,只不过时间太过仓促,来不及多言。 且自她显身以后,那青年便停止了动作。 苏红袖没有强迫旁人帮忙的习惯,而且也不觉得一位返虚修士,能在此等境界的斗法中起到什么作用。 没想到对方居然找准时机,发挥了莫大的效果。 “若我能活着回去,便真的支持你做宗主。” 苏红袖简单一句话,若是落在南洪七子其他修士耳中,定然会大惊失色。 因为此言所代表的意味,便是与剩下的所有白玉京修士为敌,甚至包括了天剑宗的长老和亲传。 这是连魏元洲都不敢放下的话语。 然而沈仪却仿若未闻,与九妖角力的同时,目光全都落在了那头肉翼蚕虫的身上。 苏红袖同样收回目光,转身朝着乌荣宝杀去! “你他娘的!” 乌荣宝怨愤的瞪了沈仪一眼,水里分明有个要死的,却偏偏要把天剑宗道子的目光惹到自己身上来,简直蠢笨无知,难以理解! 不过在南洪这片地方,除了合道境巨擘。 还没有人能在苏红袖杀来的时候分心。 乌荣宝果断操纵着浑身金纹,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那柄袭来的白玉剑上面。 就在这时,它耳畔忽然响起了一道低语:“嘿!” 老王八浑身巨震,差点心神崩溃。 在这种时候,居然有人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它身后。 它并没有能看见身后是谁。 因为那人径直一脚踩在了它的头上,重重踏下,让乌荣宝不受控制的朝前方跌去。 “……” 直到白玉剑削掉了老王八的半边肩膀,就连苏红袖都没想到,事情会进展的如此轻松。 那突然出现的石傀,以它爹为踏板,高高跃出,朝着那头肉翼蚕虫奔袭而去。 在乌俊升至最高处时,同样属于白玉京的气息,肆虐的在周遭席卷开来! “嗯?” 乌荣宝和苏红袖同时将目光投了过去。 一尊新的白玉京修士,在这种情况下,完全能起到扭转战局的作用! 然而在看清那道身影的模样后。 两者都是怔了瞬间。 乌荣宝停止了痛呼,捂着血流如注的肩膀,呆滞的盯着自家的龟儿子。 好消息是对方莫名其妙成为了和自己同境界的白玉京大妖……坏消息是,他奶奶的,这畜生是冲自己来的! “石傀?” 苏红袖略微挑眉,心底罕见的泛起了波澜,便是以她的眼界,也很难想象,制傀之术能强悍到如此地步。 白玉京在南洪可是实打实的顶级强者。 现在却告诉她,一尊死物也能拥有同样的实力,哪怕只是初窥白玉京,但也极其骇人听闻了。 死物,那就代表着不会陨落,而且可以世代相传,若是制造所需的天材地宝可以培育,甚至能大量制造这般灵傀。 南阳宗还藏着这般手段?! 她终于反应过来,沈仪先前那句话的意思。 打不过乌荣宝的意思就是,他真的拥有处理掉这头肉翼蚕虫的能力,对方最大的底牌,根本不是什么道宫或者灵法,而是制傀的能力! “我现在,真的要杀你们全家了。” 苏红袖收回目光,静静盯着眼前的乌荣宝,随即剑如骤雨! 与此同时。 乌俊也是扑到了肉翼蚕虫的身上,得了主人这么丰厚的恩赏,终于提升到曾经难以想象的境界。 这是第一战,必不负主上期望! 它凶狠的抬起双掌,在浓郁血脉加持下,它的金纹甚至比它爹还要密集,此刻尽数汇聚在掌心内,悍然轰在肉翼蚕虫身上,将其整个包裹起来。 金线收拢,仿佛要将这条硕大无比的肉虫,径直挤成肉块! “给我起!” 乌俊双掌掐入肉虫体内,犹如举山一般,将其横举在了天际。 形势骤变! 九头大妖终于挣脱了玄机索的束缚,将暴怒的目光投向了那袭墨衫身影。 灵傀最大的缺陷,就是需要修士来掌控。 只要诛杀此獠,今日之事,便还有翻转的机会。 “……” 沈仪收起玄机索,不急不缓的取出了龙枪。 他平静朝着四周扫去,看着九头形态各异,却同样凶煞狰狞的妖魔齐齐将自己给围了起来。 沈仪挑了挑眉尖。 比人多啊。 随着紫气再次加身。 忽然,青天变得苍凉起来。 一道道持枪的墨衫身影,忽然出现在了九妖的身后,九道……九十道……九百道…… 直到这群妖魔的视线之中,皆是被那俯瞰而来的紫金色眼眸所占据。 他们缓缓抬起枪尖,唇角勾勒出一抹狞意。 那张白皙俊秀的脸庞上,显露出了一丝罕见且微不可察的嚣张,淡淡道:“来啊?” 杀人全家这种事情,真是好久都没做过了。 真是有些……手痒了。 (本章完) ------------ 第四百九十章 赢家的奖赏 面对如此多道墨衫身影。 九头水妖本能般的化出了体态巨大的原形,狰狞可怖的面容各不相同,却噙着如出一辙的忌惮! 这般举动,肯定是不太符合七龙孙封锁气息的命令。 毕竟它们面对的仅是一个返虚境的修士而已,完全没有摆出这副阵仗的必要。 “……” 先前隔着遥遥水陆,通过剑阵观测,苏红袖看得还没那么清晰。 此刻亲至此地,才倏然发现,沈仪的境界竟然只是返虚八层。 对方刚才是隔着整整四层境界,亲手搏杀了那头赤眼玄凤。 她侧眸看了过去。 只见空荡荡的汪洋之上,九头水妖皆是戒备的盯着虚无处,好似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存在。 天衍四九? 身为天剑宗道子,苏红袖对这式灵法也略有耳闻。 但同时将九个修为远超他的妖魔笼罩进这式灵法当中,除了消耗颇大以外,对天衍四九本身的造诣也要求极高。 单凭这表现,就能推断出来。 沈仪对此法的造诣,恐怕已经超出了大成境界,很是接近那圆满之境了。 这就是携了整个南阳宝地气运于一身的存在么。 整整十万年,终于带着人族修士打开了护宗大阵。 对方的出世,很有可能是南阳宝地本身残余意志的体现,甚至有可能是那位合道境巨擘留下的手笔? 这是苏红袖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吼—— 刹那间,青龙碎星枪的狂啸声再次于天际回荡! 在这场涉及到白玉京的斗法中,竟是一群返虚境的交手,声势最为浩大。 以一敌九,不仅没有露怯,反而主动发起了进攻。 苍凉的青天之上,硕大的龙首探出云层,漠然俯瞰人间,须爪凝实,青麟上面泛着缕缕紫意。 这是沈仪首次用鸿蒙紫气来加持灵躯法以外的功法。 下一刻,青龙虚影呼啸掠出。 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笼罩了一头庞大的水妖! 它那悍然伸出的爪尖,与那柄长枪的锋芒所重合。 噗嗤! 一袭墨衫横跨长空,待到青龙虚影消散的瞬间。 沈仪已经出现在了那头水妖的身后,整柄长枪都被血浆染红,体态巨大的妖魔肩膀处多出一条血线,整个上半身斜斜的倾塌下去,与踏在水域中的下身一分为二。 轰隆隆—— 百丈高的水浪高高溅起。 其余八头水妖终于从天衍四九中挣脱出来。 在刺鼻血腥味的刺激下,睁眼便是看见了那道侧眸扫来的身影,以及他身后已然没了生息的水族大将。 锵! 沈仪略微翻掌,手里的龙枪猛地一震,血浆飞溅,再次泛起寒光。 他的眸光从这群凶悍的大妖身上逐一扫过。 却没有任何一個敢于和这双紫金色眼眸对视,皆是呼吸粗重的停留于原地。 先前藏在水下,哪怕赤眼玄凤呼喊的再凄惨,也没有现在直面这道墨衫身影给它们的压力要大。 交手这种事情,最忌惮的就是看不明白。 根本不能理解对方是如何做到的。 不理解,就无法反制,心中的恐惧也会随着思虑愈发浓郁。 “你来?” 沈仪随便挑了一位,枪尖缓缓抬起。 被指着的那条鲇鱼妖下意识避开,却发现那枪尖跟着自己在走,于是低声暴怒道:“我等会儿来!” 天杀的东西,他还挑上了? 这可是围杀!不是儿戏! 谁会和你单挑! “那你来。” 沈仪枪尖倒转,又指向了一头蟒妖。 “……” 八头大妖对视一眼,在摸不清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谁先动手,就大概率会再挨上一枪。 按理来说,都是在龟军中一路杀伐而起的大将,靠着功勋才有了今天的修为和底蕴。 胆识和气魄都是极佳。 但也正因如此……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成就,谁都想当领赏的那个,再往上迈出一步,而不是成为被祭奠的那个,更何况以七龙孙的凉薄性格,还未必会记得它们。 迟疑间。 众妖耳畔再次响起了一道绝望悲鸣。 那条堪比白玉京的肉翼蚕虫,本就挨了苏红袖此刻最强的一剑,靠着顽强心性强撑下来,如今又被一头悍不畏死的石傀缠住,迟迟得不到支援,此消彼长之下,终于是被撕下了那双肉翼。 “给本尊死!” 乌俊长啸一声,浑身金纹如流光般汇聚。 整个身躯径直钻入了蚕虫无法愈合的伤口中,疯狂的轰击着它的内脏,直到那硕大的身躯中连连炸响。 失去了双翼的龙孙娘舅,终于是失去了力气,轰然砸入水域之中。 【斩杀白玉京肉翼蚕虫,总寿三十二万两千年年,剩余九万七千年,吸收完毕】 一头堪比白玉京大妖的陨落,也就相当于宣告了这次围杀的失败。 “……” 沈仪不紧不慢的收了枪,轻吐一口气。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先是斩杀了赤眼玄凤,为了震慑这群妖魔,又被迫用了全力,力求快速斩杀一头水妖。 似乎没人记得,他仅是个返虚八层的修士而已,鸿蒙紫气虽强,却也不是取之不尽的。 要是真能吃下这群大妖,谁稀罕和它们废话。 “你……” 剩下的那群返虚十二层妖魔似乎反应过来什么,然而再抬眸时,面前已经多出一张被刀疤覆满的脸庞,溜光水滑的秃头,在密集的金纹覆盖下,显得璀璨刺眼。 熟悉的面容,是少主没错。 但对方身上溢散的气息,却让它们陌生到了极点,那是和乌荣宝同样的境界。 “为何还不跪下,为我主效力?” 乌俊的嗓音轻轻荡开,话音未落,它悍然轰出一拳,金纹如棋盘,覆盖了那头大妖的头颅。 喀嚓! 头颅炸裂的瞬间,那大妖的身躯缓缓跪倒在了水面上。 来自白玉京大妖对返虚境的屠杀。 迅速且粗暴! 乌俊略显残破的石躯在天际快速掠过,收割着它们的性命。 百余丈的身躯一具接一具的跪下,遮天蔽日,宛若高大的雕像,陷入暗红的水域,拥簇着中间那袭轻轻摇曳的墨衫。 沈仪的眉心识海之中。 柯十三已经看得目瞪口呆,它很难想象,水族里怎会有如此无耻和谄媚的东西! 就连这种情况下都不忘了拍马屁? “呼。” 沈仪调整好呼吸。 将那堆尸首收入扳指,随即迈步掠过长空,攥住了那九条玄机索。 即便苏红袖一副油尽灯枯的姿态,但手执那柄白玉剑,虽无力施展功法,竟也是从头到尾压着乌荣宝打,丝毫看不出两者乃是同境界的存在。 金纹龟妖的天赋神通,在那柄剑面前好似豆腐一般,被摧枯拉朽的毁去。 短短时间内,这头老王八便是浑身染血,眼看着没了招架之力。 就在苏红袖杀心大起的时候,身形忽地一个踉跄,随即便是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淡淡的嗓音。 “省点力气吧,剩下的交给我。”沈仪随手扯下了玄机索,将其收入扳指。 “……” 这句话倒是听着耳生。 苏红袖瞥了眼手中愈发溃散的白玉剑,沉默一瞬,对方仅是返虚修为,却能看出她已是强弩之末,再战下去,影响根基是必然的事情。 对于天剑宗道子而言,向来是需要站在所有人身前的,绝不能露怯。 但沈仪乃是宗主。 道子受宗主的照顾,合情合理,应该不算丢人。 她终于止住了动作,手臂略显无力的垂下,掌心里的白玉剑重现化作紫光,回到了龙汉大城的城门之中。 “弟子红袖,谢南阳宗主出手相助。” 她轻点下颌,朝着下方遁去,落在已经晕厥过去的妹妹身旁,颤巍巍伸手掐了下对方的脸蛋,苍老指尖在其脸蛋上留下一道血痕。 苏红袖枯槁面容上露出罕见的温柔笑意。 随即又用袖口拭去对方脸上的血渍,这才盘膝而坐,开始抵御轮回剑果的反噬。 “嘿。” 乌俊掠至老王八身旁,双掌狠狠陷入对方的肩肉,两头同样重伤的白玉京大妖,皆是金纹龟妖,在天幕之下开始了角力。 “……” 乌荣宝双眸血红,全力催动着金纹,却被无情的碾压了回来。 这具石傀身上的血脉,已经远远超越了金纹龟族的上限。 嘎吱嘎吱。 “我也会……变成……你这般的灵傀吗……”乌荣宝感受着自己强悍妖躯逐渐开裂,眼底涌现出几分绝望与畏惧,忽的又自嘲一笑,它居然在与一具死物对话。 就在这时,它却是听见了石傀的回应。 “你想得美。”乌俊撇撇嘴,猛然撕裂了乌荣宝的身躯,龟族血脉肯定得是自己的,至于父亲,还是以别的方式替主人效力吧。 下一刻,它便是携着老王八的尸首掠回翠云礁,随即没入了沈仪的眉心。 【剩余妖魔寿元:一百九十一万零八千年】 仅仅十二头大妖,便是献上了近百万年的妖魔寿元。 但是相较于妖魔寿元,更珍贵的却是它们的血肉和妖魂本身。 沈仪起身走至翠云礁的另一侧,刚刚祭出乌光玄剑,准备离开此地,却是听见身后传来苏红袖的呢喃。 “先疗伤吧,不必担心别的。” “嗯?”沈仪回首瞥了过去。 “道子可以任性妄为,只要能赢就行。”苏红袖睁开眼眸,平日里她很少会对旁人解释什么。 “若是输了呢?”沈仪大概听懂了什么。 “输了,就换一个道子。” 苏红袖回答的极为干脆,却也从侧面说明了宗门道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想要继承合道宝地,就得有对宝地生灵之性命的承担。 这不是培育继承人,过家家,养娃娃。 凡俗中的皇帝还可以先登位,再慢慢学习何为帝王之道,但仙宗道子不同,当她合道的瞬间,整个宗门的生死皆系于她一人之身,再无反悔的余地。 道子可以做任何决定,只要能赢就行,并且一次也不能输。 先掌权,再证明自己有拿住这份权力的实力与心性,最后才是真正登位。 “……” 沈仪略有些不习惯的收起了飞剑。 自从出了南阳以后,他还是第一次体验动了手以后不需要赶紧撤离的感受。 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翠云礁的两头,两人背对着盘膝而坐。 沈仪的扳指上面有血河汇入他的眉心,一尊尊镇石开始成型,大量的妖魔寿元开始流逝,妖魔本源大量的融入妖魂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 一尊肉翼蚕虫在那无边夜幕中睁开了眼睛。 碍于苏家姐妹的存在,它并没有咆哮,亦没有挥散出气息,但那双微微转动的眼眸中,却是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凶狠。 无需量柱尺观测,仅是粗略的扫一眼,就知道它绝非一品道柱可以媲美的。 接近三十枚妖魔本源,便是给沈仪再添了一尊白玉京的妖魔打手。 先前那九头别的妖魔里,仅有两头金纹龟妖。 剩下的大妖,都是龟族这些年来摈斥异己,打压其他水族,最终做到一家独大,收服至龟军的大将。 又是一百四十余枚妖魔本源耗尽。 它们全都在夜幕中睁开了眼,模样夸张狰狞的造像,逐渐活了过来。 “呼。” 沈仪没有急着突破返虚九层,而是起身看向了那个发丝逐渐乌黑起来的老妪。 苏红袖同样睁开眼,抱起妹妹,将其放入了传送剑阵之中。 随即掐动法诀,安静看着苏语裳消失在原地。 她身上的气息虽算不上浓郁,但也没了先前那抹好似下一秒就会坐化的虚弱。 “弟子还有事情要做,南阳宗主有没有兴趣?” 送走妹妹,苏红袖朝着沈仪拱手,虽然对这年轻修士不算太熟,但先前对方的举动,似乎对妖魔的尸首很感兴趣。 闻言,沈仪将眸光投向了前方的水域。 如果没记错的话,对方先前说了要杀它全家,现在连那头龙孙都未露面,肯定是算不得圆满的。 他只是有些疑惑,难不成真的可以入水去杀龙孙? 沈仪收回眸光,点点头:“感兴趣。” 见状,苏红袖唇角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这位年轻的宗主,真挺对她的脾气的。 …… 离翠云礁遥远的水下大殿内。 繁华的石殿被各式珍宝点缀,显得豪奢无比。 这是龙孙母族的地盘。 哪怕肉翼蚕虫一族算不得什么顶尖势力,但只要挂上龙宫的旌旗,在南洪水域之中,便是实打实的庞然巨物,无人敢于招惹。 柯老七靠在犹如床榻的宝座上,用力攥紧手中的海螺。 随着时间的流逝,它的神情愈发阴沉起来。 那边还是没有回信。 柯老七终于没忍住坐直了身躯,看向了手中的海螺。 在他身后,一个美妇轻轻拍了拍它的肩膀:“你是龙孙,莫要失态,有你舅舅在,不会出问题的……即便真出了问题,伱也要稳住心神,这样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柯老七深吸一口气:“不必安慰我,我心里有数。” 它在做出决定之后,便谨慎的躲到了娘亲这里。 但即便如此,心里的不安还是越来越浓,似乎要将整个心腔都占满。 “你速速安排殿里的护卫都警惕起来,好生照顾自己,我有要事相询,打算去爹那里看看。” 柯老七终于站起身子,随口敷衍着娘亲。 哪怕冒着此事暴露的风险,它也想尽快赶到爹的身旁,唯有那样,才能让它有一丝安全感。 “……” 美妇沉默一瞬,有些叹惋,自己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沉不住性子,不如它爹来得稳重。 “也好,你去吧。”她轻轻挥袖。 柯老七径直朝着殿外走去,刚刚走出两步,便是感受到了些许不对劲。 它本能般的拿起海螺,开始给那位尊贵的龙子传讯,嗓音略微发颤:“爹……我在娘这儿……快派人来接我……我有事想要请见您。” 那枚海螺好似失效了一般。 无论是给乌荣宝还是它爹传讯,其内都没有丝毫回应。 于此同时,在南洪另一端的龙宫之中。 富丽堂皇的大殿中。 两侧分别坐着四道身影,总共八人,皆是身着剑袍,漠然的注视着场间。 而在那最高的宝座之上,一道虚无的身影慵懒靠坐。 他垂眸看向下方。 那龙首妖魔,头顶金冠,身披华服,却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死死按在了地上,哪怕华服下的妖躯已经挣扎到浑身颤抖的程度,仍旧是无法站起身来。 在其前方,乃是一道水镜。 镜中画面真切,仿若身临其境。 靠在石座上的美妇浑身微颤,呆滞的看向眼前,柯老七则是被吓得瘫在了原地,抖抖索索的朝后方蠕动。 在它们面前。 苍老的身影与一袭墨衫分别从两侧缓步踏进了大殿。 白皙青年的面容染血,手中龙枪之上更是呈现骇人的血红色,他从柯老七身上跨过,身后那个浑身金光的秃头男人便是一脚踏碎了龙孙的心口。 “吼!” 大殿之中,华服龙首大妖猛地抬头,爆发出一道咆哮。 两侧有剑袍老人缓缓起身,拿起一个玉盏砰的砸碎在了华服大妖的额头上,淡淡道:“叫什么叫,输了就得认,敢惹事,不敢担事?” “再叫,今天连你一起干!” 闻言,华服大妖死死盯着上方那道虚影,露出锋锐的龙牙。 虚影似乎觉得颇为有趣:“你再看我一眼试试?” 话音未落。 华服大妖猛地咬紧牙关,随即不甘的闭上了眼睛。 水镜中再次传出一道噗嗤声。 那柄锋锐的龙枪,干脆利落的贯穿了美妇的喉咙。 不知过了多久。 “……” 华服大妖再睁眼时,场间的诸多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空荡荡的大殿内只剩下它一道身影。 南洪七子平时比较温和。 但这不代表他们能容忍道子被伏杀。 这是一个警告,也代表着事情到此为止。 道子赴约,与龙孙赌命。 苏红袖赢了,而它的妻儿,便是对方应得的东西。 (本章完) ------------ 第四百九十章 吾乃斩龙道人 滴答。 暗红色的血浆顺着枪刃滴落在地,顺着石砖缝隙蔓延出大殿外,然后化作了清澈水浪中淡淡的血雾。 沈仪将龙枪从那美妇白皙修长的脖颈中扯出。 女人脸上布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惧,她直到死都无法理解,居然有人能大摇大摆的踏进自己的宫殿,踩碎了儿子的胸膛,然后干脆利落的一枪捅过来。 她可不是普通的水族妖魔,而是六王爷的正妻,有龙妃之称。 守殿的护卫,她那堪比白玉京的亲哥哥,还有六王爷,似乎都消失了一般,没有任何人理会此地的事情。 这还是被称作南洪之主的龙宫吗? “……” 苏红袖突然感觉有些不自在。 说好了杀它全家。 她连灵法都掐好了,却完全没有动手的机会。 按理来说,在两人进来的时候,那些守殿护卫就该一拥而上了,结果直到现在,整个大殿仍旧是空荡荡的,外面也是一片死寂。 她有些疑惑的朝殿外看去。 随即瞳孔微微收缩。 只见不知何时,浓郁的血雾已经将整座大殿都包裹起来,好似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又仿佛造型狰狞夸张的怪物。 血雾之中,一道道尸首飘进了大殿。 直到数十具尸骸堆满了殿门,其中甚至还有三头返虚十二层的大妖。 紧跟着是一抹抹流光涌来,迅速钻入了沈仪的眉心。 这时,外面的血雾才缓缓被水流冲淡散去。 “呼。” 苏红袖松开了指尖的灵法,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沈宗主有制傀的手段,对方可从来没说过,他只有一具灵傀……就刚才的那些流光,少说也有七八道。 当然,即便那七八道灵光皆是返虚十二层,甚至堪比白玉京的灵傀,也不至于到让苏红袖失色的程度。 真正让她觉得惊诧的,乃是她完全没有感受到气息的波动。 那群灵傀在动手杀妖的时候,居然能做到敛息到极致,甚至能遮蔽自己的神魂感知。 一群拥有如此实力,还形似鬼魅般的“杀手”。 这就有些可怕了。 【剩余妖魔寿元:两百二十三万三千年】 先前凝聚镇石花费了整整一百七十七万年,让沈仪的底蕴近乎耗尽,但转眼间,不仅补足了消耗,甚至还要更多些。 “还有吗?” 沈仪调整好心绪,侧身朝那女人看去,态度温和了许多。 “……” 苏红袖看着青年染血的双掌,又悄然瞥了眼对方神情间的些许善意,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杀的越多,心情越好? 这可不太像是仙宗修士的心性啊……更何况对方还是宗主。 苏红袖想要提醒一句,却又觉得身份不太合适,只得摇摇头道:“应该没了。” 这位七龙孙在设局伏杀之时,并没有借用龙宫的人手,一共只带了它自己麾下的大将,以及母族的妖魔,别说天剑宗出面,哪怕是师尊亲至,此事最多也只能报复到这里了。 这就是南洪的规矩。 只要七子和龙宫还没有彻底撕破脸皮,决定搏一搏生死,那就得按规矩来办事,合道境巨擘也不例外。 “好。” 沈仪轻点下颌,收起了唇角的弧度,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模样。 好不容易能扯一扯盟宗的大旗。 到这里就结束了,总感觉有些可惜。 要是能让天剑宗跟龙宫拼个你死我活就好了。 不过从目前的局势来看。 南洪七子哪怕只对上南龙宫,应该都没有碾压性的优势,更何况实际上只有六子,少了个曾经最强势的南阳宗,实力肯定有所削减。 暂时应该做不出这种自毁根基的事情。 何况要是盟宗真没了。 南阳宗肯定也是无法保全的。 “走了。” 沈仪收回眸光,略微挥手,将那一地的尸骸收入扳指。 随即祭出乌光飞剑,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水中。 至于这殿内的积蓄,沈仪并没有做出太难看的吃相,毕竟妖是自己杀的,东西要是也一起拿了,那责任不就全在他南阳宗身上了。 这口锅,暂时还是扣在天剑宗头上比较合适。 “……” 苏红袖怔了怔,稍稍有些错愕,总感觉自己今天沉默的次数,要比最近数十年加起来还要多。 这沈宗主变脸的速度会不会太快了一点。 还有,对方过来一趟,难道就是单纯享受杀戮的快感? 有些太荒谬了吧。 念及此处,她摇摇头,随意瞥了眼这殿内的一堆破烂。 同样迈步离开了大殿。 身为白玉京修士,世间已经很少有什么东西,能入得了她的眼界了。 直到两人的身形皆是消失在水域。 只留下腥气扑鼻的完整大殿。 不动分毫财宝,好似只为杀戮而来,杀完就走,让许久后才敢靠近过来的周遭水族,看得目瞪口呆。 …… 南阳宗,内门。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千妖窟已经彻底变成了仙气飘飘的修行宝地。 该修缮的地方,在余氏一族的帮忙下,也是尽数修缮完毕。 李清风联系了包括大乾在内的几个势力,开始挑选天资卓越之辈,收入外门,由诸多返虚执事亲自传法。 好消息是,本来宗内进了这么多陌生势力,他还担心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结果这些势力不知道曾见过什么可怖的场景,一個比一个老实,甚至在看见南阳土著之时,哪怕对方修为再低,他们也是颇为客气。 似乎害怕那些化神修士,下一刻就从眉心里掏出几层高的紫气天宫,灵躯法加身,再唤出两具灵傀…… 坏消息是,宗主失踪了。 “您能不能给句准话,宗主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李清风伴在玄庆身旁,如果说先前是为了让这木头人振作起来,那现在就是单纯找个哑巴吐槽一下,从而发泄心中的压力。 离七子大会只剩月余时间。 宗主别说准备什么,现在连人影都没了。 “要不然让执事们出去找找?” “回来了。” 玄庆突然打断了对方的喋喋不休。 “什么?”李清风愣了愣。 “宗主回来了。”玄庆轻声重复了一句,随即起身走出门外,抬头看向虚无处,脸上噙着些许不理解,整个人凝在原地,仿佛又变成了一截木头。 方才那缕掠过天际的气息,甚至让这位曾经横压同辈数万年的天骄,都感觉到了一丝诧异。 闻言,李清风赶忙跟上,同样走出祖师殿,东张西望道:“在哪儿呢?” 像是在回应他的问题。 刹那间,南阳宗内门的天幕上,多出一抹突兀的淡红色,好似晚霞般,随着离那山峰的位置越近,红色也愈发浓郁,直到化作血浆般的汪洋,其间矗立着一座八层高的宏伟大殿。 无量妖皇宫好似一柄利剑,要破开那云层般,直窥云后的风景。 “是真的啊。” 玄庆呢喃着回过神来,他刚刚感应到的,正是返虚后期的气息。 只见猩红道宫之间,毫无杂色的紫气微微荡漾,是那般纯粹,引得旁人本能般的驻足。 下一刻,喀嚓喀嚓的声音传遍南阳宗内门。 只见六根粗大的道柱凭空立起,随着石皮剥落,其上露出栩栩如生的妖魔浮雕。 每一头都是凶煞无比,好似拥有翻江倒海之能。 那些加入南阳宗不久的修士们,譬如水月商盟的供奉,甚至从中认出了不少眼熟的面容。 他们好歹也是返虚后期的修士,在外面更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此刻皆是一副失色的模样。 宗主所观想的道柱,竟是南洪内凶名赫赫的那群顶级大妖! 每一头都能让仙宗以外的势力为之震颤。 他们很难想象,会有修士选择观想这种东西,而且还能凝聚的如此真切,连鳞片上的细节都一模一样,简直让人怀疑宗主是不是趁它们睡着了,趴在它们身上观想的。 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喀嚓声愈发剧烈,随即演变成了洪钟大吕般的轰鸣。 随着石皮完全脱落,在六根一品道柱的支撑下,无量妖皇宫倏然再往上垒了一层。 于是嗡鸣声化作了响彻天际的仙乐,云雾中似有仙鹤漫步,猩红天幕的尽头升起一抹厚重且浓郁的紫霞,朝着妖皇宫缓缓掠了过去。 “呼。” 玄庆闭上了眼眸。 返虚九层,尽数天宫,天地为之庆贺。 在今日之前,于南洪七子内,这是独属于一人的传说。 从此刻起,这份殊荣不再独属于他玄庆。 哪怕早有预料,而且历经了漫长岁月对心性的磨砺,玄庆仍旧是感受到了一丝失落。 但当这失落隐去的瞬间,一抹强烈的激动从那具木躯中迸发开来。 南阳宗,活了! 若非枯坐了太久太久,玄庆此刻甚至有种长啸一声的冲动。 这十万年的折磨。 玄庆日思夜想的事情,便是能回到突破返虚圆满的前一日,按捺住心中冲动,将这条修行路走的再踏实一些,不再去招惹那些祸端。 重新一步一步的带着南阳宗走下去。 然而岁月这种东西,哪有逆转的机会。 他从未曾想过,自己竟还有一日,能亲眼看见南阳宗再次活过来。 而且在他献上的紫气加持下,宗主的路甚至比当年的自己还要稳固许多,亦能替代他,满足他的心愿。 唯一有些吃味的便是……今日这天地馈赠的场面,可比当初自己突破返虚九层时要大得多。 念及此处,李玄庆笑了笑。 “玄庆两袖清风,无所可贺,仅剩残躯一具。” 木人忽然出声,让旁边呆滞的李清风顿感不妙,下意识转过头来:“前辈,你……” 果然,只见玄庆的身躯开始微微颤抖。 神情却平静到了极点:“今日便以此残躯,为我南阳宗主的大道铺路!” 话音落下,一抹紫气再次朝着体外剥离而出。 相较于前几次,李玄庆这次的动作很慢,也更加艰难,像是在抽取自己的最后一丝生机。 即便是那木头雕刻而出的脸庞,亦是流露出了肉眼可见的痛楚。 “你来真的啊!” 李清风瞳孔骤缩,猛地扑了上去,将李玄庆按翻在地。 他是跟随沈仪最多的南阳土著,也是最清楚宗主能有这么多时间去成长,到底是因为谁的帮助。 按他对沈仪的了解,若是在知情的情况下,对方是绝不可能接受这东西的。 但真把玄庆按翻的瞬间,李清风却是指尖都颤抖起来。 化神境,能按住一尊返虚境修士,这事情本身就古怪到了极点。 那些紫气透过李清风的身躯,朝他身后蔓延而去。 就在这时,好似一阵微风从天际卷来。 裹挟着那些紫气,将其重新灌入了李玄庆的木躯。 两人耳畔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平淡嗓音。 “心意领了。” “……” 李玄庆躺在地上,沉默良久,终于表现出了一丝暴躁,这是他从南阳重现之时,就一直没有过的神态。 他好像永远是温和而平静的模样,就像是没有丝毫脾气般,哪怕李清风天天在耳畔聒噪,都从未说过一句重话。 或许所有人都忘记了,李玄庆本身的性格有多狂妄。 他长长出了一口气,低声道:“该看见的都看见了,我真的活够了。” 所期待的事情已经发生,再苟活下去,除了折磨自己以外,根本没有意义。 天际那阵微风同样沉默了顷刻。 随即轻声道:“我还没听到你的故事,再忍忍。” 此言一出。 李清风突然感觉身下的木头人浑身巨颤了一下,随即那双木讷的眼眸里被复杂和恐惧所充斥。 玄庆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 他反应过来一件事。 沈仪好像不是天地垂怜,还给南阳宗的另一个玄庆,一个心性沉稳,天资绝世,重新带领南阳宗踏踏实实走下去的宗主。 对方不是第二个玄庆,他是沈仪,独一无二的沈仪。 一个返虚中期,就敢斩杀龙宫大将,比自己当年还要狂妄的年轻人。 南阳宗内门的山巅上。 沈仪收回神魂,他是比较贪,且最贪的就是生,不愿死。 但不愿死,不等于怕死。 也希望能在保证自己存活的前提下,顺便也能让那些对自己表现出善意的人们,尽量一起活下去。 这种东西,拿着忒烫手。 沈仪摇摇头,重新将眸光投向天际……清澈眼眸中掠过些许无奈。 大概是上次,天地在馈赠紫气的时候,还没结束,自己就提前把紫气截在了身上。 这一次,天地很明显是故意要补齐上次缺掉的面子。 一首仙乐吹到现在还没结束,跟脑子有病似的,看那小气劲儿。 幸好不是临阵突破,时间还是充裕,否则自己免不了要再扫它一次脸面。 这六尊道柱,用的是先前龟军那几头返虚十二层的大将。 除此之外,在柯老七母族那里,又是收获了三个可以凝练为顶级一品镇石的大妖。 “已经够了啊。” 沈仪再次看向道宫,如果把乌俊和肉翼蚕虫都算上,他有极大把握,能一口气铸就返虚十层境界,而且大概率是天宫。 但他并没有着急。 相较于直接突破,这两头大妖暂时还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念及此处,沈仪唤出乌俊。 然后取出了三具尸首,分别是两头返虚圆满的金纹龟大将,以及那头堪比白玉京的老王八。 随着心神微动。 三具强悍的妖尸迅速化作血海,灌入了乌俊体内,其间浓郁的血脉之力,让人望而生畏。 从先前天剑宗道子和水族的交手中就可看出。 同为白玉京,差距却也十分明显。 若是让苏红袖成功打开第二座仙城,恐怕完全用不上自己,对方便能轻易斩杀掉在场的所有妖魔。 或许在吃下这妖尸之后,乌俊也能提升到类似的层次? 在乌俊吸收妖尸的同时。 沈仪又唤出了那尊肉翼蚕虫,以及密密麻麻的同族尸首。 虽然质量上差了许多,但禁不住量大。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倾尽全族之力,供养一尊绝世天骄。 两尊镇石一左一右,护在沈仪身旁。 皆是盘膝而坐,吸收着浩瀚的血脉之力。 日夜轮转。 待到东日初生之际,乌俊终于睁开了眼睛,肉翼蚕虫也是紧随其后,哪怕身为镇石,两者身上仍旧是有妖气悄然溢散。 两者实力相仿。 那是沈仪从未见过的恐怖妖气。 “若天剑宗道子开出两座仙城,你们能胜过她吗?”沈仪侧眸看去,略带几分好奇。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哪怕在如此巨大的提升下,两妖居然还是保持着冷静,思忖片刻,才有些迟疑道:“回禀我主,若是合力之下,大约有两成胜算。” “差这么多?”沈仪有些意外。 乌俊闭上了嘴,有些羞愧,还是肉翼蚕虫见识比较广,卑微道:“我主有所不知,虽是同一座城,取出来的道兵可是天差地别。” “似那苏红袖,她返虚时曾铸就七层天宫,故此,从龙汉大城中取出的亦是鸿蒙天兵,赤明城中取出的就不知了,但最少也是青鸾仙兵。” “这可不是其他白玉京修士能比拟的。” “若是普通开了两城的白玉京修士,持灵兵的那种,我一人便可对付。” 闻言,沈仪看着自己紫气盎然的无量妖皇宫。 心底忽然有些庆幸。 还好没有像以前那样,管他三七二十一,先破境再说。 原来白玉京还有这么多说法。 “总共是几座城?” 沈仪再次朝两妖看去,却得到了截然不同的回答。 “三座。” “四座。” 乌俊和肉翼蚕虫对视了一眼,略微蹙眉,显然都觉得自己才是对的。 这时,沈仪眉心里却是传出了一道弱弱的声音。 “回禀我主,共有五座仙城,也可称之为五劫,分别代表着生、老、病、死、苦,唯有渡过天劫的修士,才可蜕凡为仙,抵达合道之境。” “只不过并非每个修士都能有渡过五劫的机会,大多数修士,由于返虚时的底蕴薄弱,根本看不见后面的几城。” “即便运气好,突破了合道境,也只能算个伪仙罢了。” 柯十三虽境界低,但见识明显比这两妖要高出不少。 他急促道:“如果要说证据的话,南洪曾经是有修士看见过第五座延康仙城的,只是最后没能将其打开罢了,此人恰巧也是您南阳宗出身,唤作玄庆,也就是那位斩龙道人。” 天劫。 劫难这种东西,怎么在这龙孙的口中,竟像是什么好事似的。 居然还得看资质和底蕴,否则还没资格历劫? 简直离谱。 沈仪站起身子,遥遥朝着祖师殿的方向看去。 话又说回来,这位前任南阳道子的传闻,还真是无处不在啊。 斩龙道人这个称谓,听起来土里土气的。 但别忘了……这里是洪泽。 拥有四大龙宫坐镇,爪牙遍布水陆,甚至可以说一手遮天的洪泽。 有修士敢带着这个称谓出门,甚至活到了现在,其中的恐怖程度,简直难以言喻。 “呼。” 念及此处,沈仪收起了几尊镇石,朝着祖师殿的方向掠去。 随即落在了殿门口。 用眼神示意惊慌失措的李清风先离开。 沈仪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蹲在了那具横躺的木人面前,玄庆闭着眼,仿佛隔绝了耳目,又好似已经没有了生息。 “……” 沈仪清了清嗓子,朝对方伸出手,平静道:“你好,斩龙道人。” 话音未落,玄庆忽然浑身又是一颤,死寂的身躯终于有了动作,宛如鸵鸟一般,把脑袋扭过去埋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斩龙……”沈仪神情不变。 玄庆一掌扣在沈仪臂上,打断了他的话语,随即迅速起身,沉默不言的朝着殿内走去。 步伐越来越快,似乎想要尽快逃离这片地方。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本章完) ------------ 今天更新 韩东现在是吹牛皮上瘾了,反正也没有人能拆穿他,就使劲儿吹吧。 这家伙,果然是藏着大秘密……这么说来,这些天来,他一直都知道我在试探他的秘密,所以在戏弄我吗? 大家一开始还疑惑的时候,然后顺着唐三的目光望去,貌似火源是那边来的,而那里住的是纳兰嫣然和她两个手下,如今这么大火,他们没有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看来想要成为玩家,并不一定要击杀那些外来的怪物,击杀由地球生物进化而来的怪物,也是可以的!”李大虎自语。 萧炎的心情现在已经炸了,若是不能平静下来的话,那自然就不能好好的说话,不能好好说话,那就是一件坏事,萧火火虽然不怎么喜欢自己这个弟弟,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自己的弟弟。 原本的纳兰嫣然去哪了,这是纳兰然很好奇的事情,纳兰然不认为原来的那个纳兰嫣然已经死了。 那些神像宛如若有神,突然间那些神像的双眼睁开了,望着拜他们的子孙后代。 老黑一脸不屑,在他眼里,大雷根本不算什么人物,竟然敢在他面前放肆。 时母本想来问问时北域,岳家那边他打电话问了没有,可哪想,刚到门前,就听到房内传出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还异常激烈。 李笑笑掉头就跑,跑回了自己房间,躺在床上,用被子盖着脑袋,失声痛哭,她很痛苦,为什么别人都能得到幸福,而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跟别人卿卿我我,自己的命为什么这么苦。 也不知道不悔妹妹晚上睡觉有没有觉得腰部总有阴风刮过,要是老了以后得了风湿,您可得把阳顶天那个没事挖地道的货给挖出来鞭尸三百。 慕芷菡觉得自己的心慢慢往下沉,如同沉下了深不见底的深海,一片漆黑。 而更让程咬金和罗士信意外的是:张公瑾和杨公卿并不是靠李密败亡的消息,说服张童仁和陈智略投降的。而是依靠自己的计谋,攻克了虎牢关。 我宁愿在床上躺着,也不愿意饮血来补充体力,不是在怄气,只是真的无法忍受新鲜血液那种温热的触感,和腥甜的味道。 敢动我兄弟的人,不死也让他残废,杨乐凡瞳孔猛缩,满脸仇意,报仇还不是时候,等到猴子和古仪稳定下来,再找毛剑新这不知死活的家伙算总账。 周军攻陷襄阳之后,立刻兵分两,一由周涛率领,乘坐水师战舰沿汉水继续逆流而上,攻占襄阳以西的几处县城,打开通往汉中的道。 老夫人不再说话,她不喜欢洛汐,但是她多少知道点洛汐的为人,她是不会伤害飞羽的。 不知道伊芙使了什么法子,那口水晶棺竟然慢慢的浮起来,在空中悠悠的晃了一会,便跌落到血池里。 到了现在,我依然不知道自己就是海瑟琳,还是海瑟琳的记忆侵袭了我的大脑,但是既然能够将生命均分,那么我就有义务将她照顾好。 谢婉茹急忙过去扶起了绿凤,她已不省人事。任她百般叫喊都是无济于事。 在令旗升起之后,这辆魔法战车缓慢的转向,塔上驻守的魔法师也开始为魔法塔充能。 “噗……”猥琐老头宫野医生听到藤峰说没事了,刚打算喝口水冷静一下,却不料藤峰竟然说出这么个清新脱俗的论断,一口水喷了出来,前胸湿了一大片。 林玉岫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儿,自己做的花儿质量样式可是没话说,能拿的出手,何况,按照自己预定的价格,也不算很轻薄的礼了。 想到,自己即将成为大地主宰着,便是心情澎湃,激动的不知做什么好。 ‘只要能够触碰木山老师就能够从他手中救出来了。’看着那越来越虚弱的木山春生,还有那个完全不顾她身体状况,还在从她身上吸取的少年,御坂美琴立刻发动右眼的能力,瞬移到他们的面前。 公孙雯得意洋洋,紧紧靠着白衣郎君,恐丢了他似的,牢牢抱着白衣郎君不放。 “他们有多少人,那个天空战斗大师是什么实力?部队是什么组成?”希尔顿问道。 躲开?!往哪躲?!又一个千分之一闪念之后,就在吴缺吞噬本体真身一闪而现的那一刹那,灭道天地以他为中心极致汇聚,微微一闪,无声寂灭。 我收到了系统的任务,而我似乎也能感觉到,那扇任务规定的大门,我随时都可以开启。 她待在季家别墅,至少自身安全是有保障的,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法力一点点从丹田中抽取出来,悄无声息,在众多修士的法力气息中慢慢穿梭,丝毫也不引人注目。 ------------ 第四百九十一章 无生掌 似玄庆这般人物,即便是死,那也要死的洒脱。 譬如祭出最后用于维持生机的鸿蒙紫气,为宗主的无量妖皇宫添砖加瓦。 然后就此陨落,不留痕迹,也算是一段佳话。 但现在情况好像变了,他有些害怕等自己死了以后,宗主会立下一块大碑,在上面留下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斩龙道人。 接下来的岁月里,无数的弟子在路过此碑时,都会好奇的问上一句,随即将斩龙道人的故事口口相传…… 一想到这里,玄庆浑身紧绷,脚趾头本能的抠起。 祖师殿外。 沈仪淡淡瞥了他的背影一眼,摇摇头,慢悠悠的朝远处走去。 知道害臊就行,说明还有在乎的东西,那就还能继续强忍着活下去。 不过,玄庆的举动,确实是让沈仪有些诧异。 按理来说,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破返虚九层,而且尽数天宫,应该算是极为不错的表现了。 然而玄庆前辈不仅没有因此感到有大仇得报的希望,反而打算直接了结残躯。 这也就证明着,对方的故事,哪怕以自己现在的表现,仍旧是没有资格去听的。 “啧。” 沈仪朝着藏法阁掠去。 他有些不太明白,玄庆哪怕声名再响,但说到底曾经也只是一个道子,白玉京的修为,到底能惹上什么样的存在。 就算是洪泽四大龙宫,也不至于连提都不敢提起吧? 反正别管玄庆前辈惹上了谁。 自己现在是真的和南龙宫结下了死仇。 沈仪早就不是先前初出南阳,什么都不懂的小修士。 苏红袖敢这般大摇大摆的踏入肉翼蚕虫的宫殿,且直到最后,柯老七的爹都没有露面,肯定是天剑宗出了手。 他们大概率去找了那位南龙宫的王爷。 但事情又仅限于龙孙母族,并没有牵扯过多,说明那位龙宫王爷应该还活着。 就是不清楚,这头老龙到底知不知道是自己动的手。 似这般强悍妖魔,应该都有探知消息的手段……若是真的知道了,那可就麻烦了。 沈仪闭上眼眸。 在识海之中,乌俊的镇石脚掌上,赫然又是一枚血符。 他轻轻叹口气:“……” 倒不是畏惧什么,这种事情早该习惯了,债多不愁,蚊子多了不痒。 让沈仪有些头疼的是,随着龙宫的警惕越高,对自己的了解越深,以后再动起手来,风险将会暴涨。 嘎吱。 沈仪踏入藏法阁,来到顶楼,缓缓推开了那扇木门。 重新回到那片被白雾环绕的地方。 “玄庆来了,你今日又想学什么法?” 如出一辙的温和嗓音,须发皆白的老人盘膝而坐。 沈仪摆摆手算作打招呼。 这才祭出了柯十三的镇石,又从扳指内取出柯老七的尸首。 先前在突破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这两头龙孙,居然可以不算作同一尊镇石。 一头是紫珠黄龙,一头是肉翼黄龙。 当然,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母族不同,血脉确实也发生了变化。 真正让沈仪诧异的是,明明不算完全的同族,但柯十三的镇石,居然也能吸收它七哥的血肉。 “我主……” 柯十三强忍着激动,终于要轮到自己了吗? 沈仪收回眸光,说实在的,就柯老七的表现,他真不愿意单独给对方凝一尊镇石来重塑妖魂,要实力没实力,要悟性没悟性,主要是年纪还不小,纯纯浪费妖魔寿元。 心神微动间。 柯老七胸膛塌陷的尸首,便是化作血海涌入了柯十三的体内。 与先前不同的是,大约六成左右的血肉汇入镇石以后,剩下的血浆便是悬在空中。 沈仪略微一怔,随即又唤出了肉翼蚕虫镇石,将另外的四成灌入了它的体内。 还真是一点不浪费。 待到两尊镇石将柯老七分了个干净。 沈仪看着柯十三逐渐充沛起来的气息,既然能够成长,那倒是可以考虑喂些妖魔本源了。 妖魂愈强大,在推演时能坚持的时间也就更久。 【剩余妖魔寿元:两百二十三万三千年】 “……” 柯十三还没来得及从境界的巨大提升中回过神来,浓郁喜色仍挂在脸上,便是被强行投喂起了妖魔本源。 它瞪大眼睛,好像是猜到了什么:“我主……我……” 天底下哪里有白吃的午餐。 坏了,要坐大牢! 妖魔本源说穿了也就是一万年的精神历练,妖物本身的资质的悟性,也影响着这一万年具体能发挥多大的效果。 仅仅十九枚妖魔本源下去。 面板中,柯十三名字后面的词缀,便是一路提升到了灵级。 哪怕是以后突破至白玉京都够用了。 沈仪侧眸看去,顺手将其收回了面板,然后浩瀚的妖魔寿元,便是干脆利落的灌入了天衍四九之中。 【第一年,你带着柯宣柬开始再次尝试推演这门灵法,你们两个对天衍四九的理解,可以说是近乎圆满,但想要触及真正的终点,却又毫无思绪】 白雾环绕之内。 沈仪的身影好似化作了一尊坐像,那双清澈眼眸逐渐被仿佛夜幕的漆黑所占据。 想要将一式灵法,推演至圆满境界。 绝不仅仅是靠努力去堆砌,更多靠的乃是那天赐的一抹灵光乍现。 也就是所谓的开悟。 但沈仪无所谓,没有灵光乍现,那就慢慢等,就硬等! 妖魔寿元的流逝愈发夸张起来,从最开始的数十年弹指一瞬,直到以万年为单位。 沈仪分明只坐了一会儿。 但神情间的枯槁与疲惫,却仿佛已经在此地枯坐了数十万年,乃至浑身的生机都愈发萎靡。 唯有那双眼眸逐渐清亮。 宛如漆黑夜幕的瞳孔中,好似有星辰闪烁。 【第三十二万年,在你勤勉的督促下,柯宣柬仿佛疯了一般,癫狂的吞噬着那来之不易的一缕缕感悟,将每一缕感悟都分享给你,化作了漫天晨星】 【第三十九万年,你们两個呆坐在原地,突然猖狂的大笑起来,你们终于填满了这片天穹,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你们用这漫天星辰,遮蔽了那遁去的一,天衍四九终于圆满,但还不够,伱们对视一眼,脑海中涌现出了相同的夸张想法】 【返虚(灵).天衍四九:圆满】 【第五十七万年,柯宣柬纵身一跃,直面这片骇人的苍穹,它手执龙枪,拨开了一颗又一颗星辰,它终于找到了遁去的一,它奋力的朝那唯一的生机掠去,刹那间,紫星消散,只剩下那一袭微微摇曳的墨衫,你略微回眸看去,以掌覆之,白皙的掌心内,乃是另一片天幕】 【返虚(灵).无生掌】 在面板推演停止的瞬间,沈仪眼眸中倏然有精光冲霄。 他那僵硬的身躯微微震颤,随即抬起了手掌。 掌心里仍旧躺着那枚血符,纹路清晰,似乎与先前没有任何变化。 但唯有陪着柯十三历经这么多年的沈仪清楚,这只手掌到底意味着什么。 玄庆前辈说的不错。 天衍四九确实是一门很蠢笨的功法,哪怕是臻至圆满境界,也只不过是穷举出更多的变化,以此迷惑对手。 但在两人的灵光乍现之下。 突然有所明悟。 既然无论如何,都无法消除那遁去的一。 与其不断的增加变化去隐藏它,为何不干脆以身相替。 无生掌。 替天,行杀伐之道。 (本章完) ------------ 第四百九十二章 柳世谦的麻烦 “嗬嗤……嗬嗤……” 白雾环绕的大殿内,只余下粗重的呼吸声。 柯十三的镇石从沈仪眉心掠出,跪在地上,双臂撑着身躯,肩膀颤抖着,好似整个人都失了魂一般。 它还沉浸在拨开了漫天繁星以后,视线中多出的那一袭墨衫,以及那只白皙如玉的手掌。 只有真正体会过的人才会明白。 于臻至圆满的天衍四九中拼命挣扎,好不容易寻见了生机,却在生路尽头看见了真正的大恐怖。 那种绝望无力之感,好似浩瀚潮水般将人淹没。 “……” 肉翼蚕虫悄悄瞥了眼这位龙孙,随即咽咽喉咙,突然有些庆幸于自己脑子不太好使。 沈仪给了柯十三足够的恢复时间,毕竟要用上对方的地方还有很多。 而且如此漫长的推演过程,也确实很容易把人逼得神智不清。 他开始凝聚妖魔本源,重塑那头赤血玄凤的妖魂。 【剩余妖魔寿元:一百六十六万三千年】 实际上重塑玄凤魂魄这事情,应该算是亏本买卖。 毕竟道宫中已经有了一尊玄凤镇石。 但沈仪在看了苏红袖的落魄之后,总感觉一副强横的身躯还是挺有用的,毕竟世间古怪的手段那么多,说不准哪天自己也祭不出道宫,调不动灵气,多一种备用的底牌总是好事。 随着十一枚妖魔本源灌入妖魂。 雍容华贵的妇人重新站在了沈仪身前,仍旧是那般风姿绰约,只不过脸上多了些怯怯之意,显得楚楚动人。 “玄凤参见我主。”她小心翼翼的俯身行礼,这次连拉衣裳的动作都省了。 沈仪轻点下颌,却没有急着推演功法,而是侧眸道:“截杀道子之事,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受了宗内其他人的指示?” 如果是后者,说明天剑宗内有人已经按捺不住了,甚至想要争夺自家道子的合道宝地。 那自己坐拥南阳宝地这样一块鲜美肥肉,必然是同样被盯上了,需得小心提防才是。 “此事与合道宝地无关,单纯是玄凤一时冲动,想要报复天剑宗。” 经历了妖魔本源的折磨,玄凤看起来老实了许多。 她说罢,沉吟一下,像是想起什么:“我主若是有顾虑的话,那天剑宗内对您恶意最大的,必然是刘兴山长老,他实力强悍,资历极老,若不是天剑道子天资惊人,又果断决绝,趁着轮回圆满之时,曾悍然出手将其重创,否则当初真不一定能震慑住他。” 自家道子都不服的长老,又怎么会服一个年纪轻轻的南阳宗“宗主”。 “知道了。” 沈仪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随即伸手将玄凤也收回了面板。 下一刻,浩瀚的妖魔寿元再次朝着天凰不灭真身中涌去。 自从能随便出入藏法阁以后,沈仪已经很久没有试过强行推演功法了,一时间还有些不太习惯。 【第一年,你看着这头真正的玄凤,向对方展示了你道婴五脏之间,那头栖息着的天凰……】 “呼。” 看着沈仪重新阖上双眸,柯十三总算是长长松了口气。 但在注意到主人那苍白到近乎病态的脸庞后,它心里的畏惧莫名又浓郁了许多。 要知道,先前推演天衍四九的时候,不止自己在受折磨,对方同样没闲着。 现在竟是毫不犹豫的再次进入了那幻境之中。 而且上次推演时,主人还会干呕,身躯抽搐,如今竟然是已经习惯了于这漫长岁月中枯坐,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天赋? “唉。” 念及此处,柯十三缓缓站起了身子,叹口气,还是别抱有侥幸了,等那玄凤推演结束,自己大概率得继续进去坐大牢。 木门之后,在白雾的环绕下。 墨衫青年端坐,两尊镇石护其左右,安静的房间内,只有须发皆白的老人,不断的重复着玄庆的名字。 …… 南阳浮雕之上。 一道道身形从宗内掠出,身上皆是穿着清月长袍。 “欸!诸位前辈,这是怎么了?”李清风着急忙慌的追了出来,挤出笑容:“走的如此焦急,我都来不及送。” 虽然南阳宗内,已经有了不少修为强悍的高手,其中甚至包括了返虚后期的修士,诸如水月商盟的供奉。 但论起传法讲道,还是清月宗的这群前辈更厉害些。 毕竟仙宗出身,与外面的野路子根本就是两码事。 李清风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这群人,简单给自己传讯以后,便如此着急的要离开,莫非是和南阳宗执事起了冲突? 传不传法先抛开不谈,宗主不管事,自己可不敢替南阳宗去和清月宗结下梁子。 “清风小友误会了。” 清月宗众多执事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几人脸上露出苦笑,摆手道:“并非是你想的那样,只是我宗出了点事情,急需人手,恐怕暂时无力相助贵宗了。” “嚯,什么大事,能让清月宗都头疼成这样?”李清风脸色微变。 七子大会近在眼前,他可不想听到什么对宗主有影响的消息。 “倒也没那么严重,与清月宗关系不大。”几人拱手道别,简单解释道:“是我们长老所管辖的附庸势力,最近频繁出现问题,恐怕是被什么大妖盯上了,待事情解决以后,我等再回来讲法。” 听闻此言,李清风也没有多留的理由,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祭出清月宝船离去。 以他好奇心极重的性格,自然是早就打听清楚了。 这些执事和外门长老,都是那位待南阳宗极为不错的柳世谦长老麾下。 可惜现在的南阳宗实在是自身难保,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只能希望对方能顺利解决此事了。 念及此处,李清风摇摇头,重新回到了南阳宝地。 于此同时,那艘清月宝船也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清月宗。 几个执事和外门长老匆忙的涌入光幕,回到了内门,本想直接去竹楼寻柳长老,却收到传讯,转身朝着长老大殿掠去。 “看起来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些。” 他们悄然对视一眼,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以柳长老喜好清冷的性格,很少会离开那座竹楼,除非是真的有大事发生。 来到大殿,只见那方主位之上,面容严肃的清瘦中年,正执笔在册子上勾勒着什么,随着一道道命令发下,便有执事们结伴而出,快速朝着宗外掠走。 短短时间内,殿内众人便是少了大半。 “倩云姑娘,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们靠近人群中那個姑娘,轻声问了一句。 “我爹……”柳倩云显然是有些焦虑,但很快又改口道:“长老管辖的近四十个附庸势力,在短短三日内,尽数遭了妖祸,求援的玉简都快把桌子堆满了。” “对方意图太过明显,根本就是冲着柳长老来的……但无论我们如何搜寻,都找不出背后人的身份。” “……” 闻言,几人陷入沉默。 相较于前一句话,最后那半句才更为骇人。 能让这么多执事和外门长老都束手无策,对方至少也是堪比白玉京长老的大妖,甚至可能势力还要更大。 “没有找柯老四问问?” 按理来说,这头龙孙掌握着与南洪七子最近的一片水域,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它肯定得出面。 “问了。” 柳倩云面露无奈:“它回了信函,仅留下一句不太清楚,便没了下文。” “混账!”几个执事咬牙,这般敷衍,分明是不给柳长老面子。 一个长老,若是连附庸都无力庇佑,免不得落下一个失责的名声。 “安静些。” 柳世谦抬起头,轻声提醒了一句。 随即用眼神示意几人上前领取差事。 又是几枚玉简落入他们掌中。 柳倩云也不例外。 只不过借着父女的关系,她还是壮着胆子朝前方走去:“柳长老?” 她总觉得爹好像知道点什么,只是不愿意说而已。 堂堂一尊开了两城,能取出青鸾仙兵的大修士,怎么会连敌手是谁都看不出来。 “……” 柳世谦抬眸扫了她一眼,沉吟片刻,出奇的没有出言指责,仅是淡淡道:“要小心些。” 听闻此言,柳倩云心里咯噔一声。 果然,老爹肯定已经有了猜测,甚至连他都感觉棘手,否则又怎会提醒自己。 念及此处,柳倩云本能道:“为什么不找其他长老帮忙?” 柳世谦重新抬起头,眸光沉静了许多:“出去。” 将老爹的神情收入眼底,柳倩云讪讪退后两步,知道对方这是又生气了:“您看您,又急,我走还不行吗。” 待到柳倩云离开。 大殿内重新变得空荡起来。 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慢悠悠的走了进来,正是整个七宗白玉京修士内,唯一和柳世谦交好的池阳长老。 他仍旧是到桌旁坐下:“怎么不找我帮忙?对方是谁,敢这么嚣张,明目张胆的触你的虎须。” 闻言,柳世谦眸光落在册子上,只是摇了摇头。 “连我也不能说?”池阳长老怔了一下,随即收起笑容:“那看来敌手来头不小嘛,你又不寻宗内其他长老帮忙,说明是你自己惹的麻烦,没经过宗主或者道子允许?” “……” 柳世谦略带几分无奈的抬起头:“你也出去。” 身为白玉京长老,又怎么可能是个蠢人。 “让我再猜猜,就伱这性子,千百年都难得出去一次,上次离开是寻那位南阳宗的小宗主,然后一起去了颜家。” 池阳长老晃了晃头,若有所思道:“替他出头,惹了麻烦,但你回来以后,心情似乎还不错,所以是自以为手脚很干净,结果被出卖了?” “闭嘴。” 柳世谦瞥了对方一眼。 哪怕此事暴露的确实有些诡异,极其像是被内鬼透露了消息。 但他并不觉得那位沈宗主会出卖自己,自己看人向来是不会错的,况且上次出手的时候,以沈仪的境界,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或许是颜家? 无所谓了,反正事情做都做了,再纠结这些也没意义,柳世谦倒是看得十分洒脱。 在柯老四回信的时候,他就已经大概猜出了那群妖魔后面是谁在搞鬼。 按照常理而言,龙孙在龙宫乃是最年轻的一代,虽然妖魔寿元漫长,但论起辈分来,在仙宗白玉京长老面前,它们还算是小辈。 但柯老四不同。 论实力,它不仅超过了大部分的仙宗长老,甚至连某些龙子都不如它。 若论势力,它本是血脉不纯的龙孙,按理来说,应该会深受排挤,但也正是如此,它并没有继承龙王之位的机会,故此被外放出来,替龙宫看守南洪七子的动向。 也就导致其掌握的势力之强悍,远不是一个龙孙应有的待遇。 “……” 当初在颜家时那一掌,让柳世谦在没有知会宗门的情况下,莫名结下了这样一个敌手。 他并非道子,只是一个长老而已。 在柯宣柬并没有得罪清月宗的情况下,他悄然动手暗算,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被发现还好,一旦被发现,相当于替清月宗做了决定。 这就算是坏了规矩,甚至会让道子心生间隙。 柳世谦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想要了结此事,必然是要去见一见柯老四的。 他缓缓站起身子,朝池阳长老递出一封信,打断了对方继续往下猜测的举动:“帮我个忙,将这封信送至南阳宗,务必交到沈宗主手里。” 既然柯老四已经知道自己动了手,自然也不会忘记沈仪。 还是要让沈宗主多加小心才是。 “你对你亲闺女都没这么好。”池阳翻了个白眼,这还不知道是不是南阳宗出卖了姓柳的,现在竟然还要上赶着提醒别人。 “快去吧。” 柳世谦点点头,迈步朝大殿外离去。 他是古板,不愿让旁人觉得,倩云在宗内有什么优待,但并非不疼惜自己的女儿,同样会担心对方在这事情里受到波及。 故此,他才要尽快找到柯老四,解决掉这个事情。 直到柳世谦单薄的背影消失在大殿外。 池阳长老这才挑了挑眉,他其实也相信这位老友看人的眼光,但若不是南阳宗出卖了老友,那大概率就是别的盟宗白玉京修士了。 估计问题还是在合道宝地上面。 和南阳宗走的太近,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唉。” 池阳长老叹口气,最可悲的事情便是,沉思过去,忽然惊觉,好似人人都有嫌疑,那些道友皆有动机。 好好的南洪七子,怎么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我干嘛要往南阳宗去,老头拿你当好友,你把老头往火坑里推,真是倒霉催的。” 池阳长老暗自腹诽了一句,无奈笑着离开了大殿。 (本章完) ------------ 第四百九十三章 出发,去给老柳出头 南阳宗,藏法阁的木门之后。 白雾环绕间,青年盘膝而坐,唇角染血,墨衫被金焰卷起,肌肤间似有灵光闪烁。 面板上的提示逐渐累积。 【第十三万七千年,传说天地凤鸟,雄为凤,雌为凰,你吞服这头赤眼玄凰血肉,观想其神魂,阴阳相合,水乳交融,一步步的补全天凰不灭真身,让此法得到了提升,进一步拔高上限】 【返虚(珍).天凰不灭真身:大成】 【第二十四万年,借助玄凰血肉,你很快将这门珍法再次修习至圆满,但你并不满足于这堪比返虚九层的身躯,玄凰妖魂在你体内游走,同样栖于梧桐之上,以它毕生之见识,开始将整套天凰不灭真身推倒重来】 按照细分来说,先前南阳宗的那头,才是赤眼玄凤,天剑宗的这位血师父,应该被唤作赤眼玄凰。 两者乃是姐弟,血脉极其相近。 此刻在沈仪的炼化下,两头妖魔的精血皆是融入他的身躯,产生了某种玄妙的变化。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血脉变化的同时,沈仪的脑海中忽然多出了无数本剑典。 在面板推演中,向来都是这群妖魂把正儿八经的功法乱改成妖魔武学,但这次好像反过来了,本来和凤妖沾了关系的灵躯法,突然开始走向了仙宗正道。 玄凰在天剑宗被羁押了十万年。 她虽不能修习功法,但只是看看的资格还是有的。 甚至因为和苏语裳关系交好的缘故,哪怕是灵法,对方修习的时候,玄凰也能在旁边看着。 或许她没有说谎,她在族中或许真的是个天骄,否则也不会在一直被抽取精血的情况下,还能突破至返虚十二层。 况且这个境界,大概率还是天剑宗刻意压制的结果。 仔细想来,确实恐怖无比。 在没有任何资源的情况下,还要不断付出,又被压制,单凭血脉的珍稀,最后境界仍旧是超越大部分修士。 一本本剑典被翻开,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 那些字迹从典籍上跃起,糅合成一条大河,在沈仪的脑海中翻卷。 【第四十三万年,玄凤对你的身躯已经无比熟悉,她从那条文字大河中,不时的取出一截,添入天凰不灭真身当中,此乃天剑宗的底蕴,此刻尽数为你所用】 【返虚(灵).神凰不朽剑体:未入门】 嗤—— 推倒重来。 沈仪体内的天凰倏然被金焰包裹,重新化作了一枚金卵。 那是一枚枚天凰丹,一口口妖魔血肉,所积攒而下的底蕴。 而此刻,它们正在被重新塑形。 沈仪眉心的金焰忽然变得凝实起来,相较于先前轻快的跃动,此刻,它缓缓化作了一枚锋锐的金纹。 在浩瀚妖魔寿元的推演下。 金卵中有难以言喻的生机迸发开来,失去的境界,正在迅速恢复! 喀嚓! 伴随着凤凰齐鸣,一柄古朴的长剑破壳而出,其上铭刻着凤纹,剑格之上金焰明亮刺眼。 如果说天凰不灭真身,更偏向于防御,其最珍惜的效果,便是能拥有第二条性命。 那这柄剑,则截然相反。 沈仪浑身墨衫猎猎作响,好似盘膝坐于狂风暴雨之间,整个人却岿然不动。 那刺眼的锋芒,径直冲霄而起! 这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功法。 【第七十七万年,别的天骄还在刻苦修习灵法的时候,你和玄凰借助着近乎海枯石烂的漫长寿元,竟是创造出了一门全新的灵法,你并非在修习此法,伱只是在亲自验证一遍而已】 【返虚(灵).神凰不朽剑体:大成】 沈仪睁开眼,滔天金焰倏然倒卷。 他好像不再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架势,将每一分灵气,都融入四肢百骸之间。 返璞归真,藏剑于鞘。 这并非极致,只是单纯的底蕴不足,这本灵法的上限,乃是肉身堪比白玉京。 在如此多丹药,以及吞食了整头赤眼玄凰的积攒下,没有丝毫浪费,沈仪距离那道返虚境中最宽大的分水岭,已经只剩一步之遥。 肉身堪比返虚十二层。 “……” 美妇从面板中掠出,轻飘飘的悬在半空。 相较于其他妖魂的凄惨,她仅是疲惫至极,但神智并没有受影响。 倒不是玄凰有多么出众,主要原因是她翻阅了诸多剑典,相当于站在了天剑宗的肩膀上,而非凭空想象。 见状,柯十三突然内心咯噔了一声。 果不其然,紧跟着主人的眸光便是扫了过来,眼眸中那还未来得及彻底收敛的锋芒,让它浑身本能的一颤。 还是轮到自己了。 …… 南阳宗,祖师殿。 李清风无奈的搓着手,还是修为太低,哪怕心思再活络,遇见很多事情也颇为棘手。 比如现在,宗外那个鹤发童颜的老爷子,身上披着的,赫然是清月宗长老法袍。 也就是说此人乃是一尊白玉京修士。 这谁敢把对方放进来? 但若是不放吧,清月宗和南阳宗的关系还算不错,这老爷子身份又这么高,把人家拒之门外,好像又太过失礼了。 李清风最后还是打算出宗相谈。 但数遍整个宗门,好像又没谁有资格能和一尊长老攀谈的。 “玄庆前辈,要不……” 他发现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木头人前辈虽然更沉默了,但好像又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至少对方再也没有陷入过那种枯坐沉思。 而是安静的在殿内扫扫地,上上香,偶尔擦拭一下祖师像。 活脱脱像个打杂的。 “不必。” 李玄庆放下手中的笤帚,轻点下颌道:“放他进来吧,翻不起什么浪子。” “嗯?” 李清风怔了一下,不对啊,木头人前辈以前是这样说话的吗? 虽语气仍旧平静,但里面为何莫名多出了几分狂气。 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不过宗主曾把道牌给了玄庆前辈,说明是将这开门的权力交给了对方的。 “我这就安排人去备茶。”李清风转身离开大殿。 话音间,几个闲暇的执事已经腾身而起,出宗相迎:“南阳宗恭迎清月长老!” “不用太隆重,老头就是来送个信,只不过一定要送到沈宗主手里。” 池阳长老等了许久,倒也没有生气。 他能理解南阳宗现在的窘迫,以及他们在顾虑什么。 只不过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叹息了一下。 理解归理解,但麻烦也确实麻烦。 罢了,来都来了。 池阳长老对南阳宝地感兴趣不假,但他也知道以自己的实力,压根参与不到这样的事件中来。 不如不去想,反而会心念透彻一些。 他反倒是想要逛逛这南阳宗本身,毕竟一片潜渊地,竟是能培育出让老柳都为之欣赏的人物,实在是令人好奇。 然而这种上仙巡视凡俗的心情,很快便是消失不见。 在几位南阳宗执事的引路下。 池阳长老很快便被带到了一处殿内,只见方桌的对面,一具木躯平静而坐,手里端着茶盏,略微抬眸扫了过来,嗓音清冷:“来了,坐吧。” 透过这具木躯,池阳忽然就回想起了很多事情。 譬如在自己年幼之时,偶然看见天上掠过的那道身影,同门的女弟子皆是驻足抬眸,心绪不定,男弟子则是满脸敬畏,恨不得有遭一日亦能如此。 池阳曾经就是那些弟子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直到对方换了一副身躯,从此在南阳浮雕外枯坐,这些记忆才慢慢被封藏了起来。 “晚辈池阳,参见玄庆前辈。” 池阳长老俯身,拱手行礼。 他们可以无视南阳浮雕外的木人,那是因为对方当时不在乎这些。 但现在的玄庆,很明显心态有了变化。 虽不知其缘由,但该有的礼数那就不能省了。 “嘶。” 带着众多执事在殿外候着的李清风,忍不住吸了口气。 他知道这位木人前辈身份很高,但从未想过,一个已经躺在地上寻死的人,竟然能压得白玉京长老俯首。 而更让他惊讶的,则是玄庆的反应。 对方仍旧是安静的坐着,受完了这一礼,才不紧不慢的放下了茶盏:“说事吧。” “这……” 池阳长老迟疑了一下,老柳说的是把信送到沈宗主手上,但他又不敢驳了玄庆的面子。 鬼知道在这南阳宗内,到底是谁当家作主。 “不方便说就先等着,宗主在修行。”玄庆似乎猜出了什么,并没有为难池阳。 “呃,大概要等多久?”池阳这才坐了下来。 “很快。” 玄庆虽然不清楚沈仪在藏法阁内修什么法,但以他这段时日的观察,还没有什么法诀,能难得住这位宗主。 “好。” 听着这模棱两可的回应,池阳长老苦笑着点头。 他倒是等得起,就怕南阳宗那些附庸势力等不起。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 池阳错愕回头,便是看见了那一袭墨衫身影,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步踏进了大殿。 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这位声名远扬的沈宗主。 却和想象中差距颇大。 并没有什么峥嵘之像,傲视睥睨的气魄,就是个模样俊秀,看着有些内敛的年轻人,甚至连宗主法袍都没穿。 放到清月宗,说是个内门弟子也有人信。 “宗主。” 玄庆站起身子,候到了一旁。 他提前出声,很显然是在担心沈仪,怕对方当着外人的面,又喊出那个莫名其妙的称谓。 玄庆的举动已经足够让池阳惊诧,然而沈仪轻点下颌,随即坐了下去的动作,则让他彻底瞪大了眼睛。 就这简单的位置交替。 已经足矣说明,南阳宗内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掌权人,而且如此行云流水,显然不是演给自己看的。 说的难听点,能在玄庆面前装腔作势,很多返虚圆满的修士都承受不住那个压力。 “清月宗池阳,参见沈宗主。”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池阳原本颇觉为难的那句宗主,竟然也是顺口了许多。 连玄庆都认可了对方的身份,难道自己的面子还能比玄庆大么。 “不必多礼。” 沈仪不太喜欢这些客套,他和清月宗之间的往来,大部分都是和柳长老有关。 如今来了一位陌生的长老,大概率就是柳长老不太方便。 “这是柳世谦给沈宗主的信,还请您过目。” 池阳长老站直身躯,也没有再废话,毕竟是个白玉京长老,让他去谄媚一个如此年轻的返虚修士,老头儿确实做不出来。 况且,对方在看完信后,应该也没什么心思再和自己寒暄。 能让柳世谦都感到头疼不已的对手,对沈宗主而言,恐怕足矣让其寝食难安了。 然而,池阳长老却并没有在沈宗主脸上看见预料中的警觉。 沈仪略微垂眸,认真扫过信上的内容。 随即抬头轻声道:“有劳池阳长老了。” “呃。” 池阳本来是不打算掺和这件事情的,但看其如此平静,他总感觉沈仪是不是没读懂这封信的内容,难道是老柳又习惯性的用了隐晦之言,还是说为了照顾沈宗主,故意把事情往小了说? 念及此处,他忍不住添了一句:“您最好还是尽快给附庸势力传讯,做出安排,否则等那群妖魔腾出手来,或许会造成不必要的损伤。” “可能是您很难接受的巨大损失。”池阳本能的加重了语气。 “我知道。” 沈仪站起身子,朝着殿外走去:“走吧。” “去,去哪儿?”池阳错愕看去。 “……” 沈仪沉默了一瞬,疑惑回眸看向他。 柳长老这封信,不是在说斩杀柯十三的事情暴露,惹了很大的麻烦吗。 惹了麻烦,当然是要解决麻烦。 不然还能去哪儿。 四目相对,池阳整个人都怔在原地……如果没理解错的话,沈宗主这是要去找柳世谦? 直到此刻,他终于明白老柳为何如此相信面前这个年轻人。 怪不得两人敢私自惹下这般大祸。 这胆子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大! 一个返虚修士,现在要主动去参与连白玉京都头疼的事情,要么是沈仪疯了,要么就是自己疯了。 “老柳可不是这个意思!您可别害我!” 池阳本能的就想扯住对方,却又瞬间反应过来地位间的差距,赶忙收回手掌。 “他是让您躲起来,先护住南阳宗的安危。” 话音落下,沈仪眼中泛起几分古怪,并没有回答,而是朝殿外扫了一眼。 意思十分明显。 他能往哪儿躲?斩了两头龙孙的事情,只要暴露出去,那就是不死不休。 更何况沈仪还打算继续斩下去。 柯十三实在是太好用了,体验过了这般妖魔天骄的相助,真的不想再听那群普通妖魔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上千年,也憋不出个屁来。 【剩余妖魔寿元:三万两千年】 【返虚(灵).归墟仙甲:圆满】 【返虚(灵).青龙碎星枪:圆满】 与其眼睁睁看着柳世谦一个人去硬顶龙宫的压力,还不如趁现在有点余力的时候,再顺手扯一扯清月宗的大旗。 “不是……” 池阳呆滞的回头,看着南阳宗众人,包括玄庆在内,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对沈宗主的决定发出疑问。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沈仪好像并不是那种所谓的“宗主”,他在南阳宗的地位,和盟宗那六位合道境巨擘,竟是一模一样的。 (本章完) ------------ 第四百九十四章 人多力量大 在南洪七子的庇护下,已经平静了许久的附庸势力,突然便陷入了血浆四溅的厮杀。 没有任何理由,亦没有任何目的。 那群水族妖魔,就悄然的踏出了水面。 这些受袭的附庸势力,唯一的相同点便是,它们皆是受柳世谦长老的管辖。 直到清月宗诸多执事和外门长老赶到支援,才算是勉强把局面给控制了下来。 就在南洪其余势力心思惶惶,暗中揣测这场恶战会不会继续扩大下去的时候。 水妖们却像是收到了什么命令,整齐的又退了回去,重新没入水下。 只留下一地残尸碎骨。 “……” 清月宗外门长老悬于空中,操持着法阵,他蹙紧眉尖,并未露出什么喜色。 反而是下意识回眸,朝着修士中一抹微不足道的倩影看去。 “呼。” 柳倩云用力呼吸,平稳着心绪。 但指尖还是忍不住轻轻发颤。 这群妖魔看似没有目的,不为抢掠什么,但它们选择袭击的对象却太过明显。 如今莫名撤走,显然是它们身后之人,已经得到了它想要的东西。 “爹……” 柳倩云攥紧五指,静悄悄的退出人群,然后朝着某个方向赶去。 区区返虚三层的修为。 在这群有资格离宗的修士面前,属于是垫底的存在,她的举动又如何避的过旁人的视线。 众人只是假装看不见而已。 毕竟他们并没有收到长老的法旨,说明柳长老没有将事情彻底闹大的想法。 到底发生了什么? …… 与此同时。 汹涌的汪洋之间,单薄身影负手而立,踏着一叶孤舟。 那张略显严肃的脸庞,眸子清澈,安静的朝着前方虚无处扫去。 看似场间仅有他一人。 但那掀起的水浪间,却仿佛布满了杀机。 然而水浪再凶,却也沾不了那法袍的衣角半分。 柳世谦摇摇头:“你费尽心思唤我出来,总不是想拿这些小孩子把戏来吓老夫。” 话音落,水面骤然陷入死寂。 方才还流动的水域,好似突然定格,化作了一块蔚蓝的宝石。 顷刻后,水下传来一道嘶哑的嗓音:“那你觉得,我叫你出来是为什么?” 柳世谦垂眸看去,淡淡道:“反正不是为了杀老夫,至少不是这样杀。” “为何?”水下嗓音笑了笑。 “因为你不敢。”柳世谦拍了拍袖口,连法宝都懒得祭出:“没有证据,你一条看门狗,哪里敢给龙宫惹麻烦。” 向来严肃古板的柳长老,却仅用一句话,便让水下的存在呼吸粗重起来。 世人皆知,十三位龙孙中,老四无论实力还是心性,都是排名前列,风头正盛,碾压了大部分兄弟。 但仅有少数人知晓,它之所以能有这般风头,是因为南龙宫压根没拿它当继承者看待。 换到仙宗里面,它连道子都算不上,顶多是个护道长老。 当着南洪的面,袭杀一尊清月宗长老,这不是它能做的决定。 水下沉默许久。 终于又响起笑声:“那你出来作甚?” 它确实不能在明面上做点什么,但只需稍微卷起些风浪,就能让清月宗的执事们焦头烂额,甚至付出惨重代价。 而这一切损伤,都是因为柳世谦。 有的时候,脊背太直,也不是什么好事,很容易被人拿捏。 至少这位柳长老,肯定是不会眼睁睁看着此事发生的。 相反,柯老四对那些水族妖魔的生死可不在乎。 拿妖魔的命,去换他清月宗的弟子的命,它一点都不会心疼,更不会愧疚自责。 “不如这样,你告诉本尊,我那兄弟究竟死在谁的手上,讲明缘由,冤有头债有主,我放你一马。”柯老四的嗓音中带了几分玩味。 “……” 柳世谦眸光中多了些许讥诮,缓缓吐出一口气:“那这样吧,伱也告诉我,是谁给你送的信。” 短短几句话。 柯老四便已经第三次陷入沉默。 它并不是真的想从这老头口中知道斩龙人的身份,毕竟那封信上早已把事情说的明明白白,只是单纯想要逗一逗柳世谦,为刚才那句“看门狗”的嘲笑出出气罢了。 但很明显,柳世谦早就猜出了一切。 柯老四那笑声中略显刻意的玩味情绪终于退去,沉声道:“本尊倒没想过,柳长老居然如此牙尖嘴利。” 它不愿再废话。 “仙人洞,三日时间,你活着出来,此事作罢,若是死了,我亦不再追究。” 所谓仙人洞,乃是南洪一处秘境。 早已被修士们探索过千百遍,早已废弃,唯一的特异之处,便是入了此洞,便与外界彻底隔绝,乃是个杀人藏尸的绝佳之地。 经过漫长时间,约定俗成之下。 踏进仙人洞,便相当于签了生死状。 “不再追究……嗤,你也配代表龙宫。” 柳世谦摇了摇头,用最平静的口吻轻声呢喃了一句,却并未拒绝此事,而是不紧不慢转身,脚下孤舟倏然掠起,朝着某处而去。 若是有熟悉他的人便能看出来。 柳长老并非是那种喜欢呈口舌之利的修士,虽然他真的很擅长这个。 又是一句话让水下泛起波澜,在激怒了柯老四的同时,也代表着柳世谦的心绪有些许变化。 他遥遥朝前方看去。 忽然间玉简闪烁。 按理来说,长老都是有道牌在身的,然而他却并没有带出来。 斩杀柯十三这件事情,可大可小。 若是有理有据,那便不算什么,但可惜就可惜在,柯十三从头到尾都没有招惹过清月宗,甚至连当时先动手的都是沈宗主……若龙宫要狡辩起来,柯十三无非就是借用了一個附庸势力的大阵,在龙宫势大的前提下,无论如何也是罪不至死的。 柳世谦叹口气,轻轻捏碎了玉简。 他从孤舟掠下。 身形出现在一张宛如凶兽大口的石窟前方,然后迈步踏了进去。 视线开始变化。 待到一抹腐朽的气息钻入口鼻。 柳世谦抬头看去,只见昏暗的大殿内,三尊小山般庞大的雕像盘膝而坐。 分别顶着肥硕的尖齿鱼首,竖瞳的三头怪蛇,还有一头鳞片斑驳的长鼻象首。 待到柳世谦站定。 那覆着鳞片的长鼻水象,缓缓睁开了眼眸,湿漉漉的身躯开始有了动作,这才让人发觉其并非雕像,而是活物。 众所周知,龙子麾下,最少也有五支妖军。 其头领的实力,皆不输于仙宗长老。 而在六位南龙宫王爷以外,柯老四这头龙孙,是唯一拥有五支妖军的存在。 令柳世谦有些意外的是。 为了对付自己,对方竟是舍得一次性派出三位率领一军的大将,怪不得敢放出三日时间的话语。 “来了?” 长鼻水象慢悠悠的站起身子,轻而易举的便是抬手掀翻了大殿之顶,露出同样的昏暗的天穹。 “来了。”柳世谦伸出食指,轻轻点在了眉心。 一条长虹跃出,由青色始,中间混杂着紫与白,倏然连接了天际。 仔细分辨下来,大约有五座天宫,证明了他为何能登上长老之位。 云端后面。 龙汉大城与赤明大城接连显现,两扇厚重的大门被无形之手推开,随即青光迸发而出,将柳世谦沐浴进去。 待到青光消散。 柳世谦单薄的身躯之上,多出了一袭漆黑的大袍,背上乃是一轮白到刺眼的弯月。 他平摊的掌心里,多出一柄偃月大刀。 两件青鸾仙兵,将这灰暗大殿映衬的犹如仙境。 然而三头大妖的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淡淡道:“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 …… 汪洋之上。 池阳长老神情凝重,看着手中闪烁不定的玉简:“这老东西,又犯驴脾气了。” 联系不上,本应值得庆幸。 毕竟池阳长老不太清楚,自己若是把沈宗主带过去送死,到底算是多大的罪孽。 但此刻,他却实在开心不起来。 好像彻底从整件事情里抽出身来,他也相信老柳绝对能把此事处理好,但为何心里堵得慌。 臻至白玉京之境,能坦然交心的好友,实在是再珍稀不过的东西。 池阳仅有一位这样的老友,且对方亦是如此。 “要不,您先回去。” 池阳调整着心绪,回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再找找。” 直到此刻,他忽然不想再带着一个累赘,或者和对方寒暄客套什么。 “我来吧。” 沈仪似乎没有看出池阳长老竭力隐藏的担忧。 他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眸。 心神微动,与眉心的柯十三沟通起来。 “若是龙宫发现了你的死讯,柯老四要替你报仇,大概会怎么做?” “呃……啊……呃……” 镇石有些痴呆的发出回应:“如果它没证据,应该不会做的太过明显,应该会把柳长老约到仙人洞去。” “知道了。” 沈仪轻点下颌,重新睁开眼眸:“走吧,去看看。” “嗯?”池阳愣了一下,什么意思,这是找到了? 不是,沈宗主在水底下也有关系人脉? 还有……对方这是铁了心要参与此事是吧! 但现在,池阳却突然收起了规劝的话语,哪怕真的会惹上大祸,他是真的很想瞧瞧,老柳现在究竟在何处。 让柯十三继续去休息,在肉翼蚕虫的神魂指引下,沈仪径直带着池阳长老朝着仙人洞赶去。 …… 仙人洞外。 两道身影刚刚落下,便是看见了两头返虚后期的水妖,身披精美的鱼鳞甲胄,抱臂而立,守在洞窟门口。 “水族办事,闲人……” 话音未落,两头大妖好似是认出了来人的身份,怔了一下。 它们刚才并没有道出南龙宫的身份,还是不想将此事闹大,但如果是南洪七子的人来了,倒也没必要伪装了。 “原来是清月宗长老亲至。” 水妖瞥了眼身后的洞窟,重新把目光投向了那个鹤发童颜的老头,顺便也扫了眼旁边的年轻人。 两妖拱手道:“池阳长老,我等小辈多嘴,劝你一句,莫要插手,这跟你没关系,修行不易,切莫妄送了性命,更不要像柳长老这般,擅自给清月宗惹下大祸。” “请回。” 说罢,两妖伸出手,做出送客的姿势。 “……” 池阳长老倏然攥紧五指,老柳果然在这里。 与他猜的不错,这老驴就是惹上了龙宫,看这情况,甚至有可能是某位龙子。 最后决定私了。 再看这两妖气定神闲的模样,情况大概率有些不妙。 “这位应该是沈宗主吧?” 水妖再次看向沈仪,玩味一笑:“您倒是可以进,毕竟柳长老待您还不错,不过我等也要劝一句,暂时还没轮到你,还是别让柳长老死的合不上眼比较好。” “沈宗主,您先回去。”池阳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 就在这时,他却是看着旁边墨衫青年迈开了步子,仿佛没有看见两妖,径直朝洞中走去。 在路过两妖的瞬间。 好似有微风拂过,卷起了他的衣袖。 喀嚓!只听得闷响炸起。 两头妖魔的头颅瞬间撞在一起,碎骨与血浆横飞。 沈仪轻轻擦了擦手掌上的血渍,背影消失在洞窟深处。 “啊?” 池阳呆滞了一瞬,上一秒两妖还在笑呵呵的,刹那间就变成了温热的尸首。 而沈宗主身上,甚至都没有气息的波动。 就凭这一手本事,对方就绝对不可能只是表面看起来的返虚后期修为。 “去你妈的规矩。” 池阳骂了一句,同样大步跨了进去。 就在这时。 仙人洞内,粗重的呼吸声犹如雷鸣般回响。 显然,三头体型硕大的妖魔,消耗并不算小。 但这消耗所换来的结果,却是颇为喜人。 那道单薄的身影拄着偃月大刀,安静的靠在墙角,身上的漆黑月袍已然破碎,化作青光重新回到了龙汉大城之中,紧闭的城门,是那般不可撼动,好似也断绝了这位中年修士的生路。 或许柳世谦能单独胜过这三妖中的任何一位。 但当它们联起手,再加上常年的配合,实力可不是简单的做加法。 平时弹指一瞬的三日,现在却显得那般漫长。 如今才过去不到两个时辰,胜负便已然分晓。 “呼。” 柳世谦默默看向云端后面,若隐若现的第三座城。 可惜自己并非气运加身的修士。 像这种临阵突破的事情,很难出现在像他这般一路稳扎稳打的修士身上,从第一座青鸾仙宫开始,便是脚踏实地,运气好的时候,能感悟出天宫,但普通的灵宫也不少。 入了白玉京以后,勉强看见了三座城。 可先前打不开的门,此刻也不必再妄想什么。 “忒。” 柳世谦啐出一口血沫。 重新站直了身躯,手中濒临破碎的偃月大刀,再次指了过去。 三妖脸上露出笑意,正准备开口说话,眼中却突然多了几分戏谑。 只见一只白皙的手掌,轻轻按在了刀背上。 随即那人朝前方走去,略微摇曳的墨衫遮住了柳世谦的视线,拦在了三头庞大妖魔的身前。 “你还真被打成这样了?” 慢了一步冲进来的池阳,一把撑住柳世谦的身躯,恨铁不成钢道:“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去跟妖魔讲道义,讲规矩?” “你们怎么来了?” 柳世谦微微蹙眉,用手背拭去鼻间止不住淌出的血浆。 他略带责怪的看向池阳。 池阳长老读懂了老友的意思,叫苦道:“可不是我带他来的,是沈宗主带我来的。” 柳世谦并没有多言,只是重新握紧了刀。 带着些感慨看向身前那道背影,对方的双肩在墨衫的包裹下,算不得特别宽厚。 但这身气质,真的已经不输其余道子了。 自己虽不善言辞,但看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准确。 “拦住妖魔,让宗主先走。” 柳世谦不再和老友客气,偃月刀上重新绽放清辉。 长鼻水象不紧不慢的抬起双臂,盯着池阳长老:“你若要是早点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至于现在,有些晚了。” 柳世谦的实力已经十不存四。 哪怕加上池阳,也翻不了天。 至于那个墨衫青年,则是完全没有被它们放在眼里。 “以多欺少,看把你们给得意的。”池阳冷笑一声,指尖同样覆了眉心,一道略输于柳世谦的长虹连接天地,同样唤出了龙汉和赤明大城的虚影。 “我们在龙宫当差的,从不介意以多欺少,而且特别喜欢。” 三首蛇妖压根不怒,反倒发出了阵阵阴沉的笑。 随即三枚头颅中的一枚,慢悠悠的看向了那道墨衫身影:“沈宗主,怎么说?今天是活腻味了,主动送上门来,给我兄弟几个添一份大功绩?还是说,要把你也算上,正好三人,咱们一对一?” 在众目睽睽之下。 沈仪那张白皙俊秀的脸上,忽然涌现了几分笑意:“不必了。” “哦?”蛇妖调侃般的吐着信子。 却见青年抬起了头,笑意褪去,认真道:“我也喜欢以多欺少。” 话音落下,两道灵光掠出。 化作同样庞大无比的身躯,悄然出现在了三头大妖的身后。 肉翼蚕虫高约百丈的身子昂起,近乎遮天蔽日的双翼卷起风沙,好似一头骇人巨物重新苏醒了过来。 浑身如流金涌动的巨龟匍匐在地,用前爪轻轻摩挲着那头水象的光头,然后猖狂的拍打起来,尖笑道:“比人多?够不够?问你够不够!说话!” “你哑巴了?” “本尊让你说话!” 高大的象妖在巨龟面前也显得瘦弱起来,被用力拍打着脑袋,沉默的屈着身子。 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劲。 另外两头大妖也是瞬间警惕了起来,再没有刚才的轻松。 “……” 柳世谦和池阳对视了一眼。 这两头石傀的模样,看着眼熟,但又和记忆中的完全不同。 那浓郁的气息,更是让两人顿感陌生。 (本章完) ------------ 第四百九十五章 力战龙宫大将 像柳世谦这般能打开两座大城,取出青鸾仙兵的修士,莫说南洪,就是放眼整个洪泽,那也是数得上的强悍存在。 寻常妖魔根本不敢触其锋芒。 哪怕只是有资格与之交手的,也是寥寥无几,各个都拥有偌大凶名。 但今日,有这般实力的妖魔,却是一次性出现了五头! 除开仙宗之外,任何顶级势力,在面对这般阵仗时,都只有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覆灭的结局。 此刻,它们却是汇聚于仙人洞中。 让这秘境都显得有些逼仄起来。 乌俊猖狂的笑声在周遭响彻不休,它硕大的前爪猛然发力,将那浑身覆满湿漉漉鳞片的长鼻水象给拍飞了出去! 轰! 这突如其来的出手,瞬间引爆了仙人洞中暂时的诡异平和。 原本是龙宫大将三打一,如今形势逆转。 就连柳世谦都是暂时按捺住了心中的震撼与讶异,严肃的脸庞上,缓缓涌现出几分杀机。 看得出来,这位古板长老的心绪,并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显然是在先前的交手中憋了一肚子火气。 他盯着迎面砸来的巨大身影,手中偃月大刀倏然一翻。 刀锋掠过长空,掀起一阵青光。 那抹纯粹至极的青色,相较于苏红袖曾经挥出的那一剑,没有那么恢弘的场面,略显平平无奇,但其中蕴含的锋锐,好似能斩开世间一切物。 “嘶嘶!” 三首蛇妖竖瞳闪烁不定。 虽然比起对方少了一人,以三敌四,但柳世谦的状态显然萎靡不振,只是在强撑而已,稍微过几招以后,实际上还是三对三。 赢是不好赢的,但保全自身应该没问题。 念及此处,它终于出手,脖颈倏然探出,仿佛三条凶煞的长龙,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朝着柳世谦袭去。 除了血脉神通以外,妖魔能称得上堪比白玉京的一个重要标准,就是妖躯能否硬抗从大城中取出的道兵。 这三尊龙宫大将,先前能在几乎无损的情况下,死死压制住柳世谦。 已经足矣证明它们妖躯到底有多强横。 此刻蛇妖身躯站在原地,肩膀上探出的三条脖颈,转瞬间便已袭至柳世谦左右,封住了他的所有退路,最后一条则是卷着长鼻水象的身躯,想要将其拽回去。 眼看着那血盆大口就要将老柳吞没的刹那。 池阳手执一枚铁令牌,那是他的青鸾仙兵,至于第二座赤明城放出的乳白光芒,化成灵兵,乃是一枚护心铜镜。 他正欲出手。 耳畔却突然响起一道暴虐的嘶鸣,像是惨痛的惊呼。 两枚硕大无比的蛇头,根本近不了柳世谦附近三丈之地,便被一双尖锐利爪分别掐住,轰然按在了地上! 最后那条长蛇,也是不甘的松开了长鼻水象。 只因身后有一张布满尖齿的巨口袭来,丑陋且腥煞,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掠过众人视线,猛地将最后那枚蛇头给吞了进去。 “吼!!” 三首蛇妖被推翻在地,肉翼蚕虫的双翅死死将其按住。 一手攥着一个蛇头,贪婪的咀嚼着蛇妖的脑袋。 在这尊犹如高山般的身影,蛇妖原本也算庞大的身躯,突然显得有些娇弱起来,奋力的挣扎,一时半会儿间却根本挣脱不得。 它犹如精铁浇筑而成的尾巴,不断轰砸在肉翼蚕虫的身上。 轰碎了对方的身躯,砸落碎石如雨。 “嘿嘿嘿!” 然而肉翼蚕虫却只是发出古怪狞笑,好似完全没有痛感,自顾自的想要将蛇妖整個吞进腹中,唾液让蛇妖原本就湿润的身躯变得愈发滑腻起来。 噗嗤—— 长鼻水象原本在乌俊的那一掌下被金纹所束缚,在蛇妖弃下它后,便只能直面柳世谦的一刀。 青光迸发的瞬间,它头颅上便是多出了一道深深的豁口,大块的皮肉,连带着整条象鼻都是被切了下来,溅起腥臭妖血。 一击得手,柳世谦却没有太多喜色。 而是下意识将略带古怪的目光,投向了远处在地上纠缠翻滚的两道身影上。 肉翼蚕虫的尖笑,将三首蛇妖的悲鸣给压了下去。 活脱脱像个欺压良善的恶人,死死按住蛇妖另外两枚头颅,声音愈发兴奋起来,含糊不清道:“你叫啊!嘿嘿嘿!叫啊!!” 在历经妖魔本源的恩赐以后,这些镇石的心中,不免堆积着浓郁的怨念。 随沈仪出手斩妖,大概是它们唯一发泄的机会。 “你他妈收着点儿。” 乌俊鄙夷的骂了一句,考虑要不要给主人提个建议,以后别带这货出来,简直有损主人仙名。 感受着长鼻水象在剧痛的刺激下,即将让那浑身的金纹破碎。 它踏空而去,将那水象同样扑翻在地。 四头庞大的妖魔,顿时陷入混战之中,皆是令人胆寒的巨物,又是最血腥而原始的厮杀方式! 轰鸣不止,妖血四溢。 仅剩那头肥硕的尖齿鱼妖,则是死死盯着面前的池阳,倏然低吼了一声:“你们坏了规矩!” 池阳长老默默瞥了周遭。 此地乃是仙人洞。 他抬起头,祭出了那枚铁令牌,无所谓道:“谁知道呢?” 下一刻,铁令如山。 巴掌大小的令牌,却是轰然将鱼妖给镇在了地上,牌子似三山五岳般沉重,压碎了鱼妖的鳞片,仿佛要陷入它的皮肉。 “老柳!宰鱼!” 池阳同样猖狂的一笑,随即怔了一下,回眸看去,却见柳世谦手里的偃月大刀溃散成青光,整个人摇摇晃晃的走来,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砰。 对方习惯性的沉默,让众人对他伤势的预估有些误判。 “……” 柳世谦双臂青筋暴起,面无表情的想要再撑起身子,想要攥住手里的青光,将其重新凝为偃月大刀,紧跟着却是再一次摔了回去。 他神情间掠过一抹灰暗与自责。 沈宗主早有准备的以多欺少,最后还是在自己这里出了问题。 仅凭池阳一人,可敌不过这头率领妖军的鱼妖大将。 “嗬……哈……” 鱼妖同样将目光投了过来,先前的绝望一扫而空,本能发出了一道惊喜的笑。 就连那被铁令镇压的身躯,都是缓缓颤动起来。 它浑身气息再涨,虽双膝止不住的发颤,却还是一点点的站了起来,好似双肩担着高山,极其艰难的朝前方迈出一步。 轰—— 大殿喀嚓一晃,就像是要彻底塌陷一般。 “奶奶的。” 池阳长老突然有些慌了,他并不是没有别的进攻手段。 但绝对不可能赶在鱼妖接近柳世谦之前将其斩杀。 他只能再次催动那道长虹,将其中气息尽数灌入铁令之中,试图将鱼妖再次镇压下去。 咔咔!咔咔! 在那铁令的压制下,鱼妖浑身看上去突然矮了几丈,那是骨骼崩碎的缘故。 但它身为身经百战的龙宫大将,哪里看不出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同样调动了所有的妖力,强忍着剧烈痛楚,一步步朝前方踏去,它的目标并非是柳世谦,而是对方身后的出口。 至于这位清月宗长老,只不过是离开之前,顺手取走的,用以抵罪的功绩罢了。 “呼……” 池阳长老实际上和鱼妖间的差距并不大,大约可以算作同一水平,但想要在其面前护住另一个脱力的修士,那需要实力远超对方才行。 直到此刻,他终于慌乱叫嚷道:“沈宗主,还有没有别的灵傀!快救这老东西一下!” 然而沈仪的回应却是让他心底一沉。 只听对方轻声道:“没了。” 像柯十三这种镇石,在这些堪比打开两座大城修为的妖魔面前,可以说毫无作用。 “没了好啊……没了好……沈宗主……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快吓死本将了……” 鱼妖似哭又笑,嗓音微颤。 在这般生死之际,哪怕是以它的心性,也不禁露出了些许真实丑态。 谁能想到,一个看似返虚后期的修士,能随时从身上掏出两具足矣撼动顶级势力的恐怖灵傀。 “既然没了……那本将就不客气了!” 在那枚铁令牌即将压碎它脊骨的时候,鱼妖终于是走到了柳世谦的身前,那张近乎扭曲的脸庞上,多出些许贪婪和凶狠。 它屈着庞大身躯,俯瞰着地上的柳世谦,随即宽大手掌悍然拍出! 却没能触及柳世谦的身躯,掌风仅是卷起了那一袭墨衫。 沈仪站在那古板长老的身前,同样朝着鱼妖探出手掌,动作轻缓,没有任何气息的波澜,骨节分明的五指微微竖起。 与其说是在动手,不如说是在提醒鱼妖止步。 “……” 池阳愕然瞪大了眼睛,他完全没想过,在没了灵傀庇护的情况下,沈仪竟是敢于再次站到鱼妖的身前。 他甚至先前都不敢让沈宗主带走老柳。 就是因为在这般恐怖妖物的面前,返虚后期的修士实在是太过羸弱,羸弱到任何一丝微不足道的举动,都有可能导致他身陨。 柳世谦同样陷入怔神。 除了不太理解沈宗主为何要这样舍命相助的原因外,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便是…… 在那只手掌竖起的刹那。 鱼妖便真的止步了。 这事情实在是很难让人理解。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仿佛定格在了原地,鱼妖目光呆滞的盯着沈仪。 刹那间,它那就连铁令牌都未能压垮的身躯,竟然轰然跪倒在了地上! 随着一道细微的噗嗤声。 鱼妖的身上多出密密麻麻的大洞,一道道汹涌的血泉滋滋迸发,整个模样顿时变得凄惨无比。 所幸这凄惨模样并没有持续太久。 几个呼吸的功夫,仿佛有无形大刀斩下,将鱼妖分作十余块,啪嗒啪嗒散落一地。 那双死不瞑目的圆润眼珠愈发膨胀。 里面藏着一片旁人看不见的景象。 漆黑夜幕之间,繁星漫天。 它先前顶着铁令牌,拼劲全力拨开了繁星,让整片天穹黯淡无光,好似陷入死寂。 而当光芒散去,在这片死寂中。 一座猩红道宫若隐若现。 无量妖皇宫的下方。 那道颀长身影悬于天际,造型古朴的归墟仙甲包裹了青年的身躯,宛如一尊神将。 乌黑发丝摇曳间,那双眼眸被紫意占据,比先前的星辰更加耀眼。 他手执龙枪。 血珠顺着枪尖滴落,给这片天幕染上了一抹鲜艳的红晕。 直到最后。 夜幕如潮水般褪去,那抹红晕逐渐凝实,化作了白皙手掌间刺眼的血符。 此乃鱼妖视线中最后一抹画面。 “呼。” 沈仪缓缓屈指,收回了手掌,藏于袖袍中的指尖,力竭般的微颤着。 果然,天衍四九算不上什么特别高深的灵法,即便臻至圆满境界,照样会被这般强悍妖魔看破,并不能作为绝杀的手段。 最后还是得靠无生掌。 墨衫摇曳间,忽然浮现上了一层暗红,淡淡的血腥气在浓郁的妖血味道下并不是很明显。 沈仪本就白皙的脸庞,此刻略显几分病态。 这是他用无生掌守住遁去的一,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上次付出类似的代价,还是在南阳宗内和张来福死战。 何况还是在有池阳长老那枚青鸾仙兵全力相助的情况下。 怪不得需要在返虚和合道之间,再单独划分出一个白玉京的称谓,这其间的差距,真是远超了沈仪的预料。 不过结果还是不错的。 他原本只是想拦住鱼妖而已,没想到竟然可以直接斩杀掉对方。 自己领悟出的杀招,还是有点东西的。 “嗬,嗬。” 无论是池阳,还是柳世谦,都没有注意到沈仪的异样,倒不是因为他们眼界太低,亦或者不关心沈仪。 只是眼前的一幕太过惊世骇俗。 彻底搅乱了他们的心神。 甚至到鱼妖被分尸的那一刻,沈仪的手掌都没有真正触及到对方。 好似两者的修为完全倒过来了。 鱼妖才是那个返虚后期,被白玉京的修士一掌毙命。 “别玩了,动作快点。” 沈仪随口道,然后迈步走至墙边,盘膝而坐,开始闭眸调息。 别看乌俊和肉翼蚕虫与那两头妖魔修为相仿,实际上在全族兄弟的加持下,它们的血脉珍稀程度是要远超这些寻常妖魔的。 再加上全无痛感和悍不畏死。 除非是遇到真正的天骄,否则完全可以称一句同境无敌。 在听闻此言以后。 两尊镇石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彻底陷入癫狂,肉翼蚕虫付出大半身躯崩碎的代价,直接咬碎了三首蛇妖的脑袋,然后将其撕成了三条蛇。 乌俊更是连龟壳都被轰裂,仍旧两爪连拍,活生生将那头无鼻水象给捶打至死。 若非此地是仙人洞。 就凭它们交手间所溢散出那些,能让人近乎窒息的浩瀚妖力。 恐怕早已让小半个的南洪的生灵都陷入惊惧。 (本章完) ------------ 请假条 今日难产,实在写不出来。 本月第二天假。 硬着头皮发个请假条,大佬们见谅。 ------------ 第四百九十六章 清月道子白巫 嗤—— 犹如雕像般巨大的无鼻水象浑身抽搐,腹部起伏,被砸裂的眼眶中布满了不甘,口中喷出最后一口气息。 一头堪比两城白玉京修士的大妖,终于是彻底失去了生机。 【斩杀白玉京碧眼水象,总寿三十六万两千年,剩余寿元十四万三千年,吸收完毕】 仙人洞中从不乏生死杀伐,陨落在这里的修士和妖魔不知凡几。 但一次性战死三尊白玉京大妖将,即使数遍所有此地发生过的交手,其惨烈程度也是名列前茅的。 “嗬……” 池阳大概算是所有人里消耗最少的一个,从头到尾他都只是在控制着那枚铁令牌,可以说是毫发无损。 但在看着那两尊栩栩如生的灵傀,化作白光涌入沈宗主眉心的刹那。 他却表现的比重伤的柳世谦还要不堪,呼吸粗重,眼中的难以置信愈发浓郁起来。 先前心思都在龙宫的大妖将身上,待到三妖被斩杀,他才反应过来此事有多荒谬。 池阳是什么人物。 清月宗位列南洪七子,地位超然不必多言,他又是清月宗仅有的六大长老之一。 虽因为有几位宗主和诸多道子镇着,让池阳心中保持着谦逊,但身为强者的自信却是不缺的。 现在却告诉他,实力甚至比他还强的恐怖存在,居然只是一尊死物。 是可以被沈宗主随身携带的灵傀而已。 这般恐怖的手段,哪怕以他这清月宗长老的见多识广,同样会感到些许荒谬与惊骇。 当然,相较于灵傀…… 池阳缓缓扭头,将眸光投向了那个盘膝打坐的青年。 就在刚才,对方仅用一掌,便是镇杀了那尊白玉京鱼妖,此事好像更为惊世骇俗。 要知道,那头鱼妖的实力可是一点不掺水。 即便在自己全力催动的青鸾仙兵面前,鱼妖也是丝毫没有落入下风。 这样身经百战的强将,为何会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对方临死前眼中的畏惧,到底是看见了什么? 强烈的疑惑袭上池阳长老的心头,他下意识迈开步子朝沈仪走去,张口想问点什么。 然而话音还未出口,便是注意到了柳世谦投来的提醒目光。 “……” 柳长老同样在抓紧时间疗伤,此刻终于是恢复了些许力气,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站起来。 他知道池阳想问什么。 但哪怕柳世谦同样感到惊疑不定,却还是阻止了对方开口询问的动作。 与池阳长老不一样的地方在于。 柳世谦是真的从开始就在一直观察着沈仪。 先前在南阳浮雕之时,他是以道牌的姿态与这年轻第一次相见。 当时的沈仪甚至还没有突破返虚。 天剑宗刘兴山还假模假样的夸了句“身俱龙相”。 这种纯粹为了图谋合道宝地而放出的交好之言,自然没有任何人会放在心上。 但柳世谦是真觉得这年轻人不错。 毕竟他当了这么多年长老,和如此多仙宗弟子打过交道,又哪里看不出那些南阳宝地出来的修士,他们整齐投向沈仪的目光中,包含着怎样的信服和感激。 都是从宝地里出来的。 对方却硬生生以化神境修为,让那个返虚二层的修士……好像叫做叶文萱的女子,在其面前黯然失色。 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其余长老肯定也能看出来。 只不过这群人的心思都被南阳宝地本身给吸引去了。 “唉。” 柳世谦闭上了眼眸,轻叹一口气。 他想过沈仪很不错,却没有想到能这么的“不错”。 寥寥数月时间,对方便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犹如仙人转世那般,径直从化神后期,一路腾飞至接近返虚圆满的境界,更是表现出了令柳世谦都感到夸张无比的实力。 是秦宗主回来了吗? 柳世谦重新睁开眼,莫非是这位曾经南洪七子最强的倚仗,在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以后,提前留下了什么手笔,需要十万年去孕育孵化,最终重新归来? 还是说这是南阳宝地本身的气运汇聚起来,试图自救,才有了眼前的沈宗主。 身为一路搏杀而起的白玉京修士。 柳世谦知命,知气运,却从来不信。 这些东西都存在,但很少会刻意眷顾某一人,否则那些被鸿蒙紫气所庇护的天骄们,为何又大部分都陨落在了崛起的路上。 但现在,他却突兀的信了几分。 否则实在很难解释,那道被墨衫包裹的身影,为何接二连三给自己带来震撼。 当然,抛开实力不谈。 柳长老现在终于明白,当初那群南阳宝地内的修士,为何会对沈宗主露出那般钦佩的神情。 当他都做好陨落打算的时候,这道身影以平稳的步伐,不急不缓的拦在中间,这一幕,着实是让人很难忘怀。 他迈步朝着沈仪走去,拱手道:“世谦请问沈宗主,那封法旨可还在您身上。” “嗯?” 沈仪略微抬眸,随即干脆的从袖中抽出了一封黄纸。 这种保命的东西,当然是要放在最顺手能取到的地方。 所幸一直都没机会用上。 他抬手将那封法旨递了过去:“给。” 柳世谦接过法旨,屈指一弹,便是将其化作了飞灰,随即重新拱手行礼道:“往后就不必需要这些东西了,沈宗主有何吩咐,尽管直言便是。” “柳长老言重了。” 沈仪摇摇头,话说的难听点,当初刚离开南阳宝地时,若是没有柳长老派人引路,自己现在可能还躲在宗门里琢磨哪里有火系禽妖精血呢。 雪中送炭,岂是锦上添花能比的。 “我们快走吧。” 柳世谦没有再客套,他沉默寡言的重要原因,就是不太会说话,再多说几句,难免会得罪沈宗主。 柯老四说是三日时间,实际上最多一日,对方就会派麾下前来查探。 这位龙孙可不是讲规矩认死理的,否则也不可能以那样的出身,得到如今的地位。 更何况池阳的插手,本就不太合规矩。 “等一下。” 沈仪站起身子,迅速将三头妖魔散落一地的尸首收入扳指,这才走出仙人洞,又将先前的两妖一起收下,连骨头渣子都没放过。 先前是急着救人,没太多心思。 如今事情已经办完,东西可不能浪费了。 “……” 柳世谦和池阳长老面面相觑。 妖魔对于修士而言,自然是处处都有作用,皮毛麟甲,血肉骨丹,但也不至于这么仔细吧…… 不过念头一转,两人的瞳孔又微微收缩起来。 他们忽然想起了先前的灵傀,好似也是这般妖魔模样,难道那不是制傀手段,而是祭炼生灵血肉? 这可是邪法啊。 哪怕是各宗道子,只要敢于涉及这种手段,说不定都会被剥夺身份。 毕竟人心难测,今天敢以妖魔练手,往后说不定就会拿同门祭旗,谁能拒绝完全操控另一个生灵的诱惑。 传出去也实在不好听。 更何况仙宗内又不是没有上乘功法,何苦去修习这种本事。 不过即便是以古板著称的柳世谦,此刻也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全然当作没看见。 他堂堂仙宗长老,吃撑了去替妖魔抱不平。 沈仪也不是道子,人家是宗主,上面已经没人了,谁能规训他。 让沈宗主用这种手段把秦宗主再“请”回来? “好了,回去吧。” 沈仪也不愿多留,他看似只出了一招无生掌,实际上确实耗尽了体内底蕴。 两尊镇石也是身负重伤,还需时间蕴养。 这时候要是被妖魔阴了,那才叫得不偿失。 池阳长老干脆利落的祭出了清月宝船,以最快的速度带着两人朝着南洪七子的方向掠去。 路程近半,他却是忽然停了下来。 “……” 只见宝船前方云端中掠出了一道哭得梨花带雨的倩影。 “谁允许你单独在宗外行动的?” 柳世谦哪怕重伤,此刻眉尖一蹙,仍旧是拿出了长老的威严。 宗门规矩,返虚后期以下的执事们,外出办差至少也要三人结伴,否则绝不能离开清月宗半步。 “我……” 柳倩云怔怔盯着宝船,在看见父亲的凄惨模样后,眼眶又红了几分,然而心里的大石却是落了下来。 对于修士而言,负伤乃是常有的事情。 只要不伤及根本,以仙宗底蕴,很快就能让其恢复如初。 幸好没有出大事。 柳倩云揉了揉眼眶,这才重新打量船上的三人。 她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只见沈仪盘膝而坐,闭眸调息,一袭墨衫在云中猎猎作响。 但让柳倩云诧异的却是,无论是爹还是池阳长老,竟是都处于对方身后一步,呈簇拥之势,这是对待宗主才有的待遇。 爹也就罢了,谁都知道他守规矩。 但池阳长老……竟然也认可了沈仪宗主的身份吗?且脸上并没有任何不适的神情,好似理所当然。 “行了,小妮子也是担心你,此事我做主,免罚。” 池阳长老笑呵呵的打了個圆场,招手道:“快上来,别再有下次,若不是沈宗主相助,你爹自身都难保,更别说护住你了。” “……”柳世谦无奈的瞥了眼这老东西,不过也并未再多说什么。 “多谢池阳长老。” 柳倩云赶忙俯身行礼,随即又怯怯看向沈仪,池阳长老说的每个字她都能听懂,连在一起便有些让人迷糊。 到底是什么事情,连她爹都解决不了,沈仪竟能插得上手? “多谢沈……宗主。” 柳倩云抿抿唇,比先前更加诚恳的又鞠了一躬,这才移步上了宝船,安静的呆在后面。 她沉默盯着对方的背影。 突然有种恍惚感,仍旧是这袭墨衫,好似和几个月前并没有任何变化,但对方身后的阵仗,却是越来越恐怖了。 …… 清月宝船路过南阳浮雕,将沈仪送回宗内。 这才减缓了速度,朝着清月宗而去。 回到南洪七子范畴,哪怕涉及到斩杀龙孙的事情,仿佛也不再令人担忧。 况且他们也不能做出一副很着急的模样。 避免被某些人看出端倪。 就在宝船刚刚掠入清月浮雕的瞬间,便是又停了下来。 “……” 柳世谦将眸光移向旁边,柳倩云则是胆怯的埋着脑袋。 池阳挤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哈。” “某些人”一身雪白金丝长袍,其上的清月图纹则是代表了他的身份。 清月道子白巫,乃是个看上去略显阴柔的青年,不如魏元洲那般一身正气,亦不如苏红袖傲骨铮铮。 显得极为平和,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他薄唇微启,嗓音也是温柔无比:“二位长老,能否跟白巫说一声,这是去做什么了?当然,我只是问问,若是二位介意的话,也可以不说。” “池阳参见道子。” 池阳笑呵呵的点头,顺便用道牌给柳世谦悄悄传讯:“这娘娘腔还是这么阴阳怪气的,真他奶奶的烦人,封他道子作甚,该封他个清月仙子的。” “有理。”柳世谦面不改色的用道牌回应。 “怎么办?你来?”池阳长老挤眉弄眼。 “世谦参见道子。” 柳世谦点点头,强撑着身躯站起来,一丝不苟的行完了礼,然后淡淡道:“介意。” 他是个极为讲规矩的人。 但宗内并没有一条,长老需要事事向道子报备的规矩。 况且柯老四与清月宗之间的事情已经了结,再无什么恩怨,也没必要再说什么了,免得让道子心生间隙。 “……” 白巫被噎了一下。 他盯着这两个老头,沉默许久,终于是挥挥袖袍,取出自己的道牌晃了晃:“真是奇怪,我这东西好像坏了,您二位的道牌亮个不停,我这里却什么声音也没有。” 说罢,他转身而走,轻笑道:“什么道子不道子的,我这就去请宗主换一个道子,换一个能令二位长老顺眼的。” “啧啧。”池阳长老翻了个白眼。 每次都是这一出,要他来看,清月宗迟早要完。 让柳倩云先行退下。 两个长老这才收起了清月宝船,驾云朝着竹楼而去。 就在这时,天际又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嗓音。 “哦,对了,刚才忘记说了,若是您二位介意,那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您二位可千万别来找我。” 待到嗓音消散,池阳悻悻的啐了一口:“谁要找你。” “……” 然而柳世谦却是缓缓止步,朝着天际看去。 道子说话听的人不舒服是真的,但是心地却是不错,这句话的意思……显然是在提醒自己等人,他好像预料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顺便也是在说,到时候可以去寻他。 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柳世谦缓缓吐出一口气,朝着宗外看去。 白道子对修行不太上心,虽有看见四座城的天资和底蕴,但到现在为止,打开第三座城都特别勉强。 但是他对于打探消息,讨论八卦的事情,却是特别感兴趣。 这也是为何自己两人先前不愿意跟他废话的原因,就这点事情,对方肯定在来找他们之前就有数了,还在这里装模作样的问来问去。 这突然的提醒绝非毫无根据。 难不成…… 那内鬼真的已经把证据送到了龙宫手上? 不对啊,若是那样,柯老四找的就不应该是自己,而是光明正大的直接去找南阳宗了。 “道子请留步。” 柳世谦略微抬手。 只见云层分开,一道身影负手背对着两人,他刚才居然还刻意营造出了嗓音越飘越远的假象。 “怎么,现在不介意了?” 白巫挑挑眉,斜睨了下来,咂咂嘴:“可是我还得去找宗主换个道子呢,免得污了二位的眼睛,好像没什么空听你废话。” (本章完) ------------ 第四百九十七章 比一比阵仗(上) 南阳宗,藏法阁顶楼。 沈仪身处白雾之中,脑海中回忆着先前亲手斩杀白玉京鱼妖大将的事情。 面板能直接推演功法,却没办法弥补交手经验。 唯有亲身体验过足够多的手段,并思考如何破解,才能真正做到游刃有余。 在那鱼妖看穿天衍四九,真正踏入生路的刹那,也是让沈仪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返虚境时能做到跨越大境界斩杀妖魔的灵法,到了白玉京这个层次,效果仍然超群,但终究是有极限的。 再绝妙的招式,也得有足够的境界去支撑。 臻至圆满的灵法,在技巧方面可谓是挑不出丝毫毛病,甚至把池阳和柳世谦两位长老都给看迷糊了,说明这种东西,便是白玉京长老,也未必人人都能习至这般炉火纯青之境。 但境界方面…… 沈仪先前使用无生掌的时候,主要倚仗的还是堪比返虚十二层的神凰不朽剑体。 在归墟仙甲和鸿蒙紫气的双重加持之下,还得加上青龙碎星枪,才有了和那鱼妖一战的资格。 之所以能赢,还是因为鱼妖在之前就被天衍四九和铁令牌耗去了大部分精力,早已是疲惫至极的状态,又因为寻到生路之后,发现前方还立着一人,导致心态出现了巨大的问题。 返虚九层还是太低了。 若是同为白玉京境界,哪怕不算道兵,光凭借现在掌握的这些东西,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呼。” 沈仪吐出一口气来,其实完全不必舍不得这些镇石。 只要能成功突破白玉京,到时候类似于乌俊和肉翼蚕虫这般实力的镇石,其实也派不上太大的用场了,即使有用,到时候收集起来也更容易些。 【剩余妖魔寿元:四十六万三千年】 这三头妖魔提供的妖寿已经不少了,但确实不太够用。 像是它们这般强大的生灵,光是重塑妖魂,每头最少都得耗费掉二十枚以上的妖魔本源。 沈仪也懒得挑拣,先将年龄更小那头水象和鱼妖给重塑了出来。 差点连凝聚镇石的妖寿都掏不出来。 【剩余妖魔寿元:两千三百年】 又是两头大妖于眉心中复苏,虽弱于乌俊,却也绝非普通的一品道柱能相提并论的。 这就是有四根绝品道柱了,再把三首蛇妖也算上,那就只差一根。 沈仪思忖了一下要不要拿柯十三凑个数,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先不说以后可能还要修习别的灵法,万一要是就因为它而导致没能铸就天宫,那不得后悔死。 玄庆前辈当初就是吃了这個大亏。 “再想想别的法子。” 沈仪站起身子,倒也没有太过焦虑。 刚刚和柯老四对上,对方身为龙子级别的大妖,若是全力调动兵将,专门给自己添麻烦,也足够让人头疼了。 不如借着疗伤的功夫,顺便避避风头。 从离开南阳宝地以后,沈仪发现自己还没好好休息过一次。 他环顾四周,随即迈步朝着那个老人走去,干脆的坐在了对方面前。 沈仪很想知道,对方留下的这道“残魂”,是否真的只是单纯由诸多功法具象而成的东西,有没有给玄庆前辈留下别的遗产。 念及此处,他下意识打量起了面前的身影。 “玄庆……” 老人不断重复的话语,在两人眼眸相对的刹那,突然滞凝了片刻。 “老贼!” 仅是一刹那的异样,沈仪本能般的想要朝后方掠去! 略显稀薄的鸿蒙紫气和归墟仙甲瞬间加持于身躯,那柄龙枪也是悄然落入掌中,龙啸声瞬间炸响在白雾之间! 然而沈仪这副能斩杀白玉京鱼妖的恐怖体魄,却好像是陷入了老人那双浑浊眼眸之中。 无论如何催动龙跃天牝,身形暴掠出多远,那双眼眸却始终近在咫尺。 而且越来越近,直到将沈仪完全吞没。 “……” “……” 从穿越到现在,沈仪从未体验过这般无力感,别说想出什么对策,就连神智都逐渐变得昏沉起来。 整个人好似被泥浆所包裹,缓缓被封住了耳鼻口目。 这就是合道境巨擘的手段? 哪怕对方已经死了整整十万年?! 直到一道熟悉的嗓音穿入耳膜,让沈仪浑浑噩噩的脑子倏然清醒了过来。 “玄庆,你来了?” “进来吧。” 听闻此言,沈仪缓缓睁开眼眸,只见眼前是熟悉的祖师殿,正值夜色,显得有些昏暗。 他的双腿不受控制的迈了进去,走到那祖师像面前,然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口中吐出了一道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徒儿要走了,来向师尊请安。” 沈仪眼睁睁看着双手拱起,心里却忽然一定。 不是想象中的夺舍转世。 这副身躯很明显是别人的……且大概率是玄庆的。 在合道境修士留下的手段面前,沈仪实在是没什么应对的办法,也只能安下心来默默观察。 只见祖师像上灵光闪烁。 忽然走出一道身影,探手朝着沈仪的头顶抚去,伸到一半,却又收了回去,发出无奈笑声:“你已经长这么高了。” 观其面容,正是于藏法阁内端坐的老人。 “真打算走?不要师父了,也不要合道宝地了?” 老人明明是在笑,但莫名透着一抹心酸。 沈仪再次被迫张开嘴,同样笑道:“合道宝地就留给其他师兄弟吧,玄庆自会另寻一条路走,师父永远是师父,待到玄庆登上天庭,还得请您上去享福。” “……” 老人沉默良久,抬头道:“我不觉得你是那种为情所困的人。” “不是。”沈仪摇摇头,淡淡道:“但没有人,可以不给玄庆面子,他不给,我便自己去拿,我总能拿到的,师父应该清楚,玄庆从没有输过一次。” “面子,就比师父更重要吗?”老人咽了咽喉咙,缓缓转过身去。 “如果有人要折辱您,玄庆亦会如此,踏破天门也无不可……或许面子听起来有些儿戏,那换个说法,此乃道心,道心不可破。” 沈仪稍稍退后两步,撩起衣摆,然后不急不缓的双膝跪地:“离了洪泽,玄庆仍旧是天骄,您要等我回来,亲眼看着他们俯首称臣。” “你做好准备了吗?”老人叹口气,嗓音有些沙哑。 “算无遗漏。”沈仪唇角微扬,露出一个自信的笑。 “那好。”老人再次转过身来,神情变得平静了许多:“这一次,我不会再管你,任你生死道消,亦或成仙做祖,都与南阳无关,我是宗主,不能为你一人,拿这宝地中的生灵当儿戏。” 说罢,他点点头:“去吧。” 刹那间,沈仪的视角倏然发生了改变,好似一下子从玄庆变成了老人。 安静看着那傲然的青年从地上站起,对方留下一句话语:“您一定要当作不知道……不要看,不要听,只需要等我回来就好,您是师父,要对我有点信心,毕竟,我真的从没输过。” 说罢,玄庆转身朝着祖师殿外走去,身形迅速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 南阳宗,祖师殿。 “出大事了!”李清风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好像就只会说这一句话了。 “……”玄庆默默回头看去,放下了手里的笤帚。 只见祖师殿外,诸多南阳执事全都从外面归来,整整齐齐的站在了外面,脸上皆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玄海斋,云霄阁发来求助玉简,他们被龙宫带兵围困,玄岳城已经尽数赶往支援,颜家收到消息,也派了族人前往,此刻就等南阳宗发话了。” 李清风握住玉简的手都在止不住的发抖。 他最大的期望,就是在七子大会以前,不要发生任何意外。 然而最近收到的消息,却是一个比一个更令人心惊胆战。 “他们说带兵之人,乃是龙宫的五王爷和小四爷,率精锐三千,堪比白玉京的大将八位。” 李清风对于这种境界根本没有概念,他只知道在听闻这个消息后,哪怕是实力最强的南阳宗执事,都差点昏厥过去。 这般阵仗,近乎等于一个清月宗除了宗主以外的大半实力。 别说是他李清风,哪怕沈宗主亲自出面,恐怕也没什么作用。 “围困?” 玄庆仅是神情凝重了些许,并没有显出什么慌乱。 稍稍思忖片刻,抬眸道:“柯师良有没有说是为了什么?” 柯师良,正是那位五王爷的名字。 “说什么……让我等当面对质……南阳宗和颜家返虚后期以上的修士,都必须要出面……”李清风不太了解南洪的局面,讷讷回道。 “呼。” 玄庆叹口气,缓缓攥紧了五指。 围困,对质。 这两个行为,说明对方不是在报复,而是来讲道理的。 这反而更麻烦了。 南阳宗到底做了什么理亏的事情。 念及此处,玄庆莫名想起了沈宗主上次掏出来的那柄龙宫大刀。 他扭头朝着藏法阁的方向看去。 玄庆比任何都清楚那里正在发生着什么,沈宗主暂时肯定是出不来的。 这事情又来得太急。 哪怕他现在愿意为了南阳,去向那些曾经的旧识请援,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都在宗内等着,莫要离开,等我消息。” 玄庆取出道牌,身形掠出了南阳宝地。 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清月宗而去。 自从回家后,除了上次叫门以外,这还是他首次离开南阳宗。 玄庆很快便踏上了清月浮雕,在一众清月子弟呆滞的注视下,迅速朝着清月宗祖师殿落下。 随即大踏步走了进去,站在那祖师像的面前。 “……” 相较于先前叫门时的洒脱与霸气。 玄庆深吸一口气,好似挣扎般的双膝颤抖了一下,随即认命般的闭上眼。 他朝前方走出一步:“玄庆参见师叔。” 就在这时,祖师像中却是掠出一道灵气,托住了玄庆正欲跪下的身躯,温润嗓音响起:“你这般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小家伙,我可不愿受伱的跪拜……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变化真挺大的。” “……” 玄庆自嘲一笑,沉默垂下了头。 祖师殿外。 就在清月宗内的另一处,池阳长老却是满脸无奈的追赶着某人:“不是,你伤还没好呢,急什么?” “你不懂。” 柳世谦黑着脸,祭出了清月宝船。 他终于知道道子提醒的事情是什么了。 柯老四掌握的消息,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 先前的见面,让对方发觉了自己身上没有血符气息的事情,随即立刻就能把目标锁定在沈仪和颜家的身上。 而且就凭这架势,龙宫至少有九成的把握,能确定斩杀柯十三之人的身份。 当面对质,就是为了看一眼血符。 现在相当于是两头龙子层次的存在,同时盯上了南阳宗。 别说沈宗主,哪怕换成自家这个道子,恐怕也得忍不住去找宗主求助了。 “难不成咱们真理亏?”池阳愕然道。 讲道理怕什么,只要占了理,五王爷敢多说一个字,那都算几个宗主出手客气了。 “那倒也不算。” 柳世谦还是那句话,这种事情就是比较特殊,柯十三确实做的不太对,但也确实把表面功夫做足了。 理论起来,还真不好说它该死。 “先过去看看吧。” 柳世谦蹙着眉,驾着清月宝船,朝云霄阁的方向赶去。 待到两位长老赶到此地。 看着那滔天卷起的水浪,以及水浪间密密麻麻的精锐妖兵,还有整整八尊身形遮天蔽日的恐怖水妖。 在那水妖的簇拥间。 两条数百丈的长龙,一赤一黄,皆是盘身悬空! 如此冲霄的妖气,即便以两位长老的修为,也是忍不住心惊。 那模样大气磅礴的水云阁楼,在这群妖魔的围绕下,竟是显出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 就在这时,那条黄龙缓缓扭过头来,漠然注视着两人,张开大口,发出犹如洪钟大吕般的声音:“此事与尔等无关,本王爷只见南阳宗和颜家人,滚远些。” 能不给白玉京长老面子的存在,整个南洪都是屈指可数。 但柯师良肯定算是其中之一。 此刻,云霄阁内,南阳宗四大附庸势力的修士都是齐聚一堂。 在看见两位清月宗长老的瞬间,他们皆是面露喜色,但在听见这句话以后,那喜色又是缓缓褪去。 柯师良有这个资格,但却没这个必要。 但对方既然这样做了,就说明今日之事很难善了。 “哟,看都不给看,五王爷不会是心虚吧?” 天际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嗓音。 云层分开,白巫缓缓落了下来,站在两位长老的身前,朝着那两条长龙看去。 “怎么?” 柯师良还未说话,反倒是那条赤龙先笑了起来:“清月宗刚刚才撇清关系,这是想要重新再掺和进来?你问过你师尊了吗?” “哈。”白巫同样轻笑一声:“柯老四,若是我们宗内的长老损伤大半,我可笑不出来,还是你比较沉稳,心性远超本道子的想象,就凭这份心性,南宫龙王的位置,我看好你,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的。” “……” 听到损伤大半之后,赤龙神情骤然阴沉下来,随即又听到南宫龙王四字,它本能的呲了獠牙。 漠然将头扭了回去。 逞口舌之厉有何用,就凭白巫先前那句话,很明显他就不敢真的参与此事。 “我就要看热闹,不服来打我。” 白巫指了指自己的脸,笑容更甚,随即便是带着两位长老朝着云霄阁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在旁人没有注意到的瞬间。 他这才朝着两个长老投去警告的目光:“……” 别人的事情,白巫可以不管,但这俩老爷子,他是必须得活着带回去的。 他现在出面,并不是为了帮南阳解围,反而是要震慑住两位长老,避免他们冲动。 “道子。” 柳世谦咬咬牙,低声道:“今日之事,世谦听不了您的。” 说罢,他倏然越过了一脸愕然的白巫,朝着那群南阳宗附庸修士走去。 “……” 先前没有理会白巫的柯师良,终于是将目光投了过来,嗓音散发着森森寒意:“清月道子,你确定?我可以直言,这事情涉及了我那不肖子的性命,我没兴趣和你嬉皮笑脸的玩闹。” “本王爷再问一遍,你确定吗?” 于此同时,那密密麻麻的妖兵,以及诸位大将,也是尽数狠厉的看了过来。 “我……”白巫颇有些头疼的张张嘴,哑口无言。 “说话之前,先想想自己算什么东西。”柯老四阴恻恻的提醒了一句。 颜家众人看着清月道子为难的神情,皆是沉默而立,心里大概有了数,虽柳长老的表态让人感激不尽,但仅凭长老一人,是代表不了清月宗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霄阁的修士迷茫中又带着慌乱,恨不得把颜家人都给围起来。 四大附庸势力,这才刚刚回归南阳,什么事情都还没做呢,甚至连宗主都没见过,一夜之间便被水族围堵,换了谁也接受不了。 “等宗主的法旨吧。”颜贤清略带歉意的朝其他人看去。 在沈宗主发话以前,他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只不过……龙宫的耐心好像已经快耗尽了,若不是清月宗的突然出面,对方或许已经派兵踏上了云霄阁。 现在看来,清月宗的面子好像也不太好使了。 颜贤清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龙宫精锐,开始迅速调动起了体内气息。 沈宗主直到现在还未出面……到底是打算放弃这些附庸,还是另有安排? 不过以他对现在南洪七子的局势了解,沈宗主就算有心,恐怕也安排不了什么。 那群盟宗,根本没有拿对方当真正的宗主看待。 如此说来,一场血战应该是免不了的。 就在人心惶惶之时。 远处再次传来了一道嗓音。 “那么,你又算什么东西?” 伴随着话音,一道高大身影悄然出现在原地。 同样的白袍金丝,其上云纹飘渺。 魏元洲垂手而立,居高临下的朝着柯老四看去。 他的出现,无论是南阳宗的四大附庸势力,亦或者另一边的龙宫水族,包括柯师良和柯老四在内,神情间都是多出了些许惊愕。 而且对方的这句话,听起来底气可比先前的白巫要足的多。 这是……真要插手的意思啊。 (本章完) ------------ 第四百九十八章 比一比阵仗(下) 颜家、玄岳城、云霄阁、玄海斋。 此乃南阳宗麾下四大顶级附庸势力,任何一者出手,都能在南洪掀起不小的波澜。 如今四大势力汇聚一堂,却是略显几分凄凉。 特别是云霄阁和玄海斋的修士,直至此刻,甚至都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了南龙宫的王爷和龙孙。 在失去了南洪七子的庇护后,他们可是老实到了极点。 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要说心里没有怨愤是不可能的,只是颜家和玄岳城及时的支援,暂时安抚了他们的情绪,况且在这般情况下,若是起了内讧,只会死的尸骨无存。 然而不管他们团结与否,似这等大祸,唯一的希望,好像还是落在了他们身后那个,看起来并不是很靠谱的南阳仙宗身上。 云霄阁主乃是情绪最激动的一个。 毕竟被围困起来的,乃是他自家的地盘。 就凭南阳仙宗至今没有出面,再加上龙宫五王爷这般傲然的姿态,完全不顾及南洪七子的脸面,一点都不担心得罪那几位合道境巨擘。 他心里便大概猜出了云霄阁的下场。 显然,南阳宗做了出格的事情,还被龙宫拿住了把柄,自己等人属于是被殃及池鱼了。 若换做他是南阳宗主,在临近七子大会这般盛事的关键节点上,大概率会选择舍弃掉这些附庸势力。 勉强先稳住根基,虽然会失去许多助力,但只要能混上正经的宗主之位,得到其余盟宗承认,重新崛起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对于南阳宗来说,那位素未谋面的沈宗主,只有这样做才是最明智的。 但对于他们这些附庸势力而言,对方简直是混账中的混账!有胆子惹事,却只会把麾下推出去抗祸的无胆鼠辈! 故此,云霄阁主便更不能理解玄岳城尹启璋和颜贤清居然赶来相助的举动。 特别是尹启璋,这位心心为民的老城主,明显是和云霄阁与玄海斋一样,根本什么都不知情,也没听说对方和南阳宗有什么太亲近的关系啊。 直到看见清月宗长老出面。 云霄阁主的心态才发生了些许变化:“……” 南阳宗好像并未放弃自己等人。 只是,传闻中他们被盟宗所觊觎的传闻,好像和事实有些不符,至少那位柳世谦长老,与其说是清月宗的前辈,看起来却更像是南阳宗的忠实拥趸。 就连自家道子给的台阶都不下。 随着凌云宗魏元洲的出面,云霄阁主终于是彻底被震傻在了原地。 道子之间,亦有区别。 有的还在宗主的庇佑之下,努力成长,手中权力很小,有的则拥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近乎可以称作代宗主。 白巫乃是前者,而魏元洲显然属于后者。 这位流云上仙的话语,完全可以等同于凌云宗的意思! 他居然愿意为了南阳宗的事情站出来? “……” 柯老四目光阴森森的看了过去,面对那句“你又算什么东西”,它竟是没有直接骂回去。 八尊白玉京大妖将,其中仅有两尊是属于四龙孙的麾下。 它们暴怒朝魏元洲瞪去,却在这位流云上仙随意扫来的眸光之下,浑身不由自主的轻颤两下。 这位凌云宗道子,无论是手中掌握的权力,还是其本身的实力,都完全不输于四龙孙。 甚至在四龙孙此次损伤惨重以后,已经隐隐失去了再和魏元洲抗衡的实力。 三尊白玉京大妖将死在了仙人洞中。 别看龙孙先前好像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它到底面临着如何的压力,龙宫众妖都是心知肚明。 若是这次不能靠着五王爷,让南洪七子付出更惨重的代价,给这三尊白玉京大妖将的陨落找个合理的借口。 四龙孙别说向龙王再讨要些兵将了,恐怕本就比较特殊的地位,也会在短短时间内一落千丈,同时面临着其他龙孙的反扑。 “魏元洲,我不想再把先前的话重复一遍。” 柯师良的龙躯静静盘旋着,嗓音却是有了明显的变化。 这是先前与白巫对话时,压根没有的认真和严肃。 “什么情况。” 池阳诧异的盯着凌云宗道子,观其气度不凡,已有一宗之主的仪态,随即又瞥了眼自家道子。 都是道子,看上去差距还挺大的。 不过各有优劣吧。 至少池阳长老并没有从白巫的眼中看到太过惊讶,对方似乎早就预料到魏元洲会出手。 “魏兄还是一如既往的认死理。”白巫无奈笑了笑。 以他打听小道消息的手段,哪里会不知道当初魏元灵做了什么,只是没想到,魏元洲居然真的会为了这件小事,愿意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 不过……也就到这里了。 魏元洲恐怕不知道,那位沈宗主早就被自家南洪七子的内鬼给出卖了个遍。 无论是柯师良还是柯老四,今日都绝不可能退步。 至少魏元洲还没有这個面子。 而沈宗主,也没有别的倚仗了。 “不必再重复了,我听见了。”魏元洲负手而立,遥遥朝着柯师良看去,没有过多废话,眉心长虹径直朝天际涌去。 清澈天幕之间,三座大城虚影接连展开。 龙汉、赤明、上皇。 此乃南洪之地,近乎合道境巨擘之下的巅峰境界。 没有任何人会质疑他打不开这三座城。 “要打,便动手。” 魏元洲眸光清澈,吐字清晰。 他曾说过,道歉这种事情,他是可以不计代价的。 这实际上是一句假话。 身为凌云宗道子,不可能把事情做的太过荒唐……故此,他今日孤身前来,并未带上凌云宗任何一位长老。 “我已经有些无法理解了。” 尹启璋摇摇头,但眉心长虹却是迅速涌了出来。 “我看到你才不理解好吧。”颜贤清挑了挑眉,只有和沈宗主接触过的人,才知道对方有多么靠谱,似这般有担当的天骄,身后怎么可能没有人愿意支持。 但若是没记错的话,他不记得尹城主何时见过沈宗主。 “准备动手。” 有了魏元洲这尊强者相助,今日总算是有了一线生机。 柳世谦毫不犹豫的同样祭出长虹。 一时间整片天幕仿佛化作了万仙之城,各色灵光闪烁,显得无比刺眼。 “都疯了,只有咱俩是正常人。” 白巫叹口气,刚刚回眸看去。 便见池阳长老讪讪笑着,眉心同样有长虹连接天地。 “……”白巫唇角抽搐了两下:“你们能不能信一次我的判断。” 他的想法仍旧没变,南洪七子内仅有一个魏元洲这种傻子,显然是不太够的。 突如其来的变化。 显然是让柯师良有些措手不及,倒不是畏惧什么,毕竟算上魏元洲,目前仍旧是龙宫占优势。 只不过它太久没有见过南洪七子表现出如此生硬的态度,一时间有些不太习惯。 “你我虽实力相仿,但年岁却差了不少,本王需要提醒你一下,说话之前过过脑子,莫要太过猖狂,别说你还没有合道,便是你真的合道了,我那几位兄长难道会惧了你?” 柯师良昂起龙首,沉声道:“譬如先前,伱怎敢问它算什么东西?它乃是南宫的龙孙,身上流淌着龙王的血脉,你收回去,我当没听见。” 此话一出,在场人脸色皆是古怪了起来。 这还没开打呢,便要先抬出自家那位老龙王来压人了。 这群龙子龙孙是不是安逸太久了,已经失了血性。 但别说,这招还真挺管用的。 至少魏元洲并没有答话,只是沉默抬眸,朝着天上看了过去。 见其动作,其余人等也是好奇的看去。 眸光还未寻到什么,耳畔却先传来了一道漠然的嗓音。 “你算个什么东西?” “嗯?” “我问了,怎么,你有意见?” 连续三道质问之下,场间鸦雀无声。 长衫微微摇曳间,女人高挑的身影悬立人间,青丝束在身后,两袖中探出白皙如玉的手臂,好似利剑,锋芒难挡。 看上去略显成熟风韵的年纪。 眉眼间却噙着独属于年轻一辈的风头正盛,傲骨铮铮。 天剑道子,苏红袖。 她和魏元洲一前一后,将三千妖兵,八大妖将,以及两条数百丈的长龙围在了中间。 “这是本王的丧子之……”柯师良倏然腾起,话音未落,便被打断。 “一炷香,要么滚,要么死。” 苏红袖显然不像魏元洲那般客气,眸子里闪烁着不耐,嘴巴杀不了妖,她不太爱用。 在南阳宗名存实亡后的漫长岁月里,这或许是南洪七子首次在龙宫面前展露锋芒。 这些年轻道子的态度,将代表着往后的仙宗,将会以何种方式与龙宫相处。 即便是以柯师良的身份,此刻也是不免有些心悸起来。 “咕咚。” 颜贤清忽然听见了自己吞咽唾沫的声音。 好似还有回音。 他悄然侧眸看去,却发现周遭之人,都是本能的咽着喉咙。 当所有人都想把事态控制起来,以大化小,以小化无的时候,天剑道子却好似生怕事情不够大,她不仅想要杀柯师良,似乎还有种跃跃欲试想带着南洪七子,跟整个龙宫斗上一场的样子。 云霄阁和玄海斋的修士们鸦雀无声。 沈宗主不仅做了安排,而且这个阵仗的恐怖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甚至让人有一种……南阳宗根本就没有落寞的感觉。 “你们!”柯老四终于装不下去了,彻底撕碎表面的沉稳,双眸血红。 五叔仅是丧子,忍了也就忍了,但自己却还要靠着此事重新翻身,念及此处,它不由发出低吼:“欺人太甚!” 然而柯师良却是突兀的冷静了下来。 三个道子出面,分别代表着清月宗、天剑宗、凌云宗。 再加上这事情本身涉及的南阳宗。 南洪七子出来了四个。 别说是丧子,就算自己死了,南龙宫也得思忖思忖,要不要找西龙宫商量一下。 南阳宗才重现多久?就凭那群宝地内的土著,凭什么得到南洪七子如此大力的支持。 亦或者说,南阳宗只是个借口。 实际上是南洪七子本身对龙宫的态度发生了转变,沉寂许久之后,想要重新站出来争夺南洪的话语权? 若是后者,那可就有些棘手了。 柯师良一时间竟是暂时忽略了柯十三的死,毕竟它又不止这一个儿子。 身处王爷之位,要考虑的事情还有很多。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它是来讲道理的,没带够人手,若是真打起来,今日必死无疑。 至于身死之后,南洪七子要付出什么代价,好像都跟它没什么关系。 “给本王一个说法。” 柯师良忽略了天上那个女疯子,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魏元洲。 相较之下,它竟是觉得这个凌云宗道子也变得和蔼可亲,好说话了许多。 “南洪七子并非不讲道理。” 魏元洲挑了挑眉,有人唱完了红脸,就得有人负责唱白脸。 苏红袖只是杀心大,又不是傻子。 他们这群道子,很多时候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思。 “但道理不是这样讲的。” 魏元洲随意指了指附近的妖兵:“想要请见沈宗主,那就老老实实按规矩办事,让你那些兄长递上拜帖,备好酒宴,待沈宗主有了空闲,自会赴宴,给你们一个说法。” “若本王没记错的话,七子大会还未召开,他好像还不是宗主?” 柯师良无视了旁边杀气腾腾的柯老四,这小野种已经没了回头路,想要拼死一搏,但自己凭什么陪着它去送死。 闻言,魏元洲的指尖从白巫和苏红袖的身上掠过,最后又指了指自己,淡淡道:“已经是了。” “不是……”白巫唇角又抽搐起来。 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要参与此事了,他可不像这两人那么潇洒,清月宗的家教严的要死,他哪有做决定的权力。 还有,白巫是真想不明白。 魏元洲出手也就罢了,毕竟他脑子不正常,而且魏元灵的事情勉强也能算个说法。 苏红袖是抽了哪门子疯。 这女人可不是多管闲事的性格。 就连白巫都想不明白,更何况其他人,此刻皆是一副呆滞的模样愣在原地。 就连跟沈宗主最为熟悉的颜贤清,现在也是讷讷的张嘴,身为南阳仙宗的附庸,他们怎么不知道,沈宗主居然有如此大的面子。 甚至连面都不用露。 便能让别宗道子心甘情愿的为其出头。 像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颜贤清虽佩服沈仪的心性与实力,但不得不承认,事事都亲历亲为,并不符合宗主该有的身份。 一纸法旨,派出三位道子。 不知不觉间,沈宗主竟是已经拥有了这般恐怖的地位。 “本王明白了。” 柯师良点了点头,随即朝身后看去:“收兵。” 说罢,它又重现回头看来:“请帖,酒宴,本王会一样不少的备好,只希望那位沈宗主,莫要装作没看见,让南洪看他的笑话。” “……” 苏红袖从头到尾没有再多说过一句话,仅是悄然跃动的指尖缓缓止住。 一炷香到了。 刹那间,浓郁的白芒的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 所有人的耳目都被白芒遮掩。 待到这光消散的那一刻,所有妖兵妖将,连带着柯师良都是本能的入了海,只留下汪洋间数十道新鲜尸首,暗红的血浆让水面变得昏沉起来。 这次就连魏元洲都不禁挑了挑眉。 这位天剑道子,竟然是提前取了鸿蒙天兵过来的。 她是真想打啊? 柯老四就算修为不如巅峰时的苏红袖,但也不会差太远,但它却并没有还手,而是在苏红袖动手的瞬间,便带着属于自己的两尊妖将远遁而去。 单对单,面对这种状态的天剑道子,它或许有些胜算。 但绝对杀不了。 而它仅存的两个手下,是必然要交代在此地的。 到时候可就真完了。 龙宫妖兵来得快,退的更快,甚至到了让众人有些猝不及防的地方。 几个呼吸的时间,那漫天的妖气便是彻底消散一空。 蔚蓝汪洋重新复归于平静。 “这就结束了?”云霄阁主怔怔的朝旁边看去。 让他们心惊胆战的大事,到最后,竟然连让沈宗主露面的资格都没有。 怪不得颜家和玄岳城这两个老小子,会如此心甘情愿的赶过来,这是瞒着自己重新攀上高枝了啊。 就在众人沉浸在震撼之际,天上那道金丝白袍身影终于动了,略显几分拘谨。 “你就不担心柯老四真和你拼命?”魏元洲无奈摇头,朝着那女人看去。 “刚刚吃了亏,气性有些大。” 苏红袖简单解释了一句,挥袖间,一道浓郁紫光回到了天际,消失在仙城门中。 她唱红脸的心思是真的,但出手时的杀机也是真的。 或许就是有些烦那条老龙,都打算要走了还要讽刺沈仪两句,那个和自己同样干脆利落的修士,怎么可能会躲起来。 他只是还需要时间罢了。 “我会派人传讯南阳宗,只要等到七子大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魏元洲轻声道了一句,虽不知苏红袖为何会来,但应该与自己差不多,都是和那位年轻的宗主有关系:“你自己也注意控制一下心绪,能这么快恢复到这般状态,大概是张师叔帮忙?他应该不是为了让你出来闯祸的。” “废话真多,真拿自己当道子领袖了。” 苏红袖径直化作流光消失在原地。 “……” 魏元洲像是早就熟悉了她的傲气,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略带几分尴尬的摇了摇头。 “啧。” 白巫饶有兴趣的盯着魏元洲,像是觉得特别好笑般张开了嘴,发出啧啧声。 有的人在这儿站了半天,想多聊半句都没机会,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毕竟天剑道子的性格人尽皆知。 但相较之下,另外的人一句话都不用说,苏红袖便能不远千里赶来 这肉眼可见的差距,实在是显得魏兄有些可怜了,真让人心生感概……哈哈哈。 “搞不明白您在笑什么。” 池阳长老和柳世谦无奈的对视一眼,都是道子,自家这个怎么一点进取心都没有。 不知道心思都放在什么地方去了。 “不过还好,总算是替沈宗主争取了些时间,能让其安心一段日子了。”池阳长老感慨了一句。 “……”柳世谦并没有接话,而是眉心噙着些若隐若现的担忧。 他现在倒是暂时不担心龙宫,心中所顾虑的,乃是另一件事。 毕竟那位沈宗主,可是靠着硬实力,活生生在数月时间里,一路得罪到了龙宫的王爷…… 就在柳长老心思不定之际。 南阳宗,藏法阁顶楼。 盘膝而坐的墨衫青年悄然睁开了眼眸,他取出了玉质道牌,安静听完了玄庆留下的消息。 白皙俊秀的脸庞毫无波澜。 唯有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中,缓缓涌现出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 (本章完) ------------ 第四百九十九章 七子大会前夕 龙宫在洪泽这块地方,与土皇帝也没什么区别。 柯师良身为南宫的五王爷,虽不及那几个堪比合道的兄长,但真打起来,也不会输于大部分道子,再加上其崇高的地位。 它的一举一动,都颇受仙宗重视。 率领妖兵妖将围了云霄阁的事情,早已在七宗之内传得沸沸扬扬。 这与上次玄岳城的事情不同,龙宫连面子上的功夫都懒得去做了。 无论外门长老还是弟子,都有不少人义愤填膺的踏出了宗门。 身为南洪最大的人族势力,心中自有傲气,又哪里受得了这般屈辱。 可惜真正能决定此事的那群存在一直没有发声。 哪怕众多仙宗弟子心里再怒,也只能强行将其憋回去,顺便将这怒火发在了别的地方。 譬如南阳宗的身上。 堂堂仙宗,面对这种事情,居然到现在还未传出法旨,难不成真要把脸皮送出去,拿给柯师良放在地上踩不成。 “南阳宗不管,我等难道也坐视不理?!” “打狗也需看主人,云霄阁回南阳宗以前,还是我宗的附庸呢!” “众同门,可愿随我而去?” 有执事愤愤拔剑,踏上了宗门宝船。 就在其余修士跃跃欲试的刹那,却有灵压从天际覆来,将他们给定在了原地。 “你区区一个执事,再敢蛊惑人心,试图激起宗门与龙宫的冲突,本座便废了你的修为。” 天剑宗刘兴山长老的嗓音自众人头顶荡开。 很显然,这么大的乱子已经引起了七宗白玉京长老的注意。 众弟子脸色涨红,却因修为差距太大,连指尖都动弹不得。 天幕中很明显藏着不止一道目光,皆是同样的白玉京修为。 但却没有人愿意多说什么,只是略显古怪的看向了刘兴山。 就在这时,远远一道身影轻挥袖袍,震散了那道浑厚的灵压,同时轻声笑道:“多谢刘长老,替我教训门中弟子,是白巫管教不当,以后定当注意。” 伴随着话音。 金丝白袍,绣有清月的阴柔青年缓缓踏步走近,唇角噙着诚恳的笑容:“您说的对,龙宫与我南洪七子向来是和和睦睦,不动刀兵,在您的相助下,往后还有万世和平可享,怎能因一点小摩擦,伤了和气。” “你……” 刘兴山脸色微滞,本能的将身影又往云后藏了藏,这才回道:“清月道子莫要胡言乱语,本座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只是现在时候未到罢了。” “是的,等您合道以后,咱们才能有更多把握。”白巫笑盈盈的回道,随即蹙眉给众多弟子使了个眼色:“还不快滚回宗门,刘长老不敢斩妖龙,难道还不敢废你们的修为么!” 说罢,他懒得再去搭理刘兴山,大踏步消失在清月浮雕的光幕中。 “你,你!” 刘兴山气的手掌直颤,片刻后,重重的怒而挥袖:“老夫对宗门之心,天地可鉴,只是不愿与你争辩罢了。” 但很快,他便是看见远处又有两道身影赶了回来。 正是池阳长老和柳世谦这对孤僻老友。 刘兴山眉尖轻轻跳动了下,心中有不太妙的预感。 这两人蛇鼠一窝,与那南阳宗沈仪牵牵扯扯,此次出去,必然是前往云霄阁助拳,但观其神态,却不像是刚刚历经大战的模样。 难不成就连柯师良出面,也奈何不得那位南阳土著?! 与此同时。 就在清月宗祖师殿内。 玄庆盘膝坐在蒲团上,身前则是一道清冷背影负手而立,无论仪态气质,都与那尊祖师像一模一样。 “姬师叔不肯帮我?” “不肯。”女人淡淡道。 “为什么?”玄庆倏然攥紧双拳,隐隐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因为我不想让这位新宗主像你一样,觉得事事都有人兜底,从此无法无天……哦,我忘了,伱一直以为是你气运加身,每次都能巧合的转危为安,从未输过,并以此为荣,直到秦师兄陨落以后,都还这么觉得?” 身为合道境巨擘,姬宗主很少会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她向来以似清月般温柔恬静著称,但此刻唇角如弯月,噙着淡淡的讥诮。 “玄庆已经知错了。”李玄庆站起身子,想要重新行礼,却又被灵压所托住,他嗓音不免多出几分焦急:“沈仪与我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清月宗主终于回过身来:“他甚至比你更适合天骄之名,惹祸的本事也远比你当年更强。” “玄庆,师叔真的怕了,当初我们看你时有多欣喜,现在就有多担忧。” 清月宗主神情复杂的看了过去,收起了唇角的讥诮:“你心里应该清楚,我等没有强行夺取南阳宝地,就已经是对你们最大的宽容了,那可是代表着一位新的合道境修士,我们愿意给你们一個机会,但这条路,你们需自己去走。” 如果是洪泽这尊小庙容不下的大佛,那就证明给所有人看。 若又是一个玄庆,那沈仪恐怖至极的天赋,对于南洪七子而言,只会是更大的祸端……乃至于尽数灭门。 要知道,那位仙人未必已经忘了南阳。 “玄庆明白了。” 李玄庆沉默片刻,终于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你真明白就好了,不过又是去找你那些老相好罢了。”清月宗主罕见的挑眉,眼见着玄庆仿若未闻的踏出大殿,她终于叹口气。 “不必去找了,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可比你强多了。” “至少七位道子,有三个都愿意为他出面,不像你,当初的另外六人,都只想杀了你,以此修补道心。” 清月宗主取出道牌,里面响起白巫先前传来的消息。 早在玄庆进来之后,她的沉默,没有阻止白巫离宗,就已经算是表态了。 “多谢姬师叔。”玄庆怔了一下,终于俯身行了个礼。 心中却是有些无奈,沈宗主的表现让人挑不出毛病,但行事作风,实在是让人头疼不已。 从不与他人沟通,独来独往,一个人偷偷摸摸办大事。 就像是这次,早已安排好了也不知会一声,平白让自己多跑一趟,让姬师叔好一通教训。 “想找老相好就去找吧,反正也有人主动过来了,我已经让白巫接她们来清月宗小住了。”姬宗主淡淡的又添了一句。 闻言,玄庆浑身一滞。 随即转身就想快步离开此地。 就在两人的对话间。 清月宗外,在苏红袖姐妹俩的陪同下,白发及腰的老妪手持宝花拐杖,缓步而立,身旁还有容颜绝美的赤足姑娘小心搀扶。 “您能远道而来,参加七子大会,实在是太客气了,有空请一定来天剑宗坐坐。”面对这尊老妪,就连苏红袖的嗓音都温和了许多。 宝花宗主,合道境巨擘。 宝花宗处于南洪与西洪的交界处,按理说需要结交西洪的势力去共同抵御西龙宫,但因为一些特殊的关系,反倒是与南洪七子的关系更为交好。 “随便看看。”老妪略带感慨的朝着四周扫去,这地方真是好久没来过了。 紧跟着,视线中便是多出一道流光朝着远处遁去。 她略微一愣。 以合道境的实力,很轻易就能分辨出流光中的木质身影,以及那让她日思夜想的熟悉气息。 老妪沉默良久,忽然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真好啊。” 虽对方还是不肯将眸光投过来分毫,但至少,她又重新见到了这背影。 “什么真好?” 苏语裳有些好奇的低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宝花仙子同样压低了声音,但显然心思不在此地。 “听闻你最近开始掌管宗门事务,怎么不先专心修习,你这境界也太低了些。”苏语裳的直言不讳,显示了两人的关系确实不错。 “两手一起抓嘛,反正我年岁比你们小多了。” 宝花仙子看了眼旁边的师父,略有些紧张的掠过了这个话题。 总不能当着师父的面,说自己只是为了让宗门执事替她找个人吧,包括这次前来参加七子大会,也是想要偷偷溜出去,看看这边的盟宗有没有搜寻到什么消息。 一个拥有返虚五层实力的年轻男修士,脸又生的好看,按理来说怎么可能是寂寂无名之辈,真是烦死了,为何一点收获都没有。 “这是发生了什么?” 老妪收回眸光,朝着天上看去,她早就感知到了众多白玉京修士的存在,只是先前一直没心情过问而已。 如今又见到玄庆。 要是南洪七子有什么麻烦,她也不介意出手相助。 “一点小事罢了,不劳您费心。”苏红袖轻点下颌。 话音落下,天幕中一道道身影接连浮现,朝着宝花宗主认真拱手见礼:“我等晚辈,见过宝花宗主。” 皆是身居高位的长老或者亲传。 表面功夫肯定是不缺的。 但众人悄然对视间,心里却是泛起了涟漪。 不少人都已经收到了传讯,也知道了在云霄阁发生了什么。 那位沈宗主如今的势力,好像跟他们所了解的有些天差地别, 一个刚刚离宗数月的年轻修士,到底要如何长袖善舞,才能凑出这次的阵仗。 简直令人细思恐极。 在三个道子的支持之下,这块无主的合道宝地,对方好像已经坐稳大半了。 剩下的便是在意外发生以前,尽快抵达白玉京境界就好。 虽然同样艰难,但相较起之前的局面,这已经算得上是完美了。 不少白玉京修士的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紧跟着又想起了先前刘兴山和白巫道子间的对话。 难不成云霄阁的事情里面,还有别的说法? 怎么越看越像是在站队。 一群激进的道子,打算联合起来,重新整顿门风,顺便借着沈宗主的尊贵身份,打算要一改先前仙宗和龙宫相处的态度? 这事情可不是苏红袖口中的小事。 但他们却也不敢多言,毕竟……很多白玉京修士,到目前为止,甚至都没有真正看见过那位沈宗主。 也同样好奇,对方现在正在做什么。 …… 南洪,离云霄阁不远的一处小岛上。 颜贤清有些无奈的握着阵盘,他想过沈宗主动用此物之时,一定会无比凶险,甚至做好了陪沈宗主陨落的准备。 但真没想到会危险到这般地步。 对方居然让他悄然去查探那些妖兵妖将们离开的方向,以及驻扎的位置。 “幸不辱命。” 颜贤清叹口气,朝着岸边那道墨衫身影走去。 在海风的拂动下,沈仪垂手而立,发丝轻轻摇曳,白皙俊秀的面容上仍旧是那般平静,只是相较于上次见面时的莽撞狠厉,如今的他,眼眸间仿佛多出几分沉稳。 若非年纪太轻,看上去真有了仙宗之主的风范。 “有遗漏吗?”沈仪回眸接过对方递来的玉简。 “遗漏肯定是有的,毕竟我的修为比它们要低……您到底想做什么?”颜贤清还是没忍住问出声来。 对方算无遗漏,无需露面,便轻轻松松解决掉了云霄阁之祸。 但却莫名在事情结束以后赶了过来,再加上这诡异的命令。 颜贤清心肝突然颤了下:“您该不会是想带着我杀进水里去,给它们点教训吧?” 话音将落,他便是看见沈仪摇了摇头,心底顿时松口气……还好还好。 下一刻,颜老头的耳畔已经响起了青年的嗓音。 “不带你。” “……”颜贤清呆若木鸡,重新上下打量了一遍沈仪。 果然,什么沉稳平静都是假的,宗主还是上次那个带着柳长老来颜家,一言不合就宰了柯十三的狠辣之辈。 似这种修士,又怎么可能容忍龙宫惹上门来以后,还能全身而退。 但唯一让颜贤清想不明白的就是,沈宗主身上的气息虽雄浑了许多,但明显还未突破返虚圆满境界。 就算对方天资卓绝,道宫内全都是鸿蒙紫气,但也绝不是白玉京妖魔的对手。 要知道宗主让他查探收集的这份玉简内,可是囊括了那八尊大妖将的。 “行了,去吧。” 听见宗主这句话的时候,颜贤清还在犹豫是不是推诿之言,咬咬牙准备表示自己并非那等无胆之人,打算跟上去,却见沈仪的身影已经迅速没入了水面。 “真,真不带我啊?” 他彻底错愕在了原地。 沈宗主这到底是去找场面,还是去找死的? 于此同时,略显浑浊的波涛之下。 沈仪随意掐了个法诀。 【南阳敛息术(珍):圆满】 将最后的两千多年寿元,尽数浪费在了这功法上面,正是为了现在的事情做准备。 先前在藏法阁幻境之中,他的实力并没有太过明显的变化,无非就是在那位秦宗主的帮助下,把整个南阳宗的功法都装进了自己脑子里。 换而言之,要是沈仪耐得住寂寞的话,他现在也可以坐在白雾间,反复念叨:“玄庆,你来了?” 对方无论要什么东西,沈仪都能迅速挑拣出来。 除了功法以外,便是用来容纳功法的一枚宝珠。 沈仪闭上眼眸,只见识海之中,那枚碧绿色的珠子悬在道宫前方,除了储纳效果,似乎本身也很玄妙。 但具体的效果就不知道了。 毕竟,那位老人现在是真的没了,就连最后一丝虚幻的模样,也是消散于无形,最后一丝念想也没有再给玄庆前辈留下。 “老夫最后悔的事情,便是收了这个徒弟。” “但也是此生最开心的事情,毕竟当宗主真的很无趣。” 哪怕亲眼见证了那一晚的事情。 沈仪照样不太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在秦宗主这位合道境巨擘的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恐惧与悲哀。 事情好像并没有结束。 “走一步算一步吧。” 沈仪垂眸看着下方水域,他现在是真的很缺寿元。 而自己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可以带着整整四尊堪比开了两城的白玉京大妖镇石,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任何地方。 那就在七子大会之前,一次性吃个肚饱吧。 (本章完) ------------ 第五百章 我是猎人,你们才是猎物 南洪水域,相较于陆上,面积更为广阔无垠。 以南龙宫为首,其下六大龙子,十三位龙孙,拥有上百位堪比白玉京的大将,麾下妖兵更是遍布整个水域,囊括诸多水族,形成一张密密麻麻的脉络网。 再加上多年构筑下来的法阵。 想要试图在水里侵入龙宫势力,还要做到不被人发现,简直难如登天。 “呼!休整片刻!” 体型硕大的蟹妖横据石面,身上甲壳厚重且粗粝,一双狰狞恐怖的大钳仅是轻轻放下,便是震得水底摇晃不休。 它化出人形,一张暗红脸庞上布满憋屈。 身为龙宫麾下的白玉京大妖将,听从五王爷法旨,镇守一地万年,威风难以言喻,哪里吃过这般闷亏。 调兵遣将出水,却是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便是留下数十条性命,铩羽而归。 别看数量并不多,但要知道,这些可都是从诸多水族中凑出的精兵悍将,其中不乏堪比返虚后期,甚至圆满境界的大妖。 便是穷极五王爷和小四爷之力,也不过堪堪凑出三千之数而已。 如此丢人败兴之事,哪里像是龙宫的手笔。 “要本将来说,不如回禀其它几位王爷,趁这机会再杀回去!”暗红蟹妖大将取出酒壶,猛地灌了一口。 “大人慎言!” 副将警惕的扫了眼周围,发现上百兵将都是迅速散开,紧密巡逻起来,这才收回目光,苦笑道:“小四爷现在麻烦不小,五王爷也是心疼咱们兄弟,不愿以咱们的性命,去填小四爷惹下的祸患。” “……” 蟹妖大将沉默瞥了它一眼,淡淡道:“你倒是会说话。” 说罢,它将酒壶朝副将抛去,带着对方远离了众多兵将,朝着一处水底断峡走近。 “不过要本将来说,这事情真有些悬了,那南阳宗当初遭遇大难,才让南洪局势逆转,龙宫好不容易占了上风,如今对方明显是多年沉淀,隐隐有重新崛起之势。” “龙子龙孙自是尊贵无比,但那么多年的安逸,让它们有些忘记了当初的憋屈。” “合该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把那南阳宗彻底给按下去,顺便也给南洪七子长长记性,试探一下他们如今是否有谋逆的心思。” 听闻大妖将的话语,副将只能讪讪陪笑。 这种事情,别说是它们了,哪怕五王爷也做不了主啊。 率兵攻打南阳宝地,要是南洪七子服软了还好说,要是人家突然硬气起来,这场厮杀甚至会波及到其余的龙宫。 最后能得到什么? 南洪七子本就固守一方,也没有影响到龙宫。 就为了那几块宝地?那玩意儿,水族也未必用得上啊,譬如几位王爷,光凭血脉和身躯,就能堪比合道境修士,废那功夫作甚。 一块难啃到甚至会噎死自己的硬骨头,上面又没有肉,龙宫到底有多闲才会愿意去招惹他们。 “嗬!” 蟹妖大将哪里会看不出副将的心思,它也只不过是觉得在手下面前丢了面子,随口几句,想要找补一下罢了:“也就是有南洪七子护着,否则就凭那几个附庸,再加上宝地里的一堆臭鱼烂虾,也有资格站在本将面前,大言不惭称什么南阳仙宗。” “还要召开七子大会,宣告洪泽,那几个老东西的确是越活越糊涂了……真要把本将笑死,也不嫌丢人现眼。” 终于略过了刚才那个话题。 副将脸上的笑容里也是多出几分真切,身为五王爷麾下的精兵悍将,它们是真的有资格看不起一個水货仙宗:“那群道子能护他一时,总不能护他一世,况且七宗之内,本身也非固若金汤,大人莫急,说不定到时候还能亲手斩下一尊宗主的首级。” “放心,本将不会留手的。”蟹妖大将冷笑一声,重新取出酒壶一饮而尽,将那玉壶随意砸碎在石礁上。 能亲手碾碎一尊宗主的脑袋,那可是莫大的荣誉。 “不过也就是说笑罢了,在几个道子的保护下,他都不敢出面,更遑论现在,估计是躲在南阳宝地不打算出来了。” 蟹妖大将颇有些遗憾的朝着水底断崖看去。 就在这时,它眸光忽然一凝。 “……” 只见在断崖之巅,有颀长身影背对着此地,墨衫于碧波间荡漾,姿态从容的俯瞰着崖底。 好似路过的旅人,心思尽在光怪陆离的水域美景间,并不在乎身后有一头白玉京大妖正在靠近。 这般情形可以出现在南洪任何地方,但绝不包括水底。 “胆大包天!” 副将重重跨出一步,兵刃已经紧握掌中,怒声道:“瞎了你的狗眼,这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浑厚的咆哮震耳欲聋,然而那墨衫青年却仿若未闻。 蟹妖大将神情漠然,眸光微凝,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它轻易看破了这修士身上的敛息法诀。 在感受到那返虚后期的气息后。 它却并没有露出什么轻蔑的神情,只是缓缓在原地站定。 身为镇守一地的大妖将,这么多年都不出问题,至今仍旧坐稳这个位置,谈笑归谈笑,办起正事来,其稳重程度也是挑不出毛病的。 讥诮嘲讽这种事情,可以等踩碎了对方脑袋以后再做。 “给你一个说清来由的机会。” 蟹妖大将沉声说罢,右臂光芒涌动,化作了一柄凹凸不平的赤红大剪。 与此同时,妖力涌上它的眼眸,全神贯注,试图在看穿敛息法之后,再次深入的探明对方的虚实。 然而无论怎么看,那青年都像是在装神弄鬼,找死而已。 以它的实力,想要斩杀对方,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蟹妖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是谁给了这蠢物勇气,胆敢这般放肆的背对着自己! “……” 沈仪终于回眸看来,白皙脸庞上看不出喜怒。 他只是静静注视着蟹妖大将,随即轻点下颌,像是在示意什么。 刹那间,一双结实的手臂悄然从蟹妖的腋下探出,然后倏然锁紧了它的双肩,于此同时,属于另一人的手掌已经悍然覆在了它后脑勺,浓郁的金纹瞬间将其笼罩。 “谁!” 蟹妖大将本能的想要抬起暗红大剪,却被第三双手臂悍然按住! “敌袭!”那副将反应极快的高呼一声,话音将将出口,便被第四道身影一拳轰碎了头颅。 临死之前,它终于嗅到了一丝透过禁制传出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轰—— 副将的颅骨炸裂,并未让蟹妖大将失去分寸,它毫不犹豫的祭出了本命精血,皮肤间硬壳横生,体态瞬间便开始暴涨! 很显然,这群修士是有备而来。 它并没有托大,反而第一时间考虑的,便是闹出足够大的动静,以此震慑敌方,再寻别的机会。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本将乃是一头大妖?”伴随着咆哮,蟹妖大将浑身妖气再次浑厚许多。 一群修士,居然也敢贴近一头堪比白玉京的大妖。 这错误的计策,将会给他们留下永生难忘的懊悔。 然而让它有些惊惧的是,哪怕已经全力催动妖躯之力,但无论是想要化出原形,还是挥动那由蟹钳炼化而出,堪比道兵的赤红大剪,全都被强行给按了回去。 身为声名赫赫的大妖将。 它骇然发现,自己竟是真的被禁锢在了原地。 “你们!” 蟹妖本能的回头看去,却是对上了四张携着狰狞恶笑的面庞,而且一张比一张熟悉。 “这么巧啊,我也是。” 乌俊露出森白牙齿,猛地收束金线,差点没把蟹妖浑身的硬壳挤碎。 “我们都是。”剩下三道身影唇角扯出夸张的弧度,发出低沉可怖的嗤嗤笑声,宛如恶鬼低诉,被碧波所包裹,似乎要将蟹妖溺死在其中。 它们不仅是妖,而且全都是水族。 更重要的是,它们中的任何一个,修为都丝毫不弱于蟹妖,且敛息手段诡异,像是石头般的死物,无声无息的便贴近了对方的身后。 “你们……你们胆敢投敌……” 蟹妖的嗓音终于颤抖起来,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但在如此多因素的叠加下,留给它的仅有结局仅有一个。 喀嚓!喀嚓! 水象轰然一脚踏在了它心口,乌俊双拳挥动,轰砸着蟹妖的脊背,鱼妖和肉翼蚕虫将其扑倒在地,将妖躯中蕴含的伟力,毫不吝啬的倾泻在蟹妖的硬壳上。 金丝越缠越紧,蟹妖瞪大眼睛,窒息感加身,发出无助的哀鸣:“……” 然而就连发出哀鸣的资格,都被乌俊一拳掼入它脖颈的动作所剥夺。 红艳艳的血浆迸射而出,强行让蟹妖安静了下来。 四打一,还是偷袭。 蟹妖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活下来的机会。 它更想不通的是,自己到底何时得罪了这般狠人,竟是如此精心设计,专门趁着它赶回守地的时候在路上截杀。 然而并没有人愿意给它解释什么。 蟹妖便只能眼睁睁盯着那个孤身而立的青年,想要唾骂,想要求饶,却始终发不出声音,对方似乎也懒得再多投来些许目光,冷漠平静的让人心里发寒。 轰!轰!轰! 直到整个布满硬壳的身躯被捶打到彻底崩碎,它仍旧是瞪大着眼睛,仿佛要凸出眼眶,里面充满了不甘与怨愤。 一尊镇守水域的大妖将,竟会死的如此憋屈。 甚至,直到现在,它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 从头到尾,沈仪都是安静立在断崖边缘,指尖金丝跳跃,冷眼旁观着这场无声的闹剧。 浑浊的血雾在水中飘荡,在接触到墨衫的前一刻,被扳指收入进去。 待到他指尖的金丝尽数收回,伪装的阵法被撤去,方才还清澈的水底,却是早就变成了一片暗红的死域,宛如一张择人而噬的大口,散发着浓郁的腥臭。 胜负不论,沈仪的确有和这般白玉京大妖交手的资格。 但每当进入狩猎的状态。 他就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会心疼镇石的损伤,更不会让自己陷入丝毫危险。 心里只剩下得失的算计。 仿佛一名真正的猎人。 而龙宫仅是猎物。 【斩杀返虚境绿鳍鲤妖,总寿十七万年,剩余寿元三万八千年,吸收完毕】 这些精兵悍将都是龙宫极其重视的底蕴,其丰富经验的代价,便是剩下的寿元偏少。 看上去有些微不足道,但当这类似的提示超越了上百条以后,便显得极为恐怖了起来。 【剩余妖魔寿元:三百二十三万年】 沈仪将那密密麻麻漂浮而起的尸首尽数收入扳指当中,随即将那四尊镇石化作灵光收回眉心。 重新掐了遍敛息诀,随即长衫如墨汁般荡漾开来,整个人犹如鬼魅般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重新清澈起来的碧波水域。 …… 暗沉沉的水底。 沈仪盘膝而坐,没有浪费时间,一边凝聚妖魔本源,重塑蟹妖的魂魄,一边将神魂沁入扳指当中,开始给那上百位水族精兵的尸首分类。 在柯十三提供的信息下,他也是大概了解到龙宫的势力情况。 似这般大妖将率领下的兵将。 实际上都是由几支水族共同支持组建的,以此去争取在水中的地位。 这种情况倒是正好给沈仪提供了便利。 毕竟……他真的可以做到物理意义上的“集全族之力”。 这上百头妖兵大约由三支水中大族中的强者组成。 简单的分门别类后。 除去其中实在数量稀少,实力也较弱,纯属凑数的一支鱼妖,大概率提升不到绝品道柱的层次。 沈仪迅速塑造出四尊镇石。 按理来说,像乌俊这般一路从返虚拔高到白玉京层次的镇石,其实是很亏的,毕竟强行提升对方的妖魂品级,肯定要耗费更多的妖魔本源。 但账也不是这么算的。 沈仪现在最缺的是时间和人手,必须要赶在龙宫反应过来之前,尽可能赚取更多的妖寿。 整整一百一十七枚妖魔本源耗尽。 【剩余妖魔寿元:一百七十九万年】 如此巨大的代价,换来的东西却是实在不菲。 包括蟹妖大将和先前仙人洞中的三首蛇妖在内的四尊镇石,悄无声息的立在了他的身后。 那两只强行凝聚而出大妖,虽同样是白玉京修为,但观其气息略显薄弱,显然只到了一城的层次。 不过倒也正常,毕竟不是每支水族,都能像金纹龟妖那样,拥有独立支持一头龙孙的实力。 不过也无所谓。 反正就用这一次而已,等出去以后,也就是填宫的待遇。 念及此处,沈仪将它们尽数收进眉心。 重新取出了颜贤清先前给的玉简。 一道开胃小菜,可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沈仪专程前来的目的很简单。 他要借着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一次性把返虚的路走完。 (本章完) ------------ 更新会晚一点 大佬们,今天更新会晚。 可能要过十二点以后了。 ------------ 第五百零一章 大开杀戒(上一章镇石少了个三首蛇妖,已改) 阴暗水域。 三头大妖并肩而行,忽有一位深深吸了口气,回头看向那群尽数身披华美鱼鳞甲的兵将:“感觉心里凉飕飕的,还是尽快赶回封地吧。” 旁边模样似狮,毛发如蛇的妖魔不置可否的扯了扯嘴角。 它们三个都是白玉京大妖将,或许在先前围堵云霄阁的八位里面算偏弱的,但无论实力眼界,乃至于胆识,都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 可这也要看跟谁比。 早已听闻天剑宗苏红袖的威名,但真正看见她出手以后,哪怕水族众妖已经提前躲避,尽量避免损失过重,但直至回到水域,仍旧是忘不掉那道剑芒之锋锐。 让人很难想象,若是真的挨上一下,到底有几位大妖将能将其防住。 “传闻这还不是她的全盛状态。” 三头大妖对视一眼,皆是看见了对方脸上的心有余悸。 若是在那女人呈现稚嫩模样的时候,恐怕就连小四爷,也很难在其剑下逃得性命。 五王爷或许有一战之力,但也仅是一战罢了……它们都是南龙宫大将,即便心里偏向柯师良,但也很难说出对方能稳胜苏红袖的话语。 被那女人的剑芒所震慑,算不得什么丢人的事情。 它们只是心里略感怪异。 如今看来,仙宗的那几位道子,似乎已经隐隐有盖过南龙宫年轻一辈的趋势,甚至连五王爷这般老一辈龙子,应对起这些天骄来,都感到十分吃力。 在白玉京这个层次,若是比不过南洪七子。 那南龙宫的地位,便是尽数系在了南龙王一人的身上。 毕竟王爷中年纪更长的四位,虽有堪比合道的实力,但与仙宗的那些宗主相比,还是略显稚嫩了些,且数量上还少了两位。 唯有南龙王是肯定不输任何一位合道境宗主的,甚至以一敌二也不是问题。 再加上南龙王与西龙宫的关系乃是生死之交。 这才能在十万年来,将南洪七子压制在了合道宝地之内,掌握了南洪这片地方七成以上的话语权。 可龙王毕竟会彻底老去,在它仙陨以后,南宫实力大跌的同时,与西宫间的亲密无间,也会随着时间而淡漠下去。 而仙宗的宝地却是可以代代相传的,几乎不会出什么意外。 小四爷身为龙孙中的佼佼者,竟被苏红袖压了一头,也能从侧面证明南龙宫的颓势已经很明显了。 “这些事情还轮不到我等担忧。” 身形最高大的妖魔摆手打断了两妖的沉默:“道子中虽有苏红袖这般存在,却也有白巫这种只会逞牙尖嘴利之能的货色,龙孙们还未真正接受龙王的教导,孰强孰弱还不好说。” “或许是被那一剑惊到了吧。”另一头大妖感慨一笑。 打开三座大城,便已经算得上是合道之下的顶级强者,唯有寥寥三四位龙孙能与之抗衡。 更何况根据目前掌握的消息,对方的鸿蒙天兵,很可能不止一件。 “都回到水里了还怕个屁。” 最后那头大妖摇摇头,迈步朝前方走去,安慰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今日也是五王爷一时的隐忍,才让它们捡回一条命来,但王爷心中肯定是有火气的,否则也不可能直接率兵回了龙宫。 自己这些麾下大将,还是尽快赶回封地镇守,莫要出了乱子,在这种节骨眼上找麻烦为好。 笔直的海底长峡。 显得阴森逼人。 妖兵们整齐的步伐间,一件件华美鱼鳞甲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整整三百余数,其中修为最低者,也是接近返虚后期的实力,又以熟练的兵阵前行,无论前后左右都有专门的探子盯着。 “……” 上方好似传出一道微不可察的声音。 沈仪沉静的盯着峡底,一袭墨衫与周遭阴暗的长峡相融,他看着掌中的玉简,清澈眼眸中逐渐涌现上几分狠厉。 不是每次都能遇到停兵修整的机会。 更何况此地还有三头白玉京大妖结伴而行。 它们不是待宰的蠢猪。 想要悄无声息的吃下这群龙宫兵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它们必然会传出消息。 在耐心等待许久,发现仍旧没有更好的机会后。 沈仪还是选择缓步从阴暗中走出。 既然如此,那就硬吃。 哗!哗!哗! 察觉到了异样。 根本无需命令,整支妖兵已经同时摆出了严阵以待的姿态,朝着峡底前后两边看去。 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死死盯着那黑暗之中,神情大变! 三头白玉京大妖则是抬头望向上方,在注意到那袭垂眸看来的墨衫身影后,眼皮微微跳动,瞬间便将兵刃取在了手中。 浑厚的妖气冲霄而起! 出手便是杀招! 似乎是要将整片水域都搅动起来,化作巨大的涡流,又似长龙咆哮,朝着那水中长峡之上扑杀而去。 轰—— 咆哮声刚刚升起便像是被扼住了咽喉。 骇人的涡流迅速削弱,直到整片水域重归平静。 在那峡谷前方漆黑的水幕中,高矮不一的身影缓步踏了出来,整整七道,随着面容逐渐清晰,其上的神情却是漠然到极点。 “嗬……嗬……” 三头白玉京大妖反应极快的站拢到一起,各自手持兵刃,强作镇定。 而随着那七道身影逐渐的靠近。 它们只感觉后背发凉,就连掌中的长柄都变得湿滑起来。 并非是三头大妖心态差。 而是像这般白玉京大妖,说得难听些,就连五王爷麾下也才六位而已。 对方的势力……比一尊龙宫王爷还要恐怖! 在南洪这片地方,何时出了这么大的水族势力,而南龙宫竟全然不知。 而当好不容易稳住心绪,看清那些熟悉的面孔后。 三头大妖则更感恐惧,连手掌都不自觉的轻颤起来,旁人或许很难想象,当看着这么多曾经一起吃酒谈笑的同伴,面无表情,杀气腾腾的朝自己走来,到底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甚至让它们产生了龙宫要清算自己等人的想法。 “各自撤离此地!将消息送往龙宫!” 还是那面如青狮,发如长蛇的大妖按捺住心绪,看清了这些“同伴”的不对劲,它们那栩栩如生的外表下,却明显带着不是活物的气息。 先是取出海螺传讯,却发现消息被某种无形的禁制所阻挡。 它爆喝一声,随即腾身而起! 然而那刚刚掠起的身影,瞬间就被对面同样腾飞而来的几尊镇石所淹没。 “嗬!” 其余兵将们同样反应极快的跃起,想要遁出这道长峡。 整整三百余道身影齐出,宛如鱼群散开,看得人眼花缭乱。 况且它们并不是鱼。 若非加入了龙宫妖军,每一个放到外面,都是赫赫有名的妖魔。 此刻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中却配合有度,只为护住那些赶路最快的水族,将其送出长峡之外,甚至连逃命的路线都毫无冲突。 更恐怖的是,在做出这些举动之前,它们居然不需要任何商议。 就在此刻,长峡之上,却有一枚遮天蔽日的头颅缓缓探了出来,头顶鹿角,须髯荡漾,一双眼眸闪烁着凶光,若隐若现的身子上面覆满了青麟。 一双龙爪悄然扣在了峡谷边缘。 这条青龙朝着下方俯瞰而去,随即张开了血盆大口,寒芒闪烁的獠牙,猩红的尖舌间,一道近乎化作实质的狂啸声脱口而出! 吼!吼!吼! 冲在最前方的诸多妖魔,被这声浪重新掀翻回去,鱼鳞甲上莫名多出了枪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飞灰,皮肉和鳞壳支离破碎,从白森森的骨骼上褪去。 稍后方的群妖,此刻也是被迫重新降了回去。 惊骇难忍的祭出浑身妖力抵抗,却仍旧是连连退步,甚至被那雄浑的气息镇压在地! 青龙碎星。 仅一枪,镇三百妖! 青龙昂首,龙角虚影间,墨衫青年持枪悬立,双眸紫意盎然,以那枪刃锋芒,于这水域之间,划下了一道令人绝望,仿佛毕生难以逾越的恐怖鸿沟。 在长峡的后方。 突然响起了地动山摇般的轰鸣声。 犹如山脉般厚重的流金巨龟,迈着四肢,声势浩荡的踩踏而来,在那骇人的身形,以及强悍无比的妖躯下,数不清的妖魔被径直踏碎! 噗嗤!噗嗤! 第八头白玉京镇石的显身,让这群妖魔彻底绝望。 面板上,妖魔寿元开始疯涨! “……” 沈仪却是沉默扫视着附近,他提前布下的大阵,好像并没有能完全阻拦住那些海螺传出的消息。 念及此处。 他随意收起了长枪,身形径直落入谷底。 跟在乌俊的身后,所过之处,密密麻麻的残肢断臂被尽数收入扳指当中。 “动作快些。” 沈仪轻点下颌,随即当着那些剩余妖魔的面,开始给尸首分门别类,然后动作无比熟稔的开始重塑妖魂,凝聚镇石。 那三头大妖配合的天衣无缝,以此弥补了实力上的不足。 即便是同时对付七尊镇石,竟也坚持到了现在还没断气。 相较之下,沈仪的镇石们在他没有提前做出规划的时候,更像是各打各的,偶尔还会伤到自己人。 然而就在这时,三头大妖突然感受到了第九道白玉京气息显露,刹那间,它们怔怔回望而来。 视线中又多出了一道熟悉的面容,但对方身上溢散的境界气息,却让它们感到心惊肉跳,同时又莫名觉得荒谬可笑。 在自己等人幸幸苦苦培养之下,这些精兵悍将都没能突破白玉京。 现在却在那墨衫青年的掌中,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轻易完成了此事。 这复杂的心绪,很快化作了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恐惧。 “邪修!邪修!我等要禀告洪泽上仙,除了你这天理不容的魔头!” 凄厉的怒嚎声在峡谷之间回荡不休。 本就是以少敌多。 三头大妖略微的怔神,以及心防的崩溃,瞬间便被镇石大妖们寻到了机会,在短短几個呼吸的时间内逐个击破,依次毙命! 在面板提示升起的瞬间。 沈仪已经将所有镇石收回了眉心,一枚接一枚的妖魔本源凝聚而出,尽数汇入妖魂间。 甚至连盘膝调整的时间都不愿浪费。 他快速朝着玉简中记载的下一个方向赶去。 哪有什么邪修和魔头,只不过是个饥肠辘辘的食客罢了。 必须得赶在龙宫合道境大妖反应过来之前,尽量多取几道佳肴。 …… 四龙孙宫。 一枚枚精美的琉璃盏中散发着淡淡的白光,将整座繁华的大殿映衬的犹如白昼。 随意一件摆设,放到外面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谁人都知道,一条赤龙是做不了龙王的,为了拴住柯老四的心,南龙宫给了他诸多补偿。 譬如远超其他龙孙奢华的宫殿,还有龙子才能享用的各种天材地宝,甚至给了他龙子的兵权,将五尊实力非凡的白玉京大将交由它带领。 这么丰厚的待遇下。 对柯老四唯一的要求,便是让它看好南洪七子附近的水域,有何消息变故,第一时间回禀龙宫。 待到岁月流逝。 它将会成为一尊堪比合道境的大妖,替南龙宫看家护院。 而此刻,这宫殿中却是空空荡荡,只余下两道身影举杯对饮。 浓郁的酒香显然不是凡物。 换做平日,这两头大妖,即便是小四爷麾下最受看重的白玉京妖将,也很难享受到如此琼浆,更遑论是喝到肚饱,饮到神智都有些恍惚。 龙宫对小四爷的要求真的很低。 但就这唯一的要求,都被对方忤逆了。 从柯老四隐瞒了小十三死讯的那一刻,它就绝不能输……现在搞成这副局面,它便只能带着家眷以及诸多兵将前往龙宫,以交出兵权的代价,去恳请龙王的原谅。 “是不是已经没救了?” 高大的虫妖醉眼朦胧,缓缓放下杯子,眸子里涌现狠厉:“我等在此看守这堆死物有何用,若是龙王不愿开恩,前程已尽,性命堪忧。” “不一定。”另一头大妖虽然同样有了醉意,但很明显还保持着最基本的理智。 它摇摇头,突然压低声音道:“那消息是小七爷传来的……小七爷已经死在了天剑宗苏红袖手里……此事便还有转圜的余地。” “小四爷一定会尝试着激怒几位王爷,将责任尽数推到南洪七子身上……待到那时,你我二人要多杀些,再多杀些,最好能斩足千颗仙宗弟子的首级……还有机会。” “踏平南阳宝地!” 这头大妖用力攥掌,似在宽慰自己,粗粝的嗓音愈发坚定起来:“至于现在,就大醉一场,莫要去想太多,等小四爷消息就好。” “大醉一场……” 高大虫妖摇了摇头,朝着那大殿前方的白玉宝座看去,略显痴傻的笑道:“我好像已经醉了。” 在那洁白宝座之上。 一袭墨衫轻轻摇曳,面容俊秀的青年靠坐着,神情平静的打量着手中的琉璃酒盏,略微摇晃着其中酒浆,随即轻轻放在了桌上。 砰。 细微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像是一曲前奏,随即便是引得阵阵脚步为伴乐。 另一头大妖木然的注视着殿外。 只见人影绰绰,它们不急不缓的踏入的殿中,浑身染血,像是刚刚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周遭溢散着让整座大殿都为止颤抖的气息。 一个……六个……十二个……十八个…… 整整十八道身影,安静的站在了两妖身前,乌俊俯下身子,伸手取走了它们手中的酒盏,小心翼翼的递给了另一尊镇石,轻声道:“放好,这都是我主的东西,莫要弄坏了。” 话音未落。 乌俊的手掌已经按在了那头虫妖的头上,将其脑袋悍然砸在了石桌之上。 轰!石桌碎裂!连带着整个大殿的地面都是轰然朝下方沉了许多。 它俯身下去,重新提起虫妖的脑袋,凑到对方耳畔,轻声问道:“你刚刚说你要踏平什么,嗯?” (本章完) ------------ 请假条 请假一天,整理思路。 最近写的比较卡,字数只有四五千,更新时间也越来越晚,大佬们见谅,我打算重新捋下七子大会剧情。 从明天开始,直个下个月一号以前,每天保底八千字。 也该给自己上点压力了。 ------------ 第五百零二章 南龙宫太子(先发一章,4K4) 森冷的龙宫大殿中。 虫妖被悍然攥起头颅,五官木然,唯有眼角微微抽搐:“嗬……嗬……” 酒意好像已经褪去了大半,但它却始终不敢彻底清醒过来。 身为柯老四麾下最受倚重的大将,它的实力甚至比当初仙人洞内的三妖更高,说是龙孙的贴身护卫,最后一道防线也不为过。 此刻,虫妖却只能怔怔看着周遭的身影发愣。 其中不少大妖,就在先前还在和它一起围堵云霄阁,而现在却是用那一双双漠然的眼眸静静盯着自己,它们浑身飘荡的血浆,其中散发着浓郁的水族气息。 简直让人难以想象,这群大妖在踏入龙孙宫殿之前,手上到底沾染了多少水族的性命。 “你们——” 虫妖刚刚开口,便被乌俊面无表情的用手掌虎口勒住了脖颈。 两人的实力在伯仲之间。 但在那十余双眼眸的注视下,虫妖却是连半点反抗的心思都不敢有,满脸涨红,本能般做出细微的挣扎动作,畏惧的将目光投向宝座上那道墨衫身影。 求饶的意味溢出眼眶。 它不蠢,一眼就能反应过来这场间到底谁说了算。 尽管那个年轻人的面容陌生到极点,无论虫妖如何在脑海中思索,也寻不出对方的身份。 但能调动如此多大妖,这墨衫青年的地位,一定能让所有人为之肝胆俱裂。 想活命,唯有对方点头。 万事好商量,它们乃是白玉京大妖,即便放到整个洪泽都是不可多得的强者。 但凡不是生死大仇,亦或者疯子,没有人愿意如此随便的浪费掉这样的助力。 “……” 沈仪不知何时已经起身,从宝座上取了一封信在手中,仔细端详着上面的字迹。 片刻后,他略微抬眸。 白皙修长的指尖轻轻一挥,如此轻描淡写的动作,却好像比任何法旨都管用,简单明了的便是宣判了这两头大妖的结局。 乌俊收回征询的目光,垂眸朝着掌间的虫妖看去。 五指骤然发力! 金纹顺着手腕蔓延至指尖,噗嗤贯穿了对方的脖颈,朝着它的体内疯狂探了进去。 “呃!呃!” 虫妖猛地抓住乌俊的手臂,瞬间的妖力迸发,让对方的手腕都崩碎开了些许石渣。 然而这头金纹龟妖的脸色却没有丝毫动容,只是认真专注的扼住虫妖喉管,努力把其喉咙里的呜咽声压制下去。 这诡异寂静的场景,让整个大殿都是变得凉飕飕的。 “吼!” 坐在对面的另一头大妖终于鼓足勇气,轰然撑其身子,便是想要亮出妖身与这群人拼命。 然而它身子还没彻底站直,七八条手臂便已经悍然探来,擒住它的各处关节,强行将其按得跪倒在地! 轰—— 膝盖与玉砖接触的刹那,大殿剧烈的摇晃,像是要径直塌陷下去一般。 整整十八尊白玉京妖魔的气息尽数将两道身影笼罩。 在各种天赋神通的施压下,两头龙孙麾下的悍将宛如鸡雏般毫无抵抗之力,骨骼寸寸崩碎,满脸染血,双目近乎突出眼眶,显得既狰狞又绝望! 喀嚓。 乌俊扭断了虫妖的脖子,看着那高大身影如烂泥般从怀中滑下,带着余温的尸首彻底瘫软在地。 它随意揉了揉手腕,随即携着一道道容貌狰狞的大妖镇石,整齐划一的转身,面露深深的敬畏,双手抱拳,朝着大殿上方那年轻修士弯腰行礼。 虽无任何一人言语,大殿空旷寂静,但它们石质身躯上的斑斑猩红,以及那浓郁到让人透不过气的血腥味,还是让这场面莫名显得有些可怖。 一袭墨衫微微摇曳。 沈仪闭眸感受着信纸上的气息。 信中刻意留下的气息标记,很明显透着名门正宗的味道。 按照常理而言,别说是一道气息标记了,哪怕是对方真正出面站在身前,沈仪也未必能认得出来。 毕竟他对南洪七子的了解,真的不太多。 但巧合的事情就是……这道气息他还真的认识。 当初刚刚离开南阳宝地之时,曾见过六枚石质道牌,其中属于天剑宗的那枚道牌上的气息,倒是与这信纸上的一模一样。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当初一直令沈仪顾虑不已的暗箭,此刻终于是有一支露出了真容。 他俊秀的脸庞上看不出什么喜怒,如古井无波,仿佛心绪很是平静。 “去吧。” 沈仪睁开眼眸,轻点下颌。 随即十八道身影便是迅速撤出大殿,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分散开去,直到距离足够远以后,才轰然散出了气息! 这举动并非是他突然发疯,想要引起龙宫的注意。 而是在先前的狩猎中,由于时间的关系,越到后面的几位,离那些白玉京大妖将的封地就越近,哪怕动手的再果决,浩瀚水域中的生灵数不胜数,消息还是不可避免的传了出去。 即便是以沈仪能随身携带镇石的手段。 八头白玉京大妖将,也只不过斩了七头而已,还是让一头逃得性命。 不知道龙宫会做出什么反应。 但分散它们的注意力总是没错的。 “……” 沈仪眼中涌现些许狠厉,转身踏入龙孙宫殿深处。 他不仅要硬吃,还要硬拿,而且最后还要把这些东西都带回去! 柯老四毕竟是与龙子同层次的龙孙,它的收藏,完全可以等于一座规模较小的王爷宝库。 沈仪取出长枪,青龙碎星枪悍然轰出! 以极其粗暴的方式将整座龙孙殿撕裂,高大的梁木伴随着无数盏琉璃灯盏一起炸碎在暗流当中。 各种奇珍异宝显出了真容。 沈仪随手一挥,犹如风卷残云一般,便是将众多宝物全都收进了扳指当中。 不得不说,南阳宗留给他最好用的法宝,或许就是这枚宗主玉扳指,其内浩瀚的空间,简直和他搭到了极点。 做完这一切。 沈仪纵身而起,流光窜出,化作乌光飞剑不偏不倚落在脚下,朝着水域上方暴掠而去! …… 整个南洪最深处的水域中,滑腻的青石高高垒起,其上有水草如云,相较于那些白玉造就的大殿,显得无比老旧,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这里是南龙宫。 其内盘踞着血脉最为精纯的一头黄煞毒龙,传闻其跃出水面之时,就连仙树也会随之枯萎。 此刻,就在青砖大殿内。 五王爷柯师良恭敬而立,仔细描述着这一路的见闻,以及它对仙宗反应的各种猜测。 在其身旁,柯老四则是携着一众家眷跪倒在地,用衣衫尽可能多的去遮蔽自己暗赤色的龙鳞,又将头颅深深的埋在地上。 能让两者如此谦卑的,却并非活物,仅是一条盘在墙上的巨大黄龙石雕而已,并不精美,反而雕工十分粗糙,就像是用利爪随意切割出来的一般。 就是这般粗糙的石雕,竟好似携着无边的霸气,让人不敢在其面前抬头。 在那龙腹的下方,乃是一個深不见底的黑渊洞口。 但凡是试图朝其中看上一眼,便有种足矣令人心神崩溃的大恐怖袭上脑海。 “父王,儿臣言尽于此。” 柯师良说得口干舌燥,但那黑渊洞口内却没有任何回应,好似里面根本就没有活物的存在。 它好像早就习惯了一般,并没有露出什么异色。 没人会因为这个,就怀疑父皇说不定什么时候已经仙陨了。 一尊堪比合道境修士的大妖,主宰南洪水域,它的陨落,一定会让整个南洪的生灵都有所感应。 “儿臣告退。” 柯师良缓步退了出去,临走之时,顺便瞥了眼旁边的柯老四。 麾下悍将损失大半,想要让父王开恩,再重新给它派去几位助力,继续执掌南洪七子附近的水域……可不是光靠磕头认错就能办到的。 换成那几个有资格继承南龙宫的龙孙,说不定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至于这头野种……啧。 柯师良迈步走远,它已经跟父王说了宴请南洪七子的事情,现在要做的就是盯好那枚血符的气息。 小十三是它的儿子,修为虽低,天资却奇高,甚至还能兼修人族灵法,日后成就定然不凡,说不定还有让它这个当爹的跟着沾光的机会。 现在就这么白白死了。 父王是绝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只要别让南洪七子用什么手段把那血符给消解,有此证据,南洪七子付出代价是必然的事情。 念及此处。 柯师良细细的去感知起血符的存在。 片刻后,它眼皮忽然跳了两下,一双精光闪烁的龙眸之中,逐渐涌现出几分惊疑不定。 血符所牵引之人,居然出来了……而且就离水域不远? “好胆!” 柯师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刚刚才围了云霄阁,仙宗的人居然敢蹬鼻子上脸,倒追过来?! 它径直取出海螺,毫不犹豫的唤起手下的六尊白玉京大将,低吼道:“给本王守住南洪!我要他们插翅难逃!” 真当这南洪是自家后花园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别说区区几个道子,就算是哪个宗主亲至,恐怕也不敢放此豪言。 然而下一刻,柯师良眼底的惊疑不定,逐渐化作了一抹惶恐。 “……” 海螺的另一边寂静无声,好似陷入死域。 它倚仗的那六尊白玉京大妖将,此刻竟是无一人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终于传出一道仓皇之音:“王爷!它们反了,全都反了!” “给本王一字一句的说!” 虽身处南龙宫,但柯师良还是没来由的感觉到些许心凉之意,下意识加重了嗓音。 待到那尊大妖慌乱的讲清事情。 只听得喀嚓一声。 柯师良已经无意识将那海螺握成了一堆齑粉,脸色更是惨白无比。 它的麾下集结起来,正在屠戮它的另一批麾下。 这有些拗口的话语,让柯师良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 相较于柯老四的冲动莽撞,无意义的害死了三头白玉京大将,自己现在可是在毫无知觉当中,将五尊白玉京妖将拱手送人…… 此消彼长,这可就是十尊白玉京助力,即便对于整个南龙宫来说,都是不可忽视的力量。 到最后甚至连被谁策反的都不知道! 柯师良缓缓止住步伐,朝着身后的青砖龙殿看去,呼吸倏然粗重了许多:“……” 小四是对的……此事一定是仙宗干的……也必须是仙宗干的! 此刻,就在南洪水域当中。 整整十八道浑厚冲霄的气息在各地散起! 从不同的方向朝着水域外面掠去。 对此等修为的大妖而言,千百丈不过一步之遥。 但即便如此。 某一尊白玉京大妖镇石看着近在咫尺的水面,却还是被迫的停住了步伐。 整个身形都木在了原地,那足矣搅得天翻地覆的结实双臂,此刻疯狂的颤抖着,却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在全力抵抗着那道突然将自己笼罩的视线。 就在不远处的暗流当中。 头戴冕旒,高约九丈,双肩宽厚如山峰般的身影缓步踱出。 只见其身披华袍,其上绣有狰狞的黄煞毒龙。 这活灵活现的图纹,与冕旒下方的平静面容所对应,它龙口微张,似乎想说点什么。 但并未发出声音,便是看出了这尊白玉京镇石的不对劲。 这头华服老龙突然没了问话的心思,于是便轻轻的抬起了手臂,手指枯槁,携着利爪,随意的点了过去。 “太子……” 哪怕受了妖魔本源的恩赐,这尊镇石还是本能般的喊出了对方的身份。 “嗯?” 南龙宫太子似乎没想到这东西还能开口说话,甚至像是认识自己。 它挑了挑眉,可惜指尖已经点下,来不及了。 刹那间,同样高大健壮的妖魔镇石,忽然面目狰狞,没有丝毫反抗余地的化作了碎石。 喀嚓。 飘散的石块随波涌动,被南龙宫太子随意取了一块在掌中。 所谓灵傀,无论以何等手段打造,必然与其主有所联系。 这也是为何它从头到尾都不慌不忙的原因。 然而片刻后。 南龙宫太子却是轻轻蹙眉,看着那块平平无奇的石头,上面没有任何阵符,更没有丝毫奇珍异宝的气息。 仅有一点淡淡的水族血味。 它想了想,掌心里忽然蕴出一抹白光,将那碎石包裹了进去。 就在这时。 南龙宫太子忽然嘶了一声,脸色首次有了变化。 只见碎石化作了一堆血粉,然后被水波冲散,而它的掌心处,不知何时变得血肉模糊起来,看上去有些骇人。 一尊死物,在彻底崩毁以后。 竟然还能拥有伤到自己的实力。 更为离奇的是,以它的眼界,竟然辨认不出这灵傀到底是以何物作为驱动的手段。 莫非是南洪以外的势力在作祟。 “呵。” 南龙宫太子抬眸朝水面上看去,原本只是收到了柯师良麾下大将的消息,顺便出来闲逛一下。 没成想还真遇到了点趣事。 这到底是哪位修士,在与南龙宫耍笑。 它抬起头,那枚森冷的龙首缓缓掀唇,露出雪白锋锐的龙牙,给华贵难言的气质中平添三分凶煞。 “无论是谁,本王会让你知道,这一点也不好笑。” 伴随着话音,南龙宫太子随意握掌,再摊开时,掌心的伤痕已经恢复如初。 这便是堪比合道境的大妖应有的实力。 也是下一任南洪之主的恐怖底蕴。 (本章完) ------------ 第五百零三章 天地出题,我改题(3K6,今日目标达成) 嗤—— 刚刚陨落的两头白玉京大妖尸首,尸体尚温,便化作血河汇入了沈仪的眉心。 墨衫翻卷间,两道灵光掠向前方,露出其高大健壮的身形。 在两尊镇石的簇拥下。 沈仪缓缓起身,看向掌心的猩红痕迹,其上有灵光游走。 即便翻找了秦宗主留下的宝珠,也没能找到彻底散去这枚血符的手段。 或许是对于仙宗修士来说,既然敢杀龙裔,那也就没有什么遮掩的必要了。 不过还是让沈仪寻到了一门小诀。 可以将这血符的气息转移到别处,借此迷惑龙宫。 至于代价,不过区区千百年妖魔寿元而已。 沈仪抬眸朝着前方面板看去。 即便以他如今的心性,也不免有些呼吸急促起来。 先是在前两次出手中,顺手宰了龙宫四百余精兵悍将,后面在追杀其他白玉京大妖将的时候,又正巧遇到它们召集各族最顶尖的高手议事,虽不如杀妖兵的寿元多,但却更方便凝聚镇石。 也就是闹出的动静太大。 反倒让这两头姗姗来迟的大妖将收到消息,立刻分作两路,孤身逃亡,沈仪强行斩杀了其中一位,最后追到了一处令人感觉极其不适的水域。 还是在众多水族镇石的提醒下,才知道那是属于南龙宫太子的封地,只得放弃。 但哪怕就此收手,其收获也完全对得起这次冒的风险了。 【剩余妖魔寿元:八百一十八万年.可凝练】 而且这还是在耗费了近四百多万年寿元,凝聚了整整十三尊镇石以后,还剩下了如此恐怖的数字。 沈仪感觉自己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为寿元所发愁了。 “呼。” 他抬起头,重新看向水面。 将镇石都放出去吸引龙宫视线这种事情。 虽然感觉有些可惜,但哪怕损失几尊镇石,也总比把自己搭在里面的要好。 现在就看能回来多少了。 时间缓缓流逝。 一道道流光接连落地,涌入了沈仪的眉心。 情况好像比他想象的还要好上许多。 仅陨落了一道而已。 只不过那尊镇石的实力堪比连开两城的白玉京修士,居然就连妖魂都没能逃出来……对方大概率是出动了合道境巨擘。 “……” 沈仪方才还躁动的心,忽然就冷静了许多。 在这方水陆真正的执掌者面前,哪怕是白玉京修士,也显得那般羸弱不堪。 更何况……自己还没能登上白玉京。 念及此处,沈仪轻轻吐出一口气,无量妖皇宫瞬间布满天幕,猩红云海在漆黑夜色中翻滚开来。 将这片远离水域的无垠山脉映成暗红色。 于云海中伫立的仙妖,一根根粗壮的道柱,其上布满狰狞妖纹,浓郁的凶煞之气朝着下方倾泻而来。 沈仪曾以为返虚圆满的三层道宫,会让自己头疼不已。 毕竟他是真的很想瞧瞧一座纯粹由紫气构成的长虹,到底会不会有什么玄妙之处。 故此,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能全部用绝品道柱自然是最好的。 可南洪这地方,哪有那么多堪比白玉京的妖魔可杀…… 就连沈仪自己都没想到,龙宫会送来一份如此丰厚的馈赠。 加上来之前的镇石,他现在已有整整十九根绝品道柱! 现在,是时候享用这些馈赠了。 就在沈仪悬空而立的刹那,他眉心中的诸多镇石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却没有任何畏惧和不舍,相反,皆是在本能的牵引下,争先恐后的想要踏上那座无量妖皇宫。 轰!轰!轰! 似天雷炸响! 一根根大柱拔地而起,将整座大殿撑的愈发高耸,似有狂风涌起,让那红云倒卷。 凶兽的咆哮声不绝于耳。 蒲团上的猩红身影缓缓站起,随即竟是悬空腾飞,径直离开了无量妖皇宫。 喀喀喀! 崭新的大殿顺势而起,近乎要冲破天际云层。 突破返虚十层,势如破竹,可称圆满。 然而周遭并无仙乐绕耳,东方也无紫气萌生。 只因为沈仪的动作并未停歇,刹时间,又是六根同样粗壮的绝品道柱凭空而现。 他说过,要一口气走完这条返虚路。 待到道柱之上的石皮剥落,第一道紫气才姗姗来迟,其浑厚的程度远超前面的九层,让人如梦似醉。 紫气的到来,也宣告着沈仪终于超越了玄庆,走出了一条更宽敞的大路。 伴随着时间流逝。 第二道,第三道紫气随后而至。 整座无量妖皇宫好似化作了一道长阶,直连天地,通往那祥云后方的彼岸。 这条长阶之由累累尸骸铺就而成,一张张狰狞可怖的妖魔脸庞发出凄厉的尖啸。 返虚大圆满,十二层! 刹那间,天地为之生辉。 但一切好像仍旧没有结束。 沈仪闭上眼眸,略微张开双臂,随即神魂脱体而出,沁入那猩红人影的体内,轻轻一摆拂尘,站到了第一层妖皇宫前方。 那是唯一没有鸿蒙紫气的一层道宫。 就当沈仪控制着猩红人影,不急不缓踏足第二层的瞬间,他终于明白了这是为什么。 剧烈的灼烧感从脚尖袭来,好似要将整个身躯都焚烧殆尽。 就在他本能退后半步,重新回到第一层的刹那,脚下的无量妖皇宫忽然化作了一道由纯粹紫气汇聚而成的虹桥。 而那唯一没有得到馈赠的道宫,便是虹桥前方供人暂且歇息的落脚地。 “……” 沈仪感受着脚尖的灼痛,看着自己的猩红的身躯像是被腐蚀般,化作血浆般的液体,朝着下方滴落而去。 他陷入沉思。 随即翻阅神魂识海中的宝珠,寻出一本与登上白玉京相关的古籍。 所谓五城,实乃五劫。 生老病死苦。 蜕凡身,登仙路。 而这第一步,恰巧就是生劫,也是最容易踏过去的一步。 毕竟无论妖魔邪祟,还是人族修士,哪怕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也算作经历过了生劫。 但凡事总有例外。 沈仪缓缓攥紧五指,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对于这方天地而言,自己好像算是外来者。 很显然,在天地劫数的辨认下,那个柏云县的小差役,和如今即将登上白玉京的修士,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换而言之,他是无生之人。 “我……” 沈仪垂眸盯着已经残缺的猩红小腿,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沉吟瞬间,他只是笑了笑,重新朝着云后看去,语气悄然有了变化,蕴着淡淡的凶狠:“我他妈一路杀过来,就是想要活着,如果这都不算生劫,那什么叫生劫?” 为什么非要天地来定义何谓生劫。 小爷今天就要硬登你这虹桥,不服憋着! 念及此处,他抬起头,神情平静,犹如过往一路走来时,从柏云县到青州,再到大乾,最后走出南阳宝地,如今要踏至这天上去。 没有任何不同。 他一瘸一拐的又踩上了那座紫气盎然的虹桥。 …… 南洪七子,天剑宗。 苏家姐妹陪完了宝花宗贵客。 那位老妪暂且留在了清月宗和姬宗主闲聊,倒是宝花仙子主动的跟了过来,可心思明显不在天剑宗上。 无论是那些路过亲传的点头示好,还是寻常弟子的驻足而视,似乎都被其径直无视。 一直在沉思苦想如何寻找机会溜出去。 “你陪宝花仙子到处看看。” 苏红袖显然看出了这小妮子的心思,随意提点了妹妹一句。 如今南洪七子周遭也并不算安宁。 贸然离开,很容易出什么乱子,影响到南洪七子和宝花宗间的关系。 “明白。”苏语裳点了点头。 只要不涉及斗法之事,别触姐姐的霉头,在宗门事宜上面,实际上对方还是一位特别靠谱的天剑道子。 “你要回去闭关吗?”苏语裳没忍住又问了一句。 “我去办点事。”苏红袖收起了唇角的弧度,眸光泛冷的朝着某个方向看去。 没有再多言什么,她径直消失在了原地。 “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苏语裳叹了口气,倒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说罢,她径直一把勾住宝花仙子的修长脖颈:“快,跟我说说,你到底想跑哪里去?” 能以仙子之名响彻洪泽的,实力可能有水分,但脸蛋绝对是数一数二。 更何况此地还同时站着两位,动作又如此亲昵,远不像曾经那般高高在上。 身为修士,耐得住寂寞乃是首要的东西,否则如何经得起动则成百上千年的苦修。 但爱美之心人人有之。 也怨不得诸多弟子已经隐隐有些失态。 仿佛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引不走他们的目光。 昂—— 就在这时,一道刺耳的剑鸣响彻云霄,近乎撕裂众人的耳膜。 他们神情大变,齐刷刷的朝着那個方向看去,修为较低者,甚至已经不受控制的朝着地上跌坐而去,捂住双耳,面露痛苦之色。 “姐姐?!” 对这道气息再熟悉不过的苏语裳本能惊呼出声,就连满脑子胡思乱想的宝花仙子,也是不禁惊愕抬眸。 其实根本不需要天剑仙子提醒什么,因为下一刻,那道熟悉的嗓音便是随剑吟荡过长空。 “刘兴山,出来练练。” 苏红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疲倦与慵懒,以及那一丝淡淡的颐指气使的傲气,没有留给对方半分拒绝的余地。 若是有靠近那处的人,便是能清晰的看见。 就在刚才那道剑鸣声中,玄妙的光幕被一分为二,连带着整个大阵都倾覆的近半,露出其中隐藏的真容。 高山环绕,中间多了一道深深的剑痕,仿佛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 在剩下的半边光幕中,传出心有余悸的厚重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才听闻一道苍老的暴怒咆哮:“你这不知老幼的蠢物,又在发什么神经!老夫又哪里招惹到你了!” 光幕之外。 苏红袖一袭长衫,不知何时化作了一袭血红大袍。 她略带几分成熟风韵的脸颊上,噙着如玄冰般的森寒锋锐,眉眼如画,却冷的有些吓人。 五指随意的搭在剑柄上。 那柄温玉宝剑斜斜的耷拉着,让人完全看不出,刚才差点将长老洞府碎去的剑痕,乃是出自于它。 “我说你招惹到我了么?” 苏红袖稍稍侧眸,唇角扬起几分讥诮:“我今天就是想要练练你,仅此而已。” 话音间,天幕中若隐若现的龙汉和赤明二城的背后,竟是浮现出了第三座大城,名曰上皇。 周围的弟子和长老们都不是瞎子,此刻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如果只是单纯练手的话,显然是不需要开第三座城的。 毕竟对于道子而言,从第三座城中取出了何物,乃是一件需要严格保守的秘密,这涉及到了她被龙宫截杀之时,能否多出一份生机。 开第三城,便意味着想要杀人。 而光幕中的刘兴山长老,显然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故此才到现在都没有出面相见。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了?! (本章完) ------------ 第五百零四章 长老与道子之战(5K2) “刘长老,住手!” 天剑宗内,数道身影横空掠来,每一道都携着骇人至极的威势。 八大长老,至少都是开了两城的白玉京修士,名列前茅的两位,更是与刘兴山一般,拥有打开第三座上皇大城的实力。 似这般强者,世间已经很少有事情能牵动他们的心神。 但道子与宗门长老同室操戈,绝对能算作其中之一。 “我?!” 光幕内,刘兴山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住手?他眼睁睁看着洞府被毁,哪里有动手的机会! 按照他那急躁的性子,外面的要是换做旁人,他早就祭出大城虚影,取来道兵杀出去了。 奈何要论起急躁,整个天剑宗都无人能出那女人左右。 刘兴山心里很清楚,无论是宗主还是其他长老,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场斗法发生。 苏红袖的地位再崇高,至少目前还只是个道子。 果然不出他的预料。 几位仓促赶来的长老,在发出那道冷喝声后,口中喊着刘兴山的名字,身形却是隐隐将苏红袖给围了起来。 “红袖,你也冷静些,有什么事情先把鸿蒙天兵收起来再说。” 这样的情形许多年前曾发生过一次,当时的刘兴山是真的丢了大半条命,苏红袖险胜一些,却也并不好受。 但那次的原因,是刘兴山挑衅了她的道子地位。 往难听了说,乃是合道宝地之争。 经此一战,刘兴山绝对不可能再有任何获得天剑宝地传承的机会。 故此,几位长老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能让这熟悉的一幕重现天剑宗。 “几位长老在教我做事?” 苏红袖侧眸扫过周遭,五指攥着剑柄,伴随着话音,那温润的剑刃慵懒抬起,朝着旁边指了过去。 她唇角有了一丝淡淡笑意,玩味道:“你们也想练练了是吧?” 那白玉剑刃慢悠悠的在空中扫过,被指到的诸位长老,皆是本能的挑了挑眉尖,心底掀起丝丝退意。 一时间,整场竟是陷入鸦雀无声的死寂。 这突然的变故,囊括了天剑道子和八大长老,如此大的动静,别说是天剑宗修士,就连那些受邀而来参加七子大会的各处势力,也是不禁内心惶惶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 天剑宗起了内讧? 道子与长老不合的事情,其实九成以上的仙宗都有发生,毕竟都是白玉京境界,牵扯到了太大的利益之争,但能闹的人尽皆知,毫不遮掩的,实在是比较罕见。 “这……” 着急忙慌赶来的苏语裳,待看清眼前的一幕后,不由神情微变,怔在原地。 她相信姐姐一定不是无理取闹,做任何事情都有她的想法。 但为何会把事情闹大成这样,莫非没有更好的方式了么。 宝花仙子安分的站在苏语裳身后,她虽喜欢热闹,但也分得清轻重,今日之事,很明显不是自己这种返虚六层的修士能够参与进去的。 簌簌—— 伴随着突兀的风声。 就在这时,天幕中忽然多出一道遮天蔽日的虚影,犹如水波荡漾,仅能辨出最基本的身形。 这虚影俯瞰着人间,嗓音如铜钟大吕,响彻内门。 唯有与他相熟之人,才能听出其中蕴含的些许无奈。 “你是觉得他做了什么,但你却又找不到证据,故此才在这里耍浑?” 在合道宝地之内,唯有一人能执掌天地。 若说南洪七子生死与共,犹如一体,那南阳宗乃是七子的魂,充当着发号施令之责,天剑宗便是其手中的利刃,只需要关心杀谁就好。 身为天剑宗主,合道境巨擘。 罕有如此温和的时候。 然而苏红袖却并没有顺着台阶往下走,反而抬起了头,认真点了一下:“是。” 她就是要耍浑,无需解释。 听闻此言,其余长老面色微变,仅存的半截光幕之中,刘兴山也是终于按捺不住的跃了出来,暴怒道:“一而再,再而三,蛮不讲理,任性妄为!你到底哪里像个道子的模样?!” 这话便讲得有些重了。 甚至带了些煽动其余长老一起,联名革除苏红袖道子之位的意思。 然而天际的虚影却像是仿若未闻一般。 五官稍稍凝实,那双眼眸认真注视着苏红袖,许久后才轻声道:“天剑宗不是给你耍浑的地方……不许开第三城,不许伤及性命,事后把证据给为师补上。” “……” 此话一出,别说天剑宗修士,就连其余宗外势力都是呆滞在了原地。 事后把证据补上?世上竟然还有这种说法。 这简直就差明说苏红袖未来宗主的位置不可撼动了。 到底是何等天纵奇才,才能引得一尊合道境巨擘如此怜惜。 “我……” 刘兴山也是错愕悬在了原地。 随即老脸逐渐涨红起来,将眸光投向了远处的身影。 他其实早就料到了这道子不可变更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太过失望,毕竟现在还多了一个南阳宝地的选择,完全没必要去啃一块更硬的骨头。 真正让他感到愤怒的,乃是宗主那句不可开第三城……显然是只对苏红袖说的,并不包括自己。 要知道,即便是当初,他也仅是略输对方一筹而已。 敢于出面争夺合道宝地,那是因为刘兴山在成为长老之前,同样是不输于苏红袖的顶级天骄! 安敢如此小觑于我……刘长老呼吸逐渐粗重起来。 难道输一次,真的就会永远输下去不成?! 他眼眸闪烁,竖起剑指,指尖轻轻贴在了眉心之上。 下一刻长虹贯日! 浓厚的仙云堆积,龙汉大城伫立,朱红大门展开之时,亦有紫霞腾飞。 鸿蒙天兵,三阳诛邪剑! 赤明城开,青鸾之气如晨雾缭绕,虎吞云纹甲! 刹那间,刘兴山便是从一個长袍飘飘的仙宗长老,好似化作一尊杀伐决绝的重甲大将。 然而他的指尖仍旧没有从眉心移开。 长虹继续延申而去,第三座上皇城徐徐展开了大门,没有紫气与青烟,仅是淡淡的白光,说明这只是一件最普通的灵兵。 但能打开上皇城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足矣令南洪大部分生灵震撼。 待到白光散去,刘兴山胯下多出了一头似马非马的四翼灵兽,栩栩如生,唯有那凝滞的眼珠,代表它其实还是件死物。 “练练……就练练。” 刘兴山神情沉寂,嗓音毫无波澜,终于放下了手掌,持剑策马,拽的那灵兽的前蹄高高扬起,发出炸雷般的嘶鸣! 在其面前,苏红袖的身形便显得单薄了许多。 青丝乌黑顺滑,一袭鲜红大袍猎猎作响,好似嫁衣,衣袂翻卷间,却掀起无边的剑意。 她抬眸看向威风凛凛的刘兴山,沉吟片刻,忽然没忍住以手背掩唇,发出了一道轻笑:“嗤。” 原本略显冷硬的面容,在这笑容下,忽然就变得美艳动人起来。 同样的笑声,听在旁人耳中,让他们下意识怔了一下,但落在刘兴山耳中,却是让他那故作漠然的五官,轻微的开始抽搐起来。 这笑声,一下子便让他忆起了曾经那不堪的往事,以及这岁月中本能的心悸。 略输一筹,却惧了这么多年。 刘兴山不明白,对方凭什么毫无证据,就敢一剑毁了他的洞府。 而他哪怕是想争夺宝地,也会选择南阳宗,而非离自己更近的天剑宗,算是刻意避着这位道子。 难道这女人就一点都不惧自己么!凭什么! “杀!!” 刘兴山凶狠咆哮一声,四翼灵兽踏蹄而起,那柄金芒闪烁的长剑犹如悬日在掌,刺的人睁不开眼。 两尊白玉京修士间的斗法,又都手执鸿蒙仙剑,光是出手间的余威,便足以令天地颤动! 然而他那策马踏去的身影,却在一袭红袖扬起的霎那,便被雪白的剑光给笼罩了进去。 与多年前如出一辙的一幕。 众多长老没有任何犹豫,径直联手护住了周遭,雄浑的天地灵气将那光幕外的地方包裹起来,顺势将所有弟子执事,包括外门长老在内,都是干脆利落的送至内门边缘,远离此地。 下一刻,便有凄厉的剑鸣声炸响。 金白两色的光芒急速膨胀,呼吸间便是震散了天地灵气,一道道的倾泻出来。 空中俯瞰人间的虚影终于抬起手掌,随意一攥,这才将荡射的剑光重新给握了回去。 也正因如此,哪怕是修为最高的长老,极尽目力,也无法透过剑光看清里面的情形。 只能感受到那团金白交杂的气息愈发剧烈,乃至于到了一种令人战栗的地步。 直到一道灵兽的哀嚎声响彻四周。 终于有灵光溃散,涌入了上皇大城之中,随即城门紧闭,消散在了云雾中。 “……” 众位长老沉默了一瞬,相视看去,皆是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他们知道苏红袖肯定比刘兴山要强……但没想过会强出这么多。 这时,空中虚影却是发出了一道微微的叹息:“唉。” 随即他再次挥手,散去了漫天剑光。 只见光幕之外,一道倩影呈持剑姿势而立,浑身鲜红大袍早已破烂不堪,白皙脸庞上唇角染血,睫毛下的眼眸携着几分嘲笑看向脚下。 她手中并没有东西,温玉宝剑早已崩碎,只是虚握而已。 但刘兴山半跪于地,好似真的有一柄剑搭在他的脖子上。 他双手撑着微微颤抖的身躯,发冠掉落,黑白相间的发丝胡乱披散,看上去受的伤还要轻些,却双目圆瞪,青筋炸起,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知道为什么输吗?” 苏红袖略微侧首,斜睨了过去:“老东西,因为你的狠只是装的,而本座的是真的。” 被当着面嘲讽,刘兴山却没有反驳,当他下意识俯身的刹那,道心就已经崩碎的差不多了。 他只是死死的咬紧牙关,眼眸中的血丝愈发密集:“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你这是同门相残!” 闻言,苏红袖舔了舔猩红的唇角,神情间多了几分讥讽,整个人重新变得慵懒起来:“在伱说这句话之前,我确实不太清楚跟你有没有关系。” “那你!”刘兴山倏然抬头,随即怔住,他直到现在才发现苏红袖的状态有多惨。 “我的直觉很少会出问题。” 苏红袖收起笑容,嗓音冷淡:“反正我觉得你嫌疑挺大的,先废了你,让你探不出爪子,总是没错的。” “我……”刘兴山终于埋下头,长长出了口气:“玄凤的事情,我确实看出来了一些,只是心中有气,不愿说出来罢了。” 此言一出,剩余长老皆是目光凌厉起来。 那头赤眼玄凤搞出来的乱子可不算小,不仅引发了南龙宫与天剑宗的直接冲突,更是差点让道子都搭在了里面。 然而苏红袖仿若未闻的转身,淡淡道:“我说的可不是这个。” 话音落下,刘兴山忽然浑身僵硬了许多。 所幸苏红袖并没有继续争辩的意思,仅留下一句话,便是迈步朝着远处离去:“再敢把眼神放在那个地方,下次我会让你见识一下我的第三件道兵,你能抗住一招不死,道子让给你来做。” “……” 剩余长老注视着刘兴山,发现对方俯身行礼的动作似乎更诚恳了许多。 在有的时候,拿住同门的把柄,也算是一种特殊的驭人方式。 就在这时,在场所有人的道牌近乎同时亮起。 就连天上那道虚影,也是缓缓将眸光投向了宗外。 “南龙宫派遣来使相询。” “五王爷柯师良、四龙孙柯宣鳌麾下,总共七位大妖将、四百余精兵、涉及十余水族强者,惨遭屠戮,近乎灭门。” “敢问此事,可与南洪七子有关?” 南龙宫和南洪七子之间的关系还算微妙,处于井水不犯河水的范畴。 即便有什么冲突,更多也是私下解决,避免事态扩大。 像这般公事公办的姿态,只要出现,那就必然是不可缓解的大事。 但谁都能理解为何南龙宫会突然找上门呢。 因为那名册上所提及的名字……就在前几日,才刚刚出现于云霄阁,甚至还和自家道子打过照面。 “南龙宫想问,五王爷和四龙孙来寻仙宗讲道理,并无冒犯之意。” “事后也有所约定。” “那么,现在是仙宗决定不讲规矩了?” 几乎同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苏红袖的身上。 不管是论动机,还是论实力……好吧,或许单凭她一人还不够,毕竟入水杀妖这件事情,最危险的不是“杀妖”,而是“入水”,但若是加上那日同样在场的魏元洲和白巫,也勉强说得通。 “……” 苏红袖沉默良久,缓缓转身。 在无人察觉的地方。 她眼眸中同样升起了些许困惑和惊讶。 在柯师良和柯老四带兵围了云霄阁以后,整个家底就被扫了个精光?! 而且南龙宫连凶手的痕迹都未找到,还要专程到南洪七子来问一句。 数遍南洪水陆。 能有这个实力的,其实真的不多。 莫说别人,就连苏红袖都觉得这事情大概率是自己做的。 “是你吗?”空中虚影将目光投了过来。 苏红袖摇摇头:“不是。” 话音未落,其余人已经满头雾水起来,以天剑道子的傲气,又怎会敢做不敢认,何况这还是在自家地盘上。 论实力好像论不出什么了。 论动机的话……除了三位道子以外,还有谁会对此次云霄阁之事如此震怒,以至于要屠灭这么多水族来泄愤? 而且报复来得这般凶猛迅速,尽显狠辣! 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不知是谁突然抬起了头,于是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起来。 他们好像忽略了云霄阁之事中,谁才是真正需要找回尊严的那一位,主要是那地方的存在感真的不太高,甚至在旁人的印象里,都有些配不上仙宗之威不可犯这句话。 南阳宗。 苏红袖好像也想到了这里,她默默把目光朝着宗外投去。 与此同时,清月宗的白巫,凌云宗的魏元洲,也是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这三位算是对南阳宗了解最深的道子。 如果真是南阳宗出手。 那么大概率……就是沈仪了。 “真的假的?” 苏红袖神情古怪的挑了挑眉,有些难以置信。 她确实对那位年轻的宗主抱有颇高的期许,也感激对方救了妹妹一命,但不代表她能相信沈仪可以做到连自己都感觉吃力的事情。 四百多精兵,七头白玉京大将,还得加上许多水族强者。 这就是全部换成猪,也总能跑出去几头的。 全杀了? “开什么玩笑,他要有这本事,柯师良有这胆子去堵他的云霄阁?”清月宗内,白巫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魏元洲并没有说话。 他是所有道子当中,最先接触沈仪的一个。 对方所表现出来的实力,每次都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没有真正见到沈仪之前,魏元洲不会轻易下结论。 当然,有个最简单的方式,那就是看下这位沈宗主到底在不在宗门,临近七子大会,若无紧要之事,对方大概率是不会离开的。 与此同时,南阳宗内。 李清风正在接待七宗派来商量大会事宜的执事们。 却见这群人腰间的玉简闪烁个不停。 下一刻,他们齐齐抬起头来,沉默良久,忽然有一人轻声问道:“请问沈宗主准备好了吗?” “……” 李清风愣了下,随即强撑笑容:“当然准备好了。” 那人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道:“那沈宗主现在身在何处?” “这……这……” 李清风笑容愈发僵硬起来,在哪儿?他知道个屁! 整个南阳宗,谁能管的住沈宗主。 反正只有一点是肯定的。 对方绝对不在南阳宗! (本章完) ------------ 第五百零五章 万妖殿(2K7) 不在? 这些执事将消息迅速传回了身后之人那里。 剩余六宗之内,有不少人都是神情错愕的抬起了头。 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消息最为灵通的白巫,他讷讷放下道牌:“真,真不在啊?” 如果说先前只是一丝联想的话。 现在沈仪不在南阳宗,那他的嫌疑就真的很大了。 但白巫着实想不通,这位沈宗主初来乍到,能结识柳世谦和池阳等清月宗长老,就已经是极为不易,更何况最后还能让苏红袖和魏元洲这些强悍道子为其出头,其手段简直惊为天人。 现在,对方更是绕过了南洪七子,寻了其他帮手,冒着得罪死龙宫的风险,替他狠辣的宰掉了一大批水族妖魔。 就为了出一口气?! 白巫压根没往此事乃是沈仪自己做的上面想过。 前者已经足够恐怖,若是后者,那就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怪哉。” 白巫翻身坐起,他发现自己突然对七子大会有了点兴趣。 上次在云霄阁没机会看见,他现在是真的很想亲眼看一下这位传闻正盛的沈宗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白巫的想法能够代表大部分仙宗强者的心思。 毕竟沈仪离开南阳宝地的时日尚短,于大部分人而言,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一个运气好捡了合道宝地,却没什么机会能守住的年轻修士形象。 但对于普通的仙宗修士而言。 在南龙宫来使登门以后,他们陷入了短暂了愕然,随即便是有一抹激动涌上心头。 终于出手了! 虽然不知是哪位前辈做的,但柯师良带兵围堵云霄阁之事,给他们心中添了不少阴郁,特别是在刘长老出手压制之后,这抹阴郁中更是带了些对长老们的不解。 如今总算是一扫而空,快哉! 若不是这样,那之后的七子大会简直像个笑话,一个附庸势力能被南龙宫随意出兵围堵的南阳宗,选出来的宗主又如何得以服众。 至于该如何应对南龙宫的来使,那是长老和道子们应该考虑的事情。 身为弟子,他们只需要在该动手的时候,义无反顾的拔剑便好。 天剑宗内。 那道虚影饶有兴趣的看向自己唯一的弟子:“你在想什么?” 他很少看见红袖会因为除了她妹妹以外的人或者事情出神,否则也淬不出这一身强横的轮回剑体。 再加上之前她与刘兴山的对话,很容易便能听出来。 此次冒着仅开两城的风险,又是险胜,再次出手训诫刘兴山,居然不是为了苏语裳,而是为了南阳宝地。 “在想他在哪里。”苏红袖淡淡抬眸。 她不信沈仪可以做到,所以有些迫切的想要见其一面。 “动心思了?”当着众多长老的面,天空中的虚影毫不遮掩的问了出来。 矫揉造作,委婉情愫,那是少男少女们的心思。 而他们是剑,利剑就该直来直往。 果然,苏红袖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大方方道:“性格挺合我胃口,不过离师尊说的那种,还隔着十万座天剑山。” 相比起儿女情长,如果此事是真的,她更想在沈仪身上试一试自己从上皇城中取来的第三件道兵。 “果然,你还是那么无趣。”天上的虚影叹了口气,随即缓缓散去,南阳宗的继承人向来情债颇多,从秦师兄开始,再到玄庆师侄,看来这新的继承人,跟前两位还是有些区别的。 罢了,也是时候认真的审视那位沈宗主一次了。 毕竟……待到七子大会以后,对方可就是与自己这堆老东西齐名的存在了。 念及此处,天剑宗主有些哑然失笑。 而在南阳宗内。 李清风还在敷衍那群盟宗执事,顺便准备着七子大会的各种事宜。 无人察觉到,就在远远的地方。 李玄庆垂手而立,携着几分期待和紧张,抬眸看天,专注的等待着宗主的归来。 在他的道牌中,当初给沈仪留下的讯息,仅有一句简单的回复。 “我知道了。” 他知道了,所以那群水族便死了。 世上哪里还有比这更靠谱的宗主,哪怕对方还没有成功合道,便已经用那略显单薄的双肩,提前撑起了南阳宝地的一片天。 就像是师父回来了。 所以一定会没事的,毕竟这只是一群水里的爬虾,又不是天上的仙人。 …… 无垠山脉之间。 紫色的虹桥连接天地,直直的探到云层的后方,好似永无尽头。 墨衫身影于山间负手而立,遥遥望天。 而在两者之间。 猩红血浆汇聚而成的无量妖皇,正在奋力朝着虹桥另一端攀登而去。 它背影佝偻,步伐踉跄。 身躯在虹桥的灼烫下迅速消融,然后又在面板大量寿元的消耗下迅速恢复。 此消彼长,带来的除了无尽的痛苦外,还有它与浑厚天幕逐渐拉近的距离。 在宝珠储藏的书籍中记载。 走完这条虹桥的过程,叫做攀天路,只能算是一個小门槛。 其作用便是让修士简单的体悟一下生老病死苦五劫,方便之后开城时不至于束手无策。 无量妖皇乃是沈仪一身修为的具象。 对于修士而言,这就是性命根本,但凡有所损伤,那都是需要漫长岁月,甚至一生去修补的,遑论是这般粗暴的糟践。 但对于沈仪而言。 如果千年不够,那就万年,还不够就数十万年。 反正都走到这里了,认怂是不可能的。 他也确实如愿以偿的踏过了生劫,但在此刻,整个攀天路的过程就有些变味了。 虹桥不再是为了让沈仪体验五劫,而是极力的想要将其赶落下去。 当一个犟种遇到了另一个犟种。 所导致的结局就是妖魔寿元的大量流失。 猩红人影甚至都没发现自己脚脖子没了,身形又一个踉跄,但眨眼间,双脚便恢复如初,脸上没有丝毫动容。 至于痛楚……他早就低吼到连嗓子都沙哑了。 终于,在这条长桥上,沈仪的神魂与无量妖皇融为一体。 他不急不慢的踏上了云端。 刹那间,脚底的灼热感瞬间褪去,变成了能让人舒畅到浑身轻松的暖意。 “……” 沈仪张开嘴无声的笑了笑。 说胜过了天,有些太过于自负,更像是别人家的小孩,倔强的非要把门撞开,说自己就是这家里的人,家里的大人看着门都快被撞坏了,只能无奈将其放了进来。 怎么说呢,反正没有输。 “那么,让我看一眼。” 猩红人影抬起头,朝着云后看去。 随着它的视线扫过,漫天祥云无风而动,悄然褪去,就像是在附和着它。 而在那堆叠的云层后方。 五座高耸的大城以无比清晰的模样映入眼帘。 数遍整个南洪,能见齐五座大城的修士都屈指可数,这代表着修士的上限。 龙汉、赤明、上皇、开皇、延康。 五座牌匾上的字迹皆是蕴含着晦涩难懂的道义,仿佛形成了一个轮回,周而复始。 在古籍中,这五座大城还有另一个略显霸气的名字。 天劫! 渡过天劫,才能算作是仙。 “……” 沈仪略微怔神的朝五座大城的后方看去。 在那里,他隐隐约约看见了一座雄伟的天门,并不真切,好似有人影幢幢,如梦似幻,一触即碎。 “嘶。” 沈仪突然感觉有些目酸。 径直收回了眸光。 让一个凡人提前看一眼白玉京的后面是什么,已经算得上极大的馈赠,想要深究,却是有些力有不逮。 就在这时,沈仪略有些心虚的朝周围扫了一眼。 随即打开了面板。 早在第一次突破百万年妖魔寿元时,后面就多出了可凝练的字样。 只不过当时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现在亲眼看了五座大城以后,才稍稍有所明悟。 【万妖殿.东:蕴妖而生】 【万妖殿.南:观其衰老】 【万妖殿.西:磨练其身】 【万妖殿.北:葬其妖魂】 【万妖殿.中:永世侍奉,享无尽之福禄】 这好像不是要改考题,这是打算把考场一起改了。 沈仪看着剩余的妖魔寿元,又重新将目光投向了眼前的五座城:“啧。” 总感觉自己的修行之路,好像又要走歪了。 (本章完) ------------ 第五百零六章 有我在,你肯定能生出来(3K6) 其实沈仪并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在此方天地的眼中,他乃是无生之人。 虽靠着倔强的性子,和浩瀚妖魔寿元的加持下,总算是攀上了天路。 又因在返虚路上,实打实的铸就了全部的天宫,在这般浑厚坚固的根基下,才能一窥五座仙城的真容,甚至还多看了一座天门。 若是传出去,不知其余修士会不会眼红嫉妒到道心震颤。 但看见归看见。 拥有如此冠绝南洪的修行上限。 却仅是第一座龙汉大城,便是堵死了沈仪的去路。 此乃始劫,谓之生。 虹桥可以硬走,这龙汉大城总不能真的硬生生的撞上去,这只不过是城池虚影,又不是什么真的宝库,撞开门就有道兵可以拿。 “那就试试吧。” 沈仪深吸一口气,看向了面板。 【剩余妖魔寿元:七百二十三万年】 别说,要不是这次收获颇丰,光是这五座万妖殿所需的寿元就不知道要凑多久。 下一刻,上面的数字开始迅速变化。 与此同时,一抹漆黑之色,自沈仪的瞳孔中蔓延开来,逐渐占据了眼白。 于是乎,在他的视线内,方才还布满瑞气祥云的蔚蓝苍天,突然被薄纱般的黑幕所吞噬,天色迅速变得晦暗无光。 遮住自己的眼,以此遮蔽天机? 一叶障目,掩耳盗铃。 听起来有些可笑。 但就在沈仪略带错愕的注视下,刚才那五座雄伟的大城,瑞兽檐角渐渐化作狰狞的利爪状,仙气褪去,有黑雾席卷而起,朱红色的大门像是被墨汁沁染,很快化作漆黑一片,好似深渊。 好端端的仙城,倏然变得邪气逼人起来。 五道浓郁黑雾冲霄而起,犹如浓烟滚滚,遮蔽了后方隐隐约约的天门。 直到烟雾汇聚凝实,化为了五尊造型各异的漆黑宝座,轰然镇入了五城之中! 轰! 刹那间,沈仪眼眸中的墨色迅速褪去,重新变作黑白分明的模样。 整片苍凉青天也是随之变得正常起来。 五大仙城仍旧是先前那般高耸云巅,仙气缭绕。 唯有沈仪屏息凝神看去的瞬间,才能看到其阴森森的本质,睁眼闭眼间,牌匾上的模样也在不断变换,偶尔会显出“万妖殿”的字迹。 “所以……这有什么用?” 沈仪陷入沉默,他不觉得给五大仙城换个模样,还是只有自己才能看见,值得付出整整五百万年妖魔寿元。 没错,这次凝练而出的东西,乃是每座一百万年! 【剩余妖魔寿元:两百二十三万年】 【万妖殿:真身不历天地劫,森森白骨垒做碑,无尽残魂入轮回,以证我主无上法】 “不历天地劫……” 沈仪默默咀嚼着这句话,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不历劫?是不愿意,还是不敢? 算了,寿元都花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去。 念及此处,沈仪抬眸看向那座龙汉大城,缓缓探出了手掌,于虚空中做出了一个推门的动作。 下一刻,牌匾上的“龙汉”二字迅速化作“万妖殿”。 就像使用妖魔本源时那样,如出一辙的情形显现在沈仪眼中,只不过不再是一道道妖魔残念,而是一尊尊剩下的镇石。 在他的扫视下,仅有两尊镇石睁开了眼。 “……”柯十三瞥了眼旁边的乌俊,两者沉默对视许久。 沈仪大概明白了先前那句话的意思,应该是挑选一尊幸运镇石,代替自己去历劫,至于历劫成功以后,或许还跟先前看见的五尊宝座有什么关系。 “谁来?” 沈仪本能的把目光投向了乌俊。 毕竟在诸多同族血脉的加持下,这头金纹龟妖的实力已经堪比开了两城的柳世谦长老。 相较之下,柯十三便弱了很多,直到现在也不过返虚十二层的境界。 “我主……” 乌俊明显有些激动的想要起身,但身形刚刚动了一下,便又犹豫的坐了回去。 身为镇石,连死都不怕,更不可能畏惧别的什么。 它只是单纯没信心而已。 历劫这种事情,何况还是心劫,考验的更多在于心性而非实力。 按照常理来说,身为白玉京大妖,心性肯定是比返虚妖魔要强的,但它却是个例外,这一身的实力皆是用血脉和妖魔本源硬堆出来的。 论起本质,当初的乌俊还真不一定比得过柯十三这头龙孙。 “宣柬愿为我主渡过生劫。” “若是失败,自当万劫不复,永堕轮回而不悔。” 柯十三终于站起身来,弯腰拱手,比起乌俊,它是真的很不会说话,偷偷学这么久也没学到点什么,憋了半天仅仅憋出了这两句。 “去吧。” 沈仪也不再墨迹,抬掌间,柯十三的身影便是轰然掠入龙汉大城。 于此同时,面板上的妖魔寿元再次开始变化起来。 它们毕竟不是真的生灵,想要替人历劫,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好在现在的沈仪财大气粗,五百万年都花了,也不在乎这三瓜两枣。 龙汉大城的大门微微敞开了一条缝。 柯宣柬垂手而立,神情凝重的看向那缝隙间闪烁的光芒。 从洁白的灵光,变成飘渺青气,然后逐渐转化成了厚重的紫意。 “……” 柯宣柬用力攥住五指。 天劫这种东西,乃是凝聚道兵之用,想要获得更高品质的道兵,自然也需面对更强悍的劫难。 以主人的浑厚底蕴,鸿蒙天兵是必然的结果。 它心里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就当柯宣柬打算迈步踏进去的时候,它的双肩忽然猛地颤抖起来,忍不住擦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渍。 就在它骤然缩起的瞳孔倒映下,门缝里的紫意当中,悄然多出了一缕金色,是那般的惹眼。 鸿蒙天兵之上,居然还有别的存在?! 龙汉大城仅与返虚前期铸就的道宫有关系。 沈仪挑了挑眉,自己当时用的道柱其实还挺正常的,有此等变化,大概率和玄庆前辈的馈赠脱不了关系。 “我主……十三去了。” 柯十三苦着脸,哀怨的看了沈仪一眼,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心气。 它一步一回头的迈进了那扇大门当中。 待到整个身影都消失在原地。 沈仪的脑海中倏然多出了一片广阔的水域,随着视线不断的往下,碧波青草间,一缕缕紫气涌现,然后迅速缠绕起来,呈现处巨大的卵状。 随着紫气越来越多,这枚巨卵也逐渐变成了坚不可摧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道晦涩的金纹凭空显现,仿若某种封印般刻在了上面! 直到此刻,卵中才蕴养出了一丝淡淡的生机。 微弱的仿佛一指头就能戳死。 正是刚才消失不见的柯十三。 “……” 沈仪陷入沉默,神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他早就说过,这些妖魔只需要尽力去做就好,至于寿元的事情,自己会想办法搞定。 收敛心神,沈仪加快了妖魔寿元的灌入。 百年……千年……万年…… 柯十三伏于龙卵之内,硬生生长至了成年的模样,修为也是逐渐暴涨。 在那紫气的蕴养下,它不再是那般浑身尖刺的狰狞模样,而变成了一条浑身金黄麟片,头角峥嵘的长龙,锋锐的爪牙一遍又一遍的轰砸在这枚巨卵上面。 经历过妖魔本源的恩赐,哪里会受不住这点时间的煎熬。 更何况柯十三还陪着沈仪推演过那么多的功法,耐心更是远非常人能比。 它之所以那么暴躁,乃是因为看不到任何希望。 在面对这枚龙卵的时候,此刻已经成年的它,和先前那道微弱的生机似乎并无不同之处。 “我他妈!生!生!” 柯十三一遍又一遍的耗尽体力,嗓音也从最初中气十足的咆哮,渐渐变成了一道哀鸣。 它仿佛像是求饶般吐出一口气来:“我……生不出来啊……” 即便是以柯十三的经历,竟然也是在这生劫的历练下,心中生出浓郁的死意。 足矣见得这道关卡有多难跨越。 “……” 沈仪挑了挑眉尖,有自己在,哪有生不出来的道理。 他略微抬掌,又是近三十万年妖魔寿元灌入了进去,加上先前的,所消耗的寿元已经来到了近四十八万年。 如此漫长的岁月,又身处这般枯燥的环境,近乎击碎了柯十三的神智,让它再次变得疯癫起来。 “吼!” 沈仪听着耳畔凄厉的龙吟声,沉思一瞬,淡淡道:“闲着也是闲着,放松一下?” “……” 听到放松二字,柯十三好似想起了什么不太美妙的回忆,神智瞬间恢复了清明。 它的爪牙愈发结实锋锐,鳞片也越来越厚重。 哪怕是黄煞毒龙,也不可能在不吃不喝的情况下,单凭时间的累积,抵达什么特别恐怖的境界。 但至少,它的妖躯已经成长到了血脉的极限。 而那枚龙卵,也终于有了碎裂的痕迹。 金符倏然炸裂成粉末,喀嚓喀嚓的声音开始响彻沈仪的脑海。 “我主,何为生?!” 沈仪听见了柯十三的问话,思绪中飘起了许多情形,皆是他此生最危险的时候。 例如初见狗妖时,手里的那柄自己唯一能倚仗的佩刀。 又譬如清风山外,刺进蛟龙心口的那柄仪刀。 还有……面对啸月狼王时,那柄护住自己心神的潜渊。 沈仪睁开眼,朝着虚空中握去。 他的身影倏然悬立在了五城之上。 龙汉大城当中,紫气腾飞而起,汇聚于他的掌心,一缕金光在其中闪烁,弥漫着令人胆寒的威严。 一柄修长的墨刀,带着冰凉的触感,被那修长五指缓缓攥紧。 鸿蒙天兵?或许应该有個别的称呼。 沈仪瞥了眼漆黑刀身之上,那一缕细细的金线,逐渐蔓延开来,形成了先前龙卵之上的晦涩纹路,宛如金花绽放于刀背间。 他突然想给这柄刀取个名字,之前那柄叫二黑,那这柄…… 就在这时,下方忽然炸响的龙吟声打断了沈仪的思绪,让他下意识垂眸看了过去。 吼—— 伴随着龙吟,只见一条苍老的黄龙自大城中掠出,黑雾席卷间,这几座仙城终于显出了本来的邪气逼人之状。 它瞬间落于那狰狞宝座之上,化作半龙半人之形,双爪分扣在扶手之上,俯瞰着万妖东殿,重新化作了一尊石像。 【东殿主:黄龙柯宣柬】 “参见我主!” 浑厚的嗓音荡于天际,无视了白玉京仙城,无视了后方的天门。 在五座漆黑阴森的妖殿簇拥下。 仿佛这世间唯有天际悬立的那袭墨衫身影,才是它们心中真正的天地。 “……” 沈仪心神微动,稍稍尝试了一下。 发现虽然模样发生了改变,但柯十三本质上还是镇石,之前能办的事情,现在似乎也能办,而且实力暴增了不知多少,还多了些别的用处。 想到这里,他缓缓将目光投向了另一处的乌俊:“要不,你也试试?” 听着那极具诱惑力的嗓音。 乌俊咽了咽喉咙,它看着威风凛凛的柯十三,承认自己似乎是有些心动了。 (本章完) ------------ 第五百零七章 连开两城,七子大会!(9K,补1K) 沈仪并非是一时兴起。 在亲眼看见了所谓的生劫,竟是字面意义上的破壳而生后,他对之后的几劫也有了大概的猜测。 龙汉大城以后,便是轮到了赤明大城,与前者的“生”相接,这第二城代表的是“老”。 生机不会永无止境的蓬勃迸发,总有高谷巅峰,随即便是一路下滑,直堕无边黑暗。 死固然可怕,但那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衰弱的感觉,宛如钝刀割肉,同样是一种让人难以接受的折磨。 常言道,千年的王八万年龟。 沈仪总觉得,身为金纹龟妖一族的乌俊,或许还挺适合用来历练此劫的。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个原因。 那就是在南洪这片地方,天资悟性能与柯十三相比较的妖魔,实在是不多。 它修为低只是因为年纪小。 论背景,南龙宫在南洪属于大半个主人,柯宣柬乃是这顶级势力里面,仅有的十三位龙孙之一。 十三个听起来或许很多。 但要知道同等层次的南洪七子,光是道子,按理就有七个,再加上各大长老座下的亲传弟子,这個数量很有可能超越了百位。 相较之下,柯十三这个龙孙的含金量就高到有些可怕了,可以说年轻一辈中,背景能压过它的,把人族和妖族都算上,不会超过二十个。 论血脉,对方既有黄煞毒龙传承,又兼具同样身为水中大族的紫珠蚌妖神通。 更何况它本身也极具聪慧。 再加上镇石不能重复,那就得把南龙宫给排除出去。 想要再找一头跟它类似的妖魔来开城,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矮个里面拔高个,乌俊……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金纹龟妖一族也算得上是南洪中坚势力。 【剩余妖魔寿元:一百七十五万年】 沈仪呼吸略微一滞,就像是突然从一掷千金的豪奢举动中回过神来,发现包里已经不剩几个钱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就在攀天路之前,这串数字还是以八开头的。 除了开白玉京仙城以外,他其实还想再补充一下自己的功法不足的。 念及此处,沈仪有些无力的挥挥手:“去吧。” “乌俊遵命!” 这头金纹龟妖深吸一口气,又深深看了眼那尊身形巨大,仪态霸道的黄龙雕像,终于是鼓足勇气,悍然朝着第二座赤明大城掠去。 在其踏足于仙城之下的时候,牌匾上的字迹闪烁不定,犹如被水波浸染,显出了万妖北殿的真容。 朱红色的大门迅速化作一片乌黑。 悄然展开的缝隙中,光芒迅速变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乳白色化作了浓郁的紫气。 哪个能登上白玉京的修士,年轻时不是威名赫赫一代的天骄。 但他们在面对这般情形时,便是那如古井无波的道心,也会不自觉的紧张起来,甚至到了连呼吸都会下意识屏住的地步。 门中道光的细微变化,很可能就决定了取出来的到底是一件普通的灵兵,还是震慑众生的鸿蒙天兵。 然而对于沈仪来说,从白光到青气,再到紫意,是那么的理所应当,水到渠成。 就算是紫气浓郁到了近乎化作实质的程度,他那双眼眸中仍旧带着一丝不满足。 整整十一层天宫,再加上玄庆前辈的馈赠,绝不应该止步于此。 果然,那抹熟悉的金色再次跃入眼帘,甚至比先前还要浑厚许多。 用了远超旁人品质的道柱所铸就的无量妖皇宫,终究是有反馈的。 “可惜了。” 沈仪略微垂眸,哪怕自己的底蕴足够稳固,再加上玄庆前辈的相助,也只能让这紫气中夹杂一缕金芒而已。 不过他并不会和玄庆一样去懊悔,当初为什么不再慢一点,走得再稳一些。 因为沈仪很清楚,自己每走出的任何一步,都已经尽了全力。 若是当初接下玄庆的最后那次馈赠,或许能助开城时再进一步,但那并非他愿意看见的事情。 何况就凭乌俊的血脉天资。 再往上面增添难度,沈仪怀疑自己砸到倾家荡产,也未必够对方成功渡过此劫。 看着乌俊颤颤巍巍的踏入赤明城。 与先前类似的变化再次于沈仪脑海中浮现。 同样是碧波之间,区别是多了一座礁石,金纹龟妖懒散的趴在石滩边缘,好似整个身躯都失去了活力。 这才刚刚开始,乌俊的眼中便涌现了一丝慌乱。 它发现自己最引以为豪的妖躯,仿佛在瞬间被无形大手所剥夺,变得连移动四肢都困难无比,更遑论翻山蹈海。 “我主……” 它本能般的产生了退意。 沈仪稍稍挑眉,察觉到了异样,可惜却帮不了对方什么。 乌俊虽然享用过妖魔本源的恩赐,但那东西在折磨它的同时,却也在帮它变强,和现在这种感受着自身愈发微弱,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情况,完全是两码事。 真正骇人的不是时间的流逝,而是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 面板中的妖魔寿元迅速变少。 相应的,乌俊的体型也在逐渐变大,鎏金般的重壳逐渐被风沙洗刷,变得愈发粗粝,又有岩石在其上堆积,粗大的四肢膨胀到了礁石完全容纳不下的程度。 直到它自己变成了一座岛屿。 粗糙的皮肤已经与石表无异,气息也微弱到了无法察觉的地步,那双浑浊的眼眸中,早已被垂暮之气所占据。 “我主,它可能出不来了。” 万妖东殿当中的宝座不知何时变得空荡起来,柯十三无论是模样还是气度都与先前有了天翻地覆变化,实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虽然远远不及合道境,但本身给沈仪的压迫感,已经不输于那些道子,或许还犹有胜之。 它缓步走至主人身后,唯有眼中的敬畏不变,甚至比历劫前还要更浓郁一些。 “再看看。” 沈仪瞥了眼仅剩一百多万年出头的妖魔寿元,心绪还算沉稳。 其实只要乌俊能出来,就还不算特别亏。 毕竟这些妖魔寿元是实打实提升了镇石的实力,并非白白浪费。 “……” 柯十三同样能察觉到乌俊此刻的变化。 虽然不太喜欢这个油嘴滑舌的马屁精,但它还是希望对方能渡过去的,然而目前看来,机会已经很渺茫了。 乌俊很显然已经沉入了心劫当中。 根本没有大毅力去看破衰老。 单靠它自己,当初不过是返虚十层的妖魔而已,心性也算不得上佳,渡不过去才正常。 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失败,只是因为沈仪还未断去妖魔寿元的供应罢了。 那座金龟化作的浮岛,实际上已经与死物无异。 “呼。” 沈仪略微抿唇。 面对这般劫数,如果硬要说还有什么转机,那就是这头龟妖在无尽沉沦中,偶尔生出的一丝灵机。 但即便稍稍醒来,它又如何抓得住这稍纵即逝的灵机,若是错过,便又要再次陷进去,等待不知多少年后重新遇见。 寿元终有尽时……所幸妖魔寿元没有。 沈仪重新抬眸,他说过,别的没有,这玩意儿管够。 浩瀚的妖魔寿元再次朝着乌俊体内灌入进去。 当时间拉长到恐怖的程度,稀少的灵机竟也显得那般频繁起来。 “吼——” 不知错过了多少次机会,那座“浮岛”忽然颤抖起来。 犹如地动山摇。 繁密的山林倾塌,巨石滚落,掀起水域大浪,厚重的龟壳早已失去了当年的鎏金璀璨,变得驳杂不堪,但当金纹重新涌现上来以后,震去所有的污秽,终于是显出了下方乌金色的光华。 沉睡的老龟终于昂起了首级,发出了一道沙哑却悠长的低吼。 于此同时,数十万年所受的折磨,尽数反馈到了沈仪这位殿主的身上。 他颀长的身影倏然佝偻了下去。 汹涌的疲惫灌入四肢百骸,仿佛连指尖都抬不起来的无力感。 微微摇曳的发丝下,那张白皙脸庞仍旧年轻俊秀,眼眸中却充斥着垂暮气息。 刹那间,赤明仙城的城门猛地开启。 浓郁的紫气如长龙般轰然袭来,穿透了沈仪的身躯,在其四肢间汇聚成一套贴身的乌光玄甲,与关节贴合,将其即将坠下的身躯重新托了起来。 紫气中的金光掠去,化作了一枚束发玉冠。 “嗬……” 沈仪以那柄金纹墨刀驻着云端,踉跄着稳住身形。 清澈眼眸中掠过些许无奈。 妖魔寿元花了,最后还得把罪一起受了。 待到玄甲上的光芒敛去,赤明仙城大门即将合拢的刹那,又是一道遮天蔽日的身影掠出,落在了北殿宝座之上。 【北殿主:金龟乌俊】 【剩余妖魔寿元:八十二万年】 同样是半人半龟的模样,眉眼深邃,同样俯瞰着万妖殿,浑身散发的气魄竟是不比柯十三这头龙孙要弱。 沈仪沉默瞥了它一眼。 可以的,活生生吃了自己上百万年的寿元。 不过……这算是连开两城么? 沈仪随意挥手,墨刀与玄甲便是溃散成烟,迅速涌回了两座仙城当中。 他并没有拿自己的刀砍一下甲胄的意思。 到了鸿蒙天兵这个层次,若非拼死搏杀,已经很难试出它们的上限了。 念及此处,沈仪闭上眼,将神魂从无量妖皇身上抽出,刹那间,它又变成了那副浑身猩红的模样。 再睁眼时,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体内,遥望着天际。 指尖轻轻拂过眉心。 华美的紫色虹桥迅速回到了识海,重新化作十二层高的无量妖皇宫。 也就是在此刻,沈仪终于体会到了登天后的变化。 浑身气息暴涨,猩红妖力不受控制的冲霄而起,拨云见日,融去了仙城的虚影。 哪怕抛开道兵不算,白玉京本身也和返虚境拥有云泥之别。 这也是为何赤眼玄凤在天剑宗呆了这么多年,都被刻意压制在返虚十二层的缘故,唯有抵达这个境界,才真正拥有搅起风浪的实力。 这次不仅成功登上白玉京,连开龙汉与赤明两城,更是收获了两尊占据了宝座的强悍镇石。 也只有这样,才让他花掉这么多妖魔寿元后的心疼之感略微好受了些。 毕竟消耗大头还是在建造万妖殿的五座分殿上面,后面的三座大城暂时还开不了,不过迟早也得用。 “……” 沈仪稍稍握掌,感受着这陌生的力量。 他侧眸朝着远处看去。 这次突破所花的时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好像有些来不及了。 是时候该回去了吧。 …… 南洪七子,相较于平日要热闹了许多。 各式各样的法宝自天际掠过,其中身影不乏一些声望颇高的熟脸,让仙宗弟子都是略感好奇的止步。 水里的,陆上的,洞里的或者山间的。 但凡是有些名气的势力,都是罕见的接到了来自这座南洪最庞大的人族势力的请柬。 七子大会,可以说是整个南洪最重要的盛会。 每一次开启,几乎都会决定这片水陆数千年的局势走向。 只因为在那封请柬后面,站着的是整整六位同气连枝的合道境巨擘,当他们联起手来,便是南龙宫也得暂时退避三舍。 “现在是有第七位了吗?” 有深山老林的势力修士好奇朝着旁边人问道。 在历经漫长岁月后,大部分修士都默认了南洪七子只有六位这件略显古怪的事情。 “不方便说。” 那珠圆玉润的胖子笑呵呵的摇摇头,眼里流露出些许复杂。 他其实有点小道消息。 但似他们这般修士其实很难理解,居然会因为什么当年的承诺,将一块如此珍贵的合道宝地留给一个宝地内的土著。 虽也听闻那位土著宗主略有些实力和天资。 但毕竟没有亲眼见过。 而且无论如何……他们也不觉得有什么事情,能比多一位合道境巨擘更重要,哪怕那位年轻宗主天资冠绝古今也一样。 也就是南洪七子财大气粗,腰板够硬,才有底气做出这般旁人眼里脑子有病的决定。 合道境代表什么? 在南洪拥有更进一步的话语权,让宗内弟子获得更多的修行资源,乃至于和其他几洪势力的交涉中,也能获得更多主动。 现在就这般舍弃了,只为让别人觉得南洪七子有情有义? 也不知道那六位前辈在想些什么。 真是疯了。 当然,心里想归想,珠圆玉润的胖子还是噙着呵呵笑意,在仙宗弟子的接引下,踏入了浮雕光幕之中。 即使南洪七子不介意丢脸,他们也得把面子功夫做足。 在看到那小辈的时候,照样恭恭敬敬称一声宗主,身上并不会少一块肉。 就在这些往来修士心思各异之时。 南洪七子的修士却是根本无心理会,他们现在唯一在乎的事情就是。 那位沈宗主去哪儿了?! 南阳宗内。 “问你话呢,说啊!” 盟宗的外门长老猛地一拍桌子,在桌子对面,一行人并排站着。 被问话那人,正是清月宗的颜文成。 这位深受重视的阵法天才,又拥有颜家的背景,此刻却是无奈的撇撇嘴,将眸光投到了旁处。 在这些已经急疯了的外门长老面前。 他实在很难解释,自己虽然几个月前刚和沈宗主一起离宗,但其实真的不太熟,更不可能知道对方在哪儿。 “注意下仪表,莫说是他,老夫也不知晓,这有什么好苛责的。” 柳世谦蹙眉看了过去,像他这般守规矩的人,很少会对盟宗的人指手画脚。 此刻显然是有些护犊子的意思在里面。 那外门长老深吸一口气,赶忙起身行礼:“晚辈明白。” 随即又头疼欲裂般回过头:“下一个。” 颜文成缓步退了回去,接着便是柳倩云噙着忧虑走上前来:“回长老,弟子也不清楚。” 为了找到沈仪,七宗的外门长老们,竟是将所有与沈仪有关系的弟子都给召集了起来。 实在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大会召开在即,为的就是向南洪诸多势力介绍这第七位宗主……现在人不在,他们该介绍谁? 这大概是南洪七子修士们最期望沈仪出现的时候。 先抛开合道宝地的事情不谈,至少把这大会顺利开展下去。 “先前死活不松口,现在真给他,他反而端起来了?!” 一众坐立的外门长老中,突然有人愤愤骂了一句。 然而话音还未落下。 便有数道气息同时将其笼罩,让其无措的跌落下了椅子,惊疑不定的朝着四周看去。 只见在大殿外,先前亲眼看着自家小东西被训,都始终一言不发,保持恭敬站姿的颜贤清,此刻竟是暂且抛下了对仙宗的忌惮,冷冷的扫了过来。 “……” 他虽只是南阳宗的附庸势力,但再怎么说也是一尊白玉京修士。 此刻毫无掩饰的释放气机,竟是震的那外门长老大气都不敢出。 当然,最重要的是,除了南阳宗附庸以外,主位上负责操持此事的柳世谦和池阳两位白玉京长老,居然也没有向着他,反而眸光瞬间冷淡了下去。 “褪了法袍去思过,本座不想说第二次。” 池阳长老略微挥袖,雄浑的灵压便是将那外门长老强行轰出了大殿。 “颜兄,莫要冲动。” 云霄阁和玄海斋的两位白玉京修士并未说话,唯有玄岳城的尹启璋轻轻将其扯了回来。 他们虽有白玉京的境界,但附庸终究只是附庸。 在仙宗眼里,他们或许比外门长老要重要无数倍,很多事私下里也能做到公正处理,但绝对不可能允许他们在明面上挑衅南洪七子威严。 有清月宗的两位白玉京长老坐镇,他们自然会去惩戒那些出言不逊之人。 颜贤清的举动显然是有些逾越了。 剩下三位也不太理解对方为何会这般不理智,毕竟他们虽是附庸……但好像还没有真正见过那位宗主。 “……” 颜贤清深吸一口气,终于退了回去。 他大概是场间唯一知道宗主去向的人,也是对于沈仪至今仍未归来,而最为心惊胆战之人。 或许真的出事了。 但颜贤清却没有办法向任何人求助。 南龙宫的来使仍在外面等候,只是暂且给七子大会一个面子而已。 颜贤清不知道能相信谁,他只知道若是自己泄露了这次对水族的屠戮,乃是出自宗主的手笔,将会给南阳宗带来多大的灾祸。 池阳长老的举动,显然让周围盟宗修士都警醒了一下。 七子大会的召开……也就代表那位年轻土著,至现在起,便是真正的宗主了。 先前那位外门长老,甚至都没有提及到沈宗主这三个字,便被扒去了法袍,若是敢指名道姓的冒犯宗主之威,恐怕被废除修为都是轻的。 大殿内顿时变作了轻声细语的模样。 柳世谦和池阳长老对视一眼,皆是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实际上在真正的宗门高层眼里,早就将沈仪和此次水族遭祸一事联系在了一起,之所以无人言语,是因为这事情至少也得是个实权道子才有资格参与。 南阳宗没有类似的人物,其余六位宗主又没有出面的意思。 故此,七子必须要等到沈宗主回来才能做决定。 前提是真能回来的话…… “前辈,麻烦您出来一下。” 颜贤清忽然听见了身后传来一道略显稚嫩的嗓音,回头看去,才发现是那个南阳宗的少年模样修士……好像叫做李清风。 别看对方修为低,但听闻整个南阳宗的事情都是他在一手负责,想必是深受宗主信任的。 “好。” 颜贤清径直快步跟了出去。 却没成想李清风并没有多言,而是带着他来到了内门一处僻静处。 下一刻,颜贤清瞳孔微缩。 只见在繁花树林中,浑身似枯槁木枝的人影负手而立。 虽然玄庆前辈的声名颇响,但颜家毕竟也是南阳宗的附庸,不至于被吓到。 真正让他吃惊的乃是玄庆前辈对面的那位老妪,眉眼间依稀能辨别出曾经的绝世芳华,此刻唇角噙笑,温柔的拄着拐杖。 这看似和蔼的老妪身上,却是隐隐溢散着令颜贤清目眦欲裂的恐怖气息,再加上最近收到的消息,他很容易就能辨认出对方的身份。 合道境巨擘!宝花宗主! “你请我过来,就是为了闲聊么?” 老妪略微歪头,在那木人面前,在罕见显出几分俏皮的同时,竟能让人不会感觉突兀和怪异。 “叙叙旧罢了。”玄庆嗓音温和,侧眸看了过去。 “是吗?” 老妪低下头,抿了抿唇,笑意更甚,随即眼底掠过些许促狭:“既然是叙旧,那我叫什么名字?” “嗯——” 玄庆浑身微微一滞,张开嘴,陷入沉默。 所幸老妪并没有为难他的意思,缓缓走近两步,踮起脚尖,轻轻替其拍去肩上的落叶,随即重新退了回去,轻声道:“有事可以随时来寻我,什么事都可以……但是不要骗我,好吗?玄庆是从来不会骗人的。” 宝花宗主知道玄庆没有骗人的习惯。 但他选择了撒谎,说明这件事情或许会严重到令合道境修士都吃惊的地步。 但宝花宗主并没有多问,便是简单的答应了下来。 玄庆深吸一口气,终于诚恳道:“多谢。” “顺手为之,姑娘莫要误会。”宝花宗主故作淡漠的瞥了过去,唯有唇角笑意不变,随后叹口气:“你当时救我时就是这样的……所以,你也不要和我客气。” 话音落下,她的身形缓缓消失在了原地。 “……” 玄庆再一次陷入沉思,很快又自嘲一笑。 哪怕对方出言提醒,他也真的记不起当年具体的细节了。 不过宝花宗主愿意帮忙,算是让他多了几分底气。 念及此处,玄庆转过身朝着远处错愕的颜贤清走去。 “最后确定一次,是我们的宗主吗?” 李清风神情认真的朝他看去,刚才在大殿内,他便一直观察着颜贤清的神情,直到确定此事对方一定知道点什么。 “我……” 颜贤清咽了咽喉咙,他大概猜到玄庆前辈为何要请来宝花宗主了。 这是打算如果沈宗主出了什么意外,就要踏入水域找龙宫讨说法的意思啊。 他终于吐出一口气:“是真的,这次死的那些水族,它们的消息都是宗主令我收集的,他入水前没有带上我。” 听闻此言。 哪怕李清风心里早就有了准备,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那个和他们一起离开南阳宝地的青年,在短短时间内,居然就有了将龙宫搅的天翻地覆的能力! 即便是以李清风对沈仪的信任,此刻也是感觉胸膛内砰砰声愈发剧烈,双肩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他是一人去的?” 在这般情况下,李清风甚至忘记了要称呼宗主。 所有人都猜测沈宗主乃是请了什么强悍的助力,但在颜贤清的口中,事情好像和旁人想的并不一样。 “宗主其实挺有信心的……我觉得咱们也可以对他有些信心。” 颜贤清这句话说出来连自己都不太信,毕竟在做了这么大的事情后,南洪哪里还有比仙宗更适合避风头的地方。 沈宗主到现在都未归来,其实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然而在他的注视下。 玄庆却是轻点下颌:“我相信他。” 他转过身去:“但是,我也得让南洪的人知道,他并非是一个人……虽然手段有些不光彩。” 话音间,玄庆脸上的自嘲又浓郁了几分。 曾经风头无双的天骄,现在沦落到要靠着去向别人索要旧情的地步,去讨要十多万年前的救命之恩,听着就滑稽可笑。 但无所谓,真的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要最后能让南阳宗有一人能光明正大的站在洪泽水陆就行。 至于这些无耻的事情,留给他来就好。 “我会等到七子大会结束的那一刻。” “若是你们愿意跟上,便来吧。” 留下这句话,玄庆同样迈步,背影消失在树林深处。 “贤清愿紧随其后,寸步不落。” 颜贤清缓缓拱手,抬眸朝着天际看去,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觉得以沈宗主离开时的姿态,应该用不上玄庆前辈准备的这些东西。 …… 朝霞弥漫的刹那。 于南洪水陆之中,苍茫山巅,骤然生出七道白虹横跨天幕,其间有符文闪烁。 白云绕灵岳,剑悬岳中,日月交替,峰岳之下碧波滚滚,涛声阵阵! 当它们聚在一起,便是南洪无双的震撼景色! 在那白虹汇聚之巅,温润的光柱缓缓落下,于是山海云雾间便有了变化,一张张古朴的长桌,一个个玉质的蒲团。 长阶好似要通往云端,顶端处则是一张宽大的椅子。 再往下看。 云雾的下方,青砖铺就而出,形成了巨大的广场。 随着一道箫声穿透云霄。 无数道身影驾着法宝掠出,座次森严有序,返虚后期坐什么地方,白玉京又该坐那里,仙宗长老坐哪里,宾客们又该在何处,都不能出分毫差错。 至于那些普通修士,还有仙宗的执事弟子们,则是尽数汇聚在了那方好似无垠的青砖广场之上。 他们整齐而立。 如出一辙的仙宗法袍微微摇曳,区别便在于上面的图纹,天剑、清月、无双……各有其风采。 地位最高的莫过于宝花宗主在内的几位合道境巨擘,被安排在了最靠近那把交椅的桌前,谈笑寒暄间,更是有白玉京亲传替其斟酒。 下一刻,天幕中缓缓涌现出六道虚影。 他们俯瞰着人间,并未显出真容。 但无需仔细去看,光是从他们那浩瀚至极的气息中,便能辨认出他们的身份。 六大合道境宗主齐聚! 换做往常,七子大会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而今日,那些宾客却发现了一丝异样。 六位宗主出面以后,竟然是沉默不言,让整片天地都滞凝了下来。 有擅长察言观色者,已经发现了那些仙宗弟子神情间的不对劲。 稍稍沉思后,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最上方那把云端交椅之上。 这是少人啊…… 少的大概率就是那位新的南阳宗主了。 魏元洲,苏红袖等六位道子安静坐在桌后,脸色各不相同。 柳世谦和池阳被众多长老孤立在边缘处,两人心不在焉的朝着四周扫去。 随着时间流逝。 先是从广场上的宾客开始,随即就连仙宗弟子都略略传出些骚动。 有人压低声音道:“不是……你是哪个势力的,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南阳宗的。” 那墨衫青年好像是姗姗来迟,略感新奇的打量着周围。 “南阳宗的?你们在那边呢……都没人通知你么,连位置都找不到?快找伱宗长辈带你回去。”那修士有些哑然失笑。 “来晚了些,没赶上。” 沈仪略微点头,他从柏云县开始就一直是野路子,确实没参与过类似的仙宗大会。 若非这边气势确实宏大惊人,他甚至都找不到地方。 “罢了罢了。”那高瘦修士终于笑出声来,偷偷瞥眼旁边:“跟紧我,我引你过去。” 说罢,他悄然运起气息,推开旁边人,带着墨衫青年朝着旁边走去。 就在这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动作太大了些,逐渐有人回头朝他盯来,然后错愕的让开一条路来。 “……” 高瘦修士反应过来,赶忙陪着笑脸,低声道:“帮帮忙,帮帮忙。” 然而却无人回应。 只是整个广场上犹如浪潮般散开,直到在广场中间让出一条宽阔无比的大路。 高瘦修士彻底愣在了原地,他跟着过来凑个热闹,哪里见过这般阵仗。 直到他发现在那云端之上,一道道身影逐渐站起,然后朝着下方拱起了双手,其中甚至包括了那高高在上的七宗道子和各大白玉京长老。 “咕咚。” 高瘦修士突然有些腿软,所幸很快便被一双白皙手掌扶住。 “我好像找到了,多谢。” 温润的嗓音传来,墨衫青年客气点头致谢,随即迈开步子,脚下有紫色气虹顺势铺开,横跨长空,直连天阶,一直到那交椅下方才停下。 他不紧不慢的踏上长虹,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一步的登上云端,走在所有人的前方,随即转身,安静的坐在了那把交椅之上。 随意的摩梭了一下扶手。 估计这还是考虑到自己没有合道境修为,所以刻意准备的。 沈仪收敛了心神,清澈的漆黑眼眸朝着下方俯瞰而去,略微卷起的衣袂下,乃是整个南洪有头有脸的修士。 在那道纯粹由紫气汇聚而成的长虹出现的瞬间,犹如琉璃般清澈,又好像蕴着大日般耀眼,仿佛让周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 所有宾客和仙宗弟子,包括白玉京长老和诸多亲传,乃至于合道境巨擘,以及天幕中的六道虚影,都是陷入了短暂的愣神。 如此通透的天宫,真是世间应有之物么? 鸦雀无声的广场之间。 下一刻,不知是谁起了头,又像是异口同声。 弟子抱剑俯身,外门长老垂首,亲传与长老再次拱手。 犹如潮水从远处涌来,声浪逐渐汇聚,化作了一声如洪钟大吕的嗓音。 “我等,参见南阳宗主!” (本章完) ------------ 第五百零八章 刘兴山出列(5k2) 如果要从南洪七子内,选出一个最强的道子,或许还有颇多争议。 但要是选出一个最傲的,那莫过于苏红袖了。 此刻,这位天剑道子身处云端,拱手而立,抬眸朝着长阶之上的那道墨衫身影看去。 她蕴着锋芒的双眸有些闪烁不定,目光缓缓落至那条紫玉虹桥上面。 “呼。” 不知过了多久,苏红袖终于红唇微启,吐出一口气来,却也舒不尽心底的那抹震撼。 她一直以来的骄傲,很大一部分便来自于她亲身走过的那条路,可以称之为一条近乎完美的返虚路。 之所以是近乎完美。 那是因为在此之前,南洪还有个先例,那便是南阳宗的玄庆前辈,对方直到返虚九层,竟还有能力铸就一座无上天宫。 相比起来,苏红袖还差了一层。 但李玄庆毕竟是漫长岁月以前的天骄,如今早已不再是他的时代,就连那些惊世骇俗的传闻,也是逐渐沉没于时间长河之中。 她并不会因为一个传闻中的人物,而受到什么影响。 然而此刻,一条真正意义上可以称作完美的紫气虹桥,就这般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眼前。 实在是让苏红袖一时半会儿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所幸露出这般神情的并非她一人,在场所有修士的心神都沉浸在了这道紫虹当中,久久无法自拔。 “你怎么了?” 苏红袖忽然发现身旁那俏丽的姑娘好像与其他人不同。 按理来说,以这姑娘的修为,别说坐在此地,哪怕是跟苏语裳一桌都不够资格,奈何对方有個合道境的师尊,又是宝花宗钦定的继承人,地位与道子相当。 此刻,别人都盯着紫气长虹,唯有这位宝花仙子怔怔的盯着那长阶之上坐着的身影。 “没……没什么……” 宝花仙子似乎是忘记了身处如此庄严肃穆的场景,竟是本能般的揉了揉眼睛,那双清澈水润的眼眸越瞪越大,连呼吸都急促了许多。 她好像找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青年。 但又拼命的否认心底的想法。 虽然他们长着同样的一张脸,但宝花仙子记忆中的青年,乃是一个面对返虚五层妖魔都需全神贯注的散修,而非眼前这个居高临下,淡然俯瞰着南洪众多强者的存在。 就连身为合道境巨擘的师尊,此刻也处于对方身侧下方的位置。 “他是谁?不是……南阳宗主是谁?” 宝花仙子强迫自己调整好情绪,但仍旧是有些语无伦次。 “……” 苏红袖怔了一下,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说出那个名字,即便是她也需借助传音秘法才不算失敬:“沈仪。” 听到这熟悉的字眼。 宝花仙子倏然攥紧了袖口,她的确听见那些散修称呼青年为沈前辈,但她确实没想过,这“前辈”的分量会这么重,甚至重到了需要她仰望的层次。 怪不得无论如何也寻不到消息。 目光放在眼前,如何看得见天上的南阳。 只是……像这般地位崇高的存在,怎么会需要屈尊降贵,亲自到宝花宗去求丹药。 以他的身份,甚至连法旨都不需要,仅需流露出一个意思,宝花宗便会派人将丹药以最快的速度送上。 “所以他一直在逗我玩吗。” 宝花仙子咬住嘴唇,垂下头,脸色稍稍发白。 所谓的……返虚四层,不必加。 只是因为沈仪乃是登了白玉京的强者,当日的事情,在他眼中都不过是孩童嬉戏罢了。 自己带着游历人间的心思逃出宗门,却成为了别人游历的一部分。 怪不得沈仪离开的时候,连她的姓名都懒得多问一句。 仙人入凡尘,无论是行善还是惩恶,又怎会真的在意一个路边的村妇。 “他的情况有些特殊,你可能想多了。” 苏红袖像是猜出了什么,以沈宗主在外闲逛的习惯,能结识宝花宗的小姑娘,也算不得什么奇事。 这姑娘大概率是想岔了什么。 看在宝花宗主的面子上,她罕见的轻声提醒了一句:“等大会结束以后,我再与你解释。” “好。” 宝花仙子轻轻点头,重新看向了沈仪的脸庞。 无论是神情还是五官,都没有任何变化……本来也才不到一年的时间,有变化才奇怪了。 对方并没有刻意去营造什么威严气度。 他只需安静的坐在那里,便会让旁人觉得,连直视他一眼都算是冒犯。 紫气虹桥的震撼或许久久不能平息。 但在场之人,哪个不是心绪沉稳之辈,行完礼后,很快都是抬起头,强行按捺住心中异样,继续将七子大会推进下去。 当然,也有不少人面露古怪。 诸位道子便是最受刺激的一批,反倒是那群原本觊觎着合道宝地的亲传弟子和长老们,此刻突然就释然了许多。 德不配位时,南阳宝地才是鲜美肥肉。 但当沈仪已经不输于,甚至超越了其他道子的时候,那南阳宝地就是他天生就该拥有的东西。 “终于结束了。” 柳世谦身处角落,侧眸朝池阳长老看去,两人相视一笑。 他从最开始的不报任何信心,只是单纯履行盟宗约定,到后面与沈宗主接触较深以后,心里不免也会生出几分期待,希望有朝一日,能看见对方坐稳这块宝地。 只是没想到这期待会满足的如此之快,快到令旁人咋舌的程度! “我先前还以为会丢脸来着。”属于南阳附庸的位置,云霄阁和玄海斋的白玉京修士,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沈宗主,且对方的表现远超他们先前的想象。 让他们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杆,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反倒是颜贤清悄然松了口气,既然宗主安全回来了,也就无需玄庆前辈带头去找南龙宫的麻烦,南阳宗也能稍稍得到些喘息的机会,对他们这些附庸而言,这自然是好事。 念及此处,他与剩下的所有修士一起抬头,目光掠过那袭墨衫身影,看向了对方身后的天幕。 在那里,六道气势雄浑的虚影分立,虽站得高,却显出些将沈仪簇拥其中的意味。 今日的七子大会本就是为了南阳宗而召开,主次极其分明。 现在只需等待六位宗主颁下法旨,金口玉言,此事便算是尘埃落定,再无更改的余地。 六道虚影对视了一眼,皆是看见了对方眼眸中的复杂。 但他们并未多说什么。 顷刻后,清月宗的姬宗主垂眸朝沈仪看去,传音入耳,轻声提醒道:“换上宗主法袍吧。” 这位年轻人或许经验不足,并没有考虑到那么多,平日里穿什么都无所谓,但今日却不同,至少要让这南洪的修士们知道他是哪一宗的宗主。 所有人都是凝神定气,安静的注视着长阶之上。 对方只需穿上那袭白袍,从今日起,便是真正的南阳宗主。 然而在这般紧张的时候。 沈仪却并没有取出那件法袍,反而抬眸朝天上看去。 下一刻,一道语气平淡,却让所有人都色变的话语,缓缓荡开在天际。 “我是宗主吗?” 沈仪神情认真,似乎并不是在挑衅亦或者质问,只是单纯的好奇这个问题。 旁人全都陷入错愕。 就连南阳宗附庸,以及在李清风率领下的诸多仙宗执事,眼中都是涌现出了疑惑。 在这种时候,为何会突然问出这般没意义的事情。 把七子大会的流程走完,不就是真正的宗主了?难道还有什么别的说法? 六位道子也是怔在了原地,不太清楚沈仪想要做什么。 唯有天际的虚影们沉默了下来,似乎在仔细思忖这个问题的深意。 很快,天剑宗主点了点头:“你自然是。” “好。” 得到肯定的答复,沈仪轻点下颌,收回了目光。 他其实不是蠢人,很早就明白了在大部分时候,道理需要靠拳头去支撑。 譬如南阳宝地的归属,按理应该属于南阳宗弟子。 但这个道理,是没有人用拳头去落实的。 玄庆前辈或许算半个,但很明显是不够的。 也就是说,只要这些合道境巨擘愿意,他们随时都可以夺走这块宝地,至少也能将自己永远封死在里面。 但无论心底怎么打算的。 表面上,盟宗还是给南阳宗留了一条艰难的生路。 这就已经算得上是态度不错了。 故此,沈仪也愿意配合他们,去接受那些所谓的考验。 但考验是双向的。 现在该轮到盟宗们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沈仪仍旧没有起身,仅是不紧不慢的从袖口取出了一封书信,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指尖微弹,那封书信便是爆射而出,犹如刀刃般插入了下方的一张长桌上。 他白皙俊秀的脸庞上,神情忽然漠然起来。 漆黑深邃的双眼如古井无波,眸光将长桌后面的身影笼罩。 嗓音中带着不容忤逆的味道,轻轻吐出两个字。 “出来。” 话音传开的刹那,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那张长桌后面。 刚刚挨了苏红袖一顿惩戒的刘兴山,今日一直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的位置上,直到此刻,他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封信,眼角略微抽搐起来,终于是抬起了头颅。 那封信上所溢散的气息,让周围的天剑宗长老们下意识蹙紧眉尖。 “这是什么?”有人伸手去取,却被刘兴山悍然按住了手腕。 “你什么意思?”那位长老惊疑不定的看去,却是看见了刘长老犹如暴怒凶兽般狰狞的脸庞,朝着自己低吼道:“莫要多管闲事!” “……”此言一出,无论是广场上,还是天幕间,所有人都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变化。 道子行列中,其余人还未有所动作。 苏红袖便像是猜到了什么,同样漠然的扫过去,心里掠过一丝叹息,自己的直觉还真是一如既往般准确。 刘兴山没有去毁那封信的意思。 但凡是他朝着那东西动一根手指,便与认罪伏诛无异,今日绝对活着走不出此地。 柯老四!这没用的废物! 在拿到这般详细的消息后,竟然还是没办法对付一个返虚境的修士,甚至连书信都被人夺了去。 刘兴山强行忍住心中怨愤,咬紧牙关,重新朝着长阶上的身影看去。 他嗓音粗重,呼吸略颤,努力组织着措辞:“今日乃是沈宗主的盛事……莫要因为旁事扰了兴致……待到七子大会结束,兴山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三言两语间,先前跳的最闹腾的一位长老,不仅心甘情愿的承认了沈仪的尊贵身份,更是如割肉之痛般,给出了全力补偿的承诺。 姿态放的极低。 乃至于在整个南洪面前丢人也不在意。 只因他心里清楚,唯有先糊弄过去,方才有一线生机。 若是开了这封信,那一切都没了转圜的余地。 沈仪既然没有打开信,而是将其送至自己手边,说明对方就还有商量的意思。 然而就在刘兴山抬眸的瞬间,却是在那墨衫青年的唇角,捕捉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携着残忍的嘲弄。 那浓郁的讥诮意味,仿佛在嘲笑自己直到现在还抱有逃生的念头,青年眉眼间的平静,亦如仙神般高高在上,漠视着凡尘苍生。 所有人眼中从容淡定,风度翩翩的南阳宗主。 此刻在刘兴山的眼里,终于是显露出了一丝凶煞的本质。 “……” 刘兴山瞳孔微缩,逐渐反应过来了对方的态度。 他略带踉跄的起身,下意识朝四面八方看去,只见天际的六道虚影安静而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并非代表他们不赞同沈仪,而是在一位宗主处理事情的时候,他们需保持着最基本的尊重。 哪怕处置的乃是一位天剑宗的长老,还是长老中都算的上顶级的强悍存在。 广场上的七宗弟子虽满脸不解,但很明显没有任何人敢于过问南阳宗主的决定。 至于受邀而来的宾客们,此刻更是沉默不言,冷眼旁观着这一幕。 刹那间,整片天地都好像化作了寂静死域。 “真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好,好,好……” 刘兴山连连点头,惨笑不止,自知已无生路可言,指尖悍然触及眉心。 便是死,他也要尽力让这位宗主损失点什么。 譬如让南洪势力瞧瞧,对方仍旧只是个白玉京修士,在南洪七子刻意给他营造的气派之下,实际上还是需要其他宗主庇佑的青瓜蛋子罢了。 下一刻,两座大城接连开启。 哪怕第三座大城的道兵被苏红袖毁去,还需时日恢复,但鸿蒙天剑和那身重甲加身的刹那,他仍旧不是寻常长老可以对付的存在。 “不知死活。” 魏元洲脸色微冷,悄然朝前方跨出一步。 敢在七子大会上面,公然对一尊宗主不敬,刘兴山这是连最后一丝体面也不想要了。 旁边,苏红袖忽然伸手拦了他一下,随即指尖顺势放在了眉心,神情看不出喜怒,但眼眸中的杀机却已近乎凝作实质,她淡淡道:“天剑宗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 其余道子则是事不关己的看着热闹。 沈仪展露出的紫气长虹固然可怖,但真正有几分实力,还是让他们颇为好奇的。 当然,如果苏红袖要出手,那也无所谓,反正以后机会多得是。 然而就在苏红袖即将掠出的刹那。 沈仪仍旧端坐于最上方的云端,他静静注视着下方的刘兴山,将对方的暴怒模样,以及拼死一搏的凶悍尽数收入眼底。 他并未起身,只是轻轻抬起了右臂,墨黑袖袍略微扬起,露出了一只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 那被血符浸染的掌心,随意的朝着下方覆去。 场间并未出现什么变化,唯有天幕中的六道虚影同时将眸光投了过来,还有一位发出了声:“咦?” 轰—— 刘兴山手持长剑,身披重甲,他乃是开了三城的白玉京修士,哪怕身负暗伤,但此刻全力爆发生机与底蕴。 便是荡得天地变色,云海翻滚,好似周遭山脉与波涛都在尽数颤栗起来! 场间能干脆利落制住他的人,不会超过两掌之数。 这位天剑宗长老的全盛实力,甚至超越了某些道子,譬如白巫之流。 看似横跨长空的距离,对他不过是咫尺之遥。 “……” 刘兴山拔剑而起,带着必死的绝心。 然后整个人便凝滞在了空中。 他那双眼眸逐渐被漫天繁星所占据,就在他迷茫想要将其看破的刹那,却见漫天繁星竟是主动的敛去! 老人浑浊的瞳孔重新回到漆黑无光。 只是在这漆黑之中,多出了一道身覆贴身玄甲,手执墨刀的颀长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 这一切的变化都只在刘兴山一人的眼中。 几乎无人注意到,他那双圆瞪的眼珠中,忽然布满了血丝,好似看见了什么难以言喻的恐怖之物! 而在旁人的视线里,刘长老冲霄而起,然后呆在了原地,被那只遥远的手掌所覆盖。 刹那间,淡淡的血腥气在云雾间散开。 刘兴山身上的重甲喀嚓崩碎,肌肤间多出一道道血痕,然后顺着纹路被分割成了碎块。 混着血雾,啪嗒啪嗒的朝着下方坠去。 直到道兵化作烟云回归仙城,碎肉落入云雾,没入山脉深处,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将这一幕收入视线。 苏红袖缓缓放下了眉心的手掌:“……” 众多道子呆滞的盯着原地。 广场之上,无论宾客弟子,都还未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能似木头般抬头望天。 那高耸如云的长阶上方。 沈仪身上不知何时已经披上了一件耀眼的南阳白袍,宽大的衣摆在风中扬起。 他略微垂眸,端坐于交椅之上,擦拭着手上并不存在的血渍。 随即伸手整理了一下衣领,这才抬起头,轻点下颌道:“继续吧。” (本章完) ------------ 第五百零九章 南阳宗主,龙宫太子(6K2) 淡淡的血腥气还未彻底散去。 刘长老的咆哮声似乎还萦绕在众人耳畔,直到冷风拂过,广场上的修士们齐齐打了个冷战,只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心顺着脊背蹿到了头顶。 他们本能的仰起头,朝着天幕之上看去。 沈仪高坐长阶之上,嗓音并不高,但在这一片死寂中,却是足够让每个修士都听的无比真切。 那封单薄的书信直直的插在长桌上面。 直到刘兴山陨落以后,这封信仍旧没有打开。 但没有任何人会质疑这件事有什么问题。 不仅是刘兴山那激动的反应,几乎已经可以坐实他的心里有鬼的事情,还有沈仪如今的身份,对方是宗主,金口玉言……话再说难听点,即便刘兴山真是被冤枉的,今日只要另外六位宗主不开口,也绝对没有旁人敢于站出来救他。 当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刘长老是南洪七子中最顶尖的那一批强者,仅次于寥寥几位道子和六大宗主,地位的崇高程度毋庸置疑,他的死本该是让整个南洪都为之撼动的大事,此刻却是这般悄无声息,掀不起半点波澜。 相较于他陨落的缘由,众修士更震撼的是他陨落的过程。 哪怕刘兴山状态不太对劲,哪怕他只开了两城,但毕竟……他还是天剑宗那位威名赫赫的长老。 跺跺脚便能让南洪掀起巨浪。 面对如此强者的搏命一击,便是苏红袖亦或魏元洲之流,也需全神贯注,稍不注意就有马失前蹄的风险。 但沈宗主甚至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他只是轻描淡写的抬起了手掌,没有祭出道宫,没有去开白玉京仙城,就这么不紧不慢的按了下去。 刘兴山浑身汹涌的气息,便是于刹那间恢复了平静。 暴怒冲杀而去的身影仿若泥牛入海,没有惊起丝毫波澜,然后碎裂成了一堆肉块。 被如此简单的镇杀! 这怎么可能是白玉京修士应该拥有的手段。 原本还带着看热闹心思的道子们全都陷入了沉默,随即不约而同的朝着长阶之上的身影投去忌惮的目光。 “……” 魏元洲眼角抽搐了两下,这细微的变化放在以沉稳著称的他身上,已经可以算是有些失态了。 他知道沈仪的进展迅猛,但对于眼前的骇人一幕,他和其他道子的心情并没有太大区别。 因为这已经不是用天资和悟性能去解释通的事情。 古籍中有一朝悟道成仙的传闻,但传闻终究是假的,而眼前这个用了不到一年时间便登上白玉京,并且做到悍然碾压同境的沈宗主,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除了仙人转世,魏元洲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就连刚才按下的那一掌,也像极了仙人手段,否则怎么可能轻飘飘的斩了刘兴山,那是有能力打开三城的白玉京长老,又不是砧板上的鱼肉。 他突然有些后怕起来。 若是当时的妹妹实力再强一些,真的给沈宗主造成什么麻烦,而且不让自己知晓,不留弥补机会的话……那就绝不是封禁修为关押起来那么简单了。 在魏元洲身旁。 苏红袖垂手而立,紧紧盯着刘兴山陨落之处,她闭上眼眸,略带成熟风韵的脸上涌现凝重,鼻尖轻轻抽动,好似嗅到了什么。 那是剑的味道,像是某种自己不知道的剑体。 除了这個……还有道兵。 若是没感觉错的话,应该是鸿蒙天兵。 就在刘兴山身体碎裂的刹那,这些隐隐约约的气息虽然只出现了瞬间,但还是被苏红袖敏锐的感知所捕捉到了。 看似只是一掌,但其中糅合了很多东西。 刘兴山死的不冤。 苏红袖睁开眼眸,并没有因为察觉出这些东西而感到骄傲,反而看向沈仪的目光中,那抹凝重和惊叹的意味又浓郁了许多。 看的更深,才更能知道这有多恐怖。 先前她想的是,沈仪何时能成长到让自己真正提起兴趣一战的程度,但在这一幕过后,她脑子里剩下的唯有该如何取胜,如何去应对这一掌。 即便打开第三城,能胜么? 当这个念头生出的瞬间,苏红袖不由怔了一下。 要知道先前在面对刘兴山的时候,她当时的想法,若是全力施为,一剑就能斩之,现在居然因为沈仪,对自己生出了质疑。 “总有交手机会的。” 苏红袖缓缓移开了目光,她不能再看下去了,否则只会让自己深陷迷惘,未战先怯,道心有缺。 “怎么突然……打起来了……” 宝花仙子下意识朝师父投去目光,并非是因为她心智薄弱,只是单纯年纪上相较于那些南洪道子差了一截,再加上经验欠缺。 更重要的是,这事情牵扯到了沈仪,她莫名就心乱了起来。 “……” 手持拐杖的老妪朝着宝花仙子轻轻摇头,示意徒弟安静下来,但她看似沉稳,眼中掠过的一丝艳羡却是做不得假的。 不愧是南洪第一大的人族势力。 如此年轻的修士,便能拥有让她这老太都略感吃惊的实力。 怪不得要在其合道之前,提前拥他登上宗主之位。 就此等天骄,别说是在南洪,就算放到整个洪泽都是被各大势力争抢的对象。 这各大势力中甚至包括了龙宫。 它们应该不介意像多年前结交玄庆那样,让一尊有仙子之称的紫髯白龙与其暗生情愫,那段日子,是龙宫与人族势力最平和的时候,互不打扰,分居水陆。 这对神仙眷侣,不知让多少修士免于危难,获得一段极其珍惜的修养时光。 想到“神仙眷侣”这四个字。 老妪唇角多了一抹嘲弄,以及所有人都无法察觉的森森杀机。 有的畜生,无论以再多的美好佳句去将其修饰,赋予其再多美名,也是天生就活该被人骑的贱种! 玄庆啊,你真是瞎了眼…… “这。” 宝花仙子发现师尊忽然又陷入了那种沉思,不由脸色微滞,师尊大概是场间唯一那个,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思绪飘忽的人了。 所幸场间还有别的合道境巨擘。 六位宗主很快便收回了目光,他们心思各异,但并不适合在七子大会上商讨。 魏元洲的想法其实很正常。 南洪虽偏僻了些,但也在与外界联系,像是仙人转世这种事情并非没有听过……也别仙人了,不如直白点说,沈仪到底和秦师兄是什么关系? 这位年轻修士出身南阳。 却让旁人从他身上看不出半点对外界的惧怕,他好像在踏出来的瞬间,就已经接受了这个事情,并且目标极其明确。 短短时间内,不仅修为腾飞,更是与龙宫彻底结下了梁子。 根据几位宗主这些日子安静观察到的消息,这年轻人压根就没做过别的事情,不是得罪龙宫,就是在前往得罪龙宫的路上。 沈仪的心思,从他刚才抬掌时,刻意露出的那枚血符就可见一斑。 秦师兄培养出一个斩龙道人还不够,如今还要来第二遍?亦或者说,是秦师兄他自己,打算回来帮徒儿把这个名头坐实? 六位宗主垂眸朝着那把交椅上的身影看去。 那张白皙俊秀的脸庞上,噙着和秦师兄当年一般的平静,一时间让他们陷入了短暂的恍惚。 清月宗主的眼眸中掠过些许不解:“……” 你回来做什么,是想要报仇吗? 可洪泽哪有你的仇人,你的仇人来自于天上啊。 师兄,你想带着我们一起死吗……这,倒也不是死不得,只是担心哪怕是死了,这口气也出不去啊。 “继续。” 无双宗主轻轻抬掌,在他的嗓音荡开之际,所有人的心神都是突然安宁了下来。 暂且将刘兴山的事情抛之脑后。 整个七子大会,按照之前制定下的流程,有条不紊的进行了下去。 十余位白玉京长老起身,脚踏祥云升空,手捧玉令,开始高声宣读法旨。 当那些晦涩难明的经句从他们口中吐出,由白云汇聚而成大鹤衔起,朝着四海八方展翅而去,南洪七子这位新宗主的尊讳便会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南洪,乃至于更远的地方。 无论是高山亦或汪洋,无数的生灵都会知晓这件能撼动南洪局势的大事。 七道白虹光芒大作,灵岳震颤,天剑掠起,碧波愈发汹涌,白云缭绕间,清月敛了光辉。 在它们的映衬下,那一轮硕大的悬日高挂,显得愈发耀眼起来,温润光华将这难得一见的美景尽数笼罩了进去。 宾客起身行礼。 仙宗弟子们整齐踏步,双掌握剑,朝着最上方的身影单膝跪地。 “……” 长阶上面,沈仪仍旧安静而坐,他今日不是初至洪泽的谦逊修士,那袭摇曳的南阳白袍,代表的是整个南阳宗,以及一百八十余家附庸。 而此刻,这些人的性命,都系挂在了他的身上。 当然,话是这样说。 但该无聊还是无聊。 沈仪闭眸回忆着先前持墨刃斩去的滋味,道兵和普通的法宝完全是两回事,看着只是一柄刀,实际上却是整座仙城对于修士的加持。 毕竟是第一次祭出仙城。 在使出无生掌后,沈仪主动撤去了天衍四九的迷惑效果,也是想要试试自己耗费如此多的妖魔寿元,在登上白玉京后,到底与同境修士间有什么不同。 然而结果却是让他有些失望。 倒不是墨刃或者玄甲的效用有什么问题,主要是刘兴山的状态不对,无论是气息,还是心境,都像是受了极大的损伤,完全发挥不出该有的实力。 导致沈仪胜的无比轻松,压根体现不出道兵间的差距。 罢了,总还有机会的。 沈仪睁开眼,目光从下方那几位道子身上扫过,随即又朝着某个方向瞥了一眼。 …… 白鹤展翅没入云端。 南洪七子之外,有嶙峋浮岛,三道身影负手而立,静静看着那白鹤离去。 领头者乃是一头蛇蛟。 它身着华服,吐了吐信子,竖瞳散发着森森寒气,嗓音淡然:“最后再给他们一点面子。” 哪怕龙宫已经有九成把握,这次侵入水族之事与南洪七子脱不了干系。 但毕竟没有证据。 倒是没必要打扰七子大会。 不过…… 也就今日了。 蛇蛟手持龙宫太子法旨,此次前来,就必然要为五王爷和四龙孙讨个说法。 南洪七子以大会为借口去拖延时间,在它看来是很没有意义的事情,整个南洪都知道自家那位太子爷是什么性格。 要么不理会,但凡是出了面,那就是以半个南洪之主的身份前来问罪。 怎么可能接受无功而返的事情。 “末将也想瞧瞧,他们想要怎么把此事糊弄过去。”身后那位妖将同样露出狰狞神情。 如此多水族悍将的性命,岂是一句话就能敷衍掉的。 所谓先礼后兵,龙宫给的台阶,若是南洪七子不愿下,它们自然也有别的方式来处理。 在这些妖将看来,其实现在是一个很不错的机会。 南龙王尚在,西龙宫也绝对会全力支持,趁着七子大会刚刚结束,南洪大小势力的目光都聚集于此地的时候,不如就真刀真枪的来上一场。 就算不能一举歼灭七子,在两座龙宫的合力之下,至少也能让这群修士元气大伤,脸面尽失,麾下势力分崩离析,数万年再无翻身的机会。 猛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南洪七子即使表现的再平静,始终也是个不容小觑的大势力,让它们这些龙宫悍将做起事来,时常有些畏手畏脚。 “不讲规矩,总要拿出个交代的。”剩下那个看上去有些沉闷的妖将缓缓抬头,朝着七道白虹汇聚的方向看去。 “你想要什么交代?” 就在这时,它身后却是传来一道沙哑的嗓音。 那妖将浑身猛地绷紧,下意识回头看去,还未来得及说话,却又听另一侧传来讥诮的话语。 “你们的规矩,也配叫规矩?” “……” 为首的蛇蛟攥紧利爪,仅是呼吸时间,竟然已经隐隐有了汗流浃背之感,身为深受太子信任的白玉京大妖将,它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旁人的接近。 眼角余光迅速朝侧方扫去。 下一刻,那布满寒意的瞳孔,缓缓的扩散开来。 只见在自己三者的后方,一道数丈高的雄伟身影沉静而立,硕大的龙角令人望而生畏,尖锐的下颌上龙髯繁密,身躯健硕到近乎炸裂开来的程度,胸腹肌肉如青砖般厚实。 整个身形宛如一座高耸的山,浑身覆满粗粝的金色麟片。 就这样垂手而立,漠然看来,便是给人无尽的压迫感,仿佛要喘不过气一般恐怖。 蛇蛟再看向另一侧。 同样雄伟如山的身影缓步踱了过来,身上呈现乌金色,探出甲壳的双臂粗壮如巨树,就连皮肤表面也是像一块块岩石般粗粝,那张凶煞的脸庞上,噙着些许玩味的笑意。 这两位不速之客显得诡异异常。 不仅是身上溢散的骇人气息,还有它们这显然是渡过了数十万年的苍老妖躯,却又完全不失活力。 “这是哪里钻出来的老怪。” 蛇蛟咽了咽喉咙,不自觉朝后方退出一步。 按道理来说,能活这么久的大妖,至少也是和太子一般,拥有堪比合道境的实力。 但这两头妖魔,修为明显没有那么高,但光论妖躯的话,竟像是已经发育到了极致,而且其血脉的尊贵程度……说句大不敬的话,给蛇蛟的感觉,居然比太子殿下还要惊人。 “你们究竟是谁,敢管龙宫的事情?!”蛇蛟强做镇定问道。 两尊诡异大妖还未回话,反倒是那沉闷的妖将像是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它紧紧盯着那头黄龙的眉眼,越看越感觉熟悉,终于是吐出了一句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话语。 “十三……十三爷?” “……” 柯十三侧眸看了过去,然后慢悠悠的抬起了手,五根锐利的龙爪缓缓张开。 刹那间,雄浑的妖力爆发开来,裹挟着那妖将的身躯,在其仓皇的咆哮声中,将它倒卷至身边。 柯十三的龙爪稳稳的扣住了妖将的头颅,将其提在了半空,眼眸中尽是漠然之色。 它淡淡道:“伱应该唤本尊,东殿主……下辈子要注意些。” 话音未落,那妖将的头颅已经在柯十三的掌中炸碎开来,粘稠的血浆顺着指尖滴下,被其随意的甩掉。 “你们!” 另一头妖将怔怔看着这一幕,随即毫不犹豫的朝旁边暴掠而出。 然而还未撤离浮岛,它的视线便被一抹漆黑的乌光所占据。 轰! 乌俊悍然用肩膀轰在了它的身上,本该将这妖将砸飞回浮岛之上,却没成想在那恐怖难言的浩瀚之力倾泻下,这妖将浑身骨骼崩碎,妖躯更是径直炸成了肉沫! “……”柯十三沉默瞥了它一眼。 “……”乌俊愣了一下,无奈拍了拍肩膀上的血渍:“我会负责收尸。” 蛇蛟嗅着鼻尖的血气,沉默看着这两头大妖。 自己还未动手,这两人已经开始聊收尸的事情了。 这头苍老金龙,真的和十三龙孙有关系吗? 还有对方自称东殿主……那是什么殿? 为何它从来没有听说过南洪有这样一个势力,难道是外面来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现在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命。 “两位,本将乃是奉南龙宫太子之命,前来与南洪七子询问我水族之祸的事情,况且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若是两位一意孤行,坏了规矩,恐怕会有大祸临头。” 蛇蛟毫不犹豫的捧起了那法旨,犹如攥着救命稻草。 但那能让南洪所有势力都颇为忌惮的法旨,却是让那头玄龟大妖笑出了声来。 “嗤。” 乌俊一步一步的走向蛇蛟,突然伸手揽住了对方的脖子,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脸:“你认识我吗?” “嗬!”蛇蛟还沉浸于这怪物惊人的妖躯,看似随意挥来的手掌,竟是让它有种避无可避之感。 此刻听见问话,下意识回道:“不认识。” “那不就得了。” 乌俊脸上的笑意缓缓褪去,变得与柯十三一般冷淡:“所以,你凭什么觉得你们的规矩,本尊会在乎?” 刹那间,浓郁的乌光犹如墨汁般淌在了蛇蛟的身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其尽数包裹。 “嗬!嗬!” 蛇蛟仍旧攥着那法旨,将其高高举起,双目圆瞪,呼吸粗重:“我家太子,乃是堪比合道境的真龙!” 它刚刚说罢,却突然听得身上传来了噗嗤一声闷响。 只见整个腹部都是被一只巨大的利爪从身后贯穿。 随即那只龙爪倏然紧握,碾碎了它的五脏六腑。 柯十三慢悠悠的抽回了右爪。 蛇蛟跌跌撞撞倒在了地上,浑身被乌光缠绕,它死死捂着小腹,难以置信的瞪着两道雄伟身影。 然而没有留给它再多说什么的机会。 乌俊已经抬脚悍然踩了过来! 在碾碎蛇蛟身躯的同时,也将那张法旨一起踩在了脚下。 它垂眸看去,不仅没有抬脚,竟然又随意碾了几下,脸上多出一抹嘲弄的笑:“我知道你能看见。” 乌俊一点点将那法旨碾碎,嗓音中蕴着些挑衅意味:“不服?” 它伸出两根指头,轻轻敲了下自己的太阳穴,神情渐渐猖狂起来:“本殿主等你来找我,嗤,太子……南洪的一条爬虫罢了。” “至于现在,你可以滚了。” 乌俊收回眸光,彻底将那张法旨给踩得粉碎。 而在遥遥水底。 金碧辉煌的太子殿中。 头戴冕旒,身着华服的老龙靠坐在宝座之间,看着像是在沉睡般安静,但透过冕旒,就能看见它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此刻已经阴沉到了极点。 它沉默盯着虚无处。 许久后,终于闭上了双眸。 唇角掀起了一抹令人寒至骨髓的冷意,整个大殿内都是回荡起它的叹息。 是不是南龙宫沉寂太久了。 现在不止是南洪七子,就连那些乱七八糟的势力,也都敢进来踩一脚? 既然如此,那就试试吧。 试一试,这南龙宫是否真的沦落到了人人可欺的地步。 刹那间,南龙宫太子的身影便是消失在了宝座间。 再出现时,它已经来到了水域最深处的青砖大殿内,站在了那粗糙的黄龙雕像前,朝着深渊洞口拱手行礼:“父王,儿臣来见您。” 柯老四跪在地上,哀求了不知多久都全无回应的深渊洞窟内,此刻终于显出了一丝生机。 有苍老浑厚之音顺着水波飘荡而出。 “允。” 简单的一个字内,却是蕴着无边的威严。 那深渊之中,缓缓亮起了一对金光闪烁的眼眸,墨绿色的瞳孔好似世间最怨毒之物。 (本章完) ------------ 争口气失败 也算是给我长个教训吧。 以后再想争口气,得提前存好稿子,硬干只能更丢人。 以后小九保证不会再随便做出承诺了,说话之前先过脑子,看看自己啥实力。 25号答应日更八千,一共六天,应该四万八千字的更新。 完成了四万字,也就是还欠八千字,平均每天六千六百字。 怎么说呢……其实至少比之前每天四千多字摆烂,要稍稍微微努力了一点点。 这八千字我肯定不赖帐的。 每天一千字的还吧……多了我真写的很懵。 这次算我丢人现眼了,各位义父,我错了! …… 明天是新的一个月,义父大佬们有月票的,给小九喂一口呗。 就喂一口呗。 喂一口呗。 量跟不上(其实我有在慢慢加啦),我尽量再写的爽一点,不放毒,给大佬们打发打发时间。 之前说一号请假的事情不作数,明天正常更新。 ------------ 第五百一十章 累了就歇歇 在南龙宫内,龙王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其实很微妙。 首先来说,这位太子肯定是最受南宫龙王宠爱的儿子。 无论是它的天赋血脉,亦或者心性,乃至于长相模样,肯定都是让龙王最满意的一个。 但两者间其实有个无法忽略的问题。 那就是碍于妖族,特别是黄煞毒龙这种血脉高贵的大妖,那漫长到有些骇人的寿元。 南龙宫这个太子,或许还要当很多年。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 王不见王才是最好的选择。 南龙宫太子很少会来请见父王,但只要来到此地,必然是为了请龙王“放权”。 在征得对方的同意后,它才能放手施为,而不必担心父王心里生出什么间隙。 故此,当那个“允”字从深渊洞窟中荡出之际。 南龙宫太子便是缓缓的站直了身躯,瞥了眼旁边跪着的柯老四,以及那坐立难安的柯师良,淡淡道:“滚出去,等我法旨。” “……” 柯老四抬起头,挤出感激涕零的神情。 只要南龙宫还愿意用自己,它便还有翻身的机会。 柯师良身为太子的同辈兄弟,面对这般近乎训斥奴仆的话语,竟也没有流露出丝毫不满。 妖族可不讲什么长幼尊卑。 对方是太子,它只是区区一個闲散王爷,并非因为对方年岁大,而是因为早在它们还是龙孙的时候,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偌大的南龙宫,如今却仅有六个龙子,足矣说明这位兄长有多凶煞。 “老五遵旨。” 柯师良恭敬的行了一礼。 心中缓缓松了口气。 大哥脾气暴戾不假,但也是真有实力,对方愿意替父王出面主持大局,对剩下那三个堪比合道境的兄弟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好事,但对自己和小四这两个“罪人”而言,却是一座再稳固不过的靠山。 有了大哥的支持,自己在南洪七子那里丢掉的脸面,也算是有了拿回来的机会。 若是把事情办的好,太子殿说不定还会再给自己补几个白玉京大妖将。 一想到白玉京大妖将,柯师良脸上不免涌现几分怨毒。 那些可都是替它掌管封地的老将……培养笼络起来,不知耗费了多少精力,如今莫名其妙就只剩下了一个,让人如何接受得了?! 此仇不报,自己往后在南洪再无抬头之日。 念及此处,柯师良阴恻恻朝殿外走去,放在同辈面前,它或许很不起眼,但若是小辈……譬如那日的苏红袖、魏元洲之流,它会让对方知道何谓南龙宫王爷的威严。 …… 云雾缭绕,山脊如线。 七道长虹倏然朝着来时的方向褪去,重新涌入七宗浮雕之内,宣告了大会的结束。 天幕中,六道虚影如水波般荡漾,随即消失在了原地。 长阶层层隐没。 身着南阳白袍的青年垂手立于云间,哪怕没有那些声势浩大的排场,他仍旧牵动着所有人的目光。 对方先前挥手斩杀刘兴山的一幕,或许会让在场许多修士终生难忘。 这是以实力铸就的地位,远比旁人强行捧起来更加稳固。 哪怕不算南洪七子。 单凭沈仪本身,就足以在南洪占据一席之地,拥有偌大声名。 几位道子同时迈步,朝着那身影拱手行礼:“我等参见沈宗主。” 身为天骄,拿得起放得下乃是最基本的要求。 但他们之所以主动上前,却并非是想要借机讨好这位新宗主,在宾客们略带疑惑的目光中,七宗弟子竟是无一人离场,全都安静的等候在原地。 因为还有一件事没有处理完。 而其他六位宗主的悄然离去,便是默认了将此事交由沈宗主处理。 这也是他们对沈仪先前刻意露出掌间血符的回应。 既然认可了这南阳宗主的身份。 那么生死与共……便开始生效了。 “南龙宫来使还在外等候,不知我等该如何回应?请南阳宗主指示。” 无双宗道子走出一步,眸光略带复杂的看向那个比自己还要年轻许多的宗主。 其他宗主他不清楚,但至少自己那位师尊,肯定是还抱有考验沈宗主的意思。 一个合格的宝地继承者,不仅要能打,也得有脑子。 南洪七子不是不能和南龙宫正面抗衡,但怎么打,为什么打,打完以后能收获什么,都有颇多的讲究。 这次的事情对于一个宗主而言不大不小,却足矣看出他处理事情的手段。 简而言之。 要是处理的好,沈宗主完全可以参与到七宗大事里面来,要是处理的不尽人意,那还是继续守着南阳宝地,安稳修行就好。 其余道子,包括苏红袖在内,都是保持着安静,没有任何人出声干扰沈仪的思绪。 哪怕当对方发下法旨的刹那,无论愚蠢与否,她们也必须要冒着巨大的风险去实施。 这便是一尊真正的宗主,在南洪七子内该有的地位。 然而让众道子有些错愕的是。 沈仪轻轻瞥了几人一眼:“什么来使?” 闻言,白巫的唇角抽搐了两下,神情间多了一抹无语。 装……装傻? 南龙宫都找上门来了,想要靠这种方式糊弄过去,是不是有些不太现实。 堂堂仙宗,总不能把龙宫来使拒之门外,关起大阵来装聋子吧……别说,南阳宗好像还真是这样的,直到现在都未彻底打开宗门法阵。 感到无奈的并不止白巫一人。 先前发问的无双宗道子,显然是对这回应不太满意,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身朝着某个方向指去:“回禀沈宗主,南龙宫来使,就在……” 话音未落,这位道子伸出去的指尖却是微微滞住。 他突然反应过来一个事情。 七子大会已经结束了,按照南龙宫太子殿那群妖兵悍将的性格,手里还捧着太子的法旨,能忍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早该登门而来了,为何会如此安静。 “知道了。” 沈仪轻点下颌,迈步掠过了几人:“等它们过来,让它们来南阳宗寻我。” 其实他只是想试探一下盟宗的态度,并没有真的想要和南龙宫撕破脸皮。 身为猎手,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将猎物刺激的全面反扑,乃是一种极其愚蠢的行为。 何况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若是真被一尊合道境大妖盯上,可谓是毫无自保之力。 闷声发大财才是正理。 故此,沈仪才会安排乌俊和柯十三过去,将这淌水搅得再浑浊些。 这两妖自从渡过了一次天劫,成为了东殿和北殿的殿主,身形发生巨大变化后,若非仔细探查,很难再发现它们镇石的本质。 两头如此凶煞的大妖突兀出现在南洪,便足够南龙宫去探查好一阵子了。 而且乌俊的表现居然超出了沈仪的预料。 对方不仅搅浑了视线……好像还吸引了那位龙太子的大部分怒火。 看样子是能给自己争取不少的时间。 “……” 苏红袖沉默看着沈仪离去的背影,稍稍挑眉。 从沈仪先前展露的手段来看,这次水族的事情,十有八九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但现在的反应,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 念及此处,她同样朝着那个方向看去,眸光逐渐闪烁不定起来,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南龙宫只是来问问而已,还没真开打呢……但她不觉得沈仪会是一个守规矩的人。 那群南龙宫使者不会已经没了吧? 即便以杀性颇重著称的苏红袖,在脑海中掠过这个念头的刹那,心底也是不免轻颤了下。 疯了吧!要是此事泄露出去,别说西洪龙宫了,哪怕是剩下那另外两座龙宫,恐怕也会忍不住出手。 这都不是给不给面子的问题,而是完全就没把龙宫放在眼里。 但看着沈仪平静的背影,苏红袖也只得按捺下心中惊疑,装出一副什么都没看出来的模样。 还是魏元洲迈步跟了上去。 “沈宗主,元洲有个不情之请。” 他一丝不苟的向着沈仪行礼,言简意赅道:“凌云宗亲传弟子魏元灵,曾冒犯了沈宗主,元洲想替她求一封赦令,望宗主宽宏大量,饶她一次,若宗主余怒未息,元洲愿尽力弥补。” 这位凌云宗道子只字不提先前帮过沈宗主的事情,态度亦是诚恳到了极致。 但沈仪却是陷入了沉默。 他先前就觉得奇怪,自己与这位道子素未谋面,对方却明里暗里多有照拂。 原来还有这层原因在里面。 所以……谁是魏元灵? “这。” 魏元洲敏锐捕捉到了沈仪眼中稍纵即逝的疑惑,整个人怔了片刻,随即无奈苦笑一声。 自己觉得颇为重要的事情,原来对方早已忘记了。 还真有几分仙人飘渺之意,不受凡尘俗世干扰的味道,怪不得修行进展能如此迅猛。 哪怕抛开境界实力不谈,魏元洲再看向沈仪时,心里竟也多出几分自愧不如之感。 或许自己那么看重所谓的规矩,反而受其束缚,少了许多淡然。 “元洲明白了。” 魏元洲退后半步,再次鞠了一躬。 他那妹子需要的根本不是沈宗主的赦令,而是真正的悔悟,若是无法从恨意中走出来,仍旧觉得是别人欺负了她,纵使走出了囚牢,也会受困于更大的心牢。 “明白了?” 沈仪回过神来,挑了挑眉尖,明白什么了? 这些道子怎么一个比一个神神叨叨的。 罢了,跟自己也没关系。 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到宗门休息一下,这次攀天路的过程,是真的让沈仪罕见的重拾起了那抹疲惫。 并非身躯上的,而是神魂间挥之不去的困倦。 他好像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歇过一次了。 如今终于在南洪初步站稳了脚跟,安安静静的睡上一觉,应该不算过分。 “……” 在离众人远远的地方,宝花仙子终于等到了那些道子们讲完事情,下意识便想要朝那道熟悉的身影追去。 她有好多好多话想问。 但宝花仙子刚刚迈出赤足,便又怯怯的收了回来。 她确实念了对方许久,但仔细想来,两人好像并没有很熟,她甚至直到现在才知晓沈仪的真实身份。 除此之外。 不知是不是错觉,宝花仙子居然从那一袭尊贵无比的南阳白袍之下,隐隐约约看见了一道精疲力竭的身影,虽没有先前那俯瞰众生的威风,却莫名显得更加真实了些。 “他好像很累啊。” 听着宝花仙子的呢喃,苏语裳白了她一眼:“说你修为低你还不信,能登上白玉京的修士,早就精气与天地圆融,哪里会有凡人的困顿。” “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宝花仙子扯了扯唇角,挤出勉强的笑容。 她却是没有注意到,在两人的身后,手持拐杖的老妪遥遥看来,随即沉默叹了口气。 能从那霞光万丈的身姿中,辨出常人所不能见的东西,这其实不是什么好事,只会越陷越深。 老妪不觉得在这种事情上,自己有资格指点徒弟什么,她只是心里有些发堵……怎么又是南阳宗。 下一刻,她摇摇头,轻轻挥杖,卷起无形灵风将宝花仙子给推了出去,淡淡笑道: “小芝兰,想去就去,见一面怕什么。” 哪怕她的立场并不客观,也不得不承认,就这位沈宗主现在的表现,早已胜过了当初的玄庆。 似他们这般人物,若是现在犹豫不前,往后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当然,所谓的机会,大概率也只能停留在见一面这个地步了。 …… 在离南洪七子不远的云霞山府间。 浩瀚的树荫似那绿海般微微荡漾,下方摆着几张古朴的椅凳,六道身影并未围坐在一起,各自分散开来,饮茶的饮茶,喝酒的喝酒,有高雅抚琴者,亦有蹲在地上拨弄石子的。 几人的目光并未交汇,整个场景却出奇的融洽。 好似他们早已融为一体。 “是秦师兄吗?” 抚琴的清冷女人忽然停下了葱白指尖,侧眸朝着离大树最近的,那张空落落的交椅看去。 这椅子颇为眼熟,正是先前长阶上的那把。 相较于先前声势浩大的盛会,其实这看似座次散乱的静谧之地,才更符合“七子大会”这个称呼。 “不知道。” 天剑宗主拎着酒坛,长长吐出了一口酒气:“我前些日子入水时,透过水镜,曾见过他一次,无论是使用的手段,还是行事风格,都与姓秦的截然不同。” “不同才是对的。”无双宗主终于将石子摆放成了满意的形状,抬起头来:“经历了那种事情,若是为了报仇而归,怎么可能还像以前一样。” 他的话好像说到了众人心坎里。 无论如何,也算是个念想。 “所以……下次请他一起过来?”灵岳宗主闷闷道。 却见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朝他投来一个复杂的注视。 若真是秦师兄,那还需要请吗? 若不是,那请一个年轻天骄过来,参与合道境的事情,又有什么意义。 “那你们说怎么办吧,真要报仇,就凭咱们几个?” 灵岳宗主显然是有些恼羞成怒,方正的脸庞上涌出几分闷气。 这话要是让旁人听了,不知道会震惊成何等模样。 一群动动手指就能让南洪天翻地覆的存在,竟然会说出如此没有底气的话语。 “再看看吧。” 清月宗主的指尖重新落回琴弦上。 于是众人的目光便再次散开,继续忙活起了手中的事情。 都说白玉京枯燥无味,需得继承了合道宝地,才能取得所谓的大自由。 然而只有真正抵达了这个境界,才知道白玉京哪里算得上枯燥,至少他们还能随心所欲去做想做的事情。 而肩负整个宝地内所有生灵的性命,成为他们的天道,才是完全无法挣脱的枷锁。 天地无情,合道境修士哪怕堪破了生老病死苦这些大劫,却依然是有情的。 所以他们只能笨拙的模仿天地,永远成不了真正的天地。 (本章完) ------------ 今日请假 很想生一个不难受,但又可以休息一天的小病。 然而并没有生出来。 心情很郁闷,歇一天。 …… 开个玩笑,大佬们,息怒息怒。 刚刚写完一个高潮剧情,突然感觉进入了贤者时间,想要缓缓脑子。 休息一天。 ------------ 第五百一十二章 少年意气终有失,但世间从不缺少年 南阳宗,内门,一处提前修整出来的竹林小院。 床榻间,身着南阳白袍的青年双眸微阖,呼吸悠长。 眼眸不敢紧闭,是因为天生的谨慎,而悠长的呼吸,则是代表着神魂的疲惫。 白皙面庞上,终于少了些许冷峻,俊秀面容间多了几分罕见的柔和。 似是回忆起了柏云县路边的煎饼,青州镇魔司校场内的一碗韭叶面条,相隔千里,分了两次才吃完的羊汤,还有溪台山破庙内的辣喉药酒。 再往后—— 沈仪神情倏然变得漠然,指尖微动,下意识的朝臂弯探去。 那里曾经压着一柄刀,如今却是摸了个空。 他悠长的呼吸莫名急促起来,一双清澈双眸睁开,其间泛起冷厉。 “我的故事讲完了。” 在金辉洒落的窗前,李玄庆转过头,露出一个坦然的笑容,随即有些好奇道:“但你的身上好像全是故事。” “……” 沈仪挑了挑眉,重新放松了身躯。 有些不耐的移开了目光。 因为在玄庆前辈的身旁,还安静站着一位老妪,两人并肩而立,在那里眺望夕阳。 没人会希望自己的早饭是一碗这种东西,他也不例外。 “既然沈宗主醒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宝花宗主直到此刻才算明白过来,为何这位沈宗主仅是小憩片刻,便值得玄庆专程请自己过来守着,看得出来,那年轻人真的很缺乏安全感。 “弟子告退。”玄庆一丝不苟的行礼,随即推开了木门。 跟沈仪讲明自己的故事,是对宗主实力的尊重,以及先前对其的承诺。 趁着对方睡着的时候讲,是不愿意再让这段恩怨继续下去,特别是在如今的南阳宗,压力尽在沈宗主一人之肩上的时候。 “等下。” 沈仪带着一丝不舍的坐起,靠在了墙上,叫住了两人。 他随意揉了揉太阳穴,侧眸看过去,嗓音带着几分慵懒,眸光却终于认真起来:“重新讲一遍。” “……” 已经迈步跨出屋门的两人缓缓站定,带着些许疑惑回头。 宝花宗主的眸光闪烁不定,身为合道境巨擘,她居然有种看不透这位年轻人的感觉。 对方分明累到了极点,好不容易放松片刻,这才刚刚睁眼,居然又要把事情往身上揽。 她大概能猜出来,以玄庆的性格,如此看好沈宗主,定然会给予其很多帮助,但玄庆先前的行为所代表的意思,若要简略成四个字,便是一笔勾销。 现在的情况是……沈宗主不愿勾销。 念及此处,宝花宗主携着无奈的笑容,朝着玄庆看去:“我现在明白,为何他是宗主了。” 李玄庆沉默盯着床榻上的沈仪。 良久后。 他突然笑道:“你会愿意把你故事告诉我们吗?”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玄庆相信,以他对沈仪的了解,对方绝不是一个愿意把压力分担给亲近之人的存在。 然而让玄庆没有料到的是。 沈仪慢悠悠的彻底坐直身躯,穿上长靴,然后用靴子轻轻碾了碾地砖,抬起眼眸,淡淡道:“我的故事们,现在都已经埋在地底下了。” 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来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里,却蕴着连宝花宗主都眼皮微跳的煞气。 这句话,哪里像是個仙宗的宗主应该说出来的。 简直比魔修还魔修。 李玄庆也是怔在了原地,顷刻后终于苦笑一声:“只不过是少年争一时之气,却终究争不得的事情罢了。” 用少年二字,来形容一个寿元过万的修士,听起来有些不太合适。 实则对于天骄而言,他们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枯燥乏味的修行上面,又极少受挫,故此心口长存一道少年意气,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李玄庆退回半步,重新带上了木门。 在宝花宗主略带追忆的注视下,他转身看向沈仪:“世人皆知,玄庆乃是洪泽一等一的天骄,此生做过的事情中,对洪泽生灵最有益的一件,便是和东龙宫紫菱仙子结为道侣,给了洪泽数千年平和。” “后面她有机会登上天庭了。” “我不愿,想留她,便把整个南阳宗都搭了进去。” 李玄庆说到这里时,宝花宗主忽然攥了攥拐杖,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很显然,这段描述里缺了很多东西。 至少沈仪听到现在,没觉得此事和少年意气有什么关系,他也不觉得玄庆会是一个嫉妒道侣到不顾一切也要毁掉对方的人。 “它们穷尽了洪泽的珍金碧玉,各式名贵宝材,只为了让那位仙子看上去更美一些。” 宝花宗主突然把话语接了过去,盯着虚无处淡淡道: “让上百个修士,替其打磨麟爪,编织龙髯,蕴养龙角。” 说到这里,宝花宗主忽然露出一个嘲弄的笑:“用那些豪奢之物,替她打造了整个洪泽都挑不出第二件的鞍座,送她去登天……当仙人的坐骑。” 一代天骄的道侣,在众人艳羡的祝福下,终于有机会成为了仙人胯下的牲畜。 洪泽无论何等势力,都在此事中陷入沉默,不再去提及玄庆的名字。 在这种情况下,少年终于怒了。 他要登天门,他要入仙册,他要在天庭留下青名万万年。 他不愿意在往后出入天门时,在旁人的胯下看见自己的道侣。 于是乎,在那个夜里,玄庆谋划好了一切,安慰了泣不成声的紫菱仙子,随即与师尊道别,打算放弃掉合道宝地,带着仙子离开洪泽,另寻一条通天路。 如果计划实施得当,洪泽以为献上了一头绝美的紫髯白龙,七子以为玄庆受挫远遁,除了天上仙人在挑选坐骑时,手下人可能会发现少了一条紫髯白龙外,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 “所以怎么失败了?”沈仪站起了身子。 宝花宗主忽然收了声,看向旁边指尖微颤的玄庆,眼眸中流露出些许心疼。 对于少年意气最大的打击。 莫过于那条白龙忽然觉得,做他的道侣,其实不如登天做仙人的坐骑,于是在最后一刻反悔。 相当于全盘否定了玄庆的一切。 “他说,略施小惩,我接他一掌,事情就此作罢。”玄庆终于开口,提到了那位镇守洪泽的仙人。 “在他抬掌以前,我有九成把握。” “在他手掌覆下来的刹那,就一成也没有了。” “我极力稳固心神,只为强作坦然赴死之状,不至于死的太丢脸,我一生未输,但也不是输不起的小人。” 玄庆嗓音突然沙哑起来。 他拼命的吞咽着,努力让神情间的异样不至于太过明显:“师尊还是来了,要替我接他一掌,所以那一掌变了,改而攻心,于是师尊就疯了,用出了祭炼宝地之法。” “直到魂不守舍的回到南阳宗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真的输不起……输不起。” 这略施小惩,整整惩了他十万年。 哪怕他不是故意的,故而提前辞别了宗门,提醒了师尊,也愿赌服输。 但总有人不舍得他输,想替他稳固住道心。 只不过这师徒二人压根就没想到,他们输了以后需要付出多少代价,并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都以为大不了一条性命而已。 仙人却收走了整个南阳宗,那攻心之掌,竟然能让合道境巨擘陷入疯癫。 南阳宗主做好了替徒弟去死的准备,却没想到堂堂仙人,会先强迫他入魔,让他于无尽痛苦中,亲手祭炼自己庇护的生灵,在那目眦欲裂的咆哮中,眼睁睁看着南阳宗毁于一旦,最后再去死。 “……” 沈仪沉思良久,总算是解开了先前的疑惑。 毕竟藏法阁内那个和蔼老人,看上去并不像是会为了一己私欲,献上宝地生灵性命的人。 原来是这么个情况。 “好,知道了。” 沈仪轻点下颌,随即越过两人,走出房门,懒散的舒展着双臂。 没有给出任何承诺,甚至都没有安慰对方。 宝花宗主愣了一下,不太理解这位沈宗主的反应,无论是责骂玄庆的愚蠢和幼稚,为了一时之气酿成大祸,还是鄙夷那条紫髯白龙的出尔反尔,分明是她来求玄庆,结果又毫不犹豫的将其出卖。 乃至愤怒于那仙人的卑鄙手段。 都比沈仪现在的平静模样让人容易接受一些,他好像真的就只是为了听一个故事,甚至让人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听。 宝花宗主收回目光,却突然发现玄庆仍旧怔在原地。 不由有些无奈:“怎么还走不出来了,非得他骂你两句,心里才舒坦?” “……” 玄庆并没有回应,只是深深吸了口气。 若是没记错的话,类似的回应,他刚刚才听过不久。 结局就是,水族死了成百上千头大妖,陨落七位白玉京大妖将,而且连过来问罪的使者都失踪了。 他知道了……所以就会有所行动。 但是,要怎么行动? 玄庆觉得自己刚才说的已经够明白了,洪泽仙人随意挥出的一掌,对于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而言,就是永远越不过去的天穹。 少年总会从意气风发,变得慢慢稳重起来。 但南阳宗真的无法再承受第二个少年成熟稳重的代价。 “……” 宝花宗主缓缓探出手,想要安慰下玄庆的情绪。 但刚刚伸到一半,她脸色微变,垂眸看向了腰间的白花,眸光缓缓沉静下来。 刹那间,宝花宗主身上的气势瞬间与变得先前截然不同,属于合道境的气息哪怕刻意收敛了许多,也是让门外的沈仪略有些诧异的看了回来。 “西宫进来了。”她重新抬起眼眸。 短短一句话,让玄庆顿时从追忆中回过神来,脸色凝重了许多。 宝花宗作为两洪交界处的大宗,嗅觉乃是十分敏感的。 能把消息传到宝花宗主这里,就说明绝不是简单的带兵巡游那么简单,一定是摆出了十分明显的架势。 南龙宫的柯家还在与七子纠缠不休。 这时候实力更强的西龙宫祁家突然做出了这副姿态。 很难让人不去联想二者间有什么关系。 “柯师麟?” 能有资格和西龙宫来往的其实不多,除了南龙王以外,就只剩下那位柯太子了。 玄庆略微转身:“祁家是谁带兵?” 宝花宗主干脆道:“来得挺多,不过为首者还是祁家老大,它与龙妃最近颇为不合,听说龙妃已经将其架空,就连妖军中的事情,来往消息也要尽数要先给她检阅,娘家势力大,逼得它喘不过气来,没想到竟然还有心思来掺和南洪的事情。” 祁家与柯家不同,太子另有人选,所以称其为祁老大而非太子。 当然,这事情也有变数。 还得看它那龙妃的娘家是什么态度。 “啧。” 闻言,玄庆突然想起什么,朝着沈仪看去,神情颇为复杂道:“宗主,暂且按捺一下,没必要踩在风头浪尖上。” 这话说的有些奇怪。 但实际上以玄庆这段日子对沈仪的了解,若是不提前说一下,对方真的有可能莫名其妙又得罪上了祁家。 南洪七子,是七个! 而且南阳宗还是暂时最落魄的一个,那六位宗主成天无所事事,反倒让最年轻的这个忙到连睡一觉都成奢望,这像什么话。 “嗯。” 沈仪没有回头,轻轻嗯了一声,但神情却有些古怪起来。 这事情他听起来有些耳熟。 玄庆前辈的提醒……好像有些迟了。 …… 南洪七子给予宝花宗如此大的优待,视其为半个盟宗,除了有玄庆那层关系以外,也有其所处位置特殊的缘故。 比如现在。 西龙宫刚刚有所动作,七位宗主便是聚在了一起。 如此阵仗,也说明了此事的严重程度。 南洪内的局势已经太多年没变过,其主要原因乃是南洪七子的实力,哪怕在南阳宗覆灭以后,也是死死的压制着南龙宫。 但在这种情况下,由于曾经的某些原因,南洪七子又只能低调做事,不争不抢,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强者偏居一隅,弱者肆无忌惮。 如此诡异的局面,基本上不会产生什么冲突,这样的平和本该一直持续下去。 结果柯家居然先忍不住了,联络西龙宫,明显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南洪七子本就放任龙宫占据了大部分修行资源,对方还要蹬鼻子上脸,既然不是为利而来,其目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它们甚至打算剥夺七子仅有的这些地位。 也不知道那位南宫龙太子究竟在发什么疯,莫非是安生日子过得太舒服了,非要找点刺激。 不过这种事情,早做准备总是没错的。 “有劳沈宗主和姬师妹了。” 无双宗主神情如常,但嗓音里显然蕴着几分别扭。 七宗同气连枝,宗主之间的关系,基本上都是师兄妹,或者师侄和师叔的关系。 突然进来一个如此年轻的小辈,竟让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称呼。 “我无妨,看沈宗主的意思吧。” 清冷的白衫女子侧眸朝旁边的沈仪看去,眸光在其那袭墨衫上扫过,掠过些许感慨,这般低调的行事作风,倒是与那日七子大会上的青年判若两人。 “……” 沈仪沉默扫了眼面前的六人,抛开祖师像,还有天幕虚影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其实他们与普通修士看起来也没什么区别。 看自己的意思? 还有什么可看的,这几人就快把想赶走自己的心思写在脸上了。 今日商议之事其实很简单。 西龙宫既然踩过了线,那南洪七子必然也得有所反应。 人族修士之间,虽不如龙宫那般关系紧密,但在大局上面,至少还是保持一致的。 但请援之事,其实派出道子去就可以了。 实在放心不下,那就派个真正的合道境巨擘护送。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没有让沈仪出面的理由,毕竟他论地位太高,论实力又太低。 “……” 几位宗主悄然对视一眼。 就沈仪的性格,免不了惹出什么乱子,若是西宫与南宫联手,这可不是小事,在做好万全准备之前,还是先把这位小爷给调走比较好。 顺便也让对方有个散散心,休息休息的机会。 “那就这样说定了,由两位各自护送三个小辈,也算是锻炼锻炼他们。” 灵岳宗主缓缓站起了身子,朝着两人抱拳:“一路小心。” “无妨。” 沈仪也只得抱拳回礼。 说实在的,这群合道境已经足够给自己面子了。 若是连几个道子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估计加上他沈仪也没什么意义。 那位姬宗主说是守护小辈,实则也有照拂自己的意思。 “那就出发吧。” 姬静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大殿外,六个道子早已分作两列。 光是看看早已提前等待自己的三人,沈仪就能大概明白先前无双宗主的询问到底有多敷衍。 苏红袖、白巫、魏元洲。 其中的白巫甚至还是姬宗主的徒弟,居然被分在了自己这边,还能不能做的再明显点? “宗主对他不太满意?” 苏红袖瞥了眼白巫,如果沈仪有什么不满的,大概率不会是因为自己和魏元洲。 “我拜托你下次找原因,能不能先从自己身上找?与西洪势力联络这种事情,有你没你好像没区别。”白巫皮笑肉不笑的瞥了回去。 他又悄然看了眼旁边的师尊,底气足了许多:“哦,有区别,至少不会得罪人。” 还未出发,气氛便是有些古怪起来。 沈仪扫了眼这两人,突然有种想要和姬宗主换一换的冲动。 “白巫嘴巴烦人了一些,但他与我联络比较方便,若是遇到什么事情,我也好尽快赶来,沈宗主稍稍宽待他些。”姬静熙略带歉意的点头。 她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教出这样一个徒弟。 “具体的事宜,我已交待给了元洲,沈宗主路上可以多与他商量,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 实际上像这种事情,宗主轻易根本不需要出面,否则倒会让其余势力看轻了南洪七子。 以魏元洲的性格,大概率能处理的不错。 西龙宫妖军压入南洪,对于西洪各大势力而言,压力虽暂时减轻,但也后患无穷,只要不是真的没脑子,也绝不会为难这群道子。 “若是没有别的事情,那就出发吧。” 姬静熙取出一条华美宝船,带着另外三个道子踏了上去。 “还有点事。”沈仪突然叫住了对方。 姬宗主疑惑垂眸看去。 “借条船。”沈仪大大方方看了回去,南阳宗的灵傀青狮,质量哪里比得上正经的仙宗法宝。 既然要出远门,何必为难自己。 “……” 姬静熙沉吟一瞬,唇角没忍住微掀。 这位沈宗主回去休息了一下,整个人看上去,好像比先前都要有趣了一些。 她略微伸手:“不如同乘?” “却之不恭。” 沈仪也不嫌露怯,径直带着满脸无语的苏红袖等人,干脆利落的上了船。 见状,姬静熙轻轻摇了摇头。 说实在的,合道境修士并没有旁人想的那么高不可攀,几位师兄妹其实在如何对待沈仪这件事情上面,也是颇感头疼。 如今看来,对方倒也不像想象中的那般难相处。 华美的清月宝船缓缓升起,随即径直化作了流光,再出现时,已经离开了仙宗宝地,没入无尽云海当中,一路朝着西方掠去! (本章完) ------------ 第五百一十三章 拜搬山宗,道子之怒 华美的宝船好似流光一道,从天幕迅速掠过。 下方的汪洋宛若一体,碧波高卷,再重重的拍下,并无任何异样。 但船上盘膝而坐的沈仪却是缓缓睁开了眼眸。 不知是不是错觉。 就在刚才,他忽然感觉自己越过了一条“线”,随即就连周遭的天地灵气都有些细微的变化。 但视线之中,却没有什么法阵结界之类的东西。 “是龙宫。” 清月宗主姬静熙垂手而立,侧眸看来,轻声解释道:“四座龙宫坐镇洪泽,界线森严,是因为先有了龙宫,才有了南洪、西洪的区别。” 洪泽之主,乃是字面意思。 姬静熙收回目光:“离了南洪,我不太方便出面,沈宗主见谅。” 说罢,她身形消失在了原地,若非话音还未飘散,竟让人毫无察觉,仿佛此地从未有人出现过。 “……” 沈仪也会挪移法,但即便施展全力,也会留下痕迹和气息。 根本做不到似姬宗主这般悄无声息。 合道境的手段,实在不是返虚境能去揣摩的,仅是这些细节上便有如此大的差距,更遑论直接动起手来。 像这般强者,自己一次性得罪了两位,还恰巧都是两座龙宫的大龙子。 沈仪略感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要说完全不担心那是假的,所幸这两位都被其余盟宗的宗主盯着,而且自己做事的时候手脚也比较干净,暂时还不算太紧迫。 当然,倚仗外物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打铁还需自身硬。 沈仪如今的实力若是全力施展开来,其实已经到了有些骇人听闻的地步。 单论自身,连开两座大城,又取得隐隐凌驾于鸿蒙天兵之上的道兵,从上次交手刘兴山的情况来判断,至少普通的三城修士,哪怕全盛状态,应该也不是他的对手。 而且差距相当明显。 至于苏红袖之流,没有真正交过手,沈仪也不敢妄下判断,但至少一战之力是肯定有的。 要知道,两者间可是还隔着一座大城,一次天劫的差距。 而且苏红袖本身就是南洪七子中一等一的天骄! 况且除了自身实力之外。 如果再把那两个神神叨叨的分殿主也算上,沈仪甚至有种同时和其余六位道子斗一斗的想法。 但还是不够。 在面对真正的合道境时,这些所谓的倚仗显得太羸弱了些。 他并没有忘记,自己当初损失的那尊白玉京镇石,在面对柯家太子时有多么不堪一击。 说难听些,沈仪虽然实力更强,但和那尊镇石实际上还是同一个境界。 他不觉得面对同样的情况,自己能表现的更好。 “妖魔天骄,或者大量的妖魔寿元。” 沈仪闭上眼眸,于心中默念这两物。 若是能寻到类似柯十三的妖族天骄,自然是再好不过,但也不能把希望寄于虚无缥缈的运气上。 若是找不到,那就只能走乌俊的路,用普通镇石去渡劫,耗费无穷无尽的妖魔寿元,甚至还有失败的风险,幸幸苦苦积攒的妖寿尽数浪费。 光是想想,沈仪便略感心悸。 从开第二城的情况就能看出来,这些天劫是越来越艰难的,否则苏红袖明明能看到四城,又为何止步三城,包括玄庆前辈也是如此,直到出事以前,也没能渡过最后一个“苦”劫。 连玄庆前辈都渡不过去。 沈仪很难想象,要到哪里才能找到一个天赋比对方更强的妖魔天骄…… 日夜轮替。 华美宝船终于跨越了无尽汪洋,靠近了一方山脉。 “沈宗主,弟子就此别过。” 另外三位道子恭敬行礼,随即退下了宝船,各自祭出法宝朝着天幕掠去。 待他们离开后。 一直沉默寡言的魏元洲才轻步走至沈仪身后:“沈宗主,您可知先前姬宗主为何径直敛去了气息?” 不得不说,南洪七子给沈仪派过来的这几人里,也就这位凌云宗道子看上去最为靠谱了。 与其说是沈仪带着他们出来办事,不如说是魏元洲出来办事,顺便把几個容易惹事的刺头找个借口给调走罢了。 “为何?” 沈仪回首看去,其实他先前听到那句“不方便”时,隐隐也有些疑惑,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太好问。 “此事说来话长,与一段往事有关。” 魏元洲轻描淡写的略过了具体的事情,笑容中带着些许无奈:“其实南洪与其他几处的联系……算是比较疏离的。” “说那么委婉干嘛,根本就没有联系。”白巫忍不住插了句嘴,看得出来,他在师尊面前假装安静,实在是装的有些难受了。 “其余三洪势力,都是互有来往,咱们算是被孤立的一支。”苏红袖静静眺望远方,身为南洪顶级天骄,不能与洪泽其余年轻一辈争个高低,是件很难释怀的憾事。 魏元洲瞥了两人一眼,无奈之意更浓,继续看向沈仪:“与其说是孤立,不如说是……不想惹麻烦,对于南洪保持着既不招惹,也不深交的态度,放任自流。” “……” 沈仪轻点下颌,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魏元洲口中所谓的麻烦。 无非就是南阳宗曾经得罪了仙人,被灭以后,剩下六子却还是南洪最大的人族势力,甚至压过了南龙宫。 剩下的六宗还活着,但在其余人眼里,却好似随时会被秋后问斩的囚犯。 哪怕过去了十万年,其余势力还是担心和他们之间的纠缠,会引得仙人迁怒,所以别说南洪七子了,干脆直接跟整个南洪都断了联系。 “故此,咱们做事向来也比较收敛,至少在外面是这样。” 魏元洲收起了笑容,略带感慨的继续道:“不一定会出事,但也不一定会没事,只能说防患于未然吧,似宗主这种层次的修士离开南洪,尽量还是别引起太大的关注,避免有心人借机做点什么。” 他相信以沈宗主的大智慧,肯定能听明白自己的意思。 “好。” 沈仪站起身子,朝着前方眺望而去。 不就是悄悄杀,别声张嘛。 这倒不算什么,他本来也是这种行事习惯。 闻言,魏元洲终于松口气,笑道:“咱们很少有离开南洪的时候,您正好也借这个机会,瞧瞧整个洪泽的风采,至于请援的事情,交给元洲来办就好。” “虽然平常不联系,但毕竟涉及到西龙宫,他们心里有数,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说到这里,魏元洲取出一封玉函,掌心轻轻拂过上面。 随即三个金光闪烁的大字升腾而起。 搬山宗! 随即那三个大字化作流光窜出,指引着华美宝船再次掠了出去。 “搬山宗算是与南洪七子关系还不错的一个势力,他们修行方式比较特殊,需要大量的天材地宝,而且对种类要求颇多。” 魏元洲收起玉函:“若是想要在南洪寻找什么,不可避免的就得经过七子之手,所以早些年来往还算密切,再加上他们实力也颇为不错,大约相当于咱们两宗之合,先找他们商量肯定是没错的。” 两宗之合? 沈仪略有些诧异,那岂止是不错,单独论起来的话,已经算是自己见过的最大势力了。 念及此处,他心中也是生出些许好奇。 眸光穿过云雾,随着那金色流光而去,直到视线被一道连接天地的石壁所隔绝。 沈仪瞳孔微缩,仔细看去,才发现这宛如天柱般的东西,竟然是一座山,也并非真的连接天地,只是由于太过高耸,大半个山体都在云层之上。 而在那高山最中间的地方,乃是一个硕大无比的掌印,足有数百丈长宽。 哪怕里面已经青枝高悬,藤曼丛生,但其中犹如鎏金勾勒而成的搬山二字,光是看上一眼,便令人心悸不已。 “凌云宗道子魏元洲,天剑宗道子苏红袖,清月宗道子白巫,前来请见搬山仙宗!” 魏元洲不愧为最有道子之首风范的存在。 他径直踏出宝船,横跨长空而立,于是云雾骤止,仿佛整个天地都为之停滞了片刻。 在其拱手的刹那,嗓音荡出,绕天柱久久不息。 “真是有够收敛的。”白巫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角。 “南洪七子太久没有出来过了,若非如此,都未必叫的开这扇门。”苏红袖虽然不觉得魏元洲有资格做道子之首,但在这些事情上,对其还是颇为信任的。 曾经名震洪泽的七子,大半声名都来源于玄庆前辈。 可惜对方如昙花一现,哪怕九成九的人,都认为他必定能合道,而且能走到更高的地方。 但终究还是“陨落”在了白玉京。 并没能替南洪七子,打下什么真正实际上的好处。 故此,这声名来得快,去的也快。 在洪泽这个层面来讲,如今的南洪七子即使不说什么寂寂无名,但肯定也不可能再拥有往日的风光和气派。 大约十息之后。 那座天柱终于传出了回应。 一道浑厚如雷鸣的嗓音响彻天际。 “贵客远道而来,请!” 伴随着那轰鸣之音,天柱之上的“搬山”二字忽然金华大作,迅速朝外探了出来,宛如一座金桥,落在了魏元洲的脚下。 “请。” 苏红袖并没有再称宗主,但还是站在原地,等沈仪先行。 相较于之前南洪七子的弟子执事们,在外不称宗主,是担心这位年轻修士给南洪七子丢人,让宗主这个称谓变得滑稽可笑。 此刻虽是同样的举动,但蕴含的意思却完全不同。 毕竟一个在短短时间内就登上白玉京的修士,更是一掌镇杀三城长老刘兴山,即便这位长老当时状态欠缺。 但只要这消息传出去。 任何人都会往仙人转世的方面去联想。 哪怕是洪泽顶尖的势力,恐怕也不会放任这种天骄从手中溜走,也绝对能理解七子用南阳宝地留住他这个举动。 苏红袖等道子单纯只是担心沈仪失了面子而已,毕竟这不是做客,而是请援。 一尊宗主亲自来请援……不好听不说,还容易让人误会南洪七子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没必要。” 沈仪摇摇头,说实在的,如果情况真如魏元洲说的那样,那这个南阳宗主的身份,在外面完全没有好处,根本起不到扯虎皮做大旗的效果,反而全是麻烦。 “明白。” 白巫还未反应过来,苏红袖已经想起了上次和沈仪一同入水给柯老七抄家灭门的事情,有天剑宗顶着,他的举动便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对方好像很喜欢这种体验…… 白巫收起华美宝船,在金光的接引下,四人的身形齐齐没入了天柱之间。 再出现时。 视线中乃是一座极尽豪奢的雄伟高楼,位置仅次于搬山宗的主殿。 “几位道子,这边请。” 一个高壮的大汉打扮略有些奇特,朝着四人点了点头。 倒不是什么奇装异服。 而是在堂堂仙宗之内,对方竟是穿得像个江湖武夫,一身麻黄劲装,还缠了绑腿和束腕。 魏元洲显然见识更广些,悄然扫了眼大汉眉心的山形金纹,随即拱手道:“有劳长老了。” 这位气息不显山露水,模样平平的大汉,居然也是位白玉京长老。 “客气,还请几位先行歇息片刻,我会尽快禀告我宗道子。” 搬山宗长老的态度挑不出丝毫毛病,硬要说的话,那就是眼底带着些淡淡的疏离。 不过念及南洪七子的声名,有此反应也实属正常。 “叨扰了。” 魏元洲不卑不亢的回礼。 待到这位搬山宗长老转身顺着山道走远。 他才收回眸光,看向旁边的豪奢高楼,随即笑道:“比想象中的要容易些。” 但凡仙宗,接待道友的章程都是有说法的。 此楼与主殿比肩,隔山相望。 乃是将自己等人当作最重要的贵客接待,也从侧面说明了对南洪七子的态度,并没有因为时间流逝而有所改变。 既然如此,商议的又是共同抵抗龙宫的正事。 估计很容易就能得出结果。 “……” 苏红袖不置可否的迈步跨入了高楼,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但确实又想不出有什么反驳的理由。 在搬山宗接引弟子的带领下,将四人分别带到了楼中最尊贵的房间,除去三位道子以外,甚至都没有过问一句沈仪的身份,可谓是给足了南洪七子面子。 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不对。 直到—— 这一歇息,就是整整十三日。 …… 高楼外。 白巫噙着淡淡笑意:“真的好容易啊,元洲道兄。” 十余日时光,搬山宗弟子对几人可谓是尽全力满足,各式佳肴美酒供应不绝。 除了见搬山宗道子……更准确的来说,是整个搬山宗内,但凡说话有分量的存在,至今没有一个出面。 换做平常,以魏元洲的性格,压根懒得和白巫计较。 但此刻,他却是陷入了沉默,眼底涌现几分阴郁。 搬山宗的这个举动,甚至比直接不给南洪七子面子,更让魏元洲无法接受。 若是干脆利落的拒绝。 大不了就去找下一家。 但搬山宗这暧昧的态度,却是让魏元洲想不出原因,没有看不起南洪七子,但就是不愿意出面商议。 要知道,虽此行名曰请援,但人族势力联手抵挡龙宫乃是约定俗成的事情。 否则南洪七子又凭什么这么多年来,一直制衡着南龙宫,难不成柯家能请祁家,祁家请不得柯家? 南宫和西宫联起手来,这些西洪势力又能讨得了好? 还是说自己等人太久没出来,现在的西洪,人族势力和龙宫之间已经没有冲突了? 找不到原因,那就代表着……即便去下一家,很有可能还是同样的结果。 “我等自南洪而来,是有要事相商,还请道友再通传一下,若是实在无暇,我等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给我等一个具体时日,魏某下次再来寻访贵宗。” 都是道子,哪里会没有傲气。 魏元洲只是念及同行者的脾气都颇为古怪,为了顾全大局,才一直按捺着自己的气性。 此刻,他终于是朝那楼外的接引弟子看去,神情间多了几分认真。 “回凌云道子,晚辈这就去禀告长老。” 接引弟子悄然撇了撇嘴,眼底掠过些许不耐烦,但表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去。 这举动,却是让魏元洲缓缓闭上了眼眸,深吸一口气。 如此情形,已经在十三日内重复了数次。 身为仙宗道子,带着南阳宗主一起在西洪受人轻视,这是他无法接受的事情。 “既然你这套行不通,还是我来通传吧。” 苏红袖感受着对面那座山上主殿内的诸多白玉京气息,神情漠然,终于朝前方踏出一步。 下一刻,她的指尖悄然落在了眉心。 轰—— 刹那间,一道凌厉的剑意自原地冲霄而起! 径直拨开了厚重的云层,让整片天幕都是动荡起来,狂风席卷,让四周巍峨的高山都好似发出了哀鸣。 “天剑宗,苏红袖。” “前来拜宗。” 她眼眸如古井无波,说着与魏元洲先前相差不多的话语,但语气却是全然不同,携着无边的锐利,响彻整个山门! 在那冲霄剑意之下。 刚刚走至山道,正准备随便寻个地方打坐一会儿的接引弟子,只感觉有凉意从脊背蹿起,连带着整张脸皮都麻木起来。 分明也是返虚中期的修为,却是连保持站立都做不到,踉跄着跪倒在了地上。 “这群南洪蛮子……” 接引弟子惊惧的回头看去,死死咬紧牙关,避免神魂受损。 而山对面的大殿中,终于有浑厚气息升腾而起。 很显然,殿内一直有人,只是不愿出面而已。 终于,三道身影从殿中掠出。 他们并未使用挪移法,而是单凭肉身踏得天地灵气倒卷,随即悬在了高楼上方。 “道友,你们长辈是这样教你们拜宗的吗?” 三人冷喝一声,皆是年轻一辈,长老亲传,面对道子却是丝毫不惧。 很显然,那大殿中还有身份更高的人坐镇。 “……” 魏元洲沉默看了眼旁边的沈仪,随即朝苏红袖叹了口气:“把气息收起来吧,我们走。” 即便到现在这种情况,搬山宗竟然还是不愿让真正能说得上话的出面,再继续纠缠下去,实在是很没意思。 苏红袖闭上眼眸,认真调整着呼吸。 沉吟良久,她终于缓缓转过了身子。 天际的剑意随着散去。 她是有傲气,但更是道子,能肩抗合道宝地之重责的人,管好自己的脾气乃是最基本的要求。 就在这时,空中为首的那长老亲传,却是扫了眼重归平静的天幕,玩味道:“你好像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 “……”白巫脸色骤变,甚至都忘了阴阳怪气。 果然,苏红袖缓缓攥紧五指,略显冷漠的俏丽脸庞上唇角微微掀起。 剑意彻底散去,但见清澈的天际,缓缓浮现出了三座大城虚影。 她睁开眼,平静回望而去:“对啊。” ------------ 第五百一十四章 你淬?我淬! 在苏红袖回眸看来的瞬间。 杜卫光竟是有种强烈的心悸之感,身为搬山宗亲传弟子,他对自己的实力也是颇为自信的。 虽然不至于觉得单凭自己一个长老亲传,就能比肩天剑宗的道子,但对于南洪那片地方的势力,不免还是带了几分轻视。 那女人简单的一个注视,其中所蕴含的纯粹至极的杀意,居然给了他一种比面对自家道子更危险的感觉。 要知道,搬山宗的体量虽比不上南洪七子,但还是远超单独一个天剑宗的。 况且南洪偏居一隅这么多年,搬山宗却是与整个洪泽互通往来,此消彼长,这么多年过去了,差距应该更大。 这差距不仅体现在搬山宗开辟出了新的合道宝地,拥有两尊合道境巨擘。 单论宗门弟子,也应该更强才对。 “……” 杜卫光先前那句嘲弄之言,其实就是看不惯这群南洪蛮子过来搬山宗撒野而已,借着大殿内有诸多长辈坐镇,想要找回一点场面。 他们确实是刻意冷落这几位南洪道子。 主要是搬山宗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正好西龙宫派遣大军压入南洪,也是让他们缓解了些许压力。 又担心南洪七子觉得搬山宗对此事不上心,产生间隙,到时候不肯尽心尽力抵抗龙宫,反倒让西洪生出更多乱子。 干脆好吃好喝招待着,拖延拖延时间,等宗门把手里的事情办完再说。 以南洪七子的体量,哪怕西宫和南宫真的杀性大起,全力袭杀而去,也是能支撑许久的。 谁曾想这天剑宗的女子,居然敢用如此粗暴的手段,逼得自己等人不得不出面相见,简直放肆! 如今话已出口。 杜卫光沉默看着下方那剑意冲霄的女人,见对方完全没有忌惮宗门主殿内那些长辈的意思,一时间竟有股被架在原地之感。 以自己刚刚开了两城的修为,若是真打起来,大概率撑不过一剑。 “……” 苏红袖缓缓朝前方踏出一步,天幕之上,整整三座大城的城门同时颤抖起来,好似下一息就有浓郁的光芒吐露而出。 搬山宗的三位长老亲传本能般的朝后方掠了几丈。 别说他们,就连白巫都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话……以苏红袖的性格,没有天剑宗主压制,开了城那就是要见血的,甚至要分出生死。 问题是,他们可是来请援的,哪怕请不回援助,也不至于刚出来就结下血仇吧。 念及此处,白巫下意识朝着沈仪看去。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不敢说话,但至少其宗主的名头还是正儿八经的,他要是愿意出面,苏红袖或许会听一句? “让我来吧。” 魏元洲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职责,他提前一步走了出来,略微抬臂拦住了苏红袖。 话都说到这里了,再谦虚下去就不太礼貌了。 这口气肯定是要出的,但事情的严重程度需要小心把控。 苏红袖大概率会让这几人接她一剑。 但这群人也肯定是接不住的。 “……” 苏红袖漠然瞥了眼魏元洲,随即目光扫向了侧后方的沈仪,沉吟瞬间,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攥紧了五指。 随着动作,天幕间的三座大城重新隐没于洁白丝绵般的云中。 收起了紫气长虹。 苏红袖一言不发的退了回去,冷冷注视着虚无处,显然是强行憋着火气。 能否真的平息怒气,就得看魏元洲表现如何了。 “凌云宗道子魏元洲。” 魏元洲将眸光重新投向天际,然后认真的拱起了手,长衫微拂间,嗓音平静:“请三位赐教……或者还有别的道友愿意下场的,也可以一起赐教。” 此言一出,搬山宗主殿周遭的群山同时陷入了死寂。 无数的目光汇聚此地,准确的说,是汇聚在这袭金丝白衫身影之上。 别看南洪七子实力强悍,但将任意一宗单独拆分出来,放在整個洪泽的层面上,也就是个二流势力。 苏红袖先前流露出的气息已经让人震撼不已,但魏元洲此刻的话语,则更让他们脸上有些挂不住,难不成南洪其他几宗的道子,也这般天纵奇才?! 见状,白巫挑了挑眉,眼中掠过些许感慨,魏元洲这人,平时看着像个谦谦君子,可一旦涉及到苏红袖,倒也有几分莽气。 两位道子的出面,可谓是丝毫没有再给搬山宗面子。 “……” 杜卫光强作镇定,心底却是暗骂起来。 他有些看不出魏元洲的底细,但就凭对方这句话,肯定是有些实力的。 感受着后方主殿内,诸位长辈明显有些不满的态度。 杜卫光朝着身旁两位师兄弟看了一眼,突然想起什么,脸上再次涌现讥诮笑意:“魏师兄倒是会说漂亮话,你堂堂一尊道子,也算得半个宗主,如今要以大欺小对付我们一群弟子,竟然还能让你讲得豪情万丈,佩服佩服!” 闻言,魏元洲微微蹙眉。 未等他回应。 杜卫光缓缓抱了双臂:“当然,我宗道子如今不在山门,让你等他,却显得像是我等胆怯在找借口一般,不如这样吧……” 说着,他略微侧首:“公平些,你我皆不借那白玉京仙城的外力,真刀真枪斗上一场?” 此话一出,白巫脸色突然古怪起来,感慨道:“多年未见,没想到搬山宗还是这么讲规矩,这可真公平啊。” 洪泽谁人不知,搬山宗是以灵躯法起家的。 都不动用白玉京仙城? 真刀真枪这四个字,怎么听都有些滑稽。 “……” 魏元洲就是再墨守成规,也不至于中如此粗浅的激将法。 但杜卫光有一句话却是没说错的。 自己乃是道子,无论有理无理,但凡是和这群搬山宗的亲传弟子陷入口舌之争,那就已经先输了半筹。 故此,他只能保持沉默。 至于真的放弃掉自己的长处,去和对方比拼灵躯……这么蠢的人,也做不了道子。 “魏师兄好像不太情愿的样子。” 杜卫光挑了挑眉,突然将目光投向了准备开口说话的白巫,挑衅意味十足的笑了笑:“要不你来?” 只要脸皮足够厚,他就能完全无视对方的话语。 “我……” 白巫张张嘴,悻悻一笑。 若是以一敌三,哪怕开了仙城,他可能都会赢的极为吃力,更何况是不显露修为。 不过魏元洲舍不下面子动嘴,他白某人可不在乎这些。 就在白巫打算继续嘲讽的刹那。 杜卫光却是冷笑一声,迅速的移开了目光。 但那目光却径直掠过了直视而来的苏红袖。 倒不是觉得比拼灵躯会输给这女人,主要是他不相信这女人能按捺住脾气,等会打起真火了,指不定就取出道兵一剑斩过来了。 于是乎。 杜卫光的眸光终于落到了那袭墨衫身影之上:“他俩都不敢,要不你来?” 他认真盯着那张白皙的面孔,这次没有再急着移开。 十几日前拜宗之时,可是只介绍了三位道子。 也就是说,剩下的这位,是真的可以对其动手的。 “当然,若是不敢的话,我也不……” “好。” 杜卫光找场面的话语还未说完,便是看见那青年轻轻点了点下颌。 他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想要重申一下规矩:“我是说……” “我说好,都可以,开不开都行。” 沈仪随意的朝前方踏出一步,清澈眸光从三人身上扫过。 其实早在十几天前,初见那位搬山宗长老的时候,他就已经对这群修士很感兴趣了。 这还是沈仪离开南阳宗以后,头一回看见主修灵躯法的修士。 正好他也想试试,自己推演出来的神凰不朽剑体,到底和这些淬体宗门的正经功法,大概有多少差距。 “……” 包括苏红袖在内的三位道子同时怔在原地,全然没想过这件事情居然还能扯到沈宗主的身上。 不开仙城,硬碰硬? 沈宗主硬不硬不知道,反正上次对方斩杀刘兴山的时候,可是没有打开仙城的。 苏红袖也是回过神来,心底愠怒散了大半,眼底掠过一丝有趣。 她确实能感应到沈仪当时祭出的道兵气息,但不代表其他人也能感应到,有此遮掩之法,这几个搬山宗亲传弟子,恐怕是要狠狠的吃一个闷亏了。 “嗬。” 杜卫光憋了许久,才狠狠吐出一口气来。 无论是魏元洲的无视,还是白巫的阴阳怪气,论起杀伤力,都不及墨衫青年这句话中蕴着那抹并不刻意,却十分明显的随意之感。 对方并没有像魏元洲那样放出豪言壮语,蔑视搬山宗的弟子。 他只是用最平静的神情,蔑视了整个搬山宗的立宗之根本。 都可以……开不开都行…… “你别后悔。” 杜卫光三人的神情如出一辙的冷漠了下来。 包括那搬山宗主殿之中,也是溢散出了众多不悦的气息,让天地都晦暗了许多,风声骤止。 刹那间,三道身影同时消散在了原地。 周遭空气突兀的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灼热,好似肌肤与天地灵气间的摩擦,气血便随之燃烧沸腾起来! 他们确实没有动用仙城,但乍一出手,便是径直爆发出了独属于白玉京才能拥有的磅礴气息! 喀嚓。 别说白巫,这次就连魏元洲脸上都涌现了怒色。 要知道,搬山宗可不清楚沈仪宗主的身份。 先前面对道子,说什么以大欺小,才立下这个规矩,找上沈仪本就不合理,更何况仍旧选择了以多敌少,简直恬不知耻! 苏红袖却是认真的看着沈仪的右臂。 她是真的很想再见识一下当初七子大会时的那一掌。 然而这一次,那墨色袖袍下的手臂却是纹丝未动。 变化出现在沈仪那张白皙的脸上。 准确的说,是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 苏红袖再次嗅到了那抹剑体的味道,然后随着沈仪眼眸中有紫焰升腾而起,那剑意的浑厚程度,便瞬间从小溪化作了一条汪洋大河! 轰—— 搬山宗三位亲传近乎同时现身。 一人双臂鼓涨,近乎撑破衣衫,肌肤如金银涂抹,两掌一上一下,短粗的手指悍然扣向了沈仪的小腿和胳膊。 此乃推山式! 哪怕眼前的是一座巍峨高山,也能将其狠狠掀飞出去。 而在另一侧,那搬山宗亲传使出了近乎一样的招式,若说一人是掀山,那两边同时掀的话,浩瀚的力道足矣将任何东西挤碎! 出手的凶悍程度骇人听闻。 沈仪终于动了。 他仍旧没有使出苏红袖想象中的无生掌。 在被搬山宗亲传弟子扣住的刹那,修长右腿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凶狠的化作虚影抽了出去,轰然落在了那亲传弟子的后脖颈上! 喀嚓—— 搬山宗亲传弟子还没有从对方轻易挣脱自己手掌的禁锢中回过神来,双眼猛地圆瞪,近乎突出眼眶。 在那汹涌袭来的浩瀚巨力之下,他的整条脊柱宛如大龙般高高耸起,近乎挣破皮肤,随即倏然崩碎,化作碎玉般的骨片刺了出来,蹭蹭四溅! 沈仪目不斜视,静静注视着前方。 紫焰汹涌的眼眸中,掠过些许失望。 在他的右侧,另一位使用推山式的亲传弟子,已经彻底失神,垂着头颅,怔怔盯着自己心口处多出的黑影。 那手肘在墨衫的包裹下,悄然击碎了他的身躯。 轰!! 直到此刻,巨力才倏然迸发开来,将其残躯悍然崩飞了数百丈远,将那山脊都撞断了去,发出轰隆隆的巨响,烟尘四起。 即便不全力施展天衍四九,沈仪仅凭其基础的拳掌招式,就足矣应付此等小场面了。 而在他的视线落点之处。 作为最后一击出现的存在,杜卫光的脸上布满了呆滞和难以置信,唯有举起的拳头,还是在身体本能的控制下,携着开山之势,猛然的砸了出去。 沈仪浑身墨衫猎猎作响,卷起的袖袍间,那修长五指不知何时已经攥紧。 分明是握掌为拳,却像是握了一柄剑。 一柄不死不灭,生机盎然的神凰之剑,在鸿蒙紫气的加持下,天地间的风声再起,汇聚成了一道高亢的凤鸣,又似刺耳的剑音! 沈仪脸上的平静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剑出无归! 锐利的拳峰不避不让的直直轰在了杜卫光的拳头上。 两拳相接,如宝剑破脆竹,沈仪的右拳轻易撕裂了杜卫光的小臂,胳膊,然后是肩膀,直到其大半个身躯都化作血雨纷飞,以濒死状态倒飞了出去。 “噗——” 惊恐与懊恼等诸多情绪尽数涌上杜卫光的脑海,再加上深深的难以理解,然而在那凶煞的巨力侵蚀下,他却根本没有太多思考的余地,就连神魂都剧烈动摇起来,径直陷入了晕厥。 搬山宗主殿之中,一道雄浑灵力涌出殿门,迅速将其包裹起来,然后扯入了殿内。 沈仪只是安静看着,随即垂下了手臂,并没有继续追击的意思。 他仅仅是想试一下剑罢了,虽然这些试剑石有些糟糕,但也没必要就此彻底毁了他们。 毕竟现在还处于搬山宗的地盘上,合道境巨擘可还未现身。 这种既没好处,又平白让自己置身危险的事情,他不太喜欢。 神凰不朽剑体才大成而已,还没有臻至圆满境界,只是铸就全部天宫的鸿蒙紫气实在太过丰厚,才让这灵躯法拥有了堪比白玉京的实力。 但应该也就是在一二城的样子。 只是这群以淬体著称的搬山宗修士,竟然还不如这个境界,难免有些不够尽兴。 “呼。” 苏红袖终于停止了屏息。 她并没有能看见期待的那式掌法,却看见了沈宗主的另一式恐怖手段。 对方分明出身南阳宝地,并不以灵躯法著称,却能在不动用仙城的情况下,横压三位搬山宗淬体修士。 实在是让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话又说回来,有那整整十一层天宫撑着,无论什么手段都会变得恐怖起来。 苏红袖先前在心中暗自估量的胜算,此刻又得再削减一些。 她抬眸朝着前方那袭略微摇曳的墨衫看去,微微叹口气,这位年轻宗主,还真是每次都能让自己感到意外。 “你好像不生气了?” 白巫悄悄靠过去,却只得到苏红袖一记毫无波澜的扫视,他讪讪一笑:“不开仙城打,那不是脑子不清醒嘛……谁能跟他似的,样样都会,不知道得闲成什么样,才有这些兴致,真是天赋好就能为所欲为。” 清月道子看似在吐槽,实际却也是真心话。 像这种什么都有时间去学一学的,宗门里还真挑不出几位,上一个应该还是玄庆前辈。 只能说南阳宗尽出妖孽! 念及此处,白巫又朝魏元洲看去,啧啧嘴,估计元洲道兄又得失落一阵子了,好不容易寻到个机会,还被人一句话给堵回来来,空有一身实力无处发挥,再加上沈宗主这么一对比…… 显然。 魏元洲压根不是白巫想的那种人。 在动手之后。 他的心思就全在沈仪的身上,涉及到宗主之事,容不得他不小心。 在惊讶于沈仪这般强横的淬体手段的同时,他很快收敛心神,朝着山对面的大殿看去。 此刻,搬山宗主殿之中,已经有数道远超于这些亲传弟子的气息蠢蠢欲动起来。 果不其然,三两个呼吸间。 一道接一道的身影掠出大殿,横空踏步而来,尽数悬在了天际。 粗略数去,整整十六位修士,面容有老有少,囊括了长老和亲传,皆是白玉京境界! 要知道,除非是遇到什么大事,一个宗门不可能所有强者都正好汇集于宗内。 也就是说,如今搬山宗的实力,很可能已经不止是魏元洲先前判断的那样,仅相当于南洪七子内的两宗之合,或许还要更高些。 乍一露面,便是显出了真正的大宗风范。 此刻,在一位最年迈的长老率领下,他们齐齐朝着下方看来,目光尽数落在了沈仪的身上。 “呵。” 魏元洲突然难以理解的笑了一声。 他想过大殿内或许有长老或者亲传在镇守,但远远没想到有这么多。 且在有这么多高手坐镇的情况下,搬山宗仍旧不肯与自己等人商议抵抗龙宫的事情。 相比起有心无力,这种刻意的漠视,显然让人更难接受。 当然,即便对方现在摆出了这副阵仗。 几位道子仍旧没有露出什么异样。 毕竟……南洪七子是不会被拆分的,真要论起背景,区区一个搬山宗,还真不太够看。 然而让魏元洲有些疑惑的是…… 这群鱼贯出现的白玉京强者,在离开大殿时,脸上分明还噙着愠怒。 但如今悬在空中,随着几个呼吸的时间,他们脸上的怒气却在逐渐消失,反而像是看见了什么良材美玉般,眼底涌现出莫名的喜色。 “搬山宗大长老杨运恒,见过诸位南洪道友。” 那为首的老者看上去年纪颇大,却精神矍铄,他口称几位道友,目光却从未离开过沈仪。 在其发话之际。 就连苏红袖都是忍不住蹙了下眉尖。 这老人给了她一种有些危险的感觉,至少在南洪的时候,她还没有在白玉京修士身上,感受到过类似的气息。 大约是开了三城,道兵品质也不错,再加上强横的灵躯法? 苏红袖收敛心神,轻轻迈开步伐,悄然走至沈仪的身后站定。 “不必紧张。” 杨运恒挤出一个笑容,扫了眼沈仪脚下两道濒死的身影:“小友,他们技不如人,搬山宗认输,伱且多留几日,我等必然给你足够的补偿,不过现在……能否将他们还给老夫?” 补偿? 听见这两个字,沈仪挑了挑眉尖。 其实他本来就没想过要下杀手,现在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犹记得来时,魏元洲好像介绍过,这个宗门一直在搜罗各种各样的天材地宝……不知道有没有适合自己神凰不朽剑体的东西。 “自便。” 沈仪轻轻点头。 他这副胜却不骄的从容气度,落到搬山宗众人眸中,又是让这群人本能般的对视了一眼。 “那就多谢小友了。” 扬运恒拱了拱手,随意将那两个亲传弟子,同样送进了大殿。 ------------ 第五百一十五章 陌生的洪泽,熟悉的宗门 沈仪没有刻意去下杀手,但他本身便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谨慎性格。 先前动手的杜卫光三人,虽保住了性命,但换在别的势力,差不多也就相当于是被废掉了。 但在他们被送入大殿后。 搬山宗的这群白玉京修士们,却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担忧。 毕竟修习灵躯法,免不了近身搏杀,平日里切磋起来,本就比别的仙宗更容易受伤,要是没点疗养手段,估计整个宗门的弟子早就十不存一了。 当然,除此之外。 沈仪所表现出的淬体实力,也是他们现在能如此心平气和的重要原因。 据他们所知,别说是七子,就连整个南洪都没有什么主修淬体的宗门。 也就是说这年轻修士,大概率是靠着自己摸索,然后拥有了碾压搬山宗这几个亲传弟子的灵躯修为。 这要是给对方提供成熟的修行法门,再配合上搬山宗如此多的天材地宝加以辅佐,其成就简直难以估量。 南洪七子的这些道子肯定是不可能另投宗门的,毕竟世上哪里有比合道宝地更大的诱惑。 可问题是……如果没记错的话,先前魏元洲拜山介绍之时,这位墨衫青年好像不是道子啊,这可就有说法了。 搬山宗很有信心,可以付出比南洪七子任意一宗更大的代价,来招揽这位修士。 念及此处,杨运恒的态度明显和善了许多。 他朝着魏元洲拱拱手:“老夫知道凌云道子此行为何,但我宗道子,如今的确不在宗内。” 以杨运恒的身份地位,能解释到这里,相当于给了个理由和台阶,就算是很给魏元洲面子了。 只要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都不会继续追问先前的刻意冷落之事。 毕竟搬山宗虽比不过南洪七子合力,却也并非七子的附庸,何况还隔着地方,南洪七子本身又不太敢出来活动,根本没必要在其面前表现的太过卑微。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况且是头行将就木的老龙。 十万年足以改变太多事情。 洪泽如今的局面,也早就和当初不太一样了。 南洪七子就宛如已经隐退的江湖前辈,几分薄面尚在,没有利益之争的情况下,众人也不介意捧它两句,但真要硬端前辈的架子,除了让自身丢人以外,应该没有别的结果。 至于惹怒了对方,怕其掀桌子…… 别忘了,当初将那紫菱仙子送往天上的事情,乃是洪泽大仙与北龙宫共同商议之下的结果,就连紫菱仙子出身的东宫都没有太大的决定权,否则这位仙子最初也不会哭哭啼啼的去找玄庆泣诉。 换而言之,大仙和北龙宫都想借此事,在天上争取到一点好处。 南洪七子差点捣乱毁了此事。 他们若是还不收敛,旁人不论,势力最大的北龙宫应该是不介意再出手让他们长长记性的。 “……” 白巫移开了目光,努力憋着笑,杨运恒对沈宗主和自己几人的态度,简直就是两幅面孔,但他不仅没有感到生气,反而努力收敛着情绪。 以他的心思敏锐程度,哪里看不出这群搬山宗长老的想法。 果不其然,沈仪刚刚离开南洪,便是引起了这外面势力的注意,犹如潜龙出渊,哪怕随意露出些麟角,也足够旁人发现他的不凡之处。 但……沈仪确实不是道子,可他是宗主啊。 撬弟子撬到南阳宗主身上来了,白巫很好奇这群老东西在得知真相以后,会不会想要挖個坑把脑袋埋进去。 “敢问贵宗道子何时归来,可有个具体日子?” 魏元洲轻点下颌,他本来想要的也就是这句话而已,搬山宗不愿意帮忙,南洪七子也不是那种厚着脸皮强求的性格。 说难听点,最差最差的结果,也无非就是七子像南阳宝地那般封宗不出,哪管它外面洪水滔天。 本就做好了离开的打算,照例问了一句,他便立在原地等候回应。 却没成想搬山宗这群强者竟是齐齐沉默了一瞬。 包括杨运恒在内,脸色都有些复杂起来,或许不是什么坏事,但也不太愿意细说。 “不清楚,看运气吧,或许今明两日,也有可能要等很久。”这位大长老缓缓摇了摇头。 此话一出,就连苏红袖都是流露出几分诧异。 皆是仙宗出身,又正好都是道子。 对这种事情,她们可是再熟悉不过。 若是已经成长起来的道子,相当于半个宗主,似这般重要的人物,但凡离宗,必然都是大事,被整个宗门全程关注。 譬如他们这种离开南洪的,更是有合道境宗主守护。 以杨运恒大长老的身份,怎么可能说出如此不靠谱的话语……甚至给人一种感觉,那就是搬山宗道子连自己决定行程的资格都没有。 “也不止我搬山宗如此……”杨运恒感觉有些挂不住脸,不由添了一句:“几位道子哪怕去别宗议事,情况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闻言,魏元洲不由蹙紧了眉头。 他悄然朝着白巫瞥了一眼。 示意其联系另外三位道子,想知道那边的情况。 就在这时。 搬山宗众位强者皆是整齐的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吼!” 下一刻,尖锐的兽吼声在空中炸开,携着暴怒的咆哮如洪钟大吕,一头妖魔,敢于在搬山宗内如此放肆,与它的态度相比,那仅仅相当于返虚十二层的气息便显得有些古怪起来。 清澈的天幕中,一道道身影接连浮现。 又是十余位白玉京强者露面。 加上先前大殿中的那些,若是不算合道境巨擘的话,哪怕把南洪七子中最强的天剑宗和无双宗加在一起,都显得略逊一筹。 在这么多强者的面前,那头形如巨狮,浑身漆黑长毛的妖魔,竟然还在继续咆哮。 究其缘由,便是它身上根本连一点伤都没有,别说见血,就连毛发都是油光水滑,压根不像是被擒住,反而像是被护送回了搬山宗。 面容坚毅的中年人,浑身黑白色的劲装短打,身材只能算是健壮有力,并没有显得特别夸张。 但他双掌攥着那妖魔的皮肉,将其数十丈的身躯横举于头顶,巨大的体型差距下,宛如扛了一座山在身上! 更是在不伤及妖魔的情况下,仅靠着两只肉掌,便让其挣扎不得,只能乱吼乱叫。 “我等恭迎道子回宗!” 以杨运恒为首,众多搬山宗修士齐齐俯身行礼,皆是一副心悦诚服的神情。 但凡仙宗,无论是哪家,长老和道子之间都有不可调和的矛盾,那就是合道宝地之争。 能让体量如此庞大的搬山宗,下至亲传,上至大长老,都流露出如此尊重,基本上只有一个理由。 那就是这位搬山宗道子能打,而且是很能打! “感觉怎么样?” 白巫收回眸光,很自觉的把自己给抽了出来,朝着旁边两位道子看去。 魏元洲沉吟了一瞬,然后摇了摇头。 很坦然的承认了自己不如对方。 这没什么好丢人的,凌云宗弟子连搬山宗的一半都不到,同样是生死搏杀出来的道子,对方所需的实力肯定更强。 苏红袖则根本懒得回答。 如果换做以前,这位搬山宗道子或许还能挑动她的战意,但现在她的心思都在钻研沈仪上面。 和沈宗主比起来,这位搬山宗道子的实力或许更高,但都写在了脸上,让人一眼就能看穿,实在是很没意思。 至于胜负……那得打了才知道。 生死交手充满了变数,哪里是一眼就能推断出结果的。 相较之下,她倒是对沈仪的变化更有兴趣。 在那头妖魔出现的刹那。 沈宗主明显连慵懒都少了几分,旁人的视线都在搬山宗道子身上,唯有他的视线一直勾在那头黑毛狮子的身上。 “真这么有趣吗?” 苏红袖在心里沉吟了一瞬,自己虽已杀性重著称,但也知道杀戮只是达成目的的手段,她本身并不享受这个过程。 但沈宗主好像不同……他可以无视柯老七宫殿里的财帛,看上去单纯就是想把那柄枪捅进妖魔的脖子,而且乐此不疲。 属实是让人有些不好评价。 “呼。” 沈仪调整了一下呼吸,以他丰富的经验,一眼就能看出这头狮子的不凡之处,颇有灵性。 若是能找到其族群,聚全族之力供养一妖,说不定第三城就有了打开的希望。 不过这妖魔显然是搬山宗的收获,而且仅有一头而已,倒不至于让沈仪太过激动……之后有机会可以去跟那道子问问。 “这段时日幸苦诸位了,都去歇着吧。”阎崇嶂朝着旁边人点点头,抓着那头狮子,纵身跃至待客高楼附近,震得整座山峰都是晃了晃。 他朝着杨运恒看了一眼。 这位大长老顿时介绍道:“这几位是南洪凌云宗,天剑宗和清月宗的道子,还有这位年轻才俊,乃是和几位道子一同过来的。” 闻言,阎崇嶂将那巨狮反手按在了地上,好似砸下了一座小山。 这才朝着几人拱手,略带歉意道:“抱歉,崇嶂这段时日颇为繁忙,让诸位道友久等了,待我处理好手中之事,立刻设宴陪几位小酌几杯。” “道友客气。”魏元洲略微抬掌,示意对方先办事情。 全然没有提过先前与搬山宗之间的冲突,很明显,无论其他长老的心思如何,这位搬山宗道子是真的在忙,而且眼中的疲惫也并非作假。 能代表一个宗门态度的唯有宗主和道子,其他人不管做出什么举动,都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那就劳烦几位再多等一会儿了。” 阎崇嶂也不在墨迹,稍稍整理了一下神情间的疲态,随即从怀里取出了一封金册。 下一刻,他缓缓将其展开。 其间有灵光汇聚,径直朝着天际涌去,明显是在通传着什么。 苏红袖几位道子好奇的看了过去,一尊道子在自家宗门里找人,可不需要用什么金册。 隔着宗门宝地呼唤外界修士?这般手段,在南洪倒是少见。 魏元洲同样有些疑惑,堂堂搬山宗道子,如今显露出来的姿态,竟是隐隐有些低人一等的感觉。 对方到底是谁? 按理来说,沈仪乃是场间见识最少的人,而且对妖魔以外的东西,也不是很感兴趣。 但此刻,他却是认真朝天际看去,清澈眸光渐渐闪烁起来。 在那金册灵光消散的瞬间。 漫天云雾上忽然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然后一缕缕的编织起来。 最后化作了一幅横跨天地,栩栩如生的江山图。 在那图中大殿的中间,有金丝蒲团,蒲团之上端坐着一道辨不清面容的灵光身影。 他坐在江山内,却又好似不在五行中。 周遭的一切,无论贩夫走卒,达官显贵,还是大肚的和尚,清瘦的道人,虽同样活灵活现,却始终和他不在同一个层面上。 “这是?” 哪怕是见识最广的魏元洲,此刻也是有些惊愕。 阎崇嶂盯着天幕,轻声解释了一句:“无量……道皇宫。” “仙法?”白巫虽修为不出众,但毕竟是个道子,一眼就能看出这不是纯粹的道宫,那修士应该不在此地,而是用了某种手段,将道宫的部分具现在了搬山宗内。 提到那两个字,他嗓音都略颤了一下。 “那到不至于。”阎崇嶂无奈一笑,接着道:“还没到那个程度,这是他们领悟的道法,介于灵法和仙法之间吧。” 说到这里,他突然收声。 因为蒲团中的那道灵光身影缓缓睁开了眼眸,将目光投了下来。 “这是贵宗需要的东西。”阎崇嶂不卑不亢的指向旁边的黑毛巨狮。 在无量道皇宫出现的刹那,这头先前还咆哮不止的妖魔,突然伏在地上,浑身轻颤起来。 它早就听闻了无量道皇宗在搜罗各种灵禽异兽的事情,这手笔甚至囊括了大半个洪泽,仅有南洪躲过一劫。 动则便是灭其全族,只留天赋最出众的那头。 不少妖族都是闻讯逃往了南洪,可惜能成功的寥寥无几,自己的运气显然没有那么好,就是不知道被带入无量道皇宗后,究竟要面对怎样的残忍手段。 “不是。” 蒲团上的灵光身影终于出声,他从头到尾都只看着阎崇嶂一人,根本没有在意过旁边的几位南洪道子。 “什么意思?”阎崇嶂愣了一下。 “这不是我们要的东西。”灵光身影摇摇头,漠然道:“你是搬山宗道子,应更勤勉,此物……太差了。” 话音落下,那幅江山图中,忽然有个乞儿站起了身子,从脏兮兮的袖间,取出了一柄墨绿短剑。 然后看似随意将其抛了下去。 噗嗤。 天际有青光落下,一丝不差的贯入了那黑毛巨狮的头顶,悄无声息的带走了它的生机。 青光不染猩红,仍旧干净纯粹,倏然掠回了乞儿的袖中。 他重新坐回街边,捧起了手中的破碗。 “……” 魏元洲眼皮跳了跳,那青光上面溢散的可是道兵的气息,对方人未至,仅用这诡异的手段,便能把道兵送过来,简直超越了他这位凌云道子的理解。 “胜算几成?”白巫习惯性拱火。 这次却被魏元洲冷冷一眼给瞪了回来。 “不至于吧,不就是件鸿蒙天兵么,谁没有一样。”白巫悻悻收回目光,又朝着苏红袖看去。 “花里胡哨。”苏红袖漠然抬眸,盯着天际的无量道皇宫,指尖跃跃欲试的颤了下。 生死搏杀,看得可不是谁的排场大。 能把道兵捅进对方的身子才是真的。 闻言,白巫却是面露惊异。 按照苏红袖的性格,能让她在没动手之前,便出言评价对方,其实就已经能看出她的压力大到了什么程度。 “呼。” 阎崇嶂沉默许久,缓缓攥紧了五指,转过身子:“知道了,我会再去找,你可以走了。” 对于搬山宗而言,能攀上北洪顶级势力无量道皇宗的关系,肯定是件不错的事情。 但对于一位道子而言,要在一个不知姓名的修士面前放低姿态,无疑是一种屈辱。 “再勤勉一些。” 灵光身影并未动怒,只是用高高在上的语气又提点了一句。 随即整座江山图便是悄然消散而去。 阎崇嶂啪的一声合上了那金册。 直到此刻,杨运恒才面带无奈笑容,朝着白巫看去:“那可不是寻常的鸿蒙天兵,碧火青莲剑,在道兵录上也能排进前七十。” “什么是道兵录?”白巫一句话便是显露出了南洪如今的窘态,倒不是他心思愚笨,只是觉得已经没什么遮掩的必要了。 对于更多通过古籍了解局势的南洪七子而言,洪泽已经越来越陌生起来。 “只收录一百件道兵,时至今日,入册最基本的条件就是鸿蒙天兵,有的人占了三个位置,有的人终其一生也无法上榜。” 杨运恒说到此处,又有些骄傲起来:“我宗道子便在上面占了一个位置,还在那碧火青莲剑之上。” “那为何?”白巫挑挑眉,没把话说完。 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既然比对方占据的位次更高,又何必那么谦卑。 “你!” 杨运恒顿时白了他一眼,为何?当然是因为碧火青莲剑,只是那无量道皇宗修士展露出的其中一件道兵而已,而自家道子的那件道兵,已经是其最强的一件。 苏红袖收回目光。 很显然,那所谓的道兵录是根本不算南洪修士的。 她倒是很想知道,自己的三件鸿蒙天兵,到底能排到何等位次。 “……” 沈仪仍旧盯着天幕,他对道兵录固然有兴趣,但这无量道皇宫,倒也让他想起了一些事情。 那就是自己的妖皇宫,一直用着妖魔道柱突破,已经很久没有去感悟过什么,导致分明是同一本功法,无量妖皇宫却如空中楼阁,仅有境界而已。 接近仙法的道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学? 他摇摇头,随意扫了眼地上的黑毛巨狮的尸首,眼眸掠过一丝惋惜。 沈仪是真的很不喜欢浪费粮食的人。 特别还是当着自己的面浪费。 他也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曾经在南洪遇到的金雀少主和青犀兄弟,就是携着族群逃亡而来,不知道和这无量道皇宗的举动有没有关系。 如果有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沈仪深吸一口气,现在不止要和妖魔拼杀,更是要和一个看起来就颇为可怖的势力去争夺妖魔天骄? 幸亏出来的早,要是再在南洪悠闲一段时日。 到时候恐怕连剩饭都吃不上一口了。 “几位道友,有什么事情就开门见山吧,我想去观山养养性子。”阎崇嶂终于按捺住了心绪,朝着众人笑了笑。 “……” 魏元洲反而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都是想让搬山宗帮忙。 南洪七子和无量道皇宗,真的有可比性么? 如果玄庆前辈没出事,南洪没有这十万年的蹉跎,正常发展至今,两者可能还是同层次的顶级存在……但现在,很明显已经有了些差距。 非要逼搬山宗做个选择,反倒显得有些看不清自己了。 “我会尽快办完手中的事情。”阎崇嶂像是看出了魏元洲的顾虑,沉吟一下,尽量给出了一个承诺。 “那就多谢道友了。”魏元洲拱手回礼。 杨运恒沉默立在旁边,似乎是想要跟阎崇嶂说点什么,可惜一直找不到机会。 就在这时,这位搬山宗道子却是笑了笑:“若几位不着急离开,有没有兴趣陪我一起去观一观那座宝山?” 话音未落,杨运恒脸色瞬间大变起来。 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 第五百一十六章 沈宗主观山 以南洪七子这么多年都不怎么与外界接触的情况,称一声孤陋寡闻也不为过。 但即便如此,几位道子也是立刻反应过来了阎崇嶂提到那座山为何物。 因为那座山存在的岁月实在是太过久远,很可能在洪泽还未出现之前,对方便已经屹立在了那里。 搬山宗没有给它取名,简洁的称其为“山”。 开宗祖师自觉没有资格赋予其名号,因为就连整个宗门,也是因为它的存在而出现的。 其余势力为了方便与别的山脉做出区别,才唤它一声无名山。 传闻无名山中蕴藏着仙法,仅有那些大毅力,且资质卓越的天骄才可领悟。 之所以是传闻,便是因为直到今日,这所谓的仙法仍旧没有问世。 旁人倒没有怀疑是搬山宗藏私。 如此珍贵的东西,它的效用也是可以想象的,若真有此物,搬山宗早就不是现在这种层次的势力了。 让南洪几位道子没有料的是,居然到现在,搬山宗道子仍旧保持着观山的习惯。 白巫斜睨了杨运恒一眼,随即若有所思的收回了眸光。 从这位大长老的反应来看,那无名山中即便没有仙法,肯定也藏着别的东西。 “你想说什么?” 阎崇嶂略有些疑惑的朝大长老看去。 邀请其他势力的修士一同观山,在搬山宗内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了,毕竟那里面的东西,若非淬体修士,也只能当个奇观欣赏而已。 “没……没什么。” 杨运恒脸色复杂,自家道子已经放出话来,哪有轻易收回去的道理。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向对方回禀,这群南洪来客里,可是有个着实不错的淬体修士。 罢了,只是看一眼而已,还真能看出朵花来不成。 倒也没必要这么警惕。 况且就算那墨衫小子真的看出来点什么…… 念及此处,杨运恒脸色忽然又好看了许多,他深知山里藏着的东西,对于淬体修士而言乃是多大的诱惑。 对方要是尝到了甜头,想要继续看下去,那就可以谈谈招揽的事情了。 “既然无事,诸位随阎某来。” 阎崇嶂明显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但却没有多言,随手拍了拍衣衫,转身走在前方带路。 别说,这群搬山宗修士,不仅衣着打扮保持了那抹江湖气,就连抬手迈步间也不像个修士,如此高耸的山脉,竟是打算就这么一步步踏下去。 魏元洲等人有些不太习惯,但也收起了挪移法,缓步跟在了后面。 他们对观山不是很感兴趣,但这次来西洪可是有要事在身,能多跟搬山宗了解一下情况,也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 “阎道友,先前那无量道皇宗?” “……” 阎崇嶂沉默一瞬,倒也没有甩脸,略显疲惫的笑了笑:“听说是在他们那块碑上看见了什么,具体的就不知道了,也就是这一年多前的事情,以他们的势力,放下话来,我等也不好驳了他们的面子。” 其实按照正常人的心态去推断。 哪怕无量道皇宗再强横,也绝不至于敢犯了众怒,真把自身推到风口浪尖上。 毕竟他们最主要的对手,还是那家大业大的北龙宫。 但凡事皆有例外。 万一他们来個杀鸡儆猴的举动,谁也不愿意成为那只冤死的鸡。 况且,这群人出手也确实够阔绰。 “所以你们要是为了请援而来,不如就在搬山宗先住一段时间算了,就连我宗都是这个样子,别的宗门……” 阎崇嶂摇了摇头:“到时候有什么消息,我会尽量告知诸位。” 他这话看似有些自负,但也不算托大。 如今的西洪,虽比南洪要强盛许多,合道境巨擘也就那么十六七位。 再加上局势与南洪截然不同。 诸多巨擘各立山门,相互之间也算不得和谐。 并不像南洪那般,七子同气连枝,在他们几个的震慑下,其余例如宝花宗等几个势力,也是隐隐依附于七子。 在西洪……不,应该说是在洪泽,宗门之间厮杀起来,甚至可能比修士和妖魔之间更加残忍。 合道境巨擘也不是没有陨落的。 譬如无量道皇宗的那一堆合道宝地,可不全是他们自己慢慢发展出来的。 自己培养势力去和天地定契,哪有直接夺走别人的来得方便。 反正总数不变,一个合道境巨擘陨落了,立马就能有别的白玉京修士顶上,不会影响到和龙宫间的对峙局面。 无非就是宗门改个称谓罢了。 “那你们就真的要靠运气,去慢慢寻那些妖魔天骄?” 魏元洲蹙了蹙眉尖,这可有些不妙了。 西龙宫明显也是因为发现了无量道皇宗的举动,这才有余力去给南龙宫帮忙,怪不得如此大摇大摆,毫不在意自家出什么问题。 但对于南洪七子而言。 龙宫已经摆出了阵仗,他们如今却有些无法接招的趋势。 真要靠自家六位宗主和其他那几位合道境前辈,去和两座龙宫拼杀……估计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都得被打掉大半,胜算也极其有限。 “我能理解道友的心思。” 阎崇嶂停下步伐,闭上了眼眸:“我确实也有些乏了。” 那双眼睛再睁开时,里面已经有燥意涌现:“既然他们想要更好的,那我也不介意去拼一拼,只要他们付得起价钱就好。” “搬山宗周围的好东西可不少,就是有些难啃。” 能让搬山宗道子都感觉棘手的妖魔,放到任何地方,也不算是小势力了。 魏元洲几人对视一眼,暗自有了主意。 “……” 沈仪安静的跟在众人后面,将这些消息都默默记在心中。 妖魔乃是无主之物,无量道皇宗争得,自己当然也争得。 虽然在西洪这地方,没了南洪七子的名声,少了许多便利,但同样的也少了许多顾虑。 就是做事时要愈发谨慎小心才行。 在西洪出了事,可没有逃回南阳宝地的机会。 本以为有玄庆前辈的紫气相助,再加上整整十一层天宫,如此丰厚的底蕴,在白玉京内,自己应该算得上极为不错的存在了。 没曾想刚刚出来便是开了眼界。 先前那无量道皇宫的手段称不上有多霸道,但却极其诡异,沈仪甚至无法捕捉到对方真身的气息,连人都看不见,无生掌再强也无用武之地。 还是有些太偏科了,面对这些邪门手段,略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沈仪思忖着,突然抬起头。 只见视线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座平平无奇的山峰,算不得陡峭,和其余山脉比起来更是略显低矮,宛如幼童与壮汉排立。 但不知为何,它就是能莫名吸引人的注意。 沈仪仔细看了两眼,突然反应过来这种感觉源自于何,那就是先前的无量道皇宫,蒲团上的人影和那幅江山图便是这般格格不入。 眼前的山,同样不属于这片地方。 “小兄弟眼力不错。” 阎崇嶂回头看了沈仪一眼,却没注意到他这称呼一出口,另外三位道子的脸色都是略显古怪起来。 “这座山确实不是合道宝地的一部分,乃是我宗祖师在合道以后,强行将其搬进来的,耗费了足足一万八千年。” “数遍整个洪泽,恐怕也没有人能与天地定契,拿到这座山的归属。” “请随我来!” 哪怕阎崇嶂先前已经大约猜到了杨运恒的顾虑,但此刻仍旧是大大方方的伸手相邀。 其中有他一言既出的性格,却也不免带了些别的因素。 阎崇嶂从晋入化神境开始,就一直观摩此山,如今已是开了三城的境界,少说也耗费五六万年,收获只能说勉勉强强。 但也正是这勉勉强强的收获,奠定了他稳如磐石的道子之位。 阎崇嶂回来的不是时候,不知道宗内发生了什么,能让杨长老差点在这几位贵客面前失态,也想要阻止自己。 但想必问题应该不大。 “这就是无名山啊。” 白巫也收起了往日的阴阳怪气,颇为向往的朝前方矮山看去。 似这种诞生于洪泽之前的东西,每一件都是值得认真对待的。 在阎崇嶂的带领下,几人很快顺着一条山道走至那矮山的面前,当他们在征得同意,将手掌轻轻触碰那粗粝山壁以后。 魏元洲抬了抬眼眸,苏红袖轻轻用指尖敲打了两下,白巫则是摇了摇头。 果然,这座宝山能一直属于搬山宗,不是没有道理的。 常人还真的发现不了其中玄妙。 说是失望也不至于,毕竟这看似并无异样的石壁,其经历的岁月却也远超常人的想象,能亲手触上一下,也算是种特别的体验了。 苏红袖明显与其他人的感觉不同。 或许搬山宗的人到现在都不知道,先前若是沈仪不出手,哪怕不开仙城,她也是不惧那几人的。 轮回剑体虽不是杀伐之用,但她的淬体境界,可是远超那几位亲传。 然而苏红袖还是撤回了手掌。 这山体中蕴含的厚重之意,与她的锋芒相冲突。 剑太重了,便不够轻快。 此法与她不合,不必强求。 “不愧是天剑宗的道子,永远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阎崇嶂轻声叹了一句,不免对这模样不输诸多仙子,却偏偏冷着一张俏脸,毫不掩饰锋芒的女人多了几分欣赏之意。 当初南洪七子诞生之际,天剑宗便只需承担杀戮之责,历经沧海桑田不变,从来不去理会别的东西。 眼前这位天剑道子,倒是脉脉相承,颇有先辈遗风,道心不知有多稳固。 而且轻轻一碰,就能辨别出无名山的玄妙,也足矣说明对方在淬体上的造诣有多深。 “啧。” 杨运恒忍不住挑了挑眉,先前光顾着在意那个墨衫小子了,差点忽略了这位天剑道子。 南洪七子多年不出,这刚刚出来,便是让人有些吃惊。 对了,那墨衫小子人呢? 念及此处,杨长老下意识回头看去,却见沈仪垂手而立,站在不远处,并没有继续靠近的意思。 见状,他愣了一下。 没看出来啊,这小友还挺知进退的,大概是看出来搬山宗的忌讳,即便面对无名山这种诱惑,也能做到固守本心。 “道友贵姓?”阎崇嶂也是注意到了异样。 “免贵,沈。”沈仪平静注视着那座山。 “沈道友,为何不伸手试一试。”阎崇嶂再次相邀,他不想让旁人觉得自己是个心口不一的虚伪小人。 魏元洲和白巫同样转身看来,他们也很是好奇,沈宗主到底能不能察觉这座无名山的玄妙。 苏红袖并没有太过在意,能不能领悟先不说,毕竟这事情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办到的,单说感知这座无名山,既然自己能做到,沈仪更不在话下,只不过对方修的同样是剑体,大概率也是对这厚重之意颇为排斥的。 就在这时,她却是诧异的回首看去。 只见沈仪仍旧看着那座山,略微摇头道:“稍等下,还没准备好。” “准备?” 白巫又伸手拍了拍山壁,不太明白摸一摸这无名山有什么好准备的,又不会咬人。 魏元洲的注意力却放在了搬山宗的两人身上。 “……” 只见杨运恒眼角微微抽搐,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夸张的事情。 阎崇嶂则是沉默立在原地,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眸,死死盯在了沈仪那张白皙脸庞之上,就连呼吸都沉重了许多。 他先前说的乃是“观山”。 观,是不需要动手的。 当然,这不是说单纯用眼睛去看就算数,而是在看的同时,能与这座无名山建立起某种联系。 这绝非是第一次看见无名山就能做到的事情,即便是他当年,也是认认真真摩挲了这山壁三日时光,才对其稍稍熟悉了一些,才开始真正的观山。 而沈仪说了需要准备…… 这只能代表一件事。 那就是对方刚刚看见无名山,就已经和其建立了联系,感知到了其中的关卡! 阎崇嶂双眸微眯,终于朝着杨长老看去。 他现在终于知道自家大长老在忌惮什么了。 但沉吟一瞬后,阎崇嶂还是让开了身子,轻声道:“第一次观山颇为重要,莫要心急,慢慢来……但也无需太过警惕,在你承受不住的时候,自会被排挤出来,顶多神魂有些虚弱,不会有太过严重的后果。” 说罢,他又朝杨运恒吩咐道:“去取蕴养神魂的宝丹来,就取我平日里用的那种。” 杨大长老脸色微僵。 得,不仅要拿出无名山给外人看,现在还得搭上如此珍惜的宝丹。 他倒不是吝啬东西。 主要是现在就对沈小友这么好,到时候再想招揽对方,岂不是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但道子之令仅次于宗主。 而且阎道子虽然品性皆佳,却也不是拿自家东西去喂外人的二傻子。 估计也就是这一次罢了。 “我这就去。” 杨运恒径直踏空而走,只留下面面相觑的几人。 “他能看见咱们看不见的东西?”白巫睁大眼睛,努力想从那山壁中分辨出来点什么,然后被魏元洲一把拉了回去。 从阎崇嶂的神情变化来看,魏元洲便能轻易推断出,沈宗主大概率是触及到搬山宗真正的秘密了。 就是不知道能从中收获到几分好处。 想到这里,即便以魏元洲的心性,也不免感到些许震撼。 这也太恐怖了,拥有如此天资,真就走到哪里都是宝贝遍地,怪不得能这般淡然…… 要是传出去,估计各大势力都得像盯贼似的盯防着沈宗主,避免自家的功法被偷学了去。 “呼。” 沈仪轻吐一口气,总感觉其他人好像误解了什么。 他确实一眼就看出了这无名山的玄妙,但只是因为在淬体上面浸淫了太多年,都快成本能反应了,再加上这座山的本质……真的和自己的面板推演太像了。 想认不出来都不行。 里面似是藏着另一方天地,只容许神魂沁入。 沈仪所谓的准备,就是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办法把妖魂带进去,故此还在尝试。 真靠自己一个人去领悟…… 罢了,曾经没有妖魔宝晶的时候,不也是这样走过来的,甚至悟出过伏妖正阳刀,谁还没点天资了。 【剩余妖魔寿元:一百一十八万年】 沈仪看了眼面板上的妖魔寿元,心中底气足了不少。 所幸上次连开两城后还剩了些,后面又从龙宫来使身上赚了一点。 如今亲眼看见了一座宝山,哪里有不进去瞧瞧的道理。 念及此处,沈仪径直盘膝而坐,终于不再抵抗那座无名山的牵引,双眸中的精光缓缓褪去。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阎崇嶂若不是要在这些贵客面前稍微留几分面子,差点都没忍住想要擦擦额头的动作。 第一次观山,就能做到沁入神魂,而且如此顺利……幸好自己只答应了一次,若是真让对方无休止的看下去,顶多两三万年,自己幸幸苦苦观出来的功法,以后就得变成南洪七子的收藏了。 想到这里。 阎崇嶂朝着周围几人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虽已多年未有进展,但这观山的习惯却还没改掉,大概也是有些不甘心,把希望寄于虚无缥缈的运气上,盼着哪天有突然顿悟的美事……让道友见笑了,诸位请便吧。” 说罢,他也坐了下来。 原本熟练的沁入神魂,此刻心态不太平稳,竟也需花费些时间。 几位南洪道子并没有离开。 白巫和魏元洲是想知道里面究竟藏了什么,是否是传说中的仙法,而沈宗主又能窥得几分。 苏红袖则是想起了上次白巫的话语,说沈宗主仗着天赋好为所欲为,她当时还有些不悦,现在竟也是有些认可起来。 到底得多自负的人,才能完全不顾及功法冲突,什么都要看看,什么都想学学。 学的过来嘛? 她念头还未散去,却突然看见阎崇嶂浑身微颤,沁入神魂居然失败了。 究其原因,则是这位搬山宗道子忽然看见了沈仪额头渗出的一粒汗珠。 那一粒汗珠顺着俊秀的面容滑下,轻飘飘的碎在地上。 落在阎崇嶂眼里,却比一座山还沉重! 对方不仅进去了,而且还真的悟起来了?! 开什么玩笑。 唯有亲身体验过的他才明白,这事情到底骇人到了什么程度。 杨运恒这老东西,到底引进来个什么妖孽! ------------ 第五百一十七章 声名鹊起 漫天尘土飞扬,好似一道长帘徐徐分开。 沈仪垂手而立,视线中逐渐多出了一座无比雄伟的高山,气势恢宏,仿佛一道天堑伫立身前,望不到边际,相较之下,外面的无名山只能算是低矮的土坡。 在见到其真容的瞬间。 一抹令人浑身战栗的厚重压迫感径直落在了沈仪的身上。 轰! 沁入无名山的乃是神魂,自然不可能出现什么骨骼被压碎的情况。 但沈仪还是有种浑身上下近乎被碾成齑粉之感。 他身躯猛地一俯,双膝疯狂颤抖,差点跪倒在地。 沈仪下意识想要唤出归墟仙甲护体,指尖也是落在了眉心,欲要开启白玉京仙城。 然而却祭了个空。 如今立于此地的仅是一道神魂而已,他那些所谓的倚仗,在这无名山内尽数失去了效用,能靠的只剩下自己。 沈仪终于明白为何必须要淬体修士才有接近这机缘的可能。 唯有似自己这般,体验过妖丹锻躯,魔血灼身,凰火淬体的修士,才有那么一丝在这厚重的压迫之下,将脊背重新挺直起来的机会。 “呼。” 沈仪闭上眼,五官间多了几分狰狞。 能撕裂白玉京妖魔的手掌倏然攥紧,没有引起天地变动,唯一的作用,便是让他极其艰难的朝前方踏出了一步。 在这座宝山的面前,墨衫身影显得那般微渺,步伐缓慢,甚至显得有些踉跄,但却从未停止过。 相较于其他修士所经受的磨练,沈仪寥寥数年的修行经历根本算不得什么。 但论及为了修行所吃的苦。 哪怕面板推演时,每次反馈而来的折磨百不存一,但当推演的时间足够恐怖时,所积累下来的苦痛,同样也来到了一种骇人听闻的程度。 能吃苦不算什么值得吹嘘的事情,更何况这份苦痛的主要原因,大部分还是来自于沈仪胡乱修改功法,瞎吃丹药,更是把妖丹和魔血当成水米食用,那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但这些经历,却是实打实的帮他来到了山脚。 沈仪略微垂眸,看向脚下那条弯延的山道,沉吟片刻,随即迈步踏上了那条碎石小径。 当他的靴底触及山道的瞬间,神魂仿佛化作了实体。 沈仪只听得浑身喀嚓作响,轰的一声被浩瀚力道压在了地上,整个过程中连丝毫抵抗的余地都没有。 他用来支撑身体的手肘近乎碎裂,墨衫迅速被猩红血浆染湿。 但在如此浑厚的力道下,山路上哪怕一颗最渺小的石子,都未曾震动一下。 稍作调息以后,沈仪侧眸瞥了眼手肘,神情平静到极点。 哪怕是真的身躯彻底开裂,甚至熔到只剩白骨,他都曾亲身经历过一遍,更何况这只是无名山造出的假象罢了。 不过这触感能如此真切。 看得出来,这座山的确是藏着好东西啊。 念及此处,沈仪抬头朝着上方看去,视线被山壁和绿荫所遮蔽,看不见顶峰。 他双掌再次发力,想要重新撑起身子。 就在这时,先前的浑厚力道再次袭来,沈仪还未起身,便感觉到了一股排斥力,似乎是想将自己推出这片天地。 “……” 他突然想到了先前搬山宗道子的话语,在支撑不住的时候,无名山会强行将神魂送出去。 也就是说,自己若是真的要站起来,便会神魂崩溃? 沈仪思忖片刻,突然察觉到笼罩在身上的力道似乎柔和了一些,似乎是为了方便修士去仔细感悟。 他脸色微微一变。 坏了,这不是比谁犟,这是在测脑子。 如果说这条山道是个关卡的话,这一关大概率不是要让修士硬抗这股力道,而是去领悟,同化这力道中的真意。 沈仪倒不是对自己没信心。 主要是他哪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慢慢感悟,要是真花个几千上万年,先不说搬山宗同意不同意,就算真放任自己在此地观山,等出去以后,怕是整個南阳宝地都被人给踏平,玄庆前辈都得给人家抓去劈了当柴火烧。 即便真领悟了仙法,还能时光倒转不成。 念及此处,沈仪唤出了面板,他不太确定面前的这座山,到底算不算是一门功法,按理来说应该是算的,只是没有具体的文字而已。 【山法:未入门】 一行提示掠过视线,但却和那些小诀一样,并没有具体的词缀划分。 能拥有如此玄妙的宝山,里面藏着的肯定不是一段小诀。 大概率是因为目前还未将这功法看完整。 沈仪瞥了眼自己还剩下的百万余年妖寿,重新抬眸看去,这一次,他的目光好像能穿透那石壁和绿荫,直直的朝着山顶看去。 唯一可惜的便是,在这无名山中,无法让妖魂相助。 单靠自己,怕是要浪费许多妖寿了。 …… 搬山宗内,无名山脚。 杨运恒取了宝丹,重新踏空而归,刚刚落地便是发现了异常。 只见自家道子并没有如同往常那般开始观山。 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沉默的盯着那席地而坐的墨衫身影。 “道子,宝丹取回来了。” 杨运恒摊开手掌,疑惑的朝着沈仪看去。 他先前不在,并没有看见那滴滚落的汗珠,故此也不知道阎崇嶂到底在震惊什么。 “好。” 阎崇嶂终于叹了口气,转身接过宝丹,顺便瞪了杨运恒一眼。 倒不是吝啬无名山中的功法。 只是埋怨这大长老说话吞吞吐吐,没有给自己提前做好心里准备,刚才差点失态。 他有想过沈小友的天赋不错,但却没想到会如此惊人。 至少从目前的进度来看,甚至比他阎崇嶂当年还要强出一筹。 自己花费这么多年,至今都未触及那山道上的第二块路碑,相当于只领悟了一式半的功法。 若是换作这位沈小友,估计早就将第二式功法领悟齐全了。 实在是可惜,可惜对方生在了南洪。 “咳咳。” 杨运恒突然轻咳了两声。 像是猜出了道子心中所想,在递过去宝丹的同时,又顺势使了个眼色。 现在弥补也为时不晚。 若是能将沈小子招揽入搬山宗,给其认真观山的机会。 数万年后,哪怕自己等人已经没有修习的机会,至少也能给宗门留下一本新的强横灵法,而且是无比适配淬体武夫的那种,对他们的意义远超其他的灵法。 “……” 阎崇嶂皱了皱眉,接过宝丹,站在原地考虑起来。 并非担心沈仪影响到自己什么,两人年纪相差太大不说,就以他在搬山宗的地位,压根不必去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主要是当着南洪几位道子的面,打起了人家宗门弟子的主意,实在不是坦荡之举。 说出去都让人耻笑。 阎崇嶂犹豫间,不由将目光落在了杨运恒脸上,想要再与对方商量一下。 就在这时,却见这位大长老矍铄的老脸上,脸皮突然剧烈的抽搐起来,瞳孔也是本能的紧缩,竟是露出了咬牙切齿这般失态之状。 “他……他……” “阎道子!” 魏元洲突然低呼一声。 阎崇嶂赶忙转身看去,只见魏元洲和苏红袖已经隐隐拦在了自己前方,而白巫则是落至最后,将那盘膝而坐的沈小友给护在了身侧。 产生这般变化的原因,则是一直安静盘坐的沈仪,身上的墨衫忽然被汗意浸湿,仿佛刚刚落了水一般。 漆黑发丝之下,那张本就白皙的脸庞,突然显出了几分油尽灯枯的病态。 就连唇间也是没了血色。 “……” 阎崇嶂死死盯着沈仪,张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咽咽喉咙,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回过神来,面对三个道子略带不善的注视,他竟也没了解释的兴致,只是将手里的宝丹递过去:“这是正常情况,喂他服下吧……我师尊还在宗内闭关呢,真想动手,也无需使用这般下作手段。” 苏红袖看着阎崇嶂的神态变化。 突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曾经在天剑宗时,自己偶尔指点一下其余亲传,那些人也会露出类似的神情。 这种模样,她实在是见得太多了。 但问题在于……眼前的这位可是搬山宗道子,实力绝不会输于自己,为何会对沈仪流露出这般神情。 沈宗主到底在这座山里做了什么?! “多谢阎道友。” 苏红袖点头示意魏元洲收下丹药,却并没有拿给沈仪服用。 按她的直觉来说,搬山宗现在应该对沈仪没有恶意。 但沈宗主的身份实在太高,以她们几个道子,除非是实在没有办法,否则可没有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他喂丹药的资格。 “我突然有些失落。” 阎崇嶂转过身,仿佛已经不在意什么失态不失态的事情,唯有同样观过这座山的杨大长老,或许才能理解自己现在的心情。 “我也想不太明白。”杨运恒好不容易按捺住了心中震撼,苦笑连连。 见过先前沈仪出手的一幕,他对其的期待程度,比阎崇嶂猜测的还要高。 但即便往最夸张的方向去想,沈小友枯坐数月,要是能领悟一丝神岳真意,便算的上十分不错的收获了。 可对方刚才的样子,不仅是进了无名山,更是看见了那条山道,然后踏上去,直到重新站起来以后才会有的表现。 这也就代表着沈仪不仅开悟了神岳真意,更大概率已经窥得了一部分神岳法! 这小子,把搬山宗的真东西拿走了! 而且直到此刻,才过去了不到一个时辰而已。 阎道子仅是有些许失落,已经足矣见得对方的道心有多稳固,换个其他稍微骄纵一些的过来,现在恐怕都忍不住要把沈小友摇醒过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等。” 杨运恒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突然扫了眼那三位南洪道子。 不对啊……这是什么反应? 在沈小友出现情况的一瞬间,这三人竟然是不约而同的以肉身相护,之后取完丹药的举动,更是让人很难不感到疑惑。 这位年轻修士的身份,好像有些不太寻常啊? 可先前魏元洲拜山之时,好像忽略了此人,并没有多加介绍。 杨运恒即便再好奇,也不可能直接开口相问,去触南洪七子的忌讳。 不急不急,招揽沈小友的事情,还是得打听清楚再做决定,说难听点,要是这小子乃是哪位宗主的儿子,搬山宗给出去的东西岂不是全打水漂了。 念及此处,杨运恒直接上前拉住了阎崇嶂,示意对方先稳一稳心神。 按照沈仪先前的反应,再加上这几位道子又不肯喂他丹药,估计马上就会被无名山排斥出来。 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了。 像是如他所料。 随着时间流逝,日落西山。 沈仪枯坐的身影逐渐微颤起来,有所好转的脸色,又重新变得惨白起来。 “准备给他喂丹,否则有损神魂。” 阎崇嶂松了口气,再次出言提醒了一句,这么长的时间,也足够这群道子检查丹药是否有问题了。 苏红袖接过丹药,转身来到沈仪身旁蹲下,轻轻扶住他的双肩,安静等待其睁眼的那一刻。 然后……便等了整整一炷香。 “……” 她面带疑惑的朝搬山宗两人看去,却见阎崇嶂和杨运恒同样是满脸疑惑的样子,其惊讶程度竟是比自己等人还要明显。 沈仪的眼皮略微颤了颤,看似随时都会醒过来,但那身子却是丝毫没动过。 “他不是晕过去了吧?” 杨运恒没忍住问了一声,其实他更想说的是,这位沈小友该不是为了强撑面子,在那里装成神魂离体的样子吧。 无名山的排斥,还能靠意志力强行抵抗的?开什么玩笑,当谁没登过那座山吗。 …… 无名山中。 沈仪盘膝坐在山道入口处,漆黑双眸注视着眼前的崎岖小路。 他压根就没有起身,也没有朝前方再迈出哪怕一步。 但攀山所需承受的东西,却是分毫不少的尽数落在了他身上,而且由于领悟真意时比较脚踏实地,导致进展颇慢,沈仪所受的折磨或许比其他登山人还要多得多。 按理来说,他早该被排斥出去了。 但面板的推演不停,这座山居然也无能为力,只能任由沈仪继续犟下去。 “嗬……” 沈仪吐出一口气来,稳住身形不至于后倾。 在没有妖魂陪伴的情况下,整整三十七万年,他从未踏上过这条山路,但这条山路上的风景早已尽数印刻在了他心里。 逐渐涣散的眼眸中,隐隐映出了一块平平无奇的石碑。 它就这样胡乱的插在路边。 却好似仙神都无法撼动其分毫。 碑上潦草的两个大字,像是在提醒攀山之人,可以暂时歇息片刻了。 神岳! 沈仪用最后的意识打开了面板。 【合道.神岳法:未入门】 没有词缀,但前面关于境界的描述,却是刺眼的吓人。 沈仪感觉大脑一阵放空,随即沉沉的朝后方坠去,他怔怔盯着上方,那块神岳碑,仅仅处于整座山三分之一的高度……这完整山法,到底是什么法? 直到感受到了一阵暖意。 再睁开眼时。 他还是盘膝而坐的姿态,眼前是低矮的土坡。 身旁的几位南洪道子,还有搬山宗的两人,已经再次沉默守候了整整三日时光。 若是沈仪再不醒来。 就连最讨厌动手动脚的白巫,都快忍不住将指尖探向眉心了。 “……” 阎崇嶂瞥了眼苏红袖,见其终于垂下了手掌,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也不是惧了这女人。 别说有师尊坐镇,哪怕一对一,他也不觉得自己会输给这位天剑道子。 主要是阎崇嶂并不想因为一个误会,让搬山宗和南洪七子彻底决裂。 当然,之所以一直不说话。 是因为在沈仪睁眼之前,就连他这位搬山宗道子,都开始隐隐怀疑无名山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怎么可能在一个修士都陷入这般枯竭状态的情况下,还不放他出来。 “沈小友,你可算是醒了。”杨运恒浑身一松,想要打破这僵硬的气氛,挤出笑容道:“可有什么收获?” 闻言,阎崇嶂也是认真的看了过去,虽故作平静,但那紧攥的五指,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凝重。 三日时光,对方究竟在无名山内获得了什么? 魏元洲三人虽面带担忧,但同样有些好奇的看了过去。 天知道这三日时间,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此刻终于看见沈宗主醒来,便是苏红袖都快有些按捺不住了。 “嗯。” 沈仪缓解着神魂的疲惫,沉吟一瞬,轻声道:“略有感悟。” 听见这四个字。 杨运恒和阎崇嶂怔了一下,正想再说点什么,却突然从沈仪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不小心溢散出来的气息。 那是一道圆融的神岳真意。 “……” 沈仪抿了抿唇,坏了,刚刚从那厚重压迫感中脱出身来,有些太放松了,一下子有些没藏住。 他不是说担心搬山宗小气,而是不想让其他人发现面板的事情。 “你——” 阎崇嶂突然倒退了两步,什么狗屁略有感悟,既然真意圆融,就说明对方早就把整本神岳法都装进了脑子! 那是自己花了整整万年寿元才做到的事情。 这人就花了三天?! 阎崇嶂踉跄稳住身形,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突然猛地转身,朝着主殿方向踏去! 管他妈什么无耻!去他妈的南洪七子! 狗屁道子之位。 这个弟子,他搬山宗要定了! 对方或许是搬山宗从诞生到如今,唯一那个有希望窥得整座高山之法的人。 说不定能让搬山宗一跃成为无量道皇宗那般体量的洪泽顶级势力。 在这种机缘面前。 别说是几个南洪道子,哪怕是来个宗主,也不用给其面子! ------------ 第五百一十八章 西洪捉妖人上线 轰! 阎崇嶂刚刚跃至山峰,脸色微变,强行止住了身形。 只见在前方不远处,一个精瘦的老者身着麻衣,早就负手立在了那里,遥遥注视着无名山的方向。 “师父。”阎崇嶂赶忙抱拳行礼,忽然又觉得自己没脑子。 对方身为合道境修士,在这搬山宗内与天地无异,又怎么会察觉不到无名山发生了什么。 “您也看见了。” 阎崇嶂脸色携着按捺不住的激动,连嗓音都有些干燥嘶哑起来。 这可是整个搬山宗的大机缘。 这座开宗后便被搬到此地的山,终于有了一丝被彻底解开的希望。 那极有可能是一式完整的仙法! 但让阎崇嶂有些意外的是,师父的脸色并没有太多异样,眼眸中看不出喜怒。 他不由讷讷道:“您不想得罪南洪七子?” 闻言,搬山宗主侧眸瞥了阎崇嶂一眼,并没有过多解释的意思:“收起你这副急不可耐的模样,一切照旧,该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 只是招揽一个弟子,又不是要杀了他们的道子。 以搬山宗的实力,还不必如此惧怕偏居一隅的南洪七子。 但那青年的身份确实有些诡异。 有的事情最好还是查探清楚再说。 如此天骄,寿元悠长,南洪七子也不可能真的将其置于危险之中,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就是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让其另投宗门。 搬山宗主神情平静。 不知道许诺一座未来的合道宝地可够? 若是真能解开无名山中的密藏,他绝不会吝啬,可先前观那青年的反应,对方在领悟神岳真意的过程中,似乎并不顺利…… 再说难听一些。 沈仪的大部分反应,更像是那种极为愚钝的修士,随时都会被无名山排斥出来的表现。 但玄妙之处就在于,他能用极其恐怖的速度消化掉这些不良的反应,而且能抵抗住无名山的排斥之力,两者相加之下,才有了这骇人听闻的结果。 然而对方退出无名山以后,那看似平静的面容下,却隐藏着令搬山宗主都略感心悸的巨大后患。 沈仪那双眼眸之中的疲惫,就像是抗了万年的山,走了无垠的路,连精神都近乎崩溃。 这可不是枯坐短短三日时间会有的反应。 若是让人打个比方的话,更像是那种透支身躯的邪门手段,压榨寿元来获得瞬间的提升,只不过这墨衫青年透支的是神魂,至于付出的代价是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无论如何,都让人很难相信,他还能复刻此次的举动。 “呼。” 身为一宗之主,老人需要考虑的事情有太多太多,绝不能太过浮躁。 不过……不管怎么样,提前交好这位年轻修士,总是没有问题的。 一式神岳法而已,人家有这個能力取出来,别管用了什么手段,那就合该赠给南洪七子。 事后为难这种举动,实在太掉价了。 “徒儿明白了。” 阎崇嶂鞠了一躬,目送师父的身影慢悠悠踱远,然后徐徐消散而去。 待对方离开后,他才重新站直身躯,用力揉了揉鼻梁。 正常对待? 自己现在哪有那稳固的心神,去平静对待沈小友。 一看见对方那张白净脸庞,就总感觉自己这数万年吃的苦,都像是白吃了一样……脑子也挺白痴的。 …… 无名山下。 杨运恒看着阎崇嶂略带失落的去而复返,皱了皱眉,好像猜到什么,但碍于旁边还有几位南洪道子,只能旁敲侧击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没什么。” 阎崇嶂勉强笑着摇摇头。 好不容易有窥得第二式完整山法的机会,却要强行按捺住心思,换了谁能受得了。 “唉。” 杨运恒没忍住叹了口气。 魏元洲三人沉默移开目光,全然当作没听见。 搬山宗的心思就快写在脸上了,他们都是人中龙凤,哪里会看不出来。 但先前没人会在意搬山宗的小心思,白巫甚至还心生玩味之意,毕竟谁能像南洪七子那样,拿出一座合道宝地和宗主的身份来留下沈仪。 现在却不同了。 在沈宗主表现出如此惊异的举动后,搬山宗若是咬咬牙……说不定还真舍得! 要知道搬山宗的体量可是比两个以上的天剑宗还要大。 在这里当宗主,跟在落魄的南阳宝地当宗主,差别可不要太大。 看阎崇嶂的态度,这人应该是不介意把主宗宝地留给沈仪,自己去分宗宝地当道子的。 故此,就算是苏红袖,此刻也不会出言再提及此事。 免得出门一趟,结果把一位宗主给拱手让人了,哪里还有脸回南洪。 两方心思各异,陷入沉默。 沈仪却似那场外人般,拿着养魂宝丹,一把一把的往嘴里送去。 “咕咚。” 杨运恒咽了咽喉咙,看得是心惊肉跳:“沈小友慢着点……这是丹药……” “我知道。” 沈仪颇有礼貌的点点头,自己就是再没见识,曾经也是亲手炼制过天凰丹的,勉强也算的上一位丹师。 说罢,顺手又服下七八枚丹丸。 还真别说,外面是比南阳富裕多了,反正在自家宗门内,是很难看见这种好东西的。 三五瓶宝丹入腹,方才还萎靡不振的神魂,此刻居然是渐渐好转起来。 当然,神魂归神魂,在无名山如此厚重的压迫感下,拼死拼活硬修了三十七万年,此事对精神的巨大折磨,也只能靠着意志力去慢慢消化了。 “……”杨运恒只能求助似的朝阎崇嶂看去。 “小友不必客气,不够还有。”阎崇嶂念及师父的吩咐,反正自己现在情绪有些不对劲,也不知道什么叫正常对待,那只要不得罪就行了。 “我——”杨运恒被呛了一下,悻悻盯着道子。 自己是这个意思吗? 这又不是他杨某人的丹药,轮的他来吝啬么,问题是丹药这东西,哪有这个样子胡乱吞的,也不怕吃出什么问题。 沈小友这般良材美玉,哪怕被丹毒污浊了一丝,也直叫人痛心不已! “您不观山了?”杨运恒移开了话题。 “不观了。”阎崇嶂叹口气,受了如此大的打击,估计很长时间他都不会再过来“放松”了。 说罢,他目光忽然锐利起来。 正好借这个机会,把心里的郁闷给泄出去。 资质悟性这种东西乃是天生的,比不过也只能认命,但身为道子,这身横压搬山宗的修为实力,却是靠着自己实打实练出来的。 所谓勤能补拙,再加上自己又虚长这么多年岁 沈小友这般年纪,想要追上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办正事吧。” 阎崇嶂揉了揉手腕,朝着大长老看去:“这次需要你跟我一起了。” 闻言,杨运恒怔了一下:“你来真的?” 在搬山宗内,除去合道境的宗主之外,道子和大长老乃是实力最强的两人,很少有什么事情需要两人联手去做,更多的时候都是一人离宗,另一人镇守宗门。 能让道子做出这个决定,那他想要做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在搬山宗附近,能得到这般待遇的妖群,其实不太多。 “我实在是不想再和那群骄纵之辈打交道了。” 阎崇嶂垂下双臂,朝着南洪几人笑道:“待我了结此事,如果没有负伤过重的话,便立刻抽身去南洪一趟……虽搬山宗在西洪这块地界,不如你们南洪七子那般庇佑四方,但在抵抗龙宫上面,还是出了不少力的。” 显然,他其实能猜到南洪几位道子所求为何。 先前一直不愿提及,只是单纯不想和南洪七子来往太密而已,搬山宗又不是什么小势力,哪怕真要去南洪与龙宫厮杀,也没必要做的像七子的附庸一般,听从对方的差遣。 “有劳阎道子了。” 魏元洲点头致谢,却没有了先前那般的热切。 他也不傻,这位搬山宗道子的态度能有此改变,大概率还是看在沈宗主面子上的缘故。 这哪里是想来南洪帮忙,这分明就是想来南洪抢人的。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请援归请援……但要拿沈宗主去换,弄得像和亲似的,这成什么体统,况且也太不划算了些。 想到这里,魏元洲突然注意到旁边的沈仪。 只见杨运恒就候在对方身旁,宝丹像不要钱似的给,沈宗主来者不拒,已经吞服到第六瓶了…… 嘶! 魏元洲强忍着让白巫给清月宗主传讯的心思,又和苏红袖对了个眼神,随即踏出一步,拱手道:“若是西洪局势真如阎道子所说,我等也没有别的去处,不知阎道子所为何事,我等能否搭上一把手。” 沈宗主吃掉的东西,可以用别的方式来还,反正要人是肯定不行的! “嗯?” 沈仪消化着药力,有些好奇的瞥了过去。 虽现在精神仍旧萎靡,但要是和妖魔有关,那倒也可以听听。 先前那头死的毫无价值的黑毛巨狮,可是让他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念及此处,沈仪又朝着杨运恒伸出了手掌。 他不是不通世事的傻子,也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但唯有真正见过那座无名山的真容,震撼其神奇,才能共情到搬山宗那无比急迫的心情。 至少到目前来说,这宗门里应该是没有人能解开其中秘藏的,否则那道子也不会流露出如此神情。 沈仪并不自负,但他觉得,只要有足够多的妖魔寿元,自己还是有点希望的。 只要能破开秘藏,和搬山宗分享其中的功法,就凭那座山的玄妙程度,别说是几瓶丹药了,就是要的更多,搬山宗应该也不会拒绝。 况且等会儿还得推演神岳法,若是神魂亏空,必然是有影响的,自己这点妖魔寿元挣得也不容易,能省点就省点。 就当提前预支酬劳了。 “搭把手?” 阎崇嶂愣了一下,随即拱手叹道:“诸位太客气了,阎某虽对南洪不太了解,但这双眼睛可不是瞎的,以几位的实力,便是来西洪,同样也是声名赫赫的顶级天骄,能有诸位相助,此行可谓是绝无意外。”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在苏红袖和魏元洲的身上扫过。 那双精光闪烁的眼眸中,同样蕴着不少跃跃欲试的冲动。 到了这些道子的层次,其实是很缺对手的。 合道境太强,交起手来全无抵抗之力,其余修士又底蕴太薄,哪怕同样是开了三城的白玉京修士,无论是道兵还是功法,乃至于天生的杀伐本能,都远远比不上他们。 “说事吧。” 苏红袖垂眸而立,并没有拒绝。 这件事情是不需要问过沈宗主的……以她对沈仪的了解,现在对方应该已经迫不及待起来了。 “无量道皇宗想要妖魔天骄,胃口也是越来越大,从最开始的返虚四五层妖魔都要,到如今返虚十二层的妖魔也是入不了他们眼界。” 阎崇嶂咬咬牙。 要知道,无量道皇宗要的是妖族天骄,所谓天骄,那必然是与同族有相异之处的,神通血脉都要不同凡响。 这种存在,哪里有那么好找。 况且这扫荡群妖的举动已经持续了不短的时日,那些妖族能逃的逃,被抓的被抓,能剩到现在还稳坐泰山不动的,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阎某仔细想了想,也就那地冥幽蟒一族的少主,应该能符合他们的要求。” “……”涉及这般大事,杨运恒不由皱了皱眉。 那幽蟒一族,以妖躯著称,同境界内很少有修士能与之正面交锋,这天生地长之物,倒是与搬山宗的理念相合,习惯也类似,故此靠的很近。 但这一族乃是被龙宫驱逐出水域的,故此家底较薄,并无堪比合道的大妖庇佑。 可惜它们攀上了一座不错的靠山。 借着那靠山的震慑,倒也活得有滋有味。 杨运恒担心的就是,以崇嶂知进退的性格,肯定不会去求宗主出手,毕竟在洪泽这块地界,每个合道境巨擘,都是互相钳制的,否则也不会留这群大蟒这么多年。 但若是仅靠白玉京修士,想要灭掉这幽蟒一族,乃是一件颇为棘手的事情。 现在有几位南洪道子出手相助,倒是令人放心了许多。 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 “它们身后那……”杨运恒轻声问道。 “堂堂无量道皇宗,若是连妖魔都震不住,往后谁还会帮他们办事,况且我搬山宗也不会惧了它们。”阎崇嶂挑了挑眉,谈及这种事情,他显然是重新找回了底气。 “诸位道子,赶早不赶巧,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崇嶂现在就打算出发。”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不打算再和那些人打交道,如今只是为了宗门前程,尽一尽道子之责罢了。 “大概需要多久才能恢复?” 苏红袖并没有回答,而是朝着沈仪走了过去。 然而令她有些没想到的是,沈宗主给出的答案,竟是和她预料的截然相反。 这尊杀坯,居然拒绝了? “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去了。” 沈仪沉思一瞬,朝着阎崇嶂摇摇头,随即继续调整着气息。 “确实,好好蕴养神魂才是真的,就在搬山宗歇息一段日子。”白巫也是没搞懂苏红袖是什么意思,哪怕沈仪真的实力高强,也不用事事都要这位宗主带着吧。 况且别人刚刚才经历了那古里古怪的山中之秘,真当神魂是铁打不成。 “……” 苏红袖沉吟一瞬,突然捕捉到了沈仪话音里的细节。 他没说他不去,他只是说不想一起去。 念及此处,苏红袖缓缓回首看向阎崇嶂。 果然。 这位搬山宗道子显然也是品出了其中意味。 阎崇嶂沉默看着沈仪,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生气的时候。 却见他那坚毅的唇角间,缓缓掀起了一抹复杂的笑,长舒一口气叹道:“沈小友,好生坦荡,令阎某佩服!” 如果说先前阎崇嶂只是震撼于沈仪的天资悟性,那此刻,他才算是真正开始审视对方这个人本身。 这句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那就是他沈仪也想要争夺一下这头妖魔,乃至于想要在无量道皇宗的事情里分一杯羹。 对于一个刚刚吃完搬山宗丹药的人来讲,这话很不合适。 但相较于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最后闹得不欢而散来说,能提前表明心思,已经足矣见得其心性如何。 更何况……阎崇嶂不觉得对方会看不出自己先前藏着怎样的想法。 沈小友完全可以用此事做要挟,来攫取更大的利益,别说是一头妖魔了,哪怕是更多的东西,也不是没可能。 阎崇嶂重新拱手抱拳:“那就兵分两路,诸位南洪道友,咱们各凭本事。” 以搬山宗的实力,大家堂堂正正争夺起来,也绝不会输于这几位南洪道子。 魏元洲虽不知道沈仪想做什么,但宗主都发话了,哪有不遵从的道理。 当即便是带着白巫朝另一边走去。 场间唯有苏红袖一动不动。 她眼中涌现几分古怪。 果然,下一刻便是看见沈仪疑惑蹙眉,大概是发觉这些人误会了什么,只好又解释了一句:“我说的你们,其中也包括他们。” 不止是和搬山宗分开,同样也包括了南洪的几位道子。 他纯粹就是想一个人行动而已。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是让场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 第五百一十九章 来的不是时候 阎崇嶂双掌僵在空中,有些疑惑的看向几位南洪道子。 不知为何,他竟是从沈小友的话中听出了一种莫名的意味。 那就是这位年轻修士,似乎和这群道子并不是很熟的样子。 难道自己等人都猜错了? 阎崇嶂脑海中忽然掠过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由于这几人是一同来拜宗的,所以他下意识将沈仪当作了南洪七子的修士。 有没有可能……这都是自己等人先入为主的看法。 实际上沈小友只是南洪七子有些许关系,所以才结伴而行,并不是同宗修士? 想到这里,阎崇嶂摇了摇头,无论如何,此事肯定是万万不行的。 以洪泽的浩瀚凶险,别说是什么天骄了,就算是已经彻底成长起来的合道境巨擘,也不敢说横行无忌。 那么多的妖魔,数不清的险地,一个不留神就得栽进去。 似他们这些从小在西洪长大的修士,出行都要寻几个同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哪怕出事了,至少也有机会把消息传出来,给背后的势力一些反应的时间。 更何况是沈小友这般初来乍到的年轻人。 说点不好听的话,路都识不清,极有可能一脚就踩到什么坑里去。 不过阎崇嶂没有多言,这种事情还轮不到搬山宗这些外人来管,几位南洪道子看上去都是经验颇丰之辈,定然不会看着沈小友胡闹。 然而让搬山宗两人有些错愕的是。 魏元洲等人明显是满脸担忧,想要说点什么,但却又面面相觑,没有人先开口。 最终还是苏红袖蹙眉靠近,她像是猜到了什么,艰难组织着措词,随后轻声道:“我会提醒他们……不会影响到你的特殊癖好。” “……” 搬山宗两人愕然回眸。 魏元洲和白巫怔怔楞在原地,特别是魏元洲,唇角抽搐了两下,满眼都是不解。 他很难想象,苏红袖和沈宗主是何时熟稔到了这般地步的。 特,特殊癖好? 沈仪太阳穴跳了两下,缓缓朝着苏红袖看了过去,自从离开南阳宗后,他早就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避免被旁人察觉出南阳宝地的窘态。 但现在,是真的有些忍不住了。 这位天剑道子到底在说什么?明枪暗箭直接变成造谣诽谤了? “呃。” 被沈仪那双漆黑眼眸盯着,不知是碍于对方宗主身份的压迫,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苏红袖忽然有些慌张起来。 这是她很少有机会体验到的一种情绪。 “我不是那個意思。” 苏红袖也是注意到了自己这话容易被人误会,平日里略显冷硬的俏丽脸庞上渐渐多出些许窘态,她侧过身去,避开墨衫青年的注视,摆了摆手,故作平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实在是太危险了。” 她这副模样落在众人眼里。 搬山宗两人还未觉得什么,白巫眼底却是涌上了一抹浓郁的震撼。 见鬼了!他认识苏红袖这么多年时间,还是第一次见到对方流露出这般神情。 “……” 沈仪白了这女人一眼,收回视线,轻点下颌道:“不必担心,我有自己的打算。” 要说打算是真没什么打算。 主要是在西洪这片陌生的地方,沈仪最信任的同伴还是万妖殿中的两位分殿主。 但由于上次南龙宫来使的事情,这两尊镇石已经引起了堪比合道境的柯家太子的注意。 在沈仪有信心能在合道境大妖手底下保命之前。 他是不可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两尊镇石和自己有关系的,别说是几位道子,就算是南洪七子的那些宗主也不行。 沈仪不习惯把这种涉及性命的事情交到别人手中。 “好。” 苏红袖同样点点头,对于一个能靠一己之力挽救南阳宝地,并在极短时间内获得南洪七子认可,真正登上宗主宝位的存在而言,提醒到这里就已经足够了。 哪怕再怎么不放心,但身为道子,哪有替宗主做决定的道理,再说下去便有些越矩了。 在仙宗之内,宗主便是一言九鼎的存在,当然,相应的也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 “好?” 阎崇嶂终于是忍不住了,这几个道子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这就算完了? 南洪七子舍得沈仪去冒险,他搬山宗可舍不得! 然而没等他发话,几位道子已经缓步走了过来:“阎道友,边走边谈吧。” 魏元洲收起心底的失落,现在那些儿女情长的小事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不能再让这位搬山宗道子继续下去了,要不然沈仪南阳宗主的尊号,迟早得变成搬山宗主。 “真是搞不懂你们。” 阎崇嶂无奈咬咬牙,给杨运恒使了个眼色。 这位搬山宗大长老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顺势从储物宝具中取出了一枚玉简:“沈小友,此乃附近的地图,你刚来西洪,即便要出去,也一定要先熟读此物。” 身为外人,没有理由去阻止此事,那就只能尽量把风险降到最低了。 “多谢。” 沈仪神情终于认真了起来,以搬山宗的强横程度,身为一方霸主,对周围的了解肯定是其他势力远不能及的,这枚玉简可比先前那些丹药更有用。 他伸手收下玉简,随即拱手行礼。 别管搬山宗有没有带别的心思,自己总是收了不少好处,只不过现在自身都难保,只能等缓过来后再做偿还了。 其余人都觉得沈仪对南洪七子并没有多少归属感。 包括这几位对他最熟悉的道子。 毕竟以沈仪的天资,就算南洪七子在与龙宫的争斗中落败,他顶多也就是损失一块合道宝地,以其冠绝古今的天资,宝地这种东西,大概率会有别的势力愿意给,譬如眼前的搬山宗。 刚刚出来不到一年时间,跟南洪七子间更谈不上什么恩情。 这样的人,就好似那无根浮萍,给人一种随时都有可能离开的感觉。 但实际上,只有沈仪才知道自己的压力有多大。 他穿越过来仅寥寥几年时间。 无论是青州,还是大乾的那些熟人,都需要依靠宝地而活。 若是真的被龙宫踏平南阳。 那他就真的不剩下什么了。 修炼总得有点什么意义,长生路上也总需要些点缀,否则便显得太枯燥无味。 更何况按照玄庆前辈的说法。 自己想要保住南阳宝地,最大的对手或许还不是龙宫……而是更为恐怖的存在。 “告辞。” 沈仪收起玉简,与众人道别,转过身唤出乌光飞剑,顺着来时的那道接引金光,踏剑离开了搬山宗。 重新回到那接连天海的擎天巨柱之前。 沈仪垂眸看去,脚下一望无际的汪洋似乎和南洪如出一辙,但那翻滚的波涛间,所蕴藏的凶险却更加深不可测。 他又回头瞥了眼那陷入云幕的高耸山峰,视线落在了那硕大无比的掌印上,感受着上面历经漫长岁月后仍旧残留着的令人心悸的气息。 仅是登上白玉京,还差得远呢。 他闭眸回忆了一下脑海中的地图,这面板的推演没能提升什么悟性,反倒是把记性给练上来了。 随后选了个僻静之地,踏剑化作流光掠去! 青年发丝略微拂动,单薄墨衫于风中猎猎作响,千百里转瞬而逝,青天与碧海交错,倒也是有了几分先前他想象中的剑仙模样。 但在这般飘逸的一幕中,他安静立于剑上,竟有种天地倒转而岿然不动之感。 神岳真意! 这就是沈仪在那无名山中的收获。 这乃是对那厚重压迫感的一种领悟,既不能提升修为,也没办法作为手段使用,涉及到合道境的东西,分明很珍惜,却如同鸡肋般食之无味。 而神岳法,便是让这道真意发挥效用的途径。 沈仪之所以要刻意离开搬山宗,主要是这门功法乃是人家的镇宗之宝,别的不说,宗主和道子肯定是修习过的,若是又像先前那样溢出什么气息,难免又惹些麻烦在身。 搬山宗这宗门整体问题不大,但要是不知死活,非要拿那些超出常人理解的诱惑去考验人家,那可就不好说了。 让沈仪略感意外的是,想要通过无名山的考验,需要有淬体的经历,但得到的功法,却跟淬体灵躯法没什么关系。 至于具体是什么,还得推演完了再说。 沈仪收起乌光飞剑,身形悄然落在了一处山岗之上。 神岳法虽是他从未涉及过的合道境手段,但心中的压力反而没有在无名山内那么大。 毕竟有神岳真意铺路,再加上…… 沈仪闭上眼眸,将那位东殿主的妖魂给抽了出来。 相较于更漫长的时间,还是一个人悟道时的孤寂更恐怖,有人互相探讨,才能勉强让心智不至于崩溃。 “我主……其实乌俊脑子也挺好……” 麟甲粗粝苍老的黄龙,在面对这个骇人的青年时,却是露出了和先前一般讪讪的笑容。 柯十三话还没说完,便是欲哭无泪的被拖进了面板之中。 【剩余妖魔寿元:八十一万年】 【合道.神岳法:未入门】 【第一年,你盘膝而坐,开始向柯十三口述整本神岳法,并让其细细体验那道神岳真意,妖魂被镇在地上,重新体验你曾经体验过的登山路……】 随着妖魔寿元毫无休止的灌入。 广阔山脉间仿佛缓缓立起了另一座无名山,厚重的压迫感徐徐朝着四周蔓延而去。 …… 西洪,水麟洞天。 嶙峋的黑石自水中探出,以夸张的弧度朝着天际延伸而去,一眼辨不出其有多长,横面宽广无比,宛如张牙舞爪的恶鬼,探出其修长的双臂,欲要抓到什么。 唯有站在极远的地方,才能看见在黑石的一端,那恶鬼探出的尖锐手臂上,有一蓬仅存的绿荫团簇起来。 这哪里是什么黑色石头,分明是一颗倒塌的古树,上半截在外面,下半截埋入水中,整个树躯都像是枯死了万年,表面宛如石质,其间布满了深洞。 一颗体型堪比巨山的枯树! 那深洞中,偶尔有泛着幽光的圆粗身躯蠕动,鳞片滑腻,和古树摩擦间发出令人牙龈发酸的的声音。 放眼天下妖魔,在拥有了洞府后,都会不约而同的化出人形,筑高楼,起洞府,让自己住的更有面子些。 但地冥幽蟒一族,却是习惯了以本体示人,因为这妖躯乃是它们最倚仗之物。 自从被龙宫赶出水域后,更是小心谨慎,直到近些年才稍好了些。 此刻,就在这颗古树的内部。 体型相较其他地冥幽蟒要明显小了一圈的黑蟒略显不耐的甩了甩尾巴,砸开了想要靠过来的另外几条幽蟒。 “滚!” 幽蟒少主昂起首级,阴恻恻的朝着洞外看去。 随即又重新把身子伏了下去。 对于妖魔而言,特别是它们这种堪比白玉京的大妖,动则二三十万年的寿元,沉睡数百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主动休眠,和被迫呆在洞天里,显然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最近一年多,西洪不太平。 幽蟒一族虽实力强悍,但显然还没到能让它这头少主随意在外面闲逛的的地步。 甚至它能安安心心的躺在这里,都还是靠了别的倚仗。 幽蟒少主感受着心底的燥意愈发浓郁,那种不甘之感也愈发强烈起来。 它在西洪也是有头有脸的存在,再加上血脉神异,实力也是不同凡响。 但在无量道皇宗面前,整个地冥幽蟒一族加在一起都算不上一盘菜。 此事想要有所转机。 要么就是无量道皇宗突然抓够了妖魔,亦或者放弃了这个念头,要么就是有同等层次的妖族看不过去,出面来管上一管。 前者只能看命。 后者……那些真正能在无量道皇宗面前说上话的妖族,都还在观望,毕竟道皇宗做事还是挺有分寸的,不仅自身不出面,只让别的势力去办事,而且也不会真的得罪上那些大妖族。 譬如龙宫,就压根没有感受到这场涉及整个洪泽的风波,反而由于各大宗门都忙于捉妖,力不从心,让它们比曾经更霸道悠闲了许多。 念及此处,幽蟒少主瞥了眼周围几条“爱妃”,忽然又生出些反胃感。 干脆重新闭上了眼眸,强迫自己进入沉睡。 就在这时,巨大的轰鸣声近乎响彻了整个水麟洞天! 轰隆隆—— 就在那犹如巨山般庞大的枯树之下,接近水面的那一段。 身着黑白短打的中年人脚踏水面而立,粗糙的手掌安静贴在了树皮上,整条手臂看似没有发力,但这盘踞了整个幽蟒一族的古树,却是肉眼可见的朝后面移动了三尺距离。 “嘶!” 刹那间,树身中窜出了一条条幽光蛇躯,皆是嘶吼着如群魔乱舞! 它们暴怒的看向水面。 阎崇嶂缓缓收回手掌,在那历经悠长岁月而不朽的树身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金色掌印。 在他身后,以杨运恒为首的十余位白玉京修士皆是抱臂而立,目光漠然的扫向那群百余丈长的嘶鸣巨蟒。 “搬山宗前来伏妖,还请诸位受死。”阎崇嶂朝着天际拱了拱手。 诸多地冥幽蟒还未反应过来,便是在云层中又看见了三道并立的身影。 最前方的那位是个身着鲜红长衫的女子。 她薄唇轻抿,眼眸中携着化不开的冷漠,葱白五指攥着一柄温润的玉剑,好似精巧的玩物。 顷刻间,玉剑扫过长空。 白芒汇聚,照亮了整颗漆黑古树,然后迅速收束。 地冥幽蟒一族最引以为豪的妖躯,在那白芒之下悄然消融断裂,腥红的血浆宛如漫天骤雨,哗啦啦的洒满了巨树和汪洋。 “……” 阎崇嶂眼皮跳了跳,习惯性在心中比对了一下,随即吐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数字:“六十?” 杨运恒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倒不是不认同,而是那位天剑道子只开了两座仙城,看不见第三座内的道兵,仅判断这把玉剑在道兵录中的排名没什么意义。 众所周知,随着开的大城越往后,在同等品质的情况下,道兵的威力也是愈强的。 就在这群修士做好了准备,各自唤出白玉京仙城的同时。 颤抖的古树中。 幽蟒少主并没有出去,而是怔怔盯着天幕中转瞬而逝的白芒。 浑身打了个冷战的刹那,眼底却是涌现出一抹古怪的神情。 它并没有为了数位同族大妖的陨落而太过悲伤,反而缓缓蠕动身躯,将视线投向了古树最顶端那一抹绿茵…… 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搬山宗前来伏妖? 阎崇嶂,你拿什么来伏啊? ------------ 第五百二十章 你是我主? 在巨大枯树的顶端,绿荫团簇,绽放着最后一丝生机。 由于这颗树的体积太过恐怖,也就导致那天然生成的树洞,竟是比寻常洞府还要大得多。 远离了汪洋,树洞内还算干燥。 一根根泛着青光的翎羽散落在地,它们的主人身形庞大,发出略显沉重的呼吸,表情狰狞的靠在树墙上,观其模样,赫然是一头青凤! 此刻,这头青凤之所以表现出如此神态,乃是因为它浑身缠满了一条条粗壮的地冥幽蟒! 那群幽蟒大多是少主的爱妃,亦有其长辈,现在正用滑腻的身躯绕住青凤的双翼,缠了它的脖颈,死死的盘住它的双足,用力的摩擦青凤的翎羽,仿佛要将其活活勒死碾碎一般。 “再……用力些!” 青凤睁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眸,发出沙哑的声音。 先前略微的震颤之后,它嗅到了血的味道。 被人打断了戏耍,不仅没有让青凤生气,反而让其更加兴奋起来。 它那修长脖颈同样像是一条长蛇,倏然探了出去,锋锐的长喙轻易撕裂了一头地冥幽蟒的蛇鳞,扎入了它的血肉中,然后毫不留情的啄食起来。 在青凤面前,幽蟒一族引以为豪的妖躯,同样宛如一个笑话。 “嘶……”那头地冥幽蟒吃痛到了极点,却也只敢发出细微的哀呼,借着着痛楚,下意识将身子缠得更紧了一些。 “嗬!” 青凤感受着冰凉的蛇血从喉咙滑落,又在这大蟒的使劲之下,终于是昂起头颅,掀起一蓬猩红,用那染血的长喙狠狠呼出一口气来! 这群小黑蛇真的很不错。 对于琉璃青凤一族来说,天生便有的灼热心炎,让它们总是处于一种极度暴躁的状态,特别是对于族中天骄而言,由于血脉之力太过浓郁,这种燥热感也会愈发明显。 地冥幽蟒这自带寒气的妖躯,冰冰凉凉的缠在身上,真的能极大舒缓它的难受。 “继续。” 青凤漠然朝着外面瞥了一眼,以它的尊贵血脉,再加上这一身强横的实力,哪里会辨不出外面发生了什么。 但它却并没有着急,反而慵懒的又躺下了一些,淡淡道:“你们这一族还能剩下多少,就看你们能有多卖力了。” 任何事情都不能打断它的乐趣。 什么时候完事,什么时候再出去。 更何况如今的这种情形,倒也给了青凤往日里没有的刺激感。 它靠躺在树墙上,布满血丝的眼眸扫过这七八条大蟒,看着它们怯怯发抖,却又着急忙慌的更用力来缠住自己,不由露出些许玩味之意。 这种身躯被绷紧,甚至产生痛楚的感觉,它真的很喜欢。 …… 黑石古树的另一端,靠近汪洋的地方。 搬山宗十余个白玉京修士尽数踏出,他们各自手持道兵,在那雄浑气息之下,健硕的身躯却更为惹眼,坚韧肌肤之下仿佛蕴藏着完全不输道兵的伟力。 既然已经决定动手。 自然就是要下死手。 这群搬山宗修士轰然落在古树底部,双掌悍然砸了下去,在仙城道兵的加持下,这颗历经漫长岁月的大树,竟然是在剧烈摇晃的同时,逐渐有了裂开的征兆。 浩瀚的力道尽数倾泻入树洞当中,震得那群幽蟒皮开肉绽,却完全不敢露头,继续往古树最深处钻去,仿佛钻入了一座大山。 只因为在天上,还有红衫女子持剑而立。 但凡是露出身形的地冥幽蟒,临头便是一剑斩来,至少到目前为止,哪怕是堪比白玉京的大妖,也没有能挡住这一剑的。 “这还没开第三座城呢!” 有搬山宗长老诧异的看了过去,不得不说,苏红袖的首次出手,便是让他们对南洪有了巨大的改观。 整整十万年的沉寂,似乎并没有让七子与洪泽脱节,至少这位天剑道子的实力,已经能排上西洪顶尖之列。 “您别放松警惕,有古怪。” 另外一位亲传弟子一边挥拳轰碎了大片黑石古树,顺便低声提醒了一句。 要是地冥幽蟒一族就这点实力,哪里能在搬山宗旁边安然存活至今。 真正的那些幽蟒大妖,全都缩在了古树内,眼睁睁看着同族惨死,竟是没有半点拼命的意思。 如果不算上南洪几位道子的话。 就凭搬山宗今日来得这些修士,再加上阎崇嶂的率领,想要彻底诛灭这群幽蟒,也是要付出不轻的代价。 它们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援手一般。 难不成那群琉璃青凤就在附近? 念及此处,诸位修士悄然朝着四周天际看去,出手间却是更为凶戾起来! 无论在哪儿,反正肯定不在此地,否则早就出来了。 只要动作够快,便是那群青凤也不敢到搬山宗的地方撒野,别忘了,这事情可是无量道皇宗吩咐下来的。 砰嗤!砰嗤! 一条条硕大无朋的幽蟒,被搬山宗修士无情的抱住尾巴扯了出来,然后狠辣的抡圆了砸在黑石古木上面,血气四溅! 阎崇嶂也像是预感到了不妙。 动作则更为骇人。 只见天际第二座赤明大城中泛着紫气,他双臂之上覆着了一层银色的龙鳞甲,包裹了十指,悍然将双掌刺入古木之中。 在那遮天蔽日的漆黑大树面前,他的身形如蝼蚁般微渺。 但在其双臂颤抖的瞬间,这抹黑色竟是被缓缓撕裂开来,发出喀嚓喀嚓的轰鸣声。 “真的有点离谱了。” 白巫眼皮跳动了两下,或许是南洪七子一直以来的忍让,导致宗门确实太穷困了,还得靠附庸供养,根本无力负担那些曾经法门所需的天材地宝。 他们这群道子只能在仙城和道兵上力求更进一步的时候。 外面的修士们,已经强行用宝物,另辟蹊径,获得了令人咋舌的实力提升。 就譬如这搬山宗道子,对方第三座城就没能延续紫气品质,乃是一件青鸾仙兵,但凭借这身不俗的淬体修为,竟是给了白巫一种对方完全不比苏红袖要弱的感觉。 抛开阎崇嶂不谈。 这些搬山宗的白玉京修士,在灵躯法的加持下,哪怕同等境界,却也明显要比南洪七子的长老亲传们强出一筹。 “别分心,要出来了。” 魏元洲神情冷静,轻声提醒了白巫一句,掌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柄修长羽刃,似神兵利器,但由于太过华美,又像是某种祭器。 随着他轻轻挥动羽刃,漫天白云忽然卷起,于清澈天幕中化作了一头数百丈的凶悍白狮。 狮子缓缓踏出一步,骇人的眼眸死死盯着阎崇嶂所在的地方。 刹那间,随着阎道子的一声厉声咆哮:“孽畜,你往哪里逃!” 远比其他黑蟒小上一圈的幽蟒少主终于是蹿了出来,宛如蛟龙般直冲云霄,随着它的露面,那些在古树中隐藏许久的幽蟒一族强者,终于是按捺不住的跟了出来。 一时间,浩瀚的妖气瞬间席卷开来,浓郁的幽光染尽汪洋,好似天地颠倒。 若是换做修为稍低者,恐怕在这妖气之下,便会失了七八分的斗志。 “……” 以苏红袖的性格,肯定不会管那么多,见了妖魔挥剑便是。 但魏元洲不同,既然是答应了来帮忙的,那就尽量做到最好。 想要活捉一头堪比白玉京的妖族天骄,其难度简直比斩杀对方高了数倍。 故此,他才一直养精蓄锐,没有浪费丝毫力气。 天幕中的白狮终于动了,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朝着那幽蟒少主奔踏而去,两只前爪犹如捧球一般聚拢。 或许魏元洲的实力比不得苏红袖,但论起经验和对细节以及时机的把控,却是近乎完美。 他出手的时间恰好是那幽蟒少主疲于奔命的力尽之际。 眼看着白狮就要将其擒住。 幽蟒少主来不及躲避,只得震怒出声:“你们是哪里来的修士,为何要参与搬山宗的事情!可敢留下个姓名?!” 魏元洲专心掌控着白狮,几位道子都不傻,无论对方有没有背景,都不可能暴露南洪七子的身份。 就在这时,另外两头老幽蟒却是拼了命般的撞散了白狮的爪子,随后,面对身后爆袭而来的阎崇嶂,它们竟然将目光投向了遥遥的树顶,嗓音凄厉道: “凤爷,求您救救我族少主!” “要来不及了!” 闻言,南洪几人还没太大反应,搬山宗众修士却是脸色微变起来。 阎崇嶂探出手掌,轰然按翻一头老蟒妖,虽觉得这只是幽蟒在诈自己,毕竟要是真有琉璃青凤在此,哪里会安安静静的等到现在。 但猜测归猜测,他还是忍不住朝着那树顶看了一眼。 就在这时,一道略显沉重的呼吸声终于是荡了出来,并不算特别大声,但隔着横跨天地的距离,却是无比清晰的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呼——” 听见这声音,阎崇嶂倏然蹙紧了眉头,瞥了眼掌下的老蟒妖,指尖动了动,却还是没有继续撕裂对方的鳞片。 只能在心中暗自叹一声倒霉。 同样是诛灭这群幽蟒,手脚干净点做完回宗,跟当着琉璃青凤的面动手,可是两码事。 更何况这头青凤在面对如此大阵仗时,都敢出面插手,想必在族中的身份必然是不低的。 若是强行杀了对方…… 一旦涉及到合道境之间的事情,哪怕阎崇嶂身为道子,也必须小心慎重起来。 毕竟师父幸幸苦苦培养自己,不是让自己给宗门胡乱招祸的。 “几位道友……” 阎崇嶂略带歉意的朝着魏元洲看去:“实在抱歉,今日事不可为,停手吧。” “明白。” 魏元洲同样身为道子,完全能够理解对方的顾虑。 不过……他悄然朝旁边瞥了一眼。 果然,苏红袖显然是不太习惯有妖魔在她面前这般行事,手中仍旧攥着白玉剑,淡淡的朝着那绿荫看去。 “这是人家的宗门内务。”魏元洲只好低声提醒了一句。 他倒是不觉得自己等人联手会敌不过一头凤妖,无论是何等珍惜的血脉,只要对方还在白玉京这个范畴内,再强也有個限度。 但杀完以后呢? 自己等人倒是可以甩手回南洪,搬山宗往哪里走? “总得看一眼吧。” 苏红袖挑了挑眉,轻声道,至少得知道那树顶到底是谁,以后若是再遇见了,也好有个说法。 场间无论是地冥幽蟒,还是搬山宗修士,也都齐齐看了过去。 然而时间一点点过去。 除了最先前那道呼吸声外,树洞中竟是再没有传出别的声响。 苏红袖略微抬剑,重新看向了那群幽蟒。 被那眸光扫过,幽蟒少主浑身生出一抹寒意,焦急的又朝树顶看去。 那头该死的畜生,不会是被自己那群贱妃弄到力竭了吧,出面以后有些后悔,然后又畏惧了?! “凤爷!” 被那白玉剑指着,幽蟒少主只得再次高呼了一声。 可惜树洞中仍旧没有回应。 这次就连阎崇嶂的神情都有些不对劲起来,重新看向了掌下的老蟒妖。 与此同时。 就在那遥遥天际的树顶洞府中。 庞大的青凤安静靠在墙上,沉默盯着眼前的两尊高大身影。 两者同样苍老,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那头玄光龟妖噙着残忍的笑,另一头金黄苍龙则是双眸死寂,好似沉浸在某种心绪中无法自拔,但那面无表情的脸庞,却是比龟妖更让人生畏。 “没听说过你们,可有个来历?” 青凤细细观察了一会儿,只见这两妖境界或许不是特别恐怖,但那妖躯却是成长到了极点,甚至比自己的还要强横。 但它没有慌乱,随意的推开了身上的幽蟒。 毕竟此地是西洪,而琉璃青凤一族,是能顶着龙宫不喜的压力,在西洪强行占据一方的强横势力。 说罢,青凤慢悠悠的想要起身。 就在这时,令它完全没有料到的是,那头玄光龟妖忽然露出狞笑,随即悍然一脚踏在了它的肩翼之上,将其狠狠的压了回去! 轰! 青凤猝不及防之下,整个身子都倒砸在了地上。 而更令它吃惊的是,肩上传来的浩瀚力道,竟是有隐隐压制住自己的感觉。 它布满血丝的眼眸中涌现了几分怒色:“……” 正准备说话,却见那龟妖俯身过来,轻轻拍了拍它的脸:“我让你动了吗?” 相较于那一脚,这两个巴掌中蕴含的力道,简直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但却让青凤体内刚刚压下去的心焰,忽地一下又蹿了起来,灼得它双眸充血,双翼逐渐紧绷了起来。 “嗬——” 旁边的几头地冥幽蟒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再看向两尊莫名出现的妖魔时,已经是瑟瑟发抖的缩起了身子。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大妖,不仅出现的毫无声息,而且丝毫不把凤爷放在眼里。 瞧这底气十足的模样,简直要让人怀疑它们是北龙宫出来的了。 “现在这就算是……结死仇了。” 青凤冷冷的扫着肩上的那只脚掌,重新抬眸看去,强行按捺着心焰,声音却是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那是怒到极点的表现。 “嗤!” 听到这句话,乌俊突然没忍住笑出声来。 下一刻,它五官迅速变得狰狞无比,就连脸上淡淡的疤痕都是扭曲起来,毫不留情的讥诮道:“你什么东西,也配和本座结仇?” 此言一出,就连对自己背景极为自信的青凤,一时间都开始有些摸不清对方的底细了。 它本打算暴起的动作,也是稍稍犹豫了一下。 确实没见过如此古怪的妖魔,按照这般年纪,早该是合道境的大妖,但妖躯成长了,境界却好似停滞了一般……可如果只是白玉京的话,它们到底是怎么活到这般年纪的? 而且它们是怎么在自己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就这么从容淡定的踏入了这方洞府。 难不成真是什么得罪不起的大势力出来的? “安心等着我主问话,敢动一下……” 乌俊懒得再废话,倏然又是一把攥住了青凤修长的脖颈,将其脑袋狠狠的掼在了木墙上! 喀嚓—— 在这浩瀚力道之下,就连黑石古树都是猛地裂开。 就在青凤头晕脑胀之时,鼻尖却是传来了浓郁的血腥气,它下意识扭头看去,随即瞳孔骤缩。 只见那头金黄苍龙,一言不发的蹲下,面无表情的探出利爪。 每一次出爪,都会有一头幽蟒的头颅炸裂开来。 整个过程中,它的双眸都处于古井无波的状态,仿佛神游天外。 分明行杀戮之事,心思却根本不在此处。 这到底得杀多少生灵,才能做到如此淡然。 就连青凤自诩残忍之辈,现在都有些自愧不如起来,心中竟是莫名涌现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畏惧。 直到七八头幽蟒在毫无反抗的情况下尽数被捏爆了脑袋。 那头金黄苍老龙才缓缓站起了身子,随即像是感应到什么,缓缓退到了洞口。 乌俊同样松开了这头青凤。 以它俩的实力,要对付这头大妖其实有机会能胜,但绝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势必会被下面的修士们看见,这就违背了主人的意思。 而且它们本来的职责,就是借着镇石敛息的便利,替主人提前探查此地,找到最珍惜的妖魔。 故此,乌俊从头到尾都只是震慑而已。 剩下的事情就跟自己两个没什么关系了。 它同样退至洞口,随即两者齐齐化作流光消失不见。 “……” 青凤再次瞪大了眼睛,以它的修为,竟是完全无法捕捉到这两尊大妖是如何离开的,又去了哪里。 西洪何时多出了如此诡异的一个势力? 它挣扎着起身,听闻着外面早已响起的厮杀声,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迟迟没有出面,让那搬山宗修士误会了琉璃青凤一族不愿插手此事。 念及此处,青凤一时间竟是有些晃神,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管下去。 就在这时,它倏然抬眸。 只见那洞口处,有一袭墨衫身影缓缓踏了进来,身形颀长高挑,面容白皙俊秀,和先前的两头大妖比起来,简直不知道面善了多少倍。 而且也少了几分诡异,至少对方身上的气息是实打实的,可以清楚窥见的,而且明显是个修士。 但有了先前的经历,青凤却是丝毫不敢大意。 那种诡异的妖魔都有了,修士和大妖同处一个势力这种事情,也就显得不那么稀奇了。 它咽了咽喉咙,想起乌俊刚才的话语。 说什么……安心等着我主问话。 青凤充满忌惮的盯着那年轻人,尝试着问道:“我主?” “……” 沈仪怔了一下,他杀了这么多妖。 如此上道的,这还是第一个。 一时间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 不过听着外面的厮杀声,沈仪摇了摇头,不打算再耗费口舌。 本身因为推演不顺利,就过来迟了许多,再墨迹下去,浪费的都是自己的寿元。 “你想问我什么?”青凤属实是被刚才那两妖吓唬到了,面对一个仅有两城境界的白玉京修士,竟也是不敢轻举妄动,想要先打听个明白。 闻言,沈仪缓步走近,随即轻轻招手,示意对方附耳过来。 青凤扭头看了看避无可避的洞府,以及满地的蟒妖尸首,犹豫了一下,终于是极尽警惕,撑起庞大的身躯,将脑袋靠了下去:“我乃是琉璃青凤一族,不管伱们是何等……” 它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它那修长的脖颈上,突然响起了噗嗤一声闷响,随即有滚烫血浆四溅,沿着那柄笔直玄刀淌下,染红了刀背上的金纹。 青凤本能般抬头看去,却见沈仪那双漆黑眸子中,不知何时已经泛起了紫芒,犹如烛火般跳跃不止。 原本还觉得面善的白皙脸庞,此刻却是漠然到了极点。 ------------ 请假条 写的很卡,导致情绪暴躁,严重影响文字,请假一天。 ------------ 第五百二十一章 沈宗主很护食 簌簌。 在古树之顶,那道呼吸声荡过众人耳畔之后。 搬山宗本打算就此离开,却在苏红袖的提醒下,稍微多等了一会儿。 这位天剑道子说的不错。 即便在琉璃青凤一族面前,搬山宗也是能说得上话的存在,哪有对方连面都不露,就把自己等人尽数吓退的道理。 同样是有合道境巨擘坐镇的势力,何须畏惧其到这般地步。 然而在那呼吸声消散后,遥遥天际的树顶处便再无任何动静,那呼吸声的主人,就这样沉寂了下去,似乎觉得这样已经足够震慑搬山宗。 阎崇嶂并不愿意给师父惹麻烦。 但他要是真的就这么走了,恐怕回宗之后,就连师父都得甩两个耳光子过来。 身为道子,行走在外,代表的是整个搬山宗。 琉璃青凤一族的确实力颇为强横,搬山宗稍稍低头也不算丢人,但这不代表对方可以把仙宗颜面直接丢到地上踩。 于是乎,整个局面就这般僵持了下来。 搬山宗没有继续动手,但也没有离开,这群地冥幽蟒被围在中间,又被天上的三道身影盯着,那红衫女子手中的白玉剑更是给了它们极大的压力。 在树顶陷入死寂许久后,终于有一头稍稍年轻的幽蟒沉不住气了,它被掐住了命脉,本能的想要挣脱开搬山宗长老的钳制。 轰—— 强悍妖躯与那位搬山宗长老的双臂倏然撞到了一起。 随着剧烈的气息动荡。 原本安静到极点的古树周围,气氛瞬间有了变化! 无论是蟒妖,还是修士,本就紧绷着心神,在这变化之下,皆是警惕的使出了最强手段。 血浆再次溅洒开来,蟒妖的嘶鸣声与淬体修士的怒吼声交杂在一起,各种道兵的光辉与幽光妖气糅合,映照着天幕。 “阎崇嶂!你们敢在凤爷面前造次?!”幽蟒少主忍不住发出咆哮。 它完全没想到,琉璃青凤就在此地的情况下,自己这一族居然还是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 短短时间内,修为低下者死伤大半,那些堪比白玉京的族中长辈,原本还能和搬山宗斗个旗鼓相当,但在那三個陌生修士出手的瞬间,局面瞬间溃败,落入疲于奔命的局面。 “哪个凤爷,我认识吗?” 阎崇嶂原本还在犹豫,听见这句话,终于是抬起了眼眸,挑了挑眉尖:“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既然琉璃青凤如此高傲,那就别怪搬山宗不给面子了。 反正对方没有出面插手,自己等人干脆就当作没听见,即便是回禀到琉璃青凤一族那几个堪比合道境的大妖那里,也算不得搬山宗刻意挑事找茬。 念及此处,阎崇嶂朝着魏元洲轻轻点了下头,随即纵身一跃,在不借助挪移法的情况下,仅凭肉身,便是在轰然巨响中,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朝着幽蟒少主掠去! 轰隆隆! 而就在此刻,一道更加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空中炸响,径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只见那是一头双翼宽大,足钩锋锐,整体泛着耀眼青光的巨凤。 伴随着尖利的凤鸣,它携着流光从天际掠过。 这头青凤显然是处于暴怒状态,身上溢散的狂暴气息,携着能令神魂都感到快被烧融的灼热,那骇人的声势,竟是令苏红袖身上的长衫首次摇曳起来,第二座仙城开始加持着这件道兵,避免她被伤到。 “……” 苏红袖神情间多了几分凝重。 不同于上次看见无量道皇宗时的反应,毕竟那次的声势虽大,但毕竟没有看见本尊,可这次却有不同,这头青凤是实实在在的给了她威胁感。 对于妖魔而言,同境界的情况下,实力也是天差地别。 不同妖族的神通血脉这种东西,或许比修士间的各种功法间的差距还要恐怖。 传闻有的妖魔神通,甚至能比肩真正的仙法。 那些妖族,诞生便是天地宠儿,只要能活到成年,便自然而然的碾压大部分修士一辈子的苦修,让人嫉妒不已。 这头青凤或许离这个层次还有些遥远,但至少比搬山宗道子要强出不止一筹。 真别说,即使不算什么背景势力。 就单凭这头琉璃青凤本身,想要在搬山宗和自己三人面前,强行带走那条幽蟒还是没问题的。 连苏红袖都生出了这般心思。 更遑论是其他人。 要换做其他时候,阎崇嶂都很想痛斥一声,琉璃青凤一族何时出了这么个蠢物。 搬山宗忌惮这等大妖势力不假,难道它青凤一族就能四处惹敌了不成,要真有那般实力,就不应该是在龙宫的压力下强行占据一方,而是让龙王把宫殿挪一挪,给它们让位置了。 好好商议不愿意,非要把事情搞到这种样子。 但现在,这位搬山宗道子却是眼角微微抽搐着,死死盯着天上的那头青凤。 不止是他,搬山宗其余修士的神情,也都相差不多。 就凭这头琉璃青凤的年轻模样,以及其身上雄浑的气息波动,便能看出它在族中拥有多高的地位。 但众人又认不出它的具体身份,声名不显。 说明这头年轻大妖并没有真正在西洪闯荡过,似这般古怪的情况,基本上都是妖族中专门培养的继承者,只有在其彻底成长起来后,才会放其出来历练,乃是实打实的心头肉。 简而言之,得罪不起。 但此刻…… 这头青凤所谓的掠出,乃是倒掠而出。 再说难听点,就像是被人一脚给轰飞了出来! 而且在它的脖颈处,还有一道显眼至极的豁口,以这头青凤的强悍血脉,竟是也无法令其愈合。 显然,对方刚才莫名的死寂是有原因的。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汇聚在了青凤出现的地方,那遥遥天际的古树顶端。 下一刻,一抹黑影暴掠而出! 衣袂猎猎作响,携着紫气阵阵,发丝扬起间,露出了一张令所有人都怔在原地的漠然面孔。 一套修身玄甲将其身躯包裹,泛着乌金光泽,其间流露出的恐怖气息,至少也是一件鸿蒙天兵。 “沈小友……” 阎崇嶂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双臂上的护甲,哪怕还没见过那身玄甲真正的效用,但竟是给了他一种莫名的感觉,那件玄甲或许比他最引以为豪的道兵,排名还要高上一些。 魏元洲三人也是本能将目光投到了沈仪的身上。 就连他们这些自己人,都是第一次看见沈宗主的道兵。 而更为恐怖的地方是—— 苏红袖抬眸朝着天际看去,属于沈仪的仙城在云后隐隐约约显了出来。 龙汉、赤明。 代表着沈宗主已经渡过了生劫和老劫……他竟然不是用了什么敛息法,而是确实只渡过了两劫! 沈宗主真的是以两城修为,便在七子大会上,一掌镇杀了刘兴山。 而且还让苏红袖感到了颇大的压力,甚至觉得自己胜算很低。 她很难理解,这到底是多厚的底蕴,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当然,现在好像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众多搬山宗长老已经眼瞳紧缩,那位沈小友居然敢于对琉璃青凤出手,而且从头到尾一声不发,完全没有跟任何人商量过,连他什么时候来的,众人都是一无所知。 更让人难以想象的是,对方居然真的将青凤给击退了! “道子!” 杨运恒忽然回头朝着阎崇嶂喊了一声,像是在提醒什么。 沈小友初来乍到西洪,那琉璃青凤一族也不在附近地图之上,肯定是不了解情况的。 贸然动手,肯定会吃大亏! 虽认识沈仪不久,但杨运恒深知这位年轻人对于搬山宗的意义是什么,哪里会眼睁睁看着对方踩坑。 “我……” 阎崇嶂攥紧双掌,狠狠一拳轰碎了那头奄奄一息的幽蟒头颅。 随即瞪了杨运恒一眼。 他哪里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但自己用什么身份去提醒? 沈小友既不是搬山宗弟子,又并非一路同行而来。 说直白点,当时对方决定要单独行动,不就是为了和自己等人撇清关系,不受约束。 没看连那几个南洪道子都没有出声相劝么。 “动手,帮忙。” 苏红袖简单几个字,掌中白玉剑上再次泛起光辉。 魏元洲叹口气,然后看向白巫,两人同时祭出了道兵。 哪怕这事情做的对搬山宗来说再不地道,可能会给人带去很多麻烦,但外人哪有自家的宗主重要,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沈宗主被那琉璃青凤欺负吧。 “完了。” 阎崇嶂心头一跳,大概猜到了什么。 要知道,沈小友和搬山宗不是一起来的,但这几位道子可不同。 一旦他们出手,就像是黄泥掉进裤裆里,搬山宗这辈子都别想洗清了。 但他咬咬牙,还是将面前的幽蟒尸首狠狠推开:“你们自己小心!不必死战,拖住等我!” 既然这口黑锅抗定了,还不如主动参与进去,至少到时候可以和南洪七子一起面对,不至于被这几位道子强行拖入水中,等事情结束以后,他们拍拍屁股回南洪了,给搬山宗留下个生死大敌。 随着阎崇嶂抽身而走,南洪几位道子的注意力也离开了此地。 剩下的搬山宗修士顿感压力倍增。 稍不留意,便有两个白玉京亲传被幽蟒那强横妖躯给一尾巴横砸了出去,便是他们有灵躯法加持,也是道婴五脏移位,浑身气血乱涌。 从一面倒的局势,再次变成了奋力厮杀的焦灼场面。 就在这时。 沈仪却是隔着千里长空,淡淡的扫了这几人一眼。 他并没有说话,但眼底蕴着的意思却是极为明显。 在玄甲加身的时候,沈仪的眸光似乎都冷了许多,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 苏红袖抬起的白玉剑又缓缓放了回去。 先前魏元洲和白巫齐声相劝,都没办法让其离开,但现在仅是沈仪的一个眼神,她便再没有忤逆的意思。 此乃南阳宗主之令。 “呼。”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大概能猜到沈仪的心思。 西洪势力太过驳杂,但对方并不愿意为了特殊的癖好,而给南洪七子四处树敌,所以干脆就当作不认识。 这确实是一宗之主的考量。 但问题在于……目前的沈宗主,好像还没有一尊宗主该有的合道境实力,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而那头琉璃青凤,以苏红袖敏锐的直觉来看,乃是一头极为危险的妖魔! 反正光从目前沈仪和青凤身上的气息去分辨,她居然想象不出来,这头青凤到底是怎么才能吃了暗亏,被沈宗主轰飞出来的。 阎崇嶂怔了一下,他不太理解这些南洪修士的想法。 但至少能看出来,搬山宗好像不用参与此事了。 难不成沈小友喜欢独自行动的原因……就是他会经常性的给别人一个这样的大“惊喜”? 弹指一瞬间。 沈仪终于追上了那头硕大的青凤,玄黑色的身影凌空而立,随着抬掌,那柄笔直的金纹黑刀再次展露峥嵘! 在玄甲的衬托下,那张脸庞更加白皙起来,只是蕴着些许不悦。 至于不悦的原因,单纯就是觉得死去的那群幽蟒太过可惜。 但碍于实力的问题,沈仪并没有办法同时顾及两边,更不可能厚着脸皮要求搬山宗的修士替自己先拖住。 要知道,对那些人来说,这可是生死搏杀,稍不注意便是性命不保,道消身陨。 哪怕再心疼妖魔寿元,沈仪也是开不了这个口的……况且,开了人家也不会听。 相较于妖魔寿元,显然还是眼前的这头凤妖更为珍惜,错过了很可能就再也遇不见了。 “你这阴险蠢物!真当你凤爷惧了你不成?!” 青凤努力抑制着脖颈上的伤势,在妖魔之中,论起实力,相较于勤奋修行,血脉其实占据了至少八成因素。 譬如地冥幽蟒没什么太过玄妙的神通,就是以单纯的妖躯强横著称。 而琉璃青凤一族,则以那体内的心焰最为出名,状若琉璃,在不伤敌身的情况下,便能轻易熔去对方的神魂,就连龙宫都对这手段颇为忌惮。 但是,哪怕是同境界的存在……地冥幽蟒的妖躯,在琉璃青凤面前都是宛如一个笑话。 这就是不同种族间的差距! 如此强悍的妖躯,普通道兵根本伤不了它,至少也得青鸾仙兵才能破开其翎羽。 哪怕受了伤,也能在极快的速度内恢复。 但那柄金纹黑刀砍出来的豁口,却直到现在还一直折磨着它,完全没有愈合的趋势。 在剧烈痛楚的折磨下。 琉璃青凤不再逃避,而是怒挥双翅,强行稳住了身形,随着它挥动翅膀,一抹隐隐约约的灼热从那仿佛丝绸般顺滑的翎羽间涌动而出,如水中波澜般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朝着周围扩散开来。 刹那间,就连巨树靠近水域的那一截,附近的生灵都是脸色大变起来。 搬山宗擅长灵躯法,但在这荡开的心焰面前,却是如临大敌,避之不及,但凡有被追上的,面孔瞬间便是涨红起来。 堂堂白玉京修士,居然也忍不住发出了痛呼。 阎崇嶂悍然落下,双掌同时挥出,手掌如鎏金般掀起流光,厚重的气息仿佛一道屏障,将周围尽数笼罩了进去,这才将那心焰拦在了外面。 至于地冥幽蟒一族,本就天生喜寒,忽然被这心焰波及,皆是爆发出嘶鸣声,在古树上重重撞击自己的身躯,痛苦的翻滚起来。 “确定不动手?” 这次问话的反而是白巫,在他掌中玉壶的庇佑下,三位南洪道子并没有受到波及。 但从那玉壶颤抖的频率愈发变快来看,这位清月道子的压力还是挺大的。 魏元洲还在犹豫之际。 苏红袖终于把目光收了回来,她不太愿意继续看下去,因为她的直觉一直很准,更何况是在最擅长的斗法上面。 那头青凤先前不知道为何那般胆怯,但现在,对方已经彻底暴怒起来。 宗主之令不可违……可沈仪也绝不是那般固执的人。 先清场,杜绝一切意外的发生。 在对方再次发出法旨的时候,苏红袖希望自己能专注的将心思放在那头青凤身上,说实话,压力是真的很大…… 就在这时,她却是听到了一声白巫的惊呼。 “我的师尊祖奶奶欸!” 苏红袖下意识回首看去,随即便是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沈仪并没有动用什么玄奥的手段。 他就是单纯粗暴的一脚踏了下去,泛着乌光的玄甲长靴略显尖锐,悍然轰在了青凤的脊背之上! 那恐怖的心焰荡开,然后被玄甲所阻隔。 看上去倒像是沈仪身上有涌动的无色之火在跳动。 在这件玄甲道兵面前,青凤的天赋神通居然显得那般羸弱无用。 他发丝扬起,在鸿蒙紫气的加持下,双眸愈发明亮而紫意盎然,浑身属于剑体的气息臻至顶峰,还携着几分与青凤相似的味道。 但神凰不朽剑体终归只是自创的妖魔灵法,而且仅是大成境界,还未踏过白玉京的门槛,即便在如此丰厚的紫气加持下,也至多将灵躯法推至堪堪两城境界。 用来对付那先前那三个亲传当然是如砍瓜切菜。 但面对这般恐怖的大妖,便有些不太够看了。 但凡是个道子,哪里有眼力差的,都对这些东西有基本的判断。 然而实际的结果就是。 在沈仪那相对单薄的身躯踏下去的瞬间,青凤倏然爆发出一道高亢的惨叫:“昂!” 便是被那么多幽蟒缠身的时候,它都能感觉到愉悦,但在这一记轰踏下,它那遮天蔽日的庞大身躯竟是发出喀嚓的闷响,然后直直的朝着下方坠去! 这一幕带给众人的震撼,不亚于螳臂当车,蝼蚁撼山。 沈仪脸上却没有丝毫意外。 他稳稳的立于青凤脊背之上,宛如山岳,双掌握住刀柄,感受着龙汉大城的加持,未曾经历过生劫,却能获得比旁人更加浓郁的气息。 因为在金光十色的表象之下,那座大城实际上是他的……万妖殿。 金黄苍龙端坐殿中宝座之上,俯瞰着这片茫茫水陆,携着漠视众生的苍凉,唯有在目光触及那道玄甲身影时,才会迅速变得恭敬有加。 刹那间。 沈仪掌中那柄笔直长刀之上,金纹好似忽然活了过来,开始于刀身上游走不定。 骇人的黑色锋芒延出刀刃,与那金光交错,化作了玄金二色的长芒。 他将玄刀横于眼前,那玄金长芒便贯穿了云幕,好似有苍龙吐息响起。 “……” 青凤感受到背上传来的凉意,拼了命的扇动翅膀,想要停止下坠。 但不知为何,身上站着的分明是个渺小的人族修士,它却有种背负着三山五岳的错觉! 青凤的心思其实一直在寻找那两尊失踪的古怪大妖,先前荡出这么广阔的心焰,也是因为带了这个心思。 一直没找到,它的压力便愈发的大,随时都觉得那两妖会从莫名其妙的地方出来偷袭自己。 它并不相信,那两头大妖会放心把这两城修为的年轻人单独留在自己面前,哪怕对方真的很阴险无耻,但实力的差距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但琉璃青凤压根就没想到的是,真正的危险其实就在它一直忽略的地方。 而且是生死危机! “昂!” 它再次抬起头,发出一声长鸣。 漫天心焰迅速汇聚成一枚巴掌大的琉璃印,整体通透,其间流动的光泽,仿佛蕴着极度危险的气息,然后悍然朝着沈仪砸了下去。 外表乃是赤明大城的万妖殿中,浑身乌金光泽的老龟睁开了眼,在脸上那道疤痕的映衬下,整个神情透露出几分疯癫的狰狞。 心焰攻神魂,并不伤身。 但却实实在在的被一副玄甲给拦了下来。 琉璃印与玄甲碰在了一起,爆发出恐怖的热浪,两者同时一寸寸的崩碎开来。 但在玄甲之下,还有一层灰白的归墟仙甲。 在那热浪之下,沈仪的发丝略显凌乱的摇曳起来,但那双眼眸中,唯有眼前的笔直长刀。 玄金二色的锋芒已臻至最盛时。 低沉的龙吟声于耳畔回荡。 时机正好,斩! 青凤倏然瞪大了眼睛,它甚至已经隐隐感觉到了自己脖子被斩断时的剧痛,不由再次爆发出高昂长鸣:“昂!” 只不过这一次,却是带着些求救的哀意。 它是过来享受乐趣的,担心被同族笑话,哪里会带着族中其他长辈。 况且青凤也没想过,在西洪这片地方,居然真的有人敢对自己动杀手! “吾乃琉璃青凤一族,族长的幼子!” 这般紧迫之际,它只来得及报出自己的身份,甚至都不够时间去说一句威胁或者求饶的话语。 这般临死前的哀嚎,大概率是得不到回应的。 然而就在这时。 天际却是有一层金黄色的薄雾滚滚而来。 熟悉的江山画卷迅速展开。 那蒲团上的模糊身影虽没有显得特别急切,但嗓音中也没了上次的从容慵懒,反而是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威严。 “住手,这琉璃青凤,我无量道皇宗要了,将它给我。” 伴随着话音,江山图中有数道身影同时站起,朝着画外看来,手掌猛的一抖,数条金光锁链竟是横跨天地而来,精准的缠住了沈仪的双臂。 这一幕显然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苏红袖原本只是错愕的看着沈仪斩杀凤妖,但在这无量道皇宫出手的瞬间,她那双眼眸里倏然涌起了森森杀机。 南洪七子的宗主,怎能受奇耻大辱! 阎崇嶂反应极快的抬头看去,几乎不用思考,就知道现在的局面到底有多复杂。 沈小友拥有能镇压琉璃青凤一族天骄的实力,而且还提前与自己等人撇清关系,其心性有多傲,那是可想而知的,对方也有这个骄傲的资本。 但在洪泽,真的很难找出比无量道皇宗更大的人族势力了。 年轻天骄,忽然遇到了这般大势力的欺压……坏了! “便是无量道皇宗,也不能强抢他人之物吧,尔等可是名门正宗,总要给这位道友一个说法!”阎崇嶂脑子这辈子都没转的那么快过。 一句话不仅堵住了无量道皇宗的修士,同时也给了沈仪一个台阶。 “先收住你的刀,我会给你足够满意的补偿。” 蒲团之上的模糊身影淡淡道。 闻言,阎崇嶂顿时松了口气,以这群人的身份,既然已经发了话,那肯定就不会小气,也避免沈小友白忙活一趟。 然而这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出去。 他便是感觉到了无量道皇宫中传来的剧烈波动。 下意识转身看去。 只见沈仪脚踏青凤,让其完全不能动弹的同时,双臂缓慢却从未停止的继续着挥刀的动作。 他神情专注的盯着凤妖的脖颈。 臂甲之上,那数条锁链已经绷紧到了极点,好似下一秒就会彻底碎去! 蒲团上人影,那张模糊脸庞上竟是隐隐显出了几分震怒:“给脸……不要脸?” 这无量道皇宫仍旧只是虚影,并非本尊亲至。 但这锁链却是实打实的鸿蒙天兵,而且还搭配着道法一起使用。 即便如此,也没能阻止沈仪的动作。 只见金玄两色的锋芒掠过长空,在青凤呆滞的注视下,掀起了一蓬滚烫的妖血,随即那条犹如长蛇般的脖颈连带着首级一起,轰然砸落在了地上。 沈仪神情平静的收了刀。 抬眸瞥了眼那座无量道皇宫,目光扫过那模糊人影。 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不急不缓的伸手攥住了肩臂上的锁链,五指倏然用力,气息剧烈的碰撞下,将其强行扯了下来,然后随意的扔在了地上。 哗啦啦。 锁链跌落的声音,让无量道皇宫中那模糊身影,就这般突兀的陷入了沉默。 “……” ------------ 第五百二十二章 请你记住你沈宗主 就在那柄金纹玄刀,毫不犹豫斩下琉璃青凤首级的瞬间。 整个水麟洞天内都是陷入一片鸦雀无声当中。 一头如此强悍的大妖,光是掀起的心焰余威便能让诸多白玉京修士狼狈逃窜,几大仙宗道子都是感觉颇为棘手,对方但凡是出来闯荡些日子,势必能在整个洪泽都打下偌大的声名。 此刻,却是轻易的死在了沈仪的手中。 实力堪比三城境界的妖魔,且在其尊贵血脉的加持下,于这个境界中都可称作顶尖之流,居然被一个修士,仅开了两城就给斩杀了。 本身就很让人难以理解。 更何况这头琉璃青凤,还拥有着极其恐怖的背景,乃是合道境大妖的幼子。 放在平日,这绝对是值得震惊西洪的大事。 但现在,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了天上的无量道皇宫之上。 搬山宗的亲传和长老们,特别是先前见过沈仪出手镇压三位亲传弟子的那些修士,本来还觉得这年轻人有些狂妄,在别人的宗门内也不知收敛。 也就是对方正好展露出了惊人的淬体天赋,否则这事情还不一定能这般简单的收场。 但现在,他们只觉得自己先前的判断还不够准确。 这何止是狂妄二字能够概括的。 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沈小友不仅忽略了琉璃青凤的背景,在以硬实力镇杀这头凤妖的同时,竟然还顺手做了一件更恐怖骇人的事情。 那就是无视了无量道皇宗的警告。 特别是整個过程还显得那般平静。 不是气血攻心的暴怒,也不是来自什么天骄被欺压的不服,而是神情如常,安安静静的做完手中的事情。 正因如此,才让众人的神情更为诡异起来。 既然不是因为一时冲动……那就是底气十足了? 仿佛这方在洪泽都赫赫有名的顶级势力,对沈小友而言,乃是根本无需放在心上的存在。 “……” 阎崇嶂此刻的心跳已经快到了极点,他似乎已经能预料出来,那副江山画卷中的模糊身影,到底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而这位无量道皇宗修士的反应,对于西洪诸多势力而言,又有多么的可怕。 他心中已经生出想要彻底与沈仪撇清干系的想法。 像是在验证阎崇嶂的猜测。 下一刻,无量道皇宫中传出了一道平静而漠然的嗓音,但哪怕是场间最愚钝的修士,都能轻易辨别出这份平静漠然有多么刻意,其间又隐藏着怎样的暴怒。 “你让本座真的很不悦。” 蒲团上面,那模糊身影俯瞰着下方,视线落在玄甲青年的身上,又扫过他旁边那头如小山般庞大的琉璃青凤尸首。 在看见沈仪一言不发的将那凤妖尸首收入储物法宝当中,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后,模糊身影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道粗重的吐息声。 “你,该死。”他不再掩饰自己的怒意,话音中掀起了滚滚杀机。 他从北洪来西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哪怕是如搬山宗这般当地顶级的仙宗,似阎崇嶂这样的天骄道子,对方心中再不忿,且有合道境师父在旁边保护,也得老老实实站在下方听自己训话。 这就是无量道皇宗的威严! 但现在,这份威严被一个卑贱之辈,仗着那几分可笑的实力,就如此轻易的践踏了。 “……” 沈仪眼中的紫意并未黯淡,按往常情况来说,鸿蒙紫气在支持他斩杀了一头这般强悍的凤妖后,消耗乃是颇为巨大的,绝不可能像现在一般充沛。 只能证明一个问题。 那就是鸿蒙紫气所加持的神凰不朽剑体,并非是他这次斩妖的主要手段,而且到现在,除了玄甲损耗较为严重外,他的状态保持的还很不错。 但沈仪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在认真收拾完战利品以后,稍带可惜的瞥了一眼那条被魏元洲擒住的幽蟒少主,以及周围数量众多的蟒妖尸首。 然后迅速的收回眸光,连看都没有去看天上那人一眼,便是转过身子,催动挪移法打算离开。 说实话,现在幽蟒少主乃是被凌云道子所擒获,只要沈仪愿意开口,那这头妖魔的归属是毋庸置疑的。 但事情不能做的太过。 搬山宗给了如此多的馈赠,还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自己总得给别人留口汤喝。 在阎崇嶂解决了无量道皇宗交代的事情后,也才有余力去援助南洪七子。 况且…… 现在的情况,真的不太适合让旁人知道自己与南洪七子或者搬山宗之间的关系。 不仅会给他们带去麻烦,也增加了自己身份暴露的概率。 沈仪最大的倚仗,便是西洪这片地方,并没有势力认识他,而且有面板的存在,只要能吃饱喝足,境界提升的速度将是极为可怖的。 但他没有将性命交给旁人的习惯,却也不是强行拉着别人跟自己一起冒险的性格。 至于这什么无量道皇宗,仅是一道虚影在天上,又非本尊亲至。 沈仪除非是能将此事办得干净利落,不留后患,譬如有把握将这修士埋在此地,否则才没兴趣为了一时之气,去招惹什么多余的麻烦。 他只是想拿走属于自己的东西,仅此而已。 念及此处,沈仪径直化作紫白长虹,朝着天际掠去。 咔!咔!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魏元洲紧紧抿唇,藏于袖袍中的手掌倏然攥紧,好似要将指骨捏碎,双眸之中有杀机涌现。 这神情,并不符合他流云上仙的平和称谓。 他乃是南洪道子中最守规矩的人,也承担着把控此行事态的责任。 但宗主之威,不容侵犯……同样也是魏元洲恪守的规矩之一。 更何况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冒犯了,而是干脆直接的性命威胁!在威胁一尊南洪七子的宗主! “你们是不是疯了?” 白巫眼看着魏元洲朝自己扫来,哪里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让自己去向师父请示了。 苏红袖也就罢了,这女人本来就脾气暴躁,怎么魏元洲还跟着起哄,真当南洪七子还是当初那个南阳宗率领下的庞大势力么。 十万年了!天早就变了! 平日里最喜欢拱火的白巫,此刻却是充当起了说客,传音道:“沈宗主把事情处理的好好的,你们少给他捣乱!否则别怪本道子回禀宗门,全给你们关起来!” 就在这时,他却是听见了一道轻轻的叹息。 “真处理好了吗?” 苏红袖伸出指尖,落在了眉心之上。 于是天际中便又多出了一座城,名曰“上皇”。 在这场间近二十位白玉京修士当中,能开出这座城的,一共也就那么寥寥几人而已。 而让苏红袖突然开城的原因很简单。 就是那无量道皇宫中,突然涌出了光晕,那模糊身影略微抬起双掌,光晕便沁入了先前的数条锁链当中。 从江山图中的人影,变成了他亲自来操控这件道兵。 锁链爆发出了剧烈的嗡鸣,华光晕染了这片天地,另一端牢牢的绑在了那道紫白长虹之上。 呼吸间,紫白两色散去。 那颀长的玄甲身影背对众人而立,他垂眸看向自己抬起的右臂,上面被锁链紧紧缠满。 深邃双眸如古井无波,看不出喜怒。 “本座让你走了吗?” 天上的模糊人影抬起双掌,嗓音逐渐响彻天际,带着丝丝残忍。 此言一出。 阎崇嶂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无数倍。 他从未想过,沈仪居然会就这么平静的离开,谁人没有年轻气盛的时候,自己当年也不例外,再加上沈小友的这些惊人举动,难免会让人觉得他是个心高气傲之辈。 但这一路看下来,对方好像只是个认真做事,不太爱说话的内敛修士。 除了希望沈小友能破解无名山秘藏之外,阎崇嶂对此人的性格处事,也是愈发欣赏起来。 但更让他没有想过的是,无量道皇宗的人气量会小到这般地步。 那妖魔本就是沈小友独力斩杀,并未借助任何人的帮忙。 无量道皇宗索要不成,先是恶语相向,本就失了大宗风范,在那小友并未还嘴的情况下,现在居然还要出手强留对方! 这到底是名门正派,还是妖邪魔修? “道友!” 阎崇嶂忽然高喊一声:“你且看看这头幽蟒少主,可符合贵宗的要求?” 他没有资格代替搬山宗去得罪无量道皇宗,但略尽绵薄之力,劝解一下此事的勇气还是有的。 “嘶。”杨运恒心底一抽,完全没想过,在沈小友同时得罪了琉璃青凤一族,以及无量道皇宗的情况下,自家道子居然还敢出面插手此事。 但犹豫了一下,这位大长老叹口气,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若是道友还算满意,就请收下吧。” 阎崇嶂给魏元洲使了个眼色,随即收回眸光,继续盯着无量道皇宫中的模糊身影,并没有提及关于报酬的事情。 搬山宗愿意白白替其办事,也算是给足这位北洪大修士面子和台阶。 闻言,那道模糊身影缓缓侧眸,沉默良久。 那张晦暗不清的脸庞上,突然多出了一张嘴,唇角冷冷掀起,露出讥诮的笑:“你也配给本座台阶?看看伱找的东西,简直不堪入目。” 幽蟒少主或许很不错,但和那头琉璃青凤比起来,可就差的太远了。 话音未落,江山图中倏然窜出了一柄青绿小剑。 情况和先前在搬山宗内如出一辙。 这柄小剑化作无声流光,直直的朝着惊恐万分的幽蟒少主掠去! 碧火青莲剑,能排进道兵录前七十的鸿蒙天兵! 就在这时,一道玄金交错的锋芒破空而来,后发先至,两道流光轰然撞在了一起。 属于道兵的浓郁气息骤然迸发开来,连周遭的天幕都化作了扭曲模样! 只听得喀嚓一声脆响。 碧绿色的火焰好似晚霞那般铺满了苍穹,让整个水麟洞天都是陷入炽热之中。 在那道玄金锋芒的面前,碧火青莲剑竟是如同脆玉般被悍然撞碎,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它化作浓郁紫光,重新回到了无量道皇宫之内。 场间,苏红袖和阎崇嶂同时脸色微变。 前者上次就仔细估量过,自己的白玉剑比这碧火青莲剑,哪怕强也有限。 至于搬山宗道子,对道兵录了解颇深,他最引以为豪的臂甲,也就比这小剑高出七个名次而已。 换而言之,这玄金锋芒能斩碎碧火青莲剑,也就能以同样骇人的方式,斩碎这两位道子的鸿蒙天兵。 “你……” 无量道皇宫中,模糊人影显然是没想到会出现这般变故。 他终于显出几分窘态。 随即没有半分犹豫,悍然挥掌,整幅江山图都是剧烈的颤抖起来。 显然,以这位北洪大修士的道法境界,想要隔着遥遥距离,唤出第三座城内的道兵,明显有些过于勉强了。 但顷刻间,哪怕江山图中地动山摇。 一柄覆着了赤色雷霆的玉尺,还是携着冲霄的气势,轰然掠了出来! “天元幻雷尺!你是潘伯阳?!” 在洪泽这片地界,道兵甚至比脸更好认。 阎崇嶂本能的惊呼出声。 在道兵录上,除非刻意宣扬,否则修士只会挂名最强的那柄道兵,故此碧火青莲剑并不会透露出其身后之人的名讳,只知道它是某位强者的其中一件道兵。 让阎崇嶂全然没有想到的是,这行径如此恶劣的修士,竟然会是道兵录排第三十九位的神尺主人,那位以君子之名响彻三洪的潘伯阳。 模糊人影并未回应。 哪怕暴露身份,让他有些懊恼。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道兵被旁人碾压,则是他更不能接受的事情。 此刻,潘伯阳的所有心思都在那玄金交错的锋芒之上。 势必要以更为干脆的方式将其轰碎,才能消解心中之怒。 只见那玉尺通体透亮,其间好似蕴着血丝,散发着莹莹微光,血丝探出尺身,便化作了浩瀚的雷海,好似狂龙乱舞,如尖锐爪牙般朝着那道玄金锋芒笼罩而去。 轰隆! 雷鸣声响彻人间,若天公震怒。 在这赤雷面前,一众白玉京修士,竟然又找回了还是凡人的时候,面对雷声轰鸣时的那种无助恐惧。 赤色的雷霆终于将玄金锋芒给包裹了进去。 浓郁的雷光汇聚,带着可怖的气势,将周遭的一切尽数吞没。 在这天元幻雷尺的面前,玄金锋芒好似骇人风浪中的一叶孤舟,显得那般平平无奇。 但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撼的是。 它前进的是那么的稳,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变化,就如同沈仪先前无视了潘伯阳一般,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裹挟着赤雷掠了出去。 江山图的颤抖愈发明显,明显是太过勉强,而力有不逮。 那柄天元幻雷尺开始虚化,漫天的雷霆也渐渐消融。 潘伯阳怔怔的盯着前方。 玄金锋芒倏然贯穿了幽蟒少主的头颅,其中蕴含的浩瀚力道,猛地将其轰在了古树之上,这颗历经了漫长岁月与白玉京斗法的巨树,终于是发出了一道哀鸣,喀嚓折断开来。 玄刀安静的没入漆黑的树身之上。 其上繁密的金纹显得那般绚烂,宛如莲花绽放,被猩红血浆染得略显几分妖异。 它就这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直到他们突然想起来了这柄刀的主人。 于是乎,这些目光又迅速的落到了远处那玄甲青年的身上。 整个过程都发生在弹指一瞬间。 沈仪仍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唯有还未完全收回的右掌,让众人知道了这一刀出自谁的手笔。 “……” 无量道皇宫中,潘伯阳面无表情的端坐在蒲团之上,但任何人都能看出他现在究竟有多么暴躁。 或许是有些拿不准沈仪的身份,亦或者是终于想好了说辞。 他垂眸俯瞰着下方:“很好,今日的事情,潘某记住了,你最好也记住潘某,否则……” 潘伯阳话音未落,整个身子忽然朝着下方晃了一下。 这一次,沈仪没有再扯掉手臂上的锁链,反而从容不迫的将其攥紧在掌中,然后一点一点的发力。 在他安静的注视下。 整座江山图发出了比先前祭出道兵时,更为剧烈的颤抖,仿佛这整座江山,正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推翻,此乃灭世之像! “你敢!” 潘伯阳调动了所有气息,以整座江山与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掌对抗。 然后,这隐天蔽日的庞大道宫,便是在肉眼可见的朝着水面接近……被活生生的拽了下来! “我不太习惯,有人在上面跟我说话。” 沈仪从和青凤交战开始,终于是说出了第一句话。 他的嗓音很干净,也不带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却让在场众人齐齐色变。 在那只被玄甲覆着的手臂牵扯下,潘伯阳却莫名感觉到了自己在和一座无比高耸厚重的山脉在角力,那是擎天的山,是天地间的脊梁! 刹那间,他从蒲团之上被拽了下去。 等回过神来时。 他的脖颈已经被那骨节分明的五指握住。 “现在你记清楚了吗?”沈仪静静注视着那模糊身影的眼眸,认真发出了询问。 “……”潘伯阳死死瞪大眼睛,虽然只是虚影,并未本尊在此,但他何曾受过这般奇耻大辱。 “我记住你了!我一定会记住你的!”他终于爆发出一道嘶哑低吼! 闻言,沈仪忽然唇角微扬,露出一缕漠然的笑,轻点下颌道:“那就好。” 随着话音落下,他五指悍然攥紧,让那缕模糊虚影瞬间崩碎在了掌心。 整座无量道皇宫,连带着那副江山图,都是一起碎裂而去。 在遥远的水面。 阎崇嶂木然的愣在原地,他终于知道自己心里那抹莫名的熟悉感来自什么了。 神岳法。 是臻至圆满的神岳法。 也是他至今都未能触及到的境界。 ------------ 第五百二十三章 它的身子,她的魂 江山图的崩碎,让整片天幕如同黄昏,隐约透着些暮气。 那袭颀长身影笔直的立在原地。 身上的残破玄甲犹如风沙般散去,归墟仙甲早已回到心口阵法,仅余略微扬起的墨衫。 沈仪垂眸看向空荡荡的掌心,没有感受到潘伯阳血液的温度,总感觉不是特别踏实。 顷刻后,他收回目光,随意攥掌。 那柄金纹玄刀嗖的蹿出了古树,化作锋芒流光收割着那剩下数条幽蟒的性命! 噗嗤!噗嗤! 在这柄能撞碎碧火青莲剑,无视天元幻雷尺的玄刀面前,身受重创的蟒妖们很难再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在毫无知觉下便是尸首分离开来。 天地间本就弥漫的血腥味,重新变得浓郁了一些。 也是让在场众人缓缓回过神来。 以杨运恒为首的搬山宗众多亲传和长老们,忽然感觉背心有股子森森的凉气。 先前在宗门内,他们的目光从头到尾都落在那几位道子的身上,下意识忽略了这个墨衫年轻人。 但此刻才恍然大悟,若是合道境巨擘不出手的情况下,那天的事情到底是谁放过了谁。 要知道,抛开其他人不论,光是天剑宗那位道子,便不输给自家阎道子。 而在阎道子分身乏术的情况下。 即便是自己等人合力,情况又能比这群幽蟒好到哪里去? 更何况那魏元洲和白巫同样身为南洪道子,实力难道还能差了不成。 南洪七子……好像并不似另外三洪大多数修士印象中那样,乃是早已被埋葬在历史长河中的一个名字,他们确实落寞了,但还没有死,而且生机顽强的随时准备再次腾飞。 “暂时不要再接触他了,包括那几位道子。” 杨运恒悄然给阎崇嶂传音而去,按照规矩,就算他是大长老,也不可能用这种语气去和宗门道子对话。 但先前阎道子的所作所为,着实是让这位大长老有些心底惶惶。 要知道,现在沈仪表现出来的实力确实出众,甚至让人莫名联想到了另一位同样出自南洪,一时风头无双的人物。 似这般人物,能提前与其攀上关系肯定是件好事。 但问题就出在背景上面。 同样是天骄,同样是出手果决,李玄庆背后的是谁?那是当初与无量道皇宗近乎同层次的南洪七子,还有整个东龙宫的全力支持! 紫髯白龙一族,是真将其当作亲儿子对待,不论天材地宝还是什么别的东西,那真是有什么给什么,谁敢欺负李玄庆,那位秦宗主还未出面,它们便派人捧着东宫法旨先到了。 这两大势力加起来,整个洪泽都找不出几個能做对手的。 这也是为何那李玄庆还未合道,一举一动便能牵动洪泽局势的原因。 紫髯白龙喜好和平,洪泽大仙不理俗世,它们又见不得众生杀戮,故此才极力促成紫菱仙子与李玄庆的事情,希望能借此事,让洪泽争端平息。 事态也却是如东龙宫的计划那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洪泽都是平和大世,诸多修士争相效仿两人,修士与妖魔间也是留下许多良缘佳话。 若不是最后出了那件事,李玄庆这白眼狼为争一时之气,不顾紫菱仙子的劝阻,强行要阻断她的仙路,导致南洪七子被洪泽仙人亲自出手惩戒,顺便也落得个声名狼藉的下场。 在东龙宫的支持下,现在哪里还有无量道皇宗什么事情。 但现在的沈小友却不同。 他的背景至今存疑,即便真是南洪七子,那现在的七子也跟以前全然不是一个概念了。 且刚刚离开南洪,便是同时得罪了一方洪泽顶级修士势力,以及身处西洪,但实力也不俗的琉璃青凤一族。 更可怕的是,看沈仪这般行事,明显没有消解恩怨的意思,反而给人一种想要彻底结下死仇的感觉。 搬山宗乃是体量极大的仙宗,但在面对这种恩怨时,若是贸然插手,恐怕连自身都难保。 仙法固然珍惜,但也要有命去学才行!否则干嘛不直接去无量道皇宗抢呢? 况且沈小友也未必就能真的解开无名山秘藏。 除此之外。 西龙宫和南龙宫突然联手对付南洪七子。 会不会是因为这群南洪修士,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苦闷,想要重新现世,去做点什么? 杨运恒身为搬山宗大长老,不得不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去考虑。 要是这七宗真是抱着那种心思来的,譬如报复什么的……别说仙法了,什么诱惑也比不上命重要啊。 “……” 阎崇嶂沉默回头看了大长老一眼。 随即又陷入沉思。 他紧紧盯着暗红色的汪洋,那双眼眸里却带着些许恍惚,好似看得并不是水域,而是一座无垠且厚重的华美高山。 神岳法,臻至圆满的神岳法。 在修行界有这样一种说法,无论天赋还是血脉,其实都比不上一个缘字。 缘,亦可称之为福缘。 世间有各种玄妙之物,旁人也可观之,触之,但终究无法将其化为己用,它们都在等待一个有缘人。 说来可能有些古怪。 阎崇嶂突然觉得,自己陪了数万年的无名山,好像终于等到了它的有缘人。 这种复杂的心绪让他很难用言语去描绘。 他甚至觉得,无名山或许给沈仪看了一些从来没给自己看过的东西,说不定还是那种直接灌顶到圆满的事情……否则很难解释眼前的情况。 毕竟区区几天时间,压根连读完整篇神岳法都做不到。 念及此处,阎崇嶂忽然叹了口气。 无名山乃是搬山宗的立宗之根本,但现在这“根本”好像跟着别人跑了。 这本是值得哀怨的事情。 但念及沈小友最后攥住潘伯阳的脖子,用那看似无意且淡然的神态,却将对方的怒火和视线,尽数从搬山宗和南洪七子身上抽走,吸引到他一人身上的举动。 阎崇嶂攥紧五指,抬起了眼眸,终于朝着那袭颀长身影投去了目光。 这目光中蕴含着很多东西。 其中最重要的意思,便是想要维系这段关系。 至少……对方可以继续过来观山! 在场者皆是登了白玉京的修士,哪里会看不出阎道子这细微举动中代表的意义。 在无量道皇宗的震慑下,此刻连多看一眼沈仪,都是极为危险的举动。 他不仅看了,而且还在等候对方的回应。 “啧。” 白巫张张嘴,显然是想要说点什么,这搬山宗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自己几人还没死呢,当着面搞这种事情? 然而魏元洲和苏红袖都没说话,他也只能悻悻撇嘴。 在斩完剩余几头幽蟒后。 沈仪心中的惋惜终于减少了几分,他身形掠过汪洋,将所有的幽蟒尸首尽数收入扳指之中。 直到做完这些事情。 他才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随即身形化作紫白长虹,消失在了天际尽头。 “呼。” 阎崇嶂莫名松了口气。 他从未想过,在冒着如此大的风险下,将自家的宝山送给别人去观,还得先经过对方的同意。 这么离谱的事情,居然还让他莫名的紧张了一下。 好似生怕沈小友拒绝那般。 真是疯了。 他面露苦笑,松开了紧攥的五指。 这还是阎崇嶂成为道子以后,做出过的最大决定,甚至影响到了整个宗门的存亡。 “你在搞什么?”杨运恒脸色微微发青,完全不知道自家道子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他很少质疑对方的决定,不仅是因为其尊崇的身份,也是因为阎崇嶂成为道子后沉稳可靠的表现,但这次是真的想不明白,以至于暂且忽略了逾越之事,言语中都带了几分火气。 “此事我必须回禀宗主……你莫要怪我。” 听着大长老的话语,其余的长老和亲传弟子,全都面面相觑的立在了原地。 别说是搬山宗众人。 就连天上的三位南洪道子,也是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魏元洲挑了挑眉,思忖片刻,拱手想要告辞:“既然事情已毕,我等就……” 就在这时,阎崇嶂却是再次抬眸,同样拱手回礼:“有劳诸位相助,崇嶂必不负所托,这南洪是肯定要去走一遭的。” 闻言,魏元洲脸上终于是有了些许叹意:“多谢!” 他完全没想过,请援之事会艰难到这种地步,就连还算有联系的搬山宗,最后竟然也是靠着沈宗主的面子才说动对方。 要是没有沈仪在场,今日光是琉璃青凤出面,自己几人就得无功而返。 不仅丢了面子,也会让搬山宗小觑了南洪七子,哪里会将先前说的事情真正记在心里。 就是不知道,等回了搬山宗以后……这位阎道子说话还有没有用了。 事情终于了结。 白巫的心思也轻松了不少,重新瞥向旁边的苏红袖:“几分胜算?” 琉璃青凤已死,无量道皇宗的大修士更是丢尽脸面,说不定连境界都会受损,他问的自然是潇洒离去的沈宗主。 换做平时,苏红袖要么不搭理他,要么就是脱口而出。 但现在,这位俏丽无比的红衫姑娘,却是沉吟了许久,脸上多出一抹复杂的笑:“若是再过些年月,或许有交手的可能,如果运气不错,能开得第四城,我能赢。” 前者说的是轮回剑体。 在其模样最年幼的时候,才是苏红袖真正恐怖的状态,至少要比现在强出五成左右。 但她却说……只是有交手的可能。 以苏道子的性格,谦逊和她是完全不沾边的,说明这就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白巫挑了挑眉尖,感叹笑道:“至少也有机会。” 没成想苏红袖却是白了他一眼,冷冷道:“蠢物。” 闻言,白巫呛了一下,他分明在安慰对方,却被骂了一句,莫名有些委屈起来,还未来得及说话,便是听见了苏红袖再次做出了罕见的举动。 那是一声无奈的长叹,蕴着几分唏嘘。 “此时此刻,可能是我最接近他的一次。”苏红袖坦然抬眸,随手散去了掌心的白玉剑。 “……” 经她的提醒,和沈仪不算太熟的白巫,这才蓦地想起来一件极为骇人的事情。 那位沈宗主,刚刚离开南阳宝地不过一年时间而已。 换成别的白玉京修士,也就是打个坐的功夫,或许还不够。 总不会真是仙人转世吧,真他奶奶的吓人啊。 哪怕以白巫的性格,此刻也开始对这个传闻多了几分信服。 …… 就在那群人心思各异之时。 沈仪已经重新寻到了一个无人之地,开始检查起自己此行的收获。 首先是最让他心疼的妖魔寿元,大部分都被搬山宗修士和几个南洪道子给拿了,留给他的并不多。 尽管那位东殿主已经足够拼命,甚至有点脑子不正常了。 但它本身的见识和经历,仅仅是个返虚九层的妖魔而已,哪怕后面经历了几式返虚境灵法的磨练,有了不小的成长。 可这也不能忽略一个事情,那就是合道境手段对它而言,还是太过于超标了。 消耗了整整六十多万年的妖魔寿元,柯十三的妖魂便被神岳真意活生生压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有之前渡劫的经历,真的差点死在了面板里。 要知道合道于宝地,才算真正破境。 神岳法算是让修士提前掌握一些属于那个层次的手段。 而且没有珍惜词缀,算是最基础的一种。 但就这个品级的功法,便是让沈仪轻松碾压了琉璃青凤,也让那境界和功法都高于他的无量道皇宗修士虚影,在其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要是能得到一式合道境的淬体法就好了。” 沈仪低头瞥了自己一眼,先前玄甲的破碎,让他略感几分不安。 哪怕血脉再优异,这也只不过是一头堪比三城境界的妖魔而已。 若是真遇到合道境的大妖,神岳法可护不住自己的性命。 罢了,现在还没到做梦的时候。 沈仪唇角略微扬起,轻轻叹口气。 他很少会笑,除非是压力实在太大,才会借此宽慰自己。 虽然对无量道皇宗的实力没有明确概念,但光从搬山宗道子对其的态度来说,便足矣窥见几分。 傻子才会无缘无故去招惹这等势力。 只是实在是走不掉,况且对方已经流露出了杀机,沈仪这才破罐子破摔,干脆出一口心中的闷气罢了。 现在罐子摔完了,日子总还是得过的。 【剩余妖魔寿元:一百六十九万年】 最开始杀的那几条母蟒,只不过是些返虚境的妖物而已,平均下来每条也就四五万年的样子,至于后面杀的那些,能活到最后,境界都还不错,最低也是两城左右的修为,倒是都有十万年以上的活头。 琉璃青凤和幽蟒少主属实不愧天骄名声,前者献上了整整二十七万年,后者也有十八之数。 但总得加起来,还是很窘迫的。 沈仪开始汇聚妖魔本源,重塑那头青凤的妖魂。 其实他对这头青凤也不太看好,但是相较于被魏元洲活捉,然后一直盼着别人来救的幽蟒少主,勉强也算矮个里面挑高个了。 这些西洪的妖魔,空有一身修为,怎么心性看上去还不如南洪那些返虚的妖魔,譬如柯十三,意志力可比这两位强多了。 待到十二枚本源耗尽。 琉璃青凤的妖魂终于重塑完整,被沈仪径直送入了提前准备好的镇石当中。 两位殿主悄然出现在他左右护法。 沈仪熟稔的闭上了眼。 眉心紫光化作长虹接连天幕,云雾无风自散,长虹顶端,一道模糊不清的猩红人影垂手而立。 无量妖皇睁开了双眼,再次看见了那五座雄伟的大城。 在它的视线中,黑风滚滚,妖气冲霄,大城的匾额上也不再是先前的文字,而是变成了令人生畏的万妖殿。 第三座,万妖南殿。 亦可称之为上皇大城,代表着生老病死苦中的“病劫”。 沈仪默默咀嚼这个字眼。 如果没理解错的话,所谓病劫,大约意味着对身体的折磨? 推开这座上皇大城的,乃是返虚七层到九层时的底蕴,也就是在这个阶段,沈仪获得的鸿蒙紫气的浓郁程度,相较于先前有了极大的飞跃。 他朝着第三座万妖殿看去。 在沈仪的命令下,琉璃青凤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便是无奈的朝着那扇门掠了过去。 大门缓缓露出了一条缝隙。 与先前如出一辙的光芒变化,只是持续的时间更久,而那浓郁的紫芒中,金光也愈发明显,直到占据了整整一半的程度。 紫金光辉的映照下,琉璃青凤的脸色却是瞬间变成了苦瓜。 它好似失去了先前的自负,怯怯回头看了猩红人影一眼,在其漠然的注视下,被迫踏进了那扇门。 “它不行。” 一直神情麻木的柯十三突然轻声提醒了一句。 像是在回应它的话语。 琉璃青凤刚刚踏入上皇大城不足十息,妖魔寿元才刚刚灌入了二十年不到,沈仪的脑海中便是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哀鸣。 “昂!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求您!饶了我吧!” 在沈仪的视线中,高高的山巅上,那头琉璃青凤抽搐着伏在巨石旁,浑身青色翎羽枯萎,皮肉化脓,弥漫着剧烈的恶臭。 它不仅没有沉心定神,反而疯狂的用脑袋朝着巨石撞去! 沈仪侧眸看向了柯十三。 “它连自己天生的心焰苦楚都无法承受,需要借幽蟒一族来缓解。”柯十三嗓音极慢,显然脑子还处于不太灵光的状态。 “看似享受痛楚,实际却最怕痛楚……这病劫,对它来说正好是缺陷所在。” “……” 沈仪沉默了下,无奈道:“下次早点说。” 这次就算了,毕竟柯十三变成这副模样,也有部分原因是自己的勤勉督促。 送都送进去了,也没办法再取出来。 病劫之所以是病劫,就是因为它能让渡劫之人痛不欲生,遭受非人折磨……却永远也不会死。 如今的琉璃青凤,在沈仪已经刻意放缓了妖魔寿元灌入速度的情况下,仍旧是精神崩溃,早已陷入了疯癫,连身下的高山,都被它用残破不堪的身躯尽数撞碎。 当初乌俊至少还在等待灵光的出现,哪怕愚钝了些,只要时间足够长,总能有个转机。 但琉璃青凤显然是早就选择了放弃,现在全心全意只求一死而已。 “能不能快点死。” 沈仪首次开始盼望起了渡劫失败,他眼睁睁看着妖魔寿元飞速流逝,二十万年……四十万年……六十万年…… 这头青凤意志力太差,但出身真的是太好太好,本身的神魂强度,远超于同境界的妖魔。 导致它虽早就放弃,但神魂就是没有崩溃。 直到高山尽碎,汪洋蒸发。 妖魔寿元已经耗去了六十七万年,那头宛如秃毛羽鸡,浑身浓水,皮肉腐烂到露出其中森森白骨的凤妖,终于是一头坠了下去。 不知为何,看着其重新变回石质模样,渐渐化作镇石。 沈仪心里却是莫名松了口气:“呼。” 终于结束了……随着渡劫的难度越来越高,看来以后挑选妖魔天骄,其经历和性格也是必须要严格考量的。 就在这时,沈仪的耳畔却是响起了一道细微的声音。 “我主,能不能让我试一试。” 闻言,沈仪愣了一下,用了些许时间才想起来了这声音是谁。 好像是那个很喜欢扯衣襟的女人。 还真别说,这女人被抽了十万年的精血,最后还有心情搞事情,好像还真挺符合这个病劫的。 但问题是,她的身子好像已经被自己吃掉了。 “我与它算是半个同族,这具身躯……玄凤应该也能用。”赤眼玄凤像是猜出了沈仪的想法,再次发出了请求。 有的时候,机会就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很不愿错过。 自从上次陪着主人推演完了神凰不朽剑体以后,她便一直处于那深深的孤寂黑夜当中,像是被遗忘了般,再没有离开的机会。 “试试?” 沈仪叹了口气,六十七万年都浪费了,好像也不差这点,正好还能把先前渡了一半的劫给续上。 话音间,他轻轻挥袖。 一道虚无的凤妖魂魄,便是干脆利落的掠入了那扇上皇大城之中! ------------ 关于读者群的事情 有一些大佬在问为什么被踢出群聊的事情。 不是被踢出群,而是因为聊天群人数太多,又发了一些很恶劣的东西,管理员确实没办法做到时时刻刻去关注群聊,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决定解散两个读者群。 但是付费大群是没办法解散的,所以只能用请出群聊的方式来解决。 其实有提前发公告说过的,但是可能大佬们比较忙,没有关注到,引起了一些误会。 这里还希望读者大佬们能够理解。 一些活跃的大佬们可能在群里认识了一些朋友,因为这个事情突然断了联系,可以加入新创建的小群。 门槛大概是高V用户全订的粉丝值。 群号在章节末和简介处都可以跳转。 …… 今晚更新可能会晚一点。 ------------ 第五百二十四章 开三城,北殿先锋将 轰轰—— 琉璃青凤镇石从空中坠落,轰然砸入了大地。 上皇仙城的大门缓缓展开,欲要将这渡劫失败的残骸抛出来。 换做正常的修士,渡劫失败,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沈仪以镇石历劫,免去了陨落的风险,却也付出了六十余万年妖魔寿元的代价,这买卖肯定不算亏,但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连这妖魔寿元也不想出。 赤眼玄凤虽然也带了个凤字,但和琉璃青凤显然不算是真正的同族,只能说带了点关系,勉强可以一试罢了。 沈仪安静的看着那尊镇石。 只见在妖魂融入镇石以后,那双凤眸突然有了色彩,随即微微颤抖起来,极力的想要睁开。 那眼皮好似有千钧重,无论如何也撑不起来。 沈仪知道如何去帮她,却仍旧脸色如常的站在原地。 有的坑踩一次就足够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看见那双凤眸中有精光闪烁,瞳孔更似琉璃般通透,其间仿佛有无形火焰在跳动。 待这些神异消失,凤妖眼眸中才掠过了一丝深深的疲惫。 但赤眼玄凤很快便是遮掩了这丝疲惫,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不愿意让旁人小觑了自己。 “呼。” 沈仪终于挥手,一枚枚妖魔本源汇聚而出。 玄凤……不对,现在应该是青凤了,这女人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意志力,以返虚十二层境界的妖魂,更是在并非同族的情况下,掌控了这尊镇石的一部分。 剩下的事情就跟她本身想法无关了,仅仅只是因为妖魂不够强大而已。 既然打算好了要用她,沈仪也不再吝啬。 一枚枚妖魔本源干脆利落的朝她投喂了过去。 整个过程中。 上皇仙城的大门微微开合着,似乎不知道该关上还是打开。 这渡劫之人,到底死没死? 随着十余枚妖魔本源毫不吝啬的灌入凤妖的魂魄,面板上,关于她的名字前面,终于多出了一个珍字。 “昂!” 天地间响起一声尖锐的凤鸣,灰白的镇石造像上再次有了光泽,却仍旧是那副凄惨的模样,这具身躯先前所遭受的所有折磨,此刻都尽数落到了她的身上。 但相较于先前的哀嚎。 这一道凤鸣中却同时蕴着凄厉与愤怒。 她曾被沈仪以最粗暴的方式活活打死,远没有那位凤爷死的这般干脆利落。 又在天剑宗内被囚禁起来抽了整整十万年的精血。 要知道精血乃是妖族根本,抽血之痛绝非常人能够忍受,而且性命被握于他人手心的感觉,也确实不太好过。 但到最后,相较于逃跑,彻底远离这折磨,她脑子想的却是逃命之前,再给天剑宗来个大惊喜。 虽然事情办的很丑陋,哪怕没有沈仪的突然出现,仅凭她的安排,苏红袖也绝对出不了大事。 可至少能看出来,这份性格是有些倔的。 “来啊!” 琉璃凤妖镇石猛地站起了身子,以高昂的咆哮来掩饰心中的恐惧,她再也不想回到那幽静死寂的地方。 于是便成了这副比生前更倔的模样。 天劫当然不可能因为渡劫之人的心绪波动,而有什么改变。 但沈仪却是渐渐加快了妖魔寿元灌入的速度。 青凤镇石再次摔倒下去,在地上疯狂打滚,世间最残忍的病痛皆落于她的身上,骨肉化血,猩红化脓,浑身布满骇人的恶臭大洞。 她用双翼遮住头颅,表现并没有比先前那头凤妖好上多少,但至少,从那句“来啊”开始,她便再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 二十余万年的妖魔寿元,在沈仪的指尖轻松流逝。 直到碎石重新汇聚成高山,汪洋逐渐变得平静。 一枚枚青色的翎羽重新布满了镇石的身躯,甚至比先前还要华光熠熠,她缓缓撤去了双翼,露出修长的脖颈,以及那枚略显俏丽的头颅。 凤妖怔怔的盯着地面,眼神稍稍有些呆滞,随即回过神来,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她转头向着虚无处看去。 紧跟着轰然挥动了双翼! 【南殿主:青凤郁兰】 待到离开城门,遮天蔽日的青凤绕着天际盘旋一遍,却并没有落入万妖南殿的宝座之上,而是化作流光降至了沈仪的面前。 待到光芒散去,模样熟悉的娇嫩美妇,身披青色华羽长裙,恭恭敬敬的屈身行礼:“郁兰参见我主……幸不辱命。” 按理来说,通过了渡劫之后的妖魔,经历了如此浩瀚的寿元灌入,露出老态才属正常。 但念及这凤妖最开始扯衣襟的行为,还有渡劫时也要用双翼遮住面部的种种举动,沈仪倒是能理解为何对方会以这般姿态示人。 这也说明对方彻底掌控了这尊镇石。 “……” 乌俊瞥了这凤妖一眼,撇撇嘴,略带不屑的将目光投向别处。 整这些花里胡哨的有什么用,能把事情办好才是真的。 柯十三终于恢复了些许神智,淡淡的扫向乌俊,眼中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你他妈也有今天。 “干得不错。”沈仪轻点下颌,琉璃凤妖不愧是能跟西龙宫对着干的大妖族,在花费了这么多寿元后,这副妖躯上的气息,倒是比另外两位殿主又浓郁了许多。 当然,最重要的是接力成功,没有让先前的妖寿白白浪费掉。 念及此处,沈仪移开视线,看向了上皇大城处紫金两色各半的涌动光泽。 它们迅速聚拢在一起。 最后化作了一枚似那琉璃质地,圆润猩红的珠子,其间弥漫着汹涌的血气,隐约流转。 整体看上去就像是一团精血汇聚成球。 第三件道兵。 沈仪伸手将其唤了过来,刚刚落至指尖,便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并非是对这枚珠子本身很熟悉,而是对这個流程很熟悉。 他挑了挑眉尖,熟稔的将其放入了口中。 下一刻,仿佛能熔尽一切的高温在体内瞬间迸发开来,在那溢散开的无形火焰笼罩下,沈仪整个人的身躯都变得朦胧了许多,唯有那白皙面庞之上,一双漆黑的眼眸显得那般清晰。 第三件道兵,居然是类似于兽元的东西,或许称之为凤元更合适。 如果不是在遇见赤眼玄凤的时候,沈仪已经改掉了生吞妖丹的习惯,差点都要以为是这凤妖故意为之了。 不过想来也正常,对于这位南殿主而言,哪里有比精血更深刻的回忆。 也算是一种巧合了。 沈仪攥掌稍稍感受了一下那浩瀚无际的心焰之力,以及上皇大城对气息的巨大加持。 他略微张嘴,将这凤元重新吐了出来,化作金紫二色的光芒回归仙城之内。 【剩余妖魔寿元:四十七万年】 看着剩下的妖魔寿元,沈仪一时间倒是有些犹豫起来。 先前阎崇嶂投来的目光,他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意思,应该还是不愿意放弃掉无名山中的秘藏。 既然是对方主动相邀,沈仪自然也不可能拒绝,顶多过去的时候稍微隐藏下身份。 毕竟在体验过神岳法以后,他对那座山后面藏着的东西,也是愈发好奇了起来。 但这个妖魔寿元的数字很尴尬。 可能够,也可能不够。 “算了,再攒攒。” 沈仪摇摇头,再次汇聚出一尊镇石。 刹那间,接近百数的地冥幽蟒尸首,突然浮现在空中,让整个场景变得诡异阴森了许多。 搬山宗和苏红袖下手都是没轻没重的那种,许多修为低下的幽蟒是字面意义上的尸骨无存,血洒汪洋,但就算是剩下的这些,也是极其恐怖的数量了。 其中更是有十四条白玉京以上的大妖!其中堪比三城境界的,也有三条之多。 要不是没有合道境坐镇,这妖族的底蕴甚至能勉强比得上天剑、凌云这些仙宗了。 “能合道么?” 就连琉璃青凤都没了,沈仪不觉得这头幽蟒少主能渡过比病劫还要骇人的死劫,但单纯拿来当个打手,应该还是很够用的。 在他的神念微动间,近百条地冥幽蟒的尸首迅速化作血河朝着镇石中灌入进去。 沈仪再次汇聚妖魔本源,在重塑出幽蟒少主的妖魂后,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朝里面灌入本源。 直到二十八枚寿元砸进去,幽蟒少主终于提升到了珍级。 沈仪这才停止动作,然后略带警惕的看向了那尊幽蟒镇石。 在吸收了大半个幽蟒一族的血肉后,它哪怕还是一件死物,却也让人有抹望而生畏之感! 幽蟒少主的妖魂迅速沁入其中……然后就没了动静。 见状,沈仪眼中终于掠过些许惊喜。 这头幽蟒少主本身就是堪比三城的大妖,更何况还得到了提升,居然连让这镇石稍微动起来都做不到。 念及此处,他不再犹豫,将剩下的妖魔寿元尽数灌了进去。 灰白镇石之上,一点点幽光开始凝聚。 紧跟着,那双骇人的蛇瞳忽然微微颤抖了一下,刹那间,无论是沈仪,还是另外的三位殿主,竟是同时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心悸感。 除去乌俊以外,另外的柯十三和郁兰皆是瞳孔微缩。 显然,这两妖是见过世面的。 “合道?”沈仪侧眸看去,有些不确定,他见过的合道境也就南洪七子的宗主,以及上次在水域中轰杀了自己镇石的柯家太子。 前者大多以虚影出现,即便显露本尊,身上的气息也是敛得极好。 后者倒是略微出了手,但毕竟是隔了这么远,通过镇石去观察到的,没有那么真切。 “呃。”柯十三沉默了一下,恭敬道:“回禀我主,不是合道境……但我也判断不清楚,它比我见过的四城修士要强,但又不太确定是否抵达了五城的实力,毕竟洪泽从未出现过先例。” 但凡涉及到四城,天骄二字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哪怕过去了十万年,整个洪泽,总共也就那么一些,比合道境巨擘都要稀少得多,各个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他们的尊讳本身就代表了一切。 对他们而言,合道宝地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问题是哪座合道宝地更适合自己,看起来更顺眼。 “……” 闻言,沈仪沉默良久。 白玉京和合道境之间的差距,居然大到了如此夸张的地步。 每开一座城,都如天壤之别。 那其实效率最高的方式,应该是放弃继续开城,立刻回到南阳宗,尝试着祭炼整座宝地。 只要突破合道,那自己立马就能跻身于洪泽一流之列,直接甩开那些所谓的四城天骄一大截。 但那些人为什么不这样做?难不成他们没有合道宝地不成。 沈仪见识少,但脑子还算清醒……除此之外,他更清楚的是自己可能要面对的是什么,那等存在,绝非普通合道境修士可以一战的。 回去合道只能作为无奈之下的最后选择。 沈仪收敛心神,眸光重新投到了幽蟒少主的身上,无论如何,这已经是自己亲身面对过的最强妖魔了。 “幽常,参见我主……” 这位少主明显还不太适应如此强悍的身躯,踉踉跄跄站起来,嗓音里也带着些怯意。 沈仪无奈的移开了目光。 其实幽蟒少主就是最正常不过的妖魔,但沈仪已经见过太多优秀的妖魔天骄,下意识一对比,难免就有些失望。 “我主,就让它入我北殿吧。” 乌俊缓步站了出来,挑衅般的瞥向郁兰,然而美妇只是安静的站着,连看都懒得多看它一眼。 “嗯?”沈仪疑惑回身,随即轻轻点头。 说实在的,花费了百万年才铸就的万妖殿,确实也该有点别的作用。 下一刻,乌俊化作玄光冲霄,落入万妖北殿的宝座之上,朝着下方猛地探出手。 它境界应该是远低于幽蟒少主的,哪怕加上强横的妖躯,大概率也不是其对手。 但在那宝座的加持下,幽蟒少主竟是毫无反抗之力,犹如被狂风席卷而上,顷刻落入万妖北殿当中,化作了一尊漆黑的大蟒石像。 “本殿封你为先锋将,入北殿,替我主效忠,万死不辞!” 伴随着乌俊的一声冷漠之音,整座大殿中妖气沸腾,幽蟒石像悄然与整座大殿融为一体。 赤明大城略微开启,紫气中参杂的一缕金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很快便占据了三分之二的位置。 沈仪沉默看着这一幕,心底忽然跳了一下。 自己的道兵……品级还能变的? 这哪里是改什么试题,换什么考场,这分明是在给这片天地,重新定规矩啊。 “我主,请给乌俊一点时间。” 乌俊站起身子,朝着下方弯腰行礼,嗓音中蕴着丝丝残忍:“乌俊一定还您一个,让您满意的北殿先锋将。” 沈仪想了想这头玄龟平日里的行事风范,突然有些头疼起来,他大概已经猜到了往后的北殿,大概是个什么鬼样子。 ------------ 第五百二十五章 破防的师徒,沈宗主贺寿龙妃 搬山宗,内门。 天幕动荡间,一群神情疲惫,身上还负了伤的白玉京强者接连涌现身形。 其中甚至还有两位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状态,需要旁人的搀扶。 这无疑是经历了一场恶战后才有的体现。 但宗内留守的诸位长老,却是有些错愕的看向了最前方的阎崇嶂。 在道子的率领下,搬山主宗可以说是出动了大半的强者,前去剿灭地冥幽蟒一族,如今虽模样不太好看,至少所有人都是活着回来了。 根据这些搬山宗长老对那群幽蟒的实力了解。 能获此大胜,看得出来,几位南洪道子应该是出了不少的力。 但……收获呢? 不是去活捉地冥幽蟒少主吗,难不成局势太过焦灼,不小心将其斩杀了? 念及此处,众人心中顿时一沉。 所谓打草惊蛇,搬山宗对幽蟒出手的事情只要传出去,附近的妖魔必然会更加警惕,想要完成无量道皇宗交代的事情,搬山宗恐怕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了。 罢了,只能要借此机会攀上这方顶级巨擘的关系,倒也不算太亏。 正想着,众人却突然发现了大长老的脸色铁青,显然是有些不对劲。 “我不在背后说三道四,你跟我一起来,老夫要当着面告你的状。” 杨运恒终于忍着火气回到了宗门,怒而挥袖,拽住阎崇嶂的胳膊就往前冲,这副模样哪里像个仙宗长老,反而更像个江湖武夫。 “……” 阎崇嶂无奈的瞥了这老头一眼,倒也没有挣扎,径直跟着对方朝着山后踏去。 “要不走吧?”白巫试探性的朝旁边看了一眼。 魏元洲哪怕再稳重,此刻眼里也是涌现几分尴尬之色,他何曾想过,自己等人只不过是前来西洪请援,竟能搞得搬山宗长老和道子不合。 若非请援的事情还没个确切的回应,他是真的很想一走了之。 这事儿简直太荒谬了。 两个最心向宗门的人,居然为了一個刚刚结识不久的陌生修士闹到了在外人面前翻脸的地步。 要怪……那就只能怪沈宗主太过优异。 就是不知道这份优异,能否得到搬山宗主的认可,要是不行的话,那阎道友即使再不愿失信于人,恐怕在援助南洪的事情上,也着实没什么话语权了。 念及此处,魏元洲有些无奈的朝着山后看去。 后山清泉处。 身着麻衣的精瘦老者席地而坐,宛如坐化一般,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气息溢出,宛如一块死寂的石头。 在其身后,杨运恒喋喋不休的描绘着先前的遭遇,说到气急时,更是忍不住顿足,吹胡子瞪眼道:“宗门大事,岂能如此儿戏!道子他,他甚至都没和我商量一下!” 大长老承认沈小友很是不凡,就连他自己也是颇为欣赏对方,但也没到拿着整个宗门的存亡去陪那年轻人赌一把的地步。 阎崇嶂到底想做什么,既然如此大方,那干脆把道子之位让出去,要那沈小友来坐好不好? “你怎么想的,打算是什么?” 搬山宗主睁开眼,便像是一块石头突然活了过来。 他并未回头,嗓音中也听不出喜怒。 就算事情涉及到无量道皇宗,这位搬山宗主也并没有慌乱,他只是想知道,自己亲自培养的徒儿,到底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才会做出这般荒唐的决定。 说实在的,由于见过太多诡异玄妙之事,都有些麻木了,他对那南洪来的年轻修士抱有的期待,甚至还不如杨运恒这位大长老。 之所以心绪如此平静,单纯只是因为对徒儿的信任而已。 “来,你说!”杨运恒退开两步,抱臂而立。 阎崇嶂并没有和这老头计较,尽管对方的态度很差,完全不是长老对道子应有的语气。 因为他深知自己此举有多让人难以理解,任何一个心系搬山宗的修士,都会感到震怒。 而且他接下来还会做的更荒唐,荒唐到让所有人都觉得他已经疯了。 阎崇嶂深吸一口气,忽然退后一步,俯身弯腰,抱拳举过头顶:“我想……请沈小友接替崇嶂,做我搬山宗道子。” “……” 这一次,就连搬山宗主都沉默了良久,他缓缓回过头:“沈小友?你甚至都不知道的他的名字。” 将阎崇嶂这副认真的模样收入眼底,这位麻衣老人深吸一口气:“理由呢?” “呼。” 在杨运恒已经彻底陷入呆滞的注视下,阎崇嶂重新站直身躯,自嘲道:“那座山乃是我宗之根本,但它是属于沈小友的山,我真的很担心他将无名山带走……” 合道境巨擘化身宗门天地,本应如真正的天地般淡漠,即使搬山宗有些不同,更喜欢自诩习武之人,人气也更足些,可或多或少也会受到影响,很少有太大的情绪波澜。 然而在听见这句话以后,搬山宗主抬了抬手,差点没忍住一个耳刮子扇过去。 好好好,出一趟门,直接把自家最珍贵的东西送给别人了! “原因?”麻衣老人强忍火气,将手掌重新按了下去。 “他已经修成了神岳法……”阎崇嶂面露苦涩。 此话一出,搬山宗主的指尖微微动了下,随即抬眸看了过去,他终于知道自己这徒儿为何会表露出这般姿态了。 这是深受打击,道心受损的表现啊。 想到这里,搬山宗主的神情终于缓和了一些,身上缓缓涌现出一抹厚重圆融的气息,正是臻至圆满的神岳法。 他轻声安慰道:“修成了又如何,到了为师的境界,这只不过是一式再普通不过的功法而已,说明不了什么,况且,你不是也修成了么,他仅是入门快一些罢了。” 这话当然是有些违心的,毕竟从这些细节上面,已经足矣显示出天赋间的巨大鸿沟。 但相较于一个外人,麻衣老人更不希望自己的徒儿因此产生什么心结。 他站起身子,挤出一抹淡淡笑容,伸手去拍了拍阎崇嶂厚厚的双肩。 “不……不是入门,他现在的神岳法造诣,已经和您是一个层次了。”阎崇嶂讪讪抬头,稍微又解释了一句。 话音未落,阎道子忽然发现自己肩上的手掌缓缓停滞,然后攥紧,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搬山宗主沉默看向远方,那是无名山的方向。 深邃的眼眸中涌现复杂之色,随即又化作了一丝哀怨。 如果说三日时间破开第一层秘藏,还有可能是姓沈的小修士用了什么手段,那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将神岳法修习至圆满境界。 这要是跟无名山没关系,他张某人就把山给啃来吃了! 多年的陪伴,终究还是抵不过一个缘字! 他迅速收回手掌,转过了身去,重新变成了那副平静的模样:“就算这样又如何,你急什么?为师问你急什么?我一直告诫伱的沉稳,全被你丢到脑后去了?” “山还在这里,还在搬山宗。” “是他求着我们来看……不是我们求他!”说到最后,搬山宗主脸皮抽动了一下。 阎崇嶂默默看着师父的背影,小声道:“师父,我好像没急。” 刚说完,他便是看见师父负于身后的手掌再次攥紧! 搬山宗主回头冷冷瞥了他:“你又不是没观过山,在发现了其中玄妙之后,可能按捺住心绪?” “到他回来的时候,你要还是这副模样,让人小觑了搬山宗,导致留不住那位年轻修士,别怪为师让你回忆一下我掌法的精妙!” 说着,搬山宗主冷笑一声:“呵,更何况这还是他的山……” 他重新盘膝坐了下去,淡然却又笃定道:“你们先去准备着,最多几日时间,他必然就会回来。” 只要有饵在手,哪里有担心鱼不上钩的道理。 这徒弟还是太年轻了些,仍需磨练。 …… 西洪汪洋之间。 沈仪踏剑而行,闭上眼眸,在脑海中回忆起了搬山宗给的地图。 在他那恐怖的记忆力下,任何细节都不会出错漏。 但越回忆,沈仪的眉尖便愈发蹙紧。 搬山宗的体量颇大,能入他们眼界,并且值得记录下来的,至少都是拥有白玉京坐镇的大妖族。 这本是一件好事。 但整个西洪的局势,却是有些超出了沈仪的预料。 搬山宗将每支妖族后面错综复杂的关系,都详细的标注了出来,导致整幅地图就宛如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细数上去,要么就是有龙宫的背景,要么就是有合道境大妖庇佑。 其中甚至还有一些和仙宗有关系的。 这和南洪修士与妖族之间泾渭分明的局面,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宛如一锅乱烩。 让沈仪很难分清自己打算前往之地到底有没有危险。 这里不是南洪,没有合道宝地供自己避险,更没有几位合道境宗主帮忙震慑它人,一旦出现变故,自己几乎没有任何退路和后手可言。 “我主,前方有水族气息。” 就在这时,安静跟在沈仪身后的郁兰轻声提醒了一句,然后悄然回到了万妖殿中。 她乃是火性禽妖,对于水族天生就有更敏锐的感知。 这位南殿主不像柯十三和乌俊那样,在龙宫那里挂了名,暂时还可以陪同左右,而且她身上的妖魔气息,也更方便沈仪混淆自己的身份。 像是在验证郁兰的说法。 刹那间,远处的水面忽然翻卷而起,身躯雄伟的黑背蛟龙涌出水面,掀起数十丈高的巨浪。 它戴着类似马嚼子般的森寒金属,浑身湿漉漉的黑鳞熠熠生辉,就在其龙脊之上,一道颀长身影攥着缰绳而立。 其身披银白甲胄,套着长披,乃是个头生双角的青年,大约返虚九层修为。 他先是上下打量了一遍沈仪,目光在对方身上的墨衫和乌光飞剑上面扫过,眼中本能般的闪过一丝轻视。 但在感知到这墨衫青年隐隐约约溢散出的强横修为时,他还是松开了缰绳,认真抱拳道:“西宫龙孙,祁老九,奉西宫之命,在此迎接诸位前来贺寿的道友。” “道友这边请。” 说罢,祁老九随意挥手,只见水面迅速分开,随即宛如一座长桥,通往极深的海域。 “……” 在听到贺寿两个字时,沈仪略微抬起的手掌悄然滞住,然后重新垂了回去,好像无事发生过一般轻点下颌。 自己好像莫名闯进了什么跟龙宫有关的事情里面。 贺寿这种事情,特别是给妖魔……虽然离开南阳宝地后就发生过一次,但沈仪其实还挺喜欢的。 虽然他还没有狂妄到觉得自己能在西龙宫里开宴,但要是能多结识一些前来贺寿的妖魔,结伴而归……总比径直一头闯进深浅未知的妖族洞天要好。 与此同时。 祁老九也在观察着沈仪的神情变化。 身为西宫龙孙,能让他来接待的,都是西洪有名有姓的存在,至于这一位,观其衣着打扮,还有使用的法宝,和对方的修为比起来,都显得有些寒酸。 要么是个极有天资的散修,要么就是某个体量不大的宗门内的镇宗老祖,只不过用什么手段改换了样貌。 在看这青年沉默寡言的姿态,也带着些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傲气。 祁老九有资格做出这个评价。 因为一尊登上了白玉京的修士,放在别的地方可能是极其了不得的存在,但在西龙宫面前,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估计就是不知从哪里听来龙妃贺寿的消息,想过来掺和掺和,说不定连请柬都没有。 “道友?”祁老九又唤了一声。 沈仪沉吟一瞬,感受了一下万妖殿中的三位殿主,还有那尊实力超越四城修士的幽蟒镇石,心中多了几分底气。 终于是抬眸看去,随意道:“有劳了。” 若是这也不敢去,那也不敢去,何不干脆回南洪算了。 “道友客气。” 祁老九再次挥手,便有水浪涌起,落在了沈仪的脚下,温和的接引着他朝水中而去。 直到彻底进入水域。 沈仪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祁老九并没有跟来,这才重新唤出郁兰,示意对方分开行动,在前方打探,若是真有什么情况,也好提前知会自己。 做好这些准备,他才将心思放在了水域下方。 只见祁老九放出的这道水流长桥,似乎还连接着别的地方。 待到进入颇深的地方后。 沈仪竟是看见了众多身影结伴而行,皆是脚踏河浪,谈笑着朝同一个方向而去。 其中有修士,亦有妖魔。 沈仪挑了挑眉,有些不太习惯,也正是如此,他目光敏锐的在人群中捕捉到了一个“同类”。 那是个身着常服的姑娘,模样出众,气质也算出挑,身上没有任何身份标识。 她显然是跟着某个宗门而来,略微垂着眼眸,以此掩饰着不悦。 沈仪收回视线,并没有与对方相认的意思。 主要也是不太熟。 仅仅在离开南洪时同乘过一段日子。 犹记得好像是碧海宗的道子,至于叫什么名字就不太清楚了。 对于沈仪而言,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件。 那就是搞明白到底是谁的寿宴,毕竟自己在西洪也算是结了仇的,宝花仙子勉强还算个正常人,但先前与她用玉简交流的那位宝花宗长老,显然是跟西龙宫有联系的,万一出卖了点什么消息给龙宫…… 不过倒也没必要自己吓自己,应该不会那么巧。 念及此处,沈仪仔细倾听起了周围的交谈声。 然而刚刚听到第一句,便是让他本能的抬了抬眼眸。 “你说龙妃贺寿,龙爷会不会回来?” “回来?它倒是敢呢。” “听闻那位已经找了个由头去南洪了,正避着风头呢。” 要知道,这里可是在西龙宫的地盘上,几位修士虽压低了声音,但显然是不怕此事被旁人听了去。 足矣见得,祁家大爷惧内这件事情,在西洪早就不是什么秘闻了。 “……” 沈仪随着水流而行,神情如常,唯有眸子里掠过些许复杂。 还行,虽然确实有点巧,但至少那位堪比合道境的龙妖不在,至于这位龙妃,说的难听的,即便真知道了自己曾在萧家堡斩杀那头蛇妖的事情,那还得感谢自己。 玩笑归玩笑。 沈仪也算是知道了先前那位碧海宗道子为何会脸色难看了。 祁家龙子的老大,正率兵前往南洪对付七子,身为宗门道子,却还要把时间浪费在给它媳妇儿贺寿上面,换了谁都受不了。 ------------ 第五百二十六章 它不知道我的名字 谁人能想到。 在碧波涌动的西洪深处,会伫立着一座抬眸看不见顶端的高耸玉山。 山体清澈透亮,层层叠叠,潋滟精美的同时,却不失有序的衔着一座座琉璃阁楼,隐约也透露着森严的上下尊卑之分。 在看见这座玉山的刹那,所有修士和妖魔都是收住了声音,整齐排好队列前行。 沈仪随意的瞥了眼旁边,见无人注意自己,藏于袖袍中的指尖稍稍一晃,先前专门为了潜入南洪而准备的化形法,便是再次排上了用场。 并没有做太夸张的调整,只是让那俊秀的脸庞产生了些许细节上的变化,眉眼间略显几分生冷,唇角仿佛噙着化不去的寒意,颇有些生人勿近的意思。 沈仪对改头换面这种事情还算熟悉,熟稔的调整了面部表情。 刹那间,他便是从一个看似内敛的年轻修士,顿时化作了一尊孤傲清冷的散修。 能看得出来,这所谓的龙妃寿宴,其排场竟是不低于当初的七子大会。 就连拥有三城境界的修士,放在南洪,已经是刘兴山这种仙宗顶级长老的身份,此刻都得老老实实的排队靠近这座玉山。 沈仪之所以做出这般举动,除了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做准备以外,也是因为对此事的危险程度有了新的判断。 那位龙妃……或者说这座玉山当中,大概率有堪比合道境的存在坐镇。 否则哪里压得住这群心高气傲的强者。 郁兰看似游离在沈仪远处,让两人看起来毫无关系,但实则永远保持着无论发生任何意外,都能第一时间回援的距离。 犹如长龙的队伍迅速前行。 在玉山之下,有黑背蛟龙化成人形,高声唱名:“巨鹿宗,虚阳真丹百瓶,清王玉簪一枚,为龙妃贺寿!六十六楼有请!” 待唱完名,立刻便有别的黑背蛟侍卫上前引路。 几个巨鹿宗修士笑盈盈回首,看得出来颇为喜悦,与先前结伴而行的诸多道友拱手道别。 能在这玉山当中,踏入更高的位置,本身也代表了宗门在西洪的地位如何。 在众目睽睽之下,身披华美青羽长裙,身段婀娜风韵的美妇踱步而行,哪怕白腻肌肤颇为惹眼,却在她那漠然的神情下,无论妖魔还是修士,都无人敢多看一眼。 郁兰无视了旁边的黑背蛟龙侍卫,径直朝着玉山走近。 那侍卫眼皮跳了跳,在感受到其身上隐隐约约的心焰气息后,竟是沉默了一瞬,随即朝着旁边同僚低声吩咐道:“九十九楼。” 琉璃青凤一族和西龙宫本身就不对付,虽不知这女人的具体尊讳,但就凭这副仪态,以及其高深莫测的实力境界,在族中定然地位不低。 孤身前来赴宴,还是这副神情,肯定带着别的心思。 还是将其安排的离龙妃近一些比较好。 毕竟就算是琉璃青凤一族的老祖亲至,也未必能在龙妃手里讨得什么便宜。 念及此处,黑背蛟龙侍卫将目光挪了回来,开始继续唱名。 很快,一袭墨衫身影悄然走了过来。 眼看着此人就要这般安安静静的走过去,侍卫眼皮又跳动起来,用力敲了两下桌上的礼单。 砰砰。 干啥玩意儿!真来吃白食的? “……” 沈仪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幸幸苦苦收集而来的天材地宝,要糟蹋在妖魔的身上,简直造孽。 他将心神沁入扳指,在柯老七的收藏中扫了一圈,然后挑了一件平平无奇的珠串放在了桌上。 黑背蛟龙侍卫沉默扫了眼那珠串,张张嘴,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唱出来。 对于外界而言,这珠串倒是珍稀无比,想要弄到一串,必然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但问题是……这他奶奶的一眼就能看出是龙宫特有的东西,拿龙宫的东西来孝敬龙妃?! 会不会有些太蠢了些。 黑蛟侍卫看了看这修士眉眼间隐隐约约的心疼之色,再观察着对方身上的打扮,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哪里来的土包子,运气也忒逆天了些,竟能拥有一身如此强悍的修为,比之那些赫赫有名的大宗天骄也不输多少了。 它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介散修,见识浅薄,不知送些什么,下意识便想到搜集龙宫之物,虽显得不通人情世故,但那份赤诚之心倒是明明白白的。 这明显就是来投靠龙妃的修士。 “带他去九十九楼。” 想罢,黑蛟侍卫再次低声吩咐了一句。 沈仪听力何其敏锐,将这楼层收入耳中,眼底的心疼之色又浓郁了几分。 坏了,给多了。 他略微抬眸,看向了眼前的玉山,得想个办法把亏损找回来才行。 …… 晶莹剔透的穹顶,别具匠心的华灯。 甚至每一块洁白地砖上,都绘有不同的图案,组合起来,便是一副宏伟的画卷。 殿中更是有美人起舞,霓裳微拂,漂亮却并不妖艳,虽修为不高,竟也颇有气质。 能看得出来,这些宫殿的主人,应该不是个只晓得打打杀杀的粗人。 沈仪入殿算是比较晚的。 能登入这座宝殿的,在西洪的身份都是崇高无比,甚至大部分都和某一位合道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包括坐次的安排,也是颇有讲究。 比如碧海宗那位道子,同样也在殿中,她去请援的那個宗门,必然是有合道境宗主坐镇,这种与合道境的关系就算得上极为亲密了,故此位置也在极为靠前的地方。 被误会成琉璃青凤一族的郁兰,也在差不多的地方入座。 反观沈仪,那位黑蛟侍卫安安静静的将其带到了角落:“请。” 仅留下一个简单的字眼,它便是转身而去。 “……” 沈仪盘膝而坐,虽不太习惯这种等级分明的气氛,但也还算满意。 毕竟除了修士以外,能入这座大殿的妖魔们,肯定也是颇有底蕴的。 这样的位置,刚好方便他暗中观察。 当然,除此之外,他也是真的不愿有人过来搭话,毕竟他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龙妃叫什么名字,到底多大年纪,还剩多少寿元。 由于来得比较晚,先来的那些修士们,早已经互相攀谈起来。 沈仪假装欣赏着美人起舞,心思却都在别处,还没来得及细听,便是察觉到了气氛间的古怪。 这也与西洪太过混乱的局势有关。 都是顶级势力,齐聚一堂,难免有利益间的纠纷,说起话来不免有些阴阳怪气。 仅有的能置身事外的修士,估计也就只剩下沈仪和那位碧海宗道子了。 沈仪倒是无所谓,毕竟初来乍到,能多听些小道消息,方便自己以后选择目标,甚至能做到借力打力,总是好事情。 碧海宗道子却是半点兴趣也没有,垂眸而坐,安静的小酌着琼浆。 然而下一刻,她却是略微抬起了眼眸:“……” 只因为有一头海蛇大妖,像是不愿再让气氛如此尴尬下去,略显生硬的将话题转向了别处,一件与西洪完全无关的事情。 “你们可知道祁家大爷为何离开了西洪,又去了何处?” 闻言,众人顿时饶有兴趣的看了过去,毕竟这是龙妃的寿宴,祁家大爷竟然不在玉山,以它那惧内的性格,难道不怕得罪龙妃。 那海蛇淡淡一笑:“祁家大爷率兵踏入南洪,乃是为了那南洪七子而去。” 南洪七子四字在殿中回荡,不少修士和妖魔都面露疑惑之色,稍微有些反应的,都是那些位置靠前的大势力,窃窃私语声缓缓响起。 他们沉思片刻,对于那十万年前赫赫有名的势力,脑海中已经没有太过清晰的概念。 自从那件事情以后,别说是七子,就连整个南洪都像是从洪泽中消失了一般,毫无声息的隐没了下去。 碧海宗道子闭上了眼眸,神情平静。 哪怕这些修士和妖魔在提及自家宗门时,言语根本谈不上什么尊敬,甚至略带几分戏谑和调侃。 但身为道子,这点耐性还是有的。 况且南阳七子如今的处境……本身也比较艰难,怪不得别人。 “饮酒。”在碧海宗道子身旁,一个身着华服的青年随意举杯,轻声安慰了一句。 他们同样是西洪的一方巨擘,唤作云河宗,虽没有第二块合道宝地,但宗主的实力颇为强盛,也是此次南阳宗请援的主要目标之一。 “我明白。”碧海宗道子举起酒盏,平静回应了一句。 她是来请援的,不是来惹事的,更何况云河宗能带自己过来,也算是向南洪七子证明他们确实有事在身,待办完事情后,去南洪回援的概率还是挺大的。 然而酒盏还未送至唇边,碧海宗道子的眸光却是忽然冷了一些。 “当然,今日是龙妃寿辰,咱们不谈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况且也没什么谈的必要。” 在海蛇大妖的口中,西龙宫已经出面插手此事,那么南洪七子的覆灭也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十万年前,在那位秦宗主的率领下,再加上六位实力同样强悍的合道境宗主,整整七位顶级强者,在洪泽那可是威风极了。 但那件事过后,修士和妖魔间的平和突然打破,腥风血雨掠去不谈,但大势力吞并小势力的事情时有发生,妖族也是趁机吞吃了不少宗门珍藏。 生死搏杀的大战之中,更容易出现枭雄。 光是如今的西龙宫,拥有的合道境大妖都不止七位了,何况再加上整个南龙宫,七子还少了个最强的秦宗主,若没有别的势力插手干涉,下场几乎已成定局。 “我要讲的,乃是我听见的一件笑话。” 眼看着将众人的兴致都提了起来,海蛇大妖也是站起身子,随即有些藏不住笑的低下头:“就你们知道的那个南洪七子,居然还能有闲情逸致,浩浩荡荡的召开什么七子大会,不做凤尾,改去做鸡首,带着南洪那些游兵散勇,也算是勉强体验一下当初的威风。” 闻言,不少妖魔已经是哄笑出声:“南洪除了他们六位,可还有别的合道境修士吗,也敢称什么大会?” 沈仪静静的听着,大概反应过来些什么。 虽然南洪对于外界了解不深,但实际上洪泽对于南洪的了解,也是知之甚少。 对于曾经在青州带着一众镇魔大将和啸月狼王生死搏杀过的沈仪而言,他深知这种信息上的差距有多重要,对方了解的越少,对于南洪也就越有利。 “……” 云河宗道子听着周围的笑声,有些担忧的朝旁边的姑娘看去。 果然,碧海宗道子的脸色已经涌现了几分寒意,那端起来的酒盏,也迟迟没有触到红唇。 他无奈一笑,同样站起身子:“有没有别的合道境,跟咱们西洪也没什么关系,况且南洪七子毕竟是我等的前辈,底蕴也是深厚无比,闲事少言,避免惹祸上身,还是聊聊别的吧。” 听见有人劝阻,众人下意识看过去,在辨出他的身份后,虽不知缘由,但也是迅速收了笑声,给了云河宗一个面子。 即便有几个与云河宗不和的势力,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面,去和对方纠缠。 感受到周遭突然寂静下来,蛇妖顿时有些尴尬,俯身拿起酒杯饮了一口,解释道:“嗨,他们哪里可能离开南洪,说说怕什么……况且我也不是要说南洪七子什么闲话,我觉得好笑的,是那个覆灭多年的南阳宗。” 闻言,众人的兴趣再次被提了起来。 “我知杨道子乃是好意,但大伙又不是外人,说说闲话也传不出去,何必扰了兴致。” 一头身处整个大殿最前方的雄壮虎妖,结实的双臂缓缓搭在桌上,浑身毛发异常的白,黑纹如墨,看上去甚是干净,境界也是颇为深厚,哪怕比不上琉璃青凤,至少不输于先前的幽蟒少主。 它撑起慵懒的身躯,淡淡扫了那海蛇大妖一眼:“说。” “……” 云河宗道子沉默了一瞬,叹口气,重新坐了回去。 这头白虎大妖或许不算什么,但这是因为它身后的势力颇为强大,故此根本不用派出真正那种与道子同等层次的嫡系。 得到白虎大妖的允许,海蛇脸上重新有了笑容:“南洪七子体量颇大,拿他们说笑确实不妥,但我之所以提到七子大会,就是因为这大会……嗤哈……” 说到这里,它竟是直接笑出了声:“他们推选了一位白玉京修士,做了第七位宗主!白玉京……宗主……所以我才怀疑南洪早就没有新的合道修士了,否则怎么会沦落至此,说不定本座去南洪,也能混个仙宗之主做做。” “白玉京,宗主?” 能入这大殿,并且坐在首位的,哪个不是登上了白玉京的修士,听闻此言,也是陷入了短暂的错愕。 要知道,仙宗这两个字不是随便叫的。 前提是先有仙。 在洪泽这片地方,只有合道境才能勉强被称作地仙,以此区别他们和真正仙人之间的不同。 听到这个消息,就连云河宗的几位长老,都是略有些惊疑不定的将目光投向了那位姑娘。 南洪七子过来请援的时候,可没讲过已经落魄到了这般地步。 “此事绝对是真的,我还记得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修士,叫什么沈……沈……”海蛇大妖抠了抠脑袋,随即大笑道:“诸位抱歉,不记得了!” 砰—— 就在这时,一道沉闷之音响彻大殿,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只见那跟随云河宗而来,气质不俗的年轻姑娘。 此刻手掌安静覆在桌上。 她漠然抬眸,注视着那头蛇妖,缓缓收回葱白手掌,琼浆自指尖滴落,只余一桌的酒盏碎片。 这件事情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她过来请援的任务。 更何况…… 身为南洪七子的道子,应该没有人会接受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人这般践踏自家宗主的威严。 “道友?”海蛇有些愣住,随即笑道:“这是怎么了,可是我哪里得罪你了?” “……” 碧海宗道子深吸一口气,唇角掀起寒意,不急不缓的站起了身子,在云河宗道子焦急的目光下,却是干脆利落的伸出了手掌:“那倒不是,只不过同为仙宗修士,有些听不得妖魔在此大放厥词罢了。” 话音间,她指尖忽然破开一道微不可察的口子,一滴猩红血浆慢悠悠的飘至大殿中间,略显几分刺眼。 面对这般以死论道的邀请。 海蛇明显有些没回过神来,数息之后,它皱了皱眉,像是听见了什么极其荒唐的笑话:“同……同为仙宗修士?” 殿中剩余之人,也是面露古怪的看了过去。 海蛇大妖摇摇头,嗓音中多了几分玩味:“道友,你好像不是西洪的人吧?总不会是……” 它的语气忽然冷淡了许多,眸光闪烁着残忍:“南洪来的?” 在西洪,亦或者说在洪泽这片地方,可没有什么同为仙宗修士的说法,很多仙宗间的关系,可能还不如和某支妖族间来得融洽。 如此古板的话语,很难不让人去联想到那个与洪泽脱节了整整十万年的沉寂之地。 ------------ 第五百二十七章 好饭不怕晚 先辱南洪七子,再辱七子大会,最后更是将矛头直接对准了其中一位宗主。 要是自己就这么安静坐着。 碧海宗道子不觉得云河宗会愿意援助这样一个懦弱的宗门,去和两座势力如此庞大的龙宫对峙。 从先前那些云河宗长老的神情变化也可看出,这并非她庸人自扰。 这些人是真的开始质疑起了南洪七子如今的实力,甚至对南洪都带了几分小觑的意味。 而且情况还不止如此,要知道龙妃寿宴可是汇聚了整个西洪大半的势力,一旦让此事传了出去……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更何况这海蛇妖魔明显就是在胡编乱造,极尽贬低之能。 先不论别人。 碧海宗道子的想法很简单,她没想过暴露身份,但至少要在云河宗诸位修士面前,证明一下南洪七子如今的实力,以及这七子大宗的态度,并非其他人想象中的那般软弱可欺。 故此才用了替仙宗打抱不平的借口,想要压一压这海蛇大妖的嚣张气焰。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这在南洪再正常不过的借口,在西洪却是瞬间被人察觉到了不对劲。 碧海宗道子感受着周遭投来的目光愈发冷淡,无论妖魔还是修士,哪怕先前还互相阴阳怪气,此刻却是不约而同的摆出了一致对外的架势。 或许大部分势力都谈不上对南洪七子有什么仇怨,甚至都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 但这种排外的心理,很多时候就是出自本能,不讲道理的。 她倏然就变成了全场唯一的“外人”。 “那个……”云河宗道子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旁边的长老悄然扯了扯袖角,在这种情况下,若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最好还是牢记自己西洪势力的身份,莫要站错了地方。 况且,堂堂南洪七子,拥有六尊合道境巨擘坐镇,放眼整個西洪,除了龙宫以外,都是很难找到对手,若是连这种场面都应付不来,说明心气早已丢了个干净,他们哪里敢跟着对方去和龙宫作对,那不是纯粹的找死么。 “……” 碧海宗道子缓缓扫过周围,身份已经暴露了一半,现在的她颇有些骑虎难下的意思。 此战只能胜,不能输! 按理来说,她身为道子,哪里会惧了一头仅仅堪比两城修为的海蛇妖魔。 但此刻,那海蛇大妖根本就没有去看悬在空中的血滴一眼,而是慢悠悠的朝后面退了两步。 就在整个大殿之中,已经有不少身影跃跃欲试的想要站起来。 那都是些不输于碧海宗的妖族大势力,前来赴宴者,又都是族中精锐之辈,个个心高气傲,此刻看见一个大概率出身南洪的蛮子在此放肆,早就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杀气。 “既然道友想要打抱不平,那本座倒是……” 一头身形精瘦,辨不出本体的漆黑老妖慢悠悠的想要站起来。 然而它话音未落,便是在主位白虎的扫视下,又沉默的坐了回去。 “你恐怕不止是南洪修士吧?” 雄壮的白虎大妖站起身子,迈步踏过了玉桌,在其高大的身形站直的瞬间,巨大阴影瞬间笼罩了前方的云纹地砖,携着深深的压迫感,让整座大殿都安静了不少。 殿中起舞的美人们,也是怔怔聚在一起,白皙肩背贴紧,一时间有些茫然无措。 云河宗道子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许多。 这白虎身后的势力,放在南洪或许不及七子,但在各方割据的西洪,已经算是极为骇人的妖族势力了,在场中能与对方相较量的,恐怕也就只剩下那清冷端坐的妇人了。 白虎大妖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 它不紧不慢朝着前方踱步而去,哪怕在路过碧海宗道子时,也没有多看对方一眼,目不斜视的走至殿门处,封死了退路,然后猛地回首! 狰狞的虎瞳中带着摄人心魄的凶狠,低声道:“你觉得我会给你机会,让你在此耀武扬威?” 这女人绝不是什么普通修士,哪怕她掩饰的很好,但那种常年身居高位的味道,却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 这大概率是一尊道子,而且极有可能就出自南洪七子中的某一宗。 试图隐瞒身份,打其他势力一个措手不及,是不是有些想太多了? “……” 碧海宗道子眼皮跳了跳,在场所有的妖族里,若是硬要说有哪些她没什么把握能胜的,应该只有两位。 一是那身披青羽长裙的妩媚女人,还有就是面前这头白虎了。 同为三城境界,对方的血脉浓郁的有些吓人。 大约四成胜算? 她在心中默默估量着,指尖缓缓探向了眉心。 足够了。 只要能赢,请援之事就还有得商量。 于此同时,那猩红血滴也是在气息的包裹下,迅速飘荡至了白虎大妖的身旁。 所有人都是没想到,在龙妃的寿宴上,居然还能看见如此精彩的一幕。 不愧是南洪来的土包子,不知天高地厚,在不清楚这尊虎妖背景和实力的情况下,仅凭一腔热血,居然就敢干脆的发起挑战。 说的难听点,要是输了还好,看在龙妃的面子上,白虎或许还会留她一条性命……至少能活着走出水域,到那个时候再慢慢算账。 要是真不凑巧,不小心胜了。 别忘了,那首座之上,可还有整整三位护卫这白虎而来的同族在虎视眈眈,其实力修为,皆是不弱于这头白虎本身。 云河宗可敢管这闲事? 众人沉默朝着殿门口看去,只见那雄壮白虎似乎是没料到这女人竟如此硬气,愣了一瞬,随机张开嘴,露出了无声的笑。 虽说立于殿门处的举动,本身就代表了它不可能让这女人完完整整的走出去。 但白虎大妖更想看见的,乃是对方畏惧的模样,而非这般倔强而傲然的神情,这严重的影响了它的心情。 “好!很好!” 它狞笑着挥爪,朝着那血滴攥去。 血滴融入掌心,像是达成了某种约定。 白虎大妖的身形略微佝偻了下去,刹那间,一股腥风便是席卷了整个大殿! “吼——” 犹如虎啸山林,万兽皆伏。 所有人的神情都是微微一变,噤声不语,就连碧海宗道子,眼中的凝重也是加深了几分,毕竟她在南洪七宗的道子中并不算出挑,别说和红袖师姐相比,哪怕是比之魏元洲,也略有不如。 此刻也是不再多言,紫青二色的长虹从眉心涌出,直直的朝着水域外面掠去! 在这剑拔弩张的凶险气氛当中,一道略带慵懒的嗓音,便是显得有些突兀起来。 “喂。” 坐在角落的墨衫青年注视着白虎的背影,但心思很明显又不在它的身上,那飘忽的目光仿佛透过了这头白虎,落在了它身前的某处。 青年从容的放下掌中酒盏,并不像碧海宗道子那般将其拍碎,但那轻微的声响,却仍旧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群妖魔和修士眼中的惊诧,丝毫不输于先前,甚至犹有胜之。 在这种时候,到底是多不长眼的存在,才敢出面参与进来。 他们仔细观察着那青年。 只见对方仅着一袭素净的墨衫,薄唇紧抿,面容清冷,眉梢蕴着几分孤傲。 虽同样身上没有任何身份标识,但所有人都不会觉得他和那女人一样出自南洪。 因为无论是青年慵懒的嗓音,还是这副从容淡定的仪态,根本就不像是外地来的,仿佛对场间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乃至于带了点儿北洪修士那种极力隐藏,却仍旧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的,对于西洪事物的轻蔑。 也正因如此,他们便更好奇对方想要说点什么。 “……” 白虎大妖默默回头,上下打量着这个独身坐于角落的年轻修士。 沈仪平静的对视而去,随即他的话语再次让众人齐齐变色。 “你挡着我看舞了。” 他们终于知道这年轻人飘忽的视线,到底落于何处了,原来是在那群瑟瑟发抖的美人身上。 这他奶奶的……现在是看舞的时候吗? 难不成两尊三城境界的强者搏杀,还比不上一群龙宫舞女来得重要吗?! 碧海宗道子蹙眉看着青年身上的墨衫,莫名觉得眼熟,但这种长衫遍地都是,倒也无法作为什么证据,更何况眼前之人,跟她印象中的那位宗主,无论气质还是说话,乃至于关注的东西,都完全不沾边。 “嗬……嗬……” 白虎突然低头笑了两声。 刹那间,它那庞大的身躯倏然笼罩了那身形单薄的青年,双掌悍然按在桌面上,硕大的头颅近乎凑到了和沈仪贴在一起的距离,四目相对,它的呼吸肆意喷在对方白皙的脸庞上。 它喉咙滚动着,发出了一道低沉的声音:“所以呢?” 气氛瞬间再次有了变化。 白虎大妖的怒火径直从碧海宗道子的身上,转移到了这不知死活的年轻修士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想知道,这青年到底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下一刻,在虎妖腥臭的吐息下,沈仪的发丝略微散开,让他那张本就清冷的脸庞上面,仅有的些许神情,都是渐渐消散而去。 他直视着那双虎瞳,随即探出了手掌,修长且骨节分明的五指,缓缓按在了那张狰狞的虎脸之上。 “所以,滚开。” 分明是毫无波澜的语气,却让旁人听出了无边的傲气,他并非在商量,而只是在下达一个命令。 这居高临下的态度,不加任何掩饰。 可傲气总需要某些东西的支撑,否则只会自取其辱。 或许是实力,或许是背景。 但目前来看,这年轻人还一样都没展露出来。 反观白虎大妖,那张脸皮已经微微抽搐起来,双眸圆瞪,竖瞳中溢散着森森寒气,口中獠牙探出嘴唇,有唾液滴落,那张血盆大口中,仿佛蕴着一道能撕裂天地的咆哮。 它是真的怒了! 仿佛下一刻,便会有人血溅当场。 众人皆是屏住了呼吸。 “本尊要是说不呢?”白虎大妖嘴角裂开一个夸张的弧度。 闻言,沈仪脸上渐渐涌现出一个微不可查,却让所有人都能感知到其中戏谑意味的笑容,他仿佛听到了什么滑稽的笑话:“你……说不?” 刹那间,一道巨大的轰鸣声响彻整个大殿。 只见白虎大妖双掌撑着的桌子瞬间崩塌,双肘轰然砸入了云纹地砖之中,连带着整座高耸玉山都是剧烈的颤抖了几下。 它拼了命般的想要撑起身子,但在它头上那只修长手掌的按压下,雄壮妖躯尽数紧绷,青筋毕露,好似要炸裂开来那般,却始终无法起身哪怕一寸。 沈仪垂眸看着这头白虎,虽一言不发,却让旁人皆是看出了他的意思。 像是在询问这头老虎,为何敢于直视他。 这完全超出旁人预料的一幕,让整座大殿中好似掉下一根针都那么清晰可辨。 碧海宗道子的指尖还放在眉心,但那长虹却是愈发暗淡起来。 她悄然咽了下喉咙。 若这青年乃是老辈装嫩也就罢了,如果真是看上去的这般年轻,那西洪如今的底蕴,恐怕已经远超南洪七子的想象了。 剩下的西洪修士们,包括云河宗道子在内,都是面面相觑起来。 这头白虎大妖,甚至没能逼出对方的道兵,便被死死的镇压在了地上,以至于他们都无法辨出这青年的身份。 现在应该可以确定了,对方绝不是西洪出身的修士,就是不知道具体身份到底有多尊贵。 就在这时,沈仪像是感应到什么,略微朝着穹顶瞥了一眼。 他那仿佛要将白虎大妖头颅直接碾碎的动作,稍微停滞了一下,在白虎已经近乎崩溃的瞬间,终于是慢悠悠的收回了手掌。 沈仪站直身子,眸光落向那群舞女,轻点下颌道:“继续。” 紧跟着在那白虎猛然抬头的瞬间,漆黑的长靴干脆利落的踏在了它的脸上,将其重新踩了回去。 他目不斜视,甚至连看都懒得看这白虎一眼,漠然嗓音轻轻荡开:“你也有资格在本座面前说不。” 话音间,那只长靴随意的在白虎脸上蹭了蹭。 随即漫不经心的从它身上踩了过去。 墨衫摇曳间,颀长身影不紧不慢的走过一张张长桌,朝着那主位走了过去。 如此嚣张跋扈的举动,终于是彻底惹怒了那白虎的三位同族长辈。 三头虎妖没有任何废话,妖躯鼓动间,虽是人形,却仿佛真正的猛虎那般扑了出来,瞬间消失在原地。 “完了……” 众人心中整齐一叹,今日的事情算是彻底闹大了,只希望龙妃莫要迁怒于自己等人才是。 然而沈仪却仿佛没有感觉到危险那般,连步伐都不曾乱过半分。 刹那间,连续的三道轰鸣再次炸开。 先前消失的三妖,竟是整整齐齐的被甩翻在了地上,皆是狼狈的翻滚了数圈,才勉强稳住身形。 在所有人呆滞的注视下。 身着华羽长裙的美妇悄然站在了沈仪的身后,同样目不斜视,似乎根本不在乎地上三头凶狠瞪来的虎妖。 沈仪走至主位,慵懒的靠坐了上去。 右臂随意搭在膝上,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众人,那双漆黑眼眸中的轻蔑似乎愈发明显起来。 但当郁兰乖巧走至他身后,半跪着替他捏肩的刹那,这副姿态又显得那般理所当然。 琉璃青凤一族,竟然甘心做出这般为奴为婢的姿态! 而且从神情来看,居然还颇为欣喜,没有半点不满。 沈仪重新替自己斟了一杯琼浆,慢悠悠的晃动着酒盏,眸光终于落在了几头暴怒却又充满忌惮的白虎大妖身上。 “不服气的,带上你们的族人,来琉璃青凤一族寻我。” “随时来,记得多叫点人。” “本座等伱。” 青年终于不再掩饰他唇角的蔑视,简单说完以后,视线便重新落回了那些龙宫舞女的身上。 他收起了笑容:“现在,滚。” 从开始到现在,只有这句话是沈仪真心想说的。 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开宴就是不太方便。 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又有合适的身份,结果到最后入口的时候,却还是被人阻止了。 所幸这也算是结识了一个不错的妖魔势力。 相信以这几头虎妖的性格,等离开水域的时候,能给自己一个不错的惊喜。 好饭不怕晚,先晾着吧。 不过最让沈仪好奇的,却还是那位龙妃,分明已经关注到了此地,也想要救下那群虎妖,为何不直接露面,或者派人过来制止,反而要用如此委婉的方式,祭出气息来提醒自己? ------------ 写不出来 今天从四川到湖南去找一个写网文的朋友合租,一天又是高铁又是飞机,一起吃了个饭,又要去准备日用品,忙到八点半才弄好,实在是没有精力。 朋友是特别自律的写手,兼职日更六千的那种。 这也是我为啥来找他的原因。 听说学习氛围这种事情很重要,我想码字应该也是差不多的。 明天开始跟着他一起码字,找找状态。 ------------ 第五百二十八章 身份暴露,紫髯白龙(下一章晚点) 墨衫青年如此简单粗暴的动作,再加上言简意赅的话语。 不带任何缓和的意味。 以至于这几头白虎,除非是想要拼死一搏,那便连找点借口的场面话都没法说。 要么动手,要么滚蛋。 在洪泽这片地方,只要不是双方实力差距真的太大,很少会出现这般完全不留情面的一幕。 众人细品着青年先前的话语。 琉璃青凤一族……虽然也是西洪赫赫有名的妖族势力,其身份地位自不必多言,但明显还没达到可以这么嚣张的程度。 然而,从那琉璃青凤美妇的恭敬神情便可看出一些问题。 墨衫青年先前的话语,好似并非将琉璃青凤当作了什么靠山,而是单纯陈述着一件事情,他正好暂时居住在那里而已。 这群虎妖,今日是惹上硬茬子了! 只不过身份如此崇高的年轻人,怎么会被龙妃安排在角落位置,总不至于是为了低调,毕竟对方先前的表现,可是和这两个字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去。 无论如何,这是个大人物。 而且他的背景深厚程度,很可能超出自己等人的想象。 得出这个结论后。 众人很快便是忽略掉了场间那几头暴怒的虎妖,但也没有太过刻意的去谄媚沈仪。 身份差的太多,硬要去高攀别人,除了有可能惹人厌烦以外,也容易招来凶险的祸端。 修士和琉璃青凤的组合,甚至让人辨不清这青年到底是偏向仙宗多一些,还是偏向妖族更多一些。 “我们走。” 年轻的白虎大妖像是终于调整好了情绪,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再没有看主位上的青年一眼。 它步伐踉跄的朝着殿外走去。 看似灰溜溜的背影,却让其余修士和妖魔脸上的假笑都略微僵硬了一下。 在场者没有傻子。 虎妖摆出这般姿态,此事显然还不算完啊。 然而就在这时,迟迟没有出面的“主人家”,终于是派来了两位黑背蛟龙侍卫,拦在虎妖前方,低声说了两句:“龙妃知道诸位的来意,早已备好了续魂之物,这边请。” 年轻虎妖用力攥掌,似乎是对龙妃先前的冷眼旁观甚是不满。 以对方合道境的恐怖实力,想要阻止那个墨衫青年,只不过就是一個念头的事情罢了。 无非就是觉得自己这一族,比不上那小子的背景。 呵……再大的背景,也不代表着不会出意外,就连无量道皇宗的嫡系都时常陨落在外,更何况别的。 这般奇耻大辱,必以血洗之! 眼看年轻虎妖陷入沉默,剩下的三位同族老妖,甚至都顾不上先前被琉璃青凤轰砸的痛楚,赶忙将其扯了回去,随即满脸感激道:“多谢龙妃恩赏!” “请。” 两位黑背蛟侍卫像是什么都没看见,轻抬右臂,随即转身开始带路。 直到它们彻底走远,大殿中仍旧只有美人起舞的声音,就连窃窃私语者都没有一个。 毕竟谁都不知道,说不定哪个不起眼的举动,就会打扰到主位青年看舞的兴致,可能到时候下场比那虎妖一族还要惨的多。 “……” 沈仪盯着场间,余光略微瞥向空荡荡的殿外。 眉尖轻蹙。 先前那未曾谋面的龙妃,已经出手制止了一次事情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 现在突然又找个借口,将这群虎妖喊走,实在让人很难不去联想,她是否要打乱那群妖魔“结识”自己的计划。 沈仪还是头一回遇到这般多管闲事的妖魔。 况且按照明面上的实力对比,自己和郁兰两人虽展露出了不错的实力,但仍旧局限于白玉京这个层次,未必就能应对的了那群虎妖精心准备的伏杀。 这位龙妃到底是在帮谁? 沈仪可不记得自己和龙宫有什么情分。 “还有那续魂之物……” 想起先前听到的那句话,沈仪收回余光,心绪有些飘忽不定。 虽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听起来好像是有人要死了,需要借龙妃的宝物续命,再看那几头虎妖的态度,这将死之人的身份可不低啊。 若真是濒死之际,是否代表着斩杀的难度会骤降? 而且那人拥有如此尊贵的身份,天资和实力总得占一样吧? 一时间,沈仪连假装看舞的心思都没有了。 藏于袖袍中的指尖轻捻,一缕白茫茫的气息被其收入了银铃当中。 没想到先前因为谨慎之下的行为,竟是能让这凝丹境时使用的粗劣手段,到现在还能派上用场。 随着虎妖的离去,大殿中的气氛逐渐回暖,只是再也没有人敢于起身提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碧海宗道子盘膝坐在桌后,心底也是叹了口气,略有几分庆幸。 她并非苏红袖那般遇到强者就手痒的疯子,虽然也想和西洪天骄们过过手,却也不至于分不清轻重缓急。 这位身份神秘的青年出手,算是替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至少有了这个岔子以后,云河宗也没心思再去质疑南洪七子如今的状态了,请援之事还有得商量。 不过……这外面的修士,真的有些过于骇人了! 就拿这位神秘青年来说,对方刚刚展露出的实力,南洪七位道子当中,哪怕是最强的几位,也难以望其项背。 等回了宗门,一定要认真回禀给师尊。 “林道友?” “啊?”碧海宗道子终于回过神来,朝旁边看去,点头致谢道:“方才有劳道友了。” “没……没什么,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云河宗道子勉强一笑,见对方心思完全不在此处,也只能心中微叹一声,至少在此时此刻,场间人的心思,又怎么可能从那墨衫青年身上移开。 就在这时,先前的两位黑背蛟龙侍卫却是去而复返。 两人快步走至主位下方,轻声道:“龙妃想请您入殿一叙,若是您现在方便的话,这边请。” 此言一出,本就心思各异的众多修士妖魔,脸色又古怪了许多。 龙妃相邀本就是一种荣誉,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更何况是这般客气的口吻,还带着征求的味道……怎么听着像是在邀请同境界的道友一般。 要知道,龙妃可是实力堪比合道境的存在,对于其他修士而言,称一句仙凡两别都不过分。 “……” 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朝着主位看去。 却不知道…… 沈仪现在的心情并不比他们好多少。 本来打算找个借口收一波妖魔寿元,没收到也就罢了,现在还引起了一头大妖的注意,简直亏到姥姥家了。 他表面上看起来从容淡定,实则墨衫下的身躯早已紧绷,快速思索着如何才能从一头合道境大妖手下脱身。 然而数遍自己所会的一切,即便把神岳法和刚到手的凤元道兵都算上,生机仍旧是那般微乎其微。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这龙妃的反应,从最开始的提醒开始,再到唤走白虎妖族,直至现在邀请自己,从头到尾都透露着古怪。 沈仪甚至有种感觉,哪怕自己先前不出手,安安静静坐到最后,对方恐怕还是要派人过来邀请的。 以后得再多加小心一些才行……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走吧,正好也有些看腻了。” 沈仪轻点下颌,不紧不慢起身,随后迈步朝着殿外走去。 如果龙妃真要动手,在这里还是在她的殿中,其实都没什么区别。 横竖都是一样的结局,倒不如洒脱一点。 他这副姿态落入旁人眼里,更是让人坐实了他身份高贵的事实,以白玉京实力,得到合道境大妖的同辈认可……就连无量道皇宗这般背景怕是也做不到吧。 况且对方这明显是早就习以为常的样子,大概率已经不是第一次成为合道境巨擘的座上宾了。 …… 玉山九十九层之上,乃是一座别致的小楼。 宛如山巅的一枚白花,雅致到了一种让人觉得多看一眼都是亵渎的程度。 沈仪跟随着两个黑背蛟侍卫缓缓走近阁楼。 就连刚才那座大殿中,都有堪比三城的大妖存在,他本以为自己或许能见到更多了不得的存在。 然而两个黑背蛟侍卫止步于门前,伸手低声道:“您请。” 然后又用目光制止了跟在后面的郁兰。 沈仪用眼神示意她安静,随即沉默入殿,却是看见了一座空落落的小殿。 说是殿宇,实际更像是一方更大些的深闺,譬如主位那里的宝座,说是一张珊瑚玉榻也不为过。 整个殿中,除沈仪以外,连个伺候的婢女都没有,仅有一道风姿绰约的身影,在雪白长裙的笼罩下,安静的端坐在玉塌右侧。 那些海中奇珍,佩在那女人的身上,竟是失了几分奢华,让人觉得她颇为素雅。 俏丽面容自不必多言,两枚洁白的龙角闪烁着微光,吸引着旁人的视线。 相较于柯十三的母族是蚌精,柯老七的母族是肉翼蚕虫,这位祁家大爷的爱妃,居然也是一头龙族。 沈仪沉默注视着这女人柔顺青丝的尖端处,那微微荡漾开的紫色。 心里莫名就出现了一族的名字。 东龙宫,紫髯白龙。 这一族,应该是除了南龙宫以外,和南阳宗渊源最深的一支龙族。 毕竟较真起来,上一个南阳宗应该就是灭在了她们和玄庆前辈的事情上面。 刹那间,沈仪心中的警惕深了许多。 然而下一刻,那女人浅浅笑着,略显温和的嗓音,却是让沈仪平静的面容上,终于是掀起了一丝波澜。 “沈宗主,不必拘谨,请坐。” 话音间,她轻轻拍向的地方,并非旁边的桌椅,却是那玉塌的左侧:“莫要误会,你身为宗主,身份还要高于我,身居次位,总归是有些不合适。” “……” 沈仪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如何暴露的,但先前的想法却是得到了证实。 果然,这龙妃早就盯上自己了。 念及此处,他也不再迟疑,干脆利落的走到那玉塌前,和那龙妃并肩而坐。 这女人对身份层次的看重,光是从那九十九层楼中就可窥一般,倒也符合现在的举动。 不过,这还是沈仪第一次离一尊合道境巨擘如此近,甚至比当时和清月宗主同乘时还要近些,况且现在身旁之人还是一头妖魔,难免心绪有些复杂。 这要是能将其斩杀,自己接下来的修行之路,不知道得有多顺畅。 “你是觉得我有些势利?” 龙妃又是嫣然一笑,在那成熟韵味的衬托下,顿时美艳的不可方物。 她很快收起笑容:“什么身份的人,就做什么身份的事情,和什么身份的人打交道,互相警惕,各有顾虑,这样才不容易起乱子,这是你们南阳宗教给我的道理。” “你很喜欢猜别人的心思?”沈仪侧眸看去,眼中如古井无波。 这种被人看穿和戏耍的感觉,还有对未知的不安,真的让他很抗拒。 “不止是心思,还有对味道的敏锐。”龙妃柔声解释道:“这是我紫髯白龙一族天生的本领……譬如你身上那淡淡的蛇女的血气,还有黄煞毒龙……乃至于新鲜的琉璃青凤的气息。” “我查探过宝花宗的事情,再加上这蛇女血气,所以我知道你是南洪来的,其实无论你信不信,我没有想要杀她,毕竟我与祁大并无夫妻之实,也不在乎他有多荒淫,只是不希望他在外面留下子嗣,影响我的计划,所以故意吓唬吓唬她们而已。” “琉璃青凤一族我还算了解,族中天骄强者,并没有楼外那一位,且我虽眼力粗浅,毕竟虚长几岁,能看出她身上的古怪,至少不是纯粹的活物。” “这会让我想起水月商盟处,南阳宗主曾唤出过类似的青犀傀儡……恭喜沈宗主,制傀手段又有了精进。” 龙妃似乎很希望沈仪能放下警惕,干脆利落的替其解释了心中的疑惑。 但随着她说的越多,沈仪那张白皙脸庞上蕴藏的杀机,哪怕极力掩饰,却也愈发浓郁起来。 他从未想过,在南洪的外面,居然会有一尊合道境的强者,对自己达到了一种了如指掌的恐怖程度。 “你……” 龙妃顿了顿,终于无奈笑道:“罢了,今日请沈宗主过来,也不是为了交友的,一则是想跟您道个歉……当初的事情,尽管父王已经与紫菱彻底断去了父女关系,但终究乃是我东龙宫负了诸君,负了玄庆。” 沈仪本就不是轻信于人的性格。 何况是在对方无论是实力,还是掌握的消息,都远超自己的情况下。 这本就不是一场公平的谈话。 再加上玄庆的前车之鉴,他干脆的掠过了这个话题:“龙妃可还有别的事情?” “第二件事情就是,在通常情况下,祁大调不动一兵一卒,也请不动合道境的助力,只要南洪七子莫要过于招惹他,待我手中的事情办完,自会将他喊回来。” 龙妃轻声道:“故此,也请沈宗主稍微平息下怒火,不要在洪泽招惹太多事端,以我的身份,实在不便出面再去帮南洪七子什么。” 对于境界相差极大的两者而言。 这已经算得上是无比委婉的提醒了。 沈仪本应该感激涕零才对。 但他只是略微抬眸,注视着龙妃的眼睛,认真询问道:“请问龙妃,什么事,办多久?” “执掌西龙宫。” 龙妃面对这年轻修士,竟是没有半点轻视,仿佛真的将其当作了南阳宗主,而且不是现在的七子,更像是在面对当初盛极一时的七子:“在没有足够实力支撑的情况下,好心经常容易办坏事。” “我们希望,当初的事情不要再发生第二次。” “至少……东龙宫应该有决定自家人该做什么的权力,而不是眼睁睁看着旁人商议,连一句话都插不上。” 说到这里,她缓缓起身,朝着楼外眺望而去:“哪怕敌不过那位尊贵的存在,再怎么说,也要拥有掀起些风浪的力量,让他想要向上面瞒住洪泽发生的事情时,需多费些心神。” “言尽于此。” 龙妃回眸朝着沈仪看去:“今日交谈之事,不会有六耳可知,望沈宗主也能守口如瓶……若是可以的话,最好也修身养性,收收您身上的杀气,抱歉,我们比较忌讳这个。” “那皓月霜虎一族,我已经与它们交代清楚,伱静悄悄的离去,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宗主怎么打算?” 面对龙妃的询问,沈仪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我明白了。” “那就好,沈宗主,请。” 说着,龙妃俯身牵起沈仪的手掌,气息拂动间,眼前的一切瞬间模糊起来。 “……” 待到沈仪回过神来,整个人已经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小楼外面。 面对着郁兰担忧的目光。 他略微蹙眉,垂眸盯着手掌,随即搓了搓指尖,倒不是在回味龙妃手掌的软嫩。 虽然祁家老大现在带兵侵入南洪,而自己请援请到了他爱妃的玉塌上,这件事情听起来颇有些荒诞。 但现在的沈仪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他只是对合道境的实力又有了新的理解。 对方或许也是在用这种方式,来提醒自己洪泽到底有多凶险。 这位龙妃的所言所行,都带着一种莫名的让人信服的味道。 想必当初的玄庆前辈,也是因为这样,才踩进了这个深坑之中,毕竟谁会不喜欢一个能完全理解自己感受的存在。 然而同样的坑,南阳宗怎么能踩第二次。 沈仪可不希望再过许多年后,仍旧是这位龙妃,牵着下一任南阳宗主的手,再次给对方道歉。 自己的事情,还是得自己来办。 至于东龙宫想要执掌西宫,甚至说想要再把南宫也收入麾下,那是她们的事情。 念及此处,沈仪略微感受了一下银铃中那缕气息。 这种面对合道境时的无力感,他不打算再体验第二次了。 寻找渡四劫的妖族天骄人选这件事情,必须马上提上日程。 沈仪没有再回那大殿,而是干脆利落的腾起,脚踏河浪,朝着水域之外掠去! ------------ 第五百二十九章 万妖殿初显名 西洪水域之上。 几道雄壮身影正在争执不休。 “我不回去!” “它龙宫势力再大,还能管到我陆上的事情?” 安屠逍凶狠回眸,身为皓月霜虎一族的年轻天骄,在西洪这么多势力面前,被人如此不留情面的羞辱,日后哪里还能抬得起头来。 “就当看在龙妃的面子上,饶他一次。”几个同族老妖像是哄稚童般给了他个台阶。 “我知道你们是惧他背景深不可测……但有背景的修士,我们又不是没杀过!特别是这种装神弄鬼,自觉的了不起,喜欢隐瞒身份的。”安屠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住口!”几个同族老妖脸皮抽搐,忌惮的朝四周望去。 这孽畜,情绪上来的时候,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身为陆上的妖族,本就很难去和龙宫争抢什么资源,占据的地盘也是尽量远离水域,平日里若是不打点秋风,哪里有足够的天材地宝供妖躯所用。 那些大势力出来游历的天骄们,几乎浑身都是宝,自然是妖族们眼中的佳肴。 但是!这次的情况明显不一样。 那墨衫青年的背景,已经有些超出它们能控制的局面。 再敢伸爪子,那就真是脑子不清醒了。 “蠢!蠢!蠢!” 安屠逍连续几声低吼:“你们有没有考虑过,那小子为何最后没有动手?你们都觉得是他心善不成?我告诉你们,他是真的想要按碎我的脑袋,只是最后犹豫了而已!他怕了,你们懂吗?” “若真是你们想象中那样如同无量道皇宗那样的顶级势力,他会手软?会给这位龙妃面子?早就干脆利落的将你我屠个一干二净了,他就是担心自己走不出西洪而已,才故作这般姿态,想要吓退我。”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安屠逍努力调整着呼吸,目光扫过三個同族:“他确实有些背景,若是真让他回去了,才是放虎归山,你们懂吗?” 三头老妖沉默听着,竟也是有些将信将疑起来。 毕竟先前它们的观察中,那位墨衫青年突然起身,饶过安屠逍的举动,确实略显的有些突兀,也不符合那些嚣张跋扈的大宗弟子作风。 且以青年表现出来的姿态,也确实不是个温文尔雅的人物。 况且最后还提了一句琉璃青凤一族,并不像是将此事放下的样子。 细想之下,确实甚是古怪。 只是刚才气氛太过紧张,让它们一时忽略了而已。 难不成那人真抱有事后算账的想法? “伱自己与守墓的前辈细说吧。” 它们移开目光,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如果要对顶级势力出来游历的天骄动手,那必然不可能大张旗鼓去什么琉璃青凤一族,肯定是在路上截杀的。 但仅凭它们几个,明显是有些不太够看。 安屠逍之所以还抱着复仇的心思,其原因就是在于,它们几个只是找龙妃寻药而已,真正将续命之物护送回去的另有其人。 若是那两位愿意出手,此事还真有说法。 要知道,刚才在殿中被按在地上的可不止是安屠逍,它们三个心里同样憋着火气。 况且,似这般背景的修士,身上肯定有不少的好东西…… “放心,我自有打算。” 安屠逍终于说服了几位同族,脸上重新有了笑意,硕大虎眸中闪烁着狰狞。 略带期待的朝着天上看去。 它会让那故作神秘的小子知道,何谓强龙不压地头蛇。 在一片陌生的地方强出头,又会付出怎样惨重的代价! 很快,在收到了几妖的消息后,两道白色长虹迅速掠了过来,待其显出身形,竟是两头浑身衣衫破碎,毛发虬结,看上去脏乱不堪的年迈虎妖,它们眸光浑浊,像是有些神智不太清楚。 但浑身上下,却是溢散着超出寻常修士想象的骇人气息。 这些被称作守墓人的虎妖,乃是皓月霜虎一族中年纪最长者,又终日守在那族长专门准备的大墓之中,享用着最充沛的月华,除了神魂受损以外,实力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 妖魔和修士间的区别在于,它们并不能继承合道宝地,但作为优势,它们同样也不存在什么渡劫的关卡,只要天材地宝充足,血脉足够强盛,对于修士而言,难如登天的第四城,对它们来说,很可能只是一次沉睡的时间,就能拥有同样的实力。 “几位前辈,晚辈有要事相告……” 安屠逍刚刚迎上去,话音未落,便被对方嘶哑的声音所打断。 “东西给我。” 其中一头守墓虎妖缓缓探出利爪,好似整个身躯都僵硬无比。 “前辈莫急,我——” 安屠逍还想说点什么,下一刻,它便是五官狰狞的被拽了起来。 只见那只方才还僵硬的利爪,刹那间就以它难以反应的速度,落在了它的脖子上,然后猛地收紧。 “我说……东西给我……” “至于……你们这群小辈的事情……我等没空去听……也不感兴趣。” 守墓虎妖半阖的眼眸中布满漠然。 在它的注视下,安屠逍脸皮抽搐,再也没有了先前在其他几位同族老妖面前胡言乱语的勇气。 就凭刚刚那一手,便足以见得两者实力间的差距有多大。 哪怕它是真的不甘心,此刻也只能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怨怒。 “你们一定会后悔的……他过后一定会报复……” 安屠逍愈发窒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然后用力从怀中扯出了一朵水莲。 闻言,那守墓虎妖只是略带鄙夷的扯了扯唇角,松开对方的脖子,伸手去取那朵水莲。 在西洪这片地方,敢于报复皓月霜虎一族的势力还真不多。 如果确实碰到了的话,那这几个小辈,也没机会站在自己面前了。 就在这时,晶莹剔透的莲花上却是多出一只白皙软嫩的手掌,提前一步将其取在了手中。 “……” 几位虎妖同时怔了一瞬。 整齐的扭头看了过去。 只见浑身荡漾着心焰的青裙女人,正仔细的打量着手中的莲花,随即朝着不远处恭敬点了点头。 被人悄无声息的靠近,还顺势夺走了水莲,两个守墓虎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同样用余光朝着对方点头的方向看去。 很显然,这女人只是受命而来,正主还在别处。 只见在前方,不知何时多出一道玄甲身影,青年悬空而立,那修长五指攥着刀柄,漆黑如墨的刀身之上,华美金纹略有些刺眼。 他安静的投来目光,就这般孤身一人拦在前方。 在打扮出现变化后,这青年的气质也与先前在大殿中时判若两人,不再嚣张傲然,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只剩下纯粹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仿佛像是在注视着一堆尸体。 剩下三头虎妖眼中惊疑不定,随即突然发现了什么,果断转身。 只见在众妖的身后,又一道身着黑袍的身影缓步踏空而来,他慢悠悠的揭下兜帽,露出一张布了些许幽鳞的脸庞。 三人一言不发,干脆利落的封死了虎妖们的所有退路。 让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你们居然主动来了?” 安屠逍呆滞许久,满脸复杂,当它以为报仇无望之际,那人居然就这般突兀的出现在了面前。 随后扭头看向了旁边两个守墓虎妖,露出狰狞且古怪的神情:“看到了吗,我说了他会报复的,现在信了吗?” “还觉得跟你们没关系吗?” 闻言。 两个守墓虎妖终于完全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眼眸中逐渐泛起森森杀机。 它们不管闲事,但对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把他们小辈间的恩怨,牵扯到大墓之事上面,如此就再无半点转圜的余地。 那续命之物,也是什么人都能碰的东西吗? 所谓天骄,无论风头再盛,那也只是局限于小辈这个层次。 或许是修行之路太过顺利,让这群年轻小子,忘记了对前辈应有的尊重。 可惜不是什么事情都有第二次机会的。 念及此处,两头守墓虎妖重新将眸光投向了郁兰,浑身那溢散的气息倏然凝聚在一起,化作汹涌的妖力,将那女人的气机瞬间锁死。 安屠逍感受着两个守墓虎妖的变化,脸上的狰狞中渐渐多出几分激动,终于爆发出一道略带颤音的咆哮,仿佛要宣泄出先前积攒的所有怨怒:“杀了他们!!” 这一次,它要让这故作神秘的东西,也体验一次头颅被慢慢碾碎的感觉! 然而话音未落。 郁兰已经收起了水莲,仿佛没有感受到落至身上的气息,她略微抬首,下一刻,恐怖的心焰轰然席卷开来,这位南殿主首次全力出手,便是显露出了难以想象的实力! 先前在殿中的几头虎妖,同时被心焰给笼罩了进去。 安屠逍的咆哮声更是变成了尖锐的惨嚎,刚刚扑杀出去的身子,在剧痛下猛地扭曲起来,浑厚的妖力不受控制的肆虐溢散,希望能借此减轻痛楚。 它知道这头琉璃青凤很强,却没想到对方竟能强到如此地步。 这心焰神通的凶残程度,远比它曾经打过交道的那群青凤要强的多! 两头守墓虎妖感受到自己投去的气息被心焰径直震散,脸色略微一变,这年轻女人的本事,有些超出了它们的预料。 难道是在墓中呆了太久,竟不知琉璃青凤一族何时出了这么个强悍存在,竟是不比它们这群老东西差多少了。 不过,仅凭这个就想来争夺续命之物,是不是有些太异想天开了些。 一个修士和两头大妖的组合确实比较罕见,但也无伤大雅。 两头守墓虎妖对视一眼,随即毫不犹豫的探出利爪,动作整齐的宛如一人。 那利爪拍出的瞬间,一股浓厚的死意瞬间将周遭尽数笼罩进去,泛起了令人心悸的灰雾,又好似被邪祟沾染的月华,冰寒刺骨。 “镇!” 异口同声的低吼响起。 四只利爪齐齐朝下方按去,相较于直接斩杀这头琉璃青凤,两头守墓虎妖显然更在意那朵水莲。 然而另它们没想到的是,那头琉璃青凤专心对付着整整四头堪比三城境界的虎妖,竟然对身后袭来的灰雾毫不在意。 而事实也确实不需要她在意。 在那灰雾即将缠住她身躯的刹那,居然是悄然滞住,然后缓缓的溃散开来。 其中一头守墓虎妖的手掌并没能彻底按下去,因为另一只覆着幽鳞的细长手掌,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它的手腕,在那黑袍鳞妖轻描淡写的动作下,虎妖浑身都颤抖起来,却也无法撼动其分毫。 它震惊的抬头看去。 本以为那头琉璃青凤已经是小辈的极限,没成想这浑身气息内敛的蟒妖,竟然还要远胜那美妇! 至于另一头守墓虎妖,倒是没有人按住它的手掌。 因为它已经没有手掌了。 金纹玄刀干脆利落的在空中斩下,分明携满了锋锐,却偏偏好似山岳般沉重! 刀锋掠过,两只染血利爪悄无声息的朝着下方坠去。 “前辈,杀了他们!” 安屠逍好不容易从心焰的折磨中回过神来,目眦尽裂的抬头朝上方看去,它早就知道自己不是这些天骄的对手,但在真正的老一辈妖魔面前,他们又能算得了什么。 然而下一刻,它布满血丝的竖瞳便是缩到了微不可察的地步。 只见那守墓前辈双掌尽裂,惊骇的扭头看去,视线中是那身着玄甲的青年,对方斜斜的拎着玄刀,刀锋上血珠还未滚落。 沈仪居高临下的俯瞰着这虎妖,另一只手掌不知何时已经覆在了虎妖的眉心。 刹那间。 这头守墓虎妖的眼中,便是多出了漫天的星辰。 它身躯僵直在原地,但神情却如溺水之人,拼了命的想要寻求生路,哪怕在那星辰之间奔走,已经让其浑身伤痕累累,也不敢有丝毫停步。 守墓虎妖总感觉在这星辰后面,还藏着更为恐怖的东西。 必须得尽快离开! 直到它眼前出现一道朦胧的身影,玄甲在滔天心焰的映衬下泛着森森乌光,那人自焰海中踏出,露出了一张俊秀的面容。 随即那面容之上,多出了一道横着的金玄锋芒,好似贯穿了整条星河。 在守墓虎妖奋力穿越星辰的时候,他便安静的在准备着这一刀。 此刻,刀锋已经蓄到极盛。 守墓虎妖感受着那汹涌的心焰,那是独属于琉璃青凤一族的神通! 它一颗心迅速沉了下去。 原来不是一个修士和两头大妖……这根本就是三头大妖! “……” “前辈!” 安屠逍再次发出一道尖锐咆哮,青凤的葱白玉指已经撕裂了三具虎躯,在那浓郁的血腥气的刺激下,这位年轻虎妖的嗓子近乎破音! 然而在它难以置信的注视下。 那位强悍到令人畏惧的守墓大妖,竟是就这么怔怔的立着,在墨衫青年的掌下,它的双眸逐渐灰暗,从浑浊变得死气沉沉。 历经岁月磨练的妖躯,就这么毫无征兆的从中间分开。 沈仪瞥了身上的玄甲。 在得到幽蟒少主的加持后,质量着实是好了不少。 他收回手掌,将目光落到了安屠逍的身上。 “我……我……” 在那平静目光的注视下,安屠逍就连唇皮都开始发颤,眼角余光中,只见另一位守墓前辈,就在那头蟒妖的手中,宛如泥巴般被硬生生叠到了一起,对方分明没有使用任何神通,却让守墓前辈连发出哀嚎的机会都没有。 安屠逍终于心神崩溃:“饶了我!我知道很多事情!您能收青凤一族,也能收我!您是不是对那水莲很感兴趣,我都知道,我全都知道!” 它身为皓月霜虎一族的嫡系晚辈,拥有极大的价值! “……” 沈仪恍若未闻般的收回眸光,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望。 安屠逍还未反应过来,便是瞥见了旁边的美妇,只见对方随意的挥掌,连半点犹豫也无。 葱白手掌与虎妖头颅相触。 那看似柔弱的五指中,却是拥有着安屠逍难以想象的力道,郁兰年轻的外表下,其本质乃是和柯十三与乌俊一样,用了近百万年去渡劫,妖躯成长到极限的存在。 轰—— 虎妖头颅干脆利落的炸裂开来,宣告了最后一条性命的陨落。 沈仪收起笔直长刀。 玄甲回归天际。 郁兰和幽常携着妖魔尸首,恭敬的立于他的身后。 三人直到现在仍旧是一言不发。 唯有暗红的水域,证明着刚刚发生了什么。 ------------ 第五百三十章 我脱了宗主袍,照样可以当捉妖人 【斩杀白玉京皓月霜虎,总寿三十八万六千年,剩余寿元二十三万三千年,吸收完毕】 【剩余妖魔寿元:五十七万年】 三头老妖所剩寿元平平无奇,两头守墓虎妖更是不必多言,所幸那头年轻虎妖,虽心性让人有些失望,但天赋着实不错。 沈仪没有过多停留,携着郁兰和幽常迅速离开了那片暗红水域。 他不太确定那位龙妃是否还盯着自己。 哪怕幽常大概率是堪比五城的妖魔镇石,也很难感知到一尊合道境大妖的窥探。 “呼。” 沈仪感受着耳畔风声,垂眸看向掌间的精致水莲,不由陷入沉吟。 按理来说,这么多的妖魔寿元,应该够他攀上无名山的下一座界碑了。 毕竟那座山是别人家的东西,虽然上次分别时,阎崇嶂似乎在邀请自己过去观山,但对方还只是道子,并非真正的宗主,谁知道搬山宗会不会突然变了心思。 拖得越久,越容易生变。 可沈仪暂时却突然不想过去了,原因就出在这朵水莲,还有先前几头虎妖提及的守墓之事上面。 犹记得黑背蛟侍卫曾经提过此乃续命之物,虎妖又要将其带入墓中……给死人续命? 生老病死苦五劫,能度过第四劫者寥寥无几。 沈仪不信是因为那群合道境巨擘看不见第四座城,能成为仙宗之主的,哪个年轻时不是人中龙凤,总不至于比苏红袖差太多。 既然这位天剑宗道子能看见开皇大城,这些宗主肯定也能看见,但根据秦宗主留在自己脑海中的那枚珠子记载,大部分宗主,最终都是止步于病劫,便开始安心等待起继承合道宝地。 勘破生死,看似简单的四个字,实际上哪有那么容易。 就连打坐养心的修士都办不到,更何况是只需要大吃大喝,靠着血脉便能增长实力的妖魔们。 至少来了西洪以后,沈仪斩了这么多大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哪怕一头,让他产生了有那么一点点度过死劫的希望。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以后恐怕也很难遇见。 “这是个机会。” 沈仪摇摇头,认真收起水莲。 如果拖的太久,让那所谓的墓里发现了不对劲,到时候再想潜入进去,难度将会倍增。 毕竟皓月霜虎一族,可是正儿八经拥有堪比合道境大妖坐镇的势力,甚至还不止一位。 在这件事情面前,其他的都可以先放一放。 念及此处,沈仪不再犹豫,径直凝聚出灰白的镇石造像。 至于妖魂的人选,他没有吝啬妖魔寿元,罕见的选择了年纪更长的一头守墓虎妖。 这一次,光是妖魔本源,便是足足耗去了三十二枚! 六头虎妖的尸首尽数汇入镇石当中。 刹那间,一尊稍弱于幽常的皓月霜虎镇石便是睁开了骇人眼眸。 “参见我主!” 这头守墓白虎正是先前死于无生掌下的那个。 它紧张的扫过面前的几人,或许那蟒妖才是实力最强的一位,但身着墨衫的主人,绝对是其中最危险的那個。 “墓在哪里,葬着何人?”沈仪言简意赅的看了过去。 这还是守墓白虎第一次听见对方开口,目标明确,没有半句废话,心情不禁有些复杂。 尽管大部分时间都守在墓里,但它毕竟在西洪呆了这么多年,也算见多识广,却还从未见过这般杀伐狠厉,好似没有任何多余情绪般的妖魔势力。 守墓白虎不敢有丝毫犹豫,径直道:“回禀我主,墓在西洪边缘,月华最浓郁之地,其中葬着族长的独女,小姐在夫人腹中之时,曾遭遇恶战,差点一尸两命,最后夫人香消玉殒,族长以莫大神通,强行留住了小姐的一缕残魂。” 说到此处,这守墓白虎眼中掠过一丝忌惮:“又朝东龙宫借来续命莲花,这一留……便是十万年。” “没想到你们族长还挺重感情的。”幽常挑了挑眉,它本就不是沉默寡言之辈,只是在北殿中受了乌俊不少欺负,这才如此老实,现在终于得到机会出来溜达一会儿,哪里还忍得住性子。 在地冥幽蟒一族中……不对,应该说在大部分妖族里面,都很难见到这般父女情深的场面。 毕竟妖魔们寿元太过漫长,除了寥寥几族,大部分都是四处留下子嗣,多到连自己都记不清楚,只有那些血脉最珍稀,天资最高的后辈,才会被其视作嫡系。 譬如龙宫就是如此。 几乎每一座龙宫都拥有大量的后代,但最后能称为龙孙的也就那么寥寥十余位罢了。 更何况是为了一个都未出生的“亡婴”,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 郁兰不置可否的移开目光,虽未说话,但显然是并不赞同幽常的说法。 守墓白虎也是讪讪一笑。 “有没有合道境坐镇?”沈仪的想法倒是和郁兰差不多,与其说是父女情深,他反而觉得这是一件听起来有些令人不适的事情。 只不过现在连自家宝地都顾不过来,哪有功夫去共情一头妖魔的遭遇。 “那倒是没有,堪比合道境的前辈若是进入墓里,难免会分走大量月华,影响到小姐的妖躯……守在墓里的,都是我们这群突破无望的老东西。” 守墓白虎说着,忽然话音一转:“不过小姐身上有重宝护体,非合道境修士不可破之,而且我们这群老东西联起手来,再借助那座大墓阵法,便是真的合道境修士来了,也能牵制一些时间,足够撑到族长和另外两位前辈来援了。” 郁兰听完,心里忽然咯噔了一声。 她算是在场几人中,跟着主人最久的一个,以她对主人的了解…… “带路。” 果然,下一刻郁兰便是听见了那熟悉的嗓音。 她那妩媚脸庞上不由流露出一丝无奈。 本觉得自己在逃离天剑宗之前,妄图借助南龙宫之手斩杀苏红袖,就已经足够癫狂了,但和主人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当对方有了危机感以后,譬如被龙妃的实力刺激了一下,真的是哪怕有一丝提升自己的机会,也要去尝试一下。 只不过,郁兰还是不太理解,那墓穴大阵如果真拥有牵制合道境的本事,那对合道以下的修士而言,简直就是碾压性的。 就凭自己几个,贸然闯入进去,简直和找死无异。 主人打算如何应对? 相较之下,守墓白虎或许是因为先前之事,导致对沈仪有种莫名的畏惧感,反倒没有劝说什么,而是老老实实的去向前方带路。 沈仪没有解释的意思,踏剑而行,又从扳指中取出了两张兽皮卷。 这是先前两头守墓虎妖被镇石吸收后留下的东西,本以为是什么秘术功法,又急着撤离,所以没来得及细看,听了对方的解释后,才反应过来这竟然是一式阵图的部分残卷。 两妖手持的阵法图截然不同,看上去更是毫无联系。 从这个细节就能看出,那位皓月霜虎族长,在此事上究竟有多慎重,竟然连内鬼也一起防了。 不过……这对自己来说其实是好事。 沈仪的目光缓缓扫过兽皮卷,很快,面板上便是浮现出了一行新的字迹。 【合道.宝月镇魂大阵(残):未入门】 所有守墓虎妖分别掌握着这大阵的一部分,也就代表着想要启动大阵,互相沟通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而寻妖觅踪,做些袭杀的事情,算是自己的老本行了。 至于阵法,也是略懂一二。 念及此处,沈仪闭上眼眸,剩下的妖魔寿元径直朝着这阵法中灌入了进去。 …… 西洪,宝月大墓。 想在水域占据近八成的西洪,寻到一片广阔的灵秀之地,再在这灵秀山川中月华最浓郁的地方,修筑一座雄伟的大墓,还得震慑住那群窥伺此地的妖魔和修士,这不仅需要极其强悍的实力,也需耗费诸多心力。 显然,皓月霜虎一族便拥有这样的条件。 身为西洪顶级的妖魔势力,再加上毫不吝啬的派出族中强者,整整十八位守墓虎妖,其中修为最低者,也不是三城境界修士能够对付的。 要知道,妖族虽然无需渡劫,但想要成长到如此地步,需要耗费无比漫长的岁月,以及数量庞大的天材地宝。 这般强者的数量,就算比仙宗多些,也不会有太大的差距。 而南洪七子拥有六个合道境巨擘坐镇,门下能开三城的修士,满打满算也就二十来个,不是道子,就是刘兴山这种层次的长老。 虎妖一族这般骇人听闻的付出,所换来的,便是这片地方彻底成为了生灵的禁区。 “……” 虎妖镇石在接近这座雄伟大墓之后,便是安静了许多。 本打算悄无声息的回去,先探查一下具体情况。 然而刚刚踏入墓穴范围,它的身形便是略微滞住,在心中暗骂了一声。 这运气,也忒差了些! 要强留一缕残魂在世间,对于合道境巨擘而言,或许并不算什么难事,可若是将时间拉至漫长的十万年,那不仅需要珍惜的续魂之物供给,天地月华的蕴养,最重要的一点其实是遮蔽天机。 宝月镇魂大阵承担了这份职责。 但作为代价,它们这群掌阵的大妖,可谓是日日夜夜都在承担着折磨,再加上那缕残魂在吞服了这么多龙宫至宝以后,本就成长到了一种极为恐怖的程度,怨念冲霄,它们能维持神智已实属不易。 故此,这群守墓虎妖大多数时候都不会胡乱走动,只希望熬够时间,等到族中派人来接替。 “实在是闲的无聊,随便走走,东西取回来了就快送过去吧。” 另一头守墓虎妖恰巧路过此地,虬结的毛发好似千百年都没有清理过,浑浊眼眸显得有些呆滞。 它轻点下颌,算是打了个招呼,随即转身便欲离开。 “明白。” 虎妖镇石故作镇定的回应了一声,同样转过身子。 主人的吩咐是先摸清这群守墓大妖目前的位置,看能不能挑到合适的时间和路线,以便潜入进去,尝试着能不能窃走小姐。 以对方的杀伐手段,要是这点事情都办砸了,自己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可吃。 就在它迈步的瞬间,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略带疑惑的轻哼。 “嗯?” 那头守墓虎妖缓缓扭回头来,浑浊双眸稍稍清晰了一些:“我记得……你好像不是一个人去的吧?它呢?” “……” 虎妖镇石沉默一瞬,淡淡道:“安屠逍那小辈在龙妃寿宴上得罪了人,请它去救其一命,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先前两妖不愿意听安屠逍多言,并不是墓里有什么规矩,单纯只是不愿理会而已,但借着取药的功夫,顺手办些私事,其实也是守墓大妖们心照不宣的事情。 只要续魂之物不出问题,也没人会计较什么。 毕竟这墓里……实在有些难熬。 然而这解释却并没能打消另一头虎妖的疑虑,它眼眸闪烁不定,不紧不慢的将头颅凑了过来,仔细的嗅了两下。 虎妖镇石故作镇定,同样冷漠回看而去:“你什么意思?” 它不觉得自己这个理由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意思。” 同伴忽然笑了笑,抬眸对视而来:“你不觉得,你愿意出言跟我解释这个举动,本身就很奇怪吗?” 身为守墓人,终日受着折磨,哪有脾气如此和蔼的。 看上去,真的像是经历了什么打击。 “东西给我,我来送,至于你,就在此地等它回来吧。”同伴轻轻将利爪搭在了镇石的肩上。 虎妖镇石缓缓攥紧了利爪,在得到这副新的身躯后,它有把握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斩杀对方,但绝对阻止不了气息的溢散,以及整座大阵的启动。 主人吩咐的第一个任务,竟然连门都没能进去便宣告失败。 更严重的是,这同伴显然是起了疑心,恐怕在拿到水莲的一瞬间,对方就会暴起发难。 就在这时。 虎妖镇石却是感觉到肩上的利爪微微一紧,对方的神情也是瞬间僵硬了许多。 同伴高大的身形缓缓回身,便是看见了那只印着血符的白皙手掌,在手掌的后方,墨衫青年的眼眸异常冷静。 身为一个修士,贸然闯入如此凶险的禁地,他却连呼吸都那般平稳。 再次使出无生掌,虎妖同伴的眼神重新变得呆滞。 就在沈仪的后方,郁兰和幽常沉默而立,并非两人不愿帮忙,而是在踏入此地的时候,主人对她俩唯一的吩咐,便是彻底敛息,免得引起旁人的注意,只有在事不可为的情况下,才能出手去拦下致命的一击。 毕竟它们只要一动手,整座大墓内的虎妖都会瞬间反应过来。 沈仪的脸色略微苍白了一些。 这群守墓大妖的实力真的不弱,至少不会比柯十三和乌俊这两位殿主差太多,连续死战两头,便是他也感觉消耗颇大。 但沈仪的眼神却愈发专注。 就在那守墓虎妖身躯开裂,面板提示涌现的瞬间,整具虎妖尸首已经被收入扳指之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练习了无数遍。 就连那血腥味都没来得及溢散开来,便是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 虎妖镇石看着空荡荡的前方,突然感觉脊背发凉。 下意识便想要求饶。 但脑海中却是提前响起了青年轻轻的嗓音:“继续,不要紧张。” 让虎妖一时间不禁陷入呆滞。 自己这位杀伐狠辣的主人,不仅没有责罚,竟然还在出言稳住它的心神? 没有给它太多反应的机会。 沈仪悄然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墓间一个随时可以撤离,但又恰巧能观察到更多的位置。 他安静靠在树身上,再次取出一张新的兽皮卷翻阅起来,不骄不躁,显得无比耐心。 偶尔投向下方的目光,就宛如一个熟练的猎人,正在巡视自己的猎场。 郁兰和幽常紧随其后。 美妇再看向沈仪的目光中,逐渐多出些许波澜。 在她的印象中,主人虽足够凶戾果断,但也够癫,很少会去考虑什么,通常都是以一记膝顶来替代思考。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对方的另一面,其他不说,光是这个仓促间挑选的位置,以及早就做好虎妖镇石暴露后的第二手准备,就足以见得对方经验之丰富。 称一句心细如发也不为过。 “呼。” 虎妖镇石很快调整好了呼吸,稍稍找到了一点先前的感觉。 终于是继续迈步朝前方走去。 然而族长刻意布置的大阵,又怎么会有明显的缺漏。 随着深入宝月大墓,防守愈发森严,碰到同伴乃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不要躲,过去找它。” 就在虎妖镇石下意识转身的时候,脑海中再次响起了青年的嗓音。 它赶忙继续前进,伸手攥住了另一位同伴:“等下,我找你有点事情。” “嗯?”那虎妖疑惑回头:“你不去送药,来寻我作甚?” 虎妖镇石舔了舔嘴唇:“请伱看个东西。” 说着,它指了指对方后面。 面对如此粗浅的手段,同伴眼皮跳动,瞬间警惕至浑身紧绷的状态,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这头诡异的虎妖镇石身上,却还是没忍住用眼角余光朝后方瞥去。 如出一辙的修长手掌覆来。 在三件超越了鸿蒙天兵的道兵的加持下,再加上臻至圆满的数样灵法,还有合道层次的神岳法,沈仪亲自镇守的生路,足矣让这群守墓虎妖感到绝望。 很快,又是一具尸首落入扳指当中。 连续斩杀三头老一辈大妖,沈仪仅是唇间略微失了些血色。 他再次融入了墓中最适合隐藏的地方。 有了两次经验,虎妖镇石明显适应了很多,它终于知道为何先前自己被围堵的时候,那美妇和蟒妖如此沉默了,因为根本不需要交流什么,只要听从主人的吩咐,事情就会超出预料的顺利。 仿佛一切都在对方的计划之中。 随着愈发熟练,同样的场景开始接连出现。 直到第六个守墓人消失在宝月大墓中,沈仪的身上终于多出些许微不可察的伤痕,然而就像他收走妖魔血气那样,对待自己竟也是同样的干脆利落,仍旧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察觉。 解决掉第八个,沈仪心口处突兀的多出了几道巨大的豁口。 玄甲第一次被击碎。 神凰不灭剑体迅速修复着伤势,但他略微皱眉,指尖携着金焰抹过伤口,径直将血渍蒸发,从头到尾连眼角都没跳动过一下。 在这般妖魔墓穴当中,最好还是别让自己看起来是一副身负重伤的模样。 “……” 郁兰默默看着,突然觉得或许用不上自己,就凭主人本身,想要渡过那病劫,应该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不仅对敌人狠,对自身也同样狠。 这也太恐怖了些,以主人的实力,顶多同时对上四个守墓虎妖,便会落入下风,可如今却是以重伤的代价,干脆利落的换掉了八条性命。 谁若是招惹上这般人物,才是真倒了血霉。 直至此刻,几人已经彻底接近了宝月大墓的腹地。 虎妖镇石看着主人又取出了一张新的兽皮卷,激动之余,不免有些哭笑不得,要知道这些阵法可是涉及合道境的东西,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能够看出什么名堂的……更何况对方还是一边与大妖交手一边看。 “继续。” 沈仪放下兽皮卷,瞥了眼掌心。 在这般虚弱的情况下,自己可能没办法把气息都收敛在无生掌内了。 想罢,他侧眸看去:“你俩可以动手了。” 动手? 听闻此言,白虎镇石忽然心底一慌:“回禀我主,哪怕是半套大阵……” 对方可能对宝月镇魂大阵,以及这座倾尽皓月霜虎一族之力打造的大墓还不太了解。 即便只剩下八位守墓大妖,只要让它们全力催动阵法,至少以自己等人目前的实力来看,恐怕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此地。 它话音未落,只见沈仪突然从扳指中取出了先前的那些虎妖尸首,将其尽数化作血河灌入了虎妖镇石的身上。 整整八头同族的血脉,此刻轰然融入了它的身躯。 浓郁的血腥味肆虐开来。 虎妖镇石感受着浑身实力的疯涨,脸上却毫无血色,因为它完全控制不住身上气息的蔓延! 刹那间,整个大墓都像是瞬间苏醒了过来。 一道道身影同时睁开眼眸。 随着它们流露出狰狞之色,昏暗的墓穴中,粗粝的石缝间,那形似灰雾,实则乃是被染污的月华,瞬间从四面八方朝着墓穴腹地滚滚而来。 如果是虎妖镇石先前在龙妃寿宴外祭出的灰雾如同溪流,那此刻墓穴中的灰雾便如同汪洋大海,而且粘稠的仿佛泥浆一般。 “嗬……嗬……” 虎妖镇石体验着身上前所未有的恐怖力道,本该自负到极点,然而在看见那突然窜出的灰雾时,眼底却只剩下的恐惧。 它忍不住大吼了一声:“逃啊!” 这可是连合道境修士都不敢无视的恐怖之物! 然而它的咆哮声却并没有得到回应。 郁兰淡淡瞥了它一眼,浑身心焰倏然迸发开来。 幽常也是挽起了袖袍,露出两条细长的蛇鳞手臂。 “你们……”虎妖镇石怔怔看去,随即眼瞳骤缩,那灰雾即将靠拢过来的刹那,从墓穴的另一边,甚至比对面还要凶悍骇人的灰雾巨浪,犹如巨龙翻滚,悍然撞了过去! 轰—— 沈仪将目光投向墓地最深处,随意放下了掐动指诀的手掌。 随后迈步朝着那里走去,只留下一句平静的话音。 “一个不留。” “我等谨遵我主之命!”郁兰和幽常整齐俯身拱手。 白虎镇石呆呆站在中间,它分明拥有场间最强的实力,却感觉自己是那般格格不入。 想起刚才那声“逃啊”,它甚至有种想要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的冲动。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主人就简单扫了几眼那些兽皮卷,就能和镇守此地漫长岁月的守墓大妖们,争夺宝月镇魂大阵的控制权了?! ------------ 第五百三十一章 堪比合道境的妖魔镇石 咚!咚!咚! 地冥幽蟒显出本体,硕大的身躯于这阴森大墓中游走不定,捕捉着其间任何的生机,尾巴随意的一次摆动,便让这座大墓发出巨大轰鸣。 浩瀚的力道无法真正损毁这座宝月大墓,但却渗入地脉之中,让周遭这片广阔的生灵禁区出现了类似蛛网般的密集裂纹,好似要彻底崩毁开来一般。 整座大墓之中,还剩下八位守墓虎妖。 或许由于在这座大墓中镇守了太久的缘故,西洪诸多势力已经逐渐遗忘了它们的声名,但论起实力,这群老一辈大妖,能轻易折服大部分所谓的年轻天骄。 此刻,这群老妖身处于各自的栖身之地,双掌颤抖着控制宝月镇魂大阵,汗如雨下,近乎湿透了身上乱糟糟的脏乱毛发。 神情也是从震怒,逐渐化作了惊惧! 哪怕在上万年的熟悉中,它们操持起这座大阵来,已经能做到配合完美,仿佛是同一个人。 但终究还是与真正的一人控阵有差距。 哪怕它们已经尽了全力,都无法抢夺回灰雾的掌控权,能暂时不被灰雾所反噬都已经是极限了。 更何况……对面控阵之人,还掌握了比它们更多的阵图。 有内鬼!而且这是一场精心谋划了很多年的阴谋! 八位守墓虎妖的心中同时颤了一下。 在西洪这片地方,到底是哪个势力,敢于把心思投至皓月霜虎一族的大墓上面,又所求为何? 很快,那几乎占据了所有墓穴通道的浑圆蟒躯,便是映入了它们的视线,湿漉漉的鳞片犹如世间最坚硬的宝铁,弥漫开的浑厚妖气让人本能的动容。 这是何等恐怖的大妖! 对方虽不及合道境的实力,但这血脉的浓郁程度,却超出了西洪内,它们所见过的大部分妖族,其中也包括皓月霜虎一族。 一尊真正的天骄! 到底是什么势力,才能舍得让这般存在,冒着风险出来袭击一座几乎没什么价值的大墓。 难不成是得罪了北洪的妖族? 念及此处,守墓虎妖们的心脏愈发剧烈的跳动起来。 所幸这一幕没有持续很久。 轰—— 只听得墓穴中传出一声巨响,那硕大的蟒蛇头颅猛地撞了进来,猩红的信子吞吐,森寒的眼眸直直盯了过来。 随着这蟒妖的靠近,被逼在角落中守墓虎妖心跳骤然止。 本能的分出心思想要抵抗,然而刚刚撤去对阵法的掌控,耳畔便是响起了灰雾的咆哮! 这镇守大墓的合道境阵法,此刻却成了它们的催命符。 “有什么事情……还请阁下与我们族长商议……这里什么也没有……” 守墓白虎注视着那蟒妖毫无波澜的双眸,心底终于绝望,激发浑身精血,一身近乎堪比四城境界的实力从双臂中倾泻而出,想要轰退这头巨蟒! 然而锐利的虎爪悍然落在幽黑的鳞片上面,不仅没能撼动其分毫,反而让它的双臂中传出骨骼碎裂的闷响。 两者的实力,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面。 幽常猛然将其撞在了石壁之上,在守墓白虎还未发出惨叫的刹那,又再次退回一点,然后一遍遍的撞上去。 这座非合道境不可破的坚固大墓,也彻底断绝了虎妖的最后一丝生路。 它只能拼了命的轰砸着蟒头,直到自己被碾成一滩肉末。 于此同时。 墓穴的其余地方,汹涌的心焰肆虐间,明显掌控不了这副新身躯的虎妖镇石,踉踉跄跄的前行,然后以碾压之势,轻易收割着这群曾经同伴的性命。 在这三尊镇石面前,这些老一辈虎妖和砧板上的鱼肉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不可能撑到族里来援。 如此明显的动静下。 整个墓穴里只剩下一個地方还算安静。 主墓室内。 沈仪随手关上了那厚重的石门,然后眸光落至前方冰凉且平坦的石台之上。 只见上面躺着一截大约七尺长的“幼小”尸首。 之所以说是幼小,乃是因为这是一头皓月霜虎,相较于它的同族,这尸首可谓是再袖珍不过了。 此刻,这头皓月霜虎正呈现出一种极为古怪的状态。 它的身躯早已腐朽大半,露出森森白骨,四肢上面的毛发也是所剩无几,显得斑驳丑陋,看上去已经死了很久。 但剩下的肌肤上,却在月华的浸润下,还维持着勃勃生机。 这种生与死交错的模样,在这阴森大墓中,显得极为诡异。 沈仪悄然走近,低头朝着对方看去。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这头虎妖还睁着眼睛,哪怕那眸子灰暗无光,也没有任何情绪,但很明显,对方仍旧活着。 若是有第三人在场,便会发现一件特别荒诞的事情。 那就是这个墨衫修士,和那头诡异的皓月霜虎,两者的眼眸中竟是透露着近乎一模一样的疲惫。 那种疲惫感并不寻常,就像是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岁月折磨,勉强维持着精神不崩溃。 “……” 沈仪深知现在的情况有多紧急,守墓虎妖们动手之前,肯定已经通传了族中,说不定顷刻后就有堪比合道境的大妖亲至。 就凭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不觉得等会儿还有见玉山龙妃时的好运。 但沈仪却仍旧没有动手。 虎妖镇石曾说过,这位皓月霜虎一族的小公主身上,拥有着合道层次的宝物护体。 事实也确实如此。 光是靠近这虎妖,沈仪的身躯便本能的紧绷了起来,这种对危机的预判,曾经救过他很多次性命。 但凡敢于伸手,自己今天恐怕就得留在这里了。 沈仪从不是一个犹豫的人。 换做平时,在发现事不可为以后,他肯定是抽身就走。 但这一次不同。 在亲眼看见这头虎妖以后,他便隐隐有种预感,对方一定是最适合用来渡死劫的妖魔天骄。 对死的畏惧,更多是因为曾体验过生的美妙。 而这头虎妖,本应胎死腹中,还未来得及品尝世间繁华,体会人情冷暖,便被送至这阴森大墓之中,苟延残喘了整整十万年。 要是错过了这一次机会,沈仪很难想象要到哪里再去寻第二头类似的存在。 更何况,为了站在这石台前面,他先前斩杀那八头守墓虎妖所获得的寿元,有大半都耗在了宝月镇魂大阵这式合道境大阵上面。 连续力战之后的气息枯竭,再加上精神近乎陷入迷惘的折磨,两者加在一起,简直让人痛不欲生。 他之所以能维持平静,只是因为习惯了而已。 “呼。” 沈仪缓缓探出了手掌,在距离石台还剩几寸距离的时候停下。 感受着那隐隐约约的骇人气息,再往前一些,别说这只手了,恐怕连神凰不朽剑体都会彻底崩碎而去。 他打算再做最后的尝试。 比如和这头虎妖做个交易。 “跟我走。” 沈仪认真注视着虎妖首级上那双麻木的眼眸,哪怕这虎妖对自己的话语毫无反应,就像一具真正的尸首。 通常来说,提出了条件以后,就该给出相应的报酬。 沈仪沉吟了一瞬,尽量让嗓音温和一些:“我许你一死。” 这般荒唐的话语,在他真挚的神情下,便显得更加古怪了许多。 然而—— 那头虎妖却是从他进入墓室以后,首次有了反应。 虽然只是简单的抬了抬眼眸。 在看清沈仪那双眸子里同样竭力掩饰的疲惫后,虎妖又重新将眼皮垂了回去。 但在刹那间,墓室里却是响起了一道嘶哑却稚嫩的嗓音。 “你撒谎……你不敢……它就快来了。” 她并非想要得到什么答案,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以堪比合道境大妖的实力,从皓月霜虎一族赶到宝月大墓,真的不需要花太多时间。 或许是头一回看见生人,也可能是觉得沈仪和自己有一丁点相像,能稍稍理解她的心情,所以这头虎妖才罕见的开口说了话。 也算是提醒对方该走了。 话音落定,这头小虎妖却并没有在青年的脸上察觉到慌乱,仿佛对方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但还是选择继续留在此地。 “试试。” 沈仪没有过多言语,只是轻点下颌道:“至少你能出去看看。” “我不想看。” 稚嫩且沙哑的嗓音没有任何犹豫。 对她而言,想要看看外面的天地这种事情,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才会有的想法了。 至于后面……除了死去以外,她已经没有别的心思。 沈仪停止出声,安静等待着,他最清楚这头小虎妖在想些什么。 于绝望的折磨中沉沦枯坐十万年,任何能摆脱这种局面的机会,都是不可能放弃的。 果然,没有让他等太久。 那嗓音再次响起:“算了,随你的便,试试就试试吧。” 紧跟着,一串略显古怪的音节传入沈仪的脑海中。 他闭上眼眸,跟着念了出来。 指尖所在的位置,那骇人的抵抗气息开始逐渐褪去,他顺势捞起了这具虎妖的身躯,但指腹间还是传来了一层流动的触感,导致沈仪并不能真正碰到对方。 “彻底解开这鬼东西的口诀,它并没有教给我,我用了很多年去推演,不太确定能不能成功。” “当然,就算我成功了,你肯定也死定了。” 嗓音终于不再是飘荡于墓室内,而是从虎妖的口中传了出来。 她嗓音不带任何情绪,更没有讥讽的意思。 以她偶尔听到那群守墓虎妖的交谈可知,在这片叫做西洪的地方,敢于许自己一死的人,或许还没有出生。 沈仪回眸瞥了眼这座墓室,随即不再犹豫,身形化作紫白长虹迅速掠出了这座大墓。 紧跟着,三尊镇石也是解决掉了剩下的全部守墓虎妖,呈流光状追了上来。 拥有三尊堪比合道境大妖的皓月霜虎一族,在西洪绝对算是实打实的一流势力,在其之上,大概也就西龙宫能完全压住它们。 这般恐怖巨擘,耗费心力打造出的禁区。 就在寥寥四人的手下,彻底化作了一片死域! 这事情要是传出去,肯定会让整个西洪的所有势力,都记住这位出手之人的尊讳……同时安静等待着他被暴怒的皓月霜虎一族追杀至尸骨无存。 惹下这般大祸,沈仪看上去却并不是很慌乱。 主要是慌也没用。 他目标明确的朝着一个方向掠去。 那是当初分别之时,其余三位道子离去的方向,如果说真被霜虎族长追上了,西洪还有谁能救自己一命的话,那肯定只剩下清月宗主了。 当然,沈仪还有第二手准备。 他心神微动,几尊镇石携带而来的守墓虎妖尸首,便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了汹涌血海,尽数灌入了虎妖镇石当中。 要知道,每一位守墓虎妖都是远超三城修士的存在,放在地冥幽蟒一族当中,那就是实打实的族长。 在不算功法或者宝物的情况下,称一句堪比四城也不为过。 而现在,这尊镇石中整整汇聚了十八头这样恐怖妖魔。 要是换成修士,哪怕把南洪七子加上搬山宗和宝花宗尽数扫荡一遍,也凑不出如此庞大的数量。 “吼——” 虎妖镇石爆发出一道凄厉的哀嚎,身上本就碾压幽常的气息再次暴涨,随即眼眸失去光泽,浑身色彩如流水般褪去,整个身躯重新化作石质模样,直直的朝着下方跌落而去。 在这个过程当中,一抹玄妙的味道悄然蔓延开来。 沈仪突然又回想起了当初还是凡人的时候,拿到风雷残卷,第一次接触到初境层次,所感知到的那抹甜蜜香醇。 只不过当时只是简单的嗅到。 而现在,这抹甜蜜香醇的气息近乎填满了身躯每一个毛孔。 那代表着一个全新的境界! “……” 沈仪猛地摇头,很快从那种沉醉感中回过神来。 在刚才那一瞬间的升华中,他的感知敏锐了许多,察觉到了一抹犹如芒尖在背之感。 像是有人盯上了自己,更准确的来说,是盯上了自己手上这头“幼虎”。 这位皓月霜虎族长,身为堪比合道境的大妖,难道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吗,这么快就已经追来了? “现在后悔了吗?” 小虎妖垂着四肢,用那没有情绪的嗓音问道。 她先前说并不想看看外面,似乎并非虚言,从离开大墓以后,她甚至连一眼都没有朝四周看过。 “还行。” 沈仪平静盯着前方,顺势收回了那尊跌落镇石。 【剩余妖魔寿元:六十三万年】 虽然又斩了整整十六头大妖,但这些深受墓穴折磨的老东西们,确实也没几年好活了,再加之又花了大量寿元在那式合道境阵法上面,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要知道,沈仪上次接触的的阵法,还是仅仅相当于返虚中期的五行宝莲大阵,一下子跨越了这么多层次,能在陷入痴呆之前强行看懂都不错了,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他不太确定剩下的这些寿元,能否将那位守墓虎妖的魂魄,提升到能掌控这尊很有可能接触到了合道层次镇石的程度。 当然,以那头虎妖所表现出来的样子,估计妖魂强度够了,也很难发挥出这镇石的真正力量。 但若是真的紧迫到威胁生命的层次,这也算是一样兜底的手段了。 不求能敌过皓月霜虎族长。 至少拖延下它总是能办到的。 只要能渡过此难,成功活下来…… 沈仪深吸一口气,瞥了眼手里的小虎妖。 自己不仅有机会打开第四座城,更是能拥有一尊可能堪比合道境的“殿主”。 这收获,可比他先前想象的丰厚了不知多少倍! “你答应我的事情会算数的吧?” 小虎妖抬起了脑袋,一双死寂的眼眸静静看着青年的侧脸。 她很好奇,在感觉到了那位合道境大妖的杀机后,这年轻修士为何还能如此冷静。 对方应该是没有触及到那等境界的,否则又哪里需要自己来解开这件护体宝物。 她想不明白,对方到底想要什么。 所幸她早就习惯了想不明白一些事情,也没有在这些事情上过多纠缠的习惯。 “我尽量。”沈仪仍旧全力赶路。 闻言,小虎妖沉默了一下:“谢谢。” 这还是她第一次遇见愿意帮自己的人族修士,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对方好像不是那种随意承诺的无信之辈。 “客气。” 沈仪垂眸瞥了它一眼,轻声提醒道:“不必管我,专心你自己的事情。” 两者的语气听起来虽平静无比,却莫名流露出些许令人暖心的味道。 但无论是郁兰或者幽常,此刻脸色都是略显古怪起来。 世间竟然还有人能给出“许伱一死”这种承诺。 更古怪的是,另外一个好像还十分看重这个承诺。 真是疯了! ------------ 第五百三十二章 先生,你失信了 苍凉青天之上,身形伟岸的中年人垂手而立。 他发丝一丝不苟的梳起,呈现玄白交错之色,身披厚厚的毛皮大氅,同样是黑白斑斓的模样。 脊背挺的笔直,眸光寂静如水。 唯有每次踏步时,身影便跨越万水千山的恐怖速度,才显露出一丝追杀的味道。 皓月霜虎一族,身为西洪仅次于龙宫的一流势力。 它们的族长自然也是这片无垠水陆间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世间很少有能让安廷风感到慌乱的事情,其中也包括了现在这事情在内。 哪怕这件事情真的很古怪。 他以族长的身份,强行耗尽全族近七成之力,再加上去北洪苦苦寻求宗门相助,最后才得以打造出的宝月大墓,竟然就这么简单的被人攻破了。 即便是另一位合道境出手,也绝对能撑到自己到场的宝月镇魂大阵,就好像莫名失效了一般。 而更离奇的是,直到他赶到时,那座大墓还是完好无损的模样。 当然,这些事情并不重要,就算那十八头族中的中流砥柱尽数陨落也无所谓,他本来就没想过要放这群守墓虎妖离开宝月大墓。 此乃皓月霜虎一族当初亏欠他的。 他唯一在乎的,就是如何拿回自己的小女。 无论是出了内鬼,还是别的什么情况,对于除他安廷风以外的人来说,那座大墓里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宝月大墓本身。 得罪皓月霜虎一族所需付出的代价,和攻破大墓的收获完全不成正比。 无非就是想要谈判而已。 念及此处,安廷风眼中掠过一丝冷漠,对方想要什么,只要他拿得出来,其实都可以给……前提是对方有命享用。 他闭上眼眸,开始追寻那件法宝的气息。 不知出手之人用了何种手段,从自己那小女口中套出了控制宝物的法诀,竟然一直在努力遮掩气息,抵御自己的追寻。 呵,欺负一个未经世事的小辈。 安廷风再次踏出一步,嗓音中寒意渐起:“下贱之徒,当诛。” 碧海青天间,斑斓大氅随风席卷而起,好似猛虎下山,浑身杀机振荡,噬人之意不加掩饰! 而就在这时。 斑斓大氅忽然静悄悄的落了下来,再无先前的霸气可言。 安廷风猛地抬头朝前方看去,寂静的瞳孔逐渐颤抖着化作了一条线。 那件能抵御合道境攻势的法宝,居然也莫名的解开了……是解开,不是被破开! 要知道,这最后一段口诀,哪怕是自己的小女,他也从未教给过对方。 毕竟想要续留残魂,等自己寻找到救活小女的方法,可能还需要很漫长的时间,而这种篡夺天机之事,不可避免的有些许痛苦。 对方年纪尚小,性格稚嫩,或许会承受不住这些许痛苦,做些让亲族伤心的极端事情。 这群下贱之辈,乃是有备而来的! “尔等怎敢?!!” 安廷风终于失去了先前的沉稳,咆哮声破空而出,迅速激荡开来,震散了漫天白云,扬起了千丈水浪! 其中蕴藏着再明显不过的不死不休之意。 如虎啸山林,震慑八方! 让附近势力的修士妖魔皆是惊悚的看向了天际。 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竟能引得一尊合道巨擘震怒。 水下有龙宫妖兵转身潜入深域,神情凝重的各自朝着自家主子所在的位置回禀而去。 “嗬——” 安廷风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若只是想要谈判的话,那群人已经成功了。 他眼中的惴惴不安愈发浓郁,乃至于化作了些许微不可察的惶恐。 那群人好像还没打算收手…… 这些疯子到底想要什么?说啊!为什么不回应自己! …… 轰—— 沈仪落至一片浮岛之上,在先前镇石提升时溢散出的气息消散后,他便再也感知不到那如芒在背的目光。 一头堪比合道境的大妖,随时会出现,这种刺激的感觉不免让人心跳加速。 他调整好呼吸,看向了手中的小虎妖。 就在刚才,掌间那种气息流动的感觉突然消失不见了。 “解完了。”小虎妖仍旧是那副平平淡淡的模样。 她在墓里本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除了遭受于生死间游离的折磨以外,在几乎全部恢复神智的时间里,她都在做着同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那就是通过那些口诀,去推演如何摆脱这件法宝的禁锢。 当然,她并没有想过这些举动有能派上用场的一天。 毕竟她真的拿不出什么太值钱的东西,能让别人冒着被堪比合道境大妖追杀的风险,来结束掉自己的性命。 “有劳先生了。” 小虎妖探出那肮脏恶臭的前爪,爪子里躺着一枚小小的金环。 沈仪也没有客气,径直将其接过来套在了手腕上。 此等重宝,恐怕在南洪七子内都挑不出几件。 郁兰和幽常沉默立于旁边,这还是两人首次在这头小虎妖的眼中,看到除了漠然以外的神情,那是一丝淡淡的期待和紧张。 “应该的。” 沈仪半蹲下身子,将其放在地上,手掌倏然落在了虎妖的脖子上。 相较于那些守墓虎妖的强悍妖躯,在失去了金环法宝的保护后,这头小虎妖的身子脆弱的宛如凡人一般。 但放眼整个西洪,恐怕都没有人敢于掐断这截脖颈。 “呼……” 小虎妖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但那略显粗重的呼吸,与其说是在畏惧死亡,不如说是在担心沈仪反悔。 她盯着那张白皙的脸庞,在感受到那修长五指间毫不犹豫袭来的汹涌力道时,她终于是舒了一口气。 小虎妖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周遭响起犹如蚊蚋般的稚嫩沙哑之音。 “给先生添麻烦了。” 下一刻,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为了确保一击毙命,沈仪甚至还动用了不朽剑体的锋芒,径直摧去了对方的四肢百骸,震碎其所有内腑。 幽常挑了挑极淡的眉毛,总觉得主人是不是太过谨慎了,想杀这头老虎哪里需要这般认真。 “……” 郁兰盯着沈仪看似平静的面庞,却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主人很少会露出心虚之色,包括现在也是,如果不是她观察入微,根本就捕捉不到那张俊秀脸庞上一闪而逝的异样。 此刻,对方好似在用这种专注的手法,来弥补着什么。 还真别说,这两者间还真的是很像。 都喜欢用那种毫无波澜的表情示人,以此隐藏心中的细微情绪。 郁兰对此大概有些许猜测。 如果不能将自身强行化作那种无情之物,实在是很难渡过推演功法时,动辄以十万年计的恐怖岁月。 情绪波动太大,便更容易陷入癫狂。 “……” 沈仪重新站起身子,抽出了镇石中原本的守墓妖魂,随即开始汇聚妖魔本源,朝着那小虎妖的魂魄中灌入进去。 当一枚本源融入进去。 沈仪眼中便是掠过了一丝异色。 【皓月霜虎(仙):安忆】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个崭新的词缀,而且跟自己的妖魔本源应该没什么关系,大抵是因为这魂魄吸收了太多续魂宝物的原因? 当然,这个不算什么特别值得惊喜的事情。 虽有仙字词缀,但前面可没有境界。 至于只耗费了一枚本源,可能是因为这头虎妖本就没什么值得记起的过往。 看似苟活了十万年,实则和刚出生时也没什么差别。 名字叫“安逸”,但好像活得并不算安逸。 但真正让沈仪脸色微变的原因,却是因为只耗费了一枚本源,那对方大概率是没有经历太长时间本源折磨的。 这也就代表着…… 沈仪伸手将妖魂融入镇石当中。 原本高大雄伟的虎妖镇石,迅速开始缩小,最后变成了四尺高。 灰白的石质表面渐渐有了色彩,娇小的纯白马面裙微微荡漾,两只白皙圆润的手腕随意垂下。 唇红齿白的面容上,一双水润的眼眸缓缓睁开。 她怔怔注视着沈仪,沉吟了许久,终于用那稚嫩的嗓音问道:“先生……您许我的一死呢?” 幽常诧异的盯了过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有镇石出来以后,不称主人,而称什么先生的。 自己就是镇石,它比任何人都清楚,沈仪对它们这些镇石拥有怎样的生杀大权,对方只需一個念头,无论是再强悍的妖魂,顷刻间便会烟消云散。 哪怕面前这小虎妖很可能已经超越了白玉京的层次,也绝对不会有任何例外。 “……” 郁兰干咳两声,迅速移开了目光。 她从不质疑主人的杀伐果断,但却也是第一次看见主人不占道理。 虽然修士和妖魔讲道理,乃是一件蠢到极点的事情。 但这头小虎妖却有些许不同。 毕竟对方从本质上来说,压根都还没有真正降生于这方天地,至于享用了皓月霜虎一族靠着杀伐夺来的资源,啧,但凡是神智正常的人,都不会觉得被拘押于森寒墓穴当中,每日遭受凌迟一般的折磨,能称得上“享用”二字。 沈仪站起身子,闭上眼眸,指尖落于眉心上。 随即紫气长虹贯穿天地,在龙汉、赤明、上皇三座大城之后,第四座开皇大城,缓缓显出了身形。 他睁开眼眸,沉默抬掌,向着面前的小姑娘示意。 “原来如此,是我误会先生了。”安忆略带歉意的低头,随即转身腾起,迈上了那座紫气长虹。 对方并没有失约,只是还没有结束而已。 她安静跨越了长虹,走至雄伟壮阔的开皇大城面前。 看着城门微微打开,期间紫气袅袅,很快又化作了浓郁的金光。 或许是看不懂,或许是不在意,反正这能让其余妖魔镇石胆战心惊的变化,却没能让安忆有丝毫动容。 她只想尽快走完这条路,然后彻底结束一切。 待到满目金光璀璨,再无先前的紫意,安忆径直迈步走入了城中。 映入视线的乃是一座陡峭的山岗。 她站在悬崖边缘,有些疑惑的朝四周看了看。 随即便是感受到了天幕中传来的意志。 它说,可甘心赴死? 身为天地生灵,求生乃是本能。 想要断绝对生的渴望,便需要别的遭遇来支撑,总要有个理由去诚心诚意的赴死。 这一关对沈仪来说,或许是永远都跨不过去的门槛,毕竟支撑着他一路从柏云县到西洪的东西,便是那强烈的求生本能! 但安忆听完以后,却是抿了抿唇,让那稚嫩的面容看上去既腼腆又乖巧。 她抬头看着天幕,轻声道:“谢谢。” 天幕:“……” 小姑娘浑身色彩逐渐褪去,娇小的身影立于山岗悬崖之巅,迅速化作了一尊石像。 从头到尾,那身躯当中没有做出任何抵抗的反应,哪怕其中蕴含着堪比合道境的恐怖力量。 她只是垂着双臂,直到水润双瞳失去光泽。 …… 沈仪正准备调动妖魔寿元的举动悄然停滞。 【西殿主:皓月霜虎安忆】 这大概是总共四次渡劫中,最让他省心和省命的一次。 “我主。” 幽常忽然朝前方踏出一步,挽起袖子亮出了手臂,只见那覆满鳞片的手臂上,肌肉正在不受控制的轻轻抽搐。 “您该离开了。” 郁兰的反应稍慢一些,但随即也是倏然转身,朝着空荡荡的天际尽头看去。 青色的华羽长裙开始无风自拂,随即拂动的幅度越发夸张,让她宛如身处于狂风暴雨之中,以至于连保持站立都有些吃力。 直到此刻,一道无形波纹才是迅速扩散而来。 随即一道震耳欲聋的虎啸声响彻天际! “吼!!!” 犹如山脉般的斑斓猛虎终于亮出了身形,结实的肌肉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道,它横跨长空而来,凶煞的面容迅速化作了中年人模样。 待其立于浮岛上空之时,已经重新化作了身披大氅的样子。 “还我!把她还给本座!” 安廷风没有半句废话,一双森寒眼眸死死盯着下方那几道身影,然后快速锁定了其中那身形颀长的俊秀青年。 身为一族之长,它只需扫一眼,就能明白场间何人主事。 “要什么,阁下直说便是。” 安廷风强行按捺住心绪,唯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它的激动。 身为一尊堪比合道境的大妖,对几个白玉京境界的存在如此客气,这是能让人惊到难以置信的事情,甚至显得他有些卑微。 但仅是溢散出的些许杀机。 便让心性最差的幽常,本能般的浑身战栗起来,它这细微的动作其实并不能引起安廷风的注意,但他身后露出的那具幼小虎尸,却是让这头合道境大妖瞬间怔在了原地。 “……” 安廷风突然不再说话。 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回了沈仪身上。 极其认真的扫过他那张白皙脸庞,然后是身上的墨衫,最后停在了他手腕上那枚花纹繁美的金环之上。 “其实……什么都可以谈的……似这种东西……我还能给你找来别的……” 安廷风深吸一口气,他不太明白为何这年轻修士,在面对自己时还能做到如此淡然。 对方或许真的很有背景,也很有谋划,毕竟能靠着这样几个歪瓜裂枣,破开自己的宝月大墓,真的是挺荒谬的一件事。 但这下贱之辈,可能低估了自己对女儿的疼爱。 安廷风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笑容,今日哪怕是西龙王亲至,他也绝不可能放此人离开。 “不要求饶。” “既然你这么喜欢那座大墓,本座现在就带你回去,让你体验下何为求死不得。” 安廷风明显是有些失去了理智,露出森白牙齿,发出略显古怪的笑声。 郁兰和幽常对视一眼,悍然踏出一步。 哪怕一人只能抗一掌,身为镇石,这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然而两人的举动,落在安廷风的眼里,却让他的笑声愈发刺耳了一些。 “……” 沈仪缓缓弯腰,当着这尊合道境大妖的面,将那具虎尸收入了扳指当中。 随即抬起头,嗓音平缓道:“原来你也知道那是求死不得啊。” 沈仪其实不太喜欢那种轻易寻死的人,毕竟他自己乃是另一个极端的存在。 但凡事也分情况。 毕竟未经他人苦。 能在天劫之中,坦然赴死之辈,即便是他再厚脸皮,也很难出言劝说对方什么。 当然,他也没心情去批判这尊合道境大妖什么,毕竟自己刚刚才做了同样厚颜无耻的事情,只是随口感叹一句罢了。 话音落下,天际的笑声戛然而止。 安廷风猛地攥紧了五指,那双原本威严的双眸,此刻布满了血丝,嗓音也沙哑起来:“嘴贱的小子,喜欢说话,那就慢慢说,放心,我们有的是时间,你可以在那座大墓中,一直重复下去。” 闻言,沈仪收回眸光,略微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的金环。 随即迈步转过了身子,淡淡道:“留着你自己住吧。” 随着安廷风的握掌,整座浮岛都是卷了起来,化作百余丈的高墙,在气息的加固下,哪怕是以幽常的强悍妖躯,全力轰砸之下,也很难撼动其分毫。 但沈仪却只是安静看着。 看着四周那卷起的浮岛,慢悠悠的重新覆在了水域之上。 “……” 将这青年嚣张到极点的背影收入眼底。 哪怕是无量道皇宗的那些道子,恐怕都不敢孤身在外的时候,在自己面前,摆出这副高傲的模样。 安廷风眉尖跳动了一下,随即下意识回头看去。 然后瞳孔瞬间定格。 只见在云端之上,雪白的马面裙微微荡漾。 那白嫩娇小的姑娘垂眸俯瞰着下方的水陆,先是疑惑的看向沈仪,她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先生掐断了自己的脖子后,就很少再直视自己,甚至更习惯用背影来对着她。 但很快,她的视线便放在了那身披大氅的中年人身上。 安忆眼中涌现些许连她自己都不太清楚的情绪。 脑海中仿佛响起了很多年前,那回荡在幽暗墓穴里面的凄厉哭腔。 爹—— 我好难受! 爹! 放过我好不好! 不知什么时候,这哭腔就再也没有响起过。 “……” 安廷风仿佛没有看见自家小女眼中那近乎凝聚为实质的怨毒。 反而他那脸上的癫狂之色迅速褪去,化作了浓郁的深情,喃喃自语:“像,真的好像……简直一模一样。” 果然跟他想象中的一样。 世间竟有如此相像的两人。 他一直留住对方的残躯,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将其救活,看着她化形。 本以为今日乃是绝望之际,幸得天地垂怜,居然直接替自己完成了心中所愿。 “看在爹这些年为你付出了那么多的份上,爹不求伱感谢爹,但你听话,跟爹回去,一直陪着爹好不好?” 安廷风的嗓音突然软了许多。 闻言。 安忆的脸上忽然多了一抹笑容。 这中年人那满满的深情当中,全然没有一丝是对自己而来的。 “好啊。” 安忆轻轻点头,身上的马面裙渐渐化作漆黑之色,宛如青天画布之上洒落的一滴墨汁。 下一刻,她骤然消失在了原地。 再出现时,那粉嫩的手掌,悍然轰在了安廷风的心口! 溢散的气息狂卷开来,呼啸声近乎震碎周遭的一切,乃是整个西洪都极其罕见的恐怖场面。 哪怕其中一道还颇为稚嫩。 但这乃是实实在在的,两尊堪比合道境的巨擘在厮杀! 猝不及防之下,安廷风被轰飞了出去,他强行稳住身形,低头看着心口的撕裂伤,随即怔怔抬头,唇角掀起一丝狰狞。 “子不教,父之过。” “忆儿,你太顽劣了。” 看着那道再次袭来的黑影,安廷风的面容上倏然出现了一张恐怖的虎脸虚影。 他随意一掌轰了出去,无需什么功法,仅凭那浑厚的妖力,便已经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层次。 面对撕裂西洪水域的掌风,黑裙姑娘却是不闪不避,她眼里唯有安廷风心间的伤口,唯一的念头便是将这豁口彻底撕开,捏碎里面那颗心脏。 在汹涌的掌风中,她的肌肤开裂,露出石质模样。 但探出的手掌却是稳的难以置信。 然而哪怕是合道境之间,差距亦是无比明显的。 安廷风眼皮跳动了一下,像是生怕伤到这长相熟悉的身躯,强行收回了掌风,同时手掌朝着对方娇嫩的脖颈探去! 打算以负伤的代价,先行擒住此女。 至于安忆,她好似并不在乎这些东西,无论是石躯碎裂,还是丢掉性命,都不如那中年人心口处的血腥味来的重要。 可惜她并没有掌控这尊镇石的资格。 刹那间,整具娇躯都是化作流光倒掠了出去。 “嗬——” 安廷风呆滞的盯着前方,下意识挥掌,只见遍布水域间的山川尽数被拿了过来,想要堵住那道流光。 可惜仅仅眨眼的功夫,那道流光便是彻底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他猛地朝下方看去,这才发现刚才那几个小东西,此刻早已没了踪影。 “回来!给本座回来!” 尖锐的咆哮声再次荡开。 由于使用了拿山搬海的手段,早已惊动了这片地方的主人。 随着一头头黑背蛟妖显出身形,在它们的团簇之下,一袭丰润身影踏浪而出。 “安廷风,你想做什么?” 玉山龙妃秀眉微蹙,朝着对方咆哮的方向看去。 然而这头皓月霜虎族长,此刻却是完全没有理会她这个恩人的意思,只是死死盯着前方:“我会找到你!我会杀了你!” “下贱的东西,你且等着本座!!” “……” 玉山龙妃并没有兴趣和一头明显陷入疯癫的合道大妖纠缠。 只要对方别再继续闹事就好。 她只是略带疑虑的垂眸,到底是什么事情,能引得这头虎妖如此暴怒。 那杀心过重的小子最好收敛一点,听一句劝,不管有什么恩怨,都别在这个时候去触霜虎一族的霉头。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自己现在可抽不出手去搭救他。 ------------ 第五百三十三章 相互的救赎,再回搬山宗(日常) 西洪,腾云坊市。 这地方本是供散修交换东西的小集市。 但最近来往人群忽然密集了许多,其中更不乏大势力的嫡系。 几日前突然产生的动荡,显然是让附近的诸多势力陷入深深的警惕。 那熟悉的虎啸声,大概率出自皓月霜虎一族内三尊合道大妖的其中之一,就是不知道与它交手的是哪一位巨擘,又因何事产生了争执。 两尊合道境强者轻易不会动手,但只要动手,便代表着西洪的局势极有可能发生巨变。 能远遁避开的自然是逃之夭夭,但那些因为各种缘故走不了的,便只能像这般抱团取暖了。 一处客栈的房间内。 屋门紧闭。 身着白衣的清冷女子坐在桌旁,眸光静静盯着桌上的茶盏。 在她身后,两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修士并肩而立,无论实力还是衣着打扮,都能看出是大宗嫡系的身份。 “姬师叔,根据我们查探到的消息,那两尊合道境强者,应该只是稍微过了过手,并没有搅乱到西洪什么,不会影响到咱们请援的事情。” 灵岳宗道子看上去更沉稳些。 无双宗道子脸上携着些愁苦,叹道:“但咱们被西洪势力婉拒也确实是事实,我真是搞不明白了,都是修士,有龙宫这位大敌当前,不联手抵抗它们,反而各自攻伐不断,怪不得能让西龙宫如此轻松,还有闲情逸致去管南洪的事情。” “我说真的……再这样请援下去,我都担心让他们知道了南洪的窘况,别说帮着咱们对付龙宫了,说不定还想趁机踏入南洪,再联手分一杯羹。” 无双宗道子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 毕竟他们之所以身在此地,就是因为前往请援的宗门,盯上了一处极有机会与天地定契的新势力。 一族人耗费了无数年的心血,终于有机会超脱凡尘,跻身拥有合道境坐镇的仙宗之流,现在看来,大概率是要付之东流了。 成为那宗门的分宗,或许已经成了他们最好的结局。 那群仙宗修士将弱肉强食的强盗嘴脸表现的淋漓尽致。 两个道子看不过去,也信不过这宗门,故此又去了别的势力,没想到才刚刚表露出意思,便被婉拒送离了宝地。 “云河宗那边情况倒是不错,不过听林师妹的意思,也并非云河宗本身对龙宫有什么意见,只是那位道子对林师妹颇有好感……” 说到这里,无双宗道子都觉得有些羞愧。 堂堂南洪七子,如今竟然已经沦落到了要靠这种方式去请帮手的地步。 实际上现在情况暂时还不算太糟。 六位宗主都是颇有实力的合道境巨擘,再加上宝花宗等三大势力,九位合道境强者,哪怕放在西洪,也是不输于西龙宫的庞然巨物了。 反观南龙宫,总共四个合道境龙子,再加上一尊龙王,哪怕那南龙王修为深厚,能做到以一敌二,满打满算也就堪堪和南洪七子本身齐平而已。 真打起来,它们半点胜算也无。 问题就出在西宫上面。 祁家老大率兵踏入南洪,根本影响不了大局,就害怕这只是一个试探而已,如果七子的反应不够强烈,光是西宫本身,就拥有至少八尊堪比合道的大妖! 这十万年的时间,真是让西龙宫吃得脑满肠肥,实力远非当初可比。 再加上它们在西洪一呼百应的尊崇地位,若是真想对南洪七子动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知道了。” 姬宗主缓缓起身,朝着门外走去:“你们继续吧,我去找紫娴聊聊。” 闻言,两位道子顿时沉默下来。 来了西洪这些日子,他们对西洪也算是有了初步的了解,紫娴前辈曾经或许和姬师叔交情不错,但现在……对方乃是鼎鼎有名的玉山龙妃。 所嫁之人,正是那位率兵踏入南洪的祁家老大。 “只是叙叙旧而已。” 清月宗主摇摇头,她真的很想知道,西龙宫到底是個什么态度。 若是真要鱼死网破,南洪七子也不是吓大的。 涉及合道境间的斗法,哪里是单纯用数量来做对比的,就譬如南龙宫那群龙子……它们所谓的堪比合道境,对标的可不是七子宗主这个层次。 在这群新突破合道的修士或妖魔面前,她们六位也算得上是老一辈修士了。 姬静熙推门而出,扶栏朝着外面看去。 正准备施展法决离开此地。 就在这时,她眸光一定,视线落在了下方那位携着随从朝外面走去的青年身上。 哪怕那青年改换了面容,眉眼冷峻,但还是被姬静熙一眼就瞧出了身份。 在境界的巨大差距面前,哪怕是臻至圆满的幻形法决,也很难起到什么作用。 “他怎么会在这里?” 姬静熙朝着沈仪旁边的几人看去,虽然还是三人,但明显不是苏红袖那几个道子。 一个美妇,一尊蟒妖,而且看起来都怪怪的,还有…… 这位清月宗主略微蹙眉,视线落到了最后那个唇红齿白的小姑娘身上,只见对方一袭精致的马面裙,却偏偏漆黑如墨,衬得那白皙脸蛋有些冷意。 当然,真正让姬静熙感到疑惑的是,这乖巧姑娘浑身没有半点修行气息,却让旁边那两个修为不俗的年轻小辈,本能的摆出忌惮姿态。 片刻后,姬静熙笑着叹口气,调侃道:“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看不明白。” 沈宗主这出门一趟,没有照拂几个道子也就罢了,独自游荡在外,又从哪里认识了这样一堆稀奇古怪的人物。 不过本来也没想对方能帮上什么忙,闲逛归闲逛,只要别惹出什么乱子,平平安安的就好。 沈宗主有这般天资傍身,哪怕离了南洪七子,日后也必定是名震洪泽的一方巨擘。 只希望七子能渡过此难,让她们几个宗主也有机会,能一窥对方最后到底会走到何等地步。 “……” 安忆静静跟在沈仪身后,在离开客栈以后,略微扭头看了眼二楼位置。 随后收回目光,一言不发。 “什么事情?”沈仪站定脚步,叹了口气,轻声问道。 “有人在看您,没有恶意。”安忆低头盯着鞋尖,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她的称呼从“你”,变成“先生”,最后变成了“您”。 看似尊重,实际却不同于其他镇石或者殿主的敬畏,而是带着一种极其明显的疏离感。 就像她办事一样,只要沈仪开口问,她绝对不会忤逆,但只要没人注意到,她也绝对不会多说一句。 简而言之,就是在摆烂。 对于沈仪而言,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容忍的。 解决办法无非就是两种。 毕竟现在死劫已经渡过去了,直接碾灭她的魂魄,换一头霜月白虎来接替西殿主之位,顶多消耗个百万年妖魔寿元去加持妖魂即可。 贵是贵了点儿,至少用的舒心。 至于第二种办法,那就是再消耗大量的妖魔本源,让这小姑娘好好体验下何为主上的恩赐。 在那炼狱般的折磨中,再倔强的性格,也总会有些好转的。 或许吧…… 念及这姑娘在死劫中的坦然,沈仪也有些不确定起来。 “还是太穷了。” 沈仪脸上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恼怒。 即便在第四劫如此节省的情况下,剩下的妖魔寿元也不过六十几万年,暂时也只能凑合着先用了。 让旁边的郁兰看得颇为新奇,她从当初被斩杀开始,就从未在主人脸上见过如此丰富的情绪……好像突然就从一尊杀戮机器,重新变回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与其说是恼怒,不如说是恼羞成怒。 对方居然也会在心里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来说服他自己,暂时放弃处理这倔强小虎妖的念头。 究其原因,不就是因为理亏,但嘴上又不肯承认罢了。 看上去还蛮好玩的样子。 “嘻。”郁兰不禁捂嘴轻笑了一声。 “……” 沈仪的漠然回眸,让这美妇娇躯一颤,略感几分委屈,差点忘了,面前的凶神对自己可没有理亏过,这般待遇也不是谁都能享受的。 “你正常点。”沈仪半蹲下身子,盯着那张死气沉沉的小脸,心念传音道:“灭你的魂魄,真的只是我一个念头的事情。” “您说话不算话。”安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呼。”沈仪深吸一口气,眼中泛起寒意:“就算我说话不算话,那你又能怎么样?” “……”安忆抬起眼眸,用那平静的目光盯着青年看上去颇为冷漠的脸庞,沉吟片刻,轻声道:“您说话不算话。” 在她那干净纯粹的注视下,沈仪眼中故作的冷意逐渐褪去,眸光闪烁,然后倏然站起身子,转身朝街上走去。 得,说不明白,擅用的吓唬手段也失了效。 现在南阳宝地身处险境,其中有姜秋澜、吴道安祝珏等师兄、还有陈乾坤老爷子,以及林白薇这些一路帮扶自己走出青州的存在。 就连自己,也被皓月霜虎一族盯上,自身都难保,还得隐姓埋名暂避锋芒。 哪有空去和一尊镇石搞什么君子之约。 虽然沈仪这一路上,很少会把话说满,即便给出承诺也大多用类似“尽量”的词汇,哪怕出言诓骗,对方也都是恶人和妖魔之类。 但这还是第一次,因为他自己主观的原因,导致失信于旁人。 而且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从对方身上找出什么瑕疵,来让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上。 “……” 安忆重新把脑袋埋了下去。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热闹的地方,听着那些高声谈笑,感受着身旁的人潮人海,一时间感觉浑身都僵硬到了极点。 于是便紧紧盯着沈仪的长靴后跟,一步不敢落下。 沈仪用余光瞥了回去。 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在青峰山斩蛟之后,升了亲随偏将,骑着高头大马,穿行于青州城时,僵硬到麻木的脸皮,以及攥着缰绳,掌心里全是汗渍时的心情。 他没有停下,只是稍稍放缓了脚步,便于这小东西不至于跟的那么仓促。 “嘶……” 安忆一头撞在了青年腰间,下意识揉了揉额头:“先生抱歉。” 沈仪薄唇紧抿,感受着近乎被撞碎的椎骨,藏于袖袍中的五指倏然攥紧,掌背上青筋炸起,将那痛楚强行按捺了下去。 他神情如常,略带冷淡道:“没事。” 郁兰和幽常跟在后面不敢作声,一个四城大修士,一个堪比合道境的虎妖,竟然在这长街之上,活生生像是两个凡人一般。 安忆连连点头致歉,余光却是瞥到了街边铺子内正在争执的两个修士,随即步伐不自觉缓了一些。 他们手里攥着一个花纹繁密的金镯。 “此等宝物,你就给这个数?你干脆去抢好了!” “借着合道境巨擘之事坐地起价……” 两人话音骤止,只见那金镯竟是直接被气息掠走,他们赶忙朝旁边看去,却见那墨衫青年目不斜视,顺手丢过来了一个储物袋。 随即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此地。 两人看着储物袋上暗红的血渍,又回想了一下那人身上的煞气,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店主连打开储物袋看一看的勇气都没有,便是脚步慌张的退回了店中。 “那东西我还有用,你先留个念想吧。” 沈仪将金镯抛给这小东西,此物当然无法与对方先前佩戴的那件合道境法宝相提并论,但至少模样还算漂亮。 既然故作高冷对这位西殿主无用,他也懒得假装了,嗓音不再那么生硬:“伱现在应该没那么想死了。” 说来也有些荒谬。 安忆因为那位皓月霜虎族长而导致一心求死,现在仍旧是因为那位族长,心中终于多出了一丝求死以外的念头。 至少她想杀了对方的心思,乃是再真切不过的。 “现在你对我还有用,许给你的东西,以后会还你,想要什么补偿,到时候都可以商量。” 沈仪很少会一次性说那么长一段话。 在如此大的压力下,他现在是真的没有太多选择。 “至于现在,跟我走,你也没有别的选择。” 沈仪长舒一口气,在这坊市里暂避了许多日子,就算那位霜虎族长还在外面守候,他也不可能继续再停留下去了。 当然,现在再出去四处晃悠,搜刮妖魔寿元,那也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安忆毕竟身为西殿主,在涉及生死的事情上面,是不会出什么岔子的,但即便她真的很强,而且面对那位族长时杀机极盛,却仍旧不是那人的对手。 哪怕妖魔寿元不算充足,目前也只能先回搬山宗,再去看看那座无名山了。 “……” 安忆默默看着掌心里的手镯,眸光忽然变得复杂了许多,像是想起了很多事情。 对她而言,哪怕恨极了那个男人,但那枚金镯法宝,却也是这十万年内唯一陪伴她的物件。 不知为何,安忆真的有种沈仪非常懂她的感觉,无论是那种饱受折磨的疲惫,还是她对霜虎族长的态度,包括刚才微不可察的瞥了金镯一眼,沈仪全都心知肚明……对方只是懒得表现出来而已。 “我——” 她抬头想要说点什么,却见沈仪早已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 安忆轻轻吐出一口气,将那品质并不算高的金镯套在了圆润手腕之上,随即同样化作流光跟了上去。 这周围的人实在是太多啦! …… 西洪,搬山宗。 内门主殿外的大山后面。 瘦小老人仍旧盘膝坐在泉边,看似和当初一模一样,却全然没有了那种像是一座枯坐顽石的感觉。 对于合道境巨擘而言,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仅有一个,那就是心乱了。 当初信誓旦旦的立下三日之约,后面改成了十日,然后又改成了三十日。 直到现在,每每看见阎崇嶂那副提心吊胆,却还是忍不住蹑手蹑脚过来询问的脸庞,搬山宗主就有种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 滚蛋! 他哪里会知道,那姓沈的小子去哪里了,更不可能明白,对自己等人来说心心念念的无名山,为何会被对方弃置于不顾,就这般凄凉的坐落于搬山宗内。 人不向山去,山却向人来……结果这人还在玩失踪。 简直就是个没良心的负心汉。 搬山宗主闭上眼眸,正准备调理一番心绪,却又听见了那熟悉的脚步声。 他缓缓攥紧手掌。 “嗬……师父……” 听着骨节爆响的声音,阎崇嶂下意识止住脚步,讪讪道:“师父,我没打算问沈小友的意思。” 过去了一个月时间,他哪里还看不出来,如今的师父哪还有什么谋划,完全就是在硬撑罢了,对于师父先前交代的事情,阎崇嶂也没那么放在心上了。 身为道子,离合道境巨擘太近,反而会更清楚他们并非旁人想象的那种天地化身,也是一位修士,只不过实力更强而已,少了许多神秘感。 “那你来干嘛?”搬山宗主没好气的回头看去。 闻言,阎崇嶂脸色突然凝重了许多,叹口气道:“我现在反而希望沈小友暂时忘了搬山宗……无量道皇宗的潘伯阳过来访宗,已经到咱们宗外了。” “潘伯阳?”搬山宗主思忖片刻,这才道:“道兵录排第三十九那个小子?” 对于白玉京修士而言,能让合道境巨擘记得他的名字,本身就是一种实力的证明。 当然,这也并不是说搬山宗主闲得过头。 这些大宗天骄,随时都有合道宝地的可能,一旦实现突破,凭借这些人的积累,实力很可能直接就会凌驾于他们这群老东西之上。 “正是他,上次沈小友得罪的也是他……只不过他并不清楚沈小友的身份。” 阎崇嶂蹙眉,略感头疼:“我已传令下去,让我宗弟子长老不得再提及沈小友的任何事情,那三位南洪道子都是聪慧之辈,应该也不会说漏嘴,就怕……” “怕什么怕,三十日都未过来,难不成这几日就能来?他爱来不来!” 搬山宗主明显有些口是心非,不过好歹是合道了宝地的人物,很快便压下了情绪,淡淡道:“无量道皇宗最近势头太甚,想攀附他们的势力太多,我们贸然凑上去未必是什么好事,你自己看着招待,随便打发掉便是。” “我就怕他是来问罪的。”阎崇嶂轻声道。 “你得罪他了?”搬山宗主侧眸看去。 “那倒没有——”阎崇嶂话音未落,便被师父冷笑打断。 “就算得罪了又怎么样,要问罪我搬山宗,他区区一个小辈也配?劳烦徒儿把你的脊骨给为师挺直溜些,我现在是真感觉挺丢人的。” “我……徒儿明白了。” 阎崇嶂沉吟一瞬,脸上露出些许无奈,世人皆夸他沉稳,以至于就连在先前多看沈小友一眼,都会让杨长老大惊失色。 但沉稳沉稳着,倒也逐渐失了许多锋芒。 再看那天剑宗苏红袖,人家实力未必强过自己多少,那浑身的锋锐,却刺得阎崇嶂有些眼疼。 他用力揉了揉脸,转身朝着宗外而去。 在搬山宗外。 接连天地的擎天巨柱之巅,恢弘的江山画卷徐徐展露开来。 无量道皇宫中,同样摆放着一个蒲团。 只不过相较于之前,上方端坐的人影变得无比凝实,五官也是清晰可见。 这尊来自洪泽顶级大势力的嫡系弟子,终于是首次以真身的形式,降临了位于西洪的这个偏僻之地。 同样的道皇宫,如出一辙的江山图。 但其中溢散的雄浑之势,相较于先前何止高了十倍! 那人眸光森寒的朝着下方看去,身上的气息明显有些虚浮,像是受了什么创伤。 但他的嗓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浑厚响亮,犹如洪钟大吕在天际荡开:“无量道皇宗,第九分宗,亲传弟子潘伯阳,前来访宗!” “阎崇嶂,还不快快出来相迎?” 这指名道姓的举动,显然是带了不善的味道。 但无论是他的名字,还是身后的无量道皇宗,都足以支持他在西洪横行无忌。 对于这群北洪修士而言,隐姓埋名才是最愚蠢的行为,被人截杀了都无人知晓。 大摇大摆的亮出他们的道皇宫,方可一路无阻! 绝无旁人敢觊觎半分! ------------ 今天更新晚点 睡过头了,今天更新会晚点,争取不超过十二点。 ------------ 第五百三十四章 再次观山,嚣张的道皇宗(保个全勤) “身为弟子,怎能如此无礼,直呼我宗道子之名。” 搬山宗内,诸多长老脸色微变,潘伯阳的名声确实不小,跻身道兵录前四十之列,单论实力,也有资格成为无量道皇宗的分宗道子。 可无论是因为何种原因,对方毕竟还不是道子。 以这般高高在上的架势前来访宗,甚至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简直就是把搬山宗当成了他无量道皇宗的附庸了! 虽然在西洪,有许多势力都想攀上无量道皇宗的高枝,但成为他们的友宗,和成为他们呼来喝去的一条狗可是有本质区别的。 若是后者……搬山宗还真没必要给这个面子。 话说难听点,北洪和西洪隔着那么远呢,哪怕道皇宗实力再强,也很难顶着北龙宫的压力,将手伸到西洪这边来。 “安静些。” 杨运恒身为大长老,像这种尴尬的时候,是肯定要代替道子出面的。 长老丢人总比未来宗主丢人要好。 这时候得罪潘伯阳不是什么理智之举,上次沈小友和其结下了死仇,要是搬山宗再添一把火,说不定这来自北洪的小子一怒之下,还真回去请来两尊长辈……那可就麻烦了。 “你们去请南洪几位道子到外门逛逛,陪着他们解解闷。” 杨运恒朝着几位长老使了个眼色,一边是北洪霸主,另一边是南洪土皇帝,哪怕实力差距悬殊,但谁还没点傲气。 所谓王不见王。 也只能先请暂时势弱的那边暂避一下了。 准备好一切,杨运恒整理了一下衣衫,又叹口气,龇牙咧嘴许久,这才挤出了一个略带谄媚的笑容。 正准备迈步跨出宗门去迎接,却见阎崇嶂从后山掠出。 “这种事情你凑什么热闹。”杨运恒显然还在因为上次的事情生气,说话仍旧是不太客气。 阎崇嶂朝着他翻了个白眼:“被一個别宗弟子吓得不敢出面,这道子才算是白当了……走吧,莫要让其找到什么发难的借口。” 杨运恒沉默瞬间,无奈的摇摇头,发出一道苦笑。 看着这两人犹如难兄难弟般朝着宗外而去。 魏元洲缓缓转身:“罢了,莫要再给搬山宗添乱了,随便逛逛吧。” 换做曾经与无量道皇宗齐名的南洪七子,以三人道子的身份,就凭这潘伯阳,摆宴都未必有上桌的资格。 但大势已去,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更何况要是真起了什么争端,倒霉的还是搬山宗。 就在这时。 阎崇嶂却是浑身一滞,就连那张方正的脸上都是涌现几分不安。 “怎么了?”杨运恒疑惑扭头看去。 “你信世间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阎崇嶂闭上眼眸,感受着那丝刻意提醒自己,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心中暗自叫苦。 沈小友还挺懂人情世故的,知道他自己有祸在身,不愿给搬山宗带来麻烦,不仅没有大张旗鼓,反而还刻意做了掩饰。 但……但这时机也挑的太好了些! 这对结了死仇的冤家,居然同时登上了搬山宗。 “不会吧?”杨运恒也是顿时反应了过来,颇有些口干舌燥之感:“那我去打发掉他?” 不是搬山宗言而无信,主要是这时机确实不合适。 阎崇嶂眼角跳了跳:“不可。” 师父笃定的三日,如今已经变成了三十日,说明沈小友或许并没有那么看重无名山。 如今终于登门而来,要是搬山宗再做推诿之态,让其觉得自己心不诚,那很可能就没有下一次了。 至于直接告诉对方潘伯阳的事情…… 想起上次沈小友那悍然将这道皇宗弟子从天上拽下来的凶戾举动。 阎崇嶂心里便是咯噔一声,真让对方知道了此事,不打起来才有鬼了。 “我去应付潘伯阳,你带沈小友从小路去观山,寻个僻静之地,别闹出什么动静。” 阎崇嶂很快便打定了注意,随即独身朝着宗外迎去。 杨运恒用力揉揉眉心,听起来好像可行,但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感觉怪怪的。 …… 在距离搬山宗还有一段距离的碧蓝天际,沈仪安静等候着阎崇嶂的回应。 郁兰和幽常被他收回了识海当中,身旁仅带着安忆这头小虎妖。 主要是在西洪已经得罪了不少堪比合道境的大妖。 譬如那位霜虎族长。 若是运气不好碰见了,沈仪担心自己连唤出几位殿主的反应时间都没有。 那金镯法宝倒是可以抵御合道境的手段,但毕竟是人家的东西,一旦动用起来,不免会被捕捉到气息,只能用来应对真正的危机时刻。 虽然随身带着个小姑娘显得有些奇怪,但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而且安忆同样是沉默寡言的性格,存在感并不强。 “沈小友,你可算来了。” 伴随着话音,杨运恒从天际掠来,在看清前方人影后,略微怔了一下。 身形颀长的俊秀青年一袭墨衫,旁边跟着个娇小姑娘,同样穿着犹如墨染般的马面裙。 在那如出一辙的气质下,就连面容都有了几分相像的味道。 沈小友失踪了这些日子,难道是去找闺女去了? “有劳长老了。” 沈仪并没有太多客套,虽然有些奇怪为何来的不是阎崇嶂,但也没有多问,轻点下颌回应,随即拱手致谢。 见状,杨运恒愣了下,随即又是摇头苦笑。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同样出身尊贵,且天赋惊人,那边那个恨不得把“无量道皇宗”几个字写脸上,至于这边这个,只要不得罪对方,竟是给人一种谦谦君子之感。 可惜了,现在毕竟不是南洪的天下。 “沈道友,我宗道子现在被杂事缠身,实在抽不出空来迎接,还望道友谅解,这边请。” 杨运恒话音里的热情多了几分真切,能结交这样一位年轻天骄,对搬山宗来说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沈仪也不墨迹,径直抽身跟着对方朝着遥远的擎天巨柱掠去。 随着距离越近,他对那无名山中秘藏的期待也是愈发浓郁起来。 神岳法已经强悍到这般地步,那后面的功法又该拥有何等恐怖的效用,若真是仙法,那这趟西洪就不算白来。 “沈道友,请跟我这边来。” 杨运恒没有带着沈仪走原本那巨大掌印之处,而是从另一个僻静的地方入了搬山宗。 原本还想解释一下,并没有怠慢的意思,却没成想沈道友看上去似乎早就心里有数,还刻意又敛去了几分气息。 “实在是……不敢得罪。” 杨运恒抿抿唇,朝青年投去略显尴尬的感慨笑容。 “明白,我会尽快。” 沈仪点点头,毕竟得罪了无量道皇宗,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敢大摇大摆和自己接触。 他将目光投向了眼前的矮山。 随即盘膝而坐,干脆利落的将神魂沁入了进去。 “小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便是。”杨运恒努力让老脸看上去更和善些。 “谢谢您,我不用。”安忆垂手站在沈仪身后,虽回应的很有礼貌,但稚嫩嗓音中却是带着淡淡的疏离感,说完以后便将目光重新放回了沈仪的背影。 还真像啊……杨运恒对先前的猜测又笃定了几分。 紧跟着他转身朝着山路外走去,屏退左右,神情凝重的镇守在了那里。 “……” 安忆静静的盯着沈仪,对于她而言,等待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甚至都不太能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青年那张白皙脸庞上面,眉心忽然紧蹙起来,豆大的汗珠不断渗出。 整个人身上更是溢出了些许枯寂的味道。 见状,安忆下意识抬眸,水润的瞳孔有些闪烁不定起来。 就是这种味道,在初见时就让她颇为熟悉。 此刻沈仪脸上那些微不可察的变化,其中蕴含的情绪,都是她曾经亲身体验过一遍的东西。 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安忆不敢轻易打扰,只知道对方应该和自己当初一样痛苦。 稍稍犹豫后,她朝前方走了一步,略微俯身,轻轻用袖口擦掉了青年额上的汗渍,这才重新站了回去。 …… 搬山宗主殿当中。 阎崇嶂神情有些难看的坐在主位之上,侧眸看着旁边的潘伯阳,在失去了江山图的映衬后,此人看上去也只不过是个略带骄纵的年轻修士罢了,嗓音也并不浑厚,反而带着些许尖锐。 “潘道友,是不是有些过了?” 阎崇嶂收回目光,扫向下方左右分坐的各大长老:“你是来做客的,还是来教训我等的?” “过了吗?” 潘伯阳用手帕擦了擦毫无血色的唇角,轻笑道:“上次在你搬山宗附近,可是让潘某受了不小的损伤,我现在能安静的坐在这里,而不是请我宗长辈前来问罪,就已经是很给搬山宗面子了。” “你应该知道的,我师尊乃是无量道皇宗的宗主。” 是第九分宗的宗主……阎崇嶂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问罪?这真是让人听不太明白了,我不记得搬山宗何时得罪过贵宗,要是较真起来,我替贵宗寻了两头妖魔天骄,阁下似乎到现在还没有给出酬劳。” “酬劳……呵。” 潘伯阳忽然冷笑了一声,眸光泛寒的朝着阎崇嶂看去:“我不怕告诉伱,无量道皇宗为何要寻这些妖魔天骄。” “众所周知,我宗薛师兄刚刚登上了宗主之位,执掌第二宝地,即便你出身西洪这般贫瘠之地,应该也听说过他的大名?” “薛颜前辈曾经占据道兵录首位,他的尊讳,崇嶂自然是听过的。”阎崇嶂略微抬掌,朝着虚无处抱拳。 之所以说是曾经,不是因为对方被人超过了,而是因为他合道了,故此才从道兵录上隐去了姓名。 “听过就好。” 潘伯阳重新靠回椅背,淡淡道:“薛师兄有个弟弟,返虚前同样是不世出的天才,可惜身俱大妖血脉,修不得无量道皇宫。” “以贵宗的底蕴,想要寻些其他高深道宫法,应该不是什么难事。”阎崇嶂倒不介意与对方闲聊,反正只要这小子别乱逛,乖乖呆在大殿中,免得叨扰到沈小友,别的都好说。 “嗤,想要做宗主,必须得修习无量道皇宫,此乃我宗铁律……是不是听得有些乏味,觉得此事跟你们没关系?”潘伯阳闭上了眼眸,唇角扬起一个古怪的弧度。 一对兄弟,若是真的同时成为无量道皇宗的宗主,其地位之高,不言而喻。 “……”听着潘伯阳口中的威胁意味,阎崇嶂脸色微变。 “我宗有仙碑,其上描绘了所有弟子的道皇宫,就在不久前,上面显现出了一座与众不同的妖宫。” 潘伯阳放缓了嗓音:“薛师兄仔细观察了很久,终于替他弟弟寻出了一条新路,而且到现在已经初具成效,若是能收获那头琉璃青凤,便能助其弟弟跨过一道大关,必然能让薛师兄心情大悦……但现在,那头琉璃青凤便这样毫无价值的死了。” “就在你们搬山宗的助纣为虐下,死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阎崇嶂更是倏然站直了身躯,神情漠然道:“潘道友,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助纣为虐四字从何说起?” “你急什么。” 潘伯阳同样慢悠悠的站起了身子:“你们眼睁睁看着他对本座出手,却未干涉,到底是什么心思,也就是本座一句话的意思。” “现在,你还觉得本座过了吗?” 他随意的拍了拍袖口:“放心,冤有头债有主,只要让本座泄了这口气,琉璃青凤的事情本座就当没看见,阎道子也别磨蹭了,把那天在场的人都叫出来,本座要一个一个的查问,直到把那小子的身份问出来为止。” “……” 阎崇嶂眸光迅速扫过下方的长老们。 长老们悄然握掌,皆是心中有数。 他们当然知道那位南洪来的神秘修士,对于搬山宗来说意味着什么,沈小友就是解开无名山秘藏的那把钥匙,而且目前来说,也是唯一的那把。 既然道子打算要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他们当然不能拖对方的后腿。 “既然阁下不信,那就请便吧。”阎崇嶂略微侧眸,重新坐了回去。 别忘了,沈小友现在可就在搬山宗内,哪怕心头有再大的火气,也只能暂且按下。 “还挺沉稳。”潘伯阳轻笑一声,那天这位搬山宗道子出言劝和的举动,本身就古怪到了极点,以搬山宗目前的处境,有机会能攀上无量道皇宗,那是祖坟冒青烟才有的好事。 结果对方却做出了这般反常的举动。 说什么毫无关系,真拿自己当猪了。 “你,过来。” 潘伯阳朝着下方一指,便是唤来了一位长老。 他这轻蔑的动作,让那位长老脸色顿时铁青起来,身为西洪顶级势力出身,哪里受过此等屈辱,但在阎崇嶂的示意下,他还是强忍着怒火走了过来。 随着时间流逝。 潘伯阳就像是闲聊一般,挨着挨着跟下方众人聊了个遍。 所幸杨运恒早就交代过了一切,径直忽略了所有关于南洪的事情,哪怕潘伯阳再怎么旁敲侧击,得到的回答皆是如出一辙。 “现在阁下可还满意?若还算满意的话,阁下亦有君子之名,应该不会做那种信口开河的事情。”阎崇嶂摆出了送客的姿势。 “满意?” 潘伯阳看上去并不着急,笑意更甚,眼中寒芒涌现:“如果没记错的话,贵宗的大长老好像到现在尚未露过面,你可别告诉我他离宗办事去了?” 磨蹭这么久,这年轻修士终于是亮出了獠牙。 从访宗之时,看见乃是阎崇嶂亲自出来迎接,而且旁边无人陪同开始,潘伯阳心中就有了怀疑。 这种丢人的事情,大长老居然让道子单独面对? 为何要避?无非心虚罢了。 再加上先前在斩杀那头琉璃青凤的时候,那位大长老便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整个人都是急躁难安。 潘伯阳对心中的猜测又笃定了几分。 “现在就劳烦你阎道子,去将那位大长老请过来吧。” 就在阎崇嶂终于忍不住准备发难之时,却见潘伯阳又重新坐了回去,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咬咬牙,直到此刻,才发现了这群北洪修士的难缠之处。 “那就只能请阁下先等着了。” 阎崇嶂转身大步踏出了主殿。 ------------ 第五百三十五章 之前算什么结仇,现在才是结仇(不好意思,有点太晚了) 远观不知山高,唯有攀上那条崎岖山路,方知步步艰难。 在有了上次的经验,以及身怀神岳真意打底后。 沈仪灌入妖魔寿元的速度越来越快,休息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如果说第一次攀山,感觉到的是浩瀚的压迫,仿佛深陷泥潭之中。 那这一次他登山的体验,就是这无尽的泥潭汇聚成了一座大山,然后这座山愈发缩小,直到只剩巴掌大,最后狠狠的镇压在登山人的脊背之上。 压得人有种魂飞魄散之感。 而在安忆的眼中。 沈仪盘膝坐在矮山之外,就连双肩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一身墨衫早已湿透,黏糊糊的贴着肌肤。 无论她怎么擦,也擦不去对方眉心的劳累。 直到天际有流光掠来。 阎崇嶂刚刚落至无名山处,便是看见了满脸呆滞的杨长老。 对方的这副神情,让他莫名想起了沈小友上次观山时的自己。 这大胆的想法,让阎崇嶂一时间都放下了潘伯阳的事情,急不可耐的寻找起了沈仪的身影。 在看到那熟悉的背影后。 阎崇嶂眼中涌现了几分惊惧:“……” 他知道无名山对沈小友的宠爱,也在努力消化上次的三日之事,好不容易快要说服自己了,现在又搞这一出。 这才多久?一个下午? 观对方的外表变化,显然是又有了颇多的收获。 怎么,无名山这是生怕他累到身子,以后不来了,直接给他生造了一截梯子? “看开些……至少他还亲自观了一下,不是这座山主动去找他。” 杨运恒拍了拍自家道子的肩膀,出声安慰了一下:“对了,那人已经打发掉了?” “呼。” 阎崇嶂用力揉揉太阳穴,强迫自己把目光从沈仪身上移开,否则他真的害怕自己忍不住冲上去掐住对方的脖子。 “这位是?”他看向旁边的小姑娘。 “沈道友带来的小家伙,颇为乖巧,就是性格与他一样,略有些冷淡。” 杨运恒笑了笑,随即便是看见了阎崇嶂眼底的忧虑:“怎么了?那姓潘的总不至于要在咱们的地盘撒野吧。” “罢了,你自己口风紧些。”阎崇嶂也不藏着掖着,径直将先前大殿的事情径直告诉了对方:“所幸沈小友又给了我一个惊喜,你先去应付着,待小友观山完毕,我负责送他离去。” “……” 杨运恒深吸一口气,哪里能想到堂堂无量道皇宗的亲传,竟然能说出如此无耻的话语,硬把脏水往搬山宗身上泼。 不过那薛颜之名响彻洪泽,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 “我去了。”老头轻点下颌,随即化作流光消失在了天际。 阎崇嶂收回视线,却忽然发现沈仪的背影停止了微颤。 顷刻间,那双漆黑眼眸缓缓睁开,深邃瞳孔之中倒映出了一尊高大的石碑,其上仅有笔锋笨拙的“镇岳”两字。 【合道(珍).镇岳法:未入门】 【剩余妖魔寿元:二十三万年】 “这就……结束了?” 阎崇嶂怔在原地,自己登了这么多年,都未完全看见的镇岳法,更是只修习到了入门阶段,便让他在西洪闯下偌大的声名,现在就这么轻易的被沈小友收入脑海之中。 现在就算没有潘伯阳的事情,他也按捺不住将沈仪送离搬山宗的念头。 实在是,太他妈气人了! 这座山为何就对自家这群修士如此苛刻。 阎崇嶂深吸几口气,快步走了上去,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蕴养神魂的宝丹:“沈小友,快快将之服下,莫要损伤了根本。” “多谢阎道子。” 沈仪习惯性的调整着心绪,努力让神情维持平静,嗓音沙哑的道了句谢。 就在这时,安忆却是伸手接过了宝丹,小步走到沈仪前方,沉默不语的伸出手掌,再次用袖口替其擦了擦汗渍,然后将宝丹放到了对方手中。 虽然不知道沈仪刚才经历了什么。 但自己在那阴森大墓当中,最痛苦无助的时候,便是希望有人能这样摸摸自己的头。 故此,她便下意识的这样做了。 “……” 沈仪瞥了眼这小妮子,突然反应过来,有了一尊合道境镇石在旁边护着,自己好像也算是有了几分底蕴。 他重新闭上眼,再睁开时,那强行平静下来的眸子内,终于是流露出许多类似于烦躁和抗拒的情绪。 谁会喜欢承受着脊骨被碾碎的痛苦,去攀登劳什子山路,而且一登就是近四十万年。 他现在恨不得一脚踹碎这座无名山! 沈仪大口大口的吞服着养魂宝丹,颇有些赌气的模样,看得阎崇嶂满脸茫然,他还从未见过沈小友露出过这般神情。 怎么了,这是跟无名山两口子吵架了? 那自己是不是……有机会了? 阎崇嶂甩甩脑袋,抛开了这奇怪的想法,略带委婉道:“我实在是有些事情缠身,陪不了小友太久,若是沈小友没有别的事情,我先送你离开,等有机会再好好聚一聚,到时候咱们不醉不归。” “好。” 沈仪点点头。 其实他先前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也大概猜出了是什么事情。 虽奉行斩草除根的原则,但沈仪也知道分寸,在搬山宗内斩杀一尊无量道皇宗弟子,会给这些修士带来多大的麻烦。 他只是没料到那潘伯阳居然如此心切。 罢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这边请。” 阎崇嶂松了口气,照例还是走向了一条小路,带着对方朝宗外而去。 沈仪起身跟上,安忆仍旧是盯着他的长靴后跟,寸步不离。 在阎崇嶂的带领下,三人很快便是离开了搬山宗。 “沈小友,这次算是怠慢了,下次有空再来,千万莫要客气。” 阎崇嶂将沈仪一路带出极远的距离,确保四周没有无量道皇宗的修士在蹲守,已经足够对方安全离开。 这才无奈拱手道别。 师父当初教的那些东西,今日是一点儿都没用上。 “稍等。” 沈仪手里握着一枚玉简,并没有着急离去。 “小友还有何事?但说无妨。”事已至此,阎崇嶂也懒得再去搞师父的那套东西了,他不太喜欢那种互相谋算的感觉,而且就沈小友这副样子,估计也不会吃那套。 沈仪正准备抬掌,却是略微回头看去。 阎崇嶂也是察觉到了什么,脸色骤变,倏然转过了身子。 只见天幕尽头,一副雄伟的江山画卷迅速延伸而来,顿时让这碧海青天之间,多出了喧嚣的市井气息。 一道画外身影,掠过高山黄河,穿行于大街小巷,这漫长的距离在其脚下犹如咫尺之间。 直到彻底立于两人上方。 潘伯阳不紧不慢的将手帕揉皱丢掉,然后轻轻拍掌,垂眸俯瞰着下方的两道身影,略带玩味道:“不愧是搬山宗道子,还真是稳得住啊,分明我要找的人,就在你搬山宗内,却还能表现的像个没事人一样。” “若不是我多想了一些,在你身上留下点气息,今日还真被你蒙混过去了。” “请问,本座现在还算是信口开河吗?” 潘伯阳唇角扬起弧度,眼眸却是无比森寒:“搬山宗允了本宗之事,却出尔反尔,勾结邪修,坏我薛师兄大事,你现在最好仔细思考一下,如何平复本座之怒。” 能看得出来,这位君子已经不是第一次做类似的事情了,几句话便是给搬山宗扣实了帽子。 “至于你,伱就轻松多了。” 潘伯阳将目光投向另一道墨衫身影,缓缓收起了笑意:“你只需要负责安心受死就好。” 在此人的三言两语下。 阎崇嶂呼吸愈发粗重起来,他全然没想到,北洪的手段居然高深到了这般地步,竟是让他丝毫察觉都没有。 如今事情败露,他几乎可以预见搬山宗会有多大的麻烦,如果潘伯阳此言属实,抓捕妖魔天骄真的跟薛颜有关,那此事甚至有可能会波及到师父这位合道境巨擘。 被抓了个现行。 哪怕是以阎崇嶂的丰富经验,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总不能……杀了此僚? 尽管这個想法很诱人,而且身处搬山宗的地盘上,只要真的愿意动手,潘伯阳可以说是十死无生。 但对方既然敢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其实就已经说明了此事不可行。 一尊招摇过市的无量道皇宗亲传弟子,他的行踪人尽皆知,若是陨落在了西洪,根本不可能瞒得住。 而无量道皇宗为了保证他们的威慑力,就绝对不会轻拿轻放。 在这样的情况下,或许跟南洪七子一样被逼得偏居一隅,便已经是搬山宗最好的结局了。 “怎么,看见本座的真身,不敢像先前那般狂妄了?” 潘伯阳盯着沈仪,见对方沉默的模样,忽然觉得十分有趣。 “……” 沈仪瞥了眼手中的玉简,眉眼间蕴着的燥意又浓了几分,他轻声道:“闭上眼。” 潘伯阳和阎崇嶂同时怔了一下。 片刻后,阎崇嶂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闭……闭上眼? 对于一个拥有神魂的白玉京修士来说,这举动和掩耳盗铃没有任何区别。 但却代表了沈小友的态度。 首先是撇清这事情与搬山宗的关系,至于要撇清什么关系…… 阎崇嶂倏然转过身去,震惊的盯着旁边的青年,仓促道:“沈小友!不可冲动!容我再与他商量一下。” 斩杀一尊无量道皇宗的亲传,这绝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更何况对方如今以真身降临,其实力可不是上次可以相提并论的。 “闭上。” 沈仪懒得再多说什么,略微挥掌,便是给了阎崇嶂一记天衍四九。 在这位搬山宗道子陷入呆滞的刹那。 他终于是抬起了眼眸,随意扫过天上那道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平静嗓音中莫名多出了几分危险的气息:“我好像跟你说过,我不喜欢有人站在上面跟我说话。” 听着这熟悉的话语,看着沈仪脸上同样的随意。 潘伯阳终于是神情狰狞起来,再没有先前和阎崇嶂交谈时的淡定。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哪怕这次以真身而来,他也下意识的没有祭出那锁链道兵。 只是满脸凶狠的低声道:“所以呢?” 沈仪一手握着玉简,略微不习惯的用左手轻轻按下,以此回应了对方。 臻至圆满的神岳法悍然而出。 潘伯阳脸上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整个人便是犹如折翼之鸟,猛地从天际坠下,轰然砸入了水域之中! 他完全没料到对方竟然还有这般诡异的手段。 一时间在深水中疯狂挣扎起来,宛如被钩了唇的大白鱼,好不容易探出手掌,像是攥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五指骤然紧攥。 天际的江山图中,一柄覆满了赤雷的玉尺缓缓探了出来。 一时间狂雷乱舞,将天幕都映得变了色。 道兵录第三十九,天元幻雷尺。 不同于上次,这次它终于以全盛之姿出现在了世间。 犹如赤色长龙般掠入水中,掀起汹涌波涛,好似将整片水域都分离开来。 “现在到本座了!” 潘伯阳终于将其握在掌中,心中大定,咆哮着砸碎了身上部分无形的山岳,随即猛地朝着水上掠去! 就在其终于离开水域的刹那,却没能像想象中那般回到江山图中。 一只长靴轻飘飘的踏在了他的肩上,身着墨衫的身躯看似单薄无比,但在他的脚下,潘伯阳却是感受到了比先前更恐怖的压力。 整个人半个身子都沉在水中,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再离开半分。 他骇然抬头看去,正好对上了沈仪冷淡落来的眸光,那张俊秀脸庞上有些兴致缺缺,甚至都懒得正视自己一眼。 “去。” 沈仪又取出了一枚玉简,随手扔给了安忆。 在潘伯阳惊疑不定的注视下,那浑身没有半点气息的小姑娘,竟是一个迈步便消失在了原地。 也是那刹那间的气息波动,让他整张脸都陷入了扭曲,乃至于深深的怀疑起了自己的感知。 怎么可能?! “给本座滚开!” 惊惧中,潘伯阳怒吼一声,手中的天元幻雷尺狠狠的朝着身上的身影砸去! 但他余光却忽然瞥见了沈仪那空荡荡的左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笔直的金纹玄刀。 刀锋随意的掠过。 玄金二色斩进了赤色的雷霆当中,触碰到了那布满血丝的通透玉尺。 咔嚓—— 几乎没有任何转机,就像真正的精铁砸上了一块翠玉,玉尺连一个呼吸都没坚持到,便是彻底崩碎成了漫天玉片。 长刀悍然穿过了潘伯阳羸弱的脖颈。 扑哧! 一枚鲜活的头颅就这样飞了起来! “……” 沈仪略微感受着指尖那温润的血渍,神情未变,随手收起了长刀。 就在这时,只见天上的江山图忽然倒卷而下,当着他的面接走了那枚死不瞑目的首级。 沈仪侧身看去。 只见江山图中有一个道士毫不犹豫的扭断了自己的脑袋,然后高高跃起,用脖子接住了潘伯阳的首级。 下一刻,潘伯阳竟是在老道的身上活了过来,满脸惊慌的开始在那大街小巷中疯狂逃窜起来。 与此同时,整幅江山图都是迅速朝着无量道皇宫中卷去。 “啧。” 沈仪略微蹙眉,他终于知道这群北洪的修士为何能这般嚣张了。 除去道兵以外,这些手段哪怕不是仙法,也足够令人震撼了。 他收回视线,指尖在腰间轻轻一弹。 那里挂着一枚精美的玉佩,呈现玄白二色,犹如阴阳鱼般交错。 在玉佩晃动的刹那。 一声虎啸声化作无形波纹贯穿了整幅江山图。 这副天地气息汇聚而成的画卷,在被虎啸声触及到的刹那,宛如变成了一副真正的画,被烈焰所吞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而去。 老道哀嚎着跪倒在地,瞬间被吞没。 那枚头颅重新掉了下来。 被那只修长手掌托在掌中,潘伯阳嗓音中多了几分嘶哑的哭腔:“我认输!我认输!道兄饶命!” 然而他那血泪朦胧的视线中,沈仪白皙的脸庞上的神情,却是和上次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同样的平静且果决。 随着五指倏然攥紧! 这颗脆弱的首级便是轰的炸碎开来。 场间再次陷入平静。 沈仪用气息洗净手掌,收起潘伯阳的尸首,这才撤去了先前落在阎崇嶂身上的天衍四九。 安忆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他的身旁,将手中的玉简递了过去。 沈仪走到满脸愕然的阎道子身旁,将两枚玉简放到对方手中,轻声道:“辛苦道子了,沈某还有事情在身,告辞。” 话音落下,他没有过多解释的意思,转身径直化作紫白长虹远遁而去。 “咕咚。” 阎崇嶂好不容易才从破解天衍四九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呆呆的立在原地,直到余光扫过那仍旧暗红的水面,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惊悚的抬头朝天上看去。 只见碧空如洗,哪里还有什么无量道皇宫的影子。 “沈小友……” 阎崇嶂突然感觉心脏越跳越快,乃至于有些魂不守舍。 他本能的举起了手中的玉简,紧张的将神魂沁入进去,待到看清其中内容,他的目光居然愈发涣散起来。 只见第一枚玉简中,乃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一式记载完整的镇岳法! 至于第二枚玉简,里面的东西带给他的震撼,完全不输于第一枚。 那是一副简单的画面。 金纹玄刀轻易碎去天元幻雷尺,轻松的不比砸烂一块豆腐困难多少,然后干脆利落的斩去了潘伯阳的脑袋。 这玉简中的内容并没有记下动手之人的面容,却足矣证明很多东西。 譬如这般强悍的道兵,肯定是跟搬山宗没什么关系的。 再加上距离如此之远,潘伯阳又毫无招架之力,搬山宗难以伸出援手,只来得及记下了凶手的一些信息…… 虽然还是有很多漏洞。 但在转瞬之间,这或许已经是沈小友……沈道兄能做到的极致了。 阎崇嶂手握两枚玉简,仍旧呆在原地,一时间竟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很难想象出来,到底是何等恐怖的势力,才能培养出沈道兄这般天纵奇才,却又心思缜密的修士。 对方看似冷淡,出手狠辣,却比阎崇嶂见过的任何人都更值得结交。 这位搬山宗道子怔怔朝着天际看去。 上次自己最后做出的举动,或许比师父想象的还要正确。 ------------ 生日调休 昨晚那章熬太晚了,接近三点钟才弄完,早上六点才睡着。 今天过生日,睡醒和室友出去瞎逛了下,吃了个饭,本来是算着时间回来的,但是回到家一身大汗,空调一激给我整困了…… 今天不算请假,明天会补上一更(今天确实也更了5K3) 看在小九过生日的特殊情况下,今天就别骂我啦。 骂了我也不看,直接缩头。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今天不算请假,明天会补一更,明天会补一更。 ------------ 第五百三十七章 风起洪泽,万妖殿强势入驻!(调休补更) 搬山宗,大殿之中。 主位上的潘伯阳双眸微阖,身形犹如流沙般消散而去。 杨运恒怔怔站在殿外,双目圆瞪,目光死死盯着场间众多长老:“你们就是这样看住他的?” 众人皆是悚然而坐,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这北洪修士的一式障眼法,竟然就这般轻易的骗过了他们这些经验丰富的老东西。 “他去哪里了?!” 有长老愕然出声:“难不成是盯上了咱们宗内的什么东西?堂堂无量道皇宗的亲传弟子,莫非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行那窃贼之举?” “嗬嗤……” 杨运恒并未回答,唇皮剧烈颤抖,一拍脑门,脚下踉跄退后两步,只感觉天旋地转。 完了,全都完了! 一想到潘伯阳看见沈仪就藏在搬山宗内,再联系上之前阎崇嶂所说的事情,这位大长老便是顿感浑身发寒。 区区一个潘伯阳当然不算什么,毕竟搬山宗拥有两位合道境巨擘坐镇,也不算什么任人拿捏的小势力了。 怎么可能忌惮一介小辈。 但要是涉及到了薛颜,再加上这畜生在耳旁吹风,添油加醋……杨运恒猛地捂住心口,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剧烈搏动,他连呼吸都紊乱了几分。 “我去通传宗主!尔等随时待命!一个也不许离开!” 这已经不再是一个道子能解决的问题,必须得请宗主出面了。 杨运恒甚至不敢奢望再去护住那位沈道友,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先把自家道子从这滩浑水中拉出来,千万别把搬山宗置身于南洪七子和无量道皇宗的争端中。 现在潘伯阳大概率已经和沈小友碰面了,他很担心阎崇嶂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若是动起真格来,这两尊庞然大物,任何一方都不是搬山宗能得罪的起的。 念及此处,杨运恒果断的转身朝殿外走去。 就在这时,他却是看见了一道有些失魂落魄的身影,安静的站在殿门处。 “崇嶂?” 杨运恒惊呼出声,下意识朝对方身后看去,却发现无论是沈道友还是潘伯阳都已经没了踪影。 “都散了吧。” 阎崇嶂无精打采的挥挥手,让一众满脸错愕的长老先行退下。 这些人并不知道沈仪刚才身处搬山宗的事情,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能让自家这个沉稳的道子,罕见的露出了这般神态。 但对方不愿说,他们也不敢多问,只能接连起身退出了大殿。 阎崇嶂缓缓朝着主位走去,随即沉沉的靠在了椅背上,吐出一口浊气:“呼……” “急死個人!到底什么事情,你倒是说啊!”杨运恒急得吹胡子瞪眼。 “潘伯阳死了。” 阎崇嶂闭上眼眸,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让这位大长老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起来。 下一刻,杨运恒猛地扑上去,毫无上下尊卑的攥住了道子的衣领,压低声音,面容狰狞道:“你他妈是不是疯了?!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搬山宗的道子,上次的事情我都不与你计较了,你现在是要将这宝地内的无尽生灵,上上下下同门尽数推到火坑里去吗?” 阎崇嶂听着耳畔的痛斥,嘴角却是多了几分自嘲。 他睁开眼,抬起手掌,颇感无趣的将两枚玉简递了过去。 “……” 见状,杨运恒止住了话音,惊疑不定的看了过去,然后一把夺过了玉简,径直将神魂沁入其中。 不多时,他的手掌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不知是惊恐于沈仪骇人的实力,还是对此事感到有些心绪复杂。 两枚一模一样的玉简,其中一枚中又记载着镇岳法,那第二枚中的东西,大概率也是出自那人之手人。 “这是他给你的?” “嗯。” 阎崇嶂撑着扶手,让自己坐直起来,感慨道:“这所谓的修行,真挺无趣的。” 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对于沈道友而言,简直是唾手可得。 更让阎崇嶂心里难过的是,他居然并不觉得这事情有什么问题,在和对方寥寥几次接触后,反而有种莫名的想法,这都是沈道友应得的。 其实他也想做个潇洒仗义之辈,但碍于道子的身份,真的已经放弃了很多原本的性格。 要是无拘无束的话。 他刚才应该也会对着天上的江山图挥出一拳的……大概吧。 “……” 杨运恒终于明白自家道子为何会是这般模样了,这种无论心性还是天赋都被旁人盖过去的滋味,而且自身还作为承受恩情的一方,却无法偿还的感觉,的确是很让人难受。 “若是无量道皇宗前来问罪,这玉简就劳烦伱来交给他们吧,全当帮我稳一稳道心了。”阎崇嶂略带歉意的看去,这种事情,他真的做不出来,只能委屈下这位大长老了。 杨运恒沉默了一瞬,突然摇头道:“不必等他们过来问罪,我们或许要更主动一点。” 阎崇嶂怔了一下,却并没有开口反驳,而是安静等待着下文。 这位大长老或许油滑了一些,但绝不是那种主动出卖沈道友的性格。 “造势!” 杨运恒深深吸气,侧眸盯了过去:“让无量道皇宗知道,沈道友的出身究竟有多么尊贵,身后乃是何等恐怖的势力……唯有这样,他们才会忌惮,也能让西洪这群势力,不敢轻易帮着他们参与此事。” 无量道皇宗在西洪并没有太多的掌控力,譬如想要搜集消息,肯定是要借助本地势力的手。 唯有震慑住这群本地势力,才能更好的护住沈道友。 “况且,就凭这把能斩断天元幻雷尺的玄刀道兵,我说沈道友是小势力出来的,可能也没人会相信吧?” 听完杨运恒的话语,阎崇嶂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 确实,无论是沈道友的神秘程度,还是其身怀的实力,都满足了虚构出一方庞然巨擘的条件。 再加上搬山宗推波助澜……而且这样也能把对方和南洪七子切割开来。 以沈道友的性格,对方肯定是不希望他所做的事情,会影响到南洪七子的。 大殿中。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悄然朝着殿外掠去。 …… 西洪,腾云坊市。 灵岳宗和无双宗的道子打扮如寻常修士一般,混迹于人群之中。 姬师叔去了水中玉山,他们两个也没急着再去下个宗门请援,至少要先弄清楚自己等人总是被婉拒的原因是什么。 随着这段时间的打听,关于无量道皇宗的事情也是缓缓浮出水面。 “呼。” 无双宗道子苦叹一声,他是真没想到,最后影响到南洪局势的,居然只是一个北洪顶级势力随意的下令而已。 怪不得那些宗门都不肯直言,这是担心自己等人还看不清七子如今的落魄身份,也懒得再起什么争执。 就在这时,灵岳宗道子却是缓步走到了两个窃窃私语的修士面前,极为客气的拱手道:“两位道友,在下并非刻意窃听,只是恰巧听见了无量道皇宗的名字,我对北洪向往不已,不知可否出价买下这个消息?” 见此人气度不凡,那两位修士倒也没有多说什么,皆是拱手回礼:“说什么出价,道友太客气了,本就是些小道传闻罢了。” 说罢,两人大方的祭出了一枚玉简,提醒道:“事关西洪,道友平日里也要小心些。” 灵岳宗道子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如此容易。 他赶忙出言谢过,随即握住了那枚玉简。 只见其中记载的东西好似经过了专门的处理,显得极其模糊,仅能看见两道流光相碰,一者玄金,一者赤红,甚至辨不清流光中到底是什么。 “看见那漫天赤雷了吗?” 其中一个修士仍旧是心有余悸:“若是没看错的话,这就是道兵录第三十九位的天元幻雷尺,乃是无量道皇宗潘伯阳前辈的道兵。” 在他的话音中,灵岳宗道子便是眼睁睁看着那赤雷溃散,玉尺崩碎。 整个过程不超过一个呼吸! “按理来说,碎了天元幻雷尺,这玄金光芒便顺理成章的取代它的位置,但……实在是太轻松了,按照旁人推测,至少也应排进前十之列的。” 一件陌生的道兵,突然跻身洪泽合道之下的前十。 这件事情的恐怖程度,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不知何时能亲眼窥见这件金莲妖佛的真容。”另一人啧啧称奇。 灵岳宗道子咽了咽喉咙,出来这么长时间,他对道兵录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深知第三十九位是何等强悍的实力,放在南洪七子内,恐怕也只有苏红袖能达到这个位置。 但在那玄金光芒下却显得那般脆弱不堪。 看那金光似莲,华美难言,其中蕴着的玄锋却凶煞万分。 金莲妖佛,倒也贴切。 南洪还真是沉寂太久了,外面早已强者辈出,让人颇有些自惭形秽之感! “这位道兄,你可别再向往北洪了,说不准要乱起来了。” 高瘦修士突然出声打断了灵岳宗道子的思绪,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这件道兵从来没在西洪出现过,首次出现便是斩了无量道皇宗的亲传弟子,听闻这道兵之主乃是出身极凶极煞之地,背后势力专程冲着无量道皇宗而来。” “你瞧瞧他这斩杀潘伯阳的轻松模样,哪里可能发现不了附近有人在窥视,可这玉简还是传出来了……只能说明他根本就不在乎!人家就是堂而皇之的要对无量道皇宗宣战!” 两个翻掌便能搅动洪泽风云的顶级势力,若是真的互相厮杀起来,恐怕就连仙人都会被惊扰。 “多谢两位道友提醒。” 灵岳宗道子再次拱手道谢,随即快步回到了另一位道子身旁。 两人传音许久,眼中却是亮起了光彩。 要是此事属实,说不定对南洪还是好事情,至少这群西洪修士势力有了危机感,必然会抱团取暖,少些互相残杀的事情,而且那祁家老大难道就敢放着自家地盘不管,把心思尽数放在南洪上面? 就算他敢,其他势力在追随的时候,也会多出几分顾虑。 至于这突然出现的凶煞势力本身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原本七子在南洪偏居一隅乃是件坏事,缺资源,缺影响力,但也正是如此,七子本身就没有什么值得别人惦记的东西。 一块难啃又没肉的骨头。 除非是像龙宫这种死对头,否则别人吃饱了撑的才会跑到南洪七子去。 估计等这两方巨头厮杀完了,都未必会想起南洪。 …… 如出一辙的情况同样也发生在腾云坊市之外。 在某只无形大手的操控下,类似的消息通过各种渠道,以极其夸张的速度在西洪水陆间传荡开来! 距离西龙宫最遥远的山巅云雾间,一头头青凤栖息于梧桐间。 其中体态最健硕俊美的那头琉璃青凤,绕着高山间一颗空荡荡的大树来回盘旋,凤鸣声尖锐刺耳,贯穿云霄。 在西洪这片地方,有胆子有实力动它幼子的存在并不多,亦或者说除了西龙宫和无量道皇宗以外,根本没人有理由做这样的事情。 但它又收到了在玉山龙妃的寿宴上,有自己族人露面的消息,最后还有人看见那位美妇安然离去,若真是西龙宫想要动手,根本不需要找借口,既然杀了它的幼子,已经结下死仇,又怎会介意再多杀一头。 而且它查遍族人,也没有找到符合那位“同族”的人选。 此事整体透着古怪! 有人不仅敢于对琉璃青凤下手,还打算假借它们一族的名号做事。 直到今日又收到了新的消息,得知无量道皇宗亲传弟子陨落西洪之后,这头琉璃青凤才算是在满头雾水中,终于寻摸出了一些思绪。 同样是对大势力的晚辈出手,同样没有恩怨可循! “给本座去查!无论是不是他们做的,都先查清楚那势力真正的身份!” 一支势力入驻西洪,就算隐藏的再好,也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更何况从那些玉简中所观到的场景,那些人根本就没有掩饰的意思! 霸道猖狂!为所欲为! 伴随这高昂长鸣,一头头琉璃青凤接连腾空,朝着四周掠去。 “都悄悄查,莫要让人发现。”琉璃青凤族长深吸一口气,又不甘心的多添了一句,若真是能和无量道皇宗相抗衡的大势力,哪怕自己有丧子之痛,也只得暂且按捺下来,先看看情况了。 随着青凤入云。 在别的地方,身披玄白大氅的中年人同样也在召集族人,掌中握着类似的玉简。 “金莲妖佛?” 安廷风眼中隐约还残余着癫狂,他倏然捏碎了玉简。 这熟悉的作风,倒是让他想起另外一个即便面对自己时,还能保持淡定从容的高傲小辈。 对方甚至拥有连他这尊堪比合道境的大妖都不理解的手段。 那副底气十足的姿态,倒是像极了背后有人撑腰的模样。 “哪怕倾尽全族之力,该是我的东西,你也得还给本座。” 安廷风痴痴的笑了笑,让下方众多虎妖皆是浑身微颤。 宝月大墓被毁,族中十八位顶级强者无一活口,受此重创,就连仇人的身份都不清楚,皓月霜虎一族最该做的事情是先冷静下来,观察情况,但看族长的意思,好像是要带着它们掀起一场杀伐! 众多虎妖面面相觑,总觉得族长已经疯了。 “……” 或许连搬山宗都未曾想到。 他们原本只是想要护住沈仪而刻意捏造出的东西。 最后居然还能传回南洪的龙宫当中。 一座位于汹涌水域,却岿然如山的塔形高楼内。 祁家和柯家的两位龙长子正举杯相谈。 “回禀太子爷,您上次让我们查的东西,如今终于有了些眉目。”龙宫大将单膝跪在楼外。 “……” 头戴冕旒的柯家太子爷缓缓放下了手中酒盏。 他就知道,以那两头古怪妖魔的嚣张秉性,又怎么可能藏得住太久。 “说。” “无量道皇宗亲传弟子潘伯阳,命陨西洪,牵扯到了一方未知势力,出手之人所持道兵,被唤作金莲妖佛,如今载入道兵录第三十九位,不过根据旁人推断,它真正应该处于的位置大概在前十之列,甚至前五也有可能。” “无量道皇宗也敢招惹?” 柯家太子似乎是有些意外,要知道在洪泽这片地方,对方已经算得上是最庞大的势力,即便是龙宫,也唯有北宫和东宫能与之一较高下。 不过正因如此,反而让他将这未知势力与先前的两头大妖联系了起来。 毕竟敢对自己如此轻蔑,能做出挑衅无量道皇宗的举动,也不算太离奇。 “柯兄,莫非你识得那些人?叫个什么名字。”对面那头醉眼朦胧的老龙抬起了脑袋,毕竟涉及到了自家的地盘,免不得多问几句。 “叫什么名字就不知道了,我只晓得它们自称……” 柯家太子重新举起了酒盏,眼中流露出几分森寒杀机,他倒是不介意替无量道皇宗多透露些消息,哪怕这未知势力和那两头古怪大妖间并无关系,至少也能借助那群北洪修士的手,帮自己找找那两个出言不逊的蠢物。 “殿主。” ------------ 第五百三十八章 前往万象阁 飘渺云海间。 沈仪盘膝端坐于陡峭山崖,双掌搭在膝上,身上墨衫猎猎作响。 倒不是因为闲的没事干,主要是留给柯十三一点休息的时间。 从修行之初,沈仪就发现了随着词缀越珍稀,功法的难度完全是倍增的。 那些拥有词缀的功法,乃是天骄们的专属。 柯十三肯定算是脑子极为聪慧的那种,否则也不会一边打磨妖躯,一边还自学了返虚灵法青龙碎星枪。 但镇岳法身为一式合道境珍法,哪里是单纯灌入寿元就能修习成功的,恐怕功法还未臻至圆满,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柯十三先疯了。 暂时的休息也是必要的。 何况沈仪先前剩下的妖魔寿元本来也不多了。 他感受着山岳之意,顺便朝着下方投去目光。 在那妖魔混居的洞府中,妩媚脸庞上还沾染着血渍的郁兰缓步走了出来,身后乃是浓郁到令人反胃的血腥恶臭。 【合道(珍).镇岳法:小成】 【剩余妖魔寿元:一百零七万年】 那些被搬山宗标注出来的大势力暂时招惹不起,沈仪干脆就选了这些比较弱小,又没什么底蕴和天骄的妖族,觉得无量道皇宗不会瞧得起它们,故此也没有逃走……主要是凭借它们的实力,也很难逃到哪里去。 虽然没有找到有价值的妖族化作镇石,毕竟不是每一支妖族都能单凭自己抢到一块地盘,大部分还是散乱妖魔聚集起来求生存,让沈仪没办法施展“举族之力”的手段。 好在寿元还是存下来不少。 柯十三帮忙推演功法,安忆守护左右,郁兰和乌俊便做起了这些苦力活。 反正一个都别想闲着。 “继续。” 沈仪随手将柯十三又拉进了面板。 镇岳法作为那座山上藏着的第二式后续功法,其威力有些超出了他的想象。 仅是小成阶段,效果便是超过了臻至圆满的神岳法。 当然,修习的难度也是愈发可怖起来。 就在沈仪推演之时,却发现妖魔寿元许久都没有再增加过,不由用神念提醒了一下乌俊。 “回禀我主,都逃的差不多了。” 乌俊无奈回应,这些小势力妖魔本就靠着望风听声的本事活着,它们这样扫荡式的收割妖族性命,消息早就传了出去。 “除了咱们的原因,我从那几头小妖口中得知,西洪最近不太平静,似有大势力侵入了进来。” “知道了。” 沈仪沉吟片刻,倒是没有太放在心上。 毕竟他又不是西洪修士,反而这片水陆越乱对他越有利,浑水才能摸大鱼。 就是以后出行时要稍微提防一点,避免被搅入不必要的风波中。 最好的方式,自然是先找到那位姬宗主……至少得知道对方的位置。 沈仪是不太想再体验一遍被霜虎族长追杀的刺激了,若非运气好,凝聚出了一尊合道境镇石,自己真的差点交代在那里。 念及此处,他又加快了灌入妖魔寿元的速度。 不知是不是错觉,修习镇岳法和观山时的感觉其实很相像,沈仪已经体验过了一遍,有所习惯,如今又有柯十三来承受大部分的折磨,他居然莫名觉得还挺轻松的…… 沈仪低头俯瞰着脚下山岳,只觉得这一望无际的浩瀚山脉,好似愈发微渺起来,可以一掌握之。 他略微抬掌,然后轻飘飘的按了下去。 轰隆隆—— 云雾环绕间,整座山脉猛地朝下方沉去,直到化作了一片微不足道的浮岛。 虽做不到霜虎族长那般拿山移海,但在那道神岳真意的加持下,似乎也掌握了些许合道境才能拥有的伟力。 沈仪重新闭上了眼眸,妖魔寿元如流水般逝去。 日月轮转,直到柯十三猛地从面板中跃出,脚步跌跌撞撞的还没走出三步,便是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那张好不容易恢复些许清醒的脸庞上,此刻灰暗的仿佛变回了镇石,全无生息。 刚刚赶回来的乌俊被吓了一跳,转身就想跑:“我主,我再去找找有没有别的小妖。” 老柯终究还是被主人给玩儿没了!下一个该不会轮到自己吧? 【剩余妖魔寿元:六十三万年】 【合道(珍).镇岳法:圆满】 “……” 沈仪略带古怪的瞥了它一眼,就这乌龟的脑子,说不定还不如自己呢,哪有浪费妖魔寿元的资格。 随手将除了安忆以外的几位殿主尽数收了起来,柯十三这次估计得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了,至于郁兰和安忆,前者压根就没有修习过什么修士功法,若是和天剑宗沾边儿的还能派上些用场,别的还是算了吧。 至于后者,这小虎妖脑子应该还不错,就是还在摆烂,而且也需要先用基础点的功法再喂养一下。 “还是缺人啊。” 沈仪叹了口气,现在搬山宗肯定是暂时不能回了,无量道皇宗也不是傻子,肯定会派人过去搜寻的。 先避避风头也好。 用来渡第五劫的妖魔天骄暂时也没有消息。 沈仪沉吟片刻,想起了先前乌俊禀告的事情,既然有大势力侵入,那西洪必然会逐渐乱起来。 琉璃青凤和皓月霜虎这些大妖族,肯定也会做出反应……要是能寻到消息,多斩杀一些,到时候身旁有两尊合道境镇石相助,自己办起事情来也会游刃有余许多。 先找个人多的地方打探消息。 念及此处,沈仪站起身子,化作紫白长虹消失在了原地。 …… 西洪,腾云坊市。 原本喧嚣的酒肆此刻略显空荡,那掌柜的靠在柜后,脸上浓郁的笑容中颇有些敢怒不敢言的味道。 外面人潮如海,店内却仅有一桌客人,显然是有人清场了。 无双宗道子和灵岳宗道子看上去有些不适,离宗之时,魏元洲便是叮嘱了他们要低调行事,现在这般行径实在是太过惹眼。 不过两人却并没有提出异议。 毕竟来了西洪这么久,发出去的玉涵也不止一道了,这还是首次收到了那么客气的回应。 万象阁算是新崛起的修士势力之一,虽实力不算太强盛,仅有一位刚刚突破合道的宗主坐镇,但也算是跻身仙宗之列,而且以消息灵通著称。 就连两位道子都没想到,第一个展露出愿意援助南洪的势力,竟然会是先前几乎没抱太大希望的这群人。 之所以说这些人客气,是因为他们不仅给了回应,还让恰巧路过坊市的自家道子亲自过来迎接。 “天上掉馅饼,你信吗?”无双宗道子盯着对面的几人,皮笑肉不笑的给自家师兄传音。 “不信。”灵岳宗道子客气的举杯,随即淡淡传音回应。 哪怕有了先前的事情会影响到西洪局势,也不至于反应如此迅速,让这么一方仙宗如此热情。 “那……找個借口抽身?”无双宗道子略微垂眸,却没成想径直遭到了师兄的否决,眼中不由掠过些许惊讶,要知道这位出身灵岳宗的师兄,或许比魏元洲还要谨慎,这可不太符合对方的性格。 “不走。” 灵岳宗道子神情不变,传音解释道:“我们的时间有些不够了,当然,他们肯定是不会真出手相助的,毕竟这群消息贩子可不会谈什么大义,不过咱们拿东西换点消息总是没问题的。” 此次请援的事情,之所以这么艰难,就是南洪七子对西洪的了解实在太少了,宛如无头苍蝇。 “既然如此,那干脆别寒暄了,直接去呗。” “再等等,姬师叔不在,我担心出什么情况,已经传信给了元洲他们,到时候若是要做什么决定,咱们几个一起也方便些。” “他们那边怎么样?” “元洲说……搬山宗已经答应全力支持南洪七子,而且是出自宗主令。” 此言一出,无双宗道子差点有些失态,只得笑着拍了拍衣摆,做出一副酒水洒了的模样。 自己两个在这边这么惨,结果那边却如此顺利,简直让人有些心态失衡。 这运气也差太多了。 出自宗主令的意思便是……如果情况需要,就连搬山宗主都会亲自出手。 双方彻底结盟。 相当于一下子给南洪拉来了两尊合道境巨擘的援手! “……” 桌子对面,面容阴柔的灰衫中年全当看不见两人的神情变化,自顾自的寒暄举杯,笑道:“不知两位道兄,何时可以启程?陆某也好向宗门通传一声。” “陆道子见谅,我等还需等下师兄师妹一起,是先前就约好的。”灵岳宗道子笑着摇摇头。 “无妨无妨,诸位人生地不熟,结伴而行确实要安全许多,那咱们就在这坊市多留几日。”陆鸣川不仅没有半点不悦,反而还极其贴心的安慰了几句。 话音未落,他却是略微抬头,有些疑惑的朝外面看去。 只见一道颀长身影悄然踏入了酒肆,身旁仅携着个容貌娇嫩的小姑娘,对方好像是没有看见掌柜的眼神提醒,自顾自的走到桌边,然后坐到了两位南洪道子的身旁。 陆鸣川唇角抽了抽,没有急着发火,而是客气询问道:“这是两位道兄的故友?” 两位南洪道子也是看清了来人的面容,无双宗道子眼瞳骤缩,下意识想要起身行礼,却被灵岳宗道子悄然按了回去。 “没错。” 说实在的,灵岳宗道子也是很惊奇,自己刚刚才给元洲他们传信,沈宗主居然就已经到了! 不过看对方这副随意的姿态,估计也是不愿暴露身份。 有一位宗主在旁边看着,那就不必再兴师动众了,毕竟沈宗主的实力,只要是参与过七子大会的应该都心里有数。 至少是不输于苏红袖的,甚至可能还胜于她。 再加上尊崇的身份,已经能替南洪七子做大部分的决定。 “无双宗戴建书,参见沈宗主。” “灵岳宗钟秀,参见沈宗主。” 两人齐齐传音见礼,并言简意赅的替对方介绍了眼下的情况,顺便好奇的瞥了眼对方身后的小姑娘。 “万象阁陆鸣川,还未请教道兄贵姓?” 陆鸣川起身认真拱手,他敏锐的捕捉到了戴建书刚才在见到此人时的神情变化,若是没猜错的话,此子同样是南洪道子之一,而且绝对是其中地位最高的那个! “免贵,沈。” 沈仪轻点下颌,其实他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 原本只是想着过来打探下消息,没想到还能遇见熟人,最近收获颇丰,差点都忘了自己还有南阳宗主这个身份。 既然目的一致,那正好顺路了。 至于钟秀所说的忌惮……要是这万象阁真有别的想法,其实沈仪除了花钱买以外,也不介意用别的方式来获取消息。 “既然沈道兄都来了,那其他几位?”陆鸣川朝旁边看去。 “他们或许路上遇到了些事情,那就不等了吧。”戴建书见沈宗主孤身前来,只字未提其余三位道子,猜测大概率是给他们安排了别的事情,随即干脆的站起了身子。 “哦?” 闻言,陆鸣川眼里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望,却立马就掩盖了下去。 虽然少了两个,但好歹迎来了一条大的。 作为投名状,应该已经足够了。 “那就……请诸位上路吧?” 陆鸣川笑着站起身子,身后的几位万象阁修士也是迅速跟上。 “嗯?这话听着可不太吉利的样子。”戴建书侧眸看去,调侃了一句。 “抱歉抱歉。”陆鸣川假意轻轻扇了自己两下:“陆某嘴笨,诸位不要介意。” 戴建书笑着收回了目光,心中并没有太过在意。 如果说先前还颇为忌惮的话,现在就好多了。 这不是自大,而是有沈宗主在旁边,想必只要不是傻子,都应该知道对一位宗主出手是什么概念。 那是不亚于灭门之仇的事情,是可以让七子暂且放下南洪,尽数踏足西洪前来报复的。 别说是区区一个万象阁,以南洪七子的实力,数遍整个西洪,也唯有西龙宫能承受的住这庞然巨物的怒火。 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只要亮出身份,对方都得好好思忖下后果。 万象阁是卖消息的,又不是替别人卖命的。 这种蠢事,再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够。 ------------ 第五百三十九章 不收钱的话,那我可就用别的方式了 “安廷风独女被劫,琉璃青凤一族幼子失踪……我本以为这是无量道皇宗的手笔。” “毕竟在西洪这片水陆,哪怕是龙宫,也没必要同时得罪这两大妖族势力。” “直到潘伯阳也陨落了。” 陆鸣川看似噙着笑容在前方带路,脑海中却是响起了师尊的嗓音。 万象阁在西洪水陆四处都布满了探子,力求掌握最多的消息,这是他们能在混乱的西洪,成功捡漏一块合道宝地,跻身仙宗的立足之本。 潘伯阳的死本身就很离奇,更离奇的是这消息传播出来的速度实在是有些夸张了。 很明显有人在推波助澜。 或许真有一个极具实力的未知势力想要入驻西洪,毕竟天元幻雷尺的确是被轻易击碎了,但从他们还需要耍这种小手段来看,肯定还没有达到能和无量道皇宗正面抗衡的程度。 万象阁成为仙宗的时日尚短,地位还不算稳固,急需拥有一方强悍的盟友……亦或者靠山。 原本想的是,能否靠着消息灵通的本事,提前傍上这个新入驻的强悍势力,毕竟对方初来乍到,最缺的就是一个合格的探子。 但随着万象阁探查的越发深入,他们却发现了这事情的古怪之处。 近日时间,若说真有什么大势力涉足西洪,那无疑就是南洪来的那群蛮子了。 好巧不巧的是,安廷风的独女被劫走之前,整个皓月霜虎一族,要说有人得罪了谁,那就是前往参加玉山龙妃寿宴的安屠逍。 根据收到的消息,安屠逍当时得罪的乃是一介陌生的年轻修士,他身旁跟着一头琉璃青凤。 事情的起因,则让万象阁查了许久,才归咎于一個同样陌生的女人身上,那是南洪七子当中碧海宗的道子,唤作林悠。 然后宝月大墓便出事了。 万象阁又从琉璃青凤入手,发现曾有人见过那位族长幼子曾前往地冥幽蟒一族,而这幽莽一族又亡于搬山宗之手。 同样的,潘伯阳死讯传出来之前,对方最后去的地方也是搬山宗! 如果探子回禀的没错,南洪七子兵分两路,另一支求援的目标,好像就是搬山宗。 至此,整件事情好像一下子就全部串联起来了。 甚至连万象阁那位合道境巨擘,都是有些心绪动荡起来,他们似乎已经掌握到了一个,在如今的西洪可谓是最有价值的消息。 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将这消息卖给谁。 经过深思熟虑以后,万象阁还是排除掉了无量道皇宗这个看似最强悍的存在,毕竟县官不如现管……真正能在西洪照拂到万象阁的,还得是这里的地头蛇! 更何况除了西龙宫以外,就连南洪的柯家太子爷,也曾托人来万象阁打听关于什么“殿主”的消息。 哪有那么多未知的势力,还都如此嚣张跋扈? 南洪七子果然是老糊涂了,想要重新回来,又没那个胆子,还要搞些如此可笑的花招,装腔作势。 怪不得被南龙宫一直压制在边陲之地,整整十万年都翻不了身。 现在缩头王八装不下去了,终于想起来抵抗了,不觉得有些迟了吗? 就这点本事,还请援?嗤,老老实实呆着吧。 “诸位请随我来。” 陆鸣川客气点头,顺便又看了下那个默不作声的黑裙小姑娘:“还未请教,这位是?” 这些可都是自己卖出去的货物,当然得提前知道具体值几个钱,到时候跟龙宫邀功的时候,也好多些说法。 “故人之女,托我照料。” 沈仪点了点头,随口解释一句。 身为年轻修士,在外办事,随身带个没修为的小姑娘,看上去的确是有些奇怪。 可是没办法,得罪了那么多大妖,特别是在见识了霜虎族长的骇人手段后,身旁没个合道境护着,心底总有些不安。 “年纪太小,没什么见识,有些怕生。” 看到就连戴建书和钟秀都是时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 为了让自己显得稍微正常些,沈仪故作年长模样,顺手搓了搓小家伙的脑袋。 本以为这位摆烂的西殿主不会有什么反应,却没成想安忆一边发呆,一边却是本能的用脑袋蹭了蹭沈仪的掌心。 待她反应过来,娇小的身躯瞬间僵硬了一些:“……” 沈仪悄然收回手掌。 也正是这个动作,让陆鸣川眼底又掠过一丝可惜,看上去气质如此不凡,结果竟然真就是个普通小姑娘,还在撒娇和腼腆的年纪,看来是没什么意外收获了。 戴建书和钟秀对视了一眼,心中有些疑惑。 别人不知道,难道他们还不清楚,沈宗主出身南阳宝地,当初离开南洪时一共就自己八人,何时在西洪又有了什么故友。 不过对方乃是宗主,旁边又有外人,两人还是安静的跟在了沈仪后面。 在陆鸣川等人的带领下,一行人很快便是离开了腾云坊市,于青天碧海间穿行,远离了人烟。 “陆道子,叨扰一下。” 人高马大的钟秀忽然出声叫住了他们,看上去憨厚的脸上仍旧挂着笑容:“这好像不是去万象阁的路?” “……” 陆鸣川怔了一下,没想到这群南洪蛮子的心思还挺细腻。 不过他连半点慌乱也无,反而笑道:“顺路过去拿个消息,道兄知道的,我们靠着这个吃饭,不过你要是赶时间的话,也可先回宗门。” 换做旁人,本就是在麻烦万象阁,哪里好意思说个不字。 钟秀从开始到现在,从未做过冒昧之事,此刻拒绝起来却不带半分犹豫:“挺赶时间的,还望陆道子谅解一下。” “没问题。” 陆鸣川顿时掉头换了方向,唇角多出一丝玩味的笑。 他垂眸看向脚下一望无际的清澈水面。 或许这群南洪蛮子压根就不知道在西洪这片地方,西龙宫到底拥有着怎样的地位。 只要在水上,其实具体在哪里动手,根本无所谓的,反正也没人敢管。 无非就是麻烦些罢了。 设下陷阱,瓮中捉鳖?这些人想太复杂了,万象阁只不过负责替龙宫指个路,仅此而已。 换做从前,万象阁肯定是不敢轻易参与到这种事情当中来,但这次不同,南洪七子的对面除了两座龙宫以外,还多了太多太多敌人。 琉璃青凤,皓月霜虎,甚至还有无量道皇宗。 这一份消息,他们甚至可以连着吃好多次。 四处树敌,自寻死路! “呼……到了。” 陆鸣川突然在云海间停下,毫不掩饰的取出了一枚海螺。 他并没有对着身后众人说话,更准确的说,从这句话响起的刹那,他便再没有给过这群南洪蛮子哪怕一丝多余的眸光。 包括那些万象阁的其他修士,也是漠然瞥向两位南洪道子,既没有动手的意思,也没有抽身而走的举动,就这般安静的悬立着。 “你们真是疯了。” 在海螺出现的瞬间,戴建书轻叹一声,紧跟着便是消失在了原地,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钟秀。 以正常人的逻辑,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仅是南龙宫试图抗衡七子,西洪祁家至今才出动了一个老大,别说让七子伤筋动骨了,单纯论纸面实力,七子现在还远胜于南龙宫。 两虎相争,高下未分。 这群消息贩子,怎么敢这么快就站队的? 两人根本不用商量,便是干脆利落的封住了陆鸣川的所有退路,甚至无需祭出道兵,雄浑的气息就足矣让其绝无招架之力。 三城修为的实力,放在不需要渡劫的妖魔中或许平平无奇,但要是放在人族修士当中,那就是绝对的天骄之流,这一点不分南洪还是北洪。 毕竟那一关死劫,可不是那么好渡过的。 至于功法间的差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区区一个万象阁,怎敢和南洪七宗的道子相提并论! “……” 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恐怖气息,陆鸣川却连转身的意思都没有,包括其余的万象阁修士,同样脸色不变,似乎完全不会担心自家道子的安危。 只有身处西洪的势力,才能明白西龙宫究竟强悍到了何等程度。 就在钟秀粗糙的大掌即将接触到陆鸣川肩膀的刹那,一层通透的白玉罩以肉眼难见的速度轰然落下,宛如酒盏倒扣,顶端乃是九条栩栩如生的金龙呈爪状摊开。 那看似薄如蝉翼的白玉,在结结实实挨了钟秀一掌后,别说碎裂了,整体连丝毫的晃动也无。 陆鸣川的肩膀近在咫尺,落入这位灵岳宗道子的眼中,却好似一道无论如何也无法逾越的天堑。 戴建书也是狠狠的撞在了玉璧上,浑身气息溃散的同时,眼皮剧烈跳动起来,眸子里涌现忌惮之色。 这玩意儿隐隐透露出的凶险意味,绝不是白玉京修士能够破开的! “啧,九龙白玉罩,果然名不虚传。” 陆鸣川面露感叹,随即恭敬的朝着水中施礼:“万象阁陆鸣川,携我宗修士,参见祁七爷!” 听见这个名字,钟秀缓缓收回了手掌。 其实没什么好推断的,西龙宫总共七位龙子,皆是堪比合道境的大妖。 戴建书揉了揉肩膀,重新认真的看向陆鸣川:“你万象阁,真的已经准备好承受我南洪七子的报复了吗?现在派人替我传信我宗的宗主,此事还有得商量,莫要自误。” 六位合道境宗主的怒火,便是西龙宫也得好好思忖一下。 “嗤,还在装……”陆鸣川没忍住笑出了声,重新站直身躯,戏谑道:“你们惹了多少势力,自己心里清楚。” 闻言,钟秀和戴建书同时怔了一下,随即疑惑对视。 他们一直觉得费解的答案,好像就藏在对方刚才的那句话里。 但南洪七子向来与世无争,哪怕是和南龙宫都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若非柯家太子突然发疯,就连此次的争端都不会有,怎么可能又得罪了其他势力。 “……” 沈仪略微挑眉,想起这万象阁乃是以消息灵通著称,突然有点不想让对方继续说下去了。 他侧眸扫过周围的玉璧,随即抬起了手掌。 轰隆隆—— 一道道身影倏然窜出了水面,皆是身披鳞甲的老妖将,有的独角,有的长髯,或多或少,几乎全都拥有龙族血脉。 少说二十几位,全都散发着白玉京以上的气息! 仅是一次行动,便是拿出了穷极整个搬山主宗之力才能拿出的阵仗! 完全不逊色于当初剿灭地冥幽蟒时的派头。 “咦,七爷呢?” 陆鸣川带着一众万象阁修士,赶忙又摆出了恭敬之色,悄悄扫过这些身影,脸上却多了些疑惑。 要知道,此事可是涉及西洪诸多大族,还包括了无量道皇宗。 祁七爷应该不会吝啬亲自降临此地。 “七爷的事情,也轮得到你来打听。”这群水族老将中,为首者乃是龙族血脉看上去最浓郁的一个,除了面目狰狞丑陋以外,角鳞皆全,长髯飘飞。 它冷冷瞥了万象阁众人一眼:“七爷暂时要去处理别的事情,这里有我等就够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陆鸣川连连陪笑,心中却是怒火滔天。 万象阁拿出身家性命陪西龙宫玩,对方竟然如此不放在心上,分明先前答应好的……到底什么事情,能比自己提供的这个消息还重要?! 有九龙白玉罩在手,再加上这么多水族大将,处理这几个南洪蛮子当然足够了。 问题是万象阁的赏赐呢?西龙宫的庇佑承诺呢! 祁老七不出面,仅凭这些水将,哪个能做主?! 想归这样想,陆鸣川却还是客客气气道:“那就劳烦诸位将军,把这些人押回龙宫了,若是审问时有什么不明白的,万象阁随时恭候诸位来信……如果方便的话,也可约个时辰,我等还想登门请见七爷。” “啧。”那为首的大妖将笑了笑,敷衍道:“再说吧,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 说罢,它重新看向了那九龙白玉罩,将视线落在了困于其中的几人身上,咂咂嘴:“殿主?这看着也不像啊。” 这几人看上去都那么年轻,无论是哪个,都跟南龙宫传来的消息对不上。 哪有什么嚣张的龟妖,暴虐的龙妖。 硬要说有什么古怪,就是那墨衫青年看起来有点平静过头了。 这群水妖的话语,让戴建书和钟秀听得满头雾水。 不过身为南洪道子,这点胆识还是有的,两人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慌乱,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身后的沈宗主。 不过对方似乎并没有亮出身份的意思,只是探出手掌,修长五指缓缓攥紧。 “我等现在……”戴建书有些沉不住气了,无论如何,至少也得想办法把消息传出去吧。 钟秀却是眉尖微蹙,双耳微动,疑惑的朝旁边看去。 就在那修长五指彻底握拢的刹那,一道清脆的声音,就这般在众人耳畔清晰响起。 咔嚓。 无数道薄薄的玉片纷飞,在烈日的悬照下散发出晶莹光泽,九条栩栩如生的金龙像是被什么重物压碎了脊背,发出阵阵哀嚎。 然后化作一堆破铜烂铁,携着漫天的玉片,哗啦啦的坠入了水域。 “……” 陆鸣川脸上的谄媚逐渐僵硬起来,拱起的双掌也是凝滞在了空中。 他呆滞的盯着那墨衫青年,却见对方恰巧也随意的扫了过来,但只是瞬间便又移开了目光。 但就是这转瞬即逝的对视,却让陆鸣川的眼中多出了一片璀璨的星辰。 他和身后的诸多万象阁修士,全都犹如一截截木桩子般傻站在原地。 臻至圆满的天衍四九,再加上开了第四城的修为。 沈仪甚至懒得再多看一眼,便是转身朝着那群水将投去了目光。 “嗬嗤……嗬嗤……” 陆鸣川想要求饶,想要怒斥祁老七的不守信,但在那漫天漠然眼眸的注视下,他却浑身颤抖,只剩下俯身于地的念头。 然而身为万象阁道子,此刻就连这简单的动作,都成了一种奢望。 他刚刚低头,首级便是坠入了水中,试图跪俯在地,四肢和躯干却是瞬间崩裂开来,除他以外,身后的诸多万象阁修士也是整齐的化作血肉洒落。 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充斥了周遭。 让戴建书和钟秀下意识停止了吞咽的动作,好熟悉的场景……同样的抬掌,只不过上一次是刘兴山长老,而这一次却是囊括了整整八个万象阁修士,再加上那件九龙白玉罩。 “呼。” 沈仪略微调整着呼吸,臻至圆满的镇岳珍法,已经让他拥有了极度接近于合道境的伟力,故此才能破开这玉罩子,但同样消耗也不小。 至于剩下这二十几位水族大将…… 他放下手掌,屈指轻轻弹了一下腰间的阴阳佩,安忆常伴左右,这第四件道兵消耗的乃是她的底蕴,故此沈仪压根就没有收回去过。 换而言之,他现在一直维持着第四城的加持。 叮。 阴阳佩的效用其实很简单。 白玉护神,玄玉伤魂。 那一道虎啸,乃是直指修士神魂的凶煞手段! “你敢毁我七爷法宝!” 万象阁众人的陨落,显然是让那水族老将愣了一下,刹那间,它携着众多妖将,暴怒而起,在冲霄妖气的席卷下,悍然朝着那道墨衫身形扑杀了过去。 其阵仗甚至比当初倾巢而出的搬山宗还要恐怖许多! 然而当玉佩晃动的刹那,一道近乎凝为实质的咆哮声,呈现虚无的狰狞虎首模样,足有百丈高大,獠牙尖锐,将这群身影尽数吞入了那血盆大口当中! 吼!吼!吼! 二十余道身形就这般突兀的僵在空中,它们怔怔盯着前方的沈仪,脸上还维持着暴怒之色,但双眸却是早已陷入灰暗,再无半点神采可言。 宛如一尊尊石像,接二连三的朝下方坠落而去。 在这诡异的一幕中。 沈仪随意挥袖,将这些完整的妖躯尽数收入了扳指当中。 做完这一切,他才侧眸看向旁边的两人:“现在还去吗?” “……” 钟秀和戴建书本能般的左看右看,只见方才还挤满了人影的海面,在短短时间内,便是变得令人心悸的空荡起来。 他们用力咽了口唾沫,终于将视线放回了面前这人的身上,嗓音微颤道:“沈……沈宗主?” 虽然这张脸熟悉无比,就连脸上的神情都和当初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但现在,两人却是真的有些犹豫起来。 “如果不去的话,就先回去吧。”沈仪轻点下颌。 他是感觉通过正常的方式,应该没办法从万象阁口中问出点什么了,而且这群人好像知道的有点太多了,但如果要用自己的方式,带上这两人好像有些不太方便。 “都听您的。”戴建书现在哪里还敢说个不字。 都说苏红袖杀性极重,但跟面前这位随手斩去近四十条性命,还能做到面不改色,连嗓音都没有丝毫变化的沈爷相比,她简直可以称得上人畜无害的小姑娘。 ------------ 第五百四十章 高下立判? “这,这跟合道境有什么区别?” 辞别了沈宗主,戴建书心神不宁的朝着腾云坊市的方向掠去,还是没忍住回想起先前的事情,唇角抽搐的朝钟秀看去。 轻描淡写的碎去九龙白玉罩,仅用一眼便斩杀掉万象阁修士,最令人惊悚的还是那件玉佩道兵,在那肆虐的虎啸声下,诸多堪比白玉京的大妖,竟是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若是合道境巨擘不出面,戴建书很难想象,在白玉京这个层次,到底还有谁能胜过沈宗主。 莫非要靠传闻中的仙法?! “确实有些吓人。” 钟秀深吸一口气,便是以他的沉稳,此刻指尖也是在不受控制的微微发颤。 这位年轻宗主,真的是和自己等人一样,从南洪出来的吗。 享受着同样的资源,不对……沈宗主好像也没用过南洪七子的什么东西,至于那块南阳宝地,沉寂了这些年,哪里还有什么剩余价值。 所以,对方是如何成长到这般恐怖程度的。 难不成只要天资足够,真的可以无视天材地宝和功法间的差距吗? 钟秀摇了摇头,摈弃了这个荒唐的念头,与其相信这个,还不如信沈仪是秦宗主转世。 他眼眸中掠过些许余悸:“所幸祁家七龙子大意了,否则就算沈宗主护着,咱们今天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谁知道这群人怎么想的!” 说起这个,戴建书也是多了一肚子火。 西洪之人办事,怎么一点逻辑也不讲,能不能搞搞清楚,真把南洪七子逼急了,要带几個大势力一起走还是没问题的。 “你还记得不记得陆鸣川先前说的事情?”钟秀缓缓抬眸,他不信万象阁身为一个搜罗消息的势力,会是蠢货……就算是蠢货,也不可能这么蠢。 一定有什么南洪七子不知道的东西,才让他们如此笃定龙宫一定能胜,甚至觉得七子不可能有余力再踏足西洪水陆。 “这就有些严重了。” 没有等戴建书回应,钟秀径直取出了通讯玉简:“事情有些太乱了,我们几个先汇合起来,请援之事先搁置下来,暂时别轻举妄动,等姬师叔回来再做决定。” 如果南洪七子真得罪了别的势力,至少也得弄清楚是什么原因,还有没有缓和的余地。 否则同时与这么多势力开战,别说是南洪七子了,就算是无量道皇宫宗也吃不消啊。 “算算日子,姬师叔应该也与那玉山龙妃聊的差不多了吧?” 戴建书叹口气,朝着水域看去。 虽然姬师叔仍旧是那副清冷从容的样子,但从对方主动去寻紫娴前辈来看,应该也是因为请援之事的毫无进展,给了她不小的压力。 正因如此,她这才借助故友的身份,尝试着能不能搞清楚西龙宫所图为何,商量下让它们莫要参与南洪的事情。 与此同时。 西洪水域,百层玉山的顶端。 那处幽静的闺房外面,摆了一桌奢华的酒宴。 威风凛凛的中年大妖身披厚甲,席地而坐,攥着酒缸烦躁的朝口中灌去:“嫂嫂,你遣人唤老七过来,总不是单纯想请我吃喝一顿?” 这大妖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头上那一对晶莹玉润的龙角。 玉角银龙,西洪之主。 再加上他先前的话语,其身份已经不言而喻,堪比合道境的龙妖,祁家七爷,祁昭平! 然而此刻,在这头身份显赫的恐怖凶妖质问下,那闺房内却是安静无声。 “……” 等了片刻,祁七爷眼皮跳了跳,缓缓站起身子,戏谑道:“况且大哥不在家,我这做小叔的孤身来嫂嫂这里赴宴,传出去总是有些不太好听,要不……我进来说话?” “当然,嫂嫂要是不愿的话,依老七看,咱们还是下次方便了再聚吧。” 换做寻常龙妃,听见这样有些逾越的话语,必然是羞恼不已。 闺房中终于响起了一道温润嗓音,并不高,且言简意赅。 “坐下。” 短短两个字,让祁老七色变了数次,他将酒缸砰的放在桌上,健硕心口起伏不定,最终还是重新坐了回去。 这东洪来的臭娘们儿,仗着娘家势力大,跑来西洪耍威风。 哪怕很有几分姿色,但哪个男人能忍得了被自家媳妇架空,怪不得大哥常年在外,如今更是去了南洪。 而且根据最近的传闻,貌似不止是大哥,这臭娘们还勾结了其他几位兄弟,隐隐有一家独大的趋势。 当然,说起来也有理由。 毕竟她要帮着大哥争那太子之位。 但祁老七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与其说是想帮大哥坐上西龙王的位置,他怎么有种这位嫂嫂想要亲自坐上去的错觉。 垂帘听政这一套玩到西洪来了? “嗬……” 祁七爷再拍开一坛琼浆美酒,按捺住了心思,其实他也不是很急,又是给法宝,又是派了手下精锐,事情肯定是出不了什么差错的。 他就是想快点去验证下万象阁提供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世人皆以为大哥惧内,却不知对方只是想要借力而已,如今这位嫂嫂把事情都办的差不多了,也该到了还击的时候了。 这些年大哥看似在外游荡,实际上却是笼络了不少势力,想要压制一个南洪七子,根本用不上西龙宫的力量。 待到帮柯家抽出手来,再与之联手将这臭娘们囚于深闺,太子之位已是十拿九稳。 若是自己拿到的消息是真的。 那又能为大哥添些助力,无论是无量道皇宗,还是那两大妖族势力,只要愿意参与进来,什么都能谈,什么都能商量。 此刻,深闺之中。 玉山龙妃缓缓收回眸光,看向了并肩而坐的清冷女子,缓缓抬掌,试图覆于对方白皙的手背上,轻声道:“静熙,你能来寻我,倒是让我有些意外……还有些惊喜。” 仅仅隔着一扇门,却能让外面的祁七爷半点声音也听不到。 光凭这一手,就足以证明同为堪比合道境的龙族,玉山龙妃和祁七爷间还是颇有些差距的。 “许久不见,想来找你打听些事情。” 姬宗主微不可察的抽走了手掌,稍稍抬眸,客气道:“不知道方不方便。” “你开口,自然是没问题的。” 玉山龙妃原本抬起的手掌,仅是略微一滞,顺势端起了桌上的酒盏递过去,掩盖了先前的想法:“你想问的东西,我都明白,其实无需担心,我心里总是有你的。” “你要再这样聊天,我便只能先告辞了。”姬宗主淡然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轻轻叹口气,唇角多出几分无奈。 “我只是觉得负了伱们,想做出点补偿罢了,何必这样防备我。”玉山龙妃感慨摇头,随即终于正经起来:“这些年我也做了不少事情,既然说了不必担心,肯定是有我的考虑,你此行就当在西洪散散心,如果闲的无聊……多来找我叙叙旧,留宿几月,我有好些话想跟你讲。” “……” 姬宗主虽未反驳,但眉眼里明显没有太过当真。 东龙宫与南洪七子确是有段渊源不假,但身为清月宗主,怎么可能把七宗性命托付于对方之手。 “你看,你还是不信我。” 玉山龙妃眉间涌现几分自信,像是想要跟心上人炫耀什么似的,轻轻拍了拍手掌。 随即一头修为强盛,甚至不弱于守墓虎妖的黑背蛟侍卫缓缓从房间角落显出了身形。 “若是把人截住了,就将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莫要让静熙担忧。”玉山龙妃侧眸看去。 她现如今在西龙宫的势力,恐怕已经远超寻常人的想象。 祁老七的命令刚刚发下去,对方麾下妖将还没收到,便是先送到了她的玉山之中,故此她才会将对方给唤过来。 没有老七发话,那群妖将肯定是不敢伤害几位南洪道子的,必须将其押送回龙宫。 而她早就安排好了人手,在半路截住它们,如果事情不出意外的话,估计那几位道子现在已经在某个地方养伤了。 “等你看见你那几位晚辈,你自然就会相信我说的话了。” 玉山龙妃转身贴着姬宗主坐下,一副尽数皆在掌握的模样。 “西龙宫对我南洪道子出手了?”姬静熙眉间微蹙,此事倒是有些超出了她的预料,毕竟南洪七子与西龙宫无冤无仇,哪怕是想要帮忙,也没有在南龙宫前面打头阵的道理。 “反正已经没事了。”玉山龙妃浅浅一笑,随后接着道:“相比起来,你还是多看着点你们那位沈宗主比较好,莫要让他又惹出什么乱子来。” “他不会的。”姬静熙几乎没有迟疑,便是摇了摇头。 虽然她对沈仪了解不深,但对方这些日子来的表现,离奇归离奇,却从未真给南洪七子惹过什么大麻烦。 更何况入水之前,她才刚刚看见沈仪携着几人在闲逛呢。 姬宗主这下意识的表现,让玉山龙妃神情微滞,但很快便是重新拾起笑容:“那就好,我也只是提醒一下罢了……看起来你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应该是相当不错。”想起那年轻人的骇人天赋,姬静熙脸上也有了笑容,南洪七子沉寂这些年,终于是等来了一丝曙光。 玉山龙妃的脸上多出些许紧张之色,正想再旁敲侧击问点什么,却被那黑背蛟侍卫打断。 “回禀龙妃。”侍卫脸色微变,上前轻声道:“没截住!它们全都好似失踪了一般,杳无音讯!” 哪怕它刻意压低了嗓音,以姬静熙的修为,又怎么可能听不见。 两女齐齐变了脸色。 “让它们继续找!”玉山龙妃哪里能想到,自己分明安排好了一切,最后居然还能出错漏。 想起刚才的承诺,龙妃甚至感觉到脸庞有些发烫。 她有些慌张的转身,想要再安抚一下对方,却见姬静熙早已站起了身子,轻声道:“事关我宗晚辈,静熙先告辞了,下次再与龙妃叙旧。” 话音落下,这位宗主已经悄然消失在了原地。 玉山龙妃怔怔收回手掌,随即愠怒的朝那侍卫看去:“……” “龙妃……属下一定尽快给您一个答复。”侍卫浑身激灵了一下,它如此强横的实力,却在那注视之下,感觉到了浓郁的窒息。 跟了龙妃这么多年,哪里见过对方这般失态。 看得出来,龙妃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越快越好。” 毕竟是敢于谋划整座西龙宫的存在,在不涉及姬静熙的情况下,紫娴很快便控制住了心绪,她绝不能接受在清月宗主面前丢脸,即便是一次也不行。 若是让她知道到底是谁毁了此事…… 紫娴贝齿紧咬,眼中流露出森森杀机。 “嫂嫂,我到底什么时候能走?”门外传来了一道醉醺醺的呼喊。 “现在就可以滚了。” 伴随着冷漠话音,一道雄浑的气息挥洒而出,将那席地而坐的祁老七径直扫下了玉山。 “你!” 祁老七跌跌撞撞在空中稳住身形,有些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去……这娘们儿,敢这般对待他?! 但他很快又变了脸色。 对方虽占了个打自己措手不及的便宜,可这般实力,啧,不愧是东龙宫来的,此事也得禀告大哥才行,免得到时候翻了船。 “龙妃……”黑背蛟侍卫汗流浃背的跪下。 “我知道。” 紫娴闭上眼眸,再次按捺情绪间的波动。 想起姬静熙先前的话语,以及对方脸上多出的笑容,她本以为自己足够了解那个姓沈的宗主了,没想到还不够了解。 罢了,这种事情本就是各凭本事。 至少在西洪地界上,在这整件事情上,自己能做的可太多了,至于那小子,估计还需要自己的保护。 高下立判。 毕竟静熙也不是瞎子,何须自寻烦恼。 …… 苍茫水陆间。 沈仪盘膝而坐,在他面前,柯十三的神智逐渐开始恢复。 看见对方眼中终于有了光泽。 沈仪这才停止了凝聚妖魔本源的举动。 整整二十七枚妖魔本源,终于让其妖魂得到了进一步的增长。 【剩余妖魔寿元:两百零七万年】 除了为接下来的提升做准备外,更多的是利用对方消化本源的时间,来让它稍稍休息一下。 没错……相较于推演时的折磨,那用来拷打妖魂的本源,动辄二十几万年时间,让诸多妖魔发出痛苦哀嚎的事情,对于柯十三来说居然已经算得上治愈了。 “还舒服吗?” 沈仪略感肉疼的瞥了过去。 “宣柬感谢我主恩赏……”苍老的金龙发出沙哑之音,眼眸中尽是感激。 主人这种吝啬的性格,居然愿意花这么大的代价,仅仅是为了帮自己恢复神智,这真的是极其罕见的恩宠了。 “那就开始吧。” 沈仪从扳指内取出那二十多头妖尸,这群血脉混杂之辈,完全是靠着天材地宝和漫长寿元,才能拥有如今的境界。 单独为它们凝聚镇石,其实作用不大,毕竟普通的白玉京大妖,如今已经很难帮上沈仪什么。 单独提取其中的龙族血脉,虽显得有些浪费,却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沈仪现在能在西洪为所欲为,靠的就是这边的势力对他不了解。 玉山龙妃知道也就罢了,毕竟暂时打不过西龙宫……一个万象阁居然也知道那么多,还试图拿这消息来四处贩卖,要是不将其掌握在自己手中,沈仪真的会睡不着觉。 念及此处,他倏然挥掌。 漫天妖尸当中,泛着金光的血河倏然涌现而出,汇聚在一起,悍然轰入了柯十三的身躯当中。 当初历经生劫,耗费了近五十万年,柯十三的妖躯本就成长到了极限,缺的只是境界而已。 此刻,这些精纯的龙族血脉,便是它最好的宝丹与补药! 咔嚓!咔嚓! 石质身躯上的鳞片寸寸崩裂,露出了下方愈发金黄的鳞片,柯十三的整个身躯不再显出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样,通体宛如黄金浇筑而成,虬结的长髯飘飞不定。 它头上的鹿角愈发像是一件华美宝冠,更衬得其威严无比。 “吼——” 伴随着浑厚的龙啸声,安忆终于停止了发呆,缓缓抬起头来。 东殿主与西殿主少有的来了一次对视。 敢于挑衅一尊合道境大妖镇石,就证明了这尊金黄苍龙如今的实力有了怎样的腾飞。 可惜最后还是柯十三略微低下了头。 虽然有了对视的资格。 但它刚刚吞服掉的妖魔,实力还是不如那群守墓虎妖的,而且它吞吃的还是这些妖魔的部分龙族血脉而已,并不完整。 “你继续发呆。” 沈仪轻轻拍了下安忆的后脑,好歹给自己的东殿主一些面子。 毕竟皓月霜虎一族就那么些,而在柯十三的背后,还有整整四座龙宫可以帮扶支持它,未来成就大概率是四位殿主中最高的那个。 “……”柯十三有些感动的朝沈仪看去,果然,自己这些日子的煎熬和付出,都是被主人看在了眼里的。 “行了,差不多该送他们上路了。” 沈仪站起身子,从怀里取出一封金册,这是先前向那两位道子借来的路引。 既然已经有了万妖殿,总不能一直存在于自己的识海里。 反正都带个万字。 干脆就让这万象阁,成为这些殿主在西洪的第一个驻地吧。 ------------ 第五百四十一章 殿主战合道! 西洪,万象阁。 宽阔的迎客台以素净砖石铺就而成,显得很是低调,但那周围竖立的诸多雕像中,又隐隐透露着些古老的气息,给人一抹历经岁月的沧桑。 但只要对这个宗门有所了解的修士,都深知他们的底细。 越是新崛起的宗门,就越想往身上套一层古旧的皮。 万象阁身上的这抹沧桑感,实在是太过刻意了,反而落了下乘。 不过他们本就得位不正。 乃是通过取巧的手段,趁着鹤鹬蚌相争,旁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靠着灵通的消息,不费一兵一卒,白捡了这块合道宝地的大便宜。 从三流势力,一跃跻身为真正的仙宗。 也正是因为此事,让万象阁修士都是尝到了甜头。 身居微末者,想要在西洪这片混乱不堪的水陆往上爬,就是得敢赌,就是要有抓住机会放手一搏的胆识! 屈居于仙宗末流有什么意思。 既然能夺来一块主宗之地,那就能夺来第二块分宗宝地。 无量道皇宗插手西洪,南洪七子也要来分一杯羹,甚至还伪装身份,出手斩杀了潘伯阳,算是点起了第一把火。 万象阁已经提前看见了风雨欲摧之势。 此乃大好局面,绝对不可错过! 攀附西龙宫只不过是计划的第一步而已,只要能掌握足够的消息,他们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此刻。 就在万象阁的内门主殿当中。 近乎所有宗门强者皆是汇聚一堂,整齐分作两边,神情凝重中又携着几分极力掩饰的激动。 整个主殿内气氛沉寂,只余轻微的呼吸声。 算算时间,自家道子现在应该已经在和祁七爷接触了,就是不知道能替万象阁谈出个怎样的好价钱。 嗒、嗒、嗒。 万象阁大长老陆青阖眸靠坐在主位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偶尔抬起眼皮瞥向手掌旁的玉简,迟迟得不到回应,明显让他的心情有些急躁起来。 毕竟陆鸣川除了道子的身份外,还是他的亲孙子。 通常来说,一个正经的仙宗,绝不会出现这种大长老和道子同出一族的情况。 长老辅佐道子的同时,也需起到牵制的作用,更有益于宗门做出更正确的判断。 光是这一点,便能看出万象阁实际上还保留着三流势力的作风。 毕竟……就连自家的合道境宗主,也是姓陆的。 “四叔,还没消息吗?”终于有人坐不住了,难不成道子真这么有本事,以区区二城修为,能和祁家七爷相谈甚欢,甚至没工夫回应一下宗门的传讯? 还是说出了什么变故,被祁家七爷冷落了,暂时不愿意回应。 没人会去想道子出事了,毕竟龙宫的实力有目共睹,而且道子本身也在防着祁七爷,要是它们反悔,至少一条消息还是能传回来的。 “急什么?还有,现在是什么时候,谁允许你唤我四叔的?” 陆青皱眉瞪了过去,正想再呵斥几句,脸色却微微一变。 除了他以外,场间其余人也是站起了身子,朝着殿外看去,眉眼间多出一抹错愕和忌惮。 就在万象阁宝地之外,迎客台上方,天际有一道金辉落下,好似横跨苍天的虹桥。 这是接引金册的表现。 但正常来说,西洪修士互相访宗很少会用上这东西,太过正式,也显得自己像個路痴。 众人心底不自觉的想起了那群南洪蛮子。 “什么情况?” 道子还未回应,结果这些南洪蛮子先过来访宗了? 不少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陆青许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感应着那座金辉虹桥,直到发现上面仅有一人的身影,身着墨衫,俊秀脸庞显得那般年轻,并非是那六位合道境巨擘中的某一位。 他默默松了口气,眼中显出几分凶戾:“你们在紧张什么,不过是条没长眼的漏网之鱼罢了,如今主动送上门来,这是好事,值得庆幸才是!” 估计就是南洪几位道子中的一个,或许没和其他人商量好,请援的目标撞上了。 既然如此,那就先留下吧,莫要让其坏了万象阁的大事! 念及此处,陆青换上了一副温和笑脸,随即踏步而出,身形消失在大殿内。 他脚踏祥云掠起,发出爽朗笑声,高声道:“万象阁有失远迎,还望贵客莫要见怪!快快请进!” “……” 万象阁外,沈仪安静打量着面前的一切。 看着脚下迅速展开的法阵。 他眼中掠过一丝不太理解,毕竟对一个出门都要把自家阵法特地关起来的宗主来说,不问来人身份,便邀请对方入宗,实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不过正合他意。 沈仪没有半分犹豫,客气的点了点头,随即迈步踏入了法阵之中。 他这动作落入万象阁诸多修士眼里,让他们齐齐松了口气,果然和大长老想的一样,若是真知道了自己等人的打算,此子哪里还敢进入宝地当中来。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管你背后有多大的势力,也只能绝望的留在这里。 “你们瞧,他还得谢谢咱们呢。”有长老忍俊不禁的摇摇头。 陆青随意回望一眼,下方众多修士便是理解了他的意思,神情的平静的朝后方退去,默默的开始准备。 既然决定了要做,那就要做的足够狠。 与其和这南洪道子客套寒暄,诓骗其留在宗内,不如直接把一切隐患都扼杀在萌芽中。 “道友,这边请。” 陆青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这年轻修士表现出来的神态,有些太过于安静了,不太像是来请援的,当然,也不像是来闹事的。 更像是……有些腼腆? “请大殿上座。” 陆青再次出言相邀,随即便是看见沈仪老老实实的跟在了自己后面,对方虽未回应,却是略带好奇的左右看了起来。 莫非是个哑巴? 陆青暗自腹诽了一句,却没有表现出来,管他什么人物,先拿住了再慢慢拷问。 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朝着大殿缓步而来。 陆青瞥向旁边,发现底下几位长老投来了已经准备好的示意,他这才收回视线,随即发现那年轻的墨衫修士也近乎同时收回了眸光。 两人对视的瞬间,陆青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眸,居然本能的感觉到了一丝心悸。 “道友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咱们入殿详谈。” 陆青掩饰着尴尬,和蔼的笑了笑。 其余人远远立在两旁,脸上的凶意愈发明显起来。 “进去就免了,人都在这里了。”沈仪终于开口。 有些出人意料的是,这年轻修士不仅不是哑巴,嗓音还莫名的清润。 闻言,陆青心底的那抹不对劲终于溢了出来,他收起了笑容,试探道:“差点忘了……还未请教,阁下是来自何方?” 沈仪没有回答,而是撩了下衣摆,干脆的坐在了那大殿的石阶之上,宛如一个局外人。 他分明没有张嘴,所有人耳畔却都响起了一道冷漠粗粝的声音。 “万妖殿。” “嘶!”诸多万象阁修士浑身寒毛竖起,倏然侧身看了过去,随即便是本能的抬起了头。 只见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伟岸的身影。 对方分明保持着人形,却仍有数丈高大,双肩及其宽厚,看上去宛如一座小山。 那华美的龙角,还有浑身犹如黄金浇铸而成的鳞片,再加上漠然的凶煞龙首,皆是让众人呼吸粗重了数倍。 一头大妖! 准确的来说,是一头血脉无比尊贵,甚至远胜西宫的龙妖! 在它的掌中,尖锐的五指宛如扣着一只小碗,指甲死死的嵌入了陆青大长老的头骨,将其随意的拎在手里。 “咯嗤!咯嗤!” 陆青满脸鲜血,五官狰狞,双目近乎鼓出眼眶。 他拼了命的想要挣扎,试图迸发浑身雄浑的气息,然而在那犹如大河般汹涌的妖气震慑下,他却只能让自己的身子像条腊肉似的晃来晃去,显得滑稽可笑。 能做到这般碾压性的压制。 这头强悍龙妖的境界已经不言而喻。 再想起刚刚的那三个字。 万妖殿…… 所有人脑海中齐齐涌现出了一条新到手的消息,南龙宫太子特意透露出来的,关于殿主的事情。 在那条消息里,同样有一尊古怪的龙族大妖,杀伐狠厉。 万象阁修士们逐渐将传闻中的那位东殿主,和眼前这头妖魔的模样吻合在了一起。 所以……根本就不是南洪七子虚张声势。 西洪真的进来了一方敢对无量道皇宗动手的超然巨物! 是自己等人猜错了! 而现在,自己这群蠢猪,就这般毫不设防的将它们给迎进了宗门。 “这位……东殿主!不知我万象阁哪里得罪了诸位,诸位今日大驾光临,又是为了何事?” 有长老战战兢兢的退出几步,颤抖着问道。 噗嗤—— 在强横的妖力灌注下,柯十三用实际行动回应了他们。 只见在它掌中,陆青大长老的身躯轰然炸碎开来,化作了漫天血雾。 这举动化作了两个无声的大字,响彻众人脑海。 灭宗! 世间竟还有如此不讲道理的蛮横势力,无冤无仇,上来就要灭人满门。 在仙人庇佑下的洪泽,怎敢如此凶煞?! 但也正因如此,彻底让万象阁修士断绝了这妖殿乃是南洪七子假扮的念头,那群南洪蛮子,无论如何也不敢结识如此残暴的妖魔,也根本没那个资格,号令这般尊贵血脉的龙族。 “宗主!” 陆青毫无抵抗之力的被镇杀,让这群万象阁修士真正认清了两边实力间的恐怖鸿沟,那根本不是靠什么胆识和手段就能填平的。 故此,他们最后的举动便是声嘶力竭的朝着天际呼喊! 换做别的地方,以宗主的性格,可能会无视他们的生死,选择自保,但这里是在宝地之内,对方除非想要从合道境跌落,否则就是退无可退。 而且身处宝地当中,也是宗主实力最强盛的状态。 毕竟对方乃是此地的天! 柯十三身形消失,利爪随意的挥动,便是轻易撕裂一个修士的身躯。 在这般毫无反抗之力的单方面屠戮下。 众人仓皇的施展着挪移法,祭出各式道兵,试图逃离此地,然而他们那些依仗的本事,在那金黄利爪之下,脆弱的比豆腐强不了多少。 锵—— 就在那只龙爪再次试图贯穿一个修士身躯的刹那,终于被一物所拦下。 那是一道气息,仅仅三尺长,宛如一柄无形的剑。 光看外表,别说和白玉京修士的道兵相比,哪怕是许多练气境的手段,都比它看上去要显眼的多。 但就是这样一柄气剑,在救下那修士性命的同时,还让柯十三首次受了伤。 它那利爪间多出了一道豁口,若非石质身躯,现在应该已经满手鲜红血浆。 天际传来了一道叹息,透着几分看淡世俗的平静。 “东殿主大人,何至于此,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商量的。” 在这话音响起的瞬间,几乎所有万象阁修士都宛如服下了一颗定心丸,气喘吁吁的停止了逃窜。 “……” 柯十三沉默注视着掌心里那柄气剑。 顷刻后,它嘴角忽然多了一个夸张的弧度,那是狰狞到极点的笑,露出了尖锐森白的龙牙。 笑容内蕴含着浓郁的杀机,那是在主人面前丢脸的暴怒! 柯十三不喜欢像乌俊那般聒噪。 于是它倏然攥掌,让那柄气剑猛地崩碎开来。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际,它悍然挥臂,天地间便是多出了一只遮天蔽日的庞大龙爪,宛如五座高山并排,像是撕衣裳般粗暴的撕裂了这片天幕! “你也配跟本殿主商量,你只需要负责去死就好了。” 在那巨大的龙爪之下,一道身着长衫的年迈身影,狼狈的从云雾后面跌了出来,再没有刚才说话时的淡定从容。 他连续掐动法诀,似刚才那般的气剑,蓦的多出了千万道,遍布整个苍穹。 咔嚓!咔嚓!咔嚓! 气剑汇聚成大河肆意流淌,然后轰然撞向了五座大山般的龙爪。 一柄接一柄的碎裂,也让那龙爪上多出了密密麻麻的划痕。 这是两尊合道境间的斗法,竟让整个万象宝地都是颤抖了起来! 在远离内门的凡尘俗世当中,便是天塌地陷,日月皆惧,仿若灭世之状! “那位殿主,劳烦听老夫一言!” 万象阁宗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此刻暂且拦住了那头凶妖,终于再次出声。 失去了天地的掩饰,他看上去也不过就是个普通老人而言,眉眼间带着些抹不去的狡黠,甚至略显猥琐。 他这一次却不是在跟柯十三说话,而是遥遥看向了大殿前方那位坐在石阶上的年轻人,对方身后不知何时还多出了一个乖巧的小姑娘。 相比起一头龙妖,明显还是修士更好沟通。 而且以对方从容的仪态,大概率才是万妖殿这次行动真正的主事人,地位很可能还高于这位东殿主。 “……” 沈仪抬眸看去,没想到这里还有自己的事情。 他其实更想借此机会观察一下合道境的手段,也便于对以后的安排做出打算。 至少目前来看,以柯十三的实力,其实是隐隐落入下风的,就是不知道具体输这老人多少。 “且听我说,无论万象阁是如何得罪了贵殿,老夫都愿意赔礼道歉……何苦搞得两败俱伤,你知道的,我等合道修士,都还有最后的手段,单凭您这位东殿主……” 身为合道境巨擘,这位万象阁宗主却没有半点强者风范,估计也有宝地是捡来的缘故。 听到两败俱伤这个词,柯十三脸上再次泛起煞气,猛然一掌拍碎了那条剑气长河,直指老人而去! “你……” 万象阁宗主死死盯着沈仪,却发现这年轻人在听完以后,便是随意的移开了眸光,似乎对自己提出的事情没有半点兴趣。 知道此事再无转圜余地。 老人用余光扫向那来势汹汹的龙爪,眼底倏然涌现出几分凶狠:“真当老夫惧了尔等!我能以白玉京实力,在西洪夺得一块宝地,谁还不是个恶人了。” “比谁更狠?尔等还嫩了点!” 下一刻,他身躯悄然坐回了天地之中。 于此同时,那些在旁边观望的修士们突然脸色大变,本能的想要逃,却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等人哪里还有可逃的地方。 随即便是扑通扑通的跪了一地,求饶的哀嚎声更是响彻周遭:“宗主饶命!” 刹那间,他们的身躯居然开始汽化,仿佛回归本质,朝着天上的身影汇聚而去。 气息动荡间,一柄横跨天地,凝如实质的无形大剑迅速成型,随意用剑身摆开了袭来的龙爪,然后剑锋居然指向了石阶之上的身影。 相较于重创那条金黄苍龙。 万象阁主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他眸光漠然投了下去,随即瞳孔有些闪烁不定起来。 只见那年轻人面对着连自己都无比忌惮的玄清剑,居然只是轻轻摆弄了一下手腕上的金镯,没有半点闪避的意思。 念及此处,万象阁宗主开始献祭更多的生灵:“老夫倒是想瞧瞧,伱区区一个白玉京,有什么资格在老夫面前装腔作势!” 伴随着话音,那柄大剑终于是悍然刺了下去! 然而在万象阁宗主惊疑不定的注视下,它却并没能触及到沈仪的身躯,甚至没能接近那金镯放出的流动气息。 在数百丈长的玄清剑前方,娇小的身影宛如蝼蚁一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她悬空而立,白嫩的掌心抵住剑锋。 然后轻轻的一震。 细密的裂纹以难以阻挡之势,眨眼间便是铺满了整柄玄清剑,紧跟着便是犹如山崩地裂的轰塌而去。 漆黑的马面裙微微荡漾,她那张精致乖巧的稚嫩脸庞,此刻却是让人惊惧到不敢直视。 “……” 万象阁宗主怔怔的盘膝坐在空中。 柯十三收回了龙爪,揉揉手腕,淡淡道:“这可是你自己要换人的,别后悔……恶人兄弟,嗤。” 听着龙妖口中若有若无的戏谑嘲弄之意。 老人虽满脸涨红,却没有半点反驳的心思,他猛地摊开双掌,原本的献祭之意开始朝着外门蔓延,甚至笼罩了整个宝地内的凡尘俗世。 唯有这样,才能减轻他在面对这小姑娘时,心底的巨大压力。 将老人的举动收入眼底。 沈仪终于站起了身子,朝着柯十三投去目光:“一起上,动作快些。” 闻言,柯十三重新激动了起来。 它本来还以为自己方才的表现会让主人很失望。 没想到还有机会。 下一刻,伟岸的金黄苍龙终于是显出了比先前那玄清剑还要恐怖的巨大身形,龙髯腾飞间,骇人的龙吟声响彻四周! 而在老人侧眸看来的瞬间,一道墨黑娇小身影已经是悄然落至他的身边,一记凶狠的膝顶悍然轰在了他的下颌上! 安忆打断了他的献祭举动,随即面无表情的又是一记肘击,猛地砸在了老人的面庞上! 伴随着低沉的虎啸,万象阁宗主的头颅轰的炸裂开来! 吼—— ------------ 八月求月票 今晚又迟到了,主要是在哪里都不好断章,只能一直往下写,写到实在来不及了只能发了,抱歉抱歉。 这个月迟到的天数有点太多了。 以后看下能不能把码字时间调整到上午(可能是有点怪癖,白天太亮堂了,感觉写不出来),如果调整好了,以后更新时间就不那么阴间了,改成下午吧。 最近换了个地方住,慢慢也习惯下来了,虽然受限于能力问题(一百多万字的大长篇我是真没写过啊),质量还是上不去,但字数还是能保证一下了,至少先摆脱懒狗的称呼,态度先摆端正吧。 在室友的督促下,自我感觉最近十天的表现还可以……当然,只是相较于我自己之前。 这里厚着脸皮跟大佬们求个下個月的月票。 写到中期,经验不足,导致书的问题挺大的,成绩也确实越来越低迷了,大佬们要是有月票的就救一下吧,月初排行只要别崩太离谱就行,至少帮小九稳稳心态。 祝大佬们八月发大财,平安健康~ ------------ 第五百四十二章 收万象宝地,窥西洪之秘 妖族不愧是受天地垂青的生灵。 相比起修士,从练气境就需要各种功法和宝具加持,又要借助各种宝材来凝聚道柱,然后渡过随时可能让自己身死道消的天劫。 耗费如此多的苦功,还得寻到一块合道宝地,最后才能抵达的境界,对于妖族而言,只要血脉够强,有足够的吃喝,再加上漫长的时间,便能水到渠成的拥有同等层次的实力。 至少在沈仪遇到过的妖族里,除去那些朝不保夕的小妖,但凡有点实力,还愿意去学点手段的,也就蛛皇和柯十三等寥寥几位罢了。 就在这种情况下,可谓是从未学过什么的安忆,仅凭着本能的轰砸,便是让那位万象阁宗主的身躯崩散开来。 然而合道境之所以被称之为小天地,是因为他们真的已经超脱了凡人的范畴。 万象阁宗主崩碎的身躯化作青烟缕缕,融入苍天之中,那缥缈的云雾竟好似化作了一望无际的脸庞。 他瞪着眼睛,怨气冲霄的俯瞰着下方,然后张开了嘴巴。 仿佛要将这片天地尽数吸入口中。 万象宝地内,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远离了仙宗的凡尘俗世中,无论是威名显赫的修士,亦或者是皇亲国戚,包括街上的凡人,此刻都是看见了天幕的变化。 猩红苍天,云雾汇聚,好似一条贪婪的舌头。 日月如眸,散发着骇人的光芒。 略微的吐息便化作狂风席卷苍茫大地! “天地疯了。” “生机已尽。” 垂垂老矣的修士盘膝坐于洞府中,好似已经看清了结局,不再挣扎,缓缓放下了双掌,做出了坐化之状。 天要亡人,避无可避。 大地之间,密密麻麻的身影尽数匍匐着,无论身份高低,就连贩夫走卒也是弃掉了手中的家当,哭声如怨鬼泣诉,响彻天地。 就在这时,似有利爪横空,暴虐的撕烂了猩红的天! 昂—— 隐隐约约的龙吟声荡遍四海九州。 让那席卷的狂风骤然止住……但仅是顷刻间,便又以更加骇人的气势再次卷起! 万象阁内门。 柯十三泛着金光的庞大龙躯掠入如洗碧空,疯狂的想要捣碎天上那张巨脸,然而在那张脸庞面前,它数百丈的龙躯跟泥鳅也差不了多少。 毁的还没有那张脸重聚的快。 “老夫就是死,也要让你们这群妖孽付出代价!” 万象阁宗主发出暴怒的咆哮,眼眸再次看向那一袭颀长身影。 他看似癫狂,实则脑子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今日想逃是不可能的,若是要报复,或许那年轻修士乃是他唯一有可能得手的目标。 在周遭肆虐的狂风下,青年身上的墨衫猛然卷荡,凌乱发丝扬起,露出那张冷漠到极点的白皙脸庞:“……” “恶妖登门,欺人太甚!听本尊号令,诛杀此獠!”随着老人的一声怒吼,一柄柄气剑悬于空中,安静垂立。 相较于之前的无形之状,如今那流动的气息中却是沾染了丝丝猩红,肃杀之气浓郁到令人窒息。 “……” 安忆回头看了眼沈仪,在捕捉到对方漠然神情下竭力掩藏的不适后,她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天际。 下一刻,那双水润眼眸中,瞳孔倏然竖起。 小家伙猛地攥紧双掌,朝着天上同样张开嘴,顷刻间,一道难以言喻的恐怖咆哮化作无边声浪,以波澜壮阔之势向着那张看不见边际的巨脸呼啸而去! “吼——” 气剑接连堙灭,老人的脸庞间涌现出了惊惧之色,就连五官都扭曲起来,然而无论他如何躲避,都阻止不了占据天穹的巨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而去。 内门之外,凡尘俗世中。 近乎所有人都听见了那声“诛杀此獠”,那是天地的意志。 呈现坐化之状的老道心底抽搐了一下,所幸这残躯还是为了诛妖而献,总归不是死的毫无价值。 然而过了许久,他却仍旧能感知到自己的身躯。 老道怔怔睁开眼,随即便是看见漫天的猩红溃散而去,狂风骤止,天地重新变得清明起来,好似刚才的一切都是假象。 一座座城池内,匍匐于地的凡人们呆滞了许久,终于有胆大之辈缓缓抬起了头,布满泪痕的脸庞疯狂抽搐许久,终于是爆发出了一道嘶哑的哭声! “妖魔已除!” …… 清明天地间,娇小的身影缓缓松开了紧攥的双掌。 她想要回身,整个人却是踉跄了一下,差点跌落下去。 还好有修长有力的手掌提前扶住了她的肩膀。 安忆将苍白的小脸扭了过去,便看见沈仪收回手,重新站直了身躯:“辛苦了。” “……” 小家伙抿抿唇,埋下了脑袋。 她不太确定沈仪为什么会在稳胜的情况下,突然变得那般暴躁……哪怕对方的神情几乎没有变化,但安忆还是感觉到了他的情绪波澜。 但无论如何,应该不是在责怪自己动手太慢,大概率是有别的原因,譬如那位老人想要吞吃掉的东西。 金色苍龙迅速落回了地面,有些忌惮的瞥了眼这位西殿主。 柯十三觉得,自己暂时还是再低调一段时间比较好。 “回禀我主,可需清扫外门?” 哪怕刚才万象阁宗主已经主动“清理”了一遍,但在两尊镇石的打断下,哪怕只在万象阁这个范畴内,都是只吞吃了很少的一部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通过刚才的观察,沈仪总觉得这片天地并不完全属于先前那个老人,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就像之前听说过的南阳前宗主的事情,对方当时应该是身处于北洪,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便把南阳宗内门上上下下献祭了个干净。 再看这位万象阁宗主,就在自己家里,献祭起来都是如此生疏困难。 “……” 虽然没学到什么东西,但却让沈仪验证了自己的想法。 像这种只会一招搏命手段的合道,好像除了献祭自家人以外,再无半点合道神通,哪怕是成了也没什么用处。 话说的难听点,就连自己都还掌握了部分神岳真意,比这老头更像合道境。 仓促的去合道一块宝地,除了能欺负欺负白玉京以外,还有什么意义,是能打的了龙宫还是对抗的了那位仙人。 “先回去歇着吧。” 沈仪觉得专业的事情还得让专业的人来做。 神念微动,早已嫉妒到眼红的乌俊终于是被放了出来,小虎妖也就罢了,毕竟这位西殿主刚加入进来就是合道。 它柯十三凭什么?! 两人一起跟随主上,自己堪比白玉京的时候,这龙孙还在返虚九层呆着呢。 “我主放心!乌俊必然给您处理的妥妥当当!” 相比起柯十三,这头老龟早就看明白了主人的心思,对方想要的除了杀人灭口以外,还有这万象阁内收集的诸多消息,以及合道宝地本身。 至于那群万象阁弟子的忠诚,则根本不重要,只需让他们足够畏惧,不要闹事就够了。 “去吧。” 沈仪轻点下颌,如今在西洪也算是有了個立足之地。 有护宗大阵的存在,以后惹了事情才算有个藏身的地方。 当然,在事情彻底解决以前,这宝地还不能跟南洪七子扯上关系,就暂时以万妖殿的名义接管挺好的。 至于这块宝地给谁。 沈仪肯定是不可能自己用的,就凭刚才亲眼看见的献祭场景,他就不可能接受把南阳宝地让渡于他人之手。 合道万象宝地,最好的人选当然是玄庆前辈。 但是玄庆如今的状态……也不知道还算不算正经的修士。 如果玄庆不行。 沈仪挑了挑眉,想起了清月宗那位柳世谦长老,对方守规矩的同时却并不像别人说的那般古板,而且当初冒着得罪白巫的风险,也要帮衬南阳宗一把,同样是个极为不错的人选。 “把消息都整理出来。” 在这些杂事上,沈仪还是比较满意乌俊的,省了不少的口舌。 他现在最紧缺的,便是能渡第五城的妖魔天骄,除此之外,便是尽量提升四个殿主的实力,以及掌握西洪诸多势力对于七宗的打算。 对于自己本身来说,多了解一下琉璃青凤和皓月霜虎一族的动态,再加上那个北洪的无量道皇宗到底在西洪安排了多少修士,避免被半路逮到也是很有必要的。 待风头过去,便能去搬山宗取那宝山的最后一卷功法了。 念及此处,沈仪终于转身朝着先前那主殿走去。 万象阁长老们精心准备的法阵倏然发挥了效果,在其跨入殿内的刹那,密密麻麻的凶兽虚影升腾而起! 然而沈仪的步伐却是连丝毫停滞也没有,在其从容走过的瞬间,那些凶神恶煞的虚影便是被镇岳法轰然镇散而去,掀不起半点波澜。 …… 西洪,腾云坊市。 人满为患的酒肆内,二楼的隔间里却是异常安静。 戴建书和钟秀坐在桌子一侧,另一侧则是三个刚刚从搬山宗赶来的道子。 “你说万象阁勾结西龙宫,想要截杀你们?”魏元洲眉间紧蹙,哪怕是以他的丰富经验,一时间也对此事感到有些无法评价。 “应该是有原因的。”钟秀侧眸看去,轻声道:“那位陆道子说……我们好像得罪了很多人,你们有没有消息?” 场内所有人齐齐朝着唯一的姑娘看去。 “……”苏红袖沉默抬眸,缓缓攥紧了手掌。 “抱歉,习惯了。”魏元洲无奈摇摇头:“红袖一直和我们在一起,跟她没关系。” “是不是你又管不住嘴了?”戴建书将目光投向了白巫。 “呵呵。”白巫扯了扯嘴角,像看见白痴似的转过头去,却罕见的没有与对方斗嘴。 他盯着桌上的杯子,心绪有些飘忽不定。 若真要说得罪了谁,那琉璃青凤和无量道皇宗应该勉强算是,但沈宗主将那些怨恨都给吸引了过去,应该不会和南洪七子扯上关系。 而且青凤一族虽强,还没到能影响局势的程度。 至于无量道皇宗,仅是拌了拌嘴,碎了对方一个弟子的道宫虚影,放在两个宗门的相处上,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情。 嘶,在搬山宗呆久了,对外面的消息真的是一点不了解。 “所以你们为何不等我们,还有……既然是西龙宫出手,你们是怎么脱身的?”苏红袖站起了身子。 “因为。”钟秀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脸皮微微抽搐两下:“沈宗主。” 听见这个名字,苏红袖三人竟然没有太过于惊讶,反而整齐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看来你们也是体验过了?”见状,戴建书不由苦笑了一声。 犹记的不久前,七宗内那些长老和亲传们,还在惦记着沈仪的合道宝地,一口一个那小子。 弹指一瞬间,“那小子”已经成为了能让他们心神俱裂的巍峨高山了。 “所以他现在人呢?” 一道温润的话语在房间内响起。 五位道子同时起身行礼:“姬师叔!” 话音间,一道白色长衫身影缓缓涌现而出,姬静熙先是扫过众人,确定他们都没有受伤后,这才在心中松了口气。 想起先前听到话,她悄然摇头,心中生出些感慨,那位年轻的南阳宗主,虽很少承诺什么,但还真是每次都意外的靠谱。 若不是对方恰巧在腾云坊市,这次可真是要出大麻烦了。 只不过……就算是祁老七被紫娴留在了玉山,但那些水族悍将也不是好对付的,而且事关南洪七子,它们肯定也不会大意,说不定还带了什么法宝。 沈仪难道是又有了长进,竟然已经成长到能处理这种局面了? “沈宗主好像是有别的事情要忙,就让我们先回来了,不过……您不用担心,他临走时并没有受伤……我实在很难跟您描述当时的场景……” 戴建书苦笑连连。 “明白了。” 姬静熙眼底的担忧终于褪去些许,随即眸子里泛起冷光:“我会尽快通知宗内做好准备。” 哪怕是再忌惮仙人,若是连这种事情都不处理,放任万象阁继续逍遥下去,开了先河,那以后南洪七子面对的将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姬师叔,西龙宫?”苏红袖缓步走了过去。 “事情有些复杂,我们可能还有一些时间,尽力而为吧。”姬静熙重新变得恬静起来,她也不太知道,该如何向这群晚辈形容自己在玉山的经历。 “搬山宗的事情怎么样了?” “说起来师叔可能不信,现在的搬山宗甚至有主动成为我们盟宗的意思……我们走的时候,那位宗主不仅亲自出面,还试图挽留我们。” 魏元洲脸色古怪起来。 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姬静熙沉吟一瞬,脸色复杂道:“还是因为沈宗主?” “这事情,说来可就话长了……”魏元洲轻轻嗯了一声,只有走出南洪,才能明白天骄也是有区别的。 而沈宗主,无疑就是其中最耀眼的一位! …… 西洪龙宫的一处大殿内。 祁七爷脸色死寂的靠在宝座之上,一双眼眸空洞的盯着前方。 他派出去的精锐,至今下落不明,九龙白玉罩也没了踪影。 无论如何搜寻,都找不到半点消息。 由于涉及到大哥,这个消息他甚至不敢告诉其余几位兄弟,生怕他们已经被嫂嫂笼络,只能自己一个人在殿中撒气! “给万象阁传讯!再传!” 祁老七猛地将面前的玉桌踹翻出去。 下方几个妖将浑身瑟瑟发抖,嗓音颤抖道:“回禀主子,已经传了三次了,至今没有回应。” “好……好……很好!” “拿假消息坑害本王的精兵悍将,现在想靠装死蒙混过去,他们当本王是什么?是人畜无害的蠢猪吗!” 祁老七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雄伟心口急速起伏,面目愈发狰狞。 “装死是吗,不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干脆真死吧!” “点兵!本王倒是要瞧瞧,这群下贱之辈,想要躲到什么时候。” 伴随着话音,祁老七悍然显出龙形,庞大的银色龙躯翻卷着掠出了大殿,在其身后,一道道身影紧随而来,皆是他最信得过的贴身护卫。 一行人冲出水面,腾飞于天,气势汹汹的朝着万象阁杀了过去! 与此同时,就在万象阁宝地中。 沈仪坐在主殿之上,安静翻阅着手里的卷宗,这些都是万象阁好不容易搜罗来的珍稀消息。 在乌俊的挑选下,虽还是显得有些臃肿驳杂,但至少也能帮沈仪捋一捋如今的局面。 譬如,那位祁家老大居然在私底下勾搭了如此多的势力,其中不乏北洪的妖魔,甚至其中还有仙宗的存在。 除了联系别的势力外,这位大龙子还重新扶持了几个曾经落魄的妖族。 不得不说,万象阁还真是人才,以末流仙宗的实力,竟有能力触及到这些事情。 “呼。” 沈仪看着上面记载的东西,突然感觉思路清晰了许多。 这种实力强悍,却又碍于别的原因,不敢过于声张的妖魔势力,简直就是专门为了自己培养的。 “我主,这东西是从他们宝库里搜出来的,都在这儿了,绝对的宝物。” 乌俊捧着几件暗金交织的宽大长袍献了上来:“乌俊试过了,我等镇石本就可以将气息敛完,再加上这东西,可以隔绝他人的窥视,就连西殿主都看不穿。” 以主人现在的实力,已经很难有什么珍宝能入对方的眼,特别还是万象阁这种势力。 但这玩意儿,一定能让主人满意……乌俊很清楚主人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沈仪抬起眼眸,随即将几位殿主全都唤了出来:“试试。” 看似宽大的暗金长袍,披在柯十三身上便会自动涨开,但披在安忆身上,又会缩小至合适的长度。 若是将那兜帽扣上,在不通过面板的情况下,乃至于连沈仪都很难认出面前这四人。 四道高矮胖瘦不一的身影静静立在殿中,华美长袍微微摇曳,一时间竟是显得有些阴森森的。 就在这时,一道犹如洪钟大吕般的质问迅速荡入了宝地之中。 “万象阁贱仆,还本王麾下二十七位悍将,还有九龙白玉罩来!” 沈仪略微蹙眉,抬眸朝外面看去。 虽然对西洪不甚了解,但光是听这句话,对方的身份就已经很明显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碰见西洪的龙子。 真是让人……有些兴奋啊。 “能杀吗?” 沈仪收回目光,朝着安忆和柯十三看去。 “我主……要不试试?”柯十三努力按捺着呼吸的急促,若是能斩下这位合道境大妖,它都不敢想自己能提升到何等层次。 沈仪没有回应,而是继续看着脸色仍旧苍白的安忆。 “回禀……您……” 不知为何,安忆好像没那么摆烂了,但也远比不上其余几位殿主那般善解人意。 她闭眼仔细感受许久,缓缓摇头:“外面那条龙虽比不上安廷风,但也很强,我加上这条龙,有些许胜算,但一定留不住它。” “知道了。” 沈仪瞬间便收起了自己兴奋,重新看回了手里的卷宗。 自己是贪,但不蠢。 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动手,只会打草惊蛇,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两尊勉强跨入合道境的镇石,在西洪肯定算不上弱,但也绝对没有为所欲为的本钱。 特别还是在面对西洪最大的势力,没有之一。 想罢,沈仪淡淡道:“打发掉它。” ------------ 第五百四十三章 和西龙宫的初次相识 万象阁外,迎客台上。 犹如星河蜿蜒的玉角银龙倏然落地,化作身披银光重甲的壮汉,手执一柄弯月大戟,将那戟尾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祁昭平神情阴桀,眸光冷冷的扫向身前的法阵。 换做平常,自己亲自登门而来,恐怕在千里之外,这群贱仆就得舔着脸出来迎接。 如今他已经身居宗门之外,里面居然没有半点动静。 万象阁那老东西是不是合道的时候把脑子烧坏了,真以为闭门不出就能把这事儿敷衍过去? 白日做梦! “本王只给你们三个数的时间,再不出来,本王今日便拆了你们的护宗大阵!” 祁昭平闭上眼眸,猛然攥紧了大戟,寒声道:“一!” 他身后的水族大将们也是齐齐抽出了兵刃,虽然破去护宗大阵很费功夫,但别忘了,西龙宫这群闲散王爷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祁七爷今日很明显是动了真火。 它们神情阴森的盯着法阵出口,没想到七爷还没数到第二个数,那法阵上面便是漾起了微光。 算这群贱仆识相,真得罪了西龙宫,荡平他们也耗不了太多力气。 然而下一刻,这群刚刚松开刀柄的龙宫大将们,便是脸色骤变,本能的再次将其攥紧! 人影未现,话声先至。 只闻一道低沉中蕴着煞意的粗粝之音响起,光听声音,便让人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来,你拆一个给本殿看看。” 这句话里不带任何挑衅的意味,仿佛它真的只是好奇祁老七敢不敢动手而已。 “……” 祁昭平压根没有预料到会收到这样的回应,在他看来,这群万象阁修士只要还想在西洪呆着,那就必然会对自己恭恭敬敬,不敢有半分怠慢。 先前之所以不回龙宫消息,只是因为害怕畏惧。 但现在看来,自己好像猜错了。 他们不回,真的是因为不屑回。 “好……好……” 祁昭平睁开眼眸,暴戾的气息刚刚涌上脸庞,便又凝滞了下来。 他略带疑惑的盯着前方,看着那两道从阵法中涌现而出的身影。 高大者双肩宽阔,足有数丈,旁边则是站着个差点被人忽略的小不点,仅四尺高矮,但两人身上却是披着如出一辙的暗金长袍,以兜帽遮蔽了面容。 这巨大的反差下,更显得阴森妖邪。 “万象阁那老头呢,让他出来见本王。”祁昭平并非蠢物,在察觉到不对劲后,他瞬间变得冷静了许多,径直略过了先前的话题。 “嗤。” 那高大身影忽然发出了一声耻笑,随即有些兴致缺缺道:“什么万象阁,现在这块地方本殿要了,滚蛋。” 随着最后两個字出口。 众多水族妖将皆是色变,就连祁昭平也是眼角抽搐了几下。 在西洪这片水陆,居然有人敢叫他这位王爷滚。 但听刚才这人的意思……万象阁已经没了? 一方勉强也算得仙宗的势力,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被灭了,西龙宫却连半点消息都没收到……开什么玩笑! 这护宗大阵都还是完好无损的呢。 万象阁这群贱仆,居然还请人来诓骗自己,真拿他祁七爷当小孩子哄骗了。 “嗬,你一口一个本殿,本王倒是想听听,到底是什么殿,能让尔等在西龙宫面前嚣张。” 祁昭平猛地压下大戟,将那弯月锋刃直直对准了两人,眸光中泛起了杀机,唇角也是掀起冷笑:“你们总不至于连个身份都不敢暴露吧?” 装神弄鬼的手段这般粗浅,也好意思在自己面前耍弄。 当他大戟下压的刹那,两道被暗金色长袍笼罩的身影忽然沉寂了下来。 下一刻,雄浑的妖力倏然肆虐而起,连带着祁老七一起,将那众多水族尽数笼罩了进去。 “……” 祁昭平脸色骤变,两尊堪比合道境的强者还不至于让他畏惧,但问题是此乃妖气。 区区一个万象阁,可不敢放任这般大妖踏入宝地之中,他们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反制手段。 也就是说,万象阁真的没了!连启用护宗大阵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屠戮殆尽?! “什么殿?” 那高大声音再次发出冷笑,淡淡道:“你带着这群修士,一边在试图抗衡本殿,一边却连本殿的身份都不知道。” “不敢暴露……” 柯十三的笑声中多了几分狞意,手掌缓缓落在了兜帽上:“本殿是担心你不敢看。” 话音间,它随意的揭掉了兜帽,露出了犹如鎏金般的尊贵龙首,华美的龙角好似宝冠般直指天穹。 “暂时没空跟你们这帮臭虫计较,结果伱们还送上门来了。” “既然不想走,那干脆别走了。” 柯十三悍然踏出一步,下一刻便是来到了祁七爷的面前,借着身材优势,居高临下的俯瞰了下去。 它盯着祁昭平的眼睛,嗓音愈发漠然:“虽然要先解决北洪那帮贱修,但顺手捏死几条臭虫,倒也不妨事。” 祁昭平脸皮抽搐了两下,本能的抽身而退,回到了众妖的簇拥之间,随即惊疑不定的看向了面前的古怪龙妖。 这般强悍华美的外表,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血脉。 和对方站在一起,祁昭平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卑的感觉,对方仿佛比自己这个龙子更像是一头真龙,绝非洪泽本地的生灵。 洪泽大仙,居然把外面的存在给放进来了? 念及此妖先前的话语,祁昭平终于是想起来了什么,这次派人出去,不就是为了抓捕伪装成未知势力的南洪道子么。 所以……这是闹了个乌龙? 是真的有个敢与无量道皇宗争锋的势力,而且也跟传闻中一样的残暴不仁,先前的消息还未平复,它们转眼就又灭了一个仙宗。 “你就是那位东殿主?” 祁昭平想起了大哥从南洪传回的消息,隐隐和面前这位龙妖对应上。 看着对方脸上淡淡的鄙夷,他强行压下了怒火,想要打探一下对方的虚实。 诸多水族大将也是满脸忌惮的将七爷给护在了当中,敢光明正大得罪无量道皇宗,不逃也不避,反而保持着这般嚣张的行事,且至今还存在于西洪之间。 这本身就是一种实力和底气的证明。 至少西龙宫是做不出这种事情的。 “……” 柯十三真的很不习惯当个话痨,但它此刻很是希望面前这位龙子能稍微冲动一下,给自己一个去尝试斩杀对方的理由。 然而身为镇石,一切都必须以主人的要求为准。 “滚蛋之前,记得把这台子给我修了,不要再有第二次,否则本殿在去北洪之前,不介意先收拾了你们。” 柯十三用脚掌轻轻碾了碾方才被弯月大戟砸裂的地方。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转身朝着阵法走去。 “两尊堪比合道境的大妖……” 祁老七死死盯着两人的背影,那矮小者太过神秘,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仅是透露出了堪比合道境的妖气,辩不出具体深浅,但这头龙妖的实力应该是不如自己的。 问题在于,这到底是头什么龙族? 能将这般尊贵血脉的存在收入麾下,那势力到底有多强盛。 而且有东殿主,那大概率就还有西殿主、北殿主……至少也是四位合道境强者,譬如消息中那头龟妖,此次就没有露面。 在这些分殿主之上,说不定还有更强悍的存在。 哪怕就以最好的情况去看,这也是个不弱于南龙宫的庞大势力,完全可以做到影响西洪局势,如果往坏了想,以它们的嚣张作风去推断……说不准就是个能和无量道皇宗比肩的存在。 “这里乃是西洪,你们总要留下个称谓,我回去也好向我父王禀报。” 祁昭平收起了大戟,做了最后一次试探,对方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真有东西,就看它们会不会忌惮西龙王了。 柯十三脚步微缓,嗓音重新变得低沉了起来:“万妖殿。” 说罢,它略微回眸,露出一个玩味的笑:“你现在可以回去跟那条老臭虫告状了,小崽子,本殿等你。” 这大概是柯十三这次说的唯一那句真话,充满了贪婪和真情实意。 话音间,两人的身影缓缓消失在法阵中。 只留下满脸涨红的祁昭平,在这头金黄苍龙面前,他最引以为豪的玉角,此刻却让他觉得无比丢人。 这群妖孽!竟然敢对父王不敬! “七王爷——”众多大妖面面相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哪怕是对方明面上摆出来这两尊强者,也绝非是仅凭七爷一人之力能够解决的。 至于回禀西龙宫……这所谓的万妖殿,好像又没有真对龙宫做点什么,只是单纯的轻蔑和无视而已,比起对其他几个势力的凶残手段差远了,相反,还是七爷无意间冒犯了它们。 要打肯定是可以打的,毕竟这也算是在维护西龙宫的威严。 但莫名惹了祸的七爷,下场一定会很惨。 “滚开!” 祁昭平一把推开面前的几头大妖,重新化作玉角银龙掠上了天际。 万妖殿,万妖殿!! “七爷,这地……”有大将讪讪指了下迎客台。 “随你们的便!”玉角银龙长吟一声,瞬间没入了云端,消失的无影无踪。 几个妖将对视了一眼,皆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七爷这回答明显就是默认了,只是不肯丢面子而已。 丢人的事情,还得它们这群麾下来做。 场间响起几声长叹,这群水妖收起兵刃,开始祭出妖气蕴养那碎裂的石台。 …… 万象阁内。 柯十三揉了揉脸,长吐一口气:“你好歹也是西殿主,真就一句话不说啊?” 做这种事情,果然还是乌俊比较擅长。 在刚才贴身的刹那,它真切的感受到了祁昭平的强大,也明白了安忆为何不建议动手。 别忘了这小虎妖先前耗费颇大,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 她说勉强能胜……或许都是高估自己这边了。 柯十三的话语,对于安忆来说就好似耳旁风一样,全然当它不存在,自顾自的便是走进了大殿,然后静静的站在了沈仪的身后。 她很想知道,沈仪当初因为不愿让老人吞吃宝地生灵,神情有所变化,导致自己用了远比正常情况要多的底蕴,导致今日无法留下这位龙子,对方会不会感觉到后悔。 安忆悄然朝着青年投去目光,盯着他白净的侧脸。 在没有外人的时候,沈仪看上去更像个温润的年轻人,身上那袭墨衫也不再杀气腾腾,反而显得十分内敛。 至于后悔……好像连一丝痕迹也没有。 “回禀我主,宣谏已经将那龙子打发掉了。”柯十三恭敬的俯身抱拳。 听到这位东殿主刻意忽略了安忆,沈仪有些无奈的抬起眼眸,跟乌俊接触久了,怎么这头骄傲的龙孙,也开始学起了争宠的把戏。 不过也无所谓,毕竟镇石不是真正的麾下。 沈仪收起手里的卷宗:“走吧,去瞧瞧那位祁家老大准备的后手。” 虽然想要对付南洪七子,光是一个西龙宫就足够让人头疼了,但这些杂七杂八的助力,到时候说不定也是一股麻烦。 能提前解决掉一些总是好的。 更何况它们隐姓埋名,不知道在帮祁家老大谋划着什么,却也正好给沈仪提供了便利。 “我主,乌俊……”乌俊像是猜到了什么,赶忙迎了上去。 “你留下看门。” 沈仪朝着它轻点下颌,随即迈步离开了大殿,只留下这头龟妖满脸苦涩的站在原地。 完了,主人这一去,恐怕下次回来的时候,自己再也别想在其余几位同僚面前抬起头了。 一想到柯十三它们,再加上一位暂时还不认识的中殿主,几位合道境巨擘相谈甚欢,而它还是个小小的白玉京,只能在旁边端茶水…… “我主,乌俊心里有您!乌俊惦记您!您一定别忘了乌俊啊!”老龟妖声嘶力竭的追了出来。 “……” 沈仪离开万象阁,听着身后隐隐约约传来的呼喊,太阳穴不禁跳了跳。 不知道把合道宝地交给对方看管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罢了,所幸有件暗金长袍披着,谁也看不出下面藏着个什么玩意儿。 放出万妖殿的消息,其实是沈仪刻意为之。 毕竟世上并不存在这样一个势力。 这群殿主全都住在自己的识海之中,哪怕结了仇,对方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寻仇。 用来吸引目光乃是不错的选择。 至于现在。 沈仪抬眸朝着远处看去,若非拿到了万象阁的消息,估计连那云河宗都不知道,就在他们宗门旁边,会藏着一头如此凶悍的妖魔。 若是没记错的话,云河宗内好像还有个南洪道子的存在。 祁家老大还真舍得下本钱,多年不计付出的投入,将西龙宫的至宝喂到外人口中……难道是想跟那玉山龙妃较量一下? 算了,也不关自己的事情。 沈仪现在只想知道这些祁老大留下的“后手”里,有没有能帮自己渡过第五劫的存在。 即便没有,拿来收入万妖殿中,不仅能加持道兵,且它们本身也是极为不错的助力! 沈仪收起柯十三,仅带着安忆,一高一矮两道漆黑身影迅速没入了云海间。 于此同时。 就在沈仪迅速掠去的方向。 一汪清澈的湖中,突然有硕大的身影涌出,借着干净的湖水洗净了身上的风尘,虽速度极快,但隐约还是能辨出其紫白二色的龙躯。 她在湖边化出人形,嗓音温柔,却还是能听出几分不悦:“别藏了,出来吧。” 有年轻修士跌跌撞撞从树后而出,扑通跪倒在地:“小修无意撞见仙子沐浴,还请仙子莫要见怪。” 能拥有仙子称呼的,在洪泽这片地方,无不是一等一的尤物。 哪怕不认得她,光是看那绝美容颜,就绝不会小觑了她的背景。 再加上紫髯白龙的血脉,女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呼。” 紫裙姑娘眉间微蹙,轻轻叹了口气,倒也没和对方计较。 这么多年了,洪泽的修士怎么还是这般不要脸,别的龙也是天天在水里游天上飞,不见有人去瞧,怎么一到自己,旁边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身影。 “感谢紫兰仙子高抬贵手……” 年轻修士擦了擦额头的汗渍,苦笑道:“小修真不是刻意窥视,只是想过来请援,恰巧路过了此地。” 没有修士不愿和一位仙子产生点奇妙的缘分。 但也分情况,比如他现在就是真的有些焦头烂额了。 “嗯?” 紫兰仙子回眸看去:“请援?” 闻言,那修士猛地拍了拍额头,差点忘了,紫髯白龙一族,可是出了名的爱管闲事!用了数十万年去证明,她们的仁善并非刻意伪装的。 念及此处,他赶忙从地上爬起来,龇牙咧嘴的发出无声话语:“有妖啊!” 修士在说这话的时候并无忌讳,整个洪泽的人都知道,龙宫向来是不把自己当妖族看的,它们是洪泽的主人……至少曾经是这样。 簌簌—— 一柄龙鳞剑鞘掠出,落在了紫裙姑娘的掌中。 她随意将其悬在了腰间,同时取出海螺,淡淡道:“去玉山看望姑姑的事情先等等,等我回来。” 说罢,紫兰仙子收起海螺,朝着前方迈步:“走吧,去看看。” ------------ 第五百四十四章 北洪大妖和东洪龙女(开地图铺垫章) 在洪泽水陆,能拥有一块合道宝地保护宗门其实是很罕见的事情。 否则也不会奉其仙宗之名,让无数修士敬仰。 绝大部分势力都是暴露在外,只能借着各式阵法隐藏自己。 一旦遭遇真正的强敌,便如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故此,它们通常都会拜一个上宗,成为其附庸,通过上宗的名头来震慑妖邪。 红枫谷所拜的,便是周遭唯一的仙宗,云河宗。 云河宗虽比不上那些超然西洪的顶级势力,但也存在了许多万年,开宗老祖至今仍旧坐镇宗内,修为境界高深莫测,绝不是那种新入合道的巨擘能相提并论的。 至少在云河老祖羽化之前,任何妖邪想要进犯此地,都得好好思忖一下后果。 然而,此刻这座漫山红枫的宁静之地外面,却是多了一柄铁枪,足有六丈长,小腿粗细,一看就是妖魔所用的兵刃。 它直直的插在山谷门口,上面挂着六件染血法袍,随风而荡,宛如一支大旗! 在这柄长枪面前,整个红枫谷的法阵都是被径直震碎。 “……” 身着长衫的老人垂手立于谷中,一张脸上满是憔悴,双目无神的眺望着那柄旗帜。 任谁也看不出来,这般全无精气之辈,竟然会是那位红枫谷主。 红枫谷总共十二位长老,其中有三个已经登上了白玉京,任何一个都曾在西洪闯荡出过不小的名头,但如今,这三位白玉京强者全都挂在了那铁枪之上。 身为开了三城的强大修士,红枫谷主却连自家长老是怎么陨落的都不清楚。 从第一個长老离奇消失开始,他每派出一人去云河宗报信,第二日那柄长枪上就会多出一件法袍,无论是结伴而行,还是独身敛息而出,结局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至于尸首……大抵是被妖魔吃干抹净了。 云河宗附近不可能有如此强悍的大妖存在,否则他们这些在此地生活多年的势力,绝不会一点头绪都没有。 若是外来的妖族,又怎能躲过云河宗的巡查。 除非它们的境界比仙宗长老更强。 可如果是真的,这般道行的妖族,应该是做不出吃修士尸首的事情,毕竟随着境界越高,它们也会稍微注意下仪态,除非是那种灭宗之战,通常情况下,这些大妖还是会收敛一些的。 以它们的实力,免不得要和宗门间打交道,人体大药虽香,吃多了也会被惦记上,又不是朝不保夕的小妖,吃了上顿没下顿,不如找宗门取些天材地宝,细水长流更合适一些。 而且如果真是想要吞吃修士,何必一个一个的吃,直接杀上门来不是更好。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红枫谷主其实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毕竟他们这个势力,能拿出手的东西确实不多。 也就是用来给云河宗上供的玉枫宝丹还算上的了台面。 所以这群妖魔,是想要截取云河宗的孝敬,接替他们上宗的位置?但在威胁的同时,却又把事情做得如此不体面,整体都透露着一抹不符合其实力的贪婪穷酸。 一边吃着红枫谷的修士,一边还想要细水长流。 红枫谷主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反正他是肯定不会相信这样一个新的“上宗”。 “也不知道刘衡现在如何了。” 剩下六位长老缓步靠拢了过来,眼中仍旧布满余悸。 修为高深者气息太过浓郁,实在走出不去,他们便只能动用手段,送了一个化神期的弟子出去,哪怕赶路慢了点,至少还有将消息送往云河宗的希望。 “算算时间,还早呢。” 红枫谷主收回目光,有些不敢再去看那柄铁枪上的法袍。 小势力与仙宗不同,没有合道境巨擘庇佑着,在西洪相依为命,人情味也会更浓些……那些长老,说是他生死与共的弟兄也不为过。 现在就这么没了,而他别说报仇了,就连妖族的身份都查不明白。 几人交谈间,却是忽然听见了一声高呼。 “谷主,弟子请援回来了!” 只见谷外,刘衡仓皇的御剑而归,然后踉跄跃下飞剑,朝着谷内奔来。 红枫谷主和几位长老面色微变,他们并没有感知到云河宗修士的存在,而且以刘衡的境界,稍微珍贵点的代步法宝都驾驭不了,一来一回哪有这么快。 就在一位长老差点出声质疑这小子是否因为胆怯,出去逛了一圈就逃回来的时候,却是眼皮跳了跳,看见了一道紫色倩影紧随刘衡落下。 只见来人身形高挑窈窕,发丝柔顺,腰悬龙鳞剑,内里是素洁白衫,外面则披着单薄紫裙,浑身上下唯一的首饰,便是那发丝间的简约玉簪。 端的是气质高雅,犹如春水般温润。 “这位……这位是……” 刘衡凑到谷主旁边,上气不接下气的想要介绍一下。 红枫谷主却是已经恭敬的俯身行礼。 身为西洪修士,他也年轻过,曾经也是在湖畔围观白龙出浴的诸多修士之一。 那张大方俏丽的脸庞,任何人看过一眼就很难再忘记。 其余几位长老也是情绪激动了起来。 他们连做梦都不敢想,在这般最危急的时刻,红枫谷居然能有幸遇到一头紫髯白龙! “您来了,我等总算是有救了!” 一位胖乎乎的长老猛地吐出一口气来,整个人紧绷的心神都是松懈了不少。 要知道,直到目前为止,红枫谷陨落的皆是长老。 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在这般巨大的压力下,要不是担心弟子们太过惶恐,这位胖长老早就心神有些崩溃了。 见这群人认识自己,紫兰仙子点点头,却并没把话说满:“先看看情况。” “我等明白。” 红枫谷主这才抬起头来,但凡是对东龙宫有了解的生灵便知道,仙子这句话的意思并非是如果事情太严重她就不管了,紫髯白龙一旦出面,必然是全力而为,对方只是担心没能力解决而已。 但在洪泽这片水陆,能让东龙宫束手无策的事情,数十万年来也就那么一件而已。 众目睽睽下。 紫裙姑娘扫了周围一圈,随即便是走到了那柄铁枪面前,伸手略微触了一下,记下了铁枪上的气息。 她注视着那六件染血法袍,眼底涌现几分不悦。 紧跟着便是挥了挥手掌,将法袍尽数取了下来,用气息送至红枫谷主手中:“先安葬这几位道友吧。” “……”红枫谷主捧着法袍,用力咬咬牙:“多谢仙子。” 这便是小势力的悲哀,在没有查清敌方底细之前,他们甚至连让自家长老入土为安的资格都没有。 “我会在此地停留一些日子,你们先派人跟我讲讲具体情况,若是它们来了,唤我过来便是,我来与它们分说。” 紫兰仙子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朝着红枫谷内走去。 简单的话语,却是让在场众人顿时感到安心无比,有了紫髯白龙的承诺,至少在此事没有解决之前,红枫谷便是靠上了洪泽最粗大的巨树之一。 就在这时,紫兰仙子忽然回过了身子。 红枫谷主和诸位长老也是猛地朝远处看去,唯有刘衡像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抽了自己一耳光,回来的时候心绪不稳,忘记了念谷主传授的敛息法宝口诀。 刹那间,一抹汹涌黑风自天际席卷而来。 目标极其明确。 谁离了谷,谁就得死! 近乎同一时间,天际已经响起了一道清脆之音。 “东龙宫,紫兰。” 在那黑风即将把刘衡裹挟进去瞬间,紫色倩影已经稳稳的立在了这年轻弟子的前方,神情不变的直视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黑风。 她没有任何隐藏身份的意思,东龙宫出手只是为了解决事情,当然是怎么有效怎么来。 况且这头妖魔的实力……有些超出她的预料了。 哪怕还未真正踏足那个境界,最多也就只差一线之遥而已。 “嗬!” 黑风骤然凝在空中,露出一张狰狞的熊罴脸庞。 它死死盯着面前的女子,略微张口吐息,露出尖锐的獠牙。 首次看见这头妖魔的面容,感受着那骇人听闻的气息,红枫谷几位修士的眼中流露出浓郁惊惧,谷主更是心底猛的一沉。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盯上红枫谷的,真的是一头隐隐超脱出白玉京的恐怖大妖,至于能否堪比合道,以他的眼界已经看不出来了。 毕竟,若是没有紫兰仙子相助,单凭红枫谷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区别,都是完全无法抵抗的存在。 但现在,哪怕紫兰仙子仍旧是白玉京境界,在那句“东龙宫”出口以后,即便这头妖魔真是堪比合道境的存在,也是绝不敢造次的。 果然,那浑身隐藏在黑风中,只露出一张脸的熊妖,盯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刘衡许久,又冷冷的扫了紫兰仙子一眼,终于是重新回到了黑风之中。 就在众人松了口气的瞬间,却见那柄直直插在地上的铁枪倏然窜起,落在了熊妖掌中,然后被其以骇人之势猛地投了出去,枪尖直指那位胖乎乎的长老。 看似平平无奇的长枪,在脱手之后,倏然化作了一道仿佛能贯穿云霄的汹涌长雷,凝实的妖力让原本就红艳的枫谷彻底被血色所笼罩! 红枫谷主早就准备好了祭出道兵,但此刻,面对这柄袭来的长枪,他却连半点反应的机会也无。 两者间的境界差距已经大到了无论如何也无法弥补的地步。 连他这位三城修士都是如此,那位仅仅返虚十二层的胖长老,恐怕直到被长枪贯穿,都还难以回神。 昂—— 场间突兀的响起了一道龙吟。 修长且庞大的雪白龙躯盘旋而上,以利爪悍然握住了那柄长枪,紫髯腾飞间,龙首上的双眸中冷意肆虐。 在那渺小的长枪面前,被鳞片覆满的龙爪瞬间开裂,血流如注,龙躯更是被横推着一路翻滚而出,连续撞碎了好几座山崖,压塌了密密麻麻的红枫树,在地上留下一道骇人的鸿沟。 以白玉京境界,硬接堪比合道的一枪! 这条紫髯白龙终于稳住了身形,以龙口衔着那柄长枪,连带着血沫一起,将其啐在了地上:“呸。” 下一刻,她重新化出人形,用手背拭了下猩红的唇角,沉默盯着远处:“……” 紫兰仙子没有再放什么狠话的意思,现在局势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任何可能激怒这头大妖的行为,只会引起更多不必要的伤亡。 就在她接这一枪的时候,那道黑风已经来到了胖长老的面前,一把攥住了他的脖颈,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张口将其活吞了进去。 大口咀嚼片刻,这才吐出了一件破破烂烂的染血法袍。 黑熊抬起头,将那件被唾沫浸湿的法袍随意拍在了红枫谷主的脸上,漠然道:“玉枫宝丹,你给云河宗的孝敬,本座要一千年的份数,别让本座等太久……还有,出去一个就死一个,你且记好了。” 说罢,它甚至懒得再看那紫髯白龙一眼,转身便是化作黑风再次卷入天际,很快就消失不见。 “咳咳。” 紫兰仙子摇摇晃晃站起来,捂住嘴唇,又是咳出了一口本命精血。 以她的修为,要接下那远超白玉京实力的一枪,需要付出的代价可不轻。 这位紫裙姑娘迅速调整着呼吸,然后缓步走到了那位浑身战栗的红枫谷主身旁,沉吟一瞬,嗓音沙哑道:“抱歉,我道行太低了。” 其余几位长老神情复杂的盯着地上那滩血迹,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连东龙宫都丝毫不惧,此事还真怪不到紫兰仙子身上,哪怕换了云河宗修士过来,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何况还那么仓促,这位仙子甚至连具体的事情都还不知道,便负了重伤。 但现在陷入这般绝境当中,他们又哪里还有心情来安慰和感谢对方。 “你们认得它么?” 紫兰仙子朝着黑风席卷的方向看去,虽未表现出什么怒意,但所有人都是听出了她还要继续管下去的意思。 “不……不认得。”长老们赶忙回应。 其中一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对!来历不明的合道境强者,又是这般行事作风,连东龙宫都不放在眼里,你们有没有想到……” 经他提醒,其余几位长老也是连连抬起头来。 随即便是有人跟紫兰仙子详细描绘起了最近西洪的传闻,还有无量道皇宗潘伯阳陨落的事情。 “我知道了。” 紫裙姑娘轻点下颌,随即再次取出了海螺:“先过来,我需要帮忙,还有……替我给姑姑传个信。” 说罢,她放下海螺,伸手替红枫谷主取下了对方脸上的破烂法袍,看着那张苍白无神的脸庞,她抿了抿唇:“既然在这里它不肯聊,那我便过去寻它,先不必这般绝望,再试试吧。” 这大妖拥有如此实力,自己居然没有半点印象。 这是极其奇怪的一件事。 道理也很简单,强者不可能是喝西北风成长起来的,特别是妖魔,想要供养一尊堪比合道境的大妖,不知要占据多大的地盘,麾下多少妖魔替其积攒天材地宝。 这般存在,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而且听方才红枫谷长老所言,这样的强者还不止一位。 如果是有别的势力单独培养的……至少在西洪这片水陆,拥有这个底蕴的,应该只有西龙宫。 更准确来说,要么就是祁二叔,要么就是姑父。 无论是谁,紫兰都很想知道,对方扶植出这样一个神秘势力是想做什么,会不会跟姑姑有关系…… “呼。” 紫兰仙子让几位红枫谷修士先行回去,随即盘膝而坐,开始调养本命精血。 几日时间弹指一瞬。 天际蓦的又出现了一团黑云,而且和上次的黑风相比,这次来人的气息,竟是隐隐在伯仲之间! “谁人伤了你?”人未至,略带焦急的声音已经荡了过来。 “又要麻烦你了。”紫兰仙子睁开眼,略带歉意的摇摇头:“本来是陪伱过来寻你兄长的……” “啧,说这些客气话,况且我兄长苦了这些年了,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我也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容他散散心,免得回去又被那薛颜刺激。” 黑云收起,一个同样额头生角的青年显出身形,身着墨绿长袍,脸庞上有淡淡的鳞片,却明显比龙鳞更细密一些。 他略微挑眉:“办正事吧,我倒想瞧瞧,到底是谁这么不长眼。” 紫兰再次摇头,探出了指尖,这是紫髯白龙一族特有的天赋,她们对气息的敏锐程度绝非旁人能够想象的。 “莫要大意,对方可能有堪比合道境的存在,只是借你的黑云前去查探一下,它们既然对红枫谷出手,想必也不会放过其余小势力,我担心会伤亡过重,待查明消息,还是请姑姑出手吧。” “全听你的。”身着墨绿长袍的青年遥遥朝着远处看去,眼神却是锐利了许多。 刹那间,他再次放出黑云,将紫兰仙子也卷了进去。 顺着对方指尖的气息,一路朝着妖魔藏身的洞府而去。 ------------ 第五百四十五章 当儿子的总不会坑老子 崎岖碎石堆叠,巨木杂乱无序的粗暴生长,汇聚成潮湿阴暗的藏身地。 漫天黑云收卷,掩盖着两人的身形。 岳天策蹙眉朝下方看去,随即侧眸道:“没有搞错吧?这是一位能伤到你的大妖洞府?” 但凡是有些修为的妖族,谁会愿意屈身于这种粗陋之地。 紫兰仙子沉吟一瞬,闭眸感受了起来。 再睁开时,眼中已经多出了一缕忧虑。 根据这浓郁气息来判断,那熊妖绝不是因为什么意外情况,譬如被人追杀,才暂时躲在这里的。 对方已经在此地栖身许多年了。 它一尊实力如此强横的大妖,却没有麾下势力供其驱使,吃什么喝什么?拿什么来维持妖力的全盛,难不成靠打坐吐纳么。 “我进去看看,你留在外面接应我。” 紫兰仙子率先迈步。 岳天策的黑云神通,甚至能避开合道境强者的感知,否则他的族人也不会放心他一个人远离北洪,出来寻找兄长。 “……” 岳天策伸了伸手,本想说让自己进去,但念及紫髯白龙一族的性格,还是悄然收回了手掌。 其实这也是他为何如此痴迷紫兰的原因。 天地给了紫髯白龙异常敏锐的感知,让她们能轻易洞察旁人的心绪波动,若是用来与人来往,可以称得上是无往不利。 很少有人能拒绝一个完全理解自己的存在。 别说自己了,就连许多年前,玄庆那种对感情毫无波澜的杀伐狠厉,生性淡漠之辈,不也同样陷在了另一头紫髯白龙手里。 但对于白龙本身来说,感知的太多,也并非就是一件好事。 那些人间疾苦,生灵涂炭之事,旁人可以闭上眼装作看不见,对心存良善的白龙而言,却是无时无刻的折磨。 与其说她们在拯救苍生,不如说是在宽慰她们自己。 “放心,它虽不给东龙宫面子,但也没有伤我的意思,大概是觉得有些得不偿失吧。” 紫兰仙子轻声宽慰了一句,她又不是傻子,哪里会看不出前几日熊妖露面的时候,明显是认得自己的,而且绝对没有和东龙宫彻底撕破脸皮的想法。 说罢,她缓缓朝着那潮湿之地落下。 随着离那洞府越来越近,紫兰仙子的动作也是愈发小心起来。 她悄无声息的踏过泥泞横木,全力感知着里面的一切,突然步伐微微滞住……洞府内是空的,那尊熊妖此刻不在这里。 相反,紫兰仙子感受到了一道别的气息。 在黑云的笼罩下,她侧眸看去,便是看见了远处一道颀长的墨衫身影。 那是个年轻的修士,眉眼间略带几分失望,安静立在洞口,朝着天际眺望而去。 紫兰仙子的目光投向对方身后,在看见那位娇小姑娘后,她下意识蹙紧了秀气的眉尖。 要知道以白龙的敏锐感知,哪怕是合道境强者,也不可能在她面前将修为尽数遮掩起来。 那姑娘浑身全无气息,明显就是个凡人,且不知受了何等折磨,心里竟是一片死寂。 怎么会有人带这种小姑娘跑到大妖洞府里来? 念及此处,紫兰仙子重新朝着那青年审视而去,紧跟着再次怔住。 哪怕是带了先入为主的偏见,她仍旧是没能在此人身上感知到什么明显的恶意,但这显然也不是什么善人,因为对方身上的血气味道实在是太重了! 而且此人身上虽沾染了熊妖气息,却明显是刚刚发生的事情,说明他和这洞府主人也不是一伙的。 古怪…… 紫兰仙子犹豫了一下,身形悄然掠出,随即便是隐隐拦在了两人中间,亮出身形,拱手道:“叨扰道友了,在下东龙宫紫兰,不知道友来这妖府所谓何事?” “……” 沈仪和安忆同时陷入沉默。 在黑云袭来的刹那,小姑娘已经下意识的化掌为爪,若非紫兰毫无防备的将后背暴露给她,此刻那只娇嫩的小手恐怕已经贯穿了对方的心口。 沈仪也是有些诧异。 向来都是自己靠着镇石诡异的敛息手段搞偷袭,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被人接近身边还毫无察觉的情况了。 更令他想不明白的是,这女人蛰伏了这么久,然后主动跑过来被安忆“制住”。 还有,如果刚刚没听错的话,她说东龙宫? 一头野生的紫髯白龙……沈仪下意识朝四周扫了一眼。 “道友莫要误会,外面的乃是我的同道,只是在接应我而已,没有恶意。” 捕捉到青年投去的目光,紫兰仙子又察觉到他身上突兀产生的杀机,以为是对方误会了什么,迅速出言解释了一句。 此话一出,青年身上的杀机来得快去得也快,瞬间便是消散的无影无踪。 让紫兰都有些愕然起来,这人敢在西洪游荡,居然如此轻信于人么? “呼。” 沈仪暗自叹息,跟着万象阁的消息过来,却是扑了個空。 本以为能捡到一尊紫髯白龙镇石,结果外面还有人照看着,这敛息的手段,真不愧是洪泽顶级大势力的手笔。 “我主,此女一看就不是好人,不如先斩杀了她,收入万妖殿中再细细拷问!” 柯十三藏于识海当中,有些迫不及待的提起了主意。 沈仪懒得理它,自己的确不在乎树敌,毕竟只要成长的速度够快,什么麻烦都是小事。 但也得看看性价比不是,一头白玉京的紫髯白龙,跟得罪东龙宫这庞然巨物比起来,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 念及此处,他随意拱手,敷衍道:“偶然路过此地,想寻个歇脚的地方。” “你……” 紫兰仙子差点被气笑了,不过想想这修士刚刚如此简单就信了自己,倒也真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 “道友,这么浓郁的妖气,你是察觉不到么……更何况你还带着个小姑娘。” 说到这里,紫兰仙子蹲下身子,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安忆的脸蛋,如此乖巧的模样,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幅性格。 她挤出一个甜美的笑,轻声道:“莫要害怕,姐姐会护着你。” 安忆冷着小脸,重新屈指为爪,朝着沈仪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她是真的不习惯有人这般突兀的接触自己。 沈仪随意摇了摇头,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把握拿下外面的那位“道友”,况且这头紫髯白龙看上去虽蠢笨了些,倒也没什么恶意。 他也想要知道,这洞府的妖魔到底去哪里了,总不会是提前被祁大调走了吧。 “道友说此地有妖,妖呢?” “你还找上了。”紫兰仙子安抚了一下小姑娘,这才叹息起身,无奈看了过去:“道友想要歇脚,先跟我回红枫谷吧,这里太危险了,有什么事情等回去以后再聊,紫兰必然详细告知。” 这年轻道友看上去实力不凡,应是大族出来历练的晚辈,莫要因为经验不足葬身在了此地,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 沈仪沉吟片刻,并没有拒绝对方。 按照万象阁的消息,祁大将这群妖魔安置在西洪,应该是不允许它们随意走动的。 不知是出了什么变故,导致把东龙宫的人都给招来了。 自己得快点掌握消息才是,莫要被别人给捷足先登了。 “请。” 紫兰仙子没有再多言,转身抱起安忆,快步朝着洞外掠走。 虽然这青年看上去不像个坏人,但毕竟是手染鲜血之辈,稍稍提防一下总是没错的。 见状,沈仪倒也没有露出什么异样。 这种自己非得争着当“人质”的存在,他还是头一回看见。 “这位是?” 岳天策在空中焦急等待许久,终于是看见了紫兰的身影,还未来得及松口气,随即便是看见了两道陌生的身影。 他悄然皱眉,将目光投向了墨衫青年。 “先走。” 紫兰仙子径直朝着远处掠去,她自己犯险倒是无所谓,天策也有防身的手段,但是却不愿让手里这无辜的小家伙呆在那肮脏的妖窟里。 待到远离了妖窟。 她才朝着沈仪看去:“这位是北洪岳家的二少爷,还未请教道友贵姓?” “沈仪,散修。”沈仪轻点下颌。 放眼洪泽水陆,同名同姓者不知凡几,再加上自己本身就不是什么出名之辈,倒也没必要用什么化名。 “嗬。”岳天策皮笑肉不笑的移开了目光。 真当旁人是蠢猪不成,没有势力的支持,能在这般年纪修出不俗的境界? 连自己都没有隐藏身份,这小子的背景难道比岳家还说不得吗,多此一举。 “沈道友。”紫兰仙子并未过多追问,每个人都有难言的苦衷,况且她也不在乎这个,放眼洪泽水陆,身份能比东龙宫高的,真找不出来几个。 “你为何出来历练,还要带着这么个孩子,就不怕出什么意外吗?” “故人所托,带在身边安全些。” 沈仪也不算撒谎,有安忆在身旁护着,自己确实要安全很多。 “原来如此……以后莫要随意乱闯了。” 紫兰仙子在前方带路,想要多提醒几句,却又碍于刚刚认识,不好多说,思忖一瞬,从腰间取出一块玉鳞放入了安忆怀里。 “若是遇到什么意外,对着这玉鳞唤一声姐姐就好,这是不需要动用气息的。” 想了想,她又取出一块,递给了沈仪:“沈道友,伱也拿一块吧,最近这周遭有些不太平,小心些总是没错的,若没有别的事情,尽快离开为好。” “……” 沈仪接过玉鳞,习惯性的在掌中摩挲了一下。 这是他第二次和紫髯白龙打交道,无论是那玉山龙妃,还是面前的年轻龙女,看上去都有些不太正常的样子。 这摩挲的动作落入岳天策眼里,让他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张嘴想要怒斥,看了看旁边的紫兰,还是把火气强忍了下去。 简直就是个登徒子! 紫兰仙子脸上也是涌现几分尴尬,不过从先前见面时,自己自报家门,沈道友却如此平静来看,对方应该是不太了解东龙宫的。 所谓不知者无罪,出声提醒倒显得自己小气了。 “不太平?”沈仪收起玉鳞,侧眸看过去,他现在只对这件事感兴趣。 紫兰仙子犹豫了片刻,这才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娓娓道来:“我已经回禀了长辈,需要等她派人过来,再解决此事,沈道友若是不急,就先在红枫谷住着,避免被那妖魔盯上……它的情况有些古怪,虽实力强劲,但却像是饿极了,连返虚修士的尸首都不放过。” “明白了。” 沈仪再次点点头。 只要那妖魔还活着就好,对方盯上了红枫谷,就不可能只来一次。 眼看着旁边两人提了速度,他也是顺势施展开了龙跃天牝,化作紫白长虹朝着紫兰仙子所指的方向掠去! “……” 这一次,就连紫兰仙子都是愣在了原地。 岳天策更是咬牙切齿起来,朝着紫兰扯了扯嘴角,传音道:“假装不认识,结果却是看过你沐浴的,咱们真的有必要管这谎话连篇之徒么?” 紫兰仙子俏脸微红,摆摆手:“你能不能少说两句,本来也没什么交集。” 看过其实也没什么,毕竟洪泽看过的人多了去了,甚至还有不要脸的给记载进了画卷中,她身上的龙鳞就等于是寻常女孩儿的衣衫,没有什么不能给人看的,只是比较让人厌烦而已。 但上一刻还在想沈道友不熟悉东龙宫,下一刻对方便来了这么一出,总感觉有种在调侃自己什么的意思。 紫兰仙子摇摇头,继续朝着红枫谷方向而去。 很快便是落在了那片鲜红山谷当中。 “您回来了。”红枫谷主像是认命了一般,已经命令谷中上上下下弟子执事,开始全力炼制玉枫宝丹,要去一口气凑足千年的份数。 他现在只希望这位紫兰仙子,到时候能帮着自己向云河上宗解释一下情况。 “给这两位准备一下住处。”紫兰轻声交代了一下。 “在下明白。”红枫谷主这才注意到了多出的两人,悄然打量了片刻后,将目光从那墨衫青年身上移开,落到了岳天策身上,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紫兰仙子这是开始呼朋唤友了! 这位头上长角的男子,加上那细密的鳞片,让他莫名想起了北洪的一支威名赫赫的大妖,在许多万年前,这族中更是出了一位了不得的天骄,唤作岳天机。 在南洪那位前辈名震洪泽,横压同境之前,岳天机就是当之无愧的洪泽第一天骄。 甚至有望带着这一族迈向不输于北龙宫的地位。 可惜……听闻岳天机被压了数万年,心中苦闷难言,只能到处寻师问道,呕心沥血,不仅想再次提升血脉浓度,更是尝试着去复刻南洪前辈掌握的修士万法。 费劲千辛万苦,待到其终于觉得可以夺回第一天骄之名的时候,那位南洪前辈却是出了意外。 岳天机多年心血却无用武之地,传闻道心破碎,从此再没有传出过什么风声。 然而这插曲,虽断绝了那一族继续往上的机会,却丝毫不影响它们北洪大族的地位。 有东龙宫和岳家坐镇,红枫谷主就不信那熊妖还敢造次! 况且不论背景,光从气息判断,谷主也不觉得这位岳家晚辈会弱于那头熊妖太多。 至于那墨衫青年,虽实力看上去低了很多,好歹也能壮壮声势。 “两位贵客,这边请。” 红枫谷主赶忙唤来几位长老,亲自在前方引路。 …… 巨木杂乱无章的潮湿藏身地外。 两道身影悍然落下,待其显出身形,赫然是一高一矮两头健硕的熊妖。 “爹,你又吃人了?”稍矮的那头熊妖抽了抽鼻尖,有些无奈的看了过去:“就那红枫谷的修士,您给他吃完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啊,反倒会让附近的势力信不过咱们。” 说实在的,要是当初爹不去吃那些修士尸首,光是把六人摆在红枫谷外面,此事早就解决了。 做出这般举动,不就是摆明了告诉那群修士,等你们干完活,你们照样一个也跑不掉么。 “老子做事要你多嘴。” 高大熊妖呲了呲牙,眼中多出几分怨恨:“祁昭玉不当人子,分明知道本座只差一线就能破境,答应好的东西,却一声不吭的就断了,这不就是在拿捏本座!” “龙爷应该是担心爹破境以后就不听使唤了,听闻他去了南洪,想必是要做什么大事……其实不用着急的,他还用得上咱们,况且这天材地宝都给了数万年了,怎么可能舍得前功尽弃。” 稍矮熊妖轻声劝道:“至少现在的情况,总比咱们当初在北洪被人追杀要好。” “好个屁!”高大熊妖啐了一口:“还不是躲在这种鬼地方,一躲就是数万年,我还就不信离了他西龙宫,本座就破不了这个境了。” “爹,那紫兰仙子?”眼见越说越离谱,稍矮熊妖略过了先前的话题。 说到这里,高大伟岸的熊妖脸上也是露出些难色,它先前之所以无视龙女,并非不惧东龙宫,只是不知道如何处理罢了。 玉枫宝丹它是肯定要拿的,可跟紫兰仙子谈条件……要是让龙爷知道了,非得扒了自己的皮不可。 对方养着它们,本就是打算让它们合力对付玉山龙妃的,现在事情还没办,就开始和东龙宫勾勾搭搭,简直就是把想叛变这念头写在脸上。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故此只能无视紫兰仙子……这女人莫名出手接枪的时候,差点没把它给吓死,所幸对方实力强悍,好歹是接住了,否则可真就闹大了。 就在这时,第三头熊妖化作黑风席卷而来,刚刚落地便是神情凝重道:“爹,她又请了两人过来,看样子是来真的了。” 高大熊妖狠狠咬牙,随即跨步踏入了洞府内。 紧跟着,它便是看见了被翻得一片狼藉的洞府:“他奶奶的,差点忘了那臭娘们儿还有寻踪觅妖的本事,真是够麻烦的!整个洪泽的闲事,她管得过来吗她,真是个畜生!” 闻言,第三头熊妖眼珠转了转,走上前去,轻声道:“爹,其实想要逼她离开,也不是什么难事,紫髯白龙的性格众所周知,咱们只需掳来一个她请的帮手,留下信函,证明咱们没有伤人之意,只要她肯乖乖收手,待其离开此地以后,咱们自会放人。” “她会信这个?”高大熊妖鄙夷看去。 “信不信不知道,但她肯定不会给朋友添麻烦,爹对紫兰仙子还是不够了解。”第三头熊妖笑了笑,压低声音道:“至于秋后算账……龙爷肯定是打算要动手了,到时候咱们早就去南洪了,您也成功破境,还怕她作甚。” “至于掳走哪个……她今日请来的助力里,正好有个修为平平的。” 说到这里,它径直用妖气化出一封信函:“爹只需负责掳人即可,到时候把这信函往桌上一放,不出三日,她必然会离开。” 听着对方这信誓旦旦的话语,高大熊妖也是动了心,这当儿子的总不会坑自己。 况且也没有别的法子,不如就试他奶奶的一试。 只要红枫谷一低头,云河宗附近大大小小的势力,全都得乖乖把孝敬送过来。 若是能成功破境,跻身成堪比合道的大妖,自己甚至不需要再去陪龙爷冒风险,从此天高海阔任鱼游。 想罢,它转身走出洞府,狞笑道:“就这么说定了。” ------------ 休息一天 调整生物钟失败,白天写不出来,以后还是晚上更新,明天正常更,后天补一更。 ------------ 第五百四十七章 第三尊合道境镇石 夜深。 红枫谷一处院内。 紫兰仙子和岳天策隔桌对坐,旁边则是谷主与几位长老安静候着。 并非是东龙宫的人身份尊贵,差遣的小厮都必须是势力长老,而是现在的红枫谷中,相比起那些忙于制丹的弟子,这几个修为最强者反而更加危险。 所以紫兰仙子才唤他们过来,说是闲聊,实际也就是放不下心罢了。 “你们没有去知会沈道友吗?” 心善的坏处是容易招惹麻烦,好处则是因为经历过太多麻烦,所以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能尽量保持冷静的模样。 这位身披紫裙的姑娘,哪怕受了重伤,此刻说起话来也是温声细语,从头到尾都没有胡乱发过脾气,若非容颜实在太过精致,再加上其强悍的修为,实在很难看出是顶级势力中受万千宠爱的一位龙女。 “回禀仙子,我已经去过沈前辈的住处相邀,被他婉拒了。” 红枫谷主赶忙走上前来,说实在的,那位墨衫前辈看着是三人中实力最低的一个,但论起性格,却比这岳家和东龙宫出身的少爷小姐们还要傲气些,从入了谷以后,几乎都是独处,很少与人交谈。 “这样啊……” 紫兰仙子怔了一下,似乎是感觉有些头疼:“那位小姑娘呢?” 沈道友实力还是不错的,敢于一个人在西洪闯荡,肯定有保命的手段,不愿受人庇护也算正常,哪怕真遇到了那头熊妖,只要还在红枫谷内,自己等人总能察觉的到,到时候再赶过去也不迟。 但那小姑娘,还是留在自己和岳天策身旁比较安全些。 “不曾见到。”红枫谷主苦笑了一声,之所以他会觉得沈前辈傲气,便是因为压根连门都没能进去,站在外面就被打发走了。 “行了。”岳天策下意识想要吐槽两句,看了眼紫兰仙子,尽量让语气平缓了些:“我知你心子软,但谁都有自己的命数,你还能护旁人一辈子么,随他去吧。” 况且,他也不觉得那小子值得结交。 “看到了就管管,看不见也就罢了,放心,我会尽快处理好的。”紫兰仙子轻声解释了一句,毕竟对方也有正事在身,是因为自己才耽搁了下来。 “我已经通传了云河宗,请他们老祖过来暂护片刻,等姑姑派人过来,大抵就差不多了。” 在西洪这片水陆,应该很少有事情是玉山龙妃解决不了的。 “行了,我去洗一洗身子,你先帮我照看一会儿。”紫兰仙子站起身子。 众所周知,这尊紫髯白龙是有洁癖的,否则也不会在洪泽留下那么多“紫兰仙子出浴图”,从几日前负伤开始,能忍到现在实属不易。 “放心去吧。”岳天策露出温和笑意。 其实他对这些琐事半点兴趣都没有,哪怕西洪被人杀了个底朝天,也跟他北洪岳家没关系。 但他必须在紫兰面前扮出这幅侠义心肠,才能维持住两人还算不错的关系,以至于更进一步。 “仙子这边请,谷后温泉虽比不得东洪,但也算是一处不错的美景了。”红枫谷主赶忙转身带路。 “我自己去就好。” 紫兰仙子轻点下颌,婉拒了对方的好意,随即迈步走出院落。 她略微舒展了一下身躯,正欲化出真身,却忽然滞了一下,有些犹豫的收回双臂,朝着另一個方向看去。 还是有些不放心呢,要不再过去看看? 念及此处,她脚下方向微变,并没有去谷后,反而朝着沈仪的住处走去。 …… 红枫谷另一处院落内。 沈仪盘膝坐于房间中,一道道妖魂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以他的性子,当然不可能把希望全部寄托于妖魔自己投上门来,管他有没有用,能主动找找总比枯坐着要好。 可惜对西洪不够熟悉,直到现在仍旧是毫无所获。 “呼。” 沈仪重新睁开眼眸,就在这时,却是看见安忆罕见的扯了扯自己的袖口,不由侧眸看去:“嗯?” 小家伙沉默着指了指外面。 看得出来,她的摆烂仅限于对沈仪没有威胁的情况,但凡是觉得有那么一点意外,还是会老老实实充当好一尊镇石。 随着安忆的提醒,一道阴恻恻的笑声也是在沈仪脑海中回荡起来。 “就这点修为,什么事情你都敢管,真当你也有东龙宫替你收拾烂摊子?” 话音将落,黑风骤起,将沈仪猛地卷了进去! 黑熊妖早已准备好面对这修士的疯狂反扑,它能感觉出来,这墨衫青年可比红枫谷的那群臭鱼烂虾要强多了,再加上旁边还有东龙宫的人坐镇,即便是境界差距颇大,它也没有大意。 然而让熊妖有些错愕的是,沈仪像是被吓傻了一般,不仅没有祭出道兵或者法宝,甚至连脸上删除神情都没有丝毫变化,就这般轻易的被自己用黑风裹了进去。 “这样的人,也值得被请来当什么援手?” 熊妖鄙夷的啐了一口,倒也省事了。 它随手将提前准备好的信函扔在了桌上,随即携着黑风悄然遁出了红枫谷。 整个房间完好无损,就连大门都仍旧保持着紧闭的模样。 许久后,一道紫裙身影才是姗姗来迟,站在院外,拱手道:“叨扰沈道友了,紫兰前来拜访,不知可否出来一叙?” 时间缓缓流逝,院内却是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紫兰仙子的秀眉略微蹙紧,心里略略感到些不安,她犹豫了一下,也顾不得礼貌的问题,开始感知起了院落。 刹那间,一丝微不可查的熟悉气息涌现而出。 让她的脸色倏然有了变化。 紫兰仙子不再犹豫,径直掠出,一掌拍开了屋门,随即空荡荡的房间便是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贝齿紧咬,心底头一回生出了愠怒。 自己给出的玉鳞呢!保命的手段呢? 从刚刚感知的微弱气息来看,那头熊妖甚至都没有真正出力。 “我……” 紫兰仙子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沉稳下来,眸光迅速扫过房间,落在了桌上那封信上。 她这才稍微心里定下来些,所幸还有得商量。 …… 西洪,潮湿的大妖藏身地中。 一道黑风席卷而来,落入了乱糟糟的洞府中。 两头熊妖早已在此等候多时,见状,它们皆是心底一喜,随即谨慎的围了上去。 让它俩有些没想到的是,爹居然极其悠闲的从外面踱步走了进来。 “爹,您的修为又精进了?” “精进个屁!”高大熊妖冷笑一声,那一道门槛哪有那么好渡过:“你确定这是紫兰请来的援手?” 话音间,它随手撤去了黑风,露出了其中那道垂手而立的颀长身形。 剩下两头熊妖顺势看了过去:“就是他……怎么了?” “真的让本座很难相信,紫兰会因为这样的修士,改变她的决定。”高大熊妖没忍住又嗤了一声。 “……”稍矮熊妖讪讪笑了笑,从爹这般神态来看,这位修士的表现或许是让人过于失望了:“紫兰仙子可不会在意这些,反正只要能帮您渡过这道槛就行。” “说的也是,绑起来。”高大熊妖兴致缺缺的摆了摆手。 这时,最后那头熊妖却是低斥了一声:“瞎看什么呢?死到临头了还不自知。” “伱最好是祈祷你真的能帮到我爹,要是紫兰那臭娘们不管你,呵,你就等着瞧好吧。” 其余两头大妖皆是将目光投了过去。 却见那青年居然在认真审视着自己等人。 确定和万象阁的消息对印上了,沈仪略微叹了口气,他倒不是说非得要遇到多强悍的妖魔,毕竟自己实力也有限,真遇上了硬茬子,胜负还不太好说。 但就这三头熊妖的实力,确实不太符合沈仪对西龙宫底蕴深厚的认知。 哪怕是最强的那位,也还未真正踏足合道境界。 念及此处,沈仪拍了拍袖袍,终于收回目光,淡淡道:“帮帮它们。” 闻言,方才出言威胁的熊妖都是被气笑了,大踏步朝前方走近,一把朝着这年轻修士的肩膀攥去:“你还叫嚣上了,不……” 话音未落,洞府内便是响起了它的惊呼。 只见这头熊妖肥硕的身躯倏然凌空,被一只宽大的龙爪扣住头颅给拎了起来。 华美的暗金色长袍笼罩下,那伟岸的身影好似一座高山伫立在洞内。 剩下两头熊妖呆滞了瞬间,随即又是察觉到了一道气息的出现。 就在洞府门口,身披同样长袍,却极其娇小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一高一矮的两人,随意的堵死了这三头熊妖的去路。 从穿着打扮就可得知,这两人显然是出自同一个势力。 但高大熊妖仔细思索片刻,却完全猜不出他们的身份。 它略微呲牙,嗓音低沉了下来:“先放下我儿,别给自己惹麻烦。” 话音间,浓郁的妖力毫不掩饰的倾泻而出,向着这突兀出现的两道身影,宣告着熊妖无比接近合道境的实力! 面对着这样的威胁,无论是柯十三还是安忆,都好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一般。 锐利的龙爪猛地握紧,轰然掐碎了那头熊妖的头颅。 安忆走至另一头熊妖面前,略微探掌,落至对方身上,那健硕的身躯便是轰然朝着前方爆射而去! 轰—— 仅剩下来的高大熊妖还未从这变化中彻底反应过来,双目仍旧恍惚,便被迫的要面临那道如小山般砸来的身影。 它调动浑身妖力,双臂高高虬起,运起肆虐黑风,试图将儿子给接下来。 然而当熊掌触及到那身躯的刹那,它五官瞬间变得狰狞扭曲起来,最令其引以为豪的浩瀚妖力,在这袭来的身影面前,却犹如溪流对上了汪洋,显得那般微不足道。 那是真正堪比合道境的雄浑妖力! 它虽距离那境界只差一线,却犹如隔着天堑。 黑风瞬间溃散,高大熊妖的双臂如脆竹般寸寸碎裂,紧跟着是胸骨,整个身躯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将整个洞府都轰至塌陷。 以它的修为都狼狈至此,更遑论它怀里的儿子,早就五脏六腑尽碎,没了生息。 “你们……你们……” 高大熊妖瘫倒在地,用力踹开身上的尸首,拼尽全身力气朝身后蠕动。 龙爷为了不让它们惹事,早就详细交代过了西洪的势力分布,其中能拥有合道境坐镇的势力,它们更是早就耳熟能详,其中绝对没有眼前的这些人。 不知为何,熊妖的脑海中突然掠过了最近收到的传闻。 它眼中涌现惊惧。 居然真的有这样一群凶神,而且他们还莫名找上了自己。 念及此处,它本能般的朝那墨衫青年看去……怪不得紫兰会请他过来,这小子身后竟然有如此恐怖的背景! “诸位前辈,听我说——”熊妖吸着冷气,强忍着身上剧痛,上气不接下气道:“我……我本是西龙宫祁大爷的麾下……我愿意拜入诸位前辈门下,只求一条活路!” 巨大的阴影笼罩了熊妖的身躯,在它呆滞的注视下,那伟岸的身影轻轻点了下头:“欢迎。” 闻言,熊妖脸上顿时涌现出死里逃生的喜色,赶忙道:“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不客气。” 伴随着话音,柯十三抬起右脚,冷漠的碾碎了这头熊妖的头颅。 【斩杀白玉京铁山熊妖,总寿三十九万年,剩余寿元十二万年,吸收完毕】 【剩余妖魔寿元:两百三十九万年】 “让它入你东殿。” 眼看着事情办完,沈仪挥手将柯十三收入识海,相较于那枚阴阳佩,还是金纹玄刀用的比较多。 三头熊妖加在一起也是贡献了三十二万年的妖魔寿元,能看的出来,不愧是有祁老大养着的,这修行速度可比其他的野妖强多了。 对于现在的沈仪来说,最耗妖魔寿元的无非就是无名山的密藏。 别说还不一定是仙法,哪怕就是真的,两百多万年妖魔寿元下去,学七八本都够了。 这趟西洪来的属实不亏,突然就感觉自己阔绰了许多。 沈仪汇聚一尊镇石,随即开始凝练妖魔本源,重塑这头铁山熊妖的神魂。 或许连这头熊妖都没想到,最后帮它迈过那道槛的,会是它两个儿子的性命。 三具尸首齐齐化作血河灌入镇石当中。 成功将其推至一个崭新的境界! 祁家老大多年下来耗费的财力,终于在此刻得到了收获! 不是每道妖魂都能像安忆那样省钱,想要掌控合道境镇石,所需的妖魂强度乃是极其恐怖的。 就连这头距离合道只差一线的熊妖,二十多枚妖魔本源替其重塑妖魂后,沈仪也是再添了十余枚,才让眼前这尊镇石重新活了过来! “……” 哪怕是已经收获过了两位更强的殿主,但沈仪神情间还是掀起些许波澜。 第三尊合道境镇石,也就是说现在光凭自己一人,就已经超越了搬山宗这个西洪一流势力。 “熊禄,参见我主!” 在感知到自己体内的巨大变化后,熊禄再看向眼前几道身影时,这才算是认清楚了谁才是最恐怖的那位。 特别是那仅用一掌就击毙了它的幼子,顺势还将它自己也轰至重伤的娇小身影,此刻却是乖巧的立在那墨衫身影的后面,宛如人畜无害的婢女。 堂堂合道境强者,竟然会露出这般姿态,简直骇人听闻! 那两位令人心生胆寒的“前辈”,压根不是什么护道者,只是和自己一样被镇压为奴的存在而已。 怪不得主人刚才如此淡定,对方分明就是冲着它熊禄来的啊…… …… 红枫谷,寂静的院落内。 就连岳天策都是察觉到紫兰仙子平静面容下的怒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安慰道:“他自找的,与你无关。” “天策,这次麻烦你了,但我暂时不想讨论这是谁的责任。”紫兰仙子挤出一个略有些勉强的笑容,无论沈道友实力如何,但对方是自己邀来的,又是被妖魔掳走的。 不去怪自己,怪妖魔,反倒怪在人家一个路过的修士身上,未免有些不讲道理了。 何况在这种时候,当务之急是如何救其出来,其他的都不重要。 “……” 虽姑娘态度委婉,岳天策自知说错了话,心中不禁有些懊恼起来。 随即,这股恼意便是顺势落在了那姓沈的青年身上。 对方如此自负,结果就这点本事……这么近的距离,哪怕是红枫谷主也能闹出点动静,这小子就不声不响的被掳走了。 自己还得想办法护住他,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啊! “我已经传讯云河宗,请那位前辈尽快过来,到时候还得再麻烦你,替我照看一下红枫谷,莫要让那群妖魔又闹出什么事情来。” 紫兰仙子迅速调整好情绪,掠过了这个话题,岳天策是好心帮忙,她哪里有苛责对方说话难听的道理。 “不用我跟着?”岳天策叹了口气,想要再坚持一下。 “这是姑姑给我的回信,你看。”紫兰仙子递过去一道玉简。 岳天策接过来一看,只见其中乃是几个陌生的名字。 万象阁覆灭……祁家七爷登门……万妖殿? “你姑姑还真是把西龙宫都给拿捏住了,龙子的消息都能掌握的如此迅速。”岳天策不知道这是何意,只能笑着附和了一句。 “这万妖殿,就是最近在西洪掀起不小风浪的那个势力。”紫兰眉间涌现担忧,摇摇头:“它们好像很喜欢针对大族晚辈,就连无量道皇宫都没能幸免,你还是离它们远点比较好。” “你怀疑这熊妖就是出身万妖殿?”岳天策脸色凝重了许多,突然想起什么:“说得好像你不是出身大族一样,这你还敢过去?” “所以我才请云河宗前辈过来,我担心激怒了这万妖殿,单凭我自己护不住沈道友。” 紫兰仙子站起身子,略带焦虑的朝天际看去,略微吸了口气:“是我邀沈道友过来的,自然也得送他安安全全离去。” “我他妈真是服了!这事情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值得冒这般风险,他先前要是老老实实过来,哪里会生出这般事端,哪怕那万妖殿就是将其杀了,你心里过意不去,咱们两家联手,替他报个仇也行,哪里需要这样……” 岳天策终于是没忍住爆了粗口,吓得旁边一众红枫谷修士大气都不敢出。 紫兰仙子诧异的侧眸看去,正打算说点什么,身形却是微微一滞,然后将目光投向了院外。 “……” 沈仪安静看着自己院落中一大群人,不由挑了挑眉。 他之所以回来,就是想起先前熊禄在桌上还留了一封信,避免这些人误会什么,打算回来将其取走,顺便随意找个借口离开。 毕竟他虽不愿意和东龙宫扯上什么关系,但这位龙女也是出于好心,倒是没必要给旁人添没必要的麻烦。 没成想自己还是手慢了些。 “你……”紫兰仙子伸手拦住了岳天策,迟疑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看沈道友这副干干净净的模样,脸不红气不喘的,哪里像是被掳走的样子。 “闲的无聊,随便走走。”沈仪轻点下颌,敷衍了一句。 闻言,紫兰仙子脸色复杂的站在原地,她想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人能用如此平静的神情,睁着眼睛说瞎话的。 在沈道友干干净净的墨衫下,那蕴着的血气可是又浓郁了许多,而且一闻就知道是新鲜的。 让她想不明白的是,对方是如何从万妖殿的控制下杀出来的。 那势力做出来的事情,所体现出的强悍底蕴,可不是一个白玉京修士能够抗衡的……别的不说,就那头熊妖,便能轻易斩杀了对方。 难不成自己看走了眼,沈道友身上还有别的手段? “罢了。” 紫兰仙子摇摇头,既然沈道友不愿多说,她也不是追根问底的性格。 姑娘轻轻揉了揉眉间,无奈笑道:“没事就好。” 岳天策保持着沉默,看向沈仪的眸光里,却是隐隐多出些许不善,藏于袖袍中的双掌也是做出了防备的姿态,略微调整身形,将紫兰护在了侧面。 他没有白龙一族的敏锐感知,但事出反常必有鬼。 岳天策可不会如此轻易的相信一个陌生人,何况他本来就对这青年观感极差。 若非担心紫兰生气,他早就动手拿下对方了。 就在这略显生硬的气氛中,遥远天际却是忽然涌现了连绵云彩,在这夜幕中极其显眼。 一道道气息浑厚的身影立于其上,为首老人身着华服,身上洋溢着令人不敢直视的浩瀚气息。 在其身后,云河宗道子陪着碧海宗的林道子,周围皆是身着长老法袍的大修士。 能让一个仙宗倾巢而出,这已经不再是因为忌惮顶级势力,其中也有部分原因,乃是东龙宫真的很值得人信服。 ------------ 第五百四十八章 南阳宗出事 云河宗身为盘踞此地多年的庞然巨物,本就如土皇帝一般,更何况这位云河宗主乃是开宗便一直存在至今的强悍修士。 地位之崇高不言而喻。 但也正因如此,但凡是经历过那十万年混乱杀劫的修士,还能幸免于难的,大部分都曾受过紫髯白龙的恩惠。 “无需寒暄,救人要紧。” 云河宗主轻轻挥袖,止住了紫兰仙子俯身的动作,反而拱手行了个同辈礼节。 东龙宫的朋友,在自己管辖的水陆出了事,而云河宗竟对其一无所知,这已经足够丢人了。 云端上的一众修士,看着这位名震洪泽的紫兰仙子,在被那仙姿绝色所吸引的同时,一个个的也是面露羞愧之色。 甚至连红枫谷这般自家的附庸势力,都得靠着紫兰仙子一个外人搭救。 说出去简直让人笑话。 “前辈,我这位道友已经自己回来了。” 紫兰仙子无奈一笑,温声打消了众人的焦虑。 闻言,云河宗主略微一怔:“来信中不是说有接近合道境的大妖。” 紫兰仙子侧眸看向沈仪,陷入沉默。 对方不肯说,她哪里会知道是什么情况,那头大妖的实力乃是自己亲身体验过的,不会有假,哪怕是岳天策这般天资卓绝,血脉浓厚的北洪大族晚辈,也绝不可能毫发无损的回来。 随着仙子的目光,云端上密密麻麻的身影也是全都朝着那墨衫青年看去。 在看清对方如此年轻后,这些长老和亲传的脸色皆是微变。 “你信吗?” 骆长春低声向身旁人问了一句。 身为云河宗道子,他的实力在年轻修士中不说顶尖,但也绝对是一流,但从堪比合道境大妖手中逃命这种事情,他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紧跟着,他却是收到了一個预料之外的回应。 “我……信。” 骆长春错愕扭头看去,只见林悠神情异样的盯着下方那个墨衫青年。 “没什么。” 林悠像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赶忙又摇摇头,掠过了这个话题。 在来之前,她本来是有些烦闷的。 毕竟花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才说动云河宗前往南洪支援七子,却没成想,突然又冒出来个东龙宫。 和这尊东洪的庞然大物相比,南洪七子的面子明显要小了许多。 但现在她的想法却变了。 看着下方那张熟悉的俊秀脸庞,还有平静的神情……除了自家的南阳宗主还能是谁! 合着东龙宫的朋友是沈宗主。 她就是有些想不明白,沈宗主首次离开南洪,是怎么跟东洪之主扯上关系的。 “无论如何,回来了总是好事。” 云河宗主摇摇头,敢在外面闯荡的修士,谁还没点保命的本事。 说罢,他脸色认真了一些:“不过仙子之前在信中提到了万妖殿,恰巧我前些日子截到了一封传信,追根寻源,乃是从南洪发来的,不知两者间有没有什么关系。” 云河宗主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将其展开,送到了紫兰仙子手中。 只见信中仅有两个字。 “速来。” 字迹的后面则是一个晦涩的图纹,闪烁着莹莹光芒。 紫兰仙子蹙眉看了片刻,却仍旧没有半点思绪。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沈仪终于探出了手掌:“能给我瞧瞧吗?” “沈道友还懂这个?”紫兰愣了一下,将信函递了过去,片刻后有些好奇道:“这是何意?” “不太明白。”沈仪眸光微冷,神情如常,将信件放回对方手中,随即点头客气道:“我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说罢,他径直转身,化作紫白长虹消失在天际。 “……” 紫兰仙子脸色微滞,终于是没忍住跺了跺脚,差点被气笑了:“这怪人,口中一句实话没有,好像谁要害他似的。” “走了正好,反正我是信不过他。”岳天策挑了挑眉尖。 云端上,林悠神情忽然凝重了许多。 从南洪来的信件,再加上沈宗主这干脆利落离开的模样,难道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 就在这时,骆长春略带结巴的话语却是打断了她的思绪:“你有没有觉得……” “什么?”林悠侧眸看去。 骆长春咽了咽干燥的喉咙,他本来只是因为林姑娘一直盯着那年轻人看,有些吃味儿,故此才多给了对方几分关注。 然而就在沈仪转身的刹那,他却从其眼眸中的冷色,和那颀长背影中看出了浓郁的熟悉感。 “刚刚那人,有些像咱们在龙妃寿宴上看见的那位?” “……” 林悠怔怔盯着天际,虽那种不带身份标识的墨衫随处可见,但同样实力高强,且身无旁物的……好像就不太多了。 特别是上次那人出手的时机,恰巧就是自己与那皓月霜虎对峙上的时候。 难不成沈宗主一直暗中护着自己等人? “若真是那人,那我也信他能从合道境大妖手里逃命了。”骆长春苦笑连连,毕竟不是谁都有底气那么嚣张的。 两人交谈间,云河宗主已经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紫兰仙子:“说起南洪,老夫还有一事相求。” “前辈但说无妨。”紫兰仙子收起了那封信件,准备等事情结束后递给姑姑看看。 “我想请东龙宫为南洪之事讲和,以我枯活了这些年的经验来看,南龙宫绝不是为了泄一时之气,祁家老大也肯定不是单纯想要帮帮柯家,这两家一定谋划着什么。” 云河宗主叹口气:“乱象将起之势,我宗想要独善其身,如痴人说梦,但仅凭云河宗的援助,根本影响不了什么,依老夫之见,还得是东龙宫出面调停,方可将这势头给压下去。” 紫兰仙子沉吟片刻,点点头:“我知道了,稍后我就给家里传信,劳烦前辈替我给七子带句话,莫要冲动,稍安勿躁,东龙宫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出事。” “仙子放心,那六位前辈都不是惹事的性格。”云河宗主笑了笑。 “那就好,正巧我也有事要去南洪一趟,到时候去找柯家谈谈,至于此地,就请前辈先照看着,我姑姑很快就会派人过来,到底和那万妖殿有没有关系,一查便知。” 说罢,紫兰略带歉意的看向岳天策:“麻烦你了,咱们走吧。” “跟我还客气什么,我兄长虽然因为那事情合道无望,但合道之下,即便是历届道兵录排第一的,包括曾经的薛颜在内,哪个敢多看他一眼,况且又是在南洪这种小地方,出不了事的。” 岳天策看上去反倒不是很着急,他巴不得能借着这次出来的机会和紫兰多相处一会儿。 两人祭出法宝,齐齐腾空而去。 云河宗主目送两人离去,有了东龙宫的承诺,至少能保证这事情不会真闹到生死存亡的地步。 …… 漫无边际的云海中。 沈仪脚踏乌光飞剑,神情间看不出喜怒,直直的朝着南洪的方向掠去。 在那封信出现的瞬间,识海中的熊禄就已经有了反应。 这信正是祁家老大的密函,至于上方那个晦涩的图纹,实则是一张地图,用来通知它们到了南洪后该到何处汇聚。 沈仪原本还想着趁其不备,将祁老大精心准备的这些大妖尽数化作镇石。 没成想它们先钻进了南洪。 这里面可是有着两尊极大概率堪比合道境的凶妖,让它们悄无声息的混进南洪……说难听点,或许动不了七宗,但若是找上了似宝花宗这等存在,绝对能让她们损失惨重。 况且,相较于两头妖魔本身,这事情背后所代表的意义才更让人心忧。 既然开始召集人马,那说明两座龙宫已经准备好动手了。 沈仪虽没有将希望放到那位玉山龙妃身上,奈何时间太短了,即便已经有了准备,但看上去仍旧是远远不够的样子。 说是有三尊合道境镇石,但全部加在一起,都未必敌得过一个安廷风。 龙宫坐拥如此多的天材地宝,又有着得天独厚的生存环境,那些堪比合道境的龙妖,难道实力会低于安廷风吗? 而且直到现在为止,除了镇石以外,自己完全插手不了那等层次的斗法。 “呼。” 沈仪闭上眼眸,只差最后一劫就能开始尝试合道。 希望时间还来得及吧。 他重新睁开眼眸,漆黑瞳孔中多了些许煞气。 日夜轮转,墨衫身影化作流光,毫无停歇的掠向南边,直到跨过了汹涌汪洋中一条无形的线,那熟悉的气息顿时涌遍全身。 沈仪跟随着熊禄的指引,很快便是落至了一处偏僻洞窟。 他唤出三尊合道镇石,身形迅速没入黑暗当中。 顷刻后,沈仪神情冷淡的扫向空荡荡的洞窟,悄然攥紧五指。 哪怕日夜兼程,还是来晚了一步。 这不仅代表着自己跟丢了那两尊大妖,还意味着熊禄的事情暴露了一半,大概率不会再收到祁家老大的密函,甚至有被追杀的风险。 “我主……” 熊禄小心翼翼的看过去,虽然它的修为远超面前的青年,但对方仅需一个念头就能掐死自己。 显然,是因为它们几个忙着去威胁那些附庸势力,心思压根不在南洪,才让这信件被云河宗提前截走。 念及此处,熊禄赶忙找补道::“以前祁家老大也让我等记下过不少南洪之地,避免我等迷路,那两头孽畜,应该就藏身于这些地方。” “去找。” 沈仪吐出一口气来,除了熊禄以外,又把柯十三也放了出去,仅留安忆护在身旁。 “谨遵我主法旨!”柯十三倏然拱手,随即带着那头憨蠢熊罴快步离开了洞窟。 待到两者离开,沈仪这才转身走出洞府。 他并非托大之辈,哪怕这次去西洪有了极大的提升,但真正涉及到南龙宫和七子间的杀伐,还得靠另外的六位宗主撑着。 必须尽快把关于祁大的消息送回去才行。 沈仪再次唤出乌光飞剑,带着安忆刚刚掠出数百里,身形便是微微一滞。 他略微垂眸,从扳指中取出了一枚银铃。 在离开南阳宝地之后,沈仪压根就没想过,他居然会在外面收到捉妖人留下的气息。 很快,空中的那道气息便是钻入了银铃当中,化作了一道熟悉且脆生的嗓音,嗓音里蕴含着些许哭腔。 “沈大哥,你在哪里,宗里出事了!” “……” 安忆倏然抬起头,错愕的看向面前的青年,她跟了对方那么久,哪怕在万象阁宗主吞吃生灵的时候,她都没有在对方脸上看到过如此纯粹的漠然。 下一刻,漆黑流光倏然横跨长空,朝着那气息指引的方向而去! 不多时。 一艘清月宝船之上,正在掌船的柳倩云忽然打了个寒战,随即骇然朝着身后看去。 没等她反应过来,船上已经是多出一袭摇曳的墨衫。 沈仪看着呆坐在船上的白衫姑娘,迅速扫视了一遍,这才平静侧身看去:“你带她出来的?” 不知为何,在那双黑眸注视下,柳倩云连说话都结巴了起来:“她……她……” 没等她说完,那白衫姑娘突然抱住了沈仪的小腿,强忍着哭腔道:“是我求倩云姐姐带我出来的,他们都找不到你,我想……我想能不能在外面多留些气息,或许你能看见。” 沈仪吐出一口气来,伸手攥住林白薇的衣领,将其扯了起来,认真注视着那双泛红的眼眸,淡淡道:“没经过我允许,再敢出来,腿打折。” 说罢,他将其重新放回位置上,眉尖微蹙:“说事。” 沈仪还真是想不出来,如今有五位宗主坐镇七宗,哪怕真打起来了,也不可能先让毫无底蕴的南阳宗上去送死,李清风和玄庆前辈又不是傻子,关个门总是会的。 林白薇虽然年轻,但也不是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小女孩。 她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言简意赅道:“清风前辈跟我说,南阳宗所有外出办差的执事,包括聂君前辈和灵兮前辈在内,全都被人掳走,又派人传信宗内,让玄庆前辈前去换人,不得知会其余盟宗……” “他去了?” “去了。” 听着林白薇的回应,沈仪眼皮跳了跳。 “清风前辈说,究竟要不要通知盟宗,需要沈大哥回来拿主意。”林白薇小声道。 一边是自己的亲师兄姐,一边是对南阳宝地有大恩的玄庆,李清风就是抠破脑袋都做不出决定。 “知道了。”沈仪轻点下颌:“知道地方吗?” 看得出来,林白薇准备的很齐全,立刻便是又从铃铛里取出了一缕气息。 “沈宗主,咱们……”柳倩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沈仪略微迈步,身影径直消失在船上,仅留下一句话在空中回荡。 “你带她先回去。” 虽和往常的语气并无分别,但柳倩云却是从中听出了不容拒绝的味道,就像是……一道真正的宗主法旨。 ------------ 第五百四十九章 把解释留给它们 南洪,仙人洞。 两道身影立于洞外,显然是在争执着什么。 “不是,紫兰,你听我讲,我真没想过会变成这样,你知道的,我兄长脑子有问题!” 岳天策苦笑连连,抱拳做求饶状,顺便用肩膀拦住紫兰仙子的脚步:“你别急,免得他发起疯来伤到你,放心,我一定把人给你救下来,你就信我一次。” “……” 紫兰仙子愠怒盯着眼前的男人,想起对方先前还不计代价的帮自己忙,她心口急速起伏着,终于是调整好了呼吸:“一炷香,我只等一炷香。” 她真的很难想象,南洪七子都已经谨小慎微到了这般地步,偏居南洪一隅。 岳天机身为北洪大族嫡长子,居然还要千里迢迢过来找麻烦,趁人之危,简直让人不齿! “你放心!足够了!我这就去劝劝他。” 岳天策安抚住对方,这才转身朝着洞中迈步,身影刚刚涌入其中,他脸上的歉意便是瞬间褪去。 他抱着双臂,靠在墙上,安静看着前方。 只见在破碎的大殿废墟间,一根斜斜的粗大梁柱上,有具木质身躯被灵索死死的绑在上面。 在梁柱前方,面容与岳天策有七分相似,却更加苍老憔悴的男人半蹲着,五指缓缓掠过木人的身躯,沙哑的嗓音在仙人洞中响起。 “真有趣的法子,原来你就是这样苟活下来的。” “这十万年伱在做什么,躲在女人身下瑟瑟发抖吗?” “我真的很难想象,本尊日思夜想的人,如今……” 咔嚓!咔嚓! 五指倏然碾碎了木躯,狠狠撕下来一大块。 “会羸弱到这种地步。” 男人抬起头,似哭又笑,他张开嘴,唾液连结成丝,从喉咙深处发出低吼:“你的底蕴呢,你的鸿蒙紫气呢!你现在该不会连道兵都取不出来了吧?” 失去了鸿蒙紫气,道宫有缺,便唤不开仙城。 伴随着咆哮,岳天机悍然出拳,在那强横的妖躯面前,玄庆的身躯倏然炸碎开来,而在木屑纷飞的瞬间,这男人再次握掌,便见那漫天木屑瞬间聚拢,将整具木躯恢复如初。 “看,你会的万法,现在本尊也都会了。” 岳天机炫耀似的将手掌按在了玄庆的脸上,却又疯癫的嚎啕大哭起来:“有什么用!你现在就是个废物!你哪里还配得上本尊的呕心沥血!” 在这嚎啕声中,玄庆淡淡注视着对方,终于出声道:“差不多得了,放人。” “我让你说话了吗?!” 岳天机猛地发力,再次按碎了玄庆的头颅:“我知道你肯定准备了后手,你大可以试试,哪怕你把你们南洪七子的宗主都请来,他们来不来得及从我手中救下这个铃铛,在我捏碎这个铃铛后,他们敢不敢因为一群返虚小修士,得罪我北洪岳家。” “……” 玄庆闭上了眼,他不是蠢物,反而因为十万年的枯坐,变得更加清醒。 在经历了当初那件事情后,情同手足的几位宗主们,必然也开始学会计较得失,这是吃过亏以后的成长。 哪怕他们再愤怒,除了折磨他们的内心以外,并不会有什么实际性的动作。 因为那群师叔们,已经以南阳宗为前车之鉴,学会了如何做合格的宗主。 在仙人洞外的某个隐秘角落。 李清风蜷缩着身子,手里握着一块道牌和镜子,看着镜面内的场景,已经在不经意间咬破了唇。 一群南阳土著,加上一群宗主从外面捡回来的附庸散修被掳走,在整個南洪七子里面,也就只有南阳宗会将他们和北洪大势力放在一起比较了。 而在这仅有的一群人里,玄庆前辈在乎,只是因为他知道沈宗主在乎。 当然,即便早已看的很清楚,玄庆前辈还是让他带着道牌过来,若是岳天机真的反悔,哪怕有一丝可能,也要唤几位宗主亲至。 在这之前,对方被折磨的越惨,几位宗主出手的几率就越高。 仙人洞中再次响起锐利的声音。 “想让本尊放人,那你就站起来,正经的与我交手。”岳天机解开了灵索。 玄庆似是有些无奈,但还是掐动了和对方先前一模一样的法诀,将头颅恢复如初。 这样的“斗法”,已经是近些日子的第数十次了。 对方像是乐此不疲一般,不断重复着这件事情。 在没有道兵的情况下,也就没有仙城加持,再加上缺了许多鸿蒙紫气,玄庆别说和岳天机过招,哪怕是普通的白玉京修士,也足够胜他了。 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熟稔了掐动了灵法,一柄道剑倏然化作密密麻麻的剑影,从四面八方袭来。 岳天机不避不让,漠然看着这些道剑轰碎在自己身上。 然后大踏步走过去,一巴掌将玄庆拍翻在了地上,然后将其死死踩住:“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嗤。” 岳天策没忍住笑出了声,能看见往日横压洪泽的天骄如此滑稽狼狈,这可是极其稀罕的事情。 他摇摇头,对方若是能让自家兄长稍微泄泄气,便算是发挥了不错的作用。 只要兄长给其留一条命,方便自己和紫兰交代就行了。 在这之前,岳天策并没有插手的意思。 要知道,因为玄庆的事情,导致岳家一代天骄陨落,变成了这般疯癫的模样,再无踏入那个境界的可能,对族人而言乃是多大的打击。 就玄庆现在付出的这点代价,其实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等你什么时候能伤到本尊皮毛了,我就什么时候放人。”岳天机倏然将那木躯拽起来,然后一掌送回了梁柱之上,再次用灵索将其捆了起来。 离仙人洞有一段距离的角落里。 李清风强忍着将目光移开镜面的冲动,按照玄庆前辈的吩咐,他必须随时盯着岳天机腰间的那枚铃铛。 但整个南阳宗内,或许他是除了沈宗主以外,唯一知道玄庆前辈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心如死灰的人,至少对方很讨厌别人唤他的道号。 也就是说,那具木质身躯藏着的心里,仍旧有傲气存留。 而现在的玄庆前辈,大抵是在极力隐藏这抹傲气,宁愿像条死狗般被踩在脚下,也不愿让人看见他还心存希望的模样。 而岳天机想看的,估计就是这个。 “嘶。” 就在这时,李清风竟是没忍住发出了声音,而且暂时忘却了自己会被人发现的风险。 他死死盯着镜面,只见其中画面一闪,来到了仙人洞外。 而在镜子当中,出现了一道他最不希望看见的墨黑身影……沈宗主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了,还是独自一人过来的! 刹那间,李清风差点晕厥过去,他没有任何犹豫,径直用气息引动了玄庆前辈提前准备好的道牌! 如果说南阳宗有谁一定不能出意外的话,那就只剩下沈仪了。 “宗主们!救命啊!” …… 仙人洞外。 紫兰仙子正焦急的等待着,忽然面色微变,倏然回头看去。 随即视线中便是多出一张熟悉的脸庞,只不过相较于在红枫谷的时候,此刻这年轻人浑身都是涌现着一抹生人勿近的凶煞之气,简直判若两人。 “沈道友?你怎么会在这里?” 紫兰仙子忽然想起先前的那封南洪信件,不由挑了挑眉尖,果然,这小子就是看懂了!否则怎么会千里迢迢赶到南洪来。 不过她现在可没心情理会别的事情,略带仓促劝道:“沈道友,此地现在不宜进去,还请快快离去吧。” 局面已经够乱了,就别再来人添乱了。 在紫兰仙子错愕的注视下,沈仪仿若未闻,目不斜视的朝着仙人洞迈开步伐。 她记得这人先前虽冷淡了些,但也不至于是这般模样啊。 “莫非沈道友认识里面的人?” 紫兰仙子忽然想起什么,解释道:“你放心,他答应了我一炷香时间,如今还剩一半,待他们性命安全,我必然给你们一个交代。” 像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 岳天策缓步从洞中踏出,脸上原本的笑容,在看见沈仪的刹那,便是肉眼可见的褪去。 他重新抱了双臂,冷声道:“怎么哪里都有你,真当东龙宫是你家婢女了,有什么麻烦都来找是吧?” “我不想当着紫兰的面发脾气,趁我现在心情还不错,自己滚。” “……” 沈仪略微抬眸,紧跟着,他悍然一脚轰在了岳天策的小腹。 没有任何征兆,汹涌力道仿佛凭空而现!猝不及防之下,岳天策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未来得及变化,整个人便是轰然砸入洞中。 紫兰仙子红唇微张,眼瞳骤缩。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好像感知到了一抹独特的气息……能拥有这种气息的,未必就比合道之下那批顶级大妖要强,但论名气,却是一个比一个高。 那群人都必然会成为合道,而且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能一直走到合道修士的最前列。 但她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听过这群人中有姓沈的存在,而且还身处西洪或者南洪这种贫瘠之地。 下一刻,沈仪已经彻底踏入了仙人洞中。 紫兰仙子不再犹豫,连忙跟了上去,刚刚进入其中,便是被视线中的一幕给震撼。 只见岳天机仿佛疯狗一般,狠狠撕咬玄庆的身躯,近乎将其撕咬成了一根光秃秃的木棍。 “……” 紫兰仙子很难想象,这是岳家嫡长子能做出来的举动。 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沈仪回首看来,白皙俊秀的脸庞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看似温和,嗓音中却极尽讥讽:“放心?” “你听我解释。”紫兰仙子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对一个仅见过几次的修士如此低声下气,或许是因为对方刚刚展露出的气息,也可能是因为自己失信于其的缘故。 “你的解释还是留给它们吧。” 沈仪收回目光,朝着废墟步伐平稳而去。 果然,无论穿的多么人模狗样,妖就是妖。 “下贱的东西,竟敢偷袭本尊!”岳天策强忍痛处,跌跌撞撞起身,被这修士接二连三激怒,他终于不在紫兰面前掩饰什么,脸上细密的鳞片迅速蔓延开来,然后猛地朝前方奔袭而去。 沈仪并了剑指,轻轻放在眉心。 刹那间,灰暗的仙人洞中仿佛化作白昼,祥云散开,显现出整整四座雄伟的仙城! 龙汉、赤明、上皇、开皇。 此乃所有洪泽修士的极限! 紫兰仙子怔怔抬头,直至此刻,终于验证了她先前的猜测。 这位年轻修士,真的开了第四城! 然而她眼底的震惊刚刚涌起,便迅速的浓郁了数倍。 只见那展开的仙城大门之中,竟然有从未见过的金光涌现!在那金光面前,剩下那些原本令人震撼的紫芒都黯淡了许多。 整个过程仅是呼吸之间。 沈仪身上的墨衫化作了贴身的玄甲,头顶暗金冠,腰佩阴阳玉。 发丝摇曳间,他将一枚血红凤元服下,身上的气息便再次暴涨! 虽沈仪的双眸一直盯着远处的岳天机,但在岳天策袭来的瞬间,他那修长五指却是恰到好处的落在了对方的额头之上。 炽热的心焰呼啸而出,径直笼罩了岳天策的全身。 琉璃青凤的神通本就阴毒无比,在没有神魂防备之下,哪怕是以岳家的尊贵血脉,他的双目也是瞬间圆瞪,五官扭曲的发出无声哀嚎。 整个人本能的倒翻出去,用力拍打着毫无异样的全身。 沈仪并没有过多理会对方,再次踏出一步,便是来到了梁柱两人的身旁,他右掌扣住岳天机的脸庞,强行止住其撕咬的动作,随即挥掌震碎了玄庆身上的灵索。 “……” 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淡然的玄庆,在看见沈仪的瞬间,首次闭上了眼睛。 他用力咬牙,却很快又睁开,用微不可查的声音道:“走……他是疯子……咱们暂时还得罪不起。” 玄庆并非不知道一群返虚修士的价值。 若是换成十万年前,他可能比现在的几位宗主还要冷漠。 只是价值这种东西,乃是相较而言的。 譬如他自己。 如今南龙宫和七子已经接近撕破脸皮,对七子而言,无非就两种结局。 输了,七宗覆灭,他也没有苟活的念头。 若是赢了,那七子无可避免的就要重新回到洪泽这个层次,对于那时的七子而言,随时会引起仙人注意的自己,不仅没有价值,还是一个大麻烦。 而且玄庆偶尔也会想起沈仪当初的回应,他是真的很担心,这位年轻的宗主会因为那几缕微不足道的鸿蒙紫气,做出什么冲动的决定。 这样算算,无论拿他玄庆去换什么,哪怕什么也换不到,那都是赚的。 “他真的是疯子!没必要拿你的大好前程,去陪一个疯子玩儿……走。”玄庆咽了咽喉咙。 闻言,沈仪沉吟片刻,突然咧了咧嘴,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透着些许暴戾:“我也是。” “四城修士……四城修士……” 岳天机透过五指的缝隙,朝着那四座仙城看去,突然放肆大笑起来。 随着笑声愈演愈烈,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嘲弄。 在十万年前,玄庆就是四城修士,而且还掌握了万法,也不过胜他一筹而已。 这么多年过去了,寻常的四城修士,哪怕名声再显赫,在他岳天机眼里,真的不太够看。 ------------ 第五百五十章 这样的交代,我不需要 “老规矩,只要你能伤我皮毛,本尊就……” 岳天机晃了晃手中的铃铛,然而没等他说完,便见那玄甲青年已经站起了身子,回身便是一拳轰砸而来! 拳峰没有任何花哨,单纯就是力道的宣泄。 在臻至圆满的神岳法,以及四座仙城的加持下,岳天机脸庞上的细密鳞片轰然碎裂,整个人猛地滚了出去。 除了力道以外,那拳头上裹挟的心焰也是迅速将他吞没。 “清流涤魂!” 岳天机浑身抽搐着掐了个法诀,哪怕被人砸翻在地的情况下,他甚至无需思考,便是拿出了应对心焰的手段。 神情迅速恢复正常。 然而,沈仪并没有在意他在做什么,只是缓步走过去,俯身捡起了那枚铃铛,随即悬在了自己腰间。 “你果然也是冲这个来的!你不准逃!不准逃!” 岳天机翻身而起,再次掐动法诀,他显然是付出了极大的努力,竟然把这些修士功法,全部用妖力施展的有模有样。 从气息推断,居然又是一记灵法,至少也是大成境界。 两条凝如实质的玉龙咆哮着从他双臂探出,狠狠砸向沈仪的双肩,汹涌的气势近乎要摧去仙人洞中的一切。 但那玉龙在接触到漆黑肩甲的刹那,便是如同脆弱琉璃般咔嚓咔嚓碎去! 在得到了镇石的提升后,这套玄甲早就不是当初可以相提并论的。 岳天机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但转瞬间,他的视线便再次被拳峰所占据。 咔嚓—— 沈仪神情漠然,动作从容不迫的轰碎了岳天机的眼眶与鼻梁,他仿佛忘掉了那些诸如天衍四九的功法,只剩下最简单粗暴的直拳。 簌簌! 岳天机再次掐了法诀,身形竟是飘忽起来,无视了沈仪的气机锁定,瞬间消失在原地。 他喘着粗气,用血淋淋的模糊视线朝前方看去,却见沈仪同样消失不见……对方并没有用什么挪移法,只是在自己身上镇了一座山,不是沈仪速度快,而是自己的反应变慢了。 岳天机本能的朝后面扭头,本就开裂的嘴唇再次撕裂,口中发出碎金裂石的嗡鸣! 乃是一式针对神魂的手段。 他确实猜到了沈仪的位置,也在发现寻常功法破不开那身玄甲后,果断的采取了另外的进攻方式。 但那碎金裂石的嗡鸣,却仅仅只是让沈仪腰间的阴阳佩闪烁了一下,至于那张白皙脸庞上面,则是连丝毫神情波澜也没有。 白玉护神。 第三拳轰砸而来,径直塌去了岳天机的半边肩骨,让其再次如破麻袋般倒飞出去! “……” 玄庆沉默盯着眼前的一幕,乃至于忘了呼吸。 岳天机这十万年来,似乎付出了特别多的苦功,然后变得越来越像自己。 对方似乎忘记了,他其实是一头妖。 哪怕是吃了喝,喝了睡,以岳家的恐怖底蕴,再加上他的强悍血脉,也早该堪比合道了。 但真正让玄庆心绪复杂的,乃是岳天机此刻对上沈仪的表现,几乎可以只用四个字来形容。 花里胡哨。 他那诸多手段,至今仍旧未能让沈仪受哪怕一点皮外伤。 这也就代表着,即便是自己全盛时期,面对现在的沈宗主,情况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才多长时间…… 玄庆甚至感觉自己看见了一尊未来的真仙,能够登临天庭的那种。 但现在,却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其再次缠上了麻烦。 念及此处,他努力扭头,朝着旁边同样愣在原地的紫兰看去,投去一丝求助的目光。 “嗬——” 紫兰仙子呼吸急促,她当然知道玄庆在顾虑什么,似岳家嫡长子这般存在,和自己一样,皆是拥有类似命牌的东西,无论手脚做的有多干净,都不可能掩盖的住消息。 “住手!他是岳天机!” “沈道友,请你再信我一次,我以东龙宫的名义起誓,我一定会给南洪七子一個满意的交代!” 回应她的,乃是沈仪再次轰出的拳头。 他的双掌之间,像是分别镇着一座神岳,每次出拳,都能让岳天机身躯炸碎。 “疯了!疯了!” 岳天策看的越来越心惊,他现在甚至有些庆幸,对玄庆出手的并非自己。 他哪里想得到,在红枫谷外随便碰到的一个修士,就能将兄长以这般碾压之资镇压! 岳天策甚至觉得姓沈的还有余力,只是在戏耍兄长而已。 要知道……岳家嫡长子,在十万年前便能和玄庆过招,如今光是凭借妖躯,就远超那些四城修士,更何况对方还修习了万法。 乃是实打实的合道之下第一人!凌驾于道兵录之上的存在。 姓沈的这些道兵,到底是什么层次的东西,怎会如此可怕? “吼!吼!” 岳天机匍匐于地,浑身妖力逸散,却又被其强行凝聚。 莫名令人震颤的气息缓缓弥漫开来。 见状,玄庆强行坐了起来,一头妖魔正在尝试着用妖力施展仙法?! 这就是对方这十万年来在做的事情? “你……你给我点时间……我让你看看……证明一下我俩谁才是……” 岳天机头颅塌陷,用那微弱的嗓音发出尖锐笑声。 沈仪缓步走至他身前,抬起寒光萦绕的玄甲长靴,然后不紧不慢的碾碎了他的四肢,在岳天机不甘的哭嚎声中,一脚将其踹在了梁柱之上。 “我要通知南龙王!” 岳天策迅速取出了传讯法宝,他越看越不对劲,这疯子好像真的敢杀岳家嫡子,而不是单纯泄气! “……” 紫兰看了看岳天策,又看了看沈仪。 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她现在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进来做什么的,到底要劝谁,想护着的又是谁。 就在这时,岳天策却是满脸惊疑不定的盯着手中的玉简,恨不得用妖力将其灌碎。 下一刻,他好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扭头朝着洞外看去。 不知何时,总共五道身影,已经是悄然立在了那里,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去看岳天策,所有的视线全都汇聚在了沈仪的身上。 “劳烦诸位前辈,快制止他,南洪本就乱象将起,若是北洪也参与进来……” 紫兰终于松了口气,赶忙向着几位南洪七子的宗主行礼。 五道身影轻点下颌回礼,但却并没有出手的意思。 这次就连紫兰仙子都懵了,眼睁睁看着沈仪走至梁柱旁。 此刻的岳天机和先前的玄庆近乎一模一样,失去了四肢,浑身骨骼尽碎,只能瞪大眼睛盯着那抬起的手掌。 沈仪俯瞰着面前的男人,随即收回目光,没有丝毫犹豫,反手一掌轰碎了对方的头颅。 血浆顺着他的指尖垂落。 微不足道的滴答声,却是让岳天策都有些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了。 他呆滞的转过身子,看向几位宗主:“你们……伱们敢隔绝我的消息……放任他杀我兄长……” 紫兰仙子也是满眼不理解的盯着几人。 天剑宗主沉默看向远处的沈仪,什么叫放任,对方是宗主,乃是和自己等人相等的存在。 当然,除此之外,这位年轻的沈宗主,方才所展露出的实力,也是让他们保持安静的原因之一。 相较于七子大会的时候,沈仪斩杀刘兴山时的表现,这次从西洪回来,说是飞跃也不为过。 “消气了吗?” 灵岳宗主面露苦涩,自己等人亲自召开大会承认的宗主,哪怕是打碎牙也只能咽下去。 他朝着旁边的玄庆看去,大概知道了沈宗主这般行事的原因。 要知道,沈仪的这个宗主,可是跟玄庆当初挨着挨着去其余六宗叫门,有分割不开的关系。 听着这询问同辈的语气,岳天策终于反应了过来,暴怒咆哮道:“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话音间,他再不敢犹豫,转身便是化作黑云,迅速朝着洞外掠去。 “……” 沈仪并未回头去看几人,只是缓缓抬起了指尖:“我还要他的命。” 面对几位合道宗主,他的嗓音里却不带半点商量的意味,甚至给了紫兰仙子一种,他在下命令的错觉。 几位宗主无奈对视了一眼。 罢了,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刹那间,灵岳宗主板正的脸庞上掠过寒光,略微招手,便有一道黑云倒卷而来,犹如有无形手掌,将其狠狠镇压在了沈仪的脚下。 “沈道友!我没有得罪过你啊!” 岳天策奋力挣扎的同时,也是心悸的看向灵岳宗主。 能如此轻易的破开自己的黑云神通,这可不是寻常合道境能拥有的实力! “我什么都没做!你们不能杀我!我有命牌!” 听着这聒噪的声音。 沈仪垂眸朝下方看去,随意抬手,无生掌瞬间将其笼罩。 在灵岳宗主的压制下,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岳天策脸上的神情便是彻底定格,整个身躯悄然裂成无数截。 “……” 沈仪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他不想知道这几位宗主是怎么打算的,会不会来救玄庆,他只需要几人表个态而已。 到底是真的想打,还是打到一半又求和。 若是盟宗们没有和龙宫搏杀的打算,那自己干脆闭了山门,也别请什么援了,一个人在外面晃荡,既不给旁人找麻烦,做事也方便许多。 至少目前来看,结果还不错。 沈仪略微挥掌,玄甲化作金光回归仙城,取而代之的是一袭宽大的南阳白袍。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几位宗主摇摇头,相视一笑。 南洪七子这还真是首次上赶着请旁人当宗主。 相较于几位宗主的神情,紫兰仙子却是再次怔住,以东龙宫和南洪七子的关系,她哪里会看不出这身白袍所代表的意义。 那是南阳宗主的身份标识! 怪不得……怪不得这几位前辈没有拦着他,那是因为他做的决定,本身就可以代表南洪七子! “我说过的。”紫兰仙子突然有些目眩,这也就代表着,南洪七子是真的打算重新站出来了。 她讷讷道:“我说过会给你一个交代,为什么,为什么要把事情闹到这般地步呢?” 沈仪俯身扶起玄庆。 闻言,他随意瞥了这女人一眼:“如果是那种等人死了以后,再谈什么报仇,做什么补偿,类似于这种交代的话。” 沈仪收回目光,迈步朝着洞外走去,淡淡道:“我不需要。” ------------ 第五百五十一章 你且看着,看我如何诛他(过渡章) “……” 天剑宗主怔了一下,随即神情古怪的瞥了眼旁边的几位师兄弟。 沈仪对紫兰仙子这冷硬的态度,即便放在整个洪泽都是极其罕见的。 倒不是因为这龙女的仙姿绝色,毕竟不好女色的修士其实也不少。 主要是紫髯白龙这一族的行事。 谁会拒绝这样一群平日里不需要你去孝敬,但只要你占了道理,她们便有求必应的活菩萨。 或许有人会在背后嘲笑东龙宫蠢,但至少在当面的时候,谁也不会介意给她们些面子……说两句好话又不会掉块肉。 说不准哪天这群紫髯白龙就能救自己一命。 特别是再看看沈仪旁边的玄庆,稍稍做个对比,几位宗主心里的荒诞感就更浓郁了一些。 他们都觉得两人很像,无论性格还是天赋,但现在看来,似乎区别挺大的。 至少沈仪那种隐藏极深的防备感,好像天底下对方就只相信自己的性子,就和曾经那个觉得整个天地都该主动眷顾他的玄庆截然不同。 这样的性格,可能会让沈宗主少许多朋友,但也会大大降低他被人背叛的风险。 “好吧。” 紫兰仙子沉默许久,终于是丧气的垂下了头,轻声道:“你说得对。” 旁人不信东龙宫,可能她还要争辩两句,但南阳宗确实有不信的道理,哪怕爷爷已经剥夺了紫菱姑姑东宫龙女的身份,他老人家不屑于去攀附那天上神仙的关系。 可南阳宗所遭受的创伤,却是再也挽回不了的。 沈仪没有再回头,径直带着玄庆和铃铛离开了仙人洞。 他其实对紫兰没什么恶感,相反……还有些感激。 如果今日自己不是凑巧回来了,紫兰仙子就是护住玄庆前辈性命的最后一道防线,哪怕不一定真能护住,也总比没有的好。 之所以对其冷嘲热讽,有部分原因是先前怒气上头。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这种没有立场的善人,若是实力能凌驾于众生之上,那就是活脱脱的青天大老爷,但要是实力不够……下场通常不会好到哪里去。 谁都帮,就等于谁都不帮,很难得到旁人真心的拥趸,更多就是利用她们帮忙解决麻烦罢了,反而每次出面,都会惹另一边记恨。 沈仪不太想被裹挟进这浑水中去,光是顾好一個南阳宝地,就让他有些精疲力竭了。 还是离这群紫髯白龙远一点比较好。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仙人洞。 几位宗主这才收回目光,转身朝着那垂头丧气的紫裙姑娘看去:“紫兰,不去西洪看你姑姑,怎么来南洪闲逛了,最近这边可不安定。” “就是因为不安定我才来的。” 紫兰仙子叹口气:“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更不安定了。” 见她这幅模样,无双宗主无奈笑了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道:“我们会想办法解决的,回去吧,替我等向你爷爷问好,让他莫要担忧。” 其实南洪七子和东龙宫也没什么恩怨,当初出事的时候,东龙王还专门把玄庆喊过去,聊了数月时间,仔细分析局势,讲清他的大好前程,就是怕这小子冲动。 结果那紫菱靠着几滴眼泪,激一激他的傲气,再捧他两句,就让玄庆把东龙王的话语全都当成了狗屁。 几位宗主很清楚仇人是谁。 再加上这么多年下来,仅剩的那几分迁怒,慢慢的也消散了。 “……” 这轻轻的拍头,一下子就让紫兰仙子的思绪回到了十万年前,想当初,这几位前辈可都待自己不错。 她咬咬唇,纠结了很久,终于道:“我会跟爷爷说岳家的事情,希望能给南洪帮上一点忙,诸位前辈,紫兰的心思有些乱,我就先告辞了!” 说罢,她尊敬行礼,随即转身离开了仙人洞。 化作紫髯白龙朝着西洪掠去。 许久后。 灵岳宗主鄙夷的瞥了无双宗主一眼:“一把年纪了,还在这儿骗小女孩儿,苦肉计,亏你想得出来。” 整个洪泽,论起拿捏东龙宫的性子,哪有人能比得过曾经了解颇深的南洪七子。 “谁让咱们现在这么难呢。” 无双宗主脸不红心不跳,淡淡道:“我这也是无奈之举。” “是挺无赖的。” 天剑宗主神情冷淡,迈步朝着洞外走去。 他更喜欢用实力解决麻烦,而不是靠着这些小手段。 奈何也不知道最近是走了什么霉运。 南洪七子安安分分了这些年,一夜之间,突然就感觉得罪了全洪泽的样子。 先是南龙宫发了疯,西龙宫也要过来插一脚,现在连岳家的小子也跑过来找麻烦,又结下一尊大敌。 这些势力随便挑一个出来,若非忌惮仙人,自己师兄妹六人合力,但凡正眼瞧对方一下都算输……但是全加在一起,双拳还难敌四手呢。 简直怪哉!让人头疼。 所幸还有沈仪这小子,稍微令人舒心,对方悄无声息的就开了四城……也该到合道的时候了,就是不知道需要多少年。 或者说,他也要像玄庆那样蹉跎多年,试图去开那第五城? “对了,他刚刚伸手下令的时候。” “我好像又看见了秦师兄。” “怎么,哪怕卷土重来,南阳宗还是要当这个老大?” 天剑宗主不太服气的话语在仙人洞中回荡不止,让其余几位宗主皆是哑然失笑。 …… 南阳宗。 沈仪解开那枚铃铛,放出了被岳天机掳走的众多执事,并没有提醒什么,只是让路上顺手捡回来的李清风前去发放丹药,替众人疗伤。 对返虚修士而言,一头从北洪大老远赶过来的顶级白玉京大妖,本身就是一种无妄之灾。 无论他们再怎么小心谨慎,遇到了就只能自认倒霉。 不管是聂君这些南阳宝地出身的修士,还是其他那些被沈仪从外面带回来的散修,都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当然,因噎废食也是不可取的。 该出去历练还是得出去,修行本就是很看命的一件事情。 祖师殿中。 沈仪缓步走至那蒲团边,垂眸看着躺在地上的木头人。 玄庆抬头望了眼祖师像,又沉默看向沈仪,眼神突然有些躲闪起来。 不知为何,身为曾经横压洪泽年轻一辈的天骄,他此刻却莫名有种刚刚踏入修行时,因为贪玩好耍忘记了修行,不经意看见那位严师时的心虚。 “可能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到。” 玄庆努力组织着措辞,想要解释一下先前的事情:“我下次……” 没等他说完,沈仪缓缓蹲下身子,并没有玄庆想象中那样摆出宗主的架子,尝试着说教点什么,或者打算用长篇大论来挽回玄庆寻死的心思,反而是打算吐槽点自己的事情。 “呼。” 沈仪略微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眉尖,嗓音中蕴着几分极其少见的颓废:“其实我挺烦的。” 玄庆怔了一下,随即想要道歉。 沈仪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语,接着道:“我当初的打算,就是拥有自保之力后,找个安全的地方,娶几个美娇娘……当然,一个也行,反正就是舒舒坦坦的活完我的三百年寿数。” “但后面我发现,自保之力这四个字,其实挺离谱的。” “因为无论我杀的有多快,上面都还有能威胁到我的东西。” 沈仪扯了扯唇角,眼中涌现几分凶戾。 这些东西让他变得寝食难安,寡言少语,不肯浪费丝毫时间,生怕会因此产生什么变故。 闻言,玄庆罕见的陷入了呆滞,这位年轻宗主话语透露出的意味,甚至让他这位曾经的天骄都感到了一丝恐怖。 人活在世间,哪有可能不出意外的。 哪怕是登临仙庭,亦或者做个散修,境界凌驾众生……头顶上总归还有这片苍凉青天管着呢。 沈仪像是看出了玄庆的想法,神情间的凶戾很快化作了一抹无奈且懒散的笑:“所以我闲不下来,纯属活该,你不需要总觉得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如果能在龙宫手里活下来,之后打算尝试着去看看那位仙人,可以的话,顺便带伱一起。” 说罢,沈仪重新站起了身子,转身朝祖师殿外走去。 现在摆明了那仙人跟南阳宗有恩怨,而他现在打算合道南阳宝地。 沈仪可不敢把期望寄托于那仙人已经放下了此事,更不可能容忍自己在对方的地盘上苟活下去,每日担惊受怕,随时出什么意外。 天太高,那就先考虑下诛了地上的仙,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你……去了一趟西洪,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玄庆沉默良久,他还是头一次见沈宗主吐露心里话。 闻言,沈仪瞥了眼祖师殿门口候着的安忆。 情绪破防这种事情,只要开了先河,之后就很难再憋的住了。 “这种事情,几乎是不可能的……在我的事情以后,那位仙人将洪泽封锁的更紧密了,在这片水陆,修士们根本达不到他的层次。” 玄庆终于开口,提及了那位洪泽大仙的事情。 这也是他为何不敢再去想着复仇的原因。 “不试试怎么知道。” 沈仪迈步跨出了门槛,轻声道:“反正你又不会损失什么,且看着就行了。” 看着? 玄庆不太理解对方要自己看什么。 但很快,他便是发现沈仪化作一道流光朝着熟悉的方向掠去。 这种事情玄庆总觉得自己似乎经历了很多遍。 从沈宗主第一次凝聚道柱,再到一次次的鸿蒙紫气,如今对方已经是开了四城的顶尖白玉京大修士! “不,不会吧?” 玄庆终于没忍住张开了嘴,满眼惊骇,再往下一步,可就是第五城了! 那是整个洪泽至今没人触及过的领域! ------------ 第五百五十二章 仙法残卷,五殿齐聚 【斩杀白玉京祸麟,总寿四十二万年,剩余寿元二十四万年,吸收完毕】 【剩余妖魔寿元:两百四十九万年】 白雾环绕之间。 沈仪盘膝坐于藏法阁顶楼,从扳指中取出了岳家兄弟的尸首。 别看在灵岳宗主的手里,岳天策显得那般不堪一击,实际上单论修为的话,他是不输于他兄长的。 在合道之下,恐怕已经很难找到比这兄弟俩更强的妖魔了。 沈仪汇聚出一尊方正镇石,将两具尸首化作血河汇入其中,静静看着镇石化作一尊麒麟模样的凶兽,鳞片细密,身上携着云纹形状的羽毛。 若是五光十色的模样,看上去还颇有祥瑞之风,但念及先前岳天策化作的黑云,再加上这镇石凶煞狰狞的神情,便莫名透出几分邪气凛然,祸祟将至的感觉。 沈仪收回目光,开始凝聚妖魔本源,替岳天机重塑妖魂。 生老病死苦,苦劫还排在死劫的后面。 回来的路上,他也是向玄庆前辈询问了关于岳天机的事情……说实在的,沈仪并不觉得这位岳家嫡长子有多苦。 论其本身,血脉强盛,悟性惊人,从幼时便从未遇到过挫折,一路顺风顺水。 论岳家,底蕴浑厚,地位尊崇,直至今日仍旧是北洪一流的大族。 听起来似乎和当初大乾的祝珏师兄有些像。 但别忘了,祝师兄那是真的突破不了,才一蹶不起,这岳天机则是没有困难也要自己创造困难,分明可以毫无瓶颈的突破至合道层次,却因为敌不过玄庆,把失败的缘由归咎于会的东西太少……活生生把自己给整疯了。 没苦硬吃。 沈仪摇摇头,自己这般在修行资质上平平无奇,靠着时间硬推的人物,理解不了这些天骄心中傲气也很正常。 在他看来,只要能胜,无论是境界碾压,还是暗中偷袭,哪怕是欺负对方双腿残缺,站在远远的地方放天罡血煞,反正能把事情给办了就行。 罢了,无论如何总得试试。 要是岳天机都渡不过此劫,那沈仪就只能把主意打到那位皓月霜虎族长身上去了,毕竟那虎妖看上去也挺痴呆的。 一枚接一枚的妖魔本源灌入进去。 直到第三十六枚,岳天机的妖魂终于提升到了珍级,沈仪仍旧没有停手,再次灌入近二十枚本源。 【白玉京.祸麟(灵):岳天机】 【剩余妖魔寿元:一百九十六万年】 下一刻,这两兄弟化作的镇石倏然睁开了眼眸,浑身化作墨玉颜色,那些漆黑云羽也是轻轻摇曳起来,给人一种莫名的灾厄之像。 安忆本能的皱了皱眉,拦在了它的前方。 这玩意儿给她的感觉有些危险。 “先把那本仙法给我抄了。” 沈仪取出一枚玉简,没有着急让这尊镇石去渡劫。 若是真能收获一式传闻中的仙法。 即便是渡劫失败了,肯定也不算亏。 “天机……谨遵我主……法旨……” 大概是吞服了太多妖魔本源,岳天机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呆滞,许久才做出回应。 它探出爪子,接过玉简,随即将神魂沁入进去。 沈仪安静看着,唯有略微攥紧的五指流露出些许紧张。 仙法这种东西,别说修习了,他甚至都没见有人用过。 然而岳天机很快就收回了神魂,将玉简重新递了回来。 沈仪疑惑一扫:“没了?” 【合道.万劫血神大法残卷(仙):未入门】 “回禀我主,此乃天机去无量道皇宗学艺所得,族中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也只换得入门篇而已,需要我习成以后,凝练出血神真意,道皇宗才会继续传授后面的内容,我已经修习了数万年了……” 岳天机垂下了头颅,显然,他并没有能掌握此法,否则先前拼死一搏的时候,早就用出来了。 “……” 沈仪收起玉简,没想到这也能跟无量道皇宗扯上关系。 凝练真意这种事情,他在无名山中体验过了一遍,那还是只是一式普通的合道法,再加上无名山设下的历练相助,都耗费了数十万年时间。 岳天机虽然将各种修士手段都能耍的有模有样,但毕竟还是妖族,面对这种品级的功法,学不会才正常。 以白玉京境界,强行修习合道手段,本就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沈仪原本还觉得妖魔寿元剩余颇多,现在底气却又有些欠缺起来。 再强的手段,也需境界的加持,就像他先前想的,与其靠着仙法跨境界胜敌,哪有直接境界碾压对方来的干脆利落。 反正功法也不会跑路,这些妖魔寿元还是先留给合道所需比较划算。 更何况,要是因为这个把岳天机给整得更疯了,自己到哪里再去找个天骄来渡劫……现在去惹霜虎族长,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念及此处,沈仪缓缓将指尖落于眉心。 下一刻,五座雄伟的大城拨开了漫天云雾,将整个藏法阁顶层映照的犹如仙境。 最后那座城,唤作延康。 在沈仪所听见的传闻里,整个洪泽的修士当中,只有玄庆前辈看见过这座城。 但最终还是没能将其打开。 渡劫这种事情,除自己以外,不存在重新来过的机会,一旦失败就是身死道消。 所以玄庆不是没渡过去,应该是压根就没推开过门,不知道是修为不够打不开,还是信心不足,自觉没吃过什么苦,想要再历练一下。 简而言之,自己应该是洪泽第一個渡第五劫的修士。 “去吧。” 沈仪略微抬掌,将这头祸麟送至延康大城之外。 刹那间,城门敞开,当初凝聚的绝品道柱们,此刻终于是发挥了作用,门内再无紫气氤氲,唯有刺目的金光闪烁! 岳天机在两人的注视下,缓步踏进了那扇门。 刹那间,沈仪眼中的场景便是发生了巨变。 相较于前面几劫,这次可是热闹的多。 巍峨高山没入云海,却被密密麻麻的身影所占据,数不清的修士聚集于此地,目光尽皆汇于山巅,眼眸中尽是热切! 山巅处,一道道气息雄浑可怖的人影端坐苍穹四方,其中甚至还有沈仪认识的存在。 天剑宗主、灵岳宗主…… 在六人的前方,赫然便是先前盘坐于藏法阁内的老人,只不过此刻的他满脸含笑,安静的注视着下方。 “这是……北洪?” 沈仪侧眸朝其他几处看去,看见了无量道皇宫,还看见了更加年轻的岳天策,以及身处一堆长辈旁边,满脸好奇的小姑娘,依稀能看出紫兰仙子的模样。 年幼的紫兰扯着一道俏丽身影的袖口,那女人噙着温柔笑意,美的难以方物,略微捋了捋鬓发,眼中唯有山巅处那随意而立的年轻修士。 “……” 岳天机跪倒在地,双臂撑着身子,目光有些呆滞,不知道自己为何又会回到这里。 直到被身上血肉模糊的伤势所刺痛,他脑海中突然不受控制的涌现了一抹浓郁邪火。 原本呆滞的双目,突然变得怨毒起来。 他喘着粗气,赫然抬头看去。 只见面前那人身形高挑,面如冠玉,一身雪白长衫略微摇曳,衬的他宛若神仙中人,气质出尘,仅是立在此地,便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所有视线的焦点。 在这年轻修士的身后,山路上躺着一具又一具身躯,其中有妖也有修士,皆是身负重伤。 而岳天机所处的位置,便是这条路的尽头。 “玄庆!” 岳天机骤然发出一声嘶吼,想要站起身来,想要施展自己这些年学会的万法。 然而他像是被整片天幕锁住,强行镇的跪在地上,哪怕连手指都动不了一下。 只能眼睁睁看着玄庆迈开步子,想要掠过自己。 “你现在很得意是不是?你终于胜了我?” 岳天机不受控制的惨烈一笑,口中莫名吐出了和十万年前一模一样的话语,待这话音出口,他眼中涌现惊惧,仿佛已经看到了下一幕会发生什么。 果然,那年轻修士脚步微滞,随即回过身来,垂眸看向岳天机,英俊如谪仙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疑惑。 “你是?” 岳天机的脸庞瞬间变得血红一片,双眸近乎瞪出眼眶,他想捂住耳朵,却无论如何抬不起手。 “算了,不重要。” 玄庆沉吟了一下,收回目光,缓步走向了前方,抬眸朝着四周天际扫去:“还有吗?” 无量道皇宫中,一道道模糊虚影皆是沉寂无声。 东龙宫众人全都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最前方的东龙王更是裂开嘴,捋起了胡须,越看越满意。 那温柔的姑娘轻轻捂唇,眼中像是有光,连白皙下颌都不自觉抬高了许多,整个洪泽都知道,这意气风发,横压年轻一辈的修士,乃是她的道侣。 至于南洪七子,几位宗主相视一眼,全都是无奈摇头,却无论如何也藏不住唇角的笑。 唯有最前方的老者,笑意依旧,但眼底却是涌现了几分担忧。 岳家众人咬紧牙关,不忍再去看自家的麒麟儿。 于是乎。 岳天机脸上变得灰白一片,眸光黯淡,四周的热闹与聒噪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双臂突然失去了力气,横躺于地,和那山路上躺着的众多身影再无任何区别。 “嘶。” 看着岳天机此刻的模样。 沈仪陷入沉默,不会到这儿就结束了吧? 几十万年的妖魔寿元,砸水里了? 然而面板上的妖魔寿元仍旧在迅速变少。 眼前的场景突然有了变化,先前的所有东西都消失不见。 群山之间,黑云落下。 岳天机立于某座仙宗门口,俯身抱拳:“天机虽是妖族,但真心求学,还望贵宗赐法。” 仙宗法阵外,数不清的弟子好奇的钻了出来,窃窃私语声连绵不绝。 有讨论他是怎么输给玄庆的,也有在疑惑这岳家嫡长子为何放下身段,四处要饭的。 “……” 岳天机垂下的脸庞,再次变得血红起来。 他抱着的双掌愈发紧攥,乃至于近乎捏碎指骨。 但很快,他眼神又坚定起来。 想要破玄庆的万法,自己也得去学,而且不是靠着岳家震慑,去抢夺那些没用的东西,要学就学各大仙宗的密藏真传! 终于,或许还是碍于岳家的面子。 仙宗之内终于飘荡出一抹气息,将岳天机给迎了进去。 …… 随着沈仪灌入妖魔寿元的速度变快,场景的变化也越来越快,以至于到了连他的目力都看不清楚的程度。 其中有岳天机为了换取密藏,率领岳家众妖替那势力去屠宗灭门,亦有实在换取不到,便大开杀戒,直接硬抢。 随着得罪的势力越来越多,他被伏杀的次数也逐渐增多。 相较于这些危险,更难的其实是如何用妖身去习得万法。 “离谱。” 当看见岳天机把浑身妖血抽出来,用法宝去蕴养灵息的时候。 沈仪终于忍不住挑了挑眉。 眼前的这些事情,就是岳天机心中的苦,延康大劫将这些事情全部复刻了出来,让其重新体验一遍。 但直到目前为止,对方仍旧是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一路横闯了过去。 别说,这妖魔脑回路可能有些清奇,但意志力还是不错的。 直到沈仪眼前的画面首次开始重复。 岳天机回到了那座山巅,广发信函,邀约四方,其中最重要的一封,发往了南洪。 然而以他的尊贵身份,最后却没有一人赴宴。 空荡荡的天极,仅有岳家的几位长辈过来,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闹够了吗?已经结束了,你的仇仙人帮你报了,快回家吧。” 岳天机沉默许久,突然站起身来,猛地推开面前几人。 他死死盯着前方,在那里,一道颀长身影负手而立。 岳天机毫不犹豫的轰出了一条玉龙,然后那条玉龙呼啸着穿透了玄庆的身影,没有对其造成丝毫影响,就这么直直的穿了过去。 “呼。” 沈仪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按照时间来算,现在的玄庆当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原来岳天机的苦劫在这儿呢。 把你最想要的东西,放在你眼前,却无论如何也拿不到,谓之求不得。 世间最苦,莫过于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却偏偏又让你忘不掉。 果然,随着岳天机的呼吸越发粗重,看向玄庆的眼神越来越呆滞,他没有选择第二次出手,只是整个身躯突然就佝偻了下来,重新躺回地上,随即整个场景猛地崩碎开来。 哪怕延康大劫带着他重新走了一遍当年的路,但他毕竟还残存着现在的意识,也早就明白自己拿不回当年丢掉的东西了。 玄庆哪怕是死,也是死在仙人手里,说到哪里去都不丢人。 整个画面开始重复。 岳天机又跪在了地上,然后又被强迫着抬起了头。 “……” 沈仪略带无奈的看向天幕。 这天地到底是什么恶趣味,搁这儿浪费自己的妖魔寿元呢? 哪怕是再来一百次,岳天机最后就能走出来不成? 念及此处,沈仪突然有了主意。 整件事情说穿了,无非就是天骄被旁人碎了道心,想要重塑道心,结果一番努力之下,那人却把自己给玩儿没了,导致变成了一个死结。 但其实碎人道心这种事情…… 自己也挺有经验的。 沈仪抬起眼眸,尝试着将神魂缓缓沁入延康大城。 就在这时,那片天地突然起了剧烈反应,风云狂卷,试图将沈仪的神魂推出去! “啧。” 沈仪面露不悦,自己又没想替岳天机渡劫,提醒一下都不让的? 堂堂天地,怎么这般小气。 簌簌—— 五座仙城之上,黑风骤起,原本华丽的城池突然变得阴恻恻起来。 牌匾上的城池名字,逐渐如流水般荡漾起来,化作了邪气凛然的字样。 万妖殿! 那黑风仿佛遮掩了天地的感知,让风云迅速停息下来。 延康大城之中。 岳天机突然发觉自己能动了,他怔了瞬间,猛地窜了起来,多年修习的万法呼啸而出,只想在玄庆还未开口以前,将那些话重新塞回对方的肚子里! 这一次,那华丽的术法终于不再直直穿过虚影,而是硬生生的撞在了实物之上。 岳天机呆滞的看着玉龙破碎,赤焰熄灭,手中的长剑寸寸崩裂。 而那人身上的玄甲却连丝毫痕迹也无。 青年缓缓回身,那张白皙俊秀的脸庞上看不出喜怒,平静的扫岳天机一眼,伸手拍了拍臂甲上不存在的尘埃。 他略带疑惑道:“这就是伱的万法?” “嗬!” 岳天机喉头滚动,只感觉舌尖腥甜,四周围观的众多修士分明寂静无比,他却像是听见了刺耳的讥讽笑声。 他步步朝前方走去,抬起手掌,轻轻触了下青年身上的玄甲。 闭眸感受着那股真切的冰凉。 岳天机裂开嘴,森寒白牙早已被猩红染污,嗓音撕裂般的沙哑低沉:“你别死……你一定不要死……等着我……” 当他睁眼的瞬间,周遭的一切尽数消失不见。 浓郁的金光汇聚,化作了一抹黑云掠出延康大城,携着浓郁的灾厄之息,将整个藏法楼顶层都化作阴森可怖的妖域! 第五件道兵出世! 岳天机用力摇了摇头,没有了苦劫的影响,他的神志突然清醒了许多。 他走出延康大城,沉默盯着眼前的墨衫青年,突然没忍住给了自己一个耳巴子! 奶奶的!上当了! 本以为终于有了报仇的希望,结果瞎了狗眼,那玄甲青年不就是主人,对方一个念头就能掐死自己,报仇,报个屁的仇! 【中殿主:祸麟岳天机】 【剩余妖魔寿元:一百八十二万年】 沈仪心情还不错的注视着面板上的妖魔寿元,自己的尝试果然还是有作用的,这次苦劫总共才消耗了十余万年而已,比预料中的要少得多。 喜悦之余,沈仪也是通过旁观苦劫,大概猜出了某件事情,但这事儿最好先不要跟玄庆前辈说比较好。 按照正常人的逻辑,在经历了前面四劫以后,下意识都会觉得一劫比一劫难渡。 很难去想象,比死劫更恐怖的东西到底有多艰难。 可沈仪现在突然觉得,前面四劫才是真正的劫难,至于最后一劫,好像只是一次例行检查而已,看修士心中是否还有执念放不下。 譬如岳天机,他是因为心中有苦,才有这么多的关卡和折磨,幻境中的东西,都是他曾经的经历,并非是延康大劫刻意虚造的东西。 但要是心中压根就不苦,是否证明道心本就通透澄澈,哪有那么多关卡去闯? 给沈仪的感觉大概就是……不苦?不苦你就上来呗。 玄庆前辈自觉差了一段经历,缺了许多磨难,想要再弥补一下,但很有可能,他距离五城修为,唯一缺的就是伸手推开那扇门而已。 可惜时运不佳,在其真正吃到了苦头以后,南阳宗没了,对方的心气也没了。 “……” 沈仪收敛心神,稍稍侧眸,朝着这位中殿主轻点下颌,唇角微扬,安慰道:“别想太多,来,放松一下。” “呃?” 岳天机看着主人脸上微不可查的笑,不知为何,一抹凉气从脚心直窜天灵盖,浑身都有些僵硬了起来。 怎么总有股不太妙的预感。 然而下一刻,沈仪略微招手,便是将其收入了面板。 老是让柯十三这东殿主一个人来,效率难免有些低,手底下终于又来了个脑子好使的,不拿来试试,总感觉有些手痒。 沈仪闭上眼眸,调动神魂沁入识海中的宝珠。 这是秦宗主专门给玄庆前辈准备的小灶……其中自然包括了合道之法。 ------------ 第五百五十三章 以前我是南阳的,现在南阳是我的 炼精化气,始于初境,止于混元。 让修士藏气于窍穴之中,凝金丹,孕育天生地长的婴灵。 随后夺舍婴灵,彻底摈弃凡躯,此谓之炼气化神。 返虚路遥遥,十二楼五城,乃是登天大道。 如今沈仪终于走到了这条登天路的尽头,不仅开了五城,还看见了城后的那座天门。 也就代表着,若是再往前迈出一步,那就是跨过了凡俗,从此踏上了仙途。 若是拥有足够的机缘,甚至可以登上仙庭,入仙册,食仙禄,受凡间香火。 “……” 沈仪收敛心神,这些事情也就只能想想罢了。 洪泽有那么多的合道境巨擘,哪有人真正登上过天的,唯一听闻的那条紫髯白龙,还是去上面给仙人当坐骑的。 他缓缓睁开眼,已经从那枚宝珠中读完了秦宗主给玄庆准备的合道法。 【合道(灵).五仙掌兵录:未入门】 哪怕隔了十万年的时间,亦能从这枚宝珠中,依稀看出秦宗主替玄庆精心安排好的道路。 顾名思义,想要完美发挥这法诀的作用,这个五仙乃是很关键的标准……大抵是对应着五件道兵。 南洪七子崛起的快,落魄的也快,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积攒底蕴,灵法或许就是秦宗主能寻找到的最好的东西了。 兵与地合。 这是修士和宝地之间逐渐融为一体的过程,每一件道兵都代表着一劫,将其镇入宝地当中,掌生老病死苦。 除去苦以外,其中生老病死乃是一个完整的轮回,也就是说只需四件道兵,就能彻底掌握宝地,跻身地境圆满。 换而言之,只有开了四城的修士,才有踏入下个境界的资格。 “……” 沈仪调整着呼吸,调动妖魔寿元灌入这本五仙掌兵录中。 【剩余妖魔寿元:一百八十二万年】 【第一年,岳天机翻开合道法,随便瞥了几眼,这些东西他早就在各大仙宗修习过很久了,随即引经据典,开始替你讲法……你盘膝而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你并不太理解他举的那些典故】 沈仪沉默看着妖魔寿元的流逝。 总感觉这位中殿主比他更像个修士。 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从化神期开始,自己就放弃了正统的修行之路,开始硬嗑丹药,返虚期后更是一路靠着妖魔镇石升宫……在断层如此严重的情况下,现在想要强行把路子走回来,谈何容易。 乃至于到了岳天机将那些晦涩文字拆成趣闻小故事,而自己连小故事都听不明白的地步。 “还行,至少妖魔寿元够多。” 沈仪心中宽慰一句,闭眼枯坐起来。 …… 祖师殿中。 玄庆倚在门口,略有些紧张的盯着天穹。 他真的很想知道,沈宗主要让自己看什么。 是镇兵于地,跻身合道……还是尝试去渡过那最凶险的第五劫,以沈宗主的天资,必然是能看见第五城的。 想到后者,玄庆指尖都开始颤抖起来。 那是他曾经梦寐以求想要触及的东西,在洪泽这片地方,打开延康大城,甚至比突破合道境更让人觉得恐怖。 合道修士虽足够罕见,五城白玉京却是一個都没有。 真的好想……再看看那座城。 顷刻后,玄庆突然苦笑了一声,大概是沈宗主前面给了南阳宗太多震撼,居然让他真的在这里等候起来,世上哪有这么快的事情。 渡劫如此凶险,准备的再仔细也不为过。 正当玄庆打算收回目光的时候,一道刺目的金光突然在他瞳孔中炸开,随即迅速扩散成漫天金霞,笼罩了整个内门。 轰—— 金霞中间,一道赤金色的流光犹如长龙般呼啸而出,贯穿了天地! 化作接连云端与大地的一道巨大光柱。 如此震撼的场面,却好似虚影般,没有对生灵们造成任何伤害。 所有身处内门的修士都是呆滞的止住了手中的事情。 “……” 玄庆张开了嘴,身为曾经的宗主亲传,游历四方,怎会不识得这场景。 兵与地合,掌生劫!跻身合道之境! 哪怕第一劫只是初步掌控宝地,但也需要对这块宝地有足够了解,再加上漫长的岁月去磨合才行。 还有—— 这漫天的金霞是什么? 难道不应该是紫云弥漫吗? 玄庆重重的喘了几口气,突然想起什么,眼里的震撼缓缓褪去,变得有些忧伤起来:“是这块宝地,还是南洪七子,让你在那座城前停住了步伐?” 沈宗主最终还是选择了合道。 他不信能说出那种大逆不道之言的人,会不敢推开延康大城的仙门。 对方不去赌,大抵还是因为心中有了牵挂。 这实在是一件很值得悲痛的事情。 玄庆闭上眼眸,轻轻吸了一口气,天地灵息在体内流转,却变了味道。 这不仅是他一个人的感觉,而是内门所有生灵都拥有的体验,只不过修为越高,才能辨清这其中的区别。 吞下这缕灵息,从此他们便不再食天地气……准确的说,是食另一位天地化身的气,从此性命皆系于一人之身。 对于心高气傲者,这本是不能接受的事情,下意识会在心中有所抗拒。 但整个内门,包括玄庆在内,却都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因为他们本身的性命就全在那青年一人的肩上,和先前并无不同。 吞吐着这缕熟悉的灵息,反而让他们莫名安心了许多。 “恭喜宗主化身天地。” 玄庆收起了心痛惋惜,脸上重新涌现尊崇,声如蚊蚋的道贺。 宗主已经成长到了不需要自己再为其发声的程度,整个南阳内门都会感知对方的存在。 不如借着这口灵息,陪宗主遨游一遍这方属于他的南阳天地。 念及此处,玄庆唇角微扬,闭上了双眸。 刹那间,他的脑海中便是铺开了一副极美的画卷,从内门到外门,再到梧桐山,还有坐拥九州的大乾,以及漫无边际的山川大河。 就在这时,他的笑容突然僵硬了起来。 因为在大乾皇城的上方,第二片金霞迅速扩散开来,将整个大乾都映照的宛如仙国,一道浑厚的黑芒,携着坚不可摧之势再次贯穿天地! 武庙之中,诸多熟悉的身影纷纷涌了出来,抬头错愕的看着天地变色,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会产生这般祥瑞……应该是祥瑞吧?众人看着金霞中轰然落下的黑芒,有些不太确定。 直到有人感觉到了那金霞中弥漫的熟悉气息。 几位身披青衫的庙祝颤抖出声:“他回来了……他在哪儿?” 祝珏吞吐着灵息,怔怔四下张望,并没有能看见那道熟悉的墨衫身影,但对方又好似无处不在。 …… 掌第二劫……地境中期?! 脑海中的一幕已经彻底打破了玄庆的认知。 世上怎么可能有人如此迅速的掌控一片宝地。 他呆呆的站着,片刻后,突然有水珠从木质的眼眶中滑落,滚烫到让玄庆忍不住伸手去拦。 如果真要找出一个原因的话。 只能证明,这片宝地本就属于对方,根本不是尝试掌控,只是将其接手回去而已。 “真的是你回来了。” 玄庆嗓音突然哽咽起来,再没有横压同境时的嚣张,也没有了遇到挫折后的心灰意冷,只剩下宛如幼童般的无助。 他拼了命的闭紧双眼,寻找着那抹灵息的余韵,终于重新回到了方才的视角。 无尽山川间,金霞中有红芒落下,漫无边际的汪洋也是被晕染成金色,玄白二色贯入水中! 地境后期!地境圆满! 这般势如破竹的飞跃,几乎没有任何阻碍。 玄庆却再没有感觉到任何惊讶。 对方拿回了宝地,自然也会拿回曾经的修为。 身与天合,再次迈入天境! 玄庆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天上,然而却没有能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更没有看见对方与天相融,反而是看见了第五抹金霞,就出现在了宝地的最中心。 至此,整个南阳宝地都沐浴在了金辉之中。 在这般华美的场景中,一抹阴恻恻的黑云坠下,于大地中席卷开来。 “嗯?!” 玄庆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看见梦寐以求的第五城,以至于他甚至都没准备好自己该用何种神情去面对。 所以……宗主不是因为有了牵挂,放弃了渡劫,只是因为渡的太快,快到都没让人看见,让自己想歪了而已。 五劫齐全,这大概会是整个洪泽地境修士中,将宝地掌控的最完美的那人。 此刻,所有人都是看见金霞当中,那道盘膝而坐的虚影。 沈仪的面容依旧白皙俊秀,几乎和在柏云县时没什么区别。 他凌驾于天地之上,睁开眼,俯瞰着虚无处。 整片宝地的生灵都抬起了头,怔怔的盯着这位南阳天地化身,想知道对方会说点什么。 那种期待甚至有冲破胸膛的感觉。 天地之言,金口玉令。 然而或许是修为太低,他们只能看见这尊化身张了张嘴,随即漫天金霞倒卷,一切重归平静。 唯有玄庆的脸色再次发生了变化,大抵整片南阳宝地里,只有他听清了那句话。 宗主说,宗主说…… …… “犟啊,怎么不犟了,继续反抗啊?” 沈仪呼吸急促,脸上携着几分戾气。 本来学那本破功法就让自己在镇石面前丢尽脸面,憋了一肚子火,结果这块南阳宝地还在拼命反抗,一副大家并不是很熟的样子。 都穿越过来好几年了,还不熟? 本来其余合道境镇下一件道兵,最多也就花个几万年,四件加一起,十几万年顶天了,结果沈仪足足用了近百万年,才强行把五件道兵全部镇了下去。 “呼。” 沈仪吐出一口气来,眸光扫过面板。 【合道(灵).五仙掌兵录:圆满】 【剩余妖魔寿元:八十七万年】 等等……沈仪甚至没空体验一下全新的境界,便是突然抬起头来。 功法都圆满了,妖魔寿元居然还在流逝? 他赶忙沉入心神,开始检查是哪里出了问题,最后视线落在了识海中的郁兰身上……准确的说,是她身处的万妖南殿。 只见这座南殿下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座青石宫殿,似乎身处水域深处,其中有个硕大无比的黑色渊洞。 此刻,在妖魔寿元的灌入下,南殿犹如虚影般,缓缓朝着那座青石宫殿笼罩下去。 黑色渊洞中似乎蛰伏着什么。 “这是在干嘛?” 沈仪下意识想要停止妖寿对五仙掌兵法的灌入,然而他却忽然在那渊洞中察觉到了一抹熟悉的气息。 那是和柯十三类似,却不知强盛多少倍的龙妖味道。 这让沈仪稍稍犹豫了一下。 难不成万妖殿的作用并不局限于白玉京这个层次? 很快,沈仪便是肉痛的看着自己剩下的那些妖魔寿元告尽,而万妖南殿距离将那座青石宫殿完全笼罩,也只差了很少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他除了自己的南阳宝地以外……居然又感应到了一片不知有多广阔的天地。 待沈仪简单扫了一遍后,他的眼角微微抽搐起来。 南洪!是整片南洪! “呼。” 好不容易按捺下心中的震撼,沈仪突然想要尝试一下,既然都能感知到,那能不能像调动南阳宝地那样,稍微调动下南洪的气息? 说做就做。 沈仪缓缓攥紧五指,随即便是感觉到了一股难以想象的浩瀚伟力,哪怕他只能调动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也足够恐怖了。 “为什么只能调动这点儿?” 沈仪略微蹙眉,有些不太满足。 他视线略微扫过万妖南殿,却发现郁兰的手旁不知何时多出一个印盒,其中空空荡荡,分明是缺了一枚大印。 万妖殿内缺的东西,那肯定是和面板有关了。 沈仪却没有看见有什么新的可供凝聚的东西,估计是妖魔寿元还不够。 “罢了,就这点儿已经很不错了。” 他摇摇头,再次尝试调动南洪的气息,想要知道极限在哪里。 就在这时,沈仪脑海中却是响起了郁兰的惊呼:“主人!不要!” 吼—— 刹那间,那青石宫殿的渊洞之中,一条苍老无比的庞大身影瞬间掠了出来,无论是尖锐的龙角,还是粗粝的爪子,乃至于浑身覆满草木的龙躯,皆是透着古老腐朽的气息。 还未完全将青石宫殿笼罩的万妖南殿突然又模糊了一点。 似乎是很怕被旁人发现。 但不知为何,哪怕这条龙身上逸散的气息,让已经合道的沈仪都略感忌惮,但他却觉得郁兰畏惧的并非是这条龙妖。 下一刻,沈仪本能的朝天上看去。 他的瞳孔骤缩。 只见在天幕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头横跨天地的巨犀!在这头犀牛的面前,那条庞大的龙妖竟是渺小到微不足道的程度。 巨犀身躯通透澄澈,更像是美玉雕刻而成,好似不是活物,也非凡尘该有的东西,浑身洋溢着让沈仪心中悸动的醇香味道。 它睁开一只眼眸,懒洋洋的朝着南边扫了过来。 在那巨大的眼眸注视下。 沈仪心中突然产生了一抹完全无法反抗的无力感。 完了—— 紧跟着,五座万妖殿齐齐扬起黑风,将沈仪的身躯尽数裹了进去。 无论是在南洪搜寻妖魔的柯十三,还是藏在识海中的几位殿主,在祭出这抹黑风后,石质身躯都是猛地开裂。 所幸那玉犀仅是瞥了一眼,很快又重新合眸,陷入酣睡。 “……” 待到黑风散去,沈仪已经浑身被汗渍湿透。 他垂眸盯着前方,沉默许久。 先是检查了一下几位殿主的状态……还行,虽被重创,但都不是无法弥补的伤痕,蕴养一下就好了。 真正让沈仪心跳加速的是,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做什么。 那头玉犀并不是妖物,看上去是一件用于镇守的法宝。 至于这法宝的主人是谁,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关键点在于这法宝镇守的东西,它四蹄横跨东南西北四洪,显然是坐镇着整个洪泽,而自己刚才在做的事情……就是在窃取那位仙人的法力。 “收了我的妖魔寿元,拿别人的东西来还是吧?” 沈仪唤出面板,差点被气笑了。 若不是刚才郁兰反应的快,自己但凡再继续下去,今日可真是刚刚合道宝地,就可以直接魂归天地了。 亏大了!八十多万年妖魔寿元下去,连个水花都翻不起来。 仙人不死,谁敢去动南洪的气息? 光是让人看着眼馋。 不过……沈仪略微抬眸,至少借这个机会知道了天有多高,而不是完全摸不清对方的底细,而且如果自己真的能补上南殿中那枚缺失的大印,说不定会有什么转机。 至于现在。 还是把这事儿忘了吧,就当把钱弄丢了。 本来还说修习下仙法,现在还修个屁。 沈仪叹口气,站起身子,缓步朝着藏法阁外走去。 他推开那扇单薄的木门。 首次看见了这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蔓延于天地间的浓郁灵气,仿佛都和自身融为了一体。 只需神念微动。 便能立刻感知到那些自己所在意的存在。 沈仪的瞳孔中掠过一道道熟悉的身影与面容,看着这些人穿行于山川小道,凡尘俗世,长街庙堂间。 略感轻松的同时,却又十分复杂的感受到了一抹压力,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同时汇聚而来。 自今日起,他便是南阳的天了。 ------------ 第五百五十四章 先说正事 祖师殿中。 玄庆感受着天地重新有了意识,而那抹气息正在朝着自己靠近。 他突然有些惴惴不安起来,局促的开始整理起自己身上杂乱的枝叶,然后恭恭敬敬的立在原地,用略带哽咽的嗓音道: “弟子玄庆,恭迎宗主。” “……” 沈仪缓缓落地,看着玄庆前辈这幅模样,不禁略微怔了一下。 不至于吧,对方好歹也是能在那么多前辈强者面前仍旧保持从容淡定的人物,自己仅是突破个合道,就给他看哭了? 不对劲。 沈仪摇摇头,突然想起来什么,能让玄庆前辈如此失态,估计还是因为渡五劫的事情。 这事儿或许要成对方一生的心结了。 算了,还是等找到办法替其弥补道宫之后再说苦劫具体的情况吧。 要是让玄庆知道了,当初他离五劫圆满只差一个推门的动作,估计对方要么一头撞死在祖师像脚下,要么立刻化身第二个岳天机。 这不是故意恶心人吗。 念及此处,沈仪轻轻拍了拍玄庆肩膀,安慰道:“现在不太合适,以后再说。” “……” 玄庆怔怔看了眼自己肩上的手掌,随即重新将目光投向沈仪,整个人如遭雷击般的立在原地,神情呆滞,再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不合适,什么不合适。 大抵是不合适暴露身份,不合适向自己等人透露他的计划。 所以,那是什么计划? 总不至于是……一路照顾不成器的弟子,哪怕这弟子惹怒了仙人,犯下了弥天大错,这位师尊也要重归而来,替其出上那一口怨气。 “弟子,弟子明白。” 玄庆突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想要擦拭脸庞,手掌伸到一半却又立刻放下,言辞也是变得紊乱许多:“玄庆不问,玄庆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 他就是想不明白,兵与地合,身与天合,魂与道合,师尊曾经乃是天境修士,而且是其中佼佼者,距离道境也只差一步。 但是哪怕师尊重新拿回了修为,乃至于彻底迈出那一步,又如何得罪的起仙人,更别提那头已经登天而去的紫髯白龙。 而且相比起报仇出气,他现在更想要做個道童,就这般安安静静的伺候师尊左右。 “……” 看着玄庆如此怪异的反应,沈仪略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这什么毛病,搞得像自己要杀人灭口似的。 沈仪很清楚什么事情是可以给旁人看的,譬如合道,因为无论如何也藏不住,但类似于用镇石渡劫这种事情,就需要掩饰一下了,故此他才会去藏法阁中开第五城。 “罢了,我得再出去一趟,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替我传讯其余几位宗主,那头老龙出来了。” 沈仪确实也没空停留太久,因为柯十三已经找到了那两头西洪而来的大妖,又因为方才被犀牛瞥了一眼,导致身受重伤,这事儿就只能自己去办了。 当然,走之前还是要提醒下盟宗的。 虽然他对洪泽了解不多。 但只要不是蠢物,就知道南洪最深处的宫殿到底属于谁,更何况对方似乎还替那犀牛法宝承担着部分看守南洪的职责。 在真正突破合道以后,沈仪才算是看清了自己和这些洪泽老一辈妖族修士间的差距。 四劫算是地境圆满,自己还补全了最后的苦劫,单论修为来说,算是凌驾于所有地境修士之上,念及洪泽并没有第二个五劫修士,称一声天境以下第一人也不为过。 但吃亏就吃亏在南阳宝地底蕴不足,比起其他的宝地可能稍逊一些,而且沈仪目前的手段也有些欠缺。 涉及到合道层次,他能拿出手的功法也就是镇岳法和珍级的神岳法。 手段太过于单一的同时,品级也算不上能彻底碾压旁人的层次,值得称道的也就是功法境界了,皆是臻至圆满。 对付寻常的地境修士肯定是绰绰有余。 但别忘了,南龙宫当初面对全盛时期的七子,惨是惨了点,但人家没亡啊。 根据宝珠中的记载,秦宗主可是天境圆满大修士,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苟活至今,南龙王再弱能弱到哪里去。 况且又过去了十万年,说不定对方还有所精进。 沈仪先前的贸然举动,惊扰了这条老龙,他有些担心会出什么问题。 毕竟自己现在别说胜过南龙王了,就连突破天境都还没有头绪。 身合于天,最重要的就是在宝地中衍生出属于自己的“规矩”。 当然,也可以将其称之为神通。 这东西不是靠功法去学的,而是和返虚境时领悟的道法有关系,用道法化神通,需要卓绝的天资,再加无上的毅力去沉浸体会。 沈仪哪里领悟过什么道法,他连当时修的无量道皇宫都是残缺版,硬生生靠着镇石给改成了勉强能用的样子。 至于用镇石悟出的几式“道法”,在接触到淬体灵躯法后也就很少再用过了。 走得太快,无可避免的就会出现很多缺漏。 所幸沈仪早就习惯了一边往前的走的同时,再顺带去寻找破解之法,无论最后能不能成,总比站在原地发愁要好。 先收集妖魔寿元,去搬山宗把最后一式功法取了再说。 实在不行,那就去找霜虎和青凤们帮帮忙,尝试着堆两尊天境镇石出来,至少也能帮南洪先稳住局势。 “走了。” 念及此处,沈仪轻点下颌,辞别玄庆,随即身形消失在了南阳宝地之中。 …… 南洪边陲,宝花宗。 一众长老立于宗外,朝着那艘清月宝船拱手,感激道:“那就有劳柳长老了。” 他们宗主前去参加七子大会,至今还留在清月宗做客。 前些日子,有弟子说好似看见了龙宫的传令妖兵路过了周围,在如今这般紧张的局势下,任何一个细节都不可放过,这才传信宗主,想问问要不要追查过去。 没成想七子如此大气,这点小事,竟是直接就派遣了两尊白玉京长老过来。 “无需客气,本就是一家之事。” 宝船上,面容清瘦的中年人摇摇头,认真回礼,正是柳世谦长老。 宝花宗或许不知道,他们宗主之所以留在清月宗,乃是因为姬宗主去了西洪的缘故,宝花宗主并非是在那里做客,而是在行镇守之事。 在这种情况下,清月宗当然也要投桃报李,不能让宝花宗出什么意外。 话音落下,清月宝船迅速转向,朝着宝华宗先前看见传令妖兵的方向掠去! “啧啧,不愧是突破了,说起话来愈发淡定从容了。”池阳长老酸溜溜的看了过去。 “……”柳世谦瞥他一眼,无奈笑了笑。 本就在两城境界蹉跎了许多年,经历上次仙人洞的事情,凶险归凶险,倒也算得上酣畅淋漓。 伤好以后颇有感悟,总算是把那病劫给渡了过去。 如今柳世谦在清月宗的地位,隐隐已经有了当初刘兴山在天剑宗时的风范,若非生性淡然,甚至有争一争大长老位置的资格。 “你知道的,我不在乎这些。” 柳世谦收回眸光,打开第三座城这件事情,对他而言可以说是喜忧参半。 终于跨过了这道门槛,却也走到了路的尽头。 以他的底蕴和天资,当初登上白玉京的时候,拼尽全力也就只能看见三座城。 如今将其全部打开,心中不免有些空落落的。 从练气开始,直到今日,他柳某人的修行之道算是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点。 “结束了啊……” 柳世谦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怎的,让白道子下来,清月宝地给你用呗?”池阳嫉妒的牙痒痒,难兄难弟都快过了一辈子了,对方怎么突然就起来了! 不过玩笑归玩笑。 池阳也是真替老柳感到喜悦,如今乱势渐起,修为每增一分,在这杀局中保命的希望便多一分。 “管好你的嘴。” 柳世谦没好气的瞪了老友一眼,换做以前说这个,众人都只会觉得是玩笑话,但现在要是白巫道子听见了,对方哪怕再大度,心里肯定也会生出些忌惮。 毕竟开了三城以后,便是真的有了掌控宝地的资格。 要知道哪怕是现在这几位宗主,其中也有一半乃是三劫合道,终其一生接触不到天境的门槛。 “我还真希望等下能碰到龙宫的人,正好让我们柳长老试试第三件道兵。” 池阳打了个哈哈,能和柳世谦一起被七子其余长老排挤,除了性格以外,他这张嘴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 柳世谦懒得理他,将目光投向前方山脉。 宝花宗身处南洪和西洪的交界处,位置很是敏感,若是真有什么情况,很有可能就涉及到南龙宫的谋划,必须得小心慎重才行。 念及此处,他取出了一件厚重金盘,其上有弯月,受众星团簇。 此物乃是清月宗重宝,不仅可以寻妖辨气,甚至还能提前感知到妖魔的大概实力,若非是修为有了长进,他都没资格将这东西带出宗门。 柳世谦的指尖从一枚枚星辰上摩挲过去,顺势渡入气息。 只见气息从星辰中涌过,让其闪烁了一下,很快又黯淡下去。 “啧,白跑一趟。” 池阳将目光从那金盘上移开。 柳世谦却并未分心,继续查探着四周,直到所有星辰都闪烁过了一遍,气息终于渡入了那轮弯月之中。 按照先前的情况,这轮弯月本该迅速黯淡下去,但此刻,柳世谦那张清瘦的脸庞,却是被月光映的有些发白。 “……” 他看似神情不变,但握住金盘的手掌之上,却是逐渐有青筋虬起。 这轮弯月,乃是用来查探堪比合道境大妖的。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看着那月亮缓缓倒转,用更亮的那一头,对准了他们身后。 “看什么呢?给我也看看。” 两人耳畔响起了一道好奇的嗓音,随着而来的还有扑鼻的腥臭。 柳世谦略微侧眸看去,便是发现紧贴着自己面庞的地方,突然多出了一枚丑陋的脸庞,似鹿似驼,高高隆起的唇皮外翻,露出满口黄牙。 它笑眯眯的盯着柳世谦,随即又扭头朝着池阳笑了笑:“在找谁呢?我帮你们找找?” “嗬。” 池阳屏住呼吸,眼角不受控制的疯狂抽搐。 一头大妖,在南洪七子完全不知情的时候,南洪多出了一尊陌生的合道境大妖! 由于南龙宫最近表现出的疯癫之态,几位宗主已经很少离宗,几乎都镇守在七宗内,担心出什么意外,至于离此地最近的宝花宗,同样没有合道境巨擘坐镇。 这本是很正确的决定。 因为如果真要打起来,南龙宫必须掌握六位宗主的全部动向,若是它们敢先对宝花宗出手,除了打草惊蛇以外,根本起不到决定胜负的作用,还容易暴露出龙宫空虚的事情,让七子宗主们提前做出判断。 但这是对大局而言。 落到个人身上,譬如自己…… 池阳扯了扯嘴角,瞬间便认清了自己两人的结局。 “嘿嘿,看来是想明白了。” 察觉到池阳的神情变化,鹿妖噙着笑意,将双臂搭在了两人肩上,然后脸色倏然变得冷漠起来:“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本座要知道南洪七子如今的全部安排。” “若是让本座满意,或许,能给你们一个替龙宫效力的机会。” 话音间,鹿妖略微发力,在这堪比合道境的妖躯下,池阳和柳世谦的肩骨瞬间崩裂。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两人根本连祭出道兵的机会都没有……虽然祭出来了也没什么用。 “在想什么呢?” 鹿妖大概发现了两人中谁才是做主的那个,重新将目光投向沉默不语的柳世谦,玩味道:“哑巴了?还是吓傻了,连呼吸都忘了?” 柳世谦放下金盘,对视过去,略微蹙了蹙眉:“你嘴好臭,我在屏息。” “……” 若非是想拿点消息回去找龙爷领赏,鹿妖差点没忍住直接捏碎对方的道躯! 它强忍怒火,狞笑道:“需不需要本座提醒你一下,伱们一共七个宗门,六位合道境宗主,再加个宝花宗主,正正好好能照看过来。” “哪怕你们把那南阳宗弃之不顾,让那宝花宗主抽出手来,仅凭她一个人,要怎么从我俩手中救下你们?” 两个? 池阳下意识朝前方看去,只见在不远处,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一头背生双翼的蝠妖,同样丑陋的脸庞上,一双眼眸正漠然俯瞰而来。 又是一头完全陌生的合道大妖! “呼。” 柳世谦再次攥紧了那金盘,两头堪比合道的妖魔出现在南洪,也就意味着南龙宫已经在准备动手了。 然而凭借自己的实力,哪怕已经走尽了修行道路,却连将消息传回去都做不到。 这无疑是让人有些遗憾。 “留一个。” 就在这时,那蝠妖像是看出来了什么,伸手点了点池阳:“留他一个就够了。” “别啊!要杀一起杀!” 池阳突然慌了,要是老柳没了,自己可守不住口,他娘的,这老妖物看人还挺准的。 “行。” 鹿妖也不再墨迹,径直张开大嘴,打算将柳世谦一口吞下。 就在这时,柳世谦却是突然看见这鹿妖的黄牙瞬间碎裂,随即整张脸上好似多出了什么无形的重物,高耸的脸骨寸寸崩开,皮肉更是变得模糊一片。 紧跟着,在它那惊惧不解的眼神中,整个身躯都是不受控制的倏然朝地上坠去。 轰—— 剧烈的轰鸣声中,整条山脊都是猛地断裂开来! “谁?!” 蝠妖看着突然被阴影笼罩的山脉,倏然抬头暴喝出声。 随即便是看见了那邪气腾腾的连绵黑云,黑云当中,一袭绣有金纹南阳的白袍显得是那般突兀。 青年垂手而立,屈指微弹。 没有任何气息的波动,蝠妖身上便产生了和鹿妖同样的变化,坚不可摧的妖躯中爆发出咔嚓咔嚓的闷响,一双肉翼拼了命的扇动,却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整个身躯毫无反抗之力的坠了下去。 轰!轰!轰! 原本就断裂开的山脊,此刻又是朝下方塌陷而去! 两头大妖在渊谷中疯狂咆哮,却做不出任何动作,仿佛被无形的神岳镇在了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躯被碾碎至一滩肉末。 沈仪再次屈指,将那两摊肉末收入了扳指当中,这才收起黑云,朝着两位长老掠去。 “我赶时间,先说正事。” “……” 柳世谦和池阳还没有从刚才的变化中回过神来,两头堪比合道境的大妖便是彻底消失在了天地间。 两人哪怕先前被大妖逮住,都没有这般失态,呆呆的看着眼前的青年,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正事?什么事情能比刚才的更重要……更恐怖? “柳长老,去西洪走一趟。” 沈仪并不觉得刚才的事情很值得解释,当初安忆杀万象阁主的时候,也不比现在困难多少。 说实话,地境圆满修为打这两头地境初期都勉强的妖魔,跟白玉京杀返虚也没什么区别。 沈仪从扳指中取出一封金册:“跟着气息过去,到了以后会有人跟你说是什么事情……放心,是好事。” 他暂时还不打算暴露万妖殿和自己的关系,哪怕对方是盟宗长老也不例外。 “好,好事……” 柳世谦依旧是头晕目眩的状态,他不太理解,到底什么事情,能比向几位宗主回禀自己刚刚看到的一幕更重要。 两头大妖,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没了,说是如屠猪狗都显得有些浪费力气。 出手之人,乃是他们南洪七子的最年轻的那位宗主。 ------------ 第五百五十五章 他已经找到我了 漫天黑云朝着西洪方向席卷而去。 柳世谦和池阳两人目送沈宗主离开,许久后才收回视线。 “快看看,是什么东西!” 池阳连身上的伤势都顾不上了,赶忙把脑袋凑了过来,心中感慨万分。 不得不说,老柳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在当初南阳宝地重现之日,其余几位长老离开以后,他却选择了留下来。 就这一个举动,便救了对方整整两次性命。 从仙人洞中的三头白玉京大妖,再到刚才那堪比合道的鹿妖和蝠妖……他奶奶的,光是说起来都吓人,这阵仗,别说区区一个清月宗长老了,换个刚刚合道的仙宗宗主,都未必能活下来。 结果老柳甚至比上次受的伤还轻。 行下这般救命之恩,沈宗主却跟个没事人似的,不仅连句感激的话都懒得听,云淡风轻的便走了,还反倒赠了老柳一桩好处。 “当初去南阳宗的怎么不是我呢。”池阳长老懊恼的扯扯嘴角。 “……” 柳世谦收回目光,小心翼翼的展开了手中的金册,随即便是看见了一道接引金光朝着西洪掠去。 他仔细看完了上面的字迹,喃喃道:“万象阁?” 池阳沉吟片刻,眼里多出些许疑惑:“好像是個新崛起的仙宗,专门搜罗消息的势力,这算什么好处……等等,沈宗主该不会是联络好了他们,收集到了关于南龙宫的事情,让你过去取一趟吧?” 念及此处,池阳连连咂嘴。 这哪怕是对自家长老也没这么好的吧,在老柳修为突破之际,直接赠他一份大功劳,帮其坐稳位置的同时,还多了几分再向上攀一攀的机会。 “不要胡猜。” 柳世谦重新合上了金册,如果池阳说的是真的,那相比起所谓的功劳,他更担心自己能否安全将这消息送回来。 至于沈宗主口中的好处。 说实在的,柳世谦并不觉得自己帮了南阳宗什么,以沈宗主境界飞跃的速度,哪怕没有他柳世谦,也有张世谦或者王世谦,毕竟旁人也不是瞎子。 对方现在还能记得自己,有这份心意,便证明了他柳世谦看人的眼光……真的很准。 “明白,我陪你过去。” 池阳看出了柳世谦的担忧,将刚刚取出的清月宝船重新收了回去,拿出两件平平无奇的替步法宝。 担心事情迟则生变,两人不再犹豫,径直驾驭法宝朝着先前那接引金光的方向而去。 对于白玉京修士而言,在洪泽闯荡虽然仍旧凶险,但也算是有了几分自保之力。 再加上他们刻意的低调行事,远远感知到气息便提前绕开。 一路上倒是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终于,那立满古朴雕像的迎客台映入了柳世谦的视线。 压根没来得及好奇西洪的势力,两人的身躯已经微微僵硬起来。 就在那迎客台上,正站着一尊身披精美甲胄的水族大妖,身上气息的雄浑程度,虽比不上先前的两头妖魔,但也足够令人忌惮了。 更让柳世谦和池阳不敢轻举妄动的是,那大妖身上的甲胄,分明就代表着西龙宫的身份,大概率是某位龙子麾下的亲信! “什,什么情况。” 池阳脸皮发麻,只感觉呼吸都急促了许多。 沈宗主给一桩好处,怎么把自己两人给引到西龙宫手里来了。 “呼。” 柳世谦没有说话,因为那头水妖已经回头看了过来。 他缓缓并了剑指探出袖袍,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就在他即将唤出道兵之时,却见那水妖翻了个白眼,指着地面道:“终于来人了,这裂缝我等已经修好了,快过来看看,若是还算满意的话,此事就算结了。” 祁七爷倒是一走了之,也不留下点吩咐。 这群妖将们也不知道该以何等态度来面对这万妖殿,反正脸已经丢尽了,不如把事情解决干净一些。 修……修好了? 这次别说池阳,就连柳世谦都陷入了呆滞。 堂堂西龙宫的亲信大妖,无论是地位还是实力,都不会低于南洪七子的那些长老。 在这里替人修地砖? 七子多年偏居一隅,却是未曾想到,西洪已经到了如此离奇的地步了吗? “愣着作甚,行不行倒是给句话啊。”那妖将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了,却还要强行按捺住性子。 “……” 柳世谦沉默良久,点了点头。 得了回应,那妖将终于是舒了一口气,随意拱手,紧跟着便是化作流光朝着山外水域掠去! “坏了,我可能是老眼昏花了,看到西龙宫的妖将跟我行礼了。” 池阳用力揉了揉眼眶,他这次离宗出来办事所受的惊吓,可能比前半生加起来都还要大。 “我进去看看,你在外面等我。” 柳世谦平复着心绪,迈步朝前方法阵走去。 哪怕眼前的一幕有些超出他的理解,但他相信沈宗主不会害自己。 “攥好道牌,莫要大意。” 池阳点点头,两人合作了多年,若是对方真出了意外,也得有人把消息传出去。 “嗯。” 柳世谦刚刚走至法阵上,便被荡漾的微光所笼罩。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南洪,即便心性再沉稳,此刻也是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沈宗主交代的太过潦草,他甚至都不知道等下见了万象阁的道友,应该如何开口。 然而下一刻,眼前出现的一幕便是让柳世谦彻底怔在了原地。 他竟是直接被接入了一方空荡荡的大殿之中。 两侧整齐摆放的座次,还有最上方的主位,此刻一个人也没有。 “……” 柳世谦莫名感觉身子有些发寒,随即缓缓转身看去。 只见门口不知何时立着一道健硕宽厚的身影,对方被暗金长袍所遮盖,面容隐藏在宽大的兜帽之下,浑身没有半点气息溢散,宛如一尊诡异的死物,却又给人莫名的尊贵之感。 “我……柳某奉命而来访宗,请见万象阁宗主。” 柳世谦不知具体情况,也不敢随意透露身份,只是伸手取出了那封金册。 紧跟着,他便是再次陷入错愕。 只见那暗金长袍身影轻轻摇头:“这里暂时没有宗主。” “那?” 柳世谦还想再问,却被对方抬掌打断。 “坐。”暗金长袍身影朝着主位示意。 柳世谦犹豫了一下,完全搞不明白现在的情况,却又不愿露怯,免得给沈宗主掉了面子,只得硬撑着朝前方走去,随即有些不适应的坐在了主位之上。 他疑惑看着前方身影,却忽然听见了对方淡淡的笑声:“现在有了。” “嘶。” 柳世谦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如遭雷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或者是理解错了对方的意思。 “万象阁前任宗主刚死不久,这片宝地还未完全脱离他的掌控,趁现在合道,做夺舍之举,可大大缩短时间,还望把握住机会,莫要辜负了这份好处。” 乌俊朝着主位上那清瘦中年人看去,嗓音认真了一些:“柳宗主。” 说罢,它转身离开了大殿。 直到彻底消失在柳世谦的视线当中,乌俊才用力跺脚,自己终于要解脱了! 天杀的,鬼知道其他几个殿主这段时间跟着主人吃的有多饱,反倒是自己,老老实实待在万象阁,一点好处没落着,反而莫名其妙挨了一记狠的,差点石躯都被震碎了! “我主!乌俊要回来啦!” 大殿内,柳世谦并不知道刚才那尊贵的存在,一转头就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他只是怔怔盯着前方的大殿,神游天外。 柳世谦清楚沈宗主是怎么样的人物,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但他是真没想到过……当初给出去的一滴水,竟然换回了一片无尽汪洋。 七宗长老亲传们心心念念的合道宝地,就在这般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直接塞到了自己手里。 “老柳,什么情况了?” 道牌中传出了池阳焦急的声音:“怎么没个信了?” “我……”柳世谦拿起道牌,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应。 “你什么你,说话啊!”万象阁外,池阳长老急的口干舌燥,哪怕对沈宗主有足够的信心,但这里可不是自家南洪,而是完全陌生的西洪,哪怕是天境修士,也不敢保证完全不出意外。 “我的修行之路,好像又往前面展开了一点。”柳世谦深深吸气,抑制着嗓音间的颤抖,哪怕再怎么故作淡然,但对于白玉京修士而言,谁敢说不想合道,若是没这心思,又如何登的上白玉京。 道牌的另一边突然陷入了死寂。 池阳长老似乎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消化这句话。 气氛渐渐有些尴尬起来。 终于,道牌内响起了粗重的呼吸声,随即有嫉妒到发狂的声音炸开: “姓柳的!你真该死啊!!!” …… 西洪水域,玉山。 雍容华贵的龙妃终于是迈出了那间深闺,端坐于大殿之上,殿中美人起舞,琼浆佳肴,仅为了招待一人,便摆出了当初寿宴时的阵仗。 殿中,身披玄白大氅的男人安静坐在桌后,没有去碰桌上的菜肴和美酒,锋芒毕露的眼神从未落在过那群美人的身上。 这是一头凶煞的老虎,以悍然之势崛起,执掌皓月霜虎一族。 哪怕是在经历十万年杀劫之前,就已经堪比合道的老一辈妖魔,也很少有愿意招惹他的。 只因为安廷风够狠,不仅对外人狠,对自己族人也同样狠。 传闻他甚至去北洪求来了极其恶毒的手段,能暂借族人之力,消耗那群霜虎的精血和寿元,让自己短暂跻身堪比天境的实力。 虽然这浪费的是整个皓月霜虎一族的潜力,甚至可能导致青黄不接,有灭族之灾,却也让他拥有了坐在玉山龙妃面前的资格。 “您是前辈,廷风敬您一杯。” 安廷风终于举起了酒盏,以双手端着,朝着主位上的女人示意。 “不必这般客气。” 玉山龙妃淡淡一笑,举杯回应,却又缓缓放下,并没有饮酒的意思。 她不喜欢这头凶煞的老虎,哪怕对方是她想要执掌西洪绕不过去的一尊强者,但此人戾气太重,哪怕是对亲生女儿也毫无仁心,犯了紫髯白龙一族的忌讳。 况且,对方明显是带了目的过来的。 “……” 安廷风仿佛没有看见龙妃的态度,径直将杯中琼浆一饮而尽,随即放下酒盏,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放在了桌上,开门见山道:“廷风要用这个,换龙妃的一句话。” 紫娴简单扫了一眼那信函,很快便收回了目光:“什么话?” 闻言,安廷风缓缓起身,眸光愈发锐利:“龙妃应该还记得上次的事情,廷风安排族人,在西洪查探许久,仍旧是没有任何消息,那人就像是突然出现,又莫名消失,没有来历,没有目的,让人实在无从下手。” “你是想让我帮你找?”紫娴重新将目光放回了信封上,如果只是这个要求,那倒是可以谈下去了。 然而安廷风却是缓缓摇头:“廷风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突然反应过来,我先前总觉得他是谋划了许久,才能这般轻易的破开我设下的宝阵,所以一直在想有哪些势力曾经接触过宝阵,或者接触过我的族人。” “但现在我想明白了,相比起做这些事倍功半的举动,不如直接找到那些与我族结怨的人,无论大小,挨个挨个找过去就行了。” 听着这句话,紫娴忍不住蹙眉:“伱是不是疯了?” 身处西洪这般乱局,谁还不是仇家遍地,听安廷风这意思,他是想要同时挑衅所有敌家? “这就不需龙妃担忧了。” 安廷风迈步走至大殿当中,再次拱手,且把身段放的更低了些:“廷风就只求一句话,先前在您寿宴上与我族人起了冲突的那年轻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话音响起,紫娴的神情瞬间有了细微变化。 她沉默俯瞰着下方。 随即唇角掀起了几分寒意。 这头老虎看似姿态极低,甚至不敢抬头,但浑身的锋锐已经抑制不住的散了出来,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 “所以你先前说的那堆都是废话,你就是单纯怀疑到了本宫身上罢了。” “廷风不敢。” 安廷风终于重新站直了身躯,神情平静到有些死寂:“但我实在想不明白,在您需要拉拢我的情况下,为何会眼睁睁看着我族受欺辱,甚至最后还邀请了那人进了您的闺房。” “廷风不敢对龙妃不敬,也不敢怀疑龙宫。” “我只想用这封信,换那人的身份。” “……” 听着这毫无波澜的话语,紫娴缓缓抬起下颌,身上的气质渐渐有了变化,除去西宫龙妃的身份,她真正的底气,来自于堪比天境的实力,且还是东龙王的爱女,地位等同龙子。 几乎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她红唇轻启,淡淡道:“不换。” 本以为安廷风会像那天一样癫狂暴怒。 却没曾想在听见这句话后,这头凶虎忽然笑了,轻点下颌道:“好的。” 见状,紫娴略微怔神,态度稍稍缓和了一些,笃定道:“不过本宫可以向你保证,这事情和他没有关系。” 就凭姓沈那小子,就算加上那具琉璃青凤傀儡,哪有攻破宝月大墓的实力。 况且就寿宴上发生的冲突,说穿了不就是口舌之争,完全不足以让那小子在南洪七子如此紧张的情况下,再去莫名得罪皓月霜虎一族。 “有没有关系,廷风会自己去查。” “不过我倒是想提醒您一句,南洪七子来这边请援的事情,对于我等而言并不是什么秘密,先前寿宴上与我族小辈起冲突的女人,乃是碧海宗道子的事情,稍微查查也就知道了。” “在这种情况下,那年轻修士突然找了借口出手,再加上您现在居然为了帮其隐瞒身份,不惜舍弃掉廷风对您的敬意……众所周知,您和南洪七子的关系颇为不错。” “感谢龙妃,让我心中的猜测又笃定了几分。” 在没有处于癫狂的状态下,安廷风才是那尊靠着一己之力,夺回整个霜虎一族权柄的狠辣族长。 “你跟本宫说这些,是想炫耀你的聪明才智,还是你的消息灵通?”紫娴安静俯瞰着下方,白皙精致的脸上再无半点情绪波澜。 “不,我想说的是,其实我已经找到他了。” 安廷风扬起唇角,诚恳道:“只要龙妃莫要插手此事,结束以后,看在往日您赐我续魂之物的份上,皓月霜虎一族仍旧是龙妃最忠诚的拥趸。” “这封信函,乃是您夫君给我的,现在就交给龙妃了,一点小心意,不必客气。” 说罢,这头凶虎缓缓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它今日从始至终就只有两个目的,一是再次确定心中猜测,二是给龙妃打声招呼,仅此而已。 早在过来之前,他就已经安排好了族人在南洪和西洪的交界处蹲守了。 然而,就在安廷风即将迈出大殿的刹那,一股浩瀚的伟力瞬间将其笼罩了进去。 “如果我硬要管呢?” 大殿宝座之上,紫娴缓缓站起了身子。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谋划都是没有意义的,譬如现在,安廷风的命都在她的手上,事情的结局自然也是她说了算。 “嗤嗤……” 安廷风突然伸手捂住了脸庞,发出低沉且疯癫的笑:“您不会觉得我既然敢来,会怕死吧?” 紫娴眼皮跳了跳,她根本无法理解,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这头老虎拼着性命不要,甚至所有族人都被自己迁怒的代价,也要强行去找沈仪的麻烦。 “对了,当初我学到的秘法,可不止能集族人寿元血脉于己身……其实反过来也是可行的。” 话音间,安廷风的脸色已经迅速惨白起来,他回首狰狞的盯着主位高高在上的女人:“你可以试着动手,那样的话,就能让那个您想保住的年轻人,死在一尊堪比天境的大妖手下,也算是更有尊严了。” 显然,他正在用秘法,反哺另一头皓月霜虎。 “……” 紫娴猛然探掌,身形消失在原地,右臂化作雪白龙爪狠狠掐住了这头老虎的脖颈,寒声道:“本宫说了,跟他没有关系,你这疯子。” 自己当初信誓旦旦的跟静熙保证过了,现在又怎么可能容忍南洪七子的那位年轻宗主,死在自己的地盘上。 但现在,紫娴却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若是真杀了这头老虎,反而会让另一边更加危险……但对于沈仪而已,地境妖魔和天境妖魔又有什么区别,那可都是堪比合道的大妖! “啧啧啧。” 安廷风分明可以动用秘法,消耗其他族人来跻身天境,从而挣脱龙爪限制。 但他却毫无反抗的意思,只是痴痴笑着,从森白尖锐的齿间吐出一句充满怨毒的嗓音。 “我也说了,我已经找到他了!” ------------ 第五百五十六章 重归西洪第一战 沈仪盘膝坐于枯岛之上。 曾经温养镇石,靠的是自身的底蕴,如今合道以后,便能以整块南阳宝地中的天地之息去替几位分殿主疗伤,效率不知道快了多少。 仅仅十几日时间,哪怕是修为最高的安忆,此刻石躯上的裂纹也是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沈仪并没有因为境界上的突破,便有所大意。 西洪这地方不比南边,除去本身就极为凶险外,还有东洪和北洪的势力插手其中,乱的不成样子。 隐姓埋名这件事情,暂时还得继续做下去。 很多事情靠几位分殿主去做,要比自己亲自动手方便的多。 在突破合道以后,沈仪也是对几位分殿主的实力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其中乌俊和郁兰这两个白玉京先略过不谈。 对修士而言,每镇入一件道兵,对合道宝地的掌控就加深一个层次,四件道兵接连镇入的过程,便是从地境初期到地境圆满的路。 柯十三真的就只是将将踏过门槛,比之地境初期都颇有不如……因为当初那位万象阁宗主,大概就已经是地境初期的下限了,在万象阁中,柯十三很明显是胜不过他的。 岳天机兄弟俩的血脉要精纯许多,且两者都是合道之下最顶级的大妖。 如今化作镇石,已然是踏足了地境中期,略输安忆一筹,但差距并不是很大,靠着祸麟的神通优势,若是两者对上,估计胜算还要高些。 小虎妖作为分殿主中修为最高者,离地境后期应该不远了。 要知道,能祭出四兵者,整个洪泽都罕见,三件道兵才是大多数宗门继任者的常态。 故此,地境后期,其实就是大部分合道境修士的上限了。 但沈仪至今没有忘记,当初安忆和霜虎族长的交手,那头凶虎族长除了最开始心神动荡,被偷袭负了伤后,待其回过神来,差点一掌就让安忆石躯彻底崩碎。 说实在的,那天自己能顺利遁走,更多还是因为那位族长舍不得杀小虎妖,从最开始就犹犹豫豫,心思飘忽,最后还强行收了掌力,再加上不了解万妖殿的缘故。 此等大妖,最次也是个地境圆满……甚至更高。 沈仪倒也不是妄自菲薄之辈,自己镇入五件道兵,洪泽独一份,修为更在地境圆满之上,单论境界,只要对方不是天境,那就不可能有人越得过他。 但修为归修为,在境界不能碾压的时候,那就得拼手段了。 沈仪既无道法可用,能堪大用的合道境法宝也就那么一个金镯,还是从皓月霜虎手里拿过来的。 单凭两式山岳功法,再加上五件道兵,这底蕴实在算不上丰厚。 哪里敢说稳胜这群大妖。 “呼。” 沈仪调整着呼吸,四位分殿主的镇石都修补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便由它们自己疗养吧。 他睁开眼,站起身子,朝着搬山宗的方向眺望而去。 就在这时,沈仪的墨衫衣摆却是略微翻卷,一抹莫名的肃杀之气被腥湿的风裹挟而来,拂动着他的鬓发。 “坐回去。” 一道不带任何感情波澜的命令声响起。 漫天白云翻涌,显出了一道道垂手而立的身形,它们皆是虎首人身,约莫十余位,观其气势,尽都是身居高位者,显然在族中地位不凡。 最前方则是两个垂暮虎妖,一人披黑袍,一人着白衫,看上去就像那索命无常一般。 先前那话语正是出自黑袍虎妖之口。 “在那头琉璃青凤未至前,你哪里也不能去。”白衫虎妖摇了摇头,朝着下方探出虎爪,神情冷淡:“又或者,你也可以承认自己犯下的罪孽,选择唤来安忆,或许能留个全尸。” 众所周知,皓月霜虎一族能在西洪拥有如此崇高的地位,便是因为族中有整整三尊堪比合道的大妖。 “莫要狡辩,族长已经探清了你的身份。” 白衫虎妖摇摇头,虎掌倏然按下,打算将这墨衫青年重新镇压回去,它眸光闪烁,唇角扬起杀机,嗓音泛着寒意:“来自南洪七子的贵客。” 这群南蛮子,想要进西洪,试图先踩一块垫脚石。 但他们很明显踩错人了。 皓月霜虎一族,在西洪这片水陆,甚至有资格参与龙宫挑选太子之事,即便是玉山龙妃,也要拉拢它们,乃是正儿八经的大妖势力! 南边的手伸太长了,也不怕被剁掉指头。 “……” 话音未落,它扬起的唇角忽然又放了下去,那只可以拿山移海的手掌突兀的僵在半空。 沈仪安静而立,朝着远处看去,并没能寻找到那位霜虎族长的踪迹,在听见南洪七子这句话后,他将目光重新投回了云端。 那顷刻便能摧去整座枯岛的妖力,竟是在枯岛前方莫名溃散而去。 别说将他重新镇压回去,就连靠近他都做不到。 相反,在沈仪轻描淡写的扫视下,云端上的众多虎妖,竟是感觉心脏突然暴动起来,仿佛要在体内炸碎! 唯有最前方的两头老妖还能保持正常。 这是两头合道后期的大妖。 换做沈仪回南阳宝地之前,这两位很可能一根指头就能碾死他。 但现在。 在两头老妖惊疑不定的注视下,沈仪同样抬起了手掌,一摸一样的的动作,缓缓朝着下方按去。 “你!” 白衫虎妖虽察觉到了不对劲,但看着青年此刻的动作,分明就是在嘲讽自己先前的大意,不禁怒火攻心低斥道:“放肆!” 话音未落,它突然身形佝偻了下去,双腿打颤,肩膀高高隆起,浑身肌肉绷紧到发抖的程度,好似驼着什么难以想象的重物! 剩下的话语被强行压回了肚子里,五官也是瞬间狰狞了起来。 连这头堪比合道后期的大妖都如此吃力,更遑论身后那群白玉京虎妖,它们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强壮身躯便是瞬间崩塌碎裂。 咔嚓咔嚓—— 随着沈仪的手掌寸寸按下,黑袍虎妖和白衫虎妖同时朝着下方轰然坠落, 砰!砰! 两者毫无反抗之力的跪倒在地,跪在了那道颀长身影的面前。 它们奋力抬头,面目扭曲的盯着那只白皙手掌,掌间猩红的血符,将它们的瞳孔都映成了红色。 虎妖张开嘴,唾液从唇角落下,呼吸粗重,以至于到了嗓音都撕裂的地步。 “……” 沈仪平静看着两妖的肩骨开裂,然后裂纹在其身躯上迅速蔓延,在南阳宝地浩瀚的灵气加持下,镇岳法终于是发挥出了一式合道境珍法该有的效果。 这根本就不是斗法,在巨大的境界差距下,这是一场无声的屠戮。 “站起来!” 黑袍虎妖蓄足了力气,终于是发出了一声咆哮,然而在这咆哮声中,它的两枚膝盖却是彻底炸开。 白衫虎妖已经整个都匍匐在了地上,甚至能听见自己脊梁断开的声音,它浑身被汗水浸湿,发出微弱的呼救:“族长……族长……” “那就站起来。” 两头虎妖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嗓音。 下一刻,白衫虎妖面目惊惧的感受着体内的力道在迅速被抽走,随即瞳孔中涌现绝望,族长已经确定好了人选……很可惜,不是自己。 原本还能勉强抵抗那莫名的重力,在这变化发生的瞬间,它四肢百骸倏然粉碎,整个身躯软塌塌的趴在地上,然后被那无形的山岳彻底镇成了肉末。 于此同时。 “吼!” 黑袍虎妖的血盆大口已经扯到了一个极其夸张的弧度,獠牙探出唇皮,眼珠近乎凸出眼眶。 浑身汗湿染血的模样极其狼狈。 但它的身子却是首次朝着上方移动了一寸! 那破碎的膝盖上血浆尚且温热,伤势却已经恢复如初。 黑袍虎妖浑身抖似筛糠,气息竟是如竹节暴涨,它死死盯着沈仪那张俊秀的脸庞,极其缓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它高大的身形,居高临下的俯瞰着青年,哪怕在镇岳法之下仍旧无法移动半步,但脸上的凶戾却愈发浓郁起来。 地境后期,地境圆满……气息还在攀升! 黑袍虎妖很清楚,很快就该轮到自己出手了。 故此,它终于发出了一声狞笑,将先前的憋闷与余悸,尽数化作了一声嘶哑的咆哮,朝着沈仪倾泻而去! “吼!” 周遭的一切都波动起来,化作凶煞的虎形虚影,同样的招式,安忆曾对万象阁长老用过,在那老人献祭了不少生灵的情况下,照样是干脆利落的将之斩杀。 而且安忆的实力显然是差了面前这头黑袍虎妖许多。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面对面的吃上一记神魂攻击,换做别的修士,哪怕自身修为更高,也会有些忌惮。 沈仪神情未变,只是腰间悄然多出了一枚阴阳玉佩。 在镇兵入宝地后,这五件道兵已经不需要再从仙城中取出,除此之外,成了镇物的道兵,本身也受着南阳宝地的加持! 玉佩略微晃动了一下。 紧跟着,只见在那硕大的凶虎虚影之上,赫然多了一只同样骇人的虎爪,悍然挥出,携着浩荡之势,将其狠狠撕裂开来! “这是……” 感受着这熟悉的气息,黑袍虎妖不禁微怔,还未等它想明白,虎妖便是发现身上的禁锢突然消失了。 那恐怖的山岳终于离开了它的双肩。 在感觉整个身躯都如获新生的同时,黑袍虎妖心里却隐约涌现了几分不安,那座山去哪里了? 下一刻,它便是得到了答案。 沈仪修长的五指紧攥成拳,悍然轰在了黑袍虎妖的侧脸之上。 噗嗤—— 神岳蕴于拳峰间,将那难以言喻的伟力,尽数宣泄在了这具堪比合道境的妖躯上。 黑袍虎妖的半边头颅骤然炸开,整具身躯爆射出枯岛,落于水面上,激起两道巨浪似高墙连绵! “……” 沈仪注视着它的身影,镇岳法一时半会儿压不死这虎妖,他不太确定对方的境界到底能攀升到何等层次。 若是再有突破,那就真跟自己差不多了。 同境界下,胜负还真不好说。 念及此次,沈仪随意甩了甩手,神岳法虽强,但他自己的身躯仅有神凰不朽剑体的加持,一式白玉京的淬体法,自然没办法和合道境大妖的妖躯相提并论……怪疼的。 刹那间,墨衫卷起。 沈仪悍然踏出一步,五指再握,掌中已然是多出一柄金纹黑刀。 他的身形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虎妖的身旁。 一道贯穿天地的玄金流光刺痛了黑袍虎妖仅剩的那只眼睛,它强行稳住身形,忽略了剧痛,唯一的念头便是攥住对方的手腕,拦住那道斩来的流光。 面对探来的尖锐虎爪。 沈仪挑了挑眉,倏然又是一拳轰出,以拳对爪,神岳真意以摧枯拉朽之势,震碎了虎妖的双臂。 随即这道真意顺着身躯涌入了金纹黑刀内。 那锋芒冲霄的玄金流光,突兀变得厚重了起来,像是要斩断这片山河! “是你!” 黑袍虎妖看见这熟悉的流光,终于是想起来什么,此子不仅屠了它霜虎一族整整十八位守墓老人,甚至还同时得罪了无量道皇宗! 嗤啦。 玄金流光转瞬即逝,黑袍虎妖还未感觉到痛楚袭来,便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半截身躯朝着下方落去。 那柄黑刀倏然捅进了它仍旧生机勃勃的心脏,将一缕神岳真意送了进去。 哪怕是合道境的大妖,脏腑又如何承的起一座神岳。 虎妖只感觉浑身脱力,用最后的力气朝前方看去,却见这墨衫青年早已将目光投向了天际,甚至都没有多看自己一眼。 “……” 在那半截身躯即将坠入水域的刹那。 沈仪反手抽出长刀,溅起猩红点点,他终于收回目光,将虎妖尸首收入了扳指当中。 皓月霜虎一族派出了如此大的阵仗,那位族长居然真的不在此地? 沈仪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居然让这群老虎猜出了自己的身份,若是不能将其全部诛灭,还真是让人有些放心不下。 将金纹长刀重新放回南阳宝地。 沈仪摇了摇头,从刚刚交手这几头虎妖来看,他发现自己可能想错了什么。 在西洪这片水陆,可能没什么底蕴和手段才是常态,自己的神岳珍法,已经算是极为不错的功法了。 要知道,他可是还有三件道兵没有动用。 如果把这些东西都算上,即便这虎妖真突破到了和自己同样的层次,沈仪觉得胜算还是挺高的。 当然,自己得罪的人可不止西洪陆上的妖族。 别的不说,水底下那群龙子,肯定和这些虎妖不是一个水准的。 无名山的最后一式功法,得尽快去拿了。 ------------ 第五百五十七章 放虎归山 西洪,玉山。 偌大的宝殿中,所有婢女和侍卫都退了出去。 它们很少看见龙妃亲自动手,而且溢散出如此森寒且真切的杀机,对于一头紫髯白龙而言,这是极其罕见的表现,证明对方真的怒了。 “停手。” 紫娴不再自称本宫,在那覆满雪白鳞片的龙爪之下,安廷风已经显出了虎首,而且这颗狰狞凶煞的头颅,正在那锐利龙爪中逐渐变形。 她能看的出来,另一边的局势有多么焦灼。 否则这头凶虎也不至于一直在反哺族人。 从中能推断出很多东西。 那就是沈仪旁边应该还有别的宗主在场,但大概率不是姬静熙,否则以其同样天境的修为,哪怕这头老虎把浑身精血都送出去,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正是这样,紫娴反而更加焦急起来。 若是真让安廷风得逞,那自家地盘上一次性陨落了两个南洪七子宗主……她哪里还有脸去面对静熙。 “我让你停手!” 低斥声中,紫娴倏然发力,只听得咔嚓闷响,安廷风的头颅上瞬间多出细密裂纹,随即猩红血浆涌出,染红了他脸上的白毛黑纹。 “嗬……嗬……” 安廷风透过龙爪缝隙,露出那张裂开的大口,发出怪异尖锐的笑。 原来即便是堪比天境,经历过十万年杀劫的大妖,只要有了牵挂,便如此羸弱,羸弱到空有境界,却能让人一眼就看出她在畏惧什么。 秘法已经施展,只要自己一死,这身修为就会尽数渡到族中长老身上。 这女人根本就不敢赌,她还存有南洪七子的人能保住性命的期望,故此不愿替那边增加任何压力。 相反,现在的自己一无所有。 安忆……爹来找你了。 安廷风狞笑着露出两枚獠牙:“龙妃,待此事了结,小女回来,看在那些续魂珍宝的份上,廷风照样替您办事。” “你还想活?”紫娴双眸微眯,差点被气笑了。 若是南洪七子出了事,这头凶虎不会觉得他还能完完整整走出这大殿吧,估计整个西洪的势力都从未想过,传闻中被玄庆背刺了一手的东龙王,实际上对南洪七子满是亏欠之情。 为此,父王甚至不惜强忍着吃了大粪似的恶心,扯了紫菱的虎皮,让那仙人不再关注南洪,同时震慑住其余势力,保住了剩下的六宗。 哪怕斩杀这头皓月霜虎族长,会让那些好不容易笼络的势力们心生异样,导致影响到大局,父王也绝不可能责怪自己一句。 “您要是想动手,最好趁现在,若是等那边事情结束……廷风肯定是胜不过龙妃,但是暂时跻身天境修为,保个性命还是没问题的。” 分明被人扣住头颅,安廷风收起笑容,却显得那般淡定从容。 “……” 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特别是在感受到这头凶虎身上的气息还在减少,紫娴心中涌现出从未有过的憋闷。 她闭上眼,原本稳如磐石的龙爪渐渐开始气得发颤。 安廷风故作淡定的笑声对她而言是那般刺耳。 自从来了西洪,紫娴还是头一回在这穷乡僻壤里吃亏,她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将眸光投向别处:“万事有商量……” 话音未落。 紫娴突然发现掌中的老虎,突然颤抖的比自己还厉害。 她略带诧异的将目光移回来。 却发现安廷风蓦的停止了发笑,被猩红湿透的毛发下,那双原本锋锐的眼眸变得有些茫然不定起来。 他呆滞的盯着虚无处,身上的气息正在迅速恢复。 刹那间,安廷风忽然攥紧了双掌,拼命般的想将浑身底蕴再朝另一边渡去,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却都没有半点效果。 身上的气息仍旧是不受控制的恢复到了全盛状态。 “怎么可能——” 安廷风脸上涌现浓郁的慌乱,显然,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 透着龙爪指缝,他死死盯着紫娴,嗓音中的从容早已消失不见:“龙妃,龙妃!您刚刚说商量……” “什么商量?” 紫娴挑了挑眉,终于松开了手掌,却见这头境界隐隐凌驾于地境圆满之上的虎妖,此刻竟是踉跄后退,连步子都有些不稳。 她顿时心里有数:“本宫说过吗?” 安廷风不仅不逃,反而连忙又拦了回来,焦急道:“是廷风要与龙妃商量,只要把小女还我,我愿为龙妃征战,万死无悔!” 看着这古怪的一幕,紫娴心中的憋闷一扫而空,反而变得颇为好奇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头凶虎产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但无论如何,既然他吃了亏,那就说明南洪宗主占了便宜。 姓沈的小子,命还真够大的……不错,不错!真是替自己把脸面拿回来了! 先前因为姬静熙而对那位小沈宗主产生了些许不满,此刻也是烟消云散。 念及此处,紫娴缓缓收回眸光:“不好意思,本宫没有和死人商量的习惯。” 就凭这老虎今日所做之事,死一万次都不过分。 真当东龙宫是大善人了! 话音落下,她猛地挥袖,雄浑的妖力肆虐而出,相较于上次将祁家老七打落玉山时的随意,这次明显带了杀机,乃是朝着要命去的。 安廷风本就心神恍惚,再加上境界远不及对方,下一句话还未出口,强壮的身躯便是轰然倒飞了出去! 妖力宛如罡风,摧枯拉朽的撕裂了他的玄白大氅,连带着强横的妖躯也是崩开豁口,露出森森白骨。 在没有牵制的情况下,紫娴终于是展现出了天境对地境的碾压之势有多恐怖。 她再次朝前方迈步,龙爪重新化作纤纤玉手,只是掌间多出了一柄修长的龙鳞剑。 就在打算取走这老虎性命的时候,紫娴眉间微蹙,缓缓停住了步伐。 只见在安廷风撞出玉山之后,清澈水域当中,竟是多出了一副画卷,将其卷了进去,画中江山猛地震颤了几下,便是将那妖力彻底化解。 下一刻,画卷将安廷风重新扔回了殿中。 “啧,紫娴前辈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在安廷风的面前,不知何时多出了数道身影,其中为首者身披金黄长衫,这般显眼的颜色,却丝毫不显得土气,反而衬出几分上位者的气息。 那中年人轻捻羊须,朝着紫娴微微一笑,随即拱手道:“君瑞不请自来,还望紫娴前辈海涵。” 他并没有称呼龙妃,而是唤其紫娴,话音里隐约藏着瞧不起西洪的意思。 “司徒?” 紫娴看清几个来人的穿着打扮,眼中掠过几分不悦:“怎么,你破天境了?敢来我玉山。” 要知道,东龙宫对所有北洪势力一视同仁,全都一样厌恶! “还差点,还差点。” 司徒君瑞又是笑了笑,连连摆手:“只是我无量道皇宗来西洪办事,总得给紫娴前辈打个招呼,莫要影响了我宗与东龙宫的和气。” “和气?”紫娴扬起唇角,略带讥诮的朝着小辈看过去。 此人是无量道皇宗第十六分宗的宗主,也是除了薛颜以外,资历最轻的那个。 但身为北洪顶级势力,他们的任何一位分宗宗主,年轻时都是历届道兵录中排前三的存在,换而言之,个个都是渡了四劫的洪泽顶级天骄。 “或许以前有些误会,但交情这种事情,总是慢慢来的。” “譬如现在。” 司徒君瑞垂眸朝脚下的虎妖看去:“君瑞就不介意替前辈行那杀戮之举,免得污了前辈的手,世人皆知,紫髯白龙不喜杀伐,这头孽畜,就交给我来处置吧。” 闻言,紫娴沉默一瞬,冷笑道:“替薛颜搜捕妖魔就直说,别一副为我着想的样子,咱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个份上。” “这话倒也不假,无量道皇宗会记下前辈的这份情谊,不过您亲手杀他的事情若是传出去,恐怕会影响您的声名。” 闻言,紫娴沉吟片刻,并未多说什么,算是默认了此事:“……” 司徒君瑞再次拱手,这才缓缓蹲下身子,他分明境界和安廷风相差不远,此刻却仿佛在抚摸什么人畜无害的小兽,轻轻拍了拍这虎妖的脑门:“乖,本座还有要事在身,自己去寻个地方疗伤,莫要再胡闹了,等本座来接你。” 安廷风根本说不出话来。 在被那江山图卷进去的时候,他身上便是多出了许多道符箓虚影,此刻被死死镇在地上,直到司徒君瑞抬起手掌,他才有了站起来的力气。 相较于先前境界被碾压,此刻的局面,更多是手段上的差距。 在无量道皇宗的面前,西洪的妖族和土包子也没什么区别。 “去吧。” 司徒君瑞笑眯眯的挥手。 安廷风脸色木然,深深看了眼殿中的几人,这才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待其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紫娴重新坐回了宝座之上:“现在,说说你们的事情。” “紫娴前辈无需多虑,我等并没有想让你帮忙的意思,只是过来打个招呼而已。” 司徒君瑞露出和善笑容,唯有眼底闪烁精光:“我宗弟子陨落在外这种事情,再常见不过,这本就是历练的一部分,但闹得整个西洪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甚至消息都传回了我北洪,这种事情可就不多见了。” “要是不做点什么,真当我道皇宗人尽可欺了。” “当然,我等不会把事情闹大,还请紫娴前辈放心,我们只想讨个道理而已。” “晚辈告辞。”说罢,司徒君瑞再次拱手行礼,随即携着几个弟子,转身离开了大殿。 殿中再次变得空荡起来。 紫娴靠在椅背上,略感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她如今身为西洪实际上的小半个主人,居然都搞不明白这里为什么一下子就乱成了这般模样。 不过她是不打算插手此事的。 无量道皇宗大概率是为了那个万妖殿而来,这两个势力都跟自己没关系,也跟南洪七子没关系,随他们去吧。 想到南洪七子,紫娴的脸上终于多出些许轻松,下次遇到那位小沈宗主,一定要问清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能从皓月霜虎一族的袭杀中存活下来,哪怕有别的宗主照拂,也不是件容易事。 这小沈宗主倒也倒霉,刚刚和那虎妖小辈结怨,转头宝月大墓就出事了,落得这般无妄之灾,也不知对方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想罢,紫娴不禁摇头一笑,身形消失在了殿中。 与此同时。 玉山之外,无量道皇宗一行人迅速掠出了水域。 司徒君瑞脸上再无先前的谦逊,他随意挥手唤出了那副广阔的江山图,身形化作流光落入了蒲团之上。 “呼。” 他盘膝端坐,眸光投向了前方。 只见在道皇宫之中,有浑身狼藉的老人被绑在了大柱上面,面容凄厉,气息羸弱,显然是受了非人的折磨。 “能入本座的道皇宫,也算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了。” “我劝你将事情缘由一字不落的道来,本座便赐你回宗的机会,与你的同门葬身一处,否则……你便遁入本座的江山图吧。” 老人虽面目血肉模糊,但依稀还能辨清其面容。 正是搬山宗大长老,杨运恒。 “我……我给你看了……那玉简……”杨运恒声如蚊蚋。 “哦?”司徒君瑞又捋了捋羊须,玩味道:“你是说那西洪人手一份的东西?那玩意儿,我还需要从你手中拿吗?” “没有……没有别的了。”杨运恒费力的睁开眼。 “好。”司徒君瑞轻点下颌:“那你说说,那玉简是何人所录,你家宗主还是道子?” 闻言,杨运恒心中猛地一跳,咬紧牙关许久,终于道:“是我亲手录的。” “既然如此,那就讲讲你看见的东西,比如那玄金流光的主人是何模样,什么修为,穿着打扮。”司徒君瑞带着调侃意味,继续问了下去。 杨运恒再次陷入沉默,脸色变了又变,忌惮的看向了江山图,最后还是重新闭上了眼:“都在玉简里了,别的我什么都没看见。” “哈——” 司徒君瑞倏然放声大笑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揉着眼眶朝几个弟子道:“他在拿本座当傻子哄呢……尔等告诉他,我无量道皇宗是怎么办事的。” 几个无量道皇宗弟子垂手悬立,漠然回应道:“查无真凶,那便鸡犬不留。” ------------ 第五百五十八章 你们约好的吗? 娇小的身躯悬于青天碧海之间,漆黑如墨的马面裙微微荡漾。 浩瀚的血河涌入这尊镇石当中,在猩红的映衬下,她的肌肤愈发白皙起来。 浓密的睫毛颤抖着,好似眼皮有万钧重。 但当安忆完全睁开双眸的刹那,圆瞳倏然竖起,其内涌现出睥睨之色。 好似猛虎初醒,巡视山林! 当初宝月大墓内的守墓虎妖,再加上先前云端上的那些,几乎代表了皓月霜虎一族的全部强者,再加上两尊地境后期的合道大妖。 如此多的修为,如此丰厚的血脉,此刻尽数汇聚于一人之身。 终于是让这娇小身躯中蕴藏的妖力,冲破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成功跨过了地境圆满的上限。 “……” 沈仪感受着前方与自己相仿的气息,果然,这群妖族还是跟白玉京时一样,并没有道兵或者天劫的限制,对修士而言独一份的镇五兵境界,对于妖族而言却是必然要经历的一个过程。 当然,这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毕竟修士想要渡五劫,那是因为觉得对修行大道有益,对妖魔而言,明显是直接突破天境更划算。 而且修士的长处,也是妖魔不能比的。 譬如只要合道,就能无师自通的一门神通,哪怕是万象阁宗主这种地境初期修士都能用的有模有样。 那就是献祭宝地生灵之法。 哪怕大部分修士都做不出这种自毁宗门根基的事情,但有和没有的区别还是很大的,这就是一式明着告诉所有人的搏命手段,没有人愿意轻易去赌对方舍不舍得用。 沈仪确定自己是不愿意使出献祭手段的。 但他不能保证,在遇到真正的生死危机时,一个人是否还能保持理智,毕竟他的求生欲真的很强,想要活下去已经是印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更何况就已知的情况,至少那位仙人是拥有影响修士心智的手段,甚至能让其走火入魔。 所以,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别陷入这种需要抉择的情况。 只要实力够强,就没人能让自己搏命。 “感觉怎么样?” 待到安忆习惯了一段时间,沈仪这才将其唤了回来。 “有一点点不适应……但还好。” 安忆尝试着握了握双掌,并不像别的镇石提升时那般震撼和激动,因为她从来就没有修行过,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实力到底有多恐怖。 见状,沈仪颇为感慨的收回了目光。 不得不说,这位西殿主是真的够省命的,无论是重塑妖魂,渡劫,还是现在的提升,几乎都没有浪费过自己的妖寿。 对方的妖魂强度,纯粹是用无数的续魂珍宝硬堆起来的。 那位玉山龙妃已经提前买过单了。 “可惜离突破还差一点。” 沈仪暗自在心中叹口气,并没有直接说出来,安忆距离成为一尊真正的天境镇石,大概率还差了她爹的那条命。 不知道对方今日为何没有过来。 惋惜归惋惜,沈仪倒也没太过自负,就先前那霜虎长老所表现出来的情况,若是那位境界显然要高出许多的族长来了,说不定能用同样的手段跻身天境。 到时候自己估计只能想法子逃命,就连这点都挣不着了。 想罢,沈仪将安忆收回万妖殿中,祭出部分黑云,朝着搬山宗的方向掠去。 这黑云虽是道兵,但作用倒是和岳家祸麟的神通有部分相通之处,譬如这敛息藏形。 别看当时岳天策被灵岳宗主一把就掐了回来,那是境界差距实在太大的缘故,要知道在追寻那熊妖的时候,就连接近地境后期的安忆,都没能发现黑云裹身的紫兰仙子。 有此物傍身,行走在外可要方便的多。 …… 西洪,搬山宗。 主殿后山。 搬山宗主垂手而立,朝着自家徒弟看去,低声斥道:“胡闹,你们两个商议起来瞎搞一通,也不怕给别人招去麻烦。” 闻言,阎崇嶂揉了揉眉心,想要辩解却又不敢。 虽说这事情确实没有和沈道友商量过,但目前来看,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至少从收到的消息来看,琉璃青凤一族到目前为止,就连探查仇家都需小心谨慎,而且方向也被绕到了那虚构出来的“神秘势力”上面,完全没有往南洪七子那边考虑过。 想罢,他讪笑一声:“而且,就沈道友的行事方式,还需要别人给他惹麻烦吗……” 搬山宗主挑了挑眉,总觉得这话好像也没毛病。 “师父,那镇岳法?”阎崇嶂绕过了这个话题,杨运恒当了这么多年大长老,经验颇丰,有对方在外面照看此事,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运气不错,为师已经有了新的感悟。”搬山宗主脸上涌现笑意。 对于西洪仙宗而言,能将一式合道境珍法补全完整,况且还是一脉相承的那种,已经算是不小的提升了。 当然,若是能彻底解开无名山的最后一块石碑,从目前来看,最少也是合道灵法,绝对能让自己的实力再往上攀升一个层次。 对于渡三劫合道的修士而言,地境后期已经是尽头,想要提升实力,便只能从手段上面想办法了。 “也不知道沈小友下次过来是何日。” 搬山宗主长叹一口气,从徒儿上次带回来的消息推断,沈小友乃是礼尚往来之辈,就是不知道自己允诺几位南洪道子的大力支持,能否打动对方的心。 “毕竟涉及到无量道皇宗,避避风头也是好的。” 说到这里,阎崇嶂心有余悸的闭上了眼。 要知道,这道皇宗可是在没有合道境出面的情况下,便能让大半的西洪势力替其办事。 论起实力,对方甚至可以做到以一己之力牵制北龙宫,称一句“正道魁首”也不为过。 再论地位,他们在北洪,几乎相当于七子在南洪,可以做到一言九鼎。 以搬山宗的体量,即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仅是斩杀了一位道皇宗亲传弟子,还不是自己动的手,也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师父打算举全宗之力,封了山门,前往南洪支援七子,其中也带了些避风头的意思。 “等等。” 阎崇嶂突然睁眼,满脸错愕。 感受着那抹刻意放给自己的熟悉气息,他扭头看向宗外的方向:“他……他来了。” 开什么玩笑,这才多长时间,沈道友居然敢回“案发地点”,也不怕被人盯上? 闻言,搬山宗主脸皮抽搐了两下,咬咬牙,在无名山密藏的诱惑下,堂堂地境后期的强者,竟是也犯起了浑:“来的正好,速战速决!待此事结束,为师正好带你们去南洪找那群龙子龙孙散散心。” 连这位宗主本身都没察觉到,他现在已经默认了无名山就是沈仪私有物的事情,仿佛一间敞开的宝库,只要对方来了就能随意取用,完全不需担心取不出来的问题。 “弟子明白。” 阎崇嶂转身朝着宗外遁去,照例和上次一样,从小路将沈仪给迎了进来,一路带至无名山脚下。 下意识左右看了两下,这才重新打量起面前的年轻人。 不看还好,这一看,顿时让阎崇嶂又愣了许久。 同样的墨衫打扮,仍旧白皙俊秀的面容,对方看上去和之前分别时,除了没有那小女孩陪伴左右以外,几乎毫无区别。 但不知为何,阎崇嶂就是感觉出了一抹异样,沈道友的变化并非是流于表面的,而更像是有了质的不同。 “沈道友,你……你破了?” “运气不错。” 沈仪点点头,并没有否认。 搬山宗如今很明显有向七子靠拢的趋势,再加上目睹他斩杀了潘博阳,也算半个自己人。 同样的四个字,阎崇嶂刚从师父口中听过。 他强颜欢笑着止住了话题,不敢细问,只能拱手道:“恭喜恭喜。” 从与沈道友前两次重聚来看,对方口中的“运气”,可能比师父的要吓人的多。 道心还未稳固,自己还是省省吧,莫要自寻烦恼。 “沈道友……慢用。” 阎崇嶂看了看眼前的矮山,说出这句话时,心里总有些发酸。 “多谢。” 沈仪也不客气,有安忆在万妖殿中照看着,以对方现在的实力,已经足够解决大部分的麻烦。 他盘膝而坐,熟稔的将神魂沁入了这座无名山。 下一刻,那座雄伟华美的宝山再次显出了真容,能让人窒息欲裂的重压,此刻落在沈仪身上,却犹如沐浴温水,与他体内的神岳真意交融,让人舒畅无比。 他迈开步子,不急不缓的进入了这座山。 沿着熟悉的山路一直往上,路过了神岳碑,然后又越过了镇岳碑。 沈仪都做好了再次承受那浩瀚压力的打算,然而却愕然发现,这上山的最后一截路,居然和先前没有任何不同。 他疑惑的朝上方走去,直至来到山顶。 相比起整座山的雄伟,山巅便略显几分逼仄,光秃秃的崖边,并没有沈仪想象中的第三座路碑。 “……” 沈仪略微蹙眉,这是什么意思,玩赖的? 因为难不住自己,干脆不出题了? 他缓步走至崖边,垂眸朝下方看去,万丈峭壁,犹如噬人深渊,仍旧是让人摸不着头绪。 沈仪沉吟片刻,看向了面板。 【剩余妖魔寿元:一百九十二万年】 在妖魔突破合道以后,寿命近乎暴涨了一大半,从白玉京的平均三十多万年,一下子飞跃到了五十多万年的层次。 特别是鹿妖和蝠妖这种刚刚合道的,简直就是最好的妖寿贡献者。 四头合道大妖,加上十几头白玉京霜虎,让沈仪罕见的吃了顿饱饭。 有这么多妖魔寿元撑着。 沈仪完全不急,干脆盘膝坐在了崖边,慢慢耗呗。 就在这时,他无意瞥了眼上方天穹,随即整个人稍稍一滞,连瞳孔都是微缩了起来。 无名山的最后一式密藏……不在山上。 只见苍茫天幕之内,在浓郁白云的掩盖下,一尊方正的大碑伫立其中。 随着清风拨开云雾,那充满古朴气息的碑面上,最后的两字终于是显露而出。 青天! 一路苦行,终登于山巅,方可拨云见青天。 “呼。” 沈仪稍微活动了一下双臂,还是没有任何异样,相较于之前的被迫感悟,他发现这次好像需要自己来主动了。 没关系,偶尔是要换一换的。 …… 西洪,搬山宗。 清瘦老头在泉边焦急踱步:“十天了!该不会出事了吧?” 阎崇嶂无语的候在旁边,他知道师父在急什么,毕竟沈道友这次出来,便会决定无名山中藏着的到底是灵法还是……传闻中的仙法。 但这未免也太急了。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师父,您当初观山的时候,十天时间,都不够您沁入神魂的。” “那能比吗?” 搬山宗主瞪了过去,自己和无名山是什么关系,沈小友和无名山是什么关系? “我说句实话,要真是仙法,以您的资质,别说入门了,能看懂就算成功。”阎崇嶂挤出一个笑容。 “……”搬山宗主下意识想要骂回去,沉吟一瞬,却只能略带感慨的出了口长气:“那还是灵法比较好,要跟南龙宫对上了,还是得来点实用的东西。” “您还挑上了。” 阎崇嶂无奈摇头,正想再说点什么,却见师父猛地抬起了头,朝着宗外看去。 这熟悉的反应,让他心里涌现上一丝不妙。 像是在验证阎崇嶂的猜测。 下一刻,宗外便是响起了整齐划一的浑厚之音。 “无量道皇宗,司徒宗主亲临,限尔等三十息之内,开阵相迎!” 当这句话在搬山宗内荡开的刹那。 阎崇嶂顿时变得口干舌燥起来,以他的沉稳性子,都是忍不住在心中怒骂起来:“玩儿我们呢?” 上次潘博阳先到,沈道友随后就至。 这次沈道友来了,道皇宗跟闻着肉味儿的狗似的,一刻不息的就赶了过来。 甚至让阎崇嶂有种两边约好了的错觉。 他赶忙朝师父看去,却首次在其脸上看见这般浓郁的凝重和忌惮:“您认识这位宗主?” “……” 搬山宗主缓缓攥紧双掌,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司徒君瑞,在无量道皇宗那十六位宗主当中,虽资历轻,但论起实力,早已臻至地境圆满,他若是发挥的好,都能摸摸前十的尾巴。” “地境圆满?四兵合道的天骄?” 阎崇嶂呆滞在原地,真正让他感到惊骇的并非是这位宗主的实力,而是…… “这般彻底成长起来的天骄,居然连前十都进不去?” “你懂个屁。” 搬山宗主瞥了这傻徒弟一眼,略有些眼红道:“等你有资格参加仙人宴会的时候,自然就会明白了。” 北洪之所以能凌驾于其他三洪之上,当然和天地气息的浓郁程度,天材地宝的数量品质有关,但若是比这些,东洪也不弱于北边。 其最主要的因素,北洪乃是离仙人最近的地方……相较于这块仙人居住之地,其余三洪哪怕再富足,又哪里比得上对方指缝里掉下来的仙丹美酒。 再加上曾经的那件事情,让这位不问世事的洪泽大仙,感受到了洪泽这片领地内,竟然还有人敢对他生出二心,故此开宴的次数愈发频繁起来。 身为北洪最大的两个势力,再加上当初在送紫菱仙子上天的事情上面出了不少力,整整十万年时间,年轻一辈都换了数代了,北龙宫和无量道皇宗可谓吃的肠肥脑满。 仙人只是不问世事,并不代表他愿意看到下辖水陆出事,引得仙庭问责。 让北洪一家独大,震慑其余几地,然后这两大势力的心思又全在如何讨好他身上,洪泽自然风平浪静……至少表面上风平浪静,这就足够了。 没见都把东龙宫给逼到送女儿来西洪结亲的程度了吗,若非感受到了压力,怎么会出此下策。 “三十息要没了。” 阎崇嶂紧张的咽了咽喉咙,掏出玉简:“快去禀告分宗主过来,这是要命的大事!其余人等全给我老实回洞府呆着,没宗主法旨,谁都不准出来!” “快去!” 在这般大事上面,他还是比较靠谱的。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随我去见他,正常应对便是。” 搬山宗主调整了心绪,反正自家宗门弟子是真没动手,至于动手的那位,只要不说,谁知道就在无名山脚下。 无量道皇宗实力再强,这里毕竟是西洪,他们的消息哪有那么灵通。 说罢,师徒两人整理了一下衣衫,随即一前一后掠出了宗门。 擎天巨柱之间。 远比上次更加波澜壮阔的江山图,近乎把整个搬山宗都围了起来,在那金光的映衬下,就连巨柱之上的掌印都变得黯淡了许多。 数个身着华服的弟子分立四周,衣衫卷拂,宛如那天兵仙将,好不气派。 “不知司徒宗主亲至,老朽有失远迎,还望……” 搬山宗主洗去了浑身的武夫气,故作文雅的拱手,话音未落,他那张脸皮却是突然抖了抖,唇角的笑意也是迅速消退而去。 他垂下两条胳膊,沉默看向了那江山图中的道皇宫。 身上的麻衣微微鼓动起来,掌背之上也是青筋虬起,宛如藏着数条蛟龙。 只见司徒君瑞仿佛席地而坐那般,探出两条腿,随意的坐在蒲团上,在其身侧,有白发老人似狗那般匍匐着。 他伸手攥紧老人的头发,强行将其脑袋扯起来,露出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庞。 “来,杨长老,跟你的宗主打个招呼。” 司徒君瑞笑眯眯的朝下方俯瞰而来,将这师徒两人的身形尽数收入眼底。 居高临下,好似君王。 ------------ 第五百五十九章 这是本座的道皇宫 “嗬——” 相较于搬山宗主这位合道境巨擘,阎崇嶂显然心里受到的震动更大。 他死死盯着天际,连呼吸都粗重了许多。 在踏出宗门之前,阎崇嶂还在脑海中构思等下该如何狡辩,才能将责任尽数推到那未知势力身上,从而打发走这群北洪来的活爷爷。 但此刻,他却是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从司徒君瑞先前的话中可以得知,这群人明显清楚杨运恒乃是搬山宗的大长老。 对于一个仙宗来说,大长老就是仅次于宗主和道子的存在。 除非是打算屠宗灭门,否则怎会轻易将事情做得如此决绝,甚至都没有给搬山宗留一个选择的余地。 “无量道皇宗……” 阎崇嶂不知是气愤到了极点,还是心中生出些许畏惧,亦或者两者皆有。 他颤抖的手指缓缓攥紧。 虽早就知晓道皇宗威名显赫,实力强悍,但阎崇嶂仍旧是没有料到…… 这群北洪的修士,压根就没拿搬山宗当做仙宗对待,乃至于都没把自己这群修士当人看。 这般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闭宗,启阵。” 搬山宗主终于收回了目光,朝着徒儿看过去,嗓音竟是缓和了许多。 显然,他也是看出来了徒儿的慌乱。 不过这一次,搬山宗主并没有责怪阎崇嶂没出息的意思,因为哪怕是他自己,也是大开了眼界。 潘博阳的嚣张跋扈,动辄便有杀人劫货的心思,并非是因为宗门教导无方的缘故。 而是洪泽的正道魁首脉脉相承的行事作风。 “你这是打算负隅顽抗?” 司徒君瑞将麻衣老人的神情收入眼底,随手将杨运恒扔掉,略有些诧异的站了起来。 他抬起脚步,从这位大长老的身上踩过,一步一步的走至道皇宫的殿口处,好奇的审视着搬山宗主,随即再次笑出了声:“你脑子怎么想的?” 这笑声显得极其干净,不带半点别的意思。 就是单纯的瞧不上而已。 “本座给你两条路走。” 司徒君瑞探出两根指头晃了晃:“要么,供出真凶,然后老实伏诛。” “要么——” 他笑着拉长了声音:“带着你的秘密,被本座斩杀。” “这有什么区别吗?” 搬山宗主也笑了,只不过是苦笑。 其实他还挺怕这位司徒宗主真给自己一条活路的,毕竟哪怕是再怎么看重沈小友,和身后的整个宗门比较起来,他还是会陷入犹豫。 只不过这一低头,自己在徒儿面前的伟岸形象,可就崩塌的不能再崩塌了。 搬山宗主身上还是带着些江湖气的,比较好面儿。 闻言,司徒君瑞沉吟了一下,有些不太确定道:“死法的区别?” 说实在的,其实他并不在乎第九分宗那位宗主亲传弟子的死活,他前来维护的,乃是整个无量道皇宗在洪泽的颜面。 所以声势必须要大。 相较于斩杀一个身份不明不白的小卒,显然是清洗掉一个当地势力还算不错的仙宗效果更好。 而且还能有理有据的在西洪占下一块宝地,让北龙宫说不出话来,也不会让仙人觉得无量道皇宗又想掀起什么风浪。 北宫那群老龙,可是生怕道皇宗势大,恨不得天天在仙人面前给自己等人上眼药。 想到这里,司徒君瑞收起了指头:“算了,你还是闭嘴吧。” 话音未落,周遭忽的风平浪静,涛声不再,连漫天白云都定格,于青天碧海之间,高耸的擎天巨柱突然就显得孤零零起来,颇有抹独木难支的凄凉感。 “呼。” 搬山宗主抬掌攥住了阎崇嶂的肩膀,在徒儿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悍然将其抛回了宗门阵法之内。 没有半句废话,只是悄然朝阎崇嶂使了个眼色。 以阎崇嶂对师父的了解,瞬间便是领会出了对方的意思……但正因如此,他心底才猛地涌现森凉寒意。 师父是在提醒自己告诉分宗主莫要再过来,主宗没了,至少也要保住分宗。 合道境巨擘的感知何其敏锐。 只需略微出手,就能察觉出两者间的差距。 也就是说在师父看来,哪怕是加上一个分宗主,还是在搬山宗门之内,加上阵法相助,仍旧是没有半分胜算。 北洪的修士,竟已恐怖到了这般程度! 搬山宗主收回目光,身上的麻衣不知何时化作了一身短打,掌中多出一把朴刀,双臂之上有好似山岳的纹路涌现,整个人显得杀气腾腾。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搬山宗的这股子习性,显然和这位宗主有脱不开的干系。 老人攥着朴刀,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混不吝的朝着天际看去。 紧跟着,他抬起刀刃,对准了那副雄伟的江山图,指向了道皇宫中那道身影。 一介匹夫,持刀问天。 在镇岳法的加持下,他虽脚踏虚空,却让人觉得不可撼动,气势雄浑,宛如山脉伫立! “……” 司徒君瑞饶有趣味的投去目光,毕竟在北洪很少能见到这么有趣的修士,让人忍俊不禁。 念及此处,他略微弹指。 整幅江山图倏然亮起,其间数不尽的生灵当中,有那么几道身影,悄然化作流光遁去。 下一刻,老人的身后倏然多出几道虚影闪烁。 他们并未有什么声势,只是悍然一脚踹出,蹬在了搬山宗主的膝弯和脊背上面。 如此平平无奇的一幕下,这座无法撼动的“山”,竟是就这般轻易的塌了下去。 搬山宗主身形踉跄,臻至大成的镇岳法瞬间被破,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前方跌去,随即便被几道虚影按住了脑袋,强行压跪在了天际。 “吼——” 这位清瘦的老人竟是爆发出了凶兽般的低吼,整个搬山宝地的伟力尽数加持于一人之身,他强行想要镇开几道虚影,却只是让它们晃了晃,随即便被更加浩瀚的力道按了回去。 这一次将他的头压的更低,连再看司徒君瑞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无量道皇宗的道法,已经高深到了让他这西洪修士都无法理解的程度。 刹那间,搬山宗主的视线里多出一双华美的宝靴。 虚影倏然捏碎了他的腕骨,那柄杀气腾腾的朴刀不自觉掉了出去。 宝靴的主人略微弯腰,将那柄刀给捡在手里。 对于一个武夫而言,很难有什么比被人夺走兵刃更耻辱的事情。 然而下一刻,司徒君瑞兴致缺缺的挽了个刀花,将刀刃轻轻压在了搬山宗主的后脖颈间:“开阵吧,别浪费我的时间。” …… 搬山宝地内。 阎崇嶂轰然砸落在地,他慌乱的爬起身子来,朝着宗外看去。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那道清瘦身影踉跄跪地的模样便是映入了他的眼帘。 阎崇嶂身为搬山宗道子,此刻情绪却突然有些失控起来。 在合道境巨擘这层外衣之下,他最清楚师父是如何好面子的一个人。 “……” 阎崇嶂闭了眼,将哽咽强行咽回去。 再睁开时,双眸中已经是布满血丝,他猛地转身朝宗内掠去,嘶吼:“所有长老弟子,全都从小路离开宗门!不可回头!分开逃命,能逃多远逃多远!” “若是有幸苟活,先隐姓埋名,待到事情平息以后,再去分宗汇合!” “快走!” 在境界的全力加持下,沙哑撕裂的吼声荡遍了整个搬山宗内门和外门。 整个搬山宗上下修士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他们慌乱的从居处涌出,抬头便是看见了道子癫狂掠过的身影。 这些人何时见过自己道子如此慌乱,当下便明白了事情的严重程度,不敢多问半句,只是齐齐施展手段各自奔散而去。 阎崇嶂悍然踏入了无名山脚下。 顾不得别的,双掌径直朝那盘膝而坐的单薄身影搭去:“醒来!” 在手掌即将触碰到沈仪双肩的刹那,阎崇嶂突然感觉到内心一颤,仿佛被什么凶兽盯上,下一刻自己整个人就会被撕裂一般。 所幸沈仪睁开了双眼,安忆这才重新平静了下去。 阎崇嶂此刻心绪紊乱,压根没心思去想先前的危机从何而来,但在看见对方那双漆黑双眸的刹那,还是忍不住浑身一怔。 只见那双眼眸中蕴藏着难以言喻的枯寂,仿佛观遍了海枯石烂,看尽了风起云涌。 “抱歉,打断了你的观山。” 阎崇嶂强行抑制着唇皮的颤抖,他不愿意把这责任推到面前之人身上,但无论如何,搬山宗落得这般结局,除了自己的贪婪以外,终归是与其分不开关系的。 “你走吧,要来不及了……带上这座山一起走。” 这位道子移开目光,颓然的挥了挥袖。 “……” 沈仪略微合眸,调整着呼吸。 在没有试炼相助,纯靠悟性的情况下,他在那山巅,看着那片一成不变的天,还有云幕中始终如一的石碑,整整看了数十万年,拿到了石碑中的法诀。 随即又在岳天机的帮助下,开始修习此法。 这位岳家嫡长子,真的是个特别靠谱的授法者,对方为了以妖魔之身,习修士大道,付出的努力是旁人难以想象的。 或许在南洪和西洪都挑不出第二个对修士功法了解如此透彻的存在。 却也正因如此,推演进展十分顺利,连给沈仪喘口气的机会都没留。 “呼。” 沈仪吐出一口气来,唇角隐隐抽搐,压制着那抹暴戾。 他现在真的很需要发泄。 轰—— 就在这时,整个搬山宝地竟是剧烈的颤了几下! 阎崇嶂倏然回头看去,近乎将牙咬碎,这是大阵被袭的征兆,而且从这巨大的反应来看,护宗阵法根本撑不了多久。 也正是因为这个回头,他并没有注意到,沈仪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暴戾,迅速涌上了那双漆黑的眼眸。 “山也别带了!快走!” 阎崇嶂再次爆发出咆哮,却猝不及防的看见那道墨衫身影从眼前走过,朝着宗外的方向而去。 耳畔只剩下那道分明平静,却让人莫名不寒而栗的嗓音。 “开门。” …… 搬山宗外。 在江山图的环绕下,天地仍旧处于定格的状态,那脚下的碧海,甚至连波澜都不敢泛起,宛如一块通透的玉。 唯一有动作的,便是那立于搬山宗主身前的男人。 司徒君瑞打了个哈欠,用刀身轻轻拍打着老人的脸庞,抱怨道:“这就是本座为何不爱离开北洪的原因,我真的很讨厌和你们这群蛮子打交道。” “明知道事情结果如何,却总要浪费本座宝贵的寿元。” “……” 搬山宗主已经尝试了一生所学,却只是让身上的虚影数量愈发变多,直到垒成了一座小山。 与这位宗主类似,那擎天巨柱的身上,同样被密密麻麻的虚影所笼罩。 江山图中的生灵蜂拥而出,人人如龙,携着骇人的威势,悍然撞向了那座高山! 山壁之上,掌印间泛起的金光愈发微弱,直至微不可查。 “看,本座说的有错吗?” 司徒君瑞用刀身强行将老人的脸庞压过去,让对方能更清楚的看见这座山是怎么被自己轻易破开的。 “嗬——” 搬山宗主眸光死寂的盯着那枚掌印。 就像司徒不理解西洪的修士,他也不理解这群北洪的修士,为何总是要把事情做得如此肮脏下贱。 分个生死的事情,怎么就不能干脆利落一点。 身处仙人所在之地,为何就学不到半点仙风道骨! 就在这时,老人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发现护宗大阵竟然打开了……被人从里面自行打开的! “阎崇嶂!” 搬山宗主终于是咆哮出声。 司徒君瑞脸上也是多了几分兴趣。 在失去了护宗大阵的庇护后,那堆虚影瞬间便是将这座高山给撕出了一条口子,隐约露出了其中天地的部分真容。 对于修士而言,合道宝地犹如一块珍馐肥肉。 此刻,搬山宝地就这般显露在了众人眼前。 而站在这珍馐前方的,仅有两道身影。 “师父……” 阎崇嶂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除了沈道友的要求外,能让他亲手打开大阵,也是因为他真的很想再跟师父道个歉,对方一生苦修,最后还是毁在了自己这个徒弟身上。 哪怕这个道歉,需要付出性命的代价。 “阎崇嶂,你糊涂啊!” 搬山宗主终于是首次主动想要垂下头颅,花白的发丝间多出浓郁的垂暮之息。 然而司徒君瑞的心思却并不在这师徒两人身上。 他发现了一个更有趣的东西。 在搬山宗主都被自己镇压的现在,竟然还有一个人敢于直视自己。 单薄身影被墨衫笼罩,沈仪的眼中看不出喜怒。 但司徒君瑞却是明显的感受到了那抹躁动的杀意,已经在其抬眸的瞬间,将自己尽数笼罩了起来。 “有点意思。” 他笑着摇摇头,正想再说点什么,却突兀的挑了挑眉尖。 因为沈仪朝前方迈出了一步,走出了搬山宝地。 就在这时,他的衣袂忽然飘动了一下。 如此微小的变化,却是很古怪的事情。 因为早在对搬山宗主出手之前,司徒君瑞就已经用江山图镇压了这周遭天地,无风无浪,万物静止,那衣摆是如何飘动的? 心神微变间,所有人都是察觉到了变化。 四周涛声再起,天幕白云涌动,在青年悬立天地间的刹那,一切重新恢复了正常。 “你的境界,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啊。” 司徒君瑞收起笑容,眼底多出许多疑惑,然而对方似乎并没有回应的意思。 在他的注视下,沈仪略微垂手,掌间多出了一柄金纹黑刀。 他斜斜的拎着刀,随即朝着前方迈开了步子。 在无数虚影的呼啸下,青年的步伐并不快,但极稳。 “……” 在司徒君瑞阴恻恻的眸光下,那些虚影如出一辙的来到了沈仪身后,狠厉的朝他背上踹去! 与此同时,沈仪腰间一枚并不显眼的阴阳玄佩忽然涌现出黑白雾气,一道无形的波纹迅速荡开,将那虚影迅速溶解。 这波纹荡过了天幕,掠过了高山。 呼吸间,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和干净了许多。 搬山宗主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但耳畔嗡鸣,好似刚刚听见了霸道的虎啸,以至于有些失聪。 阎崇嶂回头看了眼那擎天巨柱,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的虚影不知何时已经全都消失不见。 那些镇守四周的道皇宗修士察觉到了不对劲,赶忙朝着宗主看去。 却见司徒君瑞仍旧立于原地,漠然盯着朝自己走来的青年。 “宗主?”有道皇宗修士下意识出声询问。 眼前的这一幕,分明是宗主的道法被破掉了。 “闭嘴,安静呆着看就好了。” 司徒君瑞缓缓咬牙,现在的情况与先前截然相反,天地能动,万物能动,唯有自己不能动。 这种被针对的感觉,当然不可能是因为什么因果报应,而被天地敌视。 他专心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终于明白心底那丝不对劲源自何处。 就在对方踏出搬山宗的刹那,便已经化身成了此地的青天,故此,他才会失去了对周遭的掌控。 神思飘忽间。 沈仪已经走到了司徒君瑞的面前,他缓缓抬起了手中的金纹玄刀,不为了问天,只为杀人。 刀身上有玄金光芒流淌,宛如挥墨般横掠而出。 噗嗤—— 一枚硕大的头颅飞起,给那玄金浓墨中添了三分血色。 “……” 无量道皇宗修士呆滞悬在空中,搬山宗的师徒两人也是愕然抬头。 他们盯着那枚高高跃起的头颅,思绪突然就紊乱了起来。 安静……安静呆着看他被人斩首? 然而就在此刻。 司徒君瑞布满血渍的嘴角却是多出了一抹狞笑。 先前太过大意,离开了江山图,故此被这小子用诡异手段和雄浑境界禁锢在了原地,需得想个办法脱身,这群西洪修士哪里识得这般高深道法。 他的头颅猛地朝道皇宫中掠去。 下一刻,司徒君瑞脸色再变。 只因他的头上多出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 沈仪像是早有预料,在斩首的同时,便已经探出了手。 他一手持刀,一手拎着首级,神情漠然,朝着司徒君瑞那双惊疑不定的眼眸对视而去。 腰间的阴阳佩再次爆发出浓郁光辉,将这枚首级整个吞没了进去! “啊!!!” 玄白光芒中响起一道凄厉的惨叫,紧跟着,天上的江山图仿佛化作了一条长龙,翻卷着奔袭而来,将两人全都包裹了进去。 “……” 沈仪侧眸看向周围,发现先前的青天碧海,忽然变成了一座宏伟的硕大宫殿。 耳畔忽然响起了犹如洪钟大吕般的颂念声,似有万万人在虔心祷告,汇聚于一起,便化作了莫大的愿力。 毕竟先前跟潘伯阳交过手,知道无量道皇宗有这般保命的手段,此人身为宗主,类似的手段更加高深也合情合理。 但在感觉到手中的头颅突然干瘪下去的时候,沈仪还是略微蹙了蹙眉尖。 显然,这首级还有脚下的身躯都已经只是皮囊,其中藏着的神魂已经溜走了。 下一刻,在那些颂念声中。 大殿蒲团之上,一道模糊的身影缓缓重聚,他脸庞上辨不出五官,唯有从凄厉的嗓音中感受到他内心的怨愤,他倏然探出指尖点来,嘶吼道:“入了本座的道皇宫,你完了!” 司徒君瑞并不喜欢浪费时间去修那些旁人趋之若鹜的仙法。 唯有将道法推演圆满,演化成真正的神通,才能助他踏入天境。 何谓一瞬千年? 这便是他的道法,用来教化江山图中的生灵……而且远不止千年。 只要他愿意,甚至可以让这年轻人在训诫声中空渡万年,乃至十万年!折磨其心智,让其陷入癫狂! “给本座进去!” 司徒君瑞猛地站起身子,以掌心将沈仪的身子尽数覆了进去。 与此同时,周遭的颂念声大作,如雷音贯耳,连绵不休! “嗬……嗬!” 司徒君瑞死死盯着那青年俊秀的脸庞,很快便在上面捕捉到了一丝烦躁,他心中终于涌现出惊喜,在自己的道皇宫中,想要玩死对方简直易如反掌! 然而还没喜过三息,他便是再次呆在原地。 因为从那抹烦躁出现开始,就再没有变化,好似无论万年还是十万年,都只能让对方的情绪波动到这般程度。 “……” 沈仪缓缓睁开了眼眸,眼里的枯寂并未增添太多。 他重新迈步朝着蒲团走去。 “你,你!” 面对这难以理解的一幕。 司徒君瑞下意识后退几步,然后不小心摔倒在地,怎么可能有人能无视自己的道法,哪怕是真正的天境修士,只要中了法诀,也绝对做不到这般淡然处之。 “你别过来!” 在那尖叫声中,沈仪第二次来到了这位分宗主的面前。 他略微俯身,伸手攥住了模糊虚影的脖颈:“吵死了。” “……” 司徒君瑞被猛地提了起来,然后整个身子都狠狠的撞到了殿内大柱之上。 沈仪瞥了眼脚下的蒲团,觉得不太适应,随意挥袖。 蒲团瞬间显化成了一尊宝座。 沈仪掀了掀衣摆靠坐上去,单手支着下颌,稍稍抬眸看去:“我说,吵死了。” 刹那间,一抹猩红从宝座之间迅速席卷开来,溢出大殿,将整幅金黄璀璨的江山图都渲染成了鲜红色。 高大的宫殿内,隐约出现了九尊狰狞的身影。 蛟龙昂首,山君踏步。 肆虐的咆哮声如洪雷炸开,在这骇人的凶兽之音下,那连绵不绝的颂念声倏然被压了下去,直至死寂无声。 “哈赤!哈赤!” 司徒君瑞像是看见了什么能让其心神俱裂的事情,死死盯着宝座上的青年,紧跟着,一条蛟龙便是狠狠将其缠绕在了大柱之上。 “本座的……本座的道皇宫……” 不知何时,原本的鎏金大殿,已经化作了一副妖气滔天的模样,凶煞难言,仿佛白骨堆积而成。 沈仪随意扫了过去,淡淡道:“是我的道皇宫。” 在他身后,剩下的八头大妖缓缓露出了狰狞之色,让司徒君瑞近乎陷入昏厥。 ------------ 第五百六十章 三法合一 轰隆隆—— 在搬山宗外,阎崇嶂将师父搀扶起来,颤声道:“师父,这是什么情况?” 先前司徒君瑞站在原地不动,被沈道友一刀斩去了首级,这事情本就诡异到了极点。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消化心中震撼,便又看见了壮阔的江山图将沈道友吞没了进去。 境界差距到了这般地步,阎崇嶂甚至连分辨谁占了上风的能力都没有。 “无量道皇宗脉脉相承的道法,好生诡异。” 搬山宗主迅速抬起右臂,却见先前被夺刀之时,原本该被捏碎的手腕上面,此刻竟是连丝毫伤痕也无。 阎崇嶂也是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刚刚那些虚影,禁锢的是您的神魂?” “若是单纯针对神魂的法诀,又如何破的开护宗大阵。” 搬山宗主神情疲惫,这无量道皇宫果然名不虚传,数十万年时间,如此多的天骄,已经在这道宫的基础上推演出了无数的手段。 虚虚实实,捉摸不定,让人防不胜防。 “除去境界高深以外,这无量道皇宫也让他们占尽了先机,等你反应过来他用的是何等手段之时,已经吃了大亏……若是在那道宫内交手,他们更是如鱼得水。” “那现在该怎么办?”阎崇嶂突然就慌了起来,怎么越听越像是那司徒君瑞刻意布下陷阱,只为引沈道友进去。 “撕开来看看。” 搬山宗主再次攥掌,那柄朴刀落入手中,他将目光投向了天际金光璀璨的江山图。 下一刻,这位老人倏然跃起。 伴随着扬起长刀,似有无形巨力动荡,周遭碧海顷刻倒卷而起,宛如那接天巨瀑,附近山脉更是瞬间崩塌,遮天蔽日的土石悬空,然后轰然粉碎。 仅是余威便有如此声势,而真正汇聚了老人气息的那柄朴刀,却仍旧是平平无奇的模样。 但他握刀的手腕却在颤抖,仿佛扬起的不是一柄刀,而是整个搬山宗,故此有些力不从心。 在这一刀面前,波澜壮阔的江山图忽然震颤起来。 “……” 搬山宗主脸色微变,如今司徒君瑞的心思并不在自己身上,他确实有很大把握能将这江山图劈出一条巨大的豁口。 但此刻这幅图的反应,也的确和他没什么关系,而是从内部出现了变化。 下一刻,老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瞳孔微缩,骤然止住身形。 他的眼眸中倒映出了一抹红色。 刹那间,仿佛有血红大云弥漫,携着滚滚渗人的妖煞气息,迅速铺满了整幅江山图,将其间金光璀璨的万里江山迅速污浊而去。 轰! 在这雄浑的妖气逼迫下,搬山宗主整个人被掀了出去,狼狈不堪的坠回了搬山宗外,方才那雄浑的刀势也是一扫而空。 “师父!” 阎崇嶂赶忙迎了上去,搬山宗主却是死死盯着天上,同时一掌制住了徒儿赶来的身影,忌惮低斥道:“别过来!” 现在别说是阎崇嶂了,就算是他这个同为合道境的存在,也完全看不懂如今的情况。 毕竟……两个修士斗法,是怎么弄出这滔天妖气的? 在血红江山图的映衬下,就连整片天幕都化作了淡淡的红色,甚至让人感觉下一刻便会有凶妖现世,尽数涌入被撕开一道口子的搬山宗,将其中生灵吞吃个干干净净。 下一刻,那蜷缩起来的江山图终于是缓缓舒展开来。 显出了其中同样妖云弥漫的道皇宫。 师徒两人并没有看见想象中的绝世凶妖,在那大殿前方,仅有一道墨衫身形垂手而立,而司徒君瑞则是不见了踪影。 胜负已经很明显了。 沈仪随意挥袖,便将被折磨到昏厥无意识的杨运恒送回了搬山宗内。 随即他也迈步跨出了大殿,整幅江山图便随之收卷,消失在了天幕,只不过在收卷的同时,顺势将那几位焦急等候的道皇宗弟子一并卷了进去,只余下三两声微不可查的哀嚎。 “嗬。” 搬山宗主看着青年从天际落下,唇边胡须颤抖了几下:“你你你,他他他……” 如果没看错的话,刚才那江山图竟像是被沈小友掌控了一般,北洪的手段看不明白也就罢了,怎的南洪的手段也如此诡异起来了。 强夺他人道宫!这是何等妖邪……高深莫测的手段?! 沈仪扫了眼一片狼藉的高耸巨山,又将目光落至那黯淡的掌印上,沉吟片刻,轻声道:“抱歉。” 他确实没想到在自己刻意留下一枚玉简后,道皇宗不去找真正动手的人,竟是不问青红皂白,连证据都不讲,便要把体量不小的搬山宗给波及进去,乃至于动手灭门。 说实在的,搬山宗在这个事情里还真就什么也没做。 细数下来,无非也就是当时潘柏阳欲要强抢琉璃青凤时,阎道子稍稍出言劝了一句,仅此而已,包括先前斩杀潘伯阳的时候,自己也是用天衍四九将这位道子留在原地,连看都没让对方看一眼。 至于说包庇自己。 别忘了,搬山宗可不是道皇宗的附庸,两者间本就没有什么从属关系,哪有向其回禀的义务。 无量道皇宗这般干脆利落的行事,倒是让沈仪对北洪有了新的认知。 “你道的哪门子歉……” 搬山宗主颇有些哭笑不得,长叹一口气:“今日若不是沈小友出手,我搬山宗早已没了活路。” 老人并不觉得沈仪亏欠了自家什么,换个心狠的,别说留下玉简帮搬山宗洗清嫌疑了,干脆直接把这脏水泼到搬山宗身上都是常有的事情。 毕竟别说其他人了,就连他们都不清楚沈小友的具体身份,顶多知道对方是和南洪道子一起过来的。 沈小友将脏水一泼,想要从此事中脱身简直再容易不过。 “嘶!” 听了师父这句话,阎崇嶂忽然从先前的懵然中反应过来,随即看向沈仪,脸上涌现出惊惧之色。 别忘了……当时这位刚来西洪的时候,还跟琉璃青凤过了几招,后面跟潘柏阳也是如此,再看现在,司徒君瑞的下场也相差不多。 真就从白玉京到合道圆满,跟谁都是几招解决?! 搬山宗主看出了徒弟的心思,略微伸手将其推了回去,现在哪里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老人忐忑的朝沈仪看去:“司徒君瑞……已经死了吗?” 若是对方陨落在此地,那洪泽没有任何势力,亦没有任何规矩,能限制无量道皇宗大举踏入西洪,替他们的分宗主报仇。 “还没有。” 沈仪摇了摇头,本来是打算杀了的,否则也不会一刀斩了对方的首级,但在刚才的殿中,他却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当初化神之时,自己拿着一本从藏法阁中取来的残缺版无量道皇宫,强行将其凝聚,随即便是发现除了道宫本身,周围都是空荡荡的,像是缺了很多东西。 如今才明白,缺的那部分正是江山图。 先前在大殿内,沈仪听了数万年的颂念声,虽烦躁无比,但也让他突然对这江山图有了更多的了解。 将蒲团化作宝座的这个举动,实际上有点类似于鸠占鹊巢。 用他的妖皇宫,强行替代了司徒君瑞的道皇宫,然后将其镇压在妖皇宫中,借此掌控整幅江山图…… “怪不得。” 搬山宗主苦笑连连,他其实从先前江山图的变化中就大概猜到了一点,此刻心情复杂难言,也不知道该喜该怒。 要按心思来说,他当然恨不得生撕了司徒君瑞,毕竟这辈子都没丢过这么大的脸,还差点被灭了门。 但是身为宗主,当然也希望有更多时间供自家转圜一下,寻一条活命之路。 无论如何。 老人深吸一口气,抱紧双拳,欲要朝着青年行礼:“沈……” 沈仪伸手拦住了他的动作,同时也打断了他的话语,将一枚新的玉简塞到老人手中,轻点下颌道:“南阳,沈仪。”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是让搬山宗主怔了片刻,直到阎崇嶂咀嚼了几遍,错愕抬头:“沈道友乃是出身自南洪七子之首,那个南阳宗?” 话音未落,搬山宗主已经是狠狠一巴掌拍在了他后脑上:“还在道友!还在道友!” 对方能镇压司徒君瑞,当然是合道境修士,一块宝地里难道还能有第二个合道境不成。 说罢,老人收回视线,有些心神不宁:“原来是南阳宗主亲至。” 他甚至都猜到了洪泽外面去,也没想过,真正的答案早就摆在了面前。 南洪那片地方……是怎么蕴养出如此可怖的年轻天骄,莫非他们表面上被封锁在南洪,实际上仍旧在瞒着仙人与东洪那边来往? 还有南阳宗主,这个称呼已经好多年没有在洪泽出现过了,称呼下的修士也换了一个,但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强悍,不愧于七子之首的名头! “等等……” 搬山宗主忽然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朝那墨衫青年看去。 对方突然亮明身份,莫非是要庇佑搬山宗的意思。 难不成从今往后,搬山宗也能扯上南洪七子的大旗了? 换做从前,搬山宗主并不会觉得这事儿有什么值得喜悦的。 南洪七子实力强横不假,就算遭了仙罚,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哪怕放到十万年后来说,也只不过是从无量道皇宗那个层次,跌落到了西龙宫的层次,看似好像挺落魄的,可别忘了……西龙宫也是执掌一洪的霸主,还没到搬山宗能小觑的地步。 问题在于。 南洪七子偏居一隅,根本不敢出来,外面发生了什么都帮不上忙,而且还很穷酸……跟着他们混,真是半点好处没有的同时,还平白惹了一身的骚。 但现在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搬山宗的处境已经差到不能再差,宛如一个晦气鬼,这时候能傍上七子这颗大树,已然是不幸中的万幸! “最后的那式灵法也在里面了。” 沈仪并没有多言,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大家都得罪了无量道皇宗,能多个帮手肯定不是坏事。 况且事情是自己干的,黑锅全扣在搬山宗身上,除非是打算杀人灭口,否则就这般行事,到时候真别怪人家出卖自己。 “我需要一片静修之地,可能会再叨扰几日。” 无名山密藏的最后一式,仅是一本合道境灵法,虽同样珍稀无比,但相较于先前的想象,仍旧是让沈仪略有些失望了。 这种层次,有些配不上自己看见的那座华美高山。 “沈宗主客气了,谈什么叨扰。” 搬山宗主摇摇头,叹息道:“说实在的,您就把这里当做南阳分宗看待就行了,毕竟我等性命,现在全系于七子之身……” “崇嶂,你带沈宗主去歇息,为师要修补护宗法阵。”老人抬了抬掌。 “弟子明白。” 阎崇嶂恭敬拱手,随即在前方引路:“沈宗主,请。” 短短时日内,他对沈仪的称呼便是变了三次。 不知为何,在得知了对方的身份后,阎崇嶂的道心突然就稳固了许多,这声沈宗主也是喊得心悦诚服,再也没有拿沈仪和自己比较的心思。 还比个屁,道子不如宗主不是很合理的事情,何况对方还是南阳宗主! 传闻中跟仙人交过手的南阳宗主,那能是一般人能当的么? …… 幽静的洞府内。 阎崇嶂一丝不苟的行礼告退。 只留沈仪盘膝而坐。 【剩余妖魔寿元:一百零七万年】 【合道(灵).青天法:圆满】 消耗掉的八十多万年寿元,其中大部分还是浪费在了取法的过程上,而在真正修习此法时,有岳天机相助,整个过程顺利到了连沈仪都有些吃惊的程度。 若不是两人的思路还有些许差别,导致经常牛头不对马嘴,修习所耗的时间或许还会减少数倍。 但让沈仪最觉得疑惑的是。 无名山中的最后一式法诀,却完全跟神岳真意没有半点关系,好似跟前两式法诀脱节了。 化身青天,使众生为囚。 沈仪先前正是用这青天法,破开了司徒君瑞的江山图。 无愧于灵法之名,效果属实不错。 但沈仪还是觉得有些不够。 他略微合眸,平静注视着万妖中殿内的岳天机:“有思绪了吗?” 先前在无名山脚下,被阎崇嶂打断了思绪,实际上对整个推演过程并没有什么影响,毕竟推演的主力还是自己这位中殿主。 “有了一点。” 岳天机跟柯十三不同,这位中殿主带了些其余殿主没有的疯癫,极其痴迷万法。 但此刻,他眼中仍旧是布满了疲惫。 不知道是推演的时间太过漫长,还是觉得跟主人讲清楚自己的想法太过费劲。 “回禀我主,神岳、镇岳、青天三法,循序渐进,若能当做一法去修,或许会有新的进展。” “以青天镇神岳,方可称得上仙法之名。” 闻言,沈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奇道:“为何不是以神岳镇青天?” 话音未落,岳天机的脸色瞬间苦闷起来。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在先前的推演中,主人就是以这般清奇的脑回路,活生生试图将自己折磨成一个疯子。 他长叹一口气,强颜欢笑道:“回禀我主,苍凉青天,如何是一座山脉可镇的?况且……您何时见过用普通合道法,能镇的住一式灵法的?” ------------ 第五百六十一章 神岳镇青天,白虎再下山 【第一年,你依次温习着早已那些早已融会贯通的合道境功法,根据岳天机的提示,尝试着再次祭出青天法,去镇压体内那缕神岳真意】 随着推演开始,妖魔寿元迅速流逝。 沈仪盘膝坐于幽静洞府之中,整个身形再次飘忽了起来,仿佛融入了周遭的一切,哪怕是最细微的气息流动,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便是合道境灵法的威力,近乎超脱了招式,更接近于领域的范畴。 在岳天机的帮助下,沈仪很快便将青天和镇岳两法糅合在了一起,朝着体内的神岳真意镇压而去。 在灵法和珍法的双重碾压下,再加上浩瀚的妖魔寿元灌入,那缕神岳真意很快便如风中残烛一般微弱起来。 然而,当这缕真意近乎溃散的时候,沈仪却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别看对他来说,好像只是过去了一小会儿,但实际上体内的每个变化,都是源自于面板中近千年的苦修。 在这般漫长的岁月中,在苍凉青天的镇压下,这缕真意从高山化作土坡,从土坡变作顽石,最后只余一粒尘沙。 到这里,变化骤止。 无论沈仪对功法有多么熟稔,境界又强悍至何等地步,但这粒尘沙却是始终不灭。 “……” 沈仪沉默许久,突然停止了寿元的灌入:“你确定你是对的吗?” “我——”岳天机的语气突然没有了先前的笃定,因为他发现主人完全是按照自己教的方式在做,而且整个过程也挑不出丝毫毛病,却始终无法再向前推演半步。 可他仍旧是觉得有些荒唐:“莫非以一粒尘沙,欲要镇了这青天?” “试试呗。” 沈仪最大的优势,便是在妖魔寿元的支撑下,拥有其余修士望之莫及的试错机会。 他闭上眼眸,感受着微弱的神岳真意,在浩瀚青天之下,更是显得不足道哉。 说实在的,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妄图与洪泽大仙为敌,又与这青天下的尘沙何异,对方能一掌灭了秦宗主,那诛灭自己,更是动动指头的事情。 光是想想那天看见的白犀法宝,便让沈仪至今心有余悸。 可若是连想都不敢想,那就真的一丝机会都没有了。 念及此处,沈仪沉下心神,开始重新蕴养这缕真意,于是尘沙再次变大,在漫长岁月中逐渐化作伟岸华美的高山。 他抬起双掌,将这座高山送至青天之上。 再全力施展镇岳法。 青天如碧波汪洋,神岳似水中暗礁,仅需一个浪头就能将其淹没下去。 在灵法面前,普通的合道境功法显得那般羸弱。 “……” 岳天机身处面板推演当中,实实在在的渡过了每一天,也能更真切的观察到主人所处于何等凶险当中。 对方要么被淹没于这浩瀚当中,失去神智,要么强行去镇这青天,螳臂当车,自寻死路,几乎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然而下一刻,他便是发现了不对劲。 沈仪化身神岳,并没有尝试着去镇压青天,而是犹如一块微渺的石碑,安静的伫立于无尽天幕,将自己隐藏在云雾之后。 先躲起来,先活下来。 这出自本能的念头,似乎和以弱胜强所需的进取拼搏之心截然相反,但迟迟没有进展的推演过程,却是终于出现了变化。 岳天机苦思了许久,才突然明白过来。 之所以先保命,那是主人心中坚信,他最后一定能胜……欲与天公比命长,比谁能熬到最后,虽听起来有些奇怪,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自信。 与此同时。 整个搬山宗内门都是微微颤抖起来。 正在安抚宗门弟子的阎崇嶂像是预料到了什么,倏然转头朝着某个方向看去。 下一刻,他便是眼睁睁的看着那座无名矮山腾飞而起,落入空中,然后迅速拔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座雄伟华美的宝山,显出了本来的面貌! 紧跟着又开始缩小,直至化作巴掌大,这才朝着沈仪所处的幽静洞府掠去! 轰—— 在以十万年为单位的妖魔寿元疯狂灌入下,这座宝山撞入了沈仪的身躯,被顷刻炼化,坐镇内府,替代了原本的那缕神岳真意。 【剩余妖魔寿元:四十六万年】 【合道(仙).神岳镇青天:入门】 沈仪缓缓睁开眼眸,瞳孔内敛去了一切锋芒,显得朴实无华。 就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唯有万妖殿中的岳天机,才亲眼目睹了对方内府中的那座山,究竟有多么令人震撼惊畏。 这必然是一位仙人留下的馈赠。 除了功法以外,那位大仙甚至还留下了一件法宝。 将这三式功法糅合在一起,并且将其修习至入门,才是真正的第一道考验,而这座神岳便是通过考验后的奖励。 哪怕是以岳天机生前的尊贵身份,此刻也是感觉羡慕无比。 如此珍贵的密藏,居然遗留在西洪这穷乡僻壤之内,颇有种路边拾金的感觉。 “恭贺我主,与仙人结缘。” 听着岳天机真切的道贺,沈仪却并没有太过在意。 说实在的,能创造出这种心境的功法,那位仙人的心思很危险啊……能不能活到现在都还两说。 他沉入内视,检查着体内多出的宝山。 与其说这是一件法宝,不如说是一件帮助修行这式仙法的天材地宝。 大概是那位仙人已经预料到了,能领悟神岳镇青天的修士,大概率处境不是太美妙,顺风顺水者,如岳天机之流,根本不会相信什么以砂砾镇青天的鬼话。 尘埃就是尘埃,天地就是天地。 前者就是该被后者狠狠的镇压,就如同其他三洪,理应屈居于北洪之下。 功法也是挑人的。 故此,那位仙人才会留下这座山,算是再帮悟法的修士一把,不至于一穷二白。 至少现在来看,以沈仪的修为,根本驾驭不了这座宝山,只是被动受着它的庇护。 “慢慢来吧。” 沈仪站起身子,朝着幽静洞府外看去。 他现在很想知道,皓月霜虎一族的那位族长,现在身处何地,琉璃青凤一族又在做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温婉嗓音在沈仪的道牌内响起。 “沈宗主可在附近?” 沈仪思忖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嗓音的主人是谁。 正是先前自己被虎妖追杀时,最想去靠的那颗大树,清月宗主姬静熙。 …… 西洪,寒月山。 浑身贴满符箓虚影的男人一瘸一拐的朝着山巅走去。 他的玄白大氅早已撕裂,又被暗红所污,整个人显得极其狼狈。 “嗬……” 安廷风呼吸急促,看着眼前这座平日里转瞬即可掠过的山脉,如今是那般高耸,甚至让他感觉攀起来有些力不从心。 他稍稍驻足歇息了一下,这才重新迈步朝山上走去。 曾经不可一世的地境圆满大妖,在被紫娴龙妃重创以后,又被司徒君瑞锁住了妖躯,现在看上去竟是犹如凡人般虚弱。 不知过了多久。 安廷风终于跨过这片山脉,来到了祖地当中。 这里本该葬着皓月霜虎一族的所有先辈,但此刻,这些尸骨却是全都被挖了出来,就这么直挺挺的摆在地上,而且不知被何物吸走了其中残余的气息,早就腐朽不堪。 安廷风仅是从旁边路过,便是震碎了好几副尸骨,化作齑粉随风消散而去。 终于,在祖地的尽头,如此死寂的一幕中,却是闪烁起了一抹浓郁的生机。 那是一朵白花,在风中微微摇曳。 安廷风盯着这朵花,突然就松了口气,整个人脱力般的坐在了旁边,顺手伸出布满血渍的宽大手掌,五指微合,替这白花稍稍挡住了山风。 “夫人,我回来了。” 他嗓音微弱,侧眸看了过去,眼中带着些颓意:“我这些年寻了各大仙宗妖族,眼看着寻到些让安忆重新活过来,健康长大的法子,却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安廷风用指尖摩挲着花瓣,略微呲出獠牙,感慨道:“其实她已经活过来了,但她……不肯回来!” 在说到最后半句话时,这头虎妖突然带了颤抖的怒音。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她怎么能,她怎么敢!拒绝将那副身躯归还于你!” “以夫人之魂,以她之躯,咱们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安廷风的呼吸愈发粗重,似乎沉浸在了那美好想象当中。 他曾是让老一辈妖族闻风丧胆的凶虎,却在地境圆满以后,突然就止步不前。 旁人都以为他是在当年那场同族相伐中受了难以愈合的重创。 实际上,安廷风只是一直在分出部分精血,在蕴养这朵夫人尸骨所化的白花,就是为了留住对方,一直留到安忆长大成年,再将这朵花种入女儿的体内。 “我一切都是为了团聚,最后却遭了她的背叛!” “夫人可曾想过,我们会生下一头没良心的贱畜。” 安廷风似哭似笑,面如恶鬼,左手覆住心口,那里已经愈合的伤口,是安忆好不容易活过来以后,对他这个爹多年付出的“回报”。 在他的右掌内,那朵白花却是疯狂颤抖起来。 “夫人也在愤怒?” 安廷风缓缓收起笑容,认真的点头:“我明白了。” 话音落下,他倏然攥住了白花的根茎,嗓音平静道:“团聚不止有一种方式,我们一家人终究是要回到一起的,譬如在为夫的体内。” “我现在就带夫人去寻她,俗语有云,子不教父之过,这般贱畜,合该在为夫的腹中忏悔受罚。” 话音落下,他缓缓将那朵白花从祖地里扯了出来。 花的枝叶好似人手,疯狂拍打着安廷风的右掌虎口,却丝毫不能阻止他将自己往那口中送去。 “你就是……心太软……和多年前一样……太善良。” “你这样……会把她……惯坏的。” 安廷风掐住那拼命抗拒自己的枝叶,将整朵花都塞进了口中,不紧不慢的咀嚼起来,分明嚼的是一朵白花,齿缝间却是悄然渗出了猩红的血浆,染在森白牙齿之上,平添了几分狰狞。 “夫人,我会处理好安忆,处理好那个将她诓骗走的修士,你要相信为夫。” 安廷风将白花吞咽下去,随即闭上了眼眸。 下一刻,他身上残破的玄白大氅倏然被暴起的肌肉撕裂,健硕的妖躯迎风暴涨,四肢粗大如巨木,将那宽厚的虎掌狠狠拍打在寒月山颠! 轰! 硕大的白虎浑身肌肉紧绷欲裂,它瞪大了双眸,眼珠近乎凸出眼眶,竖瞳周围尽数被血色涌满。 狰狞的脸庞猛地抬起,朝着天际爆发出浑厚的虎啸。 放虎归山,终会后悔的。 “吼——” 虎啸声连绵不绝,癫狂且凄厉,好似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楚。 它十万年间分出去的精血,此刻一股脑的回到了体内,近乎将其妖躯撕裂! 砰!砰!砰! 在那迸发的气血面前,虎躯上的符箓虚影接连崩碎。 安廷风在山巅翻滚不休,毁去了触碰到的一切,直到精疲力竭,祖地早已一片狼藉,铺满了厚厚的骨粉。 它横躺于地,急促的呼吸迅速化作了低沉的笑,在这埋骨地中荡开,略显几分阴森。 稍稍休息了一下,这头凶虎不紧不慢的站起了身子,摇摇晃晃的朝着山下走去。 待其走到残破的寒月山脚,一封以妖血写成的书信已经化作流光朝着水域掠去,直至祁家七爷的王爷府邸。 果然,东边来的龙女,心终归还是在东边,甚至在南边。 西洪的妖族,最后还是得靠着西龙宫。 …… 西洪水域,祁七爷的宫殿中。 这位身披威武重甲的龙子端坐在宝座上,认真看完手里的血书,缓缓将其放在了桌上。 “七王爷,我好像嗅到了那头凶虎的味道,莫非是他也想通了?” 殿中仅有一个客人,乃是个身披青羽的老人。 “这不是挺好的嘛。” 祁昭平笑了笑,却是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鬼知道最近走了什么霉运,先是派出去的兵将尽数消失,生死未知,不仅丢了法宝,还在万象阁丢了脸面。 又被大哥问责,令他立刻找到那头音讯全无的蠢熊,避免消息走漏出去。 或许是否极泰来。 又或者是最近西洪局势的变化,已经被这群陆上的妖族感知到了,当初大哥发信去问,都被委婉推辞,现在这群大妖竟是接连主动来投。 等下便将这好消息传去南洪,也让大哥高兴高兴。 “……” 虽然不太喜欢这头老青凤身上燥热的心火气息。 但祁昭平还是维持着脸上的笑容:“那就劳烦你那些族人,替咱们这头凶虎找找人了。” “我去帮他?”青羽老人愣了愣。 “也不算帮它,毕竟你那幼子,大概率也是折在了南洪七子手里。”祁昭平意味深长的看过去,虽然清楚这事儿是万妖殿做的,但旁人又不知道,干脆将错就错,一并算在七子头上。 闻言,青羽老人脸皮抽搐了一下。 沉吟许久。 他缓缓站起身子:“也好,就当是我琉璃青凤一族交给西龙宫的投名状了,希望能借此将往日恩怨,一笔勾销。” “哪有什么恩怨。” 祁昭平摆了摆手:“不过你就不用过去了,去替那位姬宗主找点事情做。” 大哥在南洪也不是白呆的,这些日子已经足够对方查清楚南洪七子到底派了多少人过来请援。 好不容易收服了那头凶虎,可不能让对方就这么跟那位清月宗主对上。 “放心,你们很快就会知道,我西龙宫的行事作风,可跟那东边来的女人完全不同,只要把事情办好,有你们的好处。” “……” 老青凤缓缓俯身行礼。 他当然知道这位七王爷口中的事情是什么。 由于身上的火性,天生被西龙宫所厌恶,导致琉璃青凤一族只能呆在西洪最偏僻的地方。 如今西龙宫内乱起来,终于让青凤一族有了喘息的机会。 从龙之功这种事情,让他打前锋,他肯定是不愿意的,但若是能借着两座龙宫联手之势,欺负欺负南洪七子,倒也算不得什么大问题。 ------------ 请假条 休息一天,整理下后面的剧情。 ------------ 第五百六十三章 两位南洪宗主的重聚 “他在搬山宗。” 身着白衫的清冷女人缓缓收起了道牌,朝着身后看去:“我先送你们过去。” 只见包括林悠在内的南洪六位道子,皆是汇聚在了一起,旁边还跟着云河宗道子骆长春,以及数位白玉京长老。 姬静熙略微挥袖,便是带着这群人消失在了原地。 再出现时,眼前已经多出一道雄伟天柱。 她抬眸看去,眼底略微生出几分好奇。 此次分作两路请援,姬静熙当然知道几位道子有多努力,绝对没有偷懒的意思,但两边所遭遇的情况实在差的有点太多了。 相较于钟秀和戴建书,走到哪儿都碰一鼻子灰,还差点遭了西龙宫的伏击,最后靠着林悠才算是请来了一位合道境修士的援助。 魏元洲这边实在是有些太过顺利了,搬山宗甚至都没有开出任何条件,也没有询问南洪七子的具体情况,便是爽快的答应了全力相助。 哪怕是以姬静熙的清净性子,也是觉得有点不太真实。 正好那位小沈宗主也在搬山宗,正好进去看看。 念及此处,她放出气息,略微拱手,正准备客气一下,却见天柱金光一闪,随即便是有位模样沉稳的中年人迈步而出,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 “搬山宗道子阎崇嶂,参见姬前辈。” 说罢,阎崇嶂又认真解释了一句:“我师尊先前在忙,并非是刻意怠慢姬前辈,他老人马上就会赶过来。” “……” 见他这幅尊敬模样,白巫揉了揉眉心,想起自己等人初来乍到时产生的小误会,不由无奈一笑。 果然,说什么南洪西洪都是假的,在洪泽这片地方,还得是看硬实力。 在真正的南洪七子宗主面前,根本无需证明什么,也没人会去提“南蛮子”这样的称呼。 “无需多礼,我也正好想要当面感谢一下黄宗主。” 姬静熙轻点下颌,随后便是在阎崇嶂的带领下,进入了搬山宝地。 “这群武夫以前可不这样,还得是你们姬宗主面子大。” 人群中,骆长春低声对着林悠笑了笑,云河宗同样身为西洪势力,实力要比搬山宗逊色不少,对于这群人的了解也更深。 林悠还未回话,苏红袖已经淡淡瞥了过去。 她并不是很认可这句话。 或许姬宗主能让搬山宗以最高礼节相待,但真正想要请这群武夫离开西洪,前往南洪相助,靠的还是沈宗主个人的价值,引起了搬山宗的重视。 面子这东西,可未必能换来真实惠。 “对了,你们来接的人是谁,让我猜猜看,是不是最后一位道子……那个南阳宗?” 骆长春第一次有了离开西洪的机会,不免有些兴奋。 “猜对了一半。” 林悠收回视线,朝着前方雄伟的主殿看去。 上次分别的急,她都没来得及跟沈宗主打个招呼……估计沈宗主还不识得自己,不过她倒是有很多事情想要问问对方。 姬静熙侧眸朝两边恭敬而立的搬山宗长老看去,这般阵仗说合理倒也合理,但不知为何,除去恭敬以外,她却隐约从这些人脸上看到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就有些怪了,若是搬山宗本就有麻烦在身,又怎么可能抽得出手来援助南洪。 该不会是这群小家伙误会了人家的意思……又或者是这搬山宗藏着别的心思? “姬前辈,请。” 阎崇嶂朝着主殿抬臂:“沈前辈在里面等您。” 此话一出,姬静熙略微怔了一下,其余几位道子也是面面相觑。 如果说先前的一切,都可以用清月宗主的身份去解释,那这声“沈前辈”是怎么回事? “看我干嘛……” 魏元洲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可没有暴露沈仪的身份,而且以他对沈宗主的了解,对方还不至于无缘无故的拿宗主身份在外面招摇。 况且。 就初次登门拜访搬山宗所看见的情况,这群人可不认什么身份,否则也不会让几个长老亲传出来挑衅自己几位道子了。 姬静熙收敛心神,迈步踏入了大殿中。 当看清其间情况后,心中的疑惑终于是涌现到了双眸内。 只见空荡荡的大殿内,仅有一人落座,而且坐的是主位。 对方仍旧穿着那袭墨衫,不是沈仪还能是谁。 而在沈仪旁边,一个有些修为的老人,身上气息羸弱,大概率还负着重伤,正满脸堆笑的嘘寒问暖,又是帮忙沏茶,又是点头哈腰,活脱脱一副狗腿子的模样。 沈仪则是垂着眼眸,颇有些头疼的揉着太阳穴。 “那是搬山宗的大长老。”魏元洲同样震撼之余,还是出声帮着姬宗主介绍了一下。 “……” 姬静熙沉默立在原地,这哪里像是自家的南阳宗主,若是旁人不说,光看这架势,她还以为自己在拜访搬山宗主呢。 不是,当初分开以后,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相较于其他几位道子,出身西洪的骆长春早已错愕当场,很难想象,前面那个如此卑微的老者,会是自己以前赴宴时看见的那个位高权重的杨大长老。 现在的南洪已经权势到了这般地步吗,请人帮忙,还能享受这般待遇? 他本以为云河宗已经很够意思了,自己也算是林悠道友的半个恩人,现在一看,和搬山宗比起来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怪不得林道友一直对自己不冷不热…… “呼。” 沈仪终于有些受不了,伸手推开了杨运恒凑过来的老脸。 他现在是真的开始后悔救对方了。 哪有这般烦人的。 “哦!哦!” 杨运恒站直身子,终于是看见了殿口的一堆人,连连陪着笑脸道歉:“是晚辈没有注意,原来姬前辈已经到了,抱歉抱歉,您诸位聊,我先退下。” 说罢,他赶忙将清月宗主迎到了次位上。 身为人精,杨运恒哪里会猜不到南洪七子虽号称生死与共,但肯定内部也有细微的区别。 如今搬山宗和南阳宗一起镇压了无量道皇宗的司徒君瑞,早就上了一条船,不可能再另投别家。 这时候当然要把南阳宗放在更重要的位置上,免得沈宗主心生误解。 至于清月宗主修为更高……别逗了,沈宗主每次过来,展现出的实力都远非上次能比的,谁知道这次看见的是对方的几成功力。 “请,请。” 杨运恒又对其余几人笑着拱了拱手,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大殿,甚至还催动气息,帮众人把殿门给合上,分明身处搬山宝地中,却全然一副他是外人,且毫不介意的模样。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姬静熙终于是无奈的摇头轻笑。 她当然不可能介意什么座次的问题,只是侧眸朝着沈仪看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信得过他们么?” 虽然沈仪看起来和几位道子年纪相仿,甚至要更年轻。 但不知为何,就是能让姬静熙感觉更靠得住一些。 “可以。” 沈仪点了点头,送走那位大长老,他总算是松了口气。 毕竟刚刚不问而取了这群人的无名山,又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态度上自然是不好过于生硬。 但他是真不习惯这般被人捧着。 “那就好。” 见沈仪如此笃定,姬静熙也没有多问的意思,对方已经是宗主,虽稚嫩了些,暂时无法完全胜任宗主之责,但对这些事情还是要有基本的判断。 “辛苦了,此行多亏有你。” 她白皙清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笑容,这句倒不是客套话,这位小沈宗主可是正儿八经的护了钟秀等人的性命。 “嗯?”沈仪略带疑惑看去,总觉得还有下半句。 果然,姬静熙从扳指中取出了一条小巧的精致宝船放在桌上: “还有一件事要劳烦你,我还需去一趟水中玉山,你能不能护送他们几人回宗?我已经给宗里传讯,无双宗邓师兄会来西洪接应,约在此地相见,他到了会用道牌联系你。” 姬静熙对沈仪了解不算深,但就目前所看见的东西,她估计光说个邓师兄,对方大概率是不认识的。 嗯……说实在的,她都不太确定这位小沈宗主知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我姓姬,唤我静熙就好。” “沈仪。” 沈仪点点头,客气拱手。 见状,下方的几位道子脸色倏然变得尴尬起来,下意识朝旁边看去。 果不其然,以骆长春为首的云河宗众修士,已经是看得目瞪口呆。 南洪七子,生死与共……好生疏的生死与共。 “……” 姬静熙稍稍捂唇一笑,愈发觉得这年轻人有趣起来,自从秦师兄出事以后,几位师兄弟间已经愈发沉寂,很少再有当初的欢乐了。 下一刻,她便是听见沈仪问道:“出了什么事?” “嗯?” 姬静熙收起笑容,倒是没想到对方心思如此敏锐,沉吟片刻:“紫娴,也就是玉山龙妃,你应该见过的,她还挺欣赏你的。” “她传信跟我说最近西洪变故颇多,诸方外来势力试图将水搅浑,譬如无量道皇宗,万妖殿之流,甚至已经有仙宗覆灭,万象阁被鸠占鹊巢,你或许不太了解,但这都是有名有姓的大势力,相较之下,甚至南洪都显得安全了起来。” 说到这里,姬静熙眉尖流露出些许担忧:“对你们……对这些小辈来说,此地已经有些过于危险了,我一个人实在分身乏术,所幸请援也是有了些收获,故此还是麻烦你送他们回去吧。” 话音落下。 几位道子都是神情略显黯淡起来。 他们拿着南洪的稀少资源,便能成就三城白玉京修为,其中佼佼者,譬如苏红袖和钟秀,若是能走出南洪,更是有开四城的希望。 光是论天资,称一句比肩北洪大族天骄也不为过。 谁不想如薛颜那般,跻身道兵录首座,然后继承宝地,成为整个洪泽都赫赫有名的合道境巨擘。 但局势乱的太快,他们没有足够的成长时间。 在涉及到龙宫之事上面,还是显得太稚嫩了些,乃至于是需要被保护的存在。 白巫则是叹口气。 别说他们了,就连天资更加卓越,到了连搬山宗都忍不住撬墙角这般地步的沈宗主,哪怕自家师尊把话说的再客气,不也是想要送对方回南洪么。 真是打算让沈宗主护着,又何必再让邓师伯过来接应。 “明白了。” 沈仪并没有站起来像个傻子似的说那些势力自己都认识,而且颇有渊源。 这其实是个好消息。 证明哪怕是以玉山龙妃对西洪的掌控,也没办法证实这些事情和南洪七子有什么关系,那更远的北洪诸多势力,想要查清的话就更困难了。 现在沈仪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那就好。” 见沈仪如此轻易就答应下来,姬静熙脸上的笑意更浓郁了一些。 她现在觉得几位师兄的判断可能有误,沈仪或许并不是那种心高气傲,惹事生非的性格,反而经过这几次的相遇,让她觉得对方隐隐与秦师兄愈发相像起来。 在这位小沈宗主的带领下,南阳宗大概真的能重新回到以前的地位,可能还会更高。 “紫娴还想跟我说些事情,我就先过去了,你要多加小心……千万别出事。” 姬静熙缓缓站起身子,略感疲惫的抚了抚额。 对她而言,去和紫娴见面,甚至比跟另一尊天境修士过招还要累人。 可是对于现在的南洪七子而言,拥有一条足够可靠的消息渠道,乃是很有必要的事情。 “放心,我会尽量看好他们。”沈仪起身相送。 “我……”姬静熙话音微滞,叹口气,终于没忍住流露出了些许长辈的姿态,无奈嗔了他一眼:“哎,还有你自己。” 说罢,她笑着摇摇头,这才迈步朝着殿外走去。 就在这时,殿门缓缓展开。 一个身着麻衣的老头笑呵呵的立在门口,抱拳道:“见过姬宗主。” 姬静熙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位看似人畜无害的老人,便是搬山宗真正的宗主……把对方和沈仪放在一起,无论仪态还是所受的待遇,怎么后者才更像是搬山宝地的主人。 “黄宗主,静熙还未来得及谢过贵宗,好好商议下关于南洪的事情……” “商量什么,没什么好商量的。” 黄信义摆摆手,心中也是有些感慨,都说南洪七子落魄了,这随随便便就能出来一位天境强者,看着还如此气质出尘,不比司徒君瑞更像是久居仙人之侧的前辈高人吗。 在几位道子脸色骤变,姬静熙略微挑眉之际。 他洒脱大笑道:“我搬山宗两座合道宝地,上下修士,都听沈宗主吩咐差遣就是。” 这一次,别说是骆长春等一众云河宗修士,就连早有准备的苏红袖和魏元洲几人,都是没忍住眼底的惊愕诧异。 这哪里是想挖沈宗主过去,故此把对方当亲儿子对待。 听这语气,完全就是拿他当亲爹看了。 “……” 姬静熙一时间竟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她略微侧身,深深的看了沈仪一眼,突然发现对方或许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稚嫩。 只是姬静熙是不太明白,在不动手的情况下,如何要一个远在西洪的修士,对南洪宗门表现出这般心悦诚服的姿态。 看上去也不像是被威逼的,至少黄宗主笑的还挺乐呵。 按照来之前的想法,姬静熙再怎么也该问问沈仪为何在不告知自己的情况下,便在陌生的西洪将其宗主身份透露出去。 但现在,她却是不想问了。 无论沈仪用了何种手段,只要搬山宗这幅态度不是伪装出来的,那对方就已经完全能够胜任宗主之责了。 “既然如此,静熙就不叨扰诸位了。” 这位清月宗主略有些心情复杂的收回目光,施礼道别。 随即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沈宗主?” 黄老头这才朝着沈仪看去。 “无妨,再住几日。” 时间急归急,沈仪倒是不介意送这几人回去,毕竟别的不说,当初南龙宫要动自家附庸的时候,魏元洲他们可是想也不想就站出来帮忙镇场子。 不过正巧要等那位无双宗主过来,自己也想趁着这日子,借搬山宗这地头蛇的手,稍微搜寻一下关于霜虎族长的消息。 身边没个天境高手跟着,心里总归不是很舒坦。 而且他也要再琢磨一下,这神岳镇青天的用法。 …… 西洪,玉山之颠。 深闺中。 紫娴翻阅着一枚枚玉简,虽神情如常,动作间却少了些当初的从容。 她嫁到西洪,乃是带着父王的任务来的。 四洪龙宫的龙王,基本上大部分时间都需帮助仙人以龙血镇压气运,故此龙宫真正的掌权者,通常来说都是太子。 架空祁大,帮助对方登上太子之位,执掌西宫龙玺,为了东龙宫的谋划做准备,最后再以东西两洪遮蔽北洪视线,徐徐图谋南龙宫。 至此,大计便算是成了一半。 早在十万年前,父王便是发现了在洪泽这片地方,无论自己等人集结多少力量,都不可能敌得过仙人。 想要拥有掀桌的实力,需要借力。 能制止一尊仙人的力量,自然也要从天上借。 身为紫髯白龙,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在东龙宫的大力支持下,想要掌控西洪,其实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祁大当然会搞小动作。 但他能付出的代价,紫娴轻而易举就能付出更多。 譬如对方一直想要拉拢的安廷风,那头凶虎最想要的续魂之物,只有东龙宫能供养的起。 所以紫娴很少会感觉到有什么阻碍。 只要别把事情闹太大,引得西龙王醒过来就好。 但现在,她却是实实在在的察觉到了整个局面在往失控的方向去发展,一个个势力莫名其妙的插足进来,从侄女那里得到的消息,除了其余几个以外,现在东龙宫甚至还要帮忙遮蔽岳家的视线…… “呼。” 她长舒了一口气,紧跟着脸上又迅速涌现笑容,抬眸朝前方看去:“你来啦?” 华丽闺房中,一道素白身影缓缓涌现。 姬静熙没等对方开口邀请,先到侧方次位落座,这才轻声道:“去见了一下沈仪。” “沈仪?” 紫娴微不可查的挑眉,怎么还把宗主两个字给省了。 “挺好的。”姬静熙点点头。 “是吗?” 紫娴扯了扯红润唇角,手掌覆在那封侄女传来的信上,这位“挺好的”沈宗主,可是刚刚代表南洪七子和岳家结下了死仇。 想了想,她又移开了手掌。 罢了,看在那小子上次替自己挣了脸面的份上,这次就不在背后说他坏话了。 况且以静熙的性格,大概也不会喜欢这种举动。 “你看这个。” 紫娴顺势挑出了另一枚玉简,轻轻抛了过去:“我需要你帮忙不假,但我心思也在你们身上呢。” “嗯?”姬静熙接过玉简,认真扫视了一遍,随即眉头轻蹙。 “我麾下收到消息,西洪的那头老凤凰,可是盯上了你们新请的援手。”紫娴轻轻一笑,以她对西洪的掌控,能够帮南洪七子提前预知到许多的麻烦。 “怎么样?我派人过去警告它一下?” “不必,我去吧。” 姬静熙缓缓站起身子,云河宗刚刚派遣了诸多修士去南洪辨别情况,在这种时候不能出任何岔子。 还是自己亲自走一趟比较放心。 “多谢。” “我说了,跟我不必客气,毕竟你留下来也是为了帮我。” 紫娴这次没有挽留对方,相较于言语,她只需要不停的向对方展露出自己对于南洪七子的价值,静熙就会不断的回到自己身旁。 正好还把那姓沈的小子送回了南洪。 紫娴现在可谓是心情大好,先前的焦虑也是一扫而空。 “……” 姬静熙虽看着年轻,又是沉鱼落雁之资,但当了这么多年的宗主,哪里看不出紫娴的心思。 她就是想不明白……为何东龙宫的人分明都心存善意,却总是有些难以理解的怪癖,让人实在很难放下心去亲近。 甚至,甚至从刚才那句反问来看,她好像还跟沈宗主争风吃醋上了。 这念头光是想想,姬静熙都觉得荒唐,紫娴的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她笑容中无奈更甚:“那我就先告辞了。” ------------ 第五百六十四章 战天境大妖 擎天巨柱之外。 搬山宗主携着阎崇嶂和一众长老亲自相送。 “说实话,我之前还觉得挺像的,现在又觉得不像了。” 骆长春身处精美宝船之上,盯着最前方那袭略微拂动的墨衫,朝林悠轻声道。 虽然眼前这位沈宗主,与先前龙妃寿宴上暴起动手的神秘年轻修士有不少相像的地方,但最重要的性格方面却是天差地别。 寿宴上那人一看就是暴虐成性,远不如这位年轻宗主看着内敛温和,颇有股谦谦君子之风。 怪不得这群道子都这般亲近对方。 “若有什么事情用得上搬山宗的,一道传讯便足矣。” 黄宗主拱手,笑呵呵的脸上蕴着一丝旁人察觉不到的复杂。 估计开宗祖师都没想过,自家宗门有天还能跟无量道皇宗对上,真是出息了。 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将期望寄托于这位沈宗主身上。 “告辞。” 沈仪点点头,挥手驾着清月宝船朝约好的方向掠去。 踏上归途,众多道子皆是沉默不语,心生感慨,这次来西洪,算是给他们都开了眼界,无论是形形色色的各方势力,还是所谓的道兵录,这都是南洪修士接触不到的东西。 然而时间太短,终究只能做个旁观者,而无法亲身参与进去,不免有些令人惋惜。 云河宗众修士则是颇有些好奇的朝前方看去。 对于他们而言,南洪更像是只存在于传闻中的存在,说起来谁都知道,但很少有人真正去过。 他们也很难去想象,竟有一个仙宗势力,能凭借一己之力与一座龙宫相抗衡,甚至那南龙宫还要来西龙宫请人帮忙,才能压制住这南洪七子。 众人心思各异,清月宝船则是悬于天际,稳稳的朝着两洪交界处驶去。 唳—— 突然间,周遭忽然响起了两道悠长的凤鸣,又很快散去。 几位南洪道子疑惑朝四方看去,骆长春等人则是脸色微变:“琉璃青凤?它们来这里作甚?” 要知道,这群青凤虽实力强横,却因为西龙宫不喜,故此常年居于偏僻高峰之上,远离水域,很少会参与到西洪的事情里来。 “该不会南龙宫还请了它们吧?” 几位云河宗长老面面相觑,他们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如此,本是南边两大势力的争锋,大家各自摆出阵仗,比较一下实力,心里有数就行了。 但随着参与进来的势力越来越多,其中本就有不少血海深仇,事态只会愈发变乱,说不定本来打不起来的,最后被迫来一场生死搏杀,乃至于演变成波及南洪西洪两大水域的杀劫。 故此,云河宗主才会想要请紫髯白龙一族出面讲和。 “好像只是路过而已。” 随着凤鸣声消散,骆长春缓缓松了口气,随即朝着林悠笑了笑:“应该不会的,龙宫天生不喜欢这群青凤,不找它们麻烦都不错了,哪里还会找它们帮忙。” 林悠勉强的笑了笑,神情却逐渐凝重起来。 倒不是感知到了什么气息。 而是她先前一直盯着沈宗主的背影发呆,在心中和之前寿宴上看见的那人做对比。 而就在凤鸣声消散的瞬间,她注意到那从墨衫袖袍中探出的白皙手掌,缓缓的攥了起来。 下一刻,整艘宝船都是凝滞在了天际,仿佛陷入了某个无形的泥潭,寸步难移。 淡淡的血味弥漫开来,将周遭的白云染成暗红色。 分明正值午时,刺目的日光却被逐渐堆叠起来的红云所遮蔽,云层缝隙间有月辉落下,洒在了暗潮涌动的水面上,好似一片片波光粼粼的碎银。 “……” 沈仪垂眸看向下方一片浮岛,所有的变化,都是因为那岛上,忽然多出了一道硕大无比的慵懒身影,浑身雪白的毛皮油光水滑,漆黑的纹路随着肌肉的变化而扭曲起来。 一头正值壮年,且充满了爆发力的凶虎,缓缓睁开了它的眼眸,竖瞳朝着天际扫来。 顷刻间,船上众多修士皆是感受到了一抹浓郁的窒息感。 “安,安廷风!” 相较于琉璃青凤一族,明显是这只老虎更让云河宗众人畏惧。 倒不是因为皓月霜虎的实力更强,而是因为它们足够霸道,而且和龙宫的关系也更好。 当然,最重要的是,自己等人上次在寿宴和这大妖族结了怨! 不至于吧,那点儿口舌之争,也值得这位凶名赫赫的族长亲自出面? “安前辈……” 几个云河宗长老感受着鼻尖的血气,很显然,这头凶虎有些来意不善。 在听见安廷风这个名字后,南洪诸多道子也是齐齐反应了过来,哪怕他们过来的时日尚短,却也不可避免的接触过关于皓月霜虎一族的消息。 这是一头堪比地境圆满的大妖! 但是对方应该和南洪七子并没有什么来往,为何会突兀的出现在半路拦截,好似早有预谋一般? 难不成他还真敢动手? 要知道无双宗邓师伯可就在赶来的路上,哪怕救不下自己等人,感知下残余气息,追溯真凶身份还是没问题的。 安廷风又不是孤家寡人,吃饱了撑得,拿上上下下全族人的性命,来换几个跟他完全不沾边,也没有任何利益纠纷的南洪道子? 别说什么受了西龙宫的指示,光凭一个西龙宫可保不住他皓月霜虎一族。 要知道把南洪七子的所有道子一锅端是什么概念,相当于替人绝了后,这是能把合道境巨擘都逼疯的事情。 “沈宗主。” 魏元洲缓步上前,来到了沈仪的身后:“邓师伯很快就到,可以先缓住这头凶虎,或者亮出身份震慑他。” “……” 沈仪和下方那双虎眸安静对视,皆是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森森杀机。 震慑这种事情,对于一个疯子来说是没用的。 更何况还是一个几乎成了孤家寡人的疯子,连后顾之忧都没有,拿什么去震慑。 而且这头老虎身上逸散的妖气,相较于上次相见时,何止雄浑了数倍。 甚至让沈仪心中多出了一个令人心悸的猜测。 天境大妖。 念及此处,他撤去气息,把清月宝船的控制权交给了魏元洲,轻声道:“带他们先走。” 此话一出,别说是离得最近的魏元洲,哪怕是立于船身上的几人,都是惊愕的看了过去。 沈宗主这意思,是想独力拦下这大妖? 开什么玩笑! 但涉及到合道境的事情,他们区区一群小辈,压根拿不出任何主意。 就在这时,下方的那头老虎终于是缓缓站起了身子,随即化作了伟岸人形,熟悉的玄白大氅再次翻卷起来。 “能再见到你,真好。” 安廷风整理着衣袖,不急不缓的抬起头,笑道:“那贱畜呢,你把她藏在哪儿了?还是说你已经不需要她护着,也有把握从本座的手下保住你的命了?” 简单的一个称呼,让万妖西殿的宝座上,那道娇小的身影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透过沈仪的识海,抿唇注视着安廷风。 一双水润眼眸中,瞳孔微微竖起,整个西殿都是黑风骤起,涌现阴森凶煞之气。 她并非在意这男人对自己的看法。 安忆在意的,是对方说她藏起来了……她没有藏,她现在就很想亲手贯穿这男人的胸膛! “安静呆着。” 沈仪用心念淡淡道,没有商量的语气。 在真正面对生死危机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的收回了对安忆的那一丝罕见的优待,镇石就是镇石,必须完全服从命令。 “保命?” 魏元洲和苏红袖几人敏锐捕捉到了安廷风话语里的信息。 随即脸色有了变化。 也就是说,沈宗主在南洪七子完全不知情的时候,已经和这头地境圆满的大妖打过交道了。 而且还成功保住了性命?! “我会尽力联系邓师伯。” 魏元洲不再犹豫,接过了清月宝船的掌控权。 沈宗主既然知晓这头凶虎的实力,还做出了这般安排,肯定是有对方的道理。 其余几位道子沉寂立于原地,倒是骆长春等云河宗修士用力咽了口唾沫,他们最担心的就是这群人搞什么生死与共的戏码,多十来个白玉京修士留下,对于一头地境圆满大妖来说,也就是多几个零嘴的区别。 把消息传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走?” “你当初让我的人走了吗?” 安廷风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嗤嗤笑了两声,要知道,但凡是他派出去的和这年轻修士有接触的族人,可是一个活口都没有。 要比狠辣,他安廷风也不输任何人。 顷刻间,玄白大氅怒扬,这头凶虎倏然消失在了原地。 漫天红云瞬间散开,一只遮天蔽日的虎掌自上而下压来,爪尖仿佛尖锐的五座山岳,试图将那渺小的清月宝船彻底裹进去。 雄浑的妖力气浪轰然落下,让整片水域都是诡异的凹陷了下去! 在这爪下,白玉京修士甚至连抬起胳膊,将指尖放于眉心这般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乃至于呼吸滞凝,双眸定格,浑身被压制的犹如僵木。 在安廷风出手的刹那,沈仪终于是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在那虎爪压来之际,他踏出一步,离开了清月宝船,仅仅不足两尺的距离,墨衫下的身影却仿佛变了一个人。 先前的温和从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浓郁的暴戾! 墨色流光如星辰冲霄。 沈仪不避不让,直直的朝着那巨大的掌心掠去,在其抬臂的瞬间,仿佛整片青天都在应和! 袖袍卷起,犹如玉凝的右臂却携着镇天的气魄,拳峰狠狠掼在了那虎掌之上! 轰—— 仿若雷鸣的炸响声猛地荡开,在妖力和天地气息的碰撞下,清月宝船上的诸多修士只感觉神魂和身躯都要齐齐开裂。 在他们的骇然注视下,只见青天之上,两道身影一触即退。 身形伟岸的安廷风踉跄退出百余丈,而沈宗主则是倒飞回来,轰的一声踏在了清月宝船边缘,在那巨力之下,整艘宝船猛地掠了出去,直至那座浮岛都变成了微不足道的一个小点才停下。 脱离了这头凶虎的掌控范畴,众多修士好似这才活了过来。 “接……接住了?!” 白巫从船身上跳起来,本能的惊叫了一声。 魏元洲反应极快的操持着清月宝船,朝着南洪的方向掠去,同时取出了玉简,焦急的开始联系邓师伯。 但脑海中却仍旧是回荡着方才那震撼的一幕。 没有借助任何外物,沈宗主就这般掠了出去,然后实打实的一拳轰退了一头地境圆满的大妖! 对于这群认识沈仪的道子而言,简直犹如天方夜谭一般。 “嗬!嗬!” 苏红袖撑起身子,死死盯着船头的方向,看着那空荡荡的船头,突然呢喃了一句:“他不在……” 话音间,她倏然转身攥住了白巫的衣领:“快回禀姬师叔!快啊!” 虽然苏红袖的境界在合道境面前同样不值一提,但她对气息的感知却比其他人更敏锐一些。 不知为何,她竟是有种连邓师伯都敌不过那头大妖的感觉。 要知道,邓师伯虽碍于资质,终生不得踏入天境,和天剑、清月、灵岳三宗的几位宗主相差甚远,这么多年下来,已经被甩到看不见尾巴的程度,但他在地境蹉跎了这些年,曾经又在洪泽历练过,早就把能提升的手段都提升到了极限。 按理来说,在地境范畴内,不说做到碾压,至少都能过过招。 “好,我现在就禀告师尊。”白巫也深知事情的严重性,赶忙取出了单独用于联系师尊的法宝。 “就是他……真的是他……”骆长春则是颤颤巍巍起身,来到林悠身旁:“你看见他刚才出手的时候了吗,上次……” 那抹如出一辙的暴戾果断,特别当对方还是安廷风这般存在的时候,他几乎没有在第二个年轻修士身上看见过。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林悠趴在船沿,紧张的朝远处看去。 就在先前的地方,整片天地好像突然被分离了出来,在红云之上,苍凉青天好似突然有了意识! …… “不应该啊。” 安廷风稳住身形,好奇的看向了右掌,随即又尝试着握了两下。 重新确定了一下,在拿回属于自己的珍贵精血后,他确实已经踏足了新的层次。 “不过,你的变化好像比我还要大。” 安廷风抬眸朝着前方青年看去,在沈仪出手的瞬间,那抹属于地境圆满之上的气息终于是彻底流露了出来。 真的很极限,或许是整个洪泽的修士,都从未触及过的……地境真正的上限! 距离天境仿佛只差一步之遥,只需稍微抬步,就能轻易的跨过去。 “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 这头凶虎终于发出了一声长叹,自己拼尽全力想要做到的事情,又是设下宝月大墓,又是强迫族人终年相伴,最后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对方却轻而易举就办到了,甚至还让安忆直接跻身成为堪比合道境的大妖。 现在仅是相隔短短时日,对方便从那个白玉京修士,一跃成为地境大圆满的强者。 别说是他安廷风了,讲点大逆不道的话语……恐怕就连仙人知道了,也会感到疑惑吧。 “不过还好,本座苦了一辈子,总算是被老天垂青了一次,让我在这种时候抓到了你。” 安廷风眸光漠然,唇角却掀起狞笑,两种截然不同的神情汇聚与脸上,便显得愈发凶恶了起来。 只差一步有什么用,今日,他便要让对方永远失去再迈出这一步的机会。 “……” 沈仪轻轻挥袖,玄甲涌现于身,紧紧包裹住了他的身躯。 手掌落下时,金纹长刀闪烁寒光。 随后是阴阳玄佩。 他略微张口,将那枚凤元吞服进去,本就白皙的脸庞倏然多了几分病态,心火自灼,也能刺激他心中的凶煞。 先前的那硬碰硬的一拳,除了护住清月宝船以外,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沈仪想要试探一下,在得了仙法加持以后,自己和天境之间究竟还有多少距离,特别是安廷风这种刚刚突破的天境。 若是差距太大,那便想法子脱身保命。 但目前看来…… 沈仪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眼中有毫不遮掩的贪婪与残忍涌现。 神岳镇青天,这式仙法乃是借力之法,以身化神岳,镇住一片天,再朝天地借力。 虽然仅是入门,远远谈不上镇压,但他已经能做到和这片青天共存,也能将部分天地灵气用于加持己身。 沈仪略微抬眸,薄唇轻启,嗓音中带着几分戏谑:“你废话这么多,是想拖延时间,多活一会儿吗?” “哈?” 这话音传进安廷风的耳畔,让这伟岸的中年人不自觉愣了一下。 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然而就是这一瞬间的愣神,安廷风的视线便被轰然涌现的漫天黑云所遮蔽,好似有巨鹏展翅,双翼呼啸席卷而来! “小贼!” 从杀伐中崛起的大妖,哪怕分了神,也不会轻易乱了方寸,更何况他才是境界更高的那个。 安廷风只是有些震怒,到了这个境界,他已经很少会遇到这种动手前,还要用这般小伎俩来占据先机的无耻之徒。 等等—— 安廷风眼中月辉涌现,近乎化作亮白色,然而却没能看破这黑云! 这诡异的东西,让他莫名联想到了某个北洪大族的看家本事,难道这小子还跟岳家祸麟有关系?! “给本座死来!” 在发现事不可为后,安廷风反应极快,就凭刚才这小子的举动,对方绝对会从身后偷袭! 念及此处,他转过身,悍然一掌朝着后脖颈的方向拍去,肆虐的妖力冲散了滚滚黑云,好似将天幕都撕裂开来! 然而这一掌却拍了个空。 在剩余黑云的笼罩下,一双深邃眼眸中泛起了寒光。 尖锐的玄甲长靴狠狠塌在了安廷风的小腿上,让其本能的俯身,随即长刀之上金纹如流水般荡漾,延伸出百余丈的玄金锋芒,携着无形却咆哮的心焰,狠狠斩在了他小腿与大腿的关节上。 嗤—— 玄金流光没入了安廷风的身躯,随即化作一条血线,噗嗤一声裂开。 沈仪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斩杀这头凶虎,所以他要先废去对方的腿,方便打不过了以后逃命。 然而即便如此,效果也不是很好。 那条血线化作深深豁口,刀刃却被骨骼拦下。 这般凌驾于鸿蒙天兵之上,尽数由金光凝聚而成的道兵,竟然会被一头妖魔天生的躯体所挡住。 大概这也是为何它们能被称作堪比天境的原因。 “嗬!” 安廷风全然没想过,自己竟会先吃个暗亏。 他踉跄踏出几步,俯身探手捂住伤口,感受着那湿润的猩红黏在指尖,更是有心焰蚀骨,传来钻心的疼。 在这剧痛的刺激下,一抹暴怒从他胸口直冲而起。 安廷风倏然回头看去,却见沈仪不知何时又没入了黑云当中,宛如鬼魅,寻不清踪影。 沉沉的黑云之中,仿佛到处都暗藏杀机。 “糊弄耳目的东西,给本座出来!” 安廷风大口一张,浑厚的虎啸声悍然滚动而出,卷入那黑云当中。 此乃皓月霜虎一族的天赋神通。 当初安忆便是用这一招,轻易碾灭了万象阁宗主。 “先生!” 西殿当中,安忆再清楚不过这一式的威力,而且安廷风运气不错,正好猜中了沈仪的位置,但她却茫然的看着沈仪,发现对方神情平静,完全没有躲避的意思。 “放……放安忆出来……” 下一刻,玄甲覆盖的身影便是被浩荡的虎啸声包裹了进去。 阴阳玄佩瞬间产生了变化,白玉扩散,占据了整个玉佩的表面。 咔嚓!咔嚓! 在虎啸声中,玉佩悄然裂开,化作金光回归南阳宝地。 但仅是余威,便让沈仪眼瞳微微扩散,然而他早就全力催动心焰,灼烧着道婴五脏,用这种方式来保持清醒。 “闭嘴。” 金纹发冠下,发丝略显凌乱。 沈仪原本俊秀的脸庞,此刻隐隐透着几分狰狞,他咬死牙关,整齐洁白的齿间有血浆渗出,但那双紧握长刀的手掌,却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更稳。 在斩妖这种事情上,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嗬——” 安廷风在暴怒下,全力施展神通,却仍旧没有任何收获。 他悻悻盯着前方滚荡的黑云,不敢再大意,终于是转身开始防备别的地方,讥讽道:“你上次的从容呢,还是说打算用这种方式拖到南洪修士来援?以你的修为和本座比拼底蕴,你确定吗?” 虽口中嘲讽,但他双眸中却是布满月辉,不肯放过黑云中的任何一个变化。 话音未落。 一袭玄甲自这头凶虎身后的云中踏步而出。 青年悄无声息,转瞬即至。 漠然的瞳孔中,仅余安廷风毫不设防的后脖颈。 刹那间,整片青天仿佛黯淡了许多。 那缕缕光辉,尽数汇聚于刀锋之上。 沈仪双掌持刀,身上残余的黑云好似一件大披,犹如黑霞凌空,干脆利落的将长刀刺了过去! 噗嗤—— 借助这片青天之力,笔直的刀身专门绕过了椎骨,悍然贯穿了安廷风的脖子,尖锐的刀锋从其咽喉处探出。 刹那间,血浆四溅,溅湿了安廷风的衣襟,还有他猝不及防抬起的双掌。 ------------ 第五百六十五章 两清了 咕噜,咕噜。 混合着血浆的低吼,携着丝丝的颤抖,宣泄着这头天境大妖的暴怒。 安廷风曾经也是与这年轻修士境界相仿的存在,但在身为天境的玉山龙妃面前,他却是毫无反抗之力,只能被对方轻易扼住喉咙,生死皆在那女人一念之间。 如今他已跻身天境,同样面对一个地境修士。 本该是高高在上的猫戏老鼠,漠然看着这修士慌乱的在掌间逃命,在戏耍够了以后,再残忍的收割掉此人的性命,将其和安忆一起嚼碎咽下。 然而,安廷风甚至连本命神通都使了出来,却连这小子的衣角都没碰到,反倒被对方一刀贯穿了咽喉。 这一幕和他想象中的差距太远,以至于到了根本无法接受的地步。 “上次,那贱畜护你……这次,你要护着那贱畜……” 安廷风捂住了喉咙,发出模糊不清的笑声,刹那间,他猛地回头,面目狰狞到扭曲的程度,一双眼眸更是布满猩红:“你护得住吗?!” 伴随着动作,伟岸身影瞬间化作皮毛覆盖的健硕妖躯,那骇人的虎臂肌肉虬起,尖锐爪尖撕裂了漫天黑云,狠狠轰在了沈仪的身上! 五件道兵中,碍于殿主的实力差距,玄甲和凤元算是最弱的两件。 玄甲稍好些,毕竟万妖北殿中还有一头地冥幽莽加持,但仍旧是没能完全脱离鸿蒙天兵的层次。 如今即便有南阳宝地的加持,但面对天境大妖的一掌,这身泛着寒光的玄甲还是如摧枯拉朽般碎裂。 暗金色发冠犹如脆玉般咔嚓消散而去。 沈仪发丝凌乱。 整个天幕都是随之狠狠的动荡起来,好似那一掌并非拍在了他的身上,而是要让这片青天彻底崩塌! 神岳镇青天的效用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点。 而沈仪体内的那座无名山,似乎也是稍稍苏醒了一些,雄浑的气息瞬间灌入了他的四肢百骸。 残破玄甲之下,漆黑如墨的袖袍中,他的双掌早已松开了刀柄,两条结实的手臂如白玉长枪掼出,携着青天之力,噗嗤一声没入了这头绝世凶妖的身躯。 在显出原型以后,安廷风仅是一根指尖,便比沈仪整个身躯还要庞大,更遑论只是两条手臂造成的微小伤口,远不如他脖颈豁口中延伸而出的玄金流光看着骇人。 然而随着沈仪眸光中泛起森寒,十指攥紧了安廷风的筋肉。 他脚踏天际虚无缥缈的白云,却好似伫立于天地间的无上山岳,下一刻,双臂中有浩瀚力道涌现,竟是将这头遮天蔽日的虎妖硬生生扯了起来! “吼!” 安廷风哪里想过会有这般变化,咆哮着想要挣脱对方的钳制,然而随着他的挣扎,一抹难以言喻的剧痛从胸口传来。 那油光水滑的皮毛,犹如厚厚的布帛被嗤嗤撕裂,其下的血肉更是在巨力下胡乱的分离。 轰—— 沈仪悍然将安廷风朝着云端之下轰砸而去! 这头凶虎昂起首级,脖颈间的玄金锋芒让它无法低头,只能以这般古怪的姿势,如坠星般呼啸着跌落下了云层。 它死死盯着那道单薄的身影,终于在沈仪脸上捕捉到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力竭。 在剧痛的刺激下,安廷风却是发出了沉闷而癫狂的笑:“嗬!嗬!” 哪怕他已经负伤至此,仍旧是有搏命的余力。 “该我了!终于轮到我了!本座一家团聚之时,也合该给你留个位置!” “呼。” 沈仪呼吸紊乱,黯淡如夜幕的天色,便是代表着他此刻的状态。 他稍稍蹲下身子,猩红的手臂搭在了膝间,随意垂下的五指微微颤抖着。 发丝下,漆黑双眸却是平静的与这头凶虎对视,吸引着它的全部注意力。 安廷风的话语对他而言好似耳旁风一般。 只因为在那头凶虎坠落的方向,一尊早已蕴满杀机,却被沈仪强行按下去的镇石,终于在合适的时机,被祭出到了她应该出现的位置。 “……” 安忆很想发出急促的呼吸,但整个人却死寂到犹如一块真正的石头。 她按捺住了所有的情绪,只为将自己隐藏的更好。 一家团聚?其实也未必要在这男人腹中的。 她或许有更好的方式。 刹那间,同样漆黑的马面裙瞬间摇曳起来。 安忆的眼眸化作竖瞳,整个娇小身影冲霄而起,她狠狠撞向了那头侧翻砸来的凶虎,极其精准的没入了对方被撕裂的胸膛。 宛如一支爆射而出的利矢,狠狠扎入了安廷风的心口! 让这头凶虎的神情瞬间变得呆滞起来。 天境大妖的躯体何其强横,更何况是在他的体魄之内,滚荡的妖力和炽热的血肉,近乎能碾碎一切。 安忆早已是地境大圆满的存在。 但在那如汪洋般肆虐的妖力面前,石质的身躯仍旧是止不住的崩碎,乃至于精致的小脸上都布满了裂纹。 但她的竖瞳中,却只剩下了那颗近在咫尺,生机勃勃的心脏。 “贱畜!给本座滚出来!” 安廷风嘶吼着将两只前爪同样探入胸膛,试图抓住那道微小却致命的身影。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亏欠了这没良心的东西,以至于要让对方拼着同归于尽的风险,展露出这般要和自己换命的凶戾。 “呼——” 安忆终于吐出了这口气,随即抬起双掌,指尖有锐利的爪子探出,狠厉的将两爪同时掼入了那颗心脏,随即浑身妖力尽数迸发而出! 轰! 伴随着一声血肉炸开的闷响,雄浑的妖力顺着那颗心脏瞬间涌向了安廷风的五脏六腑,汹涌的血浆如倾盆大雨般洒落,健硕的妖躯无力的砸落在了浮岛之上。 他双目圆瞪的盯着虚无处,前爪抽搐了几下,似乎直至断气的那刻,仍旧想要抓握住什么东西。 许久后,一道娇小身影浑身浴血,跌跌撞撞从碎肉中站了起来。 安忆怔怔盯着脚下的尸首,确定上面的温度正在迅速褪去,她踉跄着从尸首走走了出来,然后抬起那张布满裂纹的血红小脸,呆呆的朝天际看去,竖瞳重新变得水灵圆润,携着丝丝茫然。 “……” 沈仪没心情去和一个大仇得报,但仇人是亲爹的小姑娘探讨什么人生的意义,去给她指点未来的方向。 镇石只需要跟着自己,指哪儿打哪儿就行,用不上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他收了手臂,缓缓站起身子,略带疲乏道:“两清了。” 闻言,安忆沉默良久,随即弯腰行礼,轻声道:“谢谢先生。” “该改称呼了。” 既然两清了,沈仪也不必再跟她客气,踏步来到浮岛上面,开始检查自己的收获。 巨大的虎尸面前,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同样漆黑的墨衫和马面裙,被血浆染湿,让人望而生畏。 “呼。” 沈仪盘膝而坐,将目光投向了安忆。 本来还担心哪怕献上全族之力,都无法让自己这个西殿主突破至天境,现在看来倒是多虑了。 这次的收获,可能是此次西洪之行,目前来说最有用的东西。 一尊天境镇石,或许上限比不上仙法,但却能实实在在的影响到南洪的局势。 【斩杀天境皓月霜虎,总寿六十七万年,剩余寿元四十六万年,吸收完毕】 【剩余妖魔寿元:九十二万年】 看着面板上跃起的提示,沈仪挑了挑眉。 啧,按照曾经斩杀的那些妖魔来算,这位霜虎族长竟然能算是年轻一辈了。 妖魔寿元这种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 神岳镇青天才堪堪入门,还有上次从岳天机那里得到的仙法也还未开始修习,这些功法都是吃寿元的大户,别说是自己了,哪怕是那些正经修炼起来的合道境巨擘,也不是个个都能学会的。 除去功法以外,先前突破合道时,万妖殿对南龙宫的笼罩,也需要大量妖寿去支撑。 还有那暂时没有踪影的大印,说不定同样跟这东西有关。 不过随着实力的提高,沈仪发现杀这些合道境大妖,寿元可比之前来的快多了。 “来吧。” 沈仪轻点下颌,朝着安忆示意。 除去不在此地的乌俊以外,剩下三位殿主皆是心思各异的朝外面看来。 其中岳天机作为新加入的一个,听着柯十三和郁兰的交谈,更是陷入错愕……什么意思?从地境破天境这种事情,是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办到的吗? 他在北洪呆了这么多年,仙人赐下的丹药仙酿也不是没尝过,可却从未听说过如此离奇的事情。 怎么感觉在这群西洪和南洪出身的同僚面前,反倒是自己成了土包子似的。 下一刻,只见沈仪心神微动,那巨大的虎尸便是迅速化作血海将安忆包裹了进去。 她身上的裂纹瞬间得到修补,浑身肌肤也是愈发娇嫩了起来,原本毫无血色的唇口,渐渐变得红艳。 仿佛那血气已经浓厚到了她无法消化的程度。 直至血海彻底沁入石躯,这些变化才悄然停止。 安忆静静的立在原地,红润脸庞重新变得白皙,相较于先前,并没有太多明显的变化,唯有乌黑发丝变得更长了些。 但她身上逸散的气息,竟是比先前的安廷风还要稳固许多。 “嘶。”岳天机先前偶尔还会思忖下,自己是否在几个分殿主中算是最强的一位,可当感受到这气息的刹那,他瞬间把目光收了回去,有些惊疑不定的坐在宝座之上。 “不是——” 他消化了一会儿心中震撼,才朝着另外两位殿主看去:“为何每次都是她吃?” 闻言,柯十三挑了挑眉,安慰道:“放心,你岳家也是大族,又得罪了我主,以后有的是机会,不必心急。” “听起来感觉怪怪的。”岳天机脸上刚刚涌现期待,随即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坐在宝座上陷入沉思。 几位分殿主交谈间。 沈仪稍稍观察了一下安忆如今的实力,正准备凝聚妖魔本源,却忽然发现这小姑娘眨了眨眼。 他沉默一瞬:“感觉怎么样?” “有一点点不适应……但还好。”安忆闭眸体会了一下,随即认真回道。 “……” 听着这熟悉的话语,沈仪径直关掉了面板。 他算是明白过来了,这位西殿中口中的“不适应”,和其他几位殿主压根不是一个意思,大概率就是不太习惯这抹陌生的力量,而非妖魂承受不住镇石的境界。 不得不说,东龙宫出手可真够大方的,能将一缕残魂强行蕴养到这般地步。 估计也是存着想要拉拢安廷风的意思。 “去吧,把那几头青凤宰了,顺便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仪可没有忘记,安廷风是如何找到自己等人的,既然来都来了,那干脆也别走了。 “遵命。” 安忆稍稍熟悉了一下身躯,随即身影缓缓消散在了原地。 沈仪则是坐在原地,开始调息起来,借着消解疲态的机会,正好也再推演下两式仙法。 …… 西洪边界。 一个衣着打扮整洁,就连两边衣袖上的褶皱都保持一致的男人驾云而来。 正是在七子大会结束后,于大树下将诸多石子摆的整整齐齐的那位无双宗主。 邓湘君朝着约定的地方赶去。 忽然间,他略微抬眸,敏锐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他的神情顿时凝重了起来,抬起手掌,脚下白云猛地卷动,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是带着他落至了一艘残破宝船上面。 “不是让你们在西洪等我么,怎么自行过来了?” 邓湘君蹙眉扫了船身一眼,便是看见了自家这群道子,皆是一副心绪不宁的模样,就连魏元洲和钟秀都是失去了平日里的沉稳,呼吸紊乱且急促。 他很快反应过来不对劲:“沈仪呢?!” 苏红袖嘴唇干裂,终于是松开了白巫,脸上的担忧之色并没有因为看见邓湘君就有所减少:“邓师伯,我等在路上被皓月霜虎族长安廷风截杀,沈宗主独自留下拦住对方,我等已经传讯姬师叔,还请您快快前往支援!” 众位道子一言不发。 但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们心底的想法。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与其说是支援,不如说是过去…… “还来得及!” 苏红袖罕见的低吼了一声:“临走之前,我亲眼看见沈宗主和安廷风对了一掌!未落下风!” 听着这犹如天方夜谭的事情。 邓湘君却并没有出言再询问什么,他顺手接过了这艘宝船的操控权,将这群道子和云河宗众人尽数送了下去,属于合道境的气息尽数灌入了宝船当中。 就在宝船掠走的刹那,苏红袖却是咬牙奋力的想要跟上来,手中握着某物。 邓湘君叹口气,将对方接上船,这才再次消失在原地。 “这是白巫用来联系姬师叔的法宝,用气息蕴养多年,比道牌效果更好。”苏红袖喘着粗气,将玉牌递了过来。 “那头老虎凶煞至此?” 邓湘君随手收起玉牌,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 以苏红袖的聪慧,应该知道自己这几人,与寻常的地境修士是有些不同的。 但即便如此,对方仍然觉得此事需要静熙出面才算稳妥。 “我的预感……向来很准。”苏红袖坚持自己的观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刚刚还说沈宗主和他对了一掌?”邓湘君侧眸看了过去,或许是太过慌乱,红袖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话语中藏着一个多么可怕的事情。 闻言,苏红袖也是怔在了原地。 在她本能的反应中,竟然已经觉得沈仪的实力超过了邓师伯。 “先去看看吧。” 邓湘君收回目光,瞳孔中涌现出几分凶光。 沈仪……乃是如今的南洪七子绝不可能承受的损失。 他们甚至刚刚因为对方,而毫不犹豫的得罪了北洪岳家! 在合道境巨擘的气息加持下,这艘宝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乃至于本就残破的船身,隐隐有了彻底损坏的趋势。 然而在接近约定地点的刹那,整艘船却是倏然停了下来。 苏红袖疑惑抬头看去。 却见邓师伯蹙眉站在船头,看看下方,又看看自己,似乎很是费解。 “……” 苏红袖赶忙三两步来到对方身旁,但等她看清下方情形后,却是如遭雷击般愣在了原地。 只见在浮岛之上,有且仅有一道身影,安静的盘膝而坐。 浑身染血墨衫摇曳,散发着骇人的凶煞的气息。 周遭全然没有任何生灵,更不存在一头地境圆满的大妖,唯有地上早已干涸的红黑色血渍,证明这里不久前曾发生了一场杀伐之举。 “你确定你们碰见的是安廷风?”邓湘君无奈的挑了挑眉。 从此地到先前碰到几人的距离,以及那血渍的干涸程度来判断,这场斗法甚至都没有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称之为单方面的屠戮也不为过。 苏红袖呆滞的立在船头,身为最早认识沈仪的道子之一,她可谓是亲眼见证了对方的一次次变化。 也正是因为熟悉,此刻才会比其余人更觉得这位沈宗主是如此的陌生……听起来或许有些奇怪,却是苏红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她是越来越看不懂对方了。 “没事了,沈仪很安全。” 邓湘君取出那枚玉牌,向着姬静熙传讯而去。 听着好像有些敷衍。 但他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自然也没办法解释的更明白。 ------------ 第五百六十六章 天境间的第一次交手 邓湘君心知静熙师妹必然有诸多困惑,但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迅速收了清月宝船,带着苏红袖落至那浑身妖血气息甚浓的青年附近。 “你还好吗?” “还行。” 沈仪睁开眼眸,侧身看了过去。 他留在此地,本来也有等这位无双宗主的意思,免得他们胡思乱想,引起什么变故。 见沈仪神情如常,应该没什么大碍。 邓湘君暗自在心里松口气,这才随口缓解了一下气氛,无奈笑道:“似乎每次见你,都是这般情况。” 脚下是已然干涸的血渍,还有上次仙人洞中的岳家晚辈,乃至于七子大会上面,对方也是亲手斩去了天剑宗的刘兴山。 这位沈宗主好似天生杀命,走到哪里都是满手鲜血。 “能否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邓湘君带着苏红袖走近过去,来到沈宗主身侧,半蹲下身子,保持与对方平齐的高度。 “应该算是一点私人的小恩怨。” 沈仪沉吟了一下,没有把话讲的太清。 毕竟此事涉及到安忆,而这尊镇石曾经以万妖殿主的身份出面过,而且往后大概还会用上这个身份,虽有法袍遮蔽容貌,但也不是特别稳妥。 如无必要,沈仪并不想把南洪七子跟万妖殿牵扯到一起。 能在洪泽闯出名堂的修士妖族,也并非个个都是蠢货,就连万象阁那般末流仙宗,都能从蛛丝马迹中推测出许多消息。 这次安廷风的事情,算是给沈仪长了个记性。 “小恩怨?” 邓湘君感受着沈宗主身上那抹血腥味,笑容中多出几分勉强。 什么样的小恩怨,要到见生死的地步。 要知道随着境界越高,无论修士还是妖魔,越来越惜命才是常态。 “和谁?安廷风?” 邓湘君试探着看过去,想要从沈仪口中得到一个和苏红袖不一样的答案……否则就证明苏红袖本能藏在话音里的东西,乃是真的。 然而他却是看见面前的青年轻点下颌:“嗯。” “……” 浮岛上,邓湘君忽然就安静了下来,随即开始重新上下打量着这位年轻人,他看得无比认真,从沈仪的脸庞一直到对方的鞋尖,不肯放过任何细节。 就连沈仪眼中都涌现出些许疑惑,挑眉回视而去。 他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就像是重新认识了自家的南阳宗主。 邓湘君虽然和那头凶虎不熟,但也稍稍听过对方的声名。 安廷风在妖魔中,虽然还很年轻,或许导致了底蕴不太足,但对方的天资血脉却是实打实的,境界也是毫无水分的。 这般大妖,说斩就斩! 杀完以后更是毫发无损,别看青年一身的血,可在邓湘君观察下来,应该没有一滴是对方自己的。 想要将事情办成这样,沈宗主的实力,恐怕早已超出了自己这些老东西的预计! “这样啊。” 邓湘君神思飘忽的朝着南边看了一眼,那块宝地居然就这般悄无声息的与面前之人合在了一起,甚至快到了旁人都来不及察觉的地步,多像是老友重逢。 当一件事情荒唐到了已经无法用常理去解释的层次。 邓湘君忽然就觉得什么都是可以接受的了,应该没有事情能让自己再失态。 他收回目光,语气随意了许多:“所以你镇了几兵?四兵?” “五件。” 沈仪的回答就跟刚才的那个“嗯”字一样平静。 合道之事,南阳宝地内的生灵都是亲眼所见,瞒不住的,况且他本来就没想过瞒着南洪七子。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砰! 原本半蹲着的邓湘君突然跌坐在了地上,双目茫然的朝苏红袖看去,像是在向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哪里还有半点宗主的模样。 “……” 苏红袖赶忙伸手将其扶起来,心中却是同样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当然知道邓师伯为何如此失态。 哪怕是南洪七子中多出一尊天境强者,都不至于让对方如此震撼。 只因开五城,渡完生老病死苦五劫,乃是洪泽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呼。” 邓湘君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确定沈仪并非在戏弄自己,他蹲在地上沉思了许久,终于是甩了甩头,不再去想这件可怕的事情。 再想下去,自己怕是要陷入迷障了。 “其实——” 邓湘君抬起头,组织着措辞:“你出身南阳,或许听着会觉得有些奇怪,觉得我等在诓骗你,但是……” “生死与共,是真的。” “当然,当初你……秦师兄出事,我等没有出手也是真的,或许有东龙王前来镇住我等的缘故,但肯定也跟我们的怯懦有关系。” “毕竟那是仙啊,从未出过手的仙啊。” 哪怕到今日,洪泽见过那尊仙人出手的,也仅有南阳师徒二人,唯一活着的那个,也是对当初之事闭口不谈。 甚至在仙人出手之前。 大部分合道境修士,对于这位天上来人的看法,大抵是对方和自己相仿,只不过运气好,或者有背景,得了一份仙禄而已。 否则怎么会让四洪龙宫这地头蛇继续盘踞洪泽。 即便仙人已经出过手了,他们却连其的具体实力都不知道,或许是道境,或许更高? 邓湘君脸上涌现羞愧,目光躲闪,他并没有去仔细问沈仪那个他最想问的事情,似乎是想借这个机会,说点心里话。 他再次伸手擦擦汗,随即摊开双掌:“但无论怎么说,我们至少不会害你,也不求你去认可这个生死与共,只要我们认可就行了。” “所以……没有什么私人恩怨。” “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邓湘君很少会一次性说这么多的话,更何况是跟一个压根不熟悉的人。 他脸上的神情变化,显然是因为另一个人。 说罢,邓湘君紧张的盯着青年那张白皙面容,等待着对方的回答,隐隐像是犯错的人在等待长辈的谅解。 “好。” 沈仪仔细听完,轻轻点头:“我尽量注意。” 他大概听出了这位无双宗主的意思,对方应该是把多年前对南阳宗的愧疚,寄托在了自己这个新的南阳宗主身上。 但沈仪不太习惯出言去点评一件自己未曾亲历的事情,更不习惯去代替别人做决定,譬如原谅谁,又或者开解谁。 他只能代表自己。 至少从各处听到的传闻来看,沈仪不会去质疑南洪七子当年的情分,但是别忘了,他离开南阳宝地,认识这群人才多长时间,至于接触更是少之又少。 一起联手抵抗龙宫还行,要让他把自己带入到这情分中去,全心全意的相信这些人,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譬如镇石、万妖殿、还有面板推演这些事情,一旦被有心人寻到踪迹,自己很可能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 听到沈仪的答复,邓湘君猛地吐出一口气来,脸上终于多出些许笑容。 他重新站起身子,轻声道:“那就好,先回去吧。” 说着,邓湘君便是取出了那艘宝船。 “我还有点事情要做,比较急。” 沈仪婉拒了对方的好意,就在刚才邓宗主发泄情绪的同时,安忆已经斩去了数头琉璃青凤,并从那群凤妖口中拿到了一些消息。 说罢,他身上的墨衫轻扬,整个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 邓湘君沉默立在船头,片刻后朝着苏红袖看去:“他刚刚有说过尽量注意吧?” 这到底注意了个什么玩意儿,还不是留下满头雾水的自己,和先前有什么分别。 不过就刚才沈仪离开时逸散的气息,便让邓湘君体会到了何为镇五兵的地境修为,纵观洪泽,只要对方不去招惹那寥寥数位天境强者,应该都不会出什么问题。 “若非这般性格,他也没办法走出南阳宝地,更没可能进入您几位的视线。” 苏红袖遥遥看着沈仪离开的方向,沉吟良久,终于是轻叹了一声。 她很后悔当初在南洪的时候,没有去和沈宗主交交手,以至于到了现在,她竟是连在对方面前拔剑的资格都没有了。 ……西洪,云河宗。 姬静熙悬于宗门之外,神情如常,唯有眼底蕴着几分微不可查的寒意。 她收起紧攥的玉牌,略微调整了一下心绪。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抱歉,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 她将目光投向前方大阵,很快,其中便是涌现出数道身影。 云河宗主亲自出门相迎,拱手道:“没想到会是清月宗姬前辈亲至,让老夫不甚惶恐,快快请进。” “琉璃青凤来了吗?” 姬静熙并未动身,而是朝着四周扫去,只见云河宗周围静谧,根本没有动手的痕迹。 “说起那头老凤妖,晚辈也是疑惑的紧。” 云河宗主蹙了蹙眉尖:“它气势汹汹杀来,一副要与我等搏命的样子,却又绕着宝地外盘旋,始终没有真的动手,就在数日前,我都准备好借助护宗大阵与它厮杀一场,它却是直接离开了……” “有劳姬前辈亲自走一趟了。” 云河宗主将姿态放的极低,除了因为姬静熙那恐怖的境界实力外,也有他觉得对方情绪有些不太对劲的缘故。 “还请入宗歇息一会儿吧。” 数位云河宗长老压根不敢抬头去看,在那白衫的衬托下,这位姬前辈丝毫不负当年清月仙子的盛名,甚至过去了这么多年,竟是比当初更平添了许多韵味。 “……” 姬静熙闭眸消化完了消息,清冷的脸上逐渐涌现了几分笑意。 浓密睫毛轻颤,再睁眼时,双眸已经如皎月般清澈,携着映照大泽的漠然。 真不错啊。 南洪七子沉寂这些年,已经到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出面来耍弄一番的程度。 这般拙劣的调虎离山之计,所为哪般,玉牌中传来的消息已经告知的很明显了。 西洪的孽畜,也敢算计她的南阳宗主。 一而再,再而三。 这次是安廷风,下次会是谁?西龙宫?还是北洪? 姬静熙不敢赌,也输不起。 南洪七子或许直至消亡,都很难再遇到一个有沈仪这般天资的宗主。 泥人尚有三分火,清月亦有锋芒。 “不歇了。” 姬静熙收回目光,葱白五指随手朝着虚空轻握。 刹那间,周遭视线所及之地,皆是有清冷的月辉洒落,好似一根根晶莹的丝线。 紧跟着有凤鸣声响起。 只见在那月辉的捆缚下,残余的气息汇聚成了一头挣扎的青凤,它死命的扇动着双翼,却还是被强行拘拿在了那只修长的手掌间。 “嘶。” 云河宗主下意识退了两步。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南洪七子的宗主在西洪动用了天境手段,绝对瞒不过西龙宫的耳目。 那头老凤妖只是在云河宗外晃悠了两圈,竟能配得上被天境强者追杀的待遇,也算是祖坟冒烟了。 白衫微拂,女人不急不缓朝前方踏出一步。 整个人便融入了月辉当中。 秦师兄当年便教过,靠着东龙宫给的面子,跻身洪泽一流,不算自家的本事,乃是花架子,遇到真正的强者,一脚就踹碎了。 真正的威严,唯有以实力和敌人的性命铸就。 …… 青天碧海之间。 身形巨大且华美的青色妖凤悠然挥动着双翼,这份投名状倒是给的轻松,以云河小儿的实力,压根不敢出宗来与自己对峙。 现在只需回到水域,等安廷风的消息就好。 若自家幼子真是被那南阳宗主所杀,也算是报仇雪恨了。 就在这时,这头琉璃青凤整个身躯却是突然滞住,然后头颅疯狂抽搐起来,虚无白烟从后脑飘散而出,好似有一缕妖魂被剥离了出去。 昂—— 凄厉的凤鸣声在空中炸开。 这头青凤族长只感觉头疼欲裂,却不敢有丝毫停留,瞬间加快了扇动双翼的速度,身躯倏然暴掠而出。 同时大声呼救起来:“我得罪了哪位前辈!还请与我说个明白!” 其实青凤族长心里大概有了猜测,它只是不愿相信……传闻中落魄的南洪七子,竟然还有这般实力和胆魄! 他们敢在西洪抛头露面,就不怕引起西龙宫的忌惮吗?! 青凤族长乃是地境圆满大妖,在它的全力奔逃下,就连天地都显得渺小了起来。 然而无论它逃至何处,始终感觉天幕中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直至慌不择路轰然撞碎了一座高山,硕大青凤于空中滚翻了两圈,突然感觉自己悄然被气机锁定。 它心惊胆战的抬起头,却见天幕中堆叠的白云缓缓分开。 分明是晌午时刻,在那云端后面,却是有着一轮由清辉凝聚而成的弯月。 视线的尽头。 身着白衫的女人从容而来,绝美的容颜上,那双平静眼眸投来的目光,对于青凤族长而言,却犹如催命符般令人肝胆欲裂。 不对啊!这跟祁七爷说的根本就对不上啊…… “清月宗的前辈!你家道子和宗主有难,你该去救他们的!怎么,怎么会过来寻我?” 青凤族长爆发出一道嘶鸣,它确定自己把时间算的极其准确,况且相比起南洪的修士,对方怎么可能更在意云河宗的人。 “……” 姬静熙并未回应,只是抬起了手掌。 顷刻间,天上那轮多出的弯月忽然就这么坠了下来,宛如一柄铡刀,直指青凤族长那修长的脖颈。 她收回了手掌,青凤则是浑身战栗着,发出了此生最尖锐的哀嚎。 月刃还未彻底落下,但好似双方都已经看清了结局。 突然间,姬静熙重新抬眸看了回去。 只见在月刃的下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袭暗金色的法袍,娇小的身影被笼罩其中,面容被兜帽所遮掩,看不清具体面容。 面对着落下的巨大月轮,连周遭的一切都模糊起来。 她却只是略微抬头,悬于青凤之上,然后朝着天幕轰出了一拳! 白嫩的手掌与那遮天蔽日的白色弯月撞在了一起。 犹如洪钟大吕般的轰鸣声响彻了整片水域,弯月倏然炸碎成了一片片清辉,让四周尽数被白芒所笼罩。 “呼。” 姬静熙注视着这道悄无声息出现的身影,以及对方的穿着打扮,想起了紫娴说过的事情。 她红唇轻启:“万妖殿?” “……”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安忆虽未回应,却是缓缓垂下双臂,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青天碧海间。 白衫拂动,暗金法袍席卷,两道身影遥遥相望。 “万妖殿,万妖殿……感谢殿主大人!救命之恩,小妖以死相报!” 青凤终于回过神来,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散,用力磕了两个响头,随即转身振翅便逃。 姬静熙平静看着青凤逃窜而去。 终于将目光投回了那娇小身影之上,抿了抿唇:“你们想杀的便杀,想救的便救,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 安忆仍旧沉默,她瞥了眼周围逐渐汇聚的清辉。 随即略微退后半步,化作流光掠起,那些清辉能凭空困住青凤族长的妖魂,却对这流光视若无睹,全然拦不住其分毫。 姬静熙握紧五指,却完全没办法像先前那样收拢对方的残余气息。 她盯着空荡荡的手掌,有些失神。 紫娴说的不错,这新入驻西洪的势力,其手段和神秘程度,恐怕都是远超自己等人的想象。 (本章完)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 第五百六十七章 对南洪不善的万妖殿 “昂——” 青凤族长哪里想过,它居然还能有死里逃生的机会。 前些日子让孩儿们四处搜寻消息,倒是也听闻了有那神秘势力的事情,又从祁七爷口中稍稍了解到了一些。 本来琉璃青凤一族就位于西洪偏僻高峰,很少会参与到争端中去,它并没有觉得此事和自己有太大关系。 可谁曾想到,首次看见万妖殿,对方便是从一尊天境强者手里救下了自己的性命! 青凤族长也不是初出茅庐之辈。 当然清楚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更何况是凶名远扬的万妖殿。 这群大妖必然是有所图谋。 可如今被姬静熙盯上,恐怕连祁七爷也救不了它,哪怕是给万妖殿为奴为仆,也总比丢了性命要好。 “嗬!嗬!” 青凤族长神情紧张,连带着呼吸都粗重了不少。 终于逃离了那天际月辉的笼罩,它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颇有些警惕的朝四周扫去。 就在这时,这头身形庞大的青凤却是瞬间怔住。 只见就在前方,一道颀长身影垂手悬立,墨衫染血,浓郁黑云飘荡间,青年似乎已经在此地等候了许久。 来者不善! 青凤心中生出了一抹浓郁凉意,本就精神紧绷到了极点,此刻径直高声惊叫道:“何人拦路!本座乃是万妖殿麾下,我殿殿主就在附近,还不快快滚开!” “……” 沈仪略微抬眸,忽然就想起了上次那头琉璃青凤,一见面就喊“我主”的事情。 这群凤妖的性格,倒是脉脉相承,比别的妖族懂事多了。 “这儿没你的事情,莫要自误!” 见墨衫青年沉默,青凤族长顿时壮了胆气,别的不说,万妖殿的凶名还是挺好用的,谁会不怕一群连无量道皇宗弟子都随意屠戮的疯子。 嗖—— 刹那间,有道流光从远处遁来。 轻飘飘的落在了青凤的头顶,化作一道娇小身影。 青凤刚想发怒,便是看见了暗金色的衣摆在眼前微微摇曳,眸子里瞬间多出几分谄媚,姿态甚至比在西龙宫时更低:“小妖恭迎殿主!多谢殿主救命之恩!” 这才多长时间,对方竟然连姬静熙都能随意打发掉,其实力之恐怖,怕是还要远超自己先前的想象。 在这般风雨飘荡之际,能傍上这么粗一颗大树,也算是不错的出路了。 然而青凤并没能等来头顶上的回应,心中忐忑,言辞不禁急躁了起来:“小妖愿意为殿主效犬马之劳!” 下一刻,暗金色法袍笼罩下的身影微微蹲下,将娇嫩的手掌按在了青凤的头顶。 这般细微的动作,便是让这头巨大的青凤毫无反抗之力的把修长脖颈垂了下去,它惊疑不定的抬起眼眸,满头大汗的盯着前方青年的鞋尖,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这……”它浑身微微发颤。 吼! 宽大的兜帽下,忽然涌现出一道虎啸,打断了青凤的话音! 在那虎啸中,青凤的妖魂挣扎着从身躯中被强行剥离了出来,然后于无形波纹中迅速溃散而去。 它视线中的最后一幕,乃是那娇小身影重新站直身躯,朝着前方青年恭敬的行了个礼。 【斩杀地境圆满琉璃青凤,总寿五十四万年,剩余寿元十七万年】 【剩余妖魔寿元:一百一十六万年】 “右手怎么了?” 沈仪随意收起青凤的尸首,朝着安忆投去目光。 他刚刚有注意到,这小虎妖按头的时候,罕见的用了左手。 “一点小伤。” 安忆轻轻捋起袖袍,露出了布满裂纹的右臂,轻声解释道:“她比我厉害很多,有些来不及,只能硬抗了。” 闻言,沈仪略微一怔。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对那位清月宗主的实力略感意外。 先前初见六宗长老之时,柳世谦长老的表现,还让人觉得清月宗乃是六宗末流来着。 “行,先回去疗养吧。” 沈仪收敛思绪,将安忆重新收回识海。 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毕竟南殿主已经确定了下来,每一头琉璃青凤都是尽量不要放过的,更何况是其中族长。 之前感应到了月辉,沈仪便是大概猜到这边发生了什么。 他要是开口找姬宗主讨要这头青凤,大概率也是能成的。 然而即便有黑云的加持,沈仪也很难和真正的天境强者比拼长时间赶路的速度,毕竟底蕴差的有点多,只能让安忆先行过来救下那头凤妖了。 南洪七子确实需要援助。 但就沈仪所看到的西洪局势,与其去向各大仙宗请援,不如向妖魔请,不仅效率更高,而且作用也更大些。 念及此处,他将许久未见的郁兰给放了出来。 “郁兰参见我主。” 玄凤魂,青凤身。 这位南殿主本就是不甘屈居人下的性格,否则又怎会渡的过病劫。 只是从上次斩杀青凤少主以后,主人就再也没有遇见过别的青凤,导致她一直停滞在白玉京层次,没成想刚刚轮到自己,便是如此丰厚的一份恩赐。 郁兰安静看着主人取出三头凤妖尸首,哪怕是极力稳固心神,青色羽衫下的指尖也是不由微微颤抖起来。 那两头白玉京的凤妖暂且不论,这位青凤族长可是实打实的地境圆满大妖。 这登天似的提升,恐怕也只有主人才能赐的出来了。 随着沈仪挥手,三具尸首瞬间化作血河将郁兰包裹了进去,在镇石提升的同时,他也没有闲着,开始凝聚妖魔本源。 并非每一尊镇石都能像安忆那般省钱的。 不过重塑一缕合道境大妖的妖魂,耗费可能会更多,还不如就喂给已经用顺手的玄凤。 镇石气息迅速暴涨。 从白玉京飞跃至合道境,一直到堪堪地境大圆满才停下。 而妖魂也需要同样的提升。 沈仪迅速喂入了二十七枚妖魔本源,终于是让郁兰重新有了动作。 青羽长裙包裹下的丰润身躯微微颤抖,她缓缓睁开眼眸,惊喜的看向了双掌,这般雄浑的妖力,若是凭她自己,估计此生无望。 “郁兰多谢我主恩赏!” “还没完。” 沈仪将安忆逼问出来的联系法诀传给了剩下三位殿主。 即便是其中最弱的柯十三,也是勉强踏入了地境门槛,让他们去对付真正的强者或许不顶用,但只是搜捕那群剩下的琉璃青凤族人,绝对是够了。 如果能在回南洪以前,让郁兰也突破至天境范畴,到时候不说能镇压南龙宫,毕竟南龙王确实强的有些过分,但只是想护住南阳宝地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谨遵我主法旨。” 三位殿主领了命令,化作流光朝周遭远遁而去。 待到他们彻底没了踪影。 沈仪这才朝前方看去,清澈的天际尽头,已经有隐隐涌现出了几分月辉。 那位姬宗主,竟然还在追寻青凤的气息。 沈仪可没有镇石那般好用的敛息手段,还能随时化作流光回归万妖殿,避免被月辉误伤,他老老实实的悬在空中。 不多时,一道熟悉倩影便是靠近了过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姬静熙老远就感受到了熟悉的味道,故此又加快了步伐,只是亲眼看见沈仪后,还是不免有些惊讶。 要知道,她从邓师兄那里得到对方安全的消息,起身重返云河宗,再到追杀青凤族长,至今不过数日时间而已。 沈仪刚和安廷风交完手,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再看这位年轻宗主,身上的血渍早已干涸,可周遭却是逸散着几分新鲜血气。 “正巧路过,感受到月华,就过来瞧瞧。”沈仪随口解释了一句。 “……” 姬静熙语滞瞬间,她分明是追寻青凤而来,但现在那头青凤的气息却是彻底消散在了天地间。 想起红袖曾经说过,沈宗主有些怪癖。对方这着急忙慌的模样,可不像是正巧路过。 这位清月宗主漂亮的脸庞上多出几分古怪:“它死了?” “死了。”沈仪点点头。 “所以邓师兄说,你斩杀了安廷风也是真的?”姬静熙抿了抿唇,突然又走近了几步。 “真的。”沈仪略微侧身,便是对上了那张近在咫尺的白嫩脸庞,不由下意识挑了挑眉:“……” “那么,你是不是认识我,我的意思是,在你离开南阳宝地之前就认识。” 姬静熙那双清澈眼眸中,没有了往日的清冷,而是充斥着认真。 她紧紧盯着沈仪的眼睛,不肯给对方丝毫移开目光的机会。 身为天境修士,姬静熙很确定自己没有那种转世重生的能力,哪怕提前布局也做不到。 但师兄弟间仍旧是抱有期待,毕竟当年秦师兄乃是天境圆满,或许在与仙人交手的过程中,突破至了道境,或许道境修士就能拥有这般玄奥的手段…… “不认识,没听说过。” 沈仪又不是蠢货,他很清楚这女人误会了什么,毕竟自己境界提升的速度,用常理实在是很难去解释。 他完全可以借着“秦师兄”这个身份,在掩饰面板的同时,还能要求南洪七子的宗主,特别是天境的这几位,去帮自己做很多事情。 但他连丝毫犹豫也无,便是摇头否认了对方的猜测。 这样做挺没意思的。 况且有了天境镇石相护,自己现在倒也不必事事都和他人解释了。 沈仪这般干脆利落的回应,倒是让姬静熙怔了下来,青年的眼眸是那般平静,哪怕极尽目力观察,也仅能寻到三两分极力掩饰的被冒犯到的忌惮和生疏。 “……” 姬静熙略微蹙眉,然后稍稍退后了一些,随即便是发现沈仪眼中的忌惮也是随之消散。 她有些无语的抿了抿唇:“你——” 果然,这小子就是觉得自己离他太近了。 这绝不可能是秦师兄该有的反应,若真是师兄,哪怕对方再怎么隐忍,也绝不可能对自己这个小师妹流露出这般神态。 “真的不是啊。” 姬静熙声如蚊蚋的感叹了一声,有些失落,不过已经有了十万年的心理准备,她倒也没有太过失态。 但很快,她便是重新看向了沈仪,若非秦师兄转世,那沈仪身上发生的种种玄妙之事,就只能归咎于他本身。 念及此处,这位清月宗主的心中也是不免生出了几分震撼。 世间修行竟然还可以如此这般。 与其说是南洪七子庇佑了对方一段时日,不如说是自己等人有幸见证了一尊真仙还未彻底成长起来的时日。 “呼。” 姬静熙调整了心绪,略有些紧张的朝附近看去。 人一旦有了牵挂,输不起了,胆气也会变少。 譬如现在,她就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让这位年轻宗主出现什么意外:“先跟我来,万妖殿就在附近,还想要保住那头青凤,如今你杀了它,却是得罪了万妖殿,不可多留。” 说罢,她径直牵着沈仪袖袍,带着他朝水域而去。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沈仪犹豫了一下,倒也没有拒绝。 他大概知道姬宗主想带自己去哪里,正巧先前走的匆促,西龙宫这地方,迟早是要走一遭的,先熟悉下地形也可以。 …… 西洪,玉山之颠。 华美深闺。 紫娴仍旧是坐在床榻间,只是衣衫略有些不整,神情也有些慵懒。 这是她刻意之举,为的就是别让静熙感觉那般生疏,回来的时候,能有种闺中姐妹闲聊家常的感觉。 呼吸间,紫娴便是感知到了那道心心念念的气息。 她赶忙稍稍坐直了身躯,挥袖推开了屋门,唇角噙着笑意:“你回来啦——” 龙妃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话音也是戛然而止。 “……” 姬静熙指尖抽搐了一下,本能将旁边的青年朝身后扯了扯。 紫娴深吸一口气,盯着那熟悉的面容。 完全不知道对方分明都说了要走,为何又突然回西洪来了,真是阴魂不散! 她收起笑容,扯了扯衣衫,遮住大片惹眼的白腻肌肤,皮笑肉不笑道:“请进。” 沈仪倒是没什么反应,缓步踏入了深闺。 他就是比较好奇。 上次见面时,这位龙妃还挺客气的,怎么这次却略微带着些不善。 不过……不善正好。 要是每头妖魔都对自己和蔼可亲,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沈某人的修行大道该让谁来走,总不能自己走吧。 “下次能不能注意点。” 姬静熙无奈低声提醒了一句,真的很费解,对方好歹是堪比天境的紫髯白龙,难道多感知一下门外有谁的功夫都没有么。 “你还说我呢。” 紫娴翻了个白眼,玩味道:“小静熙啊,小静熙,你是真的跟着你那几个师兄学坏了。” 换做以前,姬静熙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般举动的,不就是仗着有自己兜底,不怕消息传出去么。 还真别说,她也的确不可能看着这消息传出去。 “他们实在有些过分。” 姬静熙寻了个沈仪旁边的位置坐下,有自家宗主在旁边,紫娴总归得收敛些。 紫娴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特别是看着沈仪淡定的模样,突然气得有些牙痒痒,咬牙切齿低声吐槽了一句:“我倒是觉得你有些过分。” “对了,我遇见万妖殿了。”姬静熙认真看了过去。 “嗯?” 闻言,紫娴瞬间收起了玩闹之意,神情凝重了起来:“真有万妖殿?” 虽然这消息是她给姬静熙的,但其实也就是从老七手下人那里得来的传闻,听着真切,实际上也没亲眼见过。 “实力如何?” 闻言,姬静熙犹豫了一下,谨慎道:“不低,至少我拿她没办法,只不过她好像只是为了救那凤妖而来,并没有真的动手的意思,仅过了一招便走了。” “谁占上风?”紫娴蹙紧了眉头。 若是万妖殿真有天境大妖,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因为每个天境强者都不是蠢物,无缘无故的怎会去得罪无量道皇宗,只能证明它们真的很有底气。 “我动用了神通,她仅以妖躯抵抗,未能伤到她。”姬静熙眸光闪烁,接着道:“而且她想走便走,化作黑色流光遁去,我留她不住。” “……” 紫娴陷入沉吟,她突然想起了上次安廷风莫名疯癫的一幕,好像对方也是化作黑色流光遁走,最后更是祸水东引,将这把火烧到了南洪七子……也就是面前那可恶小子的身上。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万妖殿对你们不善,要小心些。” 紫娴终于忍着憋屈,朝着沈仪提醒了一声。 “多谢。” 沈仪轻点下颌,并未多言。 这两位天境强者的看法,实际上可以代表西洪大部分势力,连她们都摸不清万妖殿底细,那自己可以操作的空间就还有很多。 当然,除此之外,他不愿意多话的原因还有……沈仪总觉得清月宗主和龙妃间的关系怪怪的,他不太想参与进去。 “对了,那凤妖呢?”紫娴突然想起来什么。 既然万妖殿要保,那静熙岂不是吃了个闷亏。 “沈宗主替我解决了。”姬静熙略微垂眸。 果然,紫娴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脸色像吃了黄连般。 怪不得!怪不得这么快就回来了,合着这是想借自己的玉山,替这小子躲躲风头呢。 念及此处,紫娴指着自己的鼻尖:“看。” 姬静熙好奇看去:“看什么?” “看冤种。” 紫娴瞪了她一眼,闷闷不乐的挥袖! (本章完)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 第五百六十八章 办完你们,回南洪 一个个黑背蛟将接连登上玉山,送来一封封玉简,在桌上堆积如山。 偌大的西洪,哪怕龙王沉睡,照样拥有整整七位堪比合道境的龙子坐镇,但却让一个东边来的女人掌握了最重要的消息渠道。 玉山龙妃,名不虚传。 紫娴安静扫视着手中玉简,然后仔细挑出数枚,朝着姬静熙递了过去:“你看。” 话音间,她祭出气息催动玉简,便有圆镜似的一幕在深闺中涌现。 只见在某处人来人往的坊市内。 有身着青羽长衫的年轻人正踱步而行,神情悠然,下一刻,他便是毫无反应的被轰飞了出去。 在诸多修士惊骇不定的注视下,一道高大雄伟的身影自人群中走出,整个人被暗金色法袍笼罩,他缓步来到那年轻人面前,随即抬起了脚掌,不紧不慢的碾碎了对方的头颅。 从头到尾两者间没有任何交谈,更谈不上什么恩怨。 甚至在被轰飞之前,那年轻人还刻意避让了下这身材出奇伟岸的大汉。 浓郁的血腥味在坊市中弥漫开来。 那大汉稍稍俯身,从宽大袖袍中探出了一只布满鳞片的粗粝手爪,攥着年轻人的领口,将这具尸首拎起来,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坊市。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天际,坊市中这才爆发出了一道剧烈的尖叫! “有大妖!” 人群混乱的朝四周逃散,方才还密集的长街,瞬间变得空荡起来。 “……” 姬静熙侧眸和紫娴对视了一眼。 其他玉简中的场景也和这枚相差不多。 在一处仙宗的宝地之外,云雾缭绕,端得是安静祥和。 很快,尖锐且凄厉的凤鸣声打破了这片宁静。 原本空无一物的苍天间,忽然有数道巨影坠落而下,轰然砸在了护宗大阵上面! 却是数头华美的琉璃青凤,它们健硕的身躯上伤痕累累,近乎被血浆湿透,骇人的豁口触目惊心,隐约已经能看见内脏在跳动。 “昂!” 它们惊惧的朝天上看去,拼命扇动翅膀,荡起滚滚无形心焰,随即转身欲逃。 轰! 同样身披暗金色法袍的身影倏然落下,无视了那些心焰,长靴悍然塌在了青凤的心口,浩瀚巨力摧枯拉朽般的毁去了它的浑身骨骼,甚至将下方的护宗大阵都震出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在这般巨变之下。 整个仙宗寂静无声,哪怕是宗主都不敢出来多看一眼。 所幸那丰润身影并没有迁怒其余人的意思,目标极其明确,在迅速收割掉几头青凤性命后,便是挥手携着它们遮天蔽日的尸首,瞬间掠过长空消失在了原地。 最后一枚玉简中的那人则更加凶戾。 分明与前两者类似的打扮,出手便是臻至圆满的灵法,赫然不是妖魔,而是修士出身。 一道道刺眼的锋芒犹如漫天大雨,笼罩了视线所及之地,洗涤着浑浊的水域。 那群试图前往龙宫求救的青凤,浑身被锋芒贯穿,修长的青翎犹如枯枝断叶般被轰碎,转瞬间便是气绝身亡,凄惨的浮在暗红水域上面。 就在西龙宫眼皮子底下,做出这般凶残举动。 那身披暗金法袍的修士却是毫无忌惮,甚至临走前,还略微垂眸瞥了眼水下的龙宫,若非有兜帽遮蔽容颜,轻蔑之意简直已经写在了脸上。 “呼。” 紫娴吐气如兰,喃喃道:“有大妖,有修士,辨不清底细,如出一辙的狠辣果断,目的又如此明确,完全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这可不是好相与的对手。” 哪怕以她的境界,在交手时依然会流露出心里的情绪波动。 这群人却不怒不嗔,不喜不怨,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块块没有心的石头,又好似旁人手中的刀兵,除了杀戮以外,根本就没有属于它们自己的念头。 到底是何等存在,才能把这样一群强者汇聚在一起,并且教养成这般模样。 要知道,静熙遇见的那位天境还不在此列,谁知道这万妖殿藏着多少后手,若是现在表现出来的仅是冰山一角……那可就有些吓人了。 念及此处,就连紫娴都是颇感棘手起来。 本以为是浑水摸鱼的虾蛄,虚张声势,不值得大惊小怪,谁曾想是条过江猛龙。 而且这群凶徒好像是在短短时日内,已经摸清楚了洪泽的底细,终于不再隐藏,做事小心谨慎,而是开始展现出真正的面目,朝着这片水域亮出了它们的森森獠牙! “我更好奇的是,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姬静熙收回目光,低头沉吟起来:“先是想要救下青凤族长,转头却又这般凶残的屠戮它的同族,总不至于是因为没有救下来,所以单纯的发泄怒气?” “他们收服不了的东西,其他人也休想碰?” “……” 听着姬静熙无奈的玩笑话,紫娴怔了一下,随即笑道:“那只能期待最好别是这样,现在的洪泽,可受不起这般蛮横无理的势力过来搅局。” “现在的洪泽?”姬静熙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我们在做一件大事。”紫娴挑了挑眉,半开玩笑似的轻声道。 不过这也是她的心里话,东龙宫的谋划正在平稳的推进中,只要别来人搅局,剩下的只需交给时间就好。 没等姬静熙多问,紫娴立刻转移了话题,瞥向远处阖眸静坐的沈仪:“啧,他一直都这样吗?” 从入了玉山开始,对方就一直在沉思打坐。 对于这般境界的修士而言,哪里还用得上休息,更多的时间都是在感悟功法……但也得分个情况吧,像这般完全不肯浪费时间的,恨不得把每一分每一刻都用在修行上的,紫娴还是第一次见。 更何况,她们聊的还是万妖殿,得罪了如此凶徒,姓沈的小子竟还能这般坐得住,一副事不关己的淡定模样。 “我也不是很了解。” 姬静熙同样看了过去,目光在沈仪身上停留了片刻,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自家这位沈宗主,看上去年纪比红袖、元洲等道子都还要小的多,却已经承担起了一宗之主的职责,肩抗无数宝地生灵性命,虽令人欣慰,但也确实是自己师兄妹的失责。 就在这时,又一头妖兵候在门外,得到批准后,用妖力将一枚玉简给送了进来。 紫娴接过一看,轻轻嗯了声:“这位七爷又要搞什么幺蛾子,老老实实呆在他的宝殿不行,莫非是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罢了,若是和南洪有关,我到时候再告诉你。” “多谢。” 姬静熙感谢的点了点头。 两人却是没注意到,侧方的沈仪终于是睁开了双眸。 在玉山实在呆的无聊,岳天机和柯十三都不在身旁,强行推演功法也是单纯的浪费寿元,他只能稍稍花些妖寿,方便自己去熟悉那门新掌握的仙法。 玉山的消息很多,但对沈仪有用的却是寥寥无几。 就是那几位分殿主正在办事,他留在此地,也有洗清嫌疑的作用。 顺便也帮现在最强的依仗,那头小虎妖稍稍疗养一下。 而且光是坐着,便能看见妖魔寿元猛涨,其实还挺舒坦的。 【剩余妖魔寿元:两百六十七万年】 之所以这次让柯十三等人如此大张旗鼓。 沈仪有自己的考量在里面。 饭终究是要一口一口吃的,南龙宫的事情迫在眉睫,必须要优先解决。 不仅能提升柯十三的实力,也能省去一些后顾之忧。 只有这样,沈仪才有足够的精力来面对北洪那群仇家,总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无量道皇宗和岳家一直没有反应过来上面。 而且万妖殿已经镇在南龙宫上面。 那头南龙王上次就有了反应,沈仪也担心对方会将此事回禀给仙人,若是能找到机会除去这头龙王,再摸索到如何填补那枚大印的缺口,那就能执掌整片南洪水陆。 这绝对是个大杀招。 估计除了仙人以外,整个洪泽都没人能挡住如此浩瀚的天地气息。 当然,大概率只能用一次就会被仙人发现,然后再无藏身的机会,但沈仪可以不用,却还是想要尽量将其掌握。 如果要回南洪全力对付龙宫。 沈仪就不希望在这个时候,有别的势力参与进来捣乱,引起什么变数。 故此,他才让几位分殿主稍微嚣张一些,把万妖殿这个并不存在的名头打响,吸引住西洪众多势力,以及北洪那群仇家的视线。 先让他们去探查,去忌惮…… 待到自己解决完南洪的事情,再考虑别的。 抛开别的不谈,西洪最大的势力莫过于西龙宫,沈仪正巧不知道如何让镇石和他们结仇,没想到这就送上门来了。 安忆从青凤口中得到的消息。 安廷风能和琉璃青凤一族搞到一起,正是那位祁家七王爷在从中调和,对方如今有了动作,必然是收到消息后,又见万妖殿如此嚣张,受了刺激。 若是没猜错的话,对方大概率还得去万象阁走一遭,别忘了,柳长老可还在那儿呢,旁边就一个白玉京的乌俊护着。 想罢,沈仪收敛心神,开始唤回几位分殿主。 数日后。 他终于站起了身子,在两女错愕的注视中,客气道:“有些乏了,出去走走。” “在这种时候?你疯了是吧。” 紫娴虽自信,却并不自负,她可以强行从万妖殿手中保住这位南阳宗主,前提是在水中玉山,西龙宫之内,万妖殿真敢来袭杀,那就是强攻玉山,乃至于强攻西龙宫,所有的龙子无论心思如何,都得出面相助。 对方若是毫不在意的去外面乱晃,那可就是两回事了。 姬静熙沉默一瞬,伸手阻止了紫娴继续说下去,轻声温和道:“别走太远,早些回来,我们会有些担心。” 沈宗主的所作所为,还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对方虽然还未跻身天境,但绝不是一个需要呵护的小辈,而是心思缜密,完全不输于自己等人的南阳宗主。 “放心,很快。” 沈仪轻点下颌,迈步消失在了玉山。 只是给郁兰再次提升一下而已,花不了多长时间。 远离水域之后。 三道流光从天际掠来,没入沈仪的眉心,重新回到了万妖殿宝座之上。 同时将一枚收获满满的扳指交回了他的掌中。 其内近乎躺满了青凤一族所有修为在白玉京以上的族人,乍一看,数量已经超过了三十。 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两尊合道境的老妖,修为虽不及族长,但也相差不远。 都无需安忆出手,仅靠这三位殿主,便是在短短时间内,干脆利落的覆灭了一个体量比搬山宗更大的妖族势力。 也怪不得西洪诸多修士会感觉到恐慌。 沈仪也不墨迹,在安忆确定了周围没有旁人窥伺后,他径直将所有妖凤尸首化作血河朝眉心灌入进去。 “……” 柯十三和岳天机端坐宝座上,看似威严无比,实际上指尖都在发颤。 他俩无论是身世还是天资,哪样不比郁兰要强,在先前他俩合道境的时候,这位南殿主更是只有白玉京修为。 结果就因为对方的族人更懂事些,不对,甚至那都不是她的族人,差点忘了,这女人本质乃是一头玄凤。 对方这就一路横超自己两人,要跻身到那让人可望不可及的境界中去了。 果然。 随着血河再次汇入郁兰的身躯。 她丰润的身子紧紧贴在宝座之上,白皙脖颈都在略微颤抖,然而那双狭长眼眸当中,心火却是浓郁的近乎要淌了出来。 境界如竹节暴涨,直到她身躯渐渐灰暗了下去。 一抹崭新的气息在万妖殿中悍然肆虐开来! 沈仪熟稔的汇聚着妖魔本源,又是近二十枚喂养进去,终于是让这位西殿主再次活了过来。 【合道(灵):赤眼玄凤】 看着面板上的提示,沈仪略微有些感慨,或许是安忆来的太过容易,他还以为这么多妖魔本源下去,能让郁兰提升到仙级的。 “我主……” 郁兰嗓音沙哑,似是被心火灼热了身躯,她朝着识海外看来,眼中尽是尊崇感激。 “你们先去万象阁看看。” 沈仪转身看去,眸光如古井无波,很快便把目光收了回来,轻声道:“手脚干净些。” 若是有旁人在场,又恰好得知了此事的话,定然会被吓到浑身麻木。 在西洪这片水陆,竟然有人能如此轻描淡写的……宣判一尊龙子的死亡。 “谨遵我主法旨!” 柯十三跟了沈仪这么久,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手脚干净,那就是一个不留。 若非其余殿主也在场,他甚至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 身为五大殿主中,第一个渡劫成功的人,终于……终于他妈的轮到自己了。 西龙宫的叔叔们,十三可想死你们了!! 随着沈仪转身重新朝水域而去。 包括安忆在内,四道暗金色法袍笼罩下的身躯,皆是俯身行礼,随即倏然消失在了天幕尽头。 ------------ 第五百六十九章 殿主齐聚,高深莫测的万象阁 西洪水域,雄伟宝殿伫立,乃是属于祁家四王爷的住处。 殿外,寥寥数道身影匆匆御水而来。 为首者正是西龙宫老七,祁昭平。 相较于从前出行时的浩浩荡荡,这次他的阵仗极其简约,仅带了两位心腹,略显几分低调。 “快替本王爷通传四哥,我有要事相商。” 祁昭平垂手而立,眸光泛寒,神情间看不出喜怒。 唯有旁边的两位心腹妖将才知道,七爷方才在自家殿里发了多大的脾气。 身为西洪的主人,麾下却全被那该死的娘们儿把控着,乃至于安廷风和青凤族长都失踪多日了,自家七爷竟还被蒙在鼓里。 直到有人就在西龙宫头顶上,硬生生斩去了数头琉璃青凤的性命,祁昭平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那些青凤是把龙宫当做了倚仗,再准确点来说,是把他七王爷视为靠山。 然而它们就在靠山的地盘上,被人不留情面的屠戮殆尽。 祁昭平如何能不怒! 当然,更让他心里发慌的是,大哥一共就交代了自己几件事情,寻找那头黑熊还没个着落,他本来打算用安廷风和青凤归顺的事情来安慰大哥,于是赶忙朝南边传了信。 如今信是传到了,人没了! 祁昭平几乎已经能想到,大哥在得知此事后,会何等的暴怒。 不行……必须得拿出来个交代。 祁昭平心里明白,自家这些兄弟,要么和二哥蛇鼠一窝,试图抢夺大哥的太子之位,要么就是拿了那死娘们儿的好处。 相较之下,四哥算是比较中立的那个,而且实力也是强悍至极。 这也是祁昭平今日为何来此的原因。 终于,在两个黑背蛟将的带领下,祁昭平快步踏入了宝殿,一路来到主殿当中,当看见宝座上那位身着华服的玉角银龙之时,他想也不想的抱拳痛斥道:“四哥!咱们西龙宫的脸都快丢尽了!” 闻言,华服银龙仍旧靠坐,神情也并没有太多的波澜。 他略略扫了下方兄弟一眼,淡淡道:“到底是西龙宫的脸,还是你的脸?” “……” 闻言,祁昭平突然噎住。 祁昭阳收回目光,继续道:“你明知道龙宫不喜欢那群凤妖,嗅到它们的味道都犯恶心,却还是要和它们搅到一起,你和大哥是真的饿了。” “想拉拢这群凤妖,却又护不住它们,现在想起我来了。” 说到这里,祁昭阳稍稍一笑,露出尖锐龙牙,携着些许讥诮。 “四哥的意思是……” 被三言两语戳穿了心思,祁昭平越听越觉得臊得慌。 他强忍着心口怒气,神情阴暗不定,松开了抱拳的双掌:“弟弟明白了,四哥不愿帮忙,弟弟再去寻别的助力就是。” 说罢,他撒手转身便走。 祁昭阳漠然注视着兄弟离去,唇角的讥诮化作了鄙夷。 就这般心性,也敢参与到夺嫡之事当中去。 嗒,嗒。 在祁老七即将踏出大殿的时候,祁昭阳终于是指尖轻敲宝座扶手:“大哥和二哥的事情,我不想插手,但西洪的事情,本王也不能坐视不理,让人挑出毛病。” 他盯着祁老七的背影,缓缓坐直了身躯:“说说吧,关于那万妖殿,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四哥也听说了。” 祁昭平转过身来,听到这三个字,他眼眸中本能涌现怒意:“其实兄弟早就和他们打过交道,只是吃了个闷亏,觉得丢人,这才没脸向宫里回禀。” 祁昭阳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他当然知道老七之所以按下此事,绝不是因为什么丢人现眼,大概率是涉及到了大哥。 但就像他先前所说,身为老四,无论实力还是身份都不拔尖,他是真的没心思去掺和那些事情。 “其实说穿了,它们也没什么本事,我回来后仔细想了想,若是它们真有看起来那么强,再加上这嚣张跋扈的做事习惯,上次又怎么可能让我毫发无损的回来。” 祁昭平沉吟了一下,随即抬起眼眸。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如果说对方是忌惮西龙宫,那这次当着自己的面,斩杀琉璃青凤又算怎么回事。 “我有八成把握……” “我不想听你的推断。”祁家四王爷挥手打断了兄弟的话语,不留情面道:“我就想知道,它们有没有天境。” “差得远了。” 祁昭平笃定的摇摇头,哪怕自己再眼拙,地境和天境这般恐怖的区别,还是能分清楚的。 “知道了。” 祁昭阳点点头,随即站起了身子。 他张开双臂,立马有侍卫捧着甲胄而来,替他披挂上,银甲银披,再配上额头那对玉角,端的是英武难言。 “带路吧,去找它们谈谈。” “谈谈?”祁昭平蹙眉看去。 祁昭阳瞥了他一眼,迈步走下长阶,披挂哗哗作响。 神情间逐渐多出些许杀伐:“谈一谈……西洪的待客之道,龙宫并不排外,但是需分清主次,我们没有和他人分享这片水陆的习惯。” “想要踩着西龙宫的脸面往上爬,那就得做好跌的粉身碎骨的准备。” 一个个精锐大妖将笔直立在殿外,它们备好驾辇,又拴上两头数百丈长的黑背蛟龙,待到两位王爷落座,这才猛地一扯缰绳,两头大蛟顿时化作黑影朝水面掠走,好似杀气腾腾的乌云冲霄而去。 …… 西洪,万象阁。 大殿内,柳世谦安静的坐在主位上,看着空荡荡的下方怔怔出神。 没过多久,一道身披暗金色法袍的壮硕身影悄然出现在了殿口,它缓步穿行而过,来到次位坐下:“怎么了,合道了反而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有。” 柳世谦赶忙拱手。 他盯着自己的双掌,又陷入沉吟。 身为清月宗长老,活了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 白捡一座合道宝地,虽罕有,但也偶尔听闻过。 但不仅白捡宝地,还趁着前任宗主尸骸温热,气息尚存,在短短时日内侵占了此地……与其说是合道,不如说是夺舍。 修行大道艰苦难行。 但这相当于是给自己铺好了路的同时,还驼着自己往合道境一路狂奔,连亲自走的功夫都省下了,直到彻底跨过那道境界,柳世谦仍旧没能回过神来。 在合道踏入合道初期以后,虽有暗金色法袍遮蔽,但他隐隐发现这位前辈好似并没有自己先前猜测的那般强大。 却正因如此,柳世谦反而愈发心悸起来。 能随手赠自己一块宝地的存在,怎么可能被这般轻易的看穿,只能说明随着自己破境,才能真正体会到两者间的巨大差距。 沈宗主来西洪才一段时日,竟是结识了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势力。 对方又付出了什么代价,才为他柳某人换来了这块宝地? 每每念及此处,柳世谦便愈发小心谨慎,生怕说错半句话,给沈宗主惹去什么麻烦,坏了对方的谋划。 “还真是修为越高,胆子越小,书里诚不欺我。” 柳世谦心中感慨一句,流露出苦涩笑意。 他现在甚至开始怀念起在清月宗里闲翻书的日子。 就在这时,他腰间的道牌却是晃了两下。 其间传出了池阳长老慌乱的声音:“老柳,出事了!你这合道宝地被龙宫盯上了,来意看起来有些不善啊!” “……” 柳世谦浑身一滞,朝着旁边看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先前刚到万象阁的时候,他还见龙宫的大妖帮着修缮地砖来着,按照常理来说,应该和龙宫关系还不错才对。 乌俊也是听见了道牌中的声音,沉默坐在位置上,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奶奶的,它虽贵为万妖北殿的分殿主,但还是个小小的白玉京,主人不在,哪里知道如何应对龙宫。 只能赶忙在心中联系沈仪。 “等等!是祁家四王爷的座驾……妈的,天境大妖!” 池阳的嗓音突然颤抖起来,哪怕身为仙宗长老,仍旧是没忍住爆了粗口,可见其心中起伏有多剧烈。 “你先进来!” 柳世谦也来不及多想,赶忙打开护宗大阵,将留在外面掩护自己的池阳给接了进来。 他咽了咽喉咙,却发现旁边这位神秘存在哪怕是听见了祁家四王爷的名讳,照样稳如磐石,坐在位置上动也不动,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 这……这么坐得住吗。 柳世谦不愿给沈宗主丢人,哪怕浑身紧绷,也没有流露出丝毫惧色。 两人就这般安静的坐着。轰! 直到池阳奔走到大殿门口,还未来得及说话,便是感觉地动山摇,整个人踉跄的扶住大门,满脸惊惧的朝上方看去。 只见白云弥漫的青天之上,忽然如碎裂的琉璃,布满了恐怖的豁口,好似蛛网般蔓延至视线尽头。 而在那蛛网豁口的中心处,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截雪白的剑锋。 仅一剑,便是让护宗大阵垮塌大半! 这是何等的伟力! 池阳长老赶忙回望而来,随即脸上的呆滞愈发浓郁,只见面对这般恐怖的手段,殿中的两人却是一个比一个坐的安稳。 那身披大袍,辨不清真容的修士也就罢了。 老柳何时有了此等耐性,竟能做到面对天境大妖而临危不惧?! “咱们现在怎么办?”池阳赶忙走了进去。 “咳。” 柳世谦握紧扶手,他知道个屁的怎么办。 这般天差地别的境界鸿沟,哪怕自己把气息挤干了,也别想有什么转机。 念及此处,他只能将目光朝身旁的健硕身影投去:“……” 在两人的注视下,乌俊仍然一言不发。 “等等,这宝地该不会是你们从龙宫手里抢的吧?”池阳长老突然想起什么,惊愕抬头看去。 柳世谦也是沉默下来。 别说,按照他对沈宗主的了解,这种事情,对方不是干不出来。 话音还未落下,便被宗外传来的浩荡之音所打断。 “我想,本座现在应该有资格进来一叙了。” 哪怕两人是刚刚从南洪过来的,但光听着从容淡定的语气,只要不是傻子,就能推断出这话音主人的身份。 祁家四王爷,祁昭阳! “前辈。” 柳世谦站起身子,朝乌俊投去询问的目光。 他在白玉京时,被合道境大妖揽住了肩膀,都没有惊慌失态,更何况现在已经合道。 只是,无论如何,总不能这般干坐着。 在两人的注视下,乌俊终于缓缓抬起了眼眸,它透过殿门朝空中看去,漠然盯着那破开了天幕的剑锋,以及蛛网般的裂纹。 就在池阳长老还在猜测对方会如何回应的时候,耳畔却是响起了一道轻蔑的嗤笑。 暗金色法袍之下,话音中带着几分感叹。 “不长记性的臭虫。”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柳世谦和池阳长老皆是如遭雷击般的愣在了原地。 在西洪水陆,竟有人这般毫不遮掩的,称一头玉角银龙为“臭虫”。 这简直都不能称之为狂妄了,更像是不知死活,换了不知情的,还以为万象阁才是西洪真正的主人。 “老柳……你越混越出息了。” 池阳长老只感觉口干舌燥,忍不住朝旁边吐槽了一句。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来的时候两人还小心谨慎,生怕出什么意外,才过去多久,对方已经能和这种指着龙子鼻尖嘲讽的存在并肩而坐了。 “闭嘴。” 柳世谦低声斥了一句,随即便是看见那位前辈迈开了步子,不急不缓的走出大殿,然后掠出了万象宝地。 “这是要硬碰硬的意思?”池阳瞪大了眼睛,还未反应过来,却发现老柳犹豫了一下,竟是也跟了上去。 “嘿!你们别丢下我啊!” 池阳跺了跺脚,虽忌惮到了极点,但也知道若是拦不住这群龙宫大妖,即便自己躲在宝地内,也不过掩耳盗铃,难逃一死,只能无奈驾云腾空跟去。 万象阁外。 天际被两头硕大的黑背蛟龙所占据,在它们庞大骇人的身形笼罩下,整个宝地周围都是黯然失色。 但最惹人注目的,反倒是那两尊相对渺小的华美宝辇,特别是更靠近前方的那座。 祁昭阳慵懒靠坐其上,神情悠然,丝毫看不出他刚刚祭出兵刃,差点轰碎了万象阁的护宗大阵。 “……” 祁昭平移开目光,当然知道这是四哥在教训自己,告诉他西龙宫办事该是什么样子的。 想必是知道了自己上次让麾下帮忙修缮地砖的事情。 念及此处,他脸上涨红。 谁不想这般霸道,问题自己又不是天境强者,哪有那个实力轻松破阵。 罢了,在自家人面前丢脸也无妨,能把脸面从万妖殿手里找回来就行。 祁昭平调整着呼吸,随即同样威严的朝着下方俯瞰而去。 直到宗门内传出了那声嗤笑。 紧跟着一道刺耳的“臭虫”响彻了众妖耳畔。 “咳咳。” 祁昭平差点没被呛到,目光古怪的投向四哥,发现对方从容不迫的脸上,隐约多出了一丝尴尬。 这万妖殿……好像不止对自己一个人嚣张啊,还他妈挺一视同仁的。 没等七王爷想太多。 祁昭阳已经略微探手,唤回了那柄寒光刺目的宝剑。 他随意抖了个剑花,在这略微的动作下,却见下方涛涛水域忽然暴躁了起来,一望无际的碧波好似齐齐发出怒吼,连绵不休的卷起,似乎要吞没视线中的一切。 “找死。” 祁昭阳并指抚过剑身,直至指尖触及剑锋,他终于将眸光投向了下方的法阵。 正准备彻底破开这碍眼的大阵,他动作却微微一滞。 只见三道身影接连从法阵中掠出。 那两个满脸凝重的修士暂且忽略不计,祁昭阳紧紧盯着最前方身披大袍的健硕身影,很显然,先前那道讽刺就是出自对方的口中。 极尽目力之下,祁昭阳很快便是察觉到了异样,随即玩味的朝着自家兄弟看过去,唇角鄙夷更甚:“你上次,就是被这样一件破衣裳给吓退了?” “怎么可能!” 祁昭平赶忙反驳,着急解释道:“上次出来的可不是它,而是另外两个,我本想斩杀它们,只是比较谨慎,担心给宫里惹祸,这才打算查清楚再说。” “所以,你查清楚了吗?” 这句话并非是四王爷所问,而是来自下方。 乌俊缓步走至上次那块地砖处,用脚掌轻轻碾了碾,收到了主人的回应,它的笑声中多了几分狰狞。 刹那间,它抬头朝天际看去。 暗金色兜帽下,一双眼眸中洋溢着凶光:“上一次这里碎了,我主宽宏大量,许你补好便是,这次你碎了此地的法阵,又打算拿什么来补?” 被人突然揭短,祁老七脸色再次涨红,正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对方随意打断。 乌俊收起了笑声,嗓音忽然变得漠然起来:“罢了,就拿你们两条臭虫的贱命来填吧。”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就凭你?”祁昭阳错愕了一下,宛如听到了什么荒唐的笑话,手中的长剑都是微颤起来,这群装神弄鬼之辈,是不是靠着这招占了太多便宜,以至于敢拿在自己这尊天境龙族面前来使。 别说龙宫众妖,就连柳世谦和池阳都有些惊疑不定。 斩杀一头天境龙妖,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嘬。” 乌俊略微点了点头,朝着众妖后方看去。 随着它的目光,龙宫众妖疑惑回头,然后全都愣了原地。 只见在遥遥天穹尽头,一左一右,两道伟岸身形抱臂悬空,同样的暗金色法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们安静注视着此地,仿佛镇守着青天,断绝了所有的生路。 “就是它!上次就有它在!” 祁昭平瞬间反应了过来,猛地起身指向柯十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当下咆哮道:“还有一个矮子呢,它在哪里?莫非是见我四哥过来,不敢出面了?” 众妖攥紧刀柄,将锋芒对准了那两人。 唯有祁昭阳忽然沉默了下来,缓缓走出宝辇,略微抬眸看去。 只见在两尊宝辇的上方,不知何时悄然多出了两道身影。 一者丰润,一者娇小。 两人垂手而立,安静的站在宝辇上,好似鬼魅般无形,已经到了这般危险的距离,却连祁昭平这般堪比地境圆满的大妖都没有任何察觉。 祁昭阳深吸一口气,朝着自己宝辇上的娇小身影看去。 对方恰巧也投来了目光。 两者对视间,祁昭阳忽然感觉到了一抹深深的凉意从背心涌了上来。 (本章完)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 第五百七十章 万妖殿斩玉角龙 簌簌—— 突然出现的数道身影,让整个万象阁外都是陷入一片死寂。 柳世谦和池阳长老沉默不言的站着,哪怕极力掩饰内心惊讶,瞳孔仍旧是本能的微缩。 两人的修为其实看不穿那些被暗金法袍笼罩的存在,究竟实力如何,境界有多高深。 但光从气势来看,怎么倒像是他们寥寥数位围困了龙宫一般! “老柳,这些到底是什么人?”池阳长老咽了口唾沫,忍不住用道牌传音问道。 柳世谦缓缓闭眼,长吐一口气,坦白道:“我不知道。” 说实话,他除了比池阳多合道了一块宝地外,对于万象阁的了解一样知之甚少。 但这般场面,真的已经超出了他俩能够掺和的范畴,哪怕他已经跻身地境初期也同样如此。 无论如何,既然沈宗主放心让自己过来,总不可能害自己。 “……” 诸多龙宫水妖有些摸不清现在的状况。 它们跟着四王爷出巡,无论到哪里,不管对方是势力多大的仙宗或妖族,哪个不是对自己等人客客气气,满脸谄媚。 然而今日好似碰上了硬茬子,有些扎手的样子。 祁昭平带来的两位心腹大妖,此刻脸色逐渐古怪,愈发感觉眼前的一幕和上次过来时有些相像起来。 它们心底不禁腹诽了一句。 该不会上次离开时帮忙修缮地砖,今日走的时候还得帮忙补好护宗大阵吧? 本来只是吐槽之言,但下一刻,耳畔响起的话语却是让两位心腹大妖脸上的古怪神情瞬间浓郁了数倍。 “来谈谈吧。” 祁昭阳随手收起了宝剑,好似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绝口不提还要进万象阁的事情。 贵为西龙宫的四王爷,又身怀堪比天境的修为,他能凭心处置西洪九成九的事情,但其中绝不包括另一位天境强者……甚至是两位。 “啊?” 祁昭平还伸手指着柯十三,听到这句话,呆滞瞬间,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出来的时候还说什么要教教这群人规矩,结果到了以后,真就只是谈谈啊? 他憋屈的攥紧手掌,收回指尖,随后不甘的垂下了右臂。 连四哥都觉得棘手的麻烦,祁昭平哪里还敢多嘴。 很显然,自己的推断出现了问题,这所谓的万妖殿,实力恐怕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呼……” 池阳悄悄松了口气,随即好奇的朝前方张望过去。 不知为何,总感觉脊背都挺拔了许多。 能强行压得一条天境龙妖低头,还是西龙宫的王爷,虽然跟自己没啥关系,但能身临其境的体验一下,真的感觉好刺激。 可惜,若是没有仙人那件事,南洪七子估计也能这样欺负欺负南龙宫。 回头得劝劝老柳,此事了结后,还是先随自己回南洪吧。 合道宝地虽然香,但是这群贼龙可不是好相与的,今日丢了这么大的脸面,难保过了以后不会翻旧账。 就在这时,池阳长老却发现柳世谦的背影颤了颤。 “贵殿初来乍到,我西宫还未设宴欢迎,等诸位殿主抽出时间,本王定当摆下宴席,若是诸位的主上愿意出面,本王甚至可以请我父王赴宴,大家坐下来谈谈西洪的事情。” 祁昭阳定气沉神,脸上看不见丝毫尴尬。 能在夺嫡之事当中抽身,安安心心坐镇王爷殿的存在,这点气性还是不缺的。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又都是跻身天境的强者,修行不易,更加惜命,轻易不会生死搏杀。 如若万妖殿真有足够的底气,又怎么会不敢当面坐下来聊聊,无非就是些地盘和资源的事情,都可以商量,完全没必要把脸皮撕破。 “谈谈?”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乌俊低头抠弄着指甲,暗金法袍下方突然传出了一道刺耳的讥笑:“哈。” 它随意弹出一团并不存在的泥污,抬起头,嗓音嘶哑道:“你爹那头老臭虫,也配与我主共享一宴,你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 话音未落,在场众妖皆是脸色惨白,惊骇难言。 它们完全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在西洪这片水陆,敢于对老龙王口出狂言。 对方口中的主上,又到底是什么身份。 难不成这万妖殿乃是洪泽大仙培养的不成,否则怎会骄纵到这般令人无法理解的程度。 池阳长老也是明白了柳世谦身上的微颤是因为什么,对方已经在调动合道宝地的气息,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 祁昭阳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收到这样的回应,一时间整张脸都是抽搐了一下。 饶是以他的心性,也被这般不加掩饰的轻蔑给刺激到了怒意上头的程度。 然而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 那道丰润身影忽然猛的踏在了宝辇之上,整座车辇瞬间炸裂,让祁昭平猝不及防的朝下方坠去,他只来得及伸手攥住牵蛟的缰绳。 “吼!” 在那恐怖的力道下,身形庞大的黑背蛟哀嚎着被扯落下去,嘴角都是被径直撕裂开来。 刹那间,祁昭平化作了一条修长的玉角银龙,他仓皇朝上边扫一眼,便是看见了先前自己口中的那个“矮子”,以及低头俯瞰而来的郁兰。 就凭这一瞬间的接触,他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来不及嘶吼,身形便是震荡着欲要抽身而出。 硕大的银龙翻滚,搅动得山崩地裂,撞碎两座高崖,便是直直的朝着水域掠去。 于此同时,郁兰倏然探手。 白皙玉臂瞬间化作遮天蔽日的利爪,朝着下方擒拿而去! 那条玉角银龙骇然朝上方扫了一眼,只见锐爪如钩,上面覆满的细密鳞片泛着赤红,好似天罗地网般盖了下来,近乎将整个万象阁周围的山脉都是给笼罩了进去。 其间更是有汹涌却无形的炽炎升腾,好似将此地化作一片火海。 在巨大阴影的笼罩下。 祁昭平只感觉浑身燥热,仿佛要被蒸干了那般,他猛地竖起那枚玉角,妄图撕碎这天罗地网,同时爆发出一道凄厉之音:“四哥,救我!” 咔嚓—— 利爪迅速变化,化作恰好能扣住龙首的大小,在那森寒爪钩之下,银龙一族最引以为豪的玉角,竟是如同琉璃般碎裂而去。 爪尖死死刺入祁昭平的头颅,将其硬生生拽上半空。 硕大的龙躯疯狂挣扎,荡散了漫天云海,却宛如一条泥鳅被人逮住般无助。 猩红的龙血很快从头颅处溢出,沾满了那身漂亮的银鳞,在天幕中闪烁着光辉。 咔!咔!咔! 终于,那枚狰狞的龙首,双目圆瞪,然后整个被捏爆开来! 随着猩红血雨洒落,一头身份尊贵的龙子,便是这般荒谬的陨落在了西洪水陆之间。 感受着浓郁的腥味,所有人都是呆滞在了原地。    而早在郁兰出手之时,便已经做出了反应的祁昭阳,此刻却是死死盯着前方。 他拔剑劈去,而那剑锋却始终没能落下。 只因为有一只娇嫩小手,随意的握住了剑刃,能劈山裂海的长剑,却未能让那只手见红。 哪怕是亲兄弟的死,都没能让祁昭阳分神。 仅一个照面,他便是认清了自己身处于何等险境当中! 两者安静对视。 身下的水域却是躁动的愈发剧烈起来,滚滚波涛卷起,让整个天际都被水浪遮盖,化作了漆黑暗沉的模样。 当这骇人的大浪落下之时,甚至能完全将万象阁周遭所有的陆地覆没进去。 水浪中有雷霆闪烁,爆发出剧烈的轰鸣。 但安忆的眼中仅有那柄剑。 她面无表情的攥掌,随着一道微不可查的清脆声音,锋锐长剑上突然多出了一道裂纹,随即迅速扩散开来。 整柄长剑倏然崩碎在那娇嫩掌中。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安忆攥着碎片,好似看不见身后的恐怖巨浪拍来,她将目光投向满头大汗的祁昭阳。 刹那间,兜帽拂动,露出了那张乖巧的小脸。 然而这张人畜无害的脸上,一双竖瞳却是被月辉所占据,化作了纯粹的白色。 “吼——” 暗金色法袍下方,雄浑且暗红的妖力猛地震荡开来,让暗沉沉的天际瞬间化作了红霞铺就的模样,好似一记重拳,猛地轰碎了那遮天蔽日的巨浪,撕裂了其中的雷霆,让它们化作瓢泼大雨重新落回水域。 哗哗雨声中,让人心神巨震的虎啸声将祁昭阳整个笼罩了进去。 他松开剑柄,整个人踉跄退后,面目都是扭曲了起来,身上的银披银甲被虬起的肌肉所撕裂,伟岸身形瞬间化作了更加庞大的玉角银龙,直直朝着天上窜起。 祁昭阳能避,周围的诸多妖将可避不了。 面对一尊天境镇石的神通,这群仅仅白玉京修为的大妖,其状态比之先前安廷风面前的几位道子更加不如,乃至于都做不出肝胆俱裂间,妖魂已经是被虎啸彻底堙灭。 “还是西殿主知道心疼人啊。” 柯十三抱臂而立,心情愈发激动起来。 能跟着这群龙子出巡的亲随,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了些龙族血脉,甚至其中有不少就是“龙子龙孙”,只是血脉不够纯净,故此只能做个妖将。 看看安忆,再看看郁兰,祁昭平那么好一位亲叔叔,就被捏爆了脑袋,血洒漫天,多浪费。 “……” 岳天机倒是安静看着,毕竟主上现在是不可能去招惹北洪的。 哪怕是在北洪,一尊天境强者的陨落也是天大的事情,需要各方角力,甚至会引起整个洪泽局势的变动。 但在此刻,却是这般干脆利落。 只是可惜,他不能亲自参与进去,只能过过眼瘾。 “杀!” 祁昭阳显然是在虎啸声中红了眼,看着朝自己袭来的利爪,泛着赤红的细密爪麟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枚硕大的血符。 若是自己处理不当,或许那血符还会多出一枚。 念及此处,他悍然一爪拍了过去! 天境大妖,再加上龙宫血脉,妖躯强横的程度已经远超寻常修士的想象。 龙爪和禽爪重重的轰在了一起,肆虐的妖气瞬间荡向整个西洪! 这便是天境强者交手的余威! 相较于被轻易扣住头颅的祁昭平,身为兄长的祁昭阳明显胜了他不止一筹,竟是将那骇人的禽爪给强行按了回去。 汹涌心焰吞没了龙躯,他的头顶的玉角却是散发出莹莹光辉,护住了浑身麟甲。 “给本王死来!” 玉角银龙狠狠攥着禽爪,庞大身形将郁兰狠狠朝下方压去,随着一声凤唳,翎羽如翠玉,爪如金玉的巨大凤妖展露出了原本的身形,双翼横展间,何止数百丈。 两头凶煞的妖兽于空中角力。 身形下的阴影将整个万象宝地都笼罩了进去,忽明忽暗,好似天地发怒,有灭世之征兆。 “走吧。” 乌俊转身,突然揽住了柳世谦的肩膀,从容淡定的朝着万象阁内而去:“回去南洪以后,就当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放心,该是你的东西,谁也夺不走。” 这句话看似在提醒柳世谦,实则却是在警告旁边的池阳。 闻言,两位清月宗出身的长老皆是木然而行,将这件事彻底埋在心里。 很显然,这头天境的玉角银龙已经死定了。 别看他目前好像还占了上风,但别忘了……那娇小身影还没出手呢。 而且就在天际,还有两尊身着一样衣袍,境界实力大概率也相差不多的存在,还在安静的镇守着生路。 若是殿主都是同等层次的存在,再算上身边这位,那就是整整五位天境强者。 光是想想这个恐怖的数量,柳世谦和池阳便有种心悸之感。 说穿了,自己两人和这万妖殿间的关系,其实也没有多熟络,之所以是现在这般模样,全靠着沈宗主的关系。 但谁知道沈宗主和这群大妖达成了什么约定,这份关系又能持续多久。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若是真得罪了这群殿主,柳世谦笃定觉得,此事给南洪七子带来的灾祸,恐怕比得罪西龙宫还要可怕! 谨言慎行,总是没错的。 三人踏进法阵的刹那,身后传来了一道凄厉的龙啸。 “嗷——” 青天之上,娇小身影高高跃起,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用膝盖顶在玉角银龙的下颌上。 身形间的巨大差距,仿佛是蝼蚁伸臂,试图举起一头巨象。 轰!! 然而在那干脆利落的膝顶之下,整条长龙却是轰然抬头,然后倒翻了出去! 青凤趁机一爪撕碎了银龙的上腹,将灼灼心焰尽数灌入了进去。 祁昭阳嘶嚎着扭动身躯,龙尾如鞭,胡乱的拍打在青凤身上,每一记甩尾都能轰碎一座高峰。 安忆平静攥住了一把龙髯。 然后再次踏步掠出,将这条近千丈的大龙宛如破麻袋般倒甩出去,随后猛地踏在他的头顶,小臂悍然轰出,左右开弓,势如破竹的撞断了那两枚玉角。 在祁昭阳的龙啸声中。 她运起妖力,祭出两枚龙角,其中一枚死死的钉住了这头银龙的七寸,随即环抱着另一枚龙角,好似劈天的大刀,顺着龙脊一路划下! 径直破开了祁昭阳的皮肉,皮开肉绽,好似肉花盛开,露出那森白的龙骨。 “我收回刚刚那句话。” 柯十三满脸心疼的松开了双臂,紧跟着便是看见安忆猛地落在了龙骨之上,然后抬起了拳头。 她一路滑下,拳如骤雨! 轰!轰!轰! 拳声如雷鸣炸响,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每一拳下去,都是狠厉的砸断一截骨骼。 待到她落至龙尾,整条玉角银龙已经是没了生息,软塌塌的朝着水域坠去! (本章完)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 第五百七十一章 你祁老大画的饼都被谁吃了? “这是什么情况?” 驾云升空,姬静熙感受着天地气息的强烈波澜,有些惊讶的朝四周看去。 同为天境修为,她和紫娴早就察觉到了异样,但短短时间内,这气息的变化竟是到了震动整个西洪的程度,这就不只是有天境强者在交手那么简单了。 他们在拼命! 这显而易见的事情,自然不是姬静熙想问的东西,她真正想问的是原因,以及两边分别是谁。 要知道,修士也是人,不可能无中生有,想要在境界上有所建树,一路上必不可少的要消耗大量的天材地宝,化为己身之伟力。 这也就意味着,特别是天境强者,每一位的身后都肯定有个庞大且体系完整的势力,以及数不清的附庸在进行供养。 他的每一次出手,都必须要考虑到这些供养者的生死存亡。 任性妄为的人,很少能得到支持,就好像诸多仙宗对道子的考验一样,需得先证明自己有承接宝地生灵性命之责的担当,才有真正接过这块宝地的机会。 似李玄庆那样的终究是少数。 那么两尊天境强者的生死搏杀,必然是有不可调和的矛盾,而且已经到了拖不下去的地步,绝不可能毫无征兆。 “……” 但此刻,面对姬静熙的问话,紫娴脸上却尽是茫然。 她搜罗了西洪近七成的消息,却从未在其中发现有这般迹象的“矛盾”。 况且,从这气息来判断。 其中一边还是祁昭阳,那位西龙宫四王爷。 对方不争不抢,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再加上不错的实力,颇有些超然俗世的味道,如何能与人起这般大的恩怨。 “不行,我得去看看。” 紫娴迅速取出海螺,虽神情不变,但姬静熙却还是从她的嗓音中,察觉到了对方罕见的慌乱。 “……” 姬静熙略微叹息,隐约知道了是什么情况。 虽不清楚东龙宫的目的是什么,但东龙王派紫娴过来,定然是想要掌握西龙宫大权。 西洪的天境强者,其中有大半都是这群龙子,估计今日动手的就有其中之一。 若是真的有龙子陨落,西龙王大概率会苏醒过来,重新执掌西洪事务,至少要帮它亲儿子把仇报了。 这也就意味着紫娴做出的所有努力,或许就此功亏一篑。 南洪七子在西洪并没有什么信得过的倚仗,紫娴肯定算是一位,如果对方好不容易积攒下的家底被西龙王收回,那七子在西洪就真的没有了任何获取消息的渠道。 “一起去吧,你在我身旁,我会更放心些。” 姬静熙转身朝着沈仪看去,平日归平日,涉及到天境强者间的厮杀,她还是忍不住又拿出了长辈看护晚辈的姿态。 “好。” 沈仪轻点下颌,看了看面板上涌现的诸多提示,眸光落在了其中最显眼的一条上面。 【斩杀天境玉角银龙,总寿七十一万年,剩余寿元三十二万年,吸收完毕】 总共近三十条面板提示,在沈仪打算离开西洪之际,让他的底蕴再次攀上了一个新的高峰。 【剩余妖魔寿元:五百零一万年】 不愧全是龙子手下的精锐。 除去先前的两百六十多万年不算,光是这一波,就顶得上琉璃青凤全族。 有这笔横财入手,待到几位分殿主归来,沈仪回南洪的底气也足了不少。 唯一让他有些失望的是,面板上仍旧没有出现新的东西……难道说当初在万妖殿笼罩南龙宫时,宝座上缺的那枚大印,并非是用妖寿汇聚的? 还是说这么恐怖的妖寿,仍旧不够汇聚出那枚小小的印章。 若是后者的话……连沈仪心里都是不免咯噔了一声。 数遍整个洪泽,能有几个堪比琉璃青凤、皓月霜虎这般的大妖族,原本觉得富足无比的宝地外面,在这骇人的妖寿需求下面,此刻竟也是显得有些窘迫起来。 哪怕自己真能凑足那么多,仙人莫非是瞎子不成,就眼睁睁看着自己把他的洪泽扫荡一空? “呼。” 沈仪调整心绪,将心思放在眼前的事情上面。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两头玉角银龙确实已经杀了,但收尾的事情也不可大意,妖寿虽多,也得有命来花才行。 念及此处,他将眸光投向了前方的紫娴。 此刻,这位大名鼎鼎的玉山龙妃,正神情凝重的调动着麾下,看似平静的水域之下,在短短时间内,大半个西龙宫的眼线都是运作了起来。 偌大的西洪水陆,再加上天境强者交手的气息覆盖本就广阔无比,想要快人一步找到具体的位置,其实并非易事。 哪怕是以紫娴对西洪的掌控,眸中也是涌现几分焦急。 “……” 沈仪略微挑眉,朝着天际看去,浑身气息忽然凛冽了许多。 见状,两女稍稍错愕,随之一起看去。 然后眼瞳便是微缩起来。 只见整整四道漆黑流光,悠然的掠过天际,朝着北边而去。 “万妖殿。” 姬静熙倏然和紫娴对视了一眼,皆是亲眼看见过类似的遁法,换做先前的时候,即便以她们的实力也留不住这黑光。 但此刻,却是连沈仪都能捕捉到它们的踪迹,足矣见得这群妖魔有多放松和嚣张,压根没想过隐瞒踪迹。 直到黑光彻底消失在前往北洪的云端。 沈仪这才重新收敛了气息,略微蹙眉,侧眸朝着黑光来的方向看去。 “那是万象阁的方向。” 紫娴发现这位小沈宗主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心思倒是敏锐,竟是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果然,又是这群孽畜!” 身为玉山龙妃,她很少有这般失态的时候,现在却是气得牙痒痒。 她倒是知道这群妖魔行事狠辣,但从未想过,它们竟然敢对西龙宫的天境龙子下手,而且还得逞了! 近乎毁去了自己的大计! “跟我来。” 紫娴于前方带路,并没有浪费力气去留那些黑光,连姬静熙都做不到,她俩修为相仿,结局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很快,在这位玉山龙妃的带领下。 三人很快便是来到了一处触目惊心的残垣断壁间,浑浊水波中还残留着些许新鲜的血味,荡漾间,泛起丝丝暗红。 整个万象阁宝地,护宗大阵都是被天境强者交手的余波所震碎,那雄伟的迎客台,此刻更是早就化作了废墟一片,甚至已经让人能隐约看见宝地的内部。 内门中竟是连半个生灵都没有,显得无比凄凉。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姬静熙闭上了眼眸,她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倒是不至于心生什么仁慈,何况万象阁本身就和南洪七子结怨,即便今日不遭灭门,七子也不可能放过这群人。 她只是触景生情,略有些感慨罢了。 大概已经能想到,那位万象阁宗主突然发现宗外多了两头大妖厮杀,哪怕使出献祭手段,最终也没能在余波下守住自己的宗门。 “内门之外,还有诸多宝地生灵……” 姬静熙朝着紫娴看去。 “我知道,就算没有这些,我也得把此地先看管起来。” 紫娴同样叹口气,认清了现实。 以紫髯白龙一族的天赋,她很清楚的感知到了这片水域当中,仅有龙宫人的血,没有半点其余的味道。 也就是说,万妖殿斩杀祁昭阳,甚至连负伤的代价都未曾付出。    这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能力,必须先安抚住西龙宫,然后迅速找父王帮忙才行。 她是真的没想到,东龙宫谋划了整整十万年的计策,最后会在一个莫名其妙窜出来的势力手下出问题。 话音落下。 沈仪悄然收回了目光,他之所以把紫娴带过来,为的就是这句话而已。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乌俊将柳世谦带回了南洪,可这宝地却是带不走的,避免其中生灵被龙宫迁怒,就需要有个人出面牵扯一下。 别说……怪不得先前仙人洞的时候,无双宗主要找那紫兰闲聊几句。 这群紫髯白龙,还真挺好用的。 “我就不多留你了。” 紫娴转身看向姬静熙,哪怕心中不舍,但她也能分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想要替南洪七子复仇,替这十万年枉死的生灵出口气,避免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洪泽必须换一个真正管事的仙人来庇佑。 而不是一个因为犯了错被分配边疆,满脑子只想着怎么回天上升官发财的二世祖。 洪泽大仙的心思根本不在洪泽,对这片水陆毫无怜悯,准确的说,他的眼里压根就没有这片水陆,否则又怎么会吃仙庭的空饷,压根不带别的仙官下来。 把那些本该用来养活仙官的俸禄,拿来作为诸多势力讨好他,取乐于他以后的赐下的恩赏。 空有白犀仙印,却无执印的德行。 “你多加小心。” 姬静熙轻轻点头,随即又认真添了一句:“如果需要帮忙,南洪七子并非忘恩负义之辈。” “先顾好你们自己吧。”紫娴略带愧疚摇头,若是西龙王真的重回龙宫,仅凭她一人,可没有余力再庇护南洪。 “不过,西龙宫现在估计也没空去管南洪的事情了。” 说罢,她又抬起头,闷闷的瞥了沈仪一眼,压低声音道::“你自己也小心些,南阳宗可不出好人。” “……” 沈仪移开目光,全当没听见。 他并不想掺和到这位古怪龙妃的争风吃醋当中去。 “又胡说。” 姬静熙嗔怪的瞪了紫娴一样,两人本可以成为最亲密的姐妹,对方却总是想要将这关系更进一步,端的是让人头疼。 她抬手与紫娴道别,随即又重新取出一条宝船,带着沈仪朝南洪归去。 …… “你方才,好像有些紧张。” “还行,忍忍就过去了。” 精致却素净的清月宝船掠过广阔水域,两道高挑身影并肩立于船头。 姬静熙看着周遭逐渐熟悉起来的景色,无奈笑道:“现在知道怕了,惹事的时候怎么不多考虑一下。” 她很少会看见沈宗主露出先前那般警惕的姿态。 不过别说是沈仪,就连她现在也是对那万妖殿忌惮无比。 当初那头青凤,即便要杀,也该由她来出手的,在见识了这样狠辣的一幕后,怎能让人不担心这位年轻的宗主。 “先回宗门吧。” 沈仪径直掠过了这个话题,他发现清月宗主的心思确实要比其他人敏锐,说多了容易被看出来些什么。 倒不是信不过这位前辈,只是对方与东龙宫交情过深,关于万妖殿的事情,也确实没那个必要让盟宗们知道。 “嗯。” 姬静熙也收回了眸光,她本就不是一个特别善谈的人。 闭眼略微感受了一下水下的动静,她眉尖微微蹙起:“都把眼线派到这里来了,它们好似真的有些急了。” 跨过那条线,重新回到南洪水陆。 在海螺的传讯下,消息很快便是传回了南龙宫内。 “祁兄,他们现在可都回来了,你的人呢?” 头戴冕旒宝冠,身着华服的龙妖亲自斟上一杯美酒,可谓是给足了对方脸面,但随即并指轻轻将酒杯推过去的举动,却是流露出轻微的不满。 说的是真切无比,又是培养了多年的心腹,皆是合道境的存在,随时可以赴死。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不说对付南洪七子,拿来骚扰宝花宗那些势力肯定是没问题的,绝对能给南洪七子造成不小的烦恼。 结果到现在,什么熊妖蝠妖,反正南龙宫是一个没看见。 后面又说什么天境的霜虎,诸多合道圆满的青凤大妖……柯家太子光是吃对方的饼都快吃撑了。 在方桌的对面。 “嗬。” 同样年迈的玉角银龙缓缓抬起了眼眸,盯着面前的酒盏,哪怕极力掩饰,瞳孔中也是涌现了几分怒火。 他刚到南洪之时,哪怕表现得再颓废,再慵懒,南龙宫也不敢对他有丝毫的不敬。 因为众人心中清楚,这头表面上被龙妃架空的窝囊废,实际上气性远超旁人的想象。 但此刻,他哪怕表现出了怒意,柯家太子仍旧是安静的等待着回复。 到底是胡吹大气的窝囊废还是隐忍多年的未来西宫太子,这事情现在有待商榷。 一个人也喊不过来的隐忍?那有什么意义。 “老七啊老七。” 祁家老大闭上了眼睛,神情间隐约多出几分暴戾。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最信得过的兄弟,竟然能把事情办成这样。 收敛心神,他再次朝着西洪发出一封密信。 随即探出尖锐龙爪,端起了那枚酒盏,一饮而尽,随后长舒一口气,重新睁开眼眸,嗓音沙哑道:“本王的人,无需你来操心,该他们出面办事的时候,总不会让你南龙宫失望便是。” “想打,那就打。” 随着咔嚓咔嚓的脆响,那枚酒盏在祁家老大的掌中化作碎片。 他一双眼眸中凶光毕露:“现在就可以打!” “……” 柯家太子略微移开视线,敷衍道:“那倒也是,算上祁兄,以及我那刚刚突破的兄弟,三对三,优势在我南龙宫。” 虽天境强者的数量相同,但南龙宫最大的优势,便是这片水域,一旦启动那沉寂了漫长岁月的诸多阵法,寻常修士根本没有伤到他们根基的能力。 相反,龙宫却可以肆无忌惮的屠戮那些仙宗,以及他们的附庸。 “不过还是寻个缘由,再试探一下比较好。” “嗯?怎么没把你爹算上,我记得南龙王好像近日才出来过一次。” 祁老大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柯家太子瞥了他一眼,笑了笑,并没有回应。 “原来如此。” 祁昭义重新慵懒的靠回了宝座上,自嘲一笑:“我这还在寻思着怎么坐稳太子之位,你已经考虑上了如何向你父王证明你有接管龙窟的能力了,这是等太久,有些急了啊。” 话音落下,他打了个哈欠:“说说吧,什么缘由。” 闻言,柯家太子替自己斟了一杯酒,淡淡道:“若是没记错的话,南龙宫还约了那七子的某位宗主赴宴,既然他已经回来了,那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定下了吧。” (本章完)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 请假条 请假一天,顺便整理下南洪剧情怎么收尾,增加主角个人的提升剧情。 PS:删请假条只是为了不影响后面读者的阅读体验。 本月请假天数:3(5日、19日、29日) ------------ 第五百七十三章 重归南阳,龙宫来请 山峰陡峭入云,形似白玉的平台宽阔,其上有南阳浮雕悬立。 类似的地方共有七处,偏居南洪一隅。 诸多修士来往匆匆,和先前相比,神情间少了几分从容,多出些许严肃。 时至今日,哪怕人人都能看出气氛的变化,但南龙宫仍旧没有和七子间产生什么正面的冲突。 然而,除去仙宗以外的那些附庸势力,无论是靠着什么谋生的,都察觉到世道愈发艰难起来,水下的龙宫妖兵越来越难打发,门人发生意外的次数也逐渐频繁。 很显然,南龙宫不仅要断了七子的供养,更是要封锁这些仙宗的耳目。 把南洪七宗真正的重新逼回角落里! 道子们归宗时带回的消息并不算好,虽有收获,但仍旧没有从西洪请来足矣决定局势的强者,反而让人看清了西龙宫的态度。 据说西边那群玉角银龙,竟是敢于勾结万象阁设局伏杀南洪道子,全然是一副不死不休的做法。 若是两座龙宫联手杀来,南洪七子即便只是固守一地,也必然要付出惨重代价。 南龙宫这般温水煮蛙,钝刀割肉的举动,就连他们这些普通长老和弟子都能看明白,宗主和道子们又如何不清楚。 动手是肯定要动手的,只是还在等一个时机罢了。 在等—— 不少修士抬头看去,皆是看见了清月宗主的宝船自天际掠来,船头处两道身影并肩而立。 除了清月宗主以外,旁边还有一位,是那莫名让诸多道子都心悦诚服的南阳宗主。 “回来了!” 一时间,无论地位高低,但凡是看见了这条宝船的,诸多修士皆是俯身行礼,恭迎宗主归来。 随着宝船掠走。 他们逐一起身,心思各异的对视而去。 如今这两位从西洪归来,七宗巨擘齐聚,面对南龙宫的咄咄逼人,势必是要拿出一个态度的。 到底是议和,还是重拾仙宗威严,或许很快就会有答案。 “……” 天剑宗大殿内,殿门紧闭。 平日里身为宗门领袖的道子们,此刻却是安安静静的候在两侧,听着姬师叔述说在玉山的见闻。 “陨落了一位天境龙子?”碧海宗主诧异的看过去,随即沉思道:“那不出几月,祁家老大必然是要被抽调回去的。” 说实在的,如非南龙宫突然发疯,七子其实没有重新出山的打算。 本就不够充沛的底蕴,在十万年中不增反减,又单薄了许多。 主要是……出山的目的是什么。 重新做回洪泽的顶级势力? 哪怕是南洪七子如今仅存的实力,只要愿意站出来,不说再次和东龙宫、无量道皇宗这些大势力比肩,至少不会输于西龙宫和岳家之流。 只要心够狠,敢打敢拼。 在北洪或者东洪占下几块合道宝地,供弟子门人,以及那些附庸势力们休养生息,绝对比现在的情况好无数倍。 但问题是,当初“禁足”南洪七子的,其实是东龙王。 那尊龙王借着紫菱的名义,从仙人手中护住了七子,没有让仙威迁怒到剩余六宗。 毕竟洪泽仙人也吃不准已经上了天的紫菱,是否还在意洪泽的这群族人……大抵是在意的,毕竟天上太过孤寂,时间长了,总是忍不住想念曾经的亲情。 他辛辛苦苦才将紫菱送了上去,自然不可能为了区区六个宗门,冒着要和紫菱翻脸的风险,哪怕仅有一丝可能也犯不上。 这才有了如今的情形。 若是南洪七子主动出去,那就是打破了这个约定,到时候不说洪泽大仙会如何,那群想方设法谄媚仙人的狗腿子们,是肯定不介意对自己这群南洪修士动手,讨得大仙一笑的。 所以目前的状态,其实就是整个洪泽势力,留给七子最后的脸面,而且这份“温和相待”更多还是看在东龙宫的份上。 既然祁老大要被调回去,那只要稳到那个时候,南洪的这场纷争似乎就要这般儿戏的结束了。 毕竟就算柯家太子再怎么发疯,也绝对不会认为仅凭他南龙宫,真能和七子相抗衡。 那头老龙王若是离了龙窟,可没有镇压群雄的实力。 “……”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就连剩下的诸多宗主,也是略有些恍惚的收回了目光。 似凌云和无双宗的宗主,微不可查的吐了口气。 灵岳宗主沉默不言。 但像那天剑宗主,虽同样收回了眸光,眼睛里却还是掠过了一丝淡淡的失望。 身为南洪七子的那柄剑,他接过宝地的使命,就是为南洪七子斩去一切拦路者,使南阳大日能安然映照这片水陆。 如今这柄剑愈发锋利,却似乎再无出鞘的机会。 对于叶鹫而言,这无疑也是种悲哀。 “我还有点事情,要先回宗一趟。” 沈仪缓缓起身,有些不太习惯这种坐在一起闲聊的举动,对于这些宗主的漫长寿元而言,哪怕枯坐个数十年,也就是弹指一瞬的事情,但对沈仪来说,真的有些无聊。 他取出一枚玉简,放在了旁边叶鹫的桌上。 随即便是拱手道别,迈步离开了大殿。 “怎的出去一趟,回来还是这般生疏。” 邓湘君好奇的朝姬静熙看去,沈仪当时着急忙慌的离去,最后却是和姬师妹一同归来,他本以为两人的关系还不错。 没等对方回答,他又朝着桌上玉简看去:“这又是何物?” 叶鹫拿起来扫了眼,随即蹙眉:“联系搬山宗主的传讯法宝?怎么,那搬山宗还真打算跟着咱们去和龙宫拼死拼活?”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笑。 跟着南洪七子混,那真是只有挨打的份,没有吃肉的机会。 然而姬静熙却是侧眸看了过去:“那位黄道友说了,搬山两大宝地所有修士,包括他自己和分宗主在内,任凭沈宗主差遣。” “……” 此言一出,大殿内迅速陷入沉默。 叶鹫的笑容还未褪去,再看向手中玉简时,突然觉得烫手了几分。 搬山宗主在他面前,当然算不得什么强者。 但把身家性命尽数托付给旁人的举动,却是蕴藏着连他都感觉到心悸的信任。 哪怕沈仪是那黄道友失散多年的亲爹,都不可能让一尊宗主做出这般决定。 修为较低,且和沈仪没有太多交集的凌云宗主和碧海宗主,此刻更是神情愕然。 别忘了,姬师妹可没说人家任凭南洪七子差遣,而是单独提了沈仪,说明这事儿跟七子没关系,就是人家南阳宗主的面子。 怎么……怎么一个别宗的修士,竟是比他们这些盟宗人更信得过沈仪。 “呼。” 叶鹫长出一口气,举起那枚玉简,尝试问道:“那就打?” 其余几位宗主脸色古怪的看了过去。 哪怕搬山宗这举动确实骇人,但即便再算这两位地境修士,顶多能让七子在面对龙宫的阴招时多几分从容,可不足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我随便问问罢了。” 叶鹫收回了那枚玉简,相较于搬山宗,他之所以问出这句话,其实更大的原因,在沈仪本身。 能让合道境修士如此信任,这小子定有不凡之处。 而且对方为何单单把玉简给了自己,而不是其他几位宗主。 说不准这位沈宗主,想法跟自己更接近? …… 南阳宝地。 李清风和玄庆早就立在祖师殿前迎接,都无需用眼睛去看,在合道以后,那袭墨衫踏入宝地的瞬间,连整片天地都在为之庆贺。 “回来了。” 玄庆感受着天地气息的变化,恭恭敬敬朝着天际施弟子礼。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两人虽境界稍低,却是分别承担着道子和大长老的职责,将整个宝地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么忙啊……我还想跟宗主回禀一下,其他盟宗这段日子对咱们的照顾。” 李清风虽察觉不到气息变化,但也能从玄庆前辈的举动中,判断出宗主已经离去。 目前的南阳宗还没有庇护附庸的余力,就连自保都要靠着盟宗帮忙。 犹记的当初宗主刚刚返虚之时,还能带着自己出宗“赴宴”,随着对方境界越来越高,整个宝地中好像再无人能跟上宗主的步伐。 不过,好像除了宗主以外,其余人的日子都是愈发平静起来。 在洪泽水陆,平静这种东西,乃是每个修士的奢望,每个人都知道,这份平静是如何得来的。 “宗主心里清楚,也绝不会亏待盟宗。” 玄庆转身回了祖师殿,他或许是七子修士中最了解沈仪的人,对方甚至抱有要为了自己与仙人交恶的念头,师叔们如今付出的这点东西,大概会是他们此生最划算的一笔买卖。 “……” 沈仪来到最熟悉的那座山峰,略微怔了下。 只见原本空荡的山头,不知何时竟是多出了一座雄伟的宝殿,四周清净空荡,殿内飘荡着缕缕青烟,让人心神宁静。 仅有几个续香弟子,在看见沈仪后,强行按捺住情绪间的激动,恭敬行礼,然后再不敢打扰,整齐的退出了修行大殿。 和这些弟子相比,最后那道素洁的墨色长衫身影,脸上并没有太多看见传闻中存在的震撼,反而蕴着浓浓的追忆。 “不去修行,来这儿添香?” 沈仪罕见的止住了他的匆忙步伐,稍稍停留了片刻。 “回禀……” 墨衫女子尊敬拱手,话音未落,便是看见了沈仪稍稍的挑眉。 她抿抿唇,眼中多出几分温暖笑意,随即缓缓垂下了双掌,虽神情细节间仍旧有些局促,但垂手而立的模样,仍旧有了当初溪台山初见时的洒脱。 “有在刻苦修行,但想你的时候,也忍不住过来看看。” 虽是化神境弟子,面对着地境大圆满的宗主,中间可谓隔着天地鸿沟,但只要沈仪允许,她便还是那个沉默寡言,却从不畏惧直抒胸臆的姜秋澜。 “……” 沈仪沉吟瞬间,从腕上取下了一枚金镯。 见状,姑娘稍稍退后一步,然后摇了摇头,并未说什么推辞之言,只是噙着笑意,犹豫片刻,问出了那句特别想问,却迟迟没有机会的话语。 她认真的看过去:“你还好吗?” “还行。”沈仪轻点下颌。 “那就好。”姜秋澜舒了一口气,随即重新行了一个礼,脚步轻快的下了山。 关于沈仪的传闻,她早就耳熟能详,以至于倒背如流。 如今她已经再帮不上这座高山什么,但至少不能成为对方前进路上的绊脚石,毕竟沈仪已经不再是青州的镇魔大将,而是整个南洪宝地的天。 能陪着他走过一段路,便是种很不错的体验了。 况且,相较于那个一看就是从女人手腕上取下来的金镯子,她还是更喜欢自己那枚化血牛妖的妖丹。 “呼。” 沈仪安静立了一会儿,少有的摇头笑了笑,迈步踏入了大殿。 想要让这些人,继续平静的生存于洪泽水陆,他要走的路还有很远。 念及此处,沈仪收敛心神,盘膝坐于殿中蒲团。    先是检查了一下几位殿主此行的收获,在柯十三满脸紧张的注视下,他还是选择了将这些尸首化作血河灌入了对方的镇石之躯。 虽说玉角银龙和黄煞毒龙间有不小的差距,或多或少会浪费一些血脉,但随着境界的提高,沈仪也是发现了修士斗法,质量的重要性远远高于数量。 柯十三才是那个上限最高的分殿主。 若是能集四洪龙宫之力,为其浇铸镇石,或许真的对上了仙人时,对方也能发挥出不错的作用。 浩瀚的血河尽数涌入眉心。 沈仪同时凝聚妖魔本源,用于喂养这第一尊殿主。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和郁兰相似,哪怕又是近三十万年的妖寿灌入进去,也没能让柯十三提升至仙级,只是让他的妖魂也提升到了合道境。 哪怕因为血脉的差异,导致了不小的损耗。 但祁昭阳的实力太过强悍,比安廷风还要高出一筹,再加上祁昭平以及别的身怀龙血的妖将,柯十三身上的气息逐渐开始暴涨起来。 很快便超过了岳天机,随后又盖过了郁兰,直到与安忆持平……气息增长的速度终于缓慢了下来。 “呼——” 伴随着一道雄浑的龙息,柯十三终于睁开眼眸,挑衅般的看向了安忆。 然而很快他又觉得无趣,因为那娇小的西殿主,虽小脸平静,但一双眼眸却默默盯着主人手腕上的金镯,咬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反正完全没多看自己一眼。 “宣谏感激我主厚赏!” 一跃成为最强殿主,柯十三喜色难掩。 沈仪瞥了他一眼,这么多的尸首,也没能让其彻底与安忆拉开质的差距,浪费那么多,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不过安忆和郁兰的镇石上面,此刻都是多出了一道略有差异的血符。 那是斩杀龙子所留下的痕迹。 在彻底不惧西龙宫报复之前,这两位殿主还是尽量少出没一些比较好,柯十三能突破天境,也算是替自己弥补一下实力空缺的问题。 就在这时。 沈仪却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闭眸探查着被万妖殿覆盖的五座仙城。 只见其中有三座,城门处的光芒都是有了变化。 不知何时,一缕刺目的红光,沾染在了原本纯粹的金芒之上,就好似凶煞过甚,道兵染血了一般。 沈仪略微蹙眉。 不对,若是因为杀戮过重的原因,又怎会恰好是三位天境殿主所对应的仙城。 莫非这道兵还能继续往上提升? 除此之外,沈仪又看向空荡荡的万妖殿,先前的地冥幽莽分给了乌俊,后来几头合道境的熊妖蝠妖则是分给了安忆。 殿中的妖魔数量越多,境界越强,便是给了沈仪一种莫名的感觉,它们的妖魔血脉在殿主的主导下,好似在孕育着什么。 “天赋神通?” 沈仪沉吟片刻,突然想到了地境和天境间的区别。 以道法推演神通,譬如先前姬前辈使出的月辉,便是她的神通之一,也是跨入天境的表现。 别的不说,光是拿捏住些许气息,便能强行剥夺青凤族长的部分神魂,这般手段,便是诡异且骇人。 哪个修士动手不会遗留气息,莫名其妙就神魂有缺,这谁受得了。 难不成自己的神通,还在这万妖殿上面? “罢了,也算是有个思路了。” 沈仪睁开眼眸,将岳天机和柯十三一并抓入了面板当中。 既然没有新的东西可以凝聚,那这四百多万年妖魔寿元,就只能让两位殿主陪着自己一起享用了。 哪怕仙法再吃寿元,在这般恐怖的数量下,血神大法和神岳镇青天,沈仪都是势在必得。 随着妖魔寿元的灌入。 大殿中再次陷入沉寂,墨衫身影枯坐,唯有袅袅青烟作伴。 …… 清月宝船已经归来了数日。 惴惴不安的七宗修士们,包括各大长老在内,都是没能收获想要的消息。 几位宗主分明已经商议过了,却没有拿出一个明确的章程。 附庸势力的求援信如雪花般飘入七宗。 在道子们的安排下,南洪七子派出了数不清的修士前往支援,但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过,该如何平息这场纷争,还是说要一直这样跟南龙宫较劲下去。 “等?”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柳世谦看向白巫,他被乌俊带回了南洪后,除去池阳长老以外,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自己跻身合道境的事情。 对他现在的实力而言,处理这些杂事自然是游刃有余。 但诸多弟子长老们,却要一直冒着风险在外面奔波,始终不是一件好事。 “等祁老大回去,万事皆休。” 白巫叹了口气,说憋屈肯定憋屈,但即便是他们这些年轻气盛的道子,也确实找不出个开打的理由。 打赢了南龙宫又如何,只会引起其余几洪的忌惮,然后引来一波又一波的压制。 或许有那么两个宗主想要打,但更多的还是希望能回归从前的情形。 “希望如此吧。” 柳世谦想起自己在西洪的所见所闻,总感觉事情或许不会向着大多数宗主想象的那般发展,洪泽越来越乱了,南洪七子要如何做到抽身而出。 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当这个念头从脑子里冒出来的瞬间,柳世谦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跟那万妖殿呆了一段时间,自己竟然变成了这般想法。 可是,谁又不希望在面对龙宫之时,自家能像那位暗金法袍前辈一样,拿出那种睥睨一切的姿态。 还是实力不够啊。 两人交谈间,却是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皆是蹙眉朝着宗外看去。 下一刻,带着水腥味的妖气,便是滚滚席卷了七宗之外。 “奉我南龙宫太子的法旨,前来问话!” 犹如凶兽嘶吼般的恐怖嗓音在天际回荡开来。 只见南洪七宗外面,漫天乌云沉沉,云中乃是一头头体型硕大无比的水妖,各个面目狰狞,体型庞大,其中更是有浑身尖刺的黄龙盘踞,赤龙甩尾。 在这般骇人的阵仗下。 那两头长龙化作人形,手捧法旨,显现在了诸多修士的视线当中。 正是南龙宫的龙子龙孙,而且都是老熟人。 赤红的那头,乃是原本看管七子附近水域的龙孙,排行老四。 年长的那头,则是损失了近乎所有麾下妖将的柯家五王爷。 他俩上次摆出这般阵仗,还是围堵南阳宗的附庸,最后在几位道子的相助下,灰溜溜离开,损失惨重。 如今卷土重来,气焰竟是更加嚣张。 而他们的底气,显然就来自于手里的法旨。 柯家太子很少会发出法旨,最近的两封,皆是关于南阳宗的。 “太子殿下问。” 两头龙子龙孙俯瞰着下方的仙宗,将那群满脸杀机的修士尽数收入眼底,却是丝毫不慌不忙,反而神情愈发漠然起来。 下一刻,略带讥诮的尖锐质问在空中回荡。 “宴席已经备好,南阳可敢赴宴?” 话音迅速荡远,落在了每个修士的耳中,那些居于洞府中的身影皆是取出法宝,腾云驾雾而出。 一时间整个南洪七子都是躁动了起来。 这哪里是请人赴宴的姿态,分明充斥着挑衅的意味。 在这段时间的压力下,这群仙宗修士本就一肚子的火气,此刻被人踩上了门来,哪里还忍的住。 然而没有宗主发话,他们也只能死死瞪着天际。 在某处大树之下,几道身影缓缓站直起来,叶鹫更是没忍住扬起了唇角,笑容中布满了寒意。 “有没有可能,他们知道西洪发生的事情……想要趁着祁家还未退兵,把我等牵扯进这乱局当中。” 见状,凌云宗主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劝了一句。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叶鹫侧眸看去,并未说话,却是让凌云宗主浑身涌现了一抹寒意。 “行了,多年的师兄弟,还起上内讧了,也不嫌丢人。” 灵岳宗主走至中间,隔绝了两人的对视:“我去处理。” 哪怕是生死与共的师兄弟,在十万年苦熬下,想法也会产生分歧。 没人会真正忌惮南龙宫,但有的人并不愿意再冒风险。 话音未落,几位宗主却是同时怔了一下,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姬静熙,也是缓缓抬起了头。 南洪七子的诸多修士,都是将目光投向了同一处。 只见南阳宝地的阵法突然闪烁了一下。 随即走出了一道身影。 那人看着有些少年稚嫩,而且修为极低,也就是个化神境弟子。 在这般场面之下,显得那般微不足道。 但面对漫天的水族大妖。 这少年模样的修士,却是显得那般淡然。 他缓步走至白玉台的边缘,负手而立,与那两头满脸猖狂的龙子龙孙对视。 在众目睽睽之下,李清风轻轻点头:“我家宗主知道了,去候着吧。” 平静的话音全然没有这群水妖的凶煞,却让所有修士和妖族都怔在原地,有些惊疑不定。 “嗬!” 柯家五王爷突然笑道:“候着是什么意思,你这小娃,不妨帮你家不敢露面的宗主,把话说的再清楚些。” 其余修士也是回过神来……他们都知道这宴会是为了什么,柯家龙孙的死,总要有个说法。 沈宗主派一个弟子出面,难不成是担心被人看出了什么迹象。 “哎。” 李清风本来已经转身朝阵法走去。 听到这句话,稍稍叹了口气。 他回眸看向天际,一字一句道:“候着的意思就是,把酒宴备好,等我家宗主抽出空来,自然就会去赴宴。” “笑话!” 四龙孙狞笑一声:“那他要是一直没空呢?” 闻言,李清风整理了一下衣衫,稚嫩的眉眼间终于多出几分轻蔑。 他淡淡道:“那你们就得一直候着。” (本章完)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 第五百七十四章 仙法小成,南阳入水 山风萧瑟,吹淡了那股子水腥味。 李清风略显嚣张的回应,不仅传到了众多龙宫妖族的耳中,同样也回荡在南洪七子修士的耳畔。 两边同时陷入怔神。 柯家的两人手捧法旨,死死盯着下方稚嫩的小修,突然就感觉自己一下子从尊贵无比的龙子龙孙,真变成了一个过来请贵客赴宴的小厮……还是吃了下马威的那种。 这南阳宗,莫非以为自己等人当真是来请他吃酒的不成。 在南龙宫的面前,摆仙宗的架子?! “你一个化神期的小修,有什么资格在本王面前……” 柯家五王爷低吼一声,身后众多凶煞大妖也是齐齐露出獠牙,庞大身形于云中翻滚,好似邪祟遍天,妖气涛涛。 “如果今日来的不是你手里那块破布,而是他自己过来请,或许你们可以见到修为更高些的。” 李清风挑挑眉,面对这肆虐的气息,却是干脆利落的打断了对方的话语,随即在众妖的注视下,慢悠悠的踱步踏入了法阵之中,只留下最后一句不耐烦的送客之言。 “至于现在,滚蛋。” 诸多水妖们仍旧神情狰狞凶煞,只是逐渐细微的吼声让它们看起来有些滑稽。 如此大的阵仗,竟是连一个化神小修都吓不住,最后更是被指着鼻子骂,可众妖心里都清楚,哪怕它们一根指头就能戳死那小修,但今日绝对是没有谁敢出手的。 这里是南洪七子,真撕破脸皮,即便那些宗主不出面,光凭几个道子就能把它们全都葬在此地。 这群人……他们怎么敢无视太子的法旨! 更是蔑称其为一张破布。 柯家五王爷气到双手发颤,身为南洪之主,龙宫何时受过这般委屈。 他倏然扭头看向其余修士,嘶吼道“这就是你们南洪七子的待客之道?!” 面对这般质问。 众多七子修士却是脸色逐渐古怪起来。 先前的诸多憋屈,此刻好像都转移到了这群水妖的脸上,颇有种南洪七宗势大欺人之感。 不过虽然显得有些跋扈,但这种感觉还真他奶奶的令人道心通畅! “呼。” 众修沉默对视而去。 今日的情况,好像是首次有盟宗对龙宫之事表态。 只是没人想到,这个站出来的盟宗会是南阳宗,这个沉寂多年,最近才稍稍有了点存在感的地方。 无论那位沈宗主是不愿出面,还是真的有事,但至少有一点是清晰的,那就是南阳宗此刻展露出的态度,完全跟“议和”这两个字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 这般强硬的一面,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在南阳七子的身上出现过。 他们总是在忍,总是在大局为重,将小不忍则乱大谋铭刻于心。 却始终不能遵循本心,大大方方的骂上一句“滚蛋”! 直到李清风方才的潇洒回头,这个化神期的小修士,用实际行动让诸多修士看在眼里,这两个字其实也没那么难以出口,说出来了以后,这群龙宫的人也只能憋屈的发出质问,仅此而已。 簌簌—— 面对柯家五王爷的质问,突然有身影从人群中掠起,紧跟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一位位道子悬立于空。 苏红袖垂手看去,在柯家五王爷愤怒的注视下,她瞥了眼对方手中的那块破布,淡淡道:“不然呢?你想死吗?” 其余道子虽然没有说话,但他们已经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立场。 已经有宗主表态,那按照南洪七子的规矩,此事便已经算是定下了。 “好!很好!” 暴怒之下,柯家五王爷手掌下意识发力,攥皱了那张法旨,待反应过来后,又慌忙将其抚平,这可是他敢于来南洪七子挑衅的唯一那道护身符。 “反正宴席已经备好,既然南阳宗主说是有事,嗤,我等也不强求,最好是真的有事,若是最后不愿赴宴,也记得传讯知会我南龙宫一声,莫要浪费众人的时间。” “告辞!” 扔下一句阴阳怪气的话语,柯家五王爷扫过诸多道子,在那一双双漠然的眼眸下,突然感觉有些背心发凉,匆忙的拱了拱手,随即便是一刻不停的带着众妖兵驾云朝水域遁去。 待到空中的水腥味彻底散去。 众多修士有些恋恋不舍的将眸光从那南阳白玉台上抽走,既然化神期都行,那他们未必不能在龙宫面前耀武扬威一番,可惜可惜! 不过威风虽然逞足了,但此事还远远没有结束,最后还是得手底下见真章。 就是不知道那位沈宗主,到底会不会去赴宴。 “……” 几位道子则是相互对视了一眼。 先前宗主们议事的时候,他们可都是在场的,心里清楚当日商量出的结果是什么。 说实在的,龙宫请宴这事情说大也不大。 无非就是死了两个龙孙,以及一大堆的妖将和龙宫亲族,换做旁人当然是大祸临头,但沈仪如今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南阳宗主。 以他的身份,随便找个借口便能将此事敷衍过去。 然而,李清风乃是当初跟着沈宗主离开宝地的几人,他的态度,大概率就是沈宗主自己的意思。 如此强硬,可不像是要敷衍过去的样子。 也不知道其余几位宗主怎么看。 “这……他不用和我等商议一下的吗?” 参天大树之下,凌云宗主讷讷看向几位师兄弟,发现众人神情各异,却并没有人提出什么意见,好似默认了一般,不由有些纳闷起来。 “南阳乃是七宗之首,以前秦师兄做决定,有跟你商议过吗?” 旁人还未说话,反倒是叶鹫先侧眸看了过去,随即将目光投向了大树下的那张椅子。 “这能一样吗?” 凌云宗主眼角抽搐了两下,此一时彼一时,南阳宗又不是曾经的那个南阳宗了:“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我没觉得。” 叶鹫转身朝宗门而去,淡定道:“反正只要他去赴宴,叶某肯定是要陪同的。” 说着,他嘴角微扬。 不错不错,等了这些年,诸多宗主里终于有了个合他脾气的。 杀不回北洪也就罢了,毕竟是自己实力不济,活该受辱,他认了! 现在就连南龙宫都敢蹬鼻子上脸,怎的,没了秦师兄,他叶某人的剑就钝了? 南阳所照之地,天剑斩尽邪逆,这是七子的规矩! “这!这!” 待到叶鹫离去。 凌云宗主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抱怨道:“可算是给他找到借口了……你瞧瞧他这样子,到底是想去赴宴,还是想去杀人的?” “我说,你安静些吧。” 灵岳宗主瞥了眼旁边沉默的姬静熙,发现对方罕见的将那把琴冷落在了旁边。 他收回目光,不由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对这个清冷的师妹而言,她没有对叶鹫的话表达质疑,其实就已经是默认了。 虽都是师兄弟,但也有境界实力高下之分,如今除自己以外的两个天境修士,似乎都莫名和沈宗主达成了一致。 “现在就看咱们的沈宗主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灵岳宗主笑了笑,他也很久没有去龙宫看过那条老臭虫了。 …… 南阳宝地,立于山巅的修行宝地中。 沈仪枯坐于蒲团之上,双眸无神,身上的气息飘忽。 整张脸惨白的吓人,唯有嘴唇发红,似乎脸上的所有血色,都是汇聚在了唇间,近乎化作血珠滴落。 万劫血神大法,既然能称得上仙法,修行的难度就绝不会低于神岳镇青天。 而且当时修习神岳镇青天时,乃是一步一步的来,从普通的合道法,再到珍法,灵法,最后将其汇聚起来。 除此之外,无名山幻境虽有些折磨人,但实际上相当于一个极其靠谱的师父,手把手的带着修士去领悟神岳真意,以及怎么去运用这缕真意。 而血神大法仅有残卷一篇。 想要悟出血神真意,便要自己去创造一个类似的“幻境”。 这篇仙法总结下来就一个字,杀! 以鲜血铸就万千杀劫,身处杀域,印证道心通明,杀的越多道心越澄澈,成就万劫血神之名。 岳天机曾经修行过此法,也深知其中难点。 杀戮不难,无论是修士亦或大妖,只要不克制自己,动辄便能造下令人触目惊心的杀孽。 难点在于如何在这杀戮中保持道心的澄澈。 说人话就是,要坚信自己杀的对,血染掌间,皆是该死之辈。 这样才能渡过万千杀劫,而不是沉沦其中,被血神真意所控制。 想要做到这一点,需要极其强悍的自信和气魄,亦或者是个单纯的疯子。 岳天机的疯癫,除去玄庆以外,有很大的原因就是接触了这式血神法。 而此刻,他却是复杂难言的发现。 主上修习此法的难点,更多在于理解能力有问题,在真正创造了“血神幻境”以后,对方历起杀劫来,竟是势如破竹,从头到尾没有遇到任何门槛。 幻境中那些真实而血淋淋的生灵,曾经倒在了主上的手中,而如今它们重新站起来的意义,好像就只是再倒下一次。 到了后面,岳天机甚至都已经看不清主上挥刀的动作。 他很清楚沈仪不是疯子,因为对方脸上没有那种享受杀戮的愉悦,反而蕴着丝丝不耐烦,但正是如此,这般举动便显得更可怖起来。 一个近乎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修士,竟是没有心魔?没有悔意?开什么玩笑! “呼——” 沈仪涣散的瞳孔忽然重新散发精光,薄唇间的猩红散去,整张脸上有了血色。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变化,那便是漆黑瞳孔中,多出了一捋犹如青烟般的红芒。 血神真意,杀域已成。 【合道(仙).万劫血神大法:入门】 【合道(仙).神岳镇青天:小成】 【剩余妖魔寿元:三百九十六万年】 耗去七十余万年的妖寿,两门仙法都有了不小的提升。 在拥有充沛的妖魔寿元后,真正限制沈仪修习功法进度的,反而是两位殿主,他们不像沈仪那般,有面板帮忙削减了九成九的折磨。 推演中的每一刻,对他们两个都是实实在在的寿元流逝。 这种折磨,曾经甚至能让那些妖魂溃散。 虽然柯十三和岳天机妖魂强盛,并非那些小妖可比,但合道境仙法的晦涩程度,又何尝是那些炼气期的法诀可以相提并论的。 消耗的这些寿元里,有小半都是化作了妖魔本源,帮助他们稳固心绪,顺带看看能不能提升下品级。 在仙法面前,甚至连沈仪悟性平平的缺陷都被弥补了。 乃是真正的众生平等。 换个正儿八经的天境修士来,想要将一门仙法修习至圆满程度,照样要花一生去追逐。 如此恐怖的代价,所换来的报酬也是巨大的。 随着对仙法的了解愈发深入,沈仪也是大概明白了这所谓的真意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说普通的合道功法,乃是对天境神通的拙劣模仿,那仙法如果能修至圆满,亦或者大成,就是有机会能超越神通的存在。 当两个天境修士交手时,每多出一道神通,便能占据更大的优势。 “可惜,万劫血神大法不完整,只能算是开了个头。” 沈仪略微叹口气,不过也还好,若不是有那杀劫替自己放松一下,神岳镇青天的修行还未必能那么顺利。 把自己当做一块石头,藏在青天间,慢慢去同化乃至于镇压这片天地,真的是沈仪修习过所有功法内,最枯燥无味的一式。 没有门槛,不需要灵光,旁人的点悟也没用。 纯粹靠寿元去硬堆。 或许真正的仙人晚辈,可以借助别的功法或者宝贝去加速这个过程,但自己仅有那座破山,唯一的作用就是稳固心神,不至于迷失在青天当中。 好消息是,这仙法跻身小成境界,勉勉强强也可以算作一道比较寻常的神通了,至少打个安廷风不会再那般吃力。 “去放松一下吧。” 沈仪瞥了眼两个有些恍惚的殿主,特别是作为神岳镇青天推演主力的柯十三,需要时时刻刻代替沈仪去感悟青天之意,承担了大半的枯燥,此刻他甚至唇边都挂着唾液,活脱脱一副呆傻之像…… 听到放松两个字,两位殿主骤然惊醒过来,连连摆手:“不必放松!不必放松!” “……” 沈仪挑挑眉尖,将两人收入了万妖殿中。 真当自己是周扒皮了,好东西当然要节省着用,用坏了想要再找可不容易。 他站起身子,从扳指里取出南阳白袍换上,稍微舒展了一下僵硬的双臂,随即迈步朝着殿外走去。 李清风早就候在了此地。 在看见沈仪的瞬间,他并没有多言,但凡是跟过宗主一段时间的,都知道对方下山以后要做什么。 他取出玄庆前辈借给他的道牌,这位前辈还贴心的在道牌中灌满了天地气息。 脑海中回荡着对方的交代,务必要用此举通知到盟宗……准确的说,是让那几位宗主知道。 李清风略有些紧张的吸了口气,随即稍微牵引了一下其中气息。 轰!轰!轰! 下一刻,那座守护了南阳宝地整整十万年的大阵,如今终于是在巨大的轰鸣声中缓缓开启。 刺目的宝光将宝地之外映照的犹如白昼! 近乎所有巡游在外的七子修士,都是看见白玉台上,那沉寂许久的南阳浮雕再次耀眼起来。 如今修士们之间聊得最多的话题,自然是南阳宗到底会不会真的站出来,还是停留于口头上。 但无论是谁都没想过,这事情来得会这么快,这么急促! 甚至距离那群龙宫大妖离开还不足半天时间,这轮南阳大日便是迅速升腾而起! 白玉台上,一道道身影在李清风的带领下,皆是俯身行礼。 宗主此行离去,乃是赴龙宫大宴。 这是正事,自然要声威浩荡,昭告南洪! ------------ 第五百七十五章 你说的是这个吗? 刺眼的白芒逐渐变得柔和,逐渐蔓延开来,挥洒在南洪七子间,犹如旭日初升。 诸多道子神情怔滞的掠出,不知不觉落至了南阳宗的白玉台上。 或许是沉寂了太久,这次开启护宗大阵的声势颇为浩荡,乃至于让道子们感觉有些陌生。 毕竟无论是沈宗主,还是重现于世的南阳宗,给人的感觉都是低调且谨慎。 说直接点,就是那种每次离宗都只打开一点点阵法,离开后又立刻将整个宝地封锁起来,甚至还闹出过不少将别宗外门长老困在里面的笑话。 而此刻,他们却是真正感受到了这个盟宗正在迅速的苏醒过来。 “咱们的沈宗主好像早就做好了决定。” 大树下,剩下五位宗主还未散去,仍在夜幕中闲谈,便是察觉到了宗门那边传来的变化。 灵岳宗主沉吟一瞬,缓缓站起了身子。 “我确实不太理解你们为何这般莫名其妙的……便再次以南阳为主,如此认可那个年轻人。” 凌云宗算是和沈仪最早有交集的盟宗之一,初次打交道,自家道子便把亲妹妹给镇了起来。 但这位宗主看向其余师兄弟时,脸上还是涌现了几分疑惑。 别说是沈仪,在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后,证明了便是秦师兄也有冲动的时候,南阳所指引的方向,也未必都是正确的。 但在自己全然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沈仪便是悄然拿到了七宗的主导权。 不仅是这次,上次在仙人洞中对待岳家两个晚辈,对方的态度也是强硬无比,乃至于“命令”起了齐师兄这尊天境修士。 沈宗主的天资确实惊人。 但天资真的能决定一切吗? 哪怕是胜于玄庆百倍千倍,只要这天资还未彻底转化成能镇压群雄的实力,那就是虚无之物。 “我确实也理解不了他。” 凌云宗主叹口气,拥有如此天资,沈宗主应当比任何人都渴望一个安定的环境才对。 至少在他的眼里,沈仪修行好似并不是为了成仙作祖,而是为了出一口心中不平之气。 身为修士,被气性所控,这好像不是一件好事,自己等人不仅不加劝阻,还在后面推波助澜,难道要等又出了事,再追悔莫及吗? “当然,我也知道,这事情不需要我来理解,我只需要像十万年前那样,跟随着你们,一切照办即可。” 其余师兄弟皆是沉默,凌云宗主苦笑了一声,缓缓放下双臂:“生死与共,师弟我是记得的。” “只不过是赴个宴而已,让你说的我等好像要杀回北洪似的。”邓湘君调侃了一句,试图活跃下气氛。 然而凌云宗主却笑不出来,侧眸看过去:“叶鹫的想法,师兄比我更清楚,但在我看来,沈宗主的念头,似乎比叶鹫更骇人。” 叶鹫冲动不假,但好歹见识过洪泽最可怕的一面。 但沈宗主这般的存在,本就出身南阳这种亲历仙威的地方,对方和玄庆交好,又身怀如此天资,想报仇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在凌云宗主看来。 沈仪拥有了所有成仙做祖的条件,对方唯一缺的就是见识和经历,而这东西,分明自己这群师兄弟都有,但他们却不肯告诉沈仪仙的可怕,反而如此纵容对方! 他们正在像秦师兄对待玄庆那般,想要害死沈仪这个天地对七子最大的恩赐! “我想说的是……” 就在这时,姬静熙终于发声,她噙着复杂笑意看向远处:“诸位师兄若是再不赶快些,今日赴宴之事,恐怕就要真的闹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看去,随即脸色皆是微微一凝。 只见在南阳宗的方向。 七子之首,和七子最锋利的剑,虽物是人非,却不知何时又并肩站在了一起。 “南龙宫就是狗屁。” 叶鹫随意的站在沈仪身旁,淡淡道:“那柯家太子,享尽南洪天材地宝,替他爹执掌这片水陆,至今不过是个天境中期,要是真的生死较量起来,说不准他连姬师妹都斗不过。” “除了这太子之外,柯家剩下那堆龙子,没一个能看的。” “至于祁家倒是颇有些实力,但祁老大就算了,跟那柯家太子半斤八两,两个废物。” 他并没有打招呼,也没有跟沈仪谈及目的,走过来便是闲侃般的介绍起了南龙宫的实力。 同时神情平静,眸光中却略带几分期待的看向旁边的青年。 叶鹫想要确认一遍,这位沈宗主到底是否和自己拥有类似的想法。 “嗯——”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沈仪沉吟一瞬,转头看去:“完了?怎么不说下那南龙王。” “……” 叶鹫怔了下,紧跟着忽然笑出声来:“好小子,你这气魄可比我大多了。” 无论能不能做到,至少敢想,那就比某些人强。 笑罢,他眼中露出几分追忆:“曾经乃是秦师兄负责镇压这条老龙,将其吓得躲在龙窟全然不敢露面,它乃是堪比天境后期的修为,且血脉潜力早已耗尽,如今只是枯坐等死而已。” “龙窟?”沈仪想起了当时看见的那个漆黑深渊。 “世世代代黄煞毒龙的埋骨地,其中龙气汇聚,需要龙王亲自镇守……这些龙气好像是在帮仙人看管着什么,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不管是哪一洪的龙王,都是血脉最浓郁之辈,也只有这样,才能调动那些龙气。” 叶鹫摇摇头,淡然道:“至少在那座青石宫殿里,哪怕是秦师兄也杀不得它。” “原来如此。” 沈仪轻吐浊气,将自己掌握的消息渐渐串联了起来。 很显然,仙人对于洪泽也不是完全不管不顾,至少他对于手中的力量还是很看重的。 那头白犀看管着这片天,这几条龙王便是守着这片水,在自己试图调动洪泽气息的时候,它们便会做出反应,乃至于上报仙人。 也就是说,若是真的想要掌控南洪之力,这条老龙是非死不可的! “当然。”叶鹫突然玩味一笑,压低声音道:“你要是有法子将它引出来,叶某倒也不介意陪你跟它斗上一斗。” “离开龙窟的情况下,你能敌过它?”沈仪好奇的看过去。 “嗯……敌不过。”叶鹫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眼眸中的锐利却愈发深邃,轻声道:“至少以前是这样的。” 他突然觉得沈仪有趣极了,整个南洪,估计也只有对方会陪自己聊这些胆大妄为之事,虽聊了也无什么作用,至少很解气。 “莫想了,以前南龙宫被屠戮的最惨的时候,这条老龙都不带离开龙窟的。” “……”沈仪无语的收回了目光,眼中闪烁了一下。 直到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了南洪的局势。 想要达成目的,今日的宴席乃是个很重要的机会,不仅要刺激南龙宫,还得再帮几位盟宗的宗主彻底下定决心。 以沈仪的判断,哪怕七子再怎么团结,他毕竟资历太轻,分歧肯定是无法避免的,否则这位叶宗主也不会单独找过来。 啧,可惜几位殿主不方便露面,否则他们似乎比自己更擅长这种事情。 “咳咳。” 叶鹫的话语突然被一阵轻咳打断。 姬静熙缓步走至两人身旁,身后则是一位位宗主接连露面。 在诸多修士尊崇的行礼下,平日里都是以虚影示人的六位合道境巨擘,此刻竟是齐聚白玉台间。 算上那位年轻的南阳宗主,七子终于完整。 自七宗环绕的山脉深处,一座遮天蔽日的大辇,犹如雄伟的宫殿缓缓升起,原本略显古旧的气息,在其间珠玉尽数绽放光辉的刹那,便是一扫而空。 白玉丝带似漫天云霞,隐约能看见南阳图纹下的碧涛灵岳,精美浮雕活灵活现。 七张宝座,南阳为首,清月相伴。 右侧则是天剑为锋,其余几宗依次排列,呈星月拱日之状。 诸位宗主入座,白玉带微微摇曳间,便有霞光遮掩了身形,随即整座大辇便是朝着水域掠去! 一众俯身行礼的南阳修士后方。 玄庆垂手而立,静静注视着那座宝辇,看着那首位之上,南阳白袍飘荡,霞光下隐约显出的那道安静靠坐身影,沉默许久后,他终于是呼出了一口满足的气。 时隔多年,竟是能再看见这熟悉的一幕,真是上天垂怜。 …… 南洪水域,青石龙宫。 此乃真正的龙王殿,却并不像别的水中宝殿那般繁美豪奢,反而显得极其古朴简单。 然而殿中弥漫的龙气,是其余龙殿永远都不可能达到的程度。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柯家太子端坐主位之上,冕旒之下的龙首阴暗不定,辨不出喜怒。 侧位则是给了一个外人,祁家老大懒散的靠坐其间,在他之后才是诸位柯家龙子,至于龙孙,除了和此事相关的柯老四,别的更是连入殿的资格都没有。 面对这般情况,几位龙子看上去竟是没什么意见。 毕竟祁昭义的实力放在这儿,又是来帮忙的,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唯有一头仅比太子年轻些的龙妖似乎有些不太满意,自顾自的斟酒独饮,其余人皆是身着华服,唯有他浑身披挂,造型狰狞凶悍,仿佛有些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 “这就是你给本宫的答复?” 柯家太子漠然注视着下方两人,一个是兄弟老五,另一个则是他的子侄,但在太子的话音里,却仿佛仅是两个毫无关系的下人。 在堪比天境的龙妖面前,两个白玉京妖族,实在很难因为血缘关系就得到什么尊重。    “啧。” 祁昭义不合时宜的笑了笑,据他所知,这位南洪太子最近总共就发出去两封法旨,却让南龙宫彻底变成了笑话。 这群黄煞毒龙,哪怕有仙人帮忙震慑,又过了整整十万年,面对缺了南阳宗的七子,仍旧是混成了这幅模样。 看着下方瑟瑟发抖的柯家五王爷。 祁昭义淡淡道:“柯兄弟又何必发怒,你本就只是想借此事试探一下罢了,如今不是已经试探出来了么。” 南洪七子的态度已经足够明显了,至于实力,从那位南阳宗主闭门不出就可推断一二。 显然是不服气,但也不想现在就起冲突。 “……” 柯家太子沉默扫了他一眼,知晓这祁家老大是对自己上次的咄咄逼人心生不满,在这里想要借机回怼几句,也就由对方去了。 他重新将目光投回五弟身上,鄙夷的摆了摆手:“罢了,入座吧。” 手执自己的法旨,被一个化神期小修给吓退了回来,简直让人不知道怎么说。 “多谢殿下开恩!” 柯家五王爷赶忙捧着法旨回到了位置上。 “殿下。”柯老四咽了咽唾沫,站在原地拱手行礼,在看见太子轻点下颌后,这才道:“殿下有所不知,那位南阳宗主……顶天了也就是个白玉京而已,胆怯不敢来也是正常的。” “但他得位不正,本就让七子诸多修士心生不满,觉得他给南洪七子丢了脸……甚至还有仙宗大长老曾经联系过我,试图联手伏杀于他,我猜他这次大概率还是会来的,否则绝对无法服众。” “正因如此,今日我和五叔才这般放纵他,刻意给他出个风头,闹得越大,他反而越下不来台,哪怕硬着头皮也得赴宴。” 柯老四挤出笑容:“据我所知,他与清月宗关系较好,但与其他几宗倒是没什么联系,必然是那位姬宗主陪同而来……或许他们还觉得这是小事,但今日有祁家长辈和太子在此,若是愿意,不如以那沈仪为质,尝试着留下那位姬宗主?” 闻言,柯家太子和祁昭义对视了一眼,皆是陷入沉默。 他们当然不会相信一个龙孙的推责之辞,但若那南阳宗主真的弱小至此,说不定还真有机会占点便宜。 不说留下姬静熙,哪怕是能重创对方,也能帮南龙宫占据先机。 就在这时,殿外却是传来了一道慌乱的声音:“殿下!殿下!” 传令妖兵还没来得及说完。 耀眼的光芒便是将整座青石宫殿映的犹如白昼! 就连柯家太子冕旒下的脸庞都被照的一清二楚,让旁人看清了他略微抽搐的眉尖:“……” 下一刻,伴随着洪钟大吕般的轰鸣声。 仿佛有另一座宫殿缓缓沉下,落在了青石龙宫之外。 紧跟着,那妖兵仓皇的踉跄避了进来。 感受着殿外传来的雄浑气息,柯家太子悄然咬紧牙关,下意识站起身来,朝着龙窟方向瞥了一眼,这才朝殿外看去。 祁昭义也是收起了脸上的懒散,略带凝重的站起身来。 连着两头天境大妖都是如此,更遑论其余龙子,皆是有些手足无措的起身。 刚刚觉得在殿下面前找回了一丝重视的柯老四,呆滞的回头看向殿外。 他倒是知道七子同气连枝。 但从未想过,那个年轻小子,在这群仙宗之主的眼里,竟也有资格算进“七子”的范畴? 乃至于到了祭用仙辇,倾城而出的地步! 这是来赴宴,还是来决战的?! 下一刻,六个神情漠然的道子迈步踏入殿中,无视了诸多龙子龙孙,分立两侧。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在那白芒的映照下,一道道身影从容不迫的走了进来。 每一张面孔,曾经都是印刻在这些龙子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祁昭义和柯家太子略显怔神,将目光投向了七子最前方那一袭宽大的南阳白袍,俊秀且年轻的面容上毫无波澜,平静抬眸扫来,好似将这偌大的青石龙宫,当做了自家的后花园…… 呆滞许久,柯家太子这才回过神来,此人便是自己今日宴请的对象。 他沉默朝着柯老四扫去。 这就是对方说的白玉京小修?!这就是对方口中的与其他宗门不合?! 这年轻修士站的可是主位!那是曾经秦老头所站的位置! “嗬!嗬!” 柯老四呼吸粗重,在沈仪缓步走来的刹那,他浑身一震,本能的退到了旁边,将身子躲在了诸多叔伯的中间。 他此刻意识都是空白一片,压根想象不出,自己当初试图伏杀的,竟然是这样一位存在。 天剑宗那刘老头的脑子里装的是大粪吗? 然而沈仪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给过这位龙孙一丝余光,他步伐平稳的穿过了整座宫殿,在寂静的大殿中,缓步走至祁家太子的身边。 直到此刻,他才略微侧眸,瞥了这太子一眼。 然后略显随意的收回目光,慵懒靠坐在了宝座之上,单手支着下颌道,轻声道:“不必客气,都坐吧。” “嗬??” 柯家太子略带恍惚的盯着身前青年,看着对方身下本属于自己的位置。 他站起来是因为被七宗齐聚所惊到,然后顺势客套迎接一下,不是想要让位…… 几位道子立于殿门口,虽神情仍旧漠然,但皆是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古怪。 这一幕,莫名让他们想起了七子大会的时候。 当时的沈宗主,稍稍抬了抬手,然后刘兴山就没了。 诸多龙子脸上刚刚挤出来的笑容此刻尽数凝固,包括几位宗主也是悄然缓住了步伐,其中灵岳宗的齐宗主挑了挑眉。 这次摆出如此声势,确实是他的意思。 毕竟南阳浮雕重新散发光辉,说明这位沈宗主想要重振宗门声威,他并不介意帮对方一把。 但如今看起来,重振声威这种事情,沈宗主好像还蛮熟练的,似乎不太需要旁人的帮忙。 “……” 凌云宗主沉默不语,只是略微瞥了眼齐师兄。 很显然,跟自己想的一样,刚刚入殿,事情就开始往失控的方向发展了。 “啧。” 唯有叶鹫迈步走到了祁昭义的身旁,蹙眉看了他一眼,随即毫不客气的伸手将这还没搞明白是什么情况的西龙宫龙子给拨到了旁边,然后同样悠然的坐了下去。 没教养的东西,懂不懂点规矩。 南阳右侧,乃是天剑之位,这是洪泽众所周知的事情。 他现在越来越喜欢这位新宗主了,做事可比秦老头爽快多了。 姬静熙笑着摇摇头,安静走到了沈仪另一边坐下。 就连自家太子和祁昭义都恍惚的站在原地,其余龙子哪里还敢争辩,自觉的就让出了位置,方便剩余几位宗主入座。 “……” 柯家太子怔怔回头看向整座大殿,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今日到底是谁请谁。 片刻后,他重新转过头来,五官没有变化,唯有那双沉寂的眼眸中,缓缓涌现出了最纯粹的煞气。 这位太子此刻心中的熊熊之火,甚至超越了先前他的法旨被万妖殿踏在脚下的时候。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嗓音已经变得沙哑起来:“本宫见识少,这般赴宴的方式,还是首次看见,不愧是南洪七子。” 柯家太子略微俯身,尖锐龙爪按在了玉桌之上,死死盯着面前的青年:“你应该知道本宫今日宴请诸位而来,是要问……” 在青石龙宫之内,南洪七子想要仗势欺人,未免还差了点。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至少道理还是在自己这边的。 闻言,祁昭义略微呲牙,眸光森寒的瞥向了面前的叶鹫。 诸多道子和宗主们也是稍稍抬起了眼眸,很显然,这位太子已经按捺不住心绪,上来就准备发难了。 就在这时,沈仪却是平静对视而去,打断了这位太子的话语。 两者间的距离仅有三尺。 面对这头天境中期的龙妖,他随意的抬起了手掌,袖袍微拂,修长五指轻轻舒展开来。 将掌心的那枚血符亮在了柯家太子的眼前,甚至像是要贴上他的额头。 沈仪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淡然笑容,好奇道:“你是说这个吗?” “……” 柯家太子咽了咽喉咙,双臂开始疯狂抽搐,锋锐的尖牙紧紧咬在了一起。 冕旒之下,一双眼眸近乎布满血丝。 他不在乎区区一个龙孙的死,别说子侄,就算是手足兄弟,除了刚刚破境的那个以外,别的也无所谓。 但他不能接受,也不能理解。 有人在青石龙宫内,在龙窟的面前,在自己和父王的眼皮子底下,这般惬意的亮出了血符,然后还笑盈盈的问自己…… 是这个吗?! (本章完)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 第五百七十六章 战天境龙妖,唤龙王出世 原本死寂的大殿内,只余下柯家太子粗重的呼吸,起起伏伏间,犹如雷声轰鸣。 沈仪此刻的行为,若是换到仙宗,那就相当于宰了人家的道子,还将首级拍在了别人宗主的脸上。 几位宗主虽安静坐着,但身上的长袍皆是略微摇曳起来,这是调动气息的征兆。 就连他们都没有料到,这场宴会还未开始,便已经结束了。 自从进殿以后,沈宗主的每个举动,都是超出了旁人的想象。 好似在对方的眼里,南龙宫并非是和七子一般的超然大物,而是可以随意欺凌的存在。 但很显然,柯家太子并不这么想。 片刻后,这头已经有些年迈的龙妖缓缓站直了身躯,他漠然盯着沈仪的双眸,竟是收起了粗重的呼吸,轻轻点头,缓声回应道:“没错,就是这个。” 他转过身,看向诸位南洪七子的宗主,情绪迅速归复于平静,认真道:“难怪今日诸位齐聚我南龙宫,又如此坦率,想必是已经准备好了给本宫一个说法。” 此言一出,就连祁昭义也是略显愕然的看了过去。 身为堂堂龙宫太子,这么能忍? 宗主们互相对视一眼,并未回应,而是齐齐将目光投向了主位上的沈仪。 对方既然能做出这般举动,想必心里早已有了打算。 南洪七子受辱,被迫反击,无论说到哪里都是占理的,也没有打破当初东龙王与其余势力订下的约定。 但如今主动落人口实,柯家又拿出这般讲理的姿态,看似将主动权交给了南洪七子,实则却是让人颇感棘手。 “呼。” 柯家太子长舒一口气,冕旒下的脸庞阴晴不定:“诸位沉默乃是何意,无故杀我族人,难道不需要给本宫一个交代么?” 他确实想要拿下南洪七子,但绝不是在这种被动的情况下,在南龙宫内仓促开战。 那边就来了个祁昭义,西龙宫甚至还未真正表态,他能拉来的援助还有很多,今日只不过是个试探而已。 说得难听点,今日就算在父王的帮助下,留下几个南洪七子宗主。 那堪比凝聚天地精华宝药的道躯,难道还能落在自己嘴里不成,拼死拼活,最后替父王再进一步,自己继续做个太子,当这个有名无实的南洪之主? 唯有让祁昭义彻底蹚入南洪的浑水,把西龙宫牵扯进来,借西洪之力斩南洪七子,他才能拿到最大的好处。 如今要做的,乃是死死咬住这位南阳宗主。 把南龙宫与七子的恩怨,变成他柯家和南阳宗的恩怨。 众所周知,南龙宫最讲道理! 就像上次,七侄伏杀天剑宗的道子,理亏之下,老六不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儿被屠戮,被人灭了满门。 总不至于南龙宫讲规矩,七子就可以为所欲为。 若真是这般跋扈,甚至都无需南龙宫动手,有大把人愿意把这个试图重新冒头的势力给镇压下去。 “……” 姬静熙显然是看出了这位太子的心思,对方显然是想挑拨起其余宗主对沈仪的不满,毕竟对方确实没有跟任何人商量过。 这雕虫小技其实没什么用,但听着真的很聒噪。 今日宴席,就到此结束吧。 念及此处,她缓缓站起身子,正想说点什么,却见沈仪仍旧慵懒的靠在宝座之上,轻轻摇头。 姬静熙沉默一瞬,虽不理解,但还是重新坐了回去。 叶鹫好奇的看向沈仪,想知道对方会如何应对柯家太子的质问,身为天剑宗主,他叶某人最讨厌这种口舌之争,曾经这些事情都是秦老头负责。 众目睽睽之下,沈仪稍稍坐直了身躯,俯瞰着下方满脸屈辱,眼中布满杀机的诸多龙子龙孙。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宝座扶手,侧眸随意朝柯家太子看去,嗓音清澈道:“你想要什么交代,我给你。” 分明是很正常的语气,但其间隐约流露出那几分高高在上,却让这回应多出了些许恩赐的味道。 “嗬——” 华服之下,柯家太子宽阔的双肩微不可查的颤了颤。 藏于袖袍下的龙爪更是死死攥紧。 这小辈,仗着有叶鹫和姬静熙护其左右,再加上那个南阳宗主的虚名,初次见面,便全然没有把南龙宫放在眼里。 对方真觉得现在还是十万年前吗? “那……本宫就先谢过南阳宗主了。”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冕旒荡开,柯家太子裂开嘴,背对着身影,发出沙哑的低笑。 他那双凶煞的眸子,缓缓扫过诸多同族,倏然咆哮道:“血债血偿,天地至理,哪位愿意与南阳宗主辨一辨这道理,生死不论,替我龙宫手刃血仇!” “有吗?!” 在这咆哮声中,诸多龙子皆是下意识的避开了目光。 柯老四这龙孙更是恨不得把自己尽数藏在旁人后面,至于龙子中最幼的六王爷,虽双目血红,却只能怨怼的立在原地,仅仅堪比白玉京实力的他,压根没有参与此事的资格。 唯有那身穿披挂的二王爷,在注意到太子殿下悄然示意之后,他神情冷漠的踏至殿中,缓缓抱拳:“回禀殿下,我想试试。” 破境之后,最想一鸣惊人。 今日便是个很不错的机会。 无论是地方,还是对手,都再适合不过。 “好……” 柯家太子平复了呼吸,看似暴怒的双眸,心思却是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这种事情,当然是他亲自上最为稳妥。 但他成名太早,被南洪七子紧紧盯着,堪比天境中期的修为更是人尽皆知,这群宗主绝对不会答应,南阳的那小子也肯定会退缩。 唯有自己这弟弟刚突破的事情,除去南龙宫以外,还没有任何人知道。 柯家太子缓缓转身,重新看向主位上那个俊秀年轻人,一字一句道:“这就是本宫要的交代,不知……南阳宗主敢给吗?” 众多宗主和道子皆是蹙紧了眉头。 柯家二王爷多年前便是堪比地境大圆满的妖族,只是他兄长比他早生了太多年,实力超他太多,再加上当初南洪七子风头正盛,这才没什么存在感。 “嗤。” 就在这时,殿中却是响起了一道轻蔑的笑。 叶鹫略微垂眸,唇角止不住的扬起,他不知道这柯家太子的狗脑子是怎么想的,今日南洪七位宗主齐聚,声势浩荡而来赴宴,难道是来单打独斗的? 仅凭几句话就想拿捏住自己等人,真当他们这群修士合道以后都变成古板的傻子了? 叶鹫没想过今天能真的宰掉两头黄煞毒龙,毕竟就在龙窟面前,但若是有机会过过手瘾,他也是乐意至极。 然而下一刻,叶鹫的笑容便是僵了瞬间,诧异的朝主位看了过去。 只见沈仪安静听完了柯家太子的话语,然后点点头:“好。” 这般神情,再加上柯家太子垂手立于他身前的模样,便让先前那抹古怪的恩赐味道又浓郁了几分。 宛如俗世中的帝王,正在赏赐他最看重的臣子。 “……” 分明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但柯家太子盯着青年那张白皙的脸庞,却是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沈仪重新靠坐了回去,朝着下方的二王爷略微屈指:“来。” 随着这个动作落下,场间再次陷入死寂。 几位宗主全然没有想过,沈仪会这般轻易的就答应下来。 对方好像没有听见“生死不论”几个字。 凌云宗主倏然朝着旁边几位师兄弟瞪去,压根不明白,姬师妹和叶鹫到底在干嘛,陪在左右两侧当木桩子? 这种事情,不出言劝阻的?不带头翻脸的?就眼睁睁看着沈宗主随心所欲?! 邓湘君沉默一瞬,悄然摇了摇头,示意凌云宗主安静些。    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沈宗主确实拥有过很离奇的战绩,那安廷风同样是成名已久的地境圆满大妖,哪怕不如柯家二王爷,也绝对不会差太多。 自家这位师弟只是太看重沈宗主,不愿让对方承担丝毫风险罢了。 但只要是和沈宗主稍微接触下,就能明白,这位年轻人压根不是那种精心呵护下成长起来的娇嫩修士,哪怕给他建了屋,搭好棚,此子也会毫不犹豫的拆屋毁棚,头也不回的往外面的风雨中撞去。 “你且记住!” 就在这时,殿中那位双目血红的六王爷终于发声,他死死盯着沈仪:“何谓……愿赌服输!” 当初的天剑宗,就是用这四个字,狠狠踏在他的脊背上,将他强行镇压在地,让其亲眼目睹了妻儿惨死的一幕。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今日在青石龙宫当中,在父王的眼皮子底下,也该让南洪七子尝尝这滋味了! “……” 柯家二王爷注视青年那修长的指尖,脸上的漠然逐渐褪去,化作了丝丝冷酷的笑。 他迈开步伐,朝着那主位走去。 砰!砰!砰! 脚步声在安静的大殿内,犹如擂鼓般。 每每踏出一步,他身上的气息便浓郁一分,总共不足二十步的距离,转瞬即至。 在其雄壮身影投下的阴影,彻底将沈仪吞没的刹那。 那雄浑的妖力,已经让殿中所有修士尽数变色,道子们脸庞瞬间血红起来,哪怕身为与合道宗主们最亲近的人,也很少会这般直面如此浩瀚的气息,直叫他们道躯中的气血滚荡,近乎溢出口鼻。 邓湘君也是猛地撑起了身子:“天境?!” “动手!”凌云宗主差点没被气到昏厥,这群混账东西,完全没有吸取当年秦师兄和玄庆的教训,这些年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以姬静熙和叶鹫的修为,又何须他提醒,早在顷刻间便已经做出了反应。 然而柯家太子不知何时已经拦在了叶鹫身前,大殿中充沛的龙气,让他的双目化作璀璨的金色,而姬静熙也是在呼吸间便被祁昭义锁定了气机。 这两头老龙忍气吞声了这般久,此刻脸上终于是流露出了阴恻恻的笑。 它们无需胜过这两位天境修士,只要能稍稍阻拦一会儿,就足够那边尘埃落定了。 “嗬!嗬!” 祁昭义爆发出放肆的笑,等了这么久,总算是等到了这场好戏。 柯家二王爷深知机会难得,压根没有任何犹豫,抬臂攥拳,动作简洁至极,一气呵成! 无需任何招式,猩红的妖力瞬间迸发而出,发出阵阵刺耳的尖啸,宛如厉鬼肆虐,似那滚滚浪潮般将整个青石宫殿震的剧烈摇晃起来。 青石宫殿立于龙窟之上,在那些龙气的庇护下,稳固程度难以言喻,自有洪泽至今,便一直伫立不倒。 能让它产生这般变化,足矣见得这一拳有多凶煞。 “感谢南阳宗主,给本座这个机会。” 柯家二王爷发出喃喃低语,看着南阳白袍在妖力的裹挟中胡乱的扬起,其间笼罩的身影显得那般单薄,好似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下一刻便会被摧枯拉朽的撞碎而去! 祁昭义的笑声响彻大殿,是那般刺耳。 却在刹那间戛然而止。 只见整座大殿停止了晃动,肆虐的妖力也安静下来。 修长的五指搭在了柯家二王爷那枚拳头上,便让一切回归了平静。 略微摇曳的发丝下,沈仪仍旧靠在宝座上,他平静注视着前方那张有些恍惚的龙脸,唇角上扬,露出整齐的牙,分明是极为干净的笑容,却不知为何,让人感觉心里发寒。 他轻声回应道:“不客气。” 话音未落,修长五指倏然按下,在所有人惊愕不定的目光内,那属于天境大妖布满龙鳞的锐爪,竟是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咔嚓声,爪骨瞬间塌了下去,不知道碎成了何等模样。 “吼!” 柯家二王爷张开血盆大口,爆发出一道痛苦且凶戾的嘶吼。 他本能的想要抽回手掌,却发现搭在自己拳头上的五指,竟是沉重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二王爷惶然朝前方看去,瞳孔紧缩。 此刻,无尽的碧波犹如青天般浩荡,身前的年轻人稳稳坐着,好似神岳镇宫,难以撼动其分毫!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 哪怕是和沈仪相处最久的姬静熙,也是将眸光从祁昭义身上移到了主位的方向。 她认真盯着那个身着南阳白袍的年轻人,放下了握满月辉的手掌,神情逐渐有些复杂起来。 姬静熙相信沈仪不可能这么简单就出事。 倒不是因为她知道对方有什么本事,只是她觉得沈仪绝对不是一个莽撞的孩子。 只是没想到,自家这位沈宗主居然能以这样从容的姿态,接下这枚来自天境大妖的拳头。 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嘶。” 凌云宗主本能的吸了口气,身子一时间僵在了原地。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片刻后,他有些不合时宜的抓了抓枯白发丝,配上那呆滞的表情,略显几分滑稽。 而在主位上,沈仪的眼中却是有淡淡的红雾涌现,那是纯粹到极致,不掺杂任何多余东西的杀机。 万劫血神大法,虽然只是入门,远远比不上神岳镇青天,但用来对付一头刚刚破境的龙妖,还是挺有效果的。 青石铺就而成的大殿中,不知何时多出一缕缕飘荡的红雾,似针似线。 浓郁到反胃的血腥气,迅速占据了每一个人的鼻腔,仿佛在眨眼间将这大殿化作了一片尸山血海的炼狱。 而在沈仪扬起的白袍下,远比先前二王爷的妖力更加浩荡的黑云呼啸而出,若说先前是漫天猩红厉鬼在张牙舞爪,那这黑云就像是真正的天魔狂舞,将柯家二王爷伟岸的身形尽数淹没了进去。 与此同时,遍布宫殿中的红雾倏然凝实,嗖嗖的掠入了黑云当中。 咆哮的黑云中混入了丝丝血红,显得愈发阴暗诡谲。 这些血丝在两道身影的体表来回穿过,沈仪的脸色显现出病态的苍白,但那双眼眸却愈发明亮,相较之下,在这经历万千杀劫而凝聚出的纯粹之物折磨下,黑云中倏然响起柯家二王爷凄厉的哀鸣。 “啊!!!” 以己身带你入劫,与本尊共享这滔天血海! 沈仪紧紧攥着二王爷的拳锋,这头老龙拼了命的想要挣脱,逃离此地,却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神岳所镇住,最为熟悉的碧波宛如青天将自己囚困其中。 龙妖反抗的越激烈,便在那难以抵挡的巨力下,浑身骨骼寸寸崩碎而去。 血丝穿过他身上坚不可摧的鳞片,在那钻心剧痛的刺激下,这位二王爷近乎陷入疯癫,口鼻间尽是血浆,汩汩溢出,宛如山泉。 神岳镇青天臻至小成境界,能相当于一道神通。 而从入殿开始,沈仪就已经将此法施展而出,他之所以从头到尾没有离开过宝座,就是因为化身神岳,在慢慢熟悉这片天幕,直至能调动其最大的效用。 不知过了多久。 漫天黑云犹如被狂风卷散。 再次显出了其间的两道身影,其中更加伟岸的那一道,整个身躯无力的朝后方坠去,直直倒在宽大石桌之上,身上披挂尚且完整,砸碎了一桌的美酒佳肴。 反观沈仪,终于是站起了身子。 他朝前方走出一步,单脚踩在了桌上,静静俯瞰着那头龙妖,随即伸出右臂,宽大袖袍卷荡,五指虚握,掌间迅速多出一道玄金光芒。 沈仪不急不缓的虚空中抽出了一柄笔直的金纹玄刀。 在众人震撼之际。 他略微抬眸,扫过下方的众妖,没有再去看这头老龙,双掌熟稔的握紧刀柄,然后悍然插了下去! 噗嗤—— 刀刃没入了二王爷的喉咙,激起刺目的鲜红血浪。 双掌发力,笔直的玄刀寸寸贯进其中,分明在切肉,却发出了金属摩擦的声音。 像是被这声音所唤醒,亦或者是嗅到了熟悉的血味。 整座青石大殿的下方,悄然响起了一道像是来自于万丈深渊的龙啸! (本章完)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 第五百七十七章 谁才是南洪之主 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在龙啸声响起的刹那,一道布满尖刺的黄影撞破层层厚重的青石,尘埃四起,大殿中宽大的石砖高高隆起,犹如地鸣一般! 轰隆—— 黄影好似蛟龙般破开地砖,朝着桌前那道身披南阳白袍的身影袭去! 弥漫的龙气在刹那间都是动荡起来,随之化作虚影重重,好似有数不清的黄煞毒龙虬结在一起,一枚枚狰狞可怖的龙首皆是张开大口,咆哮着扑杀而来! 在听到龙啸的时候,诸多龙子便是脸色骤喜,随后接连扑通下跪,五体投地,高声道: “儿臣恭迎父王!” 黄影在沈仪的瞳孔中逐渐放大,然后迅速被一抹红雾冲散。 略显凌乱的发丝间,那张俊秀脸庞上神情不变,他认真专注的盯着黄影,就如同他手上的动作,同样认真的将刀刃插进二王爷的喉咙,直至此刻,仍旧没有停止的意思。 眉心识海当中,以柯十三为首的三位天境殿主已经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好了替主赴死。 哪怕付出三尊镇石崩碎的代价,沈仪今日也必然要拿下这位二王爷的性命。 毕竟镇石可以慢慢修补,但让柯十三再往上一步的机会可不多,而且这次之后,自己的实力已然暴露大半,南龙宫肯定会更加警惕。 机不可失! 奄奄一息的二王爷睁开恍惚的双眸,难以置信的盯着身前的青年。 他完全无法理解,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父王已经出手。 在这种情况下,此子仍旧是不避不让,非得要了自己的命?! 就在这时,三尊殿主突然安静了下来。 因为那道黄影在距离石桌还有三丈距离时停了下来。 在其面前,一道身影笔直而立,长衫怒拂,单手持剑,古朴道剑并未出鞘,他握着剑鞘中间,唇角噙着寒意,强行将那黄影横挡在三丈之外! 那黄影终于露出了原本的模样,只见其肌肉起伏如山脉,黯淡的鳞片上还挂着青苔,隐隐透着些腐朽的味道,却是一条健硕无比的龙臂。 仅是一条前臂,其大小便相当于一头真正的黄煞毒龙,让人难以想象此妖的本体到底庞大到何等地步。 “呵。” 叶鹫手握剑鞘,冷哼一声,猛地震臂,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龙爪击退了几尺。 这一幕落在殿中众人眼里,让他们皆是面露震撼。 特别是祁昭义和柯家太子,更是充满忌惮的朝着这位天剑宗主看去。 下一刻,只见叶鹫挑了挑眉尖,轻蔑的嗓音在殿中回荡起来。 “生死不论?愿赌服输?” 大殿内死寂的针落能辨,那长刀切肉的声音便愈发明显起来。 二王爷伸出双爪,死死扣住刀身,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咕噜声,似是在求饶,又仿佛在怒骂。 那从地下窜出的龙臂缓缓扬起,指爪攥握成拳。 浑厚的嗓音响彻整个大殿。 “本王只说一遍。” “停手。” 别说在南洪,哪怕是整个洪泽,也很少能有人可以无视南龙王的警告。 更何况现在是在它的老巢内。 诸多宗主神情复杂的盯着这位老对头,随即将眸光投向了主位上的青年。 却见沈仪也看着那条龙臂,然后稳稳的将刀锋按下去。 咔嚓—— 金纹被血浆染红,略显几分妖艳,玄刀完全贯穿了二王爷的脖颈,随后直直的插入了石砖地面内。 【斩杀天境黄煞毒龙,总寿六十九万年,剩余寿元二十七万年,吸收完毕】 伴随着面板提示的跃起,沈仪不紧不慢的松开刀柄,金纹玄刀化作流光没入了他的衣袍。 无论是俯身于地的诸多龙子,还是弯腰行礼的柯家太子,刹那间,他们的眼皮都是跳了跳,双肩微微颤抖起来。 除了震撼于沈仪的胆大妄为外,也因为他们察觉到了父王的情绪波澜。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 沈仪随意撕下一块二王爷的衣衫,不急不缓的拭去了掌间血浆。 然后略微抬眸,将那块湿润的血布扔在了柯家太子的脚下,淡淡道:“收好,你要的交代。” 依然清澈的嗓音在众妖耳畔响起。 他们下意识抬头看去,那袭金丝白袍上的南阳图纹是如此刺眼,而在这位南阳宗主的前方,叶鹫脸上的傲然也是那般的令人眼熟。 两者一前一后而立,便让这群龙妖忽然回忆起了十万年的情形。 那屈辱的过往! 柯家太子的冕旒急速晃动,他死死盯着脚下的破布,以至于喉咙中发出了暴怒的颤音。 然而父王在此,他身为太子,并没有出言的资格,只能强行按捺住情绪,低头候在原地。 “这些年,你的长进不小。” 南龙王沉默了很久,终于缓缓出声,即便他已经竭力掩饰,但仍旧是藏不住话音中的杀机。 “差远了。” 叶鹫轻笑一声,讥讽道:“还不足以把你这头老东西从那洞里拽出来,一剑斩了你的脑袋。” “不过……” 他五指握紧剑鞘,三寸流光自剑鞘中唰的涌出,收起了笑容:“拦住你一会儿,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南龙王再次陷入沉默,并没有反驳,只是轻声道:“回去准备吧,这次……南洪再无七子。” 七子同气连枝,并不单纯指七位宗主,还有他们合道的宝地。 在这七人齐聚的情况下,定然能帮叶鹫暂时跨出最后一步,来到天境圆满的层次。 同样是借助外力来到这个境界,即便南龙王会远比对方更持久,但在叶鹫没有死战之意时,其实双方都奈何不了对面。 话音落下,那条龙臂缓缓缩了回去,只留下一片狼藉中的骇人大洞。 叶鹫也随手散去了手中道剑,重新回到了沈仪右侧。 他悄然瞥了这位沈宗主一眼,眸子里掠过些许微不可查的惊喜,对方的实力比他想象中的要强很多,虽然仍旧有些稚嫩,但念及其乃是在短短时日内飞跃至此般境界,已经足够让人震惊了。 更何况,除去实力外,对方在南龙王面前所表现出的临危不乱,从容淡定,完美符合叶鹫心中对于南阳宗主的期待。 真正的大日,就该永远耀眼! 此般心性的珍贵程度,完全不输于对方那骇人的天赋。 至于南龙王的威胁……搞得好像若是低头认怂,对方就会放过南洪七子一般,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无非就是迟早的问题罢了。 “……” 柯家太子弯腰拾起了那块破布,攥在掌心,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感受着那新鲜的血味,然后抬头看向了前方的沈仪。 他的预感果然不错,南阳宗的重现,就是预示着南洪七子打算造反了,这群修士已经忘记了曾经挨过的打,试图重新直起脊背。 面对着柯家太子的目光,沈仪静静对视了回去:“还有……别的交代需要我给吗?” 不知为何,在场所有人都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些许期待,不由脸色古怪起来。 闻言,柯家太子沉默片刻,轻轻取下了头顶的冕旒宝冠,然后随意的扔在了地上,自嘲一笑:“没有了。” 冕旒下藏着的是一张凶煞却衰老的面孔。    这次的“试探”让他看清了很多事情,至少在不借助父辈力量的情况下,单凭自己,再加上祁昭义这根本叫不来的助力的废物,压根动不了南洪七子。 父王同样看清了这事情,而且也亲眼目睹了自己是如何害死兄弟的,对方最后留下的话语,就是代表他要重掌南龙宫。 一尊龙王出面,能牵动的力量便更大了,而且一旦牵动起来,那就是带着彻底覆灭七子的心思去的。 父王甚至都懒得再和七子在这里做无谓的纠缠,去斗法浪费力气,足矣见得对方的杀意有多重。 这不再是小辈能主导的局面。 柯家太子这句话一出,便是彻底宣告了这场宴席的结局。 他弃掉冕旒的举动,也意味着放弃了继承龙窟的念头,而是安心成为父王麾下的一员大将。 南龙宫舒服了太久,直至此刻,终于是感受到了一抹浓浓的危机感。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诸多龙子缓缓退至两侧,再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祁昭义脸色阴晴不定的立在原地,看似这事情跟他没什么关系,实则却是完全打乱了他本来的计划。 要知道,家里那女人可是与七子交好,若是让南洪七子真的重新站起来,那自己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好。” 沈仪虽有些失望,倒也没有过多纠缠。 刺激南龙宫的目的已经达成,盟宗也已经彻底表态,那头老龙连这种情况都能忍,再刺激下去并没有什么意义,对方是绝对不可能离开此地的。 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想将这殿内的龙子一扫而空。 全部加起来,甚至有望将柯十三强行推至天境后期境界。 但先前南龙王所表现出的实力,却是打消了沈仪的想法……借力归借力,真把几位盟宗的宗主扯进生死危机中,乃至于害死几个在这水里,这种事情他是做不出来的。 人家又不欠自己什么。 而且就算唤出几位殿主,大家合力重伤南龙王,却又没办法真正斩了对方,这对沈仪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仙人别的事情可能不在意,但这头老龙可是负责帮其看管南洪水陆气息的,它受了伤,必然会引起仙人的注意。 若是要打,那就要稳杀。 然后让同样拥有浓郁血脉的柯十三代替南龙王,暂时镇住龙窟,方便自己琢磨如何彻底掌握这片天地的力量。 这是沈仪能想到的唯一出路。 今日的收获已经足够了。 想罢,沈仪随手拎起二王爷的尸首,收入了扳指当中,然后迈步朝着殿外走去。 他这举动,却是让好不容易按捺住怒意的众多龙妖,皆是错愕的抬起了头,随即惊怒的瞪大了眼睛。 就连柯家太子也是再次咬紧了牙关。 愿赌服输也就罢了……已经丢了命,还要辱其尸首,这是名门正派该做的事情? 再念及沈仪先前动手时的血煞黑云,曾经仙风道骨的南洪七子,如今已经堕成了魔修吗! 不知为何,祁昭义心中忽然生出了一抹寒意。 当南洪七子还讲规矩的时候,他们有无数种法子可以压制对方,但要是这群人全都化作了不择手段的疯子,那即便是西龙宫,也会感觉到颇为棘手。 “咳咳。” 其余宗主干咳几声,迈步随着沈仪朝殿外走去。 今日所受的震撼已经太多太多,多到了不差这一件的地步。 沈宗主做事,好像从来就没有正常过。 随着众多修士整齐离开了大殿,众多声名赫赫的龙妖怒目而视,却没有任何一个敢出言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仙辇重新绽放华光,然后掠起,直直朝着水域外而去! 当双方都不再顾忌。 就凭这一幕,谁才是真正的南洪之主,其实已经足够明显了。 …… 巨大仙辇犹如宫殿升空,霞光万丈。 在这旭日初升,天幕还略显黯淡之际,是那般华美威严,缓缓朝着南洪七子的方向驶去。 途径的大小势力,皆是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疑惑之际,他们无论在做什么,都是停下了步伐,恭恭敬敬的朝着仙辇施礼。 “……” 宝座之上,几位宗主心思各异,皆是沉默而坐。 虽然有沾了东龙宫光的原因,但这些待遇,南洪七宗曾经拥有过,而且更盛于此。 按实力来说,他们也早就可以将这些东西拿回来。 只是觉得太过张狂,会给七宗带来无法预知的灾祸,故此一直隐忍。 可今日,在沈宗主的各种荒唐举动下,他们被迫的重新感受了一遍这些东西。 “我们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凌云宗主怔怔抬眸,只是没有像往常那样询问灵岳宗主,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最前方的背影。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尽管沈仪的实力还远不如叶鹫和齐师兄,甚至比不上姬师妹,但经历了刚刚的“宴会”后,他已经开始隐隐有种被沈仪带着走的感觉。 对方做出的决定好像看着都不靠谱,但却莫名给人一种尽在掌控的从容。 而且这年轻宗主的实力变化,真的是让人感觉到了一抹发自内心的浓郁恐惧。 身为合道境修士,对于天地的了解已经足够深切。 但他们却完全看不懂沈仪。 这种对于未知的胆怯,乃是天生而来,不因修为的变化而变化。 以地境斩天境就足够骇人了,更何况对方能够拥有地境圆满修为这件事情本身就很离谱。 闻言,其余几位宗主,包括和沈仪最熟悉的姬静熙,都是朝着沈仪看去,她们同样很好奇对方的想法。 “……” 沈仪沉默良久,突然略带歉意道:“不是什么时候,都有准备的机会。” 他想活,他想赢,并且为了保命,已经被迫做了很多事情。 这些事情但凡暴露出来,任何一件都能让南洪七子瞬间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时间真的不太多了。 相较于先前在大殿中的嚣张和傲然,沈仪此刻突然的温和,让叶鹫略微侧目,有些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南阳宗主。 唯有姬静熙听出了沈仪话语中那一丝微不可查的歉意。 她缓缓蹙眉,轻抿红唇。 突然想起了几位道子对沈仪能惹祸的评价,她前些日子通过观察,渐渐在心中否认了这个评价。 但现在才忽然反应过来,有没有可能,自己看到的和道子们看到的都是真的。 之所以觉得沈宗主不惹事,是因为对方已经悄然惹了一个可能会超出自己等人想象,乃至于暂时还无法察觉到的大麻烦? 念及此处,姬静熙心里突然咯噔了一声。 世上已经很少有什么事情能让她感到慌乱,但此刻心跳莫名的加速又不似作假。 但很快,姬静熙便是收回了目光,脸上仅余一个淡淡的无奈笑容。 不知道为何,哪怕预料到了什么,但她仍旧觉得沈仪有他自己的道理……这种突兀到有些犯傻的信任,哪怕是秦师兄都不曾拥有过。 (本章完)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 第五百七十八章 青花成仙了吗?如成 南洪七子的仙辇犹如煌煌大日,悬于天地间,下方乃是七宗宝地。 诸多修士腾云而出,朝着那霞光中几道若隐若现的身形投去目光。 宗主们齐聚,前往龙宫赴宴。 仅半夜时间,晨曦初现便归,与他们想象中的鸿门宴好像有些区别,但昨夜南洪隐隐变幻的天色,还有忽然动荡起来的天地之息,都在宣示着有巨物陨落。 七位宗主身上的气息浑厚,可谓是毫发无损,那陨落的生灵……大概率就是龙宫中的某位尊贵存在了 但此刻,整片南洪水域却是安静的可怕。 它们甚至不敢站出来聒噪! 当这个念头掠过脑海,一众修士们咽了咽唾沫,突然感觉到有难以言喻的激动自肺腑而发,虽于仙辇下俯身行礼,却莫名感觉脊背挺拔了许多。 七子出山,重镇南洪! “我等,恭迎宗主归宗——” 整齐悠长的声音穿过山脉,直冲云霄,好似要拨开漫天大雾,让那枚闪烁的南阳愈发明亮。 “这群小辈倒是挺高兴的。” 凌云宗主摇了摇头,他对沈仪先前的回应表示了认可。 身为修士,又哪里不知道前路之间最多的就是意外,而且就连西龙宫都有天境龙子身亡,局势之动荡显而易见。 或许真的是自己太过怯懦了些。 想要靠偏居一隅,去庇护七宗性命,也要看别人给不给这个机会。 沈宗主的举动看似冒险了些,却将主动权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自己是时候该去好生回忆一下,那隐隐已经丢失掉的,曾经敢于舍命一搏的气魄了。 “……” 叶鹫少见的陷入沉默,但并没有人理他,但凡了解这位天剑宗主的都知道,他绝对不是在为了七子的未来而担忧。 单纯就是刚刚和南龙王过了一招,手越来越痒,却又苦于引不出那头老龙拼死一战罢了。 就在这时,叶鹫突然抬起了头,朝着某个方向看去。 脸上涌现出几分疑惑。 至少此刻,七子的仙辇乃是整个南洪最耀眼之物,但在叶鹫看去的方向,突然有一道金光冲霄,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横跨南洪,仿佛金色的帷幕,又好似一张遮天蔽日的巨毯,直直的延至了西洪。 观其模样,竟有种贯穿整个洪泽的趋势。 在这金光之下,仙辇瞬间变得黯然失色起来。 几位宗主全都紧紧盯着金光升起之地,原本安静的水域,也是在刹那间波涛翻涌起来,隐隐透露着那位南龙王的心绪。 叶鹫缓缓从宝座上站了起来,目光扫过众多师兄弟,略带些愕然,像是在确认般道:“功德成仙?” 姬静熙红唇微张,齐彦生表情木然。 连这三位天境强者都露出如此神态,更何况是其他几位宗主。 唯有沈仪坐在宝座上,神情有些古怪的挑了挑眉:“什么叫功德成仙?” 姬静熙轻吐一口清气,看着那道宽阔的金光,喃喃道:“这道接引金光,乃是直通仙庭的。” “我们眼皮子底下,还藏着这么个老东西?” 叶鹫嘶了嘶气,话音未落,便被齐彦生瞪了一眼,这位灵岳宗主先前在龙宫都没说过叶鹫一句,此刻却是严厉道:“你说话客气点。” 能以这般方式令仙庭做出回应,这位高人该吃了多少苦难。 南洪哪有那么多苦难去汇聚成这无上功德金光,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十万年杀劫留下的无数亡魂了。 这些亡魂里,甚至还包括了曾经那些南阳宗同门。 换而言之,这是七子的恩人。 “……” 叶鹫也是反应了过来,压下了心中的不服,叹口气,一丝不苟的朝着那金光升起之地拱手行礼:“您大度,我嘴贱,莫见怪。” 对于修士而言,成仙作祖,成仙更排在做祖之前。 都是修了这漫长岁月,看着有人在自己前面完成了此举,心情有些复杂也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洪泽现在有两尊仙了?”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沈仪再次发问,众人这才注意到他居然还靠坐着,姬静熙抿了抿唇,微不可查的将其拽了起来。 不愿行礼就算了,但基本的尊敬还是要有的。 见状,叶鹫张开嘴无声的笑了笑,他是真的喜欢这位小沈宗主,若非这尊未来的仙是七子恩人,他也懒得客气。 自从南阳覆灭以后,他们师兄弟哪个没有亲手戮仙的念头,只不过实力太弱,只能想想罢了。 都是修士出身,敬个屁! “那倒也不至于,其实我们也是道听途说。”叶鹫接过话茬,略带感慨道:“都说合道以后,就有了登仙庭,食仙俸的资格,实际上也就是说说罢了。” “要么真的天资惊人,似你一般,若不是身处洪泽,在你合道以后,就该有那人脉通天的前辈高人,替你引见仙官,带你登天而去了。” “要么就是背景深厚,毕竟这些人脉通天的前辈们,也有自己的子侄晚辈,培养到了该有的修为,能往上送就往上送送。” “至于咱们这些凡夫俗子。” 说到这里,叶鹫愤愤朝着北洪瞥了一眼:“还有人刻意压着,也就只能在凡间闯荡,试试能不能混出点名堂,增进修为,期待着有朝一日也有登上仙庭的机会,若是时运不济,至少还能留在下面做个老祖,被人虚赞一声地仙。” 叶鹫指了指天上的金光:“至于这条路,乃是极难极难的,他们压根就不怎么修行,跟咱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靠些奇奇怪怪的法子,来引起仙庭的注意。” “不过也得他顺着这道接引金光,上了仙庭以后,才会给他安排具体的仙位,现在的他,论起实力,可能都不如你门下随便一个弟子。” “我倒是能理解这苦难来源于何,这十万年洪泽确实不太平,我就是纳闷,他到底是怎么在短短十万年时间内,消解掉这些杀怨的。” 闻言,沈仪沉默看向金光所在之地。 十万年?哪里用了那么久。 自己当初在道婴和阴神中做出选择的时候,好像选错路了。 青花,你真该死啊。 …… “唔?” 南阳宗附庸,桃源山庄的后山秘境内。 浑身暗金色的巨大身影依山而坐,暗金色羽披微微摇曳,看上去威严无比。 但下一刻,它睁开双眸,本该骇人的眼瞳中却是蕴着几分呆萌的茫然。 青花夫人惶恐道:“主人,青花犯了什么错?青花再也不敢了!” “没事。” 她脑海中响起一道叹息。 沈仪沉默了许久,突然体会到了别人平日看自己时的那种感受:“你怎么做到的?” 他现在真的很好奇,对方到底是如何在短短时日内,引起了仙庭的注意。 闻言,青花沉吟了一下,茫然更甚:“不是主人教的吗?金身镇狱法相……” 随即她便是仔细向沈仪讲述起了最近的经过。    当初沈仪留她在桃源山庄,本来只是想要让她消解掉那些无辜枉死的凡人冤魂。 对于曾经在南阳宝地中,消化了无尽杂念的青花而言,这事情真的很简单。 问题就出在当时主仆二人商量的那个法子上面。 也就是以妖魔之魂为囚牢,强行镇压杂念。 青花习惯性的用了同样的法子,然后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在她将桃源山庄内的冤魂凝聚成类似“妖魂”的东西后,它们便开始主动向外面游荡,开始消化起了南洪,乃至更远地方的,那些被埋藏在水域内的身陨杀劫之魂。 一变十,十变百……事情很快就失控了。 与其说她是在消解怨念,不如说是在养蛊,整个过程根本就和她没了关系,完全就是那些死过一次的修士们,以怨魂的方式,再次于肉眼不可见之地,来了第二次生死搏杀。 只有胜者,才有资格融入镇狱金身当中,化作最纯净的魂念。 世间难事,莫过于时光倒转。 青花给了这些亡魂们恩怨皆消的机会,胜者复仇,败者……败了就连怨魂都没了,自然也就消仇了。 此乃真正的大功德。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即便有旁人也想走这条路,也得一个一个亡魂的去渡。 在镇狱金身这般带点妖魔气息的古怪法门加持下,洪泽的十万年杀劫,最后在短短时间内,变成了一个人的补药。 “……” 沈仪的沉默震耳欲聋。 这本该是他的机缘。 毕竟那法子乃是他为数不多的几次,靠自己琢磨出来的东西。 什么狗屁仙法,这才是真正的升仙法! 他沈某人开创此法,该有成仙之资! “算了,你先去吧。” 沈仪怅然叹息,有的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很多时候,选择就是比努力更重要,甚至比面板都重要。 罢了,自己以后好歹也算是上面有人了。 不如想开点……奶奶的,想不开啊。 “主人——” 青花总感觉主人今日有些怪怪的,但事情比较紧急,她还是轻声道:“青花走不了,我被盯上了。” 天际的金光逐渐黯淡下来,虽然这条路已经深深刻在了她的脑海中,但这逐渐恢复正常的天幕,好似在宣告着什么。 就连四洪有名有姓的修士,都是面露疑惑起来,直到现在,他们仍旧是没能在金光帷幕间,看见那尊功德仙的身影。 “嗯?” 仙辇之上,沈仪倏然蹙眉,也顾不得旁边还有几位宗主的存在,径直接管了青花的身躯。 再睁眼时,视线中已经是那清澈了许多了桃源山庄,他缓缓站起身子,太久没有过类似举动,这种十余丈高的视角还让沈仪有些不太习惯,且这身躯也羸弱的有些过分了。 在进入金身法相的瞬间。 沈仪便是感受到了青花口中的被“盯上”是种如何恐怖的滋味。 仿佛有刺骨的寒霜覆满了身躯,又像是被一柄柄钢刀抵住了后腰,若是再踏出一步,就会被彻底斩成碎块。 “呼。” 沈仪调整着呼吸,像是猜到了什么,奋力抬头朝天上看去。 下一刻,便是以他如今的见识和经历,也不由得浑身一紧。 只见在偌大的天穹之间,那头恐怖的白犀牛已经彻底苏醒过来,脚踏四洪之地,宽阔的头颅垂下,那枚巨大的眼瞳,仿佛能容纳天地。 此刻,这枚眼瞳距离沈仪只有不足千丈距离。 瞳中也仅有这具十余丈高的暗金身躯。 白犀牛沉默如死物,就连呼吸也无,它只是缓缓的压下头颅,便好似有四洪之水倾覆在了沈仪的身上,将他强行重新镇压的坐了回去。 镇狱金身的神情愈发漠然,就宛如它体内的那尊白衣胜雪的翩翩公子,咬紧牙关,一双眼眸中凶戾难言,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功德仙,功德仙,上了仙庭你才是仙。 在此之前,坐下! 白犀牛并未说话,沈仪的心间却莫名有了这样的感触。 他直视着那枚巨大的眼眸,长长吐了口气,最后闭上了眼睛。 好歹也是做过柏云县差役的人物,这般简单的道理,其实很容易就能想明白。 洪泽乃是那位仙人的辖域,是仙庭令他看管的封地。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南洪出了一尊靠着消解怨念与杀意而成的功德仙,意味着什么? 在你的看管下,哪里来的这般杀劫,哪里来的诸多怨念?! 就好似县官的城里出了个开棚施粥的大善人,救活无数饥民,避免遍地饿殍,善名远扬,传至朝廷。 而这县城本还是富庶之地。 让朝廷知道了这善名,难道还要夸赞你这位县官管得好不成。 沈仪首次在这白犀牛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惧意,法宝肯定是没有情绪的,这惧意必然是来自它身后的主人。 自己能以地境圆满的修为,让一尊真正的仙人感到了恐惧。 说出去好像还蛮值得吹嘘的。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沈仪唇角罕见的流露出一丝无奈,认清了金身被囚困于此的现实,事不可为,挣扎无用。 但哪怕对仙庭不熟悉,他就不信了,这洪泽大仙敢对一尊引起了上面注意的功德仙出手。 事情也确实如沈仪所料。 在看见金身坐回去以后,白犀牛便是停止了头颅的压下,重新归于天际,陷入沉睡……哪怕睡了过去,照样睁着一只眼,盯着桃源山庄。 想必是那位仙人,还没有想好如何对待这位未来的“同僚”。 南洪七宗之上,仙辇间。 叶鹫揉了揉脖子,收回目光:“难道又是那狗东西在捣乱?这功德仙还在等什么,这不赶紧趁着金光未散上天,难道要等着仙庭忘了他么,怪哉!” 洪泽又不是什么大地方,即便是十万年杀劫凑出来的功德,对于仙庭而言也算不得大事。 想要食一份好仙禄,当然要趁热打铁。 其余几位宗主也是缓缓蹙紧了眉头:“是有些奇怪。” 众人前方,沈仪眼眸中重新有了神光,他安静注视着天上的金光彻底消散,用那没有起伏的嗓音喃喃道:“怪吗?” “好像是有一点。” 沈仪深吸一口气,掩住了深邃眼眸中的波澜。 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更遑论是断人仙途,虽还未见过面,但这仇可结大了。 “嗯?” 叶鹫有些疑惑的看了过去,不知为何,先前真动手杀人时都从容淡定的沈宗主,此刻这嗓音里,怎么让他听出了一抹森寒的杀机。 (本章完)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 第五百七十九章 杀劫再起 南洪,龙宫。 一道道身影重新回到了青石大殿之中,柯家太子已经褪去华服,换上了一身重甲。 他立于青石台阶下方,脸庞有些晦暗不明。 祁昭义掩住了神情间的幸灾乐祸,走过去拍了拍这位柯家太子的肩膀:“兄弟,节哀顺变,你那弟弟死的冤枉,却正好让我等看清南洪七子的嘴脸,至于金光的事情,你也莫要过于着急,这位高人能隐忍这些年,以功德成就仙位,必然是不在乎洪泽这些破事的。” “……” 柯家太子皮笑肉不笑的瞥了过去。 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这尊功德仙不是出在西洪,如此大人物现世,怎能让人不担忧。 此仙到底是哪边的? 若是跟南洪七子沾亲带故,待对方真登上仙庭,受封仙位,只需要一句话,便能让南龙宫没有好果子吃。 抛开此事不谈,就说宴会的事情。 他好不容易有个兄弟跻身天境,且自己的太子之位稳固,又跟西洪不一样,这兄弟说是他的左膀右臂也不为过。 现在就这么没了,如何能不心痛。 “死的不是你家兄弟。”柯家太子收回目光,略带冷意的笑道。 “瞧你这话说的……若我那兄弟真死了,本王高兴还来不及。”祁昭义压根不怒,西龙宫对于辖域的掌控程度,是这群毒龙做梦都不敢想的。 “这样便好。” 刹那间,一道浑厚之音在殿中响起。 下一刻,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足有数丈高的伟岸身影缓缓踏入了青石大殿。 它身上披着一件单薄的礼服,质地精美,却极为老旧,像是尘封多年,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光泽,就如同这头龙妖本身一般,散发着淡淡的腐朽气息。 然而当其穿过人群,来到那宽大宝座前坐下。 整个宝座却好似为其量身打造一般,高度和宽度都刚好合适,就连那扶手都完美符合它掌心的大小。 无需冕旒加持,它头上硕大的龙角,本身就是一件宝冠。 “儿臣参见父王!” 在短暂的怔神后,除去祁昭义以外,殿中所有身影都是迅速朝着主位跪下,其中也包括了身披重甲的柯家太子。 南龙王并未让众子嗣起身,仅是略微扬指,打断了祁昭义行礼的动作。 一封已经拆过的信件随之落入了这位祁家老大的手中。 “……” 祁昭义看着信封上独属于西龙宫的封印被强行破开的模样,眼皮跳了跳,却是有些敢怒不敢言的味道。 他沉默取出信纸,本以为是七弟来信,但在看清上方字迹后,呼吸骤然止住,双掌剧烈颤抖下,信纸也是飘然落地。 随即暴怒抬头,低吼声都已经到了喉咙,但在目光触及南龙王以后,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怎……怎会如此?” 自己来了一趟南洪,七弟和四弟就这么没了? 要知道,在祁昭义的那群兄弟里,老七是唯一向着他的那个,老四则是仅有的选择中立的那位,也是祁昭义为数不多可以拉拢的存在。 若非身处外人面前,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这事情是祁老二或者那女人精心谋划的了。 这何止是被断了左膀右臂,简直是要了他的大半条命。 “节哀顺变。” 柯家太子扫了眼地上的信纸,轻声劝了一句。 然而祁昭义现在哪里还有斗嘴的心思,想起那些投靠自己的大妖全都失去了联系,他浑身发寒,很明显自己是被暗算了,若是再不回去,恐怕等到了西龙宫,被镇压的就轮到自己了。 “南龙王见谅,昭义……昭义该告辞了。” 祁昭义抖抖索索拱手抱拳,他全然没想到,自己的兄弟或者那女人,下手居然会狠辣到这般程度,连自家兄弟都不放过。 别说太子之位了,现如今恐怕只有父王才能护得住自己。 “留步。” 南龙王言简意赅的抬起头,然后又取出了数封同样的信件,轻轻放在了那塌陷染血的石桌上。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见状,柯家太子突然握紧了双掌,他知道父王前些日子就因为某种原因醒了过来,但他完全没料到,在对方答应放权自己以后,竟然早就在和西龙宫联系了。 而对这些事情,他完全一无所知。 “你想岔了,西洪现在面临的是外祸,并非内乱。”南龙王淡淡叫住了祁昭义,没等对方回应,便是接着道:“当然,你父王确实想调你回去,但本王替你争取了一个机会。” “……” 祁昭义缓缓转身,愕然道:“什么机会?” 南龙王平静俯瞰而去:“此外祸,名曰万妖殿,有收拢万妖为其所用的心思,你那两位兄弟,就是因为争夺大妖归属与他们起了冲突,故此丧命,引得你父王出面,全力搜查西洪,至今仍没有收获。” “这!” 祁昭义突然朝着旁边的柯家太子看去,这熟悉的名字,两人可是谈论过不止一次,但在对方口中,这万妖殿仅是虚有其表之辈。 柯家太子同样错愕的抬起了头。 当初自己看见的那两头嚣张古怪的大妖,竟然有这般能牵动西龙王出面的能力? “敢问南龙王,昭义能做点什么?”短暂怔神后,祁昭义将姿态放的更低了一些。 “留在我南龙宫,带好你父王派于你的大妖,征战七子,待事成以后,南龙宫便是你坐稳太子之位最坚实的后盾。”南龙王不急不缓道。 “是哪些大妖?”祁昭义蹙紧了眉尖。 “你西洪全部有名有姓的大妖,其中也包括那位寒山老祖。” “……” 听闻此言,祁昭义不仅没有惊喜,反而脸色逐渐凝重:“这些大妖,好像和我西龙宫并没有从属关系。” 南龙王点点头:“不错,所以它们是被你父王率人赶到南洪来的。” 与其将这些大妖留在西洪,被万妖殿逐个击破,全部收服,不如将这些妖魔汇聚在一起,让人看着,哪怕真的被人收服,至少闹出来的动静也会大些。 “父王!” 柯家太子倏然抬头,他敏锐的听出了一丝不对劲。 万妖殿有收服大妖的习惯,西龙宫又搜寻不到它们的踪迹,那现在这些大妖全部来了南洪……万妖殿岂不是也要过来? 分明是西龙宫和万妖殿的恩怨,却将交手的地方放在了南洪?! 这哪里是派人来帮忙,分明就是想以南洪为饵,引出万妖殿,将西洪的损失降低至最小。 到时候即便起了冲突,也给了西龙宫更多转圜的余地。 南龙王并没有理会这位长子,仍旧盯着祁昭义:“本王同意了,不仅如此,还可以放权给你,允这群大妖在南洪肆意吃喝,至于你能收服其中几位,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祁昭义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 别的先不论,那位寒山老祖,乃是西洪陆上最强大妖,境界甚至不输于自己。 若是能得其相助,再加上南龙宫的全力支持,那两位兄弟死了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昭义全听柯伯父安排,尽犬马之劳!” 祁昭义毫不犹豫的跪倒在地,用力朝着石阶上方的身影磕了几个响头。 南龙王的话,他自然不可能全信,但在如今的境况下,分明没有得罪任何人,他却莫名其妙变成了一个孤家寡人,除非是放弃争夺太子之位,否则好像真的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现在有根救命稻草摆在眼前,哪怕再憋屈,也得用力攥紧! “去吧。” 南龙王挥挥手,脸上多出些许温和。 待到祁昭义懂事的离开大殿,它这才扫向了自家太子,温和瞬间化作冷冽:“你想说什么?” 柯家太子迅速站起身子,用力攥拳:“父王,请神容易送神难,把这些大妖赶到我南洪来也就罢了,吃喝随意?意思是咱们替它们拼死拼活,好处全给了这群孽畜?” “还有,西龙宫到底拿咱们当什么,替死的鬼,还是看家护院的狗?” “若是这样,那还不如与南洪七子和平相处……” 柯家太子说着说着,却发现父王眼中的失望愈发浓郁,不由讷讷收声。 “在你还做着称王称霸美梦的时候。” 南龙王收回了目光,漠然道:“本王考虑的乃是如何保命,保住你们的贱命。” 万妖殿,功德仙,还有先前南洪气息莫名被人调动,以及南洪七子突然崛起之势,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要命的事情。 它只是觉得可笑,在自己挑选出的这位太子眼里,南龙宫居然还有选择的机会,好像还占着上风似的。 真是安逸太久了。 “既然要打,就得分生死。”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替人做狗,也比死了强。” 南龙王慢悠悠的站起身子:“那些可不是吃食,而是南洪七子的耳目口舌。” 譬如为何祁家长子一来,南洪七子就收到了消息,那是因为边界上有个宝花宗,为何龙宫近不了七宗附近,是因为有那些附庸势力帮忙盯着。 “放进来一群饿狼,拔掉七子的耳目口舌,让他们看不见,也传不出去消息,我们才能从西龙宫请来真正的强者,方有一丝胜机。”南龙王双眸微眯。 西龙宫与南龙宫交好不假,但对方现在不仅要防着万妖殿,还得忌惮东边那群紫髯白龙。 唯有自己等人将事情做得干干净净,确保万无一失,速战速决,再替西龙宫承担大部分的风险,才能换来足够永绝后患的助力。 “我们自己做不得?”柯家太子还是有些舍不得,若真是不惜再次掀起杀劫,那这些人体宝药,甚至有概率将他推至梦寐以求的天境后期。 “我们得去盯着那几人,记得收起你那没用的脸面,他们出来,我们便退回龙宫,他们回去,咱们便继续叫嚣,做狗也要做一条足够阴险的狗。” “哪怕被他们打到龙窟门口,咱们也得老老实实躲着,只有赢了以后,你所在意的脸面才会不那么可笑滑稽。” “……” 柯家太子如遭雷击的立在原地,他真的很难想象,这些丢人现眼的话语,乃是出自这位尊贵威严的父王之口。 不愧是能在上次杀劫中仍旧耐得住性子的老东西。 他真的很难想象,到底要什么事情,才能将其从龙窟中引出来,真的去与人生死搏杀。 除了等待这老东西寿终正寝,自己好像再无别的什么继承龙窟的机会。 …… 南阳宝地。 哪怕整个七宗都沉浸在亢奋的氛围中,沈仪仍旧是独自回到了安静的大殿内。 在别的修士看来,这是南洪七子拿回了曾经的威严,实则在他眼里,仅仅只是斩了一头天境龙妖,龙王太子尚存,其实和先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可杀不了人。 沈仪盘膝而坐,调整着先前波澜起伏的心绪。 青花夫人的事情,暂时也没什么转机,不过往好处想,至少吸引了仙人的大部分注意,而且那仙位虽不是自己的,毕竟当初夺舍阴神的乃是青花的妖魂。 但自己随时能接管那具金身,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还有机会能提前窥到仙庭的真正模样,说不定到时候亦能借此帮助修行。 “况且,能随便封的仙位,也能随时被收回去,没什么意思,还是自己的修为用起来更放心。” 沈仪挑了挑眉,照例取出那具龙尸。 经历了这次宴席,他也是对天境修士有了更多了解,譬如殿主中最强的柯十三,也比那柯家太子弱了许多,很明显还停留在天境初期的层次。 这也是为何沈仪如此坚决要斩了此妖的原因。 只要柯十三突破至天境中期,那在南洪范围内,除了南龙王,或者柯家和祁家两位长子联手以外,将再无人能对自己造成性命威胁。 “不过总靠镇石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沈仪轻叹一声,将柯十三给唤了出来,一边灌入血河,一边陷入沉吟。 自己现在的实力,在两门仙法,以及五件道兵的加持下,可以堪比天境初期的修士,而且是根基比较稳固的那种,并非二王爷这种刚刚破境的水货能比的。 如果能将两门仙法再往上推演一下,或许能抵达天境中期的层次。 可最让人头疼的还是本身的境界。 沈仪倒是有了点思路,估计还是和万妖殿有关系,但涉及到神通层次,唯有送进去合道境大妖镇石才能产生明显的变化。 自己上哪儿找那么多合道境大妖去。 从万妖殿声名迅速显现就能看出来,它们又不是傻子,稍稍被杀两个就知道不对劲了,不逃命难道还主动送上门来不成。 “……” 沈仪摇摇头,将目光投向了眼前的柯十三。 这位东殿主已经吸收了全部的血河,而且又吃了七枚妖魔本源,但还是死死闭着眼睛。 “如果喜欢装死,你可以去道宫里慢慢装,我换一个殿主。”沈仪淡淡道。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嘿嘿……宣谏感恩我主。”柯十三讪讪睁开眼眸,刹那间,一抹崭新的浑厚气息从他身上溢散开来,原本就只差一步的关卡,在二王爷这头天境龙妖的帮助下,毫无意外的渡了过去。 原本只是返虚境的小龙孙,在短短时日内,便已经跻身成和两家龙长子同等实力的恐怖存在。 但这位东殿主脸上却没有任何喜色,反而满眼都是惧意。 主人暂时解决完了南龙宫的麻烦,又斩获了那么多大妖,手里不知有多富裕。 有钱又有闲的情况下,以柯十三对主人的了解,对方大概率不会选择到处逛逛,而是…… 下一刻,岳天机和柯十三便是被强行拽入了面板当中! 沈仪顺势闭上眼眸,浩瀚如海的妖魔寿元疯狂灌入神岳镇青天。 【第一年,你携着两位殿主,仔细感受着体内那座宝山,你愈发像是一座真正的神岳,这片青天已经彻底接纳了你的存在,而现在,你终于忍不住对它生出了歹意】 (本章完)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 第五百八十章 仙法圆满,出宗巡猎 南阳宗外,苍凉天幕突然扭曲起来,看上去无比怪异,好似一张原本顺滑的纸页,被人强行揉皱。 它在疯狂的反抗,便让那扭曲感愈发明显。 青天本是无形物,此刻却像是被禁锢在了此地! 整个南阳宗变得浑然一体,散发着莹莹宝光,宛如一座神山,气魄竟是盖过了这片青天! “果然是仙法。” 在南阳以外的天际,六道虚影齐聚,他们仔细观察着远处的变化,不由发出感叹。 修士向天地借力,身死道消以后,借来的东西都是要还回去的。 但很显然,眼前的一幕已经不能说是在借了,分明是在抢。 也唯有如此霸道的法诀,才称得上那个仙字。 仙法这般罕见宝贝,每一式都可追根寻源,牵扯到某位仙人,皆是遗留之物,绝不是洪泽土生土长的东西。 譬如南洪没有仙缘,除非去抢旁人的,那单靠他们自己,哪怕当初秦师兄已经是天境圆满的实力,照样拿不出一本仙法。 当然,真要抢也简单。 毕竟一些势力坐拥仙缘,却并没有修习它的天资悟性,底蕴也不足以支撑修士去掌握它,大多都是把这秘密藏在心里,代代严防死守,直到连这势力都没落湮灭,仙缘仍旧是那个仙缘。 几位宗主并不清楚沈仪这仙法是从哪里来的,更想不明白,对方到底从哪里找来那么多天材地宝,去掌握此法……而且还这般迅速。 他们可是亲眼看见这片青天是如何变化的。 沈宗主竟是每时每刻都在提升! “姬师妹,他就快要超过你了。” 齐彦生感受着天地的变化,大约能推测出这仙法的具体效用。 姬师妹身为天境中期修士,掌握了两道神通,凝聚第一道时,由于南洪七子根基尚浅,而且师妹又没有经验,故此只能算中等偏上。 凝聚第二道时,本该有所突破,却因为南阳宗的变故,导致其道心受损,反而还不如第一道。 可即便如此,姬师妹照样能和柯家太子战的有来有回,足矣见得神通伟力。 而此刻沈仪使出的这式仙法,竟是隐隐给人一种迈向圆融无暇层次的感觉,若是真让对方成了,大概率能堪比极强的那种神通。 说超过可能有些夸张,但和姬师妹过过招是没问题的。 “别说是南龙宫了,我都觉得有些可怕。” 叶鹫收回了目光,说实在的,就凭现在看见这幕,估计几位师兄弟心里都不知道怎么才能输了。 相较于沈仪出去打生打死,对方就这么安静的呆在宝地里,才是诸多龙妖心中最大的阴影。 就这般恐怖的提升速度,让他虔心修习个百余年,再出来时,怕是能把龙王拽起来当鞭子抽。 几人小声议论时。 清月宗内却是突然掠出了一道身影,只见其面容枯槁,却依稀能辨出几分年轻时的绝世容颜,正是代替姬静熙镇守清月宗的宝花宗主。 “几位前辈抱歉,我得回宗门一趟。” 宝花宗主神情凝重,行色匆匆,让诸位南洪宗主略有些错愕。 “发生了何事,我陪你一起去。”姬静熙从虚影中遁出,轻轻扶住了老妪的胳膊。 在那修长十指的搀扶下,宝花宗主迅速冷静了下来,并未拒绝:“有劳姬前辈……其实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我感应到宗内突然闭了死阵,且仍旧受了动荡,除此之外,倒是并无大碍。” “我想回去瞧瞧是发生了什么,若是边界处出了问题,也好第一时间向几位前辈传讯。” 闻言,几位宗主对视一眼。 叶鹫朝着齐彦生点了点头,随即道:“正好手痒,我也一起。” 宝花宗说是盟友,实际上做得事情,比很多所谓的分宗还要多,数万年来勤勤恳恳替南洪七子看守着边疆之地,从未出过什么问题,而且压根不索求什么,相反,每每有什么好东西,还第一时间以分享的名义给七子送来。 若不是李玄庆已经成了木人,几位宗主都想要给他押起来,直接五花大绑送到宝花宗主的床榻上去。 两位天境强者相伴,别说在南洪,就算是整个洪泽,九成九的事情都能给平了。 “多谢两位前辈。” 宝花宗主认真致谢,恋恋不舍的扫了眼南阳宗,随即深吸一口气,收拢了所有心神。 但凡是成了宗主的,都明白自己肩上承担着多少条性命。 姬静熙取出清月宝船,带着宝花宗主上去,叶鹫则是随手一挥,先前那柄用来挡住南龙王的剑形流光掠出,落在了他的脚下。 这柄藏于鞘中的剑形流光,并非是他的道兵,而是一式神通具现而成。 无论是杀伤力还是赶路速度,都绝非一般法宝能比拟的。 “嗯?” 姬静熙略微屈指,正欲调动宝船,却见叶鹫将将掠出,竟是停在了原地,神情阴寒的朝前方看去。 只见在七宗之外,遥遥水域间。 一个不近不远,恰巧合适的地方,看似可以转瞬即至,却又留有足够安全撤退的距离。 清澈水面荡漾,似有巨物破水而出。 下一刻,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水浪声,一道道庞大的身形破水而来,驮着诸多天地至珍镶嵌而成的巨大龙车,一道道金黄旗帜飘摇不定。 有龙王旗,有太子旗,甚至还有那位祁家老大的旗帜。 龙王出巡! 巡的是……南洪七宗! 别说十万年前了,哪怕是在这七子落魄的漫长岁月里,南洪也从没出过如此离谱的事情。 那头老龙心里比谁都清楚,它那所谓南洪之主的位置,其中的“南洪”,肯定是不包括七子在内的。 它敢来巡,七子就敢卸它两条腿。 “……” 但此刻,叶鹫却是缓缓回头看了眼宝花宗主。 真的太巧了。 这边刚出问题,那边龙王便亲自登门,对方近乎把意图都写在了脸上。 你去啊,你去本王就荡平你的七宗。 “去,叫上沈仪。” 叶鹫脸上多出一抹杀机,脚下流光倏然落入掌中:“跟他说,叶某今天请他吃全龙宴。” 老臭虫,跟自己来这套,看把你给惯得! 话音未落,叶鹫的身形已经是暴掠而出! 然而在他有动作的刹那,那巨大的精美龙车,竟是干脆利落的又没入了水域,整个水面再次归复于平静。 “老不死的!” 叶鹫悬于天际,拔剑四顾,差点被气笑了。 身为堪比天境后期的大妖,在龙窟的加持下,更是能触及天境圆满实力,放在洪泽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竟像个无赖泼皮似的,脸都不要了! 他挑了挑眉,竟是想要踏步朝水域里追去。 “你给我回来!” 齐彦生低斥一声,已经和姬静熙一起出现在他身边,一左一右的拽住了他。 “你看不出来它的意思?” 叶鹫悻悻回头,这算什么,摆明了告诉自己等人,它就在这里。 然后不费半点工夫,连面都不露,就把他们整整三位天境修士给困在了此地? 齐彦生没有理他,终于是拿出了二师兄的架势,沉声道:“静观其变,通知附庸势力和几个宗门,千万小心,你们几个,护送宝花宗主归宗,尽力相助。” “还有。” 齐彦生瞥了眼南阳宝地的方向,看着那片青天仍在变化:“这事情……暂时不能让沈仪知道。” 闻言,几位宗主全都陷入了沉默。 姬静熙抿抿唇,她知道齐师兄的想法,只要沈仪还能继续修行,那七子与南龙宫间的厮杀,结局就绝对不会有任何意外,无论如何都输不了,因为沈仪的成长速度真的太惊人了。 但若是由着他的性子,这位沈宗主必然是要杀出去的,这样就会产生变数。 灵岳宗向来以稳健著称,能稳胜,就肯定不去冒丝毫风险。 可是……提醒旁人千万小心? 连宝花宗主都被惊成这般模样,那七子麾下上千余附庸,数百万修士,拿什么去小心谨慎? 他们供奉了南洪七子这么多年,到了真出问题的时候,得到的就是一封传信,以及冷冰冰的“千万小心”? “再想想别的法子。” 齐彦生又何尝不知道诸位师兄弟因何犹豫。 他很少会拿出师兄的派头去管束其他人,除非涉及到南洪七子的存亡,他没有秦师兄的实力,也不如叶鹫那般心性,只能稳扎稳打。 南龙王都这般泼皮姿态了,足矣见得对方这次抱有怎样的决心。 “你们护送宝花宗主归去后,顺便查明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会尽力将损失降低到最小。” “除去必要的眼线,附庸内的其余族人,能带回七宗的全都带回来。” 齐彦生从不胡吹大气,他只能承诺这么多。 “尊师兄命!” 几位地境宗主拱手领命,随即朝老妪看去。 宝花宗主并非无理取闹的人,南洪七子在这种情况下,都被龙王闯上家门口了,还能冒着风险,派出整整三位宗主陪自己回去,已经是无比的重视了。 “诸位前辈,请。” 几人不愿再浪费时间,齐齐踏上清月宝船,朝着远处掠去! 在众人离开以后,南阳宝地的法阵内,浑身木质躯壳的身影沉默立在原地,低头看了眼粗糙的双掌,神情有些复杂。 现在的他,真的帮不上任何忙。 除非厚着脸皮去找东龙宫。 他乃是十万年前杀劫的起因,而且还是东龙宫的半个女婿,对于南洪那头镇守龙窟的黄煞毒龙,他或许比几位长辈都还要了解更深一些。 南龙王这次准备的手段,可能比几位长辈想象的还要无耻和凶煞许多。 玄庆甚至嗅到了和上次杀劫掀起时相似的味道。 别人可能觉得无非就是地盘的纷争,打到其中一个服气就罢了,可以那头老龙王的性格,连上次杀劫的甜头都懒得尝一口,生怕惹上麻烦。 玄庆毫不怀疑,对方一旦出手,那就是真的感知到了性命有危,为此,它大概率是不惜屠戮南洪所有修士性命的。 念及此处,玄庆退回阵法外,朝着祖师殿而去。 …… 【第七十三万年,在你们三人的轮番上阵苦熬下,这片青天终于是发出了一声长叹,你彻底明悟了神岳真意,在你的掌心内,这缕真意好似那密密麻麻蛛网般蔓延开来,于天穹中勾勒,渐渐化作伟岸的山形,彻底将天幕镇压】 【合道(仙).神岳镇青天:圆满】 【剩余妖魔寿元:三百四十三万年】 “呕——” 沈仪浑身大汗淋漓,双臂战栗不休的撑着地面,湿漉漉的发丝好像能攥出水来一般。 呼吸声于空旷的大殿中回响。 柯十三和岳天机则更加狼狈,两道高壮的身影横躺在地砖上,双目圆突,脖颈上青筋暴起,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细微的颤音。 与先前让青天适应神岳不同,那个只需要用时间慢慢去磨就好了。 这次的推演,乃是三人借助那枚小山法宝,强行与这片天厮杀了数十万年,方才让其屈服。 而且主力还是那座小山…… 若是没有这位仙人留下的法宝,仅凭他们这样什么天材地宝都不用的枯坐,别说数十万年了,把这剩下的寿元全部砸进去,怕是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干呕许久,沈仪的双眸逐渐恢复清澈。 他踉跄着站起来,看似狼狈,却一举一动都牵动着这片天地。 从掌心延伸而出,于天上勾勒而出的山形,仿佛一尊伟岸替身,代替他去出手。 这才叫做“镇”青天,而不是单纯的借力。 功法有了突破,沈仪心情大好,念及那万劫血神大法并无后续,现在这两位殿主也确实不适合再推演下,他干脆利落的将两人收入了万妖殿。 “呼。” 沈仪收起仙法,虽然在诸多法阵的加持下,南阳白袍并不会脏乱,但他修行时日尚短,还是保持着凡人的习惯。 出了汗,那就得换身衣裳。 稍稍整理了一下干净的墨衫,沈仪迈步朝着祖师殿而去。 跻身合道以后,他已经化作了这片宝地的一部分,整个人犹如清风拂过长空,待到靴子落地,整个人已经出现在了大殿门口。 “嗯?” 沈仪朝着殿中瞥去,却是看见玄庆正执着笔,满脸复杂的写着什么。 在听到刻意的提醒声后,玄庆整个身躯一颤,像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赶忙把纸笔一把收了起来。 他可没有忘记,这位沈宗主当初是如何面不改色的嘲笑自己的诨号。 “给宝花宗主写的?” 沈仪倒不是个八卦的人,随口问了一句。 “宗主想到哪里去了。”玄庆面色一僵,虽然信不是给宝花宗主的,但写信的缘由确实和她有些关系。 说实在的,跟前任老丈人写信,在帮南洪七子的同时,顺带也帮另一个女人请援,这事情总归是让人有些心虚的。 在沈仪的安静注视下,玄庆叹口气,将信纸递了过去:“罢了,最后总归还是要劳烦宗主帮忙把这封信递出去的。” 以他现在的样子,根本出不去南洪。 沈仪挑了挑眉,将那信纸接过来一看,在看清上面字迹后,无奈瞥了玄庆一眼,顺手将其装进了扳指:“没收。” 开什么玩笑,让东龙宫参与进来。 以那群紫髯白龙的体量,随随便便就能引起诸多势力的注意,似那无量道皇宗,岳家,乃至于仙人和北龙宫。 就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任何一件暴露出去,引起的麻烦都不知道比西龙宫恐怖多少。 “笔交出来。” 沈仪又伸手夺过那支毛笔,把清风给叫了进来:“给我看着他,不准他再写信。” “宗主——”玄庆有些无奈的站起身子,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沈仪哪里不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在意那宝花宗主的安危。 “急什么。” 沈仪转身朝着殿外而去:“总得让我先试试,实在不行,到时候你不想写,我都得逼着你写。” 闻言,玄庆愕然呆在原地,想要上前去拦,却发现宗主已经消散于宝地内。 不是……他确实有些在意宝花宗,但那是因为宝花宗主帮了南阳许多,但怎么可能为了宝花宗,让南阳宗陷入无人镇守的尴尬之地! 况且现在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万一这是南龙宫的计谋,乃是刻意针对宗主们的伏杀,自己岂不是成了内鬼! “……” 李清风安静立在原地,随即走上前去拍了拍玄庆前辈的肩膀,安慰道:“前辈,我以为你早该习惯了。” “宗主说过的话,何时让人失望过。” ------------ 请假条 大佬们,请假一天,今日无更。 本月请假天数:1 …… ------------ 第五百八十一章 再回宝花宗 “妖!好多的妖!” 宝花宗身为南洪七子的“前哨”,这些年来什么大大小小的风浪没见过。 但此刻,面对自家宗主以及另外三位合道境前辈的询问,这位宝花宗大长老仍旧是战战兢兢,双目恍惚,颇有些被吓破了胆子的模样。 要知道,目前的宝花宗可是毫发无损,阵法完整,也就是说并没有正面对上那群大妖。 仅仅只是旁观而已,还是躲在宝地里窥视,到底是何等恐怖的情形,怎会让一位白玉京修士狼狈至此。 几位宗主对视一眼,脸色不禁有些难看起来,看上去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糟糕许多。 “几位前辈见谅,我真的辨不清到底有多少……遮天蔽日的妖云,它们光是路过时卷起的妖力,便让我宗大阵剧烈动荡,这绝不是某一个势力能调动的力量,就算是西龙宫也不行!” 宝花宗长老好不容易按捺住心神,满脸骇然道:“这么多妖倾巢而出,南洪要出大乱子了。”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实力如此恐怖的大妖。 而且这群妖魔还莫名聚集在了一起。 “……” 邓湘君收回目光,并没有说话,只是眼中多出几分复杂。 他们在护送宝花宗主归来的时候,一路上风平浪静,并没有看见宝花宗长老口中所说的那些妖魔。 当然,他并非质疑对方在胡说八道。 邓湘君只是想的更深一些。 西洪的妖魔突然南迁,这么大的动静,绝对是西龙宫搞的鬼,但他不信这些逍遥惯了的妖魔会甘心听从龙宫的号令,替这群龙族赴死,成为征伐南洪七子的先锋将。 大概率是被迫的。 但此刻,显然是有人在给它们递消息,否则南洪早就乱起来,怎会是自己等人一路上看见的模样。 几个宗主没有哪个是愚钝之辈。 转念间,便是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答案。 那杀千刀的南龙宫,竟是把南洪当做珍稀佳肴,案上肥肉,白白送给了这群南迁的妖魔,也唯有如此,它们才可能暂时按捺住性子。 这些大妖若是真杀的兴起,可不止屠戮修士,水族照样逃不掉。 “这老疯子,是要和咱们搏命了!” 邓湘君长叹一声,他几乎可以想象出来,即便南洪七子和南龙宫分出了胜负以后,这片偌大水陆,照样会在长时间内不得安宁,哀鸿遍野。 至于如何应对。 他们现在甚至连妖魔的数量都不知道,更别提拿出什么应对之策了,这根本不是某个势力能单独解决的灾祸。 若是换成正常情况,西洪诸妖侵入南洪,想要防住的话,恐怕还得七子和龙宫联手才有可能。 何况南龙宫还是把南洪卖出去的那个,屁股坐在对面呢。 也就是说南洪七子要以一己之力,抵抗南龙宫加整个西洪的妖族,还得随时提防西龙宫的偷袭。 别说是现在七子了,哪怕是秦师兄在的时候也未必能行啊! 保住那些附庸势力和盟宗?若是这群妖魔真的听从了龙宫号令,那七子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恐怕……咱们又得拿玄庆说事,再去问问东龙宫的意思了。”无双宗主苦笑一声,真遇到这般大危机,最有用的人,其实还是南阳宗前任宗主亲传,东龙宫的那半个女婿。 “几位前辈。” 听到玄庆的名字,宝花宗主深吸一口气,掩住了唇角的苦涩:“还请快快回去吧。” 除了自家宗门以外,南洪七子麾下可还有上千附庸,数百万修士,完全没有宝地的庇佑,在这数百万修士下面,靠着他们活命的凡夫俗子更是数都数不清。 “从今日起,宝花宗的大阵,就暂且先闭下去吧,周遭生灵,能收入宝地的,劳烦宗主费心。”邓湘君轻点下颌。 “我明白,请前辈放心。” 宝花宗主不再多言,亲自将三人送出宝地,并目送对方离去。 “师父……”宝花仙子芝兰搀扶着老妪,努力维持着镇定,但那葱白的指尖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 “去安排吧。” 宝花宗主怜惜的看了徒儿一眼,对方虽然是宝地继承人,但和那些道子们相比,年纪与婴童无异,无论是经验还是修为,都还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成长,便是遇上了这般连自己都感到心悸的危机。 “徒儿明白。”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芝兰认真点头,随即取出道牌,让嗓音维持平静,熟稔且有条不紊的开始调动起了宗内的长老和诸多执事,以效率最高的方式,开始接纳周遭的无辜生灵。 不管是接纳的方式,还是接入宝地后的安排,都是让宝花宗主挑不出毛病。 说来也可笑。 原本只是为了寻找某人,而尝试着接手宝花宗事务,结果那某人至今再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她却越来越像个合格的道子了。 随着时间流逝,日月轮转。 在诸多宝花宗修士的引领下,一批批附庸势力开始朝着宝地内涌入。 老妪手持拐杖,安静的在天上盯着。 突然间,她脸色微微一凝,手中拐杖猛地朝着天际抛去。 那柄原本素洁简约的拐杖,在脱手以后,迎风暴涨,很快便化作千余丈的撑天巨木,巨木之上生机勃勃,有百花绽放,携着浩瀚之势,搅乱了云海,狠狠的砸向了某处! 与此同时,一只硕大无朋的绒毛前臂,倏然从云海中探出,朝着下方的诸多修士捞去。 它那五指张开,便是犹如天罗地网,让下方生灵再无活路。 所幸百花巨木轰然砸在了那条手臂上,让其皮开肉绽,云海中也是响起了一道暴戾的嘶嚎! “嗷——” 当那张狰狞的猿脸自天际浮现的刹那,下方众多修士皆是呼吸骤止,如遭雷击! “进去!闭阵!” 芝兰掠过人群,高声提醒。 在她话音响起的刹那,云海再此卷起,一只健硕的白翼悍然扇在了巨木之上,剧烈的气息风暴朝着下方席卷而出,光是余波,便能让诸多修士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百花巨木倒飞出去,花瓣纷飞,重新化作了拐杖模样,猛地撞回了老妪的掌中,让其身形踉跄的退后好几步。 宝花宗主强行稳住身形,目光迅速朝下方投去,试图拦住那由天地气息汇聚而成的狂风肆虐,却已经有些为时过晚。 就在此刻,仿佛有山岳落下,如同坚不可摧的壁垒,稳稳拦在了前方。 清风拂山岗,它自岿然不动。 待到气息复归于平静,惶惶众人定睛一看,却见哪里有什么山岗,仅有个身着麻衣的老人立在那里。 老人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上方:“你们这对冤家,竟然也能凑到一起?老猿猴,你忘记它曾经咬碎了你老娘的脑袋?” 话音未落,又是一个高壮老者出现在了他身旁,两人一前一后而立,气势便从山岗化作了连绵山脉,愈发稳固,难以撼动。 “多谢道友相助。” 宝花宗主松了口气,要知道她徒儿先前可是同样在那人群当中。 “客气。” 老人略微拱手,洒脱道:“搬山宗奉南阳沈宗主之令,前来南洪相援!”    听见沈宗主的名字,宝花宗主稍稍一怔,人群中的芝兰也是下意识朝着前方老人看去。 原来那位年轻的宗主,心里还记挂着她们宝花宗。 而且连这般强者,如今也要听从对方的差遣……沈宗主越来越像是十万年前那个南阳宗主了。 “呵。” 搬山宗主收了手掌,脸色重新变得漠然,朝着天际看去:“在那儿躲着干嘛,你俩的本事老夫难道不清楚?还不快滚!” 相较于和这两头妖魔交手,先帮着这宗门修士撤回宝地要更加重要些。 “真是天大的笑话,西洪的修士,跑来帮这群南蛮子镇守宝地,黄老头,你是真的吃饱了撑的。” 老猿缓缓收回手臂,讥诮道:“还奉南阳宗主之令,你是不是这十万年都没出过门啊,消息也忒闭塞了些。” 真当南洪七子还是曾经的那个七子么,是搬山宗能依靠的大腿? “无所谓,南蛮子遍地佳肴,这一口虽肥美些,下次来吃也是一样的,你最好能一直在这里守着,替我等桌上加两道大菜。” 老猿阴恻恻一笑,知道事不可为,也不再多留,整张脸缓缓隐没入云海中。 “……” 搬山宗主沉默立于原地,虽然很想反驳,但身为西洪势力,亲眼目睹了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他心里很清楚,这头老猿猴说的是真的。 否则他也不会带着分宗主急匆匆的从西洪赶过来。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在龙宫的全力驱逐下,西洪罕见的变成了没有大妖的祥和局面,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但对南洪来说……简直让人想一想就心里发寒。 在这般趋势下,搬山宗是否过来,完全影响不了局势。 他们也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道友,接纳完这一批人,就先闭宗吧,看看情况再说。” 搬山宗主光是看一下眼前情形,就知道这宝花宗主乃是仁善之辈,但时间上确实有些来不及了。 “我明白。” 老妪叹了口气,朝着徒儿投去目光。 芝兰抿抿唇,目光扫向面前这群脸色戚戚然的修士同道,闭上眼,取出玉简:“待他们入了宗,就准备闭阵。” 有救死扶伤之心,却无相应的实力。 如今的宝花宗,已是自身难保。 人群再次开始涌动,只不过相较于先前的整齐有序,此刻的诸多修士皆是争先恐后的朝着前方挤去,生怕落人一步,入不得眼前的宝地。 而更多的附庸势力修士,现在都还身处各地,翘首以盼宝花宗的接引。 就在这时,涌动的人群忽然停了下来。 只听得一道尖锐至极的猿猴嘶鸣声在空中炸响,犹如晴天霹雳,让四周陷入死寂。 刹那间,整片青天忽然扭曲起来,日月失色,云海翻涌。 天幕间,好似多出了一道手掌虚影,漠然攥住老猿的脖颈,将这头已经离开的大妖,重新擒了回来,禁锢在了这片青天之下。 随即强行将那隐没其中的身影给拽了出来,在其疯狂的挣扎下,将它轰然甩了下去! 轰隆隆—— 绒毛浓密,浑身健硕的巨大猿猴,仿佛一步就能跨过江河,此刻宛如山岳坠下,狠狠的砸在了陆上! 诸多修士,无论是驾着法宝的,还是立在地上的,皆是被那动荡的气息狼狈无比的掀飞了出去。 他们惊骇的朝那边看去。 只见山岳般庞大的身形微微抽搐着,整个脊柱已经被无情折断,狰狞的头颅就这般摇摇晃晃的挂在了背上,完整的皮毛之下,血肉早已被巨力碾成了肉末,显然是没了生息。 然而青天仍旧在变化。 一道同样庞大的身影从云海中窜出,惊慌失措的试图逃离这片囚牢。 而它无论遁走的有多快,这片天便延伸的有多宽广。 下一刻,整片天幕竟是在众人惊惧的注视下,猛地朝着下方沉来! 天塌了! 那浑身羽如白玉的鹤妖,犹如被狂风裹挟,毫无挣扎之力的被镇压而下,肝胆俱裂的盯着无尽天幕朝自己压来。 轰! 云海重重的拍散在了陆上,让整个宝花宗附近宛如一片仙境。 而这弥漫的云雾间,却是泛起了浓郁的血腥味,但白雾散尽,那头鹤妖已经和老猿躺在了一起,整个身躯都瘪了下去,变成了一张装满肉浆的破皮囊。 别说普通修士,就连三位合道境巨擘,此刻也是神情悚然,怔怔的抬头看去。 只见青天依旧,澄澈而宁静。 仿佛先前的变化都只是他们的幻觉而已。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 便是那澄澈天幕内,多出了一道垂手而立的墨衫身影,衣袂飘荡间,仿佛这片天地都在随之应和。 青年白皙面容之上,那双清澈眼眸平静的朝着四周扫去,仿佛在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分明悬立于真正的碧海青天间,却给人一种他正身处于合道宝地内的错觉。 “……” 芝兰咽了咽喉咙,盯着那张熟悉的脸,实在无法将其与自己记忆中那个,脸上略带几分不耐烦,却莫名让人觉得安心的返虚小修士重合起来。 但那安心的感觉,却是一如既往。 仿佛只要对方立于身前,世间便再无任何事情值得担忧。 “沈宗主?”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宝花宗主迟疑了许久,才不太确定的喊出了这个称呼。 她记得上次在南阳宝地看见沈宗主的时候,对方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 在确定没有其余妖魔后,沈仪这才收回视线,朝着宝花宗主看去:“没事吧?” “……” 宝花宗主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有没有事情,得看跟谁比。 和那两头已经气绝身亡的合道境大妖相比,这群修士受的那点惊吓,实在算不上什么。 “神岳法!绝对是神岳法!” 搬山宗主咂咂嘴,偷偷看向旁边的分宗主,满脸激动。 他也熟读了神岳、镇岳、青天三法。 就刚才沈宗主出手的动静,完全就是自己想象中这三法齐出的模样,这位绝世天骄,真的将这三法糅合至如此圆融的模样。 无名山内虽没有仙法,但对方竟是依靠自身,强行将这法诀提升到了仙法才有的骇人效果! “呼。” 那位分宗主轻轻吐出一口气,他现在总算是知道,为何宗主这般上赶子的拉着自己过来了。 南洪七子或许不是什么大腿,但眼前的青年,日后绝对是除了仙人以外,整个洪泽最粗的那根大树! (本章完)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 第五百八十二章 它们反水了 “老朽参见沈宗主。” 待到宝花宗将一众修士尽数接入合道宝地,宝花宗主这才重新认真的行了一礼。 合道境修士之间亦有差距,在亲眼见证刚才的那一幕后,她给沈仪的乃是和叶鹫,姬静熙这般真正的天境强者同等的尊敬。 怪不得七子仍有余力支援宝花宗。 即便在南龙宫请来了祁家老大以后,论起天境强者的数量,竟是还少了一位。 也难怪南龙宫会疯癫成这般模样。 哪怕是自己,在得知对头那边有个成长如此迅猛的年轻天骄后,恐怕同样会寝食难安。 脖颈上的头颅能保住多久,取决于这年轻人何时顿悟,这种事情,那些高傲的龙族如何接受得了。 宝花宗主看见沈仪以后,心里的诸多疑惑顿时豁然开朗起来。 她迅速朝向沈仪解释了南洪眼下的情况。 搬山宗两位宗主则是在旁边做出补充:“沈宗主,此事想要顺利解决,恐怕还是要趁早做出取舍才行。” 对黄老头而言,沈仪表现出的实力虽然恐怖,但还在他的预料之中……准确的来说,在经历了先前的种种事情后,哪怕沈宗主现在冲进水里把南龙王宰了,他震撼之余,或许也会觉得合情合理。 但有的事情,不是单靠实力能解决的。 至少沈宗主目前的实力还不够。 天境强者虽睥睨世间,但想依靠一己之力,庇佑整个南洪,未免有些天方夜谭。 那些小小的附庸势力,在面对合道境大妖的时候,别说负隅顽抗了,能撑过十息都算那头大妖不够饿。 或许南洪七子全部加在一起可以做到。 但那些宗主现如今又被南龙宫牵扯着,根本腾不出手来。 而此刻,妖魔究竟有多少,会优先从哪个方向袭来,全都是未知数,沈宗主实力再强,那也是分身乏术,有力无处使。 果然,宝花宗主明显察觉到沈宗主迟疑了片刻。 这种事情无论放到谁的身上,也会感觉棘手无比。 “知道了。” 沈仪稍稍怔神后,便是轻点下颌应了下来。 他有想过西龙宫会出手,但没想到对方会在自己最缺镇石的时候,把那些大妖全都赶到南洪来…… 当然,他知道这群玉角银龙在想什么,想要引出万妖殿,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 但问题在于,能被西龙宫捕捉到气息的,只有安忆和郁兰这两位身带龙血符箓的殿主,而此刻,这两尊镇石都被他放在了南阳宝地中,用来避免意外情况,压根不会出来。 而且想要解决这场妖祸,无非也就是比谁的人多罢了。 论质量也就罢了,最强的柯十三,也仅仅是个天境中期,远不敌龙王层次的高手。 但比数量……沈仪还没怕过谁。 念及此处,他抬掌告别了众人:“有劳二位,暂且帮我看守此地,有什么情况,便向南阳宗传讯。” 只要消息传到南阳宝地,有两位殿主在那儿,沈仪便能第一时间收到。 “请沈宗主放心,我等一定不负所托,势必护住此宗。”搬山宗主信誓旦旦的拱手。 “……” 沈仪其实不是这个意思,他更想让这二位做的,乃是稍微看着一下那群大妖,别让它们逃了。 这可都是自己突破天境的宝材。 但他并未多言,径直转身,一袭墨衫微微荡漾间,连带着那两头巨大的妖尸,尽数被黑云吞没,迅速消失在了天际。 在黑云的遮掩下,沈仪熟稔的凝聚出两尊镇石。 这猿妖和禽妖能跟搬山宗主这般熟悉,修为其实并不低,皆是地境中期的大妖,只是被仙法碾压而已。 两头大妖提供了三十余万年的妖寿,想要重塑两道妖魂,可能还要亏个三十万年左右。 所幸现在的沈仪财大气粗,也不在意这三瓜两枣的。 【剩余妖魔寿元:三百一十一万年】 尸首化血河,镇石倏然睁眼。 “安忆。” 沈仪略微抬眸,远在南阳宝地内,沉寂的娇小石躯收到了消息,万妖西殿迅速敞开,与这两头大妖镇石间产生了联系。 与此同时,那仙城璀璨金光之中蕴含的血色再次变得浓郁了许多,在那摇曳的血光映照下,就连雄伟的仙城都是平添几分凶煞。 神魂乃是修士最紧要的东西,阴阳玉佩同时拥有斩魂和护神的效用,优先提升这件道兵,绝对是最稳妥的选择。 除了仙城道兵的变化,沈仪深吸一口气,隐约察觉到在安忆的血脉牵引下,西殿中那孕育之物的气息愈发明显起来。 以众妖血脉,诞生神通,方能跻身天境层次。 下一刻,两尊镇石冲出黑云,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掠去! …… 南洪七子之外的水域,擂鼓声阵阵不绝。 而在那巨大的龙车内,南龙王合眸养神,两位龙长子则是分坐左右。 祁昭义手持海螺,调动着那群自己带来的龙宫妖兵,快速于水中穿行,将信件送往那群西洪大妖的手中,其中更是包括了南洪七子所有附庸的位置分布图。 这些年的互相对峙,两个死对头之间早就了解的不能再了解。 “回禀龙爷,信送到了……” 海螺那头传来了妖兵急促的嗓音,然而还没等其说完,便是响起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咔嚓,咔嚓。 “你这孽畜!我乃是西龙宫偏将!快放开本将!啊——” “松开,求你……松开啊!龙爷!!” 待到妖兵的惊恐哀嚎逐渐沉寂下去,海螺的另一头便只剩下肆虐的笑。 祁昭义神情平静,唯有胸膛略微起伏,他放下海螺,隔绝了那刺耳的笑声。 这群妖魔乃是被父王带人赶出西洪的,对西洪的龙宫妖兵有怨气很正常,虽然有些丢面子,但此刻并不是算账的时候。 只要把那“食谱”,送到这群大妖手里,让它们知道该去哪里进食即可。 待到彻底拔除了南洪七子的耳目,到时候南洪的水陆,一切消息尽在掌握,自己等天境大妖也不必再时时刻刻候在这里。 到时候再慢慢考虑如何收服这些大妖的事情也不迟。 当然,也有例外。 祁昭义轻轻挥手,两个妖兵掀开龙车厚重的大帘,显出外面一道瘦削的身影。 只见来人皮肤苍白,浑身覆满寒霜,看着面容稚嫩,须髯却是拖到了膝盖,一身破破烂烂的布衣接近腐朽,好似刚刚被人从冰冷深窟内拽出来一般。 “寒山老祖,昭义有礼了。” 祁昭义站起身子,主动朝着那人拱手施礼。 “你父王领着你兄弟,扰我清修,毁我寒山,逼得我一路遁逃至此,却又让你在这里唱白脸,真是好笑的紧。” 寒山老祖缓步走入龙车,目光扫过最深处那道伟岸的身影,有南龙王在此,他倒是并没有过于放肆。 “这……” 祁昭义怔了一下,随即笑道:“老祖误会了,事发突然,其实这是为你着想,你在杀劫当中吃饱喝足,便一直闭关至今,却不知如今的西洪多了一个万妖殿,专门奴役各大妖族,特别是那修为高强之辈。” “当然,我西龙宫也有私心,若是让寒山老祖这般强者,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那万妖殿暗算偷袭,落入它们的掌控,对我西龙宫可是大大的不利,毕竟老祖的实力,便是我们也忌惮不已。” “时间太紧,来不及解释,故而出此下策,父王让我在南洪接应,咱们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这位西龙宫长子几句话解释下来,终于让那寒山老祖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毕竟他就是再孤陋寡闻,手底下总还有几个跑腿的徒子徒孙。 万妖殿这般早已惊动西洪的妖魔势力,他也是有所耳闻。 “花言巧语,我听得够多了。” 寒山老祖摇摇头,淡漠道:“想让老祖我替龙宫做先锋,去对付旁边那三位修士,你未免把我想的太蠢了些。” 在很多年前,无论是否有什么外在原因,但那三人可是能与北洪诸多势力平起平坐的存在。 特别是那叶鹫,便是到今日,寒山老祖仍是惧其锋芒不已。 哪怕南龙王亲自出手,算上自己,以四敌三,在那些人背靠宝地的情况下,胜算仍旧不高。 即便付出惨重代价,侥幸胜了,自己一个外来的妖修,如何能在这龙宫手底下抢得好处。 他要是连这种买卖都做,也活不到今日。 “啧!老祖多虑了!” 祁昭义摆摆手,认真道:“今日请你前来,除了提醒你暂时别回西洪,也别让七子发现你的存在,避免发生什么危险以外,主要是为了赔礼道歉。” 说着,他取出一份地图,比给别的妖魔的要小很多,上面仅仅记载着南阳宗的附庸位置。 “此乃南洪专门为你准备的大宴。” “有我等帮你看守着那三位天境修士,寒山老祖大可以自便,随意取用。” “……” 闻言,寒山老祖迟疑了一瞬。 这种可以肆无忌惮,放开了吃喝的情况,还是在上次杀劫中才体验过,也铸就了他这一身实力。 而且上次杀劫,起因乃是东龙宫和南洪七子得罪了仙人,导致暂时势弱,其余势力为了讨好仙人,亦或者单纯眼馋,开始借着这由头,联起手来大肆屠戮那些曾经背靠这两颗大树的附庸宗门。 杀得兴起,最后一发不可收拾,演变成了一场波及四洪的大乱战。 在这般情况下。 他还需小心谨慎,去和别的修士或者妖魔争个死去活来。 现如今,却是南龙宫和这位祁家长子,替自己看着场子,让自己随意取用,这里面要是没个坑,他都不信。 但来都来了,又在西龙王的手中负了伤,确实也需要进补一下。 反正就算吃了再多,他也不可能帮着这群龙族冲杀,大不了到时候翻脸不认账,直接去北洪消化收获。 “那我可就却之不恭了。” 寒山老祖伸手接过那地图,轻点下颌,随后转身便是离开了龙车。 待到他彻底离去。 南龙王终于睁开了双眸,给出了评价:“此獠要强很多,十成胜算。” 虽然没有说清另一人具体是谁,但两位龙长子都知道,对方是在拿寒山老祖和沈仪做比较。 “柯叔说的是,但晚辈还是好奇,那位南阳宗主真的会如此不智?” 祁昭义对南洪七子的了解并不多,但他还是有些不信,一个拥有如此天赋,只要安心修行,就能稳操胜券的天骄,会因为这些事情出来冒险。 就算那小子愿意,难道这群宗主会眼睁睁看着不成? “嗬。” 柯家太子身披重甲,缓缓从旁边抽出卷宗,随意翻阅了一下,淡淡道:“每次只要涉及南阳宗的事情,记住,是每一次,他都会出面,从无例外。” 柯家太子静静盯着手中卷宗:“所以我说,好人不长命,想管的事情太多,死的也就越快。” 看似双方同时忽略了那位沈宗主的存在,其实心里都盯着他呢。 “况且就算他不出来,这位寒山老祖吃饱喝足,修为再有长进,对你来说不也是好事吗?” 柯家太子有些不悦的看了过去,在他眼里,南洪的这些人体宝药,都该是属于他的东西,如今却是喂了一个外人。 “嗬!全是柯叔的恩情,昭义必定铭记于心,永世难忘。” 祁昭义尊敬的朝着南龙王鞠了一躬。 不错,以寒山老祖的修为,万妖殿怎么可能放得过他,而数遍西南两洪,能护得住对方的,仅有西龙宫一处势力而已。 相比起那些陌生的兄弟,寒山老祖若是要接受招揽,自己才是那个最好的选择。 “至于现在,咱们看戏就好。” 祁昭义重新坐了回去,优哉游哉的朝着远处看去。 他真的很享受这种感觉。 自己就在这里,那三位成名已久的强悍修士,却是半步都不敢踏出来。 毕竟是曾经声名赫赫的南洪七子,能踩在他们的头上,这感觉真的不要太令人舒畅。 特别是那叶鹫,先前宴席的时候,还那般放肆的推攘自己,现在怎么哑巴了? 祁昭义真的很好奇,在这群修士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后,会露出如何精彩的神情,他喃喃道:“你们空有天境修为,白吃了这些年的供奉和孝敬,到底又能庇护的住什么?” “只不过是先收点利息罢了。” 柯家太子浅浅吐出一口气来,先前还觉得父王有些过于怯懦了,现在才知道,杀人诛心方是最解气的。 果不其然,就在那艘清月宝船掠过天际,落在南洪七宗之间后。 那镇守七宗的三道身影,几乎齐齐变了脸色。 “你确定有这么多?” 姬静熙贝齿紧咬,浑身月辉大作。 时间如此仓促,甚至都没有给那些附庸势力们留下太多撤离的时间。 哪怕已经做好了付出部分代价的准备,但即便是最稳重的齐彦生也没料到,这个代价会如此惨重,涉及到了南洪所有的生灵。 曾经开玩笑时说的,实在不行就闭宗不出,任它外面狂风暴雨,也与七子无关。 没成想竟是要一语成谶。 而真沦落至此时,姬静熙扫过诸多师兄的脸庞,却发现好像没有一个人能坐得住的。 “请几位师兄随我而出,能救多少算多少。” 姬静熙缓缓起身,看向几位地境宗主,终于不再扮演那个听话的小师妹:“借它们十个胆子,那群老龙也是不敢真杀过来的。” “至于我的位置,去请沈宗主来补足,由他和齐叶二位师兄镇守此地,足够震慑那三头龙妖了。” 她没有丝毫犹豫,似乎早就想了个清楚。 那群西洪大妖早就过了宝花宗,此刻估计已经遍布南洪各地,再迟疑下去,黄花菜都该凉了。 “他行吗?”齐彦生侧眸看去,这个位置可是决定了南洪七子的生死,姬静熙所负责的,乃是祁家老大,一头正儿八经的天境中期龙妖,还是出身西龙宫这般显赫的势力,其底蕴绝非一般妖魔可以比拟的。 在看到师妹认真点头,他收回目光,不再多言:“诸位多加小心,去请沈宗主罢。” 随着邓湘君快速掠至南阳宝地,迎接他的却还是上次那个稚嫩的少年。 “宗主不在,有什么事情还请无双宗主告知,弟子一定及时回禀。” “……” 此言一出,天际的六人全都陷入了沉默。 就连姬静熙也是眼皮微跳,绝美的脸庞逐渐被无奈所占据……自从认识了沈宗主以后,整个南洪七子的前程,突然就变成了一座崎岖山脉,起起伏伏,大起大落。 前一刻还像是要踏出洪泽,成为真正的世间大宗,直通仙庭的那种。 下一刻就让人感觉整片天都晦暗了。 “我有点头晕。” 姬静熙轻轻抚额,突然感觉有些恍惚。 她感觉龙宫其实不需要设计什么圈套和计谋,沈宗主自己会往坑里跳的 姬静熙深吸一口气:“快去找……快去……” 几位地境宗主连忙转身,各自取出法宝,朝着不同方向掠去。 在看见这几位宗主的神情变化后。 龙车内,就连南龙王的唇角,都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哪怕再谨慎的性格,被人当着面,把二儿子像死猪般按在桌上,就这么一刀宰了,心里怎么可能不怒。 如今,它也要让这几位体验一下同样的滋味。 “还是柯叔懂得如何毁了这群修士的道心。” 祁昭义适时吹捧了一句,然而就在这时,他手边的海螺却又轻轻震颤起来。 这位西龙宫长子眉头轻蹙,有些不情愿的取过海螺,不知道又是哪位妖将遇了害,但他实在不想再听其聒噪,扰人心烦:“能逃就逃,逃不掉的,就当是为我西龙宫赴死……” 就在这时,海螺另一头却是传来了慌乱的呼叫。 “龙爷!” “那群大妖,它们自己先杀起来了!” 话音未落,三头老龙倏然对视,皆是看见了对方眼中的荒诞和难以置信。 这群该死的蠢物,放着偌大的南洪宝药不去取用,跑到这边来打生打死? “你们西洪的妖,是不是脑子都有问题?!”柯家太子愕然出声。 “谁知道它们怎么想的。”祁昭义深吸几口气,赶忙道:“是分赃不均?” “不是……” 那妖将茫然道:“它们……它们好像反水了……” 话音戛然而止,龙车内,只剩另一边妖将身躯和海螺一起被碾碎的声音徐徐回荡。 让人心中莫名一寒。 ------------ 第五百八十三章 诡谲的局势 “吼!!”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席卷山海,让碧涛猛然倒卷,狠狠的撞在一座高山之上。 那山间遍布惊慌失措的修士,部分修士虽五官扭曲,仍旧强作冷静,操持着大阵,希望能稍稍抵抗一下。 但更多的修士却是取出花了大价钱换来的逃命宝具,试图在这妖祸下攥住最后一丝生机,哪怕他们乃是这宗门的执事,甚至于长老,平日里受万人敬重,更是整个家族都盘踞于此。 但在合道境大妖的骇人震慑力下,这些东西都被本能的抛之脑后。 然而……何曾有过生机,又谈何攥住。 浑浊的水浪轻而易举的撞碎了高山间的法阵,操持法阵的修士们全都被轰飞出去,口鼻五窍被腥甜血浆充斥,眨眼便是气若游丝,眼看着要活不成了。 没了法阵的庇护,那些驾驭宝具腾空的身影,被妖魔发出的声浪尽数掀翻,咔嚓咔嚓的声音中,那些珍贵的宝具接连崩碎开来! 仅一声嘶吼,便让这个在南洪颇有声名,背靠南洪七子的附庸势力近乎被彻底毁去。 这便是合道境大妖对普通生灵的碾压性屠戮。 “痛快!痛快!” 那仅有几丈长短,模样似豹,却生着三个脑袋的大妖放肆笑起来:“好药!皆入我腹!” 换成在西洪的时候,这些势力哪个背后没有仙宗撑腰,牵着藤蔓扯出瓜,乱七八糟捋不清楚,或许还没等自己将此地生灵吞吃个干净,那些老东西便御着飞剑而来,它哪里敢如此放纵。 本还觉得西龙宫欺人太甚,连个理由都没有,便把自己赶到了这鸟不拉屎的蛮荒之地。 谁曾想,这哪里是什么蛮荒地,分明就是多年未经采用的大药园,生满了芬芳四溢的人体大药,更是连个看管之人也无! 豹妖朝着四周扫了一眼,想起类似的势力还有千余,其中还不算那些没有记录在册的散修野地,它突然有些垂涎欲滴起来。 这次被赶来南洪的可不止自己,动作需快,否则白让旁人捡了便宜。 念及此处,它不再犹豫,纵身跃至天际,随意垂首,三张大口齐齐张开,伴随着倒吸声,千百里内有腥臭狂风肆虐,连带着山川碧海一起,将那诸多生灵的身子径直裹挟而起,朝它口中送去。 “……” 漫天遍野哭嚎声中,此宗的宗主跌跌撞撞走至山巅,并未出手,他光是抗拒那吸力便已经耗尽了浑身的底蕴。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跪下,双掌举过头顶,掌中攥着一枚小巧的精致令牌。 牌子上勾勒着弯月图纹。 老人猛地磕头,携着绝望的嘶哑嗓音在山巅荡开:“清月庇佑!妖邪退散!” 闻言,那豹妖明显愣了一下,用侧边两枚脑袋的眼睛,朝着四周扫去,吞吃的动作也顿了一下。 老人的话音很快便被狂风卷没,就如同那令牌中逸散的月辉,将将飘出,便在猩红的妖力下溃散而去。 在合道境大妖面前,出自白玉京长老之手的法令,是那般羸弱,甚至看上去有些可怜。 “嗤哈哈——” 豹妖短暂怔神后,喉咙里发出一阵悚人的笑:“你们这群南蛮子,还怪有趣的。” “……” 老人略微抬起头,苍白发丝飘扬,看着月辉碎在自己指尖,眼中最后一丝光芒也淡去,脸色愈发枯寂起来。 他并没有责怪七大仙宗的意思。 虽然南洪七子这些年颇有些隐遁的感觉,但确确实实在南龙宫的眼皮子底下,庇佑着自己等人。 只是这颗大树已然腐朽,到了自身都难保的层次,实在顾不上他们这些根须了。 南洪,要亡了—— 就在这时,看着漫天被卷入那血盆大口的诸多宗内弟子,老人同样抵不住那吸力,身形被迫腾起,唯有无神的瞳孔突然扩散了些许。 他的眼眸倏然被一抹黑影所占据。 只见在那苍凉青天间,缓缓探出了一只毛茸茸的手臂,是那般震撼,随即粗糙五指开合,将那豹妖一把攥了进去。 在浩瀚巨力之下,豹妖的笑声戛然而止,化作了尖锐的嘶吼! “老猿猴!这些是本座取出的宝药!你也好意思厚着脸皮来抢!” “快快放开本座!” 随着那巨力愈发恐怖,豹妖三枚头颅同时撕咬起了那手掌,直到将上面的血肉全都撕扯干净,露出森白骨骼。 咀嚼间,它却莫名发现了嘴里的东西有些不是滋味。 而且这骨骼与血肉相间的手掌,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残忍的愈发攥紧。 “猿兄!这些宝药都让给你,我再去别处瞧瞧……再瞧瞧……” 面对这反常的一幕,豹妖突然感觉内心发寒,它的修为本就低于对方,此刻本能的开始退缩。 回应它的,乃是天幕深处不屑的淡笑:“嗤。” 当耳畔响起这笑声的刹那,豹妖心里倏然反应过来,这老猿猴分明是瞧不上这些修士,想要趁着这乱局,强行吞吃了自己。 “你逼我的!” 面对这般情况,它哪里还有心思管什么人体宝药,当即便是调动妖力,打算与这老猿猴搏命。 这般南洪盛宴,对方要是负了伤,必然会慢人一步。 只有让这猿猴感觉得不偿失,自己才有脱身逃命的机会。 话音未落,豹妖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道精致的羽刃悄无声息刺来,甚至老猿猴还刻意松开了指缝,留给那羽刃通过的空间。 噗嗤—— 滚烫的妖血洒在了毛茸茸的指间。 在豹妖惊恐回头的瞬间,那柄羽刃中早已积蓄许久的恐怖妖力,终于是在此刻悍然爆发开来,密集的白羽化作数不清的利刃,每一柄都有着不弱于道兵的威力,它们在豹妖体内散开,癫狂搅动着它的血肉。 其中最修长的那柄,则是直直的将这头大妖一分为二。 漫山遍野间,除了昏厥过去的那些,任何能保持意识的修士,视线全都被那抹溅撒开来的猩红所吸引。 他们本能的咽了咽喉咙,满脸惊惧。 身为南洪修士,这些人可谓是从来没有见过合道境大妖间的厮杀,更不可能知晓它们为何厮杀…… 如今豹妖暴毙,自己等人好像更没有了活命的机会,无非就是从这个肚子,被装进另一个肚子的区别。 “这片水陆,到底是怎么了……” 老人踉跄落回山巅,神情都有些痴傻起来,他不理解,这些恐怖的大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眼睁睁看着三头合道境大妖的出现,他掌中紧攥的令牌悄然滑落。 就在那枚清月令即将落地的瞬间。 老猿猴的脑海里却是响起了安忆清澈的嗓音。 “捡起来。” “……” 老猿猴略微屈指,妖力动荡,只见原本溃散的月辉重新回到令牌,这枚再次散发光华的清月令也是缓缓飞回了老人的掌中。 啪嗒。 老人呆呆的握着清月令,看着毛茸茸的巨臂缩回云雾之后,随即整片天际变得平静无比,浓郁的妖力迅速散去,除了满地狼藉以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低头盯着手里的令牌,沉思许久,终于明白过来什么。 自己等人……活了。 而且是因为这枚令牌,准确的说,是因为背后的七大仙宗。 虽然那突然出手的妖仙一言不发,但这位宗主还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好好干,不会亏待你们。 想通了这个道理,老人情绪忽然有些激动,双臂都在颤抖,哪怕面对这般凶险情况,七宗仍旧是那个七宗! “尔等随我,恭迎仙宗!” 念及此处,他振臂一呼,携着诸多劫后余生的修士们,齐齐朝着天际行礼。 “嗯?” 天际极远处,急匆匆赶来的身影愣在空中。 碧海宗主有些难以置信的低头看了看自己,为了出来寻找沈宗主,他已经极力掩盖了气息。 莫非是年纪大了,修为倒退,竟然连这群普通修士也能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了? “啧。” 碧海宗主摇摇头,径直朝前方踏去。 地境修士的感知范围真的很大,但也要看跟什么比,在偌大的南洪面前,想要光靠感知就提前预料到危机,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别说地境,天境也同样如此。 譬如现在,他确实察觉到了此地有合道境大妖肆虐,但真等赶过来,哪里还来得及。 只能靠撞运气,碰上了就救一救,碰不上……哎。 而且随着自己等人的出手,在南龙宫的帮助下,那群妖魔掌握的消息也会越来越多,也更容易避开七子,甚至专门设计伏杀! 但眼前的一幕又不似作假。 这群附庸势力的修士确实都活下来了,而且听上去还挺有力气的样子。 能救下他们的,哪里还有第二人的可能。 “我大概找到了沈宗主了。” 碧海宗主取出道牌,开始给宗内传讯,顺便朝着脚下落去,想要问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 南洪七宗,仍旧保持着和南龙王对峙的局势。 双方遥遥相望。 叶鹫不停的做出试探,然而每一次,那头老龙都是毫不要脸的立刻做出反应,完全不给他丝毫厮杀的机会。 这位天剑宗主太过锋锐。 相较于硬碰硬,南龙王更喜欢钝刀割肉,虽不要命,但却更加的痛。 这群修士境界的进展速度远超妖魔,乃至于数万年就能达到妖魔数十万年的层次,作为代价,他们不仅要承受天地的考验,一步一步的给他们设限。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实力也与道心息息相关。 曾经的秦老头儿,除了关系到他那宝贝徒儿以外的事情,倒是算得上云淡风轻,道心稳固难破。 但不是每个修士都有这般定性。 像是叶鹫,杀机毕露,锋芒又甚,身为一柄天剑,若是一直被藏着掖着,不让其抒发胸间杀气,很快就会受到影响。 故此,他只能成为秦老头手中的剑。 像现在这般,叶鹫修为跻身七子最强,却根本不适合掌舵,齐彦生倒是稳得住,可实力又压不住叶鹫。 无需多久,他们慢慢就会内讧起来。 “怎么样,你的麾下有消息了吗?” 南龙王睁开眼眸,扫向旁边的祁昭义,就这点小事,对方居然能办的如此不堪入目,甚至让它对西洪的信心都略略减低了一些。 “我还在想法子。” 祁昭义强颜欢笑的抬头,解释道:“应该只是个意外,这么多的大妖聚在一起,有些冲突也很正常,反正数量够多,而且还有寒山老祖镇着局面,我只需稍加引导,待到它们发现南洪的肥沃,这种情况肯定不会发生第二次。” “是吗?” 虽然祁昭义说的有理有据,而且也确实让人挑不出毛病。 但柯家太子还是斜斜睨了他一眼,嗓音里带着几分阴阳怪气,随即目光落在了对方手中的海螺上。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玩意儿可是好几日没有响动过了。 “最好别有什么意外。”柯家太子收回目光。 “你还没坐到柯叔的位置,说话稍微客气点。”祁昭义皮笑肉不笑的看过去,手中的海螺并非不响,只是里面传来的消息,他实在有些说不出口,只能勒令麾下立刻查清。 南龙王沉默不语的朝着远处看去。 按理来说,双方对峙,若有一方失势,另一边应当欣喜才对。 但此刻,镇守在七宗外的三人,神情竟是同样的复杂。 “他说好像找到了。” 姬静熙收起道牌,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哪怕还没有真正将沈仪带回来,好歹是拿到了点消息。 七子先找收到这个消息,总比南龙宫先拿到要好。 她真的很难想象,这群龙妖若是清楚沈仪的底细,到底会拿出如何的决心去斩杀对方。 “那就好。” 齐彦生略显苦闷的脸上也是多出一丝笑意。 这大概是近日里,他听见的唯一那件值得喜悦的事情。 就在这时,他脸色微变,取出道牌仔细倾听。 片刻后,齐彦生抬起头,眼皮微微抽搐:“你也找到了?” 闻言,叶鹫倏然回头,满脸愕然,正想问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的道牌同样震颤起来。 他怔了一下,随即用力攥掌,强行按捺住心中急躁:“你可别跟我说,你也找到了沈仪那小子的踪迹?” 道牌的另一边,邓湘君呆滞几息:“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你奶奶个腿!” 叶鹫终于爆了粗口,三个师弟,分别去了三个不同的方向找寻,天南地北,相隔万里,个个都找到了沈仪的行踪,就是连根头发丝都没见着。 一群孽畜,显然是知道了沈仪离宗的事情,开始在这里散放迷雾了。 这举动意外着什么,他们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南龙宫试图蒙住自己等人的眼睛,在外面截杀了他们开宗至今,所遇到的无论天赋心性,皆是冠绝古今的那位年轻宗主! “你就继续跟个王八似的在这儿蹲着吧!” “叶某可忍不了!” “……” 齐彦生莫名其妙被指着鼻子臭骂一通,哪怕脾气再好,此刻心里也是窜出一抹火来。 本就担忧无比,此刻更是觉得有些荒唐。 他的安排有什么问题,谁能算到沈仪会悄然离开? “好好好,那便打,都听你叶宗主的,齐某也憋了这些年,早就腻了,打!把七子身家全都压上去,就打一场,管他是死是活!” 齐彦生倏然起身,脸色阴沉。 看着两位师兄间突然窜起的火气,姬静熙其实早有预料,哪怕没有今日之事,这性格截然相反的两人照样会吵起来的。 “都给我坐回来。” 姬静熙闭上眼眸,嗓音极轻,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味道。 当南阳不在的时候,才能显出清月的光辉。 “怎的,你不是最担心沈仪那小子?你不敢打?”褪去合道境巨擘的外衣,叶鹫憋久了,宛如一条疯狗,见谁都想咬两口。 姬静熙却毫不动怒,淡淡道:“无论打不打,至少听邓师兄把话说完。” 剩余两人这才反应过来,邓湘君并没有切断道牌间的联系。 此刻,对方正发出了一道疑惑的嗓音:“嗯?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什么情况,别卖关子。”齐彦生调整了下呼吸,沉声道。 “玄岳城的方向,有些不对劲,我得去看看……这可是南阳宗的地盘,若是沈宗主出来了,必然也会过来的,容我先瞧瞧再说!” 说罢,邓湘君径直断去了道牌联系,只留下三人神情复杂的对视。 ------------ 第五百八十四章 谁在截杀谁 “太荒谬了。” 邓湘君收起道牌,朝着前方看去。 他只是在南洪七子当中弱了点,但再怎么说也是个地境后期的大修士。 而且这地境后期还是因为他白玉京时只开了三座仙城的缘故。 毕竟最开始的七宗就不是什么超然大物,否则也不需要结盟开宗了,为的不就是自保,后面乃是因为机缘巧合才突然崛起,怎么可能凑得出七个能开四城的天骄做宗主。 岁月流逝间。 南阳,清月,灵岳和天剑四宗,与剩下的三宗其实并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 相当于在拖着自己等人往前走。 在这几位师兄妹的帮助下,邓湘君虽境界停滞不前,但底蕴却是愈发丰厚,真打起来还是不输地境圆满修士的。 而且在南洪这地方,他还可以稍微借用其他几宗的宝地之力,可以说天境以下无敌手。 但即便如此,他仍旧是想不明白,为何其他两位师兄弟也找到了沈宗主的踪迹。 世间难道真有如此玄妙的法门,可以让合道修士在偌大的南洪来回穿梭,同时降临好几个战场? 开什么玩笑! 要真有这般玄妙手段,哪里还需要分什么四洪,北龙宫直接就把整个洪泽都给管了,压根不可能给什么南洪七子,无量道皇宗成长起来的机会。 可—— 邓湘君眉头紧皱,他先前确实察觉到了合道境大妖陨落的气息,连片刻都不敢休息,赶忙一路追了过来。 能帮着七宗附庸,斩杀大妖的,除了沈宗主以外,难道还有别人? 自己一路追赶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念及此处,邓湘君不由迟疑了一下,朝着玄岳城的方向看去。 他先前感知到了一抹略显恐怖的气息,本以为是找到了沈宗主,但现在心里却隐隐有了些不安的情绪。 “嘶!” 邓湘君咬咬牙,还是朝前方掠去。 沈仪对南洪七子有多重要,乃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为此,哪怕冒再大的风险也值得。 至少先知道对方现在是什么情况。 带着这般念头,邓湘君拨开云雾,全力朝着前方追去! 然而随着离那道气息越近。 邓湘君的神情却是有些难看起来,他侧眸观察着周围的云雾,发现附近皆是布满了淡淡的寒霜,那刺骨的寒意,竟是影响到了他这位地境修士。 “呼。” 他略微掐指,唤出一团白火,将其吞服进去,脸色这才好了许多。 邓湘君此刻已经确定,前方的存在定然不是沈宗主,因为哪怕隔着天地,这般耸人听闻的寒意,也足矣让下方的生灵化作遍地亡魂。 他尝试着将气息收敛的更干净些,然而先前的奋力追赶,已经让两者间来到了一个极其接近的距离。 漫天云雾中,逐渐显出了一道枯槁的身影。 烂糟糟的破布衣衫,仿佛随时会被风卷碎,他静静的立在原地,朝着这边看来。 “……” 邓湘君掐动法诀的手掌缓缓滞住,另一只手掌刚刚握住道牌,便发现那牌子冰冷刺骨,光滑表面上更是悄然多出了一道裂纹。 他悄然咽了咽喉咙,脸色沉寂下来。 “你是南洪七子的宗主?”身着破布者缓缓从云中探出上身,仔细观察片刻,摇头道:“我不吃你,别跟着我。” 尽管这枚人体宝药珍稀到令人眼馋,但寒山老祖很清楚,七宗之间的关系有多亲近。 如今南龙宫带着那位祁家长子,正在与三尊天境修士对峙。 遍地都是自己的食粮,完全没必要急着吃下这枚大药,把那些宗主的愤怒与仇恨招惹到自己身上来。 到时候这些修士不顾一切的舍了龙宫,来找他拼命,这可就有些不美了。 邓湘君都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从妖魔口中听到过这般话语了。 我不吃你…… “呼。”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他在心中默默咀嚼着这句话,心间莫名泛起一阵酸楚。 天地对修士太过残忍,年轻时的路没有走好,便只能于漫长岁月中蹉跎,很难再有翻身的机会。 虽然这妖邪的话语中携着不加掩饰的轻蔑,但邓湘君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是事实,哪怕自己倾尽一切去厮杀,也很难在此獠手中活下来。 这是一头甚至于要强过姬师妹的大妖!实打实的堪比天境中期! 如此恐怖的存在,哪怕在西洪也绝对是最顶级的强者,竟是在悄无声息间来到了南洪水陆,如今更是要当着自己面,就这般从容的踏入南阳宗的附庸领地。 而他邓某人,身为南洪七子的宗主之一,思索许久,却是连个法子都拿不出来! “去吧。” 寒山老祖没有再给邓湘君反应的机会,轻轻挥掌,云雾倏然凝结,邓湘君整个人都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只能看着两者间的距离迅速拉远,相隔天地,直到视线中再无这头大妖的踪影。 “该死!” 邓湘君重重喘了几口气,借着先前吞入腹中的白火,化去浑身寒霜,重新取出道牌,试图将先前看见的一幕传回了宗内。 然而本就布满裂痕的道牌,在他刚刚灌入气息的刹那,竟是直接崩碎开来! 一头天境中期的大妖,完全有能力改变如今南洪的局面。 对方却没有选择前往七宗,而是来到了这里,自然是因为它们觉得有更重要的事情。 思来想去,能比压制叶鹫等人更重要的……那就只剩截杀沈宗主了。 若知道了此事,哪怕是齐师兄,真能做到不动如山吗? “呼——” 邓湘君长出一口气,双掌连连挥动,一道道活灵活现的纸鹤自袖中钻出,随即化作真正的白鹤,从四面八方朝着南洪七宗的方向掠去。 为了避免这消息被截住,他一次性放出了上百道。 哪怕此举有可能影响到齐师兄做出错误的决定,导致自乱阵脚,邓湘君也实在是无法假装没看见,或者抱有什么侥幸心理。 这就是一场针对沈宗主的伏杀,南龙宫对沈仪的性格,甚至比他们这群盟宗的宗主还要了解! 做完这一切,邓湘君无比小心的敛住了气息,将将才死里逃生,却是毫不犹豫的再次朝着玄岳城的方向踏了过去。 至少要拿到第一手的消息,才能方便三位天境强者做出更好的应对。 …… 南洪水陆间。 轰!轰!轰! 一头身形恐怖的猿妖于天际全力奔走,横跨山海而来,随即悬空而跪,修长的双臂高高举过头顶,像是在以手中之物,祭拜着苍天。 然而它流露出这般崇敬的姿态,所跪拜的方向,却并没有苍天仙庭,仅有一道盘膝而坐的墨衫身影。 “去吧。” 沈仪睁开眼眸,轻点下颌,收下了那具血肉模糊的尸首。    只见其略微抬掌,这妖尸便是化作血河朝他涌去,五指虚握,一道嘴似银钩的身影,便从妖尸化作的血河中缓缓站了起来。 乃是一头人形苍鹰,轻轻扇动着双翼。 顷刻间,这苍鹰大妖的眼中竟是泛起了精光,就这般重新活了过来! 如此诡异的一幕,若是落到旁人眼里,恐怕会开始怀疑起这墨衫青年的身份,莫非真是天地具象的化身不成。 夺造化,转阴阳,逆生死,哪里是人力可为! 又是三十余万年的妖寿消耗。 沈仪照例将其收入西殿,供安忆差遣,又在心中默数了一下,喃喃道:“第十头了。” 没错,在斩杀了猿妖和鹤妖以后,他便以这二位为桥,顺利搭建起了与这群西洪妖魔的联系。 在目前的南洪,沈仪才是那个掌握了一切消息的人。 不仅有诸多西洪大妖相助,更是顺势收取了祁家老大传出来的所有信函,当然,顺手也会收掉那群妖将献上的寿元。 可以这样说。 他甚至比某些妖魔自身,还要清楚对方下一步会去哪里……因为那本就是他故意让麾下镇石放出气息,将其给引过去的。 这次从西洪而来的大妖,总共十二位。 沈仪除了最开始以外,并没有再亲自动过手,而是一直坐镇南洪中部。 因为几乎所有大妖镇石,印象最深刻的存在,都是一尊曾在杀劫中斩获了诸多好处的恐怖生灵,称其名曰寒山老祖。 他从头到尾,都在找寻这位老祖的位置。 “应该足够了吧。” 沈仪将神魂沁入万妖西殿,感受着其中孕育之物的动静。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还差一点。”安忆轻声回应。 有了如此多的合道大妖镇石,在她的血脉牵引下,她与西殿间的联系已经愈发清晰起来,好似要悟出什么东西。 “好。” 沈仪轻点下颌,虽然暂时无法验证这孕育之物,是否就是自己预料中的神通。 但也并非全无收获。 随着这头苍鹰大妖的加入,代表着死劫的开皇大城中,最后一缕金光被吞没,剩下的唯有浓郁的红芒,略显粘稠,流动间似猩煞的血浆,又仿佛傍晚的红霞,携着几分暮气。 沈仪探出手掌,那枚阴阳玄佩便是落于指尖。 从最开始鸿蒙天兵的紫气,变成金光,再到如今的赤芒。 这枚玉佩的模样终于有了变化。 只见玄白分明的玉身上,阴阳鱼眼化作了一对虎瞳,虎瞳睁开的瞬间,其内遍布晶莹剔透的血丝! 【妖皇兵:阴阳生灭】 沈仪当初就猜测自己的道兵可以继续成长,否则这白玉京时铸就的道兵,又怎么可能在合道境的斗法中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如今在面板跃起的提示下,算是得到了证实。 “妖皇兵……” 他轻轻握住这枚玉佩,却见阴阳两面竟是徐徐分开,犹如一黑一白两头幼虎,轻轻绕着沈仪的指间游动,带着些许亲昵的摩挲着他的指腹。 两道游影中,皆是躺着一道娇小蜷缩的沉睡身躯。 唯一的区别,就是身上马面裙的颜色。 “快些。” 沈仪收起玉佩,站起身子,稍稍整理了一下袖口。 随着他的起身,在遥遥相隔的某地。 一头雪白的巨狼傲立云端,眼中带着些许对于南蛮子的轻蔑,静静注视着下方奔逃的人群。 它仅是散发了些许妖力而已,便让南洪的这帮子修士毫无战意,实在是有些无趣,也就是为果腹罢了。 念及此处,白狼朝着前方略微踏出一步,正准备落下身形,眼神却微微一怔。 它本能的朝着四周看去。 只见原本空荡荡的云雾间,忽然有一道道身影涌现,有的壮如高山,有的则瘦小如猿猴,它们不紧不慢的走出,封住了周遭所有去路。 “怎么,都聚在一起?” 白狼愣了愣,看着这些熟人,强颜欢笑着抬起头。 然而它得到的回应,却是悍然的一记轰砸。 白狼脸上硬生生挨了一下,漂亮健硕的身躯横飞出去,在空中翻滚几圈,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气息有些紊乱:“你们,你们这是何意……” 莫名被袭,它本该暴怒,但此刻面对如此多同境大妖,别说还手了,就连质问声中都缺了几分底气。 所幸这些大妖并没有嘲弄的意思。 主上已经没有太多耐心了。 其中高壮大妖一脚将白狼踏在身下,随即众多身影一拥而上,各式天赋神通毫不吝啬的轰出,在惶恐而惊疑不定的凄厉狼嚎中,残忍将其撕扯成了一块又一块血肉! “……” 斩获了最后一头地境大妖。 沈仪随意瞥了眼面板。 重塑这十头大妖的神魂,除去它们本身剩余的寿元,亏了差不多两百万年妖寿。 所幸还有祁家老大带过来的那群妖将稍稍弥补。 这些返虚境妖将虽然实力弱了些,但数量还行,主动上门来送信的都有好几十头,其中不乏堪比白玉京的存在。 零零碎碎的,加起来也是颇为可观,接近四百万年。 【剩余妖魔寿元:五百六十一万年】 别说对普通修士,就是让南龙王过来,也够它活十辈子了。 但沈仪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毕竟这些妖寿虽多,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可是掌握整片南洪水陆,这同样不是普通生灵敢于想象的。 “罢了,先看看这西殿到底能孕育出什么东西。” 沈仪听着大妖镇石回禀而来的消息,他好像终于找到那位老祖了。 希望对方的性命,能帮自己真正踏入天境的层次,也不算白来一趟南洪。 沈仪收敛心神,刹那间,臻至圆满境界的神岳镇青天全力施展开来。 墨衫身影重新融入虚无,看似全无变化。 但若是有旁人在场,只要认真观察,便会惊骇发现,这片澄澈的天幕……竟是在朝着玄岳城的方向急速移动! 当初的安廷风可以做到拿山移海,让沈仪见识了何谓合道境大妖的实力。 而此刻,这改天换地的一幕,足矣让众生惧然! (本章完)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 第五百八十五章 来了南洪,你得守规矩 玄岳城隶属于南阳宗。 乃是诸多附庸势力中,为数不多的愿意给凡人提供一片栖身之地的存在。 也正因如此,下辖范围太大,足足三百城池,导致他们与妖魔间的纷争算是较多的,所幸曾有天剑宗庇佑,一直也没出过什么大事。 唯一发生的意外,便是在天剑宗将他们交接给南阳宗时,被柯家七龙孙手下的龟妖盯上,试图强娶城主闺女,差点让水族给挟持成了妖魔走狗。 好在沈宗主亲自出手,平息了这场风浪。 随着收到的消息愈多,尹城主可谓是眼睁睁看着这位年轻宗主,是如何一步一步登上天际,与其余几位宗主比肩。 七子大会时,对方更是表现出了令人惊骇的狠辣手段,在斩杀天剑宗长老刘兴山的同时,也是彻底坐稳了宗主之位。 这对玄岳城来说是极大的好事。 按常理而言,在如此年轻天骄的宗主庇护下,玄岳城未来的走势也应是一帆风顺。 但他实在没想到,在短短时间内,南洪居然会变成这样。 “呼。” 城主府内,尹启璋靠在椅子上,手掌不停揉搓着那张自仙宗传来的信函,尽管已经看过了许多遍,甚至到了倒背如流的程度,但他仍旧不肯放下。 尹雅君看着桌上早已凉透的碧茶,缓步走上去,打算替爹爹换上一杯。 “不必了,我再出去看看。” 尹启璋略微抬掌,闭上眼,在心中默念了几句信函上的话语:千万小心。 他站起身子,脸上多出些许苦涩。 身为此地唯一的白玉京修士,尹启璋比任何人都清楚,能让七大仙宗发出这般消息,到底是多么凶险的情况。 这看似无用的四个字,却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爹……” 尹雅君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道:“连沈宗主也护不住我们吗?” 当初被龟妖送进大轿,仅是惊鸿一瞥,她便是记住了那道墨衫身影。 后来有幸跟着爹爹去参加七子大会。 在那大会上,青年身上墨衫换成了一袭宽大的南阳白袍,宛如煌煌大日,端坐天阶之上,让人看得心神恍惚。 她很难想象,这世间竟还有那位年轻宗主做不到的事情。 闻言,尹启璋身形略微滞了一下,沉吟许久,没有回应,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这封信函代表着七位宗主的意思,而玄岳城背靠的沈宗主,乃是这七位中最稚嫩的一个,连南洪七子都没办法,沈宗主估计更是无计可施。 “听天由命吧。” 尹启璋迈步离开了正堂,他已经尽量以乐观的心态去面对,但现实就是,若是真有妖祸来袭,那体量远比其他附庸势力要大的玄岳城,一定是妖魔眼中略不过去的那块珍馐肥肉。 念及此处,他腾空而起,目光朝着四周扫去。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心中压力太大的原因,尹启璋身为境界颇深的修士,竟是罕见的感受到了一丝凉意,让他本能的想要紧一紧身上的衣衫。 深吸一口气,当手掌触及衣领的刹那,这位城主终于是反应过来了不对劲。 他屈指放至鼻翼处,轻轻擦了擦,看着指节上的刺眼红色,才发现因为这抹莫名的冷冽,自己鼻腔中竟是溢出了血浆,只不过还没来得及淌下,便已经被冻结成了晶状。 “……” 身为南阳宗麾下最顶级的四大附庸势力之一,尹城主见过许多许多恐怖大妖,但此刻,他满眼茫然的朝着玄岳城背靠的汪洋看去。 在看见那一望无际的空荡水域后。 他眼中的茫然迅速化作了震撼与惊惧。 尹启璋迅速回头,凄然的看向了自己身后的三百城,身形忽然佝偻了许多。 很显然,玄岳城已经被妖魔盯上了,而他们却连看见对方的资格都没有! “我现在……应当……如何小心呐……” 尹启璋喃喃自语,沙哑嗓音中带着浓郁的恍惚与绝望。 与此同时,就在视线不可触及的广阔水域间,一道枯槁身影自天幕缓缓落下,破烂的布衫随风轻荡,他那略显肮脏的脚掌垂下,怪异的趾尖轻轻点在了水面上。 刹那间,一道无形的波纹迅速在水面上荡开,荡起的碧涛悄然凝固,宛如狰狞的爪牙! 眨眼千里,尽数冰封。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咔咔咔——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声音,仿佛有座寒山凭空而现! 在带走了范围内一切水族性命的同时,这霜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玄岳城席卷而去。 老祖脚踏冰山,不急不缓的前行。 那些生灵的气息自寒冰中汇聚而来,涌入他的脚掌,让他枯槁的身躯多了几分活力。 “我提醒你一下,老祖真的很饿,别再来诱惑我。” 他转过头朝某处看去,裂开嘴,露出满口难看的牙齿,笑声有些阴桀。 在寒山老祖看去的方向,不知相隔了多远。 邓湘君身后有五团白火以轮形萦绕,飘转间,化作骇人的火海吞没了视线中的一切,在这火海之间,那脚下冻结的水域迅速消融。 然而他仅能影响到数百里的范畴,给自己提供一片安全的立足之地。 再往前去,就连这白色火海都是犹如实体般滞凝了起来。 “我也提醒你,这里是南洪七子的领地。” 邓湘君从火焰中踏步而出,脸上携着几分多年未见的狰狞:“我确实只是你随意取用的口中丹丸,但我那师兄师妹,可还没死呢。” 本以为自己早就接受了损失掉部分附庸势力的结果。 但当亲眼看见,天境大妖对普通生灵的屠戮是如何干脆利落的时候,邓湘君心中还是生出了一抹暴怒。 就凭借着这寒意神通,别说玄岳城了,对方想要吞掉南阳宗所有附庸,近百万修士,也只不过是继续往前走一段路的事情而已。 “那……” 寒山老祖缓缓收起了笑意,淡淡道:“你让他们过来啊。” 说罢,他轻轻扯了扯唇角,安静的向前行走。 老祖自寒山而来,便要吞尽这半边天地,方可消解心中不悦。 这位西洪陆上最强的大妖,初次下山,便是让南洪见识到了何谓真正的恐怖。 至于邓湘君口中的那几人。 嗤—— 被南龙宫困住的囚徒罢了,哪里还有出来的机会,要来早来了。 况且他先前还刻意毁去了邓湘君身上的道牌,争取到的这点时间,足够他吃饱喝足了。 玄岳城中。 在寒意的侵蚀下,身处天际的尹启璋浑身颤抖,却始终不肯落下去避寒。 他没有再做任何无用功,只是死死盯着那片广阔水域。 至少……至少亲眼看看,自己等人是怎么死去的。 很快,一抹蔚蓝色映入了尹启璋的视线,犹如一头身形无比巨大的怪物,在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奔袭而来,吞没了周遭的一切,化作它身躯的一部分。 千百里距离,弹指一瞬。 这座巍峨挺拔的寒冰高山,彻底占据了尹启璋的所有视野,在其面前,生灵显得那般渺小不堪。 而山脚处碧涛所化的爪牙,终于是攀在了陆上!    仿佛凶兽从水中跃起,踏上了玄岳城,随即势不可挡的碾过,吞尽大地上的一切。 尹启璋几乎已经看到了结局。 在那浓郁的寒意下,他呼吸急促如破锣,近乎晕厥过去,直到耳畔响起暴躁的咔嚓声! 咔咔咔! 他攥紧脖子,手背青筋炸起,强迫自己睁眼看去。 却见冰山之巅,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衣衫褴褛的瘦削身影,这般寒酸的打扮,神情间却犹如君王般俯瞰而来,威严而淡漠。 至于那咔嚓声,则是在陆上边缘,那些狰狞的冰川爪牙,在攀上来的刹那,便是接连崩碎而去。 这冰川之主的“兵将”们,竟也有无法踏足的地方?! 轰! 下一刻,蔓延而来的寒意忽然倒卷,整片冻结的水域同时震碎,连那座巨大且伟岸的寒山都是朝着下方塌陷了许多! 寒山老祖的身形不由摇晃了一下。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就是这细微的动作,让他那君临天下的气势荡然无存。 尹启璋突然感觉好受了许多,手掌松开脖颈,怔怔的朝着上方看去。 只见在玄岳城,以及辖下足足三百城的前方……不对,准确来说,是在南阳宗诸多附庸势力的前方! 一道略显单薄的身影凌空而立。 身上的修身玄甲泛着比那冰川更加森寒的光芒,华美宝冠束发,略微摇曳的发丝下,乃是一张年轻俊秀的脸庞,神情平静,看不出喜怒。 漆黑如墨的浓云随风动荡,宛如一件云霞大披! 以他身前三百里为界,仿若自成天地,妖邪难侵。 “沈宗主……” 尹启璋分明放下了手掌,却突然有种窒息感。 尽管对方换了一身打扮,但只要参加过七子大会的修士,谁又能不记得这张熟悉的脸庞。 按照南洪七大仙宗传来的信函,对方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但现在,沈宗主却是真的来了。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尹启璋总觉得…… 在沈宗主面前,冰川上衣衫褴褛的大妖依旧如君王,只不过面对的乃是苍天,便是君王,仍需俯首。 “有没有搞错?” 姗姗来迟的邓湘君愕然朝着玄岳城方向看来。 显然,真正找到沈宗主的还是自己,并非其余两位师兄弟。 但当邓湘君亲眼看见之时,却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 他印象中的那个沈宗主,好像没有这般渗人的气势,竟是给了自己一种对方隐隐压制寒山老祖的错觉! 而且距离上次分别,仅过去了短短时日而已。 “……” 寒山老祖沉默看着水陆相交之地的变化,在确定自己的神通被拦下,始终无法突破那道莫名的障碍后,他终于是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小友,老祖我远道而来做客,真就一口也不给吃吗?” 他抬眸看向天上那道漠然的身影,一丝不苟的拱手,再次露出了烂糟糟的牙齿:“合乎礼法?” 寒山老祖确实不愿意成为龙宫的先锋将,吸引南洪七子的大部分仇恨。 毕竟谁也不愿意去挨一头濒死之兽的最后一记撕咬,那是会要命的玩意儿。 但这不代表,他被西龙宫赶过来,回不去的情况下,就甘愿老老实实呆在南洪,什么也不做,直到万妖殿的事情出现转机,再灰溜溜的回到那座已经被毁去的寒山。 想要压制他到这种憋屈的程度,至少也需叶鹫亲自出面才有可能,连齐彦生都不行。 绝不是一个年轻的地境修士,靠着玄妙的法门硬撑场面能办到的。 “老祖与你讲礼。” 寒山老祖缓缓攥紧抱拳的双掌,发出沙哑的笑:“小友愿讲吗?” 三言两语间,这笑声中便是涌现出一抹冷冽的杀机。 显然,寒山老祖已经有了决定,至于是否要展开一场生死搏杀,就看那位年轻宗主如何回应了。 “……” 听闻此言,沈仪静静俯瞰着下方的佝偻身影。 在尹启璋和邓湘君的注视下。 在森寒玄甲的映衬下,沈仪那张白皙脸庞上忽然涌现了一抹略带戾气的笑。 自己连筷子都举起来了,一条盘中的肥鱼,忽然张着嘴论起了礼。 真是……何其荒谬。 下一刻,沈仪随意的抬起了手掌,伴随那修长五指轻轻扬起。 整片天幕瞬间动荡了起来。 旁人只觉得天地变色,并没有实际的感触,唯有寒山老祖那口烂牙倏然死咬在了一起,抱拳的双掌从微微颤抖,逐渐变成了剧烈摇晃起来。 他赤着的肮脏双脚倏然下沉,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整座冰川猛地开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层层塌陷,弹指一瞬间,便是彻底崩碎,化作了浮冰。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而在最大的那块浮冰上,寒山老祖双膝弯曲,吱嘎吱嘎的响着。 他近乎咬碎了牙,脖颈上青筋如蛟龙盘踞,昂着头颅,双目圆瞪,死死盯着上方那道玄甲身影。 砰—— 然而在这般凶煞狰狞的神情下,他的身躯却是寸寸沉下,伴随着一声微不足道的闷响,彻底跪倒在了这片浮冰上面。 寒山老祖松开抱拳的双掌,神情木然的盯着自己的双膝。 他确实没有料到,一尊地境修士,竟是挥手就展现出了堪比最顶尖神通的法诀。 此仙法,臻至圆满! “咳咳——” 邓湘君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突然有被呛到。 先前在自己面前不可一世的老妖物,一个照面就给沈宗主跪下了,别说,还真是有够讲礼的。 当然,吐槽归吐槽。 以邓湘君的眼力,当然能看出先前的首次交锋中,沈宗主使用了何等玄奥的手段,而寒山老妖只是吃了猝不及防的闷亏而已,还远远没有展现出真正的实力。 但沈仪居然真的在短短时间内,把那式仙法修习到了尽头,这般悟性,全然不讲道理,着实是让人望而生畏。 并且,单凭这第一次交锋的情况。 邓湘君就把一颗心都放回了肚子里,输赢不好说,毕竟寒山老祖还未显出妖身,而且经历过杀劫的对方,再怎么说也有几招压箱底的手段,但至少沈宗主保命无虞,而且大概率能护住这身后的无数生灵。 简直离谱……姬师妹都未必能做到的事情,真就给沈宗主办成了! 尹启璋仅是白玉京修士,没有邓湘君的眼力。 他只知道,眼前这道略显单薄的身影,好似无论面对何等困境,都仍是那座无法逾越的高山,不可跨越的天堑。 而自己等人此生至幸,便是能栖身于这座山的后面,坐看风雨动荡,竟能不湿衣角半分。 “……” 沈仪俯瞰着寒山老祖,并未收回手掌,而是顺势一握,仿佛有千余丈的玄金光芒横跨水陆,然后迅速在其掌间凝聚成了一柄笔直的金纹玄刀。 先前的稍稍交手,也算是对这大妖的实力有了粗浅的了解。 在这里,不讲礼法,讲规矩。 而此时此刻,他沈仪的规矩,就是南洪的规矩。 (本章完)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 第五百八十六章 独战寒山老祖 锵—— 在沈仪握紧刀柄的刹那,寒山老祖终于是挣脱了神岳镇青天的压制。 在那浩瀚的无形巨力下,这头来自西洪的老妖,浑身松松垮垮的肌肤逐渐紧绷起来,右臂嗤啦一声撕裂了本就破破烂烂的衣衫。 它身形迅速膨胀,化作数百丈高的怪鱼,半鳞半羽,虽是鱼形,却生了四只蹼爪,再加上鱼身肥腻鼓胀,看上去圆滚滚的,宛如一只大蛤蟆。 鳞羽间那一道道骇人的旧伤,证明着它曾经面对过何等凶险的境遇。 即便是那让洪泽都动荡不已的杀劫,照样没能让寒山老祖丢掉性命,如今只不过是面对一个年轻修士而已,仙法固然强悍,但北洪会仙法的修士它又不是没见过,何惧有之! “给本座——” 狰狞怪鱼朝着天际抬头,与整个脑袋一般宽大的巨口猛然怒张,充斥着寒晶的浑厚声浪席卷开来:“下来!” 在这声浪中,周遭水域再度凝结,整个表面覆满了数丈厚的寒冰,化水为陆,寒山老祖四肢重重踏在这片冰川陆地之上,地动山摇间,朝着那道悬于天际的身影奔走而去! 咚!咚!咚! 沉闷的脚步声如洪钟大吕,响彻附近水陆,刺骨的寒霜气流蔓延开来,让此地犹如坠入寒冬腊月,便是邓湘君这般地境大修士,也是感受到了一抹冷意钻进了道婴五脏当中,一时间有些呼吸凝滞。 再一次感受到天境中期大妖的真正实力,他不由本能的朝着上方看去。 邓湘君并不了解沈仪修习的仙法到底有何等效用,只能从先前看到的情况中简单推断,应该是对天地之力的一种霸道应用。 更类似于术法神通,而非加持自身。 若是被寒山老祖近身,沈宗主修为相对更低,仅有地境大圆满的缺陷就会被无限放大…… 作为直面这声浪的存在。 沈仪凌乱扬起的发丝间,多出隐约的白霜,就连睫毛上也是如同堆雪一般。 然而那双漆黑眼眸仍然清澈平静。 寒霜拂在玄甲上,静悄悄的消融而去,并没有能影响到青年的行动。 看着奔袭而来,即将跃起的寒山老祖,沈仪从容的抬起左手,捻起一枚凤元送入口中。 待到心焰涌上双瞳与全身,然后自玄甲中肆虐窜出,让这单薄身影的周遭尽数扭曲起来。 沈仪闭眸感受着那抹灼心的痛楚。 郁兰现在已经是天境镇石,她所代表的凤元道兵,虽然还没到妖皇兵的程度,但威力也是远胜从前百倍不止。 “呼。” 沈仪脸色略白,显得薄唇更红了些,仿佛染了血浆一般。 他吐出一口灼气,缓缓睁开眼,在寒山老祖将将掠起的刹那,不仅没有避让,反而提前一步,身形猛然朝着下方掠去! 掌间的金纹玄刀再次化作流光万丈,被那双修长有力的手掌紧紧握住。 然而更显眼的变化却在这片青天。 只见漫天云雾倏然汇聚,化作遮天蔽日的半身巨像,随着沈仪坠下的身影,双掌狠狠按了下去! 寒山老祖的身形,即便在妖魔中也算得上庞大,但无论是在那玄金流光之下,还是犹如无垠之土般浩瀚的翻天云掌面前,都显得那般微渺。 它跃起的身子颤抖着停在半空,仅仅犹豫了不到一个呼吸的功夫,曾经于死劫中磨砺而出的求生本能,便是强行掌控着它的身躯,朝着相反的方向避让而去! 轰! 云掌落于冰面,那横跨千万里,坚不可摧的冰川之陆瞬间炸裂,硕大的浮冰犹如碎石般激荡而起。 沈仪脸色漠然,身形略微俯下,双掌保持着斩下的动作。 刀仅三尺长,但那玄金锋芒却像是无边无际,噗嗤一声劈在了那遥遥远遁的身影上面。 “吼——” 长着四肢的怪鱼翻滚着轰砸出去,玄金锋芒陷入了它的鳞羽,撕裂了它脊背上的皮肉,留下一道近乎贯穿身躯的巨大豁口。 柯十三作为最强的殿主,这柄金纹玄刀的威力,甚至还要强于凤元。 寒山老祖跌跌撞撞爬起来,骇然的回头看来,想要说点什么,张口却是喷出了一道心焰,它只感觉整个体内都是被烈焰覆满,好似要将自己从里到外烫熟一般。 “啊!” 它爆发出一道尖锐的叫声,运起寒霜从伤口处灌进去,却完全无法让灼烧感降低半分,反而让那本就受创的身躯变得有些僵硬。 方才还叫嚣着让沈仪下来,但此刻对方真下来了,它瞪大眼睛,看着极远处那道徐徐站直的身躯,满脑子却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别过来!” 此话一出,邓湘君已经彻底陷入愕然。 与先前的措不及防不同,这一次乃是寒山老祖主动出击,在吃了刚刚的闷亏之后,对方的这次出手必然是全力含怒而为。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但结果却没有任何区别,仍旧是以它负伤告终。 这只能说明,沈宗主已经在硬实力上胜过了寒山老祖……那柄金纹玄刀,居然能如此轻易的破开这头老妖堪比天境中期的躯体,如此至宝,为何自己从未听闻过其名声? “停下!” 寒山老祖再次发出嘶吼。 沈仪却是不为所动,他直视前方,斜斜拎着长刀,看似不急不缓的迈步,然而每一次将步伐踏出,都让两者间的距离缩短百里。 玄甲长靴与破碎的冰面接触,发出轻微的声音,远不如寒山老祖先前奔走时的动静。 但这轻缓步伐声落入老妖的耳中,却让心跳加速,砰砰作响,仿佛要炸裂脑颅。 “得寸进尺,老祖与你拼了!” 寒山老祖感受着浑身的灼痛,全然没有想过,仅是一个照面,自己就被逼出了压箱底的手段。 它张口吐出一枚圆润内丹,其表面光滑如玉,唯有中间部位蕴着一只小小的玉蟾。 显然,这枚内丹并不属于寒山老祖,而是它强行夺来炼化的宝贝,也是它为何生的这般怪异模样的原因。 那玉蟾竟是呈现盘膝而坐的模样,两只前脚似抱丹状放于小腹间。 “给我杀!” 寒山老祖将精血灌入内丹当中,强迫那只玉蟾睁开了眼。 刹那间,内丹中忽然刮出了一道微风。 轰隆声大作,顷刻间便是化作狂风暴雪,让天地为之变色,观其骇然之势,竟像是要将整片水陆都变成终年的寒冬。 周遭迅速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死寂可怕,哪怕是以邓湘君的眼力,也看不出三丈远。 如今,这片寒冬之地便是横于老祖和沈仪中间。 肆虐的风胡乱拂着,森冷刺骨,仿佛要吞没一切敢于靠近的生灵。 显然,别看寒山老祖喊的吓人,实际上的却是想借着这枚内丹造出的异象,趁机遁逃而走! “等等——” 邓湘君像是预料到了什么,赶忙伸手大喊了一声。 果不其然,沈仪看着那片白茫茫的死寂寒域,竟是就这般干脆利落的提着刀踏了进去,既然已经动手,他就不可能放这头老妖离去。 “嘶!” 邓湘君的手掌刚刚触及白雾,分明指尖没有太大变化,却是实打实的感觉神魂颤了几下,就连意识都有些僵硬模糊起来。 这异象绝非装神弄鬼,而是真正拥有斩灭生灵魂魄的效果。 如此大的动静,别说是尹启璋,玄岳城中但凡是有些修为的,都是在胆战心惊下腾飞而起,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 尹雅君终于又看见了那道令人过目不忘的墨色身影。 就这般眼睁睁看着对方,平静的踏入那片仿佛没有任何生息的死寂寒域,背影愈发模糊,直到被大雪彻底淹没其中。 “沈……沈宗主。” 寒山老祖全力灌注着精血,直到彻底喂饱了内丹中的玉蟾。 它这才喘了两口粗气,脸上流露出几分心有余悸。 这玉蟾内丹的威力自是不必多说,但毕竟不是自己生来便有的东西,哪怕用了漫长岁月去炼化,已经勉强算是自己身躯的一部分,也无法做到如臂使指。 想用来对付同境界的修士,大抵是不可能的,毕竟对方会避让。 但寒山老祖确实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敢直直的踏进来。 或许是对方身上有什么御寒的倚仗? 但这寒意,可不止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否则又怎会显得这般寂然,毫无生机可言。 “找死。” 它迟疑了一下,放弃了逃走的打算。 若是就这般走了,这次可就亏大了! 念及此处,寒山老祖开始以精血作为联系,操控着玉蟾内丹,尝试着将沈仪彻底镇杀在里面。 就在它试图探知这片寒域内部情况的刹那,却是倏然瞪大了双眼。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只见风雪飘摇间。 一道身影缓步自当中走了出来。 沈仪仍旧是直视前方,掌中长刀被寒霜覆盖,伴随着前行的动作,头上的束发宝冠,以及身上的玄甲寸寸冻裂,剥离碎去,在掉落于地的瞬间,化作紫金光芒消散不见。 乌俊的实力实在是太低了,导致这件玄甲的效用已经有些跟不上现在的斗法层次。 然而哪怕只是身着一件再平平无奇不过的墨色长衫,沈仪略微扫来的眸光,却照样让寒山老祖满脸忌惮,不敢动弹。 在他的身旁,一头矫健的雪白老虎步伐从容优雅,略微垂下的头颅又略显几分乖巧。 白虎就这般安静的伴于沈仪左侧,尾巴轻轻甩动间,便是替其扫去了所有的风霜。 “拦,拦住他。” 寒山老祖再次灌入更多的精血,让那内丹中的玉蟾身躯都鼓胀了许多,原本茫然的脸色也是瞬间变得血红狰狞起来。 似有蟾鸣将起。 然而却被一道清脆的咔嚓声所打断。 在寒山老祖惊惧的注视下,内丹上多了一抹黑影,随即光滑的外表逐渐裂开。 沈仪面不改色的抬起了那柄刀,将其尖锐的顶端抵在了内丹上面,然后倏然用力,将刀尖送入了那只玉蟾的咽喉,在其圆瞪的双眸下,一寸寸将其贯穿。 咔—— 内丹于半空中化作了齑粉。 与此同时,寒山老祖强忍着剧痛,早已紧绷的两条粗壮后肢猛地一踏,整个身形便是化作流光再次遁走。 “……” 沈仪略微抬眸,墨衫飘摇间,又一道黑影窜了出去,迎风暴涨,呼吸间便是化作了一头凶煞的玄虎,将那远遁的流光从空中扑了下来。 玄虎凶煞的挥动着前爪,充满戾气的按了下去! 分明没有伤害到寒山老祖的半分皮肉,却让这头老妖发出了至今为止最凄厉的一道惨嚎。 嚎叫声回荡而出,甚至让玄岳城中的生灵都是感觉脸皮发麻,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砰砰砰! 寒山老祖以头抢地,用力轰砸着冰面,堂堂天境中期大妖,此刻竟如稚童般满地翻滚着哭嚎起来。 它惊恐万分的想要推开身上的玄虎,双爪却是从那身躯中穿了过去,仿佛探入了肆虐的黑焰当中。 “上仙,上仙放我一马!我愿为南洪仙宗征伐,与那龙妖死战!” 寒山老祖感受着难以忍受的痛楚,恨不得亲手撕开自己的鱼腹,而不是被这样折磨。 回应它的,却是沈仪再次握紧的金纹玄刀。 笔直刀身上有玄金流光再起,悍然掠过长空,以势如破竹的横斩之姿,让那枚硕大的鱼头腾飞而起,噗通噗通的在冰面上滚了几圈。 【斩杀天境中期寒山鱼妖,总寿六十六万年,剩余寿元二十五万年,吸收完毕】 沈仪收回长刀,瞥了眼面板。 若是让这鱼妖活到寿终正寝,还挺吉利的。 他身后的风雪寒域悄然消散而去,但周遭的空气却依旧湿寒无比。 沈仪抬眸望去,只见除了自己所处之地以外的天幕,竟然同时变得昏暗阴沉起来,鹅毛大雪飘飞而下,绵延不知几万里,覆盖了几乎整个南洪水域。 所有的生灵,只需抬起头,便都能看见那飘然而落的大雪。 有了斩杀好几次天境妖魔的经验,沈仪当然知道这天地异象是因为寒山老祖的陨落,只是没想到会影响这么大罢了。 不过这些都跟自己没关系。 沈仪深吸一口气,用心火的灼热去抵抗刚刚穿越寒域时在身上留下的爽意。 他略有些紧张的看向面前的尸首。 能否突破天境,就看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了。 (本章完)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 第五百八十七章 哼!想逃? 身处天境中期大妖的殒身之地,玄岳城很快化作一副白雪皑皑的模样。 尹启璋怔怔朝外面看去。 哗啦啦。 略显狼藉的水域表面,碎裂的浮冰渐渐消融,碧涛重新卷起,轻轻拍打在陆上,让整片天地重新有了声音。 而在这青天碧海间,身形颀长的青年放下手掌,那柄凶煞的金纹玄刀便是化作流光没入了他的墨衫内。 漫天云雾重归于天,伴随着那衣袂摇曳。 如果说方才的沈宗主,他所立之地,身后万千里,妖邪难侵。 那此刻,便是给人一种整片南洪水陆都在随着他的呼吸而变化的感觉,对方不再仅仅镇守着南阳宝地的附庸势力,已然是成为了庇护这片偌大南洪的存在。 尹启璋略带恍惚的落至众人身前,携着那些同样呆滞的修士们,朝着前方深深俯身行礼。 在这发自诸多生灵内心的敬意面前,就连邓湘君也是暂时保持了沉默。 “嗬!” 片刻后,他才火急火燎的掠到了沈仪身旁,先是瞪大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这年轻人,喉咙咽了又咽,完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沈宗主,能不能把道牌借我使使。” 这场天际的动荡,不止玄岳城能看到,南洪七宗同样会被覆盖其中。 几位师兄弟当然会察觉到发生了什么。 但邓湘君就是单纯的想发泄一下,也让别人知道先前自己看到了怎样的一幕,否则让他自己单独消化这心中震撼,整个人肯定是会被憋疯的。 “……” 沈仪看着这位满脸涨红的邓前辈,并未拒绝,取出道牌递了过去。 让宗内提前知道变化,也方便他们做出应对之策。 话又说回来,邓前辈别的不提,胆子是真够大的。 若非寒山老祖生性谨慎,就凭对方的举动,足够他死个七八次了。 念及此处,沈仪收回目光。 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能在斗法中稍稍顾忌到这些凡人,甚至冒着生死风险,赶来阻止……虽然没什么用,显得有些无谓的蠢,但至少是个好“神仙”。 “劳烦二位,帮我看着一点西洪方向,不必离开宝地,若是看到什么,只需传讯给我就好。” 沈仪同样取出一枚用于联系搬山宗主的玉简,言简意赅道,同时又将万妖殿中的所有镇石都派了出去,守在从七宗到西洪的那条路上。 “嗯?”邓湘君刚刚举起道牌,便是疑惑回头看来。 西洪方向?莫非还有什么大妖要过来? 沈宗主到底是怎么掌握这些消息的? “没事。” 沈仪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他只是单纯觉得这场雪下的有些太大了,或许会让自己桌上的佳肴,生出些逃窜的心思。 按捺住心神,他伸手将寒山老祖的尸首收入扳指,随即身形消失在了原地,重新融入天幕中去。 …… 南洪七宗。 所有修士都是回到了宝地当中,闭门不出,七个宗门都是陷入了诡异的死寂气氛中。 无论是从天地间突然变化的气息动荡,还是最前方三位宗主愈发冷淡的神情,都让这些长老们开始全力约束门人,身为宝地生灵中修为最高的一部分,他们能明显的察觉到…… 他们的“天”在发怒,乃至于在畏惧! 就连南龙王亲至,叶宗主都敢提剑追上去,这世间能让他畏惧的事情真的不多。 再联系上南阳宗主离去的消息,这些宗主心中的怒火与畏惧来源于何,其实已经很明确了。 “哎。” 柳世谦沉默立在法阵外。 本以为有了合道境界的实力,自己能多做些什么,但现实却是仍旧和以前一样,只能安静等待着宗主的法旨,或许到时候真打起来的时候,能多杀几头水妖,但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应当不会出事吧。” 柳世谦缓缓抬头看天,毕竟沈宗主可是能让万妖殿都拿出好处来结交的人物。 当初还不太懂,但经过这段时间,他早已知道万妖殿是如何恐怖的存在,连西龙王都拿其束手无策,乃至于有些乱了阵脚。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这般势力只要肯出手,保住沈宗主肯定是没问题的。 就在这时,柳世谦的视线中却是突兀的出现了一枚晶莹的雪。 顷刻间,时值六月,却大雪纷飞! “……” 叶鹫盘膝而坐,面无表情,唯有那柄神通化成的流光长剑,保持着出鞘的姿态,安静躺在双掌间。 身为三人中最冷静的姬静熙,此刻也是垂着眼眸,一言不发。 齐彦生很明白两人在等什么。 只需邓师弟一道确定的消息,叶鹫便会毫不犹豫的带着自己等人,直入水域,一直杀到龙窟边上去,打破这僵持的局面,去赌一个生死。 他低下头,看着掌中始终没有动静的道牌,陷入沉思。 直到上百道纸鹤携着漫天大雪而来,三人近乎同时抬起了头,眸子掠过震撼的同时,整整三尊天境强者的气息浩荡席卷而出! “有人死了。” 姬静熙喃喃出声。 叶鹫站起了身子,朝着遥遥远处眺望而去,在他的目光笼罩下,龙车周围负责举旗的大妖们忽然打了个寒战。 “不是沈宗主。” 所幸齐彦生伸手卷过来一只纸鹤,匆忙灌入神魂,在看清里面消息后,整个人却是愣在了原地。 有天境中期大妖踏入南洪,前往玄岳城,设计伏杀沈宗主。 每一个字都是那般触目惊心。 若是这纸鹤早到片刻,别说拉住叶鹫和姬师妹了,恐怕连他自己都会忍不住心中的杀机。 但这刺眼字迹,配合着此时天际的大雪,反倒让齐彦生有些哑口无言。 有天境强者陨落…… “是寒山老祖。” 齐彦生转头朝两位同门看去,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先前的气息动荡,真的是天境强者在交手。 而在交手以前,邓师弟拼死传回了消息,但最让人无法理解的是,这消息还未传到南洪七子,斗法已经结束了。 叶鹫愕然回头,姬静熙红唇微启,俏脸上涌现几分茫然。 好在这死寂的一幕并未持续太久,便是被道牌的剧烈震动所打破。 “奶奶的!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道牌中传出邓湘君火急火燎的咆哮,这位无双宗主迫不及待的要分享心中震撼,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 “好杀!好杀!” 周遭只余下叶鹫酣畅淋漓的大笑声,他们沈宗主的实力,竟是已经强横到了这般地步! 姬静熙轻轻捂唇,清澈水润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和震撼。 真的有人能以一己之力,拯救南洪于水火之中,哪怕她们已经对沈仪抱有最高的期待,但对方还是会以更加恐怖的姿态,再次让整个南洪七子都为之惊诧。 “老泥鳅,你他妈现在死不死啊!” 叶鹫踏空而起,手中流光长剑化作横跨千百里的长虹,呼啸着朝那龙车荡去! 在南洪,已经有整整十万年没人对南龙王出过手。 这是对南洪之主的挑衅! 龙车瞬间炸开,一道粗壮的龙臂横空而起,粗粝的五指狠狠握向了那道长虹,伴随着血肉破开的声音,一缕龙血飘荡开来。 硕大的右爪死死攥紧长虹。 周遭回荡起这头龙王粗重的喘息声,其间蕴含的震怒难以言喻。 分明拥有强于叶鹫的实力,但它却没有任何后续的动作。 在硬生生接下这道流光长虹后,诸多水族瞬间沉了下去,头也不回的直奔青石大殿而归。 “跑?”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叶鹫这次反倒不追了,只是森寒一笑:“你且等沈仪回来的,叶某若是不来杀了你全家,以后便不是你干爷爷!” 沈仪能斩杀一头天境中期的大妖,便已经拥有了决定局势走向的能力。 喜欢堵门是吧。 如今情况逆转,叶鹫完全不介意堵在龙窟门口,当着这头老龙的面,宰了它龙宫上上下下所有子嗣。 …… 青石大殿,龙窟入口。 伟岸的身影无视了手掌上的伤口,一把攥住了祁昭义的衣领,将其强行提了起来,压着嗓音,却仍旧杀机毕露:“本王现在想知道,你手底下的那群废物到底在做什么,你又对本王隐瞒了什么?” “我……我……” 祁昭义按捺着挣扎的本能,呼吸急促,满脸惶恐,再不敢遮掩:“我已经好几日没有收到过消息了。” “那你为何不说!” 南龙王猛地将其掼在了地上,咆哮间,微微吐息,獠牙森白,颇有种要生吞了这条祁家龙长子的味道。 “我以为……我以为不会出什么意外……” 祁昭义声如蚊蚋,终于是面对面的感知到了这头老龙的恐怖压迫力。 虽只隔了一个境界,但对方这多年的积累,其实力早已远超寻常的天境后期强者,更不用说在此地还有龙气加持。 面对这般压力,他确实也不敢撒谎。 直到现在祁昭义也想不明白,自己的麾下和那群西洪大妖,到底在做什么,为何全都没了声音,好似彻底人间蒸发一样。 就算那姓沈的再强,也不过一人而已,又如何能力挽狂澜? 为何世间会有这般让人完全无法理解的存在! 而且…… “晚辈也不知道,那寒山老祖空有虚名,竟是弱到这种程度。” “嗬——” 南龙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了手掌。 祁昭义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赶忙翻身而起,一边退后一边拱手:“柯……柯叔……南龙王,晚辈这就回西洪去,一定让我父王前来支援您,您放心,您的大恩大德,昭义永世难忘!” 如今南洪七子坐拥四大天境强者,反观南龙宫,仅有父子二人,再加上这当爹的天性谨慎,大概率是不会离开龙窟与七子拼死拼活。 南龙宫或许现在还能勉强抵抗七子,但就凭那沈仪妖孽般的成长速度,结局已然是注定的。 他祁昭义吃撑了才敢留在此地,白白送了性命。 “……” 南龙王终于调整好了情绪,瞥了此獠一眼,淡淡道:“去吧,不必多言。” 它的龙宫又不是没有体验过势弱的滋味。 如今这位南阳宗主虽让人有些意外,但比之当初那个半步道境的秦骄阳又如何,只要足够隐忍,最后活下来的还不是自己。 更何况,那位仙人可不会允许现在南洪七子,再出一个拥有登天之资的修士。 “晚辈多谢南龙王开恩!” 闻言,祁昭义松了口气,老老实实的想要退出去。 就在这时,柯家太子却是一把攥住了他,在祁昭义惊疑不定的注视下,这位太子盯着南龙王,迟疑了一下,轻声道:“父王,由儿臣护送他回西洪吧,也方便儿臣去向西龙王请援……” 此言一出,南龙王身形微微一怔。 它回过头,认真审视了一遍这个自己最看重的嫡长子,许久后,发出一道玩味的笑:“护送?请援?” 这话,说的可真好听啊。 面对父王的讥诮,柯家太子咽了咽喉咙,移开目光,嗓音有些沙哑:“父王最疼我,不就是因为我和父王最像吗。” “……” 南龙王的双掌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许久后,它漠然收回了目光:“有理,走好不送。” “父王……”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柯家太子缓缓跪地,朝着那伟岸身影磕了几个响头:“您多保重。” 不知为何,哪怕有龙窟的存在,他也觉得自己的父王恐怕时日无多了,有南阳宗主这柄宝剑悬在头顶,三五百年内,必然要出问题。 其实在翻阅和沈仪有关的卷宗后,柯家太子就已经有种不祥的预感,而今日寒山老祖的陨落,还有那群大妖莫名的消失,更加证实了他的想法。 此子绝不可力敌,唯有趁着对方现在还算弱小时,要么斩草除根,要么退避三舍。 父王没有搏命的胆魄,斩草除根估计是希望不大,那就别怪自己避让了。 “滚!” 南龙王没有再多言,挥手便将这两道身影齐齐掀出了青石大殿。 它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又是南阳宗,且仅斩杀了一个天境中期的野妖,便将这两个龙宫未来的继承人,吓成了这般模样。 “逃吧……逃吧……” 南龙王伸手探入龙窟,取出了一件古朴的冕旒宝冠,一丝不苟的戴在了头顶。 它眸光冷淡的盯着这方深渊,下一刻,神情倏然狰狞起来,在那浩瀚龙气的加持下,一道雄浑的龙吟声响彻水域。 “只要本王不死,南龙宫便万世永固!” “这水里,也是你们敢来的地方吗!你们敢吗?!” “秦骄阳都动不了本王,就凭你们几个臭鱼烂虾,真是笑话。” 在这咆哮声中。 青石宫殿外,两位龙长子身形微微一滞。 柯家太子神情复杂的回头看了过去,父王好似终于不再那般沉稳,可惜有些太晚了,他已经不太信得过对方。 还是早些撤离此地为好。 (本章完)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 第五百八十八章 突破天境,真正的神通 臻至圆满的神岳镇青天,被沈仪琢磨出了不少的花样。 譬如借助这片青天来遮掩身形,效果可比别的敛息法还要管用。 他也无需再像以前那样,在凝聚镇石的时候,必须要先去寻找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 “呼。” 沈仪隐于青天之间,调整着呼吸,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期待过一尊镇石的诞生。 先不说能否帮助万妖西殿中的孕育之物再进一步。 这寒山老祖本身就是天境中期的大妖,几乎逼出了自己的全部手段,就连最倚仗的神岳镇青天和妖皇兵都是使尽了,才能拿下对方。 沈仪其实更习惯近身斗法,但这次却是从头到尾都保持着距离,完全没有和寒山老祖真正接触,因为他并没有信心在这老祖的恐怖妖躯下占得便宜。 如此悍将,甚至要胜过最强殿主柯十三! 念及此处,沈仪不再犹豫,将那还温热的尸身化作血海朝着镇石灌入而去,同时神念微动,一枚枚闪烁的妖魔本源接连浮现而出。 整整四十七枚本源,才算是将这头大妖的魂魄重塑完整,并将其彻底收服。 【剩余妖魔寿元:五百三十八万年】 看着这剩下的妖魔寿元,沈仪却是没有了先前那种充实的安全感,看似妖寿丰厚无比,但实际上在不引起太大震荡,避免被北洪盯上的情况下,自己很难再把这个数量再往上推一个层级。 毕竟连西洪的大妖都死在了此地。 想要继续积攒寿元,那屠戮龙宫便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可南龙王有着龙窟庇佑,一旦陷入僵局,无法做到快刀斩乱麻,对方必然会想方设法将消息传到洪泽仙人耳中,反而会提前让这尊仙人注意到自己的古怪之处。 如此一来,好像成了死局…… 若是没有办法填补万妖殿中的大印空缺,掌控整个南洪的天地之力。 沈仪实在想不到,自己拿什么去和那头坐镇洪泽的白犀斗法,更遑论这法宝身后的仙人。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垂下眼眸,克制住自己抬头去窥视天幕后面的那头巨大白犀。 哪怕掌握了南洪,也仅是四分之一而已,自己的实力还远远没到能和这白犀法宝对视的地步。 在沈仪的对面,寒山老祖缓缓睁开了眼眸。 这尊曾经历杀劫而存活下来的恐怖妖物,终于是成为了万妖西殿中的一员。 “寒山……参见我主!” 话音间,它化作流光涌入西殿,似那左右护法,身居巨大宝座侧后方,随即身形缓缓被浓郁黑雾淹没。 与此同时,南阳宝地之中。 被沈仪安放在山巅大殿内的三尊死寂石像,其中最为娇小的那尊倏然睁开眼眸,竖瞳中涌现几分痛苦之色。 “先生——” 安忆嗓音中罕见的流露出些许颤意,能让在宝月大墓中承受了整整十万年折磨,乃至于一心求死的小虎妖都表现出这般神情,足矣见得她正承受着怎样可怕的痛楚! 十余头合道境大妖镇石分散于南洪各地,近乎同时和西殿产生了紧密联系。 黑雾凝聚成它们的模样,死气沉沉的排列于宝座下方,身上的雾气朝着宝座蔓延过去,直到糅合成一道虎首人身的虚影。 直到此刻,万妖西殿终于是显露出浓浓的肃杀之气! “……” 沈仪闭眸内视,逐渐明白过来万妖殿的真意。 这些西殿妖魔,乃是安忆的补药,填补她的血脉,方可让那孕育之物真正演化出来。 而她,则是自己的补药。 整个万妖殿,就是一枚巨大的炼丹炉,无论是殿主还是镇石,通通都只是大药而已,它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最后被自己消化。 现在宝丹已成,便到了开炉的时候。 南阳宝地的山巅大殿中。 安忆的身躯已经开始剧烈抽搐起来,一缕缕毛发开始生长,整张脸庞上多出了许多虎妖的痕迹。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她跌跌撞撞起身,还没走出两步,便是扑通跪倒在了地上。 “吼!” 安忆爆发出一道带着哭腔的凄厉嘶吼,让旁边的柯十三和郁兰皆是有些不忍的睁开了眼眸。 虽然都是陨落的妖魔,但毕竟做了这么久的同僚,相互之间还是有些感情在的。 “小点声,别被它们听见了。” 安忆耳畔回荡起那道熟悉的平静嗓音,她强忍着痛楚抬头看去,却见一道黑雾幻化而成的颀长身影垂手立在前方。 虽然这身形模糊的辩不出面容,但她还是一眼就将其认了出来,带着些许茫然,声如蚊蚋道:“先生……您……是来守约的吗?” 当初允她的一死,原来留在了这里。 “你想多了。” 沈仪瞥了她一眼,弯腰拾起她的手掌,随意将一枚金镯套了上去,淡淡道:“忍着点,很快就好。” 这句是实话。 他需要的乃是西殿孕育出来的神通,而不是真的要活吃了这群妖魔镇石。 当然,要是安忆撑不下去,神魂崩碎,那可真就成了“保小不保大”了。 “……” 安忆愣愣盯着手腕上的金镯,她记得上次先生还打算将这镯子送给那位极漂亮的姑娘,没想到最后还是给了自己。 她咬了咬唇,忽然觉得那痛楚好像也并非完全忍受不了,轻声道:“谢谢我主恩赐。” “客气。” 沈仪重新站直身躯,看着跪在面前的小虎妖,目光落在了对方的额头上。 在那里,一道玄白二色的光芒正在缓缓涌现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那光芒终于脱离了安忆的身躯,悬于空中,化作了一枚鸽子蛋大小的圆球。 “呼。” 沈仪深吸一口气,将手掌轻轻触碰过去。 刹那间,浩瀚的气息瞬间灌入他黑雾汇聚而成的身躯,融入了他的神魂之中。 沈仪闭上眼眸,消化着这枚玄白光球。 片刻后,他喃喃自语:“太上幽冥府。” 观生死,掌阴阳,参轮回。 黄泉难渡,奈何断绝。 开幽冥大府,坐镇九渊! 寻常的神通都是从道法中推演而出,而这一式太上幽冥府,显然是从那件阴阳佩中演化而来。 效果也是极为类似,都是神魂相关的法诀。 具体的用法,或许还需仔细琢磨一番。 刹那间,黑雾幻化而成的颀长身影迅速消散于南阳宝地中。 安忆静静的从地上爬起来,摩挲着自己的金镯,回到先前位置,重新化作了一尊镇石。 “看什么呢?”柯十三瞥了眼郁兰,发现这位南殿主眼中隐隐藏着些羡慕的味道。 “你该不会觉得你也有相同的待遇吧。”他觉得颇为有趣,不由出言嘲弄了一句。 “为什么没有?我主最为公道。”郁兰有些不忿的回瞪过去。 “公道是公道,但这小家伙可没杀过人,你也没杀过?”柯十三跟了沈仪那么久,当然清楚安忆为何能享受如此优待。 “你——”郁兰被呛了一句,翻个白眼,懒得与他争辩,干脆的闭眼化作了镇石。 就在两个殿主拌嘴的同时。 身处青天间的沈仪则是睁开了眼眸。 他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态,而在他的身后,则是有一座阴森雄伟的幽森大府徐徐展露开来,仿佛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让人不敢直视。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神通已成! 沈仪仔细感受着身上气息的变化,片刻后,才是确认下来,自己踏入了真正的天境层次。 虽然在神岳镇青天的帮助下,他已经提前感受过了天境应有的实力,但此刻仍旧是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 先前的猜测被亲手证实。 只要这条路是通的,那便能一直走下去。 沈仪收起神通,正欲撤去青天的遮蔽,落到玄岳城那边,眸光却是落在了水域之间。 吼! 只听得一道杀机毕露的龙吟声自下方荡开,朝着整个南洪席卷而去。 “这……” 手持道牌,正在玄岳城附近等候的邓湘君同样听见了这龙吟。 在感受到其间蕴含的强悍妖力后,他心中的震撼与惊喜迅速褪去,整个人都是冷静了许多。 差点被沈宗主恐怖的提升冲昏了头脑,忘记了那头老龙的存在。 斩杀寒山老祖,固然能解决掉南洪如今的危机,但实际上并不能伤到南龙宫的筋骨,只不过是让局面重新回到最初的模样罢了。 有沈宗主的存在,南洪七子一定能胜,但还不是现在。 经历上次的宴会,叶鹫已经证明了自己,在没有龙窟影响的情况下,拥有了独力抗衡南龙王的实力。 但能抗衡,不代表能斩杀这条老龙,想要做到后者,光凭叶鹫可不够。 如今南龙王显然是已经彻底陷入暴怒,或许会做出什么冲动的行为。 自己等人想要做出应对之策,将损失降至最低,还需回宗再好好商议一下。 “沈宗主,咱们回去找他们一起坐下来聊聊?” 龙吟声刚刚消退,邓湘君便是看见了沈仪的身影,发现对方同样噙着沉思之色,见状,他不仅没有担忧,反而心中微喜。 这说明沈宗主还是挺理智的,并没有因为实力的飞跃而骄纵自满。 南洪七子已经有了一个锋芒毕露,胆大妄为,做事几乎不考虑后果的叶鹫,相比起多出第二个类似的存在,他们更需要的是一个沉着冷静,能把握住这柄天剑,率领七子稳稳向前迈步的七宗之主。 譬如当年的秦师兄。 “……” 闻言,沈仪沉默一瞬,收起了思忖,点头表示认可。 这道龙吟算是提醒了他一遍,是该认真想一下,如何将这头老龙给引出来宰掉了。 对于这种事情,想必几位盟宗前辈更有经验,确实要好好商量一下。 可惜现在还不行。 以上次宴会时,自己所看见的南龙王,在那种情况下,对方都没有如此暴怒,如今发出长吟,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猜对了。 心神微动间,十余头分布南洪各地的合道境大妖镇石全都行动了起来,努力搜寻着水下的气息。 很快,那头老猿猴便是传回了一道消息。 “回禀我主,找到了。” 听闻此言,沈仪不再犹豫,径直与旁边的无双宗主道别:“邓前辈先回一步,沈仪还有点事情要办,去去就回。” 若是真让那祁家长子回了西洪,自己上哪儿再去找一头落单的天境中期龙妖。 “啊?” 邓湘君还没反应过来,便是眼睁睁看着墨衫身影消失在视线当中。 他在几息前还在心中称赞对方的沉稳,此刻却是只能呆滞的举起道牌,苦着脸喃喃道:“你倒是好歹把这东西带上啊……” 邓湘君实在是想不通,连寒山老祖都陨落在这儿了,到底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种时候招惹自家的沈宗主。 …… 南洪水域之中,两道身影迅速掠起,匆匆朝着西洪而去。 “柯兄,先前咱俩有诸多误会,我乃是口直心快之人,你莫往心里去。” 祁昭义叹口气,突然打破了这片寂静。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想笑可以直接笑,不必藏着掖着。”柯家太子讥诮的瞥了他一眼,如今自己同时得罪了父王和七子,在南洪再无容身之地,必须要立刻找到一个新的去处。 而对于祁昭义而言,虽损失了诸多妖兵,以及一些颜面,却是收获了一尊天境中期的助力,还是没有回头路的那种,如何能不喜?! “既然你把话挑明了,那我便直说了。” 祁昭义被戳破心思,倒也不恼怒:“你南龙宫底子太差,乃是你爹胆子太小的原因,南洪这片鸟不拉屎的偏僻之地,到底有什么好争抢的。” 他冷笑一声:“如今我父王醒来,那东边来的女人势必要收敛许多,只要你肯助我,待我登上太子大位,日后入了龙窟,你便是半个西洪龙王,要什么我给什么!” “要什么给什么……” 柯家太子意味深长的看了过去:“哪怕是我要紫娴?” 闻言,祁昭义愣了一下,随即咬牙狞笑道:“当然……不止是她,就连你在南洪受的怨气,本座也一并给你报了!” “姓沈的也就在你们南洪算个东西,真出了这偏僻之地,他又算得上个什么,可敢走出来瞧瞧?!” “前提是,你真的全心全意替本座拼死效力。”祁昭义认真的看了过去。 “……” 柯家太子沉默片刻,随意的笑了笑:“说笑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这祁家长子,本事没有,野心倒还挺大的。 不过也唯有这般存在,才必须得倚仗自己,毕竟西龙宫内但凡是个长了眼睛的,谁会愿意跟着这般废物。 他当然不信祁昭义能帮自己报仇,但以西洪做个暂时的栖身跳板,为日后入驻北洪做准备,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现在,还是先到西洪再说吧。 柯家太子抬眸朝前方看去,已经隐约能看见宝花宗的轮廓,过了此地,便可真正放下心中的怨气。 天地何其广阔,自己只不过是输了一次而已,翻盘的机会还多的是! 姓沈的,你且等着本王! (本章完)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 第五百八十九章 神通初显威 “你感觉到了吗?” 黄文法立于宝地之外,神情逐渐凝重起来。 身为搬山宗主,他虽不像下面的徒子徒孙一般,觉得南洪都是蛮子,但些许倨傲的心思还是免不了的。 毕竟剩下三洪来往密切,见识的多了,眼界自然也就高了。 直至遇到沈宗主,黄文法才算是改变了这个想法,但也只是针对沈仪一人而已。 可这次亲自来了一趟,才发现事情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 如此多的大妖汇聚南洪,但直至今日,他们却没有收到任何动荡的消息,好像那些大妖踏入南洪以后,就全都诡异的消失了。 连这种恐怖局面都能暂且压制下来,南洪七子的底蕴深厚程度,恐怕还要超出自己的预料。 而且短短时日内,竟是有了天境强者陨落,而南洪表面上仍旧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简直离谱。 黄文法越看眼前的水域,越发觉得深不可测起来。 沈宗主对自己等人唯一的安排,居然是只是负责看着此地有无意外发生,单纯当个前哨,避免再有别的妖魔进来。 黄文法原本心里还有些不舒服,觉得受了轻视,自己就算比不了沈宗主这般妖孽,但也是有几分实力傍身的,此次专门带着老程赶过来,绝非只是敷衍,乃是真心相助,如何做不得与妖魔厮杀的事情。 现在,他却再次改变了想法。 想要当好这“前哨”,好像也不是很容易。 方才水底下隐约涌动的气息,可是有些吓人啊。 “我去通知沈宗主。” 程孝元将目光从水域间移开,他虽从黄宗主口中听过许多关于沈仪的传闻,但毕竟没有亲眼见过。 说实在的,他也不觉得沈宗主知道此事后又能怎样,大概率还是当做没看见罢了。 不过这些都和自己无关。 面对这般情况,只需做好对方吩咐的事情就够了,至于剩下的事情,已经超出了搬山宗能帮上忙的范畴,还是交给南洪七子去头疼吧。 想罢,程孝元伸手取出玉简,正准备联系沈仪,却听得玉简中提前一步传出了青年熟悉的嗓音。 “再劳烦二位一下。” “……” 听闻此言,程孝元心中咯噔一声,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什么意思?面对明显是天境层次的大妖,难不成还要让自己等人再拼死去做些什么? 这可就有些过分了。 别说,若是沈仪真开了口,以黄宗主的性格,大概率不会拒绝。 然而玉简对面并没有给他太多考虑的时间,便是干脆利落道:“请二位等会儿施展镇岳法,帮我把天地异象拦在南洪范畴内,尽量不要传至西洪太多。” “啊?” 程孝元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 什么天地异象? 黄文法同样听见了玉简中传来的声音,呆滞几息,脸色瞬间有了变化,朝着远处的宝花宗主大声喝道:“道友!速速回宝地里去,莫要受了波及!” 这突兀的话语让宝花宗主有些错愕,但她还是本能的听从,身形朝着宝地中掠去! “你什么意思?”程孝元惊疑不定的看过去。 黄文法却没有解释的想法,而是死死盯着身下的水域,以他对沈宗主的了解,单凭这句话,自己今日恐怕是要再开一开眼界了。 像是在验证黄宗主的猜测。 刹那间,碧海青天倏然凝结了起来,似乎连空气都化为实质,让人顿感窒息! 仿佛有无形大手从天而降,悍然破开了水面,掀起百丈巨浪的同时,让数千里水域中间出现了一道深深的沟壑,紧跟着,那无形大手径直朝着下方攥去,几个呼吸间,两道暴怒的龙吟声响彻云霄! 昂—— 这龙吟声响起的瞬间,便是宝花宗主都忍不住惊骇回头。 其中一道龙吟,她是再熟悉不过的。 在南龙王未曾醒来的日子里,这声音的主人,便是真正执掌着整个南洪的存在,无论是妖魔还是修士,都只能在其威严下苟且偷生。 堂堂南龙宫太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西南两洪的交界处?! 更令人无法理解的是,居然有人连一句话都没有,便是如此果断的对这位太子动了手! 其实无需黄文法再多言,光从这熟悉的功法,程孝元便是大概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他只是完全没有想到,沈宗主的实力居然会强盛到这般程度,甚至远超黄宗主那极尽吹捧之能的描述。 原本还觉得是对方过赞了,没成想还谦虚了不少。 “瞎了你的狗眼!” 一头体型远超同族的玉角银龙腾飞上天,搅乱了风云,它探着龙爪,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你可识得本座是谁?”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另一头黄煞毒龙则是盘踞于空,目光森寒的朝着前方看去。 片刻后,它嗓音沙哑且低沉,蕴着无尽的阴桀:“南阳宗主,你好大的威风啊。” 这熟悉的手段,当初在宴会上可是给它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两尊龙长子确实是认清了南洪如今的局势,败局已定,但这不代表它们觉得自己会命丧于此,只是暂避锋芒而已,还没到抱头逃窜的地步。 否则也不至于一路上完全没有敛息,能让搬山宗两位地境修士发现它们的存在。 穷寇莫追,把人逼急了,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听见这句话,宝花宗主再次怔神,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南阳……宗主。 方才这般骇人动静,是出自那位年轻人的手笔? 下一刻,只见澄澈青天间,忽有黑云蔓延,横跨了天幕,让整个天色都是迅速陷入暗沉。 于这云端尽头,一道颀长身影踱步而出,安静的站在了两头龙妖的前方,拦住了它们前往西洪的那条路。 “……” 沈仪一言未发,却已经让祁昭义眼皮微微抽搐起来,并非是惧怕,而是汹涌的憋屈和愤怒。 想它西龙宫嫡长子,虽没有太子之名,但谁见了都得称一声龙爷。 如今却在回宫的路上,被人这样大摇大摆的拦下来,观对方这姿态,居然显出些许想要将自己两人截杀在此的意思。 青年平静投来的眸光,就像是在宴会上的时候看那头被强行按着宰掉的废物。 一个小辈,竟嚣张如斯! “你独身前来,应该不是来拼死拼活的,想要聊点什么?”柯家太子注意到了四周并无叶鹫或者姬静熙等人的踪迹,终于是平复了下来,略微昂起头颅,认真看了过去。 以它对这位南阳宗主的了解,对方绝不是莽撞送死之辈,必然有十足的抽身把握。 故此,柯家太子也是收起了杀机。 以它现在的处境,跟谁都可以聊聊,哪怕是南洪七子的宗主。 然而下一刻,柯家太子的神情却是瞬间凝滞,一双眼眸中的寒意近乎溢出。 只见沈仪垂手而立,目光在两头龙妖身上扫过,终于是轻声道:“谁先来?” 没等怔住的两位龙长子回应。 他稍稍摇头:“算了,一起吧。” 清澈的话音,配合着那从容的神情,不知为何,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抹浓郁的讥诮和嘲弄。 黄文法张张嘴,甚至都觉得沈宗主有些陌生起来。 原来对方在南洪是这般行事的吗……当初在西洪的时候,还觉得这位年轻宗主过于气盛了,没成想是人家已经刻意收敛的结果。 “这。” 宝花宗主也是忘记了自己还要回宝地的事情,怔怔盯着天际。 不知为何,她突然在这年轻人身上看见了另一人的影子,同样的不可一世,同样的云淡风轻。 只不过当初玄庆面对的是一众洪泽天骄,而沈宗主面对的……乃是洪泽成名已久的老一辈天境强者! 其间差距,宛如云泥之别。 就连旁观者都是这般反应,更遑论直面这句话的两尊龙长子。 祁昭义的龙躯缓缓在天际盘旋,只不过悄然探出的前爪,以及额头上逐渐刺眼的玉角,几乎都透露着它暂时打消了离开南洪的想法。 至少在离开之前,它需要先消解掉心中逐渐躁动的杀机。 柯家太子则是再次朝四周认真扫了一眼,确定不是陷阱,这才将目光重新移回了沈仪的身上,略带感慨道:“或许这就是南阳宗的传统。” “你们总是给盟宗希望,然后又亲手将其掐灭。” 话音落下,这头黄煞毒龙浑身的尖刺倏然炸起,仿佛狰狞骨骼刺出了皮肉,粗壮的龙臂间迸发出浓郁煞毒,悍然朝着前方那道身影轰砸而去! “……” 看着袭来的恐怖巨影,沈仪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时间太过仓促,来不及将柯十三从南阳宝地调过来,这里离西洪又太近,若是放出刚刚陨落的寒山老祖,可能会走漏风声,引起旁人怀疑。 自己虽掌握了一门真正的神通,跻身天境领域,但毕竟只是个天境初期。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在诸多法诀的加持下,沈仪倒是有信心以一敌二,只是想要确保将两头龙妖都葬身于南洪,或许有些困难。 所以他必须要先让这两头龙长子舍弃全力逃窜的想法。 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念及此处,沈仪轻轻吐出一口气来,下一刻,他五指倏然紧攥,浓浓黑云遮蔽下的天幕随之扭曲起来。 袖袍卷荡间,拳如崩山而出! 轰—— 在这拳掌面前,硕大的龙爪间,煞毒雾气猛地溃散开来。 柯家太子感受着爪下传来的浩瀚力道,脸色骤变,它只感觉好似整片天地都在抗拒着自己,那引以为豪的汹涌妖力,已经激荡到了极点,却始终无法让龙爪再往下压半寸。 甚至……甚至让它有种要被掀飞出去的错觉。 若是沈仪拥有这般实力,当初在面对自家弟弟时,又何须使那些多余手段。 就在柯家太子察觉到不对劲的刹那。 沈仪却是将目光移向了另一边,随即抬起另一只手,五指虚握。 这般细微的动作,却是让那头玉角银龙猛地挣扎起来,紧跟着便是被无形巨手给强行拽了过来! “我说了,一起来。” 沈仪平静的嗓音在两头龙妖耳畔回荡不止,这般不加掩饰的轻蔑,终于打消了两者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 “小子!你对你的仙法,是不是有些过于自负了!” 祁昭义稳住身形,头顶玉角华光大作,势如破竹的撕裂了那无形大手的钳制。 仙法虽强,但也没到这么离谱的程度。 哪怕是单打独斗,也未必能敌得过它们其中之一,更何况是同时面对两个。 即便是同境界之下,龙宫子嗣在诸多天材地宝的洗涤下,再加上原本就强横无比的血脉,也是要远胜旁人的。 “不对劲啊……” 黄文法突然脸色难看起来,他确实没有修习过神岳镇青天,但那拆分而开的三式功法,他都是有所了解的。 无论如何,这都不是淬体相关的功法。 沈宗主这般举动,主动拉近与两头妖魔间的距离,看似霸道,却绝非明智的选择! “他在激怒这两头龙妖。” 程孝元看出来了点什么:“这两妖突然出现在此地,大概率是想去西洪搬救兵的,沈宗主应是不愿让它们离开,才出此下策……” “但是——” 程孝元眼中涌现迷惑:“激怒之后,又该怎么办?” 此举确实能让两头龙妖暂且放下离开的想法,毕竟都是天境中期的大妖,谁受的了这般轻蔑。 问题是,若实力不足,这样只会让它们更加残暴,乃至于激起凶性,不顾生死的搏杀,到时候不仅留不住它们,反倒会妄送了性命。 “还是说有援手将至?”程孝元朝着下方看去。 宝花宗主眼角抽搐,盯着手中沉寂无声的道牌,不可能,若是其余三位天境强者要来,一定会提前通知自己的,方便自己做出些准备,避免受到太大的波及。 毕竟以宝花宗和南洪七子的关系,他们不可能会担心自己泄密。 除非……这事情压根就是沈宗主擅自的决定,因为只有这位南阳宗主,才不知道如何联系宝花宗。 “完了。” 程孝元注意到了宝花宗主的神情变化,哪里猜不出对方的心思。 他同时也看见了那两条腾飞而起的长龙,同样健硕且庞大,近乎是西南两洪除了龙王以外,最强的两头龙妖,如今更是放下间隙,齐心协力的朝着那道颀长身影攻去。 他很难想象,到底有哪个修士,能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抵挡住这般恐怖的攻势! 而就在此时。 那漫天的黑云忽然迅速消散而开。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按理来说,天色应该会突然明朗起来,但却恰恰相反,整片碧海青天都是陷入了更加深邃的黑暗,宛如夜幕降临。 在那黑云遮蔽的后面,乃是一座望不到边际的幽森大府。 有泉声阵阵,淹没了亡魂的哀嚎。 有断桥一座,其间虚影重重。 不知何时,沈仪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这座幽暗大府的上方,端坐于高高在上的宝座间。 他身着墨衫,双掌略微搭在两侧,眸光沉静的俯瞰着人间。 “……” 两头龙妖扑了个空,随即惊疑不定的抬头看去,紧跟着眼眸圆瞪,眼睁睁看着这座庞然巨物轰然镇了下来! 刹那间,两者的脑海都是陷入了癫狂的轰鸣。 神岳镇青天已是世间少有的仙法。 而在青天之上,还有太上幽冥府! (本章完)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 请假条 今天过节,请假一天,祝大佬们中秋节快乐。 PS: 本月请假天数:2(7日、17日) ------------ 第五百九十章 来了就别想走 轰—— 连绵不绝的轰鸣声炸响开来,在那滚荡的气息波及下,就连几位合道境修士都是脸色惨白起来。 整座幽森大府,并非实质,而是由浓郁到骇人听闻的死气汇聚而成! 只需看上一眼,便像是有摄人心魄的力量,要将人尽数吞没进去。 宝花宗主甚至只是在远远看着,被几缕大府镇下时震荡开来的死气所萦绕,便察觉到了自己和宝地间的联系正在被迅速削弱。 要知道,修士可是用自己亲身修习而出的道兵镇入宝地,方才建立起的联系。 这种联系,不说紧密的犹如自己的血肉生骨,那也是神魂相连,如臂使指。 但此刻,她却是感觉自己的这条“手臂”竟是逐渐脱离掌控。 没有了宝地加持的合道境……真的还能称之为合道境吗?! “这到底是什么神通?” 宝花宗主抬头看去,满眼震撼惊惧,以她与南洪七子的关系,似姬前辈、叶前辈等天境巨擘的神通,她也不是没有见过,可与眼前的这座巨大幽府相比,竟是有些相形见绌之感。 所幸这座幽府并非针对她而来,那几缕萦绕的死气也是渐渐消散而去。 但两头龙妖可就没这个运气了。 吼! 在这般骇人的大府之下,它们近千丈的身躯显得那般渺小,能随意撞断山脊的妖躯癫狂的舞动,宛如无头苍蝇那般,一次又一次的撞向幽府,试图脱困而出。 天境龙妖的实力何其强悍,但每当它们撞碎部分幽府,便被散开的死气所缠绕,随着身上裹满的死气愈发浓郁,它们的眸光看似凶煞,实际那猩红的瞳孔已经渐渐恍惚起来。 “使这些妖邪手段算什么本事!” “敢不敢下来,与本座真刀真枪的斗上一场!” 祁昭义张牙舞爪的昂起首级,再次拍碎面前的幽府,暴怒朝着天上那道端坐的身影看去。 它咆哮着向其奔袭而去,千丈龙躯何其雄伟,携着翻山蹈海的浩瀚之力,以那玉角为刃,整条龙好似化作了一柄裂天之剑。 别说合道境修士,哪怕是天境巨擘,面对如此恐怖的一击,恐怕也会感到心悸。 然而沈仪平静俯瞰着下方,只是略微抬掌,然后轻轻压了下去。 轰隆! 这柄长龙所化的银白巨剑,便是重重的摔砸了下去,狼狈不堪的在在断裂山脊间翻滚,随即再次被太上幽冥府尽数笼罩! 祁昭义用力甩动着头颅,亮出尖锐的獠牙。 它死死盯着沈仪,粗重的龙息声响彻周遭。 很显然,这一招其实就是沈仪出现之前,将自己两人从水中逼出来的那一式仙法。 但祁昭义先前还能抵挡,甚至撕破青天的禁锢,此刻面对同样的招数,它却始终感觉调动不了浑身的妖力和血气,有种精疲力竭之感。 “到底是什么情况……”它突然有些慌乱起来。 若是几位殿主能说话,他们其实对这种情况再熟悉不过了。 神魂不够强大,故此掌握不了镇石,把镇石换成妖躯也是一样的道理。 只是祁昭阳还没反应过来,在这座太上幽冥府中,它的神魂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吞吃了一部分。 至于被谁吞吃—— 沈仪略微垂首,漆黑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精光涌动,浑身气息如常,并没有什么提升,但却是愈发圆融起来。 太上幽冥府固然强悍无比,但却并没有旁人想象的那般诡异。 归根结底,它还是针对神魂的手段。 其作用仅有两个。 在亲自用过一次后,沈仪也是对其逐渐了解。 所谓掌生死,参轮回,说穿了就是消融对手的神魂,再以此填补自身魂魄。 之所以两头龙妖无论怎么搏命,都毁不掉这座幽府,是因为它本身就不是实物,真正将两头大妖镇在里面,让它们逃不出去的,乃是神岳镇青天的效果。 仙法和神通配合起来,竟是如此的相得益彰。 “我看明白了。” 柯家太子身为血脉极其精纯的黄煞毒龙,压根用不上太多的手段,仅凭它天生自带的神通,这滔天的毒煞,便能让旁人沾着就伤,碰着就死。 但此刻,它却是盘了龙躯,将那些黄雾都收回了体内,更是干脆利落的将目光从沈仪身上移开。 它已经感受到了自己正在逐渐失去理智,变得有些昏聩。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所以直接不再去看这座幽府,而是全心全意的开始抵抗那股无形的镇压之力。 损失部分的妖魂,总比丢了性命要好。 “南阳宗主的实力,本王领教了,不过,也仅此而已,我们上不去,你应该也没想过下来和我们正面交手,想要同时拦住我们两个,凭你一人还不够。” “请沈宗主放心,本王一定会把此地发生之事,如实禀告给西龙王。” 柯家太子深深朝着那天上的身影看了一眼,随即垂下头颅,缓缓闭上了眼眸,开始调整精力,不再理会身上的死气,仅是化作人形,避免接触过多,然后便是任由它们啃食自己,全神贯注的准备突围。 见状,黄文法不由眼皮跳动起来。 很显然,沈宗主的实力和上次相遇时,又有了难以想象的巨大飞跃。 对方年纪轻轻,便已经成为了放在整个洪泽都需被仰望的强悍存在。 以一己之力,强行压制两头天境中期的恐怖龙妖,逼得它们只敢远遁,没有了反抗的心思。 但柯家太子的话也确实不假。 沈宗主如果稳住性子,全力操持这神通,想要强留一个应该不成问题,若是太过贪心,到时候不仅一个都留不住,失去了幽府的优势,恐怕还有性命危险。 可是,但凡放走一个,南洪七子到时候要面对的,可能就是两尊暴怒的龙王了。 要么两个一起宰了……要么就该到此为止了,只要不伤其性命,就还有转圜余地。 毕竟祁昭义只是想回宫而已,至少明面上又没招惹七子,若是他死在西洪边上,任谁也没理由阻止西龙王报复南洪。 “事不可为,只怪我等无用。” 念及此处,黄文法有些不甘的咬咬牙,以他们几人的实力,无论如何也参与不到天境强者的斗法中去。 哪怕拼上性命,恐怕也留不住那柯家太子半柱香的时间。 下一刻。 面对柯家太子的威胁,沈仪再次抬手,整座幽府便是全力镇向了在地上癫狂翻滚的玉角银龙。 “吼!” 祁昭义看上去浑身全无伤痕,脑海中却是犹如千万根针狠狠扎了进去,仿佛要将它整个魂魄都撕裂。 玉角中爆发出千千万万道锋锐的辉光,却是胡乱的朝着四周轰砸,看着声势浩荡,搅动的天翻地覆,实际上除了发泄怒火以外,压根没有别的用处。 明眼人都能注意到,这头玉角银龙早已陷入神志不清当中。 “还是打算留下一头吗?” 程孝元略微叹了口气。 对方倒是足够果断,很快就做好了决定,但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可他与这位沈宗主不熟悉,倒是不好开口相劝。 “罢了。” 尽管程孝元觉得斩杀祁昭义对整个局势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引来更严重的反扑。 但毕竟自己只是个来援助南洪的外人,听从安排就是了。 “……” 宝花宗主蹙眉朝天际看去,根据她在玄庆那里听到的有关于沈宗主的传闻,对方看似胆大无比,实则远比常人心细,绝不可能放任事态脱离掌控。 “还请沈宗主随意。”柯家太子也是听见了祁昭义的哀嚎,但他仍旧闭着双眼,脸上还涌现出了些许讥诮之意。 显然,他已经有了突围的把握。 咔嚓!咔嚓! 下一刻,积蓄已久的冲霄妖力瞬间激荡而出,震碎了漫天无形的压迫力,柯家太子终于睁开双眸,神情间看不出喜怒。 “柯某就先告辞了。” 话音落下,他头也不回的朝前方迈出了一步。 在搬山宗和宝花宗三位宗主的紧张注视下,天际宝座上那道人影,悄然将眸光从玉角银龙的身上收了回来,随即站起了身子。 刹时,沈仪再次融入了青天之间。 “嗬!”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柯家太子似乎预料到了什么,血红的眼眸倏然微眯。 第一时间开始感知周遭的变化。 堪比天境中期的龙妖,嗅觉何其敏锐,更何况还是在这般生死搏杀当中。 几乎瞬间,他便是察觉到了天地气息间那微不可查的波澜。 伴随着一声低吼,柯家太子猛地回首,锋锐的手爪朝着虚无处拦了过去,如此敏锐且行云流水的应对,但他眼中却是涌现出了些许慌乱。 先前神魂所遭受的创伤,虽不是特别严重,但在这种层次的交手中,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他先嗅到,再看见,然后便毫不犹豫的出手了,完全不加思考,皆是此生死战而习得的本能反应……却还是慢了。 在柯家太子抬手之前,一袭墨衫已经是在他视线中扬起,那修长的右腿以雷霆之势悍然轰在了他的肩上。 砰—— 整片天地,都在随着青年的动作而翻涌! 在神岳镇青天的加持下,柯家太子伟岸的身躯瞬间倒飞出去,犹如被掷出的石子一般,在水域表面激起汹涌的波涛! 他感受着整个肩骨上传来的剧痛,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去。 这该死的东西,居然真的放弃了幽府的优势,主动来到了自己这尊龙族的面前?! “……” 沈仪悬空而立,五指虚握间,金纹玄刀悄然出现在了掌中。 他略微垂眸,朝着下方那道震怒对视而来的身影看去,漆黑瞳孔中,闪烁着微微的血光。 在万劫血神大法的加持下,略带沙哑的嗓音缓缓荡开。 “谁让你走了?” 在淬体法逐渐跟不上境界后,沈仪已经很少再和同层次的妖魔近身肉搏,毕竟五件道兵之中,用乌俊渡劫凝聚而出的玄甲已经成了实打实的短板,虽有神岳镇青天弥补攻击手段的不足,防御却太过薄弱,风险实在是有些大了。 更何况这柯家太子还高他一个境界,又是在妖魔中都数一数二的黄煞毒龙! 但……不近身是因为没必要,而非不敢。 真到该出手的时候,沈仪倒是也蛮怀念曾经那段命不保夕的日子。 或许是血神大法,也可能是凤元灼心,当然,不排除就是单纯的兴奋,沈仪忽然感觉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他抿了抿唇,稍稍扬起的嘴角里渐渐多出几分暴戾。 “嗬……嗬嗬!”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柯家太子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对方的意思。 他缓缓稳住身形,狰狞的龙首间,同样涌现出了几分凶煞:“看起来,你是真的很想要我死啊,就是不知道,咱俩到底谁先死?” 这位出身南龙宫,稳坐太子之位的大妖,在这般充斥着轻蔑,接二连三的挑衅下,终于是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杀机。 “吼!” 一柄被煞毒裹满的骨刺长枪落入掌心,他悍然朝着前方爆发出一道震耳欲聋的咆哮! 龙吟大江,万物臣服! 两道身影就这般遥遥对立,却让周遭几人看得傻了眼。 沈宗主今天这是拼了性命也要留下这两条龙妖?! 下一刻,那袭暴掠而出的墨衫,便是用行动回应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拳似长虹贯日,在仙法的加持下,真的连天际悬着的大日都朝着下方坠了三分。 天地气息瞬间汇聚于那骨节分明的五指之间,轰鸣声如洪钟大吕,让旁人近乎失聪。 咚! 沈仪一拳轰在了柯家太子的心口,摧枯拉朽般的震碎了他身上那套华美的龙宫宝甲。 而太子手中的骨刺长枪,也是近乎同时刺向了沈仪的面庞。 就在此刻,一头通体玄色的猛虎扑将而出,浑厚的虎啸声下,它宽厚的前爪猛地拍在了这头龙妖的头顶。 “滚开!” 柯家太子本就神魂受损,在那虎爪触及他头颅的瞬间,双眼都是涣散了许多,骨刺长枪也是偏移了不知多少,雄浑的妖力径直崩腾而出,将天幕都是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 而他面前的墨衫身影,则是早就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滚滚黑云呼啸弥漫,趁着柯家太子恍神,瞬间遮蔽了他的耳目。 噗嗤!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哪怕没有了龙宫宝甲的护体,这头龙妖本身的鳞片,也是世间罕有的甲胄! 但那金纹玄刀同样不是凡物,在仙法的助力下,狠狠刺入了他的背心三寸。 “嗷——” 柯家太子发出一道愤怒痛呼,尽管耳目都被遮蔽,仍旧是回身一枪掼出,骇人的煞毒呈龙形奔腾而出,将整片水域都是染成了浑浊的模样。 “拦住!” 黄文法看着那煞毒波及而来,双掌倏然拍出,携着程孝元一起,在宝花宗前方化作两座无垠山岳。 然而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这两道无形屏障便是被煞毒尽数染污。 两人脸色骤变,暴掠而回,仅一个照面,便是大汗淋漓,其中黄文法更是惊诧的看向了掌心,仅仅染上一缕煞毒,右掌便是没了血肉,连骨骼都被迅速融去。 对于合道境修士来说,这种伤势自然算不得什么,可他离了这么远,又只是余波都尚且如此,那直面这一枪的沈宗主…… 念及此处,黄文法赶忙抬头朝远处看去。 却见龙妖的身后空空荡荡,唯有那柄插在他背心的金纹玄刀,证明沈宗主先前确实就在此地。 下一刻,沈仪于虚空中浮现,神情平静,又是一记凶戾的鞭腿,悍然踢在了刀柄之上。 噗嗤—— 柯家太子跌跌撞撞朝前方走出几步,那柄刀已经没入了一半进去。 玄虎仍旧在黑云中涌动,疯狂撕扯着他的神魂。 在难以言喻的痛楚下,他手中骨刺长枪滑落,双臂抽搐着朝后方拍去。 “……” 沈仪略微侧头,那尖锐的龙爪便是擦着他的鬓角而过,整个避让的过程,连分毫多余的动作也没有。 太上幽冥府正在残忍的吞吃着玉角银龙的魂魄,而那些东西,此刻迅速供给了沈仪,让他愈发清醒,感知力也达到了从未有过的程度。 柯家太子的每一个动作,在他眼中都宛如慢放了无数倍。 这头看似凶煞伟岸的龙妖,任何一爪都能轻易撕碎沈仪的身躯,但此刻,他却连唤出玄甲的心思都没有。 柯家太子回头看向那张俊秀的平静面容,眸子里忽然多出几分惊惧。 他突然觉得,在对方眼中,自己就像是个已经没了活路的猎物,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的而已。 砰砰! 沈仪又是连续两拳轰在刀柄上,终于让刀刃破开了柯家太子的胸膛。 在对方惶恐的注视下,他双掌悄然握紧了刀柄,一道道血丝伴随着无形的心焰灌入龙妖的身躯。 沈仪化身神岳镇住了青天,迫使这片天地将全部的气息汇入锋利的刀身之中,让那犹如金莲的花纹,在这片碧海青天间绽放出了从未有过的刺眼流光。 嗤啦! 刹那间。 墨衫身影自下而上扬起了长刀,一分为二的龙首高高跃起! 猩红的血浆染湿了衣摆。 恐怕连柯家太子都没想过,整场斗法中,自己会是用这种方式第一次“触碰”到了沈仪。 (本章完)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 第五百九十一章 突如其来的转机 “嗬。” 龙血的味道迅速飘散开来,涌入众人的鼻腔,提醒着他们眼前的这一幕有多么真实。 即便失去了头颅,上半身亦是从中间裂开,这头曾经执掌着南洪水陆的黄煞毒龙仍旧没有死去,它只是再无斗志,伟岸的身躯踉跄的朝前方奔去。 西洪就在前方,只要迈过那条线,似乎就还有希望。 然而那墨衫青年手执金纹玄刀,就这般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每一次挥刀,都是让柯家太子的残躯上多出一道骇人的豁口。 嗤啦!嗤啦!嗤啦! 猩红的血浆不断溅洒,柯家太子本就踉跄的步伐也是愈发缓慢起来,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摔倒下去,直到整个身躯都被染成暗红色,随着沈仪的再次抬臂,那柄长刀终于是狠厉的从他肩膀嵌了进去,一直深入到胸腹才停下。 “呼。” 沈仪缓缓松开手掌,就连指缝间都被黏糊滚烫的血浆沾满,他略微抬眸,看着眼前这道残躯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摇摇晃晃的止步,随即再无生息的朝着前方坠去。 他将柯家太子的尸首收入扳指内,这才缓缓转身看去。 “……” 在被这视线稍稍扫过的刹那,程孝元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他真的很难想象,会有人以这般淡漠的神情,却如此凶狠的挥刀,将一头天境龙妖活生生砍死在水域之间。 “还愣着作甚!” 黄文法一声低呵,让程孝元顿时回过神来,想起了先前沈宗主的吩咐。 两人齐齐掠出,使出镇岳法,化身巨大的屏障一路飞驰,将那即将动荡开来的气息拦在了南洪范畴内。 “原来是这么个天地异象啊。” 程孝元脸上神情惊惧中又携着几分古怪,全力施展法诀的同时,不由朝着旁边的黄文法瞥了一眼。 怪不得对方在玉简传出消息时,有如此剧烈的反应,想必是对沈宗主的行事作风早有了解。 还真是说杀就杀,说一个不留那就是一个不留,不带半点商量余地的。 “有劳二位了。” 有搬山宗这两位宗主相助,倒是省了沈仪不少的麻烦。 他目光落在那座幽冥大府之间,随意一步踏出,便是来到了它的面前,然后挥手撤去了这神通,显出了其中那条将身子像蛇一般蜷缩起来瑟瑟发抖的身影。 从最开始的癫狂暴怒,到此刻把脑袋埋在身躯当中。 祁昭义哪里还有半点天境西龙宫长子的模样。 听到了身旁的动静,它怔怔昂起首级,那双眼眸中的精气早已溃散,只余最后一丝神魂维持着生机,而且连这最后一丝,都犹如风中残烛,似乎随时会彻底熄灭。 即便如此,在看见这一袭湿漉漉的墨衫身影悬立于面前时,它的瞳孔还是本能的紧缩,犹如山岳般庞大的头颅迅速往回缩去。 那是印刻在骨子里的惧意! 沈仪探出手掌,修长五指温和的搭在了它的额头上,两者的体型差距已经到了山脉与蝼蚁的程度,好似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猫咪。 在这手掌之下,祁昭义眼里的恐惧终于消退些许,缓缓闭上了眼眸。 那残破到极点的神魂,已经不支持它再记起面前之人的身份。 但刹那间,骨子里对于危机的本能,还是让它整个身子猛地一颤,只见青天卷荡,周遭天地气息被瞬间抽空,汇聚于那只白皙染血的手掌间。 咔嚓—— 祁昭义拼命的想要远离那布满血腥味的恐怖身影,然而以它此时的状态,早已无法掌控这具龙躯,更何况去抵抗全力施展下的神岳镇青天,只能绝望的感受着头颅开裂,乃至于连咆哮声都发不出来。 在浩瀚的巨力碾压下,这枚硕大的龙首逐渐变形,裂纹如蛛网般迅速蔓延,直至彻底炸碎开来! 漫天血雨中,沈仪缓缓收回手掌。 两头天境中期的龙妖近乎同时陨落,让这片天地的气息动荡到了极点,浓郁的血腥味顺着这气息扩散至了整个南洪! 连绵的云雾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仿佛有一轮大日落山,让这整片水陆都陷入了夕阳的笼罩,只是这夕阳中携着那化不开的杀伐味道,让人看得心中隐隐有些发寒。 “……” 宝花宗主紧紧盯着天际的沈宗主,直到此刻,对方暗红的长衫上,连一滴属于他自己的血都没有。 仅凭一己之力,连斩两头龙妖,竟是毫发无损! 整个南洪,能做到这一点的,思来想去,恐怕也只有南龙王一位了。 这位年轻的宗主,在短短时间内,已然成为了比肩龙王的存在,哪怕尚有不及,但已经让人想象不出他的未来到底会惊人到何等地步! 宝花宗主先前还觉得自家徒儿在南阳宗的时候,没机会与这位沈宗主好好叙叙旧,解一解心中的相思之苦,乃是一件颇为可惜的事情。 毕竟世间也不是所有事情都要求个结果。 现在却突然有了不同的想法。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就凭沈宗主的表现,若是徒儿真有机会与对方稍加接触,就此沉沦进去,怕是下场要比自己这个当师父的还要悲惨不知多少倍。 对于那些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连望都不要望。 “沈仪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收起玉角银龙的尸首,沈仪朝着宝花宗主拱手道别,这才祭出黑云消失在天际。 毕竟当时离开时没跟邓前辈说的太明白,天境生灵的陨落又会传出难以掩盖的气息波动,他也不希望几位盟宗的宗主过于担心,还是早些回去为妙。 “还请沈宗主放心,我等必定不让这消息传出南洪。” 三人齐齐拱手回礼,目送着沈仪离去。 随即互相对视一眼,皆是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复杂,受到的震撼太多,以至于到了有些麻木的程度,想要说点什么,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但有一点的是肯定的。 南洪,从此要变天了。 …… 南洪七宗。 邓湘君在几位师兄弟的注视下,满脸羞愧的低下了头。 所谓一问三不知。 沈宗主去哪了,去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面对这些质问,他张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让你去找沈仪,你把他的道牌给带回来了?” 叶鹫眼角抽搐了几下,一口气憋在胸膛,差点没被气死。 “此事也不能怪邓师兄,沈宗主做事就是这样的,他有自己的想法。” 姬静熙虽同样担心,但毕竟和沈仪一同去过西洪,对这位年轻宗主算是有些了解。 “我留又留不住,追也追不上,我……我……” 见终于有人能理解自己,邓湘君终于露出些许委屈。 “我这是怪他吗?” 叶鹫烦躁的挥挥袖袍:“那几条泥鳅现在可都不在此地,谁知道会不会去埋伏沈仪,咱们连个找人的方向都没有!” 先前南龙王的长吟声,他们同样也听见了,这头老泥鳅的情绪明显有些不正常。 叶鹫倒不是信不过沈仪的实力,只是…… “如今已经撕破脸皮,它们什么下作手段使不出来?” “嘘。” 齐彦生突然抬起头,伸手止住了几人的交谈。 他蹙眉盯着天际,看着那迅速铺卷而来的红晕,犹如一条接连天地的线条,将整片天幕都染成了淡淡的红色。 见状,几人全都陷入了沉默。 以南洪七子宗主的身份,他们什么没见过,像这般景象,更是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但也正是因为认出来了,所以才呆滞在原地。 天境强者的气息太过浓郁,他们的陨落会导致这些气息重归天地,引起各种异象,即便在整个洪泽,也是数万年都难得一见的场景。 但就在南洪这偏僻之地,就这么几天时间,便是看见了两次。 在这片水陆,能与天境交手的人无非就那么寥寥几个。 而有一位存在,每次发生异象时,都“恰巧”外出办事去了。 叶鹫回过头,有些麻木的扫过几位师兄弟:“又是他?” 没等几人回应。 他又继续问道:“这次死的又是谁?”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姬静熙抿了抿唇,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若是南龙王身陨,动静远不止此,那剩下的无非就是柯家太子或者祁昭义……亦或者是两个一起死了。 当最后那个念头涌现于脑海时。 就连姬静熙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好像只要涉及到沈仪,她就觉得什么事情都有可能似的,哪怕是独力斩杀两头天境中期龙妖这般荒谬的念头…… “跟我来!” 叶鹫祭出流光宝剑,身形暴掠而出。 “去哪儿?”邓湘君本能问道。 却见对方回头白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去迎接咱们的沈大宗主。” 叶鹫确实想不明白,在沈仪的眼里,自己等人到底算什么。 自己才是七子之剑,这种事情该是他这柄剑该去做的,而对方要做的,是坐镇后方,主持大局,成为所有人心中的那颗定心丸。 乃是南洪七子压箱底的,绝不能出意外的存在! 除非沈仪压根就没拿他自己当做是七宗的一份子,亦或者,从心底就没拿自己等人当回事,当成是可用的助力。 “……” 姬静熙看出来了叶鹫的不满,但也没劝什么,她现在只想尽快找到沈仪,想知道对方到底怎么样了。 整整六位宗主齐出,浩浩荡荡的朝前方掠去。 然而并没有离开宗门多远,叶鹫便是停下了御剑的动作,朝着远方眺望而去。 只见在水域上方,浑身染血的身影垂手而立,静静盯着水域下方,目光带着极强的穿透力,仿佛能透过这无尽的碧波,径直看向南洪最深处的那座龙窟。 或许真的是性格类似。 仅一眼,叶鹫便是看出了沈仪的想法。 这小子……果然斩了柯家太子,这是在琢磨着南龙王会不会因为嫡长子的陨落而冲动一次,选择离开那座龙窟出来死战。 果然,在感知到诸多气息的靠近后,沈仪终于是收回了眸光,眼中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失望。 整片水域安静的宛如死地。 连亲生儿子的死,都无法让那条老龙失去理智,沈仪确实想不到还有什么法子可以去激怒对方。 若是斩不掉这头老龙,那自己的计划便就此搁浅。 看似危机解除的南洪,实际上已经陷入了必死局面。 原因也很简单。 哪怕万妖殿再过神秘,但以无量道皇宗、岳家等强悍势力,还有迟迟等不到祁昭义回去的西龙宫,当它们反应过来以后,一旦开始联手全力追查,绝对能把线索追查到南洪来。 只有沈仪知道,自己压根没有什么惊人的天资。 真让他呆在宝地里闭关,或许等寿元枯竭,待到坐化的那天,修为实力都不会有太过明显的变化。 他这飞跃般的成长之下,乃是埋葬着无尽的妖骨。 登着这白骨长阶,才有了如今“未来不可限量”的沈宗主。 就拿突破天境来说,他需要大量的合道境妖魔镇石,而一旦被堵死在南洪,也就代表着前路断绝。 当然,沈仪也可以让诸多妖魔镇石出去捕猎,但这样只会加剧被北洪众多势力盯上的风险,若是没有冠绝群雄的修为,到时候拿什么去和这么多势力抗衡。 他很需要属于自己的地盘。 至少要占据两洪之地,才有与仙人掰掰腕子的底气。 而现在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就取决于那些势力搜罗消息的速度有多快。 把希望寄托于别人的身上…… “呼。” 沈仪缓缓吐出一口气来,转身走向几位宗主:“先回去吧。” 无论如何,总不能先乱了自己的阵脚。 “……”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几人看着沈仪沉吟片刻,就这般敷衍了一句,便是朝着七宗方向而去,不由面面相觑。 好像对方说出去办事,就真的只是去闲逛了一圈似的不足为道。 叶鹫终于忍不住了,叹息道:“你能回答我,这次西洪来了多少合道境妖魔吗?” “嗯?” 沈仪略带疑惑的回头,随口道:“十二头。” 听着这般笃定的语气,还有那准确的数字。 别说其他几位宗主,就连姬静熙都是忍不住挑了挑眉尖。 虽不知沈仪是怎么做到的,但她好像知道这些日子南洪莫名风平浪静的原因了。 叶鹫闭上了眼眸,沉默片刻,又问道:“这次的天地异象又是?” “两个龙长子。” 沈仪大概明白了过来,自己习惯了独行,倒是忽略了这几位前辈庇护南洪多年,对于那些修士和生灵的善意和担忧。 如今事情已经解决大半,倒是无需再担心自己会影响到盟宗,除了万妖殿的事情外,别的几乎都没有隐瞒的必要。 “好!好!好!” 虽然先前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此刻真正听到了证实的回应。 几位宗主的脸上皆是涌现了难以掩饰的震撼。 特别是邓湘君,逐渐对沈宗主口中的“办点事”有了更真切的了解。 “叶某替南洪谢你,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在震撼缓缓消退之后,叶鹫认真的拱手行礼,喃喃道: “我真的从未想过,能有人以一己之力,将这大祸消弭于无形之间。” “便是如今的我也不行。” 但很快,他又松开了双掌,嘴角多出几分复杂:“所以,你还用得上我吗?” 身为天剑宗主,这些日子所受的憋屈,他能忍,那是因为还尚存一丝希望,当南阳重升之日,还有一天能用得上他这柄已经锈迹斑斑的破剑。 但现在看来,这位新的南阳宗主,好似从来没有在他的计划中算上过自己一份。 听着这略显怪异的话语。 沈仪却是陷入了沉默。 并非是不知如何回应,而是青花那边传来了新的消息,那位坐镇洪泽的仙人,终于是按捺不住,借着白犀法宝,开始与她搭话了。 “……” 沈仪的沉默,让叶鹫脸上的复杂渐渐化作了些许自嘲。 其余几位宗主,连带这姬静熙在内,也是无声的立在原地,若是连叶鹫都入不了沈宗主的眼,那他们就更不用说了。 或许对于这般天骄而言,南阳宗主的身份只不过是对方修行途中微不足道的一段经历而已。 至于他们所寄托在对方身上的那些希望,本身就很没道理,无论是仙人,还是北洪,都与其无冤无仇。 沈宗主并没有理由替一个结识不久的势力去做那么多的事情。 能顺手搭救一把,已经是极大的恩情。 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别的法子,好不容易看见点希望,便只能疯狂的麻痹自己,借此慰藉一下那颗想复仇却又胆怯的心。 (本章完)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 第五百九十二章 与洪泽大仙的第二次交谈 当一个生灵看上去太过完美,即便再活灵活现,也显得像个死物。 洪泽之上的那头白犀便是如此,那遮天蔽日的庞大身形上面,竟是挑不出丝毫瑕疵,通体犹如玉造,身上溢散着的气息,给人一种莫名的,完全生不出心思去抵抗的威严。 它再次从沉睡中苏醒过来,一双眼眸中泛起光华,朝着桃源山庄看去。 相较于先前,虽这头白犀仍旧没有开口,但青花的耳畔却是响起了一道温和的嗓音。 “先前多有冒犯,仅是误会,还望仙友见谅。” “……” 高约十余丈的镇狱金身缓缓抬头,只是与那远在云海之上的白犀对视,并未出言回应。 青花夫人不太清楚这头白犀是何物,但她确定说话的人并非白犀本身,似这种层次的对话,她没有参与的资格,也绝对不能给主人添任何麻烦。 “仙友莫要担忧,你我皆是仙册有名的存在,我又怎会对同僚出手。” 白犀以淡漠的神情俯瞰着下方,青花脑海里却是回荡着如沐春风的笑声。 她迅速闭上眼,再睁开时,整个眼神都是变得平静了许多。 这具镇狱金身,又一次被沈仪所接管。 “既然如此,你囚我于此地是何意?” 金身法相缓缓站起身子,暗金色羽披微微摇曳,认真的朝着天际问道。 此言一出,白犀眼中的光华闪烁了几下,嗓音仍旧淡然:“囚禁从何谈起,我只是担心仙友的安危,故而想要照看一下罢了,本座已经派人来护送仙友,到时候自然会撤去这护身大阵。” 说罢,他径直略过了这个话题,笑道:“当然,既然仙友出身于本座辖域,我于情于理,都该邀仙友做客,好好叙一叙。” “叙一叙?” 沈仪深吸一口气,略微垂首,平静眸光中涌现几分微不可查的凶戾。 其实从上次的事情以后,他也一直在思考,这位洪泽大仙到底要做什么。 首先,就这么放自己的金身上天,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就凭如今的洪泽继续交给四洪龙宫管理,完全不顾其他生灵死活,甚至酿成了十万年杀劫,若非有东龙宫顶着,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来看,这位仙人完全是没有治理一地的能力和心思的。 失责,渎职。 至少这两样是没跑了。 而且南洪或多或少是和仙人有点恩怨的,一尊出身南洪的功德仙,按正常人的思维,肯定和南洪七子这地头蛇脱不开干系,那这尊功德仙上天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要状告这位洪泽大仙。 以凡间无法理解的手段,让一位天境圆满修士道心入魔,亲手祭炼宝地内的所有同门修士。 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哪怕罪大恶极,需灭其九族,又何必让对方自己动手。 这般带着发泄意味,肆意妄为的举动,已经远远超出了惩戒的范畴,无论怎么看都和“仙”字无关。 但沈仪仍旧是没想到,这尊洪泽大仙,哪怕是悄无声息把金身一直镇压在桃源山庄,他都能够理解,但对方居然是正大光明的要派人把金身带去北洪囚禁起来。 这就有些离谱了。 看得出来,这尊洪泽大仙已然是把这片水陆当做了自家的后花园,全然不担心会有风声走漏,说明这些年来,北洪的那群势力,真的舔的很好,已经完全取得了仙人的信任。 这对沈仪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他惯用的手段,乃是于夹缝中求生存,再以旁人难以想象的提升速度去破局。 但很显然,只要仙人一声令下,北洪瞬间就会变成铁板一块,不会给自己任何腾转挪移的余地。 “对,就是叙一叙。” 面对沈仪明显察觉出不对劲的反问,白犀口中再次传出笑声,仙人知道这借口有多蹩脚,但他毫不在意。 话音未落,那白犀终于是抬起了一蹄。 与此同时,压制于法相身上的浩瀚之力迅速褪去。 “……” 沈仪随意朝四周扫了一眼,脸上并没有重获自由的喜悦。 果然,仅是呼吸间,桃源山庄外的水域里,便是探出了一道气息,死死锁定了这尊镇狱金身。 “洪泽太危险,即便是本座也无力照顾周全,还望仙友莫要随意走动,安心留在此地修行,等本座麾下前来接你,如此方可性命无忧。”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白犀终于收回了目光,只留下一句威胁意味浓郁的话语。 沈仪则是安静看向水域。 在南洪这片水陆,能拥有这般实力的存在,也就那么一个了。 除了那头南龙王以外还能是谁。 他徐徐闭上双眸,开始在脑海中回忆这次的谈话。 其中疑点不少,但沈仪很快就捕捉到了最重要的一个,也是他先前就觉得纳闷的地方。 那就是仙庭到底允不允许仙官们互相杀伐,监管力度又有多严厉。 这白犀法宝必然是天上之物,大概率是仙庭赐给仙人用来镇守一地的宝贝,这样的物件,真的可以用来对另一尊仙册有名的功德仙使用,而不被发现吗? 现在,沈仪心中隐隐有了推断。 答案是肯定的。 否则洪泽大仙也不必多此一举,白犀能做的事情,何必交给一头不靠谱的老臭虫。 或许正是因为白犀法宝受仙庭监管,甚至于仅是用来镇压金身法相,都有被察觉的风险,所以对方才会出此下策。 除此之外,这仙人怕是还想从法相上面得到点什么东西。 就以对方临走时留下的那句话来看。 即便他不敢对金身动手,大不了让南龙王出面斩了金身,再将南龙王赶出洪泽,先不说仙庭能否记起还有这么个功德仙,哪怕真想起来了,派人来追查,也查不到洪泽身上来。 既然不杀,肯定不是因为大仙他善,而是另有所图。 勉强捋清了思绪。 沈仪缓缓睁开眼眸,落于水域间的目光愈发冷淡,唇角悄然掀起一丝残忍,喃喃道:“谢谢啊。” 正愁没有破局之计,没成想这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 南洪,青石宫殿之下的龙窟内。 漆黑一片的无底深渊中,忽然亮起了一双金黄璀璨的眼眸,在冕旒宝珠的摇曳间,那双眼眸内逐渐有血丝蔓延开来。 它虽身处龙窟内,但先前如此明显的天地异象,又如何逃得过它的感知。 虽然嫡子已然算是背叛了自己,但在感应到对方身陨的刹那,南龙王的心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它想活下去是真的,不愿将龙窟让出去是真的,但把嫡子当做下一任龙王细心培养,打算在自己寿终正寝以后,将整座龙宫托付给对方的念头同样是真的。 如今,那身负它所有希望的后代,在离开龙宫短短时间内,乃至于都没有踏出南洪范畴,便被人斩杀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如果说,先前的南龙王还有心思发出长吟,震慑水陆,那此刻的它,只感觉有些精疲力竭。 突破无望,就这般苟活下去,借着龙窟的庇佑,倒是性命无忧。 只是活了这么多年……总感觉有些逐渐枯燥了起来。 当然,即便如此,它照样没有离开此地的念头,最多也就是尝试着将南洪发生的事情,还有关于南阳宗主身上的怪异之处,尽数回禀到仙人那里去。 然而许多年前,仙人偶尔还会巡视四洪,但随着时间流逝,对方已经很久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南边了。 乃至于在看见眼前这封仙函时,南龙王都感觉有些陌生了起来。 “桃源山庄……” 它缓缓站起了身子。 南龙王生性谨慎,且极其惜命。 如无必要,以目前南洪的局势,它是绝对不可能踏出龙窟半步的。 但仙人之令,别说是它南龙宫,哪怕是加上其余三座龙宫,也是绝不敢忤逆的。 而且整个洪泽都没人有能力截取洪泽大仙的信函,它倒是不担心消息泄露,让南洪七子有机会伏杀自己。 稍稍安慰了自己一下。 又或者是被嫡子的死,以及这次醒来后所受的憋屈所刺激。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南龙王终于是朝前方踏出一步,迈至龙窟之外。 它从古旧的袖袍中,抽出一封早已准备好的信函,里面详细描述了南龙宫掌握的沈仪生平,当这些文字汇聚在一起,连它这头活了数十万年的龙王,都是感觉到了一抹心悸。 如此人物,岂是区区玄庆能比的,只要让其继续活下去,无需多少时日,必然是仙册有名的存在。 相较于那尊出身南洪的功德仙,这位正儿八经的南阳宗主若是上了天,仙人真的能睡得着觉吗? “嗤。” 念及此处,南龙王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小心翼翼的将信函重新塞回了袖中。 一群在十万年前就该覆灭的畜生,硬是在紫家的力保下,甚至还借了紫菱仙子的势,竟是苟活到了今日。 或许是东宫将他们照顾的太好了。 哪怕是秦骄阳的死,还有南阳宗的沉寂,都无法让这群畜生看清他们究竟处于何等形势当中,还敢呲牙! 真以为那沈仪是南洪七子之福?上天垂青? 可笑!这群人完全对洪泽仙人不了解,不知道这位天上派来的仙官,心眼究竟小到了什么地步。 那就让自己亲手来弥补十万年前没有做完的事情。 这一次,东龙宫还能拿什么来保? …… 南洪,七宗之外。 叶鹫揉了揉眉心,看着沉默不语,背对着自己的沈仪,突然有些尴尬起来。 人家沈宗主尽心尽力替南洪做事,冒了生死危机,独力解决了诸多妖祸,这才刚刚回来,不仅没有受到隆重迎接,还得面对自己的逼问。 这得是多厚的脸皮,才能做出这种事情。 “叶某有些话多了,还望沈宗主海涵……” 想罢,叶鹫认认真真的拱手,再次行了一礼。 话音内多出许多敬重,却也携着些许疏离。 再抬眸时,眼前的青年乃是洪泽从未有过的天骄,不世出的仙人苗子,拯救苍生于无形间的强者,只是不属于南洪七子。 七宗的庙太小太破,哪怕拼尽全力,也实在很难留得下这样一尊大佛。 “……” 听着叶鹫的话语,剩余几位宗主面面相觑,却很难说出什么劝慰的话语。 再好的感情也是相互的。 沈仪帮了南洪那么多,却压根用不上自己等人,哪怕不要脸到极点,他们又怎么好意思再把重振南洪七子的担子继续压在对方的肩上。 就在这时,在众人的注视下,沈仪终于是转回了身子。 他认真打量了一遍叶鹫,轻声道:“我确实有件事情需要叶前辈帮忙,做不做?” “啊?” 叶鹫有些恍惚的看过去。 却见沈仪径直朝远处掠走,并向着自己招了招手。 在其余人疑惑的目光下,叶鹫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同时心中复杂更甚。 沈宗主先前的沉默,该不会是为了保留自己等人的面子,在那里沉思苦想,能不能让他们帮忙打个杂什么的吧? 还真是……辛苦沈宗主了。 叶鹫苦笑一声,来到了沈仪身后,正准备发问,却是见对方的神情平静,嗓音中并无太大起伏:“陪我去宰了南龙王。” “咳咳!” 突如其来的话语,直接让叶鹫呛了一下。 甚至以为沈仪在开玩笑。 别说他们两个了,就算是南洪七子凑一块儿,只是不是秦师兄复活,哪里可能在龙窟中斩了那条老泥鳅。 然而在沈仪的注视下,叶鹫脸上的神情却是缓缓僵硬起来,他发现对方好像是来真的。 “你认真的?”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不然呢。”沈仪挑了挑眉尖。 这或许是自己仅有的机会,而且是用青花换来的,哪怕南龙王会死在叶鹫的手里,也绝不能放过。 为了确保不出任何意外,这位叶前辈若是愿意助拳,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可是……”叶鹫愣在原地。 “去不去?”沈仪打断了他的絮叨。 叶鹫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双眸也是愈发明亮,好似一柄宝剑上的锈迹缓缓脱落,重新显现出锋芒。 唯有如此胆大心细,敢想敢干的南阳宗主,才有资格手执自己这样的一柄利刃。 “去!” 叶鹫认真点头,随即抱拳:“多谢。” “嗯?” 这次轮到沈仪疑惑了起来,他好像没有许诺对方任何好处,反而是要其前去拼命,怎么还谢上自己了。 这群盟宗前辈,该说不说,好像还真没个正常人。 不过他也没有废话的意思,只是轻点下颌道:“好,等我消息。” 说罢,沈仪径直带着叶鹫朝其余几位宗主掠去。 在看见叶鹫脸上兴奋的神情后,这几位宗主皆是陷入错愕,什么情况,先前还如此尴尬,这就聊好了? 唯有姬静熙略微蹙眉,好似猜到了什么。 她有些担忧的朝两人看去。 能让叶师兄如此重振精神的事情,数遍整个南洪,好像也就那么一件了。 (本章完)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 第五百九十三章 北洪来人,再推妖魔法 西洪,龙王殿。 祁家坐镇水域数十万年,甚至在洪泽大仙都未降临此地之前,便已经是西洪之主。 又于杀劫中继续崛起,吞吃修士与天材地宝无数,这才铸就了今日这般坚若磐石的尊贵地位。 然而在拥有如此稳固地位的情况下。 七位龙子却莫名陨落了两个,至今没有寻见尸首……以及半点仇人的踪迹。 此刻,身披金黄华服的瘦削身影靠在宝座之上,看上去并没有南龙王那么伟岸霸气,但那覆着银鳞的脸庞上,一双微眯的眸子,却是显得阴桀森寒。 “所以,你们就打算用万妖殿这三个字来敷衍本王?” 它嘶哑的嗓音在殿中回荡开来,冷淡眸光依次扫过在场的四位龙子,让这群天境大妖全然不敢对视,只能老老实实的埋头不语。 质问声中,西龙王的目光最终却是停留在了龙子后方,那道看上去温柔华贵的丰润身影上面。 “……” 紫娴感受着莫大的压力,神情仍旧维持着平静,只是藏于长袖中的五指缓缓攥紧了一些。 无论她允诺了妖兵悍将们多少好处,东龙宫又拥有如何的威严,但只要西龙王苏醒过来的刹那,这些都变成了无用功。 这头天境圆满的老龙妖,在西洪有着绝对的掌控力。 对方早就查清了如今的西洪水族,到底是谁说了算,之所以没有与自己摊开了计较,无非就是不想和东龙宫撕破脸皮而已。 不过,想要当着西龙王的面继续掌控水族,无疑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该死的万妖殿—— 想到自己的努力就这般莫名其妙的功亏一篑,紫娴便感觉心口有些胀痛。 四洪无论哪座龙宫,都是太子掌权,龙王则是坐镇龙窟。 按照原本的计划,只要架空祁昭义,并将其推上太子之位,紫娴便能成功掌控西宫大印,替父王的打算踏出最为重要的一步。 再徐徐图谋南龙宫,此事便算是完成了一半。 现在可倒好,西龙王被惊动醒来,若是不解决了万妖殿,肯定是不会罢休的。 这还不算什么,毕竟对方始终是要重新回到龙窟的,大不了多浪费些时间。 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在乎多等些年月。 就害怕因为这次的事情,让这头老龙看出了祁昭义草包的本质,乃至于察觉出些许不对劲,到时候哪怕有东龙宫支持,这太子之位也会悬而又悬。 “回禀父王。” 长久的沉默后,紫娴终于是走出人群,轻声道:“万妖殿并非我等为了推卸责任,虚构而出的事物,整个西洪至少有千千万万修士曾见过它们出手,至于追查不到踪迹,确实是我等无能……” “娴儿,本王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夫君身处南洪,你能替他照看着这片水域,已经实属不易,如今便好好歇着吧,莫要焦虑。” 分明是西龙王质问在先,待紫娴真正回应以后,它却又摆出了一副温和模样。 只是话中敲打的味道,已经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了。 四位龙子当中,那两位原本已经站队紫娴的,听了这句话以后,也是若有所思的抬起了头。 “多谢父王关心。” 紫娴在心中叹口气,哪怕再着急,现在也只能安静蛰伏起来,莫要让西龙王看出东宫的真正目的。 只要能拿到那枚大印,等待再久也是值得的。 毕竟……那是洪泽生灵唯一能对仙人造成威胁的方式。 “你夫君如今在南洪做事,本王知道你与七宗私交不错,但毕竟已经嫁到了我西宫,一切还是要以家事为重,本王也不让你为难,你就不要再去过多参与了。” 西龙王慢悠悠放下手掌。 闻言,紫娴脸色微微一变,她确实打算抽个时间悄悄去南洪一趟。 这段时日,她是亲眼看着西龙宫将多少大妖赶入了南边,也完全能想象出静熙等人现在头疼到了何等程度,在这种时候,七宗乃是最需要援助的。 要知道,她当时可是信誓旦旦的承诺过姬静熙,南洪绝对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想到这里,紫娴不免又在心中痛骂了几遍万妖殿。 这群做事不讲规矩,看上去又毫无目的,仿佛搅屎棍般的凶恶存在,偏偏又拥有着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强悍实力。 无论是以利益做交换,还是借势去震慑它们,又或者私底下结盟,似乎都不太行得通。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她甚至连找到对方的能力都没有。 想罢,她叹口气:“紫娴明白,我有些乏了,想要先回玉山歇息一下。” “去吧。” 西龙王轻轻挥袖,唇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待到这女人彻底离开龙王殿后,那抹笑容才迅速褪去,化作了森寒之色。 “在本王身旁安插个眼线,你们东边到底想做什么?” 不得不承认,东龙宫的实力确实令人畏惧,但也得看跟谁比,若是和仙人作对,那可就不太够看了。 真以为有个女儿在天上,就能为所欲为么,还不知道那紫菱认不认你这个爹呢。 西龙王冷笑一声。 这次对南洪出手,也算是稍稍敲打一下这头远嫁而来的紫髯白龙,以后安分点,看在东龙宫的面子上,自己就算不动她,也能动她在乎的东西。 “都回去吧,随时做好出征南边的准备。” “那万妖殿,也差不多该冒头了。” 西龙王掐指一算,按照它对南洪修士实力的估计,就凭自己放进去的那群大妖,此刻应该已经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就等昭义传讯回来,便要让那所谓的万妖殿瞧瞧,西洪之主的威名,到底是靠什么打下来的。 就在这时。 西龙王突然怔了一下,随即倏然站起身子,朝着北边看去。 身为天境圆满的大妖,它对这片水陆的掌控程度远超旁人想象,乃至于在稍有变化之时,便能提前有所察觉。 更何况……这可不是稍有察觉。 那突然涌入西洪的诸多气息,连它都感到了心悸! 这群北边的煞神,怎么会突然向南而来?! 四位龙子察觉到父王的异样,赶忙抬头,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 下一刻,龙王殿中便是回荡起了一道高傲的嗓音。 “闭眼,收声,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 这些气息闯入西洪辖域的水陆间,然后用绝无商量的语气,在向此地的主人发号施令。 这种事情,放到任何人身上都不可能忍得了。 然而西龙王只是沉吟了一瞬,便真的收回了目光,随即重新坐回宝座之上,全然当做看不见一般。 能将这两个势力一起差遣出来,他们奉了谁的法旨,几乎不用脑子都能想出来。 它哪怕再好奇,也是不敢多问一句的。 与此同时。 在西洪的另一处天际,云雾弥漫间,有庞大的黑色长影翻滚不定,偶尔显出的锋锐龙爪,仿佛拥有撕开这片天幕的伟力。 而在这黑影旁边,三道身着华贵刺绣长袍的身影负手而立。 前方两人年纪偏大,虽无雄浑气息外露,但浑身皆是难以掩饰的贵气,先前警告西龙宫的正是其中一人。 而在他们侧后方,则是一个身形挺拔,面容英气逼人的年轻人,虽身披同样款式的华服,却多出几分锋芒精气。 “薛宗主这是第一次离开北洪,感觉如何?” 闻言,那年轻人随意扫过下方水陆,淡淡道:“图个新奇,也没什么意思。” 两个老人无声一笑,此子开四城,修仙法,更是接手了宝地,声名远扬四洪,倒是颇有他们年轻时的风范,傲气点也实属正常,更何况对方说的本就是事实。 除去北边以外,东洪还算有些看头,至于剩下的两个……那真是被仙人遗忘之地,让人提不起半点兴趣。 “这次就算了,有差事在身,等把那功德仙接回北洪,我等肯定要再过来追查一下司徒宗主的下落,到时候薛宗主再细看一下,说不定能找到几分趣味。” 几人话音间并没有太多担心的味道。 司徒君瑞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但绝不会危及性命,毕竟就算他是无量道皇宗的宗主中底蕴不算深厚的几位,但一身地境无敌手的实力也是实打实的。 哪怕遇到天境强者,靠着无量道皇宫的手段,至少保命无虞。 真有这个实力的,却也没那个胆子,无量道皇宗的招牌,宛如一座大山,足矣压断这些蛮荒野修的脊梁骨。 ……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南洪,南阳宝地。 沈仪在回到宗门以后,便是来到了山巅大殿。 看着眼前沉寂的三座殿主镇石。 其中柯十三已经激动到双肩都在发颤,他知道主人这次离开的原因,而先前那波及了整个南洪的天地异象,即便是在南阳宝地当中,同样也能感知的到。 在柯老七之后,他终于有机会见一见自家族人。 而且一来便是太子这般重量级的存在。 他简直难以想象,在吞吃了太子和祁昭义以后,自己到底能触及何等层次,说不定有机会能成为比肩爷爷的大妖! 沈仪也没有让其久等。 径直取出两头龙尸,化作血河灌入柯十三的身躯。 现在这种局面,分秒必争,每多一份提升,到时候斩杀南龙王的成功率便会大上一些。 可以说,如果这次出了问题,那自己从南阳宝地出来以后做的所有事情,都将会付之东流,毫无意义。 “给我争点气。” 沈仪重新体会到了那许久未有的紧张。 毕竟天境中期和后期间的差距实在太大,再加上祁昭义乃是玉角银龙,血脉还会亏损不少,即便是两头加在一起,也未必能帮柯十三跨过这道门槛。 或许是这两头龙妖都是同境界中的佼佼者,又皆是长子,继承了最为精纯的血脉。 过程要比沈仪想象的顺利许多。 只见在那血河灌入进去的瞬间,柯十三的身躯便是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金鳞褪去,显出了石躯本质,石皮簌簌剥落间,他的模样越来越不像黄煞毒龙,而是更接近于沈仪理解中的五爪真龙。 那浓郁的血脉之力,散发着诱人的芬芳。 柯十三的体型开始暴涨,哪怕保持着人身,亦有十余丈高大,双肩宽厚到犹如小山垒起,这般伟岸的身形,甚至超过了他爷爷。 “呼。” 沈仪开始凝聚妖魔本源喂入进去,帮着这位东殿主稳固妖魂,逐步掌控这具全新的躯体,也让其更好的敛住气息。 此乃杀手锏,能不暴露最好就别暴露。 终于,柯十三睁开眼,那双眸子里涌现出骇人的精光。 他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态,落在旁人眼里,竟是隐隐有了几分南龙王的味道。 天境后期! 沈仪并没有着急激动,而是仔细观察起来。 片刻后,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虽然是同一境界,但南龙王明显底蕴要深厚的多,即便是和叶前辈相比,也是有所不如。 还是不够稳啊。 毕竟沈仪要的不是胜过那头老龙王,也非镇压对方,而是必须将其斩杀,还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避免消息走漏。 “只能从自己身上想想办法了。” 沈仪示意柯十三重新化作镇石坐回去,随即坐在了大殿中间的蒲团上。 他现在的实力,其实也就是相当于天境中期,只是无论神岳镇青天,还是太上幽冥府,都要远强于一般的神通,故此算是天境中期内较强的一批,离这些天境后期还有很长的距离。 想要继续提升下去,无非就是神通或者仙法。 前者需要大量的合道境妖魔镇石去填补万妖殿,目前并没有合适的机会,而且时间也来不及了。 “仙法……” 沈仪唤出面板,目光落在了那式万劫血神大法上面。 这是岳天机从无量道皇宗内取来的入门残篇,想要拿到后面的功法,肯定是要去北洪走一趟的。 “哪有那个闲功夫。” 沈仪深吸一口气,自从成了南阳宗主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为功法发愁过了。 如今突然要重新开始推演妖魔功法,一时间竟然还有些不习惯。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那种印刻在骨子里的折磨,稍微回想一下,便让人不寒而栗。 他伸手凝聚出一枚妖魔宝晶。 这般仅需一千年妖寿的东西,沈仪已经很久没碰过了。 但这玩意儿现在能唤醒过来的妖魂,可不是当初能比拟的。 他垂眸看向掌心。 这双手染上的妖血,即便只算合道境以上的,那也得以两位数来计算了。 再加上几位殿主,通通收入面板当中。 【第一年,你翻开万劫血神大法残卷,顺手吞服妖魔宝晶,沉睡的妖魔残念们开始苏醒……】 随着大量妖魔寿元灌入进去。 刹那间,沈仪耳畔响起了成千上万道妖魔的咆哮,那汇聚而起的怨念,近乎要冲破这云霄! (本章完)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 第五百九十四章 时辰已到 说实在的,对于这门万劫血神大法,沈仪的观感并不是太好。 当然,并非是说此法太过魔邪,毕竟当初修习的妖魔功法中,手段残忍者也不少,甚至有拘妖在身,永世折磨的那种。 沈仪并不是很在乎这个。 他更在意的是,这式万劫血神大法,显然会影响到修行者的心智。 仅仅只是入门而已,便让自己在动手时感觉口干舌燥,颇有股压制不住心中杀意的冲动,若是真的臻至圆满境界,化身所谓的血神,满脑子只剩下最纯粹的杀意,岂不是变成了只知杀戮的疯子。 这让习惯了在交手中保持冷静的沈仪略有些不适。 现在要把这样一式本就邪性的功法,再交给一群妖魔去推演,简直不敢想象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呼。” 沈仪收敛心神,将目光投于面板。 随着妖魔寿元迅速流逝,提示间的文字也是飞速变幻。 推演万劫血神大法,主力自然是岳天机,这位岳家嫡长子熟读各大宗门道典,完全不输于北洪那些正儿八经的天骄道子,可惜是妖魔之身,还有比较固执的脑子让它吃了不少亏。 剩下的妖魔残念里,那些练气返虚境的妖魔,别说提供什么建议了,光是一窥这血神真意,便让它们近乎陷入疯癫。 合道境大妖勉强能稳住心神,但也很难真正理解杀劫的意思。 【第三千七百年,在你和诸多殿主的帮助下,岳天机极其吃力的推演着万劫血神大法的后续,但人力终有尽时,他以祸麟之身,连将功法入门都困难,哪怕在如此漫长岁月的加持下,仍旧是进展缓慢,且辨不清对错】 不知过了多久,沈仪脑海中响起了一道凄厉而绝望的声音。 “还请我主启阵!让我等亲历杀劫!” 很显然,岳天机仅是勉强合道层次的妖魂,再加上本就不太正常的神智,让他在这场超越万年时光的推演中,已经近乎崩溃。 不真正踏入一次杀劫,光靠沈仪的描绘,他仅凭观摩血神真意和胡乱猜想,已经完全无法再进一步,反而有陷入走火入魔状态的趋势。 “……” 沈仪沉吟片刻,双眸中涌现浓郁到近乎实质的血光。 刹那间,观想而出的杀劫幻阵瞬间将其神魂吞没了进去。 而落在面板中,这千千万万缕妖魔残念,便是跟着他一起被杀劫所笼罩! 一时间,沈仪的脑海中便只剩下了暴怒的咆哮。 哪怕是初境小妖,也几乎都是手染鲜血之辈。 但沈仪能渡过去的杀劫,不代表它们也能渡过,这一关不仅需要狠辣凶戾,更重要的是稳固心神,淬炼出最极致的杀意,否则只会煞性大发,化作失去理智的野兽。 【第四万三千年,你身处杀劫幻阵的尽头,安静的看着那群妖魔于杀劫中沉沦,身为杀阵之主,你可以清晰的看见它们正在经历着什么,那是它们记忆最深处的噩梦,此刻被你残忍的一遍又一遍的复现】 除去正常的仇杀,这些妖魔中还有诸多类似于弑父、食子、出卖同族之事。 而想要过了这大劫,便要做到心中无愧,神魂澄澈,方可破局。 在妖魔寿元的疯狂灌入下,时间被拉长到以十万年计数。 千千万万的妖魔残念,开始大批大批的倒下。 所幸这杀劫乃是沈仪所控制。 他轻轻挥手,便将它们放出了杀阵,重新归于沉睡。 但在亲眼目睹了无数遍这些妖魔曾经历的事情后,沈仪眸光中的猩红却是逐渐溃散起来。 他修行不过几年,哪怕有面板中的漫长经历,又如何能做到观世间劫,而心无波澜。 【第十三万七千年,你无数次尝试着闭上眼,但身为杀劫之主,这样的动作只会让你看得更加清晰,每一幕都栩栩如生,那些狰狞且泪涕横飞的怪异面孔,死死印刻在你的神魂之间】 【你看着它们沉沦万年,最终无力倒下的模样,眼中的血神真意逐渐变得不再纯粹,一颗心愈发漠然起来,直到某个妖魂身上飘起了一缕灰色的雾】 “什么情况。” 沈仪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面板并不会将推演中的变化尽数体现到自己身上,但此刻,他却是莫名感觉到了一抹死寂。 自己仿佛失去了大部分的情绪。 他略微蹙眉,摊开手掌,看着一缕血丝缓缓化作了毫无波澜的灰色,其中再没有纯粹到极点的杀机,只剩下令人心中发慌的寂灭虚无。 【仙.万劫无情道:入门】 观苍生疾苦,成就无情大道。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妖魂不灭,苦难永存。 在诸多妖魔的帮助下,这门功法,终于有了变化。 那缕灰雾在指尖摇曳不定,映入了沈仪的瞳孔。 他稍稍抬头,一张白皙俊秀的脸庞上,携着俯瞰人世间云海翻涌,而心间毫无起伏的超然之感。 杀阵仍在继续,哀嚎声愈发凄厉,越来越多的灰雾开始汇聚。 而青年只觉得有些聒噪。 他略微阖眸,再次加快了妖魔寿元的灌入。 …… 南洪,桃源山庄外。 隔着遥遥水陆,一道气机死死的锁在了那十余丈高大的暗金色法相上面。 “这么沉得住性子?” 南龙王立于碧海身处,并没有急着上去,而是身处一个随时能回到龙窟的距离。 哪怕被南洪七子发现的概率可以说是微乎其微,而且真交起手来,它也未必会吃亏,但这头坐镇南洪的老龙,仍旧是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 这尊“功德仙”的修为真的很低。 大抵也就是返虚层次。 想要看住对方,对于南龙王而言,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对方也没有任何法子,可以把消息传递出去。 让它略感惊讶的是,在感受到自己的气机后,这位功德仙竟然还能如此安静,不愧是能忍住性子,另辟蹊径,在洪泽这地方引起了仙庭注意的存在。 可惜了,生在南泽,哪怕另辟蹊径,这条路也是被堵死的。 南龙王并不羡慕对方,因为它大概能猜到这尊功德仙最后会落得怎样的结局。 “本王还得多谢上仙。” 它现在真正在意的,是如何借着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彻底将南洪七子这祸害除去。 就算是忌惮紫菱仙子心中仍旧念着和东龙宫间的血脉亲情,但这位沈宗主的骇人天资,应该也足够帮助洪泽大仙下定决心了。 “还请上仙……老实一点,莫要给本王添麻烦!” 森寒话音间,浩瀚的妖力瞬间轰落于青花身上,让这尊金身法相盘坐的身躯倏然一沉。 青花缓缓侧眸,瞥了眼水域,并没有多言。 见状,南龙王终于是笑了笑,按照它曾经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没有意义的莽撞行为,但接连遭受刺激,它此刻平静的外表下,一颗心早已躁动了起来。 能让一尊未来的仙人俯首不语,唯有这种感觉,才能让它心底的暴怒稍稍得到缓解。 就在这时。 南龙王却是抬头朝着天际看去,短暂的愣神后,它眼中有浓郁惊喜涌现而出。 自己等待许久的“天兵天将”,此刻终于是到了南洪! 它下意识将手掌探住了袖口。 这一次南龙宫的损失,可谓是惨重无比,整整被人斩杀了两头天境的龙子。 但如若能换来南洪七子的覆灭,从此一劳永逸,倒也不亏。 当初仙人一掌斩去了秦骄阳,如今理应再来一掌,也让这位新的南阳宗主,尝尝他那位前辈曾经体验过的痛不欲生! 如此骄纵,该受仙罚! “……” 在感受到身上的气机出现波澜后。 青花同样抬起了头,随意放于双膝上的手掌,悄然攥紧了起来。 南龙王并没有察觉到,这尊高大法相那暗金色的眼眸中,缓缓掠过的一缕杀机。 自从跟了主人以后,青花还没受过这种委屈。 这次,和先前也没什么不同。 ……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南阳宝地,山顶大殿。 略显暗沉的大殿中,一道颀长身影摇摇晃晃站起,身上的墨衫无风自动,显得身躯有些许消瘦。 凌乱发丝飘荡间,那张白皙脸庞已经彻底变得漠然一片,瞳孔泛着死寂的灰。 如果说原本的血神大法,让沈仪整个看上去杀气腾腾,骇人无比,那现在的他,便是让人不敢直视,光是看上一眼,便会觉得心神莫名的绝望,仿佛要沉沦于虚无之间。 “呼。” 沈仪缓缓扬起头,在其身后,几位殿主皆是不敢言语,神情间还残留着惶恐的痕迹,那无尽的杀劫,他们整整渡了数十万年。 也就是安忆还算正常。 毕竟这头小虎妖先前压根就没杀过人,后面所染的杀戮,也是化作镇石以后,听从沈仪的命令才出手,不存在什么心劫。 她脸上的疲态,单纯就是因为在面板内呆了太久的缘故。 只不过现在的主人,身上所逸散出的气息,让她心里隐隐多了几分畏惧,对方和先前比起来,完全就是两个人。 之前的沈仪,虽然同样平静且杀伐果断,但安忆能察觉到主人心中的波澜,他只是不喜欢流于表面示人而已。 但现在眼前的青年,内心犹如死海,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压根不在乎。 这样的修行之路,真的很恐怖,好似只为了前行而前行,没有任何牵挂和顾虑。 就连几位最熟悉沈仪的殿主都会有这般感觉,更遑论其他人。 “……” 沈仪缓缓朝前方走出一步,与此同时,无数犹如丝线般的灰雾从他体内剥离出来,在原地留下一道灰色的人影,然后迅速消散而去。 他的双眸恢复了漆黑的模样,在短暂的怔神后,略带无奈的看向自己的双掌。 好吧,这次真怪不了众多妖魔。 毕竟就连岳天机都没有提出任何意见,这门万劫无情道法,完完全全就是自己一手造出来的。 先前还担心被血神大法影响到心智。 现在不用担心了。 因为一旦动用这万劫无情道法,哪怕是自己最在意的人,接连倒在面前,沈仪也能确保自己处于极度的冷静。 毕竟在那杀劫幻阵当中,更为残酷的景象,他也是眼睁睁的反复观看了不知道多少遍。 不像神岳镇青天那样需要宝山相助,也不像太上幽冥府那样乃是整个西殿妖魔合力孕育而出。 这本功法的提升过程,完全就是沈仪从穿越而来,一路亲手斩下的妖魔所汇聚而成的丰厚底蕴的体现。 【剩余妖魔寿元:四百七十二万年】 【仙.万劫无情道:圆满】 沈仪略微转身:“你跟我来,其余人继续留下镇守。” “谨遵我主法旨!” 柯十三认真拱手,随即化作流光没入了沈仪的眉心。 几位殿主见主人终于恢复了正常,也是齐齐松了口气:“我等遵命。” 倒不是沈仪大意,主要是涉及到了天境后期……而且是南龙王这般同境近乎无敌的存在,剩余几位殿主确实排不上什么用场。 别说是安忆和郁兰,哪怕是自己,在面对南龙王那一爪时所体会到的无力感,至今也是记忆犹新。 所幸对方还是出来了。 沈仪跨出殿门,身形瞬间便是出现在了山脚之下。 以前都是李清风在此等候,今日却是变成了玄庆。 “宗主……这是要出去吗?” 可以这样说,除了那些跟着沈仪出来的人以外,整个南洪七子当中,再没有一个人会比亲眼见证沈仪从化神后期一路连破十二关,跻身白玉京,最后合道宝地,腾跃天境的玄庆,更加信任这位年轻的宗主。 但在联系上最近发生的事情,仔细思索许久后。 玄庆还是没忍住来到了这里,开口问出了这句话。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他的心真的已经不安到了极点。 宗主曾经暗示过自己,有着与洪泽大仙为敌的念头。 但玄庆其实没有太当真,因为他知道,一旦宗主真正触及到那个层面,这个念头便会迅速消退而去。 但今日不同。 他察觉到宗主似乎要朝着这个方向迈出第一步了。 这一步迈出去,先不说能否成功,几率有多渺茫,但凡是真正踏下去,可就彻底回不了头了。 “……” 沈仪并未回应,只是点点头,随即轻拍了拍玄庆前辈的胳膊:“放心,很快的。” 时辰已到,机不可失,岂有止步不前的道理。 “嗬!” 玄庆的呼吸倏然粗重起来,他不太了解宗主所说的很快是指什么。 但他能看出来,对方这是要去搏命了。 自家的宗主总是很急,和其余修士远远不同,让所有认识对方的人,都有种被拖拽着前行的感觉。 “所以,是南龙王吗?!” 玄庆倏然抬头,却发现沈仪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南阳宝地之内。 (本章完)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 第五百九十五章 本王只数三个数 “该走了。” 南洪七宗之外,叶鹫随意放下手中的道牌,朝着暗沉沉的水域看去。 片刻后,灵岳宗宝地间涌现出一道高大身影。 “什么事情也不说,去哪里也不告诉我,便开始发号施令,你真拿自己当南阳宗主了。”齐彦生沉着脸来到他身边。 自从上次将沈宗主迎回来以后,姓叶的就愈发不正常起来。 齐彦生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我怎么知道要去哪里。” 叶鹫瞥了他一眼,随即目光越过这位灵岳宗主,投向了他的后方。 在那里,一道墨衫身影正安安静静的垂手而立。 “他的神通擅长遮蔽气息,我觉得带上他可能会更稳妥一些。”叶鹫按捺住心中的躁动,轻声解释了一句。 “走吧。” 沈仪轻点下颌,身形缓缓消散于虚空当中。 自己之所以没有通知灵岳宗主,是觉得对方压根不会同意这种一听起来就很疯狂的事情,但要是叶前辈能劝得动他,那也算是一件好事。 见状,齐彦生本就不对劲的脸上愈发黑沉起来,死死盯着叶鹫,沉默许久后,终于是重重叹出一口气:“合着原本还没想带我的是吧?” “废话真多。” 叶鹫脚踏流光长剑,径直朝着沈仪离开的方向掠去。 齐彦生虽有些无奈,但也只得跟上。 三道身影瞬间远遁而走,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七宗范畴。 而在清月宝地内。 姬静熙立于祖师殿内,闭着双眸,藏于长袖间的白皙五指早已紧紧攥起。 能让两位天境后期师兄一起出去的事情,除了自己猜测的那件以外,应该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当初秦师兄尚在的时候,南洪七子都没能彻底铲除南龙宫,而在如今最艰难的时刻,他们却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定下了。 不对,准确的说,应该是沈仪一个人定下的。 对方甚至没有把自己和齐师兄算进去,大概是觉得自己两人太过絮叨,解释起来会比较麻烦……至于叶师兄,若不是那天突然使了使性子,或许连他都不会知道沈仪的计划。 “你们——” 姬静熙睁开双眸,突然觉得有些无力。 在南洪这片水陆,竟然还有她参与不进去的事情,这种惴惴不安的担忧感,真的许多年没有体会过了。 但沈仪与自己实力相近,到底是哪里来的气魄,敢于生出这般念头,而且还行动的如此果决? 三人离开的方向,好像也不是前往龙窟。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师妹,我们感觉有些不对劲,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祖师殿外,另外三位宗主不约而同齐聚过来。 “……” 闻言,姬静熙转过身子,沉吟片刻,强作镇定道:“无事。” 确实没什么事情值得讨论的,毕竟若是沈仪等人失败了,南洪七宗的路差不多也就走到尽头了。 最好,最好是自己猜错了吧。 …… 南洪,水域内一处隐蔽之地。 头戴冕旒,身着古旧长袍的伟岸身影,终于是缓缓朝着桃源山庄靠拢而去。 南龙王其实是很不愿意和北洪那群人打交道的。 毕竟身为四大洪泽龙王之一,碍于南洪的贫瘠,它与其他三位的实力差距,特别是东边和北边的那二位,实在是有些太大了。 但今日情况不同,唯有将袖中信件借他们的手送至仙人的案桌上,自己才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南龙王想象着七宗犹如当初的南阳一样,生灵俱灭,哀嚎遍野的场景,心中的那一丝不适,迅速被浓浓的痛快舒畅所替代。 “命数已尽,要怪就怪你们的沈宗主,太过张扬,树大招风。” 它喃喃低语着朝天际看去,感受着那几道雄浑气息离桃源山庄越来越近。 顷刻间,滔滔水浪席卷而来,托着南龙王伟岸的身形,朝着水面上方遁去! 蛰伏了这些日子,终究是可以堂堂正正的离开水域。 南龙王已经有些压制不住唇角的狞笑,正欲一跃而出,眼皮却忽然急速跳动起来,它的视线中多出了一座座倒悬的山岳,在荡漾的水波中,仿佛将天地都翻转了过来,把自己紧紧的围在了当中。 “齐彦生——” 南龙王缓缓亮出獠牙,一双布满血丝的骇人双眸,赫然朝着那倒悬的山脉中看去。 这犹如禁制般封锁一地的神通,它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了。 但它仍旧是想不明白,南洪七子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身处此地的,又哪里来的自信,能敌得过自己,还有……他们怎么敢当着北洪那群人的面动手?! 如此多的疑惑,在看到逐渐涌现而出的三道身影后,南龙王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它漠然注视着最前方那道墨衫身影,片刻后,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所以……这又是你的主意?” 以这位南阳宗主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行事作风,对方做出什么离谱的蠢事,似乎都不奇怪。 没有等沈仪回答,南龙王很快便将目光投向了另外两人:“你们就没有告诉过他,整个洪泽,最希望你们去死的人,此刻就在天上?” “……” 齐彦生默默瞥了眼天际,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他同样感受到了那几道熟悉的强悍气息。 无量道皇宗,北龙宫。 这些人,怎么会突然跑到南洪来,究竟所为何事,而沈宗主又是如何知道南龙王离开了龙窟,乃至于追寻到对方的准确位置的? 以这头老龙王的谨慎性格,即便必须要出来,整个南洪都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得知这个消息。 当然,最重要的事情是,一旦开战,哪怕自己再怎么催动神通,时间一长,那些人必然会感应到此地的气息变化。 到时候可就不止是对付一头南龙王的事情了。 如果说最开始齐彦生只是觉得这两人太过冲动,但还有博一搏的希望,那现在,他觉得这两人已经疯了。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叶鹫淡淡道,目光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那头老龙。 他真的很想知道,在这么多年的苦修以后,自己与南龙王之间的差距,到底还有多大。 但北洪来人这种事情,确实在他的预料之外。 “你们拦本王一个试试?” 南龙王收回目光,讥讽一笑,随即不再停留,驾驭着滔滔水浪,径直朝着水域上方冲去! 见状,叶鹫和齐彦生近乎同时朝前方看去,说实在的,本来与南龙王交手,胜算就不是很大,要斩杀对方更是难上加难,如今又出了这么大的意外,就连叶鹫都觉得事不可为。 就像南龙王所说的,如果这两大势力发现了南洪七子正在主动对龙宫动手,那就相当于违反了当初东龙宫立下的约定。 无论是无量道皇宫,还是北龙宫,都不介意顺手帮着这头龙王,再给南洪七子一点惨痛的教训。 故此,两人只是在等待一道撤退的命令而已。 但下一刻,他们眼中的那道墨衫身影,便是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还没来得及找寻对方的踪迹。 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便是在耳畔炸响开来! 若不是有那诸多倒悬宝山的遮蔽,仅凭这卷荡而起的浩瀚气息,便足矣震惊整个南洪。 就在离水面不足百丈的地方。 南龙王双臂相交,拦在了脸庞前方,覆满鳞片的龙臂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条修长的腿,势大力沉的劈下,让其浑身猛地震了震,那漆黑长靴近乎贴在了南龙王的额头上。 “你……” 这头坐镇南洪多年的老龙,缓缓抬起头颅,本就布满血丝的眼眸,此刻变得通红一片。 一头在天境后期沉淀了整整十万年的龙妖,更是在龙窟的加持下,能将实力提升到天境圆满的层次。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它暴怒的注视,足矣让大部分生灵感到胆寒。 但在南龙王的上方,墨衫摇曳间,青年一记鞭腿将其重新压回水下后,神情竟是毫无波澜,就犹如那双灰色的眼瞳,平静而死寂,不带半分情绪。 四目相对。 南龙王竟是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 也就是这细微的动作,让齐彦生和叶鹫心中同时生出了一抹惊诧。 这头老龙,在初次交锋中,不仅被沈仪压制,更是连气势都弱了一头。 乃至于让两人隐隐有了个离谱的猜测。 莫非是这头龙妖实在太过年迈,实力和心性其实已经不进反退,远不如从前了? 然而这念头刚刚闪过。 齐彦生便是认识到了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因为南龙王并没有和沈仪角力的意思,它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离开这倒悬山的范畴。 故此,操持神通的那人,便成了它的主要目标。 南龙王借双臂卸力,瞬间倒掠而出,看似健硕的身躯,却灵活到了极点,呼吸间便是出现在了齐彦生的面前,粗壮的龙臂呼啸而出,直指这位灵岳宗主的胸膛! “紫阳铸岳!” 齐彦生反应极快的抬起双掌,一座紫金小山汇聚于掌心,恰巧拦在了龙爪前方。 身为天境后期强者,哪怕在不算仙法的情况下,也拥有三种神通。 而这一式,便是他突破后期时用道法演化而出,乃是最强的一招。 紫金小山在显现的瞬间,便开始迅速暴涨。 然而南龙王不慌不忙,龙爪倏然虚握,在那粗粝的指爪下,这座紫金山被重新按了回去,膨胀的山体忽大忽小,竟是逐渐扭曲了起来。 随着一道细微的响声,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紫金宝山上,出现了些许微不可查的裂纹。 能看的出来,两者乃是同层次的强者,否则也不至于陷入僵持,但实力的差距还是很明显的,齐彦生的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簌簌——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流光照亮了南龙王的眼眸,那柄剑仿佛不在五行当中,穿过碧波,未曾掀起丝毫波澜。 “嗬。” 面对这流光长剑,南龙王脸上首次出现了忌惮,它毫不犹豫的撤手,身形暴动,再次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目光扫过三人,它略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却并未显得慌乱,反而愈发从容起来:“许久没有活动筋骨,本王还得谢谢你们三个。” 一击落空,叶鹫接回那道流光,并没有觉得意外,要是这么轻易就被自己斩伤,那这头老龙真就是白活了。 他随手挽了个剑花,心中清楚对方的底气来源于何。 天际的几道身影已经愈发靠近,只要南龙王全力搏杀,最多不过半个时辰,齐彦生的倒悬山便再也镇不住此地的气息波动。 “两个老东西,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辈牵着鼻子走,也不怕人笑话。” 南龙王淡然一笑,还是将目光投向了最上方的沈仪。 它大概看出来这里谁说了算了。 “本王最后给你一个机会,就此离去,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只给你三个数考虑。” 说着,南龙王缓缓竖起三根指爪,然后逐渐收拢。 齐彦生迅速调整着气息,方才南龙王的悍然暴起,接连与自己三人交手,已经证明了对方拥有以一敌三,短时间内不可能落败的实力。 哪怕沈宗主先前表现出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同样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无论是掌握消息的渠道,还是手段提升的速度,都证明了沈仪的能力。 可以这样说,三人齐聚的情况下,齐彦生现在至少有九成把握可以重创南龙王,若是配合得当,甚至有三成把握可以斩杀对方。 但意外这种东西,遇见了,那就只能自认倒霉。 他抬眸朝着上方看去。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只见沈仪仍旧是垂手而立,静静俯瞰着那头龙妖,没有急着动手,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 南龙王一边数着数,眼眸却是闪烁不定起来。 这青年实在是太冷静了,冷静到了一种让它都觉得有些心悸的程度。 但南龙王实在想不出来,面对这种情况,对方到底还能做点什么。 “沈宗主,只剩最后一个数了。” 念及此处,它忍不住冷笑着提醒了一句:“你可不要重蹈南阳覆辙。” 沈仪仿若未闻,只是侧眸看了眼桃源山庄。 就在这时,一道暗金色身影忽然从中腾飞而起,直直的朝着天际掠去! 当这一幕映入眼底,南龙王的脸色骤变。 要知道此地的气息皆是被倒悬山所笼罩,那尊被自己随随便便就吓到不敢动弹的金身法相,为何会在如此巧合的时机,突然无视了自己留在它身上的气机,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 此刻的天际。 体态庞大的黑龙盘旋不定,无量道皇宗的三人仍旧负手而立。 “这就是养育出了李玄庆的南洪?” 薛颜扫视着这片贫瘠的水陆,淡然道:“不过如此。” “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但偶尔窜出个好苗子,也是正常的。”另外两位无量道皇宗的分宗主笑了笑。 闻言,薛颜唇角微扬,摇摇头:“我的意思是,这片地方和那个人,都不过如此,让人既乏味又失望。” 说着,他垂眸朝下方看去:“倒是这尊功德仙有些意思,竟然主动朝我等赶来,莫非他真以为我们是来护送他的?” “嘘,莫要多言。” 年迈者认真提醒了一句,随即主动带头朝着下方拱手行礼:“我等奉洪泽大仙之令,前来迎接上仙,前往北洪做客。” 据他所知,洪泽大仙好像拿这位功德仙还有别的用处,倒是没必要在言语上得罪了对方。 “知道了,走吧。” 高约十余丈的金身法相落于云端,轻轻点头。 面对这般略带傲气的回应,再加上这金身身上微不足道的气息,薛颜明显有些不适,但并未发作,有样学样的拱手行礼。 唯有最上方的那头黑龙探出头颅,沉声道:“负责保护上仙的此地龙王何在?为何不曾露面?” 闻言,青花停住脚步,按照主人的吩咐,冷冷扫了那黑龙一眼:“你想找,便自己去,莫要耽误本座的时间。” 黑龙哪里料到这般境界的修士,居然敢如此不留情面的呵斥自己。 它怔神瞬间,眼眸微眯了起来:“……” 片刻后才重新将头颅没入云雾中去,只留下一道粗粝的话音:“上仙教训的是。” 无量道皇宗几人面面相觑,随即挑了挑眉:“上仙这边请。” 三言两语间,这些身影便是迅速朝着北边远遁而走,很快便没了踪迹。 而在那水域之间。 “你们这群……贱畜!” 南龙王死死盯着天际,简直难以想象,这群人连见都不见自己,便如此轻易的离开了。 仿佛偌大的南洪,根本就提不起他们的半点兴趣。 “回来!” “快给本王回来!” 南龙王发出一道癫狂的咆哮,仅剩那根竖起的指爪,也是剧烈的颤抖起来。 然而下一刻,它惊怒的视线便是被一袭微微卷起墨衫所遮蔽。 南龙王眼中只剩下了一张近在咫尺之遥的白皙面庞,在那张脸上,一双灰色的眸子平静的注视着自己,其间没有半点杀机,却让人莫名感觉浑身发寒。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青年干净的嗓音在周遭缓缓回荡,让南龙王五官都是扭曲了起来。 “你……数完了吗?” (本章完)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 第五百九十六章 回龙窟也要宰了你 “嗬——” 南龙王与那双毫无波澜的灰眸对视着,呼吸倏然粗重了数倍。 它难以想象,这群北洪来的人,就这般舍弃了自己。 而更让南龙王感到心里发慌的是,这尊南阳宗主从头到尾的表现,好似都证明着,包括功德仙的反应在内,所有的一切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也最让它无法理解。 念及此处,它反应迅速的放下了还在数数的右掌,强作镇定道:“便是没有他们,仅凭本王一人,难道就惧了你们几个不成。” “不过。” 南龙王话音一转,咽了咽喉咙,努力让嗓音保持平静:“本王奉仙人法旨镇守龙窟,不愿做这般没有意义的厮杀,从前的事情一笔勾销,往后南龙宫与七宗之间也别再有什么瓜葛,你们做你们的仙宗,本王守我的龙窟,井水不犯河水……” 三言两语间,看似还在摆龙王的架子,实则已经认命,话里话外都是将南洪让与七子管辖的意思。 哪怕是齐彦生,也不得不佩服这头老龙,不愧是能在各种乱局中苟活至今的存在,这谨慎的性格,真是连半点风险也不肯冒。 然而下一刻,在沈仪沉寂的眸光所笼罩下,南龙王的脸皮迅速抽搐起来,仿佛无论它说什么,都完全无法让面前的青年动容。 一抹剧烈的危机感从心底涌现。 它本能的抬掌,试图撕裂眼前的这袭墨衫,先下手为强! 天境后期龙妖的肉身有多强悍,从先前齐彦生的神通被迅速破开,便可窥一般。 但在它的龙爪探出去之前,一枚拳峰已然是凶悍的掼在了它的面庞上。 刹那间,漫无边际的碧涛瞬间滚动起来,以沈仪站立之地位中心,附近的天地气息尽数沸腾,让这道略显单薄的身影,突然就拥有了巍峨如高山的磅礴气势! 神岳镇青天! 剧烈的轰鸣声再次响起,这一拳的威力远胜先前的鞭腿,也是让南龙王在猝不及防之下,感受到了沈仪的全力出手究竟有多么可怕。 它狰狞的龙首瞬间变形,碎裂的骨片刺出了皮肤,滚烫的龙血让整张脸倏然变得猩红一片。 咔嚓!咔嚓! 南龙王伟岸的身形犹如破麻袋般倒飞出去,轰然撞碎了一座倒悬的宝山。 齐彦生赶忙操持着神通,将那座倒悬山重新汇聚起来。 要知道,天上的几人或许还没走太远呢。 “……” 叶鹫用惊诧余光瞥了沈仪一眼,他全然没有想过,这位年轻宗主方才显露出的,那已经足矣震撼自己的实力,竟然还不是对方的全部。 但身为天剑宗主,他最擅长的便是杀戮,又怎会放过这般大好时机。 叶鹫将流光往前方抛去,双掌干脆利落的一拍。 这柄流光长剑乃是他突破天境的第一式神通,但与其他修士不同,他的剩下两式神通,皆是以这流光长剑继续推演而出的。 这也就导致了叶鹫或许有太多太多短板,但只论杀伤力的话,他远超同境的齐彦生不知多少。 流光迅速分散为五道,朝着四面八方遁去。 下一刻,流光化作长约数百丈的凝实剑形,自上方落下,呈玄妙角度,将那座碎裂又重聚的倒悬山死死锁定在了其中。 “斩!” 叶鹫猛挥袖袍,当话音落下的瞬间,青天碧海间尽数被锋芒所笼罩,仿佛要刺瞎万物的耳目,尖锐剑吟声更是连绵不绝,贯穿了云霄。 嗡—— 剑形流光轰然落下,还未真正触及,便是再次靠着锋芒气息震碎了那座倒悬山。 硕大的碎石纷飞间,一道恐怖的黄影终于是窜了出来,先前南龙王伟岸的身形,在这妖魔本体面前,比蝼蚁大不了多少。 唯有那染血的龙首,还能辨认出其原本的身份。 “吼!” 庞大的黄煞毒龙翻滚着腾飞而起,却无论如何也逃不出这流光剑阵的范围,被逼无奈之下,它癫狂探出爪子,强行攥进了剑形流光当中。 肉躯与剑光相触碰,竟是发出了金铁相交的咔嚓脆响。 仅仅瞬间,南龙王那堪比防御法宝的鳞片,便是接连崩碎开来,皮开肉绽,血液迅速将周遭水域染成暗红一片。 “叶鹫!你找死!” 暴怒的龙吟声中,南龙王四爪连连探出,甩尾又是拍飞一道剑光,随即便是化作了一条血龙,特别是尾部的豁口,已经深可见骨。 付出了如此惨重代价的情况下,它死死攥着剑光,猩红眼眸朝着三人扫来,然后猛地将其捏碎! “呼。”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叶鹫虽神情平静,但脸色隐隐白了一瞬,显然,神通被破,也让他受了不小的影响。 但他只是稍稍招手,流光长剑便是重新汇聚起来,回到了他的掌心。 一柄见了血的剑,只会越来越兴奋,从他逐渐急促起来的呼吸中就能看出些端倪。 “真当本王怕了你们?” 南龙王神情愈发凶戾,仿佛同样被血腥味激起了狂性。 一头在任何时候能隐忍起来的大妖,当它陷入死局的刹那,埋藏于心底的骇人求生欲,绝对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欺人太甚!” 它再次发出一道龙啸,竟是主动发起了进攻,而目标,赫然是最上方的墨衫青年。 真正放下一切开始生死搏杀,这头老龙身上席卷而出的妖力,竟是雄浑到了让整个南洪都为之动容的程度! 面对这道占据了全部视野,仍旧无法观其全态的龙妖,就这般悍然扑杀而来,沈仪却没有丝毫慌乱,他只是缓缓朝前方踏出了一步。 紧跟着,一座漆黑幽暗的大府迅速于他身后浮现而出。 泉声阵阵,长桥断绝。 沈仪立于这座太上幽冥府的深处,发丝微微摇曳,一双漠然的眼眸,就这般安静的看着南龙王一头撞了进来。 没有像对付柯家太子和祁昭义那样,尝试着用神岳镇青天的气息去压制对方。 所有的天地灵气,此刻都汇聚在了墨衫下的身躯内。 沈仪融入青天之间,再出现时,他已经站在了南龙王的头顶上,巨大的体型差距,让他旁边的两枚龙角,看上去宛如两根撑天的柱子! 然而,哪怕这头老龙如何癫狂的举动,他的身形却是没有丝毫晃动。 在叶鹫和齐彦生的注视下,这青年悍然探出了双掌,狠狠的掼在南龙王的头顶上,霎时间,这恐怖的庞大龙躯仿佛陷入了静止。 下一刻,它仿佛承载着三山五岳,难堪重负,猛地朝下方坠去。 轰!!! 在沈仪的压制下,南龙王径直坠入了太上幽冥府中,被死死镇在其间,浓郁的黑气好似嗅到了血腥味的野兽,疯狂的席卷而来,将它偌大的身躯尽数吞没了进去。 “啊——” 南龙王凄厉的惨叫在碧海间回荡,仿佛遭受了什么难以忍受的折磨。 妖魔很少有修炼神魂的,毕竟它们乃是天地宠儿,即便不经磨砺,神魂照样能完美掌控这般恐怖的妖躯,其强悍程度,让修士只能望而兴叹。 但不经磨砺,也就代表没吃过苦。 太上幽冥府可不是什么仁善手段,那是冲着彻底吞吃妖魂而去的。 “啧。” 听着这凄厉的声音,叶鹫略有些忌惮的看向这座幽冥大府,但手上的动作可未慢分毫。 沈宗主接二连三的表现,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以修士之躯,强行镇压一头龙妖,更是将其死死困在了原地不得动弹。 这大概是自己此生遇到过的最好时机,绝不可错过。 叶鹫抬起手掌,掌心里的流光闪烁不定,与先前的散开不同,它此刻竟是愈发内敛起来,不再化作数百丈的剑光,而是愈发的细微起来,直至犹如针形。 无需商议,只要发挥好各自该有的本事,便是三人最好的配合。 “万物一剑。” 叶鹫闭上眼眸,喃喃自语。 这是他这辈子推演出的最强杀招,从创造这式神通开始,就是为了南龙王而准备的,只是没想过真有能用上的一天。 流光长剑看似缓慢的朝着前方而行。 它所经过的地方,无论是天地灵气,还是浑浊水浪,乃至于南龙王身上溢散而出的妖血,都是被悄然吞没其中。 每前行十丈,剑中的气息便暴涨一倍。 “杀!” 叶鹫倏然睁眼,伴随着一声暴喝,那柄缓慢前行的长剑突兀的消失在了原地。 这位天剑宗主,曾经乃是秦骄阳手中的剑,如今被沈仪所执掌,锋芒依旧,杀气仍在,完美的执行着南阳宗主的命令。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南龙王于太上幽冥府中嘶嚎,又在齐彦生疯狂砸来的紫金宝山前咆哮,却在这柄剑面前失了声。 它猛地昂首,看着虚无处,随即眸光投到了叶鹫的身上。 “……” 南龙王这张狰狞的脸庞上,惊惧是真的,不堪折磨的痛苦也是真的,但裂开的血盆大口中,那抹野兽搏命时的癫狂同样是真的! 叶鹫好似察觉到了什么。 下意识回头看去。 只见齐彦生的身后,不知何时,一道由黄雾汇聚而成的伟岸身影,已经紧紧贴住了他。 那张模糊的脸庞上,属于嘴巴的位置,裂开了一条夸张的豁口,好似在发出无声的笑。 看着黄雾身影瞬间探出的爪子,直至齐彦生的心口。 叶鹫的指尖忽然轻轻颤了下。 差点忘了……南龙王的本尊,乃是黄煞毒龙,只是这头老龙方才的表现太过不堪,乃至于让人忽略了它的本命神通,一直都没有使用过。 这条该死的泥鳅,竟是把浑身的煞毒,练就成了分身。 万物一剑,为了斩南龙王而生。 但叶鹫确实陷入了短暂的怔神,甚至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指尖的变化。 下一刻,那道消失的剑光,并没有斩向被沈仪镇住的南龙王,而是掠向了那道伟岸的黄雾身影。 “所以本王一直说你们几个蠢,成不了气候。” 长剑穿过齐彦生的身旁,将那道黄雾身影吞吃了大半。 叶鹫耳畔却是响起了一道讥讽的声音。 “师兄弟也救,本王连亲儿子死在面前都能忍,你们拿什么赢我?!” 伴随着刺耳的狞笑,在积蓄了足够的力气后,龙妖那条比大河更宽广的尾巴径直横甩而出,重重的拍在了叶鹫的身上,将这尊失去了流光神通的天境后期强者,轰然砸在了另一座倒悬山上。 轰隆—— 山石崩碎间,叶鹫身上的宗主法袍变得破烂不堪,对于天境修士而言,筋断骨折还不算什么,真正要命的乃是灌入体内的妖力,正在疯狂侵蚀着他的道婴五脏,让他皮肤间都是布满了蛛网般的猩红。 受了这般重伤,叶鹫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呆滞的看着前方。 整整十万年的沉沦,他这柄剑终究还是锈了。 换做曾经,只要秦骄阳一声令下,别说是齐彦生,哪怕是秦骄阳本身陷入生死危机,他叶某人也绝对不会多看一眼。 但现在,他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 对于一柄剑而言,这就是极大的罪恶。 叶鹫沉默看向沈仪,嗓音沙哑到了难以辨清的地步:“抱歉……” 对方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创造了这般完美的机会,斩杀南龙王,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不愧南阳宗主之名,甚至做得更好百倍! 唯一的失误,便是信了一柄锈迹斑斑的废剑。 齐彦生怔怔立在原地,已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 沈仪感受着掌下的龙首正在疯狂颤抖,太上幽冥府已经毁去了这头老龙的大半神智,但这具妖躯的强横程度,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能镇压这么长时间,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 虽然有些可惜,但这两位前辈其实已经做的挺好的了,若是没有两人相助,单凭自己,即便南龙王离开了龙窟,照样能横行无忌。 “呼。” 沈仪缓缓站直身躯,朝着两人轻点下颌。 在齐彦生和叶鹫茫然的注视下,只见这位年轻人轻吐一口气,那双眼眸重新归于平静,然后伸手于碧海间虚握,抽出了一柄金纹玄刀。 “昂!” 已经近乎陷入疯狂的南龙王终于脱困,悍然朝着太上幽冥府外奔袭而出。 即便此刻已经有了将三人尽数斩杀于这里的机会,但它仍旧没有半分犹豫,在强烈的求生欲加持下,它唯一的念头就是先回到龙窟!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沈仪——” 叶鹫吐字含糊不清,唯有双眸中的焦急流露出了他的自责与愧疚。 他好像猜到了沈仪的想法,却完全没法子阻止对方。 这位南阳宗主,分明是想要独战龙王! 不可能的,没有了自己的限制,这头老泥鳅哪怕是一路硬扛着伤势,也一定可以回到龙窟。 而到那时,沈仪要如何面对有龙窟加持的老泥鳅?! “快……快拦住他……” “……” 齐彦生很难想象,自己会从脾气最暴躁的叶鹫口中听见这句话。 因为自己的缘故,已经给沈宗主造成了大麻烦,绝不能让这麻烦再继续扩大下去。 念及此处,他死咬牙关,径直舍弃了叶鹫,朝着前方奔去。 然而下一刻,齐彦生的身形便是被迫停在了原地。 只见沈仪出现在南龙王的下方,仍旧是蝼蚁直面高山的姿态,一记鞭腿狠狠的踹在了那头龙妖的腹部。 只见天地翻卷,碧海滚荡。 遮天蔽日的庞大身形在浩瀚巨力之下,轰然翻滚着飞出了水面。 沈仪攥紧刀柄,千丈玄金锋芒贯穿了水陆。 他神情毫无波澜的抬眸看去,挥手间,这玄金锋芒掠过长空,噗嗤一声切开了南龙王的腹部! 血浆与内脏挥洒间,将整片天幕都是映衬的红艳起来。 没有半点停留。 沈仪拎着长刀,轰然跃出水面,朝着那头逃遁的老龙追了上去。 “我,我拿什么拦?” 待到两道身影齐齐消失在天际尽头,齐彦生怔怔回头。 叶鹫没有回应,沉默良久,终于是苦涩的闭上了眼睛,喃喃道:“它说的对,我们成不了气候,只会不断的拖累每一任的南阳宗主。” “这已经……是第二个了。” (本章完)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 第五百九十七章 南阳斩龙 昂! 南洪水陆间的平静,突然被一道凄厉的龙吟所撕破。 犹如金石之音,震耳欲聋。 巨大的阴影从天幕间掠过,仿佛乌云蔽日,猩红色的倾盆大雨洒落人间,染污了水面和大地。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来,让无数生灵骇然抬头。 无论是修士妖魔,亦或者凡人野兽,皆是看见了那头犹如山脉般连绵不绝,一眼看不到边际的庞然大物。 一头藏身于南洪深处,执掌着龙宫的大妖,此刻却是发出了阵阵的哀嚎!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绝世凶物拼了命的想要回到水里,但它挣扎的身躯,却总是被无形的巨力重新拽回天上。 到底是何等恐怖存在,竟能强行让这般大妖挣脱不得。 终于,有道倏然跃起的身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青年一手持刀,身居犹如山脉般庞大的龙躯之上,左臂猛的探出,修长五指死死攥紧一把龙髯,下一刻,竟是将这座“山脉”悍然往上拽了起来! 如此震撼的一幕,径直让所有人都是呆滞的愣在原地。 下一刻,他们视线一红。 噗嗤! 金纹玄刀狠狠贯入南龙王鳞甲,破开了它的皮肉,激起阵阵血浪。 在这头老龙恐怖的体型下,这柄长刀和牙签差不了多少。 然而随着青年的挥臂,龙躯上原本微不足道的伤口,却是在瞬间扩张了百倍不止。 刺眼的玄金光芒涌现开来,仿佛要将这头老龙彻底撕裂! 一刀接着一刀! 血浪染湿了青年的衣衫和发丝,让其原本白皙的脸庞变得血红一片,唯有那双灰色的眼眸依旧平静。 “吼!” 如此骇人的龙妖,整个南洪也仅有一头而已,只是对方这般悲惨的模样,让人很难相信…… 它会是整个南洪的主宰,这片水陆的至强者,那头威名赫赫的龙王! 所以,这头龙王在畏惧什么? 随着南龙王在整片南洪水陆的天幕中翻滚逃窜,终于有人认出了那青年的身份。 “沈宗主?!” 南阳宗四大附庸势力的修士皆是瞪大了眼睛。 他们知道南洪七宗和龙宫之间早已水火不容。 但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与龙王正面搏杀的程度。 这般能影响到整个南洪局势的大事,居然就这么突兀,毫无征兆的发生在了众人眼前。 而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如此严重的事情,南洪七宗竟然只有沈宗主一人出手。 单打独斗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全程压制南龙王! “呼!” 玄岳城中,尹雅君在爹爹的保护下,恍惚的盯着天际,呼吸愈发急促起来。 哪怕她觉得沈宗主无所不能,但在看到这一幕后,还是陷入如遭雷击的怔神。 只需一句话便能让南洪掀起动荡的龙王,在沈宗主面前,居然也会落得如此狼狈的模样。 可为什么,会只有对方一个人呢? “爹爹,怎么会这样?” “……” 面对闺女疑惑的目光,尹城主苦笑一声。 他虽境界低微,但毕竟还有个身份在这里,对七宗也算了解颇深。 哪怕先前的七宗确实有针对沈宗主的意思,但在七子大会以后,但凡是有脑子的,都知道沈宗主有多重要。 何况还是斩南龙王这般大事上面,岂能儿戏。 这么大的动静,当然不可能避得开南洪七子的耳目。 诸多弟子齐齐涌出宝地,听着凄厉的龙吟,颇有些恍然如梦之感。 在剩余三位宗主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姬静熙已经暴掠而出,朝着龙吟响起的方向奔袭而去。 她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一双清澈眼眸中,隐约涌现了几分惧意。 三个人出去,现在却只剩下了一个。 而南龙王看似悲惨,实则生命力还旺盛的很!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让事情变成了这般模样。 但姬静熙几乎已经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嘴唇轻颤: “沈仪,别冲动啊……” …… “你能杀本王吗?你能吗?!” 南龙王神志已经有些模糊起来,但它仍旧是感觉到了身上的镇压之力正在减弱。 神岳镇青天乃是当之无愧的仙法。 但毕竟只是镇住一地而已,即便是天地灵气,也有逐渐稀薄的时候,并非取之不尽。 “呼。” 沈仪垂首立于这条长龙的额上,湿漉漉的发丝紧贴在侧脸上,他斜斜拎着长刀,整道笔挺的身躯早就化作一个血人。 吐出一口浊气。 他并未回应南龙王的嘲讽,只是平静注视着对方朝水中坠去。 这头龙王别的不说,仅论妖躯,绝对是沈仪见过最强悍的一个。 对方哪怕早已遍体鳞伤,体内的力道却仍旧是那般浩瀚,仿佛永远不会力竭。 “你认命了?” 感受着身躯重新被碧波所笼罩,南龙王气喘吁吁的狂笑起来。 回到了它最熟悉的地方,便是癫狂的神智,此刻也是恢复了些许。 哪怕面对三人的袭杀,它还是坚持到了现在。 那么,胜负已分! 南龙王直直的朝着龙窟狂奔而去,只要回到那里,一切便能尘埃落定。 至于身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对方最好是自觉离去,否则…… 发现沈仪完全没有撤离的意思,南龙王的笑声愈发狰狞起来。 “不走好!不走最好!” 伴随着龙吟,它搅动南洪,庞大身形极速落下,很快便是看见了那方青石宫殿。 “现在,轮到本王了!” 或许是太过激动,南龙王并没有注意到这青石大殿远比平时安静,宛如一片死地。 一缕缕血丝在青石砖间飘荡,然后很快被水波冲散。 它化作人形,轰然落在了大殿下方,那无底深渊的入口处。 古旧长衫早已破碎不堪,伟岸的身形也是佝偻而立,浑身血肉模糊,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刹那间,近乎实质的龙气缠绕在它的身上,替其迅速修补着伤口。 南龙王倏然回头,凶戾的瞪着那道墨衫身影,恨不得生吞其骨肉,但很快,它又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敢跟来,但这里是本王的地盘。” 虽然身受重伤,龙气已经无法帮它再次跻身天境圆满的实力,但只需片刻时间,恢复到全盛状态还是没问题的。 没有了齐彦生和叶鹫的牵制,仅是对付一个沈仪,足够了。 “你的地盘?” 沈仪静静看去,话音里并没有讥讽的意思,却让南龙王再次眯起了眼睛。 方才,这青年就是这般神态,然后事情就出现了变化,北洪众人就这般轻易离开了。 现在又是如出一辙的模样。 虽然压根不信南洪七子有在龙窟面前对自己造成威胁的能力。 但南龙王下意识朝周围看了一眼。 正是这一扫让它发现了不对劲。 青石大殿实在太安静了,而且这么大的动静,自己那群子孙和众多妖兵,竟然没有一个露面的。 它鼻尖嗅到的血腥味,除去自己身上的以外,仔细辨别一下,竟然能嗅到诸多熟悉的味道。 “南洪七子……” 额头的血浆淌入南龙王的眼睛,让它脸庞愈发扭曲起来。 怪不得只来了三人,剩下那群南洪七子的宗主,居然是来了自己的龙宫作乱。 正欲悍然出手,以沈仪性命来消解心头之恨的南龙王,在踏出一步后,却是脸色骤变。 只见昏暗的水域周围,一道道黑沉沉的身影逐渐涌现而出。 其中最弱的一位,也是合道境! 当然,这种层次的生灵,并不能对南龙王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但这有些夸张的数量,还是让它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直到看清了这些身影的面容。 南龙王的眼眸倏然缩成了一条线。 并非想象中的,南洪七子从别处请来的助力。 这些身影无一例外,全都大妖! 而且让人看的颇为眼熟。 待到视线中出现了寒山老祖的脸庞,南龙王终于是忍不住朝后面退出了一步。 “你没死?!” 它终于认出来了,这些全都是西洪的妖魔。 而此刻,这些大妖皆是投来漠然的目光,那抹汇聚起来杀意,近乎凝成实质。 “你们居然投了南洪七子。” 南龙王咬咬牙,可算是知道了之前南洪的异样源自于何。 可话刚说到一半,它脸色再变。 开什么玩笑,要是真如自己猜测这般,那先前南洪几位宗主的演技未免也太逼真,别人它信,叶鹫的反应绝对不可能是假的。 况且以南洪七宗的穷酸底蕴,哪里有拉拢这些大妖的资本。 相反,眼前的这一幕,让它突然想起了另一个势力。 南龙王死死盯着沈仪,在其身上审视了数遍,难以置信的开口道: “万妖殿?” “你是万妖殿主?!” 话音未落,南龙王已经是本能的朝龙窟中退去。 能将西洪搅的天翻地覆,最终还能全身而退的势力,哪里是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可以应付的。 就在这时,它却是撞在了一道更加高大的身影上面。 耳畔响起了嘶哑的低语。 “他不是殿主,他是我的主上。” “我才是东殿主。” “龙爷爷,你怎么还不跪下……” “参拜我主!” 低语声倏然高昂了数倍,宛如雷鸣炸响! 南龙王猛的回头,便是看见了一尊浑身如鎏金般璀璨的人形巨龙。 对方唇角携着残忍的笑。 一双尖锐的利爪,已经深深刺入了自己的背部,十根指头悍然掐了那紧实的肌肉,竟是想将自己硬生生的撕裂开来! “啊!” 在剧痛之下,南龙王爆发出惨嚎,悍然挥爪,狠狠的拍在了柯十三的双肩,让其虬结而起的高耸双肩瞬间崩碎! 然而柯十三的脸上却连丝毫变化也无,仍然是残忍的笑着,那双手爪一点点的撕开龙王的皮肉。 “给本王死!” 南龙王癫狂的调动妖力与龙气,正准备摧枯拉朽的击溃这诡异龙妖的身躯,却突然感觉身后一凉。 它惊恐回头看去。 只见暗红色的长衫卷起,沈仪已经踏步来到了自己咫尺之间,身上的气息暴涨到了极点,再次化作巍峨神岳,让整片青天都随之而动。 那修长右臂缓缓舒展开来,被血符占据的掌心在南龙王的视线中迅速放大。 扑哧! 在神岳镇青天的全力加持下,沈仪的手掌触及了他之前刻意在南龙王脖颈上留下的刀伤豁口,然后猛的贯入其中。 滚烫妖血间,他悍然攥紧了南龙王的颈椎骨。 与此同时,一道道针形灰雾从沈仪的指尖荡漾开来,朝着南龙王的四肢百骸涌入。 汇聚了无尽怨念的万劫无情道,所凝炼而出的灰雾,其凶煞程度,远超先前纯粹的杀机。 疯狂侵蚀着南龙王的肌骨。 “你们……你们!” 南龙王喉咙被贯穿,嗓音含糊不清,却是充满了最真实的惶恐。 在它的身后,暴虐的妖力顺着柯十三的双掌涌入它的身躯。 猩红妖力与灰雾同时肆虐开来,再加上本就重伤,还没来得及恢复的妖躯,诸多因素叠加起来,终于是让南龙王感受到了一抹死亡的气息。 它拼了命的想要挣脱。 柯十三宛如抽刀一般,扯出了两只被血肉糊满的手掌,然后死死将南龙王抱在了怀里,两条粗壮的胳膊将南龙王的身子挤压到变形扭曲的程度! 嘎吱!嘎吱! “你想逃到哪里去……” 柯十三的低语,落在南龙王耳中无异于催命符。 它已经回不了头,只能被迫盯着沈仪平静的双眸。 在得知了沈仪的真实身份后,再次看见这双灰眸,南龙王浑身都颤栗起来。 连天境后期的强悍大妖都要奉其为主,甚至愿意为其赴死。 这位南阳宗主的恐怖程度,恐怕早已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我也……愿意……奉您为主……” 它用最后的力气说出了求饶的话语。 沈仪感受着掌间的颈椎骨在灰雾的侵蚀下,终于变得脆了许多。 他眼眸中的灰雾缓缓褪去,漆黑瞳孔中涌现出几分疲惫。 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沈仪只是认真的攥紧五指,直到一道沉闷响声在掌间响起。 咔嚓! 近乎同时,肆虐的妖力瞬间撕破了南龙王的身躯。 那些将将才愈合的,密密麻麻的豁口尽数崩开。 所有的灰雾都涌至一起,包裹住了它那颗仍旧跳动的心脏,瞬间将其压碎! “……” 南龙王一双眼眸逐渐灰暗。 它怔怔盯着沈仪。 看着这青年缓缓将手掌从自己喉咙里抽了出去。 南龙王像是失去浑身力气,脑袋垂下,扑通一声跪倒在了那袭长衫面前。 ------------ 第五百九十八章 南洪之主 浑浊的水域深处,雄伟的青石大殿,伫立此地数十万年不变。 而这座大殿的主人,此刻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息。 一缕缕灰雾从南龙王的体内飘出,涌入了沈仪的五指间,而他掌心里的血符,也像是在阵阵水波的冲刷下逐渐变淡,最终消散而去。 轰—— 这残破不堪的高大龙躯,终于是直直的摔倒在了地上,浑身豁口触目惊心,深可见骨。 “恭贺我主,执掌南洪!” 柯十三率领十余合道境大妖镇石,整齐划一的单膝跪地,拱手抱拳。 在南龙王的尸首面前,这再不仅仅是一句吹捧,而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 沈仪出奇的没有第一时间收起龙王的尸首,而是眸光凝重的看向前方的青石大殿,喃喃道:“还没完。” 在他的视线中,这座纯粹由青石垒成的夸张巨物,此刻被一座更加阴森可怖的幽暗大殿尽数笼罩了进去。 万妖南殿。 当初没能完全镇住这座青石龙宫,乃是因为妖魔寿元不足,而且因为沈仪稍稍有些冒然的举动,不小心引起了南龙王的注意。 而现在,似乎到了彻底接手此地的时候了。 沈仪将目光投向大殿深处的龙窟,发现那无底深渊中沉淀多年的浩瀚龙气,在南龙王身死以后,已经开始迅速的躁动起来。 最多只需要半天时间,这些龙气便会冲上云霄,朝着四洪蔓延。 到那时候,惊动北洪,乃至于传到白犀和仙人的耳目里,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便是沈仪要渡过的第一道关卡。 所幸他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南洪没有了龙王,那就自己扶持一个! 需要血脉极其精纯的强悍龙族镇压,要论这个的话,谁又比得过柯十三。 沈仪盯着龙窟,轻声道:“去试试。” 闻言,柯十三瞬间起身,毫不犹豫的掠入了龙窟之中。 下一刻,它全力催动浑身精血,与周遭浓郁到近乎化作实质的黄气相互呼应。 这些龙气贴紧了柯十三的皮肉,像是有些疑惑的在试探着什么。 直到感受到了这尊镇石体内精纯到极点的血脉之力后,它们仿佛看见了新王,呼啸着拥了上去! 在这些龙气的加持下,柯十三闭紧眼眸,毫无动作,身上的气息却在逐步暴涨! 一直攀升到了远超叶鹫和南龙王的层次。 天境圆满! “呼。” 沈仪静静注视着眼前的壮硕身影,有些难以想象,如果南龙王一直镇守此地不出,借着龙气来与南洪七宗抗衡,就凭自己等人如今的实力,到底要如何才能胜过对方。 “回禀我主,成了!” 躁动的龙气缓缓平和了下来,轻柔的缠绕着柯十三的身躯。 它惊喜的睁开眼睛,很显然,龙窟已经重新认主,虽然它无法把这身天境圆满的修为带到龙窟以外的地方去,至少也帮主人解决了第一个麻烦。 “回来吧。” 沈仪轻点下颌,将柯十三和诸多大妖镇石尽数收回眉心识海当中。 虽然能拥有一尊天境圆满实力的麾下颇为诱人,但自己暂时还需要柯十三留在身边当个帮手,况且等解决完眼前的事情,把诸多尸首尽数喂养进去,未必不能助其突破。 待到龙窟停止变化,沈仪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证明了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既然南洪可以这般操作,那西洪、东洪,乃至于北洪,亦可如法炮制。 当然,这只能证明可以做到不被发现,想要彻底掌握一片水陆的天地气息,还得去寻找那枚缺失的大印。 也只有这些东西,才能真正对仙人造成威胁。 沈仪抬眸看向面板。 为了避免走漏风声,先前自己等人在与南龙王交手的时候,诸多妖魔镇石早已化身屠夫,在一众龙子龙孙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将它们彻底葬在了这片寂静水域当中。 连带着它们最强悍忠诚的护卫们,一个也没有剩下。 数百道密密麻麻的提示下面,掩埋的是一条条最少返虚后期境界以上妖魔的性命,连这青石方砖的缝隙中,都被妖血所填满。 【剩余妖魔寿元:一千两百九十四万年】 这绝对是沈仪穿越以来最大的一笔收获,数量浩瀚到了连他自己第一眼看到时,都不禁陷入了短暂的怔神。 如此磅礴的妖魔寿元,拿给一个人去推演功法,那绝对是……一场无边无际的噩梦。 但自从凝聚了万妖殿开始,沈仪便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大殿遮蔽仙城,镇压龙宫,甚至窃取仙人之力,看似恐怖的妖魔寿元灌入进去,其效果早已不是单纯的推演那么简单,分明在做偷天换日之事! “呼。” 沈仪轻吐一口浊气,身形掠至龙宫当中,在桌上拿起了一枚玉印。 这枚印章显然是用来统帅南洪水域之物,被柯家太子执掌,拥有调动龙宫所有水兵妖将的权力。 但并非自己所需的那件东西。 他再次看向面板。 【妖皇印玺:执此印玺者,是为妖皇行走,代天巡狩】 “……” 沈仪沉吟了一瞬,“代天巡狩”这四个字,他怎么看怎么古怪。 按字面意思理解,此乃钦差之责。 问题是人家青天同意你替代了吗? 真就强行来呗。 所幸这笔丰厚寿元并非自己亲手挣来的……来得快去得快,没了也就没了。 沈仪闭上眼,神魂沁入万妖南殿当中。 随着剩余妖魔寿元倏然少了一大截,只见妖殿宝座之上,郁兰葱白五指之间,一缕猩红气息悄然涌现,随即犹如旋涡般席卷开来,很快便肆虐了整座大城! 就在那旋涡的中间,一枚方正的红玉大印迅速成型,似有无形刻刀精雕细琢,很快,印玺的上方便是多出一头展翅腾飞的血凤凰。 与此同时,那笼罩着青石大殿的万妖南殿虚影内,同样有一抹红光具现而出,犹如囚牢般死死捆住了整座青石宫,迅速将其侵蚀! “嗬。” 郁兰呼吸粗重的握住了那枚印玺。 刹那间,沈仪双瞳骤缩,视线仿佛拔高了万丈,眼中赫然出现了整座南洪水陆! 而在这水陆间,密密麻麻的雾气丝线缓缓游走不定,仿佛形成了一个循环。 “这是整片南洪的天地气息?” 沈仪心神微动间,竟然是让那完美的循环突兀的紊乱了一下。 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抽调这些气息为自己所用! 而这天地灵气的浩瀚磅礴程度,早已超出了所谓的合道境,别说什么天境圆满,哪怕是更强的道境又如何。 区区一座宝地,与南洪相比,无异浅洼与汪洋。 螺蛳壳里做道场,哪怕技法再精妙,又怎么可能填补的了数量上的巨大差距! 哪怕再不愿意承认,但这一千万年妖寿所换来的力量,可比用在自己身上划算多了…… “嘶。” 沈仪用力咬了下舌头,强迫自己停下试图操控这些天地气息的念头。 他并没有被如此震撼的一幕冲昏头脑。 要知道,类似这般的东西,仙人可是拥有四座……现在应该是三座了。 况且南洪还是其中最贫瘠的一块。 果然,天上的白犀再次睁眼,疑惑的朝南洪扫来,仿佛是察觉到了先前一瞬间的气息紊乱。 但万妖南殿虚影中的血丝似乎蒙蔽了它的视线。 白犀沉默看了一会儿,摇摇头,便是重新陷入沉睡中去。 “……” 沈仪同样沉默了许久。 坐拥金山却不能动用,这种感觉实在是有些难受。 但他也只能安抚自己。 至少拥有了一式搏命的手段。 若是真把他逼急了,抱着被仙人发现也无所谓的同归于尽心态,就凭这股力量,什么无量道皇宗,北龙宫,能撑过一炷香都算他心慈手软。 况且有了一就有二。 如果能同时掌握两洪,哪怕是比较贫瘠的西边和南边,就算是仙人,恐怕也得掂量掂量吧? 念及此处,沈仪心情大好,浑身的疲惫终于是有了意义。 他缓步踱出青石宫殿,来到那具血肉模糊的龙尸面前,正准备伸手将其收进扳指当中,耳畔却是响起了一道急促的呼吸声。 沈仪略微抬眸,只见在不远的地方,一道倩影紧紧攥着袖口而立。 姬静熙身为十万年前就已经合道的前辈,又是清月宗主,在秦师兄陨落以后,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过这般小女儿姿态。 她咬着红唇,瞪大了那双水润眼眸,丰润心口起伏不定,再无从前的淡然清冷。 “你……” 姬静熙是奔着救人的心思来的,即便今日死在此地,也要将沈仪从水里带回去。 哪怕理智告诉她,就算不顾生死,她也很难在南龙王面前做点什么,但一想到南洪七子唯一的希望会就此陨灭,她还是失去了镇定。 然而,姬静熙无论如何也没想过。 自己拼尽全力赶到龙窟后,会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看见南龙王的尸首。 这头残忍且谨慎的大妖,在失去气息后,竟是那般凄惨狼狈,就这么安静的趴在沈仪长靴面前,根本看不出它生前的恐怖之处。 “姬前辈怎么来了?” 沈仪悄然收起龙尸,心里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动作快,不然刚才龙窟中的异样被人察觉,还真是很难解释清楚。 同时心里也是有些疑惑。 局面都如此明朗了,自己也没有隐瞒什么消息,对方一个天境中期来凑什么热闹。 “前辈?” 听到这句称呼,姬静熙唇角掀起一个蕴满复杂意味的弧度,怔怔盯着沈仪的面容:“我怎么觉得,我应该唤你一声前辈?”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您的尊号,到现在还不能告知我等吗?” 直至此刻,姬静熙已经彻底排除了对方是秦师兄转世的可能。 以天境初期修为,又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就这么站在龙窟面前斩了龙王,这绝不是师兄能做到的,别说转世了,哪怕是对方重新活过来,也没什么可能。 唯有真正的仙人轮回历练,才有可能做到自家这位沈宗主如此可怖的事迹。 尊……尊号? 沈仪挑了挑眉,略带古怪的扫了过去。 这位姬前辈,似乎有点魔怔了。 就在两人对视间。 南洪另一处浮岛上,齐彦生搀扶着叶鹫落下,有些心神恍惚的站稳,准备替其暂且压制住体内暴动的妖力。 就在这时,一道若有若无的悲鸣传入了他的耳中。 这悲鸣声仿佛没有来源,而是从四面八方响起,声音并不算很大,却犹如丝竹绕梁,经久不息。 齐彦生怔怔抬头看去,只见方才还晴朗的碧蓝天幕,不知何时灰暗了不少,一场淡淡的小雨洒落人间,冲刷着先前弥漫的血腥味。 天境大妖陨落的异象,本是极其罕见的一幕。 但或许是最近看的太多了。 齐彦生竟是没有了最开始的惊疑不定,反而有些麻木起来,他呆滞的探出手掌去接那落下的雨滴,叶鹫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也没有抱怨,而是张开嘴尝了一下。 雨滴化开,乃是精纯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天地气息。 一鲸落,而万物生。 南龙王便是这片水陆间最大的那条鲸,而它的陨落,无疑会福泽苍生。 “我不理解。” 齐彦生扭头朝叶鹫看去,嗓音沙哑的宛如火烧:“若世间真有这般天骄,又凭什么生在我南洪七宗。” 莫非南洪没有仙缘的原因,是因为所有的福源,都用来造就了这样一尊令人感到惊惧的生灵。 叶鹫闭眼感受着甘霖,许久后才裂开干裂的唇角。 他很少会赞同齐彦生的看法,但这次,他却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 唯一需要纠正的就是…… “他不是什么天骄。” 叶鹫睁开双眸,在这雨水的滋润下,他稍稍恢复了些气力,勉强的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毫无高人风范的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许久后,才是扯着嗓子笑道:“他是南洪之主。” 听见这四个字,齐彦生浑身猛地颤了颤,像是被提醒了一下:“南龙王死了,其余几洪势必会发现……” “关我屁事。” 叶鹫擦了擦脸上的血渍,啐道:“老子连柄剑都当不好,哪有脑子去想这些事情,我只知道,南阳乃是七子之首,全听他的,准没错。” ------------ 请假条 大佬们,请假一天。 ------------ 第五百九十九章 青天静谧,风平浪静。 仅有一场小雨,在那淡淡的龙吟声中洒落南洪水陆。 从身处于西洪和南洪交界处的宝花宗开始,一直到边陲之地的七大仙宗,所有人都是看见了这场雨。 前不久还因为看见了那条庞大的黄煞毒龙在云中翻滚厮杀,而感到惶惶不安的诸多修士生灵们,此刻皆是神情怔怔的盯着天际。 “咕咚。” 搬山宗的两位宗主并肩而立,其中稍稍年轻的那位扭头看去,张开嘴却不知道说点什么。 黄老头沉寂许久,一把攥住对方的胳膊,厉声道:“封锁南洪!” 太荒谬了。 他已经做好了参与一场惨烈厮杀的准备,毕竟整个洪泽从存在至今,都没有修士尝试过真的灭掉一座龙宫。 能在这群龙族手底下保住性命,就已经很不错了,若是能活得稍微有尊严些,便已然证明了自身实力的强悍。 就连无量道皇宗,也只能说勉强能与北龙宫抗衡而已。 像南洪七子那般,能压制住南龙宫,拥有过短暂霸主地位的,数遍四洪,也就那么一例罢了。 但黄宗主从未想过,这场很有可能会波及到西洪和南洪两片水陆的大战,居然还没开始便已经结束了。 南洪七宗一旦准备好了动手,看起来能与七宗比肩的南龙宫,竟是连丝毫还手之力都没有,便被摧枯拉朽的屠戮殆尽。 让他颇有股恍然如梦的不真切感。 原来沈宗主安排自己两人到宝花宗等候,是因为这个……以搬山宗和宝花宗所处的位置,恰巧可以把南洪发生的事情,彻底封锁在此地,不至于外泄出去。 “宝花宗主,有劳了。” 两位搬山宗主反应极快的朝着老妪拱手。 “老朽明白。” 宝花宗主轻轻拍了拍徒弟的肩膀,看似在安抚对方,实则也是在掩盖她自己眼中久久消退不去的震撼。 只有像她这般对七宗前辈知之甚深的修士,才能明白,今日的事情绝对不可能是那几位前辈能做到的,这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完全不符合灵岳宗主的性格。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七宗在动手之前,完全没有和宝花宗通过气。 还有先前的云端间,与南龙王搏杀的修士,也仅有那道墨衫身影。 “沈宗主……” 宝花宗主敬畏的朝七宗方向看了一眼。 心里想起和玄庆聊天时,曾听过的传闻,据说沈宗主首次离开南阳宝地之时,便是一身的妖血,身后跟着的那群人,虽碍于诸多因素修为低下,但个个都是人中龙凤的气质。 然而这些人,却敬其犹如仙神。 直至真正经历过一遍类似的事情,宝花宗主才明白了那群人当时的心情。 当初七子大会结束后,在自己和玄庆的看护下,沈宗主曾休憩了一日,当初她还觉得有些好笑,这位还没合道的年轻修士,为何忧虑到这般地步。 如今才知,对方心中藏着多么恐怖的事情。 或许也唯有这般存在,才能为玄庆的那件事情,所导致的南阳惨案……真的讨回一个说法? …… 苍凉的白玉蟠龙柱,拱卫着一枚南阳大日。 宽阔平整的迎客台上,曾经仅有一道木质身躯盘坐十万年,如今虽然热闹了些,但毕竟南阳宗底蕴薄弱,参与不了太多的事情,再加上近日南洪气氛紧张,故此也就偶尔会路过两三道身影而已。 今日却有所不同。 七大仙宗,门下弟子尽出,哪怕是练气境的外门弟子,也是好奇的朝法阵外涌来,更别提各大长老执事。 一时间人山人海,浩浩荡荡,各式各样的宝具腾飞于天,诸多身影布满山川。 而让他们汇聚于此的,仅是这场看似平平无奇的小雨,还有先前那突然回荡起来的龙吟。 “有些……太突然了。” 柳世谦静立于人群前方,他已经是所有人中最稳重的那一批,修为也是七位宗主以外的唯一合道境强者。 但此刻,那道被长衫裹着的消瘦身躯,仍旧是在微微颤抖。 “我以为您已经习惯了。” 柳世谦耳畔忽然响起了一道谦逊的声音,他侧眸看去,略有些诧异的看着来人。 这位以高傲著称的天剑宗道子,竟也会对自己用上了敬语。 苏红袖复杂一笑:“毕竟……当初若不是您,沈宗主对我等的观感,应该会差到极点。” 龙王重伤入水,随即天地异变。 她们都看见了那道颀长的墨衫身影,是如何的凶戾残忍。 这般耸人听闻的实力,能斩龙王,那就能斩别人。 对方从未对南洪七宗展露过这样的一面,大部分都要归功于面前的柳长老。 一个个道子接连走了过来,包括清月宗白巫在内,都是沉默不语的向着柳世谦行了一礼。 “……” 柳世谦摆了摆手,正欲开口,却突然感应了什么,重新将眸光投向天际。 只见以邓湘君为首的三位地境宗主齐齐涌现而出,并未以虚影的方式示人,而是满脸凝重的立于七宗前方,遥遥望着水域尽头。 紧跟着,又是两道身影迅速掠来。 在齐彦生的搀扶下,叶鹫努力维持着身形的挺拔,但无论是那残破的宗主法袍,还是浑身上下的骇人伤势,都显露出了他的状态有多差。 身为七宗最利的剑,本不应该示人以弱。 毕竟这样会引起不必要的惶恐。 但此刻,所有宗主却好似压根不在意这个。 这只能说明一个情况,那就是南洪已经没有了这柄剑的用武之地。 前方敌邪尽诛,无需利刃震慑。 见状,长老弟子都是看出来了什么,顺势验证了方才心中觉得无比荒谬的猜测,于是乎,所有人的心口都是不约而同的起伏起来。 一时间,七宗范畴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直到天际尽头终于有流光乍现。 身为七宗唯一的女性宗主,又拥有那般清冷仙姿,姬静熙只要现身,向来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 但此刻,所有人的目光却是尽数汇聚于她身侧。 曾经的七子大会上,那个年轻修士身着南阳白袍,从容的踏上天阶,直至坐在宝座之上,更有六位合道境强者撑腰,仍旧有人在心中质疑他宗主的身份,还需以刘兴山的性命,才能服众。 现如今,沈仪一袭染血墨衫,发丝凌乱,看上去甚至有些狼狈。 但当他垂眸疑惑扫来的刹那,所有人都是下意识的埋下了头。 “呼。” 在看见对方的瞬间,齐彦生长长出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他倏然前踏一步,率先抱拳:“恭迎,南阳宗主!” 包括叶鹫在内,剩余几位宗主如出一辙的抬起了双掌。 刹那间,遍布群山与青天的诸多身影,皆是面色涨红的宣泄着心中的激动:“我等恭迎南阳宗主!” 呼喊声贯穿云霄。 姬静熙安静立于沈仪身后,有些好奇的瞄了对方一眼。 发现这俊秀的青年神情如常,唯有仔细观察,才能发现其略微紧绷起来的身躯。 这小小的细节,让姬静熙略微错愕了一瞬。 直到这时,她才终于在沈仪身上看到了一丝年轻人的影子,原来除去残忍和凶戾以外,对方竟然也藏着这样有趣的一面。 “需要召集他们,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做吗?” 姬静熙缓缓朝前方靠近一些,提起了正事,希望借此引走沈仪的注意。 毕竟按照对方的习惯,大概率是直接掠回南阳宗,但现在沈仪的身份已经与曾经不同,这轮南阳,哪怕多呆一刻,对于七宗门人来说,也是巨大的鼓舞。 她用了“召集”二字。 但即便是最骄傲的叶鹫,也没有对此发表任何异议,反而觉得理所应当。 修行之路,从来不以年纪论先后。 无论从哪个方面,沈仪都早已超越了他们这群老一辈修士。 “不用了,我还没想明白,看看再说吧。” 沈仪摇摇头,在众目睽睽之下,踏入了南阳宝地。 只留下姬静熙呆滞的立在原地。 还没想好,看看再说? 换作旁人,定然会觉得这是沈仪的推托之词,或许是信不过自己等人,但姬静熙却莫名觉得……对方说的好像是真的。 近乎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沈宗主早已谋划好的大棋。 否则怎么可能做到这般完美无暇,天衣无缝。 结果只是对方走一步看一步的无奈之举? 姬静熙丝毫没有因此小觑沈仪,反而心中觉得这青年愈发恐怖起来,除此之外,她心中又涌现出几分心疼。 无奈之举,才能说明沈宗主到底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那种承载万万人性命,犹如于万丈深渊之上,脚下仅有一条细绳,就连一步也不能走错的谨慎小心,哪里是寻常人能够忍受的。 念及此处,姬静熙抬眸朝前方看去。 即便沈仪已经回了南阳宗,但诸多修士仍旧是兴奋且敬畏的盯着那方迎客台,久久不肯散去。 …… 南阳宝地,山巅大殿。 沈仪端坐殿中,宛如捕猎归来的野兽,默默舔舐伤口。 相较于先前的热闹,他更享受这种来之不易的宁静。 唯有最清晰的思绪,才能让自己不犯错。 如今终于将南洪的天地灵气收入掌中,但距离对抗仙人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而且只有一次机会。 若是失败,洪泽仙人必然会把自己拥有窃取仙力这般诡异手段的事情回禀仙庭。 沈仪现在对所谓的仙庭全无认知,不太确定那些高高在上,俯瞰人间的存在们,会如何看待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但他习惯了凡事都往坏处考虑。 “只能赢,不能输。” 沈仪喃喃自语,动手斩了南龙王,代表此事再无转圜余地。 念及此处,他眼中不仅没有惧意,反而变得愈发深邃平静,唯有瞳孔深处藏着一丝波澜,那是一缕隐隐约约的杀机。 他本来还有别的路可走。 譬如让青花先去仙庭打探一下,顺便为自己铺路。 但当洪泽大仙把青花“迎接”回北洪的刹那,两人之间就必须死一个在洪泽。 轰—— 一条条硕大的龙尸化作漫天血河,这些南龙宫的龙子龙孙,尽数化作最精纯的血脉涌入了沈仪的眉心识海当中。 柯十三早已从宝座上站起。 它张开双臂,迎接着这全族之力。 果然,身为第一个跟着主人的分殿主,对方又怎会亏待自己。 “吼!” 在那剧烈的灼热感下,柯十三忍不住发出了一道震耳欲聋的龙啸! 除去几位合道境龙子,以及诸多白玉京的龙孙,那头天境后期无敌手的南龙王,才是最珍贵的补药。 雄浑的妖力在万妖殿中肆虐,化作了猩红色的风暴。 将柯十三的境界推至前所未有的巅峰。 “这都不够?” 沈仪感受着柯十三身上的变化,稍稍挑眉。 天境后期到圆满的这道门槛,竟是如此的难以跨越,怪不得过了十万年,南龙王都没能彻底踏出这一步。 不过除了这些珍馐美味,沈仪手上还有许多苍蝇腿。 龙性本淫。 那些龙子龙孙们最忠诚的护卫,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黄煞毒龙血脉,只是比较驳杂而已。 沈仪细心的将它们尽数剥离出来,助自己这位东殿主踏出最后一步! “宣谏愿以残躯,千生万世,永护我主无上法!” 在一道苍凉吟声中,柯十三双眸之中涌现出精光。 无需龙气加持,便是成功跻身天境圆满! 然而变化还未停止。 在沈仪接连汇聚而出的妖魔本源灌入下,剩下的两百余万年妖寿迅速流逝,数十道妖魂接连重塑而出,血肉汇聚,一尊尊镇石飞入万妖东殿。 让原本就浓郁的黑气愈发恐怖起来。 诸多龙族妖将尽数苏醒,其中同族较多的,更是成功跻身合道境界,少说也有六七尊之多。 继西殿以后,东殿中孕育之物,同样开始生机勃发。 “呼。” 沈仪终于明白为何旁人都说南洪贫瘠。 他已经斩获了绝大部分资源,却只换来了一尊天境圆满的镇石,甚至都不够自己突破天境中期的。 所幸这样的底蕴,已经足够自己重归西洪了,哪怕是北洪也不是去不得。 沈仪沉入内视。 迅速接管了金身法相。 再睁眼时,视线中多出一座云雾缥缈的高山。 云间有仙殿。 在黑龙和无量道皇宗等人的带领下。 沈仪操控着镇狱金身,一步一步走至了那仙殿的门口,随即便是看见了一道被清气所笼罩的身影,正高高在上的端坐于阶梯上方。 对方的面容不甚清晰,乃至于观不出大概的年纪。 那犹如白雪般洁白的衣角上,有着青丝绣成的流云,仿似活物,缓缓飘摇。 “仙友,今日一见,好生欢喜。” 那人略微抬手,嗓音带笑。 刹那间,黑龙和无量道皇宗众人的脑海里都是响起了同样的命令。 下一刻,他们整齐回身,犹如金色流光般的绳索倏然绑在了沈仪的身上,一张张符箓紧紧贴在了他的额头和四肢。 “……” 沈仪并未挣扎,只是沉默抬头望去。 洪泽仙人对他的反应似乎有些意外,但并不在乎,只是缓缓起身,轻笑道:“借你的功德一用,待本尊回了天上,必然在心中颂你名千百遍,以谢恩情。” (本章完). ------------ 第六百章 重回西洪,殿尊降临 颂名千百遍,换汝登天之功。 这种话,换一般人还真说不出口。 但听这位洪泽大仙的语气,倒像是莫大的恩赐。 两位年迈的无量道皇宗主脸色不变,静静盯着眼前这尊金身法相,完全没有对仙人的命令感到丝毫意外,像是早就习惯了一般。 薛颜刚接触到这个层次不久,略微挑了挑眉,想起这位功德仙先前对自己等人那命令的口气,还有这一路的从容淡定,再观其如今被绑的严严实实的模样,不禁有些想笑。 果然是苦修把脑子给修坏了。 哪怕身怀大功德,在没有兑现成正儿八经的实力以前,也敢如此松懈大意,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嗯?” 薛颜脸上的笑容稍稍收起,他发现这位功德仙并没有表现出自己想象中的暴怒和惊诧,反而沉默立在原地,认真观察着阶梯之上的洪泽大仙。 有些反常啊。 镇狱金身的侧边,那头神情漠然,身披白衫的黑龙轻轻昂首,唇皮微翻,露出一排森寒尖牙。 它与这尊法相一般高大,倏然伸手按在了对方的肩上,压低嗓音冷斥道:“胆敢亵渎仙威,跪下!” 黑龙显然出身北龙宫,且身份地位不凡,哪怕不是龙王,也应该是其中翘楚。 稍加出手,便是溢散出了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被贴身按住,莫说返虚境的镇狱金身,哪怕是沈仪本尊亲至,恐怕也是挣脱不得,只能被强行压跪在地上。 “……” 沈仪侧眸瞥了它一眼,身形却仍旧是挺拔的立于原地。 并非是藏了什么手段,能够以金身之躯抗衡黑龙。 仅是因为在其动手的瞬间,阶梯上的仙人忽然平静的扫了这头黑龙一眼。 仅是一眼,便让这头北龙宫的翘楚浑身泛冷,一时间僵在原地,片刻后才木然的收回了手掌。 “嗤。” 两位年迈的无量道皇宗主悄然移开了视线,在心中发出一道嗤笑。 不愧是妖魔贱畜,这马屁都能拍到蹄子上去。 这尊金身法相再怎么说也是受过仙庭认可,洪泽大仙能欺辱他,旁人也有这个资格? 蔑视仙威,岂不是把洪泽大仙一起蔑视了。 “仙友,你便在这深宫中陪着本尊罢。” 仙人收回目光,重新坐到了椅子上,随着其轻轻挥动袖袍,一枚看似寻常的漆红木楔掠出,噗嗤一声贯穿了镇狱金身的胸口,将其悍然钉死在了身后的蟠龙大柱上面。 沈仪垂眸看向心口,并未感觉到任何痛楚,只是逐渐对这具身躯失去了掌控。 就连动动手指都只是妄想。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像是认命般的闭上了双眸。 沈仪并非受虐狂,明知此行凶险的情况下,还要代替青花来遭这一罪。 之所以要接手这具金身法相,仅是因为他想要抓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好好的了解一下自己即将面对怎样的敌人。 直至现在,确实是察觉出了一些东西,但又好似没什么大用。 譬如刚刚仙人祭出木楔的瞬间,在妖皇印玺的帮助下,沈仪敏锐的察觉到了整个南洪的气息都被调动了一下。 这说明哪怕只是对一个返虚境金身动手,这尊仙人也是动用了白犀法宝的力量。 从这微小的细节上,便可得知,对方更习惯使用仙庭赐予的外力……当然,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毕竟刚见了一次面,实在很难收集到足够的信息。 除此之外,就是先前在南洪的时候,仙人宁愿大费周章让南龙王前来桃源山庄看守,也没有亲自动过手,大概率是在忌惮着被仙庭发现。 但此刻,在自己被绑起来以后,对方却像是突然不在乎这个了。 沈仪感受着身上的绳索和符箓,思路愈发清晰,也就是说这些玩意儿可以遮蔽天机? 换而言之……金身法相已经不再受仙庭庇佑。 之所以还能保留性命,是因为仙人贪图自己身上的功德,需要慢慢消化。 想要保住这尊功德仙分身,就得看是自己成长的快,还是仙人消化的快了。 “呼。” 沈仪轻吐一口气,看似平静的面容下,心中早已掀起阵阵森寒。 这种与时间赛跑的事情,他已经做过太多太多次。 而且,至今从未输过。 念及此处,他重新睁开双眸,淡淡扫了眼面前的诸多身影。 自己身上这些能遮蔽天机之物,必然不可能出自洪泽,此刻却分发给了北龙宫和无量道皇宗执掌。 说明先前的猜测也是正确的。 整个北洪,压根没有什么妖族和修士的分别,都是一丘之貉,仙人狗腿。 既然如此,事情倒是简单了许多。 …… 南阳宝地,山巅大殿。 沈仪缓缓起身,往前踏出一步,整个人便是出现在了祖师殿前。 身为南阳天地,他很容易就能感知到宝地内进了诸多外人。 只见平日里仅有玄庆一人祖师殿内,此刻却是坐的满满当当,六位宗主皆是神情复杂的盯着那座高大石雕,宝花宗主则是轻声与玄庆闲聊着什么。 看见沈仪进来,玄庆赶忙起身行了一礼,张张嘴,却发现嗓音有些沙哑。 宝花宗主轻轻搀扶着他的胳膊,朝沈仪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 “呼。” 玄庆咬了咬牙,吐出一口气来,将那哽咽感强行忍了下去。 除了师父,他并没有几个能交心的人。 也就导致了玄庆在得知了沈宗主竟然真的把当初那几句话放在了心里,并且踏出了实实在在的一步后,心神便一直震荡至现在,久久无法回神。 对方曾说过,想要去看看仙人,如果可以的话,顺便也带上自己。 玄庆不太清楚自己能否鼓起勇气,再立于那道身着白衫流云袍的男人面前,毕竟只要看见对方,他就一定会回想起师父那张惊恐扭曲,泪流满面的脸庞。 一生脊背挺拔,从未做过违心之事的老人,不负骄阳之名,却在最后祭炼了所有他最在意的门人。 仙人知道师父不怕死,甚至也没想过真的能救下徒儿,那日现身,大抵就是心中不忍,想要做点什么罢了,譬如陪着徒弟一起身陨。 但仙人还是找到了那个唯一能将其道心击溃的惩罚方式。 “我……” 玄庆咽了咽喉咙。 沈仪路过对方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顺势便是略过了这个话题:“几位前辈有什么事情?” “我们可当不起前辈二字。” 邓湘君苦笑着摆摆手,携着众多师兄弟起身行礼:“只是心中忐忑,不知需要做点什么,故此前来问问你这位南阳宗主有没有什么吩咐。” 叶鹫显然是个急性子,径直打断了邓师弟的客套话:“即便有宝花宗和搬山宗帮忙,南龙王身陨的消息也瞒不了多久,那祁昭义迟迟不归,西龙宫总会察觉异样,要不要……” 说着,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反正都要打,不如先下手为强。 若是等西龙宫先收到消息,有了防备,再呼朋唤友,召集一大群助力,到时候岂不是又要回到先前被动防守的局面。 总不能每次都靠着沈宗主一个人去解决这些妖祸。 “你干脆直接杀到北洪去。” 齐彦生翻了个白眼,这般轻浮的举动并不符合他平日里的性格,但在有了沈仪坐镇七宗以后,他倒也没有了再故作稳重的理由。 先前沉稳,是因为要压住几个师兄弟,现在反正都压不住了,干脆破罐子破摔。 就像叶鹫说的,全听南阳宗主的就行了。 但这不代表他可以眼睁睁看着叶鹫在这里胡作非为。 西龙宫跟南边这群黄煞毒龙可不同,先不说实力问题,人家可没有把自己封锁在一地,无论是和东边还是北边,都一直保有联系。 想要动它们,哪有那么容易。 “先西洪。”沈仪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就凭先前借助金身法相看到的一幕,以自己等人如今的实力,去北洪压根都算不上一盘菜。 话音未落,场间已是一片寂静。 齐彦生嘴角抽搐了两下,自己开玩笑的话语,沈宗主居然真的在认真思考。 短暂的惊诧后,几位宗主又是重新看向了那尊高大石雕,眼神愈发复杂起来。 如果可以,谁会愿意龟缩于偏僻之地。 就似叶鹫,不离开南洪,哪有机会去和同境修士切磋交流,寻找属于他自己的机缘,蹉跎这些年,迟迟无法突破境界,别说道境了,就连天境圆满也是渐渐无望起来。 南阳宗曾经带着他们出去了一次,有没有可能……再重新回去一次? 宗主们却是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身后,玄庆的眼瞳忽然剧烈颤抖起来。 他觉得这群师叔们或许是误会了什么。 沈宗主想做的事情,可不是率领南洪七子重登顶尖势力,对方心里的假想敌,从来都是那尊仙人! 换而言之,自家宗主的目光从头到尾都没有局限于洪泽。 “我们三个随你一起过去。” 姬静熙眼角余光注意到了玄庆的异样,沉吟一瞬,随即看向沈仪,轻声道:“无论如何,身旁有几个人,总归是办事方便一些。” “至于宗门,就留给邓师兄你们照顾了。” 身为小师妹,姬静熙很少会发表意见,但她只要开口,几乎没人会反驳。 几位宗主怔了一下,皆是点了点头。 现在南洪可谓是妖邪尽诛,以南洪七子的体量,压根不会出什么问题。 “你想要做的事情……绕不开东龙宫。” 姬静熙缓步走至沈仪身侧,征询道:“或许应该和紫娴通个气?” “再说吧。” 沈仪并没有径直答应下来。 四洪之中,最让他感到棘手的其实就是东龙宫,倒不是说它们比北龙宫更强。 而是这群紫髯白龙和南洪七子……准确的说,是和玄庆前辈之间的微妙关系。 自从沈仪离开南阳宝地以后,便一直受到玄庆前辈的关照,无论是鸿蒙紫气,还是当初介绍去宝花宗寻求丹药,乃至于亲自前往七宗叫门。 皆是替自己争取了不少的时间。 这份恩情,必然是要偿还的。 沈仪并非优柔寡断之人,东洪龙窟他势在必得,但这群紫髯白龙确实有些离谱,除去那个已经登天的紫菱仙子以外,竟是让人找不出丝毫对付它们的理由。 话说难听点,岳家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到南洪来查探,让自己顺利解决掉了南龙王,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有东龙宫在其中帮忙遮掩。 当初对付皓月霜虎一族的时候,也是玉山龙妃帮忙拦住了安廷风,否则结果还两说。 至于紫菱仙子……人家这几个宗主和玄庆本人都将这头仙人坐骑和东龙宫分开了,一码归一码,并未混作一谈,哪里轮到的自己来报这个仇。 如果可以的话,沈仪并不愿意做恩将仇报的事情,能有别的解决办法自然更好。 当然,前提是东龙宫是站在仙人对立面的。 沈仪侧眸朝着西边看去。 玉山龙妃明显是准备着什么计划,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很想知道东龙宫打算怎么对付仙人,多一条路可选应该不是坏事。 “何时出发?” 姬静熙等待沈仪想完,这才轻声问了一句。 将并肩而立的两人收入眼底,几位宗主突然有些感慨起来,南阳与清月,交相辉映,这一幕已经多少年没有见过了。 就是不知道这日月之辉,能否还有重新挥洒于洪泽的一天。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现在就可以动身。” 沈仪迈步踏出了祖师殿,要知道他的金身可还被困在北洪仙殿当中。 从穿越到现在,自己还没受过这种委屈。 再拖下去,青花以消解十万年杀劫所换来的功德,可就变成别人的了。 面对沈仪这般仓促的决定,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异议。 姬静熙叶鹫和齐彦生三人顺势跟上。 在门外几位道子的注视下,四人的身形缓缓消失,离开南阳宝地,各施神通,朝着西边远掠而去。 在宝花宗主的陪同下,玄庆神情复杂的跟了出来。 “我……” “你不要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牵扯,还当你是曾经那个风头无两的天骄呢?” 宝花宗主嗔了他一眼,随即用伸手示意。 玄庆朝着那边看去,便是发现以苏红袖几人为首的年轻道子们,皆是眸光灼热的盯着几位宗主远去的方向。 在沈仪的影响下,这群年轻一辈,哪里还能按捺住那颗躁动的心,继续像他们的师尊那般,安心偏居一隅。 “况且,你不想看看沈宗主像秦前辈一般,端坐云端,与那些强者比肩?”宝花宗主期待的笑道。 “我想……” 玄庆收回目光,话音一转,叹息道:“可他不想。” 在宝花宗主诧异的眼神中,玄庆用力揉了揉脸庞,喃喃道:“宗主才不想和谁比肩,他坐哪儿都行,但不能有人在他头上。”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错愕回头,场间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 第六百零一章 憋屈的玉山龙妃 西洪,龙宫大殿。 诸多龙子立于殿中,窃窃私语,脸色却是愈发难看起来。 唯有祁圣涛高坐上方,阖眸养神,瘦削身躯被华美大袍笼罩,其中隐隐溢散的恐怖气息,让人完全不敢直视。 “也就是说,这么多水族,日夜不休的盯着,仍旧连丝毫万妖殿的踪迹也无?” 许久后,这尊西龙王轻轻吐息,打断了殿内的交谈声。 四位龙子中最高大雄伟的那位,样貌端的是英气逼人,身披龙宫银甲,他缓步出列,尊敬拱手道:“回禀父王,儿臣已经派遣兵将在各处要道把守,只要一有消息,龙宫立刻就能反应过来,绝不会再出现上次的情况。” 此子唤作祁昭文,在龙子中排行第二,若非东边突然嫁来了一位紫娴仙子,西龙宫太子之位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毕竟无论是实力亦或心性,他都远超祁昭义这位兄长。 如今父王苏醒,紫娴这个外姓人收敛了许多,反倒让祁昭文心里舒畅不少。 这是一个机会。 趁着父王坐镇西洪,一举将太子之位定下。 虽然祁昭义运气好,占了先机,分明是招惹了紫娴,去南洪避避风头的,结果却撞上了这等好事。 但以对方的能力,祁昭文是真不信这人能收服那群西洪大妖,说不定还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为此,他是真的尽了全力在搜寻万妖殿的踪迹,试图夺下大功,一举奠定自己在龙宫的地位! 然而这个势力却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举西洪水族之力,仍旧是没能查探到任何消息。 来的突兀,消失的离奇。 若非西龙宫真的陨落了两尊龙子,祁昭文甚至都觉得这只是旁人编造出来掩人耳目的东西了。 但他立刻就将这念头从脑海中抹去。 若真是为了掩人耳目的虚造之物,那它们斩杀的老四和老七,一个是祁昭义的拥趸,一个是中立,谁能从中获益已经再明显不过。 所以我是万妖殿的殿主? 祁昭文攥紧双拳,悄然看向上方的父王,对方分明特别忌惮东龙宫,却仍旧没有放弃祁昭义,甚至还主动给对方创造了一个大机会。 估计也是因为还在怀疑自己做了些同族相残的事情…… “父王放心!一群装神弄鬼的妖孽罢了,儿臣必定取它们首级来见,替我那二位兄弟报仇!” 念及此处,祁昭文信誓旦旦的抬起了头,掷地有声。 面对这般话语,西龙王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略微抬了抬眼皮,片刻后挥了挥指尖:“去吧,做好你该做的事情,若你大哥传讯回来,记得第一时间回禀。” 自家儿子的心思,它如何能看不出来。 昭文先前那番话里,也就只有一句是真心的。 确实只是一群装神弄鬼的妖孽。 别说什么堪比北龙宫和无量道皇宗,但凡万妖殿拥有和西龙宫相近的体量,也不至于在杀了勉强跨入天境的小四以后,便被吓得彻底销声匿迹,仓皇逃窜。 别说什么是因为在做其他的事情。 就凭它们先前疯狂收服各大妖魔的架势,自己专程驱赶各族大妖,在南洪替万妖殿准备了这样一盘硬菜,这群所谓的殿主,为何不敢去吃? 还不是因为忌惮西龙宫。 这样正好也能解释,它们为何只挑落单的妖魔下手,完全是因为有些实力,但远远不到旁人吹嘘的那般程度。 西龙王唇角掀起一丝冷漠的笑。 它一定会把这群畏首畏尾的老鼠捉出来,让它们知道西洪到底是谁的天下。 想罢,祁圣涛又将眼皮搭了下去。 “儿臣告退。” 祁昭文小心翼翼观察着父王的神情变化,知道对方心中蕴着怎样的杀机,不敢多言,径直携着三位兄弟转身离开了大殿。 刚走出没多远,他便是脚步微滞,蹙眉看向了前方雍容华贵的丰润身影。 不得不说,紫髯白龙一族,绝对是受上天垂青,个个生的沉鱼落雁,还各有不同的风韵。 若非东龙王指定了要将紫娴嫁给祁昭义这废物,祁昭文当初其实也是颇为动心。 但现在,对方成了他奠定太子之位路上的最大一块垫脚石。 祁昭文心中便只剩下了冷笑,碍于脸面,他敷衍般的拱拱手:“嫂嫂不在玉山修养,来龙宫有何要事?” “没什么。” 紫娴淡淡一笑:“我也是西龙宫的一份子,近日这片水陆这么乱,还惊扰了父王,自然有些忧虑,就是不知为何,你们商议这些事情,也不唤我一声,看来是拿本宫当外人了。” “嫂嫂说笑了。” 祁昭文掀了掀嘴角,放下双掌:“大哥在南洪办事,本就辛劳无比,我西龙宫自然要照顾好嫂嫂,莫要让他在外担忧。” 两人说着心里都门清的客套话,眸光却是如出一辙的扫向了身后三道身影。 这三位龙子里,老三和老六都拿了紫娴不少的好处,虽未彻底站队,但也是偏向她那边的,换而言之,仅有老五是始终站在祁昭文这边的。 但此刻,气氛却隐隐有些不对劲。 面对紫娴随意扫来的目光,老三和老六皆是目光躲闪的扭了头,那些来自东宫的好处再丰盛,又哪里敌得过父王的威严。 最近父王的种种举动,近乎把孤立这位龙妃的意思都写在了脸上。 若非这女人来自东边,估计父王早就将其逐出龙宫了。 “哼。” 祁家老五低声嗤笑了一句。 祁昭文从容回头,用眼神提醒了对方一句,这才回过头来,轻笑道:“最近不太安稳,嫂嫂还是回玉山休息吧,没别的事情,就莫要乱走了。” 说罢,他径直带着三人掠过了紫娴,朝着远处驾浪而去。 “……” 紫娴沉默立在原地,虽神情仍旧平静,但白皙五指逐渐紧攥,许久后才按捺住了心中的恼火。 果然不出所料,只要西龙王醒来,自己的一切付出都将功亏一篑。 如今只能期望在太子之位彻底确定下来以前,能平息掉万妖殿的事情,让祁圣涛重新滚回龙窟里去呆着。 亦或者指望祁昭义能在南洪稍微像点样,光明正大的争过他这弟弟。 但若是那般,想要架空对方也成了妄想。 整个事情一下子就从夺取西宫大印,变成了骗取,一字之差,要付出的东西大概率就是……自己。 “呼。” 紫娴轻吐一口气,想到那般画面,不禁略有些反胃。 她探出食指揉了揉太阳穴。 转身朝着玉山归去。 而在她离开以后,几位龙子却是再次停下了脚步。 老三和老六面上带着些许尴尬,朝着祁昭文看去,许久没有说话。 半路跳船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 毕竟能跳一次就能跳第二次,想要取得二哥的信任,总得做点什么。 “啧。” 祁昭文慢悠悠转身,目光扫过两人,沉吟许久,终于笑道:“都是自家兄弟,怎的如此生分,虽父王令我负责此事,但我难道还会故意坑害你二人不成?” “不敢不敢!” 两人连忙摆手,看得老五满脸讥讽更浓。 “不过我确实有件事情需要两位弟弟去做。”祁昭文话音一转,收起了笑容:“老四和老七身陨于万象阁,那地方现在却被玉山的兵将看管着,总归有些不合规矩。” “你二人这就过去,接管此地,给我仔仔细细查探个明白。” 闻言,两人明细松了口气,同时笑道:“这算什么事情,二哥赐下法旨,我等这就去办。” 然而下一刻,他们脸上的笑容便是僵硬了起来。 祁昭文挑了挑眉:“我西龙宫的王爷,去调水族的兵将,还需什么法旨?怎的,它们还敢抗命不成,还是说两位胞弟手中的刀,已经砍不动下面的人了?” “对了,在解决掉它们以后,待查清了宝地,里面的东西便算是我给两位兄弟的酬劳,愿二位吃个痛快。” 一块能定下天契的宝地,其中生灵何止万万,哪怕对于天境大妖来说,也算得上饱餐一顿了。 但这块看似肥美的“鲜肉”,咬起来可是有些硌牙。 谁都知道紫髯白龙一族心善。 先杀玉山的妖兵,再吃万象宝地中的生灵,这两件事情一做,老三和老六近乎都能想象到玉山龙妃会露出何等冷漠的神情。 这可就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不想去可以不去,这般美差,我也能办。”祁家老五胖硕的身躯朝旁边挤了挤,勾住两位兄弟的肩膀,低声道:“就不劳二位了。” “老五说的这叫什么话!” 两人一个激灵,看着祁昭文逐渐漠然的脸庞,赶忙拱手:“这可是大大的美差,多谢二哥赏赐!” 这句话一出口,两人心中顿时卸下了某种枷锁,神情也是狰狞了许多,寒声道:“保证一个不留。” 说得不错,紫娴一个嫁出来的女人,又如何代表的了整个东龙宫。 况且就算是东龙宫再怎么强势,还能把如此明目张胆的把手伸到西边来?要知道,北边那些人可都盯着它们呢。 “西洪的事,还得咱们西龙宫的人自己办。” 老三终于露出笑容,转身带着老六朝水域外掠去。 …… 西洪,玉山。 紫娴缓步踏上长阶,有些心绪飘忽朝着顶端深闺而去,眼角余光偶尔扫过四周,便发现那些自己的亲兵内,突兀多出了许多陌生的身影。 宛如蛆虫般,将她的玉山蛀得恶心不堪,让人看着心里生厌。 而在深闺前方,熟悉的黑背蛟将,已经被两位龙孙所替换。 他们镇守于门外,看到紫娴的身影,皆是恭敬的点头行礼:“参见龙妃。” “呵。” 紫娴差点没被气笑了:“堂堂龙孙,来替本宫看门,会不会有些大材小用了?” “都是晚辈该做的。” 两位龙孙目不斜视,神情平静,轻声道:“劳烦龙妃,如有故友来访,亦或信函送到玉山,还请告知晚辈一声,免得产生什么误会。” 此言一出,紫娴眼中瞬间泛起了寒意,冷冷侧眸看去:“原来你们还知道自己是晚辈?” 她乃是和姬静熙同等层次的天境强者,莫说区区两个龙孙,哪怕是曾经的祁老七,只需她略微挥袖,对方也得被乖乖扫下玉山去。 但此刻,这两个晚辈在她的眸光下,就连脊骨都开始闷响起来,轰然跪在地上,却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双臂青筋暴起杵在地上,咬紧牙关道:“龙妃息怒,这都是爷爷的意思,派我等带兵过来镇守玉山,您要是心中不悦,我等这就去回禀爷爷,撤去兵将。” “……” 姬静熙收回目光,漠然盯着房门,许久后才冷笑道:“不必了,随你们去吧,顺便替本宫谢谢父王的好意。” 说罢,她径直推门而入,挥袖间,大门猛地合拢。 砰! 两位龙孙身上已经渗出了血汗,缓了不知多久,才忌惮的朝身后看了一眼。 这女人想要留在西洪,那就得听爷爷的。 想要耍东龙宫的威风,不如直接回东边慢慢耍。 “呼。” 紫娴闭眸靠在门上,丰润心口起伏不定。 待到调整好呼吸,她睁开眼眸,下一刻,便是看见了床榻间缓缓涌现的身影,眸中怒火瞬间被愕然所取代。 “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姬静熙弹指设下禁制,先前门外的动静她全都听见了,以西龙王的境界,怎么可能不知道仅凭两个龙孙加一堆妖兵,压根不可能防得住真正的强者。 故此,这就是在单纯恶心人罢了。 紫娴现在无疑是陷入了两难之地,若是强忍这股憋屈,完全不符合东龙宫的行事作风,说明心中有鬼,只会愈发引起西龙王的警惕。 如果她一怒之下挥袖回了东边,也正好遂了西龙王的意。 “还有心思管我的闲事。” 紫娴头疼的嗔她一眼,快步走了过去:“你们南洪怎么样了?一点消息收不到,你知不知道都快急死我了!” “你是来请援的?我早想过去帮忙,这头老贼龙心思太密,让我半点机会都找不到……烦死了,干脆我直接跟你过去算了,有本事的一纸休书把我赶回东龙宫去,我倒想看这老龙有没有这个胆子!” “对了,怎么就你一个……那小子呢?” 紫娴像是憋了许久,张开便是一连串的话语,让人都不知道从何接起。 “什么那小子,那是南阳宗主……” 姬静熙沉默听完,无奈笑了笑,眼中涌现几分愧疚。 不得不说,自己这位老友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但她今日过来,却是带着某人的任务来的,并不能向紫娴透露任何关于南洪的事情,反而还要来套对方的话。 若非那人是沈仪,姬静熙还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 第六百零二章 沉稳的万妖殿尊 “哟,现在已经护成这样了?” 紫娴有些吃味儿的翻了个白眼,以自己的年纪,称沈仪一句小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对方又不是秦骄阳,那位真正的南洪七子之首,仅是个年轻小辈而已,怎么调侃一句都不让调侃了。 “认真些,聊正事呢。” 姬静熙无奈的嗔了这位故友一下。 紫娴可能完全不能理解,现在的沈仪在南洪到底拥有着如何崇高的地位,别人不说,若是让叶师兄听见有人对其这般轻蔑,是绝不可能一笑了之的。 但这话又没办法敞开了解释。 姬静熙径直略过了这个话题:“既然西龙宫已经防备你到这般地步……为何不回去?” 虽然是沈仪让自己过来套点话,但这其实也是她比较担忧的事情。 东龙宫势力庞大不假,可若是真把西龙王给惹急了,紫娴身处人家的地盘上,人生地不熟,先不说有什么性命危险,真被拘禁个十余万年,这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 闻言,紫娴沉默了一瞬:“其实也没什么,你们现在自身都难保,真的没必要再操这些闲心。” 然而在姬静熙水润眼眸的注视下,她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终于是轻轻叹口气:“我父王打算状告仙人。” “嘶。” 姬静熙指尖微微一颤,下意识朝着门外看去。 洪泽如今到底是怎么了,竟是又有人把仙人当做了目标……等等,自己为什么要说“又”。 念及此处,这位清月宗主脸上涌现几分叹息。 果然,她实在没办法装作看不出来,先前在南阳宝地的时候,光是从玄庆复杂的神情中,她心里便是隐隐有了猜测。 以沈仪的性格,必然是承诺了玄庆某些事情。 而那事情已经恐怖到了,让能和东龙王把酒言欢,于北洪睥睨同辈,见过诸多大世面的玄庆都感觉到内心发颤的地步。 姬静熙之所以不说,是担心吓到师兄们,而且也没有任何意义。 毕竟从目前发生的事情来看,根本没人能动摇沈仪的内心,这位看似年轻的修士,心念却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修士都要坚定稳固。 她将目光落回紫娴身上:“你们打算怎么做?” “嗯?” 紫娴有些好奇的对视过去,在她的预料中,姬静熙不应该表现的如此冷静才对。 不过既然已经说了,她也没想再瞒着,径直道:“其实很简单,父王将我嫁到西洪,便是想以东宫底蕴收买人心,支持祁昭义做太子……你怎么脸色怪怪的?” “没,没有,你继续。” 姬静熙听到祁昭义的名字,神情略微有些尴尬起来,连忙摆摆手。 差点忘了,这头龙子可是自己故友名义上的夫君。 把话再说难听点,现在的紫娴已经被沈仪变成了寡妇。 “等此事办成,我便能顺势执掌西宫龙印,到时候以我东西两边为界,防住北洪,再与你们七子将南龙宫围在当中,想办法将其蚕食,顺利执掌三枚龙印。” 紫娴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以我父王为首,以洪泽众生为名,写下一纸仙状,请仙庭为这洪泽杀劫做主。” 安静听完,姬静熙陷入沉默。 龙印这东西,其实算不上什么正儿八经的东西,不受仙庭认可。 四洪龙宫在仙庭眼里,顶多也就是类似于地主乡绅的存在。 但如果集齐三洪龙印,确确实实可以代表大部分洪泽生灵的意见。 话又说回来。 但凡北洪那位仙人稍微正常些,洪泽哪里可能掀起如此大的杀孽,即便是现在,也绝不会出现南龙宫和七宗这般体量的势力厮杀,却完全无人管问的状态。 东龙王的计划听起来,至少比姬静熙所猜测的沈仪的想法靠谱多了。 “现在可好。” 紫娴一拍手,气得咬牙切齿:“一个莫名其妙的万妖殿,直接把事情搞得乱成了一锅粥,真的,别让我东龙宫找到它们,否则非得请我父王出手不可!” “还是一点消息没有?”姬静熙也是有些诧异的看过去。 集整个西洪之力,完全搜寻不到万妖殿的踪迹,这种事情听起来未免有些过于荒谬了。 紫娴丧气的坐到旁边:“罢了,不说这个了,听天由命吧,所以那小子……南阳宗主没跟你一起来?” 她有些担忧的抬起头:“西龙宫迟迟找不到万妖殿,说明这势力还是有几分实力的,他又是个莽撞性子,你可得多照看他一些。” 当初沈仪从万妖殿手中劫走那头青凤,以那群大妖狠辣的行事作风,大概率还要回来寻仇的。 闻言,姬静熙却是轻笑着捂了捂唇:“你还说我,你不是也挺关心他的。” “啧。” 紫娴咂咂嘴,笑道:“若不是有你在,其实这小子还挺让人喜欢的。” 上次安廷风的事情,对方可是给她找了不少面子,这般有能力又经常给人意外之喜的年轻人,除了性格冷淡了一些外,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让人生出欣赏之心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姬静熙摇了摇头,收起笑容,叹口气:“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相较于执掌大局的秦师兄,沈仪似乎更习惯自己一个人行动。 “可别惹到什么麻烦,最近的西洪不比往常。”紫娴神情凝重的提醒了一句。 西龙王整个神经都紧绷着,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又浑身都是蕴着杀机与震怒,这时候的它,就如同个炮仗,一点就着,南洪七宗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去触它的霉头。 闻言,姬静熙眸光闪烁的朝门外看去,轻声道:“你不了解他,他比你看上去的要稳重多了。” …… 西洪,搬山宗。 犹如擎天巨柱的高山间,有水波荡漾,化作云形,承载着两列精锐水族亲兵。 龙孙祁九立于前方,随意的翻着名册,紧跟着抬眸朝前方看去。 面对着修为远高于自己的搬山宗道子阎崇嶂,他却显得无比从容,甚至还带了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 “不请我们进去坐坐?”祁九扯了扯嘴角。 “最近宗内事务繁忙,不便接待——”阎崇嶂扫了这龙孙一眼,略微蹙眉,话未说完,便已经被其打断。 啪! 祁九干脆的合上册子,笑容更甚:“不好意思,查的就是你们在忙什么。” 说罢,他挥挥手,将册子抛给了身后兵将,下令道:“愣着作甚,入搬山宗,从长老到弟子,挨个查问,但凡漏了一个,休怪本座摘了你们的脑袋。” “至于贵宗的宗主和道子。” 祁九一丝不苟的拱手弯腰,行了一礼,眼神却愈发冷淡起来:“就有劳几位,陪祁九聊一聊了……聊一聊,关于今日,你们日夜不休的派出弟子在周遭巡逻,是在找些什么。” 说罢,他大手一抖,攥着一张法旨朝阎崇嶂靠拢,近乎要贴在了对方的脸上。 其上犹如鎏金般的祁昭文三个大字,甚是刺眼,让阎崇嶂缓缓眯起了双眸。 西龙宫二王爷,多年前实力便已经堪比天境中期的骇人龙妖,以对方的天资悟性,这些年不知道又长进了多少。 哪怕放在老一辈里,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 仅凭对方一人,灭了搬山全宗也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况且西龙宫即便不算玉山龙妃和西龙王在内,此刻也坐镇着整整四大天境龙子,反观搬山宗,两个地境宗主在这些大妖面前,显然是不太够看的。 阎崇嶂扭头避开了那张法旨,沉声道:“请。” “这就对了嘛,识趣点,别让大家难做。” 祁九笑眯眯的卷起了法旨,率先迈步朝着那高山之中踏去。 阎崇嶂陪着它们入了搬山宗,看似压抑的神情下,双眸却是瞬间清澈了不少。 自从师父从南洪回来以后,整个搬山宗都知道自己傍上了多粗的一条大腿,只不过是暂时的委屈而已。 用师父的话来说,沈宗主是即将腾飞的大鹏,只是羽翼尚浅,身处困龙之局。 就算宗门内只活下一个人,就凭现在为沈宗主出过的力,待到对方脱困而出,搬山宗的未来绝非现在可比。 自己等人现在要做的,就是替其镇守消息,安抚住局面。 仅此而已。 相较之下,受点委屈算什么,总比丢命划算。 “……” 阎崇嶂悄然和大长老对视了一眼,确定对方都已经准备好了。 毕竟上次被无量道皇宗审讯过一次,算是有了经验,这次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押进去,一个一个审。” 祁九刚刚开口,便是显露出了地头蛇和过江龙的区别。 无量道皇宗的体量再大,来了西洪,至少面子功夫得做足。 但西龙宫一旦认真起来,便是这片水陆真正意义上的土皇帝,普天之下皆为臣仆,自然无需客气。 面对着一群返虚境的妖兵,搬山宗修士又都是暴脾气,自然不可能服气。 若非大长老三令五申,已经有人要忍不住躁动起来。 “你爷爷自己会走。” 有长老被妖兵攥住胳膊,本能的就将其甩开。 然而他还未继续说话,便是看见祁九脸上的笑容中多出了几分寒意,随手晃了晃掌中的法旨:“嗯?不喜欢有人扶着走?那绑起来吧。” “……” 长老咬咬牙,冷哼一声移开了目光。 妖兵神情冷漠的取出银索,干脆利落的绑在了那长老的腕上,低斥道:“走!” 其余妖兵也是纷纷效仿。 “是不是有些过了?” 阎崇嶂静静盯着周遭妖兵的举动,侧眸朝旁边看去。 哪怕西龙宫真要动手,也得给个理由。 祁九收起笑容,用那法旨轻轻拍了拍阎崇嶂的背部,淡淡道:“过了吗?你们继续和南洪七宗勾勾搭搭,下次来的,可就不是我这个小辈。” “心里有点数,你们吃的是谁家的饭。” 祁九将脸凑到阎崇嶂耳畔,阴恻恻道:“叛主的狗,可没有好下场。” “……” 阎崇嶂闭上了眼眸,知道这是上次几位南洪道子来访的事情泄露出去了,看来今日这位龙孙就是刻意找茬来的。 愈是这种时候,愈要忍得住气。 若是把西龙宫的视线吸引过来,到时候南洪的事情可就瞒不住了。 绝不能给沈宗主添麻烦。 “随你们查——” 他调整好呼吸,重新睁开眼,话音却戛然而止。 阎崇嶂怔怔盯着法阵处那道从容走进来的墨衫身影,若非心性沉稳,差点一口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不是!搬山宗在这里认真的帮忙遮掩消息,怎的沈宗主直接大摇大摆的就送上门来了! 来之前也没打个招呼,这该如何去解释对方的身份? “……” 杨运恒这位大长老此刻也是有些发懵。 更别提其余那些见过沈仪的长老和弟子们,稍稍错愕后,皆是有些刻意的移开了目光,暗自心中叫苦。 “哟,还有客人?” 祁九将周遭人的反应尽数收入眼底,慢悠悠的转身朝那墨衫青年看去。 “正好,一并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青年走去,随即眼眸中涌现些许疑惑:“等等……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虽面容不符,但这神情和衣衫,怎么越看越像是上次玉山龙妃寿宴时,自己亲手接待的那位散修? 眼看着两人愈发走近。 再加上祁九的这句话,阎崇嶂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开始在脑海中极力搜寻着借口。 “站住!” 祁九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猛地抖开掌中法旨,正准备质问点什么。 然而祁昭文三个大字还未彻底亮出,便是干脆利落的被撕裂开来,一只白皙手掌径直破开了这张法旨,骨节分明的五指稳稳掐在了祁九的喉咙上。 刹那间,在祁九五官扭曲的惊恐注视下,一抹黑云从青年袖中涌出,将其尽数吞没了进去。 这黑云迎风暴涨,呼啸前行,犹如恶鬼凶伥,瞬间便是裹住了所有妖兵的身躯。 从头到尾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 刚刚阴暗下来的天幕重新回归清明,席卷的黑云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带着一起消失的,还有所有的水族妖兵。 那张破碎的法旨飘然落在了长靴前方。 沈仪轻描淡写的收回了手掌,朝着前方看去:“事情怎么样了?” “呃——” 阎崇嶂和杨运恒呆滞了许久,盯着地上的法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沈仪像是看出了两人的想法,随意挥手,指尖扳指闪烁了一下,紧跟着厚厚的一沓法旨被丢了出来,和残破的那张一起堆在地上,其间染血,甚至还带着些许热气,看得人有些口干舌燥。 “没事,你放心说。” 沈仪轻点下颌,从那堆法旨上踏了过去。 杨运恒和阎崇嶂对视了一眼,皆是哭丧着脸,眼瞳紧缩,他们确实不太理解,沈宗主要求搬山宗帮忙封锁消息的原因……是担心吓到西龙宫吗? ------------ 第六百零三章 它们回来了 西洪,搬山宗。 寂静的主殿内,只剩下黄老头的低语和沈仪微微翻动纸页的声音。 “沈宗主,我确定南洪的事情还未传到这边来,但是您做的这些事……” 黄文法说着,瞥了眼桌上厚厚的一沓法旨,惊悚之余,颇有些哭笑不得。 能手持西宫二王爷法旨的,要么是龙孙,要么是深受信赖的近侍,现在全都被沈宗主干脆利落的宰了,西龙宫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确实想不明白。 在刚刚截杀了南龙王以后,南洪七宗不应该暂且低调一点些。 否则自己等人封锁消息的意义又何在? 死了那么多龙孙和近侍,西龙宫必然会全力追查,仅凭搬山宗和宝花宗,可没那个本事拦住它们的耳目。 “没传过来就好。” 沈仪轻点下颌,缓缓合上了手中的卷宗,并没有过多解释的意思。 他想防住的是南龙王身陨的事情传至别处,至于西洪发生的事情……那跟南洪七子有什么关系,自有别的势力来为这些龙孙的死“担责”。 此行离了南洪而来,沈仪可不是来继续防守的,更没想过要遮掩什么。 卷宗内记载的是西龙宫诸多妖将对于这片水陆的掌控情况。 将这些消息仔细默念几遍,沈仪重新靠回了椅背上,随即竟是闭上了双眼。 “这。” 黄文法盯着青年安静的俊秀脸庞,他身为一宗之主,地境后期的修士,面对这种情况,却一时间顿感手足无措起来。 对方也不交代下自己等人要做点什么,难不成就这般等着西龙宫找过来? 搬山宗主并不知道的是,就在沈仪闭眼的刹那,就在西洪各处,一道道恐怖凶影倏然起身,朝着方才卷宗中记载的那些地方悄然掠去! …… 西洪,云河宗。 看似静谧的宝地之外,却少有修士路过,偶尔有几个外出办事的,也是埋着头,神情低落的驾着宝具掠过。 这片水陆的大妖已经被尽数驱逐出去,本该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然而当西龙宫收拾完这群妖魔后,西洪众多修士还没来得及露出笑颜,便是突兀的沦为了阶下囚般的存在。 那几人刚刚离宗不足百丈距离,水面便是涌现出数十道身影,皆是身披龙宫鳞甲,在那凶悍妖将的率领下驾浪而来。 几个修士像是早已习惯了那般,小心翼翼的从袖中抽出一枚玉简递了过去。 其中记录着他们此行要去的地方,办的事情,要见什么人,乃至于何时归来。 当西龙王重新坐镇宫殿的刹那,这片水陆的所有生灵都是回忆了起来,此地到底谁是主,谁又是奴。 什么仙宗,在龙宫的面前,狗屁不是。 那些威名赫赫的前辈高人,如今皆是借着修行之名闭关不出,生怕被这群暴怒的玉角银龙盯上,变成杀鸡儆猴的那只可怜的鸡。 咔嚓。 龙宫妖将漠然阅完了玉简,尖锐五指轻轻将其攥碎,嗓音中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滚回去。” 闻言,几个修士皆是惶恐看去。 其中身材高大者更是满头大汗,一边掏出储物袋一边低声道:“将军,我那师弟突破失败,急需用丹稳固境界,否则有性命之忧,就差这一味宝药,我保证取了药就回来,您通融通融……” 他话音未落,手中的储物袋已经来到了龙宫妖将的掌心,只见这头凶妖垂眸扫了一眼,面露讥讽,随意将袋子抛给了身后众多妖兵。 紧跟着便是一言不发,携众妖兵转身朝水域而去。 “多谢将军开恩……” 高大修士敢怒不敢言,还需强颜欢笑,连连拱手道谢。 近日西龙宫本就严防死守水陆,况且还查出了云河宗先前接待过南洪七宗道子的事情,能破财免灾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说罢,他带着几位师兄弟便是想要重新催动宝具离开。 然而高大修士刚刚朝前一步,空中便是倏然亮起银光!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噗嗤—— 鲜红血浆中,一柄亮银大枪悍然贯穿了他的心口,道婴五脏破碎逸散的气息从那骇人豁口中飘荡而出。 高大修士怔怔盯着前方,满眼的不可置信。 “我说,滚回去。” 龙宫妖将单手持枪,嗓音森寒,一双竖瞳缓缓扫过旁边的几人:“你们听不懂?” 剩下几位修士浑身僵硬到极点,连帮同门疗伤都不敢,眼睁睁看着对方的气息愈发微弱,仍旧呆若木鸡的立在原地。 就在自家宗门宝地的门口。 一头白玉京妖将,毫不顾忌的对云河宗弟子动手,宛如杀鸡宰狗般随意。 其中一个修士呆呆的回头看去。 只见宗门法阵内已经涌出不少门人,皆是震惊的看了过来,随即惊疑不定的对视,却始终没有收到宗门传来动手反击的命令。 刹那间,他们对西龙宫的恐怖威慑力再次有了最真切的体会。 “……” “嗤。” 龙宫妖将抽回亮银大枪,轻轻甩掉锋刃间的血珠,从容回身,继续带着妖兵们朝水域掠去。 与此同时,整个云河宗宝地都是被巨大的阴影所笼罩,就好似整片天幕倏然灰暗了起来。 下一刻,伴随着雷鸣般的狂笑声,一条犹如天柱的毛茸茸巨腿从云雾中踩下。 “何人胆敢在此造次!” 龙宫妖将只来得及惊悚抬头看了一眼,发出震怒大吼。 那只粗粝的脚爪便是在它视线中骤然放大了无数倍,直到眼前彻底陷入漆黑! 轰!! 地动山摇间,丑陋的老猿俯下遮天蔽日的身子,舒展着细长的右臂,随手将那一地的肉沫与残肢断臂捞起,装在了破布袋中,然后朝着前方奔走而去。 好似一片乌云突然撤走,转眼间便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嗬!嗬!嗬!” 高大修士捂着心口瘫坐在地,整个身躯都在止不住的颤栗,衣衫早已被血浆和汗水浸湿。 方才那脚掌距离他仅有不到一尺的距离,说是贴着脸踩过去也不为过,那些妖兵妖将就这般毫无反抗的在他眼前被碾碎而去。 如此骇人的一幕,近乎震碎了他的神魂! 云河宗弟子蜂拥而出,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替高大修士疗伤,剩下的人则全是瞪大眼睛盯着那头老猿离开的方向。 “是……是它……” 有年长者认出了这头猿妖的身份,乃是西洪的地境圆满大妖,凶名极盛! 但这头大妖不是被西龙宫赶到南边去了吗,怎的突然回来了? 而且刚刚回来,便是如此干脆利落的对龙宫妖兵动手?! 云河宗长老缓缓扫过周围。 发现自家弟子竟是无一人受伤,老猿看似随意的一脚,目标却是再明确不过。 他难以置信的狠狠揉着眉心,太荒谬了……在这片水陆,竟然还有生灵敢于挑衅西龙宫的威严。 西洪真的要乱起来了! 像是在验证这位云河宗长老的念头。 与此同时,西洪各处都是掀起了巨浪。 某座坊市内。 原本热闹的修士聚集区,此刻却是冷清的宛如一片死地。 诸多修士皆是留身于酒肆客店,老老实实的等待着放行的命令,顺便想法设法藏起一些珍贵宝物,期望在之后的搜查中,稍稍减少些损失。 整个坊市都是被龙宫兵将把守了起来,那一道道披甲的伟岸身影,全都手持利刃,浑身弥漫的杀机让人胆寒。 女修像个鹌鹑似的小心翼翼从中走过。 闭着眼强忍着那些在身上搜寻不定的手爪,满心都是快点离开这个破地方。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只是不知为何,那抹胆寒的感觉却是愈发真切起来,好似涌遍全身,直到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才察觉到不对劲,错愕睁眼朝周围看去。 却见原本挺拔的妖兵身形更加笔直起来。 浑身覆满的寒霜让它们眼中失去了生机,手中的兵刃上也是布满了裂纹。 女修呆滞站在诸多冰雕中,耳畔响起了一阵细微的脚步。 很快,她视线中便是多出一道衣衫褴褛的身影,骨瘦如柴,脏乱的发须一直拖到了地上,手里攥着个袋子,宛如拾荒者般将冰雕们尽数装了进去。 整个过程,对方目不斜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认真专注到了一种令人心里发毛的诡异程度。 “让一让。” 老人缓步走近,甚至都没有多看这女修一眼,只是用嘶哑嗓音提醒了一句。 女修猛地一个激灵,跳出老远,随即便是看着这怪人一路前行,收走了所有的冰雕,携着漫天寒气,犹如于冰天雪地中漫步,直至走进了风雪尽头。 “……” 类似的情况近乎同时发生在了西洪各地。 这样一群凶煞的生灵,如此突然的降临,目的明确,从头到尾没有半句废话,只行杀戮之事,而且毫不顾忌旁人的眼光。 这般熟悉的行事作风,在震惊了西洪众多生灵的同时,也是让他们突然想起来了一个消失多日的存在。 那群凶恶之徒,又回来了?! …… 西洪龙宫。 祁昭文靠在宝座上,身旁是两个俏丽水妖替其捏着双肩,他阖了双眸,眉尖紧锁。 “再查不出个所以然,父王怕是真要怀疑到我身上来了。” “万妖殿真跟兄长无关?”祁老五端着酒杯,好奇朝他看去。 “呵,我倒是想。”祁昭文睁开眼眸,淡淡道:“这群鼠辈虽比不上西龙宫,但若是能为我所用,倒也是个不错的助力,说实在的,如果在父王醒来之前,它们愿意俯首称臣,我确实可以考虑既往不咎……” “至于现在嘛。” 祁昭文挥手示意两个俏丽水妖退下,慢悠悠的站起了身子:“它们唯一的作用,就是献上性命,替我讨得父王欢心,坐稳这太子之位。” “提前贺过兄长。”祁家老五笑眯眯的举起了杯子。 “话别说太早。” 祁昭文口中这样说着,却还是俯身替自己斟酒,琼浆入杯,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任由酒水四溅,缓缓抬起头来:“已经这个时辰了,今日怎么无人回禀?” “或许是路上耽搁了?” 祁家老五取出海螺,不在意的劝了一句:“兄长没必要这么谨慎,我水族妖兵遍布西洪,得多神通广大之辈,才能搅动这铁桶一块,还能让我等毫无知觉。” 闻言,祁昭文并未回话,只是重新站直了身子。 他闭上双眸,开始感应起来。 随着时间流逝,这位二王爷的脸色却是愈发铁青起来。 整整十六张法旨,皆是失去了联系! 再睁眼时,祁昭文的瞳孔已经紧缩,其间蕴含着森森杀机:“出事了!” 龙孙和近侍们再不济也是堪比白玉京实力,又率领着精兵强将,想要催动法旨护体,只需要灌入些许妖力即可。 但到目前为止,却没有任何一道法旨被催动,否则他早就发现了。 也就是说,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便被尽数斩杀?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整整十六道法旨,全都是这样的情况? 开什么玩笑,哪怕是合道境修士,也绝不可能拥有这般碾压性的实力。 或许是被别的手段遮蔽了气息,蒙住了自己的耳目。 但无论怎么说。 这些龙孙和近侍分散于各地,却全部失踪,说明动手之人对西洪乃至于龙宫都极为了解,而且人数不少,还拥有恐怖到甚至显得有些诡异的执行力! 念及此处,祁昭文心中瞬间涌现出一抹不安。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不对劲!我要去见父王!” 他可不是祁昭义那种自负的蠢物,如今父王坐镇宫中,似这般情况,必须要第一时间向对方汇报。 “那我去看看情况。” 祁家老五收起了笑容,同样站起了身子:“兄长莫要自乱了阵脚,至少先搞清楚到底是何方人物在搞乱。” 祁昭文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也好,你多加小心,狮子搏兔亦需全力,千万不要大意。” “我办事兄长还不放心。”祁家老五笑了笑,身为对方从一开始就最忠实的拥趸,两兄弟配合多年,默契何须多言。 “对了。” 祁昭文刚刚迈步,便又停下,冷哼一声:“争权斗气的事情暂且放下,传信给那两人,先叫他们从万象阁回来,免得出了什么意外。” 能以次子的身份,和大哥争夺了这些年的太子之位,这点心胸他还是不缺的。 借着这次机会,正好也让父王瞧瞧,谁才更适合执掌西洪水陆。 (本章完)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 第六百零四章 你的命,我主要了 “卑职请见龙妃,有要事禀告!” 玉山顶端的深闺之外,倏然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呼喊。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两位龙孙冷冷扫了过去:“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我等自会通传龙妃。” “这——” 黑背蛟将咬了咬牙,紧紧盯着那扇大门,陷入沉默。 “啧。” 见状,两位龙孙对视一眼,神情发寒:“怪哉,在西洪这片水陆,莫非还有我龙子龙孙听不得的事情,你是不是忘记你是谁的麾下了?” 别的不说,这女人收买人心还真是有一套。 其中一位龙孙猛地前踏,反手便是一巴掌甩在了黑背蛟将的脸上,将其整个身躯都是抽翻在地:“说!” 黑背蛟将啐出一口血浆,忌惮抬起头来。 就在它还想坚持的时候,整个玉山顶端却是骤然陷入了一抹森森寒意当中。 两个龙孙好不容易调息过来的暗伤,被这气息一压,脸色再次涨红起来,喉头滚动间,一缕腥甜已然窜上了舌尖。 “本宫行的端坐的正,倒是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说无妨。” 女人漠然的嗓音自深闺中荡出,两位龙孙神情阴暗不定,强忍着伤势,朝着屋内拱手行礼:“多谢龙妃体谅。” 在那深闺床榻之上。 姬静熙将掌心覆在紫娴的手背上,示意对方沉住气。 “……” 紫娴轻点下颌,能让玉山龙妃之名传遍西洪,除了东龙宫的支持外,她自身的心性也是极为不错的。 然而下一刻,在听清门外响起的话语后,她刚刚平静下来的脸庞瞬间变色。 “回禀龙妃,三王爷和六王爷率了不少将军前往万象阁,勒令我玉山兵将尽数退走,说是要……好好查探一番。” 黑背蛟将瞥了眼两位龙孙,话说得有些委婉,但还是在最后四个字上刻意加重了语气。 咔咔! 紫娴眼角微跳,五指瞬间攥紧。 她哪里听不出麾下话中暗藏的意思,显然,这是老三和老六给祁昭文交的投名状。 想让祁昭文彻底相信他们,便要借此事一次性得罪死自己。 若是带着这般目的,两人势必会把事情做绝。 如今西龙王身处大殿,紫娴暂时也做不了什么,倒是不介意这两人的反水,但问题在于……她无法接受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别的生灵被波及进去,引来一场无端的杀身大祸! “……” 姬静熙轻轻叹息,将手掌缓缓移开,不再按着紫娴。 她知道紫髯白龙一族的脾气,也相信对方有处理好此事的能力,当然,她本身也不愿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同为仙宗修士,姬静熙更是身为宗主,化身宗门天地。 即便不是自己的宗门,对于其他宝地中的无辜生灵,也会心存几分仁善。 “我陪你一起去。” “多谢。” 紫娴深吸一口气,朝着她投去感激的目光。 身为东龙王的亲闺女,看似身份尊贵,又实力卓绝,但实际上孤身一人来到这西洪,已经许久没有体会到过身旁有人陪伴的滋味。 姬静熙这简单一句话,便是让紫娴有了种重回十万年前,东龙宫和七宗亲如一家的感觉。 “本宫倒是想瞧瞧,我办事是有多让人不放心,也值得他几位王爷这般顾虑。” 看着姬静熙化作月辉消失在身侧,紫娴倏然起身,踏步掠出了深闺。 两位龙孙还没来得及劝阻,便是被肆虐的气息轰飞出去,被迫显出百余丈的玉角银龙本体,将整座玉山都是撞得晃了几下。 两条银龙惊骇抬头看去,眼睁睁盯着那道倩影径直腾飞而起,直奔水域之外而去! “快回禀爷爷!” “这女人终于按捺不住了!” …… 西洪,万象阁。 早在多日前,这片地方便被玉山兵将严加看管起来,不准任何人进出。 虽然有不少修士都听闻了万象宝地无主的事情,但在玉山龙妃的名声震慑下,仍旧是没有一个人敢于觊觎这块合道宝地。 此刻,两道高大身影从容立于兵将中间,其中祁家三王爷略微抬着右臂,五指呈虚握状,在他手掌前方,密密麻麻的兵堆突兀的空出一大块,浓稠的血浆染红了石砖,填满了缝隙,腥气刺鼻。 “你说……让本王稍等片刻?” “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西洪,而你是我西龙宫的兵将?” 祁家三王爷缓缓放下手掌,冷冽的目光扫过周围,最后落到了那手持海螺的黑背蛟将身上,直到这蛟将大气不敢出,惶恐的低下了头,他唇角才掀起讥讽:“逆贼,当诛。” 伴随着话音。 浩荡的龙气倏然弥漫开来,将周遭玉山兵将尽数吞没了进去。 堪比天境的修为毫不遮掩的肆虐而出,已经是极其接近中期的程度,仅次于他的两位兄长。 轰轰—— 就在诸多玉山妖兵面露绝望之际,一道狂风凭空卷来,将那漫天妖力径直吹散。 “逆贼?你是想说,我玉山是乱臣贼子?这是父王的意思,还是你三王爷的意思?” 清脆的嗓音发笑,其中蕴着微不可查的怒意,连续的三道质问,让整个万象宝地周遭都是陷入了死寂。 下一刻,那道身披长裙的丰润身影倏然从虚无中踏步而出。 紫娴悬空而立,居高临下的俯瞰而来。 “……” 三王爷显然是没想到紫娴会来得这么快,说明这女人在听见这消息以后,压根连半点犹豫都没有,便是以最快速度赶来。 哪怕早有预料,但他还是低估了这群紫髯白龙的疯癫程度。 为了一块无主的宝地,对其毫无价值的东西,也值得对方发这么大火。 “嫂嫂,我没有那个意思。” 三王爷收回目光,既然已经决定要跳船,那就不能再优柔寡断了。 二哥想看的不就是这一幕。 他就不信了,在西洪,这女人敢对自己兄弟两个动手。 但凡紫娴敢伤他皮毛,别的不说,父王便有了借口将其送回东边去。 念及此处,祁家三王爷迈步朝着宝地法阵而去:“玉山的人,嫂嫂带走吧,但这万象阁乃是我那两个兄弟陨落之地,我也是奉命前来查探,于情于理,嫂嫂都没有阻拦的理由。” 老六有些心虚,没敢去看紫娴,只是咬咬牙,跟着兄长朝前方踏步而去。 “呼。” 紫娴长出一口气,眸光中寒意愈发浓郁起来。 就在她五指探出长袖的瞬间,耳畔却是响起了姬静熙的声音。 “冷静点,救人为重,不要争一时之气,毁了东龙王的计划。” “……” 紫娴闭上眼眸,强忍着憋屈,将手掌收了回去:“玉山兵将听令,尔等先行回府。” 诸多兵将神情复杂了看了眼龙妃,知道今日之事,乃是西龙宫对其这些年来举动的清算,不要命,只是要让她丢脸。 它们叹口气,齐齐拱手:“我等领命!” 说罢,这群玉山兵将迅速退走,尽数没入了水域。 直到这时,紫娴才睁开眼睛,朝那兄弟两人看去:“你们两个站住,再……商量一下。” 看得出来,这句话她说的极为艰难,身为高傲的东洪龙女,却要对两个刚刚背叛自己的龙子低头,换了谁也接受不了。 “嫂嫂,莫要让我等难做,这是二哥的意思。” 祁家三王爷并未回头,就连脚步都没有丝毫停滞,老六心中也是一松,这女人为了这么荒谬的事情就能低头,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我等迟迟寻不到万妖殿的踪迹,思来想去,也就这万象宝地还没查过,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一举将那群鼠辈给拽出来,也能让父王少些忧虑。” 知道了如何拿捏这位玉山龙妃,祁家三王爷明显从容了许多,就连说话也是不留任何破绽。 让紫娴有些哑口无言。 再阻拦下去,甚至都显得她像是万妖殿的同谋似的。 就在她思索应对之策时,耳畔却是再次响起了一道声音,只不过这回不是姬静熙,也并非是传音。 这嗓音嘶哑中带着几分慵懒,好似某种凶物睁开了眼眸。 “你刚才说,什么鼠辈?” “……” 祁家两兄弟脚步一顿,脸色瞬间微变,朝着远处的法阵看去。 刹那间,只见周遭千里都是瞬间阴暗了下来,原本波涛四起的水域,突然变得沉寂如境面,四面风声骤止,日月无光。 在这般安静的情形下。 无论是紫娴还是这两兄弟,亦或者隐藏在云间的姬静熙,都是听见了那阵沉重且缓慢的脚步声。 踏!踏!踏! 四道目光齐齐汇聚于法阵间。 直到那十余丈高的高大身形慢悠悠走了出来,绣有金纹的漆黑大袍无风自动,那宽大的兜帽下,一双璀璨如金的眼眸亮的吓人。 它就这般垂手而立,完全没有任何防备,安然的注视着身前的两人。 下一刻,这头恐怖巨物微微俯身,笑道:“总不会是在说本殿主吧……嗯?” 浑厚的声音犹如雷鸣般回荡开来。 让祁家这两头天境龙妖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许多,三王爷咽了咽喉咙,强作镇定道:“你是何人?” 话音未落。 他瞳孔骤缩,视线被黑影所占据。 刹那间,一只粗粝且尖锐的爪子,瞬间攥住了他的全身,在其全无反抗的情况下,浩瀚妖力狂袭而出,将这位三王爷死死的掼在了地上。 在妖力的卷荡下,那宽大兜帽微微摇曳,露出了些许狰狞面容。 这凶物收起了笑容,淡然注视着手中疯狂挣扎的三王爷,仿佛在看一件死物,轻声道:“万妖殿,东殿主。”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却是让在场四人尽数色变。 虽然这个名字已经不再陌生,但对于兄弟两人和紫娴而言,却是他们首次亲眼看到这势力中的存在,而对方刚刚露面,便是用实际行动证明了…… 西洪的传闻,并不是传闻。 它们做事就是这般猖狂凶戾,且实力悚人听闻! 对于姬静熙而言,眼前的这头骇人妖魔,可比上次那道娇小身影恐怖了不知道多少倍! “你,你先放开我兄长!” 祁家老六瞪大了眼睛,连嗓子都有些破音:“我等乃是西龙宫王爷……” “能不能换一套说辞。” 柯十三用左掌指尖轻轻掏了掏耳朵,略有些烦躁的看了过去:“这是第三次了。” 他缓缓抬头:“第一次,让你们见识了我主的大度,第二次,让你们见识了我主的仁善,至于这第三次……便让你们见识一下,我主的威严不容侵犯。” 听着这句极其认真的话语。 就连紫娴都是忍不住侧眸朝姬静熙所在的方向看去。 这头妖魔口中的主人,大度的结果便是老七的麾下尽数覆灭,仁善的下场是老四和老七被悍然斩杀,无论怎么听,都跟这两个词不太沾边。 而现在,万妖殿要认真起来了,它们又会做什么?! 在场四人心中皆是涌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想罢,两兄弟的脸庞已经剧烈抽搐起来。 柯十三缓缓摘下了兜帽,露出那张尖锐而狰狞的尊贵龙首,犹如黄金浇铸而成的鳞角在这阴暗青天之下熠熠生辉。 他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真聪明,猜对了。” 话音未落,这头绝世凶妖已经松开了老三,从容不迫的站起身子,神情瞬间变得漠然起来:“你们这群西洪的臭虫,也算活到头了。” 祁家三王爷终于挣脱了禁锢,根本来不及考虑先前的那一爪有多骇人,在本能的驱使下,他倏然化作近千丈的本体,硕大的龙躯似有翻江倒海之力,狂啸着朝天际窜去! “吼!” 天境龙妖的长吟声,携着难以言喻的威严,足矣让听闻到的生灵神魂震荡,乃至于陷入肝胆俱裂之状。 然而柯十三只是安静的眺望远空。 他仿佛在证明一件事情。 既然说了西龙宫的是一群臭虫,那在他面前,这群龙子龙孙就真的只能和臭虫一样,想放就放,想碾死就碾死。 随着柯十三缓缓抬手,昏暗天幕中风云卷荡起来,一只璀璨的千丈巨爪于风云旋涡的中间看似缓慢的探了出来。 然而下一刻,这只巨大的龙爪便是将那头腾飞于天的玉角银龙给攥在掌心。 “放开我!” 祁家三王爷爆发出一道凄厉的嘶嚎,然后被那逐渐合拢的巨爪淹没其中。 直到这璀璨龙爪彻底合拢,天地间再无任何声音,唯有那指缝间淌出的血浆,映红了众人的眼眸。 “我跟你拼了!” 或许是受兄长之死的刺激,也可能是因为有兄长的前车之鉴,知道逃命无望。 无论如何,祁家老六终于是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杀机。 它倏然跃起,同样化作健硕庞大的玉角银龙,浑身龙鳞咔嚓作响,好似精铁浇铸而成。 与祁家三王爷不同的是,这头巨龙刚刚腾飞而起,便是调转了身子,额头的两枚玉角猛地延长而出,好似拼凑成了一柄锋芒冲霄的玉剑! 携着滚荡妖力,在这强横龙躯的加持下,它悍然以玉角长剑朝着那道十余丈高的身影袭杀而去! 玉光如影,转瞬即至。 这一剑若是无人去挡,恐怕能径直摧去大半个万象宝地! “……” 柯十三略微侧眸看去,不避不让,只是缓缓抬起了右臂,随即屈了二指,以指节轻轻叩在了那柄刺来的“千丈玉剑”的剑锋上。 当—— 清脆的声音响起。 如此气势磅礴的一剑,仅仅拂乱了柯十三的袖袍,甚至没能让他退后半步。 而那两枚延伸而出的玉角,却是瞬间布满了裂纹,这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顷刻间遍布了这头玉角银龙的全身,在其呆滞的注视下,凶煞的妖力干脆利落的摧去了它的五脏六腑。 柯十三放下手掌,朝着愣在原地的紫娴看去:“你们两个,还有事吗?” 听见这头绝世凶妖提到的数字,紫娴浑身颤了一下,朝着云端方向看去,在那里,姬静熙同样垂手而立,紧张到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果然!是天境圆满! 见两女久久不语,柯十三重新以兜帽遮掩了面容,转身朝着万象阁宝地法阵而去,只留下一句毫无波澜的话语。 “替本殿主告诉西龙王,它的贱命,我主要了。” “它的西洪,以后归我万妖殿。” 话音未散,这道高大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法阵中间。 只留下两女面面相觑。 她们很难想象,似这般天境圆满的生物,放眼整个洪泽,除了东边和北边的龙王,还有无量道皇宗的宗主等寥寥几位以外,已经是站在最顶端的恐怖存在。 居然会侍奉他人为主,而且每每提起,都是引以为豪的语气。 那位万妖殿之主,到底是何等境界的存在,又拥有如何骇人的背景?! 当然,最重要的是……它们真的要对西洪动手了! 与先前的情况不同。 这次它们杀完了两头龙子,竟是完全不惧,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就这般大大方方的回去了。 甚至还留下了自己两人的性命回去传信,生怕西龙王不知道它们在哪里。 “完了完了。” 紫娴略感几分头晕目眩,好不容易缓过来,却发现姬静熙仍旧怔怔的立在原地:“怎么,你被吓傻了?不至于,不至于,你那师兄曾经也是这个境界的存在,况且你还见过我父王呢。” “不是……我只是觉得……好像啊。”姬静熙沉吟良久,终于是恍神道。 “什么好像?”紫娴疑惑看去。 姬静熙揉了揉眉心,摇摇头,并未回应。 刚才那头凶煞的龙妖,无论是说话时的言简意赅,还是出手时的凶狠果断,乃至于神情间的细微变化,都像是在刻意的模仿某人。 差点让她觉得看见了沈仪。 ------------ 第六百零五章 新仇旧恨齐聚 原本看守森严的西洪,好似在一夜之间动乱起来! 各地皆是发生了龙宫妖兵离奇被屠的事情,而且全都是不加掩饰,当着众目睽睽之下犯下的暴行,可谓是完全没把西龙宫这土皇帝放在眼里。 这些消息还没来得及汇聚至一起,西洪生灵们突然发现…… 变天了! 天地间动荡的气息,阴暗昏沉的云雾,还有那隐约闪烁的雷霆,似乎都在昭告着有大事发生。 不少修为强横之辈终于是从洞府中破关而出,沉默观天,然后面露惊悚的朝着水域深处看去,紧跟着毫不犹豫的下令封山闭宗。 与此同时。 西洪,龙宫大殿。 祁圣涛高坐宝台,左右两侧皆是坐满了宾客,而在殿中,祁昭文刚刚讲完了今日发生的诡异之事,还在等父王的回应,便是疑惑的朝着殿外看去。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祁昭文脸色骤白,连身形都是微微摇晃起来,身为未来的太子,露出这般不稳重的模样,更何况还是在诸多贵客的面前,此乃极其失态的事情。 但他此刻却再无心思去顾虑这些,而是惶恐回头看向父王,张口想要解释什么。 “他们去了何处?” 祁圣涛垂眸俯瞰而来,眼神中有森冷寒意涌现。 “去了……去了万象阁。”祁昭文只感觉口干舌燥,喉咙似在冒烟一般。 “谁让去的?”祁圣涛再度发问。 殿内鸦雀无声,祁昭文抚着额头,近乎晕厥过去,许久后才声如蚊蚋道:“回禀父王,是儿臣令他们去的……但,但儿臣已经预料到不对,传讯他们回……” 话音未落,一枚酒盏已经从上方飞来,狠狠砸碎在了他的脸上,酒水激荡间,祁昭文甚至都不敢去擦脸,便是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五体投地,连连磕头道: “儿臣该死!” “你确实该死。”祁圣涛瞥了眼两侧的宾客,神情重归平静,将激动到颤抖的手掌缓缓藏进了大袖中。 哪怕它此刻心中早已掀起巨浪,乃至于眼瞳猩红,也绝不能在这群人面前流露出真实的情绪。 这群人或许实力不如自己,但其身后的势力,却是一个比一个吓人。 而且谁知道他们到底是来这里寻求自己帮助的,还是想要趁机打探西龙宫的状态,顺便将这片水陆给吃下去的。 “圣涛兄息怒。” 终于,右侧宾客中站起两人,皆是身着艳黄大袍,贵气十足,举手投足间更是携着难以言喻的强悍气息,即便在西龙王面前,也显得从容不迫。 这二人乃是无量道皇宗内实力排进前五的分宗宗主。 此行前来西洪,专程为寻找司徒君瑞而来。 “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与其追责,不如先想想如何处理为好。”左侧那人唤作司徒福海,乃是此行的领头人。 “昭文,先坐吧。”右侧那人摇摇头,挥手祭出气息,将祁昭文扶了起来。 “多谢石前辈。” 身为接近天境后期的西宫龙子,在面对这人时,祁昭文却不敢有丝毫托大,而是毕恭毕敬的再行一礼。 今日若不是有这些北洪前辈在场,自己少说也得被父王扒掉一层皮。 “让诸位见笑了。”祁圣涛深吸一口气,重新靠回了宝座上。 按理来说,亲生儿子被人斩杀在西洪,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看,都到了它这位龙王亲自出面的时候。 但它心中却是涌现出几分忧虑。 这份忧虑乃是出自于对祁昭文的信任。 西龙王相信这个儿子绝不敢欺骗自己,也就是说,对方确实有和紫娴那丫头争气斗狠的意思,但在发现不对劲之后,立马便发出了消息劝阻二人,然后朝龙宫赶来汇报。 但老三和老六还是死了。 这中间才隔了多少时间? 绝不可能是收到消息回防而来的。 西龙王指尖紧攥,只能说明,有这么一帮凶徒,就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毫无动静,这群大妖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 但连它先前亲自巡视西洪时都发现不了任何端倪。 况且,这是两尊堪比天境的龙子,不是两头任人宰割的猪!说杀就杀了,整个过程快到连西龙宫都没有任何反应。 便是经历过杀劫的祁圣涛,此刻心中也是泛起了丝丝凉意。 这显然是一场针对西龙宫的阴谋! “所以,你现在能告诉本王,对方的身份了吗?”祁圣涛朝着祁昭文看去。 “儿臣……儿臣猜测是……”祁昭文咽了咽喉咙。 “是万妖殿动的手。”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嗓音打断了他的话语,在众人的注视下,紫娴缓步踏入了大殿。 左右两侧的宾客皆是略微挑眉,显然是认出了这位华贵女人的身份。 无论心中如何想,他们还是齐齐拱了拱手。 “……” 祁圣涛沉默俯瞰着紫娴,等待着对方做解释。 紫娴思忖了片刻,像是在组织着措辞,再抬头时,一句话便是让整座大殿都陷入死寂:“它还说,你的命它的主人要了,西洪这块水陆,以后归万妖殿。” 针落无声。 祁圣涛眼皮疯狂跳动,宽大袍子下,浑身肌肉都在抽搐,不知过了多久,它发出一道重重的吐息:“你说的是它?只有一个?” 闻言,下方众人这才收回了眸光。 看得出来,这头老龙还保持着理智。 “天境圆满。”紫娴清楚西龙王想知道的是什么。 “然后它说,它还有个主人?”祁圣涛缓缓朝着两边扫去。 无量道皇宗的众人神情阴暗不定,他们是来寻找司徒君瑞的,可没想过要帮西龙宫镇守这片水陆。 唯有位置仅次于那两人的薛颜,脸上涌现了几分兴奋,本以为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颇为无趣,没想到刚刚过来,便是目睹了两尊天境大妖的陨落,啧,小地方也能闹出大动静。 “诸位,尔等前来寻人,现在线索引到了强敌身上,这人就不寻了?仇就不报了?你们好生想想,在西洪这片水陆,敢对你们二家动手的,还能有谁?” 祁圣涛不怒反笑,没有再去看无量道皇宗,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另一边。 在阴暗处,一道道健硕的身影神情死寂,在黑云的笼罩下显得没什么存在感。 但在西龙王目光投来的刹那。 最前方那略显枯瘦的老人缓缓抬起了头,眸光平静,并没有受这头老龙拙劣的激将法。 在短暂的对视后,他慢悠悠的站起了身子:“若真是这所谓的万妖殿,那便死战吧,我岳家已经没有什么好惧怕的了。” 岳家曾经拥有一位能率领全族再往上迈一步的天骄儿,然后疯了,好不容易再培养出一个岳天策,虽不如其兄长耀眼,但也是个极为不错的苗子。 结果兄弟两人一起死在了外面。 至于别的资质平庸之辈,在他们这群老东西寿数耗尽后,哪里有撑起岳家的资格。 岳家已经算是陷入半个绝后的状态了。 若非有人在其中搅浑水,让岳家许久都没能抽出手来,他们早就过来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岳长老爽快!” 祁圣涛举起酒盏。 这老人乃是祸麟一族的护族长老,其实力自不必多言,有对方相助,实乃一大幸事。 当然,更重要的是,都是来找人,岳家已经参与了进来,无量道皇宗若是就这么干看着,岂不是显得有些太过懦弱了? 果然。 司徒福海沉吟一瞬,缓缓举起了酒盏:“在洪泽这块地方,除非它们是仙人豢养,否则动了我无量道皇宗的宗主,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前提是,真是它们做的。” 话音落下,场间众人皆是举杯一饮而尽。 祁圣涛轻轻擦了擦唇角:“是不是它们,抓起来审问一番不就行了,莫非诸位在北洪的地位,是靠和人讲理讲出来的么?” 说着,它眼角余光瞥过了殿中的紫娴。 没有像对其他人那样,拿话去刺激对方。 对于紫髯白龙一族而言,似万妖殿这种杀伐凶戾,且不可掌控,不可预知,动不动就掀起杀伐的存在,本就是它们最为厌恶的东西。 这群喜欢多管闲事的贱种,压根不需要旁人提,主动便会参与进来,数十万年了都没变过,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 紫娴注意到了西龙王投来的目光,大概也猜到了对方的想法。 本就不悦的心里,此刻愈发憋屈起来。 她确实担心局面失控,毕竟那万妖殿的东殿主虽然没对自己出手,但话语间也没有交好的意思,就好似一群只知杀戮且傲然的疯子,谁敢保证它们的怒火只局限于西龙宫的范畴? 故此在来龙王殿之前,她确实先给家里传去了消息。 烦死了!世间怎么会有这样一群毫无目的的凶徒,让人完全猜不透它们的心思。 就连争夺西洪这种大事,好像也只是为了报复西龙宫的冒犯,觉得丢了面子,而非真的想要西洪,简直离谱到了极点。 …… 西洪,搬山宗。 昏暗的主殿内,墨衫青年缓缓睁开了眼眸。 黄文法和阎崇嶂虽安静伴其左右,但脸色间的余悸却是掩盖不住的,外面巨变的天色,他们早就察觉到了,之所以还留在这里,只是想要知道此事到底和眼前的沈宗主有没有关系…… 没错,哪怕沈仪压根没离开过搬山宗,甚至连眼皮都没抬过。 但只要发生了这般大事,黄文法第一反应就会将其和沈宗主联系起来,毕竟除了眼前这位爷,他真的再想不到第二个如此胆大妄为,且拥有与之相匹配实力的人。 “……” 听完柯十三的禀报,沈仪重新翻阅起了卷宗。 事情还挺顺利的。 此次与先前不同,毕竟西洪不像南洪那么封闭,稍微有点事情就会传遍东边和北边。 想要站稳脚跟,就不能像以前那样隐藏自身,反而要刻意造势,只有震慑群雄,才能给自己牵扯出发育的时间。 不得不说,紫娴这位龙妃真的一如既往的好用。 不仅能替自己造势,按照紫髯白龙一如既往的习性,应该还能把东龙宫的人也唤过来。 念及此处,沈仪看向了掌心的道牌。 根据姬前辈所述,东龙宫的谋划其实和自己并不相冲,目的一样,只是选择了两条不同的路而已。 说实在的,沈仪并没有把握能真的斩杀那尊仙人。 在窃取四洪仙力的过程中,但凡出了一丝意外,引起洪泽大仙的注意,便是满盘皆输的下场。 能有另一条路帮忙兜底,自然是更好的。 不就是需要龙印么。 沈仪感知着扳指内那枚小小的印玺,若是集齐两枚龙印,展示自己的实力,说不定能换取东龙王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需对方假装看不见,自己就能成功窃取三洪仙力。 等到那时,无论是状告仙人,还是干脆利落的袭杀了对方,都有了更多选择的余地。 “……” 黄文法和阎崇嶂这师徒俩对视一眼,就凭沈宗主睁眼后的平静,他们就敢保证,天境大妖陨落的事情跟对方十有八九脱不了干系。 而且两人心中还有了点别的心思。 不是,当初为了替沈宗主打掩护虚构出来的势力,怎么到了现在,越来越像真的了?! 连阎崇嶂这个始作俑者都开始怀疑起了自己。 所幸他并没有思忖太久,便是被一道突然降临的气息打断了心绪。 月辉汇聚于殿中,化作一道清冷身影。 姬静熙看上去脸色有些不对劲,快步走至沈仪身侧,俯身复杂道:“万妖殿重现,有天境圆满大妖坐镇,与西龙宫彻底撕破了脸皮,不知对我们是不是好事,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坏消息。” “嗯?”沈仪侧眸看去。 姬静熙深吸一口气:“刚刚从紫娴那里收到的消息,无量道皇宗和岳家的人,已经到西洪了,说是帮忙对付万妖殿,但是……” 她没有把话说完。 要知道,岳家那兄弟两人,可不是死在什么万妖殿手里,而是被眼前的沈宗主亲手打死在南洪仙人洞中。 很显然,东龙宫帮忙遮掩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虽陨落了两头天境龙子,但得到了这些人的帮助,西龙宫不仅没有势弱,反而比先前还要强盛了不知多少倍。 就在这时,姬静熙却是愣了一下。 她没有在沈仪脸上看见预料中的忧虑,相反,对方那张白皙俊秀的脸庞上,一双漆黑眼眸缓缓亮了起来,其中蕴着的那一丝情绪……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好像是欣喜?! “知道了。” 沈仪迅速收回眸光,轻轻点了点头。 本来还头疼着北洪铁板一块,让人不敢轻易涉足,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自己走出来了。 啧,自家的中殿主,可是在地境呆了许久没有提升过了。 ------------ 请假+道歉信 大佬们,先说正事吧。 我可能需要一个两天的假期,也就是在十月八号恢复更新。 以下是对近期一些事情的解释,还有我的道歉。 有兴趣的大佬们可以稍微看一下。 …… …… 这本书一百七十多万字了,这个字数在这个平台不算多,但对我来说很多很多,多到我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在这么多大佬的支持下,成绩也是我曾经不敢想象的。 我确实辜负了这些支持。 毕竟我真的有很多的坏毛病,比如超级严重的拖延症,犯懒,比如喜欢口嗨,刷刷短视频,看两条鸡汤文案,就热血沸腾,许下承诺,然后压根做不到。 在这里跟大佬们说一声对不起。 当然,我要解释一下,有不少大佬觉得十九成绩起来了,飘了,不把读者老爷放在眼里了。 这个我真没有。 有这种说法的原因我想了一下,主要是更新和态度方面。 先说态度吧。 比如断更不请假,发生过两次。 我说实话,不是什么飘了,把一本成绩这么好的书写到高开低走到山崩海裂的程度,我哪有什么飘的资格。 我只是不敢发请假条,我讲不出来什么原因,就是单纯的不敢面对读者大佬们,纯巨婴心态。 我真的很怀恋当初写到自己激动的手发抖的日子,开开心心抄书评,跑到评论区和读者大佬们互动,没事就写个小作文。 毕竟扑街嘛,没见过大场面,也没啥经验,做了很多滑稽搞笑的事情。 但现在,讲真的,我已经整整两个月时间,没有看过书评,甚至连这个平台都删掉了,后台数据是根本不敢看的,点开不了一点儿,作者们的圈子我也很少再去参与了。 (PS:不是甩锅给读者差评的意思,我个人就是那种,哪怕最扑的时候,只要开始写,脑子里仅剩的想法就是我自己都写爽了,看的人难道还不爽吗?!很傻呗,但确实很自信。 但是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很认真的跟我说,真的不爽,我就直接尬住了,开始怀疑自己,不知道怎么写了,只能灌灌水,然后模仿以前的写法,可心态不同了,写出来的东西终归是不同的) 以前还让运营官朋友给我委婉的转述最近读者大佬们的意见,后面连这种委婉的方式,我都接受不了,每每看着朋友欲言又止尴尬的笑容,我就能直接脑补出一百句话。 到这个时候开始,除了码字以外,我直接和网文脱圈了。 这种闭关造车的摆烂状态,并不能让我沉心构思剧情,只会让我越来越畏惧和反感这个事情。 说白了,没能力写好,又没有抗压的心态。 有些时候急了,就开始狂刷鸡汤,紧跟着就豪言壮语。 豪言壮语多了,再写不出来,需要发单章或者请假条的时候,真的就很丢脸,疯狂找借口,借口找多了就觉得更丢脸了,恶性循环,直到摆烂,啥都不想说了。 态度的问题就说到这里,给大佬们道歉,鞠躬。 接下来是更新的问题。 写网文的,字数就是钱,谁不喜欢钱,我也想多挣点。 我写不出来啊。 写不出来的原因也很简单,这本书从开始的预期就是七十万字,然后尝试着收尾,给自己整个完本书爽一爽。 为什么是七十万字?因为三十万字上架,一个月更新十二万字,三个月全勤吃完,差不多就是这个字数,后面就随意发挥,完结就算成功。 结果成绩起来了,才开始补设定,构思后面的剧情。 有了大乾、南阳、洪泽、仙庭和人间王朝,最后完结,这四个大地图的构思。 嗯,做这个构思的人,从来没写过那么长,纯纯靠空想。 所以越写越艰难是必然的事情。 有的大佬说,写不了就完结啊,问题是我刚出南阳宝地,仙庭的线就铺出去了,出来第一章就写了玄庆的故事,现在没写到仙庭,我不觉得这叫完结,这不就是太监换了个词儿吗。 总结。 朋友跟我说了,以后别再随意承诺什么,比如补更的事情,补出来了再狗叫,没写出来之前别吹牛。 但是,但是。 我再承诺一次,无论有没有人在意这个事情(吹牛呗的,我还是希望有人在意的,不然多可悲啊),我会写完它。 一百七十五万字,这是我离完结最近的一次,这要是半途而废了,以后睡觉都得做噩梦。 …… 家人们谁懂啊,以前小作文写的意气风发,现在小作文写的满脸羞耻。 能力不足,还是得接受批评的,哪能靠当鸵鸟躲过去啊。 真离谱啊,人家写书练笔力,我写书笔力越来越差,然后搁这儿练心态呢。 (本书完结前的最后一篇小作文,来自卡文卡到破防的某巨婴) ------------ 第六百零六章 请殿尊相助,剿灭万妖殿! “回禀我主,袭杀失败,它们提前反应过来了,我察觉到水下有合道境接应,需要继续追杀吗?” 沈仪脑海中忽然响起了一尊妖魔镇石的声音。 对于这种情况,他其实早有预料,并没有太多犹豫,便是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在几位殿主不出手的情况下,其实万妖殿的实力并没有旁人想象的那么强。 说穿了,这群以寒山老祖为首的合道境大妖镇石,不就是先前被西龙宫轻而易举赶走的那些妖魔。 现在之所以能发挥奇效。 一是主打个出其不意,二就是这么多大妖突然联起手来,还全是悍不畏死的那种,又有万妖殿保证了它们可以第一时间互通消息,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势力都会感觉颇为棘手。 但这种招数也就只能使一次,待到对方反应过来,只需出动几位天境做埋伏,很快就能全歼这堆镇石。 如今南洪七宗在西边没有太多接应,在紫娴失势以后,也就搬山宗和万象阁寥寥两块地方,沈仪可舍不得这堆镇石去送死,还指望着它们充当自己的耳目。 “呼。” 沈仪轻吐一口气,从这次的袭杀中,他算是窥见了西龙宫扎实的底蕴。 以四位白玉京大妖为首,再加上二十位返虚后期的妖魔为将,组成一个小队。 这是什么概念? 每一支小队,都相当于南洪七宗任意一者,在维持宗门基本运转的情况下,能派出去的全部高手! 即便是合道境镇石出手,想要不传出消息将其尽数斩杀,也需两三位合力谋划才能做到。 而像这样的小队,西龙宫一口气派出了至少八支,用于把守各大必经之路。 真肥啊。 沈仪探出指尖,缓缓敲击着扶手。 每剿灭一支,便是百万年妖寿入账,可惜那两头龙子着急送死,惊扰了龙宫,否则也不至于跑掉一支。 除了这些精兵强将以外,还不算那些普通的返虚化神境兵将,诸多镇石路过时不知随手解决了多少。 如果说在南洪的时候,他是在做防守,那如今在西洪,则是纯粹的围猎。 沈仪其实不太擅长这种事情。 所幸有南龙宫提前做了示范。 在拔除掉西龙宫的耳目以后,自己才有更多转圜的余地。 “你的心情看上去好多了?”姬静熙已经有些看不懂面前的年轻人,相较于秦师兄给自己等人的安心感,这位新的南阳宗主,则是截然相反,整个人显得诡异莫测,让人始终悬着一颗心……却从未出过什么事情。 “还行。” 沈仪藏起眸子里的笑意,原本最让他苦恼的东西,就是想要掌握剩余至少两洪仙力,少说也要两千万年的妖寿来凝聚妖皇印玺。 没成想刚刚过来,便是凑齐了一大半。 【剩余妖魔寿元:一千三百六十四万年】 “我现在需要做点什么?”姬静熙摇摇头,大概明白了那两位师兄的感受,越想越乱,索性干脆不想。 “继续和玉山龙妃保持联系,如果她遇到什么危险,可以用道牌提醒我。” 先前通过金身法相去过一趟北洪,沈仪很清楚无量道皇宗和北龙宫拥有何等恐怖的实力,能与这两者抗衡的势力,数遍洪泽也仅有东龙宫一个而已,而紫娴身为自己和东龙宫之间联系的唯一桥梁,能保住肯定是最好的。 “……” 闻言,姬静熙水润的眼眸中不仅掠过一丝古怪。 她又想起紫娴还在一口一个“那小子”,却不知对方和沈宗主间的高低早已调了过来,如今的沈仪不仅不再需要紫娴的庇护,反而已经拥有了照看这位龙女的能力。 最让姬静熙感到荒谬的是,这并非因为紫娴的自大,哪怕让自己坐到紫娴的位置,估计也是同样的想法。 要怪就只能怪,沈仪真的太快了! 这般骇人听闻的提升速度,哪里是凡间应有之资。 “我明白了。” 姬静熙点点头:“叶师兄和齐师兄都准备好了,随时听你差遣……” 她话音未落,脸色却是微变,抬眸朝着搬山宗外看去。 与此同时,黄文法和阎崇嶂也是猛地站了起来,神情凝重道:“龙宫又来人了。” 要知道,西龙宫的孙儿可是才死在了搬山宗,说不定血腥气都还没散尽呢。 “先去吧。” 沈仪用眼神示意,随即同样有些好奇的站起身来。 不应该啊,虽然他对西龙宫了解不深,但只要是个脑子正常的势力,就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抱有派兵监视西洪的黄粱大梦。 姬静熙化作月辉消失在搬山宝地内。 黄文法整理了下衣衫,又看了沈仪一眼,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这才挥袖开启了大阵。 “我等奉龙宫法旨,前来请见搬山宗主。” 与先前的祁九相比,这次来的水族兵将仅有七八位,而且境界也就是堪堪返虚的样子。 态度更是与上次天差地别。 虽谈不上谦卑,但也是不失礼节,在得到搬山宗的允准后,那妖将才手捧法旨,缓步走进了宝地中。 在几个弟子的引领下,它们在主殿门口停步,随即高声道:“龙王口谕,如今西洪有妖邪作乱,为祸苍生,还望诸位西洪修士,为诛灭妖邪,略尽绵薄之力。” “嗤。” 黄文法老脸一黑,绵薄之力这词儿是这样用的? 这老长虫,求人帮忙还摆出这幅傲气的模样,活该被抄家灭门! 几位妖兵不敢踏入主殿,见一见宗主本尊,估计也是怕被一掌拍死,此刻老实的埋着头,又道:“合道境前辈,请随我等赶往水域,共商大计,至于宗内剩余门人,务必巡视周遭千里,日夜轮替,若发现任何情况,第一时间回禀龙宫!” 随着殿外话音落下。 黄文法没有回应,而是再次看向了沈仪:“……” 啧,西龙宫这明显是被打得有些发懵了,那万妖殿竟然真的强悍到这般程度,给了龙宫如此大的压迫感。 不仅开始朝仙宗借力,估计也是因为对西洪掌控力降低,担心自己等人搞什么幺蛾子。 这般未战先怯,倒是让黄文法看出来了西龙宫这座庞然巨物,在经历了十万年的安逸后,看似骇人的体量下,也未必有旁人想象的那般强大。 只不过现在该怎么办? “走啊。” 沈仪站起身子,朝着殿外走去。 “好……嗯?!” 黄文法从沉吟中回过神来,瞪大眼睛看向旁边的青年,满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了?” 沈仪侧眸瞥了过去,淡淡道:“我不是合道境修士吗?” 闻言,黄文法用力搓揉着老脸,哪里还有半点前辈高人的风范,他奶奶的,要是让西龙王知道,它把南阳宗的宗主给请进了龙宫里,也不知道会是何种反应。 不是!这偌大的西洪,真就给不了沈宗主一点压力吗? 对方可是亲手宰了祁昭义! 换而言之,只要西龙王某时某刻生出自己长子可能已经陨落的念头,动用龙族秘法去联系这位长子,立马就能感知到沈宗主身上的血符。 在这种情况下,沈宗主就这般大摇大摆的准备去西龙王的眼皮子底下逛逛…… 简直让人难以理解。 “您当然是。” 黄文法苦笑着调整了呼吸,随即挥袖推开殿门,朝着那几个水兵道:“既是西洪有难,自不敢推辞,前方带路罢。” 龙宫水兵估计也没想到搬山宗会这么好说话,要知道,先前它们对这仙宗的态度可不算客气。 此刻大喜过望,哪里还敢多问:“搬山宗主义薄云天,龙王必定会记您一件大功。” 说罢,它们便是转身朝着搬山宗外带路而去。 沈仪安然跟在了后面,他当然知道黄前辈在担心什么,但总不可能摆明了告诉对方,自己知道现在的西龙王不在家吧。 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有诸多镇石遍布西洪,已经很难有什么事情能再逃得过他的耳目。 …… 西洪,龙王殿。 原本人满为患的大殿,此刻却是只剩下寥寥几位。 祁圣涛和两位无量道皇宗主已经前往水域之外,动身查探那万象阁宝地。 如今西龙宫唯一掌握的消息,便是万象阁宝地内,坐镇着一位天境圆满的万妖殿东殿主,这般实力,稍稍出手便能让整个西洪动荡起来,乃是必须要防住的存在。 但查探归查探,真动手却是不可能的。 毕竟涉及到这般层次的斗法,一步错便是满盘皆输。 西龙宫对万妖殿的了解还是太少了,而且还有诸多援手未至,完全没必要在这种情况下选择拼命。 所以收集消息的事情,便落到了殿中剩余之人的肩上。 祁家老五暂代其父招待宾客。 目光逡巡了一圈,落在了场间实力偏低,却端坐主位的那道身影上。 “早听闻北洪有盖世天骄,不输玄庆,今日终于有幸一见,薛宗主,幸会幸会!” 祁老五快步走了过去,替对方倒上一杯美酒。 薛颜稍稍瞥了眼那酒杯,却没有任何动作。 就在祁老五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的时候,还是岳家人出面帮忙解围,轻笑道:“你拿一个空有虚名的白玉京修士,来和薛宗主作比较,是不是有些不妥?” “啧!” 祁老五顿时反应过来,赶忙装模作样给了自己一个巴掌:“瞧我这张嘴!薛宗主莫要见怪。” 薛颜终于伸手端起了酒杯,送到唇边,淡然道:“他生的早些,我没见过,也听过些事迹,说是虚名也未必,只不过昙花一现总是真的。” “薛宗主说的是。”祁老五连连点头,身为天境大妖,对一个地境修士如此谄媚,这般情况,放眼洪泽也难找出第二例。 却未曾想薛颜抿了口琼浆,话音一转,轻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有东龙宫全力支持,哪怕是头猪,也该合道了。” 话音落下。 岳家众人顿时陪着笑了起来。 只不过年长者们的笑容间,却是带着几分敷衍的味道,身为妖族,它们的寿元更加漫长,也见过更多的事情。 能看见第五座仙城的修士,洪泽迄今为止也就那么一位而已。 包括眼前的薛颜,当初未合道以前,不也因为这件事情辗转难眠,差点道心崩溃么,始终无法做到拨云见城,最后无奈选择了直接合道。 当然,对方有一句话是真的。 昙花一现,那就没有任何价值,无论是李玄庆,还是南洪七子,乃至于秦骄阳这位半步道境修士,皆是被漫长岁月掩埋住的尘埃罢了,不值一提。 “说正事吧。” 枯瘦老人缓缓睁开眼眸,身为岳家的护族长老,他也是在场众人中,唯一有资格打断薛颜说话的人。 岳家虽远比不过无量道皇宗,但他在族中的地位太高,只次于族长,反观薛颜的资历还太浅,虽有宗主之名,但仍旧只是小辈而已。 “也是。” 薛颜点点头,绕过了这个话题。 在见了西洪“土皇帝”的真实状态后,他已经彻底对这穷乡僻壤失去了兴趣,也就是那万妖殿还能让他提起点兴趣。 先想办法捕获一位万妖殿门人,再细细审问,无论如何神秘的势力,也总能顺藤摸瓜,寻觅出它的跟脚。 “我此次前来,带了我无量道皇宗的贪狼星图,可助你岳家一臂之力。” 听见这四个字,就连见识最浅薄的祁老五也是脸色微变起来。 贪狼星图,全称贪狼星斗诛仙阵图。 只不过这名字冒犯了洪泽大仙,并且在洪泽大仙出手以后,也让无量道皇宗明白了何谓仙凡有别,此阵名不副实,故此省去了诛仙二字。 “此阵全力催动的鼎盛状态,乃是我宗十七位分宗主亲自操持。” “至于现在,就看你们能唤来多少位合道修士了,若是能凑个十几位地境,对付个天境后期还是不在话下的,再加上岳前辈,哪怕面对天境圆满,也有一战之力。” “当然,我会在龙王殿中主阵,并不会亲自到场。” 薛颜在说这句话时,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更不会因为担心旁人看轻自己,觉得有些怯懦,就生出什么莽撞的心思。 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西洪这破庙虽然寒酸,入不了他这尊大佛的眼,但自身毕竟还未成长起来,有李玄庆那般蠢物的前车之鉴在那儿,就已经足够世人警醒了。 “人都到齐了没?” 放下酒杯,薛颜慢悠悠的站起了身子。 祁家老五赶忙取出海螺,稍微低语了两句,抬头笑道:“来了十三位合道境修士,还有寥寥两位老怪,或许是忘了我西龙宫的威严,有些分不清主次了,待我通传父王,自会替他们醒醒脑子,薛宗主要不再等等?” “不等了。” 薛颜摇摇头,朝着殿外看去,玩味道:“先验验货吧。” 这西洪的所谓合道境修士,有没有那个实力还两说呢,臭鱼烂虾,将就用着吧。 “……” 岳家护族长老抬了抬眼皮,显然是看出了薛颜的漫不经心。 毕竟卖命的不是他无量道皇宗的人。 所幸身处北洪多年,它们倒是也对这群道皇宗修士的脾气有了许多了解,早就习惯了。 确实,又不是和万妖殿正面硬碰硬,只不过是设计抓个门人而已,或许是自己沉寂许久,再加上岳家愈发势弱,有些过于忧虑了。 枯瘦老人在心中宽慰自己一句,缓缓站起了身子,跟着薛颜朝外面走去。 ------------ 第六百零七章 好风凭借力,助我步青云 “……” 昏暗的龙王殿外,一道道身影垂手而立。 其中大半都是须发皆白的苍老之辈,身披华服,气度不凡,然而在这座高耸的大殿面前,他们却是失去了往日的从容,老老实实的接受着一个年轻人的审视。 “三城。” “三城。” 薛颜逐一走过这群所谓的宗主面前,兴致缺缺,直至来到下一个人身侧,他挑了挑眉尖,颇感荒谬的盯着面前的老头:“两城合道?” 面对这言语中毫不掩饰的轻蔑,那位宗主羞愧的低下了头。 落魄宗门青黄不接,可宝地总不能闲置着。 “呵。” 薛颜扭过头,朝岳家那位护族长老看去,虽什么都没说,但那道笑声已经足够让西洪修士们感到憋屈万分。 嫌弃自己等人差劲,你们倒是别用啊。 又担心敌不过万妖殿,一边还挑三拣四的,当了那啥还要立牌坊,贱不贱! “……” 岳公贵低下头,无声一笑,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别看薛颜也只是四城,但对于北洪而言,特别是无量道皇宗这种体量的仙宗来说,他们挑选分宗主,开四座仙城只是门槛而已,毕竟近几万年来也就挑了那么一两个。 这位薛宗主,是从数位赫赫有名的四城天骄中脱颖而出,在同样的境界下,还要比拼功法悟性,道兵手段,以及领悟的道法。 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以岳家的眼光来看,这些修士也太次了些。 大概这也是为什么万妖殿在西洪肆虐,可无论在北洪或者东洪都全无声讯的缘故,也就只能欺负欺负这些野修士了。 “罢了,不看了。” 薛颜摇摇头,朝着人群中的麻衣老头招了招手:“你过来取阵图,分发给他们。” 说着,他略微扫了眼那老头旁边的墨衫年轻人。 在一堆老东西里,这俊秀青年虽然十分安静,但仍旧是显得鹤立鸡群。 可惜无论是鹤还是鸡,都不过凡禽而已,未曾得见过世间真容,不知天上仙为何物。 或许有些资质,但也就这样吧。 “我真的很想知道,他若是敢睁眼瞧一瞧您,会不会直接道心崩碎掉。” 黄文法皮笑肉不笑的传音,带着几分恶趣味,朝薛颜走了过去。 “……” 沈仪无语的瞥了对方一眼。 自己的仙城有万妖殿遮蔽,能被一个地境修士看穿才见鬼了。 此行是来杀人的,他可没有这种故意引起旁人注意的坏习惯。 “此贪狼大阵需尔等成为阵石,有我主阵,你们只需熟读阵图,随阵而动,不必去想别的事情。” 薛颜再次挥袖,一枚枚灵玉落入诸位修士手中:“到时候一切听我指挥,保你们性命无虞。” 说罢,他朝着祁老五和岳公贵看去:“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就在这时,薛颜却是脸色微变,眸子里的轻视之意迅速褪去,朝着远处拱了拱手:“紫娴前辈,有什么指教?” 哪怕在面对西龙王时,他都没有这般认真过。 道理也简单,在薛颜眼中,于洪泽这片水陆,仙人之下也就仅有三个势力算得上人,其他的皆为臣仆。 无量道皇宗、北龙宫、东龙宫。 “指教谈不上,找你要个人。” 紫娴懒得给这小辈好脸色看,缓步走近这群宗主。 “……” 薛颜等人沉默而立,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胡闹。 眼见那女人越走越近,黄文法不免有些紧张的朝着沈仪挪了几步,身为西洪修士,又怎会不知玉山龙妃的鼎鼎大名,相较于这个明面上的身份,对方的另一个身份才更为可怖。 东龙王最疼爱的女儿。 她的一举一动,对于西洪生灵而言,说是天威也不为过。 “跟我走。” 紫娴径直扯住沈仪的衣袖,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行将其扯出了人群,一路朝着极远处掠去。 “啧。” 薛颜和岳公贵悄然对视一眼,眸光略显古怪,若有所思的立在了原地。 要知道,紫娴名义上可还是祁昭义的妻子,如今身处西龙宫内,当着外人的面,便这般毫不顾忌的与年轻修士拉拉扯扯,没见祁老五已经气得满脸发紫。 这是担心那小子出事? “东边的龙女,还是这般喜欢养个小白脸。”眼见紫娴走远,薛颜终于是轻笑了一声,但嗓音里隐约藏着几分酸味。 能被龙女看上,也算是替天骄之路增色的一大美事。 “罢了,缺一个就缺一个吧,本来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薛颜摆摆手,转身迈步回了主殿。 黄文法则是担忧的看向远方,沈宗主怎么可能是什么小白脸,就凭对方的行事风格,与其让他相信沈仪和玉山龙妃有一腿,还是两人有什么仇怨听起来更靠谱些。 别的不说,玉山龙妃的相公,可是被沈宗主亲手打死在南洪的。 可惜以黄文法的身份,在此地可没有随意走动的资格,也只能在祁家老五悻悻的注视下,跟着这位龙子前往休息的地方。 …… “你疯了?!” 离开了龙王殿的范围,紫娴终于松开沈仪的袖袍,没好气的看了过去。 以这小子的机灵警觉,绝不可能是无意被拉进了这滩浑水,十有八成是主动混进来的。 一想到这里她就有些后怕。 若不是今日正巧打算过来看一眼,还真给这小子混进去了。 “我的沈大宗主,你是不是忘了点儿什么?” 紫娴调整着呼吸,今日岳家要围捕万妖殿,原因是那两兄弟死在了外面,人家在找凶手呢。 结果压根都不用找,凶手自己闯上门来了,还一副老神常在的模样,看上去比任何人都悠闲。 除了岳家以外,沈仪还得罪过另一边的万妖殿。 也就是说这两家都想宰了他。 “没忘,正巧碰见了,就过来瞧瞧。” 沈仪朝着四周随意看去,他和这龙妃并不是很熟,即便想要合作,也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商谈。 只不过先前所看见的枯瘦老人,其实力让他有些摸不准,而且还涉及到了阵图,也不知道有没有藏着别的手段,为了确保不出意外,干脆借此机会出来清点下收获。 “瞧瞧?” 紫娴差点被气笑了,但一想到对方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还有上次姬静熙说过的话,她沉吟片刻,还是收起了那副长辈的姿态。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要是我眼睁睁看着你去冒险却不管,若出了什么事,静熙要恨我一辈子的。” “北洪那群人,跟你曾经遇见的不太一样,他们底蕴深厚,又有接触仙人的机会,没有做好万全准备,千万别和他们起正面冲突。” 一口气说完,紫娴稍稍叹息:“行了,反正我也把你带出来了,你考虑清楚以后,去留随意。” “多谢。” 沈仪认真点点头,他能感觉出来,这头紫髯白龙是真在为自己着想:“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你去哪儿?”紫娴怔怔看着对方走远。 沈仪伸了个懒腰:“去做万全准备。” “我!”紫娴心口发闷,感情自己刚才说的一大堆话,没一句进了对方的耳朵。 直到沈仪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她用力跺跺脚,低声道:“随你随你,我又不是七宗的人,管你死活。” “呼。” 沈仪缓步前行,身影逐渐飘忽起来,迅速融入了这片青天。 紫髯白龙一族的所作所为,让他很难再心无波澜的对东龙宫亮出屠刀,这一路杀伐修行而来,还是首次遇到类似的情况,不免让他心中有些不习惯。 算了,现在又打不过,想那么多做什么。 沈仪收敛心神,抬眸朝水域上方看去,巨大的黑影逐渐笼罩了这片地方,一尊尊镇石从四面八方归来,将所有的收获送入那枚扳指中。 “贪狼星图?” 他在心中默默咀嚼着这个名字,视线落在了诸多镇石上面。 不愧是北洪修士,每次都能给自己送来好东西。 要知道万妖殿中,如今光是合道境以上的镇石,就有二十尊以上,其中更有天境修为的寒山老祖,若是再加上柯十三等几位殿主。 这阵法的效果,恐怕会超出自己的想象。 “去吧。” 沈仪将安忆放了出来,轻轻拍了下小家伙的肩膀。 既然西龙宫想要放出饵料,自己也不介意顺势咬钩,一位殿主,应该足够它们动心了。 “安忆遵命。” 这头小虎妖的脸上早已没了当初的稚嫩,万妖西殿孕育出神通以后,那些大妖镇石与安忆气息相连,浑然一体,身上皆是逸散着与太上幽冥府近似的味道。 在做完这些事情以后。 沈仪终于将目光投向了扳指上。 刹那间,妖魔寿元开始迅速流逝,一道道妖魂凭空诞生而出,哪怕意识还未完整,便已经本能朝着这道虚无的墨衫身影跪拜而下。 密密麻麻的镇石落入万妖殿东中,石皮整齐剥落,化作各式各样的狰狞模样。 与此同时,远在万象阁的柯十三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蓦的站起了身子。 整个万妖东殿内黑气弥漫,有如同雷鸣般的心脏搏动声响起,其内孕育之物开始逐渐明显起来。 轰!轰!轰! 沈仪平静的挑拣着妖魔尸首,想要尽量多凑出几尊合道境大妖镇石。 血河于他掌间奔腾不休,渐渐垒出一条通往天境中期的路来。 …… 西洪,龙王殿。 岳公贵闭着眼睛养神,祁家老五伴在旁边。 薛颜慵懒靠坐在主位之上,眸光扫过下方的诸多修士,有自己主阵的情况,每人仅是死记硬背部分阵图而已,都无需理解,居然花了这么长时间。 就这样一群土鸡瓦狗,也配坐拥宝地这种珍稀之物。 现在只希望那所谓的万妖殿,能给自己一点惊喜吧。 “岳长老?”祁老五发现旁边老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有消息了。” 岳公贵并未搭理这位龙子,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薛颜。 他派出了一个族人,以祸麟本体在西洪晃悠,就是想看看那万妖殿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喜欢招纳各种大妖。 “有点意思。” 薛颜坐直了身子,脸上多出几分兴致。 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有所反应,说明这万妖殿对西洪的掌控,已经来到了一种极为骇人的地步。 还行,至少不是花架子,怪不得敢跟西龙宫叫板。 “岳长老莫要让我失望,我是真的很想见见,这群隐藏起来的东西,到底生得如何丑陋的面目,让它们不敢见人。” “薛宗主放心。” 岳公贵缓缓站起身子,神情木然。 若非岳天机这畜生,或许现在的岳家,也不用再被区区道皇宗的小辈冷嘲热讽之气。 这畜生该死,死的也好。 但千不该万不该,这蛮夷之地的人,不该对岳天策动手,那已经是岳家最后的希望。 “走吧,既然这万妖殿消息如此灵通,那就算不是它们做的,也应该能给本座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轻声朝殿外迈出一步。 岳家在北洪还需讲点道理,但这里是西洪,西洪的生灵太过愚笨,听不懂道理,只需认得拳头就足够了。 诸多岳家子弟尽数起身,杀气腾腾的跟了上去。 霎时间,黑云席卷,浓郁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 诸多西洪宗主脸色黑沉,难掩眼中惶恐。 跟着一群妖,去对付另一群妖。 整个过程,他们都完全不像是被请来相助的,反而更像是一群奴仆,别说客气了,这群北洪人甚至都没拿自己当过人看。 “敢问薛宗主,您是如何确保我等性命无虞的?”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 倒不是怕死,既然来了,那就做好了冒风险的准备,毕竟都是合道宗主,谁都不愿西洪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势力逐个击破,最后沦为炼狱。 但无量道皇宗的态度,确实有些过于高高在上了。 “以我无量道皇宗的名字。”薛颜漠然扫了过去。 “您就那么确定,那万妖殿会忌惮无量道皇宗?要知道,它们可是……”那位宗主咬咬牙,万妖殿最先出名,不就是因为斩了无量道皇宗的弟子。 “那个我不确定。” 薛颜摇摇头,唇角掀起一抹弧度:“但本座很确定,就凭这个名字,你们不敢不从,既然没有选择的余地,又何须在此废话。”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敢怒不敢言的看了过去。 “就这话,傻子才替你们出力。” 黄文法翻了个白眼,低声嘟囔了一句,然而还没等旁人反应过来,他像是看见了什么,用力的给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有口无心!有口无心!” “……” 空荡荡的大殿门口,一道墨衫身影垂手而立。 白皙俊秀的脸庞上并没有太多波澜,就好像是闲逛至此,将指尖夹着的灵玉晃了晃,随即便是安静的朝人群中走去。 沈仪的举动,无疑是让众人愣在了原地。 还真有人心系西洪,分明都被玉山龙妃救走了,还能主动回来的?! 岳公贵瞥了这墨衫青年一眼,并未多言,他现在没心情去理会别的事情。 倒是薛颜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玩味的笑。 他并没有因为这个高看沈仪一眼。 反而低声吐出两个字来:“蠢物。” 所谓好风凭借力,助我步青云。 这般犟种,恨不得要跟所有人证明,他的成长全凭自身,完全不去依靠外力,好似这样会显得更清高一些。 很容易就让薛颜联想起另外一个,毕生都靠着外力,却始终认为他自己极其了不得的蠢货。 别说,还真是挺像的。 嗤。 (本章完) ------------ 第六百零八章 万妖殿是我的 簌簌—— 白云青天之间,一袭娇小身影悬立,玄黑长袍猎猎作响,其上暗金色法纹如云似龙,平添几分华贵气息。 她安静垂眸看去。 只见下方水陆上,一头健硕的凶兽正拼命逃窜,模样似麟,却又全无祥和气息,通体墨黑,身披长羽,奔走间好似腾云驾雾,正是一头祸麟。 此刻,这祸麟早已遍体鳞伤,气息更是虚弱到了极致,明显是到了濒死之际。 “嗬!嗬!” 它喘着粗气,惶恐的朝天上那道穷追不舍的身影看去。 不是说万妖殿有招纳群妖的习惯,然而此人刚刚现身,便是痛下杀手,从头到尾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且对方明显是天境修为,哪怕自己祭出了黑云神通,照样无法脱身。 “我愿意……我愿意拜入万……” 发现天上的娇小身影忽然消失在原地,在那恐怖的压迫感下,这头祸麟瞳孔紧缩,再顾不得北洪尊严,满脑子只剩下先保命再说。 话音还未完全出口,它的视线中已经多出一只白嫩的小手,仿佛穿过了虚空,径直覆向自己的额头。 犹如稚童般的掌心,却携着无边的威势,宛如天地倾覆而来! 让这头祸麟呼吸骤止,就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思,狰狞神情定格,双瞳逐渐涣散。 对方不是想要打服自己!她是真的要杀了自己! 下一刻,祸麟的耳畔响起轰鸣之音,紧跟着便是彻底失聪,颅内似有惊雷炸开,视线中多出一只枯瘦苍老的手掌,拦在了那娇嫩小手的前方。 老人佝偻而立,像是挥赶苍蝇般甩了甩手。 挥手间,像是周遭水陆都被向外推移了出去,雄浑的妖力激荡而发,在那娇嫩掌心前方倏然爆发开来! 轰! 暗金色法纹动荡,整条玄黑袖袍卷起,安忆猛地倒飞出去,重新回到了天际,跨越数千丈才勉强稳住身形。 她略微调整了下呼吸,沉默不语的看着下方多出的那道身影,于此同时,耳畔响起了沙哑嗓音。 “这一掌不杀你,略施惩戒。” 岳公贵缓缓站直身躯,收起手掌,侧眸朝天上那道娇小身影看去:“你现在可以尝试着呼唤你的门人,本座等你一炷香时间。” 审讯这种事情,抓得多肯定比只抓一个好,可以把审出来的口供相互做个对照。 在看见这位万妖殿门人后,岳公贵原本还有点忌惮的心思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那袭暗金法袍确实有遮蔽气息的效果,但却躲不过他这位天境后期大妖的眼眸,当然,这位万妖殿门人大概率还有别的敛息手段,两者迭加起来,着实让人有些看不清晰。 可气息能骗人,出手便露馅。 更何况是岳公贵这般镇守祸麟一族的大长老,经验何其丰富。 刚才的那次交手,已经让他把安忆的实力摸了个十有八九。 哪怕已经很近了,但还没到天境中期。 对于寻常修士来说,这个境界当然是触及不到的天穹,但对比万妖殿的行事作风,这个实力便有些低了,远不足以支撑它们吞吃掉整个西龙宫。 “……” 看着一道道黑云弥漫的身影逐渐从水中涌现而出。 安忆迅速收回目光,没有丝毫犹豫,转身朝着后方远遁而去。 “嗤。” 见状,岳公贵发出了一道嗤笑,却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就在安忆的身影没入云雾的瞬间,却像是撞上了什么屏障,整个娇小身躯蓦的倒飞而回,抬头朝前方看去。 只见方才还清澈的天幕,此刻忽然闪烁了起来。 一颗颗星辰显现于白昼当中,足足有十四枚之多,以线相连,在空中勾勒出一朵遮天蔽日的桃花。 安忆身处花蕊中心,仿佛被巨大的囚牢所笼罩,本就娇小的身躯更显得微渺,竟是显出了几分可怜兮兮的味道。 “嘶。” 诸多宗主落于陆上,若非这大阵正在疯狂从自己身上抽取气息,他们真的很难想象,仅凭一群地境修士,居然能囚困住真正的天境强者。 这就是北洪的底蕴么? 只需从指缝内露出一点儿,便是能改变西洪局势的珍宝。 别说无量道皇宗了,就算是次一等的岳家,稍稍出手,便是让整个西洪都闻风丧胆的万妖殿,变成了好似可以随意拿捏的小姑娘。 如今想来,这群人看不起自己等人,倒也未必是高傲,乃是真的眼界不同…… “收住你们的心神,少胡思乱想。” 灵玉中传出薛颜的轻笑声,看得出来,他对于震惊这群西洪土包子还是挺感兴趣的。 “行了,岳长老,收阵了。” 能抓更多当然更好,但看这万妖殿门人的模样,若是真能叫来人,也不会转身就逃了。 下一刻,薛颜的嗓音忽然认真了起来。 每位宗主的灵玉中,都是传出了不同的指令。 在他的眼中,这些修士好像并非生灵,仅是一枚枚棋子,只需按他话音落子,便能让天上的贪狼大阵瞬间苏醒过来,对那位万妖殿门人展露出獠牙。 以一己之力,操控需要十七位无量道皇宗主才能启用的阵图,还能做到游刃有余,仅凭这一手,便坐实了北洪第一天骄之名! 就在这时,薛颜的嗓音忽然出现了波澜。 “为何不动?!” 显然,他决不允许有人脱离自己的掌控,哪怕是丝毫的失误也不行。 诸多宗主皆是朝着周遭看去,随即目光尽数落在了那道墨衫身影之上。 只见俊秀青年悠然站在原地,掌中灵玉闪烁不定,像是代表了此刻薛颜的震怒,然而这震怒却全然不能让其动容半分。 “这……” 宗主们全都有些愕然,这神情可不像是失误的样子。 唯有黄文法像是预料到了什么,瞬间瞪大了眼眸,他终于知道沈宗主为什么会回来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 沈仪轻轻摩挲着那块灵玉,下一刻,这枚宝玉径直在他修长五指间崩碎开来,化作齑粉消散而去! 咔嚓! 轻微的脆响声,却如同惊雷般传遍了众人的脑海。 “发生了什么?!” “说话!” 周遭回荡着薛颜惊疑不定的怒斥声,然而在沈仪平静的注视下,却没有一人敢于答话。 咔嚓!咔嚓!咔嚓! 众人手中的灵玉接连炸碎开来,让他们冷不丁的浑身一颤。 这般动静终于是引起了岳公贵的注意。 这位枯瘦老人缓缓回身,紧紧盯着那道墨衫身影,目光落在对方年轻的脸庞上,沉吟片刻后,他勾起了唇角,沙哑嗓音中泛起森寒杀机:“你找死?” 他不太明白这个年轻人在想什么。 选择在这种局势已经明朗到不能再明朗的时候反水。 脑子出问题了? “……” 安忆转过身,略带追忆的看向那墨衫青年。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先生亲自动手了。 念及此处,她好似真的变成了一个小姑娘,攥着袖口,乖巧的立在了天际。 “这样挺好,别动了。” 沈仪瞥了眼天上的桃花,从容不迫的迈开步伐,踏入了这贪狼星图当中。 其余宗主面面相觑,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让你们不准动!听不明白吗?!”黄文法怒斥了一声,随即咽了咽喉咙,将目光投向了前方。 “呵。” 岳公贵注视着前方的青年,突然发笑:“在你死之前,替本座解个惑吧,是什么让你突然昏聩的,莫非你也是万妖殿的一员?” 闻言,沈仪摇了摇头,轻声道:“你来西洪找谁?” 岳公贵怔了一下,双眸微眯:“杀害我岳家天骄儿的凶手。” 话音未落,他便在那青年脸上看见了一抹玩味的笑,那笑容转瞬即逝,眨眼间便是化作了漠然。 “你现在找到了。” 青年的嗓音并不大,犹如耳语般回荡在了每个岳家人的耳畔,让他们脸色骤变,滔天的杀机瞬间从胸膛迸发开来,直冲脑海! “放肆!”嘶吼声响彻周遭。 唯一保持安静的,反而是岳公贵,因为他感觉到了四周的变化,就在话音响起的瞬间,整片天地的气息仿佛都被强行抽调汇聚于一处,如此霸道的手段—— “仙法……” 岳公贵喃喃自语,浑浊眼眸逐渐清明,涌现出浓浓的兴奋。 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有机会碰到一门臻至圆满的仙法。 他神情间泛起狞笑,蓦的朝着某处看去:“找到你了。” 这头年迈的祸麟,保持着人形,枯瘦的双臂好似能卷起万座高山,轰然朝着前方擂去! 虚无中,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缓缓探了出来。 沈仪悬立于岳公贵的身前,泛着灰色的眼眸毫无波澜,墨衫鼓动,更衬得身形单薄,他从容的将手掌压了下去。 如出一辙的动作,让岳公贵莫名觉得眼熟。 但仅是呼吸间,那手掌便与他的双臂贴在了一起。 能掀万座山的妖躯,却在刹那间往下一沉,这位枯瘦老人浑身的骨骼都是咔嚓脆响起来,犹如竹筒爆豆,浑厚的妖力滚荡而出,将周遭天地都映成了淡红色。 两者的身形仿佛从这片天地中独立了出来。 天旋地转,没有轰鸣,没有气浪,所有人的耳畔只剩下无尽的嗡嗡声。 直到突然的炸响! 轰隆隆—— 岳公贵身上的衣衫碎开,整个人倒飞了出去,于空中化出了数百丈的妖躯,将这片还算广阔的大地从中间撕裂开来,一分为二,朝着水域倾没而去。 烟尘四起,山脊断裂。 墨衫青年衣袂飘飘,淡然远眺着那头年迈的祸麟,缓缓收回了手掌。 “……” 待到轰鸣声骤止。 诸多宗主仍旧脑海一片空白,他们完全无法理解,先前还和自己等人一起被当做棋子和阵石的年轻人,是如何突然变成了这般模样。 就连最熟悉沈仪的黄文法也是目瞪口呆。 他虽然清楚沈宗主的实力骇人,但这头祸麟并不输南边的那头龙王,先前沈宗主对付南龙王时,可远不如现在这般轻松写意。 岳家族人们目光涣散,像是被颠覆了三观。 大长老乃是除了族长以外的最强者,庇护宗族十余万年,哪怕在北洪,也是能与无量道皇宗和北龙宫那些前辈高人同坐的存在。 如今却在西洪这片地方,被一个毫无名气的年轻小子,一掌给拍飞了出去,甚至被迫显出了原形。 “吭哧!吭哧!” 粗重的喘息声中,烟尘散开,露出了一头硕大的祸麟。 它身上的翎羽端部已经有些泛灰,不再如年轻时一般黝黑,脑袋旁的发须也是枯燥打结,尽显暮态。 但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它身上的那套覆满爪牙和身躯的甲胄,通体由泛着玄光的宝铁打造,其上布满了蝇文符箓,每一道符仅有小指尖大,却是布满了这套能囊括数百丈妖躯的甲胄。 密密麻麻的,甚至让人看得有些不适。 哪怕再不识货的人,也能看出此乃重宝! “好一道仙法!” 岳公贵昂起了头颅,脊背起伏不定,缓缓从倒塌的高山中走出,一双猩红眼眸尽显灾厄气息。 伴随着它的举动,磅礴的黑云喷涌而出,很快便是遮蔽了天上的桃花星斗,让原本清澈的苍凉青天陷入了阴森诡谲当中。 对于妖族而言,它们不在意什么感悟。 “杀人是很简单的事情。” “抗住对方的法诀,撕碎对方的法袍和道躯,这就足够了。” “花里胡哨的东西,再多又有什么用?” 话音落下,这头祸麟瞬间隐没在了黑云之中,四面八方皆是响起了它的嘶吼! “……” 沈仪悬立空中,安静听完了这些话,在旁人愕然的注视下,他竟是轻点下颌表示赞同。 对于祸麟一族最为强悍的黑云神通,他却像是看不见一般,探出右掌,舒展了五指,随即缓缓虚握。 随着这细微的动作。 一座犹如日月般庞大的阴森大府悍然从天际轰落,将弥漫的黑云震荡开来,准确无误的镇在了那头祸麟的身上。 太上幽冥府! 神岳镇青天! 神通与仙法齐出,便让岳公贵狼狈的从黑云中跌落出来,有些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去。 只见那黑云朝着沈仪侵蚀而去。 却在靠近这青年的刹那,对方的墨衫中卷出了同样的黑云,与周遭相连,犹如呼吸般共同震荡起来。 能遮蔽旁人耳目的祸麟神通,却让沈仪看得愈发清晰。 至于黑云中携带的灾厄。 沈仪那双灰色眼眸缓缓垂下,看向自己的右掌,于这阴森天地间,还有谁能比他更像灾厄。 金玄二色汇聚于掌心,化作了一柄长刀。 与先前不同的是,刀身上原本繁密却无具体意义的金纹,此刻皆是化作了龙爪状扣在了刀背上,好似吞吃了天穹,便让世间尽数陷入死一般的漆黑。 【妖皇兵:苍龙噬日】 这便是沈仪先前所做的万全准备中的一部分。 他倏然握紧刀柄,便有龙吟声响彻四海! 昂—— 在这龙吟声中,沈仪再次消失在了原地。 卷起的墨衫遮蔽了岳公贵的视线。 修长的右腿如撕裂天幕的长鞭,凶戾的抽在了那犹如小山般的妖躯上。 漆黑甲胄间的蝇文小符齐齐绽放光辉,硬生生接住了这一腿,表面仍旧平整,连一丝破损也无。 “你可知我这宝甲,乃是岳家……” 岳公贵狞笑一声,虽整个身躯被浩瀚巨力朝下方压去,心中却丝毫不慌。 然而话音未完,沈仪已经重重一脚踏在了它的头顶,强迫其低下头颅。 金纹玄刀掠过长空,猛地斩向了它的脖颈。 蝇文小符接连破碎! 刀身陷入了那厚厚的甲胄当中,却未能伤到岳公贵的皮肉。 可即便如此,也足够这头老妖心悸不止,惊骇抬头想要看去,却被沈仪的长靴重新压了回去。 沈仪静静盯着对方的脖颈。 这头老妖说的对。 所谓斗法,抛开万千变化,无非攻与防。 但很可惜,祸麟一族的甲胄还不够厚,也不够硬! 长刀再次化作千丈玄金锋芒,于沈仪的掌中爆发出尖锐的龙啸。 他双掌紧握刀柄。 在无人注意到的刹那,沈仪的双腕上各自出现了一条暗沉沉的金色龙影,好似镯子,又像是某种符咒,倏然印在了肌肤上。 噗嗤—— 玄金光芒在莫名巨力的加持下,悍然斩入了岳公贵的脖颈,掀起猩红血浆。 “你……你……你到底是谁?” 岳公贵终于慌了神,他完全没想过,在西洪这片地方,竟然真的有人能破开自己的宝甲。 这绝不是无名之辈能做到的事情。 天方夜谭,天方夜谭! 它开始疯狂挣扎起来,可明显为时已晚,体内传来的剧痛,还有神魂被吞吃的折磨,让这头年迈的祸麟,已经很难再有什么反抗之力。 沈仪一丝不苟的斩断了那粗大的颈椎骨,玄金光芒四分五裂,在这硕大的妖躯体内贪婪的撕咬! 随着猩红占据了视线,他眼中的灰色逐渐消退而去。 直到此刻,岳公贵的耳畔终于是响起了一道平静的声音,算是在替其解惑。 “我不是万妖殿的。” “万妖殿是我的。” “还有你,也是我的。” (本章完) ------------ 第六百零九章 东龙宫降临 “咯……咯……” 岳公贵喉咙内充斥着血浆,两只眼睛近乎瞪出眼眶,拼尽浑身力气想要回头看去。 然而刚刚扭到一半,这颗硕大的祸麟头颅便是完完整整的砸落到了地上,于轰鸣声中掀起阵阵尘埃! 沈仪手持金玄锋芒,一丝不苟的将剩下的妖躯剖解,直到能将那套宝甲完完整整的取下来,这才将妖魔血肉和宝甲尽数收入了指间扳指当中。 苍龙噬日重新化作长刀模样,血珠顺着龙爪的缝隙渗了进去,让整个刀身变得愈发漆黑起来,好似永夜一般。 能破开让天境后期大妖都无比信任的防具,这柄妖皇兵已经远远超出了白玉京道兵应有的威力 相较于安忆所代表的阴阳生灭玉佩,这柄刀并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效果,就如同血脉愈发纯粹的柯十三一样,它唯一的优势就是足够锋锐。 沈仪随手收起了长刀,身处漫天黑云深处,垂手回望而去。 “……” 粗重的呼吸声不绝于耳,诸多宗主脸色惨白,倒不是因为这年轻人的杀戮之举,而是因为…… 无论万妖殿还是岳家,都是西洪修士们不敢得罪的庞然大物。 而如今两虎相争,居然有人敢借着这个机会,去报他自己的私仇,这幅全然没将两者放在眼里的胆魄和实力,才是最为让人震撼的。 正常人如果杀了岳家的两位子嗣,即便不惧,也完全没必要在这种情况下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当着人家面承认,这事儿就是我干的,然后再次痛下杀手。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行么? 要知道,旁边可还有个万妖殿,一旦放跑了这位门人,让这群凶徒反应过来,免不得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只能说明这位年轻修士,压根就没拿这两者当人看,也没把西洪放在心上过。 “愣着作甚!一群蠢笨贱种,还不撤阵!快!” 就在诸多宗主呆滞之际,剩下的十余个岳家精锐子弟已经爆发出凄厉嘶吼。 天上的那朵桃花,不仅拦住了万妖殿门人,同样也拦住了他们。 而此刻,黑云中的颀长身影,缓缓朝着这群岳家子弟投去了眸光。 护族大长老如此迅速的落败身亡,已经让来自北洪的他们彻底失去了那份傲气,乃至于理智都有些崩溃,原本以为是穷乡僻壤的西洪水陆,如今却好似那龙潭虎穴,让人窒息到绝望。 “撤阵啊!” 看着一群岳家子弟尽数化作了狰狞的祸麟,在空中四处乱撞,诸多宗主们下意识的便想要抽身离去。 就在此刻,沈仪淡淡扫了他们一眼。 仅是一道平静目光,便让所有人犹如木桩子般杵在原地,冷汗浸湿了脊背,连大气都不敢出。 “薛宗主!救救我等!” 有祸麟祭出铜镜,肝胆俱裂到了病急乱投医的程度,竟是向一个地境修士请援。 “到底发生了什么?说话!” “让岳公贵回答本座!” 西洪龙王殿中,薛颜满脸阴沉,死死盯着眼前的水幕。 他不明白,有岳家的护族大长老在场坐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局面会瞬间失控。 那可是一头天境后期的祸麟,更是身怀重宝,再加上经验丰富,结果短短时间内,竟是落入岳家子弟朝自己求救的下场?! “大长老它……它……救我!” 水幕中传来一道尖锐到破音的惨叫,浑浊的画面中,只剩下一袭摇曳的墨衫,还有那张白皙俊秀的脸庞。 薛颜愣在原地,通过铜镜,看见那青年漠然朝着这边俯瞰而来。 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仿佛蕴着无尽星辰。 “嗬!” 刹那间,整片水幕崩碎而去,整个龙王殿中只剩下了薛颜的呼吸声。 他怔怔盯着虚无处,神情恍惚,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一张脸由白转青,像是受了莫大的屈辱,唇皮颤抖,由呢喃到咆哮:“是你……是你……放肆!!” 这年轻畜生,居然敢用那种眼神看自己。 平静到无视的程度,仿佛自己这位无量道皇宗的分宗主,与那岳家的蠢物们没有半点区别。 “你找死——” 薛颜倏然攥紧了五指,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甚至不知道这位修士的身份。 “这是谁?”他猛地转身,一把扯住满脸呆滞的祁家老五:“本座现在就要知道他的跟脚!” “我……我……”祁家老五已经顾不得自己天境大妖的脸面,它还沉浸在岳家人凄厉的惨嚎声中,来自北洪的庞然大物,居然在西洪吃了大亏,这是它们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甚至打破了它对北洪那种高高在上的认知。 “我不知道啊。” 祁家老五苦着脸,它跟着二哥多年,并非酒囊饭袋,对西洪势力也算颇为了解。 可这张面孔,包括对方的穿着打扮,它是真的没印象。 “去你妈的!” 薛颜撒了手,一脚踹在了祁家老五的身上,可惜他忘记了这龙妖的境界远高于自己,不仅没有踹动对方,自己反而一个踉跄摔在了宝座上。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 薛颜之所以如此激动,除了岳家出事和被那年轻人无视以外,更重要的原因是…… 贪狼星斗诛仙大阵还在那群废物的身上! 无量道皇宗的珍宝,因为他的大意,就这么弄丢了出去! “等等。” 薛颜突然想起什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中涌现凶狠:“总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你逃不了!” 就在召集这群西洪修士的时候,紫娴可是认识这人的! 念及此处,薛颜猛地起身,朝着殿外掠去。 “……” 祁家老五沉着脸,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默默盯着对方离去。 岳家的出事,还有薛颜的反应,皆是让它对北洪的看法有了改变。 这群仙人的狗腿子,也未必有自己想象的那般高深莫测。 倒是那万妖殿—— 祁家老五眼皮跳动,瞳孔里逐渐涌现出几分惊惧。 …… 与此同时。 一阵混着残肢断臂的血雨飘洒在西洪上空。 沈仪仍旧立于浓厚的黑云之间,任那猩红雨丝乱拂,却没有一点能沾染到他那袭墨衫之上。 哪怕是到了现在的境界,天衍四九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用。 他垂眸看向掌心里的铜镜碎片,神情并没有太多变化。 早在出手之前,沈仪就已经做好了暴露的准备。 当然,这个暴露并不是指南阳宗主的身份,由于涉世时间太短的原因,其实西洪见过他的人很少很少,也就那么寥寥几个。 其中唯一不受掌控的,就是水底下的玉山龙妃。 岳家出了这么大的问题,西龙王必然要召集一切能用之人,祁昭义陨落的事情,大概率是瞒不了多久的,也就是说暴露是迟早的事情。 沈仪已经有了和东龙宫合作的念头,干脆趁这个机会,最后再试她一试。 除此之外。 万妖殿这个身份,已经被西龙宫死死盯住,也需要再出来一个人,将这水搅浑一些,以便分殿主们做事。 至于现在……沈仪挥手将诸多祸麟尸首尽数收入扳指。 【斩杀天境后期祸麟,总寿七十二万年,剩余寿元十四万年,吸收完毕】 【斩杀地境后期祸麟,总寿五十二万年,剩余寿元三十七万年,吸收完毕】 十余道提示跃入眼帘,其中合道以上的便有六位之多,剩下的白玉京小妖,寿元则是充沛无比。 能看得出来,这些确实是岳家的精锐。 一共收获了一百六十多万年的妖寿,距离凑足两枚妖皇印玺又近了一大步。 漫天黑云尽散,沈仪抬眸意犹未尽的看向天际,随即蹙了蹙眉尖。 “嘶。” 诸多宗主们心里咯噔一声,原本这腥风血雨便已经让人看得头顶发凉,瞧这意思,这位年轻修士竟是杀心大起,还不满足,打算把万妖殿的门人一起收拾了? 要真能如此,今日倒也不算白来。 然而天际的桃花依旧,只是没了那道娇小身影的踪迹。 “这万妖殿……居然有手段能从贪狼星图中逃脱?!” 宗主们脸色再变,又受了不小的刺激,这片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水陆,怎么突然就变得如此陌生起来。 坏了!真让万妖殿给走脱了,就这群凶徒睚眦必报的性格…… 待他们恍惚收回目光,所有人都是齐齐朝后退了几步。 只见那道墨衫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身前。 这群西洪赫赫有名的宗主们,此刻却皆是脸色发白,用力咽着喉咙,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位双手染满天境后期大妖鲜血的青年,嗓音竟是显得如此清澈干净。 “劳烦诸位,将那阵图给我。” “这——” 众人愣神间,黄文法已经快步走了过来,伸手朝面前人的储物袋掏去,吐槽道:“别傻站着了,快快交出来,整的好像你们能看懂似的。” 此般堪比仙法的大阵,也唯有沈宗主才有资格修习。 “……” 沈仪无语的瞥了这老头一眼,犹记的首次见对方时,这位黄前辈还满身的隐士高人气息,携了几分自己很欣赏的侠客武夫味道,这才多长时间,怎么越来越像个流氓了。 他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一沓阵图,轻点下颌,没有在众人面前与其过多寒暄,免得生出什么意外。 况且这是搬山宗主,又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如何保护好自身,应该不需他人来教。 收好阵图,沈仪转身便是融入青天,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众多宗主面面相觑。 短暂的沉默后,他们再看向黄文法的目光里,不免多出几分敬畏感。 能跟这种狠人混到一起,黄宗主可是越来越出息了。 …… 西洪,玉山。 薛颜脚踏飞剑,径直无视了满山的水族妖兵,毫不收敛气息,直奔顶端大殿而去。 “紫娴,本座有事问你!” 先前相见时,哪怕无量道皇宗和东龙宫不对付,但他至少还口称了一句前辈,但这次却是直呼其名。 除了心中焦急以外,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按照方才所听见的情况,岳家一众族人,连带着那位护族大长老,很可能都莫名丢了命。 哪怕放在北洪,这也是需要各方出面调解的大事。 以如今掌握的消息,至少那位墨衫修士与此事脱不了干系,而这人与紫娴明显脱不了干系,一副交情颇深的模样。 同样是丢了贪狼星图,因为大意丢给了一个无名之辈,和被东龙宫设计抢夺而走,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薛颜现在是铁了心要把这事情抛到东龙宫身上。 这群说好了不问世事的紫髯白龙,若是打算重新出来搅风搅雨,那就不是自己一个分宗主能参与的事情了,恐怕连仙人都会亲自出面,贪狼星图反而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 “……” 紫娴缓步走至山巅,注视着御剑而来的身影,面对着这般不敬的话语,她略微蹙眉,似乎心思不在此处,竟是没有动怒,只是稍带不耐道: “有话就说,说完就滚。” “呵。” 薛颜冷笑一声,悍然落地,屈指收回那道飞剑流光:“今日之事,怕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敷衍过去的,岳家上下十余条性命,总得有个交代。” 话音未落,紫娴刚刚收回的眸光重新投了过去,精致的五官微微凝固:“你说什么?” 岳家人……死了?! 不知为何,听到这件事的第一瞬间,紫娴脑海中便是涌现出了一张熟悉的白皙面容,这想法出自本能,乃至于让她忽略了自己神情的变化。 薛颜认真观察着紫娴的脸庞,在察觉到异样后,瞬间大喜过望。 还真有关系! “本座告诉你,你那小白脸这次惹大麻烦了!若是不想引火烧身,你最好把他的身份跟脚,一五一十的告知本座,不可有半点遗漏,否则我无量道皇宗与岳家结伴而来,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听着薛颜严厉的嗓音。 紫娴调整好心绪,双眸微眯,静静看了过去:“你这是在审问本宫?” 然而,薛颜就怕紫娴不搭茬,哪里会惧怕这头远嫁到西洪的紫髯白龙,所谓人善被人欺,欺负紫髯白龙最有经验的,无量道皇宗算一个。 “审问你又如何……” 话音刚说到一半,薛颜突然满脸涨红,用力攥住了脖子。 浑身华美道袍高高卷起,其上法纹还未来得及亮起,便是瞬间崩碎开来,衣袂噗嗤一声化作了诸多烂布条,整个人轰的一声跪在了紫娴的面前。 “我乃无量道皇宗的分宗主,你敢……你……” 他瞪大眼睛,目光缓缓掠过紫娴,落在了对方身后不知何时敞开的大门内。 只见那殿中宝座之上,一道修长身影慵懒靠坐,男人单手支着脸颊,光是那张脸,便给人一种莫名的贵气。 眉心有紫色竖纹,宛如第三只眼睛。 他静静注视着薛颜,嗓音浑厚:“你们那么多宗主,我记不清,少一个,也挺好。” “嗬——” 薛颜浑身战栗,敢怒不敢言。 只因面前这人,乃是东龙宫的太子,紫阳,一头天境圆满的紫髯白龙! 实际意义上的东洪之主! 除了那寥寥几位道境以外,对方已经是站在整个洪泽最顶端的存在。 而最为恐怖的是,硬要较真起来,这位虽然活了数十万年,其实也算是年轻一辈。 (本章完) ------------ 第六百一十章 兄妹冲突 “晚辈无量道皇宗……薛颜……参见紫阳太子……” 薛颜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脖颈上青筋炸起,却还是努力将双手松开,拼尽浑身力气,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所谓形势比人强,如果说紫娴已经嫁到了西洪,只算半个东龙宫的人,那面前的这位,身份则完全不一样,对方几乎可以代表整个东洪的态度! 除了地位尊贵以外,紫髯白龙一族虽以仁善著称,但作为掌权者,紫阳或许是这一族中性格最为强势的一个,甚至于超过了他的父王。 他是真的有可能因为东龙宫威严被冒犯,而选择动手杀人的。 在紫阳太子的面前,薛颜再不敢去扯无量道皇宗的虎皮,两边乃是同等层次的势力,自己仅是个刚刚出头的小辈,低头保命也不算丢人。 “只是岳家遭了埋伏,其中有一人乃是紫娴前辈的旧识,此事又恰巧和万妖殿有关,晚辈只是想过来问一问,给岳家一个交代的同时,也避免那群凶徒让洪泽陷入生灵涂炭之状。” 感受着身上的压制稍微轻了一些,薛颜赶忙一口气把话说完,随即便是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埋着头等待对方回应。 紫阳太子略微抬眸,听到生灵涂炭四字,终于是缓缓朝紫娴看去,温和道:“你认识那人吗?” “算认识吧。” 紫娴叹口气:“但是真跟万妖殿没什么关系,他乃是我当初寿宴之时,祁家老九带进来赴宴的修士,在宴席上与皓月霜虎一族起了点冲突,后来经我调解,解了这恩怨,算是结识了下来,又因为一些事情帮我挣了点面子,我还是挺欣赏他的。” “……” 薛颜埋着头,虽未说话,但显然是不信这番话的。 然而紫阳太子已经收回了眸光,淡淡道:“听清楚了吗?” “听,听清楚了。”薛颜抬起头,强颜欢笑:“原来只是个误会,晚辈这就……” 话音未落,紫阳太子稍稍挥手,便有乳白光华瞬间将其笼罩,一件件法宝连带着储物袋接连落地,随即白光汇聚成一点,落在了薛颜的心口,竟是直接隔绝了他和宝地间的联系,封了修为。 “我过来清查万妖殿的事情,在查完以前,西洪归东龙宫管辖,无量道皇宗过来的人随时待命,听候差遣,至于你,修为太低,便在此地好好休息吧。” 这位东宫太子仍旧是一副平静的模样。 只见其略微点了点下颌:“押了。” 周遭首次见过紫阳太子的妖兵们,在那难以掩饰的贵气前,居然本能般的朝前方走来,即便薛颜瞪大了眼睛,震怒的盯着它们,妖兵们仍旧是颤颤巍巍的将其捆了起来,朝着山腰拖拽而去。 “……” 紫娴眼神躲闪了一下,她还是第一次在兄长面前说谎,莫名有些心虚。 但不知为何,在没有了解清楚沈仪到底在此事中扮演了何等角色之前,她是真不愿意让兄长盯上对方。 “进来。” 紫阳太子仿佛没有注意到妹妹的异样,招招手,顺便关上了门。 紫娴刚刚站稳身形,便是脸色骤变。 “查完此事,跟我回家。”紫阳太子的嗓音不再温和,反而多了几分严厉。 “为什么?!”紫娴惊愕看去,她本就觉得奇怪,虽然她在信函中描述了万妖殿的诡异,但也不至于把兄长给唤了过来。 “不为什么,我从一开始就不同意父王的计划。” 紫阳太子蹙眉看去,一字一句道:“我们跟仙人无仇,是南洪七宗跟仙人有仇,当然,紫菱当初负了玄庆,害了南阳宗是事实,但是弥补亏欠这种事情,还有很多种方法,譬如重新支持七宗,让他们再次回到当初的位置。” “对他们好,对我们也好。” “你能明白吗?” 说着,紫阳缓缓攥紧扶手,压制着心中怒气:“你是我的妹妹,不应该受这般委屈,我看不惯。” “那洪泽呢?就让那俩狗腿子看管着,成了现在这般全无律法,恃强凌弱的地方,弱小者连个喊冤的地方都没有!”紫娴猛地转过身去,怒道:“我也看不惯,我不回!” “你。” 见状,紫阳太子轻轻叹息一声,松开扶手,温声解释道:“你还是没看明白,仙人本质无关善恶,他只是失职,不愿管事,既然无量道皇宗和北龙宫可以做那狗腿,我东龙宫也能做,而且可以做的更好,待到我跻身道境,便可徐徐图之,按照我们的想法,来治理这片水陆。” “做狗腿?”紫娴情绪彻底激动起来,回过身,双眼通红的盯着兄长:“你是不是忘记了,他们当初是如何把你另一个妹妹,变成那种虚荣的模样,强行送上了仙庭,去给所谓的仙人当坐骑!” 整个大殿内陷入死寂。 紫阳太子盯着虚无处怔神,许久后才缓缓扭过头来,看着紫娴,嗓音有些发涩:“你和父王都觉得紫菱是被洪泽仙人蒙骗,最终反悔,变成了我们所厌恶的模样。” 他深吸一口气:“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本身就是利欲熏心之辈,当初对玄庆做的那些事情,只是因为她担心天上的仙人查她跟脚,会不喜欢她,导致她落选,所以这个畜生,打算在离开之前毁了玄庆的名声?” “包括她和玄庆在一起,也并非是因为爱慕,只是单纯觉得这个年轻人足够耀眼,能够带她登天,成仙作祖?” “你放屁!” 紫娴冲至宝座面前,对着兄长那张俊美脸庞就是一通乱抓。 她紫髯白龙一族,她的亲姐姐,怎么可能是天生的恶人,那段传遍洪泽的佳话,又怎会如此肮脏不堪! “……” 紫阳太子也不阻止,只是撇撇嘴,将脸侧到了另一边:“罢了,我说不过你们,但如今西龙王醒来,你们的计划自然也没了继续的可能,还是先聊聊这万妖殿吧。” “有没有继续的可能,你说了不算,咱们等着瞧。” 紫娴下意识怼了回去,随即立刻回过神来,有些焦急道:“对了!万妖殿……沈仪!” 差点忘了,这事情可还没完呢。 有了兄长在场,她好似一下子就从那个华贵的玉山龙妃,变成了个慌里慌张的小姑娘。 “我先走了。” 紫娴摆摆手,径直掠出了深闺。 紫阳安静看着妹妹远去的背影,待到对方消失在视线中,旋即略带无奈的笑了笑:“沈仪……” 他默默咀嚼着这个名字。 罢了,听上去至少是个男儿姓名,比姬静熙三个字顺耳多了,有空倒是可以见一见。 至于现在。 他伸手探向桌上的诸多玉简和卷宗,在冉冉檀香陪伴下,安静的翻阅起来。 …… 西洪,龙王殿。 祁圣涛阴沉着脸,携着两位无量道皇宗的宗主快步迈了进来,随即落于高座,猛然挥袖,看向下方众人:“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 祁家老五浑身战栗一下,悄然给刚刚回来的二哥投去了一个目光。 祁昭文此刻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好消息是,自己终于洗清了和万妖殿之间的关系,他要是有灭了岳家大长老的实力,哪里还需要搞阴谋诡计来争夺太子之位。 坏消息则是……西龙宫在这片水陆的地位,好似一下子就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原本以为的那群鼠辈,在褪去遮蔽以后,竟是一群下山猛虎,势不可挡! 如非有无量道皇宗和岳家的相助,估计现在连父王都要寝食难安了。 “桌上那些,是诸多宗主传来的信函。” 紫娴缓步走出人群,同样很好奇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信函?” 西龙王眼皮跳了跳,唇角掀起一抹狰狞的笑。 这群卑贱的奴才,现在居然已经胆大包天到了敢不回来复命的地步,是真觉得西龙宫大势已去,管不住他们了? 待到此事了结,它必然会让这群奴才明白,得罪西龙宫到底会有怎样的后果。 “就让本王来瞧瞧,是谁给了他们底气。” 祁圣涛收起笑容,挥掌震碎了十余封信函上的法阵,信纸接连漂浮而起,悬于空中,其上的字迹映入了众人眼帘。 虽出自十余人之手,但信上的内容却如出一辙的相似。 皆是详细描绘了场间发生的事情。 “有墨衫修士,借此两虎相争之机,以报私仇,手持金纹玄刀,化作千余丈锋芒,斩杀岳家护族大长老及众多门人,未留活口,欲追万妖殿门人,未遂,夺走贪狼星图离去。” “……” 西龙王陷入死寂的沉默。 它想过很多种可能,但就是没想过,宰了岳家两个子嗣的人,居然不是万妖殿,而是自己西洪的修士。 就这么巧,它还正好把这人给请了进来。 “父王,儿臣是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对了,嫂嫂知道,薛宗主去问嫂嫂了……”祁家老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薛宗主呢?” 祁圣涛强行按捺住心中震撼,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乱。 只是它才沉睡多久,为何西洪就变成了这幅它都有些看不懂的模样。 那可是北洪岳家的护族大长老,便是自己亲自动手对付,想要破开那套宝甲,也需费些工夫和爪牙,居然就被一个无名之辈如此轻描淡写的给宰了。 而且,它虽不会全信这些宗主传回的消息,但按照上面所述,在杀了岳家以后,这墨衫修士居然还想对万妖殿动手。 一次性得罪岳家和万妖殿也不惧,这真的是西洪的资源能培育出的存在?! “嫂嫂,父王在问你话。” 祁昭文低声提醒了一句。 “呃。” 紫娴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虽然已经有了些心里预期,但在真发现这些事情,都是沈仪一人所为以后,她还是有些大脑发懵。 简简单单的字眼里,却是蕴着紫髯白龙一族难以想象的凶残。 十几头祸麟,从天境后期到白玉京不等……要知道,这群人在此之前可是完全不认识沈仪,过来寻仇,寻的也是万妖殿,没寻南洪七宗。 况且究其原因,还是沈仪先宰了人家的小辈。 就是为了以防意外,这位沈宗主便是痛下杀手,无一活口。 这般行事作风,紫娴显然有些不太习惯,完全无法将其和脑海中那个性格稍冷,但却内敛有礼的年轻人对应起来。 怪不得静熙要刻意提醒自己…… 大概只有南洪七宗的人,才知道这位南阳宗主的真实面目到底有多可怖。 “问你话呢!薛宗主呢!” 眼见这女人装傻充愣,两位无量道皇宗的宗主终于是忍不住低斥出声。 “叫什么叫?” 紫娴揉了揉丰润心口,一眼瞪过去:“他嘴巴不干净,让我兄长给押了,不服气的去玉山找我兄长要人啊!” 此言一出,场间皆惊。 两位无量道皇宗的宗主咽了咽喉咙,一时间没太反应过来。 就连西龙王也是愣了许久,这才面露惊喜笑道:“紫阳来西洪了?怎么不跟本王提前说一声。” 有这位东龙宫太子相助,再加上对方身后所代表的庞大势力,可以这样说,除非万妖殿的主人是洪泽大仙,否则无论如何也翻不出什么浪子来。 “就算是紫阳太子亲至,又怎能押我无量道皇宗的宗主?” 司徒福海双眸微眯,还是站了出来。 “又不是我押的,有意见你问他去。”紫娴翻了个白眼,完全不给对方好脸色看:“对了,他还说了,除了薛颜以外,在万妖殿的事情查清以前,你们两个也得随时听候差遣。” 闻言,两位宗主面色瞬间黑沉下来。 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是伸手去取玉简,欲向北洪传信。 既然东龙宫不讲理,那无量道皇宗也不是什么软柿子。 “稍安勿躁!” 祁圣涛终于抬掌,以轻柔妖力稍稍劝阻两人:“诸位皆是心善,来清扫那群凶徒,切莫因为一些误会,先内讧……” 它可懒得管东龙宫和无量道皇宗的恩怨,还是先把自家的西洪拾掇干净比较重要。 “抱歉,我等可不是为了万妖殿而来的。” 两位宗主收起了玉简,冷笑着朝西龙王看去,哪里看不出来,这头老东西此刻只想着糊弄事。 “真正的凶徒,或许就在那信中。” 当初有玉简在西洪传的沸沸扬扬,修士持玄金锋芒,斩碎了无量道皇宗弟子的道兵,倒是与那信中描述有些相似。 “至于那万妖殿,还是留给东龙宫慢慢处理吧。” “我等告辞!” 司徒福海转身朝着殿外走去,在走至门口时,却又停下脚步:“办完事情,我们便会动身回北洪,待到那时,若是薛宗主少了一根寒毛,岳家为了族中天骄做的事情,我无量道皇宗一样能做。” “还望玉山龙妃帮忙通传一下。” ------------ 第六百一十一章 搅你个天翻地覆,血雨腥风 “等等!” 紫娴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分明是自家兄长押的人,这无量道皇宗为何突然把怒火牵扯到沈仪身上去了。 那位南阳宗主,总共离开南洪才多长时间,到底是怎么做到能同时得罪这么多顶级大势力的? “……” 面对紫娴的阻拦,两位无量道皇宗的宗主仿若未闻,仍旧是迈步朝着殿外走去。 “本王知二位报仇心切。” 祁圣涛终于站起了身子,劝道:“但那修士既然能斩杀岳公贵,就绝非易于之辈,还是莫要冲动,我等仔细商量以后再做决定,避免出什么差错。” 其实对西龙王而言,无论是对付万妖殿,还是对付那墨衫修士,都是在帮自己的西洪诛灭乱贼。 如今紫阳如此强势的踏足西洪,上来就押了薛颜,想要两边和睦共处,齐心协力,未免有些异想天开。 但该有的场面话还是不能少的。 “差错?” 司徒福海缓缓止住脚步,皮笑肉不笑的瞥了祁圣涛一眼。 这头老龙想要和稀泥的原因,无非就是觉得以自己等人的实力,还比不上那位紫阳太子重要。 区区西洪龙宫,也敢小觑无量道皇宗。 “本座不太清楚,待我祭出了祖碑以后,在西洪还能出什么差错。” 短短的一句话,却是让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只剩下了那两个字。 祖碑。 众所周知,无量道皇宗内有块仙缘石碑,其上记载了所有门人修行的无量道皇宫,除此之外,这块祖碑还有类似于龙窟的功效。 两位宗主当然不可能将这块祖碑随身带到西洪来,但听这话的意思,哪怕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他们照样能祭用这块石碑的部分能力。 不愧是仙缘。 这还藏了一手啊。 祁圣涛心中掀起波澜,神情间却是挤出几分无可奈何,像是因为紫阳势大,自己也没有别的办法:“原来如此,那就祝二位旗开得胜,替司徒君瑞宗主讨回一个公道。” “你放心,会的。” 石连昌嗓音泛冷,无量道皇宗身为三大顶级势力中,相较于东龙宫和北龙宫,唯一由人族修士把控的存在,也是趁着杀劫新崛起的庞然巨物。 最忌讳的便是旁人觉得他们不如这两座龙宫。 “可需我派人替二位搜寻那修士的下落?”祁圣涛态度又客气了许多。 “呵,你还是看好你的万妖殿吧。” 司徒福海冷笑一声,淡淡道:“我那胞弟,当初乃是前往搬山宗时失踪,若是本座没有记错的话,那位墨衫修士,好像也是跟着搬山宗主过来的吧?” “告辞。” 两人不再犹豫,径直掠出大殿,朝着水域上方而去。 在无人察觉之处,听见搬山宗这个名字,紫娴的呼吸顿时紊乱了几分,若非祁圣涛在场,她估计已经按捺不住心绪,同样想要冲出殿门而去了。 她不知道沈仪在不在搬山宗。 但当时这宗门前往南洪相援,她是清楚的,如今姬静熙就在西洪,按南洪七子的脾气,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恩人出事。 坏了! 念及此处,紫娴下意识朝着玉山方向看了过去。 想要消解这麻烦,数遍西洪,恐怕也就只有自己那位兄长出面才有可能。 …… 西洪,搬山宗内。 原本属于那座矮山的位置,在这山被人取走以后,重新垒起了一座巨大的祠堂以作纪念。 黄文法一直就觉得开宗祖师取的名字忒晦气。 搬山宗,搬山宗,结果真让人把山给搬走了。 所幸取走矮山的人乃是沈宗主,宗门失去了宝山,然后得到了其中的密藏。 “呼。” 黄文法缓缓摩挲着手中的玉简,谁能想象,这平平无奇的外表下面,会藏着一门真正的仙法。 神岳镇青天! 而且相较于其他仙法,这神岳镇青天可以拆作三式,循序渐进,入门难度不知降低了多少。 绝对是能让宗门纵身一跃,跻身洪泽一流势力的好东西。 但沈宗主却是一句话没说,顺手就将这玩意儿扔到了自己怀里。 “所以我说,拜那座山有屁用,有时间多拜拜沈宗主才是真的。” 黄文法收起玉简,合拢双掌,竟是正儿八经朝着祠堂拜了了两下。 看得阎崇嶂颇有些哭笑不得之感,但随后也是深有同感的看向了那座祠堂,就凭这式神岳镇青天,搬山宗得罪无量道皇宗这件事情就不算亏。 更何况,沈宗主从来都没有真正让压力落到搬山宗身上来过。 就是不知道对方现在是何种心绪,在斩了岳家众人以后,身旁竟是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与此同时,就在那祠堂当中。 “咳咳。” 郁兰抱着双臂,假装看不到旁边那人投来的求助目光。 同时心里有些发酸。 得了那么大的好处,就是被往死里用都是应该的。 “我主,天机真不擅长阵法。” 岳天机身披宝甲,面露苦涩,别看他一副怂样,但浑身上下的气势,与先前相比,却是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宛如被某物洗涤了身躯,颇有种一飞冲天之感。 这所谓的“某物”,便是岳公贵大长老及十余族人尸首化作的血海,一口气帮岳天机连破数道瓶颈,触及无限接近天境圆满的层次。 若非他本身只是堪堪地境初期修为,光凭这一波收获,便能助他追上柯十三。 “没事,我擅……呕……我擅长。” 沈仪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嗓音平静,略微屈指拭了拭唇角。 整张脸早已惨白到了极点。 要知道,他在阵法之道上,也是略有造诣。 但这贪狼星斗诛仙阵图确实不完整,每个西洪宗主所持的都是单独的一部分,人数不够,还缺了几份。 再加上沈仪打算以镇石成阵,所以要独自掌握这套大阵,又无师承教导,难度更是暴增了不知多少倍。 除此之外,他和薛颜的天资悟性的确也有些许差距。 不过任何困难,哪怕是堪比仙法的大阵,在一千多万年妖寿面前,都显得那般微不足道。 虽然大头要花在凝聚妖皇印玺上面,但也真不差领悟阵法这几十百来万年。 “休息够了么,继续。” 话音落下,岳天机便被沈仪强行拉进了面板当中。 整座祠堂内再次恢复一片死寂。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仪缓缓闭上双眸,竟是逐渐习惯起了面板给予的负面回馈。 这种恶心到五脏六腑都欲裂开,神魂近乎崩碎的感觉,所代表的乃是实力上的提升。 而现在,他最缺的就是实力。 随着踏入天境中期,沈仪便是发现了一个问题。 臻至圆满的仙法,确实可以堪比神通,甚至比一般的神通都要强。 但修士的神通并非一成不变的。 譬如叶鹫前辈的第三式神通,那万物一剑,若是实打实的刺上去,仅一招就近乎要了南龙王的命,让人难以想象,他若是踏入天境圆满,领悟出第四式神通,又该是如何惊人的威力。 换而言之,境界越高所领悟出的神通,渐渐就不是仙法能媲美的了。 否则按照最粗暴的算法,自己现在掌握两式仙法,再加上两式神通,那就应该算是天境圆满的实力。 然而实际上,沈仪拿自己和柯十三对比了一下……还得把妖皇兵这些东西全都算上,估计也就堪堪接触到这个层次而已,甚至可能不够。 以这般实力,想要达成掌控三洪目标的同时,还需抗住北洪的压力,听着都像是在开玩笑似的。 故此,现在任何的提升都不能放过。 …… 西洪,青天碧海之间。 姬静熙看似镇定的悬于天际等候,唯有紧紧扣住海螺的五指流露出了她内心的躁动不安。 “静熙,不可冲动,我马上就到。” 海螺中传出紫娴的劝慰嗓音,同时还夹杂着几句啐声:“你不去,我自己去,反正你就我一个妹妹,死了拉倒!” 姬静熙沉默盯着海螺,心绪却更乱了起来。 能让紫娴唤一声兄长的,整个洪泽也就那么一位罢了,听这话的意思,现在竟是有了一桩需要紫阳太子出面才能解决的麻烦,而且还跟自己等人有关。 “莫要慌乱。” 姬静熙身后缓缓涌现出两道身影,叶鹫蹙眉盯着远方,轻声提醒了一句:“其实我先前就感知到了有高手斗法,只不过被大阵遮蔽了天机,看不清楚,思来想去,应是无量道皇宗和岳家的缘故,这两者都与我等有仇,有此一难,也算正常。” “先听听紫娴怎么说。”叶鹫轻轻拍了拍姬静熙的肩膀。 “不错,沈宗主既然带了我等过来,必然有他的安排,如今沈宗主稳坐搬山宗,只要他未下令,我等只需按兵不动即可。” 齐彦生说罢,面露几分感慨。 越是混得差劲,就越怕见到故人,而紫阳太子,便是故人中份量极大的一位。 曾经同席而坐的好友,隔了十万年再见,早已不再是同一个层面的存在。 就在这时,三人目光稍稍一凝。 下一刻,便是有紫白光华破水而出,来得十分仓促。 “嘶。” 紫娴原本焦急的神情,在看见叶鹫和齐彦生以后,突然化作了茫然:“不是,你们怎么也在?” 姬静熙来西洪还可以理解,毕竟南洪七宗也不可能真就活生生被困死在那一某三分地上,想要破了南龙宫的局,还需出来想想办法。 但现在南洪七宗最强的三位天境修士齐聚西洪……那宗门谁去镇守?留给南龙王随意糟践?! “先说事吧。” 姬静熙握住紫娴的手腕,朝着四周扫了一眼:“紫阳太子没有过来?” “他爱来不来!” 紫娴翻个白眼,随即压低声音道:“放心,肯定来的,他才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出事。” 像是知道几人心急,她也不再墨迹,径直道:“其实事情说大也不大,你们收收性子便好,我知道你们讲义气,但是这次无量道皇宗乃是满肚子的火气,欲要去搬山宗找沈仪,或许言辞行事间会激烈些……” “等等,他们找沈仪做什么?”叶鹫出言打断了对方的话音。 “你们不知道?”紫娴露出愕然之色,随即抬起手掌:“你家沈宗主,当着整个西洪的面,宰了岳公贵和一众岳家门人,夺走了无量道皇宗的阵图,顺便还让人查出了马脚,把司徒君瑞的帐一并算在他身上了。” “……” 紫娴言简意赅的描述,让三人全都如遭雷击的立在了原地。 特别是先前还在说沈宗主稳坐搬山宗,静看西洪风云起伏,观察大势而动,已经隐隐有了几分秦师兄模样的齐彦生,此刻更是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继续。”叶鹫努力调整着呼吸。 无论从实力还是行事作风,都可谓是离谱到难以言喻的事情,只要跟自家沈宗主扯上关系,似乎就变得容易接受多了。 “反正现在就是无量道皇宗要找搬山宗的麻烦,我知道黄文法当初舍命去南洪相援,你们不会见死不救,但只要你们出面,事情只会变得更糟糕。” 紫娴摆摆手:“信我……信我兄长一次,让他来解决此事,你们那位沈宗主如此杀伐凶戾,又机警果断,大概率是不会踩这淌浑水的。” 她话未说完,便是看见姬静熙浑身都是轻颤了一下,叶鹫和齐彦生也是彻底陷入沉默。 “什么意思?” 紫娴愣在了原地。 姬静熙神情复杂的看向了远处,沉吟一瞬后才挤出无奈笑容:“若是沈仪知道了此事,若是无量道皇宗真敢对搬山宗出手。” “以我们对他的了解。” 叶鹫双眸渐渐微眯,其中泛起杀意:“沈仪不仅会踩进去,还会把这滩浑水,彻底搅作猩红一片,不死不休的那种。” 要知道,当初搬山宗可全是看在沈宗主的面子上,才会愿意踏上南洪七宗这条破船。 后面更是宝花宗一起,帮七宗抗下了斩龙王如此严重的事情,可谓是把身家性命全都交给了沈仪。 以那青年的性格,又怎会坐视不理。 但,无量道皇宗虽然只来了三个宗主,其中还有个滥竽充数的年轻小子。 可一旦自己等人动手,南龙王身陨的事情,可就再也瞒不住了。 “嘶。” 紫娴用力拍了拍额头,觉得这群人全都有病。 说什么紫髯白龙一族人善可欺,南洪七宗不也是同样的货色,怪不得十万年前能混到一起,着实是物以类聚。 就在这时,一道平静嗓音终于是响了起来。 “两个要求。” “你们不能出面,一切听我安排。” “第二,此次以后,让那姓沈的修士安分些,在我处理完万妖殿的事情以前,别再四处惹事。” 伴随着话音,那道华贵身影终于是浮出水面。 紫阳太子默默瞥了妹子一样,看着她和姬静熙挽着的手臂,没忍住咬了咬牙,稍稍调整了心绪后,这才将目光投向了三位南洪宗主。 众人神情复杂的对视。 曾经举杯相庆的老友,如今却是多了几分物是人非的疏离感。 “南洪姬静熙,见过紫阳太子。” “南洪齐彦生,见过紫阳太子。” 良久后,姬静熙轻轻扯了扯唇角,拱手行了一礼。 齐彦生也是有样学样。 在看到叶鹫也是拱起了双手,准备行礼的刹那,紫阳太子仿佛破防般的怒挥袖袍,转过身去,骂道: “滚你们大爷的!” ------------ 第六百一十二章 祖碑现世! 轰隆! 浑浊水浪犹如狂龙卷起,重重的拍打在了擎天巨柱之上。 黑压压的天幕间,有神光闪烁,延伸万里,化作波澜壮阔的江山大图,其内人声鼎沸,似仙庭降临人间,却全无祥和气息,只有威严与肃杀之息悄然铺卷开来。 如此境界的无量道皇宫,或许是这多年来第一次出现在西洪。 且一次就出现了两座。 两幅江山图遥遥对望,将整座高山笼罩了进去,在这万里江山之下,原本高耸如云的搬山宗显得甚是微渺脆弱,仿佛随时会崩塌而去。 “无量道皇上宗,这是含怒而来,快快撤走……” 附近好奇赶来的生灵,皆是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们虽见识浅薄,但也知晓无量道皇宗讲究的是一个教化众生,人人如龙的玄门正宗路数,然而此刻展露出如此霸道的一面,显然不是来拜访搬山宗的。 “他们这是在发什么疯?” 在一枚龙珠洒落的光辉遮蔽下,叶鹫眼皮微微跳动了几下,他虽身为南洪利剑,讲究个随主而动,但其实也是个极重感情之人,否则当初也不会放弃斩杀南龙王的机会,选择去救齐彦生。 搬山宗主的所作所为,很对他的胃口。 如今看着这盟宗被欺负,叶鹫心里莫名窜起了一抹鬼火:“哪怕是要找人,要审问,也不至于摆出这样一副抄家灭门的姿态吧?!” “这是要立威。” 紫娴有些心虚的瞥了眼旁边的紫阳太子,很显然,因为兄长的强势,导致本就生性敏感的无量道皇宗,一下子感觉到本就不算稳固的地位受到了挑衅。 特别还是在西洪这种,他们原本瞧不上的地方。 如今出手,必然是想要让整个西洪都看看无量道皇宗的雷霆手段。 简而言之,暴发户碰上了洪泽原本的土财主,自然要炫耀一下口袋里的金银珠宝,以壮壮自己的底气。 搬山宗很不幸的成为了对方展露手腕的目标。 “……” 闻言,南洪三位宗主皆是看向了紫阳太子。 若是没来还好,如今就在场间,别说叶鹫和姬静熙,哪怕是最为稳重的齐彦生,恐怕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搬山宗被灭门。 “呼。” 紫阳太子哪里会不清楚叶鹫的性格,当初两人便是一路争勇斗狠,互相较量切磋的时候,恨不得把对方活活打死,方才结下的友谊。 “我保证搬山宗无事,但不是现在。” 他朝着天际远眺而去,只见两幅无量江山图的上方,分别端坐着一道身披华美黄袍的身影。 东龙宫再强势也要分情况。 譬如先前,西龙宫请援解决万妖殿的事情,既然自己来了,那肯定是由东龙宫为主,其他人听令辅佐。 但现在不同,人家无量道皇宗不参与这个事情了,选择了单独出来报仇,那就跟东龙宫毫无瓜葛,若是自己强行出面制止,未免有些欺人太甚的意思。 对于这群修士,紫阳太子可谓是在了解不过。 他朝着三人看去:“你们想办法传讯搬山宗,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出手护住宝地内的生灵,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莫要着急,不管无量道皇宗问什么,一口咬死不知道即可。” 先让无量道皇宗出口气,展示完他们的手段,若是两人还要硬造杀戮,那以紫髯白龙一族的名声,这个时候出面制止,也算有个合理的解释。 “好。” 姬静熙迅速取出了玉简,她现在最怕的事情,就是拖延太久,让沈仪知晓了此事。 “你的意思是……”齐彦生皱了皱眉尖,赶紧将目光投回了搬山宗。 无量道皇宗好歹也是个仙门上宗,说是修士魁首也不为过,难道做事就半点顾虑都没有? “呵。”紫阳太子双眸微眯,看着江山图中的两人,并未回应,只是冷笑了一声。 像是在验证他的话语,司徒福海和石连昌安静的俯瞰着下方,别说拜帖,甚至连自报家门的兴趣都没有。 两人犹如心有灵犀般的抬起了手掌,然后同时朝下方按压而去。 刹那间,万里江山图缓缓滚荡了起来,似有无形的压力朝下方镇去,整座擎天巨柱发出了轻微的摇晃,不到一个呼吸便停止了下来。 大阵就这般毫无征兆的破碎了。 然而两人仍旧没有收手的意思,平静看着这座高山上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随着石皮剥落,缺口处出现的并非山体,而是另一方天地的冰山一角。 一张张脸庞布满惶恐的朝外面看来,完全不敢动弹,虽肝胆俱裂,却还是努力维持着另一个阵法,避免外门天地受到波及。 “怪不得有十七座分宗,真是太熟练了。” 叶鹫闭上了眼睛,脸上涌现笑意,笑中蕴着狰狞。 看得出来,破阵灭宗这事情,无量道皇宗已经做过不止一次了。 包括眼前这次,先灭宗,再问话,霸道行事的同时,那两人脸上的习以为常才是最让人心悸的。 都说合道以后,化身小天地,肩负众生性命,心中总会多几分仁慈。 但此刻,在这两位无量道皇宗的宗主眼里,生灵万物皆是刍狗,倒真有了几分天地该有的味道。 “住手!” 山体中掠出一道红了眼的身影,黄文法以前所未有的癫狂姿态,拎着他那柄大刀,双腿狂踏,直奔天穹而去! 然而他只冲出了不足十步,便被无形的压力给镇在了原地,仿佛被藤条缠身,完全动弹不得。 只能五官扭曲,唾沫横飞的朝天上怒骂:“狗畜生,有什么事情冲你黄爷爷来,对着宝地撒气算什么本事!” 这样一位地境后期的修士,在司徒福海和石连昌的眼中,却好似和宝地中的其他生灵并无区别,那唾骂声更是云淡风轻,连让两人抬抬眼皮都做不到。 擎天巨柱终于崩塌而去。 一片崭新的内门天地,缓缓映入了众人视线。 数不清的弟子长老怔怔的看着天穹,维持阵法的手掌逐渐开始颤抖起来。 这是他们自出生起就受其庇佑的天地。 而如今,天塌了。 “还不够?!”叶鹫猛地回头,流光长剑落入了掌中。 “够了。” 紫阳太子轻吐一口气,迈步踏出了那枚龙珠的遮蔽:“你们在此等我。” “放心,他没问题的。”紫娴轻声安慰着几位南洪宗主。 在洪泽这片地方,很少有他兄长平不了的事情,无非就是缺个名义的问题。 话音未落,紫娴便是发现兄长缓缓停住了身形。 她有些烦躁道:“能不能别等了!你要把人急死不成?” “……” 紫阳太子蹙眉盯着前方,片刻后才回头问道:“那是谁?” 闻言,众人齐齐踏出一步,朝着搬山宗方向看去。 司徒福海和石连昌的目光也是落在了同一处。 只见暴露而出的搬山宗内门里,有一座高耸的祠堂正在无形的压力间迅速崩塌,化作齑粉,大梁破碎,显出了其中的真容。 犹如废墟的大殿中,有身影盘膝而坐。 及腰的漆黑发丝凌乱的披散着,一袭墨衫微微飘荡,整个人略显佝偻,看上去有些狼狈。 特别是那张白皙俊秀的脸庞,此刻更是如重病难愈般颓然,一双眼眸里布满了血丝,携着丝丝困惑。 唇角还有刚刚干呕过的唾液痕迹。 他稍稍抬眸,先是扫过四周,随即朝着天际看了过去。 被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注视着,司徒福海挑了挑眉尖,缓缓取出了一枚类似日晷的东西,只见有血光映照而上,落下了一道影子。 那影子在日晷上疯狂旋转,最后停滞,指向了脚下的方向,正对着那墨衫身影! “嗬!嗬!” 司徒福海脸上终于涌现出狞笑,身形前俯,嗓音浑厚如铜钟大吕:“本座问你……” 话音刚刚出口,他脸色微变。 只见破碎祠堂当中,墨衫年轻人不紧不慢的站起了身子,仿佛那无形的压力对其而言并不存在。 他神情木然,拍了拍衣衫,修长五指落下时,掌中已经多出了一柄金纹玄刀。 刀锋斜斜垂地。 青年抬起头,沙哑的嗓音好似将将从沉睡中醒来,携着些许倦意。 “嘘。” 他竖起食指,放到了唇边,唇角多出一道浅浅的弧度,低声道:“留着下辈子再问。” 随着话音飘荡开来,他那稍纵即逝的笑容中,倏然多出一抹森寒的杀机! “啧。”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紫阳太子心中便是有了答案。 再回头看一眼几人脸上的神情,这答案又愈发笃定了几分。 “你猜对了,这就是沈仪。” 紫娴用力抚额,没好气的瞪了过去:“喜欢等是吧!现在全完了!” “……” 紫阳太子不太清楚,为何一个天境中期的修士,能斩杀岳公贵,能让高傲如叶鹫都露出这幅表情。 更不清楚对方怎么敢对两个无量道皇宗的宗主放出这等狂言。 显然,司徒福海和石连昌也没想明白。 两人怔了一瞬,随即神情重新恢复了漠然,这代表着他们真的动怒了,而非是先前那般在西洪生灵面前的表演。 万里江山图同时化作遮天帷幕朝着沈仪席卷而去。 其间人影幢幢,像是感应到了上天的呼唤,皆是双掌合十,开始了无休止的颂念。 “道皇镇魔!” 为了确保一击得手,两人出手便是高深道法。 面对遮天蔽日的帷幕,感受着神魂被撕扯,沈仪放下了手掌,眼眸被灰雾所占据,那浓郁的灰雾很快便逸散了出来。 万劫无情道。 本就是阅遍了苦难,终成无情仙道,又岂会受这般聒噪的影响。 灰雾迎风暴涨,径直沁入了江山图中,然后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疯狂的染满了整张图。 正在颂念的众生们,突然神情变得麻木起来,原本紧合的双掌也是逐渐无力垂下,于是乎周遭再次变得安静了起来。 噗嗤—— 沈仪抬起了刀,横贯天地的玄金锋芒伴随着龙吟而起,悍然刺入了江山图中,随即斩出! “抽身!” 司徒福海察觉到了不对劲,赶忙出声提醒。 石连昌反应迅速的一跃而起,想要暂时离开这幅江山图。 下一刻,他便是看着从那裂口当中,沈仪拎着刀缓步走出,在凌乱发丝的遮蔽下,那张脸庞并未有什么波澜,只是目标明确的朝着自己靠近过来。 宛如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呵!” 石连昌有些拿不准对方的底细,并未有与其硬碰硬的意思,打算先回到道皇宫中再说。 他化作流光直奔道宫。 就在其即将落于蒲团上时,沈仪只是安静看着,然后握紧了刀柄。 刹那间,整片天地好似凝固了起来。 那道已经奔入道宫的流光,仿佛是被神岳所轰砸,竟是有身影从流光中跌出,直直朝着下方坠来。 轰然落地,石连昌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青年笔直而立的身形,以及淡然俯瞰而来的脸庞。 他终于有了些许慌乱:“无量真——” 在其掐动法诀的瞬间,那座道宫已经直直的朝着下方压来,同时放出金辉,将石连昌整个身躯都包裹了进去。 但话音仍旧戛然而止。 沈仪眼眸中的灰意愈发浓郁,右臂悍然刺出,玄金长刀中龙吟尖锐。 就连披甲的祸麟都挡不住的苍龙噬日,又岂是一式道法可以阻拦的。 金辉在刀锋面前宛如一张薄纸。 石连昌还未来得及念完最后一个字,便是双目呆滞的看着刀身贯入了自己的胸膛,玄金锋芒第一时间便是开始撕咬他的道婴五脏。 不过身为无量道皇宗资历颇深的分宗主。 他又怎会在斗法中愣神。 近乎第一时间,便是撑起身子,猛地抱住了沈仪的腿,同时尖叫道:“请祖……” 轰! 沈仪随意的反手一掌落在了对方脸颊上,整颗大好头颅瞬间炸碎成血雾。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多看石连昌一眼。 哪怕这具缓缓倒下的身躯中,猛地窜出了一道虚影,朝着江山图中奔逃而去,仍旧是没能引起他的兴趣。 “司徒,先护我一遭!” 虚影保持着冷静,迅速遁走,不敢有丝毫犹豫。 只要让他回到道皇宫中,斗法才刚刚开始而已,祖碑还没祭出,他还有诸多手段未用! 就在这时,虚空中跃出了两头硕大的凶虎虚影。 一玄一白,暗合大道。 妖皇兵,阴阳生灭。 那头健硕凶恶的玄虎,仿佛早有预料一般,正巧出现在了石连昌遁走的路线上,然后张开血盆大口,等着这道虚影自己撞了进去。 玄虎用力咀嚼了几下,随即将石连昌连带着他惶恐凄厉的惨叫一并吞咽入胃! 在做完这一切后,两头凶虎才化作阴阳玄佩,缓缓落入了沈仪的掌中。 “……” 司徒福海立于道皇宫中,掐动法诀的五指在微微颤抖。 石连昌的所有念头,似乎皆在这年轻人的掌控当中,此人对无量道皇宗的了解,已经到达了一种恐怖到心悸的程度。 就在他心神紊乱间。 沈仪缓缓握紧玉佩,侧眸看向道宫中的司徒福海,凌乱发丝间,他突然唇角上扬。 一个干净且纯粹的笑容。 却是让司徒福海脚下踉跄,连连后退,呼吸急促的靠在了那座刚刚涌现的巨大石碑虚影之上。 碑上并无字迹,唯有一幅幅道宫图,从下至上,何止万数! ------------ 第六百一十三章 祖碑?我也要 碧涛阵阵,逐渐恢复平息。 破破烂烂的万里江山图,犹如一面凄凉的大旗在空中摇曳,然后慢慢变得灰暗,直至坠没于水域之间。 腥湿的风卷过那座塌陷的高山,让搬山宗诸多修士皆是垂下了双掌,撤去了对大阵的掌控,神情敬畏的盯着天上那袭墨衫身影。 黄文法身上的禁锢倏然松去,跌跌撞撞落回了地面,被赶来的阎崇嶂一把扶住。 师徒两人同样看向沈仪,呼吸愈发急促。 自家宗门失去了一座宝山,可这道独自拦于天际前方的身影,虽算不得伟岸,却比任何高山都要难以撼动。 “这就是沈仪?” 紫阳太子远眺而去,沉吟了许久,眸光渐渐复杂起来。 紫髯白龙一族不喜杀伐,他虽强势,但也是同样的性格,按理来说,似沈仪这般凶戾的人物,会让他下意识生出嫌恶。 但对方替搬山宗出头,占了道理,再加上这般干脆利落的杀伐手段,让紫阳太子心中不免掀起些许惊讶。 多年未出,南洪竟然多了这样一尊狠人,也不知是不是好事。 不过直至此刻,他总算是能理解这几位老友先前为何会是那般反应了。 “如今祖碑已出,你们怎么想?” 收敛心神,紫阳太子转身朝叶鹫等人看去。 那高耸如云的石碑,其上布满的猩红纹路,每一块都代表着无量道皇宗的某个修士,如此漫长岁月的累积下来,这块仙碑,早已是不输龙窟的存在。 哪怕降临至西洪的只是虚影,也绝非天境修士能独力抵抗的东西。 如今石连昌已经陨落,双方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场面,绝无半点调解的可能,是时候该做出抉择了。 “我们从来就没有选择的机会。” 叶鹫缓缓提起了流光长剑,姬静熙和齐彦生并未答话,只是悄然踏出的步伐,已经证明了其内心的想法。 见状,紫阳太子的神情终于凝重了起来。 这姓沈的年轻人,不止是修为高深,手段诡谲,竟是还如此深得人心,即便在清楚对方是无量道皇宗的情况下,拼得整个宗门毁于一旦,这些老友也是毫无犹豫。 念及此处,他叹了口气:“我来解决,条件照旧。” 只要能暂时安稳住局面,就算拼着被父王责骂,看在往日情分的面子上,今天的事情,他抗了。 当然,在解决此事以后,他定然要好好找这位年轻人聊一聊。 此子天赋卓绝,远超当初的玄庆不知多少倍,这么好的仙苗,应该拥有一个更安静的成长环境,而不是被这些杂事所叨扰,更不应该站在仙人的对立面上,重蹈覆辙。 然而让紫阳太子感到诧异的是,面对自己的善意,齐彦生却是苦笑了一声:“多谢好意,只是我们可做不了主。” “你们……” 紫阳太子被呛了一口,没好气道:“别蹬鼻子上脸啊。” 祖碑已出,哪怕是以自己天境圆满的实力,想要解决起来也是颇为棘手,说不定还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虽是老友,但也不能空手套白狼吧! “帮忙。”紫娴扯了扯兄长的衣袖,罕见的露出一丝哀求。 在石连昌陨落以后,这事态已经升级到了一种极为恐怖的程度。 沈仪太狠,狠到了令人心悸的地步。 但对方明显状态不太正常,在这种情况下做出的决定,难免有些不理智。 事到如今,想要替其兜底,也只有身旁的兄长才能办到了。 “……” 紫阳太子沉默了片刻,无奈甩掉紫娴的手掌,取出一扇银面,轻轻扣在了脸上,刹那间,整个人身上的气息便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衣衫翻卷间,连带着体型和肌肤也是变作了高壮和粗糙的模样。 “下不为例。” 他深吸一口气,双眸微眯,朝着那座祖碑看去。 妖力于体内滚荡,双臂间逐渐有青筋炸起,五指缓缓舒展,做出托举之状。 刹那间,那座庞大高耸的祖碑,便是从云端轰然落下,直直的朝着沈仪镇压而去! 雄浑的气势震的天地动荡,云雾溃散,就连无垠的碧涛都是再次响起轰鸣,掀起了万丈巨浪。 与此同时,紫阳太子在几人紧张的注视下,猛地朝前方踏出一步,身形化作流光蹿起,朝着那祖碑的下方暴掠而出! “请!祖碑降世!” 司徒福海舒展了双臂,面目狰狞的发出咆哮,整座道皇宫都是剧烈摇晃起来。 他死死盯着下方的墨衫青年,自己在西洪丢了这么大的人,更是眼睁睁看着同门身陨,他现在恨不得生噬其骨肉。 现在,便要让这群凡夫俗子见识一下,何谓真正的仙宝! “给本座死!” 伴随着司徒福海的咆哮声,似雷神震怒,天地间只剩下如洪钟大吕般的轰鸣。 轰—— 漫天云海成圆形朝着四周急速扩散而起,汹涌的气浪似乎要掀翻整座西洪,乃至于让龙宫动荡。 但是,它并没能彻底落下去。 遮天蔽日的仙碑之下,多出一只白皙的手掌,修长五指安静的拖着这座大碑。 墨衫涌动,发出猎猎之音。 沈仪仍旧淡然的注视着远方的司徒福海,眼中灰意甚浓,单手托负着这座仙碑,身形没有丝毫动摇。 两条金色苍龙虚影盘踞于他的手腕间,然后朝着墨衫上奔走而去,仿佛两条真龙游动护体,待其停滞时,又好似世间最精美的刺绣,活灵活现,鳞爪分明。 它们携着睥睨人间的霸道,朝着这片水陆俯瞰而来。 这式来自于万妖东殿孕育而出的神通,如今终于是显露出了真容。 苍龙元灵体! 以太古龙魂,覆映神躯,妖邪难侵!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沈仪侧眸朝着远处看去,那双灰色眼眸中不带任何情绪波动。 “……” 紫阳太子还保持着托举之状,神情木然,略带尴尬的握了握手掌,然后放下双臂,拍了拍衣衫,借此掩饰心中的震撼。 要知道,这可是仙碑。 能跟仙字沾边的东西,哪有简单之物。 为了避免意外,连他都运起了全力,结果这年轻人倒好,面对这般情况都舍不得丢了那柄刀,仅用一只手便接下了这座祖碑。 以天境中期的修为,硬生生发挥出了堪比天境圆满的实力! 叶鹫等人也是呆滞的屏住了呼吸。 眼前一幕带给他们的震撼,甚至超过了沈仪先前斩杀石连昌的事情。 以凡躯硬撼仙宝,尽管只是仙宝虚影,也是超出了常人理解的范畴。 “你……” 司徒福海双臂微颤,难以置信的盯着祖碑,目光下落,看向那道单薄的身影,瞳孔缓缓紧缩。 只有无量道皇宗的人,才知道这座仙碑究竟有多可怖。 也更能明白,那袭墨衫笼罩下的身躯里,蕴藏着何等浩瀚的力量。 “怪不得,怪不得。” 他攥紧手掌,跌跌撞撞退后两步,喃喃道:“难怪你敢如此放肆。” 天境圆满的实力,在几位顶尖强者不出,仙人不顾的情况下,已经足矣在洪泽横着走,更何况对方还如此的年轻,身份还这般的神秘。 “石连昌,你死的不冤呐!” 司徒福海突然狂笑起来,花白发丝散落披肩,苍老面容上涌现狰狞。 以同门的命,换一位有仇怨的绝世天骄性命,不亏,不亏! “先前并非祖碑的真正用法。”紫阳太子眸光闪烁的朝着沈仪看去,他现在是愈发珍惜起这个年轻人,若非仙人的缘故,对方甚至有带领某个势力走向洪泽之外的潜力。 “这是一座可以随身携带的龙窟。” 像是在验证紫阳的话语,司徒福海突然朝着那座祖碑虚影五体投地的跪下,连磕数个响头:“请祖碑庇佑弟子,彰显仙威,震慑妖邪!” 分明是天境后期的修士,竟是在道宫当中,硬生生把额头磕出了血。 而那座祖碑,也是顺势给出了回应。 只见上方密密麻麻的猩红纹路好似活了过来,犹如爬虫一般,朝着上方蠕动,数不清的无量道皇宫图纹,逐渐分散开来,一直汇聚到了某幅道宫图中。 从上往下数,那是第二十七幅图。 代表着这道宫的主人,在整个漫长岁月中,于无量道皇宗内排在了第二十七位。 司徒福海的脸色迅速变得红润起来,万里江山图再次映照了这片水陆,其中人影幢幢,体型开始变得扭曲而巨大起来,好似化作了妖仙神兵般的存在,阵阵嘶吼声响彻四周。 伴随着变化,他身上的气息如竹节攀升般节节暴涨! 仅仅几个呼吸间,便是达到了让紫阳太子都略微蹙眉的地步,不愧是仙碑,这还只是虚影,再加上无量道皇宗底蕴不算丰厚,若是再让他们成长些时日,恐怕能借此仙宝,硬生生让天境修士踏足道境层次! “若是我也出手,能败他,却杀不了。” 紫阳太子朝着沈仪看去:“你打算如何收尾?” “……” 沈仪随手一抛,将那座祖碑轰然朝着水域间砸去,再次掀起惊涛骇浪。 但仙宝虚影,又哪里是靠着蛮力能够毁去的,即便可以,也不是天境修士能够做到的。 “那祖碑,还在加持着他。”叶鹫眼看着祖碑稳稳落于水面,心中不禁有些焦急起来,别看司徒福海的实力好像停止了上涨,但是只要祖碑还在,对方的气息便犹如滔滔江河,连绵不绝。 这也是为何紫阳太子杀不得对方的原因。 “有何方式可以毁去它?” 面对叶鹫的疑惑,齐彦生瞪大了眼睛,自己要是能回答这个问题,南洪七子还至于偏居一隅? 姬静熙紧紧盯着沈仪,她发现对方好像不是想要毁去这座仙碑。 果不其然。 下一刻,沈仪便是无视了司徒福海的变化,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仙碑最上方的十幅图。 与别的道宫图不同,这十幅图的旁边皆是有蝇文小篆,做了注释。 而在最后那张图旁边,则是八个小字。 “另辟蹊径,独树一帜。” 图案有些眼熟,乃是偌大的道宫当中,立着九尊伟岸的仙妖,张牙舞爪间尽显威势。 司徒福海还在癫狂的磕头,希望能获得更多的仙宝恩赏。 沈仪垂手而立,静静注视着仙碑。 下一刻,在众目睽睽之下,他那略带沙哑的嗓音,回荡在了所有人的耳畔。 “我也要。” 不像是恳请,更像是命令。 这般态度肯定算不上恭敬,但下一刻,那汇聚于司徒福海道宫图中的猩红血线,竟是再次蠕动起来,朝着更上方的九妖道宫图中攀爬而去。 “呃。” 司徒福海好似感应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怔怔抬头,随即便是看见了那张图。 这是仙碑上最诡异的一副图,凭空出现,哪怕追寻了十七座分宗,也找不到这幅图的主人是谁。 而现在,他好像终于找到了。 念及此处,司徒福海喘着粗气,目光无神的看向了远方的那一袭墨衫,红润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 在他的视线当中,一幅猩红的万里江山图逐渐舒展开来。 沈仪身躯缓缓升腾,落于道宫宝座之间。 他双掌轻轻搭在扶手上。 身旁是高大的阴影涌动,随着它们缓步踏出,山君,长蛟,白鹿,一张张凶煞的脸庞逐渐清晰起来。 在这九妖的陪伴下,墨色衣袂缓缓扬起。 白皙俊秀的年轻人,宛如一尊妖中君主,淡然的靠在了那宝座之上。 刹那间,猩红的妖气从万里江山图间席卷而出,将整片天幕都映成了血红色,比晚霞更为鲜艳逼人。 在他脚下长阶之外,濒死的司徒君瑞好似卑贱的蛆虫,满脸惊悚的在柱子上挣扎不定,哪怕扯破了嗓子,声音也是犹如蚊蚋:“兄长……救我……他是妖皇……” 无量妖皇宫,终于是在世人面前露出真容。 而随着仙碑的加持,这座妖皇宫愈发雄伟,伫立于天际,好似血汪汪的仙城,鬼哭狼嚎不止,让人毛骨悚然。 沈仪略微垂眸,目光落在了司徒福海的身上。 他稍稍探出了右掌,随即从容不迫的落下,像是在对这尊天境后期的宗主做出宣判。 “斩。” 话音落定。 血红一片的万里江山图中,倏然窜出了无数道恐怖的兽影,重新汇聚成了漫天血云,然后一拥而下,将下方那座道皇宫吞没了进去。 场间再无人声,只剩下凶妖们的咆哮,仿佛最原始的野兽巡猎,在撕扯着世间最肥美的鲜肉。 直到万物寂静。 一道尖锐的哀嚎贯穿了所有人的耳膜,那是最绝望的泣声,亦是充满困惑不解的哀求! “同门相残!为何啊!” “为何啊!!” 泣诉声在空中飘散,高大的道皇宫缓缓倾塌而去,轰鸣不止,化作了天地灵气消散一空。 ------------ 第六百一十四章 掀翻整个洪泽的会谈 同门……相残。 众人怔怔盯着天上那幅猩红的万里江山图,神情惊惧中又携着几分茫然。 紫阳太子将眸光投向那居于天穹间的宝座,看着那袭墨衫摇曳的身影,大概能明白司徒福海临死前的凄厉是因为什么。 本以为能将其斩杀于还未彻底成长起来之前的仇敌天骄,结果是自家仙宗的同门。 所有人都担忧万分的恐怖冲突,本质上竟是无量道皇宗的内斗。 而且在那座仙碑上面,沈仪的地位还要远高于司徒福海这位分宗主! “啊?” 叶鹫和齐彦生对视了一眼,如果不是知道这是沈仪,光是看着天上的万里江山图,估计他们也会有类似的想法。 姬静熙面露无奈。 自己等人喊了这么久的沈宗主,结果落在旁人眼里,变成了无量道皇宗的宗主。 当然,这些都是小事。 毕竟沈仪身上发生过太多离奇的事情,能在这座仙碑上留名,似乎也不奇怪。 更重要的是,对方再次证明了他的决定,永远不会出问题。 哪怕这个决定看起来极为狂妄和荒唐,但在其强悍的实力面前,一切阻碍皆是虚妄。 当着西洪所有人的面,正大光明的斩杀两尊无量道皇宗的宗主,哪怕换成是曾经的南洪七子,在秦师兄的率领下,也很难生出类似的念头,更不要说动手去做了。 但凡是个思维正常的人,都能预料到接下来无量道皇宗将会掀起何等骇人的风浪,来稳固它们被挑衅的地位。 这座新崛起的庞然大物,其体量已然不弱于东边和北边的两座龙宫,更是有道境强者坐镇。 当他们动了真火,开始不计代价的报复…… 在看到司徒福海被如此轻易的镇杀时,姬静熙除了震撼之余,以她的聪慧,又怎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然而,她那颗本该感到惊惧万分的心,此刻却是异常的冷静。 收拢心神,姬静熙侧眸朝旁边两人看去,发现叶鹫和齐彦生似乎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去应对这场灭顶之灾。 就像两人先前所言。 他们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也不需要这个余地,只用安心跟随着宝座上那道身影即可。 沈宗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了他拥有执掌七宗的能力……可能还不止于此。 “这是沈仪?!” 相较于南洪三位宗主的安静,紫娴用力搓揉着眼眶,回忆着当初寿宴之上,初见这个青年时,对方那平静神情下隐藏着的忌惮。 不是,有一掌镇杀司徒福海的实力,你到底在忌惮什么。 忌惮我一个天境中期,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紫娴本能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她是绝对不信,有人能在短短时日内,从白玉京跃升至天境圆满实力的。 这个跨度甚至比凡人到合道的距离还要遥远。 “你们说话啊!” 紫娴一想起自己当初故作高深,以为掌握了沈仪的全部信息,在那里提点对方时的姿态,便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 “……” 然而无论是搬山宗,还是南洪几位宗主,包括紫阳太子在内,此刻都是沉默不语。 好似在天上那道身影没有动作之前,整片天地都是陷入了凝滞。 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 沈仪眼眸中的灰意逐渐褪去,脸上也是有了情绪。 他缓缓站起身子,朝着长阶走下。 目不斜视的走过那位五官扭曲的司徒君瑞,在其迈步的刹那,这位无量道皇宗的宗主瞬间炸碎开来。 沈仪垂手立于云端,直视着前方那座高耸入云的仙碑虚影。 在司徒福海陨落后,这块古老的石碑逐渐开始溃散,其上的纹路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沈仪并没有尝试着去留下这块碑。 毕竟对方的本体身处无量道皇宗内,这群人掌控了仙碑多年,怎么可能没有操纵的手段,绝不会让自己一个外人去祭用的。 但若是时机合适,倒也可以为了这座仙碑,再走一趟北洪。 直到仙碑虚影彻底消失在天地间,仿佛从未出现过。 “呼。” 沈仪感受着道宫的加持被收回,轻轻吐了一口气。 他侧眸看向远处的紫阳太子:“现在有空吗,聊聊?” 以方才天境圆满的实力,沈仪怎会感知不到已经踏出龙珠庇护的几位前辈,还有他们身旁的紫娴,在这种情况下,愿意出面帮助自己的这位陌生人,其身份已经不言而喻。 必然是东龙宫的某位高人,并且拥有极重的话语权。 况且,对方乃是不借助任何外力,便能堪比天境圆满的紫髯白龙。 “……” 紫阳太子神情古怪。 这年轻人举了他想举的碑,杀了他想杀的人,现在还说了他想说的话。 这种不适的感觉,紫阳已经很多年没有体验过了。 相较之下,怎么对方反而更像是身居高位者,这种掌控全局的气魄,竟是还要超过当年的秦骄阳。 沉吟许久,他无奈点头:“好。” …… 西洪,搬山宗。 整个内门的修士都是忙碌起来,在黄文法和阎崇嶂的指挥下,开始运送宝材,修补着护宗大阵。 残破倾塌的擎天巨柱,想要重新回到先前的模样,或许需要很多年的努力。 但能见证两位天境后期宗主的陨落,就算这山再怎么狼藉不堪,估计也没人敢再尝试着对它生出主意。 在这火热的气氛中。 大殿内却是一片死寂。 那上方的主位空荡,无人去坐。 紫阳太子坐于右侧,紫娴则是伴在他身旁,像个乖巧的小姑娘。 而在另一边,沈仪安静的捧着茶杯,杯子里是清澈见底的温水,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借此洗涤心中的烦躁。 那该死的大阵,差点把他给整疯在祠堂里。 所幸结果还是不错的。 在沈仪身后,三位来自南洪的天境宗主皆是垂手而立。 在场区区六个人,却是拥有着掀翻整个西洪的力量。 “如果你是想找我聊如何对付南龙宫和西龙宫的事情,那就不必开口了。” 紫阳太子耐心等待着沈仪喝完这口水,终于是打破了沉寂,但看在对方实力和替搬山宗出头的份上,他又多添了一句解释:“洪泽大仙,暂时不允许我们参与这些争斗,东龙宫现在是戴罪之身。” 闻言,紫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对面几人。 但即便在兄长面前比较任性,她也不会在这种大事上耍脾气,毕竟兄长才是真正的东洪之主,龙宫太子。 “……” 齐彦生悄然瞥了眼身旁两人。 他大概猜到了沈宗主的心思,对方大概是想借今日的事情,在东龙宫面前展示手腕,寻求合作,共同抵抗北洪的压力。 但没想到紫阳太子拒绝的如此果断,甚至都没给自己等人开口的机会。 想法是好的,可沈宗主虽聪慧无双,心思缜密,却对洪泽的事情还是了解的太少了。 这就有些不妙了。 “我明白。” 沈仪轻轻放下了杯子,伸手将凌乱的发丝攥至身后,神情间看上去并未对紫阳太子的回应有太多意外。 姬静熙缓步上前,取出一条白玉系带,替其简单绑好了发丝。 “多谢。” 沈仪侧首,轻点下颌,姬静熙则是抿唇一笑,摇了摇头。 “……” 紫阳太子挑了挑眉,瞥向身旁的妹妹。 事情好像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下一刻,在几人疑惑的注视下,沈仪站起了身子,走到了紫阳太子的身前,轻声道:“你误会了,我不需要东龙宫动手。” “那是?”紫阳抬眸看去。 “替我守住西洪,不让这里的消息传出去。”沈仪平静道,他知道东龙宫很擅长这个,毕竟当初岳家的事情,就是靠对方拖延的。 一群拥有强悍实力,却碍于仙人不敢造次的紫髯白龙,如果藏有别的心思,必然要把资源和力气花在其它地方。 闻言,紫阳太子眼中泛起些许兴致:“什么消息?” 他却是没注意到,南洪几位老友的脸色突然有了变化。 果然,下一刻,齐彦生便是用力攥紧了手掌。 “西龙王陨落的消息。” 沈仪眸光平静,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紫娴眼皮剧烈跳动起来,就连她父王的计划,都没有把西龙王的性命算进去,而是选择了更温和的手段。 这个年轻修士,到底把四洪龙王当成什么了?! 紫阳太子也是略有些错愕,但却没有流露出来,沉默片刻后,蹙眉道:“先不说你能不能办到这件事,凭什么?” 东龙宫凭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如果没记错的话,两人好像才第一次见面。 “凭这个。” 沈仪没有过多废话,将手里的东西轻轻放在了对方身旁的桌上。 方正的印玺上面,闪烁着龙气的微光。 在此物出现的瞬间,南洪几位宗主心里皆是咯噔了一声,他们完全没有想过,整个南洪拼了命隐瞒的事情,此刻就被沈仪如此轻描淡写的暴露了出去。 就连他们都按捺不住情绪。 更何况是东龙宫的兄妹二人。 “你……” 紫娴瞳孔紧缩,呼吸倏然变得急促了数倍,难以置信的抬头盯着沈仪。 她确实想要这枚龙印,但绝不是以现在的这种方式。 紫阳太子则是神情凝重,伸手将那枚龙印遮在了掌心,以他的眼力,压根无需仔细辨别,一眼就能看出这是真货。 可是,如果南龙王真的死了,为何四洪毫无感知,为何仙人全无反应?! 要知道那龙窟若无镇守,滔天的龙气溢散,绝非是某种阵法或者其他手段能够遮蔽的。 还有,哪怕以今日沈仪展现出的实力来看,对方也并没有在龙窟中斩杀那条老龙,还能做到消息毫无泄露的可能。 “待到西龙王身陨,第二枚龙印也是你们的。” 沈仪转身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这是他能给出的全部条件,接受与否,就看对方如何想了。 “……” 紫阳思忖许久,终于是攥住了那枚龙印,长长出了一口气:“我从来不认可我父王的计划,与仙为敌,如自寻坟墓,我们想要的东西,完全可以用别的方式去寻求,但——” “他是我爹,我打不过他。” 这位身份崇高的太子面露苦笑:“既然南龙王已死,那想要以平稳手段取得龙印已成泡影,我好像理解他们的话语了,你从不给别人做选择的机会是吗?” 说罢,他缓缓站起身子:“我可以帮你隐瞒消息,但我也确实不敢动手帮你,这事情你得自己去办。” 在外人面前,紫娴很少会看见兄长服软,准确的说,这应该是第一次。 她怔怔朝着沈仪看去,甚至忽略了先前姬静熙替其系发的事情。 这个年轻人,到底是如何成长为现在这般模样的。 “当然,我也有条件,那就是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紫阳太子调整了呼吸,紧紧盯着沈仪。 “你问。”沈仪点点头,有了东龙宫的承诺,事情又朝前方迈出了极为重要的一步。 “第一,我不问你如何杀西龙王,毕竟你要是失败了,我就当此事没发生过。” 紫阳太子眯了眼眸:“我只想问,你要是成功了,你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同样一直萦绕在南洪几位宗主的心中。 沈宗主似乎一直都在目标明确的大踏步朝前走,但他的所作所为,真的让人想不明白他究竟要做什么。 唯有姬静熙突然心跳加速起来。 “弑仙。” 重若苍天倾塌的两个字,在沈仪的口中却轻如鸿毛,且没有半分犹豫。 “啊?” 叶鹫缓缓长大了嘴巴,转头朝着齐彦生看去,在姓齐的眼里,自己永远是那般莽撞,但和沈宗主的想法比起来,叶鹫觉得自己竟是有点太过于保守了。 姬静熙则是缓缓低头,盯着心口,两只紧攥的掌心早已湿透。 哪怕早有预料,但在真听见这两个字时,她还是感觉身子有些发软。 紫阳太子咽了咽喉咙,再看向沈仪,宛如在看一个疯子。 “罢了,我不想对这种事情做出什么评价。”许久后,他口干舌燥的摇摇头:“第二个问题,除了这般脑子有问题的念头以外,回归现实,你试图搅乱西洪,那万妖殿怎么处理,这群凶徒会不会借势做大?” “万妖殿,我来解决。” 沈仪永远是这般言简意赅,却每一件事情都让人心惊胆战。 除了无量道皇宗和西龙宫两个大敌以外,在明知道东龙宫不会出手的情况下,他竟是还觉得不够,乃至于把万妖殿也给算了进去。 别的不说,光是明面上的,万象阁里可还坐镇着一头天境圆满的大妖! 但沈仪淡然的神情,却是给了几人一种莫名的错觉,好似他真的能解决掉这个棘手的问题,而且并不困难。 紫阳太子苦笑连连,说不出反驳的话语。 他收起笑容:“最后一个问题,你就这么信任我,要是我今日不答应,你就不怕我替你全抖落出去?” 面对这般话语,南洪几人齐齐色变。 他们虽是老友,但毕竟隔了十万年,谁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故。 在紫阳认真的注视下。 沈仪起身朝着门外走去,只留下清澈嗓音回荡。 “我不信你,我只信我的刀。” “你不答应,今日走不出这道门。” 看似随意的姿态里,却是蕴着难以想象的自信和残忍。 肩负自己和南阳万万生灵之性命,沈仪输不起,也绝不赌。 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就在离搬山宗不远的地方,一尊身披黑袍的伟岸镇石,缓缓睁开了那双璀璨如流金般的眼眸。 “……” 紫阳太子脸色青红一片,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南洪众人也是面面相觑。 紫娴更是愠怒道:“你有没有良心的!况且,你真以为我兄长敌不过你?” 就在这时,紫阳太子却是缓缓按住了妹妹,颇有些感慨道:“我现在相信他刚才的话是真的了。” 想要弑仙者,就绝不能心慈手软。 这人是真的想诛了洪泽的仙啊…… ------------ 请假条 每次写完一个剧情,必卡文难产…… 十点钟了,进度七百个字,我感觉没有奇迹会发生了。 大佬们,明天那章字数会尽量多一点。 【本月请假条剩余张数:0/4】 ------------ 第六百一十五章 只争朝夕 北洪,仙人居所。 浑圆粗壮的蟠龙大柱上,高约十余丈的暗金色法相低垂着头颅。 心口处,漆红木楔深陷其中,使其坚实宽阔的胸膛显出了一抹莫名的萎缩枯槁之感,暗金色液体从中渗出,顺着肌肉脉络滚落,染湿了身上的符箓与绳索。 “嗬……” 这尊高大的镇狱金身发出微弱的呼吸,一双犹如鎏金般的眼眸怔怔盯着地面,眸光再无往日的霸气,只剩下无尽的麻木与挣扎。 “张嘴,服丹。” 一只粗粝的玄黑龙爪按在它的左肩,将其猛地掼在柱子上,在金身被迫抬头的瞬间,这头黑龙将一枚宝光闪烁的丹丸径直塞进了它的口中。 金身颓然的靠在柱上,感受着蓬勃药力在体内化开,沉默盯着眼前的黑龙。 丹药这种东西,居然可以对信仰之力凝聚的身躯发挥作用,就绝非是普通的天材地宝所炼制。 “看什么看,这般仙丹,连本尊都难得一见,用在你身上,着实浪费。” 戚天川眼带鄙夷,一爪子攥住金身的脑袋,将其悍然按了下去。 一个靠着天上仙丹,才勉强堪比合道的小修,若非走歪门邪道,骗得仙庭注意,这辈子都没有直视自己的资格。 “姓戚的,你注意点,莫要牵连了老夫。” 一个身着黄袍的老人蹙眉瞥了黑龙一眼,安心修补着金身上面因为承受不住封印而崩碎的裂纹。 哪怕只是仙人食粮,也不是自己等人能轻易侮辱的。 糟蹋食物,乃是大忌。 “就是觉得有些可惜罢了。” 戚天川嗅了嗅手爪上残余的丹味,啧,这般甜蜜的香火味道,甚是令人迷醉。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从容不迫的脚步声。 两人同时放下手中的事情,齐齐转身,谦卑行礼:“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好,只要有足够的仙丹,再加上勤补其伤,它在这封印下再活个十余万年也不成问题。” “十余万年?” 流云白袍微微摇曳,来人从清光中走出。 或许所有生灵都会认为,洪泽大仙乃是个仙风道骨的老人,至少也是中年模样。 但实际上,他看上去甚是年轻,面相也是略显消瘦,即便在这般仙气飘飘的衣衫映衬下,也流露出几分刻薄的意味。 洪泽大仙微笑朝柱上的身影看去:“仙友,十余年就够了。” 对于他们这样的存在,十余年也就是弹指一瞬的时间,仅是一个小憩,乃至于偶尔的一次神游天外。 这么短暂的时间,便能获得连他都心动的功德。 这是天要助自己重归仙庭。 “出去吧。” 洪泽大仙轻声屏退两人,缓步走至金身面前,衣衫摇荡间,他缓缓升腾而起。 四目相对。 金身麻木的眼眸中,倏然涌现出一抹浓郁的恐惧。 青花在心中颂念着主人的名字,可依旧按捺不住金身法相的微微颤抖,像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蜷缩在法相内部深处,用力咬紧了牙关。 下一刻,洪泽大仙探出食指,缓缓点向虚空。 “吼!!” 与此同时,健硕的金身法相轰然握紧双拳,身上有金光涌动,一丝丝的被剥离出来,融入了仙人的指尖。 它浑身肌肉线条紧绷,青筋暴起,双掌疯狂的颤抖。 那些能让它在天上换取仙位的功德,正在慢慢的被别人夺走。 在这伟岸金身的内部。 面容俊秀,一身雪白长衫的阴神如遭雷击,怔怔的探出右掌,想要留住这些功德,然而它的五指却抓了个空,什么也握不住。 “我主——” 青年模样的阴神嘴唇轻颤。 真正让青花感到绝望的,并非那席卷全身的痛楚。 她替主掌控阴神,操持金身,此刻却只能眼睁睁属于沈仪的东西被夺走,而完全无力守护。 “你在呼唤谁?” 洪泽大仙居高临下的俯瞰着这具金身,注意到了对方默念的举动,不免觉得有些滑稽:“求仙拜佛?你是不是忘了,我就是仙。” 话音回荡于大殿之中,卷起令人绝望的威压。 仙人之下,万物皆为刍狗。 “……” 白衫阴神颤抖的五指逐渐恢复平静,原本痛苦挣扎的眼神也是变得犹如一潭死水般平静。 他握紧了手掌。 仔细感受着身上的痛楚,青年沉默良久,却是掀起唇角,露出了一抹凶狠的笑。 “嗯?” 洪泽大仙轻嗯了一声,缓缓蹙眉。 随即便是看见先前还满脸麻木的金身,一点点的抬起了头,那双挣扎的鎏金眼眸此刻竟是如此清澈。 不带丝毫情绪,就这么静静的注视着自己。 乃至于让洪泽大仙都感受到了一丝冒犯与愠怒,但他还是展现出了仙的大度:“看吧,反正你也只剩十余年可活了。” 镇狱金身注视着天上那些功德之力融入对方的指尖。 它将目光落到了仙人脸上,似乎想要记住这张脸庞,终于,它张开了嘴,浑厚的嗓音同样响彻大殿。 “十余年太久,我只争朝夕。” 闻言,洪泽仙人愣了一下。 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至极的笑话,整个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随意挥袖,收走了那些功德,同时以清气遮蔽了殿门,整个大殿瞬间陷入沉沉黑暗当中。 洪泽大仙瞥了眼殿外,戏谑道:“仙友,在本座面前……” 他的嗓音突然变得阴沉下来:“你哪里还能看得见什么朝夕。” 然而金身法相不再回应。 它重新低下头,享受着身躯痛苦抽搐后的余韵,那种神魂都要被撕裂的折磨,能让它永远保持清醒。 …… 西洪,搬山宗。 沈仪闭眸立在矮山面前,随意垂着双手,唯有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你怎么了?” 姬静熙察觉到不对劲,轻轻扶住对方,一上手便是感觉到了沈仪笔挺的身躯下,到底是如何虚弱。 她心中一惊,难道方才和两位无量道皇宗宗主间的斗法,自家这位沈宗主并没有像旁人看见的那样,胜的那般轻松? “没事。” 沈仪睁开眼,轻轻拨去肩上的手掌。 从头到尾享受了一遍仙人的手段,虽有些自找苦吃的意思,但也能让他对那洪泽大仙有更清晰的认知。 他低下头,喃喃道:“得快些了。” 叶鹫和齐彦生缓步从远处踱来,他们不知道沈仪此刻有何打算,只是不愿再让对方一人上前。 哪怕自己等人弱了些,能在旁边放屁添风,掠掠阵什么的,也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先前眼睁睁看着对方独战无量道皇宗的滋味,着实有些让人难受。 “什么时候动手?” 叶鹫取出了流光长剑,上次没能刺进龙妖体内的万物一剑,这次总该能发挥些作用了。 闻言,沈仪朝着水域看去,轻轻揉了揉手腕,让颤抖的五指恢复平静。 “就现在吧。” …… 西龙宫大殿之中。 祁圣涛死死盯着眼前的案桌,奋笔疾书:“此乃同门相残之事,还望贵宗亲自出手,清理门户!” 殿中其余人等皆是大气不敢出。 显然,无量道皇宗的两位宗主,在祭出了祖碑之后,仍旧被斩杀的事情,给了父王极大的刺激。 那人若是也掌握了唤出祖碑的方式,可以说已经拥有了让西洪天翻地覆的实力,便是父王出面,恐怕轻易也杀不得对方。 本以为万妖殿才是最大的麻烦,没成想这片看似平静的水陆里,竟还藏着这么个妖孽! 如今两者齐出,竟是让这群龙子龙孙们,有了种岌岌可危的感觉。 砰! 祁圣涛终于放下了笔,仔细端详着面前的三封信,分别是发往无量道皇宗、岳家、以及北龙宫。 前两者乃是请来对付这位无量道皇宗孽徒的,至于北龙宫……在发现事情有变后,这位西龙王已经放弃了曾经的看法。 如今的洪泽,好似变得愈发诡异了起来。 各种身份不明的强者凭空出现,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就老马失蹄,栽在某个无名之辈的手中。 而北龙宫深受仙人信任,肩负看管洪泽的使命。 哪怕那群幽冥玄龙胃口甚大,祁圣涛也不得不请它们出面,至少同为龙族,再加上它们还要顾及仙人,总不至于做出万妖殿那群凶徒的恶举。 两害取其轻,断臂总比丢命好。 “……” 祁圣涛突然一怔,随即自嘲一笑。 怪事发生的太多,竟然让自己产生了这般荒谬的想法。 它此刻身居龙窟之上,能杀它的,数遍洪泽也就那么寥寥三位而已,而那三人互相掣肘,又都被仙人盯着,哪有出手的机会。 “瞧瞧你们这副孬种模样。” 祁圣涛抬起头,眼眸重新变得凶煞起来,缓缓扫过下方众人:“给本座振作起来,莫要让紫阳侄子看了笑话。” 看到父王挥手将三封信送了出去。 祁昭文心底终于松了口气,朝着旁边拱手道:“这段时间,就有劳紫阳太子了。” 有两尊名震洪泽的天境圆满强者坐镇此地,倒也确实无需慌乱。 “客气。” 紫阳太子带着妹妹坐在桌案后方,轻抿酒水,随意摆了摆手。 只是用眼角余光瞥向飞出殿外的三封信,连半点神情波澜也无。 当他命令发出去的瞬间,整个西洪,就别想有一句话传出去,这便是身为东龙宫太子的自信。 他只是不太确定,自己这样做到底有没有意义。 那个妄言弑仙的年轻人,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心性,但论其实力,先不说能不能敌得过自己,哪怕敌得过,距离对方的目标也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别说弑仙了,就算是宰了面前这头老龙,那也是不够的。 啧,要不要帮忙想个办法把这老龙给骗出去。 给沈仪提供一个机会? 念及此处,紫阳太子放下酒杯,无奈摇摇头。 真是被那姓沈的影响了,以东龙宫如今的处境,怎么可能参与到这般事情中去。 慢慢来吧,先看沈仪到底是如何谋划的,再观察观察。 身为东龙宫太子,又怎会被旁人三言两语就牵着走。 “父王莫要担忧。” 祁昭文得到了紫阳肯定答复,心中再定三分,开始借着这个机会表现下自己与兄弟们的不同,他笑道:“其实无论是万妖殿,还是那无量道皇宗的孽徒,若是真有实力,又岂会躲躲藏藏,早就打上龙宫来了。” “依儿臣之见,咱们先前就是小觑了他们,这才被寻住机会,接连遇害,干脆固守龙宫不出,安心静待北洪援手过来,一切忧患迎刃而解。” 这种话若是让祁圣涛来说,未免丢了几分龙王威严。 它目光随意扫过这个儿子,神情间看不出喜怒,但心底却是终于生出些许满意。 实力不够不算什么,至少眼力和脑子还不错。 祁圣涛缓缓靠回了宝座之上,掠过这个话题:“如今局势诡谲,先把你大哥唤回来,免得出什么意外,至于那群闲散野妖,能收服几个算几个,剩下的便留给南边去头疼吧。” “儿臣明白!” 闻言,祁昭文大喜过望。 老大这才去多长时间,南边的事情哪里解决的有那么快,在这种时候唤回对方,没了南龙宫和以寒山老祖为首的妖魔支持,紫娴这贱女人又被父王排挤了出去,祁昭义哪里还有和自己争抢的资格。 父王这是心中已经做出决定了! 然而祁昭文眼中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 由于心情急迫,他甚至动用了精血,使出龙族秘法去联系对方,正好也在父王面前表现一下自己对祁昭义的担忧:“大哥,西洪有变,还望速速归来。” 下一刻,这位西洪二王爷的眼皮轻跳了两下。 他怔怔抬头,看向宝座上的祁圣涛:“父王……大哥好像已经回来了……就在龙宫外。” 在场之人皆是活了这么多年的妖族,哪里不知道祁昭文脸上的怪异是因为什么。 祁昭义奉命前往南洪办事,才去了短短时日,没有回禀来信,没有提前知会,面对精血秘法传讯也不回应,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出现在了龙宫外? 这事情怎么听都有些诡异。 再加上最近西洪发生的事情…… “呼。” 祁圣涛缓缓坐直了身子,神情漠然,轻点下颌道:“去迎你大哥,本王倒是想知道,南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它已经给了这个大儿子太多的机会,甚至亲自出面替其驱逐大妖,在紫娴的视线之外,去收拢一套属于他自己的班底。 就这么点小事,对方也能办成如此模样。 着实是让人有些过于失望了。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只是祁圣涛并不相信,有人在做了那种事情后,还敢大摇大摆的走到自己面前来。 “……” 紫阳太子和紫娴对视一眼,感受了一下储物法宝中的那枚龙印,脸色突然变得古怪了许多。 一个死人肯定是不可能出现在殿外的。 那祁昭文感知到的那人,就只剩下了一个可能。 但是……他现在过来干什么?! 场间都是感受到了祁圣涛的情绪变化,瞬间变得死寂一片。 祁昭文不敢多言,俯身行礼,随即便是转头朝着殿外掠去。 然而刚刚走到殿门处,他便是整个身子都凝固在了原地。 一双眼眸死死盯着前方的身影,看着那袭从未见过,却刚刚听闻过的素净墨衫,还有那张白皙俊秀的脸庞,以及对方平静投来的目光…… 祁昭文的瞳孔瞬间扩散,喉咙涌动,咆哮声已经蹿到了舌尖,却还是没能喊出来。 轰! 墨衫青年轻迈脚步,一脚轰在了祁昭文小腹的玄色重甲上面。 没有气息的波动,仅是周遭天地瞬间扭曲了一下。 这头天境中期的大妖,竟是毫无反抗之力的倒飞出去,在空中翻滚了数圈,在所有人的惊愕注视下,轰然撞碎了长阶! 连带着那宝座都是猛地下沉倾斜。 祁圣涛身形略微俯下些许,双掌紧紧攥住了扶手,在那摇晃的冕旒下,狰狞的龙首惊怒的盯着下方。 祁昭文犹如一只大虾般蜷缩着身子,躺在碎玉堆中,一手捂着小腹,浑身抽搐不止,另一只染血的手掌则是用力抠住破碎的阶梯。 他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却是满口的血浆。 只能瞪大眼睛盯着父王,然后努力的朝着长阶上方爬去,想要爬到父王的脚下。 “嗬……嗬……” 一只长靴随意的落在了他的背上,踏住了他的龙脊,让祁昭文目眦欲裂,眼珠近乎瞪出眼眶,整个身躯再动不得分毫。 不知何时,墨衫青年已经走过人群,来到了长阶下方。 他轻描淡写的踏着祁昭文,抬眸朝着那位西龙王看去。 在青年的身后,三道身影安静的踏入了殿中。 宽大的金丝白袍微微卷起,分别勾勒着清月、天剑、以及灵岳图纹,让殿中众人的眼皮同时发跳。 “你——” 祁圣涛双眸泛起了红意,看着自己刚刚在心里立下的太子,就这般被人踩在脚下。 它嗓音嘶哑:“就是那位无量道皇宗孽徒?” 或许等不到那仙宗来清理门户了,因为现在的它,心中的杀机已经升腾到了按捺不住的地步。 “瞎了你的狗眼!” 先前在司徒福海和石连昌身陨的时候,齐彦生就极其在意此事,如今再听到这句话,他往前踏出一步,神情泛冷:“这是我七子之首,南阳宗主。” 此言一出,就连祁昭文都是停止了挣扎,呆滞的回头,看向了面前的年轻人。 他们猜测过仇敌的无数种身份,却从未想过,答案会那么简单。 就在最近的南洪,就是他们刚刚试图坑害的七宗。 那个偏居一隅的落魄势力,再次出现时,就这般堂而皇之的走进了西龙宫大殿之中。 ------------ 第六百一十六章 一人成阵 “……” 紫阳太子仍旧坐在位置上,指尖急促的敲打着桌案,显然心绪有些不稳。 从先前的交谈来看,沈仪在他眼中乃是一个心思缜密,而且很能隐忍的狠人,而且最大的优势就是年轻,时间还很充沛。 他其实很期待对方到底会用何等手段来收获第二枚龙印。 但紫阳太子万万没想到,沈仪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一种,从半个成竹在胸的执棋人,变成了一个近乎癫狂的赌徒。 早知如此,他绝不会答应与其合作。 就说最简单的一点,以沈仪的实力,怎么可能确保斩杀盘踞龙窟中的祁圣涛,还有,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人又要如何完成解决万妖殿的承诺? 什么都没准备好,也没与自己商量,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来了。 还带着叶鹫等人一起。 说实在的,紫阳太子是真的很不喜欢这种拿旁人性命去赌前程的人。 咔嚓,咔嚓。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的响声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只见沈仪的长靴凶狠碾下,祁昭文倏然张大了嘴巴,血浆堵塞了喉咙,浑身骨骼瞬间被天地之力震碎,那只死死抠住破碎阶梯,试图爬到父王面前的手掌终于是无力的滑落下来。 他想要说点什么,可满脑子的太子梦,连带着性命一起,都是在转瞬之间被那靴子碾灭而去。 “咯嗤……咯嗤……” 咯血声渐渐变得细微。 祁昭文的身陨,让殿中众人都是顿时明白过来一件事情。 这位南阳宗主,并非是要谈判什么,也没有想过要拿龙子做人质,自家二王爷的性命,乃是对方递来的战书。 从这群人踏进大殿的一瞬间起,就已经做好了不死不休的准备! “你是真的,胆大包天。” 如果说先前祁昭文还在沈仪脚下的时候,西龙王还有所顾虑,那现在,便是这个年轻小子亲手解开了它身上的所有束缚。 两个拥有太子之资的儿子接连陨落。 它想不明白,到底是谁给了对方底气,站在自己的面前,就这样杀了它的儿子。 更想不通的是! 在它的多年盘踞之下,西龙宫早已根深蒂固,爪牙遍布了整片水陆。 即便此人是疯子,又如何能走进自己的大殿! 欺本王年迈,爪牙不利?! 那就试试吧……试试西洪是否还是本王的西洪! 祁圣涛探出龙爪,扯下了冕旒宝冠,高昂起头颅,长长的吐出一口龙息,獠牙开始迅速生长,灰暗的鳞片重新泛起了银光。 龙髯飘荡间,那两枚犹如鹿冠般的银角熠熠生辉! 属于天境圆满的气息肆意的席卷开来,让整座大殿都是微微发颤。 在真正感受了这般气息以后。 叶鹫和齐彦生的脸色微微有了变化,自从秦师兄身陨后,整个南洪都没有一尊类似境界的强者,也没真正见过龙窟全力加持下的南龙王是何等模样。 直至现在,他们站在这般强者的对立面上,直面杀机,才对这个境界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 然而真正恐怖的是,现在的祁圣涛……还没有动用龙窟的力量。 下一刻,整片水域忽然陷入了凝滞。 没有半句废话,乃是最简单粗暴的直拳。 浑身银亮的龙躯瞬间消失在原地,粗粝的龙爪悍然轰向沈仪的面部。 修士借助宝地,掌握了称之为合道的力量。 而妖族滚荡的妖血如奔流大河,一双眼眸似天上日月,四肢百骸乃是连绵山川,它们本身,就拥有着堪比小天地的伟力! 在这一拳轰出的刹那。 以西龙宫大殿为线,凝滞的水域忽然哗啦啦的分流而开,倒卷而起,好似天河降世。 叶鹫手中的流光长剑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嗡鸣,齐彦生则是猛地拦在了姬静熙身前,紫金宝山悬于心口,宛如一枚被河水胡乱拍飞的卵石,让他的身形接连退了好几步。 紫阳太子反应迅速的扯住妹妹,竖起手掌拦住了余波。 同时眼皮轻跳,对今日的事情愈发不看好起来。 这头老龙的实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一些,看起来这些年并未因为环境安逸而荒废多少,若是再加上龙窟,已经无限接近道境的范畴,不会弱于秦骄阳多少。 他现在想的已经不再是今日沈仪能否成功。 而是在犹豫要不要出面,又该以多大的代价来保住这个年轻天骄。 “……” 直面天境圆满玉角银龙的一拳。 沈仪垂手立于原地,身处这场滔天大浪的正中心,在那硕大的拳峰在距离自己还剩不足一丈距离的时候,他终于侧身,却并非是要闪避。 提臂,以肘击之! 宽大的墨色袖袍犹如被狂风撕扯的旌旗,仿佛下一息就会被彻底撕碎。 但袖袍下的手肘,却是岿然不动。 同样是被水浪冲刷,齐彦生的紫金宝山仅是卵石,那此刻的沈仪,更像是一座高耸的山岳。 无论风吹雨打,都不能撼动其分毫。 分离倒卷而起的水域,在呼吸间被无形的巨力所镇压,顷刻间化作瓢泼大雨,重新落回了西洪。 神岳镇住了青天。 那在这片天地间,便没有任何人能掀起风浪。 两条太古龙魂虚影,犹如金色的流纱,覆映在了这道单薄的身躯上,沈仪直视着西龙王近在咫尺的巨大龙首,浩瀚的力道在拳峰与手肘间汹涌轰鸣,两者却都未曾退后过半步。 在这般角力的僵持时刻。 他却是缓缓回头:“请诸位前辈,替沈仪镇守四方,不放走一个活口。” “……” 叶鹫手持流光长剑,正准备祭出第三道神通,听闻此言,顿时陷入沉默。 好家伙,自家这位沈宗主还真是听劝。 上次说了对方喜欢独来独往,让南洪七宗毫无存在感,这次人家便带上了自己等人……奶奶的,结果事情还是要他一个人干。 沈仪不喜欢在打架的时候解释太多,他看出了叶鹫前辈的想法,只是轻轻摇头。 对他而言,这其实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若是消息外露,自己将会彻底陷入被动,乃至于死局。 因为时间太短了,根本来不及安排周全。 之所以这么急,原因很简单…… 那就是因为洪泽仙人提到了十余年这个时间,除了自己以外,但凡是涉及到合道境层次,无论修士还是妖魔,都会觉得这个时间短暂无比。 仙人收取功德,然后就有了离开洪泽的机会。 对于洪泽任何一个生灵来说,这都是一件好事,无论成与不成,无非也就是等个十余年的事情,几乎算不上什么代价。 当然,除了自己。 因为洪泽大仙一旦升迁调回,必然会取走那白犀法宝,然后就会发现仙力被窃取的事情。 而这个事情,沈仪是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 若是让东龙宫的人收到了这个消息,哪怕东龙王性子再急,也不会介意多等个十年。 等到那时候,自己就要同时面对三大龙宫,再加上无量道皇宗,以及洪泽仙人……那才叫真正的绝路。 所以他必须要在东龙宫还没改主意之前,尽量朝前方再多迈出一步。 “一个晚上。” 沈仪收回目光,留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语。 紫阳太子却是紧紧抿唇,听懂了他的意思。 这位沈宗主看出了自己的不信任,却也不屑用话语去辩解,对方现在只要一个晚上的时间,要用祁圣涛的性命来换取东龙宫的鼎力支持。 “与本王交手,你还敢分心!” 这头年迈的玉角银龙发出嘶吼,唾液从唇角滴落,浑身银鳞缝隙中有猩红妖力溢散,化作了密不透风的重甲,身躯却仍旧轻盈敏捷,双拳如狂风骤雨般落下。 它不再能搅动西洪风雨,因为每一拳中蕴含的雄浑气息,都是尽数倾泻在了这座镇压青天的“神岳”身上。 面对这般来势汹汹的袭击,沈仪眼眸灰寂,仿佛能看透一切,金纹玄刀握于掌中,以刀身硬拦龙爪,以左臂支撑刀身。 西龙王那恐怖的拳峰,能撕裂天穹,却不能让这柄长刀产生哪怕一丝的弯曲。 汇聚了如此多妖魔性命而成型的妖皇兵,在一尊天境圆满龙妖的面前,终于是展现出了它的真正威力。 当!当!当! 每次的碰撞,都仿佛擂鼓般撞击在紫阳太子的心口,他当然知道沈仪有无数种法子可以避开这些拳掌,但对方选择了硬碰硬,至此一步不退,便是在向自己展露手腕。 “我给你一天一夜。” 紫阳本可以沉默离去,但不知为何,他还是留下了一句话语,这才携着妹妹掠出了大殿。 果然,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原本就暴怒的西龙王,陷入了短暂的怔神,紧跟着双目圆瞪,再次发出咆哮:“紫阳!你敢背弃龙宫!” 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 在整座大殿的底部,一缕缕银白雾气升腾而起,灌入了西龙王的身躯。 它的两枚龙角化作流光落入掌中,凝聚成一对霜白长刀,身上的气息也是开始朝着一个恐怖而陌生的境界迅速接近。 “任你诡计多端。” “任你勾结东宫。” “这西洪,还是本王的西洪!” 祁圣涛终于动用了龙窟的力量,感受着那许久未曾体验过的汹涌妖力。 它悍然挥刀,两条巨大的玉角银龙虚影盘旋呼啸而出,占据了整个大殿,让这座被龙气蕴养多年的龙宫,在刹那间被摧枯拉朽的毁去! 近乎一切所在,都是在眨眼间堙灭。 这是近乎于道的伟力。 整个洪泽,也就只有三人走至了合道境的终点,在这三人不出的情况下,如今的祁圣涛,堪称无敌。 “躲开!” 哪怕这一刀的目标并非南洪三位宗主。 但齐彦生还是反应迅速的将紫金宝山推了出去,化作千丈高的厚重石壁,试图阻挡片刻。 然而龙影未至,石壁已经轰隆隆震颤起来,紫金色的山体犹如琉璃般脆弱的裂开。 所幸有金色龙魂提前跃出,迎风暴涨,悍然一口撕咬在了银龙的脖颈上,分明都是气息所化,却好似真实存在的凶物,正在奋力搏杀! 龙尾甩动间,顺势把三位宗主送了出去。 “等等——” 叶鹫死死盯着那龙魂,要知道,沈仪便是靠着这神通,才拥有了和西龙王硬碰硬的实力,如今龙魂离体,而沈仪可是直面那一双长刀! 所有人都是想到了这一点,惊骇回头看去。 与此同时,耳畔也是响起了祁圣涛的狞笑。 在玉角银龙虚影的遮掩下,它那身披猩红重甲的健硕龙躯,已经悄然出现在了沈仪的上方。 一双霜白长刀,携着翻江倒海之力,重重的劈了下去! “给本王死来!” 失去了苍龙元灵体的庇护,仅剩神岳镇青天加持的沈仪,在那双刀之下,突然显出了几分弱不禁风。 他轻轻抬起了手掌,似乎想用那肉掌来接住这一刀。 修长五指舒展开来。 两柄长刀就这样诡异的悬在了空中。 在那掌心内,一朵光点勾勒而成的桃花,悄无声息的盛放开来,缓缓旋转。 沈仪盯着西龙王血红的眼眸,认真摇头:“不给。” 伴随着话音,他随意震掌。 那抹桃花瞬间升起,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扩散开来,笼罩了近乎整片水域,在这暗沉沉的水下,化作了一片清澈的星辰天穹。 贪狼星斗诛仙大阵! 这是名震洪泽的仙阵,此刻出现在一个“无量道皇宗孽徒”身上,似乎也不算奇怪。 然而姬静熙等人已经彻底陷入呆滞。 她们是眼睁睁看着沈仪从南阳宝地中出来的,所以才那般确信对方和无量道皇宗没有关系。 但似这般仙阵,别说是从旁处得手了,就算是真的无量道皇宗门徒,也唯有分宗主才能接触的到……不对,准确的来说,就算是分宗主,也不可能拿到完整阵图。 除此之外。 正在殿外镇守的紫阳太子,也是难以置信的看向了天上的贪狼星图。 即便是仙图,想要对一个半步道境的强者起作用,到底需要多少修士高手去充当阵石。 他像是见了鬼般的朝周围扫视而去。 没有!一个都没有! 四周空荡荡的,压根就没有任何生灵的气息。 沈仪手中也压根没有用于控阵的传讯法宝。 “一……一人成阵?” 眼前的一幕,无疑是打破了紫阳的认知。 哪怕他是东龙宫太子,也从未见过如此诡谲的事情! “呼。” 沈仪身形缓缓浮起,他伸手解开了衣领,调整呼吸的同时,朝着下方被大阵所笼罩的诸多龙妖看去,目光落在了满脸凝重的祁圣涛身上。 并非什么一人成阵。 他之所以觉得这贪狼星图很适合自己,愿意以差点被折磨疯了的代价去修习,便是因为,他可以把阵石放在眉心识海……他的万妖殿当中! 此刻,以天境圆满的柯十三为首,加上除了乌俊以外的三位殿主,还有寒山老祖,整整五尊天境镇石,剩下的则全部由最强的地境大妖填补,凑齐整整十七位。 方才有了现在的这式大阵! 当然,为了凑足这个大阵,沈仪付出的代价就是失去了对西洪的掌控。 “这些算我的。” 他侧眸朝远处看去,轻轻拱手:“剩下的,便劳烦几位前辈了。” 这是最关键的一步,也是沈仪离开洪泽以后,唯一将性命托付给旁人的一次。 ------------ 第六百一十七章 与人比狠,与牲畜斗智 “我等明白了。” 面对沈仪的拱手,姬静熙忽然看出了对方眼中蕴藏的紧张。 她伸手扯住了还想持剑奔回去的叶鹫。 这是南阳宗主首次选择了信任自己等人,那么同样的,她们自然也该相信对方。 相信对方能靠一己之力,身居龙窟之上,覆灭整个西龙宫! “今夜,不会有一个水族能活着离开这片水域。” 姬静熙代替两位师兄,朝着那墨衫年轻人立下誓言。 随即她转身化作月辉离去。 叶鹫和齐彦生怔了瞬间,对视一眼,轻轻叹口气,同时化作流光分遁两边。 南阳已经下了法旨,七宗怎能不从! 于此同时,另一边的两人也是渐渐回过神来。 “他不是刚拿到这阵图吗?” 紫阳太子神情凝重的看着上方的桃花,暗沉的水域仿佛深邃夜幕,此刻被点点繁星照亮,整个大阵浑然天成,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 说难听点,就是让无量道皇宗的十七位宗主亲自来布阵,也未必能做到这般心意如一的效果。 “或许他真是无量道皇宗的某个老鬼转世?” “因为受了排挤,被坑害至死,所以打算重活一世,卷土重来……” 紫娴喃喃自语,已经脑补出了一场恩怨大戏。 直到被兄长用看白痴的眼神扫了一眼,她才讪讪收起了念头,倒也是,就无量道皇宗那群修士恨不得把洪泽大仙刻在脑门上的狗腿子性格,哪里可能说得出弑仙二字。 “能胜吗?” 紫娴仅是天境中期的修为,以她的眼力,甚至判断不出现在谁占了上风。 闻言,紫阳太子迟疑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摇摇头:“不好说。” 这贪狼星图固然强悍,但西洪龙窟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东西,埋葬了浩瀚如山的龙骨,如此澎湃的气息加持,连绵不绝,生生不息。 就算暂时被仙阵压制,上限不足,但这仙阵消耗的乃是修士的气息。 区区十七个强者,怎么去和玉角银龙世世代代的底蕴相比。 “那还不帮忙!” 紫娴用力推了兄长一把,心中激动难以言喻。 有万妖殿这群凶徒捣乱,本以为父王的谋划要就此暂缓下去,没想到却又遇到了沈仪这个福星。 如今看来,距离凑齐三枚龙印,已经只差一个晚上的距离。 “……” 紫阳太子咬了咬牙,有些迟疑。 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感觉有些不祥的预感,父王英明一世,但这一次要对付的可是仙人,故此他从来都没有真心支持过这个计划。 可是……真的只差一步了! 只需伸伸手,咫尺之遥。 当然,紫阳太子的犹豫还有另外的原因,那就是他每次打算出面帮沈仪的时候,结局都会有些尴尬。 “呼。” 他伸手触及那枚龙印,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用力攥掌。 “沈兄弟,我来助你!” 紫阳太子长出一口气,悍然前踏而出。 同样是天境圆满的气息肆意挥洒开来,身为东龙宫太子,单纯论境界,他才是场间的最强者。 然而刚刚跨出一步,他便是下意识的用手臂遮住脸庞。 只见天上的桃花迅速旋转起来,点点光辉映照了涛涛水流,却并未朝着众多龙妖袭去,而是将它们尽数困在了原地,至于更多的光辉,则是朝着水域最深处蔓延而去! 以此贪狼星图,隔绝此方于天地。 祁圣涛略微退后两步,瞳孔微缩,看着身上的银白光华缓缓溃散,骇然发现自己与龙窟之间断去了联系。 “你找死!” 两者实力相仿,甚至祁圣涛还要更强些,一者靠龙窟,一者靠仙阵。 但现在,它却是发现沈仪主动放弃了仙阵,以此为代价,换走了它的龙窟。 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们终于知道了沈仪方才为何要解开衣领。 昂—— 只见两头太古龙魂倏然腾起,猛地撞进了他坚实的胸膛。 沈仪白皙肌肤之上倏然出现了一道道裂纹状的金色线条,流淌间好似岩浆,他随手将凤元送入口中,然后抽出了金纹玄刀。 胡乱披在身上的墨衫肆意飘摇。 在心火的灼烫下,那双眼眸中布满了淡红色的血丝,他平静扫向仙阵中的诸多龙族,五指倏然攥紧了刀柄,下一刻,漆黑眼眸被死寂的灰色所覆盖。 沈仪拎着长刀,缓步走进了大阵之中。 然后探出左臂,不紧不慢的攥掌。 刹那间,整个大阵中最后一处与外界相连的出口也是被封闭了起来。 这盘佳肴他早已垂涎许久。 今日,开宴! 身形单薄的年轻人,持着长刀,一步一步朝着那些伟岸而高大的龙妖走去。 他每往前走出一步,这群高傲的西龙宫子嗣们便会不自觉的朝后方退一步。 “吼——” 祁圣涛不太明白,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气场竟是被这年轻人彻底压制了下去。 它本能的发出一道咆哮,这是让万众生灵臣服的龙吟,希望能借此震慑对方。 无形的吟声风浪席卷,吹乱了沈仪的发丝,却没能让他有丝毫的神情波澜。 反而因为西龙王的举动,让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这些所谓的洪泽之主,高高在上的龙族,执掌无尽生灵的性命,一言就能决定整片水陆的动荡。 但在面对真正的生死搏杀时,其实和自己刚穿越过来时宰的那条黑狗没什么区别,同样只会受本能驱使。 畜生罢了。 下一刻,浓郁的黑云滚滚席卷而开,好似水中长霞。 “父王!” 祁老五察觉到了不对劲,脸上掠过惶恐,身形暴掠而出,朝着西龙王靠拢过去。 下一刻,有浑身布满金色裂纹的身影从云中踏出,衣袂飘飘,出现在了祁老五的身后。 一记凶横的膝顶,狠狠撞在了这头大妖的后腰。 砰! 在神岳镇青天和苍龙元灵体的双重加持下,祁老五只感觉大脑战栗,一片空白,整个人横着腾飞而起。 在他下方,沈仪神情漠然,熟稔的抽刀。 一道玄金锋芒横跨水域,自下而上掠起,像是夜幕笼罩而来,要吞噬掉所有的光线。 噗嗤! 沉闷的声音响彻四周。 健硕的妖躯一分为二,携着碎裂内脏的血浆溅洒开来,胡乱的拍在了祁圣涛颤抖的脸上。 它瞪大眼眸,视线中是老五的两截身躯轰然坠下。 探出去想救援对方的龙爪还僵在半空。 “你……” 伴随着沙哑嗓音,祁圣涛猛地张开了血盆大口,獠牙森寒,那只僵在半空中的龙爪犹如雷霆破开水浪,携着猩红妖力,指尖悍然掼入了沈仪的心口。 它用尽了全身力气,想要撕裂这具羸弱的身躯。 然而沈仪似乎并没有避让的意思,任由金色的血浆流淌,染满了龙爪,他那双死寂的眼眸直直盯着祁圣涛的脖颈。 刹那间,他倏然伸手攥紧了这尊西龙王的指尖,另一只手挥刀便是如狂风骤雨般砍了下去。 天境圆满大妖的身躯何其强悍,玉角银龙天生的鳞片更是世间难见的宝物,更何况这头老龙身上还披着妖力汇聚而成的重甲。 一刀,重甲崩碎! 一刀,银鳞纷飞。 直至长刀没入了皮肉,沈仪仿佛见了血的凶狼,一只手死死攥住西龙王想要挣脱的手指,仿佛永不力竭般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想要与本王换命,你也配!” 要说受了多重的伤也不至于。 但在那闪烁的刀光面前,祁圣涛却只想暂避锋芒,它抬臂去挡,好不容易抽出身来,终于是踉跄后退而去。 不知怎的,眼前却是突然一沉。 它惊愕不定的抬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踏入了一座阴森的幽冥大府之中。 泉声阵阵,仿佛带着剥离神魂的诡谲感,祁圣涛脚下一空,赶忙稳住身形,才看见自己竟是踩在了断桥尽头。 “你又使了什么邪法!” 察觉到那种神魂不定之感,祁圣涛瞬间稳固心神,再次将两柄霜白长刀唤回掌中,这才朝前方看去。 只见沈仪同样朝着幽森大府走来,残破的墨衫下,身躯早已被金血浸染。 两者交手间,周遭剩下的龙族子嗣皆是化出了本体,几条玉角银龙慌不择路的朝四边八方撞去,但无论它们撞的头破血流,仍旧是逃不出这枚桃花的范畴。 就在这时,一道道虚幻的黑影同时出现在它们面前。 下一刻,疯狂愤怒的龙吟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变作了凄厉的哀嚎! “昂!” 那些淡漠的身影整齐挥下了屠刀。 如此庞大的龙躯,滚烫而猩红的血花绽放的极盛,甚至让天上的桃花都多出些许妖艳。 “嘶。” 看着漫天血雨洒落。 紫娴下意识移开了目光,身为紫髯白龙一族,她哪怕最愤怒时,也从未想象过这般场景。 身为东龙宫太子,紫阳要好上许多,但毕竟同为龙族,心底还是不免生出些许不忍。 当然,这一丝不忍很快就褪去。 他真正感到心惊的是,从沈仪踏入这大阵开始,祁圣涛心中滔天的杀意,便被一步一步的吓成了怯意,全程被牵着鼻子走。 难道真是身居高位太久,已经失去了杀伐之心? 那沈仪呢,如此的年轻,又是从哪里磨炼出了这一身狠辣的心性。 紫阳神情凝重的朝着阵中看去,乃至于忘记了先前被无视的尴尬。 湿润而泛着腥气的血雨混入浑浊的水流。 飘荡在两道身影之间。 沈仪已经走到了祁圣涛的面前,而这位西龙王则是怔怔的看着周遭,这偌大的西洪龙宫,如今竟是这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它心神恍惚的瞬间,却是没发现整座幽森大府都是变得虚幻了起来,弥漫的黑气仿佛一只尖锐的手爪缓缓朝着它的身躯攥去! 轰! 沈仪翻身而起,一记横踹,悍然砸在了祁圣涛伤痕累累的脖颈上,将其轰下了这座断桥。 同时欺身而上,长刀如风,玄金锋芒将整个龙躯都笼罩了进去。 祁圣涛暴怒挥刀,那玉角所化的霜白长刀,乃是它多年蕴养的宝物,一时间竟是拦下了金纹玄刀的所有进攻,且并没有碎去,仅是多出些许裂纹。 “想杀本王,你还不够!” “即便没了龙窟又如何,失了仙阵庇护的你,照样不是本王的对手!” 它猛然挥刀,身躯中的精血沸腾,竟是一寸寸的将那柄金纹玄刀给撑了回去。 “……” 沈仪并未感到慌乱,哪怕有仙法和神通的加持,但对方毕竟是一头境界远胜自己的龙妖,在力量上输其半筹很正常。 他干脆利落的弃了这柄苍龙噬日,同时一记鞭腿抽飞了对方手中的长刀。 抬起双拳便是轰了过去,左右两拳各自携着玄白凶虎,悍然砸在了祁圣涛的脸上。 刹那间,两人皆像是失了智的野兽,毫无强者风范的陷入了一场贴身搏斗,拳拳到肉。 “来!来啊!” “拼勇斗狠,本王会怕你一个修士?!” 祁圣涛逐渐找回了年轻时的感觉,愈战愈勇,脸上的杀机也是重新旺盛起来。 这本就是它熟悉的斗法方式,哪怕这修士学的再多,也不过沐猴而冠罢了,又如何敌的过自己! 相较之下,沈仪却是始终保持着安静。 与野兽相争,确实要比其更狠,但不能真的把自己当做野兽。 祁圣涛并未发现,那只黑雾化作的尖锐手爪,已经缓缓陷入了它的身躯。 两道影子缓缓沉入了水域最深处。 祁圣涛感受着这青年的气息愈发微弱,终于是发出了狞笑:“你不行了?” 就在这时,它突然发现沈仪随意扫了自己一眼,宛如在看什么蠢物一般。 祁圣涛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 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它抬头朝天上看去,却发现不知何时,那枚妖艳的桃花不见了,水域也变得昏沉一片。 在太上幽冥府和阴阳生灭的影响下,它愈战愈勇,却也早就失去了对周遭的观察力。 那座龙窟……沈仪早就还给它了。 可惜现在有些来不及了。 沈仪摊开手掌,用那枚染血桃花覆向了它的额头,遮蔽了它的视线。 力竭导致的沙哑嗓音缓缓在祁圣涛的耳畔响起。 “贪狼……诛仙。” 就在那无人可见的眉心识海,那黑气冲霄的万妖大殿中。 以柯十三为首的十七座镇石皆是睁开了眼眸。 染血桃花没入了祁圣涛的瞳孔。 下一刻,它最引以为豪的身躯犹如化作了石头,从内部往外裂开,刺眼的白芒宛如世间最锋利的剑,从那裂缝中刺出,照亮了整片水域。 祁圣涛大脑颤抖着朝旁边看去。 那漆黑且深不见底的大渊,正是它最依仗的龙窟。 这尊西龙王的眼中涌现出无尽的绝望不甘。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中,拥有近乎于道力量的仙阵,终于是在这头老龙的身躯中扩散开来,将其震碎成了一块块残尸。 ------------ 第六百一十八章 执掌西洪 染血桃花自龙躯之中扩散开来,重新遮蔽了这方天地。 西洪最深处,漆黑的深渊之外。 沈仪气喘吁吁的从地上站起来,眼中灰意褪去,轻轻揉了揉心口处的贯穿豁口。 仙法的消耗何其巨大,南阳本身也算不得上乘宝地,底蕴薄弱,何况他是同时祭用两大仙法和两式神通,才勉强拥有了和西龙王正面死战的实力。 说实在的,仅仅几个时辰的搏杀,便已经让沈仪陷入了油尽灯枯的状态。 这次的举动,还是太过于冒险了。 所幸……赢了。 “呼。” 沈仪站直身躯,垂手立于这漆黑深渊的边缘。 一股前所未有的放松感瞬间席卷全身,让他唇角勾勒出一抹发自内心的弧度。 即便集西洪和南洪之力,距离胜过仙人剩余的东洪和北洪还差的很远。 但至少自己和洪泽大仙已经是站在了同一层面上的存在,而非对方一个眼神便能灭杀的蝼蚁。 念及此处,沈仪将目光投向了面板。 【剩余妖魔寿元:一千六百三十七万年】 自从来了西洪以后,唯一的妖寿消耗,便是花费了数十万年去补全贪狼星图仙阵,剩下的便全都在这里了。 这个数量明显是不符合沈仪预期的。 距离凝聚两枚妖皇印玺还有不小的空缺。 主要原因是这一窝玉角银龙本就被自己杀了七七八八,剩下的总共才十来条,能有个两百来万年就不错了。 真正的妖寿大头,应该是那群西龙宫的附庸势力,然而今夜之后,估计要么就是想要出去报信,死在了几位南洪前辈的手上,要么就是四散而逃,躲在浩瀚的水域之中。 罢了,有得有失。 沈仪毕竟只是一个人,而非真正的仙神,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只能尽力而为。 妖寿可以慢慢凑,实在不行就在这水域中一处一处的找过去,但西洪仙力若是不提前攥在手里,死的有可能就是自己了。 “开始吧。” 动作要快些,别忘了外面还有东洪兄妹俩在等着,虽然是合作关系,沈仪也不愿将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暴露出去。 他提醒了早就按捺不住的柯十三一声,随即挥手凝聚出一尊镇石,同时开始重塑祁昭文的妖魂。 想要镇压一地龙窟,这位西龙宫的二王爷只能说是勉强够用,再低的话血脉浓度就不够了,再高的话,譬如西龙王本身……沈仪却又舍不得。 毕竟他还指望着能用这些龙尸,帮柯十三踏入道境范畴。 “昭文参见我主!” 很快,被一脚碾死在长阶上的祁昭文便是跪在了沈仪的身前。 随即便是被其伸手攥起,径直扔进了龙窟内。 “……” 祁昭文怔怔坠入浓郁的银白光华当中,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最后还是拥有了龙窟,只不过是以一种他连做梦都没想过的诡异方式。 视线中,一尊高大伟岸,身披暗金法袍的身影出现在了主人身旁。 那头犹如鎏金般的龙妖,漠然俯瞰而来,神情间携着些奇怪的不善。 “万妖殿,东殿主?” 是它!对于这尊能给父王莫大压力的强悍存在,祁昭文自然是了解甚深。 刹那间,他突然明白过来什么,惊骇的瞪大了眼睛。 西洪从来就没有很多的莫名涌现的死敌,从头到尾,就只是因为得罪了一人而已。 看着柯十三恭敬谦卑的模样。 祁昭文用力按住了心口。 他如今的主人,所谓无量道皇宗孽徒,南阳宗主,其实也是万妖殿之主! “行了,别看了。” 沈仪确定这头龙子能够勉强控制住龙窟异动后,便是干脆的转身,朝着已经崩毁的大殿看去。 浩瀚的寿元迅速涌入万妖西殿当中。 安忆身居宝座之间,双掌倏然攥紧了扶手,下方黑气弥漫的群妖整齐下跪。 刹那间,恢弘的万妖殿虚影轰然镇向了此地! 妖魔寿元疯狂流逝,补全着任何空缺,力求完美覆盖。 但这点数量,在凝聚妖皇印玺所需的妖寿面前,便是小巫见大巫了。 一枚血染红玉般的大印,渐渐涌现在了安忆的面前。 随着其彻底成型,一头白虎盘踞在了印玺顶端。 继南殿苍龙印之后,西殿霜虎印,成! 与此同时,沈仪脑海中那片广阔无垠的水陆之外,又连接上了同样浩瀚的一块崭新水陆。 两洪仙力,尽归于身。 沈仪闭上眼眸,安静的立于原地,没有让丝毫的气息有所逸散。 但柯十三注视着主人的背影,却能明显感知到对方气势上的变化,那是一种……令人绝望的威压! 哪怕它已经是天境圆满的大妖镇石,但在面对这道浑身是伤的虚弱身影时,仍旧有种不敢直视之感,甚至本能的想要跪下。 蜉蝣见苍天! 沈仪睁开眼,看着眼前匍匐于地的柯十三,伸手覆在了对方额头上。 下一刻,周遭所有的血雾都是从浑浊水浪中被无形之力剥离了出来,尽数灌入这位东殿主的身躯,其中更是包括了西龙王这头年迈的老龙。 这一次,沈仪并没有报太多期待。 毕竟在体验了贪狼星图的效果,以及亲手交战了西龙王以后,他对天境和道境间差距的认知也是愈发清晰起来。 别的不说,西龙王在天境圆满沉淀了多少年,龙窟又汇聚了西洪多少的底蕴,两者相加,都没能彻底跨入那个境界。 柯十三难道还能比得过龙窟不成。 此次能提升到半步道境就已经是不错的收获了,剩下所缺,还得去东边和北边找。 【剩余妖魔寿元:四百九十二万年】 随着妖寿停止变化,沈仪也是收回了手掌,结果和他预料的差不多,此刻的柯十三大概可以到达龙窟加持下的祁圣涛同一水准。 这位东殿主感受到了体内的巨大变化,却罕见的没有任何神情波澜,仍旧是那副谦卑的模样。 在看到过真正的仙以后,才能明白自己引以为豪的东西,在对方的面前有多可笑。 …… 今夜的西洪,安静的出奇。 无论是各大仙宗,还是诸多妖族,都是感觉到了空气中隐约的肃杀之意,还有那抹淡淡的腥气。 整座西洪水域的上方,仅有三道身影悬立。 月辉渐渐散去,剑光回于鞘中,血迹斑斑的紫金宝山落入了男人的掌心。 死寂无声,唯有暗红色的波涛起伏阵阵。 随着贪狼星斗诛仙大阵的散去,除了水域以外,就连夜幕也变成了暗沉沉的红色,仿若血染一般。 三道遥遥相隔万里的身影,近乎同时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像是在做梦一样。” 齐彦生揉了揉脸庞,发出梦呓般的喃喃低语。 他很难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 从秦师兄陨落以后,他就失去了心气,安安静静的呆在南洪最偏僻的角落,整整十万年的时间,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犹如黄粱一梦,而现在该醒了。 天地仍旧是那片天地,但在那位年轻人的带领下,如今再看起来,却像是更真切了许多。 “……” 叶鹫沉默不语,只是端详着手中的流光长剑。 他其实很希望自己现在身处龙殿,只不过身为一柄剑,得先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就像自家那位沈宗主一样,从不让人失望。 生锈的剑,还能重新活出一世吗? “回西龙宫。” 姬静熙取出道牌,没有半句废话,她现在只想知道沈仪怎么样了。 而身处龙窟之上的东龙宫兄妹俩,脑海中也是回荡着同样的问题。 直到大阵散去,紫阳太子拦住妹妹,瞬间朝着下方踏去。 哪怕以他的眼力,已经将沈仪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但仍旧需要亲眼证实,才能彻底放下心来。 太可怕了。 紫阳太子从未见过这样的修士。 沈仪看似莽撞的闯入了西龙宫大殿,实则却是在心里谋划好了一切。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对祁圣涛心理的掌控。 从激怒这头老龙,到震慑住对方,再让祁圣涛在神智模糊的情况下,重新找回战意,变成一头只知杀戮的野兽…… 让紫阳感到心悸的是,包括祁老五在内的那群龙子龙孙,它们什么时候该死,要如何死,都被沈仪安排的明明白白,宛如一场早就设计好的大戏。 每一条龙族的陨落,都将祁圣涛往陨落的深渊中推进去一些。 如此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却还能装出莽撞凶狠的模样去欺骗他人耳目。 要是沈仪将类似手段用在自己身上。 紫阳甚至觉得,哪怕没有贪狼星图的加持,那天的自己同样也走不出搬山宗。 “你……” 他停止了步伐,怔怔朝前方看去。 只见废墟当中,青年身披残破墨衫,身上的金纹不知何时已经褪去,只留下淡淡的烙印,以及令人咋舌的骇人豁口。 沈仪随意抬起手掌,掌心里躺着一枚龙气氤氲的大印。 龙印慢悠悠的浮起,落到了紫阳太子的手里,同时耳畔响起对方力竭虚弱的嗓音。 “现在我要更多的时间。” 沈仪垂下了手臂,身形有些踉跄,能看得出来,如果想要斩杀这个无法掌控的狠人,现在大概是最好的机会。 “……” 紫阳太子沉默了一瞬,回头看向呆若木鸡的妹妹,突然苦笑一声:“别试探了,我不信像你这样的人,会把性命交给我来做决定,如果你真虚弱至此,在这大阵散去之前,你早就离开了。” 闻言,沈仪仿若未闻。 两枚龙印已经到手,对于东龙宫而言,它们的计划已成,便没有了再帮自己的理由。 毕竟自己得罪的人太多,杀戮太重,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东龙宫只想换个仙人管辖洪泽,并没有想过要让洪泽陷入生灵涂炭的杀劫当中。 沈仪确实也想要再握一点筹码在手里,但这位东龙宫太子,确实脑子挺清楚的。 “你的要求,我都会答应,但我想让你和我父王见一面,我答应不了的事情,他也能做主。” 紫阳吐出一口气来,他现在觉得自己完全看不懂眼前的沈仪,甚至感受到了丝丝惧意,在这种情况下,他已经不配和对方做什么交易。 话音落下。 沈仪沉吟一瞬,点点头:“好。” 正好,他也想和那位庇佑南洪七宗多年的龙王聊一聊,了解一下对方的念头究竟有几分把握,到时候也方便自己再做决定。 洪泽仅有三位道境强者,如果能有一位站在自己的这边,行事将会方便许多。 “至于现在,你真的该休息一下了。” 紫阳太子摇摇头,将大印收入怀中,朝着沈仪认真行了一礼:“或许你觉得我们紫髯白龙一族有病,我也确实不知道你曾经历过什么,但我想说,如果杀戮是必须为之,那便杀,但请稳固本心,莫要入了魔。” “毕竟……” 说到这里,紫阳突然展露笑容:“你终归是要出去的,要去到神州,站在煌煌仙庭的眼下,成仙作祖,受香火供奉,传下万世不绝之道统的。” “当然,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毕竟他还在上面盯着呢。” 紫阳指了指空荡荡的天上,显然他是知道白犀存在的。 说罢,这位太子突然将身旁的妹妹扯了过来:“还是说点近些的吧,有没有考虑过找个道侣的事情,我这妹子……” 掌控这位沈宗主,听着就很扯淡,但是趁对方还未登仙,在神州留下道统,提前攀个关系还是不错的。 现在不抓住机会,以后再见,怕是只能给人当坐骑了。 两枚龙印到手,紫阳的心态明显有了变化。 “我已经嫁人了!”紫娴突然有些慌乱的推开兄长。 “啧,不是已经被宰了吗,还是被我沈兄弟宰了,你看多巧,偏偏是他杀了你夫君,这未尝不是一种缘分。” 紫阳不肯放过这个机会,正好姬静熙不在,只要沈仪点个头,他今日就要帮妹子斩了那段心思。 “……” 沈仪无语的扫了眼这个突然脑子不正常的东龙宫太子。 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诶!再商量嘛,你要是嫌弃我妹子年岁大了些,我还有个侄女,唤作紫兰,在这洪泽也算小有名气,你考虑考虑?” 紫阳太子赶忙松开紫娴,想要追上去。 随即便是看见有月辉落下,凝聚成了一道清冷身影,先是默默看了紫阳一眼,止住了他的话语,然后便伸手扶住了沈仪,蹙眉探掌,汇聚月华朝其胸口伤痕触去。 “我的修为低,效果可能不是很好,你再忍忍。” 听着这温和的声音,紫娴心中的震撼终于被失落所取代,静熙甚至看了一眼兄长,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嘶。” 紫阳若有所思的瞥向紫娴,又看向远处的两人。 不愧是沈兄弟,总是能办到自己办不到的事情,原来这样也是可以斩去妹妹心思的。 ------------ 第六百一十九章 七日时光,老夫还洪泽朗朗晴天 四洪之中,唯有东洪从未有过什么纷争。 除了这群紫髯白龙不喜杀戮以外,它们强悍到令人生畏的实力,也让别的势力根本生不出挑战的心思。 传闻东龙王年轻时曾离开过洪泽,前往神州游历,秉性也与其他龙王不同,相较于东龙王这个称呼,他更喜欢旁人唤他一声紫轩真人。 一尊道境的龙族大妖,乃是实打实的傲立洪泽顶峰! 此刻,东洪龙宫当中。 中年人一袭朴素青衫,身上没有半点装饰,唯有斑驳发丝用一支紫竹挽起。 大殿也与其他龙殿不同,没有长阶宝座,皆是相同的干净案桌,犹如学堂般整齐摆放。 中年人就这般坐在案桌后面。 与其说他是名震洪泽的龙王,不如说他更像个教书先生。 紫轩真人沉默看着桌上的两枚龙印。 在案桌的另一侧,匆忙赶回来的紫阳太子一边替自己倒茶,一边描述这此行西边的见闻。 “父王真该见见他的,此子非同一般,似那仙神转世。” “当然要见。” 紫轩真人眼眸中涌现追忆,他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同样也相信南阳宗。 那片地方出来的人,无论是骄阳,还是玄庆,或许性格都有诸多缺陷,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他们都是好人。 玄庆还活着,能得到这小子的认可,成为南阳宗主,那位姓沈的年轻人,必然也跟他们一样,坏不到哪里去。 只是自己这些老一辈不争气,没能让洪泽变作太平盛世,而是现在这副鬼样子,活生生把好人逼成屠夫,才能勉强生存。 念及此处,紫轩真人从袖中取出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张,将其仔细铺平。 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认真斟酌后的结果。 因为这是一封“状纸”,状告的乃是洪泽父母,那尊手执玉旨而来的仙人。 状纸上早已落下了一枚红印。 紫轩真人深吸一口气,伸手触及另外两枚龙印,能轻松托起山岳的五指,此刻却是微微颤抖着。 并非畏惧洪泽大仙,而是他深知,这两枚印代表的是两片水陆无尽生灵的意愿。 想要拿起此印,便要有替天地苍生请愿的决心。 懵懂生灵不知苦难从何而来,为了苟活疲于奔命,他们甚至不知道谁是洪泽大仙,也从未见过神州子民是如何安详生活的,乃至于觉得每天惶惶不可终日是正常的,若是惹得强者不悦,被灭门抄家也属活该。 但紫轩真人曾见过神州,知道在仙人管辖之地,这些都不正常,也没道理! 他们需要一张嘴,向苍天泣诉。 而自己身无大用,合该去做此事。 砰!砰! 两枚大印连续落下,紫轩真人一言不发,细心叠好了状纸,将其塞入玉封当中。 整整十万年,他没做过别的事情,就是在联系一条路,一条能直通仙庭的路。 无数亲朋好友,无数死忠麾下。 在漫长岁月的准备下,这条路已经完整到了只需七日便能到达。 七天时间,他要替洪泽换一尊仙! 玉封化作流光遁走,那条蛰伏已久的天路上,数不清的人影尽数神情凝重了起来,从洪泽到神州,从乡野到庙堂,直至最后的仙庭,以最快的速度,将这封状纸送到仙官的手里。 “走吧,为父要去谢谢这位沈小友。” 紫轩真人缓缓起身,朝着大殿外走去。 “我茶还没喝呢。” 紫阳太子赶忙一饮而尽,快步追去,压低声音道:“您是不是没听见我说的那事……” 沈仪可还想着弑仙呢,对这种耸人听闻的事情,父王竟然没有任何表示? “……” 紫轩真人停住脚步,回首沉吟一瞬,随即轻轻拍了拍紫阳的肩膀,笑道:“那些不该是你们小辈操心的事情,心情放松些,好好享受你们本该拥有的东西,走出这片狭小的地方,去看看真正的天地。” “他是受天地垂青的宠儿,不该成为被仙庭追捕的邪魔。” “懂了吗?” “这些得罪人的事情,让我们这群命不久矣的老东西来。” 闻言,紫阳陷入沉默,随即面露苦涩。 这一张状纸,顶多能将洪泽大仙调走,但人家始终是仙,等回了天上领完罚,自然会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 而以一尊仙的体量,想要收拾一头毫无背景的凡间野龙,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情。 …… 西洪,搬山宗。 姬静熙抚琴,叶鹫饮酒,邓湘君摆弄着地上的石子,其余人也是伴在左右。 离开了南洪七宗,没有了那颗大槐树。 沈仪靠坐在躺椅上面,享受着来之不易的闲适。 当然,他虽躺着,但麾下的诸多镇石却是日夜不休的在水中追捕着西龙宫的余孽,只不过收获甚少……至少和先前动辄数百万年妖寿相比,这些几万年的鸡零狗碎,已经有些提不起沈仪的兴趣了。 直到一袭青衫摇曳,缓步踏入了搬山宗。 南洪的六位宗主全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整齐站起身子,哪怕是最骄傲的叶鹫,此刻也是满脸的尊敬,认认真真的俯身拱手。 “我等参见紫轩前辈。” 哪怕是南阳覆灭,七宗被困于边陲,他们也从来没恨过这尊年迈的紫髯白龙。 任何人都心里清楚,对方已经做到了他能力范围内的极限,并且一直心系七宗,乃至于不惜扯了紫菱的虎皮来震慑仙人,要知道,对于紫轩真人而言,这是极大的耻辱。 中年人疼爱的看过这几人,哪怕其中不乏天境强者,都是坐镇宝地的宗主,但在他眼中,这些人却宛如一群还未长大的孩童。 他轻点下颌,走到了躺椅旁边,轻轻按住了想要起身的沈仪。 在那略显粗糙的手掌下,沈仪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压制的不能动弹,当然,并非是恶意的镇压,而是犹如温暖水波的沁润,帮自己缓解着浑身的困乏与伤势。 “我洪泽的大功臣,跟谁都能躺着说话,当然也包括我这糟老头子。” 紫轩真人笑着调侃了一句,顿时让几位南洪宗主心中那抹隐约的生涩感褪去,脸上皆是有了笑意。 他随手扯过一张石凳,坐在了沈仪旁边。 “老夫不问你是如何办到的。” “但我知道这一路上,你定然是吃了不少的苦。” 他屈指轻轻落在沈仪眉心。 “嗯?” 沈仪还在认真思忖着自己和道境间的差距到底需要如何弥补,若是祭出贪狼星图能否挣脱这位东龙王的禁锢,下一刻便是感觉到了心思渐渐涣散,陷入前所未有的静谧。 他眉尖紧蹙,下意识的想要反抗。 甚至本能的开始调动南洪之力。 却见东龙王已经收回了手指,满脸复杂的看了过来。 哪怕曾经游历过神州,紫轩真人却也从未见过有一个人,竟是如此的抗拒放松,仿佛那根心弦必须时刻紧绷,一旦松懈,便会让其陷入万劫不复的处境。 “抱歉,我不太习惯。” 沈仪勉强笑了笑,还是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无妨,再躺躺,过几日就好了。” 紫轩真人愧疚的摇摇头,没等对方发问,便是转移了话题:“你可知洪泽之外的神州是何等模样?” “……” 沈仪在此地等待,为的是了解仙人,方便自己以后行事。 却没想过,会等来一个这样的东龙王。 对方好像刻意的在避开关于洪泽大仙的事情,而且努力塑造出一种祥和气氛。 罢了,不愿讲也不强求。 听这话的意思,东龙宫应该是已经把状纸送上去了。 即便不能成功,哪怕只是给仙人造成些许困扰,也足够给自己踏足北洪,收集剩余妖寿创造机会。 只是想让对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自己窃取仙力这事情,还需好好商量一下。 毕竟……仅是刚刚的稍微接触。 沈仪便是清楚了想要靠武力抢夺,哪怕是动用自己的全部身家,成功的概率也微乎其微。 “是什么样子?”他侧眸看了过去。 不知为何,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沈仪确实没有像曾经遇到强者那样,出现什么应激反应。 “下面有人皇坐镇朝廷,掌控天下庙宇神祠,宗门道统,若是你入了道境,也可前去试试,做些降雨退灾之事,吃上一份朝廷香火,只不过我洪泽名气太小,又无什么出名的师承,或许还得靠你自己的本事。” 说起神州,东龙王明显来了兴致,又指了指天上。 “当然,更好的去处还是仙庭,一般想要上天有诸多方式,譬如朝廷举荐,或者宗门内有前辈在天上任职,又或者仙官们下来办事的时候,恰巧看中了你,将你一起带回天上。” “若是上了天,那可就不得了啦。” 东龙王喜笑颜开,仿佛已经看到了沈仪登上天门的模样,亦或者又是在沈仪身上看见了他曾经那个女婿的影子:“你可知我们这位仙人,在天上做了七品官,手执白犀官印,便能执掌洪泽,成为你我父母。” “你要是能做到五品仙官,得了太乙道果,便是下到凡间了,见了人皇都不必行礼。” “……” 沈仪原本只想敷衍两句,毕竟自己性命的事情都还没解决,哪有心思去想别的。 即便外面再繁华,也是与自己无关。 但听着听着,竟是生出了几分兴趣,天上的仙人,见了凡间的帝王,竟也需要行礼? 他有些好奇的坐直了身躯:“当初那位紫菱仙子上天,是替几品仙人办事?” 此话一出,场间顿时陷入寂静。 便是最懒得去思索人情世故的叶鹫,眼皮也是跳了跳。 你说沈宗主不懂事吧,他还知道把“坐骑”换成“办事”。 说他懂事吧,真就哪壶不开提哪壶。 紫轩真人脸上的笑容缓缓褪去,情绪有些低落,许久后才道:“是洪泽大仙的顶头上司,青鸾宣威大将军,也正是他将洪泽大仙贬来此地的,听闻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正直仙将。” “罢了,不提这个。” “我只信恶人终有恶报,踩着旁人上去的,总有跌下来的那天。” 在场者仍旧沉默不言。 几乎所有人都能听出来,这句话暗指的,正是东龙王那位登上枝头变凤凰的女儿。 “你一定能走出洪泽,老夫有两个不情之请。” “待到那时。” “可否……也带玄庆去看看。”中年人的脸上露出些许不好意思,很难想象这是一尊活了这么多年的龙王。 没有让这位东龙王等待太久。 沈仪站起身子,摇摇头:“无需前辈多言,玄庆前辈助我许多,沈仪不敢忘。” 这件事情是可以答应的,而且压根都不需要东龙王来提,之所以站起来,是因为他大概猜到了对方的下一句话。 “……” 紫轩真人听到那句脱口而出的玄庆前辈,深深的看了沈仪一眼。 原本想让对方再休息几日,此刻也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知恩图报者,又怎会忘得掉南阳之仇,怎么忘得掉玄庆被折磨十万年的苦楚。 “有的时候,报仇这种事情,不急于一时的,走出去,看了更大的天地,你才会发现原来有这么多的方式,若你在朝廷身居要职,又或者在天上官拜太乙,想要解决此事,其实只是一句话的工夫。” 紫轩真人站起身子,拍了拍沈仪的背,笑道:“吾道不孤……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远超我们这些老家伙,小心把自己累坏了。 “老夫就先回去了。” 伴随着话音,一袭青衫缓缓消失在搬山宗内。 “呼。” 沈仪沉默盯着对方先前站立的地方,突然长出了一口气,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位东龙王压根就不可能看着自己去弑仙。 准确的来说,对方不希望自己背上任何污名,而是清清白白的走出洪泽。 窃取仙力的事情,则更不用谈了,连开口的必要都没有。 老家伙是真的顽固……也确实心善。 可能是自己性格真的有问题。 沈仪眸子里罕见的掠过一丝无奈,哪怕是这般老善人,他同样很难把希望全部交给对方。 罢了,先凑妖魔寿元吧。 南阳白袍轻轻扬起,沈仪眼中重新恢复了平静,在他的指挥下,大妖镇石和诸多殿主,开始更加迅速的收割起了西龙宫余孽的性命。 待到解决了洪泽的事情,再来交这位老友也不迟。 ------------ 第六百二十章 既然不愿见青天,那就来见我沈仪的天 夜深人静。 一处平平无奇的无名山头,却是西洪与北洪的交界处。 此刻,山上有拄拐老人站在边缘处,神情静谧的远眺前方。 分明是座矮山,老人也因身形枯瘦佝偻而显得矮小,但他仅是这般安静站着,却活生生站出了一抹俯瞰人世,静观风云的高大伟岸之感。 “东龙宫受西龙王相邀,正在清查万妖殿之事,还请吕前辈见谅。” 在老人身后,紫阳俯身拱手,看似不急不缓,唯有那紧攥的双手,以及汗津津的掌心,暴露出了这位天境圆满的东宫太子,此刻究竟凝重到了何等地步。 犹记得十万年前,吕潇门下仅有七块宝地的时候,见了自己还需客气还礼。 但在短短时间内,无量道皇宗借助杀劫,一跃成为堪比北龙宫和东龙宫的庞然大物,眼前之人,也是成功跨入道境,从此大不一样。 如今再见,两者间的身份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老人并没有回应,慢悠悠的转身看来,一双眼眸辨不出喜怒。 在那双眼眸的注视下,紫阳太子的身形猛地向下一沉,用力咬住舌尖,方才稳住神魂,浑身精血激荡,终于是重新将身子站直,然而浑身上下早已大汗淋漓。 他蹙紧眉尖,半步不退。 这是沈仪用两枚龙印向东龙宫做的交换,虽然吕潇的亲自前来,有些出乎了紫阳的意料,但既然承诺过的事情,那便必须要办到。 就在这时,空中弥漫的云雾间,忽然探出一枚尖锐而又硕大的头颅,好似山岳悬空,玄黑鳞片散发着微光,它轻微的吐息,落到世间,便犹如雷霆轰鸣。 “嘶。” 紫阳略微抬眸,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他承认沈仪闹出的事情很大,已经足矣引得吕潇出面,但为何戚天涯也来了。 紫阳可以保证,西洪的事情绝对没有传到北边去。 无量道皇宗的宗主,北龙宫之王,这两人堪称是仙人的左膀右臂,如今齐出西洪,难道是仙人盯上了这里? 黑龙淡漠的扫了紫阳一眼,随即便是朝着西洪深处而去。 在洪泽这片地方,除了仙人以外,还没有人可以同时拦住这两尊道境。 “前辈留步!” 紫阳看着眼前的老人迈开步子,本能的朝前方拦去,然而右脚刚刚抬起,便是感觉心脏被无形之手狠狠攥住,仿佛下一息就会炸碎开来。 他脸色惨白,大口喘着粗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吕潇从身旁走过。 刹那间,天空中倏然响起了一道尖锐龙吟。 “昂——” 只见有同样身形庞大,一眼看不到边际的白龙从云端翻滚而出,紫髯飘飞间,尖锐的龙爪狠狠按住了那条黑龙。 轰! 两条骇人巨龙撞在一起,齐齐朝着下方落来。 戚天涯显出人形,十余丈高的身躯跌跌撞撞后退几步,而在另一侧,青衫中年人则是并指掩唇,轻轻咳嗽了两声。 “我无量道皇宗在短短时日内,有三位分宗主于西洪失踪,更是观测到祖碑异动,故此才前来一查究竟,北龙王乃是陪我同行。” “却不知,东龙王为何阻拦?” 面对这般突如其来的变故,吕潇缓缓攥紧了掌中拐杖,却是没有再往前踏出一步。 道境便是合道的终点,按理来说,并无高下之分。 但面对这头妖躯堪比道境,也曾游历神州,在三仙教外旁听,修习过法诀的紫髯白龙,吕潇还是打心底里发憷的。 “我在此地办事,需要半月时间。” 紫轩真人放下手掌,简单回应了一句,没有解释前因后果,只是将目光投向了两人,意思便已经很明显了。 “你办事,与我等何干?”戚天涯拍了拍袖袍,垂眸看了过去。 虽今日之事,其实与他无关,但…… 曾经他便输这姓紫的半筹,如今得了仙家好处,要是还惧对方,那这十万年替仙人办事当差,不就白办了? 闻言,紫轩真人淡淡笑了笑,随即略微侧身,示意对方继续前行。 “……” 戚天涯双眸微眯,猛地前踏一步。 紫轩真人仍旧噙着笑意,只是袖袍中的手掌倏然并了剑指。 两人都未调动妖力,但整片天幕却是在瞬间变得粘稠起来,紫阳太子身处其中,只感觉呼吸都困难无比,脸色逐渐涨红起来。 “半月就半月。” 吕潇忽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僵持,同时给戚天涯使了个眼色,传音道:“算了吧,你我合力自然不惧他,但他女儿可在天上当差,你还真敢伤了他不成?” “事情不对,他心里有鬼。”戚天涯神情漠然。 “有鬼便有鬼,我等回去禀告仙人就是,何须在此与他浪费口舌。” 吕潇收回目光,仅留下一句话语,转身化作流光朝北洪而去。 “半月之后,我会再来西洪,希望到时候东龙王也能给我一个面子,莫要再伤了老友和气。” 戚天涯深深看了紫轩真人一眼,冷笑一声,同样转身化作黑龙没入了云端。 待到原地恢复正常。 “呼!” 紫阳太子这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悻悻咬牙,距离道境,他也只差那么一步罢了,到那时候再重新与这两个老不死的斗过。 他擦了把冷汗,佩服的看向父王。 说什么半月,啧,昨日便已经是第七天了! 算算时间,仙庭应该已经看完了状纸,说不定前来拿人的仙兵都在路上了。 “看。” 紫轩真人垂手而立,不知怔神了多久,终于缓步走去,轻轻摩挲着儿子的后脑勺,示意对方抬头朝天上看去。 “啊?”紫阳看着空荡荡的天幕,有些不明所以:“看什么?” 紫轩真人笑意愈盛,长出一口气。 他紧紧盯着朝霞间一抹隐约的金光,看着那金光自天际坠下,犹如一支利矢撕裂了夜幕。 “天亮了。” …… 北洪,仙人居所。 黑龙与流光同时落于殿前,化作两道人形。 有女儿在天上当差,自然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但以洪泽大仙的性格,又怎会容忍眼皮子底下有无法掌控的东西。 戚天涯率先跨入大殿,吕潇紧随其后。 两人皆是看见了在那道清气笼罩下端坐的身形,自从那尊金身法相被带回北洪以后,仙人便再没有别的心思,今日也没有什么区别。 两人安静等待着对方忙完,完全无视了这尊大仙正在强取豪夺的行为,那金身早已陷入昏迷,正好也安静了许多。 仙人乃是洪泽父母,那此地的所有东西,理应也归他所有。 直到清气之下,仙人终于睁开了眼眸。 “回禀上仙,我二人有要事相禀……” 戚天涯和吕潇同时上前一步,却被仙人轻轻挥袖打断:“不急,先陪我去看个老友。” “老友?” 两人对视一眼,在洪泽这片地方,还有人能被对方称之为老友的存在? 莫非是又有别的上仙降临此地? 洪泽大仙从容起身,朝着殿外走去,只是在路过案桌之时,随手拾起了上面的一册玉封。 玉封上的金光还未完全散去。 说明此物确实是从天上而来。 洪泽大仙笑盈盈的拂去上面的金芒,走出仙殿,一朵白云涌至脚下,携着他朝东边而去。 转瞬千万里,待其身形落定,已经来到了一处类似学堂的大殿中。 在清气的笼罩下,他来到主位前盘膝而坐,优哉游哉的翻阅着桌上的书册。 戚天涯和吕潇面面相觑,不知仙人为何带自己两个来了东龙宫,但对方不说话,他们也只能沉默立在两侧,宛如书童一般。 随着时间流逝。 数道身影兴高采烈的涌入进来,宛如稚童般七嘴八舌的簇拥着那青衫中年人,然后在踏入大殿的瞬间,整齐的失了声。 “回来了?” 洪泽大仙略微抬眸,合上了手中的书册,笑道:“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紫阳脸色瞬间惨白一片,至于旁边的紫娴,则是用力将旁边的紫兰给拦在了怀里,满脸忌惮的朝着前方看去。 “唉。” 紫轩真人脸上的笑意缓缓褪去。 洪泽大仙拿起那册玉封,轻轻摇了两下,玩味道:“是在聊这个吗?” “嗬。” 在看到这熟悉玉封的刹那,紫阳近乎晕厥过去,呼吸骤止,浑身战栗的闭上了眼眸。 哪怕在先前同时面对两尊道境的时候,他都没有露出过如此绝望的神情,但现在,却是有种强烈的窒息感涌上胸口。 紫轩真人伸手安抚了一下儿子,这才抬头看去:“……” “是不是很难理解,你分明看到了仙庭的动静,怎么会变成这样。” 洪泽大仙仍旧端坐着,缓缓收起了笑意:“因为你蠢,且不会做事,一辈子只配呆在这种地方。” “所以你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一头坐骑,能一直往上爬,直到拥有了替仙官处理奏折的权力。” 仙人的嗓音并不高,却如鼓槌般重重擂在了众人心中。 就连戚天涯和吕潇都是面露震撼。 “你知道我为何一直没有拆开这玉封吗?” “因为我要等你一起看。” 洪泽大仙慢慢站起身子,将那玉封小心翼翼拆开。 只见清气弥漫,让整座大殿都好似化作了仙域。 在那清气当中,打扮精致华美的女人端坐玉桌后方,她眼眸淡漠,似那谪仙,高高在上且不可玷污,葱白玉指捡起了桌上那封经千辛万苦才送至仙庭,汇聚了三洪龙印,代表着无尽生灵意愿的玉封。 看着状纸上熟悉字迹。 她眉眼间涌现几分感慨,但也仅是一瞬,便重新回归平静。 然后动作嫌弃的将玉封往玉桌前方扔去,温润嗓音回荡于大殿之中。 “驳回洪泽,由当地仙官自行处置。” 伴随着话音散去,那册玉封重新合拢,啪嗒一声落到了桌面上。 紫轩真人怔怔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许久后,他突然没忍住笑了笑,眼中涌现细微的自嘲:“原来如此。” 另外几个小辈,则是神情麻木。 紫娴指尖疯狂颤抖,却感觉喉咙像被堵住了一般,只能发出轻微的哽咽。 “我此生从未见过如此有本事的女人,能与其合作,实乃施某之幸。” 洪泽大仙将目光投向眼前发丝斑驳发白的老龙,叹息道:“她最大的不足,就是有一个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毁了她的爹。” “你说说,她愈好,我们便愈好,你却包藏祸心,你该不该死!” 洪泽大仙倏然抬起了手掌。 于此同时,遮天蔽日的白犀,于苍穹当中睁开了眼。 紫轩真人的眼眸瞬间化作血红一片,满头斑驳发丝凌乱扬起,一枚枚鳞片接连从皮肤下涌现出来。 从头到尾没有半点挣扎的余地。 他倏然探出龙爪,直指紫阳的心口,似乎要一掌摧去自己嫡子的心脏。 “嗷……” 紫轩真人发出凶煞却又凄凉的咆哮,两种截然不同情绪,却是糅合的如此完美。 然而在那手爪探出去的瞬间,它已经化作龙首的头颅也是猛地探了出去,张开满口獠牙,拼尽全身力气朝着胳膊撕咬而去。 仅一口,便是咬断了自己的右臂。 它癫狂且用力咀嚼着血肉,用含糊不清的嗓音道:“逃……至少别死在……为父手里……” 紫阳怔怔看着父王眼底的泪珠,五官瞬间扭曲起来,转身变身扯着妹妹和侄女,疯狂的朝殿外窜去。 “逃什么逃,开个玩笑罢了。” 洪泽仙人忽然收回了法诀,看着这头把身躯咬到血肉模糊的老龙跪在地上竭力抽搐,他感慨的迈出步伐,走到了紫轩真人身侧,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脖颈:“你和以前那个不一样,你是有背景的人,我怎么会舍得罚你。” 此言一出,紫阳脚步微滞,眼中多出几分希望,颤抖着回头看来。 无论如何,只要父王不死,任何结局他都愿意承担。 紫娴和紫兰也是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下一刻,众人便是看着仙人满脸噙笑,在他手掌的轻轻拍打下,那枚狰狞染血的龙首慢悠悠的从脖子上滑落下来,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两圈。 “罚就免了,死还是要死的。” 洪泽大仙温和的嗓音,让所有人的心里都涌现出了一抹森寒冷意。 他从容不迫的攥紧手掌,将一道癫狂挣扎的龙魂从残躯中剥离出来:“紫菱仙子可舍不得让你做孤魂野鬼,她要带你去天上享福的。” “真是个孝顺孩子,有你这么个爹,真够让人心疼的。” “不过在去天上享福之前,你得稍微听话些。” 洪泽大仙取出一枚金葫芦,强行将这道龙魂塞了进去。 “昂!” 葫芦中突然传出了震耳欲聋的凄厉惨叫。 曾经游历过神州的白龙,竟也有如此怯懦的一面,任何人都能听出它惨叫声中的求饶意味。 洪泽大仙不急不缓的塞紧了盖子,也掩住了其中的哀嚎。 他轻轻摇了两下,喃喃道:“弑父的事情,会损了她的清名,但你又蠢又坏,她唯有将你留在身边,方可安心……哈,沾你女儿的光,这也算是上天了。” 轻笑声传遍大殿。 吕潇和戚天涯略微垂首,对身前之人的敬畏又重了几分。 “行了。” 洪泽大仙伸手将那枚龙首托起,挂在了最中间的玉壁上。 “我要十年清净,便由你们帮我洗一洗这洪泽,记得洗干净些,莫要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去吧。” 他挥挥袖袍,缓步离开了大殿。 待到仙人离去,戚天涯和吕潇冷冷扫过殿中呆若木鸡的几人,唇角的笑意却是无论如何的也掩饰不住。 再洗一遍洪泽,听起来就让人愉悦。 所以说,当狗腿子有什么不好的? …… 与此同时。 西洪,搬山宗内。 姬静熙等人满脸疑惑的朝前方看去。 只见沈仪站在宗门外,抬眸安静的看着天上。 苍凉天际空空荡荡,分明什么都没有,但所有人都是察觉到了那抹突然涌现的寒意,好似深秋,渗入骨髓。 沈仪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了一头遮天蔽日的白犀。 那白犀醒了过来,看向了东边。 “……” 沈仪忽然笑了,垂眸看向脚尖,轻轻碾碎地上的石头。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眼瞳深处涌现一抹微不可查的猩红,其中仿佛有五座大殿交相辉映。 看上去七日不够,还不了洪泽一片青天。 那就再来七日吧。 既然嘴没用,泣诉没用,不见青天。 那就用一双手,还洪泽一片血红的天! ------------ 第六百二十一章 交给天意? 踏!踏!踏! 北洪水域之中,一道道身披重甲的身影整齐跨出,每一个方阵都是由不同的妖族组建而成。 当它们齐聚在一起的刹那,冲霄的妖气近乎染红了滔滔碧波! 在仙人的眼皮子底下,北龙宫执掌水域多年,早就将此地经营的犹如铁桶一块。 不存在什么势力割据,只要是水中大妖,皆是臣服于龙宫,除年年孝敬以外,更是要献上族中精锐,替北龙宫冲锋陷阵。 此刻,它们眸光森寒,安静的立在原地。 大殿之中,诸多龙子龙孙同样披甲,分坐两侧。 北龙王身居东洪,镇压着那群紫髯白龙,它不在,便由其胞弟戚天川主事。 这头凶煞的黑龙高居宝座,身旁是一头年迈的老龟妖。 两人对着地图随手一指,便有亲卫手持法旨,来到一支妖军的面前。 相较于那些虾兵蟹将,能身处龙殿之外的每支妖军,近乎都拥有独立进攻一座仙宗的实力。 黑压压的妖群犹如乌云密布,自水域而出,朝着四面席卷而去。 洪泽何其庞大,想要彻彻底底清洗一遍,光是听起来便犹如痴人说梦一般。 但在戚天川和老龟的指间,很快,大半个洪泽都被分了出去。 至于剩下的那些…… 簌簌风声中,北洪的天幕被金光占据,一幅幅江山万里图铺卷开来,人声鼎沸,犹如海市蜃楼,又好似青天中凭空多出了一个人间。 恢弘道宫伫立,气势磅礴,不输仙城。 整整十二道虚影盘坐宫中,如神佛俯瞰尘世。 在其身下山川,不止有强悍修士林立,更有妖族前来朝拜,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祸麟岳家。 真论起来,若是不算道境,北洪的实力定然不及剩下三洪之合。 但它强就强在,位于仙人脚下,争斗无用。 故此,最受仙人青睐的两大势力,只需一纸调令,便能毫无意外的集结所有强者,并且没有任何人敢与反抗,乃至于阳奉阴违。 集北洪之力,横推剩余三洪! “东边那群孽龙,最擅掩人耳目,如今没了它们,倒是干净了许多。” 在东龙宫刻意搅浑水的情况下,北洪对于外面近乎一无所知。 但这不重要。 有道宫虚影淡淡一笑,朝着南边看去。 一览无余,土鸡瓦狗。 下一刻,十二道虚影同时显出真身,滚荡如雷鸣的嗓音响彻苍天。 “杀!” …… 西洪,搬山宗。 叶鹫等人疑惑朝前方看去:“沈仪呢?” 别看自家这位沈宗主先前好似没什么反应,但那情绪明显有些不对劲。 分明局势大好,只需等待仙庭收到状纸,一切便有了转机。 为何对方身上却突然有杀机溢散? “他……他走了。” 姬静熙精致的脸庞上露出些许茫然,整个人也是有些手足无措。 沈宗主单独出去晃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凡是南洪七宗的人,都应该早就习惯了才对。 可这次,姬静熙却莫名觉得心里发慌……乃至于惶恐。 上次有类似的感觉,还是秦师兄离开宗门,前往北洪去救玄庆的时候。 虽然都是南阳宗主,但两人的性格却是天差地别。 不知为何,姬静熙竟是在他们脸上看到了同样的狠戾,那是孤注一掷,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说,让我们自己看着办。” 姬静熙抬眸看去,脸上茫然更甚。 “看着办?看什么?” 叶鹫乃是急性子,说话间,已经准备取出流光飞剑去找人。 他只是觉得奇怪,分明风平浪静,沈仪为何突然有了变化,对方抬头看天的时候,究竟看见了什么? 即便真有大事发生,为何不好好商议,愈是这种时候,不应该越要集结所有能用之人。 “等等。” 突然,齐彦生一把攥住了叶鹫的手臂,怔怔朝着北边看去。 伴随着目光远眺,他的瞳孔忽然微微颤抖起来。 这位灵岳宗主生性稳重,实力虽称不上洪泽顶尖,但天境后期的修为,再怎么说也是一流强者。 然而,此刻所有人都是听见了他粗重的呼吸声。 几位南洪宗主和搬山宗主齐齐朝着北边看去,刹那间,他们脸上都是涌现出了和齐彦生类似的情绪。 就在西洪和北洪的交界处。 天际突兀的出现了一条黑线,随即迅速翻滚而来,化作了暗沉沉的黑云。 如出一辙的精美玄甲,代表着北洪精锐的身份。 浩瀚的数量,犹如蝗虫般倾巢而出! 又有一道道身影破开黑云,急速掠来,漫天遍野的修士,眼中布满了杀伐。 他们同时朝着东西南三个方向掠去。 一幅幅万里江山图拖着雄伟道宫,接连降临,各式各样的妖族于水面奔走,咆哮声贯穿了碧海青天! “完了!” 在齐彦生的印象里,北洪还是十万年前的模样。 唯有真正看见这骇人听闻的一幕,才能明白它们的底蕴到底有多可怖。 当然,拥有天境修为的他们,只要不是昏聩到主动去找那些顶尖巨擘拼命,自保定然无虞。 可问题是,洪泽有几个天境?有几个合道?更多的修士和生灵,面对这般阵仗,都只会毫无意外的被碾成肉沫。 眼前这些北洪生灵的架势,分明是要血洗整个洪泽! 齐彦生终于明白沈仪为何不商议,而是选择独自离开。 因为已经来不及了。 以剩余三洪的局势,当初南洪七宗请个援手都如此麻烦,更遑论想在短时间内集结出能与北洪抗衡的力量。 他们的实力能自保不假,可想要庇佑整个洪泽,听起来就令人发笑。 别忘了,北洪可是拥有着两尊道境坐镇。 想要抵挡住此般攻势,怕是需要另一尊仙人出面! “确实完了。” 叶鹫神情木然,北洪突然有了这么大的举动,必然是洪泽仙人的意思。 思来想去,也唯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东龙宫的计划败露。 沈仪先前抬头看向空荡荡的天际,看到的恐怕是东龙王的陨落。 七日时间,没能等到日月换新天,等来的是洪泽仙人的警告,亦或者说是报复! 他们最担忧的事情,便是斩杀两头龙王的事情泄露出去。 但此刻看来,却是有些庸人自扰了。 因为在真正的仙人面前,在真正的天威面前,杀人是不需要讲道理和证据的。 只要对方心念一动,想要洗一遍这洪泽,对于凡夫俗子而言,便是天灾降临。 说得难听点。 若是东龙宫受了仙罚,除了这群紫髯白龙以外,整个洪泽哪里还能拿的出一个上台面的,能与无量道皇宗和北龙宫抗衡的势力,更何况这两个狗腿子,还能差遣北洪的剩余宗门和妖族。 “所以,他是真的走了?” 叶鹫怔怔回身,失去了南阳指引的七宗,譬如他这柄锈剑,好似一下子就没了方向。 不过倒也能理解,与其眼睁睁看着洪泽化作血海。 不如,提前闭上眼。 但那位沈宗主真能闭上眼吗? 叶鹫长出一口气,脑海中浮现出那青年抬头看天时的背影,那森寒刺骨的杀机,又哪里像是试图掩住耳目的模样。 该不会—— 叶鹫用力咬牙,以此按捺心底那抹突兀窜起来的凉意。 一尊有望成仙作祖的天骄,若是真替这洪泽陪了葬,又实在让人痛惜。 “呼。” 姬静熙看着神情突然惨淡下来的众多师兄,没有替沈仪辩解的意思,只是缓缓转过身:“既然他说了看着办,那我们就做好能做的事情。” “剩下的,交给天意。” …… 砰! 一只漆黑的玄甲长靴缓缓踏在了陆上。 下一刻,整齐的脚步声轰然震荡开来,直叫那面前在大阵庇佑下的仙宗整个颤了几下。 幽森的面甲下面,隐藏的乃是狰狞的红鳞鱼脸。 它们漠然的看向眼前的宗门。 领头者取出法旨,认真观阅一遍,随即将其仔细收起,然后抬起了手掌。 刹那间,一柄柄泛着诡异寒光的长矛被这群水妖攥在了手里,它们动作娴熟的朝着前方掠去,很快便是将这座高山围住。 下一刻,它们高举长矛,用力朝着虚无处插下。 随着长矛上的寒光亮起,矛尖仿佛扎在了有形之物上面,刹那间,一枚枚阵符凭空而显,在那长矛下支离破碎。 破山伐庙! 阵符的破碎携着令人牙酸的声音,好似生灵在哀嚎。 相较于西龙宫当初镇压水陆的时候,这群北边来的精锐,很明显对此事更为熟练,而且由于依附北龙宫,受了不少仙家好处的余恩,它们的手段已经高深到了让仙宗内的修士陷入呆滞的地步。 领头者缓缓放下了手掌。 习以为常的看着大阵消退,露出了其中的天地。 “敢问妖将,乃是何方神圣……” 仙宗那位合道宗主强作镇定站了出来,他用余光扫过那些幽森长矛,心底明显已经有了答案。 这些东西,绝不是其余几洪能拥有的,他们甚至听都没听说过。 他只是不明白,自家宗门为何突然会被北洪盯上,到底是犯了何等大罪,能享受到这般仙家手段。 “……” 领头者并没有回应,只是朝旁边使了个眼色。 从来没听闻过洗地的时候,与地上的尘土闲聊的。 刹那间,一道道锁链犹如灵蛇钻出,先是在那宗主身旁舞动,隔绝了他与宝地的联系,乃至于禁锢了他对天地气息的感知,然后瞬间锁住他的四肢和身躯。 仙人玉旨,无需理由。 领头者拖着一柄斩首大刀,缓步朝着前方走去。 合道宗主本以为自己与这妖将实力相差不远,哪怕谈判不成,也有个转圜的余地。 哪里能想到,从头到尾,他竟是与对方过招的机会都没有。 “我等愿意赎罪!” 那宗主眼看着妖将越走越近,不由用力挣扎起来,但他越挣扎,那锁链便愈紧,甚至连体内的道婴五脏都开始萎靡起来。 他完全无法想象,到底要何等势力,才能抵挡的了这么干脆利落且丝毫不给人反抗余地的攻势。 至少西洪应该是没有的。 妖将缓缓止住了步伐,却并非因为那宗主的话语。 这些人本就无罪,谈何赎罪。 待到洗清洪泽,从此以后便再无四洪,只剩北龙宫和无量道皇宗分治两地,这是仙人的意思。 等到那时,所有的东西都归北洪所有,又何须他们“赎罪”。 它之所以站定,是因为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方才还静谧的四周,突然有雄浑至极的气息冲霄而起,突然出现,完全没有半点征兆。 一头身形健硕的雪白凶狼于山林中奔走,每一爪挥出,便是带走数条性命。 森寒长矛接连落地,发出连绵不绝的脆响。 除这凶狼以外,身形恐怖的巨猿从天而降,双臂好似那鼓槌,如狂风骤雨般朝着妖兵们轰砸而去! “结阵!” 领头者终于开了口,冷静的攥紧了刀柄。 两头地境妖魔,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悄无声息靠近的,却也影响不了大局。 西洪这种穷乡僻壤,竟也有自己没听过的手段。 在它的一声令下,妖兵们也是并未慌乱,又是数十条锁链飞出,如狂龙席卷,让周遭天地气息瞬间陷入暴动! “给本将锁了它!” 领头者悍然前踏一步,却发现这熟练的大阵,第一次有些不听使唤。 众多妖兵们满脸茫然,朝着四周看去。 只见山林之中,一道道伟岸凶煞的身影步步踏来,少说也有近十位,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这片水陆。 全是地境大妖,且修为最低者也是地境中期! “你们是何人?!” 领头者终于变了脸色,这般阵仗,哪怕放在北洪也是有头有脸的存在了,自己怎么从未听过。 就在这时,它却是突然听见那位暂且留住性命的宗主,不喜反惊,颤颤喊出了一个名字。 “万……万妖殿!” 领头者猛地随着宗主的目光看去,却见在那青天之间,一袭暗金色法袍微微摇曳。 与先前不同,这次所来之人,并没有再以兜帽遮住容颜。 他就这般安静的注视着众多妖兵。 让那领头者脸色大变:“岳天机!你没死?我等领仙人法旨而来,你身为岳家嫡长子,不仅不领命相助,还敢出手阻拦,想死不成!” 相较于这群北龙宫妖将先前看仙宗时的漠然。 岳天机的眸光,则是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仿佛在他的眼中,眼前的一切并非生灵,只是一个个会走动的数字。 之所以要计数,是方便回禀主人。 如今已经数的差不多了。 岳天机轻轻挥手,那漫天的锁链便是尽数落到了他的掌心上方,被无形大手攥紧。 身为岳家嫡长子,他玩这些东西的时候,这群水妖还在河沟里翻泥浆子。 咔嚓!咔嚓! 锁链缠住了领头者的脖颈,随即轻而易举的带走了它的头颅。 十余头地境大妖把妖兵们清扫一空,沉默不言的回到了岳天机的身后。 下一刻,那死里逃生的宗主,惊惧不定的看着眼前的浩荡妖群,分明都是真实存在于视线当中,可它们的气息居然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好似一枚枚死寂的石头。 “送回我主。” 岳天机将装满妖魔尸首的储物宝具抛给了巨猿,在几个时辰之后,这些血肉便会化作新的同僚,站在他的身后。 他缓缓转身,身形消失在天际,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 或许是东龙王的遭遇,让主人反应过来一件事。 想要力挽狂澜,确实不太可能,毕竟万妖殿的势力虽然不小,但也远远未到能跟北洪抗衡的地步。 但是…… 当这尊满手鲜血的杀神,突然记了起来,他并非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一切就变得不同起来。 在放下这层枷锁后,专心巡猎的主人,将再无任何任何顾虑。 他的眼里只剩下了妖寿,以及怎么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些妖寿收入囊中。 ------------ 第六百二十二章 我在等寿元,你们在等什么? “放本座出去!” “我乃无量道皇宗的宗主,我是薛颜!你们这群该死的白龙,本座要将你们抄家灭门!” 空荡荡的玉山间,有凄厉暴怒的咆哮声传荡。 披头散发的年轻人用力锤打着牢门,俊秀五官扭曲狰狞,一身鲜黄大袍凌乱至极,全然没有了往日的中正霸道。 堂堂北洪无量道皇宗的分宗之主,万众瞩目的年轻天骄,竟是在西洪受了奇耻大辱! 待他出去,一定要回禀宗主,不对,是要回禀仙人! 告诉仙人东龙宫与妖邪勾结,其罪孽罄竹难书,不仅要镇压这群紫髯白龙,还要让那身着墨衫的年轻人死无葬身之地,方可泄掉心头痛恨! 就在这时,大大小小的万里江山图犹如画卷般自水域上方飘荡而来。 雄浑气息瞬间笼罩了玉山水域。 “薛颜的气息就在此地。” 在诸多弟子的簇拥下,整整四位宗主降临而来。 他们奉吕潇法旨,前来寻找失踪的几位宗主,然而却是看见了已经被毁去的西龙宫。 所幸有法宝指引,这才追寻到了玉山。 “虽已经料到有些不对,但没想到竟然会是这般模样。” 其中一位无量道皇宗的宗主蹙紧眉头,按照他们对西洪和南洪龙宫的了解,拿出龙印,帮着紫轩老头状告仙人这种事情,借它们一百个胆子也是万万不敢的。 但他们确实也没想到,西龙宫盘踞西洪这些年,竟然在悄无声息中便是被灭杀殆尽,连半点音讯都没传出来。 西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令人生疑,所幸薛颜还活着,对方必然知道许多事情。 “结万里大阵。” 几位宗主自道宫中踏出,并未大意的靠近玉山,而是令座下近百位弟子长老结阵控制住附近水域。 密密麻麻的万里江山图缓缓连结在一起,其中的高山长河从画卷中腾飞而出,在周遭形成了一片坚不可破的高耸屏障。 “救人。” 四位宗主对视一眼,由其中修为最高的天境强者为首,齐齐祭出道法,漫天金光朝着玉山席卷而去。 “我在这里!” 薛颜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顿时陷入狂喜。 他近乎癫狂的起身,再次踹向牢门,发出砰砰闷响。 金光瞬间破开牢门,将这位最年轻的分宗宗主裹挟着带往玉山之外,落在了另外几位宗主身侧。 他还未站稳身形,便是破口大骂:“紫娴那贱人,勾结魔修,夺走了我宗的贪狼星图,还将岳公贵等人尽数斩杀,紫阳身为东龙宫太子,包庇其妹与魔修,将我困于此地!” “快随我回北洪,回禀吕宗主!” “……” 几位宗主对视一眼,伸手将其扶住:“洪泽已经没有东龙宫了,你莫要着急,慢慢说,是什么魔修?” “没了?” 薛颜怔了一下,随即沙哑大笑起来:“没得好!没得好!还有那魔修,也莫要让他逃了,快快传讯其余宗主,本座要亲手将其挫骨扬灰,夺回我宗仙阵!” 当初对方隔着遥遥万里的一瞥,至今仍旧在薛颜的脑海中回荡不休。 那般轻蔑的态度,势必要以性命方可偿还。 一介鼠辈,只敢躲在阴暗处里搞鬼,对方可敢站在无量道皇宗的面前来说话?! 闻言,几位宗主神情泛冷,倒不是因为被薛颜的态度所冒犯,对方显然是受了欺辱,在加上年轻气盛,一时间有些按捺不住情绪也属正常。 但在洪泽这片地方,竟然还有人敢对无量道皇宗的东西伸爪子。 说难听点,哪怕是贪狼星图就这么遗失在路边上,想要捡拾之前,也得考虑九族上下的命够不够硬,更遑论是出手抢夺。 “你冷静些,先随我等回去,讲个明白,那人只要还身处洪泽,这条命,我无量道皇宗便要定了。” 年级最长的宗主轻声安慰了一句,随即便是准备吩咐弟子长老收阵。 就在这时,他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疑惑朝着玉山看去。 刹那间,所有人都是听见了一道细微的开门声。 吱嘎。 只见玉山顶峰,那深闺大殿的朱门悄然敞开。 身形颀长的年轻人垂手而立,衣袂飘飘,神情间毫无波澜。 他轻轻迈步,跨过了门槛。 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却是让玉山周围由高山大河构建而成的坚固屏障猛地震颤起来,山石碎裂,长河断流,巨石如漫天骤雨,胡乱轰砸入水域,掀起骇人大浪。 待到步伐落下,这道屏障已经彻底塌陷崩碎而去,化为飞灰消失不见。 近百位无量道皇宗的修士,其中不乏道兵录上有名有姓的人物,此刻却是瞬间脸色涨红,喷出血浆,就连道婴五脏都好似要被震散! “是他!就是他!” 薛颜脚步踉跄朝后退去,方才还喊着要将其挫骨扬灰,但真当亲眼再见这道熟悉身影的时候,不知为何,他的心脏竟是剧烈跳动起来,连说话都带了颤音。 几个宗主神情凝重,一把攥住薛颜,便是想要腾飞回到道宫。 怪不得能把这位年轻天骄激怒成这般无脑模样。 小小的西洪,居然还藏着这样一尊强者。 他们心绪各异,但动作却是整齐如一,同时化作了金色流光! “……” 沈仪不急不缓朝着山下走去,长靴触及阶梯的刹那,几道流光好似被山岳所镇,同时从空中跌落下来。 在他的鞋尖处,一缕无形心焰荡漾开来,犹如水波扩散。 从情绪中诞生的火焰,灼烧神魂,乃是琉璃青凤一族的看家本事。 但此刻,这抹无形之火突然有了形状。 它们呼啸着冲霄而起,化作滚滚白浪,吞没了眼前的一切。 天上密密麻麻的万里江山图,在那白焰面前,金光迅速崩碎,好似变成了真的纸张,于焰浪中凋零,仅有漫天的火星如雨丝般坠落。 咚!咚!咚! 墨衫青年每迈出一步,几位无量道皇宗的宗主便是喷出一口血浆,其中修为最低的薛颜,眼睁睁看着沈仪从山上走来,嗬嗤嗬嗤的想说点什么,却觉得仿若溺水一般,呼吸困难。 他的眼珠子突然挤出了眼眶,七窍流血,很快整个身躯便是被猩红染湿。 待到沈仪走下玉山。 万里江山图已然焚尽,周遭再无生灵的气息,只剩下一地的修士法袍,以及满地的血泥。 他闭上眼,万妖南殿之中,十余道黑雾笼罩的身形瞬间从他眉心涌出,其中修为最低者,也是地境圆满。 它们犹如死物般整齐的立在了沈仪身前,安静到连呼吸也无。 在泥泞的血肉之地上,在这群狰狞恐怖之物的簇拥下,那道墨衫摇曳的身影突然显得有些可怖起来。 “呼。” 原本觉得想要凑齐一殿镇石困难无比,可在北洪倾巢而出以后,沈仪却觉得整件事情变得简单了许多。 无量道皇宗和北龙宫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它们要横推剩余三洪,这片偌大无垠的水陆。 而沈仪要做的事情则很少。 他眼里只有下一堆妖魔寿元身在何处。 然后再由这群毫无生息的死物,前去帮自己将东西取回来。 一尊尊镇石分布于三洪之间,宛如一只只永远不需要休息的眼睛,在沈仪的脑海中,照亮了这片无垠水陆。南殿已满,第三式神通孕育而出,正是方才那有形的心焰。 天境后期已成! 沈仪安静等待了一会儿,很快便有两道流光分别从左右上空掠来。 岳天机显出身形,将七八头庞大黑龙扔在了地上! 另一边则是柯十三,那恐怖的龙爪微微张着,将储物袋里的尸首尽数倾泻而出,在地上化作了由祸麟堆积而成的小山,这袋子里装着岳家的满门。 两人极为默契的交换了战利品,沉默不语,侧眸看向了主人。 三洪之地已经在沈仪脑海中彻底照亮,再加上来去无影的镇石,以及柯十三半步道境的实力,想要吃点什么,真的跟点菜没有区别。 他甚至比这群北洪生灵,更了解它们的兵力分布。 随着沈仪抬掌,两边地上的尸首尽数化作血河,互相涌入了对方的身躯。 “吼——” 柯十三和岳天机齐齐发出闷哼。 前者离那道门槛愈发接近起来,后者的气息则是开始飞速暴涨! “……” 万妖北殿中突然响起咕咚的吞咽唾沫声音。 柯十三缓缓睁开眼,感受着妖力在不断的冲击着瓶颈,同时主人仿佛不要钱似的给自己灌入妖魔本源,填补着神魂的空缺。 痛苦与舒爽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同时袭上脑海,让它的神情愈发扭曲,唇角却是有狰狞笑意涌现:“放心,都是南洪出来的,我怎会忘了你。” 闻言,乌俊愣了一下,停止了咽唾沫。 随即便是听见柯十三的低语。 “那北龙宫主帅的身旁……有一头老龟……天境圆满修为……待我办完手中的事情,便去替你将其取来。” 话音未落,乌俊已经激动的从宝座上窜了起来。 如今主人麾下有近五十尊合道境大妖镇石,谁敢去想,有一位高坐万妖殿的分殿主,还是白玉京修为,说出去都丢人! 还得是宣谏兄,一直记挂着自己! “莫要感动,哪个龙王身旁不得有个老龟伴着,你不高不矮,正好合适。” 柯十三调侃了一声,显然境界的提升成果让它很满意。 然而在吸纳了全族之力,同样迈入半步道境的岳天机,此刻却是完全不敢笑。 “去吧。” 沈仪轻轻挥袖,随即孤身朝着东边而去。 相较于这些镇石的提升。 其实他从头到尾关注的都只有一件事情。 【剩余妖魔寿元:一千三百七十二万年】 在如此多镇石日夜不休的杀伐下,总算是…… 凑够了。 …… 西洪,某处集市。 姬静熙神情疲惫,眸光黯淡的看着下方的废墟,来迟一步,便是满目的猩红。 南洪七宗身处洪泽最边缘处,暂且无碍,她们几位宗主已经尽了全力支援其他几洪。 但个人之力终有尽时。 面对整个北洪的屠戮,哪怕她的月华再盛,又如何能做到遍洒三洪。 更何况她天境中期的修为,在北洪生灵面前,也绝对算不得顶尖,若是运气不好,碰到某个有名有姓的老辈强者,恐怕连自身性命都难保。 在这种情况下,她不由自主的开始想念起了某人在的时候。 自从南龙宫发疯以后,无论七宗遇到什么事情,只要那年轻人在,就绝对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然而沈仪说了要走,便是真的走了。 几日时光,再无半点音讯,对方就像是突然消失在了洪泽水陆。 姬静熙如今唯一能期望的地方,便是虽洪泽已经哀鸿遍野,但北洪的推进速度,很明显配不上他们当初显露而出的阵仗。 那两尊道境强者,也至今没有露面。 她虽然心里清楚,沈仪很难做到这些事情,但莫名的又很希望此事与对方有关。 毕竟那样可以证明,这位年轻人还留在洪泽,或者说,还活着。 收敛心神,姬静熙缓缓攥紧了五指。 凭空而现的月辉开始凝聚,直指下方开始整齐收队的妖兵。 就算来迟了一步,也总要做点什么。 就在这时,她倏然垂眸。 只见伴随着一道震耳欲聋的虎啸,遮天蔽日的凶虎虚影悍然笼罩了这片集市。 诸多妖兵在还未来得及反应的瞬间,便是化作了枯骨一片。 没有半点强者风度可言,只用最粗暴残忍且干脆利落的手段,这般行事作风,让姬静熙突然想起了一个沉寂已久的势力。 她怔怔看去,果然看见了曾经见过一面的娇小身影。 仍旧是宽大的暗金色法袍飘荡。 只是未着兜帽,露出了一张干净稚嫩的小脸。 “嗬。” 姬静熙很难想象,如此凶煞的名头之下,会藏着这般惹人疼惜的一张脸。 剧烈的反差,让她下意识喊出了声:“你究竟是什么人,万妖殿?”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势力,能将这般单纯的姑娘,培养成如此让人惊惧的模样。 娇小姑娘原本不愿回应。 她知道主人很急,也知道这是搏命之战。 但瞥了眼姬静熙,碍于此人的身份,她伸手收走了所有妖尸,转身化作黑色流光朝着天幕遁去,只留下一句简单的话语。 “西殿主,安忆。” “……” 姬静熙怔怔立在原地,所以这些奇怪的地方,其实和沈仪无关。 剩余三洪中真的有一个能和北洪相抗衡的势力。 而且是完全不借外力,独自将那骇人阵仗暂且拦了下来! 万妖殿! 它们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难不成真就因为当初的那句话? 西洪,它们要了。 所以即便面对的是仙人,它们的态度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洪泽竟有如此霸道的势力……念及此处,姬静熙突然感觉有些窒息起来。 它们真能做到吗? (本章完) ------------ 第六百二十三章 既然敬仙,怎不敬我? 东洪天幕之上。 浩瀚磅礴的银白龙气已经汇聚成云,遮天蔽日的朝着其余三洪溢散而去。 这是龙窟失去了镇守的异动。 本该是震动四洪的大事,此刻却没有任何人有心思去关注。 “嗬——” 身形恐怖的巨猿佝偻着,发出粗重的喘息,修长双臂探入水域,死死掐着一头凶兽的脖颈。 “本尊让你松手!” 在苍穹中,庞大黑龙破云而出,怒不可遏的甩尾横砸下去。 两者间的境界差距犹如云泥之别。 然而面对那呼啸而来的龙尾,巨猿脸上却是涌现出狰狞而戏谑的笑,它再次发力,终于扼断了凶兽的脖颈,随即侧眸看来。 那是一张布满伤痕的丑陋猿脸,它直直盯着黑龙,眼中没有半分畏惧,反而充斥着对死亡的漠然。 刹那间,伴随着剧烈的轰鸣。 脚踏涛涛碧波,头顶白云苍天的庞大猿躯,便是被龙尾轻易抽裂,崩碎成漫天巨石,犹如雨点纷纷坠下,被汹涌水波吞没。 黑龙化作人形,正是替北龙王挂帅的戚天川。 他神情麻木的立在原地,许久没有说话。 虽然实力不如兄长戚天涯,没能当上北洪龙王,但它也是天境圆满的龙族,且见识广阔,前些日子更是参与了抓捕功德仙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 心性自然不必多言。 但此刻,他脑海中却依旧涌现着方才猿妖的最后一瞥。 一路赶来,这已经是戚天川斩杀的第三头大妖。 这些大妖的实力并不算太高,皆非他的一合之敌,但却给他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 无论是什么妖,在面临死亡时,都是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那就是在临死前,尽量再斩杀哪怕一个北洪妖兵,至于本身性命,好似什么无所谓的事情。 同样漠然且毫无波澜的眼神。 这事情完全超出了戚天川的理解,在他看来,这些野妖能修到这般境界,一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难,自该惜命无比,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才能让它们做处如此诡异的举动。 况且,就连他都觉得心神动荡。 更何况是其他北洪生灵,在面对这群诡异凶物时,不知道要吃多大的亏。 “怪不得推进受阻。” 老龟携着诸多兵将赶了上来,手捧地图,叹道:“有些大意了,损失了不少我北宫精兵悍将,还是慢些来吧,莫要再出意外了。” 戚天川沉默许久,终于攥拳:“传讯无量道皇宗,先合力清扫西洪。” 伴随着他一声令下。 数不清的妖兵缓缓撤出了东洪。 待到冲霄的妖气消失不见。 诸多生灵终于是从藏身地中探出了身子,心有余悸的大口喘着粗气,怔怔看天。 他们从来没想过,最终能让自己暂且保住性命的,居然是那群凶名乍起,便又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残忍恶徒。 “万妖殿……” 人群中,在几个修士的搀扶下,浑身染血的叶鹫轻轻推开了旁人的手臂。 与两位天境后期的龙子恶战,最终击退两龙,但在那些仙人传下的手段面前,他也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 在众人的注视下,叶鹫缓缓走进水中,伸手捞起了一块碎石,捧在手中仔细端详许久。 在被击碎以后,原本与活物无异的身躯,却变成了平平无奇的石头,同时失去光泽,再无半点生机。 就在这时,这块碎石忽然化作黑色流光遁走。 叶鹫抬眸看去,只见水域中大大小小的石块接连飞起,全都化作流光,然后汇聚成了一道,掠向天际,在那娇小身影的掌中变成了一团黑雾,被其收入袖中。 “北洪合力,要清扫西洪。” 叶鹫大概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也猜到了这群大妖悍不畏死的理由。 他言简意赅的传达了自己掌握的消息。 娇小姑娘的反应却是让叶鹫有些意外,只见对方神情仍旧平静,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压力,仅是轻点下颌:“知道了。” 说完,此女便是转身遁向了西边。 “算我一个。” 叶鹫取出了流光长剑,没有半分犹豫,径直追了上去。 他知道在那两尊道境强者面前,剩余三洪几乎没有半分胜算,但既然如今有人还敢出头,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自然要跟上去。 待到这些天境强者尽数离开。 东洪剩余生灵,呆滞的盯着那漫天的银白龙气,渐渐的认清了现实。 那位仁慈的龙王已经不在了,从此以后,再无人能庇佑他们。 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有身影脱离人群,祭出法宝,同样朝着西边而去。 …… 东洪,龙窟。 戚天涯盘膝而坐,肆意吞吐着银白龙气。 既然从此洪泽无需四宫镇守,那这些东西,自然该他享用。 “老吕,莫要嫉妒,替仙人办好事情,有你的好处。” 吕潇安静的翻阅着册子,并未做出回应,唯有微眯双眸中蕴着的寒光,流露出了他的些许心思。 若是让戚天涯吸收了四洪龙气,本就高于自己的实力,定然会再次飞跃。 到时候说是分而治之,但无量道皇宗必然会被北龙宫继续压制下去。 不过也无妨,毕竟十万年前,他就已经习惯了。 如今无量道皇宗已是近乎占据半个洪泽的庞然大物,再看那南洪七宗,却犹如蝼蚁一般,只能绝望等待着覆灭。 只要能做出对的选择。 总有翻身的机会,不急,不急…… 吕潇认真做着手中的事情,短短时日内,他已经将东龙王花费十万年时间所铺就的道路查清了大半。 那玉封是如何上天的,这条路上的每一块“砖”的姓名和跟脚,都会一个不漏的出现在洪泽大仙的案桌上。 待到大仙吃完那头功德食粮,便会逐一清算过去。 只要做好手中的事情,仙人又怎会亏待自己。 “这便是……正确的选择。” 吕潇合上册子,脸上重新有了笑意。 然而仅是呼吸间。 戚天涯倏然睁开了眼眸,吕潇也是冷冷朝着龙殿的方向看去。 …… 空荡荡的龙殿,只剩下寥寥几道身影。 一张张方正的案桌,仍有袅袅青烟弥漫,仿佛还是曾经的那个书院。 只是桌子的后方,再没有了那一道道身影,以及清脆的欢声笑语。 在大殿最深处的石壁上,一枚五官扭曲的狰狞龙首高挂,虬结的紫髯被染成了暗红色,两枚龙角失去了光泽,那双圆瞪的无神眼眸里,血泪化作长痕干涸。 它就这般死寂的注视着大殿。 震慑着东洪的生灵。 “嗬!嗬!” 脸色惨白的紫阳,无意间对上了父王的眼睛,便仓皇恐惧的扭开了头,呆坐于地,五指深陷石砖中,眸光则是落在了手背暴起的青筋上。 他从一开始就不支持父王的计划。 紫阳从未觉得靠着自己这些凡夫俗子,能对高高在上的仙造成什么影响。 但突然间看见的希望,冲昏了他的头脑。 这一刹那的恍惚。 结局便是全族被囚,父王被斩,龙魂被拘于葫芦当中,受无尽折磨,永世不得翻身。 他现在终于理解了玄庆为何颓废。 因为自己满脑子都是如何杀了那尊仙,但哪怕思索到神魂枯竭,也想不出任何办法,甚至在仅存的理智下,为自己会有这个念头感到了难以言喻的畏惧。 “您别看我……我……不敢想啊……” 他闭上了眼睛,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发出沙哑到近乎失声的呢喃。 紫娴蹲坐在兄长身旁,将脑袋深深埋进臂弯中。身为东龙宫的天之骄女,她从未想过,家破人亡这四个字离自己居然这么近,近到了只需仙人抬一抬手。 口口声声心系洪泽的紫髯白龙,最后却亲手让洪泽陷入生灵涂炭的惨状。 所谓仁慈,实则是最大的残忍,何其荒谬可笑。 可笑到了让紫娴已经隐隐陷入了疯癫,整个东龙宫,才是洪泽最大的罪人! “……” 紫兰端着餐食,看着姑姑和大伯这幅模样,不知为何,眼泪忽然就从眼眶滚落出来。 她转身跌跌撞撞朝殿外走去,却猛地撞在了旁人的胸膛之上。 玉碟碎了一地,紫兰茫然的用力擦拭着眼泪,跪在地上捡拾着碎片,又用袖子胡乱擦拭着羹汤,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擦不干净,终于是崩溃大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然而那身影并没有苛责她,只是安静迈步掠过了她,朝着大殿内走去。 紫兰恍惚抬头看去,泪眼朦胧中,乃是一张极为熟悉的白皙俊秀侧颜。 当初在南洪仙人洞的时候,她曾责怪对方过于残忍,但在亲眼看见了龙爷爷如何低贱的死去后,紫兰突然觉得,或许像对方那样,才是正确的做法。 后来也曾听闻大伯和姑姑提起过他。 只是那故事中的青年,虽性格与自己印象中的差不多,但所做的事情却完全对不上。 什么斩杀西龙王,哪里是那个杀岳天机都费力的年轻人能做到的。 紫兰从来没有想过,两人的再次见面,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她怔怔看着青年的背影,赶忙爬起身来,步步追了上去。 “你快走!这里有……” 估计任何人都不会想到,看似安静的东龙宫内,会坐镇着两尊道境强者。 在这种时候,这群紫髯白龙见面后的第一句话,仍旧是“你快走”。 沈仪略微抬眸,看向了石壁上的狰狞龙首。 一双眼眸犹如古井无波。 瞳孔漆黑深邃,并非死寂的灰色,没有万劫无情道的加持。 沈仪在正常的状态下,仍旧没有为此表达出任何悲伤或者别的情绪。 他只是继续迈开步子,朝着前方走去,直到站在了那龙首下方。 “你……” 紫阳和紫娴兄妹俩终于是察觉到不对劲,用那晦暗无光的眼眸呆呆抬头看来。 随即便是看见沈仪伸出了手。 “不能动!此事与你无关!”紫阳突然像是癫狂野兽般站了起来,用那沙哑嗓音发出嘶吼。 哪个亲儿子,会能忍受父王的头颅被高高挂起,死不瞑目。 但真的不能动……因为那是仙人挂上去的。 谁都不知道,在得罪了这喜怒无常的仙人后,到底会发生什么样恐怖的事情。 “呼。” 沈仪像是没听到一般,轻轻将龙首取下,然后转身将其放在了桌上。 紫娴如遭雷击,僵硬的回首。 果不其然,如她预料的一般,在那龙首被取下的瞬间,大殿的门外已经多出两道漠然而立的身影。 戚天涯和吕潇同时挑了挑眉。 他们乃是仙人座下的左膀右臂,故此,仙人的尊严,便代表了他们的脸面。 一个身份不明的年轻小子,天境后期修为,就这般大摇大摆的走入殿中,然后打了他们的脸。 “你是我见过洪泽中,天赋最高之人。” 吕潇步入大殿,随即轻笑:“也是最蠢的一个。” 为了这种没意义的事情,去得罪一尊仙庭认可的仙官,甚至比玄庆和紫阳更让人觉得滑稽。 他走到紫阳面前,蹲下身子,将这位太子的脑袋狠狠掼在了地上:“你提醒他,你在意他,所以他也是那条路上的人?” 这般年岁,能拥有如此实力,大概率不是洪泽土著,而是外面来的。 戚天涯同样上前,俯身轻拍紫娴的后脑:“乖,告诉伯伯,他是谁?” 这般功劳,岂能让吕潇一人独占。 兄妹两人皆是浑身战栗,死死的咬住了嘴唇,四目死死瞪着两位道境强者的鞋尖,却是一言不发。 他们做不到在父王的眼皮子底下,去干出卖盟友的事情。 只是!只是沈仪! 为什么,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把最后一丝希望也断绝。 对方该去神州,拜入大教,功成名就……再回来还自己等人一个公道啊!! 紫阳突然抽泣了起来,眼中最后的一丝光泽也是缓缓褪去。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众人却是没注意到,沈仪也闭上了眼。 积蓄已久的妖魔寿元,正在疯狂流逝,化作一枚血红的大印。 同时一座雄浑的大殿虚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笼罩了整个东龙宫。 “……” 墨衫青年坐在案桌后面,渐渐睁开了眼,看着桌上的龙首,这是东龙王曾经端坐讲法的位置。 案桌上的书册已经被翻得乱糟糟的。 他轻轻摩挲着这枚龙首虬结的紫髯,随即将书册重新归整干净,清澈嗓音有些疑惑道:“你们真的很怕仙吗?” 闻言,戚天涯和吕潇同时止住了动作,像是被触及了逆鳞,沉声道:“是敬!” 这蠢货已是必死之人,还敢口出狂言,那恐怕死的就没那么轻松了。 然而沈仪好似完全没有感知到两人的怒意,从容的放下了书册,神情重新变得平静起来:“那你们抬头,看看我是什么。” 话音未落,两尊道境强者有些疑惑的放开了手中的兄妹俩人,朝着案桌前的身影看去。 一个外来修士,从始至终的表现,都是那么的古怪,让他们心中也是生出了些许好奇。 然而,两人并没有在沈仪身上看见什么别的东西。 那张年轻的脸庞上,唇角微掀,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好似人畜无害的青年。 但随着话音变得戏谑起来,两人突然在这张脸上读出了一抹凶戾,就连那整齐洁白的牙齿,也是给人犹如凶兽獠牙般的森寒之感。 “你们真看啊?” 整个大殿倏然变得冷气逼人,好似一片死域。 刹那间,仅有沈仪和仙人能看见的无垠水陆,突兀映照在了这两尊道境强者的脑海中。 耗费了数不清的寿元,换来的妖皇兵,各种仙法神通,包括仙阵和诸多镇石在内,哪怕穷尽全部家底,也很难对两尊道境强者产生什么威胁。 但沈仪现在用的不是自己的东西。 至少在这一刹那,他是仙。 整个南洪和西洪骤然动荡起来,偌大水陆间的天地灵气尽数暴动! 在这片浩瀚水陆的面前,修士和妖族显得是那般渺小。 “吼!” 戚天涯察觉到了不对劲,双眸中涌现了深深惊恐,黑鳞瞬间涌遍全身,欲要化出本体逃窜。 吕潇则是本能的想要请动祖碑。 两人都像是失声了一般,再无任何话语,因为他们正在直面两片水陆的威压! “……” 紫阳和紫娴呆滞抬头,看着黑龙窜起,然后被无形大手攥了回来,身形也是犹如泥鳅般微渺,疯狂挣扎,吕潇则是法袍轰然碎裂,试图祭出祖碑的五指接连断裂,然后整条手臂都是炸成了血沫。 整个大殿内只剩下浑厚到难以言喻的天地灵气,犹如波涛般响起了阵阵呼啸。 沈仪就这样坐在案桌后,垂着眼眸,认真替龙首缕顺着毛发,直到他觉得已经没什么可打理的了,这才探出双掌,将其正对自己,缓缓替其合上了眼眸。 以拇指拭去那两道泪痕,仅留下温和低语。 “你替它们准备的路,它们不愿走。” “那就走我的路吧。” 说罢,沈仪站起了身子,绕过案桌,收起了地上的两摊残肢碎尸,如同来时那般,安静的离开了龙殿。 他的路,唤作黄泉。 殿内剩余的三人,如出一辙的盯着空荡荡的殿外。 瞳孔已经犹如针尖。 自己等人刚才看见了什么…… 他们一路上到底认识了个什么?! 沈仪才不是什么仙人转世,因为他根本就是一尊真正的仙! (本章完) ------------ 第六百二十四章 他一直在吗 北洪,仙人居所。 安静的大殿内,清气笼罩下的身形盘膝而坐,双眸紧闭,感受着那浩瀚功德正在逐渐涌入自己的身躯,他唇角多了一抹笑意。 当初无意的举动,让洪泽稍微动乱了一段时日,便能汇聚出如此多的功德。 哪怕运气差些,没有合适的差事,这些功德也足矣换取一封从七品的仙籍。 自己以前怎么没有想到还能这样。 啧,穷乡僻壤也有穷乡僻壤的好处。 只希望那些蠢物能把事情办好,尽量造下更大的杀劫,若是这次的功德之力不够施某重归天庭,到时候再重来一次也算有个盼头。 当然,一次就成功当然是最好的,类似的手段留着以后再用也不迟。 只希望自己送上天的那枚葫芦,能发挥点作用吧。 念及此处,施仁缓缓睁开了眼眸,看向眼前的金身法相,摇摇头,略有些感慨:“你……” 话音刚刚出口,他脸色微变,倏然扭头朝着外面看去。 “吼——” 在仙人的瞳孔中,那头遮天蔽日的白犀瞬间苏醒了过来,横跨四洪的巨蹄悍然踏了下去,在众人不可见之地,四洪天地灵气化作硕大无边的气浪滚滚席卷开来。 这尊死物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暴怒。 在它的蹄下,四洪仙力被紧紧锁死,再调动不了分毫。 “找死!” 施仁脸上的笑意迅速褪去,眼中涌现戾气。 哪里来的邪祟妖魔,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连仙庭官印掌控下的天地灵气也敢染指。 眼中可还有仙庭,可还有三教,可还有煌煌天威! 他猛地挥袖探掌,一枚小巧精致的玉印浮现在掌中,呈现威武白犀模样,与天上那头庞大的白犀虚影相互辉映。 玉印触感温热,施仁缓缓将其攥紧。 与此同时,四洪仙力尽数被其掌控,感受着那熟悉的强大力量涌遍全身,这位洪泽大仙双眸微眯,这才算是安下心来。 他确实不喜有人监督自己的感觉,所以下来的时候,刻意赶走了几位下属,拿了他们的仙禄,用来收买人心,享受那种万人吹捧的滋味。 反正也只是几个没有背景的凡间泥腿子,并非三教门下,也与朝廷无关,以为修至道境,苦熬到了仙庭空缺,便能前程光明。 估计那几人到现在还以为是自己不懂规矩,犯了什么天条,才被赶回凡间去的。 “嗤,道境,有屁用。”施仁收起了玉印,冷笑一声,嗓音中蕴着几分酸意。 “所以……你这样对玄庆……对紫阳……”镇狱金身浑身颤抖着,拼尽全身力气,才稍稍抬起了头颅,声如蚊蚋,却还是发出低沉的笑。 簌! 洪泽大仙猛地抬掌,无形之力瞬间扼住了金身的脖颈。 他冷冷看了过去:“我爹娘乃是三仙教门人,替仙庭治理祸乱而亡,他们的同僚遍地,皆是我至亲叔伯,待我如嫡子看待,你们这帮凡夫俗子有什么,也配讥笑本座?” “罢了。” 施仁从容的松开手掌,鄙夷道:“你连三仙教是什么都不懂,懒得与你浪费口舌。” “我当然懂……” 镇狱金身慢慢收起了笑容,青花也在主人那里了解过诸多事迹,更是知道这位仙人刚刚做了什么,为何这么喜欢灭人满门,还要专门留下活口痛苦一生。 “你懂什么?”施仁饶有兴趣的看了过去。 随即便是看见这尊金身随意啐了一口,笑道:“我懂你是个……孤儿,你妈死了。” 啪—— 仙人骤然挥袖,以清气化掌,狠狠的抽在了金身的脸上! 他呼吸急促,眼中涌现凶戾。 就连身上的流云白衫也是轻轻颤抖着。 金身法相挨了一掌,近乎半张脸庞都是崩碎而去,但在剩下的半张脸上,却是仍旧噙着毫不掩饰的嘲弄笑容。 “你接着笑,待本座处理完那妖魔邪祟……你等着。” 施仁露出森白牙齿,同样还以笑容,他轻轻点了几下头:“你等本座回来的。” “好啊。” 让这尊洪泽大仙有些诧异的是,原本被折磨到已经近乎崩溃的金身,今日却是罕见的硬气。 对方依然噙着那该死的笑,破碎诡异的脸庞,让笑容也变得可怖了许多,嗓音轻微如呢喃:“我等你回来。” 大殿重新变得安静起来。 青花看着施仁朝殿外走去,麻木的瞳孔中,渐渐有了一丝光彩。 主人说了,只争朝夕。 …… 西洪。 数不清的身影开始从四面八方汇聚。 他们身着不同的服饰,神情颓然,分明都是身怀境界的修士,看着却宛如一群难民,全然没有精气。 但无一例外的,他们掌中都是紧攥着自己最得意的法宝,掐着最擅长的法诀。 其中境界最高者,甚至不乏天境修士。 叶鹫身处其中,身后跟着的除了剩下五位师兄妹以外,还有南洪七宗的大部分修士。 只要有化神返虚修为,能驾得动宝船,哪怕是刚入内门的弟子,都是在诸多长老和道子的率领下,从边陲之地日夜不休的赶来。 “呼。” 苏红袖悬立宝船前方,她曾经特别想要离开南洪,参与到整个洪泽的天骄之争当中来。 但从未想到,第一次参与的,便是这般骇人的场景。 她从未见过那么多的强者,其中甚至有和自己年岁相仿,且完全不输自己的年轻一辈。 在这些人面前,南洪七宗压根没有任何优势。 但在此刻,哪怕是修为仅是化神期的小修,也没有任何人会向他投去嘲弄的眼神,反而如此低微的境界也持剑而来,更是让人敬重。 “我有些紧张。” 姜秋澜哪怕姿色卓绝,但在如此浩瀚的人群中,也显得那般微不足道,一个不注意便会将其忽略。 “因为没看见他?”聂君挽了个剑花。 出宗便是携着死志而来,又怎会在这种情况下紧张。 他们甚至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若是不拔剑,便再无出剑的机会,哪怕只能破开北洪某人的法袍衣角,至少也让对方身陨的机会稍大一些。 姜秋澜沉默不语,她知道死期将至,但也是真的很想再见对方一眼。 那座高耸于心间的伟岸山脉,突然消失无踪,它原本所占据的位置,留下的空缺,实在很难找到别的东西来填补。 她可以一直等,但自己现在好像没有时间了。 当然,她已经算是极为幸运的,毕竟还有个师妹,同样心心恋恋,却连离开宝地,看一眼自己是死在谁的手里的机会都没有。 没错……哪怕是身处这般恐怖骇人的阵仗当中。 她们依然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只是相较于呆在宝地内被屠家灭门,她们选择了一种更为主动,却没什么用处的死法。 只因在这修士汪洋的上方。 有诸多大妖林立,有无尽北洪修士腾云,更有万里江山图,将此地映照的犹如璀璨庙堂,于那山海之中,身形庞大的黑色长龙翻滚不休! 相较之下,它们的数量可谓稀少,却个个气息强横,宛如天兵天将,俯瞰着这片人间,漠然注视着这群凡夫俗子。 只等戚天川一声令下,便要将此地化为炼狱。 轰隆隆—— 犹如雷声的巨大轰鸣震耳欲聋,那是黑龙的吐息。 一个木人抬头怔怔看着天。 疼爱他的师父死了,照顾他的东龙王也死了,死在同一个人手底下。 而他却还是跟十万年前一个模样,甚至还要更糟糕些。 这样的自己,如何有资格离开南洪,再站到这个地方来。 但玄庆犹豫许久,最终却还是来了。    或许是有人曾经答应过他,要带他再看一眼外面的天地。 当然,他不会把期望全部放到沈仪的身上,毕竟玄庆知道沈仪肩上已经扛了太多东西。 只是那句承诺,也却是勾动了他沉寂的心思。 仅是再看一眼而已,又何须什么修为,大不了一死,顺便亦能免了心中的苦楚。 “好像很难赢啊。” 齐彦生突然苦笑了一声,他习惯性的对比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得出的结论让人有些感叹。 毫无胜算。 这也是为何在场修士全都脸色凄苦的原因。 与其说是搏命,不如说是前来送死。 天际之上,戚天川大马金刀的坐镇主位,眸光冷冷扫过下方的众生。 若是分而破之,北洪的损失才能降到最低。 可惜遇到一群妖邪捣乱,必须合力为之,让他有些没想到的是,就连那群南洪蛮子居然也赶了过来,更遑论其余两洪的修士。 今日恐怕是要付出不小的损失。 念及此处,他侧眸朝着那老龟看去,对方跟了北龙王数十万年,乃是重臣。 “也算干净利落。”老龟轻声回应。 如今汇合过来,才发现北龙宫的损失早已惨重无比,乃至于到了有些无法交差的地步。 所幸今日三洪联手,也能让无量道皇宗在内的其余势力出出血,不至于影响到北龙宫的地位,这是好事。 而且不知怎的,它总有一股背心发凉的感觉,好像被一双贪婪眼眸死死盯着,这让老龟略有些不安,不由催促道:“动手吧。” 闻言,戚天川倏然抬起了手掌:“杀!” 一个字如雷霆贯穿天地,让下方修士尽数色变。 面对着漫天动荡的气息。 他们本就有些崩溃的心神,此刻更是不稳起来,急需有人带头鼓动士气。 “……” 叶鹫缓缓抽出了流光长剑,衣袂飞舞。 哪怕是锈剑,在必要的时候,也能做那一往无前的锋刃。 他前踏一步,却又突然止住。 依旧没有看见那道身影,姬静熙心神恍惚,正欲跟上,便是疑惑朝师兄看去:“嗯?” “好像不需要我带头了。” 叶鹫攥紧长剑,双眸微眯,朝着天幕看去。 下一刻,近乎所有人都看见了空中悄然出现的身影。 一道……十道……数十道! 超过五十头遮天蔽日的庞大身影,就这么静悄悄的悬立在了三洪修士的上方。 它们的出现,让整片水域都是陷入了黯淡无光,好似遮蔽了日月。 在这种情况下,前方的五道身影,便这么突兀的显现了出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华美的暗金色法袍飘荡,好似天际长霞。 伟岸者头顶苍老龙首,好似璀璨鎏金,它的眼眸仿佛化作了日月,成为这灰暗天幕中为数不多的光。 娇小者和丰韵者分居两侧,皆是姿色动人,美得不尽相同。 岳天机镇于当中,神情如古井无波。 在最后,则是身形最为庞大圆润者,满脸凶相贪婪的盯着戚天川旁边的那头老龟。 但这整齐统一的暗金色长袍出现的刹那。 近乎所有人都是知道了它们的身份。 “本尊曾经跟西洪的臭虫说过,这片水陆,我万妖殿要了。” “倒是未曾提醒过你们。” “那今日便稍作修改。” 浑厚的龙吟犹如洪钟大吕,响彻所有人的耳畔。 他们呆滞的盯着天上的五道身影,下一刻,便是感受到了近乎于道的恐怖气息弥漫开来,笼罩天地,让众生震颤。 那头金色的苍龙居高临下的俯瞰着戚天川:“现在,洪泽归我万妖殿所属,当然,也包括你们。” 话音未落,遮天蔽日的金色龙爪轰然从天际深处落下。 在那尖锐的指爪间,天上的万里江山图瞬间被撕碎而去,数道端坐道宫的虚影终于是不再沉稳,接连仓皇远遁而出。 轰!! 随着巨大的轰鸣席卷开来。 龙爪掀翻了水域,指尖布满了猩红血浆,以及北洪生灵的尸骸。 “……” 戚天川怔怔的坐在宝座上,手掌还僵在空中。 老龟一把将其扯了起来,惊吼道:“半步道境!” 如今吕潇和龙王都不在场,这般境界的凶妖,近乎可称无敌! “慌什么!” 远处,无量道皇宗有老人腾空而出,早已准备好的法诀瞬间掐出,一座拥有实体的高耸石碑携着无边威势,轰然从空中落下! “等你们许久了。” 老人故作平静的神情终于变得凶煞暴怒。 他们等了这么久,一直按捺着情绪,终于是等到了这群残杀他们数位宗主的凶徒。 “结贪狼星图!” 老人一声暴喝,剩下的无量道皇宗宗主们,顿时稳住身形,开始掐起了法诀。 天上有星光闪烁,勾勒出一枚硕大无朋的桃花,其间蕴含的气势,已经真正抵达了道境! 如此骇然的压迫感,让下方修士,包括叶鹫等人在内,都是齐齐色变。 然而色变的除了他们以外,还有那位咆哮出声的老人。 “……” 老人呆滞的悬于空中,唇皮发颤。 他们结阵哪有这么快,更不可能有这么强,这朵桃花……不是无量道皇宗的。 在所有人呆滞的注视下。 那朵桃花缓缓旋转了一下,将光华罩住了那座石碑。 岳天机终于是前踏一步,右臂化作万里巨手,从容的握住这座祖碑,五指稍稍用力,便像是拔山一样,将其缓缓的拽向了自己身侧。 又一尊半步道境! 五位殿主,五位半步道境! 当这念头在心中生出的刹那,无论是北洪生灵,还是剩下的三洪修士,全都如遭雷击。 再加上这星图,以及那整整五十多头地境或天境的大妖。 这蛰伏于洪泽的万妖殿,早已拥有了灭杀北龙宫或者无量道皇宗的实力! 然而,场间却有数人陷入了沉默。 姬静熙和叶鹫等人缓缓对视,皆是看见了对方颤抖的瞳孔。 万妖殿拥有贪狼星斗诛仙大阵,而且用的如此熟稔,近乎瞬发。 这样的一幕,让她们很容易联想起了一个人。 那袭熟悉的墨衫,悄然涌现在了众人的脑海。 “他……一直在吗?” 这本是很容易得到答案的问题,但他们却没有任何人敢给出肯定的回复。 一个天境中期的修士,手底下拥有五十多个合道,还包括五位半步道境,这事情怎么想都太过荒谬。 (本章完) ------------ 第六百二十五章 力战仙人 自这群神秘存在出现以后,场间形势瞬间逆转。 万妖殿之名,回荡于所有人耳畔。 先前还宛如仙兵天将的北洪生灵们,在眨眼间便是溃散四逃起来,那自天际落下的巨大的龙爪,轻而易举的撕碎了它们的心里防线。 更遑论天际的桃花,是那般璀璨耀眼,却又夺人心魄。 那是道境的气息,是整个洪泽都仅有三尊的无上强者! 无量道皇宗最引以为豪的祖碑,刚刚祭出,便是被遮天蔽日的祸麟指爪紧紧攥住,更是被贪狼星图禁锢了气息。 那群声名赫赫的宗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仙宝被人强夺而去,却没有半点应对手段。 更让人心惊的是,五大殿主仅出手了两位而已,剩下的三个仍旧云淡风轻的立在原地,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这是何等的气魄! 原本神情呆滞麻木的三洪修士们,此刻全都是满眼震撼的张开了嘴。 这才是万妖殿的真实面目。 它们不是于阴影中逃窜的鼠辈,而是沉睡于深渊中的凶物,一旦被惊醒,只需稍稍露出爪牙,便能镇压整个北洪! “我兄长呢!吕潇何在?!” 戚天川化作黑色长龙于天际逃窜不已,不知为何,那头半步道境的祸麟一手控制住道碑,心思却始终盯着自己。 终于,他爆发出一道嘶吼:“上仙,有妖邪祸乱洪泽,您看见了吗?!” 伴随着凄厉嗓音贯穿天地,场间的所有修士都是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差点忘记了,这两大势力之所以能作威作福,并非它们能力压四洪,而是因为它们身后站着一尊真正的仙人。 刹那间,天上的桃花忽然开始溃散。 拥有道境实力的仙阵,连一个呼吸都没能撑过去,便是消散在了苍穹中。 “看见了。” 随着一道淡然的话音,浓郁的白云化作长桥横跨天地。 在那清气的笼罩下,辨不清面容的身形从容迈步而来,仅是流云白衫微微摇曳的衣袂,便好似能荡开漫天的妖气。 天地重新变得清明,日月再现,血腥气渐渐消失不见。 他静立桥上,温和看向下方。 当那眸光投下的瞬间,岳天机紧攥祖碑的五指轰然炸碎开来! “噗!” 柯十三也仿佛遭受了什么重创,喷出金色血浆的同时,伟岸身形连连后退,颇有些连站都站不稳的狼狈。 “你们,就是以这种眼神,直视你们的父母?” 仙人淡然的嗓音如春风般和煦,悄然间没入了每个生灵的耳畔。 刚刚经历了抄家灭门的三洪修士们,身躯渐渐开始战栗,双臂接连垂下,紧攥的法诀悄然散去,五指无力的散开,那死死握住的法宝轻飘飘的落下。 是啊,要他们命的,不是妖魔邪祟,不是残忍凶徒。 而是仙庭派来的,庇佑他们的父母仙官。 父要子死……如何敢不赴死。 众多生灵眼中的震撼逐渐褪去,重新变作了绝望。 随着第一道身影跪下,犹如汪洋般的人群接连跪拜了下去。 噗通,噗通,噗通。 白云长桥上的身影高高在上,俯瞰凡间,坦然接受了众生的大礼。 直到最后,洪泽大仙无视了那群妖魔镇石,毕竟这些都是需要诛杀的邪魔,他并不在意。 他静静注视着人群中依旧保持站立的那些。 南洪七宗。 无论是天境还是化神,他们全都笔直立着,哪怕脸色惨白,也不肯跪下。 十万年的传闻,南阳宗的覆灭,早已铭刻在每个弟子的心中。 南洪七子曾经的骄阳,就是死在这道清气飘飘的身影手中,死在了那袭一尘不染的流云白衫之下。 在剩下六位宗主的面前,他们不敢跪! 有木人缓缓跨出人群。 玄庆来到了南洪七宗的最前方,面无表情的抬头,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那清气覆盖下的面容到底是什么模样。 他的冒昧举动,明显让洪泽大仙的心中泛起了一丝波澜。 “呵。” 仙人摇摇头,重新将目光投向了那堆妖魔镇石。 他孤身一人,身形单薄,直面这群遮天蔽日的恐怖身形,缓缓抬起了手掌。 以仙庭之威,震慑群魔。 柯十三拦在所有镇石面前,身上的鳞片开始迅速崩碎,华美的身躯逐渐布满了裂纹。 仅弹指一瞬,这群能撼动洪泽的凶物,便是要尽数覆灭而去。 “你刚刚说,洪泽是你们的?” 洪泽大仙微微发笑,看着那头苍龙的身躯逐渐下沉,双膝朝着地上轰砸而去。 在玄庆的身后。 叶鹫一言不发的抬起了手掌,朝着那道仙人身影,万物一剑开始汇聚。 他当然知道以自己天境后期的修为,不可能对这尊仙官造成任何威胁。 但仍旧抬掌,仍旧出剑,只是为了表明态度而已。 刹那间,那头苍龙以双臂撑着身躯,哪怕双腿炸碎,也没有真正跪下去。 它抬起头,发出狰狞的笑:“狗东西,你是不是忘了,我是有主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南洪六位宗主齐齐变了脸色。 只见这群连仙人出面,都没有任何情绪波澜的万妖殿强者们,眼中突然涌现出了无尽的崇敬。 暗金色法袍飘荡间,除了柯十三以外的剩下四位殿主,突然携着众妖俯身行礼。 这般整齐诡异的动作,即便是那些已经臣服的修士们,也是疑惑的抬起了头。 没有波澜壮阔的变化。 青天碧海间,仅是出现了一抹微不可查的扭曲。 在天地众生的视线中,一道瘦削身影悄然而立。 在五位殿主恭敬的大礼前,那人悬于万妖殿的前方。 万妖殿之主,并非众生想象中的那般是某头不世出的凶物,反而更像个安静内敛的年轻人,与身后的恐怖凶妖们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那袭熟悉的墨衫,就这般突兀的映照在了所有人的眼眸中。 “恭迎我主!” 下一刻,凶妖们的齐声咆哮冲霄而起,如雷贯耳,震得所有人脸皮发麻。 叶鹫猛地攥紧了剑柄,姬静熙呼吸紊乱,齐彦生已经浑身抖似筛糠……还有数不清的南洪七宗门徒。 他们高高抬起头,死死盯着天地的中间。 南阳高照之地,日辉布满苍穹与汪洋,此刻,静立于仙人面前的青年,是那般刺目耀眼。 对方从落寞的南阳宝地而出,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这里,重新映照万物苍生! “终于回来了。”齐彦生扯着衣领,突然有些欲哭无泪之感。 “何曾离开过。”姬静熙脸上多出了一抹安心的笑意。 哪怕面对的是仙人,但只要沈仪站出来,似乎一切就还有转机。 毕竟……对方从来没失误过。 “所以是你想要我的洪泽?”施仁终于看见了这人,对方比他想象的还要年轻,境界也比他想象的更低。 故此,他突然很想发笑。 “嗯。”沈仪轻点下颌,同样打量着这位仙人。 他真的很好奇,这位让玄庆前辈想都不敢去想的存在,到底是何等模样。 如今亲眼一见,好像也不过如此。 听到这道毫无犹豫的答复,施仁的笑容中携了几分狞意:“你凭什么?凭你那邪魔外道的手段,窃取本座的仙力?” 话音间,他猛地探掌,白犀印悬于掌心,戏谑道:“你且再试试,你的低劣手段,在本座面前可还有用?” 天地间,庞大的白犀四足而立,分别踏于四洪,镇压了所有的仙力。 在白犀印显现的瞬间。 四洪生灵们都是感觉到了那抹难以言喻的窒息滋味。 此乃天威! 在这枚玉印面前,他们再次匍匐了身躯。 在仙庭面前,无论是洪泽,还是万妖殿,都是如此的渺小。 凡不可与仙斗,乃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来,试试啊。”施仁挑了挑眉,满眼玩味,在这个敢与挑衅仙威的年轻人面前,他终于是失了几分仙的风度。 感受着这熟悉的气息,玄庆双肩微微发颤,回忆起了那于梦中反复了十万年的噩梦。    又是这样的场景,依然是南阳宗主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当看见仙人如出一辙抬起手掌的刹那,玄庆几乎已经看见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他五官扭曲的朝着后方看去,从李清风开始,到每一个南阳门人,似乎是想要记住他们所有人的模样。 “……” 沈仪忽然垂眸,发出了一声轻笑。 青花骂的不错,果然是个贱畜。 他摇摇头,迈步朝着前方走去,踏上了那座白云堆积而成,横跨天幕的长桥。 “你……” 施仁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皱紧眉头,盯着那道步步走来的身影,愈发攥紧掌中的白犀印,下意识抬起脚,本能的想朝后面退去。 然而靴子还未彻底落下,这尊洪泽大仙便是突然醒了过来。 怎么可以退! 区区凡夫俗子,如何抵抗得了天威! 那枚白犀印上的温热,仿佛是给了他无尽的安全感。 “似你这般邪魔,不配受本座的仙罚,合该被镇杀于仙印之下!” 施仁怒斥一声,猛地抛出了那枚玉印。 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枚玉印迎风暴涨,很快便是与天上的白犀虚影重合了起来,遮蔽了四洪的天幕! 身为凡间修士,何曾见过这般浩瀚无垠之物,在那四蹄之下,便是天境后期修士,都被浓浓的绝望占据了脑海。 “这是什么东西——” 叶鹫只感觉口干舌燥,瞳孔已经缩成了针尖。 在这仙庭官印面前,生灵才能深刻认知到自己的微渺。 这岂是人力可敌? 岂是凡人可以理解的东西?! “呼。” 施仁身处白犀印下方,这般执掌天地的感觉,便是连他也沉醉万分。 刹那间,他重新变回了洪泽之主。 “给本座,镇杀!” 尖锐的话音传荡开来,天上的白犀毫无犹豫的踏下了前蹄。 好似天幕崩塌,巨大的犀蹄覆盖了整片水陆,朝着那袭墨衫身影,还有水陆间的苍生镇压而来! 无数生灵开始肝胆俱裂的四散奔逃,然而在这蹄下,又哪里有半点活路。 然而,沈仪却丝毫没有对天上的动静投去丝毫目光。 他安静的看着施仁,脚步缓缓踏过这道白云长桥。 “吼!” 就在那巨蹄落到一半的时候,这头有了实体的白犀突然爆发出了撕裂人耳膜的惨叫! 只见它那通透无暇的玉质前足上,突然有金纹浮现,那是一头金色的苍龙,就这般死死的缠住了它的蹄子,好似跗骨之蛆,让其痛不欲生。 “嗬!” 施仁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清气覆盖下的面容间,露出了一抹罕见的手足无措。 随即便是化作了更加汹涌的震怒。 “给本座镇啊!!” 那金纹处于白犀的内部,根本无法挣脱,在施仁的命令下,它只能再次踏出一足,仍旧是悍然朝着沈仪踩去! 然而变化再生。 这次是苍白的霜纹,乃是凶虎形状,同样啃食着这头白犀的巨蹄,让其庞大身形摇摇晃晃,都有了站不稳的趋势。 “你……你用了什么妖法?” 施仁难以理解的看着天幕,又看向面前只剩几丈距离的墨衫年轻人。 在他的认知中,这些凡夫俗子,只需自己稍稍调动仙力,哪怕是杀道境也如屠猪狗一般简单。 但此刻,他最倚仗的至宝,仙庭赐予的官印,却是首次吃了亏! “你窃了本座的仙籍!” 施仁好似终于反应过来什么,一屁股跌坐在了长桥上。 沈仪居高临下的看着脚下之人,摇摇头:“以前是窃。” “那,那……”施仁上气不接下气,双掌连连挥动,朝着后方蠕动。 只见青年唇角微掀:“现在是抢。” 伴随着话音落下,白犀的后蹄上涌现了火焰纹路,一头青凤跃然其上,悍然将其整个掀翻了过去! 苍龙长吟,青凤尖啸,霜虎低吼。 在这恐怖凶戾的声音中,白犀的哀鸣逐渐被吞没了进去。 很快,一枚玉印摇摇晃晃的从天上坠了下来,其上多出的纹路仍旧在疯狂涌动,将白犀死死镇在其中。 在它们争斗的过程中。 无论是沈仪,还是施仁,两者同时失去了对四洪仙力的掌控。 “还给我!” 施仁猛地扑过来,眼睁睁看着沈仪接住那枚玉印,顺手塞进了袖口里,他一个踉跄,犹如狗吃屎般摔在了青年脚下。 没有了清气的笼罩,他那张刻薄的脸上写满了惶恐。 下一刻,沈仪俯身朝他探手而去。 施仁好似应激了一般,拼命挥动着双臂,嗓音尖锐到破音:“滚开!我是仙庭任命的七品仙官,洪泽父母,我是仙家!你敢对我动手!” 然而那挥动的双臂,在沈仪面前是何其无力。 他倏然将这身着流云白衫的男人攥了起来,举在半空,认真端详了许久,脸上涌现出一抹复杂。 白云长桥横于天地间。 两道身影也是身处所有人的视线中心。 此刻,哪怕是齐彦生,目光都是有些涣散起来。 天生有缺,地境后期……仅见三城……不入天境…… 这就是他们的仙,这就是洪泽仙清气笼罩下的真实面目。 “啊!!!” 施仁五官扭曲,感受着四周古怪的目光,双掌猛地掩住脸庞,指甲深陷血肉之中,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不许直视本座!你们这群凡间贱种,我要斩了你们,剜了你们的眼珠,让你们永世不得超脱!” “不许看!” 嚎叫罢了,他又哀求般道:“求你,把白犀印还我,我们都是仙,他们是不过是刍狗,你我才是一类人,我们成仙作祖……我们可以合作……求你……” 闻言,沈仪似乎觉得有些反胃。 他缓缓扯下了施仁的手掌,以虎口扼住了对方的嘴,嗓音淡漠: “失了白犀印,你都没资格站在我面前。” “一类人……” 沈仪略感荒谬,缓缓捏碎了他的下颌,轻声道:“你也配?” 阴阳生灭佩飘荡而出,玄虎安静立着,反而是护魂的白虎踏步而出,涌入了施仁的脑海。 感受着那抹温润,施仁半张脸塌陷,口腔内满是血浆,呆滞的抬头看去。 却是看见了沈仪俊秀脸庞上那抹微不可查的狰狞,淡淡的笑容中,竟是让他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事没完呢,吃了我的,总得吐出来。” 沈仪犹如呢喃般的低语,轻轻在施仁耳畔荡开,他轻轻拍了拍这位洪泽大仙的脸庞,将其像死狗般拎在掌中,迈步朝着北洪的仙人居所而去。 墨衫于白云间飘荡。 他抬起手掌,于众目睽睽中落下。 “一个不留。” 不见青天,便以血染苍穹。 漫天的镇石,好似突然活了过来,凶煞的气息缓缓弥漫,天上的桃花再次盛放,映照着苍凉天幕。 在桃花当中,北洪生灵们突然齐齐颤抖起来,不约而同的发出绝望吼叫: “上仙,饶命啊!” 柯十三化出龙躯,一把攥住了那头老龟,看着那道远去的单薄背影,狞笑道:“上仙?你们的仙已经死了。” “嘘。”它轻轻竖起指尖。 “别抱怨,你们自己选的。” “既然已成定局,那就安静些……” “入我之腹,同拜吾皇!” 骇人的龙啸声中,老龟的身躯被尖锐五指撕裂,五脏六腑化作漫天血雨,倾洒洪泽! (本章完) ------------ 第六百二十六章 给我吐出来 三千三百万年的妖魔寿元,化作了万妖殿虚影,镇压了三座龙宫,又汇聚出三枚妖皇印玺。 先前看似是沈仪和施仁的斗法。 实际上却是三大妖皇印玺,对白犀仙印发起的一次镇压。 很显然,只剩北洪仙力的白犀,已经失去了抗衡的能力,但想要将其彻底化为己用,目前来看还有些勉强。 但沈仪并不着急。 西洪的喧嚣声逐渐被桃花所遮蔽,那枚偌大的桃花愈发娇艳欲滴,红的仿佛要渗出血来一般。 在它的覆盖下,整片苍天显得愈发妖邪,那刺眼的猩红云雾弥漫,让人暂时忘却了天幕之上的仙庭。 其余三洪的修士,先前还沉浸在白犀巨蹄踏下的绝望中,紧跟着便是亲眼目睹了这场杀戮盛宴。 这骇人的场景,哪怕是在十万年前的杀劫中也从未出现过。 但即便是好不容易赶过来的紫髯白龙们,虽看得心神巨颤,却也绝无一人提出异议。 一尊仙就此被擒。 而于他面前手持利刃的修士们,在其倒下的刹那,性命便已经不再归自己所有,变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此事若是被仙庭所知,那整个洪泽剩余的生灵,大抵都有幸见识一下天兵天将镇压妖邪的手段有多恐怖。 所有参与此事的北洪之人……都绝不能活着走出这里。 在数不清的合道大妖镇石面前,再加上有贪狼星图的存在,这场杀戮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收尾。 而那些熟悉沈仪的修士们,则是收回了眸光,朝着北洪追了过去。 一个不留,简简单单四个字,其中蕴含的杀机让人胆寒,但更让人心悸的是,携诸多大妖造下如此杀孽,还擒了当地父母仙官…… 若是处理不当,万妖殿之主这个称谓,大概率是要上一趟仙庭斩妖台的名册。 “嗬!嗬!” 姗姗来迟的紫阳,却是化出本体,腾飞至了人群的最前方。 他焦急的吐息,一刻不敢怠慢。 父王的陨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愿看见一位成仙作祖的天骄,无论天资或心性都极佳,就因为施仁这个烂货,变成仙庭眼中的邪魔外道。 但现在,却又正是因为父王被镇杀,让沈仪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 北洪,仙人居所。 以紫阳为首,叶鹫姬静熙等人次之,连带着南洪七宗内那些和沈仪相识的修士们,皆是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然而刚刚落地,他们便是齐齐愣在了原地。 只见原本高不可攀的仙人大殿,此刻却是冷清无比,其中仅有三道身影。 十余丈的镇狱金身被死死捆在了蟠龙大柱之上,浑身布满裂纹,心口处更是被漆红木楔破开,就连脸庞也少了半张,看上去惨不忍睹。 然而真正让他们震惊的,乃是那具金身法相四周逸散的淡淡金芒。 “功德之力?!” 齐彦生瞪大了眼眸,发出一道呢喃。 这金芒他们曾经见过一次,自南洪而起,横跨洪泽,直铺仙庭而去。 所有人都在猜测那位功德仙的真实身份,以及对方的去向,但完全无人敢想,这尊功德仙竟是被拘在了仙人大殿内,被折磨成了这幅模样。 这可不是靠着境界登天的修士,而是一位亲手为洪泽水陆化去杀劫残怨的高人前辈,对这片水陆的生灵们皆有大恩。 施仁……还是人吗? 相较于这些修为高深的强者,神情变化最大的,反而是身处宝船之上的南阳宗众人。 特别是李清风和姜秋澜等人,在看见这尊金身的刹那,瞳孔都是微微颤抖起来。 对方曾经庇护了大乾,清扫了千妖窟,拯救了不知多少宝地内的生灵,随着沈仪打开了宗门宝地后,便这才消失不见。 如今再相遇,竟是这幅模样。 “你们认识这位功德仙前辈?” 紫阳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注视着殿门处的墨衫青年,随即回身朝着宝船看来。 还未等到南阳宗众修士的回应。 众人耳畔便是响起了一道虚弱中携着几分委屈的嗓音。 “主人——” 他们的神情瞬间定格,呆滞的将目光投向了那蟠龙大柱。 只见高大的镇狱金身努力抬起头,视线中只剩下那道单薄身影,它始终硬撑着的身躯,在看见沈仪的刹那,终于是萎靡的靠在了柱子上。 “……” 沈仪轻点下颌,白皙脸庞上看不出喜怒。 他缓步朝着前方走去,然后将手中犹如死狗般的施仁,随意的抛在了金身脚下。 砰! 施仁狼狈的翻滚几圈,颤巍巍抬头,便是发现那伟岸的金身缓缓垂眸,流金眼眸投下的视线,就这般漠然的笼罩了自己的身躯。 金身仅剩的半张脸上,再次浮现出了那个森寒的笑容:“又见面了?” “你……你……”施仁抖似筛糠,看了眼金身,又看向身侧沈仪,终于是反应过来什么。 怪不得先前自己离开时,这位功德仙会说出那样的话语。 念及此处,施仁用那血肉模糊的嘴巴,发出含糊不清的话语,一边说一边抱拳摇晃:“我不知道两位仙友乃是故交,我瞎了狗眼,还请仙友海涵!” 闻言,青花夫人却是没有任何神情波澜,只是轻轻摇头:“错了,不是故交,这是我主人。” 这刺耳的两个字再次响起,让殿外所有人都听了个真切,不再质疑先前是自己听错了。 一尊功德上仙,就这般充斥着自豪与心安的,对着沈仪喊出了“主人”这个称呼。 姬静熙等人眼皮微跳,已经被震撼到说不出话来,对外界了解更深的紫阳兄妹俩,此刻神情古怪,眼中充满了难以理解的复杂,连指尖都在轻轻颤抖。 这事情的恐怖程度,甚至超过了沈仪对仙人动手。 毕竟众所周知,仙家只听令于仙庭。 而仙庭是三教共治,并不像朝廷那般,有人皇做主宰,所以仙是无主的,也不可能有主。 施仁脸上也是露出了同样的情绪,然而他并没有仔细思考的机会。 咔嚓—— 下一刻,一只长靴猛地踏在了他的后脑上,将其头颅死死踩进了地砖里。 一尊受天庭册封的仙官,就这么向着金身法相行了个磕头大礼! 这一脚不仅踏在了施仁的头上,也踏在了殿外众人的心头,让他们神情全都陷入呆滞,干脆利落的碾碎了他们对仙家的最后一丝敬畏。 “呼。” 沈仪轻吐一口气,半蹲着身子,重新将施仁扯了起来。 然后轻轻挥袖,松掉了青花夫人身上的绳索。 他见识浅薄,并不会这些仙家宝物的使用手段。 沈仪强行拔出了那枚木楔,看着它化作正常大小落于掌中,稍微掂量了两下。 刹那间,他猛地将施仁像破麻袋般掼在了蟠龙大柱上,手中木楔悍然朝着对方心口捅了进去。 噗嗤! 血浆飞洒间,施仁目眦欲裂,哀嚎声在出口的瞬间,脖颈已经被修长五指狠狠扼住。 他脖颈青筋炸起,近乎窒息。 施仁直到此刻,终于知道对方为何要用法宝护住自己的神魂,在那白虎的庇佑下,他的神智清晰无比,想要晕厥过去都不可能,对痛觉的感知也加深了数十倍! 沈仪凑近对方的耳畔,神情仍旧平静,温和低语:“吐出来。” 施仁当然知道对方指的是那些被自己攫取的功德之力。 但他却还是颤抖着摇摇头:“咱们……商量……” 这些功德之力,大概是自己现在活命的唯一保障,一旦交出去—— “啊!!!”    霎时间,尖锐破音的惨叫响彻云霄。 只见沈仪随意攥住施仁的手腕,猩红的妖力如开闸泄洪,疯狂的涌入了他的四肢百骸,区区地境后期修为,哪里承受的住如此浩瀚的气息。 仅是瞬间,这尊仙人看似完整的外表下,体内血肉骨骼已经碎成了肉浆。 沈仪收回妖力,动用了许久未曾用过的孔雀红光,这手段虽低劣,但仅是修补肉躯,而不去管那些伤势,倒也够用了。 “吐出来。” 施仁还未从温润感中回过神来,耳畔便是再次响起了同样的低语,紧跟着如出一辙的撕裂感再次袭遍全身。 “我知错了!上仙!我知错了!” 他死死闭上眼,泪涕横流,却在阴阳生灭的保护下,仍旧维持着清醒,只能似稚童般撕心裂肺的痛哭:“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一模一样的场景,开始在仙人大殿内不断重复。 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哀嚎声逐渐细微。 围观众人的神情从惊惧变成了麻木:“……” 玄庆安静站在殿外,脑海中是师父的痛苦嚎叫,与施仁的泣诉混杂在一起。 他突然笑了,木质眼眸中,竟也是渗出了泪痕。 当初那个让他从未当真过的约定,居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是真切的出现在了眼前。 沈宗主不仅带着他来到了北洪,还让他看见了十万年内心心念念的一幕。 终于,施仁身上有淡淡金芒溢散而出,涌入了金身法相的身躯,他盯着眼前的青年,眼中已经再无怨恨,只剩下了最纯粹的恐惧:“没了……真的没了……” 沈仪仿若未闻,再次如法炮制了数十遍。 确定已经榨不出更多的功德之力,这才缓缓收回手掌,拔出了那枚木楔,在施仁圆瞪的眼眸中,猛地用木楔贯穿了对方的头颅。 血浆顺着木楔淌下,染红了地砖。 沈仪面无表情的将手掌在那流云白衫上擦干净,留下一缕乳白色火焰,将这尸首尽数吞没了进去。 仅是呼吸间,这尊洪泽大仙便是彻底消散在了天地内。 “……” 随着沈仪转身,众人看着那张与先前并无区别的俊秀脸庞,却再看不出半分内敛。 虽只是身着素洁墨衫,并没有宗主法袍那般华美,亦是改变不了,这位青年乃是诸多大妖,乃至于仙人之主的事实。 他们其实已经预料到了会看见弑仙的一幕。 但也确实没有想过,这一幕会如此的血腥粗暴,所谓的仙人,在沈仪的手中,甚至都不如猪狗。 这巨大的落差感,哪怕再过十万年,怕是也会深深印刻在脑海内。 唯有南阳宗修士们,缓缓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们对沈仪在了解不过。 对方无论是沈大人,还是沈庙祝,亦或者沈宗主,在斩妖除魔这件事情上,通常都是只问结果,而从不在意过程的。 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但现在,对方分明是带了情绪……有情绪就好,说明他哪怕已经身处洪泽之颠,却仍旧是那个沈仪,未曾变过。 “嗬。” 紫阳神情复杂的看着空荡荡的蟠龙大柱。 大仇得报的畅快之余,那抹浓浓的可惜,却是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他迈步踏入大殿,转身朝着众人拱手行礼,随即合上了殿门。 大殿重新变得昏暗,殿内只剩下了三道身影。 紫阳先是朝着金身法相行了一礼:“晚辈参见功德上仙。” 随即来到了沈仪神情,重新端详了一遍眼前的青年。 紧跟着,他深吸一口气:“沈宗主,现在打算怎么办?” “……” 闻言,沈仪扫向周遭大殿,沉默良久,取出了袖中的白犀玉印,盯着其中还在厮杀的虚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有人以为自己是仙人转世,有人以为自己是妖邪之主。 但只有沈仪心中清楚,他几年前还是个普通的差役,这一路走来,虽有些见识,但仍旧浅薄无比。 能从宝地而出,成功弑仙,已经让他精疲力竭。 怎么可能做到旁人想象中那样,老谋深算,全局尽在掌握。 “我替您想了两条路,您可以斟酌一下。” 紫阳似乎是早有预料,在看见沈仪是如何对付施仁的刹那,他才终于看出了这年轻外表下,并没有藏着苍老的灵魂,对方真的只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只不过相较旁人更能隐忍而已。 “第一条路……如实回禀仙庭,等待发落。” 紫阳咬紧牙关,眼中涌现几分期待,这大概是唯一那条,能让沈仪继续光明正大行走于天地间的路子:“施仁治理不力,本就有罪,更是对功德上仙出手,杀他,于道理而言,您无错之有。” “仙庭并非不通情理,定然会……从轻处置。” “待到洗去杀孽,以您的天资心性,必然会被三教看重,从此前程无量。” 说到此处,紫阳太子已经有些激动起来。 然而沈仪认真听完,却是看着手中的仙印,看着其中的三道妖魔虚影,缓缓转过身去,略带感慨:“第二条呢?” 相较于万妖殿窃取白犀大印的事情,什么弑仙,斩北洪生灵,真的都只是狗屁倒灶的小事。 第一条路不是不能走。 但他确实想不到,在仙庭检查仙印的时候,应该找个什么借口蒙混过去。 若是事情败露,别说是自己的性命。 恐怕是任何与自己有牵连的人,一个也别想逃。 唉。 事情也怪,他分明从未有过坏心,怎么离成仙作祖越来越远了。 听了沈仪的话,紫阳眼中的激动缓缓褪去,沉吟许久,他猛地咬牙,压低了嗓音:“请这位功德仙上天,打探情况,您则前往神朝,先避开仙庭耳目,提前混入三教,在事发之前,跻身成为能压下这事情的三教仙家!” 闻言,沈仪有些诧异的回头。 要知道,紫阳的父王可就死在类似的手段下,正是因为玉封被上面压下,才让施仁有了机会。 “何谓三教?” 紫阳太子长出一口气,神情间涌现向往:“正神教、三仙教、菩提教,三者共创仙庭,治理天地,是为三教共治。” “若是能被其中大能收为门徒,便能直接略过正常途径,在仙庭中拿到籍位,到时候有师承照料,此事自然而解。” “但一定要快!” 紫阳喘着粗气:“您不知道施仁平日里是如何与仙庭来往的,他虽无父母双亲,但也确实有几个叔伯……” 若非大概了解到了沈仪从南阳宝地中出来以后,这一路的飞跃究竟有多可怖。 紫阳压根都不会提出第二条路。 但若是真的成了。 他嘴唇轻轻颤抖,猛地跪在了地上,朝着那袭墨衫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我欲与沈宗主同出洪泽,去救我父神魂,只要您一句话,紫阳乃至于东龙宫上下,以及父王曾经在神州的那些故友,皆可成为您的助力。” “只求沈宗主拜入三教以后,若是……若是紫阳救不回父王……还望您能美言几句,替它解了那永世之苦。” 话音未落,这位东宫太子已是泣不成声。 (本章完) ------------ 第六百二十七章 洪泽之主 青花夫人将紫阳太子送出殿外,重新合上了殿门。 沈仪盘膝而坐,眸光幽深。 说实在的,这两条路,他听起来都不是很靠谱。 回禀仙庭是不可能的,先不说仙印的事情,沈仪也确实不太习惯把性命交给他人来决定。 更何况他对仙庭的情况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 施仁那些叔伯到底有多大权力,又是什么品行,还有那条傍上了大仙的紫髯白龙,会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也能插得上话? 什么都不清楚,这跟找死有何区别。 而逃遁出去,成为三教上仙。 沈仪觉得或许是自己有性格缺陷,他总觉得紫阳和东龙王把这些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当然,论起资质,他开五座仙城的根基,的确算得上洪泽顶尖,蝎子粑粑独一份。 但除了根基以外,修士难道不看重悟性? 到时候那些仙家随口问上两句,自己大概率就得露馅儿。 总不能让人拿出功法,自己虽一问三不知,但拿着法诀回去,一练就会……那可真是太棒了,估计那些仙家,相较于把这人当做不世出的奇才供起来,更大可能是来一次扒皮抽魂,细细拷问一番。 “难啊。” 沈仪略微叹了口气,在施仁的封锁下,洪泽对于外界可谓是全然不了解。 而见识较广的东龙王还被斩了,就连龙魂都被法宝禁锢,直接送上了天去。 想起那位青衫老人,沈仪双眸微眯。 两人虽不算旧识,但这位老龙王却是用性命来证实了,它是真的全心全意为了一个陌生小子在考虑。 说得难听点,龙印已经到手。 以对方道境的实力,完全可以隐于幕后,先看看这年轻的南阳宗主还能翻出什么浪子,观察下仙人的情况,最后再做决定。 单凭这份心意,其实根本不用紫阳开口,若是有机会,沈仪一定会救那老龙王脱困。 除此之外,还有玄庆前辈。 仙人已死,看似南阳宗覆灭的大仇已报,但实际上到了今日,任谁都能看得出来,真凶仍旧逍遥,而且会越来越逍遥。 沈仪缓缓攥掌,他很少会答应别人某事,但只要答应下来,便想要尽力去做完。 当初玄庆敢于为了一个初出茅庐之辈,前往其余六宗敲门,逼着几位宗主出面,坐实自己的南阳宗主之位,最后更是甘愿献上性命,助自己根基再稳固几分。 那他也绝不会因为那头紫髯白龙身份崇高,便想着敷衍了事。 “无论如何,先走出去。” 沈仪抬眸看向旁边伟岸的镇狱金身。 若是感觉无计可施,可能是眼界还不够开阔,与其坐在此地空想,不如先将步伐踏出去。 “青花遵命。” 青花夫人当然知道主人是什么意思,现在主人需要在那未知的仙庭留下一双耳目。 她已经很久都未曾帮上过什么忙了,此刻不仅没有畏惧,反而有些喜悦激动。 “去吧。”沈仪轻点下颌,那道功德金芒已经替对方指明了上天的方向。 “青花必不负我主重望!”青花夫人用力点头,如今主人身处困局,要是自己能在仙庭稍微掌握一些什么东西,或者稍微往上爬一些,才能真正起到作用。 行完礼,她转身化作金光掠走,重新踏上了那条早该走完的登天路。 “……” 沈仪缓缓收回眸光,曾经的那股酸味儿不知怎的又涌了上来。 这路走得也忒轻巧了些,啧,不愧是自己琢磨出来的镇狱金身大法。 罢了,虽走不了阳关道,好歹还有道独木桥。 念及此处,沈仪将目光投向了面板。 【剩余妖魔寿元:四千七百六十二万年】 当初灭南龙宫的时候,除了黄煞毒龙以外,其龙宫附庸也是被清扫了个七七八八,再算上那群被赶到此地的西洪大妖,满打满算都没能凑齐两千万年。 后面与西洪交战,由于时不待人,导致了整个行动太过仓促。 沈仪仅灭杀了龙宫主力,至于那些附庸,则交给了几位南洪前辈去解决,斩获的妖寿甚至还不如南洪。 这次有施仁的命令,整个北洪的强者皆是被调动了起来。 一场决战,直接让北洪变成了正儿八经的“穷乡僻壤”。 算上先前分散时斩获的那些,用在了汇聚东龙宫妖皇印玺上面,就这次清洗洪泽的举动,直接给沈仪带来了近六千万年妖魔寿元的收获。 确实洗的很干净……只不过洗的是北边。 “呼。” 沈仪闭上眼眸,轻吐一口浊气。 白犀玉印缓缓飘荡而出,在空中剧烈挣扎起来。 而在这枚玉印的旁边,则是悬浮着三枚猩红大印。 借助着白犀玉印,整片洪泽水陆尽数在沈仪的脑海中铺开。 他稍稍探掌,万妖北殿虚影瞬间笼罩了北龙宫。 一枚金龟大印开始汇聚。 沈仪动作仍旧没有停止,万妖中殿的虚影径直镇向了仙人居所,第五枚祸麟大印逐渐成型。 顷刻间,那白犀玉印仅剩的一只后蹄被金龟纹路所占据,让其再不能挣扎半分。 与此同时,凶煞的祸麟死死扣住了它的头颅。 五印齐出,白犀玉印倏然停止了颤抖,通透的玉面内出现了蛛网般的血丝,随着时间流逝,这血丝又迅速隐没不见,整枚印玺重新恢复了正常。 “啧。” 沈仪伸手将玉印握在掌心,紧跟着便是感受到了澎湃的四洪仙力于指尖流淌,在五枚妖皇印玺的镇压下,这玩意儿已经从仙庭的,变成了自己的私有物。 谁说仙人必须要仙庭来封,妖皇封的凭什么不算。 稍稍把玩了一番。 沈仪迅速将白犀仙印收了起来,根据他的观察,这仙庭赐予七品仙官的伟力,至少也比合道修士高出整整一个大境界,否则绝对做不到如此轻描淡写的镇杀。 官印毕竟是从仙庭手里抢来的,想要肆无忌惮的使用肯定不行。 但自己马上要离开洪泽,前往神州,身上总得带个搏命的家伙。 【剩余妖魔寿元:两千五百六十二万年】 有了白犀玉印兜底,沈仪稍稍有了些底气,这才站起身子,朝着殿外看去。 下一刻,漫天的黑色光芒如流星划破苍穹,携着浓郁的血腥气味,朝着仙人居所汇聚而来! 簌簌—— 一道道镇石接连立在了沈仪的身前,瞬间让整个大殿都变得阴森了许多,更是充斥着难以忍受的腥气。 数不清的染血储物袋迅速飞出,在殿中垒成了一座小山。 当揭开第一个袋子的刹那,沈仪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心无旁骛,犹如在雕琢什么艺术品般,清点着手中的尸首。 如果说这些镇石浑身带煞。 那身为它们的主人,沈仪此刻的神态,便是镇石们都略感心悸。 唯有乌俊满眼期待,盯着小山堆上柯十三故意放在最上面的那个袋子。 “嗯?”沈仪取出那被撕成两截的老龟,略微怔神。 说实话,如果不是刚才凝聚金龟印玺,他都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个北殿主。 白玉京啊……好陌生的境界。 妖魔寿元再次开始疯狂减少。 在旁人不可见之地,妖魔本源径直铺满了整个大殿,犹如漫天星辰,然后如雨丝落下。 诸多妖魂被重塑而出,融入镇石当中。 空荡荡的北殿和中殿内,逐渐被黑气弥漫的身影所填满。 其内孕育之物,倏然变得生机蓬勃了起来! 两道神通接连涌现而出,将沈仪的境界推至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五道神通齐聚,天境大圆满。 此次北洪的收获,已经完全超出了沈仪的预计。 先是白犀仙印,随即又连跨两道门槛。 岳天机悄然走近,最后献上了一枚巴掌大小的石碑。 祖碑与神岳,沈仪已经身怀两件仙宝,虽暂时还不了解其真实效用,但能跟仙字沾边,再怎么也不会比白犀印差太多。 但他还未来得及露出喜色,眉头便是轻蹙。 眸光有些涣散的重新盘坐于地。 那枚近乎被沈仪遗忘的绿色珠子,竟是在刹那间绽放了光辉。 此物从南阳宝地藏发阁中取来,算是前任南阳宗主留下的唯一遗物,本以为只是给玄庆开的小灶,没想到竟是还有异变。 相较于先前在藏发阁中,沈仪直接被拉入幻境,亲眼目睹了玄庆前辈离开时的一幕。 如今他修为飞跃,已经能看见这幻阵是如何启动的。 “你到底留下了什么?” 沈仪唤出阴阳生灭稳住神魂,这才神情凝重的看向了幻境。 只见仙人居所于刹那间变成了南阳宝地。 但很显然,看着那来来往往的修士,这分明是十万年前更繁华的南阳宗。 老人静坐于高山之巅,只留给沈仪一个背影。 虽身形与藏法阁中的老人一模一样,但身上的气势却显然更足,也远没有那般和蔼。 “嗬!” 沈仪仅是看了一眼,神魂便被牵引了进去。 阴阳生灭并没有什么反应,说明它没有预知到危险。 秦宗主再强,也就是半步道境,还不至于能碾压一件妖皇兵到毫无反应机会的程度。 沈仪没有慌乱,重新睁开了眼。 刹那间,他便是看见了秦骄阳眼中的南阳宗。 兵合于地,身合于天,魂合于道。 这枚绿珠中留下的,除了整个南阳宗的高深功法以外,还有这位半步道境强者对于合道境最后一步的感悟。 合道修士,乃是宗门的天地。 以天地的视角,去看沧海桑田,去看红尘人间。 可惜秦宗主并没有看完,他站得太高,仅看了一半人间,还未来得及去看修士外的无垠之地。 故此还未能踏出那最后的一步。 “呼。” 沈仪沉浸于那感悟之中,将其细细消化,然后再次闭上了眼。 这一刻,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柏云县,青州,大乾……这双长靴曾踏足过的每一片水陆。 以及这些水陆上活生生的人,还有他们的喜怒哀愁。 一人天生就在山顶,一人从微末处走来。 两者的思绪渐渐糅合,开始补全这片天地。 “一路走好。” 秦骄阳轻声道别,仍旧没有回头,但沈仪依然感受到了对方湿润的脸庞。 玄庆于南阳之外沉沦十万年,而他的师父则在南阳宗内回忆着这片天地曾经的模样。 紫菱的成仙作祖梦,再加上施仁的一掌,让这师徒两人至今不得超脱。 沈仪从那身躯中退了出来,看着眼前的一切开始溃散崩碎,身前的老人缓缓化作青烟消散而去。 片刻后,他轻轻点头:“走好。” 玄庆前辈助自己踏入合道,秦宗主助自己走完了合道。 吱嘎。 随着沈仪转身,仙人居所的大门徐徐展开。 阳光有些刺眼。 他扫过殿外静立的众人,将这些面容尽数记在了脑海。 随即抬眸看天,锐利的眸光好似要穿透云层,直至那上方的仙庭,落到那案桌后的女人身上。 先前心中的惴惴不安,仿佛在此刻消散一空。 长衫衣袂飘荡间,墨色长靴从容的踏过了人群中间。 “……” 修为高深者,都是察觉到了沈仪的异样。 哪怕是叶鹫,此刻也是心神震荡起来,姬静熙等人恍惚的立在原地,紫阳更是怔怔的盯着那个年轻人,发现了对方与先前的不同。 道境……如今洪泽唯一的道境。 大殿的门一开一合,沈仪便是走完了合道之路。 哪怕没有仙力的存在,对方也是名副其实的洪泽之主! “呼。” 沈仪立于山崖边缘,远眺着前方,那是离开洪泽的路。 他稍稍回首,笑道:“谁想出去瞧瞧的,一起啊?” 又不是第一次搏命了,何必愁容满面,不如轻松些。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想守住的东西都守住了,那就继续赢下去。 哪怕是和沈仪最熟悉的姜秋澜,都从未在这青年脸上看见过如此和煦的笑。 更何况是其他人。 他们怔神许久,终于反应过来,洪泽已经易主。 那道阻拦他们脚步的封锁,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从此以后,洪泽与其他地方一样,都只是神州脚下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已,没有任何区别。 既然如此,为何止步? () ------------ 第六百二十八章 我入神朝,你登仙庭 毕竟洪泽与外界隔绝了这么多年,即便没有了封锁,想要重新与外界建立联系,也不是三两天能完成的事情。 所幸那位东龙宫的老人,替洪泽生灵留下了一条路。 并且用性命验证了这条路的可靠程度。 哪怕最后它的计划还是失败了,但那玉封可是实打实的送到了天上。 能送信,就能送人。 “我父王或许手段不够强硬,但他做人确实还不错。” 紫阳从天际落下,来到一条黄土小路上,路旁有打扮怪异的老人牵着马车等候多时。 说他打扮怪异,是因为其分明一把年纪,发须皆白,却还是鲜红大袍,扎了两个发髻,甚至抹了腮红,全然一副稚童装束。 “这位前辈是土地爷座下童子,与我父王有过命的交情。” 紫阳先是与老人客气寒暄了许久,这才回头向着沈仪介绍,说罢,又向老人道:“这位是我故友,打算去神朝寻个差事。” 那老童子挤出笑容,点点头,并未过问洪泽的事情。 因为没什么好问的,若是计划失败,现在来找自己的,就不该是紫轩真人的儿子,而是施仁喊来清算的天兵。 他扯了扯手中的缰绳,示意两人上车。 “有劳前辈。” 沈仪客气的点头回礼,随即看向了身前的朴素马车,略微滞了一下。 自从离开青州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过马车代步了,而且就算是在青州,拉车的也是妖马,而非眼前这浑身灰扑扑脏兮兮,甚至看着有些像驴的矮马。 靠着这玩意儿赶路,说不定到神朝所耗的时间,比自己从凡人到道境所花的时间都要久。 紫阳笑了笑,没有解释,拉着沈仪上了车,然后目送那位老童子缓缓隐入地面,又拱手行了一礼。 他这才回头压低声音道:“土地爷虽上不得仙庭,但却是正儿八经的九品仙官,管辖范围不会小于东洪,这位前辈靠着地境修为给土地爷做童子,位列从九品,也算一只脚踏入了仙门。” “看着模样是滑稽了些,不如洪泽那些人当宗主气派,但能拿下这份差事,也是需要不错的家底背景的。” “说句不孝顺的话,我爹道境实力,真斗起法来,那土地爷肯定不是对手,但能与他座下的童子交好,真的算是我爹高攀了。” 说罢,紫阳已经是一脸苦笑:“其实我也不太懂,但根据我爹留下的随笔,外面就这样,习惯了就好。” 沈仪安静听完,默默消化着这些信息。 从施仁那里就能看出来,仙籍这东西,拥有着掌控天地气息的效果,给当地仙家兜个底,别连管辖之地的生灵都镇不住。 但类似于洪泽的情况,什么地境修士掌握着七品白犀印,拥有随手镇杀道境的权力,应该还是少数,妥妥的关系户。 更多的修士,自身的实力应该是要超过仙籍自带的实力。 根据紫阳的话语,大概可以推断出来,九品仙籍也就是天境,最多天境圆满的效果,而八品应该就是道境的水准了。 换而言之,以自己的实力……原则上来说,做个八品仙官是绰绰有余的。 但问题就来了,紫轩前辈同样实力不菲,在外游荡这么些年,哪怕当初年轻,没有道境,也不会差特别多,但到最后也没能混个一官半职。 说明自身修为肯定不是唯一的门槛。 “您也别太急。” 紫阳见沈仪陷入沉思,不由出声宽慰道:“他们的那些所谓人脉,不也是世世代代积累下来的,您若是被三教高人看中,或者在神朝内做出一番功绩,想要越过去这道门槛,也就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情。” “所以为什么要坐车?” 沈仪倒没有特别焦虑,毕竟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还是先多了解一下再说。 “因为我们已经到神朝了。” 紫阳掀起车帘,朝着空中指去。 沈仪看着眼前的黄土小路怔了一下,随即抬头看向空荡荡的天幕,下一刻,他终于是觉察出不对劲,双眸微眯间,那清澈苍天间赫然布满了淡淡的黄色雾气。 “此乃神州大地,尽归人皇管辖。” 紫阳感慨叹息:“在神朝调动气息,皆是会被这皇气抑制,当然,想动用挪移法还是没问题的,但最好身上要携朝廷开具的路引,否则便会惊动当地的差人和仙家,若是太过放肆,被打上妖邪之名……啧,那可就麻烦了。” “而且这位的脚力可不低,乃是土地爷的备用驾辇,咱也享受下仙家的待遇。” 紫阳朝着那矮马开了个玩笑,却只换来对方的一记白眼。 矮马轻轻抬腿,前蹄落下的瞬间,只见蹄下的黄土路都是扭曲了起来。 缩地成寸! “……” 沈仪本能的挑了挑眉,倒不是因为这速度有多快,而是在这矮马迈步之前,以他现在的眼力,居然没有发现对方有任何异样,好似真的只是一匹凡马。 “您先歇着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就好。” 紫阳取出父王留下的随笔,开始认真钻研起这条路该如何走,若是此行走通了,那洪泽剩下的人便可如法炮制。 要知道,先不说别人,似那南洪的诸多宗主,都是拥有争一争仙籍的实力,谁肯甘心偏居一隅。 除了这些天境强者外,还有那些宗门道子,只要资质够好,同样有机会拜入三教门下,得无上功法。 譬如玄庆,丢了身躯这事情在洪泽算个麻烦事,但在外面,像那重塑肉身的本事,会的仙家可不少,这半个妹婿除了天资惊人以外,主要是脑子好使,否则又怎能掌握万法。 稍微在外面晃一晃,说不准机缘就来了。 成仙作祖,再不是奢望。 现如今的洪泽,已经很难再乱起来了,毕竟大部分修士都是亲眼目睹了那枚染血桃花,听遍了北洪生灵的哀嚎。 至少在这批人老死之前,整个洪泽的生灵,都知晓得罪了洪泽之主的下场有多惨。 沈宗主确实不是一般人,竟然以这种东龙宫从未想过的方式,给了洪泽一片祥和。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自己吧。 “呼。” 紫阳眸光愈发坚毅,他也并非全无私心。 他只是清楚单靠自己一人之力,实在很难将父王从那贱人的手里救回来。 唯有将洪泽那些拥有绝顶资质和心性的人才们,尽数带到这神州大地上来,接触到各种各样的大人物,获得各种各样的机缘,集众人之力,方才有一线希望。 而他要做的,就是借助父王留下的人脉,替这些人开拓出一片暂且留身的地方。 待到那时,别说天境地境,哪怕是毫无修为的凡夫俗子,只要有心,亦可来神州走一趟。 …… 人皇坐镇神州。 但在神州之上,更有无尽仙宫,好似那漫天星斗,映照红尘。 白云弥漫间,浩瀚的天门若隐若现。 在两个天兵的引路下,身形伟岸的金身法相迈步踏入了云间。 高耸巍峨的仙殿内,早已收到消息的仙官缓缓从案桌后方站起身来,朝着那金身含笑点头:“仙友,请坐。” 四周满脸谦卑等待的凡间修士们,手里捏着各自花了大力气请来的举荐信,皆是有些愕然的抬起头来。 他们从未在这高高在上的仙官脸上,看见过如此温和的笑容。 仙官令人取来巨大的椅子,镶金嵌玉,华贵难言。 正神教乃是三教之一,其中门人皆是天地初开时便诞生的神魔,身形比这金身高大者比比皆是,他倒也习以为常。 “……” 同时,仙官默不作声的扫过那些凡间修士,并未觉得自己的言行有何不妥。 这些靠着杀戮修行而来的野修士,四处扯关系,怎么可能与眼前这金身相提并论,毕竟对方乃是靠着苦行,扯上了仙庭的关系。 卡别人也就罢了,倒是没必要在功德仙身上给自己找不痛快。 “多谢。” 青花有些局促的坐在了那把椅子上。 下一刻,那些听“现在并无空缺”这句话,耳朵都要听起茧子的凡间修士们,便是满眼贪婪的看向了那案桌。 目光死死盯着仙官取出来的那枚白犀大印。 “滚出去!” 仙官眉头轻蹙,一声令下,便有天兵上前,将这堆至少天境,甚至不乏道境的修士们推出了大殿。 “没规矩的东西。” 他轻骂了一声,随即换上笑容,有些无奈的朝着青花夫人摇摇头:“倒是让仙友见笑了。” 说罢,他轻轻将白犀大印推了过去:“仙友运气不错,原本按照规矩,该给你排个从七品的仙籍,但实在没有空缺,唯有这枚七品大印,你且瞧瞧……”“这差事听起来不太美,但也算空闲,当然,若是你不喜欢,也可再等些时日,有了更合适的,本官第一时间为你安排。” 闻言,青花夫人怔了一下,随即伸手将那枚白犀大印握在了掌中。 刹那间,几行金色文字涌现她的脑海。 “御马监偏堂管事,弼马温。” “统管南门仙驾之权。” “麾下设从七品监丞一位,八品监副一位,从八品典簿一位,九品力士若干。” 青花夫人知道自己时间紧迫,当然不可能像旁人一样去等差事。 若是等个上万年,黄花菜都凉了。 况且她对这些仙职也并不了解,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我就为仙友入册了。” 仙官取出笔册,饱蘸金墨,随即大笔一挥。 那枚白犀大印上,便是涌现光华,与这尊伟岸金身紧紧连在了一起。 “七品大印,有真仙威能,远超合道修士,弼马温多多熟悉一下,莫要闹出乱子。” 仙官又好心提醒了一句,这才合上名册,派人将青花送了出去。 紧跟着,看着那群重新涌入殿内的修士,他脸上的笑意迅速褪去,化作了一片漠然。 …… 仙庭,南门御马司。 云雾缭绕间,一匹匹神俊健硕的白马犹如天河般穿过长空,在力士的带领下,迅速回到马厩中去。 除仙马以外,更有各种奇珍异兽,同样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槽内,其中不乏曾经为祸一方的绝世大妖,但或凶煞或祥瑞的外表下,神情皆是安静乖巧,不敢有半分造次。 监丞和监副手捧仙册,满脸嘘寒问暖的伴着这位上任的新官。 “大人,您点一点,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 青花夫人缓步走过这比凡间皇宫更奢华的“马厩”,看着那群绝世凶妖乖巧匍匐着。 就面前的妖魔,其中甚至有能以一己之力荡平半个洪泽的存在。 但在自己手执白犀大印以后,它们便连正眼都不敢瞧自己一下。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心中突然生出好些感慨。 每当马厩有空缺时,旁边两人连看都不用看一眼,便能随口报出这些坐骑的去向。 正当青花逐渐的习惯的时候,她却突然发现了异样。 方才那槽子分明空着,但监丞和监副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径直带着自己略了过去。 刚刚上天,更是身怀主人重托。 青花夫人可不敢有半分大意,径直停下了脚步,指着那马厩道:“这里的呢,为何不讲?” “呃……” 旁边两人顿时脸色涨红了起来,仿佛被痰卡住了一般,半天说不出话来。 只能偷偷给青花投去眼色,然后悄然朝着这位大人的后方看去。 “……” 青花虽未做过类似的差事,但也绝非初出茅庐之辈,瞬间便是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正准备当无事发生过,继续朝前方走去,却是听闻背后传来了一声温润甜美的嗓音。 “回禀大人,我在这里。” 闻言,青花缓缓转过身子,映入眼帘的,乃是一袭点缀着紫花的雪白长裙。 女人生的极美,好似那画中仙女,浑身上下挑不出半点瑕疵,双眸清澈如泉,惹人怜惜。 她就这般噙着笑,静静的盯着青花夫人。 纤细洁白的指间,则是握着一枚仙令。 前方正在为其挑选仙马的力士,此刻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难道……难道没人告诉这位弼马温大人,这差事的空缺是如何来的吗? 在场中却没人知道,青花的心脏已经剧烈跳动起来,甚至不敢去直视着女人的眼睛。 根据这袭衣衫,还有对方的话语,她已经大概猜到了这女人的身份。 但是,她是绝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青花神情间的异样一闪而逝,换作旁人压根不可能捕捉到如此细微的变化。 但这女人的眼眸却是瞬间微眯了起来。 她笑盈盈的迈开步伐,竟是主动朝着青花走了过来,然后略带天真的抬起头,注视着这尊高大的金身,嗓音仍旧甜美:“大人似乎认识紫菱,难道是凡间的故友?” 话音落下的瞬间。 青花夫人对此女的忌惮便是加深到了极致。 她缓缓闭上眼睛,让心神陷入沉寂,同时开始呼唤起了她唯一信任的人。 “……” 当金身再次睁开眼时,眸光变得深邃了许多。 它漠然垂眸,上下打量了一遍这女人,嗓音平静:“我只是在想,这位置是你的?” “不错。” 紫菱眸光闪烁了一下,轻轻点头,心中却是在思索着方才感知到的不对劲。 然而下一刻,她的思绪便是被干脆利落的打断。 只见那伟岸金身略微伸手,缓缓拉开了马厩的门,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女人,话音中不带任何情绪:“既然如此,进去。”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让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呆滞。 这位新上任的弼马温,居然敢让紫菱仙子进御马监。 包括紫菱在内,也是难以置信的看了过去,随即强颜欢笑道:“我奉青鸾宣威将军之令,需要外出办事,手谕待会儿便遣人给您送来。” 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委婉,也足够给这位愣头青面子了。 然而金身仍旧是盯着空荡荡的马厩:“那就等送来再说。” 下一刻,它身上的白犀仙印绽放光华,浩瀚的巨力瞬间笼罩了这女人的全身。 “你……” 紫菱本能的想要震碎这股无形之力,但仅是瞬间,她便是反应了过来,收起了浑身的气息,被那仙力大手一把攥住,扔进了马厩之中。 她坐在地上,华美的长裙包裹下,风韵身躯已经略微颤抖了起来,双掌死死陷入了地面。 自从上了天以来,她还从未受过这般委屈! 砰。 金身面无表情的关上了门,好似无事发生过一般,朝着下一间走去。 哪怕因为“不懂事”,丢了这仙位,也绝不能让对方把目光投到洪泽去。 监丞和监副已经惧到浑身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毕竟这位新上任的大人,确实是在按规矩办事。 但……但那可是紫菱仙子啊! 就在金身即将走远的刹那,却见紫菱已经重新站了起来,朝着那伟岸背影轻轻施了一礼,方才还气到发抖的双掌,此刻居然恢复了正常。 “此次是紫菱行事不妥,以后紫菱必然先送手谕,再外出办事,还望大人恕罪。” 说罢,她重新整理了一下裙子,便是如同其他槽内的凶兽一般,恬静的坐在了地上,抱着双膝,唯有腰间的小葫芦微微摇曳。 看上去颇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静等着那位青鸾宣威将军过来领人。 镇狱金身脚步微滞,紧跟着便是仿佛没听到般继续走了下去。 唯有那双鎏金般的眼眸中,杀机愈发旺盛了起来。 沈仪总觉得……若是自己不趁早宰了对方,那被宰的就该是自己和整个洪泽了。 而且留给自己的时间,或许会比想象中的更短暂。 ------------ 休息一天 打完仙人以后,脑子就开始萎靡了。 今天请假条终于刷新了,想歇一下,正好也认真构思下新地图。 祝大佬们今年的最后一个月都顺顺利利,平安健康发大财。 【本月请假天数:1】 ------------ 第六百二十九章 无业游民沈宗主 神州南部,涧阳府。 此地算不得繁华,但它是自洪泽向神朝皇都而去的道路上,所遇见的第一座初具规模的城池。 一路上,紫阳不知找了多少关系,路引上盖满了印章,这才算是安稳抵达。 若是没有东龙王留下的人脉,恐怕刚到神州辖域内,两人便会被那里的土地爷扣下,查明跟脚底细。 换做旁人自然是不惧的,身正不怕影子斜,直接说明来意即可。 但目前来说,紫阳还是不愿意暴露两人来自洪泽的事情,能淡化就淡化,避免生出什么乱子。 “咱们到了。” 紫阳掀起车帘,朝着那矮马拱拱手,感谢对方的一路相送。 随即转头,看向那阖眸假寐的青年。 沈仪缓缓睁眼,眸光有些幽冷。 那匹矮马本在悠闲的甩着尾巴,但在对上这双眼眸的瞬间,它瞬间停止了动作,视线在紫阳和沈仪身上来回扫过,最后还是落在了那一袭墨衫身上。 先前温和内敛的青年,一到涧阳府,便是流露出如此森寒的杀机。 让人很难不去怀疑,这该不会是专程来闹事的吧? 所幸沈仪很快便察觉到了这一点,迅速收敛了神情。 矮马沉默片刻,重新甩起了尾巴。 无论抱着什么心思,就凭对方的实力,在涧阳也很难翻起什么浪子。 待到两人下车,它慢悠悠的拉着马车沿着来时路归去。 “发生什么事了?” 紫阳疑惑看去,紫髯白龙对情绪变化极为敏感,他也是察觉到了沈仪的不对劲。 “没什么。” 沈仪轻吐一口气,略感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事情比自己预料的还要麻烦。 他听说过仙庭和神朝有来往,但没想到居然联系如此密切,换而言之,地上的人随时可以上去,天上的仙也随时可以下来。 那紫菱持仙令去御马监领马,极有可能就是打算下凡。 沈仪不清楚对方目的是什么,他只会把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去打算,如果那女人是要去洪泽,这事可就大了。 故此,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试探。 看能不能直接把事情解决掉,甚至不惜做好了丢掉仙位的准备。 用一个弼马温的差事,换取洪泽暂绝后患,无疑是很划算的买卖。 所以沈仪直接动用了那枚白犀大印,看似是禁锢紫菱,想将其送进马厩,实际上这个过程中,但凡紫菱给他一个机会,他就会毫不犹豫的下杀手。 然而这里却遇到了两个问题。 首先便是紫菱的反应,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其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仪总觉得白犀仙印镇不住那头紫髯白龙。 那女人的第一反应,并非恐慌,而是震怒,在面对真仙伟力的时候,她全然没有那种生死被掌控的感觉,只是觉得丢脸而已。 沈仪修行不过寥寥几年而已,很难想象出十万年的时间,会产生怎样巨大的变化。 紫菱已经在仙庭呆了整整十万年了。 或许,她已经走在了洪泽万千生灵的前方,哪怕是自己也远远赶不上的程度。 “那先进城吧,我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 紫阳将手中路引交给了城门守卫,那城守一介凡夫俗子,此刻面对一头天境大妖,竟是没有露出任何异样情绪,只是认真检查了一下路引,随即侧身放行。 见状,沈仪挑了挑眉。 本以为这只是因为城守背靠神朝的原因,但在踏入这座雄伟大城后,映入视线的情形,却是让他心头略微泛起了波澜。 只见长街上人来人往,与曾经的大乾类似,行人中绝大部分都只是凡夫俗子。 偶有修士路过,行人却也是习以为常,投去的目光中并无敬畏,最多有些羡慕,甚至还有稚童在街上打闹,撞到了白衫修士的腿上。 那修士仅是笑了笑,便将稚童扶起,与那孩子大人寒暄几句,随即扬长而去。 “……” 沈仪沉默良久,终于知道东龙王为何会不满洪泽现状。 在见识过神州的情况后,再回到洪泽,的确会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 “皇气笼罩之地,凡人寿五百。” 紫阳竖起了巴掌,略带感慨的摇摇头:“活得久,见识广,自然不会对修士有那种天然的畏惧之心。” 闻言,沈仪安静朝路边投去目光。 谁还记得,他当初的愿望也就是找個地方安安稳稳活够三百年而已,也就是说,要是当初穿越到的不是柏云县,而是神朝某地,压根什么都不用做,这愿望就实现了。 两人驻足间,又见有一个赤着右肩的苦行僧轻轻敲开了路边的门,谦卑合掌,说了几句好话,这才让那大娘递出来一布袋馒头。 沈仪眼皮跳了跳。 如果说方才的一幕,毕竟有前世经验,他很快就能接受。 但他是真的想不明白,一个能让自己都察觉到危险气息的大修行者,为何要在路边化缘乞食。 到了这般境界,还需进食? “他乞的不是馒头,是皇气。”紫阳轻声解释道。 只见苦行僧满足的吞咽着馒头,一口一口咀嚼间,也将那馒头上沾染的淡黄雾气给咽了进去。 在进食完了以后,他整理了一下面容,又对着紧闭的大门再行一礼,这才转身离开。 “呼。” 沈仪突然对这所谓的神朝有了不错的观感。 在解决了身上的麻烦以后,若是能在这般世道寻个差事,貌似也不错。 念及此处,他随着紫阳朝着城郊而去。 …… 城郊小庙。 两个打扮鲜艳的老童子搬了张破木桌在庙门外,一行人则是老老实实的排着队。 凡人入城只需路引即可,但修士…… 说实在的,沈仪都觉得在神朝,有点修为是会被歧视的事情。 这两个老童子恨不得查清他们祖上十八代,但凡是有些污点的,便会投来一股审视的目光。 下至化神境,上到白玉京,皆是得不到两人的一丝好脸色。 “要是自觉来报道,说不定还能填个空缺,要是隐瞒修为入城,被土地爷逮到了,那就没那么容易解释了……” “仙庭与朝廷共治神州,先在土地爷这里挂个名,他自会帮忙引荐给涧阳知府。” 紫阳低声解释了一句,他知道突然从洪泽之主,一下子变成在土地庙外排队的野修士,其间落差难以言喻。 但既然来了外面,也只能委屈沈宗主稍微忍忍了。    “道境?” 两个老童子终于抬起了头,拿正眼盯着面前的墨衫年轻人,随后又看向桌上的玉简:“南阳宗?” “小地方,没什么名气。”沈仪倒是不介意走个流程。 “那就是散仙,天赋不错,修为高深,的确该来世间走一遭了。”两个老童子脸上有了笑意,认真道:“前辈可会行云布雨?” 走完了合道之路,那就不算修士了,该称一声散仙,也有了享用神朝香火的资格。 “……” 沈仪陷入沉默,硬要说的话,他其实也会,只不过行的是漫天黑云,布的是腥风煞雨。 但很显然,这两老头不是来招灾星的。 他只能轻轻摇头。 老童子倒也不失望,继续道:“那祛灾祈福呢?” 沈仪继续摇头。 “催生授儿?” 两个老童子微微变了脸色,涧阳是个小地方,好不容易来了尊可堪大用之材,怎么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在沈仪第三次摇头后,两人终于是叹了口气:“你师门是怎么教的,空有一身修为,也不学个傍身之技,什么忙都帮不上,你拿什么开庙立祠,食凡间香火。” “老仙童莫急,我这兄长最擅些杀伐手段,在斩妖除魔上颇有造诣……”紫阳刚刚凑拢过来,准备解释两句,然而话音未落,便被打断。 “你是白龙,可会行云布雨?” “会,会一点。”紫阳愕然点头。 “好好好。”其中一个仙童取出玉碟,塞到紫阳掌中:“三日内去府衙报道,做个祈雨使,为神朝效力,前途不可限量。” 另一个仙童这才看向沈仪,无奈解释道:“神朝之地,哪有妖邪敢于作祟,即便偶尔有几个逃遁的妖人,那也不是以你一个散仙能解决的,我劝你还是赶紧去学个吃饭的手艺,要么就专心修行,莫要来参合凡间之事,待出师了再下山历练。” 吃……吃饭的手艺。 沈仪垂眸看着双掌,突然有种无所适从之感。 青花在天上当了仙官,身旁跟着的随从都是八品监正,而自己在凡间居然被嫌弃了。 “哎。” 老童子宽慰的扫了他一眼。 似这种小门小户的散仙,最为尴尬。 换成大宗弟子,人家隐于山川,不沾凡尘,只需一路往上修行,去摘取那道果即可。 若是师承未曾断绝的,跟天上的祖辈打个招呼,直接上天做仙官去了。 面前的年轻人,修为相较于自己等人,那肯定是高深莫测,但放在神朝里面……实在没有用武之地啊。 不上不下,卡在中间了。 真需杀伐手段的,对方不入真仙,境界又太低。 做这些对黎民苍生有用的事情,这人又放不下身段,类似的情况,老仙童们已经见过太多太多,实在不好去劝。 毕竟散仙也沾个仙字,心中有点傲气,自恃身份很正常。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匆匆而来。 “小僧有要事在身,还望诸位见谅。” 赤着右肩的苦行僧穿过人群,朝着众人施了一礼,这才取出佛牌,轻轻放在了桌上:“小僧想求见涧阳府土地,请两位仙家通传一声。” 两个老童子仅扫了一眼那牌子,赶忙从破木桌后站了起来,径直将沈仪抛开到了一边,恭敬施礼:“原来是行者驾到,有失远迎,您请随我等来。” 看着苦行僧被两人径直带入了土地庙,剩余人却好似习以为常般,没有露出半分异议。 “……” 紫阳扯了扯沈仪的袖口,传音道:“先前看走眼了,这位来头可大,虽不是仙家,也非神朝官员,却是个行者。” “什么是行者?”沈仪侧眸看去。 “是一种修炼境界,独属于三教之一的菩提教。”紫阳朝着庙内看去,用手指比了个数字:“菩提教门人,能获得行者称谓的,至少堪比七品仙官,六品也有可能,不过见他这岁数,大概率资历还浅。” “所谓行者,行走天下,肉身降魔,普度苍生,也相当于在寻个师承,待到历练圆满,便有机会拜入某位菩提教尊者门下,成为座下行者,摘取罗汉果位,地位实力皆不输于五品仙官。” 紫阳满脸羡慕,叹道:“可惜了,这位行者明显有急事,不然您要是与其结交一番,也算攀上了条接触三教的门路。” 沈仪则是思绪飘忽,他想的东西比较现实。 就连这个相当于七品仙官的行者,都得在路上讨饭吃……自己岂不是连饭都讨不上了。 难不成真得去学学催生授儿。 靠着帮别人生孩子,去对付天上的紫髯白龙? “放心,神朝州府多了去了,涧阳不缺人,不代表别的地方不缺人……实在不行,咱还能去各大仙宗寻个门路。” 新上任的祈雨使大人一手捏着玉碟,一边安慰着突然失业的沈宗主。 “我谢谢你。” 沈仪仅是有些意外而已,再加上刚刚在金身上面体验了一遭仙官大人的待遇,一时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倒也没有太过于妄自菲薄。 受挫很正常,否则那些道境修士也不会在仙庭被人推来推去。 既然已经挂好了名,他转身准备离开。 突然间,土地庙门被人缓缓推开。 在一个衣衫褴褛的矮小老头陪伴下,那行者缓步而出,随即朝着前方合掌:“那位仙友,小僧有礼了。” “方才听仙友的同伴说,您很擅长斩妖除魔之事,不知是否属实?” “……”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沈仪缓缓止步,回首看来,沉吟了一瞬,轻点下颌道:“还行。” 毕竟他这几年好像也没干过别的事情。 但若是没记错的话,那仙童刚才好像说了,神朝范畴内没有妖邪敢于作祟? 闻言,那矮小老头脸色变了变。 身为涧阳府土地,他虽仅相当于天境修为,但哪怕是闲散在外的真仙降临此地,也是需要来土地庙报道的。 见过的能人不知凡几。 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敢在一尊行者面前,自夸擅长降妖的,这人是不是不太清楚行者是做什么的? “既然如此,小僧有个不情之请。” 年轻的苦行僧面露惭愧之色:“我乃是初次下山历练,实在没有经验,若是仙友可以陪同,那自然最好不过,但小僧并无外物傍身……” 话音未落,周遭所有人,包括紫阳在内,情绪都是剧烈波动起来。 行者身上无外财,这个很正常,给不出东西做酬谢,那能给的就只剩下情分了。 来自于三教之一,菩提教弟子的情分! 紫阳用力攥紧沈仪的袖袍,恨不得替他答应下来。 然而沈仪思忖了片刻,却是略微抬眸:“没有外物傍身,那行者之道……” 此话一出,紫阳瞬间眼皮抽搐起来。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沈宗主脸皮有这么厚的,上来就敢要人家菩提教的独门绝学。 然而让他更没想到的是,苦行僧竟是拍了拍脑门,喜笑颜开道:“呀,小僧竟是从未想过,原来此物也可做酬谢!” (本章完) ------------ 第六百三十章 旧业重操 “……” 莫说旁人,就连沈仪也是愣了一下。 他真的只是随口一提罢了,做生意嘛,讲究的就是个开价还价。 初来乍到神州,自己身上便是背负了两个大麻烦。 首先是弑仙的事情,若是被仙庭发现,在上面看来,大抵与谋反无异,乃是要被千刀万剐的重罪。 其次便是紫菱,这女人为了保住清白名声,连她生父都不放过,更何况是洪泽其他生灵。 想要解决这两个麻烦,要么拥有足够的实力,要么拥有足够的地位。 啧,现在连个差事都找不到,想要提升地位谈何容易。 至于实力…… 在走完了合道境以后,修士便会拥有一个散仙的称谓。 听起来跟仙字沾边,好像还挺不错。 其实更重要的乃是那个“散”字。 没有师承,没有门路,登不得仙庭做官,一辈子也就只能当个游散仙人了。 根据东龙王留下的随笔。 最正统的路数,当然是三教中的菩提教和三仙教,一路通天,前程似锦。 次一点的,便是曾经在这两教中听过法,另辟蹊径,走出一条小路的各大仙宗,或许做不得顶尖的仙家,但至少也能把那个散字去了,成为真仙,乃至于摘得太乙道果,也不是不可能。 沈仪初出洪泽,全无门路,原本的打算,便是先加入神朝,有个身份以后,也方便自己去了解和接触其他仙宗修士。 没成想这位菩提教行者答应这么痛快,倒是给他有些整不会了。 不会是个坑吧? 沈仪的老毛病又犯了。 “就这么说定了。”苦行僧笑呵呵的合掌,朝着这边再施一礼:“小僧智空,此行便有劳施主了。” 话音落下,方才还恨不得替沈仪答应下来的紫阳,脸色已经愈发古怪起来,松开袖袍传音道:“不是,您真去啊?” 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沈仪白了这位祈雨使一眼,淡淡传音道:“我有别的选择吗?” 他倒是不介意跟着紫阳游山访川,去各大仙宗求道,但是天上那马厩,能关紫菱几日?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自己真学会这些吃饭的手艺,就这么在神朝混着,每天布云施雨,去和那个女人比谁地位提升的速度快? 念及此处,沈仪重新朝那苦行僧看去,轻点下颌:“请大师带路。” “……” 紫阳眼睁睁看着两人走远,在原地立了片刻,终于是没忍住跺了跺脚,迈步打算跟上去。 虽然他的实力不如沈宗主,但好歹对外界更了解一些,跟在旁边,至少能相互帮衬一下。 就在这时,紫阳却是感觉右臂被人牢牢攥住,任他如何挣扎,身形也是动摇不了半分。 “别费劲了,我八品。” 听着耳畔懒散沙哑的嗓音,紫阳回头看去,只见拽住自己的,正是那位矮小土地爷。 土地爷这仙位,虽无什么危险,但也很难升迁,能干到八品,足矣见得对方的资历有多深。 “那人血里带风,不是善茬,少掺和这些事情,干好你的祈雨使。” 涧阳府土地爷眉眼低垂,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将紫阳重新拽回了土地庙前。 “你懂个屁。”紫阳脱口而出的反驳了回去,他当然知道沈宗主手里沾了多少血,但那些血是为何而沾,这老东西可曾知晓?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青年一袭墨衫踏入东龙宫大殿,轻轻替父王合上眼眸时的温和模样。 但生气归生气,这话一出口,紫阳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脸色顿时讪讪起来。 他一个偏僻大泽出来的野龙,哪里有对八品仙家出言不逊的资格。 然而这土地爷仅是白了他一眼,举起手里的木拐用力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念在你们这一族没脑子,这次便算了。” 听见这话,紫阳愣了下,终于是反应过来。 合着这位也是父王的熟人? 他赶忙挤出笑容:“小子口无遮拦,绝无恶意,还望土地爷恕罪……但我那兄长真是个好人,您就帮帮忙,替他在涧阳府寻个合适的差事。” 闻言,土地爷神情并无波澜,只是淡淡道:“迟了。” 简单一句话,却是让紫阳心里咯噔一声:“土地爷这话什么意思?” 老人轻飘飘抬眸:“涧阳府哪有那么多的妖邪,这是菩提教内部的事情,一个敢于窃走教中功法的恶徒,哪里是刚刚下山的毛头小子能对付的了的。” “当然,那位行者经验不足,实力却是实打实的,保命无虞,至于你那兄长……他最好是真的擅长降妖。” 土地爷没有再多话,慢悠悠的进了庙宇。 只留下紫阳脸色惨白,再回头看去,哪里还有沈宗主的踪迹。 …… 涧阳府,城西。 苦行僧带着一个年轻人在热闹酒肆前驻足片刻,等来了一对同样年轻的男女。 “这两位是紫云宗入世历练的侠侣,最擅寻气法诀,受小僧之托前来相助,这位是南阳宗沈仙友,乃是斩妖高人。” 智空和尚站在中间,替双方做了介绍:“多谢诸位施主。” 南阳宗? 那对年轻男女思忖片刻,随即有些尴尬和敷衍的拱拱手:“久仰久仰……能为智空大师解忧,乃是我等的荣幸,千万莫要再提谢字。” 两人并没有和沈仪过多寒暄的意思,相反,女人还用忌惮的眼神悄悄瞥了他一眼,似乎是担心在智空大师面前被抢了风头。 似这般结交菩提教门人的机会,可谓是极为罕见,需得好好把握才是。 若是能与菩提教交好,这趟山门就不算白下,回到宗内也有了吹嘘的资本。 至于斩妖高人……估计在神朝地界里,也只有智空会相信一个散仙会是斩妖高人了。 “我等已经寻到了那人的味道,大师请往这边走。” 男人稍稍侧身,便是拦在了沈仪前面,让本就没什么存在感的沈宗主,干脆直接像个隐形人似的。 自己道侣两人辛辛苦苦办事,一个新来的想靠着坑蒙拐骗来分一杯羹,未免有些想太多了。 “……” 沈仪沉默跟在后头,并没有上去争风吃醋的兴趣。 在他看来,最好什么都不用做,功法直接到手,那才叫舒坦。 在那对道侣的带路下,一行人穿过长街,踏入了愈发偏僻的小巷,在一处平平无奇的门房前站定。 “智空大师,那气息就在此地出现过。”道侣两人很识趣的退后了半步。 “多谢施主。” 智空和尚轻轻敲了几下房门,随即便是礼貌的站在屋外等候。 很快,只听得吱嘎一声。 有个妇人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缝,朝着外面看来,在瞧见智空的打扮后,她眼中涌现几分慌乱,警惕道:“你找错地方了。” 说罢,便是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这……” 智空和尚呆呆的站在门口,双掌合十,他好像还没来得及说明来意。此行下山虽未与太多人打过交道,但化缘总是有的,还从没遇到过这般情况。 思忖片刻,他努力让神情更和蔼一些,再次伸手敲响了木门:“施主,小僧并非恶人,只是有一事相询……” 话音未落,木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泼皮模样的男人冲了出来,二话不说便是一顿拳打脚踢,死命的将智空朝外面推去,骂骂咧咧道:“说了找错地方了,滚别的地方化缘去,这里没有剩饭!” 以智空的境界,别说动手了,哪怕是身上的气息稍微溢散一丝,都能将这男人震碎成肉沫。 但他却是满脸错愕,接连朝后方退去,一边退一边护着这男人,吞吞吐吐解释道:“小僧……小僧不是来化缘的……” 然而男人并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将其推下台阶,砰的一声又关上了门。 “……” 智空和尚扭头看向那对道侣。 道侣两人也是对视而去,他们身为仙宗修士,下凡历练以来,不说四处受人尊敬,却也没受过这般委屈。 要是换做妖邪,径直一剑斩过去了。 但这里是涧阳府,对方又仅是一介凡夫俗子,确实没有妖味。 “要不,我去换些凡间金银?” “我这里有不少仙玉。” 道侣勉强笑了笑,以财开道总是没错的。 女人取出一块宝玉,递给了智空和尚。 “我——” 智空和尚伸手去接玉,有些不太习惯,所谓仙凡有别,他们这些修士随意给凡人散财,干涉人间,乃是大忌。 就在这时,他终于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墨衫年轻人。 只见这位沈仙友沉默立于原地,白皙俊秀的脸上蕴着淡淡的错愕,用一副古怪的眼神注视着自己三人。 就好像……就好像在看白痴。 智空投去求助的目光:“沈仙友可有办法?” “呼。” 沈仪闭上眼,长出了一口气。 随即他迈步上前,伸手取走了智空手里的玉牌。 下一刻,在三人呆滞的注视下,他连修为都没动用,倏然一脚踹飞了这扇木门。 轰—— 正趴在门后偷听的夫妇两人猝不及防的飞了出去。 还未落地,那妇人已经杀猪似的惨叫起来:“杀人了!杀人了!有和尚杀人了!快快报官!” 男人在地上滚了几圈,疯也似的冲上来,想要将方才在智空身上使的那一套,在沈仪身上再来一遍。 然而刚刚冲到面前,他的脖子便被修长五指紧紧扼住。 看着墨衫青年那张面无表情的俊秀脸庞,被汹涌杀机所笼罩,男人突然失了声,紧跟着连裤裆都湿了一片。 “疯了……无缘无故在涧阳府对凡人动手?” 道侣两人咽了口唾沫,此事若是闹到知府那里去,别说是他们两个,便是身后的紫云宗都要跟着一起倒霉。 真以为人皇管辖神州是说着玩的? 那些凡人能以寻常心对待修士,并非因为别的,单纯就是朝廷的杀伐手段罢了。 修士不干涉凡尘,此乃铁律! 智空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上前便想要阻止。 然而沈仪已经拎着那男人,缓步走到了妇人面前,略微俯身,伸出手掌,将掌间的玉牌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他一言未发,妇人却是双目死死盯着这玉牌,看着上面读不懂的晦涩文字,再看向青年,感受着对方身上那抹熟悉的味道,连话音都是结巴了起来。 没有在街上欺负过几百个小贩,绝对养不出这一身混不吝的气质。 “官……官差大人……” “你自己交代,还是我亲自搜?”沈仪收起玉牌,将男人随手仍在了地上,神情平静。 “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做,大人明察啊!”夫妇两人已经跪在地上砰砰砰磕起了头。 “……” 沈仪淡然扫了两人一眼,迈步朝着里屋走了进去,只留下漠然话语:“我搜出来一处,要你一只手。” 闻言,两人猛地抬起了头,满脸惶恐。 说实在的,用道境修为对付两个凡人,真的有些丢分。 但以沈仪目前的实力,哪怕是两人脸上的绒毛稍微动一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在男人神情变化的“指引”下,他径直站在了卧室的墙角,随即轻轻碾碎了那墙壁,看着石皮脱落,露出其中的祭台,以及被红布盖住的神像。 沈仪掀开红布,垂眸看着那尊老鼠神像,轻声道:“一处。” 刚刚追进来的夫妇两人,瞬间身躯发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原地,满脸惨白,再无半点血色。 沈仪转身走向床榻,伸手按碎了床板,取出一本鎏金小册子,随手拍在了男人的脸上:“两处。” 前身搜刮民脂民膏的时候留下的宝贵经验。 这些人喜欢把东西藏哪儿,简直都不用动脑子就能找出来。 沈仪不再寻找,毕竟一个人只有两只手。 他迈步越过抖似筛糠的夫妇,伸手探向门如遭雷击的三人腰间,从那侠侣鞘中抽出一柄仙剑。 沈仪一手拎着剑,一手拽起那男人,将其猛地掼在了桌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让人毫不怀疑他已经做过了千万遍。 在那森寒剑光的映照下,屋内终于是响起了杀猪般的惨叫。 男人汗毛倒竖,近乎破音:“我说!!!” 沈仪松开男人的脖颈,将那仙剑扔回道侣怀中,从容的坐到椅子上,替自己倒了一杯温水,稍稍抿了一口,这才朝着门口的和尚瞥去:“问吧。” 真的离谱,如果不是出了洪泽,他是绝对不会相信,会有堪比真仙的存在,能被一扇小小的木门所拦住。 差点给沈爷整笑了。 “啊?” 智空大师已经张大了嘴巴,怔怔盯着桌上的玉牌。 如果对方不是刚刚从自己手中将其取走,就凭沈仙友的这幅神态举止,就连他都会觉得这人就是实打实的神朝差人。 (本章完) ------------ 第六百三十一章 他蠢不假,你很聪明? 昏暗的房间内。 智空大师努力让问话声更温和一些,然而那男人捂着湿润的裤裆子,缩在角落,回答完一个问题,便是忍不住满脸惊惧的看一眼墙角的身影。 墨衫青年静坐木椅上,眸光飘忽,看似心不在焉,但那轻轻敲击着桌面的指尖,每一声,都让男人浑身颤抖一下,随即赶忙扭过头盯着智空,恨不得掏出心来证明自己所言无虚。 沈仪对菩提教的事情不感兴趣。 主要是也听不懂。 他安静的盯着墙缝里的祭台,看着那慈眉善目的鼠首神像,逐渐陷入沉思。 智空大师乃是堪比七品真仙的行者,若将其放到洪泽,地位等同于另一个施仁,掌握无数生灵的生杀大权,可行事举动却稚嫩的犹如孩童。 落在沈仪的眼里,反而让他略感惊悚。 原因很简单。 沈仪发现刚刚出来一日,由于所见所闻,自己居然在慢慢的放下戒心。 就好似战乱之地的难民,突然涌入了太平盛世,一时间不知道错的是自己,还是这个盛世。 什么都看不懂,也想不明白。 就譬如眼前这尊神像。 对于香火愿力,沈仪是颇有了解的,但他实在不能理解,能让智空亲自追捕的妖邪,哪怕境界再低,也总不可能低于道境吧? 似这般强悍存在,跑到涧阳府民户里单独传道? 甚至都不如自己当初在青州时碰到的那个河神。 这丁点香火愿力,对他们来说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 又或者说,其实他们所求并非香火愿力……沈仪突然想起了先前看见智空大师时,对方正在乞食,所吞咽下的淡黄雾气。 罢了,待功法到手,到时候再请教一下这位菩提教行者。 眼看智空大师已经问完,沈仪起身伸了个懒腰,轻轻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扳指,不紧不慢的出了门。 现在有求于人,他终于有了出点力的打算。 毕竟虽然身上揣着两千多万年妖寿,但是坐吃山空也是不行的,瞧这外面的世道,自己想要赚点妖寿可不容易。 当然,也得看看具体情况,要是太过危险,那还是算了吧。 “果然是个惯犯,骗起人来脸都不红的。” 那紫云宗女弟子悻悻抓起桌上的玉牌,不满的嘀咕了几句。 冒充神朝差人这种事情,哪里是一般人能干的出来的,何况还如此熟稔,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 “你少说两句。” 男弟子叹口气,这气息分明是他们千辛万苦寻到的,可现在看来,智空大师眼里哪里还有自己两人的影子,功劳全被抢光了。 他们本就没要酬劳,只希望落下个交情……哎! 可惜那青年明显不是善茬,还是莫要得罪对方为好,只当吃个闷亏罢了。 “诸位施主留步。” 智空大师安抚好夫妇两人,这才迈步追了出来。 先是朝着紫云宗道侣合掌道谢,随即又快步来到沈仪身旁,轻声苦笑道:“多谢沈仙友,若不是你,小僧还真不知如何是好,只不过冒充差人算是大忌,若是因为此举带来什么麻烦,朝廷找上门来,可一并记在小僧身上。” “……” 沈仪略有些诧异的扫了这大师一眼。 他本以为对方还会指责两句的,没想到也并非不知变通之人,而且也还算讲义气。 倒是让他突然想起了一位柏云县结识的故友。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应该的。”沈仪收回目光,轻点下颌。 “百姓皆苦,容易受人蒙蔽耳目,错不在他们,在我那师兄身上。”智空和尚叹了口气,一边走一边道:“我那师兄证得行者之位,欲要去仙庭做事,可惜因相貌丑陋,被另一个师兄挤了下来……” “他一怒之下,盗了行者果位,偷偷溜下了凡间。” 智空和尚却是没发现,当他提到行者二字的时候,沈仪原本在摸索扳指的手指,悄然停了下来,径直把刚才打算出点力的想法抛之脑后,全当无事发生过。 确认过眼神,是得罪不起的人。 而且听这意思,还是菩提教门中之事,那就更不能参与了。 沈仪对外界再不了解,至少也知道菩提教乃是三教之一,换句话说,这就是三分之一个仙庭。 “敢问大师,何谓行者果位?”既然不打算参与后续,沈仪干脆厚着脸皮提前问了出来。 “……” 智空大师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对方乃是没有师承的散仙。 他只是经验欠缺,并非完全不懂世事,听完这句话,便是知道了沈仙友所求为何。 对于散仙而言,这些知识乃是需要耗费多年,游走许多地方,替仙家们做好些苦差,最后才能换得的东西。 智空摇了摇头,转身朝着紫云宗两人递出一纸信封:“这是方才那夫妇交给小僧的东西,通过此物,便能寻到那人的踪迹,有劳二位了。” 道侣两人强颜欢笑着点点头,看着行者和那散仙熟络的模样,现在也只期望能混点苦劳了。 交代完正事,智空和尚这才回过身来,尽量用更容易理解的话语认真介绍道:“所谓行者果位,大抵和仙家的太乙道果是一个意思,单论实力,堪比五品仙官。” “在菩提教中,想要摘得行者果位,需先拜入尊者门下,通过考验,成功摘取以后,便可成为尊者座下行者……在我们教中,对于此般座下行者,还有另一个称呼。” “唤作罗汉。” 沈仪仔细听着,轻声道:“如何摘取果位?” 在神州大地上,轻易打探三教秘闻,算是极为冒昧的事情。 但智空和尚既然打算了要讲,也就没有藏私的意思:“通读经卷,安心历劫,根据不同的行者果位,所需历的劫数也不尽相同。” “七十二般果位,似我师兄盗走的那篇龙虎经,排第三十一位,哪怕心性再佳,至少也需历遍八十一劫,愈高深者,所需劫数也更多。” “什么是劫?”沈仪就好似那什么不懂的稚童,全然不在乎丢脸的事情。 “一劫合十二万九千年。” 智空和尚面露感慨:“以肉身入世,不必问什么是劫,时候到了,果位自然也就成了。” “所以……”沈仪眼皮跳了跳,重新审视起了眼前的和尚:“你能活千万年?” “怎么可能。”智空大师打开了话匣,也不像先前那般端着,甚至还翻了个白眼:“去渡肉身劫,这都是老黄历了,据教中长辈所说,以前修行需要找各种法子延续寿元,乃至于不断的转世,去凑够所需的劫数。” “至于现在嘛。” 智空大师从怀里取出脏兮兮的冷馒头,大口咀嚼:“凡间之物,汇聚众生愿力,我等若愿替百姓祈愿受苦,便可愿力加身,去渡心劫。” “心乃虚物,弹指万年。” 话音落下,沈仪终于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许多不理解的东西突然得到了解释。 别看智空大师说得神神叨叨的,把话说穿了,就是这堆修士不满于时间硬熬,费尽心思钻研出了一条捷径。 不就是历劫嘛,我一个人熬十二万九千年算是一劫。 那我能力强,多吃点苦,替那些凡人把苦一起吃了,按一个人五百年算,两百来个人就堪比一劫。怪不得……这些仙家愿意老老实实呆着,拥有翻山倒海之力,却在神朝安于做个祈雨使,授儿仙。 他们所谓的愿力,不就是这笼罩神朝的漫天皇气! 只不过有的人靠乞食,有的人靠骗。 甚至在经历了洪泽的事情后,亲眼看着青花是如何收集这么多功德的,沈仪还能想出来第三种更方便,也更没人性的法子。 他就不信别的修士想不到。 “……” 沈仪缓缓放慢了脚步,脑子里突然涌现出一个问题。 这些皇气……吃不完吗? 若是像行者和仙家多了,把这皇气给吃完了,人皇治下的神州,还能拥有像现在这样的统治力吗。 奶奶的。 沈仪拍了拍额头,自身还难保,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去想这些东西。 不过,要是能到手那龙虎经,证得龙虎罗汉果位,先不说仙庭,是不是紫菱的事情就有了解决的机会? 沈仪重新将目光投回了智空大师的身上。 啧,怪不得都想接近三教弟子,这简直就是个巨大无比的宝库。 “智空大师,到了。” 就在这时,紫云宗道侣在一处荒凉城郊停下了脚步,在皇气的笼罩下,他们的寻气法诀的效果被抑制的极差,那男人甚至还服了丹药加持,这才找了过来。 智空和尚看了眼周围,发现此地已经隐隐约约聚集了不少百姓,皆是一副满脸警惕的模样。 特别是在看见有个大光头凑过来以后,不少人都充满敌意的看了过来,然后起身四散离开。 智空和尚倒也不嗔怒,安安静静的席地而坐。 待到夜幕降临,火光四起,四人的身形逐渐被淹没于人海当中。 一抹略带暖意的风自小山拂来,驱散了所有人身上的寒意。 “灵光普照。” 随着一声低语,所有火把顿时熄灭,但周遭却更亮堂了许多。 人群逐渐站起身,那山间和风阵阵拂来,竟是携着灵光点点,残留在了众人的衣衫上。 “大师……” 紫云宗道侣两人脸色瞬间凝重了许多。 他们惊疑不定的看向了智空和尚。 这分明是正宗的菩提教手段,哪里是什么妖邪?! 开什么玩笑,就他们紫云宗的底蕴,也敢来追寻菩提教的大人物? “两位放心,小僧以性命起誓,此事绝不会牵连到你们。” “如今人已寻到,还请两位仙友速速离去,莫要受了损伤。” 智空大师盘膝而坐,话音间,他身上的破烂衣衫开始微微荡漾,肌肤间缓缓涌现出一层金光,整个面容也是变得不怒自威起来。 “待小僧处理完此事,一定好好谢过两位。” 夜幕笼罩的淡淡荧光中,这具瘦削的身躯竟是犹如大日煌煌,惊得周遭众人皆是踉跄退走。 听闻此言,两位紫云宗道侣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等不是那个意思……哎,还望大师体谅。” 他们确实不可能因为一个菩提教弟子,去得罪另一位菩提教弟子。 更何况涉及到行者之争,也绝非他们能够凑热闹的,说得难听点,人家一巴掌就能碾死自己。 “大师告辞。”两人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走。 甚至心里有些庆幸,幸好先前有个惯犯出来抢了风头,这种功劳……还是留给这位散仙前辈吧。 “沈仙友。” 智空站起身子,从怀中抽出一本满是褶皱的抄本,将其递给了沈仪:“你也同去吧,此行有劳了。” “……” 沈仪接过抄本,并没有过多客套。 就像那土地庙童子所说,散仙这个境界,想要在神朝追捕妖邪,确实有些不够看。 以智空大师的性格,自己这般境界的修士留在此地,反而对其是一种负担。 与其在此地磨磨唧唧,不如趁早找个地方先学了这本功法再说。 只不过就装了个假捕快,便换来了突破七品的功法,这么离谱的生意,自己这辈子可能都遇不到第二次了。 “大师保重。” 沈仪轻轻点头,转身离去。 待到三人走远,智空和尚这才放下心来,探出手掌,以灵光护住此地百姓,随即纵身一跃,化作金色流光朝着山巅呼啸而去! 待其落地,已经站在了一处山间破庙的门口。 和尚随手探掌,一根浑圆长棍落在了掌中。 他竖起左掌,朝着庙中行礼,先前在民户间的稚嫩感瞬间褪去的一干二净,整个人犹如神佛:“智空第三次请师兄跟我回教领罪,这一次,真的没有下回了。” 庙宇内寂静,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走出一道佝偻猥琐的身影。 同样一身僧人打扮,只不过顶着颗丑陋的鼠首,胡须甚长,看着略有些恶心。 它慢悠悠的走到了智空的面前,抬起头,叹了口气:“瞧你这皮囊,多漂亮,你却不去仙庭做官,傻子一个。” “灵光师兄。”智空和尚用力握紧了长棍,深吸了一口气。 刹那间,棍如雷霆,凌空砸下,却在触及这鼠妖额头的刹那停住。 并非和尚心慈手软,而是这鼠妖竟是随意的坐在了地上,不仅没有反抗的意思,还倒将五指覆在了额头。 “我跟脚太差,确实敌不过你。” “也确实没有下一次了。” “因为伱再追一次,我就让你愧疚一次,我倒想看看,你的肩膀背得起几条人命。” 鼠妖扯着嘴角,露出满口烂牙,笑眯眯的盯着智空和尚,无声道:“蠢狗。” 随着话音落下,它五指猛地用力,竟是捏碎了自己的脑袋。 整个身躯瞬间化作了泥塑,咔嗒咔嗒的散落了一地。 “……” 智空和尚死死盯着脚下的烂石堆,倏然回头,没有半句废话,整个人状若癫魔的朝着山下狂奔而去! (本章完) ------------ 第六百三十二章 我是什么东西?我是你仙官沈爷爷! “师兄,我总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 紫云宗道侣看着前方高耸的城墙,快步踏入城门,女弟子突然停住了身形。 “……” 男弟子同样脸色微变,直勾勾盯着旁边的城守,发现对方竟像是完全看不到自己一般,刹那间,一枚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滑落下来。 “坏了!” 涧阳府受皇气庇佑,少有人敢于在此行妖邪手段,除了土地爷以外,府衙中必然还坐镇着其他仙官,知府本身亦能号令皇气御敌。 除非那菩提教行者不想活了,否则绝不敢在城内行凶。 自己两人,这是早就被盯上了! 这一路走来,压根就不是回城的方向。 念及此处,男弟子倏然朝城门内看去,映入视线的全然不是熟悉的长街,反倒是像走入了一座昏暗的庙宇。 庙内仅立着一尊神像,虽背对着两人,但观其衣着打扮,显然与他们先前在民户屋内看见的神像乃是同一人。 砰! 随着一声巨响,城门猛然紧闭,掩住了最后一丝光亮,也断去了他们的退路。 道侣两人背靠着背,脸色瞬间惨白起来。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两个菩提教行者的争斗,他们三个胡乱掺和进来的傻子,便是被殃及的鱼。 小命休矣! …… 如出一辙的昏暗庙内。 身形颀长的青年缓缓止住步伐,合上了手中的抄本,抬眸朝前方看去。 沈仪不是没有经历过障眼法,但似这般让他全无察觉的手段,还是首次碰见。 只见高高的供台上,那背对着庙门的神像,竟是缓缓动了起来。 灰尘簌簌而落,它耸着双肩,回头看了过来。 分明披着僧袍,却顶着一颗耗子脑袋,细长的嘴巴扯出一抹讥诮的笑。 它转过身子,随意坐在了供台上,伸手捻着长须:“知道本座为什么先找你吗?” 没有等沈仪回答,它已经拉长了嗓音,犹如唱大戏般尖锐道:“因为你贱!” “既无背景,又无实力,什么事情都敢凑拢过来。” 这鼠妖似个太监一般,探出食指点了几下,用那说教口吻道:“你不死谁死?” 那两个宗门弟子很显然是不知道这事情和菩提教有关,但面前之人不同,手持菩提教莲台法,定然是知晓前来追寻的是何等人物。 这便让鼠妖觉得受了冒犯。 而更让它不满的是,即便在自己出面以后,这青年依旧没有表现出惶恐和畏惧,像个呆子似的杵在那儿,既不跪地,也不求饶。 如此轻易的将其打杀,可没办法让智空那蠢狗心中的愧疚达到最深。 就在这时,鼠妖的耳朵动了动。 下一刻,庙宇外面便是响起了犹如雷鸣般的低吼。 “给我住手!” 和低吼一起响起的,还有震耳欲聋的挥棍声。 轰鸣间,整个昏暗大庙都是剧烈颤抖起来! 这一棍子好似砸在鼠妖的背上,让它踉跄着跌落下了供台,原本便负伤的身躯,此刻更是旧疾复发,一口烂牙被血浆染的通红。 像是被剧痛激起了凶性。 这鼠妖不恼反笑,揉了揉心口顺气,便是重新站直身子,绕着沈仪慢悠悠的转起圈:“恨不恨他?他是高高在上的菩提教行者,随便一本破经,便能要了你的命。” 想要摆脱智空的追捕,便要一次性将这和尚的佛心击溃。 “你呢?” “你是什么东西?” 鼠妖狞笑着放慢了脚步,在沈仪正面站定,似笑非笑的看了过去。 然后整个笑容都僵硬在了脸上。 哪怕外面棍落如狂风骤雨,让其身形愈发佝偻,却也没能令它脸上的神情有丝毫变化。 鼠妖呆滞的盯着青年。 只见对方不急不缓的从袖中取出了一枚白犀印,就这么安静的托在掌心。 白皙俊秀的脸庞上,一双漆黑眼眸清澈无比。 青年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他不是什么东西,他是仙庭亲令,正七品仙官,一地父母。 “我……我……” 鼠妖突然咽了咽唾沫,眼皮止不住的发跳。 虽然名义上来说,三教共治仙庭,菩提教算是仙庭的组成部分之一,没必要畏惧仙官……但这绝不包括它一个普通的行者。 实力是实力,地位是地位。 对仙官出手,别说它一个叛教行者,哪怕是正儿八经的尊者座下行者,也很难会有人保它。 更何况,此人以道境修为,掌七品仙印,说背后没点关系,谁信啊? “上仙大人,这或许是个误会。” 整个庙宇在智空的打砸下颤抖不止,鼠妖的身子同样抖个不停。 它不太理解,自己虽犯下重罪,但那是教中之事,又不是犯了天条,怎么会引来一尊仙官的追捕?! “呼。” 动用这枚仙印的风险太大,沈仪刚才就是在观察,有没有别的法子可以解决。 在一尊行者面前去推演功法,几乎与找死无异,智空大师一时半会儿又打不进来。 现在既然已经取出印来了……那还说什么误会。 沈仪并非施仁,只会用大印去砸人。 他五指微微紧攥,四洪仙力迅速涌入身躯,让他的肌肤间泛起了温暖白芒,通体宛如玉造,衣袂纷飞间,已经登至真仙境界。 “呔!” 在察觉到这变化的同时,鼠妖从虚空中抽出一根混铁棒护在身前,身形暴动,朝着高台倒掠而去! 与此同时,沈仪却是心神微动。 就在四洪仙力加持己身的瞬间,他突然发现体内有东西动了。 那枚从搬山宗取来的宝山,一直处于沉寂状态,此刻在仙力的浸润下,居然散发出了华光。 神岳……镇青天。 沈仪眼眸朝前方看去,整个庙内的一切都定格,包括那微微摇曳的火光,以及跃至半空的鼠妖。 这身披僧袍的耗子,五官狰狞,好似陷入泥潭当中,双掌紧攥混铁棍,却无论如何也挥动不了分毫。 庙外的低吼声连绵不绝。 又是一棍让大庙震颤,也砸在了鼠妖的背上,有了神岳镇青天的压制,它这次全无防备,硬生生吃了这一棍,抬头喷出一口血浆。 而最令它惊骇的是,就连喷出来的血都悬在了半空。 整个庙内,只剩下那墨衫青年的行动不受影响,他缓步而来,穿过漫天血浆,然后一手扼住了鼠妖的脖颈。 轰! 刹那间,鼠妖犹如破麻袋般被狠狠掼在地上! 它祭出金光护体,显然也是正宗的行者之道,只不过比起智空和尚不知道淡了多少。 沈仪五指成拳,悍然朝着鼠妖脸庞砸了下去! 同样附着玉光的拳头,干脆利落的破开了那薄如蝉翼的金光,砸烂了它的颧骨。 血滴溅洒在犹如玉造的肌肤上,给那仙气飘飘的青年平添了几分戾味。“欺人太甚!” 鼠妖终于勉强破开了神岳禁锢,挥棒便砸。 然而整座大庙都在沈仪的掌控当中,他反手握紧了混铁棒,猛地一抽,这棒子便落到了他的手里。 砰—— 长靴悍然踏在了鼠妖的胸口上,将其死死镇在地面,沈仪面无表情的举起了长棍,四洪仙力灌入其中,顷刻间,棍棒已是携着浩瀚伟力狠狠砸在了鼠妖的身上。 咔嚓!咔嚓!咔嚓! 沉闷的筋断骨折声在大殿中接连回荡。 沈仪犹如不知疲倦般将棍子砸下,血浆染湿了衣摆,甚至溅到了他的脸上。 那鼠妖从最开始的闷哼,到后面脑袋一歪,渐渐没了生息,整个身子连带着那袭僧袍都是糜烂的混在了一起,已经看不出人形。 当啷。 沈仪终于扔掉了混铁棍,俯身将其拽了起来,熟稔的摸索了片刻,手中便是多出了一本染血的经卷。 经卷好似那金页打造,血珠落在上面,却并不会沁入进去。 他随手抖了两下,便是看清了上面“龙虎大经”四字。 纸页哗啦啦的响动,其上字样迅速映入了沈仪眼眸。 与此同时。 整个庙宇缓缓散去,变成了一片坟地。 坟地间仅余几个老鼠洞。 智空和尚高高举着长棍,愕然盯着眼前,许久后才眨巴了两下眼睛。 只见浑身染血的墨衫青年,一手拎着死尸,一手攥着龙虎大经,再加上坟地夜风拂过,颇有股荒诞之感。 在另一个老鼠洞边。 已经吓瘫在地的紫云宗道侣两人,也是五官扭曲的盯着沈仪,一时间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他们努力想要滤清思绪,却发觉脑子越捋越乱。 两个菩提教行者神仙打架,顺手要收拾了他们三个无意混进来的凡人。 然后现在那凡人就这样站着,手里拎着那个神仙…… 再看那青年无所谓的神情,确实是个惯犯,只不过是杀人犯。 “给。” 沈仪缓步走到智空大师的身前,将那本龙虎大经递了过去。 智空和尚愣了许久,才赶忙收起了棍子,双掌捧过那本经卷,对方帮忙找回了如此贵重的果位,竟是半口不提酬谢的事情。 哪怕他没什么历世经验,也总觉得脸皮臊的慌。 “多谢施主!” 智空和尚取回了龙虎大经,又是行了个大礼相谢,只是目光扫了眼经卷后,明显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涉及到行者果位的经卷……被不同的人翻阅过,都是会留下痕迹的。 看上去仅翻阅一遍似乎不是什么大事。 但都是这般境界的人物了,谁还不是过目不忘之辈? 他整个人怔神片刻,悄然瞥了眼旁边还留住了性命的紫云宗道侣两人,在心中叹口气,继续将谢礼行完,同时默默拂过经卷,散去了上面的痕迹,免得被教中长辈发现。 此行若非沈仙友,自己造下的罪孽可就大了。 唔,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智空和尚看向沈仙友空荡荡的染血右手,对方刚才提着什么东西来着,怎么一下子不见了。 坏了!是师兄! 在智空反应过来的瞬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沈仪已经转过了身子。 自己亲手斩的妖,至今还没有让出去的先例。 不过方才智空大师那细微的动作,也是落入沈仪的眼中,虽然不知道具体作用是什么,但瞧这大师心虚的模样,大概率是在帮忙遮掩着什么。 以后做事需得更加当心些。 “……” 智空和尚满脸苦笑,又在心里叹口气。 沈仙友这行事作风确实古怪,不过对方定然不是坏人,这点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何况对方帮了这么大的忙。 罢了罢了。 只不过他同样有些好奇,沈仙友明显未入真仙,也不曾修习过行者之道,到底是如何胜过自己那位师兄的? 智空和尚没有多嘴的习惯,他迅速迈步跟了上去。 “智空大师!沈前辈!等等我们!” 紫云宗道侣刚刚死里逃生,此刻尚且心有余悸,哪里敢单独呆着,撑起身子便是朝两人追去。 “……” 沈仪现在并没有心思理会别的。 他略微蹙眉,沉默盯着自己的面板。 简单的几条提示。 【斩杀七品鼠妖,总寿十四劫,剩余寿元五劫,吸收完毕】 【剩余妖魔寿元:两百零一劫】 按照智空大师先前所述,一劫等于十二万九千年。 沈仪反反复复算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有亏,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随即将目光投向了另外两条提示。 【七品.三劫莲台法:未入门】 【五品.龙虎大经:未入门】 智空大师确实没有虚言,如果不是后面出了意外,对方真的就因为一件小事,便是给出了堪比真仙法的行者功法。 但相较于这三劫莲台法,从鼠妖身上拿到的龙虎大经,其价值简直难以估量。 摘得果位,跻身罗汉境界,相当于太乙散仙。 仅需八十一劫,自己能摘近乎三个! “施主,盛不下的。” 智空和尚默默跟在沈仪后面,避免对方尴尬,又不敢说的太直白,只能满脸苦色,努力组织着措辞:“三品的莲台,可盛不下太大的果子,若要收服龙虎,至少要六劫莲台。” 他瞧沈仙友的脸色,这是真想练啊?! 不是,所谓换行如隔山,从散仙到行者,连祖师爷都变了,这,这就一点心里障碍都没有的吗? “……” 沈仪脸色微滞,轻轻干咳两声,果然还是被发现了啊。 他干脆假装听不懂。 现在有了那鼠妖尸首,很多事情也不必再向智空大师询问了。 一行人就这般心思各异的朝着土地庙而去。 (本章完) ------------ 第六百三十三章 入职成功 晨曦间,天光初现。 淡淡的云雾后面,一条紫髯白龙穿梭其中,吐息声犹如低沉的雷鸣,缓缓荡过整个涧阳府。 行云布雨乃是仙庭权责,有专门的仙家负责。 白龙与其说在布雨,不如说是在搬水,将别地之水运往此府。 若是一般的野妖来做此事,乃至于闹出灾祸,免不得被仙庭打杀,但它现在奉的是神朝之命,虽不合规矩,通常情况下也不会有人管。 “莫要发呆!” 土地庙前,老人抛出拐杖,那木拐腾飞上天,不轻不重的敲在了白龙的脑门上。 “哎哟。” 紫阳痛呼一声,悻悻收回了找寻的目光。 沈宗主跟着那和尚一去不见踪影,再加上土地爷先前说的话,他现在哪有心思布雨,只等个机会便偷偷溜走。 “别忘了你还有事要做。”土地爷重新攥住拐杖,意味深长的提醒了一句,随即收回目光,在两个老童子的搀扶下朝着庙内走去。 “毕竟是结伴而来的道友,一时半会儿哪里放心得下。”老童子摇摇头,替其解释了两句。 土地公算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差事,领着仙庭的俸禄,却很可能一辈子都没有登过仙庭,反而与神朝的接触更为紧密,平日里更多也是替神朝办事,顺便承担個监管之责。 但如今的人皇乃是有大毅力之人,在其登位期间,整个神州大地也勉强算得太平安稳。 朝廷最近有了收服闲散野仙,纳天下贤才为其所用的心思。 其中行云布雨算是非常重要的差事……虽然他们也不知道哪里重要了,毕竟此事虽涉及民生,却有仙庭负责,花费如此大的代价,招纳一大批祈雨使,好像也就只能在仙庭疏忽的时候,帮忙弥补一下不足。 但既然朝廷看重,他们也不介意替其搜罗贤才,补齐名额。、 这条白龙只需老老实实呆着,便有了条不错的前程。 至于那位道境散仙,人家看不上这点俸禄,放不下身段,倒也不强求,只希望命数够硬,别刚刚下山历练,就栽进了浑水当中去。 涧阳府土地爷能罕见的晋升八品,经验何其丰富,很少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比如这次的菩提教行者之争,在他看来,就是一淌浑到不能再浑的恶泥潭,十死无生的那种。 这两人既没有犯天条,也没有触及神朝律法,单纯的家务事。 他就算是想要上报都找不到门路。 连自己这个土地都不敢掺和的事情,那小子居然就这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要么是个蠢物,要么是个天生杀命的祸星,无论哪种,他都没有多管闲事的心情。 只要涧阳府的百姓平安无事,这片地方的阴暗处,埋再多修士尸骨都跟神朝无关,全当看不见就行。 “总会习惯的,他俩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谈何道友,就此别过也好。” “若是这一双都死了,连个回那片偏僻之地传信的人都没有。” 略微叹了一句,涧阳府土地爷抬脚跨入了庙内,似这种小地方来的人,几乎都承载着家乡生灵的重望,他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 然而第二只脚还未迈出,他却是眸光一闪,缓缓回首看去。 轰—— 只见白龙化作流光落地,显出人形,满脸惊喜的盯着远处:“土地爷,他们回来啦!” 闻言,两个老童子面面相觑,赶忙低头干咳了几声。 土地爷脸色一红,所幸本就生的黝黑,倒是看不太出来。 他目光微凝,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随即便是看见了前方结伴而行的两人,以及后面满脸惊慌的紫云宗道侣。 后面两者的神情,显然是代表出事了。 但四人尽数完整而归,甚至身上连点伤痕都没有,气息也无变化。 据他所知,这位智空行者虽比那位灵光行者要强,但别的地方可就差远了,绝对达不到那种碾压的程度。 再看智空行者对那年轻人的态度。 虽去之前也同样温和,但那是因为智空德行俱佳,对谁都谦逊有礼,此刻则明显是将那年轻人当做了好友对待,甚至携带了几分感激之情。 “……” 涧阳府土地爷走至庙外,重新看向了墨衫青年。 神情逐渐变得复杂了起来。 既不是蠢货,那就是天生杀命的祸星了。他相信自己的鼻子,这年轻人身上携着的那抹血腥味,哪怕是用仙浆也很难洗去。 如此存在,若是再配上相应的实力…… “事情办完了?”土地爷略微抬眸。 “回土地爷,办完了。”智空和尚点点头,双掌合十道:“多亏有沈仙友相助,否则差点让小僧酿成大祸。” 此言一出,紫阳终于是长出了口气,差点被那土地老头吓到了,他就说嘛,能靠杀伐手段,敢于行弑仙之事,让洪泽重归平静的人物,怎么可能栽在一个涧阳府上面。 如今不仅全身而退,更是连智空大师这般行者都赞不绝口。 “土地爷,我都说了,我这兄长擅斩妖除魔,您还不赶紧给他寻个差事,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庙了。”他转过身,朝着土地爷又是说起了好话。 相较于紫阳,那两个老童子却是被智空行者的话吓得脸色都变了。 多亏了沈仙友? 要知道,这行人此次可不是去对付什么妖人的,对面的乃是另一个菩提教的行者,即便犯了错,难保没有几个同门师兄弟或者长辈挂念着。 这散仙前辈初出茅庐,上来就往三教得罪?! 这胆识,真不是一般小庙敢收的,还是快快错过为好! 不过他们仍旧是有些好奇,一个不入真仙的道境修士,到底能在行者之争中起到什么作用。 “差事……” 土地爷深深看了沈仪一眼,攥紧了拐杖:“劳烦仙友移步,到庙内一叙。” 有实力且杀意较重的人,他见过,但那些人无不是大教门徒,跟脚清晰,哪怕惹出什么麻烦来,至少也能找到其师父长辈,该责罚责罚,该赔偿赔偿。 但这年轻人可就不一样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对方应该同样是来自洪泽。 若是这姓沈的年轻人,真拥有参与行者斗法的本事,就洪泽那穷乡僻壤,怕是连施仁都管不住对方,也赔不起什么东西。 与其说想给沈仪找个差事,不如说想给对方身上加些约束。 “呼……” 土地爷伸手探入怀里,摩挲着那枚冰凉的牌子,渐渐定下了主意。 既然擅斩妖,那就去吧。 他转身等待沈仪走入庙内,随即轻轻关上了庙门。 “……” 沈仪安静看着这位土地爷的举动,并未说话。 他确实发现了对方的神情有异。 但先不说门口还站着个菩提教行者,若是发现不对劲,大概率不会袖手旁观。 土地爷仅是八品,实力只相当于道境,就真动起手来,沈仪也不是很畏惧,退一万步,自己仙庭上可还有个弼马温罩着。 “这个,劳烦仙友替我转交给那白龙。” 土地爷先是掏出了一块铁牌,其上金钩铁划落下“祈雨”二字。 他简单解释了一句:“人皇于朝廷六部之外,新设一部,麾下共设八司,祈雨司便是其中之一。” 说到这里,土地爷直视着沈仪的眼睛,想从其中看出点什么,片刻后,却是一无所获,只得叹口气:“不错,我帮着知府看管涧阳府许多年,只希望此地平稳,信不过你这样的人。” “你既然能活着回来,我这区区八品小仙,大概也是管不住你的。” “但有人能管你。” 土地爷脸色严肃了许多,终于是掏出了另一枚铁牌:“八司之外,其实还有一司,在整个涧阳府仅有知府一人知晓,也只给了一块牌子。” “今日给你了。” 他将牌子塞入沈仪掌中。 只见牌子上的花纹异常古怪,就像原本写了一个字,然后落下了一道深深的刀劈痕迹,将那字斩的支离破碎,看上去倒像是肆意生长的初生嫩芽,携着几分异样的美感。 “什么司?”沈仪垂眸盯着牌子。 闻言,土地爷笑了笑,悄然移开目光。 “斩妖司。” (本章完) ------------ 第六百三十四章 突破七品 “……” 沈仪摩挲着铁牌冰凉的表面,看着眼前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土地爷。 对方的意思很明显了。 这块铁牌可以说是招揽,也可以说是震慑。 如果自己不打算加入这个所谓的斩妖司,恐怕就会成为受他们关注的目标……加入了好像结果也一样。 想到这里,沈仪沉吟着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不是,这到底哪里像个坏人了? 他摇摇头,顺手将铁牌收了起来:“还有什么别的要交代的吗?” 土地爷全然没有想到这小子如此爽快,如果真是带着闹事的心思来的,在面对神朝的注意时,再怎么也会露出些忌惮神情,可对方甚至连待遇都没有多问一句,便是径直答应了下来。 这让他一时间反倒有些错愕,沉默片刻,同样摇头苦笑道:“抱歉,或许是老头看错了。” 一个浑身煞气的修士,却是个遵纪守法的老实人,这种事情可能吗? “老头唤作闵知言,在得了这份仙差以前,也曾在神朝当差,你如今成了涧阳府斩妖司差人,与老头算半个同僚,往后若是无事,可以多来我这儿坐坐。” 土地爷前一句还在道歉,后一句却还是免不了流露出几分“自己会一直盯着你”的意味。 “……” 沈仪扫了眼这拧巴的小老头,不仅不恼,眸中反倒多出些许感叹。 运气还行,初入神州,遇到的人无论是智空大师,还是这位涧阳府土地,其实都是不错的人。 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总是要轻松许多。 若非身上还挂着施仁的命案,沈仪都有种干脆就在此地安然生活的念头。 “去吧。” 闵知言摆摆手,所谓疑罪从无,他知道自己对这位沈仙友有些过于苛刻了,人家一身高深修为,能忍到现在,算是给足了自己这糟老头面子:“带着这牌子回城里,三日内,自会有人联系你。” “告辞。” 沈仪转过身子,正准备推门而出。 这位土地爷却又是轻声提醒了一句:“入了斩妖司,离智空远些,三教门人不缺善类,但似他这般善的终究只是少数,莫要以为教中的都跟他一样,尽量避开,没坏处。” “还有,斩妖司不算什么光明正大的身份,莫要让他人知晓。” 沈仪没有回头,只是轻点下颌,随即迈步而出。 土地爷这是担心自己把智空大师这种特例当做了三教常态。 他当然知道能修至高深境界的生灵,其绝大部分不可能是什么纯粹意义上的好人。 但还好。 自己也不是。 …… “怎么样?” 紫阳见沈仪出来,赶忙冲过来,满脸好奇问道。 穷乡僻壤来的生灵,想在神州大地留下不难,毕竟凡人都能安居乐业,更何况是身怀修为之辈,但想要寻一条路往上爬,那可就难了。 更何况是需要关起门来聊的差事。 “半个同僚。”沈仪顺手将那枚祈雨使牌子递了过去。 “啊?” 紫阳接过牌子,如获至宝,小心收了起来,如今沈宗主归来,原本不重要的差事就变得无比重要了起来,毕竟想要打造出洪泽生灵来到神州的第一个暂留之地,自己总是需要有个身份的。 紧跟着他脸色古怪的看了过去。 半个同僚?自己布雨,沈宗主行云? 他实在很难想象出来,那道挥袖判了北洪无数修士妖魔死刑的身影,规规矩矩替一地百姓行云布雨的样子。 “无妨,先干着也行,以兄长的本事,迟早会被别处看上的。” 有外人在场的时候,紫阳便以兄长相称,只不过听他的语气,显然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这句话。 这种苦差事就和土地爷是一个类型,养老还成,想要往上爬……哪个大能会去关注一个负责搬水的苦力。 “……” 沈仪并没有过多解释的意思,倒不是信不过紫阳,主要是不愿让对方掺和到这事情里来。 他不是傻子。 土地爷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 斩妖司属于八司以外,需要隐藏身份的存在,那做的活能干净到哪里去? 这玩意儿和曾经的大乾镇魔司完全是两码事。 再深思一下,以人皇的身份,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是见不得光的。 答案极其明显。 人皇造了一柄唤作斩妖司的刀,平时里砍砍妖邪,必要的时候,怕是也要对准三教门人。 将这柄刀藏起来,就是不愿把事情闹大,引得仙庭不满罢了。 但凡是个跟脚干净,脑子正常的人,估计都不愿加入这种势力。 可惜沈仪不同,他真的很缺时间,也没有太多挑拣的资格。 连正儿八经的仙官都宰了,难道还不敢对三教门徒动手吗,只要报酬给够就行。 念及此处,沈仪收敛心神,朝着涧阳府城中而去。 …… 涧阳府,一间客栈。 沈仪端坐于床榻间,自从修习了神岳镇青天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身处这种环境的时候去推演过了。 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剩余妖魔寿元:两百零一劫】 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态,沈仪凝聚出一尊妖魔镇石,随即开始重塑妖魂。 消耗九劫寿元,换一尊七品的大妖,平日里能帮忙办办事情就不算亏,更何况还能通过其了解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随着妖魔寿元流逝,一只巴掌大的灰毛老鼠瑟瑟趴在了沈仪掌心。 就这跟脚,也就是在神州,放到洪泽,怕是连成妖的资格都没有。 此刻更是连人形都不敢显露,足矣见得它对自己被一棍一棍砸成肉泥的心理阴影有多大。 “把门看好。” 沈仪放下手掌,这老鼠便是窜到了门旁角落。 随即终于是将眸光落在了三劫莲台法上面。 他现在算是理解了,在神州大地,道境之上至少分作了两条路,若是继续修法诀,便可跻身真仙境界,若是改修肉身,就被人唤作行者。 但无论行者还是真仙,同属七品之列。 “为何智空大师看着比你强了那么多?” “回禀我主,智空三劫莲台圆满,已经在修六劫莲台法,每多一劫,莲台便多出一品,添三花九瓣。” 灵光老鼠有些愧疚回道:“他乃是五劫莲台,我……我两劫。” “需几劫莲台,可盛果位?”沈仪想起先前智空大师的提醒,再看这老鼠,分明窃了龙虎大经,但实力显然没有丝毫提升。 提及此处,灵光老鼠已经带了些哭腔:“哪怕是最寻常的果位,至少也需九劫莲台,单论实力,已经能与六品仙官相当……我那日猪油蒙了心,本想窃一本六劫莲台法,却不知怎的头昏脑涨,取走了这本龙虎大经。” “呼。” 沈仪安静听完,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虽龙虎大经在手,但想要取得龙虎果位,中间还缺了些东西,就是不知道自己运气用完没有,能不能再碰到几个智空大师。 亦或者…… 沈仪悄然看向了灵光老鼠,既然耗子都能入教,说明菩提教中也不尽是修士,多来几尊镇石,一样能凑齐这条路。 当然,除此之外,若是能直接拜入菩提教,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走一步看一步吧。 如今刚加入了一个底细不明的势力,还需多准备些保命的本事才行。 沈仪将灵光行者收入面板,又将妖寿迅速灌入了那本三劫莲花法当中。 【第一劫,灵光行者讲法授经,你听在心里,默诵经文,以此无上高深法,护住一颗慈悲心,开始行走世间】 十二万九千六百年的行走,体会的是这天地的变化。 此乃肉身劫。 对于其余修士而言的老黄历,最浪费时间的肉身劫,对于沈仪而言,却是最容易的一种。 他的眸光逐渐涣散,又不断的重聚,直至愈发澄澈,其中盛满了雷霆与狂风,山野与湖泊,乃至于细微到了一花一叶。 花折叶落,自他眸间褪去,飘然落于体内胸腹之间。 三花九瓣,通体玉白,缓缓绽放,露出了其间的莲台。 随即花瓣纷飞,涌入四肢百骸,全身血脉当中,好似要重新洗涤一遍这身躯。 沈仪端坐床榻间,面容逐渐平静。 那是历经一劫,阅遍了山海的沉淀。 在墨衫之下,他的肌肤间开始焕发莹莹金光,映得整个人好似初阳。 随着妖魔寿元的继续灌入。 莲台间又生出新的花瓣,继续着上一个过程。 直至三劫结束,这经文再护不住心神,沈仪的眼中涌现出了迷茫,原本清晰可见的天地,此刻好似被无数虚影笼罩,朝着自己探出了爪牙! 他浑身一颤,悚然醒来。 经文失去了效果,便要直面真正的劫数。 “嗬!嗬!” 他喘着粗气,仅是多看了一眼,浑身墨衫早已汗湿。 肌肤间的金光散去,玉白花瓣重新聚拢于莲台。 九花二十七瓣,微微开合间,总感觉台上缺了点什么东西。 【七品.三劫莲台法:圆满】 【剩余妖魔寿元:一百八十九劫】 沈仪调整着气息,重新看向自己的掌心,好似和先前并无区别,但五指虚握间,他的呼吸和体内莲台的开合竟是保持着统一的节奏,仿佛多出了一颗心脏。 花瓣乃是天地最精粹的灵气所化。 这方莲台所带来的力量,已经远远超出了道境的范畴。 七品,行者境! 沈仪阖上眼眸,仔细体悟许久,随即便是发觉这力量距离白犀印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想想倒也正常,白犀印代表的是仙庭的伟力,对比个人而言,可谓无穷无尽,只是仙官仅能使用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一部分而已。 乃是七品的上限。 而行者道,按照灵光鼠妖的描述,七品也分为两个阶段,自己如今的三劫不过走完一半而已,六劫才算尽头,或许到这个境界才能与白犀印持平。 想要突破至六品,那得是九劫莲台才能拥有的实力。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踏上路了。 沈仪也并非贪心之辈,很快便是按捺住了动用龙虎大经的心思。 方才的经历算是给他提了个醒。 这外面的功法,好用是好用,换在洪泽,区区三劫时间,换过来也就不到四十万年,修个仙法都费劲。 但经文在手,同样的时间,直接就能从道境突破至堪比真仙的境界,不愧是三教底蕴。 可危险也是真的危险。 一个不慎,便会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安静的房间内。 沈仪闭目养神,浑身再次泛起金光,掌心小鼠盘卧,已然颇具几分神佛之貌。 唯有那小鼠惊恐的眼神,给这近乎完美的一幕添了几分不美。 不是……说三劫就真的刚好三劫,一天都不带多的?! 哪怕是教中最出色的弟子,颂念经文时也会有神游天外的时刻,长达数十万年的时间,心神毫不动摇,这般恐怖的专注力,乃是何等卓绝的天资! 自己这位主人,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天生佛子! …… 仙庭,御马监。 伟岸的金身法相照例巡查着仙驾,经过上次的事情,无论是普通力士还是监正和监副,对其除了寻常对上司的谄媚外,眼里都是多出许多畏惧。 当然,这畏惧并非是畏惧弼马温本身。 单纯只是害怕哪天一个不注意,便被这上司牵连着给拽沟里去,永世不得翻身。 太他娘的晦……硬气了! 他们只希望,等青鸾宣威将军回来的时候,上司也能一样硬气。 要知道那位紫菱仙子能替将军处理事务,除了深得信任以外,还有个原因,那就是青鸾将军确实很忙。 人家忙着办事呢,办完事回来,大概率可就是升官了。 待其回了仙庭,瞧见紫菱仙子把事情办得如此妥帖,到时候帮这仙子要个差事,不就是顺口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自家上司跑去得罪人家深受信任的女官,纯吃饱了撑得! 几人心思飘忽间。 一道魁梧身影快步踏入了御马监,观其打扮,显然是青鸾将军麾下的仙将,与弼马温同级。 只见其神情漠然,从青花夫人面前大步踏过,随手将一封仙令拍在了监正的怀里,直奔马厩而去。 “这……这次……没问题……” 监正抖抖索索的拆开仙令检查了一下,将其献给了青花。 马厩中,那貌若天仙的姑娘已经施施然起身,朝着仙将行了一礼。 “紫菱姑娘莫要多礼,你受苦了,本将这就带你出去。”仙将径直扯开了马厩大门。 “您别这样说,这有什么苦的,本就是紫菱忘了规矩,仗着青鸾将军所托,忘记了自己原本的身份。”紫菱轻轻摇头,脸上看不出丝毫不满,仅有深深愧疚:“只希望不要耽误了青鸾将军的事情,否则紫菱的罪过可就大了。” 听闻此言,那本来打算接了人就走的仙将,终于是深吸一口气,眸光阴沉的看向了青花,冷冷道:“既然有人不通情理,喜欢拿规矩压人,那就希望某日规矩压到他身上时,他也莫要叫苦。” “否则就有些贻笑大方了。” “咱们走!” 他冷哼一声,扶着紫菱仙子便是离开了御马监。 只留下几个仙官咽了咽唾沫,悄然离那道伟岸金身远了一些。 “……” 青花夫人轻轻将那封仙令迭好,一丝不苟的收在了仙簿当中。 她曾在南阳的时候,便深知背景的重要性。 也明白这位紫菱仙子的背后,站着自己得罪不起的人。 但青花却是丝毫不惧。 因为她不信,有人能比自己的背景更大。 主人只是暂困浅滩,终有腾飞之日,且一旦飞起来,便是这群人望尘莫及的存在。 ------------ 请假条 卡的有点过分了。 写出来的东西水的一塌糊涂,又想写天庭的剧情,又想铺垫神朝的安排,主角还得升级发育,脑子像一团乱麻,大佬们给点时间调整一下。 本月欠更两章半。 ------------ 第六百三十五章 不着调的斩妖司 “沈仙友,小僧还需去收回那些金册,就不多留了。” 门外,智空大师前来道别。 神朝百姓见多识广,没有真的好处,哪里肯去信一个妖邪。 除了那让人感觉到暖意,浑身舒畅,可以治愈暗疾的灵光外,鼠妖还分发了许多金册下去。 金子贵重,但更贵重的乃是其中印刻的经文。 虽然只记载了一小段,但那的的确确就是沈仪用来护住神魂历劫,方便感悟天地的三劫莲台法。 如今要全部收回,倒不是智空小气。 这般功法,哪怕是有经验的修行者,一个不慎都会堕入虚妄,更何况是凡夫俗子,拿的又是残卷,若是在颂经之时,按捺不住贪念,多看上一眼,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除此之外…… 智空和尚略微抬眸,透过屋顶,看向了漫天的皇气。 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最近教中这种功法失窃的事情愈发变多起来,堂堂三教之一的菩提教,却像是守阁僧人一起打起了瞌睡似的。 他仅是个普通行者,不知为何会频生变故,只期望莫要因为此事,扰乱了这大好人间。 “大师告辞。” 沈仪点头回礼,其实不需要土地爷提醒,他也不会在现在这种时候去和智空大师走的太近。 毕竟刚刚斩杀了一尊菩提教行者,无论是自己想要入教,还是想从菩提教这里再得到点什么,至少也要等上一段时日,待此事彻底平息以后再说。 这也是为何沈仪不问待遇就加入了斩妖司的原因之一。 若是这堆和尚找上门来,除了本就有针对三教意味而创办的斩妖司,其他大部分势力恐怕都会避之不及的把自己交出去。 “呼。” 目送智空大师离开了客栈,沈仪这才转身回到屋子。 刚刚伸手关上门,他身形却是瞬间紧绷了起来,脑海中亦是响起灵光老鼠尖锐的提醒。 “我主当心!” 沈仪眸光微沉,回首看去。 只见自己的床上,不知何时多出一道高挑身影,身着黛绿长裙,两条白皙长腿随意交替搭着。 女人五官端正俏丽,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沈仪,在她脚下,一个白衫男人被仙索五花大绑,又被符箓封了唇舌,浑身战栗,满头大汗,发出连绵不绝的呜咽声,似是在求饶一般。 “你就是土地爷举荐的斩妖人?” 没等沈仪回应,女人已经抛过来一柄气息不凡的长剑,自我介绍道:“叶婧,涧阳府斩妖官,一剑砍了他,我便收了你。” 闻言,那白衫男人已经疯狂在地上挣扎起来,撞的地板砰砰作响,呜咽声更甚。 等待三日,终于等到了所谓的斩妖司到来。 沈仪却只是垂眸瞥了眼手中长剑:“他是谁?” “跟你有关系吗?” 叶婧双掌撑着床沿,稍稍坐直了身子,语气比刚才更冷了一些:“土地爷说你天生杀命,宰个修士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他是谁?” 沈仪仿若未闻,只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叶婧怔了一下,终于是起身绕着这青年走了一圈:“他是三仙教门徒,想入我斩妖司,这便是投名状。” 无论怎么看,此人都仅是个道境修士而已。 放在别处自然是得道高人,但想在神朝做个斩妖人,那还差了点本事。 不过既然能得到涧阳府土地爷的举荐,想必是有些过人之处的,实力不行,至少得胆子够大吧? “……” 沈仪斜斜拎着长剑,走至男人的身旁。 在感受到森冷剑光以后,男人惶恐抬头,一双眼眸里瞳孔颤抖,死死盯着那张白皙俊秀的脸庞,他在这张脸上看不到任何有关仁慈的情绪,相反,此人神情间对于杀戮的漠然,绝对不是能够伪装出来的。 然而他却并没有感受到脖子被锋刃切断的剧痛,反倒是耳畔响起了清澈的嗓音。 “他犯了什么事?”沈仪稍稍抬起剑锋,对准了男人的眉心。 “你哪来那么多问题?”叶婧有些不耐烦的挑眉,让那俏丽五官多出几分寒意:“身为斩妖人,听从上司吩咐,让你杀谁就杀谁,他已经被封了修为,此事容易的很,何必聒噪那么多。” “或者说你压根不敢得罪三教?” 她压低了声音,嗓音中蕴着些许鄙夷,随即便是等待着对方的解释。 下一刻,叶婧脸色微变。 只见青年随意挥手,那柄长剑便是化作流光掠出,唰的一声没入了她腰间剑鞘当中。 “伱,你什么意思?”叶婧握紧剑柄。 沈仪一言不发,拍了拍衣袖,随即抬掌,做出了送客的姿势。 “你可想清楚了,机会只有一次……”叶婧还想说点什么,却听那青年轻轻叹口气,一把攥住了地上的男人,扔出了门外。 “不送。” 沈仪确实需要一份差事,也不介意干点脏活。 但前提是,他对神朝的观感还不错,所谓的脏活,是那种不能被仙庭发现的事情,但目的是为了剿灭为祸一方的修士门众。 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脏活”。 连脑子都没有,被人当刀使。 话说的难听点,斩妖司连脑子这种东西都不允许下属拥有,也不准去问缘由,还指望出事了人家保你,无非是拿来背锅,用完就丢的废品罢了。 沈仪需要的是一颗能暂且靠身的大树,而不是成为深埋地里,供养这颗大树茁壮成长的尸骨养料。 若是开了这个头,以后可真就没有自由身了。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个原因……这女人演的太假了,无论是故作高傲还是后面的挑衅,都显得那么刻意,如果自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会让他有种智商被侮辱的感觉。 面对这般情形,叶婧明显是有些手足无措,沉默片刻,轻哼道:“也不过如此。” “行了。” 白衫男人突然换了一副神情,吐掉唇舌间的符箓,双臂随意挣扎几下,便是解开了身上的仙索,随即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重新介绍一下,我是涧阳府斩妖官,唤我孟头就行,一个斩妖官麾下有两个斩妖人名额,她算是你半个前辈。” “这算过了?” 叶婧收起了脸上那些可恶的表情,朝男人看去,看上去有些呆呆的。 “自己回去多练练。”孟修文嫌弃的瞥了她一眼:“就这种表现,老大我以后怎么放心带你出去办事。” “哦。” 叶婧点点头,为了今日的事情,她已经对着铜镜练习了两天了。 听孟头这话的意思,自己好像是被识破了。 但也不对啊,如果这青年真的看穿了此事,反正是戏,为何不将计就计,顺势加入斩妖司不就好了。 “你性格还不错,我喜欢。” 孟修文这才重新看向了沈仪,噙着笑意点头。 眼底却是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无奈。 其实无论沈仪做出何等回应,今日这小子都是必须加入斩妖司的,毕竟按土地爷的意思,并非是要给对方找个差事,而是想让人管着他。 既然是管着,谈何通过不通过。 考核的真正意义,乃是孟修文想知道,之后该以什么态度去对待此人。 若是真的天生杀命,不问缘由便出手交了这份投名状,说明其胆识野心颇大,且不择手段,更不存在什么良知底线,是一柄极为不错的利刃……也只能是一把刀。 如果看穿这是个局,出言识破,说明其心智经验颇佳,即便面对神朝,也能做到沉着冷静,思绪不乱,是个可造之材。 但偏偏是这种识破了,却又不讲,反而拒绝了斩妖司的招揽。 只能证明此人很难掌控,极有原则,而且心怀傲气。 但最大的问题便是,虽然土地爷说此人不惧得罪三教,但得罪和打杀乃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今日看来,对方直到最后,也没有表现出真敢对三教中人动手的气魄,这才是斩妖司最难跨过,也是最基础的门槛。 哎,暂且管着吧。 “请你吃这个。” 叶婧走到沈仪面前,递过去一袋鲜花饼,显然,这是在用她的方式表达对方才那些挑衅的歉意。 她咽了咽口水:“这是整个涧阳府最好吃的鲜花饼。” “……” 沈仪盯着那袋饼,他能理解似斩妖司这种组织,肯定要重点审验一下新人,只是不愿意妥协而已。 这点小事,还不至于让他不满。 只不过就面前这两人,怎么看怎么不着调,属实是让沈仪对踏上这条路少了几分安全感。 “一边儿去。” 孟修文一把给叶婧拉到旁边,自来熟的到沈仪身旁坐下:“放心,不让你白做事,咱们这里待遇高,你好好干。”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斩妖司不赏银钱,赏的是……那漫天神佛都趋之若鹜的东西,你应该懂的?” 说罢,孟修文便是紧紧盯着沈仪,想看看他会有何反应。 但结果却再一次让他失望,这青年好似无欲无求的苦行僧,不对,甚至连苦行僧都知道皇气有多重要,对方却连丝毫动容也无。 对于这件事情,沈仪早有所料。 想要人替皇朝卖命,与三教斗法,思来想去,人皇能拿出来最值钱的,便是神州皇气,此物对修士的作用,还要远超神珍异宝,延寿仙丹。 但对沈仪而言,真的与鸡肋没区别。 分明渡肉身劫才是最有效率的方式,何必冒着风险去渡心劫。 他单纯就是想在动手以后,有个能帮自己背锅,承担风险的势力罢了。 “我要做点什么?”沈仪朝着这位斩妖官看去。 孟修文沉默许久,终于是长长叹口气:“先跟着我吧,不必做些什么,就当是了解一下咱们这行当。” 说罢,他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伸了个懒腰:“正好有个差事在身,也许久没有活动过筋骨了。” 不知这小子是哪个乡野里来的,让人捉摸不透,不过只要带在身旁,看管着对方的同时,总能慢慢了解更多。 “给。” 叶婧跟在后头,又将那袋精致小饼递给了沈仪,强忍着馋意,眼中有些固执。 “……” 沈仪随手接了过来。 见状,叶婧终于是轻轻吐了口气,在她看来,这就是新同僚接受了自己的道歉。 …… 涧阳府外。 破旧染血的马车行走于小道上。 有了先前矮马的经验,沈仪倒是也习惯了这种赶路方式,虽比不上施展挪移法的速度,却也胜得轻松,又不会引人注目。 叶婧坐在车厢角落里,拿着一枚铜镜,努力挤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口里念叨着莫名其妙的话语。 “你要不要也练练?” 孟修文看向沈仪,神情认真的提醒道:“虽不需你出手,但也别漏了馅。” 说罢,他简单介绍道:“玉龙岗已经有六个月未降寸雨,神朝并未收到仙庭相关的玉令,我们怀疑此事与附近仙宗有关,故此打算前往查探。” “下雨的事情也归斩妖司管?”沈仪稍稍侧眸。 闻言,孟修文怔了一下,随即扭头看向窗外,淡淡一笑:“你可知咱们这一部九司,为何而设?” 他眸光远眺北方,自顾自道:“许多年前,北州有大府冒犯了仙官,六百年未下过一滴雨,从繁华之地,变成饿殍遍野,再到一片荒芜,直至现在连那地的名字都被人遗忘。” “当然,对于你而言,六百年不过弹指一瞬,哪怕真有什么天灾人祸,亦可腾云驾雾远遁避灾。” “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你这般修为。” “自那以后,朝廷便新设一部,才有了咱们一口神朝俸禄享用。” 孟修文简单说完,回过头来:“本就是因为下雨而设的东西,再遇到类似的事情,那自然是要管的。” “当然,你也不需要害怕。” 他见沈仪沉默不言,笑着又调侃了一句:“若真是仙庭的意思,也轮不到咱们这些喽啰来探查,大概就是几个起了心思的毛贼在捣鬼罢了。” “玉龙宗祖师曾在三仙教某位前辈座下听过法,多年前便是真仙境界,这仙宗追溯师承,勉强也能扯到那位前辈身上去,故此,如无必要,莫把事情闹大,先换个身份暗访一遭便是。” “我与她乃是因为宗门内斗而逃亡出来的仙宗天骄,至于你嘛……就扮作替我俩打杂牵马的童子?” “放心,不会很难的,少说多看就好,你且好好练着,莫要被人瞧出端倪。” 孟修文觉得自己对这小子已经算是极为关照了,只要对方稍稍上点心,这么简单的事情总是没问题的。 说罢,他递过去一枚铜镜。 “多谢……不必了。” 然而沈仪却是目光复杂了瞥了眼那铜镜,摇摇头,阖眸假寐起来。 若是智空大师在场,便会发现沈仙友方才的目光,就跟前几日看自己等人时一模一样。 “啧!” 孟修文终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他实在搞不明白,土地公这是给自己推了个什么玩意儿过来。 天生杀命?野心颇大?深得菩提教行者欣赏? 闵知言是不是在土地庙里待久了,有些老眼昏花了。 倒是有些小机灵,但无论是这修为,还是这脾气,乃至于对皇气的淡漠,到底哪里适合当斩妖人了? “罢了,随你随你。” 孟修文揉了揉鼻梁,大不了到时候再帮这童子加个哑巴的设定,勉强糊弄过去算了。 ------------ 第六百三十六章 同赴黄泉 云雾似龙,苍松翠柏。 玉龙宗山脚。 两个仙风道骨的外门长老蹙眉而立,手里捏着一封拜帖,帖子被血浆染成暗红色,唯有其上烙着的仙印仍旧熠熠生辉。 此般仙印,唯有人脉直通仙庭,亦或者师承三仙教的真正大宗,方才有资格烙下。 再看眼前三人。 男人一身破烂白衫,神情阴沉,牙关紧咬,气息紊乱虚弱,用力按着伤口处,在其身旁,一个同样狼狈不堪,但仍旧是俏丽难言的姑娘轻轻扶着他。 姑娘脸上还挂着淡淡泪痕,咬着红唇,一双眼眸无神的盯着虚无处,好似刚刚遭了大劫。 “二位的意思是,贵宗刚刚经历了灾祸,一路避祸至此,想要借我玉龙宗暂养伤势?” 瘦小的外门长老挑了挑眉,看向这对年轻天骄。 “放心。”孟修文嗓音沙哑,拭去唇角血渍:“顶多三五月时间,待我师兄妹养好伤势便会离去,玉龙宗大恩,我等必然不会忘记……” 话音间,他猛地咳嗽了几下,身上的小物件皆是跟着抖动了两下。 无论是储物法器,亦或者腰间的玉佩,无一不是罕见珍宝。 瞬间便是吸引住了两位外门长老的视线。 两人怔神片刻,反应过来不妥,这才强行扯回目光,对视了一眼:“……” 瞬息后,他们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有拜帖上的仙印为证。 似这种上宗出来的天骄,留对方些许时间,换取丰厚馈赠,若是有麻烦找上门来,亦可将其交出去。 听起来好像很不错。 但最近宗内有要紧事办,若是辨不了真伪,还是莫要大意为好。 两人正准备婉拒,却见白衫男人又是咳出一掌心的血浆,绿裙姑娘瞬间回过神来,眼眶瞬间红润,闪烁着泪光:“师兄!” 她用力扶住对方,随即扭头看向两位长老,仓促的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馥郁芬芳的精致木盒,已然带了哭腔:“此乃延寿宝品,是我等为玉龙祖师准备的薄礼,还请二位高抬贵手,莫要再为难我师兄妹,事后必有重谢!” 见女子如此模样,嗅着那令人迷醉的药香,两个外门长老不自觉咽了咽喉咙,再次陷入了迟疑。 见状,孟修文捂着嘴唇,眼底掠过几分满意。 这小姑娘一路练习的效果还不错,无论神情还是语气,都比上次真实多了。 果然,那瘦小长老缓缓吐出一口气来,“薄礼”是宗主的,但以这两人的阔绰程度,哪怕只是指缝里漏出些许,也足够自己等人享用了。 他刚生出打开法阵的心思,却突然被旁边同门按住。 另一位长老认真端详了这师兄妹一眼,随即缓缓将目光落在了那沉默不语的第三人身上。 只见其灰头土脸,身上墨衫更是肮脏不堪。 “小兄弟。” 随着那外门长老一句话,孟修文和叶婧心里倏然咯噔了一声。 要知道,这一路上沈仪光顾着闭眼假寐了,可是连半句都没跟自己等人沟通过。 “这位是我的护道童子,修习时出过岔子,不会说话。”孟修文嗓音沙哑着撑起了身子。 “……” 原本动了心思的瘦小长老脸色微变。 另一位长老的眼神也是瞬间沉寂下来,并未接茬,只是稍稍走近过去,想要看清这第三人的面容。 不会说话?那有何妨。 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念及此处,他便是仔细的朝着那双漆黑眸子看了过去,想要从中捕捉到哪怕一丝慌乱和异样。 孟修文缓缓攥了手掌,没想到玉龙宗近日竟是如此警惕,这让他原本的猜测又笃定了许多。 恐怕还得想個别的法子混进去了。 叶婧的白皙五指,则是缓缓落在了剑柄之上。 然而两人却并没有听见那长老拆穿自己等人的话语。 对方双肩微微一颤,竟是陷入了沉默。 长老并没能在青年的眼睛里看见什么慌乱和异样,相反,在自己凑近的刹那,那张即便灰头土脸也掩盖不住其俊秀的脸庞上,本能的流露出了一丝嫌弃。 深邃眼眸中,哪怕青年极力掩饰,但其中的轻蔑和孤傲,以及那种常年身居高位,执掌无数生灵性命的味道,却还是让这位长老有种看见了自家道子的感觉。 哪怕身负重伤,亡命天涯,此人打心底里,还是瞧不上自己这些普通修士。 这种气质,是无论如何也装不出来的。 狗屁童子! 他刚刚就在质疑,这师兄妹哪怕涉世未深,至少也该知道财帛动人心的道理,既然是重伤避祸,难道连将身上的宝贝藏起来的心思都没有? 直到此刻,一切便是合理了起来。 所谓的两个天骄,压根就只是个幌子而已,真正出来避祸的,应该是面前这位牵马童子才对。 “小兄弟一路辛苦了,请随我等入宗吧。” 那外门长老噙着笑意,顺着刚才的话讲完,重新退了回来:“不过话先讲在前头,我会向宗内回禀,看能不能借一块僻静之地给几位疗伤,但若是涉及到别宗争斗,我玉龙宗是不会参与的。” “理应……如此,多谢!”孟修文眼中掠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愕然,但瞬间便是回到了自己原本的角色。 “不必客气,皆是同道,应该的。” 不知为何,两位长老分明是朝着孟修文说话,但他却莫名感觉,这两人的敬意朝着自己身后去了。 喂!搞清楚谁是天骄,谁是童子啊! 叶婧收回了手掌,擦擦泪痕,以她所站的角度,能够很清晰的看见方才发生了什么。 她突然觉得斩妖官教的那些夸张的表情,还有那些话语,好像都挺低级的,似这位新同僚,压根就用不上这些东西,一个眼神就把事情给办完了。 好厉害! …… 玉龙宗,专门为几人空出的一间别院。 外门长老手持玉简,将消息一路上报,得到回应后,终于是转过身来,客气道:“我宗同意了此事,稍后会安排执事过来,替几位布下那疗养大阵,诸位不必客气,就在此安心住下,若有什么需要的,大可以直言。” 说罢,长老又有些不好意思道:“当然,若是待几位疗养的差不多了,能否抽出些许空来,指教指教我宗那些天骄弟子。” 相较于那些宝物,这些大宗弟子本身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如今的道法传承,皆是从三仙教而来。 但仙人讲法这种事情,不仅要讲机缘,也要讲人脉,台下的位置,几乎每一个都是讲法前就安排好的,背后不知藏着多少争夺之事。 玉龙祖师曾经有机会在青梅真人座下听法,得了入真仙境的法诀,也和这位太乙仙家扯上了关系,但想要再进一步,就需要立下大功劳。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避祸而来的大宗弟子,更何况还有可能是正儿八经的亲传道子,其价值不言而喻。 他手中掌握的法诀,很有可能是别的宗门穷极所有力气,都得不到的好东西。 “有劳诸位。” 孟修文拱手道谢,看着这些人离开了小院,随即合上了屋门。 合道境修士便能魂合于道,乃是此方天地的主宰,更遑论是真仙。 但随着他指尖微动,便是轻易隔绝了这天地的注视,呈现出三人闭眸养伤的假象给对方看。 “……” 沈仪侧眸看去,这般手段倒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看来这斩妖司也不全像自己想象的那样不着调。 孟修文收了掌,快步走回来,俯身紧紧盯着沈仪,许久后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啧!捡到宝了!” 怪不得能以如此境界,得到智空行者的赞赏。 别的不说,这临机应变的本事,就不是一般大教弟子能拥有的。 稍稍调教一下,绝对是个人才。 闻言,沈仪沉默移开了视线。 说实话,就今日的这种事情,相较于曾经冒着生死混入千妖窟,游走于诸多妖皇中间,一个不慎便会丢掉性命,简直像是小孩子打闹,让他很难提起什么兴趣。 “接下来要做什么?” “接下来?” 孟修文愣了一下,隔着屋子,将眸光投向远处。 只见山林间,诸多身影借着疗养大阵的名义,已经落下了密密麻麻的阵盘,将整个小院都是笼罩的严严实实。 他笑了笑:“接下来就在这里等着,待我办完事情就好。” 下一刻,只见孟修文体内走出一道完全相同的身影,盘膝坐在了床上,他自己则是大大咧咧的走出了屋门,化身百十之数,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踏入了玉龙宗内门。 面对如此多的身影侵入,那些玉龙宗弟子,还有他们刚刚布下的阵法,乃至于整片天地,都像是毫无知觉一般。 只要进入了宝地内部,这里对其便宛如无人之地。 沈仪将眸光落在床榻身影上面,即便是以他的眼力,也完全辨不出这只是道分身而已。 他闭上双眸,迅速收起了心底那一丝微不足道的轻视。 不论别的方面怎么样,在涉及真正的仙家手段时,自己还是太过青涩,需要多加了解。 叶婧像是早就习惯了一般,安静坐在床的另一侧。 如果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孟头自然会指示,至于别的时候,她都在对着铜镜练习。 她照例取出铜镜,沉吟片刻,却又轻轻将其放下,开始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位新同僚。 叶婧总觉得相较于孟头的教导,这位同僚身上,或许有更多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 这一看,便是三日时光。 其中偶尔有玉龙宗长老过来看望,发现三人并无异样后,留下些许疗伤丹药便离去。 斩妖司的办事效率,比沈仪想象的更快。 床榻间的白衫身影缓缓睁开了眼眸,打了个哈欠:“差不多查明白了,今晚结案,收拾收拾准备回涧阳府,我请你俩喝酒。” “是什么事情?”叶婧终于把目光从沈仪身上收了回来。 孟修文也不说话,随手一点。 只见光幕展开,其间乃是深夜时分,云幕之后有仙官身影涌动,随着其合上仙册,一场大雨分毫不差的落向了整个涧阳府。 而就在涧阳府中,微不足道的玉龙岗间,那雨丝将将落下,便被一张无形的大网收拢而去。 此物明显不凡,连仙官都未曾注意到异样。 而后夜幕褪去,大日高悬。 数不清的弟子从玉龙宗鱼贯而出,游走凡间,开设粥棚,用那一瓢暖粥,润湿了诸多百姓干裂的嘴唇。 面孔不尽相同,唯一相似的,就是一座座粥棚间摆放的神像。 女像远眺而立,手执一支青梅。 百姓狼吞虎咽的食了稠粥,皆是自觉的走到那神像面前,五体投地,恭恭敬敬的一拜。 “大抵是这位的修行遇到了什么瓶颈,需皇气加持,心急了些,玉龙岗只不过是其中一地罢了。” 孟修文看似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语气也是极为平淡:“夺了他们的破网便是。” 那仙网明显不是凡间之物,乃是仙家赐予,只要失了此物,玉龙宗也不敢再有别的心思。 说罢,他重新闭上了双眼。 叶婧沉默片刻,轻声道:“孟头生气了。” “怎么说?”沈仪缓缓抬头。 “他最讨厌这般愚弄苍生之事,但这事情又没有闹太大,不至于真的让那位仙家担上什么责任,只能没收了他们的仙宝,大概是有些憋屈。” 叶婧掏出半块鲜花饼,轻轻咬了一口。 没把事闹大的意思就是,他们适时施了一口稠粥,还不至于闹得饿殍遍野,但为了让凡人更加感恩戴德,这口粥必然是在他们饥渴到极点时,才会从瓢里倒出去。 至于莫名其妙挨的饿,受的渴,就当是为那仙家的修行路出一份力了,反正又没死多少人。 “这样啊。” 沈仪轻点下颌,目光却是投向了玉龙宗内门的方向。 他或许不是很了解外面的天地。 但似这种能遮蔽仙官视线的宝物,难道不需要有人看守着吗? 这张网,也未必有那么好收。 …… 于此同时。 玉龙宗祖师大殿内。 身形单薄的年轻人盘膝而坐,眼眶内通体呈现玉白,他漠然朝着下方看去,随着其身上法力涌动,空荡荡的某处突然多出了一个随意走动的白衫男人,明显是在查探着什么。 “你想要他们的法,他们想要你的命。” 淡漠的嗓音在殿内回荡而起。 旁边的玉龙祖师神情微变,赶忙俯身行礼:“小道只听青梅师祖的法,那些旁门左道,不学也罢。” 他身为玉龙宗的天地,却在这年轻人面前如此卑微。 只因对方乃是青梅真人座下弟子,正经的三仙教门徒,和自己这种只配在台下旁听的野修完全是两码事。 “呵。” 年轻人笑了一声,瞳孔渐渐恢复正常:“倒也不必拿这话来讨好我师尊,尔等散修,大道艰难,我师怎会不体谅,你自取便是。” 说着,他轻轻抚摸着旁边黑熊的脑袋:“这人间,太跋扈了。” 连太乙仙家的事情都敢插手,置三仙教于何地。 “有人觊觎师尊仙宝,我要出去一趟,你且留在此地等我。” 话音落下,他已经消失在大殿内。 玉龙祖师缓缓松了口气,随即眼中涌现贪婪,自取便是……这可是奉仙令而为,那就怨不得自己了。 莫管这群人是真的大宗弟子,还是多管闲事的修士,至少那身上的东西是如假包换的宝物。 念及此处,他朝着黑熊笑道:“熊兄可愿同行,一并享用?” 即便这群人真有什么背景,只要分这黑熊一杯羹,那就算是青梅真人的旨意,哪个仙宗能大的过一尊太乙仙家? 主人离去,黑熊脸上的乖巧也是逐渐褪去,站起身子,笑呵呵道:“同去,同去。”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趁着夜幕,就这般慢悠悠的朝着那方小院而去。 ------------ 第六百三十七章 我们好像犯事了 夜色浓郁,不见半点星光。 此方天地黑沉,卷起的寒风,与那道人的呼吸相互呼应。 身为玉龙宝地的宗主,在他杀心涌现的刹那,整个宝地都对那方小小的院落生出了恶意。 周遭的阵盘缓缓震颤起来,原本用于监察这群外人的大阵,此刻却也隐匿了院外两道身影的气息。 寂静的屋内。 烛火微微摇曳,映着叶婧的俏丽脸庞。 铜镜内,那张脸上的神情迅速褪去,同样是面无表情,却没有了先前呆呆的味道,反而多出几分凌厉。 她安静的盯着铜镜,下一刻,五指悬在了桌面之上。 刹那间,桌上的长剑倏然化作两道流光,剑掠入她的掌中,鞘则是一分为六,绕着沈仪周围腾飞游走,将其护在了当中。 “不要出来。” 叶婧仿佛变了一个人,嗓音平缓。 当孟修文不在此地的时候,她照样拥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女人不急不缓的站起身子,绿裙轻扬,长袖翻卷间,那柄仙剑已经直直的刺了出去。 轰! 近乎同时,一只硕大宽厚的熊掌破开了半扇墙,悍然擒了进来! 熊妖似乎没有料到里面的人已经有了反应,惊诧之余,赶忙改擒为拍,掌间化作猩红一片,好似血海涛涛,乃是妖力凝聚到极点的表现! 乍一出手,便是展现出了不输于真仙的实力。 凡间妖邪哪里来的这番本领,而且这看似粗暴的拍击中,亦是蕴含着玄奥意味,分明就是某位仙家座下之物! 然而叶婧却是面不改色,剑锋不避不让,直指熊掌而去。 在两者接触到的瞬间,猩红血海咆哮着欲要吞没这三尺青锋,但剑尖处猛然迸发开的白芒,宛如雷霆般冲破了血海,撕裂了暗沉沉的夜幕,让整个玉龙宗内门亮如白昼! 嗤啦! 利刃割破厚厚皮革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凶兽的低吼。 那熊妖瞬间收回了右掌,捂在怀里,惊疑不定的朝屋内看来:“你师承何人,哪路仙家?” 小小的涧阳府内,居然还藏着这般境界的修士。 “……” 叶婧持剑而立,并未有回应的意思。 她仅是简单扫了眼沈仪,只见面对这般突发状况,对方竟也没有慌乱,只是静静盯着某处。 还行。 虽然不知道沈仪在思忖什么,但只要别乱走就好。 确定自己的剑鞘将其护好,叶婧便是重新将眸光投向了那头熊妖。 这妖物能在玉龙宗内动手,必然是得了那位玉龙祖师的认可,也就是说自己要同时面对两尊真仙境的存在。 她倒是不惧,就怕陷入苦战,让那位新同僚出现什么意外。 需得速战速决,先斩杀一位才行。 剑上锋芒再起,让这天地愈发明亮了许多。 女人细微的动作落入了黑熊眼中,它半立着身子,甩了甩掌心血浆:“不愿说就罢了,正好本座也不愿听。” 话音落下,它重重踏了一脚,直叫脚下连绵山脉都是颤了几下。 “刚才不算,再来过!” 黑熊摆出了架势,妖力席卷而出,竟是从其脚下蔓延开来,犹如蛛网般遍布四面八方,在地上化作了一幅硕大无比的诡异图纹。 相较之下,叶婧的应对可谓是平平无奇,她就这般踏了出去,地上血纹如巨蟒般缠绕而来,却在触及她衣角的刹那,便是整齐崩碎开来! 高挑身影腾空而起,手中长剑第二次刺出。 摆好架势的熊妖,只感觉双目都像是要被锋锐刺瞎一般,呼吸粗重了几分,遍地血纹尽数升腾起来,虽被那剑光瞬间搅碎,却也稍稍阻拦了叶婧的步伐。 它借助这些血纹的效果,庞大身形瞬间出现在了别处,同时脸上涌现笑意:“你且看看后面!” 剑修最忌讳失了一往无前的气魄。 但叶婧确实没有过保护别人的经验,她从前都是跟着孟修文,若是孟头不在,便只需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这是第一次。 她再次斩碎数道血纹,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在后面夜幕当中,突然有龙吟声响起。 宛如玉龙从黑海中翻腾而出,它从一开始就吞吃着天地灵气,早已蓄好了威势。 此刻奔袭而来,声势滔天,绝非人力可挡! 昂—— 玉龙并未杀向叶婧,反而是攻向了那六枚剑鞘。 据外门长老的回禀,这三人当中,那位牵马童子才是地位最高之人。 而叶婧方才无论是先分神相护,还是交手中轻扫的一眼,都是让玉龙祖师更加笃定了这件事情。 “尽量避一下。” 只是一眼,叶婧便已经判断出了自己的剑鞘拦不住这条玉龙。 她果断回身防去,将后背亮给了那头熊妖。 哪怕是受一记重击,最终应该还是能赢的。 当进入斗法状态后,叶婧的脑子便是仔细计算着整个过程,在极短的时间内得出结论。 她从头到尾没有考虑过有没有必要去救这位新同僚。 毕竟当时自己初入斩妖司时,孟头就是这般护着自己的。 “……” 就在这时,些许变故却是打破了她所有的计算。 叶婧脸色骤变,直直盯着那道墨衫身影。 对方仍旧立在原地,全然没有避让的意思! 玉龙瞬间便是掠入了小院内,透过那华美的鳞片,能隐约看到其中持剑袭来的身影。 巨大的轰鸣声中,那龙爪悍然砸向了剑鞘。 需要长时间积蓄天地灵气的手段,其威力自然也是不必多言。 古朴剑鞘艰难支撑了瞬间,便是合六为一,被猛地拍飞了出去。 而此刻,叶婧哪怕怒挥长剑,斩碎那道道血纹,却仍旧是赶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玉龙中隐匿的长剑,倏然刺向了沈仪。 她重新回到了那副呆呆的神情。 叶婧想不明白,为何这位新同僚不听自己的。 直到一抹金光映入了她的眼帘。 在破开了剑鞘的防御后,玉龙祖师脸上已经有笑意涌现,他甚至还稍稍收了手,打算留住此人性命,用来胁迫那位女剑修。 然而一個呼吸后,他的耳畔响起了一道清脆的金铁相交的声音。 叮。 沈仪发丝轻轻扬起,他垂眸看着刺向身上的长剑,墨衫破碎,肌肤间突然有金光涌动。 体内的莲台连接着四肢百骸,迸发出难以言喻的伟力。 剑刃触及金色肌肤,却并没能刺进去,反而发出刺耳的嗡鸣,然后寸寸碎裂! 咔嚓!咔嚓! 这般显眼的标志,根本无需任何解释,便是能让在场所有人看出他的身份。 菩提教行者! 叶婧略微张了红唇,眨眨眼,以遏制三教为己任的斩妖司,突然混进来了一个行者。 这让她的脑子一时半会儿有些转不过来。 玉龙祖师脸上的笑意瞬间化作了惶恐,奉三仙教之令,对付几个大宗弟子是没问题的,但不代表可以对另一个三教弟子放肆。 “大师!误会!” 他低吼一声,甚至开始主动收剑。 然而已经有些迟了。 那泛着金光的修长五指,不知何时已经搭在了他的腕上。 指尖荡漾的乃是三劫之力。 玉龙祖师还来不及说第二句话,整个人便是被那浩瀚力道吞没了进去。 沈仪随意的挥手,整条玉龙呼啸着被甩飞出去,掠过了叶婧,狠狠撞在了她身后那头腾空袭来的黑熊身上。 玉龙悲鸣,连带着犹如雷鸣的碰撞声,黑熊庞大的身躯如破麻袋般倒飞了出去。 “吼!” 在那恐怖力道的撞击下,黑熊只感觉心口一闷,仿佛整个身躯都要碎裂开来,它在地上翻滚几圈,本能的想借助血纹遁逃。 对方乃是菩提教行者,绝非自己一个座下灵兽能得罪的。 “呼。” 沈仪稍稍探掌,在不借助白犀印的情况下,他确实无法真正掌控那座仙山,但自从上次这座山苏醒过来以后,倒也和曾经的死物有了区别,勉强也能加持一下自己的仙法。 神岳镇青天。 无形之力瞬间笼罩了黑熊的身躯,让其远遁的动作滞住片刻。 “呃。” 叶婧还在震惊于斩妖司里混进来个行者,下一刻便是亲眼目睹对方又使出了一门仙家手段。 这让她本就呆呆的神情,愈发懵然了起来。 这对吗? 也就是她呆滞的刹那,沈仪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破碎墨衫间,浑厚的金芒并不如先前的锋锐剑光,可以撕裂夜幕,它单靠本身,照亮了这片天地。 沈仪悬于黑熊之上,重重一脚踏了下去! 金色的光浆倾泻,可破万法! 任由那头脑昏沉的玉龙祖师掐着何等法诀,都是没有丝毫反应。 这便是正经的三教功法,对于这些旁门左道野修的碾压。 长靴之下,那条玉龙骤然炸碎,靴子势如破竹的踏入了黑熊的五脏六腑,顺势一勾,将其伟岸身影猛地踹至半空。 拳似金箭,眨眼间便是贯穿了它的身躯无数次。 行者之道的霸道程度,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肉身降魔! 黑熊在空中被轰砸的连连倒飞而出,已然是上气不接下气:“大师!我乃是青梅祖师座下弟子豢养之灵兽,还请高抬贵手!” 它甚至都不敢再耽误时间报出主人的尊讳,而是干脆利落的抬出了青梅祖师。 在面对三教门徒之时,只有真正的仙家,才能让他们有所顾忌。 “……” 叶婧握了握手中剑柄。 她突然又想起了这位新同僚,至今还未表露出过敢于与三教为敌的心思,甚至对方本身都极有可能就是三教中人。 这种事情,还是让自己来吧。 然而她身形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便是发现沈仪仿若未闻一般,长靴似刀,斩破夜空,凶戾的劈碎了黑熊的脑袋! 咔嚓闷响声中,血浆倾洒,染红了那张白皙俊秀的脸庞。 他……他甚至连一点心理准备都不用做。 【斩杀七品黑熊精,总寿十二劫,剩余寿元四劫,吸收完毕】 【剩余妖魔寿元:一百九十三劫】 沈仪扫过面板,伸手擦了擦脸上的血渍,这才回头看向了远处的绿裙姑娘:“这样没事吧?” 加入斩妖司,他并不需要什么皇气,唯一想要的,便是在神州内拥有动手,而不会引来麻烦的资格。 如果连这点作用都没有,那加进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呃。” 叶婧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并不是在关心自己有没有事,而只是在意这件事情本身有没有问题。 她摇摇头:“应该没事……等孟头回来说一声就好了。” 斩妖司碍于身份的问题,在非必要的时候,通常不会把事情闹大,但这不代表她们被旁人袭杀了还得畏手畏脚。 神州,终究还是人皇的神州。 “你……好强。” 叶婧走到沈仪身旁,感觉有好多问题想问。 比如对方分明拥有一身了不得的行者修为,至少也是渡了三劫的程度,为何还掌握了仙家手段,单凭这一点,就可以排除其菩提教门人的身份。 那群尊者,可不会允许教中行者去学别的东西,三仙教和菩提教连最基础的教义都是天差地别的,这跟欺师灭祖都没区别了。 还有,这位新同僚在斩杀了三教中人……至少是半个三教中人以后,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 但凡是在神州大地上诞生的生灵,怎会对三教没有敬畏之心,要知道,这三者合起来,可就是相当于仙庭,乃是万物众生之主。 但最后,她却是沉默了下来,将眸光投向了破碎院落内,那张空荡荡的床榻。 叶婧很有自知之明,以自己的脑子,很难分析清楚这些复杂的事情,还是留给孟头来处理吧。 “他出什么事了?” 沈仪收起熊妖的尸首,同样看了过去。 就在两人动手的刹那,床上那道分身突然消失了。 “孟头遇到了需要真正出手的事情。”叶婧喃喃了一声。 沈仪蹙了蹙眉,陷入沉默。 他的猜测果然是没错的,如此仙宝,必有三教弟子守护。 只不过……连座下灵兽都是七品的层次,那这黑熊的主人,又当是何等实力的存在。 沈仪对自己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虽然菩提教的功法很强,对普通修士呈现碾压之姿,但他如今顶多算个七品中期,离圆满都还早着呢。 更何况那黑熊主人同样也是三教弟子,其功法必然是不输菩提教的。 算了,先搜尸吧。 沈仪摇摇头,走向远处,玉龙破碎之地,躺着一个早已面目全非的血人。 他略微俯身,熟稔的开始在这位玉龙祖师身上摸索起来。 对方既然是个真仙,身上必然是有突破到七品的法诀的,哪怕是个野法,也能将就先用着。 就在沈仪身处于叶婧古怪的注视下,将储物袋和一堆法宝收入囊中的时候。 不远处终于是仓促的掠来了一道身影。 男人身上的白衫完好,脸上带着血痕,以及一副心虚的神情。 “哈哈,这么晚了,都还忙着呢。” 孟修文抠了抠后脑勺,挤出笑容。 “……”叶婧沉默盯着他。 直到这位孟头脸上的心虚愈发浓郁,他终于是轻咳了两声,满怀歉意的喃喃道:“我好像犯事了。” 说着,他从身后取出一物丢在了地上。 那是一枚头颅。 年轻的面容死不瞑目,瞪大眼睛,张着嘴巴,至死都还残余着惊惧神情。 ------------ 第六百三十八章 升官的老实人 “……” 沈仪瞥了眼满脸讪笑的孟修文,又看向脚下那枚血淋淋的首级。 大概清楚对方为何露出这般窘态。 斩妖司终归和镇魔司不同,后者乃是奉武庙之令,正儿八经的掌管九州,在大乾范畴内,武庙就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但在神州,朝廷的掌控力明显被仙庭所制衡。 故此斩妖司办事需要顾忌的地方就很多了,见不得光的势力总是需要考虑各种风险,避免被仙庭注意到。 似眼前的事,这情况肯定没有严重到需要得罪死一位太乙仙家才能解决的地步。 “我他娘不是故意的。” 孟修文气得咬牙,骂骂咧咧道:“我本来打算收了那破网就走,谁曾想这小子,口中叫嚷着什么太跋扈了,脑子有病一样就冲过来了……好歹也是个堪比六品的修士,怎的这般没脑子。” 叶婧突然打断了他的抱怨:“这边也差不多。” “啊?” 孟修文这才回过神来,注意到了周遭的狼藉,随即抬头看天。 夜幕仍旧浑浊,相较于先前,却是凭生几分乱象,这是天地无主的征兆。 “你把玉龙祖师宰了?” 他瞪大眼睛,朝着绿裙姑娘看去。 “还有此人座下的灵兽,也是七品境界。”叶婧盯着地上的头颅。 “啧啧啧!”孟修文沉默片刻,突然咂嘴称奇:“看不出来啊,你本事又见长了。” “不是我干的。”叶婧摇摇头,退后半步,将沈仪给露了出来。 “……” 这细微的动作,让孟修文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他了解叶婧,这丫头从来不会胡吹大气,更不存在什么推卸责任。 但凡这两条性命跟她有一点关系,也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话语。 再看沈仪平静的模样,孟修文抓头发的动作愈发用力起来,土地公到底是给自己推了个什么玩意儿过来! 和来之前同样的疑惑,其中蕴含的意味则截然相反。 先前是觉得此人虽有些小聪慧,却难以管束,且实力不高,很难派上什么用场。 现在诧异的却是,这般年轻俊杰,怎么会沦落到朝土地公寻求差事的地步。 “给我瞧瞧。” 孟修文朝着两人伸出手。 叶婧将玉龙祖师的尸首给取了出来,然后呆呆盯着沈仪。 “……” 在两人的注视下,沈仪沉默许久,不情愿的取出熊妖尸体,没等两人看清,便是又迅速收回了扳指当中。 上交是不可能上交的。 如今和紫阳结伴来到神州,可谓是孤立无援,每一具妖魔尸首,都代表着多一份助力,以及能多了解下关于神州诸多势力的事情。 “嘶。” 孟修文眼力何其敏锐,哪怕只是一瞬,也从熊妖身上的伤势判断出了它死于何种霸道手段之下。 “行者道?” “仙法他也会。”叶婧知道孟头在顾虑什么,仅用一句话便是打消了对方的猜测。 “土地公说你是散仙。” 孟修文扭过头来,仔仔细细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眼前的青年:“合……合着是这么个散修法?” 人家散仙是前进无路,只好多学几样旁门左道傍身。 自家这个散仙是两教合一的意思? “现在怎么办?”沈仪不想在这种事情上面浪费时间,随意踢了一脚地上的头颅。 却没曾想,他这个动作再次让孟修文眼皮跳了几下。 来之前还担心这年轻人在面对三教时有些放不开手脚,现在就凭这个动作,他只担心对方放的太开了。 这哪里是敬不敬畏三教的事情,是压根没把三教放在眼里啊! “怎么办……” 孟修文缓缓收回视线,既然大伙下手都差不多干脆,那倒是无所谓了:“上报过去,让他们过来解决,反正道爷也不是第一次犯错了,随便招呼。” 说到这里,他那滚刀肉般的架势,哪儿有半点斩妖官的样子。 “撤!” 捡起头颅与尸首,孟修文大手一挥,带着两人径直掠出了玉龙宗。 …… 十余日后,涧阳府土地庙。 两个红脸老童子恭恭敬敬候着,替那矮桌旁的两人端茶倒水。 “舍妹没有给您老添麻烦吧。” 矮桌右侧,乃是个黑发及腰的姑娘,面容姣好,一身素白男子侠客打扮,显得干净利落,平添几分英气。 “您多虑了,叶婧姑娘一身的高强本领,替涧阳府解决了不少祸患,较起真来,应是老头麻烦了她才是。” 闵知言拱了拱手,丝毫没有在这女人面前摆什么仙官的架子。 对方虽是叶婧的姐姐,两女年纪相差不大,但修为可是天差地别。 若非叶岚入了斩妖司,以她的实力,甚至有资格参与仙庭五品仙官的选拔。 “倒是叶大人此次来涧阳府,那事是否有些棘手?” 闵知言身为土地公,哪里会不知道这群斩妖人去玉龙宗做了什么。 “棘手也谈不上。”叶岚揉了揉手腕,轻声道:“青梅虽摘了太乙道果,但不喜束缚,未入仙庭当差,只是个闲散修士罢了,处理干净些,口风严一点,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那孟修文?”闵知言苦笑一声。 谁不知道这位孟头,论实力当属诸多大府斩妖官之首,这么些年一直没升上去,除了跟脚不太干净以外,这容易上头的气性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暂罢斩妖官之职,好好养养心性。” 叶岚缓缓站起身子:“涧阳府的斩妖人还是只有婧儿一人?” 闻言,闵知言苦笑更甚:“那倒不是,最近又新添了一位,唤作沈仪……” 他本想找人管管这天生杀命的祸星,结果才刚过了几日,孟修文直接被罢官了,莫非这不是祸星,而是扫把星? “知道了,我还有事在身,下次再来看望您老。” 叶岚轻点下颌,转身朝树林外走去。 “叶大人稍等片刻,容老头多嘴一句。”闵知言起身相送,又叫住对方:“大人这次赶来,是否也是听闻了菩提教高人讲法之事?” “……” 叶岚脚步暂缓,轻轻叹口气,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老头也有三五好友,据他们所说,那高人这次广发佛贴,讲的是莲台法,此事实属罕见,便是连仙庭都会来人观礼,老头建议……斩妖司稍稍盯着就好,还是莫要过多参与其中。” 闵知言立于原地,神情中略带感慨。 按理来说,大教愿意传法于世人,这本该是好事。 但也要看他们传的是什么法。 莲台法,渡肉身劫还好,若是渡心劫,便是需要吞占天地皇气的法门。 以闵知言的判断,这玩意儿广传开来,可未必是什么好征兆。 “多谢提醒。” 叶岚拱手相谢,随即化作流云消失在原地。 …… 涧阳府客栈。 沈仪翻阅中手中玉简,与其说是功法,不如说这是玉龙祖师听法时做的心得注解。 冗厌晦涩无比,长篇大论,看得人眼睛生疼。 过了许久,他揉揉太阳穴,终于是读完了所有注解。 【七品.玉龙化苍木:未入门】 坏消息,此乃旁门野法,远不如三教正宗来得有效率。 同样是历劫感悟天地,这野法要多走许多歧路,浪费不知多少岁月。 但好消息就是,这玩意儿能直通七品圆满境界……或许吧,毕竟身为创法人的玉龙祖师也没有亲身修习过。 沈仪没有师承,也没什么悟性,哪怕让他亲自去听青梅祖师讲一遍法,估计也悟不出更好的玩意儿了。 能用就行。 况且按照他的理解,其实只要能把路走通过去,最后都是为了摘取道果,殊途同归。 【剩余妖魔寿元:一百八十五劫】 少掉的八劫寿元,现在已经化作了黑熊镇石,安静的立在了万妖殿中。 沈仪闭上眼眸,顷刻间,妖魔寿元尽数灌入这旁门野法当中。 【第一劫,你修成玉龙真形,腾挪九天,忽闻大道,落至嶙峋怪石之间,开始感悟天地,为了更好的体会其中玄奥,你盘踞至此,历经沧海桑田,逐渐化作了苍木模样】 亲身体会过莲台法的沈仪,刚刚开始修行,便是感觉到了两者间的差距。 行者以肉身入世,直接感悟天地,哪里需要像玉龙祖师这样,先将自己化作其他模样,反倒延缓了进展。 可若是不这样做,没有真法护体的散仙,压根连一窥天地真容的资格都没有。 果然,妖魔寿元迅速流失,苍木却生长的极为缓慢,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渐渐延伸出新的枝芽。 枯木生新枝,一遍一遍的往复。 在堪比三劫莲台层次的时候,已经足足耗去了沈仪九劫寿元。 别看只是三倍的消耗,对于修士而言,便是需要不断的去寻找机会延寿,乃至于一次又一次的转世重修,其间风险多了太多太多,一个不慎就会落得道消身陨的下场。 旁门野法,终究上不得台面。 看似可行的道路,实则再给玉龙祖师几条命,都走不到最后……除非寿元真的很充足。 【剩余妖魔寿元:一百六十七劫】 【七品.玉龙化苍木:圆满】 苍木第六次吐露了新枝,整个树身已经极为高大,就这般伫立于沈仪的体内,和莲台不同,它并不与这具身躯息息相关。 反倒犹如一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泉,肆意的挥发着天地气息。 行者和仙家的区别终于是凸显了出来。 沈仪感受着那磅礴的气息,好似一片汪洋将自身笼罩,这般飘然欲仙之感,仿佛一步就能登上天去。 虽然耗用了整整十八劫的寿元,只起到了六劫的效果,但也确实帮助自己抵达了真仙圆满境界。 “还是差了点。” 沈仪对比了一下这法力和白犀印的差距,境界确实是到了七品的尽头,可论实力却还差了些,估计就是功法本身的低劣所导致。 就在这时,门外的一阵嘈杂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罢官就罢官,谁稀罕!” 沈仪挑了挑眉,将那灵海汪洋收入了苍木当中,随即推门而出。 若是猜的不错,大概是斩妖司来人处理上次的事情了。 他也正好想借这个机会瞧瞧,神朝到底是个怎样的态度,若是实在严苛,哪怕刚刚尝到甜头,也只得无奈放弃掉斩妖人这个身份了。 映入眼帘的,乃是一脸不忿的孟修文,抱臂靠在栏杆上:“不过我得提前说好,罚了道爷我,可就不能罚我这两个手下了。” 白色侠客打扮的女人安静立在他身前,言简意赅道:“现在你是她手下了。” “哈?” 孟修文径直站直了身子,难以置信的朝旁边看过去:“你说谁?她?” 白衣女人并未搭理他,随手一挥,一枚精致铁牌便是从孟修文的怀里掠了出来,落入她掌心。 随即她转过身子,将铁牌递给了旁边一脸呆呆的叶婧:“管好他,莫要再让他多生事端。” 叶岚并没有过多解释的意思,自家妹妹有多听话,她是最清楚不过的。 “呃。” 叶婧眨眨眼,沉默许久,在叶岚略带诧异的眼神中,忽然朝后面退了两步:“我管不住孟头。” “嗯?”叶岚稍稍蹙眉,却又听妹妹继续道:“但他可以。” 闻言,她下意识随着叶婧的目光朝旁边看去,紧跟着便是看见了那个仿佛事外人一般靠在门栏上看戏的青年。 正因为了解妹妹,叶岚很少会质疑对方的话语。 而且这年轻人看起来确实比孟修文沉稳多了。 她犹豫了一下,将铁牌递向了那青年:“他行事过于冲动莽撞,不适合做斩妖官,你暂代他的位置,盯好他,若是他不服管教,可直接用此物传讯给我,能做到吗?” “……” 沈仪稍稍抬眸。 对方好像只限制了孟修文,并没有对自己提什么要求。 念及此处,他伸手接过了那枚铁牌。 见状,叶岚这才转身瞥了孟修文一眼:“自己老实点。” 只见刚才还一脸不服的白衫男人,此刻却是满眼古怪,一言不发的立在原地。 话音落下,叶岚的身形已经消失在了客栈中。 “咳咳。” 孟修文慢悠悠的转回了身子,这女人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这次出去一共出了三条人命,其中有两条可都是栽在她眼中的这个“老实人”手里。 ------------ 第六百三十九章 拖家带口 见那女人离开。 沈仪随手将铁牌抛给了孟修文。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虽然拿下这块牌子,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便利,但斩妖官乃是镇守一府的存在,交给一个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的人来做,稍微用脑子想想都知道会出多大的问题。 “诶!别。” 孟修文挥袖又将铁牌送了回去:“你当这是小孩子过家 虽然现在舒家由二长老舒平山坐镇,但他的魄力与能耐,并没有他二长老头衔那么亮。 如此庞大的积分着实也让陈-云惊讶不已,原本以为没有这么多人,这么多积分,没想到低估这帮人的实力,平时不怎么走动,没想到各个都是暴发户,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积分来。 “什么银箱?你不是说那些箱子里装的都是绸缎吗?”陶公义故作惊讶道。 “单怀义,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可我并不怕你!来吧!”空空道人说罢,飞身冲向了单怀义。 “军长,敌军后方战线兵力也没有多少,估计不到两万!”信息营统计了最新的侦查数据。 不久后,两人重新回到屋内,大奴没有任何变化,不过薛子风却满身狼狈,原本牧易以为他定然会神情不振,受到打击,却不料对方眉宇间却没有丝毫沮丧,相反,他身上的战意更加昂然。 想到就做,四颗血莲子轻轻从莲台内剥离,在薪灯空间中上下沉浮,在薪灯空间的一个角落,还有一丝力量被层层包裹,困在其中,正是当初牧易在黑暗空间中沾染上的,并且把他命轮锁住的诡异力量。 看着舒晓峰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可怖气息。龙昊也是吃了一惊,忍不住开口问道。 在知道最近马勇等人屡屡受伤都是因为于四一伙惹的事后,憋足了火的马龙在韩旭拿板砖砸于四牙齿的同时拿着那把砍刀胡乱的在于四的腿上,胳臂上乱砍着。 赵旭跑可不是逃跑,因为他出村委会门办公室门口以后就看见那放着一把铁锹,他是回头找这把铁锹去了。 如同掘地机一般,灌注了熊熊能量的青铜剑每一次直刺都会在那水泥砖墙上留下一个穿孔,仿佛这砖墙是豆腐做的一样。 由于孙丰照和华绝被褚云飞巨大的身影挡住了大部分视觉,一时没看清来人的相貌和褚云飞具体的反应。还只当褚云飞正式进入了一见钟情的瞬间。 “听到了吗?他要自己杀了你,那你可以滚了。”鸣人挥了挥手,打发道。 说实在的,虽然不知道历史结果,但就凭着波旁家族上位,以及后来法国的国教依旧是天主教这一条,爱德华就想去支持天主教派。 那“美人鱼”看着呆愣的孙丰照再次浅浅一笑,脸上的那丝妩媚笑容让人看了,特别是男人看了,不由自主的浮想联翩。 “到底还是我悔婚在先,有负继昭哥哥。今日之事,海棠多谢娘娘成全。”海棠向我再行跪拜之礼,我忙去扶她,“妹妹,不要再如此多礼,我们是一家人。只是云英……”毕竟李云英方才对张继昭的态度,我还是有所担心。 毕竟在他们的概念里,也未必就会马上怀疑自己的真正身份,要知道当年他也是留了不少后手的让他们认为如今的这只白虎,就是他当年创造出来的一个融合度最高最成功的试验品而已。 收拾了一下,赵康终于慢慢是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一身运动装,还算清爽。 ------------ 第六百四十章 听沈大人的 广阔无垠的涧阳府,在土地庙仙驾的蹄下,倒也显得没那么大了。 一辆干净的马车以缩地成寸之法,很快便是驶入了一条小道,朝着远离人烟的苍翠青山而去。 白云洞能占据三府中间的仙家宝地,这本就是尊贵地位的一种表现。 而让它们拥有这般地位的,正是在仙庭做到了七品官的祖师爷。 七品听起来不 “伱是这批弟子之中,第一个拜我为师的,你即为他们的大师兄。 华可馨看着挂在陆焱白身上的安全绳,才猛然记起刚才发生的事,恐惧的记忆再次袭来,她吓的一激灵,猛地抱住陆焱白的腰,害怕地靠在他怀里。 光看王韬等人人数不下二三十人,还有二三十个工人,真发起冲突必吃亏,他们只要坚持到吴老三带人来即可。 全网营销号们再次跟着吃了一波流量,又有几家正规媒体下场批判。 他是见过沈南星的照片,毕竟沈南星是政府办的副主任,可他常年在镇子里工作,所以真正看见沈南星本人时,他只觉得有点熟悉。 这一次,凌仓的情况显然比上一次严重,又昏迷了一天才缓缓醒过来。 青年怔住他本以为秦江肯定会拒绝,未曾想答应如此迅速,但现在可顾不得这些趁秦江没改变主意转身就往外跑。 霍巍生没来由的鼻子一酸,心跳到极致,口腔中茶的苦涩四处蔓延,如他,有着无处可逃的慌乱。 岛省人特有的熟练技巧,也就陈巧恩老师一直汹涌热情,不跟许幸玩这套。 王问渔以为闻鹿鸣已经去上班了,并不知道她还会回来,此时正被她撞个正着,心里虚得很,纪晓琳还离得他这么近。 梅琳的眼神猛的一缩,她的背脊发凉,即将踏出的右脚硬生生的收了回来。 刘明没搭理这个比自己还矮了半个头的家伙,继续坚定地向龙诚请求。 一股奇异的、从未感受过的药香令人精神一振,隐隐还带了一点海腥气,这是什么药方? 用石头填缺口也是同样的问题,先不说周围没有那样大的石头,就算有,也很难把它运过来精准地填到缺口里。 “我喜欢的只有你!是真的!”王问渔有点急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他都说了晓琳是妹妹,闻鹿鸣还是不理他。 过去的一切美好都还在记忆中清晰地呈现,而那个可爱的人却永远不能回来了。未来的路,只剩下她单薄、孤独的身影了。 “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拉开他们!!”纪昌被这个士兵蠢笨的样子气得半死,连忙厉声喝道,要是没有出言叫他,他大概就会忘了自己是谁的手下了。 袁无敌越来越意识到今日的刺杀已经失败,对江烽武道实力的错误判断是最大失误。 运气特别差而已,不管是是什么样的团队,都很难在这个阶段幸免。 他将车子停到了路边,朝着那家店里面走去,刚刚进到店里面就是听见有人在说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到这话的史蒂夫脸上顿时充满了疑惑。阿拉法在恐怖袭击中遇难以后,作为阿拉法弟弟的哈菲德同样有机会坐上圣马国国王的位置,况且哈菲德的手中还掌握着一个军区的部队。 由于迪迦的力量变强,现在大部分出现的怪兽,都能够轻松的打败,被破坏的楼房要比还未和钢铁翼狂龙交战的时候要少很多,当然钢铁翼狂龙算是破坏了接下来日子里被怪兽破坏的总和吧。 ------------ 第六百四十一章 你的仙官?我的! “先走。” 黑须男人双眸微眯,终于将目光从沈仪身上移开,扫了眼外面的那滩肉泥。 虽说不问而杀这种事情,在斩妖人中较为罕见。 毕竟无论怎么说,他们都还是在为朝廷做事,总要讲些章程。 但事急从权,若真让这年轻弟子叫嚷出来,引得白云洞尽数反应过来,今日之事只会更麻烦。 这年轻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两声闷哼,显然是有人踩了华云龙设置的陷阱。 路南弦分析的都对,可以不原谅,但他的人生大事,应当力求圆满。 连烁初见韩连依时的震惊悸动,再到后来看见韩连依被别的男人带走时脸上的阴霾冷戾,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那我到要试试,毕竟我们打了那么多次,还从来未真正分出过胜负。”韩子烨也毫不示弱的说道。 见到时机成熟,千河破放出消息,叶尘将会在乙三号擂台,召集问道宗幸存的弟子,重建问道宗。 从怀里摸出火折子,他打算瞧瞧这里头是个什么情况,用力一吹这火折子就着了,就在他准备探头去瞧的时候,只见视线边缘的那一抹黄色的烛光瞬间消失了,转身一看,东南角那根蜡烛就在刚才熄灭了。 他们垂头丧气,或是呆呆的看着暴雨,或是拿着兄弟的遗物哭泣,或是看着大殿里,陈旧的佛像发呆。 “今天君中将也在这里用餐,您要过去和君中将打个招呼吗?”经理说道。 尤其是一双眼睛,明亮而又坚定,一看就是个斗志昂扬的好汉子。 因为陆少禹不会信,也许,在陆少禹的心底里面,他是偏向着顾瑾欢的。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一直到绿衣仙子准备的入门拜师仪式开始之前,才悠悠醒转。 十五天后,修罗星被无数的罗刹‘门’弟子包围,可是,当这些人来到这里时,发现整个星球上的所有人都消失不见,而修罗星也变成一颗废星。 叶白薇虽然知道安祖儿身为乐锦雅的助理,十分的尽职尽责,但是她本身与安祖儿并不熟悉,因此只是寒暄了两句,便告辞离开。 她下意识的握紧了自己的背包,突然被身后管家的一声“请喝茶”猛地吓了一跳。 青卿满眼期望的看着KEN,如果有人和圆圆一样,那圆圆就不是妖怪了。话说,那本来就不是妖怪好不好,就是心理变态而已。 高考完后,当别人沉浸在无比的放松中时,柳青萍已经开始想办法,为自己挣学费了。 “不用。”反正那家伙从来不会亏待自己,按一会儿没人开就会另外找地方逍遥了。 下一秒,陆少禹吻上了她的唇,他空空的心,因为顾瑾欢才会有那么短暂地被填满。 但这样也有优点,秦国决不会想到一向懦弱的齐国敢突然发兵对秦军搞什么骚扰,而且是长途客场来挑战如日中天的秦军,所以,完全可以当作一支奇兵使用。 别说是一个普通人,哪怕是一个职业的拳击手,只要中拳都得到医院报到。 楚云轩身形微微怔住,仍不动声色地喝着酒,眼眸中是看不透的神色,楚熠轻轻握住洛梨的手,似要给她些许安定。 “刚才是谁打来的?”温远宸靠在阳台的玻璃门前,喝了口冷妍杯子里的水。 这时,张嬷嬷过来,附在太皇太后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只见她的脸色一分一分冷了下来,然后犀利地望着楚熠。 ------------ 第六百四十二章 好久不见 “好险。” 青花夫人悄悄吐了口气,太久没见到主人,差点没忍住。 她都快忘记了上次自己能帮上忙是什么时候了。 在主人手底下办事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随时都可能会被新加入的“同僚”所取代。 念及此处,青花略微握拳,给自己鼓了鼓劲儿。 在跨出法阵的刹那,这尊十余丈的金身法相迅 大娘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三两句就把他们想知道的给交代了。 他实在搞不懂这些所谓的上层人士到底是什么毛病,出席正式场合就必须穿西服?不穿就是不尊重社交礼仪?哪个混蛋定下的礼仪?就凭西服那不到三百年的历史,有什么资格称得上是礼仪。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竹联帮的人拿到那份黑材料后会不会备份以此威胁他了,只能先顾眼前,再顾以后。 林亦顿了一下,看大家好像都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好像没特别紧张似的。 连分垃圾的活儿都有人自愿降低薪水争,也许这个活儿没那么糟糕呢? 顾深深做了一个住嘴的动作打断了他,然后从一旁的包里拿出几张照片扔在茶几上。 爸妈都觉得她是刚录节目回来累了,才睡这么晚的,都没有喊她起床。 就在两人还在八卦的时候,匆匆洗完脸刷完牙的安娜已经悄悄的来到了遗漏厨房的门口,怯生生的看着两人举起了手。 顾深深人在外地,收尾的工作很繁琐,而她又是一个心细如发的人。 严知理是知道这些的,可是从妻子口中听出也让他觉得心里揪着疼。 王忠闻言,端起酒杯,道:“我王忠今日在此发誓,定然不会令梨花山庄的两位山庄失望,若是有违此誓,叫我王忠不得好死!”他一说完,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一举一动间透着一股豪迈之气。 于姑姑恭声应下,伺候着严舒锦换了衣服,又拿了披风给她穿好。 为啥呢,因为秦平这话听起来难听,实际上就是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带着手,去医院里面接上。 杜先生笑了下,其实刚开始严知理说找到妻儿的时候,杜先生心中没当一回事,府里的徐氏也不是省油的灯,在外面长大的孩子,哪怕天资再好也被蹉跎了,只是没想到严舒锦和严启瑜姐弟两个会这样有本事。 下方啸西风与幽蓝凤双目对视,随及各自纵身就到了那巨 枪之上。二人方才落定,就见从下方又上来了两人,赫然是冯长老以及云长老。 猪肉白菜炖粉条,外加两个大白馒头,张凌阳足足吃了两大碗,直吃的肚子有些发胀。 “嘭!”老亨得利猛地起身,直接撞翻了身后价值上亿的古董花瓶。 待她再次抬眸时,对面的男人已经离开。她抿了抿唇,想起不久前那一幕,心底微微有些感触。 “多事!”田欢欢说了两个字后就再也没有看向二人,反而朝石屋中走去。 而今的涅槃境高手,除去龙门的几尊,被人所知道的,也就是那些逐渐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秘境高手了。 其实他们都已经想到了,就算是那里并不是他们想要住的地方,但是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最起码到现在他们必须要听何潇的话。 一想起那天三人的遭遇,她便一下子激动起来了,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了丹尼斯的面前,然后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袖,照着他的脸上就是一个耳光。 ------------ 第六百四十三章 你别那么生硬 沈仪这句话并非客套。 因为这群人里,是真的有几位许久没见过了。 譬如那个柏云县城里结识的小姑娘,犹记得上次见面时,还是岳天机抓走了玄庆前辈,对方出来寻找自己。 当时事态紧急,拢共也没能聊上几句。 还有清风山的那几位师兄弟,以及帮过自己给大乾建设阵法的许家人。 自己走路太 在跟两个汉子分别后,明若男没有回家,而是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顾晴好没当回事,只以为他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你们放心吧,这里我已经打点好了,他们不会……”顾晴好的目光落在他们手里的烧鸡上,声音戛然而止。 陈平的一句话,顿时就将欧阳苏从刚刚的浮想联翩之中拉了回来。 远处佛国,自是百废待兴,慈航看向远处西河边,原本准备作为佛国象征的睡佛,也在之前一役中消失的干净,佛城冲回无数,佛塔倒塌无数,僧人死伤无数,超度的梵音此时响起无数。 又过了一段时间的清闲日子,每天都在捉鱼摸虾,修炼,与陈慧的交流中度过。 越邈越看越是好奇,一个长得如此柔和骨相的人,怎么会生出这种浑然天成的冷冽气质来的。 “少爷说了,您不适合留在这里。”管家心下微叹,但还是将这话说了出来。 哪是什么伪装呀,分明就是丁蒙赠与的神光能源能够达到这个效果,龙野在打开虚空之门的瞬间,能量池中的他立即就褪化了,身形再度模糊黯淡,镜像已残缺不全。 顾晴好见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又忧心找苏澄,实在不是跟掌柜啰嗦的时候,她转身向外走,抓住了一个来吃饭的客人。 此刻正在交手的一人正是他们最强大的无极殿主,虽然另一人他们并不认识,但能与他们殿主交手,并且占据场上主动权的修行者,能是普通修行者吗? 从身体的强韧程度到修为和灵息,通通削弱八层以上,而且耽搁的时间越久,乾坤阵的影响越大。 说着,周雅也不管李天同不同意,拉扯着李天的手就往房间走去。 没过一会儿,卫七郎就推门进来了,手上拿着一包不知道装着什么的包裹,走上前来坐到她旁边,脸色还是黑沉沉的,漆黑的眼瞳又是瞪了她一眼,没说话,低头摆弄起他拿过来的包裹。 出了门,陆红眼泪如同洪水般,止不住的流出,所有的难过都在此时化作泪水,倾泻而出。 乐星揭皇榜的期限到了没几日后,城中的百姓的病情基本控制住了。他们只要退烧了,那红眼病就能完全好。 她的语气很淡,淡到不带任何情绪起伏,单纯是用来忽悠醉鬼的话。 再说了,金子重量太沉,而且十分软,用来做铠甲并不合适,但眼前就是一件金子做的开价,上面标示重大六千多克。 要知道三级与二级战列舰可不光是多开几个炮窗或者增加几根桅杆这么简单。 为了阻止日军的军舰继续沿着长江切断南京的退路。委员长下令,将七八艘高价买来的军舰自己凿沉,用来堵塞长江的航道。 就在钟少扔掉那手链的一瞬间,钟少手臂上青色的线便立马就消失了。 所以……那特警队长先是将佩枪拔了出来,不过随后看了看不远处满地的子弹头后,他就顿时手一哆嗦,那把看起来即漂亮又厚重的手枪顿时就掉在了地上。 ------------ 第六百四十四章 旁人可看过此经 “……” 叶岚全然没想过,会得到一个如此干脆利落的答复。 其实上次她也并非是完全相信这个年轻人,更多的原因,乃是觉得此人刚刚加入斩妖司,还较为生涩,做起事来应当是束手束脚的那种。 简而言之,比较听话。 且这次白云洞之行,乃是三府斩妖司联手行动。 叶岚很了解斩妖人的性格, 九大势力与东胜神州任何势力、修士,果然关系复杂,一环扣这一环。 “那就多谢爹爹和娘了!”姜欣雨大笑了起来,甚至还好好的撒娇了一通,顿时整个房间更是接连不断的发出了笑声。 隆,再次成为全球最热门的话题,为数以万计的媒体所热议。全世界数以亿计的观众,也在兴奋地寻找着与之相关的报道,展开热烈讨论。 “那崔大人这个粟阳知府也就只能到这里了。”楚惜之冷冷的睨了他一眼,随即抬脚走了出去。 看着楚惜之憋屈的表情,楚穆之又是一笑,“行了,那我就先走了。”说罢从容的走了出去。 “皇上,皇上,求皇上收回成命。”嬷嬷一把向前,跪在姜欣雨和南宫天的面前。 两大弟子本来在控制灭世雷灾,准备淬体,可一见到太一混沌真经出现,都是惊愕。 有时候,他们看到林大师所遇到的事情时,也都是捏了一把汗,毕竟在他们看来,那些事情实在是太吓人了。 “当然熟了,他没提起过是正常的,他可能不想和我们见面,我们当初对不起他。”商仁抬起头,一副忧伤地说道。 “看够了?看够了那就出手吧。”狂风骤起,她的雪白长发飞舞,五指一勾,千百把剑凭空而来。 那些人面面相觑,最后终于有一人站出来同意与叶蓁合作,接着三两个,叶蓁带领他们去了凉城城楼上,路见本欲四处逃荒的百姓,叶蓁耐心的告诉他们,也渐渐的安抚了一些人。 李子孝说的没有错,我的路还很长止步不前的话又怎么会看到那盛开在路边的美丽“鲜花”,花,凋零了它还会再开,人,颓废了倘若不站起来那就真的很难再继续前进,哪怕步履蹒跚也比踌躇不前要来的好。 叶蓁嘴角噙着微笑,默念这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倏忽一笑,人性本就是自私的,她上一世不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不曾伤害任何人可换來了什么?家破人亡,这一生她再不会这般傻了。 【豺狼】老三用一只腿站稳,感觉右腿上的疼痛,顿时一脸杀气的看着齐鸣。 先前那一枪子弹擦着头皮而过,花城意识到这夜的危机非同寻常。 岑刚白手起家,做生意开始那里不会有猫腻,一时间洗白哪有那么容易,只不过防患于未然,一些事情做的很隐秘,如果不是有人出卖,岑一睿也不会被抓住把柄。 雨这么大,路上的车辆稀少。他一路寻找,竟没有一辆车可以利用。 “别理我,老子现在烦着呢。”古不缺抓起最后仅剩那只鹅腿就往嘴里塞,心伤的眼皮都不想抬一下。 开门做生意,自然是有利可图,谁出的价格高归谁,但也要看跟谁比。 对上腾威看自己的眼神,罗洋本来想陪慕夏的想法顿时有点后悔。所以道:“哪个,我先回去吧。”避开腾威的眼神,罗洋说着抬步就要走。 ------------ 第六百四十五章 你什么身份,跟我比境界 逼仄的小巷突然安静了下来。 两位师兄垂手而立,沉默盯着面前的智空和尚,许久后,两人嘴角上扬:“那就好。” “有劳师弟尽快将这龙虎大经送回教中,长辈们都还等着呢。” 智清伸手拍了拍智空的肩膀,嘱咐道:“那我二人就不叨扰师弟了,你且先忙,告辞。” 说罢,两人眼中藏着笑意,再无半点 她的声音婉转动听,带了些江南水乡的娇俏,不过,要是芷云在这里,凭她那出色至极的耳力,恐怕要说一声‘假得很’。 糟了,金甲巨虫怪的金属丝已经缠了过来!王羽不抱太多希望的往前一扑,想要躲过去。 话音还未落,就见帘帐一掀,弘昊大步流星的走进内堂,惊一见自家皇额娘手里明晃晃的剪刀,诧异的瞪大那双圆溜溜的黑眸。 怪物来了,广场上的人疯狂的哭喊着,四肢无力,他们也拼命的向外爬,想要逃离那头怪物的身边。 可是他为什么要抢走蓝莲之心?还有他刚刚那句‘这个蓝莲之心她不配’是什么意思?是说莲儿不配蓝莲之心吗?配不配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轰隆的爆炸声和倒塌声之中,王羽等人不断的朝着城市的中心前进。在众人前进的道路上,留下了一条数公里宽的废墟大道。 “不要!”姚贝贝一声痛彻心扉的凄喝,慌忙反身将白子铭的身影接在怀中。 说到最后,安维辰加重了语气,想让杜美珊听得更清楚些,也记得更深刻些。 这一次轩辕夜彻底蒙了,上官凤竟然忘记了司徒雨泽,为什么单单忘记了他?心里疑惑不解,但是看情况从上官凤这里得不到任何信息,哎!算了,忘记就忘记吧,这样不是更好吗? 紫烟坐在床上,泪水不要钱似的往下掉,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以为是上官冷逸的时候,她有的只有伤心欲绝和难过。可是怎么到贾超这里,她只是感到内疚呢? 李潇一时之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他侧过头来看了一眼,才确定自己并未产生幻觉,褚子柒真进来了。 几名特战队员这才将陆恒带来的大箱子直接抬到了车上,然后跑去叫人调运大型运输车去抬飞梭了。 就在他冲向徐宁方向的时候,整个营帐忽然四分五裂。然后里里外外站满了兵卒。这些人手持弩箭的手持弩箭,甚至还有带着渔网石灰的。 一般的天位境中期的武者,估计连林啸天的影子都看不清,更别说接住林啸天一招。 他这时候,倒是有了一点将军的气概来,拔剑,一剑就割断了自己的脖子。至死,他的眼睛还死死地盯着北方,盯着扬州方向。 叶华沉默片刻,然后在心里叫了声丫丫,然后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丫丫听。 “我就问一个问题,这是专为我一人想的法子吗?”宁清换了个问题。 墙角有位汉子见桃红姐呆立着不动,就要走近前来,桃红姐从千回百转、犹疑不定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就悄悄给那名汉子使个眼色,命他退下。 此时,周围的人看到简繁走到了战斗圈中间,忽然全部停了下来。 但两者之间也并非毫无联系,一般来说,在大级别之间还是有一条鸿沟很难逾越的。比如说炼气境和筑基境,像鸣人这样以炼气境的身份能击败筑基修士的情况非常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