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藏在深山人未识 ------------ 第一章 江湖,少女,月牙 三伏天,烈日高悬。 “哼!哈!……” 烈日炎炎下,群山环抱的山庄内传出整齐稚嫩的声响。 “一,二……” 一个头大肩宽身阔黑色劲装的中年汉子从一排排半大的孩子之中穿行而过,每从他口中蹦出一个数字,周围的孩子们就得咬咬牙吆喝着跟着挥出一刀。 如此机械地重复。 直至听到了一声轻柔拖长的“停——”。 庭院之中的二十来个孩子纷纷停下了挥刀的动作,不约而同的长舒一口气。 滴答,滴答…… 站在最前排的柳七弯着腰,两只手撑着刀柄,看着汗珠一滴滴落在暗青色的石板上。 这日子……快过不下去了! …… 柳七是半月前来到这里的。 准确的说,她是半月前穿越到这具身体上的。 还未等她去了解这個未知的世界,便直接投入到了练刀的大业之中。 挥刀,挥刀,还是挥刀! 日复一日的练刀,已经快要让她忘记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甚至也不在乎穿越之后竟然变成了一个女儿郎! 麻木,疲倦,累…… “去井边舀点儿水喝吧,瞧你们一个个要死不活的样子。”温柔似水的声音再度传来,言语之间带着些许的调侃。 而孩子们却是如获大释,不知是谁先“嗷”的一嗓子带了头,一窝蜂的朝着水井的方向跑去了。 …… 咯吱,咯吱—— 石井被围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盯着即将被拉出井的木桶。 冰冷的井水对他们而言如同仙酿一般。 谁都想喝上第一口! 随着一声“滚开!”,一个身高鹤立鸡群的少年粗暴地拨开人群,来到井边。 照例是默默缩在一边的柳七不禁抬头看了一眼。 柳二。 这个暴躁少年的名字。 和柳七一样姓柳,但却没有一丝的血缘关系。 当然,这是柳七的猜测。 因为这里一共二十三个孩子,都姓柳。 从柳一到柳二十三。 因为柳七的身高排在第七,所以她叫柳七。 根据柳七的猜测,这里应该是一个培养杀手或者死士的秘密基地。 否则,她们的名字为何会简单粗暴的以数字命名。 “不过柳七……至少要比翠花好听。”柳七心中宽慰着自己。 事已至此,柳七已经坦然接受了自己穿越的命运。 所以当听到有人欢呼一声“水拉上来了!”的时候。 柳七果断选择起身,继而如同之前的柳二一般,粗暴的拨开人群,冲到了最前面! 直至来到木桶之前,身边就是比自己高了半个脑袋的柳二。 柳七仍未有丝毫的退缩,直接迈步抢到了最前面。 “你……”柳二双目圆瞪正欲发作,但转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嘴里嘟囔了两句站在了原地。 “是柳七啊,难怪柳二不敢惹她!” “听说柳四为了半块肉,被她咬掉了半个耳朵!” …… 对于他人的议论柳七只当空气一般。 木桶摇曳的水纹之中,倒映着一张稚气娃娃脸。 柳七只是低头看了一眼,随后便默然地伸手舀水往嘴里送去。 她现在叫柳七,首先得好好活着! …… 尽管已经来到这里有段时日,但柳七对这方世界的了解仍然仅限于这个十分破旧的山庄。 朝代,地方……一概不知! 不过柳七现在很确定两件事。 其一,这里至少是一个武侠世界。 其二,她如今所在的这个山庄名字叫做细柳山庄。 因为她们习武的庭院中,伫立着一座两米来高的石碑。 石碑已经千疮百孔。 甚至在石碑之上,还有着一个十分夸张的掌印,深入石碑三寸有余。 每次看到石碑上的掌印,柳七都在想,如果这是人用手掌打出来的效果,那么这人一定是个超人! 石碑刻有四个大字,还能清晰地辨认出。 “细柳山庄” 柳七猜想,这就是她们姓名之中“柳”姓的来源。 在山庄之中负责教导她们的有两个人。 一个便是每日督促她们练刀的魁梧中年男人,柳七她们叫他“陈统领”。 还有一人…… 柳七的目光瞬间染成了一抹深红。 伴随着浓郁的香气入鼻,不知何时柳七的身前多了一道身影。 身穿大红宫装的妇人伸出了一只玉藕般的胳膊,柔弱无骨的五指轻捏着柳七的肩胛骨。 “不愧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儿,妾身早就说过,习武是需要天赋的,不是什么猫儿狗儿的都能练成一身好武艺。” “您说是吧,陈统领?” 陈统领并未回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显然十分赞同妇人的说法。 “半个月时间,便将陈统领你的横山刀法练的有模有样。”妇人继续说道,“比妾身想象地要快了不少。” “呜——”妇人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既然如此,也合该教她们一些新的东西了!” …… 柳七的练刀生涯在持续半月之后,终于停止了。 这一次,该换眼前这个身穿大红宫装的妇人来教导她们武功了。 妇人自称眉娘,是柳七来到这里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也是这里绝大部分孩子见到的第一个人。 当他们从颠簸了不知多少日的马车上下来时,便是这个妇人温柔和蔼的对她们说:“从今以后,我如同你母,尊上如同你父!” 柳七没有见过那位“父亲”尊上,倒是每天可以看见“母亲”眉娘。 只不过在今天之前,眉娘总是高高在上的看着她们。 今天,眉娘要亲自来教导她们了! 除了柳七以外,其他人脸上并无太多的表情。 因为和身材魁梧的陈统领比起来,眉娘看起来有些过于柔弱了。 这样的人又能教她们什么? 但两世为人的柳七却明白,能够出现于江湖的女人,是非常危险的! …… 眉娘并未直接传授武功,而是让柳七她们先去吃饭。 来到山庄大堂改作的食堂之后,所有人都被满桌丰盛的菜肴给吸引了。 饶是柳七,看着那红润欲滴的肘子,也不禁咽了咽口水。 怎么……这是要吃断头饭了! “等什么,吃啊!”不知谁喊了一声。 二十多个孩子如同野兽一般扑了上去。 柳七也在其中,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那和自己脑袋差不多大小的肘子。 “谁敢和我抢,我就咬掉他整个耳朵!”柳七磨着牙心中发狠道! 或许是碍于柳七的凶名,或许是觉得肘子并不如其他的美味。 柳七得偿如愿的抱着肘子啃了起来。 她一边啃着肘子,一边时不时打量着着自己的左手。 在她的手腕内侧,有一个形状像月牙一样的标志,看起来就像是胎记一样。 但柳七知道,这不是她的胎记。 而是她的金手指! 是她能够在这里坚持半个月的底牌! 伟大的穿越之神会善待每一个穿越者。 随着美味的肘子入肚,柳七看见月牙标志逐渐变得红润栩栩如生起来。 这让她更是加快了进食的节奏。 直至她将肘子以及周边的几碟美食一扫而空,肚中才有了充实的饱腹感! 这一幕让其他孩子有些看得胆战心惊! “柳七……她是饿死鬼转世吗?” “嘘,别让她听见了!”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柳七的饭量一个顶三!” …… 柳七不在乎别人的议论,当她看到手腕上饱满的月牙标志时,不禁咧嘴一笑。 虽然没有任何语音以及文字的提示。 但是柳七已经知道了这个月牙标志的用处。 简单的说,通过进食来使月牙标志变得饱满,且吃的越好,月牙变得饱满的速度越快。 直至月牙彻底变得红润且饱满时,便会从中涌出一股冰凉的气息反哺柳七。 每当柳七因为练刀而疲倦到半生不死时,月牙的反哺都会让她瞬间生龙活虎,并且强化其体质! 否则,柳七以一个女子的身体,又怎么能咬掉柳四的半拉耳朵。 …… 不练刀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但好日子总是过得太快。 嘴里的肉味还未消失,天色便已暗了下来。 按照之前的作息,柳七她们现在应该要回房睡觉了。 但是眉娘却将她们都叫到了山庄的后院。 在一间完全坍塌的厢房前,眉娘冷冷地说了一声。 “跪下!” 虽不明所以,但柳七还是跟着周围的人一道跪下。 直至明月高悬,柳七已经感到膝盖酸涩的时候。 一直看着眼前废墟的眉娘终于转身,伸手示意所有人起来。 随后她便带着柳七一行回到了大堂。 大堂之中灯火通明,所有门窗均已关的严丝合缝。 眉娘郑重地对所有人说道:“今日我便传伱们内功心法。” ------------ 第二章 山中无岁月 终于要来了! 柳七闻言屏气凝神,强压着心中的激动。 她是见过眉娘出手的! 那时候她刚刚穿越而来,在拥挤的马车内醒来。 当她掀开马车的门帘一角, 便看到了眉夫人红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穿梭于四名持刀的汉子之中。 几乎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四名壮实的汉子纷纷倒地,血雾如同喷泉般从他们脖颈间喷涌而出…… 在柳七的心中,眉娘要比身材魁梧的陈统领可怕无数倍! “不过……”眉娘突然笑着话锋一转,“在修习内功之前,你们还得学一些别的。” …… 眉娘口中所说的别的,其中就包括了识字。 于是柳七渡过了自穿越而来最为轻松的三个月。 不过在这三个月中,眉娘也顺势完成了对所有孩子的洗脑。 “是你们的父母亲手抛弃了你们!” “若非尊上派眉夫人出手相助,你们早已是一堆枯骨。” “所以从今以后,尊上如同你们的父亲,眉夫人如同你们的母亲!” “日后伱们要为尊上的事业付出一切!” …… 这样的洗脑对于柳七自然没什么用。 不过对于其他人…… 总之,山庄内的气氛日渐变得阴郁起来。 柳七也很无奈,但她毫无办法。 强则兼济天下,弱则独善其身。 她现在还没有为他人考虑的资本。 …… 三個月后,被柳七她们唤作“眉夫人”的眉娘传授了她们第一重内功心法。 “将第一重心法练成,你们才算是真正的江湖中人!”眉夫人一改从前的温柔婉约,面色冷峻地说道。 这套心法没有名字,没有来历。 但是柳七没有选择。 当她盘膝打坐,默念口诀时,突然左手手腕传来一阵冰凉的气息,继而柳七很快便感受到了眉夫人口中的“气”。 将这一缕“气”引导入丹田,便完成了内功入门第一步。 而按照心法将气在体内运转一遍,便是第一重心法练成的标志。 此刻的柳七非常有信心,因为金手指显然是有用的! …… 半个月后,名叫柳三的的少年率先突破,练成了第一重。 两个月后,已经有十一人练成了第一重。 柳七见时机成熟,便向眉夫人禀告了自己已经练成了第一重。 “哦,这是第二重的心法。”眉夫人并未有任何的表情,将第二重的心法交给了柳七。 又是两个月过去。 柳三再次成为山庄中第一个练成第二重心法的人。 而听闻这个消息的柳七只是默默地朝嘴里塞着肉。 早在二十天前,在手腕月牙的帮助下,她便已经练成了第二重。 只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这个道理适用于任何时候。 唯有低调,才能走得更远。 柳七不禁看向了自己左手手腕处已经变得干瘪毫无血色的月牙。 上次用月牙反哺的力量突破之后,无论柳七吃了多少,月牙标志依旧是看起来十分干瘪。 柳七猜测,会不是因为内功突破消耗太多,仅凭吃肉难以充能。 难道……要吃天材地宝龙肝凤胆不成? …… …… 燕子岭,隐蔽的山路之中,一行人正缓缓的前行, 雨后的山路泥泞不堪,没走出多远,满载货物的马车就会陷入泥坑之中停止前进。 “来,一起用力啊!” “一,二,三!” …… 目光从民夫们忙碌的身影移开,队伍前列为首的魁梧汉子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道路两旁密集的丛林。 太安静了! 即便是大雨过后,也不该如此的安静。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陷入泥潭的马车在民夫们齐心合力之下终于被推了出来。 魁梧汉子回头看了一眼,随后淡淡地说道:“继续前进。” “听说了吗,燕子岭这些年一直在闹鬼。”推着马车前进的同时,有民夫忐忑不安的说道。 “你可别吓我!”听闻有鬼,一个胆小的民夫顿时紧张的东张西望起来。 “鬼呀!”一声凄厉的尖叫刺破了天际。 所有人瞬间扭头。 “鬼,鬼,鬼……”只见那发出尖叫的民夫脸色苍白,抬起颤颤巍巍的胳膊指向了某处。 顺其所指的方向看去,幽暗的丛林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抹刺眼的鲜红。 “真的有……”有人话未出口,便觉得脖颈处一阵凉意传来。 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摸脖子,入手一片温热。 “鬼!”瞪圆了双眼吐出了最后一个字,民夫便看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手,轰然倒地! 随着一道道破空声起,无数的身影鬼魅般地闪入了民夫之中。 一场寂静的杀戮就拉开了大幕。 手无寸铁的民夫没有机会发出任何的声音,便被利刃划破了脖颈。 “哼!”魁梧的中年男人此时正双手环抱在胸前,仿佛看戏一般地看着自己手下的民夫被人宰杀。 突然! 魁梧男人耳朵一阵抽动,旋即猛地侧首。 急速收缩的瞳孔之中已然倒映出一道红色的身影。 “呵!” 魁梧男子暴喝一声,“苍——”腰间长刀出鞘。 双手紧握刀柄,气沉丹田,挥刀便横在了身前。 当—— 金属碰撞的铮鸣令人牙齿打颤。 魁梧男子闷哼一声,旋即感受到了刀身传来的巨大力道。 噔,噔,噔! 他连退三步,直至奋力举刀斜插入脚下的地面,才堪堪止住了退势。 站定之后的魁梧男人目光一凝,已然发现刚刚与自己的交手的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连我陈武也认不出来了吗!”魁梧男人高声怒斥道。 而此时他才发现,杀戮已经结束,他带来的民夫已经全部躺在了地上。 取而代之的,是十几道陌生的身影。 “原来是陈统领啊,数年不见都差点认不出了。”这时一道声音缓缓传来,言语中的揶揄之意毫不掩饰。 陈武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道修长的身影自树后走出。 当他看清来人的样貌之后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后冷冷地说道:“柳二,不是说好了进山庄之后再动手吗。” 这些民夫的命运早已注定,他气的只是眼前这些人为何要在半路动手! 柳二闻言咧嘴一笑:“陈统领,这可怪不得我们,是眉夫人下的令。” 柳如眉…… 陈武脸色越发的深沉。 不过人都已经死了,再纠结此事也没什么用。 “既然你们杀了人,那马车上的物资你们自己运回山庄去。”陈武吸了口气平复了心情后说道。 面前的柳二一脸浅笑地点了点头。 马车上装的可是他们的物资,岂有放在这里的道理。 “还有!”眼见柳二转身就要离开,陈武喊住他问道,“刚刚是谁对我动的手?” 柳二回头,嘴角微微勾起:“当然是柳七啊!” ------------ 第三章 柳七 “柳七,刚刚你为何不杀人!” “我都看见了,你直接就冲着陈统领去了。” “你说,你是不是在可怜那些民夫!” “柳七,你再不说话,我就去告诉眉夫人!” …… 听着身后叽叽喳喳的声音,柳七脚下猛地一顿,旋即一脸冷漠的回首:“柳十九,你若再多一句嘴,我保伱活不过今晚。” “哼!”柳十九是个明媚的少女,只见她琼鼻一抽,颇为不屑地说道:“眉夫人说了,咱们之间不能自相残杀!” 柳七看了少女一身耀眼的红色长裙,接着说道:“眉夫人是不是还说过出去办事要穿夜行服,你不是照样没听吗。” 说罢便不再给少女反驳的机会,直接扭头走开了。 “你!”柳十九看着柳七消失的背影气的直跺脚。 “柳十九,你为何总是和柳七过不去?”有人问道。 “是啊,就连男子那边的人都不敢轻易招惹她的。” “我看啊,就是嫉妒柳七武功比她好!” “柳五的武功也比她好啊。” “但是柳五长得不好看,柳七长得好看!” …… 回到住所之后,柳七将刀放在了桌上,同时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喝着水的同时,回忆着刚刚与陈武交手时的情形。 陈武,即当初教导她们衡山刀法的男人。 “眉娘曾说过,陈武虽天生神力但是内功不纯,放之江湖只能勉强算个二流好手。” 柳七展开自己白皙修长的五指,虎口处有着轻微的发红。 “我刚刚用了六成的内力,便能将陈武击退,可见眉娘没有说错,他的内功的确差些火候。”柳七心中暗道。 如此看来,距离自己重获自由又进了一步。 柳七五指蜷缩成拳,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 从她来到这方世界的那一刻,就从未熄灭过逃离这个山庄的想法。 但是她很清楚,若没有足够的实力,逃离山庄只不过是痴人做梦。 就算以她现在的武功可以逃出山庄,但若是眉娘亲自出手,她依旧没有必胜的把握。 更何况,眉娘的背后还站着一個神秘的组织。 任重而道远啊! 柳七五指捏的发白,最后只能化作微微一叹。 吱—— 门被推开。 “柳七,眉夫人让你过去一趟。”来人是和柳七一同进入山庄的孩子之一。 柳七当即恢复了漠然的神色,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在走出房间之前,柳七没有忘记桌上的刀。 这才是此生最大的倚仗! …… 刚一踏进眉夫人那满是脂粉味的房间,柳七便感觉到数股视线汇聚在自己身上。 其中一道视线尤为炽热。 柳七侧首,便看见了眉夫人身边的陈武,正目光冷冽地盯着自己。 看来还在为今天的事生气。 除了陈武之外,房间之中还有五人,分别是柳二,柳三,柳五,柳十一以及柳十九。 柳五,柳十九与柳七一样是女子。 柳七默默地站到了柳十九的身旁,正好回避了陈武的目光。 见柳七进来后,一直默默品茶的眉夫人才放下了茶杯,随后起身说道:“你们六个是我最出色的弟子,现在有件事需要你们去办。”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神色各异。 柳二,柳三的神色十分淡然,他们作为众人之中最长的和武功最好的,已经出过不止一次任务了。 而柳五,柳十一和柳十九的眼神中则是掩饰不住的兴奋激动。 至于柳七……她自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 “冷面柳七”也是她在山庄的外号之一。 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外号。 在细柳山庄的这些年,除了武功之外她还学会许多事,比如说她的脸可以和她的刀一样冷! “不要忘了柳一的下场。”看着弟子们神色各异,眉夫人端起茶水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柳一! 就算是此前非常淡定的柳二和柳三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眼神之中都闪过了一丝惊惧。 “是,我等绝不会辜负夫人的教导。”包括柳七在内,房间内的几人十分默契地屈身拱手道。 见到这一幕,专心品茶的眉夫人眼中才流露出一丝满意。 “从现在开始,你们六人归陈统领调度,回去收拾收拾准备下山吧。”眉夫人说罢便挥挥手示意众人可以离开了。 …… 细柳山庄行事准则,不要问不要说,一切行动听从指挥。 虽然不知道这次的任务内容,但能够让眉夫人派出手下最精锐的六人,想来不是什么简单的任务。 柳七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一柄刀一套换洗的衣物,以及一套藏于包裹中的夜行衣。 收拾好盘膝坐于床上的柳七开始今日的修行。 眉夫人传授于她们的内功一共有七重,这是她在练成第三重后从眉夫人那里得知的情报。 只要练到了第四重,仅凭内功在江湖上便可以称得上高手二字。 若能练到第七重,便可跻身江湖一流高手,成为一方豪强。 众人之中武功最高者,当属柳二与柳三,他们数年前便已踏入第四重,现在正在突破第五重的路上。 剩下的便是柳七等几个刚刚踏入第四重不久的。 “呼——”完成一遍行功的柳七长舒一口气,目光不禁看向了左手手腕内侧的月牙标志,已经肉眼可见的栩栩如生起来! 也不枉她赶在这一次月牙反哺之前踏入了第四重,接下来只要借助月牙反哺便可以顺理成章的突破至第五重。 这样一来,她或许将成为众人之中第一个到达第五重的人。 而眉夫人也曾提及过,她自己已经卡在第五重多年了。 眉夫人的话自然不能全部当真,所以在无绝对的实力之前,柳七是不会贸然撕破脸皮的。 这次的任务倒也是来的极为巧妙,正好可以让她在山庄之外突破至第五重,这样一来便不会引起眉夫人的注意。 至于陈武……以他的内功修为想来是察觉不出什么。 …… 很快便到了出发下山的日子。 这让柳七大大松了口气。 因为她手腕处的月牙标记已经越发饱满,随时有反哺的可能。 若是在山庄内突破到了第五重,说不定就会被眉夫人察觉。 虽不至于有危险,但柳七还是不想自己时时刻刻处在眉夫人的视线之中。 这也是她这些年来有意压低自己练功进度的原因。 饶是如此,仅凭着月牙反哺,她依旧是成为了修为最高的几人之一。 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柳二和柳三,以及柳十九。 他们三人才是眉夫人眼中的大红人。 尤其是柳十九。 以柳七两世为人的眼光来看,柳十九也当得起美女二字,并且是那种天然无雕饰的美女。 这让她在眉夫人那里格外的受宠。 譬如那一身火红耀眼的衫裙,便只有柳十九一人拥有。 只是柳七觉得……这种宠爱并不是什么好事。 在一个培养杀手的组织之中寻求上位者的关注,怎么看都是一种自讨苦吃的行为。 柳七握了握手中的佩刀,心想着现下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当一个冷面杀手的为好! ------------ 第四章 一个都别放过 泥泞的山路上,还能看见昨日残留的血渍。 空气之中也仿佛能够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相较于不动声色的柳七,柳十九则是秀眉紧蹙,直接开口抱怨道:“柳三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柳三默默地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只当没有听见。 柳十九见状,低声嘟囔道:“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一群废物!” 声音虽小,但对于行走于山路之上的众人来说,清晰可闻。 柳七抬手,却发现身边的柳五和自己做出了一模一样的举动,目光之中俱是无奈!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陈武则是用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的六人,眉眼之间流露出少许的担忧。 “陈统领放心吧。”一道幽幽地声音传来。 陈武扭头,发现柳二正笑吟吟地盯着自己,那一对微微眯起的眼睛仿佛能够看透人心一般! “柳十九平日里最受眉夫人宠爱,所以脾气是差了点,不过眉夫人对她可是倾囊相授,她的手段比您想象的要厉害的多。” “但愿如此吧。”陈武闻言心中安定了几分,但嘴上仍是冷冷回应道。 本来陈武只想带已经有过执行过任务经验的柳二和柳三下山。 奈何眉夫人坚持给他塞进了四个雏儿。 陈武频频回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队伍最后面那道瘦弱的身影上。 柳七! …… 陈统领的打量没有逃过柳七的感应。 “是因为昨日与他拼了一刀,让他丢了颜面吗?”柳七心中暗道。 早知如此,昨日就该安安静静在树后面躲着。 不过……若不出去参与屠杀民夫,只怕也要惹得眉夫人怀疑。 和从小被洗脑的柳十九不同,柳七对上无辜的人,多少还是有些下不去手。 所以平日里除了保持冷脸之外,柳七还树立了一个武痴的人设。 只喜欢与高手过招,对于不如自己的人向来不屑一顾。 昨日出来与陈统领拼那一刀,也算是全了自己的人设。 所以哪怕自己没有参与屠戮民夫,其他人也都习以为常了。 当然,柳十九例外。 …… 柳七一行在密林之中东绕西绕,终于赶在下山之前来到了一处宽敞的官道上。 此时夜幕将至,官道两边的树林一片昏暗。 柳七突然挺直了背,目光凝练地扫向了正前方的树丛。 随后便听见身旁的陈武突然长啸一声。 窸窸窣窣…… 对面的树丛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随后几道身影渐渐浮现。 不消多想便知道是陈武的人。 树丛之中的几道身影迅速靠了过来,见面之后便冲着陈武抱拳行了一礼。 借着昏沉的光线,柳七不禁眯着眼打量着这几人。 其中还有几张熟面孔,都是曾在细柳山庄充当过护卫的。 “先回村里再说。”陈武扫了一眼手下一个不少,当即开口道。 …… 陈武他们就暂住在官道不远处一個寥无人烟的山村。 “咯吱——” 柳七推开一间摇摇欲坠的木门,一股浓浓的霉味顿时扑鼻而来。 “咳咳咳……”有人当场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不用看,柳七便知道是柳十九。 看来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柳七捂着鼻子走进房间检查了一圈,随后便走出来对着柳五和柳十九说道:“看来今晚我们三人只能将就挤一张床了。” 柳五轻轻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我去看看有没有取水的地方。” 柳七则是扫了一眼一脸嫌弃的柳十九,随后自顾自地来到房间唯一的土坑上,穿着鞋袜直接盘膝坐下。 半晌之后见柳十九还在门口站着,柳七缓缓睁开眼睛,冷冷道:“明天还要赶路呢,若是不休息好耽误了尊上的事,眉夫人就算再宠你也不会轻饶了你。” 一提到尊上,柳十九脸色瞬间一变,随后呀咬牙捂住嘴鼻走了进来,也学着柳七一样盘膝坐在了土炕上。 柳七见状,又重新闭上眼开始休息。 经历了长年累月的洗脑,“一切为了尊上”已经如同思想钢印一般刻在了柳十九她们的意识之中。 但是很可惜,柳七从未见过眉夫人口中的“尊上”。 不到半刻钟。 “柳七……”耳边传来了柳十九的声音,“你说我们这次任务的内容是什么?” “柳二和柳三他们每次出去好像都是杀人。” “这次我们六人一起出动,是不是要杀一个非常难对付的人!” “若真是杀人也就罢了,就怕……” 虽然柳七一直没有回应,但是柳十九仍是叨叨不休。 也唯有此时,柳七才觉得柳十九像个豆蔻年华喜欢叽叽喳喳的女孩子。 就在这时,带着清水回来的柳五打断了柳十九的念叨。 “水井就在柳二他们的院子里,看来他们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柳五借着分水的时机颇有些忿忿不平地说道。 既然早就知道会来这个破落的山村,却给她们三个女子分了一间许久未住人的房子。 “哼,早晚要他们好看!”柳十九咬牙切齿道。 …… 翌日清晨。 当房间外的脚步声传入耳中,柳七便猛地睁开了双眼。 “噔,噔,噔。” 三声敲门声后,便听见了柳二在外面说道:“一炷香后在村口那间门口有篱笆的房子会合。” 此时房间内三人均已清醒。 稍稍整理了一下衣物后,三人便来到了柳二口中的房间。 推门进去,便看见抱着刀的柳三和柳十一斜靠在墙角。 柳七默不作声也找了处墙角站着。 不多会儿,柳二便推门走了进来。 “陈统领已经先行一步,现在我们的任务便已经开始了。”柳二开门见山地说道。 说罢,只见他拿出一张泛黄纸卷,将其在木桌上铺开。 柳七等人便顺势围在了木桌旁。 柳七一眼便看出,这泛黄纸卷赫然是一张地图,并且还认出了地图中占据面积最大的燕子岭,便是细柳山庄所在之地。 柳二指尖划过燕子岭的边缘,最后定格在一处房屋标记的地方。 “周家庄。” 在地图上房屋标记旁写着三个字。 柳二说道:“今晚陈统领便要和周家庄的庄主周东初会面。” 说着,他的指尖又移动起来,划向了周家庄西侧的一处城池标志。 “东河县与周家庄相隔不到五十里,若是快马仅需半个时辰便可以赶到。” “柳三,你和柳五二人在官道上埋伏,亥时之后凡是出现在官道上的人一律杀无赦!” “至于你们三人。”柳二抬头,目光从柳七,柳十一以及柳十九的身上一一扫过。 “随我埋伏在周家庄外,等到陈统领的信号便杀进去,一个活口都别留!” 柳二目光阴沉地强调道:“记住了,周家庄七十一口人,一个都别放过!” ------------ 第五章 初次任务 “大门口一共四名守卫。” “另有两队人马在庄外巡逻,每队五人,手中均有兵刃。” 周家庄外,一处土丘之后。 柳七向众人分享着自己刚刚探得的情报。 仅仅是从外面来看,至少有十四人的武装力量,并且看他们一个个脚步沉重,竟然都是有功夫在身的! 如此一看,这周家庄不简单! 不是普通的农庄……柳七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柳二抬头看了看柳七,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周家庄最危险的人物还是老庄主周东河。” “二十年前,东河县最大的帮会东河帮便是由此人所创,周东河的摧心掌在江湖也算小有名气,死在他手里的江湖豪杰一只手只怕也数不过来。” “虽说现在看起来隐居在周家庄中当个人畜无害的富家翁,但东河县地下大大小小的产业还是掌握在他的手里。” “待到陈统领在里面发出信号后,柳十一,柳十九你们二人解决掉庄子外围的护卫。” “柳七,你随我一起杀入庄中,务必要拿到周东河的首级!” 柳七神色淡然地点了点头。 既然是对上江湖人士,那柳七心中最后一丝负担也没有了。 更何况,听柳二所讲,这個周东河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 四人一直在土丘后等到了后半夜。 明月高悬,莹莹月光之下戒备森严的周家庄透露出一股肃杀之气。 “砰——” 一朵烟花在周家庄的上空炸响。 柳七眼神一凝。 这就是信号! “动手!”柳二果断下令。 四道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地从土丘之后跃出。 柳七目光直接锁定了庄子大门,几个呼吸间已然到了山庄的门口。 门口值守的护卫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嗖——” 刀光一闪,两人眼中的惊诧之色瞬间消散。 两具尸体轰然倒地。 柳七没有去看地上的尸体,收刀归鞘,随后一个闪身到了门口,运气至掌,一掌印在了木门之上。 轰! 木制的大门顿时四分五裂。 柳七又是原地提身一纵,直接消失在了门口。 而此时的柳二也已解决掉门口的另外两个护卫,紧随着柳七的身形窜入了门内。 …… 好浓的血腥味! 柳七循着烟花炸响的方向一路疾驰,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空气之中的血腥味越发的浓郁刺鼻。 直至震耳的喊杀声传入耳中。 柳七已然到了一处高墙深院的庄子前。 里面清晰地传来了喊杀声。 “柳七,你还在等什么!”紧随其后赶来的柳二怒斥道。 随后不等柳七回应,柳二便已飞身进入了庄子。 柳七目光微沉,旋即也跟在其后翻过了高墙。 落地之后,便看见不远处宽阔的庭院之中一片灯火通明,几道人影正厮杀在一起。 …… 大堂前的阶梯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冷眼看着庭院中的混战。 老者身边,一个长衫中年文士嘴角不时地勾起一抹阴桀。 庭院之中被包围的正是陈武。 他虽天生神力,一柄宽背长刀舞的虎虎生风,让周围十几个周家庄的人不敢近身。 但身上斑驳的血痕已然出卖了他的状态。 “陈武,你若是愿意供出你背后的主子,房某担保你性命无虞!”长衫中年文士见陈武已是强弩之末,当即朗声道。 身边的白发老者闻言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快,但也只是冷哼一声并未多言。 陈武立足未稳一个踉跄,手上慢了半招,顿时身前便有两柄利刃直取要害而来。 陈武无法,只能撤刀至胸前。 当!当! 令人牙颤的铮鸣声响起。 陈武连退数步堪堪止住了颓势,眼中闪过了一丝决然。 “啊,啊,啊……” 就在此时,围攻的周家庄弟子突然传出一声声惨叫。 “不好!”原本淡定的白发老者突然双目圆瞪射出骇人的精芒,随后脚下一跺,凌空而起挥掌便袭向了庭院中突然杀出的柳二。 只是还在半空之时,白发老者眼神再度大变,只见他身形一扭,在半空之中生生侧身过来,旋即一掌对上了横扫而来的刀锋。 嗡—— 刀身传来的反震之力,令柳七的虎口隐隐作疼。 她目光微沉,借着反震的力道落地的瞬间,脚下轻点,手中长刀斜劈而出,再度纵身杀向了老者。 白发老者落地握住微微颤抖的右手,正欲开口之际便敏锐地察觉到一股凌厉的气劲再度袭来。 “伱是何人,为何要与老夫过不去!”老者见柳七来势汹汹不敢直面锋芒,只能仓皇后撤。 而此时正在阶梯之上的房姓中年文士看着周东河在柳七的追杀下捉襟见肘的模样,不禁神色大变。 他想到了什么,正欲朝后退去的时候,突然脖颈处一凉。 一柄长刀不知何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 柳七一刀接着一刀,压迫的老者喘不过气来。 在细柳山庄,柳七一共学得了两门刀法,其中之一便是陈统领传授的横山刀法。 而另一套则是眉夫人传授的扶风刀法。 两套刀法的风格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但此时柳七却将这两套刀法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 既不失扶风刀法的快,也不失横山刀法的重。 她的刀既能快如闪电,也能势大力沉。 这一点,白发老者可谓是领教的最为彻底。 “柳七,不愧是柳七,这样的刀法唯有她一人可以掌握!”看着柳七以刀法将周东河逼的连连后退,已经拿下房姓文士的柳二心中也不禁称赞道。 嗤—— 利刃划破血肉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耳中。 随着一声沙哑的惨叫,柳七刀光闪过,一道人影顿时抛飞而出。 白发老者重重地砸在地上,胸前出现了一道斜贯整个胸膛的血痕。 老者伸手想要压制住胸口的伤势,却看见了一双黑色的鞋子出现在视野之中。 “周东河?”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年龄不大的女子。 老者强忍着伤痛点了点头,随后昂首:“只要你放了……” 噗—— 话未说完,刀光便从其脖颈处一扫而过。 柳七收刀归鞘便扭头走开了。 只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闷响。 ------------ 第六章 大齐朝廷 喧杂的庄子渐渐安静下来,但空气之中的血腥味却越来越浓。 柳七抽了抽鼻子,总觉周遭的空气黏糊糊的。 她左右观望了一眼,随后迈步来到了一处位于上风的门口,干脆坐在了石制门槛上,而后将手上的长刀横于眼前。 此刀长四尺二寸,宽一寸,刀背最厚处也不过半寸。 刀是好刀,乃是眉夫人专门请人为她们量身打造的。 只是柳七现在手中这柄刀,刀身已经肉眼可见的出现了变形。 “年纪不小,掌力倒是不弱。”柳七小声地嘟囔道,随后将刀直接扔在了一边。 “哐当当——” 刀落地的声音引起了庭院中正在收尾的陈武与柳二的注意。 或许是因为庄中最厉害的周东河已经被柳七所杀,所以二人对于她之后的袖手旁观并没有多说什么。 陈武的注意力则是很快又回到面前之人身上。 “房明,没想到你竟然来到了东河县。”陈武冷笑道。 刚刚还淡定自若的中年文士此时披头散发,神态黯然,嘴角还残留着新鲜的血渍。 “陈武,你杀了我容易,可大少爷是不会放过你的!”即便是死到临头,被唤作房明的中年文士言语之间仍是对陈武不屑一顾。 而坐在门槛上的柳七则是悄悄地侧首,将耳朵对准了他们的方向。 她现在还真迫切地想要多了解一方世界。 但陈武还是没有让她得逞,直接一掌拍在了中年文士的额头将其击杀了。 杀掉这最后一个人,也代表着柳七的第一次任务完成了。 陈武看着中年文士的尸体良久后,才收回目光,随后对着正在检查尸体的柳二称赞道:“不愧是眉夫人亲自培养出来的,我想你们很快便可以为尊上效力了!” 房明的出现让陈武原本的计划出现了一丝波折。 不过好在是有柳二等人! 想到这里,陈武又不禁看向了正在远处门槛上坐着的柳七,依然是一副冷漠的面孔,低垂着双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武收回目光的时候瞥见了白发老者的尸首,心中不由得感叹道:“昔日在东河县呼风唤雨的一代豪杰,竟然死在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女人手上!” 柳七……这个名字他记住了。 ………… “柳七,听说你独自一人干掉了一個高手?”柳十九又在耳边叨叨不休。 一直到凌晨天蒙蒙亮,柳七一行才主动找到了官道上的柳三和柳十九会合。 他们两人在官道上蹲伏了半夜,可惜并没有碰上求援或是来救的人。 这让准备大展身手的柳十九很是失望。 尤其是当她听说柳七独自一人杀掉周东河时,便开始今日的碎碎念。 “听说他的摧心掌很厉害,只要挨上一掌,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事,但是五脏六腑早已四分五裂。” 柳十九话音刚落,便瞪圆了眼睛上下打量了柳七一番。 “柳七,你该没有中他的摧心掌吧?” 正吃着包子的柳七知道自己若再不回应,柳十九今天定然会没完没了,于是她三两口将大肉包子吞进了肚子,随后木然地点点头: “中了一掌。” “啊!”柳十九惊讶地站了起来。 正当她想要开口之际,却又听到柳七慢吞吞地说道:“被我的刀代为受过了。” 原来是刀啊! 柳十九这才发现平日里刀步离手的柳七,现在竟然两手空空。 她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看着柳七左右开弓一手一个大肉包子,顿时没好气地说道:“一定是伱学艺不精,若是我出手断然不会给对方还手的机会!” “呜呜呜……”柳七连连点头。 她现在只想安静的干饭。 她们现在是在东河县城内的一家客栈内,名字非常的大众化,就叫悦来客栈。 周家庄的事情还未彻底结束。 因为昨晚有周家庄内少了三个周家人。 当柳七开始对付第六个包子的时候,房间门被人“咯吱”一声推开了。 陈武带着柳二走了进来。 “已经查清楚了,货就被扣在县衙里。”陈武面冷如霜,坐下后直言道。 “砰!” 似是觉得心中怒气压抑不住,陈武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周东河,欺人太甚!” 周东河昨晚就已经死了。 但陈武的货却没有拿回来。 虽然陈武没有对她们透露太多的信息,但是柳七在心中已经猜测出了个大概。 大致就是陈武此前一直和周家合作,从事非法的买卖。 因为周家原本就是东河县的地头蛇,虽然因为朝廷政令不得不解散了帮会,但东河县绝大部分江湖势力依然被周家掌握。 所以陈武才和周家合作。 但这一次,周家不知为何吞了陈武的货。 所以陈武才向眉夫人求援,请来了柳七一行灭了周家。 但是灭了周家只是手段,拿回货才是陈武的目的! 现在周家已经灭了,可是货却到了官府手里。 从一个难缠的到了另一个更难对付的手里。 也难怪陈武会有这么大的气性。 “周家庄的事瞒不了多久。”陈武沉声道,“我们要尽快行动。” 陈武说罢,便看见两眼呆呆盯着盘子里包子的柳七,以及一脸跃跃欲试的柳十九。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也是时候了! 陈武给柳七和柳十九安排了任务。 干掉吉天保和他的手下。 吉天保何其人也。 乃是东河县外凶名赫赫的水盗首领,并且吉天保只是他的化名,真名叫做周继祖。 昔日雄踞一方的东河帮解散后没几年,吉天保带领的水盗便逐渐声名鹊起。 江湖,不会因为朝廷的一纸禁令就会消失。 不过柳七倒是对眼下这个名为大齐的朝廷有着浓厚的兴趣。 来到这方世界十余年,柳七终于知道了自己所处的朝代和方位。 大齐,皇族姓氏为萧。 现在为大齐太康二十二年。 算下来,柳七是太康十年穿越而来。 就在太康元年,朝廷颁发了破武令。 凡是没有朝廷登记在册的江湖门派,一律视为非法结社。 由此在江湖上引发了一场腥风血雨。 东河帮是便是因为破武令而解散。 而东河县外燕子岭中的细柳山庄,则是干脆被朝廷派人灭了满门! ------------ 第七章 好刀 如果有的选,柳七宁愿单独一人行动,也不想带上柳十九。 准确的说,柳十九的武功也不至于让她成为拖累。 当年眉夫人传授内功心法时曾说过,若将这套心法练至第四重,在江湖上便可以当得起“高手”二字。 若能练至第七重,便能跻身江湖一流,成为一方豪强。 按照眉夫人的说法,江湖中人大约可分为末流,好手,高手,一流高手,顶尖高手,绝顶高手以及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宗师。 其中末流便是指那些刚接触武学或是习武没几年的人,虽然比普通人强上不少,但放之江湖完全属于垫底的存在。 好手便是在内功上略有小成,已经可以使用内功强化体魄的人。 而已经可以熟练地运用内功来对敌的,便可以称之为高手。 能够做到御气于外,以气隔空伤人的便是一流高手。 达到一流高手的层次,放之整个江湖都可以算是小有名气,并且在绝大部分府县都可以做到开宗立派自成一方势力。 当然,东河县这种武道不兴的地方,周东河这一级别的高手也可以开宗立派。 山大王也是大王嘛! 以柳七交手后的感觉。 周东河的武功绝对够得上高手二字。 之所以速败于柳七之手, 一来已经将心法练至第四重且逼近第五重的柳七,本身在内功上就已经不弱于周东河。 二来周东河年老气衰,功力还要用来维持身体正常技能,所以仓促之间能发挥出个七成就不错了。 这样一增一减,周东河死于柳七刀下也就不足为奇了。 此一战倒也让柳七领悟到了一点。 那就是一旦出手便要全力施展,万不可轻敌。 否则,小命不保! 这就是无情无义且危险的江湖。 话说回柳十九,她也已将眉夫人传授的心法练至了第四重。 并且她的刀法和柳七一样,均是眉夫人亲自传授。 纵使不如柳七,也是一名货真价实的高手。 只是柳七不想自己在砍人这种严肃的场景中,身边还跟着一只叽叽喳喳的云雀。 但是柳七不可能向陈武主动提及。 因为这不符合她的人设。 好在不是什么复杂的任务。 砍人嘛,柳七最擅长了。 …… “柳七,我们是直接杀上门去还是等他们出来?” “不知道这个吉天保究竟从他爹那里学到了几成功夫?” “这次你可不能抢我的功劳!” …… 陈武一行离开之后,柳十九便在房间内兴奋地走来走去,嘴里叨叨個不停。 对于柳十九的絮叨,柳七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出,只当没有听见。 她目光深沉地看看房间的大门,心中突然涌现出夺门而出的冲动。 不行! 柳七很快便将这股冲动压在了心底。 从这里逃出去容易,但是以后呢? 柳一的教训就摆在眼前,逃走之后必然是面对眉夫人的追杀。 以自己的武功,虽然不惧柳二他们任何一人。 但他们若是联手追杀呢! 又或是眉夫人亲自出手。 更何况自己自来到这方世界便一直在细柳山庄受训,从未接触过外面的世界。 若真的侥幸能够逃出去,自己又将何去何从? 柳七扭头看向了房间内的铜镜,镜面影影绰绰倒映出一张惊艳的脸。 一个漂亮的女人,在没有足够自保能力的情况下一头扎进未知的江湖,只怕会遇上比死更惨的结果。 柳七闭上了眼睛,心中默默地想到: 还不是时候! …… 傍晚时分,柳七换上了一套青色长衫,而后将一头青丝束于头顶,一根木簪穿过发髻。 一缕青丝自然地垂落于鬓边,柳七转过身来,赫然一个玉面郎君! 柳十九顿时眼睛一亮,紧盯着柳七的脸移不开目光。 “柳七啊。”柳十九突然皱眉叹道:“你若是笑一笑该多好。” 笑是不可能笑的。 柳七在细柳山庄练了十余年的刀,她的心已经和刀一样冰冷! 更何况,这不符合她一贯的人设! “走吧,别耽误了大事!”柳七冷冷道。 …… 悦来客栈于县城东门口不远。 出了东门便是水路码头,所以东门处来来往往俱是各地的客商,人口繁多且鱼龙混杂。 所以陈武才会选择在此处落脚。 当柳七挽着柳十九从客栈二楼坐下时,瞬间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其中几人更是赤裸裸地在柳十九身上不断打量。 就连装扮成男子的柳七也感觉到几股炽热的视线。 “掌柜的,我们要退房。”柳七来到柜台前对着掌柜说道。 “哦,是楚天城来的公子!”掌柜的显然对柳七一行还有印象。 柳七点了点头沉默不语,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 胖胖的掌柜尴尬一笑,随后麻利地将账结清,然后将剩的银子递给了柳七。 柳七掂量了一下手里的散碎银子,大约六两。 今天入住时陈武押的是一锭十两的官银,住了不到一天外加两顿饭一共花去了四两。 就是不知道这里挣一两银子难不难。 出了客栈没多久,柳十九突然在耳边小声地提醒道:“有人跟着我们。” 柳七轻微地点点头,她早就发现了。 “出了城之后找个僻静的地方处理掉他们。”柳七小声地回道。 柳十九乖巧地颔首,轻轻回了一声“嗯”。 出了客栈之后的大门直接通向东门。 而出了东门之后,柳七发现身后的尾巴还跟着,便和柳十九对视一眼,两人突然转向朝着人烟稀少的小路走去。 “快,跟上!”看着前面两人走了小路,一个贼眉鼠眼的汉子顿时眼睛一亮。 包括这个汉子在内一共四人,他们一路追到了一片树林旁,却发现小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人呢?刚刚还看见他们朝着这边来的?” 正当他们疑惑之际,一棵树后缓缓走出一道粉红的身影。 柳十九笑颜如花,直至四人淫邪的目光落在身上,她的眼底瞬间浮出一抹血色:“四位朋友,不知一路跟着我们二人是何意?” “嘿嘿嘿……”本来以为跟丢了的汉子看见柳十九出现心中顿时大喜,随后搓了搓手猥琐地笑了两声,正欲开口之际突然身后一道劲风袭来。 嗖—— 猛地回头,那汉子双目圆瞪,惊恐地看着和自己一道的同伴瞬间人首分离。 咕噜噜…… 人头落地,滚到了汉子的脚下。 “砰!” 那汉子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柳七没有理会这人不断地磕头求饶,她正皱着眉头打量着手里的刀。 这柄刀自然是属于柳十九的。 据说是眉夫人送给柳十九的生日礼物。 刀长不足四尺,刀身薄如蝉翼,木制的刀柄与刀身浑然一体。 好刀! 柳七忍不住夸赞道。 刚刚斩下三个首级,刀身尽无一丝血渍残留。 “怎么样,我的刀够锋利吧!”柳十九走了过来一脸得意地说道。 何止是锋利。 柳七感受着手心传来的冰凉之意,心想着这刀的来历应该不凡。 回过头后,那汉子只看见一道白光闪过。 ------------ 第八章 真是个废物 男人额头上的血已经浸入了泥土之中,但是他磕头求饶的动作丝毫不敢怠慢。 在生死面前,一丁点的疼痛算不了什么。 柳七无言地将宝刀归递给了柳十九。 柳十九接过刀,以极其利落的一挥,将刀刃架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少女笑靥如花,朱唇吐出的字却让人心底生寒:“想死还是想活?” “想活!想活!” …… 赶在天黑之前,柳七和柳十九又折返回了东门口。 柳十九两只手轻提着裙摆身形犹如一只轻盈的小鸟,亦步亦趋地跟在柳七身后。 “我就不该让他这么痛快的去死!”柳十九秀眉紧蹙,眉宇之间充满了不符合年龄的阴郁与狰狞。 柳七努努嘴没有说话。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娇俏可人的少女,刚刚亲手将人一刀封喉。 或许是因为对方求生的本能太过强烈,以至于喷射而出的血渍沾到了少女最为喜爱的衫裙上。 所以柳七听了一路她的抱怨。 若是时间允许,柳七毫不怀疑柳十九会回过头去将已经埋在地下的男人拖出来挫骨扬灰。 当然……直接出手先杀了三人的柳七,并不比柳十九和善到哪里去。 “我这是逼不得已,何况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柳七自我开解道。 好在是有前世丰富的自我开解经验,这也是柳七觉得自己时至今日还没发疯的主要原因。 已经魂归黄泉的四人当然不是什么好人。 若是按照大齐的律法,他们四个应该直接押到刑场问斩。 但若是按照江湖规矩,他们似乎也没有做错。 强盗不抢劫,难道回家卖红薯? 只可惜他们选错了人,但是又挑对了人! 柳七正想着该如何去对付吉天保的东河水盗,结果正主就这样找上了门。 四人正是陈武口中的东河水盗,当然他们并不直接归属吉天保统领。 而是跟着一个叫许四的人。 许四乃是东河水盗的四当家。 东河帮一共四位当家,除去大当家吉天保外,剩下三人俱是当年东河帮旗下的小头目。 朝廷颁布了破武令之后,原本威风凛凛的东河帮小头目,便改头换面沦为了臭名昭著的东河水盗。 人还是那些人,就是头上的旗帜不同了。 柳七倒觉得十分有趣,同样是武侠世界,前世影视小说之中的武林人士大多都不受官府的约束。 而大齐有点不一样,江湖人士在官府面前,似乎也没比普通人多多少脸面。 …… “今天是许四相好的生日,此时他应该在相好的家中打。”柳七对柳十九重申道,“陈统领特意交代过,城中不比城外,若非万不得已不要轻易杀人。” “进去之后将许四相好的打晕,然后将许四本人带走。”柳七抬头看了看天色,随后继续说道,“再过两個时辰东门就会打开,我们用租好的马车带许四出去。” 柳七难得说出这么一大段话,但柳十九面色明显有着一丝不耐。 柳七目光一扫路边一排排紧挨着的民宅,就担心柳十九一时兴起大开杀戒。 突然,一丝微弱的婴儿啼哭撕开了寂静的夜色。 柳七深深地看了柳十九一眼,随后道了一声:“行动吧!” 两条人影在民宅之上迅速掠过。 根据许四手下的描述,柳七很快便锁定了位置。 她一个跃身,脚步轻盈地落在了狭窄的院子中。 柳七落地之后抬头一看,屋顶之上赫然多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见柳十九老老实实地站在房顶并无异动,柳七才放心地走到了房门前。 房间里面的均匀的呼吸声和鼾声清晰可闻。 确定了房间内只有两人后,柳七五指抚上房门…… “汪,汪……” 随着两声狗吠,柳七果断推门而入,门栓“崩”应声而断。 房间内的鼾声戛然而止。 柳七神色一动,脚下更快了几步,身形犹如鬼魅一般地掠至床前。 “什么……”许四也并非酒囊饭袋,发现有人闯入的他正欲起身,却只觉得脖颈一阵剧痛,带着嘴里还未喊出的“人”字,许四一头倒在了床上。 直至现在,许四的床边人的依旧保持着均匀的呼吸。 “令人羡慕的睡眠质量。”柳七小声嘟囔而来一句,随后又是一记手刀打在了其脖颈处。 见其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柳七直接伸手将床上的许四拎了出来。 柳七拎着许四走出房间,来到了院子中央。 回头便看到了屋顶之上蹲守的柳十九。 看见柳七出来之后,柳十九轻盈地一跃而下,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了一眼柳七手里提拎着的许四。 “真是个废物!”柳十九冷哼道。 柳七知道,柳十九是在说许四。 从柳七闯进房间到带着许四出来,总共花了不到三分钟。 “走吧。”柳七也不多言,直接拎着人纵身一跃,随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 许四醒来时,便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绑着,躺在一个极其狭窄的马车之内。 “呜呜呜……”许四疯狂地挪动着身躯,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呜咽声。 就在这时,马车的门帘被人掀开。 “你终于醒了!”柳七直接一把将人从马车中拖了出来。 砰! 一声闷响,许四和大地来了一次亲密无间的接触。 “呜呜呜……”吃痛的许四只能发出痛苦的哀鸣。 “没用的东西。”看着许四如此狼狈,一旁的柳十九眼中的厌恶之色毫不掩饰,随后便直接上前用手指在其身上重重地点了几下。 “呜……咳咳咳……”许四只觉得喉咙一紧差点窒息,继而疯狂地咳嗽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咳嗽之后许四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又能够开口说话了,于是他连忙问道。 许四,看其约莫是四十岁出头。 作为当年东河帮的一员,许四也是老江湖了。 就在他发问的同时,一双眼睛飞快地打量着两人的面容,想要找出二人的来历。 但是很可惜,许四的眼神没有躲过柳七的视线。 她白皙的五指探出,直接扣住了许四的咽喉。 随着五指一点点地施加力道,许四能够清楚地感觉到生命在一点点地流失。 “我……”许四目眦欲裂,脸胀红地仿佛猪肝一般。 就在许四即将晕厥的瞬间,柳七直接松手。 “呜哇,呜哇……”捡回一条命的许四大口大口的吸着气。 “吉天保在哪里?”柳七冷冷地问道。 “大当家的前天就到了城里。”此时的许四没有任何的防备,几乎是脱口而出。 ------------ 第九章 突破至第五重 细柳山庄教的可不仅仅是武功。 有时候柳七也很好奇,眉夫人此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学到如此多的东西。 除去武功和刀法之外。 易容,刑讯,下毒,验尸。 就算眉夫人出自江湖,这些技艺也和一个平日里穿着雍柔华贵的女人扯不上关系。 对于眉夫人的身份,柳七心中有过一些猜测。 尤其此次出来知晓破武令后,也从某种程度上论证了柳七的猜测。 但是这个隐隐作实的猜测让柳七感到了一丝危机。 她现在所处的神秘势力,极有可能是在大齐朝廷的对立面。 而这方世界中,朝廷似乎拥有着能够号令江湖的实力。 柳七寻思,自己脱离细柳山庄的计划应该要尽快实施了。 …… 吉天保,也就是周继祖,此时就在东河县城之中。 得知这个消息后的柳七隐隐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用密令联系陈统领,必须尽快将吉天保在东河县城的消息告知他们。”柳七当即吩咐道。 见柳七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慎重,柳十九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冷着脸点了点头,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看着柳十九逐渐远去的身影,柳七目光重新落在了许四的身上。 “你还知道什么?”柳七的声音有着女子特有的清婉。 但落在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的许四耳中,仿佛是催命咒一样。 “我……我只是一個小头目,是老帮主看在我姐的份上才提拔我当了四当家的!”许四拖拉着双腿趴在柳七面前苦苦哀求道。 “大当家的一向看不起我,所以无论大小事情都不会和我商量。” “对了!” “我可以告诉你秦老二和谭老三的下落,他们才是大当家的心腹!”许四眼睛一亮,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东河水盗一共四位当家,周东河的儿子周继祖化名吉天保,也就是大当家。 秦雷和谭孝言,在东河帮解散之前就已是帮中长老,后来更是作为吉天保的左膀右臂,协助他将东河帮弟子重新聚拢,成为了现在的东河水盗。 而东河帮原来那些见不得人的生意,十有八九都被东河水盗继承了。 许四这个关系户自然是一股脑地将他所知道的全吐了出来。 最后,许四眼巴巴地看着柳七,目光之中满是希冀。 “最后一个问题。” “您请问,许四我一定知无不言!”许四连忙回道。 “陈武到底和你们东河水盗在做什么生意?” “陈武……”许四先是一愣,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您是说那个从楚天城来的人?” 柳七点了点头。 许四咽了口唾沫,随后悄悄打量了一眼柳七的神色,随后迅速说道:“他一向是由大当家的亲自招待,貌似已经认识很多年了。” 良久的寂静之后,许四浑身一抖,又赶忙说道:“对了,我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来路!” “我曾经在金马商会的船上看到过他!” “金马商会?” “您不知道金马商会?”许四下意识地一问,随后猛地一个激灵,随后连连道:“金马商会是楚天城最大的商会,他们几乎垄断了整个南六省的茶叶生意。” 细柳山庄,金马商会…… 柳七越听越觉得背后的势力不简单。 随之而来的,就是自己处境自然也十分危险!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自己的武功虽说还不错,但放之整个江湖,只怕是不够看的。 人生艰难啊! 柳七不禁叹了口气。 这一叹气,让一直忐忑不安的许四更是冒出了一身冷汗。 柳七踏前两步逼近了许四,但突然脚下一顿。 柳七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双手。 我刀呢! 她当即一拍额头,一心想着自己的处境,都忘了自己的刀已经在周家庄报销了。 看着半跪在地上时不时抬头露出惊恐之色又迅速低下头去的许四,柳七抿了抿嘴,眼中浮出一抹为难。 “你背过身去。” “啊?”许四有些不明所以。 “叫你背过身去!”柳七语气多了几分冷厉。 许四心中一颤,赶紧照着柳七的吩咐,也顾不得膝盖已经磨出血了,磨蹭着转过了身去, 砰! 一声闷响。 “今天的太阳……为何是紫色的?”带着人生最后的疑惑,许四扑倒在地。 …… 柳七在河边将手洗了无数遍,心中仍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原来人的后脑勺这么脆弱!” “还是用刀好。” “这辈子不想吃豆腐脑了。” …… 直至将右手洗掉了一层皮,柳七才大马金刀地往河边的石头上一坐。 难得从细柳山庄出来之后有一个人独处的机会。 柳七猛嗅了一口独属于这个世界清新无比的空气。 突然,一丝冰凉的气息从左手手腕处涌出,转瞬间便已在柳七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间溢散。 柳七不禁闭上了双眼,开始就地运转心法。 片刻之后。 嗖! 一口浊气如利箭般从柳七口中射出。 双目神光奕奕。 她已经成功将内功突破到了第五重! 柳七站起身,只觉得脚下轻盈,浑身上下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劲。 并且耳边清晰地传来了一阵轰轰然的嘈杂声。 柳七屏气凝视,才发现竟是数步之外飞虫振翅飞行的声音。 “看来随着内功的精进,五感也有了显著的提升。”柳七感悟着身体的变化,寻思道,“若放在前世,自己说不定还能整个老乡人当当。” …… 即便是突破至第五重,柳七现阶段依旧没有脱离细柳山庄的能力。 按照柳七原本的打算,是将内功练至第七重,成功跻身江湖一流后,再想办法脱离现在的处境。 只是经过此番下山之后,柳七已然察觉到自己所处的神秘势力所图之大,若是不想办法尽快脱离,指不定哪天自己就要沦为炮灰! “月牙儿,月牙儿。”柳七看着自己现在唯一的倚仗,左手手腕处的月牙标志。 “我该用什么天材地宝来喂饱你呢!” 仅凭日常的饮食,将月牙喂至饱满的时间已经非常长了。 若按照这个速度以及柳七现在的处境,她绝对等不到一下次月牙反哺了! “该去哪里寻找天材地宝呢?”在前往东河县城的路上,柳七心中想道。 ------------ 第十章 猝不及防 再度回到东门口。 混入进城人群中的柳七发现了城门口的墙边上的记号。 在没有网络和即时通讯的时代,想要秘密的传递信息,只能通过事先约定好的暗语或是标记。 当然受限于条件,能够传递的信息十分有限。 比如此时墙边的标记提示着柳七进城之后往北走。 应该是柳十九留下的记号。 从城门口打着哈欠的卫兵身旁穿过,柳七顺利地进了城。 不过一只脚刚跨进城内,便听见后面传来了一阵喧哗。 “站住!” “你们车上拉的是什么东西!” 城门口的士兵拦住了一辆板车,手里的长枪对准了板车周边的几人。 “当,当!” 一个身披轻甲军头模样的男人大摇大摆地走近板车,“苍”地一声拔出腰间的长刀,对着板车上的货物刺了进去,却传出了金属碰撞的铮鸣声。 这一下,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柳七只看见那领头的军头面色一滞,插进货物的长刀一时之间竟是忘了拔出来。 手下的士兵见老大不说话,手里的长枪也忍不住捏得更紧了! 眼看着大战一触即发,还是运送板车那批人率先采取了行动。 只见一个黢黑精瘦的男人站了出来,先是对着领头的军头抱拳行了一礼,随后压低了嗓门低语了几句。 那军头脸色瞬间松了几分,而后随着男人的靠近,军头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了然的微笑。 “兄弟们,散了,散了。”最后军头挥挥手招呼着手下人离开。 运送板车的人则是眼神深沉地看了军头一眼,随后转身扭身也让手下人继续推着板车进城。 这一幕柳七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 她摸了摸下巴沉思了片刻,最后选择了跟在推着板车的那伙人身后。 因为刚刚那黢黑精瘦男人和军头之间的谈话一字不落地被柳七听在了耳朵里。 “这位军爷,我们是城外吉大当家的人,奉命给贵县的李老爷送贺礼来的!” …… “头儿,不是说看着捞一笔吗,怎么放他们过去了!”见推着板车的人进了城,手下人有些不解地问军头。 “啪!” 军头反身就是一个耳光甩在他的脸上! “不想活了,人家是城外姓吉的手下!” “不就是一群水盗吗,咱们可是大齐的卫士。”手下人捂着脸有些委屈的说道。 “没见识的东西。”军头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人家是专程来给李县尉贺寿的,咱们还得在李县尉他老人家手下讨生活呢!” 听到了“李县尉”三個字,军头的手下立马闭上了嘴。 …… 柳七一路尾随,最后转入了一条幽静的巷子。 巷子口探出半个脑袋的柳七看见那群人将板车推进一幢宅子,随后“哐”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柳七想了想,随后蹲了下来,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在墙角边留下了一个记号。 之后,柳七便屏气凝息,犹如一只小猫地穿入了巷子,来到宅子的外墙边后侧耳听了听墙内的情况,眼见着周遭无人,便轻轻一跃无声无息地潜入了宅院。 柳七落地之后便听见了正门方向传来了说话的声音,而且细碎的脚步声也在朝着自己的方向靠近。 柳七不慌不忙,一个跃身便来到了一间厢房的房檐下,左右观望一番后便朝着正院的方向疾行而去。 靠着远超常人的听觉和眼力,柳七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正院大堂的窗台外。 大堂里面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大当家的现在在哪里?” 另有一人立马回道:“大当家的还在王捕头家作客,一时半会只怕走不开。” 过了一会儿,又听刚刚那人说道:“听说周家庄可能出了事,秦二当家的今天一早就带人过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你说会不会出事了?” “能出什么事?”黢黑男的语气不屑一顾,“金马商会再怎么手眼通天,难道还能伸到东河县不成?” “这次咱们和李县尉合作,不但狠狠地从金马商会身上捞了一笔,说不准还能让他们扒一层皮!” “大当家的说了,干完这一票咱们就改头换面上岸,以后再也不用过那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哈哈哈……” 说罢房间内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猖狂大笑起来。 “啧啧……就是一想到要拿出七成的货给姓李的,我这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另一人突然叹道。 黢黑男人的声音再度传来:“怕什么,以后靠着官府咱们还怕没钱赚,更何况真正的好东西咱们不都运到这儿了吗?” “嘿嘿……” 两人又一次默契地笑出了声。 弄了半天,陈武这一次是被人黑吃黑了啊! 柳七突然想到此前陈武说过,他的货落在了官府的人手里。 现在看来,极有可能是别人设下的圈套! 不过……这些人可能错误地预估了陈武的实力。 正当柳七思绪万千时,突然又听到大堂内黢黑男子开口道:“去将兄弟们先都叫过来,把这些东西搬到密室里去。” “行,我这就去。” 听着一人的脚步声走出了大堂,柳七小心翼翼地从窗口探出头来。 此时大堂之内果然只剩下了那个黢黑精瘦的男人。 柳七目光闪烁,最终下定了决心。 只见她纵身一跃从窗户一个翻身杀了进去。 “什么人!”黢黑精瘦男人听到窗户处的异响,扭头便看见一道人影逼至了身前。 “对方一共七人,唯有眼前的这个黢黑精瘦的男人脚步沉重犹如身负千钧一般,显然是已经抱气于丹田的习武之人。” “只要拿下他,其余的人小菜一碟!” 动手之前柳七便已经评估了一番对方的实力。 所以在黢黑男子落单的时候,她便毫不犹豫发动了偷袭。 此时虽无兵器在身,但是运气于双臂的柳七,一双纤纤玉手犹如铁掌一般,带着凌厉的劲气朝着对方咽喉,胸口等要害袭去。 黢黑男子双臂提起想要挡住柳七迅猛的攻势,只可惜他的速度慢太多了! 柳七单掌化作刀势从黢黑男子咽喉处迅速划过。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 “呜呜呜……”黢黑男子双手捂着咽喉,目眦欲裂地朝后退去。 柳七目光冷冽,追身又是一掌印在了对方胸口。 噗! 男人仰面倒地,涣散的瞳孔之中写满了不敢置信。 柳七看着对方已经死透,方才站定手掌,同时眼睛瞥向了大堂门口的方向。 最强的一个已然被自己干掉。 但柳七心中并无一丝松懈。 柳七目光触及了大堂内的每一处,包括地面上那些样式十分精美的盒子。 直至最后,她的目光锁定在一处墙面上。 那里悬挂着一柄长剑。 ------------ 第十一章 送到面前 密集的脚步声传入了耳朵。 柳七怀抱着宝剑背靠着门侧的墙边。 直至第一个人的脚跨过了门槛,柳七目光微斜,原本环抱于身前的双手悄然垂落两侧,右手已然搭在了剑柄之上。 “啊!” 不知是谁第一个看到了大堂内黢黑男子的尸体,发出了一声惊呼。 已经数着步子的柳七在确定所有人汇聚在门口之后,她动了! 眉夫人曾点评过柳七的刀法,说她是刀行险峰,不留余地。 因为柳七的刀从来不拖泥带水,一旦出手便是杀招。 她是细柳山庄之中,唯一一个能够将扶风刀法和横山刀法两种风格截然不同的刀法都练到炉火纯青的人。 她的刀兼具扶风刀法的快与密,又不乏横山刀法的千钧重势。 就连眉夫人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好像一個人同时具备了两种性别。 所以当柳七以长剑为刀使用时,面对着一群武功不入流的水盗,依旧是信手拈来,一面倒的屠杀。 如果用狠辣果决来形容赤手空拳的柳七。 那兵刃在手的柳七,纯纯的就是一个杀神。 锐利的剑锋如同风一般地收割着性命。 直至最后一人。 当柳七的剑锋点在了他的鼻尖时,这人便如同许四一般,涕流满面地跪下了。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难道江湖中人求饶都有着一套固定的模板吗? “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可以考虑饶你一命。”柳七冷冷道。 当对方听到了柳七的声音后,生死之际竟然还抬头看了一眼,随后便又是连连求饶:“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好吧,有两套! 面对一个将死之人,柳七也懒得计较他的称呼了。 更何况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该让人称呼自己为女侠还是大侠呢。 嗯……无关紧要的事以后再说! 柳七目光一沉,剑锋一晃便落在了对方的肩头,旋即便问了几个问题。 有了“大记忆恢复术”的存在,对方可以说是知无不言。 柳七听后只觉得许四那个四当家着实不是个东西,知晓的还没有一个喽啰多。 事情前后经过虽然有些曲折,但仔细一捋,却也很简单。 原来陈武一直在和周东河合作,通过金马商会的船只运送一些朝廷禁止私营的货物。 譬如盐铁。 而吉天保,也就是周东河之子周继祖带领的东河水盗,承担了转运的任务。 金马商会的船将货物运至东河县,再通过东河县纵横的水路网络运往其他各地。 本来双方一直合作的好好的。 奈何最近出现了一点变故。 首先是金马商会派一位密使过来调查,让周东河发现陈武竟然是背着金马商会在和他们做生意。 那位密使直言,陈武不过是金马商会区区一介护卫统领,怎么可能有资格代表金马商会。 柳七想起了那日周家庄内的那位姓房的中年文士,看来他就是金马商会的密使了。 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周东河让周继祖扣下了陈武的货物与货款,想让陈武给他一个交代。 与此同时,东河县新上任的李县尉主动找到了东河水盗的大当家,化名吉天保的周继祖。 李县尉以让东河水盗洗白作为交换,换来了一份“大功劳”。 现在看来这个所谓的“大功劳”,应该就是陈武以及他那些见不得人的货了。 但是对方没有想到,陈武在东河县竟然还有细柳山庄这么一个帮手。 柳七冷笑道:“你们就不怕那个李县尉过河拆桥,将你们也拿去换功劳?” 那人苦笑道:“这些事哪是我们能做主的,大当家的说姓李的出身江湖名门,定然是不会轻易毁诺的。” 江湖名门弟子来东河县当一个县尉? 哦,对了! 这里是曾颁布破武令的大齐。 李县尉的师门在朝廷那里不见得能有多少分量。 不过有一点令柳七有些意外。 周继祖如此算计,最后只不过是想换来“东河帮”可以名正言顺的重建。 身处黑暗,心向光明。 也算是十分的励志了。 …… 拷问不出来更多的内容后,柳七收回了搭在对方脖子上的剑。 “呼——” 就在对方长松一口气的刹那,眼前突然一道亮光闪烁。 柳七淡定地收回剑,看着对方仰面倒下,双目圆瞪已然了无气息,唯有眉心位置有着一道一寸左右的细微血痕。 柳七看着尸首眉心处的血痕端详良久,随后又扫了一眼手中的长剑。 “看来若无剑气,哪怕手再快也无法形成‘眉心一点红’的伤口。” 前世柳七在影视小说中常常看到所谓的剑道高手杀人,被杀者浑身上下无一丝伤痕,唯有眉心处残留一点殷红。 现在看来,除非是用细针,不然在没有达到真气外放的境界时,根本无法造成类似的效果。 柳七自认为她的手已经很快了。 饶是如此,对方的眉心处还是留下了一道细微的伤口。 …… 解决完所有人,柳七才有功夫来查看自己的“战利品”! 毕竟周继祖可是把陈武这批货物之中的好东西,都提前转移到了这里。 大堂之中堆在一起的铁盒子就是! 柳七直接拿起其中一个。 “好冰!” 入手时一片冰凉,仿佛冰块一般! 柳七意识到了盒子材质的不简单,旋即满是期待的打开了盒子。 一株晶莹剔透灵芝模样的植株映入眼帘! 只是一眼,柳七便意识到了盒子之中东西的不凡。 而当一股浓郁且说不出来什么味道的气息涌入鼻中时,柳七便感觉自己体内的真气竟然隐隐沸腾起来! “好东西!”柳七眼睛一亮,差点惊呼出声! 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自己心心念的天材地宝,竟然是直接送到了眼前! 这要是再推辞,岂不是浪费了穿越之神的美意。 “啪”柳七麻利地合上了盒子,平复着激动的心情。 先别忙着激动,先别忙着激动! 柳七心中暗暗提醒着自己,这里还有十几个盒子,说不准还有好东西呢! 小心翼翼地盒子塞入怀中,柳七开始检查起其他的盒子来。 结果自然是不如人意,都是些精美的首饰或是古董之类。 这些东西看着虽好,但对于现在的柳七来说都不实用。 现在她需要的是能够快速提升实力的珍稀药材。 直至拿起最后一个盒子,打开。 “咦!”柳七原本暗沉的双目猛地一亮。 ------------ 第十二章 援手 “好刀!” 柳七忍不住一声惊叹! 狭长的铁匣之中,卧着一柄三尺出头的宝刀,散发出冰凉的气息。 就在柳七打开铁匣的一瞬间,漆黑的刀身在接触光亮的一瞬间,一抹妖异的紫色自刀刃处一闪而过。 柳七忍不住伸出手去。 白皙的五指刚一触及刀身,一股巨大的吸力瞬间传来。 柳七目光一沉,犹如触电般迅速收回了手。 就刚刚那一刹那的功夫,自己一成的内力就这样被吸走了! 而吸走柳七内力的宝刀也出现了异动,原本通体漆黑的刀身逐渐肉眼可见地逐渐退色,自刀柄处诡异妖艳的紫色逐渐渲染刀身。 但是这个过程并未持续太久,或许是因为刚刚吸走内力已然耗尽。 刀身上的紫色迅速地褪去,继而刀身重新化作了一片漆黑! 能够吸走内力的刀! 柳七顿时确定了这柄刀绝非凡物。 甚至可以说不是正道之物! 不过……柳七眼神闪过一抹坚定,旋即直接伸手,握住了铁匣之中的刀柄。 嗡…… 伴随着低沉的嗡鸣,柳七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力正源源不断地通过自己的右手,灌入了刀身。 苍—— 柳七不再犹豫,抬手将刀从铁匣中抽出。 咻! 咻! 在柳七诧异的目光之中,两道隐隐成型的刀气自刀身之中迸射而出。 一道刀气穿过了大堂中央的木桌,劈在墙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刀痕。 而另一道刀气直接扫过了地面,随着“哐啦啦”一声碎石乱飞,一整块大理石被刀气劈成了两半。 柳七瞬间收起惊讶之色,随后麻利地将手中宝刀重新放回了铁匣之内。 砰! 随着铁匣子被柳七用力地盖上。 她的目光之中写满了坚定之色。 这宝刀,她要了! …… 想要顺利拿到宝刀不是那么容易。 刀不比灵药。 灵药可以直接吃进肚子里,毁尸灭迹。 刀太过于显眼了! 况且这是从陈武的货物中顺出来的。 柳七想了想,干脆一把火将宅子连同里面的尸体和财物一并给烧了。 看着熊熊大火瞬间吞噬了大堂,柳七抱着铁匣子直接跃过了院墙,消失在了巷子口。 “着火了!” “着火了!” …… 刚走出巷子口的柳七便听到了一阵锣鼓喧天,随后便是一波接着一波的人涌向了巷子。 悄然抹去了巷口墙边记号的柳七直接汇入了人群。 她摸了摸藏于袖中的铁匣子,环顾四周,最终选定了一个方向。 自人群中穿出的柳七,来到了一颗两人合抱的大树前,大树的周围都是些简陋的民宅。 柳七也不知这是棵什么树,抬头看了一眼树梢大约有四米多高。 眼见四下无人,柳七飞身而上。 装有宝刀的铁匣子自袖中脱出,柳七一掌倒在了铁匣尾端。 伴随着一声闷响,铁匣直接贯入树干之中。 柳七将周遭散落的木屑扒拉到一起,盖住了铁匣的尾端。 “你就在此处好生歇息一段时日。”柳七小声说道,“不过你且放心,我必然不会令你蒙尘太久!” 言罢,柳七便从树上一跃而下,掸了掸衣服上的木屑,随后离开了。 …… 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柳七重新回到东门口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柳七扭头看着远方天空倒映的红光,心想以这里的消防水平,这火想必是没那么快被灭。 她想起今日进城时墙边的标记。 “陈武他们应该不会出事吧?”柳七看着城北的方向,不禁喃喃道。 她知晓周继祖和东河县新到任的李县尉联手设下了圈套,想要拿陈武来换前程。 不过……陈武身边有柳二,柳三,柳五以及柳十一。 再加上柳十九。 假若周继祖和那位李县尉的武功,只是和已经死去周东河相差无几。 那柳七便丝毫不担心陈武他们。 陈武已经和周继祖合作了这么久,对于他的武功想来是早有成算的。 唯一的变数就是那位新上任的李县尉。 据说其出自江湖名门。 不知道他的武功究竟如何。 …… 此时天色已黑,街上的商贩早已收摊,柳七尽量选择走在视线昏暗的屋檐下,朝着城北的方向前进。 “噔,噔,噔……” 突然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入耳中。 柳七眉头一皱,旋即悄然隐入了一条漆黑的巷子之中。 随着街面上火光渐起,一队官兵迈着整齐的步伐疾行而过。 待到街面重新归于夜雾之中,柳七自漆黑的巷口处浮出身影。 看着官兵离去的方向,柳七还未来得及多想,便又听到远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快,追!” “县尉有令,别让人给跑了!” …… “哒,哒,哒……”清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嘈杂的人声也紧跟着传入柳七的耳中。 一缕淡淡的红光再度驱散了街面上浓浓的黑雾。 柳七本想再度隐入巷中,转身前最后一瞥却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远处的屋顶上时高时低地腾挪前行。 柳十九! 柳七眼睛一眯,已然看出了那道身影正是柳十九。 而就在柳十九的身后,铺天的火光与嘈杂的人声也紧随其后。 被追的人是柳十九! 在屋顶上穿行的柳十九身形略显踉跄,显然是有伤在身。 嗖!嗖!嗖! 凌厉的破空声响彻天际。 柳七闻声瞳孔微缩。 对方竟然有强弓! 官兵的弓弩,对于修为不到一流水平的武林中人来说,是相当致命的。 即便是强如一流高手,在面对有众多弓弩手的官军时,也只能选择避而远之。 而若是在空旷的地面上被装备精良的官兵围住,纵使是顶尖高手,也是九死一生。 武功再高,终究只是凡人之躯。 而真气,总有耗尽的时候。 …… 柳七踌躇片刻,最终还是从巷口中穿出。 借着屋檐下阴影的掩护,柳七朝着柳十九的方向迅速逼近。 嗖!嗖! 又是两声破空声响起。 “哒,哒,哒……”马蹄声已经近在咫尺。 柳七甚至可以看到马背上弯弓搭弦的官兵凝重的神情。 她身形站定,余光一扫,看见了路边摊贩留下的竹筒。 咻!咻! 两道凌厉的破空声响起。 随着两声惨叫,马背上的两名官兵抛飞而出。 藏于屋檐阴影之中的柳七不远处慌乱起来的官兵,手中微微用力,随着“咔嚓”一声脆响,手中竹筒瞬间四分五裂。 柳七顺势一挥,碎裂的竹片犹如利刃一般带着破风声袭向了官兵。 “噗嗤” “啊——” 竹片刺入肉中的声响和惨叫声不绝于耳。 柳七扭头看见柳十九的身形已然远去,便悄无声息地隐入了黑暗之中。 ------------ 第十三章 全部拿下 柳十九捂着肩头,踉踉跄跄地躲入了一条狭窄的暗巷。 她背靠着墙面,呼吸渐渐平稳,随后伫立良久。 直至确定身后无人追来,柳十九方才大松一口气 “嘶——”现在柳十九才感觉到肩头火辣辣的刺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就在这时,一只手自夜雾中穿出,搭在了柳十九的肩头上。 “砰!” 柳七抬手挡住了柳十九横劈而来的一掌,随后冷冷道:“是我!” “柳七!”柳十九惊呼出声。 随后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压低了嗓门小声道:“我们中计了,姓周的和官府联手,给陈统领设下了陷阱。” 柳十九说着,突然一顿,随后语气冰冷了几分:“你为何现在才来!” “城墙边的暗号是你留下的?”柳七直接扯开了话题。 说话间,柳七直接“嗤”地一声,拔出了柳十九肩上的箭头。 “啊——”柳十九吃痛之下,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呻吟。 柳七将箭头放在鼻子前闻了闻,除了浓郁的血腥味之外并无异样。 柳七这才放下心来,随后指如疾风地点在了柳十九肩头周围的几处穴道,暂时止住了流血。 “处理宁四耽误了一点时间,赶回城时发现东门口有官兵戒严,所以耽误了时间。”柳七语气平淡的解释道。 或许是因为刚刚柳七出手的缘故,也或许是十余年朝夕相处的信任。 柳十九闻言便不疑有他,只是狠狠地说道:“我定要将官府的人碎尸万段。” “嘶——”说话间拉扯到了肩上的伤口,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陈统领和柳二他们呢?”柳七见柳十九言语之间并无怀疑,心中顿时一松,随后问道。 柳十九摇了摇头:“我进城之后,本来是想直接找到陈统领告知他周继祖就在城中。” “结果陈统领并不在事先约定好的地方。” “我猜他们应该是已经动手了,所以便朝着县衙赶去。” “结果还未接近县衙,便被一个捕头发现了,见他们人多势众我又担心打草惊蛇耽误了陈统领他们的行动,于是便想着直接撤走,没想到……” 柳十九咬着牙,幽幽道:“他们竟然埋伏了弓弩手,我一时不察,中了一箭。” 见柳十九受伤,官兵岂会轻易放过,于是便派人一路追杀。 因为对方有骑兵在,所以柳十九只能选择在屋顶之上穿行。 “今日之事,多谢了!”柳十九突然沉声道,“我欠你一条命。” 柳七没有理会她,只是看着城北的天空,淡淡道:“当务之急,是要知晓陈统领他们是死是活。” 直接死倒也还好。 要是被抓住了活口,岂不是细柳山庄的存在也要被拷问出来了? 柳七摇了摇头。 他还是不太相信,纵使落入了圈套,有细柳山庄四位高手同在,陈武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 事实上,柳七的猜测没有错。 此时县衙之中,一片狼藉。 原本庄严肃穆的大堂之内,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的尸体。 看尸体的穿着,似乎都是衙中的捕快。 一个身着官服的年轻男子满脸铁青地站在大堂之中,一双细长的眼睛扫视着周遭的尸体。 这时一个身穿青衣的捕头小跑进来,看见大堂之中面色不虞的年轻男子,不禁擦了擦额头的汗渍,随后迈步上前,高声回禀道: “李大人,属下按照您的吩咐传令封锁了城门,城中守备支援的弓弩手也已在县衙外,随时听从大人的命令。” “还有……” 眼见着捕头吞吞吐吐,年轻官员侧首看向了他。 “大人……”感受着对方目光如同毒蛇一般,捕头额头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汗珠。 “王捕头。”看着颤颤巍巍的捕头,年轻官员突然开口道,“你带人追的那人呢?” 果然还是来了! 王捕头低垂着脑袋无奈的闭了一下双眼,随后如实回道:“属下办事不力,让人救走了!” 王捕头将他们是追捕那受伤的女子,半路上又被人以碎竹袭击,以致于追丢了人的事一股脑说了出来。 随后认命般的低着头,等候着发落。 但年轻官员并未斥责于他,反而是自顾自地喃喃道:“东河县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批高手!” 本以为手拿把攥的功劳,如今不但前功尽弃,而且手下还损失惨重! 看着一地的尸首,年轻官员脸上再度浮起一片冰霜。 “姓周的呢?”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王捕头问道,“他去哪儿了?” “您是说吉天保?”王捕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话音刚落,便听见年轻官员冷哼一声:“周家父子这点小把戏不过是偏骗无知百姓罢了。” “他人呢!” 听着上司严厉的语气,王捕头不敢怠慢,连忙回道:“回大人,刚刚吉……周继祖见了一個手下后,便带着人往周家庄去了。” “听说……周家庄给人灭了满门!” …… 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 柳七推开柴房的门,便看见墙角处一脸戒备的柳十九。 柳七也不说话,直接将一个油纸包扔给了柳十九。 “先吃吧。”柳七也打开另一个油纸包,拿着热腾腾的包子吃了起来。 柳十九看着柳七三两口解决掉一个包子,忍不住咽了口咽口水,此时也顾不得形象撕开油纸包,捧着包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柳七看着柳十九的吃相,嘴角不禁微微勾起。 说到底还是个二九年华的少女。 放在前世,多半是父母捧在手里的心肝宝贝。 哪像现在,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 柳十九脸颊鼓鼓的,看着十分娇俏可爱。 “待我伤好了,一定要让他们碎尸万段!”只是接下来恶狠狠的话瞬间击碎了柳七突然对其生出的那么一点美好印象。 “柳七!”柳十九擦了擦嘴角的油渍,抬起头目光幽幽地说道,“你我联手直接去将县衙屠戮一空如何?” 柳七侧过头,不去看少女眼中癫狂的凶光。 她心中明白,这一切不怪柳十九本人。 她们都是细柳山庄的受害者。 “你先好好养伤,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联系上陈统领他们。”柳七沉声道。 “陈统领他们没事?” “四方城门都已戒严,大街上也有官兵巡逻。”柳七淡淡地说道,“看来对方并未拿下陈统领他们。” “至少……没有全部拿下。” ------------ 第十四章 善后 当天还未过午时,陈武他们便找到了柳七。 柳十一推开柴房门进来,看见了双手怀抱靠在墙边的柳七以及坐在角落一脸苍白的柳十九。 “陈统领,里面只有她们二人。” 话音刚落,身形干瘦的柳十一让开了门口的位置,陈武高大的身影顿时出现在柳七的视线之中。 柳七丝毫不意外他们能够找到这里。 她早已在门外留下了暗号。 陈武一脸铁青地走进柴房。 柳七微微侧目,看见紧随其后的柳三和柳五一道走了进来。 准确的说柳三是被柳五搀扶着进来的。 “你受伤了?”陈武进来之后一扫柳七和柳十九二人,旋即语气漠然地问道。 柳十九小脸煞白,摇摇头道:“一点皮外伤而已。” 说话间,柳三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上密布着豆大的汗珠,神态萎靡一副随时要昏迷过去的模样。 难怪是柳五扶着进来的。 柳七目光从其身上一扫而过,并未多停留半分。 但是仍然注意到了柳三露在袖筒外,已经一片青紫色的左臂。 陈武一扫柳十九带着血的肩头,旋即目光落在了柳七身上,只是并未说些什么。 柴房内顿时陷入了一阵寂静。 最终还是陈武率先开口道:“这次是我失算了,没想到周继祖背后竟然是新上任的县尉。” “这个狗官出自飞羽山庄,柳三一时大意被他的‘鹤羽神针’所伤。” “此处不可久留,我们要尽快出城!” “这次的货,就权当是送给周家人黄泉路上的盘缠了!” …… 飞羽山庄,鹤羽神针。 柳七心中默默记住了这两个词语。 除了武功以及一些技艺外,眉夫人平日里基本不会提及江湖上的讯息。 毕竟细柳山庄训练她们不是为了闯荡江湖,而是要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们只需要在行动之前知晓时间,地点和人就够了。 知道的太多,只会适得其反。 柳七可没有给眉夫人口中的“尊上”卖命的打算。 一旦时机成熟,她自会远走高飞。 “柳七!”突然陈武目光看向了柳七。 正靠在墙边的柳七神色淡然地站直了身躯,随后冷冽的目光回视过去。 看着柳七眼中的一片漠然,陈武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了一丝不快。 “城西刘家巷进去左手数起第三间宅子,门上有一朵梅花标记的房间内,床底下有一条暗道,直接通往城外。” 见众人眼神一亮,陈武继续沉声道:“柳七,你与柳二留下来处理尾巴,太阳落山之前在城西十里外,官道入口处的茶摊会合。” 柳七点了点头,随后便迈步准备出去与外面放风的柳二会合。 她的一只脚刚刚踏出门外。 “柳七!” 身后传来了柳十九的声音。 扭头便见一道流光行至面前。 柳七伸手一接,正是柳十九的随身佩刀。 这是眉夫人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向来宝贝的很。 “路上小心。”似是刚才掷刀时扯到了伤口,柳十九语气虚弱地说道。 柳七看着寒光熠熠的刀刃,目光微垂,轻轻“嗯”了一声后,便扭身走出了房间。 柴房门口站着柳十一。 而柳二斜靠在院子门口,怀中抱着长刀。 看见柳七出来,柳二双目一眯,旋即脸上浮出了往日和煦的笑容。 “只是几个小喽啰罢了,我一人便可以解决。”柳二对着走至身前的柳七微微一笑,“只可惜陈统领非要让你与我同行。” 柳七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地点,人。” 柳二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耸耸肩道:“陈统领让我们将和他有牵扯的人通通……” 说着,他伸手做了一個割喉的动作。 “我们从姓李的县尉手里脱身,他很有可能会怀疑我们的身份。” “周继祖和他的几个手下心腹都和陈统领打过交道,不能让他们活着落到姓李的手里。” “现在周继祖带着二当家秦炎出城去了周家庄,算是自寻死路,他们不用我们管。” “现在还有一个人留在城里。” “东河水盗的三当家,谭元。” …… 东河县新来的这个县尉背景显然不容小觑。 尽管吃了大亏,但陈武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 就连被周家吞掉的货也不管了! 想想被自己亲手烧掉的一屋子宝贝,柳七突然觉得有些肉疼。 好在是还留下了两件宝贝。 与陈武他们分开之后,柳七和柳二来到了城南的一处酒楼。 在严词拒绝了与柳二假扮夫妻之后,两人伪装成一对父女,成功避开了路上巡逻的官兵,进入了酒楼。 为了不太惹人注目,柳七不得不糟蹋了一把自己这上苍赐予的完美脸蛋,成为了一个半脸麻子黄口龅牙的丑女。 但效果似乎不太好。 柳七一进酒楼,便感觉到无数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 “哪来的臭婆娘,老子差点吐了出来。” “真是扫兴,白白浪费了这一桌好酒好菜。” “我就不该多看这一眼,这下晚上只怕要睡不着了!” “哈哈哈……” 一阵嫌弃地嘲弄之后,便是不约而同的放声大笑。 无视耳边的嘲笑,柳七与一头斑白满脸沧桑的柳二来到了酒楼的二楼。 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后。 便看见一脸晦气的店小二走过来问道:“二位,要吃点什么?” 柳二咧嘴一笑,同样露出一口黄牙:“一碟小菜,一碟春笋炒肉,一盅高粱酒再加两碗米饭就好了。” “二位还请等着,一会儿就送上来。”见对方点得又少,小二脸上的嫌弃之意更浓了。 直至小二下了楼,柳二环顾四周发现近处无人后便说道:“早知如此何必化成这般模样。” 柳七淡淡地回道:“这不是正好,你看这二楼还有人上来吗?” 话音刚落,便听到了楼下传来一道声音。 “这位爷,就在一楼将就吧。” “二楼有个丑婆娘,怕您看了吃不下去!” “呵呵……还能有比我家那婆娘更丑的?” 噔,噔,噔……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上了楼。 没过多会儿,便听得还是刚刚那个声音。 “小二,就在一楼给爷腾个好位置出来!” ------------ 第十五章 以貌取人,必有报应 “谭元就在斜对面的翠红楼,只是不知道在哪位姑娘房间里。”柳二目光一扫窗外那栋华丽的三层小楼,轻说道。 柳七抬头看了看外面晴空万里。 “看来这位谭三当家相当有雅兴,大白天的就在青楼照顾姑娘家的生意。” 柳二抬头看了柳七一眼,嘴里的酒差点喷出了出来。 他连忙收回了目光,旋即压低了嗓门沉声道:“不过谭元有个习惯,他喝不惯青楼的酒,所以办完事后会过来这里喝酒。” 说罢,柳二目光沉沉地看向翠红楼的大门,冷声道:“若是他今日过来倒是一切好说,若是他不过来,我们只能亲自进去找了。” 比起情况不明的青楼内,当然是这家酒楼更适合当下手的地方。 柳七赞同地点点头。 正当此时,突然出现了一丝变故。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传来。 然后柳七便看见三个捕快在翠红楼门口翻身下马。 门口打着哈欠揽客的姑娘看见捕快出现,顿时吓得抖若筛糠。 “叫你们谭掌柜的出来!”为首的捕快抬头看了一眼门匾,旋即厉声道。 正在斜对面酒楼二楼看着一切的柳七与柳二不禁相视一眼。 李县尉这么快就下手了? 周继祖还在城外,为了不打草惊蛇,李县尉现在应该要稳住周继祖的人才对。 况且现在的双方还处于合作之中。 没多会儿,一个精瘦的汉子迎了出来。 “就是他!”看着精瘦汉子出现在门口,柳二当即说道,“谭元!” 虽然隔着一条街,但柳七还是看清了这位谭三当家的样貌。 细眼大耳,面白无须,长脸塌鼻。 眼底之下浓浓的黑晕以及虚浮的脚步无不彰显此人放纵的生活。 “动手?”柳七看着和捕快攀谈起来的谭元,淡淡地吐出两個字。 “先等等!”柳二回道。 那三名捕快并未对谭元有什么动作,只是为首的面色严厉地和其低声说了些什么。 随后就在谭元的赔笑中,三名捕快翻身上马,离开了。 …… “呸,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谭元见三个捕快背影彻底看不见后,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化作了一脸愤然。 “三爷,您别生气,等过了今天,咱们就不用再夹着尾巴做人了!” 听手下人这么一说,谭元顿时得意一笑:“那是自然,等咱们东河帮重出江湖,这群朝廷走狗再也奈何不了我们!” “哈哈哈哈……” “三爷,要不要让小红……” “算了,今天没兴致了!”谭元摆摆手,随后看着斜对街的酒楼,当即大手一挥:“小的们,跟着三爷去喝酒!” …… 看着谭元一行朝着酒楼而来。 柳七与柳二相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快意。 “一共六人,其中四人应该有武功在身。”柳七淡定地开口,“谭元是你来还是我来?” 虽然谭元看起来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但仅从脚步以及呼吸来看,他依然是六人之中武功最高的。 尤其当谭元他们离酒楼越来越近,柳七已经可以看清谭元手背上厚实的老茧。 用兵器的人只会在手心处有着痕迹。 显然这位谭三当家一身功夫都在拳头上。 “谭元交给你,其余五人我来处理。”柳二收回目光,此时谭元一行已经到了酒楼的门口。 果不其然,听到楼下小二恭敬的声音。 “三爷,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少废话,好酒好菜给爷送上来!” “好,好,您几位楼上请!” 噔,噔,噔…… 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就在这时候,又听到了店小二急匆匆的声音。 “三爷,楼上有个丑……” 话还未说完,谭元已经一马当先的踏上了二楼的地板,一道身影赫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丑婆娘!” 这时,楼下店小二追着到了楼梯口终于说完了这句话。 谭元一抬头,与一双冰冷的目光对上。 一丝嫌恶顿时浮上了谭元的面容,他努努嘴,冷笑道:“哪里丑……” “丑”字刚到嘴边,却发现对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短刀。 随着冰冷彻骨的刀光扫来,谭元的眼神猛地一缩。 “三爷小心!”身后的喽啰们只看见一道流光从打头的谭元身前掠过,当即大喊道。 只是另一道身影也已杀来。 柳七持刀之手缓缓垂下,看着眼前捂着咽喉说不出话来的谭元,随后一言不发地从他身边走过。 “嗤——” 刀锋划破皮肉的声音。 柳二的刀同样又快又狠,就在柳七出手解决掉谭元的那一瞬间,柳二也已收割了另外四人的性命。 咕噜噜—— 一颗圆滚滚的脑袋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直至落到了店小二的脚边。 刚提醒完谭元小心楼上丑婆娘的店小二只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撞到了,低头一看。 “啊——”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 柳七率先走下了楼梯,随后低头也看见了地上的脑袋。 是谭元的手下,眼睛都还睁着,看来有些死不瞑目啊。 柳七眼角余光不满地扫了一眼身后的柳二。 割喉就行了,为何非要斩首。 搞得血糊糊的,看着不难受吗? 此时一楼的客人们也发现了因为腿软倒在地上的店小二,站起围过来时又看到了柳七脚下的人头。 嘶—— 不知谁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那个丑……” 柳七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目光扫兴了了战战兢兢的人群,一眼便认定了一个满肚肥肠的胖子。 “走吧。”身后柳二的声音传来。 柳七扭过身来正欲走向酒楼门口,突然脚下一顿。 只见她随后转身走向了那个胖子。 随着柳七一步步靠近,胖子周围的人纷纷后退,眼中写满了恐惧。 而胖子早已两腿打颤,想要和身边一同退去,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女……侠,饶命!”看着柳七已然走到了身前,胖子腿下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我……比你家婆娘还要丑?”柳七刀尖挑起胖子的下巴,让他的眼睛看着自己,随后冷冷说道。 “不,不!”胖子不敢直视柳七的脸,带着哭腔回道:“女侠您貌比天仙,好似天女下凡……” 柳七看了一眼旁边的桌上热腾腾的汤碗。 旋即直接提起胖子的头发,“砰”地一声直接将其脑袋按进了汤里。 “我不喜欢别人说我丑。” “更讨厌别人叫我婆娘!” “啊——” 走出酒楼的柳七听到身后传来的惨叫声。 “一个口无遮拦的人,一刀杀了就是。”柳二冷冰冰地声音传来。 柳七只是淡淡地回道:“走吧,官府的人应该快到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 “别让陈统领等得太久。” ------------ 第十六章 回到山庄 傍晚,柳七和柳二来到了城西刘家巷。 二人兵分两路,柳七在巷口望风,柳二径直进了巷子,而后翻过院墙去了陈武所说的宅子。 片刻之后,柳七听到巷子里传来了“吱吱”地声响,她拿着被蓝色粗布包裹着的刀,小心地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异样后,也扭身进入了巷子口。 待到柳七从幽暗绵长的暗道之中出来时,天边已经挂起了一轮明月。 暗道的出口在杂草丛生的树林之中,除了不绝于耳的虫鸣鸟叫外,柳七甚至还听到了远处细弱的野兽嘶吼声。 柳二熟练地将入口重新掩盖,借着月光看了一眼周遭,旋即确定了方向:“走吧,不知道周家庄那边料理干净没?” 周家庄…… 应该是周继祖一行,想来他已经得知周家庄出了事,才会火急火燎地带着一众手下回去。 柳七突然想到,前往周家庄处理周继祖的,应该不会是陈统领他们几人。 陈统领一行中,武功最高的柳三身负重伤就连行动也需要人搀扶。 柳十九肩头中了一剑,实力也要大打折扣。 剩下柳五和柳十一,陈统领想必没这个胆子带着他们二人去对付周继祖。 于是在通往官道的途中,柳七突然开口问道:“眉夫人下山了?” 走在前面的柳二淡淡地应了一个“嗯”。 包括柳七在内,细柳山庄身手最好的六个人全部被陈武带下了山。 若真有什么行动,出于完全的考虑,眉夫人亲自走一趟是显而易见的。 柳七闻言目光闪烁。 若是有可能,她真的很想亲眼见一见眉夫人出手。 犹记得当年柳七迷迷糊糊地从马车上醒来,便见到了眉夫人以鬼魅般的身法瞬杀四名手持利刃的大汉。 虽然十余年前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柳七此次下山后竟然多次回忆起当年眉夫人杀人的场景,也让她的记忆逐渐开始复苏。 而直至今日在酒楼看到那三名捕快时,记忆和现实终于有了一丝重合! 当年眉夫所杀的那四人,分明就是捕快的打扮! 而且从衣服还能推断出,那四人并非一般的捕快,虽然衣服的样式一模一样,但无论是颜色还是用料都比今日在东河县所见的三名捕快身上的差服要高级。 就是不知道当年那四名捕快,究竟是冲着眉夫人来的,还是……冲着马车上的孩子来的。 想到这里,柳七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個名字! 柳一! …… 柳七藏在树木的阴影之下,看着不远处官道口的茶摊。 摊外挂着一盏灯笼。 除此之外,再无一丝人影。 正当此时,柳七耳中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什么人!”柳七的手伸进了包裹,握住了冰凉的刀柄。 “柳七!”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只见一道身影自不远处的大树后走出,斑驳的月光下,柳七看清了来人的脸。 柳十三。 “眉夫人让我在这里等你们。”看着夜幕中默不作声的两人,柳十三又接着说道,“她们已经先启程回细柳山庄了!” 说罢,柳十三指了指柳七身侧,问道:“是柳二吗?” 此时柳二才自阴影之中走出,月色下露出了一张笑脸:“是我。” …… 当年细柳山庄一共二十三个孩子,按照身高顺序取名,从柳一到柳二十三。 十余年过去,当年的二十三个孩子也已长大成人。 柳七早已不是二十三人中身高排第七的,但是“柳七”这个名字却从未变过。 在眉夫人的精心培养下,虽然修为进展各异,但好在最终没有一个人彻底掉队,即便是修为最弱的几人,譬如柳十三,也已将眉夫人传授的内功心法练到了第三重。 再加上苦练了十年的刀法,若是放于俗世之中,以此番柳七下山的见识而言,最起码柳十三应该可以胜过刚刚死在自己手里的谭元。 换言之,细柳山庄中哪怕是修为最差的,放在东河县也能勉强算得上一号人物了! 而至于武功最好的几人。 譬如柳七。 破武令之前在东河县呼风唤雨的东河帮帮主周东河,已经沦为了她的刀下鬼。 而且当时的柳七还未突破至第五重。 所以现在的柳七很想知道,自己的武功在这个江湖上究竟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最重要的是,是否能够胜过现如今的眉夫人。 …… 直至翌日凌晨,柳七才回到了细柳山庄。 她第一时间将宝刀还给了柳十九。 身上带着浓浓药味的柳十九正在床上小憩,见到柳七进来之后,顿时眼睛一亮。 少女明媚的容颜,永远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安慰剂。 柳七心下一松,就在即将忘却此番下山造成的杀戮之际,柳十九咬牙切齿地声音传入了耳中:“真是便宜了他们,柳七你一定是一刀致命让他们走的毫无痛苦!” 不得不说,柳十九是了解她的。 回想起栽在自己手上的人,除了周东河凭本事先挨了一刀重伤后再被柳七补刀以外,其余的几人譬如许四和他的手下,以及昨日的谭元,均是无痛去世。 柳七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白皙犹如嫩葱般的双手,短短几日的功夫,竟又多出了几条人命。 这破地方,是真不能再待了! 如此一想,柳七连“好好养伤”都懒得跟柳十九说,直接将刀放在桌上后,便径直离开了房间,只留下一脸愕然的柳十九。 看着柳七背影消失在门口,柳十九神色复杂,朱唇微微张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 柳七回到了自己房间,身为二十三人中武功最好的几个,她理所应当的在细柳山庄享有了一定的特权,比如说单独的房间。 看,哪怕是在心狠手辣的杀手组织之中,也会分出个尊卑贵贱。 回到细柳山庄已经有了几个时辰,眉夫人都未召见她,甚至也没有看到陈武的踪影。 除了受伤的柳三和柳十九外,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 “也好,若是眉夫人召见,也不知道能否瞒过她的眼睛。”柳七此时有些担忧自己的内功已经突破至第五重一事有可能会瞒不过眉夫人。 不过……眉夫人曾说过,她也仅仅是将这门内功练到了第五重而已。 若是同等修为,在没有直接接触探查的情况下,柳七还是自信能够瞒天过海。 因为这门心法属于中正平和的路数,没有过于外显,只要全力催动真气与人交手,单以肉眼或从外表是很难判断出一个人的真实修为的。 柳七回想突破之后的几次动手,并没有一次全力尽出。 于是她稍稍安心了几分。 ------------ 第十七章 摧心掌 日头西斜,细柳山庄后院三丈见方石台之上,柳七右手持刀盈盈伫立。 一丝清风抚过,吹起柳七垂落的一缕青丝。 柳七双目之中神光突现,旋即寒光一闪,刀影已然笼罩周身。 霎那间石台之上劲风呼啸,刀光之中忽而传出断帛裂锦之声,转瞬间又犹如平地起惊雷轰然入耳。 柳七此时已入忘我之境,体内真气疯狂催动运转至双手,抬手便是一记势大力沉的横山刀法竖劈而下。 “当,当!” 两声脆响,碎石乱飞。 柳七微微侧首躲过了怒射而来的碎石,继而脚下轻点,身形犹如飞鸟一般端至半空,手中刀锋一转,翻身腾挪凌空而下。 唰,唰,唰! 刀光从坚硬的石板上呼啸而过,泛出点点星火。 柳七刀尖一点,顺势翻身一跃,便已落在了数步之外。 “呼——”一口浊气化作白虹喷出。 柳七目光一扫地上崭新的刀痕,旋即一脸漠然地走下了石台。 …… 自回到细柳山庄之后,柳七又恢复过去枯燥且重复的生活。 并且,无论是眉夫人还是陈统领,都仿佛失踪了一般,一连十几日都未出现在山庄之中。 不过对于柳七而言这样正好不过! 此前她在东河县借助月牙反哺之力突破到了心法第五重,但因为当时尚在执行任务,所以没有时间去巩固境界。 回到山庄之后,柳七便沉下心来,每日调息运功已经彻底稳固了真气。 突破至第五重之后,无论是真气的量亦或是在体内运转的速度,都远胜之前。 难怪眉夫人曾亲口说过,心法第五重是一道槛。 只有跨过这一道槛,才能在有生之年展望一下一流高手的境界。 一流高手啊…… 柳七心中不禁感叹:心法练至第四重便已可以当得“高手”的称呼,但要练至第七重,方才能跻身一流高手之列。 似周东河这样还不如突破五重之前柳七的老家伙,都能在一县之地拉起一个偌大的帮会,占据了整个县的地下产业。 一流高手,又是何等的地位呢? 柳七回顾自己见过或是听过的高手,除去眉夫人之外,就只有那位伤了柳三的东河县尉。 并且此人出身名门,想来背后有着更为强大的师门长辈或同辈。 想到此处,柳七看向了细柳山庄大门的方向。 想着外面的江湖多姿多彩,自己却只能在这里日复一日的练刀,并且随时要为那位神秘的“尊上”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柳七摇了摇头,再度坚定了自己要尽快脱身的想法。 …… 又是一月有余,柳十九肩上的伤势已经全部养好,山庄中顿时多了几分叽叽喳喳的嘈杂。 同样受伤的柳三就没那么好运了。 自从柳七回到山庄之后,便再也没有看见过柳三的身影,只是偶尔从柳三的住处经过时,可以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 一时间,柳三要死了的消息在细柳山庄中开始流传起来。 这种捕风捉影的流言柳七自然是不会理会。 她此时正盘膝坐在床上,盯着手里那一株晶莹剔透似灵芝的植株,这是当初从周继祖手下那里顺来的,植株上面的“伞盖盖”已经被柳七吃掉了。 现在就剩下了一个晶莹剔透的杆子,只是上面肉眼可见的有些许的泛黄。 柳七不禁庆幸自己早早的便将“伞盖”给吃了,这灵药离开那個冰凉的盒子之后,似乎有些焉了。 这年代又没有冰箱,而且那盒子又十分的显眼。 柳七在感叹着暴殄天物的同时,将剩下的灵药一股脑塞进了嘴里。 “嗯,嘎嘣脆,萝卜味!” 这东西倒是无愧柳七对其“灵药”的称呼,只是刚刚入肚子便有一股温凉的气息自小腹中溢散而出,直至周身上下。 柳七早有准备,立刻屏气凝神双眼紧闭开始运转心法。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柳七缓缓睁开眼睛,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一片黑暗。 柳七目光一垂,看向了自己的左手手腕,红润饱满的月牙标志栩栩如生似乎要从她身上脱落一般! 仅仅是一株灵药,便顶去了她大几个月甚至是数年的积累。 “看来过去仅靠吃肉给月牙充能,实在是有些亏待它了!”柳七心中一阵汗颜不禁暗忖道,不是穿越大神没有给机会,原来是自己没有能力! …… …… 翌日一早。 正在盘膝打坐的柳七突然睁开双眼。 “咯吱”门被推开。 “柳七,眉夫人叫你过去。” 眉夫人终于出现了! 柳七眼底一抹精光掠过,旋即神色漠然地点点头应道:“知道了。” …… 眉夫人若是在细柳山庄,便也和柳七她们一样,住在后院。 不过眉夫人住的并不是最大的那间主房,而是后院较为偏远的一处别院。 若非来见眉夫人,柳七平日里是基本不会来到这里的。 从墙面以及院门上残留的痕迹,能够看出这里曾经应该是一座精致的别院。 但就和整个细柳山庄一样,别院的建筑上布满了刀劈剑刺的痕迹,甚至连院子里的花岗岩石桌都被某种外力劈成了两半。 奇怪的是,眉夫人并未将此别院重新修缮,就任由院内一片狼藉。 柳七推开了房门,一阵香气扑鼻而来。 目光触及那道红色的身影,柳七迅速地垂首,随后拱手道:“见过眉夫人。” “是柳七来了啊。”柔软的声音中满是畅快与轻盈。 垂着头的柳七,视线之中突然出现了一双绣花鞋,随后一只柔弱无骨的手便已搭在了自己冰冷的手背上。 她就这样被眉夫人牵入了满目旎红的绣床之中。 “好一张清冷出尘的脸蛋。”耳边传来了眉夫人的轻笑,“都说你柳七刀法要人命,我看这张脸才是真正的割魂刀。” 柳七能够感觉到,一双炙热的目光正汇聚于自己的脸上。 此情此景,柳七只能眼观鼻鼻观心,保持着自己一贯的漠然之色。 似是觉得对着一块冰冷的木头没多大的意思,在一阵夸赞之后,眉夫人的语气逐渐冷了下来。 “这次你们干的不错。” “是陈武自己过于大意,才让飞羽山庄的抓住了尾巴。” “哼!”一声轻哼,房间内顿时充满了肃杀之气。 “明日我会带着柳三出去一趟,可能需要一段时日才能回来。”眉夫人一只手撩拨着柳七鬓角的青丝,沉声道,“山庄里的大小事务交由你与柳二处理。” “切记……可不要再让柳一的事在这里重演。” 柳七闻言身躯微微一颤,旋即回了一声“知道了”。 眉夫人看着柳七,眼中流露出几分满意,她突然起身走至梳妆台拿起一样东西扔给了床边的柳七。 柳七抬手接过,竟是一本泛黄的书册。 正在疑惑之际,耳边传来了眉夫人悠悠的声音:“从周继祖口中拷问出来的摧心掌秘籍,听说你是个武痴,若是有空闲的时间可以看看。” “周家的这套掌法虽说难练了些,但威力还是不错的。” ------------ 第十八章 你想要报仇 柳七从眉夫人的房间出来,正巧看见了柳十九刚跨过别院门槛迎面走来。 “你怎么在这里?”柳十九秀眉一挑,声音较之平时尖锐了几分。 柳七并未理会她,只是神情淡然地朝着门口走出,直至与柳十九擦身而过,就在即将一只脚已经跨过门槛的时候,突然胳膊一紧。 “柳七,我在问你话呢!”柳十九一脸气急败坏地伸手拉住了柳七的胳膊。 柳七漠然回首,目光从抓着自己胳膊的秀手掠过,旋即冷冷说道:“放手。” “你……”看着柳七这幅冰块脸柳十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目光之中已是火光腾腾正要发难时,突然身后传来眉夫人的声音。 “是十九吗?” “怎么还不进来?” “哼!”柳十九闻言琼鼻一皱,冷哼道,“算你走运!” 说罢,便放开了柳七的胳膊,转身进入了眉夫人的房间,不多会儿里面就传来了眉夫人畅快地笑声以及柳十九“咯咯咯……”银铃般地笑声。 听着两人的笑声,柳七脚下微微一顿,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沉色,旋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别院。 …… 翌日一大早,柳七便听到了“吱丫吱丫”地车轱辘声进入了山庄,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再随着一阵“吱呀吱呀”地响动,马车驶出了山庄。 想起昨日眉夫人说的话,正在床上盘膝打坐的柳七缓缓睁开了眼睛,随后起身打开了房门,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柳七来到了后院的石台处,却发现石台上竟然有人矗立。 看见柳七到来之后,石台上的人突然扭头冲着她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柳七,你今日来的迟了些。” “你怎么在这里?”柳七看着台上的柳二,淡淡地问道。 面对质问柳二并未立刻回答,而是从石台上一跃而下,落在了柳七的身前数步,今日他一身平常练功的黑色劲装,双臂龙蟠虬结的肌肉十分明显。 虽然大家都学的是眉夫人传授的内功心法,但在武学招式上眉夫人教授的扶风刀法显然不太适合男子使用,所以柳二他们多以陈统领传授的横山刀法为主要武功。 横山刀法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数,讲究以力破万法,对于使用者本身的力量有着极高的要求。 柳二不似陈统领天生神力,但好在眉夫人传授的内功弥补了身体上的差距,再加上柳二自身的苦练,他在横山刀法上的造诣早已胜过了陈武。 “眉夫人和陈统领均已离开了山庄。”柳二目光从柳七脸上掠过,随后轻笑道,“昨日眉夫人应该找过伱,现在细柳山庄由你我二人做主。” “说完了吗?”柳七目光一横直接对上了柳二的双瞳,继而开口问道。 柳二闻言一怔,仅与柳七对视不到半个呼吸便迅速移开了视线,脸上的笑意也瞬间敛去,随后似是觉得自己刚刚不敢对视的举动太显怯弱,所以语气不禁严厉了几分:“既然眉夫人让你我处理庄中大小事务,有些丑话我就说在前头。” “管好你们后院的人,否则别怪我……” 柳二的话并未说完,但是柳七已然听出了几分肃杀之意。 后院的人…… 自柳七她们开始出现女子的特征之后,眉夫人便将细柳山庄一分为二,前院留给了男子们居住,后院则是女子的地盘,彼此之间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已经有了数年之久。 所以柳七刚刚才对柳二出现在后院的石台感到了一丝惊讶,若仅仅是为了练功,前院有着更大的演武台。 “所以后院之中到底是哪位触犯了规矩。”柳七感到了一阵头疼,比起砍人,这种事情于她而言更加麻烦。 而柳二也没有给柳七开口询问的机会,在警告之后便直接离开了。 …… 柳七并未将柳二的警告放在心上,她照例是在石台上练了一上午的刀,随后看见厨房的方向出现了炊烟,便擦了擦汗渍来到了大堂。 细柳山庄中,负责做饭与杂役的一共两男两女四个人,均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而且其中一名男性老者还缺了一条胳膊。 这四名老者仿佛聋哑一般,十余年来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对于柳七她们也全然视若无物,就像四個机器人一样。 不过一想到眉夫人背后那个神秘的组织,以及其口中的“尊上”,柳七对此倒也不奇怪了,有能力抓来二十多个具备习武天赋的孩子,培养四个杂役“机器人”自然也不在话下。 照例是大口大口吃着饭菜时,柳七眼角余光瞥见大堂门口突然出现了一道明媚的身影,一袭娇嫩粉裙的柳十九刚一走进来,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对于众人投来的目光,柳十九本人则是犹如一只骄傲的公鸡高高地昂起了头,同时目光一扫角落里大快朵颐的柳七,继而自得地说道:“是眉夫人送给我的,说是江南最时行的款式。” 对于柳十九的受宠,其他人早已习以为常,不过看着她身上的新衣裳,本就是二八年华的女孩子们纷纷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柳七啃着大骨头将众人的神态尽收眼底,心中不禁感叹:虽然经过了洗脑以及堪称地狱般的练功过程,但眉夫人在物质并未亏待过山庄的人。 她们的吃穿用度,即便放在俗世,也不是普通人家可以供养的,就连一向不在乎这些的柳七,身上衣裳的用料也是极其柔软的绸缎。 看着犹如孔雀开屏一般四处展示的柳十九,柳七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道灵光! 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柳二口中那个坏了规矩的人,该不会是……柳十九吧! 当这个想法出现在脑海之中时,柳七顿时觉得手里的骨头不香了,胃口也瞬间没了,她随手将啃完了一半的大骨头丢在了桌上,旋即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就在大堂门口的柳十九看见柳七突然起身朝着自己这边走来,眼神不禁多了一抹快意,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一缕得色。 柳七脚下毫不停顿,从柳十九的身边穿过。 就在柳十九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的时候,听到了耳边传来了淡淡的一句话。 “晚上到我房间来一趟。” …… 柳七坐在床上,手里翻着那本扉页泛黄的秘籍,薄薄的一本很快便被柳七重复翻了好几遍。 这就是从眉夫人手中得来的摧心掌秘籍,眉夫人对其的评价是很难练成,但是练成之后威力不俗。 秘籍包含了内功运转的路线以及出掌的诀窍,单从行功路线而言,并不比眉夫人传授的内功心法复杂,只是途径的几处手臂的几处要穴有些微妙。 柳七放下秘籍,缓缓闭上眼按照秘籍记载的行功路线开始催动着真气灌入双臂,随后双眼猛地一睁,一掌打向了身前! “嗡——” 空气之中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嗡鸣。 柳七轻轻吐出了一口浊气,收功之后心中暗忖道:“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可能也是因为我本身内功底子好的缘故,但这条运气至双臂的行功路线极其复杂,而且丹田内的真气运至手掌时,仅剩下了三成不到。” 柳七心想以自己如今的修为,一口气仅能用出不到五掌。 而且也只能暂时做到打出一掌的地步,是否能够达到外无伤势内腑均碎的层次,柳七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也难怪眉夫人会如此的大方,这套掌法就是典型的鸡肋,功力足够的人何必用这么耗费极大且繁琐的掌法呢,功力的不够的人则连皮毛都学不会。 难道就为了一个隔着外皮伤其内腑的效果? 闲来无事练练也就罢了,真要靠其立身保命,无异于痴人做梦。 柳七既已将行功路线以及出掌诀窍烂熟于心,便也就将这本泛黄的小册子丢到了一边,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发现已然日落下山。 眼中顿时闪过了一丝凝重,心想着柳十九为何还没有到? 眉夫人早有规矩,同门之内绝不可以有儿女私情,一旦发现视作背叛,下场只有一个字。 死! 柳十九虽说平日里十分聒噪,但柳七不愿这么一个鲜活的少女因为一步行错而丢了性命,更不愿意亲手当这个行刑人。 所以她才破天荒让柳十九来找自己,为的就是趁她还未酿成大错之前,劝她迷途知返。 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柳七神色微动,很快“咯吱”一声,房门被推开,一脸疑惑的柳十九走了进来。 …… “什么!”房间内传出了柳十九尖锐的声音,“你竟然怀疑我……” “不是你?”柳七眉头一皱,从柳十九气急败坏的表现来看,似乎是自己怀疑错了! “怎么可能!”柳十九说话间突然平静了下来,旋即一脸狐疑地盯着柳七问道,“谁告诉你山庄中有人……” 并非是谁亲口告知的,只是柳二今天的警告让她不禁朝着这个方向怀疑。 除了儿女私情之外,难道还会有其他的行为会导致性命之危吗? 有着柳一的前车之鉴,难道还有人敢叛逃不成? “说起来柳十三最近好像确实怪怪的……”经过这么一遭柳十九突然想起了什么,秀眉一蹙轻声喃喃道。 柳十三! 柳七在脑海中疯狂地搜寻着,很快月光下一个圆脸的女孩儿出现在她的记忆之中。 此前在东河县城以西的官道上,接应柳七和柳二的那个女孩儿。 砰! 柳七的身形如同一道狂风席卷出了门外。 …… 细柳山庄前院,一处偏僻的房间内,传出旖旎的响动。 正对着房间不远处的屋檐上,一道身影自夜色中缓缓浮现。 “原来是柳十三和柳九啊。”幽幽地声音很快消散在朦胧夜雾之中。 屋檐之下的长廊,柳七一脸冷冽地走出,手边的刀刃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烁着莹莹寒光,她并未抬头去看屋檐上的人,只是淡淡地说道:“既然你早已知晓,为何不出手?” “当然是在等你啊!”屋檐上传来了轻快的声音。 “柳二,你当真以为我杀不了你吗?”柳七缓缓昂首,目光中的寒意犹如利剑一般射向了屋檐上的柳二。 柳二只是淡淡的一笑,随后扭头看向了前方的房间,沉声道:“眉夫人早有规矩,有儿女私情者杀无赦!” “柳七,该你这个眉夫人最看重的刽子手出手了!” 柳七闻言原地伫立良久,夜幕之下再度恢复了寂静。 柳二看着眼角余光看着柳七孤寂的身影,嘴角不禁流露出一股笑意。 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柳十三和柳九。 房间里的两人,柳七并不相熟,柳十三尚有那么一点印象,柳九则干脆在记忆之中没有一张高清完整的脸。 从得知自己处境的第一天起,柳七就和他们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因为她知晓,在眉夫人洗脑之下,这些人终会沦为其背后组织的工具人。 只要自己一天抱着日后脱离此处的想法,那她们之间必定会走向对立。 只是真的要动手吗? 柳七再度抬头,看向柳二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深沉:“我明白了,你是要为了柳一报仇!” 就在柳二脸上逐渐浮现一缕诧异的同时,耳边已经传来了柳七冰冷的声音。 “你和柳一一样,已经恢复了儿时的记忆!” “我说的……没错吧!” …… 郁郁葱葱的密林之中,一道身影迅速地穿梭在斑驳的阴影之中。 “呼,呼,呼……” 片刻之后身影停在一颗参天大树的背后,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但就在他抬头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 “柳一,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看着眼前神色漠然的少女,以及手中闪烁着寒光的利刃,少年的嘴角泛起了一抹苦笑。 “果然还是你追了上来。” “柳七,我们并不属于这里。” “我们的父母都还健在,是眉夫人骗了我们!” “我们从来都没有被人抛弃,是眉夫人和她背后的组织派人从父母身边掳走了我们!” ------------ 第十九章 杀人灭口 月光下柳二眼中一扫而过的惊慌,让柳七彻底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当初刚刚穿越来时,柳七就发现了,其他的孩子们无论大小似乎都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很显然就是眉夫人用了某种手段抹去了他们的记忆。 柳七当时倒也没有太在意,反正她一个穿越者,有没有之前的记忆又能什么影响,难道还要去寻回原主的亲身父母不成。 柳七可没有保留原主哪怕一丁点的记忆,所以对于原主家庭的情感自然也无从说起,更没有什么玄之又玄的原主的执念。 她的打算一直很简单,好好习武直至有了自保之力后从这里脱身,而后便可以大大方方地去游历这方世界,感受一下前世心心念的武侠世界。 柳一出事是一个意外,或许是因为他本来年龄就最大的缘故,所以眉夫人抹去记忆的手段时隔数年之后在他身上竟然失效了。 伴随着柳一将内功突破至第三重,他竟然想起了儿时的事,也知道了自己是如何被掳来细柳山庄的。 相较于成人芯子的柳七,尚是少年的柳一显然藏不住事很快就露出了马脚,并且逃出了细柳山庄。 彼时已经见过血的众人亲自执行了追杀柳一的任务,直至最后柳七拖着柳一的尸首出现。 此事柳七还记得十分清楚。 当时带着柳一尸首回来的她并未受到眉夫人的赞赏,反而是被罚关了一个月的小黑屋,吃了一個月发馊的饭菜。 当她从小黑屋出来时,山庄的大门外赫然多了一处“风景”。 向来温柔的眉夫人连柳一的尸首都没有放过,将其吊在山庄门口的树上,让野兽飞禽生生吃光了他。 自此以后,细柳山庄的众人便对“柳一”这两个字讳莫如深。 …… 唰! 正当柳七回忆往事之时,一道寒光横扫而来。 柳七目光一冷,旋即淡定地横刀于身前,随着一声清脆地“当”,便信手挡下了柳二的这一刀,刀身随即传来了一阵战栗。 柳七手腕轻轻一抖,便轻松地将刀身反震的力道给卸去。 这一幕让柳二不禁脸色一沉,眼中顿时写满了凝重。 刚刚这一刀柳二并未有任何留手,全力一刀之下就算是两尺多厚的青石板都可以轻松斩断,但是柳七仅仅是抬手便将这一刀挡下,身形纹丝未动! “被我说破了心思,想要杀人灭口吗?”柳七冷冷说道,手中刀身一翻,话音刚落的瞬间,已然挥刀向前,眨眼间便已至柳二的身前。 当—— 柳二眼中浮出一抹凶光,当即双手紧握刀柄迎着柳七的刀锋反手便是一刀斜劈而来,刀锋相撞火星四射,一股巨力震颤而来,柳二手中一抖差点没能握住刀。 而柳七依然是单手持刀,刚刚两人双刀相碰之下,她不但没有受到任何反震,反而脚下轻点,刀身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再度逼近了柳二。 直至现在,柳二终于意识到了柳七的可怕,原来两人之间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吗! 不过……一丝狠厉浮上柳二的面容,他绝非坐以待毙之辈,如今自己恢复记忆的事情既然被柳七知晓,那就一定要将其灭口。 否则…… 想到柳一的下场,柳二紧咬牙关,疯狂地催动着体内的真气不断灌入双臂之中,随后杀向了柳七。 两人连拼数刀,在柳七的刀锋之下柳二连连后退,显得十分狼狈。 而通过柳二刀身传来的力道,柳七知道了对方已是强弩之末。 是时候结束了! 她心中轻轻一叹,随后盈盈一跃躲过了柳二横劈而来的一刀,空中一个翻身落地,随后抬手将刀一送…… 柳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目光下垂看着脖颈处的刀身,随即闭上了双眼:“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你俩倒不愧是朋友,就连临终之时说的话也一模一样。”耳边传来了柳七冰冷的声音,柳二已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只是突然肩头一松,柳二猛地睁开双眼,发现搭在自己脖颈处的刀已经被抽走。 “为什么?”柳二扭头不敢置信地问道。 柳七竟然留了他一命!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柳七吗? 柳七只是淡淡地回道:“用你的一命,换里面那两个的命,这桩生意是我赚了。” “你!”柳二瞳孔紧缩,他突然觉得眼前的柳七是如此的陌生,随后脑海中突然回想起了刚刚准备赴死之前,柳七的话。 “你俩不愧是朋友,就连临终之时说的话也一模一样。” 柳二只觉得心中一紧,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柳七已然朝着前方的房间走去。 …… “滚出来!” 柳七站在门口突然厉声道。 话音刚落,房间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没多会儿房门被打开,漆黑的房间内走出了一道身影颤颤巍巍地对着柳七说道: “柳七,怎么是你?” 走出来的是柳十三,微弱的月光下,圆润的小脸上写满了恐惧。 柳七眉头一皱:“庄里的规矩你应该心知肚明。” 柳十三闻言差点一头栽倒在地,眼中已然充满了绝望之色:“我……我……” 柳七一扫柳十三身后漆黑空洞的房门,随后直接扭身离开,直至走出五步之外后才冷冷说道:“若是刚刚出来的是柳九,我还能高看伱们一眼。” 说罢,便迈步消失在夜雾之中。 “啪嗒”柳十三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同时心中不敢置信地想到:“柳七竟然放过了我!” …… 翌日。 柳七照例是吃过早饭之后来到后院石台开始练刀,将扶风刀法和横山刀法各练了一遍之后,柳七突发奇想练起了摧心掌。 没曾想这一练便到了日落西山的傍晚。 柳七擦了擦额头的汗渍,随后目光突然看向了远处一汪池塘,走过去之后发现青绿色的水面之下还有几只小鱼在游动。 柳七当即提掌,随后直接印在了水面。 随着一道涟漪在水面无声地扩散,柳七看见了那几条小鱼晃动的身体突然爆开化作了一团血雾。 柳七目光闪动:“这就练成了,莫非我就是传说中的掌法天才!” ------------ 第二十章 逃? 一连几日,柳七再未见过柳二。 至于捡回一条命的柳十三,趁着柳七在后院石台上练刀时躲在一旁看过几回,但终究是没敢走出来搭话。 这事似乎就这样过去了。 现在细柳山庄前院为柳二马首是瞻,后院眉夫人则是临走时指定了柳七管理,她们二人若不管,自然也轮不到其他人来插手。 不过唯有一人例外。 就在这日的晚上,柳七刚刚吃完饭从大堂走出,便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柳十九,只见她目光冷峻面色阴沉,似乎在等着柳七一样。 “你为何不杀了柳十三?”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柳七耳边传来了柳十九磨牙切齿的声音。 柳七没有理会她,径直朝前走去,但胳膊却突然被人伸手拉住。 “你这是枉顾眉夫人定下的规矩!”柳七回头便看见了柳十九一脸愤愤以及眼中流露出的失望之色。 若说细柳山庄之中谁最活得像个人样,除了备受眉夫人宠爱的柳十九之外,再无他人。 但要说谁最被洗脑的最厉害,也还是柳十九。 柳七知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只是伸手撇开了柳十九的手,随后淡淡地说道:“刀就在你手中,大可以亲自动手。” “你!”柳十九一时语噻,双目之中仿佛要喷出火焰:“你真当我不敢,柳十三触犯了禁忌,死有余辜,但是该死的不只有她一人!” “她的奸夫呢?” “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那日晚上伱匆匆赶去,难道不是为了捉奸在床……” “柳七,你站住!” …… 和柳十九这样的人多说无益,柳七只当什么也没听见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耳听着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柳七“哐”得一声将房门关紧。 “若是敢进来,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听到了柳七杀气腾腾的声音从房内传出,已经走至房门口的柳十九脚下一顿,她咬牙看了看面前的木门,手抬到了半空又迅速垂了下去。 “好,柳七!”柳十九站在门口阴恻恻地说道,“我倒要看看,眉夫人回来之后,你该如何和她交代。” 听着门外柳十九的脚步渐行渐远,柳七不禁松了口气。 没救了! 被眉夫人用手段洗去了儿时的记忆,再加上长年累月的洗脑,细柳山庄的这些人无论是行事还是心性都难以视作常人。 柳十九并不是孤例,除了柳一,柳二这样恢复了儿时的记忆的人以外,其余的人都视眉夫人以及她口中的“尊上”如同再生父母一般,乃至于她们打心底认为自己生来便是要为“尊上”的大业付出一切。 哪怕她们从未见过“尊上”,甚至也不知道这大业究竟是什么。 不过柳七暂时也不担心柳十九真的会对柳十三动手,毕竟这也违背了眉夫人亲自定下的规矩之一,同门之间不得互相残杀。 若无眉夫人下令,亦或是现在代表着眉夫人的柳七和柳二点头,已经将眉夫人的规矩深深刻于灵魂的柳十九,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是夜,正在闭眼小憩的柳七听到了窗外传来了“咕咕”的声响。 她睁开眼睛,继而起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柳七的身形如同一只飞鸟,在漆黑的山林之中穿行,凡被她落脚点过的树枝,都会轻轻一抖发出微弱地“唰唰”声。 直至前方出现了一面断崖,柳七身形在半空一顿,随后飘然落在了一棵参天古树的树枝上。 “你看,那里就是东河县城!” 按照声音的提醒,柳七放眼远眺,在一片夜雾空洞的天边看到了点点光亮,正是她此前曾去过的东河县城。 柳七淡然地开口道:“大半夜的你引我来此,不会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吧?” 同样伫立于大树之上的柳二闻言扭过头来,嘴角带着平日里和煦的笑容:“你也恢复了儿时的记忆?” “没有!” 柳二闻言眉头一皱:“没有,那你……” 话说一半,似乎是察觉到了柳七身上迸发出的肃杀之气,柳二赶紧将剩下的话吞进了肚子。 “不管怎么说,你也并不是像平日里表现的那样对眉夫人忠心耿耿。”柳二眼中闪过了一丝快意,“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说完了吗?”柳七淡定地说道,“若是说完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等等!”看着柳七转身过去,柳二连忙开口道。 见柳七虽然转身但并未径直离开,柳二当即沉声道:“还记当初柳一逃走的路线吗?” 柳七闻言四顾了一周,虽然夜雾浓郁,但她还是认出了这个地方,正是当初她拦截下柳一的地方,而她现在脚下踩着的这颗参天古树,也正是柳一的葬身之地。 “当年柳一只差一步。”柳二幽幽地说道,“只要越过了这面断崖,就能……” 当时发现柳一叛逃之后,眉夫人下令封锁了所有出山的路,而柳一预判了眉夫人的决断,放弃其他下山的路,选择这处堪称绝路的断崖。 柳七觉得自己很冤枉,当时的她根本就不想掺和进来,所以在选择方向时便挑选了怎么看也不可能走这里的地方,结果就正好撞上了柳一。 不过,柳二的话让她不禁嗤之以鼻:“看来你也和柳一一样愚蠢,真以为只要逃出了燕子岭,便可以躲开眉夫人以及她背后势力的追杀吗?” 对于柳七的嘲笑,柳二反而是认同地点点头:“我劝过柳一,但是他不听!” “他说他家中几代都是捕快,只要能够顺利逃出去,有官府在背后撑腰,眉夫人以及她背后的人定然不敢乱来。” 捕快…… 熟悉的画面再度浮现于柳七的脑海之中,只是柳七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自己当时所在的马车上,究竟有没有柳一。 “你呢?”柳七突然开口,“既然你已经恢复了记忆,想必也知道家人的所在,难道就没有逃出去与他们团聚的想法?” “哼,家人。”柳二冷笑一声,“我可不比柳一,虽然都是家中长子,但我娘去的早,继母又给我爹生了一個儿子,自从懂事之后我就知道家里的武馆绝不可能会落在我身上。” “所以……我为什么要逃?”夜色之中柳二的双眼闪烁着贪婪之色,“我只怕‘尊上’的大业不够大,给不了我想要的一切。” ------------ 第二十一章 去处 柳七看着半张脸隐于黑暗之中的柳二,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是感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况且细细一想,柳二的选择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柳七很快回想起此前的事来,她不禁眼睛一眯:“所以你此前所为并不是单纯为了给柳一报仇。” 柳二闻言眼底一抹精光闪过,柳七见状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也是,柳二自小便心怀“壮志”,这样的人又岂会轻易与他人交心,况且现在的柳一不过是白骨一堆,柳二就算为他报了仇,又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 更何况,面对的可是柳七! “柳七,你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了,对吧?”柳二并未回应柳七的质问,而是反口问道,“你既然对柳十三手下留情,看来也并非平日里表现的那般冷面无情。” 见柳七沉默不语,柳二继续说道:“这些年陈统领带过来的民夫,唯独你每次都在一旁袖手旁观,看来也并不是所谓的不屑出手!” “想不到‘冷面’柳七,竟还是一个悲天悯人的……” 苍—— 柳二目光一垂,看见了架在自己脖颈间映照月光的刀身,嘴唇微颤了几下,随后知趣地闭上了嘴。 果然关键时候还得是以“力”服人。 “所以……你究竟为何突然要针对我?”柳七慢条斯理地问道,随之手上略微一紧,刀刃已在柳二的脖子上印出了一丝血痕。 “当然是为了更好的去处!”小命握在别人手里,即便是柳二眼中也不禁流露出一丝慌乱。 “本来陈统领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将我们这些人带下山,为‘尊上’的大业出一份力。” “若非东河县的意外,只怕我们现在已经天各一方。” 柳七闻言一脸平静,显然并未对柳二的回答有多惊讶,这不是明摆着嘛,眉夫人又不是养儿子女儿,好吃好喝外带精心培养了十余年,不就是等着派上用场的那一天吗。 不过柳七还是听出了一点别的意思。 “这么说,你知道我会被派往何处了?” 面对柳七肃杀的语气,柳二只觉得背后冷汗淋漓,随即点点头:“伱先将刀撤去,我便全部告诉你。” 眼看着柳七慢悠悠地收回了刀,柳二不禁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眼底浮出一抹愠怒:“柳七从来刀不离手,倒是一点都没有说错。” 对于柳二言语之间的嘲弄,柳七只当没有听见。 细柳山庄内关于她的传说有很多,刀不离手算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条。 有时候为了隔绝一些麻烦事,立一个生人勿进的人设是很重要的,柳七有时候也会想会不会人设立的时间久了,本性也会受到一点影响。 譬如她刚刚……真的有一刀剁了柳二的冲动。 似是察觉到了柳七身上若隐若现的杀意,柳二立即收敛了表情,随后沉声道:“若无意外,你会被派往京城,成为黒狱门的一员。” 柳二舔了舔嘴唇,接着说道:“听说是眉夫人亲自向黑狱王推荐的你。” “黒狱门?”柳七眉头一皱,又是一个自己从未听过的名词。 “你从未在江湖上行走,自然没有听过‘宁惹阎王,莫入黑狱’。”柳二解释道,“黒狱门是最近十年江湖上名声最响的杀手组织,死在其手中的江湖人士以及朝廷大小官员不计其数。” 莹莹月光下,柳二目光迅速从眼前女人的脸上一扫而过,旋即嘴角露出一丝讥笑道:“要我说让你去当杀手真是糟蹋了这张脸。” 唰—— 柳二只看到一道亮光划过身前,随即耳边就传来了柳七渐行渐远的声音:“下次若再敢嘴上不干净,就不是半张脸皮了!” 柳二突然觉得脸颊一凉,伸手一摸。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惊醒了密林中沉睡的动物,霎那间夜空之中满是飞禽扑打着翅膀窜出。 “柳七!”鲜血从指缝间溢出,捂着脸的柳二目眦欲裂地低吼道。 …… …… 再次见到柳二,已是三天之后。 练完刀准备回房间的柳七看见了迎面走来的柳二。 她的目光顿时被其遮住了大半個脸的黑色面罩所吸引,同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夹杂着药草味的奇怪味道。 似是看出而来柳七脸上的一抹快意,柳二眼中顿时凶光乍现,不过随着一阵细碎的咬牙声,柳二收敛了目光,走过来沉声道:“眉夫人已经在回庄的路上了,快则五天,慢则七八天便会抵达燕子岭。” “她这次带了一个人回来,此人无名无姓,自号‘磨刀老叟’,乃是黑狱王的左膀右臂。” 黑狱王…… 柳七闻言沉默片刻,随即昂首看向了柳二,缓缓道:“你想要什么?” “哼!”柳二冷哼道,“我若说要你的命呢!” 见柳七眼底寒光渐渐浮起,柳二接着说道:“本来我是想争一争这个机会的,要知道在‘尊上’手下,黑狱王的地位远不是眉夫人可以比拟的。” “就连金马商会的那位,在黑狱王面前也得伏低做小。” 听柳二所言,这位黑狱王在眉夫人背后的势力中地位极高,所以柳二才想着暗中做手脚,希望能够取代柳七前往黑狱王手下效力。 细柳山庄之中,明面上当属已经重伤的柳三武功最高,其次便是柳二,柳七,柳五,柳十九以及柳十一四人不相上下,但柳二因为年龄最长有着多次任务的经验,所以向来被公认为柳三之下第一人。 “这么说……柳三的伤也是你动的手脚?”柳七问道。 “当然不是!”柳二一口否认,“柳三向来自视甚高目光短浅,对方又是江湖名门飞羽山庄的弟子,能保住一条命就算了!” “本来该去楚天城金马商会的人是他,现在已经换作了我。”柳二眼中流露出自得的神情,看得出来对这个去处非常满意。 说到这里,柳七倒是对柳二另眼相看,算起来他也就在细柳山庄管事不足一年,竟然已经有了自己的情报渠道。 “你想要什么?”柳七还是那个问题。 柳二不会白白地告诉柳七这些情报,此人野心已经写在了脸上,没有用的关系或是人,他绝不会多看一眼。 柳七思前想后,除了自己这张脸以外,就只剩下自己的武功了。 当然……若是柳二看中的是自己的这张脸,柳七不介意将他的整张脸皮一并削了下来。 ------------ 第二十二章 厉鬼索命 柳七没有等到眉夫人回庄,先迎来了独自归来的陈统领,他带着一封眉夫人亲手书写的密信带走了包括柳二在内十七人。 临走之前的柳二冲着柳七使了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忘了二人之间的约定。 随着柳二一行的离去,细柳山庄顿时沉寂了不少,现在山庄内除了负责做饭打杂的四个聋公哑婆之外,就剩下了柳七,柳五,柳十三以及柳十九四人。 是夜,练了一天功的柳七躺在了热气腾腾的浴桶里,惬意地倚靠在木桶边,闭眼享受着温水冲刷着一天的疲惫。 噔,噔,噔…… 突然耳边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柳七缓缓睁眼,白皙如玉的手臂已从水中抽出,伸向了浴桶旁的刀。 “柳七!” 是柳十九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忌惮柳七的凶名,柳十九站在门口的台阶下,并未靠近敲门,只是冲着房间里叫着柳七的名字。 “进来吧。”柳七再度闭上了眼,语气慵懒地回道。 “咯吱——”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看着浴桶里柳七的身影在朦胧的水汽中影影绰绰,柳十九板着一张俏脸冷冷地问道:“柳十三的奸夫是不是柳九?” 这丫头,还执着于这件事! 现在柳九都已经随着陈统领下了山,就算知道了又能有什么用。 柳七闭着眼,嘴里还是那句话:“刀就在你手里,柳十三也不是你的对手,要取她的性命对你来说易如反掌。” “你!”柳十九一时气急,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没其他事了?”见身后的柳十九一直不说话,柳七干脆开口道:“过来帮我把头发绞干。” “哼!”柳十九不情愿地冷哼一声,但还是走上前来,将柳七一头青丝挽在了手里,随后手上轻轻用力,水珠儿便从发丝间滑落,“淅沥沥”散了一地。 “你想让柳十三死吗?”耳边传来了柳七冰冷的声音,令柳十九手上的动作一顿。 柳十九面色一阵变换,随即坚定地说道:“她触犯了眉夫人定下的规矩。” “你想让柳十三死吗?”回应的她还是这一句话。 面对柳七重复的提问,柳十九似乎有些恼怒了,挽着青丝的手不禁重了几分,感受着头皮传来的拉扯感,柳七也缓缓睁开了双眼。 “伱想让柳十三死吗?” “可……这是眉夫人的规矩!”柳十九的语气中带来些许的犹豫。 虽然经受的是残酷无情的杀手训练,但是她们毕竟一起生活了十余年,相互之间也曾像现在一样互相为对方绞干着头发。 “回去吧,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当这些事从未发生过。”柳七扭头直视着柳十九犹豫不决的双目,继而沉声道:“待到眉夫人回来之后,你我包括柳十三和柳五,今生只怕都不会有再见的机会了。” …… 翌日,柳七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继而看向了窗外,天还未亮。 “砰!” 门被粗暴的撞开,进来的是柳十九,她的脸上满是阴沉,眼底则可以看到一抹化不开的慌乱:“柳十三不见了!” …… 柳七一只手提着灯笼,一只手提着佩刀,来到了柳十三的床边,她将灯笼递给了身边的柳五,随即伸手摸了摸床上的被褥。 尚有一丝温气,说明人离开的时间并不长。 柳七随即扭头看向了房门,门栓完好并无被人破门而入的痕迹。 柳七一马当先地走出房间,身后跟着柳五以及柳十九。 “柳十三不会是逃……”柳十九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愠怒。 一旁的柳五闻言并未搭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看向了身前一言不发的柳七。 柳七在门口伫立片刻,随后突然迈步朝着庄子外的方向走去,身后的柳十九和柳五不明所以,带着疑惑互视了一眼,但还是紧跟在了柳七的身后。 直至走出细柳山庄大门,柳七方才停下了步伐。 此时天已蒙蒙亮,庄外路口树梢下晃悠的颅骨格外的引人注目,这是柳一的头颅,当初他的尸首便是被吊在此处任由野兽啃食,其余的骨头都已散落埋入了泥土之中,唯独这具白骨头颅一直吊在半空之中。 微风轻拂,头颅晃动着转了过来,空洞洞的眼孔正对着柳七所在的方位,仿佛正在感应到了仇人的到来一般。 “嘶——” 柳七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倒吸冷气的声响。 她面无表情地直视着骷髅头深邃不见底的眼孔,继而目光微微移向了路口两侧的密林。 “出来吧,别装神弄鬼了。” “就算是柳一真的化作厉鬼回来索命,我也不介意再送他回去再见一次阎王。”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转瞬间,路口两侧的密林中赫然走出了几人,一个個黑衣蒙面,手中各式兵刃闪烁着骇人的寒光。 苍—— 柳七还未有动作,身后的柳五以及柳十九十分默契地拔出了刀,继而上前一步站到了柳七的身边。 “你们是什么人?” “呵呵呵……”低沉瘆人的笑声来自一个枯瘦的黑衣人,他一马当先地走到了所有黑衣人的身前,继而狞声道:“自然是来取你们性命的人。” “柳七,对方实力不可小觑。”耳边传来了柳五凝重的声音。 柳七依旧是一脸平静地问道:“你们将柳十三带到哪里去了?” “你是说那个圆脸的小妞?”为首的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狞笑,“自然是兄弟们享受完后送她归西了!” “哈哈哈……” “小丫头,我看你长得倾国倾城,等下哥哥一定会怜香惜玉让你……” 唰—— 黑衣人淫邪的目光瞬间敛去,继而瞳孔猛地一缩,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将长剑横在了自己身前。 “当!”金属碰撞的嗡鸣声仿佛能够撕破耳膜。 就在周遭的黑衣人的手下忍不住捂住耳朵的同时,视线便看见了半截断剑高高飞起,随即轻悠悠地落在了地上。 “呃……”为首的黑衣人不敢置信地低头,目光先是从手中的断剑扫过,最后落在了身前神色淡然的女人脸上,随后双眼猛地一瞪嘴里发出了一阵杂音后便仰头倒了下去。 “所有人,杀无赦!”手中一抖掸去了刀身上的血渍,柳七阴冷的目光看向了周围的黑衣人,继而口中下达了杀戮的命令。 …… “啊……” 远处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一块巨型岩石上,身材佝偻的老者忍不住直摇头:“这群废物!” “妾身早就说过了,您手下那群刀奴只会白白送死罢了。”镶红宫装妇人嘴角勾出一抹得色,继而慢悠悠地问道:“不知道刀老您对妾身推荐的人可还满意?” …… ------------ 第二十三章 磨刀老叟 嗖,嗖,嗖…… 柳七身形在葱郁的古树之间穿梭着,明亮的瞳孔之中倒映出三道疯狂逃窜的黑色身影。 唰! 刀气横扫而过,一人合抱的大树拦腰而断。 砰! 树木倒下的闷响之中夹杂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柳七冷冽的目光从地上还在挣扎着的黑衣人的半边躯体上一扫而过,头也不回地朝着剩下的两人追去。 “快逃!”这是两个一路狂奔的黑衣人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身后的女人犹如杀神附体一般,不但瞬间斩杀了他们的头领,接下来几乎是摧枯拉朽的将他们的同伴一并送下去和头领团聚。 最终是求生的本能战胜了一切,仅剩下的三个黑衣人选择了落荒而逃。 唰—— 那让人魂飞魄散的刀光声又从身后传来,跑在最前面的黑衣人心底一冷的同时,继而听到了身侧传来了“嗤”地一声。 同伴的脚步声消失了! 丝毫来不及庆幸自己逃过一劫,黑衣人咬咬牙继续朝着前方逃窜,就在视线的尽头已然浮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刀老!” 黑衣人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原本快要枯竭的丹田之中竟又生生榨出了一丝真气灌注于双腿之上,随后一阵风似地冲了过来。 “刀老,救……” 唰—— 刀光斩断了黑衣人求救的声音,也斩灭了他眼中的希望,随着瞳孔逐渐的扩张,黑衣人的半边身躯“扑通”一声倒在了巨大岩石的前面。 …… 柳七并未抬头去看一眼岩石上蹲着的老者,她淡定地走到了黑衣半截尸首前,看着对方颤颤巍巍还在往前伸出的手,“嗤”一刀从背后贯入了他的心口。 将满是血渍的刀在黑衣人身上擦拭干净,“苍”地归鞘之后,柳七方才慢悠悠地抬头目光掠过了老头,继而从不远处盛装打扮的眉夫人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了一颗树上。 “柳……七……”绑在树上的人已经面目全非,似乎察觉到了柳七的目光,用出而来最后一丝力气呼唤着她的名字。 “不错,不错!”双眼浑浊的老者一直打量着柳七,直至现在突然站直了身子连声叫好道。 “难怪尊上当初会同意眉夫人你的计划,精心挑选的种子就是不一样!” 老者的称赞让眉夫人嘴角不禁浮出一抹笑意,继而一对美眸锁定在柳七的身上,柔声道:“柳九和柳十三违背了妾身的规矩,已经受到了惩戒。” “柳七啊……没想到你竟然还有心软的一面。” 柳七沉默地站在了原地,直至身后两道身影渐渐追了上来。 柳十九和柳五赶来之后,来不及往柳七身上看一眼,便已率先看到了眉夫人,两人心中一惊的同时,还是异口同声地见了礼:“眉夫人!” 唰—— 就在此时,柳七猛然回头,手中宝刀再度出窍,一道寒光自柳十九的眼前闪过,速度快到让心惊胆寒的柳十九根本来不及反应。 “你……”一双不敢置信地眼睛紧盯着柳七的面容,直至一只手伸了过来。 砰! 无头尸首倒地的瞬间,柳七直接伸手一扔,一件东西在地上滚了几圈到了眉夫人的脚下。 眉夫人眼中的笑意渐渐敛去,她缓缓垂首,正与柳五瞪圆的双目对上。 “眉夫人的规矩,不可出卖同伴。”柳七淡淡地说道,“现在她也受到了惩戒。” “柳七,你在干什么!”直至现在看着柳五无首的身躯,柳十九方才清醒过来,继而娇躯颤抖着冲着柳七质问道。 而岩石之上的老者则是眯着双眼,看向柳七的目光之中多出了几分异样的神色。 眉夫人并未说话,只是缓缓起伏的胸口以及冰冷的目光已然彰显了她此时内心的愤怒与杀意。 柳七右手持刀,目光丝毫不避地直视着眉夫人。 呼—— 微风拂过,树林之中的挲挲响动打破了此时沉寂的氛围。 “咳,咳,咳……”老者低咳两声,旋即笑眯眯地冲着眉夫人说道,“眉夫人,孩子们不懂事,就不要和她们一般计较了。” 说罢,老者冲着柳七招了招手:“好孩子,快过来让老头子好好看看。” 这个老者就是柳二口中的磨刀老叟? 柳七心中暗忖道,单从面容来看不过是一個干巴巴的瘦老头,但引人侧目的是老头的左腰间挂着一长一短两柄刀,背后更是用粗布缠着一柄样式十分夸张的宽背大刀。 当下柳七并无选择,只能朝着老者的方向走去,身后的柳十九咬咬牙似乎想要伸手拉住柳七,只是最后也没能伸出手来。 柳七每朝着老者的方向走一步,便看到眉夫人眼底的冷意多了一分。 直至到了老者的面前,笑呵呵的老者略显浑浊的目光中突然闪出一缕精芒,继而一对干枯如骨的手臂直取柳七的咽喉。 柳七眼中冷光一凝,旋即抬手拦住老者双臂的同时,右手宝刀已然划过一道寒光。 老者身材佝偻却展现出异于常人的速度,后侧躲过了柳七致命一刀的同时又迎身而来,眨眼间便是连续拍出了三掌。 砰,砰,砰。 柳七不闪不避,以左手连对三掌,早已烂熟于心的摧心掌行功路线已然启动,狂涌的真气悄无声息间汇聚于掌心,继而通过对掌的契机贯入了老者的体内。 “嗯?”老者胸腔传出一声闷哼的同时,不禁眉头一皱,继而眼中多了几许诧异。 借着最后一掌的劲力,老者凌空翻身一跃,继而落在了远处。 “眉夫人,她似乎已经练成了古柳心法第五重。”老者扭头对着眉夫人说道,随即一脸笑眯眯地扭过头来上下打量着柳七:“倒还真让眉夫人你选了个天才出来!” “什么!”听闻老者所言,眉夫人眉头紧皱的同时眼中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这个人,我们黒狱门要了!”就在眉夫人心中纠结的同时,老者突然提高了嗓门,同时步履颤颤巍巍地走到了柳七的面前。 柳七眼看着老者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玉瓶,继而十分慎重地从瓶中倒出了一粒深红色的药丸,随后皱巴巴的掌心摊开在柳七的眼前。 “吃下这枚药丸,跟我走。” ------------ 第二十四章 七杀狂刀 “等等!” 柳七与老者闻言同时侧目,只见刚刚出言叫停的眉夫人眼中精芒若隐若现,继而语气冷冽地说道:“刀老,不知能否让妾身与她聊聊?” “呵呵……”老者顿时低笑道,“眉夫人,黑狱门想要的人,就算‘尊上’亲至也不会多说什么。” “只是聊聊而已。”眉夫人平淡地回道。 老者闻言脸上笑容渐渐敛去,氛围顿时变得肃杀起来。 …… 细柳山庄,后院。 柳七神色淡然端坐于桌前,一只手搭在了放于桌面的刀柄上,清冷的目光看向对面的眉夫人,眼底浮出了一丝疑惑。 眉夫人将柳七的目光看在眼里,继而柔媚笑道:“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磨刀老叟并非危言耸听,黒狱王乃是‘尊上’最得力的心腹,他想要的人妾身也没有办法。” 见柳七沉默不语,眉夫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随后叹道:“以不足二十的年龄,将古柳心法练至第五重,放之整个细柳山庄历史,这份天赋也足以问鼎前三!” 柳七闻言心中微动,她直至刚刚才知道自己这些年修习的内功心法原来名叫古柳心法,单从名字而言倒也不出人意料。 此时耳边又传来了眉夫人的声音:“破武令一出,百年细柳山庄顷刻间灰飞烟灭,说起来你们也算是我细柳山庄的传人。” “若早知你……” “唉,事已至此一切都迟了。”眉夫人幽幽一叹,继而一脸肃容道:“黒狱门不比他处,平日里行事千万不要违背规矩,否则下场比死更惨!” “刚刚的老者无名无姓,自称‘磨刀老叟’,黒狱门上下均由他代为管理,也是唯一一个与黑狱王联系的人。” “那枚红色药丸乃是七绝噬心丹,但凡入黒狱门必要先服此丹,每逢十五之时若无解药镇压,丹药之中的毒虫便会破丹而出啃噬内腑,直至宿主痛苦而死!” 看着面无表情的柳七,眉夫人最后冷冷地吐出一句话:“此丹……无药可解!” 当真无药可解吗? 柳七眼底精芒掠过,继而眼神从左手手腕处的月牙标记一扫而过。 “为了方便你日后行动,黒狱门会为你准备好一个身份,在此之前磨刀老叟会留在山庄传你黒狱门武功,不过……我希望你能够不要荒废了古柳心法。” “此功……”眉夫人目露犹豫,随即接着说道,“总之古柳心法中正平和,倒也不会与黒狱门的功法有冲突,说不定还能互有裨益。” “我将最后两重心法传授与伱,只望你日后……”说着眉夫人突然想起柳七已经归于黒狱门,哪还有什么日后,于是便沉声将最后两重心法口述而出。 …… 翌日,柳七目送着眉夫人带着柳十九离开了细柳山庄。 柳十九在上马车之前犹豫了片刻,扭头看了一眼柳七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随着马车之中眉夫人的一句“走吧”,她便毅然地掀开车帘走了进去。 “呵呵呵……”耳边传来了熟悉的低笑声。 柳七扭头便看见了磨刀老叟那张皱巴巴的笑脸,随即一脸漠然地从他身边走过,进入了山庄的大门。 回到房间,柳七看着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以及一旁的长刀。 这便是她十余年的所有家当。 正在这时,柳七鼻子微微一抽,继而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当她拿着刀顺着血腥味赶到大堂时,便看到了两個黑衣蒙面人正在处理着地上的尸体。 是十余年来为她们做饭打杂的四个聋公哑婆。 黑衣人看到了柳七出现,裸露在外的眼中顿时浮现出敬畏之色,继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到了一旁。 “他们是我手下的刀奴。”身后传来了一道沙哑的声音。 腰挎着两柄刀,背上缠着一柄宽背大刀的磨刀老叟走了进来,直至走到了柳七的身边,方才轻咳两声后继续说道:“日后你便是我黒狱门的‘七杀令主’,他们见了你就像狗见了主人一样。” 说罢磨刀老叟挥了挥手,示意两个刀奴继续处理尸体。 柳七侧目目光幽幽地看了身旁的老者一眼,旋即冷冷道:“你们先出去,这里交给我来处理。” 此话一出,两个黑衣人刚刚继续的动作又是一顿,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磨刀老叟。 “怎么?”柳七语气之中带着一丝讥笑,“不是说见了我,如同狗见了主人一般吗?” “呵呵呵……”老者扭头,浑浊的目光看向了柳七,继而低笑出声。 “两个废物!”老者猛地扭头,厉声呵斥道:“没听到令主大人的命令吗?” 两个黑衣人裹于黑布下的身躯猛地一抽,随后低着头逃出了大堂。 “我在这里时间不能停留太长,你什么时候可以准备好?”大堂内只剩下了磨刀老叟和柳七,老叟沉声问道。 柳七一言不发地走向了尸体,随手撕下其中一人的衣摆,将他们的脸上的血渍擦拭干净,扭曲的面孔顿时看着舒心了不少。 “就明天吧。” …… 细柳山庄外,一处空旷的平地上,几堆土丘显得十分突兀。 四个聋公哑婆,柳五,柳九,以及柳十三,此时就躺在土丘之下,连一个最简单的墓碑都没有。 柳七目光从土丘之上收回,心中坚定着一个想法:自己绝不会落到这般地步。 她的眼中精芒暴现,继而朝着身前的磨刀老叟伸出了手。 磨刀老叟见状呵呵一笑,随即麻利地从怀中掏出了小玉瓶,将一枚深红色的药丸倒在了柳七的掌心。 药丸表面在白皙的掌心衬托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柳七目光一沉,旋即将药丸放入了嘴中,随着咽喉处“咕噜”一动,药丸已然下了肚。 见柳七服下药丸之后,磨刀老叟眼底的一丝冰凉终于散去,继而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哈哈哈……” “很好,若是门主知晓手下多了你这么一位得力干将,定然也会欣喜万分!” “这是一年份的解药,明年的此时我也会按时将解药交给你。”磨刀老叟又拿出一个玉瓶递给了柳七。 “我在这里不能停留太久,所以你要尽快学会这套‘七杀狂刀’。” “至于你的身份,尚需要一点时间安排。” “这几个月,你就好好在山上练刀吧!” …… 磨刀老叟光顾着交代一切,没有留意到柳七白皙的胳膊上突然闪过了一丝红光,继而隐于月牙标志之内。 “吱——”柳七目光微沉,耳边仿佛听到了那张牙舞爪的红色虫子被月牙吞噬前发出的绝望嘶鸣。 ------------ 第二十五章 柳家七小姐 东河县外燕子岭,碧空如洗,刺目的阳光穿过层层密林散落在地上。 “呼——” 劲风席卷而过,柳七淡蓝色的裙摆轻轻晃动,她缓缓睁开了双眼,一点寒光转瞬即逝,继而素手轻抖,倒映着斑驳日光的刀身顿时散出阵阵寒气。 “唰,唰,唰——” 凌厉刺耳的嗡鸣声自密林中骤然炸响,刀光所及之处,无不是一片狼藉,双人合抱的大树也难逃拦腰而断的厄运。 砰,砰,砰…… “呜哇,呜哇……”随着一阵嘈杂的声响,无数的飞禽挥动着双翅仓皇地逃向了天空。 ……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柳七于一片残花断木之中盈盈而立。 “这狂刀七式倒是无愧‘狂刀’二字。”柳七目光扫过自己手上的利刃,心中不禁暗忖道。 磨刀老叟并未在细柳山庄久留。 走之前除了给柳七留下了一枚象征着七杀令主的玉佩外,还传授了她这一套名为“狂刀七式”的刀法。 “狂刀七式”统共不过七招,风卷残云,横扫六合,孤峰插云,气吞天下,翻江倒海,破釜沉舟,以及最后的六式合一“狂刀七杀”! 一招一式俱是令人心惊胆寒的杀招! 刚刚柳七所用的便是前六式之中的风卷残云,讲究的便是刀借风势,风含刀威,疾风所过之处均会在刀风之中化为齑粉。 “若是能将古柳心法练至第七重,达到御气于外的一流境界,到时若是再施展此招,劲风之中蕴含无尽刀罡,纵使对方是铁打的,也难逃粉身碎骨的下场!” 柳七细想之下,不禁看向了自己左手手腕处的月牙,已经变得枯黄干瘪。 就在磨刀老叟离开之后,柳七便借助月牙能量将古柳心法提升至了第六重。 虽说眉夫人的话不可信,但较之臭名昭著的黒狱门出身的磨刀老叟,柳七还是决定按照眉夫人所言,依旧以古柳心法为内功底子。 狂刀七式自然也有一套相辅相成的内功心法,只是柳七细看之下,发现其行功线路太过于偏激险峻,以此功法修炼出的内力虽然威力无穷,但也会给身体带来重重隐患。 况且柳七已经在古柳心法上有所成就,又何必舍近求远,只要功力足够,想来也可以弥补威力上的欠缺。 想到这里柳七擦了擦额头的汗渍,随后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玉瓶,从中倒出了两粒红色药丸,放入了嘴中“嘎嘣”一声。 这瓶解……哦不,应该说是补药,已经被柳七吃去了一半。 随着药力悉数被月牙吸收,柳七目光一垂,便看见手腕处的月牙标记似乎变得红润了一丝丝。 “看来还得是那枚藏着虫子的七绝噬心丹够劲!”柳七心想道。 当然她也不可能再去向磨刀老叟求一枚。 晃了晃空荡荡的玉瓶,柳七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好,毕竟下一次再得到解……补药,得是九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 柳七独自一人在细柳山庄呆了三个月。 当她给灶台里添着火的时候,不禁想起了已经被灭口的聋公哑婆。 简单的煮個饭搭配着半生不熟的青菜吃完一顿后,孤身一人坐在大堂的柳七突然开口:“出来吧,呼吸声已经漏了。” 话音刚落,一道黑色身影自门口现身,继而对着柳七恭敬地抱拳道:“属下见过令主!” 柳七闻言并未回话,而是将袖中的玉佩拿出扯着绳扣转了转。 果然,黑衣人一见柳七手中象征着七杀令主的玉佩,当即背后一寒继而目光之中多出了一缕敬畏。 “令主大人,您的身份已经安排好了!” 说罢便将一封信举在头顶,恭恭敬敬地走过来,放在了柳七身前的桌面上。 柳七拆开信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随后两指轻轻一捻,“腾”地一声,信纸突然绽放出火光,很快在黑衣人的目视下,化为了一坨灰烬。 正全神贯注盯着那坨灰烬黑衣人突然瞳孔猛缩,继而余光看见了不知何时出现于身旁的柳七。 柳七微微侧首,语气令人心底发寒:“听说就算我让你们去死,你们也会马上遵从,是不是?” 黑衣人呼吸一窒,正想说些什么时,便发现柳七已然迈步走出了大堂,随即传来了冰冷的声音。 “走吧。” …… 深夜,东河县城。 一处民宅前,柳七信步而来,继而昂首看向了眼前的大树。 “喵——”隔壁院墙上一只黑猫走过,似是发现了危险继而浑身炸毛地发出了嘶吼。 柳七扭头,朱唇微张。 “滚!”这个字轻到只有柳七自己能够听到。 “喵呜——”但院墙之上的黑猫顿时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吼叫,继而连滚带爬地从院墙上仓皇逃走了。 确定四周再无人打扰之后,柳七脚下轻点,盈盈一跃至树上,随着脚下力道震散了落叶碎木,一方黑漆漆的铁盒出现在柳七的视线之中。 还在这里! 借着月光柳七伸手五指捏住了铁盒,“噗”地一声将其抽了出来。 哐! 打开了铁盒,漆黑的刀身在接触到月光的瞬间绽放出摄人的紫芒。 …… 沧州城外。 不断汇集而来的难民让城门口值守的军士压力倍增。 “头儿,他们要是一起冲关,咱们该怎么办?”一个瘦猴儿模样的官兵问道。 “冲个屁!”为首的军头一扫周围的难民,随后“呸”了一口:“沧州城里有八千驻军,还有咱们南六省林总捕头亲自坐镇,谁敢闹事?谁敢!” 话音刚落,只见一辆马车“咯吱咯吱”地直奔城门口而来。 面黄肌瘦的难民们纷纷投来了疑惑且羡慕的目光,而城门口的官兵们则是严阵以待,刚刚还自信高呼着“谁敢”的军头咽了咽唾沫,随后拦下了马车。 “知州大人有令,无论何人,一律不准进入沧州城!” “啪!” 马鞭抽在了军头的脸上! 就在一众官兵持着长枪围过来的时候,便听到马车上传来了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没长眼睛,难道认不出这是将军府的马车?” 将军府? 官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一脸的疑惑。 “嘶——” 唯有捂着脸的军头神色一变,倒吸了一口冷气的同时,强忍着脸上的剧痛弯腰谄笑道:“大人请息怒,小人一时眼拙没能认出将军府的马车。” “还不放开关卡!”说罢军头怒斥着手下道。 …… 直至马车入了城看不见去向,才有官兵小心翼翼地问道:“头儿,刚刚那是?” “哼,咱们大齐能有几个将军府。”军头冷笑一声,脸上的鞭痕让其面容变得十分狰狞。 而此时的沧州衙门内,正在品着茶的林盛川突然看见了下人急匆匆地来报。 “大人,柳家七小姐顺利接回来了!” ------------ 第二十六章 真有如此凑巧之事 “世上真有如此凑巧之事?” “呵呵呵……”体型富态的中年男子眯着眼憨笑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说是凑巧倒也不为过。” “是吗?”柳七摩挲着椅边的扶手,继而淡淡地开口道:“黒狱门的确有几分手段,三个月时间就能凭空造出一个人来。” “倒也不是凭空。”中年男子似是觉察到了柳七言语中的冷意,当即心中一凛收敛了笑容,躬身道:“按照刀老的吩咐,属下们三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现在小姐……令主大人您的身份可以说是完美无缺。” “深居简出,沉默寡言。”柳七不禁喃喃道,“的确是個完美的身份。” “令主还请放心,凡是和您的身份有关联的人,已经全部……”男人脸上肉颤了颤,眼中杀意转瞬即逝。 “那这位柳七小姐呢?” “令主说笑了,您不正是柳七小姐吗?”男人深深一躬,随即抬首面露谄笑道:“老奴在这里提前恭喜小姐您可以与家人团聚了!” …… …… 柳七目送着名为张诚的男人恭敬地退出了房门,待其关上房门后,柳七方起身好好打量着房间。 无论是房间内的装饰还是空气淡淡的脂粉味,都彰显着房间的上一任主人也是一位女子。 确认了房间内一切正常后,柳七来到了门口旁的木箱前,将其打开后捧出了一尾用细布包裹着的古琴。 “铮——”胡乱拨动了一下琴弦,柳七换作单手捧琴,另一只手在琴身一侧轻轻一敲。 “咚”一声,一道寒光自琴身中射出,柳七素手一伸,便已握住了流光的尾巴,随即一柄紫光熠熠的宝刀出现在她的手中。 “倒是巧妙。”柳七毫不吝啬地夸赞着刀奴们的手艺,紧接着反手一送,将宝刀重新装入了琴身。 对于现在的柳七而言,刀无疑是她的立命之本,刀在人在绝非夸张之言,若手中无刀只怕武功要打个七折。 “话说起来,第一桩任务是什么来着?” 将古琴放置于桌上,柳七本撑着脑袋,努力回想起临走时磨刀老叟的交代。 或许是因为七绝噬心丹已被月牙化解的缘故,柳七现在对于黒狱门的命令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一想到磨刀老叟提到的好处,柳七顿时认真了几分。 “对了,追寻前任七杀令主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柳七终于是记了起来,没想到自己这个七杀令主上任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做掉上一任! 地下职场也不好混啊! …… 沧州府衙。 或许是因为城外的难民疏散去了他处,府衙紧张的气氛顿时缓解了不少,得了闲的下人们也聚在一起小声议论起来。 “那位从岐州逃难来的柳家小姐,连续三天都没有跨出过院子一步,而且用膳梳洗都不用丫鬟伺候的,哪有一点官家小姐的样子!” “什么官家小姐,你们不知道吗,这位自小养在老家,和咱们乡下的野丫头没什么区别!” “啊?” “嘿嘿,你们有所不知,这上流人家的事下流着呢!” …… 此时,柳七这位上流人家的“野小姐”正在面见着上流人家的管家。 张诚,京城柳家的管家,自述在柳府已经呆了十三年,柳府的一众丫鬟奴仆都尊称他一声诚叔。 此时的诚叔却是在柳七面前一副谨小慎微的姿态,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触怒了面前的少女。 “这么说,这位前令主的解药只剩下两个月了。”柳七沉吟道。 张诚闻言连忙点头道:“所以才让令主您特意绕道一趟沧州。” 柳七嘴中吐出了几个字:“大夏帮,欧阳俊才。” 若是没有七绝噬心丹的解药,两个月之后那位前令主必死无疑,眉夫人曾说过七绝噬心丹,没有可以根除的解药! 但是江湖没有绝对。 若说江湖一定有人能够救下这位前令主,那只有号称“九死一生”的江湖神医袁通了。 至于为什么柳七会提到大夏帮以及欧阳俊才这个名字。 因为现任大夏帮帮主欧阳龙城和袁通师出同门,乃是师兄弟的关系。 袁通一向神出鬼没,想要找到他的踪迹,也只有从欧阳龙城身上入手。 但是欧阳龙城已经闭关了小半年,帮中大小事务均由其子欧阳俊才代为处理。 此番香巫教妖人散播瘟疫为祸岐州,导致了无数百姓流连失所,大夏帮身为独占岐,沧两州的名门大帮,自然是难辞其咎。 “这位欧阳俊才倒也的确是个‘俊才’。”柳七嘴角浮出一抹冷意,继而沉声道。 从情报上来看,这位大夏帮的少帮主来了沧州不过半个月,便已成为了数家青楼的座上宾,整日不是醉醺醺的,就是在买醉的路上。 张诚也面露不屑道:“此人不足为惧,倒是和他同行的大夏帮副帮主刘洋,以及六扇门南衙总捕头林盛川。” 他眼中闪过了一丝凝重:“尤其是林盛川,在江湖中有着‘孤鸿万里飞’的美誉,其轻功绝对属于江湖顶尖层次。” 一个实力不俗的副帮主,外加轻功顶尖的六扇门总捕头,的确是一对非常棘手的组合。 不过…… 柳七淡定地说道:“想来这位前令主也是不敢轻易现身,毕竟他若在六扇门人面前露了身份,照样逃不过一死。” “令主圣明!” “叫你的人继续盯着欧阳俊才,若是有什么异样随时回禀。”说罢柳七挥了挥手,示意张诚先行退下。 “可是……”张诚目露犹豫,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收回了肚子。 张诚离开前几番欲语的姿态,柳七当然是看在眼里,不过她现在又没有七绝噬心丹的威胁,何必上赶着为黒狱门卖命呢。 能摆则摆,舒舒服服地混一点奖励才是真! 说到奖励,柳七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精芒,继而从枕头下拿出了一个木盒,将之打开露出一根全须全尾已成人形的白参。 “磨刀老叟诚不欺我,黒狱门出手真是大方!” 贪婪地吸了一口白参溢散出的醇香,柳七感觉到手腕处的月牙仿佛在蠢蠢欲动一般! 这可比当初的那根灵芝模样的灵药要珍贵的多! 犹记得当初磨刀老叟的话: “我黒狱门向来赏罚分明,只要你认真做事,无论想要什么黒狱门都会去满足你!” “金银财宝,神功秘籍,绝世美……男!”当意识到柳七是个女子时,磨刀老叟将已经吐出一半的“人”字收了回去,换成了一个“男”字。 不过当柳七提出想要珍稀的灵药后,磨刀老叟眼中明显多出了一丝笑意。 此前他已从眉夫人口中知晓了一些和柳七相关的信息,这个要求倒也符合其武痴的身份。 如此倒也好。 “借助外力提升修为必会导致根基不稳,不过……罢了,既然是你的要求,黒狱门自当尽力满足!” “切记,不要行背叛之事!” “否则,老夫保证伱会生不如死!” …… ------------ 第二十七章 前任令主 即便是毫无人性的杀手组织,也知道一手萝卜一手大棒软硬兼施。 柳七也明白,这株白参乃是黒狱门给予自己的一点“甜头”,若是自己办事不力,接下来就该是下马威了。 回想着此前与磨刀老叟交手,虽然自己在内功的对拼上并未占据下风,但是磨刀老叟始终是赤手空拳,他身上还可有着三柄刀呢! 尤其是背上那柄大到夸张的宽背巨刃。 虽说有着武器越怪死的越快的说法,但真正在江湖中遇到使用特殊武器的对手,还是需要多加小心,毕竟梗是别人玩的,命却是自己的。 如今身处沧州府衙,为了避人耳目柳七无法练刀,便只能安心修习着内功,随着古柳心法突破至了第六重,修习进度是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 苦修一日没有多少进步的柳七缓缓睁开了双眼,目光不禁看向了手腕的月牙标记,在服用了白参之后,干瘪的月牙看着饱满了不少,但离栩栩如生还远着呢! 随着柳七的修为渐长,每次给月牙充能的消耗越来越大,柳七估算着同样品质的白参至少还得再来上三根才行! 但是仅看品相就知道那株白参的不俗,先且不论黒狱门中还有没有三根同样品质的灵药,纵使有,柳七又该如何让他们乖乖奉送给自己呢! 来硬的……想想就算了。 磨刀老叟实力绝不在自己之下,更何况那位神秘莫测的黑狱王呢。 所以……只能是你了! 何永,上一任的七杀令主。 磨刀老叟培养的众多刀奴中最出色的一个。 但却在年前突然失去了联系,并且在其失踪之前,和他有过交集的刀奴游魂一夜之间全部被杀,尸体经过了磨刀老叟的亲自辨认,确认了这些人是死于狂刀七式之下。 黒狱门三位令主,七杀,贪狼,破军。 其中七杀令主以及手下的刀奴负责执行所有的暗杀任务,是三位令主中最为重要的存在。 而在令主之下,除了刀奴以外,还有负责传递消息的游魂。 柳府的管家张诚便是一位游魂。 “何永真的会出现在沧州吗?”柳七心中不禁暗忖道,若是对方水平一般且现身沧州,自己倒是不介意同其项上人头换一场富贵。 噔,噔,噔! 突然院子外传来了敲门声。 柳七起身走出了房门,直至来到小院门口。 “嗯?” 她眉头一皱,但还是伸手打开了院门,门开的瞬间柳七便迎面看见了一张明眸皓齿的面容,随着两人视线相撞,对方似乎意识到了不对,旋即迅速地垂下了头,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来。 “小姐,这是今天的晚膳。”轻灵的声音之中夹杂着一丝紧张。 柳七面色平静地接过了食盒,随即淡淡地说了一声“多谢。” 正要转身的刹那,便听到身后传来了“嗖”地一声,肩头瞬间传来了一道劲力,柳七面色如常,但体内真气瞬间涌出将这一劲力悉数化去。 不过柳七并未有其他动作,而是顺势往后一倒,接着便被人用双臂小心地接住,头顿时倚靠在了一处温软的怀抱中。 柳七圆溜溜的眼睛顿时“流露”出惊惧之色,正巧刚刚那张明眸皓齿的面孔出现于视线之中。 “这位妹妹不必惊慌,我们并无恶意!” “只是……” 柳七眼看着对方贝齿轻咬着嘴唇,内心似乎陷入了痛苦的挣扎。 不过这时院子外又传来了一道粗犷的声音:“三妹,你得手没有,有人要过来了!” “得罪了!”只见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坚定,随即直接将柳七公主抱起,随即脚下轻点,转瞬便已从院中离去。 就在出院门口的刹那,柳七垂下的手在门口的墙边轻轻一抹,留下了一个杂乱无章的痕迹。 …… …… “什么!” 听着手下的禀告,林盛川不禁扶了扶额头,脸上的不虞之色一闪而过,继而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回总捕头,就在刚刚晚膳之前,您也知道那位柳小姐深居简出,所以都是丫鬟将饭菜送……” “行了!”林盛川不耐烦地打断了手下的话,随即冷冷道:“将此事告知孟远,让他去查。” “是!” “林总捕头,怎么了?”房间内一位面相干练的蓝衣老者起身问道。 林盛川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一点小事罢了。” 蓝衣老者目光凛冽:“林总捕头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们大夏帮定会倾力相助。” 林盛川摇摇手,叹道:“不劳刘副帮主费心了,一点小事已经交给手下人去处理了。” 说着,他目光看向了老者身旁醉眼朦胧的年轻人,当即皱着眉道:“混入难民之中的香巫教众已经悉数伏法,不过……” 林盛川微微停顿,随后沉声道:“那位天香夫人,依然是下落不明。” “一个瞎眼的女人罢了,又能掀起什么风浪。”蓝衣老者冷笑一声,随后冲着林盛川拱手道,“此次多亏了林总捕头出手,待帮主出关之后,定会亲自去书,在傅首辅面前美言一番。” “呵呵呵……”林盛川闻言当即面露喜色。 “不过,若是拿不到天香夫人这個首犯,回到京城似乎有些不好交差。”林盛川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蓝衣老者沉默半晌,随即郑重地说道:“此事无妨,只要傅首辅那边点了头,朝堂之上谁敢有异议。” “大将军。”林盛川缓缓吐出了三个字。 …… “沧州衙门在沧州城北,刚刚从西侧的院墙而出,以这女子的速度,现在应该距离衙门……。” 斜靠在床上的柳七心中暗暗计算着:“也就是说,我现在应该在城西的边缘。” 随即环顾了一圈房间内的装饰,确定了应该是一处普通民宅。 “大姐,等等,别冲动!” 正在这时,伴随着喧闹的声响,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柳七赶紧的恢复了坐姿,继而看见“砰”一声,一个提着剑的女子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苍—— 剑锋出鞘。 眨眼间,柳七高挺的琼鼻之上悬停着寒芒闪烁的剑尖。 “还我父亲命来!” ------------ 第二十八章 弄错了? “大姐,可千万不要冲动啊!”顶着鸡窝头,发梢几乎遮住了双眼的男人冲进来,一把拉着女人持剑的手。 “就算她是姓田的那狗官的女儿,也不一定就是害死伯父的凶手!”男人苦口婆心地劝道,“再等等吧,三妹一会儿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头雾水地柳七又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大姐,我们好像抓错人了!”轻灵的声音之中夹杂着些许的慌乱,随后一个绿衣姑娘冲了进来。 柳七的眼神微闪,绿衣姑娘正是将自己绑来此处的人。 随后柳七便看见房间内两女一男,先是一愣,随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三对茫然的眼睛同时落在了柳七的身上。 …… “你不是田知州的女儿?” “那你为什么要住在衙门后院?” “哦……那你一定是姓田的狗官的侄女!” “你究竟会不会说话?” …… 任凭眼前的女子如何询问,柳七都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副茫然无知的表情。 “完了!”面前的女子双手一摊,随后扭头冲着绿衣女子说道,“伱绑了个哑巴回来!” “难道……穴道没有解开?”顶着鸡窝头的男人摸了摸后脑勺。 “我亲手给她解的穴!”绿衣姑娘闻言立刻小脸一鼓,一脸委屈地说道,“都说了我从来没有绑过人,是你们非要我……” “好了,好了!”眼看着绿衣姑娘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着转,鸡窝头男人赶紧说道,“也没怪你的意思,那个……就是……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说罢,三道目光再度汇聚于柳七的身上。 此时柳七也算大致捋清了一点思路,这三人以自己面前的这位持剑玄衣女子为首,应当是和沧州知州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偷偷潜入衙门想要绑走知州的女儿。 但据柳七所知,早在半個月前,难民尚在路上时,沧州知州便已将家眷提前送回了老家。 也就是说……这三人应该是近两日才抵达的沧州。 而且看着她们的装扮以及绵长沉稳的呼吸,柳七已然断定三人俱是内功不低的江湖人士。 心中一番思量过后,柳七开口问道:“诸位女侠少侠,你们是什么人?” 正在苦闷的三人突然听到柳七开口,其中的鸡窝头子当即双手抱拳,豪气万丈地脱口而出:“少侠不敢当,在下丐帮五袋弟子小江!” “啪!” 话音刚落,头上便挨了一个爆栗。 “你个笨蛋,谁让你自报家门的!”玄衣持剑女子怒其不争地盯着鸡窝头男子。 “就是,就是。”绿衣姑娘在一旁小鸡啄米似的附和道,“都怪小江,要不是他没有事先查清楚,我也不至于绑错人!” 玄衣女子当即横眉过来:“现在不是忙着甩锅的时候!” 柳七:…… 好家伙,自己这是碰上了三个初出茅庐的雏儿,看起来也就玄衣女子有点子江湖经验。 玄衣女子一瞪两个同伴,随即面色一沉扭头对着柳七说道:“这位……姑娘……” 柳七:“我姓柳。” 玄衣女子如释重负:“柳姑娘,你放心,我们并非坏人,只要你与姓田的狗官没有关系,我宋灵儿绝不会滥伤无辜。” 话刚出口,玄衣女子突然眉头一皱,转瞬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扭头,便看见两个同伴纷纷做出了扶额的动作。 柳七:好吧,我收回刚刚说过的话。 …… 柳七坐在床边闭目养神,窗外已经漆黑一片,今夜的月亮没有出勤。 房门外不断有脚步声徘徊,柳七知晓是三人中那个叫小江的丐帮弟子。 名叫宋灵儿的玄衣女子带着绿衣姑娘出去验证自己的身份至今还未归来。 突然,门口的脚步声一顿。 “什么人!”是门外小江的声音,随着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小江似乎追了出去。 嗖! 就在小江刚刚离开的刹那,门口处赫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进来吧。”柳七缓缓睁眼,随即冷冷道。 “咯吱——” 推门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张诚。 “令主……”张诚见柳七完好无损地坐在床边,心中一松的同时正欲开口说些什么。 柳七直接用冰冷的眼神制止了他说下去。 张诚慌忙闭嘴低头,不敢直视柳七的双眼,背后顿感冷汗直流。 狂刀七式配套的内功心法练成之后,可将杀气凝作实质,面对实力逊于自己的对手时,仅凭目光言语之中的杀意,便可以伤对方于无形。 柳七现在还做不到这么夸张的地步,但也足够震慑张诚了。 “去查查沧州知州最近和什么人结了仇,尤其是姓宋的。”柳七命令道。 “是!” “另外,沧州内除了大夏帮外,可有其他江湖势力,譬如丐帮?” 张诚闻言眉头一皱,思虑片刻后开口道:“属下记得丐帮在沧州并无分舵,而且除了大夏帮以外,沧州本地并无值得注意的江湖势力。” 柳七偏着头沉思了半晌,就在这时耳朵一动,听到了院子外有脚步声逼近。 “大人,就是这边!”声音已经在院门口响起。 “是六扇门的人!”张诚立即回禀道,“林总捕头将您失踪的案子交给了他手下的一名姓廖的捕头负责。” “你先撤吧。”柳七点了点头,在张诚即将从门口离开之际又补充道,“让你的人将那三个人带远一点,不要让他们被六扇门的人抓住了。” “是。”张诚闻言脚下一顿的同时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但还是语气恭敬地应了下来。 就在张诚一离开,六扇门的人便已破门而入。 噔,噔,噔…… 沉重的脚步声传入耳中,“吱”一声,房门再度被推开,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于柳七的视线之中。 廖孟远看着床边端坐的女子,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艳之色。 “柳姑娘,你没事吧?” …… 柳七仅仅失踪了半天不到便被寻回,这让身为总捕头的林盛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面对向自己回禀的手下也不禁多出了几分笑容。 “干得不错,不过绑走柳姑娘的人怎么还没有抓到?”笑容在林盛川脸上并未持续太久,他抿了一口茶随即淡淡地说道。 廖孟远闻言眼中顿时露出一丝凝重之色:“总捕头,据手下的人说,绑匪之中似乎有丐帮的人。” ------------ 第二十九章 现身 再次回到沧州后衙,柳七发现院门口的巡视人手比之前多了一倍。 “说说看,查到了什么?”站在门口的柳七扭头对着张诚说道。 “半个月前,沧州知州田庆魁以勾结邪教的名义将黎城县知县宋清下了狱,当晚宋清就在狱中畏罪自杀。” 柳七:“那宋灵儿与这个宋清有什么关系?” 张诚毕恭毕敬地回道:“宋灵儿乃是宋清独女,宋灵儿自小就拜入了飞羽山庄,此前和两个好友一直在游历江湖,听闻宋清死讯后方才赶了回来。” 又是飞羽山庄! 现在的柳七已经不再像从前一样,对整個江湖一无所知。 磨刀老叟虽然只当面传授了她武功,但是通过密信告知了她不少江湖上的事。 黒狱门虽说是近十年来江湖上最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但也不是什么单子都敢接的,譬如一些名门大派的核心成员,就在黒狱门拒接的榜单上。 而飞羽山庄就是这些名门大派的其中之一。 破武令之后,能够留存下来的江湖势力要么是实力雄厚的名门大派,要么就是背景深厚在朝中有人。 飞羽山庄则是同时占据了两项。 不但是江湖传承数百年的名门大派,现任庄主“鹤唳九霄”江寄余,更是当朝首辅傅青书的左膀右臂。 无论是在江湖还是朝堂,飞羽山庄的影响力都是一等一存在。 好在是此次的绑架只是一个误会,柳七并不是宋灵儿她们的目标。 “不过经此一事,林盛川已经在让人准备护送小姐您先行回京了。”张诚说道,“但何永至今没有出现。” “您说他不会是直接……” 面对张诚的询问,柳七冷冷道:“盯着你的人就好饿,其他的不该问的别问。” “是!”张诚顿时心中一阵寒意升起。 他在柳七面前,总是不经意间忘了眼前这位少女看似纯良娇弱,但实则是杀人不眨眼的七杀令主! “也不知刀老是从何处请来的这么一位煞神!”走出房间的张诚擦了擦额头的汗渍,心中暗忖道。 哪怕是面对刀奴出身的前任令主,他都从未有过这么大的压力。 …… 深夜,沧州城一间富丽堂皇的客栈内。 身为大夏帮的少帮主,欧阳俊才此时正左右各怀抱着一具白花花的娇躯,沉浸在快活的美梦之中。 酣睡之中的欧阳俊才丝毫没有留意到,窗前赫然多出了一道身影。 直至红烛轻轻闪烁,嘴角勾着笑意的欧阳俊才终于恢复了习武之人应有的警觉,他猛地睁眼,在看到床前人影的那一刹那,一只手已然捂住了他的嘴巴。 继而一道寒光掠过,欧阳俊才便看到了锋利的刀刃抵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嘘,欧阳少帮主,想要下半辈子继续快活,就老老实实别出声!” …… 黑暗中,柳七猛然睁眼。 呼—— 屋内劲风顿起。 而门外刚刚站定的黑衣人正要伸手敲门的时候,却听得“咯吱”一声,门竟然自己打开了。 同样一袭黑衣的柳七自黑暗中浮出了身影。 “令主大人,目标已经出现了!”黑衣人顿时敛去眼中惊骇,继而恭敬地回禀道。 前任令主何永终于露出尾巴了! 柳七淡淡开口:“前面带路!” …… 客栈,天字一号房内。 此时的欧阳俊才已经穿戴好衣裳,原本同床共枕的两名女子此时也不知去向,昏暗的房间内只剩下了他与对面犹如雕塑一般站立的身影。 “这位……兄台。”欧阳俊才平缓着心境,继而挤出一丝笑容道,“何不让人送一桌好酒好菜来,你我一边共饮一边商谈岂不快哉!” “哼!”半张脸藏于黑暗中的男人冷哼一声,“欧阳龙城也算是一方雄主,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个儿子!” “朋友!”脾气再好的人被这样当面嘲讽也忍不了,欧阳俊才语气顿时冷了几分,“大半夜扰人清梦,总不至于就是为了嘲笑本公子两句吧?” “你可知道袁通的下落?”对面直接开门见山道。 欧阳俊才闻言一怔,随后目露疑色:“你找我大师伯想要干什么,治病?” “呵呵呵……” “既然知道找上我欧阳家,那想来也该了解我大师伯的规矩。” “不是必死之人,他可不会出手。”说罢欧阳俊才轻轻一笑,拿起桌上的酒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随后一口饮尽。 将酒杯放下,欧阳俊才抬头看了了一眼,随即淡淡道:“瞧这位朋友的样子,倒也不像是个必死之人。” “呵呵……”黑暗中传来了男人低沉沙哑的笑声。 “鼎鼎大名的‘九死一生’在下岂敢不知,既然找上门来,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实不相瞒,在下身中剧毒,最多能有两月可活!” …… “只怕你活不过今晚了!”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道幽幽地声音。 咻!咻!咻! 霎时间凌厉的劲风破空声不绝于耳,无数道寒光穿过木制的门窗悉数射向了房间内的两人。 砰! “谁人敢这么大胆,难道不知道我是大夏帮少帮主吗?”欧阳俊才一手掀起身前的桌子,狼狈地缩在后面大声怒斥道。 “杀!” 随着一道冰冷的声音令下,数道身影已然破窗杀入了房间。 …… 与客栈一街之隔的房顶,怀抱着刀的柳七一脸淡定地坐在屋檐上,看着不远处客栈里的厮杀。 今日黒狱门总共出动了十三名刀奴,在冲进房间近身厮杀之前,他们先以袖箭进行了一波洗地。 砰,砰! 此时突然两道身影破窗而出,狠狠地砸在街面上发出了两声闷响。 一只手撑着脑袋观看着战况的柳七不禁喃喃道:“看来对付一流上下的高手,普通的暗器完全没有用!” 十三名刀奴杀进房间不到五个呼吸,已经有两人被打出了房间,至于倒在房间里面的更是不知有多少。 这些刀奴并不算弱,足以称得上江湖好手,再加上悍不畏死,动起手比同境界的普通武林人士还要凶上几分。 但是…… 原本房间内激烈的厮杀声渐渐平息。 一道身影自破烂的窗口处跃出。 何永落在了街面的石板路上,目光一扫地上两具的尸首,不禁冷哼了一声,心中暗道,何必让这些人过来送死呢! “磨刀老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用伱的脑袋祭刀!”何永嘴角浮出了一抹自得,正欲收刀之际,突然目光一凝! 扭头只见身后一道身影自夜色中缓缓浮现。 ------------ 第三十章 狂刀战狂刀 “看来你就是新一任的‘七杀令主’。”何永双眼微眯,冷冷道,“老不死的动作倒是挺快的,这么快就物色好了人选。” 说罢,看着对面之人纤细的身形,一丝惊疑从何永眼底掠过,继而嘴角微曲冷笑道:“老不死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竟然选了个女人!” 话音刚落,何永右手一翻,刀刃已然转向了柳七所在的方位。 “既是自寻死路,那就赶紧点,免得去迟了投不了一个好胎!” 唰—— 回应何永的只有一道刺耳的破风声。 何永瞳孔猛缩,当耳边响起刀风时,蕴含着死亡气息的寒光已然席卷至眼前。 “好快的刀!” 四个字自何永脑海中乍现,但他能在无数刀奴之中脱颖而出成为七杀令主,绝非浪得虚名之辈,只见其脚下一蹬,整個人如同离弦之箭般朝后滑去。 柳七目光冷峻,眼看着自己的刀锋落空,并无流露出任何神情变化,只是如同瞬移一般再度朝着迅速后撤的何永追去。 身为前任七杀令主,何永所学自然是狂刀七式。 他刚刚落地慰问,便见柳七追身而来,眼中顿时闪过了一丝怒意,继而双臂一合,改用双手握刀,同时催动真气汇聚于双臂之间。、 横扫六合! 恐怖的气浪自何永身前狂涌而出,已经杀至对方身前的柳七目光一沉,已然看出了对方所用的招式。 避? 当然不是柳七的风格! 体内早已催动的真气犹如万川归海一般迅速灌入双臂之中,柳七双目中的寒意几乎凝作了实质欲要激射而出,随后同样改用双手持刀高高举过头顶,右脚毅然朝前一踏! 气吞天下! 前任七杀令主与现任七杀令主。 狂刀对阵狂刀! 嗡—— 两股气浪触及的刹那,街面方圆数十米的范围内回荡着令人窒息的嗡鸣声。 “哇!” 何永率先撑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继而身子一软,若非双手紧紧握住刀柄支撑住了身躯,只怕已经倒在了地上。 咚,咚,咚…… 脚步声一点一点的靠近,每一步都让何永眼中的光芒暗淡几分,直至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何永缓缓抬头,衣蒙面仅露出一对眼睛的柳七正用冷冽的目光俯视着他。 “怎么可能!”何永眼中一片死气,随即又“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 柳七低头看了一眼何永面前的血渍,隐约能够看出一些黑色的血块,那是何永已经碎裂的脏腑。 她淡淡地开口道:“狂刀七式的内功当然凌厉无比,但是一旦受到真气反噬,你自己吃得消吗?” “咳,咳,咳……”伴随着一阵低咳,何永的嘴角再度流出黑色的血,当他听见柳七所言,眼中顿时流出释然之色。 “哈哈哈……” 听着对方临死之前自嘲般的笑声,柳七缓缓抬刀架在了何永的脖颈上,随后抬眼看了看漆黑的天空。 是时候结束了! 现在回去还能睡个回笼觉呢。 “等等!” 柳七目光微垂,看着用力扶着刀柄想要站起来的何永,不知这个将死之人想要说些什么。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冒着必死的风险背叛黒狱门吗?”何永伸手擦去了嘴边的血渍,目光中闪露着疯狂之色。 “那是因为我……” 唰! 何永圆瞪的双目之中写满了不敢置信,随着瞳孔渐渐地扩散,何永的身躯犹如一根失去平衡的柱子,“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柳七利落的收刀归鞘,随即缓缓扭头看向了身侧客栈的方向。 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拖拉着瘸腿朝着柳七的方向赶来,直至看到了柳七以及她身前何永的尸首后,黑衣蒙面的刀奴眼中闪出一丝惊惧。 “你杀了他!” 柳七没有回话,只是目光冷冷地看着这个幸存的刀奴。 “刚刚他已经没有了反抗的能力,你为何还要……” “唰,唰,唰,唰……” 无数的刀光闪过,柳七再度收刀,随着刀口入鞘的瞬间,刀身上的紫色光芒也随之敛去无踪。 “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柳七看着缓缓倒下的黑衣蒙面人,冷冷说道。 …… 翌日,一早。 张诚在小院的门口来回的徘徊着,时不时地停顿用力搓了搓手,眼中满是焦急之色。 随着“吱呜”一声,院门打开。 看着今日一袭淡黄襦裙的柳七,张诚来不及表现出惊艳的神态,便急匆匆地压低了嗓门小声道:“令主大人,出事了!” 说完,张诚又左右观望起来,生怕附近有人在偷听。 “进来说吧。”柳七脸色如常,见张诚神态如此焦急,便让他进屋说话。 来到了房间,不等张诚开口,柳七便在坐下后悠悠道:“何永的死讯传上去了没有?” 张诚闻言一怔,随后恭敬地回道:“已经遣人告知刀老了。” “何永已经死了,那伱还慌个什么?”柳七冷脸道。 “哪有这么容易。”张诚闻言顿时露出一脸苦笑,“刀老的命令一直是尽量留个活口,而且此次还损失了十三个刀奴!” 说罢,张诚抬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令主大人,昨晚究竟……” 话还未问完,便被柳七冰冷的目光打断而来。 “我怎么不知道刀老的命令是留活口啊?”柳七一脸平淡地说道,“再说以何永的武功,我若是留手,只怕今天在这和你说话的就不是本令主了!” “是,是,是!”张诚连连点头称是。 “可是……” “还有什么可是?”柳七面色一肃,继而起身走至了张诚面前冷冷道:“不过是十三个刀奴罢了,技不如人死了就死了,难道刀老还未因此迁怒本令主不成?” “当然不会!” 张诚背后一冷,当即垂下了头不敢直视柳七的眼睛,只是心中忍不住叫苦道,一下子就损失了十三名刀奴,就算刀老那边不敢迁怒新令主,自己这边肯定是少不了一顿挂落的! 只求……到时这位新令主能够出面庇护一二。 想到这里,张诚心中一顿考量,随即脸上挤出一丝谄笑,继而抬头道:“令主大人,听说您钟爱珍稀的药材,属下这里正好有一样宝贝的消息!” ------------ 第三十一章 玉菩提 “什么宝贝,说来听听?”柳七闻言再度坐下,语气淡淡地问道。 “是沧州首富钱掌柜,据传说他家先祖当年从昆仑雪域之巅带回来一颗玉菩提,才自此发家积攒下万贯家产。” “玉菩提?” 见柳七有了兴趣,张诚不敢怠慢,连忙说道:“玉菩提被誉为武林三大奇珍之一,乃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仙果,据传闻服用之后不但可以百毒不侵,还能洗筋伐髓成为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材。” “当然……这也只是江湖传闻。”张诚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柳七,见其面色如常,便接着说道,“不过既然能有这样的传闻,说明这玉菩提定然不是普通灵果。” “若是令主有兴趣,不妨……” “嗯!”柳七点了点头,打断了张诚滔滔不绝地介绍,“既然沧州有这等宝物,那你去将此物给本令主弄来。” “啊?”张诚闻言顿时讶然。 未等其反应过来,柳七起身走至他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若能将此宝物呈来,本令主自当会在刀老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 看着张诚垂头丧气地离开了院子,原本神态如常的柳七突然面色一白,而后目光微沉地压下了已经涌至咽喉的腥甜。 因为古柳心法的缘故,她的内功根基或许比何永稳固一些,但两人实际上的差距并没有达到可以秒杀的层次。 柳七昨晚能够一招重伤何永,一来是因为自己内功略胜他一筹,二来则是因为对方一时轻敌,在不知晓柳七底细的情况下仍旧选择了硬碰硬。 最终靠着更胜一筹的内功,致使何永真气反噬,伤及了五脏六腑。 果然,不要轻易的对波! 当然,柳七也不是毫发无损,她同样受到了真气反震,但就如此前的眉夫人所言,古柳心法中正平和,反噬之下造成的损害也就不如何永那般致命! “看来何永的叛逃其中还有隐情,只是我现在没必要非得铤而走险,在这种见不得人的组织之中,秘密知晓的越多死得越快!” 柳七心中暗忖道:“靠着月牙儿,假以时日自己定然不会逊色于黑狱王与那位神秘的“尊上”。” 回想起昨晚,柳七坐视了十三名刀奴送死,其实也是她筹谋中的一环。 毕竟没有十三名刀奴的衬托,又怎能彰显出自己的价值来呢,柳七现在可就指望着从磨刀老叟手里多搞来一些灵药灵材。 至于刀奴的损失,那是磨刀老叟该操心的问题。 虽然作为七杀令主,柳七名义统领着黒狱门所有的刀奴,并且对他们有着生杀大权。 但是真正掌握刀奴命脉的其实还是磨刀老叟本人。 就如同柳七服下的七绝噬心丹一样,刀奴也服下类似的毒药,当然这解药也是捏在磨刀老叟本人手里。 注定不可能为自己所用,那柳七又何必去在乎其生死呢,况且这些刀奴经过了灭绝人性的训练,已经很难被称之为人了。 柳七心中一直以来都有着一条线。 人,该好好活着。 不是人,生死也就无所谓了。 当然,一切的前提就是,无论是人还是非人,都不能阻碍到柳七。 一切的一切,都不如柳七本人重要! …… 最终张诚还是没能将那被誉为武林三大奇珍之一的玉菩提带来。 但是,张诚还是给柳七奉上了三株成色不错的老参。 从张诚肉疼的表情能够看得出,这三株老参的价值不菲,柳七自然是心满意足地收下了。 而就在这一日,柳七终于见到了名满天下的六扇门南六省总捕头,江湖人称“孤鸿万里飞”的林盛川。 衙门后院的客厅之中,柳七正如同一个淑女般小口抿着茶水,突然余光瞥见门口的方向走进来一道修长的身影。 林盛川,面相看起来四十出头的模样,虽并未蓄须,但方正的国字脸和硬朗的五官还是处处彰显着上位者的威严! 柳七迅速打量了对方一眼,便重新将目光收回至手上冒着热气的茶杯之中。 这个所谓的南六省总捕头,可不是一个普普通通小官。 为了应对武林人士的违法行为,朝廷设立了六扇门,并且分别于北方的京城,以及最富裕的江南临安设立了北衙和南衙。 所谓南七省总捕头便是六扇门南衙的头号人物,直接掌管着南衙数百捕头,以及南六省各府州县的捕头捕快。 直接统领的人数丝毫不弱于一方大将,更何况这些捕头捕快之中也不乏武林高手。 总之……这位林总捕头,是一位在朝堂与江湖都吃得开的人物! 而且,直至对方走进客厅,柳七都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以及呼吸声,可见其内功深不可测,至少是一流以上的高手! 相较于柳七对林盛川的仔细打量,林盛川本人并未对这位命苦的柳家七小姐有过多的关注,虽已从手下兼弟子的廖孟远口中得知这是一位颜色绝佳的美人。 但林盛川并非沉迷美色之人,更何况眼下有更令他心烦的事! 臭名昭著的黒狱门竟然在沧州出现了,虽然并未伤及其他无辜之人,但大街上凭空多出了十几具尸体,对于当地百姓来说无异于是一场噩梦。 再加上,明明就在场的大夏帮少帮主欧阳俊才却一直对此事三缄其口。 “当初破武令就应该将这些狂妄自大的武林人士全都一网打尽!”身为朝廷一手培养出来的林盛川自然对所谓的江湖门派没什么好印象。 平复了胸中的怒意,林盛川突然对着柳七开口道:“柳小姐,我想三日后你们便启程回京后好了。” 柳七闻言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看着一言不发的柳七,林盛川倒也没怎么多想,他早就知道了这位柳小姐自小便是深居简出沉默寡言的性格。 想到有关于这位柳小姐的信息,林盛川声音顿时柔和了几分:“柳小姐不必担心路上的安全,我会安排手下亲自护送。” “廖孟远!” 另一個捕头打扮的男子迈步进来,先是对着林盛川行了一礼,继而目光炙热地看向了柳七。 柳七以打量林盛川的速度迅速扫了对方一眼。 她目光微垂,廖孟远身上的服饰让她的一些记忆再度于脑海中重现。 当年眉夫人所杀的四名个人,穿着和这位廖捕头一模一样。 ------------ 第三十二章 一丹千金 柳七倚靠在榻上悠闲地翻着一本书,时不时伸手从桌上摸一块点心塞进嘴里,房间内两个腰粗膀圆的妇人正在来回打点着行礼。 柳七来到沧州时就带了一个木箱的行李,可是架不住几位官宦女眷的热情,又是衣服又是首饰地收了不少,还外带着两盒干果点心。 “这位柳大人的官阶不高,但是地位着实不低啊。”柳七将书合拢,心中暗暗道。 正巧其中一名仆妇看见了桌面上的古琴,正想伸手将其拿起装进箱子时,突然一只手按在了古琴之上。 “这琴,我自己来吧。” 仆妇先是一愣,继而抬头诧异地打量了柳七一眼,随后回过神来,恭敬地回了一声“是”。 原来这位小姐是会说话的呀! 仆妇压着心中的惊讶,继续清点着其他行李。 这时,张诚从门外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一看见两个仆妇不由得眉头一皱。 “你们收拾完了就先下去吧。”见屋内的几個箱子已经装的满满当当,张诚当即下令让二人离开。 直至看见两名仆妇的背影从小院门口走出,张诚方才关上了房门,随即来到了柳七的面前,从怀中掏出一方巴掌大小的木盒双手奉至柳七面前。 “是刀老让人送来的!” 正吃着点心的柳七侧目一看,木盒之上还有一封信。 柳七先将木盒之上的信拿了过来,随后打开,赫然是一张空无一字的白纸。 柳七眼角余光冷冷一瞥,见一旁的张诚紧埋着头,于是她便催动着内力汇聚于拇指与食指之上,随后在纸上轻轻一抹。 随着柳七指尖抹过,原本空空如也的白纸上竟是逐渐浮现出黑色的字样来! 这是黒狱门内部传递重要信息的手法,以某种特殊的草药汁写在特制的纸上,这草药汁无色无味,一旦遇到习武之人的内力便会短暂的变黑而后消散。 柳七纸上的字显形不过几个呼吸,但足以让柳七看完了信上内容。 “将这封信处理掉。”柳七将重新变回白纸的信递给了张诚,同时接过了他一直双手奉着的木盒。 打开木盒,醇厚的香味顿时涌入鼻间。 木盒之中大红绸缎垫底,绸缎之上静静地躺着三枚青色药丸。 “这就是‘固元丹’?”柳七眼中闪过了一丝精芒,随即伸手将一颗药丸轻轻捻出,放在眼前打量。 磨刀老叟已经知晓了前任令主何永的死讯,但是在信中所写并未如张诚所想的一般,丝毫没有提及十三名刀奴之死以及未能留何永活口之事。 相反磨刀老叟还赞赏了柳七一番,并且送来了三枚“固元丹”作为赏赐。 而已经在烛台上将信件烧毁的张诚似是闻到了丹香,扭头看见了柳七手中青色的丹丸,注视良久之后惊愕道。 “这……该不会是固元丹!” 柳七倒也直白,点了点头,随后侧首问道:“你认识此丹?” 张诚咽了咽唾沫随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沈家的‘三元丹’江湖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培元,固元以及神元!” “固元丹,沈家每年只开一炉,一炉最多不过三十余颗!” “就算是一丹千金也不为过!” 说罢,张诚看着打开的木盒中还有两枚固元丹,顿时露出了艳羡的神情,继而叹道:“刀老是当真看重令主您啊!” 看中? 这都是卖命的辛苦钱好吧! 柳七心安理得将丹丸放回木盒之中,木盒也不大,柳七干脆将其放入了袖中,起身悠然地伸了个懒腰。 “晚上我要出去一趟。” “看着点,别让任何人进院子。” “是!” …… 是夜,月明星朗。 沧州大牢门口灯火通明,十余名精悍的官兵把守着门口。 除了门口的官兵外,还有两队在大牢门口两侧的街道上来回地巡视着,大约每一盏茶的时间在门口交汇一次。 出此之外,透过大门,隐隐可见里面有几道身着捕快服的身影。 正对着大牢入口,三十步外的一颗枯树下,一袭黑衣蒙面的柳七正在树干的阴影中等待着。 磨刀老叟当然不是慈善家,一枚固元丹的价值就已经和上次的白参差不多了,三枚固元丹,当然还要附带着一次任务。 今夜,三更,柳七需要进入沧州大牢杀一个人! “咚,咚,当!” 三更锣响,时辰已到。 隐身于阴影之中的柳七依旧是静静地等待着,直至耳边传来了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 一匹黄马停在大牢门口,马背上的人还未等马站稳便翻身而下,对着门口的官兵们大喊道:“不好了,城中钱掌柜的钱庄被抢了,林总捕头让你们赶紧过去支援!” 就这样,柳七看着大牢之中十来名缁衣捕快鱼贯而出,带着两队巡逻的官兵随着“哒哒”地马蹄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现在大牢门口只剩下了十来名官兵把守。 但很快更让柳七惊讶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原本身形挺拔的十来名官兵突然摇摇晃晃起来,眨眼的功夫全都倒在了地上。 “咕咕咕……” 大牢方向传来了信号。 柳七目光微沉,随即挟着刀来到了大牢门口。 空气之中似乎弥漫着一股异香,而柳七早在走过来时便已屏气,她扭头看向了一片黑暗的角落,冷冷道: “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自角落中走出,随即单膝跪地对着柳七抱拳道:“参见令主大人,人就在大牢地下二层进去左手第四间牢房。” “属下先行告退!” 那人说出目标的位置后,便扭身离开了,不多会儿便已消失在柳七的视线之中。 柳七目光缓缓收回,继而扫过了周遭倒地的官兵,从他们匀称的呼吸声能够推断出应该是中了类似迷魂香之类的迷药。 黒狱门……当真是有点东西! 杀手真的只需要完成最后一步杀人就行了! 柳七进入了大牢,顺着潮湿阴暗的通道一直来到了大牢的地下二层,数着牢房到了指定的位置。 借着牢房内微弱的烛光,柳七看清了牢房的草堆上躺着一个人。 她目光微动,旋即伸手拨弄了一下牢门上的铁链。 “哐啷啷……” “谁!”铁链的响动惊醒了牢房内沉声的犯人,只见其坐起后扭头看向了牢门的方向。 柳七目光一凝,借着烛光已然看清了对方的面相,和信中描述的一模一样。 犯人似乎眼神不太好,正偏着头想要看清牢门口的人。 “田大人。”柳七幽幽开口。 “你是……”犯人疑惑着走向了牢门口。 唰—— …… 柳七从大牢之中走出,直至前脚踏出牢门口的刹那,突然眉头一皱。 “嗖!”柳七脚下轻点凌空而起,一跃便到了门口的石牌楼之上。 就在这时,柳七看着下面突然出现了三道人影。 “怎么回事?”其中一个黑衣蒙面的似乎是位女子,看见倒地的官兵后不禁惊讶出声。 “大姐别管了,先进去将那个姓田的抓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了柳七的耳中。 ------------ 第三十三章 黑锅 是她们! 柳七稍一想便知晓了这三人是谁! 看着三人进入大牢之后,柳七轻盈地落下随后扭头看了一眼大牢入口的方向,而后朝着衙门的方向离开了。 …… 翌日,清晨。 已经养成了十余年习惯的柳七在屋外刚蒙蒙亮的时候便睁开了眼睛。 今天是她这位“柳七小姐”启程回京的日子。 起床后的柳七独自来到院子里,用水缸里的凉水梳洗了一番,换上了一身淡绿色的衫裙。 说起来应该是尚武成风的缘故,这方世界的成衣店专门有为习武女子量身裁制的衣物。 就譬如柳七身上这一套,外表看似是女子寻常的衫裙款式,但其实在袖筒以及裤脚的位置,都采用了贴身劲装的样式,绝不会因为翻转腾挪而泄露春光。 具体效果就犹如前世所谓的裤裙一样! 十余年下来,柳七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穿着,反倒是有时候穿上了男装,总觉得有些别扭。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女装只有…… 不对! 我就是个女子! 还是个绝对称得上绝代佳人的女子! 柳七看着镜中的自己心想道。 …… 当天边出现鱼肚白的时候,已经穿好衣裳的柳七来到了桌前,伸手轻抚着桌上的古琴,随即轻轻一敲,一柄带着鞘刀自琴腹中脱出。 仓—— 刀身缓缓出鞘,随着柳七的内力自刀柄处被吸入,原本漆黑的刀身渐渐绽放出淡紫色的微光。 即便已经见过了多次,但柳七还是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好刀”! 算上昨日,柳七已经用刀历经两次杀戮,其中与何永那一战更是使用其对上了前任七杀令主手中的宝刀。 而且柳七用过之后也没有进行过保养,通透的刀身上并无一丝血渍的残留,抚摸着刀身还能隐隐感到一丝凉意。 夏不起露,血不染刃,当真是一柄好刀! “就是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柳七爱不释手地将刀重新归于鞘中,而后放入了琴腹,再将古琴放进了大木箱之中。 这刀是从东河水盗手里夺来的,应该是陈武被黑了的那批货中的一件,而那批货则是归属于金马商会。 想来金马商会的人应该知晓此刀的来历。 柳七突然目光一闪,想到了一人。 柳二! 他应该就在金马商会效力! 不过柳七倒也不会因为一柄刀的名字而去主动联系柳二,此人不但心狠手辣而且野心勃勃,和他离得近了指不定哪天就遭雷劈了! 一个名字而已,人都可以不在乎,更何况一柄刀乎! …… 本来今日定在午时出发,但是张诚突然前来告知了柳七,说是林盛川希望她们能够提早出发,时间就改为了辰时。 还是那两個腰圆膀粗的仆妇,将柳七的行李先行拿上了马车,柳七则是戴着面纱,盈盈地来到了衙门口。 “柳小姐,对不住了。”早已在门口处等候的廖孟远迅速敛去眼中的惊艳之色,继而一脸歉意地说道,“沧州发生了一点意外,所以师父让我们提前出发。” 他口中的师父自然指的是南六省总捕头林盛川。 柳七自然没有开口应答,只是微微欠身以示礼貌,随后便在一名仆妇的搀扶下走上了马车。 这辆马车是张诚从京城驾来的,看似平平无奇,但马车上有着将军府的标记,一路上可以省下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当初来沧州城,只有张诚驾着马车带着柳七。 今日出发时,一共有三辆马车,加上骑马同行的廖孟远以及两名捕快,看起来倒有点浩浩荡荡的气势了。 柳七的车厢内特意装了软垫,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十分惬意地半躺下了,随着车身一阵摇晃,马车出发了! 柳七隐隐猜到了她们为何要提前出发的原因,极有可能与她昨晚的暗杀行动有关。 田庆魁虽已入狱,但毕竟曾是沧州知州,朝廷五品官员,就这样被人暗杀于大牢中,此时身在沧州的林盛川自然脸上无光。 这位田知州…… 柳七突然想到了自己被莫名其妙绑走的那天,绑匪三人之中那个名叫宋灵儿的女子。 据她所言,她的父亲似乎就是因遭到田知州诬告而死。 这么看来,是有人不想田知州吐出更多的东西,所以找到了黒狱门买凶杀人灭口。 哼! 柳七不禁冷笑一声,又是官场之上的狗咬狗,就是不知道这位田大人的脑袋究竟值多少两银子。 固元丹一丹千金,想来田大人的脑袋不会低于三千金了! …… 马车“咯吱,咯吱”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城门口。 正巧城门口值守的就是那日挨了张诚一鞭子的军头,今日他倒是十分有眼力劲,都没看到柳七乘坐的马车,只是见廖孟远高头大马洋洋而来,便让手下肃清了门口的人,让出了一条道来。 廖孟远看到了城门口处张贴的海捕文书,不禁眉头一皱,继而勒马停下,居高临下地对着军头问道: “这海捕文书是什么时候下达的?” “嘿嘿嗨……”军头连忙谄笑着答道,“刚刚下达的,这三个人真是胆大包天竟然闯进大牢杀人!” 正在马车之内闭目养神的柳七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不禁伸手将车帘掀开了一条细缝,看向了城门口张贴的海捕文书。 只见三张头像倒是神态各异,只可惜个个黑巾蒙面,隐约能够辨认出是两男一女,其中那名男子的鸡窝头格外的显目。 不消说,就知道是她们三人了! 柳七放下车帘,心中不禁暗笑:没曾想倒是让她们三个为自己背了黑锅,也不枉自己当初让张诚放了三人一马。 廖孟远并未在门口耽误多久,只是问完之后便继续启程。 晃悠的马车之中,柳七倒是不担心那三人的安全,通过黒狱门的情报网,柳七已经知晓了三人的身份。 除了出身飞羽山庄的宋灵儿以及自爆家门的丐帮弟子小江外,剩下的那个女子同样来历不凡,乃是江湖世家程家之女程珍珍,她的父亲程放,江湖人称“游龙枪”,曾是京中禁军副统领兼任总教头。 先且不说以沧州官府的力量能否抓住三人,就算抓住了,林盛川估计也会倍感棘手。 江湖,朝廷,终究还是绕不开“人情”二字。 ------------ 第三十四章 一尊双绝,七星五义 “太康元年,朝廷颁布破武令……” 斜倚在软垫之上的柳七缓缓合上了手中的书册,乌黑的双眸之中云气滢绕。 按照大齐的纪年,柳七应该是在太康十年左右穿越而来,在细柳山庄度过了十余年,如今正值太康二十二年的六月。 朝廷的破武令是在太康元年颁布,正值先帝驾崩新帝登基的关口。 按照书中所言,是因为大齐诸王不满新帝年幼太后垂帘听政,故借助江湖势力想要行谋逆之举。 结果自然是被朝廷无情的镇压,诸王背后的江湖势力也被牵连其中,而朝廷正式颁布的破武令便是武林腥风血雨的开始。 权力的本质是暴力。 身怀武艺的江湖人士自然不可能因为一张轻飘飘的圣旨就引颈待戮,尤其深陷其中的几大门派,在他们看来朝廷从未真正对江湖进行过实质的统治。 所谓破武令不过是一个女人的无能狂怒罢了。 直至大将军马踏江湖,天下近七成的武林势力顷刻间灰飞烟灭,余下的江湖中人才意识到,大齐已经不是从前的大齐了! 这段血雨腥风的历史之中,唯有一人堪称天下无双。 大将军,周威扬! 此间江湖虽没有前世小说之中所描写的各类排行榜,但高手从来不会寂寂无名,有好事者将普天之下公认的处于武林之巅的高手们编作了一句谒语流传于世。 “一尊双绝,七星五义” 这其中的“一尊”便专指天下独尊的大将军周威扬。 说起来,柳七此时乘坐的马车,不正是出自于将军府,也难怪当初在沧州城门被拦下时,张诚便信手给了那军头一马鞭。 这马车,金銮殿去得。 千年古刹禅宗少林寺的大雄宝殿去得。 小小的一个沧州城门,难道比佛门高僧的罗汉金身还要硬实? …… 正当柳七沉思之际,耳边传来了“吱”地一声,马车突然停下了。 “柳小姐,天色已晚,不如就在此间驿站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再行启程。”马车外传来了廖孟远的声音。 “好。”柳七不愿和对方过多纠缠,便淡淡地回了一个字。 而此时马车旁勒着马的廖孟远看着紧闭的车帘,眼中不由得闪过了一丝失望。 待到马车驶入了驿站平稳停住后,柳七方才在仆妇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虽然带着面纱遮住了大半部脸,但掀开车帘的瞬间柳七还是感觉到了数道目光汇聚在了自己身上。 柳七心底顿时浮出一丝冷意,但转念一想,这里是正常的人世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算是柳七本人有时候不也是对着镜子欣赏良久。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柳七心中默念着,继而将心头逐渐升腾的杀意渐渐散去。 细柳山庄十余年的影响,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抹去的。 而一路走在前面的廖孟远却是紧皱着眉头,进入驿站大堂之后,看着满屋的人,他不禁皱了皱眉头,随即将一脸讨好的驿丞叫了过来。 “今日驿站为何这么多人?” 驿丞躬身回道:“这位捕爷,今日算是赶巧了,这不难民散去了,知州大人的家眷便从老家赶回来了。” “另外,那边几位则是龙威镖局的好汉,他们只是在此处歇個脚,吃完饭就要启程。” “龙威镖局?”廖孟远脸上的凝色更深了,他一扫大堂角落的两桌人,都穿着同样的贴身劲装,手边放着长短不一的布裹。 似是觉察到了廖孟远的探视,只见其中一名虬髯中年壮汉站起身来,冲着廖孟远一抱拳:“可是六扇门的捕爷,在下龙威镖局韩平,去年正月有幸和林总捕头喝过一杯。” 见对方大大方方的自报家门,并且提到了师父的名字,廖孟远的脸色稍霁,随后也拱手回礼道:“原来是韩总镖头,失礼失礼!” 而刚刚在仆妇搀扶着进了大堂的柳七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当即杏目微抬,在这群镖师身上打量了一圈。 自称韩平的汉子抱拳的双手犹如砂锅一般,大小异于常人,显然一身的功夫全在手上,继而扫到了其手边的长条布裹,隐隐能够看出一丝刀具的弯曲。 看来也是一位用刀的好手。 就是不知道刀法如何? 柳七心中暗忖的同时,廖孟远已经让驿丞安排好了上房,柳七也不推辞便迈步上了楼梯。 正巧这时楼上一道倩影风风火火地走了下来。 狭窄的楼梯自然容不下两人并行,眼见着下楼之人身形带风的迎面而来,柳七秀眉一蹙正欲侧身避开,却没想到对方直接撞了上来。 “小姐!”身后的仆妇一声惊呼。 柳七心中瞬间想起自己现在是较弱的官家小姐,当即借着肩膀处传来的微不足道的劲道,娇躯一软,顺势靠在了仆妇的身上。 柳七抬头,正好与一对愠怒的杏目对上。 “哼!”女子冷哼一声,继而直接掠过了柳七,一路来到了楼下,抬眼便看见了正与廖孟远相谈的驿丞。 “你们这破地方怎么回事!”少女怒气冲冲地上前,张口便是质问道,“本小姐说了要沐浴,等了半炷香都没看到人送热水上来!” “信不信待我回了沧州,叫爹爹治你的罪!” “田小姐。”驿丞转过身来看见了女子的面容,顿时脸色一苦:“下官手里实在是人手有限,您还请多多担待,我一会儿就让人给您送去!” “哼!”田小姐冷哼一声正欲发作,突然看见了廖孟远扭头过来,顿时眼中一亮,继而双颊浮出一丝红晕。 看着面前少女娇羞的模样,廖孟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的同时开口问道:“可是田知州家的千金?” …… 房间内端坐着休息的柳七,突然发现两个正在打扫的仆妇时不时地交头接耳几句,继而发出了“嘻嘻嘻”的低笑声。 其中一名仆妇抬头瞬间,却看见了柳七投来的冷冽目光。 咯噔! 仆妇心中一凛的同时,继而小心翼翼地问道:“柳小姐,奴妇是不是吵到您休息了?” 柳七摇摇头,继而沉声问道:“你们在笑什么?” 此话一出两名仆妇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随后互视一眼,最后其中一名壮着胆子回道:“柳小姐,廖捕头好像……被人缠上了。” 柳七淡定地抿了一口茶:“接着说。” 两名仆妇再度互视一眼,而后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将那位刁蛮的官家小姐是如何缠着廖孟远的事生动形象地描绘了出来。 姓田,官家小姐。 柳七目光微凝,似乎洞察到了什么。 “嗨,要我说那位田小姐哪比得上柳小姐您啊!”见柳七并未有任何不满神色,其中一名仆妇笑着说道。 而此时正在沉思的柳七显然没有在意仆妇的话。 驿站里的田小姐,十有八九就是已经死于柳七之手的沧州知州田庆魁的女儿。 至于她为何还没有得到父亲的死讯,那是因为自始至终林盛川都没有让田庆魁已经入狱并且身死的消息流传出去。 “该不会这么巧吧?”柳七心中暗道。 ------------ 第三十五章 “盗圣”楚星白 驿站的上房内,柳七独自一人坐在桌前,一尾古琴静放在桌面。 壶中的茶水已经彻底凉了。 柳七起身来到了门口,轻声道:“烦请张管家过一趟。” “是!”门外传来了仆妇的声音。 没多会儿,张诚慌慌忙忙地走了进来,关上门正欲对着柳七行礼的刹那,一句“参见令……”,令字还未出口,却见柳七目光冷冽地一抬手。 张诚先是一怔,随后恍然大悟般地躬身道:“参见小姐,敢问小姐有何事吩咐?” 柳七并未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桌面。 张诚上前一步,探着头看清了桌上的字迹。 “今晚,刀奴可有行动?” 字迹是用茶水写下,柳七见张诚已经看完,当即一挥袖口,桌面上的字迹顿时消失无影。 而后柳七便看见张诚摇了摇头。 见柳七面色冷峻沉默不语,张诚干脆再上前一步,将壶中茶水倒在手上,随后以指代笔在桌面上开始写起来。 “沧州刀奴,无一生还。” 柳七心中顿时了然,看来上次死于何永之手的十三名刀奴,已经是黒狱门在沧州布置的所有杀手了。 “我饿了,去拿一份点心过来。”柳七终于开口。 “是!”张诚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恭敬地回道,临走之时不忘用袖口将桌面的字迹悉数擦去。 张诚走后没多久,一碟热气腾腾的点心就被一名仆妇送了进来。 柳七拿起一块放入了口中,心中则是想道:看来买凶杀死田知州的人并没有斩尽杀绝的想法,或许也是因为田小姐并不知晓其父和他人的暗中勾当。 不过回想起白日田小姐娇蛮任性的模样。 田知州已经死了,这位田小姐以后的日子只怕不好过了。 …… 咚! 咚! 黑暗中柳七猛地睁开了双眼。 她慢悠悠地坐了起来,扭头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耳边还能听到两个仆妇均匀的呼吸声,显然两个人还活着! 只是…… 刚刚的那两声异响柳七听得真真切切。 不知为何,柳七感觉到周遭的空气似乎有些凝固,就连自己的呼吸也渐渐变得艰难起来。 有高手! 柳七眼中闪过了一丝凝光! 保持着坐姿不知过了多久,柳七在感到周遭气氛一松的刹那,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向了桌子的方向。 柳七的动作十分轻盈,直至手触碰到古琴的瞬间,她心中方才有了一丝安定。 小心翼翼地将刀从琴身中抽出,光着脚慢慢来到了门口伫立良久,柳七终于确定了门口的两名仆妇此时正倒在地上。 窸窸窣窣…… 细微的响动再度钻入耳中。 柳七屏气凝神,片刻之后终于确定了声音的来源,是和自己的房间仅有一墙之隔的隔壁。 但是柳七丝毫不敢大意,紧握着刀柄站在门口。 …… “咯咯咯……”门外传来了嘹亮的鸡鸣声。 “唉,你怎么也睡着了?” “还说我,你不是一样?” …… 门口的两名仆妇已经醒了过来,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指责着对方为何会睡过去,显然不知道自己是被人弄晕的。 此时的柳七冷着一张脸坐在昏暗的房间内,两只手搭在琴身上,紧紧捏成了拳头。 她,很不爽! 因为她昨晚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若是昨晚的那名高手是冲着自己而来…… 柳七一想到这种可能,眼中的寒意越发的深沉。 仅以自身散发的威压便可以影响周遭的环境,这已经不是一流高手的层次了,至少是顶尖高手以上的水准! 柳七心中暗忖道:“我的武功或许胜过了绝大部分同龄人,但是在那些江湖老怪物的面前,依然不堪一击!” 江湖纷争不是体育竞技,不会区分男女老少,也不会有什么温良恭俭让。 从细柳山庄出来之后面对的一系列不如自己的武林人士逐渐让柳七的心态有些飘然了。 柳七目光逐渐深邃起来,继而从怀中拿出了装着“固元丹”的木盒,打开后她直接捻出一粒固元丹吞入了腹中。 感受着温热的气息逐渐游走于经络间,柳七盈盈一跃直接回到了床上盘膝坐下开始行功。 直至门外已经一片大亮,柳七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尽管固元丹大部分药效都被月牙吸收,但残存的药力依然使得柳七行功时的效率较之往常多出了一倍有余。 柳七沉下心来,即便离开了细柳山庄也不能松懈,月牙的反哺当然是柳七最重要的底牌,但是每日的苦修也并非无用功! …… “啊——” 刺耳的尖叫声响彻了整個驿站。 很快,正在大堂吃着早饭的柳七便得知了住在自己隔壁的田小姐的死讯。 身为六扇门捕头的廖孟远闻讯的第一时间便赶去了楼上。 “那位田小姐连同伺候的嬷嬷都死了。”张诚小声回禀道。 此时的柳七已经坐在了马车中,但是因为廖孟远尚在驿站楼上处理案情,所以她们只能安心等待。 “呜呜呜……”驿站内传出了呜咽声。 刚刚将书翻过一页的柳七不禁侧目,不过她能看到的也只有一片蓝色的车窗帘。 大约一个时辰后,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大队人马赶到了驿站。 候在马车旁的张诚适时地说道:“是林总捕头来了!” 林盛川! 来得倒是挺快。 柳七目光微闪,她们昨日上午从沧州城出发,傍晚抵达驿站。 而现在距离田小姐的尸体被发现不足两个时辰,林盛川就到了。 就在林盛川抵达后没多久,一脸凝重地廖孟远从驿站中走出,径直来到了柳七的马车旁。 “柳小姐,我们可能要耽误点时间了!” …… 柳七的房间与田小姐的房间仅有一墙之隔。 柳七自然也受到了盘问。 盘问的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柳七自述因为赶了一天路所以倍感疲倦,一觉睡到了天亮。 这个说法丝毫没有引起怀疑。 而林盛川也十分老辣地从田小姐的尸首上获得了一丝线索。 …… “据廖捕头所说,应该是‘盗圣’楚星白所为。”张诚在马车旁小声回禀道。 说罢他扭头看向了不远处正在休息的一群镖师。 自驿站离开后,已经过去了两天。 而廖孟远则是邀请了当初在驿站碰见的龙威镖局一行人共同上路。 虽然廖孟远并未明说,但此时柳七推测估摸着就是因为那位传说中的“盗圣”楚星白。 这位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窃香大盗,来到沧州就为了对一个黄毛丫头下手? 柳七眼底浮出一抹沉疑。 见没人注意自己,张诚继续站在马车旁低声道:“据说是在那位田小姐身上发现了春风指的痕迹,楚星白的这一手春风指江湖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以林总捕头又下发了海捕文书?”柳七淡淡开口。 “楚星白的通缉文书早就堆成了山!” ------------ 第三十六章 六式合一 回京的路倒也不是一帆风顺,初次长途跋涉游历此方世界的柳七也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民风淳朴”。 好在是一身“黑皮”的廖孟远,外加上龙威镖局的镖旗,让大部分匪徒选择了知难而退。 纵使有那么一两撮不知死活的,也都倒在了镖师们的手下。 柳七闲暇之余看过几次龙威镖局那位韩姓镖头出手,一柄连环刀耍得是虎虎生风,架势看起来挺唬人,但在柳七看来其刀法破绽百出,自己若是出手不需三招便可将其斩于刀下。 反倒是一路上不显山不露水的廖孟远,寥寥几次出手便轻描淡写地将来敌击杀,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是一名真正的高手。 “廖孟远双手与常人无异,虽然携带刀刃但从未见其使用过,此前与人交手时多以快到极致的腿法迎敌,想来功夫全在腿上。” 马车内斜倚的柳七目光闪烁,不禁在心中畅想着自己与廖孟远交手。 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果廖孟远的武功仅限于此次出手时所展现的水平,那柳七自信二十招内必能取他首级! 如此想着,柳七目光不禁看向了左手手腕处的月牙。 三枚固元丹已经全部入肚,月牙也肉眼可见的红润饱满起来,但离反哺的地步似乎还有不少的差距。 柳七已经将古柳心法练至了第六重,只差临门一脚破入第七重,便可以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 而且柳七身怀狂刀七式,扶风刀法,横山刀法,三种精妙刀法,尤其是狂刀七式堪称武林顶尖刀法。 所以柳七的内功一旦达到江湖一流高手水准,再凭借着这几门刀法,必然能够跻身一流高手中的前列。 放眼整个江湖,许多成名许久的人物,也不过是这般水平了! …… “廖捕头,改日再会了!” “韩总镖头,一路好走!”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在距离京城不到四十里官道上,柳七他们要与龙门镖局的人分别了。 和廖孟远道过别之后,韩平目光移向了柳七乘坐的马车,而后拱手朗声道:“柳小姐,再会了!” 柳七倒也有些诧异韩平竟然会和自己道别,虽说同行了十数日,但柳七很少离开马车,即便露面也是黑纱蒙面,可以说两人之间完全没有交集。 不过既然对方开口道别,柳七也只能开口:“韩镖头,一路承蒙照顾了。” 马车内传来了女子轻灵悦耳的声音也让韩平微微一怔,他也只是出于礼貌才出言道别而已,没想到那位官家小姐竟然真的回应了。 韩平当即面露笑容,冲着马车的方向拱了拱手,随后便招呼着手下镖师们推着货物走向了岔路…… 看着龙威镖局的人逐渐消失在路口,廖孟远方才扭头看了看通往京城的方向,随即挥了挥手示意继续前进。 直至傍晚时分,他们终于抵达了距离京城不到三十里的一处小镇,寻了间干净的客栈便住下了。 “明日一早廖某便要回总衙复命,剩下的路柳小姐要自己走了。”筵席上廖孟远显得十分高兴,因为柳七正坐在他的对面。 柳七则是一脸平静地点了点头:“一路上有劳廖捕头了。” 而一旁作陪的张诚则是赶紧给廖孟远添了一杯酒,继而谄笑道:“若非廖捕头一路护送,我家小姐这一趟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着拍了拍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廖孟远闻此恭维之言并未露出多少喜色,反而脸色微沉:“廖某也没想到如今的时局竟已到了这般地步,地方官员个個都上述的是风调雨顺,可是一路走来……” 廖孟远话说一半便自觉失言,随后尴尬一笑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 是夜,亥时刚过。 柳七在房间内盘膝打坐运转着古柳心法,直至行功一个周天后,顿感神清气爽长途跋涉的倦意顷刻间清扫而光。 柳七抬头看了看窗外月色正好,心想着反正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正巧近半个月都没有摸过刀了,一时心痒难耐。 听着门外两个仆妇均匀的呼吸声,柳七灵机一动,起身来到桌前自琴身中将刀取出,随后打开了窗户,一跃而出。 客栈建在小镇入口,距离官道不远的位置,想来也是为了方便接待进出京城的客商。 自客栈出镇口右转不到一里路,便是一处无人的荒地,月光下隐隐可见几座无主的哭坟,以及半掩入土中的黄纸。 “呜——”远处传来了凄厉的狼啸声,更是平添了几分恐怖的气息。 柳七环顾一圈,倒觉得是个好地方。 “唰——” 只见寒光乍现,柳七刀已出鞘,起手便是狂刀七式之中的横扫六合,刀风以柳七为中心横扫而出,席卷起无数尘土。 孤峰插云! 柳七脚下轻点,真气尽数汇聚于右臂之中,继而持刀凌空而起,原本四散的刀风顷刻间汇于一体,化作了一柄无形的刀刃直插云霄。 风卷残云,气吞天下,翻江倒海,破釜沉舟…… 狂刀七式中的前六式一一在柳七手中施展开来,荒地之上顿时刀光纵横,劲风呼啸。 就在施展完破釜沉舟之后,柳七身形突然一顿,随后秀眉一皱,四周狂涌的刀风也戛然而止! “这六式合一……当真可以练成?”柳七心中闪过了一丝疑惑,前六式刀法各不相同,究竟要怎样才能将六式合一,练成狂刀七式的最后一招! 磨刀老叟没有教。 心法刀谱之中亦没有记载。 而且已经将狂刀七式练过无数次的柳七隐隐觉得,这套刀法似乎缺了点什么。 “对于黒狱门来说,所谓的七杀令主不过是高级一点的刀奴罢了,教导狂刀七式时有所保留倒也不足为奇。”柳七心中暗想。 若真是有一日,自己与黒狱门刀剑相向,这保留的一点东西就会成为自己的催命符! 柳七眼底顿时浮出了一抹寒意。 不过暂时也没必要为此担忧,毕竟她还想着从黒狱门手里多扣一点宝贝出来,否则以月牙现如今的“胃口”,她就算是抢恐怕也满足不了。 暂且放下狂刀七式的最后一招,柳七又将扶风刀风以及横山刀法各演练了一遍,这两套刀法她已经练了十余年,可谓是刻入了灵魂之中。 不过在古柳心法提升至第六重后,柳七对与之配套的扶风刀法也有了新的感悟,单以演练的威力而言,已经胜过了细柳山庄时期的柳七。 “呼——” 三套刀法演练了一遍,柳七顿感畅快无比,吐出一口浊气的同时发现天已蒙蒙亮,柳七方收刀归鞘,而后朝着客栈的方向而去。 刚刚走至镇口的柳七突然脚下一顿,继而扭头看向了身后,耳边已经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柳七当即一个闪身,赶在来人之前躲到了一边。 只见八个黑衣蒙面人手持长刀来到了客栈大门,而后站出一人冲着左右低喝道:“目标就在客栈二楼,上去后左手第三间房,记住,杀无赦!” ------------ 第三十七章 父亲 是冲着自己来的! 柳七躲藏的位置距离客栈大门仅有十来步,五感远超常人的她将黑衣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客栈二楼,左手第三间房,不正是自己的房间嘛! 刚到京城就有人杀上门来,究竟会是谁呢? 柳七目光一沉,旋即一个闪身而出,直接冲向了客栈门口正欲破门而入的黑衣人。 “什么人……”为首的黑衣人只觉得背后一凉,扭头至一半,却只看见寒光之中一道人影犹如鬼魅般地晃过,口中的“人”字只出来了一半,便目瞪口张地定在了原地。 仓—— 柳七淡定的收刀归鞘,刀锋隐于鞘中的瞬间,周围数道人影犹如多米诺骨牌一般悉数倒地,仅留下了那名领头的黑衣人。 柳七目光四下扫视了一圈,确认了地上的七具尸体已无生机之后,方才缓步来到了被定住的黑衣人面前。 正欲张口询问之时,柳七神色微动,继而扭头看向了街道的尽头,隐隐有脚步声传来。 此时天刚蒙蒙亮,夜雾还未彻底散去。 应该是早起做工或是摆摊的商贩,柳七驻足听了片刻,便推断出了远处之人的身份。 不过看着一地的尸首,柳七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当即扯着面前黑衣人的衣领,一个跃身便消失在了门口。 没过多会儿,几个推着家伙什的商贩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直至其中一人看到了客栈门口的尸体。 “啊——” 小镇的宁静被一声刺耳的尖叫声打破。 而此时的柳七也已经听到了客栈方向传来的声音,她收回目光,朝着靠墙而坐的黑衣人看去,只见其一双眼睛写满了惊骇之色。 “咔嚓,咔嚓!” 柳七直接上去,手以极快的速度在其双腿上掠过,伴随着两声清脆的声响,黑衣人的双目猛地瞪圆,似乎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之中。 审讯的第一步,不要问,不要说,先直接击溃对方的意志! 回想着眉夫人的教导,柳七目光之中的冷冽之色越发浓郁,继而又朝着黑衣人伸出了白皙的五指。 这一次柳七的动作十分地慢,几乎是从黑衣人的眼前慢悠悠的划过。 果不其然,看见柳七的手再度伸了过来,黑衣人眼中已然写满了恐惧与绝望。 果然,疼痛是击溃绝大部分人意志的最好办法。 柳七眼中闪过一丝快意,随后“腾,腾”两指分别点在了黑衣人的左肩以及咽喉的位置。 “嘶——”黑衣人惊觉自己嘴巴能动的同时,因为双腿传来的剧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当他昂首的瞬间,双目已然对上了一对冰冷的双眸。 “现在,我问,你答。”柳七冷冷道,“但有迟疑或是隐瞒,我保证你这辈子都会活在刚刚的痛苦之中。” “我……”黑衣人强忍着疼痛欲要张开。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 黑衣人目眦欲裂,木然地扭头看向了自己的右臂。 而柳七则是淡然地收回了手,继而冷冷道:“我说过了,我问,你答!” “呜呜呜……”黑衣人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散去,他冲着柳七连连点头,眼中已然写满了绝望。 柳七见状,方才缓缓伸手在其咽喉处一点。 “嘶——”穴道解开的同时黑衣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但随后双目微抬,小心翼翼地看向了眼前的女子。 这女子的容颜如仙子一般清尘脱俗,但黑衣人眼中闪烁的惊恐与绝望仿佛是遇到了恶鬼一般。 “谁派你们来的?”柳七问道。 “是……杜老大。”黑衣人强忍着疼痛回道。 “杜老大是谁?” 黑衣人闻言一愣,随后抬头看见了柳七阴冷的目光,当下心中一凛,继而赶紧回道:“杜老大是天成赌坊的人,我们收了他五千两银子,来杀一個小官的女儿。” 五千两…… 我就值五千两? 柳七秀眉微蹙,随后继续问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我们?” “我是黑蛇帮东城……” 原来是京中一个地下帮会的小头目,因为好赌欠下了一屁股债,所以才接了这趟活。 天成赌坊,杜老大。 柳七心中记下了这个名字,随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脸色苍白的黑衣人,轻声说道:“这位好汉,烦请给那位杜老大带个话。” 黑衣人闻言眼睛顿时一亮,带话,岂不是可以活下来了! 他点头如捣蒜:“姑……女侠请说,小的一定带到!” “就说……你在奈何桥上等着他。” 唰—— “他”字刚刚出口,刀光便已闪过。 看着黑衣人逐渐涣散的瞳孔,柳七冷冷道:“黄泉路上慢点走,杜老大很快就亲自下来,等着伱传话。” …… …… “小姐,小姐!” 门外传来了张诚焦急的声音。 柳七从床上坐起,随后用略显慵懒的声音回道:“怎么了?” 门外的张诚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随后恭敬的说道:“客栈出事了,几个黑衣蒙面人死在了客栈外面。” “哦。”回应他的依旧只有柳七平静的声音。 “另外……老爷亲自过来接您了。” …… 柳宗训,岐州人士,太康三年进士,现任从五品工部员外郎。 当然,他还有一个身份。 柳七娘的父亲。 是柳七娘,而非柳七。 真正的柳七娘早已香消玉殒。 在仆妇伺候下已经梳洗好的柳七端坐在房间内,静候着父女相认。 没多会儿,门外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 柳七目光微垂,随后便听到了“咯吱”房门被推开了。 柳七缓缓起身,垂下的目光只能看到一双精致的官靴。 “七娘?”男人醇厚的嗓音响起,语气隐隐带有一丝疑惑。 柳七闻声缓缓抬头,继而与一双眼睛对上,房间内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良久之后,锦衣华服的中年文士沉声道:“既然到了京城,就别去想其他的,好生与家人相处吧。” 说吧,便扭身走出了房间。 柳七与紧跟着柳大人走出的张诚四目相对,柳七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喜色。 这一关就这么过了! …… 柳七在房间内一只手轻敲着琴身,耳边传来了门外两个仆妇的窃窃私语。 “怎么看那位柳大人似乎对柳小姐……有些冷淡。” “是啊,谁家当爹的见女儿时会是这种态度啊!” …… 柳七心中只是一阵冷笑。 难道还要上演父女情深抱头痛哭的场面吗? 若真是如此,当年柳宗训高中之后就不会抛弃老家已经怀有身孕的妻子,而另娶他人了。 更不会对原配拼死生下的女儿不闻不问,一直养在老家,十几年来一面都未曾见过。 虽说心中为那位柳七娘的遭遇鞠了一把泪。 但不得不说正是柳宗训的薄凉无情,为柳七的伪装提供了可能性。 (这里说一下柳七不是柳家的女儿,真的只是凑巧而已,这一点前文早有伏笔,因为眉夫人挑选的都是习武人家的孩子,譬如柳一家是捕快,柳二是武馆家的孩子。) ------------ 第三十八章 和睦的一家 和柳宗训草草见过一面后,柳七便一直在房间内的等候着,两个仆妇已经将行李都装到了马车上,只等客栈里的事情了结,便可以出发回京了。 “咯吱。” 柳七余光瞥见一个仆妇推门进来,随后对着她躬身道:“小姐,咱们可以启程了。” 柳七闻言立刻平静的回了一声“知道了”,而后目光微凝,沉疑片刻后便将面纱戴好,起身随仆妇一道走出了房间。 从楼梯慢悠悠地下来,柳七一眼便看到了门口处的柳宗训,正与两个捕头在说些什么。 “柳大人还有要事在身,我兄弟二人就不耽误了!”其中一名捕头目光瞬间捕捉到了下楼的柳七,继而伸胳膊碰了碰同伴,随即对着柳宗训恭敬地抱拳道。 “二位辛苦。”柳宗训面色平淡地点了点头。 见两名捕头让开了路,柳宗训方回头看了一眼走近的柳七,语气生硬地说道:“即刻启程吧,你母亲应该在家中等得急了。” 柳宗训刚转过身准备迈步从大门出去,却听到了身后传来女子轻灵的声音:“父亲是特意过来接七娘的吗?” 柳宗训脚下一顿,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后便走出了大门。 柳七看着柳宗训消失的背影,眼中一片深邃。 正在这时,柳府的大管家张诚则是一瞪柳七身边的仆妇,低声呵斥道:“还不赶紧扶小姐上车!” 随后,似是感觉到了柳七投过来的冰冷目光,张诚面露尴尬笑意,随即也紧跟着走出了大门。 “究竟是谁要杀我呢?”柳七心中暗想到。 …… 马车“咯吱咯吱”地前进着。 而独自一人坐在马车中的柳七则还是在想着凌晨刺杀的事,虽然从黑衣人口中问出了下达刺杀命令的人。 天成赌坊,杜老大。 但这位素未面某的杜老大显然不会是幕后主使,从他的职业来看,顶多也就算是個中间人角色。 身份已经暴露? 绝也不可能! 若真是如此,上门的就不会是几个毛头小贼了。 柳七思来想去,这次的暗杀十有八九不是冲着“柳七”,而是冲着“柳七娘”来的。 谁不想柳七娘顺利抵达京城呢? 柳宗训? 亦或是他那位……夫人? …… 马车外传来了嘈杂的人声,甚至能够听到商贩的叫卖声。 柳七甚至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 “糖葫芦,冰糖葫芦——” 她掀开车帘一角,只见街上人头攒动,小贩路人络绎不绝,一派生机勃勃的烟火气息。 柳七突然双目微眯,已然瞥见了行人之中,赫然有几位路人腰间手上或挎或提着兵刃,周围行人仿佛早已司空见惯,倒也丝毫不避。 朝廷不禁刀兵,只禁甲胄和弓弩。 京城虽说是朝廷的大本营,但来来往往的江湖人士绝不算少。 常言道,学得文武艺,货于帝王家。 想要扬名天下,兼收名利,京城是个极好的平台! “嗯?”柳七秀眉一挑,在行人之中似乎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但就在她想要细看之际,马车却已经驶过了范围。 …… 马车停在了一幢独门独户的宅院前。 由仆妇搀扶着走下马车的柳七只看了大门一眼,心中便已暗暗盘算道:“以柳宗训从五品的俸禄,就算攒一辈子只怕也买不起这么好的宅子!” 但是谁让人家嫁……哦不,是娶了一位好夫人呢! 柳府红漆大门紧闭着,仿佛在拒绝着柳七一般。 身为柳府男主人柳宗训看着紧闭的大门沉默半晌,最终开口道:“从侧门进去吧。” 柳七倒是神色如常,走侧门还是正门于她而言没什么区别,但抬眼看着柳宗训的背影,柳七眼底闪过一抹异色,随后垂下了双目。 柳七最终也没能见到自己名义上的“母亲”。 当她自侧门进入柳府之后,一个干瘦的老妇似乎早已等候在此,见柳七一行进了门,方才站出来对着柳宗训行了礼,阴恻恻的双眼从柳七身上一扫而过,随后冷冷道: “夫人今日身体不适,就不出来相见了,夫人也考虑到小姐舟车劳顿,想必是累了,所以特意让老奴过来安排小姐的相关事宜。” 说罢目光再度扫了一眼柳七,随即又对柳宗训躬身道:“将军府那边派了人过来,说有要事与老爷您相商。” 话音一落,柳七便听到了自己这位便宜父亲开口道:“既然如此,就劳烦梁嬷嬷了。” “七娘,这位是你母亲身边的梁嬷嬷,有什么事尽管和她说。”柳宗训转身对着柳七交代了两句,随后便径直离去了。 柳七埋着头心中不禁暗忖道,这世上还真有这种父亲,今日可算是开了眼了。 而柳宗训离开之后,那位刚刚还挂着一丝恭敬之色的梁嬷嬷立刻老脸一寒,仿佛一只骄傲的公鸡般昂起了枯瘦的脖子,目光俯视着柳七。 “柳小姐,随我来吧!” …… 柳宗训是太康三年进士,虽然当时他已在岐州老家成婚,并且妻子已经怀胎九月待产在即,但这并不妨碍还算年轻帅气的柳宗训被别的女子看中。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柳宗训在与人你情我浓之时,岐州原配拼死生下了一个女儿。 而柳宗训闻讯则是当即再娶,只当是从未有过岐州那段婚事,而那个可怜的女儿则是在族人的帮衬下,勉强活了下来。 至于朝中为何没人以此来攻讦柳宗训。 因为那时还是太康三年。 皇帝年幼,周太后临朝听政,周大将军马踏江湖天下独尊,武林中人提及威扬之名无不变色。 而柳宗训新娶的夫人,姓周! …… “柳小姐,这便是你的院子了。”梁嬷嬷带着柳七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前。 柳七看了一眼残破的院门,并未多说什么。 同时余光扫视四周的环境,发现隔离柳府与外界的外墙就在小院不远的位置,随后赶紧埋头敛去了眼中的满意之色。 见柳七低头“恭敬”的模样,梁嬷嬷眼中浮出了得色。 梁嬷嬷一瞥柳七身后战战兢兢的两个仆妇,顿时不屑道,“真是什么土鸡土鸭都往家里领。” “去领了银子,赶紧滚。”梁嬷嬷不耐烦地挥挥手。 两个仆妇紧低着头互视了一眼,正犹豫时又听到了梁嬷嬷口中一声“嗯”,便连忙双双鞠躬道谢,随后跟着梁嬷嬷身后一个小丫头离开了。 如此一来,柳七算是真正地成为了孤家寡人。 “翠香,以后就由你来照顾小姐。”梁嬷嬷早有安排。 “是。”自梁嬷嬷身后走出一个丫鬟柔声回道。 柳七抬首瞧了一眼名叫翠香的丫鬟,是个面容恬静的女子。 柳七嘴角微曲。 “不错,还算和睦的一家。” ------------ 第三十九章 丰记米铺 “小姐,这尾琴放在何处?” 翠香从箱中捧出了一尾古琴,目光触及琴身的瞬间,眼底不禁闪过一抹讥笑,但很快恢复了恬静的面容,微笑着朝柳七问道。 柳七正负着手在小院的庭院中打量着四周,听闻房间内传出声音,当即侧身道:“放在桌上就好。” 而捧着古琴站在门口的翠香看着柳七的侧脸不禁一时入了迷,待其反应过来之际顿时手脚有些慌乱,古琴一偏竟是从手中落了下去。 眼看着古琴即将掉在地上,突然一只白皙如玉的手进入了翠香的视野…… “还是放着我来吧。”不知何时出现在翠香身前的柳七将古琴搂至了怀里,随即对着翠香淡淡道,“你去将院子扫一扫。” 翠香脑子一片混沌,抬眼又对上了柳七深邃且冷冽的双目,继而只觉得心口一阵“咚,咚,咚”。 “嗯?”柳七看着有些失魂的丫鬟,顿时秀眉一挑。 “是!”翠香这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低头称是。 直至柳七捧着琴进入了房间,拿着扫帚的翠香才心有余悸地松了一口气,同时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小心翼翼地朝着房间内翘首盼了盼。 …… 是夜。 房间内盘膝而坐的柳七缓缓睁开了眼睛。 柳府仿佛另一个细柳山庄,自她白日入府之后,便再未见过任何人,就连晚膳都是由翠香去厨房取了来。 看来这位柳夫人是打算她圈禁在这个小院子里。 不过倒也方便了柳七行事。 柳七穿好了鞋袜,目光扫过了桌面放着的古琴,犹豫片刻后直接打开门,来到了庭院之中。 一侧的厢房中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这处院子虽不大但五脏俱全,除了柳七的主屋外,左右还各有一间小厢房。 左侧的厢房自然就给了翠香当作卧室,另一侧的厢房则改作了储物间,用来存放柳七的行李。 月光下,柳七负手而立,听着厢房的呼吸声一直保持平稳均匀的节奏,方才盈盈一跃,继而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 “诚叔,路上慢点。” “行了,你赶紧关门好生守着,夜还长着呢!”张诚笑着呵斥着侧门的门房,随即拎着一个油纸包,晃晃悠悠地朝外走去。 柳府的侧门在一条幽深的巷子中。 张诚身形晃晃悠悠犹如不倒翁一般,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直至快到巷子口,张诚突然双眼一眯,继而又揉了揉眼睛,探着头朝前看去。 巷口一道身影负手而立,月光将其影子拉得长长的。 隔着数十步的距离,柳七便已闻到了酒味,随即淡淡道:“张大管家,好雅兴啊!” 张诚闻声心中一凛,醉意立刻散去了大半。 “属下参见令主!”张诚慌忙躬身行礼道。 “我要的东西呢?”柳七冷冷问道。 “回令主的话,您要的东西属下已经准备好了,正想着该如何给您送去呢!”张诚回着话,背后冷汗直冒。 “哼!” 耳边传来的一声冷哼令张诚不由得身躯一颤。 “张大管家。”柳七淡淡地说道,“夫人温柔婉约,孩子聪明伶俐,你是個有福气的。” “令主!”张诚心头一震,双腿一软差点跪在了地上。 “明日午时之前,若没有看到本令主想要的东西,奈何桥上记得多看两眼孩子。” 咕咚! 看着巷口柳七的身影犹如鬼魅一般消失无踪,张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背后的衣衫早已湿透了。 此时的他哪还有醉意,待到缓过来之后便连滚带爬的逃出了巷口。 …… 而此时的柳七则是在城中的各个巷子中穿行着,时不时停下来左右观望一圈,确定了方位后便继续前进。 京城倒不愧是京城,沿途巡逻的官兵和东河县城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几乎每条街道,过不了半个时辰就会有一队官兵巡逻过。 柳七躲在暗处仔细观察了一番,一队巡逻的官兵大约有四十人,其中四名骑兵在前,两拨刀斧手之中夹着十名身背强弓的弓弩手。 而且从骑兵到弓弩手,个个都身负甲胄。 一旦遇敌,持盾的刀斧手在前,长枪手在后,弓弩手在远处,还有骑兵在一旁游荡。 这样的配置,足以对付一般的江湖人士。 而且柳七算过,每队巡逻官兵的路线之上,附近都会有其他队伍巡视,一旦遭遇强敌只需坚持片刻,就能有援兵支援而来。 即便是江湖中人的平均武力值胜过了官兵,但双方的组织能力显然不是一个级别。 一个武林中人对上一个官兵,武林中人或许可以轻松取胜。 但若是一百个武林中人对上一百个官兵,结果就很难说了。 随着人数越多,胜利的天平自然会向组织能力更强的那一方偏斜。 更何况,朝廷的平均武力值,不一定会逊色于江湖中人。 …… 绕开了重重巡逻的官兵之后。 柳七终于抵达了目的。 月光下,门匾上“丰记米铺”四个大字看得清清楚楚。 柳七上前敲了敲米铺紧闭的大门。 “咚,咚咚咚!” 窸窸窣窣…… 随着柳七的敲门声,米铺里传了细微的声响。 柳七再次伸手,按照刚刚的敲击节奏再度敲了敲木门。 咯吱—— 门掀开了一条小缝,黑暗的门缝之后传来了一道紧张的声音。 “谁?” 柳七也不废话,直接从袖中拿出了一枚玉佩,素手一抖便将玉佩掷入了门缝之中。 嗡! 只听见屋内传来了一声闷响。 随后大门打开。 柳七一步跨入,未走两步身后便有人关上了大门。 “参见令主!” 柳七回头,窗外微弱的月光照射下,隐隐可以看见面前半跪着一人。 “你手中有多少刀奴?”柳七问道。 “回令主的话,连同属下在内,一共有十一名刀奴。” 柳七闻言眉头一皱,“怎么只剩下十一人了?” “令主!”似是听出了柳七语气中的冷意,那人赶紧解释道,“本月一桩任务折损了一人,还有一人三天前出了任务,至今……未归。” 一组刀奴的人数是十三人,其中包括一名领头的。 各地刀奴的藏身地点只有黑狱王,磨刀老叟以及七杀令主知晓。 黒狱门作为江湖中最负盛名的杀手组织,平日接的自然也不是什么普通单子,但也并非每单都需要人手尽出。 刀奴单独执行任务也是常见的事。 任务失败送掉小命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当然柳七也不会去关心刀奴的生死。 “天成赌坊,杜老大。”柳七冷冷道,“三天之内,我要听到他的死讯。” ------------ 第1章 亲至 月光透过云层洒落于地上,仿佛给人间蒙上了一层薄纱。 柳府偏僻的小院当中,一道身影乍现。 听着左厢房中均匀的呼吸声,柳七无声无息地走至主屋门前,停顿片刻后推开了房门。 随着房门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响动,柳七的身形瞬间闪入其中,而后双手一翻,齐齐亮出掌心,拍向了屋内桌子的位置! “嘭,嘭!” 两声闷响过后,桌前原本端坐的一道身影翻身而起。 “数月不见,你的武功又精进不少。”身影落地之后,传出了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 柳七缓缓收掌,继而走至桌前,一只手轻抚着琴身,幽幽道:“刀老亲至,不知有何吩咐?” “呵呵……”苍老的笑声顿时响起,一张干枯的面容从阴影之中显露,在窗外皎白月光的照映下,当真犹如鬼怪一般。 柳七注意到,磨刀老叟并未如在细柳山庄时,随身携带的三柄刀只剩下了腰间斜跨的一把短刀,另一柄腰刀以及背后的宽背巨刃不见踪迹,想来也是因为京城不同于其他地方,太过招眼不是什么好事。 “何永乃是老夫最得意的弟子,竟然死在了你的刀下。”磨刀老叟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浑浊的双眼却是紧紧盯着柳七,“看来眉夫人的眼光的确毒辣。” 柳七顺势坐了下来,手仍未离开琴身,也并未开口回应磨刀老叟。 对于柳七的沉默磨刀老叟并不觉得冒犯,反而主动上前两步将身躯完全暴露于窗外月光之下,而后沉声道:“听说你在进京时遭到了刺杀?” 见柳七依旧沉默不语,磨刀老叟背着手咧嘴一笑,全然一个佝偻的糟老头。 “看来你自己早有决断了。” “那老夫就不多事了。” “说罢,到底有什么事?”柳七终于开了口,语气自然是一贯的冰冷,“刀老深夜到访,总不至于是为了关心在下吧?” “呵呵……”磨刀老叟低笑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半月之后有两个人会抵达京城,已经有人花了高价买他们二人的项上人头。” 又是任务? 不过,此次的目标应该不简单,否则磨刀老叟不至于亲至。 没等柳七细问,磨刀老叟便已将目标的身份托出:“这次的目标是两兄弟,孙金龙与孙金虎,两人的名字你可能没听说过,不过他们兄弟二人乃是塞外成名已久的高手,并称‘漠北双雄’。” “哥哥孙金龙拳掌俱佳,能够劈金碎石。” “弟弟孙金虎使着一条混铁钢棍,重逾百斤。” …… 将兄弟二人的信息述说完后,磨刀老叟见柳七依旧平静如常,当即低笑道:“兄弟二人虽说有点道行,但对于你而言……确实轻松寻常。” 说罢浑浊的双目之中浮出了一抹得色:“老夫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人!” 柳七已经将孙氏兄弟武功相关的信息牢记在心中,随后不慌不忙地开口道:“我需要银子。” “哦?”磨刀老叟见柳七主动提出要求不免眼露讶色,随后迅速敛去,眯着眼问道:“需要多少?” 柳七昂首直视着磨刀老叟的双眼,平淡的回道:“敢问孙氏兄弟的脑袋,值多少银子?” “哈哈哈……”磨刀老叟沉默半晌,突然笑了起来。 待笑声停下,磨刀老叟眼中精芒闪烁,沉声道,“孙氏兄弟的项上人头……值黄金一万两!” “此次既然是伱亲自出手,那一万两黄金中,八千两归你!” 柳七目光微凝:“给我全部换成银票!” …… 翌日,清晨。 当翠香揉着惺忪的双目打开厢房门时,就看见院中一个人正从门外拎着一桶水往主屋里走。 翠香用力揉了揉眼睛,看清了拎着水桶的人。 “小姐,你……” 翠香瞪圆了双眼,感到惊讶的同时,瞬间反应过来,而后连忙上前从柳七手里接过了水桶。 “咦,好沉!”翠香感到双臂一沉。 柳府自有专做粗活的下人,翠香是贴身丫鬟,平日里除了梳洗之外,又哪里干过这样的活。 …… “你说那野丫头自己挑水?”一個脸圆如盘,抹着厚厚腻子的妇人一脸不敢置信的开口道。 “回夫人的话,今天早上的确是小……她自己挑的水。”翠香低着头恭敬地回道。 “呵呵呵……”妇人顿时笑了起来,脸上的粉也跟着扑扑往下落。 只见她一脸得色地躺在软塌上,半撑着头讥笑道:“乡下野鸡终究是乡下野鸡。” “夫人,咱们不如……”妇人身旁的一名老妇突然眼冒寒光,继而俯身至圆脸妇人耳边小声道。 老妇不是别人,正是柳七进府时的那位梁嬷嬷。 圆脸妇人正拿着一块点心送进嘴里,眼里流出满足的神色,听到了梁嬷嬷的话先是一怔,随后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个……不太好吧。”妇人脸上露出些许挣扎。 梁嬷嬷见状则是目光狠厉地继续说道:“夫人就不为小姐考虑考虑吗,她可是占了我们大小姐的位置啊!” “娘——”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了女子拉长甜腻的声音。 妇人神色一动,随后一把推开了梁嬷嬷,眯着眼露出欣喜的表情看着门口出现的粉衫女子。 而一直跪在下方的翠香,身形忍不住微微发颤。 …… …… 小院内,柳七将食盒打开,端出了热气腾腾的四菜一汤。 她拿着筷子挑了块肉塞入嘴中,随后眼角余光瞥见了一旁候着的翠香,目光呆滞地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今天中午回来之后,柳七便察觉到翠香的神情不太对。 柳七全然不在意的继续吃着饭,直至将所有的菜横扫一空,随后一手抚着鼓鼓的肚子,一边观察着手腕的月牙。 现在仅靠日常吃喝已经很难再为月牙提供能量了。 看着毫无变化的月牙,柳七心中隐隐有些失望,十余年下来她早已养好的大胃口,如今竟然要没用了! 胡吃海塞大半年,不如固元丹一颗! 还是得想办法去弄点天材地宝。 柳七靠在椅背上,目光幽幽地看向了门外。 张诚人呢? 午时可都快过了啊。 就在午时将过的时刻,满头大汗的张诚终于踩着点踏进了柳七的小院。 “快,快,将东西都抬进去!”张诚招呼着手下人将几个箱子抬进了院子,随后借着擦汗的时机偷偷朝主屋方向看了一眼。 正巧就看见门口盈盈而立的柳七,以及她眼底的一抹异色。 张诚心中一凛,随后主动上前躬身道:“小姐,这都是老爷叫小的送来的。” 张诚低着头,余光瞥见翠香已经带着抬箱子的下人进了右厢房,张诚赶紧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递给了柳七。 “令主,您想要的东西都在里面。” ------------ 终有时日露峥嵘 ------------ 第2章 京城舆图 别院主屋。 柳七翻开了书册,首先看到的是封面下压着一叠银票。 每张五千两的面额。 柳七手中轻拈着银票,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二张,十六万两银子。 对比上收了三千两银子就来刺杀自己的…… 柳七摇了摇头。 有人开价一万两黄金要孙氏兄弟的项上人头,折合白银二十万两。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在大齐一家五口一年的花销用不了二十两银子。 换言之,二十万两可以让一万户五口之家一年不会饿肚子。 按照一户抽一丁的标准,完全可以凑出一支万人的军队。 也是就说,孙金龙和孙金虎这对“漠北双雄”值一支万人军队一年的饷银。 柳七心中顿时存了几分小心。 任务绝不会像磨刀老叟说的那般轻松寻常。 “若是能尽快突破至古柳心法第七重,就更加有把握了。”柳七心中暗想道。 孙氏兄弟或许有几分实力,但不至于会是一流高手,否则黒狱门也不会只开价一万两黄金。 柳七顺手将银票塞入袖中,而后继续翻着册子,从中又取出了一叠厚厚的纸卷,摊开来瞬间覆盖了整张桌子。 柳七目光扫视着纸上密密麻麻的标记,丝毫不敢大意。 这是一张京城的舆图,是柳七点名要的东西之一。 按照地图上标记,柳七很快找到了位于西城偏左的柳府。 西城是京中绝大部分达官贵人居住的地方,柳府的位置稍偏一点,但也绝不会便宜。 如果不是因为那位出身周家的柳夫人,柳宗训只怕一辈子都买不起西城的院子。 柳七的目光很快被西城最显眼的一处吸引。 威扬大将军府! 位于西城居中的位置,距离皇宫最近。 范围只比皇宫小的大将军府,横跨数个街道,但是在地图上标志着建造中的字样。 柳七顿时想起,柳宗训这个工部员外郎不正是督造将军府的主官吗。 略过将军府,柳七很快找到了已经去过的丰记米铺,以及尚未去过的南城怡红楼和东城外的义庄。 此三处是京中刀奴的藏身所。 另外柳七还注意到了位于东城太平坊的六扇门总衙,以及同在东城的金马商会。 看完地图后,柳七闭上眼回想着昨晚走过的路线,在脑海中慢慢与地图重合。 只能说京城不愧是京城,柳七仅仅是用昨晚路过的线路与地图核对,便发现了有几处暗巷并未在舆图上标记出来。 柳七摇了摇头,随后将地图重新折好,起身塞到了被褥之下。 倒也不是张诚在敷衍她。 这个世界既没有卫星也没有飞机,怎么可能弄到详细的鸟瞰图。 再加上京中重地,只怕有不少地方就连鸟都飞不进去。 柳七继续翻着张诚呈上来的书册,书册中的内容墨迹未干,想来是张诚连夜写下来的。 内容是有关于京中地下势力。 譬如那日刺杀自己的黑蛇帮帮众。 而令柳七没想到的是,黑蛇帮的背后竟然是江湖一大名门,丐帮! 当年破武令之后,大将军周威扬孤身一人亲上丐帮君山岛总舵会见丐帮群雄,三日之后周威扬安然离去,此后不久丐帮便解散了京城以及周边的堂口。 黑蛇帮的帮主名叫外号“黑蛇”,乃是当年京城分舵的副舵主。 丐帮以“袋”区分弟子等级。 帮主无袋但地位尊崇。 掌棒,掌刑,传功三位长老均是九袋。 副帮主,以及各省分舵舵主,均为八袋。 各省分舵副舵主以及各府分堂堂主,均为七袋, 这位黑蛇帮帮主二十年前就已经是丐帮七袋弟子,实力定然不容小觑。 柳七纤指轻敲着桌面,心中思忖道:“就是不知道黑蛇帮究竟和丐帮还有没有联系。” 只怕多半是有的! …… 又是一夜无事。 早上翠香醒来,又看见了主屋的房门已然打开。 习惯了早起的柳七不但已经洗漱完毕,并且还已经完成了今日的打坐行功。 目送着一脸惺忪的翠香从院子离开前去取早膳,柳七缓缓踱步至院中,没多会儿便看见张诚悄然地从门口现身。 “令主大人!”张诚一步跨入院内,随后躬身道。 “让你打听的事如何了?”柳七负手问道。 “回令主。”张诚连忙回道,“京中大小药店均已被属下探了一遍。” “只有两家确定有令主您想要的东西。” 见柳七沉默不语,张诚心中一凛,随后继续说道:“一家是仁善堂,据说他家有一株千年玉参。” “而另一家则是济民堂。” “济民堂的张神医,自称是沈家唯一的外姓弟子,他炼制的‘天元丹’号称与固元丹不相上下。” “不相上下?”柳七淡淡地开口,“怎么個不相上下法?” 张诚额头已经有汗渍渗出,他战战兢兢地回道:“京中不少达官贵人都对此丹赞不绝口,每次张神医开炉炼丹前,都会被人提前预定一空。” “可以想办法弄来一颗吗?”柳七问道。 “这个……黑市上倒是有人贩卖,不过价格……” 张诚话未说话,便听到身前一道劲风袭来,心中大骇之时,猛然看见自己胸前衣服上赫然多出了一沓银票。 而后耳边响起了柳七冷彻的声音:“这天元丹想必不会比固元丹还贵吧。” “剩下的钱,拿着去问问仁善堂,那株千年玉参卖不卖。” 张诚慌忙拿住了银票,抬头便只看见了柳七的背影消失在主屋门口。 他暗松一口气的同时,手下拈了拈银票,一共八张。 四万两! 心中惊讶的同时,张诚不禁感叹着令主大人当真是财力雄厚。 四万两,够他卖一辈子命了! …… 柳七在房内听着张诚的脚步声离开了院子,随后双目顿时一沉。 她倒是不担心张诚会贪了银子,就怕他没本事买来自己想要的东西。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武功方为立身之本。 舍本逐末,取死之道! 只要武功够高,难道还需要用钱? …… 柳七瞧见翠香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两手空空,并没有拿着食盒。 “小姐,夫人要见您!”翠香深吸了口气平缓了下呼吸,随后说道。 夫人…… 柳七瞬间反应过来。 是柳宗训的现任夫人,周氏。 而正当此时,外面突然又传来了“咕咕咕……”的声响。 是刀奴之间的暗号。 看来是天成赌坊那边有了眉目了。 柳七心中微定,旋即眉目舒缓,冲着翠香说道:“烦请翠香姐姐帮忙烧一桶热水,我好生梳洗之后再去见夫人。” “行!” 看着翠香匆匆离去的背影,柳七当即闪身而出落至院中,直至确认翠香已经走远,柳七脚下轻点,飞身离开了院子。 外墙另一侧的男子则是来回的踱步,显得十分焦急。 突然一道身影突地现身于他前方数步。 男子抬头,只见来人背对他负手而立,手中拎着一枚晃晃悠悠的玉佩。 当目光触及玉佩的瞬间,男子单膝跪地。 “参见令主!” “昨日遵照令主命令,派出两人刺杀天成赌坊杜老大。” “今日从衙门得到了消息。” “两人已死!” ------------ 第3章 黑暗中的蛇 垂首在前领路的翠香,没走几步便会不自觉地用余光打量着身后的柳七,见其脸色依旧淡定如常,翠香的眉宇之间顿时流露出一许忧色。 柳七双手叠于腹前,亦步亦趋跟在翠香身后,但心中却是在思索着天成赌坊的事。 两名刀奴刺杀杜老大死了。 虽然柳七本就只存了试探的想法,但能够无声无息地解决两名刀奴,说明这位杜老大也不是普通人。 柳七目光微凝,这样看来自己不贸然出手的决定是对的,京中藏龙卧虎,就算是路边的一条野狗,背后说不定都站着一位高人。 正当此时,柳七忽觉周遭环境一变,抬眼便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内,入目便是身前宽逾一丈,绣着花团锦簇的精美屏风。 还来不及欣赏屏风上的刺绣,柳七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让她进来吧”。 柳七目光中种种情绪瞬间敛去,而后一脸古井无波地绕过屏风踏入了房内。 六月的京城正是炎热干燥的时候,但是柳七此时所处的房间内竟然有着透彻心扉的凉风。 柳七低垂着头目光左右环视,发现屋内两侧各有一名丫鬟拿着大到夸张的蒲扇一下一下地对着面前装满了冰块的木盆扇动着。 “抬起头来。”前方又传来了声音。 柳七闻言缓缓抬起了头。 正前方软塌上斜倚着一个富态的夫人,身边两个丫鬟一个扇风一個捶腿,软塌一侧还站着目光阴鸷的老妇。 似是感觉到有人的目光之中充满了敌意,柳七目光已然挪至了软塌旁的老妇身上,赫然是之前见过的梁嬷嬷。 而软塌上斜躺着的富态妇人看见柳七的脸后,似是愣了一下,随后眼中也浮出了一抹厌恶。 这位富态妇人就是周氏? 柳七目光下垂,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疑惑。 柳家的情况,她早已通过黒狱门了解的清清楚楚。 周氏是大将军周威扬的妹妹。 大将军周威扬除了是傲视武林群雄的绝顶高手,同样也是一位丰神俊秀的奇男子。 更否提宫中那位同为大将军妹妹,倾国倾城的周太后。 “今年多大了?” 正当柳七心中疑惑之际,又听到周氏开口问道,言语之间带着明显的不耐。 柳七当即屈身回道:“今年四月刚刚满的十八岁。” 柳七娘是太康四年出生,现在刚好十八岁。 柳七知道周氏和柳宗训育有一女,乃是太康五年出生,今年刚满十七岁。 若是算算时间,柳七娘还在娘胎之时,柳宗训便已和周氏珠胎暗结了。 说起来柳七甚至都不知道她自己的生日,她自清醒时便已在细柳山庄,一待就是十余年,只能从当时的身高体型大致推测是四五岁的年纪。 算起来,她可能和可怜的柳七娘差不多大小。 幸运的是柳七还活着,而柳七娘则已经在数月前…… “也是个可怜的人。”柳七心中叹道。 从“柳七娘”的称呼便可以看出,这是一个至死连名字都没曾拥有过的可怜人。 但是……自己又何尝不是。 …… 不知为何,看着堂下屈身而立的柳七,周氏心中越来越觉得不是滋味,眼中的厌恶之色也愈发的浓郁。 胡乱问了几个问题后,周氏便急不可耐的摆摆手,想着眼不见心不烦,让柳七赶紧离开。 未曾想这时突然一个丫鬟进来通报,说是柳宗训回府了。 而一直垂着首的柳七自然也听到了丫鬟和周氏之间的低语。 柳宗训回府了,而且一道回府的还有一名六扇门的捕头。 不多会儿,柳宗训便进了房间,当他目光触及柳七的瞬间也是怔了一下,随后抬首看向周氏时,脸上的冷意瞬间融化开来。 而柳七看着如沐春风的柳宗训直接坐在了软塌之上,伸手拉住了周氏的手,一时之间也不知这人究竟是真心诚意还是在伪装。 和周氏说了两句体己的话,柳宗训目光突然转到了柳七身上。 “七娘也在这里,倒也是巧了。” “六扇门的陆捕头,有些事想问问你。” …… 柳府前院大堂。 柳七缩着身子坐在椅子上,看似一副战战巍巍的模样。 而就在大堂之中,一个身着和廖孟远一样捕头服的男人正来回走动着。 不知走了多少步,男人突然停下,随后目视着柳七问道:“柳姑娘当真没印象了?” 柳七垂着首摇了摇头。 而一直端坐于主位的柳宗训终于冷冷开口:“陆捕头,小女已经说过三遍了,案发当日她尚在房中安睡,又岂会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听闻柳宗训语气不虞,陆义山呵呵一笑,随即抱拳道:“在下一时查案心切,多有得罪还望柳大人海涵!” “哼!”柳宗训冷哼一声,将手中瓷杯重重地拍在了桌上,继而沉声道:“这话只怕不该和柳某说吧?” “对,对,对。”陆义山连连称是,随后笑眯着眼睛冲着垂首的柳七抱拳道,“柳小姐,多有得罪了。” “不过……若那些人真是冲着柳小姐而来。”陆义山话锋一转,“那究竟又是谁在他们进客栈之前出手,将他们悉数杀死呢?” “而且,这些人当中头目的尸体却不在客栈前,反而是在距离客栈数条街外的巷子中,尸体上还有被严刑逼供的痕迹……” 陆义山双手环抱于胸前,一脸不解地喃喃自语道。 “够了!”柳宗训拍桌而起,继而冷冷道,“看在你们令狐总捕头的面子上,柳某才让你进府询问。” “现在问完了。” “陆捕头,请吧!” “呵呵呵,好说,好说。”陆义山依旧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继而狐疑的目光一扫只能看见头顶青丝的柳七。 …… 陆义山孤身一人从柳府大门走出。 他扭头注视着柳府大门良久,脸上丝毫不见刚刚笑意,反而写满了凝重与疑色,随后只见其摇了摇头,迈步便离开了。 陆义山并未朝着东城六扇门总衙而去,而是一路来到了南城一条不知名的小巷,走至一栋民宅门口,伸手在木门上敲了敲。 过了一会儿,木门打开,陆义山闪身进入。 走入房间,陆义山便看见了一群衣衫褴褛的汉子挤在一张四方桌上玩着牌九,桌脚旁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件兵刃。 看着各式兵器锋利的刃口,陆义山不禁目光一凝,随后沉声道:“已经查过了,应该和那位柳小姐没什么关系。” “应该?”人群之中传来了一道声音。 原本挤作一团的汉子们纷纷绕开,只见四方桌的主位上坐着一个鹰钩鼻的老者,两只手不断摩挲着手中的牌九。 “一个自小在乡下长大的弱女子,有什么本事能杀掉‘小黑蛇’。”陆义山淡定地说道。 “你若想真想给儿子报仇,为何不去天成赌坊问问,‘小黑蛇’就是从天成赌坊接的这桩生意。” ------------ 第4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陆义山,六扇门总衙的捕头,善用一套名为“摘星手”的爪法。 柳七回想着大堂时的场景,自己一直低垂着头未能仔细看清陆义山的脸,但是对方的双手自己却是看的真切,五指的确异于常人,尤其是左手中间三指关节处均有厚厚的老茧。 是黑蛇帮还是天成赌坊呢? 柳七孤身一人坐在房间内陷入了沉思。 很明显,陆义山已经查到了当初死在客栈外的那些人是冲着柳七而来的,但是经过今天的询问,柳七隐约觉得陆义山并非是为了查案而来。 在大堂之时,陆义山数次在靠近柳七的时候催动了真气,似乎想要打探柳七是否身怀武功。 但是柳七修习的乃是纯正的古柳心法,再加上自己内功修为胜过了陆义山,所以任凭陆义山如何催动真气,也无法勾动柳七体内的真气产生共鸣。 外加有柳宗训这个“父亲”在场,陆义山也不敢贸然上手直接查探。 所以柳七确定对方应该是不知道自己武功的底细。 上来就是查探武功底细,这不是六扇门的办事风格。 纵使查到了那些死人是冲着她而来的,也不至于上来就怀疑她这个名义上的受害人。 所以,陆义山背后的人只剩下了两种可能。 一是发布了任务的天成赌坊,任务失败了,所以要派人来探探自己的虚实。 二则是死在柳七手里的那群杀手背后的势力,黑蛇帮! 一丝杀意从柳七眼底掠过。 究竟是谁,今晚就可以见分晓了! …… 是夜,夜幕笼罩着大地。 左厢房中,翠香正睡得香甜。 在她的床边,一道身影悄然浮现。 今夜可能要多耽搁一些时间,柳七心中想着,便自夜雾之中伸出手,飞快地在翠香身上一点。 “够她一觉睡到大天亮了。”看着翠香已经陷入了无知觉地深度睡眠之中,柳七身形缓缓从夜雾之中消散。 …… 天成赌坊之中,灯光依然明亮。 “大!大!大……” “小!小!小……” 在赌坊正对面的房檐阴影下,柳七背靠着墙壁,听着赌坊里歇斯底里的声音,平静地等待着。 天成赌坊位于城西和城南的交汇处,来这里找乐子的不只有城南的三教九流,更不乏城西的达官贵人。 能在这种地界开一间赌坊,背后的人定然不简单。 不过柳七要找的不是天城赌坊背后的人,她要找的是杜老大,赌坊的看场兼任收账的打手。 换言之……赌坊的一条狗。 柳七双手环抱着刀,藏身于黑暗之中,闭着眼睛等待时机来临。 不知过去多久,听到远处传来的三更啰响,柳七猛地睁开了眼,眸中闪过了一丝精芒。 此时赌坊里喧杂的声音也渐渐平息了,几个嘴上骂骂咧咧的客人被一一礼送出门。 “诸位爷,明日赶早!”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的赌坊小厮,正要关门之际,突然三道身影自夜幕笼罩的街道上现身,而后迈着紧蹙的步伐直奔赌坊大门而来。 当借着身后赌坊大堂的灯光,看清了三道身影手中闪烁着寒光的刀刃后,正准备关门的小厮脸色大变。 “不好,兄弟们操家伙!” “快去叫杜老大!” “杀!” “噗嗤——” …… 刀刃入肉的声音传入了柳七的耳中,她冷眼目视着刀光乱飞的赌坊大堂,并没有出手。 三名刀奴对于赌坊的看场来说,完全属于降维打击。 四五個看似精壮的汉子,不到三个回合便被三名刀奴悉数放倒在地。 “何方宵小,竟敢来天成赌坊闹事,不想活了!” 正当这时,赌坊传来了一道怒吼,柳七便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冲向了三名刀奴,很快四人便战作了一团。 虽然隔着一条街,但是柳七看清了那高大汉子手中使着一柄长剑,剑法干净利落面对三名刀奴占尽了上风。 嗤—— 一名刀奴闪躲不及,寒光自脖颈间划过,随后整个人抛飞而出。 三名刀奴已去其一,剩下的两名刀奴更是苦苦支撑,面对着高大男子铺天盖地的剑影已然是抵挡不住! 嗤!嗤! 又是两声剑锋划过皮肤的声响。 屋檐阴影之下的柳七凝视着赌坊大堂中持剑而立的高大男人,嘴角不禁微微曲起。 …… “老大,都是生面孔!” 杜老大听闻手下的话,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和上次的一样?” 手下幸存的两名小厮点点头,其中一人更是拿起刀奴掉落的刀,打量良久后说道:“就连兵器也是一样。” 杜老大闻言心中一沉:“看来不是冲着我来的!” 此前遭遇刺杀,杜老大并未放在心上,他在这一行摸爬滚打二十来年,手上的人命官司早就数不清了,想要他命的人也不止一个两个。 但是同样的杀手竟然找上了天成赌坊,说明对方不光是冲着自己的小命来的,这让杜老大不得不警惕起来。 “你们几个找人将这里收拾干净。” “我有事出去一趟。” …… 杜老大穿行在夜雾笼罩的街道中,腰间悬着一柄剑,他时不时顿足停下,有意地避开了官兵巡逻的路线。 而就在杜老大身后不远处,另一道身影则是悄然无息地跟在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直至来到城西一间华丽的四层楼前。 大门之上,金色的匾额书写着“浮香院”三个字,字迹龙飞凤舞刚劲有力,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大家之手。 隔着一条街,藏身于暗巷口的柳七已经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胭脂香粉气味,又一瞥门内几个喜笑颜颜的年轻姑娘,顿时明白了这是个什么地方。 青楼! 柳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一袭贴身黑衣。 这种装扮似乎有些不合适出入青楼。 柳七想了想,随后便隐入了暗巷之中。 她当然不会就此放弃,柳七绕着浮香院观察了一圈,终于发现了一条巷子中的后门。 正当她准备从后门处翻墙进入之时,却听见“吱——”一声,后门打开,随后一道熟悉的人影率先走了出来。 正是此前进入浮香院的杜老大! 藏身巷口的柳七现在才看清了杜老大的脸,面相倒是个浓眉大眼的好汉,只见其走出后门,随后反身对着后门恭敬地俯身让到了一侧。 而后柳七便看见了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 紧随着年轻男子走出后门的,还有一个衣着干练,满头斑驳的老者。 “哼!”锦衣男子看着杜老大不禁冷哼一声,随即毫不客气地骂道,“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刚刚还在赌坊大开杀戒以一敌三的杜老大此时只能卑躬屈膝,连连点头。 一辆马车缓缓驶入了巷中,停在了浮香院后门处。 锦衣男子率先上了车,老者紧随其后。 待到老者上车之后,马车便启动了,至于杜老大,只能迈着两条腿紧跟在马车之后。 柳七见马车已经驶出了另一端巷口,便现身朝着马车的方向而去。 直至城西的一条宽敞的街道。 柳七看见马车在街道之中停下。 她熟稔地闪身至一旁的屋檐,隐入了阴影之中。 “朋友,跟了一路了。” “何不出来见一见?” 低沉的声音传入了柳七的耳中,她目光一凝,旋即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处,正是街道中心停住的马车之中。 不知何时,那一身干练劲装的老者已然伫立马车之后的街面上。 “哼,还想藏!”老者冷哼一声,旋即手中拿起一物,弹向了不远处的屋檐之下。 嗖! 劲风袭来,柳七伸手一抓,随后一个纵身自屋檐的阴影中跃出,盈盈立于街面之中,与老者正对而立。 柳七面对着老者伸出了左手,摊开掌心。 此时皎月从浮云中探出了半张脸,月光落在柳七手心,一枚漆黑的珠子倒映出莹莹月光。 咔嚓! 随着一声脆响,原本一脸傲然看着柳七的老者突然脸色微变。 定睛一看,却见柳七手心的珠子已然碎开! ------------ 第5章 破釜沉舟 老者目光缓缓从碎裂的珠子上收回,继而扭头对着身后的马车低语了几句,随后马车便“咯吱咯吱”地启动了。 “天成赌坊往来宾客众多,定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若是不小心得罪了阁下,老夫在这里愿给阁下您道个不是。”待马车驶出一段距离后,老者抱拳冲着形若雕塑的柳七朗声道。 说罢,老者竟是一俯身,对着柳七行了一礼。 重新站直了身躯,老者见对方一点表示也没有,顿时眉头一紧,随即手慢慢摸向了腰间悬挂的长剑。 柳七自是一言不发,待到老者身上出现了一丝真气的涌动,她顿时双目冷光掠过,继而一拍腰间刀鞘。 仓—— 一道冷光自刀鞘中脱出,直奔老者而去。 老者见状瞳孔猛缩,手中也不再迟疑,已然拔剑出鞘。 刀光闪至半途,一只葱白玉臂赫然与刀光并列而行,纤细的五指合拢,握住了刀柄。 直至现在,老者方才看清了刀光之中隐藏的本体,一柄闪烁妖异紫光的刀! 当!当!当! 刀剑碰撞的铮鸣声不绝于耳,老者倒也如同其外表一般,手中长剑招式十分干练凌厉,只见其右手挥剑连挡带刺,一呼一吸之间已然使出了三招完整的剑式。 但很可惜,他的剑快,柳七的刀更快!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这是柳七在细柳山庄长达十余年磨砺而出的经验,只要她的刀快一分,她的命自然也会长一截。 当!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嗡鸣! 老者借着长剑传来的反震连退数步,还未站稳便仓皇开口:“阁下究竟是何人!” 回应他的只有“唰——”刀光扑面而来。 柳七以狂刀七式为主,辅之以扶风刀法,时不时还掺杂着一两式横山刀法,当真是灵动凌厉之余,也不失其威力。 老者的内功修为虽说与柳七相当,但在招式上却是完全落在了下风。 究其原因,除了柳七本身刀法绝伦之外,更重要的还是柳七每次出手都不留余地,一招一式皆是杀招,这种向死而生的打法,是绝大部分江湖人士未曾接触过的。 眉夫人也曾评价过柳七,说她的身上天然带着一种自毁的倾向,所以出手时方能将生死置之度外。 嗤! 刀风从老者的左臂刮过,老者顿觉脸上落了几点滚烫的“水渍”,随后一股血腥味便萦绕鼻间。 眼看着手中长剑已然逼近了对方的脸颊,但是老者在感到凌厉的刀风贴近了自己右肋之时,便瞬间撤招闪身躲开了这一刀。 但就是这一撤一躲,又让柳七抓到了一丝破绽,刀光从其右肩闪过,带出一滩血雾的同时,柳七素手一抖,刀锋顿时一改方位,扫向了老者的脖颈。 “好快的刀!”老者也并非徒有虚表,强忍着肩头的剧痛抬剑挡下了直奔要害而来的一刀,继而借势朝后退去,同时疯狂地催动着内力,恢复着伤势。 他目光扫过了柳七手中的闪身紫光的刀身,继而沉声道:“惊寂刀,你是七重天的余孽!” 已经追身至老者面前不足五步的柳七已然感觉到对方身上狂涌的真气,当即明白了老者已是强弩之末。 当听到老者称呼自己手中宝刀为惊寂刀时,柳七眼中神光凝聚,手中依然施展着刀法朝老者而去。 当,当,当! 老者低喝一声,旋即一股磅礴的气息自其身上喷涌而出,手中剑招瞬间快了不止一分,将柳七的刀式一一格挡。 置身老者三步之内的柳七,看见了老者嘴角溢出的血迹,知晓对方已经拼尽了全力。 但是…… 老者身后街道的尽头突然亮起了数道火光,远远听到了不少人的脚步。 有人来救了! 柳七目光一沉,她与老者内功相当,招式虽然胜过他,但是想要速杀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穆老,穆老!” 远远传来了声音。 老者此时也听见了援兵的声音,他不禁面露喜色,同时看向柳七的目光之中多了一抹狠厉之色。 “这位七重天的朋友,同为江湖沦落人,不妨暂且停手,好好分说分说,说不定只是一场误会!” 刚刚还是“余孽”,现在就成了朋友。 柳七冷笑一声,旋即横刀而出将老者逼退数步,趁着其狼狈后撤之际,柳七脚下连点,迅速朝后跃去。 “想跑?”刚刚站定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老者看着柳七的动作,便猜出柳七想要逃走。 他余光一瞥身后越来越近的援兵,顿时心中坚定了主意。 只见老者猛吸一口气,随后催动着残余的真气行至全身,身形犹如疾风一般朝着柳七退却的方向追去。 “朋友,就这样走了可不成!”老者眼看着离柳七越来越近,当即咬牙道。 只是立马他便看到了柳七眼中闪烁着一抹得逞的光芒。 追,就是你的不对了! 原本连连后退的柳七突然站定,双手紧握刀柄,继而一股雄浑的气息缠绕于刀锋之间。 破釜沉舟! 老者双目圆瞪,铺天盖地的刀风席卷而来,此时的他已再无抵抗之力。 眼前最后闪过无数道纵横交错的紫光,老者眼中生机瞬间熄灭,继而仰面“嘭”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呼——” 柳七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眼看着已经不到百步的援兵,当下冷笑一声,随后身形一闪,隐入了黑暗之中。 片刻过后,大街上传来了痛彻心扉的嘶吼。 “穆老!” “穆老!” …… 城东,武院教习院。 总教习余安突然睁开了眼睛。 嗖! 一道劲风迎面而来,紧穿着贴身衣物的余安当即双掌一撑,整个人自床上腾空而起,随后余安便看见一道厉光穿入了刚刚自己所躺的位置。 “何方宵小!”感觉到生命威胁的余安不禁怒从心起,凌空一个翻身随后单掌托出印向了床边的身影。 趁着一掌将对方逼退的契机,余安腾地落地,随后挥舞着双掌,无数掌影瞬间将对方笼罩。 嗖! 余安惊讶的张大了眼睛,只见又是一道厉光自掌影中破出,刺向了他的要害。 余安不敢大意,只能撤掌回身躲避,而后再度挥掌迎上。 一时之间房间内人影翻飞。 …… “你究竟是谁?”余安的胸膛起起伏伏,显然刚刚的交手让他废力不浅。 他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对方的手中。 只见一双白皙的手中,握着的竟然是一根光秃秃笔直的树枝。 “对方刚刚是用树枝在和自己交手!”余安脑海中浮现出这個念头的同时,心中不免一骇,随后再度开口问道: “阁下究竟想要干什么?” “刚刚的剑招记住了吗?”随着一道轻灵的声音响起,余安脑子“嗡”地一下怔住了。 竟然是个女人! 柳七缓缓转过头来,同时抬起了右臂,只见手中树枝上赫然挂着一枚玉佩。 “刚刚的剑招可记住了?”柳七再度问道。 而余安在看到玉佩的瞬间便已恢复了清醒,冷冷道:“你就是新任的七杀令主!” ------------ 第6章 华清派 破武令之后,为了维持对江湖的震慑,朝廷开始有计划的培养武林高手,武院便是这个计划中重要的一环。 大将军周威扬从灭门的江湖势力中搜罗了不少武功秘籍,随后便以这些秘籍为根基创立了武院,广招天下有志之士投奔官府。 甚至周威扬还想将武举的地位抬至和文举一样。 不过这一举动尚未招来江湖人士的不忿,先在朝廷内部惹来了攻讦。 以前在大将军手下唯唯弱弱的文官们突然展现了从未有过的骨气,数次以死相谏,就为了阻碍武院的建立。 江湖上无往不利的大将军破天荒的在文官面前妥协了。 “要你们的官路比要你们的命还难!”这是大将军当时面对上千死谏的学子时说出的话。 自命清高的文人学子不怕绝户,就怕绝了官路。 所以他们哪怕粉饰的再好,也无法掩盖其拼死阻碍武院成立的真实目的,那就是不愿将手中的权柄多分一份出来。 所以武院并未如文人的国子监以及各省,府,州,县学一样,成为朝廷官员的摇篮。 余安这个京城武院总教习,也不过是个无官无品的平头百姓。 而同样在京城的国子监,其主官祭酒却是個清贵至极的四品官。 尽管如此,柳七还是很好奇,堂堂总教习为何会投入黒狱门下。 从资历上看,余安出身武学世家,祖上出自于当今道家执牛耳的太乙门,其父也曾是江湖小有名气的豪侠。 在这种家世中,余安自小便耳目濡染踏上了习武之道,成年后更是拜入少林成为一名俗家弟子,可谓是学贯佛道两家。 当年周威扬初创武院,广邀各路豪杰,余安便在其中。 如今过去了十几年,余安已是京城武院的总教习,教出的弟子中也有不少人已经投身官府为大齐效力。 这样的人,为何会和黒狱门这种见不得光的杀手组织扯上联系。 似是感觉到了柳七打量的目光,余安冷笑道:“怎么,你一个小姑娘当得七杀令主,我余某就当不得这‘判官’?” 余安在黒狱门中代号“判官”,乃是游魂的头领,论地位不弱于统领刀奴的磨刀老叟。 不过因为磨刀老叟代表着黒狱王的意志,所以余安还是得听从其调令。 黒狱门的结构不算复杂,黑狱王之下便是统领刀奴的磨刀老叟,以及统领游魂的“判官”余安。 然后便是“七杀”,“贪狼”,“破军”三位独立的令主。 最底层就是负责执行暗杀的刀奴,以及各地收集传递情报的游魂。 在黒狱门内,柳七与余安之间并无归属关系,两人基本算是平起平坐。 见余安语气不善,柳七也不在意,只是淡淡问道:“刚刚的剑招可有眉目了?” 余安闻言脸色一沉,旋即低声骂了句:“老不死的又从哪里找来个变态!” 他嘴上骂着,手中却拿着柳七刚刚手里的树枝,出手比划了几下,随后陷入了沉思。 “这套剑法很眼熟!”余安脑中仔细思索着。 当年周威扬邀请他们来武院任职教习,作为任职的报酬,他们可以观阅周威扬收藏的武功秘籍。 当年周威扬马踏天下,灭的可不止是小鱼小虾,不少传承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门派也都覆灭于这场浩劫之中。 柳七刚刚所使用的剑招,自然是那老者所用。 既然抓不到活口,不如就从武功上突破。 正陷入沉思之中的余安突然灵光一闪,随后冲着柳七说道:“对我出手看看!” 呼! 柳七也不犹豫,直接单掌化作刀势逼向了余安的面门。 只见余安突然抬手,树枝顿时挡在了柳七的面前,继而手中一转,树枝又化作一道厉光直奔柳七而去。 这一挡一攻,柳七看见顿时眼中精光一闪。 和老者昨晚的招式如出一辙。 “呵呵,原来是华清派的剑法。”余安撤回了手,旋即低笑道,“没想到竟然还有华清派的人苟延残喘于世。” 华清派。 柳七敛去了眼底的精光,心想着知道了来历,剩下的事情就可以慢慢来了。 “怎么,华清派的人得罪你了?”余安突然问道。 见柳七不回话,余安接着说道:“如果真有华清派的人苟存于京城,那他们的胆子可真是不小!” “当年诸王之乱中,华清派便是其中一位王爷的支持者。” “当时华清派掌门甚至已经带着门下弟子杀入了皇宫之中,只可惜被挡在了最后一道宫门前。” “若是细说,在破武令之前,华清派就已经被周威扬带人连根拔除了,就连尚在娘胎之中的婴儿都没有放过。” “华清派的人若是在京城,只会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掉周威扬!” …… …… “嘤~”翠香扶着额头忍不住娇吟一声。 怎么睡得……如此沉! 晃了晃沉沉的脑袋,翠香看了一眼窗外,差点忍不住惊呼出声。 竟然……这么晚了! 捂着小嘴看着明亮的窗外,翠香有些不知所措。 她急急匆匆地起床也来不及照镜子,便开了门,正巧看见院子中十分惬意地躺在一把摇椅之上的柳七。 “小姐,我……我,我起晚了。”翠香红着脸断断续续地说道。 “无妨,早上张管家已经派人送了早食过来了。”柳七伸手遮住了已经有些刺目的阳光,扭头朝着翠香,挤出了一个生硬的笑容。 或许是因为早上的缘故,翠香今日格外的殷勤,早早地就去后厨为柳七取午膳。 小院之中顿时只剩下了柳七一人。 她从袖中拿出了一个肚子浑圆的小瓷瓶,随即打开瓶塞,倒出了一枚药丸。 这就是张诚口中堪比固元丹的“天元丹”。 柳七放在鼻子处嗅了嗅,确有一股醇厚的药香,只不过和当初的固元丹相比,这枚“天元丹”似乎有些火候不够,因为柳七的月牙标记并没有出现任何异样。 不过只要是补药就行,花了钱还是得吃! 柳七直接扔进嘴里,“咯嘣”两声便下了肚。 随着药力在腹中化开,柳七感觉到一股精纯的能量缓缓汇入了月牙之中。 她定眼看去,发现左手手腕处的月牙又饱满了一丝。 “唉——”随着摇椅开始晃晃悠悠的柳七心中顿时叹道,“不知何时才能弄到足够的能量。” ------------ 第7章 风平浪静 翠香提着食盒跨过了小院的门槛。 午时的阳光毒辣,柳七已经将摇椅迁至主屋内躺着,翠香进来后冲着她行了一礼,随后便将食盒中的菜肴取出,一一摆放至桌上。 柳七瞥了一眼她红扑扑的小脸以及鬓角的汗渍,想来是路上走地很急。 翠香的背景柳七早已从张诚处了解地一清二楚。 她是随周氏陪嫁而来的家生子,一家老小的命都捏在周氏的手里,自从来伺候柳七以后,每日都会趁着去后厨取食的机会,向周氏汇报柳七的状况。 一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罢了。 柳七对其并未动过什么杀心,以自己的身份在柳府,就算没有翠香,周氏也会派其他人来监视自己。 一个普普通通的丫鬟,反而让柳七省了许多事。 而且翠香对自己的态度也十分恭敬,大致是因为虽说柳七并不得周氏的喜欢,但毕竟是柳宗训的女儿。 恶仆欺主这种事,得有多蠢才干得出来啊。 待翠香摆放好了饭菜之后,便恭敬地请柳七用食。 柳七饭吃了一半,便听到了院子外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继而很快响起了一道急促的声音。 “翠香姐姐。”有人在外面小声叫着翠香的名字。 翠香见柳七吃的认真,便屈身说道:“奴婢出去看看。” 很快,翠香去而复返,只是面上写满了忧愁,盯着埋头吃饭的柳七一副欲言又止的姿态。 而柳七早在翠香进门的瞬间便已发现了她神态的异样,将盆中最后一块肉塞入嘴中吞下后,方才缓缓道:“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翠香闻言犹豫片刻随后直言道:“刚刚有外院的小厮过来,说是奴婢的母亲……身体有些不适。” 说罢,带着期待的目光看向了柳七。 柳七点了点头,“既然是你母亲身体有碍,下午回去看看吧,我这里不用你伺候。” “奴婢谢过小姐!” …… 就在翠香急匆匆地走出院门没多久,柳府大管家张诚的身影赫然从院门侧的墙角走出。 他看着翠香的身影彻底消失于视线之中,方才进了院子,一路直奔柳七的主屋,进门之后便一眼看到摇椅上晃动着双脚的柳七。 柳七眼睛都未睁开,便冷冷道:“今日外面可有什么风声?” 三名刀奴加上赌坊几个看场的,天成赌坊昨晚死的人可不少。 还有那位用着华清派剑法的干练老者。 堂堂大齐帝都,死了这么多人,京兆府和六扇门的人应该感到头疼才是。 未料张诚闻言眉头一皱,随后回道:“今日倒是没听说京中有什么大事发生,不过……” 他狐疑地昂首看了柳七一眼,接着说道:“属下倒是接到了一些风闻,说是天成赌坊昨晚被黑蛇帮的人给挑了。” 嗯? 柳七缓缓睁开双目,眼底闪过了一丝精芒。 她自摇椅上坐起,侧首直视着张诚,凝声问道:“何处得来的消息?” 张诚回道:“是天成赌坊自己放出的风声。” “官府以及六扇门不管这些事吗?” “一方有一方的规矩,天成赌坊和黑蛇帮都不属于明面上的势力,它们互相撕咬只要不危及京城的稳定,官府一般不会牵涉其中的。” 听闻张诚的回答,柳七稍稍一想,便瞬间明白了。 无论是刀奴还是赌坊中看场的打手,乃至于身为华清派余孽的老者,都属于见不得光的存在,死了也就死了。 官府不管还罢,一旦介入细查之下只怕会掀起更多见不得光的事,牵扯进去更多的人。 这对于以维持稳定为目标的官府来说,是万万不可取的。 至于天成赌坊放出风声,说是黑蛇帮所为。 这一举动到底是在掩人耳目,还是真的误以为是黑蛇帮所为呢? 总之,柳七笃定天成赌坊背后的人绝不会白白吃亏,短时间内他们一定会有所行动,到时这些人自己就会露出马脚来。 如此一想,柳七继续躺下,晃动着摇椅淡淡道:“翠香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张诚赶紧躬身回道:“已经都打点好了,您只要通过翠香向后厨传句话,属下便会做出相应的安排,保证令主您可以随时出入!” “什么话?” “告诉后厨,就说小姐想吃点心了。” …… …… 距离“漠北双雄”孙金龙和孙金虎入京只有十来天了。 两人自乔装入关以后的行踪,每日都会准时出现在柳七的面前,有关于两兄弟的详细讯息也早已呈至。 虽说磨刀老叟并未透露任何有关雇主的信息,但柳七根据“漠北双雄”的关系网,隐隐能够猜到一些。 这两兄弟与北七省总捕头“紫眼青天”令狐朔是挚友,而令狐朔奉首辅傅青书之命,前往边疆调查军饷军械失窃案已有半年之久。 就在这时候“漠北双雄”突然避开了耳目悄悄入京,目的为何不言而喻。 总之有人不想这二人活着抵达京城。 “一万两金子买两条命,和边军每年近千万两白银的军饷军械一比,确实是九牛一毛。”柳七心中不禁一阵讥笑。 当初从磨刀老叟手中拿到了八千两黄金,自己还有些窃窃自喜。 果然自己才是那個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当然,柳七关注的重点还是“漠北双雄”的武功,这两兄弟能以中原人士的身份纵横鱼龙混杂的漠北多年,定然是有几把刷子的。 根据情报中两兄弟最后一次出手,是在漠北一处小镇中击杀了毒神教的五名使者。 毒神教曾是数百年前肆虐中原的邪教之一,大齐开国之后便举教迁往了漠北,教中弟子自称毒神使者,四处宣扬“毒神入体,永生不灭”的教谕。 当然这个所谓“毒神入体”的幌子早已被揭露,就是以身炼毒化作毒人,永生不灭纯属放屁。 不过毒人死后躯体确实百年不腐,而且有剧毒,会侵蚀埋葬毒人的土地,使其变成寸草不生的毒地。 所以自称毒神使者极有可能是平民转化而成的毒人,虽然包括唾液汗渍在内,身上无处不含有剧毒,但真正的战斗力只怕不会太高。 击杀五名毒神使者的战绩,着实也没什么参考价值。 除此之外,就是和一些漠北不知名的人物之间的交手,同样也没多少参考价值。 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两兄弟并未达到御气于外的一流高手层次。 柳七暂且将此事放在一边,继而闭目缓缓开始行功。 只要将古柳心法顺利练至第七重,成功晋升一流高手,一切的担忧都会烟消云散! ------------ 第8章 公开拍卖 又是风平浪静地三日过去。 柳七三日来几乎每晚都苦修古柳心法至天亮,但就如眉夫人所说,武道一途一饮一啄皆有定数,正所谓有得必有失,想要事半功倍就需得剑走偏锋。 似古柳心法这类纯正平和的内功心法,就需要时间去积累。 柳七未及桃李之年便将古柳心法练至第六重,已是古柳山庄有史以来的第一人。 眉夫人在传授柳七后两重心法时曾说过,历任古柳山庄庄主均是在四十左右方才能将此功练成,踏入江湖一流高手之列。 四十岁,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尚属壮年,还有很长一段时期的巅峰。 但是柳七不可能等到四十岁,甚至三十岁都等不到! 这是冰冷的江湖,而非有着各种条条框框的前世。 敌人不会因为你的年龄和性别而产生怜悯。 甚至,柳七作为一个有着上好容颜的女子,在江湖中一旦行差踏错一步,等待她的将是万丈深渊。 所以自接受了自己来到这方世界的那天起,柳七便时刻提醒着自己,自己手中的刀一定要比别人更快,更厉! …… 练功至天明,柳七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后便停下了行功。 “小姐,早食已经取到了。”门外传来了翠香的声音。 柳七闻言从床上站起,随手将散落一背的乌丝一挽,随后便说了句“进来吧”。 翠香提着食盒推门进来,便看见坐在床边的柳七仅披着一件薄纱内衬,几缕青丝随意地垂落于鬓边。 翠香不由得被柳七露在外的白皙肤色晃了晃神,随后赶紧放下食盒走至了柳七的身边,眨巴眨巴充满期待的双眼,柔声道: “奴婢来为小姐梳洗!” …… 在翠香再三的建议下,柳七今日穿上了那件压箱底的素白衫裙,裙边点缀着几朵雪珠花。 翠香整理好裙摆之后,起身抬眼偷偷打量了柳七一眼,随后只觉得胸口“咚咚咚”,小脸瞬间变得红扑扑的。 而柳七瞥见了铜镜中恍若白衣仙子一般的人儿,顿时也心生感叹,这具身子这张脸还真是适合白色。 唉! 我想这个干什么? …… 梳洗完后,翠香便从食盒中将早食拿了出来。 一碟松软雪白的蒸饼,热气腾腾闻着有一股浓郁的奶香味。 以及一碗酪子。 看着这两样早食,柳七眼中瞬间浮出一抹失望。 用料再精贵手法再好也无法改变这就是白馍馍的事实。 肉! 她要吃的是肉! 不过本着来都来了千万别浪费,柳七迅速地将早食横扫一空,只不过当她端起装着酪子的碗时,手上隐隐摸到了一些痕迹。 柳七不动声色地将碗放回了桌上,继而冲着手开始收拾碗筷的翠香说道:“去后厨说一声,就说我想吃点心了。” 翠香眼中闪过了一丝讶异,这是她服侍柳七以来第一次听见柳七提出要求,翠香短暂的失神后便反应了过来了,轻声回了一声“是”,随后便提着食盒出去了。 果然,这一去直到午时都没有回来。 而提着食盒来为柳七送午食的,赫然是柳府的大管家张诚。 和翠香一样,对着柳七行过礼之后的张诚便将菜肴一一从食盒中取出,随后摆在了桌上。 柳七则是看着葱葱绿绿的菜色,皱眉问道:“柳府难道是吃不起肉吗?” 每天固定四个菜,当中能有一個菜是肉食就不错了! 张诚闻言一愣,随后看着柳七肃然的表情不像开玩笑,当即回道:“都是夫人的意思,您也看过了,夫人她……体型颇为富态,连带着小姐也是,所以平日里在吃食上就格外的注意。” 张诚口中的小姐,当然不是柳七,而是柳宗训与周氏的独女,柳湘湘。 虽然柳七还未见过这个名义上的“妹妹”,但听张诚的意思,这个妹妹也是颇有福相的。 难怪平时菜中很少见荤腥。 不过想起那日与周氏见面时,柳七还记得周氏面前堆着的各类干果点心,心想着这体型富态只怕和一日三餐的关系不大。 算了,不过是一点吃食而已。 反正现在普通肉食也无法为月牙提供太多的能量,不吃就不吃吧。 “可有什么事?”柳七问道,早食时碗底的标记是黒狱门联络用的标记,留下这个印记说明张诚有事找她。 “是有一件事。”张诚恭敬地俯身道,“上次您不是让属下去打听仁善堂的千年玉参卖不卖吗?” “昨日仁善堂放出消息,说是要卖掉千年玉参,并且请了几位颇具名望的贵客作保,于后日在天鸿楼公开拍卖,价高者得。” “这么突然……”柳七疑惑道,“可是有什么内情?” 千年玉参乃是仁善堂的镇堂之宝,除非遇到无可奈何之事,否则仁善堂绝不会这么突然地宣布要公开叫卖。 “令主英明!”张诚当即回禀道,“京中有位大人物看中了仁善堂的千年玉参,但是出的价却不满足不了人家的胃口,所以仁善堂只能出此下策。” “是谁?” “呵呵……说起这人倒也和柳府有几分关系。” “是大将军的侄子,周显宗。” …… 太康十八年,皇帝大婚之后,太后便主动归政于帝,同时大将军也交出了所有兵权。 同年,当初被大将军赶出京城的傅青书起复入京,几年时光便成为了当朝首辅。 天下人皆知,当今皇帝对大将军不满。 天下人也皆知,纵使再不满,皇帝也不敢对大将军动手。 因为大将军即便卸下了兵权,但他依然是天下独尊的周威扬! 马踏江湖只是十几年前的事情,无数武林人士对这场江湖浩劫依旧记忆犹新,每当提起无不心惊胆战。 当时都在传,大将军即将取而代之,大齐会改头换面从此姓周。 但谁又能想到,周威扬竟然真的放任当时尚在襁褓之中的皇帝长大成年,甚至在其大婚之后交出了手里的兵权。 有人说,这完全是因为大将军顾及了亲妹妹,也就是周太后的颜面。 但是……皇帝并非周太后所生。 也有人说,大齐萧家并非无人,东边那位还在呢! 但是……那位不也曾是大将军的手下败将吗? 总之大将军就是大将军,他的武功威势无人敢正面抗衡,他的行事也难以揣度。 但无论如何,哪怕是已经放弃兵权数年之久,隐居不出的大将军,依然是京中人人望而生畏的存在。 周显宗是大将军的侄子,同时也是周家二代唯一的男嗣。 这样的身份足够他在京城横行无忌。 但是,偏偏就有人不长眼。 仁善堂公开叫卖千年玉参的消息传至其耳中时,周显宗顿时勃然大怒,但是听闻为其担保的名单后,又很快冷静下来,继而咬牙切齿道: “傅卓成,方青鸾……” “好,好,很好!” ------------ 第9章 白日出行 “什么?” “仅仅是参加此次拍卖的门票就要三万两银子?” 见柳七皱眉不满的模样,张诚只能小心翼翼地解释道:“不是门票,是凭证。” “听说是此次担任作保的其中一名贵客提出的建议,为了避免别有用心的人扰乱拍卖,所有想要参与的人必须往大通钱庄存入白银三万两,来换取一枚凭证。” “有了这枚凭证方可以参加后日于天鸿楼举办的拍卖,并且也只有拥有凭证之人方可以叫价。” “买下了玉参的人,可以直接用凭证抵扣三万两白银。” “至于其他人,则可以在拍卖结束之后,随意支取存于大通钱庄中的三万两白银。” 说罢,张诚又从宽大的袖口中掏出了一枚木制的令牌,恭敬地呈送至柳七的面前。 “上次令主给予属下的银子尚有剩余,所以属下便擅自做主为您兑换了这枚令牌。” 柳七伸手接过了令牌,发现令牌之下还压着一张银票,赫然就是大通钱庄面值三万两的兑票。 什么凭证,不就是验资吗? 柳七将令牌收下,随后神态淡然地点点头:“这次你干得不错,说说看想要什么奖励?” 张诚闻言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后躬腰朗声道:“属下为黒狱门和令主您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不求回报!” “呵呵呵……”柳七冷笑道,“听你这意思,是嫌游魂当腻了,想去当刀奴?” “不敢,不敢!”张诚只觉背后一凉,随后连连回道。 看着面前紧低着头的张诚,柳七沉思片刻,随后缓缓道:“上次给你的钱还剩一点,拿着银子去将留春院的那个姑娘赎出来吧,剩下的就当是你纳妾的礼金吧。” 张诚耳中听闻此言,只觉背后一阵寒气冲上头来,哪还有什么欣喜,只能将头深深埋下…… “谢——令主大恩大德!” …… 柳七站在门口看着张诚的背影消失在小院门口,随即低头摩挲着手中的令牌,虽然是纯木打造,但上面的纹刻十分的精致,令牌边缘可见“大通”二字。 千年玉参这等灵物,只要现世,必然会是天价。 柳七之前从磨刀老叟手中得了八千两黄金换成了十六万白银,后又给了张诚四万两,让其寻访灵物。 算上这枚价值三万两的令牌,柳七手中一共有十五万两银子。 不够! 千年玉参乃是极其稀有的灵物,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可以救死扶伤的神药,对江湖人士而言则是可以增强功力的灵丹妙药。 想要拿下这株玉参,只怕十五万两银子远远不够。 柳七想了想,随后将令牌收入了袖中,关上了房门。 片刻之后,主屋房门再度打开,一位粉衫女子迈步而出,只见其朱唇粉腮,眉眼明媚,但细看之下还是能从五官上找到柳七的影子。 化妆术也是易容术的一环。 现在的柳七与平日的清冷绝尘她相比,完全判若两人,即便是翠香当面恐怕也认不出来。 再戴上一面黑纱,藏于鞘中的宝刀悬挂于腰间,完成换装的柳七盈盈一跃,落于屋檐之上后环顾四周发现并无人后,便飞身从不远处的外墙离开了柳府。 按照与张诚之间的约定,翠香母亲的毛病会持续一整天,也就是说天黑之前,翠香都不会回到院子。 平常只有天黑后能够踏出柳府的柳七,终于有机会在白日好好逛逛了。 光天化日之下,自然是不能用轻功在房檐上自由穿行,柳七翻出外墙之后便整理一下衣衫,随后从巷子中走出,汇入了主街的人群之中。 …… 或是因为江湖的影响,大齐对于男女之防并没有太苛刻。 柳七一路上也撞见了不少闲逛的女子,虽然大多三五结伴,但如柳七一样孤身出街的也并非没有。 当然,戴着一面面纱的柳七还是受到了不少目光的打量。 “仅看双眼,就知道定然是个明媚的大美人儿!”窃窃私语声传入了柳七的耳中。 柳七本人倒是不甚在意,既无下流之言又无非礼之举,何必自寻麻烦呢,看一眼又不会死。 至于那些存着小心思的魑魅魍魉之徒,绝大多数在看到柳七腰间的刀时,便熄了念头。 当街调戏民女,最多不过去衙门挨顿板子。 若是这个“民”字换成了“侠”字,那就是要命的事了! 头没了,都没处说理去! 大齐的律法在面对江湖人士时有其朴素的一面,若是主动惹事招来了杀身之祸,官府是不会管的。 所谓朴素便是遵循了古典的“一报还一报”。 你调戏我,我一刀剁了你,很合理吧! …… “这位姑娘,在下王友山,栖霞山弟子!”一位白衣少侠抱剑拦在了柳七的面前,一脸真挚地开口道,“敢问姑娘出自何门何派?” 话说完,白衣少侠微微张嘴,似是暗吐了一口气,同时目光不禁从柳七的脸上移开,看向了另一侧…… 柳七余光一瞥,便发现不远处的小摊旁,几個同样腰悬长剑的男子正冲着自己眼前的白衣少侠挤眉弄眼。 这场景……似曾相识。 柳七也不废话,直接素手轻拍腰间刀鞘。 “嗡——” 随着刀鞘发出了沉闷的嗡鸣声,便见那王姓白衣少侠脸色一变,随后赶紧道了一句“打扰了”,便匆匆离开了。 “友山,怎么了?” “别说了,这姑娘……不是咱们惹得起的。” …… 这世上,总归是识趣的人多一点! 见王姓少侠与他的同伴远远离去,柳七心中不禁想道。 也是,不识趣的早就淘汰了。 一路上虽说遇上了几个想要搭话的,不过绝大部分都在柳七小露一手之后,便知趣的离开了。 至于两个不长眼的。 柳七则是让围观的京中人士再度领教了一番江湖女侠的风范,也让围观的男性同胞们纷纷感到裆下一凉! 如此,柳七顺畅的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一家名为天宝钱庄的票号前。 柳七跨入了钱庄大门之后,顿时感觉到几股视线汇聚于身上,她扫视了一圈发现是几名青衣男子,穿着打扮一模一样,而且手中均有兵刃,想来是钱庄的护卫。 不过柳七可不是来劫钱庄的。 她一扫大堂的几处柜台,最后选定了一处走了过去。 或是因为腰间悬挂着刀的缘故,看着柳七走来,正在此处柜台前排着队的几人纷纷退让。 柳七则是十分坦然地走至柜台前,将一枚玉佩递了进去。 “这……”柜台之后是一个干练的老者,只见其双手接过玉佩之后翻转着看了许久,最后昂首,瞪圆了双目打量了一番柳七。 “还请内堂一叙!” ------------ 第10章 熟悉的背影 天宝钱庄,内堂。 柳七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正悠闲地吹着手中直冒热气的茶水。 就在柳七小抿一口茶水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入耳中,随后柳七抬首便看见一个面色凝重衣着干练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的手里还挂着柳七刚刚给予的玉佩。 中年男子进屋之后,看见柳七的瞬间也是愣了一下,随后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玉佩,当即信步上前,弯腰恭敬地将玉佩双手呈至柳七的面前。 “不知东家来此,有何吩咐!” 柳七将手中茶杯放于手边桌上,随后接过了中年男子手中的玉佩,继而轻声道:“来钱庄除了拿钱,还能干什么?” 中年男子闻言眉头一皱,随即沉声道:“既然姑娘持有东家的令牌,想必也知道规矩。” 柳七点了点头。 当初磨刀老叟将这枚代表着“七杀令主”的玉佩交于她时便已经说过了玉佩的相关通途。 除了可以调动各地的刀奴之外,还能从黒狱门旗下的天宝钱庄支取银两。 不过支取的额度有限,每年只有十万两的定额。 若超过了定额,需要门主的准许。 柳七开口:“我要白银五十万两,两日之内,全部兑成银票。” “这事……在下办不到!”中年男人闻言目光一凝,旋即回道,“若是十万两,在下倒是可以为姑娘您在两天内凑齐!” 柳七眼睛一眯:“若我就是要五十万两呢?” 话音刚落,男子顿感内堂的空气变得冷冽起来,同时一股寒意自脚底窜了上来,这可是炎炎六月啊! 中年男子脸色愈发凝重,继而肃然道:“就算是上头准许,两天也……” “行了!”柳七突然出言打断了他的话,“就十万两,不过我现在就要!” 原本已经侵袭至后背的寒意瞬间消失,中年男子感觉到内堂又恢复平时的温度,而后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还请姑娘您稍候,在下这就去准备!” 眼看着中年男子离开了内堂,柳七则是喃喃自语道:“看来磨刀老叟如今并不在京中。” 柳七本也没打算要五十万两银子,只是想借此机会试探出磨刀老叟是否还留在京城。 黒狱门门主虽说是黑狱王,但实际管事的是磨刀老叟。 持有“七杀”玉佩的柳七,是可以向天宝钱庄支取超过十万两定额的银子,前提是有磨刀老叟的点头。 所以柳七加了两天的限制。 若是磨刀老叟尚在京中,亦或是中年男子不知道磨刀老叟的下落,他也不会一口回绝柳七的请求,只会去向他的上级亦或是直接向磨刀老叟征求是否同意。 但偏偏中年男子一口回绝了。 说明中年男子不仅知道磨刀老叟的下落,而且也清楚两天的时间不够他向磨刀老叟汇报。 不在京城也好。 柳七轻点着手边的方桌,磨刀老叟的武功深不可测,是个相当危险的人物,他不在京城,柳七还感到安心一些。 毕竟比起江湖上那些有头有脸的人或势力,见不得光的磨刀老叟更让柳七感到忌惮。 从中年男子手中接过了十万两的银票后,柳七便离开了天宝钱庄。 看着柳七渐行渐远的背影,钱庄门口的中年男子伫立良久,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回到了钱庄的后院,从一群信鸽中挑出一只,然后将一封信绑在了鸽腿之上,便松手放信鸽放上了天空。 …… 柳七看了看天色尚早,便干脆闲逛起来,领略一下此方世界的风土人情。 进入了繁华的主街之后,耳边的叫卖声便络绎不绝,行人也越来越多。 柳七叫住了卖糖葫芦的小贩,询问道,“多少钱?” 小贩抬头,顿时眼睛一亮,继而朗声道:“五文钱一串,姑娘您要几串?” “来一串就好。” “好勒!”小贩当即将扛在肩上的糖葫芦架放在地上,随后从中挑选了一串红润饱满的递给了柳七。 柳七自宽大的袖口中伸出了白皙的手指,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块碎银子,放在了小贩的手中。 “不用找了。”小贩惊讶地看着手心的碎银子,一抬头却发现刚刚那位姑娘已经不见了身影,随后探着头四处观望,也没有发现那一抹醉人的粉色。 小贩略显失望地低下了头,当目光触及手中的碎银子时,明媚的笑容顿时又从脸上浮出。 “卖——糖葫芦啰!” …… 咔! 柳七将山楂果外脆脆的糖浆咬破,酸酸的果肉混杂着糖浆的甜腻瞬间充斥着口腔。 还不错,没有意外的惊喜,也没有格外的失望。 柳七张嘴又从木签上咬下一颗山楂果,随后看向前方的目光微凝,三道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现于视线之中。 “怎么是她们?”柳七心中闪过一阵疑惑。 不过此时再躲开未免太刻意了,柳七自觉传承至眉夫人的化妆术完美无缺,便继续迈步朝前走去,直到和那几道身影擦肩而过。 “唉——”突然几道身影中一个鸡窝头的男子猛地回头。 “小江,怎么了?” “大姐,刚刚那個粉衣服的女子你注意到没有?” “粉衣服?” “我看到了!”另一个娇俏的女子附和道,“是个带着面纱漂亮姐姐!” “对,对,对!”鸡窝头男子连连点头,“就是珍珍说的那个!” “怎么了?”被唤作大姐的女子皱眉道。 “那女子的背影,我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小江摸着下巴思索道。 “到底是在哪里呢……” 啪! 鸡窝头男子头上突然挨了一巴掌。 “我看小江你真是学坏了!” “看到漂亮姑娘就觉得眼熟是吧!” “没有,没有,大姐你听我解释!”小江抱着脑袋哀嚎道,“我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师傅都说我眼睛毒的很,就连母狗肚子里怀了几只崽,我一眼都能看出来!” 啪! 说完脑袋上又挨了一巴掌! “你竟然连母狗都不放过!” …… “好了!”眼见着三人在大街上吵吵闹闹不成体统,一个文士打扮的男子站出来呵斥道。 “这里是京城,可不是我任职的东河县!” “尤其是你,灵儿,若在这里再闹出什么事,大师兄都保不住你!” 看着三人瞬间低头垂目的模样,男子摇头叹道: “走吧,方师姐还等着我们呢。” ------------ 第11章 相聚 东河县,飞羽山庄弟子。 柳七听到了宋灵儿称呼刚刚训斥她们的男子为“李师兄”,脑海中瞬间回忆起了当初在东河县第一次执行任务。 当时柳七一行明面上武功最高的柳三,便是被东河县新任的县尉,一位姓李的飞羽山庄弟子所伤,以至于眉夫人不得不将柳三带出细柳山庄治疗。 眼见着四人远远离去,柳七自一辆摊贩的货车后走出。 这四人中,除了那位未曾谋面的“李师兄”,其余三人柳七倒是熟的很。 当初在沧州,就是其中名为宋灵儿的女子,带着鸡窝头丐帮弟子小江,以及那位娇俏可爱的程姑娘,将柳七从沧州衙门绑走。 虽然只是一场误会,但后来因缘际会之下,三人也因柳七背了一次黑锅,遭到了六扇门的通缉。 柳七也没想到这三人竟然会在京城再见到三人。 看她们光天化日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闹市街头,说明六扇门通缉之事已经顺利解决。 这一点柳七倒不感到意外,三人背后均是江湖名门,尤其是宋灵儿,出身于飞羽山庄。 而飞羽山庄庄主,“一尊双绝,七星五义”中的七星之一,“鹤唳九霄”江寄余,便是当朝首辅傅青书的亲信。 “姑娘,您到底买不买?”货车后的小贩问道。 柳七摇了摇头,将那位“李师兄”的面容记在了心中,而后便离开了。 …… 翻过外墙回到了柳府。 翠香果然还没有回来,进入主屋后,柳七不慌不忙地将佩刀放入了琴身之中,而后从桌上茶壶倒了一杯凉茶润了润嗓子。 坐下之后柳七不禁暗忖道,后日便要在天鸿楼举行拍卖,自己手里加上那枚令牌,一共有二十五万两银子,绝对算得上一笔巨款。 但柳七心中依然没有把握,能够拿下那株千年玉参。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没了这一株千年玉参,难道日子就不能过了,这世上总归还是有不少灵物的。 柳七倒是十分淡定,就算在拍卖会上真的买能拿下,她也不会有什么行“无本买卖”的想法。 开玩笑,这里可是大齐帝都。 而且为此次拍卖作担保的人之中不乏江湖高人,真敢做出这种事,十条命也不够用的。 …… 直到晚上用食的时间,翠香依然没有回来。 反而是一个陌生的小厮提着食盒匆匆走了进来,对着柳七行了一礼后,便将食盒放在了主屋的桌上,而后匆匆离开了。 “看来柳府是真当自己是个透明人啊!”柳七心中暗想到。 不过这也是柳七乐意看到的,此前她已经从张诚口中知晓了周氏对自己的安排,无非就是圈养起来,当做不存在一般。 具体原因除了嫌恶柳七是柳宗训原配所生之外,还担心柳七会抢了周氏女儿柳家大小姐的名头。 不过令柳七惊讶的是,周氏竟然没有对她起过杀念。 反倒是周氏身边的那位梁嬷嬷,据张诚回禀,已经多次在周氏耳边进言,通过一些手段让柳七“暴病而亡”。 但每次都让周氏搪塞过去。 梁嬷嬷…… 提到了这个名字,柳七眼底闪过了一丝冷意,既然有人不仁,就休怪她不义了。 过段时间,让张诚找個时机让她“暴病而亡”好了。 一个老仆妇而已,不值得柳七亲自出手。 …… 将食盒中的饭菜横扫一空,柳七放下碗筷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经一片昏暗。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柳府大管家张诚躬着腰一路小跑地穿过院子,进入了主屋,而后一见桌前的柳七,方单膝跪地道。 “令主,属下有要事回禀,是关于后日的拍卖。” “说。” “有人在暗中联络从大通钱庄兑换了令牌的人。” 柳七目光一凝:“已经找到你了?” 张诚闻言顿感背后一寒,当即回道:“自然是没有,不过属下觉得……令主您应该会有兴趣。” “哦?” “因为发起此次联络的人是沈庄。” “沈庄是谁?” 张诚连忙回道:“是沈家老太爷,沈家上一任的家主。” 沈家……炼制固元丹的那个沈家。 柳七瞬间回想起来。 …… …… 大通钱庄,二楼,灯火通明。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怀抱着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女孩,女孩头靠在老者怀中睡得香沉,而老者每次目光下垂看见女孩恬静的睡颜时,眼中顿时露出深深地怜意。 “沈老不必焦急,我想那些人若知晓此次会面是由沈老您召集,定然会前来的。”说话的是在坐在老者身侧的一位青衣女子。 “此次还要多谢方女侠相助。”老者冲着女子投去了感激的笑容,继而拱手道。 对着青衣女子道完谢后,老者又扭头看向另一侧的体型微胖的中年男子,同样拱手道:“也多谢张大掌柜的!” 被唤作张大掌柜的中年男人憨厚一笑,随后起身恭敬道:“沈老大义,在下能为沈老出一份力,是在下的荣幸。” 噔,噔,噔。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旁楼梯处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屋内三人俱是脸色一凝,随后端直了身子。 不多会儿一位身形似巨人一般的男人迈步走了进来,其头顶几乎是擦着房梁而过。 见这巨人一般的男子进来,老者身旁的青衣女子顿时起身抱拳道:“可是‘巨灵神’侯二爷。” 那巨人宛若铜铃一般的双目移至青衣女子身上时,眼底顿时浮出了一抹精光,继而嗡声道:“原来是飞羽山庄‘四小飞鹤’之一的方女侠,侯某久仰了!” “还请就坐!”青衣女子莞尔一笑,随后伸手作了一个请的动作。 …… 咚,咚,咚。 柳七站在大通钱庄的门口,伸手扣了扣大门。 “咯吱”房门打开,一盏灯笼率先迎了出来。 柳七也不废话,直接在探出头的门房眼前露出了自己的令牌。 提着灯笼的门房顿时目光一凝,随后俯身让开了路,恭敬地说道:“这位侠士,还请上二楼。” 当柳七刚一踏入二楼的大堂时,便感觉到数股视线汇聚于自己身上。 与此同时,位于主位之侧的一名青衣女子起身冲着柳七抱拳道:“这位……女侠,还请就坐。” 柳七还是白日时的打扮,只是将脸上的面纱换作了一张可以遮住大半脸的面具。 柳七一扫大堂内诸人,目光在那位恍若巨人一般的男子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便移至大堂主位的那位怀抱着女孩的老者身上。 似是察觉到了柳七的注视,原本低头照看着女孩的老者抬头,正对上了一双冰冷的双眸。 伫立片刻后,柳七便信步来到了一处空位坐下,也如堂内的其他人一般将腰间的佩刀解下,放在了身旁的桌上。 “这位女侠,看着眼生啊。”柳七刚一坐下,旁边坐椅上一名光头汉子便笑眯眯侧过头自我介绍道,“在下曹成。” 柳七没有理会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这位曹姓男子手中捏着的三个铁胆。 包括柳七在内,房间一共八人,除了那位体型微胖的男子外,其余个个都有武功在身。 但论给柳七印象最深的,自然还是刚刚恭迎自己的那位青衣女子。 此时青衣女子正和主座的老者以及另一侧的微胖男子耳语了几句,而后青衣女子盈盈站起,目光一扫在座诸人,悠悠道: “诸位豪杰能够深夜来此一聚,我方青鸾先代沈老爷子道一声谢了!” ------------ 第12章 不情之请 飞羽山庄,“四小飞鹤”,方青鸾! 听青衣女子自称方青鸾,柳七顿时便想起来这位方女侠不正是此次拍卖的担保人之一吗? 所谓“四小飞鹤”便是飞羽山庄庄主江寄余门下最出色的四位弟子,同时也是江湖年轻一辈中的领军人物。 从一进门伊始,柳七便注意到这位方女侠神光内敛,周身气势浑然天成,显然是一位内功大成的高手。 柳七在打量着方青鸾的同时,方青鸾则是为众人介绍道: “这位便是沈庄,沈老爷子。” “沈老爷子身旁这位,便是大通钱庄的张大掌柜。” “呵呵呵……”见方青鸾介绍到了自己,那位体型微胖的张大掌柜当即起身冲着在场众人抱拳行了一礼,脸上笑容十分亲切。 而一旁的老者则显得淡定许多,似是因为怀中抱着沉睡的女孩,老者只能坐着冲众人抱拳,中气十足地说道: “沈某,见过诸位英雄。” “沈老爷子,您可是折煞咱们了。” “沈老爷子,客气了!” “沈老爷子,就不必和我们这些小辈多礼了。” …… 随着沈庄一语既出,在座其他人无不起身回礼。 唯有两人无动于衷。 一是自进入房间内便一直沉默不语的柳七。 二则是一位鹰钩鼻的老者,当沈庄抱拳行礼时,这位鹰钩鼻的老者竟是鼻子一抽,作出了一副冷笑的姿态。 这一幕,自然是落在了方青鸾与老者的眼中。 “沈庄,你就不必在此倚老卖老了,说说吧,又打着什么主意?”鹰钩鼻老者此话一出,瞬间让大堂内的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眼瞅着气氛有些紧张,坐在沈庄一侧的张大掌柜赶紧起身赔笑道:“诸位还请慢慢聊,在下去催催茶水。” 说罢,竟是匆匆离开了大堂。 见张大掌柜离开,鹰钩鼻老者阴鸷的目光转向了方青鸾:“老夫若没有记错,方女侠应该是此次拍卖的担保人之一吧。” “没错。”方青鸾凛声回道。 “呵呵呵……”鹰钩鼻老者冷笑出声,“那还有什么好谈的,我看这株千年玉参,飞羽山庄是志在必得啊!” “黑蛇!”方青鸾闻言双目一凝,身上顿时迸发出一股肃杀之气,“你敢我辱我师门!” 似是感受到了方青鸾身上恐怖的威压,鹰钩鼻老者面容猛地一滞,但很快又恢复而来之前的冷笑:“方青鸾,纵使你鹤羽神针再如何精妙,难道还能将我们统统杀光不成?” 说罢,鹰钩鼻老者环顾众人,朗声道:“诸位也看见了,咱们可都是真金白银准备买玉参的,现在看来……哼哼!” “放你娘的狗屁,老黑蛇!”只见有人当场痛骂道,“老子的真金白银可都是见得光的,你拿的都是什么黑钱臭钱,也敢在这里大放阙词!” 柳七侧首,看着身旁破口大骂的曹成。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笑眯眯不怀好意的男子,竟还是个性情中人。 方青鸾听闻有人主动出头眼中也顿时浮出一抹明意,随后对着曹成抱拳拱了拱手。 而鹰钩鼻老者似是忌惮着曹成的身份,竟也没有还口。 而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老者沈庄终于开口,只见其起身将怀中女孩抱给了方青鸾:“方女侠,能否带盈儿去房间安睡。” 方青鸾小心翼翼地将女孩接过,随后也看出了老者的意思,有些犹豫不定地看向了老者。 “沈老爷子,您……” 沈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随后沈庄突然出手,干枯的指头化作残影点在了方青鸾怀中的女孩身上。 随着“嘤咛”一声,女孩猛地一缩,但并未醒来。 在场众人包括柳七在内,看见这一幕,俱是心中一凛! 盖因刚刚沈庄所点的俱是人体身上的要穴,其中几处更被称为“死穴”,身怀武功的江湖人士被点中这些穴位,尚且要吃个大亏,更何况一個五六岁的女孩儿。 直至方青鸾抱着女孩走出了房间,沈庄方才幽幽对着众人开口道:“诸位也看见了,我这小孙女身怀绝症,若不点下这些要穴,只怕她睡都睡……不安稳。” 说至最后,老者声音竟是带了几分颤意。 而柳七身边的曹成则是面色凝肃地回道:“沈老爷子,令孙女的事,在下也有所耳闻。” “今日您请咱们来此,想来就是为了那株千年玉参吧?” 曹成话音一落,大堂内其余五人目光均汇聚于沈庄身上。 “没错!”沈庄亲口承认道,“沈某此番邀请诸位豪杰来此,就是有个不情之请,想请诸位助我拿下那株千年玉参。” 众人闻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最后还是鹰钩鼻的黑蛇率先开口:“沈庄,你可知道那株千年玉参价值几何?” “三十年前有采药人曾带回一株,八百年份的玉参,卖出了一百二十万两白银。”沈庄沉声应道,“而买者,正是我沈家!” “呵呵……一百二十万两。”黑蛇冷笑道,“虽然不是笔小数目,但伱沈家又不是拿不出来,何必来我们面前自找没趣!” “呸!”话音还未落,柳七便瞥见身边的曹成“腾”地一声站起来,对着黑蛇就是破口大骂道:“黑蛇你个乌龟王八蛋,老子就不信你不知道沈老爷子的事,要是不想出钱,趁早滚蛋!” 叟! 似是再也忍不了曹成的辱骂,黑蛇也是站起来冷冷回击道:“曹舵……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你为曹会长,别以为我黑蛇真怕了你不成!” 咯—— 曹成手中的三颗铁胆捏的直冒火星:“老黑蛇你大可以试试,我若是一声令下,包你们这群叫花子休想在码头讨到一口饭吃!” 啪! “你!”听到“叫花子”三字黑蛇也是怒急攻心,拍桌而起。 只是随着黑蛇面部一阵扭曲,最终还是没敢当场发作。 只见其迈步便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临下楼梯前,黑蛇回头冷冷道:“我看这株玉参,还是各凭本事吧。” 黑蛇一走,二楼大堂内便只剩下了五人。 老者沈庄,那位巨人一般的男子,柳七,柳七身旁的曹成,以及坐在曹成身旁的一位虬髯大汉。 见黑蛇离开,曹成倒也不急于坐下,反而是一扫众人,继而抱拳道:“沈老爷子大义,我漕帮商会上下一向佩服,这次拍卖我曹成愿意成人之美。” 沈庄闻言眼睛一亮,眼底竟是泛出了一丝泪花。 “沈某……多谢曹会长!” ------------ 第13章 合作 曹成表态之后,堂内除柳七外,其余两人不禁面色一沉,随即隔空互视了一眼。 沉寂半晌,曹成身边的虬髯汉子缓缓起身,冲着沈庄和曹成先后抱拳行了一礼,随后沉声道:“沈老爷子,曹会长,事关重大,此事不是铁某一个人能够做主的。” 虬髯汉子话音刚落,那身形如巨人一般的汉子也是站起嗡声道:“沈老爷子海涵,此事在下也……” 话虽未说完,但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沈庄面上并未流露出什么表情,只是起身冲二人抱拳道了一声:“铁堂主,侯二爷此番能来,沈某已是感激万分。” “这个铁牛,看似忠厚实则是个老谋深算之辈,这些年长乐帮能在北方壮大,全靠了他!” 柳七微微侧目,不解曹成为何会突然和自己说起悄悄话来。 说完了名叫铁牛的虬髯汉子,曹成目光放在了那“巨人”的身上,继续偏着头冲柳七细语道: “‘巨灵神’侯相,他还有一個双胞胎哥哥,‘开天神斧’侯丞。” “两兄弟天生异种,自出生伊始身材就比常人高大,五六岁时体型已和成年男子差不多,后来兄弟二人被一江湖奇人收入门下,传授了一身武艺。” 正当曹成说得起劲时,铁牛和侯相二人异口同声对着沈庄道了一声“告辞”后,便也离开了二楼大堂。 现在房间内,只剩下了沈庄,曹成以及柳七三人。 柳七淡淡开口道:“还未请教曹会长身份?” 坐在柳七身旁的曹成捏着铁胆的手一顿,脸上顿时浮现出诧异之色,继而缓缓扭头看向了柳七。 而主位的沈庄则是呵呵一笑:“看来这位姑娘是初涉江湖,竟连漕帮商会的曹会长都不认识!” 说着,老者浅笑着主动介绍道:“既是如此不妨让老夫来为姑娘介绍一下,姑娘身边的这位便是昔日的漕帮总舵主,现在的漕帮商会会长。” 曹成闻言摇头笑道:“承蒙兄弟们抬举而已,不值得一提。” 原来是大齐水上物流头子。 不同于现代,在没有公路和铁路的古代,水路是最快和最省钱省力的运输方式。 难怪曹成敢指着黑蛇的脸骂。 黑蛇帮不过是掌握了京中一些地下黑产,哪敢和有着百万漕工的漕帮商会叫板。 “这位姑娘。”看着柳七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沈庄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双目微眯,浅笑着问道,“刚刚老夫……” “沈老先生费尽心思,甚至不惜让方女侠违背了担保人的规矩请我们过来,无非是想拿下这株玉参为您的小孙女治病。”柳七开口,平淡的语气打断了沈庄继续说下去。 “确实如此。”沈庄脸上笑意一敛,随即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说句实话,以在下的财力,这株千年玉参注定了与我无缘。”柳七接着说道,“既然沈老可以能够请动方女侠和大通钱庄的张掌柜,想必对其他参与者的财力也有一定的了解了。” 沈庄闻言目光一凝,旋即重重地点点头。 “敢问沈老爷子,钱可准备够了?” 此言一出,不止是沈庄脸色微变,就连坐在柳七身旁的曹成也不禁扭头看向了沈庄。 见沈庄表情,曹成心中顿时有了数。 若是银子够,又何必拉下老脸来求他们呢。 而柳七则是对着曹成淡淡地说道:“曹会长义薄云天,小女子就怕曹帮主的一时义举非但帮不了沈老爷子,反而白白便宜了他人。” 在得知曹成的瞬间,柳七便已明白此人应该就是玉参拍卖中最有潜力的竞购者之一。 曹成闻言当即面色凝重起来。 卖个面子给沈庄当然是可以的,但如身旁的这位蒙面姑娘所言,怕就怕在面子卖出去了,沈老却接不住! 思忖半晌之后,曹成一脸肃然地开口道:“根据最近京城几家票号存银调动情况来看,此次参与拍卖的,除了曹某以外,另有两家财力最为雄厚。” “他们分别是刚刚还在这里的黑蛇,以及金马商会的严令义。” 金马商会! 柳七听到这个名字,眼底顿时闪过了一丝精芒。 而主位的沈庄则是一脸的平静,显然对曹成所说之事早已知晓。 曹成接着说道:“黑蛇帮最近似乎和周家的人走的很近,我想黑蛇此番大手笔,背后少不了周家人的身影。” “至于金马商会……这些年他们的生意越来越大,此次参与拍卖不单单只为了一株千年玉参,借着竞拍打出金马商会的名头恐怕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 “据曹某推算,这两家此番准备的银子恐怕不会少于八十万两。” 听到了八十万两这个数字,沈庄的脸颊不禁抽动了一下。 虽然离当年沈家拍下的一百二十万两天价还有不少的差距,但八十万两也是一个天文数字,况且此次仁善堂是突然提出要拍卖玉参,留给竞拍者的准备时间也不足。 柳七不禁问了一嘴:“难道就没有其他潜在的竞拍者了?” 曹成闻言则是自信地一笑:“京中虽说达官显贵比比皆是,但一出手能拿出几十万两的也没几个,所谓的家财万贯其中大部分都是土地铺面,短短几日如何能够变现?” “倒还有一位财力雄厚的,但人家的库中同样年份的玉参,只怕不止一株。” 说罢,曹成话锋一转,再度对着沈庄问道:“沈老爷子,恕曹某冒昧的问一句,您老准备了多少银子?” 沈庄犹豫片刻,而后叹道:“有赖方女侠仗义出手,一共筹集了五十万两银子。” 曹成闻言眉头一皱,很显然这个数字距离拿下玉参还有不小的差距。 而一直等待着的柳七终于有机会开口了:“曹会长,沈老先生,小女子这里有一计,不知二位是否愿意一试?” “姑娘,你但说无妨!” “不妨我们合作,联手拿下这株千年玉参!”柳七目光炯炯地说道。 在柳七说完这句话后,堂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 说实话,柳七也来对千年玉参也没存什么指望,来此赴会主要是因为沈庄,这位沈家曾经的家主。 已经品尝过固元丹奇效的柳七便想着,既然玉参弄不到手,干脆看看能否从沈庄手里买点灵丹妙药。 但是经过刚刚一番观察过后,柳七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合作这个办法。 而且根据柳七的观察,沈庄和曹成两人目前看来算得上是可靠的合作对象。 在能够拿下千年玉参的同时,还能卖沈庄一个面子,同时交好曹成这个水上物流头子,岂不是一举三得! 眼见着沈庄眼中闪烁着意动之色,柳七继续说道:“若是曹会长愿意,你我各出二十万两银子,加上沈老的五十万两银子,应该能够确保拿下玉参。” “事成之后,玉参一分为三,沈老占五成,曹会长你我对半分,如何?” ------------ 第14章 她认得 “老夫用不着五成,盈儿的顽疾,三成玉参够用了!”沈庄中气十足地开口道,言语之间能够听出些许颤意。 不得不说,柳七的建议简直是提到了他的心坎上。 虽然因为柳七蒙着面身份不明的缘故,让沈庄心中有些忐忑,但一想到小孙女的病况,沈庄心中思索一番后,也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沈庄期待的目光不禁看向了曹成,这位昔日漕帮的总舵主,才是此番合作能否成功的关键。 似是感觉到了沈庄的目光,原本低着头思索的曹成缓缓抬头,随后皱着眉看向了一旁的柳七,目光如炬似乎想要看破柳七脸上的面具一般。 柳七自然知晓曹成的打量,但她显得十分淡定,也没有卸下面具的打算,成与不成于她而言实则关系不大。 玉参虽好,但也没必要为此主动揭开自己的底牌。 曹成双目紧紧盯着柳七,随着眉头渐渐舒缓,嘴角也勾出了一抹弧度,只见其手中三颗铁胆啪啪作响,而后豪爽地开口道: “好!” 一个好字,让沈庄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而曹成则是用赞赏的目光看着柳七,忍不住叹道:“没想到姑娘你年纪轻轻,许出二十万两银子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为人行事之豪爽着实令曹某汗颜。” 柳七眼中浮出一抹明意,继而拱手道:“若无沈老和曹会长义举在前,小女子岂敢做出如此决断。” “再说……二位愿意与在下这位无名无姓之人合作,才真正当得起‘豪爽’二字。” 听闻柳七口中恭维之言,沈庄和曹成不约而同地颔首微笑。 不过二人也听出了柳七的言下之意,显然这位蒙面的姑娘并不愿意暴露身份。 虽然心底略有不安,但已经应下合作之事的曹成自然是不会反悔:“就依照姑娘所言,玉参到手之后,沈老独占五成,我与姑娘平分五成。” 而后他冲着沈庄拱手笑道:“沈老不必着急推辞,我与这位姑娘的五成,还得仰赖沈老您出手,为我们炼成灵丹呢!” 柳七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是啊! 沈庄出身于沈家,炼制灵丹妙药乃是他的拿手绝活,若经他之手烘制一番,岂不是能让自己那二点五成玉参发挥出更多的药效。 沈庄闻言也收回了到嘴边的推辞之言,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自此,三人算是初步达成了合作的协定。 …… “姑娘,烦请等一等。” 柳七自大通钱庄大门走出,身后传来了曹成的声音。 她驻足片刻,曹成便追了上来,走至与柳七并肩的位置,曹成方才轻笑道:“天黑路远,不妨让曹某送姑娘您一程?” 柳七摇了摇头,继而伸手一拍腰间的佩刀。 “有劳曹会长挂念,在下这柄刀可不是用来修眉的。” 曹成闻言脸上笑意一敛,随即小声道:“姑娘……” 话说一半,抬头便看见皎洁月光下女子裸露在外的双目中满是肃杀之色,当即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曹会长,若是顺路,一起走吧。”柳七余光一瞥周遭漆黑的巷子,随即对曹成发出了邀请。 曹成一脸凝重的点了点头。 …… 两人并肩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曹成突然压低了嗓门,细语道:“左后侧两人,右后侧四人,姑娘可要小心了!” 柳七目不斜视,淡淡开口道:“前面还有一人,曹会长可要小心了。” 说罢,柳七身形突然一顿,停在了原地。 随着身边的柳七停下,曹成收回了本已跨出去的半步,目光中正浮出疑惑之际,眼前突然瞅见正前方一道身影缓缓走出,拦在了两人的面前。 曹成心中一凛,原本转动着三颗铁胆的手也顺势停下了动作。 “何方宵小,连我曹成的道都敢劫,不要命了!”曹成上来直接自报家门。 “呵呵呵……”对方直接发出了不屑的低笑声,显然没有被曹成的身份震慑住。 曹成顿时脸色一凝,旋即低声道:“此人是冲我来的,我来拖住他,姑娘你趁此机会先行脱身。” 柳七也察觉到了,眼前之人的气机锁定在曹成的身上,确如他所言是冲着曹成而来的。 至于从大通钱庄一路尾随自己二人而来的那几个人,似乎和眼前的这人并非一道的。 不过曹成既然都这么说了,柳七当然不会推辞,她微微颔首,旋即朝后退了一步,让曹成与对方彻底对上。 嗖! 就在柳七后撤之时,对方突然手中一抖,一匹白光赫然闪于手中,继而抬手便化作一道寒光直奔曹成而来。 曹成也并非浪得虚名之辈,只见其左手单掌一撇,便赶在寒光刺穿胸膛之前将对方持剑之手的手腕钳住,而后右手“呼”地一抻,手中的三枚铁胆瞬间脱手而出,直奔对方面门而去。 对方当然不可能束手待毙,只见其持剑之手一翻,顿时挣脱了曹成的束缚,而后凌空翻身而起,无数剑光在身前化作了屏障。 当,当,当! 曹成的铁胆悉数被剑光挡下,但铁胆仿佛长了眼一般,又化作一道道流光转瞬回到了曹成的右手之中。 此时柳七已经退到两人十步之外,看着不相上下的二人,柳七当即一个闪身,跃至了左侧漆黑的巷中。 只见巷中一阵窸窣响动,置身巷中的柳七,刀鞘架在了一人的脖颈处,冷冷地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我……” 咔嚓! 那人稍有迟疑,耳边便传来了一声脆响,随后眼前一黑,头一歪便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 咚! 听见了同伴倒地的声音,同样是靠在墙边的另一人,眼中顿时充满了惊骇之色。 柳七伸手解开了他的穴道,问着和刚刚一样的问题。 “谁派你们来的?” “呼——”刚刚被解开穴道的男子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而后目光一扫地上同伴逐渐冰凉的尸体,当即连声回道。 “我说!我说!” “是铁堂主派我们来的!” 人在濒临崩溃的阶段,是根本编不了谎话的。 铁堂主,自然就是之前在大通钱庄见过的那位虬髯汉子。 咔嚓! 柳七刀鞘一横,瞬间将男子的喉骨粉碎,而后便纵身一跃离开了巷中。 曹成那边还在继续,柳七已经杀入了另一侧的巷子,面对四個鬼鬼祟祟的跟踪者,柳七如法炮制,以雷霆手段先击杀一人,然后再问他们的来路。 最后果如柳七所料,是黑蛇派来的人。 柳七缓缓走出巷子,身后的巷子中横躺着四具尸体。 她目光幽幽地看向了与曹成交手的那人。 对着那人剑法一一施展,柳七眼中的寒意越发的浓郁。 这剑法,她认得! ------------ 第15章 捡个人情 这剑法,柳七不仅认得,还亲身体验过。 只是与曹成交手的这位剑客,无论是招式还是功力,和死于柳七手下的那位老者相比,尚有些许的差距。 曹成手中三颗铁胆使得出神入化,再加上其一身类似金钟罩的横练功夫,那剑客手中剑芒划中了曹成几次,却也只割破了其身上的衣物而已。 眼瞅着曹成占尽上风,那剑客突然横扫一剑,逼退了曹成之后脚下“腾腾”连点,身形便朝后掠去。 “想走?”曹成自然不可能放过对方,当即大手一挥,人与三枚铁胆并行而出,追了上去。 而在一旁目睹着一切的柳七不禁眼神微凝。 她能感觉到那剑客真气依然萦绕于双臂之间。 若是存了心想逃,此时应该将真气运至双足才对。 曹成要吃亏! 果如柳七预料一般,就在曹成追身而至的瞬间,那剑客弃剑不用,周身霎时间汇聚于右手,继而沉腰斜出,避开了迎面袭来的三枚铁胆的同时,右手已然伸出两指点向了曹成的左侧腋下。 这一指的速度和力度并不算快,但柳七却感知到了曹成周身的真气似乎出现了剧烈的波动,连带着其动作也缓了几分。 就是这一缓,令剑客的一指如愿点在了曹成的左侧腋下。 就在被点中的瞬间,曹成身形先是一顿,随后周身气势喷薄而出,继而抬手一掌直接印在了剑客的天灵盖之上。 剑客身躯一软,顿时“嘭”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一掌杀死剑客的曹成保持着僵硬的姿态,只见其突然扭头厉声喝道:“何方宵小,还不现身!” 柳七怀抱着刀自屋檐的阴影中的缓缓走出。 原本面色凝肃的曹成认出了柳七的身影,但脸上写满了警惕:“姑娘,不是让你趁机离开吗?” 柳七目光一扫曹成脚边的剑客尸体,继而淡淡开口道:“左侧巷子中的两人是长乐帮的铁牛派来的,右侧的四人则是黑蛇派来的。” 曹成闻言眉头一皱,这六个跟踪的人早在离开大通钱庄时便已被他察觉,所以他才提出了要护送柳七一程。 没想到半路竟然又横空多出了一位高手。 曹成缓缓收回了刚刚拍死剑客的手,背在柳七看不见的身后,五指微微张合了一下。 而柳七看着曹成略显僵硬的动作,心中也意识到了什么。 刚刚剑客的那一指,貌似也重伤了他。 正在这时,远处却传来了一阵喧杂的脚步声,柳七抬眼看去,街道的尽头处赫然出现了无数的火光。 她耳朵微颤,旋即沉吟道:“不是官府的人,当中没有马蹄声。” 曹成闻言脸色一变,低垂的双目一阵闪烁后,方才对着柳七沉声道:“姑娘,还望搭一把手!” …… 一队举着火把的人,匆匆从大街上穿行而过。 而一旁的暗巷之中,借着火光,柳七看清了这些人的穿着,目光不由得微微一凝,旋即扭头看向了不远处靠墙盘膝而坐的曹成。 确如柳七猜想的一样,剑客临死前的一指,令曹成受伤颇重,甚至连正常的行走都难以做到,全靠柳七将其拎进了暗巷。 见曹成打坐调息不是一会儿的功夫,柳七蹲下来开始检视着剑客的尸体,这尸体同样是柳七拎进来的。 被曹成一掌拍中了天灵盖,人已经死透了。 但尸体反而是最不会说谎的。 柳七伸手在尸体身上一顿摸索,从其怀中找到了一个做工粗糙的荷包,柳七拿起摇了摇,里面似乎还有几两碎银子。 柳七将银子倒出来塞入了自己怀中,正欲随手将荷包扔至一边,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随后伸手一捏整个荷包。 里面竟然还有东西! 而且是用针线密封于荷包的内侧。 柳七直接将荷包撕扯开,随即一枚通体晶莹的扳指落入了她的掌心之中。 突然,耳边传来了一阵响动。 柳七五指合拢,将扳指藏于了手中,随后借着起身的功夫,不动声色地将扳指塞入了袖口之中。 刚刚的响动正是来自于曹成。 只见其缓缓吐出了一口长气,随后缓缓起身,站定之后冲着柳七抱拳郑重地谢道:“多谢姑娘了!” 柳七眸中精光微闪,继而淡淡地说道:“刚刚路过的那群人之中,我瞧着似乎有几個人衣服的胸口处,绣着一个‘漕’字。” 而曹成听柳七所言,脸上并未露出任何异样,只是随口应道:“应该是手下人见我许久未归,心中着急故主动出来寻找罢了。” 说罢,曹成微微扭头,余光一扫巷子深处的四具尸体,而后沉声道:“天色已晚,姑娘若是无事,不妨先行离开,这里交给曹某处置便是。” 柳七点点头,随即转身便要离开,刚刚跨出一步,便听到身后曹成开口叫住了她。 “姑娘,还请等等!” 柳七侧首,只见曹成一抬手,“嗖”一道劲风便直奔柳七而来,柳七伸手一接,摊开五指,一枚沉沉的铁胆便出现于掌心之中。 “姑娘日后若是需要帮助,可携此铁胆前往漕帮商会,到时曹某定会赴汤蹈火以全姑娘之愿。” “多谢曹会长了!” 柳七倒也不会客气,直接将铁胆收入袖中,随后迈步离开了暗巷。 …… 翻过外墙,柳七回到了柳府最偏僻的小院。 翠香的房间内寂静无声,显然翠香还在家照顾她母亲。 柳七回到了主屋,先是拿下了面具放入了梳妆盒的最底层,随后想了想又将袖中的扳指和铁胆一并放入了梳妆盒。 “呼——” 柳七也懒得点灯,直接躺在了摇椅上,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虽然略有波澜,但总归还是和沈庄曹成达成了合作,有极大的机会拿下那株玉参。 再加上沈庄可以最大化激发玉参的药力,柳七抬起左臂,白皙柔嫩在窗外月光的映照下,晶莹剔透每一根筋骨清晰可见,但柳七的注意力全在手腕内侧的月牙标记上。 下一次月牙反哺,便是她练成古柳心法第七重,成功跻身一流高手之列的大好日子! ------------ 第16章 陆义山 陆义山是从醉欢楼花魁的床上被叫醒的。 京城又发生了血案。 从年轻捕快口中听到了“死了好几个人”后,陆义山的酒立刻就醒了。 “唉,天生劳苦的命。”从醉欢楼大门走出,一阵凉风吹过陆义山不禁抖了抖身子,随即心中叹道。 对于命案,陆义山早已驾轻就熟,第一步便是查查死者的背景。 京城毕竟是京城,路边的野狗背后都是有主的。 “四个黑蛇帮的,两个长乐帮的。”陆义山眉头一皱,旋即冲着仵作问道,“不是有七具尸体吗?” 仵作弯着腰回禀道:“还有一具暂时没查到身份,不过从他手上的老茧可以看出应该是個江湖人士。” 都是江湖人士啊! 陆义山不禁松了口气,随即漫不经心地问道:“都怎么死的?” “黑蛇帮的四个和长乐帮的两个,喉骨都碎了。” “那个不知道来历的,天灵盖被人用掌拍碎了。” “另外……”仵作犹豫了一下,随后接着说道,“这些人的心口处都有被重物击打的痕迹,从伤口来看似乎是铁球一样的东西。” “不过,心口处的伤痕明显是死后造成的。” “铁球?”陆义山的眉头再度皱在了一起。 …… 柳府,小院。 柳七坐在桌前大快朵颐,张诚则是躬着身子站在门口。 翠香因为其母亲“病重”,所以一直在家照顾。 至于翠香母亲的“病”,估摸着要等到明日拍卖行之后才会好了。 “这么说,漕帮商会是主动向黑蛇帮开战了?”柳七咽下一块鸡肉后,对着张诚问道。 “是的,听说是曹会长亲自下的令。”张诚闻言连连点头,随后跟着啧啧称奇道,“要说这黑蛇也是胆子够大,竟然敢暗中行刺曹成!” 柳七拿着鸡腿的手一顿,随后冷冷问道:“官府就这样放任双方在京城打起来?” “打不起来的。”张诚回道。 “不过黑蛇帮这次肯定是要狠狠出点血了!” …… 照张诚所言,官府极大概率会让双方息事宁人,而漕帮商会家大业大,最终要付出代价的估计还是黑蛇帮。 这个曹成倒也不愧是能掌控漕帮几十年的人物。 昨日的刺杀当然和黑蛇帮没什么关系,但曹成却选择将黑锅甩在黑蛇帮的头上,一来是因为黑蛇是他们这次竞拍玉参的潜在对手之一。 二来也能让真正的幕后黑手放松警惕。 柳七回想起昨晚,曹成中了剑客那一指之后的状态,不禁有些怀疑剑客的那一指是否是点在了曹成的罩门之上,所以才会让曹成重伤至连行走都成问题。 曹成的武功是一门类似于金钟罩的功夫,这种武功都会留有一个极其隐秘的罩门。 通常而言,练这类武功的人是绝不会对外透露自己的罩门所在。 当然也不排除会对极其亲密的人透露。 这么说来……这个幕后黑手,极有可能是曹成极其信任的身边人! 江湖,果然处处是杀机。 柳七倒也不是在担心曹成本人的危机,而是担忧曹成若是出了什么事,那么他们联手拿下玉参的计划岂不是要出现变故。 “倒是有件事要向令主您禀告。”张诚突然开口道,“六扇门有一个叫陆义山的捕头似乎盯上了您,而且已经派人前往岐州准备调查您的身世。” “哦?”柳七闻言冷冷道,“不是说你们已经安排的万无一失吗?” “他在岐州自然查不到什么。”张诚接着说道,“不过属下查到这个陆义山,似乎和黑蛇帮有些不清不楚。” 黑蛇帮…… 当初刚进京时遭遇的那场刺杀,刺客便是黑蛇帮的人。 “黑蛇帮和天成赌坊可有暗中往来?”柳七问道,“那个杜老大还是不见踪影吗?” 当初对行刺的黑蛇帮小头目的逼问,柳七知晓了他们是从天成赌坊的杜老大处接到了这个刺杀任务。 所以柳七的注意力便一直放在了天成赌坊身上。 张诚闻言赶紧埋头:“属下无能。” 柳七冷冷瞥了低垂着头的张诚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黒狱门并非万能,尤其是在京城这种藏龙卧虎之地。 但天成赌坊背后出现的华清派,却让柳七隐隐感到了一丝诡谲的气息。 一直以来,柳七都认为周氏最有可能是那次刺杀的幕后黑手,柳府之中唯有周氏的动机最为充足。 柳七甚至还怀疑过柳宗训,这个男人当年为了前程可以抛妻弃女,现在自然也可以为了前程买凶杀一个十几年未谋面的女儿。 但有一点,柳七娘的到来似乎并没有影响到柳宗训和周氏之间的感情,所以柳宗训的动机似乎也并不成立。 所以……究竟是谁想要“柳七娘”死呢? …… 日落西山,夜幕降临。 因为翠香不在的缘故,柳七难得可以在院中练练刀。 自从古柳心法突破至第六重后,她对与之配套的扶风刀法的理解,已然更上一层楼,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已臻化境。 而狂刀七式,仍旧停留在前六式,传说中最后一招六式合一,依然没有一点头绪。 不过自从与那华清派的老者交手过后,柳七对于狂刀七式中的“破釜沉舟”这一招也已到了驾轻就熟的地步。 不知是穿越还是因为本体的缘故,柳七在武学上的领悟能力是眉夫人亲口盛赞过的。 当初在细柳山庄,她便是所有人中唯一能够在横山刀法与扶风刀法这种风格截然不同的刀法上均所成的人。 再加上平日不苟言笑,虽轻易不出手,但一旦出手则狠辣果决,不留余地。 所以才得以让眉夫人将她推荐给了磨刀老叟。 此方院中庭院狭小,所以柳七干脆折下半截树枝充当手中刀,随后施展起狂刀七式。 若是磨刀老叟在此,恐怕免不了又是一番夸赞。 柳七的前六招,已到炉火纯青之境,仅以半截树枝,便用出了刀光乱舞,杀气四溢的效果。 “果然与强者交手才是提升最快的方式。”收招之后的柳七目光凛冽,伫立于庭院之中。 “若是再与那华清派老者交手,破釜沉舟这一招,恐怕是用不上了!” ------------ 第17章 天鸿楼 翌日一早,依然是张诚亲自送来了早食。 一边将食盒中的菜肴摆至桌上,张诚一边小声回禀道:“今日老爷和夫人均不在府中,令主可放心外出。” 今日便是天鸿楼拍卖千年玉参的日子。 柳七点了点头,端起一碗酪子饮了一大口,顿感唇齿留香满嘴甜腻。 张诚低着头犹豫片刻,又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夫人身边的那位梁嬷嬷……昨晚在夫人面前提了一嘴您的婚事。” 婚事…… 柳七拿着蒸饼的手一顿。 开什么玩笑! 不过仔细一想,以“柳七娘”的年龄和身份,婚事也的确该提上日程了。 但提出这事的不是“柳七娘”的父亲柳宗训,也不是继母周氏,反而是一直居心不良的梁嬷嬷,这其中肯定打着什么坏主意。 “周氏有什么反应?”柳七当即问道。 “具体说了什么倒是不清楚。”张诚连忙回道,“不过昨晚夫人大半夜地将老爷从姨娘房里叫了回来,想必和此事有关。” 这么说来,周氏也有心拿自己的婚事做文章。 柳七双眼一眯,继而幽幽问道:“张大管家,依你对柳大人的了解,说说他会将本令主许配给什么人?” 张诚从柳七的话中听出了一许杀意,顿感背后凉意袭来,他咽了口唾沫话到了嘴边却又收了回去,最后只能紧埋着头。 柳七见状冷声道:“不管是谁打算和柳家议亲,设法让这些人‘意外而亡’,估摸着死上几个人,也就没人再敢提这桩事了。” “是!” “记住,手脚干净点!” …… 柳七今日换了一身绿衫出门,照例是腰间悬着刀,脸上蒙着面纱。 天鸿楼位于城南主街,站在主街口放眼望去,除了远处皇城以外最高的那一栋楼便是了。 城南的天鸿楼,城东的状元楼。 一武,一文,乃是京中最负盛名的两家酒楼。 当年大齐初立,武林人士齐聚京城道贺,各路英雄好汉便是住在天鸿楼。 随着太康元年破武令出,官府与武林之间再度势如水火,自此武林群雄便甚少在京城露面,而富裕的江南则取而代之成为了武林人士趋之若鹜的圣地。 今日的天鸿楼热闹非凡,不过这热闹却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掺和的 一黑一白两队人马分列天鸿楼大门两侧。 黑的那路人马,柳七熟悉的很。 六扇门中最低等的捕快,便是一袭黑衣。 白的那路人马,身上服饰柳七却是从未见过,但见这群白衣人个个膀大腰圆,眼中精光闪闪,显然是有修为在身。 就在柳七远远打量着天鸿楼门口的两队护卫时,身旁悄然间来了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 “这位姑娘,我们总舵主等您很久了!” “可是曹会长?”柳七看都未看对方一眼便随口问道。 中年男子恭敬地回道:“正是曹会长。” 虽说漕帮已经改名商会十几年了,但帮内一些老资格的成员依然是称呼曹成为总舵主。 “总舵主知道姑娘您不喜欢抛头露面,特意让属下在此等候,接姑娘您从侧门上去。”中年男子接着说道。 柳七看了一眼宾客络绎不绝的天鸿楼大门,当即点了点头。 “前面带路。” …… 柳七随着中年男子从天鸿楼一侧的巷子中绕到了一方隐蔽的木门前,推开门进去又穿过一条长廊,最终上了楼梯来到了一处厢房前。 推门进去,只见一身锦衣华服的曹成站起来冲着柳七抱拳道:“姑娘,来了!” “咯吱——” 见手下退下关上了房门后,曹成方才对柳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而柳七进门之后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厢房,分别是一处看台,只见台下人头攒动,赫然是天鸿楼的大堂。 “天鸿楼难得这么热闹,只怕整个京城的江湖人士都在这儿了。”一旁的曹成笑眯眯地说道。 “姑娘你看,那便是天鸿楼的老板高岳阳。”曹成指着台下大门处满脸笑容的富态中年男子说道。 “别看他现在像个笑嘻嘻的弥勒佛,高家的三十一路追魂剑可不是吃素的。” “栖霞派的人也来了,这些年栖霞派掌门流云真人可谓是风头最盛,前几月刚刚手刃了岭南五鬼,现在江湖上都流传着,流云真人会是新的‘七星’之一。” “哦,老黑蛇的人也来了。”曹成原本眯起的双目突然睁圆了少许,继而看着刚刚从大门走进来的一群人说道。 “老黑蛇原是丐帮中人,这事我想姑娘你应该也略有耳闻。”曹成浅笑着说道,“不过很少有人知道,老黑蛇和当今丐帮掌刑长老,江湖人称‘义薄云天’的修少阳,乃是同门师兄弟。” 柳七闻言则是沉声道:“可是‘七星五义’中的那位?” 曹成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当年丐帮主动解散京城分舵,看似在武林同道面前丢了面子,但十几年过去,如今丐帮声势实力更胜从前,隐隐有问鼎天下第一的趋势。” “除了‘五义’之一的修少阳。” “还有同为‘七星’之一,如今身为丐帮帮主的顾连云。” “是江湖中仅有的,有两位绝顶高手坐镇的门派。” “可见当初丐帮的选择,是正确的。” …… 曹成身为漕帮总舵主,手下漕帮弟子遍布中原大地,其对江湖各方势力人物的了解自然是独一份。 几乎从大门中每走进一个人,曹成都能从其出身,武功乃至于为人性格等方面讲上两句。 柳七虽说听着时一副古井无波的淡定模样,但心中还是将每个人的武功记下了,尤其是曹成指名点姓的几名好手。 此时,天鸿楼的大门处也出现了三道熟悉的身影。 又是他们! 飞羽山庄弟子宋灵儿,丐帮弟子小江,以及程珍珍。 三人在一名年轻公子的带领下走入了大堂,看起来三人也是初次见识这种场合,眼中均是写满了好奇之色。 而一旁的曹成则是适时的说道:“哦,是飞羽山庄的弟子。” “领头的那个年轻公子叫李怀,也算是飞羽山庄年轻一辈中较为出色的,不过和他大哥李飞翎比起来,就差远了。” 说着,曹成不禁叹道:“惊才绝艳的年轻弟子,门下能有一个人就不错了,也不知江寄余从何处寻来的这四名弟子,“四小飞鹤”当真是让人眼馋啊!” 所谓四小飞鹤,便是飞羽山庄庄主,“七星”之一,“鹤唳九霄”江寄余门下最为出色的四名弟子。 独孤鸣,李飞翎,方青鸾,林雁归! 四人年龄最长者尚不及而立,最小者方满二十岁,却均已是江湖一流高手。 “方师姐!” 说曹操曹操就到,柳七便看见那日在大通钱庄见过的青衣女子现身于大堂之中,而刚刚进门的宋灵儿一见青衣女子,顿时激动的叫了一声,随后迎了上去。 ------------ 第18章 再度相见 眼看着宋灵儿走至方青鸾面前,突然一只手捏住了宋灵儿饱满的耳垂,轻轻一扭。 “哎,师姐!” “疼——”宋灵儿偏着脑袋吃痛道。 “现在知道疼了,若不是大师兄来信,我还不知道你们在沧州惹了这么大的祸!”方青鸾厉声呵斥道,眼中却是带着温和的笑意。 “真的不是我们做的!”宋灵儿闻言当即抬眉反驳道,“我们进入大牢时,那个狗官就已经死了。” “行了!”方青鸾留意到周遭的目光已经汇聚于她们身上,秀眉紧蹙着制止了宋灵儿继续说下去。 而这时,李怀方才带着小江和程珍珍上前来,对着方青鸾行礼。 “方师姐。” “方女侠。” “方姐姐。” 三人称呼各不相同,方青鸾微微颔首回了一礼,而后顺手摸了摸程珍珍的头,柔声安慰道:“珍珍算是跟着我们灵儿受委屈了。” 程珍珍先是嘟囔着嘴看了宋灵儿一眼,随后双目放光,一脸崇拜地看着方青鸾说道:“本来还觉得有些委屈,现在见到方姐姐全没有了!” “行了,别拍马屁了!”宋灵儿闻言没好气地白了自己的小姐妹一眼,随后双手拉着方青鸾的胳膊边晃悠边说道: “师姐,你可得在师伯他老人家为我求情!” …… 而包房之中眼看着几人同门情深的曹成不由得笑道:“‘早就听闻四小飞鹤’中大师兄独孤鸣为人耿直不善言辞,所以门中大小事务均由方青鸾处置,而江寄余似乎也有意传位方青鸾,如今看来传言非虚啊!” 以女儿身执掌一派,即便是在江湖中也属罕见。 曹成心中感慨之时,不经意瞥了一眼身旁的柳七,但见其裸露于面纱之外的双眸深邃冷冽,既让人神往又让人不禁心生寒意,虽未能观其全貌,但他很确定面纱之下定然是一位清冷绝尘的佳人。 而且前晚遇敌,这女子竟然能先自己一步察觉到神秘剑客,其武功修为只在自己之上! 江湖上何时出现了这么一号人物? 自大通钱庄那晚分别之后,曹成也想过派人去查一查柳七的底细,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此女子毕竟对他有救命之恩,若自己还去查对方的底细,岂不是小人行径。 …… 曹成的打量自然没能逃过柳七的感知,但她只是一脸淡定地看着下面大堂的众人。 此时方青鸾已经领着宋灵儿等人去了二楼另一间包房,而另一帮贵客则是在天鸿楼老板高岳阳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金马商会来了!”曹成收回了目光,看着门口进来的众人凛声道。 而柳七双眸中闪过了一抹异色,不需曹成介绍,她便知道来的进来人是金马商会! 因为其中有一人,她再熟悉不过了! 柳二! 当初柳二取代了重伤的柳三,去了金马商会。 柳七也没想到,数月之后他们竟然会在京城重逢。 柳二穿着金马商会的贴身劲装,左手拎着刀,一脸肃然地站在一位华服公子身后。 而曹成则再度适时地介绍起来:“走在高岳阳身边的便是金马商会的大公子严令义。” …… 直至午时,此次拍卖会的宾客才终于到齐。 柳七和曹成的包厢之中,匆匆来迟的沈庄怀抱着女孩儿刚一坐下,便听见大堂的高台之上有人朗声道:“各路英雄好汉,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咱们也不绕弯子了,直接开始吧!” 正看着满面红光的高岳阳发言的柳七突然感觉到一双视线紧紧盯着自己。 她扭过头来,发现是沈庄怀中的女孩儿,正眨巴着眼睛,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 犹记得在大通钱庄时,这个名叫盈儿的女孩一直处于昏睡的状态,甚至为了让女孩免于疼痛睡得安稳,沈庄不惜点了她的几处重穴。 “盈儿说她从未见过如此盛会,便想着亲眼瞧一瞧。”沈庄也留意到了柳七和女孩的对视,方低头看着盈儿慈祥一笑。 柳七也留意到了,女孩的后脑勺上竟然插着几根明晃晃的银针,想来就是为了压制女孩体内的病痛。 “我想今日过后,令孙女就不必再受这病痛之苦了!”坐在沈庄另一侧的曹成也扭头看见了女孩脑上的银针,眼中顿时闪过了一丝不忍,而后由衷地说道。 沈庄闻言眼中期待和担忧互相交错着,嘴唇微微张合,喃喃道:“但愿如此吧!” 而此时高岳阳已经下去,换作了方青鸾,一位年轻英俊的公子以及一位面色凝重的中年男子走上了台。 面色凝重的中年男子双手捧着一枚木匣。 随着三人走上台,整个天鸿楼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中年男子手中的木匣之中。 “傅公子,方女侠!”中年男子伫立在三人当中,对着左右两人微微颔首致意后,直接打开了木匣。 “哗——” 大堂之内的众人无不起身探头看去,只见木匣之中躺着一株婴孩胳膊大小的人参,通体流光莹莹,一看就知道就不是凡物! 饶是作为担保人的方青鸾以及那位年轻俊秀的傅公子,也不禁流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离土不腐,灵光不散。”中年男子突然沉声道,“这便是我李家世代相传的千年玉参!” 而柳七身边的沈庄则是在男子话音刚落的瞬间重重地点点头:“从品相来看比我沈家当年的那株更好,定是千年玉参无误了!” 此时捧着木匣的中年男子也在万众瞩目之下报出了价格:“起拍价,白银三十万两!” “哇——” 人群中一片哗然! 而也就在众人惊讶之时,已有人起身朗声报价:“白银五十万两!” 直接将起拍价提高了二十万两! 众人还来不及做出惊讶的神态,便有一道巍峨的身影自人群站起,嗡声道:“我侯氏兄弟,愿出白银六十万两!” “是‘开天神斧’侯成和‘巨灵神’侯相这兄弟两!”在场众人一眼便认出了侯氏兄弟。 “长乐帮,六十五万两!”大堂角落之中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随着众人目光投去,一位虬髯大汉方才缓缓起身,冲着众人一抱拳。 长乐帮,铁牛! 也是那日在大通钱庄见过的。 柳七见其先报门派再报价格,很显然是打算以势压价了! 而同处一個包厢的曹成则是嗤笑道:“还真当这里是他们湖州!” 湖州便是长乐帮总舵所在。 果不其然,铁牛还来不及就坐,便已有人高声加价:“七十五万两!” 这个报价的人也是柳七认识的。 黑蛇帮,老黑蛇。 还未坐下的铁牛猛地扭头,一双豹眼看向了另一桌上淡然端坐的老黑蛇,眼底精芒暴起。 “呵呵呵……”老黑蛇冷笑了几声,继而起身环顾群雄,“若没有比老夫价更高的,那这株玉参老夫便笑纳了。” “八十万两!” 老黑蛇面色一黑,旋即扭头看向了二楼的包厢。 而喊出报价的曹成只是冲其微微一笑,便从容地坐下了。 老黑蛇咬咬牙,再度喊道:“八十五万!” 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极限了。 只是耳边传来的一道淡淡的“一百万两”彻底将其希望掐灭。 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不禁看向了二楼的一间包厢。 而刚刚报出价的严令义,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嘴角顿时浮出一抹自得,而后背靠着太师椅露出惬意之色,显然十分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 ------------ 第19章 多出来的银子 柳七留意到沈庄枯瘦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一百万两的价格,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一百一十万两!” 柳七和沈庄同时侧首,目光诧异地看向了一旁站起报价的曹成。 “一百十一五万两!” “一百二十万两!” 就在严令义喊出价格的瞬间,曹成毫不犹豫地在其基础上又添了一笔。 一百二十万两的报价一出,整个天鸿楼的人都沉默了。 就连台上捧着木匣的那名中年人,也一改此前闷闷不乐的姿态,眼中流露出欣喜之色。 而作为分列中年人两边,作为担保的傅卓成与方青鸾二人不禁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一许诧异之色。 按照他们的估计,这株玉参最终价格应在八十万两左右,现在却拍出了一百二十万两的高价! “曹总舵主……”二楼包厢之中,沈庄嘴唇微微张合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被曹成伸手制止了。 “二位不必担心,多出来的银子曹某一人承担了!”曹成平静地说道,随后目光穿过包厢看向了金马商会所在的包厢。 “严令义此番入京就带了一百五十万两白银,他还要打点京中的大小官员,一百一十五万两,就是他的极限了!” 正如曹成所说,在他报出一百二十万的价格后,金马商会那边便陷入了沉寂,显然不打算再跟了。 “既然没有人再出价,那这株千年玉参,就归曹总舵主了!” 最终在方青鸾和傅卓成的见证下,曹成以一百二十万两的价格,拍下了这株千年玉参。 …… 一只惨白的手臂缓缓探向了柳七的腰间,手指在触碰到刀柄的瞬间,仿佛触电一般迅速缩了回去。 而柳七侧目,正好与女孩充满好奇的双眸对上。 “盈儿,不许胡闹!”沈庄小声呵斥了女孩一声,继而扫了一眼柳七腰间悬挂的佩刀,皱着眉问道:“姑娘这柄宝刀,似乎来历不凡啊!” 听沈庄这么一说,柳七不禁回想起那日死在自己刀下的华清派老者,他临死之前似乎认出了这柄刀,并称呼其为“惊寂”,而且还因此误认为柳七是什么“七重天”的余孽。 后来柳七倒也翻看过一些资料,同时在张诚那里旁敲侧击过,只可惜并没有打探到任何消息。 若想知道这柄刀的来历,估摸着得去问问金马商会的三公子严令诚了,这刀正是当初他与东河水盗走私的货物之一,因缘际会之下被柳七所得。 柳七得到这柄宝刀时并无配套的刀鞘,现在这具刀鞘乃是随处可见的大众款式,所以仅看着刀柄,沈庄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见柳七沉默不语并无打算将佩刀拿出来一看,沈庄便也熄了心思,垂下头继续逗弄着小孙女。 不多会儿,房门打开,曹成捧着一方木匣缓缓走了进来。 顿时,房间内除了名叫盈儿的女孩以外,其余二人的目光均被木匣吸引而去。 曹成见状只是微微一笑,随后将木匣放之桌上。 “幸不辱命!” 不消解释,柳七便知道这木匣之中放着的便是她心心念的千年玉参。 一旁的沈庄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木匣看了许久,最后昂首沉声问道:“曹总舵主,这次可是花了一百二十万两!” 按照他们之前的协定,沈庄一人出五十万两,曹成和柳七各出二十万两。 但现在凭空多出了三十万两的差额,那么之前的协定…… 曹成扭头看了一眼房门的方位,似是确认了外面无人偷听后,方笑眯眯地说道:“沈老放心,之前的协议依然作数!” “这多出的三十万两,我曹某一个人出了!” 沈庄闻言并未露出多少惊喜的表情,反而是面沉似水,陷入了沉默之中。 曹成见状接着说道:“当然,这三十万两曹某也不是白白付出!” 说着,曹成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纸,放在了桌面缓缓推向了沈庄面前。 沈庄拿起纸只看了一眼便脸色微变,犹豫片刻后缓缓叹了口气,随后将那张纸紧紧捏在手心:“你什么时候要?” “三天之内!” “可以!”沈庄重重点了点头,“不过我要先为盈儿烘制解药。” “理当如此。”曹成一口应下,“地方都已经为沈老准备好了,方女侠就在楼下等着您!” “既然如此,老夫就先行告辞了!”沈庄拉着盈儿起身,冲着曹成和柳七拱手道。 “三日之后,曹总舵主和姑娘您的灵药,一并奉上!” …… “姑娘还请放心,沈老只是去了個安全的地方炼制灵药,三日之后必然不会食言。”沈庄带着装有玉参的木匣出去后,曹成方笑眯眯地解释道。 柳七平静地开口道:“曹总舵主的话,在下还是愿意相信的。” “不过……”柳七话锋一转,语气也凛冽了几分,“接下来是不是该谈谈,在下当为总舵主您做些什么,才能抵偿多出来的银子。” “呵呵呵……我曹成最喜欢的就是和聪明人合作。”曹成闻言低笑道,“的确是有件事想请姑娘您帮忙。” “说。” “帮我杀一个人。” 柳七闻言侧首目光幽幽地看向了一脸微笑的曹成。 “姑娘可千万别和曹某说,杀人放火的事您不干!”曹成双目微眯,脸上笑容不减,“曹某虽说武功不济,但看人的眼神一向很准。” “姑娘你这一身肃杀之气,只怕刀下亡魂不在少数。”说罢,曹成的目光从柳七腰间的刀上一闪而过。 “你要杀谁?” “陆义山,六扇门的一个小小捕头。” 柳七目光微凝,旋即沉声道:“官府的人?” 曹成摇摇头,眼中精芒顿现:“已经不是了,今天就会有人去衙门告陆义山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而后在陆义山的家中也会搜出银票和证据。” “陆义山和黑蛇帮的老黑蛇一向有往来,他绝不会坐以待毙,定然会通过老黑蛇的关系逃出京城。” “我不想让他离开京城,也不想让他落入官府的手里。” “所以,你可明白?” ------------ 第20章 很多人要掉脑袋 所以,曹成给沈庄的那张纸中到底写着什么? 直至回到柳府,柳七脑海中还在想着这个问题。 就在即将跨入小院门的瞬间,柳七脚步一顿,赫然发现了位于墙角处的暗号。 柳七蹲下来将墙角的暗号抹去,随后确定了小院中无人,翠香也没有归来后,便闪身从外墙出了柳府。 …… 丰记米铺。 “咚,咚咚,咚!” 此时天色已暗,柳七有节奏地敲击着米铺的大门,直至重复到第三遍,米铺大门才“咯吱”一声奢开了一点缝。 柳七闪身而入,进去之后眼前一片黑影晃动,继而“嗖”一声,耳边一道劲风袭来。 柳七神情淡定,伸手扣住了右侧探来的一只手腕,顺势一扭继而手臂如同灵蛇一般顺着对方的胳膊攀附而上,直至扣住了对方的咽喉。 “柳七,数月不见,武功精进不少啊!”黑暗中被柳七扣住咽喉的身影突然开口道。 听着熟悉的声音,柳七却没有丝毫撤手的意思,只是淡淡地说道:“是你武功进步太慢了,柳二!” “呵呵呵……”随着一阵低笑声起,柳七缓缓收回了手。 呼—— 黑暗中不知谁吹了一口气,随后一道昏黄的火光渐渐亮起,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柳二点燃桌上的油灯后,方才吹灭了手中的火折子,继而昂首看了一眼缓缓朝他走来的柳七,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看来你也适应了山下的生活,过去在细柳山庄只有柳十九会这么穿。”柳二缓缓落座,随后脸上挤出了明媚的笑容。 看着柳二脸上扭曲的伤疤,与他面对而坐的柳七不禁移开了视线,继而沉声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似是觉察到了柳七视线的偏移,柳二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痕,随即嘴角微微一抽:“不是我要找你,是‘尊上’有要事交代给你!” 尊上! 柳七听到这两个字突然眼睛一亮,视线重回柳二身上,目光炯炯地问道:“你已经见过尊上了?” 柳二摇了摇头:“并未见过,我自从进入金马商会后便遵照三公子的指令,成为了大公子身边的护卫。” “这么说金马商会也并非人人都是尊上的人?”柳七当即问道。 柳二并未回答,而是反问道:“瞧你这样子,想来在黒狱门过的不错,不知道有没有见过那位传说中的‘黑狱王’?” “说说吧,尊上有什么事交代?”见对方顾左言他,柳七也懒得多费口舌,直接开门见山道。 柳二闻言目光一凛,旋即语气幽幽道:“这么快就忘了我们当初的约定吗?” 柳七只是冷笑道:“我怎么不记得,伱我之间有什么约定。” 一时之间,房间内变得沉寂无声。 “行了,这次找你出来一共有两件事。”柳二面色微沉,随即语气也冷冽了不少,“尊上命令,要让严令义死在京城,并且是死于太乙门的太乙金分光剑之下。” 说罢,柳二突然从桌上取出一柄长剑拍在了桌上。 柳七瞥了一眼,只见剑柄处刻着八卦图样,显然是一柄道门弟子的佩剑。 “此事交由你们黒狱门来办,我会在其中配合你们行事。”柳二接着说道,并且从袖中拿出了一枚令牌递给了柳七。 柳七接过一看,顿时确认了这枚令牌就是磨刀老叟随时携带的“刀令”,她随即拿出了代表着自己“七杀令主”身份的玉佩,随后放在了“刀令”的凹陷处,轻轻一按,玉佩便严丝合缝地嵌入了令牌之中。 而令牌正面,同样的凹陷还有两個。 确认了令牌的真假后,柳七轻扣令牌,玉佩便从中脱出,将玉佩收好之后,柳七方才将令牌归还给了柳二。 不知为何,柳七看见柳二眼中闪过了一丝羡慕。 “磨刀老叟对你一直赞不绝口,我看你我之中终究还会是你先我一步见到尊上。” 不过柳二看着柳七淡定的模样,随即想到了什么,继而摇头笑道:“想来你也志不在此,既然如此为何当初不趁着眉夫人不在直接逃出细柳山庄?” “以你的武功,找个无人的地方也可以安稳的过一辈子。” 柳七白皙的五指缓缓抚着桌上的长剑,继而冷冷道:“我有说过要安稳的过一辈子吗?” 她只是不喜欢沦为某人或者某个势力实现野心的工具人,不代表她就要退出江湖从此销声匿迹。 从一开始,柳七便是抱着笑傲江湖逍遥自在的想法。 但是细柳山庄的经历告诉她,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所谓的笑傲江湖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她之所以会对那位尊上感兴趣,不是因为眉夫人的洗脑,也不是因为自己怀揣着野心。 她只是想知道那位尊上的武功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或许……只有自己的武功能够达到无惧那位尊上的程度,方能真正的做到自在逍遥。 柳七目光微动,迅速收敛了心思,继而冷冷问道:“还有一件事呢?” “还记得柳三吗?”柳二突然面色凝重起来。 …… 从丰记米铺离开后,柳七直接去了一趟武院,找到了刚刚睡下的余安。 “又是你!”被打扰了清梦的余安非常不爽。 嗖! 自柳七手中迸出一道流光。 余安眼看着流光直奔面门而来,随即侧身躲开的同时伸手一抓,便恰好握住了剑柄。 将剑拿至眼前扫了一眼,余安便沉声道:“太乙门的道剑。” 说话间余安手中一翻,端详着剑柄的另一面,继而一脸凝重地说道:“还是当代弟子的佩剑。” 柳七面无表情地将任务对其复述了一遍。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金马帮!”听闻此次的目标后余安脸上的凝色顿时散去,换作了一副冷笑的模样。 柳七淡淡说道:“行动时间定在两日之后的卯时,届时严令义会在浮香院请客,你我二人联手在他回去途中动手,护卫由我处理,严令义则交给你。” 也唯有余安这个武院总教习能够模仿出太乙门的剑法。 柳七已经交代完毕,正欲转身离开之际,突然想到什么,继而驻足开口问道:“不知‘判官’你可知,最近漕帮商会发生了什么事?” “漕帮商会?”余安闻言沉思片刻,继而冷冷道:“你是想知道究竟是谁行刺了曹成吧?” 柳七摇摇头:“你也清楚我最近和曹成合作买走了仁善堂的玉参,但是多花了不少银子,所以他要我帮他杀个人来抵账。” 余安身为游魂之首,自己的一举一动不可能瞒过他。 “千年玉参啊……”余安脸上露出了诡异地笑容,“你的事我从老不死的那里多少也知道一些,何必如此舍近求远呢,黑狱门中这样的灵药可不少!” 柳七闻言便迈步欲走。 “等等!”背后传来了余安的声音。 “如果我没猜错,曹成要你杀的人应该是正在被通缉的陆义山,他这些年和京城各方势力勾结,牵扯进不少案子。” “他若是活着被官府拿住,只怕很多人的脑袋都保不住。” “曹成也在其中?” “呵呵呵……你不会真以为漕帮就只会做正当的漕运生意吧?” “所以……”柳七转过身来问道,“现在陆义山在何处?” 余安闻言双目顿时精光闪烁,随后似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道:“城南有一家慈幼院,是老黑蛇手下的产业。” “多谢。” ------------ 第21章 身临其境的推测 城南的慈幼院几乎贴近着城墙内侧的护城河而建,柳七还未靠近,一股刺鼻的臭味便扑面而来。 已经百年未曾历经过战火的护城河已然成为了京中百姓的垃圾场。 柳七自武院出来后,便径直来到了余安所说的慈幼院,她站在门后静候片刻,并未听到其中有任何异动,当下便不再迟疑,纵身一跃翻过外墙大门进入了院中。 进去之后柳七才发现这所慈幼院虽说面积不小,但内里也就是个简单的一进院子,和柳七在柳府的小院子格局类似,一共也就三间屋子。 整个庭院中摆满了晾晒衣服的架子,柳七穿行在其中,能够闻到衣服上汗渍发霉的味道。 呼—— 凭空一道风起,只见柳七右侧架子上的衣服突然被掀开,继而一道寒光斜刺而来,直逼柳七的咽喉。 柳七面色如常,右手瞬间抬起,寒光近身的刹那,以手背轻轻一拍,便听得“嗡”地一声,寒光瞬间被弹走。 柳七眼中精光顿现,继而扭过身子,脚下轻点便化作一道残影朝着寒光撤去的方向追去。 嘭,嘭,嘭。 柳七依然只凭借着右手的一只肉掌,电光火石间三掌挥出,而对方显然有些手忙脚乱提剑连连格挡,但最后终究是连带着剑身一道打在了对方的身上。 哐当! 只见一道身影抛飞而出,撞倒了一片架子。 “你……你是何人?” 此时皎月自黑云中穿出,盈盈月光洒落于对方的脸上,惊恐的表情以及嘴角的血渍均暴露于柳七的视线之中。 柳七立于原地端详其片刻,已然确定了此人就是当初在柳府询问过她的陆义山。 不过她并没有开口回应,而是目光冷冽地看向了主屋的方向,在纸糊的门缝之后似乎有数道视线在窥视着院中发生的一切。 而当柳七目光扫过去的刹那,便听到主屋传来了“咯吱”一声,似乎有谁撞动了桌椅发出了声响。 霎那间,整个慈幼院的气氛似乎都凝固了。 “他们……不过……是一群……孩子。”陆义山见柳七的目光看向了主屋的方向,当即挣扎着开口道。 “陆义山……”柳七缓缓收回了目光,继而重新落在了陆义山的身上,语气平淡地说道,“有人花了重金,要取你的性命。” 此话一出,陆义山面色微变旋即换作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继而捂着胸口踉跄地站了起来。 “噗——” 刚刚站定的陆义山又是一口血喷出,他目光微垂看见了地上凝结成团的血块,随即眼中露出了一抹绝望之色。 刚刚那一掌,柳七以十成摧心掌力驱使,又结结实实地印在了其胸口位置,虽说被剑身卸去了一部分掌力,但仍足够将其内腑震碎。 毕竟,柳七一旦出手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柳七看向陆义山的目光如同看死人一般。 此人的武功比柳七预想的还要弱上不少,内功顶多也就是古柳心法三重的水平,挨了柳七十成功力的一掌,还能开口说上几句话倒也算是意志坚强。 陆义山此时再也支撑不住,“咚”地一声直接栽倒在地,面色潮红大口大口吸着气,已然一副将死的模样。 看着陆义山嘴角不断淌出的血渍以及逐渐涣散的瞳孔,柳七不禁摇了摇头,心中叹道,果然武功才是立命之本。 所谓的钱财,权势,终有抛弃你的一天。 几日前陆义山还在柳府有说有笑,纵使面对柳宗训的呵斥依然淡定自若,结果短短几日就成了丧家之犬,更是死于曾被他问询的柳七之手。 直至陆义山彻底没了动静,柳七方才上前,随后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了一件衣物然后盖住了陆义山狰狞的脸,继而伸手在其怀中摸索起来。 很快,柳七手中便多了一沓银票以及几個银裸子,另外还有一封当票。 此时月光再度变得昏暗,柳七也来不及细看,便将这些东西统统塞入了怀中。 而后,柳七扫了一眼主屋的方向,原本窥视的目光已然全部不见,她耳朵里隐隐能够听到门窗之后,剧烈的“咚咚”声。 柳七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纱,而后盈盈一跃便从庭院中消失无踪了。 也不知过去多久。 咯吱—— 主屋大门打开,一个半大的孩子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一步一顿地来到了陆义山尸首之前,颤颤巍巍伸出了枯瘦的胳膊,将盖在陆义山头上的衣服揭开…… “啊——” 尖叫声撕破了宁静的夜空。 …… 天刚蒙蒙亮,慈幼院的大门被四个黑衣的捕快把守着。 廖孟远骑着快马赶到,还未到慈幼院的门口便等不及马停下来就翻身下马,直奔慈幼院大门而去。 “廖捕头!”早在慈幼院中的另一个捕头看见廖孟远进来后赶紧迎了上去,而后说道,“人已经死了,仵作推测应该是在昨晚寅时初被人所杀。” 廖孟远闻言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尸首前,此时正值炎炎夏日,尸体周遭弥漫着一股腐臭味,廖孟远一眼便发现了地上已经干涸的血渍和血渍中的碎肉块。 他当即蹲了下来,一把揭开了尸首胸前的衣物,继而看到了胸口处一方斜着的痕迹。 廖孟远皱着眉头沉思片刻而后环顾四周,发现了距离尸首数步的长剑,而后示意一旁的仵作将剑递给了他。 廖孟远拿起剑端详片刻,随后便将剑身缓缓放在了陆义山的胸口位置,和那斜着的痕迹竟然是严丝合缝! 廖孟远目光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而后起身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对着左右说道:“是被人以刚猛的掌力震碎了内腑而死的。” 说着廖孟远又看了看地上杂乱的脚印,继而推测道:“应该是陆义山先出手,但是凶手仅仅用了三两招,便将陆义山一掌打死!” “高手!”廖孟远脑海中思索了一大圈名字,随后沉声道:“应该是京中附近从未出现过的高手,掌力刚猛到能够震碎内腑,但却不会在表面上留下痕迹,甚至用来格挡的剑身也没有碎掉。” “奇怪!” “奇怪……” ------------ 第22章 灵丹到手 “廖捕头,这人已经死了,咱们该如何向上面交代?”廖孟远身旁的捕头对于廖孟远身临其境的推测显然不太在乎,他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陆义山死不瞑目的面容,继而担忧道。 “人都已经死了,还能怎么交代?”廖孟远凝声道,“将尸体抬回去,如实禀告。” “廖捕头……”身旁的捕头突然四周张望了一眼,随后在廖孟远耳边低声道,“还请借一步说话!” 廖孟远虽心有疑惑,但还是跟着其来到了无人处。 那捕头见左右无人后,方面沉似水地说道:“我已检查过陆义山的尸体,他身上所有东西不见了!” 见廖孟远眉头紧皱一脸不解的模样,那捕头当即恨铁不成钢地提醒道:“陆义山是个什么货色,怎么可能会惹来朝中御史的攻讦,甚至那些大人查都懒得细查,便直接要将人下狱……” “你到底想说什么?”廖孟远打断了对方的话。 那捕头凑到了廖孟远耳边小声道:“廖捕头真以为上头的那些大人真的在乎陆义山的生死,他们要的是陆义山身上的证据,那些证据万一要是牵连到了一些人身上……” “所以……咱们若是抬个光秃秃的尸体回去,大人们会怎么想?” “廖捕头刚调来京城,不知道这里的水有多深,稍有不慎可是万劫不复啊!” 听着捕头语重心长的劝导,廖孟远终于明白了,他目光沉沉地问道:“那照你说,该如何处置?” “当然是一把火烧了啊!” “这里的兄弟和仵作小弟我都已经打点好了,咱们一把火连着慈幼院一起烧了,到时对上头也好交代!” “总之一句话……千万不要惹祸上身。” …… 半晌后那名捕头满面春风地率先走了回来,而后将几个捕快叫了过来,吩咐他们开始做事。 直至几個捕快举着火把已经将慈幼院四处点燃,廖孟远方沉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廖捕头还请放心,慈幼院的那群小杂种,我亲自去搞定。”眼看着大火已经烧起来的捕快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 站在慈幼院门口的廖孟远眼中火光闪烁,面色也越发的深沉,他突然闭上眼缓缓舒了一口气,继而朝着马的方向而去。 刚走出几步,廖孟远猛然回头,对着满面红光的捕快沉声问道:“孙捕头,那我们又是什么货色?” 说罢不待那位孙姓捕头回答,廖孟远便翻身上马离开了。 …… …… 慈幼院的一场大火将原本风云涌动的京城给彻底烧平静了下来。 而这场大火的关键人物之一,柳七此时正在房间内端坐着,任由翠香在她的头上施展着手法。 “小姐的头发这么柔顺,定要好好的养护才是,可千万别像之前一样天天用冷水洗头!”翠香一边给柳七梳着头发一边小声抱怨道。 看得出来,因为母亲病好了的缘故,翠香的心情不错。 看着铜镜中自己逐渐华丽起来的发型,柳七无奈开口道:“翠香,简单的挽起来就好了,不必弄得如此复杂!” 话音刚落,柳七便感觉到头皮一紧。 “那怎么能行!”翠香据理力争,“今天可是您的大日子,可千万马虎不得!” 柳七努努嘴。 只怕翠香的期待要落空了。 果不其然,很快一个小厮便匆匆过来告知了柳七今日不必去夫人那边了。 “啊?”翠香还有些诧异。 那小厮垂着首回道:“听说是那位李公子在来的路上落马摔断了腿!” “嘶——怎么会这样!”翠香掩着嘴惊呼道。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柳七难得开口一次,“翠香不必惊讶了,去厨房看看午食好了没有,我有些饿了。” “是!” …… 小厮和翠香前脚刚离开了院子,随后门口便凭空出现了一道身影。 端坐在房内的柳七头也不抬地说道:“干得不错。” “令主过奖了!”刚刚一只脚踏进主屋门槛的张诚当即恭敬一笑,随后接着说道:“这个梁嬷嬷果真是没安什么好心,找的都是什么下三滥!” “那个狗屁李公子,只不过有个当小吏的舅舅,就敢自称官宦人家。” “还有那个什么董家少爷,不但是个酒囊饭袋,还听说是个好……男风的。” …… 看着张诚义愤填膺地模样,柳七淡淡地说道:“记得手脚干净点,别让人看出了马脚,这里是京城,官府中也不乏能人。” 张诚闻言当即躬身道:“还请令主放心,属下一定办的干干净净。” 既然是梁嬷嬷主动提出来的,这时候敢上门结亲的会是什么好东西呢? 柳七又开口道:“你可听说过永兴当铺?” 张诚想了想,而后回道:“倒是没有听说过,想来应该是个不知名的小当铺,要不要属下去查查?” 柳七点了点头。 昨日从陆义山身上发现了一张当票,正是永兴当铺开出的。 但是柳七在京城舆图上查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一家叫永兴当铺的铺面。 可能不在京城? 柳七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继而对着张诚多吩咐了一句:“顺便也查查京城周边的城镇,看看有没有这个当铺。” “是!” …… 天鸿楼拍卖之后的第三天,柳七再一次回到了这里。 刚一进门,便有人主动迎了上来。 “这位女侠,总舵主已在二楼一号房等着您了。” 说罢便将柳七引向了二楼。 推开门,柳七一眼便看见了主位上的曹成。 见柳七进来,曹成一边起身冲着她抱拳拱手致意,一边用眼神示意手下人关好门出去。 柳七微微颔首算是回了一礼,随后又扭头冲着桌上的另一人颔首致意。 那人便是沈庄。 较之三日前,沈庄脸色苍白,原本斑驳的须发已然一片苍白,想来这三日烘制灵药耗费了不少心血。 柳七留意到沈庄平日总是带在身边的女孩此时也不见踪影。 柳七刚一落座,沈庄便沉声道:“总算是幸不辱命。” 说罢便拿出了两方木盒,分别推至了曹成和柳七面前。 “千年玉参本是炼制神元丹的主材之一,奈何手中只有这么一株灵药,老夫便按照炼制固元丹的法子如法炮制,虽有些浪费玉参的年份,但总归还是灵丹成型!” “这一枚丹药中所蕴含的药力不但可以洗去淤结于经络中的杂质,若是能将药力完整消化,还能抵得上十年的功力!” …… 柳七打开巴掌大小的木盒,只见盒底红绸之上躺着两枚浑圆的青色丹丸,丹丸表面流光闪烁,仅凭肉眼都知道不是凡物! 按照沈庄所言,这一枚青色丹丸的药效远在固元丹之上,但是逊于沈家的神元丹。 不过对于现在的柳七而言,已经足够了! ------------ 第23章 曹总舵主的奇遇 看着柳七和曹成二人眼中的满意之色,沈庄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随后起身开口道:“答应二位的老朽已经做到,盈儿那边尚在恢复还需要人照顾,老朽就不奉陪了。” “既是如此,那在下就不留沈老您喝酒了。”曹成当即一笑,随后也起身亲自将沈庄送出了房间。 片刻之后曹成返回了房间,重新坐回了主位,目光旋即落在了对面正大快朵颐品尝着桌上美食的柳七,继而微微一笑:“天鸿楼的厨子据说是御厨出身,想来手艺定然不错。” 柳七刚刚将一块水晶般透明的肉块塞入嘴中,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和肉香味在口齿间溢出,听到了曹成所言,她当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确实很不错! 和天鸿楼一比,自己在细柳山庄的十余年简直吃的都是猪食! 桌上的十几道菜肴很快便被柳七横扫一空,而做东的曹成则是连筷子都未动一下,只是目光深沉地盯着柳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义山的事,姑娘办的很漂亮!”看着半靠在椅背上一脸惬意的柳七,曹成目光从腰间的佩刀一扫而过,继而笑着说道,“没想到姑娘还是一位掌法高手!” 正摸着圆鼓鼓的小肚子促进消化的柳七闻言不禁目光微凝,继而沉声应道:“曹总舵主还真是神通广大。” 陆义山死于摧心掌之下,并非是柳七有意为之,招式上她一共就三门武功,其中两门都是刀法,总不至于随便对付一个人都得用刀吧。 更何况柳七手中的这柄刀似乎也有些来头,自上次被那华清派的老者认出来以后,她便存了几分小心,不会轻易在外人面前拔出刀来。 不过陆义山的尸体已经连同慈幼院一起化作了灰烬,在此之前只有六扇门的接触过陆义山的尸首,曹成能知晓陆义山死于掌法之下,想来是在六扇门中有内应。 如此一想,柳七不禁抬眼打量了一番正对面端坐的曹成,只见其依然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尤其是留意到柳七投来的目光后,脸上的笑容越发的诚恳友善。 回想起初次在大通钱庄见面,曹成正气凛然怒骂老黑蛇的情景。 柳七心中不禁叹道,这世上但凡有点地位的果然没一个是简单的! 柳七转念一想自己也只是单纯地将对方当做了合作伙伴,没有过多的期待自然也就不会有失望,更何况这次的合作其实算是她赚了,如此想来倒也觉得曹成脸上的笑容不似刚刚那般的刺眼了。 她当即眼神明亮了几分,继而对着曹成说道:“以后若是还有这样的好事,曹总舵主可千万别忘了小女子!” 曹成闻言目光闪动,好奇地问道:“我观姑娘面容姿态尚不及桃李之年,一身武功却胜过了绝大部分老江湖,纵使在名门大派年轻一辈中也属佼佼者。” “姑娘……莫不是无意间服用过类似千年玉参这样的灵物?” 柳七沉思片刻见曹成满脸的好奇,当即遂了他的意,重重地点了点头。 曹成见状顿时露出笑容,继而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说道:“这么看来我与姑娘也算是‘同病相怜’啊!” 说到“同病相怜”时,曹成语气带了几分打趣。 未等柳七相问,曹成便将他的事一一讲诉了出来。 原来曹成也本只是漕帮的一个小漕工,按他的出身和经历恐怕一辈子都要在船上讨生活,岂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漕帮的总舵主。 转机发生在曹成十八岁那年,他随着船只出行,行至一方水域时突遭狂风巨浪以至于船只侧翻,曹成也被卷入了水底暗流之中无法脱身,但他似有上天保佑被那暗流卷入了一处溶洞之中。 “那溶洞狭窄阴暗潮湿,但唯独有一样东西却时刻在散发着夺目的异彩,我当时被暗流卷的头昏眼花也顾不得其他便朝着那异彩之处爬去,迷迷糊糊间又伸手将那团异彩吞入了腹中。” 曹成回忆起当初的事情脸上顿时流露出唏嘘的神情,而对面的柳七则是听得眼神微动。 曹成接着说道:“那异彩入腹之后我只觉得腹中一凉,然后便彻底晕了过去,待到再度清醒时已是在岸边一户渔民家中。” 此后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曹成本以为当时只是一场梦而已,结果武功却在之后突飞猛进,短短几年时间便跻身漕帮高手之列,再加上其为人处世极为老道,之后更是在朝廷大乱期间登上了漕帮总舵主之位,并且在之后的破武令中,顺应了朝廷的旨意,将漕帮改组为漕帮商会。 “这些年曹某也曾派人前往各地名川大山,乃至危险重重的人间绝地寻求灵药的踪迹,奈何终究是一无所获。”曹成摇头叹道。 柳七闻言目光一垂,继而凝声问道:“不知曹总舵主和小女子说这些,是何意?” 曹成的话柳七自然不会全信。 不过曹成曾服用过灵药的事,应该不是作假。 至于服用灵药的过程,是否是如他所说的一般完全是因为奇遇,那可就说不准了。 “虽然江湖上早有传言,以灵药增长修为不过是揠苗助长,迟早会遭到反噬。”曹成冷笑一声道,“不过以曹某的亲身体验来看,反噬倒是子虚乌有,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 “想来姑娘你也应该会认同曹某的想法?” 柳七自然是相当配合的点点头。 “既然曹某与姑娘你‘同病相怜’,那有些话也就不必藏着掖着了。”曹成突然站起身,满脸凝肃地说道,“我希望能够与姑娘你达成长久的合作关系!” “此番协助沈庄拿下了千年玉参治好了沈盈,他定然会对曹某心怀感激。” “沈家几十年来年年都有固元丹出炉,但流传于市面上的灵药屈指可数!” “沈家一定有稳定的灵药来源,或者说沈家自己就可以种植灵药!” 柳七微微昂首,看着曹成的面容已经因为激动而逐渐变得有些扭曲…… 她面色平静点开口道:“这么说,曹总舵主是希望你我联手,能够找到沈家获得灵药的渠道?” “难道姑娘你就不想要更多灵药吗?”曹成反问道,继而胸有成竹地说道:“沈庄也当过沈家十几年的家主,他一定知道沈家的灵药从何而来!” “他既然知道沈家的灵药从何而来,为何不早早地为盈儿姑娘治疗?”柳七提出了疑问。 曹成微微一笑:“姑娘难道忘了,沈庄当年可是被他的亲生儿子,现任的沈家家主沈从孝亲自赶出了沈家!” ------------ 第24章 这是另外的价格 柳七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一茬。 沈家这桩陈年旧案柳七倒是知道一二。 沈庄作为上一任的沈家家主,膝下一共有两子,分别是现任沈家家主沈从孝,以及十二年前横死的幼子沈良。 而沈庄此前一直带着的女孩盈儿,正是沈良的遗腹子。 柳七回想起盈儿在沈庄怀中瘦弱的模样,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已经十二岁的女孩子。 沈良虽为沈家人,但对医术炼丹没什么兴趣,反而拜入了江湖另一名门大派青城派门下,并且成为了现任青城掌门姜玄云的入室弟子。 “剑出西岭”姜玄云,便是江湖中盛传的“一尊双绝”中的一绝。 但十二年前已经身为青城掌门入室弟子的沈良却和夫人在为沈庄祝寿的途中遭到了袭击,待到青城派和沈家闻讯赶到时,只找到了沈良的尸首,以及一处隐蔽的山洞中濒死的沈良夫人。 当时沈良夫人同为青城派弟子,已经怀胎九月,虽身负重伤但仍强撑着一口气直至看到沈家和青城派的人后方闭眼逝去,最终沈庄强忍悲痛从沈良夫人腹中剥出了奄奄一息的婴儿。 此后沈庄为了保下婴儿不惜余力,最后甚至和已经继承沈家的长子翻脸,年近古稀怀抱孤女,一人踏入江湖,只为了给小儿子留下一缕血脉! …… “虽然沈庄与沈从孝翻脸的原因江湖上众说纷纭,但曹某推测肯定和沈家掌握的灵药渠道有关!”曹成自信地推测到。 曹成的推测不无道理,灵药乃是沈家的立命之本,否则除此之外,沈从孝为何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亲生父亲翻脸,并且还将亲生父亲逐出了沈家。 不过柳七倒是很好奇一点,究竟是谁杀了沈良夫妇二人? 当然柳七不会向曹成明说自己的疑惑,而是淡淡地问道:“那曹总舵主意欲何为?” 既然都说到这里了,那你准备怎么办? “首先最紧要的事,将方青鸾这小妮子从沈庄身边调开!”曹成心中早有成算,“方青鸾身为飞羽山庄弟子,此番又是出钱又是出力,想来图的也不止是沈庄的炼丹能力!” “曹总舵主,可别怪在下没提醒您。”柳七语气幽幽地说道,“方女侠可不是陆义山之流可以比拟的。” 飞羽山庄嫡传弟子,江湖绝顶高手“鹤唳九霄”江寄余的亲传,武林中鼎鼎大名的“四小飞鹤”之一,本身也是一流高手的方青鸾。 毫无疑问,曹成要是胆敢开口要她去干掉方青鸾,柳七会毫不犹豫地抽出宝刀拍在他脸上。 事实证明曹成不是个疯子,柳七也不是奔波儿灞。 这位执掌漕帮多年的总舵主低头思忖片刻,继而沉吟道:“这些事就不劳姑娘你费心了,不过日后若是曹某有什么难事,还望姑娘能够仗义出手!” “好说!”柳七昂首一口应下,速度之快让曹成不禁面容一怔。 柳七心中早有成算,她语气平淡地说道:“陆义山已经抵了账,若曹总舵主再要小女子出手,可就要再破费而来!” 柳七的意思很明白,出手相助可以,但这是另外的价格! …… 曹成带着平易近人的微笑,目送着柳七下了楼梯,随后眼中笑意瞬间敛去,继而换上了一副冰冷的神态。 回到房间,曹成一扫桌上空空如也的盘子,顿时觉得肚中有些饥饿难耐。 “进来吧!”随着曹成一句话,两个人从房门外走了进来。 曹成一屁股坐下,随即指着其中一人道:“去吩咐后厨,再准备一份吃食。” “是!” 见同伴领命退出了房间,另一人则躬身对着曹成询问道:“会长,已经派兄弟偷偷跟上了,只是……” 回想起此前几次也是派人偷偷跟在后面,但无一例外,都跟丢了人。 曹成对此似乎早有预料,他轻轻叹了口气,随后抚额道:“此女武功连我都看不透,凭你手下那几個废物,怎么可能跟的上。” 曹成接着问道:“六扇门那边问的怎么样了?” 手下人闻言立即回道:“也没有任何消息,不过京中最近似乎出了一个神秘的高手,老黑蛇有个私生子据说就栽了!” “神秘高手?”曹成闻言缓缓抬头,继而皱着眉问道,“有什么眉目?” “具体情况不知道,只是听六扇门的人说,是老黑蛇的私生子偷偷接了一笔单,带着人去城外刺杀结果被人一锅端了。” “哼!”曹成听闻黑蛇的私生子被人一锅端,当即冷笑一声:“这小杂种准备去行刺?” “是工部员外郎柳宗训的女儿,据说从小养在乡下,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 “不过陆义山出事之前去查过这个柳七娘,没发现什么问题” …… …… 柳七踱步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每过一个路口她都会驻足四处观望片刻,随后再继续前进。 就在柳七身后不远处,两个阴影中的黑影小声交流道: “奇怪,今日这个贱人怎么走的这么慢?” “是啊,而且方向似乎也不太对?” “怎么看着周边有些眼熟啊!” “赶紧跟上,这次要是不跟丢,总舵主指不定要怎么奖赏咱们!” “嘘,总舵主不是说了好多次,在外面要称呼他为会长!” …… 柳七在一处巍峨的楼前停下,继而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见一轮明月正缓缓藏入云层之中。 街面上瞬间变得暗沉无光。 柳七缓缓转身,继而幽幽道:“两位朋友,既然都已经到家了,为何还不现身?” 话音一落,街面上重归寂静,落针可闻。 唉,真是麻烦。 柳七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继而脚下轻轻一跺,只听得“砰”地一声,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石子骤然凌空而起直至柳七身前。 嗖! 柳七翻身一脚便踢中了石子,而后便随着一道凌厉的破空声,石子化作了一道流光袭向了昏暗的屋檐下。 “小心!” 随着一阵喧杂,两道身影狼狈地自屋檐下逃出,其中一人稍稍落后了半步,便听得“嗤”地一声,流光穿过了他的腿肚子。 “啊——” 凄厉的惨叫声撕碎了夜雾。 而率先逃出的那人尚未站定,抬首眼前一道残影闪过。 砰! 身躯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 “这是……”目光彻底涣散之前,看着眼前漆黑巍峨的建筑总觉得有些眼熟,直至最后一缕目光划过了门匾。 月光穿过云层,落在了牌匾上,将“漕帮商会”四个大字照得熠熠生辉! …… 翌日,曹成便听到了属下急匆匆地来报。 “都死了?”曹成沉着脸问道,“还死在商会的大门口?” “是!”手下人半跪在地不敢抬头,只能战战巍巍地回道。 房间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几分。 长长的沉寂之后,曹成微微叹了口气,随后沉声道:“按照惯例处置吧。” “是!” 就在属下即将退出去时,身后又传来了曹成的声音。 “去通知杨堂主一声,可以将人都撤了。” “是!” ------------ 第25章 天尊四将 话分两头,就在曹成的手下发现商会门口的两具尸体时,柳七正盘膝坐于床上,闭目凝神,身上淡青色的气息若隐若现。 回到柳府之后,柳七便直接服下一枚沈庄炼制的丹药,随着药力被月牙吸收,月牙顿时变得栩栩如生,并且开始了反哺。 就在月牙纯粹的气息反哺而出的刹那,柳七已然开始默念心法要诀,催动着真气开始在周身运转。 直至窗外出现了一抹鱼肚白。 柳七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闪烁,浮动于周身的淡青色气息仿佛受到了某种吸力一般,尽数朝着柳七身躯内涌去,直至归于沉寂。 柳七目光微凝,看向桌上的瓷杯,旋即抬手一挥,只见袖口一阵鼓动,旋即一道青光自掌间迸射而出。 哐啷啷—— 看着碎了一地的瓷杯,柳七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傲然之色。 古柳心法,第七重,成了! 她已然做到了御气于外,收放自如的境界,成功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 磨刀老叟,黑狱王,还有那位神秘的“尊上”…… 如今内功练成,柳七的脑海中顿时闪现出自己潜在的对手们,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份傲然不禁淡了几分。 三人之中柳七唯独见过磨刀老叟。 但想来无论是身为磨刀老叟主子的“黑狱王”,还是比“黑狱王”地位更高一筹的“尊上”,两人武功定然不凡! 既然这个神秘组织对标的是朝廷,那组织之中的最强战力至少也得是顶尖高手的层次。 顶尖高手啊,江湖中那些名门大派的掌门大多处于这个水平。 柳七起身缓缓吐出一口气。 看来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 今夜还有一件要事要处理。 “尊上”通过柳二传达的任务,要让金马商会的严令义死在京城,并且死于太乙门的太乙分光剑下。 这桩任务不仅需要“七杀令主”柳七出手,还需要“判官”余安的配合,因为只有他能够模仿出太乙分光剑的招式。 考虑到是在晚上动手,柳七便没有让张诚将翠香调走。 此时翠香正动作木楞地为柳七摆放着菜肴,随着一桌饭菜摆放好,柳七没有立刻动筷子,而是抬首看了一眼神态明显有些异样的翠香。 翠香是周氏放在自己身边的眼线,这件事柳七早就心知肚明。 但柳七也知道周氏对自己也并不太上心,所以翠香每日只要借着去后厨取食的时间向周氏汇报一下柳七的动静就算完事了。 翠香的成长经历柳七也已通过张诚知晓的清清楚楚,充当主人家的眼线或许是她能够做出的最接近底线的事。 所以当柳七留意到翠香的神态出现异样时,要么是她家中出了什么事,要么就是有人逼迫她做出超出底线的事。 家人有事大可以告假回去,这一点柳七从不会为难她。 也就说……大概率是冲着自己来咯。 恭敬地站在一边的翠香脸上似有挣扎之色,她猛然间抬头嘴唇微张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随即眼中闪过一抹犹豫,又赶紧闭嘴低下头。 这一幕自然没能逃过柳七的眼睛,见翠香欲言又止,柳七面色平静地夹着菜往嘴里送去。 短短一顿饭的功夫,柳七便注意到翠香几次想要上前说些什么,但最终又选择了放弃。 翠香的父母均在柳府做事,还有个姐姐也是嫁给了柳宗训身边的小厮,家中尚有一個七八岁的弟弟。 这一大家子都要靠着柳府过活,想来这便是翠香欲言又止的缘故吧。 主屋内柳七听着院子中翠香忙碌的脚步声,随即侧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心想着,最后的期限就在晚饭之前吧! …… 傍晚,翠香提着食盒踏入了主屋。 当最后一盘菜肴被摆在柳七的面前时,翠香突然“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小姐,您快去求求老爷吧!” “夫人她,她,她……她要害你!” …… 柳七依然面色如常地夹着菜,眼睛看都没有看地上紧埋着头的翠香一眼。 直至将盘中的最后一块肉夹入了嘴中嚼了两口吞下后,柳七方才目光幽幽地看向了地上有些颤颤巍巍的翠香。 也不知是因为感到后怕,还是因为跪的时间久了。 “起来吧。”柳七语气淡淡地开口道,“把话说清楚,夫人打算怎么害我?” 翠香闻言正欲起身,却因脚下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半跪在地上昂首忐忑地看向了柳七,却正好对上了一双冰冷的双眸。 翠香心中“咯噔”一下,顿觉周身汗毛无不立起。 但既已开口,翠香也知自己没了退路,当即强压着心中的不安,战战兢兢地说道:“是梁嬷嬷说,夫人想将您许配给大将军手下的夔牛大人!” 又是梁嬷嬷。 柳七丝毫不感到意外,只是眼中冷意更盛,随后接着问道:“这个夔牛大人有什么问题,为何嫁给他是害了我。” 夔牛这个名字柳七听说过。 当然不是传说中那只独脚的上古神兽。 而是大将军周威扬手下的大将。 当年周威扬马踏江湖自然不是一人一马,除了朝廷数十万精兵以外,更有不少武功超绝的军中将领,其中最负盛名的四人被称之为“天尊四将”。 或许是担心招致武林人士的报复,又或许是因为四人的身份见不得光,总之“天尊四将”一直以代号面世。 夔牛,应龙,白泽,朱雀。 其中夔牛作为“天尊四将”之首,也是跟随周威扬最久的人,而且在破武令之前,带军剿灭华清派的便是夔牛。 但自太康十八年大将军交回兵权之后,天尊四将也随之一同隐退,数年来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上,都没有了四人的消息。 “那位……夔牛大人……是个怪物!”翠香的双目中写满了深深的恐惧 …… …… 深夜,灯火通明的浮香院外,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狭窄暗巷中。 柳七怀抱着刀倚靠在墙边。 片刻功夫,巷子中凭空多出了一道身影。 “判官,你来迟了。”柳七淡淡地说道。 “呵呵……”余安冷笑两声,旋即开口道,“你不过是七杀令主而已,论身份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柳七闻言眼神微动,旋即厉声说道:“若是刀老在此,我看你是不是还能如此放肆!” “就算老不死的在这里,余某难道还怕了他不成!”很显然余安对磨刀老叟的态度相当不屑。 柳七见状便不再言语,只是心中隐隐有了一些打算。 ------------ 第26章 太乙分光剑 浮香院那边,柳二还未给出信号。 柳七与余安,一左一右各靠着暗巷的一面墙,此时圆月传出层云,一抹月光正好洒在了余安所在的那面墙上。 柳七借着月光瞥了一眼余安手中的道剑,只见剑柄上的八卦图样在月光的照射下散发出淡淡荧光。 余安祖上也曾拜师太乙门,不知他这一手太乙分光剑是从祖上传下来的,还是当了武院教习后学得的。 这时,巷口斜对面的浮香院大门处,突然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继而很快演变成了互殴,随着“哐当当”几声脆响传入耳中,柳七便知晓有人动了兵刃。 这这便是柳二的信号。 “是栖霞派的弟子。”一旁的“判官”突然出声道,显然是认出了门口互殴的人。 随即摇头叹道:“堂堂道门弟子,在青楼大门口与人大动干戈,真是可笑!” 柳七自然不可能告诉余安,这是柳二故意挑起的。 与栖霞派弟子交手的正是柳二带领的金马商会护卫。 没过多会儿,一队官兵急匆匆地赶来,将已经快见血的两拨人分开,而后为首的一名军头一声令下,便将两拨人同时押走了。 就在官兵离开的刹那,一辆豪华的马车缓缓停在了浮香院的门口,继而大门处走出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在手下人的簇拥下上了马车。 “走吧,目标是刚刚上马车的那个年轻人。”柳七开口道。 直至这时余安才瞧出了一点不对劲,回想起刚刚浮香院门口的那场争斗,顿时明白了什么,只是他眼神闪烁看着柳七的背影,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刀奴和游魂在黒狱门中是几乎两条平行的线,而柳七这样的令主便是沟通这两条线的桥梁。 柳七与判官紧跟在马车之后,趁着这个时间柳七已然看清了护卫的人数。 “包括车夫在内,一共七名护卫。”柳七语气淡定地说道,“这条街上官兵巡逻的很频繁,我们只有半盏茶的时间。” “护卫我来处理,严令义交给你。” 再次重复了一遍任务后,柳七听到了身侧传来了余安一声冷冷的“嗯”。 “下個路口动手!” …… 严令义斜躺在软垫之上,翘着二郎腿回味着刚刚在浮香院作陪的那个女子,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容。 此次京城之行虽说有些小波折,但终归是没有辜负父亲的期待,将事办成了! 此番回去,我这金马商会下一任当家的身份,应该是坐实了! 正当严令义做着美梦之际,突然马车“咯吱”戛然停住,被搅了美梦的严令义当即睁开了双目,愠色已然浮上了面庞。 正欲开口发作之际,突然一道劲风掀开了车帘,霎时间一道寒光逼近了眼前…… …… 柳七一只手按着刀柄,在街道的中央盈盈而立,双目紧盯着马车的方向,直到余安揭开了车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余安目光从一旁僵硬的车夫尸体上掠过,继而看向柳七时,眼中顿时充满了凝重之色。 就在刚刚,几个呼吸的功夫,眼前这看似纤弱的女子便将车夫在内的七名护卫全部了结,甚至都没有用上刀。 “看来老不死的培养出了一个不错的七杀令主!”余安语气沉沉地说道。 而柳七则是冷冷直言道:“难道以‘判官’你的眼力还看不出,我的武功和刀老一点关系都没有嘛?” 刚刚柳七并未动用刀,单纯以古柳心法驱使摧心掌伤人,已臻一流高手之列的她,即便不用狂刀七式,仅凭深厚的内力也足以秒杀这些护卫了。 柳七就是想让余安知晓,自己并非刀奴出身。 果如柳七所预料的一般,当听闻她所言之后,余安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轻易不可察的异色。 “走吧,官府的人快到了。”柳七转过身淡淡地说道,同时嘴角微微勾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 …… 金马商会的大公子在大街上遭人刺杀,成为了京城风暴的中心。 不同于之前的命案,官府对严令义的案子十分重视,甚至惊动了朝堂上那位首辅大人! 一旦朝廷开始发力,自然有人的日子不好过了。 而首当其冲的便是京中盘根错节的地下势力! 就在严令义死后的第三天,柳七便得知了黑蛇帮被连根拔起的消息。 “黑蛇帮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的堂口均被官兵清扫一空,所有黑蛇帮的成员若敢反抗立杀无赦,听说老黑蛇被三名捕头联手拿下,已经扔进了天牢最底层!” 张诚讲起这些事来,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漕帮商会的曹会长听说也被请入了京兆府衙门,至今还未出来。” “侯氏兄弟也上了六扇门的通缉榜,据说兄弟二人在传出严令义身死的当天,便逃出了京城。” “至于长乐帮,湖州总舵已经昭告江湖,解散了北方的分堂,堂主铁牛据说也已经回了湖州。” …… 听着这些被官府处理的名单,柳七隐隐觉得有些耳熟。 这些不都是当初在天鸿楼露过面的人吗? 尤其是侯氏兄弟,长乐帮铁牛,黑蛇帮老黑蛇,漕帮商会曹成,以及身死的金马商会严令义,均是当时叫价最凶的几人! 明明严令义是被余安以太乙分光剑杀死的。 但至今为止来,官府那边并未透露出一丝任何与太乙门相关的线索,反倒是这些京中的势力遭了殃。 柳七素手轻敲着桌面,陷入了沉思之中。 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还是官府借题发挥? …… 京城东,太平坊,六扇门总衙。 廖孟远垂首立于大堂之外,身侧站着和他同样穿着的捕头,大约有着二十来人。 而大堂之内,书写着“浩气凛然”四个大字的匾额下,六把太师分列两侧,每把椅上各有一人神情凝肃,不怒自威。 堂内六人的衣饰和外面的廖孟远身上差不多,但腰间却是各系着一条烫金色的腰带,腰带正中还镶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绿宝石。 “令狐总捕头和林总捕头均不在,有什么想法各位就说说吧。”坐在左侧第一把太师椅上的捕头开口打破了堂中凝固的氛围。 话音刚落,只见其右手边的捕头沉声道:“牵涉到太乙门,还是稳妥点比较好,不如等令狐总捕头……” 话还未说完,便被人打断。 “傅首辅已经下了命令,七日之内必须有个说法!”开口的是右侧坐在第一位的捕头,只见其长须皆白,满脸沧桑,赫然是一位年岁不低的老者。 “不过就先将牢里的黑蛇交上去?”有人提议道。 “哼!”只见右侧那位老年捕头冷哼道,“你是当首辅大人是傻子吗。” “可是,太乙门毕竟和那位走得很近……” “就是因为和那位走得太近了!”右侧第一位的老年捕头拍桌而起,“难道你们忘了,那位可也姓萧!” “不管严令义是不是死于太乙门人手中,但太乙分光剑留下的伤口做不得假,无论如何……都要将太乙门拉进来!” ------------ 第27章 咱们好像见过 从早上醒来之后,翠香便一直在柳七的头上忙活,在换了数种发髻之后仍然感到不满意,最终还是接受了柳七的提议,用一根木簪将一头秀发简单的挽起…… 翠香本想再往柳七脸上抹点胭脂,却在柳七转过头之际,看着如出水芙蓉一般清纯的面容时,翠香不禁有些呆了,随后默默地低下了头,将手里的胭脂悄然地放在了身后。 但很快翠香就想起了什么,继而抬首一脸肃容地提醒道:“小姐可千万别忘了向老爷提起婚事的事,老爷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您就真的要嫁给那个怪……夔牛大人了!” “怪物”二字到了嘴边,又被翠香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看着提起“夔牛”这个名字牙齿就开始打颤的翠香,柳七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疑惑。 怎么滴,难道这位夔牛将军还能吃人不成? 黒狱门中有关“天尊四将”的资料并不详细,当然也有可能是柳七的权限不够,接触不到更为机密的资料。 尤其是翠香口中这位可止小儿夜啼的夔牛将军。 夔牛此人出身不详,据说与大将军周威扬乃是同乡,在周威扬踏入朝堂之后长期担任其贴身护卫,直至华清派覆灭,天下才知道周威扬身边还有着这么一位高手! 而后便是破武令出,周威扬马踏江湖,夔牛为首的“天尊四将”也跟着声名鹊起。 对于这位夔牛将军,天下人似乎有着统一的印象。 残暴,无情,冷血的杀人机器! 而据翠香所说,这位夔牛将军似乎热衷于折磨女性…… …… 今日不知是个什么情况,督造威扬大将军府的柳宗训难得回来一趟,本应是和周氏一家三口齐聚的好日子,却偏偏叫上了柳府的“小透明”柳七。 所以翠香才会如此大费周章,为的就是柳七能够在柳宗训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唤起一点父女之情。 对于翠香的打算,柳七当然不置可否。 在一个“陈世美”身上寻求亲情是不是有些可笑。 自柳七当初在城外第一次见柳宗训时,便没有从这个男人的眼中看出哪怕一丝的温情。 不过,今日的这场家宴是逃不了的。 在翠香的再三恳求下,柳七不得不换上了那一身压箱底的粉裙,似是觉得柳七头上太过朴素,临出门前翠香又在柳七头上插了一根步摇。 就这样难得“盛装打扮”的柳七迈着淑女的小碎步一路来到了周氏的后院。 距离后院门口尚有一段距离时,柳七略一抬头便发现了上次来时门口的两个婢女已经不在了,负责把守院门的化作了两个陌生的男子,而且两人手中均拎着一柄长剑。 柳七当下目光微凝,旋即朝着门口的方向继续走去,耳边已经听到了门口两人微弱且绵长的呼吸声,并且就在柳七走至院门口时,微垂着头的她也已看见了二人右手上的粗茧。 柳七眼底顿时闪过了一丝精芒。 不是普通的护卫,是有内功在身的江湖人士。 两名护卫看见迎面而来的是两个年轻女子,倒也没有放在心上,翠香上前说了两句,两人顿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而后便主动让开了路。 “原来这就是柳家那位一直养在乡下的小姐啊!”其中一人心中感叹道,然后趁着柳七走过时想要低头看一看这位姑娘究竟长什么模样,但仅仅是侧颜的惊鸿一瞥,护卫顿时一怔。 “喂,喂!” 待其回过神来却发现眼前哪还有什么姑娘,只有同伴一脸疑惑地在拍着他的肩头,“你怎么了,突然像丢了魂一样!” “完了,完了!”那人闻言瞬间连连低声摇头道,“这么好一位姑娘给夔牛大人真是可惜了!” …… 穿过两名护卫把守的大门进入了庭院之中,很快便有周氏身边的婢女过来引路,那婢女似乎与翠香关系不错,两人有说有笑了几句,便冲着柳七恭敬地说道: “姑娘,还请随奴婢过来。” 柳七跟在了其身后,穿过了长廊便来到了一间房间门口,刚刚迈步跨过了门槛,便感到了一阵凉风迎面而来,驱散了外面炎热的气息。 柳七进门后站定,目光便瞬间扫到了房间两侧的冰块,以及冰块后打扇的婢女。 “七娘来了。”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柳七昂首,发现正是桌前端坐于主位的柳宗训,距离上次相见时他黑了不少,也瘦了一些,看来督造威扬大将军府并不是个容易的差事。 柳七目光微微扫过桌上的其他人,坐于柳宗训左手侧的便是略显富态的周氏,而周氏的左手侧则坐着一个同样有些富态的年轻女子,正一脸好奇地盯着柳七打量。 柳七顿感一道炙热的目光落于身上。 “先坐下吧,这里都不是外人,就没必要行礼了。”看着门口垂着首略显呆傻的柳七,柳宗训身旁的周氏不禁露出了一抹嫌弃之色,继而开口道。 柳七闻言当然是迈着细碎的步子来到桌前,随后小心翼翼地坐了三分之一的椅子。 这些礼仪其实眉夫人都教过,不同性格不同身份的女子该如何行事。 看着柳七的拘谨的模样,周氏身边的女孩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传出来,继而笑吟吟地望着柳七说道:“你就是我的姐姐了?”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柳宗训和周氏的独女,柳湘湘。 “别瞎说了!”听到女儿口中的“姐姐”二字,周氏顿时感到有些不适,当即伸手扯了扯柳湘湘的胳膊。 “你这性子……”看着柳七埋着头小家子气的模样,柳宗训眼中也露出一些愠色,当即摇摇头训斥道,“不知是跟谁学的!” 哼! 柳七闻言心中顿时冷笑一声。 而此时又传来了一道温和的男声:“姑父还是别为难妹妹了。” 柳七微微抬头,正好对上了一双炽热的双眸,自她进门之后这人的眼睛就一刻也没从自己身上离开过。 “这是你母亲那边的兄长。”柳宗训沉着脸介绍道。 “我叫周显宗,妹妹以后就叫我显宗哥哥好了。”男子当即自我介绍道。 显宗哥哥…… 呵呵…… 看着脸上带着明媚笑意的男子,柳七心底顿时涌出一股冷冽的杀意。 咱们好像见过啊! ------------ 第28章 红烧鱼 那日浮香院前灯火阑珊,虽只是远远一瞥,但柳七坚信自己的眼睛是不会看错的! 这位周显宗正是那日天成赌坊的杜老大前往浮香院时出现的锦衣男子,柳七一路跟着锦衣男子的马车,随后便被那位华清派的老者发现。 找了这么久的天成赌坊幕后之人,竟然就在身边! …… 这一顿家宴吃的别是一番滋味。 周氏只当柳七不存在,时不时为柳宗训以及女儿柳湘湘添上一碗羹汤,眼睛看都不往柳七的方向看上一眼。 柳宗训这个一家之主也沉默寡言,只是时不时会与右手侧的周显宗说上两句,说的内容也都是朝中公事。 柳七两只眼睛时不时扫向柳宗训面前的那一尾红烧鱼,只可惜武功再高也改变不了胳膊的长短,若想夹到那尾红烧鱼,还得站起来才行! 柳七想想还是放弃了,自己就这样埋头坐着,身上都随时有两道视线交错地聚焦着。 周显宗注意力落在自己身上,柳七倒是能够理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但是柳湘湘你个小胖妞,为何对自己这位“姐姐”这么关注呢? “娘,我想吃爹爹面前的红烧鱼。” 随着柳湘湘的一声撒娇,周氏便一脸宠溺地将柳宗训面前的红烧鱼端到了女儿的面前。 眼看着鱼被端走的柳宗训自然是一脸不爽,虽然自始至终他一筷子都没往那盘红烧鱼中伸去过。不过他倒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重重地吸了一口气便继续吃着自己碗中的饭。 而巧的是,现在这盘红烧鱼正好摆在了柳七伸手便能够夹到的位置。 柳七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柳湘湘,很难相信她不是故意的。 莫不是我刚刚眼中的渴望太过于热烈了,以至于让柳湘湘看了出来? 柳七心中反思道。 不过既然鱼已经到了面前,岂有不吃的道理,柳七心安理得伸出筷子,在完整的鱼身上撕下了一块鱼肉,随后放入了嘴中,鲜嫩的鱼肉搭配着爽口的酱汁,让柳七的味蕾得到了巅峰的享受。 似是被柳七脸上陶醉的表情所吸引,周氏也伸出筷子夹一块鱼肉放在了柳宗训的碗中,随后柔声道: “老爷,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结果话还未出口便被柳宗训身旁的周显宗抢着打断道:“姑姑,太后娘娘昨日还在侄子耳边念叨,说很久没见湘湘了,心中甚是想念呢!” “是嘛,湘湘也想小姨了!”而目光刚刚还在柳七身上的柳湘湘闻言当即眼睛一亮,继而欣喜地说道。 “呵呵呵……是啊,湘湘是好久没进宫了。” 但是一旁的周氏听到“太后”二字,先是一怔,随后用略显尴尬的笑容掩盖了刚刚的失神。 周氏表情的变化当然没有逃过柳七的眼睛。 看起来周氏似乎和宫中那位贵为太后的堂妹,关系并不融洽。 而见周氏不再开口,周显宗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随即接着说道:“太后也听说了七娘的事,我看不如湘湘这次进宫不妨带着七娘一起。” “……”周氏闻言一惊,正欲开口拒绝 但是身旁的柳湘湘却已是连连应下:“好呀,好呀,我带着姐姐去见小姨!” 说罢,柳湘湘突然转过头来,冲着柳七眨了眨眼睛,继而咧着嘴会心一笑。 柳七:…… 你们这一家子在玩什么? …… 吃完饭后,柳七依然充当着闷葫芦的角色,直至喝着茶的柳宗训实在看不下去,冷冷说了句:“若是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 柳七当然求之不得,微微欠身行了一礼后便要离开,但是没想到胳膊突然一只手挽了上来,随即便听到了柳湘湘笑盈盈的声音: “爹,娘,我送姐姐回去!” 虽然柳宗训和周氏闻言不约而同露出了不悦之色,但好在两人并未当场拂了柳湘湘的面子,只能目送着“姐妹”二人挽着胳膊离开。 就在柳七与柳湘湘刚刚离开,柳宗训一旁陪坐的的周显宗也坐不住了,当下冲着姑姑和姑父一拱手,便也跟着离开了。 “这孩子……”看着周显宗急匆匆离去的身影,周氏顿时唉声叹气道,“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忙个啥?” “哼!”吹了吹茶杯中热气的柳宗训当即冷哼一声,道:“你还没看出来吗,你那侄子看上七娘了!” “啊!” 看着妻子脸上的诧异之色,柳宗训目光微沉,旋即抿了一口茶水,继而目光幽幽地看向了门外。 他也没想到自己这個女儿的容貌竟然会如此出众,究竟是随了谁呢?难道是那已经逝去十几年的原配? 柳宗训放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一时之间他竟是想不起自己的原配究竟是什么模样了。 …… 柳七的脚步有些僵硬。 即便是在细柳山庄,她也从未被人如此挽过胳膊,细柳山庄的人大多畏惧她,纵使有柳十九这样不惧她的,也不敢对她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 而早在外候着的翠香看见柳七和柳湘湘挽着手出来,顿时也吃了一惊,但是见两位小姐都没说什么,她也只能跟着柳湘湘的两个贴身丫鬟一起,跟在了两人的身后。 “柳小姐!”两人穿过后院门时,两个护卫显然是认识柳湘湘,纷纷低头行礼道,同时又不约而同地瞥了柳七一眼而后迅速收回了视线,眼中顿时露出了惊艳之色。 其中一名护卫终于明白了,刚刚为何同伴会为这位姑娘感到可惜了! 直至和柳湘湘挽着胳膊走出了院门数步,柳七突然觉察到身边脚下一顿,随后便见柳湘湘回头对着门口的护卫歪着头疑惑道: “她是我的姐姐,你们应该称呼我为二小姐才是!” 两名护卫闻言先是一愣,随后默契地俯身侧目,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笑意,心想着柳家小姐果然是单纯。 至于跟在柳七她们身后的三个丫鬟,包括翠香在内,听到柳湘湘所言,也均是赶紧低下了头。 周氏……究竟是怎么教她的? 此时柳七心中也有着两名护卫同样的想法。 就在氛围逐渐变得尴尬时,另有一人也从后院中追了出来,当来人看见门口的柳七一行时,顿时眼睛一亮。 “湘湘,还有这位七……妹妹。”周显宗挺直了身子迈步走出了院子,面对着两名护卫的转身行礼当即一挥手示意他们不必了,随后便面带笑容地走至柳七她们面前。 “今日天色还早,不妨我带伱们出去逛逛?” 柳湘湘闻言顿时眼睛一亮:“真的?” “可是爹娘那边……” 周显宗则是直接无视柳湘湘的,目不转睛地看向了柳七,笑着应道:“当然是真的,姑父姑姑那边我来交代!” “就是不知道妹妹愿不愿意赏脸?” 正在此时,低着头的柳七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似有似无的呼吸声逐渐靠近。 “周公子!”一道沉沉的声音传来。 而周显宗则是侧目冲着来人微微颔首:“穆先生,您来了。” 柳七闻言瞬间抬起了头,继而目光一扫刚刚在周显宗身侧站定之人。 是一个面容阴沉的中年人,眉宇之间萦绕着一股肃杀之气,左手拎着一柄长剑,右手自然地垂在一侧越过了腰间。 柳七眼底的精光瞬间敛去,继而冲着一脸期待的周显宗,点了点头。 ------------ 第29章 又见 见柳七点头,周显宗顿时面露喜色,当下便吩咐身后的护卫去后院给柳宗训夫妇通报一声,而后也不等护卫归来,便先行一步邀着柳七二人出府。 能够出府游玩,柳湘湘毫无疑问是最开心的那一个,她双手紧紧环抱着柳七的胳膊,几乎是挟裹着柳七一路来到了柳府的大门口。 早有一辆马车在大门外等候。 周显宗在走至马车旁转身看了一眼柳七和柳湘湘身后跟着的丫鬟,当即皱眉思忖了片刻,继而伸手指了指翠香和另一个丫鬟:“就你们二人跟着就行了。” 柳七和柳湘湘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周显宗见车帘关上,接过了小厮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了马,而一直护卫在周显宗身侧的穆姓中年人,也随之上了另一匹马,两马一车缓缓远离了柳府。 马车内,柳七和两个丫鬟一样保持着端坐的姿态,但她的眼睛通过柳湘湘揭起的车帘,瞥见了外面的景象,推断出马车正向着城南而去。 “公子,您打算带着两位小姐去何处?”穆姓中年人勒着马绳来到了周显宗并列的位置,继而沉声问道。 周显宗回头看了一眼马车,颇有些志得意满地说道:“湘湘此前不是说想见见城南的风光吗,正好借此机会带她去看看,也让新来京城的妹妹见识见识。” “穆先生,烦请您派弟子去西华轩通知一声,让他们将最好的房间留着,晚上咱们就在西华轩用食。” 穆先生闻言顿时眉头紧皱,继而劝说道:“最近京城不太平,我看公子还是带两位小姐在城西逛逛吧。” “城西?” “咱们不都住在城西吗,能有什么好玩的?” “再说湘湘不也想见识见识江湖是個什么样子嘛,正好这次也算了了她的心愿。” “可是……”穆先生还欲再劝。 但此时周显宗语气却已透露出几分不耐:“穆先生莫要太过于杞人忧天了,堂堂京城,天子脚下,难道还有敢闹事?” 话刚出口,周显宗瞥见一旁的穆先生面沉似水,当即想起了什么,随后叹道:“我知道穆先生还在为穆老的死而伤心。” “但是,穆先生应该也明白,你们身份特殊,本公子也只能暂且选择息事宁人,不过你放心但凡那凶手露出了一点蛛丝马迹,本公子定会让人追查到底,到时候穆先生自然可以大仇得报!” 穆先生听周显宗如此说,面部微微抽动,最后也只能垂首回了一句:“穆某便先在这里谢过周公子!” …… “娘总是不让我来城南,说这里鱼龙混杂而且武林人士众多,是个非常危险的地方!”柳湘湘看着车窗外越来越多的行人,顿时有些兴奋地开口道,“我觉得就是娘想多了,武林人士行侠仗义,快意恩仇,他们聚集的地方怎么会是危险的地方?” 柳七闻言眼神微动,继而开口道:“你是从哪里只晓得武林人士行侠仗义,快意恩仇?” “当然是话本……” “咳咳咳……” 坐在马车门口的丫鬟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而后不断朝着柳湘湘使着眼神,接受到了眼神信号的柳湘湘当即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柳七见状岂有不明白的道理,又是个被武侠话本毒害的丫头,话本这东西自然是你想看什么他就写什么。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小姐向往的是行侠仗义快意恩仇,那话本中讲诉的自然也是英俊少年行侠仗义的故事。 见柳湘湘和丫鬟面露尴尬,柳七识趣地移开了目光。 …… 马车抵达城南之后,周显宗便邀请二人下车徒步游玩。 虽然一行人穿着不俗引来不少目光,但是因为有着那位气场强大的穆先生在侧,所以柳七她们倒也并没有受到骚扰。 而柳七的目光也时不时地瞥向这位穆先生,心中揣测着他是否与华清派有什么关系? 若真是华清派的人,那可就有点意思了。 大将军周威扬当初可是将华清派上下屠戮一空,而周显宗身为周威扬的侄子,如今却和华清派的人搅合到了一起。 当然,柳七更感兴趣的是,周显宗对于天成赌坊买凶刺杀“柳七娘”的事是否知情? 柳七能够感觉到,周显宗此时对她充满了“兴趣”,一路上多次想要借着交谈的机会拉近关系,不过柳七自始至终保持着沉默寡言的态度,让周显宗有些无从下手。 “咦?”正巧这时,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这姑娘的背影好熟悉。” 正和柳湘湘欣赏着街头艺人胸口碎大石的柳七回首一看,一个鸡窝头瞬间映入眼帘。 又是他们! “是那位柳姑娘!”看见柳七回头后,鸡窝头男子不禁惊叹一声。 这一声让一旁的周显宗和穆先生也纷纷侧目。 “方女侠!”周显宗目光直接略过了鸡窝头男子,汇聚在其身侧的青衣女子身上,继而目光渐渐变得凛冽。 而柳七也已认出了这一行。 “四小飞鹤”方青鸾,飞羽山庄弟子宋灵儿,丐帮弟子小江,以及程珍珍。 宋灵儿看见柳七后凑到了方青鸾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方青鸾顿时露出了明悟的表情,继而主动走上前来。 “原来是周公子。”眼看着周显宗挡在了柳七的面前,方青鸾当即抱拳明媚一笑道。 “方女侠不在傅大人身边鞍前马后,倒是有闲暇出来游玩。”周显宗冷笑一声,旋即阴阳怪气地说道。 先且大将军周威扬和首辅傅青书的恩怨。 上次若非方青鸾主动为仁善堂解围,那株千年玉参早就被周显宗强买到手了,自然也就没有后面天鸿楼拍卖的事。 新仇旧怨加在一起,周显宗对方青鸾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 而面对周显宗嘲讽,方青鸾脸上笑意不减,继而微微侧首对着周显宗身后的柳七拱手道:“此次来,主要是替我那不省心的师妹向柳姑娘说一声对不起。” “沧州之事,是灵儿她们冒昧了!” ------------ 第30章 似曾相识 人家都已经指名道姓了,柳七岂有缩在后面的道理,只能从周显宗身后缓缓走出,微微颔首道:“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况且宋姑娘也没有伤到我。” 柳七身旁的柳湘湘则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会儿看看方青鸾,一会儿又扭头看看柳七,眼中写满了浓烈的好奇之色! 而方青鸾看着站出来的柳七不禁眼前一亮,继而脸上笑意更浓:“不管怎么说都是灵儿有错在先,岂能一言了之。” “你说是吧,灵儿?” 见师姐回头询问自己,宋灵儿先是一怔,随后眼睛不敢抬头看柳七,磕磕绊绊地回道:“就……大概……算是吧。” 方青鸾见师妹一副拉不下面子的模样,当即摇了摇头,随后再度露出笑脸对着柳七说道:“不如这样,就由在下做东,劳柳姑娘赏光,也算了了这段恩怨,如何?” “等等!”一旁的周显宗终于忍不住站出来质问道,“你们飞羽山庄究竟和我这妹妹有什么恩怨?” 面对周显宗的质问,方青鸾眼中神光微闪,却没有直接应话,而是看向了柳七。 而柳七也不禁感叹这位方姑娘不愧是名门大派的顶梁弟子,年纪轻轻为人处世却是挑不出一点错来。 她当即将柳湘湘拉近,在其耳边简单交代了沧州被宋灵儿绑架之事的前后经过,柳湘湘听得两眼直放光。 如此近的距离自然瞒不过周显宗的耳朵,听柳七讲完前后经过之后,周显宗顿时冷哼一声,“你们飞羽山庄弟子当真是无法无天!” 方青鸾闻言眼底迅速闪过了一丝冷意,随后浅笑着说道:“虽然灵儿她们行事有些欠妥,但后来经林总捕头查明,沧州知州田庆魁确有瞒报诬陷之举,黎城知县宋清之死,也全是他一手炮制!” “灵儿为父报仇,行事偏激倒也在情理之中,更何况她们三人也并未造成大错。” 方青鸾说罢便目光冷冷扫了周显宗一眼,继而换上了一副笑脸对着柳七问道:“柳姑娘,可否赏脸?” …… …… 西华轩的上房内。 既是方青鸾做东,她自然是坐在了主位。 方青鸾右侧是师妹宋灵儿,小江,程珍珍三人。 左侧自然是柳七,柳湘湘和周显宗。 待到菜肴上齐,方青鸾率先为柳七倒了满满一杯酒,随后双手端起杯子对着柳七浅笑道: “柳姑娘,请!” 见柳七双眼看着酒杯但久久不上手,方青鸾顿时笑道:“柳姑娘放心,我特意让掌柜的准备的果酿,甜腻可口不会醉人的!” 说罢,方青鸾侧首目光一扫右侧三人,宋灵儿她们顿时挺直了身躯,十分默契地举起了手中的杯子。 …… “方姐姐,方姐姐!”柳湘湘恨不得将头凑至方青鸾的面前,一脸期盼地问道:“听说你十五岁时,就单枪匹马荡平了一个山寨的土匪?” 方青鸾闻言目光微敛,旋即微微一笑摇头道:“都是江湖中人以讹传讹罢了。” 而一旁的宋灵儿则是低声道:“才不是以讹传讹呢!” 宋灵儿的声音虽小,但也足够让房间内的众人听清了。 方青鸾作为江湖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十几岁便开始在武林崭露头角,这样的经历对于柳湘湘而言自然是羡慕中带着神往,若非身边有周显宗拉着,柳湘湘早就冲上去和偶像贴贴了。 就连和飞羽山庄不对付的周显宗也不得不承认,江寄余手下这群弟子确实非同凡响,飞羽山庄几十年不过是江湖一个略有名气的门派,江寄余接手几十年来,飞羽山庄以惊人的速度扩张,已然跻身江湖一流门派之列,再加上年轻一辈“四小飞鹤”开始扬名江湖,现如今的飞羽山庄隐隐有问鼎江湖第一大派的趋势。 不过考虑到江寄余和首辅傅青书的关系,周显宗的面容便更加凝重了。 而坐在方青鸾身边的柳七,则是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内息,好在是古柳心法练出的真气精纯平和,再加上柳七有意地收敛,方能安然地隐于丹田经络之中。 同样,柳七也没有在方青鸾身上感觉到明显的真气波动,很显然对方的内功也同样的精纯。 “奇怪……”丐帮弟子小江红着一张脸,似乎有了几分醉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柳七,道:“怎么总感觉柳姑娘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啪!” 话音刚落,头上便挨了重重一击。 只见程珍珍正气冲冲地怒视着他:“我看你是色胆包天!” “不,不,不!”小江连连摆手,解释道:“珍珍你误会了,我是说离开沧州之后,似乎还在哪里见过柳姑娘!” “啪!” “哎呦,别打了,我说过了我眼睛毒的很,连母狗……” “啪!” “伱还敢提母狗!” …… “让诸位见笑了。”看着小江和程珍珍打闹的模样,方青鸾不禁摇头苦笑道。 不过……似是刚刚小江的一句话勾起方青鸾脑海中的记忆,她不禁多看了柳七几眼,也觉得这身形似乎有些眼熟。 柳七眼角余光已经瞥见了方青鸾狐疑的目光,但她仍然有恃无恐地夹着菜往嘴里塞去。 她与方青鸾自然是见过的,而且不止一次。 但每次柳七都以黑纱蒙面,而且化了眼妆,和现在的她可谓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柳七不相信会这么容易被看破。 感觉到方青鸾的目光在自己脸上久久没有移开,柳七当即侧首,继而正对上方青鸾探究的目光,俏生生地开口道:“方女侠……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没什么,是在下冒昧了。”方青鸾先是摇了摇头,继而很快移开了目光。 虽然身形十分相似,但无论是眼神还是气度都差的太远了! 方青鸾不禁回想起在大通钱庄第一次见到那位持刀的神秘女子时,仅仅是面纱之外的双眼便已足够倾倒众生了,而且身上随时散发出的凛冽之气也让她至今印象深刻。 至于这位柳姑娘……完全是养在深闺的一朵小白花。 方青鸾不知为何目光看向了周显宗,见其双目总是落在柳七身上,当即轻轻地摇了摇头,继而看着一旁气鼓鼓的程珍珍以及身边不断说着好话哄着的小江,心中不禁生起了一声叹息。 ------------ 第31章 馋我身子 直至临上马车之时,柳湘湘还是一步一回头,对着方青鸾一行流露出依依不舍的表情。 方青鸾见状不由得摇头露出了一抹微笑。 原来刚刚在筵席上,或是因为柳湘湘一直流露出对江湖的向往,又或许是喝了点的缘故,宋灵儿大着舌头便将她与小江,程珍珍,三人共闯江湖的经历讲诉了一遍。 这一讲倒好,直接给柳湘湘迷住了! 若非周显宗在一旁拉着,只怕柳湘湘都恨不得立刻随着宋灵儿一起闯荡江湖。 “柳姑娘,再会了!”方青鸾目光直接略过脸色不虞的周显宗,继而冲着柳七笑道。 “多谢方女侠招待了。”柳七微微欠身低头,细声细语地回道。 这下方青鸾心中仅剩的那一点怀疑便彻底烟消云散了。 “再会!”临走之前,方青鸾还是出于礼貌对着周显宗拱手道了一声。 …… 回去的路上,柳湘湘一直在柳七的耳边叨叨不休,言语之间尽显对宋灵儿的钦佩与羡慕,只恨自己不能亲自提剑上场与宋灵儿并肩替天行道。 而柳七则是竖着耳朵听着车外周显宗与穆先生的交谈,虽然两人有意压低了音量,但在五感远胜常人的柳七耳中,听得是清清楚楚。 “公子,严令义的死,会不会真的是飞羽山庄的人所为?” “毕竟严令义刚刚和您接触,便死在了京城,看来是有人不想金马商会与大将军产生联系。” 而与大将军周威扬水火不容的那个人,可谓是人尽皆知。 当朝首辅,傅青书! 见周显宗没有回话,穆先生则是接着说道:“严令义身边的几个护卫实力不弱,又是死在大街上,能悄无声息做到这一步的,京中我能想到的只有那么几家。” “至于太乙门,我看多半是傅首辅那边有意牵连,所以才将其扯了进来!” “哼!”只听得周显宗冷哼一声,语气不耐地开口道:“这么简单的事你当本公子不明白?” “傅老狗一心想将大将军赶尽杀绝,但凡有机会咬上两口,他岂会放过!” “至于太乙门……”周显宗顿了顿,接着沉声道,“江湖早有传言,太乙门当代行走已经入世,我想傅老狗是想将太乙门的行走引至京城。”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看来东海的那位沉寂了这么多年,这次也坐不住了!” …… 柳七也没想到,严令义作为一个南方商会的公子,他的死竟然会在京城引起如此大的风波,现在看来京中最大的两股势力中,傅首辅已经开始拿此事做文章。 难道黒狱门和傅首辅是一派的? …… 马车停在了柳府的大门,还未下车,柳七便听到了外面传来了一阵尖锐刺耳的笑声。 “哎呦,我的周少爷,您可算是将小姐送回来了!” “若是再迟一会儿,只怕夫人就要遣老奴们上街去找了!” 而后便听到周显宗带着笑回道:“梁嬷嬷又在说笑了,我出门前可是特意和姑姑打过招呼的!” 翠香和另一丫鬟下车之后,便掀起车帘,让柳七和柳湘湘下来。 柳七轻扶着翠香的胳膊,刚刚从车中探出了头,便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了身上,当即抬头正好与一双阴鸷的眸子对上。 “你们怎么办事的,一点儿规矩都没有!”梁嬷嬷一看见柳七当即脸色一沉,继而厉声呵斥着两個丫鬟。 “还不赶紧去将小姐搀扶下来!”说着梁嬷嬷便让自己身边的两个身强体壮的仆妇上前去。 梁嬷嬷口中的小姐自然不是指的柳七,见两个仆妇威风凛凛不闪不避地撞来,翠香连忙拉着柳七从车上下来,匆忙地避在了一旁。 随后一脸惺忪的柳湘湘便在其中一名仆妇的搀扶下,迷迷糊糊地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嗯……到家了吗?” 大概是因为刚刚过于兴奋的缘故,在进入城西的主街时,柳湘湘便在车内沉沉睡去了。 柳湘湘一下来,梁嬷嬷便“哎呦”一声,走上前去便为柳湘湘整理着衣饰发髻,一边痛心疾首地说道:“小姐可是累着呢,这可心疼死老奴了!” 就这样,梁嬷嬷还不忘抽空剜了一眼一旁的柳七。 对于梁嬷嬷的眼神攻击,柳七自然没什么感觉。 不过看着照顾柳湘湘如同照顾婴儿一般细致的梁嬷嬷,柳七眼中不由得闪过了一丝异样。 “行了,行了!”就连周显宗似乎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当即语气不耐地说道:“有本公子随行,难道还能让湘湘出事?” 此话一出,见梁嬷嬷立刻低下了头,周显宗方才扭过头看向了柳七,继而换上了一副笑脸:“我看七妹妹今日倒是累着了,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改日表哥再带你去更好玩的地方!” 而周显宗没有留意到,刚刚被他训斥到低头的梁嬷嬷趁着他向柳七献殷勤的时候,悄悄抬起头看了两人一眼,继而眼中浮出一抹怨毒之色。 …… “嘻嘻嘻……”在回小院的路上,提着灯笼走在前面的翠香突然发出了一阵愉悦的低笑声。 此时天色已晚四周无人,这突兀的一笑顿时打破了宁静。 翠香赶紧低头捂嘴,却因一只手拿不稳灯笼导致了灯光晃晃悠悠起来。 “你又在偷偷乐个什么?”走在后面的柳七不禁双目微眯,继而朗声问道。 “对不起,小姐。”翠香先是脚下一顿,随后扭头鞠了个躬而后又边走边说道,“我是在为小姐您高兴呀!” “难道您没有看出来,表少爷今天对您格外的照顾,就连小……小姐以前也没有过的!” “我想……表少爷是不是喜欢上您嘞!” “若真是如此,那翠香就要恭喜小姐你了,不但脱离苦海,还能嫁一位好郎君!” 说着,翠香的脚步都跟着轻快起来。 喜欢? 柳七心中冷哼一声。 他分明是馋我身子! 好在是周显宗并没有什么过分的行为,否则柳七也就算是拼着身份暴露,也得砍上他一刀! 嫁人? 开什么玩笑! ------------ 第32章 生人回避 就在主仆俩一前一后抵达别院的门口时,柳七突然目光微沉,旋即叫住了正欲推门的翠香。 “翠香。” “啊,小姐可是有什么事?”提着灯笼已经走至伸手便可以摸到院门位置的翠香当即回头一脸疑惑道。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刚刚筵席上太多外人,所以……”柳七冲着翠香眨巴了下眼睛,继而柔声道,“我现在有些饿了。” “哦!”翠香顿时一脸恍然大悟状,随后抬头看了看天色,忧心道,“也不知道后厨的人休息了没?” “奴婢还是先送您进去,再去后厨看看。”说罢翠香伸手欲要推门。 柳七自然是不肯,当即一步上前闪身至翠香身前的同时,顺手夺过了她手里的灯笼,而后提醒道:“你还是赶紧先去后厨看看吧,若是迟了岂不是要让你家小姐饿上一晚?” “嘿嘿……小姐说的有道理!”翠香摸了摸头当即憨笑道。 “天黑,不要灯笼吗?”柳七看着迈步小碎步匆匆跑开的翠香,当即提着灯笼高声问道。 “不用了,后厨的路奴婢闭着眼都能去!”翠香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看着翠香的身影彻底消失于夜雾之中,柳七面容逐渐冷冽,继而提着灯笼的手轻轻一抖,“嗤”一声,火光便熄灭了。 “咯吱!” 柳七推门进去,穿过狭窄的庭院,来到了主屋的门口。 手上没有丝毫的迟疑,柳七缓缓推开了门,继而目光瞬间锁定了房间内床的位置,只见一道佝偻的身影正坐在床上,随即柳七便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她眼中精芒闪过,继而冷声道:“刀老,您受伤了?” “呵呵呵……”床上的身影伴随着沙哑地低笑声缓缓站起,继而上前两步走至了窗户正对的位置,微弱的月光下,磨刀老叟那张干枯如行尸走肉一般的老脸顿时出现在柳七视线之中。 “你的武功又精进不少!”夜雾遮住了磨刀的半张脸,看不出丝毫的表情变化,声音则是更加沙哑了几分,仿佛喉咙里塞进了一把沙子。 “竟然在院门外就能发现老夫的存在!” 对于磨刀老叟意义不明的夸赞,柳七只当没有听见,背对着主屋大门反手将门慢慢合上。 她信步走至桌前,与磨刀老叟隔桌相对,目光一扫磨刀老叟手边摆放的古琴,顿时敛去了眸中精光,继而接着沉声问道: “不知刀老深夜到访,有何要事吩咐?” “这次你事办的不错。”磨刀老叟沉默许久后突然开口打破了房间内的宁静,“眉夫人的眼睛果然毒辣!” “孙氏兄弟已经接近京城地界了,希望你到时不要让老夫失望。” 柳七闻言缓缓踱步来到了摆放着古琴的柜台旁,继而平淡地回道:“我柳七做事什么时候让人失望过。” “呵呵呵……”磨刀老叟闻言当即低笑出声,“好,不愧是我黒狱门的七杀令主!” 话音刚落,磨刀老叟突然身形一顿,继而抬掌五指微曲化作爪式抓向了一旁的柳七。 嗖—— 劲风紧逼而来,柳七目光一沉当即回身单掌迎上。 砰! 两掌相接,真气迸裂的声音凭空炸响仿佛要撕破耳膜一般。 柳七只觉得一股巨力自掌间反震而来,一股脑涌入了自己经络之间,所到之处一片狼藉,面对筋脉几乎撕裂的痛楚柳七双眸保持着凛冽丝毫未动,随即催动着真气将侵入体内的狂暴真气瞬间平息。 而与柳七对掌的磨刀老叟也好不到哪去,只见其连退两步,随着胸腔传出一声闷响,继而身形微微一颤,柳七便听到了其咽喉一阵鼓动,似乎将什么东西咽回了肚子! “刀老,不知这是何意?”柳七缓缓收掌,继而冷声问道。 磨刀老叟犹如雕塑一般纹丝不动,直到喉咙处再度传来一声“咕噜”,随后方才开口,声音比刚刚还要哑上几分。 “你的杀气太盛了,如此近的距离,老夫若是再不出手,体内杀气必然反噬!” 说完又沉默了片刻,磨刀老叟接着说道:“此次就当伱不懂事,以后记得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如此暴露杀气,一旦遇上高手,是绝不会留手的!” “谨遵刀老的教诲!”柳七俯身,语气幽幽地开口道。 “你……很好!”夜色中磨刀老叟漆黑的双眸盯着柳七良久,随后沉声道。 “现在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柳三会在卯时抵京,你去东城外的义庄接一程。” “记住接头暗号,阴人上路,生人回避!” …… “小姐,后厨的人已经歇下了,奴婢只能给您下了碗面,您先将就着对付一口。”翠香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放在了柳七的面前,上面还飘着几颗翠绿的葱花。 “你也忙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去吧。”柳七接过翠香递过来的筷子,继而对着其说道。 “奴婢不累,等伺候小姐您休息了,奴婢再去休息也不迟的。”翠香眨巴眨巴眼睛,看看柳七又看看那一碗汤面。 柳七无奈,只能在翠香的注视下将一碗汤面吃的干干净净。 …… 待到寅时初,柳七自床上起来,从箱底取出了一件贴身黑衫穿在了身上,随后又从箱中暗格取出一枚面具戴在脸上。 穿戴好后,柳七走至摆放古琴的柜台前,轻轻一拍琴声,只听得一声脆响,准瞬间手中便已多了一柄宝刀。 照例是在离开之前来到了翠香的屋里,听着翠香均匀的呼吸声,柳七指如疾风瞬间在其身上点了几下。 正欲转身离去之时,柳七似乎想到了什么,继而又返回至翠香的床头,随后伸掌按在了翠香的小腹处,传导了一丝真气过去。 “做个好梦吧。” …… 柳七穿行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十分熟稔地避开了每一队巡逻的官兵。 “现在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我的内功水平已经和磨刀老叟处于同一水平,甚至还要胜过他少许!”尽管脚下施展着轻功,但柳七脑海中依然回忆着与磨刀老叟的交手。 刚刚她是故意在磨刀老叟身边散出杀气,就是为了逼磨刀老叟主动出手。 对于修为有成的武者而言,一个人在如此近的距离释放杀气就好像普通人耳边清晰地听到了蚊子“嗡嗡嗡”声一样。 尤其磨刀老叟修炼的还是杀气睥睨的狂刀,他若能强忍住不动手,确是会如他所说一般,被自身已经沸腾的杀气反噬。 最终磨刀老叟出手,柳七回应一掌。 正在赶路的柳七不禁看了一眼自己现在还有些酥麻的右臂。 虽然磨刀老叟雄浑的真气顺着掌力打入了柳七的体内,并且对其手臂造成了一定的损伤,但很快便被柳七本身精纯的真气平息。 而磨刀老叟…… 柳七回想起磨刀老叟身躯颤栗,两次吞咽的举动,眼中不禁浮出了一抹快意。 ------------ 第33章 装神弄鬼 轰隆隆—— 一阵猛烈的雷鸣声,窗外刹那间光暗闪烁,接着瓢泼大雨倾泻而下,打在屋顶上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 六月的天就像小孩子的脸一样,说变就变。 摇曳的烛火中,柳七脸也跟着忽明忽暗,唯独那裸露在外的一对眸子神光闪烁。 “我说柳七,这里也没有外人,为什么还要戴着面具?”对面的男子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揶揄的笑意,随着嘴角的扬起带动着脸颊上的疤痕也跟着扭动起来,看着十分的瘆人。 轰隆隆—— 窗外又是一阵雷鸣。 柳七清冷的双眸没有丝毫的异样,只当没有听到对面男子的调侃,继而慢吞吞地伸出无暇的手臂,五指并拢将微弱的烛火护在了手心。 “呼——” 一道疾风自窗户的破洞出吹了进来,瞬间从两排整齐的棺木间穿堂而过。 黄纸,黑灰顿时席卷而起,又缓缓散落一地。 待到风过之后,柳七方收回了手,目光炯炯地盯着烛火渐渐地升腾,拉长…… 这是一间再寻常不过的义庄,大堂内充斥着腐臭,熏香以及焦糊的味道,十来张棺木平平整整地摆放在大堂两侧,每当外面惊雷炸响时,连带着棺木都会发出轻微的嗡鸣。 莫要说是普通人,就连经过了严酷训练的柳二,坐在这大堂中也感觉背后一阵发凉,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时不时地侧首观望一眼两排棺木。 柳七见状冷冷道:“放心吧,跳不出来的。” 柳二闻言回过头来脸色一沉,旋即咬牙切齿地说道:“这鬼地方,多呆一刻都是折磨!” 放完狠话的柳二似是瞧见了柳七淡定的模样,顿时心态有些失衡,当即冷哼道:“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柳七是不是石头做得,这世上难道就没有你怕的东西?” 柳七余光一瞥棺木的方向,继而淡淡地说道:“假若人枉死后真的能变成厉鬼,我敢保证被索命最多的定然不是你我。”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世上倘若真的有鬼,只怕那些身居高位者没一个能够睡得安稳。 “来人了。” 正当柳二的神色逐渐变得缓和时,柳七的一句话再度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咚,咚,咚! 传来了敲门声。 “有人吗?” “外面雨大不好走,想要在这里借宿一晚!” “咚,咚,咚!” “有人吗?” …… 敲门声还在继续,柳七抬眼给了柳二一个眼神。 柳二当即沉着脸起身穿过两排棺木,来到了距离义庄大门不远的屋檐下,提着嗓子喊道:“外面的朋友,这里是义庄,恐怕不太方便!” “呵!”话音刚落便听到外面人冷呵一声,“人都来了,别说是义庄了,就算是阎王爷的阎王殿,我们今天也住定了!” 话音刚落,便听得“砰”地一声,义庄大门直接被人从外粗暴地踹开,旋即一群穿着蓑衣的人便慌忙地闯了进来,为首的一人看见大堂屋檐下的柳二,当即一抹脸上的雨水,大大咧咧地拱手抱拳道:“在下飞鹰镖局总镖头雷壮,今日借贵宝地休息一晚!” 语气中丝毫没有商量的意思,看着柳二脸色苍白的模样,雷壮当即一努嘴随后便转身招呼着手下镖师将大小货物一一抬了进来。 而柳二看着这一切,眼中的冷意逐渐化作了狞意。 …… “哟呵!” “没想到你小子在义庄里还藏着个娇娇娘啊!” “我说怎么半天不开门呢!” …… 随着镖师们进入了满是棺木的大堂,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四方小桌前的柳七,虽然蒙着面纱看不清脸,但从身段来看已然足够惹火,这些粗狂的汉子们走了一路的镖,此刻已是看母猪赛貂蝉的状态,此刻顿时腾的心中火起,嘴上便开始说些污言秽语。 柳七仿佛听不见一般,只是目光凛冽地盯着眼前的烛火,每当有风破窗而入,烛火开始摇曳的时候,便会伸出纤纤玉手将其护在手心。 “雨已经小了,义庄是個不吉利的地方,诸位若是没什么事还是先走一步吧。”柳七淡淡地开口道。 “雨小了,可哥哥我心里的火正旺着呢!” “哈哈哈……” “小娘子,我看你还是舍了这个丑八怪,跟哥哥我走吧。” “就是,咱们兄弟哪个不比这丑八怪强。” …… 眼瞧着方桌前的蒙面女子听着手下镖师们的污言秽语却丝毫不为所动,身为总镖头的雷壮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他当即横眉一瞪众镖师。 “还在这胡闹什么,赶紧去看看箱子里的东西有没有被打湿!” 看着围在一起的镖师们作鸟兽散,雷壮方才转身准备对那女子说上两句,结果却发现刚刚一直盯着烛火目不转睛的女子已然侧过了头,面纱外清冷的双眸中没有丝毫的感情。 “已经迟了。” 女子轻灵的声音如同咒语一般,话刚出口,大堂内的烛火便开始剧烈的闪烁,外面此时“哗啦啦”阴风阵阵,风声之中隐隐约约似有鬼哭狼嚎一般! “阴人上路……” “阴人上路——” “阴人上路!” …… 鬼气森森的声音自远而近传入了义庄每一个人耳中。 “什么情况?”镖师们瞬间警觉起来。 “是不是……闹鬼了!” “放屁,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 “啊——鬼!”就在有人刚刚怒斥一声世上根本没有鬼时,便听见镖师中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所有人纷纷侧目,朝着那尖叫的镖师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四道白影飘然而来! “阴人上路!” 这一次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四道白影已经越过了义庄的外墙,直至现在惊慌的镖师门才看见,四道白影赫然抬着一架黑色棺木! 砰! 四道白影幽幽落地,肩上的棺木也随之重重砸在了地上,让飞鹰镖局的镖师们不由得为之一颤。 “阴人上路!”只见其中一道白影似是漂浮一般地上前,抬首露出一张白森森的脸,唇红齿白好似纸扎人一般,咧着嘴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声音。 哼! 装神弄鬼! 柳七冷笑一声,但是站起身来,淡淡地回了一句:“生人回避!” ------------ 第34章 追魂散 “咯咯咯……”白影口中发出了诡异的笑声,眼睛“咕溜溜”转了一圈,目光森森地扫过义庄大堂内的每一个人,直至在柳七的身上落定,随后身形如同断了线风筝一般飘至棺木的位置,伸出了同样惨白的手臂,一掌拍在了棺木之上。 “砰!” 只听得漆黑的棺木发出一声闷响,如同长了翅膀一样凌空朝着大堂飞来。 “啊啊啊……” 簇拥在义庄大堂门口的镖师们,就这样眼看着一具鬼气森森的棺木迎面而来,当中胆小的甚至已经发出了惊恐的哀嚎。 而柳七冷眼看着一切,早在白影动手推棺材的时候,便已悄然朝后退去。 “都不要慌!”还是总镖头雷壮厉喝一声,总算是让已经准备仓皇逃窜的镖师们暂时稳定了下来。 呼呼…… 而此时的棺材已然带着阵阵阴风飘进了义庄大堂,雷壮深吸一口气一马当先站在众人之前,直待棺木飞至他身前三步时,突然“呵”地一声暴喝,双臂齐出,紧紧托住了棺材的一头。 随着雷壮身躯一震,青筋虬结的双臂用力往下一按! 砰! 一声巨响震的身后的镖师们心脏为之一颤。 雷壮目光一扫面前静躺着的漆黑棺木,只觉得触碰着棺木的手心似乎传来了森森凉意,他深吸一口气随后缓缓收功,继而昂首看向了大堂外的四道白影,语气沉沉地开口道: “在下飞鹰镖局总镖头,因大雨在此义庄暂避,若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四位朋友,还望海涵!” 雷壮自是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什么鬼怪,只是眼前四个白影装神弄鬼的模样让他不禁心生寒意,江湖中但凡以鬼魅手段示人的定然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刹那间雷壮竟是有些后悔踏入这间义庄了。 突然,雷壮想起了什么,猛地扭头,却见刚刚还在大堂之内的蒙面女子已然不见踪迹! 不好! “咚咚咚……” 正当雷壮心中一片惊骇之时,却听到了面前的棺木之中传来了剧烈的响动,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敲打着棺盖! “赶紧走!”雷壮顿时双目圆瞪,在察觉到棺木中那股强大的气息同时便已下令手下镖师们快走。 可,真的走得了吗? 轰! 棺盖终于承受不住凌空飞起,随即一道身影自棺木中冲出,还未来得及反应的镖师们便只看到一道血光闪过,继而缓缓垂首,涣散的目光盯着穿透自己胸膛的利刃…… 嘶—— 而此时雷壮终于是看清了棺木中出来的是什么东西,竟是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滴答,滴答…… 刀尖上的血一滴一滴的落下。 唰—— 随着穿胸而过的利刃抽出,镖师的尸体顿时瘫倒在地,一双赤红的双目缓缓扫过周遭神情各异的镖师们,继而从血淋淋的口中发出了如同野兽一般的低吼。 “嗷——” …… “真的是柳三。”柳二的脸色有些难看,看着大堂之中杀戮的身影,不禁喃喃道。看着大堂之中 柳七的虽说面色如常,但眼底依旧浮上了一抹异光。 上一次见柳三,还是在细柳山庄。 当时因为东河县的任务,柳三因为断后被飞羽山庄出身的县尉以鹤羽神针打伤了右臂,而后眉夫人便带着他出去了。 柳七本以为眉夫人是带着他去治伤的。 没想到…… “救命啊!” “不,不要,不要杀我!” 凄厉的求救声在义庄大堂之中此起彼伏。 “嗷——”又是一声震天动地的嘶吼,“柳三”挥舞着双刀,准确地说是双臂,再度追上了一名想要逃出义庄的镖师,未等对方呼救出声,直接伸出双臂在其脖颈间交错而过,随后就看见一个脑袋凌空而起。 即便朝夕相处了十余年,柳七也没有第一眼认出从棺木中出来的这“人”就是柳三。 换句话说现在的柳三,已经很难称之为人了。 他的双目如同野兽泛出凶光,满是血污的脸上随着不断的张嘴怒吼而扭曲狰狞,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破烂烂,而且也都染上了一层厚厚的血污,最瘆人的是他的双臂,原本属于小臂的位置竟然换作了两柄寒光熠熠的刀刃,刀尖上不断滴落着鲜血的血渍。 “嘶——” 柳七听到了身旁的柳二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扭头便看见了其一脸铁青。 此时义庄大堂之中的镖师仅剩下了两人,镖头雷壮以及一名已经被吓破了胆半坐在地上的镖师。 见柳七朝自己看来,柳二缓缓吐出一口气,继而沉声道:“当初在东河县衙时,陈统领本来安排的是我断后,柳三自己立功心切所以才……” 也就说,若当时断后的是柳二,被鹤羽神针所伤的人也自然会变成他,那么现在…… “啊——” 随着一声惨叫,柳七的注意力被重新吸引至义庄大堂之中,只见“柳三”已经解决掉了最后一名镖师,正一步步朝着雷壮走去。 雷壮牙齿打着颤,不断的后退直至背后被什么东西抵住,随后扭头一看,赫然是一具棺木,眼中顿时露出了一抹绝望。 而也正是这时,雷壮眼角余光瞥见了两道身影自大堂门口方向而来,赫然是刚刚义庄大堂中的那对男女。 尤其是那戴着面纱的女子,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显然是两人中为首的。 “嘶哈,嘶哈……” 随着柳三一步步地逼近,雷壮已经闻到了对方口中喷吐而出的腥臭气息,顿时扭头冲着柳七喊道: “女侠,救命!” 常言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柳七无视了雷壮的呼救,脸色平静地转过身去,面向了大堂之外犹如雕塑一般纹丝不动的四道白色人影。 而就在柳七身后,柳三的身躯彻底盖过了雷壮绝望恐惧的面容。 “啊!” 咔吱!嗤!咕噜咕噜…… …… 雷壮凄厉的叫声戛然而止,随后便被一阵诡异的响动掩盖。 柳七也不想知道此时的“柳三”是如何炮制雷壮的,她看着白影脸上瘆人的妆容,眼中的厌恶毫不遮掩,随即冷冷开口道: “东西,我们很满意。” “满意就好。”说话的还是刚刚那個白影,只见其鬼魅地一笑,随后摸出了一根笛子放在了殷红的嘴唇间。 “呜呜呜……” 随着一阵低沉的笛声,柳七便听到身后的响动戛然而止,连带着“柳三”粗重的呼吸声也跟着微弱不少。 嗖! 白影放下笛子,随后朝着柳七掷出一样东西。 柳七伸手稳稳地将东西接在手里,摊开手心一看,赫然是一个肚子圆滚滚的木瓶。 “瓶中的丹药名为‘追魂散’,只消打在人身上,‘鬼将’就会对其追杀到底。” 白影说罢,又将手中的笛子掷了过来。 “这是‘安魂笛’,只要吹响笛子,便可以让‘鬼将’陷入沉睡。” ------------ 上架感言 过了零点上架。 感谢所有追读投票的读者朋友。 这本书标题就已经点名了,是女主文。 老书友们应该清楚,变身女主文当年也算是男频小说的一种类型,所以不能接受的朋友还请礼貌离开,不要扰了其他读者的兴趣。 毕竟世界之大,各有所爱,不喜欢可以理解,但恶言相向就显得有点没教养了。 武侠现在本就主打一个陪伴,能一路走到三江不容易,希望大家能够力所能及地支持一个首订。 至于加更方面,作者尽量满足大家要求,上架之后每章换成四千字大章,每日保证两更,毕竟作者手残加原创构思很耗费时间。 加更方面,追读大概一千左右,所以一千为基准,每多出三百订阅,就加更一章,首订加更会在一周内搞定。 至于打赏,咱们主打陪伴就一个舵主加更一章,以此为基准,堂主就两章依次类推,同样打赏加更也会在一周内搞定。 最后感谢编辑骆驼的支持。 …… …… 最后的最后,小小的求一波月票。 听说一千月票有抽奖,刚刚看了看只有两百多…… ------------ 第35章 半道截杀 “柳二,你在金马商会这些日子,可曾听说过这些人?”柳七看着手里的木瓶和笛子,以及四道白影飘然而去的方向,不禁开口问道。 柳二寒着脸回道:“从未听说过。” 从细柳山庄,到金马商会,再到黒狱门,然后便是今天这如同鬼魅一般的四人…… 柳七能感觉到那位神秘的“尊上”似乎织了一张很大的网,鬼知道其背后还隐藏着多少势力。 柳七微微叹了口气,随后将装着追魂散的瓶子和安魂笛都扔给了一旁的柳二,随后转身来到了“柳三”的面前。 如果刚刚是远看都已经足够瘆人,那现在近距离看着“柳三”的模样,无疑是可以让人连夜做噩梦的地步。 柳七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她只是想确认一下是否如刚刚白影说的话。 而柳二的眼神则是复杂得多,他环顾着柳三走了几圈,最后脸上的凝重换作了冷笑: “没想到当年细柳山庄中最出色的一个,现在竟成了这般鬼样子。” “鬼将……”想起白影对柳三的称呼,柳二嘴角的笑意越发浓郁,“倒是贴切的很!” 柳二的目光略过柳三血淋淋的面孔,看见了不远处盈盈而立的柳七,顿时眼神微闪,继而开口道:“这么多年,你是不是有意藏拙,细柳山庄的第一人应该是你才对,而非柳三。” 柳七心知肚明柳二问的是自己,但她只当没有听见,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义庄大堂,继而冷冷道:“赶紧让伱的人将东西带走。” 按照磨刀老叟的吩咐,接到柳三之后,便将其混入金马商会的车队之中,运往楚天城。 “可知道严令诚打算用……‘柳三’做什么?”柳七问道。 此时柳二已经走出大堂,伸手试了试了雨点的大小,随后便将一枚信号打上了夜空。 柳七口中的严令诚乃是金马商会的三公子,与已死的严令义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这位严三公子已经名牌是“尊上”的人。 “严令诚在金马商会中地位尴尬,严令义和严令武都压在他头上,再加上严雄似乎对他并不喜爱,所以金马商会上下都清楚,三公子是不可能执掌商会的。” “除非……” “除非严令义和严令武都死了!”柳七接着柳二的话说道。 “倒也没那么容易。”柳二掸了掸身上的雨水,继而笑吟吟地说道,“现任商会龙头严雄虽说很久没有露面了,但还未到花甲之龄,以他的武功而言尚属盛年,谁知道他还能活多少年?” “看来……这位严三公子是打算连自己的父亲也一并干掉了。” 柳二闻言只是笑了笑,随后便将话题扯开:“你还记得当年在周家庄遇到的那个房先生吗?” 柳七点了点头,此人她还有印象,似乎和陈统领相识。 “那位房先生便是大公子严令义的心腹,因为察觉到不对,所以顺藤摸瓜找到了东河水盗,才导致周家庄的灭门之灾。” “不过那次三公子损失也不小,陈统领回去之后也受了重罚,现在据说在一个穷山恶水的矿场里当监工!” 提到陈统领的遭遇,柳二倒是没有丝毫掩饰地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可有眉夫人的消息?”柳七突然问了一嘴。 柳二先是一愣,随后摇了摇头。 柳七问起眉夫人,倒也不是关心她,单纯是因为她的古柳心法已经练到了第七重的最高境界。 但是柳七在行功之时,能够感觉到行功时似乎仍然存在着一定的余地,这说明要么是眉夫人骗了她,古柳心法不止七重。 要么就是眉夫人故意在传授心法时留下了一些破绽,但是柳七很快便否定了这个猜测。 她已不是当年一无所知的小白,对于内功心法上柳七已然有了自己的见解,她所运行的古柳心法应该是没有缺陷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古柳心法不止有七重。 当然比起猜测,还是直接去问眉夫人比较简单。 不过自从细柳山庄分别之后,大家天各一方,虽说同属“尊上”门下,但因分属不同的势力,想要见面确实不是个容易的事。 柳七只是随口一问,见柳二表情不像作假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她握了握冰凉的刀鞘,今日事已了,她准备离开了。 “让你的人将义庄收拾干净。”丢下一句话后,柳七正欲离去,突然被柳二叫住了。 “等等!” 柳七脚下一顿,但并未回头。 柳二看着柳七纤细的腰肢,当即收敛了神色沉声道:“我已经接到了楚天城的消息,严雄派来了一位客卿来京城处理严令义的事,现在正在奔赴京城的路上。” 眼看着柳七拔脚欲走,柳二又接着说道:“此人名叫叶肃,乃是三十年前‘五绝老人’的弟子,一套飘雪穿云掌十分毒辣,你自己要小心。” 话音刚落,便见柳七盈盈一跃,便消失于夜空之中。 看着柳七刚刚所站的位置,柳二凝视许久,最终脸上的伤疤微微颤抖,随后移开了目光。 …… …… 刚刚还是电闪雷鸣,当柳七赶到柳府外时,天空已然出现了一线鱼肚白,看样子今天又是一个艳阳天。 熟稔地翻过外墙,而后回到了主屋。 将刀重新放于琴身之中,柳七摸了摸自己湿漉漉的发髻以及衣饰,随后干脆来到屋外水井边,“咯吱咯吱”摇了一桶水起来。 片刻之后,柳七直接躺进了浴桶之中,任由冰凉的井水刺激着细腻的肌肤。 将头斜躺靠在浴桶的边缘,柳七回想起临走之时柳二的提醒。 严令义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他是金马商会龙头严雄的长子,也是最被看好的下一任龙头的最佳人选。 这么一号人物死在了京城,金马商会当然不会忍气吞声。 金马商会和漕帮商会一样,都是在破武令之后由原来的江湖势力改制而成。 “玉堂金马”指得便是云楚当年最大的两个帮会,而且两家帮会的总舵也都设在楚天城。 破武令之后,“玉堂金马”中的白玉堂被朝廷剿灭,而金马帮则在帮主严雄的带领下改名作金马商会从而存活至今,并且声势也超过了当年金马帮最巅峰时。 此番严令义进京,在天鸿楼豪爽叫价,为的就是在京城打响金马商会的名号。 而柳二口中的客卿,类似当年金马帮的长老。 至于他提及的“五绝老人”,柳七就有些孤陋寡闻了。 …… 当翠香起来,看着庭院中披着一头秀发打着水的柳七,顿时瞪大了眼睛,而后赶紧上前抢过了柳七手里的水桶,嘴里小声嘟囔道:“小姐,不是说了这些粗活让奴婢来做就是了。” 已经吃准了翠香脾性的柳七微微一笑,当即放开了手任由翠香自己做事。 “虽说天气炎热,小姐您还是得用热水洗头啊。”翠香抬头看了看逐渐升起的旭日,又开始念叨起来。 最终在翠香的一番折腾下,柳七又用热水洗了一遍头,而后靠在躺椅上任由翠香为她绞干着头发。 晌午时,柳七没有等到去后厨取食的翠香,反而是张诚迈着急匆匆的步子跨进了院子,直接进了主屋。 柳七瞥了一眼,张诚的手里没有提着食盒。 “令主!”张诚进来之后回禀道,“孙氏兄弟明天傍晚会抵达京郊。” 柳七闻言目光顿时一凝。 终于来了! …… “驾!”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在官道上响起,不多会儿两匹马便直奔官道岔口的茶摊而来,待到马近了,正在喝茶的客人纷纷侧目,看向了马背上那道高大的身影。 好一个汉子! 众人心中赞道,只见马背上的汉子国字脸,肩宽好似双开门冰箱,裸露在外的双臂肌肉虬结好似龙纹一般,身后斜背着一根焌黑的棍子,棍头和汉子的脑袋平齐,而待其翻身下马后,众人才发现棍尾竟是快落在地上。 “小二,来两……不,来四壶好酒!”率先走进茶摊的是一个同样身材壮硕的汉子,只见其一脸沧桑,身上风尘仆仆显然是赶了许久的路。 “妈的,这京城的太阳比大漠的还毒,沙子也真他娘的多!” “呸,呸,呸!”汉子连吐了几口沙子,随后便招呼着那背着棍子的兄弟坐下来。 “大哥,都快到京城了,咱们还是小心点。”背着棍子的汉子警惕的看了一眼周遭的客人,方才缓缓落座,随后从胸口的包裹中掏出了两个碗和两双筷子,摆在了二人的面前。 而正端着一壶茶走过来的小二见状脸上的笑意不由得浓烈了几分:“原来是江湖上的好汉!” 说罢便将桌上原本的碗筷放到了一边,将茶水道入了二人备好的碗中。 那被唤作“大哥”的汉子伸出了干枯似骨,焌黑的五指拿起碗便将茶水一饮而尽。 “客官,酒来咯!”刚刚才离去的店小二吆喝着端着四坛酒就来到了两人的桌边,各在两人面前摆了两坛。 而那斜背着棍子的汉子只是打开酒坛上的塞子闻了闻,继而脸色一沉突然一把扯过了小二的衣领。 “酒里面放了什么?” “客官,我,我……”小二露出惊慌的表情,嘴上含糊不清的解释着,却不料汉子已经拿起酒坛直接朝小二嘴里灌去。 “去死吧!”小二眼中顿时露出一抹凶光,不知何时手中已然多出一抹闪着寒光的匕首刺向汉子的心口。 “大哥,有埋伏!”背着棍子的汉子顿时眼中精光大盛,继而一肘顶在了小二的胸口,听得“咔嚓”一声,小二顿时目眦欲裂,转瞬身躯便软了下去。 苍,苍,苍…… 而原本周遭自顾自喝着茶的客人们纷纷起身,从桌下摸出了长刀,便直奔两兄弟而去。 “杀!” 茶摊中顿时乱作了一团。 隔着茶摊数十步外,一根参天古树上,柳七坐在树枝上,晃动着双腿,看着不远处茶摊中的厮杀。 那以棍子充当兵器的便是孙氏兄弟中的弟弟孙金虎,据说其十岁时便可以徒手搏杀一条狼,手中的这根混铁棍长逾七尺,竖着放竟比身材高大的孙金虎本人还要高出一截。 而身高稍矮一些,赤手空拳的则是孙金龙,确如情报中所描述的一样,孙金龙时而双拳齐出,时而单掌托出,每一次出手都会精准地收割掉一条性命,的确是拳掌俱佳。 为了截杀兄弟二人,此次不光是柳七亲至,茶摊中的煮茶老汉,店小二以及喝茶的客人,均是由刀奴假扮。 面对着二十多名刀奴的围攻,两兄弟显得游刃有余,尤其是孙金虎,掌着混铁长棍只肖挥舞起来,就无人敢上前。 唉—— 看着刀奴已经折损过半,柳七只能叹了口气随后站起。 最终还是只能由自己出手! 而刚刚以混铁长棍逼退了一群刀手的孙金虎突感背后一阵凉意袭来,继而发现身上的汗毛不知何时已然立起。 有高手! 孙金虎脸色微变,随后扭头看向了正与三个刀手战作一团的哥哥,正欲开口提醒。 “小心……” 但是“心”字刚刚脱口,便看见一道寒光掠过,孙金虎脸色大骇,当下也顾不得面前逼近的刀手,脚下猛地一瞪便朝着孙金龙的方向掠去。 持刀凌空而来的柳七微微侧目,正与孙金虎那对写满了惊慌的双眸对上,她眼中顿时闪过了一丝杀意。 孙金龙刚刚一掌怕在了一名刀手的头上,看着手上逐渐瘫软的尸体,正露出一丝狞笑的孙金龙突然眼角觉察到一道寒光闪过。 继而脖颈处传来了轻微的刺痛。 嘶…… 他有些木然地伸手摸了摸脖子,随后便看见了手上还冒着热气的血液,继而扭头看了看正冲着自己飞奔而来的弟弟孙金虎。 “我……”孙金龙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腥甜的血液依然灌满了他的嘴巴。 砰! 孙金龙身躯轰然扑倒在地,脑袋落在了一双靴子旁。 (本章完) ------------ 第36章 受伤 “大哥!”眼看着孙金龙倒下,孙金虎目眦欲裂,甚至忘了身后还有刀手。 嗤! 一名刀奴手中利刃砍在了孙金虎的背上,激起了一滩血雾,而孙金虎悍然回首,“啊”地暴喝一声,握着混铁棍的手往前一送,便听得“咕咚”一声,带着血的棍头从刀奴的后背穿出。 看见了这一幕,就算是经过了严酷训练的刀奴,眼中也不禁生出了一抹惧色,原本围攻孙金虎的几人左右互看了一眼,谁也没敢上前一步。 咚! 孙金虎将混铁棍往地上一插,所有人顿感地上传来了一阵颤动。 柳七直视着对方充血的双眸,继而冷冷一笑,脚尖扒了扒孙金龙的脑袋,将其踢到了一边。 而孙金虎见状眼中仿佛能够喷出火来,握着混铁钢棍的手捏得“啪啪”作响,但最终还是咬牙忍了下来。 “你是何人?”孙金虎努力压制着胸中的怒火,沉声道,“为何要对我们兄弟下手?” 柳七闻言,头微微一偏,朱唇微启:“想拖延时间?” 说罢,柳七右手手腕一翻,真气瞬间汇于手间,随着真气被自刀柄被吸入,刀身顿时绽放出妖异的紫色。 柳七目光一凝,双臂摊开转瞬间便滑至孙金虎身前,继而抬手挥刀直取孙金虎的咽喉要害。 孙金虎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只听得其胸腔中传出一声轰鸣,刹那间单手便将重逾百斤的混铁钢棍举过了头顶,犹如泰山压顶一般地压向了柳七的天灵盖! 柳七眼中精光微闪,但却丝毫不避,仍是坚定地挥出了一刀。 孙金虎眼中顿时露出了些许迟疑之色,眼看着刀锋已经逼近咽喉的位置,仓皇间双手攀上混铁钢棍,将之横于身前。 吱—— 刀锋划过棍身,发出了刺耳的嗡鸣声。 孙金虎只觉得手中钢棍一阵巨力反震而来,差点拿捏不住,只能借着反震的力道朝后退去。 脚下尚未站稳,眼睛便已瞥见混铁钢棍齐眉的位置,赫然有着一道深深的刀口。 孙金虎心中一阵骇然,若非他刚刚退得及时,只怕刚刚他的项上人头已经连带着手中钢棍一并被削去了。 更让孙金虎心惊的是,耳边又传来了刀风凄厉的嗡鸣。 还未来得及抬眼,孙金虎便本能地朝后退去,只是同样落脚未稳,便又被柳七追身杀来。 不得不说,孙金虎乃是柳七交手过的人当中,除了磨刀老叟以外身手最好的。 根据黒狱门提供的情报,孙金虎乃是外练的大家,一身皮肉已经练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 配合着那根重逾百斤,七尺有余的混铁钢棍,若是放在战场之上,绝对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绝世猛将! 但可惜他遇上了柳七。 柳七手中的刀不仅快如闪电,同时又不失凌厉,每当孙金虎想要以钢棍拦下柳七的刀锋时,刀刃溢出的刀气便会越过钢棍在孙金虎的身上疯狂地肆虐。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孙金虎仿佛从血海中走出来一样,身上再无一块好肉,手中的混铁钢棍也密布着大大小小的豁口。 “结束了!”柳七随着寒光从孙金虎身边掠过,一抹红线顿时在其脖颈间浮现,看着仰面倒下临死之前仍是双目瞪圆的孙金虎,柳七淡定地收刀而后说道。 此时一丝凉风拂过,吹动了柳七的秀发以及裙摆。 她伸手拨弄了一下凌乱的发梢,继而对着周遭剩余的刀奴吩咐道:“将现场收拾干净吧。” …… 直至天色变的昏黄,官道上才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个紫眼金发的男子在胯下大枣红马还未停下之前便已凌空而起,随后稳稳地落在了空无一人的茶摊前! “这里……何时多了一处茶摊?”男子的一双紫眸闪过了一缕精光,随后鼻子微微抽动,似是闻到了什么味道。 他一脸警惕地走进茶摊,环顾四周,只见桌椅板凳码放的整整齐齐,并无任何异样。 但是,紫眼男子突然脚下一顿,旋即缓缓蹲下伸手将脚边的桌前抬起,随后目光一凝,手指微微触碰桌前,指尖上顿时多出了一抹血渍。 …… 城东,武院。 “东西都在这里了!” 余安听着对面蒙面女子所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桌上的一众物件,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当然是那根满是豁口的长棍。 “是孙金虎的混铁钢棍。”余安一眼便认了出来,看着棍上的豁口不由得心中一片惊骇,继而抬眼打量了一眼对面怀抱着刀神态慵懒的蒙面女子。 漠北双雄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物,竟然都折在了这女子的手里! 桌上的东西自然都是从孙氏兄弟尸体上扒拉下来的,雇主虽然只要两人的性命并未提及其他,但黒狱门显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丝线索。 除了孙金虎的钢棍以外,还有两个包裹,其中一个是孙金虎随身携带,另一个则是放在孙金龙的马上。 余安当着柳七的面直接将两个包裹里的东西倒在了桌上,继而摸着下巴打量着,随后缓缓说道:“这兄弟俩无门无派,但近些年来突然和令狐朔走得很近,有江湖传言是令狐朔花重金收买了他们。” “难道不是吗?” 难得听到柳七主动开口询问,余安摇摇头回道:“令狐朔为官清正,他哪有钱去收买孙氏兄弟,再说孙氏兄弟若是能用钱收买,漠北的那些铤而走险的游商岂不是早就下手了!” 穿过漠北还有一片数百个小国组成的地界,那里盛产着香料和宝石,是中原商人梦寐以求的福地,将茶叶丝绸甚至铁器运过去,只能要能平安抵达,一趟的回报足以让人一生无忧! 当然前提是一路平安。 每当中原一统海晏河清之时,漠北便会成为魑魅魍魉聚集的所在,无数的罪恶在这片绝地上生根发芽,同时又对着富饶的中原大地垂涎欲滴,等待着时机卷土重来。 “不过话说回来,孙氏兄弟也不是什么善茬,所以我也很好奇令狐朔究竟开出了什么价码,能够让这兄弟俩不辞辛苦走一趟京城。” 看着余安垂首陷入了沉思,柳七顿感无趣,随后欲要转身离开。 “等等!” 柳七回头,便看见叫住她的余安脸上一阵犹豫,随后终于是开口道:“我知道你不是老不死手下的刀奴,但想必你已经吃了老不死的七绝噬心丹,否则他不可能让伱担任七杀令主。” 柳七闻言一言不发,依然是目光凛冽地看着余安。 余安咬着牙,似是一副豁出去的神态,继而沉声道:“你想不想知道该如何解除七绝噬心丹,这样一来你就不用为黒狱门卖命了!” “以你的容貌和武功,这天下多的是好去处!” 柳七闻言彻底转过身来,双手环抱着佩刀注视着余安良久,最后终于是开了口:“何永之前找过你?” 见柳七开口,余安不禁松了一口气,随后沉着脸点点头。 何永可不比柳七,他是磨刀老叟亲手培养的刀奴,若无外人主动挑拨,何永是轻易不会叛变的。 柳七微微眯起双眼,她对如何解除七绝噬心丹没有兴趣,但是对何永和余安达成了什么交易,却是相当的有兴趣。 “你们之间应该有一个协议。”柳七冷冷道,“我可以知道吗?” 余安思忖片刻,回道:“何永手上有一个人知晓一件东西的所在,是黑狱王一直想找的那件东西。” “当真有‘黑狱王’这个人?”柳七沉声问道。 “呵呵呵……”余安突然笑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甚至不少近些年刚刚加入的游魂也如此认为,甚至有人觉得磨刀老叟便是黑狱王本人。” “你见过‘黑狱王’?”柳七眼神微凝。 “哈哈哈,当年我与黑狱王相识时,黒狱门还只不过是一群亡命之徒组成的小帮会,接的也不过是市井间的仇杀。” “是我……一手建立了游魂,才让黒狱门有了今日的盛况!”余安言语之间充满了自得。 而柳七则是冷笑道:“你是一句也不提磨刀老叟手下的刀奴啊!” 游魂的情报当然重要,但没有磨刀老叟手下的那群不畏死的刀奴,黒狱门充其量也就是个情报中转站。 果然,提到了刀奴,余安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老不死的不知从哪里搞来的这群刀奴!” “不过,我想这应该和黑狱王要找的那件东西有关!” “所以黑狱王才会让磨刀老叟手下最强的七杀令主常驻京城,为的也是想要找到那件东西。” “所以,到底是什么东西?”柳七问道。 “不知道。”余安摇了摇头。 似是感觉到柳七眼中逐渐升腾的冷意,他接着说道:“我是真的不知,自三年前老不死的开始掌控黒狱门后,我能触碰到的机密越来越少。” 余安目光幽幽地说道:“就连手下的游魂也被老不死拉过去不少。” “所以,我想知道为何黑狱王三年来都不露面?”柳七问出了心中一直萦绕的问题。 余安冷哼一声:“还能有什么原因,他受伤了呗。” 原来如此…… “黑狱王的武功如何?”柳七接着问道。 “你怎么不问问黑狱王是伤在了谁的手中?”余安闻言当即反问道。 “谁?” 余安目光顿时绕开了柳七,隔着门看向了远处,余安的房门正对着的是京城以西。 城西…… 正当柳七城西到底有什么高手时。 余安口中吐出了此人的名字。 “大将军,周威扬!” …… …… 三年前发生的事很多,其中最引人关注的莫过于大将军周威扬交出了兵权,为感谢周威扬的功绩,刚刚亲政的皇帝大手一挥将城西最好的一块地划为了大将军府,并且由内帛出钱筹建威扬大将军府。 柳七的“父亲”柳宗训便是工部派来督造大将军府的官员。 此时的柳七已经回到了柳府小院的主屋中,躺在床上回想着余安的话。 三年前黑狱王来到了京城,趁着大将军府动工的日子闯了进去,结果出来时却只剩下半条命,好在是在余安的掩护下顺利逃出了京城,但事后大将军府并未传出过任何消息。 再之后,便是磨刀老叟派出了前任七杀令主何永进驻京城,并要求余安扩张黒狱门在京中的势力。 而且何永也不是如柳七所想,和其他刀奴一样对磨刀老叟忠心耿耿,在得到黑狱王想要的东西后主动找到了“判官”余安,询问解除七绝噬心丹的办法。 而后事情的发展就朝着柳七知晓的方向去了。 何永的打算没有瞒过磨刀老叟,他在杀光了和自己有牵扯的游魂以及刀奴后逃出了京城。 最后在沧州被柳七斩杀。 死之前何永已经找到了大夏帮少帮主欧阳俊才,意图通过其父欧阳龙城找到了神医“九死一生”袁通。 袁通,欧阳龙城乃是师兄弟的关系,他们的师傅便是三十年前名震江湖的“五绝”老人。 而巧合的是,这位“五绝”老人的另一个弟子,叶肃,此刻也正在奔赴京城的路上。 …… 深夜。 正在熟睡中的柳七突然睁开双眼。 她直接从床上起来顺手拿过一件衣裳披在了身上,继而伸手一拍琴身,将刀取了出来。 窸窸窣窣…… 门口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响动,随即门外多了一道身影,柳七能够看到门上的倒影似乎背着一柄大到夸张的刀。 磨刀老叟…… 今日刚刚与余安想见,磨刀老叟便找上了门。 柳七心中顿时存了几分小心。 “呵呵呵……”伴随着一阵沙哑的笑声,门外的身影已然推门进来,果然是磨刀老叟。 今日他如同柳七在细柳山庄初次想见时一样,腰间悬着一长一短两柄刀,而背后则是背着一柄大到夸张的宽背巨刃。 看着几乎有磨刀老叟两个肩宽的刀身,柳七都怀疑,这刀究竟是否能够正常使用。 随着身后的月光倾洒入房内,磨刀老叟看见了柳七裙摆下赤露的双足,随后目光缓缓上移,直至和一双凛冽的双眸对上。 “这次的事,你办的很不错!” (本章完) ------------ 第37章 白溪山庄 见磨刀老叟并没有提及余安,柳七方才暗中松了一口气,随后冷冷道:“谢过刀老夸赞,不过刀奴这次折损了不少。” “区区十几个刀奴而已。”磨刀老叟摆摆手,“孙氏兄弟也算是漠北的一号人物,他们的死自然会在江湖上掀起一阵波澜。” “我已吩咐下去,三日之内你七杀之名必会在黑白两道中流传开来。”说罢磨刀老叟嘴角勾出了一抹笑容,“也算是扬名江湖了!” 我真是谢谢您嘞! 柳七心中寒意顿生。 扬名,开什么玩笑,她可是杀手,默默无名才是最大的幸事。 但转瞬柳七便明白了磨刀老叟的打算,这算是另一种方式的“七绝噬心丹”,现在在黑白两道流传的是黒狱门“七杀”之名,而一旦自己脱离黒狱门,磨刀老叟自然可以将“七杀”之名坐实在她柳七身上,到时黒狱门的血债都会算在她的头上。 端的是一手好算计! “今夜老夫便要离开京城,日后京城大小之事皆由你一人处置,至于‘判官’那边,能不理则不理!”磨刀老叟似乎对柳七非常的满意。 “浮香院的李妈妈,乃是京中游魂的首领,就算是‘判官’也不知晓她的存在,此后她也归你手下。” 浮香院乃是京中最有名的烟柳之地,来往达官贵人江湖豪侠数不胜数,能在此地潜伏下来定然能收获更多的情报。 而令柳七诧异的是,这个李妈妈的存在竟然连余安都不知道,可见他所说的被黑狱王和磨刀老叟排挤出黒狱门倒也所言非虚。 “伱若还有什么要求,不妨直接讲出。”看着沉默不语的柳七,磨刀老叟沉声道。 “黒狱门不是小气之辈,只要你忠心办事,黒狱门是不会亏待你的!” 柳七眼珠子一转,随即开口道:“我想要比古柳心法更好的功法,以及灵药!” “你的古柳心法已经练至第七重了!”磨刀老叟浑浊的双目微微眯起,继而问道。 事已至今柳七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即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磨刀老叟脸上顿时浮出了一抹笑意。 “看来是沈庄用千年玉参炼制的灵丹起了作用。”磨刀老叟双目直勾勾地盯着柳七许久后方沉声道,“不过丹药总归是外物,虽然你已跻身一流高手之列,但想必以后的路不太好走。” “也罢!”磨刀老叟叹道,“过千年的玉参老夫手里虽说没有,但几百年份的还有几株,到时会遣人送至你手上。” “至于功法……” 沉思片刻后,磨刀老叟沉吟道:“狂刀七杀的心法本就是一门顶尖的内功,不过你既已将古柳心法练成,倒也不好改修。” “世上和古柳心法属于同一路数的高深内功,无不掌握在名门大派手里,老夫一时也无法给你合适的功法。” “干脆待我回禀黑狱王后,再行回复你。” 说到此处,磨刀老叟脸上突然涌出一股莫名的笑意,浑浊的双目上下打量了一眼柳七。 “说不定有天大的好处,在等着你呢!” …… 磨刀老叟离开之后,柳七也没了睡意。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黒狱门倒是个不错的单位。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磨刀老叟以为七绝噬心丹可以掌控柳七。 柳七从怀里摸出了上次沈庄给予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还躺着一枚丹药。 一共从沈庄手里得到了两枚灵丹,柳七借助其中一颗顺利将古柳心法第七重练成。 “古柳心法练成之后便可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倒也算是一门上好的内功,但远远不够。”柳七喃喃道。 其实一流高手已经相当不错了! 除了京城和江南外,放之大齐任何一个地方,柳七凭借武功都可以称得上是一方豪强,就算是开宗立派也足够了。 唯一的问题是,现在的柳七头顶上悬着的剑同样也不少。 在她突破古柳心法第七重后,勉强可以将磨刀老叟这柄剑拿下了。 但数一数,头上可还有个黒狱王,以及那位神秘的尊上! 呜—— 柳七一头扑倒在被褥上。 看起来自己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 …… 进入七月之后,京城的天越发的炎热。 被热气蒸得小脸通红的翠香,时不时偷偷瞧一眼躺椅上闭目养神的柳七,心想着小姐为何就是不怕热! 而且胳膊手脚都是凉飕飕的,像冰块一样! 定然是小时候没养好留下的病根,呜呜呜……好可怜。 但是翠香回想着为柳七换衣梳洗时接触到的那冰凉滑腻的触感,顿时又抬头偷偷朝着柳七看去。 好想贴贴啊! 一定很凉快! 翠香一边用小手往滚烫的脸上扇着风一边暗暗想道。 …… 柳七自然是没有留意到翠香的小心思。 不得不说,习武之人在抗寒抗暑这方面确有独到之处,尤其是柳七这样已经跻身江湖一流,可以将真气外放的高手,已然可以通过外放的真气调节体表的温度,达到冬暖夏凉的效果。 难怪电视剧中的侠客们常年一身单薄的白衫,原来是有真气护体啊,可见被骂惨了的编剧们也不全是胡编乱造。 距离孙氏兄弟之死已经过去了五天。 但京城之内显得非常平静。 江湖上传出了风声,是牵涉进边军贪污的官员们花钱找了黒狱门的顶尖杀手“七杀”,在京郊截杀了孙氏兄弟。 一时之间,“七杀”之名传遍了江湖。 之前黒狱门做下的几桩大案也纷纷被安到了“七杀”的头上。 有些传言就更加的离谱了,甚至某个小县城的花魁之死都归在了柳七的头上,而且过程还是残忍的先X再杀。 柳七表示自己很无辜,就算是有心她现在也无力啊! 现在黑道之中能与她“七杀”的风头一争高低的,可能就只剩下了刚刚在蜀中犯下几件香艳大案的盗圣楚星白了。 据说连蜀中名门青城派都忍不了楚星白的肆意妄为,派出了卧虎道人替天行道。 卧虎道人乃是青城掌门,“剑出西岭”姜玄云的师弟,享誉江湖十几年的顶尖高手。 武林各方一致认为,这次楚星白可能要栽了。 躺椅上的柳七突然睁开双眼,随后敛去了周身的气息,数着门外的脚步声。 三,二,一。 “咯吱——” 院门被推开,只见柳湘湘小跑着进来。 “姐姐,姐姐!”仿佛一只欢乐的小鸡一蹦一跳地来到了柳七的躺椅边,顺势挤开了在一旁打扇的翠香。 “我已经和娘说好了,这次带着你一起去白溪山庄!” 柳七不动声色地将胳膊从柳湘湘汗渍渍的手中挣脱,随后平淡地问道:“白溪山庄是什么地方?” “白溪山庄你都不知道!” “每年夏天我都会和娘,还有小姨她们一起去避暑!” 随后柳湘湘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当即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没有小姨,没有小姨,你刚刚就当没有听见!” 柳湘湘口中的小姨自然不是别人,乃是当今太后,周宓! 太后出宫排场自然不一般,但是从柳湘湘的表情来看,似乎这位周太后每年夏天都是偷偷的出宫。 …… 白溪山庄坐落于距离城东三十里外的白溪山上。 当然二十二年前,那里还不叫白溪山,而是叫华清山! 没错,就是当年那个华清派的山门所在。 当年华清派灭门之后,朝廷干脆将其山门都给拆了,随后改名为白溪山,顺便在华清派的遗址上建了一座白溪山庄。 而在柳七的旁敲侧击下,也知晓了自白溪山庄建成的那一日,便成为了太后周宓每年夏日必去的地方。 这算不算……杀人诛心! …… 柳七随着柳湘湘一道来到了大堂,见到了周氏以及搀扶着她的梁嬷嬷。 周氏倒是还好,只是冷冷瞥了一眼柳七,便再没多看一眼。 而梁嬷嬷的目光仿佛焊死在柳七身上一样,尤其是当柳湘湘举止亲密地向柳七撒娇时。 柳七让张诚去查过梁嬷嬷的底,原本是宫中退出来的嬷嬷,无子无女也没有成过亲,周家发迹时便卖身进了周府,一直在周氏身边伺候。 所以柳七也不明白,这个梁嬷嬷对自己的反感究竟从何而来。 正在此时,便看见体型又胖了不少的柳府大总管张诚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一眼便看见了柳湘湘身边的柳七,目光迅速掠过,随后冲着周氏恭敬地回道:“夫人,马车都已经备好了!” 周氏点点头,而后又问道:“护卫们都到齐了吗?” 张诚憨厚一笑:“早就到齐了,另外表少爷也过来了!” 张诚口中的表少爷自然指的是周显宗。 周氏脸色突然一变,随后眼神怪异地看了一眼柳七。 自从见过柳七之后,这个侄子来拜会的频率明显见长,周氏作为过来人岂能不明白周显宗的心思。 不得不说,自己这个便宜女儿有着一副好颜色。 看着柳七身边笑得大大咧咧的柳湘湘,周氏脸上顿时多出了一丝冷意。 在柳七的衬托下,本就姿色平平的柳湘湘显得更加…… 身为柳宗训的妻子,她可以容忍丈夫有一个和原配的女儿。 但是作为母亲,她绝不容许有人越过她的女儿去! 尤其这个人还是柳七娘! 回想起梁嬷嬷多次提及的话,周氏暗暗下定了决心。 尤其是在周显宗进来后,直接两眼放光地看向柳七时,更加坚定了周氏的念头。 “表妹!” 周显宗十分亲切的唤了一声,差点让柳七的杀意没收住! 你不要过来呀! 但周显宗显然不会放过这种与柳七亲密接触的机会,先是对周氏行了一礼便顺势来到了柳七面前,露出了一口白牙。 “表妹第一次去白溪山庄吧,别担心有我在!” 呵呵…… 柳七心中只有冷笑。 至于柳湘湘,看着周显宗走过来,搂着柳七胳膊的手更加有力了。 目光瞥见周氏眼睛看向了他处,柳湘湘当即白了一眼自己的表哥,随后不满道:“你怎么又来了!” “姐姐有我带着,有什么好担心的!” 看着周显宗脸上笑容一僵,柳七心想这个便宜妹妹似乎也不是一无是处! 周显宗很快敛去脸上的尴尬,顺势伸手在柳湘湘头上一弹。 噔! “我可是你表哥,没大没小的!” 头上挨了一爆栗的柳湘湘吃痛之下,松开了柳七的胳膊,双手捂着头顶而后双眼怒视着周显宗。 “行了,行了!”周显宗无奈叹气道,“穆先生不愿意教我有什么办法,再说穆先生的武功也不适合你。” “这样吧,我另外请了一位高手教导你武功!” “当真!”柳湘湘闻言差点惊呼出声,随后赶紧捂住了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周氏的位置。 “真的是高手?” “高手!”周显宗点点头,“而且这次也随我们一起去白溪山庄。” 柳湘湘眼睛更亮了:“比穆先生还高吗?有没有方女侠厉害!” 很显然柳湘湘还记着方青鸾。 听到柳湘湘提及方青鸾,周显宗当即冷笑一声,随后重重地点头:“比起方青鸾,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话一出,就连一直垂着头不想多看周显宗一眼的柳七也不由得抬起头来。 真的假的! 方青鸾乃是一流高手,比她武功高的虽然超过了两手之数,但无一不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周显宗还能有这份本事,将这等人物收入麾下? 看着周显宗一脸镇定不像是说谎的模样,柳七缓缓低下头随后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 “好呀!”柳湘湘当即拍手叫好,随后直接伸手将柳七推了一步。 “那我们说好了,姐姐归你,你得给我一个高手当师傅!” 这一推柳七的身形自然是丝毫未动,但是听着柳湘湘的话她心中顿时一凛,继而余光一扫身旁欣喜的柳湘湘。 “你踏马……能不能有点底线!” 柳七决定收回之前刚刚对柳湘湘的评价! …… 柳七和柳湘湘并列着走出柳府的大门。 走在前面的周显宗突然顿住,随后口中唤了一声“乐姑娘”。 随后柳七便看到一抹倩影缓缓走来。 柳七缓缓抬首,正好对上了一双灵动的双眸。 一袭道袍的女子仿佛出水芙蓉,清丽的面容上刹那间绽放出摄人心魄的微笑。 柳七目光微微下垂,已然看到了女子手中尚在鞘内的长剑,剑柄处刻着一个八卦的图样。 “姑母,表妹,湘湘。”周显宗开口道,“我来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太乙门当代行走,乐青瑶,乐姑娘!” (本章完) ------------ 第38章 朱雀 看着侄儿带过来的道袍女子行了一个江湖人士常见的持剑礼,周氏脸上的笑容瞬间一僵,随后胡乱应付了两句便率先上了马车,半个身子已经钻入了马车之中,又缩回来寒着脸冲着正眼巴巴地盯着乐青瑶的柳湘湘喊道: “湘湘,还不过来!” 柳湘湘自然不想走,她看了看眼前的乐青瑶,又扭头看了看身旁的柳七,最后目光方落在了周氏已经凝固的脸上,当下低着头凑到了周显宗的身前低声道,“我娘生气了,不过咱们的交易还是不变,你得让道士姐姐当我师傅!” 说罢便抬头冲着乐青瑶咧嘴一笑,而后便朝着周氏而去了。 “柳夫人似乎并不欢迎在下。”看着周氏母女先后进入马车,乐青瑶灵动的双眸中闪出一抹深意,继而对着一旁的周显宗说道。 “姑姑一直不喜欢武林人士,这也是因为……算了,都是过去的事就先不提了。”周显宗微微一笑,随后饱含歉意地对着乐青瑶说道,虽然面前这位也是一位沉鱼落雁的佳人,但周显宗的眼神除了些许的炽热之外,更多的还是疏离。 太乙门,当代行走。 这七个字从口中说出来不需费多大力,但在江湖的地位却是举重若轻。 武林中奉道门为正统的门派数不胜数,即便是在破武令之后的大齐,依然有青城,太乙这两大道门势力。 不同于青城,太乙门奉行避世修行,历代行走便是太乙门在俗世的代表,其言行均可代表太乙门的意志。 换言之乐青瑶这个当代太乙门行走,约等于其他门派的掌门。 …… 临出发前又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虽说周氏答应了柳湘湘,可以带着柳七一道去白溪山庄,但是却没有多准备一辆马车,导致柳七就只能和丫鬟仆妇们挤在同一辆马车上。 好在是周显宗展现了风度,将马车让给了柳七,他自己则是和护卫们一起骑马前行。 “柳小姐。”在翠香的搀扶下正欲上马车的柳七,眼前突然多了一只雪白的双臂,微微张开的五指犹如嫩葱一般。 柳七抬头便看见了带着浅笑的乐青瑶,随后怯生生地伸出了手,触及到一片柔软滑腻的同时,柳七只觉得手上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劲力,而后自己便上了马车。 “多谢乐女侠!”柳七目光微垂,道了一声谢,随后迅速将手从一片温软中抽出。 此后柳七便一言不发,而马车内端坐在她对面的乐青瑶也好似老僧入定一般,紧闭着双眼纹丝不动。 柳七偶尔抬眼瞥向对方,但是却未在其身上感觉到哪怕一丝的气机,很显然这也是一位内功造诣极高的高手,方能神光内敛,不留于痕! 柳七袖筒中的五指微微颤动,说实话她有些手痒,自她突破至一流高手后便再未有过酣畅淋漓的战斗,而上次与孙氏兄弟的交手只能说是浅尝辄止,她还未尽兴,对方就败了。 两人一路无言,直至马车停下。 她们到了! 从马车上下来,看着被丛林环抱的山庄,柳七顿时有种回到细柳山庄的既视感。 白溪山坐落于白溪山的一处幽静的山谷中,进出的路只有一条。 从面积上来看,白溪山庄比细柳山庄要小一点,但柳七低头看着脚下踩着的磨得发光的石板,便知晓有人在这白溪山庄上花了不少的心思。 不少地方能看得出来,是新建的痕迹。 梁嬷嬷和张诚熟练地安排下人将行李一一抬入山庄。 柳七也带了一箱子的行李,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箱子中的那一尾琴。 “你们两个,将小姐的箱子抬进去。”张诚正好走了过来,指使着两个小厮将柳七的行李箱抬进去,随后见左右无人便朝着柳七微微颔首。 柳七悄然环顾四周,却发现已然没了乐青瑶的踪迹。 这位太乙门的当代行走是为了与周家拉近关系才来的白溪山庄,还是另有所图呢? 正当柳七疑惑之际,周显宗带着柳湘湘笑吟吟地走过来了。 柳湘湘还未站稳便一脸懊恼地开口道:“姐姐对不住,我刚刚看娘生气一时间忘了你,没想到府里竟然没给伱准备马车!” “行了,你这脑子还能记什么事!”周显宗则是伸手轻轻拍了一下表妹的后脑勺,继而冲着柳七柔声道:“表妹,你和湘湘安排在一个房间,张管家已经将你的行李送到房间去了。” 随后似是看到柳七面露担忧之色,周显宗当即笑道:“你放心吧,和姑姑的院子远着呢,不过倒是离小姑姑的院子比较近。” 周显宗口中的姑姑指的是周氏,而小姑姑自然是太后周宓。 看来他也心知肚明周氏对柳七不喜。 柳七闻言方才敛去担忧的神色,继而挤出了欣慰的笑容。 见柳七脸上露出笑容,原本畏畏缩缩的柳湘湘当即一把挽上了柳七的胳膊,兴奋地说道: “姐姐,我带你去看房间!” …… “呼——” 好不容易将柳湘湘哄走,柳七方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叫住了正在整理床褥的翠香:“翠香,去看看有没有热水,我身上有些不爽利。” “是!” 见翠香也离开后,柳七打开木箱子,将里面的古琴捧了出来,随后放在了距离床头最近的柜台上。 窸窸窣窣…… 柳七刚刚缩回的手瞬间放回在琴身上,随后微微侧目,昂首看向了屋顶的方向。 刚刚那阵细碎的声响刚刚消失,忽而柳七又听到了一阵更加清晰的响动,这一次她瞬间确认了响动的位置便来自于头上的屋顶,而且是有人在屋顶上行走。 柳七当即屏气凝神,丹田内的真气已然催动至经络间运转,外表虽看似寻常,但实则已是蓄势待发的状态。 但很快柳七便听到这脚步声朝着院子内的另一间房间去了。 这院子只有柳七与柳湘湘两人居住。 她不禁目光微凝,一抹犹豫从眼底闪过,心道难道是冲着柳湘湘去的。 正当此时,屋顶之上突然顿住了脚步,继而“噔”地一声,似乎在瓦片上重重踩了一脚。 柳七余光一扫窗外,只见院子中央靠近柳湘湘房间门口的方位,一道红色的身影缓缓落定。 “咦!” “朱雀姐姐!” 外面传来了柳湘湘欢呼的声音。 柳七的手当即从琴身上收回。 …… 没过多会儿,柳湘湘便带着一身红衣的女子踏入了柳七的房间。 “姐姐,这就是朱雀将军,是舅舅手下的将军。” 直至那红衣女子走进来,柳七才看清对方赫然穿着一身盔甲,鳞次栉比的甲片被染作了红色,头上的发箍,双臂的束腕也同样闪烁着赤红的光泽。 “你就是柳大人那位原配的女儿?”朱雀将军面容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样貌平平脸上不施粉黛,但在一身红甲的衬托下格外英姿飒爽。 “见过朱雀将军。”柳七闻言当即对其行了一礼。 既然太后周宓也在白溪山庄避暑,想来身边不可能没有高手护卫,大将军手下“天尊四将”之一的朱雀出现在这里,倒也不足为奇。 只是……看着朱雀将军眼中寒意,似乎对柳七不太喜欢。 “抬起头来!”朱雀犹如训斥手下官兵一样, 柳七眼底闪过一抹厉光,继而缓缓昂起了头。 “呵……倒是个小美人儿。”朱雀看清了柳七的面容,眼中的寒意越发浓郁了。 “我就说吧,姐姐是个美人!”柳湘湘显然没留意到朱雀眼中的寒意,来到柳七身边挽着她的胳膊,一脸自得地问道:“你说是姐姐漂亮,还是小姨漂亮?” “哼!”朱雀当即冷脸不屑道,“萤火之光岂敢与日月争辉!” 说罢朱雀扭头对着已经面露疑惑的柳湘湘说道:“太后现在已经睡下了,我特意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免得你等会儿又白跑一趟。” “啊?”柳湘湘顿时惊讶道,“小姨怎么这么早就睡下了?” 继而脸色一变:“难道是身体不舒服?” 面对柳湘湘,朱雀脸色柔和了不少,摇摇头宽慰道:“没什么事,只是路上有些疲倦所以便早早歇息了。” “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带人去山上狩猎,不过千万记得……” “我知道!”当朱雀提到了狩猎时,柳湘湘顿时眼睛一亮,“要注意安全!” 朱雀一脸宠溺地点点头:“太后那边还需要我护卫,就不陪你玩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一只脚刚刚踏出房间,朱雀身形突然顿住,随后扭头看着柳七沉声道:“记得照顾好湘湘,她若是出了事,哼!” 柳七:…… “姐姐,我怎么觉得朱雀姐姐似乎有些不喜欢你啊?”身旁的柳湘湘小声地问道。 呵呵,就连柳湘湘都看出来了! 朱雀对自己的厌恶几乎都写在脸上了。 柳七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蛋,难道漂亮也是一种错吗? …… 柳七婉拒了柳湘湘外出狩猎的邀请,正巧这时翠香已经提着热水回来了,柳湘湘以为柳七和她小姨一样因为赶路太疲倦倒也没有强求,便一个人出去玩了。 “奴婢出去正好碰见了张总管,他说让小姐用这些热水先洗把脸,浴桶和剩下的热水他一会儿就派人送来。”翠香将毛巾绞干而后递给了柳七,又接着说道: “对了,张总管还问您,需不需要点心?” “唉府里上下也就大小姐和张总管对小姐您最好了!”说罢,翠香还不忘感叹道,丝毫没注意到柳七眼中的异色。 点心是柳七与张诚之间的暗号,张诚此时借翠香的口向自己传达这个话,肯定是有什么急事禀告。 白溪山庄不同于柳府,鬼知道这里藏了多少高手。 张诚作为柳府总管,又是外男,太过于显眼了,自然不可能像在柳府一样随意进入柳七的房间。 柳七想了想,除了自己主动出去以外,似乎也没什么合适的办法能够与张诚碰面。 于是她便对着翠香说道:“你这么一说,我的确是有些饿了。” “不过……也不好让张总管的人再给我们送来,毕竟你也知道夫人那边……” 翠香瞬间明白过来:“那奴婢去后厨跑一趟。” 柳七摇摇头:“还是我亲自走一趟吧,顺便也能挑两样自己爱吃的,正好也接着这个机会好好谢谢张总管。” 翠香闻言想了想,随后露出了明悟的笑容:“还是小姐您想的周到!” …… 柳七从箱子里拿出了几个银裸子,一会儿打赏给后厨的下人。 翠香拿着钱袋拍着胸脯保证道:“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分到每一个人手上,那张总管……” 柳七当即伸手在她头上轻轻一敲:“你这傻丫头,张总管轮的到你来打赏!” 翠香捂着额头当即恍然大悟道:“是啊,还是小姐您周到!” 见翠香已经被彻底忽悠过去,柳七心中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想着当年眉夫人的课真的是没有白上。 带着翠香来到了白溪山庄的厨房,果然看见了正指挥着人打扫的张诚。 而张诚此时也看到了柳七,眼中顿时神光闪烁,随后便挥手让小人们自行散去了,自己则是一路小跑来到了柳七的面前恭敬的行礼道:“小姐,可是有什么事?” 柳七冲着一旁的翠香使了个眼神,翠香当即领命,随后就双手紧紧捂着钱袋子朝着后厨的大门走去。 见翠香已经走至差不多的位置,柳七当即压低了声音,冷冷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今天一早,金马商会的叶肃,找到了‘判官’。” “什么?” 躬着身子的张诚突感背后一寒,稍一抬头便对上了柳七冷冽的双眸,他心中顿时一凛,继而强忍着心底的寒意接着说道:“是浮香院那边来的消息。” 黒狱门在京中埋了两条游魂线,至少柳七知道的是两条。 “判官”余安是一条。 而另一条,则是在磨刀老叟离开京城之前交给了柳七。 这一条便是浮香院。 浮香院的这一条线除了维持游魂基本的功能外,还有一项重任,那就是监视‘判官’。 既然是浮香院那边传来的情报,想来是不假了。 金马商会的叶肃…… 他为什么会直接找上余安? (本章完) ------------ 第39章 湘君 余安这么快就下定决心了? 柳七心中稍一思索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余安虽然心中早已对黒狱门不满,但他想要从黒狱门全身而退的难度,可比柳七要高的多! 更何况,柳七觉得余安可能并不会轻易放弃黒狱门,毕竟这也是他一手建立的组织。 余安的不满,完全是因为黑狱王以及磨刀老叟将他排挤出了黒狱门的权力核心。 如此一想,柳七心中已然有了成算,正巧这时耳边听到了不远处的脚步声正朝着厨房而来,她当即低声吩咐道:“将最近和‘判官’接触过的游魂全部监视起来,另外……通知浮香院那边,将此事禀告给刀老。” 说罢,柳七便将早已准备的钱袋子递给了张诚,正巧这时后厨大门口走来了一人,张诚当即心领神会,立即笑眯眯冲着柳七谢道:“老奴代替后厨的下人们谢过小姐了!” “你怎么在这里?”来人正好瞧见了这一幕,继而目光一扫张诚手里鼓啷啷的锦囊,随后将目光落在了柳七的身上,诧异地开口道。 梁嬷嬷? 看清了来人的面庞,柳七目光微沉,旋即垂下了头。 “梁嬷嬷,可是夫人那边要准备什么东西?”张诚见状立即望着梁嬷嬷笑盈盈地说道,同时悄然地将钱袋子塞进了袖筒中。 张诚是整个柳府的大管家,而梁嬷嬷是周夫人的心腹,两人之间地位相差无几,甚至张诚还要更高一些。 面对张诚的询问,梁嬷嬷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她看了看柳七,又扭头看了看张诚,眼中闪过一丝慌张的同时,双手也紧紧捏住了袖口。 “我……没什么事……”梁嬷嬷悄悄吸了一口气强装着镇定道,“对,是夫人让我过来,看看你们晚食准备的怎么样了!” 说罢,梁嬷嬷似是松了一口气,继而横眉看向了柳七,眼中的厌恶之色再度浮现:“你怎么在这里?” 而这时,已经打点完后厨下人的翠香正提着一个食盒,迈着欢快的步伐走来,一见到柳七面前的梁嬷嬷,翠香脸色顿时一变,随后也赶紧低下了头。 “哼!”梁嬷嬷看着翠香不满地哼了一声。 “梁嬷嬷还请放心,有我张诚在,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张诚笑眯眯地解释道,“小姐赶了小半天的路,有些饿了,所以过来拿些点心。” 在柳府中,下人们一般称呼柳七为小姐,称呼柳湘湘为大小姐。 梁嬷嬷听着张诚的解释,阴恻恻的目光一扫翠香手中的食盒,继而又移至柳七的身上停留片刻,但随后竟是没有多说什么。 “前院的事多着呢,可别扰了夫人的雅兴!” 梁嬷嬷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后,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眼看着梁嬷嬷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翠香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随后望向柳七,劝说道:“小姐,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柳七点了点头,临走之时目光冷冽地看了张诚一眼,随后又望了望梁嬷嬷消失的方向。 张诚立即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随后躬身道:“小姐慢走!” …… 直至夜幕降临,外出狩猎的柳湘湘还未归来。 空荡的小院中,只有柳七和翠香主仆二人留守。 翠香站在院子的庭院中央,眼巴巴地盯着门口的位置,时不时抬头看看主院的位置,只见主院的天空被灯火渲染得光彩夺目。 翠香在庭院中转悠了片刻,看着院门口的位置始终没有人进来,当即鼓起脸颊跺了跺脚,随后便走进了房间。 “小姐,咱们不会又和在柳府时一样吧?”翠香有些抱怨地问道。 “不然呢?”正就着烛火看着书的柳七淡定地回了一句,“若非湘湘求情,伱以为夫人会带我来白溪山庄。” “可是……”翠香还想要说什么。 “没什么可是的,难道你还想参加主院的宴会不成?”柳七继续翻着手里的书,目不斜视地开口道。 扭头看了一眼翠香气鼓鼓的脸颊,柳七缓缓合上了手里的书,随即叹道:“有生气的功夫,还不赶紧去后厨问问,要不然你家小姐今晚就等着挨饿吧!” “对哦!”翠香顿时恍然大悟,也不和柳七行礼便匆匆地出去了。 听着翠香脚步声消失在院门的方向,柳七眼神逐渐变得冷冽,继而昂首看了看屋顶的方向,随后嘴角露出一抹不屑地笑容,又继续将手里的书翻开。 而就在柳七房间的屋顶上,一道身影在屋梁上伫立良久,直至眺望着走出院子的翠香跑向了后厨,方才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响动,身影顿时消失在夜色之中。 “啪!”而就在屋顶身影消失的瞬间,柳七直接合上了手里的书! …… …… 翌日,临近午时。 柳湘湘便硬要拉着柳七一起出去狩猎。 “好姐姐,我求求你了!”柳湘湘双手合十宛若一只讨要吃食的小狗,在柳七身旁苦苦哀求道。 柳七此刻正端坐在梳妆镜前,身后的翠香正为她打理着发髻。 柳七扭头看了一眼两条眉毛都快挤到一起的柳湘湘,当即眼中浮出一抹明意,继而问道:“你是要去狩猎,还是去习武?” “呀!”柳湘湘当即跳了起来。 被柳七一言点破心思的她,手指着柳七微微颤抖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噗嗤!”翠香笑出了声。 “大小姐,您今天早上还在睡觉的时候,表少爷就已经派人送了信过来,邀请小姐出去游玩!” 翠香说罢,手上的工作也已完成,当即看着镜中倒映出的柳七面庞,忍不住露出了满意地笑容,双手情不自禁地叉向了腰间。 这下表少爷一定得被迷得死死的! …… 当柳七和柳湘湘迈步走出白溪山庄大门时,一眼便看到了外面等候的周显宗,以及他身旁身穿青色道袍的乐青瑶。 而周显宗看着走出来的柳七,当即眼睛一亮,继而赶紧迎了上来。 “表妹,湘湘。” 问候完两人后,周显宗炽热的目光便直接落在了柳七的身上,声音也温柔了不少:“表妹昨晚可休息好了?” 我刀呢! 柳七右手虚握了握,强压着内心升腾的杀气,嘴角挤出了一丝僵硬的笑容,继而点了点头。 “乐姐姐!”而柳湘湘直接松开了柳七的胳膊,一个跨步来到了周显宗身侧的乐青瑶身边。 乐青瑶浅浅一笑,继而从背后拿出了一柄尚在鞘中的宝剑,单手托至柳湘湘的面前。 “湘湘姑娘,你的剑。” 柳湘湘眼睛一亮,顿时大喜过望:“这是给我的!” 乐青瑶点了点头:“学习剑法,没有剑怎么能成?” 说罢,乐青瑶托着剑的左手突然一转,就在宝剑即将掉落在地时,乐青瑶伸手精准地握住了剑柄,继而食指轻轻一扣剑柄,便只听“嗖”地一声,剑鞘脱落,垂直插入了地下。 薄如蝉翼,青绿色的剑身顿时出现在众人眼前。 “此剑名为湘君,乃是以青玉竹锻制而成,长二尺二寸,宽不到两指,重一斤七两……” 听着乐青瑶的介绍,柳湘湘的眼睛越发明亮了。 湘湘,湘君,这倒是像为柳湘湘量身打造的一样。 看着柳湘湘一脸迫不及待的模样,乐青瑶微微一笑,继而伸手将剑柄递给了她。 柳湘湘深吸一口气,平复着激动的心情,一脸郑重地接过了剑,脸上顿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呀,好轻!” “呵呵,刚刚不是说了,这柄剑重不过一斤七两,当然轻了!”周显宗在一旁笑道。 对于柳湘湘这样的初学者来说,这柄剑可谓再合适不过了。 似是留意到柳七的目光也落在了“湘君”剑上,周显宗顿时灵光一动,笑着问道:“表妹是否也想习武?” 呵! 柳七自然是摇了摇头。 周显宗眼中顿时露出了一抹的失望之色,但很快被敛去,随后见一旁挥舞着“湘君”剑的柳湘湘,当即沉声道: “好了,别在这里玩了,免得等下又传到姑姑耳里,到时又免不了一顿训斥。” “好,好,好!”宝剑已经到手的柳湘湘连连点头,随后依依不舍地将剑插回了剑鞘。 “半山腰有一处平整的地方,是当年华清派弟子练剑的地方,我看咱们就去那里好了。” …… 柳七她们一行徒步朝着半山腰前进。 柳湘湘则是寸步不离地跟在乐青瑶身边,手里提拎着“湘君”剑。 柳七自然就被冷落到了一边,当然她柳七自己是求之不得。 为了不被周氏发现柳湘湘今日出门习武,所以连一个丫鬟都没有带,身后跟着的六名护卫全是周显宗带来的。 柳七余光扫了一圈,没有发现周显宗身边那位穆先生的身影。 要知道此前穆先生,一直是跟在周显宗左右形影不离的。 很快,他们一行便抵达了目的地。 只见一处足球场大小的平地赫然出现于视线之中。 柳七在地面以及周边都看到了人工开凿的痕迹,想来这便是当年华清派弟子习武的道场。 道场的另一侧则是悬崖,柳七走过去看了一眼,距离崖底大约能有个二十多丈。 “表妹,小心!”看着柳七靠近了断崖,身后不远处的周显宗连忙关切地喊道。 柳七目光微凝,旋即后撤了几步。 乐青瑶已经开始在为柳湘湘讲解起剑招,柳七坐在一旁的石板上,饶有兴致地听着。 乐青瑶准备传授给柳湘湘的是一套剑法,名为三才剑法,乃是太乙门弟子入门必修的剑法。 粗略的讲解完之后,乐青瑶便以“湘君”剑将剑法演示了一遍,看着乐青瑶犹如翩翩起舞一般的剑姿,一旁的周显宗和柳湘湘兄妹两俱是一副看痴的模样。 柳七面上神态虽和他们一样,但心中却是想着:一套招式简单的剑法在乐青瑶手中使出来却是浑然天成,毫无一丝破绽,可见其在剑法上造诣已经达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 不知……她能接下我几刀? 乐青瑶一套剑法演练完毕,见面前三人皆是一副如痴如醉地的表情,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并未露出任何异样表情,只是将手里的剑递给了柳湘湘,随后柔声道: “湘湘姑娘,不妨你来试一试。” “啊,我?” “好勒!” 柳湘湘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顿时兴奋地接过了剑,从石板上站起,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在乐青瑶的指点下,柳湘湘开始有板有眼地使出了三才剑法…… 看着柳湘湘四肢僵硬的模样,柳七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年在细柳山庄练刀时的情形。 习武是有门槛的! 半个时辰后,柳七便确定柳湘湘没有习武的天赋,至少在剑法上是如此。 每当柳湘湘的手动时,她好像失去了对脚的控制。 而当她专注于脚上的步法时,两条胳膊又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唉——” 叹气的是一旁的周显宗。 柳七扭头,看着周显宗似乎也在用手比划着三才剑法的招式,刚开始还有模有样,但随后便彻底乱作了一团。 看来这兄妹两的确是一家人不假! 柳七突然想起来,在有着如此家世的加持下,她自见周显宗第一面起,就没在他身上感受到过任何的真气波动。 可见周显宗也是个不会武功的! “湘湘姑娘,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看着已经大汗淋漓的柳湘湘,面色比刚刚严肃了不少的乐青瑶开口道。 “师傅,我刚刚练得怎么样?”柳湘湘闻言如释重负的一屁股坐在了石板上,喘了几口粗气后方昂首问道。 乐青瑶沉默片刻,随后脸上再度浮现浅浅的微笑:“还不错,已经有了肉眼可见的地步。” 柳湘湘突然眼睛一亮,正欲张开再问时,突然“轰隆隆”一声突如其来的震动,差点没让她从石板上掉下去。 “地震了?”柳湘湘赶紧站起来一脸惊慌地问道。 “轰隆隆”的震动还在继续,周显宗看着微微颤动的石板,目光逐渐凝聚。 而早在第一声震动传来时,柳七便已站起,她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高山以及树木并未有任何异动。 “咚咚咚……”声音越来越响,震动感也越来越强烈。 柳七突然想到了什么,继而迈步来到了靠近断崖的一侧。 只见断崖之下,黑色的“潮水”源源不断朝着山间奔涌而来。 而就在“潮水”之中,柳七看到了一面黄明的旗帜。 周显宗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断崖边,倒吸了一口气的同时,沉沉地开口道。 “皇帝来了!” (本章完) ------------ 第40章 好消息 放眼看去,无数的骑兵还在源源不断地朝着山脚处汇集,估摸着已经不下万人。 皇帝? 那位尚在襁褓之时登基,当了十八年傀儡的皇帝? “是皇帝身边的亲军。”周显宗的面色凝重,随后转身对着众人说道,“咱们赶紧回白溪山庄。” “难道是因为小姨……”柳湘湘赶紧问道。 周显宗并没有回答她,只沉声道:“先回去再说。” 柳七想起,太后周宓此刻也在白溪山庄中,难得皇帝率领大军亲至,是为了太后而来。 “姐姐,帮我拿一下剑。”刚刚练完剑的柳湘湘一脸疲惫,将鞘中的“湘君剑”递给了柳七。 柳七顺手接过,便和柳湘湘一道跟在了脚步匆匆的周显宗身后。 一行人刚刚走出道场,突然乐青瑶脚步一顿,继而转身面向了山顶方向的密林,手已然搭在了剑柄之上。 “何人在此鬼鬼祟祟!”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身影犹如鬼魅一般自山林中穿出,而后便直奔他们而来,眨眼间便已闪身至乐青瑶身前,伸出一指点向了其肩头。 苍—— 乐青瑶面容清冷丝毫不避,手中宝剑已然出鞘,继而身上道袍鼓动,抬手间凌厉的剑气顿时将眼前的黑衣人笼罩在内。 而此时,周显宗的六名护卫已经拔出手中兵刃迎了上去,将与乐青瑶交手的黑衣人包围起来。 “呵呵呵……”黑衣人发出了一阵诡异的低笑,面对着铺天盖地而来的剑气同样不闪不避,依旧一指点了下去,触及剑光的瞬间,一道粉色的气劲瞬间四溢而出,便将周身笼罩的剑气尽数破去。 “春风指!楚星白!” 乐青瑶目光顿时一冷,旋即踏步向前,手中剑光一闪,划向了黑衣人的咽喉。 “太乙门的女娃子,以后再和你亲热亲热!”看着乐青瑶手中凌厉的剑光,黑衣人露在外面的双目闪出一抹淫邪之色,继而脚下一点凌空而起转瞬间无数粉红气劲自其手间迸射而出。 “啊……”只听得惨叫声不绝于耳,周显宗手下的六名护卫已然被气劲穿体而亡。 而尚在半空的黑衣人突然抬眼看向了周显宗身后的柳七和柳湘湘,旋即“呵呵”低笑一声便直接朝着二人凌空而来。 “住手!”乐青瑶面冷如霜,抬剑便欲要追上黑衣人,眼看着剑锋即将抵至其后背心口处,突然黑衣人转身又是一指点在了乐青瑶的剑尖处。 只见剑尖和指心相碰的刹那,狂暴的气息顿时席卷而出,乐青瑶身形不免为之一顿。 而同样借着这股反震之力的黑衣人,已然飘落在柳七二人的身前。 柳湘湘此时紧紧搂着柳七的胳膊,柳七看着黑衣人的眼睛似乎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便伸手点向了柳七的肩头。 就在对方手指触碰自己肩头的瞬间,柳七被柳湘湘挽住的胳膊陡然一转,左手瞬间在腰间一指,一道劲气顿时狂涌而上,直至在肩头和另一股陌生的真气相碰,随后均消散无影。 而与此同时感觉到对方已经伸手抓住了自己胳膊,柳七当即假装身躯一软,便任由对方将自己带走了…… “姐姐!”柳湘湘顿感手中一空,昂首便只看见了黑衣人带着柳七已然遁去了数步。 哐当…… 柳七手中的湘君剑掉落在了地上。 周显宗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一把将地上的湘君剑捡起,看着已经带着柳七朝断崖而去的黑衣人,脸上写满了焦急的神色。 “周公子,赶紧去请人来帮忙!”乐青瑶如同一阵风从周显宗身边掠过,同样直奔着断崖而去。 呼呼呼…… 柳七耳边的风声不断呼啸着,她缓缓睁开双眼,正巧看见了断崖下面黑压压的骑士…… 正当她暗自运气准备动手时,突然胳膊上传来一股巨力,继而自己便被黑衣人直接大力地掷向了一旁的峭壁。 柳七的眼前顿时出现了一个洞口,而在洞口的位置赫然还有着三道人影,似乎早在等着她一样。 柳七赶紧闭上了双眼,随后自己便被人托住了肩膀,继而一把放在了地上。 “穆先生,咱们是不是可以行动了。”有人故意哑着嗓子说道。 “等等!”一个耳熟的声音传来,柳七感觉到有人似乎走到了自己面前,“这人不是柳湘湘,是柳七娘!”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楚星白抓错人了!”穆先生的声音再度传来,语气之中已然有了几分愠怒。 “难道这不是柳宗训的女儿?”还是刚刚那哑着嗓子的人问道。 “是,但是……”穆先生似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叹了一口气随后沉声道,“先且不管这个女人,楚星白已经将乐青瑶引走了,接下来的事就得靠我们自己了。” “呵呵呵……穆先生说得是。” “只是这个女人……该怎么处理?” 此话一出,现场顿时陷入了沉寂。 一直闭着眼听着三人谈话的柳七顿时心中一凛,丹田的真气已经开始悄悄运转起来,随时准备着出手。 “杀了吧,她不是柳湘湘,留着也没什么用。” “呵呵,那就让老夫来送她一程!”只听见一个苍老尖锐的声音突然开口道,是刚刚一直沉默着的那个人。 柳七猛然睁开眼睛,只见自己面前半蹲着一个面色苍白干枯似骷髅的老者,当他看见柳七睁开的双眼时,原本眼中的狞笑瞬间凝固,继而脸上的皱褶也随着诧异的表情开始舒展…… 嘭! 柳七没有一丝的迟疑,运足了真气直接印向了此人的胸口,而老者也并非普通人,仓皇之间双臂横于胸前。 咔嚓—— 便听得一声脆响,柳七的摧心掌力直接将老者双臂的骨头碾碎。 而此时平台上的另外两人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纷纷侧目看向了柳七的方向。 只见柳七已然翻身而起,双掌齐出,分别印向了两人的胸口要害。 什么情况? 看着柳七那张熟悉的面庞,穆先生一时迟疑,眼看着带着恐怖掌风的纤纤五指已然探至身前,穆先生眼中精芒暴现,来不及拔剑,便干脆横掌推出。 一大一小两掌相接,只见无数劲气疯狂溢出,随后穆先生的胸腔发出了一声闷响,脚下“噔噔”连退两步,“砰”地一声靠在了身后的峭壁上。 而另一人面对着柳七突然起来的一掌,同样是选择了以掌回击,雄浑的掌力瞬间穿透其手掌。 “噗——” 此人一口血雾喷出,随后整个人直接被砸在了身后的峭壁上,刚刚对掌的右臂仿若无骨一般垂了下来,手背上缓缓密布上一层乌黑。 “你是何人?”而最先被柳七打伤的老者此刻耷拉着双臂,也退到了贴近峭壁的位置,对着柳七怒声质问道。 “去问阎王爷吧。”柳七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十几丈高的断崖,继而冷冷说道。 眼看着柳七已经踏前一步想要置三人于死地,穆先生眸中精光一扫,旋即似乎下定了决心,咬着牙伸出了刚刚与柳七接掌的右手,拍向了石壁上微微凸起的一处。 “轰隆——” 只见四人所处的平台突然开始晃动起来,柳七身形稍微一顿,便抬眼看见穆先生身边赫然出现了一个漆黑的洞口。 “走!”穆先生一声怒喝,旋即三人便疯了般地朝洞中窜去。 想走,岂有那么容易。 柳七冷笑一声,当即脚下一点,同样朝着洞口的方向而去。 三人中的老者可能是因为伤势最重,同时也距离洞口最远,所以便落在了最后,正当他半个身子已经探入了洞中,柳七追身一掌便按在了他后背心口处。 噗—— 老者的头高高昂起,血雾夹杂着碎肉块顿时从嘴中喷出,最后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扑倒在地,没了生机。 柳七踩着老者的踏入洞中,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漆黑,但是耳边已然传来了不远处的脚步声。 不能放穆先生活着离开! 柳七心中杀意已定,当即迈步踏入了洞中,追着脚步声的方向而去。 …… 噔噔噔噔…… 脚步声越来越近,身处黑暗狭窄隧道中的柳七也看见了远处一抹亮光。 想来就是这洞的尽头。 她当即加快了脚步,就在跨出洞口的刹那,突然一道劲风自侧面袭来。 柳七身形一晃,便看着锋利的剑刃自自己身前贴身划过,柳七右手瞬间抬起直接扣住了对方握着剑柄的手,继而左手五指闭拢,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接朝前推去。 而一道身影恰到好处的就出现在了柳七推掌而出的方向。 “轰!” 雄浑的掌力瞬间贯穿了对方的小腹,柳七这一掌可谓是运足了十重的真气,为的就是一击必杀! 砰! 抛飞而出的尸体带着散落的血渍,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而此时柳七的右手如同铁钳一般死死地扣住穆先生的握剑的手,随着她头缓缓转过来,便看见了穆先生眼中的惊骇与绝望。 咯咯咯…… 穆先生眼看着最后一名同伴被一掌轰杀,当下将几乎咬碎了一口牙,拼尽了全力想要挣脱柳七的束缚。 他再度抬起已经受伤的右手,直接挥掌打向了柳七的面门。 柳七眼中顿时冷光闪烁,右手直接一个翻转,便听得“咔嚓”一声,穆先生因为剧烈的疼痛瞬间瞪圆了双目,随后“哐当”一声,手中剑已然落在了地上。 而柳七则是微微偏头,便躲过了穆先生软绵无力的一掌,紧接着又是一脚踹向了穆先生的双腿。 咔嚓! 穆先生直接跪倒在地。 看着犹如被处刑一般探着头跪在地上的穆先生,柳七的双手方才缓缓垂落至身侧,继而冷声问道: “你是华清派的人?” “呵呵呵……”埋着头看不清表情的穆先生发出了沙哑低沉的笑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么说来,伱就是华清派的人了。”柳七幽幽地说道,“当年华清派的最后一任掌门姓穆,而你也姓穆。” 穆先生的身形微微颤了颤,但没有开口说话。 “天成赌坊于上月发出了一桩刺杀任务,目标就是刚刚抵京的柳七娘。” “我很想知道,究竟是谁发布了这桩任务?” 穆先生闻言突然昂起了头,他的双目通红,口鼻间皆是血污。 充血的双眸死死盯着柳七:“你不是柳七娘!” “嗯!”柳七点了点头,“另外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晚被杀的华清派老者,也是我动的手。” “你……”穆先生目眦欲裂,眼角似有血渍流出。 “公平起见,我告诉了你一个好消息,你也该告诉我一个好消息!” “呵呵呵……” 柳七皱眉:“你笑什么?” 穆先生艰难地咽了口气,随后侧着脸狞笑到:“的确有一个好消息!” “嗯?” 轰隆! 突然穆先生身旁洞口里面传来了一阵巨响。 不多会儿一道狂暴的劲风便自洞口处呼啸而出。 “该不会……”柳七拨弄着被劲风吹乱的青丝,随后目光看向了洞口。 “哈哈哈……” 而穆先生则是突然昂天长笑:“当年我父亲没有做到的事,我做到了!” “我做到了!” …… 随后柳七便看见穆先生脸色一僵,继而直接朝前扑倒在地,已然是气绝而亡! 柳七赶紧上前将穆先生的头一抬起,浓黑的血水不断从其嘴角淌出。 淦! 自尽了! 柳七也顾不及和穆先生的尸首过多纠缠,急急忙忙地钻进了一旁的洞口,没过多会儿一脸疲惫的柳七又返了回来,随后一脚直接将穆先生的尸体踢到了一边。 如同柳七猜想的一样,洞口已经被乱石封死了。 冷静下来的柳七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乃是一处天然的洞穴。 而且洞内的光线也并非来自于外面的阳光,十丈来高的洞顶是厚厚的岩层,此刻洞内明亮如白昼,完全是因为洞穴石壁上密密麻麻的火把。 巡视了一圈,柳七发现洞穴的出路,就只有她刚刚进来的隧道,但已经被封住了。 柳七缓缓吸了一口气,回忆着从洞口穿行所需要的时间,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现在的她只怕已经是在白溪山腹部一个极其深的位置。 不会吧! 我柳七难道就这样交代了? 咕噜噜…… 突然身后传来了奇怪的响动。 柳七扭头,便瞧原本平静的水面上竟然开始鼓起了泡泡,很快水底之下似乎有一道黑影在逐渐靠近着水面。 ” (本章完) ------------ 第41章 萧姓 咕噜咕噜…… 水面上的气泡越来越密集。 柳七心中微凛,继而目光一沉,看到了刚刚穆先生手里掉落的宝剑,当即连退两步来到宝剑旁,脚下轻踩剑柄,“腾”一下宝剑凌空而起,柳七将其紧紧握在了手里。 目光扫过剑身,在靠近剑柄的位置隐隐可见“青锋”两个字。 来了! 柳七双眼紧紧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水泡已经化作了荡漾开来的波纹,朝着四周扩散而去。 柳七的真气已然灌注于双臂之上,以持刀的姿势,双手紧握着剑柄,随时准备放出致命一击。 哗啦啦…… 一道黑影破开了水面,带动着无数水滴如同雨点一般打在了水面上。 柳七眸中精芒暴现,旋即一脚朝前踏出…… 嗯? 柳七身形一顿,眼中的凛冽之气逐渐消散,继而化作了疑惑之色,手中宝剑已然高高举过了头顶,但却生生停了下来。 此刻,两双灵动的眼眸久久相视,又异口同声的开口道: “你是?” 对方的声音传入耳中犹如天籁一般令人有些飘飘然,不过柳七心中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当即将手中剑又握得紧些,再度开口厉声问道: “你是什么人?” “不……你究竟是不是人?” 从水面浮现的赫然是一个黑发女子,犹如凝脂般白皙的修长脖颈在荡漾的水纹中若隐若现,但当视线缓缓上移至女子的面庞时,柳七忍不住微微侧首,不敢多看一眼,哪怕只是余光一扫,持剑的双手便有些酥软。 妖精?仙女?美人鱼! 柳七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继而定了定心神,双目朝着女子水下的方向看去,想要找出一条鱼尾来。 而水面露出头的女子双眸紧紧盯着柳七,先是露出了诧异的光芒,继而视线移至柳七手中的长剑上,脸色便逐渐冷了下去,犹如蒙上了一层寒霜。 “伱是华清派的人?” 柳七本想继续保持沉默,但却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接着又是一怔,随后干脆扭头将视线瞥到了一边。 这一举动落在水面女子的眼中,顿时让她脸上的寒霜消融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异光的同时,整个人悄然朝着地面的方向游了来。 眼角余光瞥见了对方正在靠近,柳七当即目光一沉,旋即荡清了心中的种种无端情绪,继而转身抬剑指向了已经缓缓走出水面的女子,冷声道: “站住!” 女子此时已经完全走出了水面,身上紧穿着淡粉色的贴身亵衣…… 柳七心神如遭重击,脑海中瞬间滑过了三个字。 白,大,亮! 继而目光缓缓下移,看着那紧绷白皙的大腿以及玉藕般的小腿,心中不知是该失望还是该庆幸。 面对柳七的厉声喝止,女子身形微微一顿,但马上便继续朝着岸边走了过来,随着那白晃晃大腿一前一后,其肩头的一滴水珠顺势滑落,越过雪山之巅般的锁骨,落入了令人心旷神怡的白色山谷,继而从亵衣的一角落出,顺着嫩滑的大腿一路向下…… 直至女子抬脚,水珠便已滚至雪白的脚背,最后挂在了晶莹剔透的脚趾上。 滴答…… 看着水珠滑落,柳七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他们是你杀的?”女子似是看到了洞内的两具尸体,当即微微一笑道。 看着女子巧笑倩兮,柳七深深吸了一口气,继而重重地点点头,随即继续问着一开始的问题:“你是什么人?” 就在女子自水面走出时,柳七已经单手持剑悄然地藏在了背后。 女子身上没有一丝的真气波动,而且从呼吸间隔以及心跳的声音来看,似乎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穆先生以及他的两个同伴,或许是冲着眼前这犹如仙女一般的女子来的。 但想到女子从水下出来这种诡异的出场方式,柳七心中仍旧存了几分小心,眼睛死死盯着女子的一举一动,但凡她有什么异动,柳七藏在背后的剑便会直取她的咽喉。 面对柳七的质问,女子依旧没有回答,只是伸手端着下巴,看向了距离她最近的那具尸体,端详片刻突然对着柳七展颜笑道:“这位女侠,能否帮忙看一下这具尸体?” 柳七闻言目光微微动了动,但并没有开口回应,也没有按照女子所说上前检视尸体。 女子见状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垫着脚探头看了看柳七背后的洞口,旋即问道:“你是从这个洞口进来?” 见柳七依旧不说话,女子便自顾自地说道:“这里当年是华清派的禁地,只有历代掌门知晓此处,最后一任穆掌门死后,知晓这个入口的应该只有他的小儿子穆青锋了。” 穆青锋…… 柳七突然想到了手中长剑上不正刻着“青锋”二字,想来那位穆先生便就是穆青锋了。 心中思忖片刻,柳七于是冷声道:“穆青锋已经死了。” 说吧,她伸手指了指洞口旁穆青锋的尸体。 “这么说,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咯!”女子突然嫣然一笑,仿佛整个山洞都明亮了几分。 柳七暗暗吸了口气,随后再度质问道:“你究竟是谁?” 女子偏着头似乎沉思了片刻,继而展颜笑道:“我姓萧。” 这就没了…… 见女子自报姓氏后便不再言语,柳七双目不禁眯起,陷入了思索之中。 萧是大齐国姓,这女子面容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小,可能还要略小一些。 再联想到周太后就在白溪山庄,这个女人莫不是和周太后有什么关系,或者干脆就是周太后的女儿…… 柳七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否则穆青锋为何会拼了命也要将洞口炸掉,不就是为了向周家人复仇吗? “你为何不从洞口离去?”女子突然开口打断了柳七的思绪。 柳七摇头叹道:“穆青锋进来时便已提前启动了机关,通往外面的隧道已经被封住,我们已经被困死在这里了!” “啊?”女子诧异地叫了一声。 柳七见女子表情,心中戒备顿时消去一些,当下上前两步来到了那具尸体的旁边,在其身上一顿摸索,但却一无所获,最后柳七盯着尸体的脸看了许久,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想了想,当即伸手往尸体脸上的胡子摸去,“嚓”轻轻一撕,便将下巴上的胡子扯了下来,柳七眼睛一亮,又伸手将其唇上的胡子也扯了下来。 一张面白无须的死人脸便出现在柳七的视线中。 柳七看着这张脸思忖良久,突然耳边传来了一道悦耳的声音:“是宫中的太监,他们自小净身不会长胡子,所以每当出宫时便会装上一副假胡子。” 柳七顿时恍然大悟,回想起死在洞外的那个老者,不但没有胡子而且声音尖锐神态阴柔,自己一直觉得有些奇怪,但就是没往太监身上联想。 柳七扭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女子,她此时已经蹲坐在水边的一块石头上,双手环抱着膝盖,晶莹剔透的脚指头紧紧蜷缩着,身子似乎也隐隐有些颤栗…… 柳七眉头一皱,看着女子双眼正在缓缓合拢,一副即将沉沉睡去的姿态,她当即起身便要走过去,却未料没走出两步,便听见了女子紧张的叫道。 “别过来!”原本昏昏欲睡的女子突然睁开了双眼,眼看着柳七即将靠近,她当即一脸惊慌地喊道。 话音刚落,只见女子脸上浮现出一抹痛苦之色,紧接着雪白的肌肤上突然渗出了赤红色的血渍,就在血渍渗出的刹那突然蒸发为血雾,继而四散而去。 当看到赤红色的血雾朝着自己弥漫而来,一股凉意瞬间涌上了柳七的脑海,再想着刚刚女子近乎嘶吼一般地阻止她靠近,柳七瞬间明悟了这血雾的危险,当即连连朝后退去…… 滋—— 柳七只觉得手背犹如被钢针穿刺而过,伴随着灼烧的声音,剧烈的疼痛顿时让柳七背后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渍,她刚刚就迟疑了片刻,左手手背已然被那赤红色血雾触碰到。 一直退到了洞口贴近石壁的位置,柳七方才抬起了左手,只见整个手背已然被染成了一片赤红,并且还在朝着手臂两端急速的扩散。 而石块蹲坐的女子看见了柳七被赤红色血雾触碰到的一幕,眼中顿时流露出悲痛与自责,但很快又换作了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 柳七想要催动真气对抗赤红色血雾的侵蚀,但真气在运至左手触碰到赤红色血雾的瞬间,似乎就被其同化了,随即赤红色血雾更加疯狂地顺着手臂逆流而上…… 嘶—— 柳七倒吸了一口冷气,眼中闪过了一丝狠厉,握剑的右手微微颤抖,已然准备好了断臂求生。 而此时赤红色血雾已经越过了胳膊肘的位置,正欲继续前进时戛然而止,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朝后退去。 月牙! 你是我的神! 柳七心中疯狂地呼喊着,她能感觉到月牙犹如黑洞一般正在吞噬着体内的赤红色血雾。 “嗯……”柳七忍不住吃痛出声。 虽然赤红色血雾不断再被月牙吞噬,但在柳七体内肆虐时造成的痛楚仍然需要她本来承担,柳七感觉到自己手臂的血肉骨骼仿佛在被灼烧一般。 哐当! 直至最后一丝血雾被月牙吞噬殆尽,柳七再也支撑不住直接单膝跪倒在地,手中的剑也掉在了地上,随后月牙似乎感觉到宿主的痛苦,还未彻底饱满但却溢出了一丝冰凉的气息漫向了柳七的左臂。 不多会儿,柳七便感觉到左臂已然恢复如初,同时翻过来定眼一看,原本干瘪的月牙也变得栩栩如生起来,这一丝赤红色血雾抵得上数颗灵丹了! 呼—— 柳七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后看向了水边石头上蜷缩成一团的女子。 赤红色的血雾在其周身萦绕,而后缓缓坠入了平静的水面,在赤红色血雾接触到水面的瞬间,水面开始“噗嗤”地跳动起来,好似沸腾了一般! 这是什么奇毒! 柳七看着赤红色血雾心中一片骇然。 她看了看左手已经栩栩如生的月牙,又抬头望了一眼逐渐消散的赤红色血雾,最终还是放弃了心中刚刚那个大胆的念头。 她已经大概清楚了,在月牙看来灵药和毒都是可以吸收的能量。 大部分灵药于人体无害,柳七自然是可以随便吃。 但是毒……月牙吸收是有一个过程的,柳七不确定自己能否在月牙完成吸收之前,抗住毒性! 况且,刚刚那种蚀骨钻心的痛楚,她实在不想再来一次了! 柳七就这样看着女子周身的赤红色血雾逐渐消弭在水面,片刻后头紧紧埋入双膝的女子也缓缓抬起了头。 宛若星辰一般的双眸迷惘地观望了一圈,在看到柳七的那一瞬间彻底清醒过来! “你还活着!” 女子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远处伫立同时双眼直视着她的柳七,她明明记得最后昏迷前已经看到了柳七被血雾侵蚀的画面…… 女子眼中再度闪过一丝迷惘,随后干脆起身朝着柳七走来。 看着女子一步步逼近,柳七目光微凝,但没有作出多余的举动。 女子走至柳七身前,随后直接伸手将柳七的左臂拿起,看着柳七同样雪白的左手背,女子直接一怔,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而柳七则是趁着女子愣神的时机,直接抽回了手,继而沉声道:“刚刚那血雾究竟是什么?” 女子低头思索片刻似乎还是没能确定刚刚自己的记忆是否出错,听闻柳七的发问候,女子昂首露出一脸苦笑: “这是一种至阳至烈的奇毒。” 萧姓女子似乎不愿意提及太多,她怔怔地盯着柳七的双眸,询问道:“刚刚你是否碰到了血雾?” 柳七思索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萧姓女子闻言顿时露出了惊诧之色,同时喃喃自语道:“她明明说过,此毒以真气为介质,哪怕是绝顶高手碰到也会在一炷香内……” (本章完) ------------ 第42章 沧海神功 “你能杀了穆青锋,武功想来应该不错。” “但……算了。” 萧姓女子最后微微摇头,选择放弃了纠结此事,她盯着柳七的脸看了许久,随后“吃吃”地笑出了声:“刚刚倒是没有注意,你还是个花容月貌的女侠,想来爱慕你的人应该不少。” 柳七见萧姓女子不再追问自己是如何消除血雾的事,当即面色也跟着柔和了几分,只是听到后面一句话时,顿时面容一肃,继而冷冷道:“我想应该是惧怕我的更多。” “呵呵呵……”萧姓女子又笑了起来,继而转过身去,白璧无瑕的后背上仅系着一根亵衣的带子。 “这么一副好样貌,还是得多笑笑。”说话间萧姓女子已然走入了水中,在将身体浸入冰冷的水面瞬间,脸上露出了惬意的神情。 “我有一个朋友,她若是能有和伱一样漂亮的容颜,想来日子也不会过的这么苦了。” 柳七淡淡地回道:“若是能靠着一张脸就能把日子过好,想来也不会有‘红颜祸水’的说辞了。” 半张脸也跟着浸入水中的女子闻言眼神顿时一亮,随后朱唇浮出水面微微张合:“你说的很有道理。” 但很快眼神又黯淡了几分,继而叹道:“只可惜不是人人都能明白这个道理。” 见女子泡在水里,柳七脑海中突然灵光闪过,旋即上前两步蹲在了水边,看着漆黑不见底的水面,沉声问道:“这地下河可有出口?” 萧姓女子明媚一笑:“自然有。” 柳七眼睛一亮:“出口在什么地方,距离有多远?” 萧姓女子沉思片刻,随后目光看向了一处,随即说道:“最近的一处出口应该在十几里外一处湖泊。” 柳七:…… “你想出去?”看着柳七面沉似水以及眼中的失望之色,萧姓女子问道。 “废话,谁愿意死在这个破洞里。”柳七不耐地回道,却看见萧姓女子脸上明媚的笑容,当即想到了什么。 此前当他提及出去的洞口已经被堵住时,这萧姓女子似乎就没有露出过担忧的神色,难道她…… “你可有出去的办法?”柳七选择直截了当的问道,随后目光炯炯地盯着半张脸已经浸入水中的女子,观察着她的神态。 看到萧姓女子微微颔首后,柳七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但是……这个法子你不一定能用。”萧姓女子浮出水面沉声道。 “你的意思……从水下离开?”柳七看着萧姓女子沉着的面容,当即指了指水面的位置。 萧姓女子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柳七深深吸了一口气,思索片刻后,沉声道:“以我的功力,最多能在水下坚持一刻钟。” 话音刚落,便见萧姓女子摇摇头:“一刻钟不够,而且这水下连接着一处寒脉,即便你能在水下熬过一刻钟,也抗不住地底的先天寒气。” “你为何能行?”柳七目光凛冽的问道。 似是感觉到柳七言语之中的杀意,萧姓面色一凝,旋即叹了一口气:“你刚刚也看到了,我身上的奇毒至阳至烈,正好可以克制至阴至寒的先天寒气。” “我问的是你为何能在水下坚持这么久?”柳七冷冷问道。 萧姓女子先是一怔,随后便再度浮出水面,缓缓走至柳七的面前,继而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 “唉——” “你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这么漂亮姑娘,也怪可惜的。” …… 萧姓女子自言自语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最后昂首双目丝毫不避地和柳七凛冽的目光对上,继而沉声道:“在此之前,我要你答应我三件事!” 见有逃出生天的希望,柳七岂有不应的道理,当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一,日后不可乱杀无辜!” 柳七毫不犹豫地点了应下,反正死在她手中的就不是无辜的! “第二……”萧姓女子看着柳七的冰块脸良久,最后嘟着嘴道:“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以后你得多笑笑!” 柳七:…… “笑一笑啊!”萧姓女子看着柳七一愣顿时联赛绽放出笑容,当即指着自己的脸颊示意柳也跟着笑一笑。 柳七:(*^__^*) 萧姓女子:…… “算了,算了。”萧姓女子扶额,随即说道:“第三件事我还没有想好,不过你可得记在心里。” 说罢不等柳七回应,萧姓女子便接着说道:“现在你盘膝坐下,按照我所说的心法运功。” 瞧着萧姓女子的意思是要传功,柳七将信将疑地盘膝坐在了刚刚女子蹲坐的石头上。 现在柳七依然坚定着自己的判断,眼前的萧姓女子并不会武功。 当他刚刚坐下,萧姓女子便已经开始口述着心法…… 随着心法一段一段的从萧姓女子口中出来,柳七的神色先是变得凝重,随后又浮现出一抹疑惑。 “这条行功路线,无一不是大穴要穴,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我从未见过如此剑行偏锋的心法!”柳七抬首质问道,“这套功法你究竟有没有练过?” 萧姓女子面对质问显得十分平静,同时直言道:“我并未练过,不过这世上练过这套心法的人很多,他们也并未如你所说一样就走火入魔了。” 柳七盯着萧姓女子,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的表情变化,想要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 但萧姓女子的表情十分平静,柳七找不到一丝的破绽。 “我若是想害你,直接潜入水中离开便是了。”萧姓女子见状摇头叹道,“真不知道你一个桃李之龄的姑娘,为何戒心这么重。” 柳七的目光幽幽地从洞中两具尸体上扫过,继而冷冷道:“若是我戒心不重,只怕死在这里的就是我了。” 说吧,他便缓缓闭上眼睛,按照萧姓女子讲述的心法开始运起功来。 这条行功确实凶险异常,但也如萧姓女子所说,每当柳七觉得都要出岔子的关头,却又被神奇的拉了回来,这条行功路线好像有什么魔力一般,真气在其中艰险却又平稳地运转着。 而萧姓女子则是看着闭目运功的柳七,直至其缓缓睁开了双眼。 “练成了?”萧姓女子问道。 “嗯。”柳七点了点头。 随后柳七的目光突然看向了身下的水面,只觉得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当即伸手探向了水中,随后缓缓催动着刚刚所练的心法。 “呼噜噜——” 只见柳七的手没入水中的位置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型的漩涡,旋即清澈的流水顺着柳七的手开始朝上涌动…… 萧姓女子看着眼前这一幕,也有惊讶地张开了嘴。 此时柳七的整条右臂已然被流水包裹,且还在朝着身体的其他地方蔓延而去。 柳七眼中神光微动,当即更快地催动着功力,只见右手犹如龙卷风一般将一条水龙吸起,继而迅速蔓延至柳七的全身上下,在其周身前不足三寸的位置形成了一道波光粼粼的水屏障! 哗啦啦…… 但是水屏障仅仅持续不到两个呼吸便消散了,化作的水滴犹如雨点一般散落在水面之上! 柳七的眼中顿时闪过了一抹失望之色。 而旁边的萧姓女子则是由衷地赞道:“难怪穆青锋不是你的对手,不到半个时辰便练成沧海神功第一重,放之整个大齐的历史,你也可以排进前三!” 沧海神功…… 柳七听萧姓女子主动提及了这套内功心法的名称,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而萧姓女子见状则是微微一笑:“我有些怀疑你真的是不是大齐的子民,就连萧氏一族的沧海神功也没有听说过吗?” 对了! 是萧家的沧海神功! 被誉为江湖第一奇功,一百多年前太祖皇帝便是凭借着这一盖世神功力压群雄开创了百年帝业! 当今江湖中“一尊双绝”之中的另一绝,便是有着“刀镇东海”之誉的东海王萧奇峰。 据说大将军周威扬之所以在其声势威望最巅峰的时候没有谋朝篡位,便是因为东海之滨尚有这么一位出身萧氏一族的绝顶高手。 看着柳七有些失神的表情,萧姓女子不由得一笑,旋即开口道:“先别多想了,若要从这里出去,至少得将沧海神功练至第三重才行。” 说罢,便又开始慢慢口述着心法。 萧氏一族的沧海神功,这可是堪称镇国级别的绝世武功啊,萧姓女子就这样轻易地传给她了! 但现在柳七也来不及细想了,她只能将从洞中出去的希望寄托在这门神功之上,至于萧姓女子是不是另有阴谋,也只能等出去之后再行分辨了。 柳七缓缓闭眼,按照萧姓女子口述的心法,再度开始行功起来。 不知多久以后,柳七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虽有内功根基,突破第一重还算容易,突破第二重便已经有了一些困难,现在她彻底卡在了第三重。 萧姓女子似乎早有预料,一脸无奈地说道:“若是不行,我只能先行出去,而后再给你带一些物资过来,不过……” 水,这山洞倒是不缺。 只要萧姓女子带来一些吃的,柳七就可以在这里渡过一段时间。 但看着萧姓女子为难的脸色,柳七顿时明白了,只怕她也不能频繁地往来于此。 若是自己不能突破至第三重,只怕真的会葬身于此了。 萧姓女子本想开口宽慰柳七两句,但却转眼看见其脸上竟是浮现出了一抹胸有成竹的表情。 随后柳七从怀中贴身处拿出了一方木盒,赫然是当初沈庄炼制的灵丹。 柳七从沈庄手中一共得到了两颗灵丹,为了突破古柳心法第七重用去了一颗。 现在这一颗,当真是救大命了! 看着左手手腕处栩栩如生的月牙,柳七眼中闪过了一丝明意,继而一口将灵丹吞下,随后便闭眼等候着月牙的反哺。 因为此前吸收了萧姓女子身上奇毒的缘故,月牙只差一丝能量便可以彻底饱满,在灵丹入腹后片刻,月牙便觉察到了灵丹的能量,当即开始吸收起来。 …… 萧姓女子看着柳七身上突然迸发出恐怖的气息,继而以座下的石块为中心,开始疯狂地旋转,带着水面也形成了一个一米多长的漩涡! 萧姓女子在漩涡形成之前便已躲至了岸上,随后眸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盯着柳七逐渐模糊的身影。 砰! 坐于石块上的柳七猛地睁开双眼,随后双掌朝着两侧凌空挥出,只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无数的水浪自其周身溅射而出。 随着真气通脱而出而大感痛快的柳七缓缓起身,随后双眸神光一敛,继而扭头看向了不远处的萧姓女子,平静地开口道: “已经成了!” 萧姓女子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可置信,旋即贝齿轻咬朱唇,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 “下水之后你便开始运转沧海神功,以真气隔绝水流。”萧姓女子认真地交代道。 “我不需要游吗?”柳七诧异地问道。 萧姓女子摇头轻轻一笑:“水下暗无天日,我怕你在里面迷路,所以下水之后还是老老实实跟着我吧。” 说罢低头想了片刻,萧姓女子探出了自己雪白的大腿,笑吟吟:“干脆下水之后,你就抓着我的腿,免得走散了。” “唉?” “唉!” …… 柳七的眼前一片漆黑,别说是五指了,她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时不时失明了。 尽管有着沧海神功护体,但柳七还是感到了水里传来的那刺骨的寒意,于是她双手紧紧抱住了那一片紧绷滑腻的所在,头不自觉地也靠了过去,脸颊瞬间也触碰到一片冰凉柔软的所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片无尽且冰冷的黑暗中,即便是柳七也已经感到了一丝丝的恐惧。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抹亮光! 柳七瞬间激动起来。 “扑通!” 柳七高昂着头探出了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口气,同时环顾着四周…… 桌椅,凭风,茶几,灯笼…… 等等! 柳七一伸手,瞬间触碰到木制的边缘,随后眼前“哗啦啦”一片水浪打来,继而一道模糊雪白的背影已然站了起来。 柳七先是一怔,随后猛然发现,她竟是在一间房间内! 刚刚触碰到的地方…… 是木桶的边缘! 她还在一个浴桶中! (本章完) ------------ 第43章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还打算在里面泡多久?” 正当柳七诧异之时,耳边传来了轻柔的声音,昂首眼前晃过了一片明黄,继而看见不远处的软塌上正坐着萧姓女子,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柳七垂首四望,已然发现整个房间似乎都搭建在了一处水塘之上,而她所处的浴桶,下面赫然的是通的,连接着水塘。 “嘘——” 柳七正欲开口,却见萧姓女子脸上笑容敛去,继而伸出食指放在朱唇前示意柳七不要出声。 柳七当即屏气凝神,随后便听到身后房门外传来了“噔噔噔”沉重地脚步声,直至来人在门口站定,随后便传来了声音: “娘娘,皇上已经在外等了半日,还是不愿离去。” 随后声音压低了几分,接着细语道:“娘娘若是回来了,不妨让皇上在门外说上几句话,也好消了他们的疑心。” 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啊…… 而且她是称呼谁为“娘娘”? 柳七闻言怔怔地回首,却见萧姓女子脸上已然浮现出庄严之色,继而冷声道:“朱雀,你让皇上你一个人过来吧。” “娘娘您回来了!”门口之人语气中欣喜之色显露无疑,但随后迅速恢复了平静。 “是!” …… 直至听到门口之人远去,柳七方才冷冷开口:“伱是当朝太后?” 软塌上裹在明黄色宫装里的女子娇俏地一笑,随即伸手挽着自己湿漉漉的发梢,一边整理着一边说道,“怎么,不像吗?” 当然不像! 太后不应该是一个慈眉善目亦或是庄严肃穆的老太太吗? 柳七对萧姓女子的身份有过诸多猜测,甚至怀疑过她是不是太后的私生子,但就是没有往太后本人身上上想过。 “难怪华清派的穆青锋临死前会大喊他做到了其父当年没有做到的事。”柳七此时方才后知后觉,不禁喃喃自语道。 当年华清派已经杀入了皇宫,却被挡在最后一道宫门前,没能杀掉太后和年幼的皇帝,最后遭到了灭门的下场。 而穆先生,也就是穆青锋,以为炸掉了洞穴的出口便可以将太后困死在里面,不但完成了当年他父亲的夙愿,还报了华清派满门被灭的大仇。 只是穆青锋打死都不会想到,太后竟是通过水路进入的洞穴。 “其实本宫也没想到还有华清派的余孽残存于世上,并且还知道通往禁地的密道。”看着柳七脸色精彩的表情,萧姓女子,不!现在应该称之为太后笑吟吟地说道:“穆青锋闯进来时,我便潜入了水中,本想着出来看看其是否已经离去,没曾想倒是遇上了你。” “别在里面泡着了,先出来吧。”看着柳七还在浴桶之中,太后摇摇头笑着说道。 柳七闻言直接从浴桶中站起随后走了出来,丹田内真气顿时运转至周身,很快身上湿漉漉的衣服上便有水汽冒出,不多会儿柳七身上便已经干了大半,但一头青丝依然是湿漉漉的。 看着软塌之上斜倚着的太后,以及她那张最多不过二十岁的面庞,柳七眼神微动,旋即沉声道:“恐怕你出来也不是为了看看穆青锋是否离去,而是体内的奇毒已经压制不住了吧?” 挽着青丝的玉手一顿,随即柳七便看到太后眸光闪动了一下,继而轻声说道:“你猜的没有错,所以本宫才说你也算是本宫的救命恩人。” 这时,门外再度传来了脚步声。 从步伐的频率来看,除了刚刚离去的朱雀将军外,还有两人一并而来,其中一人步履轻盈,若非柳七因沧海神功有成五感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只怕都感知不到此人的存在。 至少此人的武功不会弱于一道而来的朱雀将军,柳七下意识地便猜测其为皇帝的贴身侍卫。 而直至三人脚步声在门外顿住,周宓方才停下了绞干头发的动作,继而慵懒地靠在软塌之上,直到外面传来了朱雀的声音。 “娘娘,皇上和德妃来看望您了。” 柳七闻言目光微闪,她感知的高手竟然是皇帝的嫔妃。 话音刚落,紧接着一个男子的声音焦急地问道:“母后,为何出宫不告诉皇儿一声,皇儿得知您不在寝宫,当真是焦心如焚……” 瞧这语气,应该就是太后的好大儿,当今圣上了。 柳七闻言不禁留意了一下太后周宓的表情,只见其脸上顿时露出三分无奈以及七分厌烦,继而又用上刚刚庄严的语气:“在宫中呆的久了,就想着出来走走,倒是让皇上忧心了。” “母后……”门外皇帝的声音带着几分欣喜,似是确定了太后无忧后的喜悦。 “好了,朝中政务繁忙,你也赶紧回去吧,免得让大臣们担心。”周宓打断了皇帝的话,“本宫在白溪山庄待上几日,便会自行回宫。” “这怎么能行!”门外皇帝的语气有些激动。 “朕刚刚一路走来,发现这山庄护卫不过二三十人,这如何能让皇儿放心!” “不是有朱雀将军嘛。”周宓努努嘴。 “是啊……太后娘娘玉体金贵,岂能大意!”这时又有一个女子悦耳的声音传来,“朱雀将军,太后若是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 说罢,似乎有人朝着门口的方向多走了两步,几乎已经贴近了房门。 “德妃娘娘,你想干什么!”朱雀的声音乍然响起。 “母后……”外面女子的声音虽然轻柔,但却带着一丝凛冽之气,“您的房间内可有其他人?” 当这道声音传入房内,原本垂目的柳七突然昂首看向了房门的位置,继而将周身真气悉数收敛于丹田之中,同时屏气凝神,眼看着门上似乎有一只手按了上去…… “够了!” 斜躺在软塌上的周宓愤而起身,语气之中已然多了几分愠怒。 “本宫只想清净几日,难道都不行吗?” “还是说皇帝你就想让本宫日夜待在那不见天日的深宫里早晚礼佛,你才放心?” 扑通! 门外似乎有人跪下了。 “皇儿……不敢。” “还请母后不要生气,皇儿只是担心……” 皇帝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得远远传来了声音:“白泽将军到——” 天尊四将之一的白泽。 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自远而近而来。 “朱雀姐姐!”柳湘湘的声音响起,而且听起来似乎带了些许的哭腔。 “末将白泽,参见皇上,参见太后。”有人“当”地一声跪倒在地。 “呵呵……白泽将军,请起。”隔着屏风,柳七似乎都能感觉到皇帝语气之中的晦涩。 “皇上,傅大人已经到了山下行营。” “啊,首辅也来了。” “天子亲军悉数出动,傅大人岂有不来的道理。” “朕知道了,既然白泽将军到了,朕也就放心了。” “母后若是觉得此地清净,多待几日便是了。”皇帝的声音带着几分明显的失望。 而刚刚满脸愠色的周宓听闻皇帝的话,面色顿时柔和了几分,随即轻叹一声,踌躇半晌最后说道:“皇上记得……保重龙体。” “皇儿告退。” “臣妾告退。” …… “唉,湘湘小姐,太后身体不适,你还是过几天再来吧!”朱雀的声音再度响起,随后柳七便看见门外似乎被人挡住了。 “小姨,您快让朱雀姐姐去救救我姐姐吧!”外面传来了柳湘湘梨花带雨的声音。 周宓看了柳七一眼,继而轻声问道:“怎么回事啊?” “娘娘,盗圣楚星白刚刚劫走了柳宗训原配的女儿,周公子已经带着几名护卫出去找了。” “楚星白?”周宓的眼睛干脆落在了柳七的身上,接着问道:“柳宗训原配的女儿……本宫想起来了,是那个名叫柳七娘的女子吧?” “娘娘没有记错,正是柳七娘。” “小姨,姐姐她……” “好了,正好白泽来了,这件事就交给他了。” “是!” ……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周宓似笑非笑地看着柳七,继而拉长了语调:“柳……七……娘。” 看着柳七沉默不语,周宓端着下巴注视了柳七半晌,随后恍然道:“当年我派人去岐州查过柳宗训,属下的人也带回过一副她原配的画像,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本宫依稀记得柳宗训的原配也只是中人之姿。” “柳宗训此人极为细致,能瞒过他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事儿不是一两个人可以做到的。” 柳七闻言心中一凛,随后双手悄然负在了身后。 似是感觉到柳七身上凛冽的气息,周宓脸色微变,旋即轻轻叹道:“罢了,这世上谁又能没一点秘密呢。” “不过……”周宓语气也冷了几分,“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不准伤害周氏和湘湘!” 紧接着周宓似是自言自语起来:“当年本宫就劝过她,柳宗训绝非良配,可她偏不信。” 噔噔…… 柳七回头,看向了门口。 “娘娘……”门外传来了男子深沉的声音。 “白泽?”周宓眉头一皱,继而提高了声音询问道,“不是让你去寻那位柳七娘吗,你怎么回来了?” 门外闻言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继而似是房间内吹起了一阵微风,就连门窗也跟着晃动起来。 无数的气劲汇集于一处,正是柳七所在的位置。 她一脸凝肃地转过身来,看着门外修长的身影,继而冷冷道:“既然已经发现了,还在等什么?” 哐当! 话音刚落,一道劲风便粗暴地破开了房门,紧接着一道素白的身影犹如瞬移般闪至柳七身前。 柳七抬眼便看见一双肉掌已然距离自己鼻尖不足一拳的位置,狂涌的掌气将她的一头青丝席卷而起。 任由青丝拂面而过,柳七眼中没有露出一丝惊慌之色,反倒是那道素白的身影凌空突然一顿。 “不好!” 但见柳七双目精芒暴现,原本垂至身体两侧的双掌不知何时已经在腰腹处提起,雄浑的真气霎时间汇聚于双掌之上,就在素白身影迟疑的瞬间,柳七双掌猛地推出,一掌面门,一掌心口,均是直奔要害而去。 不过素白身影也非一般高手,只见其及时撤掌,随后凌空翻腾而起,恍若飞鸟一般展开双臂,双脚犹如装了吸盘一样,稳稳地吸在了屋顶房梁之上。 柳七双掌落空,当即脚下轻轻一跺,整个瞬间朝后划去数步,重新站定之后真气已然运转至周身,随即身前开始弥漫水光色的真气。 “沧海神功?”白衣男子眼睛闪过一抹诧异,继而喃喃道。 “都给我住手!”柳七听见身后传来了周宓焦急的声音。 “娘娘!”听见了周宓的声音,白衣男子周身萦绕的真气更加凝练了几分,随后目光凝重地看向了同样蓄势待发的柳七,沉声问道:“此人是谁?” 周宓看了一眼已然被水光色真气紧紧包裹住的柳七,眼神闪烁了几番,随后连忙回道:“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不可伤了她!” “救命恩人?”白泽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异光,不顾周宓的劝阻,扭头对着柳七冷冷道,“你是什么人,若不老老实实交代,休怪我下手无情。” “呵呵……”柳七冷笑一声,挺直了身板,“说得好像刚刚你手下留情了一样,你我放手一战,交代在这里的可不一定是我哦!” 面对柳七赤裸裸的威胁,白泽眼中杀意四溢,但却迟迟没有出手。 眼前这陌生的女子确实不是大放厥词,他的确是抱着杀心而来,若非这女子武功不凡,只怕刚刚便已经魂丧自己掌下。 眼下若是大打出手,白泽的目光不禁看向了柳七身后的周宓,面对这种级别的高手,他很难保证周宓的安全。 似是看出了白泽眼中的忌惮,柳七当即冷冷一笑。 若非刀不在此…… 柳七的确没有说大话,仅以内功而言,她与这位天尊四将大致相当,加上沧海神功的玄妙,柳七至少有五成五的胜算,若只是保命则更简单了。 若是此刻有刀在手,柳七自信能有七成胜算。 “白泽!”周宓一声厉喝。 白泽和柳七同时看向了她。 “她的确是我的救命恩人,不要为难她。”周宓言语之中带着不容商量的语气。 “可是……”白泽想要说些什么,身上的杀意已然弱了几分。 周宓寒着一张脸道:“没什么可是,难道要周威扬亲自来下令吗?” 白泽沉默片刻,随后一个翻身自房梁上缓缓落地,站在了柳七数步之外,与她相面而立。 (本章完) ------------ 第44章 用刀,再比一次 尽管周身萦绕的真气已经散去,但白泽依然是一脸警惕地盯着柳七。 周宓见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随后扭头看向身上依旧真气腾腾的柳七,当即柔声道:“白泽只是担心我的安危,没有别的恶意。” 柳七冷眼看着白泽许久,最后还是撤去了真气。 看着两人如出一辙的冷脸,如释重负的周宓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感受到两道诧异的目光后,当即调侃道:“你们两个倒像是亲兄妹一样。” 太后娘娘,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嘛! 不过柳七闻言还是朝着白泽的脸上扫了一眼,见其面色俊秀身材修长,确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再想到“天尊四将”乃是二十年前就跟随在大将军周威扬身边马踏江湖的狠人,若是这么一算,这位“翩翩公子”至少是四十岁往上。 保养得真好啊! 柳七不禁感叹道。 不过扭头看着仿若豆蔻年华的周宓正捂着嘴吃吃笑着,柳七倒也见怪不怪了。 似是在两张冷脸的感染下,周宓也觉得自己应该严肃一点,当即收敛了笑容,对着白泽说道:“本宫在禁地遇到了刺客,若非这位……姑娘仗义出手,只怕也见不到你们了。” 刺客! 白泽闻言眼睛不禁张圆了几分。 紧接着周宓一句“应该是华清派的余孽,当年那具烧焦的尸体的确不是穆青锋,只不过没想到他等了二十多年才出手。” 白泽深深吸了一口气,继而冷冷道:“夔牛办事一向马虎,还好这次娘娘无事,倘若……” 当年便是夔牛带兵清剿华清派。 “行了,这事也怪不到夔牛身上。”周宓摆摆手示意其不要再纠结是谁的过错了。 白泽想了想,随后问道:“行刺的只有穆青锋一人吗?” 周宓点点头:“只有他一人。” 柳七闻言悄然朝着周宓看了一眼。 明明还有两个太监,一个被柳七杀死在洞口,一个被柳七杀死在洞中,这事柳七在洞中时已经告诉过她了。 但是周宓却选择瞒了下来。 紧接着又听到周宓对着白泽吩咐道:“这位姑娘你只当没有见过,也不要向别人提及,离开之后带着伱的人往山顶的方向去找,应该就能找到柳七娘的下落。” 白泽闻言眼中似有异光闪烁,同时扭头深深地瞥了一眼柳七,随后沉沉地应了一声“是”。 “行了,若是没什么事你就先下去吧。”周宓挥挥手示意白泽退下。 “可是大将军那边……” “威扬那边我亲自去和他说。” “是!” 白泽伫立片刻最终还是抱拳应下了,就在其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背后又传来了周宓的声音。 “此事也不必告诉朱雀。” 白泽眼神微动,旋即点了点头,而后便径直离开了房间。 直至白泽走出房间后关上了门,脚步声渐渐远去,周宓方才扭头对着柳七微微一笑:“你看,是不是人人都有秘密!” 见柳七依旧沉默不语,周宓鼓了鼓嘴,旋即叹道:“可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承诺。” 随即不待柳七回答,周宓便走至软塌的位置,伸手将旁边的灯台轻轻扭动,随着“轰隆”一阵闷响,只见软塌竟然缓缓移动开来,随后原本软塌所在的位置便出现了一个方型的洞口。 柳七探头一看,发现洞口下竟然还连着阶梯。 “华清派当年也是传承百年的名门,岂能没有一些自保的手段。”周宓见柳七探头的模样不由得一笑,“这处密道通往山上,你从密道上去,应该可以赶在白泽之前抵达山顶。” “多谢娘娘!”柳七闻言眼中神光闪烁,当即冲着周宓抱拳拱手道。 只见周宓摇头笑道:“赶紧走吧,否则时间不够了。” 柳七也不迟疑,就要顺着阶梯进入密道,就在她即将整个人进入密道之时,突听身后传来了周宓的声音。 “那孩子……怎么样了?” 柳七脚步微顿,旋即想了想,瞬间明悟了周宓口中的“孩子”是谁,当即沉声回道:“不久前,岐州大疫……” “是你所为吗?” 柳七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点点头:“并非我亲手所为,却是因我而起。” 岐州的瘟疫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香巫教似乎是为了对付大夏帮,所以大肆传播了瘟疫,而黒狱门的人已经定下了柳七娘为柳七伪装的身份后,便将感染了瘟疫的尸体扔到了柳七娘所在的村子…… 为了防止柳宗训日后派人查访,所以凡是与柳七娘有关的人纷纷病亡,而且必须是病亡,毕竟他杀和病死是可以通过尸首验出来的。 从某种程度而言,黒狱门甚至都没有亲自出手,只是引导着瘟疫一步步蚕食了柳七娘以及她的关系网。 虽然最后瘟疫依旧蔓延至整个岐州甚至是与岐州相邻的沧州,但…… 背后的周宓闻言并没有再说话,柳七也不耽搁径直钻入了密道。 …… …… 砰! 白溪山顶,一处灌木丛中,地面突然被人掀起,继而一道身影一跃而出。 柳七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片刻后方才将密道重新掩盖上,而后走出了几步,来到一处显眼的巨石旁。 此时已经是日落西山。 今天经历的事实在太多了,柳七回想起来也不禁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很显然,今日发生的种种事件,完全是冲着太后周宓来的,而误闯入其中的柳七却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沧海神功…… 尽管只从周宓那里得到了三重心法,但已经胜过了古柳心法太多,现在的柳七距离顶尖高手只差“凝气为罡”这一步了! 现在柳七已然可以将真气弥漫周身,也算是一只脚跨入了“凝气为罡”的境界,只是真气不够凝练无法形成密不透风的罡气罢了。 而刚刚与她交手的白泽,同样以真气弥漫周身,但对方的真气就凝练的多,几乎已经达到了罡气的强度。 但柳七之所以能够与其抗衡的原因自然是沧海神功,沧海神功催动的真气威力远胜过柳七以古柳心法催动的真气。 而白泽所修习的武功定然是不如沧海神功,所以在内力稍占优势的情况下,也没能从柳七手中讨得便宜。 “若是那晚与磨刀老叟对掌的人换作此时的自己,只怕连老家伙的骨头都得给他打散!”柳七心中暗忖道。 当然,磨刀老叟最厉害的还是刀法,不知道他身上那三柄刀可以给他加多少的战力。 窣窣…… 不远处传来了响动,紧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声。 柳七当即侧目看去,只见远远的山路上赫然多出了几道身影,为首一人一袭白衣格外的引人注目。 柳七倚靠在巨石边上,眼看着熟悉的白衣越来越近,双眼不由得微微眯起。 “那边有人!” “看见了,快过去!” “小心点!” …… 在一阵嘈杂声中,众人也看到了远方巨石旁的身影,便一窝蜂的赶来。 随后柳七便看见一道身影小跑着冲了过来,距离她尚有二十余步时,便已开始嚎啕大哭! “姐姐……” 柳湘湘几乎是扑在了柳七的身上,柳七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随后僵硬的双手不禁抚了抚柳湘湘随着哭腔一耸一耸的背。 “好了,好了,别哭了!” “我这不是没事吗!” 宽慰着柳湘湘的同时,柳七不禁抬头,正好对上了一对凛冽的眸子,随后她便见白泽鼻子一抽,似是冷哼了一声。 …… …… 夜幕下的白溪山庄灯火通明。 但在一处院子外,腰间悬挂着利刃的护卫目光如炬,扫视着每一个试图靠近院子的人。 翠香提着食盒在不远处踌躇片刻,最终跺了跺脚,又反身离去了。 而房间内,一脸苍白的柳七垂首坐在床边。 在她的身前,赫然伫立着一红一白两道人影。 “白泽,怎么样?”朱雀皱着眉问道。 白泽面无表情地松开了柳七的胳膊,继而目光深深地看了其一眼,随后缓缓回道:“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受到了惊吓,好生休息几天就行了。” 被臭名昭著的楚星白掳走,可不是惊吓吗! 朱雀眉头越发紧皱,但是看向柳七的眼神却柔和了几分,同时带着一丝怜悯。 “既然没什么事,这几日你就在白溪山庄安心休养,我会嘱咐后厨给你准备一些安神的汤药。” 说罢,朱雀下意识地伸手欲要抚摸着柳七的青丝宽慰一下,但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后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中,随后眼中闪过一丝尴尬,赶紧将手缩了回来。 “走吧!”朱雀转身朝着房外走去,口中喊着白泽:“趁着时间还早,去向娘娘回禀。” 直到走至房门外扭头眼角余光未见白泽跟上来,当即脸色一沉随即转过身来怒视着白泽。 “白泽!” 似是感到了朱雀语气中的愠怒,冷冷盯着柳七的白泽方才缓缓转身,淡淡地回了一句“来了”。 随后两人并肩从院中走出,也带走了门口的护卫。 余光瞥见身后的护卫距离较远,朱雀当即冷笑一声,继而压低了声音冷冷道:“柳七是不是比那个妖女更好看,要不然去求娘娘将她许配给你!” 白泽闻言脚步微微一顿。 “呵呵……”朱雀冷笑出声,但见到白泽突然加快了脚步,头也不回地朝前而去,眨眼功夫便已消失在转角处。 朱雀脸上的表情一滞,旋即露出了羞愤的表情,“砰”地一拳砸在了身边的墙上。 “朱雀大人!”而身后的护卫跟上来时便看见了这么一幕,顿时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手下人的声音令朱雀清醒过来,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随后也迈步朝前走去,只留下一脸错愕的护卫。 …… “小姐,呜呜呜……”当翠香推开房门看见坐在床上的柳七时,顿时瘪着嘴忍不住哭出了声。 柳七:…… 又来一个哭包! “额……”翠香打着哭嗝,一一将食盒里的菜肴摆放在桌上,随后低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而后转身笑着请柳七过来用膳。 正巧柳七饿了一天,当即不客气地接过了筷子,直接大快朵颐起来。 看着柳七犹如平常一样的饭量,翠香不知为何竟是笑了起来。 …… 深夜,柳七睁开了眼。 随后起身缓缓来到了搁放古琴的柜台旁,轻轻一拍琴身,随后伸手一握,一柄刀赫然出现于手中。 仓—— 柳七缓缓拔刀出鞘,月光透过窗户散落在刀身之上,倒映出摄人心魄的紫色。 柳七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刀身,眼中顿时露出了睥睨众生的傲然之色。 握刀在手的柳七扫去了心中的一切困扰。 什么阴谋诡计,什么魑魅魍魉,只要她柳七一刀在手,又有何惧! 白泽…… 柳七眼中精芒闪烁,想起了白日交手的白泽,此时宝刀在手,心中已然有了再与其一较高低的念头。 …… …… 自那日以后,柳七便一直在院中独处,原本隔壁应该同住的柳湘湘,也再没有出现。 柳七仿佛过起了在柳府的日子。 正巧这日中午,柳七吃着翠香自后厨取来的午食时,又在碗底摸到了熟悉的痕迹。 于是吃完之后,她对着收拾着碗筷的翠香柔声道:“翠香,去问问厨房那边可有什么点心。” “是,奴婢这就去问问。”翠香点头应下了。 待到翠香离开房间后,柳七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子,随后便直接走出了房间,站在了庭院的中央,感受着凉爽的微风。 正值七月,外面是一片酷暑,但在这白溪山庄仿若有着空调一般时刻保持着凉爽的气候。 柳七突然想起了太后周宓曾提过,山底有一条寒脉,想来白溪山庄的凉爽应该与这条寒脉有关。 突然,感觉到一侧的风似乎有了些许的异动。 柳七微微侧目,便看见自己身侧的房檐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已经确认了四周再无外人的柳七嘴角当即微微勾起:“白泽将军,不知有何指教?” 嗖! 破空声袭来,柳七双目微眯,继而伸手一接。 嗡—— 随着一声嗡鸣声,她的手中赫然多了一柄钢刀。 柳七旋即抬头,眼露不解地看向了屋檐之上的白泽,只见其面沉似水,嘴唇微动: “用刀,你我再比一次!” …… 厚脸求一波月票。 快到月底了,离一千还差得有点远。 想抽奖,诶嘿。 (本章完) ------------ 第45章 杀意纵横 柳七握着刀柄的手一翻,刀身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虽然只是一柄护卫们腰间常见的制式短刀,但做工却十分的细致,仅仅是用看都能知晓刀刃的锋利。 欣赏完手中的刀后,柳七突然松开刀柄,只见宝刀凌空落下,继而白皙的五指刹时再度握住了刀柄,这一次刀尖的方向指向了屋檐之上傲然而立的白泽。 白泽见状,双眼顿时一缩,眸中当即迸射出冷冽的光芒,只见其原本负于身后的双手缓缓探出,继而两道刺目的光芒逼向了柳七的双眸。 柳七眼睛微微眯起,已然看清了白泽手中的武器,只见其双手各有一轮弯月模样的短刃。 “今日前来,不知娘娘是否知晓?”柳七淡淡地开口。 白泽面若冷霜:“废话少说,出刀吧!” 看来是觉得此前没有拿下自己有些丢份,所以今天特意找上门来了。 见柳七久久不动,白泽目光一沉,当即冷冷道:“我的人已经把守住了进出这间院子的所有通道,你的那个贴身丫鬟现在还在后厨。” 白泽以为柳七不愿出手,是因为害怕动手之人被别人看见从而暴露了身份。 柳七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白泽所言她心中确有担忧,但也不全为了这点事。 你白泽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过了三天才来,柳七本能地觉得不对劲,心想着大概率不是专程为了过来找回场子,多半是另有要事。 白泽找自己能有什么事,十有八九还是太后周宓! 柳七轻轻摇头,继而抬首凝声道:“不如一刀分胜负,如何?” “可!” 轰隆隆…… 白泽嘴中一个“可”字刚刚脱口而出,顿觉周遭的空气似乎开始躁动起来,紧接着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引力,疯狂地涌向了庭院之中的柳七脚下。 嘶…… 白泽见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后一抹凝重浮上面庞,继而丹田中的真气开始疯狂催动,转瞬间便已行遍全身,手中弯月一般的双刃之上也渐渐笼罩起薄薄的荧光。 柳七于狂涌的气劲之中淡然持刀而立,心神一片空灵。 在沧海神功有成之后,她对于自身武学的认知似乎也有了质的飞跃,尤其是此前无往不利的七杀狂刀! 手中刀刃在柳七雄浑真气的加持下发出了低沉的嗡鸣声,通过刀柄柳七已然感受到了刀身似乎在跳动一般。 柳七的目光缓缓落回至刀身之上,随即五指紧握,手背顿时化作了一片惨白。 呼…… 随着柳七一口气的吸入,刀身仿佛凝固了一般。 七杀狂刀之诀窍不仅在于睥睨天下一往无前的狂,更在于一个“杀”字! 随着柳七眼神逐渐冷冽,刀身也似乎开始被一层瘆人的白霜渐渐侵蚀,刀尖处也被白霜侵染,柳七再度抬头,冰冷的双眸再度落在了白泽的身上。 噔! 直视着柳七毫无感情的双眸,白泽心中猛地一颤,继而原本平稳运行的真气似乎也泛起了一丝涟漪! 唰! 白泽双臂一挥,手中两柄短刀瞬间脱手而出,直逼柳七而来。 他不能再等了,柳七的杀意已然影响到了他的真气,若是再拖下去白泽深知自己必败无疑! 两轮弯月脱手之后瞬间改变了方位,一左一右朝着柳七旋转而来,高速的旋转之中弯月也变成了满月。 柳七双目微张,旋即收刀于身前,继而缓缓一刀横劈而出,空气之中似乎划出了一道黑线扩散开来。 “叮!” 刺耳的脆响中,两轮满月瞬间被黑线吞噬,“当啷”两柄短刀散落一地,而黑线的速度丝毫不减,直至扩散至白泽的身前。 白泽的瞳孔急速扩张,想要后退的刹那耳边响起了细微地一声“嗤”,随后目光下垂便看见自己衣摆的衣角正飘然落下…… 而原本疾驰而来的黑线,已然消失无踪。 “白泽将军,胜负如何?” 听着庭院之中女子清冷的声音,白泽面部微微抽动,眼看着飘落的衣摆一晃一晃地自屋檐而下一直飘落至一双靴子旁,他的双眸当即一沉。 “我输了!” 听见了白泽亲口认输,柳七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继而目光一扫地上散落的两柄短刃,当即手中刀锋指向了短刃的位置,只见短刃微微颤抖随即化作一道流光飞向了柳七的方向。 嗖! 就在两柄短刃飞至柳七手中刀身之侧时,她右手微微一抖,手中宝刀挟裹着两柄短刃便直接朝屋檐上的白泽而去。 “刀还给你!” “当!”白泽当即伸手接过了两柄短刃,而柳七那柄制式短刀却是在白泽面前应声而断! 白泽双手一沉,两柄弯月短刃瞬间消失于袖口,继而伸手接住了断开的刀身,将断口的位置翻过一看,双目不禁睁圆了几分。 “如此凌厉的刀气吗……”白泽口中喃喃道。 柳七见白泽的注意力全然落在了断掉的刀身上,遂悄然将自己一片惨白的右手背至了身后。 “打也打完了,白泽将军可以明说来意了吧?” “娘娘明日便要启程回京。”白泽脸上神情迅速敛去,随后冷冷道,“今晚晚宴,朱雀会来接伱。” 说罢,也不等柳七回应,便直接凌空而去。 柳七目送着白泽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她原本云淡风轻的神态顿时一沉,随即脸上的血色迅速退去…… 强压下涌至咽喉的腥甜,柳七方才摇头喃喃道:“这便是杀意吗,差点没把自己给交代了!” 刚刚的柳七明悟了七杀狂刀中蕴含的一丝杀意,虽然顺利将这一丝杀意驱使出来,但杀敌一千的同时也自伤八百。 凝作实质的杀意不分敌我,亦如刚刚的“黑线”一般,所及之处无不灰飞烟灭。 威力自然是非同凡响,若非刚刚柳七及时停手,白泽十有八九会葬身于“黑线”之下,当然柳七所受的反噬也会越重,哪能像现在这样还能站着说话。 “若是换上自己的刀……想来可以坚持得更久些。”柳七缓缓吐出一口腥甜的浊气,随后暗暗想到。 白泽给予的制式短刀虽然做工不错,但根本无法承受住真气的加持,更不用说柳七凝结的杀意了。 柳七走进屋内,将琴身中的宝刀取出,随后双目微凝,继而刀柄处泛出了一丝白霜朝着刀身蔓延而去! 呼—— 柳七越发惨白的手当即松开了刀柄,继而长松一口气。 果然她的猜测是对的,自己的宝刀能够承受住真气的加持,自然也能承受住杀意的加持,并且更加的稳定,不至于像刚刚一样还未出手杀意便开始反噬自身。 这时,柳七耳边已然听到了院子外的脚步声。 她当即将宝刀重新藏于琴腹之中,随后来到了桌边坐下,片刻之后门外便传来了大管家张诚的声音。 “小姐,您要的点心送来了。” …… “翠香从后厨赶回来的路上扭了脚,正巧让属下看到了,所以便先替她将点心给小姐您送过来了。”张诚弓着腰笑眯眯地说道。 柳七冷眼从他身上扫过。 不消说,翠香扭脚自然是张诚的手笔,否则他也没借口来见柳七。 似是感觉到柳七面色不虞,张诚当即收敛了笑容,随后埋着头沉声道:“属下按照令主的吩咐,悄悄跟踪了梁嬷嬷几日,果然有发现!” “说。” 张诚闻言身躯一凛,不敢耽误,连忙回道:“令主您出事的那天晚上,梁嬷嬷偷偷在外面扔了一样东西。” 张诚说着从怀中一包薄薄的油纸,其中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 “属下已经确认过,是极为昂贵的迷药,可以对习武之人生效,无色无味!” 柳七闻言突然想到了那日在后厨见到梁嬷嬷时,对方那不自然的神态以及眼神中的躲闪,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当即冷冷问道:“最近有什么人和梁嬷嬷接触过?” “有!”张诚立即回道,“是太后凉亭那边一个护卫,两人见面似乎争吵了起来,因为靠近太后的住所,所以属下不敢太靠近,没有听见两人究竟在吵什么。” 柳七闻言缓缓闭上了双眼,片刻之后猛地睁开:“之前叫你做的准备,可已经做好?” 张诚当即点点头,随后诧异地问道:“可是要现在动手?” “也留她够久了。”柳七淡淡地回道。 “可是……太后那边。” “不用管太后那边。”柳七摇摇头,心想着太后那边此刻应该正自顾不暇。 穆青锋或许知晓禁地所在,但他又是如何得知太后这个时候会在禁地之中呢? 而且随行的还有两个武功不错的太监。 柳七仿佛已经看到了一本厚厚的宫斗,再加上武林人士牵涉其中,只怕情况更加复杂了。 她不禁拂了拂额头,这种麻烦事虽然很想避而远之,但仔细想想自己身上的麻烦似乎也不少。 更何况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周宓实实在在的是将沧海神功传给了她,从刚刚与白泽的交手来看,这门功法倒是无愧“神功”二字,带给柳七的提升不是一丁半点。 有麻烦,但好处似乎更大! 而且算上周宓那位天下独尊的弟弟,岂不是让柳七平添了几分脱离黒狱门的底气。 想到这里,柳七决心已然坚定,她冲着张诚挥了挥手:“就按照之前准备的办,今晚太后的晚宴上,我不想再见到她!” “是!” “‘判官’那边可有消息?”柳七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准备离去的张诚问道。 “已经按照令主您的吩咐,将‘判官’以及和他有接触的游魂都监视起来了,不过自从和叶肃见了一面后,‘判官’便再没什么异常举动。” “叶肃呢?”柳七问起那位金马商会的客卿。 “一直住在一家金马商会占股的酒楼,除了与‘判官’那次见面以外,其他时候不是关在房间内,就是前往六扇门总衙。” 叶肃是来京城处理大公子严令义之死的,前往六扇门倒也属正常。 现在六扇门那边已经放出了风声,严令义死于太乙门的太乙分光剑一事,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叶肃,乐青瑶,当事双方均已抵达京城,但出人意料的是双方似乎并没有直接见面将此事了结的意思。 乐青瑶现在是周显宗的座上宾,柳七被掳走那日,乐青瑶主动追着楚星白而去,根据张诚的说法,至今还没有归来,想来是已经离开白溪山庄了。 柳七摸着下巴沉思片刻,继而问道:“六扇门里面没有游魂吗?” 张诚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六扇门的令狐朔人称‘紫眼青天’,他的眼睛毒辣的很,之前好几个游魂都在他手里栽了,所以‘判官’特意下令,让游魂避开六扇门总衙。” 令狐朔,这已经不是柳七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之所以会有“紫眼青天”的美誉,除了其破案如神秉公执法外,还因为令狐朔乃是异族出生,故而天生一双紫瞳。 一个异族人能在六扇门坐到总捕头的位置,当真是不可小觑。 “漠北双雄”孙氏兄弟死后没多久,令狐朔便回到了京城,不过他似乎并没有将孙氏兄弟的死放在心上,但是边疆几个将军贪污的证据却是被令狐朔呈给了朝廷,据传令狐朔即将再度北上,这一次他是带着圣旨去杀头的! 如此看来孙氏兄弟似乎只是幌子,用来吸引视线罢了。 边疆的那些官员花了钱,最后也没能解决问题。 不过黒狱门是个单纯的杀手组织,只杀人不负责解决问题。 “刀老那边可有回信?”柳七接着问道。 “尚没有回信。” “行了,你先去吧。” “等等!” 张诚躬着身子正要从门口离开,被柳七这厉声一喊,当即浑身一颤,随即战战兢兢地转过身来,一脸彷徨地问道:“令主还有什么吩咐。” “点心。”柳七目光炯炯地盯着张诚手里的食盒,继而冷冷道,“点心留下。” 呼—— 张诚闻言不由得大大松了口气,随后便将食盒放在了桌上,继而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本章完) ------------ 第46章 狂刀传承 张诚离去后不久,翠香便一瘸一拐地进来了。 正吃着点心的柳七抬眼扫了一眼迈步进门的翠香,见其眼下隐隐还有未干的泪痕,于是便想了想,随后将已经放到嘴边的点心重新放回盘中,随后将盘子一推,对着已经走进桌前的翠香说道:“过来吃一些吧,白溪山庄的点心师傅手艺比柳府的强多了。” 翠香先是一愣,随后抽搭了两下鼻子,回道:“奴婢不敢,小姐您吃吧。” 柳七认真想了想,将盘中刚刚自己那块放回去的点心重新拿起,继而用不容拒绝地语气说道:“本小姐已经吃不下了,若是你不吃,干脆拿去出去丢了!” 丢……怎么舍得! 看着松松软软白白腻腻的点心,翠香咽了咽唾沫,宫中御厨的手艺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吃到的,她两只手不断搅动着衣角,似乎在做着剧烈的心理斗争,不经意间一抬头正好瞅见了欲要再度伸手摸向盘子的柳七。 厄…… 柳七悄悄地缩回了手,继而看着盘中仅剩的两块糕点沉默了半晌。 “一人一块?” “好!”翠香下意识地回道,反应之时发现刚刚已经将“好”字脱口而出,心中一阵悔恨羞愧的同时,只能屈身行礼道,“奴婢谢过小姐。” 看着柳七将盘中一块点心拈走,翠香方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摸向了最后一块点心,随后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好香,好软,好甜! 翠香的眼泪差点涌了出来,微微侧首悄悄擦拭了一下湿润的眼角,继而看着正大口吃着点心的柳七,翠香心中不但丝毫不觉得自家小姐不优雅,反而心中默默哭喊着: 小姐真是个好人! …… 当啷,哐当! “夫人,夫人!” “真的不是老奴啊!” “老奴对您忠心耿耿,看着大小姐长大,又怎么会去偷她的东西呢!” …… 刺耳的声音在柳七耳边回荡,正朝着太后住处而去的她停下了脚步,继而扭头便看见被两个护卫架着往外拖的妇人。 妇人不断挥舞着双臂,双脚在地上一路乱蹬,想要从护卫宛若铁钳一般的双臂中挣脱出来。 “呀,是梁嬷嬷!”跟在柳七身后的翠香一眼便认出了护卫拖着的妇人便是梁嬷嬷。 “啪!”只见一个领头的护卫追了上来,直接上前一巴掌扇在了梁嬷嬷的脸上,梁嬷嬷只是个普通的妇人,哪里挨得住身怀武艺的护卫一巴掌,当即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柳小姐,还等什么呢?”走在最前面的朱雀发现了柳七并没有跟上,当即也停下了脚步,继而转过身来,视线从不远处护卫拖着的梁嬷嬷身上一扫而过,随后重新落在了柳七的身上,当即冷冷道。 一袭粉裙的柳七较之平日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娇俏,尤其是当她嘴角微微勾起,就连面色不虞的朱雀心中也顿时生出了几分怜意。 “哼!”朱雀瞬间收敛心神,随后冷哼了一声。 直至看见已经昏死过去的梁嬷嬷被人拖走,柳七方才轻轻道了一声“走吧”,随后迈步继续朝前走去。 …… 跨过了一扇守卫森严的大门,柳七目光一沉,便有一道身影扑了上来。 “姐姐!” 柳七瞅了一眼身前正回头盯着自己的朱雀,继而缓缓伸出左手在其看不见的位置轻轻一托,便让柳湘湘饿虎扑食的身形停了下来。 柳湘湘当然不知道她自己为何在距离姐姐一步的时候突然顿住了,看着三日未见的柳七,柳湘湘眼中已然开始泛着泪花儿。 “表妹。”好在是有另一人出现及时解了围。 柳七抬头,只见周显宗迎面而来,看向自己的目光之中除了炽热之色外,眼底深处还有着一抹沉色。 不止是周显宗,柳七环顾四周,发现无论是周显宗身后的下属,还是柳湘湘身后的丫鬟,望向自己的眼神中都带着一丝异样。 柳七稍一想便明白了。 自己被臭名昭著的盗圣楚星白掳走,发生了什么自然容易引起别人遐想。 好在是领路的朱雀似乎注意到了周遭异样的目光,当即横眉一扫众人,继而厉声道:“行了,本将军还要带着柳小姐去见娘娘了。” “我也一起去!”身旁的柳湘湘当即说道,“我陪姐姐去见小姨。” 看着柳湘湘,朱雀的眼神顿时柔和了几分,遂轻声道:“娘娘的规矩你也不是不知道,就别让姐姐难做了。” 柳湘湘闻言神色顿时一黯,随即紧紧握着柳七的手,小声交代道:“小姨很温柔的,你不要怕。” 柳七轻摇着头,随后伸手拍了拍柳湘湘的肩膀示意她不必担心,继而便跟着朱雀而去。 跨过大门之后,便是一幢古色古香的房屋,四面通透,不断有端着干果点心的婢女出入,想来就是今晚举办筵席的地方。 朱雀带着柳七绕过了这间房屋,随后柳七便看到了屋后竟是一片湖,湖中央坐落着一间屋子,一架木桥自岸边延伸至屋子的门口。 这不正是此前从地下暗河脱困而出的地方吗? 朱雀停在了木桥入口处,同时目光一扫柳七,随后落在了柳七身后的翠香身上,继而冷冷道: “娘娘只让伱一个人过去。” 柳七闻言微微颔首,旋即一个踏上了木桥,一路来到了屋子的门口。 此时正值日落西山,外面已是夜色朦胧,屋内却是灯火通明,亮光穿透门窗四溢而出,整个房间仿若一个灯笼般悬在湖之上。 柳七正欲伸手敲门,便听见了里面传来了声音。 “进来吧。” 柳七闻言当即推门进去,随后便只见一面凭风将整个房间隔成了两半,视线越过半透明的屏风,似是能看到软塌之上的一抹嫣红。 柳七合上了门,随后迈步绕开了屏风。 一只手撑着头斜靠在软塌上的周宓就这样看着屏风之后走出一个粉裙娇俏的姑娘…… 她顿时眼睛一亮,随即起身上下打量了柳七一番,继而盈盈笑道:“这下本宫算是彻底相信你不是真正的柳七娘了!” “他柳宗训何德何能,能有这样一个仙女模样的女儿。” 提及柳宗训时,柳七能够感觉到周宓语气中的不屑。 对于周宓的夸赞,柳七心中没有一丝波澜,只是淡淡地问道:“不知太后召见,有何吩咐。” “啧啧……” 周宓闻言目光落在了柳七的脸上,随后摇头发出了“啧啧”的声音,同时一脸不满地说道:“还记得你答应本宫的事吗?” 话音刚落,眼看着柳七的面色越发深沉,周宓轻叹了一口气,随后脸上瞬间恢复了此前的和煦的笑容。 “今天白泽找过你了?” 柳七微微颔首:“嗯。” 周宓目光如炬落在柳七身上良久,继而缓缓开口道:“白泽自幼便跟随在大将军身边,他的武功是大将军亲自教导的。” “萧氏一族中练成沧海神功第三重的尚有几人,不过他们无一人是白泽的对手。” 柳七听周宓话中的意思,她已经知晓了自己和白泽交手并且获胜的事。 “能让本宫见识见识你的杀意吗?” 柳七闻言不禁昂首,眼中露出了诧异之色。 只见周宓笑吟吟伸手,嫩葱般的手指指向了柳七身前不远处的茶几,只见上面赫然摆放着一柄短刀。 原来是有备而来。 “白泽提及了你的杀意十分有趣,所以本宫很想见识见识。” 似是看出了柳七的犹豫,周宓接着说道:“你只消在刀上凝出杀意即可,不必担心会波及本宫。” 柳七踟躇片刻,随后沉声问道:“敢问娘娘,这是否算是第三个承诺?” 周宓闻言微微偏头,嫣然一笑道:“自然是……不算,不过本宫也不会让你白白展示。” 柳七闻言深吸一口气,随后伸出右手,掌心朝着茶几上的刀,五指微曲只见刀鞘“哐啷”开始颤抖起来,继而“嗖”地一声,刀已然出鞘化作流光飞向了柳七。 柳七伸手握住了刀柄,随即横刀于身前,屏气凝神很快一丝白霜便自刀柄处朝着刀身蔓延而去。 软塌之上的周宓看见这一幕,已是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同时环抱双臂轻轻摩挲着,已然感觉到房间内的温度似乎也变得冷冽。 “够了!”直至周宓惊讶地发觉自己吐出的气竟已化作了白雾,便赶紧出声叫停道。 柳七闻言立即收功,随后已经弥漫至一半刀身的白霜顷刻间消散地无影无踪。 周宓端着下巴沉思良久,最后沉声说道:“本宫隐隐觉得这凝聚杀意的手段似乎有些眼熟。” “嘶……” “本宫记起来了,是狂刀!” “你从何处学得的狂刀传承?”周宓挑眉问道。 柳七摇摇头:“我只知晓这套刀法名为七杀狂刀,并未听说过什么狂刀传承。” 周宓闻言眼中神光闪动,随即重新坐回了软塌之上,端详柳七许久,最后“噗嗤”笑道: “哈哈哈……” “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沧海神功竟然和狂刀传承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哈哈哈……” 柳七看着笑得在软塌上捂着肚子的周宓,有些不明所以。 似是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动作有些失态,周宓连忙翻身坐起,继而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随后说道: “你可知道当年萧浪……也就是大齐太祖,是与谁人争夺天下?” 看着柳七茫然的模样,周宓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于是便接着说道:“常言道乱世必有妖孽,大齐开国之前便是这么一个乱世,当时与太祖皇帝争夺天下的便有一人,姓方名恨,自号‘狂刀’!” …… …… 直至皓月当空,端坐于桌前的众人纷纷起身,恭迎着太后的到来。 周宓穿着一身明黄宫装,在朱雀的搀扶下缓缓走至主位之上,眼瞅着众人就要跪下行礼,便莞尔一笑:“都是一家人,就不必多礼了。” “都坐下吧!” 柳七突然感觉到衣角似乎被人扯了两下,当下扭头便看见已经坐下的柳湘湘正冲自己使着眼色。 主位之上的周宓,桌前用一架屏风和堂下众人隔开,即便是坐在周宓下首的周氏,也只能看到屏风之后周宓模糊的身影。 见柳七的目光看向了自己,柳湘湘当即嘟着嘴抱怨道:“本来还以为是坐在一张桌子上用膳,结果这……” 结果就是大堂两侧各摆着几张茶几大小的小桌子,最多也就够容纳两个人同桌共饮。 抱怨完桌子后,柳湘湘又看向了主位的周宓,语气更加的哀怨:“小姨怎么连面都不露一下,这次在白溪山庄我连她一面都没有见过!” 柳七闻言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周宓那张堪称豆蔻年华的脸,顿时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这已经不能算驻颜有术了。 用返老还童四个字丝毫都不过分。 难道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周宓这才不和柳湘湘见面? 柳七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梁嬷嬷也不见了。”身旁的柳湘湘也跟着抱怨起来,继而用筷子戳着盘中的菜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道士姐姐也没来!” 柳七听着柳湘湘的抱怨,当即稍稍思索片刻,而后开口道:“我今日过来时,似乎瞧见有护卫将梁嬷嬷拖了出去。” “啊!”柳湘湘闻言顿时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梁嬷嬷她……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去问夫人了,好像是夫人下令让人将梁嬷嬷拖出去的。” 确认了柳湘湘眼中只有诧异而无伤心之后,柳七摇了摇头,随后扭过头去。 晚宴没有持续多久,大家就散了。 这场晚宴看起来就像是周宓准备的一场亮相,也不知她是准备给谁看。 众人目送着周宓离开后,柳湘湘便挽着柳七的胳膊想要和她一起回去,却在半路被周氏叫住了。 “今晚你随我一起住。”周氏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柳七见状,当即不动声色地将胳膊从柳湘湘双手中挣脱出来,对着周氏盈盈行了一礼后,见周氏带着柳湘湘头也不回地离去。 柳七原地伫立片刻,便对着身旁的翠香轻轻道:“我们也回去吧。” (本章完) ------------ 第47章 我想学你的轻功 “方恨当年以杀入道,最终引火自焚,死于杀意反噬。” “本宫虽不会武功,但也看出来在你凝聚杀意时,杀意也在反噬你体内的真气,直到有一日你体内的真气彻底被杀意所侵蚀,便是伱香消玉殒之时。” “而且……一旦你开始修炼狂刀,杀意是不可逆转的!” …… 躺在床上的柳七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太后周宓的话,最后实在难以入眠的她干脆坐了起来,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便起床赤着脚来到了窗边。 莹莹月光穿透了纱窗,为柳七纤细的身形披上了一层薄纱。 柳七心中明白周宓所言非虚,当年在细柳山庄时,眉夫人也隐晦地提及过,让柳七继续以古柳心法为内功基础,不要改修七杀狂刀的配套心法。 柳七当时也曾尝试过七杀狂刀的心法,只是初练时便感觉到了真气行过经络时,隐隐有痛感产生,于是柳七便干脆抛弃了配套的心法,听从了眉夫人的建议,以古柳心法为基础。 如今看起来,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心法,而在于刀法本身。 当年的“狂刀”方恨以无尽杀意为引,创出了这套刀法,随着柳七对刀法的领悟越深,使用的越频繁,其中蕴含的杀意便越发难以遏制。 柳七向周宓问过,可有办法消弭杀意。 周宓说过,当年“狂刀”方恨曾与大齐太祖争夺天下,唯有对手最了解对手。 但是周宓却回道,方恨尚有后人存世,柳七若是想知道有关狂刀的事,不妨自己去找方家人。 方家人…… …… 翌日一早。 柳七便听到了山庄外面传来了一阵喧杂的声音,以及马匹嘶鸣的声响。 翠香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来,随后说道:“听说是皇上亲自带人来接太后回宫。” 说罢将手里的盆搁下后,方对着窗边的柳七笑道:“小姐,过来洗漱吧。” 柳七将热乎乎的毛巾敷在了脸上,随后开口问道:“翠香,你在柳府这么多年,可曾见过皇上?” “小姐说笑了,皇上龙颜岂是我们这些下人可见的。”翠香接过了柳七递来的毛巾,放在盆里搅了搅,接着说道,“大小姐这么喜欢你,您干脆去求她,下次进宫的时候带着您一起去。” “嗯……不过大小姐似乎也很久没进过宫了。” 翠香口中的大小姐,指的自然是柳湘湘。 说曹操,曹操就到。 翠香话音刚落,院子门口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人未到声先至,柳湘湘欢快的声音顿时传入了柳七耳中。 “姐姐,今天你得陪我去习武!” 不多会儿,一袭贴身红装的柳湘湘便出现在门口,一路小跑过来脸蛋也红扑扑的。 柳七扭头问道:“乐女侠回来了?” 柳湘湘直接来到了柳七身边,顺势挨着她坐了下来,继而一脸喜悦的说道:“道士姐姐不但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胖道士。” 不过柳湘湘的注意力不在乐青瑶身上,她屁股还未坐热乎便又起身在柳七面前转了一圈。 “看,这是娘特意让人为我做的练功服。”说罢,便将双手伸至柳七面前,原本女子服饰宽大的袖口已然被缝得紧紧实实,手腕处还额外垫了厚厚一层皮子。 一袭英姿飒爽的红杉,乍一看柳湘湘却有几分江湖女侠的模样了。 柳七知晓周氏一向不喜欢柳湘湘和江湖武人扯上什么关系,看着崭新的衣裳,柳七猜想着应该是周氏连夜让人缝出来的。 莫非是因为柳七被楚星白掳走一事,让周氏改变了主意? 正当柳七沉思之时,柳湘湘已经迫不及待地将她拉起,随后便急匆匆地出了院子。 这次她们没有去山庄外,而是来到山庄的另一侧,走过一座石帘门,柳七的眼前赫然出现一块四四方方的空地。 空地下面铺着厚实的石板,四周则是摆放着武器架子,刀剑棍棒应有尽有,这里应该是一处习武的校场。 而且此时校场中央正有三人在交谈着,而当柳七和柳湘湘出现的瞬间,三人的视线顿时移了过来。 柳七看着三人中那道修长的白影,不禁双眼微眯。 白泽,他竟然没有随太后一起离去? 而剩下两人均是穿着青色的道袍,一男一女,一瘦一胖。 女的当然就是柳七认识的乐青瑶,而那个体型富态,一脸沉色的中年男道士柳七则从未见过。 乐青瑶依旧是一身出尘的气质,她的目光在柳七身上一扫而过,随后落在了柳湘湘身上,微微一笑: “湘湘来了。” “道士姐姐!”柳湘湘拉着柳七一道上前,随后笑着打招呼道。 柳七也是微微颔首:“乐女侠。” 看着柳七的脸庞,乐青瑶眼中闪出了一抹柔意,继而轻声道,“柳姑娘没事就好。” 话音刚落,便听到旁边传来了一道洪亮的声音。 “你就是那个被楚星白劫走的小妮子?” 此话一出,几人的表情各异。 说话的正是那个面色深沉的胖道士,只见他双眼盯着柳七,接着问道:“楚星白将你劫走之后,做了什么,你有没有见过他的脸?” 随着胖道士的发问,其身旁的乐青瑶顿时眉头紧皱,扭身挡在了柳七的身前,随即对着胖道士说道:“卧虎真人,青瑶知晓你想要尽快将楚星白绳之以法,但柳姑娘刚刚遭此一劫,还是等她休养几天再行询问吧!” 卧虎真人,这个富态的胖道士便是青城派的长老,专程下山就是为了将楚星白缉拿归案。 “等?”卧虎真人闻言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耐,“多等一天,说不定就多一个无辜女子被那畜生残害!” 而站在卧虎真人身后的白泽,看着紧埋着头的柳七,眼中讥笑之色一闪而过。 “真人,烦请借一步说话。”乐青瑶眼角月光瞥了一眼身后紧埋着头的柳七,当即眸色一沉,继而冷声道。 尽管卧虎真人辈分和年龄都在乐青瑶之上,但对方毕竟是太乙门当代行走,卧虎真人沉着脸想了想,最终还是随着乐青瑶走到了一边。 乐青瑶走后,埋着头的柳七突然胳膊一紧,扭头便看见是柳湘湘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也不知乐青瑶和卧虎真人说了些什么,没多会儿便只有乐青瑶一人回到了校场。 “卧虎真人性子直,还望柳姑娘不要放在心里。”乐青瑶一脸歉意地对着柳七说道。 性子直…… 埋着头的柳七眼中一丝冷意转瞬即逝,随即昂首冲着乐青瑶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 乐青瑶见状方才松了口气,随后便笑着说道:“我看今天柳姑娘也跟着湘湘一起习武,以后若是遇上什么事也能多一分自保的手段。” “好呀!”柳湘湘闻言当然是拍手称快。 看着乐青瑶诚恳的目光,柳七此时不好拒绝,正犹豫之际突然旁边传来了一道冷冷的声音: “乐女侠教湘湘一个人便是了,柳姑娘不妨由白某代劳。” …… 目光一扫不远处正在逐招逐招演练剑法的乐青瑶和柳湘湘,白泽看着柳七平淡的脸庞,不禁冷笑道:“不知道柳姑娘想要学什么武功?” 柳七压低了声音,淡淡地回道:“白将军教什么,小女子自然就学什么。” 白泽目光一凛,旋即低声道:“你就不怕白某将你身份公之于众?” “你敢吗?”柳七丝毫不避地对上了白泽冰冷的双目。 见其脸上神情一滞,柳七当即冷声道:“你可别忘了,我是娘娘的救命恩人,娘娘连沧海神功都传给了我,你难道还不明白?” “明白什么?” “哼……你跟了大将军和娘娘这么久,可曾学过沧海神功?” 白泽闻言面色越发深沉,当即压低了嗓音凝声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这还不明白吗?”柳七一扫不远处正练着剑的二人,接着说道,“大将军伤势不明,娘娘需要早做准备,为大将军寻一个传人。” “娘娘见我天赋异禀,再加上又对她有救命之恩,所以……” 话还未说完,柳七顿感一道凛冽的气息将自己笼罩在内,随后抬首便与白泽充满杀意的双目对上。 “你怎么知道大将军受了伤!” 还真受伤了…… 柳七心中微微一惊,没想到自己的猜测竟然对了! “白将军……怎么了?”白泽身上凛冽的气息引起了不远处乐青瑶的注意,她当即扭头皱眉问道。 紧接着柳湘湘的声音也传来:“白泽叔叔,你可不能欺负姐姐。” 白泽深深吸了一口气,顺后将周身凛冽的气息尽数敛去,随后扭头说了一声“无事”。 柳七则是趁机提高了嗓门:“白将军,我想学你的轻功,可好?” 声音刚好可以让乐青瑶和柳湘湘两人听到。 柳湘湘闻言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是想着姐姐真是聪明,其他武功短时间不能见效,但轻功只要入了门就有大用! 而乐青瑶则是一笑随后轻轻摇了摇头,她知晓白泽以轻功和刀法见长,这种压箱底的武功又岂会轻易传人。 而白泽看着目光炯炯的柳七,顿时皱眉道:“你真的想学我的轻功?” 柳七一脸真挚地点点头。 之前的话都是为了诓他,唯独想学他的轻功,确实出于柳七的真心,她已经见识过白泽在白溪山庄来无影去无踪的身法。 “你刚刚是在唬我!”白泽后知后觉,随后沉声道。 什么大将军的传人,纯粹是在唬他! 见白泽已经反应过来,柳七当即说道:“虽然我的话有夸大的意思,但娘娘既然传了我沧海神功,又没有揭穿我的身份,想来一定有她的考虑。” “难道……你想忤逆娘娘吗?” 白泽闻言沉默了半晌,随后凝声道:“白某不知道你究竟用什么花言巧语哄骗了娘娘,但若你敢对娘娘不利,白某纵然身死也要取你的性命!” 面对白泽赤裸裸的威胁,柳七淡淡的问道:“那现在……可以传授我轻功了吗?” …… 想白白获得一门上乘的轻功心法,哪有这么容易。 不过白泽并没有将话说死。 夜幕降临,练了一天剑的柳湘湘被周氏叫了去,看来今晚也要歇在周氏那里。 听着厢房里翠香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早已换上了一袭黑衣的柳七将刀从琴身中取出挂在了腰间,随后便开门出去一跃上了房顶。 屋檐之上另一道身影仿若雕塑一般。 看着夜色下一身素白的白泽,柳七遂开口道:“你就这样一身,不怕被人发现?” “发现了又怎样,难道他们还能追上白某不成?” 行,你轻功高你牛叉! “走吧!” 扫了一眼全身裹在黑衣里的柳七,白泽冷冷道。 两人一前一后在白溪山庄的屋顶上穿行者,不多会儿便已来到了山谷的出口处。 路口处早已备好了两匹马,似是感觉到了有人到来,两匹马开始焦躁不安的嘶鸣起来。 白泽上前抚摸着马头将其安抚平静之后,扭头对着柳七冷冷问道:“可会骑马?” 当然……会了! 未等柳七开口回应,只见白泽已经将一根缰绳扔了过来,随后便直接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柳七也不耽误,直接盈盈一跃便落在了马上,双脚踩住了马镫一扣马肚子,随着一阵嘶鸣声,便也朝着白泽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 柳七和白泽停在了一处山头。 接着月光朝下望去,只见山头下是一片黑压压的屋落。 “看见那座楼没有?” 柳七顺着白泽手指向的方向望去,只见屋落最中央的位置,赫然有着一栋巍峨的高楼。 “什么人在京郊建了这么大一座庄子?”柳七不禁问道。 她已经看清了这些屋落均被高墙围起,显然是一处庄子。 “庄子的主人名叫南宫适。”白泽说道,“他的女儿南宫玉便是德妃娘娘。” 德妃…… 此前差点发现柳七就在太后周宓房中的那个妃子! 柳七听白泽接着说道:“南宫家有一颗世代相传的鲛珠,就放在那栋楼最上面一层的房间内。” “南宫适也睡在那间房中。” “你若能将鲛珠取来,我便传你轻功!” (本章完) ------------ 第48章 我自一刀去! “你不愿意?”白泽回头凝视着久久沉默不语的柳七,遂开口道。 “我若说不同意,身后林中的那位朋友是不是就要出来了?”柳七轻抚着腰间悬挂的刀柄,直截了当地问道。 话一出口,周遭的空气顿时凝肃了几分。 晚风拂过身后丛林,摇曳的草木开始沙沙作响。 白泽缓缓转过身来,与柳七面向而立,背倚着天边的一轮满月,双眸中的寒意毫不掩饰。 “不必故作姿态了,若是想要动手何必一路辛苦带我到这里。”柳七幽幽叹道。 白泽身上的杀意甚至没有此前与她比刀时重。 她微微侧首,目光似是瞥了身后一眼,接着面无表情地问道:“试探我是娘娘的意思,还是你们自作主张?” “若是娘娘的授意又如何?”白泽昂首回道,“自作主张又当如何?” 这下算是把柳七给问住了。 的确,不管是出于太后周宓的授意,还是白泽的自作主张,自己似乎都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信任,自打柳七知晓周宓的身份那日起,便已经做好了缴纳投名状的准备。 于是心中已经想定的柳七直接问道:“南宫适什么实力?” “五年前南宫适携南宫玉进宫时,朱雀曾与南宫玉切磋过一次,二十招后朱雀落败。”白泽语气平淡地说道。 柳七闻言不禁眉头一皱,她问的可是南宫适! 但很快便听见白泽接着说道:“南宫适亲口说过,南宫玉的武功已经胜过了年轻时的他。” 说白泽停顿片刻,后又继续开口:“朱雀与我交手,至多可以坚持二十三招。” 柳七这下算是听明白了。 朱雀在白泽手中可以坚持二十三招。 朱雀在南宫玉手中只能坚持二十招。 若是交手双方均没有放水,那南宫玉的武功大概是要胜过白泽,两人的差距大约在三招左右。 三招,足够致命了! 最后回到南宫适身上,既然他亲口承认不是其女儿南宫玉的对手,但想来也不会差的太远…… 见柳七埋着头似乎陷入了沉思,白泽眼中顿时闪过不耐之色,但一想起此行的目的当即握了握拳头,紧接着说道:“南宫家乃是南海武林的名门世家,家传武学流云剑法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不过比起你的狂刀,哼哼!” 对于柳七的武功,白泽连一句评价的话都懒得多说,仅以两声冷哼结束了言语。 “诶,白泽将军还请不要误会,不是不相信伱啊,主要是在下一向疑心比较重。”柳七听出了白泽语气中的不耐,抬首轻声道,“不是常言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嘛。” “哼!” 回应柳七只有一声冷哼。 你哼个锤子,区区手下败将还真以为自己多大脸了,要不是看在太后周宓以及沧海神功,当然还有大将军,以及此刻身后林中那位虎视眈眈的神秘高手,当然还有隶属于太后大将军一派但柳七却不知道的高手…… 唉—— 形势逼人啊! 看清了局势的柳七心中不禁感叹道。 她心中认真盘算了下,似乎还是得罪南宫适比较划算,于是脸色瞬间恢复了往日冷峻的模样。 “鲛珠放在房间内的何处?” “南宫适的床头,最显眼的位置。” “我有多长时间?” “半个时辰。” 话刚出口,白泽只感觉眼前一道劲风袭过,随即扭头便看见一道身影已然从山头跃下,在山壁几处凸起处连连停落后,最后消失在通往不远处庄子的路上。 …… 做贼最紧要的是什么? 按照眉夫人的说法,是能够在任意环境中来无影去踪的能力,只要能够做到这一点,天下没有什么地方去不得。 但是柳七显然没有这样的觉悟。 她站在树梢上,原本悬在腰间的刀已经改为悬在后腰间,刀柄处自右侧腰身处伸出,垂手便可以握住的位置。 柳七所在的树梢正对面不足百步,便是南宫山庄的大门,大门之后笔直前行,便是柳七目标所在。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所以,柳七决定硬闯! 嗖! 门口的两名护卫正昏昏欲睡,突然头顶一道劲风呼啸而过,两人顿时清醒过来,昂首一看上空除了漫天星辰以外,哪有什么异动? “难道刚刚是做梦?”其中一名护卫摸了摸尚有些许钝痛的耳朵。 “咚!咚!咚!” 结果庄子里已然响起了洪亮的锣声。 随后便是尖锐的人声。 “有贼人闯进来了!” …… 任凭两侧呼啸而过的风声隔绝了身后喧杂,柳七的眼中只有不远处的三巍峨高楼,双眸死死盯着了最上面的一层的窗户。 噔! 柳七已经到了距离高楼最近的一处房屋,脚下用力将屋顶上的砖瓦踩得皲裂,借着这一踩的劲力,柳七一跃便来到了高楼最顶端的仅有的窗户前。 而此时最顶楼房间内的人似乎听到了外面喧闹的声响,随着一阵烛光渐渐升腾,眨眼间房间内的灯光便穿透了窗户。 “什么人!” 当啷! 房间内刚传出一声怒喝,柳七便已破窗而入,双脚落地的瞬间侧目便看见了一身白色里衣的中年男子正用夹杂着愤怒和诧异的目光看着自己。 床头最显眼的位置。 柳七想起了白泽的话,目光瞬间扫向了中年男人的身后床所在的位置,只见一名貌美的年轻女子抱着被褥紧紧缩在床头,仓皇之下露出了半边白腻的肩膀,以及半抹透红的峰丘…… 柳七目光向上移去,顿时目光一凛,只见女子身后的床头架中间最高处,赫然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珠子表面似乎流光不断闪烁。 “何方宵小,竟敢闯我南宫山庄!”此时身穿里衣露出半截胸膛的中年男子已然回过神来,勃然大怒,直接拔出床边悬挂的宝剑,直接刺向了柳七。 对方含怒一剑刺来,只见剑身似是颤动了一下,剑锋抵至柳七身前的刹那,凭空竟又化出了三柄剑来! 剑影? 眼见四剑齐至,柳七眼中丝毫不慌,右手瞬间握住了刀柄,“仓”地拔出,随即反手划出了一道弧线。 只见刀光一闪,三道剑影瞬间化作消散无影,而唯一那柄真的,也“铮”地应声而断! 半截剑身高高跃起,随后又哐当一声落在了地面。 身着里衣的中年男人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看着手中宝剑的断面微微一怔,待其回头一看,柳七已然出现在他侧后方床头的位置。 “啊——” 紧紧抱着被褥一角的年轻女子看着柳七持刀而来发出了绝望的尖啸。 柳七直接越过了她,以刀柄轻轻一撞鲛珠所在床头的一侧,随后鲛珠便“咕噜”飞出,柳七直接伸手接住,随着掌心一片冰凉,似有一缕真气顺着掌心被吸入了珠中。 柳七微微皱眉,只见原本流光莹莹的珠子似乎变得一片漆黑,但随后珠子再无异动,柳七也来不及细想,便将其收入了怀中。 做完这一切,柳七只觉得背后似有铺天盖地气势席卷而来,扭头一看原来是中年男子正以掌代剑,直接照着柳七劈来。 毫无疑问,这身穿里衣的中年男子便是南宫适,或许是因为佩剑被柳七斩断,又或许是一刻值千金的春宵被打扰,此时南宫适脸上已有些许癫狂之色。 当! 柳七喂刀入鞘,旋即赶在南宫适已经袭至身后不足两步时,猛然转身双掌齐出,一掌自下而上接住了南宫适的劈来之手的虎口,另一掌则是印在了他的腰腹。 砰! 南宫适双目圆瞪,尚未来得及做出其他的反应,便只觉得腰腹一股巨力传来,随即整个人朝后轰然而出,最后重重地砸在了墙上。 东西已经到手的柳七也不耽搁,一跃至刚刚破窗的位置,脚下轻点直接冲了出去,紧接着身后便传来了歇斯底里的嘶吼: “来人!” 原本寂静的南宫山庄,现在已经灯火通明,刚刚自窗口而出的柳七只是随意看了一眼,通往大门的路上已经满是人,手中的火把将夜空照的通亮。 “在那里!” “在家主房间外!” 不知是谁率先看到了高楼窗外房檐上的柳七。 紧接着柳七便看见无数火把汇聚成一条火龙正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游荡而来。 感受到了火光的刺目,柳七伸手将自己的面罩往上拉了拉,随后便一个纵身从房檐跃下…… “追!” “在屋顶上!” …… 火光之下,在屋顶上忽左忽右跃行的柳七被众人看得清清楚楚,但很显然南宫山庄没有弓弩之类的远程武器,面对着屋顶上疾行着的柳七,南宫山庄的人除了不断喊叫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好办法! 就在靠近大门不远的位置,柳七终于遇到了一点小小的挑战。 两个衣着整齐的老者赫然拦在了柳七的路线之上,两人的右手上均握着一柄闪着寒芒的长剑。 “何方宵小,竟敢在南宫家肆意妄为!” “若是现在束手就擒,老夫可以留你一条性命!” 噔噔噔…… 眼看着柳七的身形丝毫不见减速,两位老者眼中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凝重之色。 “找死!”其中一名老者按捺不住,眼中精芒暴现的同时,手中长剑已化作了流光,直取柳七咽喉要害! 而另一名老者顺势持剑一步踏前,身下衣摆剧烈鼓动起来,已然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 瞧这架势,两人显然似乎默契十足,绝非第一次携手迎敌。 “滚!” 柳七眸中冷光闪烁,一个“滚”字脱口的瞬间,右手已经握住了腰间斜出的刀柄,丹田的真气开始催动。 “小心!” 在柳七身上爆发出凛冽气息的瞬间,站在后面压阵的老者率先意识到了不对劲,慌忙出声提醒道。 而率先出手的老者已经和柳七迎面撞在了同一个屋檐,当他听到身后传来老友的声音时,只见身前那道纤细的身影突然爆出了恐怖的真气波动,紧接着耳边传来了“仓——”利刃出鞘的响动。 老者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眼前一道厉光闪过,脖颈间一凉的同时,老者手中的长剑也跟着“当啷”掉落。 嘶—— 站在后面的老者看着老友仰面跪在了房檐上,又接着朝前扑倒,随即顺着房檐滚落,直至“砰”地砸在了地上,老者内心也跟着猛地一跳。 而当他再度回首看向前方,顿时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 柳七从神情木然的老者身侧掠过,两人身形交错的瞬间,柳七扭头冰冷的双眸一扫老者呆滞的面庞,随即转过头去,眼角一抹冷笑毫不掩饰。 当啷! 直至感觉到柳七已经走远,老者略显僵硬的手瞬间松开,手里的剑也顺势落下。 …… “似乎闹得有点大了。”看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已经灯火通明的南宫山庄,山头上的男子沉声道。 “也该给德妃一点教训了,娘娘她总是太心软了。”此时开口的正是白泽,他双目中倒映着南宫山庄的火光。 “你就不怕这个小妮子直接杀了南宫适?”身旁的声音再度说道,“以她行事风格而言,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你这次恐怕看错人了,应龙。”白泽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她可不是个会白白让人占便宜的人。” “她回来了!”刚刚深沉的声音凛然道。 此时只见山下赫然多出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柳七昂首,看见了山头上伫立的两道身影,心想着其中应该就是刚刚藏身林中的神秘高手。 柳七垂眼想了想,最后还是施展身法顺着石壁上的凸起,不多会儿便已翻身落在了山头上。 此时除了皎洁的月光外,还有不远处山下的灯火,半边天空都已被照得通明。 柳七站定之后,目光扫过了面无表情的白泽,随后便落在了他身旁的身影之上。 只见其整个人裹在一间黑色的斗篷之中,看不清面庞,但是无论是身高亦或是体型,都比一旁的白泽要高大。 天尊四将中,只有夔牛和应龙柳七尚未见过。 正当柳七心中猜测这人究竟是哪一位时,便看见其伸手将头上宽大的兜帽放下,露出了一张方正刚毅的脸来,紧接着沉声道: “柳姑娘,久仰了,在下应龙。” …… 昨晚欠的一章,熬夜补上了。 给点月票吧。_(:з」∠)_ (本章完) ------------ 第49章 一曲肝肠断 天尊四将,应龙。 柳七心中早有预料,现在知晓了自然不觉得惊奇,旋即伸手将一件东西掷给了对方。 应龙伸手接过,摊开掌心一看,赫然是一枚漆黑的珠子。 “是鲛珠无误了。”应龙凝视半晌后方肃然地点点头,紧接着宽厚的手掌伸入了自己的斗篷之中摸索了一下,随后拿出了一样东西。 随着应龙另一只手摊开,柳七定眼看去,顿时脸上浮出了诧异之色。 鲛珠? 应龙刚刚从斗篷中的拿出的,竟然也是一枚鲛珠! 应龙将两颗鲛珠缓缓靠拢,随着轻盈的一声“叮”,两颗鲛珠相碰的瞬间,原本一片漆黑的珠子表面,突然泛起了阵阵波纹。 只见应龙左手上,也就是柳七带来的那颗鲛珠,先是泛起了一阵霜白色的流光,紧接着又被苍翠色取代…… 应龙右手的鲛珠,自始至终都泛着的耀眼的红光,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珠子中燃烧。 柳七看着鲛珠诡异的变化,眼中不免露出诧异之色,同时手已经搭在了刀柄之上。 应龙双手突然同时合上,将两枚鲛珠紧紧握在了手心,随即和身旁的白泽互视了一眼。 “柳姑娘了,我想你们该离开了。”应龙侧首看了看山下火光的位置,随即平声静气地说道。 这……就算完了? 柳七有些不明所以。 似是看出了柳七眼中的疑惑,已经重新将兜帽戴起的应龙沉声道:“虽然不知道柳姑娘你和白泽有什么交易,但我的目的已经达成。” “柳姑娘,娘娘她一向疑人不用,这一次的行动完全是出于我的授意,若是你心中有什么怨气,希望不要责怪到娘娘身上。” 应龙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毕竟……我无法做到娘娘那般,无条件地信任每一个人。” “柳姑娘,伱的身份很完美,我想这背后一定有了不得的人或是势力。”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也一样。”应龙的声音越发深沉,“娘娘从来不在乎我们身上有什么秘密。” “但我仍然希望你……不要辜负这份信任。” “走吧,南宫家的人应该快要到了。”看着已经逼近这边的火光,应龙最后说道。 …… …… “你为何不杀了南宫适?” “我的轻功心法呢?” “以你的武功杀了南宫适再脱身不难。” “我的轻功心法呢?” 柳七双脚踩着马镫,紧紧贴着马肚子,整个人如同膏药一般趴在了马背上,双手环抱着马脖子,侧着脸躺在马的后脑勺上。 此前去南宫山庄时是一路疾驰,现在回白溪山庄两人则是慢悠悠地并行。 当得知柳七并未杀掉南宫适,白泽仿佛陷入了某种循环,翻来覆去都是问着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杀了南宫适?” 柳七被问得有些烦了,当即坐直了身体,张开眼不耐地反问道:“鲛珠是怎么一回事,应龙手里为什么也有一颗,你不是说这玩意是南宫家世代相传的吗?” 面对柳七的接连质问,白泽沉默了少许,随即回道:“鲛珠是南宫家世代相传不假,不过我并未说过鲛珠在这世上只有一颗。” 柳七想了想,白泽好像是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那两颗鲛珠突然的异动又是怎么回事?” “习武之人在接触鲛珠的瞬间,会被鲛珠吸走一丝真气,鲛珠上面泛起的光芒便是因吸入的本源真气而异。” 柳七回想起两颗鲛珠截然不同的变化,顿时醒悟过来。 “所以,应龙手中的那颗鲛珠中的真气便是伤了大将军的人留下的?” 这一次,白泽陷入了沉默。 “大将军是什么时候受伤的,现在他的伤势如何了?” 白泽依旧没有回应。 柳七抬头看了看,白溪山庄的所在的山谷入口已经近在眼前,于是便一夹马肚子,驾着马拦在了白泽前面。 “我的轻功心法呢?” …… 悠扬的琴音自院中传出,但凡听见琴音的人无不驻足侧耳。 “好像是那位小姐的院子中传来的?” “那位乡下来的小姐还会抚琴?” “当然会了,我记得那位小姐从沧州来时便随身带着一尾古琴,这不也带到白溪山庄来了。” “这是什么曲子,怎么听着感觉有些心潮澎湃!” …… 随着琴音戛然而止,柳七瞬间离开了琴弦。 一曲弹罢,余光扫光一旁如痴如醉的翠香,柳闭眼摇头喃喃叹道: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牛头不对马嘴!” 耳边瞬时传来了一道细微的声响。 柳七扭头朝着院门口的方向看去,只见门口赫然走出了几人,正是柳湘湘,乐青瑶和白泽三人。 不消怀疑,刚刚那句“牛头不对马嘴”必然是出自于白泽之口。 三人当中唯有柳湘湘十分捧场地鼓起了掌:“没想到姐姐琴艺也这么出色!” 柳七嘴角微微扯动。 当年在细柳山庄,眉夫人琴棋书画舞可都是悉心传授了的。 很遗憾,柳七除了刀法之外,其他的均属老末。 眉夫人其实一开始最关注的人便是柳七,但自从发现柳七除了武功外,其他的一窍不通,再加上柳七总是冷着一脸,于是便渐渐疏离了,转而将心思放在了柳十九的身上。 “柳小姐弹奏的曲子……青瑶似乎从未听过。”乐青瑶听出了些许门道,于是便询问道。 今日乐青瑶终于褪下了那身青色道袍,换上了一身绿裳,愈发彰显其出尘的气质,就连柳七也忍不住在其脸上多看了两眼。 “呵呵……偶然从一游历四方的琴师处学来的,不足挂齿。” “可有名字?”乐青瑶双眸亮堂堂的问道。 “厄……倒是听那琴师提过一嘴,叫沧海一声笑。”柳七不忍回绝。 “沧海一声笑……”乐青瑶闻言低头默念,随即昂首笑容在其脸颊上绽放,“确有一股豪迈之气!” “翠香,还不赶紧给客人们们奉茶。”柳七生怕乐青瑶接着追问下去,赶紧招呼着翠香。 然后及时扯开了话题,对着柳湘湘问道:“湘湘今日不习武吗?” 柳湘湘忙笑着道:“差点忘了正事!” 随后扭头冲着已经走进屋里的翠香喊道:“翠香不用准备茶水了,我们和你小姐马上就要走了。” 走?去哪儿? 然后柳七便听柳湘湘兴冲冲地说道:“山下不远处有座镇子,我们决定去逛一逛,听乐姐姐说,那里常有江湖人士相聚。” 这是要离开白溪山庄? 见柳七闻言并未如柳湘湘一般露出欣喜之色,乐青瑶以为她还处于那日被楚星白掳走的担忧之中,于是便轻声道:“刚刚传来的消息,卧虎真人已经在京城西郊碰到了楚星白,虽未能将其拿下,但也将其重伤,似乎朝着西边逃走了。” 白溪山庄在京城以东。 这一东一西,再加上楚星白受了伤,还有卧虎真人穷追不舍,想来是不会出现在白溪山庄附近了。 “再加上有白泽叔叔保护,姐姐你就放心吧!”柳湘湘拉着柳七的手晃悠着哀求道,“你就随我们一起去吧!” 柳七抬眼,与白泽冷彻的双眸相对,旋即嘴角扯动,轻轻点了点头。 …… 因为柳湘湘以及“柳七娘”不会骑马,所以干脆四人便驾了一辆马车,由白泽屈尊充当车夫,三名女子则是坐在马车里。 现在已经临近八月,算起来自从太后周宓离开后,柳七又在白溪山庄住了半个多月。 这半个月的功夫,柳湘湘终于将三才剑法学会,并且耍起来也算是有模有样,柳七曾现在观赏过,她的评价是大致相当于她刚进细柳山庄几天的水平。 果如眉夫人所说,这世上不是人人都有习武的天赋。 能从各地选出二十三名天赋不低的孩子,可见眉夫人背后势力之庞大。 柳七目光扫过正对面端坐着正闭目养神的乐青瑶,堂堂太乙门行走就这样在白溪山庄当了半个多月的“幼师”。 难道江湖上的暗流涌动,她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就在七月二十,六扇门公布了严令义一案得的凶手,已经通过遗落现场的凶器,确认了凶手为太乙门弟子乐青山。 今年五月初,就在楚天城中,无数人亲眼见证了伪装成普通恩客的乐青山和严令义因为一名花魁发生了冲突,严令义仗着手下人多势众,对其群起而攻之,若非最后乐青山露出了象征着太乙门弟子身份的道剑,只怕早就被当场打死了。 据传在严令义离开楚天城之前,就曾被乐青山找上门追杀过,奈何严令义身边也有高手护佑,所以乐青山并未得逞。 如今严令义死在京城,现场遗留着乐青山的道剑,再加上两人的冲突,以及现在乐青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很难让人怀疑其是不是行凶之后隐姓埋名躲藏了起来。 乐青山,乐青瑶…… 若说这两人没什么关系,柳七打死也不相信。 但看着乐青瑶平日里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丝毫没有受到此事的影响。 咯吱! 一路摇摇晃晃的马车戛然而止。 她们已经到了。 一路上都在闭目养神的乐青瑶猛然睁开了双目,随即手持道剑率先揭开车帘走了出去。 随后柳七便听到乐青瑶在车外说道:“柳小姐,湘湘小姐,下来吧。”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行走江湖有些紧张,柳湘湘深深吸了几口气,随后便将脸上的面纱扣好,掀开车帘,迎着夺目的日光走了出去。 见柳湘湘出去之后,柳七也将黑色的面纱扣好,随后揭开了车帘,一双纤细柔美的手臂便伸了过来,柳七抬眼,正对上了乐青瑶笑盈盈的双眸。 “柳姑娘,慢些。” 马车就停在镇子的入口处,三个身段姣好的姑娘下车之后顿时引起了无数的目光投来,尤其是没有佩戴面纱的乐青瑶,绝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脸上。 带着面纱的柳七也感觉到了不少炽热的目光汇聚于自己身上,这让她想起了已经离开了白溪山庄数日的周显宗,他看向柳七的眼神中似乎总有火在燃烧,也正是如此总是会勾起了柳七心底的杀意。 柳七眼中凛冽之色转瞬即逝,但就这一刹那的间隙,却让乐青瑶眉头一皱,随后她双眸环顾四周,最后心中暗自疑道:刚刚那突如其来的寒意是怎么回事? 乐青瑶低头看向了自己手边的剑,或许自己的感觉会错,但是手中剑的感觉绝不会错。 “乐女侠,可是有什么问题?”已经将马车寄存好的白泽走来看见了乐青瑶脸上的异色,随即目光在乐青瑶身后的柳七身上一扫而过。 柳七也注意到乐青瑶的异常,她心知肚明是刚刚自己不小心露出的杀意引起的。 太后周宓的话没有说错,杀意对柳七的影响,会随着柳七的功力的增长而越来越大。 “无事。”乐青瑶环顾一圈都没有发现异常,便将疑惑压在了心底,随后摇头道。 “姐姐,你看!”柳七正看着乐青瑶握住剑的手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耳边突然传来了柳湘湘的声音,随后自己胳膊也被晃动了两下。 柳七顺着柳湘湘悄悄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黄衣僧袍的光头和尚,手中拎着一柄九环刀,直接气势汹汹地冲到一间店铺门口,二话不说一脚便将迎出来的男人踹飞回了铺子里。 紧接着和尚掂了掂手里的九环刀,刀背上的铁环顿时“当当”作响。 “他娘的,你们这不是欺瞒佛主吗?”只见和尚口中爆了句粗口,随即直接冲进了店铺,很快里面便传来了一阵喧闹,隐约可听见有人带着哭腔的求饶。 柳七她们所站的地方看不清铺子里的情况,只见隔一会儿铺子里便飞出一样物什,哐当砸在街面上。 这突然起来的一幕,也让原本目光看着柳七一行的路人们,纷纷循声走了过去,不多会儿便已在铺子外挤成了一圈。 “不要多管闲事。”白泽留意到了柳湘湘眼中的跃跃欲试,及时沉声道。 柳湘湘闻言顿时扭头看向了乐青瑶。 乐青瑶轻轻一笑:“咱们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而柳七则是目光炯炯地盯着店铺上的匾额。 “永兴当铺!” (本章完) ------------ 第50章 恶僧庆武 永兴当铺竟然在这里! “难怪张诚找遍了全京城都没有找到,谁能想到会在京郊的一个小镇。”柳七看着最多够两个成年人并列的店铺门,心中暗暗想道。 当初杀死陆义山之后,柳七从其身上找到了一张永兴当铺开具的当票。 陆义山就任六扇门捕头的时候,和京城地下诸多势力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他绝对不是一个缺钱的主,所以一个不缺钱的人身上出现当票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 于是柳七便将当票留了下来,顺便让张诚去查了查京城以及周边的城镇,是否有一家名叫永兴当铺的铺面。 没曾想今天却是在这里找到了! 此时冲进当铺的和尚提着刀,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冒着凶光的双目一扫周围聚拢的行人,吓得众人纷纷后退。 和尚顿时被众人退缩的模样给逗笑了,随后将九环刀往咯吱窝一夹,便迈着八方步往镇子里走去了,所过之处行人唯恐避之不及。 天子脚下,一个佛门僧人竟然如此跋扈,倒也实属罕见。 要知道当年受破武令影响最大的,当属正值鼎盛的佛门。 无数僧人蓄发还俗,千年古刹一朝覆灭。 就连禅宗圣地,少林寺。 也在大将军亲自到访后,主动将院中武僧解散,将大批僧田归还给了百姓,并且自此紧闭寺门,江湖上已经很久没有少林弟子走动了。 看着这僧人跋扈且滑稽的模样,就连本不打算平添是非的乐青瑶也忍不住皱眉道:“白将军,京城附近难道又可以兴建寺庙了?” 破武令之后,普通百姓想要剃度出家都得向官府报备,拿到官府统一发放的度牒之后方能有礼佛敲钟的资格,否则私自出家会被依律处以流刑。 更甭提兴建一座寺庙。 破武令之后,京中再无一座僧院。 白泽面无表情地回道:“乐女侠,这事你得去问傅大人,白某现在只是禁军一名小小的统领,又怎知朝廷百官是如何想如何行事呢。” 是啊,太康十八年皇帝大婚之后,太后便归政于皇帝,就连正处于权势巅峰的大将军也交出了所有权柄。 原本令江湖人士闻风丧胆的“天尊四将”,论官职现在是军中不起眼的存在。 不知为何,柳七想起了当年在东河县的事,同样是因为破武令而沦为了东河水盗的东河帮众似乎提及过,当时新到任的县尉可以让他们重启东河帮的旗号,自此光明正大的行事。 也是为了这桩事,东河帮周东河,周继祖一家玩火自焚,最终被初出茅庐的柳七等人全灭。 当时那位新到任的东河县尉,便是飞羽山庄弟子李怀,在京城时柳七曾无意见过此人一面,那时他正带着宋灵儿,小江以及程珍珍三人准备去和方青鸾会面。 飞羽山庄庄主江寄余,正是首辅傅青书的心腹。 这样看来,傅青书的谋划可以说是相当透明了,他就是想借着飞羽山庄在江湖的威望,联络当年因破武令而遁入阴暗中不见天日的武林人士,以此达到抗衡大将军的目的。 但很显然,这样想同时也在暗中做着小动作的不止有傅青书一人。 眉夫人所在的细柳山庄不也是因为破武令而覆灭,想来她投入所谓“尊上”麾下,十有八九是出于对朝廷的恨意! 而这一切的根由,都源于二十二年前的破武令。 …… “湘湘小姐,我们过去看看吧。”乐青瑶眼底闪出一抹深意,随即对着身旁的柳湘湘说道。 柳湘湘泡在蜜罐里长大,哪见过这等场面,若非白泽不松口,早就想冲过去看热闹了,现在听到了乐青瑶的话,仿佛得到了圣旨一般,拉着柳七便朝还未散去的人群而去。 “这位老丈,敢问发生了何事?”乐青瑶拉住了一名满头银霜的佝偻老者询问道。 老丈略显浑浊的双目一扫突然出现的几名年轻女子,顿时腰杆稍稍挺直了几分,而后扭头看了一眼当铺,遂叹道:“董掌柜也是倒霉,偏偏就撞上了庆武这恶僧,这恶僧仗着一身武功在乡里横行霸道,无人敢治啊!” “恶僧……这庆武是附近僧院的僧人吗?”乐青瑶接着问道。 “京城哪还有什么寺院啊!”老者唉声叹气道,“过去附近倒是有座华清寺,寺里的方丈是个好人,老头子的眼疾便是他给看好的,不过二十多年前官兵将他和几个弟子都给抓了,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害……就说这庆武,原本就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无赖,因为得罪了人跑出去了七八年,上个月却突然变成个和尚回来了,又不知从哪儿学了一身武功,不过这横行霸道的性子倒是一点都没变!” 说着老头突然看到了乐青瑶以及柳湘湘手边的剑,眼睛不禁亮了几分,同时压低了嗓门悄悄道:“二位姑娘,你们是传说中可以飞天遁地的侠女吧!” 同时一脸神秘地伸手指了指天上,话出口后又是意犹未尽地喃喃道:“娘耶,该不会是观音娘娘真的显灵了,派出座下的金童玉女来惩治这恶僧了吧!” 说吧,一双老眼又不禁从乐青瑶以及蒙着面的柳七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面无表情的白泽脸上。 老者眼中更加了坚定了几分:“我就说嘛!” 见老者开始说起了胡话,乐青瑶不禁摇摇头,随后开口道:“咱们还是先走吧。” “啊?”柳湘湘惊讶道,“咱们不去问问当铺的掌柜的吗?” 乐青瑶抬眼目光看向了不远处朝着人群奔来的捕快,轻声笑道:“咱们还是不要抢了别人的差事为好。” 很快,两个捕快便穿过逐渐离去的人群,来到了当铺前。 “都散开,都散开……”其中一名捕快厉声驱赶着还未散去的民众。 另一人则是直接走了进去,紧接着便听到店铺内有人问道:“董掌柜,你没事吧?” …… “乐姐姐,我们这样放任坏人不管?”柳湘湘怀抱着“湘君”剑,嘴里嘟囔道,这也算是她头一次行走江湖,本以为能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想到却是直接放任不理。 “湘湘小姐,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行事方法。”乐青瑶岂能听不出柳湘湘语气中的怨气,她步履平稳地朝前走去,嘴里一边解释道,“伱若是找上那位董掌柜,带着他去找那恶僧狠狠出口气当然觉得畅快,但是我们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待我们离开之后董掌柜又该如何面对那恶僧呢?” 柳湘湘闻言脸上的不耐渐渐褪去,随后皱着眉陷入了沉思,心里也觉得乐青瑶说的有道理。 当铺的董掌柜,受到恶僧庆武的欺负。 她们一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改变了这种关系,使得董掌柜不再受庆武的欺负。 但这种改变显然是不可持续的,一旦柳湘湘她们离开,之前忍气吞声的庆武只会变本加厉地欺负回来。 当然,这只是乐青瑶的想法。 乐青瑶身为太乙门行走,道门领袖级的人物,奉行正道人士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准则,庆武若是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自然是不会对其下杀手的。 若是让柳七出手,绝不会有这种担忧,直接一刀噶了恶僧完事。 唯一的问题是,这世上如董掌柜和恶僧庆武这样的存在比比皆是,噶得过来吗? 柳七看着步履坚定的乐青瑶,倒要看看这位年轻的道门领袖,究竟会如何处理这件看似鸡毛蒜皮的小事。 …… “到了!” 众人停在了一家酒楼门口,昂首便看见了二楼靠窗位置的一角僧衣。 柳七回头看了看她们来时的路,虽然算不上曲折,但也是转了几个弯,才最终到了这间客栈。 随后柳七的目光缓缓从乐青瑶的后脑勺上扫过,她几乎是一路步履不停地便找到了这家客栈,难道她有导航不成? 柳七隐隐觉得,这次从白溪山庄出来没那么简单。 “庆武!” 突然凭空一声厉喝。 厉喝声出自乐青瑶之口,只见她昂首盯着露出僧衣的方位,面容上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谁啊?” 二楼有人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声,一个光秃秃的脑袋探了出来,满面酒色的庆武看见了楼下昂首而立的乐青瑶,顿时眼中露出淫邪之色: “嘿嘿,哪来的仙女儿……” 转瞬间,目光落在了乐青瑶手边的剑上,仿佛被剑柄处的八卦图案灼伤了眼睛,当即一声“妈呀”脱口而出,随即便要缩头回去。 未料乐青瑶早有准备,只见其右手一翻,顿时一道气劲自指间弹出,赶在庆武缩头回去之前打在了其眉心。 “嗷——” 随着一声吃痛的哀嚎,乐青瑶突然纵身而起,直接一把拉住了窗台边捂着脑袋哀嚎的庆武,一扯其衣领,便将其整个人拖了出来。 庆武顿觉得耳边有风声呼过,松开双手便看见了已经近在眼前的石板路…… 砰! 庆武从二楼迎面落下重重地砸在了地面,扬起了一圈飞灰。 随后裙摆鼓动的乐青瑶盈盈落在了庆武的身边。 “咳咳咳……”柳七看着宛若一个“大”字扑在地面的身上一阵哆嗦,随即又开始轻咳起来,心想着这家伙倒是皮糙肉厚! 恶僧庆武微微抬起头,顾不得擦去鼻子淌出的血渍,眼珠子咕噜一转,便立刻选中了方向,突然猛地伸手抓去…… 嗯? 看着扑在地上的恶僧突然暴起撑起半边身子伸手朝自己抓来,柳七脑海中顿时闪过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恶僧庆武的选择自然有他的道理。 他趴在地上看不清周围人的全貌,只知道自己身边围了四个人,从靴子以及衣饰来判断应该是一男三女,其中有两个女的手里都拿着兵器,唯独一个人既是女子又没有手持兵刃…… 柳七哪能想到恶僧如此“机敏”,好在是恶僧刚刚伸手,便有一道身影赶在了其前,一脚踩在了他后背。 砰! 恶僧再度以面抢地! 而眼看着这一幕的柳湘湘则有些惊魂未定,待她回过神来,也咬咬牙上前狠狠在恶僧身上踩了两脚。 被白泽以脚死死压住的恶僧庆武只能发出咬牙切齿地闷哼声! “要杀杀,要剐剐!”庆武大声喊道,“但死前总该让我做个明白鬼,你们究竟是谁?” 白泽冷冷道:“你刚刚不是已经认出来了吗?” 恶僧庆武脸色顿时一白:“认出什么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白泽闻言松开了脚,随后一把捏住恶僧的后脖颈将其翻身过来,未等开口目光一垂,便看到了庆武腰间的一物。 白泽伸手将庆武腰间的东西拿了出来,赫然是一份度牒,翻开对折好的度牒,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以及红色的印记。 白泽看着度牒良久,一旁的乐青瑶浅笑着上前,而庆武看见乐青瑶靠近,脸上神情一阵变换。 “洛州金龙寺。”白泽手一合便将度牒重新折上,随即目光沉沉地盯着庆武问道,“我记得洛州并没有这么一个寺庙,你这度牒是伪造的。” “不,不,不……”庆武连连摇头,极力掩饰着眼中的惊慌:“我确实是金龙寺金龙禅师的弟子,度牒上不都写的清清楚楚嘛!” “不愿说?” 白泽的语气冷冽了几分。 “嘶——” 庆武倒吸了一口冷气,突然扭头,眼中露出求救的目光,看向了半蹲下来的乐青瑶。 “本来还有些怀疑……”乐青瑶的声音轻柔悦耳,“但你看见道剑后的反应,已经证实了我没有找错人。” “今年五月中,应该有一个手持同样道剑的男子,造访过金龙寺。”乐青瑶将手中道剑彻底展露在恶僧庆武眼前。 “他人呢?” …… 客栈包厢内。 四人围坐在桌前,等待着店家上菜。 而角落里,身穿僧衣的光头男子背着手蜷缩在墙角,脸上满是血污。 这光头男子正是恶僧庆武,他的双手双脚均被白泽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麻绳捆住,现在只能缩在墙角自求多福。 “唉……没想到行侠仗义是这么痛快!”柳湘湘美滋滋地笑道,“刚刚我们拎着这恶僧进酒楼时,那掌柜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何止是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还贴心地为他们准备了上好的包房,以及免费赠送了一桌好酒好菜,现在她们正等着上菜呢。 “白泽将军,在下建议你不要将此人交给六扇门。”乐青瑶轻抿着杯中茶水,突然开口道。 白泽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旋即抬眼看向了乐青瑶。 乐青瑶将茶杯搁在了桌上,随即微微一笑:“赴京之前,王爷让我给大将军带个好!” (本章完) ------------ 第51章 刀老传令,杀戮开始 乐青瑶口中所说的王爷,自然是那位“刀镇东海”的东海王萧奇峰。 萧奇峰乃是先帝堂弟,当今皇帝的叔叔,在先帝驾崩之前便出镇东海,哪怕是诸王在京城打出了狗脑子,萧奇峰都未踏出过东海王领一步,但其能够名扬天下,与道门执牛耳的青城掌门姜玄云并列双绝,靠的不是身份,而是手中一柄沧海卷云刀。 此刀为大齐太祖佩刀,历来便有天下第一刀的美誉,只在大齐皇帝手中传承,其重要性丝毫不亚于传国玉玺,但不知为何萧奇峰出镇东海时,先帝将此刀交给了他。 但后来萧奇峰仅凭孤身单刀,斩了在东海兴风作浪十余载的“四龙王”后,便再无人质疑其是否有资格拥有沧海卷云刀。 萧奇峰出镇东海至今已逾二十五年,为了天下第一刀的名号,前往挑战的江湖人士不计其数,却无一人是萧奇峰一合之敌,久而久之,萧奇峰便以宗室身份跻身江湖绝顶,成为了天尊之下,当世双绝之一。 曾有过传言,大将军周威扬马踏江湖威望达到顶峰之后,没有逼迫幼帝禅让,便是因为在东海之滨有着这么一位“天下第一刀”。 太乙门山门所在的太乙山,与东海王领毗邻。 萧奇峰出镇东海之后,便时常造访太乙门与道门高手切磋论道。 太康元年,朝廷破武令一发,整个武林都笼罩在朝廷大军铁骑的阴影下,唯独太乙门自始至终没有受到过任何侵扰,因为自破武令传至东海后,萧奇峰便干脆住在了太乙门,直至两年后已经将整个武林犁了一遍的大将军鸣金收兵,萧奇峰方才离去。 …… 于是当乐青瑶口中提及“王爷”二字时。 柳七便看到了白泽脸色明显沉了几分,可见大将军和东海王萧奇峰之间的关系确如传言一般不算融洽。 “噔,噔,噔。”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应该是刚刚的捕快,我去应付。”白泽扫了一眼门上的人影,顿时起身走至门口,将房门稍稍打开了一点。 随后白泽似乎从袖中拿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了门外的捕快,很快两名捕快便语气恭敬地连连说着“打扰了”,随后匆忙离开了。 白泽最终还是听从了乐青瑶的建议,没有将恶僧庆武交给六扇门的人。 柳七隐隐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 吃完饭后,她们一行便在掌柜热情的恭送中走出了酒楼。 柳湘湘还有些意犹未尽,拉着柳七沿途东瞧瞧西看看,似乎什么都想要尝试一番。 而白泽不知从何处召来了两个手下,将一身狼狈的恶僧庆武交给手下带走了。 接下来四人便在这略显简陋的小镇中闲逛至天黑,柳湘湘方才感觉到了小腿一阵酸痛,随后叫嚷着要回去了。 马车晃晃悠悠地回了白溪山庄。 柳湘湘挽着柳七的胳膊正欲踏入大门,柳七却发现乐青瑶站在下车的位置纹丝不动,随后耳边便传来其轻灵的声音: “白泽将军,湘湘小姐,柳小姐,我想青瑶是时候离开了。” 当察觉众人目光投来时,乐青瑶持剑行礼道:“感谢湘湘小姐的款待,日后若是有机会,欢迎诸位来太乙门作客。” 柳七闻言目光闪动,听这意思,此番道别之后是没什么机会再见了! 而柳湘湘显然有些不知所措,被乐青瑶突然的道别搞得有点蒙,正欲张开想说些什么,却被白泽抢了先。 “既然如此,就不留乐女侠了。”白泽冷冰冰地作了一个请的动作。 乐青瑶见状微微一笑,便利落地转身离去了,直至背影完全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 安慰了一会儿因为乐青瑶突然离去而有些伤心的柳湘湘,柳七便回到了院子。 推门的手突然一顿,站在门口的柳七眉头一皱,她已经感觉到门后庭院中有人存在,而且并不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香。 吱呀—— 随着两扇门渐渐打开,张诚略显焦急的脸也出现在柳七的视野之中。 “令主大人,刀老急令!” 看见柳七推门而入,张诚大松一口气的同时,突然单膝跪地,双手高高捧起了一张薄薄的白纸。 柳七迈步走到了紧埋着头的张诚身前,伸手将白纸拿过来,随后一丝真气瞬间弥漫而上,很快白纸上便浮现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柳七一扫纸上的内容,沉声道:“监视‘判官’的人呢?” “昨天晚上便没有了消息。”张诚连忙回道,“我想他们已经……” 监视“判官”余安的游魂每一日一报,依照黒狱门严苛的行事风格,游魂绝不敢有丝毫延误,除非……人已经没了。 “浮香院那边可有消息传来?”柳七接着问道。 张诚陷入了沉默,随后摇了摇头。 哗啦! 柳七五指合拢稍稍用力,将密信捏成了团,随后淡定地说道:“‘判官’已经背叛黒狱门,按照规矩,开始清理门户。” 直到听到“清理门户”四个字,埋着头的张诚额头上已经出现了密密的汗渍。 这代表着凡是和“判官”一条线的人,全部都要被清理掉。 前任七杀令主何永便是前车之鉴,当时凡是和他有过往来的无论是刀奴还是游魂,要么被何永自己杀人灭口,要么被黒狱门事后清算。 张诚不禁抬头看一眼柳七,年轻的令主脸上看不出喜怒,他的心顿时安定不少。 还好,还好,至少这位还是忠于黒狱门的…… 柳七此时心中沉思着,在她接到这封密信时,京城的刀奴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不过既然余安能够发现磨刀老叟留在浮香院的后手,想来刀奴们应该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余安,行动得这么突然,定然是有了不小的把握。 余安心存反意,柳七是知晓的。 但是余安的武功,柳七估摸着最多也就和古柳心法六重时的她差不多,可以称得上高手,但未达到江湖一流的层次。 凭这点武功想反出黒狱门,无异于痴人说梦。 磨刀老叟的密信中还提及了一件事,金马商会的那位客卿叶肃,并非孤身一人赴京,“天南四奇”也已伪装成普通行商,和叶肃同日抵达京城。 “天南四奇”乃是破武令之后江湖新崛起的高手,四人门派传承不详,因在天南山结义再加上行事作风亦正亦邪,故被江湖人士称为“天南四奇”。 密信中密密麻麻的内容,几乎全是“天南四奇”的介绍。 老大赵江生,江湖绰号“铁扇子”,武器为一把铁骨扇,扇中暗藏飞针,针上涂抹着见血封喉的毒药。 老二黄春,用剑高手,剑法极快,江湖人称“追风剑”。 老三杨小桃,与老二黄春为夫妻,武器为两柄快刀。 老四廖人杰,擅掌法,曾以狂雷掌法打伤六扇门南衙总捕头“孤鸿万里飞”林盛川,武功应在一流高手之列,为四人中最强。 因廖人杰多次伤人,所以三年前“天南四奇”便被六扇门列入通缉榜单之中,没想到竟是被金马商会收入了麾下。 …… “还有一事……”张诚擦了擦额头的汗渍,随后说道,“梁嬷嬷那边已经全招了,收买她的人的确是……周显宗。” “人死了没?”柳七淡淡地问道。 “还有一口气。”张诚回道,“外面似乎还有人在找她的下落。” “她无儿无女,又在周氏身边伺候,钱再多能有什么用。”柳七好奇道,“周显宗究竟是用什么收买了她?” “据这贱妇自己说,周显宗答应事成之后会让她回到宫里。” “就这些?” “就这些。” 随着柳七目光扫来,张诚顿觉背后寒意袭来,赶紧接着说道:“属下已经将所有酷刑都上了一遍,这贱妇不是个硬骨头,应该没有说谎。” 柳七记得梁嬷嬷本就是宫里出来的,估摸着是对宫中有什么执念吧,所以不惜背主也要再度回到宫里。 “算了,人你们自己处理干净。”柳七摆摆手道,说到底也就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仆妇罢了,若非其一直对自己针锋相对,柳七也不会管她。 “是!” “夫人那边准备何时回京?” “后日。”张诚连忙回道。 …… 回想着梁嬷嬷对自己的敌意,柳七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可能! 难道……周显宗打算将柳湘湘也送进宫里?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这下算是说得通了。 …… …… “等等!”看着翠香正捧着琴预备放进箱子里,柳七及时叫住了她。 待翠香一脸疑惑地看向她时,柳七方轻声道:“就放在外面吧,回去还有一段路,你家小姐还能车上解解闷。” “哦。”翠香倒是不疑有它,此前她已经听过了柳七的弹奏。 当翠香将古琴放在了桌面上,柳七不禁伸手抚摸着琴身。 唉! 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的持刀呢! 今天是她们离开白溪山庄的日子,所有人都风风火火地忙碌着,就连平日这个时辰应该过来找柳七玩耍的柳湘湘,直到现在也不见踪影。 草草吃了早食后,张诚便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小厮,将柳七院子里的行李搬了出去。 “小姐……” 柳七亲手抱着琴走出了房门,却见庭院中的张诚对着自己行了一礼。 当张诚抬起头时,柳七眼底顿时闪过一抹凝色。 此时的张诚脸色苍白嘴唇发乌,眼中闪动着异色,尤其是当柳七的目光投来时,张诚干枯的嘴唇微微张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翠香,你跟着他们一起出去,别放错了位置,到时惹得夫人不快。”柳七扭头对着翠香说道。 听到了“夫人”二字,翠香脸上顿时变得凝重,旋即跟着两个抬着行李箱的小厮走了出去。 “说吧,发生了什么事?”直至确认了翠香他们的脚步声远去,柳七方沉声问道。 扑通! 张诚直接双膝跪地,随后双手颤颤巍巍地递上了一封书信。 “‘判官’让伱送来的。”柳七直接开口道,而后顺手将张诚手中的信件取走。 噔! 张诚闻言瞬间身体一僵,继而抬头牙齿打着颤地说道:“您,您,您已经知道了。” 信封上一片空白,柳七撕开将里面的信取了出来,上面只有八个正楷大字。 “今晚丑时,浮香院见!” 看来磨刀老叟留下的后手也已经栽了。 柳七将信连同信封一起在手心揉成了团,随即看向了已经面露绝望之色的张诚,平静地说道:“在你加入黒狱门的那刻起,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哪有贼只吃肉不挨打啊! 听着外面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柳七淡淡地说道:“有人来了,起来吧,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 …… 回京的路上,柳七独乘一辆马车。 藏着刀的古琴就躺在她的双腿之上,柳七白皙的双手轻抚着琴身,就如同抚摸着刀身一样。 余安邀请她晚上在浮香院见面,摆明了就是一场鸿门宴。 现在黒狱门在京中唯一的硬手只有柳七一人。 只要能够干掉柳七亦或是策反柳七,等到磨刀老叟从他处调来了高手,余安早已远走高飞了。 …… 上次的试探不止柳七知晓了余安心有反意。 得知了柳七并非刀奴出身的余安,也明白了柳七并非对黒狱门忠心无二。 只是柳七没想到余安得行动会这么快。 而且看起来,余安选择引为后盾的援手竟然是金马商会! 要知道,金马商会的严令义,可是死在余安的手里。 而且,柳七还知晓黒狱门,以及金马商会的三公子严令诚,均是眉夫人口中那位神秘的“尊上”下属。 他这不是从一个火坑,直接跳到了另一个火坑中吗! 柳七不知道余安是否知晓黒狱门与金马商会的关系。 若是知晓……难道这就是余安向金马商会投诚的投名状? 算了,还是见了面再说吧! 将脑海中乱糟糟的想法彻底清扫一空,柳七凝视着琴身,视线已然透过琴身看到了其中静躺着的宝刀。 鸿门宴…… 柳七倒是不介意将之变作断头宴。 (本章完) ------------ 第52章 还要继续吗 车队浩浩荡荡地进了城,最后抵达柳府门口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所有人都是一脸的疲惫,就连一向好动的柳湘湘也耷拉着头和柳七打了个招呼后,便在丫鬟们的搀扶下进了府。 柳七又回到了那间熟悉的偏僻小院。 没过多久,尚在整理行李的翠香便被人叫走了, 她母亲的病情似乎又加重了。 翠香离去后,张诚便从门口走了出来,较之在白溪山庄时,他的气色好了不少,但眼中浓郁的悲恸之色清晰可见。 张诚在京中的家眷已经被人掠走,包括刚刚进门不久并且已经怀上身孕的妾室。 不消想,就知道是余安的手笔。 “所有游魂均已断了联系,我想应该是‘判官’抢先一步下了手。”张诚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回禀道。 柳七早有预料,余安毕竟在京中呆了快二十载,加之又是游魂的创造者,纵使磨刀老叟对其有了防备,但显然还是低估了余安的能力。 哐! 柳七一拍琴身,伸手抓住了脱出的刀柄,悬在了腰间。 “今夜我出去办事,这间院子交给你了。”柳七迈步走出了房间,与门口处的张诚擦身而过。 柳七就在临近走出院门时顿住了身形。 随后张诚耳边传来了冷冰冰的声音:“若是我一去不回,不止你在京中的家眷,就连你留在老家的儿子也保不住!” 张诚瞬间打了一个哆嗦! 待其回头望去,却见院门口空无一人,柳七早已不知去向! …… …… 柳七并未直接去浮香院,而是来到了丰记米铺。 黒狱门在京中有三处刀奴藏身地,分别是丰记米铺,城南的怡红楼,以及城东的义庄。 丰记米铺是距离柳府最近的一处。 噔,噔噔噔! 柳七有节奏地敲打着紧关的铺门。 咯吱……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 柳七朝着门缝往里看了一眼,只见人影绰绰,狭窄的铺面内似乎站满了人。 未等门后的发问,柳七便伸出了手,一枚玉佩顺势从手中滑落,吊在了半空中左右晃荡着。 嘶…… 虽然天色已黑。 但借着外面的月光,门后人显然看清了玉佩。 “令主大人!” 很快门便被打开,柳七直接走了进去。 随着不知谁手中的烛火升腾而起,十三名手持利刃的黑衣人顿时出现在柳七的视线中。 “参见令主大人!” 十三人默契地单膝跪地,对着柳七行礼道。 柳七目光一扫众人,随即冷冷道:“刀老的命令应该早已经到了,伱们为何还在这里。” “请令主恕罪!”为首一名黑衣刀奴闻言顿时身躯微颤,随即沉声应道,“我们一早便接到了刀老的命令,只不过……” 他停顿片刻,随即继续说道:“只不过待我们赶到地方时,目标却早已消失无踪。” “我等没有办法,只能齐聚在这里等候令主大人指示!” 黒狱门接到单子后,便根据目标实力派出数额不等的刀奴,亦或是令主亲自出动,在事先拟定的地方准时动手。 游魂在行动中便是目标时间和地点相关信息的提供者。 现在余安将整个京城的游魂都控制了,刀奴就像失去了眼睛耳朵和鼻子的猛兽,空有利爪却抓不到猎物。 “可有联系其他两处刀奴的方法?”柳七沉声问道。 为首的刀奴摇了摇头。 “城南怡红楼,城东义庄。”柳七将手里的玉佩扔给了为首的刀奴,继而沉声道,“今晚子时,让所有刀奴埋伏在浮香院附近,静候本令主的命令。” “是!” …… 三更锣响,整个京城早已陷入了一片沉寂。 而浮香院依旧灯火通明,门口花枝招展地姑娘们正笑脸迎送着一波波客人。 当柳七出现在浮香院门口时,姑娘们的笑容瞬间一滞,其中一个上了年岁,脸上抹着厚厚白粉的妇人当即重新堆起了笑容,身姿摇曳地走下了阶梯,来到了柳七的面前,捂着嘴轻笑道: “这位小娘子,可是来寻你郎君的?” 说罢,便忍不住“咯咯咯”笑了起来,连带着一旁的迎送客人的姑娘们也跟着笑起来。 夸! 柳七手一抬,尚在鞘中的宝刀便已横在了妇人的眼前。 “有朋友请我来的。” 当看见柳七横刀于前,妇人花容失色朝后退去,脸上的粉更是扑扑地往下落,身后门口两个穿着贴身劲装的汉子看见了这一幕,脸色一沉便朝着柳七而来。 柳七收回了刀,昂首迈步踏上了门前的台阶,抬眼便看见两个壮汉气势汹汹地迎来。 “住手!” 突然浮香院大门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厉喝。 紧接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缓缓走出,目光沉沉地在柳七身上停留片刻,随后冲着两个壮汉呵斥道:“还不赶紧滚开,这位姑娘是咱们的贵客!” 说罢便上前盈盈躬身道:“小姐,余先生就在里面。” “你是……” “您就叫我李妈妈好了。” 柳七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位自称李妈妈的妇人。 原来这就是磨刀老叟留下制衡余安的后手,现在看来已经是任由余安摆布的玩物了。 而李妈妈同样也在打量着柳七,两人目光相对,李妈妈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没想到您竟然如此年轻。” 今日柳七依旧黑纱蒙面,但仅从双目以及裸露在外的肌肤,李妈妈便认定了年轻应该是位年轻女子。 “请吧!” 李妈妈侧身让开了进门的路。 …… 当柳七进入浮香院后,瞬间感觉到数道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耳边也传来了细碎的私语,总归不过是些登徒子的酒后浪言。 或许是碍于身旁李妈妈存在,又或许是因为柳七手里的刀,倒是没有人敢上来行非分之事。 穿过了大堂,又上了楼,最终停在了一间房门外。 李妈妈推开门,柳七一眼便看见了桌前正左右各搂着一个姑娘的男人,脸上已经布满了红唇印记,双手肆意在姑娘衣服里揉搓。 “哈哈哈……” “嗯?”男人放浪的笑声戛然而止,遂抬头看向了门口,目光从李妈妈身上一扫而过,便直勾勾地落在了柳七的脸上。 “嘿嘿……李妈妈,这位是新来的姑娘吗?”男子目光地上下打量着柳七,直至最后看到了柳七左手的刀,方才目光一凝。 “滚!”怀里的姑娘还想喂上一杯酒,却被男子粗暴的推开。 当啷! 男子猛地站起,一双虎目紧紧盯着柳七,手也摸向了桌上的某处…… 柳七垂目一看,原来是桌上放着一柄折好的扇子,这扇子几乎能有柳七小臂长。 “小姐,请吧。”李妈妈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悄然退至了一旁,用眼神示意屋里的两个姑娘赶紧出来,随后深深地看了柳七一眼。 眼看着桌前的男子已经伸手握住了扇尾,柳七神色淡然地迈步踏进了房间,目光一扫左右,果然房间内还有其他人。 “呵呵呵……”看见柳七走了进来,环抱着双臂靠在窗台处的余安低笑着走过来,见两个姑娘出去后李妈妈关上了房门,余安方才面带笑意地抱拳道:“不愧是刀老看中的七杀令主,竟然真的敢只身赴宴!” 柳七并未理会余安,只是目光沉沉地看向了一边的屏风,屏风之后也摆着一张小桌子,透过屏风可以看到桌上坐着三人。 柳七目光收回,最后落在了已经将扇子拿在手里的男人,冷声道:“‘天南四奇’,铁扇子赵江生?” “正是!”男子面色一沉当即回道,随后手中微震,“夸拉”一响,扇子便已打开,将本就身材高大的男子遮掩了大半。 噔,噔,噔! 随着赵江生撑开扇子,屏风之后顿时传出了响动,只见原本坐着的三人纷纷起身,片刻后三道身影便已越过了屏风,走了出来。 柳七瞥了一眼,正是两男一女。 “天南四奇”算是到齐了! …… “二哥,这女人当真是黒狱门的‘七杀令主’?”双手各拿着一柄短刀的女子忍不住凑到了身旁持剑男子耳边轻声道。 “余大哥既然说是,那就不会有错了!”手中持剑的男子低声回道。 “二哥,三姐。”两人身边另一位男子则是目光凝重地盯着柳七,沉声道,“若是动起手来,你们小心点,这个女人……不简单!” 这般近的距离,几人之间的谈话自然逃不过柳七的耳朵。 她扭头看向了那目光凝重的男子,只见其赤手空拳,想来便是“天南四奇”中的老四廖人杰了。 只见其双眸神光内敛,周身真气若隐若现,尤其是当他注意到柳七的目光投来时,随着其目光一凝,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高手,而且是实力绝对在自己之上的高手!”廖人杰心中狂呼着,仅仅是对了一眼,廖人杰便感到了背后一阵寒意袭来,顿时让他明白了眼前女子的可怕。 他双目看向了主桌前的赵江生,在大哥朝自己投来征询的目光时,廖人杰缓缓地摇了摇头。 这一幕当然是落在了柳七的眼中。 “磨刀老叟已经下了令,对你格杀勿论。”柳七扭头看着余安平静地说道,“你不会觉得他们四人就能保你性命无虞吧?” 见柳七终于开口,余安脸上笑容越发灿烂:“老不死的武功我比你更清楚,他若是拼尽全力,只怕顶尖高手也要暂避锋芒。” “不过……现在京城的游魂俱已在余某的掌握中,老不死的纵使到了京城,又能如何?”余安眼中带着深深地不屑,“难道他还敢大张旗鼓地追杀我不成?” “真当朝廷无人吗!” “你既然并非刀奴出身,也不想一辈子当这见不得人的杀手吧。”余安眼神热切地看着柳七,劝道,“我有办法可以解除你身上的七绝噬心蛊。” “只要你我联手,再加上四位豪侠的相助,未必不能成事!” …… 看着陷入沉默的柳七,余安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感觉到气氛开始凝固,柳七方才皱眉道:“太弱了!” “什么?”余安疑惑道,“什么太弱了?” 柳七目光一扫“天南四奇”,随后冷冷道:“他们太弱了!” 嗖!嗖! 话音刚落,柳七便看见两道寒光迎面射来。 “贱人,找死!” 随着赵江生一声暴喝,“天南四奇”几乎是瞬间出动。 霎时间,扇影,剑影,刀影以及掌影,便将柳七笼罩在内。 当,当! 柳七横刀于眼前,只听得两声脆响,刀鞘之上赫然钉上了两枚钢针。 来不及细看,柳七侧身躲过了最先袭来的一剑,左手瞬间抬起一掌推出,便按在了扇骨之上,手腕轻轻一抖,掌心瞬间真气激荡。 赵江生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整个人横飞出去,刚欲挣扎着起来,惊觉双臂反噬的真气犹如滔天巨浪一般瞬间涌入了自身经络之中,而后口中顿时涌起了一股腥甜 噗—— 眼看着赵江生一口血喷出,剩下的三人顿时满眼怒色,招式也更快了几分。 柳七再度闪身躲过了一剑,随即一掌抢在双刀劈下之前,印在了杨小桃的心口,又是一道人影横飞出去,“当啷”连屏风一起撞倒在地! “三妹!”身为杨小桃丈夫的黄春见状更是怒急攻心,顾不得刚刚几剑都未能伤及柳七的衣角,直接提剑刺来。 “二哥,小心!”廖人杰看着黄春漏洞百出的一剑,顿时忍不住出声制止。 但却迟了一步。 柳七凭借着灵动的身法再度令这一剑落空,随后一掌拍在了黄春的肩头,“咔嚓”肩胛骨处顿时一声脆响。 黄春吃痛之下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直接撞在了柳七身边的桌上,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 “还要继续吗?”柳七微微偏头,看向了‘天南四奇’中唯一还站着的人。 嘶—— 廖人杰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看向了柳七的脚。 自始至终,柳七在原地一步都未挪动,便已将赵江生三人打倒。 (本章完) ------------ 第53章 飘雪穿云掌 “四弟小心,这女人不简单!”赵江生双手铁扇站了起来,望着正与柳七针锋相对的廖人杰,遂大声提醒道。 这还用你说嘛? 廖人杰沉沉吸了一口气,丹田真气沿着经络瞬间涌入了双臂之间,随后垂落身侧的两手,五指闭拢,指间似有紫光闪烁。 廖人杰,虽为“天南四奇”之末,但修为却是四人当中最强的,其武功为一套极其霸道的狂雷掌法。 柳七看见了廖人杰手间闪烁的紫芒,耳边甚至听到了仿若触电一般的“霹雳吧啦”声响。 她目光顿时沉了几分,随着真气运至全身,尚在刀鞘中的宝刀像是感应到了柳七手间雄浑真气,开始微微抖动起来,发出了嗡鸣声。 铮! 廖人杰双目圆瞪,抢先出手,只见其踏步上前,右掌抬至胸前眨眼便已推掌至柳七面门之前。 仓—— 房间众人耳边瞬间响起了一声刀吟。 柳七拔刀出鞘,横刀自下而上斜劈出去,一道刀光瞬间闪现,眨眼间便已迫近了廖人杰胸口的位置。 廖人杰眼中神色如常,眼看着就要被刀光穿体而过,其脚下突然重重一踏,随即整个人凌空而起,一个翻腾躲过了刀光的同时,原本藏于身侧的左掌已然带着咆哮的劲风扑向了柳七。 一前一后,一虚一实。 狂雷掌虽带着一个“狂”字,但也绝非什么鲁莽不知变通的武功。 别看这简简单单的虚实结合,不知多少江湖豪杰就栽在这一招之上,其中更不乏林盛川这等江湖成名多年的高手。 廖人杰眼中闪烁着自得之色,仿佛已经看到了柳七被自己一掌打在天灵盖从而毙命的画面。 等等! 廖人杰瞳孔一缩,只见身前女子突然昂首面对自己轰然而至的一掌,眼中竟然没有丝毫的惊慌,反而涌上了一抹明意。 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柳七的左掌突然出现在身前,纤细的五指看起来软绵无力,径直迎上了廖人杰势大力沉的一掌。 砰! 狂涌地气浪自柳七脚下席卷而出,刚刚撑着铁扇站起来的赵江生无处可躲,再度被气浪撞上了身后的墙壁。 另一旁观战的余安眼看着气浪袭来,赶紧气沉丹田,双脚死死站住,但和气浪接触的一瞬间身形便不由自主地朝后退去,最后“咚”地一声闷响,背紧紧抵住了身后的窗台。 柳七双眸微张,掌间再度涌上了一层劲力。 廖人杰顿感掌心处磅礴的真气钻入,一路反噬至手臂经络,剧烈的痛楚瞬间令他面容扭曲,紧咬着牙关方才没有痛叫出声。 随着柳七掌间轻轻一推,已是强弩之末的廖人杰如同离弦之箭,轰然朝后飞去,直接“哐当”一声将房门砸开。 柳七目光微凝,只见房门之外赫然多出了一道身影。 “好一个七杀令主!”房门外伫立之人一伸手便将即将砸在地上的廖人杰托住,随后目光一抬看向了柳七,眉宇之间冷意渐生。 真正的高手来了! 柳七打量着来人,只见来者长眉细眼,薄唇挺鼻,脸颊无肉,一头斑白的头发紧紧束起,每一根发丝都绷的紧紧的,身上穿着一件老气沉沉的藏青色长袍,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金马商会,叶肃?”柳七沉声问道。 “正是在下!”老者眼中浮出傲然之色。 “叶先生,你来的正好,赶紧杀了这个碍事的女人!”赵江生连遭重创,竟然还有气力出声。 叶肃闻言脸上生起了一丝不悦,但并未马上发作,他左右看了看走廊两侧围观的恩客,随后手在廖人杰腰间一推,便将其推入了房间,而后自己也迈步走了进来。 “诸位还请散去吧。”外面传来了李妈妈的声音。 “黒狱门现在名声最响的‘七杀’,竟然真的是一个女人!”叶肃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柳七后说道。 “呵呵呵……叶先生。”余安自窗台处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叶肃的身边,一脸恭敬地说道,“您可别小看了她,刚刚‘天南四奇’是什么下场,想必您也看见了。” “咳咳咳……”正说话间,半蹲在地上的廖人杰突然低咳起来,随后缓缓站起,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了伤势,目光冷冷地一扫余安,随即走至倒下的屏风旁,将黄春和杨小桃夫妇二人搀扶起来。 “叶先生,是我们兄妹四人无能。”廖人杰目光沉沉地说道,“让您失望了。” “毕竟是狂刀传人,你败在她手上倒也不为过。”叶肃看向廖人杰的目光和看向“天南四奇”其他人的目光截然不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狂刀……”几人闻言顿时脸色一变。 “可是一百多年前的那位传说中的狂刀?”黄春喃不禁喃道,“不是说早就失传了嘛!” 此言顿时引来了叶肃嫌弃的一眼。 他目光重新放回柳七的身上,冷冷道:“我不妨直接告诉伱,神医袁通乃是叶某的大师兄,你身上的七绝噬心丹,别人或许没办法解,但他一定可以。”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投靠金马商会,叶某保你以后荣华富贵。” “或者……”叶肃语气一顿,随后从口中冷冷吐出了两个,“去死!”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汇聚在柳七的身上,房间内瞬间沉寂下来,大家都在等着柳七的选择。 余安眸光闪烁,旋即开口道:“柳七,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现在摆在你面前的不正是一条康庄大道!” 柳七目光看向了自己右手的刀,遂昂首从房间内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她的嘴角微微扯动:“我选择……送你归西!” 话音刚落,柳七周身瞬间爆发出恐怖的气息,右手一翻,刀刃便已划向了叶肃的脖颈。 叶肃立于原地纹丝未动,但双目已经眯成了一条线,周身同样是一股磅礴的气息迸发而出,他双掌翻动,直接迎向了刀刃。 刀刃和掌心相接的瞬间,并未出现血肉横飞的场面,柳七只见刀刃停留在叶肃虎口之上不足一寸的位置,但却丝毫不得寸进。 紧接着柳七便看见刀身之上缓缓冰霜覆盖…… 叶肃见状嘴角顿时浮出了狞笑。 飘雪穿云掌! 柳七想起了叶肃的武功。 她目光冷冽,调动着真气涌入手心,刀柄仿佛化作了黑洞一般,不断吞噬着柳七的真气,得到真气灌注的刀身,瞬时震散了冰霜。 叶肃目光一沉,掌间巨力反震而来,他只能选择撤掌。 柳七顿感刀口一松,左手顺势也握住了刀柄的下端,双手持刀周身真气化作厉风四溢而出,刹那间房间内劲风尖啸,柳七屏气凝神刀借风势,无数刀气自刀刃中激射而出,铺天盖地地朝着叶肃席卷而去。 七杀狂刀,风卷残云! 以柳七自身真气为引化作的刀风更加凌厉。 眼看着即将被无尽的刀气吞噬,叶肃眼中终于浮现出凝重之色,随着其真气不断溢出,周身竟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霜气。 凝气为罡,顶尖高手的象征! 刀气撞上了叶肃的罡气,顷刻间便消散地无影无踪。 白雾之下,叶肃嘴角缓缓勾起。 这便是顶尖高手与一流高手的区别。 只要罡气不破,便立于不败之地! 随着最后一缕刀气撞在罡气上后消散,叶肃身形化作一道残影直奔柳七而来。 柳七面色沉着,双臂张开如翼,脚下一跺整个人便朝后滑去,速度同样快到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残影…… 目视着叶肃一掌打在了自己留下的残影之上,霜白色的真气自叶肃掌间喷涌而出,最后穿过残影挥向了地面,随着“滋”一声,木制的地板上瞬间凝结上了一层白霜。 叶肃一掌落空,昂首便看见已经在不远处落定的柳七双手挥刀,原本四溢的真气瞬间汇聚于刀间…… 柳七目光顺凝,刀尖已然垂至地面,随着真气不断涌入,握着刀柄的双手也不禁微微颤栗,直至刀身凝聚的力量达到了极致,柳七提刀斜劈而上……一刀竖劈而下。 七杀狂刀,孤峰插云! 刀气托出刀身的瞬间凝聚成一柄巨大的气刃,“咔擦擦”刀气撕裂着地板带起漫天碎屑,朝着叶肃所在的位置不断逼近。 看着凛冽的刀气袭来,叶肃忍不住朝后退了半步。 直至刀气逼近至脚下,突然间好似消失了一般,地板撕开的裂隙戛然而止。 叶肃望着脚下平静的地板,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突然! 叶肃瞳孔猛缩! 轰隆! 一柄真气凝成的气刃猛然破开了地板,直指叶肃面门。 叶肃回避不及,刀气擦着头皮而过,虽未伤及他分毫,却将他头顶的束发的头冠削飞,一头斑白的乱发就这样散开…… 看着此刻形象颇有些像乞丐的叶肃,柳七忍不住摇了摇头。 终归还是差了一点点…… 一流高手和顶尖高手之间的壕沟,凭借着招式是难以填平的。 “厄!”看着眼前垂落的头发,叶肃喉咙猛地一抽,他竟然被眼前的女子逼到了这般地步吗? “你!” 叶肃充满杀意的双目立刻看向了柳七,紧咬着牙关吐出了一个字。 突然! 嗡—— 背后传来了一声闷响。 叶肃眼中的杀意瞬间褪去,随即化作了诧异之色。 叶肃缓缓扭头看向了印在自己身后的手掌,以及面色沉沉,同样紧咬牙关的廖人杰。 “为什么?”叶肃面色阴冷,沉声问道。 “当然是要杀了你啊!”廖人杰眼中浮出一抹狰狞,旋即调动着体内残存不多的真气涌入了掌间。 轰! 但最后被抛飞出去的却是廖人杰,他横着身子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嘴中一口黑血瞬间喷了出来。 就在此时,柳七再次动了! 手中利刃划过一道弧光,直奔叶肃的脖颈而去。 叶肃耳朵微动,侧目看来时,弧光已经近在眼前,只见其眼中闪过了一丝决然,旋即强扭着身躯想要躲开这道孤光,最终孤光划过肩头,“嗤”衣裳裂开,一道血雾顺势喷出。 一击未能毙命,柳七又是提刀往叶肃的胸口送去…… 这一下已然是避无可避了! 本以为可以一刀穿心,却未料面无血色的叶肃突然伸出一指,直迎刀尖,二者相触的瞬间,无数霜白劲气四溢而出…… 这一幕柳七只觉得在哪见过。 春风指! 她脑海中瞬间响起白溪山庄时,乐青瑶与楚星白的交手,指尖对剑尖,只不过楚星白当时四溢而出的劲气是粉色的! 柳七知晓这劲气的厉害,不敢托大只能朝后避去,叶肃目光一扫两侧,紧咬牙关冲向了窗台的位置,一个纵身便窜了出去! 但未过片刻,只见人影自窗台处飞了进来,重重砸在了地上。 柳七垂目一看,不正是刚刚逃出去的叶肃。 紧接着窗台处一阵阴风袭来。 阴风停下,自窗台外缓缓落下了一道身影,其背后夸张的宽背巨刃格外引人注目。 “呵呵呵……”阴鸷的目光一扫屋内众人,来人顿时发出了沙哑地低笑,“诸位干的不错。” 最后目光更是停留在了柳七身上。 “七杀,你可真是让老头子我感到惊喜!”磨刀老叟眼中的笑意不达眼底。 扑通! 柳七侧目看去,只见余安已然跪在了地上。 “刀老,还请看在过去的交情上,绕我一命!”说罢,余安直接狠狠埋头,额头抵在了地板上。 “你呀……”磨刀老叟摇头叹道,“说起来,若没有你帮忙,咱们拿这叶肃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似是听出了磨刀老叟言语中毫无商量之意。 余安抬起头,挺直了上半身,沉声道:“我要见黑狱王!” 磨刀老叟闻言只是摇头,随后转过了身去。 柳七直接迈步上前,刀光自其脖颈间划过,随后“噔”地一声收归于鞘中。 余安瞪圆了双目,直愣愣地扑倒在地,直至瞳孔涣散也未闭上。 “咳咳咳……”此时黄春肩扛着不知死活地廖人杰走上前来,对着磨刀老叟颔首道,“刀老,可有办法救救四弟?” 磨刀老叟笑着从怀中摸出一物扔给了黄春:“三公子手下的人,老头子我岂有不救的道理。” “七杀!”一边抚摸着胸口的赵江生也上前对着柳七抱拳道,“刚刚多有得罪了。” 柳七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随即微微摇头,没有说话。 余安机关算尽,却没算到“天南四奇”是金马商会三公子严令诚的人。 而严令诚,和黒狱门,同属于“尊上”手下。 (本章完) ------------ 第54章 尊上所赐 “唉!” 磨刀老叟转身过来,看着死不瞑目的余安,又是一阵摇头叹息,走至了尸身前,蹲下来伸手轻抚其面,未料余安依旧双目圆瞪,仿若在怒视着磨刀老叟! 磨刀老叟双目立刻蒙上了一层冰霜,枯瘦的双指瞬间插入了余安的双目。 “咕咚” 两颗珠子模样的东西从磨刀老叟手间滑落。 “哼!” 只听得冷哼一声,磨刀老叟缓缓站起,转身过来面对着柳七等人时,已经是满脸和煦的笑容。 “诸位,这次事情办的漂亮。”磨刀老叟嘶哑的声音难掩心中喜悦,“尊上定然重重有赏!” 赵江生一瞥地上叶肃的尸首,踏步上前抱拳躬身道:“全都仰赖刀老的神机妙算,以及……七杀大人的惊世武功。” 说着,赵江生扭头看向了持刀而立,面上古井无波的柳七。 “哈哈哈……”磨刀老叟闻言朗声笑道,似乎看出了赵江生眼中的一丝忧虑,当即轻笑道,“这孩子总是一副冰山面孔,你们不必多虑。” “是,都是为了尊上办事。”赵江生诚惶诚恐地回道。 “咳咳咳……”刚刚服下磨刀老叟给予的丸药的廖人杰突然咳嗽起来,直至“洼”出一口黑血,方才停下,随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旁的黄春见廖人杰睁开眼,顿时大喜过望,伸手一搭廖人杰的脉搏,片刻之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多谢刀老救命之恩!”黄春躬身抱拳,代廖人杰谢道。 “举手之劳罢了,赶紧带着这位兄弟回去养伤吧。”磨刀老叟说罢目光幽幽地看了一眼身后窗台的方向。 “李娘子。”随着磨刀老叟一声轻唤,屋外顿时款款走来一位妇人,正是李妈妈。 “安排他们尽快离开京城。”磨刀老叟干枯的手指一指“天南四奇”。 “是。”李妈妈颔首道。 待李妈妈带着“天南四奇”离开后,房间便只剩下了柳七与磨刀老叟,当然还有两具尸体。 “眉夫人的眼光当真是毒辣!”磨刀老叟目光一扫地上两具尸体,语气悠悠道,“当年听从她的举荐,让你担任七杀令主,算是老夫几十年来做得最对的一件事。” “叶肃师从‘五绝老人’,虽只学得了一门飘雪穿云掌,但毕竟是顶尖高手,你能将他逼到如此狼狈的地步,属实难得!” 双目紧紧盯着柳七平静的面庞,磨刀老叟不禁皱喃喃道:“难道真的是那些灵药的作用……” 灵药可以提升修为,但需要大量的时间去消化打磨,否则会留下难以弥补的隐患,这是武林人士的共识。 而且一旦借助灵药突破当前修为,下一个修为关隘则会更加难以逾越。 柳七寻觅灵药一事,磨刀老叟自然是心知肚明,他此前还提醒过柳七,不要过多的借助于外力来提高修为。 但柳七嗑药就像没有瓶颈和后遗症一样,每次见面都会给磨刀老叟带来新的惊喜。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通过灵药一路畅通无阻地提升修为? 磨刀老叟晃了晃头,他自然是不信的。 或许是因为柳七本身天赋就胜过了一般天才,所以服用灵药的副作用还没有显现。 “可能……这就是她的极限了!”磨刀老叟目视着柳七,眼底竟然浮出了一抹惋惜之色。 在他看来,柳七若是沉心苦修,以她的年纪,日后说不定有触碰到绝顶的机会。 柳七自然不知道磨刀老叟心中所想。 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叶肃的尸首,虽然人是廖人杰伤的,最后也是死在了磨刀老叟的手上,但扛了绝大部分输出的是她啊! 总不能因为最后一个馒头吃饱了,就觉得前面的馒头不重要了吧! 一个顶尖高手,能换多少好处! 柳七心中细细盘算着,刚刚磨刀老叟可是说了,“尊上”定然重重有赏! 磨刀老叟终于也留意到了柳七的目光一直落在叶肃的尸首上,脑海中突然想起眉夫人曾说过柳七是个武痴一事,于是便会心一笑:“‘五绝老人’的飘雪穿云掌的确威力不俗,老朽刚刚在外面已经搜过了他的身,并没有发现秘籍,伱若是有兴趣,待三公子肃清了金马商会后,老朽可以倒是可以厚着脸皮为你求上一求。” 柳七闻言便知道磨刀老叟是误会了她心中所想,不过她当然不会主动解释,只是冷着脸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此时窗外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 应该是巡夜的官兵闻讯赶来了。 柳七目光一扫两具尸体,随后看向了磨刀老叟,意思是这两具尸体该怎么处理。 叶肃是金马商会的客卿,前有商会大公子严令义被人当街杀死,现在又有一个客卿死在京城。 余安虽然无官无职,但毕竟是武学的总教习,也算是官府的人。 磨刀老叟冷哼道:“就让六扇门头疼去吧!” …… 从浮香院出来,柳七跟在磨刀老叟身后,穿梭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 不一会儿,柳七便看见磨刀老叟落在了一处民宅中,她眸光闪烁也随之飘然落在了狭窄的庭院中。 磨刀老叟推开屋门走了进去,随后柳七便看见屋内逐渐随着升腾的烛光亮了起来。 “进来坐吧。”屋内传来了磨刀老叟的声音。 柳七左手摸着腰间刀柄,随后迈步走进了房间。 一眼便看到磨刀老叟正将背后那柄宽背巨刃拿下放在了没有被褥的床铺上。 背后没有那柄巨刃,磨刀老叟原本佝偻的身躯似乎挺直了不少。 “壶中有凉茶,自己倒吧。”磨刀老叟头也不抬地说道。 柳七缓步走至桌前,低头看了一眼黑糊糊的桌面,一时分不清究竟原本就是这颜色,还是污垢沉积而成。 此时磨刀老叟站了起来,腰间已然悬着两柄短刀,他见柳七站在桌前一动不动,心中顿时了然,随后低声笑道:“眉夫人教出来的弟子,和我们这些乡野村夫就是不一样。” “刀老可是有事吩咐?”柳七直言道。 总不至于将她带到这里是为了喝这壶不知放了多久的茶吧? “可还记得柳十一?” 柳七点了点头,在细柳山庄第一次出任务时,其中便有柳十一,犹记得是个面相清秀的少年,而且武功不错。 “他死了。” 磨刀老叟说完,双目盯着柳七的双眸,却见其眸中没有丝毫变化,不禁满意地微微颔首,而后接着说道:“死的不止他一个人,洛州那边出了点事,咱们的人几乎都交代了。” 洛州! 这不是柳七第一次听到这个地名。 之前被白泽带走的恶僧庆武,不就是从洛州一座名为金龙寺的僧院逃出来的嘛。 柳七面无异色,继续听磨刀老叟说道:“你之前是否和沈庄有过交情?” 柳七点头。 “他可知晓你的真实身份?”磨刀老叟接着问道。 柳七摇头。 磨刀老叟沉吟道:“沈庄曾是沈家家主,他在江湖中的人脉远非常人可以想象,若非是为了小孙女的病……” 磨刀老叟话说一半,随后双目直视着柳七,沉声道:“这次是尊上的命令,让你伺机接近沈庄。” “然后呢?”柳七皱眉问道。 “静候命令。” …… …… 柳府,偏院。 当柳七盈盈落在庭院之中时,一眼便看到了主屋门口似乎蹲着一个人。 她收敛了气息,随即迈步发出了声响。 脚步声瞬间惊醒了主屋门口的人,只见其“腾”一下站了起来。 “令主!”张诚躬身让出了门口的位置,目送着柳七走进了房间。 虽然夜色沉沉,但柳七似乎能看见张诚眼中的紧张和期待。 “‘判官’已死。”柳七口中吐出了四个字。 呼—— 张诚长长舒了一口气,身形微微一颤竟是差点朝后倒去。 “还不快滚!”柳七冷冷道。 “是,是,是!”张诚心中的石头落了地,点头如蒜,随后一路躬身后退至门外。 其实在张诚看到柳七平安归来后,他便已经有了预感,但直到听到柳七亲口说出“判官已死”,张诚方才感到头上萦绕的阴云终于散去。 …… 直至听到了张诚的脚步声彻底远去。 柳七方才缓缓松了一口气,也顾不得将手中宝刀重新塞回琴腹,直接来到床边一个翻身躺在了诶床上,身体摆成了一个“大”字,佩刀则被她环抱着在身前。 今天的这场“局”其实不算难。 当她得知“天南四奇”的信息时,便已经猜到了这可能是磨刀老叟设下的套。 世上哪有这么多凭空冒出的高手。 “天南四奇”大概率和眉夫人一样,出身于因破武令而覆灭的江湖势力。 只要想透了这层关系,便不难猜到“天南四奇”究竟是谁的人。 当然柳七也做了两手准备。 她让所有刀奴都齐聚在浮香院附近,便是想着万一和黒狱门彻底撕破脸,直接将所有刀奴当场格杀。 结果当她在浮香院门口见到那位李妈妈时,便确定了这的确是磨刀老叟设下的圈套,因为李妈妈的衣服上绣着刀奴之间联络的暗号。 直到最后叶肃现身,柳七才明白,这场局并非是为了“判官”余安而设。 目的嘛……想来再过不久,金马商会就要换主人了。 …… 翌日,翠香还未归来。 到了早膳的时间,张诚笑眯眯地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将早食摆放好后,张诚从食盒底端又抽出了一个木盒,恭敬地放在了柳七面前。 “打开。” 张诚闻言便打开了木盒的盖子。 柳七扫了一眼,只见三株晶莹剔透的玉参整齐的码放在盒中。 是磨刀老叟答应的玉参,虽然成色比不上当初拍得的千年玉参,但也足够珍贵了。 张诚借着关上盒子的空挡瞅了一眼,双目顿时流露出艳羡之色。 张诚将装着玉参的木盒合上,随后谄媚地笑道:“刀老还让属下给您带句话,说是‘尊上’赐予的东西正在运往京城的路上,您见了一定会满意的!” 嗯! 竟然是尊上赐予的东西! 柳七心中涌起了浓浓的兴趣,这也算是她与神秘的“尊上”第一次有了联系! 会是什么东西呢? 怀揣着疑惑,一天很快便过去了。 晚上,翠香也回来了,一边在房间内打扫着,一边小声对柳七抱怨着她娘亲的病情,每次都是来得急,但好得也快,并且每次病好之后整个人瞬间生龙活虎得仿若之前的病是假的一样。 翠香甚至都开始怀疑她娘是不是在装病了! 柳七淡淡地喝着茶,心中暗暗想道:看来以后要换个法子将翠香调走了。 …… “飘雪穿云掌……这武功的名字真好听!”柳湘湘口中喃喃道,“可惜人已经死了,否则倒是可以让他来给我当师傅!” 柳七一边吃着点心,目光同时扫向了柳湘湘手中的薄薄的册子,扉页上书着“江湖纪事”四个字。 这应该就是大齐的江湖周刊了! 由京城最大的书商安泰书局出版,每月月中月底各出一册,售价二两银子一册。 书中记载的各类江湖轶事,大多发生于京城以及周边几个府县,无论是时效性还是真实性,都远远不如柳七手下的游魂。 当然,趣味性倒是十足! 譬如叶肃死在浮香院一事,竟让其生生改编出了上千字的风月情仇来,占据了这薄薄册子的八成内容。 不过柳湘湘倒是看得有滋有味,显然是被书中所描述的“雪花飞舞,霜寒千里”的飘雪穿云掌所迷住了。 柳七随意瞥了一段内容,便不禁摇了摇头。 普通人对江湖的滤镜还真是有够夸张的。 突然耳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正朝着房间走来,柳七拉了拉柳湘湘的衣角,想要提醒她。 但正看得入神的柳湘湘岂会理她。 突然感觉到身前有一道身影站定。 柳湘湘目光缓缓上移,直至对上了周氏冷彻的双眸。 “娘~” “夫人。” 周氏似是重重吸了一口气,随后目光越过柳湘湘,落在她身旁的柳七身上,随后不禁眉心一蹙。 (本章完) ------------ 第55章 被拒绝了 周氏进来之后,虽然柳七心中不情愿,但也只能站了起来,垂着头让到了一边。 她悄悄瞥了一眼,发现周氏正面色不虞地盯着自己。 非常典型的后妈眼神! 柳七心想着,今天可不是自己主动找上门的,明明是你让人叫自己过来,现在却甩个脸子。 而且……柳湘湘的《江湖纪事》也是她自己遣人出去买的! 自从没了梁嬷嬷在身边作梗,柳七便彻底成为了柳府的透明人,柳七一度都觉得周氏可能都快忘了府中还有自己这号人物的存在。 不过这也是柳七乐意见到的结果。 她每日在柳府偏僻的小院中吃喝不愁,衣食住行还有翠香伺候,觉得无聊了便支开翠香一个人出去逛逛,过得别提有多舒服了! 唯一不顺心的是,自打从太后周宓口中得知修行狂刀的副作用后,她便开始潜心留意自己的修行状况,结果发现自身几处经络之中的确有微弱的杀意残留。 有着七重古柳心法和三重沧海神功的打下的内功基础,这一点杀意倒还不至于伤及柳七。 但以后呢…… 正当柳七为此烦恼时,今天一早周氏却派人将她叫到了后院。 她满头疑惑地来到后院还未见到周氏,就被柳湘湘拉到了此处陪她吃着点心聊着天。 然后……就撞到了周氏进来。 …… 周氏心里所想柳七倒是能够猜出几分。 一来是自己这个原配的女儿着实有些碍眼。 二来也是不喜自己的出现挤占了柳湘湘柳府大小姐的名头。 没想到周氏蹙眉看了她良久,而后将自己身边一位嬷嬷叫了过来。 “你去库房寻寻,看看上次给湘湘做衣裳的布匹还有没有,若是有就让府里的绣娘过来。”周氏指了指柳七,接着对身边的嬷嬷嘱咐道,“给她做几件衣裳,免得带出去丢我们柳府的人。” 柳七:?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今天穿的衣裳…… 有什么问题吗,不破不烂,就是样式简单些,不如柳湘湘身上的艳丽罢了! 等等! 带她出去? 她微微抬头,看见周氏先是一把夺过了柳湘湘欲要往身后藏去的《江湖纪事》,没好气地瞪了自己女儿一眼:“整日书不读,女红不学,尽想着胡闹!” “哪里胡闹了……”柳湘湘低着头,声若蚊蝇。 …… 虽然周氏没有说,但柳七还是通过其他途径知晓了,周氏正在为自己相亲! 因为尚武成风的缘故,大齐对女子的束缚较之柳七前世古时要宽松不少。 十几二十多岁正是修为突飞猛进的年纪,习武之人往往在这个时候心无旁骛一心追寻武道,所以晚婚晚育倒也实属常事,这种风气自然也影响到了民间。 大齐女子十八岁以后出嫁算是正常,家里富足的养到二十出头也不算奇事。 “柳七娘”是太康三年,柳宗训考上进士那一年年尾出生的,论年龄也该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之前梁嬷嬷从中作梗,也安排过一波亲事,人选自然都是些歪瓜裂枣,直接让张诚给打发了。 这次可能不太一样了,柳七听说是柳宗训主动向周氏提出来的,要给“柳七娘”寻一门亲事。 柳宗训对“柳七娘”或许没什么感情,但为了他自己的颜面,想来也不会随便找个人给就将“柳七娘”给嫁了。 此刻柳七娘正任由府中的绣娘在自己身上比来比去。 “小姐的身子骨还蛮结实的哦~”绣娘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她顺势摸了摸柳七的胳膊,随后轻声笑道。 当然结实了! 练了整整十二年的刀。 若非古柳心法大成之后带有一定塑形养颜的效果,柳七非得让这没礼貌的绣娘见识见识自己的“麒麟臂”! 结果心里刚想着,自己大腿又被绣娘轻轻捏了一把! 柳七:!?! …… 从绣娘那里出来后,柳七长长舒了一口气。 突然感觉身侧有人在窥视,柳七扭头看去,看见了柳府的大管家张诚正站在不远处,迎着柳七的目光颔了颔首。 柳七心领神会,带着贴身丫鬟翠香朝着柳府的一角走去。 来到了一处凉亭前,柳七以去后厨拿点心的理由支走了翠香。 随后张诚便出现在翠香离开的路线上,目送着翠香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道路尽头,方才迈步朝着凉亭处走来。 看着张诚小心翼翼地左右环顾,柳七轻启朱唇:“不用看了,附近没人!” 在七重古柳心法和三重沧海神功的加持下,单论内功修为柳七距离顶尖高手仅有一步之隔,否则此前在浮香院也无法与叶肃抗衡数招。 内功大涨带来了五感的进一步提升,只要柳七愿意,周围别说是有人,但凡是一只苍蝇飞过,她都能察觉到。 张诚闻言立即躬身禀道:“令主,沈庄已经找到了,他确实没有离开京城,现化名庄凡在城南开了一家医馆。” 这是打算大隐隐于市了? 磨刀老叟传达尊上的指示,让她伺机接近沈庄,但是却没有明说接近沈庄的目的,下一步的指令只有四个字“静候命令”。 柳七眸光闪烁。 静候个锤子。 通过上次与叶肃的交手,柳七已经大致清楚了自己的实力,虽不及顶尖高手,但靠着扎实的内功基础和精妙的刀法还是能够抗衡一二,若是驱使杀意攻其不意也未必没有胜算! 叶肃虽说是死在磨刀老叟手上,但当时的他已经被廖人杰偷袭得手身负重伤,以此可见磨刀老叟武功定然在叶肃之下,否则没必要联合“天南四奇”使出这般下作的手段。 唯一的问题是,磨刀老叟的七杀狂刀究竟练到了什么地步,他对于杀意的掌握是否胜过了自己? 柳七已经拥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对于黒狱门乃至“尊上”的命令,自然也就有好处则听一听,没好处就全当耳边风。 沈庄……自然是要接近的。 柳七想了想磨刀老叟赐予的那三株百年玉参,决定还是亲自走一趟见见沈庄。 …… 城南一间幽静的小巷。 柳七停在了一间民宅的门口,她伸手敲了敲门,听见门内一阵响动,随后便有一个柔弱的声音呢喃道:“谁啊?” “来找庄神医看病的。”柳七回道。 “爷爷……他出去了。”里面传来了有气无力的声音。 柳七微微皱眉,便不再言语,站在门口静候着。 没过多会儿,她听到了宅子内一阵脚步声正慢慢地朝着门口的方向移动。 “吱——”大门处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柳七垂目看去,大门打开了一条缝,带着怯意和紧张的眸子顿时出现在了门缝之后。 柳七双目和门缝处的眸子对上,耳边瞬间传来了“呀”地一声轻叹。 只见门缝处的眼眸中闪过一缕疑惑。 “是你!” 柳七嘴角扯动,挤出一丝和善的笑容:“伱就是盈儿吧,我们见过的!” 柳七今天正好穿着和当日在天鸿楼拍卖时一样的衣裳,脸上也戴着同样的面纱。 咯吱—— 门彻底打开了。 柳七一眼就认出了门口的小姑娘,正是沈庄的小孙女,沈盈。 此前两次见面,沈盈都是被人抱在怀里,瘦弱到如同枯骨一般,因为常年病痛的折磨,眼中也是一片死气沉沉。 而此刻站在门口的沈盈,穿着一身水绿的衫裙,露在袖筒外的胳膊虽然还是瘦骨嶙峋,但整个人的气色却已截然不同,眼中也闪烁着灵动的光芒。 沈盈看向了柳七左手的刀,略显苍白的小脸上也顿时绽放出笑容:“我记得你,用刀的大姐姐!” …… 一脸疲惫的沈庄背着药箱停在了门口,目光一扫房门,突然脸色一变! “不好!”沈庄惊呼一声,也顾不得其他直接破门而入,却看见庭院中沈盈正与一风姿绰约的女子玩耍着。 “沈老,好久不见。”柳七侧过身来,目视着沈庄沉沉说道。 …… “沈老真打算就此隐姓埋名,在这暗巷枯宅中过一辈子吗?”柳七轻抿一口香气四溢的茶水,随后开口问道。 “爷爷,给!”沈盈将一个洗好的茶杯递到了沈庄的面前。 沈庄满脸慈爱地接了过来,口中连连夸赞道:“盈儿,真乖!” 待沈盈转身朝着屋外走去时,沈庄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随后将手中茶杯放于桌上,斟了一杯茶,语气悠悠地说道:“盈儿的病已经治好,我此生夙愿已了,现在唯一的心愿便是看着盈儿长大成人,百年之后……也能有脸去见良儿夫妇。” 提到横死的小儿子夫妻,沈庄握着杯子的手有些颤抖。 柳七沉默半晌,从怀中拿出了一方木盒放在了手边的桌上,随后将其揭开。 看着木盒中的三株玉参,沈庄脸色微变,紧接着便听到柳七直言道:“今日前来就是想求沈老爷子再施妙手,帮在下将这三株玉参炼制成灵丹。” 见沈庄不说话,柳七沉声道:“至于价格……沈老爷子您开个价就是了。” “呵呵……”沈庄低笑着摇了摇头,“老夫并非有意驳姑娘你的面子,只是……老夫已经发过誓,不再参与江湖中事,此生不会再炼制灵丹了。” “当真不能通融?” “对不住了,姑娘。”沈庄叹道,“若是姑娘你有需要,大可以去一趟沈家,我想有这三株玉参,沈家家主应该是乐意出手的。” 现任沈家家主不是别人,正是沈庄的大儿子,沈从孝。 “爷爷~”沈盈兴冲冲地跑了进来,手里捏着一朵小黄花,伸着小手举到了沈庄的面前,“你看,花开了!” 柳七看着其乐融融的祖孙二人,起身道了一声“告辞”后,便径直离开了。 沈盈站在门口冲着柳七依依不舍地挥手:“记得再来找盈儿玩,拿刀的大姐姐。” “回屋吧,盈儿。”沈庄眼中带着莫名的深意,看着柳七消失在巷口后,轻轻拍了拍孙女的头,柔声道。 “爷爷,大姐姐怎么有点不开心啊?”沈盈昂着头问道。 沈庄笑而不语,在孙女渐渐丰润的脸颊上捏了捏,随后便带着沈盈回了屋。 …… 今天算是白跑一趟了! 沈庄炼制灵丹的手艺柳七已经见识过了,玉参在他手中方能发挥最大的药效,这也是柳七此行的主要目的。 “退出江湖……哼!”柳七回望着巷口的方向,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你怎么退出? 她轻轻摇了摇头,随后迈步直接朝着街对面的一家摆放着各类杂物的推车走去。 “小姐,您看看有什么中意的,可以给您便宜点!”推车后的小贩见柳七走来顿时眼睛一亮,连忙招呼道。 “最近可有什么陌生人过来找这位庄神医?”柳七伸手翻看着摊上的货物,语气颇为随意地问道。 只见小贩脸色顿时大变,一只手仓皇地摸向了推车下方,抬首却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睛,随后目光又扫到了一枚玉佩…… “参见……”小贩慌忙躬身想要行礼,却被柳七制止了。 “不必多礼了!”柳七将手中的玉佩收回袖中,接着问道,“除了我以外,庄神医家可还有其他江湖人士出入?” 小贩左右张望一眼,随后凝声道:“回令主的话,没发现什么陌生的江湖人士来寻庄神医,不过……” “不过什么?” “庄神医似乎惹上了一点小麻烦!” “说说看。” “最近城南新崛起一个名叫白蛟帮的小帮派,前两日白蛟帮的三当家来找过庄神医,最后骂骂咧咧的离开了,想来二人发生了一点不愉快。” 柳七听着点了点头,随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王大成,乃是新晋的游魂!”小贩闻言立刻激动的回道。 柳七思忖片刻,接着问道:“在哪里能找到这个白蛟帮的人?” “南郊,灶王庙。”王大成想也不想地回道,“那里是一处地下赌场,现在已经被白蛟帮接管。” “这个多少钱?”柳七拿起一张鬼脸面具,问道。 王大成本想说“令主大人若是喜欢直接拿去好了”,但看着柳七凛冽的双目,王大成将早本已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随后说道:“五……五十文。” “不用找了。” 直至柳七身影消失不见,王大成方才抬头,看着摊上的银裸子,不禁长长松了口气,随后一摸后背,已经湿透了! (本章完) ------------ 第56章 杀意贯体 若要究其因果,白蛟帮的崛起和柳七有一定的关系。 因金马商会大公子严令义之死,官府对城南地下势力进行过一波清洗,老牌势力譬如黑蛇帮之流均在这场清洗之中灰飞烟灭,就连叱咤多年的老黑蛇也沦为了阶下之囚。 白蛟帮的帮主人送外号“白蛟”,原只是“老黑蛇”门下一个不起眼的小头目,在黑蛇帮覆灭之后纠集了活下来的帮众,组建了白蛟帮。 原本黑蛇帮旗下的不少地下产业,都落在了白蛟帮的手里。 譬如城外灶王庙的赌场。 …… 从沈庄那里离开后,柳七并未直接回到柳府。 而是带着刚刚买来的鬼面具走在京城的大街上。 一个腰间悬刀,头戴鬼面具的女子走在街上,引来了不少行人的注目。 直至天色渐黑,柳七已经从城南踱步到了城西,脚下的街道和柳府隔了大约三条街,往来的行人也眼见着稀疏起来,而巡视的官兵却是渐渐多了起来。 柳七隐约记得京城舆图上,此方地界标名为安乐坊。 名字的由来的嘛……大抵是因为柳七对面的这座府邸,安乐侯府! 方恨后人…… “狂刀”方恨本人并无子嗣,但作为当时争霸天下的一方雄主,方恨不可能没有继承者。 方恨死后,其继任者虽说也姓方,但未得到“狂刀”真传,震慑不住方恨的手下那群妖魔鬼怪,于是便干脆投降了大齐太祖,最后得以封了个世袭罔替的侯爵。 现在的安乐侯府中会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隔着一条街,柳七双手环抱而立,望着侯府的红漆大门,心中不禁想道 正当这时,街面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紧接着柳七便看到三匹大马疾行而来,直至安乐侯府大门外,马上之人手中一扯马缰,随着一阵嘶鸣便停了下来。 马上三人俱是一身锦衣华服,打头的一位更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只见三人身手利落地翻身下马,随后“噔噔噔”踩着石阶来到了侯府大门口。 带头的赫然是那个身材娇小一身红裳贴身劲装打扮的女子。 “咚!咚!咚!” 女子娇蛮地用脚踢着侯府大门,见久久没有反应,便又气又急地跺着脚,冲着大门的方向高喊道:“方若兰,你躲在家里当缩头乌龟算什么好汉,赶紧出来!” 说罢又是甩着小蛮靴往大门上踢去。 “咚!咚!咚!” …… 侯府门口的动静引来不少路人围观,大多数人碍于侯府的权势不敢靠近,只能像柳七一样隔着一条街远远观望。 柳七见周遭的人越来越多,悄然后退两步没入了人群之中,不一会儿便在街头某处走出,朝这里柳府的方向而去。 刚刚红裳女子口中所喊的“方若兰”,正是现安乐侯方平的大女儿,今年业已二十有一,还未婚嫁。 根据柳七得到的情报,安乐侯为了女儿的亲事可谓是操碎了心。 安乐侯家世简单,侯爷方平除了发妻之外,房中仅有两名姨娘,而且平日里也甚少宠幸。 所以方平膝下的两子一女均是发妻高氏所生。 长子方维宁二十九岁,太康二十一年,也就是去年的进士,现为翰林院庶吉士,前程远大,不会武功。 次子方维宪,二十五岁,在京营任职,今年京外十二营大比中,凭一手家传刀法最后名列第九名。 女儿方若兰,二十一岁,自小跟着方维宁在外厮混,但并不擅刀法,凭着一套从其大嫂那里学来的掌法,揍了不少京中勋贵子女。 方维宁十八岁娶妻徐氏芳菲,成婚十余年依旧伉俪情深。 徐芳菲家世并不显赫,其祖父致仕前官至知县,同族中官职最高者不过五品同知,和世袭罔替的安乐侯府差距巨大。 据说安乐侯夫人高氏是看中了徐家枝繁叶茂人丁兴旺,所以才为方维宁求娶了徐芳菲。 不过柳七这边探得的消息是,方维宁乃是经同为徐氏一族的同窗介绍,与徐芳菲相识,最后说通了其父母才将徐芳菲娶回了家。 除此之外,徐氏一族不但是官宦世家,也勉强算得上是武林世家,家传有两套掌法以及一门内功心法,也曾出过几个小有名气的高手,江湖一些有名有姓的大派中也能找到徐家人的名字。 譬如徐芳菲的亲弟弟,就拜在了青城派苍鹤真人门下。 柳七从手头上的情报没能看出方家有什么特别之处。 方家的确有一门家传刀法,但就威力而言,和狂刀比起来犹如云泥之别,凭此刀法甚至在军中大比中都挤不进前三。 要知道军中的大比算是最接近江湖人士的战斗方式,不需要结阵厮杀,拼的就是个人武功的高低。 倘若方维宪真的练的是狂刀,内功修为相当的情况下,应该罕有敌手才对。 结合着手头的讯息,柳七合理怀疑方家是否得到了狂刀传承,更甭提解决杀意入体的办法。 但柳七细想之下,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先从方家下手试试。 …… 夜色渐沉,柳府。 柳七回来之后没多久,便听见院子外传来了脚步声。 是翠香回来了。 现在翠香的娘不用急病了,绣房那边人手紧缺,绣娘便将主意打到了翠香的头上,凡是府里养大的丫鬟,谁没有学过女红? 于是翠香每日都要去绣房帮忙。 至于柳七,谁管她呢! …… 柳七盘膝坐在床上紧闭着双目,任由真气在周身经络间行进,直至几处杀意淤结的穴窍时,柳七都会蹙下眉头。 每当真气与杀意接触时,柳七都能感觉到穴窍中传来针刺般的痛楚,这种自内而外的痛感远非皮外伤可以比拟的。 她赶紧催动着真气自杀意淤结的穴窍中快速淌过。 噔噔噔…… 翠香的脚步声停在了柳七的房外。 柳七缓缓睁开了双眼,周身萦绕的真气也瞬间收归体内。 “小姐,小姐……”门外传来了翠香细微的呼喊。 似是确定了柳七已经睡下,门外的翠香方才轻轻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了一句“已经睡了”,随后便迈步朝着自己的房间去了。 听着翠香房间传来了开门的声响,柳七再次闭上了双眼,真气也自其周身浮现…… 随着体内真气一遍又一遍的运转,柳七已经感觉到了真气似乎变得凝实了许多,随后她便将真气溢出体内,整个人瞬间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凝气为罡,是顶尖高手的标志。 通俗的讲就是能够施展出护体罡气。 罡气的强弱视个人真气而定,越是精妙淳厚的真气,凝结而成的罡气威力越强。 当然护体罡气不仅仅是用来防御。 与施展出罡气的强敌对阵,即便对方不出手,若自身修为不够打在对方罡气上,仅仅是罡气反震就足以取人性命! 不到片刻,周身的真气迅速散去,柳七顿感丹田空空一片倦意袭来。 消耗真气的速度太快了! 古柳心法达到七重,再加上三重的沧海神功,柳七丹田内积蓄的真气完全可以用磅礴二字来形容,即便是与叶肃交手时,柳七也未曾感觉过真气难以为继。 罡气的形成说难也不难,只需将自身真气压缩至极致,直至凝成肉眼可见的实体就行了。 即便是自己的真气,也不会在那里任由人搓圆捏扁,若要用什么形容,柳七想到了“弹簧”。 顶尖高手周身的罡气就好像一个个压至极限的弹簧一样,一旦外力触及便会顺势反弹而出,随后再度被压至极限…… 压弹簧也是需要力的! 柳七的问题在于,她所学的两套心法,无论是古柳心法还是沧海神功,其真气本身已经十分精纯,想要将其压至极限且不会轻易反弹,本身就需要更多的真气…… “凝成实质的真气……” 柳七脑海中突然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凝聚杀意的情形,杀意在刀身上凝结的那薄薄的一层白霜,是不是像极了罡气! 或许自己可以…… 柳七眸光闪烁,心想着反正杀意入体已经无法改变,不如物尽其用! 怕个鸟! 柳七说做就做,立刻紧闭双眼催动着丹田已经恢复的真气缓缓运转起来。 这一次在真气流经杀意淤结的穴窍时,柳七不但放缓了真气运转的速度,而且主动催动着真气和杀意交融在一起…… 嘶! 钻心的痛楚令柳七紧咬牙关,倒吸了一口气。 但随着杀意融入了真气之中,痛感似乎减弱了一丝,随着挟裹着杀意的真气开始流动,柳七能感觉到痛意正在慢慢减弱。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后眉心紧蹙,直接将真气运转速度加快到了极致…… 果然! 刚刚还刻骨铭心的痛楚,现在完全消失了! 只要运转的速度够快,杀意就在经络间造成不了损伤! 我果然是个天才! 但柳七心中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她似乎忘记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那就是每当真气沿着经络运转一个周天,都会有少许的增长! 感受着真气之中越发浓郁的杀意,柳七隐隐觉得自己仿佛在满是干草的山坡上,放了一把火! “但……罡气能否成呢?”柳七干脆撇去了一切杂念,一心想着能否如愿。 只见其周身一股磅礴的真气喷涌而出,瞬间房间内被一股冰冷刺骨的气息所笼罩,窗边一只扑腾着翅膀的飞蛾瞬间僵住…… 柳七双眸紧闭,两手缓缓提至身前随后猛地翻转,往下一压! 嗡—— 只听得空气中似乎传来了一声令人耳颤的轰鸣。 房间内凛冽刺骨的气息仿佛得到了指令一般,瞬间朝着柳七涌去…… “成了!” 柳七睁眼,周身已然蒙上了一层白霜! …… 翌日一早,当翠香揉着睡眼走出房间时,便看见了庭院中盈盈而立的一人。 “小姐?” 柳七缓缓扭头,却见翠香脸色猛地一变! “小姐,你的脸色这么苍白,是不是生病了?”翠香匆忙上前,也顾不得行礼了,便伸手摸向了柳七的额头。 冰冰凉凉,并未发烫。 柳七先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生病,她的脸颊上毫无血色,但眼中却带着灵动的明意:“快去后厨取点吃的吧,我有些饿了。” …… 尽管柳七再三强调她没有生病,翠香还是将此事禀告了上去。 午时过后,便有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在周氏身边嬷嬷的陪同下,来到了柳七的院子。 柳七无奈,只能伸手任由双目浑浊的老大夫把脉。 “诶?”老大夫双眉皱成了八字,半仰着头喃喃道,“脉象强劲有力,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啊?” 柳七闻言便立即收回了手,随后一脸平静地冲着嬷嬷说道:“可能是昨晚没有睡好,所以早上起时脸色有些苍白,让翠香吓到了。” 双目浑浊的老大夫依旧是紧皱着眉,目光盯着自己枯瘦的手臂似乎陷入了沉思。 正当嬷嬷准备请他离开之际,老大夫突然目视着柳七说道:“姑娘,可否再让老夫把一把脉?” 柳七抬目看去,老大夫的双眸似乎都清亮了不少。 柳七眼底掠过了一抹精芒,缓缓伸出了白皙的手臂。 她并未在老大夫身上感受到真气波动,并且刚刚把脉时老大夫也并未以真气试探。 见柳七伸出了手,老大夫再度扣上了脉搏,久久的沉默之后方才摇摇头叹道:“刚刚可能是老夫感觉错了。” “姑娘,你身体好的很,一点事儿都没有!”老大夫松开了手,随后咧着嘴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 待嬷嬷带着大夫离开后。 柳七方沉声问道:“这位老大夫似乎不简单啊!” “是啊!”翠香如实回道,“李老太医以前可是太医院院正,专为后妃看诊的,奴婢也没想到夫人会将李老神医请来。” “唉,院子里的树怎么枯了。”翠香突然转头看向了庭院中唯一的植物,疑惑道,“昨天还好好的!” 柳七眸中神光闪烁,毫无血色的手背缩回了袖中,随后便转身进入了房间。 (本章完) ------------ 第57章 最多逼我杀人 “令主,监视沈庄那边的游魂来报,白蛟帮的白老大亲自上门也被沈庄给拒了。”张诚紧紧埋着头,不敢抬头多看眼前人一眼。 “是吗。”柳七的声音很轻。 但在张诚耳中,却仿佛背后压上了千钧重担一般,身躯不禁一凛,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不知为何,张诚感觉令主似乎越来越可怕了! 尤其是那双眼睛,目光仿佛利剑一般,凛冽地让人不敢直视。 柳七轻抿一口杯中茶水,瞳孔之上蒙上一层白霜但很快又散去,柳七指间轻轻摩挲着杯身,轻声问道:“他们打算怎么做?” 沈庄虽然以炼丹见长,但本身武功也不错,几个不入流的小混混根本耐他不何。 想来这也是沈庄为何在城南隐居的缘故。 但他却忘了一句话。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越是底层,为了生存会更加的不择手段。 …… 白蛟帮相关情报柳七已经烂熟于心。 其帮主绰号“白蛟”,同道或是白蛟帮帮众一般称呼其为白老大。 曾是黑蛇帮旗下的打手头目,负责照看黑蛇帮设在灶王庙的地下赌场,算是个油水颇丰的岗位。 老黑蛇被六扇门拿下之后,手下人群龙无首很快便陷入了内乱,紧接着又被官府清剿了一遍,恰好在城外的灶王庙没有受到波及。 白蛟见帮中元老被抓的抓,死的死,叛逃的叛逃,整个黑蛇帮处于群龙无首的混乱之中,他便果断地将赌场据为己有,靠着赌场此前积累的财富收买了一大批人,原本因老黑蛇被抓而脱离黑蛇帮的几位实力强劲的长老,也被白蛟以丰厚的报酬重新请了回来。 于是短时间内,白蛟帮便成为了城南地下势力中最大的一支。 不过十几天前,白蛟被人下了毒,虽然靠着身边时常备着的珍贵灵药捡回来了一条命,但似乎落下了很严重的病根,所以才会找上化名庄凡的沈庄。 要柳七说,沈庄也是个老糊涂。 你退出江湖就退出江湖,拿着钱随便找个人烟稀少的山村买地收一辈子的租完全没有问题。 非要玩什么大隐隐于市,还不甘寂寞当起了医生。 沈庄精通药性,给普通人看个病自然是信手拈来,自然而然也就有了神医的名头,岂能不被白蛟帮盯上。 白蛟帮的人倒也客气,先是派了白老大的结拜兄弟,白蛟帮的三当家丁勇亲自上门去请,却不知为何被沈庄拒之门外。 现在白老大亲自上门,虽然没有拒之门外,但沈庄却是直言救不了。 “白老大是不是已经派了人在查沈庄的底?”柳七问道。 “令主英明,白老大走了之后的确派了不少人四处打听沈庄的背景。”张诚恭敬地回禀道。 先是将人拒之门外,现在又说救不了。 白老大心中若是没有生疑才是奇事。 柳七撑着头缓缓闭眼,摩挲着蛾眉,随后双目睁开,露出森然之色:“叫你的人将白老大的手下往天鸿楼那边引去……” 机会柳七已经给了,能不能把握住就看白老大自己了。 “是!”张诚闻言心底寒意顿生,嘴上忙回道。 “怎么?”见躬着身子的张诚刚刚颤了一下,柳七冷声问道,“觉得本令主冷酷无情是嘛?” “没有,没有!”张诚额头已经密布着汗渍。 “那你的意思是,身为‘七杀’的我过于妇人之仁了?”柳七幽幽道。 “嘶!”张诚一时语塞,只觉得刺骨寒意涌上心头,心中狂呼“吾命休矣”,然后将头紧紧埋到了地上。 “叫伱的人盯好沈庄。” “是!”张诚牙齿打着颤。 …… …… 城南,灶王庙,后院一间简陋的房间内。 “什么!”桌后脸色苍白的中年男子拍桌而起,随即似是牵扯到了伤势,顿时面容扭曲龇牙咧嘴地重新坐了回去。 “大哥你别激动!”旁边一个穿着短打马褂的矮壮汉子连忙道,“这不是好事吗,有沈家人出马,您的伤不就可以……” 说罢,矮壮汉子目光不禁瞥向了桌下,瘪着嘴,眼底迅速闪过一许讥笑。 他们这些人个个都是酒色之徒,那玩意儿不行了,就算取代了老黑蛇坐上了城南地下的头把交椅又有什么用! 当年老黑蛇舍不得离开京城,甚至不惜脱离丐帮,不就是因为舍不得在京城置下的十几处宅子以及里面的女人嘛! 老黑蛇呀…… 矮壮汉子心中遐想道,我娘咋就没这个福分呢! “先等等!”桌后的中年男子沉吟道,“你没看见吗,这个沈庄往来的都是些什么人物,那是你我能惹得起的嘛!” “可是……大夫说了大哥你的伤可不能再拖了。”矮壮汉子咽着唾沫,语气犹豫的说道。 中年男子闻言瞬间闭上了双眼,随后仰面靠在了太师椅上。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了一阵喧杂,细细听来,有男人放肆的笑声以及女子娇媚的呻吟。 “老二又在胡闹了!”中年男子侧首,目光越过窗台看向了声音的来源,正是灶王庙大殿。 身为白蛟帮三当家的丁勇,同样侧目看向了大殿方向,目露艳羡之色:“这不是刚刚拿下了一座青楼嘛,趁着青楼修缮歇业的功夫,将里面的姑娘拉来犒劳犒劳兄弟们。” 随着大殿内靡靡之音阵阵冲击着耳膜,白老大强忍着胯下的疼痛,再次缓缓闭上了双目。 “老三,你再去查查清楚,看看这个庄神医是否还和那些人有往来,尤其是首辅府那边!”白老大双目紧闭,沉沉说道。 虽然他知道这些人他一个都开罪不起,但时间已经不容许他想太多了! …… 话分两头,柳七现在也面临着困扰。 经过翠香彻夜的赶工,柳七得到了两件花里胡哨的新衣裳。 只是瞥了一眼,柳七便断定这两身衣裳绝对是柳十九喜欢的样式,而非自己。 但顶着熊猫眼的翠香却不这么想,她喜滋滋地看着自家小姐,心想着这衣裳穿在小姐身上一定可以让那些公子们给看迷了眼,要知道袖口以及裙摆上的花可是她一朵一朵绣上去的呢! 柳七端坐在铜镜之前,觉得自己就像个布偶娃娃一样,任由翠香在自己身上展现着她的审美。 手好痒,好想砍人! 目视着镜中风姿绰约的自己,柳七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了一张天香国色的脸蛋,似乎在眼前冲着自己说道:“来呀,笑一个!” 柳七嘴角不自觉的抽动,随后挤出了一个笑容。 这一幕正好落在了带着人走进来的周氏眼中,只见她脚下一滞,双眸顿时有些失神…… 周氏毕竟已为人妻多年,瞬间清醒过来,同时心中已然掀起了一阵波澜。 这原配留下的孤女,平日里只觉得清冷绝尘,如今这一身艳丽的衣裳换上不但没有丝毫别扭,反而倒有些祸国殃民的味道了,尤其是身上那股子仍十分显眼的清冷,无疑是更加平添了几分魅力! 柳七也留意到了进门来的周氏,这里本就是后院的绣房。 她转过身来,屈身对着周氏行了一礼。 “见过夫人。” 看着朝自己行礼的柳七娘,周氏不由自主地吸了口气,随后语气沉沉地说道:“今天你随我一起出门。” 要来了! 柳七早知躲不过,当即埋头回了一声“是”。 …… 柳七早已知晓了今日周氏会带她去何处,以及会见某人,甚至连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已被手下游魂查的清清楚楚。 没了梁嬷嬷,这一次相亲对象总算正常了许多。 不过,谁在乎呢! 想让她柳七嫁人,有没有问过她手中的刀? 此时的柳七非常庆幸,自己得亏是降生在一个武侠世界,也得亏眉夫人将自己掳至了细柳山庄,现在甚至觉得黒狱门和那位“尊上”都跟着顺眼起来。 他们最多逼我杀人,可不会逼我嫁人啊! 如此想来,什么杀意入体,似乎也都不可怕了! …… 府里的下人还在为出行做着准备。 柳七则是在柳湘湘的闺房内,欣赏着柳湘湘大小姐为了能够一起出门,是如何在她娘面前撒娇卖萌的。 不过看着桌上盘中码放的整整齐齐的点心,柳七想要伸手拿一块,却碍于周氏在场不好动手。 “娘~,求求你了!”柳湘湘苦苦哀求,但周氏这次说啥也不松口。 但面对着柳湘湘的软泡硬磨,最后周氏实在受不了,用一本当期的《江湖纪事》将她稳住了。 看着志得意满满面春风的柳湘湘,柳七不禁叹道,果然是容易满足的女人最好命。 突然,门外走进来一个脚步匆匆的丫鬟。 慌张地行了礼后,丫鬟便凑到了嬷嬷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柳七听得很清楚。 “表少爷来了。” 此时嬷嬷业已凑到了周氏耳边,周氏脸色便沉了下来,而后目光深邃地看向了柳七。 很显然,周显宗是为了自己而来的。 柳七心中毫不意外,此前周显宗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十分赤裸了,虽然没有什么非分之举,但傻子也看得出来他看上了柳七这幅皮肉。 对于这种情况,柳七心中毫无波澜。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柳七倒也不会因为别人的一眼觊觎就动了杀心。 当然远观即可,若是还想亵玩…… 哼哼! …… 还是周氏出去见了周显宗一面,柳七也不知二人说了什么,只从翠香口中得知了周显宗见过周氏一面后便愤然离去了,临走时还狠狠踢了相送的张诚一脚。 马车上,翠香显得十分兴奋,她伸手遮着小嘴的一边,轻声问道:“小姐您想不想知道,今天夫人带您见的是哪家公子啊?” 这还用想? 柳七脑海中顿时浮出了一张样貌宽仁的画像来。 信息也瞬间浮现于脑海。 柳宗训同窗之子,刚及弱冠,已中秀才,家资颇丰,书院读书。 两个字总结。 无聊…… …… 马车一路驶进了城西一座观音庙的后厢房,最后在一处宽敞的院子里停了下来。 柳七抚着翠香的手自马车上缓缓走下,抬眼便看到了两个身穿粗布僧衣的尼姑朝着她们迎了过来,尼姑的僧帽下,半遮着漆黑的鬓角。 观音庙里没有师太,也没有尼姑。 而走在柳七她们身前带路的尼姑虽说穿着僧衣,但只是带发修行的居士,没有出家也没有持戒,闲暇时在庙里充当迎送客人的知客。 穿过长廊,柳七跟在周氏身后来到了一间古朴的禅房内。 推门进去,数道目光汇聚在柳七身上。 …… “柳姑娘不知你平日里闲暇时喜欢做些什么?”身旁样貌宽仁的男子目光热切地问道。 我若说喜欢砍人,你会不会吓尿裤子? 柳七埋着头,只当没有身旁无人,目光炯炯地盯着地板上爬行的蚂蚁…… 见柳七不说话,男子丝毫不觉得丧气,反而眼中热切之色更加浓郁了几分,随即滔滔不绝地说道:“听伯母提起过,柳姑娘总是带着一尾古琴,想来琴艺定然了得,若有机会不妨……” 柳七听着男子口若悬河,低垂的双眸不禁闪出一抹不耐,继而脚下轻移,踩在了已经汇聚成军的蚁群旁。 尽管柳七脚落下之后并未发出任何响动,但周围的蚂蚁仿佛遇到了什么危险一般,连原本抬起的食物树叶都纷纷丢下,四散逃去…… …… 傍晚回府时,周氏特意将柳七叫来,和她同乘一辆车。 当然是为了问她对今日的相亲对象印象如何? 柳七当然只有一句“全凭夫人做主”。 周氏看着埋着头的柳七,陷入了沉默。 她岂能看不出,刚刚临走时,那男子眼中的热切几乎已经呼之欲出了,甚至都已称得上有些失礼了。 周氏不禁揉了揉额头。 …… 翌日。 “怎么?”柳七诧异地问道,“他母亲竟然不同意?” 张诚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不敢多说一句话,心想着那位官夫人可真是嫌命短啊,竟然敢拒绝令主大人! 呵呵。 柳七心中只觉得好笑。 一副好皮肉也不是无往不利的。 紧接着又听到张诚禀告道:“白蛟帮那边,似乎已经有了动作!” “哦——”柳七闻言眼中顿时明亮了几分。 …… (本章完) ------------ 第58章 雨夜带刀 傍晚,乌云层峦,一副大雨将至的样子。 “庄神医,辛苦了。”站在门口的老妇人泪眼婆娑的说道。 “无妨。”沈庄微笑着摇摇头,脸上带着明显的疲倦。 这户人家的孕妇胎相不好,近些时日着实让他耗费了不少心神。 若是能有一粒子母同心莲炼制而成的灵丹…… 此想法刚刚从沈庄脑海中产生,他便赶紧晃了晃头将之驱散。 他已发过誓,此生不再炼制灵丹。 更何况,子母同心莲是何等的珍稀,岂是这民妇一家可以承担的。 “庄神医,这是老婆子的一点心意。”老妇人见沈庄连连晃首,顿时心下一慌,连忙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油纸包。 “是刚刚出锅的点心,都是盈儿喜欢的。” “哦!”沈庄闻言眼睛一亮,随后便接了过来,“老夫就代盈儿谢过您了。” 这家人在外开了个点心铺子,虽然用料简单,但手艺十分不错,沈庄给盈儿买过几次,小孙女吃的很香。 走了,走了! 抬头看了看天色,想着家中只有盈儿一人,沈庄的心中有些焦急了。 …… 天已经开始猫起了小雨。 临近巷口时,沈庄不由得加快了几步。 直至来到家宅门口。 咯噔! 沈庄五指紧紧扣住了药箱,目光之中已然充满了慌乱之色! 门开着。 而且是被人强行撞开的! 哐当! 沈庄顾不得掉在地上的药箱,直接冲了进去。 …… …… “那老头儿已经进去有一会儿了,咱们是不是该进去了?”巷子口五短身材的汉子问道。 “再等等,帮主说了得让他先急一急,这样咱们说什么他才会照做。”回话的是汉子穿着一身灰白短打,脸上有着一道贯穿左眼的伤疤。 二人注意全在巷子里沈庄的家门口,没有留意到身后两个陌生人正在缓缓逼近…… “唉,你说咱帮主也是的,对付个老头子还需要这么麻烦?” “你懂个屁,这老头子能治咱帮主的病!” “你说咱帮主是不是真的……不行了?” “嘘……小点声儿,这要是让帮主听去了,小心伱狗命不保!”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突然穿着灰白短打的汉子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刚一转头却只见一道寒光在眼前闪过。 “咱帮主连小女娃都不放过,你说会不会多行不义必自毙啊?”五短身材的汉子还在开口说着话,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同伴身形开始摇摇晃晃…… 砰! 直至有人仰面倒地,五短身材的汉子看着同伴脖颈间喷溅出的血雾,当即吓了一跳,接着一个转头,眼前寒光掠过,双目猛地圆瞪,带着惊恐的神色仰面倒去。 两个衣着打扮如寻常百姓的人很快便将地上的两具尸体拖到了一旁无人的暗巷中…… 而就在街对面,目视着一切发生的小贩,默默地推着堆满了货物的小车,缓缓朝着雨中驶去。 …… 柳府。 柳七端坐在桌前,身前便是她自沧州带来的古琴。 哗啦啦…… 雨落在屋顶发出了悦耳的声响。 柳七扭头看了看窗外,已是一片漆黑。 噔噔噔…… 屋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人顶着雨点朝着主屋而来。 “令主,您吩咐的事已经办好了。”张诚前脚刚跨进房间便急着开口道,随后就站在门口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往屋外甩着袖口上的水渍。 柳七只是望着窗外,久久没有说话。 张诚见状心中一凛,他感觉到了自己脚边似乎有着丝丝寒意在汇聚,久而久之这寒意竟是攀着双腿涌了上,瞬间整个人仿佛置身冰窖之中…… 直至张诚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栗,柳七方才转过头,目光沉沉地看向了他。 “通知你手下的游魂,可以撤了。” 说完这句话,柳七伸手一拍琴身,“哐啷”一声,藏于琴身中的宝刀便已脱出,柳七另一只手顺势握住了刀身,随后起身头也不回地朝着雨中走去。 看着柳七从身边擦身而过,张诚紧紧埋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令主,伞……”看着提刀直接走进雨中的柳七,张诚刚欲提醒,雨中那道倩影瞬间消失不见。 …… 京城,南郊。 灶王庙大殿之中,一派乌烟瘴气,横七竖八地放着几张长桌,桌上挤满了红面通红的赌徒,吆喝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而本应供奉着灶王的位置,放着一把太师椅。 太师椅上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男人,正眯着双眼看着大殿中的众人。 他便是白蛟帮的大当家,被人称为“白老大”的白蛟。 白蛟的身后站着一个身穿黑色短打马褂的矮壮汉子,肌肉虬结的双臂裸露在外。 偶尔几个倾家荡产的赌徒赤红的双目扫过来,看到矮壮汉子时,眼中的凶光瞬间化作了怯意。 矮壮汉子乃是白蛟帮的三当家,丁勇。 白老大的左膀右臂,靠着一双铁拳和悍不畏死,现在已是城南地下凶名赫赫的人物。 白蛟双目突然停在了一张赌桌上良久,只见一个唇红齿白的年轻文士正搂着一个花枝招展酥胸半露的姑娘,满面春风地下着注,身前堆满了白花花的银子。 白蛟目光中闪过一丝嫌弃,随后摇了摇头。 白蛟帮二当家,绰号“玉面郎君”。 “派出去的人怎么还没回来?”白蛟沉声问道。 丁勇一脸羡慕地看着玉面郎君,漫不经心地回道:“可能是因为路上耽搁了,大哥你就放心吧,有那个小丫头在,姓沈的老头子不可能不来!” 但愿吧…… 白蛟闻言并未觉得心安,于是目光越过大殿众人,缓缓看向了大门的方向。 突然,外面雷光乍现,将天空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轰隆隆—— 雷光消失的瞬间,震耳欲聋的雷鸣呼啸而来。 白蛟心头猛地一颤,不知为何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轰隆隆—— 无数银龙在天空狂舞。 “谁!”白蛟双眼一凛,厉声喝道! 屋外雷光大盛之时,大门之上赫然映着一道身影! 咯吱—— 大门推开。 被白蛟一声厉喝惊醒的众人纷纷侧目,目视着一只黑色的靴子踏入了大殿。 白蛟眸光沉沉,双手撑着太师椅的扶手缓缓起身,双目最后定格在一张街上随处可见的恶鬼面具上。 面具之下纤细的脖颈以及衣服领口处露出的肌肤白得让人心神荡漾。 但凡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出带着恶鬼面具走进来的是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 “小娘子,是不是迷路了啊?”就在众人遐想连篇的时候,“玉面郎君”早已悄然推开了身边的女子,挤出一副和煦的小脸,来到了众人面前。 “没脑子的东西!”白蛟眼中顿时闪过厌恶之色。 和其他人不同,白蛟的双目早已盯住了女子手中的刀。 “这位……朋友,敢问有何贵干?”白蛟当即抱拳朗声道,原本到了嘴边的“女侠”也被他临时换成了“朋友”。 既然头戴面具,想来是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倒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柳七看着自太师椅上站起的中年男子,心中暗暗道。 本来以为进来之后,一言不合拔刀便杀,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沉得住气,而且……过于礼貌了! 罢了!罢了! 就不走流程了。 柳七心中想定,微微抬首,凛冽之色涌上眼底之时,左手轻抖,早已按捺不住的宝刀便化作寒光脱鞘而出! 仓—— 耳边响起刀吟之声,白蛟顿时双目瞪圆,脸颊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不见。 “不好!” 身后的丁勇见状,一个大踏步站到了白蛟身前,同时气沉丹田大声喊道:“是来寻仇的,赶紧动手杀了她!” 柳七此时心无旁骛,伸手握住了刀柄,寒光褪去,一柄闪烁着妖异紫芒的刀便在其右手中浮现。 “杀!” 大殿之中的白蛟帮帮众听见了三当家的话,当即从桌下掏出了兵刃,嚷着便围了上来。 柳七目光一转,周遭已经围满了手持兵刃的凶徒,个个龇牙咧嘴凶神恶煞。 “哎呦!”却听人群之中传来一道细声细语,“这么好的身段若是伤了就可惜了,诸位兄弟还请手下留情,给二爷我留个囫囵的。” 说话之人却是刚刚还在众人前头的“玉面郎君”,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丁勇身后。 “嘶!”人丛中不知谁倒吸了一口冷气。 而在丁勇之后的白蛟脸色顿时大变。 只见柳七身上缓缓溢出灰白色的气劲…… 轰隆隆—— 雷鸣炸响,柳七右手一翻,刀光顺势而出,原本只在周身萦绕的灰白色气劲,仿若得到了指令一般忽然涌向了人群。 “什么鬼东西!”眼看着灰白色劲气迎面飘来,一汉子顿时手忙脚乱挥舞着手中兵刃想要拦下,却未料一道寒光先一步而至,划过了其脖颈。 “厄……”汉子“哐当”一声兵刃落地,随即双手紧紧捂住了脖子,指缝间血流如注。 “妈呀!” “快跑!” …… 一个照面,众人只看到寒光闪过,便已经倒下了四五人,顿时吓破了胆,纷纷惨叫着朝后退去。 面具之下,柳七目光冷峻,缓缓踱步上前,只要五步之内出现活人,便抬手一刀挥出,刀光挟裹着灰白色气劲瞬间便将一条鲜活的生命收割。 柳七拿着刀的右手缓缓垂至身侧,随后灰白色的劲气自刀间缓缓涌向了柳七…… “杀意可以倾泻,但不可消弭!” 灰白色劲气在周身萦绕,柳七耳边似乎听到了有人在绝望地呐喊。 她当即屏气凝神,微微昂首,周身萦绕的气息瞬间敛入体内,而当越发浓郁的灰白色气劲自经络间流淌而过时,柳七心中竟是不自觉地升起一丝悲怆。 “这便是……以杀止杀吗?”柳七喃喃道,随后目光一沉,将心中那股悲怆之意尽数驱散,双目瞳孔似乎也蒙上了一层灰白,周身渐渐浮上了冰霜。 大殿之中存活的中人顿感气温骤降,仿佛置身冰窖一般! “嘶!” 丁勇倒吸了一口冷气,面色一沉的同时双臂青筋暴起,口中暴喝一声,便朝着柳七袭来。 柳七目光微凝,眼看着双拳逼近身前,旋即右手一翻,寒光自身前一晃而过。 啪嗒! 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丁勇垂目看去,只见两只粗壮的小臂齐齐躺在地上,双手紧紧蜷缩成拳。 “啊——”大殿中响起了绝望的哀嚎。 “我的手!我的手!”丁勇双目赤红踉跄地朝后退去,双臂自手肘处齐齐断去,断口之上蒙着一层白霜,无一丝血渍淌出。 这一幕看得白蛟和“玉面郎君”胆战心惊,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大殿的后门…… 嗤! 丁勇血红的双目中,瞳孔渐渐散去。 柳七自他身边走过,一丝白霜自其心口穿出,随后重新回到了柳七身上。 突然一直缩在墙角的几个赌徒瞅准了时机,朝着大门狂奔而出,眼看着大门近在咫尺,眼角余光瞅见那头戴面具的“女鬼”依旧背对着他们,为首一人已经露出了得以幸存的笑容。 一只脚刚刚踩上了门槛,耳边突然传来了劲风尖啸之声,为首之人低头一看越发现自己已然朝着门槛逼近,“咕噜噜”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看见了一具熟悉的无头尸体正站在门口! 呀! 原来是我。 …… 同样想逃的还有白老大和“玉面郎君”。 就在柳七转身挥刀的瞬间,两人几乎同时启动,朝着最近的后门狂奔而去。 白老大估摸着是牵扯到了伤势,顿时龇牙咧嘴面容扭曲起来,即便如此他还是领先了“玉面郎君”一步,眼看着黑漆漆的后门近在眼前,白老大突然心中一凛,随后原地顿住猛地低头。 刀尖自胸口穿出,露在外面的小半截刀身上竟无一丝血渍,但却散发着慑人的紫光。 “好刀!”白老大沉沉地吐出两个字,随后便朝前扑倒。 同时倒在地上的,还有他身后仅半步之遥的“玉面郎君”。 柳七缓缓走至白老大身前右手对着其背后插着的刀五指微曲,只见刀身一阵颤栗,随后便“嗤”地一声飞回至柳七手中。 “厄……” 柳七耳边传来了一丝响动,她低头看去,只见脚边的“玉面郎君”还在抽搐着。 他双手捂着胸口,鲜血不断从指缝淌出,原本还算清秀的面庞已经彻底扭曲:“你,你杀了我,她……她……是……不会……放过……” 话未说完,玉面郎君便气绝而亡了。 (本章完) ------------ 第59章 以杀止杀 难不成他还是个有背景的? 虽然有些含糊不清,但柳七还是听出了个大概,不过她并未放在心上。 随着脚边这个小白脸一死,灶王庙大殿之中唯有柳七一人伫立着。 瞳孔之上的灰白色瞬间敛去,“仓”地一声收刀归鞘,柳七缓缓吐气,原本周身萦绕的冰霜也瞬间褪去。 看着大殿一地的尸体,柳七心无波澜,只是静静地感受着经络间行进的灰白色真气。 果然! 即便是行经穴窍时,运转的速度变缓,灰白色真气在其中沉积萦绕,柳七也没有如之前一般,感到哪怕一丝丝的刺痛。 自柳七发现将淤结于穴窍之中的杀意随真气一起在经络间运转时,便可以减少其反噬带来的痛楚,且运转的速度越快效果越好。 杀意乃是杀念凝结而成,乃是世间最为凌厉,无坚不摧的一种“意”。 正因为是世上最为凌厉的“意”,所以它才会反噬主人。 连主人都不“杀”,又何谈无坚不摧呢。 若要用什么来比拟,就好像是一个浑身是刺的球,不但能够杀人,更会伤己。 若这个球一直在某处停留不动,便会造成源源不断的伤害。 但若是在经络间运转起来,球上的刺虽然也会在行进的路径上留下伤痕,但经络之中本就有着真气的庇护,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伤痕顷刻间便可以复原。 简单的说就是杀意在前面跑,真气在后面修,或者二者结合一起边跑边修,因为修的速度快,所以柳七感觉不到反噬带来的痛楚。 当然问题的关键在于……杀意是会增长的! 等到柳七的真气无法及时修复杀意反噬造成的伤痕时,她再放任杀意在经络间行进无异于自寻死路! 周宓说过,若是柳七自此以后不再习武,不再与人动手,致使杀意增长的速度变慢,说不定还能苟活个几十年。 但当她年老气血衰败之时,真气无法压制穴窍中淤结的杀意,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以将她带走了! 总之,要么英年不祥,要么晚年不祥。 于是柳七决定另辟蹊径,试着将真气和杀意结合,随后打出去! 真气当然是可以打出去的,但问题是随着真气消散,其中蕴含的杀意则会回归! 或许是因为真气本就是天地元炁自人体大鼎炼化而成,所以能够自然地消散于天地之间。 而杀意则是人的意念凝聚而成,它需要一个宿主! 于是柳七又想到了能否转移到其他生物身上…… 她用院子里的树试了试,随着杀意的注入树木迅速枯萎,随后杀意又回到了柳七身上。 正当柳七欲哭无泪之际,却猛然发现杀意的反噬似乎变弱了一些。 于是她又用附近的植物和小动物做起来实验,结果发现经杀意会将其身上的生命力吸收,继而使得身上的“刺”变柔软一段时间。 但仅仅是一段时间,而且过了这段时间之后,杀意会增强,且反噬也会变得更强! 杀戮——杀意反噬变弱——杀意增强——杀意反噬增强——更多的杀戮! 柳七当时惊讶地发现,自己好像找到了一条了不得的道路! 方恨啊,方恨!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够想出这等武功! 方恨将凝结杀意之法隐藏于七杀狂刀之中。 而柳七自幼在细柳山庄长大,虽没有像绝大部分人一样被眉夫人洗脑,但自小灌输的杀念早已根深蒂固,再加上柳七在武学上的天赋,以及深厚的内功底子,才能自七杀狂刀之中领悟杀意。 …… …… 轰隆隆—— 银蛇划过天空。 面色阴沉的沈庄出现在了灶王庙的门口。 自他回去之后发现盈儿失踪后,心中便猜测了无数可能下毒手的人,也想过有可能会是白蛟帮的人动的手。 沈庄虽然已经立下毒誓退出江湖,但那也是为了盈儿啊! 可现在盈儿不见了! 他该怎么办! 正当沈庄万念俱灰之时,他突然想到了方青鸾,方青鸾的背后是飞羽山庄和当朝首辅傅青书,无论掳走盈儿的是什么人,只要方青鸾愿意出手定然可以保下盈儿。 于是沈庄瞬间振作起来,正要出门去找方青鸾时,未料外面突然扔进来一个纸团! “若要沈盈安然无恙,今晚亥时,一人前往城南灶王庙。” …… 于是当沈庄走进灶王庙时,便看到了大殿门槛上倒着一具无头尸体,他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连忙加快了步伐朝着大殿走去。 “沈老,您来了。”柳七于灶王庙大殿之中盈盈而立,见大门口处沈庄走进来对其淡淡地说道。 “是你!”沈庄目光一凝,立刻认出了柳七。 柳七已经摘去了杀人时的恶鬼面具,身上穿着上次见面时的衣裳,依旧黑纱蒙面。 沈庄环顾四周,看着一地的尸体,心中疯狂地祈祷着“盈儿不要有事啊!” “沈老爷子不用找了,盈儿姑娘就在后面的房间里。”柳七指了指后门的方向,“在下刚刚去看了一眼,盈儿姑娘没事,不过似乎被人喂了迷药,此刻还在昏睡。” 沈庄闻言甚至顾不得和柳七多说一句话,便急忙地朝着后院而去。 看着沈庄的背影消失在后门,柳七双眸顿时明亮了几分,随后也迈步跟了上去。 “盈儿,盈儿!”房间里传来了沈庄焦急的声音。 柳七站在门口并未进去。 “爷爷?”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传来了沈盈有气无力的声音。 “呼——”这时沈庄大大松了一口气。 “困~”沈盈的语气中满是倦意。 “睡吧,睡吧。”沈庄柔声道,“睡一会儿就好了。” 吱—— 直至柳七听到了一阵细微且均匀的呼吸声,她方才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目光从沈庄怀里的女孩儿身上扫过,柳七淡定地问道:“外面那些人沈老爷子可认识?” 沈庄低头看着小孙女恬静的睡颜,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半晌之后方才点了点头,沉声道:“那个断了双臂的汉子是白蛟帮的三当家丁勇,倒在后门口的那个男人就是白蛟帮帮主。” “哦?”柳七故作疑惑道,“沈老爷子得罪过他们?” “白蛟中了毒留下了病根,他们想请我去为他治病。”沈庄如实回道,随后扭头目光沉沉地看向了柳七,“姑娘你为何在此?” “沈老爷子别误会。”柳七轻声道,“只是在下的朋友告诉我,有人趁着沈老爷子您不在家将盈儿姑娘带走了,所以在下才会出现在这里。” “朋友?”沈庄语气之中蕴含着一丝冷意。 “若要在京中活下去,谁又能没几个朋友呢。”柳七语气平淡地说道,“沈老不也朋友众多吗,就算在下不出手,想必飞羽山庄的方女侠也会出手相助的。” 若柳七没有猜错,沈庄得知沈盈失踪之后,第一个想到能够帮他的人便是方青鸾。 若是方青鸾出了手,那自己此前的谋划不等于白瞎了! 看着陷入沉默的沈庄,柳七的眸中闪烁着一丝明意。 沈庄信不信是自己救了沈盈倒是在其次。 经过这一次沈盈失踪,以及灶王庙大殿一地的尸体,沈庄退出江湖过安稳日子的美梦想必也一定幻灭了! “姑娘的刀很漂亮!”沉默半晌之后,沈庄突然开口道,却是夸起了柳七的刀。 轰隆隆—— 天空银龙狂舞,将屋外照成了白昼。 柳七微微昂首,平静地说道:“我的刀法更漂亮。” 沈庄闻言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刚刚见过的灶王庙大殿中的尸体。 这些人的伤势他仍历历在目,不是被利刃穿心而过,就是脖颈处斩断,还有那个自己见过的三当家丁勇,他的双臂自肘处被人齐齐斩断,伤口竟无一丝血渗出…… 沈庄面部微微抽动,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 这刀法根本不是漂亮,而是冷酷残忍! 刀刀致命,绝不留情! …… 等到外面雨停了,沈庄脱出了外衣罩在了沉沉睡去的沈盈身上,随后将其抱着走出了房间。 柳七则是怀抱着刀,悠哉地跟在后面。 刚刚在房间里将近半个时辰,二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但柳七坚信,沈庄一定会松口的! 就在二人一前一后走出灶王庙大门时,便看见一辆马车停在了石阶之下。 沈庄扭头,浓浓夜色之中看不清柳七的露在面纱之外的双眸,他心中已然明悟了什么,沉声道了一句“多谢”,而后抱着沈盈朝马车走去。 就在进入马车之后,突然又掀开车帘独自一人走了下来,目光沉沉地盯着灶王庙前盈盈而立的柳七,随后开口道:“姑娘,明日将三株玉参送来,七日之后再来取灵丹。” 搞定! 柳七闻言嘴角立刻微微勾起:“那就辛苦沈老了,至于炼制丹药的酬劳……您开个价,在下绝无二话。” 柳七话刚说完,便见沈庄摇了摇头:“这次……老夫不收伱的钱。” “哦?”柳七眉头微皱,并未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钱都不要,说明这事儿很难办啊! 但想着沈庄出手的灵丹,柳七还是开口问道:“沈老若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说。” 沈庄沉默许久,似是陷入了犹豫,最后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随后缓缓道:“我想让姑娘你……帮我杀一人。” “谁?” “不知道。”沈庄摇了摇头,而后似是自嘲般地笑了一声,“哈哈……说来也好笑,良儿夫妇已经死去这么多年,老夫却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当然可以!”柳七闻言立即应下,“若是沈老哪一日找到凶手,在下愿意出手为盈儿父母讨一个公道!” 沈良夫妇已经死了十二年了。 沈良不仅是沈家人,同时还是青城派掌门姜玄云的入室弟子,并且沈良之妻也是青城派弟子。 这可是青城派啊! 有着“剑出西岭”姜玄云这等绝顶高手坐镇的武林巨擘,他们查了十二年都没能查出凶手,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真凶了呢? 而且已经过去了十二年,万一凶手已经死了呢! 总之,柳七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一桩稳赚不赔的生意。 见柳七欣然应许,沈庄倒也没有过多的喜悦,只是平淡地提醒了句让柳七明日早点将玉参送到。 或许在沈庄本人眼中,也对找到凶手不存什么指望了。 …… 马车“吱呀吱呀”地驶远了。 “恭喜令主大人,得偿所愿!”灶王庙门口一处隐蔽的角落中站出来了一道身影,冲着门口石阶之上的柳七恭贺道。 “这次你也干的不错。”柳七语气平淡地夸道,随后语气一变,悠悠道,“听说你又看上了一个黄花大闺女?” 张诚闻言身子猛地一缩,随后迅速躬下腰来,诚惶诚恐地回禀道:“令主大人,我……” 柳七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行了,本令主又不是什么恶人,这不想着张大管家新娶第……” 柳七偏头想了会儿,随后问到:“第几房来着?” “这……这……这次养在外面,不娶回家。”张诚牙齿打着颤,腰躬得更深了。 “呵呵……”柳七眸中闪烁着异色,冷笑道,“张大管家好福气啊!” “属下,属下……”张诚口干舌燥,吞吞吐吐半天却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出来。 突然,张诚感觉脸上被糊上了什么东西。 唉! 伸手一摸,竟然是一张纸,拿下来双手一摸而后心头顿时跳了一下! 是银票! 紧接着耳边远远传来了一道冰冷的声音:“算是本令主的贺礼,记得将灶王庙收拾干净。” 呼—— 一口气长长呼出,张诚双腿顿时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随后从身上摸索半天,张诚拿出了一个火折子,吹了两下,便有黄色的火焰升腾而起。 将手里的银票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火折子旁…… 张诚看到了一个“伍”字,又缓缓下移看到了一个“千”字,顿时喜不自胜,笑得咧开了嘴! “哎呦!”眼看着火苗朝着银票飘去,张诚慌忙将银票拿开,随后小心翼翼地放入了怀里贴着肉的地方。 (本章完) ------------ 第60章 当面伤人 翌日,天已放晴。 柳七本想着自己亲自走一趟,将玉参给沈庄送去。 结果还在吃早食,周氏派了过来,让她午时过去一趟。 柳七心里嘀咕着,十有八九是为了自己的婚事。 看来今天不能亲自去送玉参了。 于是趁着翠香收拾好食盒准备还去后厨时,柳七交代了一句:“若是后厨有什么点心,不妨带点回来。” 点心是柳七和张诚之间联络的暗号。 借着翠香离去的空当,柳七来到了屋外庭院当中,随后屏气凝神,双手缓缓抬至小腹前,丹田中积蓄的真气便犹如滔天巨浪一般沿着经络奔涌而出…… 柳七眉心微微一蹙,一道青芒自其身前缓缓浮现,随后如同水纹一般迅速扩散,直至于将柳七周身笼罩在内。 双眸睁开,柳七扭头环顾着身边若隐若现青芒,眼中不禁多了一丝考量。 虽然不够凝练,但已然具备罡气的雏形了。 杀意已依然在体内经络间高速运转,柳七此番并未借助杀意吗,而是单纯以古柳心法驱使,结果真如她所想一般,于身外凝结了罡气。 这青芒色的罡气虽说不够凝练,但做到这一步已经突破了古柳心法第七重的范畴! 即便不动用杀意,现如今的柳七也已半只脚踏进了顶尖高手的门槛。 若再与叶肃交手…… 柳七眸光闪动,随后缓缓摇了摇头。 人都已经死了,也没有讨论的价值了。 院子外传来了脚步声。 是张诚来了。 柳七身上的气息瞬间敛去。 “令主?”走进院门看见了站在庭院之中的柳七,张诚微微惊讶道,随后赶紧弓下了腰。 看着垂首躬身的张诚,柳七目光微凝,与此同时心中不禁想着,暂时留在黒狱门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自她昨日亲手证实了对杀意的诸多猜测之后,柳七便已有了脱离黒狱门的想法。 磨刀老叟或许藏有底牌,但柳七推测大概率就是以七杀狂刀凝结出的杀意! 杀意对杀意。 柳七自信不会弱于磨刀老叟。 至于磨刀老叟背后的“黑狱王”,以及更加神秘的“尊上”。 柳七也的确有过担忧。 “黑狱王”此前被大将军周威扬所伤,现在伤势恢复了没有,修为有没有受到影响都还未知。 而“尊上”才是柳七最为忌惮的。 从其收罗因破武令而流亡的武林人士这一点来看,这位“尊上”不仅所图非小,而且极有可能本身武功也非同凡响。 因破武令而流亡的这些武林人士,能够从官府的围剿之中脱身,岂会是什么善茬,没有一身强横的武功修为,不可能压制得了这些妖魔鬼怪。 柳七暗中暗暗猜测过,这位“尊上”多半是因破武令而覆灭的某个江湖大派掌门之类的人物,苦心积虑暗中经营多年便是要为了向朝廷报灭门之仇。 柳七和“判官”余安,以及磨刀老叟门下的刀奴不同。 她出自于眉夫人手下的细柳山庄,准确地说隶属于“尊上”,虽然未曾见过“尊上”本人,但已经从眉夫人口中知晓了“尊上”的存在,这一点想来“尊上”本人也是清楚的。 假若柳七脱离了黒狱门,不止是磨刀老叟会出手清理门户,为了继续掩人耳目,“尊上”会不会出手呢? 柳七并不畏死,但不代表她就要以卵击石。 半步顶尖高手,再加上压箱底的狂刀杀意,柳七自信面对江湖绝大部分高手她都能有一战之力,最起码保命不难! 但绝顶高手…… …… “令主……”见柳七久久未开口,张诚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正好与柳七冰冷的双眸对上! 见张诚头猛地一缩重新垂了下去,柳七心中已然想定了主意,于是便沉声道:“你替本令主去给沈庄送一样东西。” “是!”张诚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能有什么大事呢! …… 直至张诚抱着装有玉参的盒子离去,柳七眼中的冷意方才消融。 黒狱门对于柳七来说,尚有价值! 武功,灵药,游魂组合的情报网络,以及这个柳家小姐的身份。 都大大方便了柳七在京中行事。 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但黒狱门以及“尊上”的命令,她完全可以选择性听从了。 不就是摸鱼嘛! …… …… 柳七午时准时到了周氏所在的后院门口。 还未进去,耳边传来一声“表妹”。 柳七扭头一看,周显宗正满面春风地朝着自己走来,身后跟着一个目光阴沉的鹰钩鼻老者。 这么快就换上新保镖了! 柳七视线在老者身上触之即退,随后默默地埋下了头。 老者身上呼之欲出的气势已然彰显了其不俗的内功修为。 匆匆一瞥中,柳七留意到了老者垂于身侧的双手有些异于常人,尤其是手上那倒映着寒光的漆黑指甲,仿若记忆中的僵尸一般。 “表妹~”好几日不见,周显宗越发觉得紧埋着头的柳七娇俏不已,身姿窈窕让人看着都不禁心神荡漾,顿时情难自已地柔声唤道。 柳七闻声只觉得一股恶寒涌上心头。 “哈哈哈……”周显宗身后的老者也适时地笑了起来,只是笑声听起来有些阴恻恻的,“这位姑娘倒是和周公子您颇为般配。” 呵,您老什么时候瞎的! “表妹,自从听说姑姑在为你相看夫婿后,我心中便犹如万爪挠心一般,整日整夜茶不思饭不想,就念着能够见你一面……”周显宗突然面露悲痛之色,情意浓浓地说道。 柳七:…… 见其低头不语,周显宗还以为柳七是在难为情,眼中顿时明亮了几分,随后更是声情并茂地道了一声“表妹~”,便要上前来…… 柳七虽低着头,但已感觉到周显宗的双臂正搂向了自己,于是便悄然一步后撤,同时袖间鼓动一道无形劲风贴身而出…… “唉!” 眼瞅着正要抱得美人归的周显宗一个踉跄,随后便四脚朝天“砰”地一声摔翻在地。 而其身后的老者,则是在周显宗摔倒的瞬间,突然迎面吹来一阵微风,老者双眼眯起,随后耳边紧接着就传来了周显宗的惨叫声。 老者低头看去,前一刻还好好的周显宗,此时已经四脚朝天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我的……我的……屁股!” 老者脸色微变,随即上前搀扶住了周显宗想要将其拉起来,另一只手则是顺势摸向了周显宗的后腰…… “不好!” 老者心中“咯噔”一下,他在周显宗的尾椎骨上摸到了丝丝的裂痕! 怎么摔的如此重! 老者一时也没往别处想,只当是周显宗自己一不小心给摔了。 而柳七微微抬头,冰冷的目光在老者身上停留了片刻。 后院门口值守的丫鬟见状,赶紧小跑着去给周氏传信了。 不多会儿周氏便带着丫鬟婆子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周氏一看还躺在地上的周显宗,当即沉着脸问道。 “夫人,周公子的骨头可能碎了。”老者闻言沉声回道,“得赶紧去请大夫来。” 老者毕竟不懂医术,当他摸到周显宗骨头上的裂痕时,便不敢乱用力了,只能等着大夫先过来看一看。 此时已经停止哀嚎的周显宗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先是奋力地探起头,看向了自己的下半身,片刻之后带着哭腔凄厉地叫道:“我的身子……怎么没知觉了!” 周氏一听这还了得,赶紧让人去请休沐在家的御医来。 “姑姑……”周显宗几番尝试却发现腰腹之下依然没有知觉,顿时慌张无助地看向了一旁的周氏。 周氏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安慰道:“放心吧,可能只是摔蒙了,再等一会儿御医就来了。” 而老者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回想着刚刚的情形,隐约觉得又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老者没有留意到的是,一道冰冷的目光正直勾勾盯着他。 …… 大约半个时辰后,大夫终于来了。 当从老者口中得知周显宗椎骨上有裂痕后,身为御医的大夫脸色也是一变,随后便蹲了下来,开始查探着周显宗的伤势。 在同样的位置果然摸到了裂痕。 大夫脸色顿时凝重了几分,随后从自药箱中拿出了一副银针,开始为周显宗施针,直至一阵针扎在了大腿上,周显宗痛苦的“嘶”了一下,大夫顿时露出了一丝轻松之色。 “还好,还好!”大夫松了口气,随后对着周氏躬身说道,“还望柳夫人将周公子转移到一处安静的地方,容在下再扎上几针看看。” 周氏哪有不应的道理,于是低声嘱咐了身旁的仆妇一声。 不多会儿两个身强力壮的仆妇抬着一副担架,按照大夫的要求将周显宗小心翼翼地搬了上去,随后便朝着前院而去。 身为姑姑的周氏自然只能跟着去,不过没走出两步却是停了下来,随后扭头看着一旁垂首不言的柳七,顿时眉心紧紧皱在了一起。 “伱……”周氏目光之中带着厌恶之色欲言又止。 “算了,你先回去吧!”周氏最后冷冷道,随后便急匆匆地朝着前院而去。 这也能怪我? 柳七抬眼便看到了周氏脸上的神情,心中不禁讥笑道。 周氏和周显宗毕竟是亲姑侄,难道周氏还能责怪已经受了伤的周显宗不成? “走吧。”柳七语气平静地对着翠香说道。 …… 回到了院子,翠香还有些惊魂未定。 “完了,完了!”翠香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嘴里不停念叨着,“若是表少爷有什么事,夫人一定不会饶了小姐你的!” 柳七努了努嘴,谁知道周显宗这么不经事。 自己不过略微出手,他便伤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这也彻底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周显宗一点武功都不会! 大将军的侄子,一点武功都没有?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柳七突然扭头对着翠香说道:“翠香,你且去后厨取几样点心。” “我的小姐啊!”翠香闻言顿时焦急道,“你现在怎么还有心情吃点心,要是表少爷真的有什么事,你……” 话未说完,便被柳七直接打断:“翠香,难道你去后厨的时候就不能去前院看看?” 厨房的位置和前院很近。 翠香恍然大悟:“还是小姐你机灵!” 翠香离开之后,柳七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随后走到了柜台古琴前驻足片刻,随后自琴腹中摸出一物毅然走出门去,自院门外消失不见。 …… 柳府,前院。 鹰钩鼻老者在房间外的石阶上来回走动着,双眉紧皱似乎正在沉思之中。 “奇怪……”老者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阵风……”老者低头看了看自己左右,依稀记得当时自己身上其他部位并未感觉到有风袭来,唯有眼前莫名来了一阵妖风! “有人想要害害周公子!”老者双眼眯成了一条缝,脑海中开始浮现周显宗摔倒前后的情形,恨不得将脑海中的画面放大一万倍仔细观看。 他倒是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在自己面前出手伤人! 窸窸窣窣…… “嗯?”老者猛然扭头,看向了不远处的花坛,一派平静祥和,并未有什么异样。 老者眼中带着惊疑,缓缓转头过来,耳边则突然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尖啸声,老者心中一凛,气沉丹田,双臂齐齐抬至前胸两侧,漆黑的指甲之上仿若有光芒流动…… 但紧接着老者眼前一道流光划过,神色瞬间凝固,只见其眉心一缕灰白色丝线钻出。 苍! 柳七收刀归鞘,刀间萦绕的灰白色气息瞬间涌上了刀柄,而后在柳七白皙的手背上消失地无影无踪。 此次柳七仅以杀意伤人,老者的身上甚至连一丝伤痕都无! 柳七身形未定,扭头一看身侧的厢房,随后便飘然离去。 自她出现,直到击杀老者,最后脱身,全程加起来不到五个呼吸的时间,且没留下任何踪迹! 砰! 而就在柳七身影消失的刹那,瞳孔已经涣散的鹰钩鼻老者轰然倒下。 …… 今天只有一章了,明天补上 (本章完) ------------ 第61章 尸山血海宫 解决掉老者之后,柳七回到了房间,将佩刀塞进了琴身,随后为自己倒上了一杯凉茶。 周显宗准备毛手毛脚时,柳七便毫无犹豫地出了手。 虽然她自恃武功高强,以周显宗身边老者的修为,不见得能够察觉到是自己所为,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将其灭了口,顺便看看柳府这一大家子究竟在大将军眼里有多少分量! 对于太后周宓,周显宗,周氏以及尚未谋面的大将军周威扬,这些周家人之间的关系,柳七一直心存疑惑。 周显宗和周氏之间倒是和普通的姑侄没什么不同。 但周氏似乎和太后周宓之间的关系并不算亲近,在白溪山庄时柳七便看出了周氏在太后周宓面前时的拘谨。 周宓却很疼爱周氏的女儿柳湘湘。 而大将军的侄子,身为周家第二代唯一男丁的周显宗,却和华清派之间有着联系,昔日华清派的余孽穆青锋甚至在周显宗身边当着贴身护卫。 华清派可是和周家有着血海深仇,恨不能生啖太后和大将军的血肉。 周显宗明显是知晓穆青锋身份的! 太后周宓在白溪山庄禁地遇袭,周显宗只怕脱不了干系。 …… 傍晚时分,翠香去后厨取晚食的功夫,张诚来到了小院。 首先自然是回禀了他已将东西送到了沈庄手上,并且还带回了沈庄的话:“沈老让您七日后,去丹阳宫取灵丹。” 柳七颔首表示自己已经听到了。 随后问道:“府中今日可有什么大事?” “有!”张诚身躯一凛,随后回道,“属下刚刚回来时,看见了白泽将军在府里。” …… 白泽是听闻了柳府出现了命案,便和柳宗训一起赶了回来。 白泽先是见到了老者的尸体,查探过一番后,便来到了厢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周显宗,以及一旁的柳宗训夫妇二人。 “哦,原来是白泽将军。”大夫作为御医自然是认识白泽的,便将周显宗的情况说了一遍。 “摔了一跤,竟然差点半身不遂?”白泽面无表情地问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这……”周显宗闻言低下了头,脸色一阵变幻,显然不是很愿意说。 难道要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说自己当时正欲对表妹动手动脚,结果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差点落得个半身不遂。 白泽见周显宗低头不语,自然不会有什么耐心,于是冷冷直言道:“你身边的那个老者,尸山血海宫的,已经死了!” “啊!”周显宗猛地抬头,一脸诧异。 随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偏过了头去,不敢直视白泽冷冽的双目。 “怎么,尸山血海宫的人你不认识?”白泽冷冷道,“那老东西双手掌心乌紫,指甲含有剧毒,俨然腐尸掌大成的标志,若今日来的不是我而是应龙,仅凭你和尸山血海宫的余孽有勾结这一事,他便可以提着伱的头去见大将军。” 而一旁的柳宗训沉着脸听白泽多次提到尸山血海宫,不禁在脑海中思索着,最后终于想起了一点,便沉声问道:“可是当年被应龙将军率军剿灭的那个邪派势力?” 据说当年这一战打得极为艰难,损失了不少人,就连“天尊四将”之一的应龙,也身负重伤。 倘若来的真是应龙,周显宗只怕真的会被…… 柳宗训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对着周显宗说道:“显宗,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那老者究竟是怎么回事,人又是怎么死的?” 周显宗岂会知道老者是如何死的,当他从白泽口中听到了“尸山血海宫”这几个字,心中便已经乱成了一团麻。 柳宗训见周显宗不开口,只能扭头看向了白泽:“白泽将军,可从尸体上查到了什么?” 白泽摇了摇头。 死者的身上并无一丝伤口,五脏六腑也均无受伤的迹象,身上也没有发现反抗的痕迹。 尸山血海宫当年乃是整个江湖人人得而诛之的邪派势力,在被朝廷剿灭之前已经传承了七八十年。 腐尸掌也算是尸山血海宫中一门不俗的武功,只有“飞僵”级别的长老才可以修炼。 尸山血海宫将门下弟子划分为“白僵”,“黑僵”,“跳僵”,“飞僵”,“铜尸”,“金尸”,总计六个级别。 飞僵便相当于门中长老,实力大致在一流高手上下。 周显宗始终不愿意开口,白泽便向周氏问清了当时的状况。 周氏便将当时在后院的值守的两个丫鬟叫来,将当时的情况大致说明了一遍。 而白泽听到“柳小姐”时,心中顿时有了答案。 …… 但此时房间内的周显宗,已然是乱了阵脚。 尤其是当他得知了老者是悄无声息地刺杀而亡后,则更是紧张得辗转反侧。 “来人啊,来人!”周显宗终于受不了了,大声地叫嚷着。 很快便有两个丫鬟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我现在要离开,赶紧让人去准备马车!” …… 当听到屋外有人禀报说周公子已经带着人离开柳府后,白泽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在他的正对面,则是端坐着的柳七。 房间内只有他们二人。 用白泽的话说,这是为了方便他尽快找出凶手。 不过柳宗训夫妇似乎觉得有些不妥,而且听白泽的意思,似乎杀死老者的凶手就是来自于府中。 当然因为白泽坚持,柳宗训夫妇也只能听从了。 于是便有了现在的画面。 …… 柳七百无聊奈地靠在太师椅上,站在她对面的白泽一脸凝肃。 “人是你杀的?” 柳七果断摇头,理直气壮地回道:“很显然,不是!” 白泽眼中顿时浮出一抹诧异。 “除了你,难道还会有其他人?”白泽紧紧注视着柳七的双眸,似是想从中挖到自己想要的讯息。 奈何柳七是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柳七问道:“难道就不可能是周显宗,亦或是那老者的仇家?” 柳七已经从白泽口中得知了老者为尸山血海宫的余孽。 心想着周显宗该不会是和大将军一家有仇,否则为何会专门收留大将军的仇家。 先有华清派穆青锋,现在又是尸山血海宫…… 正当这时,门外传来了声音。 “白泽将军,周公子已经带着人离开了……” 柳七闻言双目顿时明亮了几分,遂对着眉头紧蹙的白泽轻声道:“现在追还来得及哦,白泽将军。” 周显宗这很像是畏罪而逃啊! 但不确定的是,周显宗究竟是在害怕什么? 是担心自己与华清派以及尸山血海宫的人勾结,被大将军手下的白泽给发现了。 还是害怕被仇家找上了门。 亦或是两种可能都有? 倘若心里没鬼,这里又有“天尊四将”之一的白泽坐镇,他何必走得如此匆忙呢? 白泽的眉心渐渐舒展,随后冷笑一声道:“他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柳七闻言只能无奈地耸了耸肩。 “当真不是你?”白泽接着问道。 “当然不是!”柳七斩钉截铁道,“你可在尸首上发现了刀气造成的伤口?” 老者的尸体别说是刀伤,只怕连一丝外伤都没有! 果然柳七说完之后,白泽陷入了沉默。 可惜当时在场的人当中,后院门口值守的两个丫鬟以及柳七身边的翠香,都是普通人,很难通过肉眼注意到柳七的出手。 而另外在场的两人中,周显宗并不愿意对外讲述,老者则已经死掉了…… …… …… 柳七推开门走了出来,只见门外等候的众人神色各异。 躬身守在门口石阶之下的翠香,看着柳七走出来,顿时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微笑。 而便宜父亲柳宗训目光沉沉,即便是见柳七走出来,也未见其脸上表情有什么变化,反而是当白泽出来后,柳宗训的目光全然落在了白泽身上。 周氏不在,她在房间内陪着柳湘湘。 “白泽将军,可是有什么发现?”柳宗训上前一步问道。 白泽目光从已经走下石阶的柳七背影上一扫而过,旋即目视着柳宗训,冷冷道:“凶手极有可能是周公子的仇家……” 极有可能是仇家,这……说了等于没说啊! 柳宗训正欲开口再问,却被白泽出言打断:“周公子既已离开了柳府,那凶手自然也不会为难贵府中人,柳大人若是不放心,我可以留下几人观察几日。” 柳宗训闻言岂有不应的道理,但又嘴巴微微张合想要说些什么,依旧是被白泽粗暴地打断: “我还需去找周公子问个究竟,就不多打扰了。” 说罢之后也不待柳宗训有所回应,白泽便迈步走下了石阶,越过柳七身侧时,眼角余光不禁瞥了她一眼。 在白泽心中他已然肯定动手之人的就是柳七! 柳七虽然是用刀的,但不代表不会别的武功,尸山血海宫的老者身上并无一丝外伤,虽然白泽也一时难以断定柳七是用了何种手段,但下手人必然是她! 白泽望向柳七的目光不禁坚定了几分,这一下子就连柳七身边的翠香都察觉到了。 直至白泽走开后,翠香方才悄悄凑至柳七耳边,小声道:“小姐,刚刚白泽将军一直盯着你看呢!” 语气之中带着些许的窃喜与自豪。 很显然翠香被白泽的面庞给迷惑了,以为他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小白脸。 于是柳七同样小声地回道:“这位白泽将军,在你尚在襁褓之时便已经在大将军手下效力,名镇一方了!” “这还不好吗?”翠香还未听出柳七话中深意,心想着白泽将军也是个不错的对象…… 嗯? 等等! 翠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目光有些呆滞地询问道:“小姐……你说白泽将军今年多大了?” “只怕是比你父亲还要大上几岁。”柳七回道。 翠香闻言瞬间闭上了嘴,垂着头站在柳七身后一言不发,整个人身上似乎都散发着幽幽怨气。 …… 回到自己府中的周显宗,迫不及待地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之内! 现在他已经恢复了下半身的知觉,但脸上仍旧是一片苍白! 这苍白之色并非因为此前的伤势。 而是他真的害怕了! 尤其是当他从身边仆从问出了老者是如何死亡的细节时,吓得嘴巴都有些合不拢了! “该不会是他真的来了吧!”书房内缩在太师椅上周显宗小声呢喃道。 光天化日之下,能够摸进柳府,又悄无声息地干掉尸山血海宫“飞僵”级别的高手。 这样的人,周显宗脑海中只想到了一个名字,偏偏自己前些时日还得罪此人! “不行,决不能坐以待毙!”周显宗紧咬着牙关,自言自语道。 他挺直了身板,左右环顾一圈,似是在想着应对的方案,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旋即拿起纸笔开始写了起来,不多会儿便写满了一封信,随后装进了信封,封上了火漆! “来人!” 拿着信的周显宗还是有些担忧,于是又左右看了看,最终双目微张,伸手从一侧的书架上拿下一本厚厚的书籍,将手里的信塞了进去。 “公子有何吩咐?”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推开书房门,而后恭敬地说道。 “将这本书送到安泰书局,亲手交给黄掌柜,记住是亲手!”周显宗面色凝重地叮嘱道。 “是!” 目送着小厮离开了书房,周显宗顿感身躯一软,随后瘫倒在椅子上! “呼——”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 周显宗派出的小厮前脚刚出门,身后便跟上了一人。 而不远处的二楼,白泽正一面喝着茶,盯着刚刚出府的小厮以及身后的跟踪者。 “呵呵……” 有人低声笑道,声音的来源就在白泽的对面。 “你不在宫中保护娘娘,出来干什么?”白泽当即皱眉质问道,只见其对面赫然坐着一位英姿飒爽地红甲女子。 正是“天尊四将”之一的朱雀! 朱雀眼中闪过一丝不耐,随后冷冷道:“今天大将军进宫了。” 白泽闻言便闭上了嘴巴,不再多嘴。 未料朱雀却是主动询问道:“你盯着周显宗的府邸干什么,娘娘不是说了不要管他吗?” “他身边出现了尸山血海宫的人,而且死在了柳府。”白泽如实回道。 “哦?” 今天八点才到家,匆匆码了一章,困得要死。 算上昨日欠的,以及欠下的加更,再加上今日的一章。 总共欠大家四章,从明日起每天三更。 今天实在对不住了,路上跑了一天 (本章完) ------------ 第62章 回忆 柳府这几日风平浪静,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除了柳宗训破天荒地在府里歇了几日,而且还是歇在周氏房里。 自己这位便宜父亲,柳七一向觉得他有些难以捉摸。 为了迎娶周氏不惜抛弃妻女,在岐州老家可谓是名声狼藉,堪称大齐陈世美,所以自他与周氏成婚之后,便再未回过岐州老家。 但付出了名声扫地的代价,却只换来了一个从五品官职。 身为太康三年的进士,即便是按部就班,也未必升不到现在的官品。 不过柳宗训也确实被委以了重任,负责监造威扬大将军府,这当中的油水可令不少二三品的大员都看着眼馋! 而且明眼人也看得出,柳宗训对周氏的态度完全可以用冷淡二字来形容。 阖府上下也只有柳湘湘,能在柳宗训那里听到几句温言细语了。 …… 吃过午饭之后,周氏身边的一个嬷嬷过来,让柳七晚上去后院用膳。 “父亲今日可还在家?”柳七问了一句。 嬷嬷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随后头也不回地便离开了。 是柳宗训的授意,还是周氏的意思? 正当柳七疑惑时,身后的翠香则显得有些欣喜若狂:“一定是老爷听说了小姐您婚事不顺,决定亲自过问了!” 在翠香看来,自家小姐如此貌美,怎么会被人拒绝呢? 说不定是夫人不愿意小姐嫁的太好而从中作了梗。 老爷亲自过问,小姐的婚事定然会有着落了! 虽然翠香最早是被梁嬷嬷安排到柳七身边负责监视她的,但随着梁嬷嬷被赶出了府,以及周氏越来越忽视柳七,以至于现在翠香只需每过四五天向周氏身边的嬷嬷汇报一下柳七的情况就可以了。 而且……感觉周氏身边默默的说法,周氏根本懒得听柳七相关的事。 翠香便意识到了,她大概率是要在柳七身边伺候一辈子了! 于是心中不自觉地开始对柳七的婚事重视起来,期望着柳七能够嫁到一个好人家,自己也能过上舒心日子。 而柳七自然不知晓其中的弯弯绕绕,每当翠香对自己的婚事流露出极大的热情时,她都怀疑是不是翠香想上位了。 那可就真对不住了! …… 柳七来到后院时,柳宗训,周氏以及柳湘湘已经坐在桌上开始吃了。 柳七走了进来,正夹着菜的柳宗训不禁抬头看了一眼,随后眼中隐隐有异色闪烁。 虽然不待见这个女儿,但不得不说有着一副好相貌。 柳宗训回想着周氏此前对自己提及的话,心中开始活络起来。 “先坐下吃饭吧。”周氏依旧是面无表情,脸上看不出喜怒。 柳七正欲就着门口的位置坐下,却见柳湘湘已经在朝自己招手,不得已只能走过去,坐在了柳湘湘的身边。 这一幕落在周氏眼中,其眉头便不自觉地皱起。 一旁的丫鬟便将早已备好的碗筷放在了柳七面前,柳七目光微抬一扫桌上菜肴,虽然琳琅满目但几道硬菜都放在了柳宗训的面前,心中顿时没了兴致。 无论是柳宗训还是周氏,都不会在意柳七喜欢吃什么。 而柳湘湘,似乎是受了周氏的影响,饭量如同小猫儿一样,伸筷子也是夹些青菜之类寡淡无味的菜色。 以至于紧挨着柳湘湘而坐柳七放眼看去,身前全是绿油油的一片。 若非为了维持柳家小姐的身份,柳七早就摔筷子了! 当年在细柳山庄时,谁敢给她吃这些? ……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待桌上的菜肴一一被收走,柳宗训轻抿了一口茶水后,随口问道:“庆国公老太君的寿诞是不是快到了?” “请帖早就送到了。”周氏浅笑着点点头:“就在下月初九,数着也就二十来天了。” 柳宗训脸色肃然地点了点头,随后瞥了一眼低着头的柳七以及一脸期待望着自己的柳湘湘,沉默片刻后凝声道:“七娘和湘湘也一起去。” “这还用老爷您说。”周氏打趣道,笑意却不达眼底,“来送请帖时人家便已经说了,说是老太君亲自开的口,让我特意将湘湘……和七娘带给她老人家见见。” 提到了柳七时,周氏顿了顿。 很显然别人只提起了柳湘湘。 柳七,一个乡下原配的遗腹女,连柳宗训本人都不在乎,更何况这些世家贵胄。 但柳七瞧这夫妻俩的意思,是准备拿自己来博富贵了! …… “姐姐,等等我!” 从后院出来没走两步,柳七便听到了身后传来了柳湘湘的声音。 她带着翠香驻足片刻,只见柳湘湘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翠香看着连忙伸手搀扶了一把。 “呼呼呼……” 柳湘湘连喘几口粗气,方才缓了过来,随后对着柳七说道:“姐姐你听我说,爹好像准备让你……” 她话说一半,警觉地朝后看了一眼,见并无人追来,方才匆匆忙地接着说道:“昨晚我偷听爹和娘的谈话,好像是准备让姐姐嫁给京中某个勋贵,而且……不论是不是正房!” 一口气说完之后,柳湘湘眼中已然写满了担忧。 柳七没想到柳湘湘会是来告诉自己这些的,她盯着柳湘湘略显苍白的脸颊,遂轻声问道:“你母亲最近是不是又不让伱吃饭了?” 柳湘湘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连忙晃首,一脸愤慨地说道:“姐姐你有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爹他们准备让你去做……小!” 柳湘湘憋了半天,终于小脸涨红地说出了这个字。 而柳七依然面色如常,伸手将柳湘湘乱糟糟的鬓角整理好,而后一脸淡然地回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又能怎样?” “你若是饿了,自己偷偷去厨房吃点东西。”柳七接着说道,“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大约是遗传了周氏的体态,柳湘湘总是容易发胖,周氏为此煞费苦心,尤其是最近庆国公老太君寿宴在即,周氏打算为柳湘湘觅一良婿,所以对柳湘湘下了死命令,让她最近保持好身材不许再胖了! “别管我了!”对于柳七满不在乎的态度,柳湘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大小姐……”此时身后又传来了声音。 是追上来的嬷嬷。 “实在不行你就装病!”柳湘湘慌里慌张地出这主意,“我就不信娘能将一个病人带到老太君的寿宴上去!” 而追来的嬷嬷已经走近了,柳湘湘只能转身向着嬷嬷走去,随后敛去脸上的慌张,笑吟吟地说对着嬷嬷说道:“刚刚有些话忘记和姐姐说了,现在没事了,咱们回去了!” 那嬷嬷狐疑地看了一眼柳七,但转眼看见柳湘湘已经朝着后院走去,便只能紧跟在其身后离开了。 “周氏这个女儿养的不错。”看着柳湘湘离去的背影,柳七心中道。 “小姐,大小姐说的可是真的?”翠香的声音有些颤栗。 柳七颔首:“只怕是真的。” 就是不知是柳宗训提出的,还是周氏提出的。 以柳宗训的官位以及柳七曲折的身世,上次相见的宽厚男子已经堪称良配了。 若是柳湘湘,靠着和大将军的关系,在勋贵之家中当个正室夫人不难。 但柳七娘…… …… 柳七从未想过嫁人,自然不会因柳湘湘的话而忧心。 若说现在柳七最关心的事,自然是沈庄炼制的灵丹。 距离沈庄承诺的七日之期,已经过去了四天。 “古柳心法已经练到了头,七杀狂刀的招式已经融会贯通,现在欠缺的是对杀意的掌控,以及尚且不知是否真的存在的‘六式合一’,沧海神功第三重也已经稳固了,最早所学的扶风刀法和横山刀法早已达到了驾轻就熟的层次,面对同等级的高手甚至已经有些拿不出手,从东河帮拿到手的摧心掌已经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柳七脑海中细数着自己的武功,突然抬掌朝前挥去,只见桌上瓷杯纹丝不动,但杯中茶水一阵翻涌,瞬间激起一道水流,化作了利箭射向了屋顶…… 柳七目光微凝,摊开的五指微曲,只见水流化作的“利箭”在即将撞上屋梁的瞬间突然转向,朝着柳七的手心而去。 柳七手掌放平,掌心之上悬浮着一团淡绿色的水球。 柳七现在对自身真气的控制力已经达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地步。 随着掌间真气悄然溢出,水球瞬间被蒸发,化作一缕水汽消失在空气之中。 柳七一跃而起,来到了摆放着古琴的柜台前。 素手轻抚着琴身,仿佛感到了琴身中宝刀的嗡鸣之声。 “你也觉得这样的日子太过无聊了吗?”柳七口中呢喃道。 噔噔噔…… 屋外脚步声传来。 是张诚来了。 仅从脚步的轻重以及呼吸的间隙,柳七便猜到了来人是谁。 “令主,有要事禀报!”门外果然传来了张诚的声音。 “进来吧。” 咯吱—— 张诚推门进来,目光触及到房间内盈盈而立的倩影时,连忙低下了头,随后恭敬地说道:“令主,刀老传令……” 还未说完,便被柳七冷言打断:“直接李娘子那边,让刀奴去办,难道事事都要本令主亲自出手不成?” “可是……”张诚闻言不禁心中一凛,“刀老的意思是让您亲自……” “怎么,刀老的命令是命令,我的命令就不是命令了?” 柳七此话一出,张诚瞬感周遭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一丝丝凉气顺着脚下直往上涌…… “属下这就去联系李娘子!” …… 走出房间后,张诚不由自主地长舒一口气。 随后扭头看了一眼,一抹愁绪浮上了张诚的眉心。 令主现在越来越过分了,就连刀老的命令也不当回事,不管什么单子都推给刀奴去办,就不怕被刀老追究吗? 张诚已经从李娘子那里听到了不少抱怨,说是近些时日京中刀奴损失颇多,再这样下去磨刀老叟迟早会降罪到他们身上。 刀奴不是地里的韭菜,那可是磨刀老叟耗费心血培养出来的。 对付孙氏兄弟这等高手折损了自然没话说。 但平日里一些不算难的单子,只要令主略微出手便可以避免不少损失,但柳七就是懒的出手,全推给了刀奴。 致使刀奴在普通单子上折损了不少人手,这也是张诚和李娘子为何会感到担忧。 …… 其实黒狱门在京中的情况,柳七心知肚明。 刀奴的水平参差不齐,其中强者如前任七杀令主何永介乎于二流和一流之间,已经当得起高手二字。 若是弱的大致处于内功初窥门径,利刃在手应付十来个身强力壮的普通人完全不成问题。 而且大部分时候,刀奴都不会单独行动。 当然若要论平均水平,,磨刀老叟的刀奴拍马也比不上眉夫人手下的细柳山庄。 先且不论柳七这个异数。 以及难以言说的柳三。 仅仅是柳二,柳十一,柳十九。 他们三人的武功修为在从细柳山庄离开之时,便已和何永大致相当。 并且年龄最大的柳二,也不过二十多岁,尚有进步的余地。 当然,这并非是因为眉夫人比磨刀老叟更擅长教导弟子。 纯粹是因为细柳山庄的每一个人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从柳一和柳二的身世便可以看出来。 柳一家中连续几代都在官府中担任捕快,定然是会武功的。 柳二家中则干脆就是开武馆的。 柳七曾经也想过,这具身体的父母会不会也如柳一和柳二的家人一样,有着一定的武学渊源。 多半也不会太显赫,否则也不会被眉夫人给掳走。 柳七也只是好奇而已,从未想过找到原主的家人。 她并无一丝原主的记忆,也不知是不是眉夫人的手段导致的。 细柳山庄当时一共二十三名孩子,最大的十余岁,最小的也有五六岁,不可能人人都记不起之前的事。 从柳一和柳二的情况来看,多半是眉夫人在他们身上用了什么手段,以至于所有人都忘了之前的事。 柳一和柳二可能是因为年龄较大的缘故,眉夫人的手段在他们身上失了效,所以才想起了之前的事。 不知为何,柳七脑海中突然回想起了柳一临死前的情形。 脸色苍白的少年背靠着苍天古树,对着身前持刀的冷脸少女哀求着: “看在多年相处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吧。” …… (本章完) ------------ 第63章 得有好处 柳七眸光轻凝,将渐渐清晰的记忆悉数散去。 她的人生如手中刀,只能一往无前。 柳七心中稍定,抬眼看向了窗台方向,见翠香一脸愁容地跨进了小院,在门口站定揉了揉眼角的泪花,方才继续走了进来。 翠香的母亲病了。 是真的病了。 柳七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张诚频繁施展小手段的缘故。 只听说病得挺严重的。 已经请了大夫,但大夫是摇着头离开的。 咯吱—— 门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小姐。”翠香的声音有些哑然,似在强压着心中悲痛,“我已经和绣房那边说过了,就按照上次的尺寸就行了。” 既然是准备将柳七卖个好人家,周氏自然不会在衣着打扮上含糊。 这不又让府中绣娘紧赶着又给她做几身新衣裳,据说用得都是周氏压箱底的好缎子,就等着下月初九庆国公老太君的寿宴上亮相了! 柳七轻轻“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听着门口细微的动静,柳七扭头叫住了准备退出房间的翠香,说道:“这几日你不用在身边伺候了,回去陪陪你娘吧。” 翠香闻言先是闪过了一丝诧异,随后听到柳七提及了娘,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谢谢小姐!” 已经侧过头去的柳七耳边传来了一声轻响,眼角余光瞄见了跪倒在地深埋着头的翠香。 就连陪伴即将离世的至亲都需要施舍吗…… 翠香离去后不久,柳七的院子中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白泽落在了庭院之中,冰冷的双眸环顾四周,最后落在了主屋窗台的位置,与窗内一双同样冰冷的双目对上。 “白泽将军乃是贵客,为何不走正门呢?”柳七语气平淡地开口道。 白泽仿若没有听见柳七所说,自顾自地朝着主屋大门走来,伸手一点主屋大门,“咯吱”一声,大门便缓缓打开了。 白泽走进房间时,看到了刚刚还在窗台边伫立的柳七,已然坐在了桌前,方桌之上一东一西靠近桌边的位置,各摆着一只瓷杯。 柳七见白泽进来,淡然地往自己杯中倒满了茶水,随后又伸长了胳膊,将茶水往正对面的瓷杯里倒着。 “这里只有陈茶,还望白泽将军不要嫌弃。” “我不是来喝茶的。”白泽一扫已经斟满茶水的瓷杯,语气生硬地说道。 柳七古井无波,抿了一口茶,“既然来了,茶都不喝一口,岂不是显得很没有礼貌。” 说吧,柳七一挥衣袖,劲风鼓动间,桌上的瓷杯凌空而起,随后径直飞向了白泽。 看着斟满茶水的瓷杯不紧不慢地朝自己飘来,白泽双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线,屏气凝神催动着真气行至全身。 柳七见白泽身后升腾起的磅礴气势,不禁嘴角抽搐。 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铮—— 白泽伸手握住了瓷杯,恍若听到了一声嗡鸣,瓷杯周遭萦绕的恐怖气息顷刻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定眼看去,只见杯中茶水翻滚,热气蒸腾而上。 耳边传来了柳七的声音:“既然是客人,总归还是奉上一杯才不算失了礼数。” 白泽看向柳七,只见其双眸亮若星辰,薄唇轻启:“怎么,是觉得茶太烫了?” 白泽沉寂片刻,随后将杯中滚烫的茶水一口饮尽。 砰! 瓷杯被粗暴地放回了桌上,柳七见状不禁眉头微皱,而白泽寒着一张脸沉声道:“尸山血海宫的余孽已潜伏在京,若不尽早将他们找出剿灭,恐会殃及京中百姓。” “哦?” 见柳七依旧是淡定的喝着茶,白泽脸上寒意越发浓郁:“娘娘对你如此看重,甚至不惜将沧海神功外传于伱,可你现在就是这般回报娘娘的?” 面对白泽的质疑,柳七坦然道:“是娘娘让你来的?” 白泽沉默了。 “是娘娘将沧海神功传授于我,而非他人。”柳七语气悠悠地说道,“再则说,堂堂大齐京城天子脚下,百姓们的安危难道会系在我区区一介女流身上?” 柳七昂首看着白泽接着说道:“既然是邪派余孽,为何不去找六扇门呢?” “难道说,有什么难言之隐?” 白泽终于开口:“你愿不愿出手?” 不愧是曾经名镇一方的“天尊四将”,这么快就识破了柳七以语言钩织的迷魂阵。 柳七本想从白泽口中套出一点秘密,结果让对方给看破了。 柳七当即颔首:“出手可以,但是得有好处!” 白泽皱眉:“我的轻功心法已经传授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 白泽的轻功心法柳七不但已经拿到手,而且还已学成,此前对战“天南四奇”和叶肃,以及这次杀掉周显宗身边的老者,都已运用上了白泽所传的轻功心法。 “沧海神功第四重!”柳七细想片刻后说道。 “不可能。”白泽直接拒绝没有丝毫迟疑,“娘娘尚不知晓此事,况且我相信她若是知晓你是这般小人,定然会后悔将沧海神功传授于你!” 小人? “既然如此,那只能恕在下难以从命了!”柳七也是有脾气的。 你白泽大可以亲自去对付尸山血海宫的余孽,何必来这里自找没趣呢。 不过既然都主动找上了门,想来那尸山血海宫的余孽并不是那么好对付。 柳七心中不禁想道:难道天尊四将其他人也不愿意出手? 首先排除掉朱雀,她的修为顶多也就和古柳心法六重时的柳七相当,尚不到一流之列,倘若尸山血海宫的余孽都是周显宗身边老者的水平,朱雀若去只会拖后腿。 “天尊四将”以夔牛为首,武功也是公认的最强。 从其赫赫战功来看,全盛时期绝对是一位顶尖高手。 但自太康五年后,夔牛便很少露面了。 曾有传言夔牛练功出了岔子走火入魔导致神志不清绝大部分时候都处于疯疯癫癫的状态。 当初周氏在梁嬷嬷的怂恿下曾有过将柳七嫁给夔牛的想法。 而从翠香知晓此事的反应来看,夔牛的状态可能比传言中的还要严重。 每当柳七询问翠香有关夔牛的事时,她都闭口不言但目露惊恐。 夔牛,朱雀,四将已去其二。 仅剩下了那位曾和柳七有过一面之缘的应龙将军。 当时柳七不但已经跻身一流高手之列,而且自白溪山庄禁地之中得周宓传授沧海神功,以沈庄的灵丹和周宓身上的毒性为辅,借助月牙反哺成功将沧海神功突破至第三重,内功修为较之初入一流时可谓是倍增! 在南宫山庄外的山头上,柳七虽察觉到了应龙的存在,但也感受到了其身上淡淡的危险。 应龙,武功至少一流,而且在一流高手之中当属前列。 柳七心中暗想道:倘若应龙再与自己见面,不知他是否还能让自己感到一丝威胁。 “你想要什么?”沉默许久之后白泽生涩地说道。 柳七双目顿时亮了起来:“听说你们当年搜刮了不少武学秘籍?” 白泽虽然没有回答,但陡然凝聚的目光已然说明了一切。 柳七见状便接着问道:“可还记得云楚东河县有一武林世家,住在一处名为细柳山庄的地方?” 白泽闻言眉头微微皱起,陷入了思索之中,半晌之后低语道:“没有印象,破武令之后覆灭的江湖势力并非全是我们所为。” 当年朝廷破武令一发,大武林中人一开始都没怎么当回事。 随着类似几个华清派这样在江湖小有名气的势力被朝廷大军剿灭,武林中人才醒悟过来,朝廷这次是来真的! 但为时已晚,短短几年功夫,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势力一下子消失了近七成! 当然也不全是朝廷下的手。 这种混乱的时候自然是少不了一些野心勃勃的门派和官府勾结,趁机铲除异己吞并地盘。 而且就算是被朝廷剿灭的门派,也不全是大将军的人所为。 柳七便直接问了白泽,是否记得搜刮的武学之中有一门名为古柳心法的武功。 古柳心法能够一路练至一流高手,想来不会是籍籍无名的存在。 但白泽还是没有印象。 于是柳七便干脆直接提出了去大将军存放武侠典籍的地方看一看的要求。 没想到这下白泽竟是一口应了下来。 “事成之后,我亲自带你去一趟。”白泽答应的毫不迟疑。 后来柳七才明白,白泽之所以答应的这么爽快,完全是因为大将军周威扬当年就已经将这些武学典籍放在了城东武院的书库之中,任由武院弟子随意阅览,其中更是不乏几门顶尖武学。 因为朝廷百官的抵制,武院渐渐没落,原本书库之中的武学典籍也被悉数转移至大将军府新建起的藏武阁中。 而此时见白泽答应地如此之快,柳七也猜到了这个要求是不是有些简单,遂接着说道:“听说大内奇珍无数……” 白泽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但柳七还是不慌不忙地说道:“若能有一株千年的灵药为酬,我的刀啊说不定能更快一些……” “千年不可能。”白泽斩钉截铁地回道,“百年份的灵药倒是有一株,你若是不愿意就当我从未来过!” “成交!”柳七迅速起身道。 …… …… 柳七用刀柄挑开了窗户的一角,昂首看着天空星河成幕,目光顺着月色而下,直至楼下不远处的狭窄巷口。 巷口夜雾重重漆黑不见里,柳七收回了刀,窗户瞬间合上,发出了轻微地一声“啪嗒”。 端坐在一旁桌前的白泽扭头看来,目光之中俱是不满。 柳七只当没有看见,怀抱着刀来到桌便坐下,随后轻声问道:“尸山血海宫的‘铜尸’,实力究竟如何?” 提到正事,白泽眼中不满瞬间消散,换作了凝重之色:“当年尸山血海宫以三位‘金尸’宫主为尊,其下总计七名“铜尸”护法,‘铜尸’之中武功最高者,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顶尖高手之列,即便是最弱的一名‘铜尸’护法,也绝非普通的一流。” 按照白泽的说法,当年尸山血海宫三大“金尸”宫主,七名“铜尸”护法俱已伏法,侥幸走脱的“飞僵”长老也不过寥寥数人。 现在竟然冒出了一位“铜尸”护法! 为保万无一失,白泽只能找到了柳七。 柳七听着微微眯眼:“应龙将军当年可是剿灭尸山血海宫的主将,还因此身负重伤,他难道不来吗?” “难道,他不在京城?” “不必再试探了。”白泽冷冷道,“你已经收了我的龙血草,难道还想反悔?” 被白泽看破了心思,柳七丝毫不觉得尴尬,手不禁摸了摸怀里的木盒子,里面装的便是白泽口中的龙血草,一种极其稀有的灵药,比相同年份的玉参更加珍贵! …… 两人在房间里等到了后半夜,才见夜雾之中走出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周遭几条巷子绕行了几圈,最后才进入了柳七他们盯梢的巷口。 “待会务必一击必杀,尸山血海宫的武功极其狠毒,若是让他们施展开来,周遭的百姓……”白泽的语气难得柔软了几分,似是在恳求柳七一样。 没想到白泽竟还有这般悲天悯人的一面。 柳七目光沉沉地盯着漆黑的胸口,口中回道:“收了你的东西,自然给你办的妥妥帖帖!” 两人说罢便自窗口先后窜出,不多会儿便已至巷口处。 白泽欲要先一步进入巷子中,抬头便看见柳七冷冽的双眸正盯着自己,虽一言不发但白泽已然明悟,随即慢了半步,目送着柳七闪身入了巷中。 看着柳七灵动如风的身法,白泽眼底浮现一抹深邃。 来到了一处民宅门前,柳七左手提刀,翻身而上,一跃便来到了庭院之中,抬眼便见正前方的屋中亮着微弱的烛火。 噔! 身边又是一人落下。 柳七已经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来到了屋前,回头看了一眼刚刚落地的白泽,肩头处一道劲气喷涌而出直接破开了门! 轰! 柳七贴着轰飞的屋门直接冲了进去。 接着昏暗的烛光,目光一扫屋内,最后落在了床边一位黑脸老者身上,老者面露讶异正怔怔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柳七。 唰! 柳七泰然自若,手腕轻抖便响起一声嗡鸣,继而一缕刀光自出鞘至一半的刀身中脱出。 眼见着一道寒光贴着墙面袭来,老者终于清醒过来,眼中露出狠辣之色,本就焌黑的脸上顿时浮出森森黑气,随着“咕噜”一声,几乎凝结如液体一般的黑气转瞬滑向了双臂,直至将老者枯瘦的双手彻底覆盖,老者此时脸上几乎扭曲成一团,双掌齐出拦在了刀光之前! (本章完) ------------ 第64章 杀意入体的滋味如何 “来者何人?” 老者厉声喝道,双手已经彻底被黑气笼罩,黑气翻滚跳动最终化作了掌形,迎向了疾啸而来刀光。 话音刚落,老者眼中骇然之色骤现,瞳孔之中倒映出黑气化作的掌形被刀光斩断的画面,黑气顿时消散无影无踪,老者顾不得双手的剧痛,猛一抬头…… 柳七裙角鼓动,无尽刀光自周身萦绕,凌空而至。 噗嗤! 柳七自老者身边缓缓落地,扭头一看身旁的老者,眼中神色已然凝固。 随着白泽闪身进入房间,带起了一丝微风,老者身形开始摇晃起来,最后“砰”地一声仰面倒下,扬起了一地飞尘。 柳七收刀归鞘,回头眉眼飞扬地看了白泽一眼,明亮的双眼仿佛在说着,怎么样这桩买卖做得划算吧! 白泽面色微沉,走至老者身前仔细看了几眼,随后蹲下来提着老者的袖口,将其手臂抬了起来,正好可以看见老者黑得发亮的手掌心。 柳七努努嘴:“这就是腐尸掌?” 好像也不怎么样嘛…… 白泽目光扫到了老者脖颈间那道显然的红线,暗暗吸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不由得想到,较之上次在南宫山庄时,此女的武功又精进不少! 从老者的手心便已推断出,他已将腐尸掌练至了大成。 白泽心中已经默默推算起来,若刚刚率先破门而入与老者交手的是他,只怕多半会伤在腐尸掌之下。 如此想着,白泽不禁微微侧首,目光瞥向了身旁的柳七。 柳七尚不知白泽正在偷瞄自己,她端着下巴正盯着老者尸首旁的床,鼻子轻轻一抽,闻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腐臭味。 “白泽将军,这床下可能有东西。”柳七回想着老者使用的武功名为腐尸掌,瞬间想到了什么,旋即后退几步来到了屋门口,而后开口提醒道。 白泽闻言起身跨过老者尸体走至床边,摸索一阵后突然用力一掀,柳七只见白泽面色猛地一变,捂住了口鼻。 柳七心中暗道一声不妙,及时屏住呼吸却还是迟了一步,一股浓郁的腐臭味便扑面而来。 这味道实在太熟悉了,让柳七回忆起很多不好的画面,于是她脸色一沉,干脆退出了房间。 …… 半晌过后,正在庭院中摆弄着刀的柳七,瞥见白泽自房间中走了出来,旋即刀鞘呼呼一转,左手五指合拢稳稳拿在手里,随后便直起身子朝着白泽问道:“里面有多少人?” 白泽抬眼瞧了她一眼,随后冷冷道:“应该是这宅子的主人,一家五口全在里面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回想起床下凹坑之中的惨状,即便是见惯了死人的白泽脸色也不免苍白了几分。 腐尸掌欲以人为引,先以剧毒喂之,待其死后尸气和剧毒融为一体再以掌力吸收,吸够十人方为小成,吸够百人便是大成! 这些人真该死啊! 白泽拳头捏得发白。 柳七感觉到了白泽身上的肃然之气,原本想要问出口的话暂时收了回来,转口道:“人已经帮你干掉了,剩下的事就不必麻烦我了吧。” 说罢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天色,便想着准备回去睡觉了,距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呢! 正走出没两步,脚下突然一停,柳七眉头一皱扭头看向了身侧的院墙,“仓——”刀已出鞘! “滚出来!” 柳七一声厉喝,人已经掠至墙边,手中闪烁着紫光的刀身横劈而出,只听得碎石“噼里啪啦”,刀光瞬间穿透了墙壁。 嗖! 一道黑影凌空而上,飞至三四丈后,只见其双腿上下翻腾,双臂展开如翼,竟是生生停在了半空。 站在屋门口的白泽脸色大变,直至黑影现身于半空,他才发现墙外竟然还有人在! 轰隆一声,柳七携雷霆万钧之势持刀凌空而上,目视着黑影周身萦绕的雄浑真气,顿时双目一凛,刀身瞬时微微颤动着发出嗡鸣之声,刹那间无数劲风自刀锋中四溢而出,围绕着刀身呼啸穿梭。 半空中的黑影背对着圆月,看不清面容,唯有一双眼睛明亮深邃,当看到柳七刀身之上环绕的无数刀气后,眼中顿时凝聚出一抹凝色,随后一个翻身,单掌朝下从天而降迎向了柳七的刀锋。 嗤拉—— 肉掌与刀尖触碰的瞬间,刺耳的尖啸声随着四散的劲气疯狂朝外涌去,身处之中的柳七不禁脸色一白,随即双目微张,调动着全身经络间的真气朝着右手灌注去。 黑影似乎感受到了掌间传来了难以阻挡的力道,便也不再纠缠,直接借着反震的劲力撤掌翻身朝后跃去。 “想逃?”柳七眼中冷意闪烁,挥刀便追了上去。 黑影还未落地抬眼就见柳七挟裹着刀光再度杀来,眼中已有愠怒之色,只见其手臂陡然抬至身前,原本朝后退去的身形戛然而止,化作一道黑芒正面迎着柳七的刀光骤然一掌袭来! 顶尖高手! 直至黑影只身踏入了柳七刀光的范围之内,无数刀光在触及其周身瞬间消散,柳七便已确认了对方赫然是一位凝气为罡的顶尖高手! 顶尖高手嘛…… 柳七的嘴角微微勾起,右手刀身上的紫光越发凝练,刀身开始剧烈地颤抖,似乎也如柳七一样开始兴奋起来了! 既然是凝气为罡的顶尖高手,那刚刚用来对付尸山血海宫老者的刀光自然也没了作用,柳七心中思定目光微凝,原本四溢而出的刀光瞬间敛入了刀身之中。 而黑影此时已经挥掌迫近了柳七的面门。 柳七不慌不忙,左手已然提至身侧,随着其真气灌入,五指并拢化作掌势快若闪电地朝前推出…… 二人双掌交接,感受到了对方掌间恐怖的真气波动,柳七目光一沉,旋即丹田之中一股升腾而起,瞬间奔涌至左掌。 嗡—— 犹如雷鸣般的嗡鸣声在耳边炸响,柳七只觉得腹中瞬时翻涌起来,紧接着嘴中便已充斥着腥甜味。 这一次两人几乎是同时后撤。 黑影飘飘然落在了一处院墙之上,周身真气依旧凝肃如常,仿若刚刚那一掌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柳七则是落回了刚刚所在庭院的屋顶,“嘭”地一下踩碎了脚下的屋瓦。 “你没事吧?”白泽一跃来到了屋顶之上,站在了柳七的身侧,沉声问道。 刚刚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即便是以身法见长的他也没有没间反应,仅仅两三个呼吸的时间,柳七竟与这黑影交手了一番,而且看起来还落在了下风。 “还死不了!” 柳七直接伸手拦住了想要靠近自己的白泽,平息了体内翻涌的真气,将嘴角的血渍舔了干净,向前两步走至屋檐的边缘,缓缓抬起右臂,刀尖指向了黑影: “可愿再与我一战?” “有何不可!”黑影周身气势瞬间凛冽,声音沙哑低沉仿若在压抑着什么。 嗖! 这一次先动的是黑影,他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残影,速度快到柳七身旁的白泽根本看不清…… 但柳七不用看! 她缓缓吸了一口气,丝丝灰白自眼底处朝着瞳孔蔓延而去。 距离柳七不过数步之远的白泽瞬间感觉到了柳七身上逐渐升腾而起的冰冷气息,这股气息甚至让他都感到了遍体生寒,手臂上的毛孔不自觉地立了起来。 “滚后面去!”耳边传来了柳七不耐烦的声音。 白泽闻言一怔,但突然一道凌厉的劲风几乎是贴着他的脸尖啸而过,白泽顿时脸色微变,脚下轻点,连连朝后退去。 就在白泽后撤的瞬间,已经被无数劲风包裹的柳七突然抬头,双眸之中爆出精芒,右手短刀陡然挥出,刀身紫光大盛无数刀气自刀身迸射而出。 黑影自刀锋所指的方向现身,身形立刻被无尽刀气所包围,但黑影双眼之中毫无惧色,依旧是一对肉掌横至身前,掌间真气几乎凝作实质,直接朝着身前刀气交缠的中心拨去。 嗤! 刀气和黑影手间的罡气触碰发出了刺耳的铮鸣,但最终还是黑影的罡气更胜一筹,刀气已然消失无形。 “若只有这般手段,那可就没意思了。”黑影嘶哑的嗓音中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说话间双手已将周身环绕的刀气尽数播散,双目看向了隐于刀气之后的柳七。 比叶肃更强的对手。 柳七目光中涌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已经改用了双手握刀,丝丝白霜开始从刀柄的位置蔓延而上,至此柳七的瞳孔已经蒙上了一层灰白。 黑影似乎也意识到了柳七身上诡异的气息,原本眼中的揶揄之色瞬间敛去。 “有点意思了!” 黑影顿感原本拦在自己身前以及周遭的刀气骤然消失,而双手持刀的柳七身上气势却在急速的升腾,直至到达了极限,柳七陡然一步踏出,双手握刀横劈而出。 狂刀,气吞天下! 原本消散的刀气再度浮现,而这一次似乎要比刚刚强上了数倍,而且速度更快了! 黑影不敢怠慢,周身罡气瞬间撑起,任由刀气席卷而来,瞬间便将其包裹在无尽刀气之中。 片刻之后,刀气已经消弭大半,但柳七目光一闪,眼底浮出一抹冷意,脚尖一点,身形疾掠出化作残影,眨眼间便已身至黑影身前不足五步。 最后一缕刀气消散的瞬间,黑影眼中不但没有丝毫松懈,反而因为惊诧而张大了几分,只见身前赫然站着一位秀发飘舞的女子,手中闪烁着紫芒的刀锋已然穿过了罡气送至了自己身前。 柳七目光清冷如月,手中刀沉至黑影双腿的位置,随后猛地向上一提,刀身紫芒瞬间暴涨一圈,几乎贴上了黑影的身躯。 黑影周身罡气瞬间敛于体内,而后双掌合十压向了自下插上的刀锋…… 柳七感觉到自己手中刀仿佛撞到了铁板,任由她再如何催动真气都无法更进一步,于是昂首抬头正与黑影深邃的双眼对上。 呼—— 黑影突然后撤一步,避开了刀芒的同时,抬掌印向了柳七的面门。 柳七丝毫不惧,左手自刀柄瞬间脱离,而后同样抬掌迎了上去。 噗! 柳七先是一口血雾喷出,随后身形如同离弦之箭朝后飞去,直至撞在了屋檐之上,落地的位置瓦砾乱飞! “你败了!”黑影立于原地纹丝未动,强压下体内翻涌的真气,随后冷冷道。 咕噔! 柳七顾不得五脏移位的痛楚,右手撑着刀柄缓缓起来,随后半跪在屋檐之上,嘴角血流如注,“滴答滴答”在瓦片上…… “呵呵呵……”柳七的身形突然抖动起来,似是在低笑一般。 “伱笑什么?” 柳七昂首,嘴角微微勾起:“杀意入体的滋味如何?” “杀意?”黑影口中呢喃道,突然眼中神色一滞! 随后柳七只见黑影双手提至胸前,似是在运气! 黑影双目猛地看向了柳七,眼中杀气四溢,但仅仅踏出一步整个人竟是微微颤抖起来,随着颤抖越来越剧烈,黑影口中已然出现了极度痛苦下难以遏制的呜咽声。 “啊!” 最终呜咽声化作了一声凄厉的长啸! 随后其左臂“嘭”地一声,似有什么东西破体而出。 此时柳七已然双手撑着刀柄站了起来,目光沉沉地盯着黑影。 而黑影脚下已经开始踉跄起来,“嘭”又是一声响动自其小腿上传出! 黑影抬眼看到柳七站起之后,顿时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随后扭身跃起,竟是打算逃了! “他要走了!”身后传来了白泽的声音。 柳七目送着黑影彻底消失在黑夜中,方才淡淡地说道:“你若是有胆子大可以追上去。” 对方是实力在叶肃之上的顶尖高手,柳七拼尽全力送了几股杀意进了他的体内,即便如此还是没能杀了对方。 柳七目光一垂看向了自己撑着刀柄的双手,手背上已经一片赤红,她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对方若是胆子大些,直接上来取她性命…… 柳七轻晃着头,世上没有如果。 事实就是她正面击败了一位实力不俗的顶尖高手。 柳七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转身看向了白泽,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张合:“没有一株八百年以上的灵药,我和你没完!” 今天先为舵主雨宫小枝加更,本周还欠四章 (本章完) ------------ 第65章 小心火烛 眼前的女子双手撑着刀柄,身躯挺得笔直,凌乱的青丝遮住了半张脸,嘴角一抹殷红,身上散发着令人望而生畏的气息,一双凛冽的双眸中,灰白色的雾气若隐若。 白泽的嘴角微微抽动,他毫不怀疑,若自己胆敢当场说出一个“不”字,这女人手里的刀便会照头劈来。 他侧目避开了柳七让人心底生寒的目光,看着黑影遁去的方向,缓缓说道:“今日是我失算了,没想到背后还有高手,你要的灵药今天会送到你手上。” 回想着黑影展现出的武功修为,白泽心想倘若今晚没有她在场,自己只怕已经…… 一条命换一株千年份的灵药,是自己赚了。 见白泽一口应下,柳七方才冷哼一声,散去了周身凛冽的气息,默默地调动着残存的真气开始疗伤。 疗伤之时,柳七一双冷眸依旧盯着白泽的位置,保持着警惕的状态。 白泽岂能看不出柳七眼中的戒备,他默然垂首,脚下一点朝后退去,眨眼间便已在隔壁屋顶之上伫立,站定之后目光环伺周遭,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危险。 刚刚柳七与黑影交手的动静如此之大,周围民宅中的住户自然被惊醒了不少,但绝大部分人透过窗子看见半空中两道人影穿梭纵横,便吓破了胆缩在被子里不敢出来。 几个胆大的打开了一丝门缝,看见了屋檐上盈盈而立的柳七,眼神一阵迷离之后也纷纷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妈呀,该不会是女鬼索命吧!” …… 柳七见白泽如此知趣,便干脆缓缓吐出一口腥气,加快了疗伤的进程。 别看柳七现在样子挺狼狈,实则绝大部分伤势都是因真气反震造成的,还真没有黑影所受的重。 真正麻烦的地方在于别的地方…… 随着柳七催动着残存的真气在经络间运转,身上的痛楚缓解了不少,唯有的柳七的双手,刚刚还只是手背,现在整个手心一直到手腕的位置都已化作了一片赤红! 对方的掌力中含有剧毒! 柳七能感觉到月牙正在奋力地吸收着手上的毒素,贴近手腕处,赤红色的毒素也在肉眼可见地消褪,雪白的肌肤重新出现于柳七的视线当中。 和此前月牙吸收各种灵药蛊虫乃至剧毒不同,柳七能感觉到双手之中的毒素对月牙的抗拒,所以这一次月牙吸收的速度才这么慢。 大抵是因为过去月牙吸收的多为无主之物,所以并不抗拒月牙的吸收。 而这一次的毒素乃是黑影掌力之中附带的,属于有主的,所以才会出现抗拒的状态。 随着手背上的赤红色也褪去,柳七感觉双手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 剩下的伤回去后再调理就行了,柳七双臂一张一个鹞子翻身跃下屋檐,找到了地上的刀鞘,将刀归鞘之后,抬头看见白泽也从屋檐上飞身而下,落在了柳七几步开外的位置。 “你中毒了?”白泽留意到了柳七指尖处残留的赤红色,随即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玉瓶扔给了柳七。 “是沈家的清心解毒丹,虽不敢保证可解百毒,用来缓解毒性也够了。” 白泽见柳七伸手接过了玉瓶,便又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玉瓶掷给了她。 “沈家的培元丹。” 本来白泽一开始就想将培元丹交给柳七的,但看她对自己如此戒备便作罢了,现在看柳七似乎并不抗拒他给予的药,就又将培元丹拿了出来。 柳七听白泽说两瓶丹药都是沈家出品的,眼中顿时浮出了喜色。 有这种好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 她晃了晃瓶子,都是满满当当的,便心满意足地将两瓶丹药贴身放好,扭头重新换上了一副冷脸,对着白泽说道:“这就是伱说的仅有一位‘铜尸’级别的高手!” 按照白泽所说,当年尸山血海宫最鼎盛时期,“铜尸”护法中最强者也就是半步顶尖的层次。 刚刚的黑影可是实打实的顶尖高手,放之尸山血海宫中,乃是“金尸”宫主级别的强者。 面对柳七的质问,白泽紧抿着嘴,片刻后化作一声长叹:“柳姑娘对不住了,今日确实是我的失算。” 这是柳七第一次从白泽口中听到敬语,而且也是头一次见到白泽态度如此软和。 “不过,此人应该不是尸山血海宫的人!”白泽皱着眉猜测道,“尸山血海宫两大武学,摄魂掌和腐尸掌,我都曾见过。” 说着白泽目光掠过柳七的手,五指白如嫩葱,刚刚指尖醒目的赤红色已然消失不见。 白泽目光微凝,接着说道:“此人的掌力看起来倒是有点像漠北‘毒神’的赤砂毒掌,凡中此掌者,伤口处一片赤红,赤砂毒会随着血液从伤口蔓延至全身,即便是内功深厚的一流高手,一旦中招也很难扛过两个对时。” 白泽目光落在了柳七握着刀鞘的手上,他心中虽有疑惑,但思索片刻后还是选择了一言不发。 柳七也注意到了白泽的视线落在了自己手上,于是她微微侧身,拿着刀的左手避开了白泽的视线,遂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管对方是什么人,还请记住你的承诺,白泽将军。” “柳姑娘放心,东西定会准时双手奉上。”白泽颔首道,他抬眼看见了远处的火光,于是便接着说道,“官府的人要来了,柳姑娘不妨先走一步。” 柳七闻言点了点头,随后便施展身法消失在了月光下。 望着柳七刚刚站立的位置,白泽眸光闪烁,一抹肃然直达眼底。 …… 回到了柳府小院中。 翠香果然不在,柳七便放下心来,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了房间,来不及先将刀放回琴身,便上了床盘膝而坐。 随着真气被调动行于经络之间,柳七的身躯表面,隐隐有一层白光升腾而起,同时隐隐可以听到一丝刀吟风啸。 真气一遍又一遍的运转,柳七身躯表面的白光越发凝练,这一次整个房间内都回荡着令人牙颤的嗡鸣声! 柳七紧闭的双目瞬间睁开,一缕精芒划过双眸,自眼角处转瞬即逝,房间内回荡的嗡鸣声戛然而止,白光瞬间收敛于柳七体内。 呼! 柳七吐气如剑,从床上站起。 “无论是真气还是刀气,乃至于杀意,都比此前要凝练不少。”柳七喃喃自语道,“可见与强手过招,带来的提升是巨大的!” 这时窗外传来了细微的鸡鸣声,听着像是后厨方向的。 柳七抬头看去,才发现外面已经一片亮堂! 柳七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还穿着昨日的衣裳,破破烂烂不说,还满是灰尘,领口处甚至还有暗红色的血渍。 这都是拜那黑影所赐! 若下次再见……哼哼! 柳七狠狠龇了龇牙。 不过现在最紧要的事是洗个澡换身衣裳! 翠香不在,柳七只能自食其力,去外面的井中提了水将浴桶装了一半,柳七端着下巴围着浴桶绕了半圈,随后两掌齐出,按在了浴桶两侧,缓缓催动着真气朝双手而去…… 咕噜咕噜…… 见浴桶中的水已经沸腾起来,柳七一脸满意地撤了掌,随后又提了两桶冷水倒了进去,摸了摸水温正好合适。 柳七惬意地靠在了捅边,任由温水冲刷着背后的淤伤。 这是她被黑影一掌打飞后,撞在屋顶的瓦上留下的伤痕,都只是些皮外伤。 洗完澡,换了一身新衣裳,柳七站在庭院中顿感一身清爽。 抬头看了看天,已是日上三竿。 不知白泽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 柳七倒不是在关心白泽,只是想知道那黑影究竟是何方神圣,想找回场子罢了! …… 下午,柳七正在房间内琢磨着琴谱时,白泽出现在了院中。 嗖! 白泽推开门一只脚刚刚迈进屋里,便手一抬将一样东西朝着柳七掷来。 柳七头也不抬,一只手拿着琴谱,一只手放在古琴上,直到眼前桌面上一方木盒缓缓停落,她方才微微昂首瞥了一眼。 “唉!” 柳七长叹一声,将琴谱扔到了桌上。 这玩意是真的难! 琴谱是周氏派人送来的,说是从京中有名的大家那里重金求购来的,让柳七这几日在家好生练习,待到庆国公老太君寿宴时表演,从而一鸣惊人! 白泽已经走进了房间,目光一扫桌上的琴谱。 柳七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感叹道:“还是砍人比较简单。” “这琴谱出自于姜大家之手。”白泽的声音响起。 “不认识!”柳七摇了摇头,随后伸手将桌上的木盒拿到了身前,直接当着白泽的面打开。 木盒之中赫然躺着一枚通体金色的果子,晶莹剔透无一丝瑕疵,单从品相看就知道不是凡物! 白泽在一旁沉声道:“这可是金乌果,单论价值抵得上三株千年玉参!” 这么下血本? 柳七抬头看了一眼白泽。 东西柳七自然是满意的。 将木盒重新关好,柳七随口问了一句:“这些好东西,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弄到的!” “你难道不知道江湖三大绝地?”白泽闻言双目一眯,随后反问道。 柳七摇了摇头。 她倒是听沈庄隐隐说过,灵药只在普通人根本无法生存的地方存在,但具体是什么地方沈庄并未明说。 “昆仑绝境,南海龙渊,酆都鬼城,这三处绝域并称为天下三大绝地。”白泽沉声道,“其中绝大部分灵药就出自于昆仑绝境。” 据传上古时期昆仑绝境是仙人居所,后来仙人不知为何离开了世间,但种下的无数灵药却留了下来。 “这世上真的有仙人?”柳七不禁问道。 白泽目光幽幽,却没有直接回答柳七所问,而是问道:“你认为什么是仙人?” 未等柳七回答,白泽便接着说道:“手摘星辰,脚踩日月当然只有真正的仙人可以做到,可若是移山填海,翻云覆浪,站在武道之巅的那几人未必不行!” “你见过?” 面对着柳七明亮的双眸,白泽脸色沉沉,并未回应。 是谁? 大将军周威扬? 柳七见白泽的神态,猜测他必然是亲眼见过的。 最有可能的自然是曾经马踏江湖的大将军周威扬。 “昨日与你交手的那人,极有可能就是漠北毒神教的‘毒神’。”白泽将话题扯开,“根据漠北传来的消息,毒神本人已经很没有露面了,只是不知他现身京城所为何事?” 唯有一点可以肯定,毒神出现的地方绝不会有什么好事! 柳七眸中一缕精芒转瞬即逝,随后冷冷道:“若是你们现在找到了他,说不定可以省下不少功夫。” 毒神有什么目的和她柳七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要是机会合适,柳七不介意一刀送其去奈何桥喝茶。 杀意破体造成的伤势没那么快恢复,以朝廷在京中的实力,只要全力追查,毒神有伤在身一定藏不住,现在正是干掉他的好机会! 除非,毒神也在朝中有人。 “你伤势恢复得如何?”白泽问道,“时间紧急,若是你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今晚我便带你进大将军府的藏武阁。” “好!” …… 是夜,一道身影自柳府外墙翻出。 柳七在月色下一路穿行,终于抵达了白泽所说的位置,一栋三层高楼的楼顶。 柳七站在屋脊之上眺望着街对面的建筑,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无数栋高楼鳞次栉比蔓延至远方。 这便是正在修建中的威扬大将军府! 柳七咋一看还以为是皇宫呢! 柳七看见了大将军府的大门处突然走出了一人,手中提着一盏红灯笼。 柳七双目微眯,随后便自屋顶飘然落下,眨眼间便已行至大将军府门口。 提着红灯笼的正是白泽。 他见柳七自夜色中走出,一言不发地转身朝着大将军府内走去。 柳七这次注意到,大将军府的大门空空如也,竟然还没有装上。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无数长廊,终于来到了一座巍峨的阁楼前,周围连一个把守的人都没有。 “进去之前有切记两件事。”白泽转身来,一脸凝重地对着跟在身后的柳七说道,同时将手里的灯笼递给了她。 “其一,任何秘籍只可在里面阅览,绝不能带出来。” “其二,小心火烛!” 今天在外跑了一天累的头昏眼胀,今天先更一章,余下的这周慢慢补吧,欠了五章了。 (本章完) ------------ 第66章 大摔碑手 柳七提着灯笼,推开厚重的大门,走进了藏书阁。 阁内的布局像极了前世的书店,一排排的书柜依次排列着,行走在当中可以闻到浓郁的书墨味以及淡淡的熏香味。 柳七走出两步便停了下来,将手里的灯笼举起,昏黄的烛火中,书柜朝向过道的侧面上似乎刻着什么,柳七将灯笼贴近,遂看清了书柜上铭刻的字迹。 “华清派,太康元年,收录心法一门,剑法三门,指法一门,共计书籍四十二册,图样七十七卷。” 竟然是存放华清派武功的柜子。 柳七瞬间想起了死在自己手中的老者以及穆青锋,思忖片刻后扭身走到了书柜之前,看着书架之上整齐叠放的书册,随便拿了一本借着灯笼的亮光翻阅起来。 这本书册很薄,翻开之后只看了一眼第一页的内容,柳七便明白了这是华清派入门内功大纲,行文晦涩难懂,倘若给一个从未接触过武学的人来看,简直和天书差不多。 这是整个江湖,无论门派大小,皆有的通病。 亦如道家将内功心法隐于道家典籍之中,佛门将高深武学融入佛经之中。 除了防止外人觊觎之外,也未必没有防传人弟子一手的意思。 所以道门弟子钻研道家典籍,佛门僧人研读佛经,何曾不是心性与忠诚的考验。 最好的授业方式,永远是口耳相传。 譬如当初的眉夫人,也是先将武学的基础教给了柳七她们,而后才将古柳心法的行功路线传给了他们,并且详细讲述了行气时不同阶段的感受,算得上是倾囊相授了。 不过眉夫人自己武功修为不算精深,也只将古柳心法练到了第五重。 柳七又翻了几本稍厚一点的书册,记载的还是华清派内功心法,不过行文通俗易懂了许多,并且还附注了修炼心得,一连几本皆是如此,而且从笔迹上可以断定,出自不同人之手。 柳七已不是初入江湖的小萌新,若论修为放之整个江湖,也能有一席之地。 华清派的内功心法她只看了一遍,就知晓其不如古柳心法,顿时失去了兴趣,转而看向了书架下层摆放的图卷。 打开图卷,果然是华清派剑法的招式图。 一招剑法通常需要十几幅甚至数十幅的画来记载,通过图画展示了同样的招式面对不同情况时的处理方式,甚至画中还有不少文字记载。 柳七翻看着画卷,双目渐渐沉凝,与此同时脑海中影影绰绰浮现一道倩影,身形像极了柳七本人,手持利剑开始施展剑招。 片刻之后,脑海中的画面突发异变,只见几团云雾变幻人形,各持不同兵器朝着柳七攻来。 柳七目光凝视着手中已经打开的画卷,脑海中的画面赫然与画中内容一模一样。 脑海中的柳七剑法如天花乱坠,每一次出手便有一道人形云雾被刺中要害,随后消散无形。 顷刻之间,“柳七”持剑而立,周遭再无敌影。 柳七轻轻晃首,脑海中的自己顿时也化作云雾散去,但刚刚的剑招却已铭记在心。 “内功一般,但剑法尚可,只可惜招式繁琐多变,与我不合。”柳七将图卷扔了回去,留下一句简短的评价后便抽身离去了。 华清派的武功,练到头也就是一个一流以上。 当年那位亲率弟子杀入宫中的穆掌门,应该是华清派自成立以来的第一人,突破了本身武功的限制,达到了顶尖高手的境界。 会不会与华清派山门之下的寒脉有关呢? 柳七心中暗暗想道。 不知不自觉间,她已提着灯笼将阁楼一层走了个遍。 华清派柜中收纳的武学,已算是这一层大大小小七八十个柜子中最有价值的。 有些江湖势力,甚至连一门完整的内功心法都没有。 大将军周威扬还真是不挑啊! 柳七在一层并未看到自己想要找的细柳山庄,于是便将目光望向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古柳心法练成之后,可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看似和华清派的武功同属一个级别,但二者之间的差距虽然达不到天壤之别的层级,但也足够大了。 眉夫人口中的古柳心法乃是中正平和,正统精纯的内功法门。 中正平和代表着并无副作用,正统则代表着一步一个阶梯需要循序渐进,精纯则代表着威力不俗后劲绵长。 从实际修行效果来看,也确实如此。 简而言之没什么特别突出之处,但也没什么短板。 不过自从柳七练成古柳心法第七重后,便一直有种感觉,古柳心法似乎不止有第七重…… 通常而言,内功越往后练,在真气运行的线路上延伸出的细枝末节越多。 但古柳心法后两重却极为收敛。 就好像一直在延伸着主路,但却不开辟新的分路。 除非……主路还未彻底打通! …… 柳七走上了二楼,眼前顿时出现了黑压压的一堵“墙”。 手中灯笼朦胧的光照下,柳七才看清楚了这哪是什么墙,分明是一座大得出奇的书柜,两侧延绵而出至少占据了整个楼层三分之二的宽度,就好像一堵墙横在了柳七的面前。 柳七昂首,看见了柜上正中门楣的位置,赫然悬着一副牌匾,铁画银钩书着三个大字。 “藏经阁” 少林武功也在这里? 柳七惊讶之余将灯笼贴近了书柜,只见宽敞的书架上零零散散摆放着几本书册,顿时明白了什么,再度抬头看向了那牌匾,看起来似乎和柜子极为不和谐。 而且牌匾周围的云纹隐约能看出一丝佛门工艺…… 这该不会是真的从少林藏经阁上拿回来的吧? 柳七回思着大将军周威扬曾亲自上过一趟少林,从后来少林归还田产,解散俗家弟子和武僧院以及闭寺的举动来看,未必没有这种可能! 啧啧啧…… 柳七捡起书架上的书册翻了翻,都是些罗汉拳,长拳之类俗家弟子可以修习的武功。 唯一值得多看一眼的就是大摔碑手和童子功。 前者是过去俗家弟子能学到的最厉害的一门武功,后者则是每个少林弟子无论僧俗都必学的入门内功,至少修行二十年的童子功,方才可以接触到少林其他高深内功。 童子功,柳七不感兴趣。 倒是颇有兴致地拿起了大摔碑手的秘籍翻看起来。 她本来就有一门摧心掌的功夫,早已达到了秘籍记载的“表皮无伤,五脏俱裂”的最高境界,甚至更胜一筹,顷刻间便可将杯中水蒸发而不损瓷杯分毫。 摧心掌讲究的就是对掌力的控制。 大摔碑手则和摧心掌如出一辙,从名字中的“摔碑”二字便可看出这是一门极为刚猛的掌法,但柳七细细研读之下却又明悟了此武功的关键在于一个“摔”字。 刚猛并非代表没有章法,大摔碑手讲究以劲发力,势如千钧,说是一门刚巧并济的武功也不为过。 只可惜这里仅有一门秘籍,里面除了文字描述以外仅仅穿插着几幅粗糙的图画,从字墨的新鲜程度一看就知道是原本秘籍的拓本,而且也有了不少年岁。 当然也不影响柳七研习。 常言道一法通万法通。 今时今日柳七的武功修为即便是放在少林之中,丝毫不弱于钻研了几十年武学的高僧,甚至和几位首座也相差无几。 况且柳七本身在武学上的天赋不俗,当年眉夫人口中难练的摧心掌,还不是让她给练会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 灯笼里的烛光渐渐微弱,书柜前仿若雕塑一般的倩影终于挪动了一下。 柳七目光微凝,旋即手掌一翻朝下压去,便听得“崩嗤”一声巨响,随后低头一看只见脚下的石板赫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柳七见状赶紧撤掌,随后屏气聆听着阁楼外的声音。 见无人过来,方在心中暗道:该不会要让我赔吧? 整个藏武阁的地面均以青石板铺成,即便是市面上最好的兵刃也很难在上面留下痕迹,柳七刚刚阅览大摔碑手不过略有所得,方才随手一试。 赔是不可能赔的,我柳七怎么说也算救过你白泽一条命,劈块石板不过分吧! 柳七心中想着,提着灯笼朝二楼深处走去。 二楼收藏的武学秘籍确实比一楼要有价值的多,其中有那么两三门心法照柳七看来,练成之后跻身顶尖高手绝非妄言,这种级别的内功倘若流入世间,绝对会引起一番腥风血雨。 一本内功秘籍厚不过一指,但背后却不知凝聚着多少辈人的心血。 不过柳七依然没有找到细柳山庄。 少林都在这一层了,细柳山庄再怎么厉害也不会越过禅宗泰斗。 那只有一种可能了,细柳山庄并非被大将军或是其手下所灭。 以藏武阁包罗万象的风格,连小地方门派的粗浅功夫都不放过。 倘若细柳山庄真是被大将军一系的人所灭,古柳心法极有可能也会摆放这里的某个书柜之中。 灭细柳山庄的另有其人! 这种事并不稀奇,当年大将军马踏江湖,跟着浑水摸鱼的人绝不在少数。 …… 天边泛起鱼肚白。 柳七自藏武阁的大门走出,手里提着一盏已经熄灭的灯笼。 白泽双手抱胸倚靠在门口的石柱上闭目养神,听见身后阁楼门打开的声音双目瞬间睁开,随后扭头便看见了走出来的柳七。 “第三层以及往上都是空的。”柳七将灯笼扔给了白泽,而后沉声问道,“大将军是准备留给哪些门派,飞羽山庄?太乙门?丐帮?还是青城派?” 柳七口中所说的正是当今武林几大巨擘。 这四家底蕴丝毫不比少林差,若是将所有的武学秘籍以及修行心得统统搬至藏武阁,空出来的那几层只怕都不够用! “可有看中的武功?”白泽垂目看着灯笼,而后问道。 柳七摇摇头。 她本就不是为了武功而来,大摔碑手也不过是见猎心喜。 抬头看了看天色,再过一会儿只怕后厨就要派人给她送早食了。 柳七不再耽搁,道了一声“告辞”后便直接凌空而起,不多会儿便已消失在白泽的视线之中。 就在柳七刚离开不久,藏武阁中忽而再走出一人,全身都裹在一件漆黑的斗篷里。 “她没有走上第五层?”白泽扭头瞥了一眼藏武阁走出之人,开口问道。 “她在第四层的楼梯处站了三息,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应龙……”白泽停顿半晌,最后还是沉声问道:“若是对上她,你能有几分胜算?” “不好说啊……”斗篷之中传出一声长叹。 “咱们之中唯有大哥和毒神交过手,只可惜他……”白泽眼神闪过黯然之色,话也只说了一半。 “但至少现在,这位小姑娘和咱们并非是敌人。”裹在斗篷之中的应龙看不清面容,“而且娘娘十分很喜欢她。” “只要长得好看,娘娘谁不喜欢?”白泽努努嘴。 “放肆!”斗篷之中当即传出一声厉喝! 随后又是一声低叹,“算了,此女……暂且放在一边。” 紧接着声音凝肃了几分:“我已经说过无数遍了,不管京城发生什么事,都和我们无关,这次若不是此女在,你难道以为还能有机会站在这里和我说话。” 最后似是看着白泽面色沉沉,语气顿时温和了几分:“我知道伱在京中长大,对此地有感情,但也要为大将军和娘娘想一想。” 说着语气渐渐冷冽:“有些人嫌弃我们碍事,咱们就别热脸去贴冷屁股了。” “此事我已经让人告知令狐朔了,他这几年在六扇门干得不错,我想必然不会放任邪魔外道在京中肆意妄为。” “哼!” “咱们就遂了有些人的愿,让他们好好看看,没有了大将军,他们拿什么来护住这太平人间!” 白泽面沉似水,拔腿转身欲走,却被人从后面叫住。 “站住!” “还有何事?”白泽不耐地回头。 斗篷中人沉默片刻,随后说道:“这么多年,你都称呼夔牛为大哥,为何不叫我一声二哥?” 话音刚落,便见白泽头也不回地远去了。 (本章完) ------------ 第67章 令狐朔 柳七当然不知道她走之后还发生了这等趣事。 其实她已经发现了藏武阁第五层中有人,而且通过其外放的气息也猜出了对方就是那日在南宫山庄外的应龙。 也是,藏武阁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会无人看管呢? 柳七昨晚随白泽一路至藏武阁前,沿途连一个护卫都没有,她当时便猜测护卫十有八九就藏身藏武阁中,只是没猜到是应龙本人罢了。 应龙就在京城,但是白泽却找了自己帮忙。 是天尊四将有了嫌隙? 不大可能,否则白泽不会答应自己去应龙镇守的藏武阁借阅秘籍。 多半是因为上面的人不许他们插手京中事务,但白泽不忍京中百姓受到荼毒,所以只能擅自行动,不得已之下找到柳七,请她施于援手。 柳七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 果然人不只能看表面,白泽这个冷面鬼竟然还有悲天悯人的一面。 …… 沿着熟悉的路线,柳七翻过外墙进入了柳府。 刚行至小院门口,脚下顿住秀眉一蹙,稍后眉头舒展开来,伸手推开了院门,只见一脸焦急的翠香听着响动从屋里探出头来,当她看见推门进来的柳七后,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随后双眼渐渐红润…… “小姐您去哪儿了,可急死奴婢了!”翠香小跑着来到柳七面前也顾不得礼数,抢着问道,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哭腔。 柳七眼底藏着深不见底的汪洋,幽幽开口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放你回去照顾你娘了吗?” 同时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张诚呢? 在柳府中,身为游魂的张诚最大的用处除了传递消息外,就是为柳七的行动提供掩护。 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看来是日子过的太舒服了,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彻骨的冷意自柳七眼中飞快掠过。 “奴婢一早回来的。”四下打量一圈发现柳七并无损伤,翠香抚着胸口如释重负地说道,“是听说了张管家被六扇门的人带走了,担心没人给小姐送吃食所以特意赶回来了。” 每次翠香回去照顾她娘,都是拜托了张管家派人给柳七送餐,盖因当年就是张诚亲自去岐州接回了柳七,再加之张诚乃是柳宗训的心腹并非周氏的人,所以张诚这个大管家平日里对柳七多照顾一些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张诚被六扇门带走了? 柳七捕捉到了翠香话中的关键信息。 “小姐,这么早您到底去哪儿了?”心里石头落了的翠香还是不忘询问柳七刚刚的行踪。 “今天起来觉得有些闷,所以出去走了一圈。”柳七面色平淡地回道。 翠香心中自然是有所怀疑,不过两人毕竟是主仆关系,再加上翠香贫乏的想象力,也想不到自家小姐会是个飞檐走壁的武林高手,最终只能选择相信了柳七的话。 “对了,张大管家究竟是因为什么事被六扇门带走了?”柳七朝着主屋走去,一边随口问道。 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的翠香摇摇头:“奴婢也不清楚,也是听别人说张管家被六扇门的人给带走了,才想起了张管家被带走时若是没提早安排人给您送吃食,那您不就饿着了。” “你家小姐我有手有脚,难道不知道自己去后厨吗?” “啊,小姐您怎么能亲自去后厨呢!” …… 张诚当天中午便被六扇门给放了出来。 傍晚柳七就见到了他。 “当初您初到京城时,不是遇到了一群刺客嘛,六扇门的人就是为此事来的。”张诚躬着身子回道,随后抬眼便见一只纤白的手将冒着热气的茶杯推到了他身前不远处的桌边上。 “喝杯茶,慢慢说。” 张诚不敢多看也不敢开口推辞,慌乱自桌上端走了茶杯,也不顾杯中尚在翻滚的茶水,直接一口饮下,随后五官瞬间皱成一团。 他咬咬牙敛去了脸上的痛苦之色,而后接着说道:“令狐朔回京之后大肆整治六扇门内部,不少办事不力的捕头捕快都因此受到了惩治,此前那桩案子已经被老爷给压了下来,现在却被令狐朔派人给翻了出来。” 这桩案子柳七自己也查过,当她知晓发布刺杀任务的天成赌坊背后老板是周显宗后,就大概猜到了这事多半和周氏脱不开关系,不是周氏本人就是周氏的身边人,亦或是…… 总之不是冲着柳七来的,而是冲着“柳七娘”来的。 而从天成赌坊接下任务的不是别人,正是原来城南地下龙头黑蛇帮中的一名小头目,根据柳七后来知晓的情报,这个小头目似乎和黑蛇帮帮主黑蛇关系有些不清不楚。 后来老黑蛇请出陆义山调查此事,想找出杀死他儿子的凶手,未料还没查出结果陆义山便东窗事发被柳七灭了口,而老黑蛇则是被六扇门的高手拿下,现在还被关在天牢里生死不明。 提起陆义山,柳七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遂问道:“让伱派人盯住城东外那间永兴当铺,最近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 “没……还真有一件事。”张诚转口道。 “说。” “是。”张诚身躯一凛,随后回禀道,“前日有一个人找上了永兴当铺董掌柜,鬼鬼祟祟行迹十分可疑,而且当铺董掌柜的态度也很奇怪,和这个人说了两句话后当场变了脸将其轰出了当铺。” “董掌柜和这个认识吗?”柳七问道。 张诚摇头回道:“应当是不认识,假设是二人真的认识且有仇怨,没必要先说上两句再变脸啊。” “可派人从董掌柜那里打探到了什么?” 张诚点头应道:“假装客人进门问了,不过董掌柜只说此人是来找茬的,便不再多言了。” 柳七闻言沉吟道:“董掌柜应该没有说谎,有问题的是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 “令主高见!”张诚谄笑道,“这个人确实很有问题,咱们的人还没跟上几步便丢了对方的踪迹,此人一定是个身法不俗的武林中人!” 问题是一个武林中人,找一个普通小当铺的董掌柜干什么? 会不会和陆义山留下的当票有关系? 柳七记得漕帮商会的龙头曹成说过,陆义山的背景十分复杂,明里暗里和很多人有着往来,其中不乏连曹成都惹不起的对象,所以陆义山出事之后他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人会让他活着落在某一方的手上!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柳七只让人盯着永兴当铺,并未带着当票上门。 她料想以陆义山的身份和本事,就算这当铺中藏着什么东西,多半对自己的武功修为也不会有什么助长。 将当票留到现在,纯粹是因为柳七觉得就这样扔了未免有些太可惜,万一能捞点好处呢? 当然,也少不了好奇心的作祟。 能让京中多方势力都起了杀心,可见陆义山手里一定掌握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 翌日,六扇门的人又找上了门。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陆义山之类的小角色,而是名震天下的“紫眼青天”令狐朔亲自上门拜访。 就连白日甚少在家的柳宗训也留在了家中,接待了这位执掌六扇门的大人物。 柳宗训和周氏并肩站在大堂外的庭院当中,不多会儿便听到照壁墙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张诚率先走了出来,躬着腰转身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而后柳宗训夫妇便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站了出来,步履如风地来到了他们身前。 “柳大人,柳夫人,今日叨扰了!” 周氏双目瞬间一亮。 眼前的男人有着高挺的鼻梁,如刀削一般的下颌线,深邃且妖异的紫眸和一头金发更是让人移不开视线,全身上下散发着凛冽的气息,腰间悬着一柄短刀。 尽管早已知晓令狐朔乃是异族之人,但初见之下柳宗训仍是一怔,短暂地失神过后他当即沉下了脸,随后肃声回道:“令狐大人,久仰了,请!” 令狐朔似乎对于别人见到他时异样的神情早已习以为常,当即微微一笑,迈步随着柳宗训一道进入了大堂之中。 轻抿了一口茶水后,令狐朔对柳宗训坦白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我也知道柳大人有为难之处,所以此番亲自上门就是为了让柳大人无后顾之忧!” “请恕柳某不明白令狐总捕头的意思。”柳宗训吹着杯口的热气,头也不抬地说道。 对于柳宗训的反应,令狐朔早有预料,他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手边的桌上,继而慢吞吞地说道:“柳大人难道忘了令爱遇袭一事,经过六扇门一番查探之后我们从某处找到了这份文契,上面写着有人花了五千两银子,想要令爱柳七娘的性命!” 话音刚落,柳宗训身旁的周氏眼皮猛地一跳,整个人差点当场跳了起来。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放在了周氏紧握着椅边的手上,轻轻拍了拍,周氏扭头正与柳宗训的双目对上,随后默默地垂首,不再有任何动作。 这一幕自然没有逃过令狐朔的眼睛,他嘴角微微抽动,极力掩盖着心中喜悦。 柳宗训此时正首目光落在了令狐朔身上,鼻子轻轻抽动吸了一口气,随后沉声说道:“此事我已决定不再追究,还望令狐大人能够谅解,不要追着柳某不放。” 令狐朔闻言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原本放于腿上的左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腰间的短刀,在刀身上轻轻摩挲着,随后低下头声音变得生硬且冷冽:“事关人命,柳大人轻飘飘地一句不再追究就这样过去了?” 说着令狐朔昂首双目直直地盯着柳宗训,肃然道:“即便身为父亲,我想柳大人也没有资格代令爱说出‘不再追究’这四个字吧!” “你想怎么样?”柳宗训面沉如水,“难道想从本官女儿口中亲耳听到这四个字才肯罢休吗?” “对!”令狐朔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正气凛然地说道。 …… “令狐总捕头要见我?”当周氏派人来请柳七时,柳七顿时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是啊,是令狐大人点名要见小姐您。”来的这人是一名仆妇,只见她满脸堆出的尬笑,左右看了一眼,随后压低了声音,“小姐,老爷让奴妇告知您一声,待会见了令狐大人,只消说一句您已不再追究就可以了!”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柳七还是点了点头。 看来是这位令狐大人查到了什么,所以柳宗训选择让她息事宁人说出不再追究的话。 呵呵……还真是父爱如山啊! 柳七跟着仆妇一路来到了前院大堂,本以为只是一场无聊的会面,却在一只脚踏进大堂门槛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呼—— 柳七身形顿在了原地,深吸一口气压制住了体内疯狂翻腾的真气,随后缓缓抬目…… 一双紫色的眸子早已等候多时,随着两人四目相对,紫眸似乎迅速缩了一下! 惊讶,不敢置信,骇然…… 柳七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太多的情绪,她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眼神如此多变! 更令柳七惊讶的还是,令狐朔身上那股同样正在升腾而起的气息。 古朴,精纯,且熟悉! 与柳七身上的气息遥相辉映互相吸引着,仿佛像是分隔多年的爱人,极力想要突破一切阻碍相拥在一起! 柳七在强压着丹田内蠢蠢欲动的真气,她从令狐朔的脸上也看出来了,对方似乎和她一样,也在极力压制着想要从体内挣脱的气息。 柳七的视线缓缓落下,直至令狐朔腰间悬着的刀上。 好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正当柳七回想着究竟是在何处见过这柄刀时,耳边却传来了柳宗训不悦的声音:“还站在外面干什么,赶紧进来见过令狐大人!” 柳七已经将丹田内蠢蠢欲动的真气彻底镇压,随后迈步跨过了门槛,走至了大堂中央,转过身来面对着脸色几乎凝结成霜的令狐朔微微欠身行礼道:“见过令狐大人。” 话音落后,柳七的嘴唇仍在张合。 令狐朔目光顿时一凝,他看得很清楚,眼前的女子嘴型比划的赫然就是“细柳山庄”! (本章完) ------------ 第68章 寒朔,画眉 令狐朔直勾勾地盯着柳七,脸沉得要滴下水来。 刚刚身上喷薄欲出的气息此时已归于平静,整个人仿佛凝固了一般。 就连不会武功的柳宗训夫妇,也察觉到到了令狐朔身上诡异的氛围,不过夫妇二人的目光同时移至了柳七身上,又极为默契地皱紧眉头。 “没想到看着正气凛然的令狐朔,竟还是个好色之徒。”周氏垂首暗道,原本因令狐朔一副好相貌而生出的好感,顷刻间烟消云散。 “咳咳……” 柳宗训干咳了两声,随后端着姿态冲其冷冷道:“小女已经来了,令狐总捕头有什么疑惑大可以当场询问,但请别忘了七娘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家。” 这样赤裸裸地盯着我女儿看,是不是太不把我柳宗训当人看了! 柳七一听眼角余光瞥向了柳宗训夫妇二人,心想着这这对夫妻可能误会了什么。 不过柳宗训和周氏作为普通人,本就很难察觉到习武之人身上的“炁”,更何况是武功修为堪称顶尖的柳七,以此刻正站在她面前的令狐朔! 倘若不是两人体内真气的异动,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在普通人面前露出一丝的破绽! “呵呵呵……”令狐朔目光缓缓从柳七身上挪开,随即笑道,“柳大人膝下有如此出挑的女儿,当真是好福气啊!” 见令狐朔视线从柳七身上挪开,柳宗训的脸色稍霁。 “令狐总捕头,小女尚待字闺中,有什么问题你还是尽快吧。”柳宗训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语气中的不耐,恨不能立刻将令狐朔打发走。 而柳七则是看着令狐朔握着刀鞘的左手,似是因为太过于用力,手背有些发白。 哼,可真有意思啊! 柳七现在已经确定了这个令狐朔和细柳山庄有关,而且已经断定这厮也修炼了古柳心法,因为刚刚二人真气莫名其妙的产生吸引并且想要脱体而出时,走得便是古柳心法的行功路线! 柳七稍一抬眼,便见令狐朔的目光重新转回,四目相对,柳七看见了令狐朔眼底的那一抹深邃。 “柳小姐,可还记得入京之时,在京郊小镇中的客栈遭遇了一场刺杀。”令狐朔目光灼灼地问道,语气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栗。 柳七神色淡然地摇了摇头,回了四个字:“不记得了。” 她在客栈二楼房中睡觉,尸体是在客栈外发现的,所以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至于之后的事,都是柳宗训到来后和负责办案的六扇门捕头商议,她一个从乡下来的弱女子又知道什么呢? 直至令狐朔最后说道:“我们已经查到了当时想要行刺你的人是通过天成赌坊接下的单子,并且也找到了双方立下的契书。” 说着令狐朔冷眼一瞥柳宗训身旁的周氏,见其目光闪躲不敢直视,便接着说道:“柳小姐若是愿意,只需配合我们六扇门继续查下去,我想凶手定然会被绳之以法!” “你说呢,柳小姐?” 柳七默然侧首,撞上了柳宗训深沉的目光,随后便转过头来对着令狐朔颔首欠身,款款回道:“幼时常听村中老人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小女子当时并未受到伤害,我看此事就到此为止吧,免得又多生事端平白污了……还望令狐总捕头也可以理解。” “我懂了。”令狐朔当即肃声回道,“既然这是柳小姐的想法,六扇门绝不会强人所难。” “柳大人,今日是在下鲁莽了,还请您不要介怀!”令狐朔冲着柳宗训一抱拳。 待柳宗训口中吐出一个“请”字后,令狐朔转身朝着大门的方向迈开了一步,目光在柳七的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直至令狐朔的背影消失在照壁墙后,柳宗训方才闭眼大松了一口气,瘫坐回椅子上,口中沉吟道:“傅首辅他们当真是越来越过分了,竟然直接找上了门来!” 周氏顺势坐下双手搭住了柳宗训的胳膊,忙问道:“伱是说令狐朔的背后是傅首辅在授意?” “不然还能有谁……”柳宗训睁眼看见了大堂中央亭亭玉立的柳七,当即神色一敛,语气放柔了几分,“今日你应对的不错,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柳七盈盈行了一礼,随后也离开了大堂。 待柳七离开之后,周氏迫不及待地皱眉道:“七娘这个容貌当真是个麻烦事,你是不知道王夫人不知私底下抱怨了多少次,说她儿子被七娘勾去了魂魄,现在整天在家闭门不出也不理人!” “他们不就见了一面吗?”柳宗训重新闭上眼,漫不经心地说道。 “是啊!”周氏见柳宗训面露苦色,于是便走上前为其按着头上的穴道,一边小声抱怨道,“就这么一面,死活非七娘不娶,现在闹得母子离心收不了场,私底下一直在编排我们……” “呵呵。”柳宗训突然冷笑两声,“回绝亲事的难道不是王夫人自己?” 周氏顿时语塞,手上动作一僵。 “好了。”柳宗训仰面长舒了一口气,柔声道,“大将军府完工在即,等了了这件差事,我想办法谋个外放,咱们带着湘湘去过点舒心日子。” 周氏闻言脸上喜色瞬间溢出,手上也跟着用上了几分巧力,“倒不用老爷您去求别人了,外放的事就交给妾身了!” 闭着眼的柳宗训面色微动,“太后不是已经不理朝政了吗,她若是……” “嘻嘻嘻,老爷您忘了大将军吗?”周氏眼里喜色根本藏不住,脑海中已经开始畅想一家三口外放时的幸福生活。 “可是大将军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 “威扬不肯见别人,难道家人也不愿见吗?” “蓉蓉,这些年我柳宗训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娶了你。”柳宗训睁开眼凝视着周氏的双目,直至对方脸上渐渐浮出红晕,方才柔情似水地说道。 蓉蓉,是周氏的芳名。 听着相公这般亲密地唤着自己,周氏仿若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娇羞起来。 …… 细柳山庄,眉夫人,古柳心法,令狐朔…… 回住处的路上,柳七的脑海中回荡着的都是这几个词! 两人体内的内功会产生不可抗拒的牵引,这是柳七此前从未想过的! 哪怕是两人修行的同一种内功心法,也绝不会出现类似的效果。 当初在细柳山庄的数十人可都是修行的古柳心法,柳七从未听说过谁与谁之间出现了类似的状况! 偏偏这等怪事就在柳七和令狐朔身上发生了! 是古柳心法的问题! 柳七心中十分笃定,产生怪异状况的根源就在于古柳心法。 当年从细柳山庄离开时,眉夫人将后两重的古柳心法传授于她,柳七还以为是眉夫人顾念着门派传承不易,所以才选择倾囊相授。 现在看来,柳七还是太天真了! 令狐朔“紫眼青天”的名号响彻江湖十余载,又身为六扇门总捕头,常年坐镇位于京中的总衙,眉夫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磨刀老叟当时就是因为常驻京中的“七杀令主”叛逃,且对手下刀奴均不满意,于是便有了眉夫人举荐柳七进入黒狱门担任新一任的七杀令主! 所以眉夫人明知道令狐朔就在京城,也知晓柳七将来会作为黒狱门七杀令主入驻京城…… 那么今日柳七与令狐朔的碰面,想必眉夫人一定期待了很久吧! …… 是夜,月明星朗。 庭院当中,一袭素裙的女子持刀而立,曼妙的身姿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下,仿佛披上了一层薄薄的光辉,脸庞如玉般温润白腻,眼神清冷薄唇轻抿,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柳七双眸突然一阵闪动,随后昂首看向了一方。 只见一道黑影踏空而来,身形缥缈如风顷刻间便已落在了院落大门之上,一双冷冽的双眸瞬间落在了柳七的身上。 柳七目光从黑影手边熟悉的短刀上一扫而过,随后微微垂首轻声道:“没想到号称‘紫眼青天’的令狐总捕头,也有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一天。” 黑影不是别人,正是白日来过柳府的令狐朔! 柳七料想他今晚会找上门,所以早早调走了翠香,孤身一人在此等候。 面对柳七的冷嘲,裹在夜行衣之中的令狐朔并未开口回应,只是伫立在门梁之上,眼睛死死盯着柳七,仿佛要用眼神将之生吞活剥一样。 柳七缓缓抬头,毫无畏惧地直视着令狐朔的眼神。 令狐朔的的眼神中有肆虐的杀意,有转瞬即逝的怯意,甚至还有一闪而过的悔意……不过最终统统化作了坚定的冷意。 随着令狐朔眼中彻底化作坚定之色,原本伫立于小院大门门梁之上的他脚下轻跺,双臂撑开如翼,原地凌空而起停顿片刻后,便纵身朝着外墙的方向掠去。 柳七看着令狐朔身法不快不慢地离去,并未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原地提纵而起,施展身法紧跟而上。 …… 令狐朔在一处僻静的树林中落地,还未站稳便转过身来,目视着一袭素裙的柳七飘然而至,落在了他身前十余步的位置。 “柳如眉呢?” “她人在哪里?” “这么多年她别的没学会,难道光学了一手藏头露尾吗?” 令狐朔的语气很急,甚至都没给柳七回答的时间,便一股脑的脱口而出,而且还频繁的朝着柳七身后左右看去,最后目光落在了柳七腰间的刀上。 令狐朔突然将尚在刀鞘中的短刀横于身前,随后冷冷道:“你和柳如眉是什么关系?” 说罢一双眼睛在柳七脸上不断打量着,似乎想要找出什么来。 柳如眉,应该就是眉夫人的本名了。 柳七盯着令狐朔手中的短刀,随后缓缓说道:“你手里这柄刀,我见过。” “你腰间的刀不是寒朔。”令狐朔一把拉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了一张阴鸷的脸来,丝毫看不出来白日时一脸正气凛然的模样。 “柳如眉传了你乙木神诀却没有传你寒朔刀,看来你并非她最中意的弟子!” 原来柳十九手中的刀……名字叫做寒朔。 柳七打量着令狐朔手中的刀,确实和柳十九手里的刀非常像。 见柳七的目光一直在自己的刀上,令狐朔阴恻恻地笑道:“难道柳如眉没有告诉你,这是一对雌雄宝刀,我的这一柄名叫‘画眉’。” 柳七目光从令狐朔的刀上挪开,随后冷冷道:“我对你手上的刀叫什么不感兴趣,也对你和眉夫人之间的恩怨没什么兴趣,我只想知道你刚刚所说的乙木神诀是什么,为何你我真气会产生难以压制的吸引。” “哈哈哈哈……” “你什么都不知道?” “哈哈哈……” 看着疯魔一般仰天肆意狂笑的令狐朔,柳七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柳如眉!”令狐朔突然收了笑声,嘴角露出了狰狞之色,环顾着四周树林,“柳如眉,你出来呀,隐姓埋名几十年不就是为了想找我复仇吗?” “令狐总捕头,不用喊了。”柳七终于忍不了令狐朔这个疯样子,淡淡地说道,“你口中的柳如眉没有在这里,反倒是两边林中的朋友,可以出来了。” 说到最后,柳七渐渐加重了语气。 窸窸窣窣…… 两旁的树林中顿时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而刚刚还一脸癫狂的令狐朔仿佛换了个人,脸若冰霜目光沉沉地注视着柳七,“仓——”缓缓拔出了手里的“画眉”短刀,刀锋随着垂至身侧的右手指向了地面。 柳七余光一瞥,左右两侧赫然各多出了两条人影,手里的各色兵刃在清冷的月光下发出寒光,身上俱散发着凛冽的气息。 “令狐总捕头,就这些人吗?”柳七面色如常的问道。 随后见令狐朔沉着脸不说话,她微微摇头轻声叹道:“想你令狐朔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论实力也早已跻身顶尖高手之列,何必还让手下枉送性命呢!” 话音未落,柳七突然凌空而起,鞘中刀不知何时已然出鞘紧握在了手中。 唰! 令狐朔冷眸紧缩,只来得及抬头,便见圆月辉映中的女子面容依旧清冷,但周身尖啸的刀气已然四溢而出。 咕溜溜! 令狐朔耳朵一动,眼角余光便瞥见两侧四人,同时被削去了肩膀上圆溜溜的东西。 (本章完) ------------ 第69章 远遁百里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柳七的刀究竟有多快,令狐朔自此以后想必就了解了。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他还有以后! 当! 当! 当! 连续三声铮鸣声不断冲击着耳膜。 令狐朔身上包裹着一层薄薄的苍翠色光罩,正是顶尖高手凝气为罡的标志。 光罩之下令狐朔脸色却不大好看,一抬头眼前就是一道银光掠过,令狐朔避之不及银光划在了苍翠色的罡气上,罡气表面瞬间一股波纹荡漾而出…… 令狐朔双眼一沉,遂赶紧催动真气维持着罡气。 好快的刀!好凌厉的刀! 令狐朔现在反倒相信了刚刚柳七的话,因为这就不是柳如眉能够教出来的弟子! 眼瞅着无尽的刀气再度从四方席卷而来,令狐朔气沉丹田迎身一刀在身前划出了一道圆弧,将正前方的刀气悉数逼散,但仍有两道刀气化作银色气刃斩在了令狐朔的罡气上。 嗯! 令狐朔胸前中发出一声闷响,随后周身笼罩的罡气轻轻一颤但瞬间就恢复如初。 刚刚抬头却见一道倩影挥刀已闪至身前,令狐朔双眼一眯,旋即提刀迎上! 当! 嗡—— 先是一声令人牙颤的铮鸣,顷刻间化作了低沉的嗡鸣声。 紫色的刀刃将令狐朔手中的“画眉”生生压退了三寸,一半的刀刃甚至已经没入了苍翠色的罡气中。 令狐朔便看见女子眼中突然蒙上一层慑人的灰白,遂背后骤然寒意顿生,眼看着紫光熠熠的刀身上渐渐被白霜侵蚀,令狐朔便主动撤刀朝后退去,但即便如此护体罡气还是覆盖着白霜的刀身竖劈而下…… 噔!噔!噔! 令狐朔连退了十来步方才狠狠一脚踩入了泥土中止住了退势,而后喉间一股腥甜瞬间涌上! 柳七慢慢站直,刀身上的白霜瞬间消褪,重新焕发出妖异的紫光,瞳孔上的灰白也已消失无影。 “还真是个惜命的人。”柳七心中暗道。 倘若刚刚令狐朔和之前的黑影一样,硬接柳七这一刀,现在只怕也会被杀意侵体! 她看着令狐朔咽喉处“咕咚”似是咽下了什么,便也知他这一下也吃了不少亏。 令狐朔稍稍平复了内息,随后又是连跃三步,拉开了与柳七的距离。 突然他眉头一皱,感觉到自己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正是一个圆滚滚的脑袋,令狐朔双目瞬间瞪圆,同时一扫身侧,便看见了不远处两具整整齐齐的无头尸体。 “他们甚至连出一招的机会都没有!” 六扇门总捕头一职万众瞩目,有些手段不方便施展,十几年来总共也没培养出多少可以称之为绝对忠诚的手下,现在被这女人一刀就斩了四人! 令狐朔心仿佛在滴血! 但是…… 令狐朔心中思定,随后缓缓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你用的不是乙木神诀?” “乙木神诀是什么?”柳七反口问道,令狐朔这个人实在太过于谨慎,而且又是顶尖高手,他若不与自己硬碰硬,柳七好像真拿他没什么好办法。 “看来柳如眉一点都没有告诉你。”令狐朔眼中一丝轻快迅速掠过。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最后落在了柳七手中闪着紫光的刀上,不禁眉头紧皱:“你不知道乙木神诀,手里却拿着七重天的‘惊寂’……” 七重天,惊寂。 这是柳七第二次听到这两个词。 令狐朔身为老江湖瞬间便抓出了柳七眼底的那一丝诧色,而后嘴角微微勾起,轻声笑道:“看来柳姑娘还不知道,伱手中这柄宝刀便是一百多年前七重天两大天尊之一‘赤阳天尊’的佩刀,惊寂。” “赤阳,太阴,七重天两大天尊之下,便是五行宫主。”见柳七沉默不语,令狐朔挺直了身躯慢条斯理地说道,“庚金,乙木,若水,离火,厚土。” “乙木神诀便是乙木宫历代宫主专修的绝学。” “早在大齐开国之前,七重天便是万人唾弃的邪魔外道,一百多年前大齐萧氏联合武林同道终于为天下人除了这一祸害,末任赤阳天尊也命丧萧家的沧海卷云刀下。” 令狐朔猛地啐了一口,狠狠道:“什么云楚名门细柳山庄,分明就是七重天的余孽。” “那你不也学了吗?”柳七淡淡地说道。 令狐朔闻言神情顿时一滞。 柳七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对什么七重天不感兴趣,也不在乎何为正何为邪,我只想弄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该如何解决掉你我真气互相牵引的问题!” 真气不受控制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不管是何种理由,柳七都不想自己体内的真气受到任何影响。 “有!”令狐朔回道。 柳七压下了眼底的寒意,随后轻声道:“那你交出来,我可以保证自此以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仍旧是万人敬仰的紫眼青天。” “好!”令狐朔一口应下。 柳七突然眼神一变,持刀的右手猛地一翻,刀气刚刚氤氲成型,却见令狐朔已经化作一道残影远远遁去! 淦! 直接跑了! 不是,大哥你是六扇门总捕头,名震天下的“紫眼青天”令狐朔啊! 你直接跑路算是怎么回事? 看着令狐朔渐行渐远的背影,柳七连一点追的想法都没有,尽管已经学会了白泽传授的轻功心法,但也不足以可以追上一个全力逃窜的顶尖高手。 是的,全力逃窜! 就连刚刚和柳七交手时,令狐朔身上都没有他逃离时爆发出的气势强盛。 至于他口中有办法解决两人真气互相吸引的问题。 柳七根本不信! 倘若真的有办法解决,那当初二人在柳府初见时,就不会有任何异常发生! 刚刚只不过是为了降低令狐朔的戒心,趁机将他干掉,这样不也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吗? 结果…… 看来当令狐朔发现无法拿下自己时,便已经有开溜的打算了。 也是! 光凭着一腔正气怎么可能在六扇门总捕头的位置上稳坐十余年。 柳七目光移向了手上紫光熠熠的宝刀。 令狐朔认出了这柄刀,也是他敢放心逃走的倚仗之一。 无论如何,手握着惊寂的柳七,也属实是个见不得光的人物。 不过令狐朔也没想过,即便没有这柄刀,柳七也是个见不得光的人。 倘若自己再强一点,是不是一开始就能将其拿下了呢…… 柳七轻轻晃首,将脑海中纷乱的想法驱散一空。 此行并非一无所获,至少知晓了她所修行的古柳心法便是乙木神诀,先且不论是不是邪魔外道,至少证实了柳七此前的猜测,古柳心法还有后续功法! 能让大齐萧氏联合武林各派才能剿灭的魔教。 可见这个七重天很强啊! 什么,你说这是邪派武功? 开什么玩笑,当年若是七重天赢了,沧海神功不也是邪派武功? 柳七收刀归鞘,眸光闪烁原地伫立片刻,遂转身离开了。 …… 柳七并未直接回柳府,而是来到了一条民巷之中,直接翻身进入了一间宅子,而后“砰”地一声闯进了主屋。 将正搂着小妾睡得香甜的张诚被一声响动惊醒,猛地起身之际,突然感觉里衣领口一紧,随后整个人就飘了起来,再睁眼时发现已置身屋外,身前站着一身素白的倩影。 “令……主!”张诚睡意一扫而空,随后咽了口唾沫忙回首朝主屋方向看去。 “不用看了,你那小妾已经被我点晕过去。” 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仅穿着里衣的张诚顿感浑身一凉,不由得蜷缩了一下身子,恭敬地翘首问道:“不知令主深夜到访,有何要事?” “七重天,知道多少说多少?” “七重天啊……”张诚眼珠子骨碌一转,小意地问了一声,“令主口中的七重天可是……一百多年前便已覆灭魔道势力?” 柳七微微颔首。 张诚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脑海中开始回想起和七重天有关的信息,而后便开口慢慢讲诉起来。 …… 七重天被天下人公认为邪魔外道,但存在的历史丝毫不短于江湖上的几大巨擘,甚至可以追溯到中原大地还未首次统一,诸侯争霸百家争鸣的时代。 有传言七重天乃是纵横家鬼谷一脉的传人,因为其派中核心成员人数稀少,每代仅传七人,像极了鬼谷一脉一代传两人。 也有传言七重天是百家之一阴阳家的传人,盖因七重天的武学以及名称都符合阴阳五行学说。 关于七重天的传承众说纷纭,但其行事却始终如一,靠着武功横行霸道,一言不合取人性命已算是寻常,更有甚者仅为验证武学,一夜屠戮上万人。 总之七重天中人虽未如尸山血海宫一般修行什么伤天害理的武功,但其所作所为已是有过之而无及,被打为邪魔外道纯属自找的。 七重天的相关信息虽然流传甚广,但说来说去也就是那几样,和令狐朔所透露的差不多,朝廷加上武林诸派齐力围攻,最后一任“赤阳天尊”被沧海卷云刀斩下头颅,七重天也彻底宣告了灭亡。 自此一百多年,江湖再无七重天。 谁又能想到在云楚东河县外燕子岭中,尚有七重天的余孽改头换面,化作细柳山庄还在继续传承,却没想到最终还是覆灭于朝廷之手。 从令狐朔表现出的姿态看来,当年细柳山庄被灭和他脱不开关系。 而柳七回思起令狐朔和柳十九手中刀名。 画眉,寒朔。 各有一字对应了眉夫人和令狐朔的名字。 可见两人当年的关系也不简单。 “即日起,派人盯着六扇门,尤其是总捕头令狐朔。”柳七估摸着令狐朔已经遁出了京城,便补充道,“通知磨刀老叟,就说六扇门总捕头令狐朔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份。” “啊!”张诚闻此消息顿时惊讶地抬头。 这不就是眉夫人想要达成的目的吗! 她在柳七的功法埋下了这么一手,不就是等着有一天令狐朔和柳七对上。 即便是柳七因此死在了令狐朔手中,黒狱门也不会放过他。 “令主,您的意思……”张诚心惊胆战地问道。 “你没长耳朵吗?”柳七冷眸一横。 嘶—— 张诚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完了,完了! 全都完了! 我刚刚纳入门的小妾啊! …… 京外,某座山顶的凉亭中。 两人正在对弈。 其中一位老者身后背着一柄夸张的宽刃大刀,刀身被粗布包裹着。 “咕咕咕……” 一只信鸽落在了老者的手边,老者顺势放下了黑色的棋子,将鸽子腿上的信件取了下来,翻开一看随后双目瞬间一凝! “京城,七杀出事了。”老者沉声道。 对面的头戴束冠,一袭青袍的道人在棋盘上放下了一枚白子,后抬眼看向了老者:“是那个不听话的小姑娘?” 老者颔首回道:“信中说六扇门的令狐朔已经识破了她的身份。” “令狐朔?”道人迟疑片刻,随后脸上浮出笑意,“那就不足为奇了,你可别忘了这小姑娘是谁一手培养出来的。” “柳如眉?”老者皱着眉落下一子,接着说道,“你是说是眉夫人向令狐朔……” 道人摇头道:“那倒也不至于,多半是眉夫人给这个小姑娘提前交代了什么,以至于让她在令狐朔面前漏了马脚。” “柳如眉是在怨尊上啊!”道人看着已经白子陷入死局的棋盘,遂悠悠叹道。 “尊上筹谋多年,岂会因为她这一点恩怨而断送了全局!”道人脸上神情一敛,现出肃然之色。 话音刚落,便听得天上传来一阵“咕咕咕……”。 又是一只信鸽落地,老者取下信鸽脚边的信件,翻开一看,遂逐字逐句地说道:“破军来报,令狐朔昨日上午突然孤身一人出现在武阳城,后不知所踪。” “武阳城……距离京城已经超过百里了吧?”道人手指轻叩着棋盘一角,随后问道,“京中的信是什么时候寄出的?” 老者当即回道:“是前日晚上子时,京中游魂信中说当天白昼令狐朔亲自到了柳府见了七杀一面,傍晚才离开。” “一夜之间远遁百里……怎么觉得像是令狐朔在害怕?”道人闻言心中思索片刻,忍不住皱眉道。 (本章完) ------------ 第70章 我以手中刀为你讨个公道 当张诚回禀说令狐朔已经连夜离开京城不知去向时,柳七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毕竟她已经亲眼见识过了这位“紫眼青天”的逃跑功力。 “令主,咱们是不是……应该早作打算?”张诚弓着腰搓了搓手,试探着说道。 自从柳七告诉他已经被令狐朔识破身份后,张诚当时便陷入了绝望,心想着就算六扇门的人不收了他,以黒狱门的手段他这条命多半也是留不住了,虽然从踏入黒狱门的那天起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只可惜了那几房年轻的小妾…… 可快两天过去了,不但令主还是如往常一样悠闲地在柳府小院中喝着茶,而且六扇门的人也并未如他想象地一般破门而入将他带走。 于是张诚心里又活络了起来。 “打算?”柳七杯子一放,挑眉道,“什么打算,难道你还想着拖家带口离开京城不成?” “我……”张诚顿时语塞。 而柳七则十分淡然地说道:“先且不论说你走不走得掉,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我……”张诚欲哭无泪。 是啊,他又能走到哪里去了! 悔不当初一时贪心上了黒狱门的贼船,现在……小命休矣! 看着张诚的神态,柳七顷刻间换上了一副冷脸:“怎么,后悔了?搂着年轻貌美的小妾睡觉时就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日?” 游魂和刀奴不一样,黒狱门的游魂大多是先收买后威逼。 譬如张诚,当初之所以加入黒狱门,纯粹是因为好色而又苦于身无余钱,待到其反应过来黒狱门是个怎样的地方后,已经无法脱身了。 按照已经死于柳七刀下的“判官”余安的说法,培养以及伪装出来的市井之徒哪有真正的市井之徒像啊! 虽然做得是掉头的买卖,但张诚不也在寸土寸金的京城置办了几间宅子,养了好几房小妾吗? 看着张诚一脸颓败的神情,柳七知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便冷哼道:“收起伱这一脸的衰样,本令主不都还没走嘛,有我柳七在一日,保你能够多活一天。” 张诚闻言先是一怔,随后呆若木鸡地昂首看向了柳七,最后眼眶渐渐地红润…… “令主大人,属下日后一定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张诚当即跪下,脑袋“砰砰”在地上叩出了响声。 就好像一个落水的人,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绳子,张诚也顾不得太多,先抓住这唯一可能活命的机会再说! 柳七面无表情地端起来茶,目光沉凝地轻抿了一口。 黒狱门纵有万般的不好,但它多年搭建的情报网却是价值非凡的! 柳七有心脱离黒狱门,但也不想就这样两手空空的走了。 来都来了,总得拿点啥吧! …… 令狐朔还真是苟得住,自从那晚之后,他便连夜出了京城,最后一次露面已是在百里之外的武阳城,最后便彻底消失了踪迹。 柳七也得到了磨刀老叟的回信。 信中说黒狱门有令狐朔的把柄在手,不必担心他会将柳七的身份曝光,让柳七暂且留在京中静观其变,若有变故直接撤走,让京中刀奴完成收尾工作。 所谓的收尾工作,便是将张诚之类和柳七有过联系的游魂全都灭口。 信中还提到了一件事,让柳七想办法接近沈庄,留意沈庄身边有没有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沈庄……柳七突然想到,自己的灵丹是不是也该练成了! 当时沈庄说过,是在何处取灵丹来着。 对了,丹阳宫! 柳七看着外面天色尚有一丝余阳,便想着干脆去丹阳宫走一趟。 丹阳宫就在城西,靠近城边紧挨着皇宫外墙的地方,据说是当年化外方士为大齐某任皇帝炼制丹药的地方,后来那位皇帝服用丹药噶了之后化外方士们也被统统塞进了皇陵地宫陪葬,丹阳宫便自此废弃了。 丹阳宫虽然已经废弃了,但当年兴建的各种鼎炉地火炉尚保存完好,于是方青鸾便派人将此地修缮了一番,供给沈庄炼制灵丹。 当柳七来到丹阳宫外时,便发现大门口堆了厚厚一层发黄的叶子,想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了。 紧接着门外便传来了声音: “哎呦,我的小姐,您躲哪里去了?” “小姐,您快出来啊,再不出来刘妈妈就要去告诉你爷爷了!” …… 柳七一个跃身落在了宫门之上,只见一个体型略胖的妇人正沿着大殿边走边四处张望着,似乎在找着什么人。 柳七双目微眯,当即看到了大殿外石狮子的间隙之中躲着一个瘦弱的身影。 她盈盈一跃,便落在了石狮子的旁边。 只见一双明亮的眼睛带着惊讶之色朝着她看来,随后便看见眼中的惊讶之色化作了惊喜。 “我认识你,用刀的漂亮姐姐!” 柳七眼神稍稍柔和了些许,轻声道:“盈儿真聪明,竟然还记得我。” “你是谁!”刚刚沿着大殿另一侧的胖妇人听到了这边的声音便小跑着返了回来,看见了柳七,尤其是瞥见柳七手中的刀后,立刻紧张的问道。 “刘妈妈不要怕,是爷爷的朋友。”盈儿忙从柳七身边探出头来,冲着胖妇人说道。 说罢,盈儿扭头昂首看着柳七,眨巴眨巴眼睛,带着小心恳求道:“姐姐,刘妈妈人很好的,你不要杀她好不好?” 我难道是什么天生杀人狂吗? 柳七眼神微凝,旋即拍了拍盈儿的头,轻声道:“走吧,带我去见你爷爷。” “姑娘。”当柳七牵着盈儿自刘妈妈身边走过时,刘妈妈不知为何一看柳七的眼睛,背后寒意顿生,心想着江湖中人果然恐怖如斯! “刘妈妈是爷爷请来照顾我的,爷爷每天忙着炼丹。”盈儿小手紧紧拉着柳七的手,沿途絮絮叨叨地说道,“爷爷说刘妈妈家里不是很有钱,但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个个都长得胖胖的,一定是个很会照顾人的。” 说着盈儿仰首望着柳七,嘟着嘴说道:“盈儿觉得还是像姐姐一样比较好看。” 刘妈妈跟在两人身后,听着盈儿的话顿时觉得一头黑线。 柳七抿嘴保持着沉默。 她最不擅长这种话痨的小朋友了。 “到了!”盈儿停了下来,指着前方一座规格稍小的宫殿说道。 柳七看了一眼房顶冒着白气的烟筒,随后便调动着真气沉声道:“沈老,在下应约前来取丹。” 咯吱—— 殿门打开,只见沈庄满脸倦意缓缓走出,当他看到站在柳七身边的沈盈时,不禁脸色微变但很快敛去了神色,露出了一丝浅笑: “姑娘来的正是时候。” …… 大殿之中空荡荡,仅居中的位置悬着一个铜球一样的物件,铜球之下便是火焰翻腾的地火炉口。 柳七和沈庄相面而坐,坐下仅有一个简陋的蒲团。 沈庄看着柳七脸上肌肤白腻光泽丝毫没有受到房间内灼热气息的影响,不禁摇头叹道:“姑娘这般年纪便有如此惊世骇俗的功力,当真是令老夫汗颜。” 柳七早就注意到了沈庄脸上以及胳膊上裸露在外的肌肤均显出赤红色,看来炼制灵丹也不是什么美事。 沈庄似是猜到了柳七心中所想,遂指着大殿中央的铜球说道:“这便是炼制灵丹的鼎炉,乃是以秘法融合多种金属炼制而成,方可以锁住鼎炉中的药性不散,再以地火烘烤激发药性,天时地利人和不可缺少一点,方才能练出一炉好丹!” 沈庄看着铜球状的鼎炉目光如炬,仿若年轻了二十岁,片刻后摇头轻叹:“自古以来于武道上有建树的高人都认为灵丹乃是外力,倘若借之增长修为,会导致突破下一个关隘的难度倍增。” “可他们就没想过,绝大部分习武之人一生能破一次关隘就已是万幸!” “若有灵丹相助,再上一层楼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所以沈家的灵丹从来不是为了江湖上那些本就天资纵横之辈而炼制的。” “但也不是为了那些身无长处的普通江湖人士而炼的。”柳七冷冷道,“能买得起沈家丹药,家产万贯只怕是刚刚入门的地步吧。” 沈家“三元丹”名满天下,其中最负盛名的当然是号称一丹千金的固元丹。 “三元丹”中比固元丹更加珍贵的神元丹因为总共加起来也没出过几粒,所以一般不作奢想,也不会在人们的讨论之中。 沈庄闻言尴尬一笑:“姑娘你说的没错,沈家的丹药大部分都落入了权贵之手,真正的普通人又能分得几粒呢?” “或许老夫沦落至此,便是上天也觉得沈家做得不对吧。” 柳七摇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天爷才不会管你沈家做得对与不对,你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不如去想办法就将杀盈儿父母的凶手揪出来。” 柳七微微一顿,见沈庄已然怔住,便接着说道:“还记得城外灶王庙时你与我的约定吗,你若能揪出凶手来,纵使那人是王侯将相,我也会以手中刀为你讨一个公道!” “你说的……可当真?”沈庄腾地一声站起,语气有些颤栗。 柳七面色沉着,微微颔首。 “不过……”柳七自怀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盒子推至了沈庄面前,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口道:“这里还有两株灵药……” …… “竟然是金乌果,这玩意儿可只有皇宫大内有。”沈庄神态早已恢复如常,查看着柳七刚刚给予的灵药。 一颗金乌果,一株百年份的龙血草。 沈庄想了想,随后沉吟道:“姑娘,这两样灵药均是至阳至刚之物,纵使练成了灵丹于你非但无用,反而有可能反伤自身。” 我又不是自己吃,喂给月牙还管什么阴阳! 不过柳七决定先听听沈庄怎么说。 只见沈庄思忖片刻,随后郑重地说道:“这样吧,我知晓江湖上有些人急需这两样东西,我来作为中间人,以固元丹来换取姑娘你这两株灵药可好?” 固元丹…… 柳七心中考量起来。 通过多方了解,柳七知晓灵药也是分为不同属性的,有些时候若是属性对上了,即便年份不够但效果却是不减的。 固元丹之所以如此畅销,便是因为用来作为主材的便是类似玉参这样无属性的灵药,修炼不同功法的人均可以无碍吸收。 柳七手中的月牙不论属性,只求量! 若是两株灵药可以换到蕴含更多能量的灵丹,柳七自然是求之不得! 于是首要一点,便是问清楚沈庄,金乌果和龙血草中蕴含的能量大致是个什么水平。 “倘若换成同等年份的玉参,龙血草姑且算作百年份的玉参勉强可以炼出一枚固元丹。”沈庄指着金乌果补充道,“这颗金乌果就已经相当于千年玉参了,足够炼制出二十粒固元丹了!” 当初柳七,沈庄和曹成三人合力从仁善堂拍下的千年玉参,最后柳七分得了两粒灵丹。 虽然沈庄并未明说,但想来炼制的手法和固元丹应当差不多。 固元丹柳七也服用过,比沈庄炼制的灵丹要弱上不少,效果大致只有三分之一。 也就是说柳七当时分得的两粒灵丹相当于六粒固元丹。 为了根治沈盈的病,沈庄用了那株千年玉参的一半,实际应该没有那么多,但姑且就算他一半,也就是说当初那株千年玉参至多可以炼出二十四粒固元丹! 柳七心中思定,遂开口道:“二十五粒固元丹,我便答应!” 沈庄立刻为难起来,犹豫道:“沈家一年才出炉三十余粒固元丹……” “不如这样,二十二粒固元丹,一月之内老夫先交付姑娘你十粒固元丹作为定金。”沈庄想了想后沉声道,“剩下的十二粒在年底除夕之前交给你!” 柳七盯着沈庄紧皱的眉头,看得出来老头儿对这个条件已经感到了肉疼,说明自己并未太吃亏。 于是她目光沉沉地颔首:“我答应了,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姑娘请讲。” “是江湖哪位高人需要这枚金乌果。”柳七已经看出来了沈庄的目的就是这枚金乌果,龙血草反而是附带的。 沈庄低头沉思片刻,遂回道: “少林。” 忘了是补哪天的,就干脆给大家拜个早年吧。 开个玩笑,先为舵主橘阳莱的舵主加更一章。 打赏的已经加更完了,加上上月欠的一共还有五章,会尽快加更的!!!(理不直气也壮,叉腰) (本章完) ------------ 第71章 我想跟你学刀 “天下懂得炼制灵药可不止沈家一家,少林的大还丹据传是达摩祖师留下的丹方,金乌果便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味主材。”沈庄又接了一句。 短短一句话,却透露出不少的信息。 其一,少林要开始炼制大还丹了。 其二,少林主持一位要出现变动了。 虽说二十多年前周威扬亲上少室山后,少林的种种作为导致其上千年来积攒的名望一朝丧尽,但终归还是令禅宗圣地避开了一场灭门之祸。 上千年的底蕴仍在,少林依旧是江湖佛门执牛耳的存在。 柳七垂眸不语,心想莫不是看着大将军快不行了,这群秃驴念着阿弥陀佛,又准备在世间搅上一搅了? …… 开炉成丹,在今夜亥时。 柳七瞅着外面天刚蒙蒙黑,时间尚早。 她在这闷热的炼丹房坐不住,便和沈庄说了一声,起身决定出去走一走。 推开殿门,便看见了门下石阶上蹲着一个瘦弱的身影,摇摇晃晃似是在打瞌睡。 听到殿门推开的响动,摇晃的身影猛地一低头,随后“蹿”地一下站起,扭头看见大门口走出的柳七,双眼中的惺忪顷刻间散去,眸光明亮看着十分讨喜。 随后又突然想起什么,沈盈眉头一皱,探着头小脸皱巴巴地朝着柳七身后看去…… 柳七顿时明白过来,随手关上了殿门,挡住了沈庄的视线。 柳七早就发现了,这丫头一直在炼丹房门口待着,瞧这模样竟是在等自己? 见殿门被柳七关上,沈盈顿时长松一口气,随后脸上又恢复刚刚的喜色,蹑手蹑脚地走过来,熟练的拉上了柳七的手。 “姐姐,咱们走远一点说话好不好?”小丫头压低了嗓门,生怕给殿中的沈庄发现。 柳七神色淡然地颔首,便任由沈盈拉着自己走出去。 直至穿过一道石拱门,往后彻底看不到炼丹房的位置,沈盈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爷爷应该没发现吧?” 柳七微微摇头,轻声道:“没有。” 沈庄武功修为不算出众,介乎于二流和一流之间,而且似乎并不精通于与人对敌,就连身影坐在殿外石阶上打瞌睡都未能察觉,可见其五感甚至不还不如普通的二流高手。 而柳七出殿之后,沈盈与她靠得如此近,沈庄就更不可能越过柳七周遭真气的屏障,感知到沈盈了。 “那就好,那就好!” “对了,盈儿还不知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呢?”沈盈仰头问道。 柳七目光微动,随后回道:“我在家中行七。” 并未说出名字,虽然柳姓也算常见,但柳宗训一家的身份颇为特殊,万一被认出来了岂不是徒增烦恼。 “行七……也就是说姐姐你有六个哥哥姐姐啦。”盈儿鼓着脸闷闷道,“其实盈儿也有好几个哥哥姐姐,只是他们并不喜欢盈儿。” 沈盈乃是沈庄幼子沈良的遗腹女,她口中的哥哥姐姐想必就是沈庄长子沈从孝的儿女。 沈庄和沈从孝这对父子的恩怨瓜葛,就不必多说了。 “你在殿外等了这么久,究竟找我何事?”柳七开门见山地问道。 “七……七姐姐。”盈儿缩着头小意地说道,“我以后叫伱七姐姐好不好?” 柳七没有回应沈盈所问,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似是被柳七眼中的清冷吓住,沈盈心中“咯噔”一下,朝后退了半步。 算起来,柳七和沈盈不过见过数面。 头一次相见是在大通钱庄的二楼,当时方青鸾为了帮助沈庄拿下千年玉参,特意邀请他们这些有意向参与拍卖的人会面,只不过当时的沈盈饱受病痛折磨被沈庄施针一直处于沉睡中。 第二次便是天鸿楼的拍卖现场,当时的沈盈处于清醒状态,才算是第一次和柳七真正碰了面,犹记得她还对柳七手里的刀很感兴趣。 最后就是沈庄在城南归隐之后的事了。 柳七看得出来,沈盈眼中对自己有着浓浓的畏惧。 所以她找自己想要干什么? 正当柳七心中疑惑之时,沈盈轻咬牙关鼓足勇气上前一步,昂首冲着柳七说道:“七姐姐,我想随你学刀!” 柳七眸光垂向了自己手中的惊寂,虽然有些意外,但仔细想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在此之前,柳七仍有一个问题想弄清楚。 “盈儿,刚刚你求我不要杀刘妈妈。”柳七凝声道,“难道姐姐以前在你面前杀过其他人吗?” 自己在灶王庙大开杀戒时,沈盈还在庙后的房间内安睡呢。 所以自己这杀胚的形象,究竟是谁误导给小孩子的? “是……是我……自己听来的。”沈盈闻言缩了缩头,吞吞吐吐的回道。 “嗯?”柳七轻疑一声。 细细询问一番,柳七才知晓沈盈所言竟是真的。 灶王庙之后,沈庄还是找上了方青鸾,将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她,当时二人交谈时沈盈就在房间的床上听得清清楚楚。 虽然死在灶王庙的都算不上什么良善之辈,但毕竟也是二十来条人命,沈庄虽说也是老江湖但炼了一辈子丹,在此之前见过最血腥的场面便是从儿媳妇的肚中取出沈盈,再加上柳七当时为了验证杀意,搞得现场稍微血腥了一点,老同志哪受得了这个,于是在和方青鸾交谈时,言语间不免给柳七安上了个杀胚的形象。 问清楚缘由后,柳七注视着沈盈的双眸,沉声问道:“你想学武为何不自己去向沈老提?” 刚问出口便觉得自己这一问有些多此一举。 沈庄都决定退出江湖了,又怎么会让沈盈再接触到武功呢? 果然,沈盈摇了摇头,叹气道:“爷爷不准我习武,也不准青鸾姐姐教我,可青鸾姐姐明明说我的筋脉已通,再适合习武不过了!” 柳七瞬间探出手,沈盈只觉得眼前忽的一阵风吹过,紧接着便看到自己手已经抬起,手腕处被纤细白嫩的五指轻轻扣着,顿时慌张起来。 片刻后,柳七放下了沈盈的手臂。 的确如方青鸾所说,沈盈的筋脉通畅而且坚韧胜过常人,多半是灵药温养的效果,虽然有些先天不足,但基本已经被沈庄治好,若是从现在开始习武,二十年后说不定有机会跻身一流高手之列。 柳七目光一扫沈盈瘦弱的身躯。 她现在才十二岁,二十年后也才三十二岁。 三十二岁的一流高手,放之整个江湖已经算是非常年轻了。 沈盈见柳七沉默不语,两只手紧张地在衣角处搅动起来。 “你爷爷最近除了方青鸾之外,可还见过什么朋友?”柳七突然问道。 “啊!”沈盈先是一怔,随后皱着脸思索道,“除了方姐姐和刘妈妈以外,还见过一个假和尚。” “假和尚?” “对的,就是一个假和尚,因为他没有头发,但是却喝酒吃肉。”沈盈说着指了指她自己的头发,一脸笃定道。 这个假和尚莫非就是黒狱门想让自己找的人? 柳七早在之前就接到了磨刀老叟传达下来的命令,让自己想办法接近沈庄,看来黒狱门早就知道有人会来找沈庄。 假和尚,会是什么来路呢? 柳七思索之际,瞥见沈盈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眼中满是期待。 她想了想,遂说道:“我从不会平白无故给予别人好处……” 沈盈闻言顿时露出了失望之色。 但却听到柳七接着说道:“不过我可以与你达成一项交易,我教你几式武功,但你需要帮我做一件事。” “好,好,好!”沈盈眼中冒着星星,但欣喜很快敛去,换作忐忑不安地小声问道,“七姐姐你有什么事需要盈儿去办?” “那个假和尚现在在何处?”柳七问道。 沈盈摇摇头:“昨天和爷爷见过一面后,他就离开了。” 突然,沈盈眼睛一亮,忙说道:“可他临走时说了,过两天会再来找爷爷的!” 柳七当即颔首,遂沉声道:“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就是趁着这个和尚下次再来找你爷爷的时候,告知我一声。” “好!”沈盈一口应下,随后又苦恼道,“可是我该怎么告知七姐姐你呢?” 柳七:“很简单,若是那个假和尚再来了,你让刘妈妈去丹阳宫外那个推着小车的货郎摊上,买一张面具即可。” …… “幸不辱命,姑娘请看!”沈庄自炼丹房的大殿中豪迈走出,见柳七早已在外等候,先是微微一怔,随后便笑着上前伸出手来。 借着今夜微弱的月光,柳七看清了沈庄手中巴掌大小的木盒中赫然躺着三枚晶莹剔透的药丸。 “三粒固元丹,比今年从孝……沈家家主炼制的成色还要好上一些。”沈庄满面红光也不知是因为喜悦还是被炉火烤的。 三株百年份的玉参,炼出三粒固元丹,成丹率可谓是百分百了。 按照沈庄的说法,百年份的玉参也就堪堪能够炼出一粒固元丹。 而千年玉参,在十倍年份的基础上,成丹率却是百年份玉参的二十倍! 可见千年玉参的珍贵! 柳七顺势接过了沈庄手中的木盒,见沈庄满脸笑容,不禁冷声提醒道:“沈老,在下相信您的人品,所以先将金乌果和龙血草交给了您,希望一月之后您不要让在下难做。” 听出了柳七口中的威胁之意,沈庄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而后沉着脸颔首道:“还请姑娘放心,一月之后还是在丹阳宫,十粒固元丹老夫定当双手奉上!” 柳七点头不语,欲转身离开之时,脚下一顿,遂扭头问道:“沈老,最近丹阳宫可有什么麻烦,或是某些不开眼的人找上门,在下正好有空可以为您一并解决。” 沈庄闻言双目微眯,随后浅笑道:“姑娘费心了,老夫这里并无任何麻烦。” “那就好。” 沈庄看着女子纤细的背影彻底消失于夜色中,脸上的笑意渐渐凝滞,原地伫立良久长长叹了一口气,也回身进入了殿中。 …… “令狐朔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柳七目光从手里的书信移开,而后皱眉道。 张诚紧埋着头回道:“人手都已经撒下去了,令狐朔在武阳城露了最后一面后,就好像销声匿迹一样。” 情报这东西果然不是万能的,令狐朔一个顶尖高手,又在六扇门干了这么多年,伪装潜伏之类的技巧想必是相当娴熟,游魂说到底大部分都还是普通人,虽然无孔不入,但令狐朔若铁了心想藏,似乎也没什么好办法将他挖出来。 柳七手里现在拿着的书信中便记载了令狐朔的生平。 父亲不详,母亲为一风月场所中的异族女子,先后辗转在数个富商手中,直至生下令狐朔后不久便撒手人寰,令狐这个姓氏源于他的养父,六扇门南衙前任总捕头令狐信。 十八岁之前的令狐朔,一直跟随在令狐信身边,从一个最低微的衙役做起,甚至还当过一段时间的仵作。 但是十八岁以后令狐朔便失踪了,一直到太康三年重新回归六扇门,这其中整整五年的时间都是一片空白。 太康三年,令狐信已经离世。 但令狐朔却遇上了另一位贵人,时任六扇门总捕头的薛毅。 此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令狐朔连办数桩大案,而且为人公正从不徇私枉法,于是渐渐有了“紫眼青天”的名头…… 能以一个异族人的身份稳坐六扇门总捕头十几年,可见此人能力之强! 柳七顺着折痕合上了书信。 稍见不对,便远遁百里之外,不也是能力的体现吗? 倘若金马商会的那位叶肃能有这份本事,堂堂顶尖高手也不至于栽在柳七手里。 柳七回思起当初在细柳山庄时,眉夫人交给她们的除了武功以外,还有易容,追踪,验尸等等技巧,不正是和六扇门的捕快息息相关吗! 这其中内情并不难猜。 寒朔,画眉。 柳七心中冷笑道:因爱生恨的剧本向来是精彩的。 躬着身的张诚见令主久久不说话,便小心翼翼地抬头瞄了一眼,正好看见撞上了柳七冷眼横来。 张诚一个激灵赶紧埋下了头。 柳七看着战战兢兢的张诚沉默半晌,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没有开口。 她本想让黒狱门的游魂查查眉夫人的下落,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本章完) ------------ 第72章 四小飞鹤 眉夫人和令狐朔之间的恩怨瓜葛,柳七并不感兴趣。 但古柳心法的问题不解决,柳七心中难安。 虽然目前现在看来,她与令狐朔真气之间产生的共鸣似乎影响不大,但谁知道以后又会如何呢? 能够共鸣,难道就不能控制? 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柳七眼中的寒意便越发浓烈。 眉夫人还真是好手段啊,还给她埋了这么一手! 柳七毫不怀疑,现在就算将眉夫人抓来严刑逼供,她又不会轻易告诉柳七解决的办法。 而令狐朔显然也是个不知情的,就算他知晓一些内幕,但肯定也没有解决的办法,否则也不会远遁百里之外了。 柳七轻叩着桌面,目光慢慢移动至桌前毕恭毕敬的张诚身上,片刻之后冷声道:“去查一查六扇门前任总捕头薛毅,看看他是否还留在京城?” 令狐信已经死了,但薛毅还活着。 这世上除开至亲至爱以外,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人好,薛毅如此看重令狐朔,待他比亲生儿子还要好,这其中定然有什么隐情。 “是!”张诚连忙回道,在柳七面前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这可是他当下唯一的救命稻草! …… 张诚前脚离开,周氏便派了人过来叫柳七过去。 已经快到了月底了。 下月初八,庆国公老太君的寿诞降临,就连一向不热衷人情往来的周氏也跟着紧张起来。 以前之所以不热衷和京中达官贵人的家眷有往来,一则是因为柳宗训毕竟官职偏低,从五品的官位算是勉强踏入了朝中高官行列,但放在京中确实有些不够看了。 二则是京中贵人对周家的态度有些玩味,既畏惧大将军周威扬曾经的权势,又有些看不起曾是农户的周家人。 周氏心知肚明那些高高在上的夫人们是如何私下编排自己的,所以以前干脆不和她们往来,省的平添烦恼。 但现在不一样了。 柳湘湘已经长大了。 就算周氏再不怎么喜欢那些贵夫人,也不得不承认她们的孩子们有相当一部分教养的不错,芝兰玉树风度翩翩看着就十分的养眼! 周氏有心给柳湘湘挑一个方方面面都出色的夫婿。 至于柳七…… 虽说是她向柳宗训建议将容貌不俗的柳七娘上嫁,但具体成不成她也没在心上,总之漂漂亮亮的带出去,若有勋贵子弟看中的自然会求上门来。 经历上次一事后,周氏对柳七娘这个便宜女儿的容貌可谓是相当的自信。 而柳七此时正如同一个玩偶,任由一脸兴奋的绣娘的装扮着。 大抵是因为原来柳府两位女主子的容貌都算不上出挑,所以绣娘也没见识过自己费尽心思做出的衣裳穿在美人身上究竟是一副怎样的画面,所以今天逮到了柳七,恨不能将自己的毕生所学都用在其身上。 最终经过了一番痛苦的抉择后,绣娘终于为柳七定下了一身湘妃色衫裙,也就是一条粉裙子。 柳七:…… 她抿着嘴紧盯着绣娘亮澄澄的双目,发自内心地说道:“我觉得这一身可能有点……” 话未出口,便被绣娘惊叹着打断:“小姐,奴婢保证你这一身穿出去,第二天整个京城的公子会把柳家的门槛踏破!” 柳七:我是想说,这一身穿着砍人有点不方便! 但看着绣娘舍不得移开一点的目光,柳七知道怎么和她说都没用了,她只能轻叹着甩了甩宽大的袖口…… 这样穿着去见了周氏,周氏自然是满意地直点头,当面赏了绣娘五十两银子。 柳七垂着头环顾了一下,没有发现柳湘湘的踪迹。 正当疑惑时,外面就传来了柳湘湘银铃般的笑声,紧接着柳七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自远而近的来到了屋内,她瞬间判断出有人和柳湘湘并列而来,而且还是个有武功在身的。 “娘~”柳湘湘刚跨进门便冲着周氏亲昵地叫了一声,随后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柳七身上。 随着柳七缓缓转身,柳湘湘双眼顿时一亮,继而欣喜地喊了一声:”姐姐!” 是她! 柳七双眼一眯,目光自柳湘湘身旁的少女身上迅速划过。 与此同时,柳湘湘身旁的少女一袭束身大红劲装,腰间缠着一条鞭子,俏丽的脸上两条秀眉微微一皱,目光也落在了柳七的身上。 “柳夫人。”少女先是冲着周氏欠身行了一礼,随后目光继续落在柳七脸上。 “她是……”少女皱眉疑问道。 “夭夭,我来给你介绍,这是我姐姐,柳七娘!”柳湘湘反应过来连忙介绍道,一只手拉着柳七的胳膊,另一只手还拿着乐青瑶赠与她的“湘君”剑。 “她叫夏夭夭,庆国公的女儿。”柳湘湘又转过来为柳七介绍起了红衣少女,随后小声的补充了一句,“她武功很厉害的,一掌就可以将青石板拍碎!” 夏夭夭闻言不禁小嘴一嘟,“我们是以武会友,不是说了不要提家世的嘛!” 柳湘湘眼睛一眨:“这不是忘了吗,再说姐姐也不是外人,你祖母寿宴的时候姐姐也会去的。” “哦。”夏夭夭一扫柳七身上的裙子,随后不冷不热的“哦”了一声。 “夏小姐。”柳七颔首行礼道。 夏夭夭点点头也算是回礼了,随后木着脸问道:“伱会武功吗?” 柳七自然是摇摇头。 夏夭夭顿时没了兴趣,扭头看向了周氏,态度恭敬不少:“柳夫人,能否允许湘湘随我一起出去玩?” 似是生怕周氏不同意,夏夭夭便连忙接着说道:“您放心,有家里的护卫跟着,不会有事的。” 周氏自是一脸亲切的笑容,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你们早去早回,我让后厨准备了一桌好菜,夭夭晚上就留下来用膳吧。” 夏夭夭一皱眉,心想着周氏都答应了自己的请求,自己若拂了她的面子是不是有些不合适,随即便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周氏见状喜不自胜,心里美滋滋地想着,在白溪山庄时答应女儿跟那个女道士学剑,当真是个明智的选择。 不过是在前两日的一场宴会上让柳湘湘舞了几剑,庆国公家的小姐便打着以武会友的旗号主动上门结交,一两天下来柳湘湘已经和夏夭夭亲如姐妹了。 而柳七此时心中也在想着:这不是当初在安乐侯门口叫阵的娇蛮女子吗? 没想到竟然是庆国公夏家的小姐。 “湘湘,咱们快些走吧!”周氏已经答应了,夏夭夭便对着柳湘湘说道。 “可……”柳湘湘扭头看了柳七一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夏夭夭一眼便看出了她的想法,当即出言道:“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咱们是去天鸿楼以武会友,你姐姐不会武功去了岂不是累赘,再说要是一不小心伤着了怎么办?” 听夏夭夭这么一说,柳湘湘瞬间想明白了,她对着柳七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姐姐,这次是真的不能带你一起去了,你不会武功要是被伤着了就不好了。” “柳夫人,那我们就先走了,您放心晚上我一定带着湘湘平安归来!”夏夭夭急得不行,拉着柳湘湘就往外走。 直至两人彻底走出了房间,柳七才听到身后传来了周氏焦急的声音: “快,去找张管家,让他挑两个身手好的跟在大小姐后面,可千万别让人伤了她!” “哎呦,这些勋贵家的小姐,可真是……” 柳七回头见周氏一脸担忧地抚着胸口,心中不禁感叹: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 离开后院时,柳七看到了不远处的张诚,两人视线一交汇便迅速错开,紧接着张诚就转身离开了。 柳七则是一路回到了小院,而后便找了个借口支走了翠香。 翠香刚刚离开,张诚便出现在小院门口。 他看见了庭院中的柳七,遂躬身回禀道:“令主,薛毅的住处已经查到了,就在城东郊外的一处庄子里,这几日薛毅本人一直在庄中。” 张诚说完紧埋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片刻的寂静后,张诚耳边传来了清冷的声音:“通知丰记米铺的刀奴,今晚一更,动手!” …… 是夜,一更锣响。 京郊一处庄子外,十余道黑影沿着墙壁快速移动着,最终在庄子大门口处汇集。 “砰!”一名手持利刃的黑衣人踹开了庄子大门,身后黑影如潮水般涌了进去,随后又分别奔向了庄子内的各个房间。 嘭!嘭!嘭…… 霎时间,破门声破窗声响彻了沉沉夜色笼罩下的庄子。 …… 柳七飘然而来,稳稳落在了庄子大门前。 她左手握着尚在鞘中的惊寂,脸上蒙着黑色面纱,一袭素白长裙,昂首跨进了庄子大门。 “参见令主!” 门后的黑衣人早已分列两侧,当柳七进门的刹那,八道黑影整齐一致地单膝跪地,抱刀行礼。 看着眼前一片寂静的庄子,柳七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令主,其他房间内均空无一人。”刀奴之中为首的一人上前一步来到了柳七身侧,躬身说道,“除了……主屋。” “前面带路。”柳七紧握了下刀鞘,随后冷冷道。 她倒要看看,对方到底在摆什么迷魂阵。 主屋前的石阶上,五道黑影手持利刃严阵以待,紧紧围住了大门。 十三名刀奴,这才齐了嘛。 柳七驻足片刻,随后挥了挥手示意门口的刀奴统统让开。 “薛先生,既然早知我等要来,为何不干脆备上一壶热茶呢?”柳七冲着主屋的方向朗声道,“闭门关灯,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咯吱—— 话音刚落,大门推开,只见一道雄伟的身影缓缓走出。 “我原以为会是何等凶神恶煞之辈,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个小女子!” 唰! 刀奴们纷纷围了上去,锋利的刀刃直指门口身材雄伟之人。 柳七双目微微眯起,轻声道:“薛毅?” “正是!”雄伟之人傲然道。 呼呼—— 寂静的山庄中,不知何处竟是刮起了一阵风。 风吟之中,柳七耳朵轻轻一抖,旋即眼角余光瞥向了两侧,随后便听得耳边风声更加急促,隐隐有尖啸声传出。 啪嗒! 一声轻响自主屋上方传来。 围住薛毅的刀奴们纷纷昂首,只见一道倩影从天而降,落在了屋檐之上,随后一道悦耳的声音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薛总捕头,青鸾来迟了!” “哈哈哈……”薛毅闻言放声笑道,“不迟,不迟,来的正是时候!” “杀!”刀奴之中不知谁口中蹦出了一个字,随后十几柄利刃便照着薛毅劈去。 呵! 薛毅胸腔中传出一声闷喝,双臂猛地抬至胸前,身上一股磅礴气息喷涌而出,随着他怒喝一声“开”,双臂横空推出,周身萦绕的气劲瞬间扩散而出,将已经逼至身前的一众刀奴卷的人仰马翻! 这一幕落在了屋檐之上的方青鸾眼中,她稍稍安心,随后一双眼睛便放在了那道纤弱的身影上,凝视半晌后,突然眉头一皱,遂开口道: “是你!” 柳七闻言昂首,慢条斯理地伸出白皙的手臂,轻轻一拨,便将即将撞向自己的刀奴拨到了一边。 夜色沉沉,仅能看到屋檐上一道熟悉的身形轮廓。 她轻声道:“方女侠,好久不见了。” 砰!砰! 薛毅双拳齐出,势大力沉,将身前四名刀奴一起轰飞,环顾一圈见再无刀奴站着,便收功站定稍稍平复真气之后,仰头问道:“方女侠,你们认识?” 刚刚柳七问候的话,他也听见了。 说认识倒也没错,只是…… 方青鸾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和薛毅解释。 却见柳七已经垂首低眸,看向了薛毅,冷冷道:“我道是你有什么了不得的倚仗,原来是攀上了飞羽山庄的高枝。” “不过……你当真以为方女侠就能护得住你?” “那再加上我等呢!”耳边传来悠悠之声。 三道身影自夜色中穿出,落在了柳七身后。 为首一人负手而立,落地之后缓缓上前两步:“在下独孤鸣,还未请教姑娘高姓大名。” “在下李飞翎!” “在下林雁归!” …… 柳七头也不回,清冷的双眸始终定格在薛毅身上,待到三人自我介绍完后,她右手轻轻搭在了刀柄上,遂叹道: “呀,四小飞鹤到齐了呢。” 今天就两更了_(:з」∠)_ (本章完) ------------ 第73章 算你命大 “薛总捕头辞官归隐多年,早已金盆洗手不再过问江湖中事。”方青鸾见三位同门已至,便自屋檐上飘然而下,眼睛一瞥柳七已按在刀柄上的手,不禁皱眉凝声道,“我想江湖上的规矩,姑娘你应该能够明白。” 金盆洗手,洗的不是手,而是过去的恩恩怨怨。 受邀前来的客人也不是光看个热闹,是要拿自己的威望和武功来为金盆洗手的人做担保的。 倘若金盆洗手仪式顺利完成,那代表着从前的恩怨已清,倘若再有人私下寻仇便会被担保人群起而攻之。 至于金盆洗手失败案例,具体可参考某位衡山派人士。 飞羽山庄当年便受邀见证了薛毅的金盆洗手大会。 见柳七沉默不语,方青鸾心中稍定,以为对方已被江湖规矩所震慑,正欲再分说两句彻底了结这桩恩怨时,突然耳中“嗡”地一声。 “青鸾,快退!”独孤鸣双目圆睁,口中一声暴喝的同时,纵身向前,身上瞬间涌出淡青色的气息,在其赶至方青鸾面前时已然凝结为了护体罡气! 唰! 银白色的刀气没入独孤鸣的罡气之中,但见他浑身一颤,周身萦绕的罡气瞬间暗淡了少许。 “大师兄!” “青鸾!” 在一旁掠阵的李飞翎和林雁归同时出手,虽然手无寸兵,但随着其或是推掌而出,或是并指一戳,无数劲气瞬间激荡而出。 柳七见自己一刀未能砍在了独孤鸣的罡气上,背后又有尖啸声破空而来,便心知已经落入了两面受敌的境地。 而逃过一劫的方青鸾看着身前的独孤鸣伴随着身躯一震周身罡气陷入了紊乱,顿时醒悟过来刚刚若不是大师兄为自己挡了这一刀,只怕…… 她心中思定,冷意瞬间浮上双眸,随后自独孤鸣身后探出,飞身攻向了柳七! 以柳七的视角看来,最具威胁的当然还是刚刚硬接了自己一刀的独孤鸣,她握着刀柄的右手微微用力,不动声色地消去了独孤鸣罡气反震带来的影响。 随后目光一沉,视线直勾勾地落在了独孤鸣的身上,旋即再度一步踏出,顷刻间紫光笼罩的刀身上刀气四溢而出。 狂刀,风卷残云! 已经掠至柳七身后数步的李飞翎和林雁归正欲双双抬掌打向柳七的后背,突然耳中一阵刺痛,眨眼间无数刀气已在柳七背后穿梭环绕,霎时间又朝着两人席卷而来…… 两人眼睛俱是一缩,感受到了刀气的凌厉不敢硬抗,只能朝后退去避开了迎面而来的刀气。 就是这一退,柳七已经杀至方青鸾面前,越过而来她就能直面独孤鸣! 方青鸾武功虽不如独孤鸣,但也是实打实的一流高手,只见其双臂间劲风鼓动,面对横刀而来的柳七,以一双肉掌缠了上来。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柳七深知面对围攻,首先就要将对方实力最强的除掉,否则一个顶尖高手层次的独孤鸣缠住自己再加上三个一流高手一旁掠阵,内功修为尚未达到顶尖高手层次的柳七必败无疑! 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一手精妙绝伦的刀法! 飞羽山庄武功众多,剑法,掌法,腿法和指法均有涉猎。 方青鸾施展的这一套掌法倒也十分精妙,柳七只觉得自己眼前掌影纷飞,一时也分不清何处是虚何处是实。 既然分不清那就干脆别分了! 柳七气沉丹田,真气肆虐之下裙角翻飞,惊寂刀已竖至身前,原本的单手持刀已然换作了双手,看着已经贴近面门的掌影,她目光一沉,刀身之上的紫光瞬间暴涨,遂一刀劈出! 而四小飞鹤中修为最高的独孤鸣见状不禁眼皮一跳,顷刻间便已察觉到以柳七为中心狂涌而出的刀气巨浪…… “师妹小心!”独孤鸣也顾不得体内因为罡气反震有些失控的真气还尚未平息,直接将罡气撑至最大,赶在刀气巨浪卷来之前将方青鸾笼罩在内。 “噗!”独孤鸣原地未动,但却一口血雾喷出。 而另一道纤细的身影则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朝后抛飞而去! 已追来的李飞翎和林雁归见状不禁目露喜色。 还是大师兄技高一筹! 二人双双追身而上,李飞翎用掌,林雁归用指,均瞅准了要害攻去! 两人离那纤细的身影仅有数步距离时,突然横生异象,只见原本抛飞的身形突然一顿,旋即一个翻腾调整了身位迎面冲着两人而来! 林雁归和李飞翎抬眼便撞上了一对冷若冰霜的眸子,心中同时暗道了一声不好! 眨眼间柳七便已掠至二人面前,手中惊寂自下一提,一道孤光自刀刃间扩散而出,卷向了两人。 与此同时柳七眼角余光扫至一旁的薛毅身上,趁着飞羽山庄的二人躲避刀光之际,柳七身形戛然而止,随即转向朝着薛毅冲去。 “不好,薛总捕头小心!”独孤鸣刚压下一口腥甜,看着柳七的动向,顿时大声提醒道。 薛毅早已被几人交手时的场面所震惊,这几人最年长的独孤鸣年龄尚且不到他的一半,但武功却是远远胜矣。 尤其是那个冲着自己而来的女子…… 以一敌四,面对江湖小有名气的四小飞鹤,竟然还占尽了上风! 令狐朔啊,令狐朔! 你究竟是惹到了什么人? 正当薛毅心中惊疑未定之际,耳边传来了独孤鸣的声音,他猛然惊醒抬头却看见了那女人已经站在了他身前。 柳七的手快如闪电从薛毅两肩晃过,只听见“咔嚓”两声脆响,薛毅顿感胳膊处一阵剧痛传来,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卸去了薛毅的双臂骨,柳七又是一指点在了其咽喉处,随后提拎着薛毅的衣领便要飞身离开。 “想走?”刚刚躲过弧形刀气的李飞翎望着已经凌空而起的柳七,眼下一寒旋即从手中翻出一物运足了真气朝着其射去! 这一幕落在了独孤鸣眼里,他眉头一皱似要张嘴冲着李飞翎说什么,但见银光已从李飞翎手中脱出,知晓已经来不及便闭上了嘴。 而本打算带着薛毅离去的柳七听到了背后的动静,不禁眉头一皱隐隐察觉了一丝不妙,待其回过身来,只见一道细微的银光瞬间闪至她身前,速度快到柳七都未能反应,眼看着银光没入了自己肩头…… 嗤! 中了! 李飞翎眼中一喜,心想中了飞羽山庄的鹤羽神针纵使是大罗神仙来也难救! 柳七已经感觉到了刚刚被银光穿过的位置有些不对劲,银光中似乎带有奇怪的毒素,正在不断侵蚀着她的筋脉…… 飞羽山庄,鹤羽神针! 她突然回想起了当初柳三在东河县时所受的伤,整条手臂乌紫一片,最后眉夫人带着其外出求医似乎也没能治好,最终成为了那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但是……月牙开始了! 感觉到肩头处的毒素正一缕一缕被月牙吸收,柳七彻底放下心来。 她提着薛毅雄伟的身躯,落在了屋檐之上,猛然回头看向了刚刚出手之人! 嘶—— 李飞翎背后一寒,不敢直视柳七凛冽的双目。 “李师兄,小心!” 话音刚落,只见飞羽山庄其余三人纷纷朝着李飞翎掠去,终归还是距离他最近的林雁归先到一步。 嗤—— 利刃刺进了血肉的声响传入了每一个人耳中。 李飞翎看着师弟面对着自己,林雁归脸上的神情渐渐凝滞…… 而后心中一凛身上汗毛顷刻间竖起,他抬头视线越过师弟的头顶,看到了那双让人心底生寒的双眸! “算你命大!” 柳七目光一扫,见独孤鸣鹤方青鸾均已赶到,遂决定不再纠缠,抽刀便朝后掠去。 唰,唰,唰…… 刀身自林雁归身体抽离的瞬间,无数道刀气又是尖啸而出! 目睹着师弟中刀的独孤鸣和方青鸾眼中已是悲愤交加,二人已经赶至林雁归身前,耳边忽而响起刀啸之声,两人顿时脸色一变,运气挡下了席卷而来的刀气! 驻足再看时,屋檐上的薛毅以及那女子早已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二人此时也顾不得其他,赶紧伸手接住了仰面倒下的林雁归。 “雁归!” “师弟!” 独孤鸣虎目含泪,顾不得内伤便要给林雁归运气推宫过血,却被林雁归拉着胳膊给拦下了。 “没……用了。” 林雁归脸上血色全无,有气无力地开口道:“我的……心脉……已被此人刀气所……” 话说一半,便见林雁归梗着脖子目眦欲裂……而后彻底倒下头去! “雁归,雁归!”独孤鸣难以相信朝夕相处的师弟就这样死在了自己面前,不断摇晃着林雁归的尸首。 而身旁的方青鸾愤然起身,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扭头看向了已经呆若木鸡的李飞翎。 李飞翎此时心中已是死灰一片,他深知那女人已经准备带薛毅离开,之所以返回来大开杀戒便是因为自己发出的那一枚鹤羽神针。 是自己激怒了她! 师弟是代我而死的,师弟是代我而死的…… “飞翎不要乱想了。”方青鸾看出了李飞翎的心思,虽有些不满他随意动用鹤羽神针,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劝慰道,“就算是为了雁归走得安心,伱也得振作起来!” “我……”李飞翎不敢去看独孤鸣怀中的林雁归。 …… …… 呼—— 柳七来到了一处密林中,将薛毅直接扔到了地上。 肩头上的毒素已经彻底被月牙吸收干净。 柳七翻开手腕看着已经渐渐红润的月牙标记。 自上次突破沧海神功第三层后,月牙吸收能量的进度更慢了。 鹤羽神针上蕴含的毒素极为可怕,它并非人们熟知的见血封喉类型的毒药,而是会侵蚀人体内的经络,且似乎是通过真气传导,这就相当可怕了! 好在是有月牙! 柳七摸了摸肩头的伤口,已经结痂。 此针速度虽快,但若不直接命中要害,很难造成什么伤害,不过加上针上的毒素就要另说了。 柳七走至薛毅的身旁,解开了他的穴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薛毅挣扎着站了起来,紧盯着柳七的身影问道。 柳七并未理会他,直接问道:“令狐朔在哪?” “果然……还是找上门了。”薛毅左右看了看自己晃荡的双臂,露出苦笑:“我也不知道令狐朔身在何处,只知道他连夜离开了京城,以他的性格,我想一定是碰到了难以解决的危机。” 薛毅昂首盯着柳七注视片刻,缓缓道:“你是细柳山庄的传人?” 柳七见薛毅如此一问,遂凝声道:“你果然知道些什么。” “细柳山庄没有这么厉害的刀法。”薛毅摇头道,“乙木神诀纵使再厉害,令狐朔练了小半辈子也不敢说能以一敌四,对上飞羽山庄的四小飞鹤。” 对方既知道细柳山庄,又知道乙木神诀。 柳七明白,她找对人了。 但薛毅此时却突然闭上了眼:“你杀了我吧,连飞羽山庄的人都敢杀,我这条老命注定是保不住了。” “薛毅,薛总捕头。”柳七清冷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薛毅闭着双目一阵颤动,听着柳七继续说道:“从一个县衙捕快坐起,一步步升到六扇门总捕头的位置,除了每年一千多两的俸禄,从未收过一分钱,妻儿更是早就死于仇家之手。” 每从柳七口中说出一句话,薛毅的脸上都会抽动一下,但他依旧紧闭着双眼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 “你不在乎性命……倒也说得通。”柳七边走边说道。 柳七已走至薛毅的身侧,轻声道,“你当然可以什么都不说,但从明日起,凡是和你打过交道的江湖人士,我每天杀一个,每天杀一个……” “然后在他们的尸体上写着,杀人者,薛毅!” “薛总捕头在六扇门总捕头的位置上做了这么多年,想必交友一定很广泛吧。” “你!”薛毅猛地睁开双眼,侧目怒视着柳七。 而柳七早已退到了数步之外,一双冷漠的双眸盯着他,沉沉道:“我可以让一步,将你知道的有关乙木神诀的一切都告诉我!” (本章完) ------------ 第74章 杀人者,黒狱门 很多事柳七都可以忍。 但唯有一件事,那就是她立命之本的武功,决不能有任何闪失! 无论从什么角度,薛毅都算得上是个好人。 但好人往往软肋也多。 薛毅沉着脸想了半晌,最后幽幽叹道:“是……我害了林少侠!” 心想倘若早知道来人这么厉害,他还不如早早自我了断。 本以为靠着飞羽山庄可以躲过这一劫,结果自己不但落入了对方手里,还白白搭上了林雁归的性命。 他不禁凝目看向了柳七。 这女子年龄似乎不大,不仅一手刀法堪称惊天地泣鬼神,而且行事果决狠辣更是令他望而生畏。 四小飞鹤虽然年轻,但也是江湖成名高手。 其中独孤鸣更是凝气为罡的顶尖高手,其余三人也无不是一流高手。 就这样不但没能拦下这女子,还搭进去一个林雁归。 薛毅想破脑袋,都没想到这江湖上究竟何时出了这么一位女中枭雄。 都说江湖上有三种人惹不得。 和尚,小孩,女人。 现在薛毅算是真正领悟了这句话。 他见柳七凝眸看来,便挪开了目光,不去看双让人望而生畏的眼睛,沉声道:“我当真不知道令狐朔身在何处。” 他没有说谎。 作为一个老江湖他的武功或许衰退了,但嗅觉还在。 令狐朔连夜离开了京城,就连其心腹都不知道去向,薛毅便嗅到了一丝不对劲,于是主动找到了飞羽山庄。 但是他撒了一个谎。 他并没有告诉飞羽山庄的人,当年他联合了令狐信和令狐朔到底做了什么。 薛毅自认为他这一生算是无愧苍生,为了正义二字,他已经付出了很多代价,包括在他记忆中已经模糊的妻儿。 但就像日升日落一样。 人的一生不可能永远都是白昼。 再光明正大的人,也有不愿提及的阴暗一面。 薛毅的目光扫过女人手边的刀,虽然现在已经藏于鞘中,但他已经见识过了这柄刀的凌厉。 所以他想起了很多事! 他不知道这些事说出来能否换自己一命。 但至少能在自己死后,薛毅这个名字还能被人大大方方的提起。 他见女人点了点头,随后用悦耳但却清冷的嗓音说道:“关于乙木神诀,你了解多少?” 薛毅闭上了眼,随后缓缓睁开,带着满眼的释然,缓缓说道:“乙木神诀是当年七重天乙木宫的镇宫绝学,练成之后真气可以转化为先天乙木之气,乃是世间一等一的绝学。” 即便是身处绝境,柳七仍在薛毅的语气中听到了惊叹之意,很显然乙木神诀的玄妙的确超出了他的想象。 江湖中但凡和“先天”二字扯上关系的,一定不会简单。 柳七淡淡开口:“从细柳山庄开始说起。” “是令狐朔找到了我,说他手中有一门绝世神功的线索,希望能够为苍生百姓出一份力。”薛毅眼前似乎浮现了当初令狐朔带着令狐信的亲笔书找到他时的场景。 对了,那时候已是太康元年。 整个江湖都在破武令下风雨飘摇。 薛毅看完了令狐信的亲笔信后,陷入了长久的震惊中,作为多年的好友,他没想到令狐信会瞒着他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因为七重天覆灭于大齐之手,所以有很多隐秘的资料也留在了大齐手中,令狐信不知从何处寻觅到了相关资料,顺藤摸瓜找到了细柳山庄,在确认古柳山庄便是七重天乙木宫一脉的传人后,他便将令狐朔派了出去…… “令狐信说武功没有善恶之分,七重天之所以被公认为邪魔外道,不是因为他们的武功,而是因为他们本性如此。”薛毅目光朦胧,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若七重天的绝世功法能够为正义之士所用,用来降魔卫道岂不是一件好事。” 薛毅对这样的说法是心存疑虑的。 但当时的情况还是让他无法想太多。 大将军周威扬马踏江湖的确威风凛凛,但江湖人士的反扑也同样来势汹汹。 并且……坊间盛传大将军有不臣之心。 六扇门中虽然汇聚了不少江湖人士,但毕竟是朝廷设立的衙门,薛毅等人还秉承着忠君报国的想法。 他们既苦于应付各地江湖人士对官府的报复,又担心大将军周威扬会行不臣之事。 于是,他便帮了令狐朔一手,原本已经打算遵循破武令解散庄中弟子的细柳山庄被打为了叛逆势力,薛毅亲自带着人去了一趟东河县燕子岭。 对了,当时的细柳山庄正在举办婚礼。 …… 想到这里,薛毅感到自己右腹隐隐作痛,这是当年那位柳庄主的手笔,若是掀开衣服还能看到一条可怖的伤疤。 这一刀断绝了薛毅踏入顶尖高手的路,也让他在几年后不得不提早隐退。 “所以你并没有学乙木神功?”柳七挑眉问道。 “呵呵呵……”薛毅低声苦笑道,“看到功法之后,我们才明白为何当初七重天一代只传七人,七重天的人为何个个暴虐成性行事乖张。” “你可曾听说过南疆有一种邪术,名为蛊术。” “将所有的毒虫放在一个蛊中自相残杀,直至最后存活一只。” “七重天便是如此,他们不是只传七人,而是最后只能活下来七人。” “倘若修行同一功法的两人遇上,真气便会不由自主牵引,修为越深牵引的力度越强,除非双方此生永不相见,否则一旦见面必然会是一场伱死我活的厮杀。” 卧榻之侧尚且不能容忍他人酣睡,更何况是关乎习武之人性命的武功。 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就在顷刻之间,若有一方关键时候无法控制自己的真气,哪怕是短短的一息之间,也足以决定生死了! 如此一来,事情便简单了。 令狐朔非死不可了。 还有……眉夫人以及所有修行古柳心法的人。 但柳七突破古柳心法第七重后,也和柳二见过面,二人之间并未产生异样。 那么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古柳心法的后两重心法。 她还得去找一趟眉夫人。 …… 柳七最后问了薛毅一个问题。 “你可有乙木神诀的完整功法?” 薛毅摇摇头,随后闭眼道:“当年看过之后便忘了。” 柳七也懒得去纠结他是真的忘了还是假的忘了,遂沉声道:“薛总捕头,容在下最后向你借一样东西。” 薛毅眼睛刚睁开,便见一道寒光闪过。 嘡! 柳七收刀归鞘,伸手拿住了薛毅瞪圆了双眼的脑袋,任由其雄伟的身躯轰然倒地。 她盯着薛毅逐渐涣散的双瞳,冷声道:“无论善恶正邪,踏入江湖这一天起,就该有丢脑袋的觉悟。” …… 翌日,城东太平坊,六扇门总衙。 身穿黑衣的捕快揉着睡眼推开了总衙的大门,恍惚之间瞥见了什么。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仰首定眼看去…… “啊——” 尖叫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薛毅的双目正俯视着这座他效力了几十载的衙门。 一条白布在随着头颅的晃动不断摇摆着。 布上写着三个血红大字。 黒狱门! …… 柳府,后院。 柳七穿着昨日那身湘妃色长裙,端坐在椅子上,聆听着周氏的教诲。 庆国公老太君的寿宴越来越近,周氏生怕柳七不知礼数丢了柳家的面子,遂今日早早将她叫来,细心交代着。 柳七身旁,坐着睡眼惺忪的柳湘湘,她时不时打个大大的哈欠,引来周氏如利刃一般的目光。 柳七目光微垂,看到了柳湘湘袖中的手臂上似乎有一片青紫色。 周氏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便不再看柳湘湘,接着说道:“京中勋贵虽然多,但要记住的也就那么几家。” “安国公,庆国公,平阳侯,宁远侯以及安乐侯。” 周氏一共提及了五家勋贵。 而柳七脑海中早已浮出了这五家的信息。 所谓勋贵,世袭罔替与国同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天然便是皇帝的支持者。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大将军周威扬交出兵权后,接手的便是京中的勋贵,大部分京中兵权便由周氏口中的五家勋贵掌管。 除了安乐侯方家外,柳七格外留意的便是庆国公和安国公。 这两家先祖在大齐开国时便是太祖萧浪的左膀右臂。 在习武之人横行的世界里,想要打天下没有一身好武功怎么能行。 这两家便是既能统帅千军万马又能凭借武功力压群雄的代表人物。 安国公王家,祖传武功为吞天功。 庆国公夏家,祖传武功为龙象伏魔功。 其中夏家的先祖最为传奇,本是佛门高僧,后随太祖皇帝征战四方,将一身佛门功法融入军中战法,独创了这一套龙象伏魔功,据传其威力胜过了佛门金刚不坏神功。 朝廷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若要论底蕴,丝毫不会弱于江湖上的武林巨擘。 六扇门,勋贵,皇宫大内…… 富有天下,岂会没有高手效力! …… 待到中间休息时,柳七拉着柳湘湘的袖子问道:“昨日去了哪里?” 说着她指了指柳湘湘小臂上的青紫。 柳湘湘肉眼可见的惊慌,随后抬头看了一眼正在抿茶润喉的周氏,赶紧将袖子往下拉了拉,随后用眼神示意柳七,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昨日随夭夭去了天鸿楼,夭夭和人打起来了,我上去帮忙结果不知被谁推了一掌,当时没什么感觉,结果回来一看都紫了!”柳湘湘隔着袖子揉着青紫的地方,在柳七耳边轻声说道。 你这功夫还敢上去帮忙? 乐青瑶就传了她一套入门级别的三才剑法,就这柳湘湘还花了半个月才练明白。 她瞧着柳湘湘手上的伤势虽然不重,但也不是随便来个人推一掌就能形成的,而且柳湘湘还说了当时并无感觉。 多半是遇上了已经可以运气的好手。 柳湘湘见周氏和一旁的嬷嬷闲聊起来无暇顾及自己这边,当即又往柳七身边凑了凑,随后轻声道:“我昨天看出来了,没一个人有乐姐姐厉害!” 乐青瑶可是太乙门的当代行走啊! 论地位可是有资格和各大门派掌门坐一桌的。 注:柳七明里暗里的身份连做小孩那桌的资格都没有。 但是可以掀桌(╯‵□′)╯︵┻━┻ 论武功,白溪山庄看她和楚星白交手,虽未展露罡气,但柳七确信对方修为已经达到了顶尖高手的地步。 二十出头的顶尖高手,再加上太乙门的底蕴,如无意外,乐青瑶将来是注定要站在武林之巅的人物之一。 即便是现在的柳七,扪心自问若是和乐青瑶交手,也无百分百把握言胜。 柳湘湘还在兴奋地讲着昨日的遭遇。 虽说受了点小伤,但比起看到的热闹而言,完全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通过柳湘湘的描绘,柳七也算大致弄清楚了昨日天鸿楼的战况。 一方以庆国公嫡女夏夭夭为首,另一方则以安乐侯家的小姐方若兰为首。 起因是,方若兰不久前揍了夏夭夭的未婚夫,安国公家的二公子王修明,夏夭夭为未婚夫出头,将方若兰约至天鸿楼,言称要单挑! 结果又被方若兰一顿胖揍。 夏夭夭带来的人看不下去,便一拥而上打算来个以多欺少。 结果没想到与方若兰同行的还有其大嫂徐芳菲。 徐芳菲本就是武林世家出身,面对几个小姑娘自然是轻松异常,不过徐芳菲也是点到即止并未伤人。 柳湘湘之所以会受伤,是因为夏夭夭气不过又冲上去要和方若兰再打一场,已经见识到徐芳菲厉害的众人纷纷上前想要将其拉住,柳湘湘因为冲的最快虽然拉住了夏夭夭,但也不小心被方若兰推了一掌。 “下次若遇到这样的情况尽量躲远些。”柳七无奈提醒道。 “嗯。”柳湘湘连连点头,随后想起了什么,对着柳七说道:“对了方若兰今晚要在天鸿楼宴请客,我已经和夭夭说过了,当时候带着姐姐你一起去。” “我?” “嗯,夭夭说了,方若兰的道歉她是不会接受的,但既然对方要请客,就干脆多带些人过去大吃一顿,让方若兰好好出出血!” 柳七:“……” 是不是说,找她吃饭还真找对了人! 今天更完了,最近要稍稍修一修前面的内容。 (本章完) ------------ 请假一天 到家估计11点了,累 ------------ 第75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柳七留在后院随周氏和柳湘湘一起用了午膳。 正吃着,外面丫鬟匆匆进来回禀,说是柳宗训回来了。 周氏忙起身迎了出去,柳七和柳湘湘也只能顺势放下了碗筷,过了一会儿柳宗训夫妻二人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可是有事?”周氏亲手伺候着柳宗训坐下,将碗筷贴心地放在了他的手边,而后不禁问道。 柳宗训从进来后到坐下一直沉着脸,他抬眼一扫柳七和柳湘湘,随后目光微凝,缓缓说道:“刚刚接到的消息,傅首辅调动了城防营和巡防营,现在大街上全是当兵的,据说进出京城的城门也都被封禁了。” “啊?”周氏惊讶出声。 她虽是内宅妇人,但听柳宗训所言,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遂赶紧问道:“京中出了什么大事?” 柳宗训摇了摇头:“我若是知道就不必匆匆赶回来了。” 听着柳宗训夫妇二人的对话,垂着头的柳七眸光一阵闪烁。 “那我晚上和夭夭……”柳湘湘则更加关心她晚上的宴席是否还能参与。 周氏闻言忙用眼神制止了柳湘湘继续说下去,随后见柳宗训面色凝肃,便将柳湘湘近些日子和庆国公府的夏夭夭玩在一起的事告知了他。 “胡闹!”柳宗训听完之后却是对着柳湘湘斥责道,“你才练了几天武,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拿出去显摆,倘若遇上真正的高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柳湘湘嘴巴一瘪正欲反驳,却见柳宗训身旁的周氏拼命朝她使着眼色,遂忿忿不平地将头扭到了一边。 周氏也在一旁劝道:“都是几个丫头片子,武功再好能好到哪里去,总归不是几个孩子一时兴起玩玩罢了!” “玩玩?”柳宗训的脸色瞬间一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在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人命关天的事你竟然说只是玩玩?” “你知不知道庆国公家传武功叫什么?” “伱知不知道庆国公祖上出过多少高手,又有多少人能囫囵着躺进夏家的祖坟里?” “现任庆国公当初仅仅是老庆国公的第七个儿子,你知不知道庆国公的爵位为何最后落在了他身上?” …… “瞧着你以前一直不准湘湘接触武功,我还以为你是个拎得清的,没想到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 哐嗤! 柳宗训骤然起身,目光冷冷一扫柳湘湘:“这段时间老老实实待在家中,倘若被我发现你出了家门一步,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说罢,柳宗训竟是直接一甩袖子,走出了大门。 徒留下脸色苍白的周氏以及身体一抽一抽已然泪如雨下的柳湘湘。 这个柳宗训! 柳七抬眼看着其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知该作何评价。 …… “呼——” 柳七吐出一口浊气,嘴角处赫然淌出了血渍,呈现出黑紫色。 她缓缓睁眼,拿过一旁的手绢将嘴角血渍擦拭干净。 内伤已经基本稳住了,剩下的伤势慢慢调养即可。 柳七拉开了衣领,看向了左肩被鹤羽神针洞穿的位置,伤口处的血痂已经掉落,恢复得和周围皮肤差不多了。 这种细小的外伤对于柳七这等修为的高手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真正麻烦的是内伤。 她起身来到了窗边,望着天边红彤彤的晚霞,陷入了沉思。 中午在后院,柳宗训上演了这么一出,柳七作为一个“外人”自然不好继续待着。 按照柳宗训所言,首辅傅青书调动了城防和巡防两营兵力开始在京中戒严,十有八九是因为昨晚的事。 昨晚柳七一番苦战,虽面对四小飞鹤不落下风,但对方的名声也不是白捡的。 尤其当中还有独孤鸣这样一位顶尖高手。 算上叶肃,以及此前交手过的毒神。 独孤鸣是柳七正式交手的第三位顶尖高手。 三人中以叶肃的实力最弱,毒神的武功最强。 独孤鸣介乎于二人之间,其护体罡气比叶肃的要凝练不少,但武功招式上却远不如毒神的赤砂毒掌。 毕竟毒神是正面硬碰硬打的柳七差点嗝屁,倘若不是靠着杀意阴了对方一手,现在柳七的坟头草说不定都已经发芽了。 与毒神一战后,柳七无论是内功修为还是对招式的领悟均上了一层楼。 所以此番面对四小飞鹤联手,虽有对方轻敌的因素在,但柳七毕竟是以一敌四,不但占尽上风而且以雷霆手段击杀了其中一人。 倘若四小飞鹤一开始就知道柳七刀法如此凌厉,出手如此狠决,也不会落到这般下场。 只能说这世上没有如果二字。 柳七双目渐渐凛冽,面容也呈出坚定之色。 江湖从来就不是什么温情脉脉的存在,这是个比“适者生存”更残酷的地方。 想要在江湖中安身立命,手里刀就不该有丝毫的犹豫。 …… 京城,首辅府。 林雁归双目紧闭面容安详,一张白布缓缓遮住了他的脸。 江寄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白布下弟子的轮廓,随即挥挥手示意手下人将其抬出去。 而房间内,整整齐齐地跪着三人。 正是独孤鸣,方青鸾以及李飞翎。 随着一阵脚步声,原本垂首的三人同时抬头,正巧看见了蒙着白布的担架从眼前经过…… “雁归……”独孤鸣双眼顿时一红,紧捏着拳头喃喃念叨着师弟的名字。 李飞翎更是飞快地挪走了目光,不敢多看一眼。 唯有方青鸾目送着担架一直出了房门,眼中一片深邃。 三位爱徒的神色尽收于江寄余的眼底,他坐下后微微一叹,轻声道:“都起来吧。” 江寄余头戴儒冠,身穿灰白长衫,五官平平面无褶皱,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儒生,绝不会将其和名震江湖的“七星”之一,“鹤唳九霄”江寄余联系起来。 江寄余已年过半百,但因修为高深驻颜有术,头发漆黑如墨,竟比大弟子独孤鸣看起来还要年轻几分。 他见三人俱已起身,遂接着说道:“傅大人已经下令,封锁了离京的各个要道,且已经命巡防营的人开始在京中排查……” “可有那女人的踪迹?”独孤鸣双目圆瞪,上前一步问道。 江寄余闻言横眉朝其看去,薄唇轻抿停下了话语。 方青鸾见状赶紧伸手拉了一把大师兄的胳膊,秀眉紧蹙小声提醒道:“大师兄,有什么问题等师傅说完再讲!” 独孤鸣这才看出了江寄余眼中的冷意,遂赶紧退后一步,低头道:“弟子一时心急,还望师傅不要怪罪。” “哼!”江寄余冷哼道,“你这个性子从小到大为师不知道提醒了多少遍,倘若你能往心里记上一句,雁归又岂会丢了性命!” 又提起林雁归,江寄余双眸微敛,隐去了眼底的悲痛。 昨晚的情形,他仅凭三名弟子的口述,便已知晓那持刀女子内功修为弱于自己的大徒弟,但凭借着一手凌厉无比的刀法以及以死求生的打法,不但逼退了自己弟子中最出众的四人联手,还反杀了雁归…… 从弟子们的描述来看,此女的年龄并不算大。 江湖上究竟何时冒出了这么一位高手? 江寄余也在心中思索着。 “师傅,您还记得上月于天鸿楼中举行的拍卖吗?”方青鸾见江寄余久久不言,便主动上前沉声道,“和漕帮商会的曹成以及沈庄联手拿下了那株玉参的,便是此女!” 江寄余闻言清冷的双眸立即看向了方青鸾。 这件事江寄余当然知晓,负责为沈庄牵线搭桥的还是方青鸾。 方青鸾心下一沉,遂将她所知晓的有关柳七的全部信息一一讲出,其中便包括了近些日发生于城外灶王庙的那桩案子。 江寄余听完之后,见方青鸾眼中似有犹豫之色,便开口道:“青鸾若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在这里的除了为师以外,都是你的师兄师弟。” 方青鸾眸光微凝,即刻回道:“和此女一起出动的十三名黑衣人,除了几人死于薛毅和弟子三人之手,其余均是服毒而亡,从他们所用的兵刃以及行事风格来看,和最近江湖上风头最盛的杀手组织黒狱门极为相似。” 昨日回来之后,三人至今未眠。 但方青鸾不同于沉浸于悲痛中的独孤鸣和李飞翎,她一直在脑海中回忆着交手时柳七所用的武功刀法,同时结合着最近江湖上发生的诸多事件,她不相信一个武功如此厉害的女子会是凭空出现的。 方青鸾顿了顿,接着说道:“上月漠北双雄在京郊被刺身亡,江湖上盛传便是黒狱门七杀令主出的手,此事还在武林中掀起了一阵风波。” “你是说,昨晚的那个女人就是黒狱门的七杀令主?”独孤鸣挑眉道,“黒狱门的头号杀手竟然是一个女人?” 方青鸾不禁摇头叹道:“大师兄,经历昨晚一战后,你对其的看法难道还停留在‘女人’二字上吗?” 独孤鸣闻言心中一凛,回想起昨晚的情形,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林雁归临死之前拉着自己的胳膊…… 他脸上沉痛之色顿时浓了几分。 身旁的李飞翎心中则更加不是滋味,倘若不是他发出的那一枚鹤羽神针,对方也不会怒而回头痛下杀手。 而且林雁归还是舍身为他挡了刀而死! 李飞翎又仿佛看到了林雁归身后朝着自己探来的那一对冷冽的眸子…… “飞翎!”耳边突然响起了师傅江寄余的声音。 李飞翎心中一凛,遂深吸一口气站了出来。 江寄余目光如炬盯着李飞翎问道:“你说你亲眼看到了鹤羽神针洞穿了此女的左肩?” 李飞翎重重点头:“是,弟子亲眼所见!” 方青鸾也皱眉疑道:“中了鹤羽神针,尚且有余力返回来下杀手,难道……她有解药?” “这不可能!”江寄余断言道,“鹤羽神针的毒无药可解,她一定是用了某种办法暂时压制住了毒性。” 身为飞羽山庄的庄主,世上没有人比江寄余更了解鹤羽神针的威力。 方青鸾定了定心神,昂首对着江寄余沉声道:“我不光怀疑此女是黒狱门的七杀令主,还觉得她的刀法可能与一个人有关!” “谁?”江寄余口中吐出一个字。 “狂刀方恨!”方青鸾凝声道,“此女刀法凶狠异常,其刀气之中蕴有无穷杀意,我怀疑她是……狂刀传人!” “狂刀,方家?”独孤鸣闻言道。 却见方青鸾摇摇头,扭头面向着独孤鸣解释道:“安乐侯方家虽说是狂刀方恨的后人,但并未得到狂刀传承,其所谓的家传刀法也平平无奇,真正的狂刀传承自方恨死后再未在江湖现身过。” “那你为何怀疑她是狂刀传人?”独孤鸣不解道。 方青鸾轻轻一笑:“只是猜测而已,一个从未见过的刀法高手,刀气中蕴含杀意,又如此巧在京城现身。” 她对着江寄余躬身道:“弟子将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刀法名家都想了一遍,未曾发现有一家刀法似她这般凌厉狠辣,左思右想之下只能将其和一百多年前的狂刀联系起来。” “不管是与不是,按照这条线索查下去,总比我们大海捞针要强。” 江寄余闻言目光一扫三名弟子的神情,沉默半晌之后缓缓起身道:“薛毅的项上人头已经被人悬在了六扇门总衙大门前,傅大人已经和内阁诸位大人通过气了,朝廷此次绝不会善罢甘休!” “飞翎!” “弟子在。” “你随你大师兄一起,将雁归护送回飞羽山庄好生安葬。”江寄余吩咐道。 “是!” “师傅,我……”独孤鸣上前一步欲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江寄余冷眼打断。 “独孤鸣!”江寄余直呼大弟子名字,沉声道,“回去的途中联络你几位师叔,让他们通知与我们交好的各门各派,告诉他们朝廷已经决定连黒狱门连根拔起,叫他们从旁协助官府行事。” 最后,江寄余朝着方青鸾投去了赞赏的目光:“你可能不知道,随薛毅头颅一起悬挂在六扇门总衙大门的还有一副字,上面用血写着‘黒狱门’三个大字!” 方青鸾闻言双目猛地一缩! 晚点还有一章,回来边吃边码字,尽快给大家放出来 (本章完) ------------ 第76章 非杀不可 “要下雨了。” 柳七透过窗台看着黑沉沉的夜空,不禁喃喃道。 “是啊,明明白日里还是晴天来着。”正在整理被褥的翠香笑着庆幸道,“还好奴婢这两天将被褥都晒了一遍,否则等这场雨下完不知要到哪一天去。” “翠香。”柳七转身回到桌边坐下,看着翠香忙碌的背影,开口道,“倘若有一天小姐我不在了,你有何打算?” “啊?”翠香惊讶出声,旋即起身回头看着柳七,疑惑道,“小姐,你准备去哪儿,不准备带奴婢一起去吗?” 柳七轻轻晃首:“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可是奴婢就是要一直跟着小姐的啊。”翠香想也不想地回道,遂又转身整理起床褥。 她是柳府的家生子,虽然不用为一日三餐发愁,但注定了要一辈子为奴为婢。 柳七没有再说什么,端起桌上已经温凉的茶水抿了一口,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窗口。 …… 轰隆隆—— 窗外银蛇狂舞,将夜空照得如白昼一般。 厢房的床边,柳七看着熟睡中的翠香,缓缓抽走了点在她肩头的手,随即轻声道:“这里毕竟是女子的闺房,白泽将军贸然闯入只怕有些不合时宜吧。” 轰隆隆—— 又是一阵惊雷平地炸响。 雷光闪烁间,厢房门口处赫然多了一条修长的身影。 白泽目光落在了床上朦胧的身影上,语气淡淡地说道:“娘娘想见你。” …… 隔着柳府几条街,一条巷子中,停着一辆马车。 车外站着一道高大的身影,整个人被蓑衣紧紧包裹着,看不清面容。 白泽打着伞出现在巷口,朝着马车缓缓走来,就在他身后十余步的位置,柳七左手拎着刀,自雨中缓步而来。 白泽走至蓑衣人身边,回头一看柳七,见瓢泼大雨下的柳七身上并无一处淋湿,雨水均被其身前一层薄薄的无形气罩隔绝在外。 “柳姑娘,些许时日不见,武功又精进不少!”蓑衣下传来了一道醇厚的声音。 柳七已经走到了马车前,目光一扫蓑衣人,朱唇微启:“应龙将军,又见面了。” 蓑衣人闻言让开了身位:“娘娘就在里面。” “等等!”白泽叫住了即将迈步登上马车的柳七。 他的目光落在了柳七手边的刀上,“将刀留在外面。” 柳七扭头看了白泽许久,最后视线挪至蓑衣人身上,缓缓开口道:“我若是想做些什么,就凭伱们二人再加上隔壁巷子里的四个,拦得住吗?” 话音刚落,却听马车内传出了一道轻柔悦耳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白泽闻声遂朝后退了一步,但双目仍是紧紧盯着柳七,眼中满是警惕之色。 柳七揭开了车帘,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扑鼻而来。 她顺势钻入了车内,抬眼见一人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柳姑娘,好久不见了。” 柳七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遂沉声回道:“好久不见,娘娘。” 周宓穿着一身雍容华贵的宫装,玉藕般的手臂撑着头,斜倚在车内的软榻上,听见柳七的问候后不禁抿嘴一笑,尽显风华绝代之色。 柳七此时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词。 倾国倾城! 马车不算宽敞,柳七只能半蹲着,低头便看见了两只做工精细的绣花鞋,视线缓缓上移,只见明黄色的裙摆下,露出了白晃晃的小脚,随着周宓轻轻舒展着身姿,晶莹剔透的脚趾紧紧蜷缩了一下又迅速松开…… 周宓端坐起,目视着柳七良久,随后开口道:“薛毅是你所杀?” “是。”柳七颔首。 “林雁归也是你所杀?” “是。” “你是黒狱门的七杀令主?” “是。” “……” 周宓眸光闪烁,半晌之后长长叹道:“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柳七面无表情地回道:“生来便是如此,柳七别无选择。” “你这不是做出了选择吗?”周宓笑吟吟地说道,“薛毅的人头和‘黒狱门’三个字一出,朝廷已经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过不久恐怕这世上便再无黒狱门了。” 柳七闻言眸光微垂,并未开口回应。 周宓遂自顾自地叹道:“常言道,刀为百兵之胆,狂刀更是天下诸刀之中最为横行无忌者,能将狂刀练到这般境界,岂是会甘心做他人提线木偶之人!” 柳七依旧沉默不语。 “不过本宫有一事不明,你和令狐朔之间有何恩怨,为了逼他现身不仅杀了薛毅,还得罪飞羽山庄?” “不过……你这么一杀,现在官府和飞羽山庄的人也都在满天下寻找令狐朔的下落。”周宓嘴角挂着一抹深意,“不惜搅得天下大乱也要逼其现身,应该不是因情生恨吧?” 她见柳七面无表情,遂轻轻一笑道,“令狐朔虽是异族中人,但容貌确实堪称美……” “杀他。”柳七嘴中吐出两个字,终结了周宓的猜测。 “令狐朔在六扇门总捕头的位置上这些年做了不少实事,朝廷这些年能够海晏河清四海升平,这其中有他的一份……非杀他不可?”周宓皱眉缓缓道,但见柳七身上毫不掩饰的腾腾杀意,于是便改口问道。 “非杀不可!”柳七言简意赅。 周宓本想问一句为什么,但见柳七神情冷漠,便知道即便自己问了她也不会答,于是便将到了嘴边的话重新憋了回去,一双美眸开始打量起柳七,最后落在了她手中的刀上。 “只知你刀法出神入化,倒是从未听你提及过所佩何刀?”周宓盯着刀鞘若有所思道。 柳七闻言也垂目看向了手边的刀,想了想便回道:“过去一直不知其名,最近却是从别人口中知晓了这柄刀的名字。” “哦?”周宓双目微张,面容娇俏似二八佳人,“叫什么名字?” “惊寂。” “白天明的佩刀?”周宓眉头一挑,但很快又舒展开来,似是担心柳七不知道白天明是谁,遂柔声解释道,“白天明是一百六十多年前七重天的首领,也是当时争夺天下的‘三帝一狂’中的‘天帝’。” 她停顿片刻,又接着说道:“此刀最后一任主人应当是七重天的赤阳天尊。” 这就对上了! 令狐朔当时也说过,惊寂乃是七重天末代赤阳天尊的佩刀。 按照时间线来看,当时正处于大齐第三任皇帝文宗皇帝当政,文宗皇帝联合了武林各派剿灭了七重天,并且亲手斩下了赤阳天尊的头。 而周宓口中提及的“天帝”白天明是大齐开国之前的事,比文宗当政时期还要早上四五十年。 这个女人知道的不少啊! 柳七不禁抬头看了其一眼。 既然知道这么久之前的事,会不会也知晓乙木神诀呢? 柳七心中犹豫起来。 乙木神诀和刀不一样。 一个是自身修习的功法,一个虽然宝贵却只是身外之物。 柳七最终还是决定不对周宓提及乙木神诀之事。 柳七眼中闪过的犹豫没有逃过周宓的眼睛,她微微一笑并未多说什么。 “听说大姐准备带你去参加庆国公老太君的寿宴?” 柳七点头“嗯”了一声。 周宓端着下巴目光炯炯地盯着柳七的面庞,轻声道:“还记得当初答应我的要求吗?” “嗯?” 周宓指了指自己脸颊上的梨涡,笑吟吟地看着柳七。 柳七:……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周宓吃吃笑道,“庆国公的几个小子都很不错,武功是比你差了不少,但人品方面没得说,作为夫婿算是不错了。” 周宓提起庆国公时,声音稍稍大了些许。 柳七皱眉回道:“我不准备嫁人。” 周宓依然是笑盈盈地说道:“你放心,若是看中了哪家儿郎,本宫可以下懿旨赐婚,总之是不会委屈你做妾的。” 周氏的打算周宓心中自然清楚。 可周氏不知道柳七的底细,倘若真要硬逼着柳七去给人做妾,以她的性格岂不是要灭人满门? 柳七眉头皱得更深了,再次强调道:“我不准备嫁人!” 随后又接着说道:“娘娘早就知晓我并非柳家人,这种事就不必娘娘费心了。” 话音刚落,柳七突然耳边听到了有人靠近了马车。 “娘娘,有人追来了。”外面传来了白泽的声音。 周宓面容一沉,又听见白泽接着说道:“是南宫家的人,还有……几名公公。” 周宓面上闪过一丝不耐,旋即低声自言自语道:“真是阴魂不散!” 她双目重新落在了柳七身上,肃声道:“本宫既已归政萧文淮,朝廷的种种事便再与本宫没有关系,今日出宫也……都怪本宫这个喜好佳人的性子!” 周宓摇头轻叹道:“只望你不要步了方恨的后路。” 柳七抬首直视着周宓双眸,撇撇嘴道:“尾巴需要柳七帮娘娘料理干净吗?” 周宓:…… …… 柳七目送着周宓的马车缓缓离去。 白泽走出两步,驻足回首看向了雨中的柳七,思忖片刻后沉声问道:“对方人数不少,可要我相助?” 柳七摇了摇头,随后转过身去,撤去了周身萦绕的真气,任由冰凉的雨点打在自己身上。 白泽面色一沉,随即头也不回地追着马车而去了。 巷口的转角处,已经走出了几道身影。 几个眨眼的功夫,巷口已经被黑压压的人群堆满,一手撑着伞,一手握着明晃晃的利刃,步伐整齐地朝着巷中的柳七缓缓逼近。 “呵呵呵……”为首一人发出了尖锐的笑声,“小姑娘,告诉咱家刚刚那辆马车去了哪,咱家在他们玩完你后可以赏你一个痛快。” “公公,情况有些不对,小心为上。”身旁一人看着柳七的身形总觉得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但心中已然存了几分小心,小声提醒道。 被唤作公公的人回首看了他一眼,心想南宫家的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呼——” 柳七仰面感受着雨点越来越密集,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 雨夜,当真是杀人的好天气! 轰隆隆—— …… “呕——” 巷中一个捕快跑了出来,还未来得及跑到水沟旁,就直接吐了出来,惹得周遭的一众捕快侧目看来。 廖孟远骑马赶到时,便见到了这一幕。 “怎么回事?”他随口冲着巷子口一个相熟的捕快问道。 被问话的捕快脸色苍白,似是想起了什么画面顿感胃中一阵翻腾,强忍之下后苦着脸回道:“廖捕头,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廖孟远闻言眉头一皱,旋即直接走进了巷子,只是一眼脸色便瞬间白了…… “倒也没那么恶心。”佝偻着腰的老仵作慢吞吞地说道,“里面这二十来号人都是被一刀毙命,走得倒是挺痛快,就是尸体被雨水泡了一夜有点不好看罢了。” “不过……”老仵作吞吞吐吐道。 “不过什么?”廖孟远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唉,还是廖捕头亲自看吧。”老仵作挥手叫两个年轻的徒弟抬过来一个担架,将蒙着尸体的草席掀开,对着廖孟远说道。 廖孟远目光一扫,顿时瞳孔微缩。 太监,宫中的人! 紧接着另一名正在检查尸体的捕头似乎突然发现了什么,脸色一变,随后匆匆跑到了廖孟远的身边,凑过来耳语道:“廖捕头,尸体中有个人你我都认识!” “是宫中德妃娘娘的亲叔叔,南宫追!” …… 啪嗒! 束冠道人手捏着一枚黑棋,看着已经翻至地下的棋盘以及散落一地的棋子,眼中流露出无奈之色。 磨刀老叟面沉似水,原本浑浊的双目中满是肃杀之色,紧盯着手里的信件。 “短短五六天,整个北方的暗桩全部被人连根拔起。” “镇守江南的贪狼也已三天没有回信……” “破军被栖霞派和飞羽山庄的人围攻,拼了半条命才跑出来。” 道人悄然摇了摇头,将手里的棋子丢至一边,起身凝声道:“可有京中的消息传来?” 磨刀老叟目光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您是说……” “余安此人虽说志大才疏,但其一手搭建的游魂确有独到之处,对方能这么快摸清我们的位置,仅凭这些江湖势力是不可能做到的。”道人慢条斯理地说道。 “朝廷插手了?”磨刀老叟眼中精光一掠,“可是我们也在朝中……” “行了,你还真当手里那几个人是个宝贝。”道人肃然道,“破武令也不过是二十年前的事,当年的人还未老去,朝廷只要铁下心,这世上没什么事是他们办不成的。” “我觉得多半和京中的七杀有什么关系。” “看来你需要再进京一趟了。” “同为狂刀传人,我相信你在杀意的造诣上是足以胜过这个小姑娘的。” …… (本章完) ------------ 第77章 朝廷鹰犬 大雨连下了两天三夜。 柳七撑着下巴靠在窗台边,欣赏着雨后初晴碧空如洗的天色。 天上的雨虽然停了,但江湖中的腥风血雨却还在继续着。 短短几日,朝廷联合飞羽山庄、栖霞派等江湖势力,对黒狱门进行了清剿,战果斐然! 黒狱门在不少地方的势力可以说是连根拔起! 就连京城内的黒狱门势力也不例外。 义庄和丰记米铺,这两处刀奴藏身地均被官府派兵剿灭,无一人脱身。 仅剩下城南怡红楼中的刀奴尚在苟延残喘。 至于游魂…… 京中的游魂分为两支,一支是由已死的“判官”余安亲手组建,另一支则是磨刀老叟按照余安挑选游魂的方法培养组建。 最终磨刀老叟组建的那一支游魂被官府挖了出来,连浮香院的那位李娘子也未能幸免。 而余安留下的游魂则还安然无恙。 “‘判官’果然还是有几分本事,就这样被一刀砍了未免有些可惜了。”柳七暗暗想道。 朝廷此番出手虽说震慑了不少蠢蠢欲动的武林人士,但也让一些本就对官府敬而远之的人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毕竟距离破武令颁布也才过去了二十余年。 当年各门各派的中流砥柱依然在世,对于朝廷的雷霆手段至今仍是心有余悸。 破武令朝廷沉寂了十余年,昔日马踏江湖的大将军周威扬也已数年没有现身。 但今时今日的朝廷似乎还是如二十多前一样,强大到让人胆寒! 此番遭到朝廷围剿的虽说是个见不得光的黒狱门。 但谁也不敢保证朝廷之后会不会调转矛头对准自己。 毕竟见不见得光,还不是朝廷一纸公文的事。 所以此番积极配合朝廷行事的飞羽山庄,也受到了不少江湖人士的非议,认为飞羽山庄和官府沆瀣一气,大有借着官府撑腰扩充势力的嫌疑,故不少江湖人士暗地里已经称呼飞羽山庄的人为朝廷鹰犬。 武林人士多向往逍遥自在,且习武之人心中自有一股傲气,向来不屑于为朝廷所用,并将投效官府的人视作朝廷鹰犬,耻于与之为伍。 之前江寄余与首辅傅青书交好,便已在武林中引起了不少非议。 现在更是令门下弟子协同官府行事,俨然一副已经投效官府的姿态。 在这种非议中,“四小飞鹤”林雁归的死反而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 …… 柳七沉思间,院子外一阵脚步声自远而近而来。 她慵懒地舒展着身躯,坐直之后便看见柳湘湘提着裙摆走进了小院,身后跟着两个贴身丫鬟。 柳湘湘一扫庭院中坑坑洼洼的水渍,不禁秀眉紧蹙,抬眼看到窗台后的柳七后眉眼又舒展开来,笑吟吟地叫了一声:“姐姐。” 紧接着柳湘湘便如一只欢快的小鹿,自积满水的庭院中蹦蹦跳跳地走进主屋来。 “这地方……太小太偏了!”柳湘湘进门之后便喋喋不休的抱怨道,“娘之前不是说要给你换个院子吗?” “我倒是觉得这里挺好的。”柳七指了指桌边的凳子,示意柳湘湘先坐下。 “哪里好了,庭院里都有积水了。”柳湘湘低头见自己裙角湿漉漉的,不免又是一声嘟囔。 自打梁嬷嬷不在后,周氏对柳七的态度日渐缓和,尤其是在她决定用柳七攀门好亲事后,也主动提起过要给柳七换个住处。 柳七当然是婉拒了。 出了院子走几步便是柳府的外墙,搬走之后她在哪再去找这么方便出去的地方。 “翠香也不在?”柳湘湘见柳七正为她斟茶,不由得站起身四处看了看,随后惊讶地问道。 见柳七点了点头,柳湘湘便将随她一起来的丫鬟叫了进来,伺候着两人喝茶。 柳七任由柳湘湘的丫鬟从自己手里拿走了茶杯茶壶,遂轻声道:“翠香母亲病了,反正白日里也没什么事,我便放她回去照顾她娘了。” 柳湘湘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地附和着:“翠香的母亲好像是一直身体不大好。” “今日怎么自己过来了?”柳七问道,“若有什么事,差个丫鬟过来叫我一声就好了。” 柳湘湘神色瞬间暗淡了下来,闷闷不乐道:“爹和娘早上又吵了一架,我嫌后院待着心烦,就干脆来姐姐这儿了。” “哦?”柳七借着低头喝茶的间隙敛去眼中的精光。 盖因京中戒严,柳宗训这几日一直待在家中。 因不满柳湘湘和勋贵家的小姐掺和在一起,柳宗训上次当着柳七柳湘湘以及一众丫鬟嬷嬷的面对周氏发了火。 自此以后也不知柳宗训是因为担心大将军府的工程进度而感到烦躁。 还是自上次训斥了一番周氏后打开了什么新世界。 总之柳宗训这几日在家几乎都要冲着周氏发一顿火。 据张诚言,周氏这几天一直都是以泪洗面。 要知道两人成婚这么多年,柳宗训平日里虽说脸冷了些,但这么多年从未对周氏说过一句重话。 难道是不想忍了? 柳七瞥了一眼神色黯然的柳湘湘,心想父母吵架的最大受害者果然是孩子。 …… 柳七本来以为柳湘湘是过来躲个清净,亦或是心中烦闷想找个人来倾诉。 但随着柳湘湘将身边两个丫鬟以各种理由支走后,柳七方才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直至院子中只剩下了柳七和柳湘湘。 柳湘湘突然一扫之前的黯然之色,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而后自言自语了一句“到时候了”,便拉着柳七就往屋外走。 穿过满是积水的庭院时,也是豪迈地直接迈步走过,丝毫不在乎脚下带起的水渍溅到了裙摆上。 这…… 柳七就这样被柳湘湘带着走出了院子门, 窸窸窣窣…… 柳七耳边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响动,她扭头朝着外墙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丈多的墙上突然探出了一个头来,圆溜溜的眼睛一扫墙内,瞬间便锁定在了小院门口的柳湘湘和柳七身上。 “湘湘,这边!” “夭夭!”柳湘湘循着声音看去,此时才看见了墙上探出来的脑袋,定睛一瞅顿时认出了是自己新结识不久的好朋友夏夭夭! 柳七:…… 弄了半天,原来柳湘湘也是看中了这间院子距离外墙比较近! …… 夏夭夭见左右无人,双手在墙檐上用力一撑,纵身一跃身形潇洒地落在了墙内,站稳之后看着朝自己而来的柳湘湘,不禁露出了微笑迈步迎了上去。 柳湘湘是拉着柳七一起走过来的。 “柳小姐。”夏夭夭过来之后看见了柳湘湘身边的柳七,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不咸不淡地问候了一句。 “夏小姐。”柳七欠身回礼道。 “你家这护卫还真是懒散……啧啧!”夏夭夭直接挪开了目光看向柳湘湘,还不忘评价一番柳府的护卫水平。 “我们家又不像你们庆国公府。”柳湘湘丝毫不觉得冒犯,反而煞有其事地解释道,“我爹只是一个五品官,难道还会有武林高手上门寻仇不成?” “这可难说!”夏夭夭心想伱爹确实只是个五品小官,可你娘是周家人啊,大将军周威扬得罪了多少人? 不过这样的话即便是性情耿直如夏夭夭,也知道藏在心里不能对柳湘湘说出来。 柳湘湘见了夏夭夭先是一阵欣喜,随后想起了前几日爽约的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嗡声道:“夭夭,那日我不是故意不去的,我爹突然回来将我禁足在家……” 要不是昨天晚上夏夭夭想办法给她送了一封信,她还以为因为自己的爽约而失去了夏夭夭这个朋友了! “谁还不是一样!”夏夭夭豪爽的一挥手,拍着柳湘湘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道:“我今天还不是趁着老头子进宫的功夫偷偷溜出来的!” “啊?”柳湘湘顿时惊讶道,“你们那天难道也没有……” “当然没去成!”夏夭夭龇牙咧嘴就像一只愤愤的小狗,“还被方若兰写信嘲讽了一顿,真是气煞我也!” “也就他们方家人胆子大!”夏夭夭提到方若兰时脸色便是一沉,见四下无人便凑到了柳湘湘耳边,说着悄悄话,“你知道这两日京城为何会戒严吗?” “听我家老头子说,京中出了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魔头? 该不会是我吧? 柳七耳朵一张,将夏夭夭的窃窃细语尽收耳中。 夏夭夭口中的老头子,应该就是她的父亲,现任庆国公夏正泽,军中赫赫有名的高手。 “啊?”柳湘湘闻言秀目一缩,嘴巴也不自觉地微微张开,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见柳湘湘面露惧色,夏夭夭当即拍着胸脯豪言道:“有我这个将来的天下第一女捕头在,你还怕什么!” 柳七:“厄……” 没想到庆国公家的小姐还有这种志向。 天下第一女捕头…… 如果说六扇门总捕头就是天下第一捕头,那前任天下第一捕头已经被她削去了脑袋。 现任的天下第一捕头令狐朔似乎被她吓破了胆,不知道躲在哪个犄角旮旯不敢露面。 柳七突然觉得,可能是六扇门总捕头这个位置和自己的八字不合,犯冲! …… “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出去吧!”夏夭夭满脸不耐地催促道,“今天要是再去迟了,方若兰的尾巴岂不是要翘到天上去!” 几天前因为夏夭夭这边缺席,所以方若兰又于今日在天鸿楼重新设宴,夏夭夭便是过来接柳湘湘的。 “姐姐也随我们一起!”柳湘湘似乎早就有了将柳七一起带出去的打算,她紧紧拉着柳七的胳膊不松手,随着夏夭夭的脚步一起来到了外墙边。 “带着带着。”夏夭夭一口答应。 抬头看了看一丈多多高的外墙,柳湘湘又扭头瞧了瞧柳七,随即对着夏夭夭说道:“夭夭,你的轻功能不能将姐姐带出去?” 说完还加了一句:“姐姐可是一点武功都不会!” “嗨,麻烦死了!” 夏夭夭闻言便毫不客气地走上前来,顺势搂住了柳七的腰身和肩膀,见柳湘湘松开了柳七的胳膊后,方脚下用力一跺! 柳七便见和自己脸对着脸的少女娇俏的脸上瞬间浮上了一层血色,紧抿着双唇整个人绷得紧紧的。 似乎很吃力呀! 该不会把我给摔了吧? 柳七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最终她有惊无险地在墙外的巷子中平稳落地。 柳七见夏夭夭正重重地喘了一口气,随后圆溜溜的双眼一抬正巧对上了柳七的目光,便赶紧挺直了背屏住呼吸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怎么样,可吓着了?”夏夭夭淡淡地问道。 “多谢夏小姐,一切都还好。”柳七摇了摇头,瞥见了夏夭夭鬓角处细细的汗渍。 汗流浃背了吧,夏小姐! 此时。 “夭夭,你们怎么样了?”墙内传来了柳湘湘的声音。 夏夭夭眉头一皱,遂回道:“湘湘你还等什么,赶紧出来啊!” “你不过来接我吗?” “嗯?” “我不会轻功!” 夏夭夭:“……” 夏夭夭只得又翻墙过去将柳湘湘带了出来、 这一次夏夭夭彻底是绷不住了! 一过来便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仰着头对着柳湘湘谆谆教导道:“湘湘,听我一句话,轻功还是要学的!” …… 夏夭夭的马车就停在巷口。 三人出来上了马车,便直奔天鸿楼而去。 柳七发现和上次来参加拍卖不同,夏夭夭的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地从天鸿楼大门外驶过,转入了旁边一条巷子中,最后穿过一道小门停在了一间院子里。 夏夭夭等不及马车停稳,便掀开车帘跳了下去。 尚在马车中的柳七突然目光微沉,随后便听到了马车外传来了一道让人听着如沐春风的声音:“夏小姐,小心。” “高林,怎么是你?”紧接着又传来了夏夭夭的声音,听着语气中似乎有些不耐。 此时马车已然稳稳停下,柳湘湘先一步掀开车帘走了出去,而后轻声说道:“姐姐,下来吧。” 车帘掀开的瞬间,柳七便感觉道了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脸上,她伸手托住了柳湘湘伸过来的胳膊,不动声色地垂首避开了这道灼热的目光,顺势走下了马车。 垂首的瞬间,柳七的视线飞速从灼热目光的主人身上扫过,确定是一位她从未见过的年轻公子。 刚走下马车,柳七身前便站了一人,挡去了那位年轻公子堪称赤裸的目光。 “呵呵……”年轻公子见一位圆脸紧绷的姑娘挡在佳人之前,遂干笑两声后,抱拳行礼道,“敢问这位姑娘是?” 今天回来太迟了,只有一更了。 明天最后一天忙了,之后就解放了,争取从后天起三更补欠账。 (本章完) ------------ 第78章 好心当作驴肝肺 柳七只知道天鸿楼的楼主名叫高岳阳,一手追魂剑似乎在道上有点名气,就是不知眼前这位被夏夭夭唤作高林的年轻公子,是否和高岳阳有关系。 柳七双眼微抬,目光从其抱拳的双手间掠过。 右手五指关节明显比左手略粗一些,虽然看不见手心,但柳七已然断定对手应该是常年以右手使用兵器,就是不太确定是不是用剑。 倘若是掌法或是拳法高手,不可能单练一只手。 柳湘湘自下车后便发现了此人眼神不对,遂赶紧站在了柳七的面前,挡住对方的视线,此时见其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不禁犯起了难。 好在是夏夭夭及时解了围。 她迈出两步来到高林的身边,致使高林不得不侧过身来面对着她,随后夏夭夭便冷声道:“怎么,现在进天鸿楼难道还要自报家门不成,你们家的门槛难道比六扇门的还要高?” “不敢,不敢。”面对夏夭夭的冷嘲,高林脸上笑意不减,赶紧侧身一步让开了路,随后恭声道,“方小姐已经包下了三楼一号房,恭候夏小姐您的大驾。” “哼!”夏夭夭冷哼一声,遂扭头冲着柳湘湘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赶紧进去。 高林眼底一抹冷意迅速闪过,只能垂首目送着佳人的倩影渐渐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 …… “这个高林就是楼主高岳阳的独子,别看他对着你姐一副色眯眯的模样,据说他已经尽得高家三十一路追魂剑真传,剑法已经胜过了其父。”走廊中,走在前面的夏夭夭扭头道。 还真是高岳阳的儿子。 柳七垂首沉眸,听着夏夭夭接着说道:“高家也曾是大齐开国勋贵,只是爵位不能世袭罔替,在高林祖父那一辈便已除爵。” “高林的祖父曾经担任过京营剑法教头,再加上前几代高家人也是勋贵中的一员,所以高家在京营一脉的勋贵中尚有几分薄面。” “只不过高林祖父过世之后,高岳阳便脱离了京营,开了这间天鸿楼。” 夏夭夭凝声道:“也不知高家人是如何想的,虽说没有了爵位,但留在京营难道不比当个商贾好?” “夭夭,你懂得真多!”柳湘湘听得云里雾里,哪里想得到一间酒楼背后竟然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当即对身前的夏夭夭投去了敬仰的目光。 “呵呵。”夏夭夭干笑两声,“不过是听家里人说得多罢了。” 柳七眸光一闪,心中倒是对夏夭夭的印象有些改观了,本以为就是个刁蛮任性,喜好武艺的大小姐罢了。 “我爹和娘就从来不会对我说这些。”柳湘湘皱眉回思道。 夏夭夭闻言趁着转身上楼的间隙,深深地看了一眼柳湘湘,而后转头在无人的方向轻轻叹了一口气。 京城岂是易居之地。 即便是与国同休的庆国公府,不也是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错,招致灭顶之灾。 要知道现在仍在世袭的勋贵尚不及开国之初的五分之一。 她心中暗道,能视京中汹涌暗潮如无物的,也唯有大将军这等处于江湖之巅的绝顶高手可以做到了。 也难怪她家老头子会一直敦促大哥他们习武,有时候急了甚至会用上马鞭,但凡她娘因此掉了一滴眼泪,就会被老头子骂“慈母多败儿”。 倘若她家老头子是一位绝顶高手,她就算把方若兰揍得面目全非,方家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一想到方若兰,夏夭夭便觉得自己屁股开始隐隐作痛,脑海中瞬间浮现起上次挨打的情形,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 …… 砰! 夏夭夭直接推开了房门,只是一眼便看到了房中桌前端坐着的明艳女子,随后昂首迈步走了进去,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明艳女子的对面。 “方若兰,伱姑奶奶我来了!” 柳七刚刚和柳湘湘并肩走至房间门口,就听到了房间内传出来了夏夭夭豪迈的声音。 柳七抬头,正瞅见了明艳女子捂嘴一笑,霎时整个房间似乎都跟着明亮几分:“姑奶奶,您的屁股还疼吗?” “你!”夏夭夭“腾”地坐直,秀眉一横差点拍桌而起。 “柳家小姐也来了。”明艳女子正是方若兰,她也留意到了门口突然出现的两人,看见了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柳湘湘,最后眸光落在了柳七脸上。 “这位是?” “是我姐姐。”柳湘湘赶紧说道,说完便紧紧搂住了柳七的胳膊。 姐姐? 方若兰闻言秀眉微皱,心想柳湘湘何时多出了一个姐姐。 夏夭夭一见方若兰这副模样便知晓她不清楚柳家的情况,心中瞬间好受了一些,至少柳府的事自己是知情的,感觉找回了一点场子的夏夭夭脸上怒容渐渐消散,嘴角也不自觉地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方若兰倒也也没想太多,秀眉顷刻间舒展开来,起身对着门口的二人轻声道:“赶紧进来坐吧。” 柳七随柳湘湘一道走进了房间,她目光微垂,眼角余光自房间右侧的屏风上一扫而过。 里面还有一人! 还是个内功有几分火候的好手。 以柳七现在的修为,仅凭着呼吸便可以知晓房间内的人数以及修为状况,除非遇上与柳七修为相当的高手。 见柳七和柳湘湘在自己左手边依次落座,夏夭夭见方若兰起身走过来将房门关上,顿时皱眉撇嘴道:“其他人呢,这就是你准备的谢罪宴?” 除了她带来的柳家两位小姐,其他见证人难道一个都没来吗? 说好的谢罪宴呢? 柳七闻言目光微抬一扫空荡荡桌面。 菜呢? 方若兰款款回到了座上,见夏夭夭不满之色尽显,不禁嫣然一笑,端起手边的茶壶将身前的三只瓷杯倒满,方才慢条斯理地道:“夏小姐难道不知道最近京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我想庆国公以及柳大人恐怕尚不知道诸位今日来天鸿楼赴约吧?” 方若兰笑吟吟地将装满茶水的瓷杯依次推至三人面前。 柳七正欲伸手去接,却见一只白皙细腻的手依然紧捏着杯身,柳七的手放在杯身上,触碰到了对方冰凉的指尖。 稍稍用力发现杯身纹丝不动,于是柳七缓缓昂首,正与方若兰明媚的双眸对上。 方若兰注视着柳七良久,眼中惊艳之色转瞬即逝,随即微微一笑,纤纤玉手已然自杯身上松开。 柳七接过茶杯后迅速垂下头去,方若兰见状嘴角不禁微微勾起。 “你在威胁我?”夏夭夭冷笑道。 “不,不,不。”方若兰连连摇头,一脸真诚地说道,“我怎么敢威胁夏小姐!” “今天,我是来请你看一场好戏的。” 夏夭夭眉心紧蹙,直言道:“方若兰你我都是将门子弟,说话不必弯弯绕绕。” 方若兰见夏夭夭已经端起了瓷杯往嘴边送去,眸光一阵闪烁,随后开口道:“王修明在外面有女人。” “噗——” 夏夭夭刚刚喝进嘴里的茶水直接喷了出来。 而方若兰似乎早有预料,她话刚出口便迅速地换了个座位,躲开了夏夭夭的正面。 砰! “方若兰!” 这一次夏夭夭是真的拍桌而起了! 而方若兰则是一改之前和煦的模样,面若冰霜目光沉沉地说道:“夏夭夭我和你说的从来都是真话,是你自己把好心当作驴肝肺,还和我动起了手。” 王修明,安国公府的二公子,同时也是夏夭夭的未婚夫。 夏夭夭之所以和方若兰势如水火,起因便是方若兰将王修明给揍了一顿。 夏夭夭当然不信方若兰所言。 柳七见她胸膛起起伏伏,显然是被方若兰的话给气到了。 “完了,完了。”柳湘湘脸色一变,凑到柳七耳边细语道,“夭夭和安国公府的二公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方若兰竟然说王二公子在外面有女人!” 虽然认识不久,但柳湘湘深知夏夭夭的脾性,她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场生死大战即将上演。 “方若兰,你欺人太甚!”夏夭夭贝齿轻咬,眼中似有雾气氤氲。 嗖! 话音刚落,夏夭夭脚下一跺,直接飞身跃过了身前圆桌,双掌齐出打向了方若兰。 见夏夭夭直接出手,方若兰面沉似水地站起,而后原地不动同样双掌托出,直接和对方来了个硬碰硬。 啪! 四掌相接,并无真气碰撞的嗡鸣声,而是肉皮相触发出的脆响。 柳七淡定地轻抿了一口茶,心想掌心该是多痛啊! 果如柳七所想。 两人对掌之后,方若兰身形一颤朝后挪了两步,而夏夭夭则更加狼狈,先是落在了桌上随后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下来。 柳七抬眼一瞥,见二人均是不动声色地揉了揉已经发红的手心。 柳七的评价是,外练不到家,内练不到家,好似小孩儿过家家。 屏风后的那位应当要现身了吧。 噔噔噔…… 一阵脚步声自凭风后响起,只见一名青衫女子款款走出。 “夏小姐,若兰并非是在诓骗你。”青衫女子走出后便对着桌上已经站定的夏夭夭沉声说道,“王二公子的确在外面有了人。” “大嫂,你不必和她解释了!”方若兰冷着脸说道。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早知道她就不该管这档子事! “徐芳菲……”夏夭夭显然认出了青衫女子,正是方若兰的大嫂,安乐侯世子方维宁的夫人徐芳菲。 “姐姐,这位方大奶奶的武功很厉害!”柳湘湘此前也在天鸿楼见过徐芳菲出手,遂赶紧对着柳七耳语道。 柳七微微颔首,终于来了个有点水平的。 呼吸声轻不可闻,但呼吸间隔绵长。 这便是内功已有小成的标志。 不愧是出身于武学世家,徐芳菲的武功底子在柳七看来,可比夏夭夭她们强多了。 倒也不是说勋贵家的武功不厉害。 大齐以武立国。 开国太祖萧浪当年可是和几位绝顶高手并称“三帝一狂”,以一柄沧海卷云刀,刀镇群雄开创了大齐的基业。 太祖的武功自是不必多说。 能够随太祖皇帝征战四方,并且能够封侯拜爵世袭罔替的,又岂是什么寻常人。 京中几家勋贵,绝顶高手级别的传承或许没有。 但顶尖高手的传承绝对不会少。 至少安国公和庆国公这两支,都曾出过顶尖高手。 唯一的问题便是,当年这些开国勋贵们为了适应战场,对自身的武功进行了一些改进,大多数都为大开大合的路数,其实是不太适合女子修习的。 所以无论是方若兰,还是夏夭夭,都不是学得各自的家传武功。 …… 徐芳菲站出来之后,夏夭夭冷静了几分。 她心中也开始怀疑自己的未婚夫是不是真如方若兰所说在外面…… 夏夭夭摇了摇头,赶紧将这个可怕的想法从脑海中驱散。 “修明与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夏夭夭,我不妨告诉你!”方若兰见夏夭夭面容上已经有了犹豫之色,遂冷着脸添油加火道:“王修明那个相好的现在就在天鸿楼,而且就在我们隔壁的天字二号房!” “你若不是不信,等会儿王修明会来与她相会,你亲眼见了之后就知道了!” “好!”夏夭夭一口应下。 她横眉冷眼道:“倘若你说的是真的,我夏夭夭当场给你磕三个响头!” 说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可若你冤枉了修明,你我之间从此以后不死不休!” “一言为定!”方若兰昂首应下。 “驷马难追!”夏夭夭岂有不跟的道理。 而徐芳菲本想出言阻止,却被两人抢声达成了约定,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徐芳菲微微一叹,只能在心中祈祷等下闹的不要太难看。 …… 很快,柳七就听到了隔壁房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咚!咚!咚!” 紧接着,方若兰等人也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坐在椅子上的夏夭夭紧张地握住了两边的扶手。 “欣彤,是我,开门呀。”敲门声后沉寂了半晌,似是见屋内无人回应,一道男声细语温言地说道。 柳七抬目一瞥,便见夏夭夭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紧接着隔壁屋内又传出了一道冷冷的女声。 “你又来干什么?” 柳七闻言眉头一皱。 这声音……听着怎么有些耳熟! 还是赶在零点之前发布了。 (本章完) ------------ 第79章 生变 “你又来干什么?” 隔壁房中传出的声音很大,语气也带着明显的不耐,而且可以听出来,说话的人应该是一位年轻的姑娘。 “欣彤,我知道是我不好,但你能不能开门听我解释。”男子的声音依旧微弱,但可以听出其言语间的卑微恳求。 柳七垂首敛去了眼中的精芒,旋即悄然抬头看向了夏夭夭…… 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也如柳七一般,悄悄地看向了夏夭夭。 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咋咋乎乎的小丫头,此时却是冷静得出奇。 只不过她那阴沉的仿佛能够滴下水来的脸色,以及眼中闪烁的凶光已然出卖了她的内心。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从夏夭夭刚刚对王二公子的维护,甚至说出了“要和方若兰不死不休”这样的狠话,可见其对王二公子情根深种。 “欣彤,你既然不愿意开门,那我就只能在门外说了。” 隔壁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小,武功最弱的柳湘湘甚至要将耳朵凑到门上才勉强可以听清。 而刚刚还如雕塑一般纹丝不动的夏夭夭,也缓缓走至了门口,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场。 “夭……”正贴着门听着隔壁动静的柳湘湘见夏夭夭走过来,正欲开口却被对方一个眼神制止,随后心中一紧,便默默地退到了柳七身边坐下。 “姐姐,夭夭的眼神好可怕!”柳湘湘耳语道。 呵呵…… 柳七心中暗道,待会儿伱还是老老实实呆在房间里,免得出去溅你一身血! 毫无疑问,从夏夭夭的神态便可以断定,隔壁门外倾诉衷肠的便是安国公府的二公子王修明了。 “不过,王修明和她是怎么扯上关系的?”柳七心中不禁疑惑道,她已经知晓了隔壁房间的女子是谁,只是有些诧异她为何会出现京中。 方若兰此时也已听不到隔壁门口的王修明在说什么,她正欲起身朝门口走去,却被不知何时来到身旁的大嫂徐芳菲按住了。 徐芳菲沉着脸冲方若兰摇了摇头,随后目光微抬,示意方若兰注意门口的夏夭夭。 夏夭夭身形肉眼可见的颤栗起来,垂直身侧的双手也早已紧握成拳,手背因为捏得太过于用力而发白。 完了,完了! 柳七心中为隔壁门口的王二公子上了一炷香,默道了一声“走好”! 对方所说的话,柳七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我与夏夭夭的婚约是祖父那辈定下的,当时我尚在襁褓之中,若非如此我岂会和那个蛮横任性的丫头扯上关系,欣彤……你能听到吗?” 王二公子提起夏夭夭时语气尽显厌恶和不耐,而当念起“欣彤”时,话风一转又变得温柔小意起来。 两种语气之间变化衔接之快,毫无违和感,着实让人心生敬佩。 轰! 柳七淡定的放下了手里的茶杯,任由房门破开时掀起的劲风吹起了自己鬓角的青丝…… “王!修!明!” 柳七在夏夭夭的身上形象地看到了“咬牙切齿”这四个字。 “夭……夭?” 房门已经破开,这一次隔壁门口王二公子的声音尽管依旧细微,但还是清晰地落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房间内的方若兰几次想要站起来,都被其大嫂死死按在了椅子上。 徐芳菲双手按着蠢蠢欲动的小姑子,目光则是落在了门口走廊上的夏夭夭身上,眼中流露出担忧之色。 好在是没有带着兵器。 徐芳菲一双美眸移至夏夭夭紧捏的双拳上,心中不由得庆幸道。 此时。 门口走廊上的夏夭夭动了! 她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朝着隔壁而去,每走一步身上肃杀的气势就更加凝重一分,直至完全离开了柳七等人的视线。 “夏夭夭,你别过来啊!”走廊上传来了男子发抖的声音。 …… “别说话,别胡闹!”徐芳菲见夏夭夭走出了门口的视线,旋即低头脸色肃然地提醒了方若兰一句,见小姑子乖乖颔首,徐芳菲便松开了她的胳膊,自己急忙迈步朝着门外走去。 没有了徐芳菲的镇压,方若兰双眸瞬间明亮了几分,腾地从座上站起,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遂瘪着嘴老老实实跟在徐芳菲身后,一道朝门外走去。 柳七感觉到自己胳膊被人晃了晃,扭头便看见一脸沉色的柳湘湘。 “姐姐,夭夭该不会……”她双目紧盯着门外,眼中写满了担忧。 柳七伸手拍了拍柳湘湘的手背,示意她不必担心,随后看着已经走至门外走廊上的徐芳菲和方若兰,遂轻声道:“我们也去看看。” …… 柳七带着柳湘湘刚走出来,便看见了身前的徐芳菲小声松了口气。 没有血流成河的画面。 柳七一眼便看到了背后紧贴着隔壁房门满脸惧色的文弱公子,他的脸偏向了柳七她们所在的方向,双目紧闭,不敢直视身前伫立的夏夭夭。 咯吱—— 就在此时,文弱公子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了。 文弱公子背后一下子失去了倚靠,一个踉跄身形不受控制地朝后倒去,文弱公子大惊失色,却感觉背后骤然出现了一股劲力将他托住。 夏夭夭眼瞅着王修明就要摔倒,下意识地想伸手拉一把,结果手还未来得及抬起,眼前便出现了一道嫣红的身影,抢先一步扶起了王修明。 夏夭夭已经微微抬起的手仿佛触电一般迅速缩了回去,而后双目瞬间染成了一片红色。 而此刻就在徐芳菲身后,柳七目视着那道嫣红的身影缓缓走出房间,双眼不禁微微一眯,虽然早已猜出了隔壁房中究竟是何人,但当见到真人出现的那一刻,她眼角依然浮现出了一丝玩味。 她是什么时候来京城的? “你是何人?”走出坊间的女人身穿嫣红色长裙,目光一抬便对上了夏夭夭发红的双眸,娇艳的面庞上瞬间涌出疑惑之色。 “欣彤……”文弱男子见二女相见,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正欲上前分说两句,未料被夏夭夭一个眼神就给吓退了! “我知道了,你就是夏夭夭,夏小姐。”娇艳女子蛾眉微皱又迅速舒展开来,随即露出了明悟的笑容。 看着娇艳女子脸上的笑容,夏夭夭只觉得胸中无名火起,似要顺着鼻腔喷涌而出。 “夏小姐!”这时走廊的入口处传来了一道声音。 柳七随着众人一起回头,便见走廊入口处正有一年轻公子顺着楼梯缓步而上,正是刚刚不久前才见过的高林。 高林踏上三楼走廊之后,目光一扫便看见了柳七,旋即抿嘴一笑,作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柳七目光微垂,直接扭头避开了对方炙热的目光。 结果转过头时,便正巧撞上了那位娇艳女子投来的目光。 二人目光相撞,又十分默契地错开,紧接着娇艳女子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 真的是你啊,柳七! …… 高林见佳人再度回避,不禁轻轻晃首浅笑,同时目光也不自觉地往徐芳菲和方若兰脸上扫去。 都是美人啊! 高林顿觉心旷神怡,直到夏夭夭的眼神如刀子一般剜来,高林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前来是为了何事。 他步履如风穿过了众人,自柳七身边走过时不禁侧目多看了一眼,随后便来到了夏夭夭的身边,抱拳拱手道:“夏小姐,这位姚姑娘是在下的贵客。” 眼见高林到来,一直在娇艳女子身后胆战心惊的王修明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随后抬头冲着高林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王修明的举动自然没有逃过夏夭夭的眼神,她挑眉冲着高林冷声道:“别告诉我你早就知道此事!” 高林抿嘴浅笑着摇头道:“姚姑娘是我天鸿楼的贵客,至于庆国公府的王二公子……” 高林目光缓缓移至了王修明身上,一脸疑惑地说道:“我倒是不明白你为何会出现在姚姑娘的门口?” 王修明闻言脸上神情瞬间凝固。 “王二公子,欣彤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娇艳女子此时也秀眉紧蹙道,“您是有婚约在身的,欣彤对您只能……敬而远之!” 说到“敬而远之”四个字时,姚欣彤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众人闻言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不是狗男女私相授受,而是王修明一厢情愿! 咔嚓! 众人耳边同时听到了一阵脆响。 夏夭夭贝齿轻咬着下唇,丝丝血渍已从齿间渗出,她双拳紧捏,刚刚的脆响声便是出自她的手上。 夏夭夭双目中充斥着化不开的浓浓霜意,死死盯着王修明。 “你,给,我,去,死!” 终于夏夭夭含怒出手,双掌带着此前从未有过的磅礴气势印向了王修明的胸口。 “不好!”徐芳菲双目微张,脚下奋力一跺纵身跃向了夏夭夭。 “啊?”王修明面露恐色只来得及张嘴,便眼睁睁看着夏夭夭一掌打在了自己胸口。 呼哧! 王修明双目圆瞪,看着自己的胸口在夏夭夭纤纤玉手下急速的凹陷下去,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 “哇——” 柳七看着血从王修明的口鼻中喷涌而出,鼻子轻轻一抽,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旋即皱紧了眉头,不动声色地带着柳湘湘往后退了两步。 夏夭夭的掌力柳七是见过的,内外均不到家。 能将王修明胸口打得凹陷,除非…… 柳七的目光迅速从娇艳女子脸上滑过,见其面容满是惊慌失措找不到一丝其他情绪存在的痕迹,不禁心中感叹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吗。 …… “我……”夏夭夭看着自己掌下的王修明双目圆睁仰面倒地,嘴角残余的猩红血渍刺痛了她的眼神。 嗖! 正当夏夭夭失神之际,徐芳菲已然跃至身前,素手一伸便抓住了王修明的胳膊,顺势上前一步将其即将倒地的身躯托住,同时蹲下身来将臂弯枕在了王修明的头下…… “王二公子!” “王二公子!” 两人同时惊呼出声,徐芳菲话刚出口听到有人和自己齐声呼喊,便扭头循着声音看去,发现竟是刚刚近在咫尺的高林,此时正一脸悲痛地上前一步蹲下身来握住了王修明的手。 “王二公子,王二公子!”高林脸上肉眼可见的惊慌,不断呼喊着王修明。 刚刚你去哪儿了? 徐芳菲眼底闪过一抹冷意,但此时却也来不及细究了。 她回首看向了王修明,见其脸色苍白眼仁也在渐渐扩张,顿时屏气凝神,伸手搭住了其脉搏,随后眉头便是一皱。 完了,脉搏摸不到了! 徐芳菲赶紧松开了王修明的手腕,转手抚上了其塌陷的胸口处,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心跳声。 徐芳菲目露喜色,但也知还不是高兴的时候,现在的王修明随时可能气绝而亡。 她此时只恨自己修为不到家,倘若能为其推宫过血,定然可以保住他一条命! 可为他人推宫过血御气疗伤,是御气于外的一流高手方能做到的事! 徐芳菲茫然抬头,只见夏夭夭脸上身上俱是王修明口中喷出的血渍,而另一外娇艳的姑娘则更是一脸怔然,显然也被吓到了! “还不赶紧去叫人!”徐芳菲只能冲着高林吼道。 高林满目悲痛拉着王修明的手,被徐芳菲骤然一吼,似乎也有了几分清醒,旋即起身便朝着走廊入口飞奔而去…… 只是当其路过柳七身边时,柳七仍然感到了对方略显赤裸的目光。 柳七:…… 大哥,你倒是收敛点啊,这种时候还顾着看美人? …… 很显然,眼前的一幕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方若兰更是双手捂着嘴,一脸的不敢置信,夏夭夭真的将王修明给打死了!? 她只不过是想让夏夭夭看清楚王修明的真面目,从未想过事情会落到这般境地啊! 方若兰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她终于明白大嫂为何会这么紧张了! 不管是不是王修明有错在先,此事终归是因她而起,倘若不是她故意将夏夭夭引至此处,就不会…… 方若兰心乱如麻,脑海中已然浮现出四个大字: 闯大祸了! …… (本章完) ------------ 第80章 好久不见 柳七感觉到了自己胳膊上传来的力道越来越重,遂扭头看向了双手紧紧搂着她胳膊的柳湘湘。 “夭夭她……”柳湘湘口中喃喃道。 她尚未从刚刚的惊变中回过神来,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夏夭夭。 夏夭夭此时也终于清醒过来,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徐芳菲怀中生死未明的王修明,旋即琼鼻微微一抽,似是嗅到了什么,随后垂首看见了自己胸前衣裳上的血渍,眼神瞬间一阵变幻,但最终还是化作了深不见底的冷意。 “他死了吗?”夏夭夭冷冷问道。 徐芳菲闻言眉头一皱,仰头对上了夏夭夭的双目。 她的手正抚在王修明的胸口处,手心尚能感到胸口下心脏微弱的跳动。 徐芳菲沉着脸摇了摇头,眼色凝肃地说道:“一息尚存,生死难料。”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夏夭夭原地伫立片刻,随后抬首瞥了一眼满脸惊慌尚未回过神来的娇艳女子,而后直接转身朝着走廊入口离开了。 刚走出两步,夏夭夭身形突然顿住,扭头凝声道:“倘若他死了,告诉安国公府,杀王修明的只有夏夭夭一人。” 倒是个敢作敢当的女子! 柳七眼底闪过一抹赞赏,目视着夏夭夭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而来。 直至走到柳湘湘和柳七跟前,原本板着脸的夏夭夭突然目露哀色,声音也跟着颤栗起来:“湘湘,怎么会这样……” 柳湘湘张嘴想要和好友说些什么,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抱着夏夭夭默默地垂下了眼泪。 “别慌,王修明还没死呢!”夏夭夭用力吸了吸鼻子,强定心神后双手按住了柳湘湘的肩膀沉声道,“就算他死了,我可不想为王修明这个乌龟王八蛋偿命!” “那该怎么办?”柳湘湘茫然地问道,她人生最惊险的经历便是上次白溪山庄“盗圣”楚星白突然出现抓走了和她一起的柳七,哪经历过这等人命关天的场面。 “我们先回去!”夏夭夭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她扭头再看了一眼徐芳菲怀中躺着的王修明,而后幽幽说道,“你回柳府后就闭门不出,此事虽然和你无关,但就怕安国公会迁怒……” 不过她转头想到柳府背后乃是大将军,遂稍稍安心。 “对,咱们赶紧离开,先回家去!”夏夭夭如此一想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自楼梯口处传来。 柳七回首见一体型富态面白无须的男人正一脸凝重的疾步而来,在他身后跟着的便是刚刚跑出去的高林。 柳七觉得这富态男人有些眼熟,稍加思索便记了起来,当时在天鸿楼拍卖的现场漕帮商会的曹成曾为她指认过,正是天鸿楼楼主高岳阳! 高岳阳当然不可能认出柳七,他直接从柳七等人身边掠过,目光扫到了徐芳菲怀中生死不明的王修明,目光顿时一凝,三步并做两步到了跟前。 “可是高楼主?”徐芳菲不认识高岳阳,但也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高岳阳沉着脸微微颔首,随后伸手搭住了王修明的脉门,随后双眉不由得紧皱一起,看得一旁的徐芳菲眼皮直跳。 高岳阳松开了王修明的脉门,微微抬首看向了徐芳菲。 身后的高林见状赶紧凑到了其父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高岳阳随即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方对着徐芳菲柔声道:“还望方夫人和犬子一起固定住王二公子的身体,高某这就运功护住他的心脉!” “好!”人命关天,徐芳菲自是不会推辞。 只见高岳阳冲着高林使了个眼色,高林瞬间心领神会来到了王修明的另一侧蹲了下来,和徐芳菲一左一右将王修明小心翼翼地托着坐了起来。 高岳阳深吸一口气盘膝坐至王修明的身前,缓缓探出双掌按在了其胸口的位置…… …… “走。”夏夭夭小声对着柳湘湘和柳七说道。 此时高岳阳正忙着为王修明运气疗伤,根本无暇顾及她们,正是赶紧开溜的好时机。 但高岳阳专注于为王修明疗伤无暇分神,不代表其他人不行。 徐芳菲最先看到了夏夭夭一行想要溜走的举动,她本想叫小姑子方若兰拦下她们,但不知为何犹豫了半晌,待其再看向了夏夭夭等人的位置时,却发现她们早已从楼梯口走了。 唉! 徐芳菲低头轻叹着摇了摇头,随即目光复杂地看向了不知还能否醒来的王修明。 虽说寻花问柳在勋贵公子中也不算什么大事,但也要看自家后院供的是哪尊佛啊! 学别人拈花惹草,就没想过自己挨不挨得住未婚妻一掌吗? 如果胆敢在外拈花惹草的是自己的相公方维宁。 哼哼! 若真有那一日,徐芳菲自觉她下手不会比夏夭夭轻。 …… 回去的马车上,一派沉寂。 “小姐到了。” 马车停在了来时的巷口,一直耷拉着脑袋的夏夭夭听到了外面车夫的声音,遂挺直了身躯,对着柳湘湘和柳七说道:“我送你们回去。” …… 这一次夏夭夭先送了柳湘湘翻过了外墙。 轮到柳七时,柳七见她脸色略微有些苍白,但仍伸手搭上了柳七的腰身和肩膀,想要将柳七也马上送过去。 柳七眼神微垂,眸光闪动,也顺势伸手勾住了夏夭夭盈盈一握的腰身,随即悄然为其注入了一股真气。 真气进入夏夭夭体内的瞬间,柳七眼睛不自觉地一眯。 以她和夏夭夭之间内功修为的差距,柳七完全可以做到润物细无声,在夏夭夭不知觉的情况下通过身体接触探查其体内经络和真气的情况。 夏夭夭只感觉到后腰处柳七的掌心有些温热,心事重重地她也没有注意到原本身上浓浓的疲倦之意顷刻间消减了不少。 夏夭夭昂首眼睛一扫柳七的面庞便瞬间挪开,她随后深吸一口气脚下轻轻一跺,带着柳七凌空跃过了高墙。 …… 这一去一回尚不到一个半时辰。 已经回到院中的柳七抬头扫了一眼太阳的位置,心中算了算应该还不到酉时。 柳湘湘回来之后没过多久便被她的贴身丫鬟给叫走了。 翠香照顾母亲估摸着得明天才会回来,现在小院之中又只剩下了柳七孤零零的一人。 她踱步至屋内摆放古琴的位置,素手轻抚琴身,旋即目光一凝,手中赫然出现了藏于鞘中的惊寂。 噔,噔,噔…… 院子外传来了脚步声。 张诚提着食盒走进来便看见了持刀在手的柳七,当下心中一凛,眼皮也跟着猛跳了一下,手里一哆嗦食盒差点没拿稳。 张诚心中哀嚎道,我滴姑奶奶您又打算去干什么! “今晚我要出去一趟。”柳七将惊寂放在了桌上,目光炯炯地盯着张诚手中的食盒,随口说道。 本以为今天能出去吃大餐呢! “是,属下明白。”张诚只觉得心中如死灰一般,机械地将饭菜从食盒中拿出一一摆放在桌上,而后十分熟稔地将一盘红烧肘子推至了柳七面前。 柳七眼睛顿时明亮了几分,正欲大快朵颐,却发现张诚扭扭捏捏地站在了桌前,似乎有什么话说。 柳七收回了已经摸到盘边的手,微微抬首目光冷冽地看向了张诚:“有什么事赶紧说!” “是。”张诚诚惶诚恐地躬身回道,“是丹阳宫那边,王大成传来了密信,说是一个小丫头在他的摊子上买了张面具。” 说罢,张诚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了柳七。 面具是柳七和沈盈之间的暗号,说明沈盈口中的那个“假和尚”又来找沈庄了。 王大成便是负责监视沈庄的游魂,平日里他以货郎的身份示人,准确地说王大成在成为游魂前,本就是一个货郎。 无论是王大成和张诚,都不知道面具代表着什么意思。 柳七轻轻颔首,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 是夜,月明星稀。 柳七仿佛鬼魅般地穿行在屋檐的阴影下。 哒哒哒…… 巡视的官兵离开之后,夜色笼罩的巷口中,柳七缓缓走出。 朝廷加强了夜间巡视的兵力和频率,现在每条主街上每隔半个时辰不到便会有一队官兵巡视走过。 而且柳七还敏锐地注意到了,每队巡视的官兵当中,似乎都有两到四个气息明显不弱的好手。 几个好手,加上官兵身上本就精良的装备。 一般的武林高手若是正面撞上这样一队巡逻官兵,稍有不慎说不定要吃个大亏! 柳七目送着巡逻的官兵走远,便重新遁入了阴影之中。 …… 咯吱—— 天鸿楼后院一侧的小门被打开,一道纤细的倩影自门口走出,原地伫立片刻后便朝着巷子口的方向走去。 刚刚走出两步,倩影骤然停住,随后听得“仓”一声,月光下,倩影手中赫然多出了一柄寒光熠熠的短刀。 “谁!”倩影昂首四顾,月光顿时洒在了她娇艳的面庞上。 “好久不见啊,小十九。” 娇艳的面庞上突然神情一凝,随后猛地扭头,目光缓缓上移,便见墙檐之上赫然浮现了一道身影。 柳七背对着圆月负手而立,周身笼罩在清冷的月光之中,她的双目紧盯着巷中娇艳女子,遂轻声道:“怎么,不认识了?” 呼—— 柳七双目微眯,耳边破空声响起的瞬间,便见柳十九已然持刀凌空跃起和自己平行的位置,刀口一抬指向柳七,而后身上瞬间爆发出磅礴气势推刀而来。 柳七依旧保持着负手而立的姿势,任由柳十九刀间卷起的劲风吹起了她的裙角…… 刀锋眨眼便至柳七身前不足三指的位置。 柳十九眼看着自己的宝刀即将没入柳七的身躯,眼底顿时浮出了慌乱之色。 唰…… 刀锋带着柳十九穿过了柳七刚刚所在的位置,柳十九双目微张,只见刚刚还近在咫尺的柳七眨眼间便已消失不见,她一刀刺了个空,连累着自己脚下也一个立足未稳,差点从房檐上摔了下去。 “小心哦!” 柳十九耳边传来一声细语,随后便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头,稳住了她摇摇晃晃的身躯。 柳十九刚刚站稳,便回首望去,只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冷脸出现在视线之中,而且嘴角似乎还勾起了一丝弧度。 柳七……是在笑吗? 柳十九心神一阵恍惚,突觉得手上一空,垂目看去只见双手空空如也,宝刀已不知去向。 再一扭首,见柳七手中果然正拿着自己的佩刀。 “伱!”柳十九转过身来秀眉一挑,面对着柳七伸出了白皙无暇的掌心,“还给我!” 柳七自然不会乖乖听话,她仔细打量着手里的宝刀,脑海中不禁回思起令狐朔手中的那柄“画眉”。 对比之下果然一模一样! “还给我!”柳十九朝前踱了两步,手几乎伸到了柳七的跟前。 “给你。”柳七手中已有惊寂岂会贪图柳十九的“寒朔”,遂将宝刀在手中一转,而后直接物归原主放在了柳十九的手心。 “柳十九,数月不见,武功精进不少啊。”柳七上下打量了一番柳十九,不但较之细柳山庄时更加的明艳漂亮,而且身上的气息也凝练了不少。 柳十九收刀归鞘,同样上下打量着柳七,瘪着嘴小声嘟囔道:“还不是比不过你……” 柳七闻言便知柳十九还是那个柳十九,心中不自觉生出一许暖意,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突然目光一沉,缓缓扭头看向了远处。 “可有说话的地方?”柳七收回目光沉声道,“巡逻的官兵快要到了。” 柳十九顺着柳七刚刚看去的方向探头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遂小脸一板不满道:“我怎么没有发现。” “跟我来吧。”但还是丢下了一句话,先一步跃下了墙檐。 柳七嘴角微微扯动,旋即也跟着跃下了墙檐,跟在了柳十九的身后闪身进入了巷中。 暗巷中,两侧高高的墙檐挡住了月光。 两道倩影一前一后缓步前行着。 “你什么时候来的京城?” 柳十九听着身后传来的询问声,脚下依然不停沉默半晌后低声回道:“半月之前。” “就你一人?” 柳七话刚出口,便看见走在前面的柳十九身形一顿,她也只能跟着停了下来。 在寂静的暗巷中,两人一前一后站立许久。 “眉夫人也来了。” 柳七耳中传来了柳十九清冷的声音。 今天就两章哦 (本章完) ------------ 第81章 针对勋贵世家的计划 眉夫人来京城了? 走在后面的柳七双目不禁一凝,立即想起了此前令狐朔找上门,背后会不会就是眉夫人的手笔。 柳七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遂抬首问道:“眉夫人何时到的京城,她现在身处何处?” 柳十九闻言脚步渐渐放缓,似是沉吟片刻后,低声道:“柳七,难道你忘了我们的规矩吗?” 柳七自然知晓柳十九口中的规矩是什么,毕竟她在细柳山庄生活了十余年。 眉夫人几乎是日日提醒她们,对于“尊上”下达的一切命令,只需闭嘴执行就好了。 规矩……规个屁! 柳七眼中寒光掠过。 她自细柳山庄出来之后已经在生死边缘徘徊过数次,现在凭借着一身武功和刀法已经不弱于一般的顶尖高手,也算是傲立于江湖群峰之上的人物。 跟柳七谈规矩,有没有问过她手里的惊寂? 柳七当即冷声道:“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 话音刚落,柳七便见柳十九身形一顿,随后缓缓转身,皎洁的月光下能够看到她的脸色阴沉地仿佛能够滴出水,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看向了柳七,眼底氤氲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柳七,你变了。”柳十九目光沉沉地说道,“换作以前的伱,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柳七在细柳山庄是什么人物? 包括柳十九在内,以前都是暗地里称呼柳七为“冷面鬼”。 尤其是在柳七亲手带回了柳一的尸首后,几乎所有人都将她视作眉夫人手底下最忠心的刽子手。 但柳十九却从柳七刚刚的话中听出了对眉夫人的轻视,以及…… 柳十九不敢多想,她深深地望着柳七,眼底浮出了一抹哀色:“柳七,我知道你的武功已经今非昔比,但眉夫人背后的势力远比你想象的要强大,你难道忘了我们第一次下山执行任务时,眉夫人对我们的警告吗?” 说到最后,柳七竟从柳十九的话中听出了一丝恳求的语气。 柳七目光微沉,脑海中飞快地回思起了当时的画面。 “不要忘了柳一的下场。”这是眉夫人当时的原话。 时间距离现在尚不足一年,柳七自然记得清清楚楚,她甚至没有忘记柳一临死之前,背靠着参天古树对她所说的话。 离开细柳山庄之前,柳七将挂在山庄大门外的柳一骸骨埋在了柳五,柳九以及柳十三的身边,随他们一起长埋地下的还有在细柳山庄照顾了柳七她们十余年的那四个聋公哑婆。 柳七还记得那是一块好地方,青山环抱,翠林相伴。 …… “你若不愿说,那我便不问了。”柳七仰首直视着柳十九的双眸,眼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坚定。 看着柳七的眼神,柳十九不禁心头一跳。 两人相面沉默片刻,便继续朝前走去。 “我也不知眉夫人是何时到的京城,不过三天前她约我在城东一间名为鹏程客栈的地方见了面,此后便再也未见过了。” 柳七听着柳十九细若蚊吟的声音,不禁抬首看向了她的背影。 柳七并未开口,只是心中喃喃道:柳十九也变了。 细柳山庄的柳十九仗着眉夫人的宠爱,整个人呈现出和柳七她们完全不一样的气势,若要强说起来,当时柳十九的性格倒是和夏夭夭有几分相像。 不知为何,当初在细柳山庄时柳十九便一直和柳七过不去,总是会想方设法地让柳七吃瘪,但每次都被柳七一力破万法,最后吃亏的还是柳十九。 在柳七看来,柳十九才是被眉夫人洗脑最成功的那一个,细柳山庄时期的柳十九,完全是将眉夫人当作母亲一样了。 但今天柳十九虽说没有说出眉夫人确切的位置,但她刚刚透露给柳七的信息,已然违背了眉夫人的命令。 …… 两人最后进入了一间简陋的民宅,里面只有一间屋子。 柳十九走进去之后点亮了方桌上的烛火,随后抬头看了一眼正四处打量着的柳七。 柳十九下意识地环顾四周,随后撇着嘴冷声道:“现在京城全城戒严,能有这么一个藏身地已经算是不错了。” 房间内当然是破败不堪,仅有的一张床上铺着一床发霉的被子。 柳七突然想起了当初她们二人一起执行任务时,仅仅因为敌人的血迹溅到了柳十九的裙摆上,她当时都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对方的尸首挖出来泄愤! 现在连这种地方也能面无表情地住下了。 柳七走向了床边,连靴子也懒得脱便直接上床盘膝坐下,顺势将惊寂放在了双腿之上。 “夏夭夭毕竟是庆国公的嫡女,你们的手段未免太过于明显了。”柳七抬头看着柳十九,沉声道,“金针刺穴,不需要什么高手出面,找个御医看看就全都明白了。” “哼!”柳十九冷哼一声,她自然明白柳七说的是今天白日发生的事。 凭夏夭夭的掌力,她就算是用出了吃奶的力,也一掌拍不死王修明。 柳七后来查探过夏夭夭的身体状况,发现了她几处穴位有受过刺激的痕迹,遂明白了为何她当时会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一掌将王修明胸口都打凹进去了。 她虽以真气抹去了这些痕迹,也顺便弥补了夏夭夭受损的精力,但依旧做不到能够瞒天过海,来个内功修为深厚的人一看便知。 而这个下手之人,柳七回忆起当时几人的站位,完全暴露于自己视野中的柳十九和王修明,他们二人若是动手绝不会逃过自己的眼睛。 那就只有一人了。 刚好背对着自己,并且挡住了夏夭夭一部分身位的高林。 柳七不禁皱眉道:“高岳阳的儿子也是你们的人?” “你们”指得当然是眉夫人背后的神秘势力。 柳十九俏脸一黑,似乎对柳七口中“你们”的说法非常不满:“柳七,你难道不是出自细柳山庄?” “眉夫人含辛茹苦教导我们这么多年,细柳山庄从未亏待过……” “行了!”柳七眉眼浮出不耐,开口地打断了柳十九,“眉夫人教导我们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让我们能够替尊上办事,说到底我们这些不过是眉夫人精心磨制的一柄柄‘刀’而已。” 柳七话音刚落,见柳十九秀眉一横欲要开口和自己辩解两句,遂接着沉声问道:“天鸿楼的高岳阳难道也是你们的人?” “你……”柳十九满腔的话刚说了一个字,却被柳七打断,眼中顿时流露出浓浓的不满,不知为何,她觉得眼前的柳七突然有些陌生了。 以前在细柳山庄,柳七的话不会这么多的,也不会如此粗暴地打断自己的话。 柳十九越想越觉得委屈,紧抿着朱唇微微翘起。 和以前一样,柳七可不会惯着她。 噔! 柳七腾地站起,冷着脸便要往门外走去。 柳十九双目微微一亮,看着柳七一如过去的冷脸,心中顿时感觉到她认识的那个柳七又回来了,但眼看着柳七已经走到了门口,柳十九面上又浮出而来惊慌之色。 “等等!” 听到了柳十九略显慌乱的声音,柳七自是脚下一顿,眼中浮出了明意,但嘴上仍是用着淡淡的语气:“你若什么都不说,我们何苦见这一面。” “只是你别忘了,我所在的黒狱门也属于‘尊上’手下,倘若你们不小心撞在了我手上,休怪我柳七不顾念同门情谊,到时就算‘尊上’知晓了也不会多说什么。” 柳七的意思很明显,你们摆明了是要在京城来一场大动作,可是又不愿意告诉她这场大动作究竟是冲着谁去的,又有哪些人会粉墨登场。 柳七身为黒狱门的七杀令主,也勉强算是京城的地头蛇之一,若是一不小心撞上了,岂不是很难办? 既然难办,那就干脆别办了! 万一我柳七坏了你们的事,一句“不知情”未必不能全身而退,到时候怪罪下来遭罪的还是你们! 柳七说完,便装模作样地往门外跨出了一步,在脚跟刚刚触地瞬间,耳边传来了柳十九的声音。 “高岳阳父子不是我们的人。” 柳十九仓促出口,见柳七停下了往外的步伐,遂暗暗松了口气,既然已经开了第一句话,剩下的也就顺理成章地脱口而出了。 “高岳阳父子有把柄被抓住了,所以不得不和我们合作。” “其他人的动向我不太了解,我在离开细柳山庄之后便换了一个名字,现在叫做姚欣彤,身份是禁军刀法教头姚志信的侄女,在生父病逝之后,于半月前来京城寻找多年未见的伯父。” “通过高林结识了王修明,知晓他最喜欢温文尔雅的女子,遂有意接近了他,然后通过方家小姐将此事透露给王修明的未婚妻夏夭夭。” 柳十九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们一共预备了四种方案,王修明被打伤只是其中一种,目的就是要让安国公和庆国公两家对上,若是能够将其他勋贵世家牵涉进来更好。” 柳七皱眉道:“王修明死了?” 柳十九摇了摇头:“被高岳阳救活了,既然人没有当场死掉,我们也不好横生事端,反正就算王修明保住了一条命,也无法掩盖他被夏夭夭打成了重伤。” “安国公夫人秦氏膝下只有王修明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因为担心其吃苦,王修明甚至连一点武功也没学。” “秦氏的背后,是武林世家秦家,秦家不同于徐家这种不上不下的武林世家,秦家祖上不但出过绝顶高手,而且大齐开国以来秦家子弟也没少担任过军中要职,秦氏的兄长便是统领数万边军的大将。” 无论是在朝堂亦或是江湖,秦家都曾攀上过顶峰! “不管是为了儿子王修明,还是为了安抚秦氏,安国公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现任安国公王仁元,武功平平,但是安国公世子,前任安国夫人留下的嫡长子王修宁,却是一位已经将吞天功练至大成的一流高手,现为京外十二营的统领。” 柳七闻言沉吟片刻,遂转身回到了房内,双眸闪烁紧盯着柳十九:“你们打算对付的是庆国公?” 话刚出口,柳七便看见了柳十九双目微张,眼中露出了诧异之色。 很显然,柳七猜对了。 柳十九沉声道:“此次行动的目标就是现任庆国公夏正泽,已经将家传的龙象伏魔功练成的顶尖高手,同时也是执掌宫中戍卫的禁军统领。” “夏正泽身边还有一名高手,世子夏仰峰,同样也在禁军中任职,父子二人同进同出形影不离,据说这是夏家的祖训。” “眉夫人提起过,‘尊上’曾派人试探过他们父子二人的武功,但是试探的那个人却没有回来。” 说完之后柳十九的俏脸紧绷,眼中浮现出的尽是凝重之色,很显然她也知道这次任务非常非常地危险。 柳七倒是知道夏正泽,这位勋贵世家的头号人物,现在颇得皇帝的信任,甚至将禁军交给他辖制。 倒是此前没有听说过他的武功修为也已经达到了顶尖高手的层次。 一个顶尖高手,身边还有一个一流高手同进同出。 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而且盖因身处朝堂的缘故,夏正泽不像江湖人士一样,留下过诸多战绩,对于其武功修为底细,柳十九她们只怕也了解的不多。 “宫中戍卫之职关系重大,夏正泽这个禁军统领万不可能丢下差事来为女儿出头,但若是安国公步步紧逼,庆国公夫人以及几个年轻的儿子自然应付不来。”柳七步步推演道。 “那就只能让世子夏仰峰出面了,或者让世子夏仰峰坐镇禁军,自己则亲自出面,无论是哪一种,这向来形影不离的父子二人也只能分开了。” 柳七缓缓抬头:“这就是你们的计划?” 柳十九抿嘴不语。 柳七目光一沉。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庆国公不会这么傻,身为顶尖高手当然能够看出夏夭夭身上的问题,他难道不会想到此事是从他而来的? 难道…… 柳七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遂冷声道:“你们在庆国公府有内应?” 今天快九点才到家,今天又只有一章了。 _(:з」∠)_ 希望接下来几天平安无事,可以安心码字。 感觉欠的债已经很多了。 (本章完) ------------ 第82章 追魂快剑 “庆国公府有你们的内应?” 话刚脱口,柳七瞧着柳十九眸中讶色转瞬即逝,便知晓自己应当是猜对了,她沉吟片刻眸光闪烁,依旧是直视着柳十九的双眼接着问道:“你们打算何时行动?” 面对着柳七清冷的双眸,柳十九顿觉得自己好似赤裸裸站在她面前一般,双目不自觉地偏向了他处,不敢直视柳七的眼睛。 柳七见她目光闪躲不愿再提及此事,也就没再继续逼问。 烛光笼罩的屋内再度陷入了寂静。 柳十九脸瞥向一边,眼角余光一直注视着门口处的柳七,面露怅然之色,几次心中想要转身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好在是门口的那道纤纤倩影并未径直离开,让柳十九的内心生出了些许的庆幸。 在细柳山庄时,大致是因为眉夫人的宠爱,柳十九是最不擅长隐藏自身情绪的。 所以即便侧面对着自己,柳七依然从柳十九吹弹可破的娇俏脸蛋上,捕捉到了她心中不安的情绪。 “是因为自觉此次任务凶多吉少吗?”柳七心中想到。 柳七心中沉思片刻,缓步朝屋内走了走,见柳十九的目光果然朝自己看了来,遂细声说道:“你虽已经踏入了第五重,放之整个江湖也当得起‘高手’的称呼,可此番毕竟要面对的是一流之上的庆国公父子。” 柳七说着,语气稍稍凝重了几分:“可千万要小心了,倘若再如当初在东河县,没人会救伱。” 刚刚柳十九一出手,柳七就已经察觉到她的古柳心法已经突破至第五重。 柳七丝毫不感到意外,因为她们这些人本就是眉夫人精挑细选出来的种子,又在细柳山庄闭门苦修十余年,在江湖上经历一番后修为短时间内突飞猛进是可以预料的事。 从柳十九一身凛冽的肃杀之气以及眼中时常掠过的彻骨寒意,柳七便知晓她离开细柳山庄之后的经历绝非风平浪静岁月静好。 或者说,从被眉夫人选中掳至细柳山庄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柳七她们未来的人生将处于腥风血雨之中。 柳七目光微微变幻,随后沉声道:“你可还记柳三,倘若你早来京城几日,说不定还能见见他。” 柳十九闻言不禁回思起来。 柳三,是明面上他们当中最出色的那一个。 柳十九只记得当初柳三因为在东河县的任务中受了伤,所以被眉夫人带出了细柳山庄寻医问药。 听着柳七的意思,柳三也曾在京城出现过? 柳七看着柳十九陷入了回忆,心想即便你和柳三见上了面,只怕也认不出来了。 …… 柳七晶莹剔透的耳垂微微一抖,旋即侧首看向了身后的房门,门外月色朦胧,静的连微风吹起尘埃的沙沙声都充耳可闻。 柳十九正欲开口,却见柳七脸色突然一沉冷声问道:“此处可有其他人知晓?” 见柳十九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柳七目光瞬间一凝,右手抚上了刀柄,随后转身面向了敞开的房门。 “谁在外面,滚出来!” 落入柳十九耳中的声音轻柔婉转,好似有人在她耳边柔声述说一般。 但门外院墙边蹲伏的黑影却只觉得双耳犹如被利刃贯穿一般,剧烈的疼痛让其再也无法继续隐藏,身形不受控制地自阴影中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 “嘶——” 难以忍受的剧痛下,黑影倒吸了一口凉气,稍稍平缓了双耳的痛感后,突然身形一滞,僵硬地抬起头。 只见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影犹如鬼魅般地浮现至身前,仓促之间只来得及看清那一双明亮的双眸,眸中冷意几乎凝成实质。 苍啷! 黑影并非等闲之辈,强压下几乎跃出胸膛的心脏,气沉丹田,右手电光火石之间已然握住了剑柄,一声暴喝长剑出鞘! 柳七看着黑影手间白虹闪出,眼中顿时浮现出不屑之色,身形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朝后凌空飘去。 黑影只觉得原本周遭仿佛凝固一般的空气瞬间一轻,暗松一口气的同时,眼中渐渐浮出了自得之色。 “姑娘,在下天鸿楼楼主高……” 咕噜! 黑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将剩下的话生生吞了回去,惊恐的目光倒映出柳七逐渐逼近的身影。 不消此人开口,柳七刚刚已经认出了这黑影便是白日见过的天鸿楼楼主高岳阳。 显然高岳阳还没能认出柳七。 柳七再度闪身至高岳阳的面前,素手探出五指虚抓,奔着其咽喉而去。 高岳阳眼见不妙目光一凝,已经气传右臂欲要挥剑反击,但突然感觉脖颈处一凉,目光一扫只见一只凝脂般细滑的手已经贴近了他的肌肤,指尖上传来的冰凉感让他不禁心口一怔。 嗖! 高岳阳目露惧色,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朝后退去。 柳七五指合拢抓了一空,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旋即脚下一点朝着高岳阳后退的方向追身而上。 “高岳阳!”此时也从屋内追了出来的柳十九看见了月色下疯狂逃窜的富态身形,一眼便认出来了高岳阳。 高岳阳的武功是一套名为追魂的剑法,共计有三十路。 但凡武功名字当中有着“快”,“奔”,“疾”等字的,一般都是以速度和灵巧见长。 高岳阳的剑法很快。 至少在以前,他自己觉得很快。 但是今天,高岳阳却发现自己平常引以为傲的剑法,在这个神秘的女人面前仿佛三岁幼童一般。 是的,高岳阳很确定,如同鬼魅般追着他的就是一个女人! 可恶,为什么最近总是栽在女人手里! 高岳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慌不择路地踏入了一条绝路,背后抵上了冰冷硬实的墙面,高岳阳双目轻张,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飘然落在了自己身前。 柳七将惊寂悬于腰间,双手负于身后,面无表情地朝着高岳阳缓步而去。 高岳阳扭头昂首看了看身后并不算高的墙面,眼神一阵闪烁但最终还是回首看向了已经距离自己不足十步的柳七,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握紧了手中的宝剑,缓缓抬至身前,剑尖指向了对方。 前世的柳七不明白为什么平时可以飞檐走壁的高手们总是会被困在墙面并不算太高的巷子中,明明只要纵身一跃便可以轻松走脱,恰如此时的高岳阳一样。 但后来柳七明白了,纵身一跃的同时也会将全身的破绽暴露出去,倘若面对的是实力差不多的对手,这看似轻巧的纵身一跃,就有可能送掉性命。 恰如此时此刻,很明显高岳阳也知晓背水一战才是他唯一的生路! “高楼主,就让在下见识见识你的三十一路追魂剑法吧。”柳七脚下一停,鼻尖几乎抵在了高岳阳手中宝剑的剑尖上。 “去死!”高岳阳目光瞬间一凝,疯狂催动着真气灌注于右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剑往前一送。 只见剑锋轻易地穿透了对方隐于夜色中的脸庞,但高岳阳并未露出任何喜色,因为手中的感觉告诉他,刚刚刺中的只是空气…… 果如高岳阳所想,剑锋穿过的身影渐渐散去,赫然是一道残影。 顷刻间,高岳阳瞳孔猛地一缩,只见犹如云雾一般消散的残影瞬间凝结成形,那道熟悉的身影再度出现。 此人究竟是人……是鬼! 高岳阳面色苍白背后冷汗直流,但几十年苦练的剑法在极度的恐惧之中还是再度施展开来,铺天盖地的剑影瞬间将柳七重新凝聚的身形笼罩在内。 “该结束了……”柳七双臂环抱端在身前,闲庭阔步地侧身又躲过了一剑,随后一步踏前挥臂单掌托出,看似柔弱无骨的手掌,瞬间没入了凌厉的剑光之中。 高岳阳只见身前突然多了一只纤细的手掌…… 铮! 高岳阳的剑的确很快,他赶在了手掌印在自己心口之前提剑挡在了身前,只见轻飘飘地一掌打在了剑身之上,高岳阳耳边传入一阵嗡鸣,顿感心口一闷,身形先是一软而后轰然朝后弹出,撞在了墙壁上。 “等等……” 正欲上前将其解决的柳七耳边听到了柳十九的声音,随即身形一顿,站在了原地。 “哐当!” 高岳阳手中的剑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悦耳的声响。 柳七凝目看去,只见墙壁上如同烂泥一般滑落的高岳阳单膝跪地,一只手捂住了胸口,另一只手紧握成拳柱在了地面,靠着手臂的支撑才勉强撑住了他。 “哇——” 一口血呕出,高岳阳的身上瞬间浮现出死寂的气息。 柳七回首望向了已经站在了巷口的柳十九,皱眉问道:“你想留着他?” 柳十九并未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柳七,此前的一番试探她已知晓柳七的武功在自己之上,只是没想到柳七只身面对高岳阳,竟能如此轻松,甚至……柳十九的目光下落至柳七腰间尚在鞘中的宝刀上。 甚至连刀都未出鞘! 柳十九深吸一口气盖住了心中的震撼,板着脸自柳七身边走过,来到高岳阳的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冷声道:“高楼主,你还真不知死活,就算你今天能杀了我,难道我背后的人会放过你,还有高林?” 很显然,高岳阳今天是冲着柳十九来的,只是没想到正好会撞上了柳七和柳十九会面。 “呵呵……”高岳阳闻言身形微微颤抖起来,发出了苦涩地低笑,“就算我们父子听从你们的命令,事成之后难道姚姑娘和你背后的人会放我们父子二人全身而退吗?” “总能多活几天不是嘛。”柳十九目光幽幽地说道,“就你们父子的所作所为,要是落入官府手里,可不仅仅是一死可以了结的,高家上百年的名声都会因你们父子而毁于一旦。” “姚姑娘……不要再说了!”高岳阳突然昂首厉声道,眼中闪烁着歇斯底里,但目光一扫柳十九侧后盈盈而立的倩影,眼底本已浮出的疯狂瞬间消散。 他双目一闭心如死灰,垂下了头,喃喃道:“高家……就要毁于我手了。” 柳十九见状,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接着冷声道:“高楼主还请放心,我们并非鸟尽弓藏之辈,只要你们父子安心做事,事成之后你们父子的那些事……我们自当从未发生过。” …… “柳七,刚刚多谢了。”待高岳阳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巷口,柳十九突然出声道。 柳七摇了摇头,随后说道:“高岳阳应该不是为了杀你而来的。” 她并未从高岳阳的身上察觉到任何杀意。 柳十九声音有些沙哑:“倘若刚刚你不在,谁又知道他会做些什么呢?” 她虽已将古柳心法练至了第五重,刀法也较之细柳山庄时期有了明显的进步,但要正面对上身为一流高手的高岳阳,结果可想而知。 想到此处,柳十九不禁望向了柳七,挑眉问道:“柳七,你的古柳心法已经练到了第几重?” 虽然早已从眉夫人口中知晓,将古柳心法练至第七重方可以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但柳十九见柳七面对高岳阳时的轻松写意,看出了她的武功修为绝非一般的一流高手所能比拟。 要知道,她们离开细柳山庄尚不足一年啊! 柳七自然不会向柳十九透露自己的底细,她反问道:“眉夫人可将最后两重古柳心法传授给了你?” 柳十九微微颔首。 柳七目光微凝,旋即冷声说道:“跟我来。” …… 在一处隐蔽的民宅中。 柳七和柳十九盘膝相对而坐。 柳十九双眸紧闭,随着俏脸一沉,柳七便感觉到了她身上一股熟悉的气息正在急速运转。 直至柳十九行功一个周天后,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栗,一双桃花眼已然睁开,眸光瞬间落在了对面柳七脸上。 “可有什么问题?”柳十九紧盯着柳七平静的脸庞,看不出什么神色,于是便直接问道。 柳七摇了摇头。 柳十九的真气没有问题,也不会和自己体内的真气产生莫名的牵引。 “将眉夫人传给你的心法口诀背述一遍!” “你不是有吗?” “叫你背就背!” “你……”柳十九小嘴微翘,但见柳七冷色已经浮上面容,遂扭过头去,带着不耐的语气,将心法口诀念了出来。 果然! 柳七眼底冷意掠过。 是眉夫人在她的心法上动了手脚! 明天恢复双更,尽量三更,四更随缘。 (本章完) ------------ 第83章 玉面郎君 柳七和柳十九修习的古柳心法,前五重心法完全一模一样,区别就在于后两重心法。 当初柳七突破至第七重时,就曾怀疑过古柳心法七重之后应当还有后续功法,因为相较于前五重的行功路线,眉夫人传给她的后两重心法在行功路线上有些过于“简单”了。 如果说内功前期的修习是在经络中开辟出一条笔直的大路,那么随着内功修为日益加深,除了继续艰难地开拓大路之外,还需要在已经建成的大路之上开辟出无数的分支小路,就好像前世的高速,国道,省道以及乡间小路一样。 路越多,代表着真气可以行进的范围越广,对身体各个部位的滋养和控制也就越强。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这些“路”和丹田一起构建了武者体内一个庞大的真气储存体系,通过真气在“路”上不断地运转循环,可以容纳远超丹田上限的真气。 柳十九所修习的后两重心法就很符合内功心法的基本规律,并且以柳七的眼光来看,是一门非常完善的内功心法,倘若柳十九练到了第七重,实力会胜过高岳阳这种较为一般的一流高手。 “是我的内功有什么问题?”柳十九见柳七目光凝肃,不禁轻挑蛾眉开口问道。 柳七正襟危坐轻轻晃首,道:“你的内功修为已经稳固在了第五重,只不过经络中似乎有一些淤结,最近是否受过内伤?” 柳十九目露讶色:“这你也能看出来?” “运行真气时,是否左腹肋下两指处有轻微的不适,淤结就在这里。”柳七伸出两指点向了柳十九的右腹肋下她所说的位置。 柳十九紧抿着薄唇,催动着真气开始运行于经络间,同时心中留意着柳七所指的地方,随着真气从柳七指下的经络穿过,柳十九隐隐感到了一丝酥麻…… 见柳十九双目微张,柳七便知道自己说对了。 柳七将放于手边的惊寂拿起,随后起身朝着门口走出几步后,停下了脚步,背对着柳十九云淡风轻地开口道:“一点小问题而已,你安心在此好生调息,不消两天便可以化去淤结。” 那处淤结极为隐秘而且不算严重,即便没有柳七提醒,柳十九真气运转几次之后也会悄无声息地将淤结化开,只是时间稍长一些罢了。 “多……谢。”柳十九闻言垂下了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今晚见面还不到两个时辰,她竟又受了柳七两次恩惠,再加上东河县时的救命之恩…… “此处还算安全,伱可以放心住着,只是记得……万事小心。”柳七见她垂首沉默不语,丢下一句话后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柳七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三更锣声已经响了有一会儿了,柳七定了定心神,纵身一跃便上了房顶,随后朝着城西丹阳宫的方向去了。 …… “丑时四更,天寒地冻!” “咚,咚,咚,当——” 听着更夫手里的梆子声,柳七穿过了浓浓的夜雾,来到了丹阳宫的大门外。 她鼻子抽了抽,闻到了空气中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柳七抬首凝目,看向了丹阳宫气派的大门,门后两道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地落入了耳中。 她悄然地将身躯重新没入了夜色中,抬头看了看已经被层云遮住了半边脸的皎月,遂脚下无声地朝着另一端的宫殿外墙走去…… 翻墙进入了丹阳宫,柳七还未落地便看见了主殿中灯火通明,门口石阶上几道壮硕的身影正来回走动着。 柳七无声无息地接近了主殿,耳边听到了殿内传来了妇人冷厉且响亮声音:“沈老爷子,我一向敬重您老的为人,希望您老不要让玉颜难做。” “罗护法,老夫早已说过,和那位姑娘仅仅是萍水相逢各取所需,别说是她的下落,就连她的名字老夫也未曾主动问起过。”一道苍老的声音带着苦涩的语气回道。 这声音一出来,柳七就知道说话的人是沈庄。 沈庄话音刚落,刚刚说话的妇人语气骤然严厉了几分:“沈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人或许会卖你沈家几分薄面,但在我长乐帮眼中,沈家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卖药的。” “呵呵呵……”沈庄的低笑声中带了几分愠色,“罗护法说笑了,江湖中人谁不知我沈庄已经被逐出了沈家。” “你……” “谁,滚出来!” 柳七正听得认真,耳边突然传入一声暴喝,体内真气一阵沸腾,柳七目光微沉浮出凝色,屏气平复了躁动的真气,脚下用力一跺,凌空跃起! 轰! 巨响声从身下传来,恐怖的气浪擦着柳七的裙边呼啸而过。 柳七目光一垂,只见刚刚所站的墙角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豁口,殿内的烛光顺着豁口倾泻而出,洒落在了满地的碎石砖块上。 “鬼鬼祟祟,滚出来!” 尚在半空的柳七脸上瞬间蒙上一层寒霜,“苍啷”一声惊寂出鞘,手中紫芒乍现,柳七身形在空中凝滞,右手紧握刀柄垂于身侧,刀身紫芒刹那间暴涨数寸。 轰隆隆—— 墙后一股磅礴的气劲带着滚滚雷鸣已然奔着柳七而来,尽管隔着一堵墙,但柳七依然能感觉到这股气劲中蕴含的恐怖的劲力。 柳七自不是坐以待毙之辈,体内真气疯狂催动,紫色刀芒还在不断扩张,已经没过了刀柄将柳七的右手也已笼罩在内。 柳七的瞳孔爬上了一丝瘆人的苍白,而后双目猛地一张,垂于身侧的右手陡然抬至身前横挥而去,早已蓄势待发的刀芒脱出刀身,劈向了墙面。 轰! 墙面被刀芒破开。 紫色刀芒破开墙面之后威力丝毫不减,无数刀气自刀芒中席卷而出,将墙面破口处掉落的碎石携裹在内,迎面撞上了呼啸而来的劲气! 劲气和刀气碰撞,嗡鸣声传入耳中令人心头为之一颤,被刀气携裹的石块顷刻间便化作了齑粉。 嗡—— 眼看着刀气在磅礴劲风的消磨下不断化作云烟散去,紫色刀芒终于赶到,以横扫六合之势劈向了气劲,二者碰撞传出的嗡鸣,就连柳七也有些难以承受,不自觉地催动真气在耳边形成了一道屏障。 最终还是磅礴的气劲稍占上风,将刀芒消磨一光后,仍有余力朝着洞口后的柳七呼啸而来,只是威力已不足百一。 柳七身形一晃,穿过了墙面上刀芒劈开的洞口,避开劲气的同时闪身进入了大殿,目光一扫瞬间锁定了一道伟岸的身躯。 柳七刚一落地,便听得周遭一阵“噔噔噔”脚步声,四个本就在殿中的壮汉连同刚刚推门而入的两个壮汉,六人手持利刃将她围在了当中。 已经被包围的柳七单手执刀,目不斜视地看着那道伟岸的身躯。 是一个中年妇人,样貌平平,膀大腰圆比一般男子还要壮硕。 中年妇人似是见手下已经将柳七围住,遂缓缓收回了朝前探出的左手,萦绕于周身的磅礴气息瞬间敛于体内,而后目光沉沉地看向了柳七,嘴角勾出了一抹冷笑。 “姑娘,你怎么来了……”沈庄盘膝坐在蒲团之上,在柳七落定之后便认出了她,遂苦笑着摇摇头叹道。 妇人闻言侧目看了一眼沈庄,随后再度将目光移至柳七的身上,而柳七也同样正冷眼扫视着妇人。 只见其发髻如同男子一般简单地束于头顶,身上穿着一袭青色贴身短衫,下身也是一件青色阔腿长裤,脚下蹬着一双流云纹黑色长靴。 不仅穿得像一个男子,而且其五官硬朗,姿态豪爽,收回手后怀抱着端在胸前,目光上下打量着柳七,而后颇为不屑地说道:“我道是何方鼠辈,原来竟是个丫头片子。” 但当她的目光移至柳七右手时,神情似乎凝滞了。 “嗯?”妇人盯着柳七右手中的惊寂,片刻后浓眉一皱,发出了轻疑声。 惊寂刀实在太过于好认了,只要真气汇入刀身便会散发出紫芒。 果然,妇人脸色一变,凶光涌上了双目,紧盯着柳七,冷冷道:“七重天的余孽,呵呵,当了上百年的缩头乌龟终于忍不住出来了。” 随后妇人目光又是一沉,侧首瞥了沈庄一眼,似是回想起了什么,随后脸色骤变,眼中的凶光渐浓:“就是你杀了陶郞?” 柳七秀眉一挑,有些不明所以,但见对方身上重新溢出的恐怖气息,旋即目光一凝,惊寂刀身上的紫芒瞬间暴涨,刀芒带来的威势瞬间逼退了将她包围的六名壮汉。 嗤—— 其中一人退的稍慢了一些,只觉得小腿侧一凉,俯首一看,只见裤腿已经被划开,黑毛密布的小腿肚上赫然浮现出一道细微的红线,眼睁睁地看着红线化作了血瀑…… 其余几人听着同伴的动静扭头看来,顿时个个双目圆张露出惊恐之色,十分默契地又朝后退了一步。 妇人将手下人的举动看在眼里,面露不满不满,但看着柳七手中凝练的紫芒,妇人眼中也不由得浮出一抹凝重,感受到了刀芒的可怕,遂轻声冷哼了一句:“一群没用的东西!” 妇人沉着脸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人暂且退下。 六名壮汉见妇人手上动作,皆是如释重负的脸色一松,而后举着兵刃对着柳七,警惕地朝后退去…… 柳七此时才将注意力放在了他们身上,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见他们进退有序,显然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派,再加上眼前这个恐怖的中年妇人…… 来历不简单啊! 恐怖,这是柳七头一次用这样的词汇形容自己的对手。 盖因这位妇人身上的气势乃是柳七平生所见的第一人。 “灶王庙,白蛟帮二当家,玉面郎君陶宏。”妇人见手下人已经退至一边,遂昂首阔步地踏前一步,来到了和柳七不足十步的位置,目光凛冽地问道,“现在可想起什么来了?” 她这么一说,柳七倒是想起来了! 那日在灶王庙中似乎却有个小白脸,好像确实有个小白脸叫什么……玉面郎君,临死之前还威胁自己来着,说什么“她是不会放过你的……”。 现在看来,这个所谓的“她”应该就是眼前的妇人了。 “果然就是你!”妇人眼睛一直盯着柳七,见她脸上露出恍然之色,便已知晓此女就是杀死陶郞的凶手,顷刻间眼中凶光大盛,刚刚敛于体内的磅礴气势顷刻间又萦绕在周身。 柳七见状心中一凛,顿感眼前的妇人周身气势如同一座巍峨的高山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但她却并未露出丝毫惧色,随着真气疯狂地催动,身前开始浮现出白霜般的气息,瞳孔之上也悄然爬上了苍白色的纹路…… “好一身凝练的杀意!”妇人见柳七身上溢出的白霜气息,眼中顿时露出些许诧异,随即冷着脸赞道,“想不到你一个闭月羞花的大美人儿,竟然走的是以杀入道的路数,有趣,有趣,哈哈哈……” 妇人突然肆意地放声大笑,只是眼中的凶光丝毫未消,笑声戛然而止妇人傲然道:“倘若再给你十年的功夫苦修,到那时我罗玉颜见了你恐怕也要退避三舍,但是可惜……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杀了我的陶郞!” “杀了又如何?”一直沉默不语的柳七目视着妇人凶光骇人的双眸,淡淡地回道,“我既然以杀入道,天下何人杀不得!” 铮—— 妇人双目一眯,只见紫芒掠过,耳边瞬时响起了凄厉的刀吟声。 既已知晓妇人实力强劲乃是自己生平所见第一人,柳七自然不会和此前对付高岳阳一样,她抬手便是一刀斜劈而出,正是七杀狂刀中的翻江倒海! 紫色刀芒眨眼间便已袭至妇人身前,刀芒中蕴含狂躁刀气瞬间狂涌而出,将妇人彻底笼罩在内。 “好刀法!”柳七耳边传来了妇人中气十足的声音。 轰—— 柳七浑身一颤,耳边响动犹如天崩地裂,她定眼看去,只见前一眼还铺天盖地的刀气顷刻间便已消散的无影无踪。 刀气散去,妇人伟岸的身影浮现,几乎凝作实质的玄色罡气在其周身浮现。 柳七深吸了一口气,目视着妇人周身的罡气如同惊涛巨浪一般翻涌卷动,直至卷向了数丈高的大殿顶端,而后幻化为一尊仰天长啸的巨兽…… “小丫头,黄泉路上可千万别忘了,送你去见阎王爷的是长乐帮左护法,罗玉颜。” 虽然有点晚了,但还有一章。 (本章完) ------------ 第84章 玄象踏 回应她是高高凌空而起的柳七,直到跃至大殿最顶端,柳七才发现妇人……现在应该称呼为罗护法,身上罡气凝聚而成的分明是一尊身形庞大似上古洪荒年代走出的巨象。 “昂——” 看着巨响高高甩起的象鼻,柳七耳中仿佛听到了来自上古时代的怒吼。 但她丝毫不为其所动,脸色依旧沉凝如水没有一丝的变化,身形稳稳停在了半空之上,面对着庞大如山的罡气巨兽,她仿若滔天巨浪中的一叶孤舟。 但这叶孤舟任凭风卷浪打,依旧屹立不倒! 柳七双手紧握惊寂刀柄,随着她缓缓吸气,封闭的大殿内狂风骤起…… “什么情况,哪来的风声?” “嗤拉——” 轻微的皮肉撕裂声传入了大殿的每一人耳中,其中一名长乐帮的弟子伸手一摸自己刚刚被狂风掠过的额头,入手时一片温热,拿下一看手心赫然沾满了鲜血! “啊——” 痛苦的哀嚎声瞬间在大殿中响起,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殿中尖啸着朝半空那女人汇聚而去的哪是什么风,分明就是能要人命的刀气! “赶紧退出去大殿,这根本不是风,是刀气!” 不知是谁一声令下,罗玉颜的手下当即一个个撒开了腿,朝着大殿门口的方向逃去,生怕慢了一步。 此刻留在大殿之中除了柳七和罗玉颜之外,就剩下了处于罗玉颜罡气笼罩范围之内的沈庄…… 沈庄老脸上满是震惊,略显浑浊的双目望着半空中身形逐渐模糊的柳七,干枯发白的嘴唇微微张合,喃喃自语道:“说不定,她真的能……” 在这危险的关头,沈庄脑海中浮现的竟然是柳七“会以手中刀为他讨一个公道”的承诺,但目光触及身前的罗玉颜,眼中诸多情绪瞬间收敛一空,迅速收回了目光默然垂首。 不管此女有多惊才绝艳,但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天赋也是需要时间兑现的。 而罗玉颜便是这样一位已经兑现了天赋的天才。 沈庄心中悄然叹道,今夜过后江湖上又将少一位天资纵横的年轻人。 正当沈庄在为柳七即将殒命于此而感到惋惜时,柳七已经率先出手了! 紫色刀芒自刀身脱出,原本凝聚于周身的刀气瞬间四溢而出,带着凄厉的尖啸在大殿中穿行肆虐,最后四面八方地朝着罗玉颜而去…… 狂刀,风卷残云! 罗玉颜丝毫不在意四面袭来的刀气,目光沉着迈步前朝一踏,只见罡气化作的巨象停下了仰鼻长啸的动作,突然抬起了一只脚朝着柳七迎面踏去! 柳七顿感心头一沉,目光一抬便看见了罡气凝成的象脚已然踏至头顶,她想要闪身离开,却发现周身的空气仿佛凝固一般,所有的退路都已被罗玉颜的气息封锁! “是玄象踏!”已经躲出殿外的长乐帮弟子中有人惊呼出声。 “玄象一踏,粉身碎骨,这个女人……可惜了。”一人的目光扫过柳七的脸蛋,不禁摇头惋惜道。 柳七目光微闪,心中已然明白若是让这一脚踏下来,自己今天恐怕真的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如此强横的对手,也不必再藏着掖着了! 柳七双目紧闭又瞬间睁开,只见其眼中双瞳已经彻底蒙上了一层苍白,原本还在周身穿行的刀气顷刻间归于体内,继而身前的白霜气息越发凝实,直至完全在身前凝成罡气模样。 嗖! 白霜罡气凝结的瞬间,柳七顿感原本凝固的空间出现了一丝松动,旋即纵身一跃身形化作残影离开了原地! 嘭—— 就在身形消失的刹那,高高抬起的象脚轰然踏下,穿过了柳七的残影,踏在了地面,硬实的青石板眨眼间便已化作了齑粉,连一丝碎块都未能留下,便被罡气激起的气浪将粉末清扫一空。 “嗯?”罗玉颜浓眉一挑,没想到必死的局面竟然被破开了。 柳七身形在空中一晃,手中紫芒陡然暴涨数寸,以迅雷之势奔向了罗玉颜,眨眼间便已逼近罗玉颜五步之内,右手抬起往前一送,身上白霜罡气和罗玉颜的玄色罡气碰撞的刹那,刀身上的紫芒瞬间褪去,带着苍白色气息的刀身穿透了罗玉颜的罡气,朝着她心口要害而去…… 罗玉颜看着自己的罡气竟然未能挡住,脸色一变的同时单掌挥出,就在刀刃即将没入心口之前,一掌拍在了刀身之上。 嗡—— 柳七顿感刀身一阵颤栗差点没能拿出,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道自刀间反震而来,犹如巨浪一般冲破了柳七手上真气结成的防护,灌入了小臂的筋脉,开始在体内疯狂地肆虐…… 右手的剧痛令柳七不禁眉头一皱,旋即右掌探出,和罗玉颜缠斗在了一起。 嘭,嘭! 两人连对两掌, 掌与掌之间真气激荡,结果均是柳七身形微颤,罗玉颜纹丝不动。 眼看着罗玉颜追身而来,借着掌间反震的力道朝后退去的柳七眸光一沉,原本和真气融合在一起组成白霜罡气的杀意瞬间收入体内,而后又运至掌间,柳七想要故技重施以杀意贯入罗玉颜的体内! 护体罡气可以阻碍一切真气,但唯独以意念凝成的杀意可以无视罡气的存在…… 但罗玉颜似乎看出了柳七的想法,就在她身上白霜罡气褪去的刹那,已经追至柳七身前的罗玉颜本已抬掌欲打,却突然双臂摊开整个人朝后飘飞而去…… 柳七目光微凝,已经恢复一些的右手骤然抬至身前,刀间紫芒再现,在身前划出了一道弧光,朝着罗玉颜追去。 罗玉颜这一退,柳七心中便隐隐感觉到了今日一战胜负已定。 眼前身形壮硕的妇人是一个实力全方位碾压自己的存在,即便是柳七引以为傲的临战发挥,似乎也在她身上占不到太多便宜,唯一可以伤及对方的杀意,也因为其的小心谨慎,发挥不出太多的作用。 简而言之,内功修为差的有点多,已经不是其他方面可以弥补的了的。 但是…… 柳七眸光闪动,眼看着罗玉颜翻身躲过了弧光,脚下用力一蹬,速度比刚刚更快地闪身至对方身前,右手一抖,一道紫芒在她身前骤现。 罗玉颜瞬间撑开了罡气,轻松的将紫芒拦下,嘴角顺势浮出一抹轻笑,只是笑声瞬间凝固,因为她眼看着柳七身形一晃,竟是朝着大门处而去。 “不好!”正在旁观的长乐帮弟子见着柳七杀来,顿时心中一跳,只是柳七身形太快,他们已经来不及闪躲了! 柳七的目标不是他们,而是与他们站在一起的沈庄。 “你……”沈庄看着柳七朝他而来,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柳七瞬间点住了穴道。 柳七伸手抓住了沈庄的衣领,回头看见罗玉颜面若冷霜,正大步朝着自己疾掠而来,她目光一扫门口处呆若木鸡的长乐帮众弟子,旋即右手一翻,随着刀身剧烈的颤栗,“嗡嗡嗡”声响中,无数刀气狂涌而出,顷刻间便已将这些长乐弟子笼罩在内! 大的打不了,小的总能欺负吧! 柳七从来就是不一个愿意吃亏的人! 听着长乐帮弟子口中凄惨的叫声,柳七收刀归鞘直接提着沈庄飞身跃走…… “给我滚回来!”罗玉颜眼看着柳七即将飞至屋檐之上,遂暴喝一声,双手齐齐探出,掌间瞬间涌出一股雄健猛烈的气息一般紧追着柳七的背影而去。 柳七陡然感到背后一凉,旋即一股强大的吸力似乎正扯着自己往后退去。 柳七心中明白这是罗玉颜的手段,目光一沉,旋即转过身来。 苍啷! 腰间紫芒呼啸而出,柳七左手提拎着沈庄,右手已然握在了刀柄之上,身上陡然绽放出磅礴气息,而后挥刀横劈而出,随着柳七胸腔一声闷哼,紫色刀芒自刀身脱出的瞬间暴涨数倍,化作一柄夸张的紫色巨刃斩向了大殿门口的罗玉颜! “啊——” 罗玉颜耳朵一抖,听到了身侧手下的惨叫,抬眼又见紫色刀芒已经迫近,无奈之下只能双手收回,而后在身前划开半圆双手撑开,玄色罡气瞬间以她为中心扩张而出,不仅将周遭肆虐的刀气吞噬殆尽,已经袭来的紫色刀芒在触及罡气的瞬间也化作了一片虚无。 罗玉颜见刀芒刀气均已消失无影,遂收了功,昂首看向了柳七消失的方向,除了一片寂静的夜色外,再无一物。 罗玉颜目光沉凝,喃喃自语道:“七重天……又要卷土重来了吗?” 若真是如此,她得立刻回到总舵告知帮主。 …… “咳咳咳……” 柳七带着沈庄来到了一处偏僻的暗巷中,放下沈庄的之后,便忍不住咳嗽起来,直至脸色一白,“哇”地吐出了一口黑血。 “呼——” 吐出淤血之后柳七顿感好受了许多,只是右手还有些木然,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柳七脸上却浮现出苦色。 毕竟绝大部分时候剧痛比麻木更好。 柳七扭头,却见夜色下沈庄双目明亮,她略微松了一口气,而后伸手解开了沈庄身上的穴道。 “姑娘,你没事吧?”沈庄身形一松,顿感身体重新恢复了控制,遂起身对着柳七问道。 柳七摇了摇头,虽然伤得不轻,但是有月牙在,很快就能恢复如初了,代价就是月牙的能量又要被消耗不少。 她背靠着墙壁缓缓坐下,左手搭在了刀柄之上,昂首望着沈庄问道:“盈儿呢,我偷偷潜入丹阳宫时并未发现她的踪迹。” 沈庄闻言陷入了沉默。 对沈庄的沉默,柳七早有预料,她语气瞬间冷了几分,接着问道:“是不是被住在丹阳宫的‘朋友’带走了?” 沈庄眼中浮出讶色,脱口便反问:“你怎么知道?” 话刚出口,沈庄双目微张,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遂皱着眉将头偏到了一边,不敢直视柳七冷冽的双眸。 “呵呵呵……”柳七冷笑道,“我的身份想必伱也有一些了解,实话告诉你吧,要找你那位‘朋友’的不是我,而是我背后的人。” “唉!”沈庄闭目沉默片刻,随即睁眼微微叹道,“姑娘,老夫观你并非十恶不赦之徒,又有一身好武功,为何非要与……那些人为伍呢!” 前有合作拿下千年玉参,后又灶王庙救下沈盈,虽说灶王庙时那狠厉的手段令沈庄有些心惊,但杀得毕竟都是些败类。 沈庄总体而言对柳七的印象是不错的。 甚至方青鸾主动找上门来,告诉沈庄,柳七乃是江湖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黒狱门的七杀令主,希望他能够配合飞羽山庄将柳七缉拿归案,沈庄细想之后还是借故推脱了。 一来柳七并未伤害过他,甚至还救下过盈儿。 二来也是因为当时柳七许下的那个虚无缥缈的承诺。 治好沈盈之后,沈庄心中最不能释怀的事,就是小儿子沈良夫妇的死,尽管知道希望缥缈,但他还是抱有了一丝期待。 所以即便通过方青鸾之后知晓了柳七身份,也得知了飞羽山庄的林雁归和六扇门前任总捕头薛毅都死在了她的手上。 但沈庄还是…… “唉!” 沈庄见柳七沉默不语,又轻叹一声,而后面容一肃,沉声道:“你的事,你的身份,老夫不想知道也不会多问,待答应你的灵丹交割完后,还望姑娘你不要再来打扰老头子和盈儿的生活了。” 柳七闻言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这也是她为何要将沈庄带来出的原因,毕竟这老头手里还有她的二十二粒固元丹呢。 “沈老,在下还是要提醒你一句。”看着沈庄背过身去,柳七仰首幽幽道,“盈儿和您的那位‘朋友’在一起,只怕会更加的危险。” “据我所知,想找您那位‘朋友’的人,似乎不少。” 涉及到盈儿的安危,沈庄面色一沉,转过身时却见柳七已经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如果我没有猜错,您的那位朋友应当就是洛州金龙寺的主持金龙禅师。”柳七看着沈庄表情一凝,便知晓自己没有猜错了。 (本章完) ------------ 第85章 驱狼吞虎 洛州这个地名,柳七曾从两个人口中听到过。 第一个,是在白溪山庄附近的镇子上,鱼肉镇民的恶僧庆武口中。 当时随行的太乙门行走乐青瑶带着柳七她们打着行侠仗义的旗号找到了他,庆武也认出了乐青瑶手中的道剑,想要逃走时被乐青瑶轻松拿下。 白泽从庆武身上找到了洛州金龙寺的度牒,面对白泽的质疑,庆武自称是金龙寺主持金龙禅师的弟子。 但随后乐青瑶的询问,却让当时的柳七心中一凝。 五月中旬有一个太乙门男弟子造访过金龙寺,此后便不知去向,乐青瑶似乎早就知道了恶僧庆武来自金龙寺,遂问他是否知晓那名太乙门男弟子的下落。 而在此之前,柳七刚和“判官”余安联手,用一柄属于太乙门当代弟子的道剑杀死了金马商会大公子严令义。 第二次听到洛州这个地名,是在磨刀老叟的口中。 解决掉“判官”余安后,柳七在和磨刀老叟的交谈中,听他提起和柳七同出于细柳山庄的柳十一,死在了洛州。 并且就是那时下达了命令,让柳七想办法接近沈庄,静候命令。 几日前又传信过来,明确交代柳七留意出现在沈庄身边的陌生人。 后来,柳七又通过手下游魂,知晓近些时日在庆武曾生活过的镇子上,出现了一位陌生人,似乎在打探庆武的下落。 再结合沈盈口中的“假和尚”。 不难猜出,沈庄口中的那位朋友便是自洛州而来的金龙禅师。 至于这位金龙禅师究竟是何方神圣。 就要静候沈庄的答复了。 …… 沈庄此时心乱如潮。 他心中已经开始后悔,在罗玉颜找上门时,他一时情急,竟让老友带着盈儿悄悄离开了。 长乐帮虽非什么善类,罗玉颜言语间也确实对他不怎么客气。 但毕竟也是江湖有头有脸的帮派,纵使有再大的恩怨,也不至于和一个小女孩过不去。 但眼前女子背后的人就不一定了…… 沈庄在灶王庙见识过此女的手段,也在方青鸾的描述中知晓了此女的狠辣果决。 倘若她说的都是真的,自己那位老友真的惹到了她背后的人…… 沈庄想到此处,心中骤然一窒。 “前些时日,的确有一位多年未见的好友找上门来,希望老夫看在昔日的交情上帮他一次。” 柳七闻言双目一眯,张耳听着沈庄沉声讲道:“只不过老夫并未主动询问过他从何处而来,也不知道他是否为姑娘你口中所说的‘金龙禅师’。” 沈庄顿了顿,最后说道:“不过他的确剃光了头。” 想来就是此人了! 沈庄开口说明他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柳七也就不和他拐弯抹角了,直言问道:“既然是多年的老友,想来沈老一定知道他的身份。” 沈庄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闭眼轻轻颔首。 “此人姓卢名宫,在江湖上有个外号叫‘千幻巧匠’,擅长易容和制作一些……小物件,十四年前因为私造铜钱被六扇门发现,上了官府的通缉榜,一直隐姓埋名不知去向,老夫也没想到他会出现在京城。” 私造铜钱? 这也算是小物件? 柳七垂首思忖片刻,而后沉吟道:“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又有六扇门总衙在此,此人已经被官府通缉,却还是冒着风险来到了京城,想来定然有什么缘由。” 柳七说着,抬首目光幽幽地看向了沈庄:“沈老,我想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上你。” 沈庄心中微惊,没想到柳七竟然机敏至此,心想反正已经将好友的身份透露出去,剩下的事也不必藏着掖着,遂沉声回道: “卢宫不知从何处打听到了我与飞羽山庄有过来往,所以找上门来希望能够通过飞羽山庄,将他带到当朝首辅傅青书的面前。” “你答应了?” “当然没有!”沈庄先是一口否认,随后带着苦笑叹道,“和我往来的只是方女侠,飞羽山庄乃是江湖名门正派,就连沈家都入不了他们的眼,更何况我这个被沈家扫地出门的糟老头子。” “当朝首辅……更是重中之重,以官府对江湖人的防备,怎么可能让卢宫面见首辅大人。” 飞羽山庄庄主江寄余乃是当朝首辅的左膀右臂,而方青鸾身为江寄余的得意弟子,在千年玉参拍卖会之前为沈庄奔走,最后促成漕运商会的曹成,柳七和沈庄三人联手,成功拿下了千年玉参,拔除了沈盈的病根。 想来卢宫就是打探到了这样一层关系,遂主动找上了门。 正如沈庄所说,当朝首辅是什么身份,在朝中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个上了通缉榜的江湖人想要面见,完全是痴人做梦。 想要见首辅,想来是准备向朝廷投诚了。 柳七回想起磨刀老叟所说的洛州之事,极有可能是这个卢宫发现了“尊上”想要和朝廷作对的意图,所以才会来到京城,并且想要面见首辅傅青书。 但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因为磨刀老叟两番下令,都没有让柳七直接下杀手,而是伺机接近沈庄,先查明此人的去向。 一个极有可能向官府透露“尊上”图谋的人,最好的解决方式当然是让其永远也开不了口。 这种事交给杀手组织黒狱门来处理岂不是手拿把攥。 但显然,“尊上”并没有那么迫切地想要卢宫的性命,即便是通过磨刀老叟对柳七下达的指令,也是先通过接触沈庄探明此人是否来到了京城。 之所以会这样,当然不会是因为“尊上”本人宅心仁厚。 极可能是此人手中有“尊上”在意的东西,所以才会投鼠忌器,没有通过黒狱门直接下达追杀令。 “倘若让这个卢宫顺利见到了傅首辅,将他所知道的事和盘托出,亦或是将他手里的东西交给傅青书,究竟会给‘尊上’造成多大的损失呢?”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柳七不禁在心中开始盘算起来,倘若能借此机会将“尊上”的势力连根拔起,对于已经准备脱离黒狱门的柳七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 驱虎吞狼这种事,柳七还是很乐意干的。 柳七心中也明白,仅凭一个傅首辅多半是搞不定“尊上”的,朝廷实力自然是有的,但问题是即便身为当朝首辅,傅青书也无法统领朝廷的全部力量。 “当务之急还是得找到眉夫人,拿到完整的乙木神诀,从而顺利踏入顶尖高手之列。”柳七将脑海中繁杂的念头通通屏蔽。 在武者纵横的世界里,阴谋诡计终究只是小道,自身武功修为才是立命之本! 她不禁回想起刚刚与罗玉颜的战斗,虽然凭借着刀法以及杀意可以和其缠斗一会儿,但终归还是弥补不了修为上的差距。 回思起自己面对过的几名顶尖高手。 首先便是金马商会客卿叶肃,在被“天南四奇”中的廖人杰偷袭重伤之前,柳七和其交手过一番,因他自视甚高一开始没有将柳七放在眼里,所以导致吃了个小亏,虽然颜面有损,但柳七并未真正伤到他,之后的事就不必详细述说了。 遂白泽出动对付尸山血海宫余孽的那次,撞上了漠北毒神教的“毒神”,此战柳七可谓是全力以赴,最后以重伤的代价将杀意打入了其体内,迫使其逃走了,此战可以说是柳七靠着过人的胆色惨胜一筹。 再后来便是令狐朔,与令狐朔交手时柳七的杀意已经更进一步,当时柳七以快刀强攻让身为顶尖高手的令狐朔露出了些许的狼狈。 不过令狐朔此人也是一绝,见势不妙竟是连全力拼一拼的勇气都没有,直接选择了开溜,现在想起来柳七还有些牙痒痒,以后若想再找到他只怕是不易了。 最后便是今日的长乐帮左护法罗玉颜。 柳七脸色一沉。 将罗玉颜的名字深深记在了心里。 虽然罗玉颜是柳七交手过的四名顶尖高手中唯一的女性,但也是唯一一个让柳七感到无法战胜的对手,倘若不是杀意与真气融合后形成的“假罡”,柳七只怕已经在玄象踏之下被碾成了齑粉。 呼—— 柳七悄然吐出了一口浊气,随后定了定心神,望着沈庄在夜雾中渐渐模糊的身影,沉声说道:“现在您该告诉我,您的那位朋友带着盈儿去了哪里?” 沈庄闻言垂首陷入了沉默。 柳七看出了沈庄心中的担忧,遂语气淡淡说道:“沈老可是担心我会杀了卢宫?” “难道不是吗?”沈庄的语气有些苦涩,“一定是卢宫手里有着伱们的秘密,所以才会来到京城想要面见首辅,想来他自己也知道若是落在了你们手里,必死无疑。” 沈庄也已推测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但对于柳七背后势力的忌惮也越发感到恐惧。 能够惊动当朝首辅……难道他们想要造反不成? 沈庄赶紧收敛心神,将脑海中突然浮现的可怕想法给压了下去。 “卢宫若是落在了他们的手里自然是必死无疑,倘若在我手中……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沈庄耳边传来了柳七悠悠的声音。 他双目微微瞪圆,不禁抬头看向了柳七在夜雾下朦胧的身形,有些不解地问道:“难道你……” “沈老,您若是不愿意说在下也不会强求。”柳七抢声道,“反正于我而言,卢宫究竟落在谁手中都没什么关系。” 说罢,柳七干脆转过了身,做出了一副拔腿欲走的姿态,而后侧首淡淡地说道:“只要沈老您别忘了我的灵丹就行。” “等等!” 柳七刚刚转过头去,还未迈开腿便听到了身后沈庄略显焦急的声音。 “我和他约定,若是能顺利脱身,便在城东的仙居楼碰面,我想……他应该带着盈儿就在那里。” “仙居楼……”柳七闻言转过身来,秀眉微微一皱,遂开口问道,“可是城东太平坊当头的那间酒楼?” 沈庄点了点头。 城东太平坊,六扇门总衙便设在那里。 柳七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副巨大的京城舆图,旋即目光微凝,已然找到了城东太平坊的位置,只见舆图上标记的仙居楼和六扇门总衙仅隔了不到百步的距离。 柳七嘴角扯动:“倒是选了个好位置。” …… 只身回到柳府,天空已经蒙蒙亮。 柳七从天而降落在了庭院当中,随后脚步虚浮地走向了主屋。 咯吱—— 推门进去之后,柳七也顾不得自己还穿着靴子,便用最后一丝气力盘膝坐在了床上,惊寂刀随手扔在了床头,而后双眸紧闭,身上顿时散发出凝肃的气息…… 直至一缕曦光洒在了窗台,柳七方才缓缓睁开了双眼,瞳孔上的灰白色雾气也顷刻间消散无影。 柳七扭头看了看窗外,旋即垂下首来,缓舒一口气,目光缓缓挪至右手,“啪嗒”一声,右手五指瞬间紧握成拳,一股劲气瞬间从拳背脱出,“轰”地撞在了地面,激起了一阵气浪。 “嘶——” 双眉皱成了一团,尽管柳七已经提前紧咬着牙关,但剧痛之下仍是用牙缝倒吸了一口冷气。 待痛意稍稍缓和了一些,柳七将右拳缓缓打开,五指舒展开来又瞬间闭拢,虚抓了两下,已然恢复了知觉。 她凛冽的目光瞬间落在了枕边的惊寂刀上,右手如闪电探出握住了刀柄,瞬间感觉到真气顺着右臂往刀身灌注而去,刀身顿时绽放出妖异的紫芒。 柳七目光一沉,瞳孔重新蒙上了一层灰白,刀身突然微微颤栗起来,随后紫芒渐渐褪去,被白色的霜气所取代…… 柳七眸光久久凝住,随后双目一闭,长舒了一口气,再度睁眼时眼中的苍白色已然消褪,刀身上的霜白气息也瞬间消失无影,紫芒重新自刀身上绽放出,直至柳七松开了刀柄方才重归平静。 “体内杀意又壮大了不少……” 杀意是一柄双刃剑,过快的增长速度不代表是一件好事,柳七之所以还没有受到杀意的反噬,是因为她以真气挟裹着杀意在体内不停的高速运转,减轻了杀意反噬的力度。 但是运转的过程中杀意也会缓缓增长。 以杀意对敌,增长的速度则更快。 当然最快的还是以杀意杀人…… 虽然晚了,但好在还是码出来了。 作者手里是没存稿的,每天都是现码,再加上最近事多时间少,写的比较急,所以也有些心力交瘁,灵感枯竭。 大家的留言我都看了,会考虑砍去一部分支线让柳砍砍重回主线,而且会尽快脱离京城这个泥泽,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关于柳砍砍的武功,在杀意的加持下已经超过了一般的顶尖高手(没错,说的就是你,顶尖之耻令狐朔) 因为是武侠世界,所以不会存在百分百的碾压,哪怕是绝顶高手被普通人砍下了脑袋,也是会死的。 另外,因为是原创的武侠世界,人物武功很多都是要自己构思的,这个很费脑子,再加上没有存稿,所以日常更新比较便秘,望大家能够谅解,作者也想多更啊,毕竟都是小钱钱,奈何手残时间少。 欠的章节努把力,本月加更完,算了算剩下的日子几乎每天都得三更才行_(:з」∠)_。 不鸽了!不鸽了!不鸽了!(声音很大,但心虚掩面) (本章完) ------------ 第86章 枯木为刀 杀意是一柄双刃剑,既能伤人也能反噬己身。 倘若柳七早早知道杀意的副作用以及狂刀七式之中暗藏着凝聚杀意的法门,那她自然不会选择修习狂刀。 但事已至此,柳七也只能向前看。 至少目前看来,柳七几次三番面对修为远胜于她的顶尖高手,至今仍囫囵活着,杀意的作用不可替代! 伤人还是反噬己身,终究还是要看个人的运用。 柳七以自身真气为外膜,挟裹着杀意在经络间运转,算是短时间解决了杀意反噬的问题。 但随着杀意的日益壮大,一旦柳七自身内功修为跟不上,致使真气形成的保护膜被携裹其中的杀意破开,到那时柳七说不定就能感受一把杀意侵体的“痛快”。 当然……现在提起这些还为时尚早。 通过此前在灶王庙的实验,柳七对杀意已经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杀意的本质是杀念的凝聚,是人情绪的具现化。 死于柳七手下的人,在临死前的不甘,后悔,憎恨等诸多强烈的负面情绪都会被杀意捕捉到然后吞噬来壮大自身。 所以说,杀人是提升杀意最快的途径。 以杀入道,并非夸张。 只是这样做的弊端也明显,那就是杀意增长太快! 昨晚柳七与罗玉颜交手之后,杀意也出现了明显的增长,是因为柳七在交手时心中已经生出了杀念。 柳七看出来了罗玉颜是冲着她的命来的,她当然只能以同等心态对待。 杀意不会区分敌我,自身的情绪也会被杀意捕捉吞噬。 …… 柳七轻抿着薄唇,将脑海中的杂念清扫一空。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杀意于她而言依旧是利大于弊。 只要她不丧心病狂去屠杀成千上万人,杀意侵体的那一天就还尚远。 …… 待到日出三竿,院外终于响起了匆匆步声。 柳七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斜倚在窗台边,扭头朝外看去,只见一名皮肤黝黑的丫鬟提着食盒小跑了进来。 因翠香回家照顾病母,所以后厨每日都会另遣一人给柳七送吃食,虽然府中人都知晓柳七身份微妙,但毕竟还是正经主子,其他方面可以怠慢些,但吃食上还是一日三餐照顾的十分周到。 这也正合了柳七的心意。 黑皮小丫鬟与翠香一样,都是柳府的家生子,因生得难看了一些,故而被分在了后厨干粗活,长年累月竟晒出了一身黑皮。 黑皮小丫鬟提着食盒进了屋,先是慌慌张张地给柳七躬身行了一礼,随后就将食盒里的饭菜取出,一一摆放在了柳七面前。 虽说看着毛手毛脚,但动作却十分利索,也就几个眨眼的功夫,一碗酪子,一碟蒸饼,外加一盘小凉菜,就齐齐码在了柳七的面前。 柳七抬首瞥了这丫鬟一眼,正巧撞见了丫鬟瞪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珠子也在望着柳七,两人四目相对,小丫鬟迅速垂下头去。 “你叫什么名字?”柳七看着自己的早饭,回思起黑皮小丫鬟刚刚利落的动作,心想着倒是块练刀的好料子。 “回小姐的话,奴婢名叫春燕。”虽然样貌平平肤色黝黑,但声音却如百灵鸟一般清脆悦耳。 柳七点了点头,随后便不再多语,专心吃起饭来。 …… 春燕离开后没多久,柳府大管家张诚便来到了院子。 他刚刚踏进庭院,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台的位置,见窗后的坐椅上空无一人,便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每次一进来看见令主大人坐在窗台那里,张诚都会感到胆颤惊心。 他站在敞开的主屋门口整理了一下衣衫,随后绷着脸走了进去。 见张诚进来,正在摆弄古琴的柳七眼睛都未抬一下,沉声道:“长乐帮左护法罗玉颜,你对此人了解多少?” “罗玉颜……”张诚尚未站稳便听清了柳七的话,随后飞速地在脑海中搜寻着。 片刻过后,已经打好腹稿的张诚上前一步躬身回道:“罗玉颜本是一乡下无名野丫头,机缘巧合之下被长乐帮前任帮主冯通看中收为了弟子,‘玉颜’一名便是由冯通为其所取。” “罗玉颜天赋异禀,二十出头便已在江湖成名,是当时武林年轻一辈中的风云人物,那时候她的名头可比现在的四小飞鹤加起来还要响亮!” “对了,当年大将军南下,代表长乐帮迎接大将军的就是她!” …… 张诚说完之后偷偷抬首瞥了一眼柳七。 柳七已经停下了摆弄古琴的手,目光沉沉地不知在想些什么,面色也是一片肃然。 张诚见柳七脸色不虞迅速收回了目光垂下首去,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他咽了口唾沫喉结顺势滚动率厄一下,而后小心翼翼地说道:“令主,属下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柳七闻言目光骤然一转,落在了张诚的身上,看见了他诚惶诚恐的模样。 罗玉颜的武功柳七已经领教过了。 没想到她在江湖中的地位比起武功来,也是不遑多让。 长乐帮中没有副帮主一说,帮主之下便是左右两位护法。 罗玉颜身为左护法在长乐帮中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再加上她的师傅乃是前任帮主冯通,虽然已经离世,但门中故交嫡系依旧不在少数。 冯通只有罗玉颜这么一个嫡传弟子,他的人脉自然也传到了弟子手上,所以真要论起来,罗玉颜在帮中的威望不会比现任帮主沈霖弱。 …… “罗玉颜昨晚现身京城,此事你可知道?”柳七起身走至窗台边,负手而立背对着张诚,冷声问道。 “这……属下不知!”张诚余光瞥见了窗台边婀娜的倩影,连忙埋下头不敢多看一眼,而后请罪道,“这几日京中封锁甚严,手下人铺不出去,还望令主恕罪……” 柳七当即转过身来,挥挥手打断了张诚的请罪:“行了,本令主知道这事怪罪不到伱头上,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罗玉颜毕竟是顶尖高手,背后又有长乐帮这等庞然大物,她若想悄无声息地进京,即便是游魂已经铺出去了,估计也难觉察出她的动向。 倘若游魂真有那么厉害,黒狱门此番也不至于被官府和飞羽山庄打得如此惨。 …… 柳七又问了问勋贵世家昨日和今日的情况。 夏夭夭将王修明打成了重伤,这事不可能就这样揭过去。 果然,张诚带来今天一早刚发生的大事件。 安国公王仁元和庆国公世子夏仰峰上朝时撞见了,安国公不知和庆国公世子说了什么,庆国公世子直接对安国公动了手,两人当着上朝百官的面,在宫中大打出手。 交手时的余波还震塌了一间年久失修的偏殿,惹得皇上雷霆大怒,责令安国公回家闭门思过,罚庆国公世子在金銮殿跪着,到现在还没起来! 紧接着,安国公府二公子王修明被他的未婚妻,庆国公之女夏夭夭打伤的消息便开始在上朝的官员们口中流传,下朝之后这个消息很快就从朝堂上流传到了民间。 柳七听张诚一说,便知道这背后定然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是柳十九她们? 还是安国公或者庆国公中的哪一个? 会不会是庆国公家的那个内应呢? 庆国公府人口比较简单。 老一辈的就只剩下了一个老太君,是现庆国公夏正泽的生母。 老庆国公膝下嫡庶加起来一共有八个儿子,现任庆国公夏正泽排在第七,现在也只有他还活着了。 庆国公夏正泽有四子两女。 长子为庶出,名为夏仰岳,在大齐边疆效力,多年未回过京城。 次子夏仰峰为嫡出,随庆国公夏正泽一同在禁军当职。 三子夏仰岚为庶出,在书院读书。 幼子夏仰峋为嫡出,刚年满十五,尚在家中习武。 长女早已远嫁,唯一还在身边的女儿夏夭夭比夏仰峋大三岁,比三子夏仰岚小一岁。 这个内应不一定就是夏家人,也有可能是庆国公府某位管家,亦或是庆国公父子身边的亲信,总之此人的地位应该不低。 不过……这是柳十九她们的事,也轮不到柳七来头疼。 唯一让她柳七感到奇怪的是,昨日在天鸿楼出现的不仅仅是王修明和夏夭夭这两个当事人。 在场的还有徐芳菲和方若兰这对姑嫂,以及柳七和柳湘湘。 但在市井中的诸多流言中,她们四人仿佛隐身了一般,并没有任何人提起。 究竟是谁将她们四人从中摘了出去呢? 方家? 柳七默然摇首,应当不大可能。 她早已暗中调查过的底细,方家应该不具备这种实力。 那究竟又会是谁呢…… 算了! 柳七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人出面将她们从这件事中摘出去,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她目光微凝,看向了张诚,沉吟片刻后,吩咐道:“从今日起,让你的人盯着仙居楼,有什么异样第一时间禀报给我。” “是。” “另外,浮香院那边,你断的可干净?”柳七突然语气悠悠地问道,“可千万别让官府连你们给一锅端了啊。” 张诚身形猛地一颤,紧咬着后槽牙回道:“已经彻底断干净了,就算是六扇门撬开了他们的嘴,也绝对找不到我们身上!” 柳七目光停落在张诚身上许久,随后又缓步来到桌前坐下,继续摆弄起桌上的古琴,慢条斯理地说道:“浮香院那边几乎被官府给一网打尽,现在京中尚存的游魂中,唯有你可以和京外联系” “张大总管……”柳七突然拉长了尾音,语气仍旧平淡地开口道,“你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轰隆! 张诚顿感脑海中仿佛有一道惊雷炸响! 完了,完了! 上次“判官”余安反叛,自己侥幸逃过一劫,结果现在的令主又…… 张诚的额头已经密布着汗渍,小腿也开始微微颤栗起来,他悄悄抬首,正好对上了柳七凛冽的目光。 张诚顿感一阵彻骨的寒意涌上了心头。 张诚垂首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了打颤的牙齿,随后硬着头皮回道:“属下明白,以后凡是和外面来往的信函,都会奉给令主大人您过目。” 他已别无选择,自沧州接到柳七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便与柳七绑定在了一起。 前任七杀令主何永叛逃之后,和他相关的游魂要么被他自己灭了口,要么是被黒狱门灭了口。 黒狱门的行事风格向来如此,只要有一个人出事,便会将这一整条线彻底清理干净。 不管张诚是否忠于黒狱门,在柳七心生叛念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不在他自己的手里了。 对于张诚的回答,柳七自然是非常满意。 她脸色难得缓和了几分,随后起身走至张诚的身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细声道:“你们对我尚有用处。”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张诚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还好,自己还有用处,又可以多活些时日了。 …… 转眼天色已黑,今夜翠香还是回不来。 柳七便于晚饭后,以庭院中掉落的枯木树枝为刀,活动了一下筋骨,早已炉火纯青的狂刀六式接连使出,枯木之中嗡声连连,大有随时断裂开来的迹象。 “都说剑法练到了极致,鸟木花石皆可为剑。”柳七目光垂至手中枯枝,神色骤然一凝,挥着树枝朝上空划去, 嗤拉! 只听得一声脆响如裂帛,一道圆弧状的刀气自枯枝中脱出,袭向了群星璀璨的夜空。 柳七目视着刀气消失于星空之下,旋即侧目看向了手中的枯枝,依然完好如初! “以枯木为刀释放出刀气倒是不难,只需对自身真气的控制达到一定的层次。”柳七心中暗道,“只是和惊寂的刀气比起来差的有点远了。” 只能说神兵不愧是神兵。 柳七心血来潮,又将许久未用的横山刀法也拿出来演练了一遍,还有已经炉火纯青的扶风刀法…… 以柳七今时今日的内功修为和对刀法的领悟,即便手中拿的是一根枯木,各式刀法通过的她手施展开来,也是刀气纵横威力无穷。 (本章完) ------------ 请假一天 从五点半坐到现在,写了又删写了又删,今天可能无了,大家不用等了 ------------ 第87章 一山不容二虎 柳七一套刀法演练完后,真气收归体内,耳边“沙沙”作响,只觉得手中一空,便看着枯木瞬间化作了齑粉随风消散于无形。 枯木终究也只是枯木。 柳七挥手掸去了残留的木屑,径直走进了屋内。 …… 翌日一早,翠香回来了。 顺带着从后厨给柳七带来了今天的早食。 今天早上后厨蒸了包子,皮薄馅大,一口下·去满嘴肉汁,柳七一连吃了三个仍有些意犹未尽,只是低头一看盘中已然空空如也。 这就没了! 她努了努嘴,旋即抬头看向了翠香,随后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 但见翠香抱着那食盒盖子,双目怔怔看着地面,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咳,咳。” 两声轻咳,翠香娇躯一抖恍然回神,旋即目光迅速落回桌上,见柳七已经吃完,便赶紧上前一边将空盘子往食盒里放去,一边细声问道:“小姐,今天可吃好了?” 柳七轻轻颔首,顺势将碗筷放下,放翠香收了去。 翠香手脚麻利,顷刻便已将桌上收拾一空,又将食盒盖轻放在脚边,随后熟稔的上前端起桌上的茶壶,斟上了一杯热茶放到了柳七面前。 柳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在嘴中漱了漱,然后掩嘴吐在了翠香递过来的小巧瓷盆中。 “翠香,你娘的病可好了点?”柳七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开口叫住了正欲转身去拿食盒的翠香。 翠香闻声先是一怔,而后转过来屈身谢道:“多谢小姐的关心,大夫说,我娘的病已经没有大碍了,休息几日应当就能下床了。” 柳七目光微垂,而后轻轻点了点头,看来不是因为她母亲生病的缘故。 这次翠香的母亲生病并非如从前一样是张诚所为,但柳七也无法确定翠香母亲此次急病是否是因为张诚动的那些手脚留下了病根。 所幸以后不必再用翠香的母亲为借口了。 因上次在绣娘处帮忙,翠香的女红得到了绣娘的认可,绣娘几次三番找到了翠香,想让她去绣房做事。 只是此事翠香说了不算,她作为柳七身边唯一的婢女,若是直接去了绣房,柳七岂不是无人照顾。 绣娘也知晓此事需得周氏点头,所以只能暂且搁置,但仍时常将翠香叫去帮忙。 所以柳七现在若是想出府,直接支翠香去绣娘那里帮忙即可,炎暑已过,绣房正忙着赶制秋冬的衣裳,忙得不可开交。 “小姐,可还有其他吩咐?”翠香提着食盒原地侯了片刻,见柳七只顾着低头喝茶,遂小声问了句。 柳七默然晃首。 翠香又屈身行了一礼,口中说道:“那奴婢先将食盒给后厨还去。” 然后就提着食盒走了出去。 回来时,翠香手边提着一个稍小一点的食盒。 柳七正坐在窗台边看书,瞥见翠香走了进来,将手里的食盒放在了桌上,随后麻利地打开从中拿出了两碟冒着热气的糕点,笑着道: “奴婢见后厨有刚出锅的点心,就给小姐您一样带了一点,小姐您先尝尝。” 啪嗒。 柳七合上了手里的书,旋即起身走至桌前,伸手拈其一块放入了嘴中。 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柳七目露满意之色,轻轻点了点头,抬眼见翠香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于是又拈起一块方方正正的糕点,放入口前顿了顿,语气平淡的说道:“翠香,绣房那边求了几日,我看你今日若是无事不妨过去帮帮忙。” “可奴婢若是去了,小姐身边岂不是无人伺候。”翠香想也不想地回道。 她也知晓绣房人手短缺,绣娘姐姐私下里也已找过她,翠香一时心软答应了下来,承诺着若是空闲时间便去绣房帮忙。 奈何这几日母亲生病卧床,翠香告了假近身伺候,今天一早才回来,算算时间总计在自家小姐身边还没待到半日…… 翠香既感念自家小姐准她回家照顾母亲,又因自己一走几日,小姐身边都没人伺候,而感到有些愧疚。 所以当柳七让她去绣房帮忙时,翠香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回绝。 柳七见翠香坚持,便自顾自地吃着点心,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临近午时,翠香收拾完后正欲往后厨去取午饭,却被柳七开口叫住了。 “你且不用去了,后厨派了人专程送饭,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柳七话音刚落,便听见了院子外传来一阵匆匆脚步声。 不多会儿,一个黑面小丫鬟双手提着食盒火急火燎地出现在了门口。 “春燕!”已经走至庭院当中的翠香看着门口的黑面丫鬟,不禁讶然道。 春燕闻声脚下一顿,被手里食盒的惯性带着朝着踉跄了两步,直看得翠香胆颤惊心,生怕她将食盒摔在了地上。 好在是春燕双手双手死死攥着食盒,才没有让翠香担心的事发生。 站定之后春燕面对着翠香笑着露出了一口白牙:“翠香姐姐。” 翠香赶紧上前一步抢过了她手里的食盒,眼珠子咕溜上下打量了一眼,见春燕无碍,方才小声抱怨道:“总是毛手毛脚的,难怪天天挨骂!” “嘿嘿嘿……”春燕只是咧着嘴憨笑,颇为亲昵地上前一步紧贴着翠香而站。 这一幕自然是落在了窗台后的柳七眼中,她双眸闪烁,眼底似有深意。 …… “翠香姐姐是个好人。” 柳七在窗台边负手而立,身后的声音娇柔婉转甚是悦耳。 柳七闻声眸光闪动,望着翠香略显落寞的背影消失在小院门口,旋即转过身来,冷冽的目光在那张焌黑憨厚的脸上一扫而过。 春燕也正看着窗外翠香离去的方向,忽然觉得背后一凉,旋即目光一抬,便对上了柳七的双眸,顿觉呼吸一窒,身体紧绷如弦。 “令……主……”春燕牙齿打着颤,慌忙挪开了视线,不敢多看柳七一眼。 柳七已经坐下,看着春燕惶恐的模样与柳府大管家张诚如出一辙,遂气定神闲地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而后轻声说道:“想必张管家已经跟伱说过了,这几日你暂且在我身边伺候着,要不了多久夫人就会将你名正言顺地调来此处。” “奴婢明白。” 春燕头垂得更低了。 “能在令主大人身边伺候,是奴婢的福气。” 对于春燕的奉承,柳七只当没有听见,她扭头看着窗外,似是自言自语道:“至于翠香……绣房虽说有时会辛苦了一些,但也是个好归处,日后就算离了柳府,也有一门可以养活自己的手艺。” 既然已经准备脱身,有些事就得提早开始准备了。 翠香自然是不能再继续留在柳七身边了,她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也该过些普通的日子。 柳七身边有了春燕伺候,翠香没有理由推脱去绣房帮忙,久而久之,翠香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留在绣房了。 “春燕。”柳七忽然抬首望向了一旁战战兢兢的黑皮丫鬟,沉声问道,“翠香家中最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柳七用早食时,发现了翠香有些魂不守舍,还以为是她娘病情不大乐观。 但又听翠香说她娘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于是柳七便怀疑是她家中另有事发生。 毕竟主仆一场,且翠香平日伺候的也很用心,并未因为柳七的身世而有丝毫的怠慢,算是个很贴心的丫鬟。 柳七目光沉沉地将杯中茶饮尽。 柳七并非完全不近人情,若是翠香有什么难处,柳七顺手为其解决了倒也不算什么,也算是全了两人的主仆之情。 见春燕淡眉紧皱,一副思索中的模样,柳七又补充了一句:“应当和翠香她娘的病没什么关系。” 春燕微微颔首,恭敬回道:“奴婢已经停了药,翠香母亲的病日后应当不会再犯了。” 柳七闻言头也不抬,低垂的双眸不禁一凝。 她心中明白翠香母亲之前病重的缘故。 也知晓是张诚指使春燕在翠香母亲身上下了药。 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柳七。 柳七的心中并无愧疚。 只是长久以来心中秉持的念头越发的坚定。 自己的命运要紧紧握在自己手里。 “倒是有一件事。”经过一番苦思后,春燕终于想起了什么,“听人说,前些日子翠香家似乎有个亲戚找上门……” “亲戚?” “是翠香母亲那边的亲戚,不过翠香家并未对外提起过这件事,所以府中下人知道的也不多,据见过翠香家那亲戚的人说,来人是个相貌堂堂的少年郎。” “去查查清楚。” “是。” 将翠香的事交代完后,柳七又问起了正事:“沈庄和仙居楼那边可有什么异常,长乐帮的人最近可有什么动作,六扇门在城南查的怎么样了,怡红楼可还安全?” 面对柳七接踵而至的反问,春燕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说道:“回令主的话,仙居楼有人全天盯着,但因为常有六扇门的人出入,所以手下的人也不敢太过于接近,只是看这两日出入的食客,并未看出什么异样。” 仙居楼就在城东太平坊的大街上,距离六扇门总衙非常近,衙门里的捕头经常出入仙居楼。 至于普通捕快……大多没有这个财力。 “至于沈庄……他还在张管家名下的那栋宅子内住着,按照令主您的吩咐,我们并未限制他的行动,他去了一趟大通钱庄,和钱庄的张掌柜见了一面,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离开了……” 沈庄不太对劲! 柳七敏锐地捕捉到了春燕话中的信息。 按照沈庄的说法,前日晚罗玉颜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来到了丹阳宫,沈庄以为是来寻仇的,遂让卢宫带着沈盈先行一步逃出了丹阳宫,留下他独自一人面对罗玉颜。 仙居楼一点动静都没有,沈盈跟着‘千幻巧匠’卢宫已经不见了快两天一夜,以沈庄对沈盈的重视程度,在无法确认沈盈是否安全的情况下,老东西绝不会这么淡定。 卢宫和沈庄一定偷偷见过面了,仙居楼只不过是个幌子! 柳七眼中冷光骤现。 虽然也清楚沈庄对自己的防备情有可原,但柳七心中仍是生起了一丝不快。 果然,江湖上没有人是简单的。 罢了,最要紧的还是沈庄手里的灵丹! 柳七敛去了眼中冷意,她心中清楚孰轻孰重。 她用白泽手中拿得到的龙血草和金乌果,从沈庄手里换来了二十二粒固元丹,按照两人的约定,沈庄需在一月内交付给柳七十粒固元丹作为定金,剩下的灵丹会在年前交到柳七手上。 至于卢宫…… 柳七虽然好奇他身上究竟有着什么宝物能让“尊上”如此重视,但细想之下估计也和灵丹妙药神兵利器扯不上关系,多半是一些可以威胁朝堂稳定的秘密…… 柳七对秘密不感兴趣,她只想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以求在这暗流涌动的江湖中能够保全自身。 柳七尚在沉思之中,又听春燕继续回禀道:“长乐帮的人暂时还住在丹阳宫中,昨晚飞羽山庄的方青鸾进入了丹阳宫,待了一个时辰后才离开。” 柳七不禁皱眉问道:“长乐帮的人就一直在丹阳宫中,至今未离开过?” 春燕郑重地颔首,道:“是,这两日并未见丹阳宫中有人出来过。” 柳七心中顿生疑惑,长乐帮的罗玉颜难道不是为了给情郎报仇才来到京城的吗? 看她现在带着人住在丹阳宫内不动如山的架势,似乎并不是很着急啊。 柳七不禁回想起前日晚上与罗玉颜交手时,对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绝非假装出来的。 而且昨晚方青鸾去见了她。 这两个女人一个是飞羽山庄庄主的得意弟子,另一个是长乐帮的左护法。 倘若长乐帮和飞羽山庄联手…… 柳七的双眼微微眯起,那岂不是说明自己的处境更危险了。 不对! 自己的处境固然危险,难道背后的黒狱门就能独善其身? 自己的处境不妙当然让柳七心中担忧,只是一想到黒狱门要同时面对长乐帮和飞羽山庄两大江湖巨擘,心里的那点担忧也就烟消云散了。 但也仅仅是想想而已。 柳七心中明白,长乐帮和飞羽山庄联手对付黒狱门只不过是她的臆想。 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 飞羽山庄背着朝廷鹰犬的骂名得来的好处,又岂会这么轻易分润给另一个门派。 比起见不得光的黒狱门,飞羽山庄只怕会更加忌惮同为名门大派的长乐帮。 (本章完) ------------ 第88章 上门拜访 “六扇门和巡防营联手,在城南大肆搜索,暂时还未查到怡红楼那边,不过张管家已经按照令主您的吩咐,将怡红楼那边的联络也给断了。”春燕接着说道。 怡红楼是京中刀奴藏身处之一。 另外两处刀奴藏身处,丰记米铺和城外义庄已经被官府连根拔起了,刀奴大多在围捕时死于官兵手中,少数几个被生擒,但也无关紧要。 春燕口中一个轻描淡写的“断”字,背负着一条或是几条人命。 柳七默然颔首,算是表达了对张诚所作所为的认可。 “既然已经断了,就别再管了,放他们自生自灭去吧。”柳七平声静气地说道,身上不自觉地散出一股肃杀之气。 她本只打算留下一部分游魂充当耳目,以免自己将来闯荡江湖时两眼一抹黑。 至于刀奴这种纯为杀戮而生的工具,柳七自是不需要的。 杀人,她柳七没必要借他人之手。 而一旁躬身站着的春燕已然感觉到了柳七身上那股磅礴的威压,令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张管家果然没说错,令主是个……可怕的女人!” 当然这样的话也只能放在心里说。 春燕一躬到底,轻声问道:“令主,可还有什么吩咐?” 柳七循声看去,目光在春燕身上驻足良久,直至春燕的身躯肉眼可见地发出了紧张的颤栗,她方才缓缓挪开了眼睛。 面对柳七的询问,春燕刚刚一一回答,口齿清晰伶俐,哪有一丝平日里毛躁憨厚的模样。 “先下去吧,无事莫要来房间打扰我。” …… 吃过午饭之后,柳七在床上盘膝而坐,练了一会儿功。 无论是古柳心法还是沧海神功均已稳固在了现有的境界,真气较之以前也凝实了不少,但问题在于想要在周身凝气为罡,还是差了点意思。 除非能够拿到后续的功法! 沧海神功暂时不必多想,虽然太后周宓手中极可能有后续的功法,但这位娘娘身上笼罩的迷雾实在太多,柳七根本看不明白,敬而远之才是最佳的选择。 那就只有古柳心法了。 准确的说,应该称它为乙木神诀。 柳七闭目凝神,真气在她经络间穿行着,一个周天下来,原本存于某些筋脉或是穴窍中的淤结,已经被清扫一空,柳七的眉眼也跟着舒展开来。 自此她彻底扫清了此前与人交手时留下的暗伤,周身真气可以畅通无阻地在经络间行进,身上陡然爆发出一股磅礴的气势。 柳七睁眼,双眸精光闪烁最后匿迹于眼底,重新恢复了清冷的目光,身上的气势也随之消散无形。 她的目光缓缓落至左手手腕内侧,月牙已经变得栩栩如生。 柳七心中明白即便是拿到完整的乙木神诀,也无法改变同修此功的二人在相见时,真气会互相牵引的问题。 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只在一息之间。 倘若自身真气在决定生死的关键时刻突然不受控制,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也足以让人饮恨当场。 这就是为何当年七重天的传承会如此残酷的原因。 一脉只传一人,是因为一脉只能活一人。 七重天的人行事如此暴虐无常灭绝人性,想必也和这种残酷的传承方式有关。 乙木神诀有它的问题,但留给柳七的时间不多了。 她若是像方青鸾,乐青瑶一样,不说出身在一个名门大派,只需身处一个正常的环境中,有着月牙反哺的帮助,以及长辈师门的稍加庇护,她完全可以选择自废武功重新修炼。 但自废武功不是放着这门武功不练,然后直接转修其他武功这么简单。 古柳心法在经络中开辟的“路”已成,若要自废武功,只能强驱真气逆脉而行,将已经建成的“路”彻底毁去! 这样的代价太大了! 况且沧海神功和古柳心法的“路”也有交汇之处,毁去了古柳心法的“路”,代表着沧海神功的“路”也会出现损毁。 尽管有着月牙存在,但这样的代价还是太大了,基本等于柳七此前十余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所以找到眉夫人,将完整的乙木神诀拿到手,然后干掉令狐朔…… 这就是柳七的打算。 与其让自己来承担自废武功的代价,不如直接一条道走到黑! 有了完整的乙木神诀,再加上即将到手的十粒灵丹,柳七自信一定可以踏入顶尖高手之列,再加上杀意的加持,别说是令狐朔,放之整个江湖能让她避其锋芒的也只有那几位了。 问题的关键在于……眉夫人为何还不现身! 距离她和柳十九会面,已经过去了两天一夜。 现在柳十九已经知晓了柳七的身份,且也知道她就住在城西柳府。 倘若柳十九可以和眉夫人联系上,那么眉夫人也应该会想办法见柳七一面才是。 柳七想不到眉夫人有什么理由不将完整的乙木神诀传给她。 她的目的不就是报仇吗? 苦心积虑在柳七进京之前传授了她乙木神诀而非已经改进过的古柳心法,不就是想着有朝一日柳七可能会在京城和令狐朔碰上。 令狐朔也确如眉夫人所预料的一般,在知晓柳七身上也怀有乙木神诀后,不管是为了隐瞒他们当年算计细柳山庄的秘密,还是为了自身的真气不受影响。 总之令狐朔对柳七动了杀心,并且当天晚上就将柳七引到了京郊的树林,埋伏了手下心腹,准备对柳七动手。 或许在眉夫人最初的设想里,令狐朔本应杀了柳七,从而得罪了黒狱门,引得幕后的“黑狱王”出手,将其除掉。 但她绝技想不到,短短数月,柳七修为突飞猛进,从一个不到一流的普通的高手,迅速成长为能和顶尖高手过招并且不落下风的存在。 令狐朔非但没能杀了柳七,反而一夜远遁百里当起了缩头乌龟。 就算眉夫人不知道令狐朔已经被柳七惊走这件事,但薛毅和林雁归的死已经在江湖中传开,眉夫人就算再后知后觉也该意识到柳七已经不是细柳山庄时期的柳七了。 她现在是凶名赫赫的“七杀”,完全有能力帮眉夫人干掉令狐朔。 所以,柳七一直在等着眉夫人主动找上门来。 …… 眉夫人没有等到,但是等到了其他的贵客。 正在床上打坐运功的柳七耳朵突然一动,旋即停下了运功,睁眼往窗外看去。 除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有院中轻微的“沙沙”声响。 院中是春燕正在打扫院子。 “柳湘湘,你姐姐怎么就住在这儿?”外面传来了一道耳熟的声音,清脆悦耳,听着就知道是个年轻姑娘。 “大小姐!” 当柳七推门走出时,正好看见了春燕动作僵硬地对着门口处的柳湘湘行礼。 柳湘湘身边还站着一个花容月貌的姑娘,正是之前在天鸿楼见过的方若兰。 方若兰见柳七走出来,先是表情一滞,随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但很快恍然回过神,对着柳七轻轻颔首笑道:“柳小姐,叨扰了。” …… 略显狭窄的房间内一下子涌入了三个风华正茂的年轻姑娘,端着茶水走进来的春燕目光一扫三人脸庞,顿觉屋内都明亮了几分。 “还是七娘说的有道理,这地方看着又小又旧,但是确实清净。”方若兰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接过了春燕手中的茶水,直接一口饮尽。 随后神神秘秘地伸手掩着嘴,接着小声说道:“最要紧的是长辈离得远,根本管不着!” 柳湘湘在一旁听着哭笑不得,忙开口道:“若兰姐姐,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而后撅着嘴看了柳七一眼,眼神之中似有一丝幽怨,旋即对着方若兰细声解释道:“娘之前已经开口让姐姐搬到后院去住,只是不知道为何姐姐不愿意……” 薄待原配之女,在京城这个踩高捧低的地方,算不得什么稀事。 周氏让柳七住在这个偏僻的小院,或许是因为当初梁嬷嬷在耳边进了谗言,但周氏本人心中只怕也是对柳七也没多大的好感。 至于后来想让柳七搬入后院…… 乃是周氏决定用柳七去勋贵世家攀关系后才提出的,这其中有几分诚意,自然不必多说了。 柳七当然明白柳湘湘是在维护她的母亲,再怎么说周氏也是她的亲生母亲,当女儿的维护母亲也是无可厚非。 况且柳七本就是个西贝货,真正的柳七娘早已在岐州的瘟疫中香消玉殒了。 所以她心中对于周氏所谓的薄待和冷落,都没什么感觉,反正都不是一家人。 倒是见柳湘湘眼中有些焦急,柳七心中一动,低头喝了口茶,而后就将话题扯到了别处:“方小姐……” 话未说完,便见方若兰对着她连连摆手:“七娘不必这么客气,随湘湘一样叫我若兰就好了。” 方若兰眼中充满了真挚,并非是惺惺作态。 柳七见状微微颔首,而后接着说道:“若兰,不知夭夭小姐现在如何了?” “对呀,夭夭现在怎么样了?”柳七这一问,柳湘湘也跟着望向了方若兰。 “这……”方若兰明显陷入了犹豫。 柳七本想直接问为何她们几人都被摘了出去,但又觉得太过突兀,只能先问问夏夭夭的现状,看能否从方若兰口中套出点话来。 方家也是勋贵之一,定然知晓一些内幕。 “嗨,夏夭夭现在好着呢!”似是见柳湘湘和柳七二人均是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方若兰干脆放弃了挣扎,坦言道:“庆国公就这么一个宝贝嫡女,他若是想保,安国公拿他也没什么办法啊!” “更何况,现在王修明已经能下床了,过不了多久他又能生龙活虎的出去找那个姓姚的女人了!” 姚姓女人,自然说的是柳十九,她现在的身份是姚欣彤,禁军刀法教头姚志信的侄女。 果然,只见方若兰突然压低了声音,又掩着嘴说道:“你们可知道王修明找的那个女人是什么来路?” “谁啊?”柳湘湘颇为配合的问道 “伱们肯定猜不到!”方若兰抿嘴一笑,“是禁军教头姚志信的亲侄女,此番上京便是来投靠姚志信的。” “唉!”方若兰不禁摇头叹道,“你们说这是不是孽缘,庆国公和姚志信那可是多年的同僚兼好友,据说当年两人一起在外剿匪时,姚志信还救过庆国公的命。” 柳湘湘瞬间瞪圆了眼睛:“那……那个姚小姐还去勾搭王二公子?” “错了,错了!”方若兰连忙说道,“是王二公子看上了姚欣彤,而且这个姚欣彤还是姚家唯一的后代,听说姚教头见到侄女儿时都快哭出来了!” “唉!” 方若兰又是一声叹息。 “孽缘啊!” 柳七依旧是沉默不语,借着低头喝茶的空挡,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 目前看来,柳十九的计划似乎是成了。 安国公和庆国公已经翻了脸,甚至在庆国公所属的禁军一系中,也埋下了一丝裂痕。 但是方若兰还是没提及究竟是谁将她们从中摘了出来。 柳七见方若兰和柳湘湘你一言我一语就要扯到别处,随即轻声叹道:“说来我们也是幸运,无论是庆国公还是安国公都没有上门兴师问罪。” 方若兰正喝着茶,闻言脸色微微一变,旋即放下了茶杯,沉声道:“倒也不全是幸运,我和大嫂虽说没事,但秦氏却让人找了我二哥……” 咔滋! 柳七循着脆响声看向了方若兰握着茶杯的手,看见了略微发白的五指。 看来方若兰那位在京营效力的二哥方维宪吃了不小的亏。 “至于你们姐妹两……”方若兰握着茶杯的手送了啥,旋即目光闪烁,看向了柳湘湘,缓缓说道,“我偷听了大哥大嫂的谈话,听我大哥说是太后娘娘身边的朱雀将军分别找过安国公和庆国公。” “是小姨!”柳湘湘双目微张,惊讶出声。 方若兰抿着嘴说道:“不然还能有谁,太后娘娘虽说为了避嫌隐居不出,但她老人家毕竟垂帘听政十几年,在朝中还是很有威望的。” “说起来,我也很久没有见过小姨了。”柳湘湘眼中露出黯然之色。 见她…… 柳七脑海中浮现出周宓那张顶多二八芳华的脸来,心想若是你现在见了她只怕会认不出来。 周宓的年轻是不正常的。 当初在白溪山庄时,周宓面见周氏柳湘湘这些亲人,也是用一面屏风遮住了。 …… (本章完) ------------ 第89章 方家的刀 方若兰并非一人而来。 随她一起登门造访的是她的大嫂徐芳菲。 据方若兰自己说,是她大嫂徐芳菲担心柳七和柳湘湘两个小姑娘当天被吓到了,所以借着上门拜访的功夫想要看看。 明面上的理由嘛,当然是因为方若兰和柳湘湘一见如故,所以她这个大嫂只能带着小姑子冒昧上门了。 周氏没有丝毫的怀疑,对于这对姑嫂的到来非常欢迎。 因为当初她答应柳湘湘随乐青瑶学剑,便是存了让柳湘湘以武功打入勋贵世家小姐圈子的打算,想着从勋贵世家子弟中觅一乘龙快婿。 方家老大方维宁已经成婚了,可方家老二方维宪不还没成婚吗! 周氏早已将勋贵世家未成婚的年轻男子调查的清清楚楚,方维宪正在京营效力,绝对算得上是年轻有为。 心中如此一想,周氏面对徐芳菲和方若兰的态度就更热切了。 这二人将来说不定是她女儿的妯娌和小姑子,当然不能怠慢了! 况且徐芳菲本身也有诰命在身,先且不论方维宁安乐侯世子的身份,单单是他翰林院庶吉士的身份,即便没有爵位,将来也一定会在柳宗训之上。 方若兰在后院自然是坐不住,便拉着柳湘湘就过来找柳七了。 在柳七的房间内没坐多久,方若兰又呆不住了。 她兴致勃勃地望向了柳湘湘:“听大嫂说,湘湘你的剑法是由太乙门当代行走亲自传授,不如我们出去切磋切磋?” “可我的剑没带着啊。”柳湘湘听着也有些心动,她已经许久没有演练过剑法了。 “让丫鬟去拿呀!”方若兰当即拍板决定道,“反正七娘这院子外面宽敞,我们就在这里以武会友,岂不快哉!” 柳七闻言眼神微眯,是不是有机会见识见识方家刀法了! 柳湘湘被方若兰说的心动,便遣了丫鬟回去取剑。 结果带着剑而来的却是方若兰的大嫂徐芳菲。 “听说你们二人要切磋武功,柳夫人可是吓了一跳,于是我干脆主动请缨过来,免得你们二人不知轻重伤了对方。” 徐芳菲自院门口迈步走来,人未至声先到。 柳七循声看向了门口,只见一位明艳动人的妇人走了进来。 徐芳菲并未如京中其他贵妇一样身穿宫装襦裙,而是穿着专为习武女子量身制作的衫裙,袖口以及裙摆下的裤腿都收的很紧,脚下蹬着一双绿面流云纹长靴,看起来极为干练。 徐芳菲进屋之后,先将手里的湘君剑递给了柳湘湘,受了她一声“谢谢”后,便笑着直言道:“湘君剑在江湖中也算略有名气,当年有好事者给天下神兵排了个位,湘君剑名列前百,排在了第九十一位。” 徐芳菲这一番话,将方若兰的兴趣也勾了起来,她起身凑到了柳湘湘的身边,随着柳湘湘将湘君剑自鞘中缓缓抽出,看着青绿色的剑身流光熠熠,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好漂亮!” 徐芳菲见状会心一笑,眼神一晃,瞥见了正淡定喝茶的柳七,先是一疑,旋即轻声笑道道:“柳小姐果如柳夫人和湘湘所说,对江湖人士手里的这些家伙什不感兴趣。” 柳七昂首回视着徐芳菲的目光,眨了眨眼睛:“倒也不是不感兴趣,只是湘湘的湘君剑见得多了,故而显得淡定一些。” “原来如此。”徐芳菲恍然大悟,顺势坐在了方若兰的身边,继而笑道:“其实不感兴趣也好,江湖人手里的兵器,虽说不少生的流光华彩甚是好看,就譬如湘湘姑娘手中的湘君剑。” “但这华彩之下藏着多少血污,又有谁知道呢。”徐芳菲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眼中深意骤然浮现。 方若兰闻言小声在柳湘湘耳边嘟囔道:“大嫂又开始多愁善感了,伱别看她对江湖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但当年嫁给我大哥之后,日日催促我练武的也是她!” “催促你练武是想着若有那么一天,你能有自保的能力。”徐芳菲将小姑子的话听得清清楚楚,顿时敛去了眼中的深意,没好气地说道:“不是让你整天与人争强斗狠,一心想着闯荡江湖!” “行了,行了,我与湘湘只是习武之人惺惺相惜的切磋,算不上争强斗狠!”方若兰推着柳湘湘就往外走。 徐芳菲见状只能无奈摇头。 见二人已经走出了屋内,徐芳菲也顺势起身,她看了看柳七,随后柔声问道:“七娘可要一起去?” 柳七微微颔首,而后起身回道:“好!” …… 经过一番实地勘测,方若兰最终选定了切磋的地点。 就在距离柳七院子不远的一处空地上。 “就这里了!”方若兰踩了踩脚下夯实的泥地,旋即面对着柳湘湘摆开了架势。 “若兰姐姐,小心了。”柳湘湘圆脸一肃,缓缓拔出了湘君剑。 柳七正坐在丫鬟们搬来的椅子上,望着方若兰起手的掌势,轻声问道:“我记得方家祖传的应当是一套刀法才对,为何若兰小姐赤手空拳,这样她不是很吃亏。” 坐在旁边的徐芳菲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其实真要算起来,应该是湘湘吃亏了,我观她脚下虚浮,应是没有修习内功。” “若兰的内功虽说练得不到家,但终归还是练过了。” 似是担心柳七听不懂,徐芳菲又扭头细声道:“习武之人最要紧的就是内功,招式再精妙,也挡不住一力降十会,好在是若兰平日里与我经常切磋,她心中是有分寸的,不会伤了湘湘。” 这些道理柳七都明白。 可还是她就想看看方家的刀法。 正当此时,方若兰和柳湘湘终于交手了! 先动手的自然是柳湘湘,她脚下步伐往前一挪,手中湘君剑便化作了一道青光袭向了方若兰。 “来得好!”方若兰双目一凝,侧身躲过这一剑的同时,纤纤五指顺着柳湘湘的胳膊缠了上去…… “哎呀,大小姐差点就打到了!” “方小姐又上来了!” “大小姐小心!” “啊——” …… 方若兰和柳湘湘你来我往的倒是有了几分架势,惹得周遭围观的丫鬟们连连惊叹,看到剑锋指心的危险当口,又不约而同的齐齐发出一声尖叫。 就连正认真切磋的两人都不禁扭头看了过来。 柳七窝在椅子上,听着身后的聒噪,缓缓闭上了双眼,不再多看一眼。 身旁的徐芳菲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小声自言自语道:“三才剑法的诀窍原是脚下步伐,瞧着有几分阵法的雏形。” “啧啧,若兰这一掌若是留三成力,趁着柳湘湘脚下失位,回身一掌打去,岂不是胜负已分!” “唉!” “若是二弟见了咱家的掌法被若兰使成这个样子,非骂人狗脑子不可!” …… 听着身边徐芳菲时而叹气,时而拍打着扶手的动静,柳七不禁睁开了双目,正好看见方若兰一掌直取柳湘湘中门,柳湘湘顿时脚下一阵拌蒜,自己露出了空挡,方若兰抓住机会撇掌一拨,就将柳湘湘手里的剑给拨上了天,待湘君剑落下来后,方若兰伸手稳稳地握在了手里。 柳湘湘望着方若兰手里的剑,脸颊通红也不知是累的还是修的,随后吐了吐舌头,小声道:“若兰姐姐,是我败了。” “没事,你连内功都未入门,能与我过上二十余招,已经很厉害了。”方若兰上前将湘君剑还给了柳湘湘,而后笑眯眯地夸道。 “若兰说的没错。”徐芳菲站起朝二人走了过去,而后拍了拍方若兰的肩膀,扭头对着柳湘湘笑道,“你与若兰过了二十余招,该感到羞愧的应当是她才对!” “大嫂!”方若兰气得直跺脚。 “哈哈哈……”徐芳菲笑声如银铃。 柳湘湘见着这姑嫂二人打趣的模样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刚刚因落败生出的失望瞬间一扫而空。 柳七目光沉沉地望着嬉笑中的三人,心中突然回想起了当年在细柳山庄的种种。 练刀,练刀,直到手磨破了皮,牙咬破了唇。 柳七仿佛闻到了熟悉的血腥味,她目光瞬间一凝,将脑海中乱绪清扫一空。 武功对她们或许只是生活的调味剂。 但对柳七言,武功是她的立命之本,是她的一切! 柳七右手虚握,仿佛惊寂刀就在手中,她旋即垂目低首,瞳孔上的灰白色雾气转瞬即逝。 …… 晚上,柳七在周氏处用了晚膳。 席上柳宗训不在,不知是因为不在家中还是因为来客都是女眷,所以特意避开了。 柳七见周氏在席上对徐芳菲和方若兰体贴入微的态度,忽然想起了方家似乎还有一个未成婚的儿子,好像叫什么方维宪。 对,就是方维宪。 柳七脑海中的信息瞬间清晰起来。 此人在京营任职,学得就是方家家传刀法,并且在最近一次的京营大比中,拿到了第九名的成绩。 …… 吃完饭后,周氏见外面天色尚早,便想着多留徐芳菲一会儿,结果门外匆匆来了个小厮在门口值守的嬷嬷耳边一阵耳语。 嬷嬷进来先是看了一眼徐芳菲和方若兰这对姑嫂,而后对着周氏恭敬地禀道:“夫人,方家二公子在外面候着,说是最近京中诸多事端,不放心方大奶奶和方小姐。” 徐芳菲和方若兰对视一眼,而后便齐齐起身对着周氏躬身行礼道:“今日是芳菲和若兰叨扰了……” 是方维宪上门来接了! 周氏眼睛瞬间一亮,根本没听进去两人告辞的话。 徐芳菲说完告辞的话后,见周氏还无反应,不自觉地眉头一皱。 好在是身旁有嬷嬷提醒,周氏方才反应过来,她本想将未来女婿叫进来看看,但仔细想了想后院今天都是女眷有些不合适,遂只能作罢,亲自将徐芳菲和方若兰送了出去。 送走徐芳菲和方若兰后,周氏便细声问起了柳湘湘对她们二人的印象如何。 柳湘湘下午才和方若兰切磋了一番,自然是觉得方若兰哪哪都好。 至于徐芳菲出身武林世家,为人豪爽又十分亲善,更是柳湘湘口中顶顶好的人。 柳湘湘自然是没想到周氏是在考察她对未来夫家的印象,小嘴叨叨的说个不停,而周氏眼中的笑意越发浓厚。 柳七见状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声,随后便也起身告辞了。 …… 回到院中。 只有春燕迎了出来。 “翠香呢?”柳七问道。 春燕忙躬身回道:“绣房那边派人传了信过来,说是今天工期繁忙,翠香姐姐忙完之后就干脆在绣房歇下了。” 柳七点了点头,随后沉声道:“我要出去一趟,这里交给你了。” “是!”春燕心中一凛,旋即赶紧应道。 柳七走进主屋换上了一袭黑色衫裙,又将面纱带上,目光一扫柜上静静躺着的古琴,犹豫片刻还是过去将惊寂刀取了出来。 目视着柳七一身肃杀的走出了房间,庭院当中候着的春燕见状顿感呼吸一窒,直至柳七凌空而起消失于夜色中,春燕方才重重松了一口气,而后轻抚着胸口,露出了后怕的神色。 …… 马车缓缓行驶在长街上,一匹大马紧跟着马车的后侧,马上一道矫健的身形坐的笔直,马背右侧挎着一柄长刀。 “哒哒哒……” 突然马蹄疾踏,拉着马车的老马喷出了一口白气,发出了拖长的嘶鸣声,“咯吱”一声,马车戛然而止! “吁——”矫健的骑士用力一勒马缰,也顺势停在了马车的旁边。 “维宪,怎么停下了?”车帘掀开徐芳菲探出头来对着马背上的身形询问道。 “大嫂……”方维宪眼中寒意骤然凝聚,一只厚实的大手已然搭在了刀柄之上,沉声道,“放下车帘先进去,保护好若兰。” 徐芳菲闻言眼神一肃,旋即意识到了什么,缓缓侧目看向了正前方,只见宽敞的长街中心,赫然伫立着一道纤细的倩影。 “马车里的人可以走。”嘶哑低沉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但是你……得留下!”只见那道分不清是人是鬼的倩影缓缓抬起了一只手臂,指向了马背上的方维宪。 “好!”方维宪声若洪钟。 今天真的没有了 (本章完) ------------ 第90章 找上门来 方维宪轻抚着马背,已然感觉到了坐下马匹的不安,双眸中闪烁着深不见底的凝重。 “大嫂,若兰,你们先走。” 方维宪的声音很轻,但徐芳菲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容拒绝。 她当然不愿就这样直接离开,留下方维宪一人在此。 看着路中央影影绰绰的倩影,徐芳菲美眸微凝揭开车帘直接站了出来,望着柳七抱拳昂声道:“敢问阁下拦住我等,是有何事相商,在下徐芳菲,夫君乃安乐侯世子方维宁……” “与你无关,我找的是他。”柳七冷声打断了徐芳菲的自报家门。 “大嫂,怎么办……”方若兰也从车帘后探出头,听着柳七嘶哑冰冷的声音,娇躯一颤,顿感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了上来。 …… 太磨叽了! 柳七心中闪过了一丝不耐。 她只是想亲眼见识见识方家的刀法。 本想放载着徐芳菲和方若兰的马车先行离开再和方维宪动手。 没想到自己话出口后,马车竟然还是停在原地纹丝不动。 罢了,还是直接动手吧! 心中思定,柳七身形一晃,突然在原地消失。 而一直紧盯着柳七动向的方维宪见拦在长街中央的身影突然消失,心中不由得一凝。 苍啷—— 方维宪拔刀出鞘,凝目环顾四周,全身皮肉紧绷。 突然身侧传来响动。 方维宪脸色微沉,双腿用力一蹬,矫健的身形便自马背上凌空而起。 人呢? 方维宪双目一垂,并未看到任何人影。 正当他抬头正视之际,瞳孔陡然紧缩,眼前云烟凝聚,转瞬便化作一道魅影。 铮! 方维宪横刀身前,一只纤纤玉手抚上刀身,那柔弱无骨的手指轻轻一叩,方维宪顿觉刀身一股巨力反震而来。 方维宪持刀右手猛地一颤,差点松开了刀柄。 他心中顿时明白对方内力深厚不可硬挡,遂借着反震之力朝后翻腾而去…… “二弟……”徐芳菲见方维宪被人轻轻一掌击退,一颗心不自觉地提到了嗓子眼。 方维宪刚一落地还未站稳,便听得身前劲风尖啸而来,只能紧咬牙关,催动着真气灌注于双臂,横刀迎上。 见方维宪施展了刀法,柳七便又撤去了几分力道,左手依旧是提拎着尚未出鞘的惊寂,仅凭右手便将方维宪那铺天盖地的倒影悉数搅碎。 方维宪则是越打越心惊,见对方以单臂迎战,闲庭阔步显得无比轻松。 “虽能看出一些狂刀的影子,但却没有狂刀的精髓。” 看着方维宪的刀法,柳七心中不禁浮出一丝失望之色。 “呵!” 只见被逼退的方维宪突然暴喝一声,气沉丹田,双手持刀秉于身侧,周身气势瞬间敛于体内。 这是狂刀破釜沉舟的起手式。 柳七飘然落地,在距离方维宪不足十步的位置站定,而后抬首望向了他,眸光微凝,等着他出手。 方维宪眼中闪过了一丝惊疑。 此时他中门大开,可以说浑身都是破绽,以对方刚刚展现出的身法,若是直接袭来,方维宪深知自己必败无疑。 但……对方似乎一直都未动用全力。 方维宪的目光扫过了手中左手那柄仍在鞘中的短刀。 随着气力积蓄到了极致,方维宪目光沉凝,也顾不得其他,双手青筋暴起,所有的真气顷刻灌于手中,身形暴起朝着柳七奔袭而来。 柳七眸光一敛,继而微微摇头,右手已然握住了惊寂的刀柄。 看在方恨的份上,就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狂刀吧! 苍—— 清脆的刀吟声响彻夜空。 柳七与刚刚的方维宪如出一辙,双手握刀秉于身侧,周身磅礴的气息瞬间敛于体内,继而一股雄浑的气息缠绕于刀锋之间。 轰! 方维宪双目圆瞪,面上一片骇然,只见铺天盖地的刀风席卷而来,眼前紫光交错。 恍然回过神来,心中暗道一句“吾命休矣”,随即紧咬牙关,拼尽全力将手中长刀往前送去…… 柳七收刀归鞘,双眸淡淡一瞥,见刀风顷刻便将方维宪吞噬,旋即转过身去纵身一跃,消失于夜空之中。 “二弟!” 徐芳菲眼看着方维宪身形被刀光吞没,双手掩口目露哀色,不自觉惊呼出声。 呼—— 但见刀光散去,一道矫健的身影缓缓浮现。 徐芳菲双目微张,看清了那道熟悉的身影,眼中悲色瞬间敛去,一行泪水忍不住自眼角滑落。 方维宪保持着送刀向前的姿势,目光凝滞面色僵硬面。 “哐啷啷……” 方维宪循着声响目光垂至手上,只见长刀刀身寸寸断裂散落一地,最后只余一个光秃秃的刀柄被他双手紧握。 “这……这……这是方家刀法?”方维宪抬头看去,身前除了茫茫夜色再无其他。 …… 柳府,春燕睡眼惺忪,蹲坐在主屋门前的石阶上。 忽然轻微的破风声传入耳中。 春燕睡意瞬间消散,起身便看到了柳七盈盈落下。 “令主!” 柳七目光一瞥躬身行礼的春燕,随即冷声道:“以后我若是晚上出去,伱不必等我归来,自己可先去休息。” 春燕腰躬得更低了:“未见到令主平安归来,属下寝食难安。” “随你。”柳七丢下两个字,迈步走进了主屋。 方家的刀法她已经见识了。 确实是脱胎于狂刀,但已经和狂刀相去甚远。 回想起方维宪刚刚用出过的刀法,柳七能够看出,方家的刀法是将狂刀前六式拆解而来,每一式都拆成了四招,再融入了一些军中战技,便形成了方维宪手中的刀法。 至于威力嘛…… 柳七将惊寂放入琴身后伫立于柜台之前眸光微敛,旋即轻轻晃首。 正所谓大道至简,武功从来都不是越复杂越厉害。 若真要一决生死,莫说是现在的柳七,方维宪只怕连细柳山庄时期尚未学到狂刀的柳七都不如。 这样的方家真的有可以解除杀意的法子? 柳七心中表示怀疑,她沉吟片刻,旋即开口叫道:“春燕。” “属下在!”门外瞬间传来了春燕的回应。 柳七踱步至床边坐下,而后沉声说道:“通知张诚,让他派人盯着方家。” “是!” 今夜自己这一出手,待到明日消息传开,想必京中又有许多人睡不着了。 …… 果如柳七所料。 翌日一早,春燕便来报,说是六扇门的人找上了门。 柳七吃着早食随口问道:“来的是哪位捕头啊?” 春燕躬身回道:“是原六扇门南衙总捕头林盛川和他的徒弟廖孟远。” 柳七伸出去的筷子微微一顿。 还是两个老熟人。 林盛川在沧州时,柳七便已见过。 至于廖孟远,更是一路护送她回了京城。 说是老熟人也不为过。 春燕抬目瞥了一眼柳七,接着回禀道:“林盛川此番回京,据说是打算接任六扇门北衙总捕头。” 北衙即太平坊的六扇门总衙,因京城位于北地,故而在江湖中又被人称为北衙。 虽有总衙之名,但实际统管的也只有北七省的相关事宜,令狐朔担任职位全称就是六扇门总衙总捕头。 而南六省相关事宜则是由设在江南的六扇门南衙管辖,南衙总捕头就是林盛川。 柳七薄唇轻启,细声说道:“林盛川南衙总捕头当得好好的,为何非要进京趟这趟浑水。” 总衙总捕头听起好听,但因为衙门在京城,受到的掣肘颇多,上面一大堆得罪不起的大佛。 而江南不仅富庶,而且天高皇帝远,稍微难对付那几家名门正派,也因当年大将军的威慑,而变得循规蹈矩许多。 从南衙总捕头到总衙总捕头,看似升了半阶,实则是踏入了一个泥潭。 柳七将春燕送来的早食扫荡一空,而后放下了碗筷,背靠着椅面,心中想道:“希望这位老朋友可以帮我将令狐朔给挖出来。” 林盛川来的快走得也快,在柳府待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带着弟子廖孟远离开了。 似是来柳府只是为了例行公事,柳七料想也没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午时,她正斜靠在窗台边,等着春燕将午膳送来。 庭院中照例是传来了“沙沙”响动,今天是翠香在外面打扫。 翠香是中午回来的,说是绣房那边赶的工期已经差不多了,所以接下来几日都不用过去帮忙了。 翠香当着柳七的面说出这些话时,眼神明显有些闪躲不安。 很显然这些都是她的借口。 绣房难道不是个好去处吗? 柳七心中有些不明白,但见翠香带着期盼之色眼巴巴地望着她,柳七也不好直接赶人,遂点头让其留了下来。 柳七闭着眼心中沉思着。 根据她的观察,绣房的绣娘算是一众女性奴仆中最自由的存在了,而且油水也多,还能学到一门手艺。 那位有些碎嘴的绣娘就曾向柳七透露过,等她攒够了钱就给自己赎身出去,开一个成衣铺子。 伺候衣裳总比伺候人强吧! 曾经贴身伺候周氏的梁嬷嬷够分量了吧,还不是说赶出去就赶出去。 柳七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庭院中正认真打扫的翠香,小脸红扑扑的,但眼中的欣喜根本藏不住。 柳七目光闪动了一下,随后又闭上了眼。 随她吧! 春燕取回了午食,不过还未进主屋便被翠香将食盒接了过去。 “看你毛手毛脚的,还是我来吧。” 春燕:…… 春燕只能跟在翠香屁股后面,走进了主屋。 翠香摆放菜肴时,她也只能矗在一旁默默看着。 柳七伸筷子时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旋即一抬头,只见两个丫鬟犹如门神一左一右矗在桌前。 她目光一扫二人,看出了春燕眼中的深意。 柳七将饭菜扫荡一空,见上来收拾的还是翠香,于是开口道:“刚刚春燕跑了一趟,这次翠香你将食盒还去后厨吧。” “奴婢明白。”翠香闻言眼睛一亮,随后喜滋滋地回道。 …… “令主……”望着翠香离开的背影,春燕目光幽幽地说道,“属下怎么觉得翠香姐姐似乎对我有了敌意。” 柳七漠然回道:“她大概是觉得你的出现,抢了她的位置吧。” 柳七不想再谈论这些事,于是紧接着问道:“可有事禀告?” 刚刚他见春燕眼神闪烁,便知晓她肯定有事禀告,所以才支走了翠香。 “有!”春燕神色一凝,随后从袖中拿出了一件东西,双手呈至柳七面前。 柳七只扫了一眼,目光瞬间沉了下来。 春燕双手捧着的是一方手帕,手帕上绣着一副春柳图。 柳七伸手将手帕接了过来,看着上面熟悉的图案,眼中精芒顿现。 “谁给你的?”柳七昂首问道,眼中冷意几乎凝作了实质。 “奴婢……”春燕陡然撞见柳七目光,不由得心中一凛,随即赶紧垂首避开了那冷到无人直视的双眸,方才缓缓说道,“奴婢也不知道,刚刚奴婢提着食盒往回走的时候突然眼前光影晃过,食盒上面就出现这方手帕。” “嘭,嘭,嘭……” 春燕话音一落,房间内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就连她急促的心跳声都充耳可闻。 柳七凝视春燕良久,随后缓缓挪开了目光,看向了手里的手帕。 手帕上的图案她实在太熟悉了! 柳七两指捏着手帕轻轻摩挲着,随后又拿到鼻前嗅了嗅,一股浓浓的檀香涌入了鼻中,而且还夹杂着一丝清新的芬芳,似是某种花的香味。 是桂花! 柳七冷笑了一声,眉夫人还是喜欢和她们玩这些小把戏。 她缓缓闭眼,脑海中瞬间浮出了京城舆图。 檀香,桂花。 能同时出现这两样东西的地方。 柳七双眼猛然睁开! 她知道是哪里了。 …… 因当年破武令的缘故,京城周边的寺庙均被扫荡一空。 所以京城虽说是天子脚下藏龙卧虎富贵至极,但连个能烧香拜佛的地方也找不到。 檀香……这种香味浓郁的香料,通常也只会在寺庙中出现。 城西的观音庙。 柳七曾随周氏来过。 不知那个样貌宽厚的男子是否已经娶到了心仪的姑娘。 柳七穿过了长廊,来到了厢房外的一处庭院中,院中桂花树亭亭如盖,落英纷飞。 素白泛黄的花瓣和树下妇人身上的镶红宫装交相辉映,竟也形成了一副别有雅致的画面。 “柳七。” 眉夫人柔媚一笑,轻启朱唇。 今天还有一章,可能会晚一些 (本章完) ------------ 第91章 玉流刀 柳七也沉声道:“眉夫人。” 眉夫人今日似是精心打扮了一番,较之细柳山庄时更加容光焕发。 “坐吧。”眉夫人指了指身旁的石凳。 柳七眸光微闪,默然走去,坐下下来。 坐下后才看到石桌上摆放着一尊的酒壶,壶旁放着两只陶瓷酒杯。 眉夫人身姿摇曳,端起酒壶将两只瓷杯斟满,而后双手端起其中一杯呈送至柳七面前。 柳七端坐在石凳之上冷眼目视着眉夫人的动作,直至酒杯呈至身前,闻到了杯中淡淡的酒香。 见柳七不伸手,眉夫人微微一叹,随即柔声说道:“你杀了薛毅,这一杯酒该妾身敬你。” 柳七闻言沉吟片刻,伸手接过了酒杯。 她目光沉沉望着杯中清透的酒水,旋即抬眸,嘴唇微掀:“眉夫人难道忘了,柳七是不喝酒的。” 她手中一翻,将酒水洒在地上,而后沉声道:“这一杯酒,柳七借花献佛,敬细柳山庄枉死的人。” 柳七脑海中想起的不是那些她从未谋面的人,而是被她亲手埋葬的柳一,柳九,柳十三以及聋公哑婆。 眉夫人眼底黯然之色转瞬即逝。 她盈盈落座,自己端起了另一杯酒轻抿了一口,一双美眸抬起,眸光落在了柳七的脸上,继而幽幽叹道:“柳七,你真是出乎妾身的预料!” 当眉夫人得知薛毅已死,令狐朔不知所踪的消息后,第一反应不是因为大仇得报的欣喜,而是惊讶! 在她的设想中,柳七本应以一死,引起令狐朔和黒狱门之间的交恶。 她知晓自己精挑细选的孩子个个天赋不俗,但天赋是需要时间兑现的。 结果柳七刀斩薛毅,惊退令狐朔。 就算是按照眉夫人原本的设想,由黒狱门出手,都没有柳七现在这般行之有效。 薛毅死了…… 眉夫人眼角闪过快意。 当年他以令狐朔的长辈身份出席婚礼,眉夫人还亲切地唤过他一声“薛伯父”,可最后却换来了什么。 柳七见眉夫人目光闪烁,时不时闪过狠厉之色,便知晓她是回忆起了当年的事。 当年发生在细柳山庄的事,柳七已经从薛毅的口中知晓了详细的过程,她不禁抬眸看向了眉夫人的眼角,尽管浓妆艳抹,但也难以掩盖岁月的痕迹。 当年的眉夫人……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满怀着对幸福的期待,结果平日里情意绵绵的情郎却在大婚当天扬起了屠刀…… 柳七目光微沉,屏去了脑中的杂念,随即沉声说道:“眉夫人。” 眉夫人眼神一阵恍惚,被柳七一呼唤拉回了现实。 柳七见眉夫人回过神来,便接着说道:“眉夫人,现在是否该向柳七说一说……乙木神诀的事了。” 眉夫人眉头一皱,立即反口问道:“是令狐朔告诉伱的?” 柳七默然颔首。 眉夫人嘴角扯出冷意:“那他可说过,究竟是用了什么下作手段从我手中骗走了这门神功?” 柳七轻轻晃首,目光沉凝道:“令狐朔是如何拿到乙木神诀的,柳七既不关心也不在乎。” “但是柳七希望……”柳七顿了顿,语气骤然凛冽起来,“柳七的乙木神诀,是眉夫人心甘情愿传授的。” 眉夫人眼中闪出惊疑之色:“难道令狐朔没告诉你修习乙木神诀之后,只要撞见同修此功的人,必然会和对方体内的真气产生牵引。” 柳七冷眸微抬:“当初眉夫人传柳七心法时,可也曾想过这个问题?” 眉夫人一时语塞,目光也逐渐冷了下来。 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瞬间凝固起来。 最终还是柳七开口打破了僵局:“眉夫人,柳七想知道,这乙木神诀除了令狐朔,可还有人其他人练过?” 眉夫人朱唇轻启:“倘若令狐朔没有将此功传给他人,那么这世上除了你和他以外,再无人会这门神功。” 柳七紧盯着眉夫人的双眸,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她默然垂首,看向了手边的惊寂。 眉夫人眼波流转:“你若想学,我可以将乙木神诀完整的功法交给你。” 柳七面无表情地颔首:“如此甚好。” “你随我进来吧。” 眉夫人起身朝着厢房走去。 …… 柳七盘膝坐于观音庙禅房之中,在她的对面,是同样盘膝而坐的眉夫人。 完整的乙木神诀已经从眉夫人口中得到了。 以柳七今时今日的修为和对武道的理解,尚停留在古柳心法第五重的眉夫人想在功法上做手脚不可能瞒过柳七的眼睛。 古柳心法的前五重,只是乙木神诀的入门篇。 按照眉夫人的说法,倘若二十岁之前无法练成入门篇,那么乙木神诀也就注定无缘了。 至于古柳心法的后两重,是由眉夫人的先祖根据乙木神诀第一重的心法粗改而来。 而眉夫人当初传授给柳七的所谓古柳心法第六重和第七重,其实就是乙木神诀正篇第一重。 乙木神诀正篇共分六重。 第一重练成可达到一流高手之境。 第三重练成可跻身顶尖高手之列 第五重练成可将自身真气均转化为先天乙木之气,登阶绝顶之上。 第六重并未明说。 但柳七扫了一眼,第六重行功路线几乎包含了人体内所有的经络穴窍,甚至涉及了人头顶的几处要穴…… 头顶穴位乃是习武之人的禁忌所在,几乎很少有功法的行功路线要经过头顶。 莫不是三花聚顶,炼气化神的神通之境? 现在就想着第六重还为时尚早。 柳七屏去了心中杂念,而后抬眸,正巧撞上了眉夫人的目光。 眉夫人眸光一缩,旋即轻声说道:“乙木神诀你已经拿到了,现在妾身要代尊上问你一件事,沈庄身边的那人……你可有了眉目?” “卢宫?”柳七嘴中蹦出了两个字。 眉夫人双眸瞬间一凝:“你见过他了,他现在人在何处?” 面对眉夫人的追问,柳七心中一动,旋即摇了摇头:“并未见过。” 眉夫人眼中闪过厉色:“那你为何知道他的名字?” “是沈庄告诉我的。”柳七的话半真半假,“那晚游魂密报,说是沈庄身边出现了可疑之人,我便赶了过去,结果却撞上了长乐帮左护法罗玉颜……” 柳七将那晚和罗玉颜交手的事告知了眉夫人,但并未告诉她,沈庄和卢宫约定的碰面地点在仙居楼。 “长乐帮罗玉颜……她怎么来了!”眉夫人听到罗玉颜的名字不由得眉头一皱。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随后“腾”地忽然站起,眸光之中杀意纵横:“我知道她为什么会来京城了!” “是令狐朔,是令狐朔,一定是他!” 眉夫人嘴中一阵念叨,随后目光突然一转,落在了柳七身上:“令狐朔一定在罗玉颜这个贱人身边!” 柳七闻言双眸微抬,沉沉地看向了眉夫人:“眉夫人的意思是……罗玉颜是因为令狐朔的缘故,才进京的?” “难道还有其他原因吗?”眉夫人脸色冷若寒霜,“罗玉颜平日里缩在湖州和她那几个相好的每日厮混,若不是为了令狐朔,她岂会离开那个温柔乡!” 照眉夫人的意思,罗玉颜竟然还和令狐朔有一腿…… 柳七眸光闪动,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令狐朔有异族血统,五官俊美,金发紫眸,对于女子而言的确是有着难以抵挡的魅力。 柳七微微抬眸,目光一扫眉夫人。 这一点……从眉夫人的过往经历便可以知晓。 罗玉颜还真有可能中了令狐朔的美男计。 自打上次令狐朔从柳七面前逃走之后,这个人再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柳七也不足为奇了。 能在六扇门总衙总捕头的位置上安安稳稳的干了这么多年,可见令狐朔手里的活儿不简单,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多才多艺! “看来……令狐朔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对付你。”眉夫人似乎冷静了下来,她望着柳七柔媚一笑。 倘若她猜的没有错,罗玉颜真是应令狐朔所邀进京,那她的目的显而易见,就是为了取柳七的性命而来。 还真是个缩头乌龟啊! 柳七心中不禁叹道。 眉夫人缓缓坐下,而后对着柳七说道:“在来京城之前,尊上召见了妾身,并且交给了妾身一件东西,让妾身带来京城交由你的手上。” 柳七眸光一闪,遂想起来当初磨刀老叟离京之前,曾说过尊上赐予了他一样东西,正在送来的路上。 只见眉夫人长袖一抖,袖中脱出一物。 柳七看去,眉夫人手中赫然握着一方长形木盒,盒子大约只有一尺见长,宽则不过三寸。 嗖! 眉夫人顺手一推。 柳七抬手探出,稳稳握住了穿行而来的木盒。 她直接打开了盒子,只见盒中躺着一柄通体泛白的玉刀。 “玉流刀,这是尊上特意为你准备的。” 眉夫人见柳七微皱的秀眉,旋即面露浅笑,垂首打量着自己的指甲,轻声说道:“当年磨刀老叟也曾向尊上求过此刀,只不过尊上并未答应。” “柳七……”眉夫人抬眸盯着柳七俏丽的脸蛋,缓缓说道,“现在你可知尊上对你的看重了。” “不过……”眉夫人话锋一转,继而目光落至柳七手边的惊寂刀上,“严令诚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才找到的惊寂刀,没想到最后竟是白白便宜了你。” 惊寂刀在柳七手中,眉夫人是从“七杀”的海捕文书上得知的。 盖因前六扇门总捕头薛毅的脑袋被悬在了总衙大门前这桩事太过于打脸,现在六扇门的一众捕头们憋着一口气要将凶手抓出来绳之以法。 好在是“判官”余安当初一手建立的京中游魂经受住了考验,在浮香院,丰记米铺和城外义庄相继沦陷后,六扇门依旧是没能查到柳七的身上。 不过柳七虽在家中悠闲度日,七杀之名却已名震江湖。 此前因“漠北双雄”孙金龙,孙金虎两兄弟的死,七杀已经在武林掀起了一阵小风波。 当然除了孙氏兄弟确有几分实力外,这背后也少不了磨刀老叟和黒狱门的推波助澜。 但此次不一样了。 现在的黒狱门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而这一切的起源便是因为柳七在京城又干掉了两个人。 六扇门前总捕头薛毅,飞羽山庄“四小飞鹤”林雁归。 这两人无论是武功地位还是在江湖中的名望,都远远胜过了孙氏兄弟。 尤其是林雁归,作为“四小飞鹤”的一员,虽只排在末席,但在江湖中已是小有名气的青年才俊。 更紧要的是,林雁归可是江寄余的弟子! 而且江寄余就在京城! 在人家师傅的眼皮底下杀了人家的亲传弟子。 武林中人无不好奇,这位“七杀”究竟是何方神圣。 而更令武林中人瞠目结舌的是,随着官府和飞羽山庄的海捕文书发出,他们才发现“七杀”竟然是一位女子! 除了女子的身份之位,海捕文书中还特别提到了柳七的兵器,乃是已经失传上百年的惊寂刀。 “是东河县那次得手的?”眉夫人问道。 柳七颔首。 眉夫人眼中眸光流转,接着说道:“严令诚若是知道了,少不了找你的麻烦!” 柳七并未理会眉夫人,只是低着头打量着盒中的玉刀。 玉流刀…… 刀身刀柄确实是一整块白玉雕砌而成,刀身之中玉光流转仿佛水纹流动一般。 能够让磨刀老叟去求的宝刀。 柳七瞬间想到了什么,旋即伸出手去。 五指和刀身触碰的瞬间,一丝暖意瞬间便顺着指尖涌入体内,继而朝着经络涌去。 目标正是经络间随真气穿行的杀意! 随着暖意融入了真气之中,柳七感觉到体内杀意的反噬似乎弱了一些。 但杀意并未消散! 玉流刀可以缓解杀意的反噬! 柳七瞬间明白为何磨刀老叟会向尊上求要这柄玉流刀了。 她目光当即一凝,随后便将玉流刀自盒中取出,悬在了腰间。 果然……无数暖流自刀身中涌入柳七体内。 眉夫人见状轻声笑道:“看来你对尊上的礼物很满意。” 确实有些晚了 (本章完) ------------ 第92章 谁是尊上的眼线 当然很满意。 玉流刀虽说不能彻底解决杀意反噬的问题,但至少可以让柳七短时间内无需考虑杀意的反噬。 时间,于现在的柳七而言是最珍贵的。 乙木神诀到手,还有尊上赐予的玉流刀也已经到手。 现在她已经没必要再和眉夫人有过多的牵扯了。 但临走之前,她需要先确认一件事。 柳七抬眸,眼中精芒掠过,玉臂探出,以迅雷之势抓住了眉夫人的胳膊。 “你……” 眉夫人眸光微颤,还未反应过来,便看见自己的手腕已经被柳七抓住,她奋力挣脱,却发现四肢好似失去了知觉一般。 柳七目光淡然,轻声道了一句:“得罪了!” 旋即一股真气顺着眉夫人的手腕探入,顷刻间便已将眉夫人体内真气探得明明白白。 确实是古柳心法五重的修为。 柳七瞬间松开了眉夫人的手腕,缓缓收回了手。 蹬蹬! 眉夫人四肢恢复了知觉,仓皇站起连退几步远离了柳七,站定之后看向柳七的眼神中惊怒交加。 “你竟然敢试探我!” 未经允许下,被人直接以真气将体内经络丹田探了个遍,对于任何一个习武之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几乎等同于被人强行扒光并且拿着放大镜一寸一寸的打量。 柳七则十分坦然的点了点头:“眉夫人,您也知道乙木神诀事关重大,若不是亲自探一探,柳七心中难安,还望眉夫人见谅。” “你!” 眉夫人秀眉一横,本欲说些什么,但见柳七双眼毫不回避地直视着自己,眼中凛冽之色犹如利刃,眉夫人心头不由得一颤。 柳七凝目看着眉夫人,眸中精芒冷意交相闪烁,片刻之后随着柳七的双眸一合一张,眼中已是一片淡然。 “眉夫人,柳七希望令狐朔会是最后一个知道乙木神诀的人。”柳七慢条斯理地说道。 眉夫人眉头一皱:“伱在威胁我?” 柳七肃然颔首:“您若是这么想,倒也没什么问题。” 威胁……总比斩草除根好。 似是察觉到了柳七身上的杀意,眉夫人娇躯一凛,旋即侧目避开了柳七的目光。 见眉夫人沉默不语避开了自己的视线,柳七缓缓站起,顺势将左手中的惊寂刀也悬在了腰间。 昔日细柳山庄时期高高在上的眉夫人,现在竟也不敢直视我吗? 柳七心中无悲无喜,只是默然垂首,望着自己白璧无瑕的双手。 行至今日,这双纤纤玉手上沾染的鲜血,说出来只怕连入行多年的刽子手都会觉得惊讶。 被陈武骗来的民夫,细柳山庄的护卫,周东河,东河帮的帮众…… 一张张扭曲的面孔如跑马灯一般在柳七的眼前闪过。 她耳边甚至听到了薛毅双目圆瞪,正义凛然的怒吼…… 铮—— 腰间惊寂刀柄悄然攀上了一只柔荑。 柳七紧握刀柄,耳边刀吟声骤起,眼前一切顷刻化作云烟散去,肃杀之意自周身四溢而出,随着柳七缓缓抬眸,又迅速收归于体内,眼中灰白之色一掠而过,又重新恢复了平日的冷淡。 距离柳七数步之外的眉夫人突然感到禅房内的气温降至冰点,鼻间吸入的气息冰冷刺骨,但瞬间又恢复了正常,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做梦! 滴答! 温热的气息自鼻中滑落,随即落在地上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眉夫人猛一低头,只见脚下血渍绽放如花,她骤然醒悟,伸手一拭鼻口,拿至眼前一看,顿时双眸圆张,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噔,噔,噔…… 眉夫人看着一只精巧的靴子缓缓踏入视线,直至身前站定。 嗒! 眉夫人骤然抬首,只见身前的柳七伸出了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头,旋即一道温和的气息顺着肩头的穴道灌入体内…… 她想要干什么? 眉夫人心中一片惊骇,正欲抽身往后退去,但突然感觉周身一阵刺痛传来,令她忍不住发出了痛苦的轻吟。 “嘶——” “别动!”柳七口中蹦出了两个字,旋即原本搭在眉夫人的肩头的玉手瞬间化作残影,在眉夫人身上点了几下。 收回手的同时,柳七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双腿绷得笔直朝后滑去,直至在刚刚起身的位置站定。 “我……刚刚怎么了?”刚刚的剧痛骤然消失,眉夫人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柳七转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迈步走去,轻声说道:“柳七刚刚略有所悟一时控制不慎伤了夫人您,好在已无大碍,眉夫人您安心休养几天便无事了。” “你伤了我,我为何……不知?” 眉夫人眸中疑光闪烁,脑海中回思刚刚的情形,竟是没有明白柳七口中的伤了自己,是如何做到的。 杀意这种超出普通武者理解的事,柳七自然是不会对眉夫人多费口舌,她现在只能赶紧回去好好修炼以及……找出令狐朔,杀了他! “等等!” 柳七已走至门口,听着身后眉夫人的声音,不由得脚下一顿。 眉夫人见柳七禅房门口停下,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即冷声道:“尊上命令,让黒狱门全力配合我们在京中行动。” 眉夫人顿了顿,见门口伫立的柳七沉默不语,不禁眉头一皱接着说道:“此令……黑狱王已经点头,柳七我现在命令你……” “眉夫人。”柳七冷声打断了眉夫人的话,旋即侧首对禅房中的眉夫人露出了半张俏脸,“这话……您让尊上和黑狱王当面与柳七说吧!” “你……”眉夫人闻言瞬间缩到了极致,心中突然涌现了一个从来不敢想的念头。 柳七……她要背叛尊上! 似是被这个念头给吓到了,眉夫人呼吸肉眼可见的急促了起来,直至她深深倒吸了一口冷气后方才镇定了少许,方才想起什么,抬眸望向了门口的位置。 柳七早已消失不见。 …… 正忙碌着的春燕耳边忽然劲风呼啸,她仓皇抬首,只见一道素白身影飘然落至庭院当中,随后脚下生风直奔主屋而去。 “令主!”春燕眨了眨眼,终于看清了是柳七。 咯吱! 柳七推门进去,刚走至桌前,刚一侧首便看到了铜镜中的自己。 一袭素白长裙,腰悬两柄宝刀。 玉流刀在上,惊寂刀在下,倒也显得十分搭配。 柳七目光微垂,望着腰间的两柄刀,心想若是背后再有一柄宽背巨刃,自己岂不是活脱脱的磨刀老叟第二? 磨刀老妪? 柳七正值桃李之年,风华正茂,“老妪”二字暂且还用不上。 在江湖走得久了,难免会被多事之人取个诨号,柳七望着自己腰间的两柄刀,只希望以后有人莫要叫她“双刀柳七”就好。 柳七轻轻摩挲着玉流刀,感受着刀身散出的温凉气息。 她突然目光一沉,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回想起眉夫人说过,磨刀老叟也曾向尊上求要过此刀,但是尊上却没有答应。 现在却这么轻易给了自己。 这当然不可能是尊上见自己天资出众所以欣然赐刀。 柳七是在判官余安与金马商会的客卿叶肃命丧浮香院之后,从磨刀老叟口中得知了尊上要赐予自己东西。 想来当时的磨刀老叟也不知道尊上会将玉流刀赐给她。 那在此之前,柳七做了什么能入了尊上的眼呢? 柳七回思那日之前自己在京中经历的诸多事件,唯一和尊上有关系的便是暗中刺杀了金马商会的大公子严令义。 但那次柳七对付的只是严令义的手下,而且那时的她还并未领悟杀意! 领悟杀意是在白溪山庄的禁地。 从白溪山庄回到京城的当天,便是判官余安和金马商会客卿叶肃命丧之日。 也就是说,在白溪山庄时,便有人将柳七领悟杀意一事告知了尊上,然后尊上才会将玉流刀赐予柳七…… 白溪山庄之中,有尊上的人,而且这个人绝非山庄的杂役奴仆之类的小角色,而是见过柳七使用杀意的人! 柳七脸色瞬变! 这个范围已经非常非常小了! 太后周宓,“天尊四将”中的白泽和应龙。 只有他们三人知晓柳七不仅身怀武功,而且领悟了杀意。 嗤! 柳七眸光闪烁,双手瞬间蜷缩成拳。 正当这时春燕走了进来,她抬眸一瞥柳七的脸色,随即躬身说道:“令主,刚刚您离开之后,有一人来找过您。” “谁?” “白泽将军。” …… 窗外夜色沉沉,柳七端坐在窗台边,身前桌面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两柄刀。 玉流刀长不足一尺,刀身刀柄浑然一体均由一整块暖玉雕砌而成,虽能看出刀型,但整体大小更像是一柄匕首。 惊寂刀连鞘也就三尺有余,刀身宽不过一寸,刀背最厚处和柳七的小拇指差不多,刀身和刀柄均由天外奇石锻造而成,能吞噬持刀之人的真气,刀身吸够足够真气之后便会绽放紫色刀芒。 柳七初遇惊寂时,修为刚刚突破古柳心法五重,只能勉强称之为高手,当时的柳七想要使刀身绽放紫芒,大约要让刀身吸去一成以上的内力,并且持续时间非常短,以当时柳七的修为,持刀应敌最多坚持半炷香便会真气枯竭。 直到柳七跻身一流高手之上,方能自如的使用此刀,不必担心短时间内真气枯竭。 窣窣…… 窗外传来了异动。 柳七双眸自两柄刀上挪开,随后凝目看向了窗外的浓浓夜雾。 簌! 一道修长的身影破开了夜色,径直走到了窗前。 白泽在窗前站定,旋即开口问道:“你下午去了何处?” 柳七默然抬眸,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一只手悄然攀上了惊寂刀柄。 白泽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眉头紧皱,毫不避讳地回视着柳七的目光,沉声问道:“你怎么了,为何不回答我的问题?” 柳七眸光闪动,旋即凝声道:“你找我有何事?” “还可记得当初在白溪山庄附近镇上抓住的那个恶僧庆武?”白泽直接回道,“当时乐青瑶曾提醒我,让我不要将此人交给六扇门或是官府衙门。” 柳七微微颔首,表示自己记得。 庆武就是金龙禅师,也就是“千幻巧匠”卢宫的弟子。 “千幻巧匠”卢宫,这个人能明面上能查到的内容不多,和沈庄当时说的没多大出入。 武功平平但精通易容术和巧匠之术,早年间不止私造过铜钱,还因古董造假结下了不少仇敌,在武林中属实是人人喊打的存在。 但江湖上也有传言,说此人秉性不坏,只是有些玩世不恭,私造铜钱是为了救助流离失所的难民。 卖假古董,纯粹是为了戏耍那些贪官污吏和奸商,往往钱到手之后卢宫自己花天酒地一番,剩下的也都散给了穷人。 这么一看,此人倒是有一定的侠义心肠。 只是不知为何,会被尊上给盯上。 白泽并不清楚柳七已经庆武的来历,他仍沉着脸细细讲道:“虽不明白乐青瑶为何会如此建议,但我还是将此獠带回了将军府秘密关押起来。” “然后派人去了一趟洛州金龙寺,结果发现金龙寺已经被一把火给烧的干干净净,寺中僧人也都葬身于火海。” 柳七双眼微眯:“是意外还是人为。” 白泽摇了摇头,随后脸色凝重了几分:“不知道,烧毁的金龙寺遗址早就被当地官府推成了平地,即便想要查,也无从得手。” “不过……我手下的探子来报,在上次擒获此恶僧的镇上,似乎来了一个外地的和尚,在打探此獠的下落。” 柳七目光一沉:“你找到他了?” 白泽点了点头。 柳七接着问道:“可是有什么棘手的地方?” 白泽默然颔首。 也是,倘若没有棘手的地方,白泽岂会找上自己。 “你想让我如何帮你?”柳七眼中眸光一闪,继而轻声道,“白泽将军想必已经知晓了我出手的行情。” 上次的龙血草和金乌果,柳七很是满意! 白泽眉头一皱:“你还真是无利不起早。” 柳七当即回过首去,幽幽说道:“白泽将军大可另请高明。” 今天暂时就一章哦,至于零点过后,看我能不能坚持码完。 (本章完) ------------ 第93章 栖霞派 白泽会是尊上的人吗? 柳七眸光流转,手在惊寂刀柄上轻轻摩挲着。 倘若白泽就是尊上的人,他岂会不知庆武以及金龙禅师的身份。 柳七余光一瞥,见白泽脸色阴沉,似是因为自己提出的条件而有些生气。 莫非是故意装作自己不知,好哄骗自己出手? 柳七回想下午在观音庙,眉夫人也以尊上的名义,要求她出手相助。 倘若真是这样,那白泽的演技不可谓不高明。 至少柳七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你若是不愿意,那便当我没来过。” 白泽并未如上次一样对柳七妥协许出好处,直接转过身去,背对着窗户,只是身形蓦然停住。 “你可知长乐帮左护法罗玉颜近日已到京城,就住在西城边上的丹阳宫中。” 柳七闻言缓缓侧首,循着声音望向窗外白泽的背影。 何止是知道,并且已经交过了手。 柳七脑海中瞬间回想起当日丹阳宫大殿中,罗玉颜罡气化作的的巨象一踏之下带来的压迫感。 若非柳七身怀杀意,只怕当时便如地上的石板一样被玄象踏给踩成了齑粉。 “看在上次的份上,本将军姑且提醒你一句,这两日京中有人为了打探柳府的消息,出手十分阔绰。” 说罢,白泽身形一跃闪入半空,紧接着如同云烟消散于夜雾之中。 真的就这么走了? 柳七抬眸望着白泽消失的方向,心中掠过失望之色。 但白泽的话她还是记在了心中。 听白泽的意思,这个出手阔绰打探柳府的消息的人,就是长乐帮的罗玉颜。 柳七心中虽对白泽是否为尊上的手下仍有怀疑,但这件事她还是倾向于白泽并未骗自己。 盖因柳七下午已经从眉夫人口中得知,令狐朔和罗玉颜曾经有过一段过往。 难道罗玉颜已经从令狐朔那里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不,应该还没有! 柳七轻轻晃首,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首先时间上就不太对得上。 长乐帮总舵远在江北湖州,和京城相隔千里。 就算令狐朔逃出京城后第一时间找上了罗玉颜,对方也不可能在短短数日之内奔袭千里抵达京城。 其次,罗玉颜若真是令狐朔请来对付自己的,她进京之后的第一件事应该就是杀到柳府直接灭了自己,而非去丹阳宫找沈庄。 最后,柳七回想起当日在丹阳宫中罗玉颜亲口说过,她是为了灶王庙中死在柳七手里的玉面郎君才来到了京城。 种种迹象表明,罗玉颜来到京城应当只是一个意外,并非专程为令狐朔而来。 至于为何现在却在暗中打探柳府的消息。 柳七猜测大概率是罗玉颜到了京城之后,想着和令狐朔这个老情人重温旧梦,却发现令狐朔莫名失踪了,所以才会派人暗中打探。 为何会查到柳府呢,还不是因为令狐朔失踪之前除了六扇门总衙之外,到过的最后一个地方就是柳府。 似是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柳七双手轻托着下颔,眸光明亮。 她心想令狐朔若是早知会有这么一位强大的助力抵京,他是否依然会选择连夜遁出京城。 就连柳七心中也不禁感叹,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倘若令狐朔没有离京,且等到了罗玉颜因玉面郎君之死而进入京城。 这对狗男女若是联手,柳七还真有可能殒命于此。 毕竟当时的柳七面对一个罗玉颜就已险象迭生,若是旁边再加上一个可以影响柳七真气的令狐朔…… 一想到此,柳七心中不禁一凛。 就在柳七心中感叹自己运气尚佳之时,春燕忽然在院门口现身。 她四周环顾一圈,见庭院中无人,便心神一定,急步来到了刚刚白泽所站的窗台边,躬身行礼道:“令主。” 片刻的沉寂后,柳七抬眸望着春燕的发髻,缓缓问道:“告诉张诚,最近几日让所有的游魂都停下手中任务。” 春燕闻言心头一跳,旋即抬目讶然道:“令主,可是出了什么事?” 柳七挥挥手:“按我说的做便是。” 令狐朔失踪之后,六扇门的人本来就盯上了柳府,现在又加上一个长乐帮,柳七觉得这种时候还是让手下的游魂谨慎一点为好。 “是。”春燕眼神一阵闪烁,但最终还是垂首接下来命令。 待春燕离开之后,柳七便起身将窗户关实,踱步来到了床边。 柳七盘坐于床上,惊寂刀放在了枕边,玉流刀则是搁在了双腿之上,任由刀身的温凉之气源源不断地涌入体内,滋润着经络。 她眸光骤然凝肃,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不断闪烁的光幕,随着光幕一阵波动,一行行字渐渐显现于光幕之上。 正是乙木神诀的心法口诀! 柳七丝毫不耽搁,直接按照心法口诀催动真气在经络间运转起来。 眉夫人当时传给她的后两重心法实则就是乙木神诀的第一重。 也就是说柳七已然练成了乙木神诀的第一重,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冲击第二重的瓶颈。 过程比想象的要顺利的多。 第二重的关隘面对柳七如惊涛怒浪般磅礴的真气,犹如一块豆腐,顷刻间便已被冲刷的干干净净。 盘膝而坐的柳七胸腔之中传出嗡鸣之音,继而一股雄浑的气息自周身喷薄而出,转瞬又敛于体内。 柳七缓缓睁眼,眸中精芒犹如利箭,几欲脱眼而出。 第二重,成了! 而且没有借助月牙的反哺! 柳七再度闭眼,催动着真气灌入新开辟的“主路”,随后又朝着“主路”两侧的分支流入……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稳固第二重的境界。 然后就可以借助月牙的反哺一举踏入第三重,跻身顶尖高手之列! …… 柳七一直运功至天明,直至心中有些烦乱,便明白是今日修行已达到了瓶颈,方才起身舒展了下筋骨。 运功一夜,不但丝毫不见疲倦,反而感觉浑身清爽。 此时门外也有了动静,柳七心中思忖片刻,随后回身将枕边的惊寂刀拿起,踱步至柜台旁,欲将惊寂刀放入琴身,却在抬眸之时,无意瞥见了一旁的铜镜。 只见镜中佳人冰肌雪肤,眉目如画。 柳七眸光微亮,想来是因为古柳心法的驻颜之效和乙木神诀一脉相承。 正当此时,屋外传来了翠香的声音:“小姐,您起了吗?” 柳七自铜镜上挪开视线,随后轻声答道:“进来吧。” 主屋房门应声推开,春燕和翠香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春燕手里捧着的是柳七洗漱用的热水,而翠香手里拎着一个沉甸甸的食盒,看来是已经去了一趟后厨。 柳七洗漱完后,便直接落座,等着翠香将早食一一从食盒中取出摆在了她的面前。 柳七坐下之后便专心吃了起来。 半晌之后,柳七抬眸夹菜之际,却见桌前候着的翠香,两只手不断地翻动着衣角。 柳七蓦然昂首,只见翠香秀眉紧蹙,双眸之中时有忧色闪烁。 翠香也留意到了自家小姐忽然抬头看向自己,随即赶紧垂首避开了视线,而后嗡声问道:“小姐,可吃好了?” “嗯。”柳七挪开了目光,淡淡地回应了一声。 翠香深吸一口气,随后麻利地将桌上碟碗收拾干净,拎着食盒离开了房间。 柳七正坐在窗台边,端着一杯热茶,低头吹散了杯口氤氲的热气,随即抬眸瞥见了翠香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 不多会儿,正在庭院中做着杂务的春燕目送着翠香离开之后,便掸了掸手臂上的灰尘,来到了主屋。 春燕进门之后不自觉地躬起身来,缓缓行至柳七面前,恭声回禀道:“奴婢一早就知会了张管家,传达了令主您的指示。” 柳七轻轻颔首,抿了一口茶,后沉声问道:“翠香的事查的如何了?” 春燕应声回道:“已经查清楚了,是翠香的表哥找来了,想要将翠香一家赎出府。” 柳七闻言平静地说道,“这是一件好事啊。” 柳七眉头轻轻一皱,又接着问道:“可翠香看起来为何闷闷不乐?” 春燕回道:“这……据说是翠香的父母不愿意离开柳府,但是想让翠香的表哥将翠香赎出去。” 柳七忽然想到了什么。 既然能将承诺将翠香一家人都赎出来,可见翠香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哥财力不俗啊。 于是她便问道:“翠香的表哥什么来头?” 春燕当然早有准备,恭声回道:“奴婢已经查过了,是栖霞派的弟子。” 栖霞派,柳七倒是有些印象。 当日在天鸿楼参加玉参拍卖之时,栖霞派的流云真人便现身过。 栖霞派在破武令之前本是一个不知名的小门小派。 但最近十余年因其掌门流云真人而在江湖中声名鹊起,声望直逼武林中那些成名许久的名门大派。 甚至在武林之中都在风传,流云真人会以栖霞派掌门的身份成为新的“七星”之一。 江湖中人人皆知的“一尊双绝,七星五义”,其中“七星”便是指当今武林公认实力最强的七个门派的掌门人。 虽只是传言,但也可见栖霞派现如今在武林中的名望之高。 翠香的表哥姓蒋名全,出身和翠香一样,本是在京中另一王姓员外家中的小厮,只因这位王员外的儿子被栖霞派看中,身为这位王公子贴身早已的蒋全,便一起去了栖霞山。 江湖是个极为看重出身,但同时也不看重出身的地方。 之所以会有这种自相矛盾的说法,那是因为武林中的各方势力无论大小,敝帚自珍才是常态。 倘若不是出身在一个武学传承颇丰的门派或世家中,即便天资不错,但没有上乘武功可供参习,终其一生可能与高手二字无缘。 但真正天资纵横之辈,却也不会明珠蒙尘。 譬如一百多年前的狂刀方恨,又譬如令柳七吃了大亏的罗玉颜…… 蒋全便是这么一位明珠,在栖霞派中展现了高人一等的武学天赋,随即被栖霞派掌门流云真人收为了入室弟子,从一介杂役摇身一变成为了武林青年才俊。 …… 听着春燕的讲述,柳七倒觉得这个蒋全似乎听起来还算不错。 发迹之后不但没有与身份卑微的亲戚断绝关系,反而主动找上门提出为翠香一家赎身。 柳七问道:“翠香可见过她这个表哥?” 春燕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见过面,那对方若是贪图翠香的美貌……倒也太过于牵强。 翠香怎么看都只能算是中人之姿。 蒋全身为栖霞派掌门的入室弟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不算什么难事。 如此看来,纯粹是因为亲情了。 柳七不禁微微颔首。 …… 柳七未等到翠香回来,先迎来了柳湘湘。 柳湘湘一路风风火火地闯进了主屋,旋即挥手将丫鬟和嬷嬷都赶了出去,而后关好了门,一脸神神秘秘地凑到了柳七面前。 “姐姐,若兰她们上次回去的时候出事了!” “哦?”柳七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但还是配合着发出了惊讶的回应。 柳湘湘鼓着脸,一脸肃然道:“伱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柳七侧目问道:“难道你知道?” 柳湘湘重重点头。 柳七闻言眼底浮出凛色,就在她眉头即将皱起之际,却见柳湘湘从身后拿出了一本薄薄的书册,扉页之上写着“江湖纪事”四个醒目大字。 柳湘湘直接翻开了最后一页,柳七目光一扫,发现上面赫然印着官府的海捕文书。 对象不是别人,正是“黒狱门七杀”! 虽然早已知晓自己已经被官府和飞羽山庄联手通缉,但柳七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海捕文书,心中不禁涌出了几分好奇,遂端着下巴仔细看了起来。 罪状倒还挺全的。 孙氏兄弟,薛毅,林雁归…… 而且还附了一张她的画像。 当柳湘湘翻出那张单独的画像时,柳七心中还着实紧张了一下,只是当她看过画像之后,便彻底放下了心。 柳七猜测这张画像应该是出自于方青鸾之手,或者说是画师通过方青鸾的描绘画出来的。 今天无了。 盟主的债还不完,根本还不还 (本章完) ------------ 第94章 灵丹抵京 柳七和方青鸾不止见过一次,好在每次见面柳七都是黑纱蒙面,并且还特意换了妆容,她唯一担心的便是身形。 不过当柳七看到海捕文书中的画像并非全身像后,最后一点担心也消失了。 柳七心中稍安,端着茶杯轻抿了一口,余光瞥见柳湘湘面露忧色,似乎在为方若兰的安危感到担心。 看来二人此前切磋还切出了情谊来。 至于方家现在什么景象,柳七旁敲侧击从柳湘湘口中打探到了一些信息。 柳湘湘之所以会知道方若兰那晚回去遇袭,是因为翌日周氏为了拉近与安乐侯府的关系,以柳湘湘的名义遣人为方若兰送去了礼物。 送礼的嬷嬷去了之后才发现安乐侯府已经被重重戒严,侯府所在的大街入口处都已被官兵设立关卡拦住。 送礼的嬷嬷因为行踪可疑还被官兵给发现扣押了,经过了一番详细询问之后,送礼嬷嬷才被放走,好在周氏准备的礼物还是送到了方若兰的手上。 于是今天一早,方若兰的信就送到了柳湘湘的手上,柳湘湘才知道了那晚发生的事情。 柳湘湘不禁唏嘘道,“据说那个‘七杀’魔头心狠手辣灭绝人性,凡是撞在她手上的九死一生。”柳湘湘不禁唏嘘道,“好在是若兰姐姐的二哥并无大碍。” 心狠手辣,灭绝人性…… 正喝着茶的柳七动作微微一滞。 好吧,心狠手辣她承认。 但是灭绝人性……是不是有些耸人听闻了。 那日她本只想带走薛毅了事,是飞羽山庄的人先动了杀心,且以暗器偷袭,若非有月牙在,恐怕柳七当时已经小命休矣。 她柳七又不是泥捏的,反身杀人有什么不对吗? 至于林雁归飞身挡刀替那使暗器的李飞翎而死,那是他们师兄弟自己的事,关我柳七屁事。 至于薛毅,他当年对细柳山庄赶尽杀绝时,难道就没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 都是江湖中人,谁生谁死难道不是各凭本事? 柳七眼中冷光敛去,将杯中茶一口饮尽。 倘若她真是灭绝人性,方维宪又岂能活下来。 …… 事实上,此时正在安乐侯府中休养的方维宪也在疑惑此事。 虽然他再三强调自己并未受伤,但还是被吓破了胆的家人们强行留在了家中,就连一向冷静的大哥方维宁,都特意代他去向掌管京营的安国公告了假。 可是……他真的没受伤啊! 身为京营中的一员,方维宪也参与了最近京中的戒严,且因为出身于侯府,方维宪相较于大部分同僚,对此次京中突然戒严的缘由也知晓的更多。 事实上那晚当他看到拦住他们去路的人是一名蒙面女子并且手持短刀后,便怀疑对方就是正被六扇门和飞羽山庄联手通缉的“七杀”,也是京中戒严的源头! 但……为什么不杀我呢? 方维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困扰他的当然不只有这一个问题,还有对方临走之前最后使出的那一招,分明就是方家刀法,只不过威力远在方家刀法之上。 方家的渊源,方维宪也知道一二,对于那位传说中武功盖世但又造下无数杀孽的先祖,方维宪并无多少缅怀和崇敬。 在他看来,好男儿当如大齐太祖一般,以手中刀护得天下百姓安宁。 一想到此,方维宪感觉到胸膛之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更加睡不着了,只能无奈地又翻了一身,正好瞥见一道身影推门进来。 “大哥!”方维宪看清来人之后,当即翻身坐起。 方维宁笑了笑,旋即缓步走至床边坐下,伸手拍了拍方维宪的肩膀:“我就知道你睡不着,所以过来看看。” 方维宪闻言神色有些黯然:“让大哥费心了。” 方维宁和方维宪两人长相十分相似,甚至身为大哥的方维宁身材还要略微高大一些,只是在方维宪的衬托下,方维宁显得有些瘦骨嶙峋,且面白无须温润如玉,竟是比常年在军中锻炼一身古铜色肌肤的方维宪看着要年轻一些。 方维宪眼中黯然之色敛去,旋即沉声问道:“大哥,你书读得多,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方维宁轻轻颔首:“伱说。” 方维宪眼中闪过犹豫之色,但还是咬咬牙问了出了来:“咱们方家的那位老祖……真的没将完整的武学传承留下来?” 方维宁似乎早就料到了弟弟会问这个问题,神色依旧淡定如常,只见其缓缓起身,背对着方维宪,说道: “大哥虽非江湖中人,但最近这位声名鹊起的‘七杀’,我也曾听过一些风言风语,说她是‘狂刀’传人。” “不是风言风语。”方维宪摇摇头,凝声道,“她最后出的那一刀,分明就是我们方家的刀法,我五岁开始练刀,至今已有二十年,我坚信自己绝不可能看错!” 方维宁转过身来,望着弟弟,抿唇久久不语,最后轻叹一声。 “唉!” “所以,你是在想先祖明明武功盖世,为何却只给方家留下了一门平平无奇的刀法。” 方维宪闻言不禁目光微沉。 大哥已经说出了他的心中所想。 他脑海中瞬间回想起那晚的情形,那道纤细的倩影仅仅用了一刀,便让自己二十年的苦修成为了一个笑话。 方维宪默然垂首,望着自己长满老茧的手心,嘴角露出了一抹苦涩。 方维宁见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宽慰道:“不要想这么多了,先祖当年武功盖世,想得自然要比我们要远,他不传自有不传的道理。” “更何况……”方维宁语气凝肃了几分,“想要在勋贵世家中扬眉吐气,靠的也不全是武功。” 方维宁对弟弟的心中的纠结心知肚明。 安乐侯和其他几家勋贵不同。 方家当年是和萧家争天下的。 安乐,安乐,安心乐业。 当年封他们方家这个爵号,其中必然也有这么一层意思。 所以方家一直和其他勋贵世家有些格格不入,甚至在大齐初年还曾受到过排挤。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被勋贵世家集体排挤,不代表方家就此失势,反而因为朝堂之上举目无亲,更受皇帝的信任,方家也渐渐地崛起了。 时至今日,这种排挤依旧存在。 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方维宁望着身形有些萧瑟的弟弟,眼底一抹深意转瞬即逝。 …… 柳府。 直至夜幕降临,在柳七这里吃了午饭和晚饭之后,柳湘湘才在周氏派来的嬷嬷催促下,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送走柳湘湘后,柳七回到房间,却见柳湘湘带来的《江湖纪事》遗落在了桌上。 这丫头,也不知是丢三落四还是故意为之。 柳七将《江湖纪事》拿起,垂眸瞧见了书册下压着的一张画像。 画中人黑纱蒙面,裸露在外的眉眼明艳,一看就知道是个美艳的女子。 这就是海捕文书中的画像。 柳七将画像拿起细细观摩,不得不说画的还不错,的确和柳七此前出门时的装扮一模一样。 只不过,任谁看了现在清丽绝尘的柳七,都不会将她和画中明艳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眉夫人教过的化妆术还是有用的。 柳七随手将画像放在了桌上,正巧翠香进了屋,走近桌边时低头瞥见了桌上的画像,瞬间就被勾住了眼睛。 “呀,好漂亮的姑娘!”翠香盯着画像中人裸露在外的眉眼,不由得称赞道。 而后抬头望向了柳七,一脸崇拜地问道:“小姐,这是你画的?” 柳七并未回答翠香所问,而是一脸平静地反问道:“翠香,你看这画中人可像我?” 翠香毫不迟疑地摇头:“一点都不像。” 柳七眸光微闪,旋即伸出纤细的手指点在了画像边缘的一行字上,细声道:“你看,这里写着什么?” “凶……犯……七!”翠香还未念完,脸色便骤然一白,身体仿佛触电一般僵在了原地! 画像边赫然写着“凶犯七杀”四个字。 “小姐,这是……哪儿来的?”翠香急的都快哭了。 柳七脸上依旧毫无波澜:“是湘湘今日落在这里的。” “啊!”翠香瞪着圆溜溜的双眼,露出不敢置信的目光。 柳七见状,只能细声解释道:“放心吧,不是湘湘胆大包天撕了官府张贴的海捕文书,而是她刚买的《江湖纪事》中,附了一张画像。” “毕竟……这位‘七杀姑娘’,可是最近京城风头最盛的人物呢!” …… 转眼已至八月初三。 距离八月初九庆国公老太君的寿诞,只有六天了。 这几日在柳七的授意下,京中大部分游魂都进入了静默的状态,防止被六扇门和长乐帮的人给找到。 柳七也难得过了几天的悠闲日子。 不过她心中一直牵挂着一件事。 趁着翠香不在,柳七将春燕唤了来,询问道:“沈庄和仙居楼那边可有情况?” 春燕摇了摇头,恭声回禀道:“仙居楼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不过……沈庄这几日开始频繁地出入大通钱庄。” 柳七听此消息,双眸瞬间一亮。 大通钱庄其实就是沈庄和京外沟通的渠道。 这种时候,沈庄和京外如此频繁的沟通,当然只有一件大事了,那就是柳七的灵丹! 终于要到了吗! 不过…… 柳七很快敛去了心中的激动,端着下巴沉思起来。 沈庄频繁的出入大通钱庄,这件事瞒不过方青鸾这些人,甚至还有可能已经被长乐帮的人给盯上了。 方青鸾和罗玉颜都知道柳七和沈庄有过合作,她们会不会守株待兔,等着柳七主动送上门呢! 柳七缓缓扭头看向了柜台上静静摆放着的古琴。 京中沉寂了这么久,也是时候热闹热闹了。 …… 是夜,夜雾笼罩的小巷口,一道身影如云烟般聚拢。 柳七在巷口驻足片刻,旋即轻声喃喃道:“果然已经被人盯上了。” 沈庄就住在巷子里左手边第四间房子,而左右两边以及对门的房间中,都有沉重绵长的呼吸声。 一间普普通通的民巷中,怎么可能如此凑巧,这么多习武之人都住在一起。 柳七冷哼一声,旋即悄然化作云烟散去。 …… 此时还不到亥时,沈庄躺在床上心事重重辗转难眠。 忽然! 沈庄双眸一缩。 床边赫然多出了一道身影。 “沈老,是我。”柳七周身气息弥漫而出,旋即轻声说道。 只见沈庄猛地坐起,惊呼一声:“是你!” 柳七淡定的回道:“沈老,盯着的你人可不少啊。” 她已用自身气息屏蔽了周遭,除非是顶尖高手亲至,否则不可能听到两人的声音。 沈庄心下一沉,似是意识到了刚刚自己的失态有可能引起了他人的注意,便赶紧压低了嗓门,小声道:“姑娘,你也发现那些人了?” 话音刚落,沈庄顿感自己犹如白痴一般,为何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此人的武功自己亲眼见过,又岂会没有发现两边民宅内窥探的人。 柳七左手轻抚着玉流刀刀身,继而轻声说道:“左右两侧民宅中各有两人,对面那间房子中有三人,沈老您的排场可不算小啊。” “什么!”沈庄双目圆张,“对面房中还有人?” 柳七:…… 好吧,她刚想夸一夸沈庄的警觉性。 没想到沈庄的警觉性的确有……但是不多。 柳七也不废话,直接提起正题:“沈老,答应我的固元丹,是否已经准备好了。” 沈庄点头回道:“沈家已经托人将十枚固元丹连夜运往京城,最快明日便可抵京。” 沈家…… 柳七狐疑地看了沈庄一眼,他不是已经被自己的大儿子给逐出沈家了吗。 不过别人的家事柳七管不着,她只想尽快拿到自己的灵丹。 “不过……”沈庄迟疑了一下,随即沉声道,“姑娘有所不知,飞羽山庄的方青鸾已经知晓沈家即将有一批固元丹运抵京城。” 似是感觉到了柳七身上骤然浮现的冷意,沈庄连忙解释道:“姑娘还请放心,老朽并未向方青鸾透露任何有关于姑娘你的信息。” (本章完) ------------ 第95章 京郊遇袭 “沈老,方女侠可是对你有过大恩的。”柳七语气幽幽地说道。 此前若非方青鸾奔走联络,沈庄也无法和曹成以及柳七联手,拿下那株千年玉参,从而根除了沈盈的病根。 柳七话中之意很明显,你沈庄该不会存着报恩的心和方青鸾联手起来坑我吧? “呵呵……”沈庄苦涩笑道,“老夫在这江湖中飘零半生,见过各色各样的人,唯独没有见过一种人。” “那就是为他人付出,而不求回报之人!” 沈庄的话落地有声,柳七闻之不禁目光一凝。 “方女侠也好,曹会长也罢,甚至是姑娘你……不都是看中了老夫一手炮制灵丹的手艺吗?” 沈庄的语气中流露出畅快之意,似是甩脱了多年背负的重担。 “老夫也想通了,倘若一开始如现在一般,不拘泥于家规祖训,不在乎武林同道的眼光,以这双浸淫丹道几十年的双手,未必不能早早让盈儿从病痛中解救出来!” “老先生现在想通了也不算晚。”柳七沉声回道,“盈儿姑娘还有大几十年的年华,您的这双手用处还大得很。” “哈哈哈……伱说得对!”沈庄畅声笑道,“就算为了盈儿的将来,老夫也得再拼上一拼。” “人生在世何须在乎太多。”沈庄敛去笑声,声音低了几分,“百年之后,老夫只要对得起良儿夫妇就算死而无憾了。” 柳七不禁问道:“盈儿姑娘和卢宫还在一处?” 沈庄点了点头,无奈道:“实不相瞒,我那位老友易容之术可谓是出神入化,盈儿现在跟在他身边,说不定会比跟在老夫身边更安全。” 柳七眉头瞬间皱起。 卢宫招惹的是什么人,柳七已经明示过沈庄了。 但他现在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沈庄最近招惹到了比黒狱门和尊上更可怕的人? 不知为何,漆黑的房间内,柳七竟能从床上坐着的老者身上,感觉到了一丝死气。 片刻的沉寂之后,沈庄开口道:“方青鸾已经从沈家那边得知了这批固元丹会被运至京城,不过她似乎也猜到了老夫并不会对其透露这批固元丹究竟是作何用处,所以并未向老夫提及过此事。” “好在是沈家也有老夫的内应……”沈庄尴尬地摇了摇头。 而后接着说道:“灵丹抵京之后,方青鸾一定会对我严加监视,到时候姑娘你若是现身,只怕会……” 柳七摇了摇头:“此事不消沈老担心,您只需告诉我,固元丹运抵京城之后,会在何处进行交接。” “沈家请了长风镖局护送,抵京之后会直接前往大通钱庄交接。”沈庄沉默半晌后沉声道,“负责押送此镖的是长丰镖局镖头,徐永元。” “对了,此人还有一个身份,是安乐侯世子夫人徐芳菲的大伯。” …… 长风镖局是江湖最大的镖局。 总镖头贺问天本是少林武僧,破武令之后还俗接手了家中镖局产业,凭借着一双肉掌打遍南北十三省无敌手,江湖人送外号“铁臂罗汉”。 约在十年之前,长风镖局吞并了江湖四大镖局其他三家,自此独享天下第一镖局的宝座。 总镖头贺问天也因此被列为了“七星”之一。 如今的长风镖局在全国十二个大城市中均设立了分号,由十二位实力不俗的副总镖头坐镇。 这十二座城市中并无京城。 柳七可不会傻等到固元丹运至大通钱庄后再去取。 以方青鸾的聪颖,她可能已经猜到了这批固元丹就是为了柳七而准备的,说不定已经在大通钱庄设下了天罗地网等着自己跳进去。 所以柳七离开之前,问沈庄拿了一件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信物以及长风镖局入京的路线。 灵丹既然不会主动送到手中,那自己干脆出去接一趟。 …… 翌日。 正在房中打坐行功的柳七耳朵一动,旋即收功起身。 不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了春燕的声音。 “小姐,春燕有事禀告。” “进来吧。” 柳七见春燕推门进来立即躬身禀道:“小姐,翠香的那位表哥今日上门拜见了夫人,奴婢听夫人身边的嬷嬷说,好像是备了银子来为翠香一家赎身的。” “来的倒是挺快啊。” 柳七眸中难得闪过一缕柔色,旋即轻声问道:“翠香人呢,今天也算是她的大好日子。” 春燕:“翠香应该在后厨为小姐您准备午食。” 柳七看向了窗外,原来已经到了晌午。 柳七本想等到翠香回来再告诉她这个好消息,没想到周氏直接派人将翠香叫了去,并且还遣了一位嬷嬷过来,请柳七也去前院大堂一趟。 柳七带着春燕来到了大堂。 刚一进去,就看见了翠香躬身站在大堂之中,上首主位上坐着周氏。 柳七微微抬眸一扫周氏两侧的坐椅,便看见了一张很久未见的面孔。 周显宗! 柳七不禁眉头微微一皱。 周显宗坐在周氏左手下排的头把椅子上,他眼睛一直盯着大堂门口的方向,直至柳七走进来时,双目骤然绽放出光芒,随即起身主动迎了上来。 只见其脚步一瘸一拐,显然是上次的伤还未养好。 周显宗有些吃力地走到柳七身前,望着眼前朝思夜想的可人儿,周显宗的目光不禁有些痴了。 “表妹好久不见,近日可好?” 今日见到你,只怕是不太好了! 柳七只觉得浑身肉麻,她宁愿和罗玉颜去硬碰硬,也不想面对周显宗。 “这位……应当就是柳小姐吧?”正当这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将柳七从肉麻中拯救了出来。 她侧目看去,只见右排座位上一个蓝衫年轻公子正抱剑对着自己行礼,眼中闪烁着惊艳之色。 “咳咳……”周氏的咳嗽声也适时响起。 周氏目光不悦地扫了一眼周显宗,随后介绍道:“七娘,这边蒋公子便是翠香的表哥,今日他来就是想将翠香一家赎出府。” 原来他就是蒋全啊。 柳七眸光闪动,听到了周氏所言,干脆大大方方转过身来,轻轻抬首将这位蓝衫公子打量了一番。 “咦?” 一道轻咦声自蓝衫公子身侧传出。 柳七挪目看去,只见右排头把座位上还坐着一位白衫年轻公子,正一脸疑惑地盯着自己看。 这位白衫公子似曾相识啊。 柳七悄然垂首,也慢慢皱起了眉头。 “忘了给你介绍。”周氏的声音传来,“这位王公子乃是蒋公子的师兄。” 话音刚落,那位白衫王公子便已起身,同样双手抱剑对着柳七恭敬地行了一礼:“王友山见过柳小姐。” 柳七屈身一一回礼:“王公子,蒋公子。” “小姐……”柳七耳边传来了一道细若蚊吟的声音,她扭目看去,只见翠香正满脸忧色地望着自己。 柳七瞬间收回目光,心想道,这傻丫头难道还舍不得离开柳府。 刚刚柳七已经看过翠香的表哥,仅凭外表而言应当是个宽仁的人,而且眉宇之间并无武林中人常见的厉色,可见还是个未经过事的雏儿。 柳七的年龄可能还比他小几岁,手上的人命已经多到对方祖坟可能都埋不下了。 与此同时,蒋全和王友山这对师兄弟坐下之时,不禁互相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艳之色。 蒋全心中不禁感叹,表妹口中不舍得离开的小姐,竟是一位沉鱼落雁的绝代佳人。 而坐在他身旁的王友山,坐下之后仍是时不时抬头望向柳七,目光惊艳之余,疑惑之色也更加的浓郁。 “蒋师弟,这位姑娘……我好像见过。” 蒋全胳膊被人扯动了两下,侧首看去,只见王友山正一脸认真地对着自己说道。 他不禁撇了撇嘴。 此等佳人,梦里想来是见过的! …… “表妹,这二位公子都是栖霞派流云真人的高徒,他们今日到来是为了赎翠香一家出府。”周显宗望着坐在自己旁边的柳七柔声说道。 等等! 翠香一家的卖身契不都在周氏手里吗? 她收了钱直接将卖身契还给翠香就是了,为何还要请自己来呢? 正当柳七心中不解时,翠香的表哥,身穿蓝衫的蒋公子又站起来朗声道:“柳小姐,多谢你对翠香的宽待,日后若是有什么差遣,我蒋全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对着柳七一顿慷慨陈词之后,蒋公子方才扭头望着翠香柔声道:“表妹,柳小姐已经来了,有什么话你现在可以说了。” 原来当周氏将翠香叫来问她是否愿意出府时,翠香一直支支吾吾答不出来,直到蒋全再三劝说之后,翠香才答应愿意随他出府,只不过希望最后再见一见柳七。 现在柳七来了,翠香又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她转过身来,垂首面对着柳七,两只手不断翻动着衣角。 柳七见状,旋即抬眸望向了翠香,轻声唤了一声:“翠香。” “小姐!”翠香猛然抬首,眸中已经泪光盈盈。 直至两人四目相对,翠香眼眶瞬间红润,而后用力吸了一下鼻子,眼中闪过坚定之色,随后跪在地上,“砰,砰,砰”给柳七磕了三个头。 动作之快连站在她身后的蒋全都未反应过来,欲要伸手之时,翠香已经磕完头正要起身。 蒋全只能尴尬地收回了手,而后暗叹一声。 “小姐是个好人,翠香无以为报,只能给您磕三个头,望您日后平安顺遂,长命百岁!”翠香擦掉了滑落的泪珠,而后带着哭腔说道。 柳七蓦然垂首,轻轻说了一个“好”字。 …… 柳七看着窗外日色渐薄,心想翠香此时应当已经搬出了柳府。 周氏为了展现大家气度以及向背靠着栖霞派的蒋全示好,不但免了翠香一家的赎身银子,并且还额外赠送了二十两银子。 柳七本也想送点银子给翠香,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她的路太过于血腥,只希望翠香余生不要再和自己有任何的关系。 好人…… 回思起翠香最后的话,这是柳七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 但是…… 人只有先活着,然后才有机会选择当一个好人。 柳七陡然起身,腰间悬挂着两柄刀,毅然朝着屋外走去。 …… 长风镖局会在傍晚时分抵达京郊,然后连夜进城。 柳七决定在京郊就将固元丹拿到手。 柳七轻松翻过了数丈高的京城外墙,赶在日落之前达到了预定的位置。 好巧不巧,正是柳七第一次进京时,遭遇刺杀的那个小镇。 镇口的客栈已经没了。 柳七自镇口穿行而过,来到了官道旁的一片密林之中,背靠着树干安心等待着。 没过多会儿,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耳边响起。 柳七自一人合抱的树木后走出,看见了官道上三匹大马正疾驰而来。 柳七正欲闪身而出,忽然眸光一动,旋即停下了脚步,只见官道的另一头,一道黑影犹如鬼魅般漂浮而来。 不过两个呼吸的时间,黑影便已和三名骑士迎头撞上。 “什么人!”为首的一名骑士怒喝一声,随即自马背上凌空而起,双掌齐出带着尖啸之声迎向了黑影! 黑影不闪不避,单掌挥出,掌间血光闪烁。 双掌对单掌。 “嘭!” 一声闷响过后,柳七便看见了那名骑士背后一团黑雾喷出,随后身躯一软自半空垂直落下,砸在了另外两名骑士的路前。 “嗤嗤——” 两匹大马顿时发出了惊恐的嘶鸣声。 马上的骑士只能紧紧攥住马缰,安抚着两匹受惊的马。 “在下长风镖局镖头徐永元,敢问阁下拦住我等去路是为何事?” “何事?”黑影飘然落地,旋即狞声道,“本座都已经这样了,你还问我是为了何事?” 徐永元闻言脸色瞬间一沉,手不自觉地摸向了怀中的镖物。 黑影缓缓向前朝着二人走去,语气阴鸷的说道:“乖乖交出东西来,本座还能留你们一个全尸。” “徐镖头,咱们怎么办!”另一名镖师努力安抚着坐下的马匹,眼看着黑影渐渐靠近,不禁慌张道。 徐永元瞥了一眼地上另一位镖头的尸体,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走……是肯定走不了了。 那就只能硬拼了! 徐永元眼中闪过决然之色,本以为这趟镖轻松简单,没想竟会成为了自己的催命符。 他深吸一口气,随后气沉丹田,凝目望着黑影,随时准备动手。 突然! 黑影的身形戛然而止。 “谁,滚出来!” “呵呵呵……”柳七冷笑着站了出来,手中惊寂刀业已出鞘,刀身紫芒闪烁。 “老东西,上次一别,可让我好找啊!” (本章完) ------------ 第96章 赏钱 “是你!” 黑影浑身一颤,似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柳七眼中冷光凝聚,旋即脚下一点,疾纵而出,挥刀劈向了黑影。 黑影也没想到柳七出手如此之快,仓促之间只能祭出罡气,刀芒和罡气碰撞,伴随着令人心颤的嗡鸣,一道气浪瞬间自二人中心处扩散而出。 呼—— 官道上劲风呼啸。 就连距离二人数十步外的两名骑在马上的镖头也被这股气浪卷得差点摔了下来。 “嘶——” 骏马仰头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若非马背上的镖头奋力攥着马缰,双腿紧紧夹着马腹,否则早已被受惊的骏马给摔了下来。 “徐镖头,咱们该怎么办?” 努力安抚着坐下骏马的镖头惊慌地问道。 徐永元同样紧攥着马缰,坐下马匹原地辗转腾跃,焦躁不安。 他目光落在了柳七身上,沉着脸摇了摇头。 “此人是敌是友暂且不明,不过这二人既然已经狗咬狗起来,咱们不如趁此机会先撤!” “好!”另一镖头闻言当即回道。 于是二人迅速拉扯着缰绳,想要强行让受惊的马匹掉头。 …… “呵呵呵……姑娘。”毒神肩膀突然一阵耸动,随后低声笑道,“你刚刚可听见了,这两个该死的镖师竟然称呼你我为狗。” 如此近的距离,两名镖师的声音自然逃不过柳七的耳朵。 她漠然抬眸,刀尖指地,冷冷道:“伱担心他们走了?” “难道你不是为了他们身上的灵丹而来?”毒神当即反问道。 “他们走不了!” 柳七话音刚落,旋即持刀的右手手腕轻轻一振,刀身微微颤栗,两道刀气瞬间迸射而出。 刀气尖啸着在柳七身前转了一圈,随后便直奔那两个镖师而去。 唰! 唰! 徐永元耳边忽然响起了尖啸之声,紧接着便感到了背后一阵劲风袭来,速度快到他根本反应不及,只能仓皇侧身躲避。 “啊——” 另一名镖师的惨叫声传入耳中。 徐永元扭头只看见同行的镖师从马背上翻身滚落。 但很快,一缕刀气正中了他的背后。 徐永元只感到一阵剧痛袭来,旋即眼前一黑也翻身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失去了骑手的两匹骏马,顷刻间便消失在了官道之上。 “好刀法!”黑影朗声赞道。 柳七缓缓抬手,刀尖正对向黑影,沉声道:“今日你我,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黑影语气渐渐凝肃:“不知天高地的小丫头,上次从本座手里侥幸逃脱,今日竟是上赶着送……” 黑影话音骤然一停。 只见柳七闪身而至,电光火石间,刀口便又贴着黑影的脖颈而去。 “自上次交手尚不到半月,此女武功为何精进的如此之快!”黑影听着刀风又呼啸而至,当即朝后掠去两步,避开了这一刀的同时心中不禁暗暗惊道。 这黑影不是别人,正是上次与柳七交手过的“毒神”。 上次与柳七交手之后,通过其掌力,白泽便认定了此人就是漠北毒神教的教主“毒神”,因其赤砂神掌的特征太过于明显了。 上次交手,全靠柳七以命换命,拼着重伤的代价将杀意强行灌入了对方体内,从而惊走了对方。 但今时不同往日,柳七敢主动出来,心中自然已经有了把握。 虽然并非百分百,但好不容易撞上了,岂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柳七自细柳山庄开始,主打的就是一个记仇! 一刀未成,柳七身形如风,紧贴着黑影退却的步伐,手中惊寂直往其身上要害招呼。 嘭! 又是一刀斩在了罡气之上。 黑影也是有了几分火气,想他堂堂一个顶尖高手竟被一个女人追的仓皇后退,正欲挥掌反击,眼前却又是寒光掠过。 他深知对方刀法凌厉,不禁心下一沉,旋即闪身躲开。 “给本座去死!” 黑影虽说身形狼狈,但躲开这一刀后,突然脚下一顿,继而双掌抬至胸前,随着掌间红光浮现,黑影瞬间疾掠而来,开始了反击。 柳七自是不惧,催动着真气行于经络之间,顷刻周身爆发出骇人的气势,原来的单手持刀也已改为了双手持刀。 柳七此时中门大开,将破绽尽暴露于黑影掌下。 黑影见状嘴角不由得浮出狞色。 眨眼黑影红光笼罩的双掌已经贴近了柳七身前,柳七双目骤然一凝,周身溢出的磅礴气息霎时间收归于体内,继而刀身紫芒瞬间暴涨! 破釜沉舟! 以自身破绽勾引对方放手来攻,而后全身气力迅速聚集于一点,以破釜沉舟之势正面对敌。 主打的就是一个硬碰硬! 这就是狂刀为何会被冠以一个“狂”字的缘故。 在其他武功还在纠结虚招实招之时,狂刀表示每一刀都是致命的杀招,讲究的就是一个不留余力,一刀制敌。 正所谓大道至简,想得越多破绽也就越多。 刀芒和掌罡迎头撞上! 嘭—— 随着一声闷响。 二人皆是身躯一颤。 夜色掩盖住了黑影眼中的震惊,刀芒破碎的一瞬间,无数灰白色的杀意顷刻间突破了他的罡气,瞬间贯入了他的手臂。 “嘶——” 杀意贯入筋脉的剧痛令黑影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冷气。 他赶紧催动着真气将杀意裹挟在内,而后自掌间排了出去。 有了上次的经验,黑影对付起杀意来已经十分娴熟。 但转瞬,耳边又响起了尖啸之声! 又来了! 黑影脸色一沉,眼中瞬间泛出愠色。 明明对方内功修为还未达到凝气为罡的地步,却靠着一手快且凌厉的刀法,令他狼狈不堪。 收敛思绪,黑影还是选择闪身避开了这一刀。 两人身形交错而过,黑影突然暴起,回身一掌印向了柳七的后背心口。 柳七扭头只见对方掌间赤芒闪烁,顿时心领神会,这就是毒神的看家本领,赤砂神掌。 柳七上次已经在这招上吃过一亏。 她目光一沉,体内真气自双臂穴窍中喷涌而出,顷刻间便已在身前形成了一道真气屏障。 黑影一掌打在了屏障上,掌间赤芒顿时被屏障消融大半,黑影的身形也为之一顿。 破开真气屏障之后,黑影的掌速和威力十不存一。 柳七原地凌空而起轻松躲过,同时双手持刀将惊寂举过头顶,照着黑影所在的方向迎头劈下! 翻江倒海! 惊寂刀身上的刀芒暴涨数尺,化作一柄紫色大刀竖劈而下。 毒神见状双臂展开如翼,周身罡气扩张到了极致,化作了一个玄色的球型气罩将黑影保护在内! 砰! 砰! 砰! 三道巨型刀芒接连劈下,每次和毒神护体罡气相碰的瞬间,毒神的身躯都为之一颤! 毒神猛然抬首,见柳七三道刀芒之后似乎已无余力,便挥动着双臂凌空追至柳七身前。 柳七以刀相迎,二人立刻缠斗在了一起。 铮—— 毒神一掌按在了柳七的刀身之上,随着掌间赤芒涌动,刀身的紫芒瞬间消退,且发出了令人牙颤的刀吟。 柳七只觉得惊寂刀上一股巨力袭来,她双目微凝,一股真气瞬间贯入刀身,将反震之力彻底吞噬,刀身顿时重现绽放出紫芒。 毒神似乎早有预料,在刀身绽出紫芒的瞬间,便已撤掌翻身跃至柳七的身后,嘴角浮出一抹狞意的同时,抬掌快如闪电直取柳七的右肩。 柳七神色淡然,施展身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回身,左手顺势抬起,毫无畏惧地挥掌迎了出去! 砰—— 真气碰撞的气浪声顷刻间狂涌而出! 柳七身形微微一颤,左臂不自觉地朝后退了半寸。 毒神见状不由得猖狂大笑:“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你与本座之间的内功差距岂是刀法可以弥补的!” 话音一落,他便撤去了周身的罡气,将所有真气悉数灌注于掌间,只见赤红罡芒瞬间将二人的手包裹在内,且顺着柳七纤细的手臂吞没而去。 胜负已定! 毒神见状,仿佛已经看到了对方因真气不足,被之际赤砂掌突破心脉而死的惨状。 直至赤芒已经逼至柳七左肩,她依旧神色如常。 “聒噪!”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后,柳七周身骤然爆发出一股浩瀚的气息! 这股气息一出,毒神瞬间惊呼出声:“沧海神功,你是萧家的人!” 何为沧海。 无边无际,深不见底。 沧海真气也是如此。 随着柳七体内的沧海神功开始运转,她的真气以极其恐怖的速度开始恢复,同时源源不断的朝着左臂汇聚而去。 毒神眼看着原本已经快要将柳七吞没的赤芒竟是一寸一寸地退了回来。 走! 毒神心下一沉,没有丝毫的犹豫,迅速撤掌想要离去。 柳七岂会放他离开,左臂猛地朝前探出,贴着毒神的掌心不放。 咔嚓! 毒神也没想到对方如此果决,撤掌不及,与柳七对掌的手臂应声而断,白森森的骨头从皮肉中穿出。 他吃痛之下,另一掌猛地挥出。 柳七右手横刀而起,毒神的左掌按在了刀身之上,硬压着刀身砸在了柳七肩头。 柳七身形一晃,但左掌仍是一往无前,直接印在了毒神的胸口。 “厄!” 毒神的胸腔之中顿时发出了一声闷哼,身形猛地一屈,整个人便朝后抛飞而去! 柳七此时也顾不得体内翻腾的气血,挥刀追了上去,迎着毒神肩头便是一刀斜劈而下。 嗤—— 毒神在生死关头拼尽了全力想要闪身躲开,但刚刚侧身,带着紫芒的刀身直接划过了毒神左肩,将他本就在刚刚对掌中骨折的左臂连肩给削了下来。 “不——” 凄厉的吼叫声在耳边炸响。 柳七贝齿轻咬,强忍着肩头的剧痛,借着凌空而来的惯性,直接朝着踉踉跄跄的毒神撞去,紧握着惊寂刀柄往前用力一送…… “噗嗤!” 刀身穿透皮肉的声音传入耳中,柳七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砰! 胸口插着惊寂的身影仰面倒下。 柳七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体,而后缓缓走至跟前,脚踩着尸体的沉寂的胸膛,伸手将惊寂刀拔了出来。 她目光淡然地扫了一眼地上看不清面庞的尸首,旋即将惊寂刀悬在了腰间,转身离开了。 柳七来到两名镖头倒地的地方。 “你……是什么人?”徐永元扑倒在地,半张脸紧贴着地面,他隐隐见到了一道人影朝着自己走来,当即强忍着背后的剧痛,厉声质问道。 “别说话了。”传入徐永元耳中的是一道细腻婉转的声音,“你和你的同僚被我刀气打中了穴道,越用力,伤口的刀气侵蚀的越深。” “难怪……会动不了!” 徐永元闻言,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了上述的念头。 柳七半蹲下来,随着的手在镖头的背后一抚而过,伤口处萦绕的刀气瞬间消散。 “我知道你们是长风镖局的人。”柳七又走向了另外一名镖头身边,如法炮制将他伤口处的刀气也消去,而后起身说道,“受沈家的委托,送一批灵丹到京城的大通钱庄。” “你究竟是何人?”徐永元在伤口处的刀气消散的瞬间便恢复了行动能力,他猛地起身警惕地看向柳七。 柳七也不废话,直接将一个东西扔给了他。 徐永元接过来摸了摸,发现是一枚铁质的扳指,随即轻咦道:“这是……” 柳七平静地说道:“这是你们在大通钱庄交接的信物,倘若我没有说错,你的手里应该也有一枚类似的扳指。” 徐永元沉吟片刻,随后点了点头:“姑娘你说的没错,在下手中的确有一枚一模一样的扳指。” “可是……” “那不就得了!”柳七打断了对方的话,“镖局的规矩,在指定的地方见到了交接的信物,便可以将镖物交出。” 柳七说着回首看了看通往京城的方向,淡定地说道:“你也看到了,前往京城的路可不好走,所以我只能亲自接出来了。” “虽然此地并非大通钱庄,但我手里有信物,而且……刚刚还救了你们一命,这样已经足够说明了一切了吧!” 说罢,柳七朝着徐永元伸出了手:“所以,东西呢?” 徐永元犹豫片刻,最终从怀中掏出了一方巴掌大小的木盒扔给了柳七。 柳七接过之后,当场打开,一阵浓郁的香气瞬间涌入鼻中。 啪嗒! 柳七满意的关上了盒子,旋即转身就要离开。 刚走出两步,她身形一顿,随后回头问道:“敢问徐永元徐镖头是哪位?” 徐永元正欲站出来,却又听那姑娘接着说道:“看在……唉,算了,就当本姑娘善心大发送你一场富贵。” 柳七指了指毒神尸体所在的位置:“那边躺着的尸体就是漠北毒神教的教主,你拿着去六扇门,应该还能领上一笔赏钱。” 紧赶慢赶还是过了零点,今天(昨天)就一章了。 (本章完) ------------ 第97章 凝气为罡,乙木真气 就这么走了? 徐永元望着柳七逐渐远去的背影,不由得愣在了原地,他不由得摸了摸怀中的硬物,还有一方盒子。 “等等!” 他身躯一颤,似是想起了什么。 “她刚刚说……那具尸体是……” 徐永元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鬼使神差地朝着横在官道上的那具尸体走了过去。 “这就是漠北那位凶名赫赫的毒神教教主!” 此时月光稀薄,徐永元只看见地上安详地躺着一道黑影,左臂已经齐肩而断,身上飘荡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是他!”徐永元眼瞳紧缩,露出了一丝寒意。 他已经认了出来,地上的这具尸体便是一开始现身朝着自己一行袭来,并且出手就杀了一位镖师的黑影。 徐永元回首望向了同僚尸身所在的位置,继而想到了同僚便是死在了此人的掌下。 犹记得当时黑影出手之时掌间赤芒闪烁,的确像是“毒神”的成名绝技,赤砂神掌。 思及至此,徐永元心中已经倾向于相信柳七所说的话,地上的尸体就是“毒神”本人! 一想到刚刚来劫镖的人就是凶名在外的毒神,徐永元只觉得一股凉气顺着双腿冲上了颅顶,脸色不禁变得凝肃。 但顷刻间,后背刀口处的钻心剧痛又令其紧咬牙关,乱糟糟的脑子瞬间恢复了清醒。 “若真是‘毒神’本人前来劫镖,那刚刚那位姑娘,岂不是救了我一命?” 此念头一浮现,徐永元不禁扭头望向了柳七离开的方向。 …… 柳七通往京城的小路上缓步前行着。 肩头时不时传来的钻心剧痛令她秀眉微蹙,步伐也越发放缓。 毒神毕竟是成名多年的顶尖高手。 绝境之中的拼死一搏,掌间蕴含的威力之强可想而知。 尽管柳七及时以惊寂刀身护在了身前,刀身吸收了过半的掌力,但剩下的掌力也足以让人当场毙命。 纵使没有打在要害,也少不了一个筋骨俱毁,落下无法弥补的伤残。 但毒神也没想到柳七身怀乙木神诀和沧海神功这两大绝学,并且修为距离凝气为罡的顶尖高手只差临门一脚。 最终柳七选择了以伤换命,凭借着本身精纯且浩瀚的真气硬接了这一掌的同时,自己则一掌打在了毒神的心口要害。 柳七的天赋不仅在刀法上显露无疑,从她初学摧心掌时,便发现了自己掌法上的天赋丝毫不弱于刀法。 她那一掌中兼具了摧心掌和大摔碑手两种刚柔并济的掌力,在毒神中掌的瞬间,他的内腑便已被柳七掌力所伤。 噗! 柳七脚步一顿,随即一口浓血喷了出来,口中瞬间充斥着腥甜。 “呵呵呵……”她抬手擦去了嘴角残留的血渍,眸中竟是浮出了久违的笑意,而后更是情不自禁的低笑出声。 “哈哈哈……” 低沉的笑声最终化作了畅快的大笑,在浓郁的夜雾之中回荡。 毒神死了! 一个武功修为和掌力均不俗的顶尖高手。 正面交手,以刀斩之! 这世间还能有比这更畅快的事吗? …… 柳七翻过外墙,落定之后望着城南的方向犹豫了片刻。 毒神的出现绝非偶然。 他与自己一样,也是冲着长风镖局的镖物而来的。 只是柳七不确定毒神究竟是为了十粒固元丹,还是为了其他的东西。 徐永元的身上还有其他镖物。 不过柳七并未选择多管闲事,只是拿了自己应得的十粒固元丹。 因为她猜测徐永元身上的那件镖物极有可能不是固元丹之类的灵丹。 “沈庄毕竟还有一手炮制灵丹的顶尖手艺,留着他比杀了他的用处更大,‘毒神’背后的人应该不会乱来。” 柳七摸了摸肩头,眸光闪动,旋即借着夜色的掩护,朝着城西柳府而去了。 她现在有伤在身,万一再要遇上什么强敌可就不妙了。 所以柳七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先回柳府。 至于沈庄,全看他自己的命数了。 …… 翌日上午。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六扇门总衙的门口。 门口值守的两个捕快见状,互相看了一眼,而后默契地扶着刀柄一前一后靠了过来。 靠前的捕快脸色沉沉的喝道:“六扇门总衙要地,闲杂人等赶紧滚开!” 嗖! 只见一道身影自马车上翻身落地,而后冲着两名捕快一抱拳,朗声道:“在下长风镖局镖头徐永元,现带着朝廷要犯前来归案!” 听到徐永元自报家门后,两个捕快顿时松了一口气。 薛毅的死以及令狐朔的失踪,导致六扇门上下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还是为首的那名捕快摆了摆手,示意后面的兄弟赶紧去通知人,而后抱拳回礼道:“原来是徐镖头,久仰久仰。” 长风镖局在武林中是和飞羽山庄,丐帮平起平坐的存在,他们自然要客气些。 捕快靠近了一些,探头望了望徐永元背后的马车,随即笑着问道:“敢问徐镖头,此次带来的是哪位通缉要犯啊?” “漠北毒神教教主,毒神!” “啊?” …… 柳府。 春燕在小院门口徘徊着,时不时停下脚步,侧首望向了院内主屋。 主屋房门紧闭。 春燕眸光微沉,心中一团乱麻。 小姐自昨晚回来之后便一直在房间内闭关,现在都已经快到了午时了,还未出来! 春燕眼神闪动,旋即朝着院门处迈了一步。 脚刚落定脑海中便回荡起小姐昨晚进门时的话。 “我若是不出来,哪怕天翻地覆,也不得进来打扰,否则……哼!” 春燕身躯忍不住一颤,顿感背后寒意阵阵,迅速收回了脚! 轰隆隆! 正在来回踱步的春燕猛然侧首。 主屋之上磅礴气势冲霄而起! 春燕顿感呼吸一滞,仿佛被一只手死死掐住了咽喉。 此时屋内,柳七紧闭双眸,盘膝坐于床上,周身不断溢出淡青色的真气。 第三重的瓶颈已破,源源不断的真气瞬间汇入主脉,顺着经络顷刻间涌至周身。 那些溢散而出的乙木真气,便因为柳七的丹田和经络已经达到了极致,无力容纳更多! “距离顶尖高手,只差这一步了!” 柳七双眸猛地睁开,眼眸精芒暴现。 真气在体内高速穿行着,不断刺激着穴窍和筋脉,随着柳七缓缓闭眼,原本溢散于外的淡青色真气开始被回收入体内。 柳七面部微微颤抖,顷刻间所有溢散在外的真气都敛于体内。 轰隆隆—— 经络间高速运转的真气翻滚之间发出了雷鸣般的轰响。 柳七全身豁然一震,青色劲气瞬间喷涌而出。 柳七骤然睁眸,双臂齐张的同时,自床上一跃而起! 嗡—— 青色浑圆的罡气在柳七脚尖落地的刹那便已成型! 成了! 柳七眼中神光闪烁,罡气瞬间敛于体内。 此时院外的春燕双目圆瞪,刚刚那股骇人的气势瞬间消散无影,她只觉得咽喉处一松,而后张大嘴巴拼命地吸了一口气。 “呼——” 一口气涌入腹中,春燕感到双腿一软,竟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嘎吱! 春燕双目微抬,循着声音看去,只见院门口一道纤细的身影袅袅婷婷而来。 “小……小姐,令主!” 眼前的人影逐渐变得清晰,春燕仓皇之间赶紧改口。 柳七望着地上瘫坐着的春燕,眼中闪动的神光瞬间敛去,而后伸手五指朝着春燕的方位轻轻一拢。 春燕当即感到了一股无法抵抗的吸力,随后整个便不受控制的“站”了起来。 见春燕已经站定,柳七伸出的手顿时放下,手间青光也瞬间敛去。 春燕先是一愣,随后终于回过神来,赶紧躬身道:“奴婢恭贺令主神功大成!” “不是已经提醒过你了吗?”柳七淡淡地说道,“在本令主闭关的时候,离院子远一些。” 春燕悄然在袖口蹭去了掌心的汗渍,紧埋着头颤声回道:“奴婢一时大意,还望令主恕罪。” 柳七只是淡淡回道:“自己的命,还是多留点心吧。” 倘若春燕刚刚是留在院中,仅仅是柳七突破时的余波,便足以将她的内腑震碎。 …… 春燕紧随柳七身后,小跑着进了主屋,先是小心翼翼四顾一圈,发现主屋内的桌椅板凳都还完整无恙,随即暗暗松了口气。 柳七已在桌后落座,抬眸见春燕,便开口问道:“今日京中可有什么事发生?” 春燕闻言赶紧垂首回道:“仙居楼那边依然没有异常,不过六扇门今日倒是传出了一件引人瞩目的消息。” “一位长风镖局的镖头带着毒神的人头去领了赏!” “现在六扇门总衙门口围满了知晓此事的江湖人士,都想一睹那位义士的风采。” 徐永元果然还是去了。 昨日临走之时,柳七让徐永元带着毒神的尸体去六扇门领赏钱,倒也不是为了别的,主要目的还是希望祸水东引。 柳七突然好奇道:“毒神人头值多少钱?” 毒神教虽然远在漠北,但为祸武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尤其是毒神教的传教方式,将信徒炼制为浑身剧毒的毒人,即便生前不会武功,仅凭着这一身剧毒也足以造成不小的危害了。 尤其是靠近漠北的地方,因毒神使者传教,整村整庄的人死绝的事并不算少。 春燕应声回道:“毒神的海捕文书上写的是白银五万两,不过现在京中流传的消息是,首辅大人听闻此事,将赏银翻了一倍,并且派人盛邀那位镖头加入六扇门。” 也就是十万两银子咯! 对于一个顶尖高手,这样的价格其实略显寒酸。 毒神这种级别的高手,哪怕是光明正大的挣钱,用不了三四年便可以挣够这个数。 要知道修为还不如毒神的叶肃,在金马商会当客卿,一年就可以拿上万两银子的供奉! 若是捞偏门……那就更快了! 京中几大钱庄走一趟,上千万估计有点悬,但几百万两银子估摸着还有的。 不过仔细想想,朝廷的悬赏一向很小气。 柳七的赏金,也不过六千两银子而已。 要知道她可是杀了六扇门前任总捕头薛毅。 官府悬赏额度最高的,便是“盗圣”楚星白,他的人头值白银十三万两,外加正四品的官衔一个。 当然这个官衔是虚授,只有俸禄没有实权。 事实上六扇门的捕头也都是虚授的官衔,大多挂在大理寺或者是刑部的名下,譬如担任六扇门总捕头之位的人,多半会虚授一个大理寺少卿或是刑部侍郎的官衔。 柳七问道:“那位镖头可答应了?” 春燕摇头:“奴婢不知。” 柳七不禁垂眸想道,既然徐永元已经找上了六扇门,且首辅傅青书亲自过问了此事,那想必方青鸾也该知道了。 …… 午时,柳七正在吃饭,柳湘湘突然寻了来。 一进门,柳七便看见她双眼红肿,眼角还有明显的泪痕, 于是问她发生了何事。 柳湘湘让一道而来的丫鬟和嬷嬷退下后,才眼泪婆娑的道出了缘由。 原来是柳宗训和周氏用膳时不知为何又吵了起来。 柳七闻言不禁皱眉问道:“他们为何要吵?” 柳湘湘鼓着脸摇摇头:“呜呜呜……我也不知道,爹爹最近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过去他从未对娘说过重话,不用说还……还打了娘!” 柳七目光一凝。 柳宗训动手了! 前几日柳宗训和周氏也吵过,但柳宗训也没有动过手啊,今日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上手了? 以柳七对周氏的了解,她不至于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来。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一个人的性格和习惯是长年累月形成的,不可能骤然间改变。 要么……是换了个人! 要么则是柳宗训故意而为之! “呜呜呜……”柳湘湘还在小声抽泣着。 柳七瞥见自己被她抱住的那条胳膊,袖子已经被泪水浸湿了一片。 柳七悄然抽回了胳膊。 正当此时,外面传来了柳湘湘贴身嬷嬷的声音。 “大小姐,老爷派人过来了。” 柳宗训派来的人正是张诚。 他进了屋后目光一瞥柳七,而后迅速低头恭声说道:“大小姐,小姐,老爷让您二位过去一趟。” 柳七目光沉沉的问道:“张管家,老爷也让我一道过去吗?” 张诚点了点头。 …… 柳七和柳湘湘进入了柳宗训的书房。 柳七还是第一次来这个房间,只见满屋的书柜中摆放着各色书籍,而柳宗训正背对着她们,凝目望着墙壁上悬挂着一副山水图,画中一道险峻的山峰如同利剑一般直插云霄。 “为父已经决定了。”柳宗训缓缓转过身来,望着柳七和柳湘湘二人,脸色凝肃地开口道,“送你们去四海书院读书。” “为父年少之时曾在那里读过三年书,受益匪浅。” 今天(昨日)更迟了, 今日的会早一些,白日醒来后就开更 (本章完) ------------ 第98章 沈庄失踪 柳宗训哪里是要送她们离京读书,分明就是为了避祸! 柳七与柳湘湘都已及笄,都是要嫁人的年龄了,现在送出去读书,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其中不对劲。 所以柳宗训究竟是预见到了什么危险,才会想着将女儿送离京城。 柳七心中不禁好奇。 区区一个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能在京中的暗流中扮演什么角色? “我不去!” 正当柳七沉思之际,身旁响起了柳湘湘的声音。 柳宗训闻言脸色瞬间一沉,而后对着候在门口的张诚挥了挥手。 张诚立刻心领神会,躬身退出了书房,顺手关上了房门。 此时书房内只剩下了柳宗训父女三人。 “放肆!”柳宗训望着柳湘湘,当即厉声呵斥道,“让你去读书,难道是害了你不成!” 自小到大柳宗训树立的威严形象已经在柳湘湘心中根深蒂固。 她听闻柳宗训的呵斥,不由得娇躯一颤,随后怯生生地缩了缩头,不敢直视柳宗训的双眼。 但很快她又鼓足了勇气,重新昂着头坚持道:“我……我不去!” 之所以会有这种勇气,是因为柳湘湘回想起中午用膳时父母的争吵,一个不好的念头渐渐浮上了她的心头。 她都已经要到嫁人的年纪了,还读什么书! 父亲这时候送她离京,会不会就是为了将她调开,然后与母亲一刀两断,休了母亲! 柳湘湘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 她当即鼓着脸,圆瞪双目,直视着一脸肃色的柳宗训。 心想今天就是被父亲打死,也决不能离开京城,让父亲趁机休了母亲! 站在柳湘湘身旁的柳七不禁微微侧目,看见了柳湘湘负在身后的双手,正在颤栗着。 柳宗训一甩袖子,言语之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我意已决,此事由不得你们。” 说罢便不再言语,径直走到了书桌前,埋头整理着桌上杂乱摆放的书册。 柳湘湘见状,眼泪不争气的滑落,而后直接转身急匆匆的推开门跑了出去。 柳七也正欲离开,却突然听到了柳宗训的声音。 “七娘。” 柳七默然顿住,抬眸看向了书桌之后的柳宗训。 柳宗训手里捏着一本薄薄的书册,昂首看了柳七一眼,随后又埋下了头,沉声问道:“庆国公老太君的寿宴,是在何日?” 柳七平静地回道:“本月初九。” “没几天了。”柳宗训轻轻颔首,随后抬眸凝视着柳七,“伱可知你母亲的打算?” 柳宗训口中的母亲,自然指的是周氏。 柳七神色淡然地点了点头。 周氏的打算无非就是趁着庆国公老太君的寿宴上,拿自己攀一门富贵亲戚。 柳宗训随即垂首道:“你母亲此举也并非纯粹是为了攀附勋贵世家,你的婚事……此前是为父想的过于简单了。” 柳宗训抬首目光在柳七脸上一掠而过,旋即接着说道:“将你嫁给寻常人家,先且不说日子过得如何,只怕人家……也护不住你。” “往勋贵家去,虽说做不了正室夫人,但只要你守得住,终归还是能一辈子富贵平安。” “你……可明白?” 柳宗训的意思很简单,以柳七的容颜,普通官宦人家根本守不住,与其最后被人强取豪夺,还不如直接一步登天。 只是柳宗训根本不知道此时柳七心中正冷笑着。 谁敢娶我,先问过我手中的刀同不同意! “安乐侯方家的二公子为人上进,性格沉稳。”柳宗训忽然提起了方维宪,“你觉得他如何?” 正满脑子刀光纵横的柳七:…… 柳宗训难道不知道周氏已经相中了方维宪吗? 她无奈回道:“上次方家小姐来时,夫人她……” 柳宗训直接打断了柳七的话:“湘湘是不会嫁在京城的。” 柳七闻言目光微凝,看来柳宗训心中早有成算啊。 正当此时,外面传来了张诚的声音:“老爷,大将军府那边来人了,说要见您。” 柳宗训闻言对着柳七轻声叹道:“你下去好好想想吧,若是不愿意……初九那日就干脆借病推脱了,到时与湘湘一起离了京,为父再另做打算。” …… 柳七从书房出来之时,便看见了张诚正领着一个衣着干练的中年男人往书房的方向而来。 “小姐。”张诚见了柳七之后赶紧躬身行礼。 跟在张诚身后的中年男人目光从柳七脸上一扫而过,瞬间露出了惊艳之色,而后也迅速地低下了头。 柳七轻轻颔首,与二人交错而过,走出没两步便在书房所在走廊的尽头蓦然顿足,回首望向了正要步入书房的二人。 待目光落在了那中年男人身上时,柳七眼中掠过了一缕精芒。 虽然隐藏的很好,但却没有瞒过柳七的眼睛,这人有功夫在身,而且不算低。 张诚送中年男人进了书房,又躬身退了出来,刚带上了书房的门,抬眼便看到了走廊尽头的柳七。 他心中一凛,赶紧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 “小姐。” 柳七冷声问道:“那人是谁?” 刚行完礼的张诚赶紧恭声回道:“是大将军府那边的工匠首领,似是有事要向老爷亲自汇报。” 柳宗训这个工部员外郎现在的工作便是监造威扬大将军府。 “柳大人,这是今日刚刚送达的物料清单,请您过目。” “嗯,今日工程进度如何?” “回柳大人的话,虽说前些日子耽误了一些时日,但好在紧赶慢赶还是没有延误工期,如按现在的进度,大将军府还是能够如期完工。” “很好,待完工之日,本大人会亲自为尔等请功。” “孙有德代兄弟们谢过柳大人了!” …… 走廊尽头,柳七驻足听着柳宗训和那位名叫孙有德的工匠首领之间的对话,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派人跟着这个叫孙有德的工匠。”听到了书房里响起了脚步声,柳七对着张诚交代了一句后,便迈步离开了走廊。 张诚则是一脸茫然的站在原地。 自己刚刚有告诉过小姐,那个工匠的名字吗? …… 柳七回到院子,春燕闻声赶紧从厢房中迎了出来。 翠香已经赎身出府,春燕现在已经被正式调来了柳七身边,原本属于翠香居住的厢房自然就成了春燕的住处。 回屋坐下之后,春燕奉上了一杯热茶。 柳七低头轻抿了一口茶水,心中不禁想道,柳宗训现在究竟在京中汹涌的暗流中攀上了哪一艘船,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从他打算送女儿离京来看,定然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而刚刚与柳宗训的交谈,则让柳七刷新了对柳宗训的认识。 至少……他并非如柳七之前所想的那样,对“七娘”这个女儿完全不管不问。 甚至在柳七的婚事上,他是有过认真思量的。 柳七眸光微闪。 可惜,真正的柳七娘早已在岐州的瘟疫中香消玉殒。 “小姐……”春燕忽然开口道。 柳七收敛思绪,抬眸望着春燕,沉声道:“有何事?” 春燕:“沈庄那边似乎出了事。” 柳七淡定的抿了一口茶:“说说看,发生了什么事?” 沈庄出事,柳七并不感到意外。 昨日毒神现身长风镖局进京必经的官道上,并且摆明了就是冲着镖物而去的。 当时柳七就已经猜到,沈庄可能出事了。 前日晚上她与沈庄见面时,听到他口中的那些豁达之言,就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 柳七早已经明示过沈庄,“千幻巧匠”卢宫招惹到的,绝非一般人,沈盈跟在他身边可以说是相当的危险。 但前日晚上,沈庄竟然说出了沈盈跟在卢宫身边反而要比跟在他自己身边安全,这样的话。 “游魂传回来的消息,六扇门的人在一个时辰之前突然赶到了沈庄所在的巷子,并且从巷子里抬出了七具尸体。” “七具尸体……这么巧?”柳七闻言秀眉微蹙,旋即喃喃自语道。 前日晚上她去找沈庄,就发现了在沈庄住所的左右以及对门,都有人在监视,而且人数不多不少正好是七人。 柳七问道:“其中可有沈庄的尸体?” 春燕摇了摇头:“尸体已经被六扇门的人运走,现在沈庄所在的巷子已经被六扇门的人层层把守,我们的人根本无法接近。” 柳七轻轻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看来自己得亲自走一趟了。 昨日回城时,若非伤重,其实柳七就有心去看看沈庄的情况,毕竟他炮制灵丹的手艺对自己还是很有用的。 “那位领了赏的徐镖头现在情况如何?”柳七忽然想起了带着毒神尸体去六扇门领了赏的徐永元。 春燕立刻回道:“也是刚得到的消息,今晚在仙居楼,由六扇门新任总捕头林盛川设宴招待长风镖局的两位镖头。” “据说那位徐镖头已经答应了六扇门的邀请,不日便要进入六扇门做事。” “哦。”柳七有些诧异。 毕竟是徐永元怎么说也是长风镖局的人,如此轻易的改换门庭,难道就不怕长风镖局那边对他不满吗? 不过柳七转瞬想到,这位徐镖头在京中也有亲人,安乐侯世子夫人徐芳菲,就是徐永元的亲侄女。 况且徐永元在长风镖局不过是一个捕头,纵使改换门庭似乎也影响不了什么。 事实上柳七想的是对的。 当长风镖局的高层得知此事后,非但没有为难徐永元,反而为其送上了一份厚礼,算作是徐永元在这些年在长风镖局勤勤恳恳的谢礼。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当晚,负责监视沈庄的游魂终于传回了消息。 那位游魂通过验尸的仵作口中知晓了那七具尸体都正值壮年,所以沈庄并不在其中! 得知此事,柳七决定亲自走一趟。 当她赶到沈庄的住处时,外面值守的六扇门捕快早已撤走,只余下空荡荡沉寂的巷子。 柳七还未走进巷口,便嗅到了一股夹杂着血腥味的恶臭。 她微微皱眉,轻轻抽动着鼻子,这味道虽然熟悉,但每当闻倒时,便会勾起柳七脑海中一些不好的回忆。 她腰间悬着双刀,缓步走至沈庄住处的门口。 正要伸手推门之际,忽然五指张开,随后猛地一曲,只见掌间青光骤现,旋即一道劲风“轰隆”一声破开了房门。 一道修长的身影瞬间从大门闪了出来,而后被柳七纤细的五指捏着了咽喉。 柳七目光微凝,看清了此人的样貌,旋即松开了手。 “白泽将军,下次若再这样鬼鬼祟祟,我可不会留手了。” 白泽感觉到钳住自己咽喉的冰冷五指已经松开,便一个纵身连退数步,伸手摸了摸脖颈刚刚被柳七捏住的位置,随后望着亭亭玉立的柳七,骇然之色顿时浮现于眼中。 “是你!” 白泽认出了柳七,只觉得脖颈处火辣辣的疼,咽喉滚动了一下,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个女人的武功……竟已到了这般地步吗? 刚刚白泽在院中察觉到了门口有人,正欲上前透过门缝看清来者是何人,未料到院门突然被轰开,旋即自己便被一股无法抗衡的吸力给深深扯了去! 白泽自恃轻功出众,虽只有一流之修为,但面对绝大部分顶尖高手纵使不敌也能从容脱身。 但回思起刚刚那股恐怖的吸力…… 白泽望向柳七的目光不禁写满了警惕。 柳七并未在乎白泽的目光,而是自顾自地走进了院子里,除了刚刚被自己破开的院门以外,院内并无任何动过武德痕迹。 此时天还未黑,柳七目光扫过地面,只发现了一人的脚步印。 “不用看了,沈庄应该是被一位高手带走的。” 身后传来了白泽幽幽的声音。 柳七回首望去,只见白泽正迈步走进了院子。 柳七转身凝目望向了白泽的身后,只见他走过的地方,并未留下任何脚步印。 她眼中眸光闪动,旋即冷声问道:“你为何在这里?” 白泽坦言道:“我查到金龙禅师来到京城后,似乎去找过沈庄,所以派了人监视他……” 柳七明白了,今天六扇门抬出去的七具尸体中,应该就有白泽的手下 调生物钟调了个寂寞,零点之后还有一章 (本章完) ------------ 第99章 你不该回来 柳七轻轻晃首,白泽至今还不知道金龙禅师的真实身份便是“千幻巧匠”卢宫。 她默然转身推门进了院内唯一的一间屋子,屋内的桌椅板凳俱在且完好无损,并未有打斗的痕迹。 她踱步至床边,垂眸看见了床边整齐摆放着的一双靴子。 床上被褥胡乱摆放着,还有沈庄遗留的外衣。 白泽说的没错,沈庄应当是在睡梦之中,被突然闯入的高手制止,随后直接带走。 柳七听到身后有轻微的动静,知晓是白泽进了房间,便头也不回地问道:“可知道另外两家监视沈庄的人是谁?” 白泽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眼神不由得落在了柳七盈盈一握的腰身上,随后眼神复杂地说道:“我派的人就住在沈庄的对面,今日之前我也只知道沈庄左边的房子里,是方青鸾的人。” 另一边不用想了,应该是眉夫人的人。 眉夫人的目的和白泽一样,都是想通过沈庄探得卢宫的下落。 至于方青鸾……当然是冲着柳七而来的。 柳七转过身来,忽然看见门口的白泽眉头紧皱,时不时抬眸望向自己,嘴唇微微张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轻声说道:“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白泽目光顿时一凝,沉沉望着柳七良久,而后终于开口:“毒神……是你杀的?” 柳七微微颔首。 白泽闻言双目微张,眸光闪烁,随后胸前一阵起伏,似是深吸了一口气。 白泽接着问道,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你已经凝气为罡,踏入了顶尖高手之列,对不对?” 柳七再度颔首。 “嘶——” 这一次,柳七听到了白泽倒吸冷气的声音。 “难怪,难怪……”白泽不禁喃喃道,双眸闪动着骇然之色。 “别难怪了。”见白泽失神的模样,柳七不禁皱眉道,“你难道没有闻到空气弥漫的这股……腐尸味?” 柳七一言便让白泽回过神来,只见他顷刻敛去了眸中的骇然之色,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冷峻,随后点了点头。 “这味道……是腐尸掌没错了。” “尸山血海宫。”柳七口中默念出了这个许久未见的名字,而后抬眸问道,“和周显宗有关?” 最初发现尸山血海宫的人,便是在周显宗的身边。 白泽摇了摇头:“自上次之后,周显宗一直深居简出,并未发现他与外界联络,应该不是他。” 上次啊…… 柳七嘴角微微扯动。 白泽口中的上次,便是他邀请柳七出手剿灭潜伏京中的尸山血海宫“铜尸”长老,结果又撞上了毒神…… 没想到柳七刚刚斩了毒神,尸山血海宫的人这么巧又出现了。 若说二者之间没有关系,狗都不信! “白泽将军。”柳七沉声问道,“京城之中谁又有这么大本事,能够同时让毒神和尸山血海宫效力了?” 白泽闻言沉默不语。 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的确不少,但能够请得动的毒神以及尸山血海宫的人,也只有那么几位。 柳七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名字,便是当朝首辅傅青书。 不管是不是他,朝堂之上的事柳七并不想理会。 至于沈庄,柳七当然乐意看到他活下来,毕竟二人的合作还算愉快。 当然……仅仅是合作关系而已。 柳七自己身上的事情已经够麻烦了。 柳七心中思定,便要离开。 她与白泽在屋口交错而过,刚走至院中便被白泽叫住了:“伱打算怎么办?” 柳七回首冷眼望着白泽,等着看他要说出什么话来。 似是感觉到了柳七眼中的冷意,白泽心中一凛,悄然往后挪了半步,旋即沉声说道:“尸山血海宫的人毫无人性可言,他们抓走沈庄虽然有所图谋,但事后必然会杀人灭口,我知晓你与沈庄有交情,难道就准备坐视他被人所害吗?” 柳七闻言转过身来,认真地回道:“倘若你现在告诉我,沈庄被关押在某地,我直接一人一刀过去将他解救出来当然没有问题。” “但问题是……京城这么大,尸山血海宫的人背后还不知站着哪位大人物,他们若是想藏一个人,我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所以白泽将军,倘若你真的担心沈老的安危,不妨赶紧查出来究竟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 …… 城东,仙居楼。 一位步履蹒跚的老者抬眸望了一眼张灯结彩的二楼,狠狠地吸了一口飘来的肉香味,随后默默地咬了一口手里的馒头。 还未咽下去便摇头叹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爷爷,你是在说我们吗?”只见老者身后突然探出了一个小脑袋,嘴里同样叼着半块馒头,污黑的鼻子如出一辙的狠狠一吸,随后叹道:“好香啊!” “当然香啊!”老者再次抬眸望向了二楼,嘴里一阵“吧唧”作响,“今天是六扇门的总捕头宴客,仙居楼的大师傅亲自掌得勺,能不香吗?” “唉,若是能上去吃上一口,我老宋头纵死也无憾了!” “呸呸呸……” “爷爷,快别说这样的话了,小心叫阎王爷听了去。” “哼,听去了又怎样,你爷爷我在佛祖面前吃斋念佛了好几年,阎王爷见了也得给上几分薄面!” “嘘——”只见一道瘦小的身影一个翻身从老者身后站了出来,而后将食指放在嘴边,鼓着脸用力一吹。 “别再说了,小心露馅了!” “对,对,对!”老者左右环顾发现并无人后,方才连连点头,“我是宋老汉,你是宋狗儿,什么佛祖阎王爷的,咱爷俩通通没见过!” “嘿嘿嘿……没见过!” “唉!”那道瘦小的身影轻叹一声,随后抱着膝盖背靠着老者蹲坐下来,明亮的双眼望向了夜雾笼罩下的天空。 “不知道爷爷现在怎么样了。” “用刀的漂亮大姐姐会不会来救盈儿呢?” …… 从沈庄住处离开后,柳七径直回了柳府。 春燕和张诚都在院中候着,待柳七自夜雾中现身后,二人俱是一颤,随后赶紧上前行礼。 “可有什么事?”柳七见张诚也侯在这里,便询问道。 张诚赶紧回道:“属下按照令主您的吩咐,派人跟踪今日前来府上到访的那位孙姓工匠首领,结果派出去的人……失踪了!” …… 张诚从柳府的侧门走出,望着眼前漆黑一片的巷子,身子不禁缩了缩,而后迈步走了进去。 刚走出了几步,张诚忽然顿住,随后身躯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只见前方赫然浮出一道身影,正缓步朝着张诚走来,空气中瞬间弥漫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 “呵呵呵……”来人嘴中发出了低沉的狞笑,停在了距离张诚十步的位置。 “你……你……你是什么人?”张诚腿肚子打着颤,说话也不自觉地的支支吾吾起来。 “当然是……要你命的人!” 话音刚落,只见来人身形一纵,抬掌便朝着张诚袭来,空气中糜烂的臭味越发浓郁。 眼看着这一掌就要印在张诚的身上,来人眼中顿时浮出一缕残忍的笑意。 嗖! 来人神色瞬间凝固。 不知何时,张诚身前多出了一人,纤细的胳膊拦住了来人的手掌。 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柳七脸色微沉,旋即手臂轻轻一抖,耳边即刻传来了“咔嚓”一声,一道身影便抛飞而去。 咕咚! 只见那道身影落地之后滚了一圈,迅速站了起来,回头凝望了一眼柳七,而后抱着右臂仓皇地消失在了夜雾之中。 “接下来没你的事,回去好生歇着吧。”柳七背对着张诚抛下一句话后,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地消失在了原地。 张诚看着柳七消失的地方,不禁蜷缩了一下身子,感到了浸入骨髓的寒意。 …… 柳七环抱着双手,立于房檐之上,望着远处那道踉踉跄跄的身形。 她也没想到简简单单的一个引蛇出洞,竟然真的成功了。 张诚派出去的人失踪,不用说肯定是那姓孙的工匠首领给发现了,游魂不是刀奴,受不住酷刑肯定是要将张诚给吐出来的。 柳七便想着对方会不会派人过来斩草除根。 没想到还真让柳七给蒙对了。 或许对方也不会想到,柳府之中竟然会有柳七这样一位高手存在。 眼看着那人的身形即将消失在视线之中,柳七身形一闪,顷刻间便在前方一间屋檐上浮现。 柳七也看出来了,此人选择的路线十分巧妙,避开了巡逻的官兵以及最近临时增加的几处由六扇门和城防营驻守的关口。 不仅对京中的路线十分熟悉,还对官兵的驻防位置和巡逻时间掌握的恰到好处。 而且……柳七目光微凝。 看着那人行进的路线,竟然又绕了回来。 难道发现了有人跟踪? 柳七摇了摇头,瞬间否定了这个猜测。 对方武功修为在一流之下,若这也能够被他发现,柳七还不如一刀了结了自己。 那就剩下一种可能,对方在故意绕圈子,他在试探自己身后有没有跟着尾巴。 果不其然,就在对方绕了三四个来回之后,终于改变了路线。 柳七自是紧随其后。 二人一前一后,最后来到了靠近京城外墙的一栋宅子。 对方翻过了院墙进入了宅子。 柳七来到了刚刚对方所站的位置,驻足听了听墙里面的动静后,也纵身一跃翻了过去。 落地之后,便看见了不远处的房间内骤然亮起了烛光。 “怎么回事!”房间内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正是白日到访柳府的工匠首领孙有德。 “我失手了,那个柳府的张管家背后有高手。”是刚刚出手刺杀张诚的人。 话音刚落他突然吃痛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嘶——” “你的手……”孙有德声音先是有些焦急,随后骤然变得凝重,“是张管家背后那个高手做的?” “别废话了,赶紧叫人帮我疗伤!”说话之人语气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 “已经没治了!”孙有德幽幽叹道,“你的手臂的骨头已经全被震碎,请谁来也没用了!” “什么!” “张管家背后的那位高手,只怕比你想象的还要厉害。”孙有德顿了顿,随后沉声说道:“你为何还要回来?”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就不该回来!” “他说的没错,你的确不该回来!”一道悦耳的声音骤然响起。 “什么人!” 孙有德眼神一凝,旋即侧目看向了桌上的长剑,正欲伸手去拿,突然耳边再度传来了声音: “你若是再动一步,我保你这辈子用不了剑。” 话音刚落,孙有德眼瞳猛地一缩。 只见刚刚还空无一人的桌边,赫然多出了一道倩影,洁白无瑕的玉臂自袖中探出,青葱一般的手指按在了桌面放着的长剑之上。 “是你!” 柳七“苍啷”一声拔出了剑,循声看去,只见一个面相丑陋的男人正抱着右臂,眼神怨毒地望着她。 当—— 柳七轻轻弹了一下剑身,旋即房间内充斥着令人心神震荡的铮鸣声。 “好剑!”柳七赞道。 铮! 柳七骤然抬手,剑锋瞬间指向了二人,目光也已变得冷冽。 “从现在开始我问你们答,倘若敢有半句迟疑!” 唰! 一道青光自眼前闪过,孙有德双目圆瞪,旋即侧目看去,只见同伴面露茫然,手中拿着一截断臂…… 柳七目光沉沉的开口道:“反正已经没用了,断了就断了吧。” 只见那人回过神来,先是手中一松,断臂瞬间“咚”的掉在了地上。 扑通! 那人扑倒在地,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柳七眉头一皱。 这么没用? “呼——” 孙有德看着同伴肩头断口处淌出的鲜血,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转过头来。 “敢问姑娘你深夜到访……” 唰! 剑光擦着左脸掠过。 孙有德愣在了原地,直到脸上传来了一阵针刺般的剧痛,随后便感觉到了一股热流自脸颊滑落…… 滴答,滴答! 血滴落在了地上。 孙有德抬眸,看见了正对着自己的剑尖,而后缓缓挪动视线,对上了柳七那双冰寒刺骨的双眸。 “我问,你答。” “现在可明白了?” 如约而至 (本章完) ------------ 第100章 万人坑 孙有德呼吸一窒,但见眼前剑锋寒光熠熠,垂于两侧紧绷的双手渐渐松开,散去了积蓄真气,紧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柳七抬眸见状,轻声道了一句:“终于撞见了个懂事的。” 她持剑的手缓缓收了回来,目光旋即挪至剑刃之上,端详片刻,而后不紧不慢地问道:“化身工匠潜伏在大将军府,所为何事?” “报仇!”孙有德毫不迟疑地吐出了两个字。 柳七秀眉一皱,口中不禁呢喃道:“大将军周威扬……” 果然,一提到周威扬,孙有德眼中狠厉之色顿现,只是柳七抬眸看去时,孙有德慌忙侧首,敛去了眼中的厉色。 柳七轻轻颔首,道了一句:“我明白了。” 当年朝廷破武令一出,否管是名门正派还是绿林山寨,只要胆敢不服的,统统在大将军周威扬以及朝廷的铁蹄之下碾为了尘土。 于是柳七便不再纠结于孙有德的来历,她目光一扫地上躺着生死不知的尸山血海宫弟子,随即开口问道:“尸山血海宫还有多少人在京城?” 孙有德摇了摇头。 似是见柳七眼中冷色骤现,孙有德面部微颤,又接着补充道:“纵使你现在一剑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他眼角余光一扫身后躺着的断臂男人,旋即闭眸叹道:“此人不过是负责与我联络的信差,若是姑娘你不说,我都不知道他竟是尸山血海宫的邪魔外道。” 柳七当即回道:“都是见得不光的货色,也别忙着区分正邪了。” 孙有德脸色瞬间一滞,随后自嘲道:“姑娘说的有道理……” “我有个认识的人被尸山血海宫的人给抓走了。”柳七直言道,“如果我想将他找回来,可有什么办法?” 孙有德闻言神色微动,双唇轻微的动了动,但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柳七看出了孙有德犹豫,语气淡然地说道:“我的耐心并不算好,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在我面前行那些弯弯绕绕的举动。” 说完,柳七轻弹了一下剑身。 铮—— 剑吟声几乎穿透了孙有德耳膜。 他强忍着不适,目光坚定的回道:“我想活!” 柳七颔首:“我看出来了,然后呢?” “我知道尸山血海宫的人藏在哪里,但是……”孙有德深深地看了柳七一眼,而后沉声道,“告诉了你之后,即便伱不杀我,他们也会杀了我。” “不,你的想法错了。”柳七平静的说道。 孙有德闻言眉头一皱:“我的想法错了?” 柳七侧目凝视着孙有德,而后认真地说道:“你告诉了我尸山血海宫的人的藏身处,他们一定没有机会杀你。” “反而是我……”柳七慢条斯理地将手中剑平放在了桌上,剑尖正对着孙有德位置。 “至少现在还没有打算饶你一命。” 孙有德眼瞳一缩:“我若什么都不说,你的朋友在尸山血海宫的人手中,一定活不了!” 柳七听出了孙有德语气之中的焦躁。 他的确很想活下来。 柳七只是轻轻摇头:“可是你刚刚还告诉我,你并不知道什么尸山血海宫。” “而且你又说错了一点,尸山血海宫手里的那人,并不是我的朋友,他生死与否,我并不是十分在乎。” “我……”孙有德闻言一滞,迅速垂下了首。 吱—— 椅子在地上滑动的声响传入了他的耳中。 他猛地抬头,正对上一双冷冽的双眸。 嘶—— 孙有德瞬间感觉自己犹如置身冰窖,彻骨的寒意顺着每一个毛孔钻入了他的体内。 柳七已经站起身,望着开始颤栗的孙有德,冷声道:“我的时间有限。” “我说!” 两个字脱口而出,仿佛耗尽了孙有德所有的气力,他身体一软,一个踉跄竟然差点摔倒在地。 稳住了身形之后,孙有德感觉周身无孔不入的寒意似乎消退了不少,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随后说道: “尸山血海宫的人就藏在……城东四十里外的一座废弃的地宫里。” “那是曾作为文宗皇帝皇陵选址,只是地宫刚刚建成就废弃了,你的朋友若还活着一定被关押在那里。” “我乃是万松剑派的弟子,师门在十九年前毁周威扬的爪牙夔牛之手,我的亲二伯和堂哥都死于官兵的箭下。” “当年我因有事外出故而侥幸逃过一劫。” 孙有德语速越来越快,身侧的双手也早已紧握成拳。 “当我回去时,整个师门早已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就连同门的尸首也……” …… 孙有德说到最后,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甚至连他入京之后新娶了一门媳妇的事都讲了出来。 也难怪他会有如此强烈的求生欲望,原来是媳妇已经怀了身孕。 柳七算是听明白了。 孙有德本身就是木匠世家,因其亲二伯的缘故,得以拜入万松剑派成为了江湖中人。 朝廷颁布破武令之后,万松剑派因不在官府钦定的名单之上,故而应该和东河县的东河帮一样主动解散,如此一来官府也不会为难他们。 奈何万松剑派自己仗着山门位于易守难攻的险峻之地且人烟罕至,想着紧闭山门苟上几年,朝廷说不定就忘了呢。 结果没想到朝廷的态度会如此坚决,“天尊四将”之首的夔牛亲自带队,率领精兵剿灭了万松剑派,最后连同万松剑派的弟子和山门一起,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 孙有德身负师门血仇,却也知道他的武功在威震天下的大将军面前,无异于是螳臂当车。 所以他便潜伏到了京城,本想从大将军的身边人下手,也让周威扬尝尝失去亲友的滋味,却还没得及动手就被发现了。 傅卓成! 当朝首辅傅青书之子。 孙有德身份暴露之后便被人抓住,正当他以为小命不保的时候,却见到了傅卓成。 傅卓成不但放了他,还帮他伪造了身份,让孙有德光明正大的留在了京城。 而后就是太康十八年,孙有德被安插进了修建大将军府的工匠队伍中。 “萍儿已经有了七个月身孕,我若是死了,她该怎么办?” “不,我一定不能死!” …… 柳七望着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自言自语的孙有德,随即迈步缓缓朝前走去。 孙有德桥瞧着柳七朝自己走来,不禁心中一凛,立刻停止了喋喋不休,眼中露出骇然之色! 柳七心里冷笑一声,果然是装的。 随着柳七一步步靠近,孙有德眼瞳也渐渐的扩张。 直至两人交错而过。 “呼——” 孙有德顿时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他眼角余光瞥见了柳七的身形突然顿住。 “今日跟踪你的那人,可是死于你的手上?”清冷的声音自侧后方传来。 孙有德连忙摇头否认:“不是我。” “我今日回来时并未发现有人跟踪,是尸山血海宫的一位老者,发现了有人跟踪,然后出手……” 柳七原地驻足片刻,随后轻声说道:“你这条命暂且寄放我这里,倘若有需要,我随时会亲手来取。” 孙有德闻言紧抿着双唇,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柳七说罢,踱步来到了断臂的尸山血海宫弟子身边。 此人的呼吸已经十分微弱,已经处于死亡的边缘。 柳七目光微凝,旋即一道劲风破体而出,直接穿透了此人的胸膛。 确认对方已经气绝人亡后,柳七踢了一脚此人尸首旁的断臂,断臂“咕噜”滚动了一下,露出了掌心。 柳七见掌心一片乌紫,指甲更是呈现出瘆人的油黑。 她还记得白泽说过,这就是修习腐尸掌的特征。 柳七突然抬手,五指微曲,一道劲风便将不远处架子上搭着的一方手帕卷了过来。 柳七将手帕将断臂捡了起来,回首望了一眼孙有德后,便直接推门离开了。 直至柳七的身形消失在了夜色之后。 咚! 孙有德身躯一软,跌倒在地。 …… 柳七并未直接去孙有德所说的那座地宫,而是直奔城西的大将军府。 较上次她来时,现如今大将军府的戒备可要森严的多。 但是对柳七而言,也没多少的区别。 她在夜雾急速穿梭着,即便是从大门口护卫的头顶上掠过,也并无一人察觉。 进入大将军府之后,柳七熟门熟路的来到了藏武阁楼外。 望着眼前高耸的阁楼,柳七不禁秀眉微皱。 “竟然不在!” 她并未并未感知到藏武阁楼中有人存在。 照常来说,“天尊四将”之一的应龙,不应当是常驻在这里吗? 柳七不禁垂目看向了手里用手帕捏着的断臂。 来这里,自然是为了寻求帮手。 倒不是柳七担心自己孤身一人会有什么不测。 而是觉得自己比较擅长砍人,但此番前去是为了救人,万一要是人没救出来,她岂不是白跑一趟。 而且应龙当年在剿灭尸山血海宫时吃过大亏。 若是他知晓尸山血海宫不但死灰复燃,而且余孽就藏身于京中,定然不会坐而视之。 只是应龙不在,稍稍打乱了她的计划。 “应龙不在,该去找哪个冤大头替我去地宫探路呢?”柳七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柳七目光微定,旋即纵身扶摇而上,顷刻间便已现身于藏武阁楼顶之上。 柳七催动着真气运转,而后直接放任真气溢散而出…… 嗖! 很快,远处便传来了一阵破空声。 紧接着一道身形闪烁而来,落在了楼顶的另一端。 “是你!”来人站定之后,尽管夜色沉沉,但一眼还是认出了柳七。 柳七当即开口道:“白泽将军,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罢,直接将手里的断臂朝着白泽扔了过去。 白泽接过之后垂眸一看,方才确认了手中之物乃是一具齐肩断开的断臂。 他鼻子微微抽动,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腐臭味,于是伸手摸向了断臂的掌心。 “又是腐尸掌!”白泽不禁沉声道。 随后他昂首望着柳七问道:“他们在哪?” 白泽口中的“他们”自然指的就是尸山血海宫的人。 柳七眸光闪动:“城东四十里外,有一处废弃的地宫……” 话未说完,柳七便看见白泽“嗖”的一声,身形消散于夜雾之中。 她努了努嘴,旋即也纵身朝着城东的方向掠去。 …… 柳七飘然落地,觉得四周寂静的可怕。 琼鼻微微抽动,闻到了一股腐尸的臭味。 她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均是无主的坟丘。 此地,乃是一处乱葬岗! 柳七抬眸朝前看去,只见白泽的身影赫然出现于视线之中。 她毫不避讳,迈步直接跨过了一座座的坟丘,穿行在乱葬岗之中,脚下还时不时传出一声清脆的“咔嚓”。 白泽循声扭头看向了柳七,见其依旧昂首阔步的穿行着,丝毫没有受到脚下所踩之物的影响,眼神不禁闪动了一下。 柳七当然不怕! 不就是白骨吗? 当年在细柳山庄,她可是亲眼看着死于自己之手的柳一,尸身是怎样慢慢腐烂到最后化作白骨的。 “咔嚓!” 脚下又是一声脆响。 柳七不禁垂眸看去,只见半边颅骨,在月色下散发出白森森的荧光。 砰! 柳七面无表情,一脚将剩下的半边颅骨也踩的粉碎,而后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柳姑娘……”白泽不知何时来到了柳七的身后,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而后不禁沉声道,“有时候白某真的好奇,你是在何种环境中养出的这份气魄。” 这个女人,眼中似乎从未露出过畏惧! 柳七并未理会白泽。 突然,她脚下一停,随后琼鼻微微一抽。 “白泽将军,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新鲜血液的味道?” 白泽闻言纵身跃至柳七身边,同样鼻子动了动,而后摇了摇头。 柳七不禁眉头一皱。 大抵是杀的人多了,柳七对血液的味道一向比较敏感,她很确定周遭弥漫的腐臭味中,藏着一缕新鲜血液的味道! 白泽环顾四周,而后说道:“当年文宗皇帝选定此地作为皇陵,结果挖出了一个万人坑,煞气破坏了风水,所以不得不另选他处监造皇陵。” “此地也就渐渐沦为了乱葬岗。” “尸山血海宫的人倒是会挑地方!” (本章完) ------------ 第101章 你该死 柳七微微昂首,轻嗅着空气中那股若隐若现的味道,而后扭头看向了左前方。 “有人来了。” 她忽然开口道。 一旁的白泽闻声立刻屏气凝神,侧耳倾听片刻之后,也重重的点了点头:“就在左前方两百步外,一共三人,两个会武功,一个不会武功。” 柳七侧目看了白泽一眼。 白泽所说的内容,和她感知到的完全一致。 在修为远逊于自己的情况下,感知能力却丝毫不比她逊色多少。 不愧是曾经名震天下的天尊四将。 嗖,嗖! 两人极为默契的纵身朝着左前方而去。 穿过一片矮树林,柳七骤然停住身形,视线之中已然出现了两道身影,正在前方杂乱的坟丘中疾步穿行着。 她抬起左臂,拦住了紧随而来的白泽。 瞥见白泽在自己身旁站定,柳七方才低声说道:“就在这儿吧,免得打草惊蛇。” 正说话时,前方的两道身影突然放缓了脚步,随即靠前的那人突然纵身一跃,随后便消失在地平面之下。 白泽见状不禁脸色微沉,而后又见另一人突然一躬腰,竟是从背后又滑落了一道身影,同样消失在了地平面上。 最后那人也是纵身一跃,消失在地面之上。 很显然,这就是柳七和白泽刚刚感知到的三人。 至于为何一开始只有两道身影,那是因为走在后边的那人背上还背着一人。 直至第三人消失后,柳七方才纵身向前,眨眼的功夫便已到了刚刚三人消失的地方。 竟是一座坟墓。 乱葬岗遍地都是无主的坟墓,但如柳七眼前这座“豪华”的,却实为罕见! 紧随而来的白泽望着眼前规整的坟墓,随即沉声道:“这应该就是地宫的入口了!” 正如白泽所说,这座坟墓完全可以用规整二字来形容。 半圆状的坟丘由整齐的石块堆砌而成,以坟丘为中心,周遭的地面也被精心的修整过,踩在上面能感觉到十分硬实,和乱葬岗稀松的泥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更为关键的是,坟丘之前竟然立着一块半人高的墓碑! 这就是柳七为何会用“豪华”二字来形容眼前这座坟墓的原因,因为和乱葬岗其他的坟丘比起来,它的确是相当豪华了! “这里一定有通往地宫的暗门!”白泽绕着坟墓走了一圈,一边观察一边说道。 “不用找了!” 柳七“苍啷”一声拔出了腰间的惊寂,旋即冷冷说道:“退后!” 此处再无他人,白泽当然明白柳七是在和自己说话,他不禁抬眸看来,只见柳七已然爆发出磅礴的气势,随即脸色一变,闪身朝后掠去。 柳七眸光微敛,旋即抬手就是一刀劈向了身前的墓碑,刀芒瞬间将其吞噬! 砰! 随着一声巨响,霎时间碎石乱飞。 白泽身形灵动朝后挪动了一步,躲过了一块急速飞来的碎石,目光一扫,却发现柳七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他赶紧纵身跃至刚刚柳七所站的位置,垂眸一看,只见刚刚还伫立着的墓碑已经消失不见,而墓碑所在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个漆黑的洞口。 咚! 听着身后有人落地,正凝望着深邃漆黑通道的柳七顿时开口道:“白泽将军,接下来的路还望你打头阵了。” 白泽并未言语,默然迈步越过柳七,径直踏入了一望无尽的洞穴内。 柳七走在白泽身后,她能感觉到这条通道是在渐渐往下而去。 两人走了大约一百多步,看到了前方不远处浮现了昏黄的光亮。 白泽放缓了脚步,沉声说:“前方有两人。” 走在他身后的柳七鼻子轻轻一皱,屏去了空气中逐渐浓郁的腐臭味,看来这里的确是尸山血海宫的大本营。 嗖! 走入大殿中的一瞬间,白泽身形瞬间闪烁而出。 当柳七跨入大殿中时,目光一扫,便看见了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以及正在检视尸体的白泽。 柳七挪开目光,环顾了一圈这座宽敞的地下大殿,抬首便看见了半空之中悬着的两盏宫灯,昏黄的灯光倾洒在整个大殿之中。 柳七垂眸,看见了大殿正前方以及两侧的石门。 此时白泽已经检视完那两具尸体,面露嫌恶的说了一句:“果然是尸山血海宫的妖人!” 他缓缓起身,也环顾了一圈,发现了圆形的大殿中,除了他们刚刚来时的门外,还有着三扇石门。 白泽匆匆走至了最近的一扇门前,先是往门里眺望了一眼,而后垂眸观察着地面。 随后又依次来到另外两扇门前,用同样的方式观察了一遍。 “从脚步的痕迹来看,刚刚在外面的那三人应该是进了这扇门。”最终白泽走到了其中一扇门前,转过身来对着柳七说道。 柳七并未理会白泽,而是皱着眉来到了正对着她们来时方向的那扇门,她鼻尖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后扭头对着右侧门前的白泽说道:“我们分头行事。” 白泽闻言不禁眉头一皱,正欲说些什么,却见柳七已经迈步走进了门内。 他站在原地眼神一阵闪动,最后还是转身走进了身前的门内。 刚刚在地宫之外的那三人,其中那名不会武功的人,定然是被另外两人掳来的。 白泽对尸山血海宫的武功十分了解,自然知道他们掳来一个不会武功人是要干什么! 随着白泽的逐渐深入,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腐臭味扑鼻而来,白泽深吸了一口气,内心期盼着自己来得不算太晚。 而另一头,柳七身形“唰”“唰”掠过。 随着“嘭嘭”两声,脚边瞬时躺下了两具新鲜的尸体。 进入门后,柳七走了不到三十步,便发现了通道两侧均是对称的石室,绝大部分石室中空无一人,唯有少部分石室中有一两个人存在。 柳七此时正置身其中一间有人的石室。 她缓步走至尸首旁,鼻中已然闻到了熟悉的腐臭味,目光一垂也看到了两人的手心呈现出乌黑色,这二人的身份自是不必多说。 “啊——” 一道细微的尖叫声霎时间传入了耳中。 虽然声音很小,但是柳七还是能够听出这声尖叫之中的绝望和痛苦。 柳七走出了石室,侧首看向了通道的深处,刚刚的尖叫声便是从那里传来的。 “咚咚咚……” 与此同时,通道的另一侧,也就是柳七来时的方向,也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看来地宫中的人已经发现有人闯入了。 柳七面色如常,依旧是不紧不慢地朝着通道深处走去。 就在她离开后没多久,一个骨瘦如柴,面黑如碳的阴鸷老者带着两个手下匆匆赶来,在路过这间石室时,老者突然身形一顿,陡然扭头望向了石室半掩着的门。 身后两个手下瞬间领悟了老者的意思,极为默契的同时上前推开了石室。 老者阴沉的眼瞳猛地一缩,已然看到了石室内地上的两具尸体! “快!”老者脚下生风连忙向前走去,“此人朝着宫主的房间去了!” …… 柳七已经走到了通道的尽头。 她面色沉沉,站在了一扇厚重的石门前。 即便柳七已经屏住了呼吸,但空气的血腥味已经浓郁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她不禁想象着石门之后会是怎样的一副景象。 嗡—— 一只纤纤玉手抚上了厚重的石门,随着柳七轻轻一推,石门伴随着沉闷的嗡鸣声缓缓打开…… “什么人!” 一声厉喝在耳边炸响! 嗖! 就在石门半开半掩之时,柳七已经听到了尖啸而来的破空声。 门后的亮光将柳七身形吞噬的瞬间,柳七动了,她一步跨入了石门,青色罡气顷刻凝结于身前。 咚! 有什么东西撞在了柳七的罡气之上,落在了地上“骨碌碌”滚了一圈。 柳七垂眸看去,正巧那件“东西”也停了下来,一双无神的双眼瞬间和她的目光对上了。 是一颗头颅。 柳七眸光闪动。 还是个年轻姑娘的头颅。 柳七目光落在了那染着血的青丝上,凝视片刻,而后微微抬眸看向了正前方。 一张豪华的白纱吊顶大床上,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双臂摊开,慵懒的靠在床边,一双闪烁着妖异血光的眼睛正盯着门口的柳七。 一具无头尸体趴在男人的腿边,颈口处滴落的鲜血在雪白的床褥上点出了一朵朵绽放的血梅。 男人此时的目光已经落在柳七脸上,他双目微张,陡然坐起,眼中顿时浮出淫邪之色! “哈哈哈……我道是哪个嫌命长的敢擅闯本座的行宫。”男人血红的双唇瞬间咧开,嘴角浮出了狰狞的笑意,“没曾想是一位花容月貌的仙子亲自送上门来了!” “哈哈哈……” “啊啊——” 男人肆意的放声大笑,引得跪在床边的一群人抱头哀嚎起来。 柳七定眼看去,发现跪在床边都是清一色的女孩儿,都穿着和男子身上一模一样的白色纱衣,看着面孔年龄都不算大! “哭什么!”男人猛然扭头,望着床边的姑娘们冷声呵斥道。 柳七目光骤然一凝,旋即“苍啷”一声,惊寂刀已出鞘。 男人循声回首,眼前骤然闪过一道紫芒。 柳七挥刀已杀至身前,紫色刀芒瞬间脱刀而出,袭向了男人的脖颈。 男人眼瞳一缩,双臂陡然抬至身前,掌间瞬间浮出森白色的罡气。 嗡—— 一掌推出,撞上了正面袭来的刀芒,随着一声闷响刀芒应声而断,男人眼中刚刚浮出的欣喜骤然凝固。 柳七心神合一,双眸瞬间一凝,旋即便看见已经断成两截的刀芒非但没有消散,反而重新化作了两道刀芒,带着尖啸的劲风自两侧袭向了男人。 男人略微侧身,躲开了一道刀芒,但另一道刀芒已经贴至男人的左肩。 男人脸色瞬间一沉,而后周身白色罡气瞬间撑开,但刀芒撞上罡气后只是微微一滞,随后还是穿过了罡气划过了男人的左肩。 嗤! 裂帛声传入耳中。 男人脚踩着柔软的床褥连退两步,随后扭头茫然地看向了左肩的伤口。 “你是什么人!”男人眼中的淫邪之色瞬间敛去,化作了凝重之色。 但话音刚落,男人眼瞳又是一缩,只见柳七身形飘然灵动,竟是又杀了过来。 柳七单刀直入,刀锋贴着男人的腰身向上划去。 “你真当本座是泥捏的不成!” 男人暴喝一声,周身罡气瞬间爆开,左右掌先后挥至,一掌拨向到了刀锋,另一掌则是直接印向了柳七的面门! 轰! 柳七身上同样爆出罡气,左手陡然抬至身前,五指闭拢化作掌势不闪不避的迎向了男人。 嘭!嘭! 柳七感觉到刀身一股巨力反震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丝冰冷彻骨的气息,钻入筋脉之后犹如跗骨之蛆,已达到第三重巅峰的乙木真气竟是无法瞬间将其驱散。 而与此同时,柳七的左掌也已与男人对上,两掌相接,周身罡气也迎头撞上,狂暴的气劲顷刻间以两人为中心席卷而出,掀起了一阵恐怖的气浪。 砰! 男人直接横飞而出,重重地砸在了石壁之上。 匆匆赶到的老者见状脸色瞬间大变:“宫主,我来助伱!” 说罢便纵身一跃,垂于身侧的双手瞬间抬至身前,掌间已然被乌黑色的气息笼罩,就要拍向柳七的后背。 宫主…… 尸山血海宫的宫主嘛? 柳七目光微凝,缓缓撤掌的同时,右手陡然一颤。 唰!唰!唰! 无数刀气自柳七周身狂涌而出。 七杀,风卷残云! 老者挥掌已至,见骤然浮现的刀气瞬间心头一惊,只是再想撤时已经来不及了。 嗤!嗤!嗤…… 听着身后刀气贯体的声音,柳七头也不回,手持惊寂缓步向前,慢慢逼近了背靠着石壁已经挣扎着站起来的男人。 哗啦啦…… 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散落了一地。 “啊啊——” 很快床边跪着的十几个女孩异口同声的发出了凄厉的尖啸声。 柳七不禁眉头一皱,但并未理会,只是抬起了右手,刀尖对准了已经站稳的男人。 “你该死!” 直至站到这个位置,柳七才看到了床后赫然有一个一丈长宽的池子。 池子里粘稠的红色液体受到了刚刚气浪的波及,正剧烈的晃荡着…… 柳七现在才明白,为何这房间内的血腥味浓郁到了粘稠的地步! (本章完) ------------ 第102章 血魔万化功 唰! 刀芒骤然掠过,斜劈向了背倚墙壁的男人。 柳七没打算和对方多说废话,闪身紧随刀芒之后逼近对方,眼中杀意毫不掩饰。 刀吟声一起,背靠着石壁刚刚站起的男子猛地抬头,双目微张,随后垂于身侧的右手猛地一抓,掌间生出劲风,尖啸着卷向了数步之外跪在床边的女子。 狂风席卷之下,半趴半跪在床边的十余名女子的身形顿时朝着男人的位置扯动起来,身上单薄的白纱衣几乎被卷起了大半,露出了雪白的酮体。 “救……就命……” “啊——” 绝望的哀嚎与求救声中,十几名女子紧紧互相抱拢在一起,抵御着狂风的席卷。 嗖! 最终,躲在最外围的一个女子手上一下没有抓稳,被尖啸的劲风扯走,身形以极快的速度被卷向了男人所在的位置。 离她最近的两个女孩子还想伸手抓住她,但当她们抬手之时,便发现同伴已经落入了半裸的男人之手。 男人捏着女人的后脖颈,犹如抓玩偶一般瞬间将其举至了身前。 “不——” 被男人钳制住的女子眼看着紫色的刀芒带着铺天盖地的气势狂涌而来,眼中顿时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呼啦啦! 忽然,刀芒在即将吞没女子之前生生停住,而后“轰”地一声散作了云烟。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下不去手!” 躲在女子身后的男人见状,嘴角顿时勾出了阴森的狞笑。 “倒也未必!” 冷冽且细腻的声音传入耳中。 紫芒化作的云烟一阵翻滚,柳七闪身而出,手中惊寂毫不迟疑的往前一送。 嗤! 面露的绝望的女人脸上瞬间浮出痛苦之色。 柳七手中宝刀直接穿过了她的小腹,刀身穿背而过,刀尖直指男人的面门。 男人眼瞳紧缩,想要缩头躲避。 柳七目光顿时一凝,身体周遭原本化作云烟的紫芒瞬间凝聚,顷刻间便已形成三柄悬浮于她身侧的气刃。 嗖!嗖!嗖! 柳七眸光微动,刀柄气刃瞬间迸射而出,在半空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划线,而后绕开了眼前的女人,分别从左右以及上方袭向了男人。 与此同时柳七松开刀柄,右手化掌猛地一推惊寂刀。 惊寂刀“唰”的一声,犹如闪电般洞穿了女人的小腹,带着灼灼的紫芒袭向男人的面部。 “嗬!” 男人发出一声暴喝,旋即周身霜白色罡气骤然凝聚,挡住了三道刀芒。 但惊寂刀仅仅是被罡气稍缓了一步,仍是穿透了罡气,朝着男人袭去。 锵! 随着一声尖锐的铮鸣,惊寂刀带着溅起的血雾,插入了石壁之中,整个刀身完全没入了石壁,仅留下刀柄在外。 柳七听着男人歇斯底里的哀嚎,面色平静的伸手接住了男人扔掉的女子,随后伸手飞速的在她小腹伤口的周围点了几下。 看着伤口不再往外渗血以及女子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柳七方才将其缓缓平放在地上,而后抬手五指微曲,虚空一抓。 嗖! 没入石壁的惊寂刀在一阵剧烈的颤栗后,便化作一道紫芒,重新回到了柳七的手中。 柳七手握刀柄,转过身,抬眸看着狼狈不堪的男人。 他捂着左耳,指缝中血流如瀑。 柳七暗道了一声可惜了,随后真气迅速灌于手中,紫芒也瞬时从刀身上绽放。 “原来是你!”男人目光被绽放着紫芒的惊寂刀所吸引,眼神一阵变幻之后,惊呼道,“黒狱门的七杀!” 柳七神色漠然,望着他持刀而立,磅礴的真气毫不遮掩地涌出体内,刹那间裙摆鼓动,石室内充斥着劲风尖啸的声音。 男人面部微微抽动,他已看出了柳七身上的杀意。 “呵呵呵……,真当我怕了你不成!” 男人突然狞笑出声,随后身形一闪朝后掠去数步,站在了那一滩血池之前。 柳七眉头一皱,忽见男人双膝跪地,伸出双手探入了血池之中,随后无数密密麻麻的血线便攀着男人苍白的手臂蔓延而上,直至脖颈处戛然而止。 “呜——” 男人突然扯直了脖子昂头而起,额头青筋暴起,两颗眼珠猛地凸起,原本还算英俊的五官顷刻间扭作了一团,似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今日……就让伱尝尝我血魔万化功的厉害!” 男人话音刚落,只见其没入血池的双手骤然抬起,一道巨大的血手印瞬间浮现于双掌之前,而后朝着柳七袭来。 柳七双眸一缩,在精纯的乙木真气的加持下,惊寂刀身的紫芒已经凝练到了极致。 就在血手印距离柳七不到十步的距离时,柳七横刀劈出,刀身上翻滚涌动的紫芒犹如洪水瞬间倾泻而出,化作了一柄同样巨大的紫色刀芒,和血手印撞在了一起。 轰隆隆—— 在通道中匆匆赶来的白泽听着通道尽头犹如山崩地裂的响动,顿时脸色一变,而后身形更快了几分。 …… 男人张狂的眼神随着血手印的不断消融而变得凝滞。 唰!唰!唰! 柳七转瞬又是三刀挥出。 紫芒化作的气刃一柄更比一柄巨大,所蕴含的威势一刀更比一刀凌厉强盛。 男人瞳孔微缩,神情闪动之间终于出现了一丝惊惧。 此时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砰! 随着三道紫芒接踵而至,血手印终于支撑不住,在一阵嗡鸣声中化作了虚无。 嗤!嗤!嗤! 三道紫芒化作的气刃并未停下,依次穿透了男人的身体,虽然赤裸的上半身看不出任何伤势,但男人的内腑以及经络已经全被刀芒所摧毁。 锵! 柳七收刀入鞘。 同时,男人仰面倒下,尸首砸在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柳七正欲拔腿上前查看男人的尸首,突然感觉到小腿一紧,随后垂眸便看见了一只苍白纤细的手臂正拉着自己的裙角。 “女侠求求你……救我们出去!” 是刚刚被男人用来当做人肉沙包的女子,她因小腹的伤势已经十分虚弱,但仍是拉着柳七的裙角不放,眼中散发出希冀的光芒。 “求求女侠,救救我们!” 似是受到了这女子的提醒,床边其余的十余名女子纷纷朝着柳七跪下,齐声恳求道。 “女侠,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们!” “我姐姐已经被这个妖怪给吃了……呜呜呜……我不想死!” “求求你,求求你!”更有甚者连滚带爬的到了柳七脚边,“咚咚”地磕着头,直至额头渗出血来。 柳七深吸了一口气,这场面可比刚刚的男人要难应付的多。 她目光一扫,发现这些身穿白纱的女子虽然都吓破了胆俱,面容有些扭曲,但仍能看出都是五官清秀的年轻姑娘。 其中有一个两个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貌美如花。 从她们的容颜以及细腻的肌肤来看,似乎都不是普通人家的闺女。 “这位女侠,我乃京中平阳侯的侄女,还望您能够将我们救出去,到时我伯父定会有重谢!” 柳七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眉眼如画的佳人埋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髻,随后盈盈站起,冲着自己屈身行了一礼, “你叫什么名字?”柳七问道。 佳人应声回道:“曾雪柔,平阳侯曾应阳是我的伯父!” 曾雪柔在提到平阳侯时,不禁贝齿轻咬,加重了语气,同时眼中闪烁着希冀之光,视线紧紧落在柳七身上。 正当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石室内的姑娘们纷纷惊慌不安,面带恐惧地看向了石门的方向。 直至紧皱着眉的白泽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回事?” 白泽走进房间之后,一眼便扫到了柳七,也看到了柳七身前的十余个身穿单薄白纱的姑娘,以及她们眼中的闪烁的骇然之色。 白泽赶紧挪开了目光。 柳七摇摇头,随后回道:“一时半会也说不清。” 她目光一扫眼前的女子们,而后对着白泽说道:“这些姑娘都是被尸山血海宫的人抓来的,应当是为了……” 柳七缓缓扭头,目光沉沉地看着地上那具男人的尸首,接着说道:“这些女人似乎是被此人用来练功的。” 什么! 白泽闻言如遭雷击一般,身形猛地一晃。 随后纵身两步便来到了柳七视线所在的位置,旋即看到了那一滩血池,瞬间眼瞳缩到了极致! “血炼之法!” 伴随着倒吸冷气的声音,白泽咬牙切齿地蹦出了四个字。 “白泽将军!” 白泽循声回头,只见一个身穿单薄白纱,大半肌肤都清晰可见的佳人正一脸喜色的望着自己,他默然挪开了视线。 曾雪柔见白泽转过头来,顿时如释重负,心中狂喜之余眼眶瞬间一红,而后带着哭腔回道:“我是平阳侯的侄女曾雪柔,小时候随祖母在宫中见过您!” 白泽闻言不禁脸色一变,旋即抬眸打量着曾雪柔,沉声问道:“曾应阳是你什么人?” 曾雪柔立即回道:“平阳侯曾应阳是我的大伯,我父亲曾应荣在家中行四,我母亲是前巡防营副统领武长河之女,我舅舅武凌峰是清江府守备,我二叔是……” 听着曾雪柔对平阳府的情况如数家珍,白泽心中已经信了八成。 只是……曾家的姑娘为何会被人掳来此处? 白泽沉吟片刻,直接开口问道:“你为何会在这里,我在京中并未听说平阳侯府有人失踪?” “我是八月初一去舅舅家的路上被人掳走的,当时差点就……呜呜呜……”曾雪柔说着说着,似是回想起了此前悲惨的遭遇不禁开始垂泪。 连一句话都未说完整,便由低声呜咽转为了嚎啕大哭,彻底没了刚刚和柳七以及白泽交谈时淡定的模样。 “哇哇哇哇……” 似是受到了曾雪柔的影响,其余的姑娘们也纷纷跟着痛哭起来。 就连那名小腹受伤躺在地上的女子,泪水也是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 她们……终于得救了! 柳七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哭声,不禁扭头和白泽对视了一眼。 趁着姑娘们痛哭之际,柳七也踱步跨过血池来到了男人的尸体之旁,垂眸扫了一眼,而后便沉声道:“你可听说过血魔万化功。” 这是男子临死前所用的功法。 虽然那道血手印最终被柳七的刀芒所破,但血印之中蕴含的那股极为霸道阴寒的气息,还是给柳七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若非男子本身实力不济,那道血手印也不会轻易被柳七一刀所破。 白泽听到柳七提及的功法名字,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而后一脸骇然的说道:“果然是它,血魔万化功!” “你可曾听说过血炼之法?” 柳七摇了摇头,本以为腐尸掌的练功方式已经很惨无人道了,没想到还有更甚者! 白泽当即缓缓说道:“血炼之法乃是采补术的一脉分支,通过吸噬人血液中的精气来提升修为,其中最广为人知的血炼之法便是《血魔万化功》。” “乃是四百年前一位杏林泰斗所创,传闻练成此功之后,一身修为均纳于自身血液之内,血气不绝,肉身不灭。” 柳七瞥见白泽脸上的沉凝之色,于是冷声道:“可他最后还是死了。” 白泽微微一怔,随后颔首道:“没错,最后此人还是死于他人之手,一身血肉被人以无上功力化作了灰烬,连一滴血都没有留下。” 白泽抬眸怔怔地看向了尸首旁的血池,随后眉头一皱,昂首望着柳七问道:“你可感觉到了这血池中蕴含的纯阴之力?” 柳七微微颔首。 白泽不禁回首看向了那群哭声渐渐平歇的姑娘们,而后转过头来低声道:“看来她们被抓并非偶然,此人看中了她们的至阴之体,想要通过血炼之法炼化她们体内的纯阴之力。” 所谓至阴之体,便是指女子体内出生时携带先天阴气尚有一缕残余。 这种体质的女子通常会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长得比较漂亮。 柳七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白泽凝望着深不见底的血池,语气幽幽地叹道:“此獠不知道害了多少人,才有这身修为!” (本章完) ------------ 第103章 早做打算 见柳七突然陷入了沉默,白泽不禁抬眸看来,只见柳七一双美眸正盯着那汪血池,眸中闪烁着难以言明的深意。 “你……你想干什么!”白泽眼瞳微缩,当即肃声道。 柳七闻言双眼微眯,随后缓缓挪开了视线,左手顺势背到了身后,轻轻一抖,指间萦绕的苍白色气息瞬间消散。 白泽并未发现柳七的小动作,只是深深地望着她,秉着脸沉声道:“血炼之法乃是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柳姑娘……莫要与天下人为敌!” 白泽此刻心中已经后悔,将血魔万化功的讯息告知了柳七。 能够炼化纯阴之气的功法对于女子而言,无疑是世间最为顶级的神功。 此女本就出身于见不得光的杀手组织黒狱门,且向来行事无视法度,肆意妄为,且手段更是狠辣无比。 倘若,她对血魔万化功有了兴趣…… 白泽心中一凛,竟是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呜呜呜……” 两人忽然陷入了沉默,此时一旁女子们的呜咽声则显得更加突出。 柳七神情漠然的直视着白泽的目光,最后率先打破了沉寂:“白泽将军您可别忘了,现如今京中各个城门口,还张贴着我的海捕文书呢。” 她如今的处境,虽然暂且谈不上人人得而诛之,但经过官府和飞羽山庄的一番动员后,也差不了多少了。 柳七话刚出口,便看见了白泽脸上的表情突然一滞,但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冷峻。 “我不明白,你为何非要杀了薛毅和林雁归?” “据我所知,黒狱门应该并未接到和两人相关的悬赏。” 白泽问出了一直以来潜藏于心中的疑惑。 柳七已经挪开了目光,垂眸看向了地上躺着的男人尸首,而后淡然地回道:“杀了就杀了,哪还有那么多为什么。” 难道她还要在白泽面前再三强调,那天晚上她一开始并未对四小飞鹤下死手,只是对方非但不领情,反而以鹤羽神针偷袭自己,所以自己才动了杀心。 倘若那晚没有月牙吸走了鹤羽神针的毒性,现在自己坟头的草只怕已经快要发芽了。 不管怎样,林雁归就是死在了她柳七的手里。 人死不能复生,纵然柳七现在跪在江寄余面前苦苦哀求,难道对方还能饶自己一命不成。 人在江湖,生死由己不由天。 自柳七在细柳山庄手上第一次沾血开始,便明白了在这个道理。 至于薛毅…… 或许他真的是一个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好官,为大齐百姓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但是在他带人将细柳山庄上下赶尽杀绝时,就该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这就是江湖。 表面上还是俗世间的那套,但底色却远比俗世更加的残酷。 弱肉强食,胜者为尊。 柳七目光不禁瞥向了那位名叫曾雪柔的姑娘,她此时已经擦干了泪水,脸上绽放着逃出生天的欣喜。 纵使出身在勋贵之家,有一位超品的侯爷伯父又能如何,面对尸山血海宫一群见不得光的魑魅魍魉,还不是只能任人鱼肉。 …… 白泽听见柳七如此回答,于是冷声说道:“我知道伱自恃刀法绝伦,但你不要小瞧了江寄余在朝堂和武林的影响力。” “他在朝堂上有傅首辅的支持,在江湖中这些年笼络的有头有脸的门派更是不在少数。” “你杀了他的嫡传弟子,即便飞羽山庄不动声色,也有大批的人等着用你的脑袋去邀功!” “我姑且相信娘娘对你的判断,倘若你真的有什么隐情不妨直说出来。” “我或许无法化解飞羽山庄与你的恩怨。” “但六扇门新上任的总捕头林盛川与我有着几分渊源。你若是……” “行了!” 柳七努了努嘴,打断了白泽的话,随后平静的说道:“白泽将军还是先想想该怎么处理这些人吧,至于柳某的事,就不消您操心了。” 她轻轻摩挲着悬于腰间的刀身,眼底掠过了凛冽的杀意,继而轻声道:“柳某的项上人头……他们若是有本事,大可以亲自来取。” 乙木神诀的事绝对不可能告诉白泽。 “你!” 话已至此,白泽见柳七依旧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态度,眼中不禁浮出了丝丝愠色。 柳七此时也不再与白泽多费口舌,她目光已经落在了地上躺着的男人身上。 其实白泽没有猜错,在听到他提及纯阴之气后,柳七的确对血池以及血魔万化功有了一点想法。 但经过一番试探之后,她发现血池之中所谓的纯阴之气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精纯,并且因为血池中纯阴之气来自于人体先天携带的,故而月牙也无法吸收。 也是。 倘若血池中的纯阴之气真有那么精纯,那么此人也不会败的如此之快了。 此人的内功修为虽已入顶尖之列,但在交手时柳七便已发现其真气极为不纯。 若非最后那一招“血手印”还算有几分威力,否则在柳七看来,此人甚至还不如金马商会的叶肃。 “多半是因为修炼魔功的时日太短,以至于功力不纯,不过若真有一门武功能让人短时间内晋升至顶尖高手之列,即便练功方式再怎么惨绝人寰,也足够让江湖人士心动了!” 柳七看着男人的还算年轻的面庞,而后又一瞥旁边的血池,不禁在心中猜测道。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而后半蹲下来,伸手捏住了男人苍白的手臂。 经过一番查探之后,柳七缓缓起身,眸光一阵闪烁。 果然如她所料,此人的筋骨只能算作一般,放之当年细柳山庄的孩子中,肯定要排在倒数。 瞧见了柳七的举动,白泽顿时脸色一肃,而后警惕地望着她。 柳七感受到了白泽的目光,旋即抬眸正对上了其警惕的视线,而后轻声道:“白泽将军还请放宽心,手下败将的功法,我又岂会看得上。” 话是如此说,但柳七心中对血魔万化功还是有着一定的兴趣。 它毕竟还是一门可以炼化纯阴之气的功法。 而且根据白泽的描述。 此功炼成之后气血不绝,肉身不灭。 或许有夸张的成分,但至少可以说明这是一门极为强横的炼体之法。 要知道即便是绝顶高手,也依旧只是肉体凡胎,身体受到了致命伤一样会有性命之虞。 当然,柳七也只是有兴趣而已。 倘若真将这门魔功摆在她面前,柳七多半也不会去练。 她如今身怀乙木神诀,只要按部就班将其练成,一身真气自然能够化为精纯的先天乙木之气,纵使比不上纯阴之气,但也差不了多少。 况且,柳七垂眸打量着男人的尸首。 男人上半身赤裸着,下半身也仅披着一件单薄的纱衣,想来秘籍也不会随身携带。 柳七瞬间挪走了目光,而后抬眸望着白泽,出声问道:“有没有发现沈庄的踪迹?” 她此行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找到沈庄。 见柳七不再盯着男人的尸首和血池,白泽心中暗松一口气,而后摇了摇头,回道:“我一开始走的那条路,尽头只有一间宽敞的大殿,里面关押着被掳来的百姓。而你我都没选择的那扇门,通往了一处尚未修缮的洞穴,里面都是……尸山血海宫弟子练功用的‘毒引’。” 白泽说着,脸上顿时浮上了一层寒霜,眼中燃烧着怒火。 柳七见白泽的神色,不禁眸光微闪。 其实上次应白泽所邀请,出手对付尸山血海宫的那位铜尸护法时,她就看出来了,平日里总是以冷脸示人的白泽将军,似乎藏着一颗悲天悯人的热心肠。 此时柳七尚不知道白泽就是在京中长大。 当然,即便是以柳七的眼光来看,腐尸掌的修习方式,也的确称得上是灭绝人性。 先将活人喂以特制的毒药,直至药性浸入骨髓以及五脏六腑之前,此人都不会死,这其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当药性浸遍全身,人在痛苦中死去,随后尸体会迅速腐烂,成为了一具“新鲜”且蕴含剧毒的腐尸。 这具腐尸就是修习“腐尸掌”的毒引。 柳七昂首看向了头顶数丈之高的石壁顶。 这座地宫距离京城仅有四十里。 谁又能想到堂堂京畿重地,天子脚下,竟然藏着死灰复燃的邪魔外道,并且还干着以人练功的血腥勾当。 柳七垂眸瞥见白泽眼中的怒火还在升腾,便知道了那山洞中被炼制成“毒引”的人,恐怕数量不少。 似是感觉到了柳七的注视,白泽迅速敛去了脸上的愠色,旋即沉声说道:“我已经拷问过尸山血海宫的弟子,还询问过被关押的人,他们都说并未见过沈庄。” “‘毒引’越年轻,效果越好,所以尸山血海宫的弟子抓来的一般都是正值壮年的人,若是沈庄真的被带到这里,我想他们一定会有印象。” 也就是说,沈庄并没有在这里! 柳七低眸沉思片刻,随后便迈步朝着石门口走去。 白泽见状不禁眉头一皱,望着柳七的背影问道:“你去哪儿?” 柳七已经走至门口,背对着白泽,轻声回道:“当然是回去睡觉,要不然还能干什么。” 扑通! 柳七话音刚落,便听见了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雪柔多谢女侠救命之恩,大恩大德难以为报,还望恩人能够留下名字,从今以后雪柔一定在心中为您日夜祈福……” 随着曾雪柔的声音响起,柳七又听到了接连几声“扑通”。 她缓缓转过身来,只见身穿薄纱的女子们正跪在地上,为首的便是那平阳侯的侄女曾雪柔。 柳七挥了挥手,打断了她的话:“谢就不必了,我不是你们的恩人,也并非什么女侠。” 柳七转过身去,继而语气平淡的接着说道:“别记恨那一刀,就算我不虚此行了。” 说罢,柳七迈步消失在了石门之后。 曾雪柔等一众跪倒在地的女子闻言纷纷侧目,看向了躺在地上的那名姑娘,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她小腹的伤口上。 那受伤的女子被众人注视着,不禁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低声喃喃道:“能活下来已是万幸,我有岂会记恨……” 话未说完,因为牵扯到了伤口,剧痛瞬间袭来,女子紧咬着苍白的嘴唇,眼底瞬间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怨色。 …… 城西,柳府。 柳七在庭院之中落下,不禁扭头看向了院门口。 “进来吧。” 她轻声说了一句。 咯吱! 院门应声打开,一道佝偻的身影迈着小碎步跑了进来,在柳七站定之后,方恭声说道:“令主平安归来,属下便安心了。” 柳七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朝着主屋而去。 “别说废话,究竟有何事?” 张诚听出了柳七言语中的冷意,身子不禁一颤,而后弓着腰紧跟在柳七身后,嘴唇张合了数次,但最后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 正当此时,春燕也从厢房走了出来,看见柳七之后,当即屈身行礼道:“小姐您回来了。” 柳七微微颔首,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脚下一停,站在了主屋门口。 她沉吟片刻,微微侧首说道:“你们二人都进来吧,我有事与你们说。” 春燕和张诚异口同声的回了一声“是”。 两人前后进入了主屋。 春燕熟练的走至桌前,掏出了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烛灯。 张诚随着昏黄的烛光微微抬首,目光正好与坐在桌后的柳七对上。 张诚双目微张,赶紧埋下了头,躬着的身子也顺势缩了缩。 正抱着茶壶准备为柳七斟茶的春燕瞥见了张诚的小动作,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嫌弃之色。 柳七伸手抢在春燕之前,拿起了茶杯放至嘴边轻抿了一口,而后抬眸一扫二人:“我已经打算离开柳府。” 说完不待两人反应,柳七目光瞬间一垂,落在了桌面摆放着的两柄刀上。 如今她已踏入顶尖高手之列,身怀乙木真气与狂刀杀意,放眼整个武林,能稳胜她的也只有那一小撮人。 时至今日,柳七才敢说上一句,她已有了纵横江湖的资格。 (本章完) ------------ 请假一天 刚回家,头晕,明天补上。 ------------ 第104章 求亲 春燕和张诚闻言齐齐抬首,却见柳七一如往常的面容平静,仿佛刚刚所言,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虽然柳七只说了要离开柳府,但张诚和春燕显然已经听出了其背后隐藏的深意。 他们的令主,要和黒狱门一刀两断了! 张诚瞬间面露惊惧之色,尽管他早已知晓了柳七的反意,但真到了这一天,他心底里仍是不断泛出阵阵寒意与担忧。 而春燕的身躯则是肉眼可见的颤抖起来。 柳七抬眸将二人的的姿态表情尽收眼底,她当然明白二人心中的担忧,但她更清楚自己若是就这样一走了之,等待着张诚和春燕的只有死路一条。 毕竟前任七杀令主何永的叛变也就是数月之前的事,当时何永身边的游魂是什么下场,二人是心知肚明。 有了前车之鉴,柳七相信张诚和春燕现在别无选择,只能跟着她一条路走到黑。 于是柳七直接忽略了张诚脸上的忧色,轻声问道:“现在京外是什么情况,独孤鸣他们找到磨刀老叟没有?” 此前张诚就已经按照柳七的吩咐,切断了和磨刀老叟一系游魂的来往,坐视他们与刀奴一起被官府剿灭,并且牢牢掌控了游魂与京外联络的通道。 磨刀老叟曾出现在距离京城不足二百里的一座县城,随后就被飞羽山庄的独孤鸣带人围住了。 磨刀老叟拼死突出重围一路往南,现在还不知道是生是死。 柳七猜测,磨刀老叟应该是准备来京城兴师问罪的。 她杀了林雁归和薛毅之后,官府和飞羽山庄就像疯了一样,掘地三尺也要将黒狱门的人给挖出来。 京中除了“判官”余安留下的那一脉游魂外,其余游魂和刀奴大部分都已死于官府刀下,仅剩下一小部分躲在城南的怡红楼苟延残喘。 以官府搜寻的力度,这些人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张诚闻言深吸一口气,迅速敛去了脸上的神色,摇了摇头恭声回道:“至今没有任何消息传进来,看来外面也对我们生出了疑心。” 柳七抿着嘴,微微颔首。 这是迟早的事。 自京城戒严之后,磨刀老叟通过游魂向京中传递了多封密信,质问柳七为何要擅自行事,导致黒狱门遭此重创。 柳七自然是已读不回,反正现在京城内外戒严,以磨刀老叟那夸张的装扮,想要混入京城也没那么容易。 更何况柳七现在又岂会惧他? 不过柳七心想,倘若独孤鸣真有在这份本事将磨刀老叟拿下,倒也给她省了不少事。 “虽然已经有人帮忙拖住了磨刀老叟,但你们还是早做打算吧。”柳七对着张诚轻声说道,“尤其是你,现如今京城的游魂中,磨刀老叟只知道你的身份,他若活着到了京城,定然会找上伱。” 张诚闻言心中一凛,遂赶紧回道:“我已和老爷说过了,准备告老还乡,老爷那边已经……答应了。” 说起此事,张诚心中还有些心酸。 他在柳府效力了十几年,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结果向柳宗训告老还乡时,对方不但没有丝毫劝留的意思,并且连一份盘缠都没有赐下。 张诚瞧着柳宗训的意思,是巴不得他赶紧离开。 着实有些令人心寒啊…… 张诚不禁缩手摸了摸封在袖口里的银票,瞬间感到一阵欣慰。 果然,这世上什么东西都不如真金白银令人心安啊! 张诚离开柳府,然后在京城改头换面潜伏下来,这是柳七和他早就定下的计划。 按照柳七的计划,张诚以后会掌管京中剩余的游魂,为柳七继续效力。 至于春燕…… 柳七瞥了她一眼,轻声道:“虽然磨刀老叟并不知道你也是游魂,但我走之后柳府你不能继续呆下去了。” 春燕闻言先是一怔,随后点了点头:“奴婢明白了。” 事实上春燕当初投身黒狱门,便是因为余安承诺,只要她在黒狱门中效力足够的时间,就让她从柳府中赎身出来。 柳七旋即侧目看向了张诚:“你可有什么安排?” 张诚双眼一眯,颔首道:“属下其实早已经想好了,只要令主……小姐你一离开,春燕自会被人赎身出府。” 柳七轻轻点头:“如此最好。” …… 从小院走出来后,张诚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垂眸看向了有些颤抖的手,随即悄然缩回了袖中。 “张管家。”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道幽幽的声音。 张诚回首望去,春燕正站在院门口,身形单薄纤弱,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她吹倒。 春燕见张诚转过头来,便接着开口问道:“敢问张管家,赎我出府的人是不是……” “当然和你一样,也是游魂出身。”张诚猜到了春燕想要问什么,直接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一个叫王大成的小伙子,明面上的身份是个货郎。” “他和你的身世倒有几分相似,摊上了个不成器的酒鬼老子。” 张诚说着嘿嘿一笑:“不过他比你运气好,“判官”找上他时,他没有片刻犹豫就答应了成为游魂,所以他娘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我……”春燕闻言神色瞬间一黯,嘴皮子翻动了两下想要说什么,但喉咙仿佛被堵死了一般。 “行了,你也别怪自己了,当年的事谁又说得准呢。”张诚劝了春燕一句,随后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一开始还不是以为姓余的是个骗子,若非最后实在走投无路,岂会上了他的当,成了这个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游魂!” “不过,余安这个丧尽天良的也是恶有恶报,死在咱们小姐手里!” 春燕目光一寒,当即撇了撇嘴:“张管家,‘判官’大人可没有强拉着你进赌场,那几房小妾也没有逼着您硬娶!” “你……” 张诚闻言表情一滞,但很快摇了摇头不以为意地说道:“算了,懒得和你这小丫头片子计较。” 说完之后,张诚便迈步准备离去,没走出两步又转身冲着春燕说道:“你若是能像翠香一样讨得咱们小姐欢心,嘿嘿……” 春燕神色一肃,喃喃道:“可是翠香走时,咱们小姐一两银子都没有给她。” “你懂个屁!”对于春燕的话张诚嗤之以鼻,“正是因为小姐不给银子,才是真正的用心良苦!” “你以为小姐为什么突然要将你调来身边伺候,还不是为了能够让翠香脱身!” 说着,张诚目光渐渐沉凝:“别看咱们小姐手段狠辣不似常人,但有时候瞧着她对翠香以及大小姐的态度又……” “唉,算了,我也看不透!”张诚摇摇头叹道,随后便转身径直走入了夜雾之中。 只留下春燕在门口伫立良久。 …… 柳七在床上打坐运功,直至天亮。 借助月牙的反哺,她不但顺利突破到了乙木神诀第三重,而且所有的“支脉”均已打通,现在已经摸到了第四重的瓶颈。 直到心底生出一丝难以言明的烦躁后,柳七方才停下了运功。 她缓缓睁眼,扭头看向了窗外,旭日初升,温暖的曦光透过窗户洒落了一地。 看来今日又是一个艳阳天。 “春燕。” 柳七站起身来穿好衣裳后,便冲着门外轻声唤道。 “奴婢在。” 咯吱一声,春燕应声推门端着洗漱的用具走了进来。 洗漱完后,春燕又从门外将食盒拿了进来,将早食一一从食盒中取了出来,整齐地摆放在柳七面前。 全程动作慢条斯理一丝不苟。 柳七瞧着春燕的举动,眸光不禁闪动了一下。 不过她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默然地吃起了早食。 直到吃完之后,柳七抿着热茶,瞥见春燕正慢条斯理的收拾着桌上的碗筷。 “春燕,倒也不必去刻意模仿翠香。”柳七放下了茶杯,旋即轻声说道。 春燕拿着盘子的手瞬间一顿! 柳七起身走至窗台边,随后缓缓说道:“其实你昨日没有说错,我对翠香并无任何偏爱,不给她银子也并非张诚口中所说的用心良苦。” 她扭头凝眸看向了一脸骇然的春燕,语气依旧平淡如水:“怎么,昨晚与张管家说的话,这么快就忘了?” 柳七回首,凝视着初升的骄阳,轻声道:“不必浪费心思来讨好我,趁着现在好好想想离开柳府之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吧。” 她顿了顿,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面孔来,旋即接着说道:“那个叫王大成的货郎看着倒是个不错的人,你跟着他也算是个好归宿,日子不会比翠香过得差。” 春燕提着食盒,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小院。 直至温暖的阳光照在了身上,春燕顿感彻骨的寒意从脚下涌了上来,脑子一激灵瞬间回过神来。 她强忍着颤意,缓缓扭头看向了身后的小院,眼中已是一片骇然! …… 吃过早食之后,感觉到心底的那一丝烦躁消退,柳七又继续盘坐于床上运起功来。 踏入顶尖之后,摆在柳七面前的是一座名为“绝顶”的高峰! 如果说凝气为罡是踏入顶尖的标志。 那么绝顶呢? 习武之人的划分并非胡乱为之。 末流,好手,高手,一流高手,顶尖高手,绝顶高手…… 每一境界之间都有着一道明显的分水岭。 譬如末流和好手之间的区别,就在于是否已经练成内功。 好手和高手之间的区别,在于是否可以运用内功来对敌。 而高手和一流高手之间的区别,则在于是否可以御气于外,隔空伤人。 一流高手和顶尖高手之间的区别,自然是能否凝气为罡。 那么顶尖高手和绝顶高手之间呢? 当初眉夫人没有教,乙木神诀中也没有详细记载。 但是柳七通过乙木神诀后三重的心法看出了一些端倪。 因为从第四重心法开始,就已经涉及到了头上的穴位。 真气行经头顶的穴位,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难道要成为绝顶高手,需要利用真气对大脑进行开发吗? 人的大脑是最神秘的器官,是意识的源头。 柳七也很好奇,若按照乙木神诀的功法一路练至第六重,她的身上究竟会出现怎样的变化。 两个时辰后,正在行功的柳七忽然睁开了双眼,周身浓郁的青色气息瞬间敛入了体内。 待她起身后,便听到了院子外传来了一阵焦急的声音。 “春燕!” “春燕!” 人还未至,声音就先到了。 “林嬷嬷,您怎么来了?”是春燕的声音。 “你家小姐呢?” 春燕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疑惑:“在屋里休息呢。” “哎呦,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休息呢!” 紧接着,柳七便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正朝着主屋而来。 “林嬷嬷您慢点,我们小姐休息的时候最讨厌别人打扰了!”春燕似是在劝说着那位林嬷嬷。 “你放心,你家小姐听了我带来的好消息,保证乐的合不拢嘴!” 咯吱! 房门被推开。 林嬷嬷望着床边盈盈而立的柳七,眼中先是闪过了惊艳之色,而后脸上迅速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哎呦,我的小姐啊!” “您怎么还睡得着!” “天大的喜事啊!” “有人上门求亲了!” 柳七:…… …… 当柳七随着那位林嬷嬷走进后院大堂时,瞬间感觉数道目光齐齐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微微抬眸,只见主座之上的周氏面带着尴尬的笑容,身边则是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正探着头打量着自己。 柳七屈身给周氏行了一礼。 正当此时,耳边又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柳家妹妹,咱们又见面了!” 柳七面若平湖,缓缓侧首看去,大堂内右侧的座椅上,一位明艳的女子,梳着妇人的发髻,正浅笑着望着自己。 柳七目光微沉,旋即垂眸见礼道:“见过世子夫人。”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安乐侯世子妇人,徐芳菲! 这么说来,那位坐在周氏身边的贵妇人,多半就是安乐侯夫人了。 果然,马上周氏便沉声说道:“七娘,还不见过安乐侯夫人!” 语气中的不耐毫不掩饰。 今天还有一章,不过会很晚,大家别等了,明天起来看吧, (本章完) ------------ 第105章 私相授受 “见过方夫人。” 柳七不紧不慢地屈身行礼,同时目光环顾厅内,并未看到柳湘湘的身影,疑色自眼底一掠而过。 紧接着便听到方夫人温柔的声音:“好孩子,抬起头来给伯母看看。” 柳七默然抬首,凝眸朝其看去。 安乐侯夫人高氏,出身于普通将门,家人皆在军中任职。 高氏与安乐侯方平伉俪情深,安乐侯方平膝下共有两子一女,皆由高氏所出,在一众勋贵世家当中,实属罕见。 虽然柳七对高氏的了解很多,但今日却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位安乐侯夫人。 高氏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给人如沐春风的亲切感,明明是近半百的年纪,但保养的极好,面相看起来最多也就三旬出头。 而高氏在看到柳七容貌的刹那,带着笑意的瞳孔微微一张,眼底瞬间浮出了一抹惊艳之色。 直至看到柳七重新垂下头去,她方才收回了目光,但此时脸上笑意比之前更浓了几分,而后转头望着周氏,笑叹道: “自上次芳菲和若兰从柳府回去后,一直在我耳边念叨,说柳府里藏了个花容月貌的姑娘,今日一见……” 高氏眼波流转,目光又移至堂下垂首而立的柳七身上,啧啧赞道:“花容月貌这四个字,只怕都有些寡淡了。” 听着安乐侯夫人对柳七的夸赞,周氏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您过誉了,不过是一个不知礼数的乡下野丫头罢了,哪里比得上侯府的千金。” 在安乐侯夫人和徐芳菲看不见的一侧,周氏的手慢慢攥紧,目光也顺势落在了柳七的身上,感觉到掌心传来的刺痛,周氏的眼神也渐渐生出了寒意。 周氏的表情和小动作没有逃过安乐侯夫人高氏的眼睛,她闻言浅浅一笑,随即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周氏心里的盘算,其实在勋贵世家的圈子里不算什么秘密。 过去周氏从不在外走动,但现在突然接了庆国公老太君的请帖,并且还要带着两个已经及笄的女儿出席,目的已经显而易见了。 安乐侯夫人见过柳湘湘,倒是個天真浪漫的好孩子,给自己做儿媳倒也未尝不可。 但是和堂下的这位一比,单单是容貌上就…… 虽然来之前儿媳和小女儿已经在耳边念叨了无数次,但高氏自诩见多识广,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却未曾想到,刚刚自己见到这位柳七娘的容颜时,还是差点失了态。 望着柳七袅娜娉婷的身姿,高氏的眸光渐敛,眼底似有忧色浮现。 一时间,厅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直至高氏回过神来,见柳七依然盈盈站在堂下,不由得眉头一皱,随后侧目望向了周氏。 见周氏秉着脸一言不发,仿佛没有看到堂下还站着一人。 安乐侯夫人顿时明白过来,眼神微动,随即冲着堂下坐着的自家儿媳使了个眼神。 徐芳菲见柳七被周氏晾在堂下,早就有些坐不住了,直到接收到了婆婆的眼神示意,方才笑吟吟地起身,将柳七拉到了身边坐下。 她还颇为亲昵的拍了拍柳七的手,趁机在柳七耳边悄声道:“柳家妹妹,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柳七心中:可不要乱说,谁和你一家人! 她刚刚落座,抬眼便对上了周氏冷冰冰的目光。 周氏见柳七望了过来,面部微微抽动,旋即侧目挪开了视线,借着低头喝茶的间隙,敛去了脸上的愠色。 自梁嬷嬷离开之后,因为柳湘湘的缘故,周氏和柳七之间的关系其实已经非常融洽了。 只是现在又回到了冰点。 不过柳七倒也能够理解。 毕竟,在今日之前,方维宪几乎是周氏内定的贤婿。 来时的路上,她已经从林嬷嬷口中得知了,安乐侯夫人此番登门拜访,便是为方维宪的婚事而来,并且已亲口对周氏言明,打算为小儿子求娶柳七娘。 方维宪,安乐侯府的二公子,尚未婚配,如今在京营效力。 勤奋稳重,虽然治军严格但奖罚分明,故而方维宪在京营之中不仅受到上官的赏识,普通官兵也对其尊崇有加。 说起来柳七倒是和方维宪有过一面之缘。 此前她为了见识方家刀法,在方维宪护送徐芳菲与方若兰回家的路上,曾主动现身与其交过手,并且在临走之时还以狂刀七式中的破釜沉舟,碎了方维宪的刀。 柳七依稀记得方维宪面对自己时还算镇定自若,心想周氏的眼光还算不错,结合游魂收集的各方信息来看,方维宪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但是! 方维宪值不值得托付终身,关她柳七屁事! 安乐侯夫人今日上门求亲,此事处处透露着诡谲,放着柳宗训和周氏的嫡出女儿柳湘湘不娶,偏偏挑上了身世有些难以启齿的柳七娘! 昨日在书房中,柳宗训就对柳七提及过方维宪,言语之间表露出来的意思,是打算让柳七娘委身方维宪。 结果今天安乐侯夫人就带着徐芳菲上门了,并且直言要为方维宪求娶柳七娘。 一个“求”,一个“娶”。 这两个字合在一起,意味着方家打算明媒正娶,让柳七娘当方维宪的正室夫人。 这背后倘若没有人在捣鬼,柳七打死都不相信! 尤其是今天柳湘湘也不在,更令柳七心头平添了几分疑云。 柳七并不认为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否则今日上门的就不会是安乐侯夫人,而是官府的高手了。 多半还是冲着柳宗训来的。 昨日才提及要说柳湘湘和柳七离京读书,今天就有人上门求亲,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肯定是有人不想看到柳宗训孤身一人留在京城了无牵挂,故而想借婚事强行将他的两个女儿在京城! 倘若真是如此,柳七倒要好好审视一番柳宗训此人。 自己的这位便宜父亲,似乎在京中这场乱流当中,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啊。 为了一个身份有些难以启齿的柳七娘,付出的是安乐侯府嫡出二公子的正室之位。 那等待着柳湘湘的又是什么呢? 柳七思及此,见堂上的两位夫人正在闲聊无暇顾及自己,遂凑到了徐芳菲身边,小声问道:“湘湘今日为何不在?” 徐芳菲当即浅笑着回道:“我和婆婆进府的时候,宫里恰巧来人将湘湘接走了。” 徐芳菲说起此事时语气平淡,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因为宫中的太后娘娘是柳湘湘的小姨,过去也常召柳湘湘进宫相伴,故而今日徐芳菲也以为只是碰巧而已,并未觉得有什么。 真的只是巧合吗? 柳七眸中顿时泛出些许深意。 忽然,她的脑海中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已经消失了许久的人! 梁嬷嬷! 在白溪山庄时,柳七用了点小手段使得周氏将梁嬷嬷驱赶出府,随后梁嬷嬷便落入了张诚手中,经过一番严刑逼问,梁嬷嬷透露了不少事。 其中一件事便和柳湘湘有关! 按照梁嬷嬷的说辞,周显宗似乎有意将柳湘湘送入太康帝的后宫。 柳七知晓此事后,只当周显宗为了维系周家的富贵已经走火入魔了,连这种烂的不能再烂的主意都能想出来。 柳湘湘进宫有什么用,以她的容貌和心机,在百花争艳的后宫中连个浪花也翻不出来。 柳七当时还想,周显宗不会真的以为周家之所以会有今天,是因为出了周宓这么一位太后娘娘吧。 开什么玩笑! 周宓能当太后,是因为她漂亮吗? 当然,柳七承认周宓的容貌确实是倾国倾城级别的。 但在执掌天下的权柄面前,任何美貌都不值得一提。 权力的底色是武力。 没有天下独尊的大将军周威扬,哪会有临朝听政的太后娘娘! 回想到此处,柳七眸光骤然一凝。 她现在明白了,当初的周显宗并不是一味的异想天开。 而是有人向他许下了承诺。 现在……到了兑现这个承诺的时候了! 如此一来,这背后之人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当今皇上,萧文淮! …… 用过午膳之后,周氏将安乐侯夫人一路送到了柳府大门口,亲眼看见高氏和徐芳菲坐上了马车。 柳七站在周氏的侧后方,正好可以看到周氏侧脸上略显僵硬的笑容。 望着马车渐行渐远,柳七瞥见周氏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回后院的路上,周氏一言不发步履匆匆。 直至来到后院正厅,柳七刚刚跨过门槛,便看见周氏伸手屏退了一众丫鬟,厅内仅留下两个贴身嬷嬷。 待正厅大门刚刚合上,周氏突然望着柳七横眉厉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方家二公子?” 自从上次徐芳菲与方若兰在柳府作客之后,周氏便派人多方打听了方维宪,得知其秉性优良且为人上进,遂有了将柳湘湘许配给他的心思。 周氏看中的不止是方维宪这个人,安乐侯府人口简单后宅安宁,并无庶子庶女作妖,且徐芳菲这个妯娌一看就知道是个好相处的。 为了能够让柳湘湘顺利嫁入安乐侯府,周氏甚至有了去向太后求一封赐婚懿旨的想法。 结果今日安乐侯夫人登门造访,周氏可以说是喜出望外,结果对方竟然是冲着柳七娘来的! 周氏能忍到现在,实属不易! 似是觉得有些不解气,周氏咬牙接着说道:“好的不学偏偏去学那狐媚子手段,亏得湘湘还将你看作亲姐姐一般,你就这样回报她的?” 在周氏看来,定然是柳七娘私底下已经见过了方维宪,施展了狐媚子手段将方维宪给迷住了。 否则方家纵使再怎么不挑家世,也绝不会允许方维宪娶柳七娘这种出身的人来当正室。 “我不知道夫人口中所谓的回报是何意。”柳七平声静气地回道,“不过有一点还请夫人放心,我是绝不会嫁给方维宪的。” “哼!” 周氏冷哼一声,嘲笑道:“你不愿意?真是个笑话,你若是不愿意又何必去招惹方维宪,难道今日方夫人上门求亲,是她自己失了心智不成?” 周氏还是坚信是柳七已和方维宪私相授受。 她也清楚,以柳七的容貌身段,只要主动投怀送抱,又有哪个男人会拒绝呢。 面对周氏气急败坏的质问,柳七站直了身体,身上骤然爆发出如刀刃一般冷冽的气势,昂首抬眸直视着周氏的眼睛,薄唇微微张合: “夫人与其在这里对着柳七无能狂怒,不如派人去宫中问问,今日接走湘湘的,究竟是不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 “放肆!” “你敢对夫人无礼!” 留在厅内的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闻言异口同声地呵斥道,二人一左一右从周氏身侧站出,气势汹汹地往柳七走来。 还没走出两步,柳七双眸微微一抬,冰冷的目光一扫脸人。 嘶—— 两个嬷嬷身形一滞,旋即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竟是再也不敢往前迈出半步。 周氏见状不禁眉头一皱,随后冷声质问道:“你们两个还在等什么,赶紧将这个败坏家门的狐媚子给我拿下!” “夫……夫……夫……人。” 其中一名嬷嬷牙齿打着颤,强忍袭遍全身的寒意,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我……们……动……不……了……” 以柳七现如今的修为,即便是身上散发出的威压,已非普通人可以承受。 此时周氏在猛然发现,眼前的柳七和平日里完全判若两人,身上似乎凝聚着一团若隐若现的气息,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周氏眼瞳猛地一缩! 这样的气息……她只在那人的身上感受过! “伱……你不是柳七娘!”周氏牙齿打着颤,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意。 柳七目光微敛,旋即沉声回道:“我是不是柳七娘不重要,难道夫人您就不关心湘湘此时在宫中是否无恙吗?” 周氏:“宫中能有什么危险,太后是湘湘的小姨,皇上……” 周氏骤然一停,似乎想到了什么。 “皇上。” 她小声喃喃道。 “皇上!” 接着又惊呼出声。 就在周氏一惊一乍渐,柳七已经默然转身推开正厅大门走了出去。 直至柳七背影消失不见。 “扑通!” 屋内两个嬷嬷瞬间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本章完) ------------ 第106章 仙居楼 柳七回到小院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她将春燕叫了过来:“去盯着后院的动向,若有什么事及时回来禀告。” “是。” 待春燕离开之后,柳七缓步走至摆放着古琴的柜台,伫立良久。 今日算是和周氏直接摊牌了。 既然已经打算离开,也没必要再继续和周氏玩过家家的游戏了。 按照柳七原本的计划,是打算在柳宗训送她与柳湘湘离京的路上,伺机寻找机会离开的。 但通过今天的事来看,她与柳湘湘多半是走不了了。 柳七将惊寂刀从琴身中取出,随后素手轻抖,袖筒一道玉光瞬间滑落至手中。 玉流刀她一直随身藏在袖中。 将两柄刀悬在了腰间,柳七开始收拾行李,打开衣柜后,一眼便瞥见了那件新做的湘妃色长裙。 是府里的绣娘和翠香熬了好几宿赶制出来的。 柳七分毫没有犹豫,掠过那件湘妃色长裙,将其他几件束袖的衫裙取出叠好放进了包裹之中。 没用到一盏茶的功夫,柳七便已收拾好了。 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外带腰间悬着的两柄刀,这就是柳七的全部家当了。 当然,怀里还放着此前剩下的银票。 有刀,有钱,有衣裳。 如此,足矣。 正当柳七关上柜门之时,目光又瞥见了那件湘妃色的长裙。 她眸光遽然闪动了一下,脑海中随即浮现出了一道声音。 “姐姐,你还是穿这件裙子最好看!” 犹记得当时自己刚刚穿上这件裙子时,柳湘湘反倒是最激动的那一个,围着柳七直呼好看。 不知为何,柳湘湘平日里拉着自己胳膊撒娇的模样如走马灯一般在柳七的脑海中晃动起来。 她目光微沉,还是合上了柜门。 柳七来到了窗台边,将包裹放在了桌上,凝眸望着窗外,陷入了沉思。 柳湘湘是在安乐侯夫人和徐芳菲登门时被宫里的人接走的,也就是说她是午时之前进的宫,而现在已快到戌时。 有一点柳七很肯定,接柳湘湘入宫的肯定不是周宓。 柳七眼前浮现出周宓那张水嫩似二八芳龄的脸蛋,任谁看了都知道不对劲,更何况是柳湘湘这种早就相识的亲人。 所以柳七才会猜测,太康帝才是那个想要断去柳宗训后路的幕后之人。 倘若向周显宗许诺,会将柳湘湘纳入后宫的也是太康帝本人。 那事情就变得有趣起来了。 在白溪山庄时,周显宗曾指使过梁嬷嬷在后厨下毒。 并且当时周显宗身边的那位穆先生,就是华清派的余孽穆青锋,后来在白溪山庄的禁地意图刺杀周宓。 穆青锋死后,周显宗身边又突然多出了一位神秘老者,在柳七出手将老者灭口后,经白泽调查发现,这老者竟是尸山血海宫的余孽。 华清派和尸山血海宫,均是覆灭于大将军之手。 而周显宗却又是大将军的亲侄子。 明明是仇人,但华清派和尸山血海宫的人却又先后为周显宗效力。 能让背负着师门血仇的仇人为自己效力,他周显宗有这个能力吗? 柳七眼露不屑,想起当时效力于周显宗身边的那位尸山血海宫老者死后,周显宗一副吓破了胆的模样,便知道招揽这两派余孽的根本就不是他。 在周显宗的背后,另有其人操纵着一切,而且这個人摆明是冲着大将军来的。 会是太康帝吗? 太康十八年,太后周宓归政于皇帝,并且大将军周威扬也在随后交出了兵权。 如今四年过去,在太康帝一手提拔的首辅傅青书的大刀阔斧下,朝廷上下几乎摆脱了大将军的影响。 如今对大将军记忆犹新的反倒是江湖中人。 现如今若说大将军周威扬还有什么能够威胁到当今皇上,那也就只有他那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了。 可若是单论武功,这世上能威胁到皇帝性命的人可不少。 甚至不需要绝顶高手,只要一个顶尖高手能够不惜一切,得手的成功率不会太低。 能杀掉皇帝,不代表能够稳坐龙椅。 大将军周威扬权柄最鼎盛的时候,外有马踏江湖这等前无古人的壮举,内有无数簇拥的劝进,甚至连京城的普通百姓都已经备好了烟火,准备喜迎新朝。 即便如此,大将军周威扬还是没有选择改朝换代。 这样的人,又岂会在交出兵权且隐居多年失去了朝堂上的影响力后,又对龙椅生出想法呢。 这道理柳七能够想得明白,但太康帝能不能想明白,柳七就不清楚了。 摆在皇宫里的那张椅子,似乎拥有着某种魔力。 纵观史书,即便再如何英明神武的帝王,只要坐得够久,定然会变得昏聩无道。 太康帝虽说年纪尚轻,但坐在龙椅上已经二十二年了。 …… 柳七端坐在窗台之后,等着春燕回来汇报情况,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微弱到极致的响动。 嗖! 柳七侧目看去,只见窗台边的夜雾渐渐凝聚,转瞬便化作了一道修长的身影。 白泽现身之后,朝前走了两步来到了窗台边,正欲开口说话,却转眼看到了桌上的包裹,旋即目光一沉,扫到了柳七腰间悬着的两柄短刀。 “你要出远门?”白泽冷声问道。 柳七望着他,薄唇轻启:“你来干什么?” 白泽依旧是一脸冷峻,朝着柳七扔来了一样东西。 柳七伸手接住了白泽掷来的物件,定眼一看,竟然是一方巴掌大小的盒子。 柳七伸手打开盒子时,耳边瞬时传来了白泽冷冷的声音:“不用看了,里面是一株三百年份的龙血草,算是你昨晚的报酬!” 柳七闻言嘴角微微勾出一抹弧度,旋即顺手关上了盒子,塞入了袖中。 望着柳七脸上骤然露出的笑意,白泽双目微张,眸光一滞,但很快回过神来,迅速微微侧目挪开了视线。 柳七察觉到了白泽的失神,旋即双目微眯,轻声说道:“昨日那位使用血魔万化功的年轻公子,论实力可是和毒神不相上下啊。” 想当初血战毒神之后,柳七可是生生从白泽手中抠走了一枚金乌果。 如今这三百年份的龙血草虽说也算是比较稀少,但和金乌果比起来可有着天壤之别。 白泽岂能听不出柳七语气中的贪婪,他扭过头来冷眼望着柳七,伸出了掌心:“若是不要,便还给我!” 呵呵! 柳七迅速侧首,只当没有看见白泽伸出的手。 凡是好东西到了到了柳七手里,断然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罢了! 龙血草就龙血草吧,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白泽见状冷哼一声。 他垂眸望着柳七的侧颜,忽然眼中一阵闪烁,沉吟片刻后,说道:“明日你若有空,不妨去仙居楼一趟,六扇门总捕头林盛川想见你。” 柳七闻言目光一凝,眼神如利刃一般凌厉,瞬间落在了白泽身上:“‘孤鸿万里飞’林盛川,你将我的事告诉他了?” 白泽见柳七身上迸发出的凛冽气息,顿时神色一肃,悄然后退两步,凝声回道:“我只是告诉了他,地宫中那个使用血魔万化功的人死在了你的刀下,除此之外再未透露任何一丝有关伱的信息。” 柳七闻言眼中凌厉之色顿时消褪了一些。 她问道:“你叫来了六扇门的人?” 白泽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寒意瞬间消融,于是颔首回道:“血魔万化功重现江湖,另加上尸山血海宫的余孽。” 白泽顿了顿,接着说道:“事关重大,已非我所能处置。” 所以白泽昨日在柳七离开后,便通知了六扇门的人过来善后。 “林盛川亲自过来,验了那男子的尸体,便知道了他并非我所杀。” “我本已打算将此事推到应龙身上,但没想到林盛川通过查验男子体内的伤势,猜到了是你所为。” “不过他并未逼问我你的去处,只是将我约到了无人之处,提出希望能够和你见上一面。” 对于林盛川通过验尸猜出那名男子是自己所杀这件事,柳七倒是不感到奇怪。 那名男子死于柳七的刀芒之下,只需剖开尸体一看便知,外表无一丝伤痕,但内腑以及筋脉尽被刀气所断,这样的手艺活儿在京中可不多见。 与柳七交过手的方青鸾等人也尚在京中,她们和六扇门之间不可能没有互通情报,所以林盛川知晓柳七的武功路数倒也不足为奇。 柳七回忆起当初在沧州时和林盛川见过一面,没想到时隔数月,二人竟又在京城重逢了。 只是不知道是敌是友。 柳七素手轻抚着腰间的刀身,继而开口说道:“他还说了什么?” 白泽:“林盛川早就料到了你不会轻易答应见他,所以让我带给你一句话。” “说!”柳七从口中蹦出了一个字。 “他让我问你……是否来自于东河县的细柳山庄。”说完这句话,白泽当即凝眸看向了柳七,想要从她脸上看出表情的变化。 但结果还是让白泽失望了。 自始至终,柳七的眼神宛如一面明镜,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正当白泽眸中翻出一丝疑惑时,忽然听到了柳七清婉悦耳的声音:“烦请白泽将军转告林总捕头一声,明日午时,仙居楼不见不散。” “好!” 白泽目光一颤,随即一口应下。 随后凝目望着柳七,沉沉问道:“你真的出自细柳山庄?” 白泽回去之后有查过这个所谓的细柳山庄。 但在将军府的留档中,对细柳山庄的记载只有寥寥八个字。 细柳山庄,刀法轻快。 就完了! 白泽还想办法看到了刑部的档案,虽然相关记载比将军府的留档详尽一些,但总结起来也并无什么区别。 只不过多出了一条。 二十年前,细柳山庄因违抗破武令而被官府剿灭。 这么说……她是来复仇的? 白泽见柳七沉默不语,便也只能压下了心中的疑惑。 “你若担心林盛川在仙居楼设伏,我倒是可以为你们提供一个隐蔽的地方” “不必了。”柳七面容从容淡定,打断了白泽的话。 既然林盛川提到了细柳山庄,那她就不得不去了。 倘若林盛川也染指过乙木神诀…… 那就休怪她刀下无情了。 …… 白泽突然眉头微微一皱,回首看向了院门的方向。 “有人来了。” 柳七微微颔首,她早就听到了院外传来的脚步声。 “白泽将军,麻烦你先避一避吧。” 通过脚步声,柳七知道了回来的不止春燕一人,于是便对着白泽说道。 白泽沉默不语,只是朝后退了两步,身形忽然一阵模糊,随即便消失在了夜雾之中。 而与春燕一道回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柳湘湘的母亲周氏。 “你先在这里候着。” “可是夫人……” “叫你候着就是了,连本夫人的话也不听了吗?” “是——” 周氏仅带着一名嬷嬷,在进入小院时,将那位嬷嬷留在了院门外。 随后周氏便和春燕一起进入了院子。 当她踏入主屋时,看到了桌前坐着的柳七,正神色淡定地看着自己。 周氏心头一跳,愣在了原地,原本路上已经准备好的话语在见到柳七的这一刻,化作了一团乱麻。 但一想到女儿柳湘湘,周氏很快镇定下来,旋即迈开步伐来到了桌前,鼓足了勇气盯着柳七的眼睛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伪装成柳七娘?” “柳夫人,现在不是关心我的来路的时候。”柳七从容起身,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这般匆忙过来见我,想必是已经查清楚了,今日接走湘湘究竟是不是太后的人?” 目光触及柳七腰间的两柄短刀,周氏瞳孔猛地一颤。 “你说的没错……”周氏语气中带着颤意,“我已经派人打听过了,接走湘湘的那位公公以前确实在太后宫里伺候,不过现在已经被调到了德妃娘娘宫里。” “柳大人呢,难道你还未将此事告诉他?”柳七皱眉问道。 周氏连连摇头,随后目露茫然之色:“张管家已经去了将军府,可是老爷他……也进宫了!” 嗖! 屋内骤然响起一阵风声。 只见刚刚消失的白泽已在屋内现身,而后面色凝肃地望着一脸呆滞的周氏:“柳夫人,太后今日并未在宫中。” 白泽在屋顶之上听见了周氏和柳七的谈话,知道今日有人借着娘娘的名义,将柳湘湘接入了宫中。 想到娘娘对柳湘湘的疼爱,白泽才忽然现身,将太后不在宫中的事,告知了周氏。 白泽如同鬼魅般的陡然现身,直接将周氏吓得当场愣住了。 直至看清了白泽的面容,她方才抚着蹦蹦直跳的心口,长松了一口气。 “你说周宓不在宫中!” 这时周氏才猛然清醒,记起了刚刚白泽所说的话,情急之下竟是直呼出太后周宓的芳名。 白泽脸上掠过了一丝不快,但还是在周氏的注目下,点了点头。 周氏见状,双目顿时张圆,眼底浮出了后怕之色。 (本章完) ------------ 第107章 无情是我,有情亦是我 事关太后和柳湘湘,白泽当即凝声问道:“柳夫人,敢问湘湘小姐是何时被宫里人接走的?” 柳七瞥见周氏一脸的慌乱,只怕连白泽话都没有听进去,于是便开口代她回道:“今日午时,是一位过去在太后身边伺候的公公,亲自来接的湘湘。” 所以无论是周氏,还是柳湘湘自己,都没有怀疑过。 “午时……” 白泽得知了柳湘湘进宫的时间立即眉头一挑。 现在已经是戌时了,柳湘湘已经入宫足足四个时辰了,倘若真有人对其不利,只怕已经得手了。 再加上周氏刚刚亲口所说,柳宗训也被皇上传召入宫,他区区一个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皇帝会有什么事要亲自见他呢? 白泽紧抿着双唇,心中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白泽将军,烦请你赶紧进宫一趟,将湘湘接回来。”此时周氏终于清醒过来,看向白泽的眼神,仿佛落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伸出而来略微颤抖的双手,紧紧拽住了白泽的胳膊。 以的白泽的武功若是想挣脱开当然没有任何问题,但周氏毕竟是太后娘娘的姐姐和湘湘小姐的母亲,白泽只能眼神沉沉地将视线从胳膊上的双手挪开,继而开口宽慰道: “柳夫人,您先别着急,宫里的人都知道娘娘最疼爱湘湘小姐,不会有人为难她的。” 面对白泽的安慰,周氏眼中的焦急丝毫不减,她仍然紧紧拽着白泽的胳膊,似是喃喃自语地说道:“别人不敢,难道他还不敢……” 周氏的声音虽然微弱,柳七却是一字不落的听见了。 看来周氏也猜到了,想要对柳湘湘图谋不轨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太康帝本人。 白泽好不容易将胳膊从周氏手中挣脱出来,眼角余光瞥见了沉默不语的柳七,旋即扭头望了过去,在触及柳七面容的刹那,目光迅速垂落,直至落在了其腰间的两柄短刀上。 “你打算怎么做?” 白泽话刚问出口,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顿时汇聚在了柳七身上。 感觉到了众人的视线,柳七眸光一敛,双臂环抱于身前,昂首迎向了众人的目光。 尤其是与周氏对视了良久,直至对方默然侧目,主动撤去了视线。 其实柳七没想到周氏会来找她。 此前在后院正厅,她只差明说自己就是个冒牌的柳七娘了。 看来周氏是真的着急了,才会如此的慌不择路,找上了自己。 “柳夫人。”柳七缓缓开口道,“你先回去吧。” “啊?”周氏闻言惊讶出声。 柳七轻轻晃首:“您先回去,至于湘湘……我会将她带回来的。” …… 今夜乌云蔽月,夜雾浓郁,站在通往皇宫的长街上,伸手不见五指。 直至距离宫门不到百步地方,柳七方才停下了脚步,身形骤然闪动,消失在了原地。 “哒哒哒……” “咚咚咚……” 片刻之后,一队巡逻的官兵从柳七刚刚消失的位置巡视而过。 墙边阴影下,柳七露出了半张脸,目送着巡逻的官兵渐行渐远,薄唇微微张合:“皇宫大内,可有什么值得注意的高手?” 柳七虽然喜欢直来直去,但并不代表鲁莽。 知己知彼,方能应对自如。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便在柳七身后的墙檐上凝聚成形,继而柳七耳边飘来了一道细微的声音: “宫中宿卫虽说都是选自京营的精锐,但真正称得上高手的也只有庆国公夏正泽,和庆国公世子夏仰峰。” 白泽修长的身影伫立于墙檐之上,整个人几乎和黑暗融为了一体。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除去庆国公父子外,其余禁军实力参差不齐,也有几個一流水准的统领,不过禁军装备精良,在结阵的情况下,对付一般的高手完全够用了。” 禁军的选拔更看重忠诚而非武功。 常言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似柳七这般武功超绝又不服管教的入了禁军,只怕皇帝本人晚上是睡不安稳了。 所以禁军一般是用精良的武器和阵法来弥补和武林高手之间的差距。 所以柳七一直觉得在这个高手肆意纵横的世界里,当皇帝其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匹夫之怒尚且可以血溅五步。 武者之怒……王朝颠覆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纵观大齐百余年的历史,真正在皇位上坐得安稳的,多半皇帝本身就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 柳七接着问道:“内廷呢?皇帝的内帑如此丰厚,在太监或是宫女之中培养几个高手应当没什么难度吧。” 什么东厂西厂,督主厂公之类的,难道大齐就没有吗? 柳七细细想来,她来京城也有一段时日了,好像从未听说过内廷之中有什么高手。 片刻后,白泽的声音传来:“我朝为防宦官乱政,故而禁止他们习武,这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 白泽顿了顿,接着说道:“即便从小对他们灌输忠君爱国的思想,修为真到了可以傲视群雄的那一天,谁又敢保证他们不会变心呢。” 柳七稍一细想,也明白了。 利刃在手杀心自起。 真有了傲视群雄的能力,又岂会甘居人下为奴为婢。 更何况太监身体上的残缺更容易导致他们步入极端,从而反噬自身。 那些臆想着仅凭世俗身份,便可以令绝顶高手做牛做马的人。 柳七只能说他们既不懂权力,也不懂绝顶高手。 “这么说来,咱们这位太康帝身边连个能拿得出手的高手也没有了。”柳七努努嘴,突然觉得这皇帝当得贼没意思。 白泽:“不过后宫之中历来倒是不乏高手,其中一位你应该还记得。” 柳七眸光一闪:“南宫家的那位?” 白泽颔首道:“据传南宫玉在入宫之前,在剑法上的造诣就已胜过了其父,倘若她不进宫为妃,如今江湖之中就要多出一位南宫剑仙了。” 柳七依稀想起,当初她从华清派的禁地脱身而出,进入了太后周宓的寝宫。 太康帝带着德妃想要觐见周宓,被朱雀将军拦在了门外。 当时寝宫门外一共三个人。 太康帝萧文淮,德妃南宫玉以及“天尊四将”之一的朱雀。 但唯有德妃一人,察觉到了柳七的存在。 柳七虽然没有和南宫玉直接交过手。 但她和南宫玉的父亲,也就是南宫家现任家主南宫适过过几招,对其剑法还有几分印象,并未看出有何精妙之处。 白泽微微垂首,凝视柳七片刻后,敛去了眼底的深邃,继而缓缓说道:“我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了柳湘湘,走这一趟。” 离开柳府之前,当柳七对周氏说出那句“我会将湘湘带回来”时,当时在场的白泽着实有些惊讶。 虽然已经和柳七合作了数次,但白泽始终对柳七出手时的狠辣果决心有余悸。 很多时候白泽都不禁怀疑,在柳七这种人的眼中,生命是否真的如草芥一般。 但现在,她却打算为了柳湘湘去闯皇宫大内! 白泽的眼中渐渐生出莫名的深意。 “湘湘是个好孩子。”柳七平淡地说道,“说实话,我也不想多事,奈何……” 柳七默然垂首,手已经攀上了惊寂刀柄,轻轻摩挲着。 她低声沉吟道:“无情是我,有情亦是我。” “倘若不能随心所欲,我又何必练这一身武功。” “柳湘湘,我偏就救定了!” 柳七的声音逐渐变得坚定,直至最后一个字吐出,犹如激浪之声,在白泽的耳边回荡。 柳七自阴影走出,随后转身昂首凝眸望向了墙檐上的白泽:“难道你没打算随我一起进去?” “娘娘如此疼爱湘湘,想必不会愿意看到她出事。”柳七继续加码道,“白泽将军,看来这一趟,你是非走不可了。” 白泽身上还挂着禁军统领的官职,他对皇宫的了解自然比两眼一抹黑的自己要强。 而且白泽既然一路随她走到了皇宫大门口,想来已经做好了出手的打算。 其实柳七有想过让白泽去请太后周宓出面解决此事,但刚一提出,就被他一口回绝了。 “娘娘现在不便见人。” 当白泽说出这句话时,脸上呈现出一副没有任何商量的表情。 于是柳七只能作罢,自己亲自走这一趟了。 “皇上一向习惯在御书房召见朝臣,柳大人既然进了宫,想必皇上此刻就在御书房。” 沉默片刻后,白泽开口沉声说道:“接湘湘进宫的那个公公,其实本就是德妃安插在娘娘身边的探子。” 柳七语气幽幽地说道:“我若是娘娘,直接将南宫玉赐死便是了。” 上次周宓出宫,就有南宫家和内廷的太监一路尾随,还是柳七出手替周宓清理了尾巴。 白泽摇了摇头,冷声道:“若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自南宫玉入宫后,南宫家便彻底倒向了皇帝,娘娘也不想让皇上难做,故而一再忍让。” 柳七眼底掠过异光:“会不会……南宫玉也是听命行事呢?” 白泽闻言陷入了沉默,随后转开了话题:“湘湘多半就在南宫玉的宫中,纵使不在,南宫玉也一定对此事知情。” “好!”柳七闻言中气十足地回道,“我们直接去找南宫玉。” 白泽眸光一敛:“先随我来吧。” 说罢“嗖”的一声,白泽身形顿时散作云烟,没入了夜雾之中。 柳七目光微凝,旋即纵身而起,也消失于夜空之中。 柳七紧跟在白泽身后,跃过了护城河,翻过了一座外墙,顺利进入了皇宫。 在白泽的带领下,二人轻车熟路地绕开了沿途的护卫,踏入了后宫,直至一座灯火通明的宫殿外。 二人自夜雾中穿出,随后柳七便听到了身旁传来细微的声音:“这里就是芷秀宫,德妃的行宫。” 柳七默然垂眸,旋即一股精纯的气息溢散而出,犹如触手一般摸向了宫殿。 片刻后,柳七低声说道:“宫内只有四人会武功,均在主殿,其中两人在门口,剩余二人在殿内。” “而主殿之中……” 柳七眉头微微皱起:“似有一道古怪的能量,隔绝了我的感知。” 白泽闻言眼神一紧:“有高手?” 柳七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倘若是同级别的高手,应该已经发现了我才是。” “你在此等候,我去看看!” 柳七说罢便纵身跃过了宫墙,施展身法无声无息地逼近了主殿。 嗖!嗖! 柳七翻身闯入了主殿大门,手中顺势弹出两道气劲,赶在门口的两个宫女抬眸之前,点中了她们的穴道。 腾! 就在即将落地的瞬间,柳七抬手一掌印向了地面,借着反震而来的力道凌空翻腾一圈,如同离弦之箭穿梭进入了殿内。 落地无声无息。 嗖!嗖! 指间又是两道劲气,封住了殿内屏风两侧的侍女。 柳七抬眸望向了主殿的深处,透过屏风隐隐可见一道身影似乎正躺在床榻之上。 而柳七无法感知到的位置,正是床榻所在! 窣窣…… 柳七迈步朝着床榻而去,就在她走至屏风的瞬间,耳边忽然响起了急促的风啸之声。 柳七双目一凝,只听得“嗤拉”一声,一柄剑穿过屏风,朝着她的咽喉袭来。 柳七不慌不忙,掠身向前,就在剑尖已经贴近咽喉的瞬间,柳七陡然身形一侧,躲开剑锋的同时,探出右臂,掌间劲风顿时撕碎了珍珠线编制而成的屏风。 唰—— 屏风划开的刹那,持剑宫装女子现身,望着已经纵身而来的柳七,眼中瞬间浮出惊骇之色。 柳七的手快如闪电,不待眼前持剑宫装作出反应,便抵住了对方白皙且修长的脖颈之上。 呼呼—— 风啸声又起! 柳七眉头一皱,感觉到了背后似乎凌厉的气息凝聚,转瞬便已逼近了自己。 “铮——” 柳七背后青光闪过,在一身低沉的嗡鸣中,凌厉的气息瞬间消散。 哗啦啦…… 似是水流声响起。 柳七五指猛地合拢,但却抓了一空。 刚刚还被柳七钳住咽喉的女子竟已消散不见。 柳七抬眸一看,眼前一片波光粼粼,耳边水流声源源不断,原本灯火通明的主殿也已变得影影绰绰。 嗤—— 柳七垂眸循声看去,只见一道水纹擦着她的袖口而过,袖口瞬间被切开。 “呵呵呵……”柳七突然低笑出声。 “玩够了,那就给我……滚出来!” 柳七骤然昂首,随着一声厉喝,周遭一切顷刻间崩塌,水流声戛然而止! 灯火通明的主殿也随之重新出现。 噗—— 就在柳七身前不足十步的位置,仰面喷出一口血雾的宫装女子,强忍着痛楚直起身子,望着眼前从容的柳七,一脸骇然地说道:“伱……你……竟能看破我的剑意!” (本章完) ------------ 第108章 拿你的命来赔 宫装女子话音刚落,瞳孔突然紧缩,眼前一缕青丝飘过,旋即缓缓侧目,只见一张清丽绝尘的侧颜出现于视线之中。 唰! 宫装女子下意识地抬手,手中长剑化作银光。 铮—— 银光骤然止住! 柳七缓缓侧首,望着被自己两指夹住的剑身,眉头微微皱起:“我道是什么东西……原来只是一柄剑罢了。” 剑身波光粼粼仿若流水一般,不断散发着绵柔且极为精纯的气息,正是这股气息阻隔了柳七的感知。 宫装女子愣愣地望着放置于剑刃顶端的纤纤玉指,眸光一阵闪动之后,旋即松开了紧握着剑柄的右手,微微昂起头来,露出如天鹅般修长的脖颈。 “你究竟是什么人?”宫装女子的嗓音柔婉动听,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质问之意。 柳七闻言冷笑一声:“不愧是宫里的贵人,小命都捏在了别人手上,说话还是这么盛气凌人。” 此时的柳七一手夹着宫装女子手里的宝剑,而另一只手正攀附在宫装女子修长的天鹅颈上。 只要她轻轻一捏,这位貌美如花的妃子,就要香消玉殒了。 果然,宫装女子闻言眼神一寒,但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嘴。 见宫装女子已经松开了剑柄,柳七顺势反手握住了剑柄,将剑身拿至眼前慢慢欣赏着。 柳七眼望着剑身,目不斜视地开口:“柳湘湘在哪里?” 宫装女子眼神微变,惊讶道:“你竟然是为了柳湘湘而来的!” 紧接着,宫装女子语气一沉:“你背后的主子是谁?大将军还是太后娘娘?” 柳七抬眸,侧首凝望着宫装女子片刻,语气淡然地说道:“亏得你也是江湖中人,不过在宫里住了几年,就张口主子闭口奴才的,真是滑稽可笑!” 此女的身份已经不消多言了,正是大齐的德妃娘娘,南宫玉。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南宫玉眼中泛出傲然之色,“你敢擅闯后宫威胁本宫,就不怕朝廷找你算账吗?” “怕?” 柳七嗤笑一声,旋即掌中微微用力。 南宫玉眼中的傲然之色瞬间消退,随着窒息感的传来,浓妆艳抹的脸上已经扭曲成了一团。 直至看到南宫玉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柳七方才松开了手。 “嘶……呼……” 南宫玉娇躯一软,差点扑倒在地,她强撑着稳住了身形,佝偻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随着呼吸渐渐平缓,低着头的南宫玉眼底怨恨之色转瞬即逝,她心底开始思量着该如何脱身。 只是还没来得及细想,突然感觉到脸颊旁寒光闪过,她凝眸一看只见一柄长剑已经搭在了肩头,剑锋抵住了她的脸颊。 柳七冷声道:“柳湘湘在哪里,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南宫玉还想狡辩:“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湘湘是太后……” 嗤—— 南宫玉目光一滞,旋即感觉到了脸颊传来的刺痛,随后一股温热的液体似乎正从脸上滑落…… 南宫玉僵硬地侧目,瞥见了肩头已经被血渍浸染的衣裳。 “伱……”南宫玉双目微张,愠色骤然浮出。 只是回应她的依旧是柳七冰冷且平静的声音:“如此漂亮的脸蛋,若是再划上几刀,可就不好看了。” “还有……若是你再敢催动一下真气,信不信我当场就废了你的丹田!” 本已催动着真气悄然灌入经络的南宫玉一怔,随后感觉到脸颊上森冷的剑刃又紧了几分,于是只能作罢,放弃了运功。 霎时间,南宫玉心底泛出无尽的委屈。 想她南宫玉六岁习剑,被祖父称赞为南宫家有史以来最具剑道天赋之人。 她也不负众望,十六岁便在剑法的造诣上胜过了其父南宫适,十九岁时一举领悟了南宫家世代相传的剑意,放之整个江湖,也算是年轻一辈的翘楚人物。 随后最后多番考虑之下入宫为妃,但因天生丽质备受皇帝宠爱,在这后宫之中即便是正宫皇后,也不敢在她面前摆谱。 现在却…… 望着身下绚丽的地板,南宫玉的眼角流出而来屈辱的泪水。 自她有记忆以来,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滴答! “嗯?” 柳七瞥见了南宫玉滑落的泪水,不禁眉头一皱。 这就哭了? 好,看来效果不错! 眉夫人诚不欺我,长得漂亮的人多半会将自己的容貌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既然已经抓住了南宫玉的弱点,那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怜香惜玉? 不存在的! …… 宫墙外,正依靠着墙壁的白泽突然站直了身躯,凝眸望向了宫中。 “哒哒哒……” 细碎的脚步声正从主殿方向缓缓朝着芷秀宫的大门而来。 白泽微微皱眉,旋即上前了两步,来到了一处可以看到大门的位置,正好看见一位盛装打扮的宫装女子自大门内走出。 白泽双目微凝,看见了紧随宫装女子身后的柳七。 门口值守的两个丫鬟见了南宫玉,连忙跪地行礼。 柳七距离南宫玉不足五步,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其中一名丫鬟小心翼翼地抬首,目光似是在自己身上扫了一下。 “娘娘,这么晚了,您打算出去?” 那丫鬟迅速垂首问道。 “放肆!” 南宫玉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柳七,而后秀眉一横,“本宫去哪里还要向你们报备吗?” “不敢不敢!” “奴婢知罪!” 见两个丫鬟几乎是匍匐在了地上,南宫玉方才冷冷说道:“本宫心中烦闷,想要出去走走,你们起来吧。” “是。” …… 柳七跟在南宫玉的身后一直走到了无人的拐角处。 “停下吧。” 柳七一句话出口,身前的南宫玉仿佛提线木偶一般停下了脚步。 嗖! 空气中传来了极其细微的响动,柳七缓缓侧目,望着一片漆黑的墙角说道:“别藏了,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自漆黑中穿出。 南宫玉此时也注意到了墙角的阴影中竟然有人,当她眼角余光一扫走出来的那道身影,顿时皱眉惊呼道:“白泽将军!” 随后似是喃喃自语了一句:“你果然是太后的人!” 白泽听见了南宫玉的声音,不禁面色微凝:“湘湘不在里面?” 柳七轻轻颔首。 随后目光落在了身前的南宫玉身上:“她会带着我找到湘湘。” 话音刚落,前方便传来了南宫玉咬牙切齿地声音:“柳湘湘刺伤了皇上,纵使太后娘娘在,也保不了她!” 白泽眉头一皱,望着柳七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柳七无奈地努努嘴:“湘湘今天将‘湘君剑’带入宫了。” 湘君剑总长不过二尺二寸,重不到两斤,藏在宽大的袖筒之中根本看不出来。 估摸着这丫头是打算在小姨面前显摆显摆武功,没想到误打误撞派上了大用场。 不过……皇帝还真是个废物啊! 柳湘湘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也能刺伤他。 难道他没有练萧家的沧海神功? “走吧,德妃娘娘。”柳七抬手用剑鞘顶了顶南宫玉的后背,示意她继续往前走。 南宫玉眼中闪过一缕怨毒,一口银牙几乎咬碎,但也只能迈步往前走去。 眼看着德妃听柳七的话乖乖往前走去,白泽顺势跟在了柳七的身后,紧贴着宫墙,身躯完全没入了阴影之中。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墙边阴影中传来了白泽的声音。 柳七亦步亦趋地跟在南宫玉身后,眼瞅着四下无人,便缓缓说道:“南宫玉让人将湘湘骗进了宫,然后伺机弄湿了她的衣裳,借着换衣裳的功夫,皇帝他……” 柳七眸光微微闪动。 不得不说,宫斗就是这样的简单又下作。 没有下毒,也不存在那些弯弯绕绕。 一個血气方刚的皇帝,撞见了一个黄花大闺女正在换衣服。 倘若没有柳湘湘那一剑……事情多半就成了。 柳七不得不庆幸,这位太康帝的脑回路常人着实有些难以理解,办法那么多他偏偏选择了最不靠谱的一种。 当柳七将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后,墙边的阴影中重归沉寂。 柳七倒是颇有闲心地问道:“萧家沧海神功如此厉害,咱们这位皇帝究竟是不是萧家的种啊?” 走在前面张着耳朵听着柳七和白泽对话的南宫玉身形一颤。 想要出言反驳,却转瞬想起刚刚在芷秀宫时,自己毫无还手之力,旋即双拳紧握,强忍下了这口气。 南宫玉的小动作当然逃不开柳七的眼睛,她当即轻声说道:“德妃娘娘如此年轻便已领悟了剑意,名扬江湖是早晚的事,现如今却委身一个废物点心,莫非您的口味有些与众不同?” 听见柳七直呼皇帝为废物点心,南宫玉心中羞愤交加,但却只能紧攥着双拳,默然前行。 “你的话似乎比以前多了。” 墙边阴影中终于又传来了白泽的声音。 柳七闻言一愣,旋即轻声回了一句:“是吗?” …… 沿途柳七她们也撞见了几波巡视的人。 不过都在南宫玉的配合下糊弄了过去。 “万福宫到了。” 南宫玉停在了一座漆黑的宫门前。 正当柳七疑惑此处是什么地方时,白泽从阴影中现身,而后沉声解释道:“这里是宫中关押犯错嫔妃的地方。” 也就是冷宫咯! 万福宫,名字倒是取得不错。 打入冷宫,可不是享大福。 柳七凝眸望去,宫殿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仿若一头匍匐的巨兽,隐隐可见高大的宫门,就像是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柳七缓缓走上了宫门前的阶梯,旋即感觉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阴暗气息。 她屏气凝神,周身气息犹如触手一般瞬间探出…… “呜呜呜呜……” 一道熟悉的呜咽声落入了耳中。 柳七眉心舒展开来。 柳湘湘果然在这里。 “她交给你了。” 柳七回首对着白泽留下一句后,便走至宫门前,伸手轻轻一推。 轰隆隆—— 沉重的宫门瞬间发出巨大的响动,而后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 柳七闪身而入,宫内虽然漆黑不见五指,但柳七依然锁定了柳湘湘的位置,旋即纵身而去。 嘭! 房门被撞开。 柳七目光微凝,看见了墙角处紧缩成一团的身影。 柳七想了想,旋即指间一道劲气弹出,打在了那团身影上。 眼看着那团身影就要翻身倒地,柳七一跃而上将其抱起,而后迅速退出了这间弥漫着臭味的屋子。 当柳七抱着柳湘湘从万福宫出来时,宫外的南宫玉和白泽还是保持着刚刚的站位。 白泽瞥见了柳七怀里的人,旋即问道:“她……该怎么办?” 白泽口中的“她”自然指的是南宫玉。 柳七抱着柳湘湘走下了石阶,来到了南宫玉的面前,冷厉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德妃娘娘,我会信守承诺放你离开。” “不过……” 柳七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柳湘湘。 柳湘湘身上并无什么伤势,只是左脸有些肿胀,和南宫玉所说的挨了皇帝一巴掌算是对上了。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柳七语气冷峻如刀,“既然来了,总得让你长长记性,记得以后别在为虎作伥了!” 铮—— 说罢,刀吟声起。 只见柳七眸光一凝,旋即一道青色刀芒骤然成形于身前,化作一道流光直接没入了南宫玉的体内。 扑通! 白泽见南宫玉突然跪倒在地,身躯蜷缩在一起开始颤抖,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楚。 “走吧。” 而此时柳七已缓步走至他的身边,将手里的剑扔了过来。 “先帮我拿着,若是丢了,拿你的命来赔!” 白泽闻言心中一凛,旋即将目光从南宫玉的身上挪走,缓缓移至了手中。 “德妃的剑!” 他遽然抬首,便看见了柳七已经凌空而起,转瞬消失于无形。 白泽眸光微动,正欲动身追而上。 却在刚刚跨出一步的时候,听到了身后“嘭”一声,南宫玉似是倒在了地上。 “啊!啊!啊——” 凄厉的声音撕破了寂静的夜空! 白泽眼瞳一缩,握着剑鞘的手不禁紧了紧,随后身形一闪,消失在了柳七离去的放向。 (本章完) ------------ 请假,倒个时差。 明天可以休息了,今天早点睡,明天白天更。 ------------ 第109章 若水剑 就在柳七和白泽带着了柳湘湘离开之后。 万福宫的大门“咯吱”一声缓缓推开,一道佝偻的身影旋即慢慢走了出来。 “爷爷……救我!” 已经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南宫玉看见了万福宫走出的人,紧咬着牙关冲其撕心裂肺地喊道。 那道佝偻的身影似是微微一愣,但很快便闪身至南宫玉的身边,速度比刚刚离去的白泽看起来还要快上几分。 一只枯瘦的胳膊按在了南宫玉的手腕脉门之上,随即佝偻身影身上爆发出一股雄浑的气息。 南宫玉顺势盘膝坐起,借着从手腕脉门处源源不断灌入体内的精纯真气,开始平复起体内的伤势。 “噗——” 不知过了多久,南宫玉突然身体一抖,一口血雾当即喷了出来。 她擦去了嘴角残留的血渍,原本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庞已然恢复成往日艳丽的模样,只是脸色有些发白。 “别大意了,乙木真气生生不绝,就算只留下一缕没有驱除干净,用不了多久你又得再吃一次苦头!” 佝偻身影不知何时也已在南宫玉一旁盘膝而坐,此时见南宫玉停下了运功行气,于是出言提醒道。 南宫玉听出了这句话中的凝重之意,于是赶紧重新闭上双眼,双掌置于身前缓缓浮起至与两肩平行的位置,屏气凝神开始运功。 直至其双掌朝下一压,随后一口长长的浊气吐出。 南宫玉骤然睁开双目,而后“腾”地起身,一双美眸死死盯着身旁尚还在打坐的身形,忍不住横眉怒道:“你刚刚为何不出手?” “呵呵呵……”盘膝而坐的佝偻身形微微颤动,发出了沙哑地低笑声。 “玉丫头,你自领悟剑意之后,武功修为一直停滞不前,便是因你这脾气!”佝偻身影缓缓站起,意味深长地说道。 他缓缓昂首,微薄的月光落在了他形容枯槁的脸上,浑浊的双眼中逐渐凝聚起点点荧光:“刚刚我若是真的出了手,只怕你我爷孙俩,今晚一个都跑不了。” 南宫玉闻言一怔,脑海中瞬间柳七黑纱蒙面的模样。 仅从裸露在外的肌肤以及双眸来看,那女人似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如此想来,南宫玉眼中冷光闪烁:“我不信她有这么厉害,就连爷爷你出手也拿不下他!” “信不信随你。”老者看都懒得看南宫玉一眼,“再说我一个本已入土之人,倘若没有十足的把握,贸然出手只怕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似是听出了爷爷语气中的凝重,南宫玉眼神一阵闪烁,不由得扭头看了一眼柳七刚刚离去的方向,沉默片刻之后,轻声问道:“她真有这么厉害?” “厉害!” 老者斩钉截铁地回道,随后垂首躲开了月光,步履蹒跚地步入了阴影之中。 南宫玉的目光追随老者的身形缓缓移动,直到老者彻底从她的视线中消失,旋即阴影之中传出了极其细微的响动,就好像是淙淙流水。 听闻这响动,南宫玉眼底瞬间浮出一抹怨毒之色,但很快就被敛去。 她目光沉沉望着老者身形没入的阴影之处,凝声问道:“爷爷,你不是已经神功大成,难道也不是她的对手吗?” “咯咯咯……” 阴影中传出了老者刺耳且诡异的笑声,与刚刚沙哑苍老的声音简直判若两人。 南宫玉闻声迅速偏过头去,美眸一闭一张之间,敛去眼中的厌恶之色。 “这世上能同时身怀狂刀和七重天乙木宫一脉两大传承之人,纵使我神功已经大成,挡得住她的乙木神诀,难道还能挡得住她凝聚了无尽杀意的一刀吗?” “她也是……”南宫玉美眸微张,差点惊呼出声,随即想起了刚刚自己运功疗伤之时,爷爷口中似乎提到了“乙木真气”。 “不然呢?”见自家孙女已经愣住,阴影中的老者冷哼一声,“狂刀一脉嗜杀成性,她临走之时没有一刀了结伱,你当真以为是她怜香惜玉,不忍下手吗?” 南宫玉眼神重归平静,随后喃喃道:“我还以为她是碍于……” “碍于你德妃娘娘的身份?” 佝偻的身影缓缓穿出阴影,随即嗤笑道:“狂刀一脉,以杀入道,天地生灵皆可杀之,别说你是什么劳什子德妃,就算是皇帝在这里,她一刀砍了都不会眨半下眼睛。” 南宫玉抬眸望向老者,眼瞳猛地一缩。 刚刚还形容枯槁的老者,此时已经化作了一位英俊不凡的玉面郎君,就连原本浑浊的双目也已变得清明夺人。 “她在你体内留下了乙木真气,无非就是想警告老夫,刚刚她已经发现了我的存在。” 南宫玉不敢去看那张年轻的面容,埋着头沉声问道:“可是她抢走了我的若水剑!” “一柄剑而已,遇见了狂刀传人还能留下一条命,已算你走运了。” 老者摇头叹道,旋即凝眸望向柳七离开的方向,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如若我没有猜错,此女应该就是最近京中凶名赫赫的黒狱门‘七杀’。” “只是……”老者沉疑道,“黒狱门为何会和大将军走到一起?” 南宫玉冷眼一翻:“说不定就是周威扬养寇自重,黒狱门本就是周家的手下!” 老者当即摇头否定道:“倘若是别人老夫还会怀疑一二,可大将军此人虽说狂妄自大,视天下群雄如草芥,但行事向来光明正大,暗杀这种下作手段应该不会是他的手笔。” “不过也保不齐是大将军的手下自作主张……” 老者也并未将话说死,毕竟刚刚“天尊四将”之一的白泽可是和那凶女人一起现身的,而且那凶女人对白泽的称呼来看,也知晓白泽的身份。 老者的双手悄然捏紧成拳,沉寂片刻之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将今日的事如实告诉皇帝吧,老夫还是那句话,要动大将军……不妨再好好考虑!” …… 此时的柳七尚不知道她走之后万福宫门口发生的事,她怀抱着柳湘湘,依旧无声无息地在宫中穿行着。 白泽紧跟其后,他时不时抬眸朝前看去,只见前方柳七的轮廓渐渐模糊,这代表着二人的距离正在被拉远。 白泽不禁目光一沉,眼底泛出些许晦暗。 白泽在身法之上向来自视甚高,在那段腥风血雨的岁月里,也正是凭借远超同修为高手的轻功方能够存活至今。 可如今…… 难道我真的老了? 这个想法刚刚从白泽心中冒出,他的身形便不自觉地为之一顿,这就短短地一刹那,前方的柳七便已彻底没了踪影。 白泽迅速收敛心神,身法施展到了极致,朝前追去。 而在前面的柳七也已察觉到了白泽似乎掉了队,于是便放缓了脚步。 一两个呼吸的功夫,白泽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柳七的眼角余光当中,并且迅速追到了与柳七平行的位置。 柳七侧目看去,见白泽手里还拿着刚刚自己丢给他的剑,便迅速收回了目光,凝眸重新朝前看去。 巍峨延绵如山脉一般的皇宫外墙就在眼前。 柳七眸光微凝,在距离外墙最近的一座宫殿的屋檐上轻轻一点,旋即高高凌空跃起,脚下轻轻一蹬,便顺利地从高空飞越了外墙。 她尚在半空还未落地,突然秀眉微皱,旋即迅速扭头,目光一扫同样已经跃身至半空的白泽,继而垂眸看向了城墙的位置。 “何方宵小,竟敢私闯皇宫!” 墙头上突然传出了一声震天的怒吼,紧接着一道矫健的身影自墙头飞掠而来,带着一身犹如滔天巨浪般的恐怖气息,冲向了正要越过城墙的白泽。 白泽刚刚还在为柳七的突然回头而感到疑惑,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使其心神震荡,丹田内的真气也跟着翻涌起来! 不好! 是他! 正当白泽回过神时,已听出这声音来自于何人! 但为时已晚,那道矫健的身影已然杀至了白泽的身前,只见其双臂一摊,萦绕于周身的恐怖气息对着白泽瞬间狂涌而出。 面对顷刻间便已将自己笼罩在内的滔天气浪,白泽顿时面露惊骇之色,眼底也浮出了一丝绝望。 苍啷—— 正当此时,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极其微弱的刀吟之声。 唰! 忽然,眼前一道身影骤然浮现。 白泽茫然昂首,只见身形纤弱的倩影右手执刀,朝前轻描淡写地斜劈出了一刀。 轰隆隆—— 白泽只感觉到耳边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原本极力压制住的丹田真气也跟着翻腾起来…… 肩上突然一道巨力袭来,白泽双眸一凝,眨眼间便已从滔天气浪之中脱身而出,身下正是皇宫之外! 白泽略显狼狈地落地,也顾不得自身体内翻涌的气血,猛地扭头昂首刚刚自己所在的城墙之上。 随后眼瞳一缩! 只见柳七提刀迎身而上,短刀突然爆出一道巨型刀芒,与那矫健的身影撞在一起。 轰—— 又是一声震天巨响! 白泽只看见那道矫健身影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飘然落下,而刚刚柳七所在的位置却是空无一人。 正当他想要移动目光搜寻时,身侧突然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走吧。” 白泽扭头看去,只见柳七腰间斜挎着两柄短刀,手里抱着柳湘湘,正目光淡定地望着自己。 见白泽似乎有些愣住了,柳七眉头微微一皱,旋即转身便朝着柳府的方向离去。 没多久,白泽便追了上来。 “你知道刚刚那人是谁吗?” 柳七隐隐约约倒是想到了一人,但是心中不太确定,随即摇了摇头:“管他是什么人。” 白泽三两步走至柳七的前面,而后侧身沉声道:“他就是庆国公夏正泽,一身龙象伏魔功刚猛霸道,就算是硬撼佛门的金刚不坏神功也不落下风。” 柳七脚下一顿,随即侧目冷声道:“然后呢?” 白泽一时语塞,脑海中瞬间浮现刚刚半空中如断线风筝飘然落下的那道矫健身影。 所以……夏正泽连她一刀都没有抗住? “你杀了庆国公?” 白泽见柳七又往前走去,遂跟在了后面问道。 “没有。” 柳七想了想,又接了一句:“刚刚只是与他对了一招,他应该没什么事。” 当从白泽口中得知刚刚城墙之上那人就是庆国公夏正泽时,柳七心中并不感到意外。 毕竟庆国公掌管禁军,出现在城墙那里也合理。 更何况对方并未发现先一步越过城墙的自己,而是发现了紧随其后的白泽。 这就是一流高手和顶尖高手之间的差距了。 至于自己和庆国公对的那一招……结果自然是柳七胜了。 不过她的刀气虽说撕碎了庆国公的罡气,但也因此威力骤减,没了多少杀伤力。 至于庆国公,多半只是受了一点真气反噬的内伤。 伤势虽轻,短时间内想要恢复且追上来应该是不可能了。 …… 此番闯宫,总算是有惊无险。 从皇宫出来之后,柳七很快便带着柳湘湘回到了柳府。 在越过柳府外墙之后,柳七不禁眉头微皱。 因为柳七察觉到了周氏还留在她的房间内。 咯吱一声,柳七推门进去,将正在房间内来回踱步的周氏吓了一跳,微张着嘴望向了门口的位置。 “你……” 不等周氏话说完,柳七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随后一個闪从她身边掠过,径直来到了床边。 当柳七将柳湘湘放在床上时,周氏终于看清了柳七怀中所抱的人是谁! “湘湘!” 她撕心裂肺地呼喊了一声,三两步便冲到了床边。 眼看着周氏略显踉跄的身形即将撞上自己,柳七当即悄然后退两步,将床边的空间留给了周氏。 “湘湘,湘湘……” 周氏扫了一眼柳湘湘,眼中顿时浮出惊骇之色,而后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朝着柳湘湘红肿的左脸颊摸去,手指刚刚触及,便犹如触电一般迅速缩回。 此时白泽也已落在了院中,缓步走了进来。 他瞥了一眼远离床边的柳七,随后目光也落在了床上躺着的柳湘湘身上,随即眼瞳猛地一缩。 柳七倒是显得十分淡定,自顾自地走至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轻抿一口后说道:“我已经大致查过了,湘湘身上都是淤伤,休养几天就没事了。” (本章完) ------------ 第110章 七重天 柳七说的都是实话。 柳湘湘的身上最严重的伤势有两处。 一处就是她已经红肿的左脸颊,隐约可见手指印,想必是被人用力扇了一耳光。 另一处则是在她的小腹,有一处淤青,并且小腹的衣衫上也可以看见一个脚印,应该是被人一脚踹中了。 两处伤势说轻不轻,倒也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严重,至少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估摸着出手的那人实力平平。 结合着柳湘湘右手手心的擦伤和手腕处的捏痕,柳七心中大致有了结论。 画面也不难想象,面对图谋不轨的太康帝,柳湘湘仓促出剑,刺伤了他。 随后太康帝这个废物点心恼羞成怒。 夺剑,耳光,窝心脚。 一气呵成! 柳七低头喝茶的间隙,眸中冷光闪动,假若太康帝刚刚真的就在南宫玉的寝宫,自己说不定当场就可以一刀砍了他! 杀皇帝耶…… 肯定很过瘾! 柳七的手不自觉地攀上了腰间的惊寂刀柄,心里有些蠢蠢欲动。 但很快,柳七眼神骤然一肃,感觉到了体内杀意正在渐渐升腾。 柳七眸光一敛,手中悄然松开了惊寂刀,继而缓缓抚上了玉流刀,顺着温润的气息涌入体内,心底弥漫的杀意也渐渐地平息。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旋即开始运气。 刚刚与庆国公对的一招,她也并非全身而退,对方的罡气的确霸道绝伦,自己在撕碎对方护体罡气的同时,体内真气也受到了一点震荡。 本以为没什么大碍,但刚刚突然被杀念勾起的杀意逐渐弥漫全身,柳七方才意识到了危险。 杀意的危险性便在于它纯粹为杀戮而生不分敌我,即便是身为杀意宿主的柳七,也无法身免。 白泽似乎察觉到了柳七的异常,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话音惊动了正在为柳湘湘而伤心落泪的周氏,她瞬间抬眸望向了柳七,继而颤声道:“谢……谢……你。” 周氏的眼神有些闪躲,似乎不知该如何面对柳七。 柳七秉着脸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柳夫人,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希望你以后照顾好湘湘,不要再……” 柳七本想说让周氏带着柳湘湘远离京城这场漩涡,但转瞬想到柳宗训已经深陷其中,身为柳宗训的女儿,柳湘湘想要独善其身纯粹是痴人说梦。 所以柳七稍加思忖之后,便将剩下的话收回了肚中。 朝堂亦如江湖,人在其中,身不由己。 有时候行差踏错一步,粉身碎骨地不止是自己。 即便是柳七自己也不敢保证,未来的路她一定能够走到底。 甚至连脚下的这条路的终点究竟在何方,柳七也是一无所知。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凭借手中刀,一往无前。 眼见着周氏已然转过头去照顾柳湘湘,柳七默然拿起了桌上早已准备好的包裹,准备就此离开柳府。 白泽见状不禁眼瞳一缩:“你打算离开了?” 周氏同样循声看来,瞧见了柳七手里的包裹,泪光盈盈的眸中顿时闪出惊疑之色:“你……你真的要走?” 周氏豁然站起,吸了吸鼻子,犹豫半晌还是咬牙说道:“我……已经派人将今日在房里的那两个嬷嬷灌了哑药,送到了乡下的庄子里!” “你的……事,没有人知道!” 柳七转身,望着身形微颤的周氏,轻声询问道:“柳夫人,伱到底想说什么?” “你……你……” 周氏不敢直视柳七的眼神,支支吾吾了半天,直至余光瞥见了床上依旧昏睡不醒的柳湘湘,似是下定了决心,咬着牙抬眸对上了柳七的双眸。 “你不能走!” 看着柳七蛾眉渐渐皱起,柳夫人心中一阵慌乱,尤其在瞥见柳七腰间悬着的两柄短刀后,刚刚涌起的勇气瞬间溃散。 “柳夫人,我并非真的柳七娘。”柳七开口提醒道。 “而且我身上背负的案子不少,倘若事发,定会给柳府带来灭顶之灾!” 周氏低垂着头小声呢喃道:“我知道……” 她回首望了望柳湘湘,瞬间冷静了不少,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皇帝要对大将军下手,倘若他真的成功了,我和湘湘必死无疑!” 柳七闻言与白泽互视了一眼,随后白泽冷冷道:“柳夫人,此事不算什么秘密。” “可若皇帝已经知道大将军受伤了呢!”周氏身子微微蜷缩了一下,随后细声说道。 白泽的眼瞳骤然一缩,厉声质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大将军受伤了!” “我……我……”周氏支支吾吾半天,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我告诉她的!”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只见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缓步走了进来。 房间内的周氏和白泽听到了门外骤然传来的声音后,俱是为之一颤。 唯有柳七已经眨巴着明亮的双眸,盯着走进主屋的这人。 身材高大,整个人都被一件黑色的斗篷紧紧裹着,看不清兜帽之下的面容。 白泽当即望着来人,皱眉问道:“应龙,你怎么来了?” 兜帽之下传出低沉的嗓音:“宫里的探子来报说湘湘小姐进了宫,我想着娘娘不在宫里,担心出了什么事,故而来柳府看看,没想到……” 兜帽之下似有一道目光扫过了众人,最后停在了床上的柳湘湘身上,问道:“湘湘小姐可有什么大碍?” 白泽回道:“只是些皮外伤,修养几日就好了。” 他眸光微闪,继而望着应龙沉声问道:“为什么将大将军受伤的事告诉别人?” 应龙沉默片刻,嗡声回道:“柳夫人是大将军的妹妹,算不得外人。” “更何况这是大将军本人的意思,我只是奉命行事。” 白泽目光一凝:“大将军的意思?” 应龙点了点头:“大将军见了柳夫人……还有柳大人。” 白泽垂首思忖片刻,随后猛地抬首,双目圆瞪:“柳宗训进宫是要将大将军受伤的事告知皇上?” 此话一出,周氏“扑通”一声直接瘫倒在床边! 而面对着白泽焦急的目光,应龙沉寂片刻后,终于是点了点头。 嗖! 在应龙点头之后,柳七便看到白泽几乎化作了一道流光,转瞬便已消失在了屋内。 柳七此时倒也不着急了,将手里的包裹又放在了桌上。 她微眯着双眼,望着裹在斗篷之中的应龙将军,轻声问道:“柳宗训不是皇上的人?” 应龙循声看来,沉声道:“没错。” 倘若柳宗训是皇上的人,早在他得知大将军受伤的第一时间,便可以直接去向皇帝禀告了,何必需要皇帝用这种下作手段来逼问。 应龙微微颔首,似是看向了桌上的包裹,继而问道:“你已经打算脱离黒狱门了?” “嗯。” 柳七点了点头。 应龙沉吟片刻,继而说道:“倒是個好时机,磨刀老叟被孤独鸣带人一路追杀,黑狱王纵使没死,多半也是个废人了。” “以你如今的武功,黒狱门那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柳七颔首道:“此前的十余年,柳七身不由已。” “但从今以后。”柳七目光沉沉地望着应龙,“柳七绝不会再任人驱使。” 应龙闻言又沉默了半晌,直至看到周氏已经扶着床边重新站起,方才开口说道:“我们这些人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又岂会去驱使你。” “柳夫人,您不妨先将湘湘小姐带回去,柳大人那边自有我和白泽在,至于以后的事……还请您放心,大将军纵使有伤在身,他也依旧是天下独尊的大将军!” …… 周氏很快便叫来了丫鬟嬷嬷将柳湘湘用一顶软轿抬走了。 临走之时,周氏还想挽留柳七,但被应龙给阻止了。 周氏似乎对应龙十分忌惮,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悻悻离开了。 直至小院中只剩下了柳七和应龙二人。 柳七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湘湘小姐的事,多谢了。” 柳七摇摇头:“无妨。” 应龙:“离开京城之后,你打算去往何处?” 柳七目光中忽然浮出坚定之色,继而拍了拍腰间的短刀,嘴角浮出了一丝浅笑:“此生夙愿,望以手中刀会一会天下群雄,也算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了!” 看着柳七脸上绽放的笑颜,应龙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片刻之后回过神来的他也颔首道:“我明白了。” 他直视着柳七的双目,凝声道:“过去我一直不理解娘娘为何如此看重于你,现在我明白了。” “你与大将军一样……” 嗖! 话未说完,只听到一声轻响,白泽现身于门口,一脸铁青地走了进来。 应龙随即问道:“宫里可有消息?” 白泽寒着脸摇了摇头:“柳宗训进入了御书房,到现在还没出来。” “这么看来,柳宗训尚未将大将军受伤的事告诉皇上。”应龙低沉的声音自兜帽下缓缓传出。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应龙忽然挪动了身躯,朝着门外走去,“是时候请娘娘回宫了。” 白泽质问道:“现在娘娘回宫岂不是很危险?” 应龙摇摇头:“只要大将军还在,没人敢对娘娘动手。” “此前南宫家和内廷的人……”白泽眸中冷光闪动。 应龙侧首似是看了一眼柳七,继而沉声说道:“所以他们不是都死了吗?” “柳姑娘打算离开了,这几日你就留在柳府吧。” 对着白泽交代了一番后,应龙便也离开了院子。 “你真的打算离开了?”应龙走后,白泽望着柳七问道。 柳七微微颔首,旋即垂眸看向了白泽手中的宝剑:“倘若你刚刚不将剑带走,此时说不定我已经走了。” 白泽闻言垂首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手里竟然还拿着柳七交给他的宝剑! “德妃的佩剑,你怎么带出来了?” 柳七努努嘴:“来都来了,不带点东西走,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更何况,这柄宝剑中不断溢散的精纯之气,柳七总觉得有些熟悉,虽然属性不同,但似乎和自己的乙木真气有异曲同工之妙。 柳七还记得,七重天中有一脉,名为若水宫。 虽然不太确定这柄剑是否和若水宫有关联,但反正人都已经得罪了,顺手拿柄剑走,也不算什么了。 “你抢了南宫玉的剑?”白泽眼底隐隐有着鄙夷之色。 柳七脸部红心不跳:“习武之人凭本事拿的,怎么能叫抢呢!” “更何况名剑本无主,有德者居之!” 白泽默然看向了柳七腰间的两柄刀,眸光微闪动,沉默片刻之后,转口问道:“明日林盛川邀你在仙居楼一叙,你还去不去?” “去!” 柳七回的十分干脆:“我倒要看看这位林总捕头究竟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对方既然能够说出细柳山庄,说明已经查到了些什么,说不定能从林盛川的口中知晓令狐朔的下落。 白泽沉寂一瞬,随后便将手中的宝剑扔了过来。 柳七接过剑,旋即缓缓拔剑出鞘,一时之间屋内竟是渐渐被水光之色所充斥。 白泽望着眼前朦胧的水光,不禁目露疑色:“此剑……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只是白泽绞尽脑汁,却也想不出来究竟是在何处见过此剑。 而此时的柳七则是想到了太后周宓,想当初她对惊寂刀的来历知晓的如此详尽,说不定也知道这柄剑的来历。 哐! 随着剑锋入鞘,屋内浓郁的水光之色顷刻间化为乌有! “好剑!”白泽望着重新归于鞘中的宝剑,朗声赞道。 仅仅是拔剑出鞘,便能生出如此异象,说明此剑必然不是凡物。 柳七垂首凝望着剑鞘,继而缓缓说道:“今日万福宫中应该还有一位顶尖高手,虽然不知晓他为何没有出手,但其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和南宫玉的内功极为相似。” 白泽闻言目光一凝,眼底泛出惊色。 还有更重要的信息柳七没有告诉白泽。 那就是那人身上散发的气息和柳七的乙木神诀似乎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均是一种精纯到了极致的真气。 倘若自己没猜错,应该和七重天之一的若水宫有关。 柳七仔细一想,算上手里的惊寂刀,七重天的七脉传承,她算是撞上了小一半! (本章完) ------------ 第111章 我很喜欢 “南宫家的人?” 白泽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即又摇了摇头,对着柳七说道:“南宫玉入宫之后,南宫家举族迁至京城,明面上南宫家的第一高手,一直都是南宫适。”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当初你在京郊南宫家的府邸中应该和他有过照面,他的武功绝对到不了顶尖。” 柳七头也不抬地问道:“难道南宫家就没有其他高手了?” 白泽颇为平静地解释道:南宫家内斗由来已久,南宫适之所以会让南宫玉入宫为妃,并且举家迁至京城,就是因为在南宫适和其父掌管南宫家时期,对同姓宗族极力打压,甚至亲手酿出了不少血案。” “而且南宫适一脉至今五代单传,现如今还活着的便只有南宫适和南宫玉这对父女俩了。” 柳七闻言沉吟片刻,随即恍然道:“想来这就是南宫适要将南宫玉送入宫的原由所在了。” 白泽一脸赞同的颔首道:“南宫玉虽说在剑法上的造诣不俗,但毕竟只是一介女子,南宫适一脉想要继续执掌南宫世家,只怕没那么容易了。” 柳七冷声道:“有何不容易,南宫玉一剑在手,若族中耆老胆敢不从,叫他们去地下向老祖宗告状便是了。” 白泽凝视着柳七良久,最后缓声道:“这世上不是人人都如你一般,总归有武功解决不了的事。” 柳七回望着白泽,一脸淡然地回道:“那一定是武功还不到位。” 白泽沉默了。 柳七接着轻声慢语地说道,“人生于天地之间,岂能自困于一姓一宗之内,不去追寻武道的极致,偏偏醉心于俗世的权柄。” “我若是南宫玉,又何必在乎什么南宫世家。” 为了所谓的富贵权柄,委身太康帝这么一个废物点心,实在太不值当了! 今日交手南宫玉虽败于柳七之手,但其剑意还是令柳七印象深刻,这是她第一次和领悟剑意的人交手。 意者,境也! 通俗的讲,剑意便是用剑之人营造出的一方虚幻的意境,只要身处意境之中,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与柳七的杀意有相通之处,均是源于精神层面。 南宫玉之所以败得如此之快,最大的原因便是柳七无论是修为还是心性都远胜于她,在柳七看来,她所营造的意境完全不堪一击。 空有悟性但无坚定的心性,武功就像是精致的花瓶一样,看似精美昂贵,实则一碰就碎。 倘若南宫玉经过此战之后,能够幡然醒悟,不再为世俗的权柄分心,说不定以后还能有与自己一战的资格。 但是这种可能性…… 柳七晃了晃头,在她看来南宫玉已经是一根长歪了的好苗子。 白泽望向柳七的目光多出了几分深邃,沉吟许久后,方语气淡然地开口问道:“离开之后,打算去往何处?” 柳七坦言道:“先去沈家一趟,沈庄虽然失踪了,但沈家欠我的东西可还是要还的。” 按照当初与沈庄的约定,作为定金的十粒固元丹已经到手。 剩下的十二粒固元丹,沈庄则答应会在一年之内交至柳七手上。 这也是柳七为何会对寻找沈庄如此用心的主要原因。 不过沈庄虽然失踪了,但柳七手里还留着上次他给予的信物,照沈庄所说,拿着信物去沈家,一样可以拿到剩下的固元丹。 此时回想起来,沈庄多半已经预料到了他自己的下场。 柳七心中也不禁浮出了几分疑惑。 她笃定沈庄还活着,只是不知道被藏在了何处。 还有就是尸山血海宫的背后,究竟是不是太康帝本人? 虽说如今太康帝的悬疑最大,但根据孙有德的说法,当初安排他混入工匠之中的人,乃是当朝首辅傅青书的儿子,傅卓成。 傅青书是太康帝当政之后亲自请回来的,二人在对付大将军一派的想法上也是极为默契。 现如今朝堂之上隐隐形成了傅青书一家独大的趋势,太康帝真的能够忍受另一个“大将军”的出现? 罢了! 柳七将脑海中的思绪清扫一空。 她都已经打算离开了京城了,也没必要再继续搅合了。 于是柳七抬眸见白泽还留在屋里,遂语气冷冽地问道:“白泽将军,可还有事?” 白泽目光中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随即摇了摇头,转身就要往屋外走去。 但是在临出屋门时,白泽的身形突然停下。 “柳七……我也不知道这是否是你的真名,但现在也只能这样称呼你了。” 柳七循声望向了门口,看见了白泽略显萧索的背影,薄唇微微张合:“有事不妨直说。” 白泽闻言缓缓侧首,直至眼角余光可以看到窗台边的柳七,他的眸光微凝,在柳七腰间停留片刻,随后冷冷道: “一味地执着于追寻武道的极致,终会踏入绝路。” 他顿了顿,留下一句“希望你不要步了方恨的后尘”后,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屋内。 柳七闻言只是淡定地抿了一口茶水,随即垂眸看向了腰间悬挂的两柄短刀,低声喃喃了一句: “难道其他的路就不是绝路?” 从长远来看,人终归是会死的。 即便是历史上那些立于武道之巅的大宗师,还是难挡岁月的侵蚀,化作了黄土一杯。 柳七不怕死。 她只怕自己和那些死于自己刀下的人一样。 从生到死,没有一刻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 柳七微微昂首,通过窗台,凝眸看向了一片暗沉的天空。 倘若自己走到了人生尽头的那一刻,又该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宿命呢? 柳七的手缓缓攀上了刀柄,继而唇角勾出了一抹弧度,眸光瞬间明亮了几分。 唰—— 紫芒化作流光顷刻间便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夜空之中。 柳七默然收刀归鞘,心中一片空灵。 真到了那一天,朝天砍一刀便是。 也算是与天斗,虽死无悔了! …… 翌日天刚亮,后厨方向传来若隐若现的鸡鸣声。 柳七睁开双眼自床上坐起。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她便一身利索地推开屋门走出。 柳七缓缓侧目,看向了一旁的厢房。 咯吱一声。 厢房门打开,春燕发髻凌乱的走了出来,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眸望向了柳七,一眼便看见了其手里拿着的长剑和包裹。 春燕睡意一扫而空,随即躬身迈着小碎步来到了柳七的身前。 “小姐……您打算离开了?” 柳七微微颔首,旋即轻声问道:“昨日柳大人几时回来的?” 昨日春燕照柳七的吩咐,一直在前院候着,等柳宗训回府之后方可以回来复命。 既然春燕回来了,那说明柳宗训也回来了。 柳七本打算将柳湘湘救回来之后就离开的,虽说她也觉得柳湘湘是个不错的姑娘,但救了她一次已算是柳七仁至义尽了。 二人的相识本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自己出手救了柳湘湘一次,也算是了结了这段因果。 至于以后…… 总不能真如周氏所想,自己留在柳府护她们周全吧! 不过想着今日要与林盛川在仙居楼碰面,柳七心想也不必急于一时,便干脆在柳府多留一夜。 春燕恭声回道:“老爷是五更左右回来的,回来之后便直接去了书房,连大小姐那边都没去看一眼。” 柳宗训还真被放回来了! 也不知他有没有将大将军受伤的事告知皇帝。 “还有一事……”春燕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昨夜大小姐醒了之后抱着夫人大哭了一顿,又昏死过去了。” 柳湘湘自小在蜜罐里泡大的,何曾经历过这种场面,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也算是人之常情。 春燕接着说道:“今天天一亮,夫人遣了人出去寻大夫了,不过……表少爷亲自带着一个大夫上门来了。” 周显宗? 柳七眉头一皱,抬眸望了一眼院门的方向,继而轻声问道:“除了那個大夫外,周显宗可还带了什么人?” 春燕摇摇头:“表少爷只带了那位大夫。” 春燕想了想,语气略重了几分:“听后院那边的人说,表少爷带来的好像是位……女大夫!” …… 柳府后院。 房间内,周氏满脸憔悴,在房间内不停地来回走动,不断揉搓的双手出卖了她内心的焦躁不安。 直至身旁的屏风之后走出了一位身姿婀娜的妇人。 妇人的手中提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 周氏见那妇人走出来,急忙上前问道:“梅大夫,我女儿怎么样了?” 被唤作“梅大夫”的妇人嫣然一笑:“柳夫人不必担心,令千金所受的都是些皮外伤,好生在家静养几日就是了,依在下来看,连药都没必要吃了。” “当真!”周氏大喜过望! 梅大夫嘴角微微一曲,眼底浮出了浅浅的笑意:“柳夫人若是不信在下的诊治,不妨派人去请一位御医过来亲自诊治。” “不必了,不必了!”周氏面色一僵,旋即连连摇头。 随后对着眼前的妇人面露感激之色,“既然是显宗府上的客人,我自然是相信梅大夫的医术。” 说罢,周氏扭头冲门口候着的嬷嬷使了个眼神。 嬷嬷瞬间反应过来,躬身上前,将一个鼓鼓的荷包双手呈至了梅大夫的眼前。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梅大夫倒也并未推辞,浅笑着接过了荷包掂量了一下,随后打开挎着的木箱子,将荷包当真周氏的面放了进去。 周氏表情先是一怔,随后见梅大夫正望着自己,脸上立刻挤出了笑容。 见对方收银子的手法如此利落,不知为何周氏心里反而觉得安心了不少。 梅大夫放好了药箱的盖子后,顺势从袖中掏出了一张薄薄的纸来,将之放在了嬷嬷的手上。 随即抬眸瞧见了周氏眼中的疑惑之色,梅大夫方才浅笑着解释道:“这是民女祖传的方子,每日两次,敷在令千金左脸红肿处,不出三日便可恢复如初。” 周氏喜不自胜:“既然如此,那就多谢梅大夫了!” “来人,送梅大夫!” …… 就在嬷嬷将梅大夫送出后院大门时,柳七正好也到了。 那位梅大夫带着和煦的笑容和嬷嬷道了一声谢后,方盈盈转过身来,双目对上了柳七冷冽的目光。 梅大夫顿时双眼微眯,眸中闪过了一抹深意。 正欲转身离去的嬷嬷也看见了柳七,旋即上前屈身行了一礼:“小姐。” 柳府下人之中一向将柳七称为“小姐”,将比柳七年龄小的柳湘湘唤作“大小姐”。 那嬷嬷行完礼后,便抬首对着柳七说道:“夫人交代过,若是小姐您来了,可以直接进去探望大小姐。” 柳七摇了摇头:“进去告诉夫人一声,就说我身体有些不适,想让这位……” 梅大夫当即轻声道:“民妇姓梅,梅花的梅。” 柳七闻言目光淡然如常:“那就请梅大夫单独为我诊治吧!” 嬷嬷闻言不禁抬眸看了一眼柳七,心想着这位小姐今日无论是说话还是气质,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见嬷嬷似乎有些愣住了,柳七也懒得多说什么,对着梅大夫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梅大夫微微一笑,缓步从柳七面前走过。 …… 两人一前一后,最终走到了一处无人的凉亭。 柳七站在凉亭的入口处,眼看着“梅大夫”将药箱放在了凉亭中的石桌之上,随后款款落座,抬首的瞬间脸上的笑意化作了冷霜之色。 “柳七,尊上有令,三天后,庆国公府寿宴之后,由你出手……诛杀大将军周威扬!” 柳七默然凝望着凉亭中坐着的梅大夫。 这张脸是她来到这方世界看到的第一张脸,也是她认识的第一个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没有此人,也没有现如今的柳七。 见柳七始终不开口,“梅大夫”的脸上浮出了愠色:“你不想为黒狱门效力,我能够理解,但……这次是尊上亲口下达的命令!” “眉夫人……”柳七沉声道,“难道上次见面柳七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 梅大夫,也就是眉夫人脸色越发冷峻:“柳七,你若是再执迷不悟,只会是死路一条!” 她见柳七沉默不语不为所动,旋即轻轻一叹:“无论如何,伱也算是我一手教导出来的,是我细柳山庄的传人。” “柳七。”眉夫人露出凝重之色,沉声劝道:“尊上的势力远比你想象的要庞大。” “你若是背叛了他,天下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柳七闻言眸光微动,默然地转过身去,直接迈步离开了。 刚走出两步,她脚下突然停住,旋即扭头,侧脸对着眉夫人,淡淡地说道:“代我告诉尊上一声,就说他赠与的玉流刀,我很喜欢。” 说完之后,柳七便昂首离开了。 (本章完) ------------ 在外过年,更新无力,没有断更 今天晚上应该能回去,不过更新会有点晚。放心,没有进宫!!! ------------ 第112章 宫中秘辛 当听到柳七所言,眉夫人秀眉微皱,凝眸望去,只看见了柳七已经渐渐远去的背影。 她眸光一阵闪动,朱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但在看见柳七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后,便迅速紧抿双唇。 “呵呵……” 片刻之后,凉亭之中传出了一阵意味深长的轻笑。 柳七虽已走到了看不见凉亭的位置,但耳边依旧清晰的听到了眉夫人口中发出的轻笑。 她的步履没有丝毫的停顿。 她已经说过,不会再受任何人驱使。 无论是“尊上”,亦或是大将军。 在柳七的心中,这二人虽说行事风格大相径庭,但实则都是一路货色。 打吧! 最好是打出狗脑子来! 可以让尊上无暇顾及她,比起深陷其中,柳七更愿意置身事外吃瓜看戏。 不过柳七也明白,所谓置身事外只是她心中的一时调侃罢了。 无论是出身经历亦或是现在的武功修为,已经注定了她在这场席卷朝堂江湖的风波中,无法独善其身! 但……风雨何惧! …… 和眉夫人分开之后,柳七没有回到自己所住的小院,而是返回来径直朝着后院去了。 后院门口值守的两个小丫鬟一看见柳七,其中一人便匆匆跑了进去。 “小姐,夫人说您要是来了可以直接……”剩下的那个丫鬟见柳七走近了,方才躬身念叨道。 结果柳七步履如风,直接越过她走进了后院,丫鬟话说一半当即愣在了原地。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小姐吗? 一阵微风拂过,丫鬟瞬间回过神来,抬首看见柳七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之中,随即一咬牙跺了跺脚,也跑进了后院。 柳七一路行至柳湘湘的闺房门口,看见周氏推开房门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嬷嬷。 刚刚通风报信的丫鬟也躬身站在门口。 柳七顺势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目视着周氏一步步下了台阶,走到了她的面前。 两人正面相对,柳七目光直视周氏的双眼,直至周氏率先垂首,躲开了目光。 周氏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嬷嬷和丫鬟退去 她挥挥手示意身边的嬷嬷丫鬟先散去。 柳七在柳湘湘闺房门前的石阶上站了片刻,直至周氏身边的嬷嬷丫鬟都离开之后,开口轻声问道:“湘湘可醒了?” 周氏闻言眼神一暗,微微颔首道:“之前醒了一次,抱着我哭了一顿,又昏过去了。” 柳七沉吟片刻,直言道:“刚刚那位女大夫,是谁请过来的?” 周氏一惊:“是显宗带来的,怎么,她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周氏紧张的表情,柳七轻轻摇了摇头:“倒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她有没有留下药方之类的东西?” “有!有!有!” 周氏连连点头,随即在身上摸索了一阵后,方才醒悟过来,刚刚梅大夫给予的药方被嬷嬷收起来了。 于是她又连忙去找那嬷嬷拿回了药方,小心翼翼地递给了柳七。 柳七拿过来看了一眼,便将药方又递了回去:“药方没什么问题,照方抓药吧,记得每日早晚各敷一次。” 周氏听柳七的说辞和那位梅大夫一模一样,顿时一脸欣喜地将药方接了过来,随后仔细地折好,放入了袖中。 虽说明知道眼前的女子是假冒的柳七娘,但当昨晚对方将柳湘湘带回来之后,周氏对其的信任已经跃升至极高的位置。 若是她能够留下来…… 周氏悄悄地抬眸打量着一脸平静的柳七。 周氏的小动作自然逃不开柳七的眼睛。 在柳七看来,周氏其实不是個蠢笨的人,从昨日她的反应以及后续的举动来看,她对于京中的局势实则有着相当的了解。 至少……能够看出来周氏打心底里不愿意柳湘湘入宫! “柳夫人。”柳七轻声唤道。 “嗯!”周氏闻言仓皇抬头,但始终不敢直视柳七的双眸。 柳七凝声说道:“柳夫人,你若是为湘湘考虑,这几日……” 她本想建议周氏带着柳湘湘出京,但心中细想了想,便将剩下的话给收了回来。 柳宗训仅仅生出了将两个女儿送出京城的念头,转头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柳湘湘想要离京,不是件容易的事。 现在看来,留在柳府反而是最佳的选择了! 只是…… 柳七眼角余光瞥向了书房的方位。 昨晚几乎已经确定了,柳宗训并不是皇帝的人,否则太康帝也不会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威逼其说出大将军的情况。 所以这位柳大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若是想要对付大将军,直接将大将军身负重伤的事告诉太康帝就是了。 他若不想对付大将军,又为何在得知大将军身负重伤之后,生出了将两个女儿送出京城的心思。 很明显柳宗训已经深陷其中,但柳七看不明白他究竟是属于哪一派! …… 周氏小心翼翼地抬眼,瞥见了柳七脸上的凝肃之色,迅速低下头来,身形不禁为之一颤,惊呼道:“皇帝要对大将军动手了!” 柳七立即垂眸望向了她:“柳夫人难道知道些什么?” “我不……”周氏脸色一白,支支吾吾起来。 柳七见其不愿多说,便闭口不再言语。 反倒是周氏见柳七不再追问,微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眼角余光又悄然瞥了身后柳湘湘的闺房一眼。 她眼中闪出坚定之色,旋即深深吸了一口气,昂首紧咬牙关直视着柳七,说道:“皇帝知道他并非太后娘娘的亲生子。” 柳七面色平静如湖:“太后并非皇帝生母,天下人皆知。” 周氏目光一沉,轻轻摇了摇头:“萧文淮登基之时,尚在襁褓之中,先帝已经留下遗诏,将萧文淮记在周宓名下,并且赐了萧文淮生母一杯毒酒。” 柳七脸色虽然依旧平静,但眼底浮出了一抹深邃。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周氏紧握的拳头顿时松开,整个人明显放松开来,她低声缓缓道:“文武百官都已经默认了先帝的遗诏,但周宓……她当众撕了遗诏!” “她不光没有遵照先帝的遗诏将萧文淮记在自己名下,而且还留下了萧文淮的生母,甚至萧文淮从小都是在他生母身边长大。” 回忆起二十多年前的事,周氏眼中仍旧涌现出浓浓的不解。 柳七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周宓倾国倾城的容颜,她的脸上总是带着灿烂的笑容,就好像一个对世界满怀着美好想象的豆蔻少女。 的确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不知为何,虽说周氏所言极为不合理,但放在周宓身上,一切就又变得合理了。 柳七静候着周氏继续讲述。 “萧文淮的生母是太康七年去世的,对外是暴病而亡。” “但实则是……萧文淮亲手所杀!” 周氏眼中闪出了惊骇之色,言语之间带着些许的惧意:“一个七岁的孩子,在得知了生母并非是周宓后,竟然直接回宫用剑杀了自己的生母!” 似是觉察到了自己刚刚神色有些失态,周氏迅速收敛了表情,继而沉声说道:“自此以后,萧文淮便和周宓威扬二人疏远了,甚至……曾私底下说出过“亲政之后必诛杀周威扬”此类的话。” 周氏说完之后缓缓垂首松了一口气,她见柳七依旧沉默不语,便又多接了一句:“萧文淮喜怒无常,宫中不少人都因不小心触怒他而丢了性命,周宓……太后娘娘救下了不少人,一般都会送到我府上,所以从她们口中……” 柳七至此才恍然明白,周氏所知晓的这些事的出处。 柳七沉吟片刻后,问道:“柳夫人,三日后庆国公老太君寿宴,大将军是否会出席?” 周氏连忙摇头:“我不知道。” 但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威扬的伤势……他应该不会到场,而且威扬和庆国公闹过不愉快,此前庆国公但凡有什么喜事,他都没有出席过。” 柳七默然点了点头,凝眸望着周氏,见她时不时抬首打量自己,眼中还流露出期盼之色。 柳七自然清楚周氏心中所想。 经历昨日之事后,周氏想要让柳七留下来保护她和柳湘湘。 柳七沉默半晌,随即轻声道:“柳大人并未出卖大将军,所以皇帝也并不知道大将军如今身负重伤。” 周氏闻言扭头怔怔地望向了书房的方向,随着面部一阵抽动,脸上神色瞬间黯然:“是我带他见的威扬,他……” 虽然周氏也猜到了昨夜柳宗训并未将大将军身负重伤的消息出卖给太康帝。 但太康帝既然找上了柳宗训,那说明他见过大将军的事已经透露了出去。 周氏心知肚明,知晓此事的只有她自己,柳宗训和“天尊四将”之一的应龙。 自己没有将此事透露出去,应龙在大将军身边呆了将近三十年,他若是想要出卖大将军何必等到现在。 那就只有柳宗训了。 柳七见周氏垂于身侧的双手已经蜷缩成拳,于是轻声留下了一句“照顾好湘湘”后,便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周氏瞥见柳七转身离开,双目微张欲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来,只能眼睁睁望着柳七的背影渐渐远去。 突然! 柳七停下脚步,侧首问道:“柳夫人,三日后的寿宴,太后娘娘是否会到场?” 周氏闻言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先是摇了摇头,但随后又目露迟疑之色,犹豫不定地说道:“我不知道,但庆国公老太君……曾对周宓有恩。” 柳七目光一凝,旋即迈步径直离开了。 …… 柳七今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 要去仙居楼见林盛川。 这位江湖人称“孤鸿万里飞”的现任六扇门总捕头,一出手就不同凡响。 不但从地宫尸首的伤势上判断出了动手之人便是正被通缉的柳七,并且还敏锐地洞察到了白泽和柳七认识。 最后通过白泽之口,邀请柳七在仙居楼一叙。 林盛川此人,柳七尚有一丝印象。 在沧州,她与尚还是南衙总捕头的林盛川有过一面之缘。 犹记得林盛川是个体态修长,面相威严的中年男人。 柳七之所以答应见上林盛川一面,不仅是因为他通过白泽之口说出了“细柳山庄”。 还有一点,那就是此人看起来似乎不是当朝首辅傅青书的人。 既然不是傅青书的人,再加上他又主动提及了细柳山庄,那柳七去见一见又有何妨。 她倒要看看此人的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 柳七记得薛毅曾说过,令狐朔的养父令狐信也曾是南衙捕头,林盛川在南衙总捕头的位置上坐了十几年,他知晓一些内幕也不足为奇。 尤让柳七感兴趣的是,林盛川会不会知晓令狐朔的下落? 今日柳七并未选择翻墙离开,而是朝着前院走去,打算走正门离开柳府。 她的步履不快不慢,沿途撞见了不少柳府的下人。 这些人的表情出奇一致,看到了柳七之后先是一愣,随后面露诧异之色。 极少数的人在靠近柳七之后,方才回过神来屈身行了一礼,这些人都是在后院伺候的,或多或少见过柳七。 而绝大部分在前院伺候的小厮,直至柳七从他们身旁经过,仍旧是一个个伸直了脑袋,双目直勾勾地追随着柳七的身形,露出迷离之色。 “别看了,那是住在偏院的那位小姐!”有人出言提醒道。 “是啊,她怎么突然来前院了?” “难道是老爷请她过来的?” “不可能,老爷回来之后就进了书房,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你别说,这位小姐还真是嘿……啧啧啧!” “嘘,你不想活了!” “怕什么,这里又没外人,难道咱们老爷小姐还长了顺风耳不成?” “算了,你想死别带着我,我先走了。” …… 柳七尚未走出几步的距离,自然能够听到身后下人们的议论。 今日她虽说素颜朝天,穿着一身极为简便的素白衫裙,但并未如往日出门一样以纱蒙面,将大半脸遮了去。 柳七自动忽略了耳边络绎不绝的议论,一路直行直至走出了柳府大门 门口值守的护卫看见柳七走出时,下意识地想要上前询问,柳七骤然侧目,二人视线相接,护卫犹如触电一般浑身一颤,瞬间愣在了原地。 柳七默然回首,踩着石阶而下。 直至柳七已经走出去很远,仿佛被定身一般的护卫突然身体一软,整个人如一滩烂泥瞬间瘫坐在地,望着柳七已经模糊的背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斗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滴落在地。 “那……是偏院的那位小姐?” (本章完) ------------ 第113章 下落 从柳府出来后,距离街口尚有二十来步的距离,柳七突然停了下来。 街口的位置,横停着一辆黑厢马车。 在马车前,一人正目光沉沉地望着柳七,在看到柳七的面容之后,此人的眸中明显有了一瞬的愣神,但很快又恢复了一片深邃。 似是见柳七停下了脚步,那人修长的身躯微微一凛,旋即朝着柳七大步迎来。 “柳小姐,好久不见。” 柳七面不改色,微微颔首:“林总捕头,别来无恙。” 林盛川眼底深邃越发浓郁,身上散发着若有若无地威压:“昔日沧州之时,是林某眼拙了,未能看出柳小姐竟还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柳七淡然应道:“林总捕头不必谦虚,在江湖之中能悄无声息跟踪白泽的,恐怕也没多少人。” 此处是从柳府出来之后的必经之地。 林盛川既然出现在了这里,则说明他已经知晓了“七杀”就在柳府之中。 但从林盛川刚刚看到柳七之时,眼中一瞬间掠过的愣神也可以看出来,林盛川并不确定柳七就是“七杀”。 柳七稍加思索,便知道应该是林盛川跟踪了白泽,知晓了他这两日的去处,故而锁定了柳府就是“七杀”的藏身之地。 果如柳七所想,林盛川听闻她所言,眼瞳微微一缩,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嗡—— 林盛川耳边突然劲风鼓动,紧接着便看到眼前的女子左右袖筒之中两道流光同时脱出,紧接着其右手轻轻一挥,两道流光瞬间消失于无影。 随着柳七缓缓垂下手臂,腰间的两柄短刀也浮现于林盛川的视线之中。 既然对方已经找上门来,那自己也不必藏头露尾了。 柳七斜挎着两柄短刀,微微昂首望着双目微张的林盛川,凝声道:“我就是柳七,也是你一心想要见的‘七杀’!” 林盛川闻言之后,身形骤然一绷,身上原本若隐若现的威压顷刻间敛于体内,整个人如同一张绷紧了弓弦,双眸死死盯着柳七腰间的那柄漆黑的短刀。 感觉到了林盛川的注视,柳七神色漠然地垂眸,顺势抬手攀在了惊寂刀柄之上。 她目光一转,朝着林盛川瞥去,看见了其垂于身侧的双手已然蜷缩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于是柳七轻声说道:“林总捕头倒也不必紧张,我既已答应赴约,必然不会食言。” 她目光越过了林盛川,看向了其身后的黑厢马车,接着缓声说道:“劳驾林总捕头亲自来迎,是柳七三生有幸。” 林盛川面部微微抽动,旋即语气沉沉地回道:“柳小姐……倒是和林某所了解的有些不一样。” 柳七眸光一抬,直视林盛川的双眼,不紧不慢地说道:“不知在林总捕头眼中,柳七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盛川并未回答柳七所问,只是侧过身让出了通往马车的路,同时伸出了一只强劲有力的臂膀:“柳小姐,请!” 柳七目光在林盛川硬朗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随即收回目光,自其身边缓缓走过,径直上了马车。 看着柳七的身影进入了马车,林盛川不知为何心头感到了一阵放松,竟是不由自主地低头长吐了一口气! “呼——” 这一口气吐到一半,林盛川突然回过神来,脸色一变,旋即昂首缓缓侧目,意味深长地看向了马车。 已经在马车内坐下的柳七自然听见了外面的响动,她不禁微微一笑。 压力很大嘛,林总捕头! …… 咯吱,咯吱。 马车缓缓前行着。 偌大的车厢之内,只有柳七一人。 她闭眸而坐,身形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微晃动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下,柳七也随之缓缓睁开双眼。 车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似是有人双脚落地,紧接着柳七耳边响起了林盛川的声音:“柳小姐,仙居楼已经到了。” 柳七目光微垂,旋即揭开了车门帘,迎着略显刺目的阳光走出了马车。 下了马车,柳七才发现自己在一处幽静的小院中,一个仆人打扮的男子将马车驾走,小院之中只剩下了柳七和林盛川二人。 林盛川站在柳七右后侧五步远的位置,凝目望着柳七露出的小半侧脸,眼中眸光一阵闪动,不知在想着什么。 随着柳七回首看来,林盛川眼中神光一敛,随即上前两步来到了走廊入口之前,又对着柳七作出了一个请的姿势:“柳小姐,这边请。” 这一次柳七在原地伫立了许久,并未有迈步的意思,反而是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望着长长的木制的走廊。 见柳七许久未有动作,林盛川眉头微微皱起,但很快耳边响起了柳七清灵的声音:“看来林总捕头这次用了不少心思啊!” 柳七话音刚落,随后缓缓扭头看向了身后隔着至少百步的高楼,目光瞬间锁定了一处紧闭的窗户,随后眸光骤然一凝! 哐当! 一丝轻微的响动声远远传来。 柳七默然回首,紧接着迈步朝着走廊走去,在行至林盛川身边时,她突然停下,随后冷冷说了一句:“林总捕头,还是将那栋楼中的人手撤了吧。” 林盛川闻言双瞳瞬间一缩! 林盛川仔细研究过和“七杀”有关的卷宗,自认为对此人的武功和行事风格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故而他没有在仙居楼提前埋伏下人手。 但出于多年干捕快这一行当的警觉,为了以防万一,林盛川还是在距离仙居楼两条街外的一座楼中,安插了几個信得过的手下。 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林盛川望着走廊上柳七渐行渐远的背影,目光渐渐变得凝重,随即又扭头看向了两条街外的高楼…… 此时,就在那座楼中。 一个身穿六扇门捕头装的男人脸色苍白的半跪在地上,他的手边的地板上,散落着一支珍贵的千里镜。 刚刚柳七听到的那一声细微的响动,便是来自于千里镜掉在地板上的声音。 “老黄,你怎么了!” 房间内还有一个捕头,在听到响动之后迅速扭头看来,见同伴半跪在地不禁眉头一皱,赶紧走上前问道。 刚刚走到同伴身边,便看见被他唤作老黄的捕头脸上毫无血色,整个人陷入了失神的状态。 他不禁脸色微变,一声惊呼:“你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一嗓子,终于使脸色苍白的老黄回过神来,他双眸瞬间张大了最大,回想起刚刚镜头下那双仿佛利刃一般的冰冷目光,不禁“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那女人不简单,林总捕头有危险!” …… 而此时被手下人担心有危险的林总捕头,正在仙居楼豪华的包房之内,十分淡定地喝着茶。 与他面对而坐的,便是柳七。 咯吱一声,房门打开,一个小厮打扮的男人上前来在林盛川耳边说了几句。 柳七微微抬眸,只见林盛川秉着脸挥挥手,示意小厮先行出去,小厮随即躬身退出了房间,并且顺手关上了房门。 柳七眸光微动,她知道仙居楼和六扇门总衙就在同一条街上,平日里来这里吃饭消遣的捕头更是多不胜数。 况且能在这条街上开如此豪华的一家酒楼,背后的老板自然不是泛泛之辈。 柳七毕竟还是官府通缉的要犯,若是让人看见了林盛川和她碰面,只怕林盛川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既然林盛川将见面的地点约在了此处,则说明他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将二人碰面的消息走漏出去。 柳七心想林盛川才来京城多久,不但在六扇门总衙中站稳了脚跟,而且瞧这情况,似乎已经将仙居楼也收归己用。 咚! 听着小厮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林盛川脸上瞬间浮出肃然之色,随即将手里的茶杯搁在了身前的桌上,抬眸望着柳七沉沉说道:“柳小姐,既然你答应见我一面,那林某不妨直说了。” 他挺直了腰杆,凝声道:“六扇门自成立之初,目的便是为了对付那些作奸犯科草菅人命的江湖人士,虽然六扇门行事要遵循朝廷的律法,但是……” 林盛川顿了顿:“江湖之中自有江湖的规矩,六扇门也并非不懂得变通。”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倘若柳小姐你真的和薛总捕头以及令狐朔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只要证据确凿,我林盛川可以保证,六扇门会撤去对你的通缉!” 林盛川的话掷地有声,但柳七依旧只是淡定地抿着茶。 直至半晌过后,林盛川的眉头已经挤到了一起,柳七方才放下了茶杯,继而轻声问道:“林总捕头,不知道你查到了多少?” 林盛川当即朗声应道:“很多!” “令狐信自以为他的手脚做的很干净,但实则还是留下了不少蛛丝马迹。” 林盛川目光微凝,接着说道:“令狐信膝下不止有令狐朔一个养子,他借着办案的由头,在各地收养一些天赋不错却无家可归的孩童。” “但他并未将这些孩童留在身边成长,而是悉心教导几年之后,送他们分别加入了江湖中那些有头有脸的门派。” “令狐朔……是他唯一留下的孩子,并且随他改姓令狐。” …… 林盛川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柳七神态的变化。 但是让他失望了,柳七自始至终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哪怕是从林盛川口中说出了令狐朔故意接近细柳山庄大小姐柳如眉一事,柳七也只是淡定地喝了一口茶。 林盛川比柳七想象的要知道得多。 柳七突然觉得这一趟她来对了。 于是她放下茶杯,昂首回应着林盛川的目光,轻声问道:“林总捕头可知道,令狐朔现如今躲在何处?” 林盛川闻言脸色一凝,语气晦涩地说道:“柳小姐,你难道没有明白林某的意思吗?” 柳七微微颔首:“林总捕头的意思,柳七当然明白,只不过比起官府的通缉,柳七更在乎的还是令狐朔的下落。” 她望着林盛川:“林总捕头,要知道林雁归可是死在了我的手里。” “林总捕头能够代表六扇门,难道还能代表江寄余,能够代表傅首辅不成?” 听着柳七淡然的话语,林盛川眸光一敛,顿时陷入了沉默。 柳七知道,不管是什么理由,飞羽山庄庄主江寄余的弟子,“四小飞鹤”之一的林雁归,就是死在了她的手里。 现场见证的便是“四小飞鹤”中的另外三人。 他们是亲眼看见柳七一刀杀了林雁归。 若是个不知名的弟子倒也罢了,可偏偏“四小飞鹤”在江湖上已经有了不小的名气。 一夜之间突然从四只变成了三只,这要是不给个交代,堂堂飞羽山庄庄主,江湖“七星”之一,“鹤唳九霄”江寄余的面子往哪儿放。 就凭这一层,柳七和飞羽山庄之间就不可能善终! 当然,柳七自己倒也没多在意。 她若是个瞻前顾后的性子,当初就不会在明明已经脱身的情况下,返身回来怒而杀人了。 细柳山庄的十余年,磨炼的可不只有她的刀法! 利刃在手,则杀心自起。 刀客的刀不就不在鞘中,而在心里。 当然后果是可以预料的。 天下人人皆知,江寄余乃是当朝首辅傅青书的左膀右臂,也是他能够坐稳首辅之位的重要助力! 当初柳七的海捕文书之所以下发的如此之快,这背后就是因为有着傅青书的存在。 林盛川想代表六扇门与柳七和解,首先就绕不开傅青书这一关。 况且柳七也不会将她与令狐朔真正的恩怨由来告知林盛川。 毕竟此事牵涉到了为天下人所不容的七重天以及乙木神诀的秘密。 柳七之所以见林盛川,便是因为他通过白泽之口说出了“细柳山庄”,柳七担心他也知晓乙木神诀的秘密,故而决定见上一面。 现在看来,林盛川虽然知道的挺多,但却并不清楚令狐朔接近柳如眉是为了谋取乙木神诀。 既然已经知道了林盛川和乙木神诀没什么关系,再加上他所提出的和解不过是痴人说梦,柳七瞬间没有了继续谈下去的心思。 于是她问了最后一遍:“林总捕头,敢问您是否知晓令狐朔的下落?” 柳七本没做什么指望,但突然目光一凝,因为她看见了林盛川在犹豫半晌之后,轻轻点了点头。 (本章完) ------------ 第114章 谈判可以,但得按我的方式来 柳七眼中渐渐泛出了冷冽之意,但轻抿着双唇并未继续追问令狐朔的下落,随着柳七晶莹剔透的耳垂微微一颤,她缓缓抬起双眸,视线越过了林盛川,落在了其身后房门之上。 林盛川后知后觉,也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林总捕头,我与志远来了,您……有什么需要吩咐的。” 随着两人的脚步声在房门口站定,沉寂半晌之后,外面终于传来了声音,说话之人的语气中透露着明显的忐忑。 柳七双目微微一眯,旋即收回目光,看向了林盛川。 林总捕头,你的人到了。 看见了柳七脸上晦涩不明的表情,林盛川眼底顿时浮出些许愠色,随后微微侧目,眼角余光冷冷扫向了身后房门的位置,压低了嗓门质问道: “你们来干什么?” “呼——” 林盛川此话一出,外面二人极为默契地长松一口气,随后说话的声调也跟着轻快了不少:“林总捕头你没事就好,我们……” 话未说完,便被紧皱着眉头的林盛川厉声打断:“我临走之前再三交代,叫你们不得接近仙居楼!” “黄义,孙志远!” 林盛川语气凛冽地叫出了两人的名字,接着训斥道:“难道本总捕头的命令,在你们眼中如儿戏一般吗?” “不敢,不敢……”门外两人异口同声的回道,语气中充满了急促。 柳七双眸微微眯起,旋即轻声打断了林盛川对下属的训导:“林总捕头,既然两位捕头都已经来了,为何不请他们进来坐坐呢?” 林盛川听见柳七所言后,目光骤然一凝,放于桌下的双腿之上的双手也已紧握成拳,身上气息也渐渐变得凛然。 柳七云淡风轻地端起茶水,缓缓送至嘴边浅尝了一口。 林盛川见状,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随后双拳舒展开来,突然沉声道了一句:“都进来说话吧。” 话音刚落,房门咯吱一声打开,两道身影并肩踏入房内。 柳七平静地抬眸扫了一眼,便迅速收回了视线。 走进屋的二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二人皆穿着一模一样的玄色捕头服,算是印证了柳七此前的猜测。 二人进来之后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房门前的林盛川,似是见其安然无恙,二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此时二人方才将注意力放在了正对着他们二人的柳七身上。 噔! 柳七素手一伸,手中瓷杯应声稳稳落在了桌面。 随着柳七缓缓昂首,林盛川背后的两名捕快眼中俱是一亮,但很快便被骇然之色取代,尤其是那位矮胖的捕快,不知为何身形微微一颤,差点后退了半步。 矮胖捕头细微的动作引起了柳七的注意,她的目光迅速扫去,在其垂于身侧的双手之上停留了一瞬。 双手如蒲扇一般,大小异于常人,且手指关节处有着厚厚的老茧,很显然这位矮胖的捕头是名拳法高手。 柳七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名字。 黄义! 六扇门“五虎”之一,拳法高手,当初正是他出手将盘踞南城多年的老黑蛇给拿下了。 林盛川也留意到了柳七对他身后矮胖捕快的打量,遂抬起对应一侧的手,沉声道:“这位是捕头黄义,在六扇门效力多年,亲手惩治了无数罪行累累的凶犯。” 林盛川说到“罪行累累”四个字时,稍稍加重了一下语气。 柳七目光自其双手挪开,而后直视着黄义的双眼,微微颔首道:“黄捕头,幸会。” 黄义闻言先是一怔,随后扭头一脸诧异地看向了林盛川。 林盛川没有理会他,而是已经抬起了另一只手,接着为柳七介绍道:“这位是捕头孙志远,同样也在六扇门效力多年,他轻功出众,是对付飞贼的行家。” 孙志远,则是那个又高又瘦如同竹竿一样的捕头。 较之那位黄捕头的茫然不知所措,孙志远则显得淡定许多。 当林盛川话音一落,他便大大方方地抱拳,对着柳七朗声道:“孙志远,见过……姑娘。” 望着柳七略显稚嫩的面庞,孙志远语气不由得微微停顿了半晌,似是在斟酌着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将柳七唤作了姑娘。 柳七闻言眸光朝其扫去,不咸不淡地轻声回了一句:“孙捕头,幸会。” 孙志远,同样是京中六扇门“五虎”之一,在柳七的记忆中,此人确如林盛川所言,乃是一位轻功高手。 京中六扇门总衙,过去在令狐朔手下,共有得力干将,被六扇门内部之人称之为“五虎”,此五人无论是资历还是武功都胜过了一般的捕头,其中更有一两人的威望甚至不在令狐朔这位总捕头之下。 林盛川倒也是个人才,来了京城没多久,就已将“五虎”中的两位收入了麾下。 柳七瞧着黄义和孙志远,大有一副对林盛川唯命是从的样子。 林盛川自两名下属进来之后,整個人瞬间紧绷了不少,他缓缓抬手示意黄义将门关上。 关上门后,黄义依旧是站在了林盛川的侧后方,一脸警惕地望着柳七。 林盛川感觉到了后侧隐隐传来的真气波动,旋即眉头微皱,对着柳七沉声说道:“令狐朔毕竟还是六扇门的一员,若是姑娘没有实际的证据,请恕林某无法告知姑娘,令狐朔的下落。” 对于林盛川的回答,柳七丝毫不感到意外,她语气淡淡地应道:“无妨,柳七就不信令狐朔会甘心藏头露尾一辈子,只是……有一件事望林总捕头周知。” “凡是与柳七为敌者,柳七……断不会手下留情。” 她清冷的目光扫过了林盛川背后的黄义和孙志远,接着说道:“无论此人过去曾做过多少善事,亦或是多么德高望重。” “柳七刀下只有两种人。”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林盛川略显铁青的脸上,一字一句地说道:“想必薛总捕头的死,应该能让林总捕头明白这个道理!” 呼哧! 一直站在林盛川后侧的黄义听闻柳七所言,顿时双目圆张,猛地一步踏出,双臂骤然抬至身侧,双拳真气萦绕。 “是你!” “你就是杀了薛总捕头的‘七杀’!” 黄义自进屋之后的茫然之色尽数敛去,脸上眼中怒火腾腾。 “住手!” 柳七微微偏着头望着大动肝火的黄义,还未有所行动,便见一道身影“嗖”的一声拦在了黄义身前。 林盛川一只手搭在了黄义的肩头,随着他的眼神渐渐深沉,黄义身上升腾的真气也随之平息。 “林总捕头?”黄义望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林盛川,心有不甘地问道,“为什么?” 而一直站在林盛川另一侧的孙志远,不动声色地挪动了两步,将大半身躯隐在了林盛川与黄义身后,在柳七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孙志远目光微凝,一只手悄然滑入了怀中。 柳七依旧面色淡然,对方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她的眼睛,甚至在孙志远真气从丹田涌出的瞬间,柳七便已经感觉到了,仅仅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孙志远那只藏入怀中的手上几乎汇聚了他七成的功力。 而此时林盛川背对着柳七,正一脸凝肃地望着黄义,重重地晃了晃首,语重心长地说道:“薛毅的事,以后再和你详说,今日决不能动手!” 黄义闻言依旧是一脸不甘,而藏在黄义身后露出半张脸的孙志远,眼底则是掠过了一抹茫然。 眼看着三人如此和谐的场景,柳七探起半边身子,欲要拿起茶壶,与此同时口中轻声说道:“林总捕头为了手下人一片苦心,当真是令柳七佩服!” 很显然在这间屋子中,唯有林盛川一人看出了柳七的危险! 正当林盛川忙着稳住黄义之时,孙志远突然面色一变,抬目瞧见了柳七身子突然往前微微一探,他心中顿时大惊,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从怀中用力一抽! 铛啷啷—— 一阵清脆的响动瞬间在房间内响起。 柳七慢条斯理地拿起了桌上的茶壶,随即缓缓坐了回去,自顾自地往身前的瓷杯中倒满了水,随后“噔”一声将茶壶放回了桌上。 这极其轻微的一声,令已经完全呆滞的孙志远骤然回神! 他一脸茫然地垂首看向了地下散落的两枚银镖,银镖闪烁的寒光刺痛了他的双眼,眼底瞬间泛出了惊骇之色。 “多谢柳姑娘手下留情!” 而林盛川高大的身躯骤然一凛,眼中惊骇之色迅速敛去,倒吸一口气的同时缓缓扭过头来,秉着脸目光沉沉地望向正低头喝茶的柳七,郑重地道了一声谢。 其实在孙志远拿出暗器之时,林盛川便已准备将其拦下,未料还未来得及出手,耳边突然响起了轻微的劲风呼啸之声,待其反应过来之时,便只看见了呆若木鸡的孙志远,以及掉落在地的两枚银镖。 直至确认了孙志远并无大碍后,林盛川才回过首来,对柳七道了一声谢。 柳七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 自她突破至顶尖后,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气势可以说压迫感十足。 身为轻功高手,孙志远的洞察力本就胜过了同阶之人,早在柳七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威势下,孙志远心里的弦已然绷到了极致。 于是刚刚他在紧绷的状态下,误将柳七探身拿茶壶的动作当做了出手,再加上他的手中已经汇聚了超过八成的真气,一时之间无法自控,故而从仓皇出了手。 或者这叫做……被迫性出手? 犹记得以前磨刀老叟曾说过,他离柳七太近,会被柳七身上流露出的杀气所影响,不得不出手,否则体内涌动的真气和杀意便会反噬自身。 所以柳七在孙志远拿出银镖的瞬间,便以罡气将其手中的银镖击落。 之所以不杀孙志远,只因为柳七觉得没有必要。 杀了孙志远,还得杀黄义。 看林盛川和这两人的关系,估计还得处理掉林盛川…… 毕竟她也不是什么天生杀人狂。 柳七微微打了个哈欠,抬目凝望着躬身道谢的林盛川。 刚刚从孙志远掏出银镖,到银镖被击落在地,事情发生的之快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甚至黄义都没有看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但作为一流高手的黄义现在唯独明白了一件事。 眼前这个女人…… 要杀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柳七看见了黄义以及孙志远眼底浓浓的惧色,随即微微颔首,轻声说道:“林总捕头的意思我明白了,想必现在柳七的意思……林总捕头也已经知晓了。” “我与薛毅还有令狐朔的确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现在薛毅已经死了。” “但令狐朔还活着,即便他逃到天涯海角,柳七掘地三尺也要将其找出来手刃之。” “至于伱们六扇门的通缉……” 柳七顿了顿,旋即挥了挥手,语气不耐地说道:“就随便吧,不怕死的大可以掺和进来。” 她目光一扫黄义和孙志远,二人极为默契地扭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见二人不敢直视自己,柳七慢条斯理地说道:“以后若在是相见,就不会如今天一般手下留情了。” 说罢,柳七起身,径直朝着屋外走去。 林盛川,黄义,孙志远三人,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追随着柳七的步伐,一直到了房门口。 林盛川眼神一阵闪烁,眼看着柳七即将走出房间,他一步站出,突然朗声道:“柳姑娘,林某会想办法解除对你的通缉!” 柳七的身形没有丝毫的停顿,直接消失在了屋门口。 林盛川眸光一凝,随即听到了从屋外走廊上传来了一声极为慵懒的“随便”。 柳七缓步走在走廊之上,一对秀目瞬间明亮了几分,和刚刚慵懒的语气完全判若两人。 她能够看出来,林盛川似乎不想让六扇门掺和到京中的这趟浑水中。 她甚至觉得林盛川似乎已经察觉到了薛毅之死以及令狐朔的失踪很有可能与京中汹涌的暗流息息相关。 所以他才会找上柳七,意图以谈判的方式了解这段恩怨,这样他才可以带着六扇门从漩涡中脱身。 谈判……当然可以! 否则柳七也不会亲自走这么一趟。 只不过谈判的方式必须按她的来。 她只需稍稍展现一下实力,这不林盛川就知难而退了嘛。 谈判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呀。 柳七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就让林盛川打了退堂鼓,虽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能够绕过傅青书,撤去柳七的通缉令。 但既然林盛川说出了这样话,想必他的心中已有成算。 (本章完) ------------ 第115章 冰焰琉璃甲 事实上正如柳七所想,林盛川的确不想六扇门趟京中浑水的心思。 在柳七离开房间之后,林盛川先是伸手制止了憋了许久的黄义开口说话,同时用眼神示意孙志远将房门重新关上。 待孙志远关好房门之后,林盛川指了指桌边的圆凳,示意二人先坐下,他自己则是走到了柳七刚刚所坐的位置,原地伫立了片刻,方才放身坐下。 屁股刚挨到圆凳,黄义便急不可耐地说道:“林总捕头,刚刚那人明明就是杀死薛总捕头的杀手,你为何还要……” 未等黄义一句话说完,坐在他身旁的孙志远冷笑道:“你若是想送死,没人拦着!” 黄义顿时语塞,旋即垂首喃喃道:“难道就这样放任她继续为祸江湖?” 林盛川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黄义凝声说道:“黄义,别忘了你现在是六扇门的捕头,朝廷命官,你该为天下黎民百姓着想,而非只顾及所谓的江湖道义。” “我已经查到了一些证据,虽然不足以看出此女究竟和薛毅令狐朔之间有何仇怨,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 林盛川盯着黄义冷冷说道:“前任总捕头薛毅……身上并不干净。” 黄义闻声不敢置信地昂首看向了林盛川。 …… 柳七还未走出仙居楼,她来的时候是从后院一处长楼径直上了用来招待贵宾的三楼,此番离去本想原路返回,却在走至一处拐角处时听到了有些熟悉的声音。 柳七眉头微皱,循着声音走了过去,穿过了走廊,眼前豁然开朗,她站在走廊门口放眼望去,发现眼前之地是酒楼宽敞的二楼大堂。 嘈杂之声便是从大堂之中传来。 柳七凝眸望去,只见大堂一处靠窗的位置,被食客们围的水泄不通,人声鼎沸之中夹杂着拳脚响动和求饶声。 “哎呦,别打了!” “疼死我了!” “呜呜呜……求求你们,别打我爷爷了。” 直至最后那句略显稚嫩的声音传入耳中,柳七方才确认了这就是自己刚刚听到的声音。 于是柳七目光一扫大堂,视线所及范围内,仍有几张桌子上的食客仍然十分规矩地坐在桌前,虽然并未挤过去看热闹,但一个个伸着脑袋,无人留意到走廊口的柳七。 柳七瞥见了其中两张方桌上围坐着身穿捕头服的男人,也都梗着脖子在看热闹。。 柳七目光微动,突然扭头看向了楼梯的方向,只见楼梯上匆匆跑上来一个方帽锦袍的富态男人。 男人上了二楼大堂,慌慌张张地探首望了一眼,瞬间锁定了闹事的位置,一跺脚便哼哧哼哧地从她身边跑过,径直照着人群而去,嘴里不断喊着“都让让,都让让”。 很快人群一阵涌动,让出了一条通道,富态男人钻了进去,紧接着便听到了里面传来几句讨好的话语。 “哎呦蒋三爷,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这老宋头是咱们楼里运泔水的,真不是什么小偷!” “他就是嘴馋,以为您已经走了,所以才胆敢上来偷喝两口。” “不会了,不会了!我这就给您上两坛珍藏二十多年的好酒。” “算我的,算我给您赔罪的!” …… 柳七站在走廊口聆听片刻,富态男人进去之后,拳脚到肉的声音和哀嚎声很快就停下了,随后人群也渐渐的散开,柳七身形缩了缩,只留下了半张身子在走廊口,观察着大堂的动静。 随着人群渐渐散去,只见刚刚挤进去的富态男人推着一个身材佝偻的老人家走了出来,手里还牵着一個衣衫褴褛,满脸污渍的孩子。 富态男人在后面一路骂骂咧咧: “你个老不死的王八蛋,要不是看在你儿子的份上,我早就将你轰出去了!” “伱偷喝就偷喝,也不看看这桌上坐的人是谁?” “那可是六扇门的蒋三爷!” “得罪了他,咱们这仙居楼就别开了!” “你知不知道老子刚刚送出去的两坛千日香值多少银子?一坛就是十五两银子!” “哎呦——” 富态男子突然伸手捶了捶胸口,梗着脖子痛声道:“可心疼死我了!” 走在前面的老者虽然一瘸一拐,但听着背后富态男人的谩骂,丝毫不在意,时不时“嘿嘿”一笑,随后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个精致的小酒坛,仰头猛灌了一口。 “你个杀千刀的老宋头!” “我……我踹死你!” 那富态男人见了更是激动不已,竟是直接抬脚踹了上去。 “哎呀!” 只听得那老者惨叫一声,扑倒在地,虽然动作麻利的蜷缩着身子滚来滚去,哭爹喊娘的一阵乱叫,惹得刚刚散去重新落座的食客们纷纷大笑。 唯有那富态男人手里牵着的“小叫花子”迈着小碎步上去,正欲将老者扶起,但不知为何突然身形一滞,旋即扭着小脸看向了一边。 柳七双臂环抱,眼看着“小叫花子”朝自己看了过来,嘴角不禁微微扯动,紧接着便看到了“小叫花子”漆黑的双眼骤然一亮。 柳七目光微凝,迅速抬手放在唇前,对其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小叫花子”先是一呆,随后心领神会,迅速转过身去扑在了地上乱滚的老者身上,“爷爷,爷爷”的哭喊起来。 柳七见状放下了手,旋即感觉到了几股视线似乎正朝着自己汇聚而来,于是身形悄然一退,整个人没入了走廊之中。 “咦?” 一双秀丽的双眸扫向了二楼通往包厢的走廊,但却扫了一空,于是有人轻咦了一声。 这视线来自于靠窗的一张方桌上,满满当当坐满了四个人,两男两女,视线的主人便是坐在靠近大堂里面的那位容貌艳丽的女子。 “芳菲,怎么了?”同桌一人听见了女子口中的轻咦声,迅速扭头看了过来,沉声问道。 徐芳菲轻轻摇了摇头,扭过头来浅浅一笑:“大伯,应该是我看错了。” 怎么想那人都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于是她敛去了眼中的疑惑,昂首看向了另一方正襟危坐的年轻公子:“维宪,你觉得这门婚事怎么样,柳七娘虽说身世有些……难以言说,但容貌绝对是无可挑剔的!” 坐在徐芳菲对面的方若兰点头如蒜,对着自家二哥信誓旦旦道:“我可以为大嫂作证,她说的没有一丝假话,二哥你这次算是赚到了!” 而方维宪正凝眸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沉浸在某件事中。 直至徐芳菲“咚,咚”叩了两下桌子,他方才转过头,瞧着自家大嫂和小妹一脸期待的目光,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母亲挑选的,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方若兰一脸无语地偏过头去,“撞上你这么个夫婿,算是七娘妹妹亏大了!” 徐芳菲也跟着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二弟啊…… 唯有坐在方维宪对面的中年男人呵呵一笑:“我看你们姑嫂俩是不明白维宪的心思。” 说着,他举起茶杯敬了方维宪一杯:“维宪,大伯支持你,大好男儿岂能执迷于情情爱爱。” 徐芳菲闻言秀眉一横,白眼直接甩了过去:“大伯,这话你若是敢当着大伯母的面说,侄女倒要敬佩你是条汉子。” “嘿嘿嘿嘿……”徐永元脑袋缩了缩,用笑声掩盖了尴尬。 “哈哈哈……”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阵张狂的笑声。 同桌的徐芳菲等四人齐齐眉头一皱,循声看了过去,正是刚刚闹事的那一桌,为首的那名被唤作“蒋三爷”的男人穿着一身捕头差服,一只脚踩在桌子上,在几名同桌之人的奉承下仰面大笑,丝毫不顾及同层用餐的食客。 年龄最小的方若兰首先就忍不住,小声嘟囔道:“堂堂六扇门的捕头,行事像个街头的地皮无赖一样!” 话音刚落,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瞬间直起身子扭头对着同桌的徐永元说道:“徐大伯,您别误会,我可不是在说您!” 徐永元对其轻轻一笑,随即摇了摇头,柔声道:“我当然知道若兰说的不是我。” 随即他的目光瞥向了靠近窗台的一桌人,眼底顿时浮出不满之色:“本以为六扇门之中均是林总捕头这样的嫉恶如仇之人,没想到竟还有蒋彦明这等小人!” 徐芳菲听闻此言,目光也随之看了过去,见那一桌上皆是捕头装扮,正在推杯交盏好不热闹,顿时也忍不住皱眉道:“如今京中正值戒严,蒋彦明身为六扇门‘五虎’之一,还在这里饮酒作乐,真不知道林总捕头是如何能容得下他!” 唯有方维宪一脸平静地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随后轻声说道:“蒋彦明的舅舅赵登云是‘凌天剑客’古遥的亲传大弟子。” 其余三人闻言皆是眼瞳一缩。 她们虽未听说过赵登云的名字,但是“凌天剑客”古遥,却是名满天下的“七星”之一,昆仑自在峰的掌门。 …… 柳七此时已经穿过了长廊,又回到了刚刚来时的后院。 “咯吱……咯吱……” 那辆载着她来的黑厢马车很快便在一名马夫的牵引下,缓缓驶了进来。 马车停在了院子的中央,马夫躬身上来对着柳七说道:“属下奉林总捕头的命令,送小姐您回去。” 柳七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那马夫闻言微微一怔。 柳七瞥了一眼马夫,沉吟片刻后,问道:“林盛川是不是有话要你传达给我?” 马夫身形猛地一晃,随后轻轻颔首。 柳七:“说!” 马夫立即回道:“林总捕头说了,他答应小姐您的事一定会办到,还望小姐能够……多委屈一两日” 林盛川这么有把握? 一两日的时间就能办成,他凭什么? 柳七目光微凝,林盛川所说答应她的事,便是指撤去对柳七的通缉,这代表着要收回已经下发至各州府县的海捕文书。 林盛川一个六扇门总捕头,有这份实力? 难道他能说动首辅傅青书? 柳七双眸一闭一张,眼神瞬间恢复了平日的淡然,敛去了所有思绪。 不管林盛川的话是否能够兑现,对她的计划其实没有太大的影响。 就算顶着官府的通缉,日后行走江湖也不过是稍有些许麻烦罢了。 作为一个举目无亲的顶尖高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柳七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 柳七将马夫打发走之后,并未选择离开,而是身形一晃自小院中消失,片刻之后现身于仙居楼另一间较为破旧的院子的屋顶之上。 望着院中正在将泔水桶抬上板车的爷孙俩,柳七琼鼻微微一抽,隔着老远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臭味! 她眉头微皱,直接用催动真气屏蔽了嗅觉。 此时老宋头和他的孙子宋狗儿已经将所有的泔水桶都抬上了车,随后老宋头出去了片刻,不知从哪儿牵来了一头瘦骨嶙峋的毛驴。 老宋头将泔水车的绳子挂在了毛驴的脖子上,随后用力地抽了一鞭子,毛驴便拉着泔水车缓缓移动起来。 狗儿瘦小的身躯刚刚好可以缩在车尾的两个泔水桶之间,也算是免去了走路的辛苦。 爷孙俩赶着泔水车一路出了后院,随后转入了一条无人的阴暗小巷,“吱吱呀呀”地前进着。 突然! “咯吱”一声,驴车骤然一停! 柳七飘然落地,裙摆鼓动,拦在了泔水车的前面。 赶着驴车的老者浑浊的双眼瞬间浮出了一抹精光,但却听到了身旁“咚”地一声,只见宋狗儿已经跳下了车,望着拦在他们必经之路上的女人,突然双眼冒光。 “你终于来了,用刀的漂亮大姐姐!” “什么?什么大姐姐?”老者闻言一脸茫然,抬眼之时,瞳孔瞬间缩到了极致。 原本距离他们有着至少二十余步距离的柳七,不知何时已经闪身至跟前。 柳七素手一抬,五指微曲,掌心劲风席卷而出,瞬间便将老者笼罩在内,拖着他佝偻的身体朝着柳七掠来。 眼看着就要落入柳七之手,老者一咬牙:“妈的,拼了!” 旋即柳七便见已无抵抗之力的老者突然双手一拍肚皮。 柳七秀眉微蹙,只见老者肚皮上的衣裳突然浮出几缕蓝色火焰,眨眼间,蓝色火焰瞬间弥漫至老者的整个胸前,将其上衣焚烧一空,露出了一身蓝光莹莹的透明甲胄来。 此时老者已经被柳七真气牵引至面前,望着老者上半身的透明甲胄,以及甲胄之上已如燎原之势弥漫开来的蓝色火焰,柳七心底隐约生出了一丝不妙。 嗤—— 果不其然,蓝色火焰在触碰到真气的瞬间,仿佛烈火烹油,随着真气的不断消弭,火苗瞬间升腾而起。 吞噬真气吗? 柳七目光微凝,旋即一道青色罡气骤然浮现。 老者看见了自己身上的蓝色火焰将柳七的真气吞噬之后变得更加猛烈,同时因为真气的消失,老者也已经感觉到了身体仿佛回到了自己的控制之下,不禁面露喜色,咧着嘴笑道:“我这冰焰琉璃甲可是……” 嗡! 话音未落,眼前突地青光乍现,老者只觉得一股雄浑精纯的气息穿胸而过。 待其重新睁眼之时,眼前什么蓝色火焰,青色光芒全都消失不见。 “咔嚓——” 一声脆响,老者脸色应声而白,似是想到了什么,旋即猛地低下头来。 哗啦啦…… 老者看着自己身上那套透明的甲胄犹如碎玻璃一般淅淅沥沥的掉了一地,也顾不得半裸着身子,当即跳着脚哭喊道: “哎呀!” “我的冰焰琉璃甲!” (本章完) ------------ 第116章 生气 柳七缓缓撤回了掌,白璧无瑕的掌心上,依旧萦绕着淡青色的罡气,在罡气的表面,隐约可见一丝蓝色的焰光残留。 但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蓝色焰光瞬间无影无踪,柳七目光微垂,看向了手腕内侧的月牙。 毋庸置疑,刚刚残留于罡气表面,以及老者身上的蓝色光焰,已经尽数被月牙吸收。 柳七默然将手垂至身侧,旋即凝眸抬首,清冷的目光落在了正哭天抢地的老者身上。 “额滴冰焰琉璃甲啊!” “这可是我一颗一颗的雕琢,花了快三十年才做出来的唯一一件啊!” “我……我……” 能够看得出来,老者心疼至极,他一边捶打着自己赤裸的胸膛,一边发出了凄厉的哀嚎。 老者的哭嚎犹如魔音穿耳,柳七秀眉微微皱起,随即目光看向了老者的脚下,继而轻声唤道: “卢宫。” 正满面悲怆低头看着脚下的老者,听见了柳七这一声轻唤之后身躯骤然一凛,旋即迅速抬起头来,精芒自略显浑浊的双眼中一闪而过。 此时他似乎也也顾不得什么“冰焰琉璃甲”了,脸上的悲怆之色瞬间敛去,随即身躯佝偻了几分,脚下悄然地朝后退了半步,一副随时准备开溜的姿态。 “用刀的漂亮姐姐!” 这时,老者的身后传来了一声悦耳的声音,只见一个“小叫花子”小跑越过了老者的身侧,直奔柳七而去。 “我滴姑奶奶啊!” 眼看着那道娇小的身形自身边穿过,处于紧绷状态之下的老者眼皮一跳,想要伸手将其拉住,但已经晚了。 而柳七看着“小叫花子”朝着自己奔来,脸上依旧是一片淡然,只是在其即将扑上来时,默默地伸出手,用一根手指头点在了其眉心处,阻止了对方更进一步。 “沈盈。”柳七轻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小叫花子闻声连连点头:“嗯,姐姐,就是我!” 说罢,她还原地转了一圈,似是想让柳七看清楚。 柳七目光渐渐凝聚,眼前的小叫花子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面相,活脱脱就是一个脏兮兮的男娃儿,和记忆中的沈盈完全不搭边。 但无论是通过其声音,亦或是身上的气势,柳七非常确定,这个小叫花子确是沈盈没有错。 她在仙居楼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将其认出来了,只是当时楼中状况过于复杂,所以柳七并没有主动上前相认。 沈庄在长乐帮的左护法罗玉颜找上门的那日,让沈盈随着“千幻巧匠”卢宫一起逃走了。 看来沈盈如今这一身装扮,多半就是出自于卢宫的手笔了。 若非柳七早就和沈盈相识,且有着顶尖高手的感知能力,否则也无法发现沈盈竟然化作成了一个小叫花子藏身于仙居楼中。 于是柳七缓缓抬目,又重新看向了沈盈身后保持着警惕的老者。 准确地说,现在应该称其为“千幻巧匠”卢宫。 柳七只从沈庄口中知晓其精通易容之术,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比起柳七平日里以化妆为主的易容手段,眼前的沈盈完全可以称之为改头换面了! 卢宫本来还担心柳七会对沈盈出手,却没想到柳七对沈盈的态度还算融洽,而且他也听见了沈盈对柳七的称呼,于是眼珠子咕溜溜一转,似是打定了什么主意,原本后撤的半步又悄然挪回了原处,继而探头探脑地望了过来,正巧与柳七的目光对上。 四目相对,卢宫只觉得呼吸一窒,似乎有人死死捏住了自己脖颈。 很快窒息感如潮水般退去,大松一口气的卢宫并未有一丝劫后余生的欣喜,反而心底瞬间涌出了冰冷刺骨的寒意。 此女……恐怖如斯! 他迅速垂下头去,避开了柳七目光的同时,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柳七堪称出水芙蓉一般清纯绝美的容颜。 卢宫自恃在江湖上闯荡了几十年,武功虽说平平,但见识肯定是有的。 只是此时此刻,卢宫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这突然出现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甚至他想遍了各大门派,都未能想到究竟是哪一派,出了这么一位容貌武功俱佳的仙子。 “太乙门的乐丫头……” “不对,不对,太乙门又不是杀猪门,哪来的那么大的杀气!” …… 就在卢宫苦思冥想之际,沈盈却是喜出望外地对着柳七问道:“大姐姐,我的爷爷呢,他怎么没有随你一起来?” 沈盈随着卢宫潜藏在仙居楼的这段日子里,心中最担心和想念的就是沈庄。 此时见了柳七,自是忍不住问起了沈庄的下落。 柳七闻言面色静若平湖,轻轻摇了摇头:“沈老爷子如今身在何处……我并不知道,今日在仙居楼见到你只是偶然。” 柳七的这番说辞也不算是说谎,她的确不知道沈庄如今被尸山血海宫的人藏在了什么地方,甚至也不太确定其究竟是死是活。 至于二人的交情…… 柳七回忆二人往来的种种,比起交情二字,似乎用“交易”来形容二人的关系更加恰当。 柳七倒也佩服沈庄炼制灵丹的手艺。 对其的为人也算是心有敬意,为了沈盈这么一個孙女可谓是倾其所有。 且沈庄在失踪之前,已经将可以代表其身份的贴身信物交到了柳七手里,也算是完成了二人的约定。 当然想要拿到剩下的固元丹,柳七得带着信物亲自去沈家走一趟了。 当然,这也只是一件微不足道小事! 倘若沈庄仍然安好,柳七倒是愿意和他继续合作。 此前柳七已经说过了。 若是有人告诉她,沈庄如今就被关押在某地某处,柳七走一趟自是无妨。 此前她夜闯尸山血海宫盘踞的地宫,也是藏了要救出沈庄的想法。 只是若要让她费尽心思去寻找沈庄的下落…… 柳七自认为和沈庄之间并无过深的交情。 她做不到这一步。 至于今日为何会现身? 刚刚已经提及过了,她至少是佩服沈庄对沈盈的拳拳爱意,在沈庄已经凶多吉少的情况下,出手帮一下沈盈这个丫头又有何妨。 更何况……柳七也想见见,被“尊上”惦记的“千幻巧匠”卢宫,究竟是何方神圣! 或者说,柳七想知道眼前这个“老叫花子”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被“尊上”惦记。 回想起刚刚被月牙吸收的蓝色光焰,柳七觉得此行应该不算自己吃亏。 卢宫依旧保持着警惕的状态,虽然低着头不敢直视柳七的目光,但时不时抬起头打量一番,似是在观察柳七的动向。 柳七将卢宫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她的目光越过了卢宫,看向了巷子口的位置,继而轻声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盈儿,你们可有住的地方?” “当然有!” “没有!” 两人一前一后的开口,回答却是截然相反。 沈盈摸着脑袋瓜缓缓扭头看向了一脸尴尬的卢宫,随后恍然大悟道:“爷爷你是不是担心姐姐是来抓你的坏人?” “你放心好了,姐姐是爷爷的朋友,她是不会害你的!” 说着,沈盈又转过头来,眼巴巴地望着柳七:“姐姐,盈儿没有说错吧。” 柳七垂眸,目光淡然地一扫沈盈,继而抬首看向了卢宫,轻声道:“落入我的手里,总比落入‘尊上’手里要好得多。” 当卢宫从柳七口中听到“尊上”二字时,原本目光躲闪的他瞬间凝眸回视而来,眼中已是一片骇然。 “你……伱……” 柳七冷声打断了卢宫的磕磕巴巴:“换个地方说吧,已经有人来了。” 卢宫闻言瞬间敛去了眼中的骇然,回头看了一眼巷口的方向,深吸一口气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于是他又佝偻着身子走至泔水车旁,从车上拿出了一件更加破烂的衣裳,披在了身上,随即重新将泔水车推动起来。 柳七眼看着泔水车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目光一凝,随即身形微微闪动,一眨眼便消失在了卢宫和沈盈的视线之中。 沈盈望着柳七刚刚所站的位置,黑漆漆的眼瞳猛地一缩,流出了讶然之色,整个人也跟着愣在了原地。 直至卢宫推着泔水车路过她身旁时,伸出手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小脑袋瓜,沈盈方才回过神来。 “姐姐她……是不是生气了?”沈盈瘦小的身躯缩了缩,低着头小声道。 卢宫摇着头苦涩一笑:“以她的武功修为,放之整个江湖都已算得上是一号人物,应当不至于和你这小丫头片子生气。 “只是……以后记得不要在别人面前耍小聪明了!” “爷爷不是已经和你讲过了吗?” “万一要是真有人找上门来,你不用管爷爷,直接跑就是了。” 沈盈闻言身躯微微一颤,旋即小声嘟囔道:“我这不是……想救你嘛!” 卢宫听见了沈盈细若蚊吟的言语,随即脸上浮出慈祥的笑容,伸出手摸了摸沈盈低垂的小脑袋瓜。 “走吧,先回去再说!” 卢宫抬起头来,望着远处巷子的出口,眼中的浑浊之色已经悉数散去:“说不定,真如你所说,她不是来害我们的坏人!” …… 直至过了午时,卢宫将泔水送到了指定的地方,然后才推着空荡荡的板车回到了一处简陋的民宅内。 和绝大部分京中百姓所住的房子一样,推开院门,里面只有一间破旧的屋子。 就在卢宫关上院门,刚一转身,便看见了一道倩影自半空盈盈而来。 柳七刚一落地,便看见了卢宫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浮出了一丝凝重之色。 而站在卢宫身旁的沈盈,望向自己的眼神似乎也多出了几分怯意。 “狗儿,你去给你的姐姐泡茶。”卢宫扭头也看见了沈盈脸上的怯意,于是便推了推她的背,让其进屋去给柳七准备茶水。 沈盈闻言如释重负,低着头一溜烟的跑进了屋子里。 柳七余光瞥见了沈盈略显匆匆的背影,耳边则同时响起了卢宫低沉有力的声音:“盈儿身世坎坷,自小吃过的苦恐怕比绝大部分都要多得多。” 他顿了顿,语气中渐渐浮出了一丝苦涩:“刚刚她也是为了保护老夫,还望姑娘你不要放在心上。” 柳七只是轻轻晃了晃首:“我还不至于和一个小丫头片子过不去。” 沈盈刚刚的小心思她岂能看不出来。 卢宫听见柳七开口之后,方才长舒一口气,随后伸手在脸上揉搓了两下,很快原本那张苍老颓废且长着一个显眼的酒糟鼻子的脸,从柳七的视线中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大约四十来岁,五官面相均平平无奇的脸庞。 最惹人注意的,还是这张脸的头上,赫然顶着一个光秃秃的脑袋。 柳七见状薄唇亲启:“金龙寺,金龙禅师。” 卢宫闻言目光微凝,旋即微微颔首:“没错,金龙寺的金龙禅师也是我。” 哒哒哒…… 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二人的交谈,柳七扭头看见依旧是一副小叫花子打扮的沈盈正端着茶水走了出来。 她刚出房门,便看见了卢宫褪去了伪装,身形顿时一滞,随即脸上露出愕然之色。 卢宫微微一笑,朝其招了招手,示意她先过来。 随后对着柳七恭声道:“姑娘,有什么话不妨到屋里去说。” 柳七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原地伫立片刻。 直至等到沈盈走至身前,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茶水捧到了她的面前。 柳七伸手接了过来,随后又伸出另一只手在她乱糟糟的头上轻轻揉了揉,继而迈步越过沈盈身旁,径直走进了屋内。 卢宫见状不由得会心一笑,也迈步朝着屋子里走去,在路过有些愣住的沈盈身旁时,也顺势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顶。 “在外面玩一会儿,我和你姐姐有要事相商。” 对沈盈交代完这句话后,卢宫便迈开步伐踏入了房间。 一只脚刚落地,目光便瞥见了已经在破旧的四方桌边坐下柳七。 卢宫正欲提脚走进来时,耳边已经响起了柳七清冷的声音:“你身上那一件‘冰焰琉璃甲’,是什么来路?” (本章完) ------------ 第117章 昆仑绝境 卢宫一听到“冰焰琉璃甲”,嘴角不禁微微抽动了一下,旋即双拳紧握,眼中立刻泛出了心疼之色,瞥向柳七的眼神也流露出几分幽怨。 柳七瞬间感觉到了一股幽怨的视线,随即默然抬眸望去。 只见卢宫眼中的埋怨之色飞快敛去,紧握的双拳也迅速松开,继而脸上挤出了讨好的笑容,望着柳七点头憨笑。 其实卢宫的心里在滴血!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在胸口处抻了抻,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刚刚柳七一掌碎了他的冰焰琉璃甲的画面,原本心中有些淤结的不快顷刻间烟消云散,随即轻轻吐了一口气,走进屋子。 卢宫的这一些列小动作,柳七都看在了眼里。 虽说此人脸上带着些许讨好的笑容,配着他那光秃秃的脑袋,别有几分微缩的气质,但柳七依然捕捉到了他的眼底转瞬即逝的怨气。 能够看得出来,卢宫此人也算是能屈能伸。 只不过,从其无法压制的怨气来看,那件冰焰琉璃甲对他而言,极为宝贵! 不过柳七倒也能够理解。 她回忆起刚刚卢宫身上那诡异的蓝色火焰,竟然可以同化真气,若非她已臻顶尖之境,能够以罡气强行破之,否则定要吃一大亏! 果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卢宫的修为尚不到一流,凭借此甲,只要对手不知道冰焰琉璃甲的存在,极有可能会因此折在卢宫的手里。 思及至此,柳七心中不免暗暗提醒自己,日后行走江湖,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此间毕竟还是武侠世界,纵使武功练到绝顶,也还是肉体凡胎,砍了脑袋亦或是要害被击中,一样会身陨道消。 此时卢宫已经行至桌前,他脸上依旧带着极为勉强的笑容,瞥了一眼桌后淡然端坐的柳七,随即垂首撇了撇嘴,也顺势坐了下来。 “姑娘好武功啊,老卢我靠着冰焰琉璃甲纵横江湖数十载,从未失过手,没想到今日在姑娘您的手里……嘿嘿嘿……” 再次提到冰焰琉璃甲,卢宫眼底心疼之色一闪而过,旋即一边摸着光秃秃的头顶一边憨笑道。 柳七神态静若平湖,望着卢宫,轻声说道:“难道在洛州金龙寺那次,不算失手?” 卢宫闻言身躯一凛,脸上的憨笑渐渐敛去,双目微张涌出骇然之色:“是‘尊上’让你来找我的?” “不,不,不!” 未等柳七回应,卢宫便连连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说辞,旋即脸上又浮出了庆幸地笑容:“倘若你是尊上派来的,刚刚也不会对我说出那句话了!” 卢宫口中提到的“那句话”正是二人此前在巷中相遇时,柳七所说的“落入我的手中,总比落入‘尊上’手里要好得多。” 他便是凭借着这句话,知道柳七和尊上并非一路人。 只是……卢宫目光沉凝了几分:“你既然知道‘尊上’的存在,莫非你也曾为‘覆天’效力?” 覆天? 柳七闻言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 卢宫瞬间捕捉到了柳七皱眉的动作,旋即语气一肃:“你不知道‘覆天’?” 柳七闻言眸光微抬,凝视了卢宫片刻,直至他的眼神开始闪躲,方才缓缓说道:“覆天就是尊上建立的秘密组织?” 卢宫眼角一阵抽动,轻轻点了点头,随即目光偏向了他处。 尽管柳七的神态和语气都显得十分平和,但卢宫望着那双清冷的双眸,不知为何觉得背后寒意阵阵袭来。 他静候片刻,见坐在对面女人沉默不语,不由得心下一沉,思虑片刻后仓皇道:“既然都不想再给‘尊上’卖命,那我们也算是同路人了。” 柳七的目光一直落在卢宫的身上,打量着这位江湖人称“千幻巧匠”的奇人。 沈庄曾提及过,卢宫精通易容以及巧匠之术。 若非他身边带着个沈盈,只怕柳七今日也很难识破其伪装,难怪此前磨刀老叟三令五申,让柳七接近沈庄伺机打探此人的下落。 以他的伪装手段,若不是主动现身,只怕在京中掘地三尺,也很难将其找出来。 柳七静静地打量了卢宫半晌,随后轻声问道:“你从洛州金龙寺脱身之时,带走什么东西,让尊上对你穷追不舍。” 卢宫闻言眼瞳一缩,旋即身形瞬间变得紧绷起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柳七淡淡地回道:“只是问问而已。” 卢宫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后房门的位置,似是犹豫一番,抿了抿嘴,继而幽幽一叹:“我劝伱还是别打听为好,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不是一件好事!” “唉!” 一声哀叹之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想我卢宫逍遥自在了大半辈子,一着不慎误入歧途,自金龙寺逃出来那一天起,便想着多活一日就算是多赚了一日。” 他面目黯然地望着柳七,压低了声音问道:“敢问姑娘刚刚对盈儿所说的可都是真的,老沈他真的只是失踪而非……” 柳七沉吟片刻,如实回道:“沈庄确已不知所踪,我虽知晓抓走他的人是谁,但却不知道沈老被这些人藏在了何处,也……不知道这些人的背后主使者究竟是谁。” 柳七倒也没有说谎,她的确知道沈庄是被尸山血海宫的人给抓走的。 只是京郊地宫没有找到沈庄,现在柳七也不知道沈庄究竟被人藏在了何处,更不清楚如今沈庄是死是活。 至于尸山血海宫背后的指使者,柳七尚不确定是皇帝,还是首辅傅青书。 亦或是二人联手指使。 卢宫听闻柳七所言,沉着脸静坐片刻,随后闭眸叹道:“老沈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我早就提醒过老沈了,他这一身炮制灵丹的本事,不可能不招人惦记!” “奈何他就是不听,非要一头扎进京城!” “唉!” 柳七语气淡然地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至少在京城,沈老治好了盈儿姑娘的陈疾,也算是了却了他此生最大的夙愿。” 卢宫闻言一怔,旋即抬目看向了柳七,继而苦涩一笑:“没想到姑娘你年纪轻轻,竟能这份心境,难得,难得。” “说说吧,冰焰琉璃甲是怎么一回事?”柳七将话题重新拉回到冰焰琉璃甲上。 什么尊上覆天,阴谋诡计,她通通都不在意。 唯有那可以为月牙补充能量的冰焰琉璃甲,值得她坐在这里与卢宫相谈。 卢宫突然抬起头,眸光一阵闪烁,随即对着柳七一脸郑重地说道:“姑娘你对冰焰琉璃甲有兴趣?” 柳七默然颔首。 卢宫脸上黯然之色瞬间敛去,继而咧嘴一笑,对着柳七伸出了大拇指:“有眼光!” 柳七:…… 接着,她便看到卢宫站起身来,十分得意地说道:“这件冰焰琉璃甲,是由整整三百二十颗冰焰石雕琢拼凑而成,除此之外再没有用到任何材料,哪怕是一根用来串联的线头……也没有! 说着卢宫不由得满脸感慨:“即便是以我的手艺……也花了将近三十年才将所有冰焰石雕琢至这般透明的程度!” 冰焰石…… 柳七捕捉到了卢宫话语中的关键信息。 “说起这冰焰石,就不得不提到天下三大绝地之一的昆仑绝境。” 正巧卢宫已经开始对冰焰石的来历侃侃而谈。 冰焰石,出自天下三大绝地之一的昆仑绝境,且只存在于在昆仑绝境深处一座火山口内。 按照卢宫的说法,冰焰石中蕴含着一股极为精纯且灼热的能量,这股能量在与习武之人的真气交融之后,便会化作蓝色的火焰。 也正如柳七此前所感受的那样,这股蓝色火焰威力非凡,且会不断吞噬习武之人的真气来增强自身。 当然,蓝色火焰吞噬真气的强度是有限的。 至少在顶尖高手的罡气面前,蓝色火焰没有丝毫的办法。 不过即便如此,以卢宫不到一流的身手,穿着那件冰焰琉璃甲,也足以对付绝大部分一流高手了。 也难怪在柳七将此甲一掌粉碎之后,卢宫会急到跳脚了。 “整整三十年的心血啊!” “被你一掌……” 果不其然,讲到最后,一想到自己半辈子心血制作的冰焰琉璃甲被柳七一掌粉碎,卢宫只感觉到心在滴血,脸上的得意之色瞬间褪去,垂至身侧的双手也跟着轻微地颤抖起来。 柳七面不改色心不跳:“此事倒是好办,你将冰焰石的产出之地告诉我,我将石头给你带来,你再重新造一件便是了!” 卢宫背对着柳七摇了摇头:“已经没时间了,纵使你能够再寻来三百二十块冰焰石,我也没有三十年的功夫再去雕磨了。” 不过话音一落,卢宫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缓缓转过身来,一脸狐疑地望着柳七:“你感兴趣的不是冰焰琉璃甲,而是冰焰石!” 既然已经被对方看出来了,柳七也不再遮掩,微微颔首承认了卢宫的猜测。 “果然……”卢宫双目一凝,但很快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以姑娘你的武功修为,冰焰琉璃甲连锦上添花都称不上。” “告诉我冰焰石的产地,我可以考虑帮你一个小忙。”柳七在“小”字上加重了语气,“若是打算信口开河,就不必多费口舌了。” 她目光微凝,轻声说道:“我不信,这世上只有你一人知道冰焰石的所在。” 自突破至顶尖后,月牙所需要的能量可以说是呈指数增长,柳七甚至怀疑,即便她得到了沈家剩余的固元丹,只怕连月牙的一半都喂不饱。 卢宫咧嘴一笑:“姑娘没有说错,知道冰焰石所在的当然不止我卢宫一人,不过……能有昆仑绝境详细地图的,在这世上恐怕只有我一人了。” 咯吱—— 柳七突然起身,坐下的木凳在地上划出了刺耳的声响。 卢宫笑容瞬间凝滞,待其回过神来,发现柳七已经走到了房门口。 “等等!” 柳七一只脚已经踏出了房门,她闻言身形顿住,旋即轻声说道:“我已经说过了,若是你打算狮子大开口,就没有必要开口了。” 冰焰石虽说珍贵,但还不至于为了它去卖命。 能够给月牙补充能量的灵物虽说稀少,但也绝非没有。 远的不说,单单是在这京城,不就有着一座贮藏颇丰的宝库吗! 大不了……她可以走一趟皇帝小儿的内帑,反正皇宫也已经闯过了,上次她可什么都没带走! 似是感觉到了柳七的决然,卢宫不禁苦笑着说道:“我已至这番境地,又岂敢对姑娘你狮子大开口。” “昆仑绝境的地图在下可以双手奉上!” “只是有一件事,还请姑娘能够鼎力相助,不管成与不成,我卢宫和老沈即便到了九泉之下也会感恩姑娘您的大恩大德。” 站在房门口的柳七目光看向了正在院中石阶之上坐着的沈盈。 沈盈娇小的身躯端坐在石阶之上,一双俏生生的眼睛正盯着房门口,直至柳七的目光扫来,她方才缩了缩身子,挪开了视线。 柳七本以为卢宫会以冰焰石的线索为要挟,逼自己出手带他脱离险境。 而柳七之所以态度如此决然,便是想到了这一层,以她如今的武功自保有余,但若是掺和进了京城这场风波之中,她也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至少目前的京城,明面上可是有着两位绝顶高手。 但听卢宫的意思,他似乎并不打算让柳七带他脱离险境,而是将生的希望留给了沈盈。 柳七缓缓转过身来,凝眸望着卢宫,沉声说道:“实不相瞒,在下的处境也十分危险,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护得盈儿姑娘周全!” 看见柳七转过身来,并且说出这番话后,卢宫大松一口气:“姑娘不必担心,我已经说过了,无论此事成与不成,我与老沈都不会怪罪你的!” 卢宫顿了顿,接着说道:“其实……老沈早有准备,姑娘只需将盈儿带出京城,且送到沈家,此事就算成了。” 柳七秀眉微蹙,她本就有打算去沈家一趟。 于是她微微颔首:“那此事……我应下了!” (本章完) ------------ 第118章 为子女谋则计深远 “好!好!好!” 见柳七亲口答应,卢宫如释重负,连道了三声好。 “如此一来,我也算是对老沈有交代了!” 他大松一口气,脚下生风匆匆来到了门口,抬眼看见了正在石阶之上端坐的沈盈,旋即一脸欣喜地冲其招手道:“盈儿,快过来!” 沈盈闻声腾地站起,随即迈着小碎步一路小跑来到了门口,怯生生地抬眸在柳七身上飞快地瞥了一眼,然后迅速垂首小心翼翼地从其身边绕开,来到了卢宫的身边。 望着沈盈瘦弱的身躯,卢宫眼中泛出一许心疼,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轻笑道:“这段时日也算是苦了你了,整日扮作一个小叫花子,还要挨那些人的辱骂。” 沈盈闻言却是昂首对着卢宫一脸认真地说道:“盈儿一点都不觉得苦。” “只是……”沈盈目光微垂,有些黯然地喃喃道,“盈儿只是担心爷爷。” 卢宫闻言面色一滞,抬眸与柳七对视了一眼,很快恢复了大大咧咧的笑容,望着柳七解释道: “我和盈儿伪装的这对爷孙,名叫宋老汉和宋狗儿,平日里靠在仙居楼做些粗活为生,宋狗儿天生有几分痴傻,平日里没少受后厨那些学徒小子的欺负。” 柳七微微颔首,又见卢宫垂首对着沈盈说道:“你随这位姐姐离开,很快就能见到爷爷了。” 沈盈沉默半晌,随后昂首看向了柳七,漆黑的双眸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哀色:“姐姐,爷爷是不是已经出事了?” 柳七面色依旧古井无波,只是抬眸看了一眼正不断冲自己使着眼神的卢宫,继而颔首道:“没错,沈老爷子已经被人抓走了,至今生死不明。” “哦。” 沈盈的反应极为平淡,只是轻轻“哦”了一声,便垂下首去,让人看不见她的面容。 柳七直接无视了卢宫埋怨的眼神,接着语气淡然地问道:“你随不随我走?” 沈盈虽然低着头看不见脸色,但小脑袋却是用力地点了点。 柳七这才将目光重新放回在卢宫的身上,她轻声说道:“沈盈这幅样子,只怕……不太方便。” 卢宫脸上埋怨之色仍未褪去,听见柳七所言,语气有些疏离地回道:“还请姑娘稍等片刻,我这就为盈儿换一副打扮。” 说罢,卢宫便拍了拍沈盈的肩膀,示意其跟着他进屋去,转身进屋之际还不忘目光幽怨地瞥了柳七一眼。 柳七当然明白卢宫是在埋怨自己,不该将沈庄被人掳走之事如实告诉沈盈。 可柳七觉得这也没什么,沈盈虽说看着娇小瘦弱,但已经年满十二,过不了几年就要及笄了。 她的身世也算坎坷,倘若沈庄真的难逃此劫,以后的日子她终归还是要一个人面对。 再则说……她柳七为何要替别人去考虑? 既然沈盈问了,那就如实告诉她呗。 见卢宫和沈盈进了屋,柳七迈步越过了门槛,背对着房门盈盈而立,静候着卢宫为沈盈改头换面。 不过听着身后细微的动静,柳七还是有些好奇,在江湖上有着“千幻”之称的卢宫,在易容术究竟有着怎样的造诣。 柳七没有等太久,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渐渐靠近自己,她便缓缓转身过来,望着走在前头的沈盈,眸光不由得微微一凝。 前后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沈盈便从一个满脸污黑的小叫花子,变成了一个面容恬静的小丫头。 而无论是此前小叫花子的装扮,还是现在小丫头的面容,都和沈盈原本的容貌相去甚远。 “等等!” 走在沈盈身后的卢宫突然出声叫住了她,旋即目光一扫门口的柳七,摸着下巴沉思片刻,随后又反身回去在衣柜中翻出了一身衣裳。 卢宫将沈盈又叫了回去,换上了他拿出来的一件衣裳后,在其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沈盈方才扭扭捏捏地走到了柳七身边。 柳七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沈盈此时身上穿着的这件衣裳,料子似乎和自己身上的衫裙极为接近。 此时卢宫一脸满意地望着门口处二人,不由得笑着颔首道:“这下才算是像了!” 随后似是担心柳七不解其中道理,他便边走边解释道:“改头换脸不过是易容术中的一点皮毛而已,要想真正地做到以假乱真,则在于衣食住行这些细微之处。” 说着,他扫了一眼手中沈盈换下来的旧衣裳,笑着摇头道:“若是穿着这一身粗布衣裳和姑娘你走在一起,只怕是個人都要怀疑你们的身份。” 柳七闻言看向卢宫的眼神中多出了几分赞赏之色。 难怪他能够凭借着不到一流的身手,在江湖中肆意妄为这么多年。 说话间,卢宫已经走至柳七身前,脸上笑容瞬间敛去,继而手中一翻,从旧衣裳之下拿出了一卷裹着羊皮卷,呈至了柳七面前。 卢宫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即郑重地说道:“姑娘,这是卢某答应你的东西。” 柳七目光微凝,伸手将羊皮卷接了过来。 卢宫见状,眼中顿时浮出异样的色彩,但很快收敛一空,继而笑着说道:“这卷地图乃是卢某家祖传的,过去老沈一直苦苦相求,都没能看上一眼。” 柳七听见卢宫所言,将手中的羊皮卷摊开来,大致扫了一眼,随即秀眉微微一皱。 这张图……有些过于粗糙了。 与其说是一张图,倒不如用“涂鸦”来形容更加的恰当,不过柳七还是看见了地图上那处标记为“火焰山”的所在,旁边赫然标注着“冰焰石”。 想来这就是冰焰石所在的火山了。 似是看出了柳七心中所想,卢宫不由得咧嘴一笑:“这就是昆仑绝境的地图,虽说不算详细,但普天之下也唯有这么一份了。” 柳七眸光微动,多问了一句:“难道绝顶高手,也难以在绝地之中生存吗?” 卢宫闻言神色渐渐凝肃,沉默片刻后,方缓缓说道:“其实自古以来,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所谓的绝地乃是天地交汇之处,故而才如此的凶险异常。” “自有文字记载以来,求仙问道,追寻长生不死的人比比皆是,他们也曾涉足过这些绝地,只不过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后,得到的却是一个令人绝望的结果。” “所谓的绝地,只不过是天地演变之中偶然形成,与什么仙人神灵之类的一概无关!” “只不过因为人烟罕至,再加上环境特殊,故而能够将一些珍贵的灵药奇材保留至今。” “就好比最为常见的玉参,其实在东北苦寒之地一样存在,只因那里环境不够凶险,无法阻挡汹涌而来的人类,经过数百上千年的采伐之后,别说是百年份的玉参,就连三十年以上的玉参,也早早被人挖了去换成银子了。” 柳七听明白了卢宫的意思。 绝地之中之所以存在着千年玉参这样的好东西,不是因为那里的环境有利于宝物的生长,而是因为足够凶险的环境阻挡绝大部分人。 当然,也不乏为了宝物而不惜性命的人。 擅制灵丹的沈家祖上是如此,想来和沈庄交好的卢宫,祖上多半也是这样的寻宝人。 柳七将羊皮卷放入了袖筒中,随即伸手在沈盈的头上轻轻一点。 “走吧。” 沈盈跟在了柳七身后缓步朝着外面走去,刚走出没两步,依依不舍地回过头来看了卢宫一眼。 卢宫看着沈盈依依不舍的目光,不知为何胸口泛出了些许酸楚。 “姑娘!” 他突然走出两步,望着已经走至院门口的柳七朗声喊道:“我这里还有一个大秘密,你想不想听?” 话音刚落,便看见柳七身形消失在了院门口。 直至看到沈盈的身影也紧跟其后,消失在了门口,卢宫缓缓闭上双眼,仰天长叹了一口气。 “哎呀——” “啪!” 他猛地睁开眼,突然甩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我老卢也想活啊!” …… 而此时柳七和沈盈一前一后,正缓步走在无人的巷子中。 走在后面的沈盈似是挣扎了一番,随后快走了两步,靠近了柳七,小心翼翼地问道: “姐姐,刚刚出门时,卢爷爷说的话,您听到了吗?” 柳七步履不停,默然点了点头。 她当然听到了卢宫的喊话,只不过柳七心中明白,卢宫口中所谓的秘密和尊上肯定脱不开关系,他想用这个秘密来换柳七出手护他性命。 所以柳七只当没有听见。 况且现在她也不需要什么了。 论武功秘籍,完整的乙木神诀已经到手。 论灵丹灵药,沈家还欠自己十枚固元丹,再加上刚刚得手的昆仑绝境地图。 柳七现在真正欠缺的,只是时间罢了。 …… 夜幕将至,柳七带着沈盈停在了一处民宅门口。 咚,咚,咚。 柳七伸手轻叩着房门,很快里面便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谁啊!” 紧接着柳七听到门口有人急匆匆地走来。 咯吱一声,房门打开,紧披着一件白色里衣的张诚探头出来。 此时夜色还未完全笼罩,他一眼看见了柳七,脸上的肥肉微微颤动了一下,当即惶恐地躬身,正欲行礼,却被柳七冷声打断: “不必多礼了。” 柳七冷眼瞥了一眼衣衫不整的张诚,顺势从他身边越过,进入了院子。 刚一进院子,便听到了主屋传来了一道柔媚的声音:“是谁这么没有眼力劲,这么晚了还敢来打扰老爷。” 柳七缓缓抬眸看去,只见主屋门口走出了一道婀娜的身影,对方在看到了院落中的柳七之后,似乎也愣了一下。 “贱人!” “给我住嘴!” 原本在门口躬身候着的张诚如同一阵风,瞬间来到了柳七身边,他骂骂咧咧地朝着主屋门口的娇人儿冲了去,直接一把扯住了其头发,连拖带拽地将其拖进了房间。 很快房间里面便传出了两道清脆的耳光声,随后就是一阵低声的啜泣。 柳七站在院落中央,默然看着这一切,与此同时余光瞥见了沈盈已经跟着自己走了进来。 “你先在这里住上几日,临到出京之时,我会过来接伱。”柳七淡淡地说道。 沈盈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哐! 张诚终于处理好了房间的女人,走出来用力地关上了门。 他一看到院落中央的柳七,原本怒气腾腾地神色瞬间一敛而空,毕恭毕敬地来到了柳七面前,弓着身子惶恐不安地说道: “属下教导不周,还望小姐恕罪!” 柳七凝眸望着他良久,直至看到他的身形隐隐有些颤栗,方才轻声说道:“这是你的家事,我无权过问。” “今日前来,是要你办一件事。” 柳七抬手指向了沈盈,淡淡地说道:“这几日她留在这里,吃住皆由你照顾。” “至于何时离开,我自有打算。” “明白,明白!” 张诚连连颔首。 他微微抬首,顺着柳七手指的方向,看向了沈盈,随即恭声道:“属下一定会将这位……小姐照顾地妥妥当当。” 张诚此人虽说好色贪财,但做事确实极为妥帖。 很快他便将一间厢房腾了出来。 柳七带着沈盈走进了收拾地干干净净地厢房,她挥了挥手示意张诚先行退下。 待退出去的张诚关上了房门,柳七行至桌边坐下,微微抬眸看向了站立不安的沈盈,轻声问道:“你爷爷送你离开的那晚,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沈盈闻言身躯微微一颤,迅速抬起头来,一脸不敢置信地望向了柳七。 柳七脸色平静如常,淡淡说道:“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既已答应卢宫送你回沈家,就必然不会食约。” “爷爷那晚……确实对盈儿说了一些话。” 沈盈似是鼓足了勇气,抬眸望着柳七说道:“他说……他说……” 沈盈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脸色浮现出哀色,眼眶也瞬间红润…… 柳七静候半晌,沈盈终于平静下来,继而缓缓说道:“爷爷说若是第二天他没有去仙居楼接盈儿,盈儿就安心呆在卢爷爷身边,然后……想办法找到姐姐你。” “爷爷让盈儿转告姐姐一件事。” “爷爷说沈家一百多年前曾在狂刀方恨手下效力,也正是为了帮助方恨压制杀意,沈家才走上了炼制灵丹的路。” “爷爷让盈儿告诉您……沈家有应对杀意反噬的办法!” 铮—— 房间内瞬间充斥着刀吟之声。 柳七手抚在刀柄之上,眸光微微闪动。 好一个沈庄! (本章完) ------------ 第119章 面摊之战 房间内的刀吟声戛然而止。 柳七看向了沈盈,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沈盈似是被刚刚骤然响起的刀吟声给惊住了,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脸上写满了惧意。 柳七沉吟片刻,淡淡道:“除了这些,你爷爷还有什么交代?” 沈盈回过神来,连连摇头:“没有了!” 她顿了一下,看着面无表情的柳七,又急忙说道:“爷爷只交代盈儿若是能够脱身,便想办法找到姐姐,将这些事告诉你,至于其他的……爷爷没有说。” 柳七嘴角微微扯动,他当然什么都不用说,只消告诉自己消除杀意反噬的法子就在沈家,接下来的事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沈庄啊! 柳七虽然能够理解他的舐犊情深,但心中依然不爽对方将自己也算计在内。 罢了。 反正总归也是要去一趟沈家的。 沈家现任家主沈从孝,是沈庄的长子,沈盈的亲大伯。 同时也是他亲自将沈庄逐出了家族。 尽管手里拿着沈庄给予的信物,但柳七对沈从孝是否会如约将剩下的固元丹交给自己,仍然抱有一定的怀疑。 况且假如沈家真如沈庄所言,有应对杀意反噬的法子,他们又会轻易交出吗? 柳七想到这里,便朝着沈盈招招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圆凳,示意她过来坐下。 沈盈踌躇片刻,还是走过来坐在了柳七身边,只是显得有些急促不安。 柳七望着她,淡淡道:“你爷爷留下的这些话,对我而言非常重要。” “所以,盈儿,我会将你送至沈家,并且可以答应你,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替你办一件事。” 沈盈抬头,茫然地看向了柳七。 柳七接着说道:“你爷爷此番凶多吉少,以后的路……得靠你自己了。” 说吧,柳七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刚刚走出门口,便听到了身后传来了细微的啜泣声。 柳七顺手关上了房门,转身看见了张诚正躬身来到了她面前。 张诚探着脑袋往柳七身后的房间看了看,继而小声问道:“小姐,里面这位……” “好生伺候着就是了,不该问的别多问。”柳七冷声道。 “是,是,是。” 张诚闻言连连点头称是,随即闭上了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柳七见天色已黑,思忖片刻,问起了柳府现在的情况。 张诚恭声回道:“大小姐下午就醒了,闹着要见您,不过被夫人给拦下了。” 张诚在柳七身边也呆了一段时间,自然明白柳府中人在柳七心中孰轻孰重,于是开口便讲起了柳湘湘的情况。 “老爷今天午时之后出了一趟书房,去后院探望了大小姐,然后和夫人关在房间里谈了一个多时辰,出来之后,老爷又一个人进了书房闭门谢客,就连晚饭也是让下人直接送去过的。” 柳七目光微动,问道:“今日柳府可有人上门拜访?” 张诚点了点头:“从上午到天黑之前,一共有三拨人先后登门拜访,不过都被老爷派人给打发了。” “上午来的是安乐侯府的人,听说是带了满满一车礼物来的。” 张诚抬头打量了一眼柳七,见她面色如常,顿时松了一口气,而后接着说道:“下午前后脚来的是老爷在工部的同僚,以及……” 张诚停顿了半晌,随后脱口而出一个名字:“方青鸾。” 柳七眉头微皱:“飞羽山庄的方青鸾?” 张诚颔首道:“确实是她,虽然她是孤身一人前来且女扮男装,但替她传递拜帖的门房正是属下的人,拜帖上写着就是方青鸾的名字。” 方青鸾是江寄余的弟子,而江寄余又是当朝首辅傅青书的左膀右臂。 如此说来……柳宗训背后的人竟是当朝首辅傅青书? 当这个想法在脑海中浮现时,柳七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 比起以武力震慑天下的大将军周威扬,首辅傅青书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经历却和柳宗训一样,乃是进士出身的文官。 所以,当年柳宗训冒着名声尽毁的风险抛弃妻女,与周氏成亲,或许本就是傅青书为首的文官集团在大将军身边埋下的一枚棋子。 柳七不禁抬头看向了柳府的方向。 究竟事实如何,很快就有分晓了。 …… 将沈盈安置在张诚家中,柳七并未逗留太久,她在层层戒严的城中穿行自如,最后落在了一处僻静的民房中。 落地之后,周围一片寂静。 柳七面色平静,直接推开门走进了唯一一间屋子里。 屋内漆黑一片,且充斥着一股灰尘味。 咻! 柳七素手一抬,尖啸的劲风穿透了黑暗,消失在了屋内某处,在劲风消失的方位,一丝昏黄的烛火渐渐升腾而起,很快便照亮了整個房间。 屋内的装饰很简单。 一张靠墙的床,一张破旧的木桌,外加两张同样年代久远的背椅。 借着昏黄的烛光,柳七扫了一眼床上整整齐齐的被褥,随即目光落在了积了一层薄灰的桌面上。 这里是上次柳七安置柳十九的地方。 瞧着屋内的状况,看来那晚柳七离开之后,柳十九也没有留在这里。 呼—— 柳七轻甩袖口,一道微风从袖间飘出,将被褥上的灰尘吹落。 随后柳七直接合衣上了床,盘膝坐下,顺势解下了腰间的两柄短刀放在了膝上,随即缓缓闭眸开始行功。 乙木神诀已经处在了第四重的瓶颈,距离突破只剩下了半步。 自上次借助月牙反哺突破之后,月牙一直处于干瘪的状态,尽管柳七已经将剩下的固元丹都喂给了它,但补充的能量似乎非常有限。 柳七明白随着自己修为日益增高,月牙想要达到反哺的充盈状态,所需要的能量恐怕是一个天文数字! 好在多年之前尚在细柳山庄时期,柳七就已经明白不能完全依赖月牙的反哺。 如今的京城,多方势力汇聚,暗流涌动。 尽管柳七已步入顶尖之列,有着乙木神诀和狂刀传承两大神技傍身,但不代表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先且不谈位于顶尖之上的绝顶高手。 单单就说如今尚在京城的顶尖高手之中,柳七虽说不惧他们,但也不敢百分百言胜。 譬如曾经交过手的罗玉颜,即便是突破至顶尖之后,柳七回想起那晚对方犹如上古巨兽一般的罡气,依然觉得心有余悸。 又譬如从未出过手的应龙,他的身上笼罩着一层让人无法看穿的神秘气息。 天尊四将曾随大将军马踏江湖,覆灭于他们之手的大小江湖势力不计其数,其中更不乏尸山血海宫这等实力不俗的势力。 白泽和朱雀二人武功平平,柳七料想他们二人多半是起到了辅助的作用。 真正在前面厮杀的可能就是应龙,以及那位从未现身但却凶名赫赫的夔牛将军。 柳七从未见过应龙出手,而且他每次现身,都裹着一件宽大的斗篷,柳七也无法从他的身形上看出什么端倪。 所以至今她仍然不知道应龙究竟用的哪一路数的武功。 掌法?剑法?刀法?…… 未知的对手,才是最可怕的对手。 在柳七心中,应龙的威胁度甚至还要高于曾经差点让她归西的罗玉颜。 …… 一夜无事。 待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门窗洒落在了屋内的地面,柳七则缓缓睁开了眼睛。 经过了一夜的行功,她仍然卡在了通往第四重的门槛,任凭她如何调动真气冲击瓶颈,最终还是徒劳无功。 不过柳七也并不感到气馁。 习武之人遇见瓶颈实属常事,更何况前不久她才刚刚突破至第三重,成功跻身顶尖高手之列。 尚不足二十岁的顶尖高手,放眼整个江湖都属于一等一的存在。 柳七起身之后,眸光微垂,看向了腰间悬挂着的两柄短刀,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刀柄,感受着刀柄传来的冰凉之感。 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酣畅淋漓地与人交过手了。 或许这也是她苦修而难以寸进的原因。 上一次逼得她全力以赴的,还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在京郊与毒神交手的那次,当时的柳七尚未踏入顶尖之列,却依然搏杀了身为顶尖高手的毒神。 呼—— 柳七缓缓吐出一口气,平复了体内逐渐沸腾的气血,眸光微凝,继而昂首踏出了房间。 她的武道……生来就不是一片坦途。 …… 从民宅离开之后,柳七径直来到了大街之上,一路引得了无数人侧目。 顶着沿途的注视,柳七来到了一处面摊,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顺手将惊寂刀解下放在了手边。 玉流刀总长不过一尺,悬在腰间,即便是坐下也没什么影响。 柳七探着头看了看其他桌上的客人,随即轻声唤了一声老板,点了一碗素面,外加两张面饼。 面摊老板是个面相憨厚的中年人,整个摊子上只有他一人在忙活,又是煮面又是烤饼,忙得焦头烂额。 听到了柳七的声音,老板目光扫来,看到了柳七的脸后微微一愣,随后听见了柳七点的东西,又接着愣了半晌。 他来到了柳七的桌前,看见了柳七手边的惊寂刀,眼底立刻泛出了些许凝重,继而小心问道:“这位姑娘,您一个人?” 柳七微微颔首,清冷的双眸直视老板的眼睛。 不知为何,望着这双眼睛,面摊老板感觉背后寒意顿生,不禁打了个冷颤,继而环顾着四周的客人,望着柳七苦笑道:“烦请姑娘您看看,再高大的汉子,有一碗面,半个饼也就饱了。” 话音刚落,旁边桌上端着面碗豪饮了一口面汤的汉子不禁笑嚷道:“老板说的没错,他家的面和饼子都实成的很,姑娘您还是点一碗面好了!” “就是,一碗面我看她都吃不下。” “这顿算我请了,老板给这位姑娘上一碗面!” …… 听着周遭人七嘴八舌的声音,柳七心中不觉得有丝毫吵闹,她微微昂首冲着面摊老板一脸认真地说道:“一碗面,两张饼,烦请老板快一点。” “行,不过您要是吃不完,这钱还是……” 老板见柳七坚持,便顺口应了下来,只是目光瞥见柳七手边的刀时,心中不免还是有着几分担忧。 柳七默然垂眸,旋即搁在桌上的右手陡然一翻,随着“嗖”一声,一道白光自她手指间弹出,随后稳稳落在了老板身后的灶台之上。 老板循声回首看去,只见灶台之上赫然放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银子。 紧接着又听到身后传来了清脆悦耳的声音:“这些应该够了吧?” 老板闻言一愣。 怎么可能不够! 一碗面也就五文钱。 一张烤好的饼子,三文钱。 柳七点的东西,加起来也不过十一文钱。 而灶台上的碎银子,起码得是二钱以上,足够点上十份了! “够了,够了!” 老板转过头来,脸上满是恭敬之色,连声回道。 随后抬眼见柳七挥了挥手,便赶紧回到了灶台边准备起了柳七要的东西。 至于原本还七嘴八舌的其他食客,眼见着柳七突然露了这么一手,个个都低头陷入了沉默,还有人时不时抬头打量,眼中也俱是惊恐之色。 虽说是天子脚下,但普通百姓还是对习武之人抱有一定的敬畏。 更何况在这里吃东西,多为卖苦力而生的底层老百姓。 所以当林盛川找来时,便看见了柳七拿着一张和她脸蛋差不多大小的饼子,正认认真真地啃着,啃了几口之后,又端起桌上的面碗喝了一大口面汤。 林盛川看得眉头一皱,旋即挥了挥手,示意跟在身后的手下们暂且停下,他自己则朝着面摊走去。 直至走到桌前,柳七已经开始啃第二张饼了。 这一张饼和成年人手掌差不多大,厚度则在半寸左右,的确如刚刚食客所说,用料十分实成。 饼子两面烤的焦黄,但吃进去其实没什么味道,甚至回口还有些许苦涩,若不是配着那碗面汤,就算是向来不挑食的柳七,也很难吃得下。 林盛川缓缓坐在了柳七对面,一言不发。 柳七只当没有看见,将最后一口饼子就着面汤吞入腹中后,方才慢慢抬首,伸手将嘴边的残渣擦拭干净,随后不紧不慢地说道:“林总捕头,看来伱们六扇门办事的效率很高嘛。” 她在这来往路人络绎不绝的面摊上坐到现在,结果找上门来的只有林盛川。 林盛川抿嘴沉默了半晌,随后沉声说道:“六扇门对你的通缉已经解除了,最快半月之内,全国各地都会收到总衙下发的文书。” 他停顿片刻,继而眼中露出不解之色,凝声道:“在找你的可不止有六扇门!” 柳七微微颔首,随即缓缓侧目,看向了远处。 “我只是想着就这么离开京城,未免有些过于平淡了。” “而且……我是个非常记仇的人。” 轰—— 一道磅礴的气息自柳七目光所在的方向冲霄而起。 柳七眸光缓缓凝聚,视线之中已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奔自己而来。 柳七之所选择这处面摊。 便是因为它……离丹阳宫非常近。 铮—— 不知何时,柳七已经起身昂首立于面摊之前,手中惊寂刀业已出鞘。 她目光炯炯地望着那道正朝着自己不断逼近的气势恢宏的身影,手中惊寂刀渐渐颤动,发出了低沉的嗡鸣声。 “罗护法,你来得有些迟了!” (本章完) ------------ 请假,整理一下思路 年过的乱七八糟,书也写的乱七八糟。今天请假一天,好好整理一下思路。 ------------ 第120章 神诀四重,刀斩玄象 柳七话音刚落,便看见疾掠而来的那道身影,周身磅礴的气息瞬间升腾而起,随着一声令人心颤的爆鸣,对方的身形化作了一道残影,直奔面摊之前的柳七而来。 柳七的双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线,她已经看清,来人正是罗玉颜。 唰! 柳七素手一翻,惊寂刀在身前划过了一道美丽的弧线,旋即一道紫色刀芒自身前横扫而出。 她面色轻松如常,脚下一点,持刀紧随在刀芒之后,迎身朝着罗玉颜而去。 紫色刀芒转瞬已袭至罗玉颜身前。 只见笼罩在一片恐怖雄浑气息之中的罗玉颜面色阴沉,眼看着刀芒逼近,她疾掠而来的身形速度丝毫不减,不慌不忙地探出一只粗壮的臂膀,宽厚的掌心向前,在与刀芒触碰的瞬间,猛地一捏。 嘭! 震耳欲聋的爆鸣声中,凝作实质的刀芒顷刻间碎裂开来。 罗玉颜眼中顿时浮出得色,但却瞬间凝滞! 只见其眼瞳猛地一缩,墨色的双眼倒映出一柄闪烁着紫芒的刀刃,穿过了散如星辰的刀芒,陡然划向了她的脖颈。 罗玉颜身形一顿,生生停在了半空,原本垂于身侧的右掌瞬间托起,印向了刀柄之上,那只白皙细腻的纤纤玉手。 眼看着刀锋即将掠过罗玉颜的咽喉要害,柳七握刀的手却是突然一滞,旋即五指松开,惊寂刀仿佛黏在了手心,不但没有脱落,反而在一阵微颤之后以极快地速度盘旋半圈。 砰! 罗玉颜携雷霆万钧之势的一掌已经贴了上来,直接印在了挡在柳七右手手腕之下的惊寂刀身上,旋即一股狂暴的气浪翻涌而出,将空荡荡的长街上扫得一尘不染。 罗玉颜目光微凝,她这自下而上的一掌本是冲着柳七的手腕而去的,却没曾想柳七的反应如此快,竟以手中宝刀及时护住了手腕。 啪,啪,啪。 罗玉颜没有丝毫的迟疑,另一只手抬手便是朝着柳七的面门打去,但柳七同样以掌相迎接,二人两接三掌,身形双双一颤,继而各退了三步。 柳七还未站定,便催动着真气平复了体内翻腾的气血,继而挥刀疾掠而出,再度杀向了罗玉颜。 她早前已领教过罗玉颜的厉害,知晓她的玄象踏威力无穷,但罡气化象似乎需要一定的时间,故而打定主意与其近身缠斗,不给她使用玄象踏的机会。 眼见着惊寂刀化作的紫光掠来,罗玉颜双臂迅速收至身前,随着“嗡”地一声,周身玄色罡气瞬间撑开。 就在罗玉颜罡气形成的同一时间,已经杀至身前的柳七身上青色罡气也已凝成。 玄色罡气和青色罡气直接撞在了一起,柳七身形微微一颤,她目光一凝,稳住了因罡气反震而翻腾的气血,握着惊寂刀的右手没有一丝的动摇。 望着柳七身上笼罩的青色罡气,罗玉颜眼中闪过了一抹惊讶,但转瞬便被狞色取代。 “呵呵呵……” 罗玉颜口中随即发出了低沉的狞笑声。 一个刚刚踏入顶尖的小丫头片子,竟然还敢和她硬碰硬,这分明就是在自寻死路! 她双眼陡然一张,疯狂催动着体内的真气,随即一只手挟裹着雄浑的气息,几乎是贴着惊寂刀的刀身攀上了柳七的手腕,随后大手一张,就要将柳七的手腕钳住。 柳七目光骤然一沉,“嗡”的一声,刀身萦绕的紫芒瞬间暴涨,继而无数紫色气刃自紫芒中涌出,伴随着凌厉的尖啸声朝罗玉颜席卷而去。 狂刀,风卷残云! 吼—— 野兽般的低吼从罗玉颜的口中咆哮而出,一道玄色罡气转瞬在身前凝聚成形,恍若一堵厚实的墙壁,将席卷而来的紫色刀刃悉数挡下! 铮—— 随着一柄柄紫色气刃撞在了罗玉颜身前罡气形成的墙上,一阵阵恐怖的真气气浪一波接着一波地翻涌而来,就连二人之中的空间似乎都掀起了涟漪。 这一幕落在了观战的林盛川眼中,他不禁双目圆张,倒吸了一口气。 “林总捕头,咱们怎么办?”突然一道身形磕磕绊绊地来到了林盛川的身边,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林盛川缓缓侧目,看清了来人正是六扇门五虎之一的黄义,现在也是他在京中最为得力的助手。 若要论关系,当然是弟子廖孟远更加亲近。 只是京中藏龙卧虎,廖孟远武功尚不到火候,应付一般的案子虽说绰绰有余,但现在暗流涌动,以他的身手帮不了自己什么。 嘭,嘭,嘭! 就在此时,林盛川耳边又传来了令人心颤的声响,他抬头看去,只见一玄一青两道光影时而缠斗,时而追赶,正打的火热。 现在二人的速度已经快到连林盛川都有些看不清了,更不用说林盛川身旁,武功更逊一筹的黄义了。 黄义脸色有些发白,回想起那日在仙居楼的碰面,不禁喃喃道:“此女……莫不是打娘胎里就开始习武的?” 啪! 林盛川一掌按在了黄义的肩头,将他唤醒过来,目光沉凝地望着交手的二人看了半晌,随即摇了摇头叹道:“告诉兄弟们,远远看着就好,这已经不是你我可以掺和进去的战局了。” 说罢,他不禁回首看向了某处,眼神中带着难以言明的情绪。 那里正是大将军府所在的方位。 林盛川不禁心想,若是大将军尚未归隐,这两个凶蛮的女人是否还敢在京城的大街上动手? 噔,噔,噔! 柳七朝后急速退去,直至三步后方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苍—— 惊寂刀上的紫芒划过了地面,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刀痕。 柳七持刀而立,缓缓抬眸望向了十步之外,正与她面向而立的罗玉颜。 刚刚二人刀掌相接,罗玉颜略占上风,逼退了柳七,但却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是双手垂至身侧,站在原地凝眸望着她。 见柳七抬眼快拿来,罗玉颜微微昂首,傲然道:“数日不见,没想到你竟已踏入顶尖之列。” “我观你面容,不过桃李之年,能有这般修为,实属罕见!”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即便是在顶尖高手之中,能与我交手二十个回合且不落下风者,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你……很不错!” 柳七闻言嘴角微微扯动。 罗玉颜虽说其貌不扬,但却是江湖成名已久的人物,又是长乐帮的左护法,放眼整个江湖,在她之上的,两個手绝对数得过来。 虽说知道罗玉颜的称赞绝非口是心非,但回想起刚刚一番交手,自己并未讨到便宜,柳七心底里仍然觉得有些不爽,于是她垂眸看向了惊寂刀,似是陷入了沉思。 “是长乐帮的左护法,罗玉颜!” 而此时,身后面摊之中传来一声惊呼,引得罗玉颜虎目扫去,看见了林盛川和黄义二人,而刚刚惊呼出声的正是半边身子缩在林盛川身后的黄义。 眼瞅着罗玉颜目光扫来,黄义心底不禁泛出了些许惧意,暗暗后悔着刚刚自己怎么就憋不住脱口而出了。 林盛川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目光沉沉,对着罗玉颜拱手道:“六扇门现任总捕头林盛川,罗护法,久仰了。” 罗玉颜目光在林盛川脸上停留半晌,旋即咧嘴一笑:“我见过你,‘孤鸿万里飞’林盛川,原来的南衙总捕头。” 说罢,她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将林盛川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继而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林盛川脸上露出了些许的不自然,他也算在江湖中闯荡了数十年,自然清楚这位江湖上凶名赫赫的母老虎,在某些方面的爱好。 好在是罗玉颜接下来并未有什么无礼的举动或是话语,毕竟现在她正大敌当前,纵使留恋男色,也不该是在这种时候。 武功修为到了顶尖,且在江湖一流势力中身居高位的人,若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岂不是半辈子都白活了。 罗玉颜的目光依依不舍地从林盛川脸上收回,随即又落在了柳七的脸上,看着柳七的容颜,罗玉颜眸光一阵闪动,继而沉声说道:“我那陶郞……” 她似是犹豫了片刻,随后微微摇头叹道:“也赖我平日里总是太宠他了,既然他撞在了你的手里,也算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听着罗玉颜的语气,她竟有将此事揭过,与柳七握手言和的意思。 柳七这边尚未有任何表示,但身后不远处的林盛川却是如释重负地大松了一口气。 他自然听出了罗玉颜口中的求和之意,身为六扇门的总捕头,他当然不愿意看到两个实力非凡的顶尖高手在京中拼个你死我活。 话已至此,罗玉颜看着柳七依旧半垂着脸沉默不语,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她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主动给了台阶,这小娘子非但不赶紧顺着下,反而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莫不是还在考虑? 罗玉颜眼底顿时浮出了一丝不悦。 毕竟在江湖中,她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之所以愿意给柳七台阶下,也不过是看她这般年轻,修为却已和自己相差不远,这种年轻人背后岂会没有名师。 虽然罗玉颜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到,现如今江湖中究竟有哪位用刀的高手,武功和眼前的女子相似。 罗玉颜眼神微动,旋即看向了柳七手中泛着紫芒的惊寂刀。 她当然也认出了惊寂刀,比起绝大部分人在见认出惊寂刀之后的大惊小怪,罗玉颜则显得十分淡定。 此前在丹阳宫时,她便已经认出了柳七手中的惊寂刀,只是江湖地位到了她这般层次,对于所谓的正邪之分已经看得十分淡了。 若是柳七还是一流高手的水准,罗玉颜随手捏死,传出去也算是为武林除害了。 但是现在……至少在罗玉颜看来,眼前这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已经有了令她慎重对待的资格,除非万不得已,是不会与之交恶的。 毕竟长乐帮在京中并无根基,硬手也唯有自己一人,若是与之交恶且不能当场将其格杀,日后只会给长乐帮带来无尽的麻烦。 更何况……谁知道她背后还有没有藏着一个不世出的老怪物。 想到这里,罗玉颜不禁微微摇头,将心中的那一丝不快驱散。 而也就在此时,柳七已经抬起头来,眼眸平静地没有一丝涟漪,直视着罗玉颜的双眼,薄唇微微张合:“罗护法,您的玄象踏呢?” 罗玉颜双目先是微微张圆,望着柳七,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但瞬间便被浓浓的寒意所取代,嘴角也浮出瘆人的冷笑: “好!” “很好!” 罗玉颜露出了森森白牙:“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你这般不知死活的存在!” 随着罗玉颜的第一个“好”字脱口,她身上玄色的罡气再度凝聚,随着一阵翻腾涌动,在最后一句话说完之时,罡气已然冲霄而起,化作了一尊远古巨象! 呼呼—— 随着罡气化作的巨象现身于天地间,柳七的面部不禁随着鼓动的劲风微微颤动,她眸光缓缓凝聚,眼瞳之中渐渐浮上了一层苍白色。 轰隆隆—— 而此时,在柳七的体内,经络间狂涌的真气似乎也感到了外界强大的威压,在行进之间不断变得凝实,穿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没有错,柳七就是在借与罗玉颜交手的机会,寻求突破的机会! 她明明已经摸到了乙木神诀第四重的门槛,那道瓶颈看起来薄如蝉翼,但任凭柳七此前如何运功冲击,就是无法捅开这最后一层窗户纸。 所以柳七才会在离京之前,主动找上罗玉颜。 亦如此前在细柳山庄之时,每当遇到瓶颈时,柳七总会找上庄中的护卫。 唯有在势均力敌且关乎生死的战斗中,人体内的真气方才会运用到极致。 生存才是生物最原始的本能! 嗤! 柳七仿佛听到了体内传来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响动,那是瓶颈被破开的先兆。 她缓缓吸了一口气,望着眼前数丈之高的巨象,眸中翻动着疯狂之色。 咔嚓—— 她缓缓抬起持刀的右臂,动作就像是慢放一样,每当惊寂刀挪动一寸,空气之中都会想起清脆的碎裂声。 她现在所在的位置,已经彻底被罗玉颜的真气锁死。 上次在丹阳宫,柳七是以杀意破开了真气的封锁得以从玄象踏下逃出生天。 但是今天……她决定硬接这天下威名赫赫的玄象踏! 随着惊寂刀被抬至与肩平行的位置,淡青色的罡气自柳七身上骤然浮现,她缓缓昂首,凝望着半空之中的玄色巨象,双瞳已经彻底被染成了苍白色。 杀意如同决堤一般从体内涌出,白霜色的气息瞬间浮现于青色罡气之上,隐隐化作了一道人影,身形与柳七如出一辙,一样持刀而立。 “来吧!”柳七开口,清婉的声音瞬间打破了这沉凝的氛围。 轰—— 随着罗玉颜双臂于身前交汇,身体微微前倾,罡气凝聚的巨象猛然抬起了象脚,以与其身形完全不符的速度,摧枯拉朽地朝着柳七踩来! 嗤—— 面对着犹如惊涛骇浪一般的气浪,柳七裙摆鼓动,绑着秀发的头绳应声而断,一头青丝瞬间迎风乱舞,遮住了柳七的半张脸。 咔嚓! 身体中似乎传来了一声响动。 柳七流露在外的半张脸,浮出了淡淡的笑容。 她骤然昂首,迎面望着遮天蔽日踏至身前的象脚,双手已然握住了惊寂刀的刀柄。 狂刀,横扫六合! 唰! 随着柳七轻轻一刀挥出,紫色刀芒脱刀而出。 杀意凝聚的身形也随之做出了同样的动作,苍白色杀意凝聚的刀芒同样挥洒而出,在与紫色刀芒汇聚的刹那,瞬间融合在了一起,化作了一柄夸张至极的白色巨刃! 巨刃之间隐隐有紫芒闪动。 嗤拉—— 林盛川和黄义眼睁睁看着白色巨刃贯穿了即将踏下的巨象之足,随即白色的刀芒瞬间暴涨,几乎将数丈之高的巨象吞没。 轰隆隆—— 真气翻涌的爆鸣声不绝于耳。 最终玄色巨象在一声巨响之后,高昂着头颅,似是带着深深的不甘,被白色刀芒彻底吞噬殆尽。 噗! 巨象消失的刹那,罗玉颜一口血雾喷出,再也支撑不住一只脚轰然跪地,眼中满是骇然之色。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咚,咚,咚。 她听到了一阵极其细微的脚步声正在靠近,罗玉颜强撑着抬起了上半身,望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随着一只脚踏入眼帘之中,原本笼罩一切的白芒瞬间敛去。 罗玉颜眼瞳猛地一缩,目光骇然地望着眼前出现的柳七。 “多谢。” 柳七站在半跪在地的罗玉颜面前,淡淡的说出两个字后,便直接迈步越过了她。 (本章完) ------------ 第121章 一刀都接不住 罗玉颜……败了? 林盛川双目微张,脸上流露出难以抑制的震惊,目光先是在半跪于地的罗玉颜身上停留片刻,随后追随着柳七的背影而去。 望着柳七渐行渐远的背影,林盛川眸光一阵剧烈闪烁,最后化作了无声的叹息,脸上恢复了平日的沉着冷静。 他转过身来,拍了拍目光有些呆滞的黄义,继而轻轻说了一句:“走吧。” 黄义还沉浸在刚刚玄色罡气化作的巨象被白色刀芒吞噬的宏伟画面之中,被林盛川这么一拍,不由得浑身一颤,清醒过来。 “总捕头,她们……”黄义同样看向了已经远去的柳七背影,喉结滚动,带着些许的颤意开口道,“还算是人吗?” 林盛川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只是侧首用略显沉凝的眼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继而迈开步伐朝着另一方向离去了。 听着身后黄义的脚步声跟了上来,林盛川眼神一松的同时,面色却是瞬间沉凝下来,垂于身侧的粗糙大手不禁捏成了拳头,嘴角渐渐浮出了一抹难以言明的晦涩。 自大将军马踏江湖之后,京城几乎成为了江湖人士的禁地。 黄义久居京师,虽有六扇门“五虎”的名头,但距离真正的江湖还是……太远了。 他对江湖的见识,甚至还不如自己那武功平平的弟子廖孟远。 林盛川不禁摇了摇头,心想着自己在六扇门总衙,恐怕还有一段很长且艰难的路要长。 不过当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道巍峨的身影后,刚刚因亲眼见识了柳七和罗玉颜过于惊世骇俗的武功,心底生出的那一点点余悸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不禁高昂头颅,长长吐出了一口气,随即松开了紧握的拳头,眼中晦涩之意也随之一扫而空。 “罗玉颜可不是普通的顶尖高手,她是长乐帮前老帮主的嫡传弟子,若非行事过于肆意妄为且又是女子一身,否则今日长乐帮帮主之位,说不定就是她的。” 林盛川步履不停,直至走出了罗玉颜所在的长街之后,方才朗声说道。 走在他身后的黄义闻言不禁抬起了头,竖着耳朵倾听着。 “长乐帮虽说只有数百年的历史,论底蕴或许比不过青城少林这些传承上千年的大派,但天相老人留下的天相诀,却是当今武林数一数二的绝世神功。” “玄象踏,麒麟怒,青龙吟。” “刚刚罗玉颜施展的便是天相诀三相之中的玄象踏,威力你也亲眼见识过了,倘若当时面对罗玉颜的是你,可有把握在这一踏之下保全性命?” 林盛川这一问,也勾起了黄义紧埋心底的回忆,他不禁身躯一抖,继而连连摇头。 刚刚仅仅是那二女交手之时,溢散出的真气余波,都已经令黄义觉得有些难以应付了,更何况是亲自面对那仿若神迹的一踏。 黄义望着林盛川高大的背影,紧咬着牙关颤声道:“过去也听说过长乐帮天相诀的厉害,却未曾想到竟有这般可怕。” 林盛川闻言沉默片刻,随即轻声道:“那是自然,自那位横空出世以来,江湖的一众高手便对京城敬而远之,你常年坐镇京中,仅凭他人之口,又怎会知晓江湖中那些能人异士的可怕。” “要知道,罗玉颜可不在那句众口皆传的话中。” 黄义听闻林盛川所言,不禁抬头看向了大将军府的方位,他当然明白林盛川口中的“那位”指得便是大将军。 而那句众口皆传的话,黄义自然也是耳熟能详。 一尊双绝,七星五义。 所谓一尊,便是指天下独尊的大将军,在泰康十八年归政之前,他一直坐镇京城,震慑天下群雄。 而双绝,分别是指现任青城掌门,江湖人称“剑出西岭”的姜玄云。 以及朝廷钦封的东海王,江湖人称“刀镇东海”的萧奇峰。 说来也巧,青城派在西,萧奇峰的封地在东。 且姜玄云剑法超群,独占江湖剑道第一高手的名头数十载。 而萧奇峰出自大齐宗室,昔日太祖皇帝萧浪的随身佩刀沧海卷云刀,如今就在他的手里。 一东一西,刀剑双绝。 至于后面的七星五义,则也是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 其中七星,便是现如今江湖中名气最盛的七大门派的掌门。 而五义,则是江湖中人公认的义薄云天的豪侠。 要说黄义最熟知的,当然还是名列七星之一,飞羽山庄庄主,“鹤唳九霄”江寄余。 江寄余是首辅大人的左膀右臂,在令狐总捕头执掌六扇门时期,六扇门也算是傅首辅的手下,黄义虽说从未见过江寄余本人,但见过其门下弟子“四小飞鹤”,并且和其中的方青鸾打过交道。 思及此处,黄义不禁望着林盛川的背影,沉声问道:“总捕头,刚刚那位用刀的柳姑娘,就是杀了林雁归的‘七杀’,你却撤回了对她的通缉令,要是首辅那边知道了……” 林盛川脚下一顿,令紧跟在他身后的黄义也连忙停下了脚步。 黄义正茫然之际,见林盛川缓缓转过身来。 “六扇门自设立之初,除了大齐律之外,便只听从一人的指使,想来你也该知道此人……绝不是内阁六部之中的任何一人!” 黄义闻言一惊:“总捕头……” 他当然知道林盛川口中只听命于一人中的“那人”是谁! 那就是大齐皇帝! 可说是这么说,自六扇门设立以来,除了第一任总捕头在位时,谁又能摆脱的了朝中权臣的影响。 至于为何第一任总捕头不受影响,那是因为第一任总捕头姓萧,他当了几年的六扇门总捕头,接下来又当了三十多年的皇帝。 至于现在的这位太康帝,黄义想了想,就更加觉得不可能了。 可瞧着林总捕头的意思,似乎是傍上了比傅首辅更厉害的人,所以才敢无视傅青书的存在,撤回了对柳七的通缉。 莫非真的是当今皇帝? 正当黄义心中疑惑之际,抬眼瞥见林盛川已经走远,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林盛川听见了背后靠近的脚步声,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身后黄义的嘱咐,总之他语气悠悠地轻声说了一句:“江湖的归江湖,朝廷的归朝廷,咱们的路还很长……” …… 话分两头,柳七也同样走出了刚刚交手长街,在余光确定了身后已经看不见罗玉颜后,原本袅袅婷婷的身形突然一躬! “厄——” 随即喉间传出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呻吟。 柳七眸光微凝,缓缓催动着真气沿着经络散至全身,尤其是在经过几处要穴时,她不禁眉头微皱,似是在压制痛楚。 直至身上源源不断袭来的痛楚稍稍缓和了一些,柳七方才舒了一口气。 惊寂刀已经悬在了左侧腰间,至于柳七的右手,她垂眸看去,随着食指和小拇指微微颤抖了两下,她眼中沉凝之色不由得散了几分。 好一个罗玉颜,好一个玄象踏! 差点没给自己踹散架了! 若非柳七异于常人的忍耐能力,刚刚她在罗玉颜面前,只怕也无法平声静气地说出那一句“多谢”。 不过这不影响,刚刚交手还是柳七赢了! 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只在一线之间。 柳七尚能站着走出来,罗玉颜却因真气反噬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即便柳七身上的伤势也不算轻,但当时若是要了罗玉颜的命,也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毕竟罗玉颜只是顶尖高手,又不是刀枪不入的仙人。 这就是习武之人的可悲之处,即便一身功力可以催山断海,但终究还是无法改变其肉体凡胎的本质。 莫要说是罗玉颜,哪怕是绝顶高手,一旦不能动用真气,一样也要任人宰割! 柳七目光突然一沉,眼角余光不由得扫向了身后,丰满的耳垂微微一颤,已然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细微声响。 她沉吟片刻,旋即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片刻之后,柳七现身于一处无人的民宅之中,在狭窄的院子中刚刚落地,柳七便瞥见了地方放着的一桶清水。 柳七不做迟疑,直接蹲在了捅边,用手舀着喝了两口,然后轻轻地抿了抿苍白的嘴唇,继而干脆一咕隆坐在地下。 随着清水将嘴里的腥甜味洗漱一空,就这样大大咧咧坐在地上的柳七突然嘴角微微抽动,旋即眼中浮现出了畅快之意! “我就知道,面对强敌,方才是突破的最好契机!” 虽然剧痛犹如潮水一般仍在不断地袭来,但在乙木神诀突破第四重的欣喜之中,区区疼痛而已,柳七又岂会在乎! 只可惜如此畅快的时刻,身边既无肉也无酒,徒留一个常年保持着冷脸的柳七,只能抿着嘴,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现在她踏入了乙木神诀第四重,接下来便是将月牙能量充满,借着下一次月牙反哺的契机,争取一举冲入乙木神诀第五重,进入绝顶之境。 若到了那一天,这江湖之中,她当真可以是肆意妄为了! 当然,绝顶高手,不是她柳七的此生追寻的终点。 柳七目光缓缓看向了腰间的惊寂刀,脑海中回想起刚刚与罗玉颜交手时的画面,也唯有此时,她的心中方才掀起了阵阵波澜。 柳七目光一敛,旋即又挪到了水桶旁边,用手舀着狂饮了几口,直至原本有些枯竭的丹田重新积蓄了一层真气后,她身形轻若羽毛,原地而起,随后盈盈落地。 素手轻掸了掸裙摆上沾染的泥土,柳七眸光骤然一冷,又恢复了往日冷漠的表情。 嗤—— 突然,垂于身侧的右臂轻微的一抖,柳七垂眸看去,只见五指之间,赫然萦绕着苍白色的气息,且越发的浓郁。 柳七脸色一沉,旋即五指并拢,迅速蜷缩成拳,溢出的苍白色杀意瞬间收敛一空。 柳七猛吸了一口气,随即左手缓缓攀上了腰间的玉流刀,紧握住了玉质的刀柄,随着温凉的气息不断涌入体内,柳七脸色稍霁,随之将右手放置于身后腰间的位置。 继而昂首,凝视着眼前矮小的院墙,冷冷说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白影飞身越过了院墙,在柳七身前站定。 看着对方灵动的身法,柳七目光依旧沉凝如水,望着那张英俊的脸庞,不紧不慢地说道:“不愧是白泽将军,竟然能找到这里。” 来人正是白泽。 白泽也凝视着柳七苍白的脸色,随即沉沉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和长乐帮的罗玉颜交手,就不怕死吗?” 柳七微微昂首:“我赢了!” 白泽目光一凝,紧接着又听到柳七说道:“若非罗玉颜有握手言和的意思在先,否则今日她这颗脑袋也很难留得住。” 白泽身体骤然挺直,似是深吸了一口气,他沉眸望着柳七半晌,方才缓缓道:“就因为此前她在丹阳宫时伤了你?” 柳七眸光一闪,随即轻轻颔首:“嗯。” 白泽顿时露出了无语的表情,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眼前的女子竟然如此记仇! 不过,好在这个女人总归还是没有下死手,留了罗玉颜一条命,总算没有惹下更大的麻烦。 六扇门,飞羽山庄,紧接着又是长乐帮…… 白泽突然感到了一阵头疼,他甚至开始怀疑起娘娘此前对其的拉拢是不是有待商榷。 白泽摇了摇头,将脑海中思绪收敛一空,继而对着柳七凝声问道:“你身上的伤势……” “好得不得了!” 柳七直接抢声打断了白泽的话。 “是嘛?”白泽双目微微眯起,视线不禁看向了柳七放在身后的右手。 感觉到了白泽目光的查探,柳七眸光一阵闪动,旋即轻声说道:“若是不信,白泽将军大可以亲自试一试,就是不知现在的您……可以在柳七手中过得了几招?” 白泽闻言脸色一黑,但却没有开口说话。 刚刚他是看完了柳七和罗玉颜交手的过程,现在回想起来仍旧是心有余悸。 能过几招? 白泽紧抿着双唇,看向了柳七腰间的惊寂刀。 他的心中不知为何浮现出了一個令他自己都有些震惊的念头。 该不会连一刀都接不住吧? (本章完) ------------ 第122章 游龙点墨,天下三绝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白泽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刚刚柳七击败罗玉颜的那一刀。 他脸色不由得一沉。 若是自己身处当时罗玉颜的位置,来面对这一刀,恐怕连具完整的尸体都留不下来。 白泽越想越觉得自己连柳七一刀都接不住的可能极大,面色顿时沉凝如水。 直至片刻之后,他方才想起了此番的来意,于是深吸了一口气,望着柳七沉声说道:“娘娘已经回宫了,打算参加庆国公老太君的寿宴。” 柳七闻言眉头一皱:“这个寿宴,她是非去不可吗?” 前有尸山血海宫,后有尊上的“覆天”。 庆国公老太君的寿宴,摆明了就是一场针对大将军的鸿门宴,太后周宓为何还要头铁地去参加。 见白泽不说话,柳七又问了一句:“大将军呢,他的伤好了没有?” 白泽闻言眼神骤然一凝,并没有回答柳七所问。 看着白泽眼底若隐若现的警惕,柳七也明白了,看来大将军的伤势不容乐观。 也是,倘若大将军身体无恙,现在京中哪有这么多的事! 不过…… 如果大将军的伤真是因为当初贸然闯入京城的黑狱王所致,那至少黑狱王背后的尊上是知晓大将军受伤的,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尊上领导的“覆天”却没有任何行动,只是往柳府安插了不少人手。 现在想来,自己被磨刀老叟挑选为“七杀”从而化身柳七娘进入柳家,恐怕是尊上早就设好的局,为的就是对付大将军。 如此看来,柳家的这场局,柳七反而不是关键。 张诚,春燕,甚至柳府其他的几个游魂,才是尊上的关键棋子,而尊上的目的多半就是想确认一件事,那就是大将军究竟有没有受伤? 或者是大将军的伤势,对他的武功有多大的影响。 看来尊上也怕大将军啊! 周威扬倒也不愧对他“天下独尊”的名号。 柳七心中不禁感叹道。 拖着一具病躯,凭借着过去积攒下来的威望,竟然还能震慑这些魑魅魍魉这么多年。 柳七看向了白泽,轻声问道:“白泽将军,若有什么事不妨直言?” 太后周宓已经回宫,而皇帝摆明了是要对大将军一系不利,身为大将军亲信的白泽不去周宓身边守着,反倒是来找自己,当然不可能仅仅是为了将周宓回宫的事告诉她。 白泽环顾了一眼四周,露出了慎重的表情,沉声说道:“是娘娘让我来找你,希望你能够帮她一件小忙。” 小忙? 柳七并未一口回绝:“说说看。” 白泽应声道:“娘娘想让你将湘湘小姐带离京城,送往四海书院。”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娘娘还交代,若是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将柳宗训一家也带出京城。” 似是见柳七皱起眉头,白泽沉声说道:“你不必担心其他的,娘娘已经作出了妥善的安排,若是一切顺利,你带着柳宗训一家离京,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说着,白泽似是自嘲般地嘴角微微扯动:“毕竟……他们要对付的是大将军和娘娘。” 听闻白泽所言,柳七沉思片刻,紧皱的眉心没有丝毫的舒展,她凝眸望着白泽,问道:“所以……娘娘定下的离京之日,便是庆国公老太君寿宴的那天?” 白泽点了点头,丝毫不意外柳七猜到了太后的周宓,他语气淡淡地接着说道:“柳大人一家会如约参加庆国公府的寿宴,直到亥时左右,会有一辆马车将柳大人一家送往城西的大将军府。” 提到了大将军府,白泽似乎犹豫了半晌,看向柳七的眼神中多出到了几分考究,但最终还是开口道:“大将军府有一条通往京郊的暗道,你们可以从那条地道离开京城。” “至于那些人……他们的眼睛全在娘娘和大将军的身上,是不会注意到你们的。” 大将军的暗道? 柳七不由得侧首看向了大将军的方位,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随即双唇微动:“柳宗训摆明了是别人安插在大将军身边的棋子,娘娘确定也要将他送出京城吗?” 虽然柳宗训并未出卖大将军负伤的消息,但他的目的显然不纯,这样一个人,周宓竟然还要给他一条活路? 白泽低头沉吟片刻,缓缓道:“柳大人已经向娘娘说清楚原委了,他与柳夫人的结合,的确是另有目的,不过……柳大人毕竟是湘湘小姐的父亲,娘娘愿意给他这次机会。” “哦。” 柳七随口回应道:“伱家娘娘还真是心善。” 见柳七态度有些冷漠,白泽眼底闪过了一抹愠色,但很快他又想起了来之前周宓的悉心交代,于是脸色稍缓,继而语重心长地说道:“以现在京中的局势,你想要出城,必然会惊动一些人,尤其是江寄余,林雁归丧命于你手,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今日你与罗玉颜交手,就有飞羽山庄的人在远处观战,想来消息很快就要传到江寄余耳中了。” “江寄余的武功深不可测,只在罗玉颜之上,他若是出手,只怕你离京的路不怎么好走。” 柳七却丝毫不为所动,她伸手端着下巴沉思片刻,随即轻声回道:“我若是怕他,今日就不会这般堂而皇之的露面了。” 在拿到乙木神诀之后,柳七不但踏入了顶尖高手之列,也隐隐窥到了一丝绝顶高手的玄奥。 如果说顶尖高手是将真气凝聚为罡气,那么绝顶高手便是自身真气修炼到极其纯粹的地步,就好比柳七的乙木神诀,一旦踏入第五重,便会将一身真气化作至阴至纯的先天乙木之气,从而跻身绝顶之列。 柳七虽未和江寄余交过手,但却见识过他的亲传弟子四小飞鹤。 他们的武功同出一门,倘若江寄余没有另修神功,那么他的武功修为,柳七隐隐能够推出個大概了。 强当然是比现在的柳七或是罗玉颜要强,但恐怕也到不了秒杀的阶段。 换言之,柳七即便撞上江寄余,取胜的可能性或许不大,但保命的可能还是有的。 习武的过程,本就是不断对自身真气去芜存菁的过程,在修为未到达一流高手之前只需要考虑量的问题,而在一流之后,则就要开始在“质”上下功夫。 当然,这一步不仅要看个人的天赋,更重要的还是其所修习的功法。 譬如柳七的乙木神诀,就是能够练出一身至阴至纯的乙木真气,这让她不仅能够在同阶堪称无敌,甚至凭借着更为精纯的真气,能与修为高她一阶的存在交手。 前有金马商会的叶肃,后有刚刚被柳七击败的罗玉颜。 二人均是顶尖高手,但在柳七看来,叶肃的飘雪穿云掌只怕在罗玉颜的玄象踏下撑不住一个回合。 也正是因为柳七和四小飞鹤正面交过手,所以她显得有恃无恐。 当时四小飞鹤现身前六扇门总捕头薛毅的府邸,想要拦住柳七,结果身为顶尖高手的独孤鸣,几番交手之中,却没能在柳七手上讨到便宜。 这其中纵然是有杀意的缘故,但二人功法之间的差距也是不容忽视的。 不过…… “湘湘也叫了我这么久的姐姐,且太后娘娘安排的如此妥善,我顺路走一趟也不是不行。”柳七轻声说道。 本来已经不做指望的白泽闻言眼睛骤然一亮。 当然,这其中的缘由也并非柳七所说的这么简单。 要知道,即便不带上柳湘湘,柳七的手里可还有着一个小拖油瓶。 反正沈盈也是要带出京的。 一个是带,两个也是带,况且能借用大将军府的暗道神不知鬼不觉的离京,的确可以省很多事。 四海书院,和沈家虽说不完全顺路,但多多少少还是在一个方位上,不过是多绕点路而已。 乙木神诀突破至第四重后,柳七反倒是没那么着急了。 今日她已经通过罗玉颜验出了自己的成色,只要自己不弄得举世为敌,以她如今的武功修为,这天下大部分地方皆可去得! 于是柳七便将自己要带着沈盈离京的事,也告诉了白泽,以免到时候骤然多出一个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突然多出了一个人,白泽虽说有些意外,但听柳七说起了沈盈的身份后,他便当机立断代太后周宓应下了。 如此一来,二人便粗略的定下,在庆国公府寿宴的当晚,由柳七带着沈盈,以及柳宗训一家,从大将军府的暗道直接离开京城。 暗道的出口在京郊一座农庄之内,那里已经提早备好了快马,沿着官道一路疾驰,最快两日便可以抵达四海书院。 只要到了书院,不管京中局势如何变化,柳宗训一家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因为四海书院背靠四海山庄。 而四海山庄是儒家在江湖中仅存的一脉。 随着儒家融入了朝廷,在江湖之中虽不复百家争鸣时的盛况,却也是传承千年,拥有着深厚底蕴的江湖一流势力。 现任庄主祝为同,虽深居简出,却依旧名列“七星”之一,在江湖中有着“游龙点墨”的雅号。 提到了四海山庄,白泽这张冷气森森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些许敬佩之意:“大将军曾亲口说过,祝为同的剑意已臻化境,他若是在江湖上走动,双绝得改叫三绝。” 柳七眸光微动,没想到这位仅存的儒道绝顶高手,在大将军口中,竟有着如此高的评价,和青城掌门姜玄云以及东海王萧奇峰乃是同一级别的人物。 而且……白泽提到了剑意。 柳七不禁生出了几分好奇。 直到今日,除了自己的杀意之外,柳七只在宫中那位贵妃娘娘手中领教过剑意,虽说当时营造的意境十分玄妙,但奈何南宫玉本身修为不济,没能让柳七见识到剑意的厉害之处。 今日又听闻一位领悟了剑意的当世高手,柳七顿时有些意动,恨不能立刻上门与之切磋一二。 一番交代之后,柳七和白泽约定了碰面的地点,白泽便赶着回去向太后复命,临走之前,他凝眸望着柳七的片刻,旋即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什,扔给了柳七。 柳七顺手接过来一看,发现竟然是一枚通体流光莹莹的玉簪,和柳七手中的玉流刀如出一辙,竟是由一枚完整的玉石雕刻而成。 虽然没有玉流刀温养身体的奇效,但看着上面栩栩如生的雕纹,柳七便知道这枚簪子价值不菲。 她骤然抬眸,看向白泽的同时,也瞥见了眼前数缕垂落的青丝,方才回过神来,自己缠着头发的发绳在刚刚与罗玉颜交手时被真气给冲断了。 此时的柳七披头散发,若非她那张脸,只怕在别人眼中,仿若一个疯子。 难怪刚刚白泽的眼睛总是朝着自己的头上看。 柳七拿着簪子沉吟片刻,随即也不客气,直接伸手将散落的发髻挽起,继而用手中的簪子潦草地固定了一下,算是看起来顺眼了几分。 “多谢了!”柳七微微昂首,冲着白泽谢道。 白泽目光缓缓挪开,继而沉声说道:“这簪子算是我暂时借给你的,若是此番我留在京城未能全身而退,希望你能够将这枚簪子,还给它原本的主人。” 柳七看出了白泽眼中的黯然之色,不禁皱眉问道:“大将军的伤势……真的无药可救了?” 白泽没有回答,只是默然地转过身去。 “唉!等等!” 柳七刚欲开口叫住白泽,却见他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柳七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大哥,你还没说这簪子的主人是谁呢! 天下这么大,她上哪去找这簪子的原主人啊! 罢了! 大不了离开京城之后,用这簪子换点钱,多给白泽烧几张好了,也算是二人相识一场。 柳七望着白泽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如果大将军真的不行了,那白泽留在京城必然时凶多吉少,至于周宓…… 柳七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来。 她微微晃首,将脑海中的画面清散一空。 人各有命,各自珍惜吧。 柳七也转身脚下轻点,纵身朝着某个方向掠去。 在离开京城之前,她还是决定去方家看看,她不想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沈庄一家之言上。 (本章完) ------------ 第123章 方家祠堂,血影乍现 安乐侯方家的府邸就在城西,距离柳府不过三个街道,柳七只用了片刻功夫,只身来到侯府大门所在的街口。 此时天色虽还尚早,但宽敞的大街上却看不到什么行人商贩,颇为冷寂。 柳七犹记得她上次来时,正好撞见了庆国公府的小姐夏夭夭带人登门问罪,思及至此,柳七目光看向了侯府的大门,仿佛又看到了那一袭红衣的娇蛮女子用脚拼命踢着红漆大门。 柳七当然是不会走正门的,她原地观望半晌,最终转身离开了街口。 轻松地越过了外墙,柳七顺利进入了侯府之中,她心神稍定,便将以自己为中心,数十步范围内的动静探知的清清楚楚。 虽说从未来过安乐侯府,但柳七在府中穿行自如,凭借着远超于常人的五感,没有被方家的任何人留意到。 缓步行走在石板铺成的小路上,柳七回忆起上次与方家二公子方维宪交手时的情形。 很明显,方维宪的刀法的确脱胎于狂刀,只不过完全摒弃了狂刀的精髓,顶多只能算是一门不错的战阵刀法,甚至都不能拿到江湖上去比较。 除开方维宪外,方家其他人的信息柳七也早已了解的清清楚楚。 现任安乐侯方平,虽然现如今身上还挂着京营将军的头衔,但实际上已经赋闲在家。 他走的路倒是和二儿子方维宪极为相似,年轻时早早进入了军中,靠着祖上余荫步步高升,成为了京营的主官之一,虽说官衔不算低,但因为其本人武功平平,所以在军中威望不高。 太康十八年,随着太后周宓归政,大将军归隐,一直被大将军一系牢牢把控的军权又重新回到了勋贵的手中。 只是在瓜分军权的过程中,方平没能争过安国公王仁元,最后只落了一个空有名头的虚衔。 从这些事迹来看,安乐侯方平不像是个身上有秘密的人。 至于世子方维宁,在柳七的印象中大致可以归为以下几点: 读书人,不会武功,徐芳菲的相公。 所以,柳七今日来方府的主要目标并不是方家的人。 而是……方家祠堂! 有关于狂刀方恨的生平,几乎很少出现在市面上流传的史料之中,即便是偶尔出现,也只是寥寥数笔,且绝大部分都只记载了方恨死后,方家投诚太祖一事。 对于方恨本人的生平,纯是一片空白。 这么一位惊世绝伦的高手,又曾与太祖皇帝争霸天下,且最后也是太祖萧浪的手下败将,于情于理,这等人物应该会被史料记录下来。 而现在这种查无此人情况,恰恰说明了一点……这其中有猫腻! 所以柳七便想着,离开京城之前去方家祠堂一趟,看看能否从方家的家史中找到一些线索。 虽说侯府很大,但大户人家的布局大同小异,柳七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方家祠堂所在,那股子浓浓的熏香味便是最好的路引。 而与方家祠堂仅有一墙之隔的,是一方演武台,此时演武台之上,正有几人在切磋武功。 柳七躲在一旁瞥了一眼,发现还都是熟人! 台子中央正交手的二人,分别是世子夫人徐芳菲,以及曾经的长风镖局镖头,现在的六扇门捕头徐永元。 在一旁的观战的是方若兰,以及另一位柳七未曾见过的男子,见其身形纤瘦,面白无须,且一双眼睛时时刻刻盯在徐芳菲身上,柳七便猜测此人应当就是安乐侯世子方维宁。 见方维宁身上并无一丝真气波动,柳七便迅速挪开了目光,重新放回到了场中,只见二人俱是用着掌法,上下翻飞打的有来有回。 只是看了几眼,柳七就发现了二人武功上的一些端倪。 徐芳菲和徐永元各自所用的掌法,虽说看起来差异极为明显,一个刚柔并济且后劲绵长,而另一個大开大合,迅猛无比。 但在柳七眼中,二人的掌法在某些地方隐隐有着极为相似的神韵。 柳七随即收敛心神,多看了几招,方才明白过来,二人的掌法虽说风格有些不同,但却是脱胎于同一门掌法。 并且柳七断定,徐芳菲所用的掌法,就是脱胎于徐永元所用的掌法。 因为徐芳菲的掌法要更加精妙一些,因为柳七看得很清楚,在招式之上徐芳菲牢牢占尽了上风。 只可惜…… 随着柳七轻轻晃首,演武台上的局势瞬间翻转,只见已经隐隐露出败相的徐永元,身上涌出一股强横的气息,随即双掌先后打出,先是一掌将徐芳菲行云流水般的招式彻底打乱,随后接踵而至的一掌,停在了徐芳菲的面门之前。 “哈哈哈……”徐永元缓缓撤掌,继而放声笑道,“芳菲,大伯又赢了!” 徐芳菲一脸无语,好似孩童一般鼓着脸蛋,抱怨道:“不是说好了不用内功吗,大伯你又耍诈!” 徐芳菲的掌法虽说用得十分精妙,但她的内功修为毕竟和徐永元相差甚远,一旦用上内功,纵使她的招式再厉害也无济于事。 柳七见台上二人已经分出了胜负,便没了兴致,转身朝着方家祠堂走去。 徐永元和徐芳菲皆出自于清江府徐家。 徐家也算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武林世家,除了徐永元这个曾在长风镖局效力的大伯外,徐芳菲还有一个弟弟拜入了青城。 柳七隐约记得,徐家的家传武功就是两套掌法,想来就是刚刚徐永元和徐芳菲分别使用的掌法了。 对于坐拥乙木神诀,沧海神功和狂刀的柳七而言,这两套掌法自然是入不了她的法眼,但放眼整个江湖,能有一套完整的武功流传承,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柳七进入了祠堂,目光掠过了供奉的牌位,继而落在了正中央的贡桌之上,上面果然摆放着一本族谱。 能在家中设宗祠,族谱当然是随时放在祠堂接受供奉。 柳七上前将方家族谱拿起来,仔细翻看。 果然有方平的记载! 不过柳七只是看了几眼,秀眉便不自觉地皱起。 她目光沉凝,将族谱后面的内容也大致翻看了一遍。 方氏族谱之中虽说记载也不详尽,但还是大致描绘出了方恨的生平。 首先,方恨就不叫方恨,他的原名叫方横。 按照方氏族谱的记载,方恨出身于一个殷实的家中,在他六岁之前,生活可以说是幸福美满。 但就是在他六岁的那年,天下乱起,方恨的父亲从军出征,死在了战场之上。 不到两年,战火燃烧至方恨的家乡,方恨的母亲,妹妹和尚在襁褓之中的弟弟,皆死于乱军之中。 幸存下来的方恨被方氏族人收养,在随族中子弟习武的过程中,其过人的天赋便显现出来,不足二十岁,已是天下少有的高手,并且以狂刀方恨的名头,在身边聚拢了一大批人,成为了乱世之中的诸侯。 随后的经历,族谱中记载的就十分简略了,一直到方恨与大齐太祖皇帝萧浪约战一去不回,方氏族人无法控制方恨的手下,才直接投诚了大齐。 柳七缓缓合上了手中的族谱,眼中流露出失望之色,继而将族谱放回在了原处。 相较于市面上的史料,族谱之中的确有着方恨生平的记载。 但不多! 柳七想知道方恨那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是怎么学来的。 族谱中仅仅一笔带过。 柳七想搞清楚,方恨是如何创出狂刀这门可以凝聚杀意的武功。 族谱中提都没提过,仅仅是说了方恨的外号叫做“狂刀”。 虽说来方府之前早就有了一无所获的准备,但此时此刻柳七心中的失望还是有些难以抑制。 难道真的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沈家吗? 对于沈庄将消除杀意反噬的办法作为后手留给了沈盈这件事,柳七心中其实非常不爽。 虽说沈庄在交代沈盈的话中,并未明确对柳七提出过什么要求,顶多只是希望柳七能将沈盈平安送至沈家。 这事儿不算什么难事,反正柳七也是要去沈家走一趟的。 但柳七就是觉得不爽! 她讨厌受制于人,更讨厌被人算计。 柳七眸光微冷,眼底苍白之气转瞬即逝。 柳七缓缓抬起左手,抚上了腰间的玉流刀,随着温凉之气涌入体内,刚刚心底骤然浮现的杀念瞬间烟消云散。 与罗玉颜一番交手,几乎让她的真气耗尽,虽说伤势已经好了不少,但真气还未彻底恢复,此前一直被压制的杀意正在经络之间畅快地穿梭着。 相较于杀意侵蚀筋脉带来的那点痛楚,刚刚浮出的杀念更让柳七心中不寒而栗。 她很清楚,刚刚的杀念是因沈庄留下的后手而起,但在她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沈盈那张怯生生的脸。 柳七缓缓闭眸。 她对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动了杀念! 可能是因为在柳七心中,沈庄已经凶多吉少,故而她才将心中因被沈庄算计的不满对准了沈盈。 杀意的反噬,带来的不仅仅是肉体上的痛楚。 她睁开双眼,侧目看向了祠堂之中供奉的牌位,并未找到写有方恨名字的牌位。 方恨没有直系后人,安乐侯的祖上,只是方恨的同族。 所以即便方家在族谱之中将方恨列为了先祖,但整个祠堂中,却找不到一尊属于方恨的牌位。 柳七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贡桌之上,她凝视着族谱半晌,最后转身迈步走出了祠堂大门。 从方家祠堂走了出来,一无所获的柳七正欲闪身离开,但突然身形一顿,随着琼鼻微微抽动,柳七缓缓侧目看向了一旁,视线所及之处是一堵院墙,而在院墙之后便是方家的演武台。 柳七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旋即朝着演武场的方向走了两步,随后微微昂起头,似是在空气中捕捉着什么。 随着一缕血腥味再度涌入了鼻中,柳七眼神一凝,脚下一点,直接原地纵身而起。 此时演武台上,徐芳菲正在和小姑子方若兰切磋,两人所用的掌法招式如出一辙,但方若兰明显熟练度不够,一套掌法用得磕磕绊绊,若非徐芳菲处处留手,胜负早就分了出来。 而在一旁观战的徐永元和方维宁,见方若兰在场中手忙脚乱的模样,二人不禁呵呵直笑。 “若兰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亏得她还喜欢在外显摆!”说话之人是方维宁。 身为方若兰的亲大哥,他说话之时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姿态,但只要耳朵不聋,就能听出他语气之中浓浓的宠溺。 身为老江湖的徐永元微笑着说道:“若兰又不必闯荡江湖,能将武功练到这般地步已经算不错了!” 方维宁闻言也附和着一笑,但他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如今京中正值多事之秋,若是能有一身好武功……” “唉!” 话未说完,方维宁不禁幽幽一叹。 他心中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不习武了。 徐永元见方维宁脸色暗沉,正欲开口宽慰两句,突然眼角余光瞥见了一道身影,正朝着演武台走来。 他扭过头去,望着那道侯府下人打扮的身影,正一步步朝着自己等人走来,徐永元眼底瞬间浮现出一抹疑色。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人的身形有些奇怪。 随着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那道身影的脚上,徐永元眼神骤然一凝,随即脸上瞬间浮上了一层凝肃之色。 “你是什么人!”他怒喝道,同时向前一步,挡在了方维宁的身前。 这一声怒吼令正在切磋的徐芳菲和方若兰都停了下来,双双侧目看来,脸上俱是写满了疑惑之色。 方维宁也是一脸疑惑的从徐永元身后探出头来,扫了一眼已经在演武台下站定的侯府下人,当即问道:“徐伯父,这不是我们侯府的下人吗?” “哼!”徐永元冷笑一声,虎目紧紧盯在那侯府下人的身上,“我还从未听说过,哪个下人走路,连一丝痕迹都不留下的!”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瞬间看向了那侯府下人的脚下。 “咯咯咯……” 突然众人耳边响起了一阵刺耳的狞笑。 只见侯府下人缓缓抬首,露出了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来,猩红的双目一扫演武台上的众人,最后落在了徐永元的身上。 “就是你杀了‘毒神’那个老不死的?” (本章完) ------------ 第124章 惊走 当听到对方口中说出“毒神”二字时,徐永元眼睛猛地一缩,丹田内的真气瞬间运至全身。 望着身上气势骤然凛冽的徐永元,身穿侯府下人服饰的男子只是嘴角微微一动,苍白似死人一般的脸上蒙上了一层不屑:“看来毒神是真的老了,竟然会死在你这等杂碎手中。” 听闻来人直呼徐永元为杂碎,徐芳菲眼中顿时翻出愠色,正欲上前两步说些什么,却被徐永元伸手拦下了。 徐芳菲一抬眼,便看见了自家大伯眼神扫来,见其目光之中化不开的凝重之色,她方才心中一凛,沉着脸连退两步,顺手将小姑子方若兰拉在了自己身后。 此时,就连不会武功的方维宁,也看出气氛的不对,不禁将目光放在了那穿着自家下人服饰的男子身上。 徐永元深吸一口气,随后冲着来人抱拳,沉声道:“没错,在下正是拿着毒神脑袋去六扇门领了赏的徐永元,阁下前来若是为‘毒神’报仇,还请不要伤及无辜。” 说着他的余光瞥了一眼身后众人,继而神色一肃,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咬牙道:“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恩怨尽管冲着在下来就是了!” 徐永元已经看出了眼前脸色苍白的年轻男子,绝非善茬。 因为自始至终,徐永元都没有发现对方身上哪怕一丝的真气波动,这代表着要么对方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要么……对方内功修为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 很显然,此人属于后者。 说话间,徐永元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毒神有同党潜伏京城,他就不该听那用刀神秘女子的话,用毒神的人头去领赏。 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突然,眼前的年轻男子动了,只见他一脚踏出,随即惨白的双唇瞬间浮上一层血色,在苍白的脸色之下显得格外的妖异,。 徐永元见状双眼一凝,身侧的双掌骤然散出了雄劲的真气,整个人如同一张绷紧的弦。 与此同时,徐永元鼻子轻轻抽动,已然嗅到了空气渐渐弥漫的血腥味,他的眉头不由得一皱,看向年轻男人的眼神更加凝重。 虽然心中也清楚毒神的同伴绝非什么良善之辈,但见对方举手投足间释放出的血腥之气,却让徐永元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江湖之中但凡武功路数和“血”扯上关系的,定然是邪魔外道之流。 这种人又岂会顾忌江湖规矩。 寒意浮上了徐永元的心头,若是自己一死倒也没什么,只怕身后的侄儿和侄女婿兄妹两…… 哗! 正当此时,脸色苍白的男子缓缓抬手,只见空中似是一道波纹扩散而出,随后男子掌前瞬间血气凝聚,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一副血掌印已然凝聚成型,成型的刹那,猛然朝着徐永元袭来。 二人相隔不过十余步的距离,血掌印轰然而至,袭至徐永元身前时,已经膨胀到了一人大小,似要将徐永元一掌吞没。 徐永元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只见他体内真气疯狂催动,掌间凝聚的气劲早已到了蓄势待发的地步,眼见着血掌印袭至身前,他目光猛地一凝,双掌瞬间抬至胸前,继而齐齐打出, 嗡—— 令人心颤的闷响之中,打出血掌印的男子嘴角微微一曲,随即身形一闪,便化作了一道残影,残影之中隐隐可见血色之气。 此时的徐永元脸胀得通红,笔直伸出的双臂也在微微颤抖,他的双掌早已没入了一片血色之中,而血色凝作的血掌印却还未消失,正缓慢地朝着徐永元逼近。 直至血色莫过了徐永元的小臂,随着他口中突然暴喝一声。 “啊!” 一股更加磅礴的气息自徐永元身上爆出,随即涌入了双掌之间,随后便见血掌印猛地一颤,继而“吭哧”一声,瞬间散开。 眼看着血掌印散开,此时脸色已经呈现出紫红的徐永元,眼中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但这笑意刚刚浮现便瞬间凝滞。 徐永元凝固的眼瞳之中,已然倒映出年轻男子邪魅且诡异的面容。 “雕虫小技,也敢在本座面前献丑!”年轻男子嗤笑一声,如女子一般白皙修长的五指已然探出,朝着徐永元的心口处戳去。 徐永元双目瞬间瞪圆,他的双掌迅速撤回,想要拦住年轻男子,但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徐永元骤然收回的双掌扫了一空,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苍白的五指贴近了心口。 苍啷—— 正当徐永元眼中涌出绝望之际,突然耳边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刀吟。 唰! 紧接着,一道紫芒自他眼前一掠而过,徐永元循着紫芒骤然垂眸,却发现自己脚下赫然掉落了一只苍白的手…… 再一抬头,却发现刚刚还准备对自己痛下杀手的年轻男子,犹如闪电一般迅速朝后退去,速度竟比刚刚袭来之时还要更快几分! “血魔万化功?” 柳七缓缓收刀入鞘,继而盈盈落地,站在了徐永元和那年轻男子之中,随即侧目朝着捧着断臂的年轻男子看去,轻声说道。 柳七从方家祠堂出来之际,正好撞见了这人想要对徐永元一行动手,只是见那血掌印以及熟悉的血腥味,柳七便认出了此人的武功似乎和地宫中那使用血魔万化功的男子一模一样。 听见柳七所言,年轻男子也顾不得左手的伤势,猛地抬头,一双怨毒的目光瞬间落在了柳七的身上。 “你是什么人?” 当他咬着牙关问出这句话后,脸色又骤然一变,随即目光赶紧移向了左手的伤口。 他的整个左手自手腕之处,被突然出现柳七一刀削去,伤口处非但没有一丝血迹,反而被一层白霜覆盖住,隐隐可见断面的血肉骨髓。 但唯有年轻男子此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断口处的那一层白霜,犹如附骨之疽,竟是顺着他的伤口不断侵蚀,而且还已浸入了他的经络之间。 “嘶——” 男子吃痛之下不禁吸了一口气,却眼神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继而迅速抬头,略显惊骇的目光再度看向了柳七:“京郊地宫之中……是你!” 话音刚落,只见男子猛地转身,随即便化作了一道残影,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这就跑了? 而一侧的徐永元一行看得一愣一愣的。 直至男子的化作的血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他们的目光才缓缓移至了柳七的身上。 今日柳七并未黑纱蒙面,但好在是侧面对着徐芳菲一行,并且无论是装束打扮亦或是周身气势,都和过去她们所见的柳七完全判若两人,故而徐芳菲和仿若虽说看着柳七的侧颜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却也没想到眼前之人就是柳府的柳七娘。 而徐永元则是紧皱着眉头,落在柳七的目光之中不由得泛出几许疑惑。 他虽不认识柳七娘,但却见过柳七大战毒神,所以对柳七的身形十分眼熟,尤其是柳七左手的那柄刀…… 徐永元顷刻间便已经断定,此女就是那晚杀了毒神的女子! 于是徐永元收敛好脸上的神情,化作了一副和煦的笑容,继而走出两步抱拳对着柳七拱手谢道:“多谢女侠出手相助,还未请教女侠芳名……” 而柳七望着断手男子消失的方向,原本沉凝的眼神不由得松了几分。 她刚刚与罗玉颜一场大战,身上伤势不但还未恢复,真气也只剩下了两三成。 虽然刚刚凭借着突然偷袭的一刀,断了那男子的左手,但对方身上浓郁的血气比地宫的那位还要浓郁且凝实。 若是强行动起手来,柳七也并无十足的把握。 所以见对方主动逃离,柳七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当徐永元站出来打招呼时,柳七便懒得过多纠缠,直接纵身而起,身形一闪也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徒留下话还未说话的徐永元一脸尴尬。 不过……徐永元突然眸光一闪,回想起刚刚那女子的侧颜,总觉得有几分眼熟,似乎曾在哪里见过。 “大伯,你没事吧?” 正当徐永元沉思之际,突然被侄女徐芳菲的一声轻唤打断,随即转过头来,看着一脸担忧的徐芳菲,不由得摇摇头笑道:“我倒是没事,不过……今日倒是让你们吓着了。” 徐芳菲闻言摇了摇头,随即轻轻拍了拍依偎在身边的小姑子方若兰。 徐永元缓缓舒了一口气,回想起刚刚刚刚自己几乎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他的双臂也随之微微颤栗起来,于是他悄然地将双臂背到了身后。 随即他的目光移至了侄女婿方维宁的身上,表情异常凝重地说道:“维宁,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毒神其实并非死于我手。” 方维宁闻言,眼睛不禁看向了自己的妻子,见徐芳菲微微颔首,便知道了她也已早知此事。 方维宁沉吟片刻,随即缓缓道:“六扇门白纸黑字写着,凭人头领赏银,既然是大伯拿着毒神的人头上门,那这赏银……” 徐永元见侄女婿开口竟是为自己辩解,他不由得摇摇头用眼神示意其不要再说了。 见方维宁收口之后,徐永元脸上顿时涌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的确是冲着毒神人头的赏银和名望去的,如今被仇家找上了门,也算是罪有应得。” 他本以为毒神只是孤身一人,且自己又身处京中,从头就没有想过毒神会有如此身手的盟友,且还能为了给毒神报仇,冒着风险在京中出手。 果然……没了大将军的震慑,一些牛鬼蛇神也敢在京中冒头了。 哒哒哒哒……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到此时,方家的护卫才匆匆赶到。 “世子,我等刚刚听到这边有异响……”打头的侍卫首领一进来便看见了脸色凝肃的几人,继而目光一扫便发现了地上的断手,随即赶紧吩咐手下警戒起来,自己则是向方维宁询问道。 方维宁瞅了一眼徐永元的脸色,于是对着侍卫首领挥了挥手,说道:“先下去吧,记得从今日开始府里巡视的人手增加一倍。” “另外……让人去通知一声二少爷,就说……家中有事。” 吩咐完护卫之后,方维宁看见徐永元已经将那只断手捡了起来。 站在方维宁身侧的徐芳菲和方若兰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徐芳菲倒还好只是脸色略微有些苍白,但方若兰已经感到了胃中一阵翻腾…… “呕——” 很快,方若兰便弯腰吐了出来。 方维宁见状不禁有些心疼,但却看见徐永元冲自己摇了摇头,继而轻声说道:“如今京中局势不明,有些事也该让她们见识见识了。” “我会将今日之事告知林总捕头,让他调配高手进驻侯府。” “另外,还得给长风镖局去信一趟,贺总镖头为人仗义,我在长风镖局效力十多年,他不会置之不顾的。” 方维宁闻言跟着点了点头,继而沉声道:“我也会让维宪回家一趟,此事还得告之父亲,另外……傅首辅那边,我也会派人知会一声,此獠敢在侯府动手,当真是欺我大齐无人了!” “如此甚好!” 徐永元轻轻颔首,随即笑道:“倒也不必如此紧张,刚刚那寻仇的妖人被一刀断了手,短时间之内应该不敢再行凶了。” 说罢,他的目光落在了手中断掌之上,眼神渐渐沉凝,口中不禁喃喃道:“血魔万化功……血魔一脉的余孽不早就绝迹江湖了吗?” “大伯,你在说什么?”见徐永元面色凝重的自言自语,方维宁不禁关心道。 徐永元眸光一敛,随即摇摇头回道:“没说什么,只是刚刚听那女子口中提到了‘血魔万化功’。所以想到了一个已经在江湖消失很久的邪派。” “刚刚那女子……”听徐永元提到了柳七,方维宁目光微凝,继而缓缓说道。 他已入朝为官,却呆的地方又是天子身边的翰林院,故而察言观色的本事日益见长,所以方维宁从徐永元的神色看出了,其似乎认识刚刚出现的女子。 徐永元瞧出了侄女婿心中的疑惑,于是笑着坦言道:“那日晚上,杀死毒神的便是此女!” “杀死毒神之后,她亲口所言,将毒神的人头赠予我,让我带着人头去六扇门领赏。” (本章完) ------------ 第125章 寿宴开幕 能将武功练到一定层次,都不是什么榆木脑袋。 见势不妙转身就逃的人,柳七已经撞见了不止一次。 甚至上次的令狐朔比今日所见的年轻男子还要夸张,当时的柳七仅仅只有一流之境,令狐朔身为顶尖高手,只是见识了柳七刀法的厉害,便直接逃了,着实刷新了当时柳七对武林高手的认知。 今日在侯府遇见的那男子,所修习的武功十有八九就是血魔万化功。 柳七也没想到,地宫之中死于自己刀下的年轻男子,竟然还会有同党,而且观其面相,年岁看起来和地宫中的那男子差不多,想必是同门之类的关系。 但明显侯府中出现的这位,身上的血气更加的凝实。 回忆起地宫中血腥的场面以及血池中翻滚的血液,正在回程途中的柳七不禁眉头微皱,心想着此人不知害了多少人命才练成了这一身功夫。 邪魔外道,害人不浅。 不过柳七转瞬又想到了自己所修的狂刀,在名声似乎也属于邪魔外道一类,而且假如不对杀意的反噬做出应对,柳七估摸着迟早有一日自己在死于杀意反噬之前,神志会先被杀意侵蚀,变成了一个只知杀戮的机器。 按照各种史料之中的记载,方恨在与大齐太祖约战之后一去不回,自此多方默认为是死在了萧浪之手,就连方家族谱也是这般认为。 但当日在白溪山庄时,周宓又亲口说,方恨是死于杀意反噬。 柳七心中更倾向于周宓所言。 倘若连狂刀的创始人都死于杀意反噬。 那这世上真的会有什么应对杀意的办法吗? …… 咚,咚,咚。 柳七伸手敲了敲门,片刻之后随着一阵脚步声靠近,随后大门传出轻微的咯吱一声,打开了一点缝隙,柳七看见了门缝之后有一对灵动的眸子正在打量自己。 咯吱! 大门彻底打开,柳七顿时看见了门后的沈盈,她正低着头,大门打开之后沈盈便站到了一边,让开了进门的路。 动作全程都十分的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了一点声响来。 柳七眸光微动,一言不发地径直走进门去,目光一扫主屋的方向,便立刻站定轻声问道:“今日就你一人在家吗?” 沈盈点了点头:“张管家早早就出了门,他那位……夫人不久后也出去了。” 什么夫人,一个姘头而已,连妾都不是。 柳七眼底一抹冷意掠过,随后抬首望了望渐暗的天色,继而回头问道:“你在家吃的什么?” 沈盈见柳七回过头来,连忙应声道:“那位夫人临出门前,已经备好了吃食,足够盈儿吃的了。” 柳七闻言沉默片刻,随即轻声说道:“还有吃的吗,我也饿了。” “有的,有的。”沈盈点头如蒜,“姐姐你先进房间休息一会儿,盈儿这就去给你准备。” 柳七望着沈盈小跑着的背影,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默然走进了房间,将腰间的惊寂刀解下放在了桌上,随后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大约半炷香后,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柳七扭头看去,只见沈盈端着食案走进了进来。 沈盈站在桌前,将食案中的菜肴一一摆放至柳七面前。 柳七只扫了一眼,应该是早就做好的菜,重新蒸了一下,而且都是素菜,于是她的目光又放回至沈盈的身上,见其脸颊和手上有着几末乌黑,想来是烧柴火时弄上的。 柳七也不是什么挑剔的人,她端起碗筷便吃了起来,余光瞥见沈盈还站在桌前,便轻声问了一句:“你吃了没有?” 话刚问出口,柳七便见沈盈身形微微一颤,随后似是十分焦急地回道:“已经吃过了。” 就这一问一答间,柳七已经将半碗饭外带盘中三分之一的菜卷进了自己肚子,待她咽下了嘴里的饭菜之后,方才昂起头看着神色有些呆滞的沈盈,沉声道:“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拘谨。” 沈盈闻言头却突然一低,陷入了沉默。 柳七眸光微闪,旋即慢条斯理地边吃边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无非是觉得你爷爷用法子要挟了我,在觉得心中有些过意不去的同时,又担心我会迁怒到你身上。” 柳七夹菜的动作一顿,随即接着说道:“伱放心吧,我柳七还不至于对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下手,另外……送你回沈家,算是我与你爷爷约定,与你无关。” 沈盈闻言娇小的身躯一凛,她缓缓抬起头来,两眼已是泪汪汪,望着柳七含糊不清地问道:“姐姐,我爷爷真的……” 柳七眉头一皱,随即将筷子扔在了桌上,秉着脸道:“你爷爷是生是死,我也不知道!” 似是被柳七的语气给吓住了,沈盈红润的双眼微微一张,随后赶紧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柳七看着沈盈的神态,不禁抿了抿嘴,她倒不是冲着沈盈去的…… 妈的! 这狗屁杀意难道真的能影响情绪不成? 正当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开门声,随后伴随着一阵脚步声,张诚那张笑得像菊花一样的脸,出现在了门口。 “小姐,您回来了!” 柳七凝眸望去,张诚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你家小姐现在……很生气!”柳七冷眼凝视张诚许久,直至他额头开始冒出汗渍,方才缓缓说道,“你就用这些招待我的人?” 说着,她的目光一扫桌上汤汤水水的菜肴。 张诚探着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色,顿时心里一咯噔! 完了! 那个贱人没将自己的交代放在心上! 明明自己出门前再三交代过的,要好好对敌…… “张诚。” 突然一声轻唤将张诚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他一抬头正好对上了柳七如刀似剑的双眸,寒意瞬间攀上了他的后背。 “盈儿……” 望着已经快将头埋到地上的张诚,柳七眸光一转看向了桌前的沈盈,语气放柔了几分:“你想吃什么?” “啊?”沈盈闻言惊讶抬头。 望着柳七沉凝的双眸,沈盈微微张着嘴半晌没有开口,似是被柳七眼神中的坚持所打动,她缓缓低头轻声呢喃道:“想吃仙居楼的神仙鸡……” 沈盈一连报了几样菜名,都是仙居楼的招牌菜。 柳七听着菜名都是鸡鸭羊鱼,眼中冷色渐渐消融,继而缓缓扭过头看向了门口的张诚:“张大管家,你可听到了?” “听到了,听到了!”张诚如释重负,擦着额头的汗渍连声回道,“属下这就去买,这就去买!” 说罢,抬头看见柳七冲他挥了挥手,张诚赶紧躬身退了出去,随后一溜烟地冲出了院子。 听到了院子外传来了关门的声音,柳七重新看向了沈盈,经历刚刚这一遭,沈盈身上那份小心翼翼似乎散了不少,此时正浅笑着望着门口。 似是感受到了柳七的视线,沈盈回过头,柳七轻启薄唇:“我行事向来言而有信,不管你爷爷用了什么法子,那都是我与他之事,你不必整日窝在心里平添烦恼。” 沈盈本想着低下头躲开柳七的目光,但望着柳七的视线,她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没有垂首,此时又听到了柳七所言,小脸顿时一阵纠结…… 柳七沉吟片刻,接着轻声说道:“说来我与你的约定还未完成,那日曾承诺教你武功,你可还记得?” 沈盈脸上的纠结瞬间一扫而光,原本湿润的双眸顿时变得亮晶晶的,犹如小鹿一般望向了柳七。 柳七微微颔首道:“那晚你传出来的消息,到了我的手中,虽说有些阴差阳错没能起到作用,但也算是你完成了约定。” 按照她与沈盈的约定,只要卢宫出现在沈庄身边,她便通过在丹阳宫外的游魂,将消息传递给柳七。 只是没想到那晚不仅卢宫到了,长乐帮的罗玉颜也紧随其后,找到了沈庄,故而导致了柳七与罗玉颜交了手。 听闻柳七所言,沈盈眼睛又亮了几分,对习武的期待之色已经尽显于脸上。 柳七心中早已有了成算,她将古柳心法传给了沈盈,同时决定将细柳山庄所学的扶风刀法也一并教授给她。 既然答应了,就要认真办到,虽说柳七身上几门神功不能相传,但只要沈盈将古柳心法和扶风刀法练得好了,将来在沈家自保应该不成问题。 直至沈盈在柳七的指导下开始入定修习内功之后,柳七方才明白,为什么这些大门大派非但不排斥江湖中一些世家子弟,反而乐意见到这些世家子弟拜入门中。 望着已经开始入定运转内息的沈盈,柳七不禁回想起自己当初在细柳山庄时,用了多久才到这一步,好像是整整三個月。 眉夫人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将经络,穴窍这些基本的武学理论交给了柳七她们,然后才开始正式练功。 这还是柳七她们都是眉夫人精挑细选出来的,换了资质愚钝一些的,只怕这个时间会更久。 而类似沈盈这种出身于武林世家的就不同了,她们自小耳濡目染,已经掌握了这些基础的武学理论,甚至有的是从小滋润筋脉,一旦拜入门中便可以直接上手习武,省下了许多事。 至于说会不会将门中典籍私自传回家中。 通常而言,江湖中的各大门派是不担心这种情况,一来这些世家子弟不会作为未来的掌门培养,二来这些人的家族在江湖上也略有名气,真出了这等事,想要清理门户也可以直接杀上门去。 换言之……这些武林小世家的子弟,软肋都相当的明显。 不到一个时辰,张诚带着吃食回来了,柳七和沈盈大快朵颐了一顿。 “先别忙着习武了,离京之后的时间多的是。”柳七见沈盈一脸地兴奋,于是开口提醒道,“今晚好好休息,我们要准备走了。” …… 翌日一早,昨晚吃了一堑的张诚早早备好了吃食,在柳七门外侯着。 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在桌上打坐小憩的柳七缓缓睁开眼睛,扭头看了一眼床上睡得香甜的沈盈,便起身将房门打开。 “小姐,这是您的行李。”张诚除了送早食之外,还特意去了一趟柳府,将柳七留下的行李也带了过来。 除了装着换洗衣裳的包裹之外,还有一柄剑。 那是从宫中德妃娘娘手里夺来的宝剑,因为柳七感觉到这柄剑中散发的气息和自己的乙木神诀极为相似,故而决定将其一并带走。 “那个……” 正吃着包子的柳七见张诚吞吞吐吐的,于是冷声道:“有话直说。” “是,是大小姐。”张诚恭声回道,“大小姐一直闹着想要见您。” 柳七闻言依旧神色漠然地吃着包子,直至张诚带来的包子只剩下了一个,她方才停下了手,继而端起碗中的汤一口饮尽,随即挥了挥手示意张诚直接出去。 她并不打算去见柳湘湘,也不想对她有过多的解释,即便她已经答应了周宓,要护送柳湘湘一家离京,但柳七已经提前打定了主意,她会与柳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能不露面就尽量不露面。 柳家与她,已经到此为止了。 她与柳湘湘注定要形同陌路,牵扯过深,对于柳湘湘本人甚至柳家,都不是什么好事。 …… 是夜,京城寂静的夜空突然绽放出一阵烟花。 一袭黑衫的柳七坐在马车顶上,晃悠着腿,凝望着不远处夜空中璀璨的画面。 庆国公老太君的寿宴,已经开始了。 突然,下方一声细微的响动。 “哇!” 沈盈从马车的窗户中探出头来,望着绽放的烟花,不禁露出了神往之色。 自柳七传她武功之后,沈盈的性格明显活泛了不少,与此前在柳七面前的表现完全判若两人。 柳七耳边已经听到了庆国公府络绎不绝的恭贺声,她目光微微沉凝,觉得有些吵闹,随即站起身来,腰间挎着两柄短刀,转过身来背对着庆国公府的方向,任由烟花在身后绽放。 丝丝烟火气弥漫了过来,柳七微微侧首,瞥见了马车隔壁屋檐之上的一道身影。 似是觉察到了自己已经被柳七发现,那道身影突然纵身一跃,随后来到了马车所在巷中,几步便已走到了马车之前,随后站定。 “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 柳七转过身来,面对着来人,慢条斯理地说道:“应龙将军不在娘娘身边,来这里干什么?” (本章完) ------------ 第126章 不死之身 柳七话音刚落,庆国公府又是一阵烟花绽放,在响彻天际的爆鸣声中,柳七凝眸望着纹丝不动的应龙,双手默默地负至了身后。 应龙仿若一尊雕像,依旧穿着他那件宽大的斗篷,随着半空中的烟火散去,他的身形渐渐淹没于夜色之中。 “那边太热闹了。” 柳七耳边传来了应龙沙哑低沉的声音。 柳七瞥了一眼庆国公府的方向,虽未开口,但心中却觉得应龙的说辞,颇合自己的心意。 的确,那边太热闹了。 柳七在细柳山庄,是作为死士,杀手培养的,自小的经历和受到的训练,令她打心底里抗拒这种欢聚一堂其乐融融的场景。 想到这里,柳七不禁看向了应龙所在的位置,眼底掠过了一抹异色。 天尊四将之中,柳七自认为最熟悉的当然是经常打交道的白泽。 白泽虽说日常冷着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但实际却是个面冷心热之人。 上次得知尸山血海宫的余孽藏身京城,知晓腐尸掌厉害的白泽,为了在动手时不殃及普通百姓,情急之下竟是找到了柳七出手帮忙。 虽然最后阴差阳错撞上了毒神,差点将柳七送走。 好在柳七还是凭借着杀意击退毒神,并且在之后以此为由,从白泽手里豪取了一枚金乌果和一株龙血草。 也正是靠着这两枚灵药,柳七和沈庄达成了交易,换取了固元丹,从而顺利地将月牙能量充满,借助反哺踏入了顶尖高手之列。 话归正题,通过与白泽的数次接触,柳七算是看清楚了,这位曾追随大将军马踏江湖的军中高手,完全是个世俗意义上的好人。 只可惜在奉行丛林规则的世界中,好人往往没有好下场。 而眼前的这位应龙将军则不同,柳七却从未真正看透过他。 从白溪山庄的初次相见,应龙总是隐藏于这件宽大的斗篷之下,让人看不清他的脸,更无从提起他的来历。 而且,柳七也没有见过应龙出手,不知道他的武功路数。 在江湖之中,神秘往往代表着危险。 尤其是应龙这种明明已经名震江湖,但却依旧保持着神秘的人。 可以想象自他扬名以来,有数不清的人,不择手段地想要摸清他的底细,但他依然将一切都紧紧地藏在了那件斗篷中,至今让人无法看透。 所以柳七心中,自始至终都保留着对应龙的警惕。 天尊四将虽是共称,但绝不代表着这四人可以放在一起同等视之。 准确的说,排在前二的夔牛和应龙,与排在三四的白泽朱雀,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即便是在四人名声最为响亮的十几年前,真正令江湖中人谈之而色变的,也唯有夔牛和应龙二人。 因为只有他们二人有过独领一军,荡平某方江湖势力的战绩。 …… 巷中寂静的氛围,时不时被空中炸响的烟火打破,但随着烟火散去又瞬间归于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七的耳朵微微一动,旋即缓缓转过身来,目光看向了远处巷子的尽头,隐隐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他们已经来了。” 柳七循着声音看向了应龙所站的位置,但目光所及,那里已然被夜色所淹没,说出刚刚那句话后,应龙便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之中,连一丝响动都没有发出,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柳七收回了目光,余光瞥见巷口已经渐渐清晰的几道身影,于是垂眸看向了脚下马车,淡淡地说道:“盈儿,来之前交代你的事,还记得吧?” “嗯。” 马车之中有人回应了一声,伴随着一阵细微的响动,沈盈的小脑袋从车窗中探了出来,扭着头看向了车顶上的柳七:“盈儿会按照姐姐的交代,对他们说清楚的。” 由于沈盈无论怎样探头,都看不到车顶的柳七,于是她便在话说完之后默默地将头缩了回头,但没有放下车帘,而是看向了巷口逐渐逼近的几人。 听闻沈盈所言之后的柳七微微颔首,随即脚下轻轻一点,身形也瞬间消散于夜色之中。 “哒哒哒哒……” 就在柳七离开车顶之后,巷口匆匆赶来的几人终于抵达了马车旁。 为首的一人步履轻盈,体态修长,正是白泽。 他在马车旁站定之后,身后几人方才气喘吁吁的赶来。 白泽看见了掀开车窗帘的沈盈,见其面容稚嫩,脸上冷意顿时稍稍缓和了几分,继而轻声问道:“你就是沈盈?” “嗯。”沈盈连连点头,但目光却是越过了白泽,看向了其身后那道略显憨态的身影,“是湘湘姐姐一家吗?” 话音刚落,被周氏搂着胳膊的柳湘湘猛地抬头,看向了车窗后的沈盈。 今日虽说月光稀薄,但沈盈还是看见了柳湘湘投来的目光,随即浅浅笑道:“姐姐刚刚说了,时间急促,湘湘姐姐还是赶紧上车吧。” 柳湘湘闻言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而站在她身侧的周氏则是反应了过来,旋即轻轻扯动了一下柳湘湘的衣角,在其耳边低语道:“七娘……” 柳湘湘听见了母亲所言,身躯不由得为之一颤,继而深吸一口气,望着沈盈沉声问道:“小妹妹,敢问你口中的姐姐是不是……” 沈盈则早有准备,只是微笑着回道:“姐姐就是姐姐,湘湘姐姐还是不要再耽误时间了,赶紧上车吧。” 说罢便将车窗帘放下,坐回了马车之中。 而一直沉默不言的白泽此时则是开口道:“柳大人,事不宜迟,还是赶紧上车吧。” 柳宗训站在周氏与柳湘湘的身后,身形似乎消瘦了不少,当他听见白泽所言后,才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走吧。” 这句话一出口,周氏便率先搀着柳湘湘走至马车边,先将柳湘湘送上去后,自己也随之钻入了马车之中,全程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柳宗训。 而当柳宗训行至马车旁时,白泽突然开口道:“柳大人,临走之前在下有一句话相告。” 柳宗训默然停住,似是在静候着白泽开口。 白泽见状不禁眸光微凝,旋即冷声道:“今日柳大人一家能够顺利离京,是娘娘以身为饵换来,还望柳大人能够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说着他微微侧首看向了马车门位置,停顿了半晌之后,接着说道:“至于七娘……还望柳大人将她忘了,只当从未有过这个女儿。” 见白泽话已经说完,已经默然驻足良久的柳宗训直接迈步进入了马车。 这辆马车并不算大,如今坐了四個人显得颇为拥挤,柳宗训进来后扫了一眼周氏和柳湘湘坐的位置,随即一言不发地坐在了另一边。 而柳湘湘则是在进入车厢之后,便一直盯着沈盈,几番想要张口问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身旁的周氏见状,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随即轻轻揉了揉柳湘湘的脸颊。 那位梅大夫的药果然是药到病除,仅仅用了一副,柳湘湘原本红肿的脸蛋就已经恢复如初了。 咯吱咯吱…… 随着一阵晃动,马车启动了。 …… 庆国公府和大将军府都在城西,两府之间相隔不过几条街道。 马车并未行驶多久,便突然停了下来。 “诸位,已经到了。” 听到外面传来了白泽的声音,马车内略显沉闷的气氛顿时一松,很快几人鱼贯而出。 落地之后,众人才发现竟是置身于一处陌生的小院中。 白泽见几人俱已下车,于是便一马当先,领着他们越过了小院的石门,朝着将军府的深处走去。 而就在几人的身后不远处,墙檐之上一道纤细的倩影骤然浮现。 柳七看着几人走去的方向,隐隐觉得有些眼熟,随即抬眸朝前看去,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了一栋巍峨的高楼。 藏武阁! 将军府通往城外的暗道,原来在藏武阁之中。 柳七丝毫不感到意外,毕竟应龙常年坐镇藏武阁,如今想来除了看守藏武阁中的那些武功典籍之外,只怕更重要的还是守护这条地道吧! 在通往藏武阁的路上,一个将军府的护卫都没有看见,看来白泽他们是早有准备。 柳七沿着墙檐屋顶一路尾随着白泽一行,直至到了藏武阁前的石阶上,柳七右手的无名指骤然一跳,心底突然涌现出一缕不安。 眼看着柳宗训一行已经随着白泽进入了藏武阁,柳七落在了楼前的石阶之上,但却没有随之进去,而是原地驻足,缓缓扭身看向了身后。 目光所及之处,并无一丝异常。 柳七眸光微敛,旋即转过身来,垂于身侧的右手突然五指并拢化作掌势,而后抬手一挥,无数道劲气自掌间倾泻而出,洒入了夜色之中。 哗啦啦…… 柳七耳边瞬间传来了一阵响动,她凝眸看去,除了两侧花坛里的花花草草被柳七的掌力震得刷刷作响之外,仍旧是没有一丝异样。 但柳七却是眉头一皱,眼中涌现出凝重之色。 她站在原地凝望许久,直至身后的藏武阁中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咯吱! 藏武阁的大门打开,白泽走了出来,一眼便看到了台阶之上背对着他而立的柳七,于是他的眼神微动,随即开口道:“柳大人一家已经进入地道了。” 见柳七依旧是背对着他没有回话,白泽不禁神色一凝,继而沉声道:“娘娘那边还等着我回去复命。” 言下之意是催促柳七赶紧进入地道离去。 柳七缓缓转过身来,顺着台阶走至了藏武阁前,就在她身形即将越过白泽时,脚下突然一顿,随即又扭头看向了身后。 白泽此时也看出了柳七的不对劲,随即神色一肃,凝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话音刚落,他便顺着柳七的视线凝眸望去,但仔细扫视了一番,没有一点发现。 “我们可能被人盯上了。”柳七收回了目光,淡淡地开口道。 “什么?” 白泽闻言眉头一皱,但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侧目望向了柳七,凝声问道:“你刚刚说的是……可能?” 柳七微微颔首:“从庆国公府到大将军府,这一段路上并没有什么异常,以我如今的修为,五十步以内,纵使是同为顶尖高手,也很难逃过我的感知。” “但是刚刚就在藏武阁前,我心中闪过了一丝不安。”柳七目光微沉,缓缓说道,“倘若真有人一路尾随而来,那他的武功修为应该不在我之下。” 心底涌出的那一丝不安可以说是转瞬即逝,换作常人大概率是不会将其当做一回事。 但柳七不同,她身为顶尖高手,对于自身精气神的控制已经达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 换言之,刚刚涌出的那一丝不安,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 倘若真的有顶尖高手尾随,那么说明对方刚刚在踏入柳七感知的领域之时,也瞬间察觉到了自己被发现,故而赶紧退出了五十步之外。 这也是为何柳七心中刚刚那一缕不安,仅仅只持续了短短一瞬的缘故。 听柳七提及尾随之人武功不在她之下,白泽脸上瞬间浮出凝重之色,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柳七给打断了。 柳七伸手在白泽的肩膀上拍了拍,继而轻声说道:“事已至此也唯有一条路走到黑了,带我去地道吧。” 白泽沉默半晌,随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藏武阁中,柳七跟在白泽身后,眼看着他走至一面墙前,随后身后在墙面某处触动了几下。 随着一阵“轰隆隆”的闷响,一条灯火通明的地道赫然出现在柳七的视线之中。 “进入地道之后一路直行,直至一处大厅后,从一间石门出去,出口就在京郊的一座庄园内,里面早已备好了快马和马车。” 白泽事无巨细地交代着,随后将地道口的一根火把取下,递向了柳七。 借着火把之上摇曳的火光,白泽看见了柳七头上的玉簪,正是自己送给她的那一支,眼底顿时涌出黯然之色,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走吧,娘娘那边还等着我回去复命。” 柳七伸手接过了火把,默然顺着入口的台阶走进了地道。 就在她的脚刚刚踏进地道的那一刻,听到了背后传来了“咚”的一声巨响,柳七头也不回,举着火把步履坚定地朝前走去。 (本章完) ------------ 改了一下前文,顺便梳理了一下剧情。 今天没有更新了,将前一章的内容修改了一下,不死之身的高手放到后面出场。 柳七察觉到了有人跟踪,但对方同样也察觉到了柳七的警觉,故而一触即走没有现身。 另外对于书中的高手划分,首先一流高手和顶尖高手之间是一道鸿沟,因为涉及到了凝气为罡的这一境界。 但是顶尖高手(佼佼者)和绝顶高手(较弱者)之间的差距没有那么大。 柳七在乙木神诀突破至第四重后,已经位于顶尖高手最前列的那一批。 杀意,剑意,刀意这些偏意识方面的手段,在顶尖之前要和内功修为区分来看。 绝顶之间差距非常大。 宗师与其说是一个级别,倒不如说是种名誉称呼。 柳七不会嫁人。 ------------ 第127章 青铜大门 柳七沿着地道一路前行,她有意地将步伐放慢,想着和先她一步进入地道的柳宗训一行保持距离,但当她行至约三百步的时候,还是听到了前方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 正是柳宗训一行。 柳宗训一家三口,再加上沈盈,四个人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在柳七的耳中分外的清晰。 于是柳七只能又将步履放缓了一些。 此一去,她浪迹江湖自在逍遥也好,锤炼刀法追寻武道的极致也罢。 总而言之,柳家于柳七而言,只是人生之中微不足道的一小段过往,今日之后她们可以说是两个世界的人。 无论是为了柳七的心境,还是为了柳家的安全。 柳七觉得她们之间已经没有必要再有过多的纠缠了。 所以即便是答应了太后周宓要护送柳家一行离开京城,柳七也不打算在柳家人面前露面。 有时候柳七不禁想,若是之前在柳府时,柳湘湘对她的态度稍微冷漠一些,现在会不会就没那么麻烦了。 柳七轻轻摇了摇头,耳边听着前方传来的脚步声,随即稍稍加快了脚步,朝前走去。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不到,柳七便已经走到了白泽口中所说的地宫大厅。 地宫大厅灯火通明,和此前在京郊的地宫一样,这座位于地下的大殿完全是由人工开凿的,四周的石壁之上雕刻着不知道哪个朝代的纹饰,柳七甚至还在石壁上看到了不属于中原的文字。 但唯有一点柳七非常肯定,这座地下宫殿的年代一定十分久远,石壁上腐朽的灯柱便是最好的佐证。 柳七的目光从石壁上挪开,随即环顾一圈找到了白泽所说的那扇石门,正在柳七的右前方。 而在石门的正对面,也就是柳七的左侧,还伫立着一座数丈之高的青铜色大门。 青铜大门上雕刻的图案瞬间吸引了的柳七的注意。 上面雕刻着一座山被无尽的火海包裹着,随着柳七的视线在上面停留的时间变长,青铜大门上雕刻的火焰仿佛活过来一般,竟然开始摇曳升腾瞬间将青铜大门吞入了火海之中。 就在火海将青铜大门吞噬的瞬间,一团火焰突然升腾而起,化作了一条火蛇,张牙舞爪地朝着柳七袭来。 眨眼间火蛇已经袭至身前,柳七眼瞳猛地一缩,她已经感受到了周遭的空气在火蛇的炙烤下已经变得灼热。 嘭! 火蛇撞在了柳七身前骤然浮现的青色罡气之上,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声。 但柳七突然眸光微闪,随即将纤细的手臂朝前伸出,在越过罡气的瞬间,指尖触碰到了火蛇残留的尾焰。 柳七眼神突然一凝! 入手一点灼烧的感觉都没有! 嗤…… 柳七顿时意识到了不对劲,随即脸色一沉,一丝苍白色的雾气逐渐弥漫上了眼瞳,随着淡青色的罡气之上浮出了点点白霜。 轰隆隆—— 仿佛有一道巨雷在耳边炸响,柳七身形微微一晃,随后双眸迅速一合,再度睁开眼时,眼前赫然浮现出了那座古朴的青铜大门,就在柳七伸手可碰的位置。 柳七心中一凛,左手迅速握住了腰间的刀鞘,随后缓缓侧首,余光扫视了一圈四周,发现四下无人后,目光最后才落在了身后她刚刚所站的位置。 一根已经熄灭的火把赫然出现在柳七的视线之中。 柳七的眼底瞬间涌出了凝重之色,她不知何时已经越过了数十步的距离,来到了青铜大门之前。 熊熊燃烧的火海,张牙舞爪的火蛇,此时都已消失不见。 唯有眼前青铜大门上的图案依旧栩栩如生。 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 柳七心下一沉。 “你就是柳七?” 正当此时,柳七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浑厚的声音。 她迅速转过身来,抬首循声望去,只见一侧的石壁之上赫然多出了一座不易察觉的平台,而平台之上正站着一道健硕的身影。 似是瞅见了柳七的目光投来,那道健硕的身影竟是直接从数丈之高的平台上一跃而下,随着“轰”的一声,落在了柳七身前不到十步的位置。 随着对方落地站定,柳七双眼微眯,发现此人身材竟然不是一般的魁梧,仿若巨人一般,而且面容粗狂,豹头环眼,目露精芒,也同样在打量着柳七。 “你就是柳七?” 来人再度问道,随后目光自柳七的脸上挪开,继而嗡声道:“娘娘,老二和老三,都在我面前提起过你。” 听闻此人所言,柳七眼底精芒转瞬即逝,随即微微颔首,轻启双唇:“夔牛将军?” 对方闻言突然大步上前,仿佛一堵墙般站在了柳七的身前,随即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半晌,最后抬眸看向了柳七身后的青铜大门,凝声说道:“刚刚你从幻境中脱身,仅用了八个呼吸不到。” 随后他的目光又缓缓回落至柳七的身上:“娘娘还是一如既往的独具慧眼。” 紧接着,对方的双手缓缓负至了身后,继而微微昂首:“没错,我就是夔牛。” 天尊四将之首,夔牛! 没曾想在离开京城之前,柳七还是见到了这位大将军手下最得力的干将。 但此时柳七的心思完全没有放在眼前这位名震天下的夔牛将军身上,而是用余光扫向了身后的青铜大门。 她刚刚可是亲耳听到夔牛提及了“幻境”二字,而且听其所言,似乎柳七能如此迅速的从青铜大门的幻境中脱身,是极为了不得的事情。 于是她沉吟片刻,随即直言问道:“这门究竟是怎么回事?” 夔牛晃了晃他那硕大的脑袋,回道:“这扇门具体什么来路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凡是习武之人第一次见到这扇门,必然会被拉入幻境之中。” 他自柳七身边越过,走向了青铜大门,伸出了大手轻轻抚摸着青铜大门上的图案,继而沉声说道:“将军曾经说过,这扇青铜大门关乎着一门失传已久的绝学,只是这么多年来,将军也未能参透其中的玄妙。” 说着,夔牛停顿片刻,眼神似是闪动了一下,随后转过身,对着一脸漠然的柳七凝声说道:“你是第三個能在十息之内从幻境中脱身的人。” 听起来似乎很了不起。 柳七也顺势将目光扫向了青铜大门,除了大门上铭刻的图案令她回想起了刚刚在环境之中的情形外,并没有看出什么玄妙之处。 什么武功会留在一扇门上? 柳七悄然收回了视线,随后轻声说道:“夔牛将军,柳七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了。” 夔牛默然颔首,随后便转过身去,背对着柳七,似是在打量着数丈之高的青铜大门。 柳七瞥了一眼夔牛魁梧的背影,随即转身朝着对面的石门走去。 按照夔牛所言,她刚刚在环境之中只停留了八息不到的时间,再算上和夔牛交谈的时间,柳宗训一行应该还没有走远。 柳七脚下生风,闪身至石门之前,正当她准备踏入石门之时,突然听到了石门深处传来了“轰隆”一声巨响。 轰隆隆—— 随着石门暗道深处的巨响声传来,柳七感觉到整个地宫开始摇晃起来。 而一直在打量青铜大门的夔牛也被这一声巨响所吸引,只见其魁梧的身形高高跃起,随即落在了柳七耳朵身边,双眼紧盯着石门之后的暗道,皱眉道:“发生了什么事?” 呼—— 夔牛话音刚落,暗道之中突然狂风大作,随即一股劲风自石门中狂涌而出。 站在石门前的柳七身形纹丝不动,只是青丝乱舞,衣裳随风鼓动。 她脸色一片沉凝,直接迎着滔滔不绝的劲风,闪身进入了石门之中。 而一旁的夔牛见状嘴唇一张想要说些什么,但眼看着的柳七的身形已经消失于石门之后,他于是闭上了嘴,凝眸望着石门的同时,缓步朝后退去。 直至退到了大殿的正中央,夔牛方才深吸一口气,随后收回了目光,纵身一跃朝着石壁之上凸出来的那块小平台而去。 进入石门之后,柳七将身法运用到了极致,在狭窄的暗道之中以极快的速度穿行着。 刚刚这响声和动静,柳七有着熟悉的感觉。 当初在白溪山庄的禁地时,华清派的余孽穆青锋炸掉禁地唯一的出口时,动静便和现在一模一样。 突然,柳七身形骤然停住。 她看见了前方一道娇小的身躯正以蜷缩的姿势躺在地上,从身形来看,似乎是沈盈。 柳七脚下轻点,瞬间掠至对方身旁。 果然是沈盈! 听到了沈盈口鼻间的呼吸声,柳七心中一松,随即伸手搭在她脉门的同时,一股精纯的真气注入到了她的体内。 “咳咳……” 随着柳七注入的真气将沈盈的五脏六腑都滋润了一遍,在一阵急促的咳嗽之后,沈盈缓缓睁开了眼睛。 此时暗道之中并无光源,伸手不见五指,所以当柳七察觉到了沈盈醒来,便轻声说道:“是我。” 沈盈醒来之时眼前一片漆黑,正当她心中惊恐交加之际,突然耳边响起柳七的声音,顿时情不自禁地喊道:“姐姐!” 虽然看不清楚,但凭借着刚刚的声音,沈盈挣扎着半蹲起来,一脸欣喜地望着柳七的方向。 柳七伸手摸了摸沈盈的小脑袋,随即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柳大人一家呢?” 沈盈摇了摇头:“盈儿也不知道,我们按照白衣大哥哥的吩咐,从大殿的石门进入了暗道之后,没走多远盈儿突然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然后……现在才醒来。” 她说着晃了晃有些昏沉发疼的脑袋,苦着小脸望着柳七的方向,问道:“姐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此时沈盈才发现,这里只剩下了她和柳七二人,刚刚还和她一起的柳宗训一家,已经不见了身影。 沈盈轻声唤了一声:“湘湘姐姐?” 当然是无人回应。 柳七默然站直,望着眼前一片漆黑的暗道,沉声道:“不用喊了,她们不在这里。” 此时柳七只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柳宗训终于还是做出了取舍,并且他没有如太后周宓所想,选择了保全家人。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自暗道深处传来,正朝着柳七她们而来。 不止三个人! 柳七顿时明白了,于是拉着沈盈便反身朝来时的方向退了回去。 当柳七带着沈盈回到地宫之时,发现夔牛已经不知所踪,柳七的目光瞬间看向了石壁之上那块凸起的平台。 不管来人是谁,他们如此煞费苦心,目标有且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藏身于地宫之中的大将军。 其实当夔牛现身之后,柳七便已经猜到了大将军周威扬很有可能就藏身于这座地宫之中。 窸窸窣窣…… 突然柳七耳边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声响,声音的来源正是石壁之上的那处凸出的平台,很快柳七便看见夔牛重新出现在平台之上。 夔牛似是早就预料到了柳七的返回,他的目光一扫柳七手边的沈盈,随后移至柳七的身上,凝视片刻之后,冷声道:“柳小姐,将军请你们进去。” 柳七闻言眸光微动,但却没有回话也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夔牛见状眼神顿时一沉,随即语气越发冷了几分:“柳小姐是在担心将军会拖累你们?” 柳七仍旧是一言不发,但夔牛的话的确说中了她的心思。 今日这场面摆明了是冲着大将军来的,若非现在前路被堵,柳七也不想回来淌这趟浑水,于是她的眼睛看向了刚刚来时的地道。 前路已经断了,不知道来时的路是否还能够走得通。 柳七的要求不高,只要让她离开这地宫,以她的武功,就算带着沈盈这个小拖油瓶,硬闯出京城也不是没有把握。 但夔牛也看出了柳七的心思,他当即沉声道:“柳小姐,我若是你,现在一定拒绝大将军的邀请。” 话音刚落,夔牛猛地扭头,很柳七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通往将军府的地道。 不多会儿,一道倩影率先走出。 “娘娘!” 即便脸上带着浓浓的忧色,但依旧难掩其天姿国色的周宓听到了夔牛的声音,只是淡淡地抬首瞥了他一眼,随后便将凝眸看向了大殿中央的柳七: “小柳七……看来伱我今日不得不同舟共济了。” 柳七眸光微凝,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见周宓柔婉的声音再度响起:“傅青书已经和皇帝联手,今日来的人之中……有江寄余。” 柳七没有说完,眼睛只是盯着周宓身后的地道出口,很快又有两道身影搀扶着走了进来。 嘭! 刚已进入地宫大殿,其中一道高大的身影便轰然倒地。 柳七瞬间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而自地道中另一道修长的身影,则是迅速扑在了倒地的那人身边:“二哥,二哥……” 一直站在平台之上的夔牛见状不禁脸色一变,随即跃身而至,来到了二人的身边,他只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那人,双眸中顿时涌出血色。 (本章完) ------------ 第128章 回光返照 似是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给吓到了,沈盈不禁朝柳七的身后挪了挪,小手紧紧拉着柳七衣角,探出半个脑袋,声音细若蚊吟:“那不是送我们过来的白衣大哥哥吗?” 沈盈口中的白衣大哥哥指的是白泽,而倒在地上的男子则是不久前在庆国公府外与柳七分开的应龙。 柳七眼神微沉,刚刚闻到的血腥味正是来自于应龙身上,他仍旧是那身黑色的斗篷,随着其身侧黑色的血渍流出,柳七感觉到了应龙的生机正在飞快的流失。 也就在此时,白泽在夔牛的帮助下,将应龙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坐起,随后目光一扫地宫大殿内的众人,最后落在了柳七的身上,眼中顿时涌现出诧异之色,随后苍白的双唇微微颤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大哥,还是我来吧。” 白泽将目光从柳七的身上收回,随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已经准备坐下为应龙运气疗伤的夔牛,不动声色地站在了应龙身后的位置。 夔牛本已半曲身就要坐下来了,却见白泽抢先一步站出了位置,夔牛的神色先是一滞,但随后不带丝毫犹豫的让开了位置。 白泽见状顿时嘴唇微张,似是松了一口气,随后眼神一肃,迅速盘膝坐在了应龙的身后,双掌印在了其背后。 见二人已经开始运功疗伤,夔牛顿时收回了视线,微微侧目看向了二人刚刚走出来的暗道,凝望片刻之后,转过头来问道:“娘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宓的一双美眸则是紧盯着应龙,听闻夔牛所言,于是摇了摇头,细声说道:“柳宗训骗了我们,皇帝已经知晓了威扬的伤势。” 夔牛闻言眸光顿时一凝,原本眼底氤氲的血色瞬间弥漫至眼瞳,身上也涌现出一股骇人的肃杀之气。 周宓似乎也感觉到了夔牛身上涌出的肃杀之气,随即秀眉一蹙,抬眸凝望着夔牛血色弥漫的双眼,淡淡地说道:“夔牛,不要被愤怒扰乱了心神,本宫和威扬不是还好好活着吗?” 周宓此话一出,柳七便看见夔牛魁梧的身躯轻轻晃动了一下,眼眸中的血色也随之消散了不少,随后他双目微张,胸腔中传出了一声闷响,周身凝聚的肃杀之意和眼中的血色瞬间消失于无形。 “娘娘,此地不宜久留。”已经恢复如常的夔牛对着周宓微微颔首,随后恭声道,“依我看,娘娘还是尽快和大将军会合吧。” 周宓点了点头,随后目光自正在运功疗伤的白泽和应龙二人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了柳七的身上。 她蛾眉微微一挑,朱唇微启:“本打算让你护送湘湘离京,顺便可以躲开京城这场风波,现在看来……是本宫的想法太过于天真了。” 她紧抿着嘴唇,沉吟片刻之后,开口问道:“湘湘和周氏……可还活着?” 柳七摇了摇头:“她们先我一步进入了石门,我受青铜石门的影响耽误了一会,正欲进入石门时,里面便发生了变动。” 她停顿了片刻,淡淡地说道:“听着那动静,和白溪山庄的那次极为相像。” 周宓闻言眸光一凝,随后缓缓闭眼,微微叹道:“本宫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比自己的至亲之人还要重要!” 说着,周宓缓缓张开了双眸,凝视着柳七的眼睛,沉声问道:“倘若有一天有人让你在武功和至亲之间做出取舍,你该如何选择?” 柳七脸色平淡如常,微微昂首道:“还请娘娘放心,柳七身上永远不会出现这种事。” 看着柳七淡然之中带着些许傲然的表情,原本脸色沉凝的周宓,突然莞尔一笑,眼眸之中泛出了柔色:“难怪有人总是说,我就算练一辈子……也成不了。” 周宓的声音非常小,柳七一时也分不清周宓是在对自己述说,还是在喃喃自语。 周宓马上收敛了神色,目光微垂,看见了缩在柳七身后的沈盈,沉吟片刻后,说道:“若非有人在寿宴之上通风报信,只怕本宫现在不会有机会在这里和你们说话了。” 说着,她嘴角微微扯动,似是自嘲一笑:“为了本宫谋划至此,还真是难为他们了!” 随后,周宓收敛了嘴角的笑意,望着柳七沉声问道:‘千幻巧匠’卢宫,想必此人你们应该认识。” 柳七闻言秀眉微皱,听太后的意思,在寿宴之上通风报信的人难道是卢宫不成? 不过倒也有这种可能,卢宫在京中这场风波之中牵扯极深,他知晓一些内幕不足为奇,而且凭借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之术,也可以潜入庆国公府中。 而听到了卢宫名字的沈盈,则是又一次从柳七的腰边探出头,望着周宓怯生生地问道:“大姐姐,您见过卢爷爷?” 似是因为沈盈对其的称呼,周宓的嘴角微微勾起,眼神柔和地看向了沈盈:“你就是沈良的女儿?” 她似是细细打量了一番沈盈的容颜,嘴角的笑意渐浓,随后柔声说道:“你和你娘长得不太像,但和沈良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沈盈双眼一亮:“伱见过我爹娘?” “咳咳咳……” 周宓浅笑着颔首,正欲说些什么,却被一阵咳嗽声打断了。 柳七循着咳嗽声看去,只见刚刚昏死过去的应龙已经清醒过来,正捂着胸口低头咳嗽着。 而盘膝坐在应龙身后的白泽,也已收回了双手,脸色一片惨白。 柳七的眼神在应龙身上停留片刻,随即微微侧目看向了一旁的周宓,只见其脸色一片沉凝,美眸之中弥漫着化不开的深邃。 不止是周宓的眼神如此。 已经半蹲在应龙身旁的夔牛,还有刚刚为应龙运功疗伤的白泽,他们的脸色也是和周宓如出一辙,只是眼神中多出了几分悲痛。 虽然应龙此时已经从昏迷清醒过来,但柳七只是看了一眼,便知道他已是回光返照,命不久矣。 “二哥……”白泽缓缓起身,挪至了应龙的另一边蹲下,嘴唇微微张合,喊出“二哥”这两个字后,剩下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应龙已经停止了咳嗽,他左右侧首看了看夔牛和白泽,最后缓缓抬眸望向了周宓。 今日柳七才算是看见了应龙的真面目,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放入茫茫人海中不会让人留下丝毫的印象。 “娘娘,还望您转告将军一声,就说应龙再也不能随他左右了。”应龙脸上容光焕发,吐字清晰,看不出一点大限将至的样子。 但柳七明白,一个人的脸色和眼睛都可以伪装,但无法改变他身上迅速流失的生机。 果然,在应龙说出这句话后,他突然不动了,一直保持昂首凝望的姿态,只是眼中的神光正在一点一点的涣散。 随着夔牛宽厚的大手在其脸上轻轻拂过,这位曾经追随大将军马踏江湖的应龙将军,在柳七的注视下走向了生命的终点。 直至再也感觉不到对方身上的一丝生机,柳七缓缓收回了目光,随即左手轻轻一拍沈盈探出的脑袋,让她缩回至自己的身后。 就在白泽小心翼翼地将应龙的尸身放平时,柳七则是缓缓侧目,看向了石门的方位。 “他们快到了……”柳七轻声说道。 随后转过头来,看向了周宓,望着她那吹弹可破的侧脸,轻声问道:“敢问娘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先去见威扬吧。”周宓望着夔牛和白泽说道。 话音刚落,周宓的目光又缓缓移至柳七的身上,随着她眸光一阵闪动,随后轻轻叹道:“若非……威扬早就想见你一面了。” 大将军想见她? 柳七闻言不禁目光一凝。 虽然从周宓的语气中柳七没有听出丝毫的恶意。 但被这样一位天下独尊的绝顶强者惦记上,柳七心中仍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夔牛一马当先,抱着应龙的尸身纵身跃至石壁上的凸出的平台。 脸色苍白的白泽缓步自柳七身边走过,目光自柳七的身上一掠而过,随后在太后周宓的面前,躬身站住了。 周宓却是摇了摇头,明媚的双眸看向了柳七,轻声说道:“你先上去吧,本宫随柳七一起。” 白泽闻言不禁微微抬首,余光扫了一眼柳七的同时,凝眸看向了周宓,眼中沉凝的神色似是询问周宓,刚刚所言是否为真? 周宓微微颔首,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白泽顿时低头退两步,随后抬眸看向了石壁上的平台,继而回首望着柳七,沉声说道:“娘娘就交给你了。” 柳七自然是一言不发,待白泽飞身跃至平台之上后,柳七看见了周宓已经对着她张开了双臂,眼中带着浅浅的笑容。 柳七只能带着沈盈朝其走了过去,不加犹豫的伸手揽住了周宓盈盈一握的腰身,随后便看见对方两条纤纤玉臂毫不客气的缠在了自己身上。 一阵沁人心脾的淡香瞬间涌入鼻中,柳七侧首垂眸,看向了另一边的沈盈,在她的眼神示意下,沈盈连忙伸手,紧紧抱住了柳七的腰身。 就这样,带着一大一小两個“树袋熊”,柳七身形一闪,眨眼间便已现身于石壁的平台之上。 刚刚落地,她便看见了白泽身后,一座仅有一人来高的洞口。 “看来白泽的轻功心法,你已经参悟的差不多了。”自柳七身上下来后的周宓开口赞道,“就是身上的气势有些过于凌厉瘆人了。” 柳七毫不客气地回怼道:“娘娘若是觉得有什么不适,大可以请白泽将军代劳。” 用都用了,还吹毛求疵的给差评,柳七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角色。 听见了柳七的话,躬身站在周宓身侧的白泽突然脸色微变,瞬间抬头,紧皱着双眉看向了柳七,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周宓身后拦住了。 “你这脾气……”周宓一扫柳七的脸,随后摇头叹道,“踏入江湖后,只怕是非少不了了。” 以柳七的容貌和武功,还有这脾气。 周宓心中已经预感到了,沉寂许久的江湖即将在柳七的刀下,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柳七只是淡淡地回道:“以后的事,还是过了今晚再说吧。” 她已经从周宓身上感觉到了,今晚的局势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自始至终,柳七都没有从周宓的身上看到了一丝紧张的气息,哪怕是在应龙死后,此女的身上也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甚至柳七都没有从她的眼神中看出悲痛之色。 所以,周宓还有什么倚仗? 身负重伤的大将军? 他若是还行,现在的局面又怎会出现。 天尊四将? 应龙已死,至于夔牛……柳七在他身上没有看出来有什么地方,是能够让周宓绝地翻盘的。 现在已知皇帝和傅青书联手,大将军身负重伤之事也被柳宗训透露给了他们,二人手下高手不计其数,更有江寄余这等绝顶高手亲自坐镇。 怎么想,这都是一场死局。 柳七甚至做好了准备,接下来的一场血战! 她的目光不禁看向了紧紧依偎在她身边的沈盈,眼底一抹深意转瞬即逝。 若真是到了那一步,她跟在自己身边反而才是最危险的。 而沈盈还未察觉到柳七的目光,她的一双眼睛紧紧追随着周宓的背影,几次想要张口但却又忍了下来。 沈盈的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柳七的眼睛。 这其中的缘由柳七也大致猜到了,肯定是太后周宓刚刚的一番话,勾起了沈盈对父母的思念。 沈盈眼中父母的形象,完全来自于沈庄的口述。 在沈庄口中,她的父亲是一个丰神俊秀,天姿绰约的奇男子。 母亲则是有着一副侠义心肠,刚正不阿的女侠。 父母的事迹,沈盈已经不知道从沈庄那里听到了多少遍,多到她自己都有些怀疑父母的这些事迹究竟是不是真的。 因为除了爷爷之外,她再未从第二个人口中听到父母相关的事。 但周宓的出现却让沈盈深埋心底许久的念头再度活跃起来。 她非常迫切地想要从其他人之口,证实爷爷所说的都是真的,来维系着她心目中父母清晰的轮廓。 (本章完) ------------ 第129章 死到临头 “什么狗屁‘千幻巧匠’,做出来的神火雷差点把老子埋在了地下!” 就在柳七她们离开之后没多久,随着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一人自石门中走出,进入了地宫大殿,他的衣裳和头发上灰扑扑的,像是刚刚从土里刨出来的一样。 “妈拉个巴子,等老子回去后……”这人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正要破开大骂之际,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座巍峨的青铜大门,眼瞳瞬间一缩,随后双眼慢慢张大,直至眼底浮出了恐惧之色。 “火!火!救命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地宫大殿之中回荡着,令刚刚跨进石门的中年道人眉头微微一皱,随后垂落于身侧的手臂瞬间抬起,手中尚在鞘中的长剑哐当一响,横在了身前,挡住了仓皇退来的那人。 “啊——” “救命啊!” 那道踉踉跄跄退后的身影被拦下后,直接一个翻身倒在了地上,疯狂地左右翻滚,拍打着自己身上的衣裳,就好像身上真的燃起了熊熊烈火一般。 看着地上疯魔一般的男子,中年道人不禁脸色一寒,正欲抬头之际似是想到了什么,赶紧垂下首来,而后将右手的剑交到了左手中,随后从左手的袖筒中取出了一块黑纱,蒙在了眼睛上。 黑纱蒙眼的中年道人这才缓缓抬眸,看向了青铜大门的方向,眼前影影绰绰出现了大门的轮廓后,道人不禁眼神一凝,继而细声喃喃道:“真的有这么一扇门!” 随后他耳朵微动,听到了身后石门处传来的脚步声,于是脸色一沉,立即大声喝道:“先别进来!” 这一声厉喝之后,道人听到了石门之后脚步声纷纷停住,方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凝声道:“所有人都用黑纱将眼睛蒙上,进来之后不要去看正对面的那扇大门!” “是!”石门之后传来了整齐划一的声音。 不久之后,约莫有十来个人缓缓走了进来,所有人都和中年道人一样,用一块黑纱布蒙上了眼睛,虽然透过黑纱的缝隙还能看到了一些东西,但眼前的一切仿佛被若隐若现的黑雾笼罩一般。 “救命,救命……有火……” 此时地上的那人已经停止了翻滚,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有气无力地呻吟着,竟是还没有从幻境之中走出来。 “他……怎么了?”有人不禁问道。 中年道人缓缓扭头看向了刚刚说话的弟子,旋即冷声道:“你若是想和他一样,大可以将黑纱取下来,顺便去看一看那座青铜大门。” 刚刚说话的弟子闻言顿时缩了缩头,乖乖退回了人群之中。 “柳大人,敢问这扇门究竟有什么怪异之处,为何我们习武之人都要黑纱蒙眼,反而你们却不用?”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瞬间让包括中年道人在内的所有人,纷纷将目光看向了身后石门的位置。 只见满脸灰尘的柳宗训默然站在石门之前,他的身后则是同样一身灰尘扑扑的周氏和柳湘湘,母女二人依偎在一起,周氏时不时用怨恨的眼神看向柳宗训,顺带着狠狠剜了一眼刚刚问话之人。 “柳夫人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蒋全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凶神’夔牛手上有多少血债,想必柳夫人心中自然清楚,我栖霞派今日只为替天行道而来,绝不会乱杀无辜,事成之后蒋某自当亲自将柳大人一家送回府上。” 周氏闻言脸色一变,尤其是在蒋全提到“凶神”夔牛手上的血案之时,她有些心虚的低下头,但看着身旁满脸狼藉的柳湘湘,周氏不禁咬了咬牙,抬头说道: “蒋全,翠香……” 蒋全嘴角原本勾起的弧度瞬间抹平,继而冷声说道:“柳夫人倒也不必提起在下表妹,先且不说她已经赎身出府,和你们柳家再无关系。” “再则说……就算有关系,主仆之间难道还真有什么情谊不成?” 周氏闻言,嘴巴微微张着,却是一個字都说不出口了。 而一直沉默不语的柳宗训,见着周氏在蒋全那里吃了瘪,不禁眸光微动,随即开口道:“柳某也和诸位一样,对这扇青铜大门知之甚少,但既然傅大人让诸位提前准备了黑纱布,想必自有他的道理。” 说着,他微微顿了顿,旋即缓步穿过人群,来到了中年道人身边,环顾四周之后凝声说道:“逆贼周威扬的后路已断,他现在已经被困在这座地宫中插翅难飞。” “流云真人!”柳宗训转过身来,一脸肃然地对着中年道人微微躬身道,“诛杀逆贼妖后,扬名天下的机会就在眼前了!” “咳咳咳……”中年道人,也就是栖霞派的掌门流云真人闻言差点岔了气! 眼睛蒙着黑纱布,他只能看见柳宗训模糊的身影,心想着这些文弱的书生看似手无缚鸡之力,但胆子却比天还大! 流云真人嘴角微微抽动:“柳大人,这些事咱们稍后再议,当务之急还是要和江庄主他们会合。” 柳宗训岂能听不出流云真人言语间的推辞之意,就连刚刚流云真人亲传弟子口中所说的也是要讨伐“凶神”夔牛,而非周威扬本人。 柳宗训紧抿着双唇,眼底瞬间浮出了怒意。 他不明白,对付一个已经病入膏肓的周威扬,为何还要这样煞费苦心的算计! 但柳宗训心里也清楚,想要彻底消灭周威扬一派的人马,非得这些江湖人士出手不可。 柳宗训默然垂眸,看向了自己的双手,在目光的注视下,缓缓捏成了拳头。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 而此时的柳七已经随着周宓她们,从狭窄的地道中走了出来。 这里是一处灯火通明的宫殿。 柳七环顾四周,看着门窗外漆黑的夜色,眼中顿时泛出了些许疑色。 而也就是在此时,一道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用看了,这地方你前几天刚刚来过。” 柳七目光一凝,口中蹦出了两个字:“皇宫!” 已经坐至软塌上的周宓微微颔首:“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萧文淮和傅青书估计怎么也不会想到,地宫的另一个入口就在皇宫。” “他们更不会想到……”周宓微微侧首,看向了一侧通往后殿的门,“威扬一直在宫中。” 话音刚落,只见后殿的门内缓缓走出一道矫健的身影,随着那一身红甲出现于众人视线之中,柳七方才认出了来人正是天尊四将中的朱雀。 “娘娘!”朱雀先对着太后行了一礼,随后看见了下方站着的柳七,目光在柳七脸上停留了片刻,继而眼中露出了诧异之色:“是你!” 柳七面无表情地说道:“朱雀将军,好久不见。” “柳七娘……”朱雀双目微张,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柳七,直至看见了柳七头上插着的簪子,顿时脸色一寒,扭头狠狠瞪了一眼另一旁正在打坐调息的白泽。 看着白泽惨白的脸色,朱雀目光微沉,随即快步走至了白泽身边,俯视着他,冷冷道:“还活着?” 白泽缓缓睁开眼睛,抬眸看向了朱雀:“应龙……死了。” 朱雀闻言身形一晃,随即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低声呢喃道:“二哥……” …… 这座宫殿是周宓曾住过的寝宫,虽说她后来搬到了太后专用的寝宫,但萧文淮却是将这座宫殿给封了起来,并未分配给嫔妃。 柳七站在寝宫门前,透过门窗凝望着外面的夜色,她心想着自己既然都已经出来了,要不然干脆直接带着沈盈一路杀出去? 而本就刚大病初愈,身体瘦弱的沈盈,今日经历了这么多事,已经是身心俱疲,很快便脑袋一点一点的进入了梦乡。 而待柳七回头之时,发现周宓已经将睡得死死的沈盈抱上了软塌。 似是感觉到了身下传来的柔软,原本蜷缩着的沈盈稍稍舒展了身躯,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两下,而后口中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爷爷”。 周宓见状,不禁伸手摸了摸沈盈的额头,继而轻声叹道:“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柳七走了过来,踏上了层层台阶,来到了太后专属的软塌前,目光一扫睡得沉沉的沈盈,继而望着周宓,轻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周宓闻言缓缓抬眸:“等。” 柳七皱眉:“等?” 周宓微微颔首,旋即目光看向了宫殿之外,不紧不慢地说道:“等到天亮之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柳七:“你的帮手,天亮之后才会到?” 周宓笑了笑,却没有直接回答柳七的问题,而是直视着柳七的双眼,轻声道:“你打算走了?” 柳七眸光微动,却没有说话。 周宓盈盈站起,脸上已经恢复了雍容华贵,淡淡地说道:“以伱如今的武功,带着沈庄的孙女离开京城,当然是易如反掌,只是这样离开京城……你真的甘心吗?” 柳七眼神静若平湖:“我甘心与否倒是其次,只是我的娘娘……您真的能够撑到天亮吗?” 周宓蛾眉轻轻皱起:“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滚进来!” 柳七突然转过身来,继而望着寝宫门口一声暴喝,身上骤然涌出一股气劲,卷向了寝宫大门。 哐啷! 寝宫大门瞬间打开,只见一道佝偻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瞬间被柳七身上涌出的气劲包裹在内,但佝偻身影的身上突然凝聚出波光粼粼的罡气,顷刻间便将汹涌的气劲的悉数化去。 “呵呵呵……” 一阵沙哑的声音瞬间在寝宫中回荡着,随即佝偻的身影缓缓两步向前,满是褶子的脸慢慢抬起,细小的眼睛中精芒闪烁,看向了柳七。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满脸褶子的佝偻老者摇头晃脑地吟了一句诗,随后笑眯眯地看着柳七说道:“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遇见乙木宫的传人。” 柳七看着老者周身波光粼粼的罡气,随即淡淡回道:“上次在万福宫那个藏头露尾的鼠辈,是你?” 听到了柳七称呼自己为鼠辈,老者眼底怒意转瞬即逝,脸上的笑容更加和煦:“姑娘上次带走了老朽孙女的若水剑,想来也是有所察觉了。” 柳七目光微凝,心想着从南宫玉手中夺走的剑,竟是叫若水剑。 柳七听到了老者称呼南宫玉为孙女,那此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正是南宫玉本该早已死去的爷爷,但现在却活生生地站在了柳七面前。 至于他周身波光粼粼仿若水面一般的罡气,多半和七重天若水宫一脉脱不了干系。 老者见柳七有些油盐不进,随即目光挪至了周宓身上,笑着说道:“娘娘当真是绝代芳华,令老朽不敢直视,也难怪能够将先皇迷得失了心智,将江山社稷交到了外人的手上。” 周宓则是淡淡地说道:“南宫老家主还请谨言慎行,听您的意思,莫不是在说当今皇上不是先皇血脉?” “哼,油嘴滑舌。”老者先是一愣,随后赶紧冷笑一声,“我说的是谁,娘娘当然心里清楚,今日群雄齐聚,便是为天下除了这一害。”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亮起了无数火光,随即无数脚步声正朝着寝宫逼近。 白泽听到了远处的动静,脸色瞬间一变,随后拉着朱雀站在了周宓的面前,与柳七并肩而立,而后轻声说道:“柳姑娘,等下若是局势不对,还望你能够带着娘娘离开。” “哈哈哈哈……”老者身为顶尖高手,自是将白泽的话收入了耳中,于是便放声笑道,“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就算你们有三头六臂,今日也休想走出这宫殿一步。” “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 随着殿外悠扬的声音传来,老者眼中顿时露出了得意之色,随即缓缓挪动了两步,让开了寝宫大门正中的位置。 柳七双眼微微眯起,随后便听见了一阵劲风呼啸声在耳边响起,只见寝宫外的夜色中穿出一道凌厉的身影,身形快如闪电般地落在了老者的身边。 阴沉的目光一扫寝宫内诸人,而后尖锐的嗓音顿时传入了所有人耳中:“皇上驾到,你们还傻等着干嘛,还不赶紧出宫跪迎,要不然,哼哼,都等着脑袋搬家吧!” 说罢,一袭太监打扮的来人微微昂首,一脸倨傲地看向了周宓,正欲开口吗,眼前突然紫光一闪。 苍啷—— 刀吟声随之响起,太监脸上露出惊愕之色,而后眼瞳缓缓下垂,颤抖着的手也摸向了自己的脖颈…… 站在太监身边的老者,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收敛,只看见太监摸向脖颈的手突然一滞,随后脑袋一歪,便直接掉了下去,“咕噜噜”一路滚到了自己脚下。 正好面对着老者的打量,太监的双唇微微张合,似是想说些什么。 但老者此时细小的双眼瞬间张大了数倍,而后脖子僵硬地转动起来,回首望向了柳七的方向。 苍—— 柳七慢慢地将惊寂刀放回了鞘中,随即口中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聒噪!” (本章完) ------------ 第130章 拨乱反正 “苏公公是皇上耗费了内帑无数钱财养出的顶尖高手。”柳七收刀归鞘之际,耳边传来了周宓幽幽的声音。 说着,她似是感叹了一声:“就这样被你一刀给砍了。” 柳七面色如常,仿佛刚刚杀人的不是她一样,轻声淡语地回了四个字:“不堪一击。” 说罢,她眸光凝肃地看向了站在门口的老者,双唇微微张合:“真气倒是极为精纯,就是不知道能接下几刀?” 老者闻言心中一颤,望着柳七的双眼只觉得背后一寒,旋即赶紧垂下头去,却正好看见了脚下那张死不瞑目的脸,背后的寒意瞬间涌至全身,随后悄然地后退了两步,眼睛余光扫向了身后大门的位置。 苏公公,他是认识的。 是皇帝暗中培养的一众高手之中的佼佼者。 是自己在练成神功之前,也要仰望的存在。 虽然只是个太监,但在南宫老者的记忆中,这位苏公公,除了在皇帝身前还算恭敬以外,在其他人面前皆是一副盛气凌人的倨傲模样。 即便是在已经贵为德妃的自家孙女南宫玉面前,亦是如此。 但此时南宫老者的脑海中,那张倨傲的脸瞬间崩塌,取而代之的是刚刚看到的那张双目圆瞪,死不瞑目的画面。 “娘娘,还有这位……姑娘。”老者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恭声道,“听闻宫中有凶人作乱,所以老朽此番前来,是奉了皇上的命令,特意来此暗中保护娘娘周全。” 柳七闻言嘴角不禁一撇,到这种时候了还需要装模作样吗? “南宫老先生……” 正在这时,太后周宓自软塌上缓缓起身,望着已经退至寝宫门口的老者,细声问道:“敢问老先生口中的凶人,是为何人?” 不待老者回答,周宓眸光微动,继而幽幽叹道:“凶人本宫没有看见,倒是死了多年又突然出现的‘活鬼’,本宫今日倒是开了眼。” 说罢,她目光微抬,越过了老者的身形,看向了宫外渐渐驰来的人群,继而语气淡淡地说道:“看来本宫今晚,是凶多吉少了。” 咚,咚,咚—— 寝宫之外,整齐划一的步履声,即便是普通人此时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两队全副武装的将士分列在了寝宫门外,而后伴随着一阵沉重且急促的脚步声,一袭黑甲覆身的将军大步踏入了寝宫,直至在苏公公的尸首前停下了脚步。 柳七双臂环抱,默然站在原地,看着那刚刚进宫的将军。 只见其目光一扫地上的尸首,视线停留了不到一个呼吸,便轰的一声单膝跪地,垂首朗声道:“末将王仁元,奉皇上之命,捉拿草菅人命的凶犯……夔牛!” 说罢,他猛然抬首,一双虎目肆无忌惮地在周宓脸上打量着,但很快又挪至了柳七脸上,眼中贪欲之色毫不掩饰。 周宓冷声道:“本宫刚刚还在想,老太君的寿宴上怎么不见安国公,没想到今晚安国公另有盛宴。” “哈哈哈……” 安国公仰面大笑着站了起来,随后一抬手,寝宫外的官兵便已鱼贯而入,将寝宫大门堵得严严实实,而且个個眼中杀气腾腾,手已攀在了腰间剑柄之上。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安国公冲着周宓微微一拱手,“臣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娘娘看在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的安危之上,能够原谅臣的无礼之举。” “放肆!”朱雀突然一步上前,指着安国公王仁元呵斥道,“这里是太后娘娘的寝宫,你胆敢乱来,定要诛你九族。” 安国公闻言依依不舍地将视线从周宓脸上挪开,随即满脸漠然地看向了朱雀,冷冷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朱雀将军。” 说罢,他突然拿出一枚黑色的令牌高高举起,随后脸上涌现了令人玩味地笑容:“朱雀将军,想来你应该认识这枚令牌。” 说着安国公神色一肃:“现在宫中禁军由我节制,朱雀你身为禁军统领,难道敢违抗军令不成!” “你!”朱雀气得火冒三丈,正要破口大骂之时,却被一直沉默不语的白泽伸手拉了回去。 朱雀扭头看见了白泽沉凝的眼神,似是醒悟过来,双眼不由得张圆,眼中泛出了惊骇之色:“难道说他们……” 白泽微微颔首,正欲开口之际,突然耳边劲风呼啸而过。 嗖! 眼见着朱雀吃瘪,高举着令牌的安国公脸上顿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正欲将那枚可以调动禁军的令牌收回之时,突然手中一松。 随后劲风呼啸声转瞬即逝,安国公抬眼便看见了那面容倾城绝艳不下太后的女子,纤纤五指中正拿着一枚黑色的令牌。 “崩!” 柳七淡淡地扫了一眼手中的令牌,继而五指合拢,一声脆响瞬间在殿中众人耳边回荡。 安国公双目圆睁,眼看着柳七将令牌捏成了一团废铁。 哐当当—— 柳七伸手将已经捏成圆团状的令牌扔到了地上,一路滚到了安国公的脚下。 “你!” “妄损军令,大逆不道!” “来人——” “苍——” 整齐划一的铮鸣声回荡于寝宫之中,随着安国公一声令下,站在他身后的禁军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嘭! 突然一声巨响,安国公脸色大变,随即一个翻身朝后掠去,站定之后才看见刚刚自己的位置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大洞。 一道魁梧的身影蛮横地撞碎了地板高高跃起,而地洞之中又是一道身影闪出,只见其手中剑光四溢,直奔魁梧的身影而去。 柳七双目微眯,已然看清了那魁梧的身影,正是夔牛将军。 夔牛看起来颇为狼狈,肩上和背上明显有着几处伤口,周身萦绕的罡气,金光若隐若现,一看就知道是体内真气紊乱的表现。 眼看着身下穿着破损道袍的中年道士追来,夔牛目光微沉,而后眼睛扫到了柳七的位置,一直环绕于身前的双臂突然摊开,随即从怀中丢出了一个人来,。 柳七目光顿时一凝,认出了夔牛朝自己丢来的那人。 她不做迟疑,伸手一揽,便将柳湘湘稳稳接住。 而周宓早已来到了柳七的身边,看着双眸紧闭的柳湘湘,不禁关切道:“她怎么样了?” 柳七只在柳湘湘身上扫了一眼,应声回道:“没什么事,被点了穴,一个时辰后自然就解开了。” 此时夔牛也与那道士穿着的中年男人拼了一招,只见二人拳剑交错而过,两道罡气撞在了一起,寝宫之中顿时掀起了一道气浪。 柳七轻轻抬手一挥,便将翻滚至身前的气浪拦下,护住了太后周宓一行。 而安国公手下的将士就没那么好运了,气浪犹如滔天巨浪一般席卷而过,这些官兵犹如浮萍一般,被瞬间卷起,狠狠地砸向了墙上。 寝宫之中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而安国公则是被气浪逼退至寝宫大门,直到南宫老者伸手在他肩上搭了一把,方才止住了其后退的身形。 噔噔噔…… 正当此时,持剑道人连退数步,来到了老者和安国公的身前。 而夔牛,则是飘然落在了柳七所在的台阶之下,魁梧的身躯瞬间将所有人罩在了身后,他凝肃的双眸一扫周遭,继而沉声道:“娘娘,属下来迟了。” 周宓将尚在昏睡中的柳湘湘交到了朱雀手里,然后又摸了摸身边沈盈的脑袋,对着朱雀细声交代道:“将她们带进后殿吧。” 柳七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从地宫出来之后夔牛就不见了。 现在看来,他是奉了周宓的命令,回到地宫中伺机救出柳湘湘。 “此人是谁?”柳七开口问道,她口中的“此人”,自然指的是刚刚与夔牛交手的中年道人。 “栖霞派掌门,流云真人。” 听到了夔牛的回答,柳七眸光微微闪动,不禁看向了寝宫门口略显狼狈的中年道人,对方身上的那件道袍已经一片狼藉,狼狈程度较之眼前的夔牛只高不低。 柳七的目光瞬间收回,继而看向了夔牛宽阔的后背,只见左肩之后赫然有着一道一尺来长的伤痕,正湍湍地朝外渗血。 柳七素手一挥,一缕青色劲气自掌间脱出,贴着夔牛的后背而过,将其伤口上残留的剑气扫荡一空。 而后,柳七便看见了夔牛后背上的伤口瞬间止住了血。 “多谢。” 耳边传来了夔牛的声音。 顶尖高手的恢复能力,这点小伤分分钟便可以止住血,前提是伤口之处不要有对方真气或是剑气的残留。 …… 寝宫之外,有着一层数十级的石阶。 当今皇帝萧文淮行至石阶之前,突然停下了脚步。 “停!” 萧文淮身后一个面容沧桑的老将军见状,随即高高抬起了手,让身后簇拥着的一众将士停了下来。 “皇上,为什么停下来了?” 萧文淮身侧突然走出一位样貌的女子,正是德妃南宫玉,今日她身着一袭贴身长裙,尽显身段,一柄华丽的长剑悬于左手,剑柄上镶着一颗鸡蛋大小的红宝石。 一袭龙袍的萧文淮眼神一阵闪动,随即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既然有安国公和爱妃的祖父在,朕是不是……” 听出了萧文淮语气中的怯意,南宫玉眼底鄙夷之色一闪而过。 此时萧文淮的另一侧走出一人,温声劝道:“依臣所见,皇上还是亲自去一趟为好。” 听到有人帮腔,南宫玉当即抱剑言辞凿凿地劝道:“傅首辅说的没错,妖后临朝听政多年,诡计多端,若非柳大人忠君体国,皇上恐怕至今还不知道京城之中,竟然藏着一座地宫。” “周威扬身负重伤一身武功尽废,如今妖妇在宫中,您忍辱求全十几年,不就是为了今日吗?” 萧文淮闻言默然转首,深深地看了一眼南宫玉,目光在她手中的宝剑上停留了片刻,随后缓缓收回了视线,回首看向了眼前并不算长的台阶。 他藏于明黄色袖筒中的双手早已蜷缩成拳,继而凝声自语道:“你说的没错,朕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 寝宫之中。 就在双方对峙之时,地洞之中又接连走出了几人。 柳七瞧着他们身上的道袍,便知道了他们是流云真人的弟子。 而随后走出的一人,则让柳七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 蒋全是带着柳宗训夫妇一起出来的。 而当周氏走出地道看见了周宓一行后,瞬间疯狂地晃动着身体,眼中涌现出哀求之色。 而柳宗训则是始终低着头,一直默默地跟在蒋全身后,只听到了蒋全惊呼了一声“柳小姐”,他方才抬起头来,看见了夔牛身后的柳七。 柳宗训眼睛瞬间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重归于黯然,继而将目光挪至了周宓的身上,犹豫片刻后缓缓说道:“娘娘,事已至此,您还是不要负隅顽抗了。” 周宓则是冷眼望着他,继而淡淡地说道:“伱出卖将军和本宫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此事我不怪你。” “但是……”周宓语气骤然一冷,“大姐对你一片赤诚,湘湘更是你的亲生女儿,难道她们在你心中连一丝分量都没有吗?” 柳宗训双拳紧握,身形颤动起来,他紧埋着头沉默许久,突然昂首厉声道:“君权乃天授,周威扬不敬君上,霸占朝堂,致使天下人人只知大将军,而不知君上!” “这些年你们倒行逆施,扰乱朝堂,视满朝大臣如无物,将国之律法踩在脚下,弄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致使江湖之中怨气腾腾!” “长此以往……大齐要亡啊!” 两行泪水自柳宗训的眼中滑落,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周威扬武功或许真的是天下无敌,可治理天下,靠的不是武功!” 说着,他的眼中泛出坚定之色,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周宓的眼睛:“朝堂之上不会一直出现周威扬,你们兴风作浪了十几年,却要天下的百姓来承受今后几十年的代价。” “我柳宗训今日就要替黎民百姓拨乱反正,澄清玉宇!” “呵呵呵……” 周宓笑了。 所有人包括柳宗训在内,都不禁挪开了目光,不敢多贪恋一分周宓脸上那摄人心魄的笑颜。 唯有安国公不舍得移开视线,他喉咙滚动了一下,眼中顿时充斥着炙热的光芒。 周宓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看向柳宗训的眼神中似乎写满了怜意,随即朱唇微微启动:“以至亲至爱之人为代价换来的,当真是你想象中的正道吗?” “若正道是如此,那……不要也罢!” (本章完) ------------ 第131章 凶神再现 “够了!” 突然殿中一声怒喝打断了周宓的话,只见一众弟子簇拥下的流云真人站了出来,随即手中长剑抬起,剑锋指向了夔牛。 他身前的道袍微微起伏,脸色沉凝似水,眼底隐隐可见怒意翻涌,冷冽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了夔牛身上,只是略微地扫了一眼刚刚说话的周宓。 “贫道不管什么朝堂之事。”他沉声说道,语气尽显森然,“今日携弟子前来,只是为了讨一个公道。” 苍—— 话音一落,身后弟子不约而同的拔出了长剑,指向了夔牛。 翠香的表哥蒋全自然也在其中,身为流云真人入室弟子的他,紧紧站在师傅的身边,但眼睛却是看向了夔牛身后的柳七,心中不禁有些疑惑,柳小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早已看见了柳七腰间的两柄刀,结合着京中最近发生的事,也隐隐猜到了柳七的身份,但因表妹翠香的缘故,蒋全不免对柳七多留了几分心思。 与蒋全一样,将目光放在柳七身上的还有一人,此人也是栖霞派的弟子,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柳七,总觉得这张脸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直至看到了柳七腰间的惊寂刀后,他方才惊呼道: “是你!” 柳七微微抬眸,循声看去,只见流云真人背后的弟子中,有一年轻男子正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 柳七略微多看了一眼,也觉得此人有些眼熟。 很快又听到了栖霞派弟子中有人高声道:“王友山,你认识凶贼背后的这妖女?” 凶贼说的当然是夔牛,而妖女自是不必多言,柳七就站在夔牛身后,露出了半个身位。 她不禁眉头微微一皱,但听见了“王友山”三个字,还是想起了此人。 那还是自己刚刚进京不久,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在京中大街上溜达时,撞见了一个想要搭讪的白衣少侠,被自己略微露了一手给吓走了。 当时的白衣少侠便自称是栖霞派弟子,姓王名友山。 柳七有些讪讪地收回了目光,心想着人生当真是如戏,没想到二人竟然还能有再见的机会。 只不过瞧着此时的局势氛围,这场重逢只怕会不太愉快。 而站在王友山身边的正巧就是蒋全,刚刚他一副心事重重完全落在了柳七身上,故而没有察觉到身边师兄的异常,直至现在他才低声询问道:“王师兄,你也认识柳小姐?” 王友山此时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也没有留意蒋师弟口中的那個“也”字,只是微微颔首,但随后意识到了什么,又连忙摇了摇头。 眼见着一众师兄弟纷纷朝自己投来了目光,就连站在身前的师傅流云真人也微微侧首看来,王友山方才反应过来现在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刻,于是便紧抿着嘴唇,神色骤然一凝,将目光重新挪至了夔牛的身上。 “今日是要与师傅师兄弟一起惩凶除恶,岂能被男女之事乱了心神!” 王友山心中暗道,但是眼角余光却是不自觉地朝柳七扫去。 “哼!” 流云真人见状,颇为不爽地冷哼一声,但碍于王友山是自己的弟子,只能暂且将此事放下,心中想着待回去以后再行处置。 “夔牛,你作恶多端,今日贫道便要替那些惨死于你手的冤魂们,讨一个公道!” 流云真人说罢,抬剑便是化作流光朝着夔牛刺来。 而一直站在门口的南宫家老者和安国公王仁元,见流云真人已经动了手,两人便极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继而迅速扭过头去,眼底不约而同的浮出了得意之色。 “南宫老先生,您还不打算出手?”安国公看着已经交上手的流云真人和夔牛,轻声说道。 南宫家的老者则同样目不斜视地看着寝宫中已经缠斗在一起的二人,脸上顿时浮出凝重之色,随后颇为敷衍地回道:“先看看再说。” 说着,南宫家的老者微微侧首,余光一扫宫门之外,淡淡地说道:“皇上要来了,傅首辅想必就在皇上身边。” 既然傅青书来了,那江寄余岂会不来? 南宫家老者略显浑浊的目光看着已经彻底被剑光吞噬的二人,不免心中一惊的同时,又隐隐觉得有些后悔。 这寝宫之中,竟然有三人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 他垂眸看向了自己干枯的双手,不知为何心中觉得有些寂然,自己穷其一生所追寻的东西,在别人手中就好像是唾手可得一样。 …… “娘娘小心!” 白泽闪身至周宓的面前,警惕地看着眼前四溢的剑气,以及无尽剑光之中仿佛随时要被吞噬殆尽的夔牛,不由得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这已不是自己能够掺和的场面。 随即他的眼神不禁瞥向了一旁的柳七,见其正眼神专注地看着交手的二人,脸上是如寻常一般的平静。 柳七察觉到了白泽的眼神,但却没有理会,她专心欣赏夔牛和流云真人的交手。 无论是流云真人的剑法,还是夔牛的拳法和护体罡气,在柳七看来都已经算是顶尖高手中的佼佼者。 纵使到不了罗玉颜的级别,但绝对可以胜过毒神。 尤其是流云真人,他的一手剑法当真犹如云雾一般缥缈无踪变化万千,再加上其极其精纯的道家真气,完全是压着夔牛在打。 柳七不由得想到了刚刚二人从地道中蹿出来时,夔牛怀中抱着的柳湘湘。 现在看来,柳湘湘非但不是夔牛的累赘,反而因为有着柳湘湘在怀,流云真人似乎有所顾忌,故而不敢痛下杀手。 但现在浑身杀气腾腾的流云真人没有了任何顾忌,全力施展之下,夔牛竟然只能全程防守,即便零星打出的几拳也被流云真人躲开。 “十招之内,夔牛必败无疑。” 眼看着夔牛身前罡气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柳七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看来夔牛的伤势对他的影响还是很大啊! 依照柳七的眼光来看,流云真人与夔牛的差距应在五十招以后,而现在夔牛不过才撑到了第十二招,便有些后继无力了。 原因就在于刚刚地道之中,夔牛已经受了一次伤。 反观表面上看来虽然也有些狼狈的流云真人,可以说是毫发无损。 “皇上驾到——” 就在夔牛已有败相之际,寝宫外传来了太监尖锐的嗓音。 很快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柳七的视线之中。 当今皇帝萧文淮来了。 柳七原本环抱于身前的双臂缓缓垂至了身侧,左手顺势将腰间的惊寂刀解下,握在了手中。 她眼睛微微一眯,目光并未在面容英俊的皇帝身上多停留一息,而是看向了他身侧的容貌艳丽的美妇,以及另一侧那位身穿蓝色长衫儒袍,体态瘦弱的中年文士。 容貌艳丽的美妇,柳七当然认识,正是德妃娘娘南宫玉。 而那中年文士……柳七看见了已经对皇帝行过礼的安国公和南宫家老者,又对那中年文士微微颔首行了一礼,口中几乎同时喊出了“傅大人”的称呼。 当朝首辅,傅青书! 本来在柳七想象中,首辅应该是一位两鬓斑白,长须冉冉的老者。 未曾想到会是这样一位看起来有些病容的瘦弱中年文士,瞧着面相似乎和柳宗训差不多。 但柳七心中微微盘算了一下,傅青书应该比柳宗训大上十岁左右,现在应当已经年近花甲。 柳七又细看了一眼,随即眉头轻轻皱起,继而开口道:“傅青书会不会武功?”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令护在周宓身前的白泽微微一愣,随后凝声回道:“据我所知,傅大人应该从未学过武?” 柳七闻言眸光微闪,但却没有说什么。 太后周宓似是看出了柳七心中的疑惑,于是也细声解释道:“傅大人之所以驻颜有方,是因为先帝曾赐予了他一颗极为珍贵灵药,并非是因为武功的缘故。” 周宓以为柳七是因为傅青书过于年轻的容貌,故而怀疑其身怀武功。 说着,周宓又缓缓补充道:“若是他会武功,威扬岂能看不出来。” “大将军的眼光自然不会有错。”柳七目不斜视地望着傅青书,语气淡淡地回道,“可柳七的眼睛也不会出错。” 说罢,她便闭上嘴不再多言一句。 周宓蛾眉微微一皱,侧目看了一眼陷入沉默的柳七,随即又探首看向了寝宫门外,眼中难得的流露出少许的担忧之色。 柳七余光扫到了周宓的动作,顿时心想,到了现在,周宓难道还在期待天亮之后会有救兵前来助她一臂之力吗? 亦或是……大将军的伤势会在天亮之后恢复? 正当柳七心中思绪万千之时,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灼热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她眸中冷意顿生,继而凝眸看去,发现当今皇帝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呵呵…… 柳七冷笑一声,狗改不了…… 这念头刚刚升起,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柳七眸光一凝,便没有再细想下去。 正当此时,柳七耳边传来了一声“呜呜咽咽”的声音,仿佛女人低声啜泣的声音一般。 而也就是在听到这声音的刹那,寝宫中局势骤然生变。 “吼——” 犹如野兽般的嘶吼瞬间回荡于寝宫之中。 柳七循声看去,眼瞳猛地一缩,只见夔牛身上一股狂躁的气息喷涌而出,脸颊,手背以及脖颈这些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血渍。 顷刻间,渗出的血渍融入了夔牛周身涌动的真气之中,瞬间化作了一尊仰头狂啸的血人! “不好!”周宓难道脸色大变,迅速扭头看向了柳七,语气中带着从未有过的凝重,“夔牛已经失去了心智,他……” 一个“他”字刚刚出口,周宓明亮的眼瞳之中瞬间倒映出了一片血色。 只见化作血人的夔牛竟是抛开了与他交手的流云真人,反身直奔周宓的方向而来,随之而起的还有一声闻之令人魂飞魄散的怒吼。 “吼——” 挟裹着漫天血气,化作血人的夔牛速度快如闪电,眨眼间便已涌至白泽身前,铺天盖地的血气瞬间一涌而上,仿佛要将白泽和他身后的周宓一口吞下。 白泽双目猛张,脸部剧烈的抽动,但任凭他如何拼命催动,丹田的真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就是不为所动。 嗖! 随着一道身影闪过眼前,一股令人魂牵梦绕的幽香瞬间涌入了鼻中,白泽眼瞳一颤,瞳孔倒映出了柳七纤细的背影。 面对着漫天血气,柳七轻描淡写地挥出一掌,纤细白皙的五指印在了滚动的血气之上,随即一股雄浑的真气自掌间狂涌而出,瞬间化作了一道青色罡气凝聚而成的屏障。 轰—— 突如其来的巨响和地面颤动,令所有人的身形都不由自主地晃动了一下。 流云真人周身剑光瞬间敛去,而后落在了地上,一双眼睛微微瞪圆,看向了正与夔牛以掌对峙的柳七。 “师傅!”一众弟子赶紧围了上来,正欲开口关心两句,却被流云真人抬手制止了。 流云真人握着剑柄的手不由得一紧,随即心中暗暗惊道:“这小姑娘是何方神圣,一身武功似乎还在我之上!” 同样惊讶的还有已经护在皇帝身前的南宫家老者和安国公王仁元。 尤其是安国公王仁元,夔牛身上骤然浮现的血气已经令他心惊胆寒了,但现在看起来出手拦下夔牛的那美貌女子,似乎更胜一筹。 安国公眼底的淫邪之色瞬间一扫而空,只余下了满眼的惊骇。 “吼,吼,吼……” 血气包裹之中的夔牛,还在不断的嘶吼着,每一声嘶吼之后,他周身萦绕的血气便会强上一分。 柳七眼眸骤然一凝,旋即手掌微微一抖,原本只是化作屏障的青色罡气,瞬间翻涌而出,反过来将夔牛包裹在内。 “是他!” “这漫天的血气和嘶吼,就是他!” 突然,流云真人身边的一名弟子望着血气之中不断嘶吼的夔牛,疯狂地喊道:“灭了清风观满门的就是他!” 南宫家的老者自那栖霞派弟子身上收回了目光,默然地看向了已经被青色罡气团团包裹在内的夔牛,眸光微凝。 这就是大将军手下第一战将,令江湖中闻风丧胆,传闻中可止小儿夜啼的“凶神”夔牛吗? (本章完) ------------ 第132章 绝顶之下我无敌 柳七眸光一凝,五指微微一曲,已经将夔牛团团包圆的青色罡气,开始朝着血气中心的夔牛挤压而去。 血气和青色罡气触碰的瞬间,便随着一声刺耳的嗤嗤声,顷刻间便被柳七的罡气所消融。 终究还是柳七的罡气更为精纯! “吼——” 血气在夔牛一声声嘶吼之中,疯狂地涌动着,不断冲击着四周如封似闭的青色罡气。 “友山,蒋全。”流云真人看着夔牛周身萦绕的血气即将被柳七的罡气消磨殆尽,于是沉声唤出两个弟子的名字。 “你们二人是不是认识此女?” 听见师傅所问,分列于流云真人左右的二人不禁对视了一眼,随后便由师兄王友山带头,将如何撞见柳七的经过说了一遍。 待王友山说完之后,流云真人颇为冷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即又看向了另一边的蒋全。 蒋全见状连忙恭声回道:“回师傅,弟子之前向您禀告过,家中有一表妹在柳府为仆……” 待蒋全说完之后,流云真人方才一脸凝肃地看向了柳七。 此时夔牛周身的血气已经几乎被柳七的罡气吞噬的一干二净。 夔牛疯狂晃动着脑袋,但随着青色罡气一点一点的收紧,他现在连嘶吼声都已发不出来…… 流云真人见状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他与夔牛交过手,自然知道夔牛的武功修为强到了何种地步。 再加上夔牛刚刚身上爆发出那股令自己也心中生畏的血气,他便猜测这突然涌出的血气会不会是一种临时提升功力的法门。 但看着犹如野兽一般咆哮嘶吼的夔牛,流云真人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但有一点,流云真人很确定。 爆发出血气的夔牛,自己并无言胜的把握。 而那女子…… 呜呜呜—— 柳七眼看着夔牛已经无力挣扎,耳边突然又响起了刚刚那道如泣如诉的诡异声音。 柳七瞬间抬头,眼神环顾寝宫四周,想要去追寻声音的来源,但突然感觉到了什么,猛地一抬头,眼瞳骤然一缩,随即脚下轻点,朝后掠出两步。 嘭! 就在柳七身形刚刚离开的瞬间,脚下地面突然被粉碎,碎石灰尘乱舞。 夔牛缓缓收回了拳头,随着魁梧的身躯站直,猩红的双眼瞬间盯在了柳七的身上,随后周身裸露在外的皮肤又渗出了血渍。 柳七身后一步,便是护在周宓身前的白泽。 看着周身气势更胜刚刚的夔牛,柳七不禁微微皱眉,轻启双唇:“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身后马上传来了周宓担忧的声音:“我对此事所知也甚少,只是威扬曾说过,夔牛身上似乎被人种入了某种蛊毒,一旦发病便会陷入疯魔,六亲不认。” 周宓似是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威扬想过各种办法,虽说无法根除,但已经可以压制他的体内毒性,夔牛上次发病,已是三年前。” 柳七听周宓所言,顿时目光一凝,想起了刚刚听到的那道诡异的声音,正欲开口询问,便瞧见夔牛化作一道血光,朝着自己杀来。 “吼——” 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在耳炸响。 苍啷—— 惊寂刀出鞘! 柳七一脸漠然,持刀而立,面对着已经袭至身前的血影,不闪不避,只是持刀的右手轻轻一翻,无数刀气瞬间自刀身涌出。 呼呼—— 流云真人看着柳七周身穿梭的无数刀气,眼中骇然之色更加浓郁了几分。 原来刚刚她还未用尽全力! 同样面露骇然之色的还有南宫家的老者以及南宫玉,这对爷孙俩看见了柳七手中那柄闪烁着紫芒的短刀,非常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而皇帝萧文淮则同样双目圆睁,他虽不会武功,但见柳七周身环绕的无尽刀气,便知晓了其实力之恐怖,而且还长着一张倾城绝艳的脸蛋…… 萧文淮眸光微闪,心底已是一片炽热,心想着若是能将此女收入宫中,那自己以后岂不是更加高枕无忧,又何必与那些江湖人士虚与委蛇。 思及至此,萧文淮突然开口道:“傅首辅,与夔牛那凶贼交手的女子,究竟是何人?” 傅青书缓缓抬眸,毫无血色的脸上悄然抽动了一下,继而微微颔首道:“这女子是何来路,老臣也不得而知,不过……” 他语气一顿,接着说道:“老臣观其武功招式以及手中佩刀,似乎像是京中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黒狱门杀手,七杀!” “哦?” 听闻柳七的身份,萧文淮眉梢一挑,随即眼中涌出了几分异色,摇头叹气道:“也怪朕忙于国事,忽略了母后,才使得这些魑魅魍魉钻了空子,迷惑了母后。” “唉——” “所幸发现的及时,还未酿成大错。”萧文淮声音突然加大了几分,将流云真人的目光也吸引了过来,“诸位江湖高人……” 说着,萧文淮突然一脸悲痛地朝着南宫家的老者以及流云真人微微拱手道:“还望二人可以精诚合作,助朕铲除母后身边的这些妖人。” “师傅,俺怎么觉得这皇帝说得挺恶心的。” “闭嘴!”流云真人低声怒斥着刚刚开口的弟子,继而目光一沉,缓缓抬眸看向了正与柳七交手的夔牛,幽幽道:“灭门之仇不共戴天,纵使这次做了他人的棋子,我也认了!” 瞧着流云真人坚定的眼神,蒋全等一众栖霞派弟子皆紧抿着嘴唇,不再言语。 但所有人的眼中不约而同流露出担忧之色,他们已经亲眼见识过了夔牛和柳七的武功,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流云真人。” 流云真人扭头看去,见说话之人是当朝首辅傅青书,脸色稍霁,随即冲其微微颔首道:“傅大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唰—— 此时,柳七刀光自夔牛身前掠过,将他身前翻腾的血气削去了大半,顺便刀光在他胸腔上留下一道极其细微的伤口。 但出人意料的是,那细如发丝的伤口竟无一丝血渍渗出。 柳七见状眸光一动,直接原地纵身而起,躲开了夔牛一拳,继而在在空中一个翻转,跃至了夔牛身后,刀光一闪,紫芒瞬间脱刀而出,化作了一道刀芒划向了夔牛的后背。 当—— 刀光穿透了夔牛的护体罡气,随之一声令人牙颤的铮鸣声在寝宫中响起,只是威力削去了大半的刀芒也被猛地转身的夔牛双拳击溃。 呜呜呜—— 诡异的声音再度响起。 “吼!” 夔牛仰天发出一声嘶吼,身上血气骤然喷涌而出,气势竟比刚刚还要强盛! 但是代价却是夔牛身上生机肉眼可见的在流逝…… 柳七看着夔牛周身已经被血气遮掩的金色罡气,心想着夔牛所修炼的应该是一门顶级的炼体功法,否则就凭借着这样一二再再而三的爆发血气,一般顶尖高手早就血尽人亡了。 但问题的关键应该是在那诡异的声音上! 柳七眸光微闪,落地之后身形不作丝毫停顿,迅速转过身,面向了寝宫大门的方向,目光自寝宫大门前众人脸上一扫而过,很快便选定了目标。 嗖! 只见柳七身形快到常人肉眼根本难以看清,即便是在蒋全这些武功不俗的人眼中,也只看到了柳七不断晃动的残影。 唯有流云真人和南宫家的老者看见了柳七正以极快的速度袭来,而目标正是……皇帝! “保护陛下!” 南宫家的老家一声暴喝,旋即周身波光粼粼如水面的罡气骤然凝聚,佝偻的身形一步跨前,拦在了皇帝身前。 安国公似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周身真气瞬间涌出,落后南宫家老者一步,站在了皇帝面前。 柳七抬刀一挥,刀芒脱刀而出,化作流光直奔南宫家的老者而去。 南宫家老者知晓柳七的厉害,此时眼中浑浊之色已然消失不见,双目沉沉的盯着疾掠而来的刀芒,罡气已经撑到了极致。 咕咚—— 刀芒穿入了老者的罡气之内,但声音却犹如落入水中一般,出人意料的是刀芒所过之处的罡气并未被击溃消散,而是迅速重新凝聚。 这就是七重天一脉的武功? 柳七已经感觉到了刀芒犹如泥牛入海一般,在靠近南宫家老者不足一掌的地方处,终于被其源源不绝的若水罡气消磨殆尽。 即便如此,老者已是满头汗渍,双唇乌青,很显然已经拼尽了全力。 “何方宵小,胆敢在此放肆!” 突然身后寝宫外传来了一阵怒喝,旋即一股狂风席卷而来,将紧紧聚拢在皇帝身前的众人吹得身形直晃悠。 但无论是南宫家的老者,亦或是眼看柳七杀来面露惧色的皇帝本人,均是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欣喜之色。 自寝宫外席卷而来的狂风瞬间将柳七身形包裹在内。 她的身形不由得一滞,感觉到了这股狂风中蕴含着的真气,乃是自己从未见过的雄浑和精纯。 她的眼神骤然一凝,瞬间想到了什么,抬眸看向了寝宫之外,只见一道身影破空而来,一身磅礴的气息毫不掩饰,遮天蔽日一般! 真正的硬茬到了! 柳七心中一凛,随即又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破空之声以及嘶吼。 夔牛也已杀到了! 前有强敌,后有追兵。 柳七的眼神反而恢复了往日的冷淡,只见她的身形在逼近南宫家老者身前时骤然一转,瞬间消失于无形,只留下了一脸愕然的南宫家老者。 柳七将身法运用到了极致,几乎是贴着追杀而来的夔牛的双拳而过,最后逼向了自己真正的目标。 此时已经无人在身边护卫的当朝首辅,傅青书! 他因刚刚与流云真人交谈,故而走离了皇帝身边,但却又没有站到流云真人身边,此时在他的身边五步之内,完全空无一人。 “尔敢!”身后传来了震天的怒吼。 柳七神色漠然,眨眼功夫便已贴近了傅青书的身边,眼中冷意瞬间浮现,最终冷冷吐出三个字:“滚出来!” 傅青书面色微微一滞,随后眸光微抬,瞥了一眼已经进入寝宫的那人,刚刚那声镇天怒吼正是出自那人之口。 但是…… 眼看着柳七闪烁着紫芒的刀锋已经逼近身前不足两步,傅青书目光骤然一凝,旋即脚下一点,竟是如风一般瞬间朝后掠出两步。 这两步一退,柳七双眸不禁微微一亮,嘴角旋即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 终究还是露出了马脚! 而正欲追来救人的江寄余却是身形一滞,满脸的怒意顷刻间消散,双目微张,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傅青书。 傅青书不会武功啊! 柳七却没有放过这个“傅青书”的打算,她突然一跃而起,无数刀气倾泻而出,瞬间将对方笼罩在内。 嗤! 面对着无数凌厉的刀气,“傅青书”一开始只凭借身法闪躲,但随着肩头中了一刀之后,他眼中顿时泛出血色,随即脸色一沉,周身突然爆发出一股恐怖的气息。 只见一道血色掌印瞬间于“傅青书”身前凝聚成形,无数被卷入了血掌印之中,血掌印似是颤抖了一下,随后便轰然朝半空之中的柳七袭去。 轰—— 柳七神色冷漠,刀气瞬间在身前汇聚,顷刻间化作了一柄巨大的刀芒,和血色掌印撞在了一起,伴随着一声巨响,血掌印和刀芒同时消散。 柳七自空中袅袅而落,右手中的惊寂刀,到身上紫芒依旧闪烁翻涌。 “咳咳咳……”傅青书一只手按着胸腔,发出了一阵咳嗽,随即缓缓抬眸,猩红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柳七,“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柳七目光一瞥对方负于身后的另一只手,继而淡淡地回道:“阁下的手……可好了!” 话音刚落,对方眼瞳便猛地一缩! 嗖! 柳七耳朵微微一颤,旋即一個闪身侧过身子的刹那,眼看着一只手臂自从肩头掠过,但就在即将越过柳七肩头的同时,那只手突然一停,五指抓向了柳七的右肩。 唰! 柳七目光一沉,右手微颤,数道刀气喷涌而上,化作道道流光卷向了那只平平无奇的手臂。 但就在刀气贴在了手臂的瞬间,那只手臂上瞬间爆发出一股强横的真气,将刀气瞬间扫荡一空,同时五指已经捏住了柳七的肩头。 柳七眼瞳一缩,苍白色的雾气瞬间将双眸弥漫。 与此同时,周身无数苍白色气劲溢出,尤其是右肩之上,苍白色气劲几乎凝作了实质的白霜。 “嗯?” 随着一声轻疑,原本已经钳制住柳七右肩的手瞬间松开。 柳七趁机朝后掠去,连退了三步之后,来到了白泽和周宓所在的台阶之上,继而凝眸看向了出现在自己刚刚所站位置的那道身影。 她的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凝重,继而一字一顿地说道:“江寄余!” 江寄余缓缓侧身,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眼柳七,随即双唇微微张合:“若非今日本庄主在此,我看江湖中凶名赫赫的‘七杀’,就要将这寝宫中人杀得血流成河了。” 苍! 柳七收刀归鞘,随即缓缓站直了身躯,眸光微抬,默然凝视着江寄余。 这是一个面容气质俱佳的中年男子,一袭黑色长衫将修长的身形衬托的淋漓尽致。 江寄余缓缓扭头,深深看了“傅青书”一眼,随即干脆转身过来,面对着柳七,淡淡说道:“能将杀意凝练到盈身而出的地步,加之罗玉颜已败于你手,放眼整个武林,绝顶之下你已无敌手。” “所以今日……是在特意等本庄主吗?” (本章完) ------------ 第133章 你们早就知道 江寄余! 江寄余话音刚落,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护在萧文淮身前的南宫家老者眸光闪动,随口双唇微微张合,似是在对身后的皇上说着什么。 虽然南宫家的老者声音已经压低到了极致,但还是清晰地落入了柳七的耳中。 “皇上,傅首辅……可能不对劲。” 听到南宫家老者的可不止柳七一人,只见目光一直盯着柳七的江寄余缓缓转身,冷冽的双眸自南宫家老者身上一瞥而过,随即落在了“傅青书”身上。 江寄余这轻描淡写的一眼,却让包括南宫家老者在内,聚拢在萧文淮身边的一众高手纷纷不寒而栗,体内气血一阵翻腾! 就连已臻顶尖之列的南宫家老者,满是褶皱的老脸也不禁微微抽动了一下,直至江寄余移开目光后,他方才感觉到心头一松,刚刚那股无形的威压瞬间消散。 “这就是绝顶高手吗?” 南宫家老者环顾两侧,看见了安国公王仁元和自己的孙女南宫玉,皆一样的脸色煞白,略显浑浊的眼中顿时闪烁出浓浓的忌惮之色。 江寄余此时正面对着已经被柳七逼至寝宫墙边的“傅青书”,双眼在其身上一阵打量之后,方才开口道:“傅大人被你藏在了何处?” “傅青书”充满怨毒的双眸越过了身前的江寄余,看向了柳七,继而冷冷说道:“他已经被我杀了!” 江寄余闻言眸中没有一丝波动,只是淡淡地说道:“将傅大人的下落说出来,我还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傅青书”眸光一沉:“江寄余,我看你是当狗当久了,听不懂人话了,我说了傅青书这个老东西已经被给我杀了!” 江寄余:“这点小伎俩就没有必要在我面前施展了吧,不管你是什么来头,一个活着的傅青书肯定比死去的傅青书有用。” 话音一落,却见“傅青书”眼底似是闪过了一丝异色,正当其嘴角露出狞笑之色,欲要开口之际,却突然听到了耳边传来呼啸之声。 仅仅是眨眼的功夫,江寄余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便已出现在“傅青书”的眼前。 “咔嚓!” 骨头断裂的脆响回荡在寝宫之中。 随即一声凄厉的哀嚎在众人的耳边炸响,但顷刻间又戛然而止 只见刚刚还好好的“傅青书”此时已如一滩烂泥顺着墙边滑落,全身上下唯有一双眼睛尚能够活动,故而双眸抬起,怒视着居高临下,一脸淡然的江寄余。 寝宫中大部分人,包括武功还算不俗的南宫玉在内,皆是一脸的茫然,没能看清楚刚刚发生的事。 在场诸人,唯有寥寥数人眉头紧皱,脸色一片沉凝。 其中柳七以看得最为清楚,江寄余的速度快到了常人难以看清的地步,所以才能在一瞬间贴近这个假的傅青书,并且顺手废去了他的四肢。 江寄余俯视着如一滩烂泥般的“傅青书”许久,随后缓缓俯身,伸手在其身上多处捏了捏,但随即脸上却是露出了疑惑之色。 咻! 江寄余抬手,指间劲气射出,打在了“傅青书”的身上。 “傅青书”瞬间如释重负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片刻之后长长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抬起了充满怨毒的双眸,望向了江寄余。 江寄余脸上的疑惑之色已经尽数敛去,见“傅青书”抬眸看来,语气淡淡地开口问道:“傅大人究竟被你们藏在了何处?” “呸!” 话还说完,四肢已经不能动弹的“傅青书”狠狠啐了江寄余一口。 面对飞溅而来的唾沫,江寄余并未有一丝闪躲的动作,被打断话语之后,只是一脸沉默地望着对方许久,继而缓缓起身。 咻! 江寄余转过身来面对着寝宫内众人各异的眼神,垂于身侧的右手突然一抖,指间一道劲气射出,打在了“傅青书”的身上。 眼见着已如一滩烂泥的“傅青书”头一偏直接昏死过去,栖霞派的流云真人不禁面色一沉,随即深吸一口气,一步踏前,抬手抱剑冲着江寄余拱手道:“江庄主,敢问这是……” 栖霞派是受傅青书之邀参与了今日之事。 江寄余目光瞬间挪至流云真人的身上,随即脸上浮现了谦和的笑容:“流云真人不必担心,此人并非傅大人,而是……别人伪装而成。” 伪装? 流云真人闻言陷入了沉默,缓缓侧目看向了已经昏死过去的“傅青书”,在其扭曲的面容上打量了半晌,眼神顿时一阵闪烁。 流云真人沉吟片刻,当其目光重新挪回至江寄余身上,瞬间看到了其眼中的那一抹深意,于是他便眸光一敛,默然地退回至原处。 嗖!嗖! 正当此时,寝宫大门外又传来了一阵破空之声,引得护卫在萧文淮身前的众人,纷纷紧张地回头看去。 柳七缓缓抬眸,看见两道身影自门前众人头顶掠过,闪身进入了寝宫,而后一左一右落在了江寄余的身侧。 “师傅!” 两人异口同声的对江寄余抱拳行礼,随后目光又扫向了寝宫中的众人,直至看见了柳七…… “是你!” 其中一人目光落在柳七身上久久不愿离去,直至她秀眉一挑,双目圆瞪怒意翻涌而出,随着“苍”一声,手中长剑出鞘,一步向前越过了江寄余,抬起的剑尖指向了柳七的位置。 “是‘四小飞鹤’中的方青鸾,方女侠!” 栖霞派弟子中有人认出了满脸怒容的方青鸾,遂小声说道。 “师妹,真的是她?” 而站在江寄余另一侧的独孤鸣,目光也是紧紧盯着柳七,看见了方青鸾的动作后,不禁脸色一寒,继而沉声问道。 “独孤鸣也来了……”有人窃窃私语道。 独孤鸣虽为四小飞鹤之首,但因性格原因一直少在江湖上抛头露面,故而在名气上较之师妹方青鸾要弱上不少。 方青鸾目不斜视地盯着柳七,冷冷回道:“除了她还能有谁!” 与只在薛毅宅中见过一面柳七的独孤鸣不同,方青鸾算是与柳七有过数面之缘,虽说此前柳七都是黑纱蒙面且妆容不一,但记住一個人的身形,对方青鸾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听到了方青鸾肯定的回答,独孤鸣眼中怒火瞬间升腾而起,同样也是一步跨出,站到了与方青鸾并肩的位置,磅礴的真气瞬间在身上开始翻涌。 “七杀妖女,还我师弟命来!” 独孤鸣此言一出,此无论是栖霞派一行,还是寝宫大门前的众人,目光纷纷看向了柳七。 虽然其中有人隐隐已经猜到了柳七的身份,但此时从独孤鸣口中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众人心中也不由得有些咂舌。 眼前这个武功可怕的年轻女子,竟然是近些时日在京中凶名赫赫的黒狱门“七杀”。 “难怪独孤少侠和方女侠如此激动,‘四小飞鹤’中的林雁归,就是死在了这个女人手里。”说话的还是一个栖霞派弟子。 而同为栖霞派弟子的蒋全与王友山二人闻言,却是极为默契地抬眸看了一眼一脸平静的柳七,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不禁心中暗叹,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而柳七面对着怒气冲天的二人,则显得极为淡定,当她听到独孤鸣所言时,心中甚至还暗暗吐槽了一句,我怎么就成妖女了。 “青鸾,先退下。”就在二人剑拔弩张之际,身后却传来了江寄余平静的声音。 听见了师傅的话,方青鸾目光仍旧是紧紧盯在柳七身上,但眼中瞬间浮现出挣扎之色,最终还是听从了江寄余的话,缓步退至了师傅的身侧。 江寄余执掌飞羽山庄多年,积威甚重,对于方青鸾和独孤鸣而言,他的话绝对比圣旨好用。 “师傅?” 即便已经听话退下,但方青鸾心中仍有些不甘心,正欲开口之际,却被江寄余抬手打断了。 待看到方青鸾闭嘴不语后,江寄余走出几步,来到了寝宫正中央,目光一扫护卫环绕的皇帝萧文淮,以及柳七身后的周宓。 “今日江某前来,不为私仇家怨。” 江寄余的目光在柳七身上短暂的停留片刻,继而看向了太后周宓,淡淡地说道,“夔牛此前犯下的累累血案,想来太后娘娘也并非一无所知。” 柳七听闻江寄余所言,目光不禁看向了夔牛。 刚刚还浑身萦绕着血光的夔牛,此时已经倒在了寝宫门前不远处,被数名安国公带来的禁军士兵,用剑指着。 这自然是江寄余的手笔,刚刚柳七本想将发狂的夔牛引至皇帝那边,用南宫家的老者加上安国公等高手牵制住夔牛,柳七则去解决“傅青书”。 却未料江寄余此时现身,陷入疯狂且实力大涨的夔牛,被他轻松的制住。 夔牛魁梧的身躯趴在地上,生死不明。 但柳七还是能够感觉到夔牛身上那极其微弱的生机,说明其还活着。 周宓缓步上前,自柳七身边走出,站定之后美眸流转,继而浅浅笑道:“夔牛将军已经落入尔等之手,是杀是刮本宫难道还能决定不成?” 说罢,周宓转眸看向了江寄余:“既然都到了这一步,我想江庄主不会真的以为此事就可以到此为止了吧?” 江寄余闻言侧首看了一眼流云真人。 流云真人如柳七一样,正盯着夔牛。 似是察觉到了江寄余的眼神,流云真人目光瞬间一敛,犹豫了片刻,随后朗声道:“贫道此番只为师门之仇而来,只要灭清风观满门的凶手伏诛,贫道自当离去!” “凶手……”周宓淡淡地说道:“流云真人刚刚也看到了,夔牛发狂之时,甚至连本宫也认不出来。” 流云真人眸光一凝:“太后娘娘难道想说,当年夔牛灭清风观时,也是因发狂而致?” “哼!” 说罢,不待周宓回应,流云真人便冷哼一声,接着说道:“做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不管娘娘有什么托词,都无法改变夔牛双手沾满我师门鲜血的事实!” 周宓眸光微沉,沉吟片刻,叹道:“流云真人说的没错,当年夔牛遭人暗算陷入疯魔,的确杀了很多无辜之人。” 话音刚落,寝宫中一片哗然! “你们终究……还是承认了。”流云真人语气有些颤抖,他凝眸望着周宓,一字一顿地说道,“当年朝廷颁布破武令后,贫道第一时间便给清风观去了信,告诫师傅师兄不要违抗朝廷法令,后来师兄的回信当中亲笔所书,他们已经遵循了官府的调令,解散了观中大部分弟子,归还了周边的田地。” “但没想到……还是难逃满门被灭的下场。”流云真人的身躯都开始颤栗起来,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面对满目悲怆的流云真人,周宓脸上依旧不喜不悲,待流云真人悲色稍缓,周宓方才缓缓说道:“因夔牛入魔而被灭的大小门派一共三十一家,本宫虽记不详尽,但还是记得其中便有一家名为清风观……” 唰! 周宓话音未落,剑光骤然而至。 当—— 周宓身前突然闪出一道身影,紫色刀芒瞬间凝聚,与流云真人手中剑光撞在了一起,发出了令人耳鸣的巨响。 闪烁着紫芒的惊寂刀,架住了流云真人手中的长剑,柳七眸光一扫双目通红的流云真人,淡淡地说道:“真人何不让太后将话讲完?” “你们早就知道!” “伱们早就知道!” 流云真人眼底已有几分癫狂之色,真气不断地灌入持剑之手。 柳七感觉到了右手之上的压力越来越大,眼神骤然一凝,旋即周身罡气瞬间凝结,与此同时握着惊寂刀的右手猛然一振。 苍—— 刀吟声瞬间响起,汹涌的气浪以柳七为中心席卷而出,凌厉的劲风令所有人不禁抬手遮住了眼睛。 噔!噔!噔! 待劲风呼啸而过,所有人放下了手臂,便看见了流云真人正身形趔趄地朝后退去,直至三步后方才堪堪止住了退势。 “你!” 流云真人刚一站定,充满怒意的双眸瞬间看向了拦在周宓身前的柳七。 柳七右手持刀,脸色漠然,看见了流云真人脸上的癫狂之色已经彻底褪去,便直接收刀归鞘,继而冷冷道:“流云真人不是口口声声说要让凶手伏法吗?” “夔牛固然罪有应得,但那个暗中下手让他入魔的人,难道就该逍遥法外?” (本章完) ------------ 第134章 越此线者,杀无赦 见流云真人被柳七一刀逼退,在场诸人不禁心中一惊,他们虽对柳七不太了解,但却认识鼎鼎大名的流云真人。 流云真人是最近十年间,江湖中新崛起的高手,其名望直逼当世“七星”。 也曾有传言,流云真人会取代“七星”中的某一位,成为当世“七星”之一。 “师傅!” 较之其他人眼中的惊讶,栖霞派一众弟子则显得更为紧张,以蒋全等几位亲传弟子为首,丝毫不做犹豫便拔出了剑,围在了流云真人身前,剑锋直指已收刀归鞘的柳七。 柳七见状眸光微凝,但却只在这些年轻的弟子身上停留片刻,便将目光挪至了寝宫大门口皇帝萧文淮一行的身上,却见一禁军打扮的男子,身形鬼鬼祟祟地,想要从一旁绕入后殿。 柳七还未出手,身边劲风已经拂过,她双眸一眯,见白泽已经闪身至那禁军身边,抬手便朝其咽喉扼去。 那禁军身手似乎不错,竟是侧身躲过了白泽的一击,而后双掌挥出,与白泽缠斗在了一起,二人顷刻间便已过了四五招,白泽终究还是略胜一筹,一掌破开了对方的防御,印在了其胸膛之中。 砰! 那禁军身形朝后掠出,砸在了墙壁之上,头一歪便断了生机。 但转瞬间,寝宫大门口又掠出两道身影,一人直奔白泽而去,手中双刀齐出,无数刀光眨眼间便已将白泽身影笼罩,而另一人身法则是更快几分,趁着同伴牵扯住白泽的机会,直接从二人身边掠过,径直冲向了后殿的入口。 白泽眼见对方逼近后殿入口,想要纵身追上,但脚下刚刚挪出半步,耳边刀吟声又起,抬眼便看见寒光扫来。 白泽面露愠色,但也只能停身应战,趁着交手的空挡,白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柳七。 柳七余光一瞥,见那身影已经掠至后殿入口处。 “就要到了!”看着近在咫尺的后殿入口,来人的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于是便更加卖力地催动着真气,脚下又快了几步。 “呼——” 突然,他耳边传来了一阵风吟,随后双目微张,眼前已经伸手可触碰的后殿入口,竟是渐渐的远离…… 柳七背对着后殿入口,已经摊开的左手五指微微一曲,掌心涌出的真气迅速收拢,一道身影瞬间被吸至了柳七身边。 柳七抬眸越过了身前的栖霞派一行,冷冷的目光落在了寝宫大门前的众人身上,继而轻声道:“还给你们!” 说罢,左臂瞬间抬至身前,掌间真气喷涌而出,刚刚还在柳七身侧的那人便化作一道残影掠向了寝宫大门处。 那人眨眼间便已被柳七掌力推至寝宫大门处上方,在其奋力挣扎四肢乱舞之时,一道佝偻的身影突然纵身而起,探出一掌按在了那人身上。 柳七骤然一凝,旋即五指迅速合拢,紧握成拳,原本弥漫于那人周身的真气瞬间顺着他的耳口鼻灌入了体内,只见他脸色顷刻间便涨的通红,脸上浮出痛苦之色。 “不好!” 已经闪身至此人身前的南宫家老者脸色一变,但想要再躲开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到了耳边传入“嗤拉”一声如裂帛般的巨响,便看见眼前之人瞬间化作血雾爆开。 老者眼瞳猛地一缩,眼看着血雾狂涌四溢而出,只能强行运气原地转身,但还是迟了一步,“哗啦啦”如雨点一般的鲜血溅满了老者的半边身子! 老者浑浊的双眼中瞬间闪出一许骇然,血气上氤氲的真气犹如附骨之疽,竟然有侵入自身真气趋势,他于是身如陀螺再度盘旋而上,将血气上的真气化去之后,方才落在了刚刚的位置。 “妖女,好狠的手段!”老者刚一落地,垂眸看见了自己半边衣裳的血污,顿时猛地抬头,望着柳七咬牙切齿道。 唰! 柳七神色漠然地抬起右臂,犹如挥刀一般在身前划过,掌间刀芒瞬间凝聚,“嗤”一声从栖霞派弟子脚下划过,瞬间横贯了整个寝宫。 众人循着那刺耳的声音看去,只见柳七所站的台阶之下,大理石铺成的寝宫地面上,赫然出现了一道切口整齐的刀痕,将整个寝宫地界一分为二。 “越此线者,杀无赦!” 柳七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瞬间传入了每一个耳中。 嗖! 白泽闪身回来,落在了柳七的身边,还未站定便开口说道:“那人武功路数,绝非宫中禁军,肯定是皇帝收买的江湖中人!” 白泽说罢,紧抿着双唇,双目紧紧盯着刚刚与自己交手的那人,只见其同样闪身连连退去,瞬间隐入了禁军之中。 柳七并未理会白泽,而是微微侧首,余光瞥向了身后淡定自若的周宓,轻声问道:“太后娘娘,请问是否只需撑到天亮?” 周宓闻言眸光闪烁,旋即微微抬眸看向了寝宫外的天色,继而缓缓挪至柳七身上,眼眸潋滟,嘴角含春带笑,而后微微颔首。 柳七默然扭头,口中似是自言自语地轻声嘟囔了一句:“姑且信你一回。” 既然江寄余已经到了,她想要孤身一人逃出京中,只怕没那么容易,现如今之计,唯有看看周宓究竟留了什么后手。 天亮嘛…… 柳七看了一眼寝宫外的天色,距离天亮应该也不到两个时辰了。 她看得出来,寝宫的这些人,包括江寄余在内,虽然明知道周威扬身负重伤,但却依旧忌惮那個天下独尊的大将军。 所以现在江寄余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而皇帝萧文淮也只敢派出一些炮灰先行探路。 思及至此,柳七不禁抬眸看了一眼站在寝宫另一侧的江寄余师徒三人,刚刚那个疑似假冒傅青书的人,也不知何时被独孤鸣带去放在了脚边。 似是感觉到了柳七的打量,江寄余侧首看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之时,柳七只觉得体内气血微微有些翻腾,她秉神运气,真气行至周身,便将那一点点的不适彻底驱散。 而见柳七面不改色,江寄余淡然的双眸瞬间一凝,眼底似有冷意涌动。 而这一幕,正巧被满身血渍的南宫家老者看在眼中,他刚刚受到了爆炸的血雾波及,受了一点内伤,不过好在老者内功底子深厚,此时已经彻底恢复过来,只是脸色仍然有些苍白。 他目光沉沉地望着柳七,继而小声说道:“皇上,江寄余似乎有置身事外的打算,看来想要进入后殿,还是得看我们自己了。” 刚刚为了躲避爆炸的血雾,萧文淮一行此时已经差不多退到了寝宫门槛的位置,他听闻南宫家老者所言,脸上瞬间浮出犹豫之色。 南宫老者并未回头看见萧文淮的脸色,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江寄余应该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不过他已出手帮我们拿下应龙和夔牛。” 老者顿了顿,眼中瞬间敛去,随即蒙上了一层凝色,接着沉声道:“这七杀妖女的武功似与流云真人不相上下,如此年轻便有这等修为,简直可怕!” “不过仅凭她一人一刀……”老者眼中冷光闪烁,“我们几人一起出手,老夫就不信她能拦得住所有人” 旁边的安国公闻言心中一惊:“南宫老先生,可有把握?” 柳七刚刚出手他可是全看在眼里,此女武功深不可测,面对流云真人也不落下风。 安国公心中不免打起了鼓。 南宫家老者冷冷回眸,瞥了一眼安国公王仁元,心想着此人虽说也是勋贵出身,但和庆国公比起来…… 南宫家老者轻轻晃首,收敛了心神,不再细想。 虽然庆国公无论是武功还是人品都远胜安国公,但既然不能为他们所用,那一切都等于没用! “皇上,恐怕得要那几位出手了。”南宫家回身对着萧文淮躬身说道,“有那几位出手相助,拖住此妖女不成问题,到时候……” “安国公,后殿之中就要仰仗您了。” 安国公见南宫家老者突然目光看向了自己,他心中不由得一凛,但抬首之时又看见了皇帝萧文淮阴冷的眼神,安国公只能讪讪地点了点头:“老臣,自当竭心尽力为皇上分忧。” 听到了安国公如此回答,萧文淮脸色稍霁,随后沉声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安国公忠心耿耿日月可鉴,以后军中大事,朕还要仰仗您呢!” 安国公闻言顿时喜不自胜:“皇恩浩荡,老臣纵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眉夫人……”萧文淮没有理会安国公的表忠心,冷声唤道。 话音刚落,身后禁军之中走出一人,虽全身甲胄,头戴禁军样式的头盔,但头盔之下却是一张妩媚艳丽的面容,正是眉夫人! 只见眉夫人身姿摇曳地来到萧文淮身边,袅袅屈身道:“皇上意让妾身何为?” 而在萧文淮身边的南宫玉,则是眼神不善地瞥了一眼这身穿禁军甲胄的美妇。 萧文淮沉吟片刻,冷声道:“如今‘尊上’和‘毒神’都已身死,不知夫人可有办法调动四位‘厄毒圣使’?” 眉夫人吃吃笑道,虽一身甲胄但难掩其风华:“妾身若是没这份手段,又岂会主动投入皇上您的麾下!” 萧文淮眼中瞬间涌出欣喜之色:“既然如此,那夫人还不快快催动圣使,助南宫老先生一臂之力!” 眉夫人妩媚一笑,继而轻轻颔首,继而眸光一转,看向了台阶之上傲然而立的柳七,不禁低声笑道:“她呀……的确是个不好对付的!” …… 而此时的柳七正与流云真人四目相对。 流云真人虽说双眸依旧怒意腾腾,但脸上的癫狂之色却已消失不见,可见刚刚柳七的一番话还是起了一些作用。 随着流云真人缓缓上前,柳七双眸骤然一凝,旋即右手已经放在了惊寂刀的刀柄之上。 这一次她没有再开口提醒。 同样的话,柳七不想再说第二遍。 噔! 流云真人突然停下了脚步,脚尖正好抵在了柳七划出的生死线上,他默然垂眸看着地上的刀痕,继而抬首,沉默片刻之后,凝声道:“我自小被师傅收养,是由师兄亲手抚养长大,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听见了流云真人所言,身后不远处的南宫家老者脸上顿时露出了狂喜之色,事情正往着他们预想中最好的走向而去。 苍啷—— 回应流云真人的只有柳七宝刀出鞘的声音。 随着柳七的眼神渐渐沉凝,眼瞳浮上了一层白雾,随即身前青色罡气瞬间凝聚,而后苍白色的杀意翻涌而出,整个寝宫犹如置身冰窖一般! 流云真人看见柳七身上杀意逐渐凝聚,隐隐化作了一尊一丈有余的人形,他的瞳孔瞬间缩到了极致,手中长剑“嗡嗡”的,开始颤栗起来。 “好……冷!”有人牙齿打着颤的说到。 “这是什么!”望着柳七身上凝聚的苍白色人影,有人惊呼道。 唯有江寄余脸色沉沉,口中喃喃道出了四个字:“杀意盈身!” 话音刚落,望着柳七逐渐模糊的身影,江寄余心中泛出了浓浓的杀意。 但念头刚刚浮现,江寄余突然脸色一变,旋即猛地抬头,看见了柳七杀意凝聚的苍白色人影似是转过身来,面向了他! “师傅!” 江寄余身后的方青鸾和独孤鸣率先感呼吸一窒,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他们的咽喉,独孤鸣脸色涨红,挣扎着喊道。 轰! 江寄余身上瞬间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息,将自己和两名弟子笼罩在内。 “呼——” 窒息感瞬间消退,方青鸾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而后抬头看向了身影已经彻底没入了苍白色人形之中的柳七,望着那已经凝作实质的苍白色杀意,方青鸾感觉到头皮有些发麻。 而直面柳七杀意的流云真人则承受着更加强大的威压,他身上的道袍疯狂鼓动,消瘦的脸颊也不禁一阵抽动…… “呵!” 终于,流云真人狂喝一声,道家至阳至纯的罡气瞬间凝聚,手中长剑之上已然汇聚了雄浑的剑气。 咚! 流云真人一步踏出,越过了柳七划出的刀痕,手中长剑凝聚的剑气瞬间挥出,横贯大半个寝宫的剑气排山倒海般地扫向了柳七。 隐于杀意之下的柳七,眼中苍白色之气一阵翻腾,已换作了双手持刀,动作缓慢的斜劈出一刀,而杀意凝聚而成的人影以同样的动作一刀斜劈而出,苍白色的刀芒瞬间涌出。 狂刀,气吞天下! 铮—— 刀芒之中,凌厉的杀意挟裹着翻涌的真气,犹如惊涛巨浪席卷而出,顷刻间便与流云真人的剑气撞在了一起,寝宫中回荡的铮鸣声令所有人脑海如遭雷击一般! 南宫家老者面露骇然之色,疯狂催动着真气,随着满是褶皱的脸上血色瞬间消失,水光粼粼的罡气堪堪在十步之内的众人笼罩在内。 “啊啊啊——” 而没在罡气之内的禁军护卫,当即一个个仰面倒地,抱着头颅来回翻滚,在凄厉的嘶吼中,眼角,口鼻不断溢出鲜血。 剑气与刀芒相持了不过短短两个呼吸,剑气便彻底溃散,刀芒一阵颤动之中掠过了流云真人。 “噗!” 流云真人仰面一口血雾喷出,犹如断了线的风筝,瞬间朝后抛飞而出。 “师傅!” 同样受到了余波冲击的栖霞派弟子,虽说没有如那些禁军一般七窍流血,但个个脸色苍白,眼看着流云真人抛飞而出,无一人还有余力飞身相救。 嗖! 突然众人看见一道身影掠过,揽住了流云真人的躯体,缓缓落在了栖霞派弟子的中央。 落地之后,江寄余伸手一搭流云真人的脉搏,瞬间脸色一寒,随即抬眸,冷冷地看向了已经散去杀意罡气的,露出身形的柳七。 “越此线者,杀无赦!” 柳七沉吟片刻,目光睥睨地一扫众人,悄然压下了喉间翻涌而上的腥甜,随后淡淡说道。 (本章完) ------------ 第135章 厄毒圣使 柳七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寝宫众人闻之无不色变。 “师傅,师傅……” 栖霞派弟子看见江寄余落地,赶紧一涌而上将其围拢起来,当他们看见了江寄余手臂托着的流云真人双眸紧闭,脸色一片青紫,众弟子脸色顿时大变,纷纷焦急地喊着师傅。 蒋全看着生死不明的恩师,眼中已是一片血色,他愤然转身,血目看向了台阶之上盈盈而立的柳七。 “妖女,我要杀了你!” 随着蒋全口中一声暴喝,他脚下一点,便抬剑欲要向柳七刺来。 柳七只是一脸漠然地盯着台阶之下,她划出的那道刀痕,掌间真气开始汇聚。 “不要冲动!” 江寄余听见了蒋全的暴喝之后,不由得眼神一凝,随即将流云真人交给了身边的栖霞派弟子,纵身一跃,便追向了疾驰而去的蒋全。 唰! 当眼看着蒋全跨过那道刀痕之时,柳七动了! 刀吟声响起,只见柳七身前一柄一尺有余的紫色刀芒骤然凝聚,随着柳七眸光陡然一凝,盘旋一圈的刀芒瞬间化作流光,迎面袭向了蒋全,眨眼间便已逼近了蒋全的身形。 刀芒迎着蒋全的剑锋竖劈而下。 蒋全眸光骤然一沉,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暴涨至一丈有余的巨大刀芒,铺天盖地般的压来。 就在刀芒即将吞噬蒋全的身躯之际,江寄余突然在他身前浮现,倏地探出一掌,掌间劲气瞬间喷涌而出,与刀芒僵持在了一起。 “嗡——” 江寄余脸色突然一凛,随即掌间劲气骤然暴涨,在一阵沉闷的轰鸣中,犹如巨浪般的掌力顷刻间便将紫色刀芒吞噬殆尽。 但江寄余脸色却是猛地一沉,只因眼前赫然出现在了一道身影,柳七持刀掠来,鬓角青丝乱舞,只是玉臂一抬,无数刀气瞬间席卷而出,将江寄余笼罩在内! 砰!砰!砰! 江寄余身法快到只留下了残影,一息之间三掌犹如蜻蜓点水般地挥出。 第一掌以雄浑的掌力将袭至身前的刀气悉数磨灭。 第二掌迎身而出,印在了柳七的刀身之上。 柳七因刀中传来的巨大的反震之力,娇躯微微一颤,旋即身形慢了半拍,露出了右侧的破绽。 江寄余双眸顿时一亮,第三掌顺势打出,拍向了柳七的右臂,但柳七身形突然原地一顿,左掌迅速抬起,迎向了江寄余这致命的一掌。 两人双掌相触,却无一丝波动传出,但二人眼神俱是一凛,而后便见柳七身形突地一颤,双腿笔直地朝后退去。 直至退到了刚刚所站的位置,柳七方才迈开双腿,“噔!噔!噔!”连退了三步,左脚“轰”的一声,将地面踩出了一个深坑,才稳稳站住! 而就在柳七退走之后,江寄余则是借着掌间残留的劲力,在空中一个翻腾,轻盈地落在了台阶之下,待其站定之后,不禁目光微垂,看见了脚尖处抵着的刀痕。 江寄余当即抬起头来,目光深邃地看向了柳七。 “江庄主,我……”刚刚被江寄余救下的蒋全正欲上前一步开口道谢,却被江寄余伸出一臂拦了下来。 蒋全一时之间心中羞愤交加,枉他一向自视天赋出众,如今恩师被人所伤,自己身为嫡传弟子不但报不了仇,反而还要别人出手相救,才能从仇人手中活下命来! 思及至此,蒋全几欲喷出火来,他愤而抬头,怒视着柳七,正欲张开之际,看着柳七那张苍白,年轻的面容,话到了嘴边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柳七悄然倒吸了一口气,随即站直了身躯,顶着众人各异的目光,迈步缓缓走上前来,右手轻轻一翻,刀身上不断闪烁的紫芒瞬间映入了众人眼帘。 也不知是被惊寂刀身的紫芒晃到了眼睛,还是慑于柳七身上凌厉冷冽的气势,除了寥寥几人之外,其余人纷纷低下头去,不敢直面柳七的锋芒。 江湖上名声赫赫的顶尖高手,流云真人,被此女一刀击败,今生死不明! 当今武林巨擘,名列七星的江寄余,两人一番交手之后,似乎也没讨到多大便宜。 所有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一个念头。 江湖中究竟是什么时候才冒出了这么一個怪物! 是的,怪物! 就连身为顶尖高手的南宫家老者心中也是这般认为的,他望着柳七屹立的身躯,不禁面色一肃,继而缓缓扭头看向了萧文淮身边一身禁军装扮的眉夫人。 “眉夫人。” 正满脸凝色盯着柳七的眉夫人听到了南宫家老者的呼唤,旋即抬眸看来。 南宫家老者屏气凝神,身上真气再度涌出,笼罩着众人的罡气更加凝实了几分,而后他方才接着说道:“准备动手吧。” 罡气的不仅仅可以用来护体,还有隔绝他人感知的作用。 眉夫人闻言脸上瞬间浮现出凝重之色,而后微微颔首,默然退后直至消失在了寝宫大门处。 很快,眉夫人便走至寝宫外,顺着石阶而下,来到了一片宽敞的场地,她抬眸一扫地上整齐摆放着的四具棺材,随即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玉笛,放在嘴边吹奏起来。 “呜呜呜——” 如泣如诉的声音从笛中传出。 哐当,哐当! 四具棺材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 四周的护卫们见状不禁朝后退了几步,眼中纷纷露出了骇然之色。 …… 而此时的柳七,还在悄然恢复着真气。 与流云真人交手,她便几乎用尽了全力,甚至不顾杀意的反噬,凝聚了所有的杀意,方才能够一招重创了武功修为不在罗玉颜之下的流云真人。 是的,流云真人此时还未身陨。 只是被柳七的刀气和杀意所伤,若无灵丹妙药或是神医出手相救,他纵使能够清醒过来,一身修为能够恢复几成,就全看天意了。 柳七紧抿着血色全无的双唇,平复着心口翻腾的气血,同时悄然催动着乙木神诀,为已经临近枯竭的丹田灌入真气。 这一系列的动作,自然逃不开江寄余的眼睛。 他能够感觉到柳七身上紊乱的气息,以及正在快速运转恢复的真气。 江寄余默然垂眸,看向了自己刚刚和对方对掌的右手,随着磅礴的真气涌入,掌心之中残留的最后一丝苍白之气瞬间被磨灭。 江寄余眼瞳一缩,随即不动声色地将右手垂至身侧,任由儒衫宽大的袖口将右手遮得严严实实,继而抬眸看向了面无血色,双唇惨白的柳七。 柳七脸上依旧云淡风轻。 江寄余眸光一阵翻动,一丝冷冽的杀意自他眼底浮现但又迅速敛去,而后江寄余的目光自柳七身上挪开,眸光沉沉地看向了后殿的入口。 柳七捕捉到了江寄余的视线,随即心中嗤笑道,又是一个忌惮大将军的! 柳七之所以有底气硬拼掉流云真人,就是因为她一早就看出来了,今日来的这些人脑海中仿佛已经对大将军形成了思想钢印。 他们好不容易得知了大将军周威扬身负重伤的消息,但却始终不敢直接杀上门去,非要玩什么阴谋诡计,一步一步的去试探虚实。 天尊四将中最具威胁的夔牛和应龙都已经没了,现在站在大将军之前的只有一个柳七。 无论是流云真人,还是江寄余,他们的武功要么和柳七相差无几,要么胜过柳七。 再加上萧文淮身边的南宫家老者,安国公和南宫玉等一众高手,只要他们一拥而上,柳七纵使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在应付流云真人或是江寄余的同时,刻以拦住他们前往后殿的步伐。 此时柳七才明白,为何历史上总有那么多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案例了。 眼前的这些人,个个身怀鬼胎,生怕大将军伤势有诈,自己第一个冲进了后殿白白丢了性命。 至于江寄余…… 他眼中时不时流露出的杀意明显是冲着柳七而来,只是在发现“傅青书”是假冒的之后,江寄余似乎就有了置身事外的打算。 从这位江湖“七星”之一的种种事迹来看,此人的功利心极重,所以才会不顾武林同道的看法,毅然率领飞羽山庄投入傅青书麾下,沦为了江湖人士耻笑的“朝廷走狗”。 功利心重的人向来天性薄凉,比起师徒之情,江寄余更在乎的还是利益。 所以柳七从进入寝宫后一直在赌。 赌周宓的承诺,只要撑到天亮,一切危机便可化解。 赌眼前的这些人各怀鬼胎,不会齐心协力。 赌江寄余不会主动出手。 直至目前为止,柳七看到的结果是,自己似乎都赌对了。 她重伤了身怀血海深仇的流云真人,解决了寝宫当中最大的隐患,同时也震慑了那些摇摆不定的人。 但是寝宫之中看清这一切的,不止是柳七一人。 南宫家老者眼见着江寄余站在刀痕之后,始终一言不发,他浑浊的双眸一阵闪烁,随后上前一步朗声道:“江庄主,此妖女为人狠辣无情,手上血案更是累累,还望庄主能够以黎民苍生为念,为江湖,天下除去这一祸害!” 江寄余闻言不禁脸色微沉,眼中瞬间浮出愠色。 他岂能看不透说话之人的别有用心,今日受那假首辅的蒙骗,他自知已经搅入了这趟浑水,之前在庆国公府外,为了拦下太后周宓,他已经出手重伤了“天尊四将”之一的应龙。 江寄余尚不知晓应龙已死,所以心中一直摇摆不定。 身为当朝首辅傅青书的左膀右臂,他深知傅青书虽说一向与大将军不对付,但其中并无私怨。 自太康十八年,太后还政于皇帝,大将军归隐之后,重回朝堂的傅青书以雷霆手段清理了大将军一系的官员。 此后,傅青书实则已对大将军没了多少怨言,甚至皇帝要为大将军监造威扬大将军府时,傅青书更是一力支持,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江寄余记得好几次,傅青书都当着他的面称赞大将军周威扬“光明磊落,忠君为国”。 其实柳七只猜对了一半,江寄余之所以始终不愿出手,一半因为忌惮大将军周威扬本人,而另一半原因则是他清楚傅首辅的为人和方略。 江寄余已踏足朝堂十余年,有些事光是看都看会了。 至少大将军一系若是彻底被剿灭,对于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傅首辅而言,绝非什么好事! 正当江寄余心中思绪万千之际,突然他耳朵一张,听到了寝宫外传来的“呜呜咽咽”的动静,好像有女子在低声哭泣一般。 柳七闻声眼神骤然一凝,随即身上真气涌出,凝眸看向了寝宫大门的方向。 嗖!嗖!嗖!嗖! 只见四道挟裹着黑气的身影鱼贯而入,瞬间寝宫众人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腐尸味道! “诸位,成败在此一举!” 南宫家老者深深地看了一眼江寄余的背影,随后一声暴喝,当即纵身而出,干枯的手臂骤然一抬,一柄真气凝聚的长剑瞬间浮现于手间。 柳七双目微微一眯,霎时间自己身前多了五道身影。 南宫家老者首当其冲,抬剑迎面刺来,而那浑身萦绕着浓浓黑气的四人,则是两两分开,一左一右朝着柳七掠来。 五人瞬间成掎角之势,将柳七身形封锁在内! “不好!” 护在周宓身前的白泽突然眼中一惊,随即看见了萧文淮身边又接连掠出两道人影,直奔后殿入口而去。 柳七余光瞥去,看清了奔后殿而去的正是安国公王仁元和德妃南宫玉。 也就是在柳七分神之际,四道被黑气包裹的身影已经贴至柳七身边,四人极为默契地挥掌打出。 而南宫家老者同样已经掠至柳七身前,真气凝聚的水光长剑快如闪电般地刺向了柳七的心口。 “师傅,这些人……”方青鸾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江寄余的身边,此时她的眼中完全没有了柳七,而是紧紧盯着那四道被黑气包裹的身影。 江寄余闻言双眸一沉,继而冷声道:“毒神的厄毒圣使,终究还是让他练出来了。” 毒神?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方青鸾眉心一挑,旋即抬眸看向了自己的师傅,眼中露出了挣扎之色。 也就是在此时,江寄余看见了柳七挥刀迎向了南宫家老者,周身罩门打开,任由那四张黑气滚滚的大掌打在了身上。 江寄余侧眸一瞥爱徒,随即轻声说道:“此女……也算罪有应得。” “不过炼制厄毒圣使丧尽天良,待会随为师一起将这四人留下吧。” 江寄余心中知晓若是让这四具厄毒圣使流入京城,只怕会生灵涂炭浮尸百里,于是便打定主意在柳七死后,出手为武林除了这一害。 但他话音刚落,身边突然一道身影朝后掠去。 江寄余目光一滞,便看见柳七原地旋转而起,刀光环绕周身,自那四具厄毒圣使身上划过。 唰! 四具头颅高高飞起,随后落在了地上,顺着台阶“咕噜噜”滚了下来,直至在江寄余的脚边停下。 “啊——” 柳七盈盈落地,突然仰天长啸一声,满脸的黑雾瞬间一敛而空。 随着体内最后一丝黑气被月牙吸入,全身各处撕心裂肺般的痛楚瞬间消退了不少,柳七身躯微微一颤,脚下顿时一个踉跄。 好在身后一双冰凉的手及时搀扶住了她。 (本章完) ------------ 第136章 信守承诺 刚刚还凝气化剑冲向柳七的南宫家老者,此时已如丧家之犬,被轰飞出去,佝偻的身躯狠狠砸向了寝宫大门口处。 而一马当先站在寝宫大门口的正是当今皇帝,萧文淮。 眼看着南宫家老者身形轰然而至,萧文淮双目一瞪,竟是愣在了原地,好在是身边一位上了年纪的将军及时伸手将皇帝扯了回来,同时口中怒喝一声“保护陛下”,便大手一挥,将周遭几个护卫推上前去! 萧文淮前脚刚刚离开,四名被迫上前来的禁军护卫还未来得及站稳,便被南宫家老者横飞而来的身躯砸中,只听到寝宫中惨叫声和骨骼断裂声骤然响起。 萧文淮立足未稳,不由得循声看去,而后脸色瞬间一白,只觉得胃中一阵翻腾,差点当场呕吐出来。 就在他刚刚所站的位置,四名全身着甲的禁军护卫在冲击之下,身上甲胄俱碎,四肢扭曲,胸口凹陷,更有不知是何处的白骨,自一片血肉模糊中穿出,令在场众人见之无不色变! 刚刚的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即便是身为绝顶高手的江寄余,不但没有料到以南宫家老者为首,加上四名厄毒圣使联手之下,竟然会败得如此之快! 在他看来,被四具厄毒圣使毒掌打中的柳七,绝无生还之可能! 甚至江寄余已经在心中下定决心,待柳七死后,他会出手将这四具厄毒圣使抹杀,以免有心之人利用这等丧尽天良的毒物为祸天下。 但现在…… 江寄余缓缓侧首,看向了被轰飞的南宫家的老者,只见其赤裸着上身,露出了瘦骨嶙峋的胸膛,一道恐怖的刀痕自他的左肩斜贯至右腹,刀口极深,能看见里面白花花的肉,但却无一丝血渍流出。 与他干净的身躯截然不同,南宫家老者双目圆瞪,嘴角血流如注,满是褶皱的脸上不断地抽搐着,眼瞳的中的光芒正在肉眼可见的消散…… 只是一眼,江寄余便断定了对方已无生还之可能,这一次绝不会有错了! 江寄余回过头来,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长啸,他当即凝眸看去,正巧瞧见了柳七脸上森森黑气瞬间消散的一幕。 江寄余心底顿时一凛,不由得开口问道:“青鸾,还记得雁归身死的那晚,飞翎是否用鹤羽神针击中了此女?” 话刚问出口,脑海中的记忆已经清晰了不少,江寄余十分肯定,在林雁归死去的第二日,弟子李飞翎曾在自己面前哭诉过,正是因为他用鹤羽神针击中了本已带着薛毅逃走柳七,才致使对方怒而反身回来,杀了林雁归。 方青鸾虽不知师傅为何突然问及此事,但即刻颔首回道:“那晚我与大师兄均在场,李师弟的鹤羽神针的确击中了此女的左肩。” 话一出口,方青鸾眸光一阵闪烁,似是想到了什么,而后目光幽幽地看向了已被周宓搀扶住的柳七。 刚刚被愤怒冲昏的头脑此时已经清醒了不少,经过了江寄余的这一问的提醒,方青鸾终于意识到了一件关乎飞羽山庄的大事! 薛毅宅院那晚,她的确亲眼看见了师弟李飞翎的鹤羽神针打中了柳七的肩头。 鹤羽神针之所以名震江湖,不单单是因为神针是以特殊材质铸成,可以无视习武之人的罡气。 更重要的还是神针中含有鸩羽之毒,这种奇毒无色无味见效极快,虽不致命但却顺着脉络一路侵蚀,可以说是专为对付习武之人而生的一种剧毒。 中毒之人,纵使武功再高,轻则当场,重则三五日,便会因毒气侵入全身经络,从而武功尽失沦为一个连普通都不如的废人! 但眼前的女子…… 先败流云真人,再硬撼师傅江寄余,紧接着又一招破去武功修为同样不俗的南宫家老者和四具厄毒圣使的围攻。 别说是武功尽废,甚至比事发那晚还要强出了一大截。 一想到这里,方青鸾心底寒意顿生,不禁侧目看向了同在江寄余身侧的大师兄独孤鸣。 似是感觉到了师妹投来的目光,独孤鸣扭头看来,见自家师妹面沉似水,不禁眉头一皱,眼中浮出了疑惑之色。 方青鸾有些失望地挪开了目光,心中暗道:看来大师兄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正当此时,方青鸾耳边突然传来了江寄余略显冷彻的声音:“青鸾,我记得你曾向沈庄询问过,昆仑绝境之中是否有解鸩羽在之毒的神物,他是如何回答的?” 方青鸾闻言眼神顿时一肃,继而缓缓道:“沈老说,世间并无此等神物。” 蹦! 江寄余垂于身侧的双拳骤然紧握,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的脆响,眼底杀意涌现,冷冽的目光看向了已经缓缓站直的柳七。 柳七尚且不知因自己可解鹤羽神针之毒,江寄余已经对自己起了杀心。 她此时正忍受着极大的痛楚,贝齿紧咬着嘴唇,直至唇间溢出了丝丝血痕,体内临近枯竭的真气疯狂运转,修复着背后以及身侧的伤势。 伤势最严重的地方在左腹,刚刚那四个浑身冒着黑气的怪物,有三掌打在了她的后背,有一掌印在了她的左腹肋骨处。 这四个怪物掌力之中蕴含的诡异剧毒,柳七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了。 “尸山血海宫,毒神……”她咧着嘴喃喃道,“看来这些魑魅魍魉都是皇帝小儿的麾下。” “柳七,若是此时离去,你可有把握?”身边传来了周宓的低叹。 柳七循声看去,扭头之时扯动了左腹的伤势,顿时疼得直咧牙,而后见刚刚开口的周宓正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 看着柳七龇牙咧嘴强忍着痛楚的表情,周宓不由得莞尔一笑:“你这性子当真是像极了她……” 说着,她眸光一转,看向了后殿入口处正与南宫玉,安国公缠斗在一起的白泽,随即眼神淡淡地一扫寝宫众人,继而对着柳七幽幽道:“看来是撑不到天亮了。” 周宓话音刚落,柳七眼角余光便瞥见正与安国公对掌的白泽被南宫玉一剑刺中了正胸,随后安国公爆喝一声,掌间萦绕的真气骤然暴涨。 白泽中了一剑,气血已经紊乱,此时再也无法支撑,只觉得掌间一股巨力袭来,随后整個人便被轰飞而出,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噗!” 白泽后背触地的瞬间,强撑着一口气原地翻滚而起,只是脚下一个不稳,狼狈地单膝跪地,随后口中血雾喷出。 “哈哈哈……”安国公见状不禁张狂大笑,于此时同纵身而上,准备给予白泽致命一击。 白泽听到身前劲风尖啸之声,默然抬头,眼看着安国公已经逼近身前,但他体内真气已彻底涣散,任凭如何用力,刚刚受到重创的双臂,仍是颤颤巍巍地垂落在两侧,无法抬起。 “就是……今日了吗?” 白泽已意识到死期将至,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道倩影,却怎么也看不清这道倩影的容颜,旋即嘴角勾出了一抹苦笑,认命的闭上了双眸,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安国公王仁元已经跃至白泽身前不足五步,他大手抬过头顶,脸上浮现出狞笑,只消一掌下去便可以拍碎眼前之人的天灵盖! 轰—— 就在安国公一掌轰至白泽头顶之时,突然身侧传来了一声爆鸣,令他心头一颤,不由得扭头看去,只见一张倾城绝艳的脸骤然出现在视线之中。 紧闭着双眼,单膝跪地的白泽已经感觉到了安国公掌间蕴含的真气贴在了头皮之上,但身前突然传来一声爆鸣,头顶的威严瞬间消散。 白泽疑惑的睁开双眼,只见一道熟悉的倩影快如闪电般地掠至身前,与骤然转身挥掌而出的安国公撞在了一起。 柳七眼神冷冽无比,就在掠至安国公身前的刹那,右手挥刀而起,惊寂刀化作流光袭向了对方的心口。 见柳七瞬间杀来,已经见识过她厉害的安国公心中又惊又俱,但此时柳七已经贴至了他身前,只听得一声刀吟起,紫色的流光顷刻间便已逼近了胸口。 安国公无奈之下,只能挥掌迎击,疯狂催动着真气汇聚于双掌之上,随即两掌先后打出,先是左手拍向了柳七持刀的右臂,想要拦下心口处致命的一刀,而另一掌则是横扫向柳七的面门。 柳七骤然而至,中门大开,身前可以说全是破绽,眼看着安国公一掌扫来,她双眸一凝,垂于身侧的右掌不偏不倚的对上。 轰! 震耳欲聋的真气爆鸣声中,安国公身形犹如离弦之箭,径直撞向了身后的墙壁,寝宫众人只听到“砰”的一声,纷纷抬眼看去,只见安国公半边身体已经嵌入了墙壁之中,仍保持着双掌齐出的姿势,一手托住了柳七的右手手腕,另一只手和柳七的掌心贴在了一起。 安国公也顾不得后背的疼痛,疯狂运转着内息,灌入了与柳七掌心相接的右手之中。 柳七只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自掌间传来,随后体内残存不多的真气便疯狂地朝着左手涌去,不断的被安国公王仁元吸入体内。 “哈哈哈……”安国公此时似乎也意识到了柳七体内真气不多,于是便肆意狂笑起来,继而狞声道,“你这一身精纯的功力,可就要便宜老夫了!” 说罢,他双眼猛地一缩,随即紧咬着牙关,以更加疯狂的速度催动着掌间真气。 吞天功? 柳七眼神一凝,顿时想到了安国公的家传绝学是名叫吞天功,现在看来似乎像是类似于吸功大法的武功。 苍—— 突然背后响起了铮鸣之声,柳七余光扫去,只见南宫玉凌空而起,手中长剑寒光熠熠,正朝着自己背后刺来。 白泽见南宫玉剑如长虹,直取柳七后背心口,他脸色大变想要挣扎着站起出手帮忙,但脚下一软,却是差点摔倒在地,白泽顿时面如死灰,只能昂首大声提醒道:“小心!” 就在白泽声音响起的刹那,柳七一直静若平湖的双眸骤然一缩,旋即丝丝白雾蒙上眼瞳。 “喜欢吞,那就吞个够!” 柳七面部微微一颤,随即左掌瞬间涌出一股苍白之气。 安国公王仁元见状瞬间意识到了不妙,但已经来不及了,在他掌间吸力的加持下,杀意犹如决堤之浪瞬间灌入了他手臂之中。 “啊!” “啊!” “啊——” 杀意沿着筋脉一路狂涌,顷刻间便已弥漫至全身上下,安国公双手在身上不断的乱抓,凄厉的惨叫声不断在寝宫中回荡。 也正是在此时,南宫玉已经携剑杀至,她双眸之中冷光闪烁,眼睛紧紧盯着柳七背后心口的位置。 嗤—— 利刃撕破血肉的声音传入了耳中,南宫玉眼底顿时涌出喜色,但就在她抬眸的瞬间,脸色突然一滞,只因一双冷冽的双眸正死死盯着她。 柳七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虽还是未能躲开南宫玉的一剑,但却并未如南宫玉所想一般,长剑只是穿透了柳七的右肩,且剑刃正一点点的没入柳七体内。 而随着剑刃的没入,南宫玉则是渐渐朝着柳七靠近。 “啊!啊!啊——” 南宫玉听到了安国公的惨叫声,顿时回过神来,她看着柳七无一丝感情的面容,心底顿时生出了冰冷刺骨的寒意,她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快跑! 噔! 就在南宫玉刚刚生出想跑的想法时,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了她持剑的右手。 南宫玉眼瞳一缩,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如何用力,那只纤细的玉手始终纹丝不动,紧紧握着自己持剑的手臂,一寸一寸的朝前挪去。 嗤—— 剑刃还在继续深入柳七肩头,直至南宫玉已经站在了柳七的身前。 “去死!” 南宫玉还想反抗,长腿一抬扫向了柳七的头颅。 咔嚓! 但柳七的速度显然更快,她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攀上了南宫玉如天鹅般白皙细长的脖颈,随着而后轻轻用力一捏。 哗啦啦…… 南宫玉头一偏,眸光渐渐涣散的同时,柳七身后突然传出了一声闷响,随后便见鲜血飞溅而起,犹如烟花一般在半空中绽放,而后化作血雨倾泻而下。 柳七一脸漠然地拔出了肩头的长剑,伫立在原地,任由血雨淋在了自己身上,顷刻间便已浑身血污,堪称倾城绝艳的脸颊上,一滴血水缓缓滑下,直至从下颌处滴落在地。 滴答! 这极其细微的声音,却让所有人心中不由得为之一颤! 柳七缓缓扭头,淡然的目光自萧文淮,江寄余,方青鸾,以及独孤鸣的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横贯寝宫的那道刀痕之上。 目光所及之处,除了江寄余之外,无人敢抬眸直视。 看着仿若从血海中走出的柳七,江寄余脸色沉凝,他深邃的目光缓缓移动着。 倒在柳七脚边的南宫玉,已经看不出人形的安国公王仁元,四具没了脑袋的厄毒圣使…… 江寄余悄然回首。 还有已经断气的南宫家老者,以及重伤未醒的流云真人。 最后,江寄余的目光也落在了自己脚尖低着的刀痕之上。 直至现在,眼前的女人仍然在信守着她的承诺。 越此线者,杀无赦! (本章完) ------------ 第137章 沧海横流 寝宫之中陷入了长久的冷寂。 就连一直显得云淡风轻的太后周宓,此时也有些失神,呆呆的望着柳七。 “哐当!” 南宫玉的宝剑被柳七随手扔在了脚边,落地的声音令目光呆滞的萧文淮瞬间清醒过来。 皇帝循声看去,正巧与南宫玉那双未闭上的眼眸对上。 噔,噔,噔…… 萧文淮只觉得心中一寒,随即脚下蹒跚地朝后退去,直至被人伸手搀扶住。 萧文淮仓皇扭头,看见了一张满是沧桑的面容,顿时惊慌失措地握住了那人的臂膀:“姚将军,快,快护送朕离开!” 萧文淮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赶紧离开这里。 远离那个可怕的女人! 面色沧桑的将军眼底闪过一抹异色,随即伸出双手紧紧按住了萧文淮的肩膀,凝声劝道:“陛下,事已至此,您就算逃又有什么用?” “今日您与大将军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纵使现在可以全身而退,但是一旦大将军伤势恢复,他难道会无视今日您的逼宫之举?” “大将军的性格和行事手段,难道陛下您还不清楚吗?” “一旦大将军秋后算账,您就算是禅让求全,恐怕也难得善终了。” “那妖女连番苦战,已是强弩之末,陛下麾下还有高手无数,万不可在此时萌生退意,以致多年苦心筹谋功亏一篑!” “皇上”正当二人说话之际,一道清冷的声音瞬间传来。 萧文淮回首看去,只见一直沉默不语的周宓已经袅袅走至台阶之前,见二人目光投来,周宓眼神淡淡地自两人脸上扫过,落后视线落在了姚将军的身上。 “姚将军……”周宓一脸平静地说道,“我记得你与庆国公情同手足,为何今日会随安国公出现在本宫的寝宫里?”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姚将军神色漠然地拱手道,“臣自始至终效忠的都是大齐,今日率军来此只为拨乱反正,若有什么过分之举,还望娘娘多多海涵。” 周宓闻言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将目光缓缓挪至了姚将军身前的萧文淮身上。 看着周宓淡然的目光,萧文淮心中的惧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遏制的屈辱和恨意,他缓缓转过身来,双拳紧握,平缓着颤栗的身躯,同时强迫着自己不去看南宫玉等人的尸体。 看着满脸恨意和倔强的萧文淮,周宓的目光微沉,继而缓缓说道:“皇上,自你登基以来,本宫自认为从未薄待过你,甚至宫中权柄本宫也没有一丝眷念,悉数交由了你手中。” “皇上,所以本宫一直不明白。”周宓的眼神渐渐沉凝,“您的恨意,究竟从何而来?” “是因为威扬独断专行,招了您的忌?”周宓目光一扫后殿入口的位置,继而淡淡地说道,“就算皇上可以忘记,但想必您最信赖的傅大人,也不止一次对您说过,太康元年的那些事。” “太康十八年,您大婚之后。”周宓顿了顿,接着说道,“威扬没有一丝的迟疑,便将所有的兵权交给了您,他自此以后避世不出,就连本宫这几年来也只见过他数面而已。” “皇上,难道这些还不够吗?”周宓秀眉轻挑,最后缓缓问道。 “呵呵呵……” 萧文淮不知何时已经低下了头,当周宓问出最后一句话后,他的身躯开始微微颤栗起来,随后传出了低沉的笑声。 “哈哈哈……” 笑声渐渐变大,甚至逐渐变得放肆起来。 萧文淮抬起头来,一对充血的眼眸盯着周宓,片刻之后嘴角勾出了一抹冷意:“没错,太后您的确从未薄待过我!” “但是……”萧文淮突然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面部一阵扭曲,咬牙切齿地说道,“可仅仅是不薄待就够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当初不遵从父皇的遗诏,将那个贱人赐死?” “为什么您不将朕记在你的名下?” “是因为你也看不起我吗?”萧文淮面容逐渐变得扭曲,声音也越来越尖锐,“因为我托身在那个贱人的肚子里,所以你就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 周宓闻言似是短暂的愣了一下,随即眸光微动,淡淡地说道:“她是的伱生身母亲,一份遗诏,一個名字,并不会改变这一切。” “呵呵呵……” 听到了周宓的回答,萧文淮竟是又笑了起来,他看向周宓的眼神变得肆无忌惮,且逐渐生出了几分淫邪:“母后,太后娘娘,您总是这般的高高在上,就好像世间的一切在您眼中都不值一提。” “可是现在呢?”萧文淮昂首挺胸,右手一挥,一直恭恭敬敬站在身后的姚将军便大步踏前,带着数名目露精芒的护卫,缓缓走至了萧文淮的身前。 苍—— 整齐划一的刀吟声中,姚将军和他手下的护卫们拔出了手中的利刃,目光不善的看向了台阶之上的周宓……以及不远处满身血污的柳七。 柳七见状,只是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这些人的脚下,见他们并未跨过自己划出的生死线,便一脸平静的挪开了目光。 那姓姚的将军的确没有说错,自己先战流云真人,后又连斩顶尖高手的南宫家老者,四具厄毒圣使,以及安国公,南宫玉等人。 的确已是强弩之末。 甚至在对战安国公和南宫玉之时,柳七不惜用了以伤换命的法子,拼着左肩被洞穿,在真气彻底枯竭之时干掉了南宫玉。 而从头到尾,柳七甚至都没有用出十招。 哪怕是强如流云真人,柳七也只是用了一刀,便将其重伤。 这便是她自细柳山庄开始,一直以来所秉承的武道,以最快的方式获得最大的战果。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手腕内侧月牙正在不断涌出冰凉的气息,修复着身体的伤势。 被南宫玉一剑洞穿的肩头,早已止住了血,随着月牙能量的弥漫而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结痂愈合。 柳七默然垂眸,抓紧时间恢复着真气,时不时抬眸看向江寄余。 她最忌惮的人还在这里。 这也是为何她甘愿留在寝宫的原因。 至少在众人眼中,柳七现如今是铁杆的大将军一党。 虽说为了对付流云真人,以及萧文淮身边的一众魑魅魍魉,柳七也付出了不少代价。 但最起码,江寄余还没有出手! 若是自己一开始就选择孤身逃出,没有了大将军这张虎皮,江寄余只怕也不会等到现在。 江寄余的实力究竟有多强,仅仅是其出手救下流云真人小小露的那么一手,便足以让现在的柳七打起十二分小心了。 说句实话,若是面对江寄余,柳七并无全身而退的把握。 江寄余以轻功身法和暗器扬名江湖,闯出了“鹤唳九霄”的赫赫威名,其独门暗器鹤羽神针柳七已经见识过两次了。 第一次是在柳三的身上,柳三的胳膊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飞羽山庄弟子以鹤羽神针打中,最后致使细柳山庄众人中武功一直位列前二的柳三,被“覆天”组织炼为了只知杀戮的人形野兽。 第二次则是在薛毅的宅邸,“四小飞鹤”中的李飞翎以鹤羽神针打中了她的肩膀。 身怀月牙的柳七不怕鹤羽神针上的毒,但是对于这种可以轻松破开真气的暗器,柳七心中依旧是忌惮不已。 至少若是从江寄余的手中使出,中的恐怕就不是柳七的肩头了。 江寄余或许在绝顶之中不算最强,但他的武功路数,对于实力略逊于他的对手而言,却是极为致命的。 轻功,致命的暗器。 只消其中一项,便足够柳七喝一壶的了。 所以……柳七微微抬眸,看向了周宓的背影,心想着她的后手究竟是否可靠。 柳七目光越过了周宓的背影,看向了寝宫外的天空,依旧是一片夜雾沉沉,距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难道真如周宓所言,撑不到天亮了? …… “哈哈哈哈……” 随着姚将军等一众禁军拔刀向前走出,周宓眼底瞬间涌出了一抹忧色,但很快收敛一空,恢复了平静的神色。 这极其微弱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一直紧盯着她的萧文淮的眼睛。 “哈哈哈……” 萧文淮捕捉到了周宓眼中敛去的那一抹担忧,心中积攒多年的屈辱瞬间得到了释放,随即发声大笑起来。 肆意张狂的笑声瞬间回荡在寝宫之中。 就连此时处于对立阵营的方青鸾听到了这笑声,脸上顿时浮出了厌恶之色,继而在师傅江寄余的身边小声说道:“看来那七杀妖女真如他们所说,已是强弩之末。” 江寄余闻言并未说话,只是眼神沉凝的盯着柳七,目光时不时扫向正在一步一步朝前缓缓踱进的姚将军等人。 要说此时寝宫之中谁最紧张,当然是正朝着柳七划出的刀痕一步步前进的姚将军。 他虽刚刚在萧文淮面前表现的一派凛然,但随着他的脚下离刀痕越来越近,沧桑的脸上瞬间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渍。 “越此线者,杀无赦!” 不知为何,姚将军的脑海中瞬间回荡起了这句冰凉的话语,他握刀的手不禁一颤,随即停下了缓缓前进的脚步。 这一停,致使他身后的数名护卫也跟着停了下来。 常言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这一停顿,便令他们胸中积蓄已久的勇气瞬间释放一空,其中几人眼中已浮现出了退意。 江寄余将这一幕看在眼中,随即一脸失望的摇了摇头。 …… “哼!”寝宫外,有人看见姚将军一行身形停住,不禁轻声冷哼道,“真是一群废物,柳七明明已经真气耗尽,却一个一个的畏缩不前!” “十九,你若是想去取柳七性命,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眉夫人淡淡的说道,她已经脱去了一身甲胄,换作了一袭宫装,站在寝宫外的栏杆上,眺望着寝宫内的一举一动。 “我……” 听到眉夫人所言,同样站在栏杆之上,怀抱着短刀的柳十九瞬间一顿,继而微微侧过头去,满不在乎地说道:“这都是她自找的,好好的非要背叛夫人您和尊上!” 话音刚落,突然听到寝宫内传出一声细微的动静,柳十九慌忙地扭过头来,眼巴巴地看向了宫殿,片刻之后,不由得自主的大松了一口气。 而一直观察着寝宫内动静的眉夫人则是眉眼一凝,继而幽幽叹道:“不愧是她,这般情况之下,行事还能如此果断。” 画面拖回至寝宫之中。 柳七一脸漠然地将惊寂刀收回鞘中,继而缓缓垂眸,看向了脚边已是一具尸体的姚将军。 站在一群禁军的尸体之中,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去,自己划出的那道刀痕就在身后不远处。 仅仅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功力已经恢复了少许的柳七决定先下手为强,所以便有了刚刚这一幕,身手不过二流上下的姚将军,外加几个不入流的禁军护卫。 柳七仅用了不到半息的时间,便将他们的性命悉数收割。 “好凌厉的刀法!” 缓慢,沉重且浑厚的声音回荡在柳七的耳边。 柳七微微抬眸,循声看去,只见江寄余双手负于身后,身躯笔直如松,磅礴精纯的气息井然有序的在周身流转,一对漆黑的眼眸中充斥着凝重之色。 “好狠的手段!” 江寄余双唇张合,话音刚落,眼底的冷意便倾泻而出,周身流转的气息骤然暴涨数倍,劲风狂涌之中,江寄余鬓角的发丝乱舞,衣衫鼓动! 柳七见状只是嗤笑一声,继而缓缓扭过身来,正面面对着江寄余。 他终于还是打算出手了! 柳七的目光微垂,旋即看向了左手之中,已经归于鞘中的惊寂刀。 沉吟片刻之后,柳七缓缓拔出了惊寂刀,刀身的紫芒在一阵若隐若现的闪动过后,瞬间暴涨,直至刀芒触地,发出了“滋滋”的声响。 “鹤唳九霄”江寄余。 柳七口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可惜了! 面对即将到来的生死之战,柳七的心中无悲无喜,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眼前这个极有可能会夺走她性命的人,并非她最满意的对手。 就在苍白色的雾气逐渐漫上柳七的眼瞳之时,她不禁侧首看了一眼后殿入口的位置。 若是这最后一战,对阵的是“天下独尊”的大将军,那该是何等的畅快! 罢了,罢了! 柳七收敛心神,真气瞬间涌入了全身经络,继而微微抬眸,抬起了惊寂刀,不断翻涌的刀芒指向了江寄余,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来吧” 哗啦哗啦—— 就在此时,柳七和江寄余同时眉头一皱。 “哗哗——” 这一次,柳七终于听清楚了耳边传来的动静。 是海浪奔涌的声音。 可是……京城哪里的海! 正当柳七心中疑惑之际,却见身前的江寄余身上的气势骤然暴涨,整个人已被雄浑的罡气重重环绕,与此同时他的眼睛自柳七身上缓缓挪开,侧首看向了寝宫大门的方向。 望着那道渐渐走入寝宫的身影,江寄余身形连带着环绕的罡气猛地一颤,随即他眼神一凝,双唇缓缓张合着。 虽然柳七近在咫尺,但因江寄余周身罡气环绕的缘故,她也只听到了一个大概。 柳七顿时喃喃复述着江寄余口中弄之言:“沧海横流,萧奇峰!” (本章完) ------------ 第138章 百年之约(上) 咚,咚,咚…… 正当柳七喃喃自语之时,寝宫大门处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她侧首只见那人已经步入寝宫大门,待其站定之后,不紧不慢的抬眸,一双满目淡然的眼眸瞬间落在了柳七的身上。 只是这一眼,柳七只觉得脑海中“轰隆”一声巨响,身形如遭雷击一般猛地一颤,继而脚下不受控制地朝后踉跄了两步,方才脸色一肃,清醒过来! 柳七双眸骤然一凝,旋即青色罡气在身上浮现,随后苍白的杀意也倾泻而出,瞬间将其身躯笼罩于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之中。 直至置身于罡气和杀意凝结的双层防护之中,柳七的眼底方才涌出了一许骇然。 这便是天下公认的,当世前三的绝顶高手吗? 东海王,萧奇峰!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瞥,便蕴含如此恐怖的气势,其修为之高深,已超乎了柳七对绝顶高手的认知。 正当柳七心中思绪万千之际,突然突然又传来了“哗啦啦”的声响,她的脸色瞬间一白,而后周身真气疯狂运转,身前凝聚的罡气变得更加凝实。 即便如此,惊涛怒鸣之声依旧不绝于耳,柳七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凝重,随着苍白之气再度吞没眼瞳,原本溢散于周身的杀意瞬间凝聚。 “轰隆隆——” 随着柳七身上传来一阵闷雷滚动的轰鸣,重新凝聚于她体内的杀意瞬间升腾而起,化作了一尊数丈之高的苍白人形。 哗啦啦—— 柳七耳边的浪涛之声依旧在不断回荡着,她苍白色的眼瞳呈现出一片寂然,随着她缓缓垂眸,看见了自己脚下不断翻滚的浪花儿…… 柳七骤然凝眸,苍白色的眼瞳也不禁为之一颤。 刚刚还在身旁的江寄余,地上的尸体统统不见了踪迹! 此时的柳七早已不在寝宫之中,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置身于奔涌的浪潮之中,放眼望去四周皆是无边无际的苍蓝。 哗啦啦…… 滚滚浪鸣之中,柳七只觉得体内的气血随着体内的气血随着此起彼伏的巨浪不断翻涌,就连杀意凝聚的人形也在海浪的冲击下,开始微微颤动,苍白色的杀意逐渐变得稀薄淡去。 沧海横流…… 正当体内气血开始逆转,不断冲击着柳七心脉之际,她脑海中瞬间回想起了江寄余口中的话。 柳七苍白的眼瞳陡然一转,随即收敛心神,继而周身萦绕的青色罡气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雄浑绵长的气息。 沧海神功! 这门大齐的镇国之绝学,柳七也是学过的! 虽只有三重的层次,但当沧海神功的心法开始运转之时,刚刚还在耳边不断回荡爆鸣的浪涌声瞬间淡去了不少,就连已经临近溃散的苍白色人形,也重新变得凝实! 苍—— 刀吟声弥漫而出,将四周源源不断涌向柳七的浪涛隔绝。 只见柳七双手持刀,周身气势已经提升至了巅峰状态,身上杀意化作的人形与柳七的动作如出一辙,双手汇聚之处,杀意不断延伸直至凝聚成了一柄苍白色的刀芒! 柳七突然撤去了周身隔绝浪潮的罡气,纤弱的身躯瞬间被翻涌的浪花吞噬,只留下数丈之高的苍白色人形在翻滚的浪潮中屹立不倒,始终保持着双手持刀的姿势。 柳七闭上了双眼,任由狂涌而来的浪潮不断冲击着自己的身躯,她能感觉到每一朵翻滚的浪花之中都蕴含着能够摧金断石的恐怖气息。 区区凡人之躯,在这奔涌的浪潮之中,只怕顷刻间便会被碾作齑粉。 但柳七双眸紧闭,任由翻涌而来的巨浪将自己吞噬,直至浪花贴近身体的瞬间,她身上萦绕的沧海真气突然弥漫而出,但转瞬便被恐怖的浪潮吞噬得干干净净。 就在沧海真气消失的瞬间,柳七双眸突然睁开,随后苍白色的眼瞳瞬间汇聚于一处。 找到了你了! 面对着遮天蔽日的巨浪,柳七踏步向前,挥刀在身前轻轻地划出! 而在翻滚的浪潮之中若隐若现,宛若雕像一般纹丝不动的苍白色巨人突然动了,踏步向前,巨大的白色刀芒瞬间抬至身前,继而横扫而出…… 嗤! 刀气破开了巨浪,瞬间涌向了广袤的天边,但却在行至半途戛然而止。 “哐啷啷……” 随着苍白色的刀芒骤然消散,柳七漠然而立,任由周遭的一切犹如玻璃一般的碎去。 直至脚下最后一朵翻涌的浪花犹如潮水般的退去,柳七缓缓环顾四周,随后微微垂眸看向了自己的脚尖。 她又回到了寝宫之中。 准确的说,自始至终她一直在寝宫之中从未移动过,至于刚刚那广袤无际厄沧海…… 柳七默然抬眸,看向了寝宫大门口的那道身影。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缓缓地在寝宫中响起。 身穿墨色长衫的男子不紧不慢地鼓着掌,面对着柳七的视线,他目光不闪不避回视着柳七,眼眸中闪动着难以言明的神色。 似是似是欣赏,又仿若是感叹一般。 “王……叔!”萧文淮望着鼓掌的墨衣男子,突然一脸激动的喊道,“王叔,真的是你?” 自墨衣男子走入寝宫后,在姚将军等人被柳七斩杀后,已经陷入绝望的萧文淮,便开始打量着他,直至萧文淮看到了男子墨色衣衫上的龙纹,以及腰间那柄古朴的短刀,萧文淮顿时想起了此人的身份。 东海王,萧奇峰。 虽然在萧文淮出生之前,萧奇峰便已出镇东海,从此再未回过京城。 但萧文淮岂会不知道自己在东海还有一位武功绝顶的王叔。 他甚至曾无数次的听到过一种传闻,说是大将军周威扬在其权势顶峰的时候之所以不敢篡位,便是因为东海还有这么一位萧家人的存在。 “王叔!”确认了萧奇峰的身份后,萧文淮心中顿时喜不自胜,他当即就要迈步走向萧奇峰的身边,但却走出第一步的时候,耳边传来了的周宓的声音。 “你终于来了。” 周宓嘴角噙笑,亮晶晶的眼眸望着萧奇峰,笑吟吟地说道:“沧海横流……终归还是练成了,不枉你在东海窝了二十载。” 萧奇峰闻言微微一笑,配合着他那张五官平平的面容,显得有些憨厚可掬。 他不顾身侧不远处已经呆若木鸡的皇帝萧文淮,目光一扫寝宫的地上,继而冲着周宓颔首道:“我还是来迟了。” 萧奇峰的目光自柳七和江寄余二人身上扫过,在柳七足足停留了三息的时间,方才重新挪至了太后周宓的身上,继而语气恭敬地问道:“他现在可还好?” 周宓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说道:“很不好。” “不过……”周宓语气稍稍一顿,随即接着说道,“既然你来了,我想威扬应该放心了。” “这里……就交给你了。” 听到周宓所言,萧奇峰眼神顿时一凝,继而一脸郑重地微微颔首,随后目光一转,看向了已经敛去周身气息的江寄余。 和刚刚与周宓说话时的温声细语不同,萧奇峰面对着江寄余,语气颇为冷淡地吐出三个字:“江庄主。” 江寄余面部微微抽动,随即微微抬首,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冲着萧奇峰微微拱手道:“东海王,久仰了。” “嗯。”萧奇峰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继而说慢条斯理地说道,“傅青书已经回到了府上,我想他一定有很多话要和江庄主您面谈。” 听到了傅青书的名字,江寄余面色瞬间一沉,沉默片刻,目光凝肃地轻轻颔首:“既然如此,我飞羽山庄今日就不叨扰了。” “请。”萧奇峰挪动身躯,让开了一条道来,眸光沉沉地望着江寄余说道。 江寄余深吸一口气,随即冷冽的目光一瞥身侧不远处的柳七,继而轻声对身后左右两侧的方青鸾和独孤鸣,轻声道了一句“我们走”。 不过江寄余在走至一处时,突然停下了脚步,垂眸看向了脚边躺着的一具躯体,沉吟片刻后,抬首望着萧奇峰恭声道:“东海王,江某可否将此人带走?” 江寄余脚边之人,正是那假冒的“傅青书”,他被江寄余废掉了四肢,此时如死狗一般瘫倒在地,但却还有呼吸。 萧奇峰目光自那人身上扫过,平静地问道:“他是谁?” 江寄余眸光一阵闪烁,继而沉声回道:“此人乃是傅大人之子,傅卓林。” “傅青书的儿子。”萧奇峰目光微沉,继而缓声问道,“本王记得傅青书膝下只有一子,名为傅卓成。” 江寄余沉声回道:“此事……说来话长。” 说罢,江寄余抬眸见萧奇峰脸色凝肃,于是他犹豫了片刻,凝眸直视着萧奇峰眼睛,开口问道:“不知东海王可曾听说过‘覆天’?” 萧奇峰眸光微凝,随即摇了摇头。 对于萧奇峰的不知情,江寄余似乎并不意外,他当即解释道::“最近十余年,江湖之中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势力在搅动风云,江某受傅大人所托,一直在暗中调查,直至前不久才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说着,江寄余目光微垂,看向了脚边的傅卓林,缓缓道:“这股神秘势力自号‘覆天’,自太康初年便已设立,一直在暗中吸纳那些因破武令而师门被灭的江湖中人,近二十载的时间,已经形成了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 江寄余脸色稍沉,随后一脸凝重地说道:“江某怀疑,傅卓林便是这‘覆天’组织的一员,而且地位应该不低。” 说罢,江寄余目光突然瞥见了萧奇峰身边的萧文淮,他顿时凝眸看去,语气冷冽地问道:“不知陛下是否听说过‘覆天’?” “尸山血海宫,漠北毒神教,血魔万化功……” 江寄余如数家珍,语气凛冽地说出了这些名字,继而目光沉沉地盯着萧文淮,质问道:“江某虽说已是半百之龄,但好在眼睛还没瞎,陛下身边的这些高手,似乎来头不小啊!” “傅卓林冒充首辅大人,不知陛下是否知情?” “我……”本来就因看见周宓和萧奇峰眉来眼去而而陷入呆滞的萧文淮,此时面对着江寄余的质问,他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他环顾四周想要找人替自己撑腰,却发现自己能够仰赖的高手已经悉数死于柳七之手,最后只能哭丧着脸,一脸恳求地看向了萧奇峰:“王叔,我……” 萧奇峰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自己的这位同宗侄子,随即说道:“陛下若是不知情,大可以直接告诉江庄主就是了。” 见萧奇峰似乎不愿相助,萧文淮眼底怨恨一闪而过,继而紧咬着牙关缓缓说道:“傅卓林就是‘覆天’的尊上,朕也是受了他们的蒙骗……” “够了!”从萧文淮口中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江寄余眼神瞬间一冷,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当朝皇帝的话,随即转眸看向了萧奇峰。 萧奇峰微微颔首:“既是傅首辅的家事,江庄主请便吧。” “王叔!”萧文淮见萧奇峰准备让江寄余带走傅卓林,眼中顿时流露出慌乱之色,连忙出声劝道,“傅卓林犯下滔天大罪,背后又有神秘势力作祟,如若放任之下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以朕看来,不如将其押入天牢,留待王叔亲自审问后再行处置。” 他一直以为傅卓林已经死了,但刚刚瞧见了傅卓林胸前微弱的起伏,萧文淮才意识到了大事不妙,想要阻止江寄余带走傅卓林。 哪怕是让王叔来处置也好! 说完之后,萧文淮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向了萧奇峰,却正好与他沉凝的目光对上,萧文淮顿时心中一凛,有些心虚的挪开了视线。 萧奇峰见萧文淮不敢直视自己,于是昂首侧目,看向了一言不发的周宓,两人四目相对,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失望之色。 “江庄主,请吧。”萧奇峰并未理会萧文淮的劝阻,依旧决定让江寄余带走傅卓林。 “多谢!” 江寄余拱手道了一声谢,便和两个徒弟一起,带着傅卓林走出了寝宫。 柳七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被独孤鸣拎在手里的傅卓林,眼底闪动着疑惑之色。 这就是尊上? 虽说此人的血魔万化功已经有了几分火候,但放之顶尖高手之中,顶天了也就是中等偏上的层次。 强于漠北毒神,弱于罗玉颜和流云真人。 这样的武功修为或许在江湖中绝对算得上是前列,但作为尊上而言……是不是弱了些? 正当柳七心中思绪万千之际,突然耳边出来一道声音。 “狂刀?” “方家后人?” 柳七闻声抬眸,与萧奇峰四目相对,看见了对方眼中闪动着的期待之色。 周宓望着寝宫中目光相接的两人,嘴角不由得微微曲起,明亮的双眸中泛出了追忆之色,继而喃喃叹道: “一百多年了啊……” (本章完) ------------ 第139章 百年之约(中) 凝视着萧奇峰的眼睛,柳七的双眸骤然一凝,旋即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刚刚被惊涛骇浪所吞没的情形。 即便她心中清楚,那只是眼前这位天下双绝之一的东海王,以无上的修为和玄妙的手法营造出的意境,但刚刚身处浪潮之中时,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却依然萦绕在柳七的心头。 哪怕是靠着同宗同源的沧海真气,捕捉到了意境中那一丝转瞬即逝的破绽,以自身凝聚的杀意强行破境而出。 看似没有落入下风,但柳七心中再明白不过,自己破境而出,只不过是萧奇峰并无出手之打算罢了。 此人武功之高,远超乎她的想象。 难道是……绝顶之上的大宗师? 柳七眼神一阵翻涌,随即敛去了眸中的警惕之色,继而缓缓晃首,轻声回道:“我并非方家后人。” 对于柳七的回答,萧奇峰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脸上涌出略显憨厚的笑容,配合着伸手挠头的姿势,给柳七的感觉就好像眼前之人不是什么武功绝顶的东海王,而是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邻家大叔。 “说来也是,方家早就没了狂刀的传承,再说方平那温吞的性子,也生不出你这样的女儿。”萧奇峰目光和煦的笑道。 说着,萧奇峰眼睛一扫寝宫内惨烈的景象,继而眉头一皱,以他的修为自然能够看出来,地上的大部分尸体都是丧命于柳七刀下。 他不禁摇了摇头,随即看向了已经退至寝宫一角的栖霞派众人,除了已经被柳七重伤昏迷不醒的流云真人外,柳宗训夫妇俩也被蒋全为首的栖霞派弟子紧紧护在身后。 “东海王!”直至看到萧奇峰朝着自己看来,蒋全不由得心神一震,但还是强作镇定双手抱剑,微微躬身行礼道。 萧奇峰笑容依旧和煦,微微点了点头,而后问道:“流云真人伤势如何?” 蒋全和王友山对视了一眼,随后辈分略长的王友山主动上前一步,抱剑恭声回道:“师傅他老人家筋脉受损严重,体内真气紊乱,我们……” 流云真人身上的伤势,是与柳七硬碰硬的过程中,被无孔不入的杀意侵入了体内,致使筋脉被杀意所蚀受损严重,再加上真气反震导致的经络间的真气逆行,加重了经络损伤的同时,也伤及了五脏六腑。 若非流云真人内功修为深厚,及时以一口气护住了心脉,否则早就身消道陨去见三清道祖了。 别看流云真人的内伤如此严重,但只要有一内功深厚的高人为其平复体内逆转的真气,疏导经络间的伤势和淤结,让其可以恢复真气的运转,以流云真人的内功底子,用不了三两天便可以下床了。 至于能否恢复巅峰修为,那就全看流云真人自己的造化了。 毕竟流云真人身上可没有月牙。 王友山的话未说完便露出了一脸苦涩,柳七看在眼里心中顿时明白了,这是打算请萧奇峰出手为流云真人疗伤。 不过在柳七看来,萧奇峰似乎并未有出手相助的打算,反而是在听见王友山所言后,迅速扭过头来,目光沉沉地望着自己,问道:“流云真人是被你伤的?” 柳七默然颔首,随后目光微垂,扫向了地上那道细微的刀痕,而后语气淡然地说道:“我已提醒过他,越过此线,杀无赦。” 说完这句话,柳七紧抿双唇,凝眸回应着萧奇峰的目光,坚定的眼神似乎在诉说着,流云真人能够活着,已经是她柳七手下留情了。 萧奇峰闻言沉默半晌,随后将目光投向了周宓,只见周宓微微颔首,继而柔声叹道:“流云真人当时怒火攻心,大概是想找威扬要个说法罢。” 清风观满门被灭,虽说这并非夔牛的本意,但终归还是他出的手。 或许在寝宫时见到夔牛发疯的模样,流云真人心中已经清楚,清风观的覆灭背后另有主谋,夔牛只不过是被一柄被人驱使的凶器。 但死去的毕竟都是亲手将流云真人抚养长大的师傅师兄,于流云真人而言,他虽说已经自立门户创建了栖霞派,但清风观在他心中就是永远的家。 所以流云真人才会在夔牛已经被擒住的情况下,仍然不顾柳七的警告,非要去向破武令的主谋,大将军讨个说法! “娘娘……” 突然,栖霞派弟子的身后传来一道极其微弱的声音。 柳七一听,便知道了这声音的主人是之前已经陷入疯魔,被江寄余出手拿下的夔牛。 “他醒了!” “让我一剑杀了他,替师傅报仇!” “先等等,师傅说了,要拿他的头颅去祭清风观的祖师!” “师傅……师傅都快死了!” …… 因为夔牛的醒来,栖霞派弟子陷入了一阵纷乱,绝大部分栖霞派弟子都恨不能当场穿胸一剑,送其归西。 好在是蒋全和王友山两个流云真人的嫡传弟子,暂时压制住了众人。 蒋全一阵犹豫之后,伸手推开了拥挤一团的师兄师弟,将一脸茫然的夔牛拎了出来,顺势扔在了众人视线都能看见的位置。 王友山见状心中一惊,正欲上前说些什么,刚刚踏出一步的时候,耳边已经传来了蒋全的低声私语:“师傅如今昏迷不醒生死难料,难道你真的以为凭我们师兄弟这十几人,可以从那个女人眼下带走夔牛吗?” 蒋全看得很明白,仅凭萧奇峰对太后的态度,不难看出他们是一路人。 而且就算萧奇峰两不相帮,在江寄余离开之后,这寝宫之中又有谁能抗衡那個可怕的女人呢? 对师兄讲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后,沉着一张脸的蒋全微微抬眸,朝着柳七看去,见其一脸的淡然,心中一凛的同时,握着剑柄的手不由得攥紧了几分。 不知为何,在这凝肃的氛围里,他脑海中突然想到了自己刚刚接回家的表妹。 每次表妹只要一提到她那位曾经的主子,都会面露忧惧,担心其太过于柔弱,会在柳府里被人欺负。 呵呵…… 蒋全的嘴角勾出了一抹自嘲。 真该让翠香过来看看,她眼中那柔弱可怜的小姐,是如何将一众高手杀得片甲不留的! “娘娘……”夔牛迷离的双眸眼看着清醒了少许,随后望向了周宓的位置,喃喃地唤了一句。 低垂着头的蒋全望着夔牛,眼中的杀意飞速掠过,随即一脸沉凝的朝后退了两步,而后抬起头来,对着萧奇峰躬身道:“夔牛手上血案累累,还望东海王能够明察秋毫,还那些枉死之人一个公道!” 事已至此,既然无法带走夔牛,但蒋全也不打算这般轻易地将其交还给周宓。 蒋全记得东海王萧奇峰在江湖中的名声不错,当年破武令一出,江湖各大门派人人自危,但唯有东海一隅的江湖中人依旧我行我素。 事实上,不止萧奇峰领地的江湖势力没有受到破武令的影响,甚至他还主动保下了当今武林巨擘之一的太乙门。 当年大将军的铁骑离太乙山最近的一次,甚至都不到半日的路程了。 要知道,太乙山方圆百里之内,是没有其他江湖势力的。 最后,周威扬还是踏入太乙门的山门。 而当时,萧奇峰便就在太乙门作客,并且一住就是大半年,直到大将军班师回朝之后,他才从太乙门来开,回到了东海。 在蒋全看来,至少在破武令上,东海王萧奇峰和大将军周威扬是有分歧的。 夔牛当年跟随大将军马踏江湖,覆灭了无数门派,再加上此前太后周宓也亲口承认,有一些门派本就是无辜的。 所以蒋全便打算将夔牛之事甩给萧奇峰,看看这位东海王欲作何打算! 柳七见蒋全所言所行,顿时看出了他的目的,不禁对其有些刮目相看,翠香的表哥,倒也算是个人才。 只可惜…… 萧奇峰听见蒋全提到夔牛手中血案累累时,眼中瞬间涌出了疑惑之色,而后目光在夔牛身上瞥了一眼后,便迅速看向了周宓。 “这是怎么回事?”萧奇峰不解地问道。 此话一出,蒋全眼瞳猛地一缩,心中已是一片冰凉! 周宓只是淡淡地看着神情有些恍惚的夔牛,沉吟片刻之后,微微侧首轻声嘱咐道:“先将夔牛带回来吧。” 这话是对白泽说的。 正在盘膝打坐的白泽闻言立即站了起来,身躯微微晃动了一下,而后迈步朝着夔牛走去。 柳七瞥了一眼自她身边穿过的白泽,见其一只手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如纸,身上的气息也极为紊乱,可见伤势也不轻。 白泽轻功身法卓越,但刚刚在阻止安国公等人进入后殿时,一身轻功无法施展,只能硬碰硬地去接安国公的掌,因此在拼掌时受了不轻的内伤。 而后胸口处又中了南宫玉一剑,好在是并未刺中要害。 正当柳七打量之际,白泽已经将夔牛搀扶起,步履蹒跚地朝着周宓走去,再次经过柳七身边时,白泽缓缓抬眸,目光在柳七脸上一扫而过,随后迅速垂下头去。 “多谢!” 柳七目送着白泽搀扶着夔牛自她身边穿过,耳边传来了白泽的一声道谢。 柳七一脸淡然,并未回应什么。 刚刚若是自己不出手,白泽多半已经丧身于安国公和南宫玉联手之下,这一声多谢自己完全受得起。 不过就这么干瘪的一句多谢,柳七总觉得有些吃亏。 如今危机已经解除,柳七垂眸看了看自己,可以说自她从细柳山庄离开后,还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甚至在面对江寄余之时,都已经心存死志了。 她不禁轻轻晃了晃手,心中已经盘算着,该从周宓和大将军手中收多少好处,才能弥补自己今日的付出。 一想到好处,柳七顿时双眼一眯,悄然抬眸看向了萧奇峰。 若是能拿下沧海神功后续的功法,此番倒也值得! 哒,哒,哒…… 突然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柳七回头望去,只见沈盈一脸焦急地从后殿门口探出了半截身子,她双唇微张正欲开口,却突然看见了寝宫中满地的尸首。 “啊——” 她先是捂着小嘴惊呼了一声,刚刚探出来的半截身子又缩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后殿入口处传来了沈盈略微有些颤抖的声音:“太后娘娘,床上的那个叔叔醒了,还吐了好多血……” 大将军周威扬? 柳七闻言双眸不禁一凝,随即看向了周宓。 周宓脸上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待沈盈说完之后,她便扭头对着萧奇峰平静地说道:“走吧,去见他最后一面。” 柳七回头看向了身后的萧奇峰,只见其满目凝重,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迈步朝着后殿而去。 目送着萧奇峰的身躯消失在了后殿入口,周宓眸光微动,旋即侧首看向了柳七,而后轻声道:“柳七,你也一起去吧。” 听周宓的意思,大将军似乎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柳七犹豫片刻,目光一扫环身后寝宫大门两侧墙角,分别是围拢在一起的栖霞派弟子,以及被吓破了胆的皇帝萧文淮和剩下的几个禁军。 萧文淮缩在仅剩的几个禁军护卫身后。 柳七目光自这些人身上一扫而过,随即回过头来,对着正凝望着自己的周宓轻轻颔首,而后径直朝着后殿入口处走去。 她也很想见见,天下独尊的大将军,究竟长什么样子? 直至透过护卫臂膀间的缝隙看见了柳七和周宓先后走入了后殿,一直缩在护卫身后萧文淮当即扒开了身前的两名护卫,一双充满怨恨的目光死死盯着后殿的入口,继而咬牙切齿道: “一群乱臣贼子,谁胜谁负尚还不一定呢!” “走,赶紧离开这里!” 萧文淮不作丝毫的停留,便带着仅剩的几名的禁军护卫就要从寝宫大门离开。 “周威扬要死了,他真的要死了!”萧文淮眸光一阵闪烁,他刚刚也听到了周宓的话,得知周威扬已是弥留之际,萧文淮只觉得心中畅快不已! “宫外还有朕提前布置的一千弓弩手,还有‘覆天’的高手,对了,还有王叔!” 已经走出寝宫大门的萧文淮突然脚下一顿,他微微昂首,嘴角浮出了一抹狞笑。 他还没有输! …… “就这样放过他了?”柳七望着身前周宓的背影,语气漠然的问道。 “还是先见威扬吧。”袅袅行进的周宓如此回道。 半晌过后,柳七耳边又传来了周宓的柔婉细语:“萧家,也不止他一个人。” (本章完) ------------ 第140章 百年之约(下) 柳七听见周宓如此一说,眸光在其背后停留了片刻,而后便默然挪走了。 骤然之间,她有些理解萧文淮为何会如此怨恨周宓了。 这位花容月貌仿若二八年华的太后娘娘,言语之间对萧文淮的漠视可以说展现的淋漓尽致。 哪怕是刚刚萧文淮差点将她逼上绝路,但此时的周宓在提及萧文淮时,对其的所作所为依然是无动于衷。 或许对于萧文淮这样的人来说,对他的漠视才是最大的屈辱! “你先进去吧。” 就在二人即将步入后殿之时,周宓却突然停下了,随后侧过身来,为柳七让出了一条路。 柳七闻言微微抬首,目光落在了其堪称完美的侧脸之上,而后迅速掠过,漠然垂首自她的身边走过,进入了后殿。 一只脚刚刚踏入后殿,浓郁的檀香扑鼻而来,柳七琼鼻稍稍抽动了一下,闻到了檀香之中一许微弱的血腥之气。 她随即脚下一顿,在一座横贯整个后殿的凭风前站定,同时眼睛环顾两侧,看见了一边坐椅上正在接受朱雀治疗的白泽,以及…… “姐姐!” 当柳七的目光挪至白泽身边,那道熟悉的身影上时,只见其“腾”地站起,而后冲着柳七激动的唤道。 这一声“姐姐”出口之后,柳湘湘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有些愕然地将柳七自上而下的打量了一番,随后脸上露出了惊惧的表情,脚下也不自觉地朝后退了半步,撞到了椅子的腿。 “哐嗤——” 椅腿在地板上滑过的声音十分刺耳。 柳七默然垂眸,看见了自己身上残留的血污,以及腰间的两柄短刀,瞬间明白了什么。 “湘湘……”就在这时,门口处传来了周宓的声音。 柳湘湘有些木然地扭头看去,见周宓正门口处微笑着冲其招手,她脸上挤出了勉强的笑容,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朝着柳七看去,却发现柳七已经挪走了视线。 看着柳七那张熟悉的侧脸,柳湘湘心中莫名浮出了一许酸涩,而恰逢此时,周宓的声音再度响起,轻声唤着她过去。 柳湘湘只能耷拉着脑袋,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门口处的周宓。 柳七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正被周宓抚摸着头小声安慰的柳湘湘,便一言不发地收回了目光,朝着身前的屏风看去。 在屏风之后,影影绰绰似乎有一人跪倒在地。 是东海王! 柳七自认为她的眼睛不会看错,屏风之后呈现出双膝跪地姿势的正是东海王,萧奇峰。 贵为大齐王爵,又是立于武林之巅的绝顶高手,柳七想不到这世上有什么人值得萧奇峰跪下。 但此时此刻,在这后殿之中,倘若真有这么一人,能够令东海王心甘情愿地跪下,柳七能够猜到的有且仅有一人。 大将军,周威扬! 噔噔噔……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入耳中,柳七看见沈盈自屏风后走出,手里还端着一个纯金色的盆,盆里装着透明见底的清水。 沈盈一走出屏风,就看见了站在屏风之后的柳七,见其浑身上下血污斑布,有些疲倦的双眸中瞬间闪出了一丝惧意,盆中的清水轻轻晃动了一下。 看着眼前沈盈娇小的身躯紧绷如弦,柳七嘴角不禁微微抽动。 其实她身上的大部分血污都来自于安国公王仁元。 安国公的吞天功是一种类似于吸功大法的武功,在与其交手时,柳七顺势将一身杀意灌入了安国公的体内,致使其杀意贯体而出,被绞成了碎片。 要知道当年柳七修为尚处于一流之列时,便以杀意逼退了顶尖高手毒神。 而如今柳七的修为,顶尖高手之中也可占据前列的位置,她的杀意岂是安国公区区一个一流高手可以承受的。 只可惜当时柳七的真气临近枯竭,再加上南宫玉的剑已经逼近眼前,故而柳七没有躲开安国公被杀意贯体时倾洒的血渍,造成了现在这般浑身血污斑驳的骇人模样。 她承认自己现在的模样可能有些不太好看,但一个個也没必要如此夸张吧。 尤其是你,沈盈。 刚刚你出去的时候,可是已经见过自己这副模样的! 正当柳七腹诽之际,沈盈已经自她身上收回了视线,低着头小跑至朱雀的身边,将一盆清水放在了白泽的身前。 朱雀对着沈盈勉强笑了笑,随后右臂瞬间抬起,并拢的两指中夹着一枚银针,只见其空闲的左手迅速将白泽的手抓起,而后右手间银光闪烁,以常人难以看清的速度,用银针分别在白泽的五指指尖上各戳了一下。 随后,她便将白泽的手浸入了盆中,五指尖瞬间喷涌出黑色的血液,将衣盆染成了一片墨色。 随着指尖黑血的淌出,白泽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但朱雀眼中却是露出了些许的喜色,随即“扑通”一声,挨着白泽坐下,脸上顿时浮出了深深的疲倦。 白泽也深吸了口气,随后缓缓闭上了双眸,垂下了脑袋。 沈盈半蹲在白泽的身边,双手撑在微微曲起的膝盖上,歪着小脑袋打量着白泽的脸色,而后迅速站直了身板,望着一旁的朱雀问道: “朱雀姐姐,这位白叔叔的伤已经被治好了?” 朱雀闻言会心一笑,看向沈盈的眼神涌出了几分柔软,声音也比平日里温和了许多:“你白泽叔叔心口处的剑伤虽未正中要害,但还是伤及了心脉,我以银针渡血之法将其心脉中淤结的死血引出,剩下的……就全看你白泽叔叔自己了。” 说罢,朱雀眼神复杂地看向了白泽,但很快收回了目光。 沈盈听闻朱雀所言连连点头,仿佛真的听懂了一样,看向朱雀的眼神中瞬间涌上了钦佩之色。 这个大姐姐的医术,好像比爷爷还要厉害! 沈盈因天生不足,自小跟在爷爷沈庄身边四处寻医问药,虽因身体缘故没有正经地学过医术,但耳濡目染之下,已然具备了不错的医术底子,故而能够看出朱雀的厉害之处。 朱雀脸上挂着柔和的微笑,伸手摸了摸沈盈的同时,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扫向了屏风之前,看见了如雕塑一般伫立在屏风前的柳七。 柳七感觉到有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随即缓缓侧目看去,顿时与朱雀四目相对,看见了其眼底翻涌的深意瞬间敛去,而后迅速垂眸。 柳七默然收回了视线,片刻之后耳边传来了朱雀幽幽的声音:“多谢。” 柳七眼神一片淡然,眼角余光瞬间自朱雀和白泽的身上掠过。 即便是瞎子也看得出来,这两人之间的关系绝不止同袍那样简单,只不过…… 柳七不禁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心想着白泽似乎已经心有所属,看起来是朱雀将军对其一厢情愿罢了。 唉,男女之间的事真是太复杂了! 柳七眸光微动,瞬间摒弃了心中的杂念,而后凝声看向了屏风之后,东海王影影绰绰的身影,依旧保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但柳七没有听到屏风后传来一言片语。 就这样在一片寂静中,渡过了大约二十息。 终于,柳七听到屏风之后传来了一道略显虚弱但却洪亮的声音:“柳姑娘,还请进来说话吧。” 柳七闻言双目一凝。 这声音不是东海王萧奇峰的! 而现在身在屏风之后的,除了东海王萧奇峰,就只有大将军周威扬了。 柳七没想到里面二人沉默了这么长时间,开口的第一句,竟然是让自己进去! 柳七心中瞬间打起了十二分小心,她望着眼前的屏风,凝视许久,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迈步从沈盈刚刚出来的位置,进入了屏风之后。 就在柳七进入屏风之后,后殿门口处,一手搂着柳湘湘细声安慰的周宓,不禁抬眸看来,随即嘴角勾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 柳七走进屏风的瞬间,便感觉到了一股灼热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当即抬眸循着视线看去,只见古朴的床榻之上,正盘膝坐着一赤裸着上半身的男子,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 而天下双绝之一的萧奇峰,正挺着笔直的上半身,面向着床榻之上的男子,双膝跪地,眼神怔怔地望着男子,眸光中凝聚着纷乱的情绪,哪怕是柳七已经缓步走至他的身边,萧奇峰都没有侧眸冲她看上一眼。 柳七在双膝跪地的萧奇峰身边站定,继而一脸淡然地回视着男子略显热情的目光,从对方的眼神中,她隐隐看到了一些期待和追忆。 但无论怎么说,对方颇为无礼的目光,令她心中生出了不适,随着柳七眼神渐渐冷冽,她的手业已攀上了腰间的惊寂刀。 似是看见了柳七的小动作,对方的目光突然一垂,落在了柳七腰间的两柄刀上。 而后柳七便看见赤裸着上半身的男子嘴角似是抽动了一下,眼神中的灼热之色瞬间敛去,整个人瞬间笼罩在一片沧桑之中。 “她说你很像,但我看来,一点都不像。” 床榻上的男子摇着头轻声说道,随后身躯稍稍后仰,靠在了背后的床褥之上,双手极为随意地搭在立起的膝盖上,目光陡然一转,涌出了睥睨天下的傲然之色: “你的身上只有无尽的杀意,不仅不像她,反而更像另一个人。” 柳七眸光微抬,语气淡淡地吐出三个字:“大将军?” “是我。”男子微微颔首,回答亦如柳七所问一样简略。 柳七闻言眼神瞬间一凝,不由自主地打量起床榻之上的男子。 面容还算丰神俊朗,而且看起来顶多也就是三十出头的模样,满头发丝如墨,随意地披散在肩头,更是平添了几分肆意张狂。 这就是天下独尊的大将军? 如果说对方身上有什么令柳七印象深刻,就只有那一双眼睛。 如此傲然的眼神其实并不算罕见,但放在一个生机几乎断绝的人身上,就显得格外刺眼了。 自柳七见到周威扬的第一眼,便从其身上感觉不到一丝生机存在的痕迹。 柳七不禁目光微垂,看向了周威扬赤裸平坦的胸膛,里面本应传来强劲有力的声响,但此时此刻落入柳七耳中的只有一片沉寂。 一个心脏不再跳动的人,却满目傲色地在和自己说话。 “我要死了。”周威扬突然说道,目光凝望着柳七,“只可惜现在,才遇见你。” 柳七只是默然看着周威扬的眼睛,想要从中找出一丝濒临死亡的晦暗,只可惜结果令她失望了。 即便死气已经渐渐弥漫至他的脸颊,那双眼瞳依旧如皓月星辰般,散发着夺目的神光。 周威扬目光陡然一转,落在了萧奇峰的身上:“沧海卷云刀,狂刀……究竟谁更胜一筹,就要留待伱们二人论证了。” 萧奇峰闻言缓缓侧首,肃然的目光一扫柳七,而后直言道:“她不是我的对手。” 周威扬摇了摇头。 萧奇峰眸光一凝,随即轻轻颔首:“我明白了。” 周威扬的目光自萧奇峰身上挪开,再度看向了柳七:“三年之内,若无解救之法,你体内的杀意必会贯体而出,到时即便你将沧海神功练成,也难以抵挡杀意的反噬。” 柳七闻言心中一凛,耳边接着传来了周威扬的声音:“倘若真有那一天,应该就在三年之后。” “柳姑娘……”周威扬眼中的光芒越发灿烂:“不知这三年之约,你可否愿意应下?” 柳七眸光微动,旋即双唇轻启:“当年萧浪和方恨一战,究竟谁胜谁负。” 周威扬回道:“方恨身死,不分胜负。” 柳七目光骤然一凝,追声问道:“当年方恨是否也修习了沧海神功?” 周威扬闻言双眸愈发明亮,旋即微微颔首:“当年二人交手之前,方恨得到了完整的沧海神功。” 可最后方恨还是死了。 沧海神功并不能解决杀意反噬的问题。 既然当年之战在方恨身死的情况下依旧不分胜负,说明了方恨是在交手中死于杀意反噬,而非被萧浪所杀。 柳七默然垂眸,看向了身边双膝跪地的萧奇峰,她心中已经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三年之约,而是百年之前那场决战的延续。 所以周威扬见自己……就是为了延续这场百年之约? 正当柳七回首抬眸之时,却看见坐于床榻之上的周威扬,已经闭上了双眼。 直至晦暗的死气瞬间弥漫至他的双目,柳七方才怆然醒悟。 天下独尊的周威扬,死了! (本章完) ------------ 第1章 以成定局 柳七眼神微凝,想要上前一步,耳边瞬间传来“嗖”的破风声,她定睛一看,发现东海王萧奇峰已经先行一步来到了周威扬的身边。 萧奇峰脸色沉凝地伸出手来,却在指尖触碰到周威扬身体的刹那,一股苍莽的气息瞬间从周威扬的身体中涌出。 柳七神色一凛,眸光凝聚的同时,身前已经撑开了青色的光罩。 嗡—— 在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中,柳七看见床榻之上周威扬的身躯变得逐渐模糊重叠,犹如荡漾的水面一般,待一切重归平静以后,床榻之上已然没有了周威扬的身影。 萧奇峰虚探出的手缓缓收回,随即嘴角似是露出了自嘲的笑容,摇头喃喃道:“这样也好……” 柳七眼中翻涌的讶色很快平歇。 也是,以绝顶高手的实力,想要死后不留下尸身,似乎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而且对于修为达到这等层次的来人说,死后不留下尸身,或许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萧奇峰慢慢从床边退走,随即缓缓转身,面色平静地看着柳七,沉吟片刻后,说道:“他刚刚的话你可听见了?” 柳七默然颔首。 萧奇峰见状,便不再多说什么,迈步从柳七的身边,绕过了屏风径直走了出去。 很快,柳七听到身后传来了萧奇峰的声音:“大将军已经离世,大家……散了吧。” 哐当! 似有桌椅倒地的声响传来。 随后柳七余光便瞥见了白泽踉踉跄跄地闯了进来。 他目光一扫床榻的位置,随后眼瞳不由得紧紧一缩,苍白的双唇微微张着,脸上瞬间涌出了深深地悲怆之色。 紧接着,柳七又瞥见了脸色苍白的朱雀冲了进来,待其看见了空无一人的床榻时,脸上的表情和白泽如出一辙。 柳七见状,便干脆如萧奇峰一般,转身走出了屏风,将地方留给了白泽二人。 当她刚从屏风之后走出时,瞬间抬眸朝着后殿门口看去,正见周宓凝眸望着自己,两人四目相接,柳七看见周宓神色淡然地收回了视线,而后轻轻拍了拍怀中的柳湘湘,示意她去沈盈的身边坐着。 柳湘湘双目微张,泪水在红润的眼眶中打着转,似乎还沉浸在大将军离世的悲痛之中,有些六神无主地来到了沈盈身边,刚一坐下两行泪水便滑落下来。 她虽并未见过周威扬多少面,但在母亲以及身边人的面提耳命之下,对于周威扬这位舅舅,还是有着几分感情在内的。 “湘湘姐姐,节哀。”沈盈见柳湘湘哭出了泪水,当即站起来小心翼翼地伸手为其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但转眼又想到自己生死不明的爷爷,沈盈的眼眶也不由得一红,伸出的手随之一滞。 柳七目光沉沉地看着周宓,她的脸上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哪怕刚刚离世的是她名义上的亲哥哥。 柳七之所以用了“名义上”,是因为她已经看出,这二人的关系着实让人有些费解,若说不是兄妹,那周宓又何苦以身为饵,为萧奇峰的到来拖延时间。 若说是兄妹,周威扬明明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周宓却从头到尾没有想着去见他一面,而且周威扬临死之前提都没有提过周宓。 两人就好像……最熟悉的陌生人。 对,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柳七步履不停,直接来到了周宓的身前,还未来得及张口说些什么,就被她抢先问道: “威扬临死前对你说了什么?” 柳七沉吟片刻后,说道:“他说我不像你口中的那人,反而像另外一个人。” “哦。”周宓嘴角微微曲起,眼中多出了几分明媚,而后轻声说道:“他的武功虽说不错,但眼光不一定就很准,我还是觉得你像我所说的那人,而非威扬口中的另一人。” 柳七闻言眉头微微皱起,对于二人这种打哑谜似的说辞,产生了浓浓的不满,继而冷声道:“还望太后娘娘直言,您口中的那人,以及大将军的口中的另一人,究竟是谁!” “还能有谁。”周宓反问道,“难道他没有向你提及那场百年之前的决战?” 萧浪!方恨! 柳七眼瞳猛地一缩,沉默半晌之后,耳边又传来了周宓的低声絮叨:“唉,我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的脑子究竟是咋想的,一辈子就光顾着打呀杀呀的,都过了这么久了,快死的人还惦记着这件事。” “这么说,你答应了威扬,要和萧奇峰比试一场?”一阵似是自言自语的絮叨后,周宓抬眸望着柳七,问道。 柳七依旧是沉默不语,侧目看向了后殿另一侧已经坐下的萧奇峰,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柳七的注视,瞬间抬起了头,如炬的目光迎向了柳七的视线。 柳七眸光骤然一凝,体内的杀意瞬间沸腾起来,若非她的真气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否则当场就要压制不住。 而就在柳七体内杀意重归平静的瞬间,萧奇峰便收回了目光,重新垂首看向了地面,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别看他平日里总是以忠厚宽仁的态度待人。”周宓在柳七耳边低语道,“任何刀法自创立的那一刻伊始,便是为了杀戮而生,萧奇峰能将沧海卷云刀练至绝顶,他胸中积蓄的杀念只会在你之上。” 柳七听闻周宓所言,瞬间回想起自己被拖入“沧海横流”之时,那无尽滚滚席卷的巨浪中,所蕴含的摧山坼地之力。 侠以武犯禁,周宓说的没有错,一个将武功练到了绝顶之境的人,岂会是循规蹈矩的忠厚之辈。 这种事的离谱程度堪比柳七自称不敢杀鸡。 “怎么样,是不是有些后悔答应与萧奇峰一战。”周宓看见了柳七眼中浮现的警惕和凝重,不禁轻声笑道。 柳七眼中神色瞬间一敛而空,迅速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三年之后,我与他必有一战。” 说着,柳七突然扭头看向了周宓,凛冽之色瞬间汇聚于眼瞳之中:“太后娘娘莫要忘了,柳七也是练刀之人,而且练的还是狂刀。” 她当然要与萧奇峰一战,只不过并非为了他们口中的百年之约。 按照柳七原本的计划,在脱离黒狱门以及“覆天”后,她本就有了只身入江湖,以手中刀会天下群雄的打算。 既是以刀会武,柳七岂能放过那些刀法名家。 萧奇峰作为天下双绝之一的“刀绝”,几乎是武林中公认的天下第一刀,纵使没有周威扬的临终之语,柳七迟早有一日也会找上萧奇峰的。 不过周威扬至少做对了一件事,那就是定下了柳七与萧奇峰会武的日期。 三年之后! 不管柳七是否解决了杀意反噬,她与萧奇峰一战已成定局。 …… 一盏茶过后,白泽和朱雀相互依偎地自屏风后走出,二人目光先是齐齐地看向了周宓,随后又落至垂首而坐的萧奇峰身上,最后才看向了一旁角落里,依然有些神志不清的夔牛。 还是柳七身边的周宓主动站了出来,双手端在身前,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视线自后殿内众人的脸上一一掠过,直至停留在了萧奇峰的身上。 “威扬既然没有留下尸骨,想来也打算让伱们在后事上多费心神了。”周宓说着眸光一转,看向了朱雀,轻声问道:“夔牛的情况如何?” 朱雀摇了摇头:“大哥这次发病的后遗症,比此前几次严重数倍,我也没有十足把握让他清醒过来,而且就算他能够清醒,估计也和此前一样,忘记了自己陷入疯魔时的所作所为。” 周宓似乎早有预料,她轻轻点了点头,随后接着问道:“你们今后有何打算?” 朱雀闻言先是一愣,而后不由得与搀扶着的白泽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一脸愕然地望着周宓,回道:“娘娘,您这是……” 周宓抬手打断了朱雀的话,继而轻声说道:“皇上此番已经彻底撕破了脸,再加上威扬已死,京城本宫是待不下去了。” 朱雀不假思索地回道:“朱雀誓死追随娘娘左右!” 白泽也紧跟着表达了相同的意思:“白泽愿护送娘娘离开京城。” 周宓却是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了他们:“你们是由威扬一手培养,没必要跟在本宫身边白白浪费他的一番心血。” “东海王。”周宓转头对着萧奇峰说道,“白泽他们就交给你了,本宫心想你身边正需要一些助力。” 萧奇峰闻言缓缓站起,紧皱着眉头看向了周宓,片刻之后,他方才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他们随我一起回东海就是了。” “不过……”萧奇峰凝眸望着周宓,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沉声道:“我看娘娘也随本王一起回东海吧,若是您担心其他人的风言风语,本王可以寻一隐秘的海岛,安排您住下。” “哈哈哈……”周宓低声笑道,“东海王莫不是以为本宫是那种能够在孤岛上了此残生的人?” 说着,她微微昂首,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彩:“在京城憋了这么久,本宫也想四处去看看。” “小柳七,你是不是也这么想的。” 柳七的胳膊被周宓抵着肩晃动了一下,她不由得侧目看去,见周宓正喜笑颜颜地望着自己,柳七心中瞬间一沉。 这疯婆娘不会打算缠上自己吧? 就在心中涌出这个念头的同时,周宓突然踮起脚尖,凑到了柳七的耳边吐气如兰:“难道你不想学沧海神功的后续功法了?” 柳七闻言身躯骤然一凝,而后眼中的冷意也随之消散了几许。 但是她口中仍是淡淡地说道:“当年方恨不也练了沧海神功……” 周宓闻言只是笑了笑:“他连这事也告诉你了。” 而后周宓沉吟片刻,盯着柳七冷峻的侧颜,眸光闪烁地问道:“那你究竟想不想练?” “哼!” 柳七冷哼了一声,遂不再说话了。 虽然周威扬亲口所言,沧海神功无法解决杀意反噬。 但抛开这一点不谈,沧海神功仍旧是一门丝毫不弱于狂刀的绝世神功,放眼整个江湖,也足以称得上数一数二。 萧奇峰的沧海横流,柳七已经领教过了。 倘若不是自己同样身怀沧海真气,只怕没那么容易找出意境中的那一丝破绽。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沧海神功……柳七还是要的! 柳七和周宓之间的对话并未逃过萧奇峰的耳朵,当萧氏一族的镇国神功被周宓随口许出时,萧奇峰的眼神猛地一凛,但随后想起了什么,于是便眸光微敛,散去了眼底的情绪。 咚,咚,咚…… 突然众人感觉到寝宫的地面似乎开始微微颤栗起来。 萧奇峰眼神瞬间一凝,而后迈步朝着寝宫外走去。 “去外面看看吧,看看皇上,又给我们准备了什么惊喜!”周宓眼底一抹深意掠过,继而抬首对着柳七微笑着说道。 说罢便转身通过后殿的入口,追随着萧奇峰的步伐,朝寝宫外走去。 柳七想了想,随后扭头对着朱雀说道:“朱雀将军,还请你帮忙照顾一下沈盈和湘湘,我随太后出去看看。” 朱雀本想追随着太后而去,但听到柳七如此一说,再加上身边已经虚弱到无法自己行走的白泽,朱雀犹豫片刻之后,遂望着柳七点了点头。 当柳七来到惨烈的寝宫大殿时,便听见了宫外传来了萧文淮的声音。 “放箭,都给朕放箭!” “射杀妖后者,赏银万两,封大将军!” 站在一排弓弩手之后的萧文淮仿佛已经陷入了癫狂,跳着脚对着身边的弓弩手一阵鼓动,尤其是当其看到周宓走出寝宫大门时,他眼中的癫狂之色越发汹涌。 “放箭!” “放箭!” “放……” 嗤—— 萧文淮原本高高昂起的胸膛突然朝后一缩,癫狂的双目渐渐张圆,露出了不敢置信之色,随着他的目光缓缓下移,只看见了一把漆黑的刀柄,正插在自己的胸口。 “你……”萧文淮骤然抬眸,想要看清楚是谁投来的这柄刀,但就在其目光锁定了一道倩影之时,他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只来及说出一个字后,便圆睁着双目,仰面倒下了。 砰! 听到了萧文淮倒地的声音,柳七口中淡淡地吐出三个字:“吵死了。” 而在柳七的身侧,周宓的嘴角瞬间浮出一抹狡黠的笑容,随即望着寝宫外陷入混乱的禁军,她侧首看着自己另一侧的萧奇峰,轻声道: “东海王,我看东海您是回不去了。” 柳七闻言不禁撇了撇嘴,虽然心中清楚又被周宓利用了一次,但回想起刚刚亲眼看着钢刀穿过萧文淮胸膛时,心中涌出的那一抹畅快,胸中的不满顿时消散了不少。 插在萧文淮胸口的,只是柳七随手从寝宫地上捡起的一柄刀,她甚至觉得用惊寂刀杀萧文淮,算是玷污了他的宝刀! (本章完) ------------ 第2章 即日登基 皇帝死了? 萧文淮刚刚还在犹豫不定的禁军,此时纷纷陷入了呆滞,看着仰面倒下的皇帝,眼神中透露出不敢置信的惊愕。 皇帝……就这么死了! 夜风骤然生起,将禁军手中的火把吹得左右摇曳,插在萧文淮胸膛之上的利刃,清晰地倒映出疯狂舞动的火光,就好像在为这个癫狂的夜晚起舞助兴。 “咕咚!” 在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中,吞咽口水的声音分外的清晰。 柳七的刀且准,所以萧文淮仰面倒下之前,眼神中流露出的只有短暂的惊愕,除了感到心口一凉,萧文淮可以说走得一点痛苦都没有。 不过柳七倒也并非区别对待,她出手向来如此凌厉,但凡有过体验的,想必临终前的感觉都还不错。 柳七的出手没有逃过萧奇峰的眼睛,但这位同为萧氏一族的东海王,却并未出手阻止,只是在看到萧文淮仰面倒下的那一刻,眼神略微闪动了一下。 所以当周宓说出那句后,萧奇峰也并未有什么明显的反应,秉着脸沉吟片刻之后,缓缓开口道:“这就是你让我回京的目的?” 周宓丝毫不避地凝视着萧奇峰的双眼,继而轻轻点了点头,直接承认了萧奇峰的说法。 “不过……”似是看出了萧奇峰眼中的不情愿,周宓笑了笑,话锋一转,“当然你若是不愿意,我想这世上也没人可以强迫你。” 萧奇峰闻言陷入了沉默。 二人之间的对话,自然逃不开柳七的耳朵。 听闻周宓所言,柳七此时才算明白,刚刚她那句“萧家,也不止萧文淮一人”,原来指的就是萧奇峰。 柳七低垂着头,轻轻抚摸着惊寂刀的刀柄,心想着这或许不是周宓的一时起意,她恐怕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想好,要让萧奇峰坐上龙椅了。 但是萧奇峰自己会愿意吗? 正如周宓自己所言,现如今大将军周威扬已灰飞烟灭,放眼天下也只有青城的那位“剑绝”,可以与萧奇峰一较高低。 而在亲身体验过“沧海横流”的柳七眼中,萧奇峰的武功修为已经达到了极为恐怖的境地,在他的面前,柳七的心底甚至涌现了十几年未曾出现过的绝望之感。 要知道,就在萧奇峰出现以前,已经真气临近枯竭并且伤势不轻的柳七,面对着当世“七星”之一的江寄余,在生死关头,她心中也未生出过绝望。 嗡! 纤细的五指紧紧握住了刀柄,旋即刀身微微一颤,传出了一声细若蚊吟的铮鸣。 柳七眼中的幽光瞬间敛去,而后缓缓抬起了头,看向了陷入了沉默的萧奇峰。 大致在她心中,认为只要自己坚定的走下去,有朝一日定能胜过江寄余。 但同样的想法,在面对萧奇峰时,柳七却难得的犹豫了。 绝顶之间的差距,当真如天堑。 正当氛围逐渐凝固的时候,突然远处火光大盛,紧接着萧奇峰和柳七先后抬眸看向了远处,耳边传来了繁多急促的脚步声。 “傅大人来了!” 在不知谁的一声惊呼中,傅青书带着京营的人马赶到了。 傅青书刚刚走上寝宫门口的台阶,便看见了围拢在一起的禁军,“扑通”一声,整齐划一地跪倒在他面前。 直至听到萧文淮被杀,显得十分淡定的傅青书终于脸色大变,随后目光扫去,沿途的禁军仓皇避让,直至萧文淮的尸体出现在了傅青书的视野之中。 “嘶——” 傅青书脸部微微抽动了一下,随后传出了一声倒吸冷气的声音。 “是谁,谁杀了皇上?”傅青书声音有些颤抖。 一众禁军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向了寝宫大门的方位,却发现刚刚还在那里的柳七一行三人,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傅青书情绪似乎缓和一些,他先是让人将萧文淮的尸首安置好,又亲自将插在萧文淮胸口的利刃拔了出来,只是在看到完整的刀身时,傅青书眼神中瞬间涌现出复杂的神色。 此时他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前后经过,但脸色却比刚刚得知萧文淮死讯时还要阴沉,直至手下的京营官兵彻底接手了寝宫外围,他方才整理了一下衣衫,预备进入太后寝宫。 “傅大人,还是末将随您一起进去吧。”一个年轻的小将站了出来执礼道。 傅青书脚下一顿,目光在眼前之人的身上一掠而过,随后微微颔首:“也好,你就随老夫一起进去吧。” 方维宪闻言顿时神色一肃,而后脚下连连挪动了两步,恭恭敬敬地站在了傅青书的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踏入了寝宫大门,在看到寝宫中满地的尸首时,双双脸色一变,随后方维宪更是“苍啷”一声拔出了随身佩刀,站在了傅青书的身前小心戒备着。 “傅大人,您来的有些迟了。” 傅青书闻言顿时心中一惊,瞬间清醒过来,随后循着声音看去,看见了正前方台阶之上,一袭宫装,雍容华贵的周宓。 以及周宓身边有些眼熟的中年男人。 傅青书喉间“咕咚”滚动了一下,而后迅速弯腰,望着二人躬身道:“老臣姗姗来迟,还望太后娘娘和东海王恕罪!” 东海王…… 站在傅青书身前的方维宪听到了“东海王”三个字时,不由得心头一震,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自己的处境,目光有些怔怔地抬首看去。 结果只看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突然胳膊被人扯动了两下,方维宪瞬间回过神来,赶紧手中宝刀一转,将刀刃扭向自己的同时,“咚”的一声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军礼。 “末将方维宪,见过娘娘,见过东海王!” 周宓见状微微一笑,随即口中轻轻说了一句:“是安乐侯的小儿子。” 一脸肃然的萧奇峰闻言,不禁垂眸看去,目光在方维宪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离开。 而此时周宓则是微微侧眸,眼角余光看向了后殿入口的方位,柳七双手环抱于身前,十分悠哉地背靠在门框上,低垂着双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柳七也感觉到了有人在窥视,遂抬首侧目看去,只见周宓冲着自己莞尔一笑,同时眼中眸光朝着寝宫门口的方向晃了晃。 无聊…… 柳七直接冷着脸收回了目光,她又不是没长耳朵,自然知道随着傅青书一道进来的,是方维宪。 周宓脸上的笑容很明显带着一丝揶揄。 方家和柳家议亲之事,在京城的一些圈子里也不算什么秘密。 这门婚事本就带着极强的目的性,故而双方都没有主动去遮遮掩掩,任由一些风言风语在外流传。 柳七对这门婚事无感,自然也不会对方维宪有兴趣。 倒是傅青书刚刚表现出的态度,颇有些耐人寻味。 照常理而言,傅青书身为萧文淮一手提拔的当朝首辅,在得知萧文淮被杀后,他应该第一时间雷霆大怒才对。 但柳七瞧着他对周宓以及萧奇峰的态度,似乎并不是为了兴师问罪而来,而且对于萧文淮的死,也没有那么的悲痛。 不过转头想到,萧文淮用傅青书之子,那位自称“尊上”的傅卓林冒充傅青书,可见二人的关系并非表面上想象的那么简单。 至少在对待大将军的问题上,萧文淮和傅青书有着明显的分歧。 而经过接下来萧奇峰和傅青书一番对话,柳七才知道了其中的原委。 原来傅青书因为不愿对已经隐退的周威扬下死手,并且多次劝阻萧文淮,应该施恩大将军,以此笼络人心。 只是萧文淮心理已经扭曲,一心只想将周威扬和周宓碎尸万段,方能一舒胸中积压多年的屈辱。 萧文淮明里暗里图谋多年,甚至不惜勾结邪魔外道,在手下也纠集了一群好手,其中不乏南宫家老者,以及毒神这样的顶尖高手。 傅卓林便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与萧文淮勾搭上的。 因为傅青书始终不答应对周威扬赶尽杀绝,同时萧文淮也非常需要江寄余这等绝顶高手的相助,所以最终只能让傅卓林假冒傅青书。 为了保证能够以假乱真,甚至还要以防被江寄余看穿,傅卓林找上了在江湖之中有着“千幻巧匠”之称的卢宫…… 接下来的事便顺理成章了…… 太后寝宫之中,傅青书和萧奇峰以及周宓,三人不顾周遭浓郁的血腥之气,一直商议到了天亮。 在得到周宓和东海王萧奇峰点头后,傅青书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随即目光沉沉地朝后看去,隐约可见寝宫外的地面上整整齐齐地排放着数具被白布蒙着的尸体。 萧文淮已经死了…… 傅青书缓缓收回了目光,心底突然涌出了一许悲痛,无论萧文淮有多么的不堪,但至少是他曾经亲自下旨,将自己重新启用,且一路官升至当朝首辅。 “唉——” 正当傅青书幽幽叹气之际,瞥见了一抹纤细的身影,正从后殿入口缓缓走出。 刚刚走出后殿的柳七察觉到了傅青书的窥视,她凝眸回看过去,而后轻声问道:“傅大人,敢问柳宗训夫妇被您关押在了何处?” 傅青书脸色一寒,直至看见了怯生生躲在柳七身后的柳湘湘,遂敛去了脸上的寒意,继而幽幽一叹:“宗训是老夫的弟子,当年是老夫一番哀求,他才舍身饲虎……” 话说一半,傅青书突然一顿,随即露出了满脸的苦涩。 “他们夫妇二人很安全。”傅青书目光越过了柳七,望着柳湘湘,语气温和地说道,“待此事过后,老夫会安排你们一家三口离开京城。” 傅青书不是一人孤身前来,在庆国公和平阳侯的支持下,傅青书带来的京营官兵已经接管了宫中戍卫。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得到了周宓和萧奇峰的首肯。 昨晚的事太大了! 皇帝死了,大将军也死了。 在这二位的面前,安国公以及德妃南宫玉等人的死亡,似乎听着有些微不足道了。 比起这些已经死去的人,傅青书更在乎的还是大齐的安危。 一夜未眠,傅青书的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了,身形也有些颤颤巍巍,但即便如此,他仍强打着精神,抬首对一脸平静的萧奇峰说道: “庆国公已经带人去了京营,将安……逆贼王仁元的部将全部拿下,现在宫中戍卫由平阳侯掌管,至于寝宫外的那些禁军……” 傅青书语气只是稍稍拖了拖,萧奇峰便开口道:“他们也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毕竟有皇帝和兵符在,此事怪不得他们。” 傅青书脸上顿时涌出满意之色,遂颔首应道:“臣明白了。” 通过昨晚三人的商议,已经定下了将昨晚之乱全部推至安国公王仁元的身上。 傅青书回头看了看寝宫外的天色,见夜雾已经彻底散去,天边泛出了鱼肚白,他顿时神色一肃,随即整理了一下衣衫,而后便对着萧奇峰,直接跪了下去…… “老臣恳求东海王,即日登基!” …… 从宫中离开时,已经又是日落西山。 “哐哧哐哧……” 马车行驶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 突然车窗帘被掀开,周宓探出了半张脸,扭头看着马车侧后方,一匹高头大马慢悠悠地跟在马车之后,而马背上的人正是一脸漠然的柳七。 “柳七,听说你打算去一趟沈家?” 听到了周宓的声音,柳七目光自其脸上一扫而过,随即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了颇为不耐的神情。 “娘娘,我看你还是留在宫中比较好。”柳七沉吟片刻之后,幽幽说道,“东海王似乎对您的感情不一般啊!” “太后当不了,皇后说不定还能坐個几年。” “呵呵呵……”周宓闻言只是摇头低笑,她岂能听不出柳七言语之间的揶揄。 果然是个记仇的小丫头! 在寝宫之时,只因自己稍稍用眼神揶揄了一下她与方维宪,便一直记到了现在。 周宓笑着摇头道:“听你的口气,萧奇峰的皇位坐不了几年?” 柳七目光深邃地看向了远处,京城的外墙已然出现在了视线之中,巍峨延绵如山脉一般。 “娘娘可别忘了,三年之后,我与他必有一战!” (本章完) ------------ 第3章 了此残生 宫门的城墙之上,萧奇峰目视着渐渐远去的马车,脸色十分平静。 在他的身侧,大约落后半步的位置,当朝首辅傅青书躬身站着。 “王爷,太后娘娘她……”傅青书抬眸瞥了一眼马车远去的方位,脸上瞬间浮出了怪异的神色,随后有些不解地问道。 话还未说完,便直接被萧奇峰出言打断:“既然是她自己的意愿,那就随她去吧。” 傅青书脸上表情更怪了。 说实话,他刚刚在进入寝宫看见周宓的容颜时,心中也大吃了一惊,若非浸淫朝堂多年,定力足够,只怕当时也要露丑了。 尽管先帝在时,傅青书曾见过周宓,那时的太后娘娘虽说也是生得倾国倾城,但给傅青书带来的冲击,远没有今天这么大。 二十多年了,竟然真的有人越活越年轻? 傅青书不禁抬头,看向了身前的萧奇峰,心想着若是东海王将太后强行留在宫中,他倒是能够理解。 即便再出格一点,直接大大方方地将太后纳入宫中,虽说传出去有些不好听,但这样的事在宫闱之中似乎也不乏先例。 唯独萧奇峰直接放太后出了宫,而且还是跟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妖女。 傅青书不能理解! 但无论他能否理解,既然萧奇峰已经开了口,且也答应了自己的请求,不日将会登基为帝,傅青书便只能目送着太后,乘着一辆简陋的马车缓缓行驶出了宫。 但傅青书转念想到,随太后周宓一起出宫的那个名叫柳七的妖女,似乎和江寄余结了仇。 “傅大人,江庄主是否还在宫中?” 傅青书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浑厚的声音,他当即抬眸看去,正与萧奇峰的双眸对上,傅青书顿感呼吸一窒,周围的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 傅青书有些艰难的微微颔首。 “那就烦请傅大人转告江庄主一声。”萧奇峰语气平静地说道,“就说本王在这里等他。” …… 江寄余此时确在宫中无误。 在一座杂草丛生的宫殿中,江寄余大马金刀地坐在太师椅上,目光沉沉地看着身前不远处,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男子。 哒,哒,哒…… 宫殿中传来脚步声,满面沉凝的方青鸾缓步走了进来,俯身在江寄余耳边小声道:“师傅,那妖女已经出宫了,不过……” 方青鸾顿了顿,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太后周宓也随她一起出了宫。” 江寄余虽然面色如常,但闪动的眸光已然出卖了他的内心,他余光瞥见进来的只有方青鸾一人,遂皱眉道:“你师兄呢?” 方青鸾:“师兄已经跟在了那妖女的身后。” “胡闹!”江寄余突然厉声呵斥道。 方青鸾闻言脸色一变,而后连忙后退了两步,面对着江寄余的背影,躬身而立。 江寄余则是扭过头来,语气稍稍放缓了几分:“让独孤鸣先回来吧,那妖女的武功你们刚刚也已见识过了。” 方青鸾赶紧回了一声“是”。 江寄余挥了挥手,示意方青鸾先行下去。 待宫殿的门被重新关上后,江寄余站了起来,走至了地上那蜷缩成一团的男人身边,而后似是自言自语地冷声道:“傅大人不想见你。” 地上蜷缩的身体毫无动静。 沉寂片刻之后,江寄余又接着说道:“我已让人备好了马车,今晚就可以送你回老家,傅大人在你母亲墓旁建了一座竹楼,以后你就在那里……了此残生吧。” “杀了我!”江寄余的话音刚落,地上蜷缩的身体突然滚动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张和傅青书一模一样的脸来,望着江寄余,歇斯底里地怒吼道。 “我不要他的可怜,直接杀了我!” 看着地上的男子奋力挣扎着,四处翻滚,似乎想要站起来,直至身疲力尽,他无力地仰面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中满是绝望之色。 江寄余见男子停止了挣扎,他方才轻声说道:“不用再费劲了,你的手脚筋脉和丹田已被我所废,下半辈子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吧。” “哈哈哈哈……”男子听见江寄余所言先是一愣,随后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角竟是滑落了泪渍。 江寄余的脸色瞬间一沉。 “江庄主……”男子用力地偏过头来,一双赤红的双模紧紧盯着江寄余的眼睛,“堂堂飞羽山庄庄主,武林中赫赫有名的绝顶高手,竟然在一个酸臭书生面前伏低做小,传出去就不怕江湖中人耻笑吗?” 江寄余目光自其身上收回,而后淡然地说道:“傅卓林,没必要用这些话来激我,既然傅大人已经开口留下你的性命,江某便会让伱生龙活虎地活下去。” “江寄余——” “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灭了你们飞羽山庄满门,我要……” 江寄余听着傅卓林的怒骂,右手食指轻轻一弹,一道气劲自指间射出,打在了傅卓林的肩头,傅卓林头一歪便昏死了过去。 江寄余望着傅卓林,眸光一阵闪动,随后便直接从宫殿中走出。 刚刚走出门,就看到了远处正在迈步跨过宫殿大门的傅青书,江寄余面无表情地迎了上去。 “他还是什么都不说?”见江寄余走近,傅青书眉头微微皱起,而后问道。 江寄余摇了摇头,片刻之后开口问道:“可是要进去见他一面?” 傅青书轻轻摇头,语气平淡地说道:“不必了,我与他父子之情已断,让他活着也算是对得起他的母亲了。” 江寄余颇为赞同的轻轻颔首。 傅青书沉吟片刻,嘴唇几度张合,似乎想要问些什么,但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江寄余见状,于是便直言道:“傅大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唉——” 傅青书紧抿着嘴唇沉吟良久,最后缓缓闭眼长叹了一声,而后睁开双眼,神色凝重地望着江寄余,问道:“他身上的魔功……” 傅青书心中还是有些犹豫,话说一半又闭上了嘴。 但江寄余似乎已经看出了傅青书的心思,他当即轻声说道:“傅卓林所练的魔功确是血魔万化功无疑,此功另辟蹊径以炼血入道,在修炼的过程中,需要辅以大量的鲜血,又因此功属至阴,故而多用年轻女子来练功。” 傅青书闻言犹如被雷击一般,身形晃动了两下。 江寄余见傅青书满面惊骇,已经彻底陷入了呆滞,原本还想接着说的他,遂闭上了嘴巴。 片刻之后傅青书终于清醒过来,只见其苦笑着连连摇头,整个人瞬间苍老了不少。 “江兄,他……就托付给你了。” 江寄余点头应道:“我已废去了他的四肢和武功,后半辈子他也只能躺在床上了。” 听到傅卓林落得如此下场,傅青书脸上反而露出了几分欣慰之色:“如此甚好,只要他老老实实活着,待百年之后随他母亲葬在一起,这些孽……就让老夫来偿还吧!” 江寄余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平静地看着一脸沧桑的傅青书。 不知为何,他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娶妻生子。 毕竟弟子可以挑,但是儿子……就只能受着了。 傅青书敛去了脸上的沧桑之色,随后对着江寄余说明自己的来意:“江兄,东海王请你过去一叙。” 江寄余闻言眉头一皱:“萧奇峰?他找我干什么?” 傅青书沉吟半晌,随后说道:“多半是为了那姓柳的妖女,也不知是不是大将军临终前说了什么,太后随着那妖女出宫了,东海王不但没有阻止,反而让我不要去插手,任由她们离开。” 江寄余闻言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昨夜大殿之中,柳七浑身血污,持刀而立的画面。 他当即沉声说道:“我想傅大人还是听东海王的话,不要去招惹那女人为好。” 傅青书闻言微微一惊:“江兄,雁归不是死在那妖女手上吗?” 江寄余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这是江湖中的事,雁归的仇我这個当师傅的定然会给他报的,但当下最要紧的还是朝堂之上的稳定。” 傅青书一脸认同的颔首:“好在是东海王答应了登基为帝,否则一时之间老夫还真想不出宗室之中有谁能够镇住现在的局面。” 当年先帝驾崩之后,因萧文淮年幼,几个野心勃勃的宗室王爷发动了叛乱,最后均被周威扬镇压,原本就不算枝繁叶茂的萧氏宗族,在大将军的屠刀之下,如今只剩下了几脉远支,甚至都不是太祖萧浪的血裔! 尽管已经知晓东海王萧奇峰是周宓特意召入京城的,但此时的傅青书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昨夜一场动乱,皇帝和大将军先后离世。 这二人一个是天下名义上的共主,一个是实际上震慑朝野和江湖多年的天下第一人。 一夜之间,朝廷的面子和里子算是都没了。 也就是身为天下双绝之一的萧奇峰,能够镇住现在的局势了。 …… 江寄余来到城墙上时,萧奇峰已经让人备好了一桌酒菜。 顶着城头凛冽的劲风,江寄余直接来到了桌前,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顺手拿起桌边的筷子,朝着桌上的菜肴夹去。 坐在江寄余正对面的萧奇峰则是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抬首望着江寄余,说道:“江庄主可有入朝为官的打算?” 江寄余眸光微动,但却没有说话,只是夹着菜往嘴里送去。 萧奇峰见状神色并未有任何变化,拿起手边筷子的同时,随口说道:“我知道江庄主的爱徒死于柳七之手,江庄主想要报仇也属人之常情。” 萧奇峰拿起了筷子,手中却是顿了顿,而后接着说道:“三年!” 江寄余闻言骤然抬眸,看向了萧奇峰。 萧奇峰则是面色平常地伸出筷子去夹菜,而后淡定地说道:“若是江庄主愿意承本王的情,不妨等上三年,再去寻那柳七报仇。” 江寄余眼底冷意渐渐浮出:“不知江某可否问上一句,为什么?” 萧奇峰:“也没什么,若是江庄主答应了,本王从傅大人那里听说了礼部尚书已有告老的打算,不知江庄主对礼部尚书一位,可有什么想法?” 江寄余瞬间沉默了。 萧奇峰见江寄余的表情,遂默默地端起酒杯,伸至了江寄余的面前,道了一声:“请!” …… 马车已经彻底驶出了皇宫的视线范围。 周宓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撑着头倚在车窗边,望着空荡荡的街道,不由得轻声叹道:“终于可以离开了!” 柳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在周宓回眸看来之前,便迅速挪开目光,朝远处眺望而去。 “太后娘娘,您真的要和我们一起出京?”马车中,沈盈两眼放光地望着周宓。 漂亮脸蛋的吸引力是不分男女,以及年龄的。 “可是……”沈盈似乎想到了什么,瞬间小脸一皱,低声喃喃道,“大将军不是您的兄长吗?” 周宓闻言只是微微一笑,随后摸了摸沈盈的小脑袋瓜,说道:“盈儿你说,死去的人是希望活着亲人每天以泪洗面还是满天喜笑颜颜的?” 沈盈不假思索地回道:“当然是每天喜笑颜颜的!” 不过话刚出口,却又意识到了不对,遂眉头一皱:“可是您的兄长昨晚才……” 沈盈话还未说完,便被周宓打着哈哈给糊弄过去了。 听着马车里的声音,柳七当即收回了远眺的目光,半眯着眼睛。 她半眯着眼,突然回想起了周威扬的临终所言。 倘若说之前还有那么一点不敢确定,那现在柳七完全可以一口断定,周宓和周威扬二人绝非亲兄妹。 而且较之已经离世的周威扬,这位太后娘娘浑身上下更是被谜团层层包裹着,先且不谈其他,单单是白溪山庄那次,她身上溢出的神秘剧毒,就已经足够让柳七产生怀疑了。 呼—— 柳七突然抬头,而后循着耳边的那道细微的声音,扭头朝后看去。 远远看见了两道略微有些眼熟的身影,出现在了长街的尽头,隐约可辨认出是一男一女。 独孤鸣面沉似水,看着柳七的远去的方向,耳边传来了方青鸾的声音: “师兄,走吧。” 方青鸾也不禁抬眸看去,虽然只能看见马背上一道模糊的倩影,但方青鸾脑海中瞬间清晰地浮现出柳七持刀而立的身姿,随即心中一凛,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她虽心中也很想为林师弟报仇,但却明白,就算自己和大师兄加起来,也绝非那女人的一合之敌。 “走吧,师兄。”方青鸾再度开口劝道。 (本章完) ------------ 第4章 带话 看着远处的二人各自施展身法离去,柳七嘴角微微努动了一下,随即回过头来,双腿轻轻一夹马腹,朝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赶去。 本以为离京之前还会有一番恶战,但现在看来那位江庄主还是选择了隐忍。 是因为东海王萧奇峰吗? 柳七没有丝毫的迟疑便想到了即将登基为帝的东海王,萧奇峰。 现如今京城之中,唯有萧奇峰有这份实力能够压制住江寄余。 是因为周威扬临终前的那番话? 柳七回想起周威扬临终前,曾提及了百年前那场胜负未分的比试,并且希望身为沧海卷云刀传人的萧奇峰,与身怀狂刀传承的柳七,能够延续百年前的那场决斗。 当周威扬说出这番话后,柳七才清晰地认识到,周威扬虽是朝廷的大将军,但骨子里仍是一个江湖中人。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临终之前的大将军没有提到一丝朝堂政事,反而因见不到沧海卷云刀和狂刀分出个胜负,而倍感遗憾。 三年,三年啊! 柳七不禁闭上了眼眸,心想着三年的时间,自己能否拥有与萧奇峰一战的可能。 她的乙木神诀已经练至了第四重,只需踏入第五重,将自身真气凝练为至阴至纯的乙木真气,便可以顺利跻身绝顶高手之列。 但是…… 柳七骤然睁开双眼,凌厉的眸光犹如刀光不断在眼瞳中闪烁着。 昨夜柳七先后见识了江寄余和萧奇峰两大绝顶高手,面对着江寄余,她自认为还是有一战之力,纵使不胜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但在萧奇峰面前,柳七感到了深深的无力,即便她最后还是破去了萧奇峰的沧海横流,但她心中十分清楚,萧奇峰根本没有动真格的。 柳七甚至怀疑,同为绝顶高手的江寄余,在萧奇峰面前的表现,不会比自己好出多少。 倒是……柳七眸光一翻,看向了眼前的马车。 她还记得昨夜萧奇峰初次现身寝宫时,周宓便直言其已经练成了“沧海横流”,而现在柳七已经知晓,沧海横流是沧海神功的最高境界,萧氏一族至今为止只有三人练成。 纵使从先帝手中得到了沧海神功的心法,但她又是怎么认出萧奇峰当时使用的是沧海横流。 柳七只想到了两种可能。 要么她已经练成了沧海横流,要么就是……她以前见过! 想到这里,柳七不禁心下一沉。 在萧奇峰之前,上一个练成沧海横流的萧家人,是距今一百多年的文宗皇帝。 …… 随着马车进入城南的地界,街道上逐渐出现了步履匆匆的行人,以及设立关卡严阵以待的官兵。 “站住!” 马车停在了一处关卡前,一个身材魁梧的官兵,一手按着挎在腰间的长剑,来到了马车前,警惕的目光将马车打量了一番,而后脸色不善地盯着紧攥着缰绳的车夫,冷冷道:“例行检查,所有人下车!” 赶车的车夫姓黄,因长着一张与年龄不符的老脸,故而在宫中一直被人唤作老黄。 在宫里当马车夫是個油水充足的肥差,老黄是花了大钱进来的,平日里专门为那些出宫采买的公公赶马车。 昨夜宫中大乱,老黄或多或少还是听到了一些动静,但他却比那些侍卫和没根的太监们要淡定的多。 毕竟哪朝哪代,都少不了他的一口饭吃。 直到刚刚被柳七强行薅走,驾着同样顺手薅来的马车,就这样一路出了宫。 老黄的心中有些郁闷,倒不是因为那个比宫里的娘娘还要漂亮的女人一分钱都没给他,而是他出宫之前连个招呼都没有给管事打,老黄觉得自己的肥差多半要黄了! 所以当那个浑身散发着嚣张气焰的官兵拦下马车便说出要例行检查的话后,老黄毫不客气地叫骂道:“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连宫里的马车也敢拦!” 所以当柳七骑着马来到停下的马车旁时,便看到了车夫老黄被数柄长枪指着的一幕。 随着座下的宝马发出一声嘶鸣,已经将马车半包围的官兵纷纷侧目看来,在目光触及柳七面容的刹那,几乎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女侠,救命啊!”闪烁着寒光的银色枪头几乎贴到了老黄的脸上,他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脑袋,直至眼角余光看见了侧后方马上的柳七,当即用带着哭腔的语气喊道。 尽管也就在一个时辰之前,柳七也曾像这些官兵一样,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过。 “你们是一起的?”领头的官兵一只手紧紧按着剑柄,微微昂起头双目死死盯着柳七的脸,眼底浮现出贪婪之色。 柳七没有说完,只是瞥了一眼这些官兵的装束,便知晓他们来自于京中巡防营,隶属于京营的一员。 柳七遂一脸漠然地抬手一抖,袖口中瞬间飞出一样东西,朝着那领头的官兵而去。 嗖! 领头的官兵听到了刺耳的破空声,可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一枚黑漆漆的令牌已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领头官兵下意识地抬手挡住了面门,但那那枚飞驰而来的令牌却鬼使神差地放缓了速度,轻飘飘地落入了他的掌心。 领头的官兵在感觉到掌心有东西时,下意识地五指一拢,翻过手来定睛一看,只是一眼便双目圆瞪。 “都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路让开!” 眼看着包围着马车的手下人纷纷露出茫然之色,没有一个人动起来,领头的官兵顿时急了,直接冲上去朝着最近的一人猛猛踹了一脚。 这下众人终于反应过来了,赶紧将手中的长枪收了起来,随后将横在街上的拒马撤了个干净。 “哼!” “驾——” 老黄眼神睥睨的一扫两侧低着头的官兵,一声冷笑后,用力地一扯缰绳,而后大声地吆喝了一句,便驾着马车朝前驶去。 柳七骑着马跟在后面,领头的官兵见状赶紧连连上前两步,来到了柳七的马边,毕恭毕敬地用双手将那枚令牌呈至了柳七伸手就可以拿到的位置。 “小的一时眼拙,还望小姐恕罪!” 柳七倒也没说什么,轻轻一挥手从令牌上方掠过,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将令牌卷入了袖中,随后便继续朝前离去。 当感觉到手中一空的时候,紧埋着头的领头官兵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直至听见了柳七的马蹄声已经远去,他才抬起头来,正欲招呼着手下将拒马重新摆放好。 哒,哒,哒……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耳边响起,正当其扭头循着声音看去之时,却见一匹枣红色的大马风驰电掣地奔来,瞬间便闯过了没有拒马的关卡! 什么情况? 领头的官兵愣神之际,又有几人驾着马狂奔而过,朝着那枣红色的大马追去。 …… 柳七也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马蹄声,她慢悠悠地回头看去,正好与一双眼眸撞上,柳七双眼瞬间一眯,口中低声呢喃了一句:“十九……” 柳十九看见柳七之后,不由得双目一滞,但转瞬间耳边又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动静,于是她立马回过神来,脸色一沉,用力地扯动着马缰,驱赶着座下枣红色大马朝前狂奔而去。 呼—— 柳十九如同一阵风似的从柳七身边掠过,眨眼间便已远去了数十步,只留下了一道风尘仆仆的背影。 “驾,驾,驾——” 很快,一群身着六扇门捕头服的骑士接连从柳七身边掠过,朝着柳十九追赶而去。 “是六扇门的人,他们好像在追捕什么人?”周宓听到了刚刚的动静,掀开车窗帘,侧着脑袋朝前看去,此时只能远远看到六扇门一众捕头模糊的背影。 柳七只是淡淡地说道:“此事与我们无关,娘娘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车里,没事不要探出头东张西望,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说罢,她眼眸瞬间涌出冷冽之色,扫向了那些眼神痴迷地盯着周宓的行人。 在江湖上行走,美色比金银财宝更容易引人觊觎。 周宓闻言却是扭过头来,望着柳七轻声笑道:“若是照这么说,你也应该与我一样,坐在这马车里。” 柳七一脸漠然地拍了拍惊寂刀的刀鞘,淡定地说道:“我与娘娘可不一样。” 现在的她若是不主动收敛气息,浑身上下萦绕的凌厉之气,但凡长了眼睛都能看得出来,一般人岂敢上来捋虎须。 若是遇上那不一般的,正好可以给她练练刀。 总之……她柳七闯荡江湖主打的就是一个不藏头露尾。 这张脸,这幅身子,就这样大大方方地摆在这,有贼胆的直接上来接一刀便是了。 当然,这不代表柳七不介意周宓引来的麻烦。 为自己办事和为别人收拾烂摊子,心情是完全不同的。 所以柳七才会让她老老实实呆在马车里,不要抛头露面招蜂引蝶,引来一些心怀不轨之人的觊觎。 既然与自己一路同行,那就得按照她柳七的规矩行事。 甭管你是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长得多么的国色天香,在柳七这儿都不好使。 谁还不是个美人呢! …… 最终在柳七的坚持下,周宓只能气呼呼地将头缩回了马车之中。 马车内,沈盈还好言相劝道:“太后娘娘,盈儿觉得您还是听柳姐姐的话为好,她生气了……真的会杀人哒!” 周宓眼神微微闪动,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柳七,还真是油盐不进,也不知哪位高人教出了这么一个愣种!” 沈盈闻言有些讪讪道说道:“其实……只要我们乖乖听她的话,柳姐姐还是很好的。” 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沈盈已经大致摸清了柳七的脾气。 “哼!”周宓闻言琼鼻微微一皱,“还真是个母老虎,只能顺着毛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母老虎”清冷的声音:“娘娘若是觉得柳七不好相处,大可以现在下车,柳七绝不阻拦。” 周宓闻言嘴角微微一撇,而后便闭口不言了,只是眼底飞速掠过了一抹畅意。 …… 凭借着刚刚那枚令牌,柳七一行顺利地出了京城大门,踏上了通往京郊的大路。 就在穿过城门的时候,柳七瞥见了周门边上,或蹲或坐着几个灰头土脸的六扇门捕头,瞧这模样似乎是被人从马上给打了下来。 就在此时,柳七骤然扭头,朝着身后城门看去,只见一道身影凭空疾掠而来,转瞬便已在城门口处落定。 “林捕头!”只见那几个灰头土脸的六扇门捕头纷纷上前,冲着来人抱拳行礼道。 来人目光一扫众捕头,最后落在了已经走出城门的柳七身上,随即喉咙滚动了一下,抬手抱拳道:“柳姑娘,可是要出京?” 话音刚落,众人目光瞬间看来。 顶着诸多目光,柳七淡定地颔首道:“林捕头可是要出城办事?” 来人正是现任六扇门总捕头,江湖人称“孤鸿万里飞”的林盛川。 柳七想到刚刚从自己身边疾驰而过的柳十九,随即面无表情地接着说道:“宫中适逢大变,我看林总捕头最近还是留在京城为好。” 林盛川闻言脸色一变,很显然对于昨夜宫中之事,他是知情的。 柳七敏锐地留意到了林盛川神色的变化,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沉声说道:“还望林总捕头回去代柳七转告东海王,就说……多谢了。” 林盛川脸色陡然一沉,目光肃然地看向了柳七,他有些意外,柳七竟然猜到了自己是东海王的人。 林盛川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正声道:“柳姑娘的话,林某自会带到,只是现有一凶犯潜逃在外,林某还需亲自将其抓捕归案,柳姑娘……有缘再会了!” 正当林盛川准备动身之时,突然眼瞳一缩,耳边传来了“嗤拉”的声响,随即一个翻身朝后掠去,刚一落地,便看见了自己刚刚所站的位置扬起了一阵飞灰。 随着飞灰慢慢散去,地面上出现了一道半尺来长,深不见底的刀痕! “林总捕头,还是先为柳七带话吧。”柳七如是说道。 (本章完) ------------ 第5章 危在旦夕的柳十九 苍啷! 林盛川身边的捕头见状纷纷脸色大变,随即拔出腰间的兵刃,警惕地望着横在大道中央的柳七。 听见了兵器出鞘的动静,柳七耳朵轻轻一动,旋即清冷的目光自林盛川身边一一扫过,而后神情自若地收回了视线,垂眸看向了座下大马的鬃毛。 “都退下!” 林盛川脸色微变,赶紧抬手示意手下人不要轻举妄动,直至余光瞥见左右听话地退了几步,他不禁暗松一口气,缓缓昂首凝眸朝前看去。 只见柳七正一脸淡然地抚摸着马鬃毛,连正眼都未看来。 林盛川面沉似水,目光触及柳七腰间露出来的惊寂刀后,脸颊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而后皱眉问道:“柳姑娘认识那……姑娘?” 林盛川本想继续用“凶徒”二字,但看着柳七冷峻的侧颜,字到了嘴边被他生生吞了回去,改用了“姑娘”二字。 柳七并未回话,只是目光淡淡地斜视了林盛川一眼,而后继续回过头来,把玩着马脖颈后蓬松的鬃毛。 最终还是亲眼见识过柳七厉害的林盛川服了软,他沉思片刻之后,重重地吸了一口气,随后冲着柳七抱拳道:“既然柳姑娘如此焦急,林某现在就进宫一趟,将姑娘您的话禀给王爷。” 柳七轻轻颔首,旋即扯动着马缰,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林总捕头,咱们是追还是……”待到柳七离开之后,林盛川身边的一名捕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林盛川目视着官道上柳七已经渐渐远去模糊的背影,沉默片刻之后,冷声问道:“除了你们之外,还有多少兄弟追出去了?” 一名捕头当即站出来应声回道:“黄捕头和孙捕头带着四名兄弟追了出去,那凶徒身上带伤,应该跑不了多远。” 听到追出去的人中有黄义和孙志远后,林盛川眼中的担忧顿时减少了一些。 二人当初随着他在仙居楼见过柳七,柳七的武功和手段如何,他们心中大致有数,倘若真的是撞上了,处理得当应该可以全身而退。 其实林盛川很想追过去,但转瞬就想到了刚刚柳七那不容商议的语气,随即熄了心思,只盼着黄义和孙志远二人能够有点眼力劲,不要在这个女人面前犯浑! …… “被六扇门追的那人你认识?” 当柳七骑着马追上马车时,周宓掀开车窗帘探出头柔声问道。 柳七神色漠然地点了点头。 只要林盛川不出手,以柳十九现在的武功,自保应当足够了。 昨夜在太后寝宫时,柳七便已经在萧文淮带来的禁军之中察觉到了眉夫人的存在,并且不久后寝宫外也多出了一股熟悉的气息若隐若现。 现在想来,在寝宫外的应该就是柳十九了。 柳七忽然想了起来,当时在仙居楼见到柳十九时,她化名姚欣彤入京投奔在禁军当刀法教头的叔叔。 昨夜萧文淮身边最后站出来的那位姚姓将军,估摸着就是柳十九投奔的叔叔了。 也难怪安国公可以如此轻易地越过庆国公掌控禁军了,禁军之中应当也有不少高级将领如姚将军一样倒向了皇帝一派。 如今细细想来,已经去地府报道的萧文淮,昨夜主导的这场动乱,想要清算的恐怕不止大将军和太后这一脉。 柳七也是今天白日,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才知道,昨夜在庆国公府的寿宴上,萧文淮就已经和安国公联手包括庆国公在内的军中其他派系或中立的人统统给软禁了。 再加上早就被囚禁的傅青书…… 不难看出萧文淮的目的是打算将他在朝堂上的所有掣肘一并除去,哪怕是名义上一直与萧文淮处于同一阵营的首辅傅青书,也在清算名单之上。 倘若不是柳七的横加阻拦,再加上萧奇峰的入京,萧文淮的计划说不定真的有机会能成。 只是…… 即便最后萧文淮的计划得逞,他所倚仗的南宫家,安国公,以及“覆天”,就不会成为下一个大将军或傅青书吗? 提到“覆天”,柳七的眸光骤然一沉! “覆天”的尊上竟然是傅卓林,也就是昨夜冒充“傅青书”的那人,同时也是当初在方家被柳七斩去一手,身怀血魔万化功的那人。 开什么玩笑,他会是尊上? 傅卓林的血魔万化功虽说比地宫中的那人要强上不少,但至多也就是顶尖中上的水平。 即便他的魔功再霸道,在柳七看来也绝不会胜过罗玉颜的玄象踏,就更不用说修为尚在罗玉颜之上的流云真人了。 这样的人会是尊上? 柳七表示怀疑,但在宫中时,她并未将自己的怀疑说出口。 无论是傅青书,还是东海王萧奇峰,似乎都相信了此人就是“覆天”的尊上。 “一路皱着眉,在想什么呢?” 耳边传来周宓的声音,将柳七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柳七看了一眼周宓,随即冷冷说道:“六扇门追的那人,与我一样都是自年幼时被‘覆天’培养长大,我叫柳七,她叫柳十九。” 周宓闻言眸光瞬间闪动了一下。 柳七瞥见了周宓眼底闪过的愕然,遂接着轻声问道:“娘娘相信傅卓林就是‘覆天’的首领,尊上吗?” 周宓沉吟片刻,遂坦言道:“因破武令对朝廷和威扬心怀恨意的数不胜数,但是能够将这些人收入麾下并且建立一个隐藏多年的组织,这样的人绝非寻常之辈!” 是啊! 柳七对周宓的说法十分赞同。 江湖中人是最难管理的,更何况还是这么多身怀血海深仇的江湖中人,想要将这些人收拾的服服帖帖,一定是一个武功和手段都无可挑剔之人。 哪怕说尊上是东海王萧奇峰,柳七都愿意相信。 柳七低头目视着官道上清晰的马蹄印,在行进了数里地后,地上的马蹄印突然戛然而止,官道右侧的杂草丛一片纷乱,似是被马蹄踏过一般。 “吁——” 柳七停了下来,扭头顺着被踏乱的杂草一路看去,最后目光落在了远处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她不作犹豫,当即翻身下马,踩着茂密的草丛直奔树林而去,刚刚走出了十来步,距离树林还有個三四十步的距离时,柳七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她一脸漠然地继续朝前走去,很快穿过了一片齐人高的草丛,踏入树林地界的同时,柳七看见了不远处倚靠在树根,已经死去的男人。 柳七缓步上前,来到了尸体跟前,男人身穿六扇门的捕头服,身侧松开的右手中,搁着一柄断成两截的刀,刀身断裂处赫然有着一个漆黑的手掌印。 此人胸口的衣裳被人用掌力震碎,露出的胸口上也同样可以看到一个黑色的掌印。 不是死于柳十九之手。 柳七与柳十九朝夕相处十余载,除非她和自己一样有月牙相助,否则不可能在分开短短数月之内,便能学会这样一门厉害的掌法。 柳七迈步继续顺着地上的痕迹朝前走去,很快又看见了一具尸体,也是六扇门的一位捕头,除了胳膊上并不算致命的刀伤外,同样也是被一掌打中要害而亡。 柳七继续朝前追去,身法较之刚刚更快了一些,在耳边不停歇的疾风呼啸声中,她很快便看到了远处几道上下翻飞的身影。 轰! 黑气滚滚的手掌直奔柳十九的面门而来,柳十九眼见已经避无可避,身形陡然一转,手中“寒朔”宝刀瞬间横在了身前。 手掌陡然而至,结结实实地印在了刀刃之上。 柳十九只感觉到手中一股巨力涌现,寒朔刀瞬间脱手,印在刀身上的手掌猛地一颤,直接连同刀身一起朝着柳十九袭来。 “噗——” 柳十九闪身躲避不及,寒朔刀撞上了左肩,随着肩头传来了细微的脆响,柳十九脸色一白,朝后飞出的同时,一口血雾仰头喷出。 黑气滚滚的手掌悬在半空,就在柳十九刚刚所在的位置,赫然站着一名黑衣蒙面的神秘人,身上同样包裹在浓浓的黑气中。 “嘭!” 黑衣神秘人身侧骤然传来一声爆鸣,随即一名捕头纵身而来,就在贴近黑衣神秘人的刹那,捕头瞬间抬起右臂,当头一拳轰向了神秘人的脑袋。 嗖! 电光火石之间,黑衣神秘人的身形犹如鬼魅般朝后飘然掠去,斗大的拳头几乎擦着神秘人的鼻尖而过,凌厉地劲风将神秘人的蒙面巾给扯了下来。 黄义一拳落空,露出身侧的破绽,心中顿感不妙之际,扭头之见黑衣神秘人抬掌印来,掌间翻滚的黑气令他心中不寒而栗。 嘭!嘭! 黄义奋力地扭动着身躯,仓皇之间双拳毫无章法地朝着神秘人挥去,只见那黑气滚滚的手掌先是拨开了黄义迎面打来的一拳,继而绕开了他的另一拳,直奔其大开的中门。 黄义双目骤然瞪圆,眼看着这一掌印在了自己的胸痛。 轰! 黄义身形横飞而出,落在地上滚了数圈,直至撞在了一颗两人合抱的树根上,方才停了下来。 “哇——” 黄义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脸上时而黑气弥漫,时而紫红发胀,最后终于忍不住,低头吐出了一滩黑血,刺鼻的腥臭味瞬间弥漫而出。 “嗖”的一下人影晃动,不知何时,黄义的身前多出了一名同样身穿捕快服的男人,脸色苍白嘴角血渍残留,显然也是有伤在身的。 “快……走……”黄义无力地趴在地上,脸上已经彻底被黑气弥漫,双眼布满了血丝,每说出一个字,嘴中“咕噜咕噜”都会涌出一滩黑血。 就在此时,那黑衣神秘人突然默默地转过身去,仿佛没有看到这两名捕头,径直朝着柳十九而去。 柳十九捂着受伤的肩头,背靠着一棵大树而坐,脸上的黑气若隐若现,眼看着黑衣神秘人朝着自己一步一步走来,垂至身侧的右手上,翻滚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黑气。 柳十九紧咬牙关想要倚着树干站起来,但随着脸上的黑气骤然浮现,她眼瞳猛地一颤,而后“扑通”一下无力地坐在了地上。 眼看着黑衣神秘人越来越近,柳十九眼中已然浮现出绝望之色,她的嘴角渐渐松弛,随即勾出一抹释然地笑意,眼前仿佛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随着那道记忆中模糊的倩影渐渐清晰,直至清风拂过,倩影肩头迎风舞动的发梢如此的真实,柳十九眼中涣散的神光渐渐凝聚。 “柳七……” 身后传来的声音细若蚊吟。 柳七没有回头,只是眼神静若平湖地望着眼前一步一步靠近的黑衣神秘人。 “呼——” 黑衣神秘人突然加速,身形快若流光,衣袍鼓动带起阵阵尖啸,转瞬便已逼近了柳七的身前,“轰隆”一声闷响,右掌赫然已朝着柳七面门印来。 柳七不作迟疑,自然垂于身侧的左手迅速抬起,迎向了对方黑气滚滚的手掌。 二人掌心相触,黑衣神秘人掌间黑气瞬间暴涨,犹如一团黑云将柳七的左掌连带着小臂都笼罩在内。 柳七神情自若,只是手臂之上淡青色的光芒一闪而过,随即她肘部的位置赫然浮现一道淡青色的光幕。 沿着柳七手臂一路翻涌而来的黑云在撞到光幕之后戛然而止,顷刻间光幕同样沿着手臂朝前掠去,逼迫着黑云反朝着神秘黑衣人涌去。 铮—— 最终还是淡青色的光幕更快一步,在冲散了黑云之后,直接迎面穿过了黑衣神秘人的身体,柳七听到了对方身体传来的铮鸣声。 啪嗒! 黑衣神秘人修长的身躯瞬间坍塌,在地上扭曲地犹如一滩烂泥。 柳七懒得多看其一眼,遂转过身来,轻声问道:“还活着?” “嗯。” 柳十九紧抿着双唇点了点头,从喉间发出了一丝微弱的回应。 柳七见她脸上的黑气已在慢慢消散,遂挪开了视线,缓缓看向了一旁的六扇门捕头,隐约觉得对方有些眼熟,遂语气平淡地问道:“林盛川的手下?” “是你!”当尚有余力站着的那名捕头看见了柳七的脸,不由得低声惊道。 这张脸,任凭谁见了都不会轻易忘记。 瞧着对方眼中的忌惮,柳七突然记起来了,她仙居楼见过此人,是当时跟在林盛川身后的两名捕头之一,貌似还是什么“五虎”来着。 只是柳七记不起对方的名字了。 “咕噜咕噜……” 柳七的目光缓缓下落,循着声音看去,瞥见了那站着的捕头身后,趴在地上的那名捕头,嘴里不断淌出块状的黑血。 柳七迅速收回了目光,语气淡淡地说道:“五脏六腑已碎,带回去准备后事吧。” 那站着的捕快闻言双目微张,神色复杂地扭头看了一眼同伴,回过头时看见柳七已经在为柳十九疗伤了。 “那个黑衣服的怪物是你们炼出来的?”柳七伸手按在了柳十九受伤的肩头,旋即轻声问道。 随着肩头钻心剧痛传来,柳十九双唇微微颤栗,紧咬着牙关才忍住,没有叫出声来。 她听见柳七所问,目色微变,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见柳十九低着头沉默不语,柳七眸光一闪,想到了什么,遂冷声道:“昨夜在宫中,你们就是用这些怪物对付我的?” 紧埋着头的柳十九一双美眸瞬间张圆,沉吟片刻之后低声喃喃道:“你背叛了尊上了,背叛了夫人……” “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林中回荡。 (本章完) ------------ 第6章 无恩无怨 吃痛之下,柳十九的眼泪都差点出来了,感受到柳七的手从肩头拿开,她猛地昂首,怒气冲冲地看向了柳七。 看着一脸气鼓鼓的柳十九,柳七突然觉得这才有了点她记忆中柳十九的样子,于是平声静气地说道:“不用这样看着我,你体内的毒已经祛除干净了,至于其他的伤,自己解决吧。” 和在细柳山庄一样,柳七才不会惯着她。 见柳七欲要转身离开,柳十九瞬间敛去了眼中的怒意,而后沉声道:“柳七,你当真一点都不顾念尊上和眉夫人对你的养育之恩吗?” 已经侧过身去的柳七闻言脚下一顿,随即侧眸看向柳十九,眼神平静地如镜面一般。 看着柳七淡然的神情,柳十九心底莫名涌出忐忑之意,遂有些心虚地挪开了视线。 柳七见她避开了自己的目光,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神色如常地继续转过身去,准备回到官道之上。 既然一开始的目的就为了让她们充当其实现野心的工具,那又何谈什么养育之恩。 柳十九悄然抬眸瞥见柳七已经拔腿走出两步,心中瞬间有些慌乱,连忙迈步欲要追上去,只是一步跨出,便感觉身上各处剧痛传来,差点一个没站稳倒在地上。 “就算眉夫人平日里没有优待于你,但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你真的就一点都不顾念吗。” 身后传来的声音令柳七再度停下了脚步,她不由得轻轻晃了晃手,心中暗道,看来柳十九还是没有想明白。 刚刚柳七还以为她心虚是已经看透了眉夫人他们的真面目,没想到她竟然是因为眉夫人平日待她不一般,故而以为自己是因此事心生嫉恨。 真是个傻孩子。 不过转念想到柳十九毕竟不同于自己,她尚还在懵懂之际便被眉夫人掳走,经过了十余年的洗脑,在心理上已经形成了对眉夫人的感情依赖。 当年柳七在细柳山庄时,便想到了会有今日这样的情况出现。 但是她又能如何呢? 见柳七站定,柳十九瞬间眼神一喜,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声道:“柳七,眉夫人与我在京城分开,约定在此地见面,现在她人没有出现,但是‘厄毒圣使’却来了,还对我出了手,眉夫人一定是出事了!” 柳十九越说神色越凝重,脸上的苍白之色也愈发的明显,但依旧双目灼灼地看着柳七的背影:“我知道你心中对昨晚之事有怨,但尊上的命令夫人不敢不从,她也是迫不得已!” “柳七,看在眉夫人多年的养育之恩,你……” 柳十九话还未说完,便看见柳七直接转过身来,冷声打断了她:“十九,你说错了,我与伱们无恩无怨。” 柳十九表情一滞。 柳七语气淡淡地说道:“昨夜之事不过是各为其主,生死皆由己定,你们该庆幸的是用了这些怪物,而非自己亲自上阵,否则……” 柳十九愕然抬眸,眼中闪烁着不敢置信:“你……你要杀我?” 柳七没有说话,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她。 柳十九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露出了黯然之色,十余年的朝夕相处,她岂能不清楚柳七的性格,但凡柳七口中说过的话,绝不会半分作假。 “走吧,离开京城吧。”柳七脸上古井无波,“既然尊上已死,眉夫人也凶多吉少,你也不必再为人驱使了。” 话刚说完,柳七便看见了戾气在柳十九的眉宇间凝聚,随后就见其抬起头来,冰冷的目光直视着自己,咬牙道:“柳七,你果真是我们当中最冷酷无情的人,眉夫人收留了你,对你倾囊相授,倘若没有眉夫人,十几年前被抛弃的你我早就化作了黄土一杯……” 听到柳十九这般说辞,柳七便知道她已彻底被眉夫人洗脑无可救药了,遂默然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而柳十九见柳七一言不发地径直离开,眼中遂迸出凛冽之意,略微有些颤抖的手已然摸向了手边腰间,但入手却是一空,这才反应过来寒朔刀刚刚已经被那黑衣神秘人打落在地。 柳十九随即目光一扫地面,看见静静躺着的寒朔刀,但目光触及刀身的那一刹那,她的心头不由得为之一颤,脑海中萦绕不再是对柳七的失望和恨意,而是过去十余年二人朝夕相处针锋相对的情形。 “呵呵呵……”柳十九自嘲般地低笑出声,眼中的寒意瞬间敛去无踪。 在细柳山庄山庄这么多年,自己仗着眉夫人的宠爱都未能从柳七身上讨到一丝便宜,更何况二人实力已是天壤之别的现在! 柳七沿着原路返回,很快便从林中穿出,看见官道上停着的马车,以及下了车在外等候的周宓与沈盈二人。 车夫老黄嘴里叼着根草,蹲在路边,目光惆怅地望向了京城的方向。 “柳姐姐!”沈盈看见了朝着官道走来的柳七,当即甜甜地喊道。 周宓则是比较沉着端庄,直至柳七回到了官道走至她身边,周宓才开口道:“林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沈盈则是在一旁接茬道:“柳姐姐,刚刚有一个大叔背着一个人从林子里出来,像一阵风似的朝着京城那边去了。” 周宓在旁轻声补充了一句:“看二人的衣着,似乎是六扇门的捕头。” 柳七没有理会周宓,自顾自地走到沈盈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吩咐道:“去将我的行李拿出来。” “唉!”沈盈应了一声,小跑着上了马车,很快掀开车门帘手里拎着一個蓝布包裹走了出来。 柳七在接过蓝布包裹在里面摸索了一阵,随后将一叠银票拿出来贴身放入了怀中,随即淡淡道:“娘娘,准备走吧。” 嗖! 马车旁,正回头望向京城方向的老黄只听到一道轻微的劲风锐啸声,随即手中感觉到多了什么东西,他不禁低头一看,目光之中赫然出现了一张银票,正安静地躺在手中。 看着银票上的数字,老黄只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于是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直至感觉到眼睛有些刺痛,这下他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老黄猛地抬头,却发现身边的马车已经“咯吱咯吱”的移动起来,而驾着马车的人正是那个用刀逼迫自己驾车离京的可怕女人! “拿着钱滚回京城去。”马车缓缓驶过了老黄的身边,随后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另外,不要动我留下的马,否则……” 仅仅是听着声音,老黄便不禁背后一凉,但随即低头看见了手里的银票,他瞬间嘴角咧开了花,而后冲着已经离开的马车连连鞠躬。 “小姐您放心,老黄什么也不会说出去的!” “小姐慢走,一路小心!” …… 虽然刚刚入手时有些生疏,但早在细柳山庄时便已学过驾车手艺的柳七很快就熟悉起来,十分麻利地扯动着马缰,驾着马车疾驰在官道上。 大约在离开京城十里地后,柳七一行便舍弃了官道,选择了一条有些崎岖的蜿蜒小路,马车行驶在路上,开始晃晃悠悠起来。 身后的车门帘被掀开,一股淡淡的幽香涌入鼻中,柳七眼角余光看见周宓在自己身边坐下,随着马车剧烈的晃动,两人逐渐靠在了一起。 尽管隔着薄薄的衣裳,柳七都能感觉到周宓肩膀肌肤的冰凉和细腻。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轻轻用力,将周宓朝着另一边挤了挤,随后一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将悬在腰间的惊寂刀啪的一下拍在了二人中间,隔出一点距离。 “噗嗤——” 听见了周宓的笑声,柳七缓缓余光瞥去,只见周宓捂着嘴,脸颊上浮出醉人的红晕,上半身微微颤栗着,似是在憋笑一般。 柳七撇了撇嘴:“对不住了娘娘,我这个人一向独来独往习惯了。” 您要是觉得不舒服,大可以下车啊! 当然后面这句话柳七没有直接说出来,但她隐约觉得自己此行带上这位前太后娘娘,路上的“乐子”只怕不会少了。 收敛了笑容的周宓轻咳了一声,随后扭头看着柳七的侧颜,她端着下颔凝视许久,而后问道:“若是乔装打扮一番,是不是会省下许多麻烦?” 柳七当即淡然地回道:“不必了。” 武功没练成之前要藏头露尾,武功练成之后还是要藏头露尾。 那她的武功岂不是白练了? 再说,谁是真正的麻烦还不一定呢! 周宓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神色有些感慨地点了点头:“想要胜过萧奇峰,这三年注定不可能平安顺遂地渡过。” 柳七闻言手中一紧,感到了缰绳上压力的马仰头发出了一声高昂的嘶鸣,柳七旋即手中一松,同时也敛去了眼底的肃然之色。 沉吟片刻,柳七缓缓开口:“娘娘似乎对过去的事知道的颇为细致,沧海神功堪称萧家一脉的镇族之宝,纵使娘娘再如何得宠,我想皇帝也不可能糊涂到将这门神功完整的传给您。” “不必用话来试探了。”周宓微微昂首闭上了眼睛,任由傍晚的清风拂面而过,随后嘴角露出而来一抹浅笑,“我手中的确有完整的沧海神功,并且也不是皇帝赐予的。” 柳七闻言眸光微闪,心中不禁斟酌起周宓的所言。 她口中的皇帝,是哪一个皇帝,亦或是大齐……所有的皇帝? 这女人身上裹着浓浓的谜团,好在是柳七算不上好奇心旺盛的人,并无深究的打算,她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自己……能否活到与萧奇峰约定的时间。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周宓突然睁开眼睛,随即缓缓扭头望着柳七说道,“方恨与太祖萧浪交手时,已是他扬名十年后的事情。” “换言之,在方恨练成狂刀之后,过了十余年的时间,才被杀意反噬而亡。” 说着周宓上下打量了一番柳七,接着说道:“我观你昨夜与流云真人交手时,凝聚的杀意之形仅仅一丈有余,恐怕与方恨扬名天下时的水平差不多。” 柳七则是淡定地说道:“娘娘的意思是,我的时间不止三年。” 周宓摇了摇头:“威扬的眼光不会有错,他既然断言你撑不过三年,在这三年间若无其他手段,最后你必然是会如他所言丧命于杀意反噬。” 见柳七沉默不语,周宓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前方,缓缓道:“沈家先祖确曾在方恨手下效力,据说其远赴昆仑绝域九死一生,就是为了寻求可以压制方恨体内杀意的灵药。” 柳七眼神微沉,旋即轻声道:“这件事,此前为何不告诉我?” 柳七已经不奇怪,周宓会知道这些前尘往事,但她当初都已经指点自己去方家了,却没有将此事告知自己。 周宓从容回道:“这件事应该是沈庄告诉你的,但他可能没有提及过,当年沈家先祖从昆仑绝域出来之后,便直接转投‘天帝’白天明麾下。” 大齐开国之前,天下共有四方诸侯逐鹿,被当世之人并称为“三帝一狂”。 其中“一狂”便是狂刀方恨,而另外三帝分别是“黑帝”萧浪,“天帝”白天明,以及“赤帝”拓跋雄。 最后“黑帝”萧浪力挫其他三人,得以一统天下,建立了大齐。 说来也巧,除了“赤帝”拓跋雄之外,柳七身上竟然汇聚了其他三人的传承。 狂刀杀意乃是方恨的成名绝技。 沧海神功是萧浪留给萧氏一族的镇族之宝。 乙木神诀乃是七重天乙木宫的传承绝学,她手中的惊寂刀更是一百多年前“天帝”白天明,以及七重天最后一位赤阳天尊的佩刀。 倘若再加上从南宫玉手中夺得的若水剑,柳七身上足足有三样东西与七重天有关。 “说起来,方恨死后,有一样东西便自此不知所踪了。”周宓开口打断了柳七的思绪。 她当即问道:“什么东西?” 周宓:“方恨的刀。” “杀生刀!” (本章完) ------------ 第7章 原来这就叫五绝 是夜,月入重云,伸手不见五指。 京郊一座宁静的小镇,缓缓驶入一辆马车,咯吱一声停在了一间大门紧闭的店铺门口。 驾车之人正是柳七。 她们今日从南门离京,但柳七并未选择沿着官道一路前行,而是沿着官道走出数里之后,拐上了一条崎岖的小道,行驶至深夜才抵达这座熟悉的小镇。 柳七松开了手里的缰绳,听着身后车厢内传来的均匀呼吸声,遂身手利落地下了马车,径直朝着大门紧闭的店铺走去。 嘭! 在行至店铺门口时,她的身形不作丝毫停留,右手陡然抬起,木制的大门应声而开,柳七步履不停地走了进去。 店铺内更是漆黑一片,柳七不慌不忙地拿出一个火折子,吹燃之后,借着昏黄的火光,双目环顾四周,观察着店内的布局。 从店铺内的布局不难看出,这是一间当铺,柜台窗口上挂着的白帘写着“永兴”二字。 此地正是白溪山附近小镇上的永兴当铺。 窸窸窣窣…… 这时候当铺的后院传来了细微的响动,紧接着脚步声渐渐靠近,随着柜台背后的小门被推开,有人提着灯笼探出了半个身体。 “什么人?” 当对方举着灯笼朝柳七所在的方向照来时,看见只有一道残影,随即眼前晃了一下,香风拂面而过,紧接着耳边就传来了如泉水般清脆悦耳的声音。 “董掌柜,我来取一件东西。” 柳七已然站在了当铺掌柜的身边,说话间手已探出,两根纤纤玉指点在了董掌柜的灯笼上,拦下他举着灯笼看过来的同时,也将一张当票贴在了灯罩之上。 听见了是个女子的声音,董掌柜先是一愣,心中的忐忑消散了少许,随后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姑娘你是……” 但话还未说完,借着灯笼散发出的微弱烛光,董掌柜看见了轰然大开的店铺门,他不禁心中一凛,瞬间闭上了嘴巴! 完了,遇到女强盗了! 董掌柜情不自禁地想要缩回身子,但感觉手中灯笼仿佛被焊死一般,任凭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撼动分毫。 他不禁垂眸看去,看见了灯罩上那张明晃晃的纸张,当即认出正是自己店中开具的当票,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恭声道:“姑……娘,可否让在下看看这张当票。” 话音刚落,点在灯笼上的那只纤纤玉手便隐入了暗黑之中,董掌柜赶紧伸手接住了即将从灯罩上滑落的当票。 他不敢将灯笼收回来,遂弯腰贴近了灯笼,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着当票上的明细,随后大松一口气:“的确是我永兴当铺的当票。” 说罢,他余光不禁瞥向了身侧的阴影,但随即便感觉自己提着灯笼的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继而朝着身侧缓缓挪去,很快一张让人见了不禁呼吸一窒的容颜便出现在董掌柜的视线中。 柳七看着董掌柜有些失态,遂轻声提醒道:“董掌柜,东西我急着用,还望你可以快一点。” 这位董掌柜倒也不是什么色胆包天之辈,尤其当他目光扫至柳七腰间的短刀时,脑子已经完全清醒过来,慌忙地收回了目光,连声应道:“我这就去为姑娘取。”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柳七便从当铺中走了出来,利索地上了马车。 “这不是白溪山附近吗?”随着身后的车门帘被掀开,柳七耳边响起了周宓的声音。 柳七一扯缰绳,驱赶着马车动起来的同时,语气淡然地回道:“顺路过来取一样东西。” 周宓闻言瞬间陷入了沉默。 这哪里顺路了,她们是从京城的南门离京的,而白溪山在城东三十里外。 不过周宓也算捋清了柳七的脾气,但凡她不愿意多说的,纵使是问了也没什么用,遂干脆不再多想,正欲放下车帘回去接着休息,突然手中被塞了一件东西。 周宓不由得五指一拢,仅凭手感好像是一块方方正正的东西,于是垂目看去,但因夜雾太浓,根本看不清楚,于是便开口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柳七也不废话,直接将火折子递给了周宓。 周宓接了过来,便拿着柳七给的神秘东西和火折子翻身钻进了车厢。 柳七则是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的道路,手中时不时地扯动一下缰绳,防止马儿将她们带进沟里。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不到,车门帘再度被掀开,紧接着就听到周宓语气略显凝重的问道:“这东西你从哪里得到的?” 柳七闻言不禁双目一眯。 她本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周宓还真的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于是便将自己杀死陆义山,从其身上收刮到这张当票之事简略地告诉了她。 “咯咯咯……”周宓闻言瞬间笑了起来,笑声宛若银铃一般清脆。 片刻后周宓收敛了笑声,随即伸手在柳七背后轻轻一点,嗔道:“你还真是個好运的小姑娘,武林众人梦寐以求的空桑令,竟然让你这般轻易地得到了。” 空桑令? 柳七不禁眉头一皱,她从未听过这种东西,从当铺中拿到手的就是一面四四方方像极了令牌的物件,无论是材质还是上面铭刻的图案,柳七都未能看出什么奇特之处。 但想到漕运商会的总舵主曹成曾说过,陆义山此人长袖善舞与京中多方势力来往颇深,一直充当着朝廷与某些见不得人的势力之间的掮客。 陆义山最后走到众叛亲离的地步,也是遭到了这些势力的抛弃,但他临死之前仍贴身携带着这张来自于京郊一个鲜有人知道的当铺的当票。 想来他以当代藏留下的东西,一定不会简单。 将之交给周宓,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曾想这位神秘的太后娘娘还真的知道! “也是,空桑令上一次现世的时候,你都还没有出生呢。”周宓也看出了柳七的不解,于是微笑着解释道,“长话短说,这是一枚可以进入空桑仙舫的凭证。” “大约七百年前江湖公认的大宗师空桑仙子带领空桑一派乘坐巨舟出海自此匿迹于江湖,但随后几百年间沿海一带不时传出有仙舫出没,船上之人自称空桑一派传人,久而久之,江湖中便有了空桑仙舫的传说。” “据传空桑仙舫之上存放着空桑仙子的武学传承,只有手持空桑令的人才可以进入空桑仙舫一窥神功秘籍。” 听周宓说完之后,柳七不禁问道:“是传说,还是确有其事?” 周宓:“确有其事,只是不像江湖中人传的那么邪乎罢了。” “空桑一派由空桑仙子亲手所创,门中武功只有女子能够修习,且有一定的养颜之效,故而空桑弟子不说个个倾国倾城,但绝对称得上是花容月貌。” 周宓顿了顿,接着说道:“我猜空桑仙子可能是自觉大限将至且门中后继无人,无力护住这一群如花似玉的弟子,故而决定造舟出海,避免自己死后门中弟子遭到荼毒。” 温情脉脉从来不是江湖,尤其是在礼崩乐坏的乱世之中,人们行为的下限完全可以用得上令人发指四个字来形容。 有时候,朝廷之中出现周威扬这样的人,对于普通百姓而言,绝对算得上一件好事。 “真有人上去过空桑仙舫?”柳七当即问道。 周宓轻轻颔首:“上一个进入过空桑仙舫的人就是五绝。” 五绝,好熟悉的名字。 正当柳七疑惑之际,周宓开口为其解惑道:“大夏帮帮主欧阳龙城,人送外号‘九死一生’的袁通,还有死在京城的金马商会客卿叶肃,以及‘潇湘剑客’方以安。” “这些人都是,五绝的弟子。” “三十年前五绝横空出世,当时他还不叫五绝,而是自号七绝,公然宣称自己刀,剑,拳,掌,腿,医术以及琴艺皆是天下无双,故而自号七绝!” 可是为什么后面又改叫五绝了呢? 不等柳七发问,周宓便柔声说道:“他与正值盛年的姜玄云一战后,便自己去掉了‘剑’这一项,开始自号六绝。” “后来上了一趟空桑仙舫,回归江湖后便只自称‘五绝’了。” “不过……在空桑仙舫中他输掉的究竟是哪一绝,就不得而知了。” 原来是这么个五绝啊! 果真是江湖之大,无奇不有啊! 不过听周宓这么一番话,柳七倒是对此人生出了几分兴趣,不由得回想起此前与叶肃交手的情形,对这位金马商会客卿的一手飘雪穿云掌还是有几分印象的。 但若这套掌法都能称得上天下无双,那只能说明当今掌法一道颇为凋敝了。 “五绝的弟子中谁得了刀法的传承?”柳七出言问道。 周宓似早有预料柳七会如此发问,轻轻一笑道:“大夏帮帮主欧阳龙城,他的傲霜刀法得到了五绝的真传,在江湖上也算是略有威名的刀法名家。” 柳七此番闯荡江湖,便存了见识见识当今武林刀法高手的打算,听闻欧阳龙城在刀法上略有造诣,遂起了几分心思,心想着待他将沈盈送至沈家后,不妨再去沧州一趟,见识见识五绝自号天下无双的刀法。 …… 从京城出发,即便沿着官道一路疾驰,到沈家所在的永泉府至少也需半月以上。 更何况柳七身边带着一大一小两个拖油瓶,乘坐的交通工具也是不快不慢的马车,用时翻上一番已算是最好的打算了。 好在是柳七也并无不着急,从白溪山附近小镇出发沿着小路重归官道后,她便放缓了速度,慢悠悠地前进着,每逢遇到路边酒肆驿站,都要停下来歇息片刻。 自她十余年开始算起,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有限惬意过了。 从京城离开已经过去了三天。 两天前在一所驿站加了一匹马后,现在她们的马车已经变成了两乘,再加上同样新换的车轱辘,行驶起来已经平稳了许多。 柳七斜靠着车门,两条腿垂落在马车边上晃荡着,半眯着眼睛享受着和煦的阳光。 若能再有一桌好酒好菜就更加完美了! 正当柳七心中畅想之际,突然看见了远方袅袅升起的炊烟,于是柳七瞬间睁开了眼睛,将双腿收回正襟危坐地一扯缰绳。 “驾!” 伴随着两匹大马的一声嘶鸣,马车开始哐嗤加速起来,朝着前方疾驰而去。 很快柳七便看见了前方路口处有着一座酒肆,门口高高悬着的白布上赫然写着一个“酒”字,同时柳七闻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肉香味。 有肉! 柳七眼睛顿时一亮。 马车在酒肆的门口停下,柳七还未下车便高声喊着:“小二,好酒好菜先上着,别忘了给马喂一筐上好的草料。” 女人的声音瞬间吸引了酒肆中歇息的客人们,随着诸多目光汇聚而来,柳七面无表情地伸手扶了一把走下马车的周宓与沈盈。 哐啷! 不知谁手里的碗掉在了地上。 待周宓和沈盈皆下车站稳后,柳七目光飞速地环顾了一圈酒肆,早已对众人表情司空见惯的柳七直接迈步走进了酒肆,选了一处无人的方桌坐下。 啪! 惊寂刀被拍在了桌上。 只见周遭大部分客人原本有些迷离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澈起来,随即纷纷露出了警惕的神色,悄然收回了视线。 “是走江湖的!”有人低声说道。 “我就说嘛,两个天仙似的姑娘,身上若无本事,怎么敢出现在这里!” 在这里休息的大部分是客商,他们虽惊艳于柳七和周宓的美貌,但多年从商的经历使得他们在柳七亮出刀的瞬间,便熄了一切的心思。 自己的命总归还是最要紧的。 “小二,好酒好肉赶紧上。”柳七高声喝道,顺手拿出了一枚银锭拍在了桌上。 刚刚同样眼神迷离的小二看见柳七亮出银子后,顿时清醒了过来,脸上当即堆起了讨好的笑容,但看到转眼看到桌上的惊寂刀,眉头仍是不受控地跳了一下。 “这位女侠还请稍等,小的这就去给您准备!”店小二手脚麻利地上了茶水,随后脚步匆匆地奔着厨房而去。 柳七伸手从桌上的木筒中拿出了三双筷子,用手轻轻一抹,掌间淡青色的微光转瞬即逝,随后柳七便将筷子分别递给了周宓和沈盈。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靠近了柳七所在的方桌。 一双粗壮的腿出现在了柳七的视线当中,紧接着就听到有人用粗声粗气地嗓音调笑道:“姑娘,可否赏个脸与在下喝一杯!” 柳七淡定自若地把玩着手中的筷子。 看,终归还是少不了色迷心窍不顾死活的人! (本章完) ------------ 第8章 蠢蠢欲动 虽然离京只有短短数日,但柳七对这种搭讪的行为已经司空见惯,她只当没有听见,熟稔地接过了沈盈递来的茶水。 柳七端着茶水轻轻嗅了嗅,随后一口饮尽,确定只是普通的茶水,便冲着沈盈微微颔首。 接收到柳七眼神的示意后,沈盈小脸一喜,当即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皮水囊,将桌上壶中的茶水往水囊里倒去,很快干瘪的皮水囊变得饱满充盈。 行走江湖,吃喝住行皆要谨慎,古往今来多少英雄好汉都栽在了这些小事之上。 以柳七现如今的内功修为,寻譬如蒙汗药之类的寻常毒药,对她而言已经很难起到作用,而灵药级别的毒物,只消柳七能够撑过发作期,药力便会被月牙吸收。 所以,现如今的她完全可以称得上百毒不侵。 但这不代表柳七就可以高枕无忧,因为月牙吸收毒性是需要时间的,毒性越强吸收的速度越慢,在此期间柳七仍会受到毒性的影响。 刚刚来到柳七身旁出言的是一位身穿天蓝色锦袍的虬髯壮汉,他见柳七对自己丝毫不理会,凹陷的双眼中顿时浮出愠色。 正当此时,坐在柳七左侧的周宓突然昂首侧过脸来,对着柳七嘟囔道:“柳七,我们还是改乘船吧,这样赶路实在是太辛苦了,你看盈儿都瘦了,脸上肉都没了!” 随着周宓的容颜出现在虬髯大汉的视线中,他不由得眼瞳一缩,呼吸也随之一窒,但很快粗重地气息从其口鼻间喷涌而出,脸上已满是狂热之色。 直接摇头拒绝了周宓提议的柳七,听到了身侧传来的粗重呼吸声,随即心中无奈一叹的同时,抬起了右臂拦住了来人。 虬髯壮汉闻言低眸一看,只见拦住自己去路的是一只纤纤玉臂,他嘴角顿时勾出一抹放肆的笑容,正欲伸出黑毛密布的粗手,突然感觉心头一跳,紧接着背后一股凉意袭来,手上的汗毛瞬间立起! 虬髯大汉双目微张,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循着玉臂往上看去,便看见了柳七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见虬髯大汉目光看来,柳七双唇微微张合,齿间蹦出一个字:“滚!” 虬髯大汉闻言眼底怒意一闪而过,旋即脸上挤出了和煦的笑容,冲着柳七拱手抱拳道:“不知二位姑娘打算去往何地,此间路途凶险,不如与乔某等人一路,也好有个照应。” 说罢,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其目光所及的两张方桌上,赫然坐着五个气势汹汹的汉子,脚边横七竖八摆放着各式兵刃。 五人纷纷侧目看着柳七所在的方向,见自称乔某的虬髯汉子目光投来,遂一个個表情轻浮地笑了起来,眼神肆无忌惮地在柳七与周宓身上打量着。 “不愧是乔爷啊,一出手就将两个小娘子拿下了。” “你别说,这两个小娘皮长得可真……嘿……” “乔爷豪气盖世,他一出马,就算是天上的仙子也得乖乖俯首帖耳!” “那当然了,放眼四海九州,谁敢不给乔爷面子!” …… 五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地将乔姓汉子夸上了天,宛若一个打个喷嚏都要令整个武林抖三抖的大人物! 她在进入酒肆之时,就已经注意到了这批人,毕竟当时在酒肆中的大部分都是普通的客商,唯有这两桌的客人,有人身上有真气流转的波动。 当然不是全部,柳七只在两个人身上感受到了真气的波动。 这乔姓虬髯大汉是其中之一,另一个则是长着一对倒三角眼的瘦小个儿,同时也是现在桌上五人中眼神最肆无忌惮的那个! 柳七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武林之中究竟有哪位大人物姓乔,并且眼前这位乔姓虬髯汉子,内功只能说是稀松平常,瞧着他约莫四十多的年纪,此生都摸不到“高手”二字的门槛。 况且,对于现在的柳七而言,能够称得上大人物的,恐怕也只有“双绝”和“七星五义”这些人了。 在手下人的鼓动中,乔姓虬髯汉子顿时自信满满,顺势便要坐在柳七右侧的空位上。 就在他弯腰坐下的时候,突然脸色一变,随后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后一翻,“砰”的一声仰面倒在地上了!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五人看在眼里,瞬间笑容一滞。 柳七淡定地抿了一口茶,随即侧目看向了地上有些神情呆滞的虬髯汉子,言简意赅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滚!” 坐在柳七正对面的沈盈正捧着一碗茶水喝着,听见了柳七这一声冷喝,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而后迅速垂下头去,余光瞥着乔姓虬髯汉子,眼底不禁泛出了些许怜色,但转瞬便化作了麻木。 她小小的脑袋就是想不明白,为何总有人上赶着要来送命呢! 明明柳姐姐已经提前警告过了! 似是预料到了接下来的画面,沈盈紧紧埋着头,不敢多看一眼! 与谨小慎微的沈盈不同,周宓见状嘴角不禁浮出狡黠地笑容,而后玉臂轻托着下巴,一副慵懒地姿态撑在方桌上,一会儿看看柳七,又会又将目光落在了那乔姓汉子的身上。 柳七看见了周宓的眼神,遂有些不耐地瞪了她一眼。 正当此时,乔姓虬髯汉子似乎清醒过来,“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随后目光一扫,便看见了柳七腿边的板凳,脸上维持了这么久的温文尔雅顷刻间便被暴虐之色撕碎! “贱人,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乔姓虬髯汉子说话间回头看见了同伴脸上的震惊之色,于是越发羞愤,心想自己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遂一步上前,挥手欲要朝着柳七脸上扇去! 见乔姓虬髯汉子已经出手,柳七眼中冷意瞬间凝聚,随即右臂骤然抬起,抓住了对方的手腕,随后用力一拧。 咔嚓! “啊——” 乔姓虬髯汉子身躯一颤,随即眼瞳紧缩,脸上因钻心剧痛而变得狰狞扭曲。 柳七两根手指扣着他的手腕,缓缓扭头朝其看去,二人四目相对,乔姓虬髯汉子眼中瞬间涌出怨恨之色,而后恶狠狠地骂道:“贱——” 柳七眼神一眯,随即手中用力一扭,将其手臂彻底折弯,紧绷的五指对准了的同时,柳七顺势轻轻朝前一推,“咕嗤”一声,五指直接插进了乔姓虬髯汉子的咽喉。 哐啷…… 柳七循着声音回头望去,只见店小二正站在不远处,呆呆地望着自己,脚下堆满了冒着热气的菜肴以及碎掉的盘子。 咚! 乔姓虬髯汉子双膝跪地,已经彻底扭曲的右手插进了他自己的咽喉,圆瞪的双目中,眸光正在快速的消散。 柳七对着小二轻声道:“麻烦给我们重新准备一份干粮。” …… 距离酒肆不远的官道上,两匹骏马并列前进,马背上的骑士正互相攀谈着。 “乔舵主,大将军真的已经……身陨了?”说话的是一名身穿白色儒衫的中年文士,他的双眉紧皱,眼中翻涌着无尽愁绪。 与中年文士并肩骑行的是年轻汉子身穿一袭灰色短打马褂,露出了筋肉虬结的四肢,眼中精芒闪烁,浑身上下散发着精悍的气息。 “应当不会有假,否则师傅也不会让我入京。”年轻汉子当即回道。 中年文士闻言深深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精悍汉子,眼中不禁露出羡慕之色。 眼前的汉子名叫乔五郎,据说是因为在家中排名第五,因家境贫寒出生之后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可谁能想到乔五郎会被行走江湖的丐帮长老一眼相中,得以拜入门下,自此一步登天,现如今已是丐帮七袋长老,担任君山分舵舵主一职。 天下谁人不知,君山岛便是丐帮总舵所在,而君山分舵舵主,向来是下一任丐帮帮主的有力竞争者。 中年文士不由得暗叹了一声。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自己家世还算得力,天赋同样在同龄人中属于前列,可蹉跎半生,莫要说顶尖之列,就连此生能否顺利跻身一流都难说。 而这乔五郎不过三十出头,已踏入顶尖之列,单论武功已不在八袋长老之下,欠缺也就是一点资历而已。 如今京城突逢巨变,东海王登基为帝。 江湖疯传大将军周威扬已死,于是尚不知晓其中内情的武林各派相继派出弟子赶赴京城,名义打着庆贺东海王登基的旗号,实则是为了打探京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已经受周威扬震慑十余载的武林各派,无不期盼着这个消息得到证实。 萧奇峰虽也是绝顶高手,但他可比大将军要好说话的多了! “倘若大将军真的已死,那破武令就算不被立刻废除,也已是形同虚设!”乔五郎眸光闪烁地说道,“到那时,我丐帮就要重设京城分舵!” 如今名列七星五义的帮主和副帮主皆正值壮年,想要染指下一任帮主之位,至少还要登上十年,君山分舵虽然地位特殊但掣肘颇多,自己若要想更进一步,京城分舵势在必得! 回想起出发时师傅的嘱咐,乔五郎的眼神越发坚定。 维持偌大的一个帮会,靠的可不单单只有武功。 据师傅他老人家说,当年京城分舵尚未解散时,一年的收入就占了全帮收入的三成以上! 咯吱咯吱…… 正当乔五郎心中火热之际,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声响,他与中年文士放眼看去,不约而同的瞳孔一缩。 只见一辆马车平稳地迎面驶来,驾车的赫然是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子! 随着马车越来越近,驾车的女子似是察觉到了二人的注视,缓缓抬眸看来。 乔五郎目光与其相接,心中顿时莫名涌出了一丝寒意,直至女子驾着马车从他的身边经过,乔五郎不禁眼神一凝,随即伸手一摸背后…… 衣裳全被汗浸湿了! 乔五郎心中不由得一凛,耳边适时传来了中年文士的声音:“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出尘绝艳的女子!” 他扭头见中年文士正回首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正一脸意犹未尽地感叹着。 “孙兄,刚刚那女人……”乔五郎沉吟片刻后,开口提醒道,“很危险!” “啊?”孙姓中年文士扭头轻咦了一声。 乔五郎见他这幅表情便知道再和他多言也没什么用了,遂沉着脸摇了摇头,闭口不言了。 江湖上何时出现了这么一位女子? …… 与此同时,柳七心中也在回忆着刚刚路过的两名骑马的男子,尤其是那名身穿短打马褂的精悍男子,身上翻涌的磅礴气息着实令人印象深刻。 “江湖中人这么快就开始蠢蠢欲动了?”柳七不禁喃喃道。 东海王已经在柳七她们离开京城后的第二天登基为帝了,仍旧延续了太康的年号,甚至对于朝中百官也没有任何变动。 至于萧文淮……他被宣告是暴病而亡,也算维护了一下皇家颜面。 但是,就在萧奇峰登基的当天,江湖上就已经出现了很多风言风语,譬如朝廷宣告已经退隐避世的周宓和周威扬,江湖疯传二人已死;暴病而亡的萧文淮实则是被人所杀…… 这些流言真真假假,一时之间也无法分辨究竟是从谁那里传出去的。 但柳七已经感觉到,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暗中搅动风云。 这几日的路上,柳七已经撞见了不少往京城方向去的武林人士,其中也不乏一些高手。 但真正令柳七多看一眼,唯有刚刚撞见的那骑马的汉子,一身真气极为凝练精纯,纵使放在顶尖高手之中也属佼佼者了。 而且年龄看起来也不算大。 多半是哪个江湖巨擘的核心弟子! 柳七心中猜测道。 正当柳七沉思之际,身后传来了周宓的声音:“刚刚那汉子,应该是丐帮弟子,瞧着他腰上的袋子差不多有七个,应该是某个分舵的舵主。” “不过……”周宓顿了顿,接着说道,“如此年轻的七袋,应该在丐帮里也算得上一号人物。” 柳七瞬间想到了丐帮两位正副帮主,名列“七星”的“九现神龙”顾连云,以及“五义”之一的“义薄云天”修少阳。 这二位虽不算刀法名家,可也在柳七预备拜访的小本本上记了一笔! (本章完) ------------ 第9章 杀人,然后休息 柳七很快就将路上偶遇丐帮弟子之事抛在了脑后。 一个看起来略微有点水平的高手而已,尚不到需要她铭记在心的地步。 临近傍晚时分,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一时之间狂风大作,随着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柳七眼见一场暴雨即将来临,于是便快马加鞭朝着下一座城镇赶去。 赶在大雨落下之前,柳七驾着马车来到了城门口,她昂首看着城门上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沥安”,便知晓她们已经抵达了沥安府的府城。 轰隆隆—— 闷雷声在远处炸响,引得城门入口蜿蜒的队伍一阵骚乱,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地朝着城门口拥挤过去,引得门后值守的官兵不得不抬起长枪严阵以待。 周宓将车门帘掀开了一条缝隙,看着城门口的“长龙”,不禁担忧道:“这么长的队伍,咱们还能在下雨之前进城吗?” 柳七摇了摇头,目光自众人头顶越过,看见了两扇巨大的城门呈闭合的姿态,仅仅留出了可供一人通行的缝隙,而城门口值守的官兵正细致地检查着每一个通过的行人。 照这个速度下去,别说是下雨之前,天亮之前她们想入城都难! “呸,一群狗官!”似是有人等得不耐烦了,人群传来了叫骂声,“到了现在还不赶紧放行,莫不是真的要让我们在外面淋雨!” “别说了,我这一车货万一要是淋湿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以前进出城从来没有这样过的!” …… 随着天色越来越阴沉,被挡在城门之外的行人和客商已经开始焦躁不安。 可是现在回头也晚了,距离沥安城最近的驿站和城镇至少也得走上十几二十多里地,加上这個天气,不用想便知道里面已经挤满了人。 眼前这座连接着大齐南北水路的枢纽中心,成为众人躲避狂风暴雨的最后希望。 “让我们进去!” “让我们进去!” …… 面对着城门口逐渐沸腾的人群,城墙之上一名瘦弱的官员擦了擦额头的汗渍,随即对着身边人耳语了两句。 很快城门口值守的官兵似乎接到了撤退的命令,一个接一个地退入了城门之后,就在汹涌的人群往前压去的瞬间,随着“吱——”的一声,两扇厚实的城门以极快地速度合上了! 城门口的众人见状先是一愣,片刻之后人群彻底沸腾了。 柳七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叫骂声,悄然扯动着缰绳,想要离开已经沸沸扬扬的人群。 人群当中不少经验丰富的行商,也如柳七一般趁着众人激动地问候城中官员时,默默地离开了人群。 柳七驱赶着马车还未走出几步,突然感觉到了几股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她当即扭头循着视线看去,只见人群当中几个身穿蓑衣的人,正眼神火热地望着自己。 两方视线相接,柳七看见几人脸上有着明显的一愣,似乎没想到柳七会发现他们的窥视。 不过这几人立马回过神来,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放浪的笑容,眼睛咕溜溜一转,便放肆地在柳七身上打量起来。 柳七一脸漠然地收回了视线,手中一扯缰绳,驱赶着马车驶离了拥挤的人群。 她看得很清楚,刚刚那几人的蓑衣之下明显藏了兵刃。 …… 眼见着沥安城不能进,普通人还在城门口问候着城中官员家属的时候,有经验的行商已经开始寻找可以避雨的地方了,毕竟他们带着货物几乎等同于身家性命! 哗啦啦…… 顷刻间大雨如注,倾盆而下。 “看来是沥安城出了什么事,否则当地官员应该不敢将这么多人拦在城门之外。”周宓开口打破了车厢内沉寂的氛围。 闭目小憩的柳七犹如入定老僧一般,盘膝坐在车内纹丝不动。 周宓见状嘴角微微一瞥,旋即侧目看向了一旁脸色有些不虞的沈盈:“小盈儿,一路上愁眉苦脸的,在想什么呢?” 沈盈闻言眼底瞬间泛出万千愁绪,继而喃喃道:“也不知爷爷现在……” 如今东海王萧奇峰已经顺利登基,京中乱局已定,身为幕后主使的萧文淮以及傅卓林皆已伏诛,但被萧文淮抓走的沈庄至今仍是下落不明。 包括了沈庄的好友,“千幻巧匠”卢宫,也在将沈盈托付给柳七之后,失去了踪迹。 周宓柔声安慰道:“既然你爷爷在失踪前将你托付给了柳七,想必他心中早已有了计划,若是平安无事,你们爷孙俩自然可以在沈家重聚。” 沈盈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随即微微抬眸看了一眼对面小憩的柳七,眼神逐渐的变得坚定起来。 柳七缓缓睁开双目,眼神淡淡地瞥了一眼周宓,随后扭头看向了沈盈:“与其将心思放在这些虚无缥缈的希望上,不如好好练功,将来若再遇到什么事,也不会任人鱼肉。” 被柳七淡然的目光注视着,沈盈心里一阵慌乱,口中连忙回道:“盈儿知道了。” 周宓见柳七再度闭上双眼,遂凑至沈盈耳边,低语道:“别听她的,她是个怪物!” 离京之后,除了赶路吃饭喝水之外,周宓就没见过柳七在做练功以外的事。 接连几日下来,周宓不得不感叹,难怪柳七年纪轻轻便有着一身惊世骇俗的修为,除了其自身惊人的天赋以外,更离不开她近乎苦行僧般的修行方式。 当然,周宓不知道的是,柳七还有月牙这个金手指存在! 当然,这并不代表柳七的努力没有用,毕竟月牙的反哺可以增长修为,但却不会帮她领悟武功招式。 柳七之所以有今日之成就,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这般距离,周宓的的话自然不可能逃过柳七的耳朵。 不过对于这种调侃,她并未作出任何反应。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周宓说得也没有问题,无论是手段还是行事风格,在此方世界的大部分人眼中,自己的确如怪物一般。 但柳七依旧坚定着自己的想法。 宁为怪物,不为鱼肉! 柳七在闭眼小憩的同时,体内真气包裹着凝练的杀意在经络间不断穿行,只有这样才可以最大程度地消解杀意对自身的反噬。 但有时候杀意还是会突破真气的层层包围,即便是泄露出一丝来,对自身经络侵蚀之时造成的痛楚依旧是常人无法忍受的。 现在的柳七已经相信了周威扬临终前的判断,如果自己的修为一直停留在现在的境界,杀意只怕用不了三年便会突破真气的限制,彻底反噬自身。 到那时…… 自己是会先因反噬而亡。 还是先被杀意吞噬意识沦为一具只知杀戮的机器,最后在无尽的杀戮中走向末路。 无论哪种结果,都绝非柳七愿意看到的。 轰隆隆—— 外面雷霆滚滚,令大地震颤。 柳七双眼猛地睁开,旋即缓缓扭头,视线仿佛穿过了车门帘,看向了外面。 哒,哒,哒…… 泥泞的道路上传来了一阵熙熙攘攘的脚步声,仅凭声音柳七便断定至少有二十来号人,而且个个都有武功在身。 她伸手挑起车帘,正巧天空银蛇舞动,雷光闪烁之间,不远处的道路上一道道黑影穿梭而过,手中兵刃在雷光的照耀下倒映出慑人的寒光。 这些人明显不是冲自己一行而来的,很快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柳七放下了车帘,回头见周宓和沈盈皆是眼巴巴地望着自己,遂轻声道:“不是冲我们来的,安心歇息吧。” 柳七话音刚落,沈盈当即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开口向柳七问了几个修为上的问题,待柳七一一解答之后,沈盈便紧闭双眼开始修行起来。 周宓则是百无聊奈地打了个哈欠,随后斜躺着看了一眼身边和柳七如出一辙正在盘膝打坐的沈盈,摇着头叹道:“小小年纪便没了生活的乐趣,真是可惜可惜……” 柳七淡淡地回了一句:“总比没了命好。” 周宓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对着柳七妩媚一笑:“话说小柳七,你难道没有家人吗?” 柳七直截了当地回道:“没有。” 说罢她便直接闭上双眼开始打坐运功。 见柳七不搭理自己,周宓不禁会心一笑,随后美眸缓缓合上,也开始小憩了。 哒,哒,哒…… 大约半个时辰后,车外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抵还是刚刚的那批人,只不过柳七数着脚步声似乎少了一半的人。 “大哥,看到林子里的那辆马车没有?” 突然有人停在了不远处,紧接着柳七就听到雨声之中传来了一道粗犷的声音。 “是咱们在城门口撞见的那个小娘皮的马车?”似乎有人认出了柳七她们的马车。 “妈的,那小娘皮可真是惹火,老子现在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她的画面!”另一个洪亮的嗓门紧跟着说道。 “……” “上头交代的事要紧,你们两个别横生事端。”说话之人的语气显得十分稳重。 “大哥,反正人已经被咱们拿下了,我和老邱过去将那小娘皮绑来,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说话还是开头那个声音粗犷的男人。 “就是,咱们这一趟折损过半弟兄,剩下的伤的伤残的残,一时半儿又进不了城,不如干脆将那小娘皮抓来,也好给剩下的兄弟们消消火!” …… 沉寂片刻之后,那个稳重的声音再度响起:“手脚干净点,我在破庙等你们。” 显然是答应了! 柳七适时睁开双眼,眸中精芒闪动。 如果她所料不差,刚刚说话之人应当就是在城门口撞见的那几个身披蓑衣的人。 嗖!嗖! 哗哗雨声之中,两道破空声传入了柳七耳中,可以清晰地辨认出有两人一前一后朝着马车疾掠而来。 “咚!” 眨眼的功夫,柳七听到有人脚踩上了马车,她随即测过身来,面对着车门帘,只待外面人影攒动,随即车门帘被人猛地揭开。 来人还未看清车厢里面的情况,便被柳七一指点在了肩头,随即瞳孔猛地一缩,惊觉无法自己已然无法动弹。 正当此时,一道身影高高跃起,直奔马车而来。 柳七面无表情,刚刚收回的手又是骤然一抬,指间一道劲气瞬间射出。 噗! 劲气瞬间洞穿了已经跃至半空的那道身影,只见其“啪嗒”一声,落在了泥泞的地面上,身上溢散出的血腥气很快便被雨水掩盖。 两人眨眼间,一定,一死,甚至都未能用出一招一式。 柳七目光缓缓收回,落在了眼前之人的身上,对方依旧保持着伸手揭开车门帘的姿势,只是身上凌乱的气息已然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 柳七之所以留着不杀他,纯粹是因为听到了他们之间刚刚的对话。 于是柳七双唇微微张合,轻声问道:“破庙在哪儿?” 话音刚落,她指如疾风地在其脖颈间点了一下,让对方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咳咳咳……”只见其先是一阵轻咳,随后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你……伱究竟是什么人?” 柳七听着外面的雨声,淡淡地回道:“避雨的人。” 早知道有破庙,她何必在这里过夜! 对方明显语气一滞,显然有些不太能够理解柳七的说辞。 柳七渐渐没了耐心,随即伸手在其肩膀上轻轻一捏,只听得“咔嚓”一声。 “啊——”对方凄厉的惨叫声盖过了外面的狂风骤雨,也令周宓和沈盈二人瞬间惊醒。 周宓看见了车门口半蹲着一个人,当即问道:“这人是谁?” 柳七平静地回道:“准备带我们去破庙歇息的人。” 说着,柳七又缓缓将手放在了对方另一个肩膀上,随着五指微微合拢…… “我说,我说……”对方慌忙地说道,“破庙就在城门外,沿着小路往东走五里就到了。” “嘶——” 一口气说完之后,肩膀上传来的剧痛令其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柳七缓缓缩回了手,轻声说了一句:“多谢。” 正当对方暗松一口气之际,突然身前一道冷风袭来,紧接着他便觉得心口一凉,感觉自己如同云端坠落一般飘飘然,然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啪!” 眼见着对方飘然落在了泥泞的地面中,柳七方才收回了掌,而后扭头对着周宓和沈盈说道: “我们去破庙,杀人,然后……休息。” (本章完) ------------ 第10章 小心思 柳七驾着马车缓缓驶了出去,在树林中留下了两具尸体。 她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青光,犹如屏障一般将雨水阻隔在外,手中紧攥着缰绳,安抚着雨中焦躁不安的马匹,沿着刚刚那人所言的方向,寻摸了过去。 破庙的位置不算太远,但通往破庙的路大约是因为常年无人行走,荒草丛生,乱石密布,看起来已经彻底荒废。 也难怪刚刚被拦在沥安城外的客商,没有寻到这么一处上好的避雨宝地。 马车颠簸地行驶过这段荒废的道路,一座沧桑的庙宇赫然出现在柳七的视线之中。 雨声掩盖了马车的动静,柳七畅通无阻地来到了破庙门前,她扯动着缰绳,将马车稳稳停住,扭头看见了空空如也的庙宇入口,庙门早已荡然无存。 透过庙门,可以看到灯火通明的庙中正殿。 约莫是觉得今夜雨下得如此之大,不会有人找上门来,所以连一个在外放哨的都没有。 柳七努努嘴,随后抬手轻轻叩了一下车门。 “你们先在外面等着,我去去就回。” 说罢柳七直接翻身下了马车,身形快若闪电,自雨中穿行而过,转瞬间便已来到了正殿门口,柳七不作丝毫停顿,身前劲气骤然凝聚,“哐”的一声,便将正殿本就破烂不堪的大门轰飞。 “什么人!” “抄家伙!” …… 柳七闯进来的瞬间,殿中围坐在篝火旁的几人先是一愣,随后迅速反应过来,纷纷抓着脚边的兵刃就要起身迎敌。 还未站定的柳七余光瞥见了他们动作,遂右手抬起在身前一挥而过,只见刚刚还凝聚的劲气突然分散化开,犹如坠落地流星一般,朝着篝火旁的几人袭去。 嗤!嗤!嗤…… 劲气穿透血肉的声音不绝于耳,随即数道身影原地抛飞而起,带着喷溅而出的血雾,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除了一声声落地的闷响之后,这些人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便命丧当场。 “呜呜呜……” 也就在这时,柳七听到了另一侧昏暗的角落里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响动,似乎有人低声呜咽。 柳七目光一扫那堆熊熊燃烧的篝火,见周围的人皆已倒下,随后便收回了视线,紧接着抬起的右手突然一翻,掌心对准了那昏暗的角落里。 五指微微一拢,凭空便生出一阵狂风卷向了角落,随后一人被狂风从角落中拖拽而出,此人手脚皆被捆绑,嘴里还塞着一个破布团,瞪圆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柳七。 即便是被柳七的掌力拖拽而来,此人依旧不断摇晃着头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柳七看着对方有些熟悉的面容,随即微微曲起的五指骤然捏紧,拖拽着对方的劲风也随之戛然而止,对方身形遂稳稳地停在了距离柳七数步的位置。 借着篝火的光亮,柳七已然看清了对方的面庞,遂眉头微微皱起,口中缓缓道出了对方的名字:“曹会长……” “呜呜呜……”只见对方闻言原本已经极致的双目又肉眼可见的瞪圆了几分,随后猛地点头,再度抬起头时,眼眶之中已是一片红润! 还真是他,漕运商会的会长,曹成! …… 洽! 一具尸体被扔到了外面,在泥泞的地面上溅起了一滩泥水。 啪啪啪…… 盘膝坐在篝火前的柳七侧过头去,便看见曹成正拍着身上的雨水跨过了正殿的门口,随后一抬头正巧与柳七的目光对上。 曹成眼睛顿时一亮,随后尚有些狼狈的脸上浮现了和煦的笑容。 “柳姑娘,今日若是没有你,曹某恐怕就得栽在这些鼠辈手里了!” “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差使,我曹成定然付滔倒火万死不辞!” 曹成拱手一脸肃然地说道,随后顺势在篝火旁坐了下来,顺手将脚边的一摞柴扔进了篝火里,他微微抬眸,目光越过升腾的火焰。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周宓脸上,随即柳七便看见曹成眼底中惊艳和疑惑之色争相掠过。 但毕竟是执掌漕运商会多年的一代枭雄,曹成迅速抽离了目光,旋即落在了沈盈的脸上,继而轻声笑道:“盈儿,可还记得曹伯伯。” 沈盈闻言不禁羞涩一笑:“盈儿当然记得,若没有曹伯伯仗义相助,盈儿也无法坐在这里和您说话。” “哎,区区举手之劳,不值得盈儿记在心里了。”曹成颇为大气地挥了挥手,随后扭头对着柳七咧嘴笑道,“若真要细算起来,曹伯伯倒应该对盈儿你说一声多谢!” “啊?”沈盈疑惑之色浮上眼瞳。 曹成微微一笑,随即语重心长地解释道:“若无盈儿的缘故,曹某又怎会与柳姑娘相识!” 沈盈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曹伯伯是想感谢柳姐姐的救命之恩。” “哈哈哈,盈儿真聪明。”曹成颔首笑道。 “噼啪!” 柳七往篝火里扔了一块木头,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曹成见状眸光微闪,随即又一次冲着柳七抱拳拱手道:“柳姑娘,您这是打算往哪儿去?” 柳七低垂着双眸,淡淡回道:“永泉府,沈家。” “可是打算走官道?”曹成又问道。 柳七点了点头。 曹成见状当即微微一笑,目光一扫柳七身边的周宓和沈盈,随后一脸诚挚地说道:“柳姑娘武功高强走官道自然没什么,只是这位姑娘和盈儿,路上难免会有些颠簸。” 曹成尚不知他口中的“这位姑娘”,乃是太后周宓。 周宓闻言眼中眸光流转,随即抬眸看着曹成,轻声问道:“不知曹会长,可有什么建议?” “建议不敢当,只是……”曹成连连摆手,脸上笑容越发地平易近人,“柳姑娘也知道曹某从事的行当,会中途径永泉的船只不在少数,柳姑娘若是有需要,曹某自当竭力安排!” “当然有!”周宓一拍手,直接代柳七答应了下来。 曹成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周宓,随后又瞥了瞥一脸漠然的柳七,显然有些拿不定二人的关系。 周宓似是看出了曹成心中的想法,便骤然伸手将柳七的柔荑拿起,在雪白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继而望着曹成吃吃笑道:“我这傻妹妹一向沉默少言,曹会长听我的就是了!” 柳七顿时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被一片柔软和温凉包裹住,她当即侧眸冷冷地瞪了一眼周宓,随即将手抽了回来。 曹成见柳七眉宇之间虽有些不耐,但并未出言反驳这绝美女子的说辞,心中遂已经明白了,便笑着连连点头:“曹某来安排便是!” 直至此时,柳七方才抬起头来,清冷的目光盯着曹成笑眯眯的眼睛,继而轻声问道:“刚刚那些人,曹会长认识?” 曹成闻言瞳孔不由得微微一缩,脸上的笑容也随之一滞,片刻之后他的嘴角勾勒出了一抹苦涩,轻叹一声道:“柳姑娘还真是目光如炬,没错,曹某的确认得这些人!” 从刚刚救下曹成,柳七一直没有问他为何被绑来此地,本来这也算不得什么什么要紧之事,况且柳七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也没打算去问。 但偏偏曹成自己也是闭口不谈,处理完那些尸体后,坐下来之后更是顾左言他,柳七心中便生出了疑惑,难道这位财大气粗的财神爷对自己有什么顾忌? 于是她便开口问了一嘴,结果看曹成的表情,这当中似乎还真藏着什么事! 曹成见柳七目光凛冽,他不由得心头一跳,心想着怎么也瞒不过去了,遂缓缓长舒了一口气,而后沉声道:“实不相瞒,刚刚柳姑娘杀的那几人,原是我漕帮中人,只是当年漕帮改旗换帜成立漕运商会之时,曹某将这些人驱赶出去了。” 曹成说着脸色不由得一寒:“没想到今日曹某差点折在了他们手里。” 柳七神情自若地眨了眨眼,双唇微微张合:“刚刚动手之时,我发现这庙中似乎少了一人。” 这些人口中的老大并不在庙中。 曹成目光讶异地看了柳七一眼,随后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他们将我带来这座破庙之后,为首的吴江就出去了。” 吴江……应该就是这些人口中的老大了。 曹成接着说道:“吴江当年也是漕帮中人,且帮中的地位不低,当年破武令一出,江湖人人自危,漕帮也同样如此。” “吴江一直与朝中官员勾结私运盐铁等禁物,过去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破武令之后,为了能够保全漕帮上下,我不得不清理门户。”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啪嗒”一声,曹成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此事定然和杨俊脱不了干系!” 曹成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松开了拳头的同时,对着柳七解释道:“杨俊当年曾与我竞争总舵主一位,后来一直担任漕运商会的副会长,杨家祖上是漕帮的创立者之一,祖辈中也出过数位总舵主。” “当年杨俊竞争总舵主败给我,随后数年间便一直执掌帮中刑法,当年处置吴江,便是杨俊亲自代人所为!” 本应该在多年前就死去的人突然现身,曹成甚至不需要细想,便立刻将当年负责处置吴江的杨俊视作了今日他被绑的幕后黑手。 而且这位杨副会长,也有足够的理由做出此事! 现在只有一件事依旧困扰着柳七,她凝视曹成片刻,随后轻声问道:“曹会长,如此多事之秋,您为何要来沥安城?” 终于还是来了! 曹成秉着脸沉默了片刻,随后缓缓说道:“两天前,我接到了手下心腹铁磊的一封密件,他在一座古墓中寻到了一颗玉菩提。” 柳七眸光骤然一抬:“玉菩提?” 曹成颔首道:“没错,就是传说中的玉菩提!” 听到曹成提起了玉菩提,就连听着二人对话有些昏昏欲睡的周宓也瞬间清醒了,目光灼灼地看着娓娓道来的曹成。 “昆仑绝境中最为珍稀的灵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神物,被誉为江湖三大奇珍之一,只需一颗便可以洗筋伐髓再生造化……” 曹成停顿了一下,接着凝声道:“据传位于昆仑绝境最深处的唯一一株菩提树在千年前就已经枯萎,莫要说流传于世,千年以来玉菩提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 “不管铁磊信中所说是否为真,我必须亲眼验证,所以才会在接到密信之后孤身离京,没想到……” 曹成想到今日的遭遇,不禁苦涩一笑。 随即他抬眸便看见了眼神熠熠生光的柳七,心中更是不由得哀叹了一声! 柳七嘴角的笑意险些压不住,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难怪曹成一直顾左言他,不愿明说来意以及被绑之事,原来后面还藏着这么一个大宝贝! “曹会长……”柳七当即神色一敛,语气幽幽地说道,“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啊!” 曹成强压住嘴角的苦涩,随即微微点头:“柳姑娘既然对玉菩提有兴趣,曹某自然不会藏私。” “好!”柳七当机立断地应道,“曹会长还请放心,有柳七在,玉菩提一定跑不了!” 至于跑不了谁的手,那就另说了! 说罢,柳七看向曹成眼神中掠过了一丝冷意。 还敢和自己玩心机。 想来是亲眼见识过柳七对灵药的热切,故而曹成一开始才会打算隐瞒下玉菩提之事。 不过他现在坦言倒也并非全是因为柳七的逼问。 曹成知道柳七掺和进来已是无可避免,当下便收敛了心思,随即目光沉沉地说道:“柳姑娘,现如今的沥安城只怕不是什么良善之地?” “哦?” 柳七回想起今日数千人被拒之城外的情景,不由得出言问道:“此话何解?” 曹成应声道:“具体的情况曹某也知道的不太详尽,只是听商会中探子提过一嘴,好像与‘盗圣’楚星白有关。” …… 哒!哒!哒! 两匹快马一前一后飞驰在泥泞的官道上,全然不顾倾盆而下的暴雨! “吁——” 前面的骑士突然勒马停住,等着后面的骑士追上来后,马背上矫健的汉子抬手指着眼前的岔路问道:“孙兄,你说那妖女会走哪条路?” 另一人闻言伸手一抹脸上的雨水,继而朗声道:“天气如此恶劣,想必那妖女也走不远,我估算着她们的路程,现在极有可能为了避雨已经去了沥安城。” 说着他指向了右侧的那条道路,高声道:“家父就在沥安任知府,乔兄若是信得过我,不妨先一起去沥安城,纵使那妖女不在,鸣潮自会禀明父亲,派人追拿妖女。” “好!” “走,驾!” “驾!” 两匹马迎着狂风骤雨直奔沥安城而去! (本章完) ------------ 第11章 春风指,楚星白 将玉菩提的事透露给柳七,曹成心中也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的。 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玉菩提对每一个习武之人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神物,倘若没有今日的变故,曹成自然不会将此等宝物拱手送人。 但经历了被绑之后,曹成已经意识到玉菩提这等神物已经不是他能够掌控的,倘若一不小心流传出去,就凭漕运商会会长的头衔,只怕保不住他! 所以当柳七问出口后,曹成便直接将玉菩提的事告诉了她。 虽然依旧有些失望,但曹成也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给眼前这个女人,总比给其他人好! 至少,他自觉与柳七还算有几分交情。 倘若自己真的无缘享用玉菩提这等宝物,拿来换一个高手的人情也不算太亏! 心中想明白之后,曹成便将手下人发现玉菩提之事详尽地告诉了柳七。 原来曹成因当年误食灵药得到了数不清的好处,故而自他接手漕帮之后,便一直安排手下心腹四处寻找灵药,同时也在市面上大肆出手,购买流通的灵药。 此番发现玉菩提的铁磊就是专为曹成做些事的心腹之一。 铁磊的祖上是盗墓的,所以他这些年一直四处走访名山大川,发掘古墓遗址,终于在一座地宫中发现了一颗玉菩提。 然后拿到玉菩提的铁磊便直奔京城,准备将宝物交到曹成手中,奈何此时因柳七的缘故,以京城为中心开始戒严,再加上铁磊手中拿着宝物太过于谨慎,所以便一直拖到了现在才抵达沥安城。 来到沥安城后,铁磊不知为何没有继续前往京城,而是去了一封密信给曹成,将发现玉菩提一事告诉了他,并且让其来沥安城相见,到时亲自将玉菩提交给曹成。 说到这里,曹成不由得脸色一沉:“铁磊行事机警,他既然没有前往京城而是留在沥安城,想必一定是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麻烦。” 柳七眸光一抬:“说不定他是打算独吞宝物,故而将你引来此处再设法除之。” 曹成闻言眼底寒意转瞬即逝,随后他摇了摇头:“铁磊若是想要独吞,直接带着玉菩提隐姓埋名远走江湖就是了,又何必特意来信一封,将此事告诉我呢?” “我想,他一定是因为某些缘故被困在了沥安城中。” “不过,柳姑娘的担心倒也不无道理。”曹成秉着脸看了一眼柳七,随后缓缓说道,“毕竟人心隔肚皮,或许是铁磊到了这里才反悔也说不定。” “曹会长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等!”曹成当即回道,“先等吴江回来,我倒看看他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在捣鬼!” …… 就这样一直过了午夜,外面狂风骤雨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闭目小憩的柳七听见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遂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自依偎在自己腿边酣睡的周宓和沈盈二人身上掠过,随后抬眸看向了正殿门口不断徘徊着的曹成。 曹成脸上表情显得有些焦躁不安,手里拎着一柄明晃晃的宽刃长剑,不断来回地走动着。 他手中的剑是刚刚绑架他的那批人留下的。 曹成转过身来,也看见了柳七正望着他,便迅速敛去了脸上的神色,眉头微微皱起:“柳姑娘,我看那吴江今夜恐怕不会回来了。” 吴江,便是今日绑架曹成的那批人的首领,也曾是漕帮中人。 吴江将曹成绑至这间破庙后,便孤身一人离开了,不知去向。 曹成之所以在门口徘徊,便是想着等吴江回来,将其拿下逼问幕后主使是谁,可一直等到现在,外面连个人影都没有。 曹成心中很想说刚刚为何不留個活口问一问吴江的去向,但看着一脸淡然的柳七,曹成心中略微有些发毛,顺咽了咽口水将话压在了心底。 吴江不来,他们自然不能在这里干耗着的。 于是等到外面风雨稍微平歇了一点,柳七他们便驾着马车离开了破庙。 曹成披着死人身上拔下来的蓑衣,手里紧拽着缰绳,驱赶着有些焦躁不安的马往一条漆黑的小路上走去。 冰凉的雨水不断打在脸上,曹成心底不禁泛出了些许感叹! 上一次自己亲手赶马车,好像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没想到自己堂堂漕运商会的会长,也会沦落到给几个小姑娘当车夫的一天。 当然,这马车里坐的也不是普通的小姑娘。 回想起刚刚在庙中,柳七瞬杀那些绑架自己的人的画面,曹成不由得心中一凛,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将眼前的雨水抹去,而后继续赶着马车朝前行去。 而坐在马车之中的柳七则显得云淡风轻,丝毫没有觉得让曹成在外面淋着雨赶马车有什么不对。 马车似乎走在一条崎岖的小道上,车厢内的三人一路晃晃悠悠,身子骨较弱的沈盈小脸已然有些苍白。 大约颠簸了半个时辰不到,柳七等人便来到了河边的渡口处,随后曹成跳下马车,从怀中摸出了一样东西,用手遮着雨吹了一会儿,就看见暗红色的烟雾自曹成的手上蔓延而出飘向了空中,即便雨依旧是下着,但却未能冲散空中弥漫的红雾。 柳七将车门帘掀开,注视着曹成的一举一动,直到他放出红色烟雾后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听见漆黑一片的水面上传来了船桨拨动的声响。 很快柳七就看见岸边渡口,一艘篷船缓缓靠岸,随后从船上跳下来一道身影,迎着曹成走来,很快两人便接上了头。 对方显然是曹成的手下,漕帮中人。 和对方寒暄了几句后,曹成回到了马车边,对着马车内的几人说道:“柳姑娘,咱们直接乘小船进城,若是顺利,今夜就能见到铁磊!” 柳七直接用行动话说,掀开了车门帘走了出去,随后身上淡淡青光骤然凝聚,便将淅淅沥沥的雨水隔绝在了外面。 曹成见状先是一愣,随后脸色瞬间一变,继而缓缓伸出了手,将准备好的雨伞递给了柳七。 柳七接了过来,顺手就递给了尚在马车里的周宓和沈盈。 她用不着,不代表别人用不着。 …… 以柳七现如今的武功,沥安城那还算高大的城墙根本拦不住她,毕竟沥安城的城墙再高能有京城和皇宫的墙高。 实际上若无横空出现的玉菩提,柳七根本没有打算进城。 准确地说若没有周宓和沈盈,柳七随便寻个树底下,就能过一夜了。 乘着小船又花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便顺利进入了沥安城,在一处位于城内的码头靠岸之后,柳七一行便在曹成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座靠近码头的民宅。 安顿好周宓和沈盈之后,柳七便径直来到了曹成的房间,当她推门走进去的时候,曹成正脱下蓑衣,拿着一块干毛巾擦拭着身上的水渍。 见柳七进来,曹成抬臂指向了桌边的椅子,道了一声“请坐”,随后便一边擦着水渍一边说道:“这座宅子是我用别人的名义买下来的,就连会中兄弟也不知道。” “盈儿姑娘她们住在这里很安全。” 柳七闻言轻轻颔首,随后沉声问道:“何时去寻铁磊?” 既然是为了玉菩提而来,柳七也不想再东拉西扯,干脆直奔主题,若是玉菩提是真的,她便直接拿了走人。 若是假的…… 柳七抿了抿嘴。 “现在就可以!”曹成脸色一沉,随即将衣架上的蓑衣取下来,动作利落地穿在了身上,随后缓步走至一旁的柜台,伸手在柜台下面一阵摸索。 柳七只听见“哐当”一响,抬眼就看见了曹成手里赫然多了一柄尚在鞘中的长剑。 刚刚他捡的那柄宽刃长剑早就扔在了水里。 见柳七目光看来,曹成不由得微微一笑:“曹某一点微末功夫,还望柳姑娘不要见笑。” 柳七没有回话,直接站起微微侧过身去,让出了门口的位置,随后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吧。” …… 雨夜的沥安城彻底被朦胧的水雾所笼罩。 长街上两道黑影一前一后不断穿行着,落在后面的那道黑影身上时不时闪烁着青色的荧光。 曹成施展轻功沿着信中记载的路线飞快前进着,他眼瞳缓缓扭转,月光看向了身后的位置,只见一道模糊的身影,正不紧不慢地跟在自己身后。 从码头附近的宅子里出来,曹成越走越心惊,无论他如何施展轻功,柳七一直在离他不到二十步的位置,自始至终没有变过! 曹成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被猫肆意玩弄的老鼠,而柳七则就是那只猫,任凭他如何努力,也无法掏出柳七的掌控。 虽然早就知道柳七的武功不俗,但曹成惊觉二人之间修为的差距只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遂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毕竟,柳七看起来才多大啊! 怀着酸涩的心情,曹成直接落在了一座宅子的庭院中央。 还未来得及环顾四周,身边微风拂过,随即柳七缓缓落下。 刚刚落定,柳七眉头一皱,随后纵身超前掠去,眨眼便来到了正屋的门口,正屋的门敞开着,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但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大约是因为血腥味被雨水掩盖了一部分,曹成直到紧追着柳七的脚步来到了正屋门口后,才意识到了不对,随即赶紧冲了进去。 直到曹成将火折子燃起,借着微弱的火光,柳七才看清了正屋大堂里的情景,桌椅板凳散落一地,四具尸体躺在地上,刚刚闻到的血腥味就是从这四具尸体身上散发出来的。 看着尸体身上以及地上的血渍,柳七心中猜测应该就是今天发生的事。 曹成此时也冷静了下来,他沉着脸一一翻看着尸体,直至看过最后一具尸体后,他缓缓起身望着柳七,一脸凝重地说道:“铁磊不在这儿。” 柳七闻言迈步进入了房间,随后停在了一具尸体身旁,垂眸看向尸体的同时,轻声问道:“铁磊用的什么兵器,擅长什么武功?” 曹成沉声回道:“铁磊是盗墓世家出身,武功一般,平日里多用一根铁棍防身,另外还会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 片刻之后,柳七抬头道:“此处据点除了铁磊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人知晓?” 曹成陷入了犹豫:“这是以前帮中的据点,按理说知道的人不多,而且自从我们不做……那些生意之后,这地方就基本没人用了。” 柳七听明白了,这里应该是当年漕帮从事一些非法活动时的据点,后来因破武令的缘故,漕帮改旗换帜成为了现在的漕运商会,一些见不得光的行当自然也被肃清,故而这处据点就渐渐荒废了。 漕帮已经是二十年前的老黄历了,当时能够知道这处据点并且还能活到现在的,都是帮中德高望重的老人。 柳七沉吟片刻,遂说出了自己的所见:“我脚边的这具尸体,身上虽然有被钝器击打的伤痕,但真正的致命是在……眉心!” 柳七指了指自己眉心的位置。 曹成闻言双眸骤然一凝,随即又反身去检查另外三具尸体,最后发现其中还有一具尸体的致命伤与柳七所说的一样,在眉心,一个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的红色小点。 很显然,这两具尸体的直接死因就是被人通过眉心小点的位置,瞬间将劲气灌入脑中,可以说死的相当没有痛楚。 柳七手一挥,一道劲风便将脚边的尸体翻了过来。 果然,尸体的脸上并没有大部分人濒死之前扭曲痛苦的表情,甚至隐隐还能看出一丝……舒爽? 柳七双目微微一眯,眸光集中在了尸体眉心的那一点上。 看起来像是被手指点过的痕迹。 春风指,楚星白? 柳七脑海瞬间闪出了一个名字! 几乎是同时,她的耳边传来了曹成咬牙切齿的声音:“我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了!” 曹成猛地站起身,面沉似水:“死前满面春风,除了楚星白的春风指外,我想不出这世上还有谁能够以这种方式杀人!” (本章完) ------------ 第12章 盗圣夫妻 听见曹成所言,柳七又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尸体,尸体脸上的表情的确有种春风满面的感觉。 楚星白…… 说起来,当初在白溪山庄,柳七和这位臭名昭著的“盗圣”,也算有过一面之缘。 倘若再加上沧州城外的那次田小姐的遇害,这已经是柳七第三次撞见楚星白犯案的现场。 也难怪张诚曾言,此人的案件文书多到在六扇门一张桌子都已放不下了。 可惜了…… 柳七默然收回了视线,眼中精芒转瞬即逝。 二人如此有缘,却没有交上一次手。 柳七眼见着曹成怒气冲冲地将房间翻了个遍,似乎冷静了不少,又反身检查了一遍尸体,随即轻疑道:“楚星白……貌似不是冲着铁磊来的!” 柳七眸光微微抬起,心想着他终于是想明白了。 楚星白的春风指和铁磊武功造成的伤痕,均出现在了同一具尸体身上,至少可以说明楚星白和这四具尸体不是一伙的。 这四人明显是冲着铁磊来的,因为其中两具尸体上的致命伤,十有八九是铁磊留下的。 至于楚星白为何会现身此处……仅凭现场的四具尸体,显然无法分析出来。 曹成毕竟是多年的老江湖,刚刚的慌乱纯粹是因为太在于玉菩提的得失了,冷静下来后,瞬间恢复了其漕运商会会长的本色。 “铁磊不在,且四具尸体也遗留在此处,可见来人并未顺利地拿下铁磊。”曹成冷静地分析道。 若是顺利得手,当然要将后事清理干净,不会留下这四具尸体。 曹成说话间来到一具尸体旁,将尸体的右手拿起仔细看了看,随后接着说道:“铁磊盗墓出身,他若是想藏,就算掘地三尺也难以找到他,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这些人的来历。” “柳姑娘,你有什么看法?” 柳七闻言不作丝毫停顿,当即冷声回道:“四人双掌边缘皆有一层厚茧,可见他们出自同一师门,且所学武功应该是一套掌法。” 四人内功修为想必不高,自然无法通过内功掩盖平日里练功时在身上留下的痕迹。 柳七也是突破至一流之后,常年练刀留下的老茧才渐渐消失了的。 其实不消柳七开口,曹成心中便已有了结论,只是天底下练掌的何其之多,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究竟是什么人所为。 此地作为当年漕帮的秘密据点,帮中知道的人不多,帮外就更不用说了。 曹成依然认定,此事多半还是自己身边出了内鬼。 但他始终想不明白,密信从铁磊寄出一直到自己手里,上面的火封完好无损,根本没有第三个人看过这封信。 那铁磊又是怎么被盯上的? 难道说,这些人不是冲着铁磊手里的玉菩提而来的? 曹成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柳七突然眸光一敛,旋即微微垂首,眼角余光扫向了身后房门的位置,外面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除此之外并无任何异样。 曹成收敛了思绪之后,缓步朝着柳七走来,他还未发现柳七的异样,口中沉声说着:“看来还是得去分会一趟,铁磊若是顺利脱身,定然会想办法和我联系,说不定他也在关注着分会那边。” 直至越过柳七身边,曹成才意识到了不对,瞬间扭头看向了原地纹丝不动的柳七,挑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柳七缓缓转过身来,脸色漠然地摇了摇头,随后迈步从曹成身边走过,朝着门外而去。 先一步走出房门,柳七在屋檐下站定,继而抬首凝聚的目光穿过雨帘,扫向了漆黑一片的院落。 习武之人随着功力的增进,感知能力也会渐渐增强。 以柳七现在的内功修为,就算遇见与自己修为相当的顶尖高手,只要对方出现在三十步内,必然逃不过她的感知。 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任何发现,鼻子里闻到的也只有身后房间内不断蔓延而出的血腥味,耳朵甚至可以听到远处水塘中的蛙鸣,但同样也没有在院落里发现什么异常。 但是她体内的杀意却较之平日要活跃了不少,这代表着周遭存在着一个生命力强大的生物,所以她体内的杀意才会蠢蠢欲动。 很显然,这個强大的生命体不会是刚刚走出房间,来到她身边的曹成。 曹成见柳七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心中疑惑更深,他走至柳七身边站定,抬眼扫视了一圈院落,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柳姑娘……” 正当曹成带着深深地疑惑开口之际,柳七身上突然爆发出一道磅礴的气息,曹成只觉得眼前劲风骤然而起,身体瞬间不受控制地愣在了原地,随即一股洪流穿体而过…… 柳七身上涌出的气息瞬间化作青色的波纹扩散而出,青色波纹所及之处就连不断倾泻的雨水也随之一滞,仿佛空间都静止了一般。 嗖! 就在青色波纹扩散至角落的刹那,一道黑乎乎的身影骤然纵身而起,眨眼间便已跃至半空之中。 果然有人! 柳七眼中冷冽之色陡然凝聚,随即右手瞬间抬至身前,五指微微一拢,原本扩散至整个院落的青色波纹随之一荡,而后以更快的速度重新聚拢,顷刻间便已在柳七的手前化作了一柄青色刀芒。 咻! 随着柳七右臂一翻,青色刀芒化作流光朝着已经飞身至半空的那道身影而去…… 那黑影似乎也感觉到背后袭来的危险,只见其身形在半空陡然一顿,随后猛地转过身来,面对着已经贴近的青色刀芒,右手骤然探出。 黑影的右手和青色刀芒相接,“轰隆隆”一声闷响之后,青色刀芒碎裂开来化作点点星光,转瞬便融入了夜色之中。 而黑影的身躯则是肉眼可见的猛地一颤,柳七也在此时捕捉到了对方杂乱无章的气息。 她等的就是现在! 对方似乎精通于高深的敛息之术,若非刚刚柳七直接采用了群体攻击,还真找不出此人的藏身之处。 刚刚这一记刀芒虽未能将其拿下,但却使得对方遭遇重创,无法继续维持自身敛息之术。 柳七周身凌厉的气息瞬间浮出,将黑影的身形锁定,而后脚下轻点,纵身掠去。 黑影刚刚似乎见识到了柳七的厉害,大约觉得自己不是对手,故而察觉到自己气息被锁定之后,便也顾不得伤势,瞬间转过身,施展身法朝着远处逃去。 想逃? 柳七眉头一挑,身形没有丝毫地停顿,直接跟在了对方的身后,自身的气息牢牢地将其锁定在自己的感知范围之内!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在沥安城的大大小小的屋顶上穿行着。 嗖!嗖! 黑影掠过半空,速度快到连雨水都未能沾身,紧追在后的柳七心中不由得多了一份凝重,此人在轻功上的造诣,绝对称得上是她生平所见的第一人。 若非自己刚刚以刀气伤了他,只怕现在没那么容易锁定对方的气息,更不用说可以追上对方了。 难道是楚星白? 柳七心中不禁想到了这种可能。 只是…… 她的眼中渐渐浮出疑惑。 此人身上的气息明显和白溪山庄时的楚星白不同,倘若眼前之人是楚星白,那当时在白溪山庄掳走自己的又会是谁呢? 想到这里,柳七不由得心中一凛,随即催动着真气三散至周身,速度更快了几分,眼见着就要逼近那黑影十步之内。 柳七的眼神渐渐冷冽,手已经攀上了腰间的刀柄,感受到了掌心传来的真气,尚在鞘中的惊寂刀微微颤栗起来,发出了阵阵嗡鸣。 黑影似乎也感受到了柳七身上骤然凝聚的凌厉刀气,他突然一个急转身,从屋顶上跳下,转入了一条逼仄的巷子里。 唰—— 刀吟声响起,一道弧光紧随黑影背后掠入了巷中。 柳七右手持刀,却并未追入巷中,而是飘然落至靠近巷子口的屋顶,目光幽幽地望着黑影进入的巷口。 “苍啷!” 就在柳七斩出的弧光进入巷口的瞬间,一道清脆的声响穿透了雨幕,传入柳七的耳中。 当—— 紧接着又是一声刺耳的铮鸣声。 柳七眸光微垂,凝视着巷口,周身淡淡青光时隐时现,将雨水隔绝在外。 “无需再藏了,出来吧。”她语气淡淡地说道。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婀娜的身影缓缓走出巷口,手中长刀刃身熠熠生光,雨水滴落在刀身上时,传出了极为悦耳的声音。 柳七微微颔首,轻声道了一句:“好刀。” 随后她的目光缓缓从对方的刀身挪开,落在了对方高高伏起的腹部之上。 “楚星白?”柳七目光微敛,冷声问道。 柳七话音刚落,便听见巷口持刀之人的身后传来了一声洪亮的声音:“不要为难她,我才是楚星白。” 紧接着柳七便看见刚刚那道熟悉的黑影从巷子里飞身而出,落在了巷口持刀之人的身前。 “咳咳咳……”自称楚星白的黑影刚刚落地,便抚胸咳了两声,其身上瞬间弥漫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小白,你又是在哪招惹的这个凶婆娘!”身后持刀之人突然低声骂了一句,听着声音赫然是一位女子。 持刀女子上前一步重新将楚星白护在了身后,继而抬头凝望着屋顶之上的柳七:“这位姑娘,我们夫妻与你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为何要苦苦相追?” 柳七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随即轻声说道:“堂堂盗圣,行走江湖还带着大肚子的妻子,当真是令在下大开眼界。” 持刀女子大着肚子,且肚子里的生机十分活跃,很显然是有孕在身,而且月份已然不浅。 听着柳七似乎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持刀女子语气瞬间软和了几分,带上了几分哀求的意味:“这位姑娘,若是我丈夫有什么不小心得罪您的地方,还望你能够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他计较。” 柳七闻言当即摇了摇头:“他没有得罪我。” “我就说吧,你还怪我……”楚星白似乎已经恢复了过来,听闻柳七所言,不由得小声嘟囔了一句,随后对着柳七朗声道: “凶婆……姑娘,既然我没有得罪你,为何要对我痛下杀手!”楚星白下意识地想要喊凶婆娘,但突然想到刚刚伤了自己的那一刀,不由得心头一紧,随后连忙改了口。 “刚刚那院子里的人,是你杀的?”柳七直接问道。 “什么……就是我杀的!”楚星白似乎有些恼怒,几乎是跳着脚回道,“别什么不干不净的事都往小爷头上推,小爷我已经十几年没有在江湖上走动了!” 柳七闻言眼睛陡然一眯,虽说楚星白的回答并不能尽信,但倘若他说的都是真的,十几年没有在江湖上走动,那六扇门挤压的那些案件,又会是何人所为呢? “姑娘,小白他没有说谎。”持刀女子也适时地说道,“这十几年他一直陪着我,根本不可能去犯下那些案子。” “至于姑娘您所说的那院子的尸体……” 持刀女子扭头对着楚星白低声喝到:“小白,还不赶紧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姑娘!” “好,好,我说,你别激动!”楚星白紧张地安抚着持刀女子。 随后语气有些不悦地说道,“有个盗墓的盗了曼曼家的祖坟,还打伤了曼曼的父亲,我们便是追着此贼来到了沥安城。” “那院子就是那个狗贼的藏身处,我本想出手教训其一番,然后带他回曼曼家接受处置,结果白天准备动手时,已经有人先我一步找上了门!” “我当然不可能任由那狗贼落入别人手里,所以本想着解决了那些人后再处理那狗贼,结果没想到那狗贼装伤,趁着我与人交手时偷偷溜了!” “本想着晚上回来找找有什么线索,没想到又撞上了伱……”楚星白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委屈。 柳七摇了摇头,这要怪谁?还不是怪你自己偷偷摸摸的,要不然自己也不会直接动手。 曼曼……应该就是楚星白身边持刀的女子。 柳七眸光微动,旋即“苍啷”一声,收刀归鞘,继而语气淡淡地问道:“可知道先你一步的那些人的身份?” (本章完) ------------ 第13章 雷鸣山庄 楚星白见柳七收了刀,原本紧绷的身形不由得一松,随即摇了摇头:“具体什么来路我也不清楚,十几年没在江湖上走动了,现在的江湖……” 说着楚星白轻叹一声,随后似是抬头看了一眼柳七。 哗啦啦…… 柳七眼看着雨又越下越大,目光一瞥楚星白身边大着肚子的女人,遂沉声说道:“既然我们的目标一致,不妨换个地方说话。” “如此甚好!”那位名叫曼曼的女子闻言抢在了楚星白的前面,收刀抱拳对着柳七拱手道,“姑娘可有合适的地方?” 柳七摇头:“我也是刚入城不久,暂时没有落脚的地方。” “既然如此,姑娘若是信得过我们夫妻,不妨屈尊来我们的住处。”女子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几分,语气之中颇有几分豪爽之气。 柳七闻言并未回话,沉吟片刻之后,默然颔首,算是答应了下来。 楚星白夫妇二人的住处倒也不远,穿过他们身后的这条巷子,靠左手边的第一幢宅子,就是他们二人在沥安城的临时住所。 柳七倒是不急着去,她还得回去寻一趟曹成。 遂和楚星白夫妻二人说好之后吗,柳七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雨夜之中。 楚星白环顾四周,再三确认了柳七已经离去后,遂小声嘟囔道:“曼曼,这凶婆娘刚刚一刀差点要了你相公的命!” 语气之中尽显委屈。 未料刚刚还和柳七和颜悦色交谈的女子,突然转过身来,一把揪住了楚星白的耳朵,咬牙切齿地骂道:“出门之前我说了多少次,不要惹是生非,不要惹是生非,你这耳朵反正长着也没用,干脆姑奶奶我一刀割了算了!” “别!别!别!” 楚星白一边吃痛一边连连求饶,直至女子松开了他的耳朵,楚星白方才心有余悸地捂着耳朵躲到了一边,随即语气更加的委屈:“曼曼你听我解释,这次我发誓真的没有惹事!” 楚星白当然委屈,当他回去之时就已经发现宅子里多了两个人,可也就在同时,里面的那个腰间悬着两柄短刀的,似乎也发现了他! 不得已楚星白只能收敛声息,藏在院子里等着二人离去后再出来。 却没想到柳七行事如此果决,直接以真气扫荡整个院落,将他逼了出来,也就是在此时楚星白终于意识到了柳七的可怕。 他本想像以前一样,凭借着超一流的轻功身法顺利脱身,却还是低估了柳七的手段。 已经逼近狂刀创始者方恨的刀法造诣,再加上已经练至第四重顶峰的乙木神决,放眼整個江湖,顶尖高手之中能与柳七旗鼓相当的,恐怕只有那么寥寥一两位了。 若是正面捉对厮杀,柳七甚至能够短暂的抗衡江寄余这样的绝顶高手。 所以仅有轻功身法拿得出手的楚星白,吃亏也在常理之中。 “我就是想着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没想到就撞上了……” “谁知道那凶婆娘这么厉害,若非你相公我轻功绝顶,只怕当场就要葬身在她的刀气之中。” “我死了不要紧,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到时候你一改嫁,我儿子岂不是被别的男人揍?” “我楚星白占了一辈子别人的便宜,可不能死后还要被别人占便宜。” …… 随着楚星白口中一句接着一句的往外蹦,身边大着肚子的女人身上的气势瞬间变得暴躁且凛冽,她将手中刀换了手拿着,空出右手轻轻抚了抚肚子,随即猛地抬起…… 啪嗒! 女人右手直接搭在了楚星白的肩头,随着轻微的“咔嚓”声传出,楚星白瞬间闭上了嘴,随后小心翼翼地扭动着身形想要溜走。 但是女人的手就好像钳子一样,死死地扣住他的肩膀。 随着肩上的力道越来越重,楚星白不由得心中一凛,眼珠子鼓溜溜一转,随后突然一躬身,紧接着嘴里便传出了“哎呦,哎呦”的声音。 女人见状缓缓松开了手,没好气地说道:“不用装了,我桑曼曼摊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嘿嘿嘿……曼曼,不要生气嘛。”楚星白马上挺直了身板,蠕动至女人的身边,顺手接过了女人手里的刀的同时,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了女人隆起的小腹。 “这次出来我真的一次老毛病都没有犯,这次真的是不小心撞上了那凶婆娘。” 女人低头看着自己的隆起的肚子,语气也柔和了几分:“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爷爷以前常说中原武林藏龙卧虎,一时不慎就有可能招来灭门之祸。” 说着说着女人语气渐渐变得肃然起来:“刚刚那位姑娘,刀法之凌厉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她若真起了杀心,伱我二人只怕……唔——” 结果最后一句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便被楚星白伸手捂住了嘴边。 楚星白随即凑到了女人的耳边,轻声说道:“这么不吉利的话,还是别说为好!” …… 柳七直接原路返回了刚刚的宅子,曹成果然还守在里面。 见柳七平安归来,在正门口不断徘徊的曹成当即脸上一喜,小跑着迎了上来,开口就问:“人追到了没有?” 刚刚在屋檐下站定的柳七轻轻颔首,随即将前后经过告知了曹成。 两人遂一并来到了楚星白夫妇所住的院子。 院中唯有正屋灯火通明,楚星白背倚着门框,看见两道身影凌空而来,脸色不由得一肃,随即立直,随后迎着柳七二人落下的位置朝前迎了一步。 待到柳七在门口落定,抬眸与楚星白照了一眼,只见楚星白眼瞳猛地一张,随后脸上表情一滞,似乎没有想到刚刚差点噶了他的人,会是如此年轻貌美的女人! “小白,还不赶紧迎贵客进来。” 房间里传来的女人声音令楚星白瞬间清醒,他眸光骤然一敛,迅速从柳七脸上挪开的同时,侧身让出了房门的位置,抬起手臂道了一声:“二位请!” 柳七和曹成步入房间后,刚刚沏上两杯热茶的女人抬眸看见柳七的面容后,又是一愣! 就在对方的愣神的时候,柳七则是在打量着这对夫妇,“盗圣”楚星白倒是生的唇红齿白五官俊秀,只是头上斑白的发髻以及眼角的皱纹还是出卖了他的年龄。 至于楚星白口中的这位曼曼,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的年龄,估摸着因为怀孕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浮肿,但从其五官上还是能够看得出,是一位容貌上佳的姑娘,不过皮肤稍微黑了点…… “还未请问两位贵姓?”女子眸光一转赫然清醒过来,遂笑着拱手冲着柳七和曹成问候道。 曹成闻言看了一眼身边柳七的表情,见其神情自若,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但还是挤出了笑容,拱手回礼道:“阁下不必客气,在下曹成,如今添为漕运商会会长。” “柳七。”曹成话音刚落,柳七口中便淡淡地蹦出两个字。 楚星白此时也来到了女子的身旁,听到曹成的自我介绍后,不由得眼睛一亮,目光吃吃地看向了曹成,直至身边的女人扯了扯他的衣角,方才回过神来,随即咧着嘴笑道:“我就是楚星白,旁边的就是我婆娘桑曼曼。” 自我介绍相当的直白。 江湖中听过“楚星白”这个名字的,肯定远远超过听过曹成和柳七名号的。 曹成也是第一次见到盗圣本尊,不禁凝眸看去,发现其并未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随即有些失望地挪开了目光。 “请!” “请!” 互相认识过后,双方便就着四方桌坐了下来。 桑曼曼在楚星白的搀扶下刚刚落座,便抬眼看见正要曲身落座的柳七,目光不由得在柳七腰间的两柄短刀上停留了一会儿。 直至柳七坐下,二人目光相接,桑曼曼才笑着说道:“柳七姑娘如此年轻,便有着一身惊世骇俗的刀法,中原武林果真是藏龙卧虎!” “你的武功也不算差。”柳七丝毫不避地直视着对方的眼神,语气淡淡地说道,“能接我一刀且无碍,放之整个江湖也算得上一号人物了。” “只是可惜……” 柳七的目光骤然向下滑落,似乎能够透过桌面看到对方隆起的小腹,继而轻声接着说道:“你我之间没有一战的可能了。” 常言道一孕傻三年,对于江湖女子而言,怀孕可不仅仅是“傻”这么简单,从怀孕到哺乳期结束,莫要说三年,五年之内武功非但不能进步,反而可能跌落境界。 而柳七与萧奇峰一战,就在三年之后。 从京城离开之后,这么快就撞见一个用刀的高手,结果却是个怀孕的女人,柳七心中难免有些遗憾。 而听到柳七口中说出一战,屁股刚刚挨着椅子的楚星白“腾”地站了起来,目光警惕地看向了柳七,正欲开口却被身旁的桑曼曼强拉着坐了下来。 “让柳姑娘见笑了。”桑曼曼对着柳七报以歉意地一笑,“小白他性格向来如此,不过他也没什么坏心思,只是有些贪玩。” 柳七只是漠然地抬眸瞥了一眼有些不服的楚星白,遂轻声说道:“无妨,既是天下闻名的堂堂盗圣,有些个性在身也是理所应当的。” 一个更厉害的白泽而已,柳七倒也不怎么放在眼里。 “楚先生,桑姑娘,听说二位是追着一名盗墓贼来到了沥安城。”眼见着气氛有些凝固,曹成笑眯眯地将话题扯回到了正事上。 来之前柳七便已经告诉了他,铁磊估摸着是盗了人家的祖坟,所以才引来了这些麻烦,至于铁磊从祖坟中带出的究竟是不是玉菩提,则要见到铁磊本人才清楚了。 桑曼曼闻言与楚星白对视了一眼,随后便由楚星白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了众人。 原来桑曼曼是南疆某大部族族长之女,大约十一年前,楚星白因遭人追杀逃至南疆,被桑曼曼救下后两人暗生情绪便干脆喜结连理,楚星白也因此留在了南疆十一年。 柳七倒也不奇怪桑曼曼的身份,毕竟她刚刚口中说了“中原武林藏龙卧虎”这样一句话,一般而言只有南疆,西蜀,北漠和东海这些远离中原的地方才会如此说。 而楚星白藏身南疆十一年,倒是有点意思。 要知道就在今年,“楚星白”还犯下了几桩大案,其中就包括了当初在沧州城外,那位田小姐横死的案子。 也不知是真的有人在冒充楚星白犯案,还是六扇门的人故意为之,总之眼前这位臭名昭著的“盗圣”,堪称是当今武林的头号背锅侠! 楚星白的案子暂且按下不表,重新回到失踪的铁磊身上。 通过楚星白讲述,柳七与曹成确认了他们并不知晓铁磊的身份,更无从得知铁磊手中可能有玉菩提这等世间罕有的灵物。 但有一点,铁磊从桑家的祖坟中盗出一件了不得的东西,以至于怀胎九月的桑曼曼不惜带着在南疆隐匿多年的楚星白踏入中原武林,就为了找到铁磊。 柳七心中顿时有了三种猜测。 其一,铁磊从桑家祖坟带出来的就是玉菩提,只是桑曼曼等人不知道那件就是玉菩提。 其二,那就是铁磊从桑家祖坟带出来的不是玉菩提,但却是一件对桑家极为重要的宝物。 其三,什么狗屁祖坟的宝物都是托词,桑曼曼和楚星白就是冲着铁磊手里的玉菩提来的! 于是在各自心怀鬼胎的情况下,四人交换了手中的情报,随后柳七和曹成便直接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裹在蓑衣里的曹成突然开口问道:“柳姑娘,你觉得那二人是否可信?” 柳七则还是依靠罡气隔绝着雨水,听见曹成所言,她当即淡淡地回道:“他们可信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找到铁磊确认他手里的究竟是不是玉菩提,剩下的就好办的多了。” 曹成闻言沉默良久,他已经听出了柳七语气中对玉菩提的势在必得,虽然心中早有这种打算,但是真到了这一刻,难免还是有些酸涩。 “明日便去探探那位夏庄主的底细!”柳七没有理会身旁陷入沉默的曹成,而是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楚星白准备去找铁磊时,碰见了另一伙人也是奔着铁磊而去的。 按照楚星白所言,对方一共六个人,其中有两人武功不俗但是头戴面具所以看不见真面目。 另外四个就是宅子里留下的四具尸体,和柳七判断的如出一辙,其中两人直接死于楚星白之手,另外二人则是被假装受伤的铁磊偷袭杀死。 至于另外两个头戴面具的高手,铁磊逃走时,楚星白正与他们二人缠斗。 铁磊逃走后,那二人也想甩开楚星白去追铁磊,但盗圣就是盗圣,凭借着超俗的轻功身法,将两人死死缠住不能脱身,最后只能选择退去。 楚星白正面对敌功夫不行,所以也只能一路追踪他们而去,最终发现他们一道进入了沥安城的一间名为“雷鸣山庄”的大宅子。 楚星白不知道这雷鸣山庄的底细,但曹成却是相当清楚。 破武令之后,不少江湖势力因此解散,但其中相当一部分以其他的形式暗中保留了原有的建制。 就好比细柳山庄隔壁东河县的东河帮和东河水盗。 雷鸣山庄亦是如此,过去号称沥安城三大帮会之一的怒雷帮,在破武令之后摇身一变成为了现在的雷鸣山庄,就连庄主所在都还是原来帮中总舵的位置,只是换了个匾额而已。 (本章完) ------------ 第14章 神霄惊雷功 回到码头边的房间,柳七发现周宓和沈盈屋内还亮着光,遂径直推门进去,看见周宓正慵懒地撑在桌边,目光怔怔地守着昏黄的烛火。 直至听到柳七推门的响动,她才慢悠悠地抬起头来,随即轻声问了一句:“可找到心心念的宝贝了?” 柳七没有说话,大步流星地来到桌边,将腰间的两柄短刀解下摆在了桌面,而后顺势坐在了周宓的对面。 不远处的床上,瘦弱的沈盈正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沉沉睡着。 柳七抬眸看见周宓正两眼亮晶晶地盯着自己面前的两柄刀,遂不动声色地两柄刀往一边挪了挪,而后冷声道:“行走江湖不同于在宫中养尊处优,娘娘若是觉得不习惯,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周宓闻言眸光一敛,旋即微微昂首笑眯眯地望着柳七,说道:“小柳七就这么想让我离开?” 自从离京之后,柳七对周宓的态度完全可以用冷淡二字来形容,周宓若是连这点也看出不来,那柳七当真要怀疑她过去是怎么在宫中生存至今的。 柳七眸光一阵闪烁,心中思定之后,便干脆直言道:“柳七是个简单的人,此生除了武道之外别无他求,娘娘若是对我有什么期待,恐怕注定是要让您失望了。” 周宓脸上笑意丝毫不减,反倒是另一只手也抬起撑住了自己的下颌,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柳七,一言不发。 不知为何,柳七总觉得周宓的目光仿佛能够洞察人心一般,令她隐隐感到有些不适,遂目光微沉,接着说道:“东海王看起来不算是个难相处的人,我想您若是留在京中,他定然不会为难娘娘你。” 其实还有些话柳七不方便说出口。 以周宓堪称倾国倾城的容貌,未尝不能再当一回皇后,柳七可是早就听说了,东海王萧奇峰至今尚未迎娶王妃。 萧奇峰和周威扬年龄相当,都已年过半百,这般年龄未娶妻放在江湖中实属正常,但放在皇亲宗室中,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不过柳七转念想到,萧奇峰正值壮年时,大齐宗室几乎被周威扬扫荡一空,想来也没有几个有资格的长辈来行“催婚”之事了。 “以萧奇峰的性子,别说是留在京城,就算是要他的皇位,他多半也会答应。”周宓语气懒散地说道。 “小柳七,你距离绝顶高手是否只差临门一脚了?”周宓突然将话题引到了柳七的武功修为上。 柳七脸上神色依旧显得十分平静,只是眼底掠过了一抹肃然之色。 随后又接着听周宓说道:“在宫中与江寄余打了个照面,觉得他的修为如何?” 柳七思忖片刻,缓缓说道:“内功精纯,身法迅敏灵动,而且……他自始至终没有用过‘鹤羽神针’。” “那萧奇峰呢?” 柳七闻言眸光陡然凝聚,随即口中蹦出四個字:“深不可测!” 在柳七看来,这二人虽说都是绝顶高手,但真实的武功修为绝对不在一个档次。 面对江寄余,柳七尚有一战的可能。 而面对萧奇峰,柳七当真觉得自己身若浮萍,只能在沧海之中随波逐流,生死皆不在自己手中。 自从柳七出山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无力的感觉了。 似是看见了柳七眼中的凝重之色,周宓脸上的笑容也随之一敛,而后轻声说道:“有一个人曾经说过,绝顶之前是武功成就了人,而绝顶之后是人成就了武功。” “能够领悟这一层次,才算是真正打开了通往武道之巅的大门。” “三年时间并不算太长,自古以来多少天之骄子终其一生,甚至连看上一眼那扇门的资格都没有。” “三年之后你若想胜过萧奇峰,在我看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柳七听闻此言,瞬间抬眸与周宓明亮的双目对上。 就这样沉默片刻之后,柳七缓缓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萧奇峰已经打开了那扇门?” 周宓浅笑着颔首:“他既然能够用出沧海横流,就说明他已经勘破了那道困住他十几年的门,放眼整个天下恐怕已无一人是他的对手。” 柳七眸光微动:“就连大将军生前也不行?” 周宓轻轻晃首:“二十二年前,若是没有破武令,威扬或许有机会更进一步,只是……他自己放弃了。” 柳七有些不解:“也正是破武令成就了大将军天下独尊的地位。” 周宓没有正面回答柳七的疑惑,而是起身朝着床袅袅走去,直至在床边站定,方才背对着柳七轻声说道:“等你练成了沧海神功之后,就知道为什么了。” “睡吧,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了。” 说罢周宓便合衣躺在了床上,不多会儿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柳七则还沉浸在周宓刚刚的话中,她低声呢喃着:“人成就了武功……” …… 翌日,绚丽的阳光透过门窗洒进了房间。 白皙柔嫩的手腕托着脸颊,柳七就这样在倚在桌边小憩了一夜,当第一缕阳光落在身上的刹那,她的双眸瞬间睁开。 不多会儿,将两柄刀悬于腰间的柳七,回头看了一眼床上正在酣睡的二人,随后直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好巧不巧,就在柳七推门而出的刹那,隔壁房间也传出咯吱一声,满脸笑容的曹成出现在了柳七的视线之中。 柳七目光扫去,在其身上停留了片刻。 曹成今日的扮相可谓是改头换面,一席浅色锦袍,头戴一顶方型帽,帽檐当中镶嵌着一枚夺目的绿宝石,再加上一夜之间“长”出来的胡子,赫然一副暴发户的模样。 曹成也察觉到了柳七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许久,遂了然一笑,迎着柳七走了过来。 “让柳姑娘见笑了,昨日之事也算是给曹某提了个醒,在江湖上走动还是小心谨慎一些为好。” 曹成虽然满脸笑容,但柳七还是看见了他眼底略有些浓稠的忧色。 曹成说着摇头一叹:“如今朝中局势大变,日后江湖是个什么样子,曹某也说不准了。” 二十多年前的破武令,虽说令当时的漕帮不得不断臂求生,舍弃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产业,但接下来二十余载的风调雨顺,漕运商会还是从中获利颇多。 至少破武令前,漕帮不止要打点朝廷官员,漕运沿途大大小小江湖势力也得一一打点到位。 破武令之后,这些地头蛇要么夹起尾巴做人,要么被朝廷铁血镇压。 所以最后算起来,破武令之后漕运的成本反而要低上不少。 昨日被绑,不止是令曹成受到了惊吓,也让承平日久的他终于醒悟过来,江湖的底色究竟是什么。 哪怕自己执掌漕运商会多年,过手的银子比得上国库。 但在江湖之中,银子不但不能保证他的安全,反而会引来一些人的觊觎。 所以一夜过后,曹成算是彻底想明白了,原本因为柳七要染指玉菩提的那一点不快,也早已烟消云散。 当然,铁磊还是要找的。 就算事后玉菩提没有他的份,但常言道吃人嘴软,若能得柳七这么一位高手为助力,他也就不必担心商会里的那些魑魅魍魉。 “曹会长,今日我们先去哪里?”柳七尚不知晓曹成心中想得如此多如此远,她关心只有今日的去向。 按照原本的打算,曹成要去沥安城的分会,看铁磊是否留下了线索。 但经过昨日与楚星白夫妇的商谈之后,再加上之前的绑架,曹成越发坚定商会之中有人想要害他性命。 “分会暂时不能去,倘若昨日吴江背后的主谋就是杨俊,那分会的常宏图多半也被他给收买了。”曹成思索片刻后,沉声道,“我昨晚已安排人回去总会,倘若三日之内没有回信,那就说明……” 接下来的事,曹成已经有点不敢细想了。 若真是如此,那代表着他的势力已经完全被副会长杨俊清扫一空。 “先去雷鸣山庄吧,我总觉得这事背后不止一个杨俊。”曹成寒着脸说道,事已至此他仍然无法相信,当年自己的手下败将,突然之间就有了和自己扳手腕的能力。 …… 雷鸣山庄在沥安城的城南,距离城西的码头有着不短的距离。 曹成本想着劝柳七也如他一样改头换面一下,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但话刚出口就被柳七冷冰冰地给拒了。 好在是二人皆骑快马,一路风驰电掣地从街上路过,尽管柳七的身姿面容还是引来不少人的侧目,但是主动敢上来搭讪的还是没有。 毕竟两条腿的还是不敢硬撼四条腿的。 就这样柳七和曹成二人顺利地抵达了雷鸣山庄所在的街道。 还在街道入口处,便被人拦了下来。 “二位远道而来辛苦了,不过前方都是五湖四海的兄弟,还请二位就在这里下马,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拦住柳七她们的是一群身穿黑色贴身劲装的汉子,为首一人言语之间还颇有礼数,仿佛早就知道柳七二人会来一样。 柳七放眼望去,见街道上熙熙攘攘挤满了人,正络绎不绝地朝前走去,其中不少人随身携带着兵刃,很显然这街上近百号人绝大部分都是武林中人。 “二位,不知请帖可带了?”眼见着柳七和曹成骑在马上不为所动,为首的黑衣汉子不由得眉头一皱,遂抬眼朝二人看去,同时开口问道。 就在他目光触及柳七面容的刹那,整个人犹如被电击一般,身形陡然一凛。 看来今日雷鸣山庄是有什么盛事。 柳七眸光不由得一转,旋即扭头冲曹成微微颔首,二人便翻身下马。 曹成见眼前黑衣汉子目光呆滞,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但脸上还是浮出笑容缓步上前拱手道:“小兄弟,这两匹马还望你们好生照看。” 说罢,便与柳七一道,趁着对方未回过神来之时,闪身穿入了人群之中。 “等等……” 直至柳七从黑衣汉子身边穿过,他方才回过神来,扭头正欲开口叫住两人,却发现视线之中早已没了柳七和曹成的踪迹。 “这夏庄主倒也是胆子肥,皇帝才驾崩了几日,他就敢如此大张旗鼓地改换门庭,重建怒雷帮。”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夏远鹏手眼通天,早就从朝中大官那里得知了消息,朝廷准备废除破武令了。” “真的?” “这还能有假,现在整个江湖都在疯传大将军死了,没了周威扬,朝廷拿什么来维持破武令?” “不是还有新登基的那位吗?” “你说东海王?得了吧,当年东海王他老人家就不赞同破武令!” …… 混在人群当中的柳七听着周围人七嘴八舌的,总算是知道了今日雷鸣山庄为什么会这么热闹。 雷鸣山庄今日改换门楣,重建当年因破武令解散的怒雷帮。 这些人都是前来祝贺的。 随着人群一路来到了山庄的门口,柳七抬头一看,发现山庄大门之上本应放着匾额的地方,赫然已经空了出来。 “人死道消,这才几日,就有人敢如此大张旗鼓地违抗破武令。”曹成也与柳七一样,昂首看着空荡荡的楹间,眼中顿时浮现唏嘘之色。 而柳七则是悄然环顾四周面色润混的来客,随即喃喃低语道:“武林中人苦破武令久矣。” 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前来祝贺。 只怕其中少不了在观望的人,若是怒雷帮此番真的成了,日后那些沉寂已久的江湖势力便会如雨后春笋一般一一冒出来。 走过山庄大门时,曹成豪爽地拿出一叠银票拍在了桌上,昂着头一脸傲然地说了声“漕运商会常宏图”后,便和柳七一起进入了山庄。 常宏图就是沥安城分会的主事,也算是曹成的心腹之一。 只是经历昨日之事后,曹成现在也有些拿不准,对方是否仍对他忠心无二。 “雷鸣山庄庄主夏远鹏,原怒雷帮帮主夏阳之弟,昔日怒雷帮鼎盛之时,夏阳以一套怒雷刀法和神霄惊雷功,在江湖上也算是一号人物。” “破武令之后,怒雷帮解散,原总舵改名为雷鸣山庄,没过几年夏阳就死了,其弟夏远鹏接任了庄主之位。” “不过坊间一直有传言,夏远鹏是抢了他侄子的位置,且迄今为止,夏远鹏并未展现过怒雷刀法,多年来也一直很少与人动手。” 进入山庄之后,在随着人群进入会客大堂时,曹成小声介绍着雷鸣山庄的情况。 直到一名灰衣小厮捧着一方茶台拦在了二人的面前。 “二位贵客,还请用茶!” 柳七眸光瞬间一抬,伸手拿过茶杯的同时,口中轻声道:“伱来的倒是挺快。” 眼前这烹茶的小厮,正是昨晚见过的楚星白! “呵呵呵……” 楚星白低着头笑了笑,随后见四周无人估计他们,方才压低了嗓音,说道:“从右侧长廊进去一直走,在尽头处右转,有一间护卫森严的院子。” “另外,昨日我撞见的那两名高手中,其中一人就是夏远鹏!” (本章完) ------------ 第15章 不斩无名之辈 当楚星白说出昨日袭击铁磊的人之中有夏远鹏后,柳七余光瞥见身旁的曹成脸色突然一肃。 于是她轻声说道:“和这位夏庄主有交情?” 曹成闻言警惕地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并无人注意他们,遂低声回道:“和这位夏庄主的交情倒是谈不上,倒是与那位夏帮主喝过几次酒。” 沥安城是大齐南北水路的枢纽,作为以漕运为生的漕帮,自然少不了与当年的地头蛇怒雷帮打交道。 曹成口中的夏帮主,自然指的是已经离世的怒雷帮帮主夏阳。 “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是直接找夏远鹏问个清楚,还是先找到他的同伙,以免打草惊蛇?”楚星白出言问道。 曹成侧眸看了柳七一眼,似是等着柳七来拿定主意。 “你们自己想好下一步的打算,后面那个戒备森严的院子我来想办法弄清楚里面究竟有什么!”楚星白眼看着自己在柳七和曹成面前候着的时间过长已经引来了别人的注意,于是留一下句话后,便匆匆离开了。 目送着身穿小厮服饰的楚星白消失在了人群之中,柳七方才淡淡地说道:“既然曹会长都已经破费了,咱们不妨坐下来看看再说。” 说罢,她高挺的琼鼻轻轻抽动了一下,已经闻到了酒菜的香味。 果不其然,就在柳七话刚说出口后不久,熙熙攘攘的来客便在雷鸣山庄弟子们的招呼下,纷纷入席落座,柳七刚刚坐下,便看见一排排面容清秀的婢女,端着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鱼贯而入,瞬间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 柳七盯着那盘烧得红润软糯的猪头,咂舌道:“没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帮会,也能有这样的排场。” 这一桌菜,估摸着够普通百姓半年的嚼用了。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柳七的一番低声吐槽落入了同桌的一名中年男子耳中,只见其不禁眉头一皱,随即冷哼了一声:“好大的口气啊!” 柳七面色如常,循着声音来源抬眸看去,正与一双略显愤怒的目光对上,随后便见对方目光陡然一滞,转瞬眼神逐渐变得热切起来。 中年男子的表情变化,柳七早已见司空见惯,她的目光没有在对方身上作丝毫停留,又重新落回了桌上的菜肴之上。 顺势拿起了手边的筷子,“哒哒”在桌面倒戳两下,随后伸向了猪头。 菜都已经齐了,还等着干嘛? 一旁的曹成将柳七的动作尽收眼底,不由得无奈一笑,没想到柳七身上还有如此憨态可掬的一面。 柳七倒不觉得有什么,当年在细柳山庄养成的习惯,虽说眉夫人在日常饮食上并未薄待她们,但是想要吃到最好的,还是得手快心狠身强。 “在下瞧着姑娘面生,似乎不像是沥安城本地人士啊?”而刚刚还对柳七冷嘲的中年男人,此时脸上早已没有之前的不屑和冷意,笑眯眯地盯着柳七问道。 “我们二人是从北边来的。”曹成见状不禁眸光一闪,随后笑着应付道。 中年男人双目一眯:“二位是一起的?” 曹成正欲开口,身边已经用筷子撕下一块拱嘴的柳七闻言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关你屁事。” 中年男人脸色先是一变,但随后又恢复了笑眯眯的表情,只是眼底冰冷的怒意仍在不停滚动着。 曹成当即哈哈一笑,打着圆场:“我这妹子向来口无遮拦,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阁下多多担待。” 中年男子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难得姑娘性情直爽,韩某又岂是小肚鸡肠之辈。” 中年男子望着正津津有味嚼着拱嘴的柳七,正要开口再说上两句,突然听见高台之上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夏帮主——到!” 在一道中气十足的吆喝声,只见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之上,昂首阔步走上一位筋肉饱满的锦衣男子。 曹成适时在柳七旁边轻声提醒道:“他就是夏远鹏。” 正吃得满口留香的柳七不禁抬眸看去,目光自其身上一掠而过。 扮相倒是不错,浑身上下无不彰显着不怒而威的上位者气势,站在台上目光睥睨,看向众人的眼神中满是傲然。 不过…… 气势汹汹但明显身上散发出的真气有些紊乱,眸光凝聚但眼底时不时会闪过一抹深深地倦意,浑身上下散发着中气不足的气息。 柳七咽下了嘴里的肉,随后轻声问道:“他的武功如何?” 坐在柳七对面的中年男人耳朵一动便将柳七的话收入了耳中。 随后扭过头来,先是对着柳七微微一笑,随即微微昂起头,颇有些自傲地说道:“姑娘算是问对人了,韩某也曾与夏庄主以武会友,切磋过几次。” 此话一出,同桌的其他人纷纷朝其投来了或羡慕或崇拜的目光。 唯有柳七神色依旧冷淡如常。 大哥,你确定我刚刚是在问你吗? 一旁的曹成瞥见柳七脸色逐渐变得冷冽,身躯不由得朝前一探,想要出言阻止那中年男子继续大放厥词。 却未料柳七伸手拦下了他。 柳七制止了曹成开口之后,遂目光幽幽地盯着中年男子,想要看他接下来还打算说什么。 柳七所在的这张桌子,摆放的位置在筵席的边缘。 来客的尊贵程度,是可以按照座次的远近来划分的,最尊贵的客人当然是与主人夏远鹏一起坐在高台之下。 而像柳七他们这一桌,基本都算是来凑热闹的。 中年男子自称与夏远鹏切磋过一二,当然能够引起同桌之人的艳羡。 不过也有质疑的。 “这位朋友,既然您和夏庄主关系匪浅,为何不坐到前面去?” 韩姓中年男子闻言眼底尴尬之色转瞬即逝,而后笑着说道:“那已经多年前的事了,如今夏庄主武功突飞猛进,早已将韩某远远甩在了后面。” “哦。”同桌人顿作恍然大悟状,不过看向韩姓中年男子的眼神中仍是带着些佩服。 毕竟这桌人中,绝大部分连和雷鸣山庄的弟子切磋的资格都没有。 也就在此时,柳七看见正在高台上和贵客们寒暄的夏远鹏,突然被急匆匆跑上来的弟子在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紧接着便看见夏远鹏脸色一变,继而赶紧朝着下了高台,朝着山庄门口的方向走去。 正巧柳七她们这一桌就在靠近山庄入口的位置。 眼看着夏远鹏步履仓促的走来,曹成不禁目光微沉,放在桌下的手已经摸向了剑柄。 柳七依旧面不改色,只是漆黑的眼瞳突然一转,随即微微侧眸看向了身后的位置。 “知府大人——到!” “丐帮乔舵主——到!” 当听到知府大人也到场之后,所有人纷纷侧目看来,心想着怒雷帮不愧是当年沥安府三大帮会之一,时隔二十年重建,知府大人竟然亲自到场恭贺。 而当听到后面那句话后,所有人不禁心头一震,其中靠前的几桌人更是齐刷刷地站起,眼中闪烁着精芒,看向了了缓步走来的三人。 为首之人一身官服,鹤发长须,脸上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孙大人屈尊驾临,当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夏远鹏豪爽一笑,随即冲着走在前面的孙知府拱手相迎。 “孙步韬,去年才升任沥安府知府。”曹成低声介绍道,“别看他已经年近花甲才坐到知府一职,沥安府不同于其他府,油水之丰朝野皆知,能到这个位置,肯定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夏远鹏和孙步韬寒暄两句之后,孙步韬微微侧身让出路凯,左侧一名身形健硕的男子顺势上前两步走至夏远鹏面前,继而抱拳拱手: “夏庄主,幸会!” 尽管对方的态度十分敷衍,夏远鹏脸上不仅没有流露出丝毫不满,反而笑容越发灿烂:“乔舵主,久仰久仰,不知顾帮主他老人家近来可好?” 这身形健硕的男子正是丐帮七代长老,君山分舵舵主乔五郎。 当他听到夏远鹏问及顾帮主后,脸上的傲然之色瞬间收敛了几分,声音洪亮地回道:“承蒙夏庄主关怀,帮主他一向康泰。” “鸣潮恭喜师傅得偿所愿!”孙步韬身侧的另一位年轻人适时站出来对着夏远鹏恭贺道。 “孙知府的儿子孙鸣潮,他怎么叫夏庄主师傅?” “孙鸣潮不是自小拜入四海书院了吗?” “听说是没有能够进入小书院,所以就干脆回来了。” “没想到竟然拜入了夏庄主的门下。” “不过夏庄主膝下无子无女,说不定百年之后就要将这偌大的家业传给孙公子呢!” …… 孙鸣潮的一番恭贺,瞬间掀起了一阵波澜,眼看着席间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身为孙鸣潮之父的孙步韬不禁脸色一沉,明显有些不虞。 这一幕自然没有逃过老江湖曹成的眼睛,他不禁低声自语道:“看来孙步韬和夏远鹏的关系不一般啊!” 已经确定了夏远鹏就是袭击铁磊的高手之一,现在但凡是与夏远鹏有往来的人,曹成都要在心中细思一番。 此时夏远鹏对着孙鸣潮勉励了两句之后,便拉着三人往高台的方向走去,就在路过柳七她们桌边的时候,那位丐帮的乔舵主,突然扭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柳七。 柳七正用筷子挑着鱼刺,突然感觉心头一跳,随即迅速抬眸,便与那位乔舵主四目相对。 咔嚓! 柳七只看见对方眼瞳猛地一缩,随后眼底怒意迅速升腾而起,垂在身侧的双手也瞬间蜷缩成拳。 “是你!” 乔五郎脚下一顿,眼睛死死盯着柳七几乎要喷出火来,随即身上磅礴的气息骤然涌出,身形陡然一闪,挥拳便照着柳七的面门袭来! 轰—— 拳头上翻涌的真气发出了犹如滚雷般的嗡鸣,猛烈的拳风几乎是摧枯拉朽将柳七面前的桌子碾碎,同桌的几人身躯不受控制地被劲风席卷而出。 就这样,柳七与乔五郎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阻碍。 眼看着硕大的拳头已经迫近眼前,柳七坐在原处淡定自若,右臂已然横至面前,纤细嫩白的五指微微张开,掌心主动朝前推出,在和对方拳头相触瞬间,五指迅速合拢,随后手臂猛地一翻! 乔五郎双目微张,已然感受到手臂传来的恐怖力道,随即原地腾空而起犹如陀螺一般凌空旋转数圈,将手臂传来的力道卸去。 乔五郎翻腾而起,迎身又是三拳,速度快到肉眼只能看见若隐若现的拳影,但柳七依旧是以掌相迎,连接三招、 “砰!砰!砰!” 每一次拳掌相接,都会爆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自二人拳掌间溢散出的真气波动,将周围的人逼得连连后退! “这……”身为东道主的夏远鹏目光怔怔地望着正在交手的二人,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唯有孙鸣潮看着柳七,似乎明白了什么,遂在父亲孙步韬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孙步韬双眸一亮,而后神色复杂地看向了柳七。 噔,噔,噔…… 也正在此时,柳七又是挡下乔五郎一拳的同时,玉臂轻轻一挥,袖口鼓动间劲风骤现,直接将乔五郎逼得连退数步,最后一只脚“轰”的一声将地上的石板踩碎,方才止住了退势。 乔五郎扭头看见了脚下皲裂的石板,随即心中涌出骇然之色,迅速回头看向了始终未从凳子上站起的柳七。 柳七目光沉沉地扫了一眼掉在地上的鱼,冷意渐渐在眼底凝聚,右手缓缓攀上了腰间的刀柄,继而抬头直视着对方的双眸。 “我刀下不斩无名之辈。” “妖女,你杀了我大哥,还敢在此逞凶!”乔五郎闻言大步踏前,怒声道。 哐啷啷—— 随着柳七运至手中,惊寂刀开始在鞘中疯狂地颤栗,清脆的声响另在场所有人不由得背后一寒。 “但愿你母亲还有第三個儿子。”柳七眸光微敛,旋即冷声道。 乔五郎目光顿时一沉,脸上浮现出了深深地凝重之色,继而雄浑的真气开始在身上浮现。 “丐帮,乔五郎。” “柳七。” …… (本章完) ------------ 第16章 自然是方便的 “七”字还未落下,柳七眸光骤然一沉,随即拔刀出窍,闪烁着紫芒的刀身出鞘的瞬间,无数劲风凭空而起,汇聚于刀刃之上。 唰—— 柳七单手执刀斜劈而出,刀身翻滚的紫芒瞬间暴涨,继而脱刀而出化作刀芒斩向了乔五郎。 乔五郎耳边传来刀吟风啸之音,眼瞳一缩,漆黑的瞳仁已然倒映出迫近身前的刀芒。 他当即收敛心神,疯狂催动真气,胸腔之中传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啸,原本凝聚于身前的罡气顷刻间化作一条金龙。 “吼——” 耳边回荡着龙啸声,围观众人无不色变,功力平平者更是脸色苍白,目光涣散。 身为东道主的夏远鹏见状不由得身躯一颤,一脸骇然地看向了乔五郎的背影,眼中充斥着不敢置信。 “顾连云……连龙元天罡都传给他了?”夏远鹏咂舌喃喃自语道。 而此时乔五郎突然大步踏前,运拳轰出,不断在周身穿绕的金龙突然转头,大张着龙喉,迎着刀芒撞了上去。 轰隆隆—— 刹那间恐怖的气浪自刀芒和龙头相接之处狂涌而出,犹如波纹般荡漾开来,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去。 围观众人眼见着气浪席卷而来,纷纷面色大骇,无不回身躲避,奈何气浪涌来的速度太快,眨眼间便将所有人卷了个人仰马翻,整个宴客的会场瞬间鬼哭狼嚎,惨叫声不绝于耳。 余波散去,柳七瞥见乔五郎身形连退两步,遂眸光一冷,纵身掠去,刀身紫芒再度翻涌,无数刀气迸射而出,先柳七一步铺天盖地地朝着乔五郎卷去。 乔五郎刚刚平息体内翻腾的真气,突然耳边听到身前传来尖啸之声,抬眼便见铺天盖地的刀气已经席卷至身前。 他脸色略沉,随即双拳舞动,在身前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拳影,宛若铜墙铁壁一般将刀气隔绝在外。 突然,乔五郎心头一跳,旋即眼前刀光之中一道纤细的人影骤然浮现,他双目微张,尚未看清来人的样貌,心底顿时生出了彻骨的寒意。 他暗道一声不妙,眼中突然掠过一道紫芒,多年习武的经验促使着乔五郎下意识地抬臂横在了身前。 嗤啦—— 皮肉撕裂的声音传入耳中,乔五郎凝眸看见了闪烁着紫芒的短刀从他抬起的右臂之上穿出,刀刃划破了衣裳,带起了一丝飞溅的血渍。 脸上被溅上了几滴滚烫的血渍,乔五郎脸色瞬间一肃,生死关头也顾不得其他,右臂陡然一翻,五指摊开的右手顺着刀身欲要抓住柳七持刀的那只手。 柳七瞥见对方的右手已经循着惊寂刀朝自己探来,她目光微抬看见乔五郎的另一只手也已回防至身前,她的目光自对方已经被双臂遮住的脖颈上一扫而过,随即持刀的右手也是顺势一翻,挣脱对方手臂的同时,左手瞬间抬至身前,径直对着乔五郎的心口处印去。 乔五郎已用双臂护住自己身前,眼见柳七一掌印来,随即手臂骤然一沉,硬接了柳七的一掌。 砰! 两股的精纯的真气瞬间撞在了一起,爆出了一声巨响。 感受着对方掌间源源不断涌来的精纯真气,乔五郎的双目渐渐瞪圆,他没想到柳七的内功之精纯,丝毫不在他自己之下! 如此下去自己必败无疑,乔五郎已经感觉到了两人修为上的差距,遂心中生起了退意,至于大哥的仇……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以后徐徐图之未必没有报仇的机会。 自己背靠着武林巨擘丐帮,区区一个妖女纵使武功,又岂能在天下群雄面前放肆! 乔五郎心中顿时一定,随后双臂萦绕的真气暴涨数倍,于此同时胸腔之中再度爆出一声龙啸,周身真气翻滚涌动,一条金色长龙隐隐绰绰在其背后浮现。 又来? 柳七嘴角勾出一抹冷笑,还真的自己没压箱底的本事了! 刹那间,柳七娇躯微微一颤,随即苍白色的气息瞬间涌出。 已经饥渴难耐的杀意刚刚放出,便感知到了乔五郎身上强大的生命力,甚至不需要柳七的引导,杀意便沿着柳七的手臂蜿蜒前行,直奔乔五郎而去。 乔五郎本想先集中真气逼退对方,而后再从容脱身,结果却看见对方的身上突然浮现出诡异的苍白气息。 随着苍白气息越来越多,乔五郎已然感觉到这气息中蕴含的无穷杀意,饶是已在江湖闯荡数年的他,也不禁背后一寒,心底生起而来一丝惧意。 不仅仅是乔五郎,当柳七杀意浮现的时候,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浸入骨髓的寒意,以及令人浑身汗毛竖起的肃杀之气。 “嘶——这……这是怎么回事?” 刚刚从余波冲击中艰难起身的众人不由得双腿发软。 而更令在场的武林人士不寒而栗的是,他们竟然无法调动丹田的真气来抵御这莫名的寒意。 乔五郎眸光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也顾不得其他,双臂骤然爆出一股磅礴的气息,在周身环绕的金龙也顺势冲着柳七面门而去。 柳七眸光一凝,身前淡青色的罡气骤然凝聚,大张着嘴巴的龙头迎头撞上了护体罡气,随着罡气一道道波纹荡漾而出,金龙直接没入了罡气之中。 柳七身躯微微一颤,也就是借着这个空挡,乔五郎猛地撤身朝后退去。 从柳七掌间撤去手臂的同时,一缕精纯的乙木真气挟裹着杀意还是灌入了乔五郎的体内,他只觉得手臂之中仿佛有千万只虫子在啃噬一般。 “咕咚!” 乔五郎喉咙滚动了一下,他紧抿着双唇,想要将嘴中的腥甜强行压下,奈何还是有丝丝血渍从他的唇间缓缓淌出。 柳七看见了乔五郎连连后退,眼中冷意瞬间浮现,随即也不顾体内仍有些翻腾的气血,脚下轻点,纵身朝其追去。 “乔舵主!”看着乔五郎竟然在后退,夏远鹏不禁瞠目结舌,失声叫道。 但转瞬,他便看见一道倩影已经追至乔五郎的身前,于是夏远鹏当即大声提醒道:“乔舵主,小心!” 乔五郎哪里需要夏远鹏来提醒,他甚至不需要抬头看,耳边已经听到了对方裙摆鼓动的声响。 可恶,江湖上何时出了这么一个女魔头! 内功精纯,刀法凌厉倒也罢了,似乎还已经掌握了杀意,现在看起来身法也丝毫不弱。 乔五郎此时有些不敢抬头直视柳七的双目,但视线之中已经出现了柳七的裙角…… 乔五郎不禁心神一震,自拜师学艺之后,还从未吃过如此大的亏,纵使有时候和一些功力胜过自己的前辈切磋,但对方也都是点到即止,何至于会生死相向。 乔五郎或许已经忘了,刚刚一出手便是杀招的,就是他自己! 得罪了老娘还想走? 柳七眸中精芒闪烁,望着已经近在咫尺的乔五郎,持刀的右手轻轻一抖,旋即无数刀气自刀身席卷而出,狂风骤雨般地瞬间将乔五郎的身躯吞噬。 狂刀,风卷残云! 乔五郎目光沉沉,紧抿着双唇,周身罡气已然撑开,阻挡着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刀气。 突然,铺天盖地的刀气之中出现了一道裂隙。 乔五郎却是神色一肃,寒意瞬间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裂隙之后紫芒闪烁而出。 乔五郎见状张嘴厉喝一声,口中血渍乱飞,身上的气息瞬间暴涨,将环绕在周围的刀气席卷一空。 苍—— 耳边再度响起了熟悉的刀吟,但这一次乔五郎就没有之前那般从容了。 一道紫芒穿过了他的护体罡气,转瞬便已经逼近至他的双眼眼,乔五郎双目圆瞪,猛地挥舞着双臂,双手十指齐齐摊开,欲要用双掌夹住刀身。 突然,他眼瞳猛地一缩,只见径直而来的刀身突然一落,就这样躲过了他双掌的夹击。 刀身平行落至靠近乔五郎心口的位置,空荡荡的刀柄上悄然多出了一只纤纤玉手,随着嫩若戏葱的食指在刀柄末端轻轻一点。 咻! 紫芒穿胸而过。 与此同时,一道倩影自乔五郎身边飞速掠过。 乔五郎只觉得心口一凉,随后淡淡幽香涌入鼻中,他机械地转动着脖颈,目光落在了侧后方站定的那道惊艳的背影之上。 苍啷! 柳七伸手握住了从身旁疾掠而过的惊寂刀刀柄,随后一道行云流水的动作收刀归鞘。 似是感觉到了背后乔五郎的注视,她眨了眨眼,敛去了眸中的肃杀之色,继而一脸平静地回头,迎面撞上了乔五郎的双目。 乔五郎嘴唇微微张着,眼中的光芒正在迅速的流逝,当他看见柳七回头望来时,眸光不由得朝下挪去,落在了柳七腰间的刀上。 柳七循着对方的目光垂眸看了一眼悬在腰间的惊寂刀,随后轻声说道:“此刀法名为狂刀。” 乔五郎闻言双目瞬间瞪圆,而后最后一缕神光也从眼中消失。 砰! 乔五郎的身躯轰然倒地,令在场陷入呆滞的众人无不身躯一颤! 就连与柳七一道前来的曹成,也是一脸骇然地望着地上乔五郎的尸首,丐帮的一代天骄就这样……死了? 柳七瞥见了众人眼中的骇然之色,随即有些不解的偏了偏头,随后目光看向曹成,继而轻声问道:“怎么,他很有名?” 咕咚! 而身为东道主的夏远鹏此时就站在距离柳七不足十步的位置,当他听闻柳七所言,瞬间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而后喉咙滚动了一下。 “这位……姑,女侠。”夏远鹏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您大驾光临鄙山庄,是为何事?” 听到了身侧传来的颤颤巍巍的声音,柳七遂扭头看去,而后上下打量了夏远鹏一番,随即轻启双唇:“你就是夏远鹏?” 别问,问就是来找你的! “在下正是夏远鹏。”夏远鹏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 “是你!”突然,夏远鹏的身边有人惊呼道。 “柳七……”身穿官服的老者胡子发颤的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后抬头看见柳七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随即身躯不由得一抖,而后挤出了笑容:“原来是柳姑娘大驾光临!” “孙大人认识我?”柳七语气淡然地说道。 此人正是沥安知府孙步韬。 孙步韬闻言呵呵一笑,随即上前一步将神情呆滞的孙鸣潮挡在了身后,而后冲着柳七拱手道:“傅首辅的信,前夜下官就已经收到了,他老人家再三交代,若是有一位姓柳名七的姑娘途径辖地,一定要好生相待。” 傅青书…… 柳七稍一思索便明白了,这位首辅大人恐怕是担心自己在江湖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故而密令各地官府不要小心对待自己。 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只可惜在柳七看来,这位傅大人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柳七难道是什么噬杀如命的魔鬼吗? “不知……”孙步韬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乔五郎的尸体,随后战战兢兢地问道,“这位丐帮的乔舵主,怎么得罪柳姑娘你了?” 柳七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他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的,难道我还要站着任他杀不成?” 柳七突然想起他刚刚好像说什么自己杀了他大哥之类的话? 可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杀的他大哥呢? 柳七也困惑起来。 而这时,已经从乔五郎之死带来的震惊中清醒过来的孙鸣潮,其父亲背后低声说了几句。 如此近的距离,自然瞒不过柳七的耳朵,当她听到“官道”,“酒肆”以及“乔三郎”这几个关键词后,终于想了起来。 莫不是这位乔舵主的哥哥,就是那日想要搭讪自己的乔姓男子? 这么一想,倒也合理了。 乔三郎,乔五郎…… 柳七目光淡淡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心想万幸他的母亲应当还有三个儿子。 知府孙步韬此时终于知道了原委,但面对着刚刚击杀乔五郎的柳七,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怎么又说不出口。 孙步韬心中一团乱麻。 而柳七则还记得她们今日前来的目的,遂扭头看向了夏远鹏,轻声说道:“夏庄主,不知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啊?”夏远鹏先是一愣,随后一下下意识地就想拒绝,但话一出口却变成了:“方便,方便,自然是方便的!” (本章完) ------------ 第17章 第七人 见对方如此知趣,柳七眼中的冷意渐渐敛去,随后鼻头微微一皱,发出了一声冷哼。 这一声冷哼落入夏远鹏的耳中,他不由得身躯一抖,低垂的目光飞快地在不远处乔五郎的尸首上扫了一眼,心中残存的一丝怨色顷刻间荡然无存。 见了棺材就落泪,在江湖人身上也算是难得品质了。 围观的众人眼看乔五郎被柳七一刀穿胸而亡,早已一片哗然不知所措,现在看着夏远鹏在柳七面前毕恭毕敬的模样,反倒是没什么感觉了。 怒雷帮的帮主,还真就不如丐帮的舵主。 只是…… 柳七感觉到了自己背后投来了无数目光,于是她缓缓扭头,眸光淡然地自所有人脸上一一掠过,视线所及之处,无不匆忙垂首低眸,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最后柳七的目光落在了刚刚与他同桌的韩姓中年男子身上。 韩姓中年男子本已低下头去,他将乔五郎被杀的过程完完整整的看在眼中,心中早已惊颤万分,额头也密布着汗渍,回忆刚刚自己在桌上的言语举动,他恨不能当场扇自己两耳光。 说起来这韩姓男子倒也没有说谎,他年轻时曾也在怒雷帮效力,作为陪练与当时同为年轻人的夏远鹏交过手,但那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夏远鹏微微抬眸环顾四周,见众人目光纷纷看向了这里,嘴角不由得露出苦笑,而后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心中思量一番后,便上前一步对着拱手抱拳道:“姑娘,还请堂中一叙!” 曹成此时也顺势站在了柳七的身边,双目紧紧盯着夏远鹏,似乎想从其脸上看出个究竟来。 夏远鹏自然能够感觉到曹成的目光不散,但他抬眸瞥了一眼曹成的脸,隐约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就是想不起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 眼看着筵席是办不成了,最终在得到了柳七的点头示意后,夏远鹏出面对着诸位来客一番致歉,而后就礼貌的将所有人恭送出府。 一旁的沥安知府孙步韬见状,心中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他心中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杀了乔五郎的柳七为了避免消息泄露引来丐帮的追杀,所以要将在场的人统统灭口。 如今见柳七并未有留下众人的意思,而且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要让在场之人嘴巴严实一些,一副全然不在乎丐帮的模样。 倒也不愧是在首辅大人那里挂了名的人! 孙步韬心中如此想道。 目送着宾客离开山庄的时候,曹成在柳七耳边的一阵低语,终于使她知晓了刚刚杀死的乔五郎是怎样的一位人物。 柳七撇了撇嘴目光微微垂落至腰间凸出的刀柄上,心想着自己莫不是迟早有一日要将江湖几大武林巨擘全都得罪光。 她倒不是在后悔,只是觉得自己遭遇未免有些过于“顺利”了,路上随便碰一个人就是江湖顶尖势力的核心成员。 乔五郎虽非丐帮那两位绝顶高手的弟子,但其恩师也是丐帮九袋长老,论武功和地位,在帮中也只在那二位之下。 “乔五郎刚刚用出的武功应当就是丐帮逍遥一脉的龙元天罡,这门神功向来只有丐帮帮主才能修习,看来顾连云似乎也……” 曹成目光担忧地看着脚步匆匆地从山庄大门鱼贯而出的众人,心想着要不了两天,柳七杀死乔五郎的消息便会传至丐帮总舵,到那时…… 曹成微微侧眸,深深地看了一眼身旁淡定如常的柳七,心想此女当真就不带怕的吗? 那可是丐帮啊! 不过曹成若是知晓柳七早已得罪了同为“七星”之一的飞羽山庄庄主江寄余,只怕会震惊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 送走客人之后,夏远鹏便邀请柳七和曹成进入了大堂,待几人落座之后,他挥了挥手示意正在打扫的仆从们先行离开。 直到空荡荡的大堂之中只剩下了他们三人,夏远鹏便微微一笑,而后望着柳七说道:“姑娘有什么事不妨直言,夏某若是办得到,定不会推辞。” 柳七侧眸冷冷地看了一眼身边坐着的曹成。 接受到柳七眼神示意的曹成,当即双手撑着椅子的扶手坐直了身躯,而后凝声问道:“夏庄主,不知昨日你为何要对曹某的人出手。” 夏远鹏闻言眉头一挑,随后目光一抬落在了曹成的脸上,看了几眼后,他顿时呼吸一窒,双手紧紧抓住了扶手,稳住了自己欲要腾身而起的身躯。 “曹会长!” 夏远鹏终于认出了曹成。 曹成冷笑一声:“呵呵呵,夏庄主还真是目光如炬,你我之间想必也就见过两三次吧。” “你竟然还活着!”夏远鹏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随后眼瞳猛地一颤,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 而此时的曹成的双眼中凶光大盛,狠狠地瞪向了夏远鹏:“原来是你!” “苍啷!” 曹成不作丝毫犹豫地拔剑出鞘,剑锋直指向落座于主位之上的夏远鹏,脸上的怒意渐渐收敛,语气也变得平静:“说,究竟是何人在你背后唆使。” 曹成也是执掌漕运商会几十年的一代枭雄,几乎转瞬便想到即便是全盛时期的怒雷帮也无法一口吞下整个漕运商会。 所以夏远鹏虽然知情,但必然不会是主谋,真正的幕后主使者一定还在漕运商会的内部。 “来人!” 认出曹成之后,夏远鹏也清楚今日之事恐怕不能善了了,遂高声呼唤着门外的弟子,话音刚落,伴随着急匆匆的脚步声,正堂大门口处赫然站出了几位手持兵器的身影。 嗖! 曹成见状眼神骤然一冷,随即挥剑便朝着夏远鹏掠去。 夏远鹏也非泛泛之辈,先是将坐下座椅掷出,略微阻拦了一下曹成,而后身上瞬间涌出浑厚的真气,抬臂五指并做掌势,迎着曹成而去。 “保护庄主!”门口的雷鸣山庄弟子已经聚集了十来人,见夏远鹏已经和曹成缠斗在一起,不知谁高喊了一声,随即十余名弟子齐喝一声,举着头便杀了过来。 柳七安适如常地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一只手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杯,另一只手提着杯盖不断在杯口轻轻刮着。 就在此时,一名匆匆而过的雷鸣山庄弟子似乎扭头看见了柳七。 “贱人,胆敢在此放肆!”此人也不知是从哪里生出来的胆子,竟然举着刀照柳七的头顶直接劈来。 铮—— 柳七骤然抬眸,随着目光一敛,闪烁着寒光的刀刃在距离她双目不足五指的位置突然停住,随即刀身微微颤抖起来,发出阵阵嗡鸣。 持刀的雷鸣山庄弟子用力地按着刀柄想要向下斩去,但手中长刀却是坚若磐石纹丝不动,只见其双目陡然瞪圆,旋即另一只手也放在了刀柄之上,双手紧握瞬间憋红了脸,仿佛用出了吃奶的力! 果然是无知者无畏。 柳七缓缓垂眸,旋即拿着杯盖的手轻轻一刮。 滋—— 随着一声极其轻微的刺响,凝固在柳七身前的长刀突然“咔”的一声,刀身顿时裂开,随后其中一块残刃飞速朝后掠去,直接洞穿了持刀弟子的咽喉。 砰! 随着一具热乎的尸体仰面倒地,柳七顺手将茶杯放置在手边的木几上,而后缓缓起身,侧眸望着正打的上下翻飞的众人,轻轻说了一句:“够了!” “够了!” 话音回荡在大堂之中,所有人闻之不由得心神一震。 此时已经占尽上风的夏远鹏只觉得体内的气血突然沸腾起来,他差点压制不住行功出岔,随即猛地撤身落地,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身形有些狼狈的曹成。 随即眼神一沉,目光缓缓挪至已经站起的柳七身上。 曹成武功顶多就是一流中下的水准,夏远鹏自然不惧,只是眼前的女子…… “柳姑娘。” 曹成顺势退回至柳七的身旁,他捂着左臂咬牙唤了一声柳七的名字。 “铁磊去了哪里?”柳七盯着夏远鹏的双目,轻声问道。 她对夏远鹏和曹成之间的恩怨不感兴趣,自始至终她都是为了玉菩提而来。 当口中说出“铁磊”二字时,柳七捕捉到了夏远鹏眼神中明显闪过了一抹异色,遂确定了此人的确是昨日袭击铁磊的两名高手之一。 夏远鹏目光扫见了柳七脚边的尸首,认出了尸体正是自己平日里颇为看重的一名弟子,刚刚他忙着与曹成过招,没有看见弟子是如何死的,但此时却瞅见了碎了一地的刀以及弟子咽喉处不断淌着血的伤口。 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沉声回道:“姑娘,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咻! 柳七垂于身侧的右手一翻,指间迸出一道劲气射向了夏远鹏所在的位置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在夏远鹏耳边炸响。 他扭头便看见身边一名弟子正目光呆滞地仰面朝后倒去,在弟子的咽喉处,赫然出现了一个不断流淌着鲜血的血洞。 “夏庄主,现在可想起来了?”柳七淡淡地问道。 夏远鹏眼眸骤然一凝,似乎因为强压着心中的怒火,以至于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姑娘……莫要欺人太甚!” 咻!咻! 两道破空声瞬间响起。 扑通! 夏远鹏身躯轰然倒塌,直接双膝重重地跪在了地上,随即他目眦欲裂,张大了嘴巴发出了“啊——”的惨叫。 鲜血如注,从夏远鹏的双膝不断涌出。 曹成见状不由得冷笑一声,随即眼中浮出了一抹快意。 “铁磊……铁磊他早就被人盯上了!”夏远鹏强压着剧痛,扯着嗓子喊道,“昨日只不过是收网而已,没想到……斯哈!” 膝盖处传来的钻心痛楚令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听到这里,曹成瞬间脸色一变,连忙出言问道:“这么说,他往京城寄出密信,你们也早就知道了?” “呵呵呵……曹会长。”夏远鹏突然抬头冲着曹成咧嘴一笑,“你独掌漕帮几十年,难道心里不清楚,有多少人想着你去死!” 曹成面沉似水,口中蹦出了两個字:“杨俊?” “呵呵呵……”回应他的只有夏远鹏压抑的低笑。 紧接着,夏远鹏转眸看向了柳七,脸色瞬间变得阴沉,眼中怨毒之色几欲喷出:“伱是为了玉菩提?” 柳七没有说话。 夏远鹏瞬间露出了恍然的表情,随后冷冷说道:“我就说,曹成能出什么价钱,能请来你这等高手?” “这么说来,你不打算告诉我铁磊的下落了?”柳七平声静气地问道。 夏远鹏闻言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双膝,随后摇了摇头,沉声道:“昨日我们一行一共七人,本以为拿下武功平平的铁磊不过是手拿把攥。” “没曾想突然冒出个高手与我们缠斗在了一起,铁磊趁机杀了我两个弟子逃出了那间宅子……” 柳七冷冽的语气打断了夏远鹏的话:“你是说,昨日你们一共去了七人?” 说罢,柳七看见夏远鹏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随即心中已经明白过来,而后径直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就在她行至门槛前时,突然身形一顿,而后微微侧身回眸说了一声:“多谢!” 咻! 旋即破空声骤然响起,一道淡青色的劲气穿过了大堂,直接洞穿了夏远鹏的咽喉。 砰! 目视着双目圆瞪的夏远鹏仰面倒下,曹成先是一愣,随后扭头看见柳七已经走出大门,便匆匆追了上来。 还未等他开口,耳边已经传来了柳七的声音:“楚星白说有六人,但夏远鹏却说他们去了七人。” 曹成下意识地回道:“他们有人说了谎。” “不。”柳七脚步一顿,随后语气淡淡地说道,“他们应当都没有说谎,只是楚星白没有发现那第七人罢了。” 想来也是,玉菩提作为武林三大奇珍之一,夏远鹏虽说也称得上一方豪强,但绝对没有染指此等宝物的资格。 连楚星白都未发现的第七人,十有八九就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以此人的武功,铁磊纵使逃出了藏身的院子,也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本章完) ------------ 第18章 杀意的本质 柳七刚刚踏出正堂大门,眼前突然掠来一道身影,她微微凝眸扫了一眼,看清来人是仆从打扮的楚星白后,遂敛去了眼中凛冽之意。 楚星白身形十分潇洒地落在了柳七身前,而后一脸茫然地问道:“怎么回事,庄子里的客人呢?” 柳七瞧着楚星白来的方位并不是山庄后院的方向,遂开口问道:“后院有什么发现?” 此前在筵席之上,楚星白可是说要去探一探山庄后院那个护卫森严的别院,现在却是从山庄大门的方向而来。 听柳七提到后院,楚星白当即翻了翻白眼,而后语气不耐地说道,“说起来就晦气,那别院里面啥都没有,偏偏放着两尊棺材。” 守卫如此森严的别院中,竟然只放着两具棺材? 柳七眉头一皱,旋即目光幽幽地看向了楚星白。 这家伙有点不老实,他还是没有讲清楚,为何他刚刚去的是山庄后院,现在却是从雷鸣山庄大门的方向而来的。 楚星白瞧着柳七冷冽的目光,不由得缩了缩脖子,随即努努嘴,没好气地说道:“那院子里面有一条暗道,直接通往庄外的一间宅子。” 这才合理嘛! 柳七敛去了眼中的冷意,随即淡淡地说了一句:“带我去看看。” 楚星白闻言眸光一阵闪烁,但目光瞟到了柳七腰间的刀后,不由得轻叹一声,随即只能默然转身,领着柳七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庄主死了!” “庄主被人杀了!” …… 就在柳七一行前往别院的路上,夏远鹏的死讯终于在山庄中扩散开来。 得知此消息的雷鸣山庄弟子纷纷奔向了山庄正堂,想要亲眼确认这一晴天霹雳是否为真,所以柳七一行没遇到什么阻碍,便抵达了目的地。 推开别院虚掩着的木门,四具宛若雕塑的身躯瞬间出现在柳七的视线之中。 这四具身躯穿着打扮和外面的雷鸣山庄弟子一致,他们身上虽有洋溢着生机,但无论是眼眸还是身形都仿佛凝固了一般,齐齐保持着昂首抬头看向半空的姿势。 柳七瞥见四人的手皆抚在了刀柄之上,只可惜只有一人手中的刀刃稍稍从鞘中露出了一小节。 柳七不用问就知道这是楚星白的杰作,这四名雷鸣山庄弟子就是别院的护卫,在他们抬头发现楚星白的那一瞬间,便被其点中了穴道,连拔刀出鞘的机会都没有。 同样的“雕塑”在别院主屋门口还有六具。 “楚先生,好身手啊!”曹成也看出了主屋门口的六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被人点住穴道,遂望着楚星白拱手赞道。 “哈哈哈,楚某只需略微出手,还不是手到擒来。”楚星白洋洋得意地笑道,“若要论轻功,我楚星白自称第二,这江湖上恐怕无人敢自称第一!” “楚某的点穴功夫那更是在轻功之上,别的不说,单单这些被楚某点中的人,纵使一尊双绝出手,也解开不得!” 柳七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此人的脸皮倒也不比他的轻功差。 没有理会楚星白的洋洋自吹,柳七径直迈步上前,推开了主屋紧闭的大门,大门咯吱一声敞开,刹那间一股浓郁的檀香夹杂着淡淡的腐臭味涌入了柳七鼻中。 柳七眉头轻轻一皱,随即凝眸往屋内看去,两尊漆黑的棺椁瞬间映入眼帘。 “还真有两具棺材!”曹成瞥见后也是大吃一惊。 柳七对棺材自然是不感兴趣的,略微的惊讶之后,她便示意楚星白告诉自己,地道的位置。 楚星白有些不情不愿地走至两尊棺材中间,随即蹲下来伸手在地板上一抓,就将一块厚实的石板揭了起来,露出了漆黑的地道入口。 柳七沿着地道一直来到了一处石室,看见了眼前一摞摞叠在一起的铁箱子,以及另一侧砌成一堵墙的金条。 她终于明白楚星白为何会显得不情不愿了。 闹了半天,是打算吃独食啊! “哐!” 曹成将最近的一个箱子掀开,露出了里面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随即惊呼了声:“呵!” 就连执掌漕运商会多年,见过了大风大浪的曹成也不禁咂舌道,“只怕怒雷帮积攒了上百年的家业都在这儿了!” 光是那堆成一面墙的金子,就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再加上这十几口箱子…… “哎哎哎,先说好,这宝藏可是我先发现的。”楚星白见状急不可耐地抢声道,“我最起码得占……七成!” 曹成将箱子盖上,侧眸看了一眼楚星白,随后望着一言不发的柳七笑着说道:“柳姑娘,这里的东西曹某分文不取,单凭姑娘您做主。” 至于楚星白口中念叨的七成……曹成心想你若是本事去向柳七拿去。 柳七听着曹成的语气,似乎已将这满室的金银珠宝视作囊中之物,丝毫没有顾及这些财物原本的主人。 不对! 原本的主人夏远鹏已经被她给杀了! 那没事了。 柳七虽不爱财,但钱这玩意儿谁也不会嫌少。 况且离京之后,她现在手上也只剩下了几千两银子不到,身上大部分的钱都交给了留在京城的张诚与春燕,让他们重建游魂。 不过这些金银首饰她也带不走,她转念想到了曹成,遂问他能否用金银首饰在他那里折算成银票。 曹成当然是一口应下。 于是柳七便许给了他两成的好处,随后扭头又见一旁眼巴巴的楚星白,顺便也分给了他两成。 虽比刚刚楚星白自己要求的七成要少上大半,但他还是露出了美滋滋的笑容,口中念叨着“养儿子的本钱有咯!” 柳七回想着桑曼曼那肚子,估摸也就是这个月的事了。 …… 从密道出来之后,柳七一行直接来到了楚星白和桑曼曼的宅子。 四人落座之后,曹成方才将刚刚在雷鸣山庄发生的事一一讲了出来,包括柳七刀斩乔五郎,从夏远鹏口中逼问出来昨日还有第七人在铁磊藏身处的附近…… 楚星白闻言腾地站起,随后沉着脸说道:“这不可能!” “除非那人是绝顶高手,否则我不可能察觉不到!” 擅长敛息藏迹的人,自然在感知能力上也有其独到之处,楚星白对此道颇为自信,自然不愿相信昨日还有個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在他眼皮子底下。 柳七没有理会楚星白,而是看向了曹成,沉声问道:“曹会长,铁磊是否真的可信?” 曹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一脸郑重地点了点头,他心中依然坚信铁磊还是忠于他的,并且给出了充分的理由。 铁磊的妻儿是曹成安置的,且安置的地方就连铁磊本人都不知晓。 “铁磊盗墓世家出身,祖祖辈辈身上都背着案子,他不想让儿女也走上此路,所以主动拜托我给他妻儿寻了其他的路。” “而且……铁磊因常年下墓的缘故,被墓中阴气侵蚀没了生育的能力。” 如此讲来,柳七倒也能理解曹成为何会如此坚信铁磊对他的忠心了。 “你们说,那个铁磊会不会已经……”楚星白想到了一种可能,旋即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一旁挺着大肚子的桑曼曼当即白了他一眼! 曹成斩钉截铁地回道:“绝无这种可能,铁磊武功平平,若要杀他直接派夏远鹏一人出手就是了,何必来这么多人呢?” 对方肯定是想要活捉铁磊,所以曹成笃定铁磊现在的性命无忧,但究竟能够撑多长时间就说不定了。 …… 从楚星白的宅子离开后,曹成对柳七说起了他的打算。 他依旧坚信此事的幕后黑手就在漕运商会之内,与其这样漫无头绪的去猜,不妨主动打草惊蛇。 正好雷鸣山庄地道之中的金银财宝也需要人手来处理,所以他决定和沥安城的分会联系上,主动将行踪暴露出来。 至于柳七,则是在暗中伺机而动。 柳七沉吟片刻之后,同意了他的计划。 而后不由得想到,此前在地道中曹成主动将让出所有金银首饰的处置权,是不是就已经提前想到了柳七会向他提出将所有金银首饰换成银票。 如此一来,因为这笔钱的缘故,假若漕运商会内部真的有人对曹成图谋不轨,自己总不能坐视财神爷被人干掉吧? 想到了有这种可能,柳七心中不禁腹诽,这些在江湖中屹立多年的老东西,果然一个个都非泛泛之辈,武功不高心机来凑! 但好在柳七与曹成的几番合作也算是比较满意,便也不在这些事上过多计较了。 回到了码头边的宅子,周宓正指挥着沈盈在清洗衣裳。 看见柳七走入院子,周宓两颗眼珠子鼓溜溜地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随后眼睛顿时明亮了几分。 柳七走近之后,便听见周宓兴致勃勃地问道:“快说说看,你今天又干掉了什么大人物?” 这人属狗的? 柳七微微皱眉,但还是将今日杀死乔五郎和夏远鹏的事告诉了她。 周宓闻言颇有些遗憾地说道:“早知道今天这么热闹,我就应该随你们去的!” 说着她抬起灵动的美眸看着柳七,口中啧啧说道:“不愧是狂刀传人,还真能惹事,丐帮的人向来护短,你麻烦大了!” 柳七不屑地撇撇嘴:“娘娘若是担心,现在回宫还来得及!” “我?回宫?”周宓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随后露出了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容,“比起当年的萧浪和方恨,你姑且还算得上温文尔雅。” 柳七眸光骤然凝聚,随后冷冷问道:“娘娘见过他们二人?” “啊!阿巴阿巴……”周宓先是一愣,随后便装疯卖傻地扯开了话题,扭动着盈盈一握的腰身来到了正挥舞着棒槌敲打着衣裳的沈盈身边。 “盈儿,用点力,你柳姐姐衣裳上血腥味可浓的很,不用劲根本洗不干净!” 沈盈正吃力地挥动着那根比她手臂还粗的棒槌,听到了周宓的话,不禁小嘴一瘪,心想你怎么不来洗…… 通过离京只几日的相处,沈盈总算看穿了周宓那张完美面容之下的邪恶本质,整日不是喊着无聊想找些乐子,就是指使她做这做那儿。 拜托,人家还是个娇弱多病的小姑娘好不好! 周宓伸了个懒腰,随即一脸昏昏欲睡地朝着房间走去。 柳七看着她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虽然清楚这位娘娘身上有着惊天的秘密,但既然对方不愿说,柳七也懒得去问了。 她缓步走至沈盈的身边。 沈盈看见了柳七的靴子,心中不由得一喜。 结果柳七只留下了一句:“别听她的,我杀人身上向来不沾血的。” 说罢柳七便不顾一脸呆滞的沈盈,也径直朝着房间走去了。 沈盈愣了片刻,随即咬了咬牙,愤愤地挥舞着棒槌在衣服上狠狠捶打了两下。 随着柳七一道回来的曹成完完整整地看在眼里,心中直发笑,随即想起了什么转身出去寻了个面相忠厚的邻家大嫂,给了她一点散碎银子,让她进来接了沈盈的手。 …… 卧室内,柳七紧闭着双眸,盘膝坐在木榻之上,原本悬在腰间的玉流刀此时搁在了柳七的腿上,随着柳七身上苍白气息的若隐若现,玉流刀也跟着闪烁起来。 而不远处的床榻上,周宓惬意地斜躺在床上,玉臂轻轻托起了脸,目光怔怔地望着正在练功的柳七。 “为什么呢?”看着柳七身上时不时溢出的苍白色杀意,周宓脸上浮出些许的疑惑,“她又没上过战场,哪来的这么浓郁的杀意!” 片刻之后,柳七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两下,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随后陡然侧眸,看向了正盯着自己的周宓。 周宓突然小嘴微张,似乎想到了什么,而后坐了起来,小脸一秉,随即凝声说道:“我明白了,伱的杀意根本不是源自愤怒与恨!” “什么意思?”柳七挑眉问道。 周宓嘴角突然一勾,旋即玉臂轻抬至与肩平行的位置,只见其宽大的袖口之下传来了“嗖”的一声。 柳七面色突然一肃,随后陡然抬手至眼前,食指和中指轻轻一拢,便将一枚精致的箭簇夹在了两指之间。 呼—— 屋内一阵清风拂过,木榻之上赫然没有了柳七身影。 闪烁着耀目寒光的箭头贴在了周宓如天鹅般修长白皙的脖颈上。 柳七已然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周宓,冷冷道:“你想干什么?” “试一下而已。”周宓嘴角勾起的弧度渐渐变大,伸长了脖子凝视着柳七冰冷的双眸,继而轻声说道: “小柳七,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你如此漠视生命。” 柳七闻言眸光一紧。 紧接着又听到周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难道在你眼中,这世间一切都可一刀斩之?” 柳七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丢下了手里的箭簇。 如果说刚刚她还不明白周宓话中的意思,现在她终于醒悟过来,难怪自己体内的杀意凝聚地如此之快。 因为自始至终,柳七都未曾将自己当成过这个世界的人。 她孤身游离于世界之外,只当来到这方世界是一场游戏,所以才会漠视一切…… 对生命的漠视……正是杀意的本质! (本章完) ------------ 第19章 柳霸王 柳七俯身将掉在地上的箭簇捡起,用拇指轻轻擦去了上面的灰尘,随后递给了周宓。 见周宓伸手接下,柳七语气淡淡地说道:“下次注意了,这种袖箭最好在三步之外,七步之内的距离施放,否则没什么用。” 周宓双手捧着箭簇,闻言眼中眸光潋滟,随即抿嘴一笑,轻轻颔首道:“知道了。” 三步之内,抬手可能会被提前察觉制止;七步之外,需要加上一点准头。 唯有二者之间,抬手对准咽喉的位置冷不丁地放出一箭,才能达到一击致命的效果。 当然,前提是不要撞上高手。 周宓并未将箭簇放回袖口,而是偏着头想了一会儿,干脆将手伸进袖子里,只听得“叮当”一声,从袖口中拿出了巴掌大小的袖弩。 “以前在宫中偶然发现的小玩意儿,本也没打算用来做什么。”周宓细声嘟囔道,“每天这么戴着还挺沉的。” 柳七眸光闪动了一下,随即转身离开了床边,走出两步她脚下一顿,微微向后侧首问道:“宫中那晚,若是我不在,娘娘意欲何为?” 宫中之变当晚,若非柳七在场,就凭白泽和朱雀,根本无法在萧奇峰到来之前,拦住萧文淮。 周宓语气幽幽地回道:“无非一死而已。” “就这样?”柳七微微皱眉。 周宓犹豫了片刻,随后轻声说道:“嗯……可能还会有一点小问题。” “什么问题?” “包括在萧文淮在内,大半个皇宫的人估摸着也要陪葬。” 柳七闻言眼神一沉,瞬间回想起当初在白溪山庄的禁地时,她曾撞见周宓身上溢散出恐怖的赤红色血雾。 虽然柳七有着月牙相助,但仅仅是回忆当时触碰血雾后的情况,就令柳七至今觉得心有余悸。 而且自己当时也只是触碰到了一点点而已。 所以柳七思忖过后,当即问道:“是因为你身上的毒?” 周宓轻轻点了点头。 柳七现在明白为何周宓会说她若被杀,大半个皇宫的人都要为她陪葬。 那堪称无孔不入,且可以同化真气的剧毒一旦爆发出,别说是宫里的普通人,恐怕就连身为绝顶高手的江寄余也要饮恨当场。 柳七双眸深邃地凝视着周宓,见其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打算,于是便转过头去,缓步走回了木榻边,继续打坐运功。 不愿意说就算了,反正柳七自己身上不也埋着难以言说的秘密吗! 而周宓见柳七没有追问到底,似乎有些意外,一抹讶色自她眸中掠过,随后这位尊贵至极的太后娘娘干脆从床上起来,盈盈走至柳七的身边,一只手托着下巴,就这样盯着柳七的脸看。 良久之后,见柳七始终没有反应,周宓嘟着嘴摇了摇头,随后开门走出了房间。 直至听到房门重新关上,柳七缓缓睁开了双眸,瞥了一眼门口的方向,随即脑海中开始回想起周宓的话。 虽然这些话并未在她心中掀起多大的波澜,但却一针见血地点出了柳七对世间的态度。 “有什么不对吗?” 柳七并未在自己是否漠视世间生命上纠结太多,而是回忆起自细柳山庄至今,她所做出的一切选择。 最后柳七摇了摇头:“也没什么不对。” 她自己选择的道路,甘之如饴! …… 曹成的动作十分迅速,当天就和沥安城分会的人取得了联系,并且与分会的管事常宏图在一间酒楼碰了面。 他们在酒楼二楼的一间厢房中会面,而柳七则是坐在相邻的房间里,端着一杯小酒浅尝着。 大齐已经有了蒸馏酒的技术,所以柳七手中这一杯价值二十两银子一瓶的美酒,喝起来除了粮食的醇香外,还有着淡淡的辛辣。 当然,以柳七现如今的修为,就算再烈的酒,也醉不了她。 “想不到民间也有如此出色的厨子。”周宓则是对着满桌的菜肴夸赞道。 “娘娘……周姐姐,宫中的御厨做的菜应该很好吃吧?”一旁的沈盈偷偷看了一眼小酌的柳七,随后凑到周宓旁边轻声问道。 “宫里的厨子做出来的东西,也只能说凑合。”周宓笑着回道,“在那个地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或许用的食材都是世间一等一的,只是烹饪的手法嘛……” 周宓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 柳七听着周宓的语气,隐隐觉得她似乎话中有话,旋即抬眸朝其看去,结果发现对方正一脸微笑地看着自己。 柳七面色一冷,挪开了视线。 紧接着耳边就传来了周宓的轻叹声:“盈儿以后可万万不要学你柳姐姐,好好的一副秀色可餐,非要弄成望而生畏!” 沈盈倒是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偷摸摸地看了柳七一眼,随后尴尬地笑了笑,埋着头专心去对付碗中的美食去了。 虽然不方便表态,但她心中还是十分赞同周宓的话,经过一路上和柳七的相处,她越发觉得这位柳姐姐的内心可能比脸还要冷! 咯吱—— 房门推开,曹成走了进来。 “万幸,老常还没有被人收买!”曹成一屁股坐了下来,而后大松一口气的同时,笑着说道,“我已经通知老常,带人连夜去清点雷鸣山庄地道中的财物,姑娘打算将银子存在哪家票号?” “随你处置,莫要忘了我的六成便是。”这种细枝末节柳七自然不会在乎。 “可有铁磊的消息?”她开口问道。 比起金银财宝,玉菩提才是重中之重。 曹成脸色瞬间一敛,随即声音压低了几分:“我已经向老常打听过了,最近江湖上的顶尖高手,没听着有谁出现在沥安城附近。” 修为能够达到顶尖,无一不是江湖上有名有号的人物,打探他们的行踪不算太难。 “不过……”曹成犹豫片刻,接着说道,“我刚刚接到了一个消息,明天会有一艘商会的船在城中码头靠岸。” “负责押运这艘船的是杨晓飞,他的父亲便是我们商会的副会长杨俊。” 柳七随口问道:“他的武功如何?” “杨晓飞的武功……只能算一般。”曹成沉声道,“不过他老丈人在江湖上的名号却是响当当的。” 柳七轻抿了一口酒水,而后挑眉“哦”了一声。 “呵呵……”曹成咧嘴笑道,“杨晓飞这小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别的不行,但却生得一副好皮囊,所以被五绝弟子之一,‘潇湘剑客’方以安的闺女给看上了。” “潇湘剑客”方以安,又是一位五绝传人! 上一個五绝弟子,金马商户客卿叶肃,只怕坟头草都已经长出来了。 只是听着这位的名号,是一位用剑的高手。 柳七瞬间没了兴趣,但听曹成提及了此人,于是便开口问道:“难道你怀疑此人就是掳走铁磊的第七人?” 曹成一脸肃然地点了点头:“潇湘剑客向来独来独往神出鬼没,而且偏偏这么凑巧杨晓飞明日就要抵达沥安城。” 曹成还是怀疑他被绑以及铁磊失踪之间绝对不是孤立的事件,一定是有人冲着他来的,而且极有可能就是商会副会长杨俊! 柳七抬眸瞥见了曹成面沉似水,便猜出他心中所想,只不过柳七有些抗拒掺和进这些权力之争中,故而选择了闭口不言。 眼看着外面天色已暗,柳七一行便准备从酒楼离开,正当她们走出酒楼大门,准备登上马车时,突然柳七眉头一皱,随即凛冽的目光扫向了空荡荡的街道。 “滚出来!” 她厉喝了一声,目光已经锁定了窥探之人的位置。 只见夜雾笼罩的街面上缓缓走出一道人影,随着来人越走越近,直至暴露在了酒楼门口的灯光之中。 “柳姑娘,曹会长,可还记得在下?”来人先是一笑,随后抱拳拱手对着柳七恭声道。 柳七沉吟片刻,随后冷冷回道:“是你,知府家的公子。”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白日在雷鸣山庄见过的孙鸣潮。 柳七依稀记得此人貌似和死在她手中的乔五郎交情匪浅,旋即眸光骤然一冷,继而语气森森地说道:“怎么,你是打算来为乔五郎报仇?” “不!不!不!”孙鸣潮闻言连连摆手,眼中也浮现出慌乱之色,显然是被柳七的话给吓到了。 “在下与乔五郎也只是刚刚认识而已,谈不上什么交情。”孙鸣潮解释道,“更何况他挑衅柳姑娘在先,技不如人被杀,也算是应得的。” “况且……”孙鸣潮苦笑道,“以在下的这点微末功夫,何至于敢向柳姑娘您出手!” 柳七眉宇之间闪出不耐:“有话赶紧说有屁就放,否则就凭你敢在暗中窥视,我杀了你,伱也是活该!” 听见柳七爆了粗口,孙鸣潮先是一愣,随后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但却不敢去看柳七的眼睛,心想如此漂亮的姑娘,说话行事却比大老爷们还粗暴。 当然这些想法也只能在心里暗暗吐槽了,借孙鸣潮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当着柳七的面将心里话说出来。 “柳姑娘!”孙鸣潮深吸了一口气,似是鼓足了勇气,冲着柳七抱拳凝声道,“今日前来是专程邀请姑娘您前往府中作客,姑娘若是方便,不妨赏脸……” 孙鸣潮话还未说完,便被柳七开口打断:“邀请我作客的是你,还是令尊孙大人?” “这个……是家父!”孙鸣潮犹豫片刻还是将孙步韬搬了出来。 “呵呵呵……”柳七不禁冷笑道,“我身上背着多少人命,别人或许不知道,令尊难道也不知道?” 孙鸣潮闻言不禁一哆嗦,慌乱之下瞬间变得结巴起来:“他……我……他……” 说实话,当孙鸣潮从其父口中得知柳七在京中的所作所为后,当时就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柳七看起来还没有他大! 一个二八芳龄的女子,凭借着一柄刀在宫中大开杀戒,甚至直面当世绝顶之一仍然面不改色,并且还能囫囵着从京中脱身。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孙鸣潮的想象,故而在面对语气有些咄咄逼人的柳七时,他大脑瞬间乱如麻。 看着孙鸣潮的模样,柳七便猜到了他可能已经知晓了自己在宫中的所为,故而更加确定了孙鸣潮的父亲孙步韬,就是傅青书的人。 正当此时,车窗帘被揭开,早已上了车的周宓探出头轻声道:“你们若是想要找到那位铁磊兄弟,我看不妨借助官府之手。” 此番话落入耳中,柳七和曹成顿时眼睛一亮。 是啊,想要在一个地方找人,官府才是最大的助力。 要知道大齐的官府可不是一般的官府,经过了大将军和破武令长达二十余载的震慑,基本上大齐的每一片土地上,官府都是当地最强的势力。 柳七侧眸看向了曹成,见其也对自己点了点头,遂扭头望向了有些惊慌失措的孙鸣潮,淡淡道:“既然令尊不怕被柳某牵连,那孙公子,前面带路吧!” 话音刚落,孙鸣潮只觉得耳中一阵嗡鸣,随后瞬间回过神来,而刚刚柳七的话却依旧在他耳中回荡着,直至重复了数遍才消失。 孙鸣潮心中一凛,随即躬身让开了一条路来,道了一声:“请!”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街面上,但却不是奔着官府的方向,而是经过了半个时辰的路程后,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宅子前。 “几位,里面请!” 孙鸣潮将柳七一行迎入了宅子,沿着长廊一路行进,很快就来到了一间灯火通明的院子前,院门口站着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 随着柳七等人的靠近,那道佝偻身影突然迈步迎了上来,同时传出了爽朗且有些沙哑的笑声: “柳霸王光临寒舍,老头子我顿感蓬荜生辉呀!” 听到孙步韬口中的称呼,柳七眉宇之间闪过了一丝疑惑。 而孙步韬瞬间捕捉到了柳七脸上的疑惑,继而呵呵笑道:“怎么,柳姑娘还不知道您在江湖上的名号?” “以刀傲视群雄者,可称霸王!” “柳姑娘您的人虽然还在沥安城,但霸王之名想必很快就要传遍江湖了!” (本章完) ------------ 第20章 楚星白,你摊上事了! 霸王? 柳七眉梢轻挑了一下。 这名号听起来倒是响亮的很,令她不禁回忆起某位无颜面对家乡父老的一代枭雄。 不过,区区一个名号而已,柳七倒也没放在心上。 她转瞬面色恢复如常,冲着数步之外的老者微微颔首,随即轻声问候了一句:“孙大人。” 孙步韬佝偻的身躯陡然站直,显得有些诚惶诚恐,随后他目光缓缓挪动,看向了站在柳七身后的周宓。 此刻夜色虽沉,但挂在别院大门两侧的灯笼散发出的光亮,足以令孙步韬看清周宓的面容。 “咦!”孙步韬目光触及周宓面容的刹那,身躯突然一颤,口中同时讶然出声。 莫不是认出了周宓? 柳七默然回首看向了身侧的周宓,却见其冲着自己莞尔一笑,随即悄然往自己身后挪动了两步,避开了孙步韬的视线。 孙鸣潮发现了其父的异样,目光怪异地看了一眼缩在柳七身后的周宓,而后“咳咳”了两声,轻声唤道:“父亲,该请柳姑娘她们入座了。” 刚刚在府邸门口,周宓从马车下来的时候,孙鸣潮就已经见识过她的美貌了,同样也是愣神了好久。 此时他见孙步韬有些失态,还以为父亲是和自己一样。 “哈哈哈……柳姑娘,曹会长,请!” 孙步韬听到低咳声后瞬间清醒过来,随后哈哈一笑掩盖了脸上的尴尬,邀请柳七一行进入了别院。 院内酒菜早已备好,桌上菜肴琳琅满目,可见孙步韬是花了心思的。 曹成和孙步韬本就认识,落座之后两人推杯交盏了两回合,关系瞬间变得熟络起来。 柳七则是专心夹着菜,时不时微微颔首或是晃首,来应付孙步韬的攀谈和敬酒。 又一次举杯敬酒被柳七摇首婉拒之后,孙步韬脸上尴尬之色一掠而过,随即他放下了酒杯,抬手示意周围站着的丫鬟们退下。 而后又寻了个取酒的借口将孙鸣潮也赶了出去,此时桌上只剩下了柳七一行四人,再加上孙步韬。 孙步韬目光扫向了正埋头吃饭的周宓和沈盈,脸上浮现出迟疑之色。 正当此时,沉默了许久的柳七忽然开口道:“孙大人,这两位都是我的人,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 孙步韬闻言当即呵呵一笑,随后颔首道:“老夫这里确有两件要紧的事,一件和曹会长有关,而另一件则是和柳姑娘您有关。” “孙大人,既然您深夜邀请我们来此,就不必卖关子了。”曹成敛去了脸上的笑意,肃声回道。 孙步韬扭头望着曹成,笑眯眯地说道:“听说曹会长离开京城之后,日夜兼程赶赴沥安,一路上可还平安?” 曹成脸色瞬间一沉,而后冷冷说道:“孙大人这是何意?” “呵呵呵……”孙步韬摇头低笑道,“曹会长不必惊慌,你在沥安城外遇袭,老夫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不知曹会长可还记得一个叫‘吴江’的人?” 曹成眸光沉沉地凝视孙步韬半响,随后点了点头,同时开口反问道:“孙大人是如何知道此人的?” 孙步韬摆了摆手:“昨日城门关闭之后,此人想要偷偷入城,被城中巡逻的衙役抓住了,一番拷问之后,他已经全部交代了。” 说着,孙步韬顿了顿,而后接着说道:“曹会长若是想要此人,明日派人去府衙大牢将此人提走便是了。” “不过……曹会长。”孙步韬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你们漕运商会内部再怎么闹,那是你们的事,本府也管不着。” “但有一件事,朝廷交由你们运送的粮食,可千万千万要准月准日的送达!” 说罢,孙步韬深深地看了一眼曹成一眼,见其面沉似水一言不发,于是便接着缓缓说道:“曹会长,莫要辜负了朝廷对你的信任。” 见曹成陷入了沉思,孙步韬便转头看向了柳七,随即微微一笑:“柳姑娘,您的事可就有些麻烦了。” “不知柳姑娘可听说过黒狱门?” 柳七夹菜的手突然一顿,旋即抬眸看向了孙步韬,而后沉声说道:“孙大人,就不必绕弯子了。” “哈哈哈……柳姑娘果真是个爽快人。” “那老夫就直说了,之前被飞羽山庄一路追杀至蜀地的磨刀老叟,如今已经重现江湖,并且放出风声,说狂刀传承在柳姑娘你的身上!” 此话一出,就连陷入沉寂的曹成也不禁侧眸朝柳七看来。 “百年前曾与太祖皇帝争夺天下的狂刀!”曹成眸光一阵闪烁,随后口中喃喃自语道,“难怪,难怪!” 柳七年纪轻轻武功之高简直骇人听闻,曹成心中一直以来都深埋着疑惑,此刻听说了狂刀传承在柳七手中,他方才恍然大悟! 柳七虽然神情依旧淡定如常,但眼底一抹杀意却是转瞬即逝。 磨刀老叟那老东西竟然还活着! 而且还敢跳出来兴风作浪,真就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了。 周宓闻言也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清澈的眸子盯着孙步韬,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 从孙步韬的府邸中出来已是子时。 曹成驾着马车,缓缓朝着码头的方向驶去。 车厢内柳七突然开口问道:“娘娘以前是否见过孙步韬?” 周宓摇了摇头:“还真记不得了,不过我看他刚刚在门口的表现,多半是见过我。” “怎么,你觉得此人有问题?”周宓眸光流转,旋即反问道。 柳七默然摇了摇头,随后闭上了双眼小憩起来。 见柳七又是一如既往地冷漠,周宓不由得鼓了鼓脸颊,没好气地轻哼了一声,旋即对着身边的沈盈语重心长地说道:“千万别学你柳姐姐,以后不要说嫁不出去,就连朋友都不会有!” 说罢,周宓见柳七还是毫无反应,心中更觉得气不过,于是便伸出小蛮靴轻轻踢了一下柳七的脚。 对于周宓的小动作,柳七向来只当空气一般,只要不给予回应,一会儿她自己就消停了。 倘若要是自己真和她较上劲了,这女人带来的麻烦只会更多! 回到码头的宅子,周宓便急不可耐地牵着沈盈进屋先去洗漱了。 柳七特意在大门口等了一会儿,直至安置好马车的曹成走来,二人才一并走向了院子,途中柳七轻声开口道:“伱觉得这個孙步韬有几分可信?” 曹成沉吟片刻,随后压低了声音回道:“此人在官场上风评一向中庸,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谁也不得罪,虽说官途崎岖了些,但也算得上是一帆风顺。” “至于此次邀请你我赴宴,我猜想还是因为沥安城的这幅胆子实在太重了,关乎京中乃至北疆的粮草供应,但凡有丝毫闪失,莫要说他的乌纱帽,恐怕就连阖家上下都难逃一死!” 柳七眉头轻轻一皱,沉声道:“你我也见过楚星白,他真的像是被北方鞑子收买,欲要对粮草图谋不轨的人吗?” 曹成闻言陷入了沉默。 今日孙步韬邀请她们只为了一件事,那就是确保粮草安全地从沥安城运出。 昨日下午孙步韬之所以会提前关闭城门将上千百姓拒之城外,就是因为他得知了一个消息,楚星白已经被北方鞑子收买,准备对运往京城的这批粮草动手,从而扰乱驻扎北疆大齐军队的军心。 柳七刚一走进院中,突然抬头看向了屋顶的方向,随即语气有些不耐地说道:“出来!” 话未落地,只见一道身影飘然而至,还未站稳便忙不迭地开口说道:“我的钱呢,说好的两成,你们可别连我养孩子的钱都黑了啊!” 来人正是楚星白! 听其所言,柳七和曹成不禁互视了一眼。 看起来像是个会被收买的。 只是以他的智商……估计想不出烧粮草这种事。 “楚星白!”柳七心中思定,当即开口道,“你摊上事了!” …… 房间内。 楚星白“啪嗒”一声站了起来。 “我艹他的祖宗十八代,这又是谁往我身上泼脏水!”楚星白张嘴便是破口大骂,激动地口中唾沫乱飞。 柳七一脸嫌弃地侧身避开,随后冷冷说道:“你可是江湖赫赫有名的盗圣,和你有关的案子卷可是堆积成山啊!” 曹成也一脸感慨地附和道:“楚星白,你还真是个狠人啊!” “放屁!”楚星白更加气急败坏,“我这十几年都在桑家堡,连中原一步都没踏入过,这一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曹成闻言不禁狐疑道:“你真十几年没有踏足中原武林?” 楚星白翻了个白眼:“我倒是想回中原,每次还没出桑家堡大门就被曼曼……” 话说一半楚星白突然醒悟过来,随后赶紧转移了话题:“反正那些案子不可能是我做的,一定是有人想要污我名号!” “是他,肯定就是他!”楚星白仿佛触电一般,突然跳了起来,“我知道是谁想害我了!” “谁?”曹成问道。 “那个……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楚星白有些讪讪地挠了挠头,“不过就是这个人十二年前,把我打成重伤,一路追杀我到了南疆,最后我一头扎进澜江里才捡回一条命。” 回想起十几年前死里逃生的经历,楚星白不免有些唏嘘:“后来我就被曼曼的族人给救了起来,这十余年一直没有出过桑家堡,直到前些时日,有人挖了曼曼的祖坟,还打伤了曼曼的父亲,我才重新踏足中原。” 楚星白说着不禁抬眸幽怨地看了一眼柳七,继而接着说道:“谁知道现在江湖变化这么大,随便碰见个丫头片子,都这么厉害!” 柳七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楚星白当即缩了缩头,紧抿着双唇不再多言了。 “看来这沥安府的水,不浅啊!”曹成沉声叹道。 作为交出吴江的回报,曹成答应了孙步韬,秘密从京中调来一批人手,协助孙步韬将沥安城的粮草尽快运出。 现如今有这个能力的,唯有执掌漕运商会的曹成了。 至于柳七,孙步韬先是告诉她,霸王之名已经开始在江湖传开,随后又道出她身怀狂刀传承之事,以经磨刀老叟之口传入江湖。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无论是“霸王”之名,亦或是狂刀传承,都会引来无尽的麻烦。 孙步韬告诉她这些,无非是盼着柳七尽快离开沥安府。 就这么离开,怎么可能! 自己刚刚杀了乔五郎得罪了丐帮,却连玉菩提的影子都没看见,若是现在走了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离开,暂时是不可能离开的。 不过孙步韬已经答应了,会帮他们寻找铁磊的下落。 “那人若连我都发现不了,就凭官府那群酒囊饭袋,怎么可能找得到!”对于柳七她们寻求官府的帮助,楚星白有些嗤之以鼻。 “你们等着瞧吧,三日之内只要那人还在沥安城,我必将其挖出来!”楚星白一脸傲然地夸下海口后,便施展轻功“嗖”地一下闪身出去了。 “楚星白行事作风虽然颇为跳脱,但应当不至于做出卖国之事,我看多半是有人在借他之名行事。”曹成看了一眼楚星白消失的方向,随后回头笑着说道。 柳七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随后微微颔首道:“江湖之中以专修轻功踏入顶尖之列者,可谓少之又少,若他真有卖国通敌之举,又怎能用出如此灵动如风的轻功的心法来!” 柳七的看法和曹成一致,不过倒也不是因为楚星白的性格,而是通过其武功得出的这个结论。 他刚刚便是想起了周宓的话,武功和人之间是相互成就的,心思深沉之辈是练不成灵动飘逸的轻功的,亦如心慈手软之人也驾驭不了狂刀。 所以,已经将沧海神功练成的萧奇峰,又是个怎样的人呢? 怀揣着这样的疑惑,柳七又是靠着打坐运功渡过了一夜。 翌日清晨,外面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柳七听到了门外的动静,随即起身打开门,便看见曹成穿着蓑衣正欲出门。 看见了大开房门的柳七,曹成当即点头示意道:“我已托了邻居的婶子,到时她会上门负责姑娘你们的一日三餐。” 柳七微微颔首,犹豫片刻之后,轻声开口道了一句:“路上小心。” 曹成闻言先是一愣,双目微张带着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了柳七,但很快便神色一敛,继而微笑道:“承蒙姑娘关心,曹某去分会看看,稍后便回。” 曹成离开之后,柳七听到了身后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而后就听到有人轻声笑道:“小柳七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啊。” 柳七头也不回,只是默然走出房间,站在屋檐之下,随后缓缓伸出了白璧无瑕的手,任由冰凉的雨滴落在手臂之上。 “娘娘说的没有错。”柳七垂眸望着手臂上不断溅起的水珠,沉沉说道,“与我交手的是人,不是武功。” “若不以身入世,与萧奇峰一战,我将必败无疑!” (本章完) ------------ 请假一天 如题。 ------------ 第21章 先要做人 “哦!” 听见柳七所言,周宓先是轻哦了一声,随后走出房间,与柳七并肩而立,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又仰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最后轻声道:“这天气……真是令人生厌。” 柳七轻轻颔首以表赞同:“娘娘说的有道理,这雨的确……令人厌烦!” 过去在细柳山庄时,柳七最讨厌的也是下雨。 听出了柳七语气之中的不耐,周宓不禁侧目看了柳七一眼,随后呵呵笑道:“不错,身上终于有了点人味。” 说着她的一双美眸轻轻扫过了柳七腰间的惊寂刀,微微偏着脑袋笑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沥安城的这场局摆明了是冲着曹成来的,你真打算一直掺和下去?” 柳七闻言双目微微一眯,但依旧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娘娘也看出来了。” 周宓微微昂首挺胸,双臂朝上拉伸,如同猫般优雅地舒展着懒腰,继而笑吟吟地说道:“大齐这二十余载的风平浪静,全靠威扬一人在上面盖着,现在他不在了,江湖这一锅沸水溢出来也是迟早的事。” “曹成虽有几分智慧,但相对于漕运商会这偌大的家业而言,这点智慧显然远远不够,被别人看上也是迟早的事,只是……宫中之变刚刚过去没几日,究竟是谁消息如此灵通,这么快就打起了漕运商会的主意。” 漕运商会掌管着大齐八成以上的漕运,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可以说控制了漕运,几乎等同于扼住了大齐的咽喉。 柳七侧眸深深地看了周宓一眼,随后沉吟道:“不管是谁在背后打漕运商户的主意,都与我没什么干系,只要拿到玉菩提,我们即日便离开此处。” 周宓歪着头看过来:“你认为曹成那失踪的个手下,手里真的会有玉菩提?” 柳七沉默片刻,随后摇头道:“并无百分百的把握,不过……曹成能够抛下一切,奋不顾身地来到了沥安城,想来他是有一定把握的。” 正当二人闲聊之时,屋内传来了一阵嘤咛,是沈盈醒了。 柳七话锋当即一转:“我去厨房看看。” …… 吃完早饭之后,柳七难得没有入定修行,反而是考察起了沈盈的武功修为。 柳七当初将古柳心法和扶风刀法都传给了沈盈,如今她已经引气入体完成了修行的第一步,但离练成古柳心法第一重,还有一定的差距。 所以柳七此番主要考察的还是她的刀法。 柳七将腰间的玉流刀解下,直接扔给了沈盈,随后对着她说道:“就用这柄刀来攻击我。” 沈盈接住玉流刀的瞬间便感觉到了刀身上传来的温凉之气,她略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按照柳七所言,紧握住了刀柄,目光有些怯怯地看向了柳七。 未战先怯,就已经先输了一筹。 柳七看见了沈盈眼中的怯意,颇为失望地摇了摇头。 利刃在手,本应杀意自起,怎么能生怯呢! 柳七遥想自己在细柳山庄第一次以刀对敌时,心中除了略微有些激动之外,再无其他的情绪。 “来吧。”见沈盈还不打算动手,柳七随即语气淡淡地催促道。 沈盈闻言咬了咬牙,握着刀柄的手更紧了几分,随后便施展刀法踏步朝着柳七攻来。 柳七传给她的扶风刀法与古柳心法一样,同为细柳山庄的武学。扶风刀法灵动飘逸,招式轻快却不繁琐,十分契合力量不足但柔韧有余的女子修习。 犹记得当年在细柳山庄时,柳二他们这些男子跟随陈统领修习横山刀法,而柳七她们这些女子则是学习的扶风刀法。 不过柳七是个例外,她是所有当中唯一一个将两门刀法都练至炉火纯青的人。 嗖! 听着耳边刀风响起,柳七微微收敛心神,随即一侧身,躲过了沈盈直刺而来的一刀,紧跟着又是朝后退了一步,避开了突然转向垂直而上的刀刃…… 三五招过后,沈盈脸上已经有些细细的汗渍,但手中的玉流刀却连的柳七的衣角都没有碰到一下。 而柳七也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沈盈可能不太适合练刀,或者说扶风刀法不适合她。 于是柳七轻轻摇了摇头,提前终止了这场实力悬殊的对决,而后在接过沈盈递上来的玉流刀后,沉声嘱咐道: “日后勤勉一些,最好每天能够将刀法练上三回,就算日后内功不成,凭着这门刀法对付一般的小蟊贼也绰绰有余了。” 沈盈脸色有些急促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她也觉得自己刚刚表现有些不好,明明平日里演练起来十分流畅的刀法,一到出手时就变得生涩。 柳七看见了沈盈脸上的落寞,知晓她需要一个人好生静静,便拉着一旁看热闹的周宓走出了房间。 “你或许是個好刀客,但肯定不是个好老师!”刚走出房门,周宓便压低了嗓音,凑到柳七耳边吐气如兰。 感受着耳边温热的气息,柳七不由得挪动了一下身躯和周宓拉开了一点距离,随即侧首白了她一眼,冷冷说道:“真正的刀客岂能未战先怯,若因对手太强就心生惧意,那夜在宫中我就不应该站在尔等身前。” “话是如此。”周宓笑吟吟地颔首道,“可这世上能做到无惧无畏的又有几人,若是照你所言,普天之下也没几个人有资格用刀了。” “柳七啊,若要入世,首先要做人!” “别忘了,恐惧也是人天生就应有的情绪。” 听着周宓的话,柳七紧抿着双唇陷入了沉默,她心中自然明白周宓说得没错,但多年养成的心性岂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 呼—— 柳七不由得吐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望着天空黑压压的乌云,万万没想到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心性,有朝一日竟也成了她追寻武道之巅的桎梏。 …… 雨还在下。 申时左右,外面天色已经黑雾朦胧,披着蓑衣的曹成方才匆匆归来。 曹成走进门还未来得及脱下湿漉漉的蓑衣,便开口道:“杨晓飞的船已经靠岸了,他媳妇方妙锦也在船上,老常的手下借着送给养的机会上去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样。” “不过……”曹成将滴着水的蓑衣扔在了门外,而后面露难色地看向了柳七,“老常说,今天城里似乎多出了不少丐帮的人,我想多半就是冲着姑娘你来的。” 柳七端坐在桌前,惊寂刀放在了桌上顺手的位置,她闻言轻轻摩挲着刀柄,随即淡淡道:“若是有不怕死的,尽管来便是了。” 乔五郎是丐帮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他死在自己手上,丐帮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柳七现在也是债多不愁,多一个丐帮也没什么。 曹成早就料到了柳七的态度会如此冷硬,他不由得摇了摇头,随后沉吟道:“丐帮在沥安城附近没什么硬手,乔五郎都死在了姑娘您的手里,短时间内应该没人敢自寻死路。” “不过等到乔五郎的死讯传到了君山岛……”曹成有些担忧地看向了柳七。 现在的丐帮帮主可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七星”之一,人称“九现神龙”的顾连云。 “这么说来,如今丐帮逍遥一脉的掌舵人,正是顾连云咯?”坐在柳七身旁的周宓突然开口问道。 曹成闻言呵呵一笑:“这位姑娘倒是对江湖中的事知道的不少!” “没错,现如今丐帮逍遥一脉的掌舵人正是顾连云。” “而侠行一脉的掌舵人同样声名赫赫,乃是当今‘五义’之一,江湖人称‘义薄云天’的修少阳,他如今也担着江南侠客楼的楼主。” 丐帮成立之初本是一群叫花子抱团取暖,后在引入武功之后,靠着人数逐渐成为江湖上一大势力。 丐帮壮大之后,内部也出现了分歧,其中一派人依然秉持着过去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逍遥理念,不愿过多的掺和进江湖亦或是朝堂的纷争。 而另一派则是认为既然有能力就应该行侠仗义惩恶扬善方不枉来这世间一趟。 久而久之,两派逐渐分化对立,形成了如今丐帮内的两大派系,逍遥和侠行。 逍遥一脉以君山总舵为据点,一向很少涉及江湖中事,每日就是在岛上吃肉喝酒过得当真是逍遥自在。 而侠行一脉则是以江南侠客楼为据点,世间但凡有不平之事,侠行一脉的丐帮弟子便会闻风而至主持公道。 本来在江湖上,侠行一脉一直压着逍遥一脉一头。 但是在破武令后,侠行一脉因为与江湖诸多势力牵扯颇深,所以遭到了朝廷的着重对待,就连江南的侠客楼也一度被查封,逼得侠行一脉的丐帮弟子不得已避到了君山总舵。 最后大将军周威扬亲上君山岛,丐帮以解散京城分舵在内的绝大部分北方分舵为代价,得以保全自身。 而顾连云也因为与大将军签订此约,被视作拯救了丐帮的大英雄,逍遥一脉这才反过来压了侠行一脉一头。 所以乔五郎乃是君山分舵的舵主,这么说来他是属于逍遥一脉了? 柳七抬眸看向了曹成。 曹成看出了柳七眼中的疑惑,旋即摇摇头道:“说来也怪,乔五郎虽是君山分舵的舵主,但却不是逍遥一脉的弟子,他的师傅乃是丐帮八袋长老越疯子,是修少阳的左膀右臂,侠行一脉的实权人物。” 周宓闻言低声笑道:“不愧是丐帮,消息如此灵通,想来乔五郎连夜北上,多半就是为了入京重建当年被撤去的京城分舵。” 此话一出,曹成瞬间恍然大悟:“这倒是说得通了!” 破武令之前,京城分舵本就是侠行一脉的地盘。 “对了,还有一件事。”曹成一脸肃然地对着柳七问道,“柳姑娘,不知你最近是否得罪了飞羽山庄的人?” 柳七闻言眼中精芒掠过:“怎么,沥安城中也有飞羽山庄的人现身?” 曹成摇了摇头:“那倒是没有,不过我今日问了一下老长,关于姑娘你近些时日在江湖上的流言,发现最早传出您‘霸王’之名的,就是来自于飞羽山庄的人。” 见柳七面色如常,曹成犹豫片刻,随后便沉声问道:“林雁归当真是死在了姑娘你的手上。” 柳七默然颔首,随后冷冷道:“怎么,曹会长怕了?” 曹成嘴角露出一抹苦涩,随后摇了摇头:“若说不怕,只怕连曹某自己也不相信。” 同时得罪了丐帮和飞羽山庄两大武林巨擘,曹成也不知眼前这位女子究竟是吃了几副熊心豹子胆,才敢做出这样的举动。 柳七语气淡淡地说道:“曹会长不必忧心,伱我之间的合作纯粹是为了利益并无交情,若是飞羽山庄和丐帮的找上门来,你大可以与柳七一刀两断,分道扬镳。” 她语气虽冷,但却并无一丝想要激曹成的意思。 即便曹成做出了这种举动,她也不会怪他。 曹成闻言陷入了沉默。 柳七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后抬眸看向了屋外,冷冷道:“屋外天冷,还是进来说话吧。” 话音刚落,屋内众人纷纷朝着门口看去,只见一道身影逐渐成型,最后露出了楚星白那张嬉皮笑脸的面容来。 “诸位,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见房间内的气氛有些压抑,楚星白笑嘻嘻地说道,同时毫不客气地走至桌前,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先是扫了一眼柳七,口中嘟囔了两句便挪走了视线,又在周宓的脸上停留片刻,最后才缓缓挪至了沈盈的脸上。 “小丫头片子,去,给你楚大爷倒杯茶来!” 话音一落,房间内的几个大人,包括还站着的曹成在内,纷纷目露鄙夷之色,看向了楚星白。 楚星白不由得缩了缩头,心想他奶奶的,这个姓柳的凶婆娘得罪不起,那个长得像天仙似的一看就不好惹,最后不就剩下这丫头片子好说话一些。 再说,给楚大爷倒杯茶难道还委屈了她不成? 不过顶着众人鄙夷的目光,尤其是柳七鄙夷中带着冷冽的视线,楚星白顿觉心中一凛,随后默默地伸出手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行了,楚大爷不和你们多废话了!”楚星白一口将杯中冷茶饮尽,随后“啪”的一声将茶杯拍在了桌上。 “我找到了那个盗墓贼!” (本章完) ------------ 第22章 硬闯 楚星白话音刚落,便感觉到背后一凉,身上汗毛瞬间竖起。 他抬眸便看见了柳七精芒闪烁的双目正盯着自己,随即心中一凛,不由得悄悄提臀,目光也扫向了身后门口的位置。 柳七将楚星白小动作尽收眼底,随即冷声道:“五步之内,你若是能躲得过我的刀,这颗脑袋双手奉上。” 说罢,柳七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头颅。 楚星白面色先是一沉,随后咧嘴笑道:“姑娘你说笑了,这么漂亮的脑袋还是留着为好,再说好好的我老楚跑什么呢!” “楚先生,你当真找到了铁磊?”曹成忙不可耐地说道。 听到曹成所言,楚星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随后扭头望着曹成笑道:“我老楚一口唾沫一个钉,还能骗你们不成!” 柳七却是语气冷冰冰地说道:“既然找到了人,为何不将其带走,反而专程过来转告我们。” 楚星白和桑曼曼出来本就是为了将铁磊带回去。 既然他已经找到了铁磊,为何不直接将人带走。 柳七就不信楚星白会对她们信任至此。 果不其然,柳七质问之言刚刚出口,便看见楚星白脸上闪过尴尬之色,随后他长叹一气:“好吧,既然如此我不妨实话告诉你们。” “那地方不仅戒备森严,而且有一名高手坐镇,我一个人拿不下来。” 高手…… 柳七眉头一皱,能被楚星白称之为高手的,实力肯定在顶尖之上了。 她轻声问道:“什么地方?” …… 沥安城,一座密室之中。 血迹斑斑的椅子上,绑着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汉子,他的身上满是伤痕,嘴角的血渍早已干涸成了一片乌紫。 汉子的正对面,一道身影站在黑暗之中,宛若一尊雕塑。 “铁磊,将玉菩提交出来,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冰冷的声音自黑暗中传出。 绑在椅子上的汉子微微动了一下,随后有气无力地“啐”了一口,喘着气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杀了你?”黑暗中的声音越发的冰冷,仿若来自九幽一般,“谁又能帮我将曹成引诱到这里呢?” “伱……咳咳咳……”铁磊一激动,一個“你”字刚刚脱口,便剧烈地咳嗽起来,无数的血渍从口鼻飞溅而出。 黑暗中的那道身影微微挪动了一下脚步,避开了从铁磊口鼻中溅出的血渍,继而接着说道:“我知道你的家人都在曹成手里,你现在不说可以,等到了曹成一死,我接手商会之后自会查到你家人所在,到时候,哼哼!” “你……” “最后再给你一个晚上考虑,若是交出玉菩提,本座便大发慈悲,准你退隐江湖一家团聚。” “铁磊,盗了大半辈子墓,求的不就是一个阖家团圆吗。” “好好想想吧。” 哒,哒,哒…… 随着轻盈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而后“咯吱”一声,门被打开,一丝微光照入了暗室之中,但马上又随着咯吱一声,光亮瞬间消失。 铁磊望着光亮消失的方向,无力地垂上了双眸。 …… 哗啦哗啦! 雨越下越大。 柳七站在虚掩着窗户旁,看向了隔着两条街道之外的一幢宅子,宅子的正门口左右各站着两名持剑的护卫。 身旁的楚星白则是絮絮叨叨地说着:“你们看,不光是门口的两个护卫,同一条街上还有一家卖酒的酒坊,对,就是街口的那家!” 柳七循着楚星白所指的方向看去,可以看见酒坊之中一名头戴方巾掌柜模样的微胖男人正站在柜台之后,另有两名年轻一些的男子不断在酒坊中忙碌着。 柳七一眼便看出了他们身上的蹊跷。 掌柜,还有那两名伙计打扮的年轻男子,三人脚步皆是沉稳有力,而且不三人之中总是有一人的目光紧紧盯着街口的位置。 “算上酒坊的三个,光是宅子外面就有两明三暗一共五个护卫。”楚星白啧啧道,“宅子里面就更多了,而且身上的功夫也比外面这几个要好!” 柳七垂眸沉思片刻,随后扭头看向了楚星白,沉声问道:“你确定铁磊就在里面?” 楚星白信誓旦旦地点头道:“这还能有假,铁磊就在宅子里最大的那间屋子里面。” 柳七接着问道:“你亲眼所见?”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了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姑娘还请放心,那盗墓贼在打伤我父亲时,被我父亲在其身上洒上了一种异香。” 说着,桑曼曼冲着楚星白使了个眼神。 楚星白赶紧从怀中摸索出了一方木盒,随后打开木盒,露出了盒子里黑压压的一片。 柳七定睛一看,发现那黑压压的一片赫然是无数蚊虫聚拢在一起形成的。 紧接着便听到桑曼曼解释道:“这是觅香蝇,只要闻到异香之后便会醒来,小白就是通过这觅香蝇确定那盗墓贼就在这幢宅子里。” 看到柳七眼中的狐疑消失,楚星白方才合上了木盒,继而努嘴喃喃道:“我楚星白向来言而有信,你还不信我!” 将木盒重新放入了怀中,楚星白指向了宅子里最大的那间屋子,语气少有的凝重了几分:“我所说的高手也在那间屋子里。” “此人身上溢出的真气极为精纯,我不敢靠的太近,但却是亲眼看见觅香蝇飞入了那屋子里。” 一直肃着脸的曹成仔细观察了一圈宅子所在的街面,而后凝声问道:“柳姑娘,有什么打算?” 柳七拢了拢腰间的惊寂刀,眸光微凝:“什么打算,自然是直接大大方方地走进去。” 曹成闻言不禁和身旁的楚星白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楚星白耸耸肩道:“既然这样,你就在前门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最好是将那高手也引出去,我趁机去房间将那盗墓贼给带出来。” 她摇了摇头,目光紧盯着楚星白,用不容商量的语气说道:“你必须和我一起,我去哪儿你去哪儿。” 说罢不待楚星白做出反应,柳七便转首看向了曹成,她眸光扫了一眼一旁的桑曼曼,随后沉声道:“曹会长,待到那屋子里的高手被引出来后,你去将铁磊带出来。” 曹成双目微张,随后一脸了然地点了点头。 他已经明白柳七为何会如此安排,无非就是想着在楚星白之前找到铁磊,以便从铁磊手中拿到玉菩提。 倘若铁磊手中真的有玉菩提的话。 随后,柳七伸出手在楚星白面前摊开,口中冷冷说道:“拿来。” 楚星白表情一滞:“什么意思?” 一旁的桑曼曼见状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说道:“小白,将觅香蝇给她。” 楚星白方才不情不愿地从怀中将那个装着觅香蝇的木盒拿了出来,随后扔给了柳七。 柳七接过木盒,直接递给了曹成,然后推开了虚掩的窗户,纵身一跃从窗口掠出,转瞬便已经到了对面的屋顶之上。 楚星白见状,迟疑了半响,随后回头看了一眼桑曼曼,见其冲着自己点了点头,于是便抿了抿嘴,闪身而出。 听着身后劲风鼓动,柳七身形不作丝毫停留,一个瞬身便落在了那幢宅子的门口。 “什么人!” 门口两名持剑护卫只觉得眼前光影闪过,随后便发现眼前赫然多出了一道倩影,于是不由得按住剑柄,厉声质问道。 咕咚。 楚星白落在了柳七的身侧,同时扭头看向了街口酒坊的位置,而后轻声说道:“酒坊中的那三个也出来了。” 苍啷—— 眼见着又有一人现身,两名护卫拔剑出鞘,剑锋直指二人,异口同声地喝到:“来者何人,还不赶紧报上名来。” 柳七眸光一抬,随即“嗖”的一声朝前掠去。 两名护卫只见眼前柳七刚刚所站的位置留下了一道残影,随后二人眼睛眨了一下,再度睁眼时便发现身旁已然多了一道身影。 突然,两人瞥见自己的肩头不知何时已经搭上了一只纤纤玉手,紧接着身躯一紧,耳边劲风呼啸而过。 砰! 两具身影横空轰飞而出,直接破开了院子的大门。 “不好!”从酒坊走出的三人原本正缓步逼近着,直至听到破门声之后,三人方才齐声惊呼了一句“不好”,随后加快脚步疾奔而来。 “哎——”楚星白瞥见了快速接近的三人,不由得叹了口气,随后身形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来人,有人闯进来了!” “哒哒哒……” 柳七抬腿跨过了门槛,走进了宅子里,直接无视了正朝着自己聚拢的一众护卫,而是凝眸朝前看去,正是府中最大的那间屋子的方向! 房门已经被打开,一道青色的身影屹立在门口,同样正凝眸看着门口的方向。 二人四目相对,眸光俱是一颤,随后柳七便看见那道青色的身影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 “如此恐怖的气势,这女人究竟是谁!”青色身影压制了体内翻腾的气血后,不由得讶然道。 而柳七则是微微眯起双眼。 这道微胖的身影,瞧着似乎有些眼熟啊! 正当此时,一道剑光闪烁而至打断了柳七的思绪。 她微微侧身躲过了一剑,随后抬脚朝前踹去,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天空,一道身影瞬间抛飞而出,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溅起了无数水滴。 这一幕正好被闪身至门口的楚星白看在眼里,他不由得裆下一凉,看向柳七的眼神瞬间充斥着浓浓的惧意! 这女人,惹不得! 砰! 柳七抢身一掌印在了对方胸口,对方身形瞬间朝后滑去,直至一只粗壮有力的胳膊按在了其背后。 “卧虎真人!”那人仓皇回头,看见身后的青袍道人后,不禁面露喜色。 只是这喜色刚刚浮上面容,突然眼瞳猛地一颤,随后面部开始扭曲,口鼻间呼出的气息也瞬间变得粗重起来。 卧虎真人见状不由得脸色大变,脸上的肥肉也随之一颤,他猛地探出另一只手欲要抓住眼前之人,但突然数道刀气破开了衣衫,瞬间逼近了卧虎真人的面门, 卧虎真人无奈,只能一掌将那人推开,同时周身青色罡气瞬间凝聚,将袭来的刀气悉数拦下。 被推开的那人轰飞而出,仰面倒在了地上,颤颤巍巍地伸手捂住了被卧虎真人打中的胸口,双目圆瞪,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瞬间便被涌出的血瀑糊住了嘴。 卧虎真人目光朝着那人扫去,面色陡然一沉,继而猛地扭头看向了盈盈而立的柳七,当即怒骂道:“妖女,你这是草菅人命!” 柳七看着眼前熟悉的微胖道人,淡淡地回道:“卧虎真人,话可不能乱说,我的刀气从他肋间而过,并未伤其内腑分毫。” “反倒是真人这一掌,当真是雷霆万钧,一掌便断了人家的心脉。” “你……”卧虎真人双目瞪得像铜铃,但却无力反驳,因为刚刚的确就是他推开的一掌,害了那人的性命。 卧虎真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柳七的眼神中闪烁着难以分说的深邃。 突然,卧虎真人眉头一皱,随后迅速扭头朝后看去。 柳七看见了正朝着屋子疾掠而去的曹成,眼见着曹成已被卧虎真人发现,遂不再耽搁,脚下轻点,纵身便朝着卧虎真人而去。 二人曾在白溪山庄有过一面之缘。 这位脾气不大好,同时也没什么礼貌的卧虎真人,在柳七心中可没什么好印象。 她出手没有丝毫的留情,掌间气劲骤然凝聚,径直印向了卧虎真人的心口。 卧虎真人赶紧回过头来,也顾不得其他,催动着真气便与柳七缠斗在了一起。 “啧啧啧……”看着二人交手的楚星白不由咂舌道,“这女人的掌法也这般霸道!” 只是接了三两掌,卧虎真人脸上便已是一片肃然,他已经认识到了眼前这女子的武功丝毫不在自己之下! 而且…… 卧虎真人也瞥见了柳七腰间悬着的两柄短刀,同时抬眸看见了一脸轻松地柳七又已挥舞着双掌掠至身前。 卧虎真人收敛心神,身上气势陡然暴涨数倍,随即一掌便迎向了柳七。 轰—— 两人掌心相接,爆鸣声中骇人的气浪席卷而出,仿若惊天骇浪般瞬间将围观的众人卷的七零八落,一时之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卧虎真人只觉得一股巨力沿着掌心灌入体内,随后身形便不受控制地朝后掠去,他目光一沉,连连抬脚朝下踩去,每一脚下去都会在青石板上踏出一个深深的凹陷。 咚!咚!咚……咚! 直至最后一脚直接将青石板踩碎,整个小腿没入了泥土之中,卧虎道人身躯随之猛地一颤,堪堪止住了退势。 他猛地抬眸,看见柳七的身形就在刚刚二人对掌的位置丝毫未动。 柳七左手负在身后盈盈而立,就在卧虎真人的注视下,她神色淡然地收回了刚刚对掌的右臂。 “噗——” 卧虎真人体内翻涌的气血再也压制不住,仰头喷出了一团血雾! (本章完) ------------ 第23章 黑锅王 卧虎真人抬手抹去了嘴边残留的血渍,任由雨水从脸上滑落,目光凝重地望着柳七,肃声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刚刚还一口一个妖女,现在就变成了阁下。 柳七目光越过了卧虎真人,看着远处曹成已经推门进入了房间,于是收回了视线,神色淡然地望着卧虎真人,一言不发。 卧虎真人隐隐觉得眼前的女子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卧虎真人脑海中瞬间将熟知的顶尖高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却无一人能和眼前的女子对上,于是他的脸色越发的凝重。 登,登,登。 就在卧虎真人心中思绪万千时,聚拢在他身边的护卫们,在其中一名头领模样的男子一声命令下,纷纷举剑上前将柳七团团包围住! 那名为首的男子更是以剑尖指向柳七的面容,厉声喝到:“何方宵小,还不报上名来!若再敢往前一步,休怪我们手中长剑不留情面!” 柳七闻言抬眸瞥了他手中的长剑一眼,随后面色静若平湖地看向了卧虎真人,虽然依旧一言不发,但渐渐冰冷的眼神却让卧虎真人心中一凛。 卧虎真人双目微张,回想起刚刚对掌时柳七那一身雄浑精纯的真气,不由得心下一沉,旋即缓缓开口道:“杜兄,你们暂且退下吧。” 被唤作“杜兄”的男子还有些犹豫:“真人,我们……” 卧虎真人眸光一垂,冷冷地说了句:“都退下!” 男子这才意识到卧虎真人是真动了肝火,于是招呼起包围着柳七的手下,一步步地朝后退去,在往后退的过程中,所有人的剑依旧抬在身前,剑锋指着柳七。 直至看到最后一名持剑男子退到了自己身后,卧虎真人不由得暗松了一口气,而后微微侧首看了一眼身后的屋子,刚刚曹成进去之后,屋门便一直敞开着。 卧虎真人眸光一阵闪烁,随后回过头来,望着柳七沉声问道:“阁下年纪轻轻却有一身如此惊世骇俗的武功,不知师承何门何派?” 说着,卧虎真人神色一敛,继而挺直了腰杆,抱拳朗声道:“贫道,青城派卧虎。” “青城派……”正站在门檐下看着好戏的楚星白突然神色一滞,随后歪着脑袋,看向了卧虎真人。 “那间屋子里藏着什么?”柳七低头把玩着惊寂刀的刀柄,随口问道。 卧虎真人见自己都已经搬出了青城派的名号,对方依旧不为所动,他的脸色不由得一肃,眼底泛出了愠色。 “阁下是冲着屋子里的东西来的?” 柳七摇了摇头:“我是冲着屋子里的人来的。” 卧虎真人冷哼道:“那阁下恐怕就要失望了,屋子里除了一批准备运往北疆的军械之外,再无他物了!” 柳七闻言缓缓抬眸,但目光却没有落在卧虎真人的身上,而是看向了卧虎真人侧后方,那位神色有些怪异的持剑男子。 她淡淡地说道:“屋子里到底藏了什么,恐怕真人自己也难以说清。” 话音刚落,柳七突然闪身朝前跃去,眨眼间就已经越过了卧虎真人,迎着数柄仓皇抬起的长剑,直接伸手抓住了那名眼神闪躲的男子。 “看来你一定知道些什么!”柳七拎着对方的衣领直接将其人群中扯了出来。 正准备转身离去,突然耳边劲风响起,回头便看见一只粗壮的胳膊迎面扫来。 柳七空着的那只手陡然抬至身前,五指并拢化作掌势直接推了出去,随着“砰”的一声,柳七借着掌间传来的反震之力朝后飘然而去。 刚一落地,便看见连退数步的卧虎真人也已止住了退势,只是脸色涨红如同猪肝,显然刚刚这一掌下去又在柳七手上吃了亏。 柳七随手将拎回来的那名男子扔在了地上,只听得“哎呀”一声,地面上水花四溅,男子翻滚了一圈正要挣扎着站起来,突然抬头便看见一缕随风摇曳的裙摆。 “那日与夏远鹏一起的……是你吧?” 双手撑地匍匐着的男人瞬间扭头朝着卧虎真人的方向大声喊道:“真人,救我!” 唰! 一道身影应声而至,随后一只手探出揪着男子的头发将他的脸抬了起来。 楚星白盯着其看了片刻,随后咧嘴一笑:“还真是你,没有蒙着脸我一时之间竟然还没把你认出来!” 那男子眼瞳一缩:“是你!” 显然也认出了楚星白! 刚刚平缓气血的卧虎真人见男子如此被楚星白对待,心中怒火不由得升腾而起,身上青光骤然浮现,转瞬便已凝作罡气,随后一道气浪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将倾泻不停的雨水震得飞溅而出! 随后身形轰然而出,化作一道青光穿过了雨帘直奔楚星白而来。 楚星白见状嘴角当即浮出一抹浅笑,随后原地翻飞而起,身形灵动的如同一只雁子,眨眼间便已悬在了半空之中。 卧虎真人见楚星白躲开也不飞身去追,而是探出手直接朝着地上匍匐的杜姓男子抓去,眼看着就要摸到肩膀的时候,突然一只手白璧无瑕的手臂横空出现,将他的手拦了下来。 卧虎真人微微抬眸,便看见了面色如常的柳七。 他一咬牙,身上罡气暴涨数倍,几乎将身侧的柳七也笼罩在内,借着突然暴涨的气势,卧虎真人探出的手猛地一沉,想要强行挣脱的柳七的手,去救出那杜姓男子。 感受到了手臂传来的巨力,柳七眼神微动,随即周身淡青色的光芒若隐若现,顷刻间便将卧虎真人的青色罡气隔绝在外。 “开!”卧虎真人爆喝一声,探出的手五指微曲,手臂一道雄浑的真气瞬间荡漾开来,将柳七的手臂直接震开。 卧虎真人顿时眼露喜色,只是这喜色顷刻间便已凝固。 只见原本被他震开的那只玉臂突然一翻,掌心翻转过来对着卧虎真人的面门直接袭来。 卧虎真人见状脸色大变,眼看着那只白皙的手掌穿透了自己的护体罡气,迎着面门而来,他别无选择只能仓皇后退,同时腰腹一沉,一道劲风几乎贴着鼻尖而过。 卧虎真人心下一寒,朝后掠出数步后,才敢站直了身体,神色愕然地看向了柳七。 他自诩出身名门,天资不凡,却未曾想一日之内在眼前这年纪轻轻的女子身上吃了三次亏! “你究竟是什么人!”卧虎真人也顾不得自持身份,厉声喝道。 “柳七。”柳七轻声回道,话音出口的同时,她的右手业已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 “若再敢动手,休怪我拔刀无情。” 卧虎真人闻言眼瞳一缩,随后沉声道:“霸王柳七,是你!” 话音刚落,卧虎真人便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逐渐的变得阴冷起来,一股令人背后生寒的肃杀之气瞬间充斥在心头。 片刻之后,柳七看见了卧虎真人紧握的双拳松开,于是眸光一敛,将手从惊寂刀刀柄之上拿开了。 楚星白不知何时又飞身而来,还未站稳便朝着卧虎真人笑嘻嘻地说道:“胖道士,伱这臭脾气真该改改!” “听说你是青城派的?” 卧虎真人脸色一黑,但抬眸看见柳七之后,于是便秉着脸点了点头。 楚星白眼睛瞬间一亮,笑呵呵地接着说道:“这么说来,你认识黄狸咯!” 卧虎真人突然脸色一沉,凝眸看向了楚星白,随即疑惑道:“不知这位朋友……” “哦,我叫楚星白。”楚星白大大咧咧地回道,“想必黄狸这个臭道士应该在你面前提起过我的名字。” “楚星白!” 一声爆喝在柳七耳边炸响! 柳七不禁眉头一皱,旋即抬眸看去,只见卧虎真人双目充血,正杀气腾腾地盯着楚星白,眼中仿佛能喷出火! 她还记得当初在白溪山庄时,卧虎真人便因为追问楚星白之事,而对当时的柳七言语之间有些不礼貌。 楚星白似乎也没想到卧虎真人的反应如此之大,遂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怎么,黄狸没跟你提过我?” 卧虎真人双目已然瞪圆,身上骤然爆出磅礴的气势,他怒喝道:“你还敢提黄狸师妹的名字!” 轰! 卧虎真人如同闪电般袭至楚星白的身前,挥起劲气萦绕的大掌,就要往楚星白的天灵盖上拍去。 楚星白大吃一惊,连忙闪身后退,却未料卧虎真人如同狗皮膏药一般死死粘着他,大有一副不将他拍死誓不罢休的气势。 还在是楚星白身法灵动,除去刚刚仓促之间差点被卧虎真人一掌拍中,现在反应过来之后,本就因与柳七对掌而伤势不轻的卧虎真人更加拿楚星白没办法了。 柳七见卧虎真人招招直奔要害铁了心要取楚星白的狗命,而且一副咬牙切齿杀气腾腾的模样,心想楚星白该不会真的对人家的师妹做了什么猪狗不如的事情吧! 卧虎真人一掌抡空之后,体内的翻腾的气血沿着胸口涌了上来,他一时没有压制住,又俯身吐了一口黑血。 距离卧虎真人十余步开外,刚刚落地站稳的楚星白看见了这一幕,连忙说道:“胖道士,我可连手都没还,你要是死了可别赖在我身上!” 卧虎真人闻言抬眸瞥了一眼楚星白的位置,眼底瞬间泛出浓浓的杀意,随后扭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端着下巴正在看好戏的柳七。 柳七见二人停了下来顿觉有些无趣,此时又感觉到了卧虎真人投来的视线,于是侧首迎着对方的目光看去,同时嘴角微微浮起,算是挤出了一抹微笑。 打呀,看着我看什么,你们之间的事我可不管的! 卧虎真人看出了柳七眼中打算置身事外的意思,他深吸一口气,但却始终无法平复体内翻腾的血液,于是只能冷冷地盯着楚星白,咬牙道:“楚星白,亏你也是中原武林出身,竟然勾结北方异族通敌叛国,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说罢卧虎真人深深地看了一眼柳七,随后沉声道:“阁下难道要与这江湖败类为伍吗?” 好家伙,直接上家国大义了! “等等!”楚星白连忙抬手阻止了卧虎真人继续说下去,而后用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皱眉道:“你说我勾结异族通敌叛国?” “呵呵!” 他有些无奈地笑了两声,随后扯着嗓子喊道:“我楚星白已经十几年没有踏足中原武林,你们就算是栽赃陷害,也不能全冲着我一个人来吧!” “你……”卧虎真人正欲开口,突然听到背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柳七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那间屋子突然爆出一团火光,随后一道身影狼狈地从门口蹿出,紧接着又是“轰”的一声,整个屋子瞬间被汹涌的火焰吞噬! “好像是曹会长!”楚星白也看见了那道从屋子里逃出的身影,随即小声说道。 曹成可以说是连滚带爬地从爆炸的范围内逃了出来,即便如此他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身上被灼伤了几处,右腿的整個裤腿都被烧的精光。 曹成逃出来后,直奔柳七她们而来。 待其走近之后,柳七看着曹成一身狼狈不堪,不由得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曹成小心翼翼地环顾了一圈周围的人,目光在卧虎真人身上多停留了片刻,随后摇头苦笑道:“我们中计了,我跟着觅香蝇找到了暗室,结果发现暗室里面只有一盆血,当我想出来时结果就触动了机关……” 曹成回头看着大雨中依旧熊熊燃烧的房屋,心有余悸地说道:“整个屋子里都是火雷,若是我动作再慢上一步……” 柳七闻言瞬间明白了,而后扭头看向了一旁的楚星白,继而沉声道:“楚星白,看来这黑锅你是背定了!” “啊?”楚星白挠着头疑惑道。 屋子里的火雷不用多说,肯定是准备运往北疆的军械。 再加上楚星白。 所有的要素都已经齐了。 楚星白与外族勾结烧毁军械,这锅他不背也得背了。 至于她柳七和曹成……现在就是这位黑锅王的帮凶了! “走!” 柳七拎着脚边的男子,一声令下,三人便直接纵身离开了此处。 待到卧虎真人反应过来之后,院子内早就没了三人的身影。 “真人,这可怎么办?” 卧虎真人回头看着火光冲天的屋子,瞬间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他凝声道:“赶紧去通知……算了,你们在这里看着莫要让火势蔓延出去,我亲自去见孙大人!” 火势一起,这一屋子的火雷算是彻底没了! (本章完) . ------------ 第24章 线索 柳七推门进入房间,便看见一脸焦急的桑曼曼挺着个大肚子站了起来。 柳七的目光从桑曼曼手中的刀鞘上一扫而过,旋即默默地走到了一旁,身后的楚星白迈步走了进来,随后柳七便看见桑曼曼紧绷的神色一松,长舒了一口气。 刚刚外面的爆炸声可把她给吓坏了。 不过转瞬桑曼曼的注意力便被楚星白手边擒着的人给吸引了去,她眼底瞬间泛出冷意,继而冷冷道:“是他?” 楚星白听出了自家媳妇语气中的杀气,连忙摇头解释道:“不是那盗墓贼,不过此人就是前日袭击那盗墓贼的高手之一。” 话音刚落,满身污黑的曹成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也顾不得有女人在场,“嗤拉”一声将裤腿和上衣撕开,露出焦黑的皮肤,瞬间一股糊糊的血腥味涌入了屋内众人的鼻中。 楚星白当即扭头看来:“曹兄,伤势可要紧?” 曹成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瓷罐,随后拿着瓷罐往身上灼伤的地方倒了些白色的粉末,脸色扭曲的表情顿时舒缓了一些,而后屏着呼吸回道:“无妨,都是皮外伤。” 此时楚星白手中擒着的那人也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周围,随后瞳孔一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声求饶道: “诸位好汉饶命,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被逼的!” “闭嘴!”楚星白见其在手中不老实地晃动着身躯,于是干脆一把拎起了对方的衣领,将其推到了墙边,随后直接一巴掌甩了上去。 “啪”的一声,那人目光一滞,终于停止了喊叫。 楚星白见对方已经老实下来,于是龇牙咧嘴恶狠狠地说道:“老实回答本大爷的问题,否则……哼哼!” 柳七此时背靠着门边另一侧的墙而立,双手环抱于身前,眼见楚星白已经审问起来,不由得侧眸看了他一眼,没曾想这家伙还是个审讯的行家。 在楚星白的审问下,对方几乎是没做任何抵抗就知道的事全给撂了。 此人名为杜功勤,乃是破武令之前,沥安府一方豪强寒江剑派的传人,破武令之后寒江剑派解散,杜功勤便如雷鸣山庄一样,将核心弟子以庄客的身份重新收于麾下,虽无名无分不复昔日盛况,但总算是保留下了一丝香火。 也就是在三日前,有人主动找上门来以允许寒江剑派为条件,要求杜功勤为其做事,杜功勤岂有不应的道理。 前日袭击铁磊,便是受那人的指使,当杜功勤发现与他一并出手竟然是雷鸣山庄的夏远鹏后,对那人就更加死心塌地了! 柳七听着总觉得这套路似乎有些耳熟,遥想昔日在细柳山庄附近的东河县时,似乎也有人用几乎一模一样的手段,收买了当时已经化身东河水盗的东河帮。 又是傅青书? 柳七眉头一皱,她记得当时在东河县执行这套计划的那名县尉,正是飞羽山庄出身,而飞羽山庄几乎可以视作首辅傅青书的势力。 难道沥安府的这场局又是傅青书或者是他手下的人所为? 不过可惜的杜功勤并未见过前来招揽他的那人的真面目,只知道每次对方现身,要么是隔着房门下达指令,要么就是身披斗篷黑巾蒙面。 楚星白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顿时气得哼哼了两声:“连面都没有见过,就敢替人卖命,你脖子上顶着的是個粪篓吗?” 因伤势疼痛而一直沉默不语的曹成突然缓缓开口道:“就连夏远鹏都已经下场了,他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就算心中有过怀疑,在夏远鹏广发请帖之后,多半这份疑虑也就消失了。” 昨日雷鸣山庄盛宴,正是夏远鹏为了庆贺怒雷帮重新成立而举办的,就连新的匾额都已经提前备好了,只待当日当着一众宾客的面挂上去,解散了将近二十年的怒雷帮就算是重返江湖了! 奈何……撞见了柳七。 但不管怎么说,夏远鹏还是重建了怒雷帮,这也让杜功勤彻底信服了对方,从而死心塌地的为其卖命。 噔,噔,噔……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将淅淅沥沥的雨声彻底压了下去。 曹成脸色微变,也顾不得腿上的伤势,来到床边伸手轻轻将窗户掀开了一点缝隙,然后朝着外面看了几眼,瞬间脸色一沉。 “是朝廷的官兵,看来消息已经传到了官府那边了。” 与房间仅有一墙之隔的长街上,大约有数百名官兵正冒着雨前进着,而且不断有小股的人马从大部队中分出,进入了沿途的各个巷口,随后便听到了络绎不绝的敲门声响起。 很显然,是官兵前来排查了。 运往北疆的军械被毁,这种案子莫要说一个沥安府知府的,恐怕就连本省的巡抚,头上的乌纱帽也会不保。 除非……能够抓住毁去军械的凶手将功补过。 曹成脸色阴沉地仿佛能滴出水来,他将窗户重新关严,随后转过身来面对着屋内众人,沉声道:“官府的人很快就要查到这里了,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话音刚落,外面已经传来了非常清晰的敲门声,排查的官兵就在附近了! 曹成先是看向了柳七。 柳七依靠着墙壁,感觉到了曹成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旋即微微鼓了鼓脸颊,但却依旧保持着沉默。 曹成无奈只能看向了楚星白。 楚星白正欲开口,他身边的桑曼曼却是主动站出来,轻声道:“我看咱们还是暂避锋芒为好,若是此时再与官府的人交恶,岂不是正遂了那幕后之人的意!” “我同意曼曼小姐的看法。”曹成当即点头附和道,“对方摆明了是想将毁去军械的黑锅栽赃我们头上,若是再和朝廷有了冲突,就算最后证明了清白,也算是彻底得罪了官府!” 身为漕运商会的会长,曹成当然是不愿意与官府交恶的。 但他还是有些顾忌柳七,于是扭头朝着柳七看来,主动开口问道:“柳姑娘,你觉得呢?” 柳七抬首看了一眼众人,随后语气淡然地说道:“我没有意见。” 曹成闻言瞬间心下一松,当他提出要暂避锋芒时,心中最担心的还是柳七会不会赞同这个决定。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曹成算是看明白了,这女人的性格比她手里的刀还要冰冷凌厉,仿佛天生无惧无畏。 可是今日的柳七,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曹成不禁悄悄地打量了柳七一眼,心想着今日出手竟然没有伤人性命,在杜功勤的宅子里甚至连刀都没有出鞘,身上的气势也不比前几日的那般锋利了! 柳七发现了曹成悄摸的打量,也瞥见了他眼中的疑惑,瞬间便猜到了他心里的想法。 柳七眸光微垂,看向了自己环抱于身前的双手,只见苍白色的气息时隐时现,随着柳七五指微微蜷缩,原本散乱于五指间的杀意瞬间在掌心聚拢,变得更加的凝实磅礴。 柳七眼瞳微凝,掌心凝聚的杀意顷刻间收敛于体内,经络间运行的乙木真气瞬间涌来将其团团包围,随后化作一道奔流,朝着下一处关窍涌去。 不杀并不代表杀意的消退,刀在鞘中藏着,只是为了下一场杀戮来的更加猛烈! …… 官兵很快就找到了柳七她们落脚的地方,只是柳七一行此时已经转移到了新的地方。 本来楚星白打算邀请柳七和曹成去他那里暂住,却被柳七和曹成极为默契地给拒绝了,并且曹成还反过来劝说楚星白夫妇二人不要回到住处。 “我想暗室里的那一盆血多半就是铁磊的,否则觅香蝇不会被其吸引。”曹成诚心劝道,“对方既然都已经算到了觅香蝇,我想你们的住处多半也已经暴露了。” “你的意思是,我和曼曼从南疆出来之前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楚星白不禁眉头一皱,他向来对自己轻功身法引以为傲,自然不愿承认自己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但桑曼曼显然更警惕一些,她扯了扯楚星白的胳膊,也顺着曹成的话劝说道,“小白,我也觉得此事太过于蹊跷,桑家祖地乃是部族禁地,一个来自中原的盗墓贼,为何会不远千里来我们部族里盗走禁地的宝物。” 说着桑曼曼目光深深地在曹成和柳七的脸上扫过,随后在楚星白耳边轻声道:“小白,中原实在太危险了,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就算没有将那个该死的盗墓贼带回去,父亲也不会怪罪我们的!” “这……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楚星白眼神有些心虚地闪烁了一下,随后语气坚定地说道,“你放心,区区一个盗墓贼而已,你男人我一定可以将他带回去给父亲大人发落的!” 最后,在楚星白的坚持下,以及曹成的劝说下,桑曼曼和楚星白终于答应先去柳七她们在码头的住处暂时住下,以待下一步的行动。 “这个人怎么办?”商议好了去处的楚星白看了一眼手边提拎着的杜功勤,朝柳七和曹成询问道,“是放了,还是直接一刀杀了?” 杜功勤闻言不由得身躯一缩,而后低声求饶道:“求求你们别杀我们……” 他不敢大声求饶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每次声音只要稍微大一点,便会引来楚星白的拳脚和巴掌的伺候。 曹成眼中顿时闪过了一抹冷意:“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就休怪我们……” “等等!” 曹成话还未说完,已经感觉到了杀意的杜功勤连忙着带着哭腔喊道:“别杀我,我还有事情要交代!” “快说!” “那人……那人每次来见我时,身上都有一股淡淡的胭脂水粉的味道,那种胭脂水粉只有江月楼的画琴姑娘会用!” “放屁!”楚星白直接“咚咚”两拳头砸在了杜功勤的头上,而后骂道,“什么胭脂水粉还只有一个人能用!” “真的,真的只有画琴姑娘一个人用那种胭脂水粉。”杜功勤都快哭了,“据说她用市面上的所有胭脂水粉都会皮肤红肿,所以才自己研制了一种胭脂水粉!” “那味道我记得很清楚,只有她那里有!” 楚星白眸光微动,旋即直接一记手刀将杜功勤打晕过去,随后抬头朝着柳七和曹成问道:“伱们觉得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曹成沉吟道:“将死之人……至少有七成可信!” 柳七淡淡地说道:“那就去看看呗。” “那此人……”楚星白看向了已经晕过去的杜功勤。 “杀!” 曹成口中冷冷吐出一个字来! 楚星白闻言没有丝毫的犹豫,手直接攀向了杜功勤的咽喉,随着“咔嚓”一声,杜功勤的身体便软了下来。 将杜功勤的尸首随手扔在了一条臭水沟后,四人便回了码头的住所。 周宓看见众人进屋,有些诧异地扫了一眼桑曼曼的肚子,随后盈盈一笑:“闯荡江湖还拖家带口,真是有趣!” 楚星白看见屋里这个容貌丝毫不亚于柳七的女子,先是愣了一会儿,待听到周宓所言后,不由得努了努嘴,脸上浮出了不快。 而桑曼曼则是在进屋之后,眼睛便直勾勾地盯在了周宓身上。 柳七看桑曼曼的眼睛里都快冒出星星了! 于是她不由得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心中暗想自己与周宓在容貌上的差距有这么大吗,为何桑曼曼见了自己没有眼冒星星! 周宓也发现了桑曼曼正看着她,于是莞尔一笑:“这位姑娘既然怀着身孕,还是赶紧进来坐下休息吧。” “哧溜——”桑曼曼擦了擦嘴角,随后憨厚地一笑:“姐姐,你长得可真漂亮,比我们族里壁画上的仙女还要漂亮!” 周宓闻言眸光微凝,笑眯眯地问道:“妹妹不是中原人?” 桑曼曼点头如蒜:“我是南疆巫族人。” “啊,原来是巫族的姑娘啊。”周宓眼眸似乎亮了一下,随后柔声笑道。 (本章完) . ------------ 第25章 江月楼 柳七见周宓似乎对桑曼曼的出身很感兴趣,两人聊了几句,很快便熟悉了起来,在周宓柔声的循循善诱中,桑曼曼几乎是将自己的族谱都给吐露了出来。 就连有些大大咧咧的楚星白也意识到了一丝不对,悄悄地伸手扯了扯自家媳妇儿的衣角,却被桑曼曼一脸嫌弃地给拍开了。 周宓看在眼里,眸光转瞬落在了楚星白的身上,笑吟吟地问道:“你就是盗圣楚星白?” 说着还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得楚星白心里直发毛,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沉着脸应道:“我就是,你又是什么人?” 周宓莞尔一笑,却不再回应楚星白,而是扭头招呼着桑曼曼,去房间里休息。 待到周宓和桑曼曼离开之后,楚星白便迫不及待地用胳膊肘杵了杵身旁的曹成,小声问道:“这女人什么来路,简直漂亮得不像话!” 曹成摇着头笑道:“恐怕这就要问柳姑娘了。” 说罢,曹成深深地看了一眼柳七。 柳七双眸微抬,冷冷地扫了两人一眼,随后淡淡道:“打算何时去江月楼?” 按照杜功勤死前的交代,那个收买他和夏远鹏的神秘人,似乎和江月楼一位名叫画琴的清倌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楚星白毫不迟疑地回道:“当然今晚就去,免得夜长梦多。” 曹成也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今晚我与楚先生二人前去就行了,柳姑娘不如就在家中等着消息。” 柳七眉头一皱,当即回道:“怎么,我就不能去了?” 曹成闻言顿时尴尬一笑,一时之间倒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倒是一旁的楚星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望着柳七:“你一个女人也打算去逛青楼?” 嗡—— 话音刚落,楚星白眼前晃过一道残影,随后左肩突然一沉,紧接着耳边便传来了一道令他体内气血翻腾的铮鸣声。 楚星白扭头看去,只见左肩之上赫然搭着一柄尚在鞘中的短刀,循着刀鞘缓缓看去,正与柳七凛冽的双眸对上。 “去得,去得!”楚星白心中一骇,如同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 随后他扭过头来,一脸郑重地对着曹成说道:“曹会长,不如今晚由你陪柳姑娘前去,我来看家好了。” 未料耳边瞬间传来柳七冷冰冰的声音:“他身上有伤,今夜你我一道去!” 曹成顿时抬头对楚星白报以歉意地一笑,随后微微颔首:“曹某也觉得这样正好,以楚先生的轻功和柳姑娘的武功,江月楼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可来去自如。” 楚星白闻言微微偏过头在柳七看不见的方向悄悄翻了个白眼,随后转过头来时,脸上已经挂着灿烂的笑容,颇为满意地拍了拍曹成的肩膀:“老曹这话说得我爱听。” “就这么定了,今晚……江月楼!” …… 轰隆隆—— 黑雾笼罩的空中银蛇狂舞,仿佛要将天空撕裂一般。 一辆马车哐嗤哐嗤地从街上行驶而来,在一间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楼前停下,很快便由两个撑着纸伞,头戴瓜皮帽小厮打扮的男子迎了上来。 一双白得发亮的手臂从车门帘后探出,将门帘揭开,一袭湘妃色襦裙的柳七便走了出来。 负责迎接的小厮见状先是一愣,随后目光触及柳七的面容时,便双双眼神迷离起来,直到身后传来一声怒骂:“你们两個傻站着等雷劈吗,还不赶紧将客人迎下来!” 两个小厮瞬间清醒过来,不约而同地抬目一看,却发现刚刚还在马车门帘前的那位天仙儿,已然不见了踪迹。 正当两人以为自己精神恍惚出现幻觉了时候,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整齐划一的倒吸气的声音。 二人回头看去,发现刚刚马车中走出的仙女儿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大堂门口。 门口负责迎客的小厮,以及进进出出的客人们纷纷目光吃吃地落在了那道粉色倩影之上,现场瞬间安静地只听得见外面的雨声以及人们口鼻间越来越粗重的喘气声。 盖因这江月楼本就是风月之地的缘故,来此消遣的客人见有如此人间绝品出现,眼神中的觊觎和贪恋难免会有些不加掩饰。 而柳七早已习惯了别人的打量,即便此处的人们目光有些赤裸裸,但她的心中依然古井无波,没有一丝涟漪。 正当柳七迈步要进入大门时,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一名四肢健硕身穿锦袍的中年男子赶紧拦住了柳七的去路。 “这位姑娘,还请留步!”中年男人有些贪婪地看了一眼柳七的容颜,继而回头扫了一眼门上的匾额,随即嘴角挂着不怀好意地笑容,调侃道:“姑娘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江月楼。”柳七微微昂首看了一眼头顶的匾额,旋即不徐不疾地说道,“怎么,我不能进?” “这……”中年男人见柳七如此淡定,不由得愣了一下,也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周遭围观的人顿时起了哄。 “能进,能进,打开门做生意来的都是客,姑娘您随便进!” “哈哈哈,姑娘若是想进去长长见识,不妨由在下作陪,一应吃喝消遣全由在下包了!” “哼,就你这兜里的两个铜板,也敢打人家姑娘的主意,臭不要脸!”膀大腰圆地锦衣华服地员外顿时怒了,先是指着几个跟着起哄的穷酸之辈骂了一顿,随后理了理衣裳,满脸堆笑地来到了柳七面前。 “不要理他们,都是些穷酸书生小商小贩,姑娘若是赏脸,不妨由本员外做东,请姑娘您进江月楼逛一逛?” 柳七闻言微微侧目,看着说话的人脸上肥肉乱颤,两个眼睛几乎都快被盖住,她泰然自若地说道:“我要见画琴。” 此话一出,原本起哄的众人顿时齐齐“哦”了一声。 “莫不是家中男人被画琴姑娘给缠住了,所以来特意找回场子的?” “别吧,家中有这么一位天仙似的媳妇,还来什么江月楼啊!” “嗨,这你就不懂了吧,家花哪有野花香,再说有些人的口味也难说清楚的!” …… 唯独胖员外脸上肥肉微微一颤,面色一阵变幻,随后似乎下定了决心,咬咬牙望着拦在门口的中年男人道:“今晚画琴姑娘可有空闲?” 那中年男人正打量着柳七,心想着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突然被胖员外这么一问打断了思绪,于是沉吟片刻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王员外,今儿这么大方?” 胖员外脸上闪过尴尬之色,连连挥手掩盖道:“别跟本员外废话了,赶紧去让画琴姑娘准备好,今儿我王员外还非见她不可了!” 说着,便直接大步向前,将拦在门口的中年男人挤到了一边,而后转过身,微微侧身让出了大门的位置,对着柳七一脸讨好地笑道:“姑娘,里面请。” 柳七也不和对方客气,径直走进了楼里。 片刻后,刚刚将马车停好,来到了江月楼大门口的楚星白左右望了望。 咦,那凶婆娘呢? 柳七一只脚跨过门槛踏入了江月楼,瞬间一股热风夹带着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她不禁皱了皱眉头,随后用真气屏掉了这股刺鼻的香味。 也就是在顷刻间,柳七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柳七抬眼看去,大堂之中几个浓妆艳抹,穿着低胸透肉的女子正一脸诧异地望着自己,而她们身边的男人目光也同样落在了柳七身上,只不过他们的眼神中透露着迷离和淫邪。 “这个……好,去!去!去!滚一边去。”一个满脸通红似是醉酒了的公子突然一把推开了身边的女伴,摇摇晃晃地朝着柳七走了过来。 “嘿嘿……美人儿,我要伱……陪我喝……” 呼—— 突然一道身影从柳七身旁窜了出来,一把便将那醉酒的公子哥推到了身后的楼梯栏杆上,“哐当”一声,撞碎了两根栏杆。 “你他奶奶……” 那公子哥背后一阵剧痛传来,竟是将醉意散去不少,他腾地站起正欲发作,却在看清了眼前胖员外的脸后,顿时将剩下的话给咽了下去。 “王员外,得罪了,得罪了。”那公子哥对着王员外连连点头哈腰,随后便连滚带爬地离开了,临走之时还不忘多看了两眼柳七。 “王员外,规矩您是知道的。”刚刚在门口拦住柳七的中年男人此时也出现在柳七身后,语气阴恻恻地说道。 柳七眼角余光扫去,发现中年男人身后多出两个身材高大的陌生男人。 这两个身材健硕的男人眼中精芒闪烁,身上能够察觉到有明显的真气波动,很显然是有功夫在身的。 而中年男人口中的规矩…… 随后柳七便看见那胖员外一脸肉疼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叠银票,仔细数出了十余张,然后直接递给了那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接过银票点了点,脸上方才露出了满意地笑容,在点银票的同时一双阴鸷的眸子时不时扫向了柳七。 “王员外,烦请您在这里等一会儿,我这就去叫画琴姑娘。”中年男人点清楚了银票,对着身侧左右两个高大的男子低声交代了几句,而后便径直上了二楼。 “哇,两千两银子说给就给,王员外还真是下血本啊!” “呵呵,白花花的两千两银子,换半个时辰说说话,这生意傻子才愿意做!” “哎,不能这么说嘛,那些达官贵人不是经常光顾吗,难道他们也是傻子?” “废话,那是当官的不用花钱,而且……嘿嘿,对咱们来说是清倌人,对当官的,指不定浪荡成什么样!” …… 在周围人七嘴八舌中,柳七算是明白了,这位画琴姑娘作为江月楼的头牌,仅见面半个时辰就得花上白银两千两,而且这还是素的价格! 难怪王员外拿钱的时候表情如此肉疼。 王员外痴痴地看着柳七的侧颜,有些急促地搓了搓手,久经风月场的他,心底又重新燃起了久违的热血。 正当王员外准备上前和柳七说上两句时,刚刚去了二楼的中年男子突然在二楼楼梯口现身,对着楼下喊道: “王员外……还有这位小姐,画琴姑娘就在房间恭候二位。” 话音刚落,柳七直接抬脚上了楼梯,王员外慢了一步,赶紧迈步追了上来,身上的肥肉一阵乱颤,引得大堂围观的恩客无不摇头叹息。 有钱真是好啊! 上了二楼,恭候多时的中年男人深深地看了柳七一眼,随后便引着他们进入了二楼的长廊,最后在最里面的一间房外停住。 中年男人敲了敲门,随后里面便传来了一声令人如沐春风,温柔到了极致的声音。 “进来吧。” 咯吱—— 柳七推门进去,便看见了一名身材消瘦,身穿绿衫的女子正背对房门,坐在梳妆镜前,身上那件浅绿色的纱裙十分轻薄,露出了令人难以移目白腻肌肤。 似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梳妆镜前的女子缓缓转过身来,一双顾盼流波的美眸在看见柳七的那一刹那,红润的双唇不由得微微张开,发出了一声勾人心魄的“啊”。 柳七眼神一定,轻声开口道:“画琴?” “姑娘……”画琴眉心皱起,一抹忧愁瞬间从眼底荡漾开来,声音如同三月的春水一般绵柔,“为何会来这里?” “自然是来找你的。”柳七走进了房间,随后便欲关上门,未料一道胖胖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嘿嘿……姑娘莫慌,我还没进来呢!”王员外瞥见了屋内见了不由得心生怜意的画琴,心中更是如同有猫爪在挠一般,结果刚准备进门,便“砰”的一声,迎头撞上了已经关严的房门。 王员外吃痛的捂着额头连退了两步。 咯吱—— 突然门又被打开了。 紧接着柳七出现在了王员外的视线之中,只见其双唇微微张合:“多谢。” 两个字刚脱口,又是“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了! 房间内,柳七转身便看见了画琴一脸的疑惑,旋即轻声解释道:“见你花的银子,是他出的。” 所以她刚刚还不忘道了一声谢。 (本章完) ------------ 第26章 你就这么想死 “可是……”梳妆镜前的女子紧蹙的眉头令人望而生怜,她目光有些担忧地看向了正在“哐哐”作响的房门。 外面的那位客人好像有些……生气。 背靠着房门的柳七眉头微微皱起,正当她欲要回头看去时,突然听到了外面一阵清风拂过,而后便感觉到门外已然多出了一人。 “朋友,莫要激动,有什么不烦心的事不妨告诉楚大爷。” 随着门外传来了楚星白的声音,柳七的眉宇瞬间舒缓,随即抬眸打量起屋内这位江月楼的花魁。 就在柳七打量对方的同时,端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子也在打量着柳七。 不算自己在内,柳七已经见过了太多气质不一的美人儿,甚至还曾手刃过其中之一。 但眼前的这位画琴姑娘,虽然容貌在柳七眼中算不上太惊艳,但周身透露着的那股淡雅且忧郁的气质,即便是同为女子的柳七见了,心中也不禁怜意顿生。 而那女子的视线在柳七脸上徘徊了数次,每一次都会使得她那一双水光潋滟的美眸中闪烁的惊艳之色越发浓郁。 在短暂的愕然过后,画琴似乎终于想起了柳七客人的身份,她脸颊不禁浮上一抹醉人的绯红,而后盈盈起身,微微曲身行礼道: “画琴见过……小姐。” 看得出来,这位画琴姑娘应该是第一次招待女子。 柳七双目一眯,随后淡淡地开口道:“坐下说话吧。” 画琴闻言不禁抬眸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柳七,但随后似乎因为看出了柳七眼中的坚持,于是略微有些扭捏地坐了下来。 柳七目光掠过了画琴,看向了她身后的梳妆台,随即轻声开口道:“这半月来,你都见过什么人?” “啊?”画琴有些疑惑地抬头,却发现柳七已经悄然走至了身前。 她看着柳七纤细的身躯逐渐逼近,白皙修长的天鹅颈霎时间染上了一片红晕,赶紧垂下头去,但却眼睁睁地看着柳七的脚不作丝毫停留地越过了她,停在了梳妆台的前面。 柳七拿起梳妆台一瓶通体玉白的小罐,揭开后放在鼻前闻了闻,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瞬间涌入鼻中。 和画琴身上的体香一模一样。 于是柳七默然回头,一只手放在了画琴的肩上,正欲起身的画琴瞬间感觉一股柔软却难以抗拒的力道将她笼罩在内。 柳七垂眸看去,看见了画琴从裙摆中露出的双脚不安的晃动着,旋即眸光微敛,语气淡然地再度问道:“这半个月,你都见过什么人?” 画琴此时似乎醒悟过来,她有些忐忑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柳七的手在画琴的粉肩上不断摩挲,隔着薄如蝉翼的衣裳,尽情地享受着滑腻且温润的肌肤,而后轻声说道:“只要你说出来,我保你性命无忧。” 画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她突然开口,语气变得生硬且坚定:“你们打算对孙公子做什么?” 柳七的手微微一顿:“孙公子……你说得是知府孙步韬的独子,孙鸣潮?” 话音刚落,柳七手上明显感觉到了画琴娇躯一颤。 …… 柳七推开房门,看见了门口楚星白正搂着王员外的肩膀有说有笑,而王员外则是一脸的苦笑,时不时的点头附和着。 二人看见柳七推门出来,王员外眼睛顿时一亮,但随后想到了什么,转瞬便变得黯淡无光,有些讪讪地垂下了头。 “怎么样,问出来了没?”楚星白松开了王员外,一边问着一边歪着头,越过柳七朝着屋内看去,估摸着是想瞅瞅花魁长什么模样。 柳七:“最近半个月,画琴只见过一个人。” 楚星白:“谁?” 柳七:“沥安府知府孙步韬之子,孙鸣潮!” “他?”楚星白脑海中瞬间回想起了孙鸣潮的模样,随后连连摇头,“不可能,他的武功难道你会看不出来,用平平无奇来形容都算是抬举他了!” 柳七沉吟片刻后说道:“既然有人能够在伱楚星白面前完全隐藏气息,难道就不能在我面前隐藏修为?”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柳七自信的她的武功修为和刀法已经踏足当今武林的第一梯队,但这世上隐藏修为的方式何其之多,柳七也不敢说百分百可以看破。 窸窸窣窣…… 突然柳七的耳朵微微一颤,捕捉到了一丝极为微弱的动静。 砰! 她当即转过身来,磅礴的内里自身前喷涌而出将房门破开,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入了房间,目光瞬间锁定了坐在梳妆镜前,一脸愕然地回头看来的画琴。 咻! 凌厉的破空声钻入耳中,柳七眼神微敛,纵身朝前掠去,速度快到在原地只留下了一道残影。 此时才反应过来的楚星白来到了门口,他现在才听到了这声凌厉的破空声。 噗嗤—— 画琴茫然地望着突然破门而入的柳七,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侧的一扇窗户上突然破开了一个小洞,一道肉眼难以看见的流光穿窗而入,径直朝着画琴而来。 就在流光即将击中画琴的刹那,突然一道淡青色的光幕骤然浮现,将画琴笼罩在内。 柳七的身影在画琴的身侧浮现,随后迅速扭头朝着看去,只见淡青色罡气的边缘,一柄水光粼粼的短剑正在不断消融着。 滴答,滴答…… 融化的水不断滴落在地面。 想要杀人灭口,柳七抬眸看向了流光袭来的窗口,脚下轻点,“嗖”的一声便直接掠去,以真气开路破开了窗户,来到了窗外。 外面夜雾朦胧,暴雨倾泻,靠着周边无数房间内散发出的灯光,也只能看清身前十余步的地方。 柳七身上笼罩的罡气瞬间消散,真气如同云烟一般瞬间弥漫而出,霎时间她的眼瞳一缩,侧首看向了一处。 “想走?” 柳七身形一晃,直接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便现身在一条街之外的屋顶之上,而在距离她不到百米的距离外,一道黑影正在鳞次栉比的屋顶上穿梭着。 轰! 柳七脚下用力一跺,将屋顶的瓦片踩得粉碎,身形犹如一发离弦之箭,眨眼间便已越过了数座屋顶,朝着那黑影逼近。 “喂——”楚星白从柳七刚刚破开的窗口处探出头来,望着外面的浓浓夜色,不禁扯着嗓子吼道,“要不要帮忙?” 除了哗啦啦的雨声之外,再无任何回应。 “这凶婆娘,应该不需要帮忙。”楚星白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后缩回了房间,余光似乎扫到了什么,顿时扭头看去,发现了梳妆台边有些失神的画琴。 楚星白眼睛顿时一亮。 …… 黑影的速度极快,一個呼吸的时间便已经从三四个屋顶上掠过。 当他落在下一个屋檐上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只因一道身前赫然多出了一道萦绕着淡青色光芒的倩影。 “霸王,柳七。”黑影声音有些沉闷沙哑,直接道出了柳七的身份。 柳七面无表情地抬起右手,手中握着尚在鞘中的惊寂刀,她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束手就擒,或者……死!” “呵呵呵……”黑影突然笑了起来,随后“苍”的一声,只见其右手赫然多出了一柄长剑,剑身萦绕的淡淡白光在暗无天日的夜色之中,格外瞩目。 “正想领教领教,江湖上威名赫赫的霸王的刀法!” 唰! 话音刚落,黑影手中长剑陡然抬起,剑身的白光突然大盛,随后其黑影疾掠而来,抬手便是漫天的剑影将柳七笼罩在你。 当,当,当! 柳七以刀鞘挡下数剑,而后手心真气汇聚,趁着对方一剑斜刺而来的契机,反手一掌印在了剑身之上,只见其剑身一颤,铮鸣声瞬间回荡开来。 黑影借着剑身传来的巨力凌空而起,手腕轻轻一抖,瞬间分出数道剑影,而随着他反身凌空而下,身形在一阵模糊之后又瞬间分出四道残影,一时之间柳七只感觉天下地下,四面八方皆有人影持剑攻来。 柳七面容依旧镇定自若,惊寂刀仍在鞘中,他握着刀鞘的五指稍稍用力一攥,一道磅礴劲气自刀鞘中涌现,随后如同波纹一般扩散而出,将四周袭来的人影瞬间冲散。 而唯一还在的那道身影,便是黑影的真身。 黑影一个翻身越过了席卷而来的劲气,手中长剑挽了剑花,剑锋直指柳七背后心口,只需轻轻往前一送,便可见将如今江湖上风头正盛的霸王斩落于剑下。 但黑影突然心中一咯噔,身为顶尖高手的他瞬间反应过来,这看似不起眼的一咯噔,是极其危险的信号,于是在剑锋距离柳七后背心口只有三指的地方戛然而止。 呼—— 原本扩散出去的劲气突然翻涌滚动化作了无数狂暴凌厉的刀气,铺天盖地的刀气瞬间归来,在黑影抽身撤去的刹那,涌向了柳七身后的位置。 哐啷啷—— 无数瓦砾乱飞,疯狂卷来的刀气瞬间将柳七身后的屋顶卷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已在柳七身后十步开外,屋檐的另一端缓缓落地的黑影,看着那黑漆漆的洞口,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刚刚他若是坚持刺出那一剑,只怕现在已经被刀气碾成了齑粉。 “剑法倒是不错,只可惜藏头露尾鬼鬼祟祟,难登大雅之堂。”柳七转过身来,毫不留情地评价着黑影。 黑影的眼睛则是看向了柳七手中始终没有出窍的惊寂刀。 “为何不出刀?”他的语气明显有了几分愠色,“难道你觉得我不配你出刀!” 柳七眸光微敛,淡淡地说道:“你就这么想死?” “哈哈哈,鹿死谁手,倒也难说!”黑影突然仰头狂笑一声,随后双臂展开如翼,只见剑身上的白光瞬间隐去,整个人霎时间没入了黑暗之中。 随着对方的气息也消失地无影无踪,柳七眸光微垂,周身环绕的罡气瞬间散去,身躯完全暴露在了雨水之中,任由冰凉的雨滴倾泻在身上。 此时此刻,柳七周身可以说全是破绽。 嗡—— 柳七的耳朵微微一颤,听到了一道细微到了极致的铮鸣声。 她握着刀鞘的右手突然一松,惊寂刀顺势从手中滑落,直至刀柄滑至掌心的位置,柳七五指骤然攥紧。 苍—— 刀鞘滑落,刀吟声顺势而起。 柳七突然侧过身来,双手执刀高高举起,径直挥下! 轰—— 爆鸣声伴随着恐怖的气浪瞬间席卷而出。 当当…… 黑影手中的长剑掉落,瞬间碎成了数段,他身躯有些萧索地站在柳七身前,距离额头不足一指的位置,闪烁着紫芒的惊寂刀仿佛凝固了一般,悬在了他的头顶。 嗤拉—— 碎裂声寸寸响起,黑影不禁低头看去,只见身上的衣裳仿佛被千刀万剐一般,出现无数刀口。 “这……就是狂刀?”黑影的声音变得更加沙哑,仿佛苍老了数十岁。 铛! 柳七利落地收刀归鞘,随后冷冷道:“我想……你应该有什么话要说。” “你果真不愧霸王之名,一刀斩断我周身筋络,却又留了一丝生机。”黑影的语气充斥着绝望和癫狂。 “好,很好!” “有生之年,能得以见此刀法,也算不枉此生了!” 柳七闻言沉默半晌,随后淡淡地说道:“你的剑法还算不错。”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说的是真的。” 黑影的身躯突然晃动了一下。 柳七接着问道:“为何要杀画琴?” “受人所托。” “谁?” 黑影陷入了沉默。 柳七又问道:“铁磊在你手中?” 黑影摇头:“不在。” “他还活着?” 黑影点头。 柳七沉吟片刻,随即沉声道:“玉菩提,是否确有此事?” 黑影又是一阵沉默,但随后点了点头。 柳七眸光微动,随即直接迈步从黑影的身边越过了。 当她走至屋檐的边缘时,听到身后黑影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喊道:“我叫卫鸿,潇湘剑客方以安的弟子!” 柳七停下了脚步,随后轻声回了一句:“知道了。” 说罢便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待到柳七离去,黑影突然身体一僵,便直接仰面倒了下去。 轰隆隆—— 天空雷光乍现! 船舱之中盘膝打坐白发男人突然睁开了双眼,他缓缓移眸看向了窗外,随后轻声唤道:“可是妙锦” 咯吱一声,门被推开,一位面相和白发男人有几分相似的女子走了进来。 “爹,看来你的功力又精进了!”女子笑嘻嘻地说道。 白发男人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敢在为父练功的时候靠近这里的,也唯有你这丫头了。” “你师兄呢,他不在船上?” 女子吐了吐舌头:“师兄都已经踏入顶尖了,爹你还当他是个小孩啊,多半又是在城里什么地方消遣呢!” 白发男人倒也没多想,只是随口交代道:“明日你师兄回来之后,叫他过来见我。” 说着,他摇头叹道:“朝中局势骤变,江湖又要风波频生了!” (本章完) ------------ 第27章 图穷匕见 柳七沿着追出来的路回了江月楼,刚从破开的窗户中钻进去,便看见房间中楚星白正与几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楚星白嘴角挂着一抹不屑的浅笑,饶有兴致地瞅着堵在门口的几名身材健硕的汉子,察觉到柳七归来之后,当即转头朝着窗口看来。 他看见柳七孤身一人从外面归来,本想开口讽上两句,但在柳七身形完全落入房间后,身上还未散去的肃杀之气令房间内的气温陡然冷却下来。 楚星白顿觉背后一凉,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匆匆改口:“亏你还……对方什么来路?” 而看见楚星白突然转首开口,堵在门口的数名壮汉纷纷侧目看来,当看见一抹粉色的倩影从窗外进来时,众人先是吃了一惊。 但是当柳七微微昂首露出容颜时,这些人的眼神顿时有些发直,目光直勾勾地盯在了柳七的脸上。 柳七没有搭理楚星白,朝门口走了两步,随后淡淡地说了声:“走吧。” “等等!” 突然门口的位置有人高声喝道,随即将房门堵的严严实实的壮汉们让开了一条道,一人走了进来。 柳七眸光微斜看向了来人,发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此前在江月楼大门口试图拦下自己的那名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冷冽的目光自柳七和楚星白的身上一扫而过,又在破开的窗户上微微停顿了一下,最后才落在已经缩在了床边的画琴身上。 画琴看见了中年男人出现,非但没有露出任何惊喜亦或是得救的表情,反而将身躯往后缩了缩,眼底泛出浓浓的惧意。 中年男人见状眼神更加冷了几分,他目光缓缓挪至柳七和楚星白的身上,又将二人打量了一番,方才板着脸问道:“二位就打算这么走了?” 柳七淡淡地回道:“不然呢?” “姑娘……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中年男人微微昂首,露出傲然之色,“自江月楼开业以来,还从未有人在此闹过事!” 中年男人的目光定在了柳七脸上,他舐了舐嘴唇,嘴角勾出淫邪的笑容:“不过,姑娘若是愿意付出点代价,今日的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噗嗤!”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中年男人神色一凝,循着笑声看去,看见了紧抿着嘴唇憋笑的楚星白。 “对不起,你继续。”楚星白强忍着笑意,对着中年男人说道。 “我看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拿下!”中年男人眼神一冷,直接抬手示意身后的壮汉动手。 砰,砰,砰…… 江月楼一楼大堂的众人突然听到楼上传来了一阵响动,耳朵尖的甚至可以听到这响动下面暗藏着的骨头碎裂的声音。 楼上的动静戛然而止,随后众人便看见一抹倩影不疾不徐地从楼梯口一路走了下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体态修长,但是笑容有些欠的男人。 “等等!” 正当柳七从楼梯上下来时,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如泣如诉的呼喊。 柳七脚下不停,但身后的楚星白却是开口叫住了她:“喂,好像是那位画琴姑娘。” 柳七仿若没有听见一般,脚下没有丝毫的停顿,转瞬便已跨过了大门的门槛,走出了江月楼。 楚星白见状不由得撇了撇嘴,回头看了一眼出现在楼梯口的那抹浅绿色,随后叹着气摇了摇头,也动身追着柳七离开了江月楼。 扑通! 见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江月楼,已经跑至楼梯口的画琴脚下顿时一软跪倒在了地上,她双手紧紧扶着楼梯的栏杆,眼巴巴地望着大门的方向,落下了两行清泪。 …… “刚刚那位画琴姑娘……似乎话要说。” 回去的路上,驾着马车的楚星白随口提及了刚刚离开江月楼时,画琴追出来的事。 柳七盘膝坐在车厢内,闻言当即回道:“你若是怜香惜玉,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我……”楚星白一时语塞,随后无奈地耸了耸肩,“我都是有家室的人了,若是将那姑娘带了回去,曼曼不得一刀砍死我!” 见马车内又陷入了沉寂,楚星白便接着说道:“咱们这样明晃晃地闹了一回,你还杀了他们这么多人,回头要是追究起来,我看那位画琴姑娘……” 楚星白“啧啧”两声,摇了摇头。 车厢内依旧一片沉寂。 楚星白不禁回头看了一眼,随后有些无奈地努了努嘴:“同为女子,我本以为你会乐意出手助她脱离苦海的。” 柳七缓缓睁开了眼睛,收敛了身上溢出的气息,继而轻声开口道:“楚星白,倘若我告诉你,在伱我与画琴姑娘三人之中,有一个人蠢货,你觉得会是谁?” “啊?” 柳七眼中神色微动,在江月楼这种达官显贵江湖豪杰聚集的风月之地,什么样的女人至今还能保持完璧之身。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唯一的蠢货就是现在还对别人抱有同情心的楚星白。 …… 回到住处,柳七刚一走进大堂,曹成便起身上前来,问道:“可有什么收获?” 柳七微微颔首,将江月楼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 当曹成听到这半月来与画琴见过面的人唯有孙鸣潮后,他当即眼瞳微缩,沉声喃喃道:“孙鸣潮,他为什么要害我!” “不,这没道理啊!”曹成连连摇头,有些不相信孙鸣潮会是那个隐藏颇深的第七人。 正当此时,楚星白搀扶着挺着肚子的桑曼曼走了进来,他刚刚回到住处便直接去寻了桑曼曼,柳七本以为他不会过来了。 没想到还带着桑曼曼一起来了。 紧接着柳七便瞥见桑曼曼的脸色有些不虞,而一旁的楚星白如小太监搀扶着老佛爷一般,全程小心翼翼。 进入大堂后,桑曼曼直接将胳膊从楚星白的手里抽了出来,而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才扭头对着柳七开口询问道: “柳姑娘,小白在那什么破楼,有没有干什么坏事?” “曼曼,我与柳姑娘是去办正事,哪有时间干什么坏事!”楚星白赶紧跳出来解释道,“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柳姑娘她……全是尸体哪还有什么闲情雅致。” “真的?”桑曼曼高挺的鼻子微微抽动了一下,没好气地问道,“那你身上的香味是怎么回事?” 说着她干脆走到了柳七身边,探着头在柳七身边也嗅了嗅。 “柳姑娘身上的味道就没有这么浓!” “曼曼啊,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楚星白举着手发誓道,“若是我真干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就叫我儿子出来没小鸡仔。” “滚!”桑曼曼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但脸上的怒意明显消散了一些,显然是相信了楚星白的说辞。 正当此时,柳七突然偏着头看向了楚星白,不解道:“你身上的香味比我还浓,我追卫鸿出去的时候,你在房间里和画琴干了什么?” “嘶——” 楚星白双目圆张,倒吸了一口冷气。 …… “柳七,你明明知道那画琴还是完璧之身,却还要陷害于我!” “呜——” 楚星白一边揉着膝盖,一边轻轻摸着红肿的眼眶,手上稍微用了点力,便吃痛地惊呼了一声。 端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的柳七抬眸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楚星白,随后淡淡地说道:“那你身上的香味又该如何解释?” 自己可是碰过画琴肩膀的,身上的香味竟然都没有楚星白浓,说明这二人在她离开之后,铁定发生了什么。 “哎呦,呜——” 见楚星白长吁短叹地就是不肯直言发生了什么,于是柳七目光颇为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随后口中蹦出了两個字:“活该!” “我真是……谁知道那画琴当时腿都被吓软了,我就顺手搀扶了一把,然后将人家送回到了床上,别的啥都没有了!”楚星白欲哭无泪,只是这样的解释,现在桑曼曼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一旁的曹成不禁呵呵笑道:“行了,楚先生,我看明天令夫人也该消气了,你还是赶紧用真气疗伤吧!” 楚星白身上都是淤青之类的皮外伤,以真气推宫活血,用不了多会儿就可痊愈。 但是楚星白闻言却是将头晃得像摆锤一样:“曼曼说了,我要是敢运功疗伤,这辈子就别想见她和孩子了!” 柳七默默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难道婚姻最大的作用就是将高手变成狗? 话说回到正题。 不管曹成是否愿意相信,柳七坚信画琴没有说谎,她开口时,柳七的手可是抚在她的身上,但凡她的语气或是心中有丝毫异动,都逃不过柳七的感知。 而且现在,不仅仅是一个孙鸣潮的事了。 潇湘剑客方以安的弟子,卫鸿。 也出现在了江月楼,并且打算杀画琴灭口,看来是柳七她们的出现引起了背后之人的警觉。 在柳七选择直接以女儿身进入江月楼时,就已经想到了会有这么一茬,只是没有料到对方来得竟然如此之快。 这是否说明,早在柳七与楚星白进入江月楼之前,幕后之人便已经有了警觉。 “杨晓飞的船就在停在码头上,最快明日上午便会准时出发回京。”曹成皱着眉头沉吟道,“既然卫鸿已经现身,想来潇湘剑客方以安本人就在船上!” “潇湘剑客,‘五绝’的弟子?”正揉搓着眼眶的楚星白突然手上动作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 曹成侧目看来:“楚先生认识方以安?” “不认识。”楚星白摇了摇头,“只是十几年前,尚在中原逗留的时候撞见过‘九死一生’袁通,袁神医。” 曹成眼睛一亮,当即赞道:“楚先生真是好运气,江湖上想找袁神医的人可多了去,你若是说出曾见过袁神医,不知有多少人要将楚先生您奉为上宾!” “别说了!”楚星白摆了摆手,“我人生的前二十多年逍遥自在,就是碰见了袁通之后,一夜之间好像冒犯了老天爷一样,诸事不顺!” 曹成想起楚星白曾无意中提起过,他是因为被人追杀才流落南疆十余载。 莫不是与袁通有关? 曹成心想道。 虽然很想问一问楚星白当年到底是被什么人追杀,但细思一番后,曹成还是决定先将眼下自己的事情给处理了。 曹成接着谈起正事:“若方以安就是隐藏在暗中的第七人,铁磊说不定就在他的船上。” 柳七:“你觉得铁磊还活着?” 曹成点了点头:“若只是想用铁磊来引我们上当,何必用那一盆血呢,直接将铁磊关在暗室之中,效果不也一样吗?” “所以铁磊一定还活着,”曹成扫了一眼身旁的楚星白,随后凝眸望着柳七说道,“对于幕后之人而言,他还有利用的价值。” 柳七看见了曹成眼底的深意,也明白了他所说的“铁磊身上还有值得利用的价值”指的就是玉菩提! 也是。 假如幕后之人的目的就是为了铲除曹成,以及将毁坏军械的罪行栽赃到楚星白头上,那在杜功勤的府上,就没必要用那一盆铁磊的血作为诱饵。 “曹会长打算怎么做?”柳七问道。 曹成眸光微动,望着柳七,沉声说道:“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直接去杨晓飞的船上看看。” 潇湘剑客方以安十有八九就在杨晓飞的船上。 直接闯上门,坐在这里的也唯有柳七有这份本事了。 柳七沉吟片刻之后,轻声问道:“孙鸣潮呢?” 比起一心怀疑杨晓飞父子和潇湘剑客的曹成,柳七还是觉得孙鸣潮或许扮演着不一样的角色,而且他的父亲是沥安知府,他也有能力在这沥安城搅动一些波澜。 咚,咚,咚……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沉重的敲门声。 曹成表情瞬间一肃。 这里可是他的秘密藏身地! 突然,外面一道极为豪爽的嗓音盖过了雨声。 “曹老弟,还是赶紧来开门吧,这雨下得这么大,我一把老骨头可淋不得啊!” 曹成眼瞳猛地一缩:“是杨俊,他怎么来沥安城了!” (本章完) . ------------ 第28章 睚眦必报 曹成脸色有些阴沉地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柳七,随后又扭头看了看楚星白,见二人皆是一言不发地喝着茶,他眼神一阵闪烁,双手撑着太师椅的扶手正欲起身。 砰! 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似乎有人将门给轰开了。 “哈哈哈……” 人未到,声先至。 正喝着茶的柳七闻声微微侧首,便看见门外走来一人,昂首阔步地进了大堂,随即一双眼睛睥睨般地一扫堂内众人。 “老曹,我道你今日为何来的这么慢,原来是金屋藏娇啊!”来人目光触及柳七面容时,不由得咧嘴一笑。 话音刚落,来人脸上笑容戛然而止,随后双瞳孔急速扩张,漆黑的眼仁之中倒映出旋转而来的茶杯,杯身上精致的图案清晰可见! 就在茶杯即将迎面撞上时,门外骤然响起“苍——”的一声剑鸣,随后一道无形剑气骤然浮现,将站在门口的来人笼罩在内。 崩! 茶杯撞上剑气,瞬间碎裂开来,飞溅而出的碎片也被剑气绞成了齑粉! “呵……”柳七目不斜视地冷笑了一声,原本放于左侧扶手之上的手臂瞬间抬起,掌心对着门口的位置,五指骤然一曲。 呼—— 呼啸的劲风自柳七掌间狂涌而出,霎时间整个大堂内狂风骤起,坐在柳七对面的曹成与楚星白猝不及防之下,差点随着椅子一起仰面摔倒。 狂风席卷而出,就在即将撞上门口剑气的刹那,突然一阵翻涌滚动,瞬间凝聚成了一柄巨大的无形刀芒,比那剑气还要大上一倍有余。 刀芒犹如鲸吞一口将剑气吞噬地干干净净,笼罩在内的那人逐渐露出满是骇然的面容来,瞪大的双眸眼睁睁地看着刀芒翻涌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来人的背后涌现出一股雄浑凌厉的气息,伴随着“铮”地一声剑鸣,整个大堂内的金属器物都随之“嗡嗡”颤栗起来。 柳七目光微斜,瞥见了悬挂在石柱上不断颤栗的灯座,嘴角却是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这才有点意思了嘛! 就在此时,剑光自门口乍现,恍若一轮烈日临世,夺目的炬光瞬间将大堂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柳七五指骤然攥紧,与剑光相持的刀芒瞬间消散。 于此同时,剑光也随之消退,门外一道身影飘然而至,直接落在了大堂之中,一双沉凝的双眸瞬间落在了柳七的身上。 “柳七?” 柳七缓缓侧眸看来,左臂也顺势重新放回在了扶手之上,继而目上下打量了一番来人,目光触及他持剑的右手时,当即双唇微启:“你的剑法不错,不如换个地方再战一场?” 来人似乎也没想到柳七开口就是邀战,他的眼神不由得微微一凝,随后阴着脸沉声说道:“就是你伤了我的弟子?” 柳七眸光微闪,已然猜出了来人的身份,当即轻声开口道:“潇湘剑客,方以安?” 来的倒是挺快啊! 方以安微微昂首,自承了身份。 但是他的眼睛却是紧紧盯着柳七腰侧露出的刀柄,他瞥了一眼自己右手所持的宝剑,心中不由得为之一惊。 为了拦下刚刚那道刀芒,自己几乎已经全力以赴,但此女竟然连刀都没有出鞘。 难不成真如江湖上的流言所传的那般,此女武功修为已是绝顶之下第一人? 这时,柳七瞥见了刚刚第一个进入大堂的人,从方以安身后探出头来,此人脸上依然充斥着骇然之色。 柳七眼神瞬间一冷。 正是因为刚刚此人出言不逊,自己欲要出手教训一番! “柳姑娘,杨兄刚刚言语上多有得罪,方某在此替他说声对不住。”方以安察觉到了柳七眼中泛出的冷意,脚下微微挪动了一步,将杨俊护在了身后。 可柳七岂是这般好说话的人,她闻言眼中冷意骤然凝聚,突然右手一抬,数道劲气自掌间尖啸而出,直奔方以安而去。 方以安见状脸色微沉,右手挥剑在身前一舞,以剑光形成了一道屏障。 劲气疾驰而来,在半途之中已然化作刀形,眼看着就要撞上方以安身前的剑光屏障,柳七探出的右手突然一翻,只见刀气瞬间分散开来,掠至方以安的两侧,随后朝着躲在他身后的杨俊而去。 “不好!” 方以安心中一惊大呼不妙,转过身来先是一剑斜挥,剑气瞬间飞出,朝着其中一個方向的刀气而去。 而他自己则是闪身至另一个方向,身前剑光屏障浮现,挡下了袭来的刀气。 正当方以安心中稍定,暗一口气时,突然耳中听到了“嗖”的一声,随后鬓角发梢高高荡起,一道劲风已然擦着他的脸而过。 啪! 巨大的脆响声落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哇!” 杨俊脚下噔噔噔连退数步,还未站稳便弯腰一口血哇出,十几颗裹着血的牙齿也随之落地。 杨俊一脸痛苦地抬起头来,众人这才看清了他左脸上那个鲜红的手印。 曹成见到了杨俊如此狼狈的模样,忍不住低头轻笑了一声,但突然一想这老东西开口得罪了柳七,现在只是挨了一巴掌掉了一口牙,已经算是万幸了。 “你……”杨俊抬眸怒视着柳七,脸上和嘴里的疼痛令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够了!”好在是方以安及时过来强押着杨俊的脖子,让他没有再说出什么激怒柳七的话来。 随后方以安深吸一口气,缓缓抬眸看向了依然淡定地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中不知何时又端来一杯茶的柳七。 “柳姑娘,气可消了?” 柳七吹了吹杯口的热气,随后淡淡地说道:“看在方先生的面子上,这老东西的命就暂且留下吧。” 方以安闻言嘴角微微扯动:“那还真是多谢柳姑娘了!” 果真是凶残霸道,难怪会在江湖上有着“霸王”之名。 但转念想到一身武功尽废的大弟子,方以安心中的怒火便觉得有些难以压抑,只是……看着神情自若地的柳七,他的眼神微微一凝,还是选择了将怒火给压了下去。 而正喝着茶的柳七,感觉到了方以安身上逐渐升腾的杀意顷刻间消散,嘴角不由得一撇,眼中流露出了失望之色。 我都已经出手废了你的弟子,这都可以忍下来吗? 此时作为东道主的曹成终于忍不住干咳了两声,随即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对着方以安身旁的杨俊问道:“老杨,深夜到访,不知是有何事啊?” 当杨俊抬起头来,露出了狼藉的面容时,曹成嘴角忍不住微微颤抖,差点没能笑出声来。 刚刚在外面嚣张地不行,还敢破门而入,现在踢到铁板了吧! 曹成当然知道柳七刚刚出手绝不是在为他出头,单纯就是因为杨俊那两句调侃自己的话,却惹上了柳七而已。 这女人平日看起来一副啥都不在乎的模样,但若是有人招惹了她,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睚眦必报! 看着憋着笑的曹成,杨俊心中又怒又羞,但通过亲家方以安的态度,杨俊明白柳七不是她可以招惹的,遂只能寒着脸问道:“听说你和孙步韬私下达成了协议,咱们漕运商会要帮着他将北边的粮饷安全送达?” 曹成点了点头,丝毫不意外杨俊会知道此事。 要运送如此多的粮饷,自然要动用大量的人手,虽然这几十年曹成大权在握,杨俊几乎没什么说话的份。 但杨家毕竟在漕运商会内部势大根深,如此大规模的人力调动,避不开他们杨家的视线。 或者说,曹成一开始就没打算瞒过杨家,他现在也想看看,自己执掌漕运商会几十年,手底下有多少人已经开始心怀二心。 “哼,曹成,你收了孙步韬多少好处,竟然敢接下这个烂摊子!”杨俊见曹成承认了,于是便抹了一把嘴边的血渍,冷冷说道。 “什么意思!”曹成闻言脸上瞬间浮出不快,“漕运本就是我漕帮立命之本,更何况粮饷关乎北疆安定,我漕帮就更是义不容辞了!” 见曹成如此大义凛然,杨俊冷笑道:“不愧是你啊曹成,在军械已经被楚星白毁去之后,还敢在这里惺惺作态!” 曹成瞬间眼瞳一缩,盯着杨俊的眼睛沉声问道:“杨俊,运往北疆的火雷被毁一事,是不是和伱有关?” “当然和我无关,我也是刚刚才抵达沥安。”杨俊一口回绝道,随后咧嘴一笑,口中血沫乱飞:“不亲自来看看你曹成死无葬身之地,我杨俊纵使死了也不瞑目!” 说罢,杨俊的目光缓缓挪至曹成身旁的楚星白身上:“这位朋友,应当就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盗圣’楚星白吧!” 楚星白岂能听不出杨俊语气中的讥讽,当即一脸不屑地回道:“老东西眼力还不错,能认出你楚大爷来!” “敢动朝廷的军械,莫不是真的以为没了大将军,你们这些江湖中人就能为所欲为!”杨俊眼底冷意更浓。 哒,哒,哒…… 柳七耳朵微微一动,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而且听起来似乎人还不少! 于是她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抬眸看向了杨俊:“外面的人是你带来的?” 杨俊见柳七开口发问,他顿时缩了缩身子,但随后又迅速昂首挺胸,一脸傲然地说道:“外面已经被官府重重包围,曹成你若是现在交出楚星白戴罪立功,尚还来得及!” 哐吱! 楚星白猛地站起身,凝肃的目光看向了外面。 他也已经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 曹成突然眼神一冷:“杨俊,这就是你来的目的?” 杨俊悄然地朝着方以安身旁挪动了两步,目光一扫重新端坐的柳七,顿时放下心来,呵呵笑道:“勾结楚星白烧毁军械,曹成,你可真是胆大包天!” 嗤—— 突然,一道寒光自杨俊的胸口穿透而出! “呃……”杨俊眼中的得意戛然而止,随后瞪圆了双眸,缓缓垂目,看向了自己胸口露出的剑身。 “你……” 他极力地想要扭过头来。 “杨兄,看在儿女亲家的份上,还请借你人头一用!”身后传来了方以安冰冷的声音。 扑哧—— 长剑瞬间抽出,就在堂内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方以安冷冷地一瞥众人,随后身形急速朝后掠去,转瞬便已掠至院子外的墙上。 曹成和楚星白连忙追了出去,曹成行至门口脚下一顿,伸手接住了杨俊轰然倒下的身躯。 “老杨!”曹成唤了一声,但杨俊没有丝毫的回应,他胸口血如泉涌,眼瞳也在急速地涣散,显然已经回天乏力! “孙公子,楚星白就在这里!”掠至墙上的方以安突然中气十足地喊道。 他的声音刚落,突然远处传来了“轰隆隆”的响动。 已经退出房间的楚星白闻声瞬间抬头看向了天空,他还以为是雷声,但却见天色暗沉如墨,顿时意识到了不对劲。 而已经将断气的杨俊放在地上的曹成也听到了远处的响动,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顿时大变,眼神猛地一颤。 “不好,是霹雳火!” …… 看着漫天火光犹如坠落地流星一般瞬间将视线中的宅院吞噬,站在屋顶上的男子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 “呵呵呵……什么狗屁武林高手,在霹雳火神威面前,还不是如同土鸡瓦狗一般!” 男子话音刚落,身边不知何时已经落下了一道身影。 男子顿时微微一笑:“方大侠,这下可是大仇得报了!” 方以安凝眸看着远处已经燃起熊熊火焰的宅院,轻轻摇了摇头,随后沉声道:“曹成和杨俊已死,漕运商会不久后就要落入我那傻女婿的手里,孙公子,恭喜,你的目的也达成了!” “呵呵呵……”孙鸣潮低声冷笑了一声。 突然,他余光瞥见了远处的火光似乎更加剧烈的摇曳起来,于是有些疑惑地侧眸看去,但转瞬间眼瞳猛地一缩。 唰—— 无形刀芒瞬间斩开了眼前的火海。 浑身笼罩在淡淡青光之下的柳七率先一脸漠然地走出了火海,旋即微微抬眸朝着远处看去,直至远远地看见屋顶上矗立的两道身影。 “不好!”看着远处那道模糊但却熟悉的身影,方以安心头顿时一颤! “怎么可能!”旁边的孙鸣潮差点将牙咬碎! (本章完) . ------------ 第29章 追杀 目光锁定对方的瞬间,柳七纵身跃去,身边带起的劲风令刚刚走出的楚星白一行纷纷侧目,却只看见了柳七转瞬已没入了夜色之中。 楚星白眸光微动,没好气地说道:“速度倒是不慢,就是这动静也太大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柳七来了。” “闭上你的嘴!”身旁的桑曼曼当即白了他一眼,“没有柳姑娘,我看你今天怎么全身而退!” 说罢,桑曼曼回头看着已经化作火海的宅子,顿觉有些后怕,手不禁抚了抚挺起的小腹。 楚星白本有些不服气,但嘴巴微微张合了一下,话到嘴边还是收了回去,最后老老实实地听话闭上了嘴。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桑曼曼确实说得有道理,就刚刚那火器的火力,他楚星白自保绰绰有余,甚至还能护住媳妇儿,但是其他人就…… 楚星白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走出来的曹成,周宓以及有些吓到了的沈盈,目光将三人打量了一番,随后开口问道:“有没有伤着?” 周宓和曹成对视了一眼,随后浅笑着摇了摇头,叹道:“若无柳七,今日只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周宓刚刚和沈盈尚在睡梦之中,被一阵巨响惊醒之后,才发现周遭的一切已经被火海吞噬,而她们之所以安然无恙,当然是因为柳七及时出手以罡气护住了她们,并且用刀气隔绝了火海。 “柳姑娘呢?”曹成没有看见柳七的身影,遂开口问道,“刚刚她不是第一个走出来的吗?” 楚星白闻言晃着脑袋往柳七离去的方向点了点,撇撇嘴道:“喏,去报仇了!” 曹成昂首看去,除了黑蒙蒙的一片以外,什么都没有看见,他脸色渐渐阴沉,冷冷道:“潇湘剑客,还真是所图甚大,他当真以为我与杨俊死了,漕运商会就会落到他那个傻女婿手里!” 楚星白对于漕运商会的事不感兴趣,但提到楚星白,他不由得沉声问道:“现在看来,那日躲在暗中的第七人就是方以安了?” 曹成微微颔首,算是承认了楚星白的猜测。 楚星白下意识地就沿着柳七离去的方向追身出去,但就在他心思刚起的时候,胳膊已经被人挽住。 桑曼曼凝眸直视着楚星白,随后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过去。 楚星白垂眸看了一眼桑曼曼隆起的小腹,不由得宠溺一笑:“好,不去就不去,不过抓不到人回去,到时若是被你爹爹怪罪,伱可要帮我求情!” 桑曼曼松了口气,随后微笑着点了点头,但在笑容之下却隐藏着深深的担忧。 自从随楚星白踏足中原之后,桑曼曼无时无刻不在后悔着,尤其今日差点葬身火海之后,想要尽快回南疆的念头更是如潮水一般不断冲击着她的心头。 话说另一边,柳七已经抵达了刚刚她锁定的屋顶。 屋檐上空无一人。 柳七站在了屋檐一端,放眼望去,只见大街上一队上百人的队伍正在匆匆撤离。 柳七的目光越过了这些人,眺望向了大街的尽头。 哒,哒,哒…… 两匹快马一前一后地疾驰着。 “驾!” 孙鸣潮拼命地挥舞着马鞭,风驰电掣地前进着。 他时不时回首看去,除了一片朦胧的夜色之外再无任何动静,但孙鸣潮却丝毫不敢怠慢,继续用马鞭抽着坐下的快马。 方以安也骑着一匹马,落后孙鸣潮大约三四个身位。 比起紧张到额头冒汗的孙鸣潮,方以安则显得淡定许多。 就在二人转过街角,进入到另一条大街的时候,孙鸣潮坐下的马突然停了下来,伴随着一声嘶鸣,马仿佛受到了惊吓,原地抬起了前腿,随后仓促之间后脚一个立足不稳,直接连人带马一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吁——” 看着前方突然出现的异动,方以安及时勒住了马,随后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眸光骤然一凝,一脸凝重地看向了一旁。 孙鸣潮被马摔在地上的瞬间翻滚而出,在地上连滚带爬了两圈之后,方才稳住了身形,正欲起身之际,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嗖! 他欲要抬头循着脚步声看去,却看见眼前黑影一晃,随后感觉到自己左肩一沉,他侧目看去,双目缓缓瞪圆。 一只手赫然搭在了他的左肩之上。 柳七就这样一只手搭在孙鸣潮的肩头,目光幽幽地看向了马背之上的方以安。 哒哒哒…… 方以安突然感觉到坐下的马变得焦躁不安起来,不断在原地徘徊着,鼻腔里发出了粗重的喘气声。 方以安一只手抚摸着马的鬃毛安慰着它,另一只手则是摸向了马鞍上挂着的长剑。 柳七见状,眼底瞬间明亮了几分。 能与高手过招,刚刚被炮轰的火气也跟着消散了不少。 不过……可不能这般轻易饶了孙鸣潮这个罪魁祸首。 柳七五指微颤,一道真气顺着肩头打入了孙鸣潮的体内。 孙鸣潮初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只觉得一股冰凉的气息顺着柳七的手钻入肩头,但随着这股气息抵达丹田之后,彻骨的寒意和钻心的剧痛瞬间涌来,孙鸣潮这才知道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啊——” 孙鸣潮一边发出凄厉地惨叫一边拼命地撕扯着自己的衣裳,奈何柳七灌入他体内的真气之中蕴含着一丝极为精纯的杀意。 所以即便孙鸣潮已经开始用拳头猛捶着胸口,但却依然无法缓解体内被杀意入侵带来的痛楚。 无论是方以安,亦或是柳七本人,都无视了已经痛到地上翻滚的孙鸣潮,两人这般静静地互视着,周遭除了雨声之外就只剩下了孙鸣潮时不时地一声嘶吼。 沉寂片刻之后,柳七轻启双唇:“方以安,你可以出剑了。” 方以安闻言不由得目光一沉,他刚刚收敛了心神,将周身气血以及真气皆平缓下来,状态已然调整到了最佳,但却被柳七一语道破! 方以安心中顿时有些纷乱,原本周身沉稳的气息也随之动荡了一下。 柳七见状摇了摇头,随后叹道:“不用再等了,出手吧。” 苍—— 柳七话未落地,耳边瞬间传入剑吟之音,随后眼前剑光如炽,方以安已然抬剑刺来,剑锋直指柳七的心口要害。 呼呼—— 柳七毫不迟疑,将腰间悬挂的惊寂刀,连同刀鞘在内一并握在了手中,随后在身前猛地划过。 当,当,当,当…… 脆响声不绝于耳,方以安的每一剑都不偏不倚地点在了刀鞘之上。 方以安心下微沉,原地腾空而起,身形在半空中迅速旋转起来,手中长剑也化作一道螺旋状的剑影,直奔柳七而来。 惊寂刀在柳七掌心转了一圈,随后便被柳七翻手一掌拍出。 叮—— 铮鸣声瞬间响起。 和刚刚如出一辙,柳七还是以刀鞘挡下了方以安的这一剑。 柳七按着刀的手微微用力,一股磅礴的真气瞬间顺着刀鞘与剑锋相触的地方渡去。 方以安感受到了剑身上传来的巨大力道,遂一时之间握剑的右手也不禁开始微微颤栗起来。 但身为一个剑客,方以安自然不会轻易放弃手中宝剑,但剑身不断涌来的劲力已经让他有些握不稳剑了,所以方以安选择撤剑,借着剑身上的力道朝后掠去。 咚,咚,咚! 双足落地之后又是连退三步,方以安才止住了退势,站稳之后他昂首朝柳七看去,目光触及柳七手中尚在鞘中的短刀之后,方以安的眉头当即皱起。 “为何不拔刀,难不成大名鼎鼎的柳霸王,看不上方某这个对手?” 柳七岂会听不出方以安语气中蕴含的怒意,但她却淡淡地回道:“你的剑法不错,我不想这么快结束这场比试。” 说罢,柳七将握刀的右手垂至身侧,与此同时抬起来左臂朝着方以安的方向伸出,随后平摊的手掌微微招了招。 “方以安,还有什么剑招不妨施展出来吧。” 柳七话音刚落,便听见方以安“呀”的一声持剑攻来,这一次方以安含怒出手,剑法威力更甚从前,且招招直奔要害而去。 柳七舞动着尚未出鞘的惊寂刀,淡定自若地挡着方以安的每一剑。 方以安见状更加气不打不出来,自他踏入顶尖以来,还从未有人敢如此羞辱于他,二人已经过了二十余招,对方竟然连刀都不出鞘! “去!” 方以安又被柳七逼退之后,他双臂展开如翼,脚下犹如踏云一般停顿在了半空之中,随后持剑右手在身前猛地一划,只见一道波纹瞬间荡漾而来,将连绵不断地雨也生生截去了大半。 眼看着波纹状的剑气挟裹着雨水扩散而来,柳七右臂突然一沉,惊寂刀在瞬间贴着她的胳膊旋转起来。 待到剑气袭至身前,柳七眸光骤然一敛,随后右臂突然一弯,握住了惊寂刀的刀柄,伴随着“苍”的一声刀吟,柳七身前紫色刀芒倏地乍现! 柳七目光如炬,右手紧握刀柄,刀身竖在身前,她凝视着薄如蝉翼的刀身,随后手中发力朝下一压。 身前紫芒瞬间暴涨化作一柄刀芒凌空斩下。 嗡—— 方以安只觉得心头猛地一颤,随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剑气被刀芒斩断。 紫色刀芒斩断剑气之后,依旧凝练如实质一般,狠狠地斩向了地面,就在刀芒与路面接触的瞬间,一股巨大的气浪翻涌而出。 正对着刀芒的方以安,刚从半空落地还未站稳,气浪瞬间涌来,他仓促之间只能横剑于身前,随后身前撑起了罡气。 砰! 方以安只觉得胸腔传出一声闷响,随后身形猛地一颤,双目瞬间瞪圆,瞳孔在眼眶中不断地颤抖起来。 呼—— 突然他眼前黑影闪过,随后耳边传来了一声“哐当”,似乎是收刀入鞘的声音。 方以安握剑的右手瞬间一垂,长剑剑尖点在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柳七站在方以安身后数步,惊寂刀已然悬在了腰间,她的双手自然地垂于身侧,而后缓缓扭头问道:“听说你女儿和女婿也在沥安府?” 方以安眸光一颤,但却紧紧抿着双唇不开口。 柳七不疾不徐地说道:“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你将铁磊交给我,我可以承诺不去找你女儿女婿的麻烦。” “你想要玉菩提?”方以安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柳七看着身躯已经开始微微颤栗起来的方以安,随即一脸漠然地颔首道:“没错,玉菩提换你一家两口,很划算!” 方以安眼神涌出了几分自嘲:“竟然只是……为了玉菩提,本……不该如此的。” “你还有五个呼吸的时间。”柳七提醒道。 “好。”方以安声音突然变得洪亮,“铁磊不在我的船上,他被关在了府衙的大牢之中。”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方以安低声笑道,“恐怕没有人想到,一个这么重要的人会被……” 方以安话说一半戛然而止,随后身躯一僵,“嘭”的一声,仰面倒地。 不多不少,正好五息。 柳七看了一眼方以安的尸体,随后默然地摇了摇头,直接朝着地上已经痛晕过去的孙鸣潮走去。 …… 府衙,大牢。 正在巡逻的衙役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冷风袭过,顿时搓了搓胳膊,疑惑道:“哪来的风啊!” 丝毫没有留意到,一道人影已经闪身进入地牢的大门。 “就在……那里。”孙鸣潮有气无力地抬起手臂,指向了地牢的深处。 柳七提拎着他,直接飞身掠去。 果然在尽头一间单独的牢房里,发现了一个气若游丝的男人。 柳七伸手一抹牢门上的铁链,铁链应声而断,她进入牢房之后将孙鸣潮随手扔到了牢房的一角,随后皱着眉看了一眼躺在杂草堆上的男人。 柳七想了想,突然抬手指间数道劲气齐发,打在了男人身上。 “咳咳咳……” 就在柳七收手的瞬间,男人竟然清醒了过来。 “你是……什么人?”男人醒来便发现在了站在一旁的柳七,只是牢房阴暗,他看不清柳七的面容。 柳七淡淡地问道:“铁磊,你真的得到了玉菩提?” 被叫出名字的铁磊瞬间一惊:“你到底是谁?” 看来是真的确有其事。 瞧着铁磊的反应,柳七眸光骤然一凝。 于是她抬手又是一指劲气射出,将铁磊直接点住,随后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孙鸣潮,柳七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她先是抬掌一道劲风呼啸而出,将孙鸣潮的衣裳和发髻打得残破凌乱,随后又是一指劲气激射而出,点在了孙鸣潮的身上。 随着孙鸣潮缓缓倒地,凌乱的发梢将他的脸遮盖地严严实实。 柳七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间牢房本来住着一个即将被行刑的死刑犯,孙鸣潮偷梁换柱直接将铁磊藏在了这里,自然不会有人去关心一个后天就要处斩的人。 现在……该轮到孙鸣潮了。 这里的牢头包括后日要行刑的人都已被孙鸣潮提前打点好了。 到了行刑之日,没有人会来验明正身。 这就是孙鸣潮原本的计划,在曹成和杨俊都死后,铁磊自然也要被处理掉。 柳七已经点住了孙鸣潮的穴位,且以掌力将他的形象摧残地如现在的铁磊一般,待到后日上了行刑场…… 身为本地知府的孙步韬,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亲自监斩的人会是自己的儿子。 柳七眼中闪过了一抹嗤笑,随后带着铁磊直接离开了地牢。 临走之时还没忘了将牢门的铁链重新捏合在了一起。 (本章完) . ------------ 第30章 上了贼船 柳七带着铁磊来到了一处废弃的宅院,随后解开他身上的穴道。 “你究竟是谁?”铁磊忙不可耐地开口问道。 “玉菩提被你藏在了何处?”柳七并未回答铁磊的问题,而是问起了玉菩提的下落。 铁磊语气瞬间一冷:“你也是为了玉菩提来的!” 结果话音未落地,突然感觉胸腔中一股剧痛袭来,铁磊顿时捂着胸口咳嗽起来,随后口中一阵腥甜涌出,鲜血如瀑布一般不断从嘴边溢出。 柳七见状淡淡地说道:“你的五脏六腑皆已遭到重创,加之我刚刚为了使你从昏迷中醒来,故而以真气强行刺激了你体内几处要穴。” 铁磊身形顿时一颤,随后缓缓抬头看向了身前的柳七。 柳七顿了顿,接着说道:“你比方以安幸运得多,他只有五息的时间来交代后事,而你……足足有二十个时辰呢。” 她在地牢见到铁磊时,便已经看出对方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就算救出去也顶多吊个十天半个月,于是柳七干脆以真气强行激发了他剩余的生命力。 待到柳七残留于他穴道中的真气散去,铁磊便会身死魂消。 不过比起在床上浑浑噩噩地吊上十天半个月,能够清醒地活上個三四天,绝大部分人应该都会选择后者吧。 铁磊听到方以安的名字,不由得抢声道:“方以安死了?” 柳七微微颔首。 铁磊先是笑了笑,随后黯然叹道:“呵呵……还真是苍天有眼,若非他设局诱我闯入桑族禁地,我又何至于沦落至这般田地!” 这么说来,从铁磊进入南疆开始,就已经落入了方以安的算计之中。 可是,他图什么呢? 玉菩提? 当得知柳七想要的只是玉菩提后,方以安临死可是狠狠地自嘲了一番,瞧着他的意思应该是不介意将玉菩提交给柳七的。 漕运商会? 若是和方以安没有交过手,柳七恐怕认为方以安的目的就是为了掌控漕运商会这座金山。 但通过其武功和剑法来看,若方以安是个醉心于财帛的人,他的剑法不会如此缥缈恣意。 更不会在已经见识过柳七的厉害后,不仅不赶紧闪身逃走,反而留了下来与柳七一决生死。 除了玉菩提和漕运商会,方以安还能算计到什么? 正当柳七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来。 楚星白? 该不会是为了他吧? …… 尽管知晓了自己只剩下二十个时辰不到的寿命,但铁磊依旧不愿将玉菩提的下落说出。 柳七无奈只能将曹成搬了出来。 当得知柳七与曹成是一伙的后,铁磊便坚持要先见到曹成,然后再将玉菩提的下落告知柳七。 见柳七有些迟疑,铁磊不由得苦笑道:“以姑娘的武功,难道还担心曹会长他会不愿意将玉菩提交给您。” 以铁磊对曹成的了解,他多半是不会为了玉菩提,去得罪一个武功在方以安之上的高手。 柳七本想不通过曹成将此事搞定,但见铁磊态度如此坚决,她只能同意了,无非就是再向曹成许点好处罢了! 等等! 她已经帮曹成解决了这么大的危机,这玉菩提作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霸王柳七出手的酬劳,应该不算贵吧? 当然不贵! 说不定还便宜了呢! 他曹成临走了还得抱拳对自己说上一声谢谢! 柳七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眼睛瞬间明亮了几分,她目光一扫有些忐忑的铁磊:“走,本姑娘这就带伱去见曹成!” …… 原来的住处被孙鸣潮轰成了火海之后,曹成一行便转移到了附近一座宅子里,这里也是漕运商会的产业。 由于担心柳七回来找不到他们,曹成特意让分会派了个机灵的小子在燃烧的宅子旁等着柳七。 当柳七带着铁磊回来后,便撞见了曹成派来的人,跟着对方一路来到了曹成他们的临时住所。 “柳姐姐!” 当柳七踏入灯火通明的大堂时,一直眼巴巴地望着门口的沈盈倏地站起来,随后朝着柳七迎了过来。 柳七目光一扫堂内诸人,发现还挺齐整。 曹成,楚星白,桑曼曼,周宓,沈盈,以及一名体型富态的中年男子,分坐在大堂两侧。 柳七的目光在那体型富态的中年男子身上停留了半晌,随后便见其一脸憨笑地站了起来,冲着自己抱拳行礼道: “柳姑娘,久仰久仰。” “在下常宏图,姑娘若是不介意,和会长一样叫我老常就可以了。” 柳七当即默然移开了视线。 常宏图有些尴尬地收回手,随后扭头便看见会长曹成也已经起身,而且正冲着他微微摇头,于是脸上的尴尬之色瞬间敛去,只当什么都没发生,一脸憨笑地坐了回去。 曹成正欲迎上来对着柳七说些什么,突然目光瞥见了柳七身后一道身影,正抬腿跨过门槛。 “铁磊!”曹成惊呼出声。 “曹大哥,铁磊幸不辱命,回来了!”铁磊刚刚进来,便看见曹成直接大步走来,于是神色一肃抱拳正声道。 …… “这就是你藏玉菩提的地方?”柳七抬眸看向了同在一桌的铁磊。 这张方桌上此时只坐了三个人。 柳七,铁磊和曹成。 在得到曹成的允许之后,铁磊如约将玉菩提的下落告诉了柳七。 当初铁磊孤身一人闯入桑曼曼部族的祖地,虽然过程惊险异常,但凭借着祖传的盗墓经验,铁磊非但没有葬身祖地,反而从祖地之中带出了两样宝物。 其中之一就是玉菩提。 按照铁磊所言,玉菩提装在一个不知什么材质做成的黑盒子里,而且看起来就像是一颗漆黑的石头一样,只是不断散发出冰冷刺骨的气息。 本来铁磊一开始也不知道那就是玉菩提,后来在看到祖地洞穴中留下的文字后,才明白那漆黑的石头竟是中原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三大奇珍之一,玉菩提! 本来以铁磊的武功,就算从桑氏一族的祖地出来,也难以逃过楚星白的追击,还是方以安出手帮了他。 但铁磊却是留了一个心眼,在路上便将带出来的两件宝物给藏了起来。 待来到沥安府后,他已是孑然一身。 玉菩提被他藏在了沿途的一座古墓之中,这座古墓曾被铁磊的父亲盗过,故而铁磊对古墓中纵横交错的地道可谓是烂熟于心。 现在他交给柳七的就是一副手绘的古墓地道图。 柳七看了一眼古墓所在的位置,清江府。 距离沈家所在的永泉府只有不到一天的路程,而且乘船可以直达。 曹成见柳七还不将地图收下,以为她心中还有顾虑,遂笑着说道:“曹某虽说在江湖上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但说话还是算话的,柳姑娘,这枚玉菩提是你的了。” 柳七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将地图收入了袖中,随后起身便欲直接离开,起身之际还不忘看了一眼曹成。 他真不打算说谢谢了? 失算了! “等等!”曹成随之起身叫住了柳七。 嗯,曹会长果然还是懂事的。 柳七眸光微动,缓缓转身过来。 曹成则是笑眯眯地问道:“柳姑娘难道就不好奇铁磊带出来的另一样宝物是什么吗?” 柳七应声问道:“可是如玉菩提一样的灵物?” 曹成摇了摇头。 柳七又问道:“可是千载岁月中,宗师级强者留下的武功秘籍?” 曹成笑容敛去,接着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柳七没什么兴趣。”说罢,柳七转身就要推门出去。 “等等!”曹成再一次叫住了柳七。 “柳姑娘不感兴趣也好,不过此去永泉府路远,柳姑娘身边又带着周姑娘和盈儿姑娘,诸多不便,不如乘坐我们漕运商会的船只,沿江而下,数日之内便可直达永泉。” “柳姑娘,您意下如何?” “何时可以出发?”柳七淡淡地问道。 曹成当即回道:“最快明日一早。” 柳七默然颔首算是应下了,随后径直推门离开了房间。 看着房门被重新关上,曹成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本以为还能从柳七口中捞一句多谢。 随后他扭头便看见了铁磊一脸怪异地看着自己,遂笑了笑:“别看此女年纪轻轻,放眼整个江湖,能稳压她的估摸着只有那几位成名已久的绝顶了。” 说着便将柳七如何击杀乔五郎的事告诉了铁磊,最后还不忘低声感叹了一句:“就算是打娘胎里开始练武,也不到二十载,天赋果然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铁磊此前只知道柳七杀了方以安,未曾想丐帮新一代的领军人物竟也死于她手,于是脸色有些愕然地看向了刚刚柳七离开的方向。 …… 柳七从房间中出来后,沿着门口的台阶缓步走下,随后突然停下了脚步,微微侧身,昂首看向了屋顶的方向。 “别藏了,出来吧。”柳七轻声说道。 漆黑的屋顶突然一阵涌动,随后一道身影飘然而下,落在了柳七的面前。 “你是怎么发现的?”楚星白双脚还未落地,便急忙开口问道。 柳七淡淡地回道:“哦,原来真的有人,刚刚就随口这么一说。” 楚星白:“……” 他脸色一沉,回头看了一眼房间,随后阴阳怪气地说道:“本以为你们是在商议什么要事,没想到竟是在偷偷分赃!” 柳七微微抬眸,直视着楚星白:“你有什么意见?” “我……”楚星白一时语塞,他心中细细思索一番之后发现似乎还真拿柳七没什么办法。 “玉菩提是曼曼祖先留下来的,总不能就这样让你拿走了!”楚星白咬咬牙,压低了声音说道。 簌! 柳七突然抖了一下手,将铁磊刚刚交给她的地图拿了出来,明晃晃地摆在了楚星白的眼前。 “东西就在这里,你盗圣若有本事,随时来取便是了。” 楚星白盯着柳七手里的纸条,双手五指不断合拢又松开,显然心中陷入了万分纠结。 柳七见状直接收手,将地图重新卷入了袖中,而后转身迈步离去。 看着柳七的背影没入了夜色之中,楚星白嘴皮子上下翻飞,一脸忿忿地望着柳七离去的方向,但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传出来。 无声发泄了一番后,楚星白回头看向了亮着光的房间。 我堂堂盗圣搞不定柳七,还搞不定你们? 思及至此,楚星白转过身来,昂首阔步地朝着房间走去。 …… 翌日一早。 柳七瞧着曹成的脸色有些不对,而且眼眶周围明显有淤青。 她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便没有多说什么。 吃早饭的时候,除了因为时日不多,已经被曹成派人连夜护送回家人身边的铁磊外,楚星白夫妇俩也不在。 吃过早饭后,漕运商会沥安分会的常宏图便进来禀告说船已经备好了。 于是曹成和常宏图便将柳七三人送至了码头。 待到辰时三刻,船只扬帆起航,柳七站在船头回头看着渐渐远去的沥安城,心想终于结束了这段旅程。 就在船只行驶出沥安城后。 “哈哈哈哈……” 突然半空之上传来一阵肆意的大笑。 柳七回头昂首望去,看见了桅杆之上一道熟悉的身影,随即双唇微微张合:“楚星白,昨夜刚对人用了手段,今天竟然还有脸做人家的船。” 楚星白一抖衣摆,趾高气昂地说道:“就凭他姓曹的敢打曼曼家祖坟的主意,眼眶挨那两下算是便宜他了。” 柳七:“这么说,你已经将宝贝拿回来了?” “哼哼,那是自然!” 楚星白话音刚落,突然耳边狂风呼啸,他心中顿时一凛,抬眼便看见迎风招展的船帆之上,赫然立着一道倩影。 柳七微微垂眸,看着裙摆随着脚下船帆一起鼓动,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狡黠的微笑。 “从同一个人手中,连着薅两次,还怪不好意思的。” “楚星白,多谢你帮我解决了这个烦恼。” “现在……将宝贝交出来吧。” 楚星白闻言心中一惊,不由得朝后退了半步,在脚下刚刚踩空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站在桅杆之上。 楚星白赶紧收回了脚,但此时突然耳边不断呼啸的狂风戛然而止,楚星白呼吸一滞,顿感周遭的空间似乎凝固了一般。 完了!完了! 这下真上了贼船了! (本章完) . ------------ 第1章 天下第一女高手 大齐,永泉府。 正午时分,一艘悬着漕运商会旗帜的船缓缓靠岸。 “终于到了!” 不等船在岸边停稳,楚星白便急不可耐地从甲板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地之后仰着头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终于不用再闻臭小子的屎尿味了!”楚星白吸了一口气后,露出了满足的表情,随后振臂高呼道,引得码头上的众人纷纷看来。 “楚星白,连你自己儿子都不想管了吗?”桑曼曼站在甲板上,将楚星白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当即开口怒骂道。 她的臂弯里托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 似是被桑曼曼的声音给惊醒了,婴儿突然“呜哇呜哇”的大哭起来,引得桑曼曼又心疼又着急,一边小意地哄着儿子,一边狠狠地瞪向楚星白。 楚星白也听见了儿子的哭声,顿时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本想转身飞回船上,但扭头的瞬间看见了一道身影缓缓走至了桑曼曼的身边。 随后楚星白嘴角一塌,耳边适时地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声音:“楚星白,哄你儿子和陪我练刀,自己选吧。” 这还用选吗? 楚星白无奈地叹了口气,脚下轻轻一点,原地纵身而起,轻盈地落在了甲板之上。 如此潇洒利落的动作,引得码头的众人一阵叫好。 楚星白轻车熟路地从桑曼曼手里接过了儿子,嘴里哼唱着小曲儿哄了起来,没多会儿襁褓里的婴儿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楚星白见儿子笑得像朵花儿似的,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随后一脸得意地抬起头来,对着柳七一顿挤眉弄眼。 柳七见状,不由得摇了摇头。 此人当真是无可救药! “是不是咱们的柳大小姐又把楚小胖给吓哭了?” 听着这话有些阴阳怪气,柳七眉梢一挑,回头看去,看见周宓和沈盈正笑着走过来。 周宓上前来熟稔地逗弄了一番襁褓之中的楚小胖,随后扭头看着已经站得远远的柳七,啧啧说道:“这么好一姑娘,偏偏要学什么狂刀,现在好了,别说楚小胖,连狗都不理你!” 楚星白的儿子因出生之时便长得白白胖胖,所以负责接生的周宓便为其取了个楚小胖的名字,而楚星白和桑曼曼这对心大的父母竟也这么叫了下来。 柳七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婴儿。 “已经到永泉府了,收拾收拾准备下船吧。”柳七淡淡地提醒着逗弄着孩子的众人。 楚小胖小朋友的出生虽说使得楚星白过上了每日端尿擦屎的悲惨生活。 但无论是赤手空拳,亦或是使用兵器,从未柳七手中走过十招的楚星白,终于发现了他自己在某个方面可以胜过柳七。 那就是哄孩子! 柳七这一身凛冽的杀意,就算是同为顶尖高手的楚星白,有时候靠得太近都会感到遍体生寒,更不用说对周遭环境异常敏感的婴孩。 所以每当柳七靠近楚小胖时,这小子就好像感觉到了生命危险一样,扯着嗓子就是一顿嚎啕大哭。 除非柳七站远一些,否则谁来也不好使。 为此,楚星白没少在柳七面前得意,周宓也常用此事来打趣柳七,说她现在已经到了“神鬼莫近,六畜不理”的境界。 柳七想了想,这说法好像还真没什么问题。 不过……谁在乎呢! …… 沈家的大宅坐落在府城的西北角。 马车在驶入沈府大门所在的大街后,突然停了下来。 柳七揭开车门帘一看,发现宽阔的大街已经被堵的水泄不通,沿途皆是临时搭建的木棚,每一个木棚里面都挤满了人。 大致一数,就视线所能看见的,就有至少两百来号人! 正当此时,也有人留意到了这辆刚刚驶入路口的马车,只见最近的一座木棚里,三個坐在长板凳的汉子互相看了一眼,便捡起脚边的兵器,朝着马车走了过来。 三人来到马车边后,以掎角之势将马车围在了当中。 拦在正前方的是一个留着络腮胡,左右腰间各悬着一柄短斧的汉子,他一脸警惕地打量了一眼充当车夫的楚星白,随后不耐烦地摆摆手: “快滚,快滚,沈家的灵丹没你们的份了!” 楚星白笑着回道:“这位朋友,烦请让一让,我们不是来求药的,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去见沈家的家主。” 络腮胡汉子眉毛一横,不屑道:“就你们这副模样还想见沈家主?” 他微微昂首,伸出大拇指朝后指了指,一脸傲然地说道:“知道前面等着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讲出来,我怕你尿都吓裤子里!” 话音刚落,长街上突然一阵纷乱,原本挤在大街中央的人群纷纷朝着两边散去,很快一队人健步如飞地走了出来。 “是长乐帮的罗护法,今天一早沈家家主亲自将她迎了进去,这么久才出来,想必灵丹已经到手了!” “哎,谁叫人家出身长乐帮呢,为了求得一颗灵丹,咱们辛辛苦苦提前半个月就在这里苦等,结果人家一来就……” “哎——” …… 周围纷纷扰扰的声音自然是一字不落地落入了罗玉颜的耳中,她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在前面开路的长乐帮弟子瞥见了护法大人的脸色不虞,当即脚下一顿,待罗玉颜走至身旁后,连忙恭声问道:“左护法大人,要不要属下去教训教训他们?” 说话间,目光已经锁定了刚刚几个出言不逊的人。 罗玉颜眼底瞬间泛出了不耐,随后微微颔首。 就在罗玉颜点头的瞬间,身边的几名长乐帮弟子身形犹如闪电般四散而出,随后求饶声和哀嚎声接连响起。 罗玉颜看了一眼被手下人揍得鼻青脸肿的几人,心情瞬间舒畅了几许多,随后双手负在身后,昂首阔步地朝着街口走去。 看见了左护法大人眼中的赞许,手下人就更加来劲了,尤其是开路的几人手中更是丝毫不留情,但凡有人退的稍微慢了一些,便直接拳脚过去。 就这样一路到了街口。 拦在马车前的络腮胡汉子瞥见了几名长乐帮弟子正走过来,于是便转头对着楚星白呵斥道:“还不快滚,没看到长乐帮的大侠们过来了吗?” 说话间,两个在前面开路的长乐帮的弟子已经走过来,闪烁着凶光的双眸业已看见了停在了路口中央的马车。 “真是找死……”其中一名长乐帮弟子嘴角微微扯动,露出了狞笑。 …… 听着不绝于耳的哀嚎声,罗玉颜只觉得心情爽利,脚步也越发的轻快。 突然,她猛地昂首,随着耳朵微微一颤,劲风呼啸间,一道横飞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眼前。 罗玉颜原地稍稍挪动了一下身躯,横飞而来的身影便直接擦肩而过,“砰”的一声,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罗玉颜侧眸看去,随后面色瞬间阴沉。 地上已经昏死过去的那人,正是她长乐帮的弟子! 罗玉颜当即转首朝前看去,目光锁定了街口的那辆马车,随后脚下用力一跺,身形轰然而出。 此时楚星白正笑嘻嘻地坐在另一名长乐帮弟子身上,该长乐帮弟子整个人匍匐在地,不断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奈何背上坐着的楚星白仿若如来佛祖的五指山一般不可撼动。 “大侠饶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该长乐帮弟子眼见无法挣脱,只能扯着嗓子连声求饶。 “好,好,好。”楚星白用力地一拍此人的屁股,笑呵呵地说道,“只要你叫我三声亲爷爷,亲爷爷立马就放了你。” “亲爷爷,亲爷爷,亲……” 轰—— 第三声还未来得及喊出来,突然一道轰鸣声传入耳中,无论是楚星白还是他屁股下面的长乐帮弟子,均感觉到了呼吸一窒。 楚星白笑容瞬间敛去,此时也顾得屁股下新认来的“乖孙子”,周身真气运转到了极致,方才感觉到周遭凝固的空间有了松动。 嗖! 他身形直接原地凌空而起,跃至离地三丈有余的位置时,楚星白骤然垂眸,只见一道玄色气劲轰然而至,直接砸在了他刚刚所在的位置。 “崩!” 霎时间灰尘弥漫,碎石乱飞。 楚星白一个翻身直接落在了马车之上,随后目光沉沉地看着刚刚所在的位置。 呼—— 微风将灰尘吹散,露出了凹陷碎裂的青石板以及一具不忍直视的残尸。 好霸道的真气! 楚星白心中一凛,随后微微昂首,看见马车之前赫然多出一道健硕的身影,他不禁多看了两眼,才发现此人竟然是一位女子! 又一个凶婆娘! 哎,为什么要说又呢? 正当楚星白晃神之际,罗玉颜看了一眼自己不成人形的手下,眼中顿时杀气四溢,她猛地抬头锁定了楚星白身形,随后周身玄色气劲弥漫而出,在身后逐渐翻涌凝聚,隐隐化作了一尊时隐时现的巨象。 此时沈府大堂之中,几人正相谈甚欢,突然感受到了外面真气涌动,脸色俱是一变,随后不约而同的闪身出了大堂,仰望着街口方向若隐若现的巨象。 “玄象踏!”几人瞬间认出了这门神功。 “是罗护法,她才刚刚离开,怎么会……?” “莫不是外面等着求药的人不小心得罪了她?” “呵呵呵……外面那些人何须罗玉颜出手。”其中一名老者捋须道,“沈家主,咱们还是走一趟,毕竟这里是永泉府,若真出了什么乱子,传出去也不太好听!” “木石道人愿意出手相助,从孝自然求之不得。”说话之人身穿蓝色锦袍,体型略微有些富态,但面容仍能称的上一句俊朗。 正是沈家现任家主,沈从孝。 而刚刚说话的老者身穿一件道袍,从沈从孝的话中不难听出,此人正是青城派的长老,卧虎真人的师兄,木石道人。 而在木石道人身侧,则是一位同样身穿道袍,眉清目秀丰神俊朗的年轻少侠。 轰隆隆—— 三人不禁凝目望去,眼底瞬间泛出凝重之色。 “走!” 道袍老者一声轻喝,随即凌空掠去,剩下两人见状赶紧施展身法紧跟而上。 而此时罗玉颜已经飞身闪至马车边,抬掌之时身后巨象虚影似是仰天长啸,随着一声巨响,楚星白不由得心神一荡。 砰,砰,砰! 他连连拍着车厢,心想着:柳七,还不赶紧出手! 当罗玉颜出手之后,楚星白已经断定自己绝非此女的对手,现如今唯有让马车里的那位出来,否则…… 车厢里,包括桑曼曼在内,几人的脸色皆是一片苍白。。 柳七听到了车厢砰砰作响,目光微微一敛,随后揭开车门帘走了出去。 罗玉颜抬掌便朝着楚星白攻来,正当此时,她突然瞥见了车门帘被人揭开,随后一道熟悉的身影瞬间落入视线之中。 罗玉颜眼瞳猛地一缩,心神俱震的同时,身上萦绕的玄色真气也随之一颤。 簌! 罗玉颜突然撤掌,翻身朝后掠去,直至在马车十步之外的地方稳稳站住,随后猛地昂首,一双虎目紧紧盯着车厢前面的那道倩影。 “是伱!” 柳七目光微抬,扫了一眼罗玉颜身上的巨象虚影,随后淡淡地说道:“罗护法,好久不见!” 柳七话音刚落,瞬间周遭无数道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对此早已司空见惯的柳七直接无视了这些目光,继而一脸平静地接着说道:“看来上次一战,左护法受益匪浅。” 她瞧着那巨象虚影似乎比上次交手时更大了一些。 罗玉颜闻言脸色顿时一沉,随后冷声道:“败军之将,何谈什么受益!” “倒是你,柳七,修为似乎又精进不少!” 刚刚她竟然没有察觉到马车之中还有一人,而且……与上次交手时相比,此人一身无可匹敌的杀意仿佛消失了一般! 罗玉颜话音刚落,周围顿时一阵哗然! “什么,左护法大人竟然败在这女人手里?”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女人才多大,罗玉颜可是有资格叫板绝顶之下第一人的高手!” “莫不是……用了美人计?” “放你娘的屁,左护法大人难道不是女人吗?” …… 七嘴八舌的声音传入耳中,柳七眼底泛出了些许不耐。 “罗护法。”柳七微微偏头,双目眯起,左手轻轻叩动着刀鞘,继而淡淡地说道:“可是要战一场?” 罗玉颜沉默了半晌,最后双眸一闭一合间,身后的巨象虚影瞬间消失。 她深深地看了柳七一眼,眸光一阵闪烁,随后沉声道:“柳七,你还是留点力气去对付丐帮的程疯子吧。” “你杀了他的爱徒乔五郎,程疯子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罢,罗玉颜一招手,带着长乐帮的人直接绕过了柳七的马车,径直从街口离开了。 “就……这么走了?”人群之中有人喃喃道,显然不愿相信堂堂长乐帮左护法竟然就这样认怂了。 而人群之中也有脑子灵活的,再听到乔五郎的名字后,终于想起了柳七的身份,随后扯了扯身旁之人的胳膊,拉着其悄悄往后退去。 “嘘!” “别再说了,那可是霸王柳七!” “没想到长乐帮的罗玉颜竟然也败在了她的手中。” “这下好了,天下第一女高手的名号,多半就要被这小娘子收入囊中了!” …… 目送着罗玉颜离开的柳七听到人群的议论纷纷,眉头顿时微微皱起。 这个名号,她不喜欢! 若是将当中那个“女”字去了,听着才那么顺耳了一些。 (本章完) . ------------ 第2章 失信 随着罗玉颜消失在了视线当中,柳七缓缓挪动着目光,一一从周遭围观的人脸上掠过,目光所及之处,众人无不垂首躲闪。 尤其是刚刚拦住马车的络腮胡汉子一行,缩在人群之中,恨不能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柳七环顾一圈,发现在场的都是些武功平平的普通江湖人士,遂有些失望地收回了目光,继而淡淡地说了一声“走吧”,便准备掀开车门帘进入马车。 伸出的手突然一顿,随后一道如洪钟般的声音在耳边骤然响起。 “敢问是哪一路的朋友,贫道木石有失远迎,还请多多担待!” 柳七回头看着来人身上的道袍有些似曾相识,转瞬便想到沥安城时,卧虎真人所穿的道袍和眼前老道的可谓是一模一样。 而老人自称“贫道木石”,想来也是出自青城派了。 “是西岭七宿,木石真人!”有人当即认出了老道,不由得惊呼道。 “他老人家怎么有空下山走动了?” “我道今日为何沈家直至现在依旧大门紧闭,原来是有贵客迎门啊!” …… 周遭之人提起老道,言语之间尽显尊敬。 老道闻言也是轻轻一笑,随后冲着左右一拱手:“诸位对不住了,贫道寻沈家主有些事,故而耽搁了一些时间,还望诸位不要怪罪!” “哪里的话,真人客气了!” “就是,真人的事为大,我们兄弟多等个一天两天的也不是什么问题。” …… 就在众人纷纷客气之际,另有两道身影凌空而来,一左一右地落在了木石真人的两侧。 其中一名体型富态的锦袍男子眉头紧皱,刚一站定目光便扫向了柳七所在的马车,只是他的视线只在柳七身上停留了半晌,随后便挪至了车顶的楚星白身上。 “阁下……”锦袍男子敛了敛神色,上前一步正欲开口,却被横出的一只手给拦住了。 木石真人伸出的手稍稍往后挥了挥,示意锦袍男子先且退下,随后微笑着对柳七抱拳道:“原来是最近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霸王亲至,贫道这厢有礼了。” 柳七转过身来,一脸平静地面对着老道,轻启双唇问道:“卧虎真人是你什么人?” 木石真人捋须笑道:“卧虎乃是贫道师弟,自小便被家师和我们这些师兄给宠坏了,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柳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看来是此人已经知道了沥安府的事。 “她就是霸王柳七!”站在木石真人另一侧的年轻真人面露诧异,眼睛死死盯着柳七的面容,似乎想看出什么来。 柳七感觉到了此人的目光如此赤裸,不由得凝眸回看去,眼中电芒顿生。 霎时间年轻真人只觉得眼睛一阵刺痛,吃痛之下忍不住闭眸,往后退了两步。 身旁的动静传来,木石真人忍不住侧目看来,见年轻真人如此失态,不由得低声呵斥道:“庆淮,你在干什么?” 同时心里不禁有些诧异,他这弟子向来稳重,今日怎么会这般失态! 就算那柳霸王生得是花容月貌,也不至于一眼就坏了十年苦修的道心啊! 但看着弟子双眸紧闭面露苦色,木石真人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毕竟是相处了十几载的师徒,而且膝下就这么一个弟子。 于是他一挥宽大的袖口,手瞬间搭在了年轻真人的肩膀之上,随着精纯的真气不断汇入,年轻真人脸上的痛苦之色渐渐舒缓。 直至双眼的刺痛彻底消失后,年轻真人方才缓缓睁开双眸,重现光明的同时,他先是暗松一气,随后对着师傅,露出了一脸的愧疚。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木石真人也不好多说什么,遂不满地再多看了他一眼,随后扭过头来。 当其面对柳七之际,脸上已是笑靥如花。 柳七见状心想自己果然只适合打打杀杀,这般变脸的本事,她就算穷尽一生也无法触及门槛! 木石真人本是被玄象踏的动静所引来,落地之后却并未看见罗玉颜,但是发现了地上的凹陷以及残尸。 他心中有些拿不准是谁的手笔,思忖再三,还是主动开口问道:“柳姑娘,不知刚刚发生了何事,还有长乐帮的罗护法,姑娘可是撞见了?” 柳七还未开口,突然车顶上的楚星白直接一跃而下,随后侃侃道:“老牛鼻子别看了,死的是长乐帮的人,而且人也是罗玉颜杀的,你说他们长乐帮的是不是有病,自己人都下这么重的手?” 看着楚星白在面前如此放肆,木石真人眼中精芒顿现,但转瞬即逝。 他呵呵一笑:“这位朋友,不知罗护法她人现在何处?” “走了。”楚星白不假思索地回道,“那凶婆娘对我的时候像只老虎一样,结果这个凶……” 他回头目光撞上了柳七冷冽的双眸,脖子一缩,立刻改口道:“这个柳姑娘一出来,她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直接就溜了。” 就这样? 木石真人心中疑惑顿生。 长乐帮的罗玉颜他是有所了解的,那也是个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主,关键是一身武功也是极其蛮横霸道,耍起横来就连长乐帮帮主的面子都不给! 就算柳七这个刀中霸王如今名头正盛,纵横多年的罗玉颜也不至于不战而走。 木石真人尚且不知道柳七和罗玉颜曾在京中交手之事,故而心中会生出这样的疑惑。 不管怎样,没有打起来就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那个身死的长乐帮弟子,木石只能在心中为其默念几遍经文,助其早日投胎转世到一个好人家。 既然无事发生,又有贵客临门,木石真人当然不会接着做出越俎代庖之事,于是便对着身旁的锦袍男子说道:“沈家主,柳姑娘不远千里前来,伱可要好生接待啊!” 总之,他也只能提醒到这里了。 未料木石真人的话被柳七听入耳中,她目光瞬间挪至锦袍男人身上,冷冷道:“你就是沈从孝?” 沈从孝正在对木石道人道谢,被柳七突然这么一问,略微愣神了一下,随后赶紧上前一步,双手抱拳道:“不知柳姑娘前来,沈某有失远迎,有什么事不妨进屋一叙?” “大伯……” 柳七听到了身后的车厢里沈盈低声的呢喃,遂颔首答应了下来。 …… 直至载着柳七一行的马车渐渐驶远,缩在人群之中的络腮胡不由得大松一口气,身躯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好在是旁边两个同伴及时将其搀扶住,才没有使其摔在地上。 “快,快去通知帮主!”络腮胡汉子挣扎着站直了身躯,慌慌张张地催促着身旁的同伴。 “通知帮主什么?”同伴不解道。 络腮胡汉子顿时面露苦色:“就说我们一不小心得罪了霸王柳七,叫帮主他赶紧让兄弟们各自逃命吧!” …… “最近江湖上柳姑娘的名字可是如雷贯耳啊!” 和柳七并肩而行的木石真人捋须笑道,同时有些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身旁的柳七。 柳七听出了木石真人话中意有所指,于是便淡淡地回道:“真人有话不妨直说。” 木石真人闻言眼睛微眯,随后语重心长地说道:“既然柳姑娘让贫道直言,那贫道今日就倚老卖老一回。” “柳姑娘的武功可谓是惊世骇俗,只是手段……未免有些过于凌厉了!” “道家有云,上天好生之德,柳姑娘能有今日的武功修为实属不易,莫要因杀孽过重而误入歧途,到时……悔之晚矣!” “哦?”柳七漫不经心地回道,“敢问真人,柳七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才当得起真人一句杀孽过重!” “这……”木石真人侧目望去,正好与柳七的目光对上,只见其目光坚毅如炬,遂心下一沉,知晓刚刚自己的一番好言相劝,对方全然没有听进去。 于是木石真人只能默然回首,心中暗叹了一声。 于是一路无言地来到了沈家的会客大堂。 柳七刚刚坐下,还未等茶水上来,便示意沈盈来到了自己身边,随后冲着沈从孝问道:“不知沈家主可认识她?” 沈从孝闻言顿时将沈盈细细打量了一番,继而摇着头笑道:“请恕沈某眼拙。” 沈盈的眼神有些怯怯地看着锦袍男人,随后低声喊了一声:“大伯……” 沈从孝脸上笑容戛然而止,随后目光陡然重新挪至沈盈脸上,将其上下重新打量了一番,随后双目微张,震惊道:“你……你是……盈儿?” 沈盈连连点头,眼中怯意更盛,悄然朝着柳七身后挪了挪。 而陪坐的木石真人与他的弟子,此时也纷纷朝沈盈看来。 尤其是木石真人更是起身朝着沈盈走来,就在即将靠近沈盈时,突然感觉到了一道冰冷的目光投来,旋即抬眸看见了沈盈身旁的柳七。 于是木石真人尴尬一笑,随后解释道:“柳姑娘不必担心,若她真的是沈良的女儿,说起来这孩子也算是贫道的孙辈。” 沈盈的父母皆出自青城派,并且其父沈良更是拜入了青城掌门姜玄云的门中。 木石真人作为姜玄云的师兄,说沈盈是他的孙辈倒也没什么问题。 于是柳七移走了视线。 木石真人当即俯下身来,对着沈盈柔声道:“盈儿,你还记不记得我,在你七岁那年,你爷爷还带你去过青城山,在我的道观里住了两日。” 沈盈盯着木石真人看了半晌,随后点了点头,轻声道:“盈儿记得,您是冯爷爷。” “哈哈哈……是盈儿没错了。”木石真人欣慰的大笑道。 冯是他持戒出家之前姓氏,能知道这个姓氏的也只有一些老友了。 他摸了摸沈盈的脑袋,随后有些惊讶地问道:“你的旧疾已经好了,而且……谁教你的武功?” 木石真人发现了沈盈体内有真气流转。 沈盈觉得眼前这位爷爷的朋友十分的亲近,遂眼中的怯意也已消失不见,她望了望柳七,随后回道:“是柳姐姐。” 木石真人深深地看了一眼柳七,随后微微颔首道:“不错,内功中正平和,日后就算成不了高手,对身体也大有裨益。” 仅从真气的精纯便可看出沈盈所练功法的不俗,纵使和青城派的几门顶尖内功尚有差距,但放在江湖中也称得上一门上好的内功心法了。 这样的武功随手传人,倒是让木石真人有些刮目相看。 即便是在青城派中,也需入门三五年,才会被传授同等级别的内功心法。 若是放在少林这样的门派,更是得熬上十年有余! “盈儿。” 此时,沈盈的亲大伯沈从孝冲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沈盈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待到沈盈来到身边,沈从孝便连忙为其搭脉诊断了一番,随后露出了如释重负地一笑:“不愧是千年玉参,连先天顽疾都可恢复如初,当真是扭转阴阳再生造化!” 随后沈从孝终于想起了什么,对着柳七抱拳谢道:“柳姑娘,一路有劳了!” 柳七则是面无表情地回道:“不过是授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人我已经送到了。” “沈家主……”柳七缓缓抬眸看向了沈从孝,“我要的东西呢?” 沈从孝面露疑惑:“不知柳姑娘口中的东西是为何物?” 看来他尚且不知道柳七和沈庄之间的约定。 沈盈闻言顿时悄悄地扯了扯沈从孝的衣角,随后见沈从孝朝着自己看来,便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 木石真人将沈盈的表情看在眼里,于是便笑着说道:“亲人重逢想必有很多话要说,诸位,咱们不妨出去走走,这沈家的庄园可是值得一看啊!” “木石真人言之有理。”沈从孝也看出了沈盈有些话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于是便顺着木石真人的话说道,“诸位若是感兴趣,我这就让人去安排。”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其他人岂有不应的道理。 不过沈盈却是轻声唤了一句:“柳姐姐。” 沈从孝瞬间回过神来,这是想让柳七也留下来的意思,于是便笑着说道:“父亲想必也留下了一些话,柳姑娘不妨暂且留下,待到稍后沈某亲自陪你去走走。” 大堂之内,转瞬就只剩下了柳七,沈从孝和沈盈三人。 见大堂的门被关上,沈盈便忙不可耐地说道:“大伯,爷爷说让您将九转清心丹交给柳姐姐。” “什么!”沈从孝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话音落地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随即干咳了两声掩去了尴尬,接着沉声问道:“是父亲亲口所说?” 沈盈一脸郑重的点了点头。 沈从孝闻言陷入了沉默,脸色一阵变幻,最后似乎下定了决心,他长舒一口气,转首对着柳七说道:“看来江湖传言不假,柳姑娘果真是狂刀传人!” “请恕沈某多一句嘴,敢问柳姑娘的狂刀已经练到了何般境地?” 话音刚落,柳七身上一股凌厉无比的气息瞬间涌出,霎时间整个大堂笼罩在一片彻骨的寒意之中。 沈从孝脸色大变,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去,却发现自己已经僵在了原地,顿时心底涌出了无尽的绝望。 “杀意盈身!”他瞪圆了双目,不可置疑地望着笼罩在一片白雾之中的柳七。 嗡——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嗡鸣。 随后彻骨的寒意瞬间消退,柳七身上的白雾也瞬时褪去,露出那张堪称完美的容颜来,只是眼眸之中蕴藏着的无尽寒意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柳七说道:“看来你对狂刀知道的不少。” 随着杀意敛去,沈从孝有感觉身体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之中,遂伸手抹了抹额头的细汗,继而颤声回道:“想来柳姑娘也知道了,当年沈家先祖便是在方恨手下效力。” 柳七微微颔首,方恨和沈家之间的渊源,沈庄已经说过了。 沈从孝随即叹道:“九转清心丹的确对杀意有压制的作用,当年老祖在昆仑绝境炼出此丹后便匆匆赶回,奈何方恨已经……哎!” “柳姑娘。”沈从孝突然神色一肃,继而面露愧疚之色,“恐怕沈家这次要让您失望了。” “哦?” 柳七缓缓抬眸,腰间的惊寂刀开始“嗡嗡”作响! 沈从孝瞬间看向了柳七腰间的惊寂刀,刚刚杀意消退之时的那一声轻微的嗡鸣,便和现在刀鞘之中传出来的一模一样! “姑娘不要误会!” “不是沈家要故意失信于您!” “只是……沈家现在确实没有办法炼出九转清心丹!” (本章完) . ------------ 第3章 负心汉 沈从孝话音刚落,身旁的沈盈却是有些急了,她小手用力地扯着沈从孝的衣角,慌忙说道:“大伯,爷爷说可以将阴阳炉……” 沈从孝闻言却是面色一变,几乎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制止沈盈继续说下去,但在手还未抬起之际,突然感到心脏猛地一颤,随后阵阵寒意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沈家主,我看还是让盈儿将话说完为好。” 沈从孝循声看来,只见柳七正垂首细品着杯中茶水,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抬首的瞬间,眸光如同利刃一般射来。 沈从孝有些心虚的挪开了视线。 而沈盈见状,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沈从孝,原本扯着他衣角的小手也已悄然松开,随后深吸了一口气,扭头对着柳七说道:“柳姐姐,爷爷说沈家虽然没有了炼制九转清心丹的能力,但是炼丹的炉子和材料却是有的!” 说罢,沈盈似是鼓足了勇气,仰头望着不敢直视她的沈从孝,沉声说道:“大伯,将阴阳炉交给柳姐姐吧,这是爷爷亲口说的。” 在寒意的侵蚀下,沈从孝的身躯微微颤栗起来,心里顿时有些发毛,当沈盈说出这番话,他立马挤出笑容:“你这孩子……老爷子的交代怎么不早说。” 借着笑容掩去尴尬的同时,目光飞快地抬起瞥向了柳七,随后强装镇定地说道:“柳姑娘,阴阳炉乃是沈家先祖亲手所制,需同时以至阳和至阴两股真气催动,唯有此炉方能炼制九转清心丹。” “大伯!”沈盈突然提高了几分声音,“爷爷说了,只要柳姐姐将我送至沈家,便将阴阳炉和丹方交给她,并且沈家还需无偿提供九转清心丹的材料。” 说罢,她见沈从孝仍有些犹豫,便咬了咬牙,突然从怀中摸出了一物,高高举在了沈从孝的面前:“大伯,还是听爷爷的吧。” 沈从孝看见沈盈手中之物,顿时大惊:“他竟然将昆仑符给了你!” 随后看着近在咫尺的木符,沈从孝眼中闪过一丝贪婪,随后鬼使神差地抬手伸出,竟有打算将那木符硬抢过来。 就在沈从孝手指摸到木符的瞬间,仿佛触电一般猛地往回缩去,同时口中也“嘶——”的痛叫出声。 再抬头时,沈从孝眼瞳猛地一缩,发现沈盈的身后赫然多出了一道身影。 柳七淡然地扫了一眼沈盈手里的古旧木符,随后抬眸望着沈从孝,冷冷道:“沈家主,惦记小孩子手里的东西,还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的做法。” 沈从孝闻言心中一凛,随后面部微颤,再度挤出笑容:“刚刚看见父亲的贴身之物,从孝一时失态,还望柳姑娘不要见笑。” 说罢,脸上的笑容更加和蔼了几分,看向了沈盈:“盈儿,能否将昆仑木符给大伯仔细看看?” 沈盈似乎也没想到沈从孝竟然会做出出手来抢的举动,刚刚从震惊中清醒过后之后,已经将那枚木符重新收回了怀里。 现在听到沈从孝的要求,沈盈顿时有些茫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柳七。 只见柳七一脸平静地颔首,沈盈方才将木符重新拿出,犹豫再三之后交到了沈从孝的手里。 沈从孝拿起木符端详,脸色也随之一阵变幻,最后嘴角浮出一抹苦涩:“确实是昆仑木符。” 他有些依依不舍地将木符还给了沈盈,眼见着沈盈小心翼翼地将木符重新收回怀中,他当即微微曲身说道:“柳姑娘,还请您在此稍候片刻,您的东西,沈某这就去为您准备。” 说罢,抬首见柳七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沈从孝露出了勉强的笑容,深深地看了一眼沈盈后,便匆匆退出了大堂。 目送着沈从孝背影消失在大门口,紧绷着一张小脸的身影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随后只感觉脸颊有什么东西滑落,伸手一摸,原来竟是泪水! 她随即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将眼眶里的泪水憋了回去,随后看向已经坐回原位的柳七,郑重地说了一声:“谢谢柳姐姐。” 柳七依旧是淡定地喝着茶,闻言也只是摆了摆手,随口回道:“刚刚我已经说过了,授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沈家明明已经有上百年没有用过阴阳炉了,可是大伯他……”沈盈不禁扭头看着沈从孝刚刚走出的大门,喃喃说道。 “人性向来如此罢了。”柳七淡淡地回道,“命可只有一条,可你大伯还不是冒着生命危险想在我面前耍小聪明。” “对不起……”沈盈小脸瞬间一红。 “你是你,他是他。”柳七生硬冷静的仿佛没有一丝感情,“况且,欠我的债,我自有办法来收。” 沈盈心头一跳,有些忐忑地问道:“柳姐姐,若不是刚刚我用昆仑木符强令大伯他……你是不是会杀了……” 后面的话沈盈即便是想想都觉得有些可怕,话到了嘴边竟是不敢问出口。 柳七眉梢一挑:“杀了你们,那我的债谁来还?” 说着她便侃侃而谈:“当然是要你们沈家人为奴为婢来替我卖命,不分日夜的炼丹供我服用,直到我天下无敌为止……” 沈盈小嘴微张,不敢置信地看着柳七。 柳七看见了一脸愕然的沈盈,随后嘴角微微扯动:“开个玩笑罢了。” 沈盈的眼神一阵晃动! 柳姐姐,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而且听起来很恐怖的,好不好! 柳七见沈盈眼神依旧满是震惊,于是便扯开了话题:“伱刚刚拿出的昆仑木符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你大伯见了会如此失态。” 沈盈连忙闻言连忙从怀里将木符拿了出来,直接递到了柳七面前:“这是爷爷留给我的,说是和昆仑采药人合作的凭证。” 昆仑采药人? 柳七觉得这个称呼有些耳熟,接着听沈盈接着说道:“爷爷说昆仑采药人只认木符,沈家用来炼丹的灵药八成以上都是从他们手里买来的。” 怪不得沈从孝会如此失态,闹了半天这块看起来破旧的木符,竟然把控着沈家灵药的源头。 柳七深深地看了沈盈一眼,问道:“沈庄有告诉你,如何和昆仑采药人联系吗?” 沈盈点了点头,随后接着道: “爷爷说,卢爷爷的祖上就曾是昆仑采药人,只是后来因为触犯了一些忌讳,故而被逐出了这一行当。” 难怪卢宫手里会有昆仑绝境的地图,原来祖上就是干这一行当的。 柳七看着尚有些稚嫩的沈盈,眸光微动。 怎么,沈庄是已经对他的大儿子失望透顶了,所以在失踪之前将木符和昆仑采药人的联系方式一并留给了沈盈。 手握灵药的源头,沈从孝这个家主岂不是要被轻松拿捏。 可是……沈庄怎么就敢保证,沈从孝不会心狠到对沈盈这個侄女痛下杀手呢。 提到沈庄,柳七突然想起,京城之乱后,沈庄和卢宫都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 大约半个时辰不到,沈从孝便带着三名奴仆走了进来,三名奴仆手里各捧着一方木制承盘。 承盘上依次摆放着一个汤罐大小的丹炉,一本薄薄的册子,以及一件被黑布蒙起来的东西。 沈从孝率先将那本薄薄的册子拿起双手呈至了柳七面前:“柳姑娘,这就是老祖留下的炼制九转清心丹的心得。” “以及……”他挥了挥手,示意端着丹炉的奴仆上前来,随后介绍道:“这就是阴阳炉,需以至阳至阴两股真气同时催动。” “最后……”沈从孝突然脸色一肃,示意门口候着的奴仆将门窗全部关严,并且以黑布将门窗全部遮了起来。 刹时间,大堂内陷入了一片黑暗。 呼—— 只见一抹摇曳的烛光燃起。 紧接着“簌”的一声,似是什么东西被扯掉。 随后妖异的光芒瞬间充斥着整个大堂。 柳七双目一眯,眼中精芒瞬间浮现,随后锁定了妖异光芒的源头,赫然是一株透剔晶莹,形状和莲蓬极为相似的植株,在方型的琉璃罩子里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沈从孝的声音适时响起:“这就是炼制九转清心丹的唯一原料,琉璃净心莲。” “此物是先祖在昆仑绝境一深逾千尺的洞中所发现,其莲心散出的幽香有凝神定心的奇效,但一旦接触到阳光,其香味便会使得心智迷失。” “好在先祖发现,琉璃可以起到和冰层一样的作用,使得阳光无法接触到灵药,这也算是我们沈家为数不多可以自行种植的灵药。” 沈从孝苦笑道:“只是……如果用寻常手法炼制,其效果和普通的莲子并无什么区别。” 说罢,沈从孝示意手下人重新将黑布蒙上,随后又将遮住门窗的黑帘拉开,大堂重新恢复了亮堂。 “东西都在这里了,不知柳姑娘可还满意?” 柳七打开册子草草浏览了一遍,发现册子中记载的和沈从孝并无二致,而且炼制的手法也不算太难,只需以阴阳二力磨去莲子的表皮,将药力封存在莲心之中,就可以得到一颗九转清心丹。 也难怪沈家现在无人可以炼制,能将一门至纯的内功练成本就十分不易,更何况要同时兼修至阴至阳两种至纯的功力。 当然,能不能找两个身怀不同的内力人来催动这阴阳炉呢? 答案是可行的。 沈家老祖也曾试验过,奈何两人两心,实在难以形成默契,尝试了数十次,最终也只成功而了一两次而已。 所以最好是如沈家老祖一样,自己同时身怀至阴至纯的真气,这样方可以做到十拿九稳。 柳七身上有两门心法。 乙木神决和沧海神功。 皆是至阴至纯的心法,看来她还得去寻一门至阳至纯的心法才行。 柳七将册子合起,随后对着沈从孝说道:“烦请沈家主将东西都送到马车上吧。” 见柳七并无意见,沈从孝大松了一口气,随后赶紧催促着手下人按照柳七的意思去办。 “府中已经备好了酒菜,还望柳姑娘能够赏脸……” 沈从孝满脸堆笑,话还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似乎有人动起手来了。 柳七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真气,随即闪身而出,循着喧闹的源头而去,很快便看见了楚星白夫妇正与木石真人缠斗在一起。 木石真人长剑在手,身上已然撑开了青色的罡气,剑招大开大合,身形稳若泰山。 而与他正面相对打的则是右手持刀的桑曼曼,她的刀法凌厉间不失轻巧,但面对着内功修为更胜一筹的木石真人,已是落在了下风,不断朝后退去。 至于楚星白,他游荡在木石真人的身侧,时不时从旁伸出一指,指间粉色气劲四溢,正是他的成名绝技,春风指! 奈何春风指点在木石真人的护体罡气上,除了微微掀起了一阵涟漪,再无任何作用。 而一旁的周宓,则是抱着楚星白的儿子楚小胖,正笑吟吟地看着缠斗在一起的三人,她目光一扫,发现了赶来的柳七,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怎么回事?”柳七落在了周宓身边,开口问道。 结果话音刚落,周宓怀里的楚小胖似乎感觉到了危险一般,扯着嗓子“呜哇呜哇”的大哭起来。 周宓伸出手戳着楚小胖软乎乎的脸蛋,笑着道:“还能有什么事,小胖子他爹的风流往事呗!” “呜哇呜哇……”这小白胖子哭的越来越大声了。 柳七无奈,只能往前跃去两步,双手环抱在身前看着三人,丝毫没有凑热闹的打算。 三招过后,木石真人一剑扫落了桑曼曼手里的刀,随后又转身单掌拖出,硬接了楚星白的一记春风指。 随着胸腔之中传出一声闷哼,楚星白朝后横飞而去,就在即将砸上地面之时,他突然原地一个翻腾,有些踉跄地站在了地上,晃晃悠悠朝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站稳。 楚星白脸色一沉,正欲提身再上,突然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呜哇呜哇”,随即脚下一滞,眼神复杂地看向了木石真人。 木石真人眼中神光微敛,淡淡地说了一句:“二位,还是先去照看一下孩子吧。” 桑曼曼闻言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冲着周宓而去,将孩子接了过来,抱在怀里柔声哄着。 而楚星白本见桑曼曼已经哄上了孩子,遂干脆留在了原地,望着木石真人,没好气地说道:“老牛鼻子,你还要我说多少次,当年我就和黄狸见了两次,而且两次都是她先招惹我的!” 他龇牙咧嘴地挠了挠头:“我就搞不懂,怎么我就成了负心汉了!” (本章完) . ------------ 第4章 道义只在剑锋刀口之上 柳七闻言不禁朝楚星白看去,上次在沥安府时,当那卧虎真人看见楚星白后,也是瞬间暴起一副要打要杀的姿态。 本以为是卧虎那老鼻子脾气暴躁,急着为民除害。 现在看来,这当中似乎另有隐情啊! 而一旁抱着儿子哄的桑曼曼,也是一脸忿忿地看向了抓耳挠腮的楚星白,幽幽道:“看来你在中原打的老情人不少啊!” “曼曼,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和那黄狸真人没什么关系!”楚星白更是抓狂了,恨不能当场发誓。 奈何无论是桑曼曼,还是木石真人,眼中的肃然都透露着两个字,不信! 木石真人余光朝着柳七所在的位置飞快地瞥了一眼,随后敛去了脸上的肃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楚星白后,沉声道:“楚星白,先且不论师妹的私事,这些年单单是你犯下的罪行,就算是将你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老牛鼻子,你们青城派的是不是只练武功,不长脑子的!”楚星白翻了翻白眼,“我说了,你楚大爷在南疆呆了十几年,怎么可能在中原犯事!” “再说,我堂堂盗圣,岂是那种偷香窃玉的无耻之辈!” 原本冷眼怒视着楚星白的桑曼曼此时也开口为其辩解道:“这位道长,楚星白这十二年一直呆在我们部族中,从未踏足过中原一步。” 说着她冷冷地扫了楚星白一眼,接着道:“说他四处留情倒也属实正常,可硬要说那些累累血案是他所为,未免有些冤枉了!” 木石真人闻言眉头微微皱起,盯着楚星白看了半晌,随后径直缓缓挪动视线,朝着一旁的柳七而来。 正看着热闹,发现木石真人的目光投来,微微曲起的嘴角瞬间放平。 木石真人呵呵笑道:“柳姑娘,刚刚楚夫人所言你也听到了,不知姑娘可有什么高见?” 柳七环抱着双手一脸平静地回道:“我?我能有什么高见,楚星白有没有干那些勾当,你们自己不会查吗?” 木石真人笑容不减:“贫道的意思是,楚星白一路上与姑娘同行,伱对他的了解总归是要比贫道多的。” “不必拐弯抹角了。”柳七冷声直言道,“你无非就是想问我与他之间是何关系。” 柳七目光淡然地瞥了一眼楚星白,而后接着说道:“不过是路上偶遇,碰巧顺路罢了,木石真人不必顾及柳七,想出手尽管出手好了。” “你!”楚星白瞪着柳七,气得说不出话来。 柳七漠然转首看向了他:“怎么,我们之间有交情吗?” “小柳七,别人我可管不着,只是楚小胖这么可爱,别让这老牛鼻子给杀了。”周宓轻柔婉转的声音也传入了众人耳中。 楚星白和桑曼曼夫妇俩,几乎同时面容一滞。 木石真人眸光微敛,随后呵呵笑道:“这位姑娘说笑了,贫道岂是滥杀无辜之人,至于楚先生身上的案子……” 木石真人的双目微微眯起,双眼细缝之中精芒顿现:“贫道自会想办法查证的,但愿真如楚先生和楚夫人所言,这些血案都是有心之人栽赃嫁祸!” “哼,算你还有些脑子。”楚星白没好气地说道,同时暗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老牛鼻子一身功力简直深厚的可怕,要是他真的当场发难,自己和曼曼今日定然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楚星白不禁目光幽怨地看向了柳七。 心想他在船上当了数日的陪练,都被打吐血了好几次,竟然在这女人眼里,竟然连一丝交情都无。 若不是顾及柳七手段厉害,楚星白当场就要跳脚骂出来了,现在却只能在心里腹诽。 “柳姑娘,事情可办完了?”木石真人双手缩回了宽大的袖口之中,继而笑眯眯地对着柳七问道。 柳七微微颔首。 木石真人见状捋须笑道:“既然事情已经办完,不知柳姑娘下一步打算去往何处?” 柳七抬眸看去,冷声问道:“木石真人对柳七的去处如此关心,莫不是打算在路上伺机埋伏,为师弟一雪前耻。” “若真是如此,倒不必麻烦了,现在就可以动手!” 木石真人见柳七身上有真气流转的迹象,眼神不由得一滞,随后连连摇头说道:“柳姑娘误会了,卧虎败在姑娘手中纯属技不如人,青城派还没下作到这般地步。” 柳七不屑的撇了撇嘴,那纯是因为卧虎没死,倘若真如丐帮的乔五郎一般死在了她手里,看你现在是不是还这么淡定。 木石真人似乎看出了柳七眼中的不屑,随后笑吟吟地道:“乔五郎少年得志,平日里的确有些蛮横跋扈,他的死,贫道也曾听说过一些风言风语。” 木石真人伸手一捋长须,接着缓缓说道:“柳姑娘的确下手过于狠辣了,乔五郎身为程疯子的入室弟子,此事我看……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 狠辣吗? 当时乔五郎出手便是杀招,若是自己技不如人死了不也就死了? 再往前说,乔五郎的哥哥在酒肆对自己动手,倘若自己不会武功被其折辱,难道他乔五郎还会大义灭亲不成? 就因为他是丐帮弟子,有个疯疯癫癫的师傅,柳七就不杀他了? 哼,痴人说梦! 江湖中的道义,只在剑锋刀口之上! 柳七面色瞬间变得古井无波,她已经没有了和木石真人说下去的兴趣。 于是便招呼着周宓准备离开。 正在这时,沈从孝突然匆匆赶来,说是酒菜已经备好,请诸位赏脸在府中用席。 木石真人也出言相邀道:“柳姑娘,若是没什么要事,不妨给沈家主一个面子,留下来小酌几杯?” “柳姐姐。”跟着沈从孝一起来的沈盈,咬着嘴唇思虑再三,也站出来挽留道,“还是用了膳再走吧。” 周宓走至柳七身边,伸手拉了拉她的臂弯,柔声道:“既然盛情难却,不如听盈儿妹妹的,在此用了膳再离开也不迟。” 柳七回头看见了满脸期待的沈盈,随后想着反正九转清心丹也不急于一时,遂点头答应了下来。 …… 筵席摆在了后院花园一间雅静的阁楼中。 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正指挥着下人将阁楼收拾规整,在桌上一一摆放着碗筷。 正当妇人忙碌的时候,身后的门口走进两个身着锦衣绸缎的公子。 “娘,听说二叔的女儿回来了?”其中一人刚踏进门便急不可耐地问道。 “对啊!”妇人脸色复杂地叹道,“人现在就在前院呢!” “那爷爷呢?”说话的还是刚刚那個公子,“他没有随着沈盈一起回来?” 妇人剜了儿子一眼:“我怎么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的脾气,家里谁敢在他面前提起你爷爷?” 妇人正是沈从孝的妻子,沈庄的长媳,郑氏。 “听下人们说,是你爷爷托一个女子送回来的。”郑氏有些不耐地说道,“刚刚你爹派人去了一趟地库,好像是给人选谢礼去了。” 站在郑氏面前的公子瞬间惊讶道:“还要去地库里挑谢礼?” 郑氏没好气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送了什么好宝贝出去,就连你舅舅大婚那天,也没见你爹从地库里拿出件礼物来!” 那公子更是委屈道:“好舅舅,我长这么大,可是连地库都没去过!” “还不是你不争气,整日就知道在外鬼混!”郑氏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沈家要是真交到手里,迟早会败了去!” 见儿子瘪着嘴不说话,郑氏只能叹了口气,谁叫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呢! “你外公呢,不是让你将他们两老请来?” “他们说一会儿就来。” 说话的公子名为沈阙,是沈从孝与郑氏的长子。 而和沈阙一并进屋,自进门开始便一直站在沈阙身后沉默不语的,就是沈阙同父异母的弟弟,沈周。 正说话时,沈阙突然看见一个丫鬟端着一尊精致的酒壶走进来放在了桌上。 他眼睛顿时一亮,伸手便要去拿桌上的酒壶。 啪嗒! 手还未碰到酒壶,便挨了郑氏重重的一下。 沈阙摸了摸手背,无奈地说道:“不就是青城派的一个长老嘛,搞得好像是青城派掌门亲自来了一样,还要外公外婆不辞辛苦来作陪!” “呜呜——” 结果话刚出口,便被郑氏将嘴捂住。 沈阙好不容易挣脱之后,就听到郑氏在耳边怒骂道:“你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还就是一个长老,那可是青城派的长老,姜掌门的师兄,你还没出生的时候,他老人家就已经是名震江湖的顶尖高手!” “哪怕是各大门派的掌门人,见了他老人家也得恭恭敬敬地行上一礼,规规矩矩地叫一声木石真人!” “若非和咱们家还算有点沾亲带故,别说你外公外婆,就算是你外公的师傅还活着,也没资格和人家坐同一张桌子!” “知道了,知道了。”沈阙听得心中不耐烦,便扭身往外逃去,“我去再去催催外公他们。” 沈阙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将站在身后的沈周暴露在了郑氏面前。 沈周面露尴尬地朝着郑氏微微颔首行了一礼,却见郑氏脸色瞬间一寒,便赶紧垂下首来,随后转身追着沈阙而去,刚走出门口,脸上顿时露出了苦涩的表情。 结果一时失神,在拐角处和一名匆匆而来的下人迎头撞上了。 下人捂着肩膀赶紧站了起来,随后看见自己撞的人是沈周后,便连忙上前将其搀扶了起来,口中连连道歉。 “二公子,都是小的眼瞎!” “您没事吧?” 沈周看了一眼这下人,认出了此人是父亲身边伺候的下人,遂摇了摇头:“我没事,你这么匆匆忙忙的,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那下人当即回道:“是老爷让我赶紧过来转告夫人一声,贵客们已经朝着后院来了,让夫人赶紧准备!” 沈周闻言笑道:“不是只有一个木石真人吗,怎么还用上‘贵客们’了。” “哎呀,二公子有所不知,那送盈儿小姐回来的女子,也是一名贵客!”下人急匆匆的解释道。 “二公子,若是您没什么事,那我……” “去吧,夫人就在房间里!” “多谢二公子!” 沈周回头看着下人急匆匆的进入了房间,遂笑着摇了摇头,径直下了楼梯,离开了阁楼。 …… 柳七和木石真人并肩而行,走在二人之前的沈从孝,正为两人介绍着后院的布局。 沈家的后院很大,柳七估摸着就她们刚刚一路看见的面积,就和京城的柳府差不多大小了。 若是再加上本就十分宽敞的前院,估摸着和京城的大将军也差不多了。 妥妥的违制啊! 不过和一般豪门世家的后院不一样,沈家的后院大多栽种着各种珍贵的药材,甚至还出现了几种灵药。 哪怕是见多识广的木石真人,看着被沈家栽在后院的灵药,也不禁感叹道:“沈家在灵药上的造诣已到登峰造极之境!” 沈从孝闻言谦逊笑道:“木石真人过奖了,沈家充其量也不过是一群厨子而已,厨艺再好,若无上好的食材,做出来的菜也是一言难尽。” 他正说着,突然瞥见柳七已经蹲在了一株灵药的旁边。 “柳姑娘,这是沈家自己栽培的龙血草,药效虽比不上天生天长,但也勉强摸得上灵药的门槛了。” 他正眼露傲然地介绍着,突然看见柳七伸手将那株龙血草一折! “哎!”沈从孝顿时双目一瞪,惊呼出声。 柳七站起来,将已经失去生机的龙血草随手丢在了地上,而后转身对着沈从孝,一脸无辜地摊手道:“沈家主对不住了,我也没想到这龙血草如此脆弱。” 沈从孝咬着牙:“无事无事,都怪沈某没有事先提醒。” 脆弱? 那可是龙血草啊! 成年人也要用上力才能将其掰断的! 当月牙将那丝微弱的灵气吸收干净之后,柳七秉着脸回到了木石真人身边。 木石真人当即打趣道:“看来柳姑娘对灵药很感兴趣?” 见柳七不搭话,木石真人笑呵呵地接着说道:“灵药虽好,可总归只是外物,倘若服用过量,短时间内修为或许可以精进不少,但长期来看,却会使得下次突破瓶颈变得更加艰难。” 这样的说辞柳七已经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她现在的注意力全在那一方方灵药之上。 可惜,沈家自己栽培的总归是和真正的灵药有着天壤之别,刚刚那株龙血草带来的能量,恐怕还不如一颗培元丹的百分之一。 (本章完) . ------------ 第5章 金刀大侠 可惜了。 柳七突然想起了沈庄,这老头儿虽说心眼不少,但炮制灵丹的手艺还是相当过硬的。 若是沈庄还在,自己那颗还未到手的玉菩提,交由他炮制一番,说不定能够发挥出更多的药效。 至于沈从孝……这人柳七信不过。 见识过了沈家栽培的灵药后,柳七一行便在沈从孝的带领下,来到了阁楼。 沈从孝的夫人,郑氏带着一群婢女在阁楼门口候着。 当看见沈从孝出现之后,郑氏瞬间换上了一副如沐春风的笑颜,带着婢女泱泱地迎了上来。 但当她看见与木石真人并肩出现的柳七之后,还是当场愣了一下。 “伯母。”好在是沈盈站出来轻轻唤了一声将郑氏从失神中给拉了回来。 郑氏的目光有些依依不舍地从柳七脸上挪开,随后落在了沈盈的身上,将其上下打量一番后,方才喃喃问道:“你是……盈儿?” “嗯。”沈盈乖巧地点头。 郑氏双目微张,连忙上前两步伸手将沈盈抓住,又仔细观察了一遍,随后一脸震惊地说道:“爹真的将你治好了!” “咳咳咳……”见妻子有些失态,一旁的沈从孝赶紧咳嗽两声。 郑氏瞬间回过神来,随后一把将沈盈搂入怀里,眼眶瞬间就红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这孩子,真是担心死大伯娘了!” 被郑氏搂在怀里的沈盈有些不自然地扭动着身躯,想到柳七和周宓都在后面看着,顿时小脸涨的通红。 柳七静静地欣赏着这幅(伯)母慈(侄)女孝的画面,眼角余光瞥见身边的木石真人也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捋须看着二人。 最后还是沈从孝出面将郑氏劝开。 “盈儿大病初愈,拙荆一时情难自禁,让二位见笑了。”沈从孝对着木石真人和柳七抱拳道。 木石真人笑着连连摆手道:“人之常情罢了,无妨无妨。” 说着,又轻轻叹道:“若是沈良师侄夫妇二人在天之灵,得知盈儿如今身体已经无恙,定然会得到安息。” 见木石真人提到了沈良夫妇,尴尬之色从沈从孝脸上一掠而过,于是笑着扯开了话题,将木石真人和柳七迎入了房间。 柳七进入房间,一股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紧接着便看见了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让人不禁垂涎欲滴。 柳七一脸镇定地走了进去,与她前后脚进屋的木石真人扫了一眼上位,随后举臂对着柳七谦让道: “柳姑娘,请!” 这一幕落在了刚刚走进房间的郑氏眼中,使其如遭雷击一般呆在了原地,眼睛忍不住在柳七身上打量起来。 这姑娘……什么来历? 木石真人竟然在她面前谦让起主位来了! 柳七抬眸一瞥,见木石真人表情极为真挚,不像是故作姿态。 于是她默然伸手,将离自己最近的一把椅子拉开,随后大大咧咧地坐了上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老牛鼻子态度如此恭敬,着实让柳七心中有些不适,心想着他该不会是有所图谋吧? 而木石真人见柳七直接坐下,不禁哑然一笑,随后直接走至上位,淡定自若地坐了下来。 既然柳七不争这主位,那这房间内也就无人可与他相争了。 一个座次,代表的不仅仅是个人的荣辱。 他木石真人倒也不是为了争强斗狠,只是身上背负着青城派偌大的名声,有时候不想争也得争了。 随着木石真人在上位落座,房间内的其他人也各自就坐。 沈从孝夫妇再加上沈盈,作为东道主,依次坐在了木石真人的右侧。 而木石真人的左侧……坐着抱着孩子的桑曼曼。 楚星白和桑曼曼这对夫妇俩,一个天性散漫放荡不羁,一个出身异族不知中原礼数,眼见着早早落座的柳七已经夹上了菜,便也急匆匆地随便寻個位置坐了下来。 正巧柳七和木石真人之间有着两个空位,于是二人便顺势坐了下来,且桑曼曼还直接坐在了木石真人的左侧。 她怀里的楚小胖,圆溜溜的眼睛瞬间就锁定了木石真人的长须! 看着这般奇怪的座次,以及桑曼曼怀中不断探出手来想要去抓木石真人长须的楚小胖,沈从孝夫妇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皆是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柳七倒是没有想这么多,在她看来,吃饭就是吃饭,哪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突然,柳七感觉到脚被人轻轻踢了一下,于是她扭头看向了左侧的周宓,有些不耐地瞪了她一眼。 周宓却是微微一笑,随后眼瞳朝着一个方向挪动了一下,示意柳七朝着她眼瞳挪动的方向看去。 柳七当然知道周宓的意思,她眼瞳挪动的方向,赫然坐着一个年轻道士,正是木石真人的弟子。 不消周宓提醒,柳七便早已察觉到了。 只要这小牛鼻子出现,他的一双眼睛必然会死死盯在柳七身上,哪怕是已经挨了木石真人多次训斥,这小牛鼻子依旧死性不改。 现在青城派的人都这么明目张胆了? 柳七看都懒得看对方一眼。 让他看就看吧,反正自己也掉不了一块肉。 而且有些出乎意料的是,柳七也没在对方眼中看到淫邪之色,对方的眼神可以说是清澈且执着! 正当柳七专心干饭之时,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 “沈府贵客临门,郑老头子我今日来的可不是时候?” 话音刚落,柳七余光便瞥见一道魁梧的身影昂首阔步走了进来,紧跟着又一道稍显瘦弱的身影前后脚走了进来。 随后便看见沈从孝和郑氏一脸欣喜地起身迎道:“爹(岳父),娘(岳母),你们可算是来了!” 上位的木石真人也放下了手里的酒杯,随后慢悠悠地起身,对着门口进来的二人抱拳道:“原来是金刀郑大侠贤伉俪,贫道木石见过二位侠士。” 为首的魁梧老者当即抱拳,恭声回礼道:“木石真人莫要折煞我们这两糟老头糟老太太了,这“大侠”二字是万万担不起的。” 一旁的老妪也笑着抱拳道:“久仰木石真人大名,今日听说真人来小婿府上作客,我夫妇夫人故而舔着一张老脸,特意来此讨杯酒喝罢了。” “二位,何以言之!”木石真人当即笑道,“沈家主,还不赶紧请岳父岳母上座!” 沈从孝连连称是,和郑氏一起将位置让了出来,这刚到的老者老妪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 “金刀武馆郑海升,这是老婆子吴三娘。”魁梧老者落座之后,瞥见桌上陌生人不扫,当即抱拳朗声自我介绍道。 随后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正在夹菜的柳七身上,随后又迅速挪至了周宓的脸上。 郑海升夫妇二人不由得互视了一眼,随后那名为吴三娘的老妪笑呵呵地说道:“好标志的姑娘,可是木石真人的晚辈?” 吴三娘瞧着柳七和周宓不但生得花容月貌,而且气质同样不俗,且二人皆坐在木石真人的一侧,于是以为她们二人是木石真人下山新收的门生。 “呵呵呵……”木石真人闻言呵呵一笑,“贫道若是真有这份福气,那当真是死而无憾了!” 木石真人此番所言,完全是发自于肺腑。 以柳七现在的年纪和展现出的武功修为,若她真是青城门下,至少未来五十年,不必担心门中后继无人! 而沈从孝见自己岳父岳母误会了柳七等人的身份,于是赶紧在一旁小声解释了一番。 当郑海升和吴三娘再度抬头看向柳七时,眼中已然充斥着满满的愕然之色,而在愕然之下还潜藏着一丝担忧。 她就是霸王柳七! 二人虽已淡出江湖多年,但不代表他们对江湖上的事不再关注。 以刀震慑群雄者,可称霸王。 若要论最近一段时日江湖上谁的名头最响,除了霸王柳七之外别无他人! 郑海升和吴三娘情不自禁地互相看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哪怕是多年的老江湖,一时之间也很难将这花容月貌的女子,和江湖传闻中冷酷狠辣的霸王联系在一起。 正当郑海升夫妇二人陷入震惊之际,外面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姐夫,大姐,我来迟了!” 随着一阵爽朗的声音响起,一位身材同样魁梧,且长相和郑海升有着几分相似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沈阙和沈周两兄弟。 郑海升脸色微沉,随即对着刚刚进门的儿子怒声呵斥道:“放肆,还不赶紧见过木石真人和……” 郑海升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正夹着菜往嘴里送去的柳七,于是便将剩下的半句话给吞回了肚中。 此女正邪难辨,还是不要往来的好,况且她生得这般魅惑动人,自己那傻儿子若是给迷了眼,只怕…… 话说担心什么就来什么,郑凌风大大方方地抬手向木石真人行了一礼,目光一斜便发现了同桌的柳七和周宓! 好!好!好! 郑凌风只觉得呼吸一滞,他纵横风月之地多年,何曾见过这般倾国倾城的女子,一时之间瞪圆了双眼,竟是愣在了原地。 郑海升看见儿子这副模样,心中顿时一咯噔。 完了! 心中咯噔的可不止有郑海升。 随着舅舅一起走进来的沈阙,也看见了柳七和周宓,只觉得脑海“轰隆”一声,整个人瞬间陷入了一片空白,目瞪口呆的模样和其舅舅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无怪人常说,外甥多像舅! 而跟在沈阙之后的沈周就显得稳重许多,他一路低着头进来的,在察觉了郑凌风和沈阙的异样之后,不由得抬眸瞥了一眼。 当其视线刚触及周宓脸上时,便如触电一般迅速收了回去,而后低垂着脑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眸之中俱是惊艳之色。 “咳!咳!咳!” 郑海升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将已经愣住的两人给拉了回来。 郑凌风清醒过后,赶紧屏着呼吸,收敛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随后一脸凛然地抱拳道:“在下郑凌风,还未请教二位姑娘芳名。” 郑海升闻言恨不能将头塞到桌子底下去。 可怜他夫妇二人年近半百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因此平日过于骄纵,才使得他养成了今日这般性子。 而已经浅浅见识过柳七厉害的沈从孝听见小舅子直接问柳七的芳名,心中顿时一紧,连忙堆着笑脸说道: “柳姑娘,这是妻弟郑凌风,他尚且年幼不知事,还望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年幼? 柳七缓缓放下了筷子,随后扭头看了一眼将腰杆挺得笔直的郑凌风。 这位仁兄,瞧着脸上的胡茬子,少说也得二十好几了吧! 而随着柳七的目光扫来,和郑凌风站一起的沈阙也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胸膛。 两人就好像开屏的孔雀一般。 坐在柳七旁边的周宓同样扭头打量了二人一番,随后低声说了一句:“瞧着还不如方家二公子!” 话刚出口,便感觉到一股凌厉的视线落在身上,她循着视线转首看来,发现柳七正冷冷地看着她。 周宓妩媚一笑,随后紧紧抿上了嘴。 柳七见周宓闭嘴之后,方才收回了目光,随后顺势拿起了刚刚放下的筷子,伸手夹着菜的同时,口中淡淡回道: “柳七。” 随后当她夹菜之时,抬眸看见了正对面的沈从孝一脸呆滞,满目诧异。 柳七面无表情地将夹来的菜送入了口中。 别人问个名字而已,难不成她也要举刀相向。 她是霸王,又不是阎王。 “柳七,柳七……”郑凌风一脸迷离地念叨着柳七的名字,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只可惜他将所有去过的风月场所都回想了一遍,没有一个人能够对上。 “奇怪,到底是在哪儿听过呢?” 和只想到风月场所的郑凌风不同,当柳七报出名字的刹那,沈阙身躯猛地一颤,恢复清醒的同时,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涌上心头。 柳七! 霸王,柳七! 杀了乔五郎的霸王的柳七! 而一直低垂着头的沈周,则是微微抬首,飞快地瞥了一眼柳七,刚刚他只留意到了周宓,此时看见柳七的侧颜之后,眼瞳不禁微微一颤,露出了异样的神色。 沈周目光飞速从郑海升夫妇以及沈从孝夫妇脸上掠过,将他们的脸色尽收眼底,随后重新垂首,轻轻舔了舔嘴唇。 霸王柳七……真好! (本章完) . ------------ 第6章 给我滚出来! 接下来一顿饭的时间,柳七总感觉时不时有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 对此柳七显得云淡风轻,自顾自地吃着饭,好像周遭的一切都和她无关。 除了已经和柳七朝夕相处过一段时日的几人外,同桌其余人眼见着柳七如此专注于干饭,或多或少都有些诧异。 甚至有几次柳七的筷子都和木石真人撞在了一起,随着柳七颇为冷淡地一抬眸,木石真人当即呵呵一笑,随后收手任由柳七将菜夹了回去。 由于见过木石真人和柳七谦让上位,沈从孝夫妇显得有些见怪不怪了,只是默默地吃着自己的饭。 而郑海升夫妻俩看见了这一幕,顿时面露惊愕,不由得扭头互相看去,皆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这可是木石真人! 论辈分,是天下双绝之一,青城派掌门姜玄云的大师兄。 论武功,几十年前,在郑海升夫妇还未淡出江湖之前,便已是赫赫有名的顶尖高手! 论年龄,别说是柳七的爷爷,当年轻的曾爷爷都足够了!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曾爷爷在宠曾孙女呢! 木石真人见柳七吃的认真,干脆放下了手里的碗筷,捋须笑道:“看来柳姑娘对今日的菜色还算满意!” “还不错,江湖中能将灵药用于膳食的,恐怕也就只有沈家了。”柳七轻描淡写地点出了这桌菜的玄妙所在。 沈从孝闻言虽有些意外,但还是顺势放下了碗筷,笑着赞道:“柳姑娘当真是独具慧眼。” “没错,这桌上的大部分菜品皆用了一味灵药作为辅料来烘制,放眼天下也唯有沈家的厨子有这份本事,可以将灵药的药力保留在菜肴之内。” 柳七却是摇了摇头,一脸漠然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着桌上剩余的菜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还真是暴殄天物! 用灵药来烘制膳食,哪怕是厨子的手艺再怎么出神入化,也绝不可能保证药力没有一丝的损耗,甚至可以说这每一盘菜,几乎都浪费了那株灵药八成以上的药力! 为什么灵药最后炼制出来的灵丹都是浑圆的球状物,纯粹就是因为球形的表面可以更好的阻止药力的泄露。 现在倒好,直接整了个开放式的! 柳七有些无语,心想着就算家底再厚,也不能这么败啊! 作为沈庄的好友,她不能坐视沈家如此暴殄天物,最后走向败亡! 对! 柳七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随后默默地看向了坐在对面的沈盈,若有所思地沉思了片刻。 沈从孝看着放下筷子的柳七,心底不由得闪出一丝疑惑。 明明刚刚还吃得好好的。 他当然是不可能开口问道,遂只能暂且按下了心中的疑惑,继续招待着同桌的其他人。 一顿饭吃完之后,眼见着柳七第一个起身,沈从孝礼貌性地挽留了一下:“柳姑娘,天色已经不早,若是没什么事,不如在沈家歇息歇息再行上路?” “好!” 柳七出人意料的一口应下,让本已打好了送别腹稿的沈从孝突然愣住了。 就连木石真人也略微诧异地看向了柳七。 唯有郑凌风和沈阙二人,脸上的喜色溢于言表,目光灼灼地看了看柳七,又不约而同的看了看柳七身旁的周宓。 心中已经开始筹谋起来。 …… 既然柳七答应留下歇息,沈从孝当然不可能开口赶客,甚至还匆匆忙忙地叫人准备好了最好的客房。 毕竟柳七和周宓看起来都是云英未嫁的大姑娘,故而两人被安排在了一个独门独户的院子里。 “怎么,看上了沈家的家业了?” 柳七刚刚关上房门,身后便传来了周宓略显慵懒的声音。 柳七眸光微动,先将房门关好,随后转身看着已经在桌前落座的周宓,冷声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用看?”周宓一只手托着堪称完美的下颌,眼神痴痴地望着柳七,继而柔媚一笑道“刚刚你盯着那些菜的模样,像极了盯着糖葫芦的小孩。” “有这么明显吗?”柳七摸了摸下巴,一脸理所当然地回道,“与其再让沈家这样暴殄天物,不如将这些灵药用到有缘人身上!” 说着,她微微昂首,缓缓伸出手来,在手臂伸直的瞬间,手掌突然一曲,随后指尖照着自己的方向轻轻点了点: “很显然,我就是这个有缘人!” 周宓看着柳七如此大言不惭的模样,不禁“噗嗤”笑出声来,随后掩着嘴笑问道:“那敢问柳姑娘,你打算怎么向沈家证明,你就是这個有缘人呢?” 柳七小脸微微鼓起,认真思索了一番,随后拍了拍腰间的惊寂刀:“暂时还没想到,不过有缘人肯定是我,绝不会有其他可能!” “哎——” 周宓轻轻一叹:“你这性子,迟早有一天要闹到举世皆敌!” 说着她眼眸一翻,怔怔地盯着柳七的眼睛:“难不成,你还打算将沈家灭门不成?” 柳七闻言,脸颊鼓的更加明显了。 周宓见状,摇着头叹道:“其实眼下就有个最合适的法子,只是看你会不会用,以及想不想用了。” 柳七沉吟片刻,抬眸回道:“你说的是沈盈?” 周宓微微颔首:“昆仑木符在她手上,沈庄没有让沈盈将木符交给沈从孝,则说明沈庄有意将沈家留给沈盈。” “与其用刀逼着沈家将家业交给伱,倒不如让他们自己拱手奉上,这样岂不美哉?” 周宓是怎么知道昆仑木符在沈盈手上的? 柳七脑海中闪过一丝疑虑,但随后想到从京城出发后,一路上周宓和沈盈几乎形影不离,她在沈盈身上见过昆仑木符也不足为奇。 只是……她是怎么知道那块破旧的木符就是昆仑木符的? 周宓身上神秘的色彩已经够多了,柳七也懒得去多想,她思忖片刻,随后质疑道:“按照你的意思,我支持沈盈掌控沈家,然后沈盈将沈家百年家业交给我?” 不待周宓作出回答,柳七便摇了摇头接着说道:“难不成你真的以为凭借着一枚木符,就可以让百年沈家听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话,而且以沈盈对我的信任,她不至于会将整个沈家拱手奉上!” 柳七觉得这条路不大可能行得通。 这甚至不如柳七直接动手去抢来得简单有效。 周宓依旧是一副慵懒地姿态撑在桌子上,她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后笑着说道:“小柳七啊,你还真是不懂得人心。” 柳七眉梢一挑,听着周宓继续说道:“江湖中人为什么这么看重名声二字,还不是因为有了名声之后,其余的东西自然有人会亲手奉上!” “你可别忘了,沈家在一百多年前,也曾为某位倾其所有!” 柳七闻言沉默半晌,随后淡淡地说道:“一百多年前的沈家和现在岂可同日而语。” 周宓轻声道:“有何不同,似沈家这样的武林世家,乱世之中若不为自己挑个靠谱的主子,迟早会被人吃干抹尽,连骨头都不剩。” “你也说了,那时候是乱世。” 周宓眼眸一抬:“难道现在不是?” …… 柳七低垂着头,缓步前进着。 脑海中一直反复回荡着刚刚周宓所说的话。 现在已经是乱世了吗? 说句实话,柳七一开始也不这样认为,虽然前不久自己才亲身经历了宫变,且亲手斩了前任皇帝萧文淮以及几位朝野颇有分量的人物。 但柳七觉得,天下双绝之一的萧奇峰登基之后,纵使对江湖的掌控不如大将军在世时,也不至于造成世道崩坏。 但周宓却说了一句令柳七有些无法反驳的话。 “你柳七的出现,难道不正应证着,当今世道已经逐渐崩坏吗?” 柳七虽然觉得有些无语,但一时之间却也不知该怎么反驳。 常言道乱世必有妖孽。 结果没想到妖孽竟是她自己。 …… “柳姑娘,已经到了。” 柳七还陷入在周宓刚刚的话语之中,突然耳边传来的声音将她给拉回了现实。 于是她瞬间收敛了思绪,抬头朝前看去,映入眼帘的是沈府的会客大堂,大堂门口乌泱泱地一群人。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莫不是沈从孝将外面的人都给放进来了? 柳七仔细看了一眼人群,便将自己刚刚的猜测给否定了,堵在大堂门口的这群人个个气势汹汹不说,而且还能通过着装,看出他们应该是来自四到五个不同的江湖势力。 比起堵在沈家大街上的那些乌合之众,大堂门口的这些人看起来才像是真正的江湖人士。 正当此时,刚刚领着柳七来此的沈府下人,眼见着人群挡住了门口,遂扯着嗓子,中气十足地对着大堂内禀告道:“家主,柳姑娘到了!” 话音刚落,原本堵在门口的江湖人士纷纷调转身形,朝着柳七看来。 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汇聚于身上,柳七眉梢微微一挑,眼底隐隐闪烁着不耐之色。 正当此时,人群之中有人先是低声喃喃了一句:“柳姑娘……” 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音量骤然抬高数倍,刺耳的惊呼声顿时传入所有人的耳中:“她就是柳七,柳霸王!” 话音刚落,大堂门口的江湖人士一阵哄然! 柳七顿时感觉到,这些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从一开始的惊艳和愕然,逐渐化作了愤怒与怨恨。 柳七眼底泛出些许疑色。 莫非是冲着自己来的? 正当此时,只见原本拥挤的人群被分开,年轻的道士自大堂门口走出,脚步匆匆地穿过人群,径直来到了柳七面前。 “柳姑娘,你可算来了!” 年轻道士不是别人,正是被木石真人唤作“庆淮”的弟子。 庆淮先是抱拳冲着柳七微微颔首行了一礼,但他抬起头时,脸色已然变得肃然,眼中的担忧清晰可见。 未等柳七将心中疑惑问出,便看见面前的道士双唇微微张合,发出的声音微弱到只有近在咫尺的柳七刚刚可以听清。 “柳姑娘,要小心了,里面的人都是冲着你来的!” “沈家主和师傅都在大堂内。”庆淮声音恢复了正常的音量,继而沉声道,“柳姑娘,他们已经等你很久了。” 当提到“他们”二字时,庆淮稍稍加重了语气。 “柳姑娘,请!” 随后庆淮便侧身让到了一边,抬起一臂指向了大堂门口的方向,随后轻声道了一个“请”字。 柳七面色始终淡定如常,他不疾不徐地跟在了年轻道士庆淮的身后,踩着大堂门口的石阶,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话说刚刚她正在房间内休息,突然沈从孝遣了下人过来,说有急事请她过去一趟。 柳七本还以为是沈从孝看出了自己心底的想法,打算将沈家的家业双手奉上,就算不是全部的家业,哪怕是七成,一般,或者是三分之一…… 总之,柳七还以为沈从孝打算破财免灾,结果没想到竟然真的是有急事! 柳七跟着庆淮顺利地踏入了大堂,首先映入眼帘的当然是稳坐于大堂主位的沈从孝和木石真人。 看见柳七进来,沈从孝率先站起,先是有些不自然地冲着柳七抱拳,叫了一声“柳姑娘”,随后有些为难地看向了一旁的木石真人。 柳七只见木石真人似是坐着思忖了一会儿,随后缓缓起身。 “诸位,这位就是你们要找的柳七,柳姑娘!” 随着木石真人清晰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大堂之中,分坐在大堂两侧的江湖人士顿时陷入了一阵哗然! “柳七,你就是杀了乔五郎的柳七!” 柳七循声侧目看去,只见自己右侧平行的位置,一名身穿短打马褂,露出肌肉虬结的四肢的汉子,正满脸怒容抬手地指着柳七。 柳七一脸漠然地颔首。 随后便见那汉子双目猛地瞪圆,继而指向柳七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好!好!好!” 他咬牙连道了三声好字,随后怒声道:“你灭我兄弟满门,竟然还有脸在沈家作客,真是苍天不公!” 他话音还未落,又有人腾地站起,厉声质问道:“柳七,我的堂弟只不过是嘴上调戏了你两句,你绞了他的舌头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赶尽杀绝,将他一家十七口屠戮一空!” “柳七,沥安城寒江剑派的杜掌门,可是死在你手上?” …… 原本坐在大堂的两侧的武林人士在群声沸腾之下接连起身,无不是在指责柳七犯下的累累血案。 身处千夫所指的境地,柳七却只是眉头微皱,一脸漠然地站在原地。 “柳七,楼子河的王老大一家,只因挡了你的去路,就被你……” 当听到这道声音响起,柳七眸光陡然一凝,猛地扭头看向一处。 “给我滚出来!” 一声爆喝! 大堂众人只觉得耳中犹如惊雷炸响,刺痛之下无不目眦欲裂,心口气血沸腾,转瞬不少功力稍差的更是气血逆行冲上面容,脸色涨得发紫! 饶是高堂之上稳若泰山的木石真人也不由得为之心惊。 此女的内功修为,竟已道到了这般境地吗? “啊——” 突然人群之中纷乱骤起,只见一道身影踉踉跄跄地从人群之中蹿了出来,站在了大堂中央一阵手舞足蹈。 随着“嗤拉”一声,此人竟是直接撕碎了上衣。 已经稍稍平缓气血的堂中众人只是朝其赤裸的胸膛看了一眼,便纷纷面露惊骇之色,胆子小的更是掩嘴惊呼出声。 只见此人胸口上一根根“血管”凸起,从心口一直延伸到出去,随着“血管”咕噜咕噜滚动起来,好似一条条生龙活虎的虫子在其皮下爬行一般。 “你……你……”此人面无血色,颤抖地手缓缓抬起,指向了柳七。 “又是楼子河王老大,又是沥安府寒江剑派的杜掌门。”柳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淡淡地说道,“这位朋友,似乎交友广泛啊。” “嘶——”突然堂中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人不是丐帮永泉分堂的副堂主费超吗?” “噗——” 见有人认出了自己的身份,此人终于忍不住一口黑血仰面喷出! (本章完) . ------------ 第7章 能奈我何 砰! 费超一口黑血喷出之后,当场倒下,重重地砸在了硬实的地面之上。 这一声响动,仿佛一柄大锤敲在了在场之人的心头。 随着堂中众人身躯一震,不约而同地探着头循声看去。 只见费超瞪圆了双目仰面躺在地上,眼中的神光正在飞速的消散,显然已是气绝而亡! 众人均是面露骇然。 今日堂下两侧在座的,皆是来自沿江各县的江湖势力,即便其中有几个的地盘离永泉的路程不近,但费超的名字在场之人绝对是耳熟能详的。 尤其是端坐高堂主位的沈从孝,当他听到有人叫出“费超”后,便匆匆走了下来,正好看见了费超横死的一幕,也彻底确认了被柳七以“一吼”震杀的,正是丐帮永泉分堂的副堂主,费超! “沈家主,真是丐帮的人?” 木石真人不知何时也已起身,眉头紧皱看着堂下众人, 听到身后传来了木石真人的声音,沈从孝顿时将目光从费超的尸首上收回,随即转身对着木石真人颔首回道:“确是费超没错,我与他尚有几分交情,绝不可能认错!” 木石真人闻言眉心几乎挤出了一个“川”字,随后他凝眸看向了柳七,沉声道:“柳姑娘,将他揪出来就罢了,何必取人性命?” 加上乔五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柳七已经斩了丐帮的一位舵主,和一位副堂主! 木石真人不禁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丐帮已经好多年没有受到过这种打击了,虽说乔五郎和费超的死于丐帮这样的庞然大物而言,不能算是伤筋动骨。 但江湖中的事,不能这样简单的计算。 毕竟这关乎到了丐帮的颜面! 柳七对于木石真人凝重的脸色视而不见,一脸平静地回道:“杀了就杀了,难道还留着他在这里继续妖言惑众吗?” 语气淡定地没有一丝波澜,就好像她刚刚杀的不是丐帮的副堂主,而是路边的一只野鸡。 木石真人一时语塞,因为刚刚他也听到了,正是躲在人群之中的费超四处煽风点火,将众人对柳七的愤怒给彻底激发了出来。 眼见着木石真人陷入沉默,柳七默然抬首,冷冽的目光缓缓扫向了堂中众人,最后落在了那名身穿短打马褂的男子身上。 如果柳七记得没有错,他应该是第一个站出来指责自己滥杀无辜的人。 于是柳七盯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敢问阁下的兄弟高姓大名,我柳七手中刀从来不斩无名之辈,不是什么孤魂野鬼都有资格来向柳七寻仇。” 那短打马褂汉子本来看着费超被柳七吼杀之后已是心生怯意,但听到柳七又提到了他那惨死的兄弟,遂双拳紧握,梗着脖子朗声道:“我那兄弟姓王,于三日前在姚家坝撞见你们的船只……” 确有几分胆色,难怪刚刚敢第一個站出来开口。 柳七眼皮一垂,紧闭着双眸等待其将事情的前后一一说出,直至听完之后她方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姚家坝的那个渔夫?”柳七眼神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就这样盯着对方的眼睛。 只见对方双目微张,怒声回道:“看来你已经承认了!” 柳七当即冷哼一声:“表面上是老实忠厚的渔民,实则是谋财害命的水鬼,趁着夜色带着人想要凿沉船只,本姑娘当然只能送他们去向阎王爷报道了。” “至于阁下兄弟的家人……”柳七淡淡地说道,“我没有杀他们,也不屑于去杀他们。” 身穿短打马褂的男子顿时面色大变,正欲上前一步,突然随着柳七转身的同时玉臂轻抬,一道劲风自袖口中席卷而出,将其击飞,撞入了身后的人群之中,瞬间人仰马翻,哀嚎遍地。 柳七则是背对着倒了一片的人群,看向了另一人:“阁下堂弟我还记得,嘴上无遮无拦,本姑娘略施小惩,将其船掀沉,想来阁下的堂弟,应该不是淹死的。” 事实上,这样见色起意的鼠辈,沿途上并不算少见,绝大部分都被楚星白代为处置了,剩下一些色胆包天想要直接动手,或者口中污言秽语实在令人厌恶的,柳七也不会置之不理。 这人的堂弟就是属于后者,污言秽语惹恼了柳七,故而一掌真气将其乘坐的小船给打翻了。 柳七还残留着一点印象,沉船之后此人在水上漂浮着,想来也是个会水的。 果然,面对柳七质问,自称那人堂哥之人当即沉声回道:“当然不是,就在你打翻我堂弟船只的第二日,他们一家十七口皆死在了家中,皆是脖颈处一刀致命,包括我那刚满四岁的侄子。” 又是满门被灭…… “对,我那兄弟一家也都是脖颈处一刀致命,柳七难道你还想抵赖不成!”刚刚被打飞的短打马褂男子挣扎着站起来,应声附和道。 柳七闻言眉头微皱,随后冷冷说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杀你堂弟一家,我柳七何须用刀!” 对方眼神猛地一颤,但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脸上的坚定之色重新涌出:“江湖谁人不知你柳七是狂刀传人,为了凝聚杀意以杀入道,你什么事做不出来?” “柳七,伱每夜闭眼之时,难道就不会想起那些无辜之人血淋淋的面容吗?” “说得好,从沥安府一路到永泉府,不知有多少人丧命于这魔头之手,今日我们定要为那些枉死之人讨个公道!” “沈家主,难道沈家真置江湖道义而不顾,与这魔头为伍吗?” “木石真人,您身为武林德高望重的前辈,可要为那些枉死之人讨个公道啊!” …… 原本正对柳七一波接着一波出言指责的众人,突然话锋一转,将沈从孝和木石真人也给架了上来。 沈从孝面露为难之色,只是看看堂下群情激奋的众人,又看看千夫所指但依旧一脸漠然的柳七,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真的是……吵死了! 柳七心底涌出了浓浓的不耐,若说之前是因为费超在其中的挑拨离间,那现在这些群情激奋的人又是为了什么? 本来心底残留的一丝想要辩解的想法在众人的言语之中顷刻间灰飞烟灭。 所以当木石真人看见柳七嘴角微微勾起之时,他不由得心里一咯噔。 “呵呵呵……” 在人声鼎沸的大堂之中,一阵悦耳的笑声却是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就好似有人趴在自己耳边发笑一样,令人毛骨悚然的同时,一股冰冷的彻骨的寒意瞬间涌上了每一个人的心头。 纷杂的声音渐渐平歇,直至整个大堂陷入了落针可闻的沉寂之中。 柳七微微昂首,睥睨的目光扫视着众人:“就算你们口中的这些……都是我做的。” “你们又当如何?” 柳七不屑地冷笑一声,缓缓走出两步,站在了大堂最中心的位置,继而眸光轻抬:“就凭你们这群臭鱼烂虾,能奈我何?” 话音一落,大堂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几乎所有人的眼神之中都有怒火在燃烧,但更多的还是发自心底的忌惮和惧意。 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柳七在原地站了十息,大堂之中依旧是静的可怕,凡他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是垂首低眸。 柳七摊了摊手:“既然诸位不准备动手,那柳七就不打扰了。” 正当柳七朝着大门外刚刚走出两步,人群之中一道身影突然晃动了一下,随后一大步站了出来,指着柳七的背影,一脸决然地开口: “你……” 嗡—— 一声沉闷的铮鸣声瞬间回荡在大堂之中,打断了此人话语的同时,也令稳坐高堂的木石真人脸色一变。 只见木石真人闪身而出,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残影,随后便在刚刚那站出来之人的身前现出身形。 “开!” 随着木石真人口中爆喝一声,青色罡气骤然在周身凝聚,就在罡气凝聚的瞬间,紫色的刀芒当头劈下,斩在了罡气护罩之上。 当—— 一声颤音,刀芒没入罡气的同时,木石真人也看见眼前自身的罡气犹如水波一般荡漾开来,不禁心下一沉,催动着真气将护体罡气恢复如初。 “柳姑娘,稍安勿躁,贫道想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 木石真人抬眸四处看去,想要寻找柳七的身影。 但突然眼前紫芒闪过,霎时间木石真人的瞳孔之中倒映出了一道逐渐增大的倩影。 当!当!当! 一柄长剑自木石真人袖中滑落,五指握住剑柄的同时,剑身转瞬便已出现在身前,霎时间紫芒和青光数度交错重合,刺耳的铮鸣声回荡在堂中之人的耳中。 柳七只觉得右手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涌来,于是她凌空翻转,泄去反震之力的同时,和木石真人也拉开了十步的距离。 苍—— 柳七默然抬臂,随着一声刀吟,紫芒闪烁的惊寂刀业已对准木石真人。 “他……必死无疑!” 既然站出来了,想必已经有了一死的觉悟。 柳七冰冷的目光直接穿透了木石真人的身躯,落在了其背后的那人身上。 这人正是自称堂弟一家十七口死在柳七手中的那人。 柳七的目光从不紧不慢地落在了木石真人脸上,她双唇微微张合,声音清晰且明亮:“木石真人这是想替他们讨个公道?” 木石真人轻轻晃首:“柳姑娘,勿要一错再错!” 苍—— 回应他的唯有一声刀吟。 木石真人双目微张,随即气沉丹田,周身罡气较之刚刚更加凝聚了几分,转瞬间一道倩影犹如鬼魅般飘然而至,一道紫芒凭空乍现,径直穿透了青色的罡气,迎着木石真人的心口要害而来。 早在罡气被破的瞬间,木石真人便已察觉,与此同时在心中将柳七的位列又悄然提高了数个位次。 柳七一招不成,身体重心忽然一沉,随后横刀扫向了木石真人的双腿,但就在刀芒即将触身时,木石真人的长剑已慢悠悠的飘来。 当—— 惊寂刀狠狠地斩在了剑锋之上,随后两人瞬间分开,各自退后了几步。 咚! 柳七一脚将厚实的石板踩碎,随后迅速抬眸看向了同样刚刚站定的木石真人,继而目光一垂,也看见了木石真人脚下皲裂的石板。 “柳姑娘的刀法果真霸道如斯!”木石真人捋须赞道,“我看今日不妨到此为止吧。” 刚刚二人一番交手,柳七不仅没有占到便宜,甚至木石真人还略占上风,所以此时他才有底气劝柳七就此罢手! 柳七却是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随着她开始催动心法,丹田之中源源不绝的真气疯狂地涌入全身筋脉之中,霎时间她身上的气势暴涨,惊寂刀也随之微微颤栗起来,刀身的紫芒开始翻涌滚动—— 嗖! 就在木石真人脸上表情逐渐变得凝重之时,柳七身形一晃,瞬间化作一道劲风,眨眼间便跃至木石身前。 当!当!当…… 木石真人倒也无愧是当今武林排得上号的老前辈,一手长剑慢条斯理地舞动着,但却将柳七如疾风骤雨般的攻势一一挡了下来。 “柳姑娘,倘若这些血案不是你做的,现在你杀了这位朋友,只会让真正的凶手目的达成。” 又是以无尽剑光拦下了柳七的刀芒之后,木石真人当即朗声劝道。 但回应他的只有柳七下一波更为迅猛的攻势。 也就十余息的功夫,两人已经拆上了二十余招。 柳七也看出来了这木石老道的剑法堪称稳若磐石,虽然只能杵在原地任由自己一波狂功,但其招式堪称完美,直至现在柳七都没有寻到哪怕一丝破绽! 正当此时,柳七扫了不远处一脸担忧的年轻道士。 她随即眸光一凝,突然借着与木石真人刀剑相接时传来的反震之力,转身朝着那年轻道士而去,霎时间无数刀气从柳七全身涌出。 就这样,那年轻道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挟裹着无尽刀气的柳七,朝着自己掠来! “住手!” 木石真人一声怒喝终于听出了一些火气。 铮,铮,铮—— 随着木石真人轰然而至,挡在爱徒身前撑起罡气,抵挡着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刀气,随着一波波刀气撞在罡气之上,嗡名声不绝于耳。 直至最后一缕刀气被罡气挡下,木石真人的脸色稍霁,但在抬眸之时眼瞳却是猛地一缩。 嗤拉—— 皮肉撕裂的声音在堂中众人耳边响起。 柳七“哐”的一声,收刀入鞘,随后从双手紧紧捂着脖子的那人身边,缓缓转身朝着门口离去。 咚! 捂着脖子的汉子无力地扑倒在地,鲜血顿时从其脖颈间弥漫而出,形成了一滩血池。 木石真人鼻中充斥着血腥味,眼神复杂地看着从门口即将走出的柳七。 (本章完) . ------------ 第8章 娘娘出马 杀戮或许不能解决问题,但却可以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已经行至大堂门口的柳七突然停下脚步,就在她转过身来之时,原本表情凝固的堂中众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骇然。 她怎么敢的? 当着木石真人的面,出手杀人! 柳七将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不难猜出他们今日之所以敢大张旗鼓地找上门来,恐怕赖以仰仗就是同样在沈家作客的木石真人。 是此前在沈府外的街口,木石真人露了面的缘故。 如此看来,这些人的反应似乎有些快了。 刚刚杀人时尚且面无表情的柳七,此时突然秀眉微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眼见着柳七皱起眉头,两侧众人又不约而同地往后挪了挪,站在最后排的人几乎已经贴紧了墙面。 刚刚从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的年轻道士此时也已回过神来,背后已经冷汗浸透,他看着身前木石真人屹立的背影,不由得轻声唤了一声:“师傅……” 木石真人抬手打断了弟子的话,他目光微垂,大堂地面上的两具尸体瞬间映入眼帘。 木石真人眼神略微一沉,随后抬眸看向了已经在门口转过身来的柳七,肃声道:“柳姑娘,这样有些过了。” 柳七闻言思绪一敛,抬首回看了一眼木石真人,淡淡地回道:“是吗?” 随后她目光自两侧众人脸上飞速掠过,淡定自若地接着说道:“死他一个,总比在座的各位都来送死要强。” 众人因为畏惧柳七的武功与手段,此时皆是低垂着脑袋不敢直视,听闻此言后,更是心中一凛,甚至胆子小的身躯也开始微微颤栗起来。 看得出来,柳七刚刚这一手杀鸡儆狗,效果可谓是相当的完美。 她当即微微偏首,轻声问了一句:“诸位若是没有其他事,那柳七不在这里碍眼了。” 此话说出口后,柳七等了五息的时间,这些人别说什么动作,就连呼吸也暂时忍住了,大堂之中瞬间安静地落针可闻。 柳七见状目光一收,抬首对着木石真人微微颔首示意之后,便径直转身走出了大堂。 直至柳七的身影从视线之中彻底消失,木石真人方才眼神略微闪动了一下,随后沉声说道:“烦请诸位江湖上的朋友,将和这位柳姑娘的恩怨,事无巨细地在此复述一回。” 底下众人眼见着柳七离开之后,刚刚大松了一口气,突然听到木石真人此言,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对视了几眼。 最后还是那位身着短打马褂的汉子被众人推举了出来。 他站出来后目光不经意地瞥见了地上的尸体,顿时脸色微变,随后心有余悸地对着木石真人抱拳道:“真人刚刚也看见了,这姓柳的女魔头仗着一身武功无法无天,还望真人看在武林同道的份上,为我们主持公道!” 木石真人眼底泛出不耐之色,双臂轻轻一震,伴随着袖口劲风鼓动,双手已然负在了身后:“此事我青城派自有决断,烦请马帮主将令兄弟之事,详尽的说一遍吧!” 随后他扭头对着一旁的沈从孝,语气稍微温和了几分:“沈家主,麻烦你准备一些纸笔。” 沈从孝当然是连连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短打马褂男子眼神一阵闪烁,最终还是将事情的前后经过一一讲了出来。 有了此人的带头,剩下人也纷纷将他们与柳七的恩怨说了出来。 木石真人端坐在太师椅上紧闭着双眸倾听着众人的讲述,而一旁的年轻道士则是在奋笔疾书写着什么。 待到最后,木石真人突然睁眼,伸手从弟子笔下将那张记载着密密麻麻内容的纸张拿了过来。 定眼一看,眉头顿时扭成了一个“川”字! …… “越是不入流的手段,有时候越好用。”周宓笑着道,“如今你柳七在江湖上的名声正盛,不知有多人在盯着你,莫要说栽赃嫁祸,就算是凭空捏造,恐怕愿意信的人也不在少数。” 柳七紧闭着双眼,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在桌面上轻轻地叩着。 “刚刚我大致听了听,这些人所说的案子,全都集中在了沥安府到永泉府的路上。” 她缓缓睁开眼睛,接着说道:“看来我们是早就被人给盯上了。” 可是栽赃嫁祸于她又能有什么用呢? 就凭今日来的那些乌合之众,就算联起手来,也伤不了柳七分毫。 而武功修为和柳七差不多的高手,又岂会这么容易上当。 譬如木石真人。 刚刚他之所以出手阻止柳七杀人,无非就是看穿了这背后的小伎俩,不想柳七因此大开杀戒。 倘若木石真人真要插手此事,在那丐帮的费超被柳七抓出来时,他就应该出手了,还能卖给丐帮一份人情。 想到了丐帮,柳七突然眸光一沉,继而开口问道:“会不会是丐帮在背后推波助澜?” 周宓抿着嘴想了想,随后回道:“说不准,丐帮弟子向来鱼龙混杂,不过你杀了乔五郎,丐帮的确有动机做出这样的事。” 柳七仰面靠在了椅背上,低声喃喃道:“还以为会有高手找上门来,没想到跳出来的竟是些不入流的小虾米。” 周宓闻言盈盈一笑:“你若想与高手过招,沈家现在不就有一位嘛,听你刚刚所言,似乎没在木石真人手下讨到什么便宜。” 柳七有些无奈地鼓了鼓脸颊,随后说道:“这老牛鼻子就像千年王八一样,若不是用了声东击西之计将他调走,只怕我当真要和他过上百招才能分出胜负了。” 木石真人的确是个很强的对手,但以内功修为而论,至少是和罗玉颜,以及栖霞派的流云真人在同一档次。 但他的剑法明显偏重于守势。 即便是刀法霸道如柳七,短时间内依旧狂攻不下,若是想分出胜负,柳七估计至少得在百招左右。 周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据我所知青城派中除去掌门姜玄云外,武功修为公认第一的,应该是白鹤真人,其次才是木石真人。” 柳七似乎想起了什么,坐直后问道:“那个楚星白的老相好,叫……黄狸真人的,到底是什么来头?” 周宓闻言呵呵一笑,眼中似是闪过一抹追忆之色:“黄狸真人是青城派前掌门的关门弟子,也是门下唯一的一位女弟子。” “不过……收下黄狸之后,那位前掌门便羽化了,所以黄狸的武功乃是其几個师兄亲自传授的。” 原来是名义上的小师妹,但实际上却是弟子! 难怪木石真人,卧虎真人他们会对楚星白有这么大的意见了。 也不知楚星白对那位黄狸真人做出了什么勾当? 正当柳七疑惑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来的是沈盈,身后还带着两个婢女。 沈盈进门之后,正欲反身关上门,身后的两个婢女却是抢先一步也进入了房间。 柳七看见沈盈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是伯娘派来的丫鬟。” 沈盈先是微笑着对柳七和周宓解释道,随后扭头对着两名婢女,一脸肃容地命令道:“伱们两个先出去,我和两位姐姐有事商量!” 瞧着一板一眼的,还颇有几分气势。 周宓见状不禁会心一笑,随后扭头冲着柳七得意地使个眼神。 怎么样,这小丫头还不错吧! “柳姐姐,听说今天有很多武林中人上门来找你的麻烦?”两名婢女出去并且关上门后,沈盈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柳七微微颔首。 沈盈一听又急又气:“要不是我偷偷听到了她和阙大哥的谈话,大伯娘估计还要瞒着我!” 柳七见状直接扯开了话题:“外面的两个丫鬟是来监视你的?” 沈盈瞬间陷入了沉默。 半晌之后,她突然一脸坚定地说道:“柳姐姐你就放心吧,我不会让大伯将你赶走的!” 原来是郑氏听说有很多江湖中人上门闹事,便私下和沈阙商量,想着尽快将柳七这尊瘟神送走。 郑氏尚且不知道大堂之中发生的事。 周宓闻言瞬间笑嘻嘻地伸手捏了捏沈盈的小脸,嗔怪道:“眼里只有你那冰山似的柳姐姐,难道周姐姐被赶出去,你就不在乎了!” 沈盈哭笑不得挣脱了周宓的“魔爪”,随后连连道:“盈儿当然也不会看着周姐姐被赶出去的!” 她突然深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沉声说道:“爷爷将昆仑木符交给我时曾说过,若是大伯对我不好,可持木符……取而代之!” 随后突然小脸一红,声音也变得细弱蚊蝇:“爷爷还说,只要日后我的孩子姓沈就行了。” 周宓“噗嗤”笑了声,又伸手将沈盈的小脸放在手里揉捏着:“好你个小丫头片子,现在就在想着嫁人生子了!” “周姐姐……快停下来!” 再度挣脱“魔爪”之后,沈盈干脆躲在了柳七的身边,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周宓,一边昂着脑袋盯着柳七郑重地说道: “柳姐姐,你想在沈家留多久都没问题,外面的那些武林人士不必去理会!” “而且爷爷对少林的净尘方丈有恩,有少林方丈出面,丐帮的人也不敢乱来的!” 竟是连丐帮也想到了。 见沈盈想得如此周到,柳七当即垂眸看着她,轻声道:“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沈老爷子将这么大的恩情留给你,是为了关键的时候能够用上,不必浪费在我的身上。” 柳七突然想起,自己用来和沈庄交换灵丹的金乌果,会不会就是这份恩情中的一份子。 难怪沈庄会如此放心地将昆仑木符交给沈盈,并且还直言可以取沈从孝而代之,原来是已经提前铺好了少林这条线。 看来当年沈从孝将沈庄逐出沈家的背后,定然隐藏着很多“父慈子孝”的内幕。 看着柳七如此淡定,似乎真没把外面的那些武林人士以及丐帮当一回事,沈盈顿时有些拿不定主意,她只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周宓。 直到周宓同样浅笑着颔首之后,沈盈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正当周宓想要说些什么之时,柳七抬眸看向了门外,很快便有人在外面喊道:“盈儿,盈儿。” 是郑氏的声音。 柳七打开门,只见郑氏带着一群人站在门口,沈阙和沈周这兄弟俩也都在列。 当柳七露面之后,两人眼睛俱是一亮,但沈周马上便默然垂下了头,而沈阙则是抱拳笑呵呵地问候了一声:“柳姑娘。” 郑氏也随之问候了一声,然后看见了从柳七背后走出来的沈盈。 只见郑氏瞬间秀眉一横,突然对着门口候着的两个婢女骂道:“两个贱人,你们是怎么照看二小姐的,若是盈儿有什么意外,非把你们皮扒了不可!” 两个婢女只能跪地连连讨饶。 “盈儿,你身体不好还是不要四处乱走的为好。”骂完婢女之后郑氏脸色一变,闻言闻言地对着沈盈说道。 “知道了,大伯娘。”沈盈乖巧地点了点头。 “柳姐姐,周姐姐。”沈盈探着脑袋和屋里的周宓打过招呼之后,便走到了郑氏的身边。 “柳姑娘,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郑氏见沈盈回来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对着门口的柳七恭声笑道。 “无妨。” 柳七依旧是面无表情地说道。 就在郑氏即将转身离开的时候,柳七突然开口问了一句:“沈夫人,不知大堂的客人都走了吗?” 郑氏脸色微变,随后迅速一敛神色,笑着回道:“老爷正在大堂招呼客人,今日晚宴只怕陪不了柳姑娘了。” “无妨。”柳七淡淡道。 见柳七不再言语,郑氏微微屈身行了一礼后,便赶紧带着沈盈离开了。 沈阙还有些依依不舍,时不时回头朝着站在门口的柳七看来。 直至视线之中彻底没有了人影,周宓才从柳七的背后走了出来,随后歪着头看着柳七,调笑道:“这位沈家大公子似乎看上了你了。” 不待柳七回答,周宓端着下巴接着自言自语道:“也是,这样一张好皮囊,谁能不爱!” “怎么样,干脆嫁入沈家,以你的武功和手段,沈家还不是你的囊中之物!”周宓笑眯眯地说道。 柳七漠然转首看了她一眼:“与其这样,倒不如娘娘出马,想必沈家主一定能被娘娘迷得神魂颠倒,到时娘娘岂不是又能在沈家垂帘听政?” 周宓当即没好气地啐了一口:“谁稀得这个破沈家!” (本章完) . ------------ 第9章 挑拨离间 柳七看着小脸粉扑扑的周宓,恰似刚及笄的少女一般,倘若告诉别人这位就是垂帘听政近二十载的太后娘娘,恐怕没人会相信吧。 柳七脑海突然涌出一个问题,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开口问了出来:“娘娘是什么时候进的宫?” 这女人无论是身世还是来历都蒙着一团迷雾,即便柳七不愿去多想,但有时候难免也会心生疑惑。 周宓闻言灵动的双眸微微一抬,随后嘴角露出狡黠的微笑:“当然是正值二八芳龄入的宫!” “哦。”柳七淡淡地问道:“不知娘娘的这个二八芳龄,是多少年前的事?” 周宓眸光闪烁了一下,笑呵呵地回道:“小柳七啊,女人的年龄可是不能随便问的!” “还是问清楚的比较好。”柳七一脸认真地回道,“沈盈这样整日整日周姐姐的叫着,我怕折了小孩子的寿!” “呸!” 周宓没好气地轻啐了一口! 随后灵动的双眸一扫柳七的面容,突然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小柳七,你为什么不叫我周姐姐?” 柳七面无表情:“我也怕折寿。” 周宓:…… …… 既然不愿说,柳七也懒得去追问了。 就在她转身走进房间之时,脚下突然一顿,微微侧首余光看向了身后的周宓,随即轻声问了一句:“敢问娘娘,可曾见过武道的巅峰?” 周宓闻言缓缓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在片刻的沉寂之后,她先是叹了口气,随后嗤笑道:“武道的巅峰啊……果然每一个习武之人都是一样吗?” 就在柳七以为她会说出些什么时候,周宓突然脸色一肃,摇头道:“可惜我并未见过武道的巅峰。” 柳七眉梢轻挑,不知为何她能够感觉到周宓并未说谎。 于是柳七收回了目光,默然垂首看向了腰间的惊寂刀。 狂刀是专为杀戮而生的刀法,它的奥义在于斩尽一切生机,若是自己能够彻底掌握杀意,将狂刀的境界提升至极境,那时自己的刀法又是何等的威力? 或许……这样的刀法自己此生也只能斩出一刀罢。 她轻轻晃了晃首,将脑海中杂乱的念头收敛一空,而后径直回到了房间,将从沈家得到的阴阳炉从行李中拿了出来。 炉身分为黑白两色,柳七伸出一只手抚在了白色的炉身上,随着真气的缓缓注入,炉子“嗡”的一声,里面竟是开始慢悠悠地旋转起来。 这阴阳炉竟然还是内外两层的,里面还有一个内胆。 柳七眸光一凝,正当她想要继续注入真气时,刚刚旋转了一半的内胆突然戛然而止,无论柳七怎么增加真气,它都纹丝不动。 看来真如沈从孝所言,必须以同时以至阳和至阴两种真气灌入,才能催动这阴阳炉。 柳七将阴阳炉放在了一边,随后抬眸看见了周宓已经回到了屋子里,一只手托着脑袋撑在桌边,神态慵懒地盯着自己。 两人目光交接,柳七当即开口问道:“我要尽快找到一门至阳的功法,你有什么想法?” 周宓闻言瞬间坐直了身躯,脸上的懒散悉数收敛,随后兴致勃勃地说道:“若说至阳至纯的内功,当然要属少林和道家的几個门派。” 柳七摇了摇头:“太麻烦了,有没有更好得手的!” 少林太远了,而且里面的大秃驴也不是什么善茬。 至于青城派倒是距离永泉府不远,只不过青城山上可是有着天下双绝之一的姜玄云坐镇。 柳七的确是悍不畏死,但不代表她没脑子,她已经见识过了双绝之一,东海王萧奇峰的厉害,所以暂时还不想去惹这个麻烦。 这么看来一门至阳至纯的功法倒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而且为了和柳七现在的真气保持平衡,这门功法至少也得是和乙木神决同一个档次的! “这样啊……”周宓仰着头看向屋顶,陷入了沉思。 “丐帮的擒龙功和龙元天罡均是至阳的功法,只是除了被你打死的乔五郎外,会这两门武功的也只有修少阳和顾连城了。” “七重天的赤阳神功……”周宓似乎想到了什么,陡然垂眸看向了柳七,且目光迅速挪至了她腰间的惊寂刀上。 柳七听见了“七重天”三个字,顿时有些心动,遂开口问道:“你知道赤阳神功的下落?” 周宓摇了摇头:“按照宫中记载,当年灭门一役中,赤阳天尊被文宗皇帝当场斩杀,只是文宗皇帝当时也身负重伤,赤阳天尊的尸首被其他武林人士给抢去了,赤阳神功自此便也下落不明。” 周宓笑了笑:“当年七重天虽说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外道,但其武学传承却依旧令绝大部分江湖人士垂涎欲滴,故而当年的灭门之役,大部分人都是冲着七重天的武学去的。” “据我所知,落入萧氏手里的只有若水宫的若水宝典,萧文淮用它换来了南宫玉一家的效忠。” 柳家先祖则是携乙木神决远遁至东河县,建立了细柳山庄,并且将乙木神决束之高阁,因此度过了百余年的和平时光。 七重天,七门神功传承,如今现世的也只有两门。 周宓突然眼睛一亮,随后建议道:“不如去买一门!” 柳七皱眉道:“这等武功还能买?” 周宓笑吟吟地回道:“有人买,自然就有人卖,自古以来商家怕的不是货物太难弄到手,而是到手的货没人要!” 说着她似是自言自语了一句:“威扬死了……金山银海庄应该也要重现江湖了。” …… 临近傍晚,沈阙再一次出现在柳七她们的房间前,邀请二人去阁楼用晚膳。 沈阙来时特意换了一袭白衫,他自认容貌和手段一流,绝对称得上是丰神俊秀的翩翩公子,定然能够吸引到两位姑娘的目光。 奈何柳七走出房间后,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将目光挪至了他处, 至于周宓,她则是如同小媳妇儿一般,低垂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柳七身后,全程都没有抬头看过沈阙一眼。 为此沈阙显得有些失望,但是当着两位佳人的面,他瞬间敛去了失望之色,浅笑着在前面为二人带路。 即将步入通往阁楼的长廊时,沈家的另一位少爷沈周则是和柳七一行碰巧撞上了。 沈周似乎是刚刚练武归来,手里提拎着一柄长剑,浑身大汗淋漓,当撞见柳七一行后,他似乎有些紧促,慌忙地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渍。 沈阙带着两位佳人,正春风得意,瞧见了沈周这副模样,顿时眉头一皱,觉得他有些不知礼数冲撞了佳人,遂一脸不满地将他训斥了一顿。 “瞧你这幅模样,还真以为自己能练出个什么来,我看晚宴你就不必来了,免得一声臭汗惊扰了贵客。” 沈周自然只能连连垂首称是。 未料一路上都低垂着头的周宓突然抬眸看了沈周一眼,随后柔声笑道:“沈二公子可是刚刚练剑归来?” “正是,不知二位从此经过,惊扰了两位姑娘。”沈周仍旧是低垂着头,态度颇为恭敬地回道。 周宓却是“咯咯咯”地笑出了声,随后凝视着沈周轻轻点了点头:“不错,习武重在坚持。” 沈周闻言腰躬得更深了:“周姑娘过奖了,沈周资质平庸,故而只能笨鸟先飞,才不至于给父亲母亲以及兄长丢脸!” 而一旁的沈阙眼见着周宓和沈周搭上了话,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 周宓对此似乎全然不觉,还伸手勾了勾柳七的臂弯,亲昵地在她耳边吐气如兰:“柳妹妹,我看着沈二公子在习武上的毅力倒是和你如出一辙。” 此话一出,弓着腰的沈周身躯微微一颤,但却没有开口搭话。 而眉心几乎挤到了一起的沈阙则是连忙开口:“柳姑娘,周姑娘,木石真人他们还在阁楼等着呢,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 随后狠狠地瞪了一眼沈周。 而沈周此时正巧抬起头来,看见了沈阙恶狠狠的眼神,眸光瞬间一敛,随即对着柳七和周宓抱拳行了一礼后,便匆匆离开了。 见着沈周离开了,沈阙先是松了口气,然后悄悄瞥了一眼身后的柳七和周宓,紧接着收回目光,垂眸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摆。 回想起刚刚周宓和沈周的交谈,沈阙心想道,莫不是这两位姑娘不喜欢自己这一款,反而更偏向于沈周那样的! 沈阙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江湖儿女,比起容貌和身段而言,或许更看重武功吧! 如此想来,沈阙越发觉得自己那平日里恭顺的弟弟有些令人生厌! 而看着沈阙略有些萧索的背影,身后的周宓则是将脑袋缓缓探至了柳七的身边,随后压低了声音:“看来沈家是看上你了!” 柳七眼神没有一丝波澜,用只有两人可以听见得到声音回道:“这就是伱在宫里学会的东西?” 周宓笑靥如花:“反正闲着也是无聊,不如看看这两兄弟能玩出什么花样。” 沈阙和沈周这两兄弟,似乎已经开始各显神通了。 比起精心打扮了一番的沈阙,沈周似乎手段要更厉害一些,能够懂得投其所好。 …… 当柳七进入阁楼后,便看见郑海升夫妇对着木石真人说了什么,引得这老牛鼻子捋须哈哈大笑。 看见了柳七之后,木石真人笑容瞬间收敛了一些,而后起身抬手抱拳迎道:“柳姑娘。” 而一旁的郑海升和吴三娘眼见着木石真人竟然对柳七起身相迎,眼中不约而同的露出了震惊之色,随后互相对视了一眼,二人眼底极为默契地闪过了一丝深意。 “柳姑娘,还请坐。”郑海升也跟着起身相迎,一旁的吴三娘更是直接将身边的椅子拉开,似乎想让柳七坐在他们的身边。 柳七无视了他们二人,拉开了最近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周宓也顺势坐在了柳七的身边。 木石真人则是若有所思地看了身旁的老夫妇俩一眼,伸手捋了捋长须,而后也直接坐下了。 柳七看见了早已坐在桌上的楚星白正冲着自己使着眼色,于是她侧目看去,只见楚星白怀抱着楚小胖先是挑了挑眉,随后眼瞳又朝着已经在吴三娘身边落座的沈阙动了动。 看来……自己是真的被人惦记上了! 他们怎么敢的? 难道没说过霸王柳七的凶名吗? 难道今日下午在大堂发生的事,他们都被蒙在鼓里吗? 木石真人看见了柳七略微有些皱起的眉头,遂笑着说道:“柳姑娘不必担心今日之事,那些人的证词可以说是破绽百出,我想应当是有人在背后栽赃嫁祸。” “沈家主已经派人通知了官府,估计六扇门很快就会派人介入此案,到时水落石出,定会还柳姑娘一个清白。” 查案子这种技术活,还是交给六扇门比较靠谱。 只是木石真人高估了这件事在柳七心中的分量。 她摇了摇头,随后抬眸问道:“丐帮的程宗树什么时候找上门?” 既然今日已经有丐帮中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且被柳七当场格杀之后,想必背后的正主应该就快现身了。 程宗树,丐帮九袋长老,乔五郎的师傅。 江湖人称程疯子,为人蛮横霸道,且动起手来宛若疯狗一般不顾死活,在江湖上也是个令人谈之色变的狠角色。 杀了小的,来了老的。 这江湖总归还算是不太无聊。 木石真人闻言眼神不由得微微一敛,沉吟片刻之后,开口道:“丐帮毕竟是当今江湖巨擘之一,帮中高手无数,难道柳姑娘一点都不担心吗?” 柳七将放在手边的筷子拿起理了理,夹起了一块鱼尾肉放入嘴中,轻轻咀嚼了几口。 “丐帮这次来了多少高手?”将鱼肉糜吞入腹中,柳七开口问道。 木石真人沉声道:“四日之前,江南侠客楼关门歇业。” 当今“五义”之一,丐帮副帮主修少阳,正是侠客楼的楼主。 柳七夹菜的动作微微一滞。 有绝顶高手出动了! …… 湍急的江面上。 顺风疾驰的船上,两道身影屹立在船头。 满面红光的老者声若洪钟:“少阳,五郎的事老夫一人便可以了,何必你亲自走一趟。” 老者身前,看起来就像是教书先生的文弱中年男子只是微微一笑:“狂刀传人,还是稳妥点为好。” “另外……”修少阳缓缓转身凝视着老者,“我也想知道,究竟是哪位,唆使五郎前往京城重建京城分舵。” 老者挑眉道:“周威扬已经死了,重建京城分舵倒也合情合理。” “程叔,我记得当年周威扬亲上君山岛时,您应该不在吧。”修少阳转身看着水汽朦胧的江面,轻声问道。 老者点了点头。 修少阳双手背着身后,沉默了良久,随后幽幽一叹:“时过境迁,沧海横流。” (本章完) . ------------ 第10章 少年弟子总怀春 晚宴过后,外面天色已黑。 柳七先是微微颔首与木石真人示意后,又一口回绝了沈阙送她们回去的提议,自己带着周宓回到了住处。 楚星白和桑曼曼也随着她一并回到了房间。 待到进入房间后,楚星白便急不可耐地嚷嚷道:“柳霸王,你准备在沈府住多久,不会真的被那个姓沈的小白脸给迷住了吧?” 刚刚晚宴上,沈阙可是多次做出对柳七示好的举动,但凡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沈阙对柳七的意思。 柳七横眉斜了他一眼,冷冷道:“有得住就闭嘴住着,以你楚大盗圣在江湖的名声,出了沈府我怕你一家三口都要横尸街头!” 楚星白一听这话,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看不起谁呢,楚大爷打不过你,还打不过那些那些臭鱼烂虾了!” “是,是,是。”柳七点头附和道,“楚大爷这么厉害,不如一会儿就去向沈从孝告辞,我倒要看看你能走出多远!” 楚星白脑袋微微一昂刚要怼上两句,胳膊突然被人扯了两下,刚一扭头怀里就被塞进去一个婴孩。 看着楚星白抱着楚小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桑曼曼不禁叹了口气,随后神色迅速一敛,对着柳七郑重地说道:“柳姑娘在沥安城也是亲眼看见,官府军械被毁与小白没有任何关系,他是被人栽赃陷害的。” “我亲眼所见有什么用。”柳七应声回道,“现如今在江湖上,柳七这个名字比他楚星白可干净不了多少。” 一旁抱着楚小胖的楚星白闻言顿时有些幸灾乐祸,刚咧嘴笑了笑,怀里的楚小胖就“嗷嗷”的哭了起来。 楚星白无奈,只能抱着孩子来到了远离柳七的角落,独自哄着。 柳七循着哭声扫了一眼楚星白怀里的孩子,随后淡淡地说道:“若没有这个孩子,以你们夫妻二人的武功,回到南疆应该没什么问题。” 楚星白的问题在于正面迎敌能力太差,他的春风指也确有几分玄妙,但顶尖高手均有罡气护体,春风指难越过罡气直接点在人身上。 换言之,楚星白打顶尖高手的问题在于,他的武功威力不足,根本破不了防。 但一家三口的破绽却不在楚星白身上。 他的轻功还是值得一提的,只要楚星白不顾一切地要逃,即便是柳七也并无十足的把握将其留下。 真正拖后腿的是原本武功在楚星白之上的桑曼曼,以及刚尚未满月的楚小胖。 当初在沥安府,怀胎九月的桑曼曼就挡下了柳七的一刀,虽然这一刀柳七并未用尽全力,但比起只能仓皇逃窜的楚星白,桑曼曼至少是個可以正面迎敌的顶尖高手。 桑曼曼的刀法乃是南疆桑氏部族祖传的九幽雷刀,只有族长一脉可以修习。 按照楚星白的说法,在桑曼曼的祖父离世之后,桑曼曼便是桑氏部族的第一高手,只因与楚星白成婚,故而无法继承族长一位。 桑曼曼生下楚小胖后元气受损,如今战力不足巅峰的六成,且因为功法的缘故,怀孕生子导致精元流失,就算她以后能够恢复巅峰实力,其武道之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虽然柳七对这样的做法有些嗤之以鼻,但她还是能够理解桑曼曼的想法,毕竟相较于虚无缥缈的武道,眼前白白嫩嫩的楚小胖却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桑曼曼扭头看了一眼正在哄儿子的楚星白,随后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我们一家三口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柳姑娘……” “我现在自身难保,不可能送你们回南疆。”柳七预见了桑曼曼想要说什么,直接开口将其话语打断。 “五义”之一的修少阳亲自出手。 怎么说也是江湖上声名赫赫的绝顶高手,柳七不敢等闲视之,所以此时是不会分心去管楚星白一家的。 从沥安府到永泉府,将近十天的路程,途中一直有人在尾随。 柳七刚开始还出手清理过几次,但随着越清理越多,再加上这些人也只是远远跟着没有什么实际的动作,所以柳七便随他们了。 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冲着楚星白来的。 有官府和六扇门的暗探,也有冲着赏银而来的各色江湖人士,当然也少不了楚星白那些案子中的受害者或是她们的亲属。 结果令柳七没有想到的是,率先被找上门来的竟然是自己! 而且用的也是栽赃陷害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从某种程度而言,自己也算是和楚星白同病相怜了。 “楚星白,将你儿子先放一边,有件事需要伱去做。”柳七突然开口道。 楚星白将信将疑地看了过来,但随后还是按照将楚小胖交给了桑曼曼,然后来到了柳七面前,撇着头问道:“说吧,什么事。” 柳七沉声说道:“我要你去楼子河,还有……” 均是她今日在大堂中被众人指责犯下血案的地方,柳七虽说不屑与这些人解释,但并不代表她会放任背后之人继续在外兴风作浪。 “你见过我的刀法,也见过死在我刀下的人。”柳七抬眸看着楚星白,认真地交代道,“我只要你弄清楚一件事,那些人究竟是死在什么武功之下。” “这有什么好查的。”楚星白努努嘴道,“那些人绝不会是你杀的。” 沿途中,柳七不是在船舱内打坐练功,就是在甲板上狂虐楚星白,他自然心中清楚那些灭门血案绝不可能是柳七所为。 柳七语气一凛:“叫你去就赶紧去!” 随后她低声呢喃了一句,似是在向楚星白解释,又似乎在自言自语:“我猜测……那些人十有八九就是死在狂刀之下!” “啊?”楚星白疑惑地看来,映入眼帘的是面若冷霜的柳七。 楚星白瞬间觉得背后一凉,随后讪讪地说道:“去,去,去,我去不就是了。” 柳七眼眸一翻,冷冷道:“现在就出发,以你的脚力,两日之内应该能回来。” “两日?”楚星白瞪大了眼睛,惊呼道,“你当我是驴吗,一路上不用吃喝休息的!” 柳七面无表情地回视着楚星白的目光:“两日而已,死不了人的。” 说着她目光缓缓挪向了抱着孩子的桑曼曼,随后淡淡地说道:“下半辈子若还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后日晚上我要听到你回禀。” …… 楚星白骂骂咧咧地走出房间,随后站在门口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想着别人正在为自己卖命办事,柳七便将桑曼曼和孩子留了下来,就住在了隔壁的房间。 沈家或许是考虑到楚星白毕竟是个男人,故而在安排住处的时候,给楚星白一家另外分了一间院子。 而柳七和周宓住的这间院子有三间房间,正好三人一人间。 …… “呼——” 柳七倚靠在浴桶的边缘,紧闭双眸的同时缓缓舒出了一口气,任由青丝如瀑布般地垂落在浴桶的边缘。 滴答,滴答…… 水珠儿沿着发梢不断滴落,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柳七突然睁开眼睛,一阵脚步声将水滴声掩去,随后似是有人在背后坐下,紧接着柳七便感觉到后脖颈处抚上了一双柔弱的手。 随着那双手轻轻按捏起来,柳七再次晃晃闭上了双眸。 “今日又杀人了?”身后传来了周宓柔媚的声音。 柳七紧闭着双眼,轻轻颔首“嗯”了一声。 随后柳七感觉到周宓的双手从后脖颈处松开,紧接着轻轻挽着她的青丝,为其绞干发丝上的水渍。 周宓一边绞干着柳七的头发,一边笑着问道:“每次杀人之后都会沐浴更衣,是因为心中不安吗?” “娘娘想多了。”柳七闭着眼睛回道,“只是因为担心身上沾了血污罢了。” 心中不安?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绪,还是柳七在细柳山庄的时候。 众所周知,杀得人多了以后,就会觉得杀人和杀鸡没什么区别。 柳七话音刚落,明显感觉到了周宓手上的动作稍稍顿了一下。 “你有没有觉得沈府之中有一个人一直不对劲,尤其是在见到你的时候。” “沈阙?” 周宓摇头道:“当然不是他,沈阙的举动简直再正常不过了,我若是个男子见了你也得厚着脸皮上来频频示好。” “沈周?”柳七眉头轻轻一皱,接着猜道。 “他……那小心思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虽然路数有些不同,但心底打的主意却是和沈阙如出一辙。” 说着,周宓笑着用手点了点柳七的的脸颊,入手软乎乎的,于是又忍不住上手轻轻捏了捏。 柳七睁开了眼睛,将头微微一偏挣脱了周宓魔掌,随后凝声道:“那个叫庆淮的年轻道士?” 周宓的手停在了半空,食指和拇指有些意犹未尽地捏了捏,随后点了点头:“虽说每次见到你目光都直勾勾地落在你身上,但眼神中却看不出什么邪念,奇怪,奇怪……” 柳七自己动手将剩下的发丝绞干之后,突然探手一抚浴桶的边缘,瞬间一股雾气从浴桶中弥漫而出。 待到雾气散去之后,柳七已经穿好了衣裳,坐在了梳妆台前整理着发髻。 “也许是他道法高深呢,出家之人没有邪念也属正常。”柳七将一头青丝简单地束起之后,不以为意地语气说道。 “是吗?”周宓嫣然一笑,显然并不认同柳七的说法。 “小柳七。”不过周宓倒也没在这些小事上过多纠结,只见她缓缓站起,冲着柳七勾了勾手指头,“现在该你伺候本宫沐浴更衣了。” 柳七回头看去,入目一片雪白动人。 …… 翌日清晨。 柳七照例是在天刚蒙蒙亮时便起了床,如同雕塑一般,紧闭着双眼矗立在院落当中。 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在肩头,柳七双目陡然一睁,一抹流光瞬间出现在身前,她探出右臂,将流光握在了手里,身形紧跟着动了起来。 霎时间院落中刀光四溢。 “啪啪啪……” 就在柳七收刀之际,身后院门处传来了鼓掌的声音。 柳七将玉流刀悬在了腰间,随后循着声音默然侧首看去。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沈府大公子,沈阙。 “好刀,好刀法!”沈阙见柳七朝自己看来,遂大声赞扬着走了进来。 他目光在柳七腰间的两柄短刀上停留了一瞬,便立刻挪至了柳七的脸上,而后露出彬彬有礼却不失灿烂的笑容: “柳姑娘的刀法之精妙,当真是令沈阙大开眼界!” “哦。”柳七淡淡地回道:“沈大公子也懂刀法?” 沈阙见柳七开了口,不禁眼睛一亮,随后连连说道:“沈阙也只是懂些皮毛而已,哪里比得上柳姑娘。” “不过……”沈阙眼眸一抬,接着说道:“外祖在刀法上倒是颇有造诣,如今在永泉府中经营着一家金刀武馆,馆中弟子也有百人。” 沈阙的外祖便是金刀大侠郑海升,其淡出江湖在永泉府开了这家金刀武馆。 破武令颁发之后,金刀武馆之所以能够保存下来,除了沈家的关系外,还因为金刀武馆一向和朝廷走得近,为官府培养了不少高手,算是一家有着官府背景的武馆。 见柳七也不接话了,沈阙心中有些着急,他思忖片刻,连忙说道:“金刀武馆离沈家不远,柳姑娘若是有兴趣,不妨过去指点一番。” 柳七端着下巴想了想,随后竟是点了点头:“好啊。” 闲着也是闲着,左右他郑海升也是个用刀的好手,过去看看又有何妨。 沈阙只是想着和柳七搭上话,故而随口一说,根本没想到柳七会答应下来。 结果看见柳七点头同意之后,沈阙先是一愣,随后眼中瞬间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色:“柳姑娘还请稍候片刻,我这就去准备马车!” 留下这句话后,沈阙脚步匆匆地离开了院子。 …… “什么,沈阙带着柳七去了金刀武馆?”木石真人眉头一皱,将原本已经送至嘴边的茶杯重新放回了桌上。 随后冷着脸呵斥道:“胡闹,此女性情乖张,若真是惹出了什么事,我看他们怎么收场。” 站在堂下的年轻道士则是小声说道:“弟子倒是觉得这位柳姑娘并不像传言中的那般霸道狠绝。” “她还不霸道?”木石真人刚重新端起茶杯送到了嘴边,听到弟子所言,顿时眸光一沉,又将茶杯放回了手边的茶几上。 “要是你卧虎师叔听到了刚刚这些话,非把你逐出师门不可!” 年轻道士撇撇嘴低声嘟囔道:“师叔那暴脾气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再说柳姑娘不是没对他老人家下狠手吗?” “丐帮的乔五郎坟头的草估计都快长出来了!” 刚刚低头准备品茶的木石真人听闻此言,不由得抬眸看向了弟子,眼神之中写满了狐疑之色。 “徐庆淮,你……莫不是也看上了那柳七?” (本章完) . ------------ 第11章 指点一二 金刀武馆和沈府相隔不到两条街。 因为担心沈府前门被求药之人拥堵,于是沈阙将马车停在了后门的巷口。 站在马车旁的沈阙看见柳七从后门出来时,笑容瞬间涌上脸庞,不过紧跟着柳七出来的还有两人,沈阙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滞,眼底随之流露出不满。 “大哥。” 待到沈阙迎上来时,柳七身后一大一小两人纷纷对其恭声问候道。 沈阙眉头一皱:“你们两个来干什么?” 跟在柳七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沈阙的亲弟弟沈周,还有刚刚归府的堂妹沈盈。 面对沈阙明显不满地质问,沈盈笑吟吟地举起了手边的短刀,同时昂首看了看一脸漠然的柳七,回道:“盈儿也随柳姐姐学了几式刀法,大哥去金刀武馆怎能不叫上我呢。” 听见沈盈的解释,沈阙抬眸看了一眼柳七。 柳七微微颔首证明沈盈所言非虚。 沈阙脸色稍霁,随后目光陡然一沉,挪至了一旁恭敬站着的沈周身上。 “怎么,徐道兄的剑法入不了二弟的法眼,想去向外公学习刀法?” 自从木石真人来到沈府之后,沈周一直寻着各种理由向其请教剑法,沈阙一直都看在眼里,平日里没少笑他不自量力。 以他沈阙堂堂沈府大公子的身份,尚不能拜入木石真人门下,更何况沈周区区一庶子。 至于天赋,他们沈家怎么说也是江湖中声名显赫的武林世家。 自出生伊始便已经查明了筋骨,倘若真有习武天赋,以沈家的资源人脉,他们兄弟何至于年过弱冠,武功才堪堪达到末流水准。 事实上木石真人确实也婉拒了沈周的请教,只是碍于与沈家的关系,让弟子徐庆淮代为指点一二。 所以沈阙看到沈周出现,自然清楚他心里的小九九。 而沈周面对沈阙阴阳怪气的嘲讽,只是微微一笑,随后恭声道:“大哥言重了,徐道兄的剑法之精妙,我就算练上一辈子,亦难以摸到皮毛。” “今日只是恰巧在父亲那里撞见了盈儿,父亲听闻大哥要带柳姑娘去外祖家,故而让我顺路一道前去,将沈家的和武馆的帐理一理。” 沈周还管着沈家的一些庶务,其中就包括了和金刀武馆的生意往来。 听到沈周的解释,沈阙觉得有些牵强,但仔细盘算了一下,发现今日还真是自家和武馆清账的日子,遂不满地冷哼了一声。 然后转过脸来,瞬间喜笑颜开地邀请柳七上了马车。 柳七和沈盈同坐马车,沈阙和沈周自然是骑马同行。 车厢内,沈盈小心翼翼地环顾了一下两侧,随后压低了声音在柳七耳边小声道:“柳姐姐,你要小心一些,我昨晚听到大伯和大伯娘的谈话,说是木石真人的弟子连夜从老家请来了不少人,最快明日就要抵达永泉府了。” 老家? 青城派! 柳七下意识地认为沈盈口中的老家就是指他们的师门,于是脸色略微沉了下来,不知这请来的人究竟是冲谁来的。 楚星白?还是自己? 回想着这两日与木石真人会面的情形,柳七没有从对方身上感觉到明显的杀气,而且木石真人表现出的姿态,也不像是要与她为难。 难道这老牛鼻子是个口蜜腹剑的老阴比,此前的种种示好的姿态只不过是为了要稳住自己,实则上已经暗度陈仓,从门中请来了高手,准备将自己除掉! 柳七眸光微动,不知那姜玄云会不会一道前来。 能够和萧奇峰并列的双绝之一,柳七肯定现在的自己绝不是姜玄云的对手,倘若他真的来了,那自己就得想办法开溜了。 “咯吱”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金刀武馆到了。 柳七收敛了思绪,揭开车门帘走了下去,入目便是武馆门口的两尊栩栩如生的石狮子。 沿着石砖砌成的踏跺而上,便是武馆气派的大门。 柳七昂首看见了正门之上悬挂的镶金红漆牌匾,铁画银钩着“金刀武馆”四个大字。 柳七静静地凝视着牌匾上的字迹,身旁沈阙兴致勃勃的介绍,她全然没有听进去。 此时周边的一切动静都被柳七以真气隔绝在外,直至她眼瞳猛地一缩,牌匾上的四大大字仿佛活过来一般,瞬间化作金光朝着柳七刺来。 嗡—— 沉闷的铮鸣声瞬间回荡开来。 正侃侃而谈的沈阙只觉得脑子突然“嗡嗡”作响,随后一脸痛苦地捂上了耳朵。 而沈周和沈盈亦是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两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 柳七眼中点点白芒骤然凝聚,顷刻间便将眸中残留的金光吞噬殆尽,随后她扭头看见了脸色苍白的三人,遂一股真气从身上涌出。 随着柳七的真气将三人包裹在内,三人瞬间感觉到耳边一直回荡的嗡鸣声戛然而止。 就在此时,武馆大门掠出一道身影,刚刚落定便看见了站在大门台阶之下的三人,随后一脸愕然地抬头看了一眼牌匾。 “发生了什么事?”金刀大侠郑海升沉声问道。 柳七将溢出的真气敛于体内,随后抬眸问道:“这牌匾是谁所写?” 郑海升不明所以地回道:“这是四海书院祝山长亲笔所书。” 原来是“七星”之一,“游龙点墨”祝为同的真迹。 难怪,难怪! 柳七心中感叹道,仅仅是笔迹中残留的剑意便如此凌厉惊人,不知本人的修为又到了何等惊世骇俗的地步。 绝顶啊…… ……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郑海升来着外孙沈阙小声问道。 沈阙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我刚刚就站在门口,突然听到了一阵刀剑碰撞的声音,然后声音消失的时候,外公你就出来了。” 郑海升闻言问头看了一眼身后十步之外的柳七,转过头轻声道:“早就听闻祝山长剑意已经到了融入字迹的境界,看来刚刚就是她激发了牌匾上残留的剑意。” “啊!”沈阙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随后不解道,“当真有人可以将剑意融入字迹之中,而且还能保持这么多年?” “哼!”郑海升冷哼一声,随后恨铁不成钢地低声训斥道,“从小就让你勤学武功,你偏偏贪图玩乐,蹉跎到现在成了个连女人都不如的废物!” 沈阙嘴巴瘪了瘪,随后毫不客气地回道:“我看那木石真人不也不是柳姑娘的对手,照这么说,天底下废物的人多了去了,再说外公你不也是……” “闭嘴!” 沈阙微微偏过头不敢去看郑海升的眼睛,随后喃喃低语道:“我天赋也就这样,辛辛苦苦练一辈子到头来还不是废物一個,还不如吃喝玩乐。” “闭嘴!” 若不是身后还跟着人,郑海升恨不能当场将这外孙给打一顿。 他深吸一口气压了压胸中的怒火,随后微微侧首瞥了一眼身后,随即声音压得更低了:“怎么样,柳姑娘对你有没有什么反应?” 沈阙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没用的东西。”郑海升见状低声骂了一句,“平日里花天酒地都学了些什么,连个小姑娘都搞不定!” 沈阙嘟囔道:“她哪是小姑娘,谁家小姑娘出门还带两把刀的!” 从理性上而言,沈阙其实是不想招惹柳七的,比起凶名在外的柳七,他实际上更喜欢那位周姑娘。 柳七就在他们祖孙二人身后十步的位置,将二人的谈话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 看来在背后鼓动沈阙示好自己的,就是这位金刀大侠。 “哈!” “哈!” 路过的校场之上,约有三十来个人,身穿着统一的贴身劲装,伴随着一声声嘶吼,刀刃破风的瞬间传入柳七耳中。 柳七脚下突然一停,随后转过身来看着校场上练刀的武馆弟子,眼底渐渐泛出一抹深邃。 当年自己初来这方世界,不也是和他们一样。 不! 不一样! 在那个未知的环境里,在残酷的训练之中,在无数次生与死的边缘,能带给柳七片刻安宁的,只有她手里的刀。 看见柳七停了下来,郑海升笑呵呵地走了回来,谦逊地说道:“一些粗浅功夫,让柳姑娘见笑了。” 柳七淡淡地问道:“他们练刀多久了?” 郑海升:“这些人当中,跟着我时间最长的已有近二十年,最短的则是今年年初刚刚拜入门下的。” 郑海升指了指最后面几个半大的孩子,手里拿着木头做的宽背砍刀,跟着前面的师兄们有板有眼的挥着刀。 柳七摇了摇头,眼中的失望之色毫不掩饰。 一直留意着柳七表情的郑海升自然将这股失望看在了眼里,他面部微微抽动,随后挤出了笑容:“柳姑娘若是能够赏脸指点一二,足够他们此生受用了!” “好。”柳七一口答应了下来。 如此的爽快,倒是令郑海升有些惊讶。 不过毕竟是多年的老江湖,郑海升迅速压下了心中的疑惑,随即上前叫停了正在练刀的弟子们。 郑海升出现打断了他们练武,正当武馆弟子们面露疑惑之时,突然看见了缓缓走上前来的柳七。 霎时间众弟子只觉得口干舌燥,纷纷探出头来,瞪圆了眼睛,肆无忌惮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柳七身上。 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看着弟子们如此失态,郑海升心里还是忍不住一咯噔,随后扭头看了一眼已经来到了身侧的柳七。 见她脸色依旧平静如常,郑海升方才暗松了一口气。 “咳!咳!咳!” 他咳嗽了几声,眼见着弟子们的眼神逐渐变得清醒,郑海升突然朗声道:“这位……姑娘乃是一位刀法名家,今日特意来指点指点你们。” 话音未落,已经围过来的武馆弟子们顿时陷入一阵哗然! 刀法名家? 看着弱柳扶风的柳七,不少人露出了质疑的目光。 也有少数几人将信将疑地打量着柳七,尤其是看见柳七腰间悬着的两柄短刀,总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都给我闭嘴!”郑海升厉喝一声令弟子们肃静下来,随后沉声道:“都给我恭恭敬敬地听着,保伱们今生受用无穷。” 说罢,郑海升扭头看向了柳七:“柳姑娘,不知您打算如何指点他们?” 柳七没有犹豫,直接迈步向前走去,随着武馆弟子们缓缓后退,很快柳七便站了校场的中央。 她刚刚站定,侧眸看向了一旁身材魁梧的男子,轻声开口问道:“你学刀了几年了?” 那汉子见柳七对自己说话,有些受宠若惊地抱拳回道:“在下张小华,已随师傅学刀十三载。” 刚刚走过来的郑海升也颔首笑道:“张小华是老夫的入室弟子,刀法尽得老夫真传,只是内功还差一点火候。” 原来是入室弟子,那正好。 柳七点了点头,随后转头走至一名少年的身边:“能否将你的刀借我一用?” “啊!……好!”那少年先是一愣,随后昂首看见柳七之后脸上顿时像刷了红漆一般,慌忙地便将手里的木刀递给了柳七。 “多谢。” 接过刀之后,柳七轻声道了一声谢。 随后她回到了校场中央,右手轻轻一翻,刀口斜下,刀身呈向了身前众人。 随后抬眸看向名为张小华的武馆弟子:“张小华,用刀朝我攻来。” 张小华看着柳七,又看了看她手里的木刀,顿时有些犹豫。 “张师兄,还等什么,给她点厉害尝尝!”身旁已经有同门师弟催促道。 张小华不禁茫然地看了一眼郑海升,见郑海升冲着自己点了点头,张小华方才沉下心来,眸光瞬间一敛,继而看向了柳七。 “姑娘,小心了!” 话音一落,张小华举刀横扫而来,刀口带着“呼呼”的劲风,刹那间就逼近了柳七而身侧。 此人的武功也算是登堂入室,放之江湖多少也能混一个好手的名号。 眼见着手中钢刀即将切中对方盈盈一握的腰身,而对方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张小华面露犹豫之色,随后手上劲力悄然撤去了几分 也就是在此时,突然“嗤”的一声,张小华只觉得眼前似有什么东西划过,随后便觉得持刀的右手一股巨力涌来。 哐啷啷…… 众人惊愕的目光追着抛飞而出的钢刀落在了地上。 张小华有些呆滞的抬首,却见木刀的刀尖已经点在了自己的鼻头上。 “你在犹豫什么?”柳七右手抬着刀站立如松,如是问道。 (本章完) . ------------ 第12章 横山刀法 武馆弟子所用的刀,刀背极厚,刀身长四尺有余。 这种刀需以双手持用,配合着厚重的刀身,挥舞起来势大力沉如排山倒海。 见张小华如此干净利落地败下阵来,武馆弟子如遭雷击陷入了短暂的失语。 而柳七则是缓缓垂刀至身侧,继而扭头看向了同样一脸震惊的郑海升,淡淡地说道:“郑大侠,依我看还是您亲自上吧。” 郑海升闻言眉头一皱,正想要开口婉拒,突然感觉到无数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随即抬眼看见了弟子们惊愕中带着期盼的眼神。 他犹豫了一下,随后重重的点了点头:“还望柳姑娘手下留情。” “咦,外公竟然亲自上阵了?”沈阙远远地看着郑海升接过了弟子呈上来的刀,不禁讶异道。 见郑海升已经持刀在手,柳七轻声问了一句:“郑大侠,可准备好了?” “柳姑娘,请!”郑海升双手握住了刀柄,感觉到了手中传来的沉重感,随即抬眸凝视着柳七,微微颔首道。 弟子一个個的离开校场之后,郑海升则是回头对着校场边观望的沈阙说道:“阙儿,带着周儿和盈儿先去你外祖母那里。”、 柳七闻言依旧是淡定如常,见对方已经提及了自己在黒狱门时的身份,于是她干脆直言问道:“陈武是你什么人?” “小华,让大家散了吧,今日就先练到这里了。”郑海升语气平静的吩咐道。 柳七缓缓转过身来,看着面沉似水的郑海升,轻声道:“美色当然动人心,只是在大部分人眼中,恐怕还是小命更加重要吧!” 直至校场的边缘,郑海升才堪堪止住了退势。 郑海升眸光微动,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而且……”柳七接着说道,“江湖中皆畏我如虎,即便是木石真人也不敢在我面前托大,偏偏你要唆使外孙来接近我。” 柳七右手轻轻松捏了一下,随后抬眸看向了郑海升,轻声问道:“郑大侠,我这一招横山覆川,用得如何?” 当他抬眸朝着自己刚刚所站的位置看去时,原本因为震惊而瞪圆的双目突然猛地一颤,随后眼瞳几乎缩到极致! “他的父亲郑海平,乃是横山派的掌门,同时也是老夫的亲弟弟。” “外公,发生了什么事?”沈阙见众人突然散去,正一头雾水。 不过她们当中也有一些人同时兼修了两门刀法,柳七便是其中之一,且将两门刀法皆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郑海升听到“陈武”两个字似是短暂的沉思了一下,随后一脸唏嘘地叹道:“果然是老了啊,如果我所料的不错,柳姑娘口中陈武,应该叫郑武才对,陈是他的母姓。” 嗖! 话音刚落,柳七突然纵身一跃,化作一道残影撞向了郑海升。 从这一点而言,横山刀法还停留在以力可敌的层次,放之江湖只能算是一门尚可的刀法,若是现在摆在柳七面前,她多看一眼都算是浪费时间。 话刚问出口,隔壁便被人扯了扯,扭头一看发现是沈周正冲着自己使眼色。 砰! 说时迟那时快,柳七化作的残影撞上了郑海升,只见郑海升斜置于身前大刀一阵猛颤,随后“铮”的一声,断裂开来! 郑海升只觉得身前一股难以抗衡的巨力涌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后退去。 沈阙回过头来见郑海升脸色呈现出从未有过的严肃,虽满心的疑惑,但碍于外祖的威势,此时却是不敢问出口了。 噔!噔!噔…… 其二就是当年柳七为了试刀,陈武的手下没少折在她手里。 柳七侧着身子微微前倾,整个右肩肘与手中长刀的刀身保持着平行的状态。 后来随着柳七她们渐渐长大,柳一、柳二这些男子依旧是随陈武学习横山刀法;而柳七她们这些女子则是随眉夫人学习扶风刀法。 随后抬眸问道:“这么说来,郑大侠也是‘覆天’中人咯。”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并未在你面前用过刀法?” 柳七犹记得陈武当年十分不待见自己,一则是因为自己短短数年在横山刀法上的造诣便已超过了他,陈武可不是什么大方的人。 “说得有道理。”郑海升在校场边缘左右徘徊了两步,站定之后点了点头道,“毕竟不是谁都能在七杀令主身上讨到便宜的。” 郑海升双目猛地一张,根本看不清柳七的身形,只能屏住呼吸气沉丹田,身子微微朝下压去。 柳七颔首:“原来如此。” 当年柳七初至细柳山庄,便是陈武教导她们练刀,直至将横山刀法入门之后,才由眉夫人传授她们内功心法。 “许久没用,有些生疏了。” 直至看着沈阙三人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之中,郑海升方才扭过头来,看着正在兵器架旁闲逛着的柳七,沉声问道: 就在郑海升目光看来之时,柳七已然重新站直,同时淡淡地瞥了一眼手中的长刀,便随手将其扔到了一边。 话音未落,柳七看见郑海升的脸色一阵变幻,直至最后彻底将情绪收敛一空。 张小华和一众武馆弟子们虽有些不明所以,但郑海升积威已久,他的话众人不敢不听,遂恭声行礼之后,众人便依依不舍地离去了。 柳七伸手在兵器架上的钢刀刀身上轻轻一弹,伴随着清脆的铮鸣声,她语气淡然地回道:“毕竟是我的第一个师傅,就算郑大侠没有在柳七面前用过刀法,但是你身上的真气却出卖了你的底细。” 柳七并无天生神力,但她深厚的内功足以弥补先天力量的不足。 就在木刀落地的瞬间,突然整个刀身爆裂开来,霎时间木屑乱飞。 “就怕成了鬼,却没讨着风流。”柳七当即冷声道。 咔嚓! 刚刚柳七击败郑海升的那一招名为“横山覆川”,是横山刀法中最难掌握的招式,除了对刀和身体把控要达到极致的境地,还需辅之以超乎寻常的神力,否则威力会大打折扣。 郑海升颧骨微微抽动了一下,随后突然朗声笑道:“哈哈哈……难道柳姑娘没有听说过‘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吗,能够一亲霸王芳泽,我想武林之中还是有不少人愿意当这个风流鬼的。” 不过谁叫它是柳七学会的第一门刀法呢,即便柳七现在已经步入顶尖之列,偶尔还会将这门刀法拿出来演练一番。 既然郑海升已经承认他也来自于“覆天”,柳七不作丝毫犹豫,直言问道:“京城那个叫傅卓林的,究竟是不是尊上?” “不知道。” 郑海升回答的十分爽快。 似是见柳七面色有些不虞,郑海升思忖片刻,接着说道:“尊上生死与否又有何干系,我们这些人聚集在一起,难道是因为尊上吗?” 也是,陈武也好,眉夫人也罢,都是因为破武令导致了家破人亡师门覆灭,尊上的出现或许只是一个串联的作用,真正让他们齐聚在“覆天”之中的是仇恨! “大将军已经死了。”柳七轻声细语地说道,“大将军一死,破武令已经形同虚设,你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周威扬就这么死了,算是便宜他了。”郑海升不屑地冷笑一声。 他语气突然有几分激动:“成千上万人的血海深仇,岂能因为他周威扬一个人的死而就此烟消云散,覆天还会继续存在,直至亲手将当年的每一笔血仇都讨回来!” 啪啦啪啦! 郑海升双拳捏的直响,他突然抬首凝眸看向了柳七,沉声道:“若无覆天,岂有伱柳七的今日,若是你能够幡然悔过继续为覆天效力,过去的种种都可以一笔勾销!” “从来没有人可以背叛覆天!”郑海升的眸光逐渐深邃不见底。 “是吗?” 柳七的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她垂眸自顾自地摆弄着腰间的玉流刀,双唇轻启:“这番话,郑大侠只怕还不够格在柳七面前说吧。” 郑海升眼瞳陡然一收,但却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 柳七悄然抬眸,看见郑海升整个人紧绷如弓弦,于是轻声问道:“昨日那些找上门来的江湖中人,是你们所为?” 郑海升秉着脸沉吟片刻,摇头道:“不全是。” 柳七静静地看着他。 郑海升只觉得掌心已经湿透,遂深吸一口气后,接着说道:“你沿途上的那些血案,并非我们所为,只是听说此事之后将消息透露给了丐帮的人。” 也就是说,还是有他们的份! “现在可以说了吧。”柳七平声静气地问道,“是谁在背后指使你?” “呜呜呜——” 正当郑海升欲要开口之际,突然传来了一阵低沉的笛音,他脸色瞬间一变,随后转头循着笛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结果看见的却是一道疾驰而出的身影,转瞬间便已消失在了郑海升的视线之中。 这道身影正是柳七,在听到笛声的瞬间她便纵身而出,直奔笛声的源头而去。 飞身越过了一面高墙,柳七在一间简朴的院子中落下。 “柳七,好久不见。” 柳七双足刚刚落地,耳边就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她缓缓抬首看去,只见院子中唯一的房间前,身穿蓝色绸衣,头顶紫玉冠,满面春风得意的男子,正怀抱着一柄尚在鞘中的长刀,笑吟吟地盯着自己。 柳七直接越过了此人堆满笑容的脸庞,径直看向了他光秃秃的左耳。 随后淡淡地说道:“柳二,看来你日子过得不错。” 这个浑身穿着透露着富贵的男子,正是柳二。 似是察觉到柳七的视线落在了自己残缺的耳朵上,柳二有些不自然地侧过身子,随后瞪了柳七一眼,冷冷道:“你还是那么喜欢惹是生非!” “霸王……”他口中咀嚼着柳七的名号,旋即露出怪异的笑容,“不得不说,武林中人取名号的功夫倒是一流的!” 柳七双目微眯:“若是觉得一个耳朵不齐整,大可以明说。” 噔!噔! 柳二闻言连退两步,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仅剩的那只耳朵,随后脸色阴沉地盯着柳七。 正当此时,他身后的房间突然传出柔弱无力的声音:“让柳姑娘进来吧。” 柳二面色一沉,随后侧身让开了房门的位置,冷冷说道:“进去吧,玉公子要见你。” 玉公子? 似是看出了柳七眼中的疑惑,柳二当即解释道:“现在金马商会是玉公子做主。” 柳七眸光顿敛,随后迈步朝着房门走去,正当她越过柳二,伸手推开房门之际,突然听到柳二在身边轻声问道: “柳七,你真的已经背叛了覆天?” 咯吱—— 柳七没有回话,径直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刚踏入房间,房门便被门外的柳二给关上了。 房间内,半躺在软榻之上的年轻公子映入了柳七的眼帘。 “柳姑娘,请恕无言腿脚不便。”年轻公子手里拿着一只玉笛,转过头来冲着柳七轻轻一笑,“桌上有茶水,还请自便。” 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年轻公子生得星眸皓齿,丰神俊秀,苍白的脸色更是平添了几分娇柔。 见柳七面无表情仿若雕塑一般矗立在原地纹丝不动,年轻公子不禁摇头一笑,随后将身上那床厚厚的毯子揭开,然后吃力地挪动着双腿坐在了床边。 还真是个残废! 柳七眸光微动,然后迈步来到了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见柳七自己喝上茶,年轻公子遂放弃了要站起的打算,就这样坐在床边,眼睛上下打量着柳七,最后目光停留在了柳七腰间的惊寂刀上。 “玉无言,金马商会当家的。”年轻公子拱手抱拳自我介绍道。 柳七头也不抬:“如果柳七没记错的话,金马商会的当家,应该姓严。” 玉无言的笑容亦如既往的温和近人:“这天下都可以改名换姓,更何况区区一个金马商会。” 柳七抬起头来,直视着玉无言那双勾人的凤眼,淡然地说道:“你费尽心思接近我,应该不会只请我喝着一杯茶吧?” “这世上如柳姑娘一样爽快的人不多了。”玉无言微微一笑,随后面色一凝,低头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 听着玉无言越来越剧烈的咳嗽声,柳七不禁皱起了眉头。 此人的内伤,很重! 就在柳七以为这个较弱的年轻公子会咳断气的时候,玉无言仰头重重地屏了一口气,竟是深深将咳嗽给停下了。 “柳姑娘……”他的脸上不复刚刚的笑容,眼睑也时不时因为压抑的痛楚而抽搐。 “你帮我办一件事。” 他的语速极快:“事成之后我将令狐朔的下落告诉你。” (本章完) ------------ 第13章 不好意思,被我吃了。 柳七握着茶杯的手突然一紧。 砰嗤! 杯身出现了一丝裂纹。 她仿若什么都发生一样,将茶杯缓缓地放在了桌上,随后淡淡开口道:“我怎么相信,你当真知道令狐朔的下落。” 其实柳七心里更想问的是,他是否知道自己为何非要除掉令狐朔的原因。 玉无言似乎早有预料柳七会怀疑,他朝着柳七扔来一物。 柳七伸手接过,一看,是令狐朔的佩刀,画眉! 她当即凝声问道:“令狐朔在你手里?” 玉无言浅笑着点了点头。 那还办个屁事啊! 柳七眸光一敛,突然起身跃向了软榻之上的玉无言。 玉无言呆若木鸡地看着自己的手臂被折成了九十度,随着手臂的剧痛传来,他眼瞳猛地一缩。 “将令狐朔的下落,还有七绝噬心丹交出来,否则我不介意将刚刚的手段再来一遍。”柳七看着蜷缩成一团的玉无言,如此说道。 柳七之所以松了手,纯粹是因为回想起了当时吞服七绝噬心丹时的情形,那股精纯的灵气至今令她印象深刻。 一息,两息,三息…… 而站在门口的柳二,看着柳七在玉无言身上施展出那些熟悉的“技巧”,不禁张大了嘴巴,有些木然地想要上前说些什么,但看见柳七冷若冰霜的侧脸后,不禁站回了原地。 玉无言张大了嘴巴,想要发泄出痛苦的嘶吼,但却感觉咽喉已经失去了控制,只能无力地大张着嘴巴,吸入一口一口的凉气。 “呵呵呵……”玉无言只是低声轻笑,随即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 柳七回眸瞥了他一眼:“若是不想死,滚出去把门关上。” 直至过了十息,强撑着一口气发出虫鸣声的玉无言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柳七。 “呃呃呃——” “将令狐朔的下落说出来,你或许还能活上几个月。”柳七淡淡开口道。 “你……你……” 就在玉无言的手即将触碰到柳七下巴的时候,突然一只手紧紧捏住了玉无言的手腕。 柳七五指稍稍用力,玉无言原本苍白的脸色越发白得渗人。 柳二回过神来,随后眼神复杂地说道:“柳七不要再胡闹了,你知不知道玉公子是什么人?” 既然那丸药是伱练的……没想到除了令狐朔之外,还有意外收获! 柳七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玉无言。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的同时,挤出笑容抬眸看向了柳七:“刚刚的笛声已经提前激活了你腹中蛊虫,黒狱门给你的那些药已经没用了!” 直至豆大的汗珠从玉无言的脸上滑落,柳七方才在收手的同时,解开了他的穴道。 但是…… 玉无言浑身颤抖地翻过身来,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柳七,继而咬牙切齿地说道:“柳七……你不该……解开我的穴道!” “嘶嘶嘶——” 玉无言只觉得眼前人影闪过,随后咽喉处传来了丝丝的凉意,他不禁垂眸看去,发现了一只纤纤玉臂正抵在自己的身前。 见柳七依旧不为所动,柳二只能沉声解释道:“你刚刚听到那笛声难道没有感觉到腹中刺痛吗?” “我告诉你,玉公子便是炼制七绝噬心丹的人!” “咔嚓!” 就在此时,柳七眉头微微一皱,她扣住玉无言脖颈的同时,顺势用真气查探了一下他的状况,发现这家伙的五脏六腑皆有创伤,尤其是肺腑之间萦绕着一股灼热的气息。 随后玉无言感觉到脖颈突然一松,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说罢,他双目圆张,眼瞳几欲从眼眶中迸裂出来。 “呵呵呵……柳姑娘可……是……听见了?”玉无言已经感觉到了眼前一片昏暗,说话也断断续续起来。 说着,他竟是探出手想要去抚摸柳七的下颌。 “柳姑娘还请放心,你这样的高手可是不可多得的,只要你能够安心为我们办事,无言是绝不忍让你受蛊虫噬心之苦的。” “七日之内,若无我的解药。”玉无言近距离地看着柳七吹弹可破的肌肤,眼中渐渐浮出贪婪之色,“纵使是神功盖世,也难逃蛊虫噬心!” 柳七眸光骤然亮了几分,随后垂眸看向了玉无言。 柳七的手犹如灵蛇一般沿着玉无言的手臂绕了上去,食指和中指并作了剑指,点在了他的肩头。 柳七淡淡地问道:“你是想问,我腹中的蛊虫为何不动吗?” 砰! 房门大开。 玉无言直接瘫倒在了软榻之上,整个蜷缩成一团,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随着玉无言口中传出犹如虫鸣一般的啸叫声,不远处的柳二脸色大变,有些慌乱地看向了柳七。 玉无言见柳七眸光“闪烁”一言不发,顿时以为她是被自己的话给吓住了,笑容逐渐变得得意起来,随即出言安慰道。 柳二闯了进来,当他看见柳七掐着玉无言的咽喉时,不禁愣了一下。 玉无言双目瞪圆到了极致,就这样死死凝视着柳七。 “不好意思,蛊虫经被我吃了。” 柳七话音刚落,手再度探出,瞬间攀上了玉无言的肩头。 玉无言余光扫见了肩头上白皙的五指,眼中露出了绝望之色。 这一次,柳七没有点住他的穴道。 “啊——” “啊!” “啊——!” …… 柳七用手帕擦着手,缓缓走出了房间。 紧跟在她身后的是一脸阴沉的柳二。 柳七擦完手后,将纯丝绸缝制的手帕随手扔给了柳二,随后瞥了一眼手帕上精致的刺绣,淡淡地问道:“哪位大家闺秀的手笔?” 柳二拿着手帕犹豫了半晌,还是将其收回了袖中,听见柳七所言之后,当即冷声回道:“干你何事?” “这个玉无言什么来头,为何金马商会现在是他做主?”柳七问道。 柳二神色一敛,应声回道:“破武令之前,楚天城一共有两大帮会,分别是金马帮和白玉堂。” “这個玉无言就是白玉堂玉家唯一的后人,而且还是三公子严令诚的表兄。” “大公子和商会客卿叶肃都死在了京城,我将柳三带回来之后,严令诚用他将严雄和二公子严令仁都除去了,随后顺理成章地接手了金马商会。” “不过从接手商会之后,严令诚就再未露过面,将商会上下都交给了玉无言打理。” 说着柳二看了一眼柳七腰间的惊寂刀,便接着冷声道:“当年严令诚在东河县丢的那批货,原来是落在了你手里。” “这柄惊寂刀,本来是严令诚专程为玉无言寻来的,没想到竟然落在了你手里。” 柳七后知后觉道:“怪不得刚刚一进门,这小子眼睛就盯在了我的腰间,我还以为他人面兽心呢,色胆包天呢!” “你……”柳二张嘴道了一个字,剩下的话生生给憋了回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房间内的情形,脸上瞬间蒙上了一层阴霾,随后肃声道:“你知不知道刚刚干了什么?” 当然知道的清清楚楚! 柳七从怀中取出了一方暗红色的盒子,将其打开后,盒中赫然躺着四粒深红色的药丸,与当初自己服用的七绝噬心丹一模一样。 看见七绝噬心丹,柳二脸色一变,随即将头偏向了另一侧。 柳七余光瞥见了柳二的动作,开口问道:“他们有没有让你服下这种丹药?” 柳二似是自嘲地笑了一声:“七绝噬心丹何等珍贵,我可比不上你柳七武功盖世!” 话虽是如此,而且七绝噬心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一想到柳七有而自己没有,柳二就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当初在细柳山庄时,虽说柳七已经锋芒暂露,但两人之间的差距也并未如现在一般高不可攀! 柳二深深的叹了口气,随后神色一敛,郑重地说道:“严令诚虽说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但玉无言死了,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看着身旁全然不在意的柳七,柳二紧皱着眉头思忖良久,而后缓缓说道:“柳七,尊上真的已经死了?” 柳七闻言眸光骤然一沉,将装着七绝噬心丹的盒子收入了怀中,随后摇头道:“官府已经通告天下,覆天的首领就是傅卓林,而且已经被斩首伏诛。” 为此,傅卓林的父亲,当朝首辅傅青书,已经上书请罪并且主动辞官还乡。 在朝堂之上斗了数年的首辅与大将军,如今双双退场,反倒是一直久居东海的萧奇峰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比起傅卓林,柳七觉得如今已经登基为帝的萧奇峰,更像是尊上。 但此人的武功…… 能将沧海神功练至那般境界的人,会是一个隐藏极深的阴谋家吗? 柳七还记得周宓的话,人与武功之间不仅仅是要根骨的契合,越到最后心性上越要保持高度的一致。 就像一个心慈手软瞻前顾后的人练不成狂刀一样。 一个汲汲营营的阴谋家,如何练得成沧海横流呢! 柳七沉吟道:“就算尊上真的死了,二十载经营的覆天,也不会这般轻易的垮掉,谁知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藏极深的人物!” 譬如一直未露面的黒狱王! 柳二眼神一阵闪烁,最后似乎下定了决心,原本紧握的拳头也悄然松开,随后收敛了神色对着柳七说道: “你赶紧走吧,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柳七扭头看了他一眼:“你有把握善后?” 柳二当即咧嘴一笑:“虽说武功现在不如你,但我柳二也不是吃素的,如今金马商会我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说着他笑了笑:“倒要谢谢你,帮我解决了玉无言这个拦路虎。” 柳七看着他,不禁回想起离开细柳山庄之前,柳二曾说过他不怕尊上有什么天大的阴谋,只怕尊上野心不够大,给不了柳二想要的一切。 柳七留意到柳二这一身价值不菲的装扮,看来他在金马商会的日子过得挺舒心的。 柳七点了点头,随后缓步朝前走去。 突然柳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柳七,倘若有一天你我针锋相对,你会不会手下留情?” 柳七头也不回,应声道:“你说呢?” 等到了自己想要答案,柳二瞬间陷入了沉默。 直至柳七纵身一跃消失在了院中,柳二望着柳七刚刚所站的位置,摸了摸自己被削去而耳朵,低声喃喃道:“我会。” 随后他脸色一敛,瞬间面沉似水,从背后拿出一枚竹筒状的东西轻轻一转底部。 咻——砰! 天空之上烟花炸响。 不多会儿几道身影飞掠而来,其中就包括了金刀武馆的郑海升。 几人在院中落定,看着房门大开,不禁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后郑海升一点头,率先朝着房间内走去。 正好与冲出来的柳二迎面撞上。 柳二一脸惊慌,眼眶之中似有泪水滚动:“不好了,柳七杀了玉公子!” “什么!”几人闻言色变,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 尚不知已被出卖的柳七孤身一人回到了沈府,她直接施展轻功从外墙一路回到了住处。 房间内传来了女人和小孩的嬉笑声。 柳七飘然落在了房间门口,当她推门走进房间时,看见周宓和桑曼曼正在逗弄着楚小胖。 就在开门的瞬间,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的楚小胖似乎瞅见了柳七,脸上的笑容瞬间一滞,随后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并且不断地朝着桑曼曼的肩膀爬去,将肉嘟嘟的小屁股留给了柳七。 周宓见状眉头一皱,随后上下打量了一圈风尘仆仆的柳七,不禁问道:“你又杀人了?” 柳七微微颔首,随后面无表情地径直来到了桌前,直接拿起周宓身前的茶杯一口饮尽。 随后拿着玉流刀戳了戳楚小胖的屁股。 “哇哇哇……”楚小胖哭的更厉害了,四肢齐齐用力想要从桑曼曼的肩头越过去。 周宓顿时白了柳七一眼。 看着楚小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柳七心情瞬舒畅了不少,随后淡淡地说道:“你们在沈府多住两天,我要出去办点事。” 看着桑曼曼脸色微变,柳七轻声说道:“我现在顾不了你们,若是真遇到危险不妨将孩子交给木石真人,我想他不至于对一个婴孩出手。” 桑曼曼闻言抱着孩子的手瞬间蜷缩成拳。 周宓蛾眉轻挑:“什么事,这么急?” “杀人。” (本章完) ------------ 第14章 再回细柳山庄 直至快到用午膳的时候,匆匆回来的沈阙兄妹三人,发现了柳七已然不知所踪,遂将此事告知了沈从孝。 沈阙来回禀此事时,沈从孝正在和木石真人师徒坐而论道,听闻柳七不辞而别,正为木石真人斟茶的徐庆淮手上不禁一抖,将茶水洒了出来。 木石真人抬眸深深地看了弟子一眼,随后不动声色地用宽大的袖子将洒出来的茶水悄然擦拭干净,随后主动问起了柳七的去向。 沈阙当然不知道柳七的具体去向,他甚至不知道柳七是何时从金刀武馆离开的,今日在金刀武馆发生的种种,沈阙也是一头雾水。 当得知楚星白夫妇和周宓仍在府中,沈从孝和木石真人不由得对视了一眼,最后身为东道主的沈从孝摆摆手示意儿子先行出去。 待到沈阙离开之后,沈从孝才沉声说道:“真人,这位柳霸王突然不辞而别,想必和今日金刀武馆脱不了干系。” 听见沈从孝如此直白地怀疑起岳家,木石真人只能呵呵赔笑道:“此女行事向来难以捉摸,说不定是真有要事去办,且那位周姑娘还在,柳姑娘恐怕还会回来的!” 见木石真人言语之间的笃定,沈从孝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而已经为两人斟好茶,默然退至一边的徐庆淮,听闻师傅所言,却是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木石真人余光一瞥埋着头一言不发的弟子,一边品着茶一边若无其事地问道:“庆淮,听说你往清江府去了一封家书?” 徐庆淮闻言稍稍一愣神,随后点头应道:“是的,师傅。” 木石真人抬眸看了一眼对面正在专心品茶的沈从孝,似乎并未留意到自己和庆淮之间问答,遂眸光微敛,不动声色地继续垂首抿茶。 待到用过午膳之后,木石真人回住处的路上,突然脚下一停,眼见着四周无人,不禁肃声问道:“庆淮,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为师!” 木石真人语气带着明显的愠怒,走在身后的徐庆淮心中一咯噔,抬首看见师傅阴沉的面容,便知事情已经瞒不住了。 “师傅……”他咬了咬牙,在经过艰难的心理斗争之后,最终开口道,“您还记不记得,弟子家中本有一小妹,在她五岁那年,随奶娘一起外出赏灯的途中被人拐走?” 木石真人脸上的愠怒瞬间消失,随后想起徐庆淮拜入门下之时还真的提及过此事。 莫非…… 木石真人眉头轻轻皱起,随后轻声道:“你的意思是,柳七她……” 徐庆淮苦笑着摇了摇头:“弟子其实也不太确定,只是觉得这位柳姑娘的样貌和小时候曾见过的外祖母十分相似。” 提到这桩十几年前发生的伤心事,徐庆淮仍旧觉得心中有些隐隐作痛。 当年刚满五岁的小妹生得雪白可爱,不仅仅是自己父母,就连大伯二伯也将其视作掌上明珠。 徐家已在清江府传承了上百年,也算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名门世家,自家这一脉虽说只能算是旁系,但也是正经的徐家子弟,逢年过节祭祖还是少不了他们。 所以没人会想到竟然有人会在清江府对小妹下手。 当得知小妹失踪之后,身为捕头的舅舅便急忙带着人出去寻找,结果也是一去不回,直至两天之后才在距离清江府五十里外的荒林中发现了舅舅和他几位同僚的尸体。 从那天起,自家失去了小妹,而舅舅家则是失去了顶梁柱。 每次想到这事,徐庆淮都恨不能将当年的人贩子千刀万剐,只可惜徐家或明或暗查了数年,依旧一无所获。 最终大家也只能默认了事实,任由时间慢慢去消磨掉这道伤疤。 从徐庆淮口中得知了这桩沉重的往事后,木石真人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算是理解了弟子为何一直不愿开口明说的原因。 一则是因为徐庆淮也不确定柳七是不是当年他被拐走的小妹。 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且被拐走时还是在幼年,常言道女大十八变,谁知道小妹现在长成了什么模样。 纵使徐庆淮言道柳七和他过世的外祖母有十分相似,但世上长得相似又无血缘关系的也不算罕见。 再则便是因为现在的柳七身份特殊。 江湖上凶名赫赫的柳霸王,沉寂了一百多年的狂刀传人。 还同时与飞羽山庄和丐帮结下了血海深仇。 倘若这柳七当真是庆淮的小妹…… 木石真人只觉得心口一堵,而后面色沉沉地捋了捋花白的长须,眼神复杂地看向了一脸苦涩的徐庆淮。 若真是如此……对徐家而言也不知是福是祸! …… 此时的柳七正骑着马疾驰在官道之上。 从永泉府离开之后,她便不停不歇跑了小半日,沿途上更是已经换了两匹马,现在坐下这匹二十两白银买来的骏马,眼看着也是脚步沉重起来。 不得已,柳七只能放缓了速度,在天黑之前赶到了下一个官道边的酒肆。 她翻身下马,抖了抖身上紧紧包裹着的袍子,将满身的土尘抖落之后,便直接无视了迎上来的小二,径直踏入了驿站。 “给我备一匹快马,再来两斤上好的酱肉,一壶小酒。” 柳七不待驿站的小二做出反应,便伸手在桌角一抹,排出了三锭白花花的银子。 小二看得眼睛发直,而柜台后面昏昏欲睡的掌柜闻着响动看来,瞬间眼睛一亮。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照客官说的准备!”掌柜的也不顾不得多问,连忙厉声催促小二按照柳七说的去准备。 随后掌柜的自己舔着笑脸缓缓挪至了柳七的桌边,接着拱手见礼的俏咪咪地将桌角的三锭银子收入了袖中。 “客官打哪里来啊?”和柳七搭话的功夫,掌柜将其中一锭银子放在手里掂了掂,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不该问的别问。”柳七冷冷回道,她整个人都包裹在这件黑色的袍子下面,脸上更是为了防飞尘缠着一面面纱,仅露出了一双凛冽的双眸。 话音刚落,她的眸光微闪,感觉到了四周投来的目光,旋即“啪”的一声,将惊寂刀拍在了桌上。 看着柳七拿出兵刃,大堂内零零散散的客人纷纷挪走了目光。 一旁的掌柜更是脸色一僵,连连道着“客官放心,这就去给您准备”,随后逃也似的走开了。 “客官,您的酒来咯!” 小二上了酒,又将一碟酱肉放下,随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柳七,正好撞上了那双冰冷的眸子,顿时感觉脚底似有寒气涌起,小腿微微一颤差点摔倒在地。 “您慢用,您慢用。”小二双腿稍稍站稳,便慌忙退下了。 柳七捡起一块酱肉塞入嘴里,嚼了两口又淡又干,像是在嚼放了多年的陈年木料不一般。 她当即失去了兴致,直接打开酒坛,就着酒胡乱吃了几口酱肉,正欲起身之际,突然听到角落的桌上传来了声音: “咱们这次还是绕开东河县吧,听人说燕子岭那边好像又开始闹鬼了?” “又开始闹鬼了,这才消停了几个月啊?” “谁知道呢,不是说冤有头债有主,周家庄被冤鬼索命后,燕子岭的冤魂早就去投胎转世了吗?” “嗨,你们不是东河人不知道,以前燕子岭有个叫细柳山庄的小门派,自从二十多年前因为忤逆朝廷被灭了后,从那以后燕子岭就开始闹鬼了。” “这么说,东河帮的周老爷子一家不是被冤魂索命的?” “呵呵,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寻仇呢,当年破武令一发,东河帮虽说原地解散,但东河县绝大部分产业还是在姓周的手里,说不定就是有人眼红,谋财害命罢了。” “那咱们还走不走东河县?” “算了,又是闹鬼又是灭门血案的,还是省点心绕路吧!” 站在大堂门口的柳七眸光微动,随后缓缓走了出去。 …… 东河县,燕子岭。 柳七骑着马来到山口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今夜月明星朗,隐隐可见一条白色的碎石小路蜿蜒地通向山林深处。 柳七翻身下马,将马身上的缰绳悉数去掉,随后一拍马背,只听得长长的一声嘶鸣,马便撒开了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柳七轻车熟路的上了山,就在穿过幽暗的密林时,便可以清晰地看见前方远处微弱的亮光,她随即加快了步伐,却在走出两步突然停下。 只见前方延伸出来的树干上,悬挂着一道人影。 柳七嗅了嗅,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她薄唇轻抿,敛去了眼中幽深的神色,继而朝着远处的光亮的走去。 很快柳七便来到了光亮的源头,一座巍峨的山庄宛若在夜色中匍匐的巨兽一般,山庄的大门左右各悬着一盏灯笼,这就是光亮的来源。 咯吱—— 柳七推门走了进去,一只脚刚刚跨过了门槛,身侧突然传来了一道尖啸之声,她默然侧眸看去,只见一道寒光瞬间掠至了眼前。 铮—— 柳七左手轻抬,在寒光上弹了一下,随着低沉的嗡鸣声响起,寒光之后的黑影突然一個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就在黑影一个翻身落定,正欲抬手再来之时,柳七淡淡地开口道:“别闹了,十九。” “柳七!”黑影瞬间一顿,随后发出了惊疑的声音。 “柳七……”这一次声音显得冷峻且肃然,只见黑影将刀一收,随后缓缓朝着柳七走了过来。 柳七顺势解下了身上披着的袍子。 随着黑影在她的身前站住,借着门口两盏灯笼渗来的亮光,柳七看清了柳十九阴沉且满是疲倦的面容。 柳十九也在此时看清了柳七的面容,随即面部微动,嘴巴数度张合之后,最终冷冷地说道:“还真是你,柳七。” 柳七直接将手里的袍子扔给了柳十九,随后若无其事地从她身旁越过,朝着熟悉的山庄大堂走去。 “我听说路上的商贩提起细柳山庄又开始闹鬼了,就知道是你们回来了。” 这种手段,早在柳七她们初入细柳山庄时,便开始用了,其目的自然是震慑燕子岭周围的普通百姓。 柳十九手里捧着满是尘土的袍子,嘴巴情不自禁的瘪起,见柳七自顾自的朝着大堂走去了,她也只能愤愤地一掸袍子,跟在了柳七身后。 “眉夫人呢?”柳七跨上最后一级台阶后,突然停了下来,沉声问道,“她也应该随你一起回来了。” 说着,柳七鼻子微微动了动,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草药味。 “亏你还记得眉夫人。”柳十九听柳七提及眉夫人后,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她一只手拎着刀,另一只手拿着柳七的袍子,径直走入了大堂。 柳七紧随其后进入大堂之后,看见柳十九正在煎药,只见她一手拿着药方,一手看着桌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药材,眼中透露出茫然之色。 柳七摇了摇头,直接上去一把将药方拿了过来,只是扫了一眼,便熟稔地将药材按照顺序一一加入了已经滚沸的药罐之中。 当年仗着眉夫人的宠爱,柳十九一向是不屑干这种粗活。 柳十九先是狠狠地瞪了柳七一眼,随后看着已经盖上的药罐,脸色猛地一沉。 柳七挥着手里的药方,说道:“化瘀止血,看来眉夫人的伤势不轻啊!” 柳十九缓缓抬眸,眼神复杂地盯着柳七:“伱到底想干什么?” “带我去见她。”柳七如是说道。 …… 眉夫人还住在她曾经的闺房,也就是山庄后面那间残破的院子。 当柳七推门进去的时候,躺在床上的眉夫人只是眼睛一抬看了她一眼,随后一脸平静地说道:“没想到你还会回细柳山庄。” 对于柳七的到来,眉夫人显得极为淡定。 柳七也懒得多说什么,直接将腰间一柄刀解下,朝着眉夫人扔去。 画眉刀就这样砸在了眉夫人盖着被子的身上。 “你在干什么!”柳十九见状不由得上前两步,厉声质问道。 但随着眉夫人轻轻抬手一挥,柳十九只能忿忿不平地站到了一边。 “十九,我和柳七有几句话要说,你先出去。” 正在气头上的柳十九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眉夫人,又扭头看了看柳七。 “哼!” 最后一跺脚,气冲冲地出去了。 眉夫人伸手将画眉刀拿起,随后“苍”的一声,将刀身从鞘中拔出了一半。 看着寒光熠熠的刀身,眉夫人突然笑了。 “哈哈哈哈……” 柳七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直至眉夫人的笑声戛然而止,随着她脸色变得涨红,竟是侧身一口血吐了出来。 当! 眉夫人收刀归鞘,随后抬头看向了柳七,咬着牙问道:“他人呢,是不是已经被你杀了?” 柳七凝视着眉夫人良久,随后淡淡地回道:“我也是不久前知晓他的下落,本来是打算直接去找他的,但是路上听说燕子岭重新开始闹鬼,便顺路回来了一趟。” “顺路,他该不会是在……”眉夫人蛾眉紧皱,似乎猜到了什么。 柳七微微颔首:“没错,他如今就藏在东河县。” 咔嚓! 眉夫人的五指深深地抓进了床檐。 “眉夫人……”柳七沉吟片刻,随后缓缓说道,“柳七有个不情之请。” 眉夫人眸光沉沉地看着柳七,似是在等她说出接下来的话。 柳七直视着眉夫人的眼睛,手在惊寂刀刀柄上轻轻摩挲着,继而语气淡然地说道:“夫人若是夙愿得偿,纵使在九泉之下也会安息了。” 眉夫人凝视着柳七良久,随后脸上缓缓绽放出笑容。 “你果然还是不放心啊……” (本章完) ------------ 第15章 好久不见 柳七看着眉夫人脸上释然的笑容,便知道她已经听懂了自己的言下之意。 她一脸平静地颔首:“夫人好生歇息吧,明日我便带你去找他。” 说罢,柳七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外,柳十九正焦急地来回徘徊着。 看见柳七走出来,她急急忙忙上前问道:“你和夫人说了什么?” 柳七没有理会她,只是漠然地从她身边走开了。 “你!” 柳十九看着柳七径直离开了院子,气得直跺脚,手几次三番的搭在了刀柄上,但随着眼中异色闪烁,她又一脸阴沉地将手松开了。 走进房间,柳十九看见眉夫人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正呆呆地看着手里的刀,甚至没有留意到她走了进来。 柳十九眉头紧皱,旋即上前两步来到了眉夫人的身边,关切地说道:“夫人你伤势未愈,不好好休息起来干什么?” 眉夫人闻言眸光一敛,随即扭头看着满脸担忧的柳十九,柔声回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没什么大碍的。” “柳七呢,她去了哪儿?”眉夫人微微侧过头,看向了柳十九身后的房门。 一提到柳七,柳十九脸色瞬间阴沉了一下来,当即没好气地说道:“夫人还提这个叛徒干什么!” 眉夫人抬眸盯着柳十九的脸看了半晌,随后微微一笑,叹道:“你若是当着面这么叫她,只怕小命都难保。” “她敢!”柳十九下意识地喝道! 但话一出口,柳十九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当年在细柳山庄时尚且不惯着自己,更何况是现在已经凶名在外的柳七。 见柳十九绷着脸不说话,眉夫人眸光微闪,随后细声说道:“你先下去休息吧,我们明天要随柳七出去一趟?” “啊?” 柳十九轻疑了一声,随后一脸凝重地说道:“夫人你伤势尚未痊愈……” 话还未说完,便被已经起身的眉夫人伸手给打断了。 “先下去吧,我累里想要休息一会。”眉夫人语气之中带着深深的疲倦。 …… 砰! 房门被人粗暴的撞开。 “柳七,你到底想干什么?” “眉夫人伤势未愈,伱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正在床上打坐的柳七缓缓睁开了双眸,怒气冲冲的柳十九顿时映入眼帘。 柳七淡定如常地轻声开口道:“才分开了几个月,你就将规矩全忘光了。” 柳十九闻言默默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撞坏的房门。 过去,不敲门进柳七的房间,无论男女可都是要挨打的! 正当柳十九脑海中浮现出过去那些不堪的记忆时,突然感觉到了背后一阵彻骨的凉意袭来。 她瞬间扭头过来,与柳七那双不带一丝波澜的眼睛对上。 柳十九顿时抬手,用尚在鞘中的寒朔宝刀护在了身前,随后有些心虚地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看着色厉内荏的柳十九,柳七轻轻摇了摇头,随后开口道:“山庄里有热水吗?” 柳十九先是一愣,随后有些呆呆的点了点头。 柳七见状眼露满意之色,随后起身,吓得柳十九连连后退,直至脚后跟撞到了桌脚上。 吱—— 小方桌移动起来发出了刺耳的声响,桌上沉积得厚厚一沉灰霎时间飞扬起来。 “咳咳咳……”本来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柳十九鼻子里钻入了灰尘,瞬间忍不住咳嗽起来。 柳七见状直接挪开了视线,稍稍舒展了一下筋骨,随后吩咐道:“把热水提来,别忘顺便带块胰子过来。” 柳十九大步流星地从房间走了出来,直奔后厨的方向而去。 到了后厨的门口,柳十九突然脚下一顿,后知后觉地想到,我为什么要听她的? 随后瞥见了墙边码放的整整齐齐的木材,当下气不打一处来,飞起一脚将木材踢得散落了一地。 大约半炷香后。 柳七惬意地将头靠在浴桶边上,双臂自然地摆在了浴桶边缘,露出了肤如凝脂的香肩。 感觉到桶里的水有些凉了,正闭着眼安心享受的柳七,当即开口道:“愣着干嘛,加水啊!” 话音刚落,身后露出了一张满是怨气的脸。 柳十九狠狠地瞪了柳七的天灵盖一眼,然后拎着一桶热水小心翼翼地从边上加了进去。 随着水温渐渐升高,柳七不禁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将赶了一天的路的疲倦瞬间清扫而光。 也不知是不是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的缘故,回到细柳山庄后,柳七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正当此时,柳七感觉到了发梢上传来的劲道,无奈地说道:“没必要和我的头发在这里较劲,今日时间尚早,你若是想的话,我不介意陪你过两招?” 以前在细柳山庄时,柳十九总是会有事无事地挑衅自己。 柳七自然是不会惯着她,先是手段残忍地将其收拾一遍,然后再将其当做使唤丫头驱使一阵。 如此循环往复,柳七自然是乐得享受,顺便还能震慑一下山庄的其他人。 可柳十九似乎先天就有受虐的倾向,哪怕是遭到了柳七如此对待,依旧是锲而不舍地时不时来挑衅一番。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刚刚的威胁起了作用,柳七感觉到柳十九手上的劲道回归了正常,便随口问道:“六扇门的人已经被人拦下了,眉夫人是怎么受的伤?” 正在为柳七绞干头发的柳十九闻言手中一顿,随后语气沉沉地回道:“你不是已经当了背叛了尊上和夫人吗,还问这些干什么?” 结果眼见着柳七没有回话,柳十九的脸色当即一沉,嘴巴撅得都快碰到鼻尖了。 “眉夫人在京城时就已经被六扇门的人给打伤了,我们离开京城之后,眉夫人还想着联系组织里的其他人,看能否将尊上救出来。” 柳七眼皮微微一颤,问了一嘴:“你口中的尊上,是不是傅卓林?” 柳十九颔首道:“就是他。” 柳七缓缓睁开眼睛,扭头看着柳十九,随后问道:“是眉夫人告诉你的?” 柳十九迎着柳七的目光重重点了点头。 难不成,尊上还真是他? 按照眉夫人这些人的经历来看,“覆天”是在破武令颁布之后的两三年里开始活跃起来的。 也就是在太康二年到太康三年这个时间段。 那时候的傅卓林多大? 也就是刚满二十的毛头小子。 二十岁就建立了遍布江湖朝堂的“覆天”,若真是如此的,傅卓林的手段着实令人钦佩。 “后来呢,眉夫人难道没有联系上‘覆天’的人?”柳七躺了回去,接着回道。 柳十九眼神复杂地摇了摇头:“当天晚上,我与眉夫人落脚的地方就遭到了袭击,好在是眉夫人早有警觉,否则我们就和客栈的人一起葬身火海了。” 柳七眉头微微一皱:“知道是什么来路吗?” 柳十九沉默了半晌,随后沉声说道:“夫人说,应该是‘覆天’的人。” 杀人灭口! 柳七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这四个字。 也正是遭到疑是组织内部人的追杀,眉夫人便带着柳十九一路难逃,结果路上还是撞见了杀手,好在是柳十九修为这段时间提升迅速,已经逼近了一流高手的境界,才带着眉夫人一路杀了出来。 最后眉夫人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遂带着柳十九潜回了细柳山庄。 柳七喃喃道:“难道还真是心有灵犀,连遭难时的落脚处都选的一模一样。” …… 翌日清晨。 眉夫人在柳十九的搀扶下走出了山庄大门。 柳七早已在山庄外,通往山林路口的那颗树下等候着。 柳七抬首看了一眼头顶上伸出来的树干,当年柳一的尸骸便是被挂在这里,直至柳七离开细柳山庄时才将其安葬。 寻思的功夫,柳十九和眉夫人已经来到了跟前。 柳七看向了眉夫人。 今日她似乎是精心打扮了一番,身穿一件华丽无比的红色宫装,脸上抹着厚厚的脂粉,似是为了遮盖苍白的脸色。 即便如此,柳七还是从眉夫人的眼中看出了深深的疲倦和强忍的痛楚。 “后山的那几座墓,是你留的?”眉夫人抬眸在柳七脸上打量了一番,随后目光幽幽地看向了柳七头顶的树干。 柳七微微颔首:“眉夫人可是想……” 不待柳七说完,眉夫人摇头,有气无力地说道:“别……别在山庄附近。” 柳七眸光微动,旋即点了点头。 不想葬在细柳山庄,是因为无颜面对死去的亲人,还是害怕见到死去的柳一他们? 不过既然眉夫人不愿意,那柳七也只能随她去了。 按照她自己的想法,人死如灯灭,世间对死人而言都已烟消云散,何必还管埋在哪里。 若是要柳七选個死法。 她仔细想了想,貌似大将军周威扬的死法还算不错,彻底湮灭不留一丝痕迹。 以柳七如今的修为……说不定还真能做到! “走吧。” 眉夫人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山庄,随后轻声说道。 柳七在前,柳十九搀扶着眉夫人在后,三人就这样慢悠悠地下了山。 临近午时,柳七一行终于抵达了山脚下最近的一处茶肆,花钱买了一辆破旧的马车,晃晃悠悠地朝着东河县城而去。 终于在傍晚,太阳落山之前,抵达了目的地。 东河县边上,临近河边,一个名叫白溪村的山村。 站在村口,可以看见一条溪水犹如白色地绸缎绵延地穿过了整个山庄,最后汇入了湍急的河流之中。 看着这不起眼的村子,柳七不禁扭头看向了眉夫人。 眉夫人余光看见了柳七投来的疑惑目光,随即笑着回道:“当年我初次下山闯荡江湖,就是这里撞见了令狐朔。” 她的眼中瞬间涌出追忆之色,抬手指着村口的一处空地,柔声道:“就在那里,我被四五个鱼肉村民的东河帮小喽啰给围住,正当我准备出手之际,却被令狐朔给抢了先。” 说罢,她脸色猛地一沉,低声喃喃道:“想来那时,我就已经步入了他的圈套。” 而柳十九此时才醒悟过来,她瞪大了眼睛望着柳七:“令狐朔藏在这里!” 看来眉夫人没有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她。 眼看着天色将暗,柳七一步踏出,口中同时冷冷说道:“既然如此,也该到了了结的时候。” 靠近小溪和河流的交汇处,有一间略显破旧的农家小院。 一个满面土色的庄稼汉,正坐在院子里的木桩上,口中“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他的双眼精芒闪烁,丝毫不似寻常庄稼汉的浑浊和疲倦。 “老柳,咋滴又在门口抽,母老虎不让进?”一个扛着锄头的庄稼汉途经小院门口,看着小院当中抽着旱烟的汉子,不禁打趣道。 正抽着旱烟的老柳闻言,眼中精芒一敛,随后一脸憨笑道:“味大,怕熏着孩子。” “嗨呀,就你家的看得娇贵。”庄稼汉呵呵笑道,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开口问道:“你娃儿的眼睛好了没,还是看不见?” 老柳一脸苦笑的摇了摇头。 庄稼汉只能安慰道:“嗨呀,要我说看不见就看不见,十里八乡谁家的孩子有你儿子长得标志,尤其是那双眼睛,就跟琉璃珠子似的,还泛着紫光,可惜了……” 老柳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很快敛去。 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扛着锄头的庄稼汉便离去了。 直至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之中,老柳随即将烟枪在屁股下的木桩轻轻敲了敲。 装上新鲜的烟丝,正准备打着用火镰点燃之时,突然感觉到了远方似有人影晃动,于是便抬眸一看。 只见刚刚扛着锄头的庄稼汉消失的方位,三道身影正在渐渐靠近。 老柳凝眸看去,随着眼中微弱的紫芒乍现,他的眼瞳猛地一缩! 轰隆隆—— 瞬间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柳七三人已经走近了小院,她的目光触及木桩的那道身影时,瞬间一沉,随后身上渐渐溢出了冷冽的气息。 而眉夫人脚下微微一顿,随后将胳膊从柳十九手里抽了出来,孤身一人走向了小院。 一步,两步。 每走一步,那坐在木桩上的庄稼汉,眼瞳便会猛地颤一下。 直至来到了篱笆前。 眉夫人伸出手,拈开了篱笆上的一片残叶,将院子里的庄稼汉身影完完全全地看在了眼中。 就这样眼神平静地看了片刻。 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略显干枯的朱唇微微张合: “阿朔,好久不见。” (本章完) ------------ 第16章 葬身河底 “阿朔,好久不见。” 眉夫人轻声细语的一句话,就像是一阵清风拂过了平静的水面,坐在木桩上的中年汉子眼中瞬间翻涌出诸般情绪。 “咳咳咳……” 他下意识地将烟枪放在嘴里抽了一口,随后像是被呛到了,低声咳嗽起来。 咯吱—— 正当此时,中年汉子身后的屋门被人推开,一个面相淳朴身穿粗布衣裳的妇人探出来,先是看了一眼正在咳嗽的中年汉子,随后目光疑惑地扫向了篱笆之外的三人。 “老柳,有客人?” 听到这妇人的称呼,站在篱笆前的眉夫人眼中眸光微动。 被唤作老柳的中年汉子止住咳嗽之后,突然厉声呵斥道:“你出来干什么,赶紧滚进去!” 那妇人闻言身躯一颤,眼中浮出深深地惧意,随后目光又快速地从眉夫人以及后面的柳七二人脸上一扫而过,这才缩进了屋内。 听着身后传来屋门关上的动静,被唤作老柳的汉子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略显沉凝的目光越过了眉夫人,径直看向了柳七,随后淡淡地说道:“你们跟我来。” 他走出了篱笆,径直朝着不远处的河边走去。 柳七在背后看见眉夫人垂在的身侧的手,五指已经深深地掐入了掌心之中。 但当眉夫人转身之际,侧颜却是平静地如同镜面,也跟在了那人的身后,缓步朝着河边走去。 柳七赶紧到隔壁被人轻轻扯了一下,旋即扭头看向了身旁的柳十九。 只见她一脸狐疑地问道:“这个人就是令狐朔?” 柳七微微颔首。 虽说面相和体型判若两人,但柳七体内已经开始动荡的真气已然说明了一切。 也就是柳七现如今的修为,远远胜过了当初二人在京中碰面时的境界,所以乙木真气只在体内沸腾,并没有外在的表现。 听见柳七所言,柳十九脸上露出毫不掩饰地嫌弃:“这……就是眉夫人曾经的……相好?” 当柳十九口中说出“相好”两个字时,脸上的表情就仿佛当场吃进去了一只苍蝇,还是在米田共上停留了的那种苍蝇。 眼看着二人令狐朔和眉夫人一前一后已经渐行渐远,柳七懒得和这个以貌取人的柳十九多费口舌,遂直接迈步跟了上去。 大约走出了不到百步,柳七看见了令狐朔停在河边的一座简易的渡口旁,岸边还停靠着几只破旧的小渔船。 令狐朔站在渡口尾端,姿态端庄的眉夫人与他正面相站,二人相隔不到十步。 柳七见状脚下一停,顺便伸手将还想继续走上去的柳十九给拉住了。 人家一对纠缠了二十载的苦命鸳鸯在这里互诉衷肠,你上去凑什么热闹! 柳十九显然不领情,只是不满地斜了柳七一眼,随后一脸警惕地盯着令狐朔,冷声道:“眉夫人有伤在身,要是这個乡巴佬突然发难……” 那倒是省事了! 见柳十九并未有继续上去的动作,柳七干脆环抱着双手,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人,想知道这两人现在能说出什么话来。 不得不说,眉夫人还真是能忍啊! 柳七不禁心想,若是自己,见面的时候直接劈头盖脸就是一刀过去了,还叽叽歪歪个什么劲! 不过二人之间倒是没像柳七所想,上来就上演一番狗血的苦情戏。 “看来这段时日,你过得很不好。” 眉夫人再次率先开口,语气之中听出一丝涟漪,好似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就是个陌生的庄稼汉,而非有着血海深仇的令狐朔。 令狐朔闻言侧眸朝着柳七的方向看来,随后用同样淡然的语气回道:“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眉夫人默然垂首用手背轻轻贴了一下脸颊,随后抬眸轻笑道:“老了,比起二十年前。” 随后一双美眸在令狐朔的身上打量了一番,继而柔声道:“这么多年不见,都不舍得以真面目示人?” 话音刚落,令狐朔直接伸手将脸上的伪装去掉,露出了原本的面容来,一双紫色的眼瞳霎时间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咦!” 柳七听见了身旁柳十九口中传出的一声轻咦。 不得不说,令狐朔的长相还是相当具有杀伤力的,而且异族的特征更是令其身上透露着一股邪魅的味道。 柳七还记得薛毅曾提及过令狐朔的出身,他的母亲是被卖来中原的异族女子,至于父亲就不知道是哪一任主人家,亦或是哪位曾被其母亲招待的客人了。 天然就带着靠脸吃饭的血脉。 而见令狐朔露出本来的面目后,眉夫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随后她缓缓闭眼,轻唤了一声:“柳七。” 啊? 这就完了! 柳七微微一愣,迅速反应过来之后便迈步朝着眉夫人走去。 而随着柳七的靠近,令狐朔身躯也紧绷起来,秉着一张肃然的脸,盯着柳七的一举一动。 待到柳七走至身旁后,眉夫人竟是直接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柳十九的方向而去了。 直到走出三两步后,柳七耳边才传来了眉夫人轻飘飘的一句:“剩下的就给你了。” 嗖! 话音刚落,一道破空声传来。 柳七伸手一接,只见手里赫然拿着她昨晚交给眉夫人的画眉刀。 柳七盯着画眉刀看了片刻。 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以这两人之间的滔天血仇,见面就开打才是正常的状态,似刚刚这样还闲聊上了两句,才是真的出人意料。 好了! 该她柳七出手了! 柳七的表情瞬间一敛,而后缓缓转过身来,就在她正面对着令狐朔的同时,抬手将刚刚接到的画眉扔给了令狐朔。 令狐朔接下刀后,面色顿时沉凝似水。 “是严令诚出卖了我?”他冷冷地问道。 柳七则是一脸平静地回道:“不管是谁出卖了你,于你而言都没什么意义了。” 今儿您就得交代在这,难不成还想变成鬼回来报仇? 令狐朔紧紧攥着画眉刀的刀鞘,眼神一阵闪烁,随后沉声道:“我可以自废武功!” 柳七摇了摇头,目光却是落在他手里的画眉刀上:“出手吧。” 令狐朔的眼神骤然一凝,随后他余光似乎瞟到了什么,侧眸看向了村子的方向。 只见数道人影出现在远处的小土丘上。 其中一名朝着这边探头探脑的妇人,赫然就是刚刚在令狐朔家中见过的那位。 令狐朔面部微微一颤,随后语气之中带了些许的恳求:“能否换一个地方?” 他环顾左右,看见了岸边停靠的渔船,遂眼睛一亮,“呼”的一声,直接纵身而出,眨眼便落在了一艘渔船上。 只见他周身劲风鼓动,渔船竟是动了起来,朝着河中央去了。 柳七见状也不耽搁,直接飞身落在了另一艘渔船上,身上真气骤然涌出,脚下的渔船仿佛装上了发动机,带着雪白的浪花,朝着令狐朔追去。 两人一前一后,直至视线之中已经看不清岸边的人。 见令狐朔还是没有停下的打算,柳七脸上顿时浮出不耐之色,而后脚下轻点,凌空而起,在跃至数丈之高的半空时,她突然纵身朝前掠去。 呼呼呼——— 令狐朔踩着的渔船瞬间停下,他抬起沉凝的双眸朝前看去。 只见前方的水面出现一个巨大旋涡,旋涡之上劲风狂舞,一道倩影盈盈落下,脚尖轻轻一点旋涡正中的水花,倩影瞬间停顿,生生悬在了水面之上。 “出手吧。”柳七淡淡地说道。 看着劲风之中裙摆乱舞的柳七,令狐朔的脸色一阵变换,直至片刻之后,他突然敛去了眼中的凝肃之色,缓缓将画眉刀抬至了身前。 他已经明白,逃是逃不过了! 嗡—— 沉闷的轰鸣声,令狐朔身上涌出了一股精纯且磅礴的气息。 苍—— 寒光自柳七的眼瞳中倒映出,随后手持短刀的令狐朔疾掠而来,就在眼瞳即将被迅速扩大的寒光吞噬之前,柳七一个侧身,目送着画眉刀从自己面前穿行而过。 砰!砰!砰! 她伸手准备钳住令狐朔的脉门,却被令狐朔反身三掌拍来,两人连对三掌,每接一掌,令狐朔的身躯都肉眼可见的猛地一颤。 三掌过后,令狐朔只觉得胸口气血翻腾,他当即横扫一刀,趁着柳七纵身躲闪的时机,他迅速朝后掠去。 但就在他将真气调出丹田之时,突然感觉到真气不受控制一般地四散而去,转瞬便通过最近的经络穴窍涌出了体内。 不好! 正当他心中暗道之时,一只五指纤长的手掌已然浮现至他身前。 令狐朔双目一瞪,强行催动着真气灌入持刀的右手,赶在那只细腻白皙的手掌印在胸口之前,将画眉刀横在了身前。 铮—— 掌心与刀身相碰,刺耳的嗡鸣声瞬间回荡而出。 砰! 身下的河面也随之炸响,直接卷起了数丈高的水瀑,将柳七和令狐朔的身形隔在了当中。 哗啦啦…… 被震起的河水犹如倾盆大雨落下。 柳七身上淡淡青光浮现,将落下的河水隔绝在外。 待到水瀑消失之时,柳七看见了令狐朔已经落在了渔船之上,相较于柳七,他则显得狼狈许多,浑身被落下的河水淋湿,持刀的右手不断地颤抖,左手则是抚在了胸口之上。 “伱……为什么不出刀?” 令狐朔保持着这样的姿态,任由水从脸上滑落,而后抬眸看向了悬在水面的柳七,语气颤抖的问道。 柳七眼神静若平湖,在令狐朔的注视下,如履平地般地自水面缓缓走来,最后站在了船头之上。 “直到现在,你还觉得自己有机会逃吗?”柳七淡淡地说道。 令狐朔闻言顿时双目圆瞪,身体更是随之一颤。 片刻之后,他敛去了眸中的神色,随后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躯的同时,右手陡然一番,瞬间止住了颤抖。 “看来,你是势在必得了。”令狐朔微微昂首,眼中逐渐弥漫出无尽的寒意。 话音刚落,令狐朔身上的气息瞬间暴涨,伴随着淡青色的罡气在周身凝聚,霎时间整个人呈现出和刚刚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看着笼罩在罡气之下的令狐朔,柳七古井无波的脸上瞬间有了一丝涟漪。 她感受着令狐朔手中画眉刀身萦绕的凌厉之气,不禁垂眸看向了腰间惊寂刀,继而低声呢喃道:“这样才有点意思嘛。” 簌! 就在此时,令狐朔脚下用力一踩,巨力的力量使得娇小的渔船瞬间陷入了水面之下,伴随着宛若音爆的轰鸣,令狐朔整个人化作一道青光冲着柳七掠去。 船头没入水面的瞬间,柳七的脚尖微微一踮,悬在了水面之上。 她听见了令狐朔破空而来的响动,抬首之时,眼眸之中已是深不见底的凛冽之色。 苍—— 刀吟声起! 柳七脚下的水面猛地一沉,一道真气波纹瞬间从水面之上荡漾开来。 “去死吧!” 跃至柳七身前的令狐朔,目眦欲裂地怒吼着,手中画眉刀划过了一道美丽的弧线,转瞬便已贴近了柳七的咽喉。 令狐朔眼中顿时闪烁着希冀的神采,仿佛已经看见了柳七人头落地的画面。 当—— 铮鸣声回荡在脑海之中。 看着与画眉刀撞在一起的刀身,令狐朔双目一滞,随后只觉得刀间一股难以抵挡的巨力袭来。 直至体内真气耗尽,令狐朔再也无法阻挡柳七那茫茫无尽的真气,任由其灌入了体内,霎时间五脏六腑连同浑身大小脉络一起被奔涌的真气摧毁的一干二净。 令狐朔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发出,眼神的神光瞬间消散,身躯宛若断了线的风筝,随着鼓荡的劲风朝后飘飞而去。 柳七漠然收刀归鞘,随后看见了随着令狐朔一起抛飞而出的画眉刀,遂抬手五指对着画眉刀五指微曲,瞬间将画眉刀收了回来。 刚刚与惊寂刀正面对了一刀,画眉刀的刀身依旧完好如初,也是一柄不可多得的好刀,可不能让其随着令狐朔一起葬身河底。 将刀收好之好,柳七朝着令狐朔尸体落下的方向看去。 刚刚被柳七真气强行压下去的水面现在已经化作了一人高的的巨浪,朝着四面八方翻涌而去,令狐朔的尸体就这样被浪潮卷动着,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柳七见状纵身一跃,回到了自己刚刚驱使而来的渔船之上。 虽然受到了二人交手时的影响,被不断涌来的浪花卷到了很远,但好在是还没有沉。 驱使着渔船朝着渡口的方向而去。 就在驶至江心的时候,柳七远远看见了渡口边翘首以待的眉夫人。 看见柳七孤身一人驾船归来,眉夫人嘴角瞬间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但很快她的笑容瞬间凝固,继而轻声说道:“将那家人……都杀了吧。” “是!” 身后传来了柳十九坚定有力的声音。 (本章完) ------------ 第17章 欺人太甚 柳七踏上渡口,见眉夫人嘴角噙着笑容,迎面信步而来。 就在走近柳七之时,眉夫人看见身前赫然多出了一柄短刀,随着眸光微抬,正是柳七呈上了画眉刀。 “多谢了。” 眉夫人盈盈一笑,接过刀的同时,开口轻声道了一句谢。 既然刀已经回到了柳七的手里,令狐朔的下场已经无需多言。 见柳七沉默不语,眉夫人目光缓缓挪至重归平静的湖面,继而轻声叹道:“真是可惜了这般清澈的河水。” 她心中也清楚,依柳七的手段和性格,令狐朔多半就葬身在河底。 柳七语气平静地说道:“夫人接下来有何打算?” 令狐朔已经死了,夫人的承诺也是时候兑现了吧。 当然若是有人想反悔,柳七不介意亲手助其履行诺言。 就在她眼神渐冷之时,眉夫人突然嫣然一笑,随后伸出了右手,随着手掌缓缓摊开,掌心上赫然躺着一个已经被打开的精致小瓷瓶。 眉夫人看见了柳七眼中渐渐褪去的霜意,不由得抿嘴笑了笑:“我的内伤本已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只是……” 她望着柳七的眼睛,笑着说道:“我知道你等不了。” 柳七眼神微动,旋即轻声道了一句“得罪了”,便伸出手搭在了眉夫人的脉门之上。 眉夫人并未有任何挣扎,就这样任由柳七扣住了她的脉门。 大约三息之后,柳七收回了手,颔首道:“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经过柳七的查探,眉夫人的确服下了毒药,且毒性已经深入五脏六腑,最快一炷香的功夫眉夫人将香消玉殒。 虽然目的已经达成,令狐朔和眉夫人都将魂归于此,但柳七的心中并未有多少畅快之意。 作为来到此方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柳七对眉夫人的感情是相当复杂的。 她并无细柳山庄之前的记忆,故而也对拐走她的眉夫人生不出什么怨恨。 细柳山庄时期,眉夫人虽说教会了她们很多东西,但柳七心中自始至终都明白,她们只不过是眉夫人和尊上用来复仇或是实现野心的工具,所以也不存在什么师徒之恩。 而从细柳山庄离开后,可以说柳七几乎切断与眉夫人之间的羁绊,若不是因为乙木神决和令狐朔,眉夫人于她而言只不过是人生之中一个略有些画面,但却可以完全视而不见的小人物。 眉夫人摇了摇头,低眸看了一眼手里的画眉刀,沉吟片刻之后,将刀递至了柳七面前。 “你我也算……同出一脉,这柄画眉刀就留给你吧。” 画眉刀能与惊寂刀硬碰硬且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绝对算的上是一柄稀世神兵。 虽身上已有惊寂与玉流二刀,但柳七还是毫不客气地将画眉刀收下了。 见柳七收下了画眉刀,眉夫人满意地笑了。 “这里的风景不错。”眉夫人目光缓缓看向了四周,“若是能葬身在此处,倒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柳七端详着手里的画眉刀,附和着点了点头。 “咳咳咳……” 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柳七瞬间抬眸,看见了眉夫人已经低下了头,身躯也开始微微颤抖,双手更是紧紧掐住了衣角,似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眼看着眉夫人的脚步有些踉跄,身形开始晃动,柳七的眼底浮出一抹深意,随后伸手扶住了眉夫人的臂弯。 随着一道精纯的真气缓缓注入,眉夫人缓缓抬首,目光诧异地看向了柳七。 她双眸紧盯着柳七的眼睛,嘴唇微微张合了几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柳七却是通过她的唇形,看出了眉夫人最后是想说“十九”。 眉夫人的五脏六腑已经被毒性侵蚀,真气只能暂时延缓她的痛楚,随着眉夫人原本舒缓的眉头又重新皱起,她当即深切地看向了柳七,微微颔了颔首。 柳七见状,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柳七送夫人一程。” 柳七面色平静地说道,话音刚落她搀扶着眉夫人臂弯的左手微微一震,一股汹涌的劲气瞬间灌入了眉夫人的体内,直奔其心脉而去! 眉夫人只感觉到了手臂隐隐传来一丝刺痛,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盯着的眼睛露出了一丝温婉的笑容。 眉夫人的目光渐渐偏离,看向了柳七身后的河面,随着她眼瞳猛地一颤,原本明亮的眸光渐渐变得暗淡,直至彻底失去了光芒。 柳七身体稍稍前倾,托住了眉夫人倒下的娇躯。 柳七看着双眸紧闭,一脸恬静的眉夫人,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看来,你还是忘不了他。” 什么这里风景不错,倒是個极好的葬身之所,只可惜便宜了令狐朔……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或许在眉夫人的最后关头,已经淡去了与令狐朔的仇怨,说不定还在怀念着两人曾经短暂的幸福时光。 呵呵。 恋爱脑果然不得好死! 也得亏眉夫人还算有自知之明,没脸死在细柳山庄,无颜面对因她而死的亲人。 “或许比起亏欠你的令狐朔,被你的亏欠的父母也许更愿意接纳。”柳七摇着头轻声叹道。 “罢了,看在十几年悉心教导的份上,就遂了你的愿吧。” 柳七将眉夫人抱起,脚下轻轻一点,便落在了岸边的渔船之上。 她将眉夫人的尸首放在了渔船上,又将其遗容稍稍整理了一下,便飞身离开了渔船。 她扭头看了一眼柳十九离去的方向,随后转首过来的瞬间,抬手一掌推出,载着眉夫人的渔船瞬间启动朝着河中央而去。 呼—— 柳七五指微曲,已经行至河水中央的渔船瞬间被一团火焰包围。 看着已经被火海吞噬的渔船,柳七缓缓放下了手,随后转身离开了渡口。 …… 浑身杀气腾腾的柳十九从令狐朔的家中走了出来,突然猛地侧眸朝着一边看去,看见了篱笆旁等候的柳七。 柳七上下打量了一番柳十九,皱眉问道:“是眉夫人下的令?” 柳十九身后敞开的屋门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隐隐还能看见屋内的地面上,躺着几道身影,其中一只短小纤细的胳膊格外的刺眼。 “这些乡民还敢在一旁窥视,死了也是活该。”柳十九冷冷回道,丝毫没有留意到柳七已经挤成一团的眉头。 说罢,她左右看了看,随后质问道:“夫人呢?” 柳七看着杀气腾腾的柳十九,眉头渐渐舒展,随后淡淡地回了一句:“死了。” 说罢,便不再理会她,径直朝着村口的方向离去。 “柳七,柳七!” 背后传来了柳十九尖锐的声音,但柳七并未回头,心底甚至还涌现了一丝丝的烦躁,体内被真气压制的杀意也开始蠢蠢欲动! “柳七,你把话说清楚,夫人到底怎么了!”柳十九焦急地追了上来。 “闭嘴!” 凭空一声爆喝令柳十九心神一震,随后愣在了原地。 “柳……七……” 柳十九咽了口唾沫,眸光缓缓抬起,却在与身前之人四目相对之时,身躯一颤,眼底瞬间涌出了无尽的惧意。 柳七俯视着柳十九,她浑身劲气乱舞,一头青丝随着翻涌的真气鼓荡,眼瞳之中白色的雾气若隐若现。 直至看见了柳十九眼底泛出深深的惧意,柳七深吸了一口气,周身凌乱的真气瞬间敛入了体内,飞扬的青丝也随之垂在了肩上。 她盯着柳十九的眼睛,冷冷道:“夫人已经死了,和令狐朔一样葬身于河底。” 她语气微微一顿,旋即眼中眸光微凝,原本生硬的语气逐渐变得温和了几分:“夫人临终交代,让伱以后跟着我。” 说罢便直接转身迈步走出了几步,见身后依旧没有动静,遂脚下一停,沉声道:“还不赶紧跟上!” 柳十九愣在原地呆若木鸡,直至柳七这一句“还不赶紧跟上”传入耳中,瞬间娇躯一震,脸上惊愕与疑惑交加。 她回头看了看渡口的方向,又看了看已经再度迈步朝前走去的柳七。 柳十九的脸上浮现出挣扎之色。 直至看着柳七的背影渐行渐远,她狠狠地捏了捏刀鞘,选定了一个方向,咬牙切齿地走去。 …… 傍晚,天色将暗。 酒肆的小二正准备关上大门,突然听见了远处的官道之上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随后便看见两匹马破开了渐浓的夜雾疾驰而来。 两名身形瘦弱的骑士在马还未站稳时,便已经身手矫健的翻身下马,动作之利落令已经迎出来的小二眼睛顿时一亮。 “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小二堆着笑脸请轻车熟路的问道。 结果话刚出口,便听到其中一名骑士冷哼了一声:“哼,没看见天都快黑了吗?” 竟是一名女子,而且听着声音还非常的年轻。 小二愣了愣,也没想到来人的脾气如此大,不过他在这里干了这么多年见过各种形形色色的客人,这点挂落还是受得住的。 “原来是住店,正好小店还有两间上好的客房,二位里面请。” “哼!” 回应他的还是一声冷哼。 “闭嘴。”另外一位骑士突然开口呵斥着冷哼的女子,听着声音竟也是一位女子! 小二脸上浮出诧异之色,这么晚了两个女子过来投宿…… 见身旁的柳十九垂着脑袋不再言语,柳七遂主动上前,对着小二轻声道:“麻烦给我们准备一间上房,另外店里还有什么吃的也一并送过来。” 说罢,她扔给了小二一锭银子,径直走向了酒肆的大门。 “记得将我们的马照料好。” 接过银子的小二有些懵,直至感觉到了手中的份量之后,小二才回过神来,心中狂喜的同时,明白自己撞上了出手阔绰的大客户了。 “柳七,刚刚那小二领着我们上来的时候,贼眉鼠眼的一直在暗中窥视着我们。”柳十九站在房间门口,目光沉沉地说道。 柳七将身上满是尘土的黑袍脱,随后淡淡地说道:“深更半夜,这里又远离城镇,两个女人过来投宿,他当然心中好奇。” 随后柳七抬眸看着早已脱下黑袍的柳十九,不禁摇头道:“尤其是见到你的长相,就更加生疑了。” 柳十九闻言只是眸光渐冷:“找死。” 话音刚落,突然耳朵一动似是听到了什么动静,转过身眼前瞬间被一片黑暗蒙住。 “呸,呸,呸……” 柳十九一把将蒙在身上的黑袍扯下,将嘴里的灰尘连连吐了出来,随后气呼呼地看向了端坐在桌前的柳七。 “你干什么?” 柳七头也不抬:“干什么,马匹的钱是我给的,住店的钱是我给的,吃饭的钱还是我给的……” 说着她缓缓抬眸看向了柳十九:“怎么,你想白吃白住?” “谁稀得你的钱!”柳十九更气了,下意识地去摸怀里的钱袋,结果刚一拿出来,突然感觉到劲风一卷,随后手中的钱囊便消失不见了。 柳七把玩着手里精致的锦囊,语气懒散地说道:“眉夫人的葬礼可是我一手操办的,这丧葬费自然得你这个得意弟子来还。” 说着,她轻轻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钱囊,随后又打开瞅了一眼,继而一脸失望地摇了摇头:“这点钱姑且也就抵个零头吧。” “柳七!”柳十九厉声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柳七眸光微抬:“哦,就是欺你太甚,又能如何?” 柳十九表情一滞。 柳七将钱袋放入了怀中,随后淡淡地说道:“先将袍子上的尘土给我清理干净,再去催催小二,将我们的饭菜赶紧端上来。” “对了,别忘了问问后厨还有没有热水,赶了一天路正好洗个澡。” “若是没有……后厨柴火应该有的是,你去烧几桶来。” 随着柳七一句话一句话地往外冒,柳十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可别让我等太久,否则……”柳七就好像没看见她的脸色,依旧是自顾自地命令着。 “还有,要是在这里闹出人命……” 柳七眼神瞬间一肃:“我打断你的腿!” (本章完) ------------ 第18章 黒狱再现 是夜,窗外蝉鸣格外刺耳。 背靠着窗户,沐浴在朦胧月光之下的柳七缓缓吐出一口气,萦绕于身上的磅礴气息瞬间收敛。 她随之睁开了双眼,在月光的衬托下,平静似水的眸光平添了几分清冷。 令狐朔和眉夫人死后,潜藏于柳七心中的担忧也随之消散,她现在可以放心地修习乙木神决,且以此功踏入绝顶之列。 到那时,这天下之大,自己何处去不得! 迄今为止,柳七一共和两名绝顶高手交过手。 东海王,不!应该现应该称其为新帝了。 萧奇峰虽登基已有一段时日,但并未更改年号,所以暂时只能以新帝来称呼他。 不过在江湖上,绝大部分武林人士还是更习惯东海王这个名头。 虽同为绝顶高手,但萧奇峰带给柳七的压迫感可不是江寄余能够比的。 作为柳七交手过的另一位绝顶高手,“七星”之一,飞羽山庄庄主,江湖人称‘鹤唳九霄’的江寄余。 柳七与他正面过过几招,虽然其功力之深厚,真气之精纯令当时的柳七颇为难受,但其中的差距在柳七看来并非不可逾越。 换言之,柳七清楚地知道江寄余究竟比自己强在哪里,无非就是内功的造诣更加深厚一些,一旦自己突破乙木神决第五重,江寄余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但萧奇峰不同,柳七看不透他的底细,也就无从知晓该从什么地方着手去超越他。 果然未知才最令人可怕! 正当此时,柳七突然听见了一声细微的“嘤咛”。 旋即抬首看见趴在桌上睡着的柳十九正起身换了条胳膊,然后接着将头枕在胳膊上沉沉睡去。 手里始终紧紧攥着寒朔刀。 柳七轻轻晃了晃首。 放着床不睡偏偏要在桌上将就,无非就是在和自己斗气。 自内功大成之后柳七早已习惯靠着打坐调息消磨晚上的时间,这样不仅能够缓解白日的疲惫,还能抑制体内不断震荡的杀意。 听着柳十九均匀的呼吸声,柳七拿出了一方盒子,正是从玉无言手中得来的七绝噬心丹。 可惜只剩下了四枚。 玉无言的经历和眉夫人有着几分相似。 楚天城昔日两大江湖势力,白玉堂和金马帮,虽称不上江湖顶尖豪门,但在一省之地绝对称得上是呼风唤雨,被江湖中人誉为“玉堂金马”,说得就是这两家富可敌国。 而相较于崛起时间不长的金马帮,白玉堂的底蕴显然更加深厚,据传鼎盛时期白玉堂几乎垄断了整个大齐的玉料生意,就连进献宫中的玉石,也都是白玉堂一手操办。 玉无言便是出身于白玉堂的掌舵者玉家,且是玉家这一代唯一的传人。 当年朝廷破武令一出世,江湖顿时陷入了腥风血雨之中。 有人汲汲自危生怕牵扯其中。 也有人看见了其中巨大的机会,以身入局浑水摸鱼。 玉家的财富本就引起了诸多的觊觎,破武令之后这些对玉家垂涎三尺的人终于找到了契机,联手将白玉堂打入了谋逆的名单。 自此以后,世上再无“玉堂金马”,只剩下了一家独大的金马商会。 白玉堂倒下之后,吃得饱饱的金马帮明面上成为了最大的赢家。 金马帮帮主严雄,这个早年以贩盐走马的绿林匪首,因与玉家女成婚才得以起家建立了金马帮,却是第一个站出来将玉家一脚踹入了万丈深渊,并且事后摇身一变成为了金马商会的大当家。 严雄与那位玉家女子,也就是玉无言的姑姑,生下了严令诚。 玉家倒台之后,严雄直接当着严令诚的面,用儿子的命逼迫严令诚的母亲悬梁自尽。 如此父慈子孝,也难怪严令诚后来会投身覆天。 随着金马商会大公子严令义和客卿叶肃在京城身死,且效忠于严雄的另外几名高手也被接连调出。 在京城局势一团糟的时候,严令诚找到了机会,在覆天的帮助下完成了对其父的致敬。 按照柳二所言,严家上上下下远近亲戚加起来上百口人,除了严令诚本身以外,其余的人全都被他送上了奈何桥。 其中还包括了他自己的妻儿,只因这桩婚事是其父严雄为其定下的。 柳七只能感慨这世间当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江山代有才人出。 她只是随手干掉了几個主动来挑衅自己的,就已经将江湖上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还被人冠以“霸王”的名头。 这位严三公子已经按照族谱来突突人了,关键还是自家的族谱,结果到现在江湖上一点波澜都没有,果然这才叫大隐隐于市。 人家这境界,柳七是一辈子学不来的。 她将盒子打开,取出了一枚七绝噬心丹放入了嘴中。 随着丹药滑入腹中,柳七感觉到了丹药之中似乎有人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很快一只小虫子破开了丹药的胎衣。 柳七随即垂眸看向了自己的左手手腕内侧,随着月牙标记发出淡淡的荧光,一股巨大的吸力瞬间将那只有些懵的小虫子从腹中扯了出来。 “吱——” 柳七似是听到了一声绝望的嘶鸣,而后就看见原本略显干瘪暗淡的月牙标志,渐渐的有了几分红润。 距离月牙栩栩如生还有相当大的一段距离。 突破至顶尖之后,月牙需要的能量堪称是指数级的增长,柳七甚至怀疑这一次想要将月牙喂饱,所需要的能量很可能超过了她之前所吸收的总和! 心绪一敛,柳七将剩下的三枚七绝噬心丹也接连吸收…… …… 天刚蒙蒙亮,柳七起身之时,趴在桌上的柳十九也随之“腾”地站起。 虽说受到了眉夫人的宠爱,但在平日的训练上眉夫人还是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所以柳十九虽说性格娇蛮任性了一些,但绝对是个合格的江湖中人。 “现在就走吗?”柳十九迅速褪去了睡意,冷声问道。 柳七点了点头。 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去,然后直接去清江府的陈王古墓中将玉菩提拿到手。 昨夜连续吞噬了四枚七绝噬心丹后,月牙的进度比她想象的要慢上不少。 想到从抵达永泉府后发生的种种事情,以及即将到来的丐帮高手,柳七觉得很有必要将自己的武功尽快再提升一个级别。 这样一来不管是谁在暗中搅动风云,只要自己武功修为足够,皆可以一力破之! 两人重新披上了宽大的袍子,趁着酒肆的人还未醒来,取了马便扬长而去。 一路上二人歇马不歇人,在路上换了两次马后,终于在临近午时的时候,抵达了永泉府的附近,距离府城不足三十里。 “吁——” 看着柳七放缓了速度,柳十九赶紧一扯缰绳,也将马速缓了下来。 “怎么了?” 柳十九一边询问着,顺手将兜帽揭下,露出了红扑扑的脸蛋,姣好的面容顿时吸引了无数目光。 柳七隐藏在兜帽下的眉头微微一皱,旋即轻声说道:“从刚刚那个马栈出来之后,一直有人在跟着我们。” 正在掸着身上灰尘的柳十九手上动作瞬间一滞,随后迅速攀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和早上不同,午时的官道上可谓是行人络绎不绝,其中更不乏随身携带兵刃的武林人士。 哒,哒,哒…… 两人骑着马并列缓步前行。 面对着周围肆无忌惮的目光,柳十九的脸色渐渐暗沉下来,然后狠狠地朝着一个方向瞪去,只因那里有一个虬髯大汉正满口污言秽语地和身边人调侃着。 见柳十九横眉瞪来,那虬髯大汉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哈哈笑道:“还是个小辣椒,不过爷喜欢!” 嘎吱,嘎吱…… 听着身边传来的脆响,柳七不禁扭头看去,见柳十九恨不能将一口银牙咬碎。 于是她淡淡地说了一句:“可以啊十九,何时变得这般能忍呢。” 柳十九闻言杏目一瞪,旋即猛地扭头过来,怒视着柳七,忿忿道:“不是你说闹出人命就打断人家的……” 有吗? 柳七看着柳十九的嘴渐渐瘪起,眼底闪烁着委屈的泪光,有些茫然地挠了挠脑袋。 对了! 好像昨晚是有说过这句话。 柳七顿时扶额道:“我只让你不乱杀无辜,没让你在这里当缩头乌龟……” 嗖! 话音未落,一阵劲风拂面而过。 柳七看着身旁空空如也的马背,随即选择了闭嘴。 “啪!啪!” “女侠饶命!” …… 身边又是一阵劲风拂过,柳十九重新回到了马背之上。 “真没劲!”柳十九噘着嘴不满地嘟囔道,“我只是露出了刀,他就开始求饶。” “人家这叫能屈能伸。”柳七随口回道,“再说他口花花你柳十九两句,挨了两个巴掌,也算是得到了教训了。” “哼!” 柳十九显然还觉得有些不解气。 柳七摇了摇头。 能没当场杀人就算是好事了,说明她的人性还未彻底泯灭。 柳七也无法苛责柳十九,她们在细柳山庄一起长大,柳七深知柳十九从小接受着怎样的洗脑教育。 柳七曾听眉夫人和陈武提起过,她们这些人都是被精心挑中的。 从柳一柳二的身世可知,她们这些人或许不是大富大贵,但家中父母基本上都是习武之人。 常言道穷文富武,家中能供养得起习武之人,说明家底都十分殷实。 出身于捕快世家的柳一,家中开有武馆的柳二…… 若是没被眉夫人挑选中,柳十九或许生活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中,以她的资质或许还能被某个大门派看中,成为江湖名门子弟,武功修为不见得会比现在差。 又生得一副好面孔,说不定还能在江湖上有个“仙子”的美名。 这一切……都毁于眉夫人之手。 这也是为何柳七心中眉夫人并未有一丝感激的缘故。 开头都错了,后面的一切付出都是徒劳的。 若是代入柳十九她们的经历,眉夫人传授的东西再多也难以弥补她所毁去的。 只是这些道理,柳十九或许永远不会明白了! 柳七眼中眸光骤然一凝,远超常人的五感已然察觉到了背后有人在窥视。 她缓缓侧首,眼角余光瞬间锁定了行人之中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 “十九,前面转入小路。”余光瞥见了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 …… 看着前面两名骑士突然调转了方向,转入了官道旁的一条小路,男子面色微变的同时脚下也随之一滞。 “令主大人交代过,七杀的武功深不可测,一定要小心行事。”男子驻足原地陷入了沉思,任由行人从他身边穿过。 他眸光陡然一转,脸色渐渐变得凝肃:“我从马栈一路跟随而来,近二十里的路程她都没有发现,要么是令主大人夸大其词,要么就是这个叛徒在故意引我入瓮……” 男子脸色一阵变幻,陷入了深深的犹豫。 咔嚓! 双拳突然攥紧! 男子咬了咬牙,目光逐渐变得沉着:“只要能摸清此女的动向,就能得到磨刀老叟的狂刀传承,还能晋升七杀令主……” 看着小道上也依然有人行人接连转入,男子瞬间下定了决心,跟了上去。 转入小道后,男人并未看见前方有马匹存在。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已经察觉到了不妙。 正当他想要转身之际,突然耳边传来劲风呼啸之声,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晃过。 男子心中大骇,下意识地用舌头抵向了后槽牙…… 咔!咔! 柳七看出了男人的打算,抬手间数道劲气打在男人身上的同时,另一道雄浑的劲气则是直接击中了男人的下颌。 “啊!” 男人只觉得口中剧痛难忍,张大了嘴巴无数颗裹着血液的牙齿便散落了一地。 “竟然是刀奴……”看见了男人刚刚的小动作,柳七略带诧异地开口道。 只有刀奴在任务临近失败的时候会采用这种自杀的方式,只需用舌头轻轻在后槽牙上一抵,见血封喉的毒药瞬间便可置其死地。 柳七不禁庆幸自己特意绕到了这条小路上再动手,否则这家伙身边有着太多行人的情况下,柳七还真不好有把握在不伤及周围行人的情况下,又能赶在这家伙自杀前将其拿下。 “是什么来路?”柳十九飘然而至,落在了男人的身后,冲着柳七问道。 柳七淡淡地说道:“姑且算是我老同僚。” 说罢她便将男人身上的穴道解开。 大张着嘴巴,口中鲜血如瀑的男人恢复行动之后,便猛地扑向了地上。 柳七知晓他是想那颗藏着毒药的后槽牙,遂抬手一掌印出。 嘭! 男人瞬间愣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地上深深凹进去的掌印。 随后缓缓抬眸看向了柳七,也顾不得嘴边的血渍,喉结滚动,倒吸了一口气之后,哑声道:“七杀令主……” 柳七双眼微眯,随后淡淡地问道:“磨刀老叟,藏在什么地方?” (本章完) ------------ 第19章 家人 男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柳七,任由口中血流如瀑,在身下汇聚成一滩血泉。 柳七见状只是面色如常地看向了柳十九,随后眼神之中一抹冷光闪过,继而轻轻颔首道:“走吧。” 说罢,柳七直接转身,耳边适时响起一声刀吟。 嗤—— 皮肉被划破的声音随之传来。 柳七朝着马匹的方向走出了几步,就听到身后脚步声跟了上来。 “不用刑吗?”柳十九疑惑的声音传来。 柳七脚步不停,随口回道:“人都死了,还用什么刑?” 柳十九的声音瞬间提高几分:“不是你让我杀的!” 柳七闻言脚下一顿,随后缓缓转身,看着刚刚仓促站定,满脸愤愤不平的柳十九,平声静气地说道:“所以日后,这种事就没必要再追问了。” 既然让你杀,那肯定是有我的道理,而且你也已经杀了,现在还问什么用不用刑? 看来还需要好好调教啊! 正当柳七感叹之际,柳十九也捕捉到了她脸上的失望之色,心中瞬间涌现出无尽的失落与委屈,目光微微抬起幽幽地盯着柳七。 柳七自然感觉到了柳十九眼神之中的幽怨,也看见了她已经渐渐撅起的小嘴,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走吧,先进城。” 所以你还是没打算向我解释清楚! 看着离去的背影,柳十九眼中的幽怨之色更加浓郁了。 前往府城的路上,柳七就这样忍受了一路柳十九幽幽的目光,时间久了以她的修为竟然还能感觉背后毛毛的。 不过柳七自是懒得和十九多解释。 刀奴柳七算是了解的颇多,毕竟她也曾是黒狱门的七杀令主,经她之手折损的刀奴,两个手的数肯定是不止了。 刀奴是已经被磨刀老叟驯化到没有感情的工具人,而且从他们身上也不可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要是今天来的是个游魂,倒还值得拷问一番。 不过既然刀奴已经出现了,那说明磨刀老叟已经盯上了自己,而且很有可能就在附近某处幽暗的角落窥视着自己。 当初在沈府被那些武林人士找上门时,柳七就曾怀疑过会不会是黒狱门的人对自己的栽赃陷害。 现在刀奴都已经出现,说明这种可能性极大。 看来黒狱门还是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自己。 柳七本以为经历了重创的黒狱门会暂时偃旗息鼓休养生息,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卷土重来,而且第一时间找上的竟然是自己! 真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 磨刀老叟只不过是区区一流高手,即便加上狂刀传承,也就是个初入顶尖的水平,否则当初也不会用计来对付叶肃。 这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柳七并不认为这些背后的小动作能够起到什么作用。 不过,确实有些让人生厌就是了。 …… 刚一进府城大门,柳七就看见了距离大门不远处的一间茶水摊上,赫然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手里端着一碗茶,眼睛却是时刻注视着城门口,直至柳七出现,他的眼睛顿时一亮,匆匆放下了手里茶碗,迎了上来。 看见来人已经走近,柳七勒住马,沉声问道:“那些人是否死于我的刀法之下?” 来人正是楚星白,他此前受柳七所托,前往那些命案的发生地一探究竟。 他闻言脸色顿时一肃,环顾周围,发现不少行人已经被柳七刚刚的话语给吸引,纷纷投来了目光。 见楚星白如此警惕,柳七只能淡淡地说道:“边走边说吧。” 柳七翻身落地,将缰绳扔给了身侧的柳十九,随后便与楚星白并肩朝前走去。 柳十九也刚刚翻身下马,抬手接过了柳七扔来的缰绳,一脸不爽地跟在了两人后面。 “这小娘子是什么人?” “新收的丫鬟。” “哦,长得倒是不错,就是看着脾气不太好。” “别管她,说正事。” 听着前面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柳十九脸色瞬间一僵。 …… …… “就是这样啦,虽说我老楚也不相信,但那些尸体上的伤痕分明就是你的刀法留下的。”楚星白将查探的结果一一讲述了出来。 还真是磨刀老叟。 假若他没有将狂刀传给第二个人的话。 看着柳七依旧神色如常,楚星白不禁疑道:“怎么,知道是谁做的了?” 见柳七不理会自己,楚星白当即感叹道:“还是你运气好,知道是谁在栽赃陷害你,我就不一样了,鬼知道这天底下除了我以外,还有谁会春风指这门功夫!” 楚星白明知道他自己是被人陷害的,六扇门记录在册的那些案子根本就不是他所为,可他就是想不明白,春风指明明是他的家传武功,为何这世上还有别人会用。 而且根据那些案子卷宗记载的来看,嫁祸他的人使用的也的确就是春风指无误! 所以他见柳七瞬间锁定了真正的凶手,心中难免有些羡慕。 柳七瞥了一眼长吁短叹的楚星白,随即淡淡地说道:“我看伱还是陪着桑姑娘回南疆去吧。” “不!”楚星白斩钉截铁地回道。 “好不容易回了中原,我岂能再去那個鬼地方!”楚星白龇牙咧嘴地说道,“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家乡,落叶归根。” “我看你是害怕回了桑氏一族,继续被桑姑娘拿捏。”柳七一语点破了楚星白的心思。 什么落叶归根,他就是不想再当桑氏部族的赘婿了。 柳七见楚星白面色讪讪,随即冷声提醒道:“别忘了,你与桑姑娘还有个孩子。” 楚星白顿时面露纠结,垂头丧气地哀叹道:“你说我当初怎么就非得上了床呢!” “狗男人!”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冷喝,楚星白循声回头看去,发现牵着两匹马的柳十九正一脸不屑地看着自己。 楚星白面露茫然之色,随后扭头看了看已经朝前走去的柳七,轻声问道:“这真是你的丫鬟?” “那我能不能揍她?” “随你!” 楚星白闻言搓了搓手,咧着嘴看向了柳十九。 柳十九眸光一凝,也顺势停下,手按在了腰间的刀首之上。 楚星白看见了柳十九腰间的短刀,总觉得有些眼熟,随后猛地想起刚刚在柳七腰间赫然也悬着一柄一模一样的短刀。 于是他嘴角瞬间收敛:“这位姑娘贵姓?” 柳十九冷哼道:“柳十九。” 听到一个“柳”字,楚星白眼瞳猛地一缩,脸上顿时堆出了灿烂的笑容。 “哎,你说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差点打起来。” “我叫楚星白,和你柳七姐姐是出生入死的好友,你要是不介意……”看着柳十九年轻的面孔,楚星白犹豫了一下便接着说道,“叫我一声楚叔叔好了。” “狗男人!” …… 柳七轻车熟路地从外墙翻进了柳府,随后径直来到了落脚的小院。 竟然没有人在! 周宓不在,桑曼曼和楚小胖也不在! 正当柳七心生疑惑时,楚星白也闪身而至,刚一落地便连忙解释道:“刚刚忘了告诉你了,就在你离开的那天晚上,沈府来了一批客人,貌似是冲着你来的。” 柳七眉头微皱,转身面对着楚星白:“话讲清楚,什么叫冲着我来的。” “就是冲着你来的啊,曼曼说这些人来到沈家之后指名点姓要见你,结果你却不在。”楚星白解释道。 还真是冲着自己来的! 柳七见楚星白朝着房间的方向探了几下头,随后便收回了目光,显然他也已经察觉了桑曼曼她们不在房间。 不过柳七见楚星白眼中并无担忧,心中猜测可能并非是来寻仇的。 柳七转念想到这世上和自己有来往且又不是仇人的,可谓是寥寥无几,所以究竟是谁主动找上了门! 柳七向楚星白打听了那些人的来历。 楚星白也是一知半解,他回来之后见柳七不在,又担心木石真人寻他麻烦,便干脆在沈府外又寻了个地方呆着,时不时去城门口等着柳七归来。 至于留在沈府的桑曼曼母子。 楚星白颇为自信,木石真人自诩名门正派,是不会对老弱病儒下手的。 可他自己就说不定了! 难道楚星白还精明了一会儿,只是这种危险关头抛妻弃子的行为,着实有些人令人不齿。 估摸着柳十九要是听到了,又得骂他狗男人! 正说着呢,柳十九便踏空而来,只是动作显得十分慌乱。 柳七抬眸看去,发现了十九身后赫然跟着三人。 瞧着三人的衣着打扮,似乎是沈府的护卫。 柳七这才想到,她与楚星白自是不惧沈府的护卫,可以自由的来去。 但柳十九显然不行。 她的武功修为虽已接近了一流,但毕竟尚不是真正的一流高手,且所学轻功也只能算一般,自然难以逃过沈府护卫的眼睛。 以炮制灵丹闻名天下的沈家,府中护卫岂会是一般角色。 单单是看跟在柳十九身后的三人,修为就不在柳十九之下,其中为首一人周身真气若隐若现,显然已踏入“御气于外”的一流之境界。 柳十九看见了院中的柳七,耳边也已听到了身后衣袖鼓动的声响,她脸色瞬间一沉,突然加速朝着身侧的墙面而去。 身后三人见柳七调转而来方向,也赶紧转向追来。 咚! 柳十九在墙面上重重一踏,随后借着反弹之力朝着柳七所在的位置掠去。 哒,哒,哒。 柳十九刚一落地,便脚下不停地来到了与柳七并肩的位置,转身的同时,右手已然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苍! 刀吟声转瞬即逝。 柳十九一脸不解地看向了柳七。 柳七抚着柳十九的冰凉的手背,将已经露出一截刀身的寒朔刀又压回了刀鞘之中。 当三名护卫也紧随而来时,柳七稍稍上前一步,随后抬眸看向了三人。 三人看见了柳七的面容,眼中俱是一惊。 “柳姑娘!” 为首之人刚刚落地,便抱拳道:“柳姑娘,您回来了。” 柳七淡淡地回道:“这是我的朋友,还望三位护卫大哥不要为难她。” 三人左右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是那名领头的抱拳笑道:“既然是柳姑娘的朋友,那就没事了。” “只是……姑娘以后还是大大方方地走正门比较好。” “哼!” 柳十九颇为不满地哼了一声。 柳七微微颔首:“一时情急忘记了,还望诸位护卫大哥不要介意。” 见柳七开口,那领头的护卫连连摆手:“无妨,无妨,柳姑娘这么做一定有您的道理。” 柳十九见那护卫面对自己和柳七时截然不同的态度,脸上的不满更加的浓烈了。 “对了。” 就在三名护卫正要告退之时,那名领头的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后冲着柳七笑道:“柳姑娘刚回来可能还不知道,您的家人也来了,现在应该就在后院与家主他们叙旧。” 家人? 柳七眉头一皱。 什么家人,她哪来的家人? 而身侧柳十九更是一脸呆滞地看着柳七,眼底翻滚着难以言明的深邃。 …… 此时此刻,沈府的后院中, 一个女子正拿着一个小巧的铃铛,逗弄着怀里的楚小胖。 楚小胖“咯咯咯”地笑个不停,两只胖乎乎地小手不断舞动着,想要抓住眼前晃来晃去的铃铛。 眼看着楚小胖脸上渐渐浮现出不耐,女子晃动着铃铛的手顿时一停,让楚小胖抓住了铃铛。 “咯咯咯……” 就在楚小胖笑得开心时,抱着他的女子缓缓抬头,露出了一张娇艳的面容。 若是柳七在此,定然能够认出此人。 因为她正是安乐侯世子夫人,徐芳菲! 徐芳菲将楚小胖交还给了身边的桑曼曼,随后眸光微动,看着正对面一脸淡定品着茶的周宓,微微笑道:“这位周姑娘看着有些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周宓放下瓷杯,眸中流光闪烁,将徐芳菲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嫣然一笑:“世子夫人肯定是记错了。” “是嘛……”徐芳菲抿嘴一笑,她瞬间肯定是自己一定是见过这位周姑娘的,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罢了。 而周宓此时嘴角也是带着古怪的笑容。 没想到啊,没想到! 小柳七竟然是徐家的女儿,这下可真的是有趣了! (本章完) ------------ 请假一天 如题,今天路上跑了一天太累了。 ------------ 第20章 徐家 徐家,怎么会如此之巧! 柳七满面沉凝,端坐在沈府大堂的太师椅上,她已经从沈府护卫口中得知,前来寻求的正是清江府徐家。 没错,就是安乐侯世子夫人,徐芳菲的那个徐家。 在京城时,徐芳菲曾在柳家做过客,和柳七也算是有过数面之缘。 后来长风镖局护送沈庄承诺给柳七的固元丹入京,徐芳菲的大伯徐永元就是负责押送丹药的镖头之一。 柳七还送了徐永元一桩功劳,将漠北毒神的尸体留给了他。 徐永元不但用漠北毒神的人头拿下了朝廷丰厚的悬赏,还因此得到了朝廷的赏识,从长风镖局的镖头摇身一变成为了六扇门的捕头。 除此之外,柳七对徐家再无其他了解。 对了! 还有一人,徐芳菲曾经随口提过,她有一弟,拜入了青城派中。 青城派……庆淮……徐庆淮…… 那个年轻道士! 柳七的眉头骤然一凝,想起了木石真人身边的那个年轻道士,貌似就姓徐。 回想来到沈家之后,无论是自己还是周宓,都发现那年轻道士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只是柳七早已习惯了别人的暗中的窥视,故而并未放在心中,况且那年轻道士眼中也并无冒犯之色。 现在仔细想想,莫不就是因为这个年轻道士,引来了徐家人…… “柳七!” 柳七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思绪,抬头侧眸看去,见坐在身旁的柳十九正以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有惊讶,怀疑,甚至是还有一丝愤怒深埋在眼底…… 柳七目光微垂,看见了柳十九紧握住扶手的手背有些苍白,遂摇了摇头,肃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何时冒出来的家人。” 柳十九闻言眼神短暂的恍了一下,但随后又重新蒙上一层阴霾,侧过头去,幽幽说道:“这就是你背叛的原因吗?” 看来柳十九是以为她找到了家人,所以才生了叛心。 见柳十九不愿面对自己,柳七默然收回了目光。 她的确很早就猜到了,当年细柳山庄的二十三個孩子,绝非眉夫人口中所言,是被家人抛弃的。 因为柳七记得当时几乎所有孩子都丧失了来到细柳山庄之前的记忆。 柳七当时就猜测是不是眉夫人对她们用了什么手段。 后来柳一和柳二恢复了记忆,则更是验证了柳七的猜测,是眉夫人动了手脚使得她们丧失了此前的记忆。 而柳一和柳二因为年龄尚大的缘故在数年之后恢复了记忆。 其他年龄更小的孩子就没那么幸运了,毕竟就算是正常长大的人,也很难记得自己五六岁之前所经历的事。 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了,而且是从稚子长大成人的十多年。 早已物是人非。 柳七自始至终都没想过会有一天亲人会找上门来。 簌簌…… 大堂门外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柳七迅速收敛了思绪,正襟危坐。 直至余光瞥见门口走来一人,她方才缓缓侧眸,目光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沈从孝第一个走进门来,当他看见大堂内端坐的柳七之后,眼神明显的怔了一下,随后快走几步的同时,抱拳笑着道了一声:“柳姑娘回来了。” 话音刚落,大门口赫然闯入了两道脚步匆匆的身影。 为首的是个中年妇人,身穿蓝底花布裙,似是太过匆忙的缘故,头上的步摇显得十分凌乱,提着裙摆刚刚跨过门槛,便迫不及待地四处张望,口中还低声念叨着:“那位柳姑娘在哪儿……” 紧随其后的是位娇艳的年轻妇人,身法倒是十分矫健,看着前面中年妇人有些踉跄,赶紧一步上前,跨过大堂门槛的同时,伸手将那中年妇人搀扶住了。 “大伯母,别着急,人既然就已经回来了,还能再丢了不成。”面容姣好的年轻妇人莞尔一笑,柔声安慰的同时,缓缓抬头。 轰! 当她看见柳七之后,瞬间如遭雷击一般,愣在了原地。 “柳……柳……柳小姐!”她朱唇微微张合,看着柳七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磕磕绊绊地唤出了她的名字。 “世子夫人。”柳七微微颔首,并未有起身的打算。 徐芳菲眼神一阵闪烁,微张的朱唇已然显露出她心中的震惊。 突然,她感觉到了手中一紧,下意识地垂眸看去,只见自己手背赫然被一只略显干枯的手紧紧抓住,并且还在微微颤抖。 徐芳菲循着那只手看向了身旁的中年妇人,只见其双目正盯着柳七,口中喃喃道:“像,是有那么一点像……” 柳七此时的目光也已挪至那中年妇人身上,听徐芳菲刚刚的称呼,应该是她的大伯母,也就是徐永元的妻子。 见中年妇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柳七眉头微微一皱,随后目光越过徐芳菲和她大伯母,看向了大门外。 只见一名年轻道人迈步走来。 撞见了柳七的目光,年轻道人先是一愣,随后颔首一笑,径直来到了中年妇人的身旁。 他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妇人的肩头,随后中年妇人失神的双眸骤然一凝,收敛脸色的同时,双目依旧是紧紧盯着柳七,眼底闪烁着难以压抑的激动。 “芳芙……真的是你吗?”中年妇人双唇微微颤栗,用带着哭腔的沙哑声音问道。 柳七眉头皱的更紧了。 徐芳芙…… 这就是徐家那个被拐走的孩子的名字吗? 直到现在,柳七依旧不认为徐家会是这具身体的家人! 但看着眼眶已经红润的中年妇人,柳七心下一沉。 可是…… 就算是徐家真的是,和她柳七又有什么关系。 就算她是徐芳芙,也早已在十多年的马车上逝去了,现在坐在这里的是她柳七,是江湖上凶名赫赫的“霸王”柳七。 随着柳七的眼神逐渐恢复平时的漠然,她缓缓起身,目光一一从三人脸上掠过,最后落在了身穿道袍的徐庆淮身上。 “徐真人,事情的原委柳七也已经听说了。” 她稍稍顿了顿,随后冷声说道:“只怕你们找错了人,我姓柳名七,并非你们要找的那人。” 满面激动的徐庆淮闻言表情一滞,似乎没有想到柳七会说出这般话。 在看到大伯母的表现之后,徐庆淮几乎已经断定,眼前的这位柳七就是自己被拐走了十三年的亲妹妹徐芳芙。 自己的记忆或许因为太过久远而有些模糊,但精于画工,并且曾为外祖母作画的大伯母一定不会认错人! 妹妹真的被找回来了! 要是爹娘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落泪吧! 当年苦寻妹妹一年无果之后,娘可是在床上躺了半年才恢复过来。 为此爹不得不带着她离开了清江府这个伤心的地方,另寻他处定居。 大伯更是选择投奔长风镖局当了一名出生入死的镖师,就是想靠着遍布大齐的镖局,来寻找妹妹的下落。 自己在拜入青城门下后,也曾委托师门长辈寻找过。 可妹妹就像是泥沉大海一般,彻底了无踪迹。 徐庆淮有想过,妹妹是不是已经不在世上了。 这种念头在家族的内部其实不止他一个人用过,只是大家极为默契地从未出说出口过。 爹娘也渐渐从伤痛中走了出来,虽然娘还是不愿意直接搬回清江府的家,但至少是回到了清江府的附近。 大伯也在长风镖局站稳了脚跟,从镖师晋升成为了镖头,现在更是成为了朝廷命官。 大姐更是嫁了一个好人家,成为了族人羡慕的对象。 自己拜入师傅门下后,虽算不上一鸣惊人,但也靠着稳扎稳打,在三十岁之前踏入了一流之境。 十几年来,家人们过得越来越好,幸福的时光似乎掩去了一切。 但徐庆淮心里清楚,妹妹不在了。 那个从小就聪慧,活泼好动,偷偷跟着自己习武,靠着家传掌法将邻居家的同龄孩子打的哭天喊地的妹妹,终归是不在了! 徐庆淮本以为这一丝深埋心底的哀切,会伴随他的一生,伴随徐家上下一生。 直到那一日,沈府外面出现了变故,当他随着师傅赶到之时,看到了那个和画像上十分相似的女子! …… 徐庆淮敛去了万般思绪,看着神色漠然的柳七,强忍着内心的澎湃,沉声说道:“芳……柳姑娘,当年之事你可能已经忘记了。” 妹妹,或许是在怪他们抛弃了她吧。 徐庆淮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当年你被人拐走之后,全家上下都出去找了,舅舅更是因为追拿拐走你的贼人,而命丧荒野,还有爹娘……” 柳七眸光微动,似是想起了什么,她开口打断了徐庆淮的话:“徐真人,你口中的舅舅是否为官府的捕头?” 徐庆淮眼睛顿时一亮:“没错!” 他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声说道:“舅舅当年是清江府的捕头,当时得知伱被拐之后,与三位同僚好友一起追了出去。” “后来……”徐庆淮眼神一黯,“舅舅和三位叔父都被发现横尸荒野。” 还真是…… 当年她刚刚醒来,揭开马车门帘便看见了眉夫人杀死了四名捕头。 如果说样貌可能会出现巧合,那经历不可能也如此的凑巧。 柳七心中已经明白了结果。 但是! 她的脸上毫无一丝波澜,看向徐庆淮的眼神更是透露着深深的疏离:“柳七尚还记得父母家人长什么模样,徐真人……你们你找错人了。” 徐庆淮闻言双目微张,竟是一下子呆在了原地。 柳七没有说谎,她当然还记得父母家人长什么模样,只是不是这方世界的罢了。 说罢,柳七转眸看向了一旁的沈从孝,直言道:“在沈家主府中也叨扰了数日,也到了说再会的时候了。” 正看热闹起劲的沈从孝被柳七突然的一句话弄的有些慌忙,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当即笑眯眯地说道:“柳姑娘言重了,沈某若有招待不周,还请柳姑娘多多担待。” 柳七要走,他怎么敢拦! 想到眼前有着如此恐怖武功修为的女子竟然不是徐家的女儿,沈从孝眼底隐隐闪动着一丝失望。 …… 此时,沈府的一间厢房里。 “呜哇呜哇……” 赤果果的楚小胖被他亲爹胡乱摆动着四肢,而且楚星白口中还念叨着:“这是我们楚家家传轻功,你小子可要认真学,以后不要丢了我们楚家人的脸!” 啪! 桑曼曼狠狠一耳光甩在了楚星白的后脑勺上,将他打的浑身一颤。 见楚星白老老实实给楚小胖换起了尿片之后,桑曼曼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挪开了目光,看向了屋外。 “没想到柳姑娘的身世如此复杂,也不知她这一身武功是如何练出来的!” 桑曼曼已经从徐芳菲口中得知了柳七的身世,除了感叹柳七身世悲惨之外,也更加好奇她这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究竟是从何处学来的。 “周姑娘,那柳姑娘接下来岂不是要回徐家了?” 正端着茶杯浅尝着的周宓闻言昂首,微微一笑道:“那倒未必!” 她随即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和桑曼曼一样微微昂首看向了屋外,沈府大堂的方向,继而淡淡地说道:“柳七若是愿意回沈家,那她就不是柳七了。” 桑曼曼一脸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啊,以后就应该叫徐姑娘了。” 周宓笑着摇了摇头,显然这位南疆的姑娘并未理解自己的意思。 她缓缓抬起白皙的玉臂,随后托着下颌慵懒地撑在了桌上,眸光微微闪动。 柳七啊,你又该如何抉择呢? 当年方恨临终之前才领悟到的真谛,你又该用多久呢? 周宓眼瞳之中倒映出一道渐渐放大的身影,直至眼瞳之中彻底放不下,周宓方才眸光微敛,看着出现在门口的柳七,嘴角微微勾起:“十几年未见的亲人重逢,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柳七闻言眉头一皱,不满地瞥了一眼懒散的周宓,随后淡淡地说道:“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话音刚落,柳十九从柳七的身后探出头来,她狐疑地目光一扫屋内众人,最后视线停留在了周宓的身上。 “她们是谁?” (本章完) ------------ 第21章 苦苦纠缠 柳七冷冷斜了一眼柳十九,见她虽然满眼狐疑,但脸上依旧残留着雀跃之色,和此前在大堂时完全判若两人。 当从柳七亲口说出她不是徐家人后,萦绕柳十九眼中的阴霾彻底烟消云散。 其实也不用去看柳十九的表情,单单是从大堂离开之后,柳十九轻快的脚步都已经彰显了她内心的欢愉。 难道这就是自己不堪的身世固然可悲,但同伴幸福的家境更令人耿耿于怀? 可柳十九不堪的身世……也是眉夫人她们洗脑的说辞罢了。 “我……就是问问而已。”见柳七一直盯着自己,柳十九觉得背后有些毛毛的,不禁在心中反思自己刚刚是不是问错了话。 看着梗着脖子强装镇定但却眼神慌乱的柳十九,柳七收回了目光,旋即指了指房间角落放着的行李:“去,将行李带着。” “哦。” 柳十九应声走了进去,但刚走出两步,似乎想起了什么,愤然回头怒视着柳七:“你……你这是拿我当丫鬟!” 不然呢? 柳七心中想道。 而桌边的周宓则是在看见柳十九走进门之后,眼睛顿时亮了几分,尤其是在看见柳十九和柳七的相处方式后,嘴角更是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这位妹妹……长得可真是花容月貌。”周宓站起身来,望着柳十九盈盈一笑道,“不知妹妹闺名?” 柳十九闻言疑惑地看向了周宓,但见眼前这国色天香的女子脸上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她心中顿感亲切。 但多年的残酷训练还是让柳十九保留了最后的理智,她眉头一皱,冷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倒是和柳七的冷脸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周宓嘴角笑意:“我呀,叫周宓,你可以随你柳七姐姐一起,叫我一声周姐姐。” 柳十九听到周宓口中说出“柳七姐姐”四个字后,只觉得心底一阵恶寒。 但随后又听见周宓说柳七也称呼她为姐姐,不由得扭过头,朝着门口的柳七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柳七默然侧首,直接避开了柳十九的目光。 柳十九将信将疑地看向了周宓,思忖片刻之后,还是保持着警惕地说道:“我叫柳十九。” 听见了柳十九的名字,周宓眸光微动,随即笑着看向了柳七:“小柳七,这个小十九莫非是你的妹妹?” 柳七沉默不语。 而听到周宓称呼柳七为小柳七后,柳十九嘴角微微扯动,又听到“莫非是你妹妹”后,不由得心头一颤,旋即用余光悄悄看向了柳七,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原本已经有了弧度的嘴角瞬间放平,眼底一抹失望之色若隐若现。 柳十九的眼神和表情自然是被周宓看得真切,她心中暗暗好笑,随后嗔道:“小柳七,看看你,在妹妹面前也总是冷着一张脸。” “总是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模样,其实啊……心里是比谁都要担心!” 说罢,周宓看着眼前的柳十九,轻声笑道:“当初在京城外被六扇门追杀的人就是伱吧?” 柳十九闻言一惊,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腰间的寒朔刀。 紧接着又听周宓说道:“我说难怪小柳七当初怎么会主动出手拦下六扇门的人,还凶巴巴地威胁几个大男人,说什么‘出京城者死’,原来是担心妹妹啊!” 柳十九眼睛顿时一亮。 随后她嘴角微微曲起,满脸得意地用余光瞥了一眼柳七,继而对着周宓说道:“原来……周姐姐当时也在啊!” 周宓眼底笑意深不见底:“我可是和你柳七姐姐一路从京城来到这永泉府,一路上的见闻不知有多精彩呢!” “是嘛!”柳十九眼中闪烁着好奇。 周宓点了点头:“那是当然,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柳七姐姐的性格,一路上啊……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哼!”柳十九当即冷哼了一声,随后低声嘟囔道,“她那脾气……” “走,将这些行李搬上马车,姐姐我好生给你讲讲,你柳七姐姐一路上发生的趣事!”周宓发出了最后一击。 柳十九点头如蒜:“好勒!” 自始至终,柳七就这样冷眼旁观着。 看着一脸喜悦地抱起行李箱的柳十九,柳七心中有那么一瞬间想给她脑袋来那么一下。 不喜欢当丫鬟,喜欢当狗是吧! …… 马车就停在沈府的侧门,距离柳七她们的住处并不算太远。 柳十九取代了楚星白,成为了新一任的行李工具人。 看着左右手各提着一包行李的柳十九,周宓缓步走至了柳七的身边,嘴角微微勾起,浮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 “你这妹妹还挺可爱的。” 见柳七不说话,周宓笑容稍敛,随后轻声问道:“你真的不是徐家人?” 柳七眼神微沉,或许是因为武功影响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周宓同样是個满身秘密的人,柳七选择了直言:“虽无十成把握,但我多半就是徐家被拐走的小女儿徐芳芙。” 周宓不禁侧眸看了她一眼,沉吟片刻后,细声道:“是因为你在江湖上的名声,不想牵连到徐家。” 她以为柳七是因为在江湖上树敌过多,不想连累徐家,所以才在徐家人面前否认了自己就是徐芳芙。 “倒也没想那么多。”柳七淡淡地回道,“我自‘生’来便无任何与徐家有关的记忆,十余年的生活中更是与徐家一点交集都没有。” 她转首目光沉沉地看着周宓,问道:“难道就因为血脉相连,我就必须认下他们,然后回到徐家成为徐芳芙吗?” 周宓挑眉道:“你是在责怪徐家当初没有……” 柳七摇头抢声道:“我是在说事实,已成定局的事实。” 事实就是她已经成为了柳七。 不可能再变成徐芳芙。 更不可能成为徐家眼中的徐芳芙。 周宓静静地凝视着柳七良久,最后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柳七闻言心中不禁微微一颤。 她虽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做世间独一无二的柳七,不去背负徐芳芙一切。 可偏偏从某种程度来说,她就是徐芳芙! 她来到此方世间,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徐芳芙的舅舅被眉夫人所杀。 徐芳芙的父母更是因为害怕触景生情,远离家乡十余载…… 这些也是……事实。 算了,事已至此,反正她已经在徐家人面前否认了自己就是徐芳芙。 柳七伸手捋平了眉心的褶皱,将诸多思绪抛诸脑后。 现在不是为这些细枝末节耗费心神的时候。 黒狱门的余孽还在周围环伺,丐帮随时可能杀上门来复仇,并且极有可能来的就是绝顶高手。 炼制九转清心丹的至阳功法还没有着落。 还需要去清江府走一趟,将藏于陈王古墓的玉菩提拿到手。 清江府…… 徐家貌似就在清江府! 柳七思及至此秀眉微蹙,突然身前有两道身影携手而来。 柳七抬眸一看,是桑曼曼和楚星白夫妇二人,楚小胖此时已裹在襁褓里,在楚星白怀中呼呼大睡。 随着楚星白逐渐靠近柳七,楚小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开始不安的挪动着胖乎乎的小身躯,紧闭的双眸也随之微微颤抖起来。 桑曼曼见状,当即对柳七报以歉意地一笑,随后示意楚星白退远了一些。 桑曼曼是来道别的。 “我们决定去小白的家乡看一看,一来可以让楚小胖拜祭一下小白的亲人,二来还能查查究竟是谁在暗中嫁祸小白”桑曼曼拱手抱拳,十分爽利地说道。 根据楚星白偷偷摸进官府衙门探查的结果,最早和盗圣有关的案子,就发生在楚星白家乡的附近。 柳七轻轻颔首,看着精气神和之前判若两人的桑曼曼,沉声道:“沈家灵丹果然名不虚传,曼曼姑娘这么快就恢复如初了。” 生育对于普通女子而言就是鬼门关。 对于习武的女子而言,虽然生产时因为身体素质的缘故要比普通女子要安全顺畅的多。 但孩子会吸收母亲太多的元气,且在生产时也会折损自身元气。 总之,生育对于习武的女子,堪称是百害而无一利。 自古以来,不知有多少武功出众的女中豪杰,在孕期武功大打折扣之时,被人所害。 而桑曼曼显然已经恢复了鼎盛的修为。 桑曼曼笑了笑:“这就要感谢沈家主和盈儿姑娘了!” 虽然桑曼曼也承诺了回到南疆之后,会将南疆独产的一些药材专供给沈家。 那毕竟也只是承诺,而沈家已经实打实地付出了灵丹为桑曼曼调养了根基。 “柳姑娘,周姐姐。”桑曼曼抱拳道,“那咱们就有缘再会了!” 周宓温声笑道:“一路小心。” 柳七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桑曼曼的手,继而摇头道:“可惜了,同为用刀之人,没能好好切磋一场。” 桑曼曼闻言咧嘴一笑:“倒也不是不能!” 呼—— 话音刚落,只见桑曼曼双臂瞬间沉至身侧,随着袖口一阵鼓荡,一柄弯刀从袖中滑落,右手紧握刀柄,倏地一道弧线朝着柳七身前划来。 柳七见状眼底登时浮出一抹明意,左手陡然抬至身前,以手背在桑曼曼的刀身上轻轻一撞。 铮—— 随着刀身一阵颤栗,桑曼曼惊觉持刀之手巨力袭来,虎口也随之隐隐作痛。 桑曼曼不敢大意,她当即横刀身前,另一只手接住了刀尖,双手齐齐托住手中弯刀,想要硬抗刀身之中翻涌的气劲。 簌—— 桑曼曼身形径直朝后划出了十余步,而后稳稳停在了楚星白的身边。 “曼曼,要不然……算了?”楚星白见柳七轻描淡写地一招就将自己媳妇逼退了十余步,心中顿时有些忐忑,于是便开口劝道。 “闭嘴!” 桑曼曼冲他冷喝了一声。 楚星白赶紧乖乖闭上了嘴巴,抱着楚小胖跑到了一边,用手托着楚小胖,往柳七和桑曼曼的方向分别晃了晃。 “儿砸啊,以后找媳妇可万千别找这样的!” …… “柳姑娘功力之深厚,果真是惊世骇俗!”桑曼曼深吸一口气,随后朗声道。 她手持弯刀在身前缓缓挥动了一圈,随后重新垂至身侧,继而脸色一秉:“柳姑娘小心了,九黎雷刀!” 啪嗤! 话音刚落,桑曼曼持刀右手轻震,刀身忽而电光乍现! 轰隆隆!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电光喷涌而出将桑曼曼裹挟在内。 柳七敛去眼中神色,右手缓缓伸向了腰间。 啪啦! 电光萦绕之中,桑曼曼的身形若隐若现,只见其挥刀而出,整个瞬间化作了一道电光以迅雷不及掩耳袭来,沿途空气传出刺耳的爆鸣声。 苍—— 刀吟声响彻天际。 柳七轻飘飘地一刀挥出,看似平平无奇,却在刀身停顿在遇肩平行的位置时,身前一人高的气浪翻涌而出,排山倒海般地卷向了桑曼曼化成的电光。 轰! 沉闷的轰鸣声不绝于耳,桑曼曼周身的电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退,她也渐渐从挥刀向前的姿势,改作了双手持刀苦苦支撑的模样。 嗤啦—— 直至最后一抹电光从刀身一闪而逝,桑曼曼昂首,无力地看着眼前刀气形成的巨浪。 就在巨浪快要将她身形吞没之时,桑曼曼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她眼睑微微抖动,随后猛地睁开了眼睛。 但见眼前阳光明媚,以及数步之外持刀而立的柳七。 桑曼曼喉咙翻滚了一下,随后一脸怔怔地开口问道:“这是什么刀法?” 当! 柳七将画眉刀收入鞘中,腰间悬挂的三柄短刀并不显得拥挤,她听闻桑曼曼所问,遂轻声回道:“狂刀,翻江倒海。” 以柳七如今之修为,六式狂刀她已然可以收放自如! 桑曼曼笑了,刀口朝下抱拳朗声道:“柳姑娘,再会了!” 柳七语气淡然如常:“慢走。” 目送着楚星白和桑曼曼离开之后,柳缓缓转头看向了一侧,只见石门之后赫然站着一位长须道人。 木石真人丝毫不意外柳七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遂捋须哈哈笑道:“狂刀果然名不虚传,霸王之名更是当之无愧!” 看着柳七甚至还带着些许稚气的脸庞,木石真人心中一阵唏嘘。 现在的年轻人,都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了吗! 略一恍神,木石真人瞬间想起了正事,遂笑容一敛,正色道:“柳姑娘,不知你与徐家……” 听到木石真人提到徐家,柳七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过了,难道徐家人还要苦苦纠缠吗?” 她话音刚落,垂眸看向了腰间的短刀,沉默片刻之后,最终还是没能说出那句威胁的话。 而木石真人见状则是心里一咯噔。 还真是徐家的女儿! (本章完) ------------ 第22章 渡口 沈府会客大堂。 徐芳菲安慰着伤心抹泪的大伯母房氏,徐庆淮双眉紧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来回踱步,显得极为不安。 “芳芙从生下来就是我抱着,从那么一点点好不容易养大,结果……”房氏的眼泪根本止不住,“都说她娘伤心欲绝,我这心里还不是一样!” 徐芳菲听着心里也是一阵难受,只能细声宽慰着。 她们这一房的女儿基本都是由大伯母抚养长大。 徐芳菲自己的母亲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官家小姐,每日在家中除了看看书种种花,其他的一概不理会。 三婶,也就是芳芙的母亲,捕快世家出身,从小立志要去六扇门当女捕快的人物! 若非还有个琴棋书画样样擅长的大伯母,她们这一房的女儿还不知道要长成什么样子。 正当此时,探头往外面看了一会儿,眼见无人归来的徐庆淮,不禁转身望着徐芳菲说道:“大姐,你还是把京城的事好好讲讲,芳……柳姑娘怎么又成了柳家的女儿?” 在柳七离开之后,徐芳菲将她在京城见过柳七的事,告诉了大伯母和徐庆淮。 柳七在离开大堂之前曾说过,她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所以她并不是徐家要找的徐芳芙。 徐庆淮和房氏都以为柳七口中所说的亲生父母就是柳宗训,故而也就渐渐熄了心思。 但徐芳菲的一番话又重新让他们燃起了希望。 在见到柳七之后,徐芳菲也终于知道了近来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霸王柳七,和柳府之中看起来有些柔弱不善言辞的柳七娘,就是同一个人! 细想之下,徐芳菲很难不去怀疑,柳七的身世是否真如她所说,是柳宗训和原配留下的女儿。 回想起每次在柳府见到柳七时,她身上那股明显的疏离感。 徐芳菲当时还以为,是因为柳七常年生活在老家,一时之间难以融入柳府的生活所导致的。 现在却有了新的想法。 那就是柳七根本就不是柳宗训的女儿,她只是借助柳七娘的身份潜入京城而已。 徐芳菲立刻就联想到了京中的变故。 京中生变的当晚,公爹就托人连夜将她和小姑子送出了京城,事后徐芳菲才知道京中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只可惜相公的来信中对京城的事三缄其口,徐芳菲也无从得知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倘若柳七真的就是小妹芳芙。 那岂不是说……她也卷进了京中之事? 徐芳菲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 看着徐芳菲的举动,徐庆淮关切道:“大姐,怎么了?” 徐芳菲摇了摇头:“没什么,关于柳七在京中的事,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徐芳菲似是想到了什么,接着道,“京中生变之前,侯府和柳家商谈过婚事,侯爷打算让维宪迎娶柳七。” 虽然徐芳菲也怀疑过为何公爹和婆婆会为方维宪选择这样一门亲事,但身为大嫂的她,当时其实并不反感这门婚事。 柳七娘的身世虽说有些难以启齿,但模样却是无可挑剔的,而且性格也看着柔弱温吞的,入门之后妯娌间应该不难相处。 只是后来京中生变之后,这桩婚事就不了了之了。 从徐芳菲描述的柳七在京中的相关经历,徐庆淮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遂只能满目担忧地看向大门的方向,口中喃喃道:“不知师傅那边怎么样了?” 正说着,木石真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师傅!” “木石真人!” 徐庆淮,徐芳菲还有擦干了眼泪的房氏齐齐站起,眼巴巴地看向了刚刚踏入大堂的木石真人。 搞得木石真人都愣了一下,随后无奈地招了招手:“还是都先坐下吧。” 房氏红着眼眶问道:“木石真人,这柳姑娘究竟是不是……我那可怜的侄女儿!” 木石真人微微叹了口气。 徐庆淮见状,忙用眼神示意徐芳菲。 徐芳菲瞬间领会,而后将略微有些激动的房氏搀扶着坐了下来。 看着房氏和徐芳菲相继落座且情绪稍稍稳定了之后,木石真人便摆了摆手,示意正在奉茶的徐庆淮先停下手里的事。 待徐庆淮也躬身站定之后,木石真人方才缓缓开口:“老道行走江湖几十年,见过的人不计其数,别的暂且不说,这双眼睛还算是看得清楚。” “徐夫人,柳姑娘应当就是令侄女!” 房氏闻言双目猛地瞪圆,双唇微微颤抖:“这么说,她……她……就是芳芙!” 木石真人一脸郑重地点了点头。 刚刚柳七最后欲言又止的表情已然出卖了一切,若她不是或是不知道自己就是徐家的女儿,只怕当场就对自己冷言以对了,搞不好还会拔刀相向! 照此来看,这位柳姑娘竟然知道她就是徐家的女儿,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不肯相认。 木石真人不禁抬首看了一眼已经陷入沉思的弟子,随后轻轻摇了摇头。 虽说庆淮是自己的弟子,但这毕竟是徐家的家事,自己总归还是不好开口。 …… 而此时的柳七,已经乘着马车离开了沈府。 甚至作为沈家家主的沈从孝得到消息赶来之时,柳七一行早已离开了。 负责喂马的马夫见家主面色不虞,遂颤颤巍巍地说道:“家主,是柳小姐她不让我告知您的。” 那柳姑娘长得的确就像是画上的仙女一样,只是两只眼睛就像是刀子,当她盯着自己的时候,马夫除了点头之外,根本不敢有其他的反应。 沈从孝面色沉沉地伫立原地良久,缓缓长舒了一口气,而后让手下人去通知木石真人那边了。 刚转身准备离开时,沈从孝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身边一位奴仆问道:“盈儿现在在哪里?” 那奴仆连忙回道:“盈儿小姐今天一早就去了丹房那边,至今还没有出来!” 沈从孝眉心一皱,但也并未说什么,带着人离开了。 …… 一辆马车咯吱咯吱地行驶在大街上。 “车夫”满面寒霜,时不时用力一甩马鞭,重重地打在了马匹上,引得马儿昂首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如此重复了三四次后,“车夫”身后的车门帘被人揭开,随后里面传来了冷冰冰地声音:“柳十九,要是打坏了马,你拉着我们去清江府!” 听到柳七冷冰冰的声音,充当马车夫的柳十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愤愤地将手里的马鞭高高抬起…… 但过了片刻之后,柳十九默默地将手放了下来,一脸不甘愿地扯了扯缰绳,驱赶着马儿继续往前走去。 突然,柳十九感觉身后有人探出头来。 她刚一转头想要看清是谁,嘴里却被人塞入了一块方方的软软的东西,霎时间满口生香,柳十九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甜甜的味道瞬间涌上脑门! 柳十九脸上的不满肉眼可见的消散了一些。 “这点心怎么样,掌柜的可是拍着胸脯说他们家是永泉府最好的点心店!” 周宓从车门探出半個身子,一只手端着点心盒子,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还残留着粉白色的沫子。 她看着柳十九眼底泛出的开心,不禁抿嘴一笑。 “你柳七姐姐呀,说话就是这样凶巴巴的,你别放在心上。” “来,这些点心还热着呢,都给你了!” 柳十九看着塞入怀里的点心盒子,回想着刚刚的甜腻,不禁觉得心里暖暖的:“周姐姐你还是赶紧进去吧,外面风大,而且那些人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 “哼!” 柳十九冷眼环顾着周遭朝着马车看来的路人,鼻子轻轻一皱,发出了一声冷哼。 但在转头看向周宓时,脸上的冷色一敛而空,也学那刚刚卖点心的掌柜一样,拍拍胸膛自豪道:“有我在外面,周姐姐你就放心休息吧!” “小十九就是可靠!” “那姐姐就先进去了,伱要是累了就叫一声,周姐姐来帮你。” “不用了,不用了。”柳十九直接将周宓推进了车厢,随后挺直了腰杆,颇为趾高气昂地扯动着缰绳,心想着可得把马车赶稳当一些,免得打扰了周姐姐休息。 一回到车厢之中,周宓便斜身靠在了软垫之上,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不经意侧眸看见了柳七正冷冷地盯着她,周宓不禁会心一笑:“怎么,看见姐姐我对小十九太好,心里不开心?” 你们两个赶紧焊死! 柳七一脸嫌弃地别过了头,而后淡淡道:“所以当初你也是这样对待大将军的。” 听出了柳七言语之中潜藏的讥讽,周宓盈盈坐正,继而轻声笑道:“威扬和你们不一样,他从别人身上继承的东西太多,不需要别人鼓舞,自己就会全力以赴!” “小柳七,真的不打算认回亲人了?”周宓话锋一转。 柳七沉默半响,随后摇了摇头:“没这个必要。” 不认,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徐家人,都是好事! 见柳七态度坚决,周宓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顺利出城之后,马车一路向西北方向驶去,临近天黑的时候,终于抵达了清江府的地界。 柳七与柳十九并肩而坐,她手里拿着一份泛黄的地图。 “我们现在应该在清江府的岩城县,顺着这条官道再走十里路,应该就可以看到渡口。” 清江府被一条名为清江的江流划分成两部分,铁磊留下的地图中标记着陈王古墓就在清江北岸,靠近清江府城,一座名为牛角山的山底之下。 牛角山因左右两座并列的险峰,形似牛角故而被叫做牛角山。 陈王古墓就在两座牛角正中一处山坳中,据传那里数百年前曾发生了一场血战,无数人葬身山谷,他们的阴魂在此无法安息时常出来兴风作浪。 当时的朝廷便将一位战功赫赫的王爷埋于此地,以此镇压数以万计的亡魂。 这就是陈王古墓的由来。 但根据铁磊所言,这陈王是因为生前功高震主,死后为了不让其安宁,故而将其葬在了这处绝地。 所谓的什么阴兵兴风作浪,全都是人为捏造的。 整个陈王古墓虽然建造的十分恢弘,但其中并无什么值钱的陪葬品。 用铁磊的话来说,这古墓地宫就是地牢,当时建造古墓的人就是想让这陈王死不超生,变成鬼也要被镇在这座地宫之中。 柳七对这种过去了几百年的皇族纷争不敢兴趣。 她唯一在意的就是放在古墓主墓室棺椁之中的玉菩提! 未免夜长梦多,柳七决定连夜赶路,到达渡口之后再作休息,待到明日一早渡过清江沿着江岸一路向上,午时便可抵达牛角山! 眼看着天都要黑了,柳十九虽有些不情愿继续赶路,但见柳七坚持,她也只能扯动着缰绳继续驱赶着马儿赶路。 很快夜幕降临。 柳七并未回到车厢,而是继续在外陪着柳十九。 突然前方出现了密集的火光,柳七凝眸看去,发现正是渡口所在。 此时官道之上只剩下了她们这一辆马车仍在前进。 随着马车哐哧哐哧地靠近,柳七很快看清那些火光是人手里拿着的火把。 “站住!” 随着一声厉喝,三个举着火把的人靠了上来。 其中一人拦在了马车之前,另外两人分别站在了马车的两侧,手里皆拿着明晃晃已经出鞘的长刀。 柳七看见了三人身上都穿着黑色的捕快服。 拦在马车前的那名捕快将手里的火把往前一递,随着火光将柳七脸上照亮,这人眼瞳顿时一缩,直接愣在了原地。 咕咚! 片刻之后他喉结滚动一下,似是咽了一大口口水,随后两眼冒光地一步步走上前来:“小娘子,这么晚了还出来干什么啊……” 听着男人逐渐猥琐的语气,柳七悄然松开了按着柳十九的手。 感觉手上一松的柳十九瞬间眼神一凝。 苍啷——当! 火光似是闪烁了一下。 柳十九将归鞘的寒朔刀重新放在了原位,继而轻轻一扯缰绳,马车的两个轱辘开始哐哧哐哧地转动起来。 两侧的捕快看着马车突然动了起来,有些茫然地问了一声:“头儿,不查查车厢吗?” 没有任何回应。 直至马车驶远之后,两个满脸疑惑的捕快在路上汇拢,齐齐看着驶远的马车,突然其中一人似是发现了什么。 他将手里的火把微微朝下放了放。 瞬间看见了地上静静躺着的一道身影。 “不好,是头儿!” 嗤—— 两人同时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响动,随后便感觉脖颈处一凉。 他们捂着脖子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朝前看去,却只见一道纤细的倩影正背对着他们,缓步朝着马车而去。 扯动着缰绳的柳七听到了身旁的响动,随后柳十九便坐了下来,“啪嗒”一声,随手将刀拍在了旁边。 “都解决了?”柳七淡淡地问道,随后将缰绳扔给了柳十九。 柳十九接过缰绳,冷峻的小脸显得更加阴沉了,但还是点了点头。 柳七闻言缓缓抬眸看向了不远处更加密集的火光,继而轻声说道:“但愿他们不要自寻死路。” (本章完) ------------ 第23章 黑山魈 道路的尽头,一名身穿儒衫的中年文士,回头看着重兵把守的渡口,不知为何心中仍有些忐忑。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负身后的长剑,心中才稍稍安定了。 此时一名捕头凑上前来笑着安慰道:“李先生无需太过担忧,咱们这里齐聚了白水和岩城两县的好手,那蜀西四仙若是胆敢从此渡江,定然叫他们当场伏法!” 看着自信满满的捕头,中年文士眼中的担忧丝毫不减。 他缓缓摇了摇头,沉声道:“蜀西四仙绝非等闲之辈,陈捕头还是小心为好。” 那捕头只是呵呵直笑:“有李先生在,什么妖魔鬼怪敢胆敢在此放肆,到时您一口浩然之气,就将他们灭的干干净净!” 姓李的文士听着捕头的吹捧,默然摇了摇头。 早知这次对手的如此厉害,他就不该一人独自前来。 若是当时约上几个武功修为不弱于自己的同窗一道前来,现在又何须在此担心受怕! 想到此处,他收敛了心绪,随后环顾左右,眉头渐渐皱起:“汪捕头呢?” 身边的陈捕头努努嘴,不屑道:“汪捕头带着两个弟兄去前面的官道上设卡了,说是可以为咱们这里分去一些压力。” 话虽是如此,但陈捕头心知肚明,这位来自来岩城县的汪捕头,肯定是趁此机会去官道上刮些油水了。 正所谓雁过拔毛,兽走留皮。 放眼整个清江府,也就是在他们徐县尉治下的白水县,没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行事了。 “胡闹,若是他们撞上了蜀西四仙,岂不是白白送了性命!”李姓中年文士当即怒喝道。 他并非官府中人,哪里知道汪捕头是去了官道上刮油水。 只是他们更想不到,汪捕头没能碰上他们口中十分忌惮的蜀西四仙,反而是撞上了柳七一行。 当然,结果终归还是一样的! 所以当柳七一行的马车抵达渡口时,便看见了身后背负着长剑的中年文士,带着一众捕头捕快以及官兵围了上来。 火光照在了柳七和柳十九的脸上。 “哇!” 周围的人一阵哗然! 为首的中年文士也是略微地失神了一下,但转瞬便清醒过来,他当即执礼道:“我等在此奉命捉拿朝廷钦犯,如有冒犯,还望二位姑娘多多包涵。” 柳七也在打量着中年文士,见他周身时有真气浮现,再见其穿着和举动,就知道这人是一位江湖人士。 不过和刚刚的那三个捕快不同,眼前的中年文士并无无礼的举动,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彬彬有礼,于是柳七便轻轻拍了拍柳十九的手背,示意她暂时不要乱来。 柳十九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只是手一直抚在刀鞘上。 随后中年文士问了她们一些问题,柳七一一作答之后,中年文士脸色一松的同时挥了挥手,示意马车周围的捕快和官兵可以退下了。 正当周围的人转变散去之时,突然道路两旁的树林之中开始“哗哗”作响,霎时间狂风呼啸,犹如鬼哭狼嚎一般! “哈哈哈……” 张狂的笑声远远传来,中年文士脸色瞬间一变! “不好!” 柳七看着周围已经陷入慌乱的官兵,不由得侧眸朝着柳十九看去,正巧柳十九也看来,两人四目相对。 看着柳十九跃跃欲试的眼神,柳七轻轻摇了摇头。 不等柳十九的眼底泛出失望,柳七默然侧首看向了路旁漆黑的树林。 片刻之后,只见一道魁梧异常的身影凌空而至,落在了马车的一侧。 咚! 落地的瞬间,地上传来一阵震颤。 柳七这才发现,来人站在那里竟然比自己的马车还要高出半個脑袋,简直就是一个巨人! “呵呵呵……”巨人口中发出一阵低沉地狞笑。 火光照耀下,一双嗜血的虎目落在了中年文士的身上,只见其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满脸狰狞地说道:“我道官府请来了什么大人物,原来是有四海书院的兔儿爷!” 中年文士闻言当即沉着脸冷声问道:“蜀西四仙,黑山魈?” 巨人傲然昂首:“没错,就是你黑大爷我!” 中年文士见状脸色越发凝重,背后的长剑不知何时也已握在手中,语气更是压抑低沉:“当年朝廷剿灭古仙门,唯独你们四个有事在外侥幸逃脱,如今不继续躲在深山老林苟延残喘,还敢出来兴风作浪,就不怕和你的师傅同门落得个身首异处,曝尸荒野的下场吗!” 巨人稍稍愣神了一下,随后身上气势陡然暴涨,继而咬牙切齿地说道:“穷酸书生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周威扬都已经死了,当年的帐也到了该算的时候了!” 呼—— 说罢,巨人轰然袭来,一双蒲扇似的大掌直接印向了中年文士的心口。 中年文士也非等闲之辈,只听“昂——”剑鸣声骤起。 长剑如灵蛇般绕开了巨人的双掌,刺向了巨人的眉心。 “兄弟们,上啊!”眼看着中年文士和巨人缠斗在了一起,一个捕头打扮的男人拔出刀来,怒吼了一声便朝着巨人杀去。 …… “这大叔剑法倒是不错。”被冷落的马车上,柳十九看着乱战中的中年文士,不禁开口赞道。 柳七自二人交手之初瞥了一眼后便再无兴趣,此时听见柳十九夸赞中年文士的剑法,便随口说道:“剑法再精妙有什么用,他刺中这巨人似的汉子十剑,也抵不上这汉子打他的一掌。” 别看这中年文士在一众官兵的帮助下像是占尽了上风,手中长剑犹如灵蛇吐信,已经在巨人的身上点了好几处伤口。 但这巨人显然是有一身横练的功夫在身,而且内功也更加深厚,即便身上伤口众多,但其实并未影响到他的战力。 反而是中年文士的剑招肉眼可见地开始纷乱起来,想必他也已经意识到了这巨人壮汉的实力在自己之上。 随着柳七话音刚落,巨人壮汉在一拳轰杀了一名官兵之后,肩头“嗤”地一声被长剑洞穿。 “崩!” 巨人悍然转身,插在肩头的长剑应声而断,随后其一掌挥出,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有些愣神的中年文士肩头。 咔嚓! 柳七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响,旋即轻声说道:“走吧,这些人已经完了。” 中年文士一死,剩下的人对那巨人而言,不过是砍瓜切菜罢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厮杀和柳七没什么关系只要那巨人壮汉在搞定这些官府的人后不丧心病狂地追上来,柳七也不打算插手。 柳十九扯了扯缰绳,驾着马车朝着渡口的方向驶去,沿途不断有官兵从渡口上涌来,加入战局之中。 “哈哈哈……” 耳边又传来了那巨人壮汉张狂的笑声,看来他胜局已定! “区区一个穷酸书生还敢挡你黑山魈爷爷的道,你放心去吧,过不了几天我就将那白水县的知县和县尉一并送下来给你作伴!” “等等!”车厢之中周宓的声音突然响起。 随后车门帘被揭开,周宓探出头来,对着柳七一脸凝重地说道:“柳七,徐芳菲在沈府时曾提及过,她的三叔就在白水县任县尉。” 徐芳菲的三叔…… 柳七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正驾着马车的柳十九,突然感觉手背一凉,随后垂眸一看,柳七的手赫然按在了她的手背之上。 “先停下。”柳七沉声道。 柳十九面露不解,但还是勒住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而后听到身侧传来一阵响动,扭头看去发现柳七已经不知所终。 “李先生,小心!”陈捕头挡在了中年文士的身前,看着形似巨人的黑山魈一步步走来,握刀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他高声呼喊着手下官兵来帮忙,但无论上来多少人都被黑山魈随手拍飞出去,就这四五步的路程,黑山魈的脚边已经多出了十来具尸体。 “跑啊!”剩下的官兵和捕快看着惨死的同僚,心里的那根弦再也绷不住了,纷纷大喊着四散逃去。 中年文士捂着受伤的肩头,露出了绝望的表情,心中越发后悔当初没有多联合一些师兄弟前来。 “陈捕头,你也快逃吧。”中年文士自知今日命不久矣,遂沉声道,“若是能逃出去,还望你能够告知徐县尉一声,就说李彬学艺不精死不足惜,让他赶紧离开白水县!” “我……我……”陈捕头根本听不见身后的中年文士说了些什么,黑山魈已经走了过来,距离他不过五步。 这五步的距离,以黑山魈形似巨人的身躯,只需抬手便可以触碰到陈捕头。 “我……和伱拼了!”陈捕头强忍着惧意,鼓足了最后的勇气怒吼一声,就欲举刀飞扑上去与黑山魈做个了断。 哐当! 奈何他双腿双手皆在打颤,举刀的瞬间一个不稳,刀从手中脱落。 刀落下的声音彻底磨去了陈捕头的最后一丝勇气,“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求求你……饶我一命!” “呵呵呵……”看着地上匍匐求饶的捕头,黑山魈报以一阵低笑。 随后嘴角眼神逐渐狰狞,黑山魈蒲扇似的右掌陡然抬至半空,随后带着呼呼罡风,朝着陈捕头的天灵盖印去! 中年文士奋力挣扎了一下,丹田内的真气刚刚凝聚便瞬间消散。 此前黑山魈打在他肩头的那一掌不仅彻底粉碎了他的肩胛骨,还伤了他的丹田,致使其无法凝聚真气。 中年文士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不忍直视接下来的画面。 嗤拉! 突然,细微响动声伴随着一阵沁人心脾的幽香而来。 中年文士睁开眼睛,发现一道倩影赫然站在了他与陈捕头的身前。 簌簌…… 地上的断臂还在不断地扭动,手上五指时而蜷缩成拳时而摊开成掌。 本已匍匐在地的陈捕头看着眼前的断臂,彻底陷入了呆滞。 呼呼呼…… 粗重的呼吸声带着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柳七一脸厌恶地伸手捂住了口鼻,继而缓缓抬眸,看着身前犹如巨人一般的黑山魈,颇为不耐地说了一声: “臭死了!” “啊啊啊……” 黑山魈的眼神从一开始的茫然震惊到现在的震怒嗜血,他低头看着自己齐肘断去的右臂,随即昂首怒号的同时,左手已经朝着柳七的脑袋抓来。 看着身形纤细的柳七,黑山魈心中此时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将这个女人碎尸万段! 黑山魈摊开的手掌,比柳七的脑袋还要大上一圈,带着凌厉的罡风,转瞬便已袭至柳七的眼前。 不过就在他以为即将看到一颗头颅被自己捏爆时,突然眼瞳一颤,赤裸的手臂之上皮肉开始鼓动,犹如波浪般沿着手臂卷向了黑山魈。 黑山魈双目猛张,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柳七纤细的玉臂已然抬起,同样纤细嫩白的手掌赫然与黑山魈的熊掌相接。 柳七嘴角浮出一抹不耐,随后抬起的右手轻轻一震,一股真气再度灌入掌中。 嘭! 这一次黑山魈只觉得手臂一道巨力袭来,他甚至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便朝后横飞而去。 轰隆! 犹如一块巨石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激起了一阵飞尘! 柳七瞥了一眼十余步外黑山魈了无生息的身躯,随后缓缓转身,看向了目瞪口呆的中年文士。 “这人什么来路,他为何要寻白水县徐县尉的麻烦?” 中年文士仍是一副呆滞的模样。 柳七眉梢一挑,随后轻咳一声,中年文士闻声瞬间清醒过来。 他先是满脸惊愕地看了一眼柳七,随后才想起了眼前女子刚刚所问的问题,遂忙声回道:“这凶匪叫黑山魈,是蜀西四凶之一,十几年前蜀中一带臭名昭著的古仙门的弟子。” “白水县的徐县尉抓了四凶老大白面狐的徒弟,本来他们四个一直藏身在蜀西的深山老林中,结果大将军身死的消息传出后,他们突然现身放出话来,要让白水县上下鸡犬不宁!” 什么狗屁蜀西四仙,原来是因为得知大将军死讯后,又重新出来兴风作浪的妖魔鬼怪。 柳七面色微沉,随后淡淡地问道:“除了黑山魈之外,其他三个人呢?” (本章完) ------------ 第24章 到手 “多谢姑娘……”中年文士强撑着站直正欲开口道谢,却发现刚刚还在面前的女子已然不知所踪。 他站在原地沉思片刻,直至肩头剧痛袭来,中年文士方才回过神来,随后将瘫倒在地的陈捕头拉了起来。 “陈捕头!陈捕头!” 中年文士皱着眉头连唤两声,已经被吓破了胆的陈捕头才浑身一颤,逐渐清醒过来。 “李先生,刚刚……”陈捕头至今还是一脸茫然,他刚刚被黑山魈吓破了胆,只顾着埋头求饶,根本没敢抬头,自然也没看见柳七出手。 中年文士深深吐出了一口浊气,随后抬手指向了不远处,地上赫然躺着一具小山似的身躯。 正是黑山魈的尸首! 他刚刚也与黑山魈正面交过手,对方不仅有着一身蛮横的炼体功夫,而且内功修为还出人意料的已臻一流之境。 此趟,的确是他太过轻敌,准备不足! 若无刚刚那女子出手,只怕自己已然命丧黑山魈掌下。 只是一想到那女子看似软绵无力地一掌就取了黑山魈的性命,中年文士就感到一阵心惊。 陈捕头壮着胆子上去看了一眼黑山魈的尸体,确认过人已经死透,顿时长舒了一口气,随后扭头问道: “李先生,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李彬思忖片刻,随后沉声道:“麻烦陈捕头你带着黑山魈的尸体连夜前往最近的县衙,将今日之事告知朝廷,让他们赶紧派出援手!” 陈捕头点头应下,随后看见捂着肩头的李彬,不禁担忧道:“李先生不随我们一起吗?” 李彬摇了摇头:“对方来势汹汹,我得赶紧去白水县通知徐兄!” “可李先生你的伤……” “无妨,人命关天。”李彬的语气异常的坚定,随后冲着陈捕头微微颔首,“陈捕头,白水县上下百余口的性命,就全仰赖你了!” 蜀西四仙的实力远超他预料,仅仅是排在第三的黑山魈,就差点让他葬身于此。 现在李彬只担心蜀西四仙的另外三人,若是让他们三人顺利抵达了白水县,恐怕县衙上下真的会鸡犬不留! …… 蜀西四仙是昔日蜀中邪派势力古仙门的弟子。 十几年前,古仙门被官府派兵镇压,大部分门中弟子都已当场伏法,唯有四人在外侥幸逃脱,这四人远遁蜀西边缘的深山老林,一藏就是上十年。 蜀西四仙的名号是近几年才传出来的。 他们四人在蜀西边境为非作歹无恶不作,手底下聚集了一批乌合之众,大言不惭地要重建古仙门,故而自号蜀西四仙。 其中名头最响,修为最高的是四人中的老大,白面狐。 再往下分别是赤发鬼,黑山魈和银豹子。 以柳七的眼光来看,黑山魈的武功也就是个初入一流的水平,之所以看起来像个战神,纯粹是因为他有一身横练的钢筋铁骨,且围攻他的当中武功最好的也就是二流水准的李彬了。 令柳七有些诧异地的是,这个叫李彬的中年文士,竟然出身于四海山庄,也算是名门正派出身了。 柳七重新回到了马车上后,一行便直接来到了渡口岸边。 或许是因为官府戒严的缘故,渡船不仅停靠在岸边,而且船上的船老大和船夫也都在待命。 所以柳七决定先渡江,再去寻休息的地方。 本来船老大见刚刚负责戒严的李彬和陈捕头不在,说什么也不愿意开船,最后还是柳七让柳十九和他讲了一番道理,船老大才载着柳七的马车过了河。 上岸之后,船老大连钱没收,便招呼着手下船夫赶紧将船驶离了岸边。 柳七见状,便将已经拿出来的荷包又放回了袖中,不过中途感觉到了一双炽热的目光。 扭头一看发现是柳十九正盯着她手上的荷包。 柳七瞬间想起来了,这荷包不正是从十九手里抢过来的吗。 她隐约记得眉夫人身上貌似也有一模一样的荷包,莫不是眉夫人送她的? “还你。”柳七随手将荷包扔给了柳十九。 柳十九赶紧伸手接了过来,翻来覆去仔细看了看没有损伤后,才放心地放回了怀中。 马车上,周宓揭开了车门帘,冲着二人细声问道:“这边附近好像没什么落脚的地方,要不然……” 她望着柳七眸光微闪,接着说道:“咱们还是继续赶路?” “不是说好的过来之后歇息的吗?”柳十九闻言疑惑道。 柳七瞥了她一眼,随后淡淡地说了一句:“闭嘴。” 从这里到陈王古墓只有半日不到的路程,而陈王古墓就在清江府城附近,至于白水县……距离府城也不到半日的路程。 柳七平静地说道:“走吧,到了府城再好生歇息也不迟。” 已经知晓原委的周宓自是不可能反对,而负责驾车的柳十九也不敢反对。 就这样,三人冒着夜色出发,直至天亮,终于看见了远处两座并列的山峰,如同牛角一般! 牛角山,到了! 柳七让柳十九将马车停在了山口处,她自己孤身一人进去,按照铁磊留下的地图,一路来到了地宫入口。 顺利进入地宫之后,柳七轻车熟路地绕开了各种陷阱,最后来到了地宫最里面的主墓室。 将厚厚的棺椁打开,腐烂的味道瞬间扑面而来。 棺椁之中并无陈王遗骨,只放着一方巴掌大小的木盒。 这就是铁磊留在这里的玉菩提。 柳七不做犹豫,直接将木盒拿出,打开之后,看见木盒之中静躺着一颗形似鸡蛋,浑身漆黑的东西。 这就是铁磊从桑氏部族禁地中带出的玉菩提? 柳七前后也算是见过了不少灵药,只是眼前的玉菩提和之前所见的灵药完全不一样。 不仅没有闻到浓郁的药香,而且这“黑鸡蛋”周围也无任何气息溢出,看着就像是一块石头一样。 柳七沉吟片刻之后,伸出一指轻轻点在了“黑鸡蛋”的顶端。 霎时间眼前流光闪烁! 只见原本漆黑的表面上突然泛出一阵荧光,荧光闪烁间,一股浓郁的芬香瞬间涌入鼻中。 柳七闻到这股药香的瞬间,体内真气运转的速度竟是生生提高了不少,而且在真气运转速度陡然提高之后,经络并无任何不适! 就连原本因为杀意侵蚀而时常隐隐作痛的几处关窍,此时也感觉舒缓了不少。 柳七眼睛瞬间一亮! 不愧是江湖三大奇珍之一! 单单是闻一口就有这种奇效,那吃下去还了得! 柳七收回了点在玉菩提之上的手指,原本熠熠生辉的玉菩提顷刻间又变成了黑不溜秋的“鸡蛋”。 啪嗒! 柳七合上盒盖,心满意足地将木盒贴身放好,随后离开了地宫。 …… 柳七从山林间快速掠过,不一会儿便回到了山口。 远远看见马车旁,周宓和柳十九正有说有笑。 柳十九最先发现了归来的柳七,她扭过头来吗,看见了半空飘然而来的柳七。 落地之后,周宓嘴角噙着笑容将柳七打量了一番,而后呵呵笑道:“看来这一趟的收获不错。” 柳七没有搭话,而是冲着柳十九轻轻说了一句:“走吧。” 待到马车重新启动之后,柳七揭开车门帘进入了车厢。 看见柳七进来,周宓似乎早有预料,柔声问道:“玉菩提到手了?” 柳七微微颔首。 周宓嘴角微微曲起:“白水县……你还去不去?” 柳七闻言脸色一寒,随后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不必在这里拐弯抹角。” “行!”周宓应声道,“那我就直接问了,你究竟在不在乎亲生爹娘的性命?” 白水县的县尉徐永定,在家中排行第三,娶妻陶氏,育有一子一女。 长子徐庆淮,现为青城派木石真人门下弟子。 女儿徐芳芙,幼年时被人拐走,至今……不知所踪。 …… 白水县属于清江府下辖的六个县之一,且距离清江府城只有半日的路程。 徐永定正是白水县的县尉。 他身材修长,五官俊朗,或是因为常年习武以及在外办案的缘故,肤色显得有些黑。 当年因为女儿被拐走,妻子陶氏伤心欲绝形似枯槁。 为了让陶氏尽快走出来,徐永定不得已带着妻子到外地任职,兜兜转转十几年最终还是回到了清江府。 只是因为陶氏不愿意再回到清江府的家,正好当时白水县的县尉有了空缺,徐永定便选择带着妻子来这里任职。 徐永定为人公正从不徇私枉法,再加上其徐家在清江府也有着一定的影响力,故而徐永定这個县尉还算坐的安稳。 只是谁也没想到三年前的一桩案子,如今竟然会引起这么大的风波。 一年前徐永定抓获了一名奸淫妇女的采花贼,对方自称是蜀西四仙白面狐的弟子。 一年前大将军虽已淡出朝堂,但当年马踏江湖的余威尚在。 多少破武令前凶名赫赫的老怪物尚且只能夹着尾巴苟延残喘,更何况是一群只敢在人迹罕至的蜀西兴风作浪的乌合之众。 所以徐永定也就没将那采花贼的威胁放在心上。 本来已经证据确凿,只待秋后问斩,奈何京中突然生变,不仅换了新皇帝,就连大将军也不在了! 随着采花贼被问斩的日期渐渐接近,原本只在蜀西边境兴风作浪的蜀西四仙突然放出话来,要是敢杀白面狐的弟子,定叫白水县上下鸡犬不宁! 徐永定得知此消息后第一时间便向上面禀告请援,奈何京中变故影响太大,整个大齐从上到下皆在观望,区区一个小县的安危,谁会放在心上。 最后还是徐永定请来了多年好友,四海书院出身的李彬相助,然后又说动了知府大人,联合了其余几县在全府各个要道设关卡,防止蜀西四仙偷偷摸进来。 徐家也算是江湖世家,徐永定自然知道该怎么对付武林中人。 只要能够确定蜀西四仙的行踪,以百倍的兵力将其包围,辅以几名好手在旁牵制,最后以弓弩手远程击杀! 纵使是一流高手,面对这种配合,也只能饮恨当场。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还是要确定行踪! 江湖中人的可怕之处在于他们的单人杀伤力太强。 一旦让蜀西四仙中的一个偷偷摸进白水县,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徐永定从县衙中走了出来,抬头看了看已经高高悬起的太阳,随后冲着身边人问道:“还有哪里的关卡没有来报?” 那人想了想,随后回道:“今天一大早各地关卡都已派了人过来平安,只有岩城县的渡口至今还没来人报。” “岩城县……那里有李兄亲自坐镇,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徐永定将心中的不安暂且压下。 哒,哒,哒…… 正当此时,大街上远远传来马蹄声。 紧接着徐永定便看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正在奔驰的马儿身上摇摇欲坠,大有一副随时可能落马的迹象。 “是李兄!”徐永定看清了马背上的人,顿时惊呼道。 徐永定飞身迎出,身手利落显然也是个练家子。 “吁——” 看着徐永定迎来,脸色苍白的李彬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勒停了马,而后再也坚持不住,直接一头栽了下来。 好在是徐永定及时赶到,将其接住。 “李兄!李兄!” 徐永定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李斌的双肩,却在触摸到其中一个肩头的瞬间,瞪圆了双目。 “你的手……” 整个肩胛骨已经粉碎,这条胳膊算是彻底废了! 李彬摇了摇头,虚弱地说道:“没时间了,蜀西四仙的功力比你我想象的要厉害,现在黑山魈也死了,其他三人更不会善罢甘休!” “黑山魈死了?”徐永定先是一惊,随后郑重地说道,“李兄为江湖除此一害……” 李彬却是一脸苦笑着打断了徐永定的话:“不是我,是……一个女子。” “徐兄,伱还是先回府城徐家暂避一段时日。”李彬话锋一转,苦口婆心地劝道,“如今朝中局势初定,我想这蜀西四仙也蹦跶不了多久!” “可是……”徐永定还有些犹豫。 突然身后传来了声音。 “徐大人,不好了!” “知县大人府上出事了!” “什么!”徐永定猛地站起,豆大的汗珠瞬间密布额头。 为了尽量缩减人手,妻子这几日都在住在知县大人府上! (本章完) ------------ 第25章 怎么可能这么像 前往白水县城的马车上。 车厢内,周宓看着正闭目养神的柳七,轻声开口问道:“处理掉蜀西四仙后,你准备如何与……徐永定夫妇相处?” 柳七眼皮微颤,随后语气淡淡地回道:“这个问题,你已经问第三遍了。” 周宓眯眼笑道:“可你一次也没回答过我。” 柳七睁开眼睛,凛冽的目光犹如利刃般朝着周宓扫去。 周宓目光微抬,笑吟吟地回望而来,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 柳七沉吟片刻后,肃声道:“我若是与徐家认亲,对你有什么好处?” 周宓摇了摇头:“徐家上下与我并无一丝关系,你认亲与否,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影响。” 柳七目光沉沉地追问道:“那你为何如此在意我是否回归徐家?” 沿途上,周宓三番五次的试探,柳七岂能看不出她的小心思。 只是柳七始终想不明白,周宓为何如此热衷于让她与徐家认亲,这其中难不成有什么阴谋? 看着脸色沉凝的柳七,周宓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你看看你,总是将人想得那么坏,我只是怜惜一个母亲因为失去孩子而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 “况且于伱而言,回归徐家未尝不是一条明路,难不成你担心自己会给徐家带来麻烦?” 说到这里,周宓若有所思地看着柳七,细声道:“若真是如此,说明你心中也是认徐家的。” 见柳七不搭话,周宓自顾自地接着说道:“先且不论黒狱门与覆天,丐帮和飞羽山庄毕竟是名门正派,祸不及家人的道理应该还是懂的。” “上面的人顾及颜面应该不至于迁怒徐家,但底下的人就说不准了,丐帮弟子可是出了名的鱼龙混杂。” “黒狱门和覆天的人就更不用说了,他们若是知晓了你与徐家的关系,就算你不认徐家,只怕徐家上下也不得安宁了。” 柳七闻言面色虽毫无波澜,但眼底却是掠过了一丝精芒。 命运当真是无常。 她本来好好的一孤身刀客,一夜之间竟然多出了一大家子血脉至亲。 倘若真如眉夫人所言,她是被人家人抛弃的倒也罢了。 偏偏她是被拐走的,而且拐走之后徐家上下因此大受打击,甚至至今已经过去了十几年,还未从中走出来。 说好的重男轻女呢,怎么到了她身上就行不通了! 柳七没有任何与原身有关的记忆,自然对徐家也不存在什么感情上的牵挂。 倘若在徐家身上能找出一点过错来,她都能够心安理得地不认这门亲事,可偏偏就是找不出来! 柳七默然垂眸,手已经攀上了腰间的刀柄。 感受着手心处传来的冰凉,柳七心中稍安。 无论何时,只要手中有刀,她柳七就还是那个无畏无惧的刀中霸王! 至于徐家,走一步看一步吧! 无论是否相认,都无法改变她此生追寻武道极致的夙愿。 在踏入顶尖之列后,柳七越发感觉到心性对于武者影响,一旦心性受损对于自身的修为会造成难以弥补的损伤。 所以现阶段柳七能做的就只是遵循本心,亦如她过去十几年所践行的一样。 无情是她,有情亦是她。 她要成为的是刀之道的主人,绝非奴隶! 嗡—— 随着刀身一阵微颤,柳七眼中情绪瞬间收敛一空,她抬首瞥了一眼面色有些诧异的周宓,而后揭开车门帘问道: “还有多远?” “快了!快了!”外面传来柳十九不耐烦地声音,“就知道催催催,有本事你出来赶一截!” 一番牢骚过后,见身后车厢彻底陷入了沉寂,顶着两个熊猫眼的柳十九回头看了看,见车门帘已经落下,遂咬牙切齿一脸愤愤地挥起马鞭! “驾!” …… 天上万里无云,碧空如洗。 经过了一路的奔波,终于看见了远处县城的城墙。 此时驾车的人已经换成了柳七,后面车厢内柳十九均匀的呼吸声若隐若现。 眼看着白水县城近在眼前,柳七鞭策着马儿快速前进,随着城门口越来越近,柳七已经听到了城中喧闹的声音。 但就在来到了城门口时,柳七感觉到了不对劲。 虽然只是個小县城,但城门口竟连一个值守的官兵都没有。 而且出城的人络绎不绝,身上背着大小包裹,脚步匆匆不像是正常出城的,反而像是逃命的。 城中已经出事了? 柳七心下一沉,遂翻身下了马车,直接截住了一个人。 对方还没反应过来,脖子上便架上了一柄短刀,他当即浑身一抖,连连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全身家当都在这里了,好汉尽管取去!” 说着便要去解身上的包裹。 但随后耳边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县城里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这么着急忙慌地逃命?” 是个女子的声音。 这人愣了一下,随后壮着胆子悄悄抬头看了柳七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原本颤抖的身躯忽然一僵,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彻底愣在了原地。 柳七看见对方这幅呆滞的模样,眉梢一挑,随后手上稍稍用力。 对方感觉到了被刀身压着的地方传来钝痛,瞬间清醒过来,而后连声回道:“女侠饶命!小的听说城里进了贼人,与官兵在知县大人府中打了起来,临近的几条街都遭了难。” 柳七接下来又问清楚了县衙,知县和县尉的住处,遂将此人放走了。 回到马车边,她见柳十九也已醒来,站在车门旁,手里提拎着寒朔刀,警惕地注视着周围从城里涌出的人群。 于是开口嘱咐道:“你带着马车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柳十九闻言脸色一沉:“不行,我与你一起去!” 柳七此时也懒得和她过多废话,遂语气一冷:“叫你等着就等着!” 说罢不给柳十九开口的机会,柳七转身脚下一点,纵身朝着城门的方向掠去,踩着城门口拥挤的人群,便消失在了柳十九的视线中。 柳十九气得跺了跺脚。 身后车门帘却在此时被揭开,周宓探出头来,笑着宽慰道:“小柳七也是心中着急,毕竟她亲生父母都在县城里面。” 柳十九神情一滞,随后有些不自然地嘟囔道:“那就说清楚啊,再说几个不入流的乌合之众,我还能拖她的后腿不成?” 周宓笑而不语,片刻之后见城门口出来的人渐少,遂提议道:“既然这样,咱们也干脆进城去,说不定还能帮她一帮!” 柳十九岂有不应的道理,于是她也依葫芦画瓢抓了一个匆匆跑出来的路人,上来先是给了一个大嘴巴,然后将刀架在了别人脖子上,三言两语就问出了县衙的位置。 随后柳十九便驾着马车进了城。 …… 柳七尚不知道徐永定已将其妻子安置在了知县府中,她第一时间来到了县尉住处。 看见府邸大门口趴着的两具尸体,柳七脸色一沉,遂身形化作残影掠入了府中。 这座宅子不算大,柳七只花了片刻功夫便将上下摸了个遍,除了门口的两具尸体外,宅子里面空无一人。 柳七瞬间想到,既然蜀西四仙已经放出话来,徐永定说不定会将妻子也安置在县衙之中,这样一来也便于集中人手保护。 回想着刚刚问出的县衙位置,柳七身形一晃,便从原地消失无形。 此时县衙之中尸横遍野。 喊杀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徐永定带着剩下的十来个捕快退到了大牢门口,周围二十余名手持强弓的弓箭手瞬间上前将狭窄的路口堵的严严实实。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道身影。 徐永定眼瞳一颤,随后一声厉喝:“放箭!” 咻!咻!咻!咻! 霎时间,箭如雨下,将前方的那道身影彻底吞噬。 砰! 浑身插着箭簇像具刺猬一样的尸体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徐永定见状不禁暗松了一口气,随后眼底泛出一抹难以言明的深邃。 被万箭穿心的这人刚刚还凭借着一身好武功杀了他手下两个武功不错的武功,但如此近的距离面对强弓,也只能饮恨当场。 徐永定心中瞬间安定了不少。 正当此时,徐永定又瞥见前方一道人影出现,遂连忙高声喝道:“放箭!” 咻!咻!咻! 二十张强弓齐射,不到二十步的距离,狭窄的路口根本无处躲避,又是一具浑身插满了箭簇的尸体仰面倒地。 “姓徐的,你若是条汉子就站出来与爷爷我大战三百回合,躲在后面放冷箭算什么英雄好汉!” 外面传来了尖锐的声音。 徐永定闻言眼神一肃,继而正义凛然地朗声道:“徐某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赤发鬼你也没必要用言语来激我。” 说着徐永定回头看了看身后牢房的大门,遂接着正色道:“人就在我身后的大牢里,你若是有本事大可以闯进来把人救走!” “你奶奶的……” 就在前方路口拐角的墙边,靠着一名半身赤裸披头散发的男子,其发色和脸上皆是一片赤红,伴随着其开口辱骂,露出了一口森森白牙,看着就像是地狱走出的恶鬼一样。 这人正是蜀西四仙中的赤发鬼,他的发色倒是天生的赤红,脸上的赤色则是后天用颜料涂成。 赤发鬼双手各持着一把短柄凤头斧,斧口还在“答答”滴着血。 将徐永定上下十八代问候了一遍后,赤发鬼还是不敢冲进去直面那二十张强弓,遂跳着脚破口骂道:“黑山魈这个没脑子的蠢货,都过了午时了,怎么还没到!” 二十张强弓摆在那里,除了老大亲自来之外,也就是一身铜皮铁骨的黑山魈有机会杀出一条血路了! 而赤发鬼的声音也传入了大牢门口的徐永定等人耳中。 “咳咳咳……”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咳嗽,脸色苍白的中年文士来到了徐永定的身边,悄声道:“他还不知道黑山魈已经死了。” 随后对着徐永定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看来里面的那个采花贼的身份不简单,恐怕不止是白面狐的弟子这么简单。”李彬压低了声音说道。 “他们想要将人活着救出去,就不敢用火攻,咱们还能拖一会儿时间。” 徐永定闻言则是一脸苦笑:“拖?难不成还会有人来救?” 说罢,他抬首看向了某处,眼中浮出浓浓的担忧之色:“我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庭筠那边。” 他的妻子陶庭筠此时就在知县刘安的家中,那里虽也有重兵把守,可刚刚已经见识过蜀西四仙厉害的徐永定,心中已经涌出了浓浓的不安。 一个赤发鬼带着十来个人就差点将县衙五六十号人杀得丢盔弃甲,若非徐永定在大牢门口提前埋伏了二十个强弓手,只怕他们这些人…… 正当徐永定满心忧虑之时,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 “什么人?” “站住!” …… 苍—— 似是一声刀吟过后,一切都归于沉寂。 徐永定满目疑惑地和身旁的李彬对视了一眼,突然他余光瞥见前方路口尽头缓缓走出一道身影。 徐永定下意识地抬手就要喊出“放箭”二字。 却被李彬一把拉住! 而此时的柳七刚刚抬脚跨过赤面鬼的尸体,走出来时便瞥见了身侧不远处簇拥在一起的弓箭手。 她眉头一皱,继而轻声问道:“徐永定可在?” 听见了是个女子声音的徐永定也是愣了一下,随后耳边传来了李彬虚弱的声音:“是杀了黑山魈的那个女子!” 徐永定闻言瞬间神色一肃,而后从强弓手后面走了出来,对着柳七的方向抱拳道:“在下徐永定,见过女侠!” 他就是徐永定…… 柳七默然打量着站出来的男人,还算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只是脸上看不出来与自己有多少相似,而且武功也低的很…… 柳七嘴角微微努动,双唇几度张合,每次话到了嘴边又被自己给咽了下去。 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啊! 本来微微曲身行礼的徐永定见对方半晌没有无反应,遂悄悄抬眸看看了一眼。 这一看脑子就“轰”的一下炸响,身体也随之晃动了几下,若不是身旁的李彬赶紧搀扶住,他当场就摔倒在了地上! 像,怎么可能这么像! (本章完) ------------ 第26章 不知 此时徐永定只觉得脑子一团乱麻,直至身旁的李彬扯了扯他的衣角,徐永定才倏地回过神来。 “此女武功深不可测,昨晚只是一掌就要了黑山魈的性命,徐兄千万要注意礼数。”李彬在徐永定的耳边小声提醒道。 昨晚情形太过混乱,加之正值晚上,故而李彬也没看太清柳七的面容,今日才才看清这女子竟是生得花容月貌,心中惊愕之际不免也存了几分忐忑。 他拉着尚有些茫然无措的徐永定从强弓手后走了出来,来到了柳七的身边,正欲拱手道谢之时,突然被柳七抢声问道: “这人就是蜀西四仙中的赤发鬼?” 李彬和徐永定俱是一愣,随后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地上那具满头赤发的尸体,虽然二人也未曾见过赤发鬼,但见尸体的扮相如此醒目,于是便齐齐颔首。 柳七见状眉头轻皱,喃喃自语道:“还有两个怎么不在……” 柳七自县衙外一路来到这里,约有七八人丧命于她手。 虽然都是些连柳七的刀也不配见的货色,但这满头赤发的怪人武功明显高出其余人一个档次,所以柳七便猜测他就是蜀西四仙之一的赤发鬼。 “不好!”一声惊呼打断了柳七的思绪。 当她抬眸之时看见徐永定飞快地从身边掠过,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正当柳七疑惑之际,李彬满脸歉意地解释道:“姑娘莫要介怀,徐兄的妻子尚在知县府中,那里也遭到了凶徒的袭击。” 呼—— 话音刚落,面前劲风骤起。 李彬目瞪口呆,刚刚柳七所在的地方,此时已然空无一人。 柳七的身形如同鬼魅般地在县衙大门外浮现,她一看就看到了在路上策马狂奔的徐永定。 柳七不做丝毫停留,遂脚下一点凌空而起,随后在半空中纵身而出,跟在了徐永定的身后。 以徐永定的修为自然不可能察觉到身后有人跟随,况且他现在心中唯一牵挂的就只有妻子的安危。 走过了两条街道之后,柳七便看见了远处有黑烟冒起,而且喊杀声也已传入耳中。 有喊杀声说明还有人在反抗,柳七心中稍安,旋即不顾街道上策马疾驰的徐永定,直接踩着屋顶朝着黑烟升起的地方而去。 柳七的轻功传承自白泽,且有着一身顶尖内功的加持,故而已经青出于蓝胜于蓝,即便是在顶尖高手之中,也属上乘。 比起专修轻功的楚星白,更是差不了多远。 她转瞬便已经来到了一座府邸大门前,看着门上匾额书写着“刘府”二字,心想这就是白水县知县刘安的府邸。 只是她并未立即进府,而是侧眸看向了一旁停着的马车。 她们怎么来了? 正是载着柳七一行三人从永泉府到白水县的马车。 肯定又是周宓在作妖! 柳七脸色微寒,旋即纵身闪入了府中。 刚一进门,就看见宽敞的庭院内尸横遍野,一眼看去多为捕快和官兵的打扮,和她初入县衙时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 “当!当!当……” 听着清晰的兵刃碰撞声,柳七不作丝毫停顿闪身而去,纵身越过前庭大堂之后,便看见一间小院的院门外,柳十九正与一精瘦的男子缠斗在一起。 “让开!” 柳七凌空而来,清冷的声音瞬间传入了耳中。 柳十九听到柳七的声音甚至都不抬头看一眼,便神色一肃,直接收刀朝后退去。 精瘦的男子双手寒光熠熠,手背上各绑着一柄钢爪,他也听见了柳七的声音,只是有些不明所以,眼看着与自己交手的柳十九突然撤招中门大开,遂下意识地提身去追。 嗤—— 只是脚下刚刚朝前迈出一步,耳边就传来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声音,像极了皮肉被利刃划开时发出的响动。 精瘦男子突觉咽喉处凉意顿生,紧接着呼吸一滞,他想要伸手去摸脖颈,却在手抬至胸口时戛然而止。 随后整个人瞬间一僵,继而双目圆瞪着仰面倒下,“砰”的一声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柳七适时盈盈落下,目光瞥见倒在脚边的精瘦男子,随即轻轻一扯裙摆,对方倒下时扬起的灰尘擦着她的裙边而过。 柳七抬眸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不待柳十九回答,柳七的目光越过她,看向了其身后小院的门口,狭窄的院门口挤满了手持强弓的官兵。 个個手中弓弦拉满,神色紧张地将箭头对准了她。 和县衙之中一样,官兵和捕快在面对个人实力胜过他们的江湖人士时,只能靠着强弓组成的箭阵,才能勉强一战。 收刀归鞘的柳十九看见了柳七眉头已经挑起,遂撇了撇嘴,冷声道:“放箭吧,这人和刚刚那男的是一伙的!” 弓手们闻言心中俱是疑惑顿生。 他们又不瞎,刚刚可是亲眼看着柳七杀了那精瘦的男人。 这两人怎么可能是一伙的! 正当弓手们面面相觑时,身后一人高喊着“把弓放下”从身后的院子里挤了出来。 是一位身穿官袍的老者,当他从门口出来后,整了整衣冠,分别对着柳十九和柳七抱拳行了一礼。 “老朽乃是白水县知县刘安,多谢两位女侠出手相救。” 柳十九闻言颇为不屑地冷哼一声,只是当目光和柳七略显冰冷的视线相碰时,不免有些心虚地挪走了目光。 等会儿再来收拾你! 刚刚柳十九叫人“放箭”,柳七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柳七目光旋即挪至面向宽和的老知县身上。 她可不是来救苦救难的。 “刘知县……府中可有人受伤?”柳七张嘴之时才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徐永定的妻子姓什么,遂改口问道。 刘安一听不禁老泪纵横:“可惜了张捕头和李捕头,还有一众捕快兄弟们!” 随后掬了一把老泪,再次对着柳七抱拳谢道:“若是二位女侠来迟一步,只怕老朽阖府上下都得丧命于这银豹子的钢爪之下!” 原本刚刚死在柳七手里的精瘦男子,就是蜀西四仙之一的银豹子。 本来他带着人突袭知县府邸,虽然遭到了顽强的抵抗,但凭借着武功上的优势还是将府里埋伏的捕快和官兵杀了个七七八八。 和县衙中的情况一样,刘安带着一家老弱妇孺缩在这最后的院子里,靠着两名武功尚可的捕头,以及十余名强弓手勉强支撑。 就在两名捕头命丧银豹子爪下之时,小院即将被攻破之时,柳十九和周宓突然出现了。 别看柳十九平日在柳七面前只能过得像个小受气包,但放眼整个江湖,她接近一流的武功修为还是相当拿得出手的。 而且柳十九的年龄比柳七还要小。 这般年纪,这等修为,即便放在几大名门之中也绝对是值得重点培养的弟子。 似柳七这样的怪物,总归只是少数。 和周宓闯进刘府之后,柳十九本来还打算观望一下,没想到银豹子的手下见色起意,看见周宓这个大美女以及柳十九这个小美女,瞬间就失去了理智。 好了,柳十九也不用区分谁是谁是了,直接提刀就杀。 银豹子的手下虽然也是江湖中人个个身怀武功,但也就只能欺负欺负连内力都没有的普通捕快和官兵。 柳十九一个照面就银豹子手下给砍了个七七八八。 吓得银豹子赶紧出手。 但柳十九在细柳山庄训练了十多年,叫她绣花纯粹是在为难她,但要是叫她砍人,那算是专业对口了。 银豹子仓促出手,连一个手下人都没能救到,遂只能将满腔怒火发泄到柳十九身上。 奈何两人武功在伯仲之间,遂僵持了起来,直到柳七到来…… 此时周宓挽着一名生得花容月貌的妇人从小院门口走了出来,她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柳七,继而盈盈笑道:“柳七,这位就是徐县尉的夫人,你还不过来……” 周宓的话戛然而止,只因柳七凛冽的目光已然将其锁定。 而刚刚处于担惊受怕中的妇人不禁抬眸看去,视线在触及柳七脸庞的瞬间,身躯陡然一震,随后直接愣在了原地。 挽着妇人的周宓已然感觉到了其身躯突然僵住,遂直视着柳七几乎要吃人的目光,抿嘴一笑。 这个周宓……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柳七眼中凛冽之色微敛,随后目光缓缓挪至了周宓身旁的妇人身上。 妇人一身素白襦裙,发髻并无任何首饰点缀,但仍旧难掩其天香国色,只是脸色苍白眼下明显能够看出深深的疲倦。 和自己的样貌并不是太像,但鼻子和嘴巴还是隐隐能够看出相似的地方。 就在柳七打量妇人的同时,周宓也在同时打量着二人,她时而看看柳七,时而侧目审视一番身边的妇人。 “这么看来,还是小柳七更加好看一些。”周宓心中暗暗比较道,“她母亲的眉眼过于硬朗,倘若长在男子身上倒是一副好面相!” 也确如周宓所言,柳七的五官柔和的恰到好处,若是不去看她那双如刀锋一样凌厉的双眸,整张脸全然就是清水出芙蓉的最佳诠释,顶级的清尘脱俗! 气氛突然沉寂,知县刘安也看出来些许不对。 他回首看了看徐夫人,见其双目痴痴已然陷入了茫然,遂眉头一皱,扭头又看见了一脸沉凝的柳七。 这二人……怎么回事? 不止是刘安,柳十九在周宓挽着那妇人出现时,也意识到了什么,直至看见柳七也同样面露沉色,方才明白过来,那妇人多半就是柳七的亲生母亲。 她也满怀好奇地看向了陶氏,十余年的朝夕相处让她一下子就看出了二人鼻子和嘴巴上相似的地方。 柳十九突然觉得心底涌出了一股莫名的情绪,垂于身侧的双手突然蜷缩成拳,心中觉得有些不安,又有些酸溜溜,还有一丝难以压抑的怨念…… 霎时间,知县刘安,失神的陶氏,眼睛发亮的周宓,以及一脸埋怨的柳十九…… 四人的目光同时汇聚在了柳七身上。 陶氏陷入浑噩的大脑稍稍恢复了一些理智,她捂着心口,眼巴巴地望着柳七,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敢问你的名字……” 柳七不假思索地回道:“我姓柳名七。” “柳七啊……” 陶氏眼神一颤,随之眼底涌出了深深的失望,但很快便收敛一空,继而对着柳七勉强一笑:“多谢柳姑娘出手相助……” 她眼睛紧紧盯着柳七的脸庞,略显苍白的双唇几度张合,但话到嘴边还是没能说出口。 陶氏捂着心口的手紧紧蜷缩着,五指深深地掐进了掌心,一滴夺目的血渍从掌心淌出,顺着其瘦弱枯骨的手臂滑落。 柳七目视着那滴红得耀目的血渍滴落在地,随后目光微垂,轻声说道:“十九,走吧。” 听见柳七口中说出“走”时,陶氏双目微张,脚下情不自禁地朝前跨出了一步。 “等等!” 柳七默然抬眸看向了冲着自己抬手的陶氏。 “你……你……”陶氏呼吸有些急促,伴随着胸前不断地起伏,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细声问道:“柳姑娘,请问你年方几何,家住何地,父母是否……健在?” “柳姑娘……”陶氏声音渐渐微弱,带着哭腔的话语中饱含着哀求之意。 而此时后知后觉的刘安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一脸愕然地看向了柳七。 莫非…… 他与徐永定共事数年,也称得上是忘年交,自然知晓徐永定家中曾发生过的事。 此时注视着柳七的不止是刘安,还抱过眼神复杂的柳十九,以及站在陶氏身后,面露浅笑的周宓。 柳七始终面无波澜,但是左手早已攀至腰间的惊寂刀柄上,刀首不断涌来的冰凉气息令柳七的心境渐渐平息。 她微微昂首,正欲开口之时,突然扭头看向了身后。 只见一道身影匆忙而来,直接从柳七的身边掠过,冲至了陶氏的身边。 “庭筠,你怎么样?” “有没有受伤?” “是不是被吓到了,都是我不好,早知道应该将伱先送回徐家的。” …… 徐永定眼无旁人,抚着陶氏的肩头上下打量着,见妻子身上无一丝损伤,遂大松了一口气,同时也留意到了周遭诡异的氛围。 陶氏看着出现的丈夫,心底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两行清泪滚滚落下。 正当徐永定不知所措地想要安慰陶氏之时,突然身后传来了悦耳且清冷的声音。 “既然二位都在这里,那不妨今日就将事情说清楚。” “年幼的事我已全然忘记,唯一能够记起的,只有大约十三年前,被一名身穿红色宫装的女子拐走。” “所以徐夫人刚刚的问题,柳七可以在这里一一作答。” “柳七并不知道今年年方几何,只知道从被拐走到现在已经过去了约十三年。” “所以,柳七不知道家在何处,更不知道父母是否……健在。” 当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柳七抚在刀柄上的手顺势松开,继而凝眸看向了相拥在一起徐永定和陶氏夫妇。 (本章完) ------------ 第27章 尘埃落定 从得知自己极有可能是徐家人,并且不得不前来白水县时,柳七就在心中设想过无数种面对徐永定夫妇的情形。 但是真到了这一刻,柳七发现自己唯一能够做的也就是将自己所知道的事全部告知。 话语之中通篇的“不知”二字,已经是她面对徐永定夫妇能够说出的最善良的用词。 难不成要告诉他们,徐芳芙已经死在了十三年前的那辆马车之上,现在占据这具躯壳的只是一个来自遥远世界的灵魂。 这种理由……恐怕没有人会接受吧,更何况是思女心切的徐永定夫妇。 而事实上当柳七说出这番话后,被徐永定搂在怀里的陶氏就已经开始浑身颤抖,她一点一点颤颤巍巍地从丈夫怀里探出头来,当再度看到柳七那张熟悉的脸庞时,瞬间泪如雨下。 “是芳芙,她一定就是芳芙!” 陶氏紧紧攥着徐永定的衣裳,声音颤抖地哽咽道:“三哥,她就是我们的芳芙!” 徐永定只能用力搂住陶氏的肩膀,试图让其冷静下来,而他的一双眼睛则是死死盯着柳七的脸庞,似乎想要从柳七的脸上找出决定性的证据。 刚刚柳七的话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回荡着。 时间,地点,甚至是样貌都能够对上。 毫无疑问,她就是自己和妻子心心念了十几年的小女儿! 那是他朝思夜想的女儿啊! 徐永定身躯也随之微微颤栗起来,他极力地想要平复心中的激动,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猛烈的颤意,仿佛多年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终于,陶氏从徐永定的怀中挣脱开来,当她不顾一切地想要冲着柳七奔去时,却突然感觉到脚下一软! 徐永定眼看着妻子在身前倒下,下意识地伸手将其托住,随后一瞥陶氏紧闭的双眸,心中顿时一片慌乱,连忙急声唤起了妻子的名字。 而一旁的周宓见状,不禁看了一眼依旧伫立在原地纹丝未动的柳七。 从陶氏挣脱朝着自己奔来,到最后倒在徐永定的怀里,柳七全程看在眼中,但却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纷乱的情形。 “快,快去请大夫!” 最终还是老练的刘知县稳住了局面,他一面安排人去请大夫,一面让徐永定将陶氏带到院子里的房间静养着。 徐永定将陶氏横抱而起,刚走出两步突然脚下一顿,回头看向了柳七的方向。 “庭筠的身体的要紧,这里就交给我吧。”刘安适时地出现在徐永定的身旁,拍了拍他的后背,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徐永定还想要说些什么。 刘安则是点点头,继而笑道:“放心我都明白,不管这位姑娘是不是你的女儿,她始终是救了我一家老小的命,老头子是不会慢待恩人的!” 说罢,刘安扭头冲着柳七和煦一笑。 看着徐永定抱着陶氏匆匆进了院子,刘安叫了几个人一并进去伺候,随后又安排了人赶紧将府中打扫一番。 直至最后他才来到了柳七的面前。 “姑娘。”刘安满脸堆笑地拱手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还望姑娘能够在府中暂留几日,也好让老头子我尽一尽地主之谊,以报姑娘的救命之恩。” “喂喂喂……”柳十九不满地嚷嚷道,“老家伙,若不是我出手,就凭你们这些乌合之众,岂能撑到柳七赶来?” “而且……”柳十九噘着嘴瞥了一眼银豹子的尸首,继而低声嘟囔道,“就算她不来,这人我也不是杀不了。” 被柳十九直呼老家伙的知县刘安依旧是笑眯眯地转头冲着她笑道:“救命之恩岂敢轻易忘怀,刚刚是老朽的不对,还望姑娘不要和我这老糊涂计较了!” 见对方姿态放得如此之低,柳十九不满地嘟囔了两句,随后便也没说什么了。 柳七则是看着满脸笑容的刘安,淡淡说道:“刚刚的话,刘大人应该也都听到了。” 刘安脸色笑容一滞,但很快便恢复如常,随即字字斟酌地回道:“徐县尉家中之事老朽也略知一二,至于刚才姑娘之言……” 老知县顿了顿,而后报之一笑:“既然姑娘已经来到了白水县,想必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说着刘安回首看了看院子的方向,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回头对着柳七沉声道:“实不相瞒,这些年徐夫人忧思成疾,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徐县尉平日里虽说看着尚可,但实际上也因姑娘您的事常年难以入眠。” “他们两口子……苦啊!” 刘安幽幽一叹,随后瞥见柳七依旧神色淡然,便赶紧换上了一副笑脸:“姑娘对住处可是有什么要求,老头子我一定尽力办好!” 不知为何,刘安总觉得眼前女子的眼神有些瘆人,而且自始至终脸上都无一丝变化,刘安一时之间也有些吃不准这女子的心思。 但不管怎样,想到自己对徐永定的承诺,还是得先将这女子留下来! 柳七沉吟片刻之后,微微颔首道:“无需什么要求,只要安静就可。” 刘安闻言大喜过望,岂有不应的道理:“姑娘烦请稍候,老头子我这就去安排!” …… 很快刘安就让人将柳七三人带到了一间朴素的院子里,里面只有一间主屋和一间厢房。 而柳七留意到了,这间院子距离陶氏静养的院子仅有一墙之隔,可以清晰地听到隔壁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脚步声。 周宓适时地走到了柳七的身边,她探了探头,似乎想要越过眼前的院墙,去看看隔壁发生了什么。 “真不打算过去看看?”周宓扭头问道。 柳七闻言侧首,看见周宓正笑吟吟地盯着自己,于是淡淡地回道:“看病是大夫的事,我去凑什么热闹。” 而周宓则是伸手拍了拍柳七的手背,继而轻声笑道:“放心吧,在你还未来时,我已经在院子里为你母亲把过脉了,的确是常年忧思成疾气血两虚,但好在底子尚在,只需好生调养几年便无碍了。” 柳七还未来时,柳十九与银豹子的人交手,而周宓则是趁机混入了院子里,并且一眼就锁定了陶氏。 似是察觉到了柳七心中的疑惑,周宓笑眯眯地接着说道:“你的鼻子和嘴巴几乎和你母亲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当时进去之后一眼就认出来了!” 哐! 院门被人粗暴的撞开。 砰! 柳七循声朝着院门的方向看去,见柳十九正气呼呼地叉着腰站在院门口,脚下一边放着一口箱子,另一边则是放着一堆包裹。 柳七视线瞬间收回,继而平静地说道:“将东西都放进屋里,然后去打两桶水来。” 柳十九闻言更气了! 还真拿她当丫鬟了! 正当柳十九欲要开口之时,突然瞥见柳七身旁的周宓正冲自己拼命使着眼色。 柳十九心下一沉,随后目光陡然挪至已经背过身去的柳七身上,而后瞬间感觉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涌了上来。 柳十九马上闭上了嘴,而后认命地扛起箱子,将包裹也拿在了手里,缓步朝着屋子走去,全程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柳七余光瞥见了蹑手蹑脚的柳十九,随后无奈地努了努嘴。 心中烦躁,好想找人来练练刀! …… 就在柳十九刚刚出门去打水的时候,院门再度被人推开。 这一次,是徐永定站在了院门口。 他视线瞬间落在了院中石凳上坐着的柳七身上。 “芳芙……柳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徐永定极力压抑着言语中的颤抖,以至于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簌! 柳七起身站起。 而后口中轻轻回了一个字。 “好。” 徐永定在前,柳七在后。 柳七数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多不少正好十步。 就在即将步入隔壁的院门时,徐永定突然脚下一停,柳七也随之停下了脚步。 徐永定沉默半晌之后,还是缓缓开口问道:“当年……” 柳七则是直接开口打断了徐永定的话:“徐县尉是想问当年之事的细节吗?” 听到柳七称呼他为徐县尉,徐永定不知为何觉得心中泛起了莫名的苦涩,继而轻轻点头:“事关重大,还请姑娘谅解。” 柳七神色一正,便将当年自己揭开车门帘时看到的一草一木都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 直至听到一袭红色宫装的眉夫人杀死四名捕头时,徐永定眼瞳猛地一颤,继而喃喃道:“是庭策和他的三名同僚。” 陶氏的弟弟当时就在清江府担任捕头一职,当得知姐姐的女儿被拐后,便急忙带着三名同僚追了去,结果两日后被发现死在了荒野之中。 当听到这里时,徐永定心中已经断定柳七就是自己的女儿徐芳芙。 只是…… 看着神情淡然的柳七,徐永定强压着心中的激动,随后说道:“你……有人想见见你。” 说罢便带着柳七进入了院子。 柳七跟在徐永定的身后进入了屋内,也看见了床上躺着的陶氏。 陶氏已经醒来,当她看见柳七走进来时眼眶瞬间一红,随即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徐永定见状连忙上前搀扶。 待到陶氏依偎着徐永定坐起后,眼睛便直勾勾地落在了柳七的身上,将她从头到脚一遍又一遍地打量着,脸颊旁也早已被泪水浸湿。 “伱……”陶氏最后望着柳七的脸庞,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只能怯生生地问道,“这些年过得好吗?” 身边的徐永定听闻妻子所言,不由得攥紧了拳头,但却紧埋着头不敢去看柳七。 女儿是被拐走的啊! 徐永定不敢想象这十几年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些年过得好吗? 柳七也陷入了短暂的疑惑,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十几年的过往,犹如走马灯一般在她眼前闪烁着。 最后柳七定了定神,颔首道:“很好。” 陶氏双目微张:“当真?” 柳七再度点头。 虽然在细柳山庄的前期的确是吃了一点苦头,但适应了之后也就逐渐习以为常了。 练武嘛,哪有不苦的道理。 至于之后应当是过得挺好的。 毕竟只有她欺负别人,没有人敢欺负她。 “呜呜……芳芙……娘的芳芙……” 而此时陶氏的情绪再也压制不住,她伏在徐永定的臂弯上,痛哭了出来,同时挣扎着想要起身。 徐永定见状只能冲着柳七投去了祈求的眼神。 柳七默然沉吟片刻,还是缓步靠近了床边,结果刚刚站定突然手就被人紧紧抓在了手里。 柳七眉头轻皱,但并未反抗,只能任由陶氏抓着自己的手,在徐永定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 “芳芙……真的是芳芙吗?”陶氏双手颤颤巍巍地抚上了柳七的脸颊,小心翼翼地就好像捧着一件无比珍惜的宝物。 看着泪眼婆娑的陶氏,柳七轻轻摇了摇头,继而平静地说道:“之前的事我已全然不记得,所以……我也不知道。” 话音刚落,柳七便感觉到了陶氏手上传来了轻微的力道,随后抬眸便看见对方眼神之中透露出近乎疯狂地坚定。 “芳芙,就是芳芙!” “三哥,她就是芳芙,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 陶氏不断重复着这样的话,甚至迫切地想要将柳七揉入怀中。 徐永定看着妻子逐渐癫狂地举动,不由得别过头去眨了眨眼睛将泪水化去,而后尽力地安抚着陶氏:“芳芙回来了,是我们的芳芙回来了。” 说着眼眶又“唰”的一下红了。 他缓缓抬首看向了柳七,眼中的万般思绪几乎倾泻而出,随着喉结滚动了一下,略显干枯的双唇微微张合: “芳芙……” …… 白水县,某座府邸,一处宽敞的地方。 伴随着“簌簌”声响,无数刀芒四溢而出,将周遭的花草树木尽皆拦腰而断。 苍—— 凄厉的刀吟声起。 只见刀光之中,一道身影缓缓凝聚,右手之中赫然握着一柄紫芒闪烁的短刀。 轰隆隆—— 身影凝聚成型的瞬间,手中紫芒陡然暴涨,继而一柄紫色刀芒冲天而起直插云霄,霎时间上空黑云涌动,闷雷滚滚! 呼—— 就在天上翻滚的黑云眼看着即将压下来之时,浑身萦绕于刀光之中的柳七突然神色一凝,紫色刀芒瞬间散去,盘旋于上空的滚滚黑云也随之化作消散。 不断在周身穿梭的刀光也渐渐敛于体内,一袭湘妃色长裙的柳七自刀光中穿出。 她站在原地目光一扫周遭的一片狼藉,正欲迈步离去时,突然耳边传来了一阵掌声。 “啪啪啪……” 柳七侧眸看去,见周宓正鼓掌,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见柳七朝她看来,周宓当即盈盈走来,视线上下将柳七打量了一番,而后轻声笑道: “随手一刀便能勾动天地异相,老实说你的武功现在究竟到了何种境界?” 见柳七沉默不语,周宓便自顾自地接着说道:“只不过是在这白水县住了三日,你的武功竟然突飞猛进到了这般地步。” “奇怪呀……” 柳七懒得和周宓多费口舌,直接从她身边越过,朝着外面走去。 “等等!”周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看着柳七的背影渐渐运去丝毫没有停下的打算,周宓的脸上露出了狡黠地笑容,继而高声问道:“我现在应该叫你柳七,还是徐芳芙?” (本章完) ------------ 第28章 徐芳芙和柳七 看着柳七的背影不作丝毫停顿地从视线中消失,周宓嘴边的笑意稍稍收敛,继而回头看向了柳七刚刚所站的位置。 她微微昂首,仰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轻声呢喃道:“又是一个宗师之材,难怪当年老爹说我傻人有傻福。” 随后周宓似是想起了什么,灵动的双眸瞬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但转瞬便敛去无影。 周宓默然收回了视线,自顾自地笑了笑,随后便也朝着柳七离开的方向而去了。 柳七在一间幽静的别院前停下了脚步。 别院门口,陶氏正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直至身边的丫鬟小声提醒了一句,陶氏猛地抬头朝着不远处的柳七看来。 看着柳七出现,陶氏面色一松的同时,脚下一刻不停地迎了上来,亲昵地搂着柳七的胳膊,柔声地问起她刚刚去了哪儿。 “去后院练了会儿刀。”柳七语气颇为僵硬地回道,同时悄然发力想要将胳膊从陶氏手中抽离出来。 那可是她用刀的右手,被人这样环抱着,柳七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奈何陶氏在这时却展现了与她平平无奇的武功不符的警觉,一边亲昵地和柳七拉着家常,一边双手稍稍加了力道将柳七的胳膊抱得更紧了。 柳七发现在不伤及陶氏的情况下无法将胳膊抽离后,便无奈地放弃了额,只能任由陶氏将自己架着一步步地朝着别院走去。 陶氏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柳七略显僵硬的身形,只是满心欢喜地一路夸着柳七的穿着:“果然还是这一身穿着比较好看,娘记得你小时候就最喜欢湘妃色的裙子了。” 陶氏浑身上下,连发丝都透露着欢快。 身边的两个丫鬟也是垂着头满脸笑容,尤其是在瞥见柳七十分不自然的姿态后,更是用手捂住了嘴,才不至于笑出声来。 柳七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木桩子,被陶氏连推带拽地给挪进了别院。 别院当中,一名穿着打扮十分精致的妇人正在等候,看着被陶氏带进来的柳七,顿时眼睛一亮。 “徐夫人,这位国色天香的姑娘莫不是就是令千金!” 陶氏满脸欢笑,连连颔首:“小女芳芙,还望宋大娘子妙手生花,多给小女做几件衣裳。” 宋大娘子眼睛一时一刻都不舍得离开柳七的脸庞,闻言当即拍着手应承道:“既然徐夫人开口了,妾身岂有不应的道理,徐小姐的衣裳就包在我锦绣坊的身上了。” 随后依依不舍地从柳七脸上挪走了目光,继而对着陶氏笑道:“就怕妾身的手艺不精,白白耽误了令千金的花容月貌。” 陶氏笑着打趣道:“好呀,若是做出来的衣裳不合我们芳芙的意,我可是要去你们锦绣坊门口闹一闹的。” 看得出来,二人的关系非常亲近。 陶氏闻言脸上笑容更盛,随即轻声说道:“徐夫人和芳芙小姐不妨先进屋子里等着,我将东西准备一下马上就来。” “好。”陶氏颔首道,随后便带着柳七往屋里走去,没走出几步又忽然扭头冲着宋大娘子喊道,“可别舍不得你那几匹压箱底的宝贝。” 说着陶氏痴痴地看向了身旁的柳七,继而柔声道:“娘的芳芙就得用最好的。” 宋大娘子闻言笑而不语,直至瞅见陶氏看柳七的眼神时,不由得脸色一肃,但转瞬又恢复了刚刚的笑容:“徐夫人就放心吧,这次我将家底都您掏出来全用上!” “那是锦绣坊的宋大娘子。”进入屋子后,陶氏将柳七安在了软榻上,自己也紧贴着女儿坐下,继而细声介绍起刚刚的宋大娘子来。 “她也是个可怜的,识人不明嫁了個想要谋财害命的夫婿,好在是你爹明察秋毫将那白眼狼给绳之以法,也没让宋家百年的成衣坊落入他人手里。” 说着,陶氏又接过丫鬟呈上来的点心,伸手从中拈了一块,递至了柳七的嘴边,语气温柔地说道: “自那以后宋大娘子便立誓终身不嫁,一心操持祖业。” “她的绣工可是没得挑的,就连宫里出来的绣娘也不如她,而且锦绣坊和蜀中几大布商渊源颇深,她家的布料绝对是一等一的。” “待会儿芳芙若是看着样式还满意,不妨多选几身。” 柳七看着已经喂到嘴边的点心,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直至瞥见陶氏的眉头微微皱起,她才轻启双唇将点心吃了进去。 果然,陶氏眉眼瞬间舒展,继而满面欢喜地又吩咐丫鬟赶紧去上些新鲜的瓜果。 “这白水县的点心可就比清江府差得远了,待你爹爹将手头的事处理完了,咱们就回清江府去,你的屋子还有小时候的用过的枕头娘都给你留着呢……” 柳七此时能做的,只有颔首,摇头,以及张口被陶氏投喂! 天啊! 她现在宁愿去找个人大战三百回合,也比坐这里当个提线木偶要强! 好在是宋大娘子及时赶来,将柳七从水火之中解救出来。 因为要测量身体尺寸,陶氏只能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分别了十几年的女儿。 在几次三番想要帮忙被宋大娘子婉拒之后,陶氏只能坐在软榻上,眼巴巴地望着站得笔直的柳七。 因为今日穿了一件较为宽松的长裙的缘故,宋大娘子直到为柳七测量腰围的时候,才发现了其腰间竟然悬着三柄短刀。 宋大娘子不禁动作一顿,心中也随之一惊。 但很快想起来徐县尉出身于清江府的徐家,姑且也算是江湖中人,心中的惊疑遂敛去,而后若无其事地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测完尺寸之后,宋大娘子笑着问道:“徐小姐平日里在穿着上可有什么习惯。” 柳七闻言不禁看了一眼旁边的陶氏。 真的能够自己提要求吗? 见陶氏并未开口说什么,柳七遂轻声说道:“倒也没什么,只是记得袖口,腰口收紧一些,另外裙子也望做的方便一些。” 宋大娘子小声问道:“不知徐小姐口中的方便……” 当然是方便她随时动手砍人! 这样的话当然不可能当着陶氏面说出来,柳七在心中仔细斟酌了几分,最后细声道:“平日里会练些拳脚功夫。” 宋大娘子恍然大悟,随后笑着点了点头:“明白了,我这就去准备样式。” 宋大娘子离去后没多久,徐永定便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一条腿刚踏入屋门,就被脸色一寒的陶氏给厉声喝住了:“站住,你从哪儿回来的?” 徐永定瞬间愣在了原地,继而一脸疑惑地看着妻子,不解道:“从县衙回来的啊!” 陶氏当即眼露嫌弃地说道:“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县衙血气未散,伱就不怕惊了芳芙。” 徐永定张大了嘴巴。 等等! 貌似县衙里的那些血气,相当一部分都是咱们的女儿造成的吧! 但看着陶氏护犊子一样的眼神,徐永定知道若是自己敢说个不字,只怕今日这家都待不住了。 于是他只能冲着柳七眨巴眨巴眼睛,发出了求救的眼神。 柳七见状无奈地扯了扯陶氏的胳膊,语气平静地说道:“都已经过去三天了,况且还请了道士超度,哪还有什么血气未散。” “让……他进来吧。” 柳七始终叫不出“爹”这个字。 徐永定闻言眼神一黯,但见陶氏点了点头,遂一脸欣喜地走了进来,忙不可耐地询问起柳七今日在府中过得如何。 直至问候之后,徐永定方才提到了此番前来的目的。 “刚刚府中有人来报,说是后院那处废弃的花园里……” 未等徐永定说完,柳七便直言打断了他的话:“应当是我在后院练功引起的,以后会注意的。” 徐永定闻言心中一惊,口中连声道:“无妨,无妨。” 虽然知道自己的女儿武功不俗,但究竟是什么样的境界能够引起天象的变化,徐永定不敢深想。 随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妻子陶氏。 “这是清江府那边前些日子寄来的信,你看看吧。” 随后徐永定又看向了柳七,沉吟片刻之后问道:“芳菲来信说她与你大伯母去了永泉府的沈家,并且在沈家和你见过。” 柳七微微颔首。 而一旁看着信的陶氏眼眶则是渐渐红润,继而轻声呢喃道:“原来是这样,庆淮为何不一早告诉我……” 徐永定听得妻子所言,只能柔声安慰道:“庆淮也是为了你好,所以才让芳菲和大嫂先过去确认。” 若是认对了人当然是皆大欢喜。 可若是认错了人,以陶氏的身体状况在这样大起大落之下,指不定要出什么事。 况且大嫂也见过陶氏的母亲,而且芳芙年幼时在她身边待得时间不短,由她出面去确认是否是真的芳芙,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庆淮……当真是长大了啊! 徐永定心中也觉得徐庆淮的处理十分妥当。 接下来自然是要给大嫂以及芳菲她们回信,告诉芳芙已经回到了他们夫妻二人身边,待自己处理完这桩案子后,便会告假回清江府一趟,将这个好消息告知阖族上下。 而柳七看着脸上情绪不定的徐永定,突然想到蜀西四仙尚有一人不知所踪,遂想开口问一问。 但转念想到陶氏还在身旁,怕她因此事担心忧虑,遂思忖片刻之后,轻声开口道:“我有些饿了。” 陶氏一听柳七饿了,连忙让丫鬟去通知后厨赶紧准备吃食,又转头柔声询问柳七想要吃些什么。 柳七直接将昨晚陶氏亲手准备的几样菜给报了出来。 “娘这就去给你做!”陶氏当然不会推辞,满心欢喜地起身就朝着后厨走去,临了之前还不忘让徐永定好生看着女儿。 直至房间内只剩下了父女二人,徐永定方才叹了一口气,随后坐在了柳七侧面的太师椅上。 “当年得知你被拐走之后,你娘差点就疯了,后来你舅舅也……” 话到嘴边徐永定突然话锋一转:“现在你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你娘这么多年的心结终于了了,所以难免有些患得患失。” 柳七默然颔首。 她已经切身感受到了,从陶氏能够下床走动的那一刻起,她恨不能将这十几年所欠的母爱一股脑全灌于自己身上。 尽管自始至终,柳七都没有称呼她一声“娘”。 看着柳七毫无波澜的脸庞,徐永定心中不禁长叹一声。 他以为柳七之所以不愿意叫他们“爹娘”,是因为心中对二人仍有怨恨,怨恨当年他们夫妻二人疏于照顾,以至于柳七被拐走在外流落十几年。 事实上,徐永定这十几年来,深埋于心中的愧疚不比妻子来的轻。 甚至即便现在女儿已经回到身边,他仍然不敢去想,芳芙这十几年在外面究竟是过着怎样的生活。 想来妻子也是如此。 所以才会如此不顾一切地对芳芙倾尽所有。 “可有了白面狐的下落?”柳七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徐永定的思绪。 听到白面狐的名字,徐永定顿时神色一敛,瞬间进入了县尉的角色。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自家女儿,随后摇了摇头道:“赤发鬼和银豹子既然都在白水县现身,那白面狐定然不会离得太远,只是我们已经将整个县城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什么线索。” “可惜啊……没能留下一个活口。”此话刚出,徐永定瞬间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遂有些紧张地看向了柳七。 见柳七脸上并无异色,他方才暗中松了一口气。 对县衙犯难的赤发鬼及其手下,大部分都是被女儿解决的。 银豹子的手下虽说大部分都是被那位柳十九姑娘所杀,但银豹子本人却是被女儿所杀。 徐永定突然回想起仵作验尸时的情形,以及尸体上那细若发丝的伤口,顿时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先且芳芙那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功,单单是这般利落的杀人手段,简直是骇人听闻。 所以…… 这十几年芳芙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此时在县衙中。 一只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白布的李彬,手里正拿着一封满是字迹的信件。 随着目光从信上掠过,李彬的脸色渐渐沉凝。 哐啷啷…… 直至看到最后,李彬猛地站起,坐下的椅子被撞倒在地。 “什么!” “她就是霸王柳七!” 惊呼声引来县衙中其他人的目光。 “嘶——” 也不知是因为胳膊上的疼痛,还是因为柳七过于令人震撼的身份,李彬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正当此时,一名捕快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捕快找了一圈发现知县大人和徐县尉都不在,最后才来到了李彬的身边,恭声说到:“李先生,六扇门派人来了。” “哦!” 李彬顿时面露喜色:“六扇门的人在哪里,还不赶紧请他们进来。” 随后又忙问道:“来的是哪位捕头,清江府的王捕头还是廖捕头。” 捕快摇了摇头:“是魏捕头。” “魏捕头,哪个魏捕头……”李彬面露疑惑,正想着六扇门分衙之中有哪位捕头姓魏。 突然他脸色一变:“是魏鑫!” 见捕快苦着脸点头,李彬便知道自己猜对了,遂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好,好一个魏鑫,现在过来抢功了!” “哈哈哈……”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随后一位健硕的大汉昂首阔步踏入县衙,继而虎目一扫门口严阵以待的捕快,遂咧着嘴道:“几个宵小之辈就让你们草木皆兵,真是丢朝廷的脸!” “刘安和徐永定呢,让他们滚出来见我!” (本章完) ------------ 第29章 金刚门 徐永定夫妇的这幢宅子属实不算小,而且还带了一个宽敞的后花园。 据说当年徐永定就是看中了这座后花园,才力主买下来的,为的就是让沉溺于失去女儿的伤痛之中的陶氏能够有地方散心。 不过这宅子倒也不算贵,因为上一任主人乃是白水县首屈一指的富豪,被觊觎其家资的江洋大盗给灭了门,故而一直长达数十年来一直没有敢买下这里,直到碰见了江湖世家出身的徐永定。 江湖人嘛,嘴上倒是时常讲着因果报应那一套,实则是最不信鬼神的。 就在柳七和徐永定有一搭没一搭地交流时,陶氏很快就准备好了吃食,并且将就餐的地方就摆在了柳七现在居住的院子里。 待到琳琅满目的菜肴上桌之后,柳十九和周宓在丫鬟的带领下也携手而来。 对于这两位和柳七一道前来白水县的姑娘,徐永定和陶氏礼数还是颇为周到。 周宓倒也不愧为深宫中走出的强者,落座之后三言两语就将陶氏哄得眉开眼笑。 就在柳七专心对付着桌上的菜肴时,陶氏已经在和周宓讲着徐芳菲年幼时的“丰功伟绩”。 “芳芙小时候像个皮猴儿似的,比庆淮还闹腾,就连一向喜欢孩子的她大伯母,也经常被折腾的头疼。” 陶氏一边说着,眼睛却是直瞄着埋头吃东西的柳七,眼见着柳七碗中菜肴见底,还顺便添上一筷子。 从徐芳芙出生,第一次开口叫人,到能够自己走路跑动……陶氏一一详尽地述说着,就好像这一切发生在昨日一般。 只是随着陶氏口中的时间点越来越贴近徐芳芙被拐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收敛,看向柳七的眼神中也逐渐冒出心疼和愧疚。 眼看着陶氏情绪逐渐低落,身为一家之主的徐永定赶紧扯开了话题:“听说周姑娘乃是京城人士,徐某有一侄女嫁在京中,不知周姑娘可曾相识?” 周宓闻言盈盈一笑,但并未马上回答,而是拿起手边的茶水轻抿了一口。 她岂能听不出徐永定言语间的试探之意。 不过徐永定倒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回来的女儿身边跟着两个来历莫测的女子,令他心中有些不安。 他虽有过暗中调查两人来路的打算,但看着女儿芳芙与她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便熄了这个心思。 周宓缓缓放下茶杯,继而细声道:“安乐侯世子夫人何等身份,岂是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可以认识的。” 见周宓直接说出了徐芳菲的身份,但又自称升斗小民,徐永定心中的疑惑更浓,他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的柳七。 柳七自然是感觉到了徐永定的注视,也将他与周宓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于是她将嘴里的珍馐咽下之后,便昂首直视着徐永定的眼睛,沉声说道:“我与她家中亲人有过约定,所以才一直将她带在身边。” 言尽于此,柳七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这事儿,您就别管了! 徐永定脸色微变,但看着自家女儿古井无波的面容,他心中顿时生起了一阵苦涩,旋即强作欢笑地颔首:“都是芳芙的朋友,在家中住多久都无妨。” 周宓闻言笑而不语,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重新埋头干饭的柳七。 至于全程没有参与其中的柳十九,她从进入房间落座开始,便始终寒着一张脸,同时东一筷子西一筷子心不在焉地夹着菜。 直至陶氏主动为其添了一筷子菜,柳十九捧着碗直接愣住了,随即有些晦涩不清地说了一声“多谢”。 在抬眸看见陶氏温柔的眼神后,柳十九脸上的神情更加局促了,最后只能学着柳七一样埋头吃饭,才掩去了自己心中的茫然无措。 陶氏此时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女儿身上,丝毫不觉得周宓和柳十九身上有什么不对劲。 但徐永定不同,他毕竟是一家之主,而且在县尉的位置上坐上了十几年,岂能看不出笼罩在周宓和柳十九身上的神秘面纱。 而且相较于周宓,那位和女儿的用名极其一致的柳十九姑娘,身上似乎弥漫着令人不适的血腥味。 只是…… 徐永定目光沉沉地看向了身旁的柳七。 总归是自己的女儿,她是不会害自己和妻子的。 而且就算是……也是自己夫妻二人应有这一劫,权当是偿还了这十几年欠下的债。 如此一想,徐永定心中的不安瞬间消散,继而目光之中泛出浓浓的慈爱之色。 午膳用至一半,衙门里的人便匆匆而来将徐永定叫了去。 身为本县县尉,徐永定身上肩负着缉凶捕盗,维护一方安定的重任,但从职责而言甚至比知县还要忙碌。 所以吃饭中途被叫走,陶氏早已见怪不怪,还贴心地嘱咐徐永定晚上回来时,记得去点心铺子买些点心,再三强调要新鲜出炉的。 徐永定笑呵呵地应下后,便随着衙门的差役一道离去了。 一桌美味佳肴,陶氏只是随意吃了几口,周宓食量向来很小,而柳十九则是满怀心思故而食欲不佳。 所以这么大一桌子菜,全都进了柳七的肚中。 甚至连为徐永定准备的酒也没能逃过一劫。 伴随着辛辣醇香酒水滚入腹中,柳七心满意足地微微后仰,随后目光便扫见了周遭丫鬟和仆妇们惊愕的目光。 咱们这位新来的小姐,饭量……貌似有些惊人! 而陶氏则是全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她越看柳七越觉得心中美滋滋,见柳七放下了碗筷,还连忙问了一嘴有没有吃饱。 柳七觉得自己若是说没有吃饱,恐怕屋内这些丫鬟婆子的眼珠子都得瞪出来,遂轻轻颔首自己已经吃饱了。 丫鬟婆子们将桌上收拾一空,陶氏连忙催着手下人去准备新鲜瓜果茶水。 不过徐府人手少,后院伺候的统共就只有两個丫鬟两个婆子,此时还要收拾锅碗瓢盆,故而陶氏只能自己亲自上阵,去后厨准备了。 房间内顿时只剩下了柳七,周宓以及柳十九三人。 听着陶氏的脚步声已然远去,忍了许久的柳十九迫不及待地开口,语气略显阴沉:“你打算一直留在这里,当你的徐芳芙了?” 柳七惬意地靠着椅背,目不斜视地随口回道:“不然呢,难不成要我舍了这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生活,继续和你去江湖上风餐露宿?” 柳十九猛地起身,双目瞪圆了怒视着柳七:“你!” 柳七淡然地侧眸瞥了她一眼,语气瞬间变得冰冷:“交代你的事,办的如何了?” 当柳七目光触来之时,柳十九本能地感觉到背后一凉,随后看见了柳七一如既往的表情以及令人不寒而栗的语气,心中不仅没有觉得没有任何不适,反而隐隐有着一丝窃喜。 这才是她认识的柳七嘛! 于是柳十九神色瞬间一敛,沉声道:“已经和京城那边的人接上头了,不过……他们真的可信?” “可信与否试了才知道,难不成我们要一直这样两眼一抹黑的在江湖上闯荡。”柳七应声回道,语气之中尽显无所谓的态度。 柳十九眼神微动,旋即压低了声音:“破武令颁布之前,清江府拿得出手的江湖势力一共有三家,其中藏龙谷被官府剿灭,剩下的金刚门和玄竹派则是原地解散。” 柳七闻言眼眸微动,继而口中呢喃道:“金刚门……” 柳十九则是颔首接着说道:“三派之中唯一有至阳功法的唯有金刚门,数百年前佛门巨擘金刚寺覆灭后,一部分逃出来的武僧建立了金刚门,据传镇门之宝便是当年金刚寺的无上神功,金刚不坏神功。” “哦。” 看着坐直了的柳七,柳十九嘴角微微抽动,继而无奈地补充道:“只是据传而已,自金刚寺最后一任主持死于当时七重天的天尊之手后,金刚不坏神功便彻底失传了,少林那边倒是一直自称藏经阁中保留有一份神功秘籍,只是也没见哪位少林高僧练成过。” 这世上不会有空穴来风之事。 万一这金刚门真的有这门无上神功的传承呢。 柳七遂开口道:“金刚门解散之后,门中弟子的去向呢?” 柳十九:“一部分弟子直接还俗成了普通人,至于那些核心弟子,则多半是跟随门中一名长老,一道转投上阳镖局麾下。” “至于金刚门的主持……”柳十九稍稍迟疑了一下,而后接着说道,“他还俗的当年便入京赶考得以高中,如今……已官至清江府的知府。” 古有出将入相,没想到现在还有出僧入仕的。 这大齐果然是人才辈出啊! 柳七问道:“这位清江府的父母官叫什么名字?” 柳十九应声答道:“他现在叫冯群,过去在金刚寺法号澄观。” 柳七闻言遂开口道:“你说他究竟会不会金刚不坏神功呢?” 此话像似在问柳十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柳十九眉头一皱,一旁坐着的周宓却是突然开口道:“何必在这里猜来猜去,直接上门一问不就清楚了。” 柳七眼眸陡然一亮,周宓此言正合她的心意。 反正在这白水县也待不了多久,徐永定夫妇已经开始筹备回清江府的事了。 想到这里,柳七不禁侧眸望向了周宓,轻声问道:“金刚寺,你了解多少?” 出乎意料地是向来百事百通的周宓这一次却是浅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的和小十九所说的也差不多,不过当年金刚寺鼎盛时期莫名其妙地被七重天找上门来,而且金刚寺覆灭后,其镇门神功却在少林寺藏经阁中出现……” 周宓话未说完,却是掩嘴轻笑了几声。 乍一听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肯定不少,向来自诩是人间净土的佛门也多的是这样的腌臜吗? 柳七突然想到当年大将军曾孤身一人闯过少林寺,于是便沉声问道:“当年少林解散武僧,退还寺田,只怕其中经过也没看起来那般简单吧。” 周宓点头如蒜,继而伸手托着下颌撑在了桌上,神态慵懒地说道:“当然没那么简单,不过这群大和尚向来善于审时度势,威扬破了他们七大首座联手组成的金刚伏魔阵后,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不过……”周宓嘴角微微撅起,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渐渐浮出追忆之色,“威扬对上的倒也不是完整的金刚伏魔阵,这门佛门自成立之初便存在的阵法,在佛门分裂之后便再未重现其鼎盛时的神威了。” 柳七眉梢一挑:“为何?” 周宓盈盈一笑:“大概是因为充当阵眼的那人太过弱了吧,威扬当时对阵的阵眼是由罗汉堂的首座亲自镇守。” “他的罗汉金身虽说也练到了百邪不侵的地步,但终归还是稍逊威扬刀芒一筹。” “若是将当年的威扬换作现在的萧奇峰,恐怕当场圆寂的就不止是一个罗汉堂首座了。” 柳七闻言眼中眸光微闪。 听着周宓的意思,当年周威扬上少林,不止是史册之中记载的那般寻常,而且还闹出了人命来。 那可是罗汉堂首座啊,被誉为少林武僧之首的存在,即便后来不能接任方丈一位,但在少林寺内绝对称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周宓看着柳七闪烁的眼眸,便接着笑吟吟地说道:“现任少林方丈净尘,便是在罗汉堂首座的位置上坐了将近二十年,才于两年前接手方丈一位,如今威扬不在,想来用不了多久江湖上又将出现少林弟子的身影。” 也是,江湖上少了这些秃驴,确实略微显得有些单调了。 柳七默然垂眸看向了自己白皙的双手,不知这个已经名列“七星”的秃驴头子,武功修为究竟到了何般境界。 自己的刀是否也能如周威扬一般,将他的罗汉金身一刀斩碎! 突然,柳七眼眸陡然一抬,旋即看向了屋外。 而身旁站着的柳十九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脸色沉凝地回头朝着屋外看去。 外面适时传来了一道嚣张至极的声音。 “白水县县尉徐永定,玩忽职守临阵怯战,致使本县上下损失惨重,现已被魏捕头当场拿下,尔等拦在本捕头面前,是要与朝廷作对吗!” 话音刚落,柳七迈步走出,抬眼便看见了一身穿捕头服的男人,带着十余名衙役,正趾高气昂地望院子里闯来。 “怎么回事……你们是什么人?” 院门外,陶氏手里捧着精心准备的果盘而来,却在院门口撞见这一行人,看着为首的捕头面相陌生,不由得脸色一沉旋即开口质问道。 未料那捕头闻言看见了陶氏,眸光大亮的同时,眼底也浮出了淫邪之色。 “是徐夫人嘛……” 早就听魏捕头说了,徐家老三的夫人长的是花容月貌我见犹怜,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为首的捕头一双三角眼将陶氏上下一阵打量,继而笑眯眯地昂首道:“在下江浩,奉魏捕头的命令来此收集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陶氏见此人眼神不善,遂脸色一寒,顺势将手中的果盘递给了身边匆匆赶来的仆妇,继而冷声质问道: “徐永定呢,他不是去了县衙吗?” 江浩目露不屑,咧嘴一笑:“伱说那个临阵怯战的徐县尉,自然是被我们魏捕头给拿下了!” “徐夫人,都是上头的安排,还望夫人不要与我为难。”江浩看着陶氏冷若寒霜的面庞,顿觉小腹无名火起,眼神也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魏捕头……”而此时陶氏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口中轻声念叨着“魏捕头”三个字,最后恍然大悟! “魏鑫!” 她当即一甩长袖,横眉怒视着江浩:“叫魏鑫过来见我,我倒要亲自问问他,魏家是不是要和徐家鱼死网破!” 江浩见陶氏如此不客气地直呼魏捕头的大名,心中顿时也有些忐忑,刚刚还趾高气昂地气势瞬间一弱。 但很快又想起来之前魏捕头的“谆谆教诲”,江浩顿时咬牙切齿,拿定了注意。 徐家和魏家自己当然谁都得罪不起,但事已至此,自己也只能跟着魏家一条路走到黑了! “尔等竟敢阻碍本捕头办案,来人,都给我拿下!” “我看谁敢!”陶氏厉声喝到。 原本已经蠢蠢欲动的衙役闻言纷纷愣在了原地,看着浑身上下气势汹汹的陶氏,有些不知所措。 江浩见状,眼中闪过了一丝狠厉,遂突然一步上前,伸手便朝着陶氏抓去。 陶氏似乎也没想到江浩竟然胆大敢直接出手,她虽说也自小练武,但这么多年忧思成疾,一身武功已然荒废了大半,故而此时面对疾掠而来的江浩,显得有些慌乱。 “呵呵……”眼看着陶氏花容失色,已经近在咫尺的江浩不禁舔了舔嘴唇。 唰—— 咦? 什么声音? 江浩耳朵捕捉到了这一丝极其细微的响动,但余光迅速瞥向两侧却并未发现什。 先将陶氏拿下再说! 江浩瞬间收敛心神,但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陶氏,他突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不对! 怎么动不了了! 江浩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的双眼渐渐瞪圆,疯狂转动的眼瞳已然看向了自己抬起的手臂。 “你口中的那位魏捕头,现在可是在衙门里?”清冷悦耳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江浩眼瞳陡然转去,却只能隐隐绰绰看见一道惊艳的倩影。 他疯狂地点着头,却发现浑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够动。 柳七瞥见了此人不断朝下颤动的眼珠子,遂颔首轻声说道:“知道了,你可以去了。” 柳七的话语似乎有什么魔力,江浩刚刚还灵动的眼瞳瞬间一滞,继而眼中光芒迅速褪去。 砰! 一道身躯仰面倒地,发出的声响犹如巨锤砸在心头,另在场所有人为之一颤! (本章完) ------------ 第30章 百年恩怨 白水县,县衙大堂。 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下,一人斜躺在知县的宝座上,颇为悠闲地晃动着搁在案台上的两条腿。 至于本该坐在这里的知县刘安,此时正拘谨地坐在堂下的一张简陋的椅子上。 把玩着签筒的魏鑫似乎终于注意到了堂下坐立不安的刘知县,遂笑着说道:“刘知县……” 刘安闻言瞬间挺直了腰杆,额头上开始渗出汗珠。 魏鑫见刘安这幅怂样,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他干脆将腿从案台上拿下,端正坐好之后,脸色瞬间一肃,继而冷哼道:“几个山野乱民就将你们白水县闹得鸡犬不宁,折损了几十条人命,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啪!” 惊堂木被拍的震天作响! 魏鑫正气凛然地怒斥道:“还敢说你们不是玩忽职守,临阵脱逃!” 刘安听了心里直骂娘,但此时也只能拱手苦笑道:“魏捕头明鉴,蜀西四仙绝非泛泛之辈,若不是……” “住嘴!”魏鑫毫不客气地抢声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尔等还在这里推卸责任!” “倘若你不是文官出身,本捕头早就拿了你,和那姓徐的一起去大牢作伴!” 看着刘安一副唯唯诺诺的姿态,魏鑫会心一笑,继而语气陡转直下:“刘知县啊,本捕头知道你也不容易,再过一年也该致仕回乡颐养天年了。” 刘安闻言只能默然躬身拱手。 魏鑫更是一脸成竹在胸地浅笑道:“徐永定身为白水县县尉,本就有着安图守民的重责,上头若是追究下来,刘知县顶天了也就是一个失察,说不定看在您年事已高的份上,提前一年允你致仕,岂不是正好。” “刘知县,本捕头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这……”刘安虽年近花甲才捞到了一个七品的知县,但毕竟在官场浸淫多年,岂能听不出魏鑫的言中之意。 这分明就是针对徐县尉的官场倾轧! 难怪当初他们将蜀西四仙之事上报府衙之后,得到的反馈和援助出人意料的少,现在看来多半就是魏家人在背后动了手脚。 自踏入官场以来,刘安小半辈子都是在清江府渡过,自然也清楚魏家和徐家的那些过往,只是没想到魏家的手段会如此的下作! 哎—— 刘安自知魏家他肯定是得罪不起,但徐县尉和自己数年同僚之情,而且相处的也十分融洽。 刘安瞬间陷入了两难。 看着犹豫不决的刘安,魏鑫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心里也随之冷笑一声,骂了句老家伙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而就在此时,大堂外急匆匆的跑来一人。 “不好了!” “魏捕头,不好了!” 一名捕快着急忙慌地闯了进来,甚至都来不及行礼,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地说道:“江……江……江捕头出事了!” 江浩,他不是带人去搜查徐永定的府邸吗? 能出什么事? 看着手下捕快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魏鑫不耐地皱起了眉头:“没用的东西,到底出了什么事!” 话音刚落,魏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了大堂门外。 嘶嘶—— 细微的响动声传入耳中,魏鑫眼瞳陡然一缩,随后便看见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地在大堂门口浮现! 琅琅! 魏鑫拔剑出鞘,警惕地盯着门口出现的神秘倩影,继而沉声问道:“来者何人,难道不知这是县衙大堂吗!” 柳七闻言抬眸看了一眼高堂之上身材健硕,身着六扇门捕头服的男子,随即轻声问道:“你就是魏鑫?” “徐小姐……”知县刘安此时也认出了门口站着的赫然就是刚刚回到徐家的柳七。 或许是因为潜意识中将柳七当做了晚辈,看见柳七出现在这里,“伱来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退下”这句话几乎已经到了刘安的嘴边 只是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当日柳七瞬杀银豹子的情形。 刘安甚至没有看清这位侄女的动作,那将自己手下官兵杀得丢盔弃甲的银豹子就当场毙命了! 刘安瞬间觉得,或许应该闭嘴和退下的是他自己。 于是刘安默默地坐了回去,眼观鼻鼻观心,决定全程神游物外不参与其中。 而魏鑫也听到了刚刚刘安称呼柳七为“徐小姐”,遂有些疑惑地定睛一看,直至此时他才惊讶地发现,大堂门口的竟然是個绝色的女子! “徐小姐,徐家哪一房的小姐?”魏鑫舔了舔嘴唇,眼中流露出贪婪之色,恋恋不舍地凝望着柳七的脸庞。 “你就是魏鑫?”柳七还是这一句话。 “哈哈哈……”魏鑫不以为意地笑道,“没错,我就是魏鑫。” 随后他想到了此时被关在县衙大牢中的徐永定,已然明白了此女的来意,眼睛顿时眯成了一条缝,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 唰唰! 凌厉的刀啸声瞬间响起。 魏鑫本已眯起的双目陡然瞪圆! 他下意识地挥剑而起,只是眼眸之中闪过一抹茫然之色。 明明耳边已经听到了刀啸声,但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唯独……站在门口的绝色女子忽然迈步缓缓走来。 站住! 魏鑫想要开口喝止,却发现自己已经极力地张大了嘴巴,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双目瞬间瞪圆到了极致,眼球几欲喷出。 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 紧接着强烈地失重感袭来,眼前的一切突然滚动起来,大堂门口缓缓靠近的女子,堂下一脸惊恐的手下和刘安,案台,手持长剑的手,还有……自己的脚! 咕噜噜—— 有东西滚落到了案台之下。 紧接着站在案台后面的无头尸体便轰然倒下,“砰”的一声将身下的太师椅也砸得稀烂! 刘安瞠目结舌地愣在了原地,直至柳七的声音传入耳中。 “刘知县,该你出来……主持局面了。” 想到刘安也有一定的岁数了,且和徐永定关系不错,刚刚面对魏鑫的逼迫也没有立刻选择同流合污,柳七言语之间对他还算客气的。 要不然,刚刚就直接叫他出来洗地了。 虽然意思是一个意思! …… 徐永定在大牢之中呆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放出来了。 当刘安带着人来接他出来时,徐永定还吃了一惊。 “刘知县,发生了什么事?”徐永定看着正亲手为他打开镣铐的刘安,看出了其脸色不对,遂沉声问道,“魏鑫呢,是他放我出去的?” 不应该啊! 将徐永定手上的镣铐解开之后,刘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继而摇头叹道:“徐县尉,你……还是先回府看看吧。” 徐永定闻言心头一跳,慌忙问道:“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刘安先是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最后只能无奈地说道:“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此时徐永定脸色已然冷若冰霜,他本以为魏鑫就算是再胆大包天,总不至于敢对自己的家人下手,毕竟官场上的栽赃嫁祸姑且算是正常的交锋,但祸及家人纯粹就是打算不死不休了! 魏家和徐家虽然积怨百年,但相互之间还算克制,毕竟谁也没把握将对方彻底打入尘埃永不翻身。 …… 徐永定匆匆忙忙地赶回了家,却发现府中一切如故。 只是迎上来的仆役,看见自己之后,脸色有些怪怪的,而且看起来似乎和刘知县的脸色如出一辙! “大人,夫人和小姐都在后院等着您,夫人还特意交代,若是您回来了,先沐浴洗漱,再去后院。” 徐永定虽有些不明所以,但听到妻子还有闲心逸致叫自己洗漱,原本不安的心绪瞬间安定了不少。 于是在沐浴洗漱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后。 徐永定来到了后院,刚踏入院门,便听到了房间里传来了妻子清脆且爽朗的笑声。 徐永定不禁神色有些恍惚。 似乎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妻子的笑声了。 此时骤然听起,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岳父岳母家中初见妻子时的情形,那时她穿着岳父的捕头服装作是岳父会见自己,虽然自己一眼就看破,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陶捕头,引得妻子哈哈大笑,笑声也是如今日一般的爽朗清脆。 徐永定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随后收敛思绪,挥手示意门口候着的丫鬟不用禀告,便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咯吱—— 正喝着果酿的柳七听见了开门声,遂抬眸看去,见是徐永定回来了,又迅速垂眸继续品着杯中甜腻可口的果酿。 这是陶氏听周宓谈及柳七在路上偶然会豪饮几壶美酒后,特意叫人去买来的。 柳七将果酿一饮而尽,随即砸吧砸吧嘴,的确香甜可口,但喝起来却没什么感觉,没有真正的酒入口时的辛辣。 而此时正与周宓有说有笑的陶氏,也留意到了丈夫的归来,遂赶紧起身迎了上来,继而捂嘴在其耳边轻笑道:“徐县尉,大牢的滋味如何?” 徐永定老脸一红,但很快恢复如常,随后想起了在大牢里刘知县对自己所说的话,遂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瞧着刘大人的脸色,似乎魏鑫找上门来了?” 听到了“魏鑫”这个名字,陶氏笑容顿时一敛,脸上的厌恶和嫌弃之色不加掩饰,轻轻点了点头。 “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陶氏脸上重新绽放笑容,将徐永定搀着坐下的同时,一脸骄傲地看向了正在向杯子里添着果酿的柳七。 “咱们的女儿可比你有出息多了,事情都已经解决了!” 徐永定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随后也是满眼慈爱地凝望着柳七半晌,最后扭头一脸愤愤地说道:“这次回后,我定要将魏鑫的所作所为告知南府的大兄,到时非得让魏家给个说法不可!” 而徐永定丝毫没留意到,自己说出这番话后,陶氏环抱着自己胳膊的手突然一僵。 而一直沉默不语的柳七此时终于是缓缓开口:“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说法我已经讨回来了。” “什么意思?”徐永定不解。 陶氏则是面露犹豫,似乎有些不知该怎么和徐永定开口。 还是柳七将杯中果酿一口饮尽之后,一边继续拿着精致的陶壶向杯中添着,一面若无其事地说道:“魏鑫已经被我杀了。” “什么!” 徐永定腾地站起! 却见自家的女儿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另外还有个叫江浩的捕头,也被我给杀了。” 说罢,柳七端着装满果酿的杯子,缓缓抬眸看向了徐永定:“这两桩命案,徐家摆得平吗?” 徐家摆不摆的平柳七其实并不是很在乎。 反正她自己摆得平。 魏家的情况她已经从陶氏口中知道的差不多了。 魏家和徐家的恩怨,柳七或多或少也知道了一些。 魏家也算是清江府当地的大家族,底蕴比徐家还要深厚,当年徐家未发迹时,魏家就已经是清江府一霸了。 直到一百多年前,徐家的第三代有一名子弟投入了当时还是一方诸侯的大齐太祖萧浪的麾下。 恰巧的是清江府当时不仅不在萧浪的势力范围内,反而隶属于与萧浪针锋相对的“天帝”白天明的势力范围之内。 而当时魏家已经投靠白天明,所以在得知有徐家子弟为萧浪效力后,魏家便对徐家进行了一波清洗,致使徐家差点覆灭。 好在是萧浪来得够快,才让徐家没被魏家赶尽杀绝,自此以后两家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只不过魏家在萧浪打来及时改旗换帜投入其麾下,并且还立下了不少功劳,故而使得这场恩怨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魏家当然没有那么容易蒙混过关。 当年效力于萧浪麾下的那名徐家第三代子弟,在魏家设宴想要了解两家恩怨时悍然出手,将到场的魏家人几乎杀了个精光。 所以现在的魏家人,大多不是当年魏家的主支,因为都被徐家那名第三代子弟给杀了。 而巧的是,现在的徐家人,也多半不是当年徐家主支的后代,因为都在萧浪拿下清江府之前,被魏家给杀了。 所以两家的恩怨虽说都延续下来了,但仔细想想,现在分别执掌两家的人,多多少少是不是还得感谢这场延续了百年的恩怨。 (本章完) ------------ 第31章 终于到了 徐永定得知魏鑫与江浩死于女儿之手后,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便又匆匆回了衙门。 结果在家门口撞见了同样步履匆匆的李彬。 两人站定相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李兄(徐兄),你怎么在这儿?” 还是徐永定先回过神来,随即沉声问道:“李兄你不是去府衙请救兵了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李彬毕竟不是朝廷中人,所以当魏鑫将徐永定拿下之时,他也不好出面阻拦,在劝说魏鑫无果后,李彬便打算回府城请知府冯群来解决此事。 “是魏鑫将你放了?”李彬没有回答徐永定所问,一脸愕然地问道。 提到魏鑫,徐永定顿时面露苦色,而后瞥见李彬脸色苍白,肩头还缠着厚厚一层白布,遂语气放缓了几分:“此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李兄先进来吧。” 后院之中,陶氏得知徐永定去而复返且还有客人上门,虽有些不舍得与女儿分离,但也只能暂且去前院看上一看。 “现在看来徐永定夫妇的确对你爱之深切。”周宓看着陶氏走出房间,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继而轻声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自柳七来到徐府,陶氏的一举一动周宓是亲眼所见,可以说陶氏的种种行为已经超脱了寻常母亲对女儿的关怀,甚至不难看出讨好的意味。 终其原因,除了是对分别了十几年的补偿外,更为关键的恐怕还是柳七冷淡的态度,以及时时刻刻展现出的疏离感。 陶氏也看出了柳七心不在此。 周宓缓缓侧眸,深深地看着正喝着不知第几杯果酿的柳七。 与此同时,周宓的目光缓缓挪至了柳七的身侧,只见柳十九像极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松鼠,双手捧着装满果酿的杯子,脸上洋溢着极其少见的笑容。 这二人倒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柳七又是将杯中果酿一口饮尽,继而眉头轻轻皱起,随后便将手中的空杯放到了茶几之上,看向杯子的目光也带了些厌恶。 而柳十九似是察觉到了柳七的举动,双手保持着捧杯姿态的同时,用半信半疑地语气问道:“喝厌了?” 柳七默然颔首。 柳十九当即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旋即从两人当中的茶几上将那壶剩下的果酿往自己的方向拨了拨。 周宓眸光骤然闪烁,似是看出了什么来。 柳七看了一眼外面天色还亮着,遂站起身来,倏地开口问道:“天色还早,出去练练刀?” 柳十九捧着杯子连连摇头。 她自知现在与柳七武功差距犹如云泥,此前也与柳七切磋过一两次,全程感觉自己是在被当猴耍,遂再也不愿与柳七切磋练刀了。 柳七见柳十九直接拒绝,遂垂眸在其身上扫了一眼,颇为失望地摇了摇头,随即孤身一人走出了门外。 直至柳七刚离开,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周宓方才收回了视线,继而轻声开口道:“她一向如此吗?” 柳十九有些茫然地抬首,见周宓正望着自己,遂有些疑惑地问道:“什么一向如此?” 周宓笑了笑,抬起柔若无骨的手指向了茶几之上的杯子,赫然是刚刚柳七用过的。 柳十九一看便知道周宓是在问什么,于是一脸嫌弃地说道:“除了刀和武功外,我看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让她放在心上超过三天。” 似是被周宓一言问到了心坎上,柳十九喋喋不休地倾述起柳七过去种种让人不可理喻之事。 柳七有个习惯,但凡是她发现还可以接受的东西或事情,譬如是食物之类的,她会在短时间疯狂重复吃这一样食物,或是做这同一件事。 最多不超过三日,柳七便会将这些事或是东西彻底扫入厌弃的角落。 用柳七的话来说,这样可以确定她不会被外物所影响,从而影响自己的修为。 将来更是不会因为个人的某些喜好,被人抓住从而深陷险境。 周宓越听眸中光芒越盛,但柳十九毕竟也是经历了十余年的残酷训练,当话题逐渐具体到细柳山庄的过往时,她果断停止了话语。 柳十九虽对周宓有着莫名的好感与信任,但她从不会在其面前提及细柳山庄之事。 与之相对的是周宓也从来不会刨根问底,每次当柳十九的话语戛然而止时,她只会报之以微微一笑,随后将话题引向他处。 “在这府里呆着也是无聊,小十九陪姐姐出去走走可好?”周宓亦如往常一样及时扯开了话题。 柳十九原本紧绷的脸色渐渐松弛,继而嘴角微微勾起:“好啊!” …… 柳七孤身伫立于后院空地之上。 周围的花草树木一片狼藉,是她此前练功留下的“战果”。 不过今日柳七并未像上次那样,一出手便是雷动天惊,她只是静静地站着,感受着经络间不断穿行的真气。 “明明已经破开了瓶颈,非但没有此前突破时畅通无阻一泻千里,反而步履维艰,每走一步竟比突破瓶颈还要难上几分!” 柳七秀眉紧蹙,她已然突破了乙木神决第五重的瓶颈,照理说也应该是踏入了绝顶之境,但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顺利,真气在突破瓶颈之后滞足不前,哪怕是她强行催动,真气虽然有了动静,但却如八旬老叟一般,步履蹒跚,千日一里! 合着自己突破了个寂寞! 思及至此,柳七突觉心中无名火起,霎时间疯狂运转的真气之中丝丝白芒显现。 柳七心念微动,刚刚露头的白芒转瞬即逝,但却使得本就风驰电掣一般的粗穿行的真气骤然更快了几分。 轰—— 天地之间似是一声闷雷炸响! 一股强大的气息瞬间从柳七身上喷涌而出,仿佛要刺破云霄直奔天穹而去! 徐府前院。 正襟危坐的徐永定与李彬二人俱是脸色一变,随后双双闪身而出。 二人身形在门口显现,继而齐齐抬首看向了后院的方向,良久之后两人满脸沉凝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徐兄……你可真得了一個好女儿!”李彬脸色双唇数度张合,最终哑然说道。 徐永定双眉紧锁,听得李彬所言,顿时满面苦涩,同样是双唇微张,但话到了嘴边却突然觉得如鲠在喉,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此时后院之中。 柳七抬首望天,骇人的气势不断从周身溢出,但只要柳七气势每加强一分,她感受到的周围源源不绝的威压便会强上数倍! 以柳七为中心的方圆二十步以内,残花断草在肉眼可见的断裂,凋零……直至被恐怖的威压碾成齑粉,彻底消失于天地之间! 嗤—— 柳七默然垂眸,目光循着撕裂声看向了自己的左臂,只见疯狂鼓动的袖口之上,赫然被撕裂出一条口子。 柳七眸光一沉,再度抬眸时周身气息瞬间一敛而空。 呼—— 微风拂面而过。 柳七望着碧空如洗的天际,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所以…… 是这里不欢迎我吗? 柳七默默收回了视线,继而转身迈步朝着后院大门的方向走去。 …… 晚膳时,徐永定不在,周宓和柳十九也不在。 桌上只有全程吃着东西的柳七,以及总是在为她夹菜的陶氏。 “你爹说了,他这两日会尽快将手头上的事料理干净,然后直接辞官,咱们一家人回清江府过自己的小日子去!” 陶氏一边给柳七添着汤,一边畅想着将来一家人和和满满的幸福生活,嘴角洋溢着欢喜的笑容。 柳七已经听陶氏数次提及过清江府的徐家了。 准确地说,徐永定这一房并非徐家主脉,甚至都没有资格住在祖宅附近,而是安家在府城一条名为西街的大街上。 直到徐芳菲嫁入安乐侯府,徐庆淮被木石真人收入门下,徐永定这一房才算是真正冒出了头,故而在徐氏一族中被称作西街徐氏。 而徐家主脉则是住在清江南岸的祖宅之中,故而也被称作南府徐氏。 有南自然就有北。 北府徐,则是由那位投入萧浪麾下的第三代子弟所建,这位徐家子弟虽说也是出自主脉,但在那场血腥的宴席之前便自作主张将自己这一房迁出了主脉。 因为朝中有人力保,这位徐家第三代子弟得以幸免,只是在大齐建国路上所立下的汗马功劳也尽数相抵。 后来这位徐家第三代子弟便在与祖宅相邻的北岸建府,这就是北府徐氏的由来。 徐家有一套祖传的心法和一套掌法,名为碧波掌。 柳七依稀记得徐芳菲曾用过,看起来像是一门刚柔并济的掌法。 除去北府徐氏之外,其他徐家子弟大多是学的这门碧波掌和配套的内功心法。 而北府徐氏则是另有一门武功,据传是那位徐家第三代子弟得到了太祖萧浪指点后悟得的。 故而北府徐氏的家传武学为怒涛掌和相配套的内功心法。 “听说北府的那位老祖宗在太祖皇帝麾下时,本是以刀法见长的,只是因为后人天赋平平,所以这门刀法便没有传下来。” “不过他们北府向来喜欢用刀。” 陶氏笑着说道:“娘看你总是随身带着三柄短刀,要是喜欢刀法,待到咱们回清江府后,去请北府那边叔叔伯伯指点你一二。” 而刚刚迈步踏入房间的徐永定,在听到妻子的这番话后不由得一愣。 指点? 看着正给柳七夹菜的陶氏,徐永定嘴角微微抽动。 普天之下,能够在刀法上指点女儿的,恐怕也只有绝顶之中的那几位了! 突然,柳七抬眸看向了门口的徐永定。 徐永定不由得心下一凛,随即深吸了一口气,收敛心神的同时脸上露出了笑容,走了进来。 “好呀,伱们母女两竟然都不等为父!” 陶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既然要回来吃饭,怎么不让手下衙役提前回来说一声。” 随后示意身边的丫鬟给徐永定添了碗筷来。 徐永定顺势坐下,笑呵呵地对着柳七说道:“你娘现在眼里只有你了,我这个当爹完全是可有可无。” “说什么胡话呢!”陶氏娇嗔着剜了他一眼。 “好,好,我不说了!”徐永定一边服着软,一边从丫鬟手里接过了碗筷。 随意夹了几筷子菜,徐永定时不时抬眸看向柳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而陶氏全然没有留意到丈夫的异样,她现在满眼只有柳七。 直至柳七放下碗筷后,缓缓抬眸朝着徐永定看去,看着其闪躲的目光,轻声开口道:“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徐永定闻言表情顿时一滞。 而一旁的陶氏终于后知后觉地朝着丈夫看来。 徐永定见状,紧皱着眉头经过一番艰难地斗争之后,昂首直视着柳七的目光,继而沉声问道:“芳芙,你就是最近江湖上威名赫赫的霸王柳七?” 终于是知道了! 柳七早就预见到了会有这么一天,遂一脸平静地颔首。 虽然早已知晓,但见女儿当面承认,徐永定心中的震惊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初次从李彬口中得知此事。 “什么霸王柳七……徐永定,你到底在和芳芙说些什么?”陶氏焦急地问道。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看着丈夫逐渐凝重的面容以及满是苦涩的眼神,陶氏还是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徐永定看着满脸焦急不安的妻子,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与她开口。 自己心心念的女儿,竟然是江湖上搅动风云的大人物! 霸王柳七…… 难怪蜀西四仙在她面前犹如三岁小孩一般。 难怪她敢在县衙直接斩下魏鑫的项上人头。 难怪她会一脸平静地问自己,徐家能否摆平魏鑫和江浩之死。 无论是差点让自己饮恨于此的蜀西四仙,还是强行拿自己入狱的魏鑫,在身为顶尖高手的霸王面前,和蝼蚁又有什么区别! 徐永定心中五味杂陈,但唯有一件事他自始至终都未曾改变过! 那就是芳芙是他的女儿。 无论她是什么身份,她都是自己和妻子日思夜想的宝贝女儿! 徐永定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明日我们便启程回清江府!” “啊!”陶氏闻言惊疑道,“你手头上的事已经料理清楚了?” 徐永定嘴角露出苦涩的地笑容。 都这个时候了,他哪还有心思去管县衙的事! 而柳七看着徐永定的神色,双目渐渐眯起,随即轻声问道:“可是丐帮的人现身了?” “你怎么知道!” 见徐永定下意识地惊呼出声,柳七便知道自己没有料错。 五义之一,义薄云天,修少阳! 丐帮的副帮主,终于到了! (本章完) ------------ 第32章 程疯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芳芙又怎么和丐帮扯上关系了?” 陶氏见丈夫如此失态,心中已然感觉到了不妙,遂扯着徐永定的袖口,着急忙慌地问道。 徐永定反手按住了陶氏的手背,紧抿着双唇眸光沉沉地注视着爱妻良久,最后声音沙哑地说道:“芳芙她……杀了丐帮的人。” “什么!” 陶氏闻言心中大乱,脑海中瞬间闪现出那日初见女儿时的画面。 虽说她已经在心中极力地想要去忘记那日的记忆,但每当入夜之时,便会不自觉地想起那日柳七站在遍地尸体的院落中央的画面。 陶氏并非愚笨眼瞎之人,也能看出柳七的不简单,只是对女儿的爱让她下意识地屏蔽了一切不利于柳七的事实。 包括陶氏自始至终都没有问过柳七这一身武功的来历。 但现在,徐永定口中的“丐帮”二字却是彻底打破了陶氏沉浸于女儿失而复得的美梦。 看着陶氏的眼神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徐永定不由得暗叹一口气,大手紧紧握着妻子的手背,想要尽力去安抚。 说实话,当他从李彬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表现不比妻子好到哪里去。 那可是丐帮! 自扬名天下以来,历朝历代丐帮都是傲立于武林之巅的巨擘之一。 尤其柳七杀的还是丐帮君山分舵的舵主,有着极大概率接任下一任丐帮帮主之位的乔五郎。 安慰着陶氏的同时,徐永定悄然抬眸看向了端坐在正对面的女儿,见其神色淡定如故,不禁心想乔五郎真是死在自家女儿手里? 不是徐永定不相信的李彬的话,而是觉得此事太过于匪夷所思。 芳芙走丢时尚未满六岁,两个月后才将将满十九岁,失踪的时间统共不到十三年。 一个十九岁的姑娘,练了不到十三年的武功,就能杀死丐帮的一名舵主,而且这个舵主还是被视为帮主之位的有力竞争者! 徐永定回想着李彬告知他的有关于“霸王柳七”的种种传言,但却很难将那個杀胚降世的霸王和眼前之人联系起来,尤其眼前之人还是自己的女儿。 最终还是柳七开口打断了沉寂的氛围:“修少阳如今到了何地?” 听到柳七直呼丐帮修少阳的大名,徐永定心中不由得一颤,继而沉声应道:“你李叔叔说,今日一早,侠客楼的船抵达了永泉府。” 也就是说距离清江府不足一日的路程了。 至于为何这个消息是由李彬告知的徐永定,柳七并未过问,李彬虽说武功平平,但毕竟是四海书院的弟子,江湖上仅存的儒门势力,当然是有自己获知信息的渠道。 名门大派就是舒服啊! 哪像自己,在外面闯荡时和瞎子没什么区别。 柳七不禁想起留在京城的张诚和春燕,虽说有着原本游魂的底子在,但想要建立起一个遍布大齐的情报网络,绝非一朝一夕能成的。 所幸是以自己如今的修为,肆意妄为无法无天或许有些过了,但天下之大,应该没她柳七去不得的地方。 柳七眸光微敛,看着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徐永定夫妇二人,轻声开口道:“明日你们先回清江府,待我与丐帮的朋友会过面后,再去寻你们?” “不行!”陶氏斩钉截铁地应声道,“要走我们一家人一起走。” 就连深知丐帮实力之可怕的徐永定也是颔首沉声道:“你娘说得没错,有什么事咱们一家人共同面对就是了,再说……那位修楼主既然有着‘义薄云天’的名号,想来也不是个难说话的。” 回想着李彬的话,徐永定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继而对着柳七问道:“芳芙,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那乔五郎……” 李彬说过“五义”与“七星”不同,“七星”主要是武林各大门派的掌舵人,即便很少在江湖走动,但只要执掌的门派名望够高,也会被录入“七星”之列。 但“五义”纯粹就是在江湖中闯出来的名号,修少阳为人刚正不阿,乐善好施,他执掌江南侠客楼的这二十余载行侠仗义无数,结下的善缘更是不计其数,故而博了个“义薄云天”的名号。 若是乔五郎之死确有隐情,哪怕是略微有些牵强,修少阳碍于悠悠众口,说不定会手下留情放了徐芳芙一马。 这就是李彬给徐永定出的主意。 至于徐永定自己提出的明日一早回清江府,不过是权宜之计,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但徐永定听出了柳七此番言语大有孤身一人承担与丐帮恩怨的打算,于是便想起了李彬的建议。 凝望着徐永定满是期盼的目光,柳七缓缓摇头,继而淡淡地回了一句:“他自找的。” 徐永定眼中失望之色转瞬即逝,本想接着追问到底,却见女儿摆了摆手,颇为不耐地说道:“行了,丐帮的事你们也插不上手,总之他修少阳若是找上了门,我柳七一人承担便是,绝不会牵连到徐家的” 说罢不待徐永定夫妇二人开口,柳七便起身离开了。 …… 柳七之所以心中不耐烦,倒不是因为徐永定夫妇二人。 他们的一切举动都不过是正常的反应罢了,甚至柳七能够感觉到这夫妇并未有任何退缩的打算。 柳七突然之间对徐永定夫妇表现出的不耐,纯粹是因为在听说修少阳抵达永泉府之后,她竟然真的有去考虑徐家该如何自处。 换言之,当大敌来临时,她竟然分心了! 这是柳七绝不容许的! 咚!咚!咚! 漆黑的房间里传来了沉重的敲门声。 黑暗之中柳七缓缓抬眸,看着房门的方向默然半晌,随后开口道:“进来吧。” 咯吱—— 房门打开。 一抹荧光率先映入柳七的眼帘。 随着昏黄的烛光渐渐弥漫了整个房间,端着一盏烛灯的周宓看着桌前静静坐着的柳七,不禁盈盈一笑:“今日倒是难得一见,武痴柳七竟然没有练功。” 平日里柳七一般是打坐代替睡觉,这个时间段她通常在床上盘膝而坐,而非静坐在方桌前。 或许是因为心中烦躁的缘故,柳七总觉得周宓嘴角的笑容有些刺眼,遂冷冷道:“有话快说。” 周宓也瞧见了柳七脸色不虞,于是笑容一敛,正色道:“看来修少阳抵达永泉府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见柳七沉默不语,周宓沉吟片刻,眸光闪烁之间突然开口说道:“你的乙木神决已经突破了第五重?” 似是看见了柳七眼中精芒顿现,周宓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看来我猜的没错。” 说着她缓步走上前来,就在与柳七相对的桌前坐下,随后沉声道:“若是此刻与修少阳交手,你必败无疑!” 柳七眼眸翻动,凝望着周宓:“何以见得?” 周宓:“依伱之聪慧,应该已经发现了突破至乙木神决第五重后,每当御气于外时,便会感觉到无穷无尽的威压包裹着你,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要将你的真气重新压回你的体内。” 见柳七眉头紧皱,面若寒霜,周宓不禁莞尔一笑:“看来我又说对了。” 随后瞥见柳七眼中渐有凶光浮现,周宓笑容也随之收敛,继而轻咳两声,一脸肃然地说道:“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吗,顶尖之前是武功成就了人,而顶尖之后是人成就了武功。” “可还记得乙木神决总纲的第一句?” 柳七喃喃道:“乙木继甲,万物长生。” 周宓点了点头,随后轻声道:“现在你可明白了?” 柳七眸光大盛,但转瞬又归于平息。 她缓缓抬头看向了周宓,继而沉声问道:“你以前的武功到了何般境界?” 周宓噘着嘴似是仔细思索了一番,随后无奈道:“也就是和你没突破乙木神决第五重前差不多。” 随后她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口中小声嘟囔着:“族中那些长老从小把我吹得天下地下自古以来第一人似的,结果跑出来一看,纯粹就是个大笑话!” “哎,这些老东西真是害人不浅啊!” 一声长叹后,周宓才反应过来柳七还在她面前,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一时有些失态让你见笑了。” 周宓的话,柳七自然是不会全信的,不过这倒是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承认她以前是会武功的。 柳七本以为,以周宓对武功的见解,她鼎盛时期应该是个绝顶高手。 但刚刚周宓提到她自己的武功境界时,言语之间又不像是在说假话。 周宓也瞅见了柳七眼中流露出的浓浓不信,她只能无奈一笑:“我当真没有骗你,即便我武功最鼎盛的时候,在你面前说不定连一刀都撑不下来。” 说着她摊了摊手,坦然道:“从京城一路走来,想必你也看见了,以我的性格秉性,能将武功练到顶尖之上,完全是全力以赴的结果。” “只不过……”周宓狡黠一笑,“这个‘赴’字,得换成父亲的‘父’。” “我爹他倒是很厉害。”周宓话锋一转,主动提及了她的父亲,“只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他也不过是个坐井观天的罢了。” 柳七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周宓良久,最后缓缓开口道:“沧海神功,是你传给萧浪的?” 周宓双目微张,但却没流露出多少惊讶之色:“哎呀,你竟然猜到了!” 话音一落,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伸手捂住了嘴巴。 而柳七则是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难怪在萧浪之前,江湖上从未有过这样一门神功的记载。 沧海神功仿佛是一颗永不坠落的流星,突然出现在了历史的天空,且百年间其耀目的光芒从未有过一丝褪色。 哪怕是与之同时代横空出世的狂刀,也在方恨死后沉寂了一百多年,才重新在柳七手里绽放光彩。 即便如此,柳七也自知如今的她难以与龙椅之上的萧奇峰相抗衡。 沧海神功仍旧是天下第一! 这样的神功岂会无根无源。 一直以来深埋心底的猜测,如今终于得到了证实,而且周宓看似无心实则有意的一言,也透露了她至少是与大齐太祖萧浪同一时代的人。 也就说…… 眼前的这位娘娘,至少已经有一百六七十岁了! 柳七相信有人可以在内功的加持下活到两百岁,但却不愿意相信一个人在两百岁的时候,仍是一副豆蔻年华的模样! 噔,噔,噔…… 就在房间的气氛逐渐凝固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的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陶氏走进房间,看见了桌前相面而坐的柳七与周宓,她表情略微一愣,随后挤出了笑容:“周姑娘也在啊!” 周宓闻言瞬间站起,颔首行礼道:“徐夫人。” 和陶氏寒暄了两句后,周宓扭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柳七后,便微微一笑然后离开了。 现在已过了子时,陶氏深夜前来就是为了劝柳七与他们夫妇二人明日一早一道离开白水县。 本来陶氏心中还有些忐忑,但没有想到柳七却是没作多少犹豫,直接点头应下了。 “这就好!这就样就好!”陶氏满心欢喜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你哥哥如今拜在木石真人门下,以他老人家的名望,说不定可以化干戈为玉帛!” 柳七默然不语,此时她也不想去浇灭陶氏心中燃起的希望。 …… 翌日。 天还未亮,一夜未眠的徐永定便匆匆去了一趟衙门。 同样一夜未眠的陶氏则是指挥着府中奴仆收拾东西,待到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正好等到了徐永定归来。 与徐永定一并而来的还有四海山庄弟子李彬。 “嫂夫人!”李彬对着陶氏抱拳行了一礼。 他与徐永定夫妇是多年的好友。 陶氏也恭敬地回了一礼:“李先生。” 李彬见完礼后,便环顾着四周,似是在找什么。 徐永定一眼看出了好友心中所想,遂对着妻子陶氏开口吩咐道:“既然已经收拾妥当,去将芳芙唤来,咱们准备出发吧。” “不用了。”门外倏地传来了清冷的声音。 随后众人纷纷侧目,只见门口赫然站着一位身姿绰约的女子,一袭束身长裙,腰间三柄短刀格外瞩目。 李彬虽不是第一次见到柳七,但此时已得知柳七身份的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好一个国色天香的霸王!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李彬便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此情此景此人此颜,确如他刚刚所想! 相较于李彬,徐永定与陶氏夫妇两则显得淡定许多,甚至看见柳七出现,二人还有些如释重负。 正当陶氏笑着准备迎上去时,站在门口的柳七却缓缓背过了身去,面对空无一人的前庭,冷冽的声音瞬间回荡开来。 “既然来了,就不必藏头露尾了,出来吧。” “哈哈哈哈……” 伴随着张狂地笑声,一道身影飘然而至,稳稳地落在了宽敞的前庭当中。 此人的出现令徐永定一行皆是大为失色。 唯有李彬仔细看了看来人,继而倒吸一口冷气,失声道:“程疯子!” (本章完) ------------ 第33章 做人要有礼貌 呲呲! 来人刚一落地,原本风平浪静的庭院之中狂风皱起,凌厉的劲风如同一道道利刃四溢而出,空气之中顿时弥漫着刺耳的铮鸣声。 嗡—— 狂风袭至柳七面前,仿佛撞上了一面无形屏障戛然而止,转而发出低沉凄厉的闷响。 程疯子,人如其名,身穿一件半旧的夹袄,露出了毛发浓密的半截胸膛,脚下蹬着一双草鞋,露出了黑不溜秋的脚指头。 蓬头垢面,风尘仆仆,乍一看像是从深山老林钻出来的老黑猿。 柳七挺秀的琼鼻不由得轻轻一皱,随即默然收回了视线,仿佛多看一眼就会污了自己的眼睛。 “哈哈哈……” 程疯子浑然不觉柳七眼中的嫌弃,他落地之后肆意张狂地笑声依旧不停歇,直至目光触及柳七时,笑声才渐渐停止。 “我道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角色,原来江湖上凶名赫赫的霸王,只不过是个娇滴滴的小娘皮!” 程疯子目露不屑之色,随后目光一瞥大堂中正在准备行礼的众人,嘴角露出狰狞之色:“怎么,知道你爷爷来了,想一逃了之!” 最后四个字程疯子几乎是怒吼出来,声音犹如山崩地裂一般,震得大堂内簌簌作响。 徐永定等人闻声如遭雷击,脸色瞬间一白,随后便感觉到体内的气血开始翻腾。 而陶氏本就身体虚弱,此时突闻程疯子如雷贯耳的巨吼,霎时间大脑一片空白,眼看着身躯一软竟是要倒下去。 好在是徐永定眼疾手快,强忍体内不断翻腾的气血,赶紧伸手将妻子揽入了怀中。 但同样是重伤未愈的李彬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他脸色由苍白瞬间变得涨红,只见其面容一阵扭曲,随后“噗——”,仰头一口血雾喷了出来。 “哈哈哈……” 程疯子看见大堂之内众人的惨状顿时仰头大笑,很显然此举就是他故意为之。 一想到苦心培养了近二十载的爱徒就死在眼前这女人手里,程疯子恨不能当场将其扒皮抽骨,方能一解心头之恨! 当得知此女也有家人之后,程疯子便生了血债血偿,要用这妖女一家人的性命来祭奠爱徒的心思! 至于什么祸不及家人…… 他程疯子何时在乎过这些! 江湖中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外号。 既然名号之中带了一个“疯”字,那便要让妖女见识见识自己如疯如魔的手段! “嗖!” 正当程疯子满心得意之时,他的双耳微微一动,捕捉到了空气之中那一丝极其细微的响动。 他瞬间收敛了面容,眼瞳之中赫然倒映出了一抹凌空而来的倩影。 程疯子目光一沉,倏地抬起双臂交错横于身前! 嘭!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程疯子双目逐渐瞪圆,只见一只纤纤玉手赫然印在了其双臂交错之处。 巨大的力道源源不绝地双臂之上涌来,程疯子目露惊愕的瞬间,身形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迅速朝后滑去! 嗤—— 脚下的草鞋与石板铺就的地面摩擦出了刺耳的声音。 只是一個呼吸的间隙,程疯子已然滑出了数丈,再往后一步便是大门前的影壁。 程疯子余光瞥见了身后的影壁,见势不妙的他爆喝一声,双臂随之分开,随后猛地摊向了身侧两侧。 轰轰! 伴随着身后爆出一声巨响,一股磅礴的气息瞬间从其身后喷涌而出,漫过程疯子身躯的同时,他身上那件半旧的夹袄再也支撑不住,在气劲疯狂地鼓荡之下“噗嗤”一声碎裂开来…… 夹袄的碎片犹如雪花般从程疯子的眼前飘落,但他却是瞬间眼瞳一缩,暗黄色的罡气骤然在身前凝聚。 又是那道纤瘦的身影纵身而来。 嘭! 眼看着对方罡气已然凝聚,柳七面无表情,不闪不避抬掌直接印在了罡气之上,又是一声令人心中一颤的巨响,对方护体暗黄色的护体罡气犹如被巨石砸中的水面,波纹瞬间荡漾开来。 柳七见状目光微沉,与此同时丹田之内一股真气狂涌而出,只是一息便已灌入掌中。 轰! 这一次,程疯子再也抵挡不住,伴随着暗黄色的罡气碎裂开来,程疯子的身躯“崩”的一声撞碎了身后的影壁,朝后轰然而去。 “嘭”的一声,重重地砸在了徐府大门外的石板路上。 “啊啊!” 柳七从程疯子撞开的地方驾风而出,刚在徐府大门口落定,便听见了一声犹如野兽般地嘶吼,随后便瞥见刚刚还仰面倒在地上的程疯子一跃而起。 崩嗤! 他双脚落地,地面的石板应声裂开,霎时间一股较之刚刚更加狂暴的气息从其身上涌出。 “不请自入是为贼。”柳七面色依旧静若平湖,看着程疯子周身气息不断翻涌暴涨,淡淡地说道,“怎么,堂堂丐帮长老连这点礼数也不懂。” 轰—— 回应柳七只有一声爆鸣,以及如同闪电般疾掠而来的程疯子。 “杀!” 程疯子双目赤红咆哮而来,右拳之上萦绕着恐怖的气息,直奔柳七面门而来。 面对较之刚才气势更胜一筹的程疯子,柳七依旧是正面迎敌。 嘭!嘭!嘭! 两人拳掌相接,连对三招。 溢出的真气犹如巨浪般席卷而出,将路面的石板尽皆掀起卷入半空之中,转瞬便被凌厉的劲气绞成了齑粉。 追着两人来到了影壁之前的李彬和徐永定看见了这一幕,无不瞠目结舌愣在了原地。 “啊!” 狂攻无果的程疯子双目已然化作了血色,借着反震之力退去几步后又仰天长啸一声,身上的气息再度暴涨,随后“轰”地一声朝柳七再次袭来! 此时柳七眼中方才露出一丝凝重,继而身周身青光若隐若现,直至程疯子轰然而至,淡青色的罡气骤然成型! 程疯子身上暗黄色的罡气也几乎在同时凝聚,二人罡气相撞,柳七身形微微一颤,而程疯子却是横飞而出! 柳七眼眸微动,负手于背,追着横飞而出的程疯子而去! 嘭嘭嘭…… 程疯子后背落地在一片狼藉的路上滑出了数丈,随后双臂猛地一拍,挺身而起,但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茫然之色。 眼前赫然空无一人! 不好! 程疯子眼瞳猛地一颤,正欲抬头之际,突然感觉头顶一股巨力袭来。 “啊——” 听着身下传来的怒吼,柳七置若罔闻,单脚脚尖点着程疯子的颅顶,双臂展开如翼,随后周身真气猛地往下一沉! 轰! 程疯子双腿瞬间没入地面直至膝盖,他疯狂地挥舞着双臂,口中发出犹如野兽一般的嘶吼。 咔嚓! 一声脆响瞬间回荡在长街之上。 程疯子坚挺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双膝直接折断,扑通跪倒在地。 柳七目光微垂,见程疯子已然跪倒在地,遂脚下轻轻一点,如同羽毛一般飘然落在了程疯子身前数步之外。 滴答滴答…… 程疯子目光怔怔地看着地上不断滴落的血渍,而后缓缓抬眸,眼前的朦胧渐渐消退,随着视线变得清晰,他看见了背对着自己的柳七以及徐府的大门。 “让你跪在这里,是要你明白,做人得有礼貌。”柳七转过身来,冷冷道。 程疯子面部一阵抽搐,眼中怨恨之色疯狂涌动,他喉结一阵滚动,正欲开口之时,突然听到了一声悦耳的“苍——”。 柳七收刀归鞘,默然转身朝着徐府大门走去。 下辈子记得,不要去惹自己惹不起的人。 柳七刚刚走出几乎,身后便传来了“噗通”倒地的声音。 她走至徐府大门外的台阶之前,静静地站了几息,直至周遭一片风平浪静,柳七方才微微皱起眉头。 修少阳……没来? …… 此时的永泉府,沈家。 修少阳正与木石真人对弈,木石真人身后站着一名年轻的道士,正是徐永定之子,徐庆淮。 徐庆淮全程低着头躬身站着,只是时不时会悄悄抬眸瞥上一眼修少阳。 片刻之后,修少阳手中拈着一枚黑子,停在棋盘上空良久。 木石真人见状,捋须笑道:“修楼主,可要再悔一棋?” 修少阳闻言笑了笑,随后抬眸凝视着木石真人,一脸正色地问道:“不如这盘作罢,我们重新再下?” “哈哈哈。”木石真人朗声笑道,“好,就依修楼主的。”、 说罢,木石真人主动伸手将棋盘上的白子一颗一颗地捡了起来。 而修少阳却是拈着那枚黑子,突然昂首看向了站在木石真人身后的徐庆淮:“那位柳霸王,是你的亲妹妹?” 徐庆淮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修少阳是在问自己,遂不假思索地回道:“是!” 只是话刚出口,他便隐约察觉到了不对,一低头看见木石真人正脸色沉凝地盯着自己。 “呵呵呵……” “徐家好福气啊!” “我看日后江湖之中,当有徐家的一席之地。” 修少阳目光缓缓挪至木石真人的身上,继而笑道:“木石道兄,您说是吗?” 木石真人捋须微微一笑,语气平和地说道:“贫道乃是方外之人,向来不理会江湖之事,此番多事只是念在徒儿的份上,还望修楼主不要怪罪。” 修少阳应声笑道:“骨肉至亲,血溶于水,乃是人之常情,修某岂会不知。” “只是……程长老那徒儿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 木石真人闻言捋须的手微微一顿,笑而不语。 眼见着气氛逐渐凝固,木石真人突然侧目看向了窗外,继而幽幽说道:“算算时间,似乎也该分出结果了。” 修少阳亦是微微颔首。 木石真人笑眯眯地问道:“看来修楼主已然成竹在胸啊!” 修少阳漠然回道:“程长老的武功和手段,修某还是放心的。” 咚,咚,咚…… 话音刚落,楼下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房间内的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门口,片刻之后只见一人匆匆而来,刚一进门便单膝跪在了修少阳的面前。 “楼主,程长老他……” 看着手下慌乱的脸色,修少阳不由得脸色一沉,随后直接抢过了手下呈上来的密信,只是看了一眼脸色便彻底阴沉了下来。 “好!” “好一个霸王!” “嗤嗤嗤……”修少阳五指紧握,手中密信瞬间化作了齑粉。 木石真人和徐庆淮见状俱是面色大变。 尤其是木石真人,眼底已然泛出警惕之色,双目死死盯着修少阳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当场发难。 而修少阳缓缓侧目,凛冽的目光在二人脸上一扫而过,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徐庆淮,便直接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行至门口时,修少阳突然站定,继而头也不回地冷声道:“木石道兄,咱们君山再见!” 说罢,便直接离开了房间。 直至修少阳离开之后,木石真人方才大松了一口气,额头上瞬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师傅……”徐庆淮也是如释重负,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木石真人抬手拦下。 木石真人目光沉沉地说道:“看来程疯子凶多吉少啊!” 他脑海中瞬间回想起柳七的面容来,不由得暗暗叹道: 柳七啊,柳七啊! 你可真是让人大吃一惊! 程疯子可是江湖成名已久的顶尖高手,论武功,在高手云集的丐帮中,只在正副两位帮主之下。 而且程疯子还有一门不知从何处学来的疯魔心法,可以短时间内大幅地提升实力,除非是绝顶…… 思及至此,木石真人眼神突然一凝,随后双唇微微张开。 莫不是她已经…… 木石真人脸色瞬间一变,随后连忙对一旁的徐庆淮说道:“庆淮,你赶紧回师门一趟,将此事告知掌门,另外就说是为师要的,让掌门赐下三粒却尘丹,连同为师手中的那两枚,一并送至丐帮总舵!” 说着木石真人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巧的玉瓶,递给了徐庆淮,随后严声嘱咐道:“记住,到了丐帮之后什么都别说,若是别人问起,就说这五粒却尘丹是为师输给修楼主的。” 徐庆淮挠了挠脑袋:“可是,师傅刚刚不是赢了吗,瞧着修楼主的模样,那位程长老应该没有将妹妹拿下。” “蠢货!” 木石真人当即骂道:“赢了,赢了,赢个有个屁用,你妹妹现在手里又多了一条丐帮长老的人命,你以为修少阳会放过她!” “啊?” 木石真人长舒一口气道:“程疯子为人跋扈,乔五郎的脾性也是师出同门,这对师徒俩在丐帮之内不得人心,可毕竟他们一个是丐帮的长老,一个是丐帮的舵主,为了丐帮的名声,修少阳绝不会放过伱妹妹的。” “除非……” 木石真人话说一半,随后摇了摇头,对着一脸愕然的徐庆淮沉声道:“带着五粒却尘丹,见了顾帮主之后态度放恭敬点,顺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别忘了告诉他,是乔五郎的哥哥调戏你妹妹在先,又是乔五郎出手在先……” “总之……就这样吧。” 木石真人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木石真人心中也有些忐忑,不知自己此时做出的决定是否正确,但一想到自己那已垂垂老矣的掌门师弟,以及余下几个不成器的师弟师妹,他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本章完) ------------ 第34章 离去 柳七在徐府门口静候了大约十息的时间,程疯子的尸首依然是跪倒在徐府门外的长街上。 于是她不由得心想道,丐帮如此托大,竟然还真敢程疯子一个人找上门来。 难道自己的名声还不够响亮吗? 不来也好。 自己虽说已经跨过了乙木神决第五重的瓶颈,但修为上似乎出了些岔子,柳七也不敢保证面对修少阳时能够全身而退。 但是和程疯子一战,柳七已然确定自己的修为确实有了明显的长进。 程疯子刚刚临死之前最后爆发出的那一股气势,已然不弱于罗玉颜和栖霞派的流云真人。 但程疯子一开始展现出来的修为,在顶尖高手之列也就是中等的模样,比起他的弟子乔五郎似乎也强不了多少。 所以,柳七合理地猜测他应该是用了某种秘法,可以短时间内地激发潜力,使得修为暴涨。 当然这种秘法通常也有常人难以承受的副作用。 过去在细柳山庄时,眉夫人也曾交过她们一些类似金针刺穴激发潜力的手段。 只是这些手段修为步入一流之境后,作用便微乎其微了。 柳七默然收回目光,继而迈步朝着徐府内走去,刚刚走上门前的石阶,抬眼就看见了门口呆若木鸡的两人。 徐永定与李彬,此时仿若两尊雕塑一般,呆呆地望着外面程疯子的尸体,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柳七已经走近。 看着二人瞠目结舌的模样,柳七不禁眉梢轻挑,轻声道:“怎么,外面这人你们认识?” 一语将二人从难以置信的震惊中拉了回来。 二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柳七,随后又极为默契地倒吸了一口气。 最终还是脑中一片乱麻的老父亲徐永定率先开口:“芳……芳芙,你……杀了他?” 徐永定磕磕绊绊,言语之间无不彰显着他内心的愕然。 柳七眉头一皱,反问道:“不然呢,若非我出手,刚刚你们全都得被这个叫花子暗含真气的音波给害死。” 随后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徐永定,见其眼底隐有血丝,嘴角苍白,周身气息紊乱,便沉声提醒道:“与其浪费时间去关心外面那个死人,不如先打坐平复一下体内的气血,不然将来躺在床上叫唤时,可没人理你。” 说罢,便直接从二人身边越过,进了府里。 柳七的话似是言出法随,徐永定本来张嘴欲要说些什么,但突然感觉心口一阵绞痛。 “呃!” 他痛苦地呜咽一声,目送着女儿从身边穿过。 好在是李彬在旁搀扶了一把。 体内气血翻腾地厉害,徐永定此时也顾不了其他,只能顺势原地坐下,调息打坐一番,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后,脸上方才恢复了一些血色。 在一旁静候着的李彬见徐永定双眸睁开,当即沉声问道:“徐兄,外面……那位的尸首你打算作何处置?” 对啊! 那位程疯子还跪在外面呢! 徐永定心头一惊,抬眼却见好友李彬面目凝重,他的心情也随之一沉,随即缓缓起身,凝望着门外的那道跪着的身影沉吟良久,继而开口道:“李兄可有什么高见?” 就在徐永定和李彬二人商议如何处置程疯子的尸体时,柳七已经回到了大堂之中,看见陶氏半倚在大堂正中的太师椅上,身侧分别站着周宓和柳十九。 柳七眸光微动,视线飞速地从陶氏身上掠过,随后面色稍霁,缓步走了进去。 柳十九本来正在为陶氏把脉,瞥见柳七走进来之后,脸色微变的同时手赶紧从陶氏的胳膊上松开,继而起身冷冷地斜了柳七一眼,然后便直接将位置让了出来。 柳七径直来到了陶氏身边,手搭上陶氏脉门的同时,一股温和且精纯的乙木真气渡入了陶氏的体内。 随着陶氏的睫毛一阵颤抖,她缓缓睁开眼睛,眼前光怪陆离顷刻间化作了朝思夜想的女儿! “芳芙……”陶氏口中呢喃一声,眼角清泪瞬间滑落,双手已然抬起摊开,朝着柳七拥来。 柳七眉头微微一皱,但转瞬想到是刚刚自己一时大意,没有料到程疯子会对徐家人下手,更加没想到他会将真气蕴于音波之内。 于是柳七便不作丝毫反抗,任由陶氏将自己搂入了怀中,随着怀中妇人低沉的哭泣声渐起,柳七感觉自己的肩头一片冰凉。 无奈,她只能轻轻拍了拍陶氏的肩头,动作略显僵硬。 这一幕被周宓和柳十九看在眼中,周宓顿时嫣然一笑,眼中幽光闪烁,而柳十九却是小嘴一撅扭过头去的同时还鼻子微微一抽,发出了一声冷哼。 趁着陶氏抱着自己的时候,柳七很快利用乙木真气将其体内损伤的五脏六腑恢复了七七八八。 片刻之后陶氏终于是清醒过来,她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捧着柳七的脸颊问她有没有受伤。 而此时徐永定和李彬也是走了进来,看着妻子清醒过来,徐永定原本悬起的心瞬间落下,但一想到丐帮的程疯子死在自己女儿手里,心又立刻悬了起来。 “徐……小姐。”李彬瞥见徐永定脸色一阵变幻,眼看着其又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于是便主动上前一步抱拳道。 他一时之间也有些拿不准该如称呼柳七,但徐小姐三字出口之后,他悄然抬眸发现柳七脸色便无异样,遂放下心来,接着说道:“程……长老的尸首我已让人装殓,不知接下来徐小姐有何打算。” “是不是遣人送回丐帮总舵?”李彬问道,他心想丐帮君山总舵离白水县也不算太远,送过去尸体应该不至于发臭。 柳七闻言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李彬:“李先生好想法啊,不如就用你们四海山庄的名义送回去。” “要不然干脆当晚辈的再退一步,这杀死程疯子的偌大名望,就送给你们四海山庄了!” “徐小姐,莫要开这种玩笑!”李彬听闻柳七所言,差点双腿一软,连忙摆手道。 哼! 看着李彬慌乱不已的模样,柳七冷哼一声。 亏他想的出来,还给丐帮送回去! 她柳七行事的确蛮横霸道了一些,但也不是个傻子。 不管怎么说,杀乔五郎也好,杀程疯子也罢,都是他们率先找上门来的,柳七勉强也能算是正当防卫。 这尸首一送回去,岂不是摆明了在挑衅丐帮。 那自己此前的正当防卫不就成了早有图谋了吗? 这李彬是读书读傻了吧! “既然李先生心善,那这老叫花子的尸首就交给先生处置了。”柳七毫不客气地说道。 “十九!”她扭过头去对着柳十九吩咐道,“将剩下的行李收拾好,我们午时前出发回清江府。” 说罢便不给柳十九开口拒绝的机会,搀扶着陶氏回后堂去休息了。 周宓见状,冲着徐永定和李彬微微颔首示意之后,便也追着柳七而去了,只留下了气鼓鼓的柳十九,以及茫然不知所措的徐永定和李彬。 “这……这该如何是好?”李彬呆呆地问道。 同样化身呆呆兽的徐永定沉默片刻之后,苦笑道:“既然如此,就干脆听芳芙的吧,李兄,外面就交给你了。” 而后徐永定又看向了柳十九:“十九姑娘,这里就暂且麻烦您了,徐某先去看看夫人,待会儿再来帮姑娘一起打点行李!” 柳十九眼神复杂地看着徐永定,随后颇为不耐地摆了摆手:“快去,快去,找伱夫人孩子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刚刚程疯子来时,府里的下人就跑的七七八八,没跑的也被程疯子震成了内伤。 看着大堂满地待装的箱子,柳十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终归是她柳十九默默地抗下了这一切! …… 柳七刚刚将陶氏安置在了床上,徐永定便匆匆而来。 不过陶氏三言两语便将他给打发去了前院与柳十九一起打点行李。 徐永定见陶氏并无大碍,又有柳七在一旁照顾,遂放心地去了。 当听着徐永定的脚步渐远之后,柳七正欲从床边起身,突然一只胳膊紧紧抓住了她。 “芳芙……” 柳七转过头,看着泪眼婆娑的陶氏。 “这些年……你到底……”陶氏欲语先泪,满怀愧疚地问道。 此时她终于选择了正视萦绕在女儿身上那层,一直以来被她有意忽视的阴霾。 陶氏也算是半個江湖人士出身,自与柳七相认以来,无论是柳七的武功还是行事做派,无一不透露着她这失踪的十几年间,定然有着常人难以理解和承受的经历。 柳七静望着陶氏,不知为何她在陶氏的眼底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伴随着柳七的沉默,陶氏抓住柳七胳膊的那只手渐渐攥紧,仿佛一松手就会失去柳七一样。 良久之后,柳七缓缓伸手握住了陶氏的胳膊,随后将其轻轻从自己身上拿开。 陶氏全程没有反抗。 柳七将陶氏的手放下之后,又伸手拭去了陶氏脸上的泪水,继而轻声说道:“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总之……我已经回来了,难道这不是最重要的吗?” 陶氏有些木然地轻轻颔首。 柳七嘴角微微努动,挤出一抹微笑:“先好好休息吧。” …… 从房间里走出来,柳七回身关好门之后,便听见了一阵笑声。 她扭头看向了门前长廊之上身姿袅袅的周宓,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你娘怎么样了?”周宓开口问道,这一次她没有用徐夫人来称呼陶氏。 柳七沉默半响,继而慢声回道:“内伤只是小问题,真正的症结在于常年忧思过虑,致使内腑受损严重……” 周宓闻言却是笑了笑:“不奇怪,这样的病也只会出现在陶氏这样出身还算富裕的女子身上。” “乡野村妇,谁家没死过几个孩子。” “至于上等人家,深宫大院之中,一个孩子的命有时候甚至不如一条狗。” 柳七闻言抬眸深深地看向了周宓。 周宓瞧见柳七的眼神,脸上笑容丝毫不减:“没必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虽然话听着有些刺耳,但似徐家这样的家风,已算是上上之选了。” “否则,你也不会选择回归徐家。” “是吧,徐芳芙。” 听闻周宓所言,柳七不做丝毫思索地应道:“娘娘还是唤我柳七吧,听着顺耳一些。” 周宓笑而不语。 柳七却是接着沉声说道:“还有一点,娘娘说错了。” “徐家家风如何,与我并无任何关系。” “柳七之所以选择与徐家相认,只因为一点,那就是……”她缓缓抬眸,凝望着笑容渐渐收敛的周宓,继而冷声道,“我就是徐芳芙,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缘由。” 徐家是和善之家也好,是乞丐屠户也罢,但改变不了柳七就是徐芳芙的事实。 依照柳七过去十几年所秉持的做法,只要她是,就断不会遮遮掩掩。 用刀之人没那么多模拟两可。 刀起,人死。 刀落,己亡。 是,与不是。 摆在柳七的面前只有这两项罢了。 看着脸上笑容已经悉数敛去的周宓,柳七默然收回了视线,随即缓步朝着前院的方向而去。 周宓看着柳七的背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直至柳七从其视线之中彻底消失,她方才低声嘟囔道:“果然修为越高越没人样!” …… 午时未到,徐府侧门所在的巷子中,停着三辆马车。 行李也都早已放在了车上。 柳七双手环抱站在居中的马车旁,余光扫着侧门口正在寒暄的三人。 李彬已经决定留了下来,程疯子的尸首此时已经被装殓好,停放在了人去楼空的徐府大堂之中。 李彬担心丐帮的人会迁怒白水县的其他人,遂主动留了下来。 “刘大人,李兄。”徐永定满脸愧疚地冲着两人抱拳道,“若是丐帮的人真的找上门来,你们不必隐瞒直接如实说就是了。” 李彬闻言不禁朝着柳七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正巧与柳七四目相对,李彬心头一跳,便迅速收回了目光。 看着满脸忧虑的二人,柳七干脆迈步走了过来。 李彬和知县刘安看着柳七走来,脸色齐齐一变,变得诚惶诚恐起来。 “徐小姐可是有什么交代?”李彬看着走来之后沉默不语的柳七,遂试探着开口问道。 柳七摇了摇头:“没什么要交代的,既然你们非要将程疯子的尸首放在这里等丐帮的人上门,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按照柳七的想法,直接乱葬岗一扔,管那么多干嘛。 她沉吟片刻,随后语气淡淡地说道:“放心吧,若是丐帮真的对你们二人不利,我保证要他们十条命抵你们一条命。” 李彬闻言身躯猛地一抖。 随后悄然抬眸便看见柳七正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丐帮八袋以上的长老,应该够二十人吧!” 李彬彻底僵在了原地。 而柳七则是觉得这个主意似乎非常不错,她一脸满意微微地颔首,继而冲着李彬说道:“若是丐帮的人来了,你就将我这番话原封原地转告他们!” 柳七从来不担心会祸及身边人。 无非就是对着祸祸! 杀人,她柳七还没怕过谁! 若是丐帮真敢对她身边人包括徐家下手。 她丝毫不介意让丐帮领教一下什么叫鸡犬不宁! 要饭的碗都给他们砸了! (本章完) ------------ 第35章 西街徐府 宽阔的官道上。 原本骑着马落在最后面的柳十九突然双腿一夹马腹,驱赶着坐下马儿紧赶了几步,追上了骑着马走在最前面的柳七。 直至两人马头平行,柳十九缓缓侧目看向了一旁的柳七,当其目光触及柳七不施粉黛的侧脸时,柳十九的眸光微动,旋即迅速收回了视线,继而凝声问道:“后面那几个鬼鬼祟祟的鼠辈,就这样放任他们跟着吗?” 柳七闻言依旧保持着目不斜视的姿态,语气淡然地回道:“既然你也知道他们不过是一群鼠辈。” 说话间她骤然侧首,清澈平静的目光看向柳十九:“那又何必在他们身上浪费功夫。” “可是……”柳十九眉头紧皱,显然不理解柳七为何会放任这些人偷偷跟在他们身后。 柳七当即出言打断了柳十九的话:“既然他们愿意跟着,只要别在我们眼前晃悠,那就随他们去吧。” 自柳七脱离覆天,立志追寻武道的那一天起,心中便已然有了觉悟。 虽然名扬天下不是她的目的,但伴随着追寻武道极致的路程,她柳七的名字无可避免地会被天下所知。 到时,她也会像一尊双绝,七星五义一样,被整个武林的人时时刻刻地挂在嘴边,看在眼里。 有人会因为武功而对她推崇备至,自然也少不了心怀叵测之辈在暗中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想要寻出能够令她身败名裂乃至死无葬身之地的破绽。 这便是每一个高手的宿命。 这也是为何武林中人会将傲立于江湖之巅的人称之为绝顶。 绝顶,绝顶……高处不胜寒啊! …… 白水县距离清江府城不足半日的路程。 柳七一行临近午时出发,到了日落黄昏的时候,终于远远看见了府城高大绵长的城墙。 “终于到了,不知道二哥和二嫂他们收到了信没有。”车门帘被掀开,面目喜色的徐永定探出头来,看着官道尽头的城墙,不由得喃喃道。 西街徐家在徐永定这一辈统共有三子一女。 大伯徐永元,原为长风镖局镖头,后因诛杀毒神有功被前首辅傅青书招入六扇门中,现为京城六扇门总衙捕头。 大伯母房氏,为本地乡绅之女,房氏与徐永元共育三子。 长子徐庆浩已经三十有二,现留在清江府打理西街徐家名下产业,娶表妹苗氏为妻,育有一子一女。 老二徐庆江,比徐庆浩小三岁,成年后追随其父徐永元加入长风镖局,娶了同门镖头之女谢氏为妻,二人育有一子。 老三徐庆涛,年二十六,自幼随其二叔徐永桓读书,后赴京赶考不中,如今是一位教书先生,尚未成婚。 二叔徐永桓,现为清江书院山长,娶了恩师之女王氏为妻,二人育有一女徐芳菲。 徐芳菲在西街徐家排第四,也是柳七出生之前西街徐家这一代唯一的女儿,因三哥徐庆涛的缘故,得以被安乐侯夫人看中,嫁给了安乐侯世子方维宁。 接下来就是徐永定,娶妻陶氏,二人育有一子一女。 长子徐庆淮小徐芳菲一岁,年幼时被游历来此的木石真人看中收为门下弟子。 然后就是徐芳芙…… 徐永定这一辈属于徐家第六代。 西街徐家这一脉是第三代时从徐家主支分出来的,直至到了徐永定父亲这一辈方才积攒了一些家业,在清江府西街置办了一栋大宅子。 西街徐家的名号逐渐为人所知,是从徐庆淮拜入青城派开始。 直到徐芳菲嫁入安乐侯府,西街徐家这一脉才算是扬眉吐气,隐隐有与南府北府那两支并列的资格。 西街徐家乍一看人丁还算兴旺,但比起动辄上百人的南府北府,则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随着柳七她们缓缓朝着城门前进,清江府城渐渐露出了它的全貌,仿佛一只匍匐在江边的巨兽。 “驾!驾!驾……” 正当柳七勒马停下静静地阅览着自己的“家乡”时,突然耳边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随后便看见城门的方向,顿时飞沙滚滚,飞沙之中穿出一群身着锦衣的年轻公子,骑着高头大马疾驰而来。 为首之人一袭夺目的紫袍,袖口腰带上皆镶着剔透的宝石,浑身上下无不彰显着财大气粗。 很快这群骑士就靠近了柳七一行。 为首的紫袍公子只是随意一瞥,目光触及柳七面容的瞬间,只觉得大脑“嗡”的一下彻底一片空白,脚下更是一软差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吁——” 好在是他及时清醒过来,赶紧勒住马的同时,双目放光地朝着柳七看了过来。 跟在紫袍公子身后的众骑士也是连忙勒马停下,随后抬眼也看见了数十步外,马背上的柳七。 “嘶——” 整齐划一的倒吸凉气的声音传来。 柳七漠然地瞥了这群人一眼,随后便重新将目光放回至远处的城门。 “好一个国色天香的小娘子!” “清江府何时出了这么一位角色!” “你瞎啊,没看到人家姑娘是从官道上来的,摆明了是从别的地方来的!” “嘿嘿……这等绝色,若是能一亲芳泽,纵使立马去死也算是无憾了!” …… “住嘴!”就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最前头的紫袍公子突然脸色一沉,厉声喝止了众人的调侃! 很明显,这紫袍公子地位远超其他骑士,他这一声厉喝,其他人只能默默低下头来不敢再多说一句,脸皮薄的甚至只能用手摩挲着身下马匹的鬃毛来掩饰尴尬。 此时马车之中的徐永定也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揭开车门帘走了出来,正好看见紫袍公子驱着马缓缓而来。 徐永定目光落在那紫袍公子脸上的瞬间,突然惊讶道:“庆琢,怎么是你?” 紫袍公子一门心思全放在了那国色天香的女子身上,突然听到有人唤着自己的名字,不由得循声看去。 看见徐永定之后,他面露疑色在徐永定脸上一阵打量,随后试探着地开口问道:“是西街那边的……定三叔?” 徐永定闻言呵呵一笑:“亏得你小子还记得三叔。” 随后他顺势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直接落在了紫袍公子的马前。 只是当徐永定看见不远处,那群随着紫袍公子一并而来的浪荡少年后,脸上的笑容瞬间一敛。 徐庆琢此时也终于是完全记起了这位西街定三叔的资料,继而挤出笑容:“定三叔可是休沐回来的?” 尽管在和徐永定说着话,但一双眼睛仍是频繁地朝着柳七瞥去。 徐永定此时若是还看不出这位徐家南府小公子的心思,那他的眼睛就真的离瞎不远了。 徐永定的脸色猛地一沉,沉吟片刻之后,突然高声说道:“芳芙,还不过来见见你族兄。” 徐庆琢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便眼睁睁地看着一脸漠然的柳七调转马头,策马缓步而来。 直至到了徐永定的身边,与徐庆琢相距不到五步的位置,柳七方才冲着那紫袍公子微微颔首,算是示了意。 随后便对着身旁的徐永定说道:“天色不早了,还是赶紧进城吧。” 徐永定抬头看了看天色,也跟着微微颔首。 就这样,目瞪口呆的徐庆琢眼睁睁地看着柳七再度调转马头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甚至连徐永定和自己道别都没有理会。 看着呆若木鸡的徐庆琢,徐永定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便回到了马车上,紧跟在柳七后面往城门口驶去。 “哼!” 直至柳十九策马从徐庆琢身边经过时,一声冷哼顿时将其从浑浑噩噩之中给拉了回来! 徐庆琢浑身一颤,打了個激灵的同时,脑海飞速的转动。 定三叔……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 此时的徐庆琢只觉得脑子比任何时候都好用,瞬间就记起了徐永定有一个拜入青城的好儿子! 思及至此,刚刚因为得知那国色天香的姑娘竟然是同族妹妹时而心如刀绞的徐庆琢瞬间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只是此时柳七一行已经走远。 徐庆琢的一名跟班驱着马上前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公子,那小娘子……” 徐庆琢现在满脑子都是柳七那张完美无瑕的脸蛋,哪还有心思去理会别人,遂“驾”的一声,策马也朝着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 柳七照例是在万众瞩目之下,骑着马从清江府的城门口穿过,顺利进入了府城。 驭座上的徐永定眼看着周遭无数人的目光尽皆汇聚在了女儿身上,已然是面沉似水。 直至进入城门之后,他几番想要开口,但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去说,最终只能化为一声幽幽长叹。 犹记得当初抱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儿爱不释手时,妻子就曾调侃过以后若是芳芙出嫁,自己还不哭成个泪人。 当年自己还曾信誓旦旦,说至少要将芳芙留到二十岁再谈嫁人的事。 结果…… 徐永定看着马背上对周遭一切视若无睹的柳七,心中顿时有些苦涩。 …… 相隔两条街外,一栋四层高楼。 四楼临窗的位置,一袭白衣,风流倜傥的男子正端着茶杯停在了嘴边,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两条街外,策马缓行的柳七。 在白衣男子的对面,身形佝偻的老者满面阴沉,浑浊的双眼也是落在了柳七的身上。 随后阴冷沙哑的声音响起:“白先生也看见了,这个柳七仗着一身武功可谓是无法无天,如此招摇过市,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白衣男子闻言一直瞬间收回了目光,随着双眸精芒闪烁,终于是一口将悬在嘴边良久的茶水饮尽。 “老叟此言差矣,白某若是能有这位柳姑娘的一身武功,又何必远遁蜀西在那深山老林之中不人不鬼地躲这么多年。” 白衣男子的语气极为平淡,言语之间无不透露着对老者刚刚所言的不屑。 正对面的形似骷髅的老者听闻白衣男子所言,眼中浑浊瞬间一敛而空,只见其脸上微微抽动,沉默半响之后,哑声道:“只要你能助老夫杀了此女,狂刀秘籍,老夫自当双手奉上!” 白衣男子端着茶杯,浅浅一笑:“磨刀老叟莫不是当我白面狐是个初出江湖的雏儿?” 坐在白衣男子对面的正是已经失踪好久的磨刀老叟! 磨刀老叟闻言眼中眸光渐渐冷冽。 白衣男子依旧是自顾自地说道:“程疯子都死在了她的手里,我白面狐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就不必去自寻死路了,我看磨刀老叟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着他抬首对着磨刀老叟微微一笑:“说不定现在的丐帮很愿意帮老叟这个忙!” 磨刀老叟冷眼直视着白衣男子的双目,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道:“我可以先将狂刀传给你。” 白衣男子闻言眼眸瞬间一亮。 磨刀老叟接着说道:“可若伱得了武功却不出手,又该如何?” 白衣男子当即抬手发誓道:“我白面狐若是不信守承诺,定叫我不得好死,永坠十八层地狱!” “呵呵呵……”磨刀老叟冷笑道,“似你我这般,难不成还想着善终?” 换言之,白衣男子所发的誓,根本不顶用! 白面狐脸色微变。 正当此时,磨刀老叟却是长叹道:“也罢,谁叫老夫有求于你呢!” 说着,磨刀老叟从怀中取出一物,伸出了枯骨似的手臂至白面狐的面前,摊开五指,掌心之中赫然躺着一枚暗红色的药丸。 “此为七绝噬心丹,你将此丹服下,我便立刻将狂刀传授与你!” 白面狐眉头紧皱,凝望着磨刀老叟掌心的药丸,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磨刀老叟看出了白面狐的抗拒,随即扭头看向了远处的街道,此时柳七一行已经不知所踪,他随即呵呵笑道: “那女人当年也是服了这丹药之后,老夫才将狂刀传授与她!” “所以……此丹虽然看起来无解,但只要你将狂刀练成,便可以刀气将体内的蛊虫斩去!” “柳七便是这般逃脱了老夫的控制。” “只不过在你将狂刀练成之前,每月需得靠着老夫手里的解药过活。” 说罢磨刀老叟望着白面狐咧开了嘴,露出了一口黑黄的老牙。 白面狐凝眸深深地看着磨刀老叟的脸,似乎想要从其脸上找出些什么。 片刻之后。 白面狐手从磨刀老叟掌心掠过。 暗红色的药丸瞬间被其拈在了手中,他眸光一阵闪烁,随着眼神逐渐坚定,白面狐毅然决然地将药丸放入了口中。 咕咚! 亲眼看着白面狐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磨刀老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什么狗屁蜀西四仙,在我磨刀老叟面前,终究只是个雏儿! (本章完) ------------ 第36章 无愧 徐府门外。 徐永桓和妻子王氏在门口的石阶下翘首以盼。 徐永桓是三兄弟中唯一蓄须的,他五官与徐永定有几分相似,但身形更加单薄一些。 与其携手相依的王氏则是一副娇艳妇人的模样,光滑细腻的脸蛋上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就连双眸之中也隐隐闪烁着年轻人般的灵动。 直至一名府中下人飞奔而来,口中还不断高声喊着:“来了,来了,三爷一家回来了!” 徐永桓顿时面露激动之色,捋须的手也有些微微颤抖。 “好,好,回来了就好。”徐永桓如释重负地笑叹道,“如今芳芙找回来了,三弟一家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而王氏则是轻轻垫着脚,遥望着远处逐渐浮现的几骑,不由得喃喃道:“也不知芳芙如今出落成什么模样了?” “是二哥二嫂!” 看着徐府门口两道熟悉的身影,徐永定眼睛一亮,遂双腿轻轻一夹马腹,想要尽快与家人会面。 柳七闻言心中不禁思忖道。 徐永定口中的二哥二嫂,应该就是徐永桓与王氏,也就是徐芳菲的父母。 “二哥!” 距徐府门外尚有一小段距离,徐永定便迫不及待地翻身下马,口中高喊着二哥的同时,主动迎了上去。 身为读书人的徐永桓则显得淡定许多,但略显红润的眼眶也已出卖他的内心。 两人见面手搭着肩互相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徐永桓才重重地拍了拍徐永定的肩膀,连连颔首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三弟,你可真是狠得下心啊,一连这么多年都不舍得回来看一看你二哥。”王氏也笑着走上前来,看着眼眶红红的两兄弟,不禁调侃道。 徐永定也觉得心中有愧,不过转念想到女儿芳芙已经回来,萦绕在他们一家心头多年的梦魇已然散去,顿时双眸一亮,回头看向了正缓缓策马而来的柳七。 “芳芙,快来见过你二伯和二伯母!”徐永定看着马背上出落地花容月貌的女儿,只觉得一颗心仿佛泡在了蜜罐里一样。 徐永桓与王氏听到徐永定所言,当即齐齐抬头沿着徐永定的目光看去,当二人看见马背上的柳七时,眼瞳顿时双双一颤。 “像,的确是和陶家伯母很像!”王氏瞬间清醒过来,继而目露惊艳之色地开口道。 徐永桓与王氏一样,都是见过陶氏母亲,只是他身为男子没法像妻子一样去仔细看过,此时听闻妻子所言,方才隐隐觉得马背上的女子与陶家那位亲家母长得的确有几分相似! 这就是徐芳菲的父母? 柳七目光一扫两人,旋即翻身下马之后冲着二人微微颔首,算是见过了礼,然后便一言不发地站在了徐永定的身后侧,目光淡定地审视着自己的二伯和二伯母。 乍一看二人与徐芳菲并不太像,但若仔细观察,还能看出王氏眉眼之间有几几分和徐芳菲颇为相似。 看着蓄须的徐永桓犹如画中自带书卷气的文人墨客一般,柳七心中不禁感叹在容貌这一块,西街徐家这一大家子简直是没得挑! 徐永元,徐永桓与徐永定三兄弟,虽说看得出来已经上了年岁,但还是能从其身上明显地看出年轻时俊朗的模样。 至于三人的妻子…… 陶氏自是不必多说。 徐芳菲的母亲王氏不难看出年轻时也是一位娇艳的可人儿。 算起来也就是在沈家见过的大伯母房氏颜色稍稍平淡了一些,不过也足以称得上是小家碧玉。 至于和自己同辈的,柳七暂时只见过徐芳菲和徐庆淮。 徐芳菲自也不必多言,以她的出身能够被安乐侯世子方维宁看中,容貌上自然是无可挑剔的。 徐庆淮,和自己同父同母的哥哥,在沈家几次相见他都是身穿道袍,加之其本身长得丰神俊朗,如今仔细想来颇有几分出尘之气。 尤其是在身边常年跟着个干巴巴的木石真人的衬托下,更显得徐庆淮器宇不凡! 徐永桓见柳七颔首之后便一言不发,而且还这般毫不避讳地审视着自己父亲二人,他的眉头不由得皱起。 “二哥,芳芙她这些年过得……”徐永定也知道自己这位二哥最重礼数,遂赶紧上前一步在其身边小声道,“总之,二哥就不要挑她的礼了。” 徐永桓眉头皱得更紧了,但想到侄女儿在外流落这么多年,如今能够回来便已然属实不易,遂悄然舒了一口气的同时,面露蔼之色地冲着柳七开口道: “芳芙这么多年在外受苦了,既然现在已经回来了,过去的事就不必多想,这里就是你的家,安安心心在此生活就是了。” 王氏则是上前顺势搂住了柳七的胳膊,抬眸痴痴地盯着柳七的脸庞,继而泪光闪闪地说道:“好孩子,回到家就一切都好了。” “想当年那么丁点的一个小奶团子,如今竟是出落地这般亭亭玉立。”王氏回想起从前,言语之间已然有了哭腔。 “二哥,二嫂。” 此时陶氏也从马车中下来,对着兄嫂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王氏赶紧拭去了眼角的泪水,松开柳七的胳膊,上前将陶氏搀了起来。 徐永桓看着陶氏脸色苍白一副憔悴的模样,沉吟片刻之后,缓缓正声道:“既然芳芙已经找回来了,你的心也该放下来了,日后好好修养,莫要再让庆淮,芳芙他们担忧。” 听得出来,徐永桓对陶氏是抱有一丝埋怨的。 陶氏此时是女儿回来万事无忧,对于徐永桓的略带教诲的言语,她也是欣然接受,恭恭敬敬地颔首应了下来。 见陶氏如此,徐永桓脸色方才一松,继而招呼着众人赶紧进府去。 此时他目光瞥见了盈盈走来的周宓与柳十九,尤其是当他目光触及周宓的脸庞时,不由得眼瞳一凝,继而轻声问道:“这二位是……” “哦,这位周姑娘和十九姑娘,皆是芳芙的至交。”徐永定连忙介绍道。 周宓微笑着曲身行礼,仪态上丝毫挑不出一点错误,这让满心疑惑的徐永桓脸色稍霁。 而柳十九则是学着柳七,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神情之冷漠令徐永桓与王氏二人心中不禁疑虑重生。 这丫头的做派怎么和侄女儿如出一辙! 而柳十九全然不管别人的眼神,只是脸颊鼓鼓地冲着柳七朗声问道:“柳七,你以后是不是要改姓徐了?” 话音刚落,柳十九便发现在场众人的目光赫然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徐永桓此时也已留意到了柳十九悬在腰间的寒朔刀,顿时沉声问道:“这位十九姑娘,刚刚称呼芳芙为……柳七?” 徐永桓虽是个读书人,但绝不代表他对江湖之事一无所知。 甚至在清江书院担任山长期间,徐永桓还曾多次要求学生去了解江湖相关的信息,在他看来朝廷江湖俱为一体,若不知江湖何以谈治理天下。 柳七这个名字,在最近书院中流传的与江湖相关的信息之中,出现的频率绝对是最高的! 徐永桓缓缓侧首看向了柳七,正好对上了柳七平静但深邃的双眸。 “看来你了解我的事。”柳七开口说道。 她的心中其实是有那么一丁点诧异的。 毕竟徐永桓是徐家人之中第一個听到“柳七”这个名字时,有着如此反应的人。 关键他还是个没有武功在身的书生。 徐永桓心中此时也有些五味杂陈,想到江湖上有关这位霸王的记载,他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自己的这位侄女! 以刀镇压四方者,可称霸王! 谁能想到,三弟竟然给徐家领回来了一个霸王! 最终徐永桓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柳七以及徐永定一眼,便带着众人进入了徐府。 柳七特意放慢了脚步,待到柳十九走至身边,她随即冷声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声音细微到正好只够柳十九听到。 柳十九闻言心中越发不满,遂同样细声回道:“这么说来,伱是真的要去当这个什么徐芳芙了!” 柳七没有理会她,径直朝着徐府而去。 柳十九连忙跟了上来,正欲开口之时,耳边突然传来了柳七的声音:“柳七也好,徐芳芙也罢,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啊! 柳十九心中狂呼! 只是一想到柳七以后不叫柳七了,相处了十几年的人突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徐家的小姐。 柳十九心中顿时觉得空落落的,非常不是滋味! 柳七余光瞥见了一脸患得患失的柳十九,遂接着说道:“收起你这幅颓败的模样。” 走出两步之后,柳七发现柳十九已然落在了身后,于是便脚下一顿,继而轻声说了一句:“无论如何,你总归还是柳十九,这样不就够了吗?” 柳十九茫然地抬头,却只看见柳七渐渐远去的背影。 …… 进府之后,二伯母王氏便主动去了后厨准备晚上的菜肴。 徐永桓甚至还未等徐永定坐下喝一口茶,便急匆匆的拉着他去了书房。 “芳芙的事……你都知道吗?”徐永桓一脸凝重地问道。 徐永定犹豫片刻之后点了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芳芙也参与了京中之乱!”徐永桓沉声道,“栖霞派的流云真人便是伤在了她手里。” “还有飞羽山庄的‘四小飞鹤’……” “二哥,这些我都知道。”徐永定打断了徐永桓的话,随后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可她是芳芙啊!” 徐永桓闻言眸光一阵闪烁,最后颇为无奈地瘫坐在椅子上,仰着头叹道:“是啊,她是芳芙!” “可不知这对我们徐家来说,究竟是福是祸了!” 徐永定面露犹豫,经历了一番挣扎之后还是开口说道:“其实今日从白水县出发之前,还出了一件岔子” “什么岔子?”徐永桓不以为意地说道。 “丐帮的程疯子……死在了芳芙手里。”徐永定小声地说道。 “什么!”徐永桓“腾”地站起,瞠目结舌地看向了自家三弟,“你再说一遍。” 徐永定只能秉着气说道:“丐帮的程疯子,为了给徒弟乔五郎报仇今日一早特意寻上门来,但是被芳芙给杀了!” “杀了?”徐永桓双目瞪圆。 徐永定深深地点了点头:“尸体还是我与李彬兄一起收拾的。” 噗通! 徐永桓瘫倒在椅子上,一脸无力地仰望着屋顶,口中喃喃道:“完了,完了,这是天要亡我徐家!” 栖霞派,飞羽山庄,丐帮…… 自己这个侄女惹事的能力倒真是……无愧于霸王之名。 …… 而此时我们的霸王柳七正与陶氏逛着后院的住处。 西街徐府十分宽敞,莫说是现在徐家这十几口人,就算是再翻上几倍,也完全住得下。 陶氏领着柳七来到了一处幽静的院子。 “还记不记得,以前咱们一家就是住在这里。” “看,那院子里的石锁还是你从舅舅家里哭天喊地硬要搬回来的,结果从搬回来的第一天起就一直摆在那儿,你是一次也没用过!” “还有这口水缸,你哥哥每次练武之后都会用这个水缸泡澡,后来你刚出生不到一个月,你哥哥便将你泡在这缸里玩水,结果被你大伯母看见,打得他屁股肿的在柴床上躺了三四天!” 陶氏捂着嘴笑道,眼中满是欢欣之色:“咱们这一大家子,就属你哥哥和你最为调皮。” 柳七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身穿道袍的徐庆淮,心想着这小道士看着斯斯文文的,没曾想小时候也是个人憎狗嫌的。 “还有这边……本来摆放着一排你二伯母赠送的名花,结果当天晚上就被你用木刀斩个干干净净,娘怕被你二伯母说,只能偷偷去买了一模一样的,结果你可倒好,当着二伯母过来看花的时候,又斩了一遍!” 说到了这里,陶氏突然提着裙子快走了两步,越过中间的花坛,随后看向了院子的一角,继而轻轻一笑:“果然还在这里!” 柳七此时也已走了过来,循着陶氏的视线看去,发现是一处摆放着各式刀剑的武器架子。 仔细一看,架子上摆放的赫然都是些木制的兵器。 “这是你爹在你五岁生日那年特意让人定做的……”陶氏说着说着脸上的明媚之色渐渐敛去。 直到此时,她才注意到,原来这间院子的布局,这么多年了一直未曾变过。 这其中的原委自是不必细想,定是两位兄嫂常年用心打理。 陶氏心中有些酸涩难耐,眼眶之中泪水已然汇聚,手也不自觉地抓紧了柳七的手腕。 感受着手腕处传来的力道,柳七一脸平静地收回了目光。 这间院子里的一切……她完全没有印象! 与徐芳芙有关的记忆,柳七可谓是一丁点都没有。 除了她这张脸,以及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液以外,很难再在她身上找到任何与徐芳芙有关的影子。 看着身旁默然擦着泪水的陶氏,柳七只能继续保持着沉默。 (本章完) ------------ 请假一天 头昏脑沉,明日补上。 ------------ 第37章 有朋自远方来 “看来是我平日对这里照料的不够仔细,害的三婶一回来就伤心落泪!” 正当此时,院门外响起了爽朗的声音,紧接着一人自门外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径直来到了陶氏和柳七的身边,对着陶氏曲身行了一礼! 待来人行礼完抬起头时,目光落至柳七的脸上,双眸顿时一亮! “这就是小妹!”来人望着柳七,口中啧啧称赞道,“我道是二婶说得夸张,没曾想妹妹还真是如画中走出来的仙女一样!” 陶氏听闻来人夸赞柳七,顿时破涕为笑:“这么多年了,庆涛你这油嘴滑舌的毛病还是改不了,就不怕你二叔关你的紧闭!” 来人正徐庆涛,大伯徐永元的第三子。 只见其一脸自傲地回道:“不瞒三婶,今天之所以没能出城去迎接您和三叔,就是因为还关着禁闭呢!” 说着目光转向了柳七,一脸庆幸地接着道:“得亏了是小妹回来,要不然三哥还得在那鸟不拉屎的破庙里再待上一个月!” 徐庆涛在府中行三,故而在柳七面前自称三哥。 陶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二叔行事一向公正,定是你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随后便扯了扯柳七的胳膊,柔声介绍道:“这是你大伯家的三哥,小时候他犯了错被关在祠堂,你还偷偷往他饭里塞沙子呢!” 柳七:…… 怎么感觉这个徐芳芙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徐庆涛听陶氏提及小时候的事,眼中顿时也浮出了几分柔色,继而呵呵笑道:“三婶可别光捡轻的说啊,我那同窗的胳膊可是每逢雨雪阴天,都会疼痛难忍呢!” 陶氏不禁掩嘴道:“那个叫什么来着的……他的伤还没好呢?” 徐庆涛无奈一笑:“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这小子每逢胳膊疼的时候都会冲着我抱怨一番罢了。” 柳七:…… 所以……自己也不算是长歪了? 陶氏瞥见柳七始终面无表情,于是便细声解释了起来。 原来当年徐庆涛曾带着徐芳芙一起去学堂,因徐芳芙生得粉嫩可爱,颇受徐庆涛同窗的喜欢。 那时的徐庆涛也不过十来岁,他的同窗也都是年龄相仿的少年郎,看见如此粉雕玉琢的小孩儿,难免会忍不住动手去摸摸脸蛋啥的。 结果那时候的徐芳芙已经初通武艺,直接用了刚从舅舅那里学会的拳脚功夫,将其中一個人的胳膊给卸了下来。 也因为此事,徐庆涛不仅被关了一个月的禁闭,还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揍! 似是发现柳七面色毫无波澜,徐庆涛嘴角笑容瞬间收敛,继而小心翼翼地问道:“妹妹她……” 陶氏面色沉沉地颔首:“小时候的事,芳芙已经记不起来了。” 徐庆涛看向柳七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痛心,但眨眼间他脸上重新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忘了也好,正好将三哥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也一并给忘得干干净净!” 柳七看着满脸笑容的徐庆涛,心想此人倒是个面和心暖之人,不过就是看起来有些不太稳重。 柳七转瞬想起,徐家这一辈的几兄弟中,就只有排在第三的徐庆涛对习武一点兴趣都没有,自小便跟在二伯徐永桓身边读书。 从他刚刚与陶氏的对话中不难听出,这也不是个省心的角色。 “哦,差点忘了正事。”徐庆涛一拍脑袋,“后厨的晚膳都已经备好了,二婶特意让我过来请三婶和小妹去大堂。” 陶氏闻言脸上明显闪过了一丝犹豫,眉头紧紧皱起但又迅速舒展开来,随即轻声回道:“行,我们这就过去。” 见陶氏应下来,徐庆涛便连忙说道:“那三婶和小妹收拾了赶紧过去,我还得去一趟书房那边!” “行,你赶紧去吧。”陶氏微笑道。 待到徐庆涛离开之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柳七突然开口道:“是不是徐家有什么问题?” 陶氏闻言颇为诧异地抬眸看了一眼柳七,继而细声道:“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从入府到现在都没见到伱大哥大嫂,而且今日负责后厨的竟然是你二婶!” 说罢她摇了摇头,轻声叹道:“但愿是我在多想吧,或许这么多年了,你二婶突然移了性子也不说不准!” 见陶氏这么说,柳七眸光微动,便不再多言。 回徐府之前,陶氏已将徐府上下大大小小的相关人和事都对柳七详述了一遍。 二伯母王氏出身书香世家,因家中只有一女的缘故,自小是娇惯着长大的,莫说是打理家务,就连徐芳菲当年出生之后,都是由大伯母房氏亲手养育大的。 而且王氏常年随二伯父徐永桓住在书院,每次回西街老宅都像是个客人一般,什么事都不管的。 而自从老大徐庆浩迎娶妻子过门之后,徐家上下基本都交给了这位长媳打理。 但今日徐永定夫妇携带着失终多年的小女儿归来,徐庆浩与其妻子苗氏竟然没有出来迎接,而且直至现在都没见到这对夫妻俩的人影。 看来徐家也不是风平浪静啊! …… 柳七和陶氏打了个招呼之后,便来到了一处偏院。 周宓和柳十九便被安置在这里。 柳七一路来到主屋推门进去,便看见了斜躺在床上小憩的周宓,以及正在收拾放置行李的柳十九。 看见柳七进来,柳十九先是面露惊色,继而目光一沉:“你怎么来了?” 在柳七推开房门之前,柳十九丝毫没有察觉到屋外有人。 虽然她早已明白二人之间的武功修为已是天壤之别,但这种差距如现在这般显露出来时,心中的失落感还是难免的。 柳七缓步走进屋内,径直来到了桌边坐下,随即问道:“这里住的可还满意?” 柳十九闻言不禁昂首环顾了一圈屋内,然后一脸不屑地撇撇嘴:“哼,还以为是什么高门大户呢!” 徐府虽说地方不小,但里面的建筑和装饰却极为朴素,莫要说与京中那些豪门大户相比,就连曾遭逢大变的细柳山庄,也比徐府看起来要富贵许多。 “既然你嫌住着不舒服,干脆搬出去。”柳七当即回道。 “你!” 柳十九顿时双目瞪圆,怒视着柳七! 柳七没好气地抬眸瞥了她一眼,继而沉声道:“反正你在这里住着也不自在,不如出去还能帮我办些事。” 柳十九闻言眼中怒意瞬间消退,将手里的包裹随手扔在了地上,然后上前两步来到了柳七的身边。 “说吧,有什么事求我去办!”柳十九站在柳七面前,双手环抱,脑袋微微昂起,说道“求”字时,还格外加重了语气。 柳七抬眼看了她一眼,随即轻声道:“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清江府的知府,冯群,你应该知道吧。” 柳十九闻言沉着脸点了点头:“之前你叫我查过,他是原金刚门的主持,法号澄观,你想让我去对付他?” 柳七摇了摇头:“无需你出手,我只想知道这位冯知府今晚会出现在何地,以及身边有哪些人护卫。” 柳十九双眸一凝:“你今晚打算对他动手?” 柳七微微颔首。 柳十九一脸肃然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随即直接转身离开了。 直至柳十九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柳七听到了床上传来了一声“嘤咛”,旋即侧目看见躺在床上的那道曼妙的身躯缓缓转了过来。 周宓玉臂轻轻撑起脑袋,笑吟吟地望着柳七:“你想要金刚门的金刚不坏神功?” 柳七面无表情地回道:“你说冯群知不知道这门神功的下落?” 周宓闻言则是干脆起身坐起,随即抬手摩挲着下巴,细声道:“冯群进士出身,又有一身不俗的武功,且又和江湖上那几大门派没有牵扯,这样的人主动投身朝廷,按理说应该会得到重用才是。” 柳七侧首看向了周宓:“那娘娘觉得此人受到了重用吗?” 周宓会心一笑:“以我的目光看来,这位冯大人应当是得罪了朝中某位大臣,所以近二十年来一直被困于清江府这区区一府之地。” 不得不说,周宓的话一针见血。 以冯群的身世背景还有武功,绝不至于在清江府蹉跎这么多年。 知府之位对于普通人而言或许是高高在上望尘莫及。 但对于一个武功不俗的进士,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要么是如周宓所言,冯群得罪了朝中某位大臣故而一直遭到压制难以升迁。 要么就是……他自己舍不得离开清江府! …… 清江府,一间民宅外。 噔,噔,噔。 身穿蓝布长衫的中年文士在木质的门上轻轻敲了三下。 咯吱—— 门打开了一条缝,门缝后露出了一位头戴毡帽,脸上无须的男人。 门后的男人看见了蓝布长衫的中年文士的脸后,不禁眸光微动,继而将门完全敞开。 “进来吧。” 跟在头戴毡帽的男人身后,中年文士一路从狭窄的小院中穿过,直至进入了屋内。 “多年不见,净明师兄风采依旧啊!”进入屋内后,头戴毡帽的男子突然双手合十,冲着刚刚进门的中年文士行了一礼。 中年文士脸色瞬间一变。 “净明……呵呵呵。”中年文士嘴角露出嘲笑之色,哑声道,“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般称呼我了。” 头戴毡帽的男子笑了笑:“净明师兄多年忍辱负重劳苦功高,寺中几位师伯师叔都是看在眼里的。” 蓝衫文士闻言双眸瞬间一冷:“看在眼里,现在除了净尘和你净贤外,少林寺中还有人记得净明这个人吗?” 话音刚落,周遭空气似是冻结了一般,头戴毡帽的男子顿时双目微张,在身前合十的双手微微颤抖,他紧咬牙关似是想要将双手分开,但任凭他如何用力,双掌好似彻底融为了一体。 “哼!” 一声冷哼回荡在屋内,头戴毡帽的男子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自心底涌出,随后合十的双掌猛地分开,自己脚下一个踉跄朝后退了几步。 “看来这么多年,你还是没什么长进。”蓝衫文士冷冷说道,随即缓步走至了屋内的椅子前坐下。 然后接着冷声道:“说吧,找我是有什么事?” 头戴毡帽的男子看向了蓝衫文士的眼神之中多出了几分恭敬:“净明师兄,师弟此番前来是受方丈所托。”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蓝衫文士的脸色,然后接着说道:“方丈托我问师兄您,这么多年了,那东西有了下落吗?” “呵呵呵……”蓝衫文士冷笑道,“若是有消息我岂不是早就告诉他了,还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头戴毡帽的男子闻言顿时身躯一缩。 片刻之后,他脸上浮出几缕讨好的笑容:“净明师兄,你是知道方丈师兄的难处……” 蓝衫文士不屑道:“他都已经是方丈了,还能有什么难处?” “话是这样说,可师兄你也知道,莫要说一个方丈,整个江湖都被那姓周的给压制了多少年!” 蓝衫文士眼底泛出些许深意。 头戴毡帽的男子见状,便挺直了身躯,语重心长地说道:“师兄有所不知,这些年寺中过得极为艰难,就连方丈师兄继位时的大还丹,都是欠了不少人情才堪堪凑齐了所有的材料。” 说着他闭眼叹道:“周威扬当年逼迫我们解散了武僧,退还了寺田,少林千年的积蓄一夜之间化作乌有。” “旁人只看到了那些破门灭家的门派,可谁又知道咱们少林又和破门灭家有什么区别,这些年朝廷严令百姓出家为僧,如今寺中放眼看去,已全是弓背驼腰的老沙弥!” “说出来也不怕师兄笑话,就我净贤这点不入流的功夫,做梦也不会想到如今竟然还能捞一个菩提苑的首座当当。” 他自嘲地笑了笑:“昔日菩提院首座师叔,那是何等的威严!” 蓝衫文士也不禁瞥了他一眼。 这位净贤师弟向来以八面玲珑著称,武功修为的确一般,如今也不过是初入一流的地步。 堂堂少林菩提院的首座,武功竟然连顶尖都不到! 蓝衫文士也缓缓闭眼,暗叹了一口气。 沉默片刻之后,蓝衫文士陡然睁开双眼,继而沉声道:“回去告诉净尘,就说东西已经快到手了,让他可以着手从寺中挑选合适的人选,开始做准备了。” 净贤闻言双眸大亮:“如若我少林再现昔日辉煌,净明师兄当是第一功臣!” 蓝衫文士摆了摆手:“记得告诉净尘,我欠少林的就快还清了。” 蓝衫文士缓缓侧首,凝眸看向了净贤:“可是少林欠我的,又该如何偿还!” (本章完) ------------ 第38章 大狮子吼 徐府,夜幕将至。 周宓借口身体不适不想参加今日的晚宴,遂柳七孤身一人朝着前院大堂而去。 来到大堂之前,赫然看见徐庆涛正在大堂前的石阶下来回踱步着。 直至看见柳七出现,徐庆涛明显的松了一口气,连忙迎了上来,口中笑呵呵地道:“小妹可是让三哥好等啊!” 说着他一偏头看向了柳七的身后,继而问道:“随小妹一道而来的周姑娘和十九姑娘呢?” 柳七直言道:“不必理会她们。” 徐庆涛怔了一下,但随后想起了二叔的嘱咐,便笑着说道:“小妹说什么就是什么,咱们进去吧,二叔三叔都已经坐上了。” 柳七颔首,遂跟在徐庆涛身后进入了大堂。 刚刚踏入门外,柳七瞬间感觉到数道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 她早已习惯了别人的打量,面不改色地走至陶氏的身边落座。 坐在主位的徐永桓深深地看了一眼已经落座的柳七,随后轻轻叩了几下桌面,见众人目光汇聚过来,方才朗声道:“今日三弟一家阖家归府,乃是咱们徐家的大喜日子。” 圆桌之上,主位坐着徐永桓,在其左右两侧分别坐着王氏和徐永定夫妇。 柳七紧挨着陶氏而坐。 徐庆涛则是坐在了近门口的位置,此时脸上也洋溢着欣喜之色,并且时不时冲着柳七眨眨眼睛。 而挨着二伯母王氏而坐的,则是一位面生的妇人,只见其脸色深沉,看不出一丝欣喜。 而紧挨着妇人的则是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个头稍大的是女孩子,看起来有七八岁的模样。 而个头小一点的则是个男孩子,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模样。 结合着徐府内众人的信息,柳七瞬间知晓,这面色不虞的妇人应当就是自己的大嫂苗氏。 而其身旁的两個孩子应该就是苗氏与徐庆浩的一双儿女。 “芳芙。”徐永桓突然唤道。 柳七抬眸看去,只见徐永桓手指向了王氏身旁的妇人,继而正色道:“这是你大嫂。” 又指了指夫人身边的两个孩子:“这是你大哥家的两个孩子,欣宁和显正” 柳七冲着三人分别颔首,就算是见过了礼。 而大嫂苗氏则是嘴角微微抽动,挤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小妹。” 话音刚落,似是觉得气氛有些凝固,苗氏瞥见身旁的王氏也是一脸不悦的看着自己,就更加不敢去看徐永桓了。 她低垂着头紧咬着嘴唇,正当此时两道异口同声的稚嫩童声打破了压抑的气氛。 “小姑姑!”徐显正绷着小脸起身冲着柳七行礼道。 “小姑姑,你长得可真好看!”旁边的徐欣宁就显得活络得多,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柳七的面庞,由衷地赞道,“比大姑姑还要好看!” 桌上的人顿时忍俊不禁,就连原本脸色有些不悦的王氏脸上也是绽放出笑容,对着徐欣宁故意嗔怪道:“亏得你大姑姑平日里最疼你了!” 徐欣宁口中的大姑姑,自然指的就是徐芳菲。 徐欣宁撅着小嘴:“可是大姑姑说过小孩子是不能说谎的,小姑姑就是比大姑姑好看!” 说着还扭头看向了一旁的弟弟:“小弟,你觉得是大姑姑好看,还是小姑姑好看。” 徐显正未料到姐姐突然将话题抛给了自己,他绷着张小脸埋怨地看了一眼徐欣宁,随后悄悄抬眸看了一眼柳七,紧垂着脑袋,声若蚊蝇:“小姑姑……好看。” “哈哈哈……”徐庆涛率先大笑出声。 听着长辈们的笑声,徐显正的脸更红了! 柳七突然感觉到手上一凉,似是被人握住了手,随后扭头看去,只见陶氏正满眼温柔地看着自己。 …… 晚膳过后,徐永桓突然叫住了柳七。 “芳芙……”徐永桓看了一眼柳七身边的陶氏,继而沉声道,“二伯有些话要和你说。” 陶氏脸色微变,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感觉手背被轻轻拍了拍,随后便看见柳七已然站了出来,轻声应了一个“好”字。 陶氏最终是被徐永定先行带走了。 看着三步一回头的陶氏,徐永桓不禁叹道:“这么多年来,唯有你母亲心中最放不下伱。” 在这一瞬间,徐永桓突然理解了陶氏过去种种在他当时看来颇为不适的举动。 “走吧,我们去书房细谈。” 柳七默然跟在了徐永桓的身后。 来到书房之后,徐永桓指了指屋内的一张椅子:“坐吧。” 柳七毫不客气地坐下,徐永桓见状眼底不由得更加深邃了几分。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徐永桓开口问道:“你的武功……已经到了何般境地?” 柳七则是应声回道:“二伯似乎并未学过武功。” 徐永桓听到柳七称呼自己为“二伯”,眼眸微颤的同时,嘴角也随之露出了一抹苦涩的微笑。 “书院的学生们都说读书难,其实习武又何尝不是一件难事,我虽也跟随你大伯学过一段时日的拳脚,但终究还是没能坚持下来。” 柳七闻言不禁回想起当年她初至细柳山庄的那段时日,的确是她此番人生中最为艰难的一段时期。 徐永桓说得没错,有些苦的确不是人人都能吃的。 于是柳七沉吟片刻,然后开口道:“大约是顶尖之上,绝顶之下。” 说着她见徐永桓面露难色,便又补充道:“江湖之中除了那几位绝顶高手外,应该再无人是我的对手。” 徐永桓闻言面色微变,继而小声呢喃道:“一尊双绝,七星五义……” 柳七则是微微颔首:“这上面之中有几人我倒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只不过并无……把握罢了。” 她口中的把握当然不是取胜与否,而是以自己能否将其杀死为标准。 虽然柳七还不想承让,但目前为止,这榜上的人她一个也杀不了,包括当初被她评价为不过如此的江寄余,柳七至今亦无杀他的把握。 过去她只以为绝顶就是真气更加雄浑,更加精纯而已。 但直到柳七自己破开乙木神决第五重的瓶颈后,方才知晓绝顶之境已是另外一番天地,自己的路还有很长很长。 虽然放眼整个天下,有资格在这条路上一较高低的人寥寥无几。 徐永桓一脸惊愕地看着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侄女儿,没曾想她的武功竟然已经到了这般骇人惊俗的地步。 但他还是很快清醒过来,随即也坐了下来,沉默片刻之后开口问道:“丐帮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说着不待柳七开口,他又接着补充道:“徐家承受不了丐帮的怒火。” 柳七闻言抬眸直视着徐永桓的眼睛,缓缓说道:“二伯是觉得徐家家大业大,还是丐帮家大业大。” “当然是丐帮……”徐永桓不假思索地回道,随后似是领悟了什么,腾地一下站起,目瞪口呆地看着柳七。 读书人的脑子就是好用啊! 柳七见徐永桓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领悟了自己的意思。 于是她淡淡地开口道:“或许我奈何不了顾连城与修少阳这两位绝顶高手,但只要我想,或许整个丐帮有些夸张了,但区区一个君山总舵,我还是能够屠戮一空的。” 徐永桓眼瞳渐渐放大,似乎没想到柳七竟能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这般骇人听闻的话语! 但看着柳七的表情,徐永桓心中莫名地坚信,侄女所言绝非夸夸而谈!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继而肃声道:“你这是在赌!” 是在拿整个徐家,去赌丐帮慑于她的威势而不敢报复! 柳七轻声道:“若是二伯觉得此举太过危险,我可以带父母离开徐家,只是……” 即便是她昭告江湖,自己一家与徐家脱离了干系,但那些人就真的会放过徐家吗? 柳七见徐永桓面色变幻不定,遂幽幽道:“当年你们徐家就该当徐芳芙已经死了。” 若是在永泉府沈家时,没有徐家人上门寻亲这一桩事,柳七和徐家也不会走到今日这般局面。 徐家照样可以过他们衣食无忧的日子。 而柳七则是依旧无惧无畏地闯荡江湖,无拘无束的她哪怕是得罪了整个江湖,也不会有丝毫的担忧! 可偏偏徐家就是对一个已经失踪了十几年的小女孩念念不忘。 其实在房氏带着徐芳菲去往沈家寻亲之后,柳七和徐家就已经没有选择了。 哪怕是柳七不承认徐家,但那些在暗中窥视着柳七的魑魅魍魉也绝不会放过徐家的。 这也是柳七选择回到徐家的主要原因。 她可以撇开自己和徐芳芙之间的一切关联,但却无法坐视因为自己的缘故,致使徐芳芙的家人遭遇灭门之灾。 换言之,哪怕她现在已经回到了徐家,她丝毫不认为自己就是徐芳芙。 但徐家人不会这么想,那些与柳七有仇的人也不会这么想,在暗中窥视着他的魑魅魍魉更是不会这么想。 这些人会想尽办法从徐家上面做文章,以此来对付柳七,哪怕是最后发现柳七其实并不在乎徐家。 所以徐家现在只有一条路。 那就是当天下认为徐家出了一个霸王时,徐家是真的有一个霸王! 话已至此,以徐永桓的聪慧想来也该明白了。 柳七缓缓起身,朝着门外走去,今日她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行至门口,柳七突然停下脚步,轻声说道:“二伯若是不放心,不妨让徐庆淮一直呆在青城山,说不定……日后还能给徐家留下一丝血脉。” 若是顾连城和修少阳当真不要脸面携手前来,那自己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逃了。 至于徐家……自己大不了以后多送几个丐帮的人下去给他们作伴好了。 说罢不等徐永桓开口,柳七便径直走出了书房。 看着柳七的背影自书房门口消失,徐永桓面色一阵变幻,他脑海突然浮现出刚刚柳七的话。 “当年你们徐家就该当徐芳芙已经死了。” 最后徐永桓脸上露出了苦涩的微笑。 “芳芙,芳芙……” …… 徐府外,柳十九倚着墙边而立。 呼—— 突然身边微风拂过,柳十九悄然侧首,却发现身边赫然多出了一道身影,她的手瞬间抚向了腰间的刀柄。 “看来功力有所长进啊。” 听到了柳七的声音后,柳十九已经攀在了刀柄之上的右手顿时一松,随即没好气地抱怨道:“怎么现在才来!” 柳七选择了沉默。 她现在在徐府可不比当年在京中柳府,陶氏恨不能整日将她绑在身边。 似是看出了柳七的心事,柳十九当即嗤笑道:“怎么,爹娘的心头宝当着不是滋味?” “少废话,叫你看着的人呢?”柳七冷声到。 柳十九哼了一声:“一直在府衙里呆着呢,我已经打听过了,这位冯大人既无家室,亦无亲族,所以就干脆住在了府衙。” “带路吧。”柳七当即开口道。 柳七又冷哼一声,但还是施展身法朝着某处凌空而去,柳七紧跟在其身后,二人一前一后转瞬便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很快,柳七与柳十九便在府衙大门前现身。 府衙门口空无一人,但却灯火通明。 柳七看着门口左右各悬着的大灯笼,不禁皱起了眉头,这阵仗怎么看着像是早有准备。 难不成对方已经知晓自己今日要找上门来? 正当此时,突然狂风骤起,“哐啷”一声巨响,厚重的铁门应声大开,随后狂风自门内狂涌而出。 “哈哈哈……” “外面的朋友,既然来都来了,为何不进来喝一杯茶呢!” 站在柳七身侧的柳十九脸色瞬间一白,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涌,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仿佛要从胸腔中挣脱而出! 啪嗒! 一只手搭在了柳十九的肩头,伴随着精纯的真气灌入柳十九的体内,她的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 “走!” 柳七感觉到柳十九体内气血已然平复,便带着她纵身一跃,闪身进入了府衙。 风声戛然而止! 柳七落在了灯火通明的府衙大堂正中,抬首便见“明镜高悬”四个大字,随着目光缓缓下移,只见匾额之下一蓝衫文士端坐于案台之后,正一脸惊诧地看着自己。 他本以为外面只有一人,结果闯进来的却是有两人,而且还是个年轻的姑娘! 蓝衫文士见柳七目光投来,当即沉声问道:“你是何人,能在我大狮子吼之下安然无恙,绝非无名之辈。” 柳七松开了柳十九的肩膀,缓缓上前两步,凝视着蓝衫文士:“你就是冯群,原金刚门的主持澄观?” 蓝衫文士在听到后面一句话后面色猛地一沉! 柳七见状淡淡说道:“交出金刚不坏神功,我可以饶你一命!” (本章完) ------------ 第39章 怒目金刚 冯群听到柳七提及金刚不坏神功时,双眼瞬间眯成了一条缝隙,旋即阴恻恻地说道:“好大的口气,看来阁下是有备而来!” 对方表情的变化被柳七尽收眼底,她当即微微昂首,细声应道:“看来这一趟还真是来对了。” 本只想上门碰碰运气,但瞧着冯群的模样,似乎还真有金刚不坏神功! 冯群闻言顿时脸色微变,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柳七的脸庞,于是同时心头也被重重疑云萦绕。 自己究竟是何时走漏的风声! 还有此女到底是什么来历,一身武功竟然连自己都看不透,而且模样还这般年轻。 正当冯群苦思不解之际,突然发现堂下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不好! 冯群心中惊呼一声,眼中精芒爆现,旋即右手化作爪状横扫至身前! 当—— 铮鸣声瞬间响起,闻之令人牙颤! 柳七凌空悬于冯群身前,身下便是府衙的案台,她目光一扫印在刀鞘之上的爪印,继而一个翻身抬脚朝着冯群胸口踏去! 冯群右手如闪电般缩回,左手也顺势抬至身前,同样化作爪状,双爪齐出挟裹着狂暴的真气似要将柳七凌空踏来的双腿绞碎。 柳七双眸微动,旋即一股雄浑的真气瞬间沉至双腿, 轰! 冯群舞动的双爪根本来不及施展便被柳七突然加速一脚狠狠地印在了双臂之上,一声巨响之下,冯群身躯顿时朝后滑去,将身后的官椅撞得粉碎的同时,速度依旧不减,直至重重地撞在了背后的墙面之上! 嘭! 整个府衙大堂都随之一颤,冯群半具身体已然嵌入了墙中,他双臂猛地一震奋力自墙面穿出。 只听得“哐当”一声,头顶之上大书着“明镜高悬”四大大字的匾额脱落,径直摔在了他的面前。 冯群突然瞪圆双眼,眼瞳急速膨胀几欲脱框而出,直至他喉咙“咕咚”一声,似是咽下了一口什么,脸上痛苦的表情方才渐渐平复。 随后“嗖”的一声,冯群脸色骤变,目视着身前长裙鼓动,摇曳的裙摆几乎擦到了他的脸上。 随后柳七缓缓落下,凛冽的目光瞬间落在了冯群的脸上。 “还想接着挣扎吗?”柳七如是说道,继而目光缓缓挪至冯群已经重新化作爪状的双手之上。 她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下一招,我可就要用刀了哦。” 冯群闻言眼瞳猛地一颤,目光迅速瞥向了柳七腰间并悬的两柄短刀,同时也看见了柳七拿在手的那柄尚未出鞘的短刀。 他眼神一阵闪烁,随后绷直的双臂渐渐松弛垂至身侧,化作爪状的双手也迅速摊开,然后蜷缩成拳。 “我到底是何时走漏的消息?”冯群的声音沙哑且带着一丝丝的绝望,他始终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哪一步出了岔子! 柳七一脸淡然地回道:“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想你应该没有走漏消息。” 随后她脑袋一歪,轻声道:“只是听说你以前是金刚门的主持,又恰好知道金刚门传说有一门神功,所以便想着上门试试,没想到……” 说着柳七目光微微发亮地看着冯群:“你还真有东西啊!” 冯群很明显脸上有过一刹那的呆滞,随后一脸苦涩地低下头:“原来……竟是这样啊!” 想他图谋几十载,眼前这女人一句试试,就让他半辈子的心血化为了乌有! 低下头的瞬间,冯群脸上的苦涩瞬间敛去,随即眼底丝丝金光陡然浮现。 柳七突然感觉心头猛地一跳,旋即眼眸微垂,霎时间双目被骤然浮现的金光所充斥。 冯群沐浴在夺目的金光之下,双掌齐出印向了柳七的心口,他金光四溢的眼瞳之中闪烁着慑人的威严,仿若怒目金刚! “滂”的一声,冯群那双威严的金眸似是颤动了一下,伴随着眼前的金光渐渐褪去,只见他的双掌赫然印在了一柄短刀之上。 与此同时,冯群只觉得周身寒意袭来,如同置身冰窖,他双目微抬,便看见了柳七森然的双眸。 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苍啷—— 柳七眸光微沉的瞬间,悦耳的刀吟声顿时在府衙大堂回荡开来,站在堂下的柳十九感觉到了手中的寒朔刀也在鞘中随之嗡嗡震动! 如此凌厉的刀气! 冯群心中一惊,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霸王,柳七!” “你就是霸王柳七!”冯群惊呼出声,眼眸之中的金光似乎也因为内心的震惊而翻涌滚动。 回应他的只有陡然而至的刀芒! 冯群心中一沉,口中突然发出一声爆喝,随即周身金光涌现,将他染成了一个金人! 当!当!当! 冯群化身金人之后动作似乎笨拙了许多,但身上凝聚的金光仿若铜墙铁壁一般,竟是生生挡下了柳七三刀。 柳七借着最后一刀的反震之力翻身朝后跃去,随后稳稳地落在了案台之上,她右手持刀垂于身侧,继而凝眸看向了冯群。 化身小金人的冯群见柳七停下了攻势,紧绷的心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赶紧催动着真气将身上几处有些逸散的金光重新凝聚。 这一幕自是被柳七看在眼里,她薄唇微启:“这就是金刚不坏神功?” 看起来和顶尖高手的罡气没什么分别嘛,而且自己刚刚随意斩了几刀,那被斩之处的金光竟然肉眼可见地涣散了。 柳七突然觉得传说中的金刚不坏神功似乎也没那么厉害。 冯群闻言深深地看向了案台之上持刀盈盈而立的柳七,刚刚那三刀差点没让他的“金身”崩溃,但瞧着这女子的表情,刚刚似乎并未用出全力。 思及至此,冯群眸光陡然一转,心想霸王柳七果然名不虚传,刀法当真是霸道绝伦,连少林罗汉堂的压箱底绝技罗汉金身都只能堪堪抵挡! 天下除了那位“刀绝”之外,恐怕再无一人刀法造诣胜过此女! 想到此女的来意,冯群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让柳姑娘见笑了,冯某所用的乃是罗汉金身,而非金刚不坏神功!” “哦。”柳七面无表情地轻声道,“罗汉金身不是少林罗汉堂的绝技吗,怎么会落到你这位金刚门前主持的手里。” “此事……说来话长。”随着左臂上最后一块涣散的金光被补全,冯群双眸骤然一凝,继而沉声道,“金刚不坏神功乃是佛门至阳至刚的无上秘法,姑娘刀法修为已是世间罕有,金刚不坏神功于姑娘而言,恐怕连锦上添花都做不到!” “姑娘又何必……” “你管我!”柳七语气一肃,直接打断了冯群的劝告,“要么今日将金刚不坏神功交给我,要么你就带着这门神功去地府上贡给阎王爷吧!” 说吧,柳七右臂陡然抬起,画眉的刀尖指向了冯群。 虽然此子化身小金人的确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但也就是这样了。 杀他,柳七甚至不需要动用杀意! 见柳七如此蛮横不讲理,冯群面色一沉,身上的金光也随之晃动了一下,透露出其内心的挣扎。 最终眼见着柳七眼眸之中的冷冽之色越发浓郁,冯群只能无奈地长叹一声:“姑娘恐怕……” 柳七却是再次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莫要说什么神功秘籍不在伱手,若真是如此那本姑娘似乎也没有留你的必要了。” 总之,只要你今天交不出来金刚不坏神功的秘籍,就是一个字,死! 反正柳七现如今在江湖上的名声已经够臭了,也不在乎多这么一桩巧取豪夺之事。 冯群闻言一时语塞,只能摇着头无奈道:“金刚不坏神功的秘籍的确不在我手,否则即便姑娘的刀法举世无双,冯某也绝不至于……落到这般地步。” 柳七听明白了此人的意思,就是说他假若练了金刚不坏神功,绝对和自己有一战之力。 这么说来,他对金刚不坏神功很有信心嘛! 柳七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往下说吧,我想冯知府一定有神功的下落,您说是不是?” 冯群苦笑道:“姑娘觉得冯某能说这個‘不’字吗?” 说是当然可以说,就是得有去见如来佛祖的觉悟。 眼看着事已至此再无转机,冯群环顾了左右两侧皲裂凹陷的墙面,随后无力地叹道:“若是姑娘有兴趣,不妨换一个地方说话。” 话音刚落,冯群周身金光瞬间褪去,露出了苍白枯朽的面容,配合着斑驳的头发,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 见对方收了功,柳七也随之收刀归鞘,继而从案台之上一跃而下,落在了冯群的身前。 “冯大人,我想提醒的话也不必多说了。”柳七语气平静地说道。 刚刚一番交手想必也让冯群认识到了他与自己之间的差距,若真是想搞什么鬼,柳七随时可以灭了他! 冯群只能苦笑着颔首,他还能说什么呢! 眼前的女子虽说生得沉鱼落雁,但性格的确是霸道,倒也正应了霸王这个名号! “柳姑娘,这边请。”冯群收敛思绪,随后躬身道。 “你我都是江湖中人,就别整这些繁文缛节了。”柳七语气淡然地说道,“冯大人,前面带路吧。” 冯群愣了一下,但还是乖乖听了柳七的话,沿着大堂的侧门向着府衙后院走去。 柳七迈步走上,刚刚一直在堂下等着的柳十九也追了上来。 “这个老东西似乎不简单啊!”柳十九压低了声音在柳七耳边说道,“罗汉金身在少林可只有历任方丈和罗汉堂首座可以修习!” 换言之,这个冯群极有可能是少林寺的人,而且在少林寺的地位还不低! “还是小心为上,当年眉夫人就说过,这些口里喊着慈悲为怀的老秃驴是最难对付的!”刚刚柳七差点被偷袭的一幕柳十九可是看在眼里。 柳七闻言头也不回:“管他和少林有什么关系,我只要拿到想要的东西就行了,其他的一概无需理会!” 柳七的想法很简单,既然金刚不坏神功真的有,那她自然是要拿到手的! 至于冯群,金刚门以及少林之间的恩怨情仇,就不在她的考虑的范围之内到了。 做人嘛,还是纯粹一点比较好。 柳七跟着冯群来到了后院一处僻静的厢房。 房间里有一张四四方方的木桌,柳七和柳十九进门之后便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看得一旁的冯群略微恍惚了一下,随后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也随之在与柳七相对的位置坐了下来。 “在官场沉浮了近二十载,有时候还真忘了自己也是出生于江湖。”冯群自嘲道。 柳七则是应声道:“还是直接进入正题吧,冯大人。” 冯群点了点头:“既然二位找到了这里,想必对冯某也有了几分了解。” 柳十九当即不屑道:“谁不知道冯大人就是金刚门最后一任主持,澄观。”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现在看来,你多半就是少林安插在金刚门的人,想必也是为了金刚不坏神功而来!” 否则能够修习罗汉金身的高僧,何必委身金刚门。 “只是……”柳十九狐疑地看了一眼冯群,“你都是已经是金刚门的主持了,难不成金刚不坏神功还没落你手里?” 对于柳十九的说法,冯群并未出言反驳,而是沉吟片刻之后,缓缓说道:“谁说金刚门之中就有金刚不坏神功的。” “那你……” 柳十九正欲开口,却被柳七伸手拦下了,随后对着冯群淡淡地说道:“冯大人,继续吧。” “金刚门本来就是少林寺建立的。” 冯群一语惊人,而后一瞥面色平静如常的柳七,接着说道:“当年金刚寺为七重天所灭,寺中大部分经藏要么被妖人掠走,要么被付之一炬。” “就连被奉为镇寺之宝的金刚不坏神功秘籍也被人趁乱抢走。” “只可惜那抢走秘籍的妖人做梦也想不到,金刚不坏的秘籍分为正副两卷,妖人抢走的乃是正卷,而副卷则是早被金刚寺的主持送至了少林。” “若无副卷相辅,仅凭着秘籍正卷非但练不成神功,反而会走火入魔以至业火焚身而亡。” “少林之所以在清江府建立金刚门,便是想引诱当年抢走正卷的妖人前来自投罗网。” (本章完) ------------ 第40章 忍得住 “那老东西的话,你觉得可信吗?” 从府衙出来之后,柳十九眼见四下无人,遂开口问道。 柳七:“你觉得呢?” 柳十九当即回道:“眉夫人曾说过,这世上除了自己和手中刀以外,任何人都不可信!” 柳七闻言脚下顿时停住,随后扭头看向了柳十九。 夜色之下,柳十九看不清柳七的面容,但却能感觉到她身上的肃杀之气,不禁缩了缩脑袋,小声嘟囔道:“我说错了嘛……” 柳七则是默然收回目光,迈步前行的同时语气平静地说道:“看来眉夫人的死还是没能让你明白,有时候就连自己也不可信!” 有时候人是会自己骗自己的。 刚刚在府衙之内,冯群谈及金刚寺时那副唏嘘不已的模样,先且不论有没有骗过柳七,他自己倒像是真的信了。 只可惜冯群的话中有太多经不起推敲的东西了。 首先,既然金刚寺的高僧已经提前预感到了有人要对金刚寺不利,且但都将镇寺之宝送至了少林,却连一句求援的话都没有说。 冯群口中说着数百年来少林一直想要寻回神功正卷,以此重建金刚寺,但行动上却是遮遮掩掩,颇为鬼祟。 柳七甚至怀疑,冯群口中所言金刚不坏神功分正卷和副卷一事,都是他杜撰而来,想要瞒过自己。 还真当她柳七是初出江湖的嫩雏儿啊! 若说世间的阴暗面,她柳七见得恐怕不比冯群少。 所幸的是柳七的目的其实也算是达到了,虽然没有拿到传说中的金刚不坏神功,但却冯群手中强取豪夺了一门至阳的心法。 毕竟佛门正统,随便一门内功心法走的都是至阳的路数。 柳七本来开口想要罗汉金身的修炼之法,只可惜冯群抵死不从,大有一副从容就义的姿态。 于是她便只能退而求其次,经过一番友好的协商之后,冯群终于拿出一门降龙伏象功,柳七才算是满意。 说起来这门神功倒是和柳七颇有渊源,昔日在京城时庆国公夏正泽的龙象伏魔功便是脱胎于这门少林神功。 而刚刚冯群所使用的大狮子吼,也正是将降龙伏象功练成方能施展出的绝技。 若非刚刚柳七在场,以柳十九的功力,只怕还未进入府衙大门,当场就会被大狮子吼震碎心脉。 “这清江府之中倒也是藏龙卧虎,我看你还是搬回徐府吧。”柳七话锋一转,“另外去市面上雇几个人,叫他们看着冯群的动静也好。” 紧跟在柳七身侧的柳十九闻言不禁脸色微沉,今日府衙除了冯群以外再无他人,明显是早有准备,说明他早就发现了柳十九在暗中窥视。 虽说柳七没有因为办事不力而出言责备她,但向来自傲的柳十九心中难免有些耿耿于怀。 只是一想到冯群此人武功远在自己之上,柳十九也只能选择听从柳七的安排。 她沉吟片刻之后,突然开口问道:“要不要动用京城那边……” 柳七未等柳十九说完,便直接打断道:“没这个必要,区区一个冯群而已,取他性命不过是一刀的事。” 张诚和春燕虽说做事已经十分勤勉,但情报网络的建立绝非一朝一夕能成,况且冯群这种级别的高手,说是洞若观火也不为过,与其浪费自己的人手,倒不如去市面上雇几个探子。 柳七倒也不指望这些探子能悄无声息的看住冯群,只是想让这位冯大人明白,她柳七可还在哦! …… 翌日一早,面色沉凝的冯群刚从府衙中出来,便发现了外面几個陌生的面孔正明目张胆的探头探脑窥视着自己。 冯群双眼一眯,正欲开口唤人之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道绰约的身姿,半掩于袖口中的拳头忍不住微微颤抖,脸上一阵青白变幻,原地踯躅半晌之后,选择了视而不见。 而此时府衙大堂之内,一群捕快和胥吏正围着案台附近议论纷纷。 “昨晚冯大人是不是和人动手了?” “明镜高悬的匾额都掉下来了。” “别光管那破牌匾了,看看那堵墙吧!” “咦,怎么瞧着墙上凹进去的那个人影和咱们大人有几分相似啊?” 话音刚落,府衙大堂之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最后还是有人笑呵呵地打破了沉寂:“开什么玩笑呢,咱们大人武功盖世,更何况刚刚咱们不都看见了冯大人嘛,他老人家好好的,哪有受伤的样子。” 此话一出,不少人顿时如释重负地附和道:“就是,咱们大人以前可是金刚门的主持,那武功绝对是一等一的!” 而此时他们口中武功盖世的冯群,置身于城中一家医馆内,伸出手由年迈的老者把着脉。 片刻之后老者迷离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澈,继而面色大骇地看向了冯群:“这是谁伤的?” 冯群脸色铁青:“徐大夫,还是赶紧开方子吧!” 老大夫闻言脸色微变,随后意识到自己刚刚问错了话,连忙起身恭声致歉道:“老头子一时多言,还望冯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随即赶紧扭头冲着后面忙活的徒弟喊道:“还傻看着干什么,赶紧将笔和纸拿过来!” 年轻的徒弟连忙将纸笔拿了过来,老大夫亲手写好了方子,随后又问了冯群是否就在这里抓药,看到冯群颔首同意后,方才让自己徒弟去了后面药房抓药。 冯群凛冽的目光目送着徒弟从侧门走了出去,随后冷冷说道:“徐大夫,今日之事,本府不想让别人知道。” 老大夫连连颔首:“老头子明白,冯大人还请放心,我们徐家济福堂向来只看病不问缘由!” 冯群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阴冷的目光一扫周遭,瞥见了柜台上放着的一方红布包起来的盒子,便随口问了一句:“贵府今日有喜事?” 老大夫闻言笑着回道:“西街永元家,冯大人可还记得?” 冯群想了想,随后颔首道:“可是拿下毒神的徐永元徐捕头?” 老大人捋须呵呵一笑:“正是!” “永元家的老三有个走失了十几年的女儿,不知怎么的突然找回来了,都是同宗同族的,遂让人备了点薄礼今日送过去。” 冯群闻言不知为何,脑海中情不自禁地又浮现出那道袅袅身影。 “该不会这般巧吧?” 正当冯群心中忐忑之际,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道爽朗的笑声。 “七爷爷!” 话音刚落,冯群余光瞥见药店门后赫然走进一男一女,当他的目光触及那后进来的女子身上时,眼瞳瞬间一颤,双目也随之瞪圆! 真的是她! 当柳七跟在徐庆涛身后走进这间名为济福堂的药店时,一眼便认出了药店大堂之辈背对自己而坐的冯群。 还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柳七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此时徐庆涛已经和那头发花白的老者攀谈起来。 “原来是你这个小猴子!”被唤作七爷爷的老大夫和徐庆涛的关系显然非常亲近,见面就是指着他笑骂道: “怎么又挨了棍棒到你七爷爷这里来讨伤药?” 徐庆涛闻言不禁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柳七,继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七爷爷我看您真是老眼昏花了,没看我生龙活虎的嘛!” 说着还在老者面前摊开双臂转了一圈。 老者哈哈直笑,随后也看见了站在徐庆涛身后的柳七,眼眸微亮的同时不禁疑惑道:“这位姑娘是……” “哦!”徐庆涛一拍脑袋,然后赶紧退后两步来到了柳七身旁,对着老者说道:“七爷爷,她就是小妹!” “芳……芳芙。”老者仔细回想了一遍才勉强记起了名字。 “对,就是芳芙!”徐庆涛一脸欢喜地说道,“怎么样,是不是出落得比仙女还漂亮!” “哈哈哈哈……”老者闻言大笑的同时不禁又多看了柳七两眼,继而点头道:“确实和庭策他娘生得一样沉鱼落雁!” 老者双眼一眯,一脸慈蔼地对着柳七说道:“芳芙啊,这些年在外受苦了。” 说着又是幽幽一叹:“你爹娘还有你舅舅一家也跟着受苦了!” 徐庆涛见七爷爷又提及这些过往的伤心事,不由得想到了长辈们的嘱咐,遂赶紧开口扯开了话题:“七爷爷,今日前来是芳芙要抓几味药。” “哦。”老者当即正色道,“要抓什么药,可有药方?” 柳七当即将早已备好的药方拿了出来递给了老者。 老者接过来看了一眼脸色不禁一沉,纸上并不是药方,而只写了几味药材,这些药材不仅十分珍稀,而且用处都是和习武之人息息相关! “可是家中有人受了内伤?”老者不禁皱眉问道。 柳七却是直言道:“七爷爷还是照着上面所写抓药吧。” 语气显得颇为生硬冷冽。 老者眉头皱的更深了。 还是徐庆涛连忙打起来圆场:“七爷爷您就照小妹的意思抓药吧!” 见老者仍然面有犹豫,于是徐庆涛便将徐永桓搬了出来:“这是二叔的意思,七爷爷不必多虑。” 听到是上面的药材是徐永桓要用的,老者脸色平缓了几分,随即沉声道:“不是七爷爷不帮伱,这上面有一味药我这里的储量也不够大,而且……” 他缓缓侧首看向了一旁坐着纹丝不动的冯群。 刚刚开给冯群的方子里正好就有其中这么一味药材! 似是感觉到了老者的目光,冯群突然缓缓站起,转过身来面对着柳七和徐庆涛。 他深深地看了柳七一眼,随后瞥了一眼老者手上写有药材名的纸张,双眸微动,继而开口道:“徐大夫还是先将药材给这位姑娘吧!” “可是您的伤……” 冯群当即一抬手打断了老者的话,然后面色沉沉地说道:“无妨,本府……尚且忍得住。” 此话一出,身旁的老者不禁面露愕然之色,悄然侧首看了冯群一眼。 而听到冯群自称本府,徐庆涛才后知后觉地惊呼道:“您是冯知府,冯大人!” 言罢徐庆涛赶紧站直了身躯,然后微微躬身抱拳道:“学生徐庆涛见过冯大人!” 冯群脸色愈发深沉,他目光自柳七身上缓缓挪至徐庆涛身上,然后声音略显沙哑地说道:“徐庆涛,是清江书院徐永桓的侄子?” “起身说话吧,这里不是在府衙,不必多礼。” 徐庆涛面带喜色的起身了。 此时刚刚在药房抓药的徒弟也捧着包好的药出来了。 老者接过了药,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着冯群也不知该不该将这包药递出去:“这……” 冯群见状,目光不禁朝着柳七扫去,见其嘴角似笑非笑眼底幽光深不见底,顿时心中一凛:“徐大夫难道没听见本府刚刚的话吗?” 言语之间赫然有了几分厉色。 老者闻言连连点头:“就依大人吩咐!” 随后便将柳七的纸条和手里的那包药一起递给了同样有些茫然的徒弟,吩咐他将条子上写的药都抓齐! 冯群见状不禁暗松一口气,随后肃然道:“本府尚有公务在身,就不在此多耽误了。” 说吧目光自柳七脸上一扫而过,便迈步朝着门外走去。 老者和徐庆涛连忙拱手相送道:“大人慢走!” 冯群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就在踏出药店大门一个拐角之后,身躯突然猛地一颤,随即右手瞬间按在了胸口。 随着喉结滚动了一下,冯群紧抿的双唇才微微张开,吐出了一口气浊气,透过双唇之间的缝隙隐约可见口中一片猩红! 短暂的停歇之后,冯群回首眼神复杂地瞥了一眼药店大门,随后一甩衣袖愤而离去! …… 而此时药店之中,徐庆涛正和老者议论着冯群。 老者一脸狐疑地喃喃道:“这位冯大人今日怎么瞧着有些不对劲!” 平日里没见他这么好说话! 而徐庆涛则是另有疑惑:“七爷爷,冯大人今日怎么会到您这里来看病?” 老者闻言眼神微凝,但想要刚刚冯群说过的话,便摇了摇头,笑道:“来你七爷爷这里怎么了,你七爷爷怎么说也算是清江府数一数二的神医!” 他没有将冯群受了内伤之事告诉徐庆涛。 他徐老七不仅是清江府数一数二的神医,而且还是唯一一个能够治内伤的大夫! (本章完) ------------ 第41章 团聚 柳七也没想到会在药店里撞见冯群,不过冯群能够强撑至现在倒也算是难为他了。 内伤一旦发作,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对于冯群这种级别的高手而言,体内用以运转真气的经络和穴脉其重要性丝毫不亚于五脏六腑。 尤其冯群修习的还是佛门刚烈的内功,一旦遭到反噬…… 突然柳七眼眸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芳芙,你要的药都在这儿了。”直至老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柳七方才收敛了思绪,然后伸手从老者手里接过了一个大包裹。 只是包裹还未在手里停留多久,便被徐庆涛直接给抢了去, 然后在柳七欲要掏银子的时候,徐庆涛便早早地将一张银票递给了老者。 老者口中说着“都是一家人就不必了”,但看到银票之后还是笑的咧开了嘴,然后不作丝毫犹豫的将银票接过飞快地塞入了袖中。 …… 从药店出来之后,徐庆涛手拎着装满药材的包裹,边走边和柳七说道:“七爷爷是南府主家的,绍字辈的长辈,现如今掌着药店的生意,也算是主家那边说得上话的人物!” 绍字辈,就是徐家第五代。 似徐家这样的江湖家族,族中产业总是离不开药店,武馆,镖局这类和武林息息相关的行当。 西街徐家亦是如此,在清江府下面的县也有两家药铺,另外在府城之中还有十几间铺面。 算上下面县里面的铺面和良田,只要后人不使劲折腾,足够数代人过上富足的生活了。 尤其是现在的西街徐家眼看着还在蒸蒸向上。 “时间还早,小妹想不想在城里逛逛?”徐庆涛笑着问道。 柳七当即摇了摇头表示拒绝,她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回到徐府之后,柳七便带着药材直接一个人回到了房间,并且嘱咐已经搬回来的柳十九把守着门口,不要让任何人回来! 以柳十九的武功,只要不是徐永元回来,府中应该没人是她的对手。 回到房间后,柳七盘膝坐在床上,将装满药材的包裹打开,随后拿出了一个小巧的炉鼎。 这就是沈家的阴阳炉,需以至阳至阴两种内力同时驱动! 柳七之前所修的乙木神决和沧海神功皆是至阴的功法,所以她才会将主意打到了金刚不坏神功之上。 虽然与预期有些不符,但降龙伏象功也是一门至阳的功法,仅仅是用来炼制九转清心丹已然足够了! 柳七双眸紧闭,旋即心中默念降龙伏象功的心法口诀,丹田之内的真气瞬间狂涌而出,在柳七的催动之下流入了预设的路线。 昨日回来之后柳七已经运转过这门佛门神功,如今再度运功已是轻车熟路,真气瞬间冲破了数道关窍。 柳七的面容逐渐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淡金色荧光。 与此同时经络间流淌的真气也随之变得精纯炽热,于此同时柳七双唇微张,一股灼热的气息喷涌而出。 嘭!嘭!嘭!…… 经络运行路线之上的关窍犹如豆腐渣一般接连崩溃。 降龙伏象功一共十层,柳七仅仅用了十息不到的时间便突破至第六层,一路奔着第七层的瓶颈而去! 直至此时柳七才感觉到了真气行进的速度渐渐放缓。 但柳七早有准备,只见她闭合的眼眸微微颤动,旋即一股肃杀之意骤然在身上浮现,经络之间流淌的真气突然浮现出点点苍白色之气。 杀意凝聚! 在杀意的加持下,真气如入无人之境在经络间疯狂前行,看似牢不可破的瓶颈在苍白色的杀意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第七层,破! 第八层,破! 第九层,破! 每破开一道瓶颈,柳七的脸颊都随之微微颤动,脸上的血色也随之消退一分。 恐怕无人想到,柳七会以这般近乎自残的方式来突破瓶颈! 随着挟裹着杀意的真气行至最后一道瓶颈,柳七双目骤然睁开,眼中金色佛光四溢但转瞬便敛于无形! 第十层,破! 吼—— 苍茫雄浑的气息自柳七身上涌出,隐隐凝聚出龙象滚动的气象,但顷刻间又敛于柳七体内,消失的瞬间一道仿若来自上古洪荒的嘶吼声回荡开来。 外面背靠着门辕闭眼小憩的柳十九突然心头一震,随之猛然睁开双眼,耳边似是响起一声嘶吼,但当她睁眼之后却发现周遭一片宁静,仿若刚刚只是她幻听了。 柳十九轻轻抚了抚心口的位置,继而侧目看向了柳七的房间,见房门紧闭并无异样,遂默然收回了视线。 房间内,柳七身形萧索,全无刚刚神功大成的睥睨之姿。 她的双手摊在双膝之上,隐隐可见指间苍白色的气息萦绕,刚刚借助杀意突破降龙伏象功瓶颈的弊端这么快就显现了。 柳七双眸陡然一冷,随着她五指微曲,苍白色的气息瞬间消失无影。 如今至阳功法已成,为确保万无一失柳七甚至还将这门神功彻底练成,只可惜这门武功练到顶也不过是顶尖水平。 故而对于柳七而言除了多一门手段之外,对她本身的修为并无太多助益。 一切都是为了九转清心丹! 柳七收敛思绪,双手瞬间抬至身前,与此同时放于一旁的阴阳炉似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拉扯,“嗖”的一下径直落入了柳七双手之中。 柳七不作迟疑,至阳至阴两股真气同时灌入,丹炉的炉身瞬间散发出淡淡荧光,柳七也随之感觉到丹炉之中逐渐弥漫出灼热的气息。 就是现在! 柳七双手陡然分开,却见离开了双手的丹炉稳稳悬在了半空之中,随后柳七目光右手轻轻一翻,便将桌上铺开的药材卷了一些过来,悉数放入了丹炉之中。 按照沈家老祖留下的心得,柳七双眸紧闭,开始以内力转动着丹炉。 片刻之后…… 嘭! 轻响过后,一缕青烟自丹炉中飘逸而出。 柳七睁开双眼,耳边听着门外传来的动静,开口轻声道:“无事,莫要来烦我!” 话音刚落,门外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柳七遂抬手又卷了一些药材放入了丹炉中,重新闭上双眼开始转动丹炉。 门外柳十九面色凝重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原地沉吟片刻之后,便一脸忿忿地转过身去。 眼不看为净! 嘭! 突然屋内又是一声轻响,柳十九不由得余光一瞥。 …… 连炸七炉之后,买来的药材也即将用尽。 第八次柳七终于顺畅地走完了全部的过程,她催动着真气将丹炉的盖子揭开,一股浓郁的药香瞬间扑鼻而来。 白雾散去,丹炉之中赫然躺着一颗晶莹剔透的丹药。 成了! 虽不是真正的九转清心丹,但柳七已经记下了刚刚炼丹时的所有步骤,可以用琉璃净心莲来炼制了。 柳七缓缓侧目看向了桌面上那株被黑布盖着的灵药。 她将丹炉之中的丹药取出,这颗丹药虽然称不上灵丹,但毕竟也是用珍稀的药材炼制而成,对普通人而言无疑是活血生精的神丹! 柳七想到了气血两虚的陶氏,便将此丹用木盒装着贴身放好。 …… “我已经说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们也不能进去!”柳十九双手环抱站在院门口,眼神不善地看着眼前诸人。 为首之人正是此前在沈家见过的房氏,她听闻柳十九所言气得浑身发抖,好在是身旁徐芳菲牢牢地搀扶着她。 徐芳菲看着柳十九,眼眸微微流转随后柔声道:“十九姑娘,这里所有人都是芳芙的亲人,难道也不能进去见她一面吗?” 柳十九摇头口中蹦出两个字:“不能!” 不过她心中还是思索了一番,只是想起柳七进去之前交代的话,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任何人……不就是包括眼前这些亲人吗! 如此想来,柳十九微微昂首,眼神更加坚定了。 同样在场的还有陶氏,她焦急地探着脑袋往柳十九身后看去,双手已经柔捏成了一团! 刚刚房氏和徐芳菲归来,本想去见见柳七,结果却被柳十九拦在了门外,任凭她们如何诉说,总之柳十九就是一句话。 不能进! 陶氏生怕失而复得的女儿再度离自己而去,几番欲要上前硬闯,好在是被徐芳菲及时给拦下了。 “或许小妹她真的是有什么事,我们不妨先回去等等。”徐芳菲瞥了一眼柳十九已经搭在刀首之上的手,一只手拉着陶氏一只手搀着房氏,劝说道。 “可是……”陶氏眼巴巴地看着柳十九身后,她是真的害怕啊! 徐芳菲知晓三婶心中担忧,但此时也只能柔声劝慰,拦在门口的这個唤作柳十九的小娘子莫看长得娇俏可人,但身上那股子杀气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善茬。 如今大伯和徐庆淮这两个好手不在,徐芳菲也不愿多生事端。 正当她准备劝着陶氏离开之时,突然听到了“咯吱”一声,似是门被打开的声音。 与此同时站在门口的柳十九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不禁回头望去。 只见柳七正盈盈走来。 “芳芙……”看见柳七出现,陶氏率先大松一口气,随后轻轻抚着心口。 而徐芳菲则是嘴角微微勾起,对着柳七轻轻唤了一声:“小妹。” 柳七目光微动,但却难得颔首应了一声:“嗯。” …… 房间内,柳七的右手被房氏双手紧握,左手则是被陶氏紧紧握着。 两人脸上皆洋溢着幸福欢喜的笑容。 “说起来给京城她大伯信送了没有?”房氏满面欢欣地问道。 坐在徐芳菲旁边的徐庆涛无奈地回道:“娘你都问第三遍了,早就送出去了,小妹回来的当年就派人送过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 房氏一脸欣慰地笑道:“等芳芙她大伯回来,再叫庆江和庆淮这两个孩子也一起回来,咱们一家人总算是团聚了!” 说着房氏又一脸怜惜地看向了柳七:“这孩子在外面肯定没少受欺负,瞧这小脸瘦的!” 坐在下面的徐芳菲奔来正喝着茶,闻言手上动作一顿,随即嘴角露出了一抹浅笑。 这世上能欺负小妹的恐怕……没几个了吧! 徐芳菲想到了传说中的那几位,心想着他们也不该是会与小丫头计较的人。 轻抿一口茶水后,徐芳菲感觉到了身下有人窥视自己,垂眸一看发现是躺在自己腿上的小侄女徐欣宁。 一大一小,两人四目相对。 徐欣宁顿时露出了一副笃定的表情:“大姑姑果然就是没有小姑姑好看!” 徐芳菲:…… 这孩子,真是白疼她了! 徐芳菲看着跑开的徐欣宁,不禁笑了笑。 徐欣宁则是一路小跑着来到了柳七面前,有些怯生生地看着她,唤了一声:“小姑姑。” 房氏顺势将徐欣宁揽入怀中,在她娇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然后便将她胖乎乎的小手塞到了柳七手里。 “欣宁这孩子与芳芙小时候一样,都调皮的很!” 柳七顺势探了一下徐欣宁的筋脉,然后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腕。 嗯,果然是个练武的苗子! 一旁的陶氏看着柳七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开口问道:“芳芙,在想什么呢?” “她是个练武的好苗子。”柳七下意识地回道。 “你这孩子!”房氏闻言一愣,随后笑着打趣道,“果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整日就想着武功!” “当年你娘脸皮子薄,我可没少去向街里邻坊的道歉,看着粉雕玉琢的一个小丫头,把人家高高壮壮的男娃儿揍得门牙都掉了!” “小妹的确天赋异禀!”想着江湖上关于柳七的传说,徐芳菲颔首赞同道。 随后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当即对着徐欣宁眨巴眨巴眼睛:“欣宁,你小姑姑武功可是盖世无双哦,你想不想跟着她学武功啊?” “想!”徐欣宁高声回道,同时狐疑地看向了柳七,“小姑姑的武功真的很厉害?” 说着她仔细想了想:“比二叔还厉害?” 徐欣宁口中的二叔自然指的是在长风镖局当镖师的徐庆江,在小丫头看来高高壮壮像个巨人的二叔就是最厉害的人了。 柳七看着徐欣宁清澈的双眼,本想问她一句“杀过人吗”,好在及时收住了口,回想着刚刚房氏所说的话,顿时开口问道:“打过人吗?” 徐欣宁摇了摇头,但很快又点了点头,继而小心翼翼地问道:“弟弟算吗?” (本章完) ------------ 第42章 惹祸 柳七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徐欣宁和徐显正两个小萝卜头在房间里追来追去。 她是个喜静的人,但此时房间内充斥着两个孩子吵吵嚷嚷的声音,她反而觉得有种难以述说的宁静。 “感觉这里怎么样?”耳边传来了徐芳菲的声音,“清江府虽然不比京城富贵,但却是个难得清静之地。” 柳七循声看去,见徐芳菲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徐芳菲的眼眸明显的亮了几分。 柳七脑海中忽而闪出徐芳菲刚刚提及的“清静”二字,心中积攒的那一丝宁静之意顷刻间烟消云散。 世上哪有什么真正清静无争的地方。 不入苦海,又岂能看得见水面之下的暗流涌动。 徐芳菲见柳七沉默不语,随后一脸欣慰地笑道:“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三婶笑得这么开心了。” 然后她微微一顿,扭头盯着柳七的侧脸,语气郑重地说道:“当年你被人拐走,并非是三婶她们照顾不力,我想这一点你应该能够……” 柳七听出了徐芳菲言语之间的意思,遂开口打断道:“我心中并未责怪过她们,只是……还需要些时间来适应现在的生活罢了。” 徐芳菲以为柳七在家人面前表现的如此漠然,是因为心中对当年被拐之事仍有心结,怨恨家人没有顾好她。 这么想的不只有徐芳菲一人,柳七猜测府中抱有这般想法的人恐怕不在少数。 柳七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之色,然后开口转移了话题:“京中现在情况如何?” 见柳七主动提及京城,徐芳菲眼眸微动,然后细声回道:“宫中之变的当天我就被侯爷遣人送出了京城,之后京城的相关情况也都是从侯爷还有你姐夫的信中知道的。” “对了。”徐芳菲突然想到什么,“若兰也去了四海书院,她来信说在那里见到了湘湘一家。” 徐芳菲面露犹豫之色,然后接着说道:“若兰回信说柳大人和柳夫人已经和离了,听说……是柳夫人主动提出来的。” 她轻声叹道:“可怜了湘湘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竟然是周氏主动提出来的和离,柳七倒是难得对周氏生出了一点佩服,没想到这個看似蠢笨的女人还能做出如此明智之举。 在柳府时柳七就看出来了,这两人之间可以说是一点情分都没有。 周氏至始至终看中的都是柳宗训的好皮囊,而柳宗训则是需要借助周氏来接近大将军。 二人之间的结合本就是一场你情我愿的算计,只可惜周氏没想到柳宗训竟然丧心病狂地会为了他所谓的大义而不顾两人女儿柳湘湘的死活。 果然读书和习武一样,追求的东西太多太过于遥不可及,人性就会被一点点的抛之身后。 这么说来,她柳七似乎也没有资格去批判柳宗训的所作所为。 无非是各行其道,自愿自受罢了! “说起来维宪很快也要来清江府了!”徐芳菲突然眼睛一亮,然后嘴角微微勾起,饱含深意地看向了柳七。 方维宪,安乐侯家的老二。 柳七余光瞥见了徐芳菲嘴角的笑意,也随之想起了似乎在京城时,自己和此人还有过一桩“过往”! 怎么? 刚回到徐家就准备将自己嫁出去了? 她都快忘了这个方维宪长什么模样,隐约记得自己和他有过数面之缘,似乎还交过一次手…… 至于其他的细节,柳七倒是全然没有印象了。 毕竟是个不入流的对手,柳七也懒得费心去了解了。 徐芳菲见柳七面无波澜对方维宪看起来毫无兴趣,心中失望之色转瞬即逝。 她刚刚只是灵光乍现想到方维宪即将来清江府任职,再加上在京城时也和当时还是柳家小姐的芳芙议过婚事,遂心中一时冒出了点想法。 毕竟是自家相公的亲弟弟,人品家世都是知根知底的,算是难得的良配。 不过转念想到妹妹也是刚刚归家,婚事倒也不不必急于一时,更何况三叔三婶也舍不得这么快将妹妹嫁出去,徐芳菲便将此事暂且按下不提了。 “哇哇哇……”突然凄惨的嚎哭声传来。 房间内仅剩的两个大人,柳七和徐芳菲循声看去,只见徐欣宁正骑在徐显正的头上,挥舞着小拳头拳如雨下朝着徐显正的屁股的打去。 徐显正虽是男孩,但毕竟比徐欣宁要小上两岁,此时被骑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觉得屁股阵阵痛意袭来,便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徐芳菲见状哭笑不得,但又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赶紧上前一手一个将两人提了起来。 两孩子双脚悬在空中,仍是不依不饶地朝着对方一阵乱踢,直到徐芳菲忍无可忍一人头上给了一个爆栗后,才安静下来。 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两人抱着头在一旁蹲了片刻,很快又有说有笑地玩到了一起。 “现在我算是明白了,我娘当年为何哭着喊着也不愿住在家里了。”徐芳菲一脸无奈地看着两个孩子说道。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人憎狗嫌的时候,再加上从小就有长辈帮忙打熬筋骨,精力更是远胜普通人家的孩子。 哒,哒,哒……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丫鬟小跑着闯了进来,看见站着的徐芳菲之后连忙屈身道:“大小姐,不好了!前院有人打起来了!” 徐芳菲脸色一肃:“说清楚怎么回事,谁和谁打起来了?” 丫鬟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徐芳菲身后不远处坐着的柳七,然后小声说道:“是小姐带回来的朋友,将南府那边的小少爷给打了!” 柳七闻言瞬间抬眸看向了那丫鬟,继而缓缓起身,开口问道:“是十九?” 那丫鬟似是感觉到了柳七身上慑人的气势,遂声音有些发颤地回道:“就是那位十九姑娘。” 柳七未等丫鬟说完便迈步朝着门外走去:“我去看看。” 让柳十九搬回徐家时柳七就交代过她,一些譬如别人多看了她两眼之类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必喊打喊杀的。 柳七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倒不觉得是柳十九闯了祸。 柳十九虽说心狠手辣为人蛮横霸道,但却有一点,自己但凡郑重交代过的事,她是决计不会违抗的。 这无关两人之间的关系亲近与否,纯粹是细柳山庄十余年的训练下养成的习惯。 看着柳七大步流星地离开,徐芳菲暗道了一声不好,随即一边紧跟着柳七的步伐而去,一边招手让刚刚来禀告的丫鬟也跟着过来。 “到底怎么回事,庆琢今天怎么过来了?”徐芳菲沉声问道。 丫鬟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恭声应道:“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刚刚看着好像是大少爷那边的小厮将南府小少爷他们引进来的。” “他们……”徐芳菲眉头一皱,“庆琢不是一个人过来的?” 丫鬟点头道:“还有冯知府的侄儿和武守备家的公子。” 徐芳菲眉头皱得更深了,她虽嫁去京城,却也知道丫鬟口中提到的这两人都是清江府有名的纨绔子弟。 再加上南府徐家家主徐绍宁唯一的嫡孙儿徐庆琢,这三人今日怎么好似约好一般齐齐来了自己家! 当柳七来到前院时,便看见宽敞的前庭之中刀光剑影间两道人影翻动,赫然是柳十九正在与人交手。 与柳十九交手之人乃是一身材挺拔,面黑无须的中年男人,双手紧握一柄宽刃长剑,舞动得虎虎生风。 当!当!当! 就在柳七刚刚驻足之时,柳十九与皮肤焌黑的中年男人对拼了三刀,两人身形俱是一颤。 但明显对方的力量更胜一筹,柳十九朝后急速滑去,直至滑出了近十步才止住了退势! “季先生,十九姑娘,今日之事纯属一场误会,我看不如就到此为止吧!”眼见着两人分开来,站在大堂台阶之上的徐永桓连忙走了下来朝着那手持宽刃的中年男人拱手道。 “季叔,不要放过她!”徐永桓话音未落,一道歇斯底里的声音骤然响起,“赶紧拿下这个妖女!” 柳七循声看去,只见一个锦衣华袍的年轻公子正捂着脸,两眼死死地盯着柳十九,目光之中满是怨恨之色。 透过他的指缝隐隐可见脸上清晰的红手印。 徐永桓闻言脸色微变,随即目光掠过那捂着脸的公子,落在了其身边的另外一人身上。 “庆琢,看在同为徐家的份上,莫要再生事端了!” 徐庆琢闻言脸色一沉,他动作亦如身边的公子一样,伸手捂住了半边脸,指缝间可见脸上的血色手印。 正当此时,自两人身后又探出了一个脑袋:“徐永桓,今日你不将这个妖女交出来,我定要让你阖府上下不得安宁!” 此人倒是没有以手遮面,不过脸上的血红手印却是大大方方地展示了出来。 柳七只是看了一眼,便知道这三人脸上的手印都是柳十九的杰作。 徐永桓闻言眼中怒意瞬间升腾而出,即便脾气再好,如此被人当着面威胁全家,是个人都忍不住! 他目光一扫,突然瞥见了柳七,顿时神色一敛,沉声道:“张公子,请回吧,这里是徐府还轮不到外人在这里放肆!” 被唤作张公子的年轻公子先是一愣,随后脸色一阵清白变幻。 一旁的徐庆琢听闻徐永桓所言,当即脸色沉沉地开口道:“桓二叔,难不成您没认出张公子?” 张鑫,知府冯群的侄儿,因为冯群膝下无子,故而冯夫人将娘子侄儿张鑫接来身边抚养,谁不知道知府大人对张鑫视如己出,疼爱至极! 而另一位锦衣华袍的公子便是清江府守备武凌峰之子,武青云。 徐永桓身为读书人胸中自然是有几分傲气,且此时见柳七在场,想到江湖上那些和侄女有关的传言,于是便一甩衣袖,冷哼道:“光天化日在徐某府上出言不逊,这位十九姑娘只是打了你们三人一巴掌,已是菩萨心肠,尔等安敢还在此放肆,简直是目无王法!” 三人闻言脸色骤变,似乎没想到徐永桓竟然敢当众指责他们! 而沉默半晌的执剑中年人眼见局势不妙,遂开口劝诫道:“徐山长还是少说两句吧。” 然后他撤去一手,单手执剑垂至身侧,继而目光落在了柳十九的身上:“姑娘年纪轻轻武功却如此不俗,出手却未免有些过于毒辣了。” “哼!”脸色苍白的柳十九当即不屑地冷哼一声。 她今日从外回府,正巧撞上了徐庆琢三人,三人见她容貌出众遂出言调戏了几句。 柳十九什么人,岂能咽的下这口气,上去就是一人一巴掌,这还是她心中牢记着柳七的训诫,才没有下更重的手! 只是看,姑且可以忍! 既然动了嘴,不能杀,赏个耳光总归是没问题吧! 奈何三人之中的那位武青云武公子,因为近日强占了一位武馆馆主的女儿,其父武守备担心武馆的人私下寻仇,故而给宝贝儿子请了一位高手随身保护。 这高手就是刚刚与柳十九交手的季先生。 此人名为季常,乃是一位小有名气的剑客,因曾受过武家恩惠,所以才愿意屈身给武青云当护卫。 否则武凌峰区区一个守备,岂能驱使身为一流高手的季常。 季常自然知晓武青云是个什么货色,也知道今日之事全因三人出言不逊在前。 于是他眼眸微动似是深思了一番,然后沉声说道:“看在徐山长的面子上,姑娘不妨开口道个歉,此事就这到此为止了。” 说着他微微昂首,语气一肃:“还望姑娘三思而后行。” “不行!”季常话音刚落,身后的武凌峰跳着脚叫嚣道,“不能就这么算了,季先生赶紧出手拿下这贱人!” 簌簌簌…… 季常闻声眉头微皱,突然耳边传来了一阵极其细微的脚步声,随后便见一道婀娜的身影袅袅而来。 柳七脚下站定,停在了季常与柳十九的中间。 她侧脸对着执剑的季常,眼角余光同时扫向了其身后不远处的三个废物点心。 看着柳七出现,脸色略显苍白的柳十九当即冷哼了一声,继而收刀归鞘,脸上顿时换上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我看季先生还是听刚刚那位公子的吧。”柳七缓缓侧首,凛冽的双眸随之抬起,“此事当然不能这么算了!” (本章完) ------------ 第43章 无形刀意 季常惊讶地看了一眼横插进来的女子,当其瞥见柳七面庞之时,顿时双目微张,面露惊叹之色。 但顷刻间他双眸一凝,似是明白了什么,悄然回头看去,果然发现身后三位纨绔公子皆是双眼迷离,吃吃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子。 季常此时才算是明白武凌峰为何非要来西街徐家不可,想来是不知从何处知晓了这里有着这么一位绝色美人儿。 只是…… 季常默默地看向了柳七,虽然没能在此女身上察觉到一丝真气波动,但他心中却是始终萦绕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嘿嘿……”直勾勾盯着柳七的武凌峰突然淫笑两声,随后拍了拍徐庆琢的肩膀,“徐兄诚不欺我,当真是国色天香我见犹怜!” 哐当! 想到白花花的银子打了水漂,武凌峰心里仿佛在滴血。 “武大人,不好了!”外面传来焦急的声音,“武公子,武公子……他……他出事了!” “右边那个……是南府徐家长房的嫡孙,徐庆琢。” “青云呢,青云到底怎么了!” 武凌峰闻言端着酒壶呵呵一笑,旋即抬眸讥讽道:“所以你们魏家现在就找上了我,想让我在背后给徐家使绊子?” 直至看到柳十九在朝武凌峰三人靠近,徐永桓才瞬间回过神来,视线自季常尸体身上收回的同时,一脸焦急地问道:“她要干什么?” “二十万两银子啊!” “有蜀中唐门在背后撑腰,魏家腾飞指日可待啊!” 这种货色也算是见得多了。 哐嗤! “魏良呢,他不会是死了儿子现在躲在家里哭吧?” 一想到如此美人儿竟然成了族妹,徐庆琢心中顿时犹如刀绞一般,于是便在昨夜叫上好友饮酒作乐一醉解千愁,结果不经意间将心中苦闷说了出来。 他心中不由得一凛,正欲开口问左右是何人所为之时,突然武夫人哭哭啼啼地带着一群丫鬟跑了出来,瞬间跪倒在他的脚边,抱着他的大腿就是一阵哭嚎! “老爷,您可要给青云做主啊!” 自然是要给这三个废物点心好好上一课! “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三人看见了柳十九缓缓靠近,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刚刚不堪的回忆,然后便觉得脸上一阵刺痛,看着柳十九嘴角的狞笑,双腿忍不住开始打颤。 “住手!”徐永桓惊呼出声,然后对着柳七用哀求的语气说道,“芳芙……饶他们一命吧!” 她平日里总是使唤十九,那是因为她是柳七。 然后徐永桓抬手指向了三人:“居中的那个就是武青云,清江府守备武凌峰之子,也是武家的独苗。” “啊!啊!啊——” 说话的同时柳七也感受到了武凌峰的目光,随即转过身来朝着柳十九使了個眼神。 看见季先生毫无反应,武凌峰终于是意识到了不妙,顿时目露骇然之色,猛地抬眸看向了已经走至大堂门口的柳七。 “还有季常呢,他是干什么吃的!” “这个霸王柳七我倒是略有耳闻,怎么又和徐家扯上关系了?” “说!”武凌峰怒视着妻子咬牙道,“究竟是谁干的!” “左边那个叫张鑫,知府冯群的侄儿。” “另外,别忘了告诉他们家人,若是想报仇,我柳七随时欢迎!” 柳七在徐永桓身边站定,然后侧眸看了一眼瞠目结舌一脸呆滞的二伯,旋即轻声开口道:“这人……二伯认识?” “苍——” 徐永桓双眸紧缩,眼看着柳十九对三人动了手,凄惨的哀嚎声顿时不绝于耳! 徐永桓倒吸了一口气,随后陡然转过身来看着柳七无一丝波澜的侧脸,他紧抿着双唇面露挣扎之色,直至瞥见柳十九抓住了徐庆琢的胳膊朝后用力一撇! 咔嚓! 咔嚓! 季常躺得十分安详。 魏博颔首笑道:“大人没有记错,正是这个徐家。” 一间雅致的包房内,两个衣着锦绣富贵的中年男人相面而坐,二人左右各有一浓妆艳抹酥胸半露的女子缠在身上。 柳七斜了她一眼:“下次可别再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现在老三徐永定一个失踪了十几年的女儿,竟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霸王!” 直到轰然倒地时,季常的双手仍旧是死死握着剑柄。 “武大人,那位方二公子可是要不了几天就要抵达府城了,您这里到底准备作何打算?”其中一名丹凤眼的男子笑着开口说道。 事实上看见柳七出现的徐庆琢脸上颇有些不是滋味,甚至有些厌烦地躲开了武凌峰拍打自己肩膀的举动。 武凌峰闻言脸色骤然一变,随即将缠在身上的女子一把掀开,然后腾地起身,将房门打开之后看见了自家门房在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外。 本来十九出手教训了一番让三人涨涨教训也就算了,没想到这三个废物点心还带着一个武功不俗的帮手。 武凌峰摆摆手:“别在我面前虚情假意了,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就凭你魏博区区一个上阳镖局的镖头,没资格和本将军在这里饮酒作乐!” 这可就引起了武凌峰与张鑫两人的兴趣,二人臭味相投皆是色胆包天之辈,便拉着徐庆琢上门来,想要一睹芳容。 三人丑态被柳七尽收眼底,她迅速收回了目光,厌恶之色自脸上一掠而过。 柳七一脸淡定地转过头看着徐永桓:“我何时说过要取他们三人性命?” 话音刚落,已将三人四肢全部折断的柳十九纵身朝后掠来,眨眼间便落在了柳七的身边。 “什么!”武凌峰惊呼出声,顿时双眼一片赤红,直接伸手将跪倒在身边的妻子扯住衣领一把给揪了起来。 还真是三个废物点心! 柳七默然收回目光,随后一瞥地上的尸体,语气平静地问道:“这人什么来头?” “锵!” 魏博微微一笑,举杯道:“武大人多虑了,今日设宴纯粹是为了感谢武大人这么多年对我魏家和上阳镖局的照顾。” 魏博眼中掠过一丝精芒,然后笑着回道:“清雅如今怀了身孕,唐门主特意请了家主去蜀中作客,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还望武大人见谅!” 武凌峰闻言瞬间脸色一沉,粗暴地将身边的两女推开,然后拿起酒壶仰头灌了一口,“砰”的一声将酒壶拍在桌上,擦着嘴角的酒渍,咬牙切齿地说道:“安国公这个狗日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收了老子的银子以后死在了京中。” 武凌峰从女子胸前抬起头,一脸不满地看向了房门口:“是谁,敢来坏老子的雅兴!” 武凌峰一路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结果还未走出几步,便瞥见了大堂前的庭院之中放着一副简陋的担架,担架之上赫然躺着季常的身躯。 “我……”他双唇微微张开,留下了在世间的最后一个字后,便仰面倒下,“嘭”的一声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啊——” 季常眼眸急速收缩,几乎凝聚成了一条竖线,空白的眼珠之中倒映出拦腰而断的剑身。 结果还没见着柳七,先撞见了柳十九这个小美人儿,然后便惹出了现在的局面。 丹凤眼男子看见武凌峰面色扭曲的模样,嘴角不由得微微抽动,但还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说道:“令妹不是嫁入了平阳侯府吗,有侯府撑腰,我想武大人不日就将高升了!” “呸!”武凌峰愤愤地啐了一口,“平阳侯若真有用,老子又何必给安国公那个王八蛋送钱!” 看着满面死气沉沉的季常,武凌峰双眸猛地一颤,随后大步流星地走至身边,刚刚站定便瞥见了放在季常身边,已经断成两截的宽刃长剑。 …… 自从那日在城外惊鸿一瞥后,徐庆琢便对柳七一直念念不忘,也是从父亲那里方才知道柳七就是徐芳芙之事。 断刃落地的声音传入耳中,季常只觉得一丝清风拂面而过,随后眼前的天地便开始模糊起来。 他心头猛地一跳,闯荡江湖数十载练就的本能反应让他迅速抬剑至身前,然后另一只手顺势便要探出去握住剑柄。 柳七冷冷地一瞥眼前的中年男人……你算是什么东西! 见中年男人沉默不语,柳七心中顿生不耐,于是长袖一甩,随后陡然转过身去。 徐永桓深吸一口气压制住了身体的颤抖,然后侧目深深地看了侄女儿一眼,继而沉声说道:“此人乃是邻府小有名气的剑客,名叫季常,是本府守备武凌峰花重金请来保护他儿子的。” 武凌峰皱着眉想了想,随后恍然道:“西街徐家,就是安乐侯世子夫人的娘家!” 魏博闻言双目瞬间眯成了一条缝,旋即阴恻恻地说道:“六扇门……呵呵,他们听说杀死我侄儿的是霸王柳七之后,一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 然后武凌峰双眸一寒,抬首盯着丹凤眼的男子冷冷道:“魏博,听说你侄子魏鑫死在了白水县,他不是六扇门的人吗,你不去六扇门喊冤,跑来找我喝酒是什么意思?” 季常只见柳七一甩衣袖陡然转身,眼中刚刚泛出不解,耳边似乎听到了极其细微的声响,像极了刀吟之声。 此时武凌峰身后的魏博悄然推开了身边的女子,眸光深邃地看着武凌峰的背影。 听到魏博口中提及“唐门主”时,武凌峰脸色微变,随后仰面饮了一口酒之后,脸上已然绽放出和煦的笑容:“如此说来,倒要提前贺喜魏兄了!” 武凌峰回过神来脸色大变,他壮着胆子探着头朝季常喊了两声:“季先生,季先生!” 她耳边仿佛听到了柳七嫌弃的言语:这也要我出手? “我看要不了多久,这清江府就全由他们姓徐的说了算了。” …… 二人朝夕相处十余年,柳十九瞬间明白了柳七的意思,只见她嘴角顿时勾出一抹狞笑,然后缓步朝着三人而去。 而此时武凌峰三人看见季常突然倒地,顿时目瞪口呆愣在了原地,他们甚至没能看清发生了什么,只看见了最后季常手中长剑断开,然后仰面倒地的一幕。 “二伯,烦请您派人将三位……公子送回去吧。”柳七扫了一眼如同烂泥一般摊在地上的三人,然后对着徐永桓说道。 正当二人酒到浓处搂着女人上下其手之时,突然门外传来了“砰砰”声响。 柳十九噘着嘴将头扭向了一边:“知道了。” “哈哈哈……若真有这么一天,魏家定然不会忘记武大人的大恩大德!”魏博爽朗大笑,然后双手举杯对着武凌峰说道。 说着他眼眸微动,对着武凌峰缓缓道:“武大人难道还不知道,最近江湖上凶名赫赫的霸王柳七,正是西街徐家老三徐永定的小女儿。” 他紧接着微微一叹:“他们家还真是如有天助一般,先是老二徐永桓的女儿被安乐侯世子看中,前不久老大徐永元又立下奇功进入了六扇门总衙。” 柳十九冷哼一声:“算是便宜他们了!” “大夫说他四肢都被人折断了,就算能够治好,日后也会不良于行!” 柳十九双手骤然捏紧,寒朔刀鞘随之发出了一声轻鸣。 武凌峰当街策马一路疾驰,风风火火来到了武府大门,不等胯下马儿停下便翻身下马径直入了府。 如今见了柳七,武凌峰和张鑫已然将刚刚挨打之辱抛之脑后,心中开始盘算着该如何将美人儿收入帐中。 看来是徐庆琢将柳七回到徐家之事告诉了武凌峰。 清江府,百花楼。 当身后倒地的声音传来时,柳七已经走至柳十九的身边,她放慢了脚步侧首淡淡地看了十九一眼,随后回首迈步踏上了大堂前的台阶! 本来柳十九看着刚刚让自己颇为难堪的中年男人剑断人亡,嘴角已经勾勒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但当柳七目光瞥来之时,她嘴角笑容瞬间一滞。 武功能够压柳十九一头,在清江府应该也算是一号人物。 柳七淡淡地问了一句:“可解了气?” 一想到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被人折断了四肢,将来还有可能变成残废,武凌峰便恨不能将眼前这哭哭啼啼的臭婆娘一并给砍了! 武夫人看着双目猩红的武凌峰,面色顿时一滞,随后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怯怯地说道:“是……是……是一个叫柳七的人干的!” (本章完) ------------ 第44章 挑衅 “二老爷,三位公子都已经按照小姐的吩咐敲锣打鼓地给送回去了。” 书房内,徐府的管家程康躬身站着,回想起刚刚送武青云三人回府时的经历,心中仍旧是觉得心有余悸,额头上生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渍。 徐永桓端坐在书桌之后,看着管家程康满头大汗的模样,不禁抿了抿双唇,然后开口问道:“三人府中都有什么反应,另外芳芙叫你们的话都带到了吗?” 程康一抹额头上的汗渍,恭声回道:“本来主家那边的全老爷都已经派人将小的一行围住了,结果小的将二小姐的原话说出来之后,全老爷立马脸色就变了,然后便开口叫的小的赶紧滚!” “至于武大人府上……”程康腰躬得更低了,“小的没敢进府,将武公子和那位季先生的尸体放在门口后,又将小姐的话告诉了门口的护卫,然后便匆匆离开了。” “至于冯大人府上……”程康缓缓抬头面露不解之色,“小的送张公子入府之后,冯大人正巧在府上,他老人家非但没有为难小的,反而亲自送了小的出府,并且还托我给小姐带个话,说是不日将亲自上门拜访?” 程康越说越觉得满头雾水,心中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冯知府的态度未免也过于宽和了吧。 徐永桓听完之后不禁面露苦笑,随后仰头躺在了雕花镂空的椅背上,然后轻轻晃了晃手,示意程康先出去。 正当程康躬身退至书房门口之时,突然听到徐永桓的声音传来:“将在三人府上的遭遇,去告诉小姐一声吧。” “是!” 程康从书房中退了出来,刚刚合上门,便看见三老爷徐永定正急匆匆地赶来,遂赶紧躬身行了个礼。 徐永定行色匆忙丝毫没多看程康一眼,便推开书房的门闯了进去。 “二哥,我怎么听说庆琢今天在咱们府上被人给废了,该不会是芳芙干的吧?”徐永定进门就冲着徐永桓大声嚷嚷道。 徐永桓瞬间坐直,先是目露不耐地瞥了弟弟一眼,随后沉声说道:“瞧你这着急忙慌的样子,先坐下说话,你今天不在府中去了哪里?” 徐永定一屁股坐在了距离最近的椅子上,然后应声回道:“我和南府的亨二哥在外商谈事,结果刚刚坐下就听到南府那边的下人过来请亨二哥回去,说是徐庆琢在咱们府上被人给废了!” “二哥!”徐永定抬眸紧张地看向了徐永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徐永桓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今日庆琢还有武大人和冯大人家的两位公子突然来了咱们府上,碰巧撞见了那位十九姑娘,武青云那小子嘴上不干不净的被十九姑娘赏了他们一人一耳光。” “结果姓武的小子身边跟着个高手,差点伤了十九姑娘,然后芳芙就出来了……” 徐永桓突然一顿,随即眼眸微凝看向了徐永定,继而缓缓说道:“武青云身边的高手死在芳芙手上,那三个小子包括庆琢在内,被十九姑娘废掉了四肢。” 然后他双唇一抿,犹豫片刻之后沉声道:“是芳芙授意的。” “什么!” 徐永定惊的原地站起!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就出门会了一趟朋友,府上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而且还闹出了人命! “芳芙呢!”徐永定眼眸一转,想起了柳七,连忙问道,“她有没有受伤?” 徐永桓闻言目光当即一沉! 你女儿武功怎么样难道你心里没数吗? 徐永桓撇了撇嘴:“芳芙现在应该在那位周姑娘的房间里……下棋呢!” …… 徐府的西侧有一座幽静的小院,周宓和柳十九二人被安置在这里。 这座小院距离柳七所住的院子只隔了一条长廊。 小院的主屋内,柳七与周宓相面而坐,二人身前摆放着一副棋盘。 周宓手中拈着一枚白子,眉头紧皱目光沉沉地望着棋盘,似是纠结片刻之后,朱唇轻启:“杀意反噬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柳七坐得笔直如松,双手揣在身前,眼睛盯着棋盘头也不抬地回道:“只是暂时压制住而已,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我猜的!”周宓应声回道,随后抬眸嫣然一笑,“好吧,刚刚柳十九都告诉我了,你杀人时她连你是何时动手的都没看清,甚至没有感觉到伱身上有任何真气波动,唯独听到了那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刀吟声。” “看来你已经可以自如地运用杀意了。” 见柳七并不接话,周宓笑吟吟地接着问道:“我还以为你回徐家之后会收一收身上的杀气,今日怎么突然在家中开了杀戒。” 说着周宓眼眸一转,看向了屋外:“十九今日倒是开心得很,她说自从跟你身边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快了。” 听到周宓提及柳十九,柳七眉头轻轻皱起,继而细声说道:“她……算了,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唯愿她以后不会后悔。” 从某种程度而言,十九心狠手辣的程度丝毫不比自己弱,之所以十九的恶名不显,纯粹是因为武功限制了她。 如果柳七对世间的态度是漠视,虽然也不把人命当一回事,但却不会觉得无关之人碍眼。 柳十九不同,眉夫人伪造的身世与自小的洗脑已然扭曲了她的性格。 若无柳七在旁压着,柳十九是真的会因为饭菜不对口味而杀人的。 周宓美眸流转,旋即轻声说道:“你今日这般大张旗鼓的举动,岂不是等于昭告天下,你柳七就是徐家的女儿徐芳芙,有没有想过徐家将来该如何自处?” “徐家人如何自处那是他们的事,我已经无数次告诉了他们,将我带回徐家会带来很多的麻烦。”柳七语气淡然地说道,“是他们放不下,而非我故意为之。” 说着她言语一停,沉吟片刻之后缓缓道:“至少,我还能帮他们报仇。” 周宓眸光微动:“包括你的父母?” 柳七没有丝毫犹豫地颔首:“从长远来看,人终归是会死的,不死于他人之手,也会死于天命。” 说罢柳七眼眸一抬,对着周宓冰冷地说道:“该你落子了。” 周宓脸颊瞬间浮上了一抹红晕,继而轻轻地将手中白子掷在了棋奁中,忍不住开口嗔道:“你若是再用武功抹去棋子,我非掀了这棋盘不可!” 柳七闻言眼眸微动,随即棋盘上的一颗白子竟是凭空消失,唯有仔细看才发现棋子消失的瞬间,似是有一团粉末逸散于空气之中。 柳七面不红心不跳地正色道:“你也可以抹棋子啊。” 周宓闻言重重地吸了一口气,随着胸口一阵起伏,方才平息了心中的怒火,正当她欲要开口驳斥上两句之时,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小姐,周姑娘。”管家程康进来冲着二人行礼道。 他将今日是如何送武青云三人回府,以及在三人府上各有什么遭遇一一告知了柳七。 柳七当即若有所思地问道:“你刚刚说的那位全老爷,是什么人?” 程康当即恭声回道:“全老爷是主家三房当家的,全名徐永全,是出了名的生财有道,如今主家那边上百号人的嚼用全指着三房的生意。” 柳七闻言陷入了思忖,同时伸手挥了挥,示意程康先退下去。 就在屋内只剩下柳七与周宓之后,周宓不禁开口问道:“可是这個徐永全有什么问题?” 柳七:“只是略有怀疑罢了。” 周宓闻言瞬间双眉紧皱,但片刻之后她眉心舒展开来,继而细声道:“你今日是想着打草惊蛇?” 见周宓猜出了自己的心思,柳七颔首道:“也不全是,不过与其任由这些魑魅魍魉在暗中鬼鬼祟祟,倒不如想个法子将他们给勾出来。” 最重要的一点柳七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她想知道,磨刀老叟准备利用清江府的哪股势力来对付他! 虽然在黒狱门中与磨刀老叟接触的次数并不算太多,但几次行动下来,柳七多多少少也看穿了磨刀老叟的秉性。 这个老东西最喜欢借刀杀人,且行事极为谨慎,没有十分的把握他是决计不会现身的。 当年那位金马商会的客卿叶肃之死,便是最好的佐证! 自她在白水县与父母相认之后,已经出现了很多事情,譬如魏鑫突然驾临白水县对徐永定下手,又譬如今日徐庆琢以及武青云三人找上门来。 看似是情理之中,但磨刀老叟这个老东西却是最喜欢设计这种情理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的事。 要知道当年她化身柳七娘潜入京城柳府,便是磨刀老叟的得意手笔! 与磨刀老叟这种老奸巨猾的鼠辈过招,就要像眼下的这盘棋一样,将对方拉至自己擅长的领域,然后一刀……斩了他! “十九呢?”柳七眼眸一转,看向了屋外。 周宓笑着回道:“刚刚回来之后就带着刀去了校场,看来今天她吃了不小的亏啊!” 亏当然是没怎么吃的,那季常的武功也就是初入一流的水准,在清江府这个小地方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但放眼整个江湖就不够看了。 柳十九已经将古柳心法练到了第六重,距离一流之境的第七重也仅有一门之隔。 古柳心法脱胎于乙木神决,经过删改之后虽然没有了乙木神决同源相吸的弊端,但却也彻底沦为了一门普通的心法,练到第七重,内功修为也只是达到了一流高手的境界而已。 按照柳七的估计,柳十九短则半年,慢则是三年之内,应该能够突破古柳心法至第七重,顺利跻身一流高手之列。 即便是三年后,比柳七尚且小一些的柳十九,也不过二十出头,绝对算得上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了。 只要不和柳七,以及那些武林巨擘的核心弟子相比! 柳七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徐庆淮,年少时被木石真人看中,在青城派上千年武学传承的加持下,也是在二十出头的年纪才踏入一流之列。 如今二十五岁的徐庆淮,在青城派绝对算得上是年轻一辈的翘楚。 …… 柳七本想去校场上观摩柳十九练刀,却在出门时撞上了徐永定和陶氏。 夫妻二人自然是为今日府上发生的事而来的。 好在是白水县时他们已经见识过柳七的手段,故而此番前来除了亲眼看看柳七是否无恙外,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提了一嘴大伯母房氏似乎有些被吓到了。 大伯母房氏不通武功,也对江湖之事没什么兴趣,故而虽然丈夫和二儿子皆在江湖之中,但房氏对江湖可谓是一窍不通。 如今听说柳七先是出手杀人,然后又纵容身边人废了徐庆琢,张鑫和武青云三人之后,直接被吓住了。 同样不通武功的徐庆涛倒是没这么大的反应。 见柳七沉默不语,陶氏还以为她是因为房氏而感到为难,遂出言宽慰道:“等你大伯父回来之后就好了,你大伯母一辈子连只蚂蚁都不舍得去踩,听见你杀了人,一时之间难免接受不了。” 柳七倒是因为这个缘故而沉默,她只是突然想到是不是应该让徐家在外面的人都回到清江府。 大伯徐永元据说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二哥徐庆江在长风镖局效力。 长风镖局的总镖头贺问天乃是“七星”之一,且长风镖局本身也算是江湖一方巨擘,如此看来徐庆江倒是比较安全。 对了! 还有一人。 大哥徐庆浩,徐欣宁和徐显正的父亲,他也不在徐府! 和徐永定夫妇见过之后,眼看着就到了午膳的时间。 正当柳七和父母一道走在府中的长廊时,突然耳边听到了一道细微的声响,她左手瞬间抬至身侧,食指和中指轻轻一夹,一张卷成圆签状的纸赫然映入眼帘。 一旁的徐永定和陶氏皆是吃了一惊。 而柳七不作犹豫直接将打开,只见纸上写着三行字:“西门,三十里,小郑庄。” 当目光自最后一个字扫过,她瞬间感觉心头猛地一跳,旋即体内真气也随之翻腾了一下。 高手! 而且还是绝顶高手! 对方丝毫没有隐藏自己的气息,柳七根本不用费力搜寻,直接侧眸锁定了来人,随后眼中精芒骤现,一丝苍白色气息转瞬即逝! 修少阳双手负在身后屹立于房檐之上,他目光淡淡地看着远处略显模糊的身影,但当柳七侧首看来之时,他眼前“滋”的一声似是电流划过,随后平静的面容上涟漪顿生,继而双目微张,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 (本章完) ------------ 第45章 乾坤正气印 “这是……” 看着女儿手中突然凭空出现的纸条,徐永定不禁慢慢张大了眼睛。 直至循着女儿侧首看去的方向,徐永定隐隐看见了远处屋顶之上略显模糊的身影,他心中顿时一惊。 徐永定也是习武之人,自然清楚隔着如此远的距离将东西掷来的难度,即便是他见过的最好的弓手用最强的弓弩,无法射出这般远的距离! 况且…… 徐永定缓缓侧眸看向了柳七手上的纸条。 掷来的还是如此轻盈的纸张! 呼! 徐永定回首之时,耳边风声骤起,随后眼前“嗖”的一下,似是有人影掠过。 他眼瞳急速收缩下意识地将妻女护在了身后,只是探出的右手感觉空空,随后扭头一看发现刚刚柳七所站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柳七此时已经纵身越过徐府的院墙,她眼眸之中无一丝波澜,凝望着远处的身影,眨眼间便已越过数座屋顶,在半空之中留下了渐渐消散的残影。 修少阳看着逐渐逼近的柳七,脸上的神情瞬间收敛,其眯起的双眸缓缓张开,眼中精芒转瞬即逝,随后便转身原地凌空而起,身形闪动间消失在了原地! …… 断壁残垣间,柳七飘然落地,站定之后不禁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只剩下了半截的牌坊,牌坊顶端隐约可见雕刻着“郑庄”二字。 这里就是小郑庄。 柳七自己刚才从府城西门出来,至这里正好约有三十里的距离,不正是纸条上所写的小郑庄吗! 柳七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残垣断壁,杂草丛生,看来这里已经荒废很久了。 且柳七还在残存的墙壁之上看见了兵刃劈砍留下的痕迹以及干涸的血渍,显然曾经这里经历过一场血战。 簌簌…… 细微的响动自一侧传来,柳七双眸微凝,旋即转过身来,只见一名文弱的中年男子负手自一面断壁后缓缓走出。 “霸王,柳七?”外表看起来就像是个教书先生的中年男子刚刚站定,目光一瞥柳七,随后语气略显生硬地问道。 说话间男人眼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 虽然早有耳闻这位凶名赫赫的霸王却是个生得花容月貌的女子,但如今亲眼所见,修少阳还是感到了一丝惊诧。 柳七抬眸上下了打量了一眼此人,随后细声反问道:“义薄云天,修少阳?” 男子闻言微微颔首,继而声音沙哑地回道:“程宗树败在你的手里,不冤!” 在徐府之中隔着那么长的距离能够一眼锁定自己的位置,并且还能一路追到这里,无一不彰显着此女的修为就算不和自己处在同一档,但也绝对超越了顶尖高手的层次。 程疯子在顶尖高手之中或许还算是一号人物,但在绝顶面前…… 修少阳缓缓垂眸,语气生冷地接着说道:“只是,你不该杀他!” 砰!砰!砰! 修少阳的衣袍突然一阵鼓动,磅礴的气息瞬间狂涌而出,负于身后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抬至身前,长臂一挥,只见三道掌印凭空浮现朝着柳七压来! 苍啷—— 紫芒乍现,柳七右手之中赫然多出了一柄紫光熠熠的短刃。 对方身上真气涌现的瞬间,柳七感觉自己周遭的空气就像是凝固了一般,她瞬间明白修少阳武功修为之可怕,也不敢再托大,直接请出了惊寂刀! 惊寂刀犹如黑洞一般源源不断的吞噬着柳七的真气,刀身之上的紫芒也越发的凝实,而持刀在手的柳七只觉得身心一片宁静,周遭一切似乎都在她眼中渐渐虚化,唯独修少阳的身形越来越清晰。 未等三道掌印袭至身前,柳七横刀一挥,紫芒在脱刀而出的瞬间化作了一道紫色的弧光,径直迎向了齐头并进的三道掌印。 弧光浮现的瞬间,柳七脚下轻点,随即纵身而出,紧跟在弧光之后,凛冽的双眸死死锁定了修少阳的身躯。 紫色弧光触碰到掌印的瞬间,三道掌印竟是一触即溃,掌印消散的瞬间一股汹涌如浪潮的能量倾泻而出。 顷刻间,四溢而出的能量在越过弧光之后重新凝聚成型,竟是化作了一道更加凝实的掌印,直面紧跟在弧光之后的柳七。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柳七陡然停住身形,随后双手紧握刀柄以力劈华山之势对着掌印迎头斩下,刀身之上的紫芒瞬间暴涨。 轰隆! 亲眼看着掌印被柳七一刀劈得粉碎,一直面无表情的修少阳脸上竟是起了一丝波澜,但立刻神色一敛,双目之中已然倒映出逼近至身前的紫色弧光。 修少阳不慌不忙地探出手来,看似苍白无力的手掌在撞上弧光之时并未出现五指齐断的画面。 反而紫色弧光犹如一条长蛇被修少阳抓出了要害,弧光一阵乱舞颤动之后竟是直接化作了一团云烟顷刻间消散无影。 正当此时柳七执刀杀来。 她眼看着自己斩出的弧光刀芒被修少阳轻松抹去,当即狠厉地一刀朝着修少阳的心口贯去。 刀尖即将抵住他的心口之时,却见一只手凭空出现在刀身一侧。 当—— 两指轻轻一点刀身,随之一阵低沉的铮鸣声回荡开来。 柳七感觉到了刀身传来的巨力,当即原地腾挪而起躺在半空翻身卸去巨力的同时,双臂在身前交错划过,旋即手中惊寂刀再度逼向了修少阳的咽喉。 修少阳眉头一皱,暗道了一声好狠毒的刀法,旋即周身淡金色罡气顿现。 就在柳七身形被淡金色罡气吞没的瞬间,突然凝实的罡气一阵剧烈颤抖,随之爆发出一道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 柳七身形应声浮现,举刀朝天凌空而出,周身罡气已然复现,却不是之前的淡青色,而是如同染上了一层白霜! 包裹在白色罡气之中的柳七停在了半空之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修少阳,另一只手适时攀上了刀柄。 随着她眼眸一沉,整个小郑庄的断壁残垣瞬间笼罩在了尖啸的狂风之中,而且这些狂风不断朝着柳七汇聚,且在靠近柳七罡气的瞬间化作了一道道白色刀气,直至无穷无尽的白色刀气彻底掩去了柳七的身形。 全身被淡金色罡气重重包裹着的修少阳不禁缓缓抬眸,看向了无数刀气凝聚而成的“巨球”,眼底渐渐浮现出凝重之色。 而在小郑庄外一处土丘之上,两个身穿道袍的老者正齐齐盯着空中的“巨球”,其中一人正是柳七曾见过的木石真人。 “不愧是狂刀啊!”木石真人敛去了眼中的震惊之色,继而一脸唏嘘道,“只怕方圆数里之内的生灵,都会在此女的刀气之下化作齑粉。” 木石真人身边的老者亦是长须垂胸仙风道骨,看着比木石真人还要老上几分,只见其目光沉沉地开口道:“狂刀本就是在战场之上磨练出的刀法,一人一刀便是千军万马,自古以来能以一己之力灭一城一国者,除了方恨以外,也就是萧家的沧海横流了。” “这么说,修少阳要败了?”木石真人惊讶道。 老者双眼微眯:“那倒未必!” 话音刚落,只见半空之上刀气凝聚的“巨球”瞬间爆裂开来,遮天蔽日地的刀气犹如巨浪般卷向了地面。 即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木石真人仍旧是感觉到了刀气之中蕴含着的凛冽气息,心中不寒而栗的同时,周身肌肤竟是隐隐传来了丝丝痛意。 随后垂眸一看,只见手背上赫然出现了一道血线! 木石真人双目顿时生出骇然之色,随即脸上刺痛袭来,血腥味直接钻入了鼻中。 砰! 一只枯瘦的手臂搭在了木石真人的肩头。 全身上下的痛意在这一霎那瞬间消失,要不是手背上仍旧残留着淌出的血渍,木石真人都以为刚刚自己是在做梦! “莫要以为刀气到不了这里就掉以轻心。”耳边适时传来了有气无力地轻叹声,“狂刀之威不在气,而在意。” …… 蹬! 脚尖抵地。 柳七缓缓落定,随风鼓动的裙摆瞬间一停,继而贴身垂落将靴子遮住。 她双眸一抬,环顾四周,原本的断壁残垣半人高的杂草丛此时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地面。 滴答,滴答! 柳七蹲着细微的声音看去,只见修少阳仍旧是站在刚刚的位置,只是身上萦绕的淡金色罡气此时已然荡然无存。 一身衣袍上尽是裂口,垂至身侧手背上赫然汇聚着一条猩红的血线。 血滴落的速度越来越快,顷刻间便在地上汇聚成了一小滩! 看见修少阳受伤之后,柳七眼中反而是生出了浓浓的警惕,继而执刀的右手陡然一翻,刀身重新绽放出耀目的紫芒。 “狂刀果然名不虚传。”修少阳缓缓抬起双臂,双目似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手背上的血污,随后毫不在意地将手负到了身后。 呼—— 目视着修少阳身躯挺直,柳七耳边隐隐听到了一阵微风拂过的细微声响,再抬眼一看,双瞳迅速收缩! 哗啦啦…… 修少阳褴褛的衣衫随风鼓动,他脸上呈现出凛然之色,望着柳七缓缓说道:“既已领教阁下的狂刀,那么现在也该让阁下领教领教修某的天地正气!” 柳七闻言顿感心中一凛,随后头顶似是传来了闷雷滚动的声响,她猛地抬头看去,霎时间眼眸之中金光四溢。 嗖! 修少阳纵身而起,悬于半空之上,只见其双手陡然抬至身前一阵隔空轻揉,霎时间以柳七为中心,四面八方包括头顶之上的金光瞬间凝聚成墙,且朝着柳七急速逼近! 这是什么招式! 柳七双眸一沉,随即周身白霜色的罡气再度凝聚,刀身上的紫芒也随之凝实了几分! 悬于半空的修少阳似是听出柳七心声,继而淡淡地说道:“此为乾坤正气印,阁下,小心了!” 话音未落,修少阳虚抓的双手陡然一合。 三面金光凝聚的墙眨眼间便合至一处,将柳七的身形彻底吞噬! 咔嚓! 双手紧握悬于空中的修少阳不禁眉头一皱,耳边似是听到了一丝脆响! 崩! 一声震天巨响之下,凝聚成小小一方的金印瞬间崩溃,只见一道白霜笼罩的身影破印而出,只是一息之间便已掠至修少阳的身前。 嗤拉! 修少阳双眸紧缩,随即微微侧身,刀芒擦着肩头而过,将他的衣袍又斩出了一道裂痕。 砰,砰! 修少阳回身两掌打出,身前巨型掌印骤现,却在触碰到柳七身躯的瞬间消散于无形。 柳七脸上已无一丝血色,但仍旧紧咬牙关,双足踩空腾挪而起,举刀朝着修少阳劈下! 轰! 就在紫色刀芒即将触碰到修少阳头顶的刹那,他周身一震,只见一道金色光幕骤然浮现,刀芒和光幕相撞,发出了一声震天的爆鸣。 修少阳的身形犹如流星自半空坠落,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之上! 砰! 落地之处飞灰四起,浓郁的烟尘瞬间弥漫! 柳七纵身闪入烟尘之中,气息锁定修少阳的同时,手中惊寂刀猛地朝前一送。 苍—— 刀吟声响彻大地。 噗嗤! 刀刃穿透血肉的声音传入柳七耳中。 但柳七眼瞳确实猛地一颤,只因眼前一只略显苍白而手掌也已印向了自己的面门。 “住手!” 悠悠声响回荡于耳边。 柳七心神随之一颤的同时,却见苍白的手掌骤然停住,掌心距离她的鼻尖仅有不到两寸的距离。 而她紧攥着惊寂刀的手也是猛地一顿。 呼,呼—— 清风拂面而过,眼前弥漫的烟尘尽皆散去。 两人身形自灰尘之中缓缓浮现。 二人四目相对,皆是目光一沉。 柳七垂眸看去,只见惊寂刀已然穿透了修少阳横于胸前的右手掌心,刀口抵在了他的心口之上,刀尖已经没入了他胸膛半寸。 而修少阳的左掌却是悬在了柳七的鼻尖之前。 而凌空飘然落下的老道瞥见这一幕,眼中顿时露出了震惊之色! 修少阳余光瞥向了侧后方站定的老道,继而淡淡地说道:“姜真人,来的可真是时候!” 随后修少阳收回目光,缓缓撤掌的同时,盯着柳七的眼睛沉声道:“今日,是修某败了!” 说完,他缓缓闭上了眼,似是等着柳七将刀送入他的心口。 柳七眼眸微动,耳边却是突然传来了老道焦急的声音:“柳姑娘,三思啊!” (本章完) ------------ 第46章 威胁 “闭嘴!” 老道话音刚落耳边顿时传来怒喝之声,随后便看见柳七正横眉冷眼盯着自己,遂脸上神情一滞。 眼看着柳七眼底翻涌的怒意,老道眼眸微缩,似是明白了什么,继而无奈地摇头叹道:“柳姑娘好不容易阖家团聚,这般以命换命真的值得吗?” “老牛鼻子。”柳七目光森然地盯着老道,语气冰冷地说道,“多管闲事小心惹火上身。” 随后她收回视线,看向了双目紧闭面露绝然之色的修少阳。 只消将手中刀轻轻往前一送,她便能将这位名满天下的丐帮副帮主斩于刀下。 可是…… 柳七双眼冷冷一斜老道,这老牛鼻子来的可真是时候! 自踏入江湖那天起,她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今日一战纵使以命换命两败俱亡,也是她柳七自己选择的路,无怨无悔! 可这个牛鼻子偏偏在最要紧的时候横插一手! 柳七很生气,非常生气! 虽然这老牛鼻子突如其来的一句“住手”也让自己受到了影响,但因为站位的缘故,修少阳一定会先她一步受到老牛鼻子的影响。 似柳七和修少阳这等级别的高手,一息一厘之间便是阴阳两隔了。 其实柳七自己也不敢保证没有老牛鼻子这一声自己究竟能否在修少阳的掌下活下来。 但……一场酣畅淋漓的生死对决,就这样葬送在了这老牛鼻子的手里! 思及至此,柳七眼中凶光顿现,若非她此时已是强弩之末,早就一刀照着老牛鼻子脸上砍去了! 当然……还有一点也不得不让柳七心生顾虑。 虽然老牛鼻子并未自报家门,但柳七一眼就认出了其身上的道袍与木石真人所穿的一模一样,以及刚刚修少阳口中所称呼的“姜真人”,一切都指向一个人。 这个老牛鼻子就是与萧奇峰并列的天下另一绝,姜玄云! 只是和看起来就高深莫测的萧奇峰不同,姜玄云的扮相甚至还没有木石真人来的仙风道骨,尤其是此时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完全就是一副猥琐老道的模样! 姜玄云看着柳七眼中凶光四溢,不禁有些尴尬地捋了捋长须,眼神也随之闪躲起来,但当他瞥见柳七的刀尖仍旧是抵在修少阳的心口处时,遂讪讪地开口道:“柳姑娘,不妨先……” 嗤! 未等姜玄云话出口,面若寒霜的柳七玉臂一收将刀抽回,惊寂刀瞬间化作一道紫芒自修少阳的掌心穿出,随即“哐啷”一声,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归于鞘中。 修少阳听到刀归鞘的响动眼睑微微颤抖,紧接着双眼缓缓睁开,未朝鲜血淋漓的右手多看一眼,而是径直看向了柳七,目光幽幽地开口道:“今日不杀我,你会后悔的。” 柳七垂眸而立头也不抬,口中冷冷地蹦出了一个字:“滚!” 修少阳闻声眼眸瞬间一凝,但随后余光瞥见姜玄云正拼命地冲着他使着眼神,遂深深地看了柳七一眼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呼——” 直至看见修少阳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姜玄云方才捋须一笑,大大松了一口气。 “老牛鼻子……今日之事你若不给個解释,我非让你青城派上下鸡犬不宁!” 身后传来的冰冷之言令姜玄云脸上笑容一滞,随后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来,正与柳七冷冽的目光对上。 姜玄云讪讪一笑,随后伸手在怀里一阵掏弄,最终摸出了一个看起来脏兮兮的木瓶,眼中顿时露出肉疼之色,但还是颤颤巍巍地递到了柳七的面前。 “青城派的万虚丹,专治内功耗尽时留下的暗伤,柳姑娘还是先服药调息一下吧。” 柳七闻言却是眸光一闪,随后看向老道的眼神之中警惕之色越发浓郁。 习武之人体内真气一般是不容易耗尽的,纵使一时之间用的太狠也或多或少会在丹田或是经络之间残留一丝真气。 但修为达到顶尖之后,对于自身体内的真气已经可以做到如臂指使的地步,自然也就有了将真气耗尽的可能,只是不到绝境,没人会这么做罢了。 真气于习武之人而言相当于常人体内的血,真气被耗尽虽然不至于致命,且后面也能很快恢复,但却会对丹田以及经络留下难以弥补和察觉的暗伤。 姜玄云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真气已然耗尽,甚至没有接触到自己。 这让柳七不得不警惕。 至于老牛鼻子脸上肉疼的表情以及时不时看向木瓶依依不舍的目光,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装成这副模样的? 姜玄云看出了柳七眼中的警惕,遂收回了木瓶,脸上隐约有如释重负的神情闪过,继而捋须笑道:“柳姑娘如今放了修楼主,和丐帮这桩恩怨算是了了。” 话音未落,便听见柳七阴冷的声音幽幽说道:“老牛鼻子,你真当柳七是因为惧怕丐帮才放了他吗?” 姜玄云闻言一愣,随后摇头苦笑道:“倒不愧是狂刀传人!” 随后他抬起头,神色一敛,正色道:“可柳姑娘有没想过,徐家上下何其无辜,姑娘的父母又何其无辜……” “行了!”柳七冷声打断了姜玄云的话,随即语气不耐地问道,“老牛鼻子,我若真在乎你说的这些,当初就该被乔五郎一掌打死,如今岂不是天下太平?” “可真是对不起了,我柳七的刀更快,少不了还要祸害上江湖几年!”柳七毫不客气地讥讽道。 姜玄云言语一顿,随后轻声叹道:“姑娘言重了。” “从京城到清江府,姑娘一路上的遭遇,老道也是略有耳闻,虽然出手的确有些重了,但终究是他人有错在先。” 姜玄云停了停,随后抬眸看着柳七,道:“再说姑娘若是真存心要祸害江湖,刚刚就不会放过修楼主了。” “哼!” 柳七冷哼一声,并未反驳姜玄云所言,她此时干涸的丹田和经络之中已经恢复了不少的真气,遂不再多作停留,迈步朝着府城的方向走去。 而姜玄云也并未横加阻拦,反而是默默退了两步,主动给柳七让了路。 待柳七从身边走过之后,姜玄云才缓踱两步回到了原位,继而捋须微笑着目送柳七的背影远去。 柳七的余光自始至终都关注着姜玄云的动向,直至对方彻底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中,柳七方才收回了视线,再度走出百来步后,突然停了下来。 她抬起手背轻轻擦拭着嘴角,而后垂眸一看,手背上暗红的血渍瞬间映入眼帘! 此战,并不轻松! 柳七原地站立片刻之后,再度迈步朝前走去。 ……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柳七便看见前方两道熟悉的身影正策马而来,正是徐永定和徐庆涛。 “芳芙!” 当徐永定看清楚路上之人正是女儿后,当即双腿用力一夹马腹,疾驰而来,直至到了柳七身前,不待马儿停下便翻身下马。 “芳芙,你……”徐永定眼神慌乱,只是一眼便瞬间锁定了柳七嘴角残留的一抹暗红色,继而面色大骇! 柳七直接抬手打断了徐永定的话,然后轻声说道:“不用问了,我没事。” “吁——” 稍慢一步的徐庆涛也已赶到,翻身下马,朝着柳七迎了上来。 柳七照例是用一句“我没事”将徐庆涛关怀的话给堵了回去。 徐永定本还想让徐庆涛回去换马车来,当场就被柳七给拒绝了,柳七也懒得过多言语,直接翻身上了徐庆涛的马,然后便策马朝着府城的方向去了。 徐永定见状连忙跟着上了马,正欲策马而出之时突然想到了徐庆涛还在这里,遂说了一句“我回去后派人来接你”便直接匆匆追去了。 徐庆涛愣在原地,直至看见远处不断扬起的飞尘,方才醒悟过来,继而一脸苦涩地摇了摇头。 最后徐永定甚至都忘了派人来接他,待到一个时辰后,徐庆涛才随着一辆牛车回了府城,然后再换了马直奔西街老宅。 结果就看见自家二叔正在门口送人,且态度十分的恭敬。 “冯大人对不住了,芳芙她……”徐永桓一脸歉意地对着眼前之人说道。 冯群则是赶紧伸手扶住了徐永桓不让他弓腰下去,脸上随即涌出亲和的笑容:“无妨无妨,都是自家孩子,身体要紧,待到徐小姐身体养好之后,本府再亲自上门拜访!” 徐永桓微微垂首,嘴角在冯群看不见的地方微微扯动。 虽然大致知道这宝贝侄女武功不俗在江湖上名头很响,但现在看着冯群的姿态,徐永桓觉得自己可能还是低估了侄女儿的能量。 徐永桓站在门口目送着冯群远去,随后耳边就传来了徐庆涛的声音:“二叔,那位不是冯知府吗?” 徐永桓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徐庆涛:“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啧啧道:“差点忘了,老三让我派人去接伱!” 徐庆涛:…… 二叔,你不是差点忘了,是已经忘了! 习惯性被自家二叔忽视的徐庆涛早已见怪不怪了,遂接着问道:“冯知府是不是为了张鑫来的?” “张鑫……”徐永桓眸光闪烁,“以后咱们清江府没这号人了。” “啊?” “啊什么。”徐永桓瞪了一眼张大嘴巴的侄子,“张鑫回去之后,冯群连房间都没让他进,直接派人将其送回了老家,而且还给张家那边带了话,说是永远不想看见他!” 徐庆涛怔怔道:“冯夫人没闹?” “闹?”徐永桓淡淡地瞥了侄子一眼,“刚刚冯群上门亲口说了,都是他平日对家中疏于管教,所以……冯夫人今晚也会被送回老家,闭门思过!” 徐庆涛瞪大了眼睛:“这也太……” “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对吧?” 徐庆涛有些木然的点了点头。 “对个屁!”徐永桓毫不客气地骂道。 随后他目光闪烁地看着冯群离去的方向,语气沉沉地说道:“冯群此举显然是在做给你妹妹看,但……似乎也有点借坡下驴的味道。” 徐永桓沉吟片刻,随后扭头看见徐庆涛还是一副木楞的目光,当即伸手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 “啪!” “哎呦!” 徐永桓看着捂着脑门的徐庆涛,语气淡淡地说道:“去将冯群上门之事告诉你妹妹,顺便问问她,若是不想让冯群的夫人离开,就让你娘去给冯夫人下请帖!” “滚吧!” …… 房间内,柳七盘膝坐在软榻之上,手里拈着一块精致的点心,当她听完徐庆涛的话后,不禁眼眸微动。 看来这位二伯还是个通透的人物。 柳七将点心放入口中,随即含糊不清地说道:“回去告诉二伯,无需理会冯群,随他去吧。” 柳七还是喜欢威胁本人,况且冯群于现在的柳七而言只是可有无可的角色,最多不过是满足一下柳七的好奇心。 能够让少林觊觎的金刚不坏神功,到底有何玄妙之处! 徐庆涛点了点头,随后看了一眼柳七手边已经见了底的点心盒子,笑着问道:“妹妹对这点心可还满意?” 柳七默然颔首。 徐庆涛当即应声道:“既然妹妹满意,我每日叫他们送上一盒就是了。” 刷! 话音刚落,徐庆涛突然感觉眼前似有什么东西闪过,随后感觉到手中传来异样,低头一看只见手里赫然多了一张银票。 当徐庆涛一脸惊愕地看向了柳七时,却见柳七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比划出三根手指:“每日三盒。” 徐庆涛岂有不答应的道理,借着点头的功夫他一瞥银票上的字,瞬间吓了一个激灵,差点站了起来! 一千两银票! 正当徐庆涛心中生出要将银票还给妹妹的念头时,耳边适时传来了柳七清冷的声音:“银票你收着,若我有什么要买的,到时自会知会你一声。” 徐庆涛抬眼看见柳七不容拒绝的眼神之后,便赶紧手忙脚乱地将银票收入了袖中。 “完了!这要让二叔知道我收了妹妹的钱,非打死我不可!”银票收起来的瞬间,徐庆涛心头突然一跳! 但随后偷摸看了一眼柳七,徐庆涛还是抑制住了将银票拿出来还给妹妹的冲动。 直至走出房门后,徐庆涛方才后知后觉地一愣神。 妹妹竟然比二叔还可怕! (本章完) ------------ 第47章 家常 柳七看见房门被合上之后,突然眼眸微动,霎时间一股凌厉且冰寒刺骨的气息自身上涌出,顷刻间便在房间内弥漫开来。 嗤拉! 柳七循着声音侧首凝眸看去,只见楠木桌面上赫然出现了一道裂纹! 柳七神色淡然地收回视线,随后双眸紧闭,随着她周身淡青色罡气凝聚成形,房间内弥漫的杀意逐渐消散,直至片刻后彻底收敛于柳七体内。 柳七眼睑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后迅速睁开眼睛,与此同时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方木盒。 柳七打开木盒,将里面的唯一的一枚丹药取出服下,随着喉颈处轻微滚动了一下,丹药入腹的瞬间,柳七皱起的眉心瞬间舒展开来。 这丹药正是她自己亲手炼制的九转清心丹。 沈庄没有骗她,此丹服下后孕育出的丹气的确可以控制杀意的反噬。 此时柳七体内,杀意并非像此前一样在真气的包裹中不断在经络间穿行,而是盘踞在奇经八脉的几处要穴之中,杀意的表面蒙着一层薄薄的丹气,也正是这层丹气保护着柳七的经络不受杀意的反噬。 但九转清心丹并非万能,只需柳七一个念头调动杀意,丹气形成的薄膜便会瞬间瓦解,那么此时就需要将杀意收敛之后再服用一枚丹药。 不过……柳七也发现了,与修少阳一番交手之后体内的杀意大涨,一枚九转清心丹的丹气似乎已经显得有些相形见绌。 或许下一次再动用杀意之后,自己需要两枚九转清心丹方才能控制住体内的杀意了。 炼制九转清心丹只需要一种名为琉璃净心莲的灵药,好在是这种灵药沈家已经可以自主栽培,无需再去绝地中冒死寻找。 不然……要沈家将培植琉璃净心莲的法子交出来? 这个念头在柳七脑海中一闪而过,但马上便被柳七给否决了。 先且不说柳七能否找到和沈家一样具有栽培灵药经验的人。 即便是有,也真的会比沈家可靠吗? 至于说徐家…… 柳七心中大致数了数,西街徐家虽说目前是蒸蒸日上,但整个老宅的的主仆加起来恐怕都没有沈家上下人数的零头多。 算了,专业的事还是交给沈家来做吧! 至于沈家是否会因此挟药自重,柳七并不觉得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因为她会给沈家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 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府城的上空染成了一片程红。 柳七推开房门,看见门口石阶之下柳十九正匆忙站起,她的眼神之中闪过一抹担忧,随后目光微微偏向了他处,撇撇嘴道:“听说你受伤了?” 柳七淡淡地回道:“若是想探望我大可以直接进去,无需在外面走来走去,听得人心烦。” 柳十九闻言脸色微颤,像是炸了毛一样马上开口反驳道:“谁想来看你,我只是……我只是过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话一出口,柳十九收回了目光,然后寒着脸在柳七身上一阵打量,见柳七完好无损且脸色红润并无一丝病态后,她方才轻哼一声:“你们徐家人就是大惊小怪!” 柳七闻言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径直下了台阶,走至与柳十九肩平行的位置时,她突然出手,左手五指微曲呈爪状,抓向了柳十九的肩头。 柳十九眼看着柳七的手突然抓来,也是吓了一跳,但多年的经验还是让她瞬间清醒过来,继而沉肩躲避的同时,空余的另一只手以迅雷般的速度插向了柳七的咽喉。 砰!砰!砰! 柳七轻轻抬手一拨便将十九的杀招拦下,而后手臂如同灵蛇般缠着柳十九的胳膊而上,眼看见就要抓捏住十九的咽喉。 十九脸色一沉,知晓出手阻拦已经来不及了,遂脚下轻点,双臂摊开如翼,朝后滑出了数步,原地留下了柳七悬在半空的手臂。 “你想干什么?”十九刚刚站定收回双臂,便对着柳七出言质问道。 柳七则是缓缓收回了手,继而淡淡地回道:“只是试试你武功有没有长进罢了。” 她稍微停了停,目光自柳十九沉凝的脸上一瞥而过,随后接着说道:“以你现在的武功,日后脾气还是收一收吧。” 说罢不待柳十九开口,便直接抬脚离开了! 柳十九在原地脸色一阵青白变幻,随后抬眼看着柳七的背影,狠狠跺了跺脚,却也气呼呼地追着柳七一路而去。 今日先是与修少阳一番苦战,回来后又打坐调息了半日,柳七的消耗不可谓不大,尽管中间徐庆涛带来了一盒点心垫了垫,但此时的柳七仍旧是感到饥肠辘辘,遂轻车熟路地朝着后厨走去。 柳七所在的这一脉徐家人,虽说也是世家子弟出身,但老早就从主家分了出来,发家也就这一两代的事,此前的日子也和寻常百姓也没多少区别。 所以别看现在老宅地方不小,但家中下人却没几個,且多半都是负责打扫的杂役,也就是三位主母的身边各有两个丫鬟负责分担一些家务。 其余的小辈身边基本无人伺候,也就是如今贵为安乐侯世子夫人的徐芳菲,身边带着几个丫鬟,这还是她从京城带回来的。 不过这种在外人看来比较朴素的生活习惯,却颇合柳七的心意,在细柳山庄之时大部分事情都也都是她们自己亲力亲为。 约莫是快到晚膳的点了,后厨里一个白白胖胖的厨子正在灶台上忙活着,另外还有两个年纪稍大的厨娘在旁帮忙。 所以柳七进来之后,并闻到了一阵菜香,循着香味看去,发现了摆放在一旁案台上的几盘菜肴。 应该是为晚膳准备的,看着倒是色香味俱全。 眼见着厨房内的三忙得脚不沾地,甚至没注意到自己进了后厨,于是柳七便不声不响地寻了碗筷,也找到了早已蒸好的米饭,就这样在后厨里吃了起来。 待后厨的人发现柳七时,桌上的七八盘菜肴已经见了底!! “你是什么人!”被厨娘提醒的白胖厨子当即一声厉喝,心想谁这么胆大包天竟然来后厨偷吃! 结果当柳七转过身来后,那长得白白胖胖的厨子瞬间脸色一变,而后赶紧放下了手里的锅铲,着急忙慌地迎了上来,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渍,一边冲着柳七躬身行礼。 “小的常林见过小姐!” 常林不仅是徐府掌勺的厨子,同时也是后厨的管事,地位比一般的奴仆要高,对于府中的情况也了解的比较多,所以知道三老爷失踪了十几年的女儿最近被找回来了。 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柳七,正是刚刚回府,被府中几位主子都恨不能放在心肝上的二小姐! 常林偷摸着抬眸看了一眼,见柳七手里拿着碗筷,两边脸颊也看着鼓鼓的,遂心头一跳,连忙说道:“小姐若是想吃什么,直接派人来说一声就是了,何必亲自屈尊走一趟呢!” 柳七将嘴里的食物咽下,随后摆了摆手:“伱们忙你们的,无需理会我。” 吃饱了之后她自会离开。 常林哪敢不理会啊,遂扯了扯身旁厨娘的胳膊,冲她挤了挤眼色。 那厨娘也是个机智的,瞬间醒悟过来,然后对着柳七行了礼之后,便匆匆离开了后厨,眼见着是要叫人去了。 常林此时方才暗松了一口气,随后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小姐可还想吃什么,小的这就为您准备!” 既然人都已经在后厨吃上了,那常林自然是要将其伺候的舒舒服服。 所以待到苗氏匆匆赶到后厨时,还未进门便看见了门口如同门神一般的柳十九,正环抱着短刀,眼神不善地看着苗氏一行。 瞅见了柳十九阴冷的目光,苗氏不由得心中一颤,但随后还是鼓起了勇气一步步地朝着后厨大门走去。 来到门口之后,苗氏一眼就看见了后厨里面正坐着大快朵颐的柳七。 在厨子常林与另外一名厨娘震惊的目光之中,柳七缓缓放下了手里的碗筷,心满意足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没有什么事能比大战之后大饱一顿更让人感到痛快了! 尤其想到今日败在自己之手的是江湖中人奉为“五义”之一,丐帮副帮主,人称“义薄云天”的修少阳,柳七就更觉得畅快不已! 这代表着她已经跻身江湖绝顶之列,这世上能威胁到她的已经寥寥无几。 不对! 柳七双目微眯。 准确地说……应该只有那两位了! 正当柳七心潮澎湃之时,身后传来了一道略显焦急的声音:“小妹,你怎么在这里吃上了!” 柳七缓缓站起转过身来,便看见苗氏匆匆而来,就连头上的步摇也随之剧烈地摇晃起来。 “只是有些饥饿难忍而已,大嫂不必惊慌。”柳七平声静气地说道,同时将苗氏上下打量了一番。 和家中其他人不同,苗氏对于柳七的回归似乎显得并没有那么激动,大抵是因为柳七失踪之后她才嫁入了徐府的缘故,所以对柳七也没多少的感情。 苗氏是大伯母亲亲妹妹的女儿,与大哥徐庆浩是姨表兄妹,所以大伯母房氏不仅是苗氏的婆婆,也是她的大姨。 放在柳七前世,这种婚姻自然是不被允许的,但在大齐,苗氏和徐庆浩的结合是一桩被赞为亲上加亲的美谈! 不过柳七看苗氏的一双儿女,徐欣宁与徐显都是正常的孩子,并无什么异样。 虽然柳七口中说着无妨,但苗氏始终觉得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在后厨这般胡吃海塞实在太过于惊世骇俗,但一想到婆母以及两位叔母对柳七的态度,苗氏只能按下心中的不满,好言好语地将柳七劝了出去。 “你是怎么做事的!”后厨内传来了苗氏的厉声呵斥,“如若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常大厨还是另请高就吧!” 刚刚走出后厨院门的柳十九闻言,悄摸地将头凑到了柳七耳边:“这个苗氏瞧着对你似乎有些不满啊!” 柳七眼神依旧是无一丝波澜,也并未理会柳十九。 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徐府中有对她好得恨不能掏心窝子的人,自然也会有因此而生怨的人。 人性之中复杂阴暗的一面,柳七早已在细柳山庄时期亲眼见过无数次了。 对于家中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柳七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甚至都懒得去理会。 难不成她一身武功,还要用到家长里短的争斗之上不成? 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 徐府晚膳,已经吃饱喝足的柳七顺理成章地缺席了。 苗氏将柳七在后厨发生的事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嘴,结果刚刚说完就被自家的大姨兼婆母狠狠地瞪了一眼。 苗氏心中瞬间犹如吃了一只死苍蝇如鲠在喉! “这孩子也是的,既然饿了叫后厨的送去房间里吃也好,非得自己寻去后厨,就生怕耽误了一那会儿功夫!”陶氏看出了苗氏脸色不虞,遂笑着开口道。 结果向来在吃饭时不苟言笑的徐永桓悄然放下了碗筷,而后一脸正色地说道:“芳芙乃是江湖中人,行事难免有些不拘一格,不过是几道菜而已,咱们徐家又不是吃不起!” “大嫂,我看这样吧。”徐永桓扭头对着房氏商议道,“距离芳芙住处不远有个无人用的院子,不妨就改成厨房给芳芙用吧,” “这孩子在江湖上闯荡这么多年,口味难免和咱们有些不同,也省的她来迁就我们?” “大嫂,三弟妹,你们觉得如何?” 陶氏本来还想开口婉拒,结果房氏却是直接点头将此事定了下来:“我看就挺好的,这事儿就交给庆浩媳妇去办吧!” “是。”苗氏低着头应承下来,手里的筷子却是差点给捏断了。 …… 晚上回到房间后,苗氏直接在娘家带来的大丫鬟面前痛哭了一场! “明明是她做得不对,却连说都说不得了。” “我当年生了显正落下了病根,求着婆母另开个小厨房都没能成,她倒好,提都不用提! “这府里上上下下哪还有我的位置!” “呜呜呜……” 大丫鬟看着哭得肝肠寸断的苗氏,只能附和道:“大少奶奶消消气,府里上下谁不知道您劳苦功高!” 说着她压低了声音:“再说您有宁姐儿和小少爷撑腰,谁还敢轻看了您去?” “那位芳芙小姐不过是因为走失多年,老爷夫人们都存着补偿的心思,故而一时半会难免骄纵了些。” “过些时日就好了!” “再说……哪有小姑子在家里呆一辈子的道理,她不是迟早要嫁出去的!” 苗氏闻言抽抽搭搭地停下了哭泣。 …… 而此时,清江府衙。 屋顶之上柳七负手而立,背后一轮满月悬于天际,在清冷的月光的辉映之下,柳七身形袅袅犹如仙女临尘。 她双目微垂,锁定了府衙后院之中一间漆黑的房间,随即双唇微启:“冯群,还不滚出来!” 咯吱—— 房门大开,穿着整齐的冯群缓缓走出,正欲抬头之际,耳边突然传来尖啸之声。 “嗤——” 冯群心中一凛,丝毫不敢大意瞬间撑起金色罡气,紧接着抬头便看见一道白光掠过,一时之间竟也分不清到底是月光还是刀光。 喀嚓嚓…… 细微的碎裂声传来。 冯群双目瞪得像铜铃一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前的金色罡气寸寸皲裂,随后如同云烟一般彻底消散于月色之中。 “冯大人,看来你这佛门罡气,也不过如此嘛。” 冯群猛地侧首,只见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婀娜的身影。 正是柳七! 柳七目光淡淡地瞥了满脸惊愕不已的冯群一眼,随后轻声说道:“听说你想见我?” 冯群悄然倒吸一口冷气,平复了体内翻腾的气血,同时侧过身来,抬眸深深地看向了柳七。 此女,似乎比上次交手时,还要可怕了几分! 他收回目光屏气凝神,随后沉声道:“姑娘不是曾说过,想亲眼见识见识佛门无上功法,金刚不坏神功吗?” 柳七闻言眼眸微亮,默然等着冯群的下文。 冯群抬头一扫皎洁的月光,随后语气幽幽地说道:“神功重见天日,就在今晚!” (本章完) ------------ 请假一天,明天补上。 如题,大家早点休息。 ------------ 第48章 金身不灭 今晚? 柳七闻言心中闪过疑惑,心中不禁暗想未免也太过于巧合了吧。 她才与修少阳交手,冯群就得到了神功确切的下落。 虽说二者之间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时间上如此接近不得不让柳七多想。 不过也仅仅只是多想了一下而已,转瞬柳七便将疑惑抛之脑后,而后“呼呼”带着风声,飘然落下,来到了冯群的身前。 冯群显得颇为淡定,看见柳七站定之后,他微微侧身让出了通往房门的路,继而抬手道:“柳姑娘,请!” 柳七自是不会客气,甚至都未多看冯群一眼,便迈步走了进去。 待到冯群紧着踏入房门时,便看见柳七已然在桌边坐着,正拿着桌上摆放的锡壶,往她面前的杯子里斟着茶水。 冯群见状眸光微沉,随后一言不发地来到了桌边,在与柳七相对的位置,默然落座。 屁股刚挨上椅子,突然面前划过来了一只茶杯,冯群身体瞬间一僵,然后就看见一只白得泛光的手臂从自己眼前探过。 “冯大人,不必拘谨。”柳七顺手给冯群面前的茶杯斟满了茶水,而后轻声道,“毕竟这里可是你的家。” 冯群默然垂首让人看不清脸色,不过其握着茶杯的手指或许是因为太过用力的原因,有些发白。 柳七品着凉飕飕的茶水,目光朝其瞥了一眼,紧接着耳边就传来了冯群沙哑且低沉的声音:“柳姑娘倒是和寻常的江湖女子不大一样。” 柳七将茶杯从嘴边挪开,应声回道:“有何不一样,不都是是用嘴喝水,用脚走路。” “若真有什么不同,大抵是我这人向来不喜欢忍让……”她眸光一转,微顿片刻之后,接着细声说道,“倒也没必要委屈自己。” 冯群闻言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与柳七相关的讯息,继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一杯茶很快喝完,柳七双手摊放在桌上,随后抬眸一瞥冯群手边丝毫未动的茶水,继而目光落在了垂首低眸的冯群身上。 “冯大人,不知柳七究竟要等到何时,才能有幸一览佛门无上神功?” 面对柳七略微威胁地询问,冯群终于抬起头,他脸色沉沉地看向了窗户的方向,随后沉声道:“柳姑娘无需着急,我想送神功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听到冯群所言,柳七双眼曼曼眯起,但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桌上茶壶拿起,又往杯子里倒满了茶水。 一直到柳七喝到第三杯时,外面终于有了一点动静。 依托在手臂上的柳七忽然坐直,随后看向了窗外,而就在做出反应之后,冯群也做出同样看向窗外的举动,但他眼中却是闪烁着将信将疑。 直至他本人也听到了外面细微的脚步声,冯群方才神色一敛,随即侧眸深深地看了柳七一眼,然后顺势起身。 “冯师兄,魏某如约而至!” 柳七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不由得眉头一皱,隐隐觉得这个“魏”字听着似乎有些耳熟。 “姑娘身为徐家人,竟然没有听说过魏家?”冯群将柳七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继而一敛玩味地轻声道。 嗷! 原来是这个魏家啊! 柳七终于想起来,不久前在白水县杀死的那个叫魏什么来着的,好像就是魏家人。 因为其武功太不入眼,杀他不比踩死一只蚂蚁难,所以柳七也就没放在心上,结果没想到在这里竟然又撞上了魏家人! 而此时,冯群已经打开房门迎了出去。 很快外面就传来了两人清晰的寒暄声。 在二人颇为虚伪的问候之中,柳七知道了来人名叫魏博,乃是魏家核心成员之一,清江府最大镖局上阳镖局的总镖头,并且在创立上阳镖局之前,魏博与冯群师出同门,都为金刚门的弟子! 难不成金刚不坏神功就藏在魏家? 正当柳七心中生疑之际,外面的魏博终于话锋一转,谈到了此行的正题。 “师兄,密宗的陀叶法王现在就在门外。” “竟然是他,密宗三大法王之一的陀叶!”冯群惊讶道,随后语气突然一沉,“这么说来这些年失踪的那些女子,就是被你们送给他?” 魏博则是轻声叹道:“听师兄的语气,似乎是在责怪师弟啊!” “师兄可能有所不知,密宗内明妃的地位极其尊贵,可不是什么女子都能有幸被法王看中。” “再说这些姑娘出身寒微,如今在西域享尽荣华富贵,恐怕她们自己心中也是对我们魏家也是要道一声谢的!” “澄悔,都是佛门出身,就不必在我面前粉饰太平了!”冯群冷哼一声,直接打断了魏博的话。 但他也并未在此事上过多追究,而是接下来淡淡地问了一句:“金刚不坏神功当真在他的手里?” “事关师门,师弟我岂敢胡言乱语!”魏博语气瞬间变得肃然起来,“师兄,实不相瞒,如今密宗无上法门《莲花佛体》,便是昔日金刚寺的金刚不坏神功。” “师弟我也是意外得知,听闻师门神功落入西域番僧之手,师弟我也是心如刀割,但为了将神功重新拿回,我不得忍辱负重以身饲虎…… “如今陀叶法王终于被我打动,他是密宗中唯二修习莲花佛体之人,也愿意将神功重新传回中原,助我们重建金刚寺,只需……” …… 房间内,坐在桌前的柳七默默地将杯中茶水一口饮尽。 魏博口中的西域密宗,她倒是略有耳闻,相较于中原佛门还能假装维持一下表面上的慈眉善目,西域的那一派纯粹就是不装了! 什么明妃,不就是采补之术嘛! 可千万不要将采补之术和双修之法混作一团。 前者是通过下作的手段强行掠夺他人修为生机的邪法,而后者只能算是正常的修炼之法,充其量有些难以对外人启齿罢了! 柳七没想到魏家竟然还和密宗扯上了关系? 是早就沆瀣一气,还是如魏博所说,是最近才勾搭在了一起? 就在柳七心生疑惑之时,外面的二人脚步声渐渐远去,似是准备前往府外迎接那位西域法王了。 柳七目光微垂,一扫腰间悬着的短刀,紧接着抬起头来闭目沉思片刻后,她缓缓起身也走出了屋外。 当柳七来到院子外后,便听到了一阵厮杀声。 她脚下一顿。 这么快就开始狗咬狗了? 待到柳七来到大门口时,只见两道金光正碰撞在一起,随后又迅速分离,碰撞的瞬间一股狂暴的真气席卷而出。 如此重复几次之后,两道金光渐渐敛去,皎洁的月光下柳七看清了金光之中的二人。 一个正是冯群,而另一個大腹便便满脸横肉堆成一团的不消多说,就是那位陀叶法王了! 至于在场还有一人,背靠着墙壁艰难地站起,眼看着交手的二人停了下来,当即冲着冯群嘶吼道:“师兄,你这是在干什么?” 原来你就是魏博啊! 柳七循声看去,虽然此人半张脸都墙壁的阴影遮掩住了,但还是能够看出其狰狞的面容,以及眼中的杀气腾腾。 看来不止是冯群在算计人家,魏博也联手了西域法王在算计他! 柳七同样站在一片墙壁的阴影之中,静静地欣赏着眼前的局面。 只见冯群突然挺直了腰杆,微微昂首对着那位长得颇令人反胃的法王说道:“陀叶法王,看来当年你师傅暗中造访少林,便是为了藏在少林的神功副卷。” 说着冯群突然俯首一笑,继而阴恻恻地说道:“不知法王现在是不是感觉到檀中,云门两处要穴犹如针刺一般,剧痛难忍?” 说着冯群还生怕这个西域法王不知道他所说的二穴是什么意思,还贴心用手在自己身上点了点。 柳七闻声不禁看向了那陀叶法王,果然只见其脸上肥肉一阵乱颤,而且鬓角豆大的汗珠不断滑落,显然一副忍受着剧烈疼痛的姿态! 同样在打量着陀叶法王表情的冯群突然眼中精芒爆现,继而轻声呢喃道:“果然在你手里!” 话音刚落,冯群突然周身金光四溢,随后如同一道金色闪电划破夜空,朝着陀叶法王的位置掠去。 柳七见状眉头一皱,她发现冯群刚刚的速度似乎比上次与自己交手时要快上了一倍不止。 他在隐藏实力? “啊啊啊……”陀叶法王眼见着金光袭来,顿时张大嘴巴发出了凄厉的吼叫,继而身上同样溢出金光,但却与刚刚包裹自身不同,金光溢出的瞬间又迅速收敛入体,随后陀叶庞大的身躯仿佛被染上了层金漆! 柳七若有所思地端着下巴,看着犹如化身“小金人”的陀叶,心想这就是金刚不坏神功? 砰!砰! 就在冯群携金光掠至陀叶身前之时,金光之中赫然探出两条手臂,双手齐齐闭拢化作掌势朝着陀叶印去,陀叶不闪不避双掌回应探出,震耳的巨响瞬间回荡开来! 依靠着墙壁才能勉强站起的魏博在这一声巨响的冲击下,竟是眼睛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而陀叶硕大身上的“金漆”一阵颤动,随后庞大的身躯再也无法抗衡双掌传来的力道,整个人朝后轰然倒去。 但冯群的速度更快,柳七只看见一道金光从陀叶的身边掠过,霎时间二人刚刚所在之地空空无也,柳七眼眸微动,旋即纵身而出,追着已经疾掠至半空的金光而去。 …… 城外,繁茂的树林中。 柳七双手负于身后,缓缓落在了铺着厚厚一层落叶的地面上,脚下发出了“沙沙”声响。 在柳七身前二十步外,一颗三人合抱的大树下,冯群正盘膝而坐,脸上时而金光四溢时而重归平静。 在冯群的身边,如同一座小山的身躯躺着,正是陀叶法师。 柳七并未走上前去,而是原地驻足目光朝着冯群扫去,最后落在了冯群的右手上,他的右手正抚在陀叶的头顶,每当冯群脸上的金光敛去,一道微弱的金光便会顺着他的手迅速涌入陀叶的天灵盖中! 似是感觉到了柳七的到来,冯群眼睑微微颤抖,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逐渐变得冷寂。 片刻之后,依旧是负手而立的柳七有些百无聊赖地摩挲着脚下的落叶,继而轻声开口道:“看来冯大人对柳七没有说实话啊。” 冯群脸上突然金光大盛,但转瞬间又迅速褪去,他双目沉沉的凝视着柳七,声音沙哑地回道:“没错,冯某的确隐瞒了一些事。” 柳七闻言缓缓抬眸看向了他,但却没有开口。 直视着柳七清冷但却没有一丝波澜的双眸,冯群缓缓倒吸了一口气,继而沉声说道:“其实金刚不坏神功就是我佛门的罗汉金身。” 随后他垂眸看向了手边陀叶的炉鼎,接着说道:“姑娘可曾听说过醍醐灌顶?” 柳七微微颔首。 据说佛门有一种秘法,可以将毕身修为灌入他人体内,是为醍醐灌顶。 冯群咧嘴笑了:“利用醍醐灌顶将罗汉金身凝练十八次,便是金刚不坏神功,现在姑娘可明白了?” 说完冯群突然脸色痛苦地一仰头,继而脸上金光绽放,几欲将他周身吞噬。 哗啦啦…… 金光乍现的瞬间,柳七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随即循声看去只见冯群手边陀叶法王原本如小山一般的身躯竟是生生缩水了一倍不止! “呼——” 金光再度敛去的同时,冯群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过去凝练金身,需要十八名佛法高深的武僧相助,好在是这陀叶虽然生得令人作呕,但一身修为却是实打实的。”冯群语气之中透露着深深的疲倦。 他缓缓抬头:“现在姑娘应该猜到了,少林寺的十八铜人是如何来的。” 原来是修炼金刚不坏神功的副产品啊! 看来当年丢失的根本不是什么金刚不坏神功,而是专门供武僧修习,用以辅助凝练金身的法门。 想明白了其中缘由的柳七不禁抿了抿嘴,继而轻声问道:“你还需要多久?” 冯群闻言眼瞳猛地一缩。 柳七则是默然走至一旁的树下,双手环抱背靠着树缓缓闭上了眼睛,嫩葱般的手指轻轻叩着腰间探出来的刀柄。 (本章完) ------------ 第49章 画中人 簌簌…… 随着耳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柳七抬起的手指突然一滞,随后睁开双眼,侧首看去,只见冯群已然起身。 柳七目光微垂,刚刚陀叶所在的位置,如今只剩下了一件衣裳略微伏起。 不愧是有着法王之名的密宗高僧啊! 一个人就能当十八个人用,还真是劳苦功高。 柳七眼中闪动着莫名的快意,继而缓缓抬起,锁定在了冯群的身躯。 她现在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冯群身体内那股不断翻腾的可怕能量。 冯群眼神复杂地看了柳七一眼,他之所以隐瞒实力并且将陀叶带至此处,就是因为对柳七心存忌惮,担心其会破坏自己的计划。 结果没想到柳七虽然追上来了,但却没有阻止他凝练金身。 看着柳七眼中闪动的战意,冯群似乎明白了什么。 “冯大人,要不要再歇息片刻,适应适应?” 耳边传来了柳七略显轻快的声音,冯群脸色渐渐沉凝,缓缓摇头的同时,对着柳七抬起来一臂:“不必了,柳姑娘……出刀吧。” 柳七仿佛置若罔闻地揣着小手一步一步地踱至刚刚的位置,最后脚下站定的瞬间,突然侧首看向了冯群,继而眸光一敛! 苍—— 听到刀吟声在耳边回荡的瞬间,冯群眼中金光翻涌而出,刹时间整个人仿佛被染上了金漆。 当—— 冯群双臂抬至身前,刀芒自他身前一掠而过,发出了金属碰撞的铮鸣声。 冯群双臂陡然垂至身侧,感觉背后一寒的同时,猛地抬头朝上看去,只见柳七悬停在半空之中,双臂摊开如翼,仿佛和背后的满月融为了一体,右手短刀闪烁着慑人的紫芒。 “一招定胜负吧。”柳七看着连发梢都被染成金色的冯群,淡淡地开口道。 冯群闻言脸上瞬间涌现凝重之色,垂至身侧的双手骤然蜷缩成拳,五指捏的“啪嗒”作响,伴随着身上一股一股气息的涌出,身上的“金漆”似乎变得更加夺目了! 柳七并未急于出手,她还在等。 冯群身上的气息已经到了极致,柳七的裙摆在狂啸的劲风中疯狂鼓动,一头青丝更是随风乱舞。 就在一缕青丝从眼前飘荡而过,冯群的被遮挡而后又重现柳七视线之中的瞬间,她动了! 嗡—— 低沉的刀鸣声瞬间穿透了冯群的耳膜,他的一双眼瞳陡然缩成了一条线,双目更是瞪圆到了极致。 没有任何动作,冯群就这样站在原地,眼看着一道细微的紫色弧光从他的眼前掠过。 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冯群缓缓垂眸,身上没有任何地方传来痛意,甚至他没有感到一丝的不适。 簌簌…… 听到了身后的响动,冯群眼眸一动,随即猛地转过身来,只见一道倩影背对着她,腰间露出了三柄短刀的刀鞘。 “金刚不坏神功,不过如此。” 冯群闻言眼眸一颤,待他再度看向那道倩影时,却发现早已空无一人! 冯群愣在了原地,片刻之后待他回过神来,满脸苦涩地正欲迈步离开之时,突然听到周身传来络绎不绝的“嗤拉”声! 顷刻间,冯群低头看着自己裸露在外的胸膛,嘴唇一阵张合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然后……他看见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眼前飘落下来了。 冯群伸手一接,随后发现手里的正是一团乌黑的头发。 他眼中闪过疑惑之色,但转瞬间却是身体一颤,然后猛地摸向了头顶。 入手时除了光秃秃的手感外,就只剩下了一片冰凉! 冯群当即呆在了原地。 …… 翌日,柳七早上打开房门出来,看见了门口台阶之下赫然站着一名身穿道袍的男子。 道袍男子似是听到了身后开门的声音,遂赶紧转过身来,当其看见出现在门口的柳七之后,脸上霎时间浮现出温和的笑容:“小妹。” 柳七眉头一皱,但又转瞬舒展开来,继而轻声唤了一句:“四哥。” 正是徐芳菲的同胞兄长徐庆淮。 尽管心中早有准备,但在听到柳七这一声“四哥”后,徐庆淮仍旧是在原地愣了半晌,随后悄然垂首敛去了眼中的泪渍后,方才抬起头对着柳七柔声笑道:“小妹日后不必担心丐帮了,顾帮主已经答应此事就此揭过。” 他是从君山连夜赶回的,就为了将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小妹。 柳七闻言眉头轻轻皱起,心中想着修少阳应该没这么快回到丐帮,不过无论徐庆淮以及背后的青城派为了平息丐帮的愤怒付出了多少,在柳七看来现在都算是白费功夫了。 毕竟在她战胜修少阳后,该担心的一方应该就是丐帮了。 不过柳七也懒得去打击徐庆淮的此刻欢喜的心情了,遂微微颔首,然后顺势问道:“你们掌门呢,他莫非回青城山了?” 徐庆淮露出惊讶之色:“掌门?你见过掌门了?” 显然徐庆淮并不知道姜玄云也已来到了清江府。 柳七撇撇嘴没有回话,一提到姜玄云那個老牛鼻子,她就想起了那场被打断的对决,虽然修少阳最后已经承让他败了,但这种胜利却非柳七想要的。 而且柳七能够感觉到,因为上一次自己放过修少阳的举动,即便自己再与修少阳交手,他也不可能拿出上次交手时的状态了。 霎时间,因为昨晚收获了一个好对手的喜悦,瞬间一扫而空! 柳七心中感叹,若这世上的高手都如冯群一般知趣就好了! …… 徐庆淮回来第一时间就找上了柳七,其他家人根本不知情,所以当徐庆淮带着柳七出现在陶氏面前时,陶氏激动地眼眶都红了。 徐庆淮自小拜入青城与家人也是聚少离多,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再加上柳七认祖归宗,徐家上下自然又是热闹了一天。 吃过午饭之后,柳七便独自一人回到了院子里,结果刚刚走至院子门口,发现徐庆淮也远远跟了上来。 于是柳七便干脆停了下来,直至徐庆淮走近。 “小妹,你怎么知道……徐庆淮有些诧异地看着站在院门口的柳七,开口话刚说了一半,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小妹可是连师尊都忌惮万分的高手,遂赶紧收敛了脸上的诧异之色。 “有什么事?”柳七见徐庆淮话说一半就陷入了沉默,遂当即开口问道。 徐庆淮平复了心中的情绪,注视着柳七的双眸,笑着轻声道:“听师傅说小妹你修习的乃是失传已久的狂刀?” 柳七面无表情地颔首。 徐庆淮见柳七脸色淡然,脸上笑意丝毫不减,接着说道:“当年四哥就觉得你天赋远胜于我,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说着徐庆淮的眼睛亮了几分:“小妹现在可得闲,不如切磋一番,也好让四哥领教领教传说中的狂刀究竟有何玄妙之处?” 柳七闻言淡淡地瞥了一眼徐庆淮,随后毫不留情地拒绝道:“四哥既然也是习武之人,那我就直说了,以你我现在的修为差距,切磋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说不定还会影响你的心境。” “至于狂刀……我想四哥还是不见的为好。” 徐庆淮一流之境的修为在他这个年龄虽然已经很不错了,但在柳七面前莫要说一招,即便是柳七与人交手时,徐庆淮离得稍近了一些,溢散出的刀气都不是他能够吃得消的。 徐庆淮听见柳七如此直白的拒绝,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但很快便敛去了,脸上重新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小妹如此出色,难怪连师傅他老人家都赞不绝口!” 柳七闻言思忖片刻,随即点头道:“木石这个老牛鼻子在这个年纪修为尚能够保持不倒退,倒也算是号人物了。” 即便是顶尖高手,在年老之后依旧难以逃过岁月的侵蚀,老迈的高手们不得不分去一部分真气用以日常维持身体的机能不衰退。 “哈哈哈哈……和柳姑娘比起来,老道不服老都不行喽!” 突然天空之中回荡着一阵苍老却爽朗的笑声。 柳七嘴角微微努动,继而抬眸看向了某处:“老牛鼻子,在我面前就不必装神弄鬼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人翻墙而来,当其来到了院门口时,一旁的徐庆淮早已躬下身去,抱拳行礼道:“师傅!” 老者正是木石真人,他一抬手,一道劲风自袖口席卷而出将徐庆淮躬下去的身子给抬了起来,继而捋须一笑:“来者是客,这里是你的家,就不必和为师多礼了。” 随后不待徐庆淮开口,木石真人便看向了柳七,眼底翻涌着深邃之色:“柳姑娘……不对,现在称呼伱为徐小姐了。” 柳七面无波澜地转身朝着院内走去,口中淡淡地说道:“进来说话吧,另外,叫我柳七就行了。” “那老道今日就叨扰了!”木石真人闻言呵呵一笑,然后紧跟在柳七的身后进入了院子,一旁的徐庆淮见状也赶紧追了进去。 来到屋子里,柳七早已落座,木石真人倒也并未觉得柳七举动有失礼之处,笑呵呵地坐在了柳七的对面。 木石真人扫了一眼桌上的茶壶,眼见着柳七并无奉茶的举动,他只能扭头看向了刚刚来到身边正欲落座的徐庆淮。 徐庆淮还未坐下突然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身上,一扭头便看见了木石真人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心中一凛,瞬间反应过来。 木石真人心安理得地接过了徒儿递给的茶水,继而望着柳七捋须笑道:“柳姑娘可知修楼主已经连夜启程,在回江南的路上了。” “小妹!” 柳七闻声侧目看去,只见徐庆淮正捧着一杯茶递到了自己面前。 柳七顺势接过轻抿了一口。 不回还能怎么办,难不成继续和自己纠缠不清拼个你死我活,柳七倒是求之不得! 而木石真人见柳七对修少阳兴趣缺缺,遂眼眸微动,然后对着徐庆淮挥了挥手,示意其先行退下。 徐庆淮不敢违抗师傅的命令,只能默然退出了房间。 就在房门合上的瞬间,木石真人身上一股精纯的气息瞬间弥漫而出,将他和同桌的柳七包裹在内。 随后脸色凝重,眼神复杂地盯着柳七看了半晌,然后沉声问道:“京中之乱也和柳姑娘你脱不开关系吧?” 见柳七沉默不语,木石真人接着说道:“其实就算柳姑娘不开口,那夜宫中所发生的事,老道也已知晓,只是没想到……太后娘娘竟然会随柳姑娘你出宫!” 柳七闻言缓缓抬眸看向了木石真人。 木石真人毫不躲避地直视柳七凛冽的目光,捋须微微一笑:“那位太后娘娘倒是胆子大得很,连名字都不想着改一下,如此大张旗鼓地行走江湖……” 说着木石真人敛去笑容,对着柳七肃声问道:“柳姑娘一路上可曾发现这位太后娘娘有何不寻常之处?” 柳七眼眸微动,终于是开了口:“木石真人有话不妨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木石真人沉吟片刻之后,长舒一口气的同时,缓缓说道:“那位太后娘娘……极有可能是一百多年前,大齐刚刚建立时便存活一世的……人!” 木石真人说出最后一个“人”字时,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而柳七闻言除了眸光略微闪烁了一下,脸上并无任何异色。 这一幕被木石真人看在眼中,他顿时双目微张,愕然道:“你早就知道了?” 见柳七双唇紧闭并不搭话,木石真人当即眉头一皱:“那姑娘是否知道此女真正的身份?” 难不成你们知道? 柳七目光淡然地盯着木石真人。 果然,木石真人沉吟良久之后,终于是缓缓开口:“这位太后娘娘,极有可能就是当年太祖皇帝萧浪的元后姜宓!” 史书记载太祖萧浪十七踏入江湖,十九岁开始以武功名扬天下,二十一岁便已是一方诸侯开始逐鹿中原,直至最后一统天下登基为帝时,尚不满二十五岁。 太祖在位十七年,待到太子成年之后便将帝位传给了太子,自此以后史书之中再无与太祖皇帝有关的记载。 似是担心柳七不信,木石真人还才袖中拿出一副卷起的画,放在桌上缓缓摊开。 “姜后与姜师弟乃是同宗,姜家仍旧留有当年姜后的画像。” 柳七垂眸看着画中的女子,眼眸微微闪动了一下。 还真是她! 而且……周宓本人竟然比画上的看着还要年轻! (本章完) ------------ 第50章 再遇血雾 人是否能够长生不老? 在柳七初次接触武学的时候,就曾想过这个问题,武功是否能够实现长生不老。 但随着柳七的武功日益精深,对于武学的理解越来越深,她便已将这个现在看起来有些可笑的念头抛之脑后了。 但当木石真人主动提到周宓后,“长生不老”这个已经尘封许久的念头,便再度摆在了柳七的面前。 现在的柳七已经可以非常从容去回答自己曾经的疑惑。 那就是……不可能! “长生不老”可以被拆分为三个词,分别是“长生,不死,不老”。 先且抛开原本的“长生”与“不老”不谈,单单是说“不死”,就绝无可能,哪怕是强如现在的柳七,只要被人砍掉脑袋,一样会命丧当场。 归根结底,哪怕是武功修为已经傲立于江湖之巅,也无法改变她的身体本质上和普通人并无分别。 若是将眼光放得长远一些,就连她们脚下的这片土地,这方世界有朝一日都会毁灭,就更加明白所谓的“不死”只是痴人做梦罢了。 既然无法做到“不死”,“长生”又何从谈起。 但如果将“长生”的定义从寿与天齐缩小至千年,数百年,那柳七倒觉得还有几分可信,只是与不老二字已经言不对题了。 而“不老”恰恰是最有希望达成的。 如果柳七将余生的时间和修为都用来维持容颜不老,那柳七几乎可以预见在自己大限将至的那一天,将还是会如今的模样香消玉殒。 不止是柳七,几乎大部分的顶尖高手都有这样的能力,或许无法改变自身的寿元上限,也无需去管五脏六腑的机能,只需维持表面的容光焕发罢了。 但没人会这样做! 或者说一开始打着这样念头的人,终其一生别说是顶尖之境,恐怕连一流之境都难以踏入。 所以柳七并不好奇周宓能够上百年来一直保持着年轻的容貌。 毕竟她曾在柳七面前承认过,当年她的武功修为也已达到了顶尖之境。 但木石真人所言,却也让柳七不得不正视周宓扑朔迷离的身世。 柳七依稀记得周宓曾多次提过她的父亲以及族中长老,并且也曾在言语之中透露过,沧海神功乃是周宓的家传武学,是她当年传给了尚处于落魄之中的萧浪,才有了如今萧氏大齐。 如果说木石真人所言无误,那倒是可以解释为何周宓会将神功传给了萧浪。 但对周宓性格略有了解的柳七,却生出了别的想法,她隐约觉得周宓和萧浪之间的关系可能并不是夫妻这么简单。 送走了木石真人后,柳七便干脆来到了周宓和十九的院子。 当柳七踏入房间时,周宓正在与十九对弈。 周宓笑颜如花,时不时趁着十九落子的功夫,拿起一块干果点心喂给十九,十九也是毫不抗拒这种像喂小狗一样的投喂方式,全程笑吟吟的。 “咚,咚!” 柳七眼看着两人无暇顾及自己,遂伸手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周宓和十九方才侧首看来。 周宓看见柳七之后嫣然一笑,然后冲着她招了招手:“快来,快来,和十九下棋一直输太没有意思了,还是咱俩势均力敌比较好玩!” 柳七目光一扫棋盘上黑白分明的棋子,随即缓步走了过去。 十九当年在细柳山庄深得眉夫人宠爱和看重,琴棋书画都是眉夫人亲手教的,以周宓那和柳七八斤八两的臭棋篓子水平,能与十九下到这般地步,可见十九已经不是在放水,而是在放海了。 十九或许也是觉得与周宓对弈有些无聊,遂当柳七走近时,便直接起身让出了位置。 柳七落座之后,头也不抬地开口说道:“待会儿随我去一趟永泉府,去告诉程管家,备上两匹快马。” 本想着现场看两個臭棋篓子笑话的十九闻言顿时脸色一肃,而后一言不发地退出了房间。 周宓看着柳十九离去的方向,而后收回目光的同时轻声叹道:“也就是这种时候,小十九才会老老实实的地听你的话。” 柳七听着轻“嗯”了一声,算是赞同了周宓所言。 准确地说,要让十九乖乖听话,必须要以命令的形式直接告诉她去做某些事,而非好言好语的建议或是劝诫。 从某种程度而言,柳七身上也同带着相同的特质。 毕竟她们都来自同一个地方。 房间里忽然之间只剩下了“嗒,嗒”的落子声。 柳七在棋盘的边角处落下一子后,突然抬眸问道:“当初在白溪山庄,你看出我身怀狂刀传承,是不是就已经计划好了,会在日后随我一道离京?” 周宓拈着棋子的手突然一顿,但却依旧低垂着头,只是隐约能看见其嘴角勾勒出一丝笑容。 嗒! 周宓落子之后,缓缓抬头正视着柳七的双眸,继而盈盈一笑:“现在才来问我,看来你眼中果真除了武功之外,再无其他!” 随后她微微颔首:“你说的倒也没错,当我意识到你极有可能是狂刀传人后,便已经有了在威扬死后,随你左右的想法。” “虽然后来出了一点小变故,但计划终究还是成了。” 柳七眉头皱起:“我不明白,娘娘在我身边究竟有何好处,娘娘若是想寻一安身立命之处,萧奇峰岂不是更好的选择?” 周宓闻言陷入了沉默,随后将手慢悠悠地伸进了棋奁之中,但却没有捡起棋子。 半晌过后,她脸上笑容渐渐敛去,眼中呈现出从未见过的冷霜:“我不信任萧家人,哪怕是已经掌握‘沧海横流’的萧奇峰。” 柳七脑海中瞬间回想起了木石真人的话,遂直言道:“娘娘到底姓周还是姜?” 周宓眸光一亮,继而嘴角勾勒出笑容:“看来木石这个老东西还没有老眼昏花啊。” “哎!” 说着她似是有些懊恼地一叹:“早知道当年就不该让素素画那幅画,她一定是将画留在了姜家!” 看来木石真人说得没错。 正当柳七心中沉思之际,周宓突然探出头,将脸几乎贴在了柳七的脸上,继而幽幽问道:“木石有没有提及姜素素?” 柳七悄然挺腰将上半身朝后挪了挪,然后摇头道:“没有。” 周宓有些悻悻地坐了回去,继而托着腮呢喃道:“姜玄云该不会是素素的后人吧,照他的年龄,岂不是要叫我太奶奶……” 突然周宓表情一滞,而后连忙伸手在眼前挥动着,似乎要将刚刚说出的话驱散一般,口中还念念有词:“这也太可怕了!” 正挥着手的周宓也留意到了脸色沉凝的柳七,于是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沉吟片刻后,一脸正色地说道:“其实大齐开国之后的很多事我也知道的不多,白溪山庄下的禁地的你可还记得?” 柳七颔首。 周宓见状接着说道:“白溪山庄下的寒泉乃是九幽寒脉的分之一,我在地底九幽寒脉之中沉睡了一百五十多年,直至遇到千年难得一遇的寒脉喷发,方才得以脱身。” 随后周宓缓缓探出一臂停在了柳七的面前,紧接着柳七便看见周宓用另一只手轻轻在手臂划过,手臂瞬间多出了一条血线,很快点点血渍从血线中淌出…… 霎时间,柳七感觉到了一股熟悉且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脸色一沉,随即瞥见了周宓手臂上淌出的血渍已然化作了一片血雾。 柳七下意识地催动真气,身上青光浮现,但就在真气与血雾触碰的瞬间,柳七能够感觉到自身真气仿佛被点燃一般,随即灼热的气息沿着真气疯狂反噬而来。 柳七双眸一凝,已然想起了当初在白溪山庄地底与周宓初见时的情形,当即不再迟疑,将真气收敛于体内的瞬间,左手忽而探出。 啪嗒! 握住了周宓纤细嫩滑的手臂,手掌同时覆盖了她手臂上的伤口,霎时间血雾将柳七的手背染成了一片赤红! “咦?”周宓脸色微变,轻咦一声,随后有些诧异地看向了握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只见手背上的赤红正在慢慢消退。 就在最后手背最后一丝斑驳的赤红色消失之后,柳七缓缓收回了手,目光一扫手腕渐渐红润饱满的月牙,而后默然将手垂至了身侧。 周宓则是若有所思地盯着手臂刚刚被柳七握住的位置,沉默片刻之后,她突然抬首望着柳七会心一笑:“看来当初在白溪山庄时,你就是用这种神秘手段解了毒!” 说着她一双美眸在柳七已经垂至桌下的左臂上来回打量着。 “咳咳……”柳七轻咳一声,随后质问道,“这是什么毒?” 真气在和血雾接触的瞬间,非但没有压制住血雾,反而瞬间被血雾感染差点反噬自身,这种奇毒柳七从未听说过。 这种毒无疑是习武之人的大克星,哪怕是顶尖高手反应不及,让毒素侵入了体内,也会饮恨当场! 这世上,可只有柳七一个人有月牙啊! 周宓收回了手,继而幽幽一叹:“我要是知道,又何必随伱一起在江湖上风雨飘摇。”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在可怜我,这奇毒虽然废了我一身武功,还差点要了我的性命,可最后身陷九幽寒脉时,又是这奇毒挡下了九幽寒气的侵蚀,让我侥幸活了下来,最后赶上了千年难得一遇的寒脉喷发,才得以重见天日。” 柳七沉声问道:“你想找出当年给你下毒的人?过去了一百多年,你怎么知道当年给你下毒的人还活着?” 周宓眸光微动:“人或许已经死了,但是毒却还留着,当年下毒的人就算死了,但是他的后人亦或是传人,肯定还在世上!” “你怎么知道?” “就凭三十七年前,威扬在九幽寒脉之中发现了我,他当时与我一样,身中同样的剧毒,所幸他中毒并不太深,九幽寒气彻底彻底吞噬了他体内的剧毒,但也给他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势。” “哦,对了。”周宓笑着说道,“以后记得,他不叫周威扬,而是叫萧威扬,乃是文宗皇帝之子,论辈分应该是萧文淮的祖父辈。” “可惜了……”再次提到大将军,周宓不禁感叹道,“他的天赋远胜萧奇峰,以残缺之身依然能够踏足绝顶,只是身体无法支撑他用出‘沧海横流’,真是可惜了!” 眼看着柳七面部表情一言不发,周宓突然话锋一转,继而笑吟吟地问道:“小柳七,你想不想学沧海横流啊?” 柳七当即冷眼开口道:“我想娘娘您自己应该都不会沧海横流吧!” 周宓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我当然是不会,可是我有全套的沧海横流心法!” “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难道真的不想见识见识沧海横流究竟有多强?” 柳七却是异常果断地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等真到了需要的那一天,我会亲自向娘娘索要的!” 周宓闻言眼睛顿时亮了几分,随后看向柳七的的眼神之中多出了浓浓的赞赏之色:“柳七,我很期待你与萧奇峰的一战,或许你真的可以超越方恨,胜过沧海横流!” …… “吁——” 柳七一扯缰绳将马儿停下的同时,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渡口,那是通往永泉府的必经之路。 渡口边上挤满了人,都是等着过江的行人,其中还有不少客商用马车牛车赶着货物。 不多会儿十九也策马赶到,在柳七的身旁勒马停下,随后一看拥挤的渡口,不由得眉头一皱,正欲策马上前去,却被柳七身后给拦下了。 “你拦着我干什么,赶紧渡江咱们还能在天黑之前赶到永泉府!”柳十九扭头对着柳七气呼呼地质问道。 “你就算杀光了他们,还不是要等渡船靠岸。”柳七瞥了一眼江对面刚刚靠岸的渡船,随后淡淡地说道。 “看。”柳七抬手指着正在江中心航行的船只,而后对着一旁的柳十九轻描淡写地说道,“咱们就坐那艘船过江!” 说罢她“嗖”的一声纵身而起,眨眼间便已消失在了半空之中。 正在这时,一阵清风拂过,正在江中心航行着的那艘船的桅杆上,原本耷拉着的旗子迎风飘扬起来,旗子的正中心赫然写着一个“方”字! (本章完) ------------ 第51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当柳七看见方维宪从船舱中走出来时,便知道自己可能抢了方家的船了。 隐隐记得徐芳菲说过,方维宪这几日便会抵达清江府,结果这么巧就在这里撞见了。 不过……抢谁不是抢呢? 柳七当即抬眸,清冷的目光一扫脸上似有疑色的方维宪,然后轻启薄唇:“方将军,还请将船靠岸,借我渡江一用。” “是你!” 方维宪直到听到柳七的声音方才脸色一变,继而惊呼出声,但也就是眨眼的功夫脸色一敛重归冷峻的状态。 他挥了挥手,示意围着柳七的官兵先行散开:“都退下吧。” 刀口齐齐对着柳七的官兵闻言互相对视了几眼,随后有条不紊地退后了几步,但却依旧一脸警惕地望着柳七,手中长刀也未归鞘。 柳七目光微垂,环顾周遭,随后心中不由得暗道了一声:“还算知趣!” “告诉船老大,在渡口靠岸。”方维宪一声令下,手下人立刻小跑着去通知船老大,而方维宪则是目光沉沉地盯着柳七,眸光时而闪烁时而幽森,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七自是瞥见了方维宪不断闪烁的目光,但她却毫不在乎,管他在想什么,自己有船过江就行了。 很快船靠岸之后,原本聚拢在渡口的行人们看见船上下来的官兵后纷纷脸色大变地让开了一条路。 而看着船只靠岸,早已在渡口边等候的柳十九也不作犹豫,当即双腿轻轻一夹马腹缓缓朝着船只走去,手里还牵着柳七的那匹马儿。 看见两旁维持秩序的官兵,柳十九脸色顿时一肃,诧异之色自眼眸中掠过,空余的手也已悄然摸向了腰间的短刀。 但随后她似乎感觉到什么,抬眸看去,只见柳七赫然站在甲板之上,当下心中大松了一口气,随后驱赶着坐下马儿加快了几步,径直上了船。 柳七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沙哑的声音:“不知方某现在应该称呼您为柳大小姐,还是应该称呼您为徐小姐。” 柳七转过身来,头也不抬地回道:“随你。” 然后直接从方维宪的身边越过,朝着上了甲板的柳十九迎去。 方维宪眉头一皱,默然回首回首看着柳七纤细的背影,眼中逐渐泛出沉凝之色。 …… 船一靠岸,柳七便与柳十九两人策马而出,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方维宪的视线之中。 “方大人,那两名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有手下不解地上前小声问道,语气之中带着明显的怒意,“如此胆大包天,竟然连侯府的船也敢……” “行了。”方维宪开口打断了手下人的抱怨。继而转过身来朝着船舱而去。 就在方维宪走至手下人身边时,脚下突然一顿,然后侧首对着那人沉声说道:“在京城江湖中人行事尚有几分忌惮,但到了外面这些武林中人可就没那么慈眉善目了。” 他稍稍停顿了一会儿,随后语气变得生冷了几分:“刚刚那番话你若是当着柳姑娘的面说,只怕你人头已经落地。” 说罢他轻轻一甩袖口,双手负在背后迈步走进了船舱。 …… 当柳七来到沈府时,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 沈府大门外的长街上依旧是人山人海堵得水泄不通。 柳七倒也没打算走正门,直接来到了沈府侧面的一条巷子里,扭头和柳十九对视了一眼,然后双双从马背上纵身而起,越过了院墙进入了沈府。 入府之后直奔沈盈住处而去,当她踏入房间时,沈盈正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直至柳七站在了她的身后。 看着白纸上隐隐倒映出的人影,沈盈心头一紧,当即捂着心口转身,当她看见来人是柳七后,顿时流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 “柳姐姐!” 听到沈盈的称呼,站在门口柳十九不禁探着脑袋往房间里面瞧了瞧。 柳七目光一扫桌上的纸张,发现沈盈写的都是各类丹方,看来她已经正式介入了沈家炼丹。 沈庄给她留下的资源不少啊! 柳七目光一敛,随后摸了摸沈盈的头顶,直言道:“我来取琉璃净心莲。” 沈盈闻言先是轻轻颔首“嗯”了一声,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眼睛一亮地抬头看向了柳七:“姐姐已经将九转清心丹炼制出来了!” 柳七默然颔首。 沈盈见状脸上笑容更盛了几分,然后笑眯眯地说道:“我就知道姐姐一定可以的。” “若是爷爷知道九转清心丹时隔百年又被人炼制成功,他一定也会和盈儿一样感到高兴的。”提及沈庄,沈盈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了一分,眼中也浮现出悲痛之色。 “沈庄还是一点儿下落都没有吗?”柳七开口问道。 沈庄在京城失踪之后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所以沈盈心中还存着一点希望,觉得他爷爷可能还活着。 不止是沈庄本人,沈庄的好友,有着“千幻巧匠”之称的卢宫,也同样不知所踪。 沈盈摇了摇头,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随后小声说道:“我总觉得大伯似乎并不想找到爷爷。” 沈庄执掌沈家多年,在江湖交友广泛且为人仗义,故而结下了不少善缘。 而沈庄在失踪之前有意识地将这些人脉都留给了沈盈,沈盈回到沈家之后,也曾拿出过一些沈家明面上的人脉交给沈从孝,希望沈从孝能够利用这些人脉去寻找沈庄的下落。 至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沈从孝嘴上答应地好好的,必定会尽全力去寻找沈老爷子的下落,但却始终没有付诸于行动,不得已沈盈悄悄和那些人联系上了,才知道沈从孝只是借着沈庄的名义从这些人手中拿了些好处,并未提出要他们帮忙寻找沈庄。 看着沈盈紧绷的脸蛋,柳七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三下,然后轻声道:“或许这世上最不想你爷爷回来的,就是你大伯了!” “你在沈府也要小心为上,你爷爷将昆仑木符留给了伱,沈从孝必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在权力面前,就连亲生父子都会撕破脸面,更不用说沈盈这个没多少感情的侄女儿了。 “放心吧,柳姐姐。”沈盈眯着眼睛笑道,“大伯他们是不敢乱来的,而且我爹爹的师傅也派人来了信,说是给我找了一个好师傅。” 沈盈父亲的师傅……那不就是青城派的姜玄云吗? 那倒是难怪沈盈会有恃无恐了,原来背后还有这个“剑绝”在撑腰。 “哦,差点忘了正事!”沈盈一拍脑袋,突然想起了柳七今日来的目的,遂赶紧出去寻了个丫鬟吩咐了几句。 大约过了半個时辰不到,沈从孝便亲自带着人过来了,他走到沈盈的房间门口,看见了门口的柳十九,便笑着拱手道:“柳姑娘来了为何不告知沈某一声,也好让沈某尽尽地主之谊!” 沈从孝毕竟执掌沈家这么多年,沈家的一举一动可谓是了如指掌,当听到侄女儿派人去取琉璃净心莲时,便猜到了柳七可能来了。 距离他将丹方和材料交给柳七才过了多久,难不成她已经练成了? 怀着这样的疑惑,沈从孝也不顾柳七是不是愿意见他,还是亲自过来了一趟。 九转清心丹对于压制杀意当然是有奇效,但却不仅仅只有这一种效用,能够压制杀意自然也能压制其他的邪念,可谓是清心养性的第一灵丹。 有了此丹,岂不是不用担心练功走火入魔了? 沈从孝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的商机,众所周知凡是威力强大的武功通常在修炼时都会有着不小的走火入魔的概率。 一旦走火入魔轻则筋脉损伤影响修为,重则直接当场毙命。 若有一种灵丹能够提高哪怕一成不会走火入魔的概率,江湖中人还不抢疯了? 更要紧的是这九转清心丹不是提升修为的灵丹,而是辅助修行的灵丹,服用丹药之后不会将来修行时的瓶颈增多增厚! 所以当沈从孝看见柳七出来之后,顿时双眼发亮,似是看见了一座金山一般! 柳七则是直接无视了神色激动的沈从孝,目光越过他看向了其身后五名仆人捧着的灵药,和上次一样,皆是用黑布蒙着。 柳七懒得和沈从孝过多废话,便扭头冲着十九使个眼神,然后淡淡地开口道:“沈家主日理万机,柳七就不过多叨扰了。” 话音刚落,柳十九已经纵身一跃径直来到了众人面前,几乎用抢的方式一一将他们手里捧着的琉璃净心莲给夺了过来。 看着十九熟稔地将灵药用早已准备好的布袋打包好,柳七当即回首对着沈盈轻轻一颔首,然后便直接施展轻功纵身离去。 “柳七姑娘,柳七姑娘……”沈从孝看着“金山”就这样在眼前飞走了,心中又急又气,连连朝着柳七和柳十九离去的方向追了几步,但却只能目送着柳七的背影消失在了远处的高墙之上。 “哎!” 沈从孝懊恼地挥了一下手臂,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赶紧来到了沈盈的面前。 他屏气凝神尽量保持着镇定,继而沉声问道:“盈儿,你那位柳姐姐是不是已经将九转清心丹炼出来了?” 沈盈昂着首,眨巴眨巴眼睛:“盈儿不知道。” 沈从孝脸色一沉:“盈儿,这可是我们沈家的灵丹!” 沈盈看着有些失态的沈从孝,眼底失望之色一闪而过,随后依旧是一副浅浅地笑容:“可是大伯不是已经将丹方都赠给柳姐姐了吗?” 沈从孝脸色一滞,随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可你柳姐姐用的材料还是不是由我们沈家提供的!” “盈儿,沈家虽然受到江湖中人的推崇,可那些人不过是中流货色,若是九转清心丹能够掌握在我们沈家手中,那沈家定然会是青城,少林乃至皇帝的座上宾!” 沈从孝眼神热切地看着沈盈,但沈盈的眼眸却是渐渐冷了下来。 这对叔侄俩对视了半晌之后,沈盈有些黯然地转过身,朝着房间走去,同时有些疲倦地开口说道:“若真到了大伯说的那一天,就是我们沈家灭门之时。” 沈从孝闻言双眼倏地一张。 沈盈突然停了下来,随后缓缓转过神来,小脸霜寒地冲着沈从孝厉声道:“若非爷爷的干系,在大伯当初不想将丹方交给柳姐姐时,沈家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柳姐姐或许手段狠辣了一些,但她已经算是这个江湖上最好相处的那一类人了。” “大伯,沈家积累的财富已经足够您的子孙后代八辈子不用愁了。”沈盈脸上流露出与年纪不符的沧桑和苦涩,“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你……”沈从孝紧咬着牙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此刻,沈盈所言他心中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只是心底不断在重复嘶吼着:反了!反了!区区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还敢来教训他了! 看着脸色渐渐狰狞地的沈从孝,沈盈失望地摇了摇头,随后直接合上了门。 …… “走吧,这丫头比我想象的要成熟的多。”柳七站在一座屋檐上,正好可以看见沈盈院子里发生的事,看见沈盈合上门后,她也随之转身准备离开。 一旁的柳十九有些不屑地努了努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么简单的道理这个沈家主也不懂吗?” 柳七闻言当即头也不回地冷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也不懂呢?” 柳十九听见后娇躯一颤,随后小脸一寒,猛地回头冲着柳七的横眉怒目道:“你……你难道不是一样!” 柳十九似乎找到了可以宣泄的出口,紧皱的眉头也随之舒缓,继而朗声道:“你总说我杀孽过重,可你柳七手上的人命,不比我的少!” “没错,单论杀人数,我的确远远胜过你。”柳七停下脚步,继而缓缓转身,直视着柳十九羞愤的目光。 “但有一点,你不如我……” 柳七拍了拍腰间的刀鞘:“我可以决定什么是义,什么是不义!” “没我这个本事,就老老实实点儿,别再用你那修眉毛的刀乱杀无辜了。” 看着纵身而去的柳七,柳十九小脸鼓鼓,眼中闪烁着幽怨之色,口中喃喃道:“说破了天,不就是武功比我高吗!” (本章完) ------------ 第52章 不破不立 轰隆隆! 是夜,天空银蛇狂舞。 白日还是碧空万里,结果到了夜幕刚刚降临便突然狂风大作,紧接着就是暴雨倾盆而下。 柳七和十九冒着雨赶到了渡口边,听着江上涛声如雷,便知道今晚想要过江是不可能了,遂就近寻了一处无人的茅屋暂且住下。 推门进去,屋内尚有未燃尽的篝火,柳七猜测这间茅屋应该是摆渡的船夫日常休息之地,想来是看着今夜的这场风雨不会小,所以便早早离开了。 柳七和十九都非娇生惯养的小姐,即便是比今日还要极端的天气,她们也早早经历过了,所以将行李放好之后,两人便极为默契地开始准备起来。 不多会儿柳七便已将篝火重新点燃,并且在篝火上面架了个炉子,里面烧着热水。 “咯吱——” 简陋的木门推开,浑身湿漉漉的十九走了进来,她刚刚去外面安置了马匹,此时身上几乎都被雨水打湿,隐隐可以看见单薄的衣裳下白皙的肌肤。 “看来这雨短时间内是不会停了。”柳十九直接来到了篝火旁坐下,而后一边皱着眉开口说道,一边顺手从一旁的包裹里拿出了干粮。 柳七接过十九扔来的干粮,直接啃了一口气,然后还未嚼上两口就开口回道:“无妨,不必急于回徐家。” 柳十九刚刚将手里的饼子放到了嘴边,听到柳七所言不由得眸光微动,随后直接将手里的饼子拿开,继而扭头凝视着脸颊鼓鼓的柳七,良久之后沉声问道:“你真打算一直待在徐家,做你的徐家小姐?” 柳七沉声闻言微微伸长脖子,随后咽喉一阵滚动,将有些干巴的干粮咽下之后,看都没看柳十九一眼,便一脸平静地说道:“你不喜欢徐家?” 柳十九闻言脸色瞬间一沉,将脸侧到了一边,然后冷声回道:“这是你的家,又不是我的家。” 柳七听出了十九言语中的不满,遂扭头朝其看了一眼,继而轻声说道:“当初我们十九人从细柳山庄出来,你可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活着?” 柳七话出口后停顿半晌,见十九并未搭理自己,于是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其实仔细想想,柳一,柳五,柳九和柳十三他们四个,算是你们当中比较有福气的,至少死后还有尺寸之地,只是没人供奉香火罢了。” 柳十九缓缓侧过首来,板着脸对着柳七说道:“柳五是你杀的!” 柳七面色平静如常,微微颔首道:“没错,她是我杀的。” 说着柳七突然转过头来,双目直视着柳十九的眼睛,眼神渐渐冷冽下来,直至看得柳十九有些不寒而栗地缩了缩身子,柳七方才轻启薄唇:“十九,你可知我为何要将伱带在身边?” 她不待十九回答,侧首回去微微昂起看着屋顶的房梁,轻声说道:“虽然周宓说我面寒心冷,眼中漠视世间一切之物,但唯独我自己心中清楚,十几年的朝夕共处岂是一句‘不在乎’便可以坦然无视。” 一旁的柳十九闻言先是一怔,随后默然垂首,低垂的目光之中闪烁着难以言明的晦暗之色。 柳七余光瞥了一眼低头不语的柳十九,然后接着轻声说道:“当年你若是因为柳九和柳十三私相授受而杀了他们,就算是眉夫人和你跪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柳十九身躯忽然一颤,继而猛地抬头看向了柳七,口中更是喃喃道:“你竟然是因为……” “没错!”柳七一脸淡然地颔首道,“正是因为你放过了他们。” 然后她的眼神一寒:“我杀柳五,除了是想在眉夫人以及磨刀老叟面前立威之外,也是因为她出卖了柳九和柳十三。” 正当柳十九因为过于震惊而陷入呆滞时,突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也令她瞬间回过神来,继而循着肩头的手臂看向了一脸淡然的柳七。 轰隆隆—— 外面雷声滚滚,但柳七脸色依旧平静如常,她目光沉沉地看着柳十九少许,随后轻声道:“十九,你是个聪明人,难道就真的没有看出眉夫人教导我们是另有目的吗?” “够了!” “够了……” 柳十九先是一声怒喝,接下来的两个字语气瞬间塌了下来,整個人如同泄了气一般紧紧缩在了一起,而后迅速垂首将视线挪至了他处。 柳七见状并未再说什么,只是回过身来自顾自地盘膝坐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雨声似乎平歇了一些,柳七眼睑微微颤动,感觉到了身边传来的异样,随后睁开眼睛垂眸看去,只见十九不知何时将头靠在了自己的腿边,整个人如同婴儿般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柳七收回目光,继而重新闭上了眼睛。 从她将柳十九带走之后,便已经料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要想让柳十九彻底走出过往,必须要毁掉眉夫人通过十几年的岁月在她心中树立起的支柱。 只是柳七的言语也只能做到让十九自己去正视那根用谎言塑造的支柱,接下来的路全靠她自己的选择了。 柳七再度睁开眼睛,透过窗户看向了外面漆黑的世界。 她的路,亦是如此! …… 翌日雨虽然还未停下,但风却小了一些,所以到了天色大亮之后,负责摆渡的船夫还是来到了渡口准备开渡。 自早上醒来后便一直沉默不语的十九主动付了船钱,然后便默默地牵着马上了船。 柳七看见十九脸上虽然依旧一副冷峻的模样,但眉宇之间的戾气肉眼可见地少了几分,遂嘴角微微扯动,而后也上了船。 过了江之后,前路一片坦途,尽管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但却丝毫不影响柳七二人赶路。 回到徐府之后,柳七拿着琉璃净心莲直奔房间,直到夜幕降临,她才将所有的灵药都炼成了九转清心丹。 十枚丹药,静静躺在垫着红绸的木盒之中。 已经足够柳七用很久了,毕竟这世间不是谁都有资格让柳七用出杀意。 将巴掌大小木盒盖上贴身放好之后,柳七看着门外眼神微动,然后轻声开口道:“木石真人是否还在府内作客?”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了略显焦急的声音:“回小姐的话,木石真人尚未离开,就住在四少爷的院子里。” 西街老宅占地面积很大,再加上徐府人丁本就不多,所以家中但凡是个成年的男女都可以拥有一个单独的院子,只是像徐庆淮他们这样尚未成亲的男子,身边没有人伺候罢了! 柳七闻声推开门走了出去,候在门外的一个丫鬟连忙躬身行礼:“小姐!” 这是陶氏派给她的丫鬟,名字好像叫…… 柳七沉吟片刻,随后冲着轻声开口道:“荷花,去告诉夫人一声,就说今日的晚膳不必等我了。” 说罢不待丫鬟回答,便直接如同鬼魅般地消失在了原地。 名叫荷花的丫鬟看着眼前突然消失的小姐,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捧着“砰砰”直跳心口站在原地缓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然后也顾不得外面还下着雨,逃也似地离开了院子。 而此时,徐府中一间屋子里,正在盘膝打坐的木石真人突然睁开双眼,精芒自眸中一闪而过,随后抬头看向了屋外的方向。 哗啦啦…… 突然外面一阵狂风大作,窗户瞬间被破开,木石真人盯着涌入房间的狂风微微眯起了眼睛,随后纵身而起,化作一道流光冲出了房间! 在徐府中来来回回穿梭的众人当中,没有一人发现徐府上空有两道身影正在雨水之中不断穿行着。 木石真人落在了一间屋顶的房檐之上,缓缓抬眸看向了正对面的那道熟悉的倩影,随后目光环顾左右,继而捋须笑道:“柳姑娘可是有什么话不方便在徐府里说?” 柳七回身目光淡然地看着木石真人,摇了摇头:“找你出来只是为了一件事。” “哦?”木石真人面露惊讶,“柳姑娘不妨直言!” 柳七双眸一垂,手已然攀在了刀鞘之上,口中蹦出了两个字:“试刀!” 苍—— 木石真人只听见一声刀吟穿破了云霄而来,随即双眉紧蹙,抬头便看见紫色刀芒已袭至身前,他顿时面色一沉,周身青色罡气瞬间凝聚。 轰隆隆—— 徐府中,正在和房氏有说有笑的陶氏突然听到窗外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不由得眉头一皱,缓缓看向窗外的同时,口中疑惑道:“今日这雷声怎么听着有些怪瘆人的!” 一旁的房氏也是捧着心口一副心有余悸地叹道:“是啊,光是听着都感觉心里麻麻的。” “对了,方二公子和芳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我怎么听着芳菲的语气,两人似乎早就认识啊?”房氏感觉心中平缓了几分之后,便接着刚刚的话题询问道。 陶氏闻言脸上顿时显露出不自然的神态,身为柳七的母亲,徐芳菲自然是将京中之事都告诉了她。 但和乐见其成的徐芳菲不同,陶氏并不喜欢方二公子,而且她总觉得自己女儿才回来没多久,应该好好留在自己身边多多补偿缺失了十几年的母爱。 陶氏不想柳七这么快嫁人,所以面对房氏的询问,便赶紧用别的话题敷衍了过去。 正说着呢,徐芳菲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她先是环顾了一圈,随后对着陶氏笑着问道:“小妹呢,不是说晚上就可以出关吗?” 房氏赶紧冲着其招招手,将徐芳菲招来身边坐下,然后笑着叹道:“你小妹刚刚已经派人过来说了,说是晚膳不必等她了,想来应该是有什么事办吧!” 说着房氏一脸唏嘘地摇了摇头:“你说这孩子也是的,女孩子家家的总是在外面折腾也不是个事,她二伯和亲爹也不知道管管!” 徐芳菲闻言当即笑出了声:“大伯母,只怕咱们府中可没人管得了小妹!” 房氏闻言也是神色一敛,随后皱着眉问道:“芳菲你倒是说说,芳芙究竟在江湖上是个什么情况啊,你知道你大伯母向来不关心这些事,只是想着芳芙一个女孩子在这凶险的江湖上闯荡,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徐芳菲拉着房氏的手安慰道:“您就放心吧,小妹她呀……自有有分寸的。” “是嘛……”房氏仍旧是觉得有些不安。 …… “噗!” 木石真人半跪在地,想要挣扎着起身却是脸色大变,紧接着一口血雾喷出,若非手中长剑支撑,只怕现在已经从屋顶上滚了下去。 镗! 柳七收刀归鞘,随后目光一扫不远处的木石真人,淡淡地问道:“真人可还好?” “无妨……”木石真人长舒一口气,感觉到口中的血腥味淡了几分,然后缓缓抬头,凝眸看向了侧身而立的柳七。 他眼底一阵翻涌,随后双手撑着剑慢慢站了起来。 “柳姑娘的刀法当真是惊世骇俗,贫道败的心服口服。”木石真人秉着脸,肃声说道。 柳七却是神色淡然地问道:“你刚刚所用的就是青城的太清玄罡?” “没错。”木石真人沉声回道。 柳七闻言轻轻晃首:“你太老了。” 木石真人双目陡然一张! 柳七彻底转过身背对着木石真人,缓缓朝着徐府的方向走去,在走至房檐边缘时,她脚下一顿,止住了身形。 “看来找你试刀是个错误的选择。”柳七垂首而立,轻声说道,“二十年前或许你还能有资格……” “罢了。”柳七轻轻摇头打断了自己的话,“回去好生修养安度晚年吧。” “等等!”眼看着柳七就要离开,木石真人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看着柳七的背影半晌没有挪动,木石目光一阵闪烁,随即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沉声问道:“柳姑娘,敢问你是打算……” 柳七不等木石真人话说完便回首开口打断道:“木石真人猜的没错,我欲效仿昔日狂刀方恨,以手中刀会一会天下群雄。” 木石真人闻言双目瞬间瞪圆! 柳七则是回首的同时,接着说道:“不过我与方恨不同,我无欲问鼎天下。” 但随后她似是沉吟了片刻,继而喃喃自语了一句,只是这一声太过细微,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彻底掩盖了。 “可能,本也一样。” (本章完) ------------ 第53章 青城派 柳七回到了徐府,当她从雨中穿行而来,落在房门口时,又将守在门口的丫鬟荷花给吓了一跳。 看着这个一惊一乍的丫鬟,柳七摇了摇头,随口嘱咐了一句让她去准备好洗浴的热水,然后便走进了房间。 将腰间的三柄短刀解下放在了桌上,柳七垂眸凝视着并排而放的三柄短刀良久之后,伸手将玉流刀拨到了一边。 玉流刀是“尊上”通过眉夫人赐下,专程用以压制柳七体内杀意。 据眉夫人所说,磨刀老叟曾多次向尊上苦求此刀未果,可最后尊上却将此刀赐予了从未谋面的柳七,可见在尊上眼中柳七的价值远远超过了磨刀老叟。 不过现在此刀对于柳七已经无用了,即便是没有九转清心丹,在柳七踏入绝顶之后,玉流刀压制杀意反噬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了。 以后,只需带两柄刀出门了。 柳七准备寻个盒子将玉流刀装起来,结果在柜子里发现了一个长长的盒子,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柄波光粼粼的长剑。 若水剑! 她当初从南宫玉手中夺来这柄宝剑,随后一路带着随她离开了京城,但却一直压在箱子的最下面,差点给忘了! 柳七将剑取了出来,手指轻轻划过剑身,感受着剑身传来的冰凉气息,随后执剑的右手陡然抬起。 铮—— 剑鸣声瞬间回荡开来。 的确是一把好剑。 柳七打量着波光粼粼的剑身,随后将其重新塞回了木盒。 不过柳七还是更喜欢用刀,剑这种兵器太过于娘们兮兮了,与她的性格还有处事作风不符。 噔,噔,噔…… 正当柳七将装着若水剑的盒子盖上时,外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紧接着又传来了徐芳菲的声音:“小妹,听荷花说你回来了?” …… “呼——” 柳七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随后一脸惬意地躺在了浴桶的边缘。 哗啦啦…… 徐芳菲坐在浴桶旁边,手里拿着一个木瓢儿往浴桶里加着热水。 徐芳菲摸了摸水温,然后放下了手里的瓢儿,对着已经闭眸小憩的柳七白了一眼,然后嗔道:“你这丫头,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和姐姐一起洗澡了嘛,怎么长大了反而害起羞来了。” 柳七撇了撇嘴。 得了吧,您一個已经出嫁的妇人家,我怕方世子心里不舒服。 对于徐芳菲一起沐浴的请求,柳七直接选择了拒绝。 更何况她本身就不喜欢与人共浴,当年在细柳山庄柳十九顶多也就是在一旁伺候。 徐芳菲见柳七不搭话,遂有些气恼地伸手去掐柳七裸露在外的苏肩,结果入手之时那冰凉滑腻的感觉实在令人难以割舍,于是便由掐改为细细的摩挲起来。 柳七睁开眼睛,目光微垂扫见在自己肩头不断摩挲的爪子,遂冷冷道:“这么晚了,大姐过来究竟有什么事?” “没事!”徐芳菲爪子一缩,随后连连摇头。 柳七侧眸一瞥徐芳菲闪躲的眼神,遂轻声道:“当真无事?” “这个……”徐芳菲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脸上突然浮现出暧昧的笑容,“小妹啊,你觉得我那小叔子……” 柳七一听直接闭上了眼睛,继而语气冷冽地说道:“想娶我,胜得过我手中刀再说吧。” 徐芳菲:…… …… 徐芳菲从柳七那里回来时,便远远看见了自己院子门口正有一道身影在左右徘徊,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小叔子方维宪。 “大嫂。”方维宪看见徐芳菲归来后,遂赶紧垂眸躬身行礼道。 “维宪啊。”看着方维宪,徐芳菲脑海中又不禁浮现出刚刚柳七说出那句话时冷冽的语气,遂摇了摇头轻声叹道,“这么晚了过来可是有事?” 方维宪闻言眼眸一阵闪烁,随后沉声回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受大哥所托给大嫂带了一些东西,想着明日一早要去军营赴任,就干脆趁着今晚将东西送过来了。” 徐芳菲颔首笑道:“辛苦维宪了。” 随后她沉思片刻,突然皱眉道:“我记得清江府的原守备是不是武凌峰?” 方维宪点头道:“就是他。” “他与平阳侯府不是姻亲吗,怎么平阳侯没能保下他的官位?”徐芳菲不禁问道。 武凌峰是先被撤了职,才空出了这么一个缺来,安乐侯想着清江府是儿媳妇的老家,遂想办法将方维宪调来补了这个缺。 方维宪沉声回道:“与武凌峰结亲的是平阳侯曾应阳的庶出四弟,曾应荣。” “而且在安国公府中搜出了武凌峰的信件以及行贿的银子,若非曾侯爷顾及自家脸面,武凌峰岂会只落了个撤官了事。” 在皇宫之乱的那夜,安国公王仁元是萧文淮的左膀右臂,虽然他自己已经死在了柳七手里,但萧奇峰登基之后,在当时还未辞官的傅青书的建议下,将安国公削爵落罪,得亏是安国公夫人的娘家还算有点能量,最后王家只是被收缴了家产贬为了庶民。 正所谓一代天子一朝臣,有人哭来有人笑。 在萧文淮在位期间地位尊崇的安国公一夜之间除爵沦为庶民,而及时投效萧奇峰的庆国公以及安乐侯和平阳侯,则是瓜分了安国公手中的权柄。 不过徐芳菲并未因为方维宪的话而放心,而是肃声嘱咐道:“武凌峰在清江府经营多年,此人可不是个善茬,而且听闻其为人贪财好色锱铢必较,你顶了他的位置,谁知道这姓武的会不会怀恨在心。” “外面不比京城,万事小心为上。” 方维宪闻言点了点头,随后抬首脸上挤出了一丝温和的笑容:“维宪多谢大嫂关心。” “行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见徐芳菲准备进院子,方维宪眼眸一阵闪动,似是犹豫了起来,最终还是开口问道:“大嫂,敢问府中的那位芳芙小姐,究竟是不是京中柳家的……大小姐?” 徐芳菲闻言也紧抿着嘴沉思了片刻,随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维宪啊,此事本来家中长辈不让对外说的,不过……” 她几经犹豫之后还是直言道:“芳芙的确就是当初的柳家大小姐,此事说来复杂三言两语也讲不清,你还是不要多问了。” 方维宪眼神微凝,随后颔首肃然道:“维宪明白了,大嫂早些休息,维宪先回去了。” 方维宪转身没有走出几步,突然回首对着徐芳菲沉声问道:“大嫂,不知当年与柳家的那桩婚事,可还有下文?” 正欲迈步回院子的徐芳菲闻言娥眉微蹙,随后抬眸看见不远处举着纸伞站在雨中,身躯挺拔如山峦的方维宪。 “想娶我,胜得过我手中刀再说吧。” 她脑海中再度回荡起柳七冷冽的声音,继而闭眼倒吸了一口气,随后睁开双眸,轻声叹道:“维宪不必担心,当初与柳家并未正式下定,你母亲已经在京中帮你相看,想来过不了多久你就能收到好喜讯了。” “原来是这样啊。”方维宪闻言垂首喃喃细语了一句,随后抬起头对着徐芳菲正色道,“我明白了,大嫂早些休息,维宪告辞了。” 说罢,直接转身离开了。 待到方维宪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之中,徐芳菲身边的小丫鬟不由得开口问道:“大小姐,奴婢瞧着方二公子的样子,怎么有些怅然若失啊!” 徐芳菲看着方维宪离去的方向沉默良久,随后扭头对着刚刚开口的丫鬟笑骂道:“伱这小蹄子懂个什么,还遣词造句用上成语了。” “可是奴婢……” “再多嘴,就把你调小妹身边伺候去!”徐芳菲故意板起脸来威胁道。 丫鬟一听要到柳七身边伺候吓得直接捂住了嘴边,露着两个眼睛在外,楚楚可怜地望向了徐芳菲。 徐芳菲见状哭笑不得:“小妹又不会吃人,你一个,荷花一个,好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 丫鬟连忙回道:“奴婢也不是……” 她两个眼睛转了一圈,发现自己好像还真是因为害怕而不敢去柳七身边伺候,遂头一低,唉声叹气道:“您是不知道荷花被调到小姐身边后,已经没有睡过一个安生觉了,每天半夜都会被噩梦惊醒。” “而且……”丫鬟鼓足了勇气,冲着徐芳菲说道,“您不觉得小姐身上总是散发着一股寒气,就好像……” “行了,这话要是让夫人们听去了,非把你打出府去不可!”听着身边越说越离谱,徐芳菲脸色顿时一寒。 “看来是我平日对你们太过宽和了。”徐芳菲突然厉声教训道,“以后少在外面嚼舌根子,尤其是和小妹相关的事。” “奴婢知道了。” …… 翌日一早,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盘膝坐在床上的柳七缓缓睁开了双眼,看向了房门的方向。 片刻之后,门外传来了徐庆淮的声音:“小妹,小妹,醒了没有?” “进来吧。”柳七淡淡开口道。 咯吱一声,门应声被推开,身穿青色道袍的徐庆淮走了进来,看见床上的柳七之后,不禁皱眉问道:“师傅今日一早便离开了家。” 他略微停顿片刻,然后接着说道:“我看他气息紊乱,似乎受了内伤。” 柳七眼眸一抬,继而轻声说道:“习武之人切磋受伤也是常有之事,难道这一点四哥也不明白吗?” 听见柳七言语之间承认了木石真人身上的伤是她造成的,徐庆淮不由得双目微张露出惊愕之色,但随后眉宇之间又浮出担忧之色。 柳七见状语气淡然地说道:“放心吧,以你师傅的修为若无意外,活到两甲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通过与木石真人的交手,柳七推测他曾经应该有过进阶绝顶的契机,但不知为何却最终没能跨出这一步。 不过却也因祸得福,修为卡在了绝顶和顶尖之间,虽然现在气血已经明显衰退,但自身真气维持身体机能却是足够了。 木石真人已年过耄耋,凭他的内功修为,无病无灾地维持个三十年应该是足够了。 听到柳七所言,徐庆淮虽心中还有疑虑,但眉宇之间明显舒缓了几分。 而此时柳七已然起身,随后目光一瞥徐庆淮,开口道:“木石没有传你太清玄罡?” 徐庆淮身上真气虽然精纯,但和木石的太清玄罡有着明显的差距,所以柳七断定徐庆淮修习的应该不是太清玄罡。 徐庆淮闻言笑道:“小妹也知道我青城镇派绝学太清玄罡,除了掌门亲传弟子以外,也只有入门三十年以上的长老有资格参习此功。” “如今青城上下三百多弟子,修炼太清玄罡的人仅有六人而已。” “这样啊……”柳七随口问到,“所以到底是哪六人?” 徐庆淮不疑有他,如实回道:“除了掌门和师傅之外,还有大师兄守元真人,二师兄冯渊,以及负责教导派中弟子武功的白鹤师叔,另外还有黄狸师叔。” 黄狸…… 柳七已经很多次听到这个名字了,上一次还是在楚星白的口中。 性格跳脱的盗圣似乎和这位黄狸真人有着一段过去。 柳七又细问了这六人的武功高低,徐庆淮也都将他所知道的一一说出。 青城派中武功最高的当然是有着“剑绝”之称的掌门姜玄云,不过徐庆淮说他从未见过掌门用剑。 本来在掌门姜玄云之下应该是木石真人,但因为木石多年没有出手,所以这几年青城派中隐隐推崇掌门亲传大弟子守元真人为第二高手。 接下来分别是白鹤真人,掌门二弟子冯渊。 至于和木石一样多年未出手的黄狸,徐庆淮也很少听到门中有人提起。 “不过师傅他老人家曾说过,黄狸师叔是他们这一辈中资质最为出众的,但不知为何这些年一直隐居山林不出,就连她的黄狸观,我也只随师傅去过一次。”徐庆淮提及黄狸真人时,言语之间充满了唏嘘。 而且据徐庆淮所说,这位黄狸真人还是木石代师收徒,如今也不过四十出头,比低她一辈的大弟子守元真人还要小上几岁。 如此看来青城派中,唯一值得柳七留心的,就只有姜玄云本人了。 一想到此人与萧奇峰并列天下双绝,柳七便觉得手痒难耐,但理智告诉她现在还不是时候。 所以谁是第一个呢? 天下双绝,七星五义。 双绝,以及败在她手里的修少阳暂且放在一边。 柳七脑海中仔细回想着这个成名已久的绝顶高手,最终一个名字显得最为突兀! “鹤唳九霄”江寄余! 柳七双眸精芒顿现,曾经吃过的亏,也是时候找回来了! (本章完) ------------ 第54章 偶遇 这场夏秋之交的雨绵绵不断地下了四天。 随着雨后初晴,清江府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与此同时西街徐府走失了十几年的小姐被找回来的消息也渐渐传遍了整个府城,街头巷尾不少百姓将之作为茶前饭后的谈资,众说纷纭。 徐家放眼大齐或许不太起眼,但在清江府内绝对是一等一的存在。 先且不说南府主家,以及和南府一江之隔的北府徐,就连最近正处风头上的西街徐氏这一脉,也是平头老百姓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徐老爷子若是看到子孙后代如此有出息,想必在九泉之下也会笑得合不拢嘴了。” “西街徐家老大现在可是六扇门的捕头,听说挂的还是刑部的正五品官衔,也就比咱们冯知府矮上一品!” “您还别说,冯大人这个四品知府还真不一定比徐大老爷精贵,要不然都说京官见面高一级呢!” 街角的茶摊上几个闲来无事的常客正聊着呢,突然听到身边有人起身怒斥道:“一群无知小民,安敢在此妄议朝廷命官,就不怕掉脑袋吗?” 其中一人闻言眉头一皱,循着声回头看去,只见一桌前,一满面怒容的男子正怒视着自己。 “关你屁事……”这茶客确定了对方刚刚所言是冲着自己而来,遂横眉冷眼怼了回去,只是话还未说完,便被身旁的同伴在桌下踢了踢他的腿。 茶客满面疑惑地朝着同伴看去,却见几人皆是面露土色,额头似有汗渍溢出,同时还不断地朝着自己使着眼色。 什么情况? 茶客不知所云,但还是顺着几人的视线再度回头看去,目光越过那站起的男子,看向了坐在桌上的客人。 哐嗤! 这一眼看去茶客却是倏地挺身站起,坐下的板凳也被其双腿撞进了桌底,与地面摩擦时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冯安,坐下吧。”那端坐在桌前的客人似是被这刺耳的声音吵到了,眉头一皱便将手中瓷杯放在了桌上,随后对着身旁站起的男子轻声说道。 “大人,他们……” 冯群眸光微抬:“坐下!” “是!”被唤作冯安的男子无奈,只能忿忿不平地瞪了茶客那桌人一眼,随后回身坐了下来。 冯群目光似是有意朝着那桌茶客瞥了一眼,随后收回目光昂首冲着茶摊老板喊道:“结账!” 直至冯群带着手下离开之后,呆若木鸡的那桌茶客才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随后手颤颤巍巍地从袖中摸出一块散碎银子放在了桌上,然后落荒而逃! “这群刁民是越来越不将官府放在眼里了!”走在大街上,冯安依旧觉得刚刚怒气未消,于是便主动上前了两步,凑到冯群身边小声道,“徐家不过是出一个六扇门的捕头便猖狂成这样,若是以后当上了六扇门总捕头,徐家岂不是要翘到天上去!” 冯群则是脸色平静地回道:“冯安,今时不同往日了,再说徐家可不止是一個徐永元。” 冯安闻言眉头微皱:“大人是说那位嫁给了安乐侯世子的徐家大小姐?” 见冯群摇了摇头轻叹不语,冯安眉头更紧了几分,随后继续说道:“难不成是那位刚刚辞了官的徐县尉?” 冯群闻言长叹一口气:“跟在本府身边这么多年,你这眼力劲却是一点都没有长进!” “不过也全怪不得你,这些年在本府身边被庶务缠身,想必你都快忘了自己曾经也是江湖中的一员。” 冯安听到此言身躯突然一颤,随后眸光一阵闪烁,压低声音细声问道:“师傅,您莫不是打算重建……金刚门?” 这冯安便是当年冯群在金刚门时收下的弟子,他还俗之后,见冯安无父无母无处可去,便将其留在身边当了个小厮,后来高中踏入仕途,冯安一直追随他左右,为他处理些日常的庶务。 比起那不成器的张鑫,冯安其实才是真正被冯群视若己出的那一个。 也正因为如此,当冯安在茶摊上听到有人议论冯群时,才会如此生气。 冯群问出这话,倒也不是无的放矢。 随着大将军身死的消息传遍武林,被压制已久的诸多江湖势力早已按捺不住,胆子大的已经摇旗呐喊昭告天下重回武林了。 单单是清江府,近些时日已经涌出了十几个江湖势力,且几乎都是因为破武令而被迫解散的古早势力。 所以冯安觉得冯群生出重建金刚门的心思也不算意外。 毕竟这官坐得是爽,但头上一层一层可还堆着不少大佛呢,细想之下哪有金刚门的主持爽利,至少庙里的大佛菩萨不会向你伸手要好处。 冯群听到弟子如此一问,不由得失声哑笑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闭口不再言语。 正当冯群走到长街的中段,忽然看见前方迎面走来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随后脚下一停,双目慢慢眯了起来。 竟然是她! 冯群所看见的不是别人,正是柳七! 自与木石真人交手已经过去了数日,这几日柳七一直在府中闭关磨炼刀法几乎是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来到清江府接连几番大战,程疯子,修少阳,冯群,木石真人…… 其中修为最低的程疯子,在顶尖高手之中也绝对排得上前列。 与这种级别的高手较量,柳七自然不可能一无所获。 再加上她已决定逐一挑战天下绝顶,这些人的武功修为均已臻化境,对于自身武学的理解也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柳七当然不可能等闲视之。 她必须将自身修为和刀法提升到相同的境界,才能保证这条异常艰难的登阶之路可以走下去。 现在摆在柳七面前问题的是,对于其他人而言提升一点难如登天的修为,柳七完全可以依靠月牙的帮助来解决。 但对于自身武学的领悟,就得全靠柳七自己了。 上次与修少阳一战,虽说最后被姜玄云打断并未真正分出胜负,但柳七却也因此窥得了一丝绝顶之境的玄奥所在。 其中的关键就在于修少阳用出的乾坤正气印! 虽然柳七最终还是强行破开了此印,但当时初被此印困住之时,柳七脑海中犹如走马观花一般瞬间闪烁出她这一生所经历的人和事,尤其那些死于她刀下的面孔,一一浮现在眼前。 当时的柳七丝毫不以为意,直接以杀意驱使惊寂刀,斩碎了这些画面的同时,也破开了修少阳的乾坤正气印。 但如今仔细琢磨起来,这些画面是否就是修少阳的武道意志的呈现,但凡当时自己在面对那些死于自己之手的人时,有片刻的迟疑或是愧疚,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义薄云天,乾坤正气印…… 还有……沧海横流! 联想到修少阳的名号以及武功,以及当初与萧奇峰在宫中初见时,自己瞬间被拉入沧海之中的景象,柳七便觉得自己的猜测可能对了。 或许这就是周宓所说的,人成就了武功。 将自己的武道意志融入自身修为之中。 精,气,神合一。 三花聚顶,武道终极! 但柳七并未因为自己窥探到武道终极而感到欣喜,因为她终于明白了为何初入绝顶之时,她会引来天地异动。 因为当时她还未炼制九转清心丹,杀意被真气包裹在内在周身不断穿行,所以只要动用真气便会同时动用杀意。 杀意所代表的是杀戮,毁灭和死亡。 但乙木真气恰恰相反,木为天地之灵,代表着生机,乙木逢春,天下长生! 所以天地异动是乙木真气不愿承接自己武道时而产生的异相,是世间生灵之气在反抗它们的天敌。 不过想通这一点的柳七并未觉得自己的杀意和乙木神决有什么不对,若仅仅是因为二者不兼容便对其进行否定,岂不是平白否定了自己的武道。 柳七执拗的性格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剥开一切迷惑自身的选择,如果武道的终极就是将自身武道意志融入修为之中,而绝顶的标志又是自身真气修为无限接近天地本源。 那么武道的终极是否就是以人的意志来影响天道…… 若真是如柳七所料想,那么这本就是一条逆天之路,又何必在乎生与死的对立,去遵循天地本来的意志。 虽然柳七觉得自己已然想通了其中诀窍,但对于如何将杀意与真气相融,却始终没有一点头绪,于是便干脆放弃了闭关苦修走出了房门。 正巧母亲陶氏对柳七连续几日几夜闭门苦修心中担心不已,如今见她破关而出,心中喜不自胜遂赶紧趁着雨过天晴,借着散心以及熟悉老家的理由拉着柳七出来走走。 柳七也知自己修为到了今天这般境界不可能再一蹴而就,于是便欣然答应了下来,结果就在街上撞见了便衣出行的冯群。 比起人群之中不怎么起眼的冯群,柳七这边可谓是万众焦点,在拒绝了以面纱蒙面后,柳七便这般素面朝天地出现在了街头,一路上当然是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再加上身边同行的陶氏,徐芳菲两个同样颜色不俗的美妇,就更加让人挪不开眼睛了。 这万众瞩目的感觉,令随行的徐庆涛和徐庆淮兄弟俩压力倍增。 身怀武功的徐庆淮倒还好,一路上脸上都是带着和煦的微笑,唯独人群当中出现身怀武功的人时,他眼中才涌出几分警惕之色。 而徐庆涛却总觉得周遭人的目光像是要吃人一般,而且大部分都落在了云英未嫁的小妹身上,这令他心中无名火起,自打下了马车之后便一直脸色沉沉。 “三哥,无需太过紧张。”一旁的徐庆淮看出了自家三哥的担忧,遂笑着宽慰道,“以小妹的武功,这世上敢觊觎她的登徒子只怕……” 话说一半,徐庆淮突然眉头一皱,只见一个步履阑珊满面通红的锦衣男子从人群中蹿了出来,直奔正在一处小商摊前驻足的柳七而去。 徐庆淮双目微凝,正欲出手时却突然看见有人已经抢先一步。 “砰!” 柳七听到身后有人重重砸在了地面的声音,其中还掺杂着一丝骨头碎裂的脆响,但她却是神情淡定地拿着一根做工粗糙的木簪,对着摊后的女子询问道:“这枚簪子多少钱?” “十……十……文钱。”那贩卖货物的女子看起来年纪也不算大,此时面对柳七的问价,脸色通红地垂下首来,不敢多看柳七一眼,声音细若蚊吟,结结巴巴地回道。 柳七眉梢轻挑,抬手从摊位上轻轻抹过,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银裸子瞬间出现在摊位上。 柳七随手将木簪插在了头上,然后转过身来,抬眼便看见了冯群。 “冯大人!”在书院读书的徐庆涛第一时间认出了冯群来,当即便拱手做揖行了一礼。 “是知府大人!”周围的人看见徐庆涛的举动以及称呼,也纷纷认出来了刚刚出手拦下那喝醉了酒的登徒子的,正是本府知府冯群! 冯群目光一瞥柳七身边的徐家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称呼眼前此女为徐姑娘还是柳姑娘为好,遂干脆隐去了姓氏,直接以姑娘代称: “原来是姑娘你啊。” 口中问候的同时冯群嘴角噙着笑意微微颔首示意。微微一笑口中称呼的同时还微微颔首示意。 这一幕落在周围的人眼里不由得尽皆一愣,随后目光纷纷看向了站在冯群身前的柳七。 柳七脸色毫无波澜,目光却是落在了冯群头顶的方帽上,凝视片刻之后方才淡淡地回了一句:“冯大人。” 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无礼的举动,令冯群身后的冯安顿时脸色一寒,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发作,紧接着便看见自家师傅兼主人的冯群非但没有表现出介意,反而是极为和煦地笑着邀请到: “相逢不如偶遇,若是姑娘愿意赏脸,不妨就由冯某做东,请徐家诸位去云中阁一聚?” 冯群话音刚落,分群之中便开始有人窃窃私语起来:“这女子究竟是谁,竟然能让冯知府主动邀请。” “能被知府亲自邀请去云中阁的,身份定然不会简单!” “莫不是徐家那位嫁入侯府的小姐?” …… 就在周围人小声私语之时,陶氏和徐芳菲也已来到了柳七的身边,目光疑惑且警惕地看向了冯群。 徐庆涛赶紧上前在陶氏耳边小声说了句话,陶氏才脸色微变,继而屈身行礼道:“见过冯大人。” 而柳七低眸思忖片刻,随后抬首瞥见不远处的一间酒楼,继而轻声说道:“不如就那间悦来酒楼?” 冯群眼眸微亮,随即一口应下:“好!” (本章完) ------------ 请假一天,明天补上 如题,大家早些休息 ------------ 再请一天,感觉脑子僵化了。 憋得相当难受,整理下思路。 ------------ 第55章 名扬天下 “徐三夫人,世子夫人。”冯群冲着柳七身旁的陶氏与徐芳菲颔首问候道,身为官场中人,他的礼数自然挑不出错来。 先后见过礼后,冯群瞥见冯安已经先行一步进入客栈,便冲着柳七微微一笑,继而伸出手臂邀请道:“姑娘,请。” 柳七并未直接动身,而是凑到了母亲陶氏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随后陶氏抬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在看见柳七坚定的目光之后顿时微微颔首,继而与冯群告辞之后,便领着徐芳菲一行去了他处。 看着孤身一人的柳七,冯群眸光微微动,但脸上还是挂着礼貌和煦的微笑,以及再度抬起一臂对着柳七诚声道:“柳姑娘,请!” 悦来酒楼,这个名字在酒楼与客栈界大抵相当于人名界的张伟。 冯安早已打点好了一切,所以当柳七踏入酒楼大门时,便看见了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从站在大门一侧的冯安身后蹿了出来,瞧着其穿着,似乎是酒楼的掌柜的。 掌柜的上前来只是抬头瞥了一眼,便如遭雷击般地愣在了原地,目光呆呆地望着跨门而入的柳七。 “咳咳!” 直至身后的冯安咳嗽了几声,才将掌柜的从震惊之中拉了回来。 随后掌柜的赶紧垂首弓腰,作出毕恭毕敬地姿态迎接道:“客官,您这边请!” 待到亲自将柳七与冯群送上了前往二楼的楼梯,掌柜的方才挺直了身子,继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随后便飞快地朝着楼梯上那道令人望之销魂的倩影瞥了一眼。 掌柜的眼中闪烁着震惊与惊艳之色。 一来震惊于冯安口中的知府大人邀请的“贵客”竟然是位女子。 二来则是这女子的容貌乃是他生平仅见。 “安爷,这位姑娘什么来头?”掌柜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绮念,继而冲着与自己并列侯在楼梯口的冯安挤眉弄眼道,“咱们知府大人艳福不浅啊!” 冯安有些厌恶地斜了他一眼,收回目光的同时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后语气冰冷地开口道:“你知道江湖上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霸王吗?” 掌柜的缩了缩脖子:“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听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说到最后两个字时,掌柜的终于是意识到了什么,顿觉冰寒刺骨的凉意从脚底涌了上来,忍不住打了個寒颤! “安爷,这姑娘……就是霸王?” 冯安冷冷地斜了他一眼之后,便闭上了眼睛转身横在了楼梯口,犹如一座石像。 …… 酒楼二楼此时只有柳七与冯群二人在居中的方桌上相面而坐。 冯群二十年前就已经是金刚门的主持,他比柳七的大伯徐永元还要年长几岁,此时却没有丝毫的架子,脸上依旧是挂着那副温和的笑容,主动起身为柳七斟茶。 柳七也丝毫不客气,在看到茶杯被斟满之后,便随后拿起轻抿了一口,继而轻声开口道:“我原以为冯大人应该早就离开了清江府,没想到今日还能在街上偶遇,看来冯大人回家的路似乎有些不顺啊。” 冯群早就暴露其少林寺的身份,在清江府潜伏多年也不过是为了拿到金刚不坏神功的修炼法门,照理说多年夙愿得逞,神功到手之后他应该尽快回少林邀功,现在却还有心思在街上闲逛。 冯群闻言呵呵一笑,随后语气和蔼地回道:“柳姑娘在冯某面前就不必这般客气了,直接称呼冯群就是了。” 说罢似乎看到了柳七手中的茶杯已空,又起身拿出桌上的茶壶为其斟茶。 柳七坦然地伸出拿着茶杯的手,目视着茶水从壶嘴倾泻而出,以及壶后冯群双眼中不断翻涌的深邃,随即沉声道:“你与少林方丈净尘是何关系?” 冯群眼底深邃略敛,继而应声回道:“当年我与他一道拜入少林,因冯某年长几岁,故而忝为师兄。” 这么说来,冯群还是少林方丈的师兄啊。 柳七隐隐猜到了什么,随后接着低头喝茶,掩去了嘴角浮起的讥笑。 看来所谓佛门清净之地也并不清净啊! 当年破武令之后,若说江湖哪家名门大派损失最惨重,当属少林无疑。 要知道在少林武僧院还未解散之前,江湖中可是一直有着天下武功出少林的说法,如今“七星”之中除了净尘这个少林方丈之外,还有一位‘铁臂罗汉’贺问天,也是出身于少林。 若要细算,“五义”之一的“怒目金刚”空恨,虽不是出身于少林,但其师傅“鬼面头陀”却是正经的少林弟子,在其出走少室山之前曾担任过戒律院的首座。 “七星五义”江湖公认的十二绝顶之中,就有三位与少林相关,可见昔日佛门在江湖的影响力。 这其中的道理不难领悟,纯粹就是因为少林的武功太过于适合普罗大众了! 一个天赋平平的普通人苦练少林武功二三十载,纵使是练不出内力,但凭借着一身外练打熬出的筋骨,也足以称得上好手了。 若是天赋再好那么一点,能够练出内功,纵使此生也达不到“气满盈身,御气于外”的一流之境,但凭借内外兼修的特点,绝对够得上“高手”的称呼。 若是天赋似十九这般出色,即便舍不得滚滚红尘不愿剃发为僧,但只要在俗家弟子能学的那几门内功上钻研个二三十年,一流之境还不是手到拈来,甚至若能再有一番造化,进阶顶尖也不是痴人做梦。 总而言之,少林武功的入门门槛低,上限高。 且俗家弟子所学的内功心法走得也是中正平和的路数,绝非那些乱七八糟的江湖心法可以比拟。 再加上少林内功大部分都没啥瓶颈,唯一需要的就是大量的时间…… 若要说少林武功真有什么缺点,那柳七只能说数十年的持之以恒,也是一种极为难得的天赋。 当然想要学习少林的上乘武功,其难度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但放眼整个江湖,舍得将可以修炼至顶尖的武功传授给记名弟子的江湖巨擘,也就独此一家了。 事实上正如柳七所想,冯群在拿到金刚不坏神功之后,心中就已经开始动摇起来。 金刚不坏神功不单单是完善罗汉金身的至上法门,少林寺更看重的还是其能够在短时间内的制造出大量的高手。 冯群似乎想到了什么心烦之事,眉宇渐渐拧成了一团。 柳七略微抬眸瞥了他一眼,随后垂首沉声道:“净尘与你一样,也是学的罗汉金身吗?” 她之所以答应冯群一叙的请求,便是想通过冯群之口了解少林方丈净尘,这个未来自己要挑战的对手。 冯群闻言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当年我们同时拜在罗汉堂首座门下,但后来我奉主持之命前来金刚门料理金刚不坏神功之事,净尘则是由罗汉堂转去了菩提院,后来破武令之后,他又在藏经阁闭关数年,我想那时候方丈就已经将有了将主持之位传给他的想法。” 听得出来冯群对于这位师弟似乎非常关注,离开少林寺一直留意其去向,但最后那句话落在柳七耳中,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 看来冯群的动摇的根源在于主持之位啊! 柳七倒是没觉得有多意外,事实上她在得知冯群自承是净尘的师兄之后,便隐约猜到了冯群可能也对少林方丈之位有想法。 而这个想法多半是在当初奉命来到金刚门时便已经种下。 柳七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灯光灰暗的禅师内,面容枯朽的老和尚对着年轻的冯群画饼的画面。 “净尘啊,金刚不坏神功事关重大,你肩上担着千年佛门存亡的重担,待到日后事成归来,这方丈之位非你莫属!” 然后就是三年之后又三年。 冯群从金刚门主持摇身一变成为了朝廷官员,但却始终没有忘记师门交予的任务,在清江府蹉跎了几十载,终于是达成了夙愿。 结果扭头一看,好家伙,专属于少林方丈的蒲团上竟然多了一个年轻的屁股! 那可是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师弟啊! 这无疑是断绝了冯群的一切希望。 别说是冯群了,换作任何一个人恐怕都受不了,就更不用说一点亏都吃不得的柳七了。 思及至此,柳七眸光闪动,继而似是无意地随口说道:“正所谓因祸得福,冯大人与少林一位无缘,倒也省了我日后再砍你一刀!” 冯群先是双眸瞪圆,随后感觉帽子下面的头顶有些凉嗖嗖的,他不由得抬眸目光沉沉地望向了柳七:“你果然是要走上方恨的老路!” 柳七闻言眉梢轻挑:“看来你对我的事知道的不少。” 冯群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是净尘托人告诉我的,说是伱一旦踏入绝顶之境,受体内杀戮之气的影响,必然是要走上与方恨一模一样的道路。” 说着他目光肃然地看着柳七,沉声道:“不是颠覆天下,就是搅动武林,唯有天下大乱世道崩坏,你的杀戮之道才能尽情的发挥。” 柳七沉默片刻,随后垂眸看向了自己白皙的双手,口中低声呢喃道:“原来如此……” 她曾经也想过以方恨的武功,为何非要执着于争霸天下,那些环绕在他身边的人对他毫无助益,甚至可以说是拖后腿的存在。 但现在看来,不止是环绕在他身边的野心家的推动,只怕他本人也有借此搅动天下应证武道的想法。 但……他还是败了。 虽说周宓口中所言,萧浪与方恨并未分出胜负,但沧海鼎定天下,狂刀销声匿迹却是不争的事实。 铮—— 铮鸣声回荡在耳边,冯群只觉得脑海中一阵空白,随后心中一慌,赶紧催动真气,待其双眸金芒闪烁,眼前一切重归于正常。 只见柳七突然将尚在鞘中的短刀横于身前,纤细的五指紧紧握在刀鞘之上,雪白的肌肤与漆黑的刀鞘交相辉映。 冯群面部开始抽动,他想要张开嘴唇说些什么,但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的千年寒冰,不但冰冷刺骨,而且似乎冻结了所有的一切。 冯群目光之中露出骇然之色,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真气运转速度正在变慢,与此同时他目光微斜,看到自己手背上渐渐浮现的“红线”。 正当冯群以为自己就要葬身于此的时候,一直凝眸看着手中刀的柳七突然将手一翻,压着短刀拍在了桌上。 哐当! 这一声响动像是某种信号,冯群只觉得浑身一松,刺骨的寒意顷刻间消退无影,唯独手中已经溢出血珠的“红线”提醒着他,刚刚的一切并不是在做梦。 冯群张嘴想要倒吸一口气,但在看见柳七平静无波的双眸后,生生合上了双唇。 “冯大人。”看着满面凝重的冯群,柳七缓缓开口道,“柳七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冯群几乎是压着柳七声音刚落的瞬间应声回道:“柳姑娘请讲,冯某一定尽心竭力在所不辞。” 柳七垂眸沉思片刻,随后扭头看向了窗外,语气淡然地说道:“其实对于冯大人而言也不算什么难事。” “青城派的木石真人,已败于我手。” 冯群眼瞳微缩,但并未多言,只是静候着柳七继续说下去。 “丐帮的修少阳……”柳七皱眉想了片刻,接着说道,“虽在我看来不分胜负,但他却自承败于我手。” 冯群闻言眼中精芒爆现! “五义”之一的修少阳,竟然已经败在了她的手里! 难怪,难怪! 冯群本来因为刚刚自己在柳七面前犹如俎上鱼肉一般,而感到有些苦涩的心情瞬间好受了一些。 “烦请冯大人帮柳七将这些事宣扬出去。”柳七凝视着冯群,沉声说道。 冯群眉头一皱,似乎陷入了沉思。 而柳七则是站起了身,转身离开的同时,给冯群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别忘了,告诉天下人,我叫柳七。” 直到柳七已经走到了楼梯口的位置,冯群突然抬首,眼中金芒闪烁,但却并未开口多说什么,而是目送着柳七从楼梯口走了下去。 柳七下去后没多久,冯安匆匆走了上来。 “大人!” 看着冯群正襟危坐眸光闪动的模样,冯安不由得心中一惊,继而开口唤了一声。 “冯安……”冯群目光收敛的同时,对着伴随自己身边几十年的冯安温声道,“你觉得为师是当主持好,还是当这个知府好?” 冯安听到冯群自称“为师”心中顿时一喜,但面上还是变现的十分恭敬,垂首回道:“一切都由师傅决断,弟子自当为您马首是瞻!” 冯群满意地颔首,随后伸手朝着冯安招了招,示意他过来一些。 “为师交给你几件事,这些年你帮为师打理庶务也积攒了不少人脉,现在正是用得上的时候了。” “一月之内,我要柳七这个名字不止在武林中人尽皆知,更要在整个大齐十三省口耳相传!” (本章完) ------------ 第56章 归来 柳七刚从酒楼走出,便看见街对面翘首以盼的陶氏等人。 尽管柳七已经告诉她们无需担忧,但陶氏还是放心不下,遂拉着徐芳菲还有徐庆涛徐庆淮兄弟俩干脆就在酒楼对面等着,直至看到柳七安然无恙地走出后,陶氏方才大松了一口气,随后满心欢喜地冲着柳七招手。 “小妹,你与冯大人什么时候认识的?”心里藏不住话的徐庆涛看到柳七走近后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我怎么瞧着冯大人对你的态度似乎有些恭敬?” 话音刚落,徐庆涛便“哎呦”了一声。 原来是站在一旁的徐芳菲当即给了他一拳,随后没好气地说道:“三哥,爹不是让你们少打听小妹的事情吗?” 自打柳七回来之后,徐永桓早早对徐家人尤其是几个小辈三令五申,不要去详细询问柳七的过往。 徐庆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随后对着柳七咧嘴笑道:“小妹不想说也不要紧,只是千万别把我问你的事告诉二叔!” 柳七眨巴眨巴眼睛,随后脸色平静地开口道:“只是见过两次面而已,不过他败在我手,想来对我态度恭敬纯粹是因为忌惮我罢了。”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陷入了沉默。 唯有对柳七武功有所了解的徐庆淮俯有些无奈地俯首笑了笑。 “这么说来……小妹……你打败了冯大人?”徐庆涛的舌头有些打搅,说起来话颇为不连贯。 柳七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微微颔首道:“嗯,不过他的武功还算不错,想必以后江湖上应该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徐庆涛眸光一滞,随后下意识地问道:“那小妹你呢,在江湖中处在什么位置?” 这个问题还真把柳七给问住了,她低头陷入了沉思。 站在徐庆涛身旁的徐庆淮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悄悄扯了扯自家三哥的衣摆,示意他不要再问下去了。 而此时柳七却是抬首眸光明亮地开口道:“三哥这个问题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所以……我打算亲自去看一看。” …… 回家的路上,柳七与两位兄长骑马同行,母亲陶氏则是与徐芳菲乘坐马车。 “小妹,这么说来你的武功已经可以和青城少林这些名门大派的掌门相提并论了?” “小妹,快给哥哥说说,究竟是姜玄云厉害,还是贺罗汉厉害?” 一路上徐庆涛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不停地在向柳七打听着江湖上的事,尤其是特别关注类似武功高低的排名。 徐庆涛与他的老师兼二叔徐永桓,是徐家唯二的不通武艺的人,对于徐家这种出身江湖的世家而言,这二人倒属实是异类。 徐庆涛虽说跟着徐永桓读书习文,但毕竟家风在此,所以对江湖也是充满了憧憬,奈何徐永桓实在管理的严苛,所以他平日里也只能通过类似江湖邸报这种书面上的讯息来了解江湖。 而柳七虽说闯荡江湖的时间不长,但经历却足够传奇,身上发生的随便一件事拿出,莫要说徐庆涛这种江湖小白,就连出身名门的徐庆淮也是频频侧目。 今日的柳七面对徐庆涛的询问知无不言,凡是自己知道的都会坦然说出,自然少不了她此前与修少阳一战的经过。 自己回归徐家已是既定的事实,难道这些事瞒着就对徐家没有影响了,这种想法无疑是学鸵鸟一头扎进沙子便觉得万无一失。 柳七丝毫不介意徐家借自己的势。 只要他们受得住! 柳七随口回道:“绝顶高手不似寻常江湖中人,彼此之间很少有交手的记载,故而谁武功更胜一筹,恐怕就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 话虽如此,但在绝顶之下,大部分时候决定武功孰高孰低的,还是内功修为。 通俗的讲,内功修为就像是模拟考试一样,九十分就是比八十九分要强。 但相互交手时却又要考虑更多的情况,譬如九十分的选手不一定能够发挥出九十分的实力,八十九分的选手临阵突破,超越了九十分也不一定。 但抛开这些意外的情况,基本上还是内功修为更高的一方会笑到最后。 但绝顶已经是不同的层次。 未踏入绝顶之前,柳七会以为绝顶就是一百分。 但踏入绝顶之后,尤其是与修少阳一战后,柳七才明白,自己过去的眼光太过于狭隘了。 两个绝顶对手对垒,其实就是两個改卷老师拿着对方的满分试卷在互相比拼,看谁能找到对方试卷中那些难以被常人理解的错误。 “你这个字的笔画不对,应该扣零点一分,伱只有九十九点零九分,你败了!” “呵呵,你这里的句号没有包圆,应该扣零点五分,败的人是你!” …… 之所以难以理解,就是因为在常人眼中,这些“错误”根本就不是错误。 修少阳之所败在柳七手中,也是因为他错误地以为柳七与他过去拿下的那些双手沾满血腥的凶徒一样。 一个人即便是再灭绝人性,至少他会知道杀人是不对的。 但谁知道柳七根本不这么想,先且不论她是否觉得杀人是不是错误的,从根本上她就从未将那些死在自己手里的人当做人。 所以乾坤正气印对于柳七而言只是一个用真气编织的牢笼,别说她的武道之心,连她的肉身都困不住。 而当乾坤正气印被破的瞬间,修少阳就已经失去了获胜的可能,最后差点两败俱亡,纯粹是因为柳七初入绝顶,精气神皆未达到巅峰状态。 如果此时再战,柳七有八成以上的把握胜过修少阳。 因为“义薄云天”修少阳的“义”字,在柳七这里毫无意义。 所以,“鹤唳九霄”江寄余,他的武道又在于哪一个字呢? …… 快到徐府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徐庆淮趁着徐庆涛停嘴的空挡,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妹,你没与掌门真人他……交恶吧?” 徐庆淮一面惊讶于掌门真人竟然现身清江府,一面担心柳七会因为掌门横插一手而与其交恶。 柳七听出了徐庆淮语气中流露出的浓浓担心之意,随后猜到大抵是因为刚刚自己提到姜玄云时的语气颇为不善。 她摇了摇头,冷声道:“老牛鼻子态度放地恭敬,我便懒得与他计较了。” 说到底还是柳七并无把握胜过天下双绝之一的姜玄云,而且当时姜玄云的态度也的确放得十分恭敬。 “原来是这样……”徐庆淮闻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仙风道骨的掌门真人在自家小妹面前伏低做小的模样,脸上不禁露出了讪讪之色。 回家与小妹重逢的这几日,徐庆淮感觉自己的人生仿佛被重塑了一般,也唯有这种时刻才能令他猛然想起,小妹不仅仅是他的小妹,她还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霸王。 徐庆涛眼看着小弟沉默不语,于是便挤上前还想问些什么,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徐府的大门,心中顿时涌出了几分失落。 怎么这么快就到家了! 他还有好多问题没向小妹问呢! 正当徐庆涛抓耳挠腮之际,突然一旁的徐庆淮留意到徐府门口停靠着十几辆牛车,而且不断有人从牛车上搬了货物往府里送去。 载着的陶氏与徐芳菲的马车也哐哧哐哧地停在了门口。 车门帘揭开,陶氏探出头来看了一会儿,随后瞥见了门口的管家程康,遂开口唤了一声。 程康似乎正忙得很,一时之间也没看到停在牛车后面的柳七一行,直到听到有人叫着自己的名字,循声看去,方才看到了陶氏一行。 “程管家,这是怎么回事啊?”陶氏在徐芳菲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随后便皱眉问道。 程康满面春风地回道:“回三夫人的话,这是大少爷带回来的!” “庆浩回来了?”陶氏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人呢?” 柳七此时也已翻身下马来到了陶氏的身边,她瞥了一眼正从马车上卸箱子的人,看着他们两人一组抬着箱子,手臂青筋凸起,便知道箱子里东西不轻。 十几辆马车,加起来快有一百号箱子了。 虽然不知道里面究竟装着什么,但看着搬箱子的人小心的姿态,就知道里面放着的东西肯定不会便宜,也难怪陶氏眉头皱得如此深了! 正当程康欲要开口说话之际,突然徐府大门方向传来了一声嘹亮的声音。 “三婶——” 是大嫂苗氏。 柳七闻声抬眸瞥见苗氏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许是脚步太过匆忙的缘故,耳朵以及头上亮晶晶的首饰发出了叮铃铃的声响。 一路响叮啷的来到了陶氏身边,苗氏稍稍挺直了身板,脸上灿烂的笑容越发浓郁了几分,目光一扫陶氏左右的柳七与徐芳菲,最后落在了陶氏的身上。 “三婶,相公回来了。”苗氏喜滋滋地说道,随后回身指了指身后一排的牛车,“他在外面做成了一桩大生意,这些都是他带回来的!” 言语之间的显摆可谓是昭然若揭了。 而陶氏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些牛车,随后问道:“庆浩呢?” 苗氏捂嘴笑道:“相公他呀,正在书房与二叔议事呢!” …… 柳七径直回到了自己院子,开门就看见庭院中的石桌旁坐着周宓和十九。 十九看到柳七推门进来,先是冷冷横了她一眼,紧接着冷哼一声,就将头侧到了一边。 周宓则是笑吟吟地冲着柳七招手道:“你若是再不回来,我怕十九眼里的刀子非把这石桌剜出个口子来!” 柳七默然走近随后顺势坐在了石凳上。 就在她坐下的同时,周宓伸手将一碟点心推到了她的面前,随后笑眯眯地问道:“看得出来徐家上下对你极为看重,你选择认祖归宗算是选对了。” “哼!” “叛徒!” 周宓闻言看着依旧侧着头将后脑勺对着两人的十九,不禁冲着柳七嫣然一笑。 柳七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拿出一个包装地十分精致的盒子摆在了桌上,随着油纸盒被打开,沁人心脾的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院子。 柳七淡淡地瞥了一眼身形突然莫名僵了几分的十九,随后拿起从盒子中拿起一块点心放入嘴中。 周宓见状抿嘴一笑,随后也拿起一块点心放入了嘴中,感受着唇齿生香的同时,双眸微亮的赞道:“没想到这清江府还能有这等手艺的点心师傅,这金丝桂花糕竟然比宫中师傅做得还要出色!” 然后“啧啧”两声:“小柳七你也是的,这么好的东西为何就带了这么几块回来。” 说着又赶紧拿了一块:“这最后一块给我!” 结果话音刚落,柳十九猛然转身,目光一瞥堆得满满的点心盒子,便知道自己上了当,双眸一冷正要继续侧过头去,突然嘴里被塞入了一块东西。 十九心中大骇的同时,口中的软糯清甜瞬间化开,她的脸上的怒意也随之消散了几分。 柳七则是拍了拍手上的残渣,语气淡然地说道:“趁现在有得吃就赶紧多吃几块吧,死了烧给你就不是这个味了。” 柳十九双目微张,正当眼中怒意凝聚的时候,一旁的周宓出言对着柳七嗔道:“我看你这嘴也不比你手里的刀差,少在这里咒我们小十九!” 说着便将点心盒子推到了柳十九面前,柳十九看着眼前满满当当的一盒子自己最喜欢的金丝桂花糕,不由得撅起小嘴,目光糯糯地看向了周宓。 而一旁的柳七探出的手凝固在了石桌上方,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 貌似这点心是她花钱还有亲自带回来的吧! “听说你大哥回来了。”周宓看着脸颊已经吃得鼓鼓的柳十九,不禁会心一笑,随后扭头对着柳七问道。 “嗯。”柳七点了点头。 “看来你们徐家这次在做成的生意不小啊!”周宓笑着抿了一口茶水。 柳七则是抬眸直言道:“你觉得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周宓放下茶杯,随后摇头道:“依你现在的武功,天底下不知有人多少人心甘情愿地来巴结你。” “你柳七不好接近,但身边人就说不准了。” (本章完) ------------ 第57章 柳七的可怕 柳七在晚上的家宴上第一次见到了大堂哥徐庆浩。 在二伯徐永桓的介绍下,身材高大的徐庆浩主动站了起来,朝着在陶氏身边正埋头吃饭的柳七抱拳致意。 柳七抬眸淡淡地扫了一眼,随后轻声唤了一句“大哥”后,便又低下头来专心干饭。 而徐庆浩对此只是笑了笑,似乎并不觉得刚刚归来的小妹失礼,他之前已经从家人口中知晓了小妹的脾气不似寻常女子。 就连坐在徐庆浩身边,对柳七没多少好感的苗氏,也不觉得柳七此般行为有什么不妥,反而是笑呵呵地将丈夫拉着坐了下来。 虽然心中略有不忿,但苗氏也知道礼数这种东西对这位江湖来的妹妹可是不管用的。 柳七照例是第一个放下了碗筷,说了一声吃饱了便起身准备离席。 同桌的徐家人也见怪不怪,身为桌上辈分最大的大伯母房氏还极为贴心地问了一句饭菜是否合口。 柳七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房氏,其实她虽说在吃食上有些自己的喜好,但绝不会因此而挑剔食物,过去细柳山庄时…… 罢了,恶心的事情柳七也不愿多想,便直接离席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望着柳七离开的门口,坐在苗氏旁端着小碗的徐显正两颗眼珠子鼓溜溜地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也学着柳七一样放下了手里的碗,站起身来还颇为恭敬地对着桌上房氏行礼道:“孙儿也吃饱了……” 结果话还未说完,房氏便眉头一皱,刚刚面对柳七时的慈眉善目已经全然不见。 房氏倒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徐永桓却是拿着筷子的手一拍,继而横眉看来:“长辈们尚在席上用膳,这就是你的学的礼数!” 徐显正美滋滋的表情在突如其来的怒喝之下瞬间凝固。 一旁的苗氏更是恨铁不成钢地赶紧将儿子拉着坐了下来,又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然后才强装笑脸对着一众长辈道歉。 好在是徐永桓念在徐庆浩今日归来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让苗氏回去好生教导一番。 眼看着桌上的氛围又重新变得和和满满起来,刚刚吃了挂落的徐显正不免有些委屈。 怎么小姑姑就没事啊! …… 当周宓看见柳七悠哉地走进来时,顿时笑着调侃道:“怎么,今日又是放着一大家子人在那,自己先行离席了?” 柳七自己来到周宓的对面坐下,随后瞥了一眼周宓面前摆放的棋盘,心道她最近怎么突然爱上下棋了? 而后随口说道:“我练了十几年的武功,难道因为一个姓氏,就得往自己套上一层枷锁?” 再说她回归徐家也仅仅是因为她这具身体的确就是徐芳芙,但却不代表柳七会因此对徐家感到愧疚。 所以柳七也懒得遵循什么规矩,徐家能接受就接受,若是看不惯她更是求之不得。 如今看起来徐家上下的表现倒是有些出乎柳七的意料。 也或许是因为她江湖身份的缘故,徐家不敢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去强迫于她。 周宓看着柳七躺在椅子上一副懒散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徐家的家风倒是极为难得,也难怪短短两代人便有了如今的气候。” 柳七听到周宓夸赞徐家人,脑海中突然灵光闪烁,于是坐直了问道:“当年那位投奔萧浪的徐家第三代子孙,好像叫什么……徐想双来着,你难道在萧浪身边没有见过?” 周宓不仅是与大齐太祖萧浪同一时代的人,而且周宓还是大齐的第一任皇后,萧浪从一介平头百姓到最后开创大齐,她似乎一直陪伴左右。 倘若那位一手创立北府徐氏的徐家第三代子弟在萧浪身边得到重用,周宓应该是见过他的。 “我还以为你真对徐家的事不在乎呢。”周宓俯首嫣然一笑,将手中棋子落在棋盘上之后,欣然说道:“徐想双……我似乎有点印象,应该是萧家挑选的那一批少年之中的第一个。” “萧浪虽说不喜欢他们,但看在他们资质不错且品性纯良的份上,还是将他们留在了身边,平日里也会指点他们一二。” “徐想双啊……”周宓似是抬头仔细思索了一阵,随后嘴角微微勾起妩媚地笑容,“忘了,萧家人的眼光不错,我只记得这批少年郎个個都是丰神俊秀的美少年。” 柳七听着,怎么觉得北府徐家的那位老祖不像是去随萧浪习武的,反倒是像去给萧浪暖床的? 难不成……萧浪还有些特别的爱好? 正当柳七心中疑惑之时,周宓似乎看出她的心思,遂出言道:“怎么,萧浪就不能是个女子?” 柳七闻言双目一眯! 是啊,萧浪若是个女子,那便说得通了。 她终究还是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前一世的经验让她误以为开国皇帝就一定是个男的,但仔细回想周宓似乎从未提及过萧浪的性别。 挲挲…… 柳七陡然侧首,眸光微凝的同时,鬓边的青丝随风浮起,两道肉眼难以看见的白光瞬间从柳七身上穿出。 嗤! 似是利刃穿透肉体的传入耳中,柳七右手忽而抬至身前,掌心对着门外,五指微曲的同时,狂风瞬间凭空呼啸而起。 “哐当”一声大门轰然打开,只见门外一道身影以极其扭曲的姿势朝着屋内滑来。 滋滋—— 来人一袭黑衣蒙面,双手死死攥着一柄长剑,剑锋已经没入地面小半,但依旧难以阻止其身躯不断朝着屋内滑去,剑刃在石板地面上火星四溢,发出刺耳的声音。 “鬼鬼祟祟,还想挣扎?”柳七话音刚落,抬起的右臂往后轻轻一撤,四周尖啸的劲风变得更加猛烈。 咔嚓! 已经半截剑身没入地面的长剑再也支撑不住,一声脆响之下拦腰而断。 黑衣人口中呜咽一声,犹如提线木偶一般直接被扯入屋内,“扑通”一声跪倒在了柳七的面前。 他裸露在外的双目露出决然之色,但眼前却是惊现一只白皙纤细的玉手。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黑衣人的下颌已经被柳七卸去,于此同时从黑衣人无力闭合的嘴中掉出一物,落在了地上。 “雕虫小技,这种牙齿藏毒的手段,十二岁以后我就没玩过了。” 收回手的柳七淡淡地瞥了一眼地上那颗像极了牙齿的物件,随后语气平静地说道。 “说吧,谁派你来的,说出来,我能让你走得痛快。” 柳七话音刚落,便再度出手,以肉眼难以看清地速度从对方脸上划过,为其装上下颌的同时,还顺便揭下了对方的面巾。 随意扫了一眼,长相黑瘦且有些猥琐,似乎与大齐人的面容有些不同。 “呸,杀了我吧。”黑衣人开了口,但明显口音有些生硬。 一旁的周宓则是轻咦了一声,继而开口道:“你是南疆巫族的人?” 黑衣人闻言眸光微动,但随后迅速垂下了头。 周宓见状则是与柳七对视了一眼,随后轻声道:“传闻南疆巫族奉毒虫为神灵,你耳朵上的挂饰,应该是五毒之一的蜈蚣吧。” “桑氏部族的桑曼曼,你认识吗?” 黑衣人猛然抬头,目光中尽显惊愕之色。 周宓见他这幅模样便知道自己猜对了,随即笑着柔声道:“我与这位柳姑娘皆是桑曼曼的好友,伱与我们无冤无仇,想必来此也是受了他人蛊惑,说出那人的名字,看在你与曼曼同属南疆部族的份上,可以饶你一命。” “我不能说!”黑衣人语气十分的坚决,双眸渐渐沉了下来,但却死死盯在周宓的脸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而周宓被此人这般直勾勾地打量,也不禁心生疑惑,因为她并未在此人眼中感受到常见的淫邪之色。 正当此时,柳十九突然从外面匆匆赶来,看到大开的房门后愣了一会儿,随后进屋径直来到了柳七的身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柳七听完柳十九所言后,眸光瞬间落在了那黑衣人的身上:“是魏家派你来的?” 黑衣人闻言一怔,但目光却依旧舍不得从周宓脸上挪开,直至柳十九突然出手将其双臂卸下,他才在吃痛之下收回了目光。 柳七与魏家恩怨,主要源于白水县死在她手里的那个叫魏鑫的捕头。 魏鑫的父亲魏良乃是魏家的家主。 魏良膝下共有一儿一女,长女魏清雅嫁给了蜀中世家唐门的家主唐怀秋。 柳七此前还好奇魏家为何一直不来找自己复仇,原来是等着搬援手啊! 就在今日,唐门的人和徐庆浩几乎是前后脚入了城。 魏清雅为唐怀秋生了个大胖小子,所以唐门特意派了人过来送礼,领头乃是唐怀秋的义子唐离。 唐离是南疆吴氏一族的少族长,他的手下自然都是南疆部族的人。 吴,王,陈,桑。 号称南疆四大姓,几乎囊括了南疆七成的人口,所以黑衣人听到桑曼曼的名字时会表现得这么惊讶。 黑衣人耷拉着双臂,嘴里还在不断发出痛苦的呜咽。 柳七忽而抬手,随后黑衣人耳朵上的挂饰竟是直接飞入了她的手中。 柳七翻来覆去打量着手里极其精巧的耳饰,的确如周宓所说,耳饰的形式是一条蜿蜒的蜈蚣。 柳七随后将耳饰扔给了站在黑衣人身侧的十九,十九瞬间领会意图,随即嘴角微微一曲,早已攀在刀柄之上的手瞬间一紧。 苍啷! 刀吟声转瞬即逝。 黑衣人双目瞪圆,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临死之前眼睛却是看向了眉头轻皱的周宓。 “走吧,去会会咱们的新朋友。”柳七起身朝着门外边走边说道。 柳十九闻言美目瞬间一亮,继而亦步亦趋地跟在了柳七身后,脸上洋溢着许久未见的笑容。 …… “你们是什么人!” “大胆,何方妖女竟然擅闯魏家!” “啊啊啊……” 魏良本来搂着年轻的妾室睡下,突然听到外面一阵纷乱,猛地睁开眼睛便看见窗外灯火闪烁,随后又听见到了刀剑碰撞的铮鸣声以及哀嚎声。 徐家打上门了? 魏良也顾不得身上如八爪鱼一般缠着自己的女人,一个翻身直接起了床,顺手拿起了床边悬挂着的宝剑。 “老爷~” “闭嘴!”魏良厉声呵斥了被自己惊醒的女人,赶紧穿好了衣裳便打开房门循着声音而去。、 很快就在临近后院的一条路上,看见了正被十几名魏府家丁围攻的女子。 魏良双眼微眯,看出了那用刀的女子是个难得的美人儿,心中的火气瞬间消退了几分。 柳十九面对十几名手持兵刃的家丁显得游刃有余,手中一柄短刀如入无人之境,每当刀光闪过,便是一人哀嚎着横飞而出。 几个照面下来,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了十余人。 但是当四个身穿相同款式青色长衫的中年男人加入战局之后,柳十九的刀法便开始没那么流畅了。 这刚刚加入战局的四人显然和那些家丁不同,他们身上显露出的气息如出一辙,而且剑法也十分同步,看来像是配合已久。 但柳十九也并非泛泛之辈,只见其眼中闪过一丝拧色,继而大踏步向前掠去,就在即将撞上长剑的瞬间,十九突然一个偏头侧去。 嗤拉! 尽管避开了要害,但长剑还是洞穿了柳十九的左臂。 只是长剑的主人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他抬着长剑似是愣在了原地,直到柳十九朝后掠去,此人方才仰面倒下,随后脖颈间喷出一团血雾。 距离战场不到十步外,柳七静静地看着一切,随后微微颔首,心道十九总算是有了点长进,在生死关头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 四人武功虽然稍逊十九,但联手施展的剑阵却是稳稳压她一头,再加上一旁摇旗呐喊助阵的家丁,长时以往,十九必败无疑。 而柳十九的选择和柳七心中的预计几乎一样。 主动卖破绽,也让对方暴露出破绽,以伤换命! 果不其然,四名剑客少了一个,其余三人虽然含怒出手,但威力却已和刚刚不在同一档次,数招过后,十九又斩伤其中一人的胳膊,致使其退出了战局。 眼看着十九即将获胜,柳七颇为悠哉地伸了个懒腰。 正主要出手了! 也该她这个主角现身了! “住手!” 凭空一声爆喝,令战局之中的众人皆是为之一怔。 柳十九闻声心中微颤,手中寒朔刀也因此慢了一寸,致使本因葬身刀下的中年剑客侥幸逃去了一命。 柳十九看着对方仓皇后退,并未及时追杀,反而是猛地抬头,只见一道身影凌空而至,浑身萦绕着雄浑的气息,犹如泰山压顶朝着自己而来。 但随后柳十九紧皱的双眉骤然舒展开来。 只因她面前也多出了一人。 柳七慢悠悠地一抬手,随着“铮”的一声,令人牙颤的嗡鸣声瞬间在所有人耳朵中回荡开来。 魏良双目缓缓瞪大,不敢置信看着眼前一切,手中的长剑赫然被一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子,以两根手指靠住。 “你就是魏良?” 面对对方语气平淡的询问,魏良眸光微凝,随即点了点头。 正当他欲要开口之际,突然耳边传来一句“那就没错了。” 话音刚落,魏良便看见女子并起的两指轻轻在剑身上一敲! “哐啷啷……” 脆裂的声音伴随着天女散花般四溢而出的流光瞬间回荡开来。 砰! 柳十九不禁握住了刀柄,看着周围统一倒下的众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直到现在才真正认识到了柳七的可怕! (本章完) ------------ 第58章 生意 难怪眉夫人屡次对她说,柳七和她们不一样。 自己从魏府的大门一路杀进来,死在手上的家丁也不过十余人。 但刚刚柳七就这么一下,周围统共二十余人顷刻间就没了,甚至连一个发出哀嚎的都没有! 饶是不把人命当一回事的柳十九,看着这般寂静的场面,心中也有些不寒而栗。 “奇怪……”而眨眼间夺去二十余人性命的柳七则是端着下巴呢喃道,“人呢?” 大摇大摆地从魏家大门口一路杀进来,除了眼前的魏良和那四个青衫中年剑客外,再无其他高手了。 唐离呢? 今天在徐府的那个黑衣人多半就是唐离的手下,按理说唐离代表唐家来给魏家送礼,应该住在唐家才是。 柳七眸光微动,旋即原地纵身而起,直接来到了屋顶之上,目光环顾四周,同时真气弥漫而出犹如丝线般瞬间遍布了整个魏府。 “怎么了?”柳十九也跟着飞身上来,站在柳七身边问道。 见柳七并不搭理自己,柳十九继续沉声问道:“魏家的其他人怎么处置?” 柳七这次收回了目光,继而随口回道:“随他们去呗。” 魏良以及他那些能打的手下都死了,剩下的无非就是些杂役奴仆之类的普通人,难不成他们还会为魏良寻仇? 再则说,柳七像是会害怕寻仇的人? 魏家和徐家一样都是個大家族,而且魏良并无亲生兄弟,膝下也只有魏鑫与魏清雅这一子一女。 他现在死了,恐怕魏家其他人想的不是给魏良报仇,而是抢夺魏家的权柄。 再则说,向柳七复仇,他们敢吗? 柳七倒是不怎么在乎魏家人,只是此行没找到唐离,令她心中有些不快。 “先回去吧,明日你出去打听一下,看看唐家人究竟藏到了何处?”柳七对着柳十九说道。 …… 翌日,清江府表面上是一如既往地安宁。 但在清江府有头有脸的各方势力的核心成员之中,却是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 谁也没想到身为魏家家主的魏良就这样死了,而且死得就像是路边一条野狗一样,在百姓当中丝毫没有引起一丝波澜。 魏家祠堂之中坐满了人,但满堂众人寂静无声,似乎连呼吸声都被有意压低了。 祠堂之外,摆放着一具白布盖着的尸体。 直到脸色苍白的魏博走了进来,魏家的一众耆老方才起身嚷嚷了起来。 “魏家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这仇一定得报!” …… “都住嘴!”一名白发苍苍地老者用手中的拐杖“咚咚”地捶打着地面,在他中气十足的怒喝声中,魏家诸位耆老纷纷闭上了嘴。 老者见状目光倏地一沉,随即冲着站在门口的魏博质问道:“魏博,魏良在世时可是待你如亲兄弟一般,姓冯的究竟和你说了什么,竟让你也同意将此事给压下来?” 面对长辈掷地有声的质问,魏博无奈地笑道:“魏博也知诸位长辈的心情,只是此事……咱们魏家也只能忍了。” “什么!” “魏博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忍?魏家何时沦落到还需要忍?” …… 面对七嘴八舌质问,魏博突然嗤笑了两声,随后脸上的恭敬之色也尽皆敛去,继而朗声道:“既然各位叔伯长辈如此愤愤不平,不如直接去找那凶手讨个说法?” “柳七,柳霸王,也就是现在徐家的徐芳芙。”看着众人渐渐平歇,魏博继续说道,“你们若是有本事,不妨去西街徐家上门试试。” 此话一出,祠堂内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魏博环顾众人,目光所到之处无不侧首闪避,于是他冷笑了两声,眼底泛出了浓浓的讥讽之色。 不过当他转过身来看到门外蒙着白布的魏良尸体时,眼神也不由得沉了下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师弟,我不妨告诉你,这仇你们魏家报不了。” “反倒是伱,如今魏良魏鑫一死,正是你执掌魏家的良机。” “孰轻孰重,你自己看着办吧!” 冯群的一番话始终萦绕在魏博的心头上,他闭眼沉思良久,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 事实上柳七昨晚刚走不久,冯群便已经闻讯赶来,看见了魏家的一地尸体,也正是在他的主使下,正在养伤的魏博匆匆赶来,控制住了局面。 上次魏博联手西域密宗的陀叶法王算计冯群不成反被冯群算计,陀叶法王沦为了冯群练功的工具,但魏博却是留下了一条性命。 此后魏博害怕冯群清算,便寻了个地方躲起来养伤,哪知道他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在冯群眼中。 所以当冯群派人去请他时,魏博除了震惊以外再无其他想法。 要知道冯群当年可是少林方丈的候选人之一,手段岂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执掌少林这样的武林巨擘,光凭武功可是远远不够的。 当柳七在二伯的书房里见到冯群时,便知道魏家的事是他出面压下来的。 “冯大人,芳芙你们慢慢聊,我还有事需去书院一趟。”徐永桓对着冯群拱手笑道。 不过冯群拱手回礼倒是让徐永桓有些受宠若惊,他虽说知晓其中缘由全赖自家侄女,但冯群毕竟是一府的父母官啊! 徐永桓深深地看了一眼柳七之后,便离开了书房。 听到徐永桓的脚步声远去,冯群方才开口笑道:“柳姑娘无愧霸王之名,行事之果决老夫自愧不如!” 柳七大马金刀地坐在了徐永桓的太师椅上,继而语气淡然地说道:“没什么果决不果决的。” 扪心自问,魏良若是对魏鑫的死视而不见,柳七会不会主动找上门呢? 答案自然是不会的。 柳七甚至觉得昨日那名出身南疆的黑衣人极有可能不是出自魏良的授意。 但杀了就杀了。 她柳七从来不会眷念已经斩下的一刀,就更不用说死在刀下的人了。 再则说,魏良也不是死在刀下。 “冯大人,既然你对柳七秉持的武道还算几分了解,那么应该知道,你讨好我是没有用的。”柳七抬眸望着冯群说道。 冯群脸上笑容丝毫不减:“柳姑娘,冯某只不过是随手之举罢了,也谈不上什么讨好。” “再则说。”冯群眸光微敛,“柳姑娘太过谦逊了,当年狂刀方恨手中的杀孽只怕比姑娘你多上百倍,他的身边不也趋之若鹜吗?” 柳七抿着嘴沉默片刻,随后直言道:“我对争霸天下不感兴趣。” 冯群呵呵一笑:“老夫也并非野心勃勃之辈。” 柳七:“你想要什么?” 冯群终于敛去了笑容,沉吟片刻之后冷声道:“我为了少林改头换面潜伏于金刚门数十载,如今倒好,净尘坐了主持,各堂首座也皆已选出,我到头来甚至不如个在后厨挑水做饭的厨子。” 其实以冯群的才智很容易就可以想到,就算他带着金刚不坏神功回到了少林,莫要说主持大位,就连首座的位置也不会有他的份。 毕竟那可是少林啊,佛门禅宗的圣地,千年来一直都是武林执牛耳的存在,即便在大将军的威迫下式微二十载,但仍旧是当今江湖顶尖势力之一。 少林是绝不会允许有污点的人成为明面上的人物的。 他冯群若是知趣,尚可以在寺中青灯相伴了此残生,成为众多扫地僧中的一员。 若是不知趣……谁知道金刚伏魔圈会不会用在他的身上。 柳七一听就明白了。 看来不容于世,是所有卧底的宿命。 也是,即便是再正义凛然的目的,终归还是要通过下作的手段来达成。 世上还有比玩弄人心更下作的事吗? 柳七抬眸看着面色冷峻的冯群,轻声说道:“出家人应该不在乎得失才是。” 冯群则是双手合十道:“不在乎得失的叫佛,出家人只是信佛的人。” 柳七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我想找一个人,他应该还在清江府境内。” 冯群双手分开垂至身侧,继而微笑道:“唐门唐离,此人出身南疆吴氏部族,此族奉天蜈为圣兽,传说中天蜈驾风而行,乃是母神身边驱使风的使者,故而吴氏一族在轻功身法藏身匿迹方面有着独到之处。” 柳七努努嘴:“看来冯大人知道的还不少。” 冯群则是笑着应道:“江湖朝廷本是一体,若真学那些腐朽的老东西们对江湖不管不顾,只怕保得住官椅,却保不住脑袋。” 能认清江湖朝堂俱为一体,说明冯群倒是个通透之人。 哪怕是以武立国的大齐,在周威扬之前,大多数时候也是学着历朝历代,对江湖采取以往的放任自流的态度。 归根结底,权力这东西就和武道难以相容。 前者是人对人的依附,后者是追求自身的超脱。 “半日,半日之内唐离自会被送到府上。”冯群眸光微亮,“就是不知柳姑娘想要活的,还是一颗人头。” 柳七却是摇了摇头:“你只需将他的下落告诉我便是,其他的无需多管。” 冯群并未多言,点头应下。 就在冯群即将离开书房之时,柳七突然叫住了他。 “冯大人为何还是称呼我为柳姑娘?”柳七如此问道。 冯群则是回首笑道:“我想柳姑娘应该更喜欢柳七这个称呼。” …… 柳七从书房出来回房间的路上,撞见了迎面而来的徐庆浩。 徐庆浩看到柳七之后,眼睛似是明亮了几分,随后加快了脚步迎了上来。 “小妹可是让大哥好找!” 徐庆浩身材高大,面容或许是因为常年在外风吹日晒的缘故,显得有些粗犷,但还是能够看出来与同胞弟弟徐庆涛有几分相似。 徐庆浩来到近前上下打量了一番柳七,不待其开口,便直言道:“小妹今日有空吗,能否陪大哥出去见见客人?” 柳七倒是难得耐起性子回道:“什么客人?” 见柳七没有直接拒绝,徐庆浩脸上闪过喜色:“是这次在外面认识的大客户,若是能够与他们搭上关系,咱们徐家这辈子恐怕都不缺银子用了!” 说着徐庆浩拍了拍胸膛,十分豪爽地表示:“小妹若是愿意帮忙,不管成与不成,大哥都有一份厚礼相送。” 柳七抬首指了指自己:“为何是我?” 徐庆浩毫不扭捏地说道:“那当然是想借小妹你的名声啊!” 说着他有还叹道:“就可惜爹还在路上,不然有爹在,就不必小妹你出面了。” 看来徐庆浩口中的生意与江湖有关。 这还是徐家人第一次求她帮忙办事,而且还是指明冲着她江湖上的名号而来的。 柳七倒也没有因此对徐庆浩生出什么看法,只是微微颔首应了下来。 徐庆浩见柳七答应,自然是喜不自胜,于是便赶忙嘱咐下人备好了马,与柳七一起出了府,直奔清江府最好的酒楼,云中楼! 刚到酒楼门口,柳七便看见酒楼的窗口上皆插着一面面眼熟的金色旗帜。 旗帜上铭刻着一匹骏马昂首嘶鸣的姿态。 金马商会。 柳七翻身下马的同时,眼眸微闪,在旗帜迎风招展的同时,她瞥见了旗帜的尾端,写着一个字迹端正的“柳”字。 还未靠近酒楼大门,便有人迎了出来。 “原来是徐家大少爷,贵客贵客!”来人躬身陪着笑道,“陈会长就在里面,就等着徐少爷您了!” 徐庆浩随手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塞到那人手中。 那人接过银子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随后喜上眉梢,随后左右看了一眼,凑到了徐庆浩身前来:“陆家四公子也到了,陈会长正陪着呢!” “陆家!”徐庆浩顿了一下,随后眉头紧紧皱起,重新抬腿大步流星地朝着酒楼里走去。 柳七跟在徐庆浩身后,刚刚迎接徐庆浩的那人瞥见一道粉色身影走来,知晓是跟在徐庆浩身边的人,于是便躬身迎了一礼,只是抬首时目光不经意地从柳七脸上闪过,便瞬间呆在了原地。 “陆家是江南名家,他们不远千里来此,想来也是盯上了金马商会手中的生意。”路上徐庆浩沉声说道。 显然陆家的到来给了徐庆浩不小的压力。 柳七默然不语,落后徐庆浩半个身位缓步走着,直至来到了楼梯口她方才缓缓抬头,目光瞬间瞥见了倚靠在楼梯扶手边上的一道身影上。 此人白衫蓝裤,双手环抱,一柄尚在鞘中的长剑斜插于臂弯之中,披头散发,犹如杂草一般的头发遮住了大半脸庞,浑身上下散发着萧索的气势。 柳七只是扫了一眼,便目光一敛再度俯首垂眸,跟着徐庆浩准备上楼去。 就在徐庆浩抬腿欲要上楼梯的瞬间,突然倚靠在扶手旁的男人动了! 铮—— 一声剑鸣,刚刚还双手环抱而立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然长剑出鞘,并且以迅雷之势朝着徐庆浩身前横去。 徐庆浩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脑海一片空白。 叮! 长剑被弹开,让出了上楼梯的路,剑客身躯一颤,凌乱的碎发之中射出两道精芒,但酥麻的右臂始终不听使唤,他只能目视着眼前的一男一女一步步地上楼而去。 到了那粉衫女子走至面前时,只见其突然侧目看来。 剑客顿觉背后凉意如同潮水般涌来,顷刻间仿若置身冰窖一般! 柳七默然收回目光,随后三两步追上了有些惶然的徐庆浩。 “小妹,刚刚……”徐庆浩直到快上到二楼,尚未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柳七则是语气淡淡地打断了徐庆浩的话:“没什么。” 就在两人消失在二楼的楼梯口的瞬间。 宛若一尊雕塑举着长剑的男人突然身体一软,直接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趁着右臂恢复知觉,赶紧将剑横在了眼前。 哗啦啦—— 但拿到身前时,剑身犹如断了线的珠子瞬间碎裂一地,他而手上只剩下了一柄光秃秃的剑柄。 披头散发的男人使劲摇了摇脑袋,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但随后他忽然挺直了身板,昂首看向了二楼的方向。 “霸王,柳七!” “对了,就是她,也只有这般浓烈的杀意与刀意,能让我连出剑的勇气都没有!” 回想起刚刚自身真气犹如老鼠一般缩在丹田之内,任凭他如何催动,却无法调动一丝一毫,剑客心中顿时有些不寒而栗。 当下也顾不得其他,起身便朝着酒楼外离去了。 门口笑嘻嘻的那人突然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疯汉子急匆匆地闯了出来,口中还不断骂骂咧咧的。 “妈的,这钱爱谁赚谁赚,姓陆的真不是东西!” (本章完) ------------ 第59章 心剑 云中楼,二楼长廊尽头的房间内。 陆简端坐在桌前,时不时笑着出言与对面身材魁梧的男人攀谈两句。 但对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即便是陆简主动开口,对方也只是随口敷衍两句。 陆简眉头紧皱了一下,顷刻间便再度舒展开来,随后垂眸轻声笑道:“听说陈会长也是刚刚接手金马商会副会长一职,晚辈来时备了一份薄礼,还望陈会长莫要嫌弃。” 陈武闻言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谁能想到半月之前还在荒山野岭的矿洞里用鞭子抽那些如活死人一般的矿工的他,会摇身一变,成为了金马商会的副会长。 就连江南陆家的子弟也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自称晚辈。 这感觉……当真是爽极了! 但陈武脸上的得意之色也就持续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为难之事,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既然是陆公子的一番心意,那陈某也就却之不恭了!”陈武忽而想起房间内还有这位陆家少爷存在,遂微微昂首回应道。 看着陈武倨傲的模样,陆简眼中精芒转瞬即逝,脸上依旧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啪啪!” 陆简轻轻拍了拍手。 陈武只感觉到微风拂面而过,随后视线之中便出现了一双穿着粗布裤子的腿来。 陈武心中一惊,抬首望去只见桌边赫然站着一个身形枯瘦的老者。 老者眸光沉沉,面色苍白,浑身上下散发着死寂的气息,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尤其是陈武刚刚甚至都没有留意到老者是何时出现在房间内的,又是怎样悄无声息地在他眼皮子底下来到了身边。 陈武越想心中寒意越盛,顿感房间内的空气也跟着冷了几分。 而坐在对面的陆简将陈武略显慌乱的眼神尽收眼底,眼中不屑之色一闪而过,随后轻轻咳了两声。 站在桌旁的老者方才有了一丝动静,只见其干枯的双臂捧出一件四四方方的木盒放在了桌上。 随后陆简伸手将桌上木盒缓缓推至了陈武的面前。 待到陆简将木盒打开之后,陈武的脸庞上瞬间蒙上了一层耀目的金光! “啪嗒!” 陈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木盒合上。 “陆公子真是太客气了!”陈武缓缓舒了一口气,随后脸上笑开了花,“如此重礼,在下拿着着实有些烫手啊!” 满满一盒金子,谁见了不心神荡漾啊! 噔,噔,蹬,蹬…… 看着陈武眼中笑意直达眼底,陆简借着低头喝茶的功夫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但随后他眉头渐渐皱起,继而抬首扭头看向了房门的方向。 “尹三缺在干什么,不是让他拦着所有来见陈武的人吗?”陆简眼中泛出愠色。 此次与金马商会的合作关乎他在陆家的未来,绝不能有任何闪失,为此陆简不仅带来了自己的全部家底,还花重金请来了江湖上声名狼藉的剑客尹三缺。 结果…… 哐! 正当陆简心头烦躁之际,屋门被粗暴的撞开。 一道身影抛飞而入,径直摔在了陆简的脚边。 陆简低头瞥了一眼,认出脚边之人正是自己留在外面的手下,脸色瞬间一寒,随后目光微抬,锁定了正走入房间的那道身影。 徐庆浩虽说走进来时一副昂首阔步的模样,但瞪圆的双目以及紧缩的瞳孔已然出卖了他不安的心境 早知道小妹行事如此粗暴,就不该带她来了! 只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徐庆浩目光忐忑地一扫屋内众人,而后看见了眼神惊愕的陈武,于是他嘴角一撇。 好吧,小妹没有骗他,保他可以见到想见的人。 只是……这种时候该怎么开口呢? 徐庆浩老早就准备好了一箩筐与陈武会面时要说的话,但此时这种局面他的脑海却是一片空白。 而此时凝视着徐庆浩的陆简却是眸光一敛,继而轻声开口道:“动手吧。” 话音刚落,站在桌旁的老者如同鬼魅般地消失在了原地,眨眼的功夫便已现身在门口。 徐庆浩看着突然闪身而至的老者,不禁心头一凉,向后朝后退去却发现双腿好似陷入了泥沼,动弹不得。 “原来这还有一个呢!” 轻飘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徐庆浩双目陡然一亮,张大了嘴巴还未来得及说出第一个字,下一秒便看见自己的右臂已然抬起,随后直接迎着老者而去。 砰! 徐庆浩宽厚的手掌与老者干枯的五指相碰,震耳的闷响瞬间在屋内回荡开来。 原本端坐着的陆简只觉得体内气血一阵翻涌,最后催动真气强压着已经涌至咽喉的腥甜,才没有直接一口血喷出来。 “噗!” 同桌的陈武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只见其仰头一口血雾喷出,随后“哐啷”一声,竟是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唰唰唰…… 与徐庆浩对完掌的老者身形犹如断了线的风筝朝后飘飞而去,但就在即将落地的瞬间,突然身躯一挺,双腿竟是牢牢地落在了地上,但身形却是依旧止不住地朝后滑去,直到“嘭”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墙上。 老者猛然抬头,脸色比刚刚更加苍白了几分,但原本死气沉沉的双瞳却是射出了骇人的精芒! “来者何人?” 柳七双手负在身后,步履轻盈地自徐庆浩身后走出,先是侧目瞥了一眼自家大哥,见其除了略微有些受惊之外并无大碍,遂将目光缓缓挪至贴着墙面的老者。 “柳七!”屋内有人突然高声怒喝道! 柳七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魁梧的汉子正怒气冲冲地望着自己。 看着此人面容有些眼熟,柳七思忖片刻,随后眼中瞬间浮出一抹明意:“原来是陈统领,好久不见啊!” 徐庆浩要见的那位金马商会的陈会长,正是昔日在细柳山庄教导柳七她们武功的陈武,陈统领。 “柳七……”听到陈武叫出了柳七的名字,擦干净嘴角血渍的陆简脸色微变,随后双目陡然瞪到了极致。 “你就是杀死丐帮程疯子,让修少阳知难而退的霸王柳七!” 柳七目光挪至与陈武同坐一桌的年轻俊俏的公子身上,继而语气淡淡地开口道:“你又是何人?” “在下陆简。”陆简屏气凝神,起身对着柳七拱手道,“见过柳……姑娘!” 当他目光触及柳七面庞时,眼眸微微颤动了一下,但随后很快便将之前的神色收敛一空,脸上只剩下了恭敬之色。 “咕噜。” 陆简话音刚落,背贴着墙壁的老者忽然发出了声响,只见其咽喉处滚动了一下,随后哑然道:“你……就是狂刀传人?” “十一叔!”听到老者开口,陆简面色一沉,目光有些焦急地看向了老者,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之时,却被老者抬臂给拦下了。 见陆简不再多言,老者收回了手臂,与此同时缓缓走出了两步,其背部与墙壁分开之时,墙壁“哗啦啦”落在了一片碎石。 老者站定,身上包裹着浓浓的死寂之气,抬首凝视着柳七:“有生之年得见狂刀,我……死而无悔。” 柳七闻言却是转过身去,侧面对着老者,继而轻声道:“倒也不必给自己脸上贴金,连我的刀都未见到,“得见狂刀”又从何谈起。” 老者闻言双目瞬间瞪圆,垂于身侧的双臂也随之微微颤抖起来。 而柳七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老者的状态,而是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不过有一件事倒是说对了,你的确要死了。” 老者闻言瞬间垂下了头,双手有些急促地在胸前交叉。 但下一秒,老者猛然抬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口中蹦出了一個“死”字,话音还未出口,交叉在胸前的双手突然分开,霎时间一团猩红的血雾从老者心口处浮出。 嗡—— 犹如刀剑碰撞时的铮鸣声瞬间在众人耳边响起,老者心口浮出的血雾已然化作了一柄小臂长短的血剑。 老者脚下用力一跺,随后干枯的身形犹如离弦之箭,挟裹着尖啸的劲风直奔柳七而来,而那柄不断旋转的血色小剑就悬在老者的身前。 柳七终于是侧目看来,但仅仅是瞥了一眼老者身前的“血色小剑”,便挪开了目光。 也正是在柳七瞥去这一眼的瞬间,老者顶着血色小剑逼近到了她的身前。 柳七右臂陡然抬起,淡青色的真气瞬间汇聚成形,犹如云雾一般缭绕在右手之上,与血色小剑撞了个正着。 血色小剑没入了青色的云朵,随后里面传出了一阵“簌簌”声响,下一刻青色云朵四散而出,演化出无数柄刀气从老者的身躯穿出。 “啊!” 老者身形戛然而止,“砰”地一声双膝跪在了地上,石板应声皲裂开来,老者仰面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吼,随后头颅便耷拉了下来,身上残留的最后一丝生机伴随着浑身萦绕的死寂之气一并消散无影。 “十一叔……”陆简亲眼看着老者被柳七随手一招瞬秒,心底犹如翻江倒海一般,惊愕二字已经难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 十一叔,就这样死了? 十一叔,就这样死了? 看着跪倒在地上,耷拉着头颅的老者,在心中反复念叨了数遍的陆简终于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随之而来的…… 陆简感觉背后一凉,抬眸便撞见了柳七略显冰冷的双瞳。 他心中一寒,当机立断地冲着柳七抱拳恭声道:“此人与我陆家并无任何关系,还望柳姑娘能够明察秋毫!” 柳七冷笑道:“我记得你刚刚才称呼他为十一叔。” 陆简义正言辞道:“在下父亲九代单传,并无兄弟,岂会有什么十一叔!” 柳七闻言默默地看了陆简半晌,随后轻声道:“你害怕我杀了你?” 陆简身躯一震,手指捏地发白,但始终保持着拱手而立的姿态,一言不发。 柳七见状顿觉有些无趣:“回答我一个问题?” 陆简:“柳姑娘但请直言!” “他刚刚用的是什么武功?” 陆简不作丝毫迟疑:“心剑。” 似是担心回答的不够详尽,陆简连声补充道:“陆家心剑。” …… 房间内,陈武看着坐在自己对面身着粉衫的绝色女子,不知为何隐隐觉得心口有些刺痛,随即抬手抚了抚心口的位置,想要舒缓一下。 “看来现在金马商会是柳二做主了。” 柳七的声音传来,陈武的动作瞬间一僵,随后语气沉沉地回道:“严雄一辈子的基业,如今白白便宜了外人,哼!眉夫人当真是目光如炬啊!” 柳七自然听得出来陈武言语之间的嘲讽之意。 但如今两人武功已是天壤之别,于柳七而言陈武和路边上的蚂蚁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他的话在柳七耳中,不过是酷暑时节几声虫鸣罢了。 “他让你来的?”柳七开口问道。 陈武面色沉沉地思忖片刻,随后沉声道:“我本以为他柳二是真的有意提拔我,现在看来无非就是想让我与伱柳七搭上线。” 说罢,陈武颇为不屑地看向了同坐在桌上的徐庆浩,继而冷声道:“看来金马商会的合作对象,非徐家莫属了。” 一想到自己此行可能是柳二故意为之,陈武心中已是怒火中烧,当年在细柳山庄时他最不想打交道的人就是柳七。 这女人就是个疯子! 想到过去柳七在细柳山庄的种种行为,随后陈武目光扫向了屋内地面上的皲裂处。 刚刚就在他还有陆家少爷的眼皮子底下,柳七竟然杀了一个陆家人! 陈武越发觉得柳二提拔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来清江府送死! 但柳七显然不这么想。 既然派了陈武来清江府,说明柳二已经知道了徐芳芙就是柳七,但要和自己联系上,何必非得派一个陈武过来呢,一封信不是更好吗? 除非,他有不能给自己来信的理由。 柳七抬眸看了一眼陈武。 此人有着多重身份,覆灭于朝廷之手的横山派弟子,金马商会的护卫统领,以及……覆天成员。 覆天! 柳二,或者说金马商会,仍旧在覆天的控制中! (本章完) ------------ 第60章 表姐 柳七抬眸瞥了一眼陈武,从前在细柳山庄时,为了检验自己的武功,柳七总是喜欢拿陈武或者是他的手下来试刀,所以二人之间的关系自然也谈不上融洽,只是碍于眉夫人的面子,陈武不好发作。 到了后来柳七武功略成,已经不是对手的陈武自然而然地选择将以前的种种恩怨都抛之脑后,并且因为柳七她们迅速的成长,陈武以及他的手下也渐渐淡出了细柳山庄。 除去今日之外,两人最近的一次会面,还是在东河县执行任务的那次。 那次任务之后柳七一行便从细柳山庄离开各奔东西,而柳七则是在那次任务之中获得了惊寂刀。 而惊寂刀是金马商会三公子严令诚送给他表哥玉无言的礼物,巧合的是负责运送此刀的正是陈武。 如此算来,柳七在细柳山庄之外挣到的第一桶金,正是来自于陈武的馈赠。 而陈武此时突觉背后凉风嗖嗖,顿时心头一紧,略微抬眸看见了柳七正在打量自己,于是他赶紧埋下头来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这个疯丫头当年武功不如他的时候就敢对他出手,更何况是现在! 陈武已经开始在心底逐一回想,回忆着自己当年在细柳山庄时有没有得罪过柳七。 看着陈武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柳七默然收回了目光,陈武虽也是覆天成员,但却与眉夫人截然不同。 比起复仇,陈武应该更在乎眼前的荣华富贵。 倒是与柳二志同道合。 “我只怕尊上的大业不够大,给不了我想要的一切!” 柳七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柳二的声音,以及他那副贪婪且歇斯底里的神情。 细柳山庄的二十三个孩子中,柳一和柳二年龄最大,或许也正是因为年龄的缘故,眉夫人的手段对他们没起到作用,致使二人先后记起了被拐来之前的事。 柳一死于柳七之手,临死之前他曾说过自己出身于捕快世家。 而柳二也曾在柳七面前透露,他家中开了一个小武馆,只是其母亲死后父亲另娶并且又诞下了一子。 多半是因为在家中遭到了不公平的对待,所以柳二即便是记起了从前的事,也没有如柳一一般选择出逃,反而是想方设法在组织之中谋求更好的去处,甚至还将主意打到了柳七身上,只因为他打听到柳七即将被遣去黒狱门。 后来因为柳三伤势过于严重,柳二代替了柳三去了金马商会,也算是得偿所愿。 想到此处,柳七眸光微敛,继而对着徐庆浩说道:“大哥,生意上的事你与陈统领商量吧。” 柳二心思缜密老谋深算,当年在细柳山庄出任务时也都是以他为首,即便眉夫人以及众人都知道柳三的武功高于他。 柳七隐隐猜到了柳二派陈武来此清江府的目的,多半就是想借自己的手去对付覆天。 她太清楚柳二的秉性了,金马商会既然已经落入他手,除非是逼不得已,柳二是绝不会容忍还有其他人来分享这份权势的。 所以……他遇到了搞不定的人,需要柳七的帮助。 …… 有了柳七在旁坐镇,生意很快便谈定了。 直至徐庆浩拿着笔在契书上签下名字的那一刻,他的脑袋依旧是浑浑噩噩的。 这生意……就这么成了? 徐庆浩手里拿着三张契书,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徐大少爷,恭喜了。”陈武沉着脸对着徐庆浩拱手道,但是眼睛却是看向了一旁低头抿茶的柳七。 徐庆浩眨了眨眼睛,清醒了少许,随后有些木然地抱拳回声道:“承蒙陈会长照顾,只是……”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契书,喉结滚动了一下,觉得有些口干舌燥,随后语气有些生涩地说道:“这么大的生意,我徐家还是第一次接手,就怕这工期……” 陈武闻言脸色更阴沉了几分:“徐大少爷,契书都已经签了,若是违了约,徐家还是……” 看着柳七端着茶杯的手突然一停,“好自为之”这四个字被陈武生生给吞了回去。 柳七适时放下了手里的茶杯,侧眸看向了徐庆浩:“谈完了?” 徐庆浩点了点头,表情仍然有些呆滞。 柳七径直起身:“那就走吧。” 陈武将二人送到了云中楼的门口,眼看着二人纵马离开了视线,方才眸光一冷,继而环顾了一眼身后的手下,目光所及之处无不垂首低眸躲开了视线,唯有一人身形挺拔目光如炬回视而来。 陈武抬起右手轻轻挥了挥,示意其他人先行下去。 “陈统领,看来与霸王的生意已经谈好了?”挺拔如松的身影来到了陈武的身侧,继而开口说道。 “王先生。”陈武躬身道,“徐家旗下只不过有几個小作坊,他们真的能够达成咱们的要求吗?” 王先生摇了摇头:“用徐家也是迫不得已,现在朝廷似乎已经查到了一丝蛛丝马迹,林盛川此人不可小觑,他若是顺藤摸瓜查到了商会名下,迟早会将咱们给揪出来。” “如今霸王之名威震九州四海,就连五义之一的修少阳在她面前都只能黯然败走,就算是借官府十个胆子,他们现在也不敢去徐家?” 说着王先生呵呵一笑:“倘若朝廷真有这份魄力敢去捋霸王的虎须,区区一个金马商会舍了便是!” 陈武俯身道:“王先生神机妙算,属下佩服的五体投地!” 王先生傲然一笑,看向陈武的眼神中不屑之色转瞬即逝:“陈武,这世上能杀人的可不止是武功,我虽手无缚鸡之力,却只需略施小计,便可搅动风云,让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犹如提线木偶一般任我驱使。” “王先生大才!”陈武腰弓得更深了! “哈哈哈……”王先生昂首狂笑。 “听说这云中楼的厨子乃是一绝,让他给我做一桌上好的酒席,另外再送两瓶好酒到我的房间,今日王某要一醉方休!” 陈武自然是连连称是。 看着王先生的背影消失在了楼梯口后,陈武便迫不及待的啐了一口。 “呸,什么狗东西,还搅动风云,迟早有一天让你看看柳七那疯丫头的刀有多利索!” 随后陈武想到以柳七的刀法,这姓王只怕会死得相当痛快,遂瘪着嘴哼了一声:“那真是便宜你了!” …… 此次金马商会与徐家签订的生意涉及范围非常广。 除了金马商会本身擅长的金银玉器之外,还有布料,兽皮,木材以及矿石方面的需求。 柳七对生意上的事不感兴趣,回府之后便直奔侧院的校场,正巧撞见了有人在校场上切磋。 切磋的双方是柳十九与一个面生的女子。 柳十九自是手持寒朔短刀,周身刀影闪烁,刀吟声不绝于耳。 与她交手的女子手中则是拿着一只碧绿色的竹笛,身法灵动,面对十九快若疾风的刀法,竟然不落下风。 柳七站定之后看了两眼,便看出此女武功修为已踏入一流之境,在十九之上。 观其容貌似乎年岁并不算大,最多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能有这样的修为,定然不是泛泛之辈。 正当此时,柳七突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芳芙!” 是陶氏。 在校场视线宽阔一侧有一座遮阳的木棚,此时木棚之中坐满了人。 徐家上下除了二伯徐永桓,不喜武功的大伯母房氏,以及刚刚与柳七一并归府的大哥徐庆浩以外,其余人都在这儿了。 包括徐欣宁与徐显正这两个小家伙。 而除了徐家人外,周宓也赫然在列,她坐在陶氏身边,笑吟吟地朝着柳七看来。 另外就是三个柳七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还有两个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 陶氏这一声呼唤,也让众人目光从校场中央交手的二人,挪至了柳七身上。 老者还有两个年轻男子皆是眼睛一亮。 柳七迈步而至,陶氏早已起身迎了上来,身边还跟着一个明眸皓齿的年轻公子,正是那两个华服年轻男子中的一员。 “芳芙,这是你表哥陶之礼。”陶氏拉着柳七,指着那一并走来的年轻公子欣然介绍道。 “表妹!”陶之礼看着眼前恍若仙女临尘的女子,心中如同小鹿乱撞,脸上瞬间浮出了一抹淡淡的绯红,继而抱拳行礼道。 表哥…… 柳七忽然想起,陶氏还有个兄弟,当年为了救被掳走的徐芳芙,死在了眉夫人的手里。 自己这个舅舅死之前已经留下了一子一女。 眼前这明眸皓齿的年轻公子就是其中之一,也就是她的表哥。 那与柳十九的交手的女子…… 果如柳七所想,陶氏接下来指着校场中央与柳十九交手的女子说道:“那是你的表姐陶之妍。” 也正是在这时候,校场中央二人分出了胜负。 面对身法如此灵动的对手,柳十九早已满面不耐,随后干脆故技重施,学着在魏府那次,直接迎身而上,中门完全暴露在了对方眼下。 而与其交手的陶之妍顿时面露诧异之色,显然没想到柳十九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迟疑片刻之后还是抬起手中竹笛插着十九中门点去。 但就在二人身形交汇之际,突然校场一阵微风骤现。 下一秒,众人只见两人当中赫然多出了一道身影。 柳七轻轻一拍柳十九持刀的肩膀,将其撇到了边,与此同时微微侧身,碧绿色的竹笛从她的鬓边擦过,随后一道身影有些踉跄地落在了柳七的身旁。 “你败了。”柳七当即侧首,对着刚刚站定的女子冷声道。 随后不待女子作出回应,便转首看向了柳十九,脸色漠然一言不发。 柳十九刚刚站稳抬首便看见了凭空出现的柳七,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小嘴一瘪将头偏向了一边,躲开了柳七冷冽的目光。 看着柳十九这般姿态,柳七摇了摇头。 刚刚若不是自己出手,陶之妍恐怕自己命丧柳十九刀下。 心中顿生不耐的柳七旋即干脆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了陶之妍的身上。 陶之妍脸上还挂着些许茫然之色,似乎有些不明白柳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随后耳边便传来了一道冰冷的声音: “武功不是儿戏,若想好看优雅,还不如去抚琴跳舞,免得白白丢了性命!” 比起柳十九,柳七心中对自己这个便宜表姐更为不满。 在她看来,武功修为明显高于柳十九的陶之妍竟然差点命丧当场,简直菜的令人发指,纯粹就是在犯罪! 倘若她不是和自己沾亲带故,柳七多半不会出手,而且还会在其死后心中骂上一句“活该”! “你……”陶之妍听出了柳七言语之中的指责之意,顿时杏目微瞪,正欲发作,突然被闪身而至的白发老者给制止了。 “妍儿,够了!” 人未至声先到,声音传来之后,须发尽白的老者方才缓缓落在了校场中央,先是横眉瞪了尚有些不服气的陶之妍一眼,随后扭头对着柳七捋须笑道:“老朽青竹客,多谢霸王仗义出手,让劣徒免遭横祸!” “霸王……”陶之妍听到师傅对柳七的称呼,脸色突然一滞。 随后她从老者的一侧探出头来,目光惊讶地凝望着柳七片刻,继而张嘴喃喃道:“你……是表妹?” 青竹客…… 没听说过。 而且身上气息明显就是个一流之境的水平,比陶之妍强不了多少。 柳七淡淡地“哦”了一声,便转身朝着陶氏等人所在的木棚走去。 至于被她冷落在身后的青竹客,略显浑浊的双目微微顿了一下,但转瞬还是恢复了满眼的笑意,继而捋须干笑了两声,正欲迈步跟在柳七身后走去,突然身边一道人影先行蹿了出来,追上了柳七。 “表妹!” “我是伱表姐啊!” “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你还尿在了我……” “闭嘴!”听着陶之妍在身边絮絮叨叨,柳七只觉得心中一阵烦躁,随即驻足低声喝道。 陶之妍闻言瞬间原地站定,继而伸手捂住了嘴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紧张地盯着柳七。 也就是一个呼吸的功夫,柳七继续朝前走去。 陶之妍瞬间松了一口气,随后脸上瞬间浮出灿烂的笑容,步履匆匆地再度追上了柳七。 “表妹,你的外号真是霸气啊,听说你的武功已臻绝顶之境,是不是真的啊!” “还有丐帮的修楼主,他真的败在了你的手里?” “听说他长得玉树临风,丰神俊秀,是不是真的啊?” “可他年龄也不小了啊,就算保养的再好,脸上也应该有皱纹了吧,该不会还和师傅一样长了老人斑吧?咦——” “表妹,表妹,你慢点啊,我还有好多事要问你呢!” …… 在满脑子的“表妹,表妹”的声音中,柳七沉着脸站在了陶氏的面前,凛冽的双眸中透露着“你若再不阻止她,我可就要动手打人了”。 (本章完) ------------ 第61章 风声 “好了,妍儿,别再烦你妹妹了。”陶氏看着满脸烦闷的柳七,有些哭笑不得地开口唤了一声陶之妍,才让她没有继续在女儿面前继续絮絮叨叨下去。 也不知这孩子究竟是怎么长得,明明弟弟和弟妹都算得上是稳重之人,偏偏就这孩子从小话就多。 陶之妍只是闭嘴了片刻,随后偏着脑袋看见柳七脸色稍霁,遂小心翼翼地将捂住嘴巴的双手拿开,继而轻声问道:“表妹,我可以说话了吗?” 柳七:…… 正巧这时柳十九走了过来,陶之妍顿时脸色微变,双唇瞬间紧抿上,目光警惕地盯着缓步而来的柳十九。 她刚刚已经感觉到了柳十九最后一招中那浓浓的杀机。 柳十九冷冷地瞥了一眼陶之妍,随后径直越过了柳七身侧,最后在周宓身边站定。 正当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的时候,须发尽白的青竹客也来到了近前,他满脸笑呵呵地拍了拍陶之妍的肩膀,继而对着柳七拱手道:“妍儿学艺不精,让阁下见笑了。” “没什么见笑不见笑的,命和武功都是自己的,出门在外可就不一定有今日的运气了。”柳七语气淡然地回道。 “芳芙,不许对竹老先生无礼。”柳七话音刚落,起身迎上来的徐永定不禁皱眉道。 见柳七闻声闭口不语,已在陶氏身边站定的徐永定便对着青竹客躬身抱拳道:“小女脾性向来如此,还望老先生不要介意。” “无妨,无妨。”青竹客连连摆手,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眸光却是始终落在柳七的身上。 “徐小姐刚刚所言可谓是一针见血,妍儿的确历练太少,若不现在涨涨教训,日后在江湖上行走可是要吃大亏的!” 徐永定抬眸看见老者的视线一直盯着柳七,便瞬间醒悟过来,但随后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自己这个老父亲,只怕在青竹客眼中,还不如女儿的一根手指头! 徐永定倒不是觉得自己不如女儿太丢份,而是想到柳七在江湖上的名声,心中便充满了忧虑与不安。 常言道过刚易折,他总觉得女儿太过于锋芒毕露,长此以往恐怕会在江湖上举目皆敌。 更何况芳芙还是女儿之身…… 徐永定越想越觉得这般下去不是好事,他在官场从事多年,虽一直做的都是底层的芝麻小官,但也正因此深知人心险恶四个字,不免为柳七的将来感到担忧。 柳七丝毫没有留意到父亲的脸色不对劲,不过即便她知道徐永定此时心中所想,也只会对他的担忧嗤之以鼻。 柳七本来是打算来校场上活动活动筋骨,现在看来这一趟算是走错了。 无论是青竹客,还是陶氏兄妹的武功都不能勾起柳七的兴趣,而且校场上这么多人,柳七瞬间没了心思,便开口和母亲打过招呼之后准备抽身离去。 徐永定见柳七要走还想着开口劝两句,却被一旁的青竹客给拦下了。 “徐三爷,您这位女儿可不是一般人。”目送着柳七走远,青竹客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对着徐永定说道。 “只是她这性子……”徐永定轻叹着回道,心中忧虑溢于言表。 “哎,我看徐三爷倒也不必过于担忧。”青竹客捋须笑道,“非常之人岂能寻常待之,徐家能有徐小姐这等大才,着实让老头子羡慕啊!” 青竹客口中所言的羡慕自是不假,如此年轻的绝顶高手,放眼古今绝对不出一手之数,若是自己门下能有这样的弟子,他青竹客此生无憾了! 真是天助徐家啊! 青竹客看向徐永定的眼神满满都是羡慕之色。 …… 柳七正在院中练刀,忽然敞开的院门外走进了两人。 正是周宓与柳十九。 二人一进门便看见狭窄的庭院中刀光纷飞,柳十九率先眼睛一亮,继而死死盯着柳七上下翻动的身形,一时之间竟是看得痴了。 而周宓则同样端着下巴欣赏着柳七练刀的身姿,眼眸闪烁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的神情。 嗡—— 柳七身形突然一顿,抬起的刀锋指向了门口处站着的二人,刀身微微颤栗,细微的铮鸣声瞬间传入耳中。 “啪啪啪……”周宓笑吟吟地鼓起了掌。 而柳十九的注意力却是被柳七手中的短刀给吸引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柳七手中的短刀。 柳七此刻所用的刀正是从令狐朔手中夺来的画眉刀,与柳十九手中的那柄寒朔,乃是一对,是当年眉夫人与令狐朔定情的信物。 寒朔早就被眉夫人赠予了柳十九,为此柳十九当年还没少在柳七面前显摆。 至于画眉,则是柳七杀了令狐朔之后得来的。 两柄刀无论是样式,长短还是重量,都是一模一样, 柳七留意到了柳十九的眼神,旋即收刀入鞘。 看着刀身没入鞘中,柳十九眼中瞬间流露出失落之色。 柳七见状轻声说道:“等你将古柳心法第七重练成,我便将此刀送于你。” 柳十九眼睛一亮:“当真?” 柳七没有回应,默然转身朝着屋内走去。 周宓轻轻拍了拍柳十九的肩膀,笑吟吟地说道:“柳七说话何时不算过?” 柳十九闻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走进屋时的步履都显得欢快了许多。 柳七喝着茶瞥了一眼走进来的柳十九,继而眸光微敛,一口将杯中的冷茶饮尽。 将画眉刀给十九,并非柳七突然心血来潮。 其实早在眉夫人死后,柳七就有想过将画眉刀留给与眉夫人感情深厚的十九。 只是柳七一直觉得眉夫人与十九之间所谓的深厚感情乃是眉夫人故意构建而出的,再加上她有心让十九脱离眉夫人的影响,所以便将画眉刀留在了手里。 在画眉刀之前,柳七手中已经有“惊寂”和“玉流”两柄宝刀,其中玉流刀作为压制杀意的工具,柳七几乎没有用它与人交手。 至于惊寂刀……今时今日,能让柳七出刀的人已经不多了。 所以画眉刀留在她手里也没什么用,而且柳七此时也想明白了,不管这段情谊是否是眉夫人有意构建,但至少十九的心是真的。 十九现在距离一流之境只差临门一脚,柳七便干脆以画眉刀为饵激一激她。 有了柳七的承诺在先,接下来的数日十九几乎是废寝忘食地投入到了习武之中。 白日练刀,晚上修习内功,日子过得像极了细柳山庄时期。 这期间她与陶之妍又交手了几次,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之后,陶之妍在与十九对战时谨慎了许多,交手过程中并未给十九太多机会,所以十九一连败在了陶之妍手中五次。 虽说每次落败柳十九都是气急败坏,但渐渐地她与陶之妍的关系却是亲近了起来。 柳七早就看出来了,十九这人典型的心高气傲,当年在细柳山庄她之所以总缠着柳七,无非也就是因为一众女子当中,唯有柳七的武功与容貌皆胜于她! 有了柳十九从中牵线搭桥,陶之妍也在柳七这里做了几次客,两人之间也渐渐有了一些交流。 陶之妍和陶之礼,是柳七舅舅膝下的一对儿女,陶之妍比柳七年长五岁,陶之礼则比柳七年长一岁。 舅舅死于眉夫人之手后,舅妈便带着一双儿女离开了清江府这个伤心之地,此后十余年一直没有回来过。 陶氏在柳七回来之后便给兄妹两的母亲去了信,希望一家人能够团聚,兄妹两才得以时隔十二年,重新来到了清江府。 遂他们一道前来,那位自称“青竹客”,须发尽白的老者,是陶之妍与陶之礼二人的师傅,也是过去清江府三大江湖势力之一,玄竹派的掌门。 玄竹派因破武令解散之后,时任掌门青竹客便淡出江湖开始云游四方,路途上无意中撞见了陶之妍兄妹二人。 因二人根骨出众,青竹客出于爱才之心,便将二人收入门下悉心教导,望在自己百年之后,玄竹一脉能够得以延续。 玄竹派的武功以竹笛为兵器,招式上倒是与剑法有几分相通之处,据传创派祖师曾是一音律大家,云游四方时为了对付路上的凶匪恶霸,故而以手中长笛创出了这门武功,后经弟子们整理归纳,逐渐发扬光大,自成一派。 所以玄竹派的弟子入门第一件事,就是学习音律,因为其门中内功心法与音律相辅相成,若音律不通,内功便难以登堂入室。 说白了人家搞艺术才是主业,武功不过是业余爱好罢了。 陶之妍的武功比陶之礼要高一些,故而青竹客已将陶之妍视作了衣钵传人,就连玄竹派的镇派之宝,青玉竹笛都传给了她。 就是陶之妍平日不离手的那只笛子。 柳七倒是借来看过一眼,她发现这笛子的材质自己竟然见过,在京城时太乙门的当代行走乐清瑶曾送给柳湘湘一柄湘君剑,此剑正是以青玉竹铸造而成。 听到柳七提及湘君剑,陶之妍瞬间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起身问道:“妹妹当真知道湘君剑的下落?” 柳七微微颔首,不知陶之妍为何如此激动。 陶之妍看见柳七颔首,不禁喜形于色,搓了搓手,兴冲冲地说道:“师傅他老人家云游四方就是为了想再找到一支青玉竹,可青玉竹早已在世上绝迹,就连三大绝境之中也无人发现过。” “本以为湘君剑只是个传说,没想到真的存在于世!” “妹妹,好妹妹!”陶之妍俯身凑到了柳七面前,吐气如兰,“你就将湘君剑的下落告诉姐姐吧!” 柳七不动声色地朝后趟去,继而应声回道:“你要湘君剑做什么?” “当然是再做一只笛子啊!”陶之妍当即回道。 玄竹派祖上曾有两只青玉竹笛,但却不小心毁去了一只,故而历代玄竹派的掌门都肩负着寻找青玉竹,再做一只竹笛的重任。 这也叫重任…… 柳七只能说,搞艺术的人的脑回路,果然不一样。 湘君剑应该还在柳湘湘的手里,此前听徐芳菲说过,柳湘湘已经进入了四海书院。 四海书院背靠四海山庄,山庄主人有着“游龙点墨”之称祝为同,一直以来被江湖中人誉为天下第三绝。 如今周威扬已死,一尊双绝中的一尊已去,祝为同毫无疑问是天下前三的有力竞争者。 同样……他也在柳七的名单之上。 考虑到陶之妍的目的不纯,柳七并未将湘君剑的下落告诉她。 陶之妍软泡硬磨不成,最后也只能作罢。 …… 这一日,刚刚在校场之上演练完刀法的柳七瞥见了校场入口处走来三人。 正是陶之妍,陶之礼姐弟,另外还有一個俊朗的年轻公子,此人名叫吴修远,乃是青竹客一位挚友之子,受挚友所托,青竹客将其带在身边一同游历江湖。 吴修远看见校场之上那道令他魂牵梦绕的身影,顿时眼睛一亮。 来到近前,吴修远便迫不及待地问候道:“徐小姐。” 柳七只是冲着陶之妍和陶之礼姐弟两微微颔首致意,对于吴修远的问候,直接选择了视而不见,转身朝着休息的木棚走去。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柳七知道自己容貌生得极好,所以每次出门在外即便是被人多看了两眼,亦或是嘴上不咸不淡两句,她也不会过多计较。 当然,也别指望她有什么好态度就是了。 来到木棚处坐下,柳七抬首看着走来的陶之妍一行,当即开口问道:“听母亲说,你们也打算一起南下?” 陶之妍在柳七身边坐下,随后点头回道:“其实师傅早就打算去江南走一趟了,此番正好与你们一道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柳七闻言沉吟片刻,随后缓缓道:“这是你师傅的主意?” 陶之妍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柳七便不再多言了。 她向陶氏提及了自己要离开清江府前往江南一事,结果陶氏不但一口应下,而且还打算和徐永定随柳七同去。 用陶氏的话来说,她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说什么也不愿意分开了。 见陶氏坚持要同去,柳七只能应了下来。 至于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柳七只能说这都是他们自己选择,柳七已经将自己打算全盘告知了家人,并且也言明了此行的危险。 但陶氏还是坚持…… 坐在柳七身旁的陶之妍几番朝着柳七看来,犹豫片刻之后,小声问道:“小妹,现在江湖上都在传,说伱要与飞羽山庄的江庄主一决胜负,这事……” “哦。”柳七淡淡地回道,“这么快就传开了吗,看来冯群事情办的不错。” 陶之妍闻言心中一惊:“这个消息是你自己……” “没错。”柳七抢声道,“是我让人传出来的。” 有了上次与修少阳交手的教训,柳七这一次特意提前放出消息,为的就是要让江寄余做好准备。 她希望到时能够见到的是巅峰状态的江寄余。 这样,才不虚此行! (本章完) ------------ 第62章 一叶扁舟 城西,小郑庄。 此前柳七与修少阳交手之地。 当日柳七刀气所及之地,至今仍是寸草不生,裸露出灰褐色的地面。 一道金光包裹的身影伫立于空地当中。 冯群微微抬首,视线牢牢锁定着半空中纤弱的倩影,已被金光渲染的双眸不断闪烁着,透露出了其内心的不安。 柳七悬于半空之中,双手负于身后,脚下如履平地,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 直至金光之中已然看不清冯群的面容,柳七平静似水的双眸方才有了些许的异动。 “看来这就是冯群的极致了。” 柳七仍旧是耐心地等了片刻,发现冯群周身气势再无明显的增长之后,眸光微垂的同时,负于身后的右臂缓缓垂至了身侧。 嗖! 悦耳的破空声中,柳七闪身而至,速度快到冯群的双眼都瞪圆到了极致,却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空中浮现的残影,以及骤然出现在身前的柳七! 嗡! 白皙纤细的五指以一种极为轻柔的姿态缓缓印在了金光凝聚的光罩之上。 置身于光罩之中的冯群只觉得体内气血一阵翻腾,随后便看见凝实的身前金光凝聚的罡气出现了雪花似的裂纹,他耳边仿佛听到了脆裂的声响! 冯群当即心下一沉,强忍住体内气血翻腾带来的不适,继而疯狂地催动着真气。 “呵!” 随着冯群一声爆喝,原本凝聚于身前的金光顷刻间便敛于体内。 当—— 柳七探出的右手便顺势印在了其胸膛之上,但却传出了金属铮鸣的声响,与此同时汹涌的气浪自二人为中心荡漾而出,将地面上的尘埃席卷一空! 呼—— 劲风过后,天地重归寂静。 浑身仿佛刷了一层金漆的冯群默然垂眸看向了柳七印在自己胸口处的这一掌,片刻之后他缓缓抬首,望着柳七沉声道:“柳姑娘神功盖世,冯某自愧不如!” 话音刚落,柳七陡然撤掌,冯群身形微微一颤,竟是朝后踉跄了两步方才稳住了身形。 柳七整理了一下刚刚被劲风吹乱的裙摆,随后又将右臂重新背在了伸手,负手而立抬眸看着站定的冯群,平声静气地说道: “也难怪少林寺会对这门神功念念不忘。” 第一次与冯群交手时,对方还未练成金刚不坏神功,放在顶尖高手之中也只能算是中等偏上。 第二次与冯群交手,他已通过陀叶法王练成了金刚不坏神功,虽最后还是被柳七一刀击败,但修为已可以排进顶尖前列。 今日与冯群再度交手,柳七发现其修为又有涨进,金身较之上次更为凝练,柳七虽然没有出刀,但却在掌力之中动用了杀意,方才破去了对方的金身护体。 现在的冯群已经有资格去争一争顶尖第一的宝座了! 至于绝顶之境,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冯群此时已经平复了体内翻腾的气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笑着回应道:“其实在少林中,比金刚不坏神功的武功还有那么几门,只是金刚不坏神功另有奇效,故而一直被视作佛门第一奇功罢了。” 冯群口中所谓的奇效,自然是指修习者通过醍醐灌顶凝练金身之时,同时还可以提升被灌顶者的修为。 最关键的是,被灌顶的那一方,要求并不算高,只需将少林罗汉堂入门心法练成之后,便可以承受住一次灌顶,直接一步登天踏入顶尖之列。 想要练成完美的金刚不坏身,必须以灌顶之法凝练金身十八次,也就是说一个修炼金刚不坏神功的高僧,可以生生造出十八个顶尖高手。 虽然这十八人只是初入顶尖的水准,但那可是顶尖啊! 对了,过去这十八人在少林寺内部被称之为十八铜人! 冯群此前通过陀叶凝练了金身,但却不知他离完美的金刚不坏身还差多少次凝练。 柳七凝视着冯群的面庞,轻声问道:“听说最近你与一个头戴毡帽的陌生人私底下见过数面,对方应该是少林的人吧?” 冯群闻声脸上笑容瞬间一敛,旋即点了点头:“没错,此人正是少林菩提院的首座净贤。” “真不想回少林了?”柳七问道。 冯群沉默良久之后缓缓点头,随后转过身侧对着柳七,微微昂首看向了天际,继而叹道:“少林之中恐怕已无冯某立足之地。” 冯群很清楚,他一旦回到少林交出金刚不坏神功的凝练之法后,便会彻底失去名字,沦为千年古刹中一个不起眼的扫地僧,青灯相伴了此残生。 他年轻不懂为何藏经阁中那些武功厉害的老僧人却甘于当一個藉藉无名的扫地僧。 直到后来他才明白,这世上不是人人都有选择的机会。 柳七轻声说道:“菩提院首座,武功如此稀松,看来少林是真的被大将军打压的厉害啊。” 冯群心中一凛,扭头问道:“姑娘已经见过净贤了?” 柳七摇摇头应声道:“没见过,不过被我的人监视了这么久还没察觉,想来不但武功稀松,脑子多半也不怎么灵光。” 冯群听到柳七对自己师弟的评价,不由得苦涩一笑:“净贤他……专于庶务,其他方面的天分确实平平。” 专于庶务,也就是在少林寺主要负责后勤的。 这么一个人也能当上菩提院的首座,少林看来是真的没人了! 柳七凝眸看了冯群几眼,随后默默地挪开了视线。 冯群对少林并非没有感情,他之所以不愿回去,一来是因为主持之外被净尘抢走,心中有些不忿。 再则是因为担心他在金刚门潜伏的这段经历会成为少林眼中的黑点,从而回到少林之后被软禁起来。 少林可不仅仅是一个佛门教派,它在江湖以及朝堂之上有着不可小觑的影响力,相应得其权势也绝非其他江湖势力可以比拟。 周威扬当年之所以会强力打压少林,并且不容商议地解散了武僧院,就是看到了少林对大齐方方面面的威胁。 其他江湖势力再怎么强势,也不过是在江湖上搅动风云罢了,想要取代俗世的王朝,其自身的架构根本承受不了。 但少林不同。 倘若有一天少林实力盖过了江湖以及朝堂,它是真的可以取而代之,将天下权柄收入手中,成立一个政教合一的地上佛国。 …… 柳七之所以找上冯群,是因为在清江府内除了一个身怀金刚不坏身的冯群之外,她根本找不到其他的练刀对象。 陶之妍的师傅青竹客,也就是一流中上的水准,而且多半也和陶之妍有着一样的毛病,和他们比试,柳七都怕他们突然灵光乍现一头撞自己刀上嘎了。 哎…… 柳七有些百无聊奈地摩挲着腰间的惊寂刀。 无聊,想杀人。 即便是冯群,也只是暂时治了治柳七的手痒而已。 看到柳七手在腰间刀鞘上轻轻摩挲着,冯群不禁心中一凛,随后赶紧说道:“柳姑娘,那个唐门的人有下落了。” “哦?” 终于来了件可以让人兴奋的事。 冯群暗暗吐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之后,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已经查清楚了,这个叫唐离本名吴离,是南疆吴氏部族大祭司吴龙之子。” “吴氏部族与蜀中唐门来往甚密,吴龙更是与唐门门主唐怀秋结为了异姓兄弟,唐怀秋年过四十无子,便收了吴离当义子。” “但就在不久前,魏家的大小姐魏清雅给唐怀秋生了一个儿子,据传唐怀秋已经在唐门内部透露了口风,会在其子的满月酒上将其正式立为唐门少门主,如此一来唐离的地位就变得尴尬了。” 柳七听完冯群所言,当即轻声道:“这么看来,唐离派人来徐府挑衅十有八九不是出于魏良的授意,反而极有可能是为了祸水东引,借我之手除去魏清雅以及她的儿子?” 冯群点了点头,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无奈地望着柳七:“可魏良……已经死在了姑娘手里。” 柳七想也不想地回道:“管他呢,反正就算没有这桩子事,魏良之子魏鑫可是实实在在地死在我了手里。” 冯群嘴角微微扯动,随后紧紧闭上了嘴。 不得不说,眼前这位惹祸的能力,当真是一等一的。 霸王之名果然不是平白来的。 “他人呢?”柳七问道,“既然借了我这柄刀杀了人,那我也应当向他讨一份报酬吧。” 冯群立即回道:“出事那晚他就离开了清江府,我手下的探子来报,他在君山湖的地界出现,貌似是准备去丐帮君山总舵。” “丐帮啊!”柳七嘴角微微勾起。 …… 八百里君山湖一望无际,放眼望去碧绿的湖水与蔚蓝的天空连成一线,当真是应了那句秋水共长天一色。 一艘船在湖面缓缓行驶着。 黑袍裹身的男子站在甲板上,眺望着远方越来越小的君山岛,脸上蒙着一层阴霾。 “离少主,莫要再生气了,现如今君山岛是江南侠客楼的修楼主当家做主,他不开口,丐帮的人是不会放你上岛的。” 一名身着蓝衫儒衣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黑袍男子身侧,随后轻声劝道。 黑袍裹身的男子正是唐离,他在派人前往徐府挑衅之后便连夜离开了清江府,直奔丐帮总舵君山岛而来,在他看来只要进入了君山岛,就算柳霸王知道了是他在背后捣鬼,也绝不敢找上门来。 可是等他来到了君山岛,却连船都没下,就被丐帮的人直接给拒之门外。 唐离在南疆是大祭司之子,部族之中谁不是捧着哄着他,后来成为了唐怀秋的义子,也一直是被当做唐门少主培养的。 他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好在是唐离还算有些脑子,没有当场发难,最后老老实实地调转船头驶离了君山岛。 主要还是拦在渡口的那个姓苏的丐帮长老,其身上的气息太过于雄浑,唐离自知绝非敌手,故而也只能先退为敬。 咔嚓! 他隐在黑袍之下的拳头捏的咔咔作响,显然心中怒气未消。 身旁一袭蓝衫儒衣的中年男人闻声余光扫了唐离一眼,而后无声地笑了笑,并未再说什么。 “看,那是什么!” “好像是一艘小船。” “船上还有个人!” …… 突然甲板上的船工们一窝蜂地挤到了船头,对着远处指指点点。 唐离与蓝衫中年男人见状也是走上前去,随后便看见远处天水相接之处,一叶扁舟迎风而来,舟上赫然伫立着一道人影。 唐离看着远处那道刺眼的粉色身影,不由得眉头一皱。 “这风向……” 身旁的蓝衫中年男人一句低声呢喃瞬间让唐离心中一惊! 是啊,这风向……明明对着那叶扁舟吹去的! 但是对方迎风而行,速度却是快的出奇,而船上那道粉色身影宛若雕塑一般纹丝不动。 根本没有人驾船! “来了,来了!” 在船工兴奋中带着些许恐惧的欢呼声中,那一叶扁舟终于靠近了大船百米的范围。 “嗖!” 随后众人便看见孤舟上的人影忽然纵身而起。 众人纷纷昂首,目光追随着那道身影直至半空,而后看着悬于半空之中身姿袅袅的粉衫女子,众人不禁面露骇然之色。 柳七目光一扫,瞬间锁定了百米之外船上那道黑色的身影,旋即负手驾风而去,转瞬间便已来到了大船上空。 黑袍男子似是看清了柳七的面容,脸色忽而大变,随即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袍瞬间撑开,霎时间无数银光倾泻而出,直奔柳七而去! 叮叮叮…… 柳七依旧负手而行,就在密密麻麻的银光贴近身前之际,她背后忽然青光大作,霎时间刀吟风啸回荡开来,无数刀气在身前化作屏障将银光尽皆挡住。 在最后一丝银光被刀气吞噬之时,柳七已经来到了船头,只见其双眸微动,身前刀气瞬间凝聚化作一柄青色刀芒,犹如流光般穿向了那黑袍男子。 嗤! 黑袍男子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眼看着青色刀芒穿体而过,他脸上神情瞬间凝固,继而缓缓垂眸看向了身前,只见衣裳完整并无一丝受伤的迹象,但唯独他自己明白自己的生机正从心口处疯狂地流失。 “你……”唐离强撑着最后的力气抬起头来看向了已经在甲板上站定的柳七。 “柳七。”柳七口中缓缓吐出了两个字,随后便将目光从黑袍男子身上挪走。 砰! 就在她目光挪走的瞬间,唐离仰面倒下重重地砸在了木制的甲板之上。 周围的船工见状不由得脸色大变,看向柳七的眼神写满了恐惧,纷纷朝后退去,生怕落得个与唐离一样的下场。 唯有蓝衫中年男人自始至终站在原地,他目光一瞥地上已经死透了的唐离,随即凝眸看向了柳七,眼底翻涌着看不到底的深邃。 柳七则是眸光一转,朝着蓝衫男子看来:“你与他是一伙的?” “是。”蓝衫中年男人言简意赅。 “那你也该死。”柳七淡淡说道。 蓝衫中年男人眼眸微动,随后嘴边似是露出了一抹笑意,继而轻声回道:“好!” 话音刚落,只见蓝衫中年男人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朝着自己心口狠狠刺去! 眼看着刀口已经抵在了胸膛,但那女人却没有任何表示,蓝衫中年男人心中莫名涌起了一阵慌乱,手中的劲道也悄然送去了。 嗤! 蓝衫瞬间瞪大了双眼,匕首并未如他所想一般停下来,反而是握着刀柄的手不知何为何突然不受控制,直接将刀插进了胸膛! “你……”中年男人愕然抬首,双目圆瞪死死盯着柳七,似乎想说什么,但却发现柳七已然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 “不用谢我了。”柳七的声音传来,“看你似乎舍不得下手,所以就帮了你一把!” 中年男人闻声身躯猛地一颤! 这种欲情故纵的把戏,明明屡试不爽的! 难道她就不想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主导的这一切吗? 中年人霎时间有很多话想要说出来,但双唇不断张合,却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最后只能瞪圆了双眼,歪身倒在了甲板之上。 柳七听到身后传来的响动,旋即上前两步来到了船头,纵身而起离开了大船。 她是过来杀人的,不是来破案的。 杀人,留名,就够了。 至于唐离背后是否真的有人,有本事他们就藏一辈子吧! (本章完) ------------ 第63章 归来 “店家,来一壶酒,两碟拿手的好菜。” 柳七进了酒肆,寻了张空桌子坐下,便马不停蹄地开口道。 随后似是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凝固,便抬手“啪嗒”一声,将惊寂刀拍在了桌上,霎时间便感觉到汇聚在身上的几道视线迅速撤去。 “咳咳咳……” 在一阵干咳声后,酒肆的老板来到了近前。 “女侠先喝口水休息会儿,您要的东西马上就给您备好送来。”酒肆老板一边陪着笑,一边将茶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柳七面前,临了眼睛还不忘飞快地从柳七的侧脸上一扫而过,顿觉口干舌燥。 “咕咚” 不止是酒肆老板,在这简陋的大堂内,柳七已经听到了数人吞咽唾沫的声响。 不过自她行走江湖以来,这样的场面可谓是司空见惯了。 正当柳七旁若无人地给自己斟茶之时,突然听到了椅子在地上滑动的刺耳声响,紧接着眼角余光瞥见了侧后方,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正朝着自己这边慢慢走来。 柳七眼睑微垂,将满满当当的茶杯送至嘴边,一抹肃杀之意自眼中一律而过。 天底下总归是少不了不要命的人! …… “啊!” “快跑啊!” “杀人了!” 噔噔噔…… 端着酒菜正准备进入的大堂的小二突然看见门口急匆匆地冲出来一群人,一时闪躲不及差点被撞翻在地,于是便赶紧让到了一侧,双手紧紧稳着手里的木盘。 短短几息的功夫,小二看着大门口一连跑出来了十几人,心想只怕店里的客人都差不多跑出来了,而且个个神色慌乱宛若丧家之犬。 小二满头疑惑,不禁奇大堂里究竟发生了何事,看着门口再无人出来,便端着酒菜走了进去。 结果一进门,突然眼前一黑,一抬头就看见一道魁梧的身躯正遮天蔽日地朝着自己飞来,眼看着就要被撞上,在这关键时候没经过什么事的小二双腿一软,竟是直接愣在了原地。 呼——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突然屋内凭空生起一道劲风,连拉带拽地将愣在原地的小二生生给朝前扯了几步。 扑通! 小二双腿的骨头好似被抽了一般,还未站定便直接跪了下去,但手里端着的木盘却是忽然出现的一只纤纤玉手给稳稳接住了。 柳七淡定地收回手,将装着酒菜的木盘放在了面前,继而拿起筷子就这样吃了起来。 瘫坐在地上的店小二神色木然地抬首,先是看了一眼正埋头干饭的柳七,随后目光朝着四周扫去,除了缩在柜台边上颤颤巍巍的酒肆老板外,大堂的地上还躺着三个人,生死不明。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小二已经感到了双腿渐渐酥麻之时,突然听到“嘤咛”一声,随后抬首便看见桌边的女子正慵懒地伸着懒腰。 酒菜已经尽入腹中,伸完懒腰的柳七方才有了一丝闲心,目光缓缓环顾四周,随即轻声唤道:“店家。” 柜台旁的酒肆老板此时的姿态与柳七近前的小二一模一样,都是瘫坐在地上,突然听到了柳七这一声轻唤,酒肆老板差点魂飞魄散。 酒肆老板一想到对方刚刚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将三個身材壮硕的汉子打飞,心中不禁暗暗哀嚎了一声,吾命休矣! 尤其是在看到柳七起身朝着自己走来之时,他更是被吓得三魂离体,眼中流露出绝望之色。 对方已经来到了面前,酒肆老板认命地闭上了双眼,但随后一阵淡淡地幽香拂面而过,他眼睑微微一阵颤动之后睁开了眼睛,便发现柳七已经从他身边走过,于此同时他感觉到手中沉甸甸的,垂眸一看,手中赫然多出来一锭白花花的银子! “多余的钱给他们三个买副棺材。”门口清冷的声音传来,酒肆老板原本沉下去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缓缓侧眸看去,只见大门口赫然停着那道令人心向神往的袅袅倩影。 “若是有人找上门,就告诉他们,杀人者,柳七。” …… 从君山岛至清江府的这段路并不算长,统共也就途径了两府七县,若是快马兼程,一个来回只需三日。 但就这短短的三日,七个县的县令可谓是焦头烂额。 最多的一天,十三桩人命官司被摆在了知县老爷的案台上。 所有与人命有关的案子,几乎都指向了同一个人,柳七! “这个柳七,无缘无故的为何会现身本官的辖区!”一名知县看完了手中的卷宗,不由得仰头靠在了椅背上,继而长吁短叹道。 一旁的师爷连忙毕恭毕敬地将卷宗接了过来,仔细看了一遍后,沉声道:“和邻县的案子一模一样,都是些平常蛮狠惯了的人,对那柳霸王见色起意,最后落得个魂消魄散!” 这些人当中可不全是江湖中人,也有一些本地的乡绅纨绔。 师爷话音刚落,知县突然坐直了身躯,眼中眸光闪动,口中“啧啧”道:“你说那柳霸王究竟是美到了何般境地,竟然引得这么多人丢了性命,若是能亲眼一见,倒也不不失为一桩美事!” 师爷顿时哭笑不得,心道都到了这时候了,大人您还有心思想着风花雪月! “咳咳……”眼看着知县大人一副欣然神往的表情,师爷当即咳嗽了两声,随后恭声劝道,“大人还是先想想该怎么向上头交代吧。” 死了这么多人,可不是什么小事吗,而且按照朝廷的规章制度,牵涉到江湖中人的案子,理应交由六扇门处置。 只是师爷觉得,这位柳霸王,六扇门未必有胆子去管! 事实上,六扇门的人还真管了! 只不过他们的方式可能与其他人想象的有些不同。 就在昨日,柳七出手料理一个意图调戏自己的纨绔公子哥,并且将其手下的十余名护卫屠戮一空后,到了晚上柳七在官道上的驿站落脚时,六扇门的人就出现了。 刚开始还是偷偷摸摸的,但发现柳七似乎并不理会他们后,一个领头的捕头便壮着胆子直接在柳七面前露了身份。 接下来的路程就显得十分平静了。 因为前方一切不安定的因素,都被六扇门的人给提前清除了,所以柳七就这样在六扇门的一路“护送”之下,抵达了清江府。 府城大门口,知府冯群,还有柳七的父亲徐永定正翘首以待。 看见柳七归来,冯群脸上瞬间浮出淡淡的笑意,而徐永定的脸色则极为复杂,但眼中的担忧之色却还是清晰可见。 唐离在君山湖被柳七杀死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清江府。 距离城门口还有大约两百步的距离,柳七忽然勒马停下,继而轻声开口道:“出来吧。” 话音刚落,只见身后不远处的树林“哒哒”走出一匹马来,马背上一名身穿捕头服的中年男人,正凝眸看着柳七,眼中俱是警惕之色。 看着眼前生得倾国倾城的女子,中年捕头心中始终难以接受,她就是江湖上凶名赫赫的霸王,到了这时,中年捕头也只能暗暗叹了一口气,随后冲着柳七拱手道:“柳姑娘,一路……辛苦了!” 柳七并未搭话,只是策马继续朝前而去。 冯群与徐永定此时也已迎了上来,二人也是骑马而来,靠近之后,三人同时勒马停下。 徐永定望着柳七嘴巴几度张合,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最后只能无奈地叹道:“你娘……很担心你。” 柳七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我这就回去。” 随后扭头看向了一旁笑眯眯的冯群,继而淡淡地开口问道:“没想到还惊动了冯大人。” 冯群闻言微微一笑:“在姑娘您惊动的人当中,我冯群又算得了什么。” 其实冯群也没想到,柳七会直接上君山杀人,虽然丐帮已经将唐离拒之门外,但此前谁又能想到呢! 丐帮可是有两位绝顶啊! 冯群心想,眼前这女子难道真不知什么叫畏惧吗? 思及至此,冯群不由得抬眼想要去打量一番柳七。 但柳七轻轻说了一声“走吧”后,便直接策马扬长而去。 冯群不由得侧眸看了一眼身旁的徐永定,结果正巧与徐永定尴尬的目光对上,二人相视一笑,随后也策马朝着往城里而去。 柳七回府之后,先去了一趟陶氏那里。 看见柳七完好无损的归来,陶氏脸上的担忧瞬间消退了不少,但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忧心忡忡地望着柳七说道:“芳芙,我听说你这次南下,是打算与飞羽山庄的江庄主……决一死战?” 陶氏迟疑了很久,似是用尽了力气,才说出了“决一死战”四个字,同时满眼期盼地盯着柳七。 当她看见柳七缓缓点头之后,陶氏眼中惊愕与担忧之色交错翻涌而出,就这样痴痴地望着柳七,眼眶也随之红润。 陶氏虽然正经江湖人士,但也知道“一尊双绝,七星五义”。 况且飞羽山庄身为当今武林顶尖势力之一,自称武林世家徐家在其面前无异于潺潺学步的婴孩。 飞羽山庄的庄主江寄余,更是名列“七星”之一的绝顶高手,这样的人在陶氏眼中向来是存在于江湖传言之中。 但现在却告诉她,不日之后,她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宝贝女儿要与这位江庄主,决一死战! 看到柳七亲自承认,陶氏只觉得天都塌了! 柳七早已料到陶氏的反应,事实上她也并未刻意去隐瞒自己的目的,陶氏直至今日才知晓,已算是出乎柳七的意料了。 事实上当柳七当初对陶氏提出要南下时,她只要多问一句南下的目的,柳七便会坦言相告,奈何陶氏溺爱太甚,只当柳七不习惯清江府的生活,故而以为女儿只是想去江南繁华之地散散心,所以当即便应了下来! 直到陶之妍到来之后,通过侄女之口了解了今日江湖上的一些传言后,陶氏才知道了柳七此行的目的。 对于陶氏的担忧,柳七也无可奈何,总之这条路她是一定要走下去的,于是便干脆将自己曾与江寄余一战,并且后来也胜过修少阳的事一一告诉了陶氏。 当天黑之后,柳七从陶氏那里离开时,陶氏的脑子仍是蒙蒙的! 至于不知何时回来的丈夫徐永定,也比陶氏强不到哪里去,但今日归来之时,徐永定已经从冯群口中隐隐了解了一些。 所以徐永定率先醒悟过来,继而走到陶氏身边,将其搂入怀中,柔声安慰道:“芳芙这孩子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要坚强,她的路……我们无力干涉,只能陪着她一步一步,走下去。” 陶氏纷乱的眼神渐渐收敛,继而变得坚定从容,她紧紧环抱着丈夫的腰身,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温暖,随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相公说的没有错,无论是生是死,她们夫妻二人与女儿,再也不会分开了! …… 江南,飞羽山庄。 方青鸾与独孤鸣躬身站在一座石门之前。 片刻之后,石门缓缓打开,里面传来一道深沉的声音:“青鸾,进来吧。” 听到师傅的声音,放青鸾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扭头与大师兄独孤鸣对视了一眼,便迈步走进了石门。 石门之后幽深的隧道蜿蜒曲折,最后来到了一处空旷的洞穴,整个洞穴大部分都被黑漆漆的水潭占据着。 水潭的正中央,圆形的石墩突了出来,石墩之上一道身影正盘膝而坐。 似是察觉到了方青鸾到来,石墩上闭目打坐之人缓缓睁开了双眼,继而看向了自己的爱徒。 “弟子参见师傅!”方青鸾当即单膝跪地行礼。 石墩上的人正是江寄余。 “起来说话。” 他看着方青鸾,原本冰冷的眼神逐渐缓和了几分,继而开口道:“大清早的就外面候着,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方青鸾起身站直,随后沉声道:“师傅,柳七已经放出了风声,她不日将南下江南,与您一决高低!” “哦。”江寄余的回应十分平淡,仿佛并未觉得方青鸾所说的是件大事。 反倒是方青鸾显得十分着急,她上前一步来到了水潭的边缘,肃声道:“现在江湖上都在流传,说修楼主已经败在了霸王手中,江湖各方势力都派人前往君山求证,可至今没人见过修楼主!” “师傅,你说……” “好了。”江寄余摆了摆手打断了徒弟的话。 随后他缓缓起身,在石墩上负手而立,轻声说道:“若是不了解柳七的,恐怕都会认为修少阳的乾坤正气印是她的克星。” 江寄余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事实上,修少阳对上她,胜算应该是最小的。” 江寄余和柳七交过手,对于柳七那无孔不入且凌厉地让人心惊胆战的杀意印象十分深刻。 一个眼中视万物生灵为尘埃的人,怎么可能会被区区一个“义”字所束缚呢! 当然,这些话江寄余并未对方青鸾说出口。 在他看来,对于弟子们而言,过早的接触到绝顶之上的境界并非善事。 他们的路……还长呢! (本章完) ------------ 第64章 灌顶 不知是不是柳七的错觉,在她与母亲坦诚相告之后,她在徐家的日子一下子变得清闲起来,平日里总是过来串门的徐芳菲和徐庆涛,也已有了几日不见身影。 柳七自是乐得自在,开始研究起自己不久之后迎来的第一个绝顶之境的对手。 江寄余…… 在傅青书告老还乡之后,江寄余也顺势回到了江南飞羽山庄,并且与过去不同,这位名声显赫的“七星”,竟是过起了深居简出的日子。 即便是飞羽山庄的核心弟子,十天半月才有机会见一眼他们的庄主。 与江寄余不同的是,飞羽山庄的年轻一辈竟是比之前还有活跃,原本小有名气的“四小飞鹤”,现在应该叫“三小飞鹤”,几乎全面接手了飞羽山庄上下的事务,尤其是方青鸾,俨然一副飞羽山庄庄主的做派,为此引来了不少门中老人的不满。 方青鸾的手段雷厉风行,在独孤鸣的支持下,迅速平定了门中反对的势力,且在与一名长老的交手之中,也显露了其已踏入顶尖的修为。 柳七还记得当初在京城见到方青鸾时,她还只是一流的水准,结果短短数月便已踏入顶尖,要么是厚积薄发,要么就是另有机遇。 不过区区一个顶尖高手而已,柳七并未放在心中。 她只是想通过飞羽山庄,看看能否摸清江寄余的武功路数。 放下手里的卷宗,柳七缓缓闭上了眼睛,开始回想起那日宫中之变时,她与江寄余交手的情况。 首要一定,江寄余的内功同样走得是至阴至纯的路数,但却与柳七的乙木真气不同,他的内功透露出一种灵动的韵感,同时暗藏着极为隐蔽的凌厉杀机,倒也贴合了他的名号“鹤唳九霄”。 除了那次交手之外,柳七还知道的就是飞羽山庄的独门暗器,鹤羽神针。 也正是因为鹤羽神针,四小飞鹤之一的林雁归死于柳七的刀下。 这门能够轻松穿透真气,并且其中犹如附骨之疽的毒性还是给柳七留下了一些印象,就是不知同样的暗器在江寄余这位绝顶高手使出来,会有着怎样的效果。 柳七知道此行与江寄余一战,不同于那日与修少阳交手,自己面对的将会是一个真正的绝顶高手,且对方也见识过自己的狂刀杀意,所以必然不会如修少阳一样大意。 一想到一个绝顶高手正在万里之外严阵以待,等着自己上门应战,柳七便感觉到潜藏在体内的杀意一阵翻涌,就连手边的惊寂刀也随之“嗡嗡”颤栗起来。 而此时徐府大门,在徐永桓的陪同下,刚刚迈过大门的冯群忽然眼皮一跳,随即迅速抬头看向了某处。 “冯大人?”徐永桓见冯群突然停下脚步,不由得疑惑道。 冯群闻言眸光瞬间一敛,随即迈步来到了徐永桓身旁,对其微微一笑:“刚刚一时失神,让徐山长见笑了。” 徐永桓自是不会多说什么,口中连道:“冯大人客气了,这边请!” 一路上,徐永桓悄然抬眸打量了一眼冯群的背影,心中不由得想道,都说江湖高手对自身一毫一厘都掌控到了极致,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失神。 他回想起刚刚冯群抬首看去的方向,随后仔细回忆了一番府中布局,最后得出的结论令他并未感到丝毫意外。 果然是芳芙! 徐永桓不通武功,但却隐隐猜到了刚刚冯群的失神,多半和自己那位在江湖上名声赫赫的侄女儿脱不开干系! 于是将冯群引到了会客大堂之后,徐永桓便赶紧遣了人去请柳七。 冯群将徐永桓的一言一行都听在耳中,当他发现徐永桓嘱咐下人去请柳七后,脸上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经过这段时日的观察,冯群发现徐家似乎已经将柳七这尊突如其来的大佛给稳稳接下了。 无论是徐永桓,还是柳七的父亲徐永定,给冯群留下的印象都不错。 而且仔细想来,西街徐家的底蕴似乎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单薄。 大小姐徐芳菲,嫁给了京中勋贵世子,而且现在的安乐侯已经不像以前,得到了新帝的重任,俨然正炙手可热! 四少爷徐庆淮,青城派长老木石真人的关门弟子,本身修为也已达到了一流之境,而且二十多岁的年龄,放眼整個江湖,也绝对当得起“青年才俊”四个字。 至于其他徐府其他三个公子。 大少爷徐庆浩,二少爷徐庆江,三少爷徐庆涛。 这三人行商,习武,读书,倒是各走了一条路,但三人成就看起来也只能算是中规中矩,但好在没一个败家的纨绔。 冯群不禁将徐家与自己妻子的娘家比较起来,在与自己成婚之前,妻子家中何曾不是寻常百姓,但想到张家人的所作所为,尤其是被妻子接来身边当作儿子的张鑫,就更不值一提了! 有时候就算荣华富贵凭空掉下来,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稳稳接住! 尤其是柳七…… 倘若柳七出现在张家,莫要说稳稳接住这场富贵,只怕整个张家都会被柳七碾压成齑粉! 这就是人与人的差距啊! 正当冯群心中暗叹之时,一袭绿裙的柳七已经背着手走进了大堂。 看见冯群之后,柳七眉头一皱,继而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跟在柳七身后,刚刚抬腿准备跨过门槛的徐永桓闻言差点一头摔倒在了门槛之上。 他踉跄了一下,赶紧稳住了身形,随后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虽然知道以自家这个小侄女在江湖上的地位,这般毫不客气地与冯群说话倒也没什么问题,但真正亲眼所见时,心中的震惊仍旧是难以自制。 尤其是在看到冯群起身,笑着对负手而立的柳七拱手之时,徐永桓紧紧闭上了眼睛! 算了,他又不是江湖中人,就不要太纠结了! 柳七看着满面笑容的冯群,眉梢一挑:“你的金刚不坏身又精进了?” 冯群闻声一愣,随后连连摇头:“阁下说笑了,在下现在形单影孤,又能去哪里寻合适的灌顶对象呢!” 切! 武功没精进来找我干什么! 柳七本想着冯群若是金刚不坏身再精进一步,她还能拿他试试刀。 现在听到冯群否认,便瞬间没了兴趣,余光瞥了一眼已经在座位上如老僧入定一样的徐永桓,柳七则是放缓了声音:“那你来干什么,堂堂朝廷知府这么悠闲吗?” “呵呵……”冯群无一丝恼意,反而笑呵呵地回道,“托姑娘您的福,现在清江府上下可以说是海晏河清!” 普天之下谁不知道喜怒无常的霸王就住在清江府,莫要说打家劫舍的盗匪,就连小偷小摸都不敢在清江府犯事,生怕撞上了柳七。 尤其是在柳七的君山之行,其手段之狠辣无情,算是让上至官府下至平头百姓都涨了见识。 当然这其中免不了有人添油加醋的成分。 柳七秉持的观念从未变过,那就是只要舞到了她的面前,就得休怪她不客气了。 事实上自柳七出名之后,一些头脑灵光的女子开始学着柳七的装扮,粉衣素裙,腰悬短刀,倒也真的震慑了一些心怀叵测之辈。 甚至现在一些成衣店,已经打出了“霸王”同款的招牌,一些兵器店也开始出现了与惊寂刀样式十分相同的短刀。 据十九说,这些成衣店还有铸造短刀的铁匠铺,多半都是徐家旗下的产业! 柳七也没想到,家中第一个主动借自己势的人,会是大堂哥徐庆浩,很明显这都是出自于他的手笔。 看着柳七不耐的表情,冯群直接言明了来意。 在陀叶法师之后,他的金刚不坏身还需七次灌顶方可以凝练到完美之境,此前他已经对身边的冯安进行了一次灌顶,冯安如今正在闭关修行,不久之后破关之日便是其晋身顶尖之时! 现在冯群又已经达成了灌顶凝练的条件。 这一次的机会,他想给徐家! 准确地说,他想把这个晋身顶尖高手的机会,送给柳七! 当然已踏入绝顶的柳七自身是不需要这个机会的。 冯群的意思是,他可以帮柳七将她身边的一个人修为直接提升至顶尖! 听完冯群的来意之后,柳七脸上的不耐之色迅速敛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淡淡地说道:“你想要什么?” 哪怕灌顶之后只是传入顶尖的水平,可那也是顶尖啊! 江湖中九成九的人毕生难以望其项背的境界! 冯群摇了摇头:“在下并无所求。” 并无所求……那说明他想要的东西不一般啊! 柳七没有搭话,而是扭头看向了已经从入定状态清醒过来的徐永桓,很显然他刚刚全程听到了柳七与冯群的交谈。 虽然不太理解冯群口中的灌顶,但冯群刚刚却是直言了灌顶之法可以将一个人的修为提升至顶尖之境。 “二伯。” 柳七一声轻唤将徐永桓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看着回过神来的徐永桓,柳七轻声道:“不知二伯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冯群闻言眼睛一亮! 这就是答应了! 徐永桓此时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随后对着冯群沉声问道:“冯大人,敢问这灌顶之法,对于承接之人可有什么要求?” 冯群当即笑着道:“依冯某看来,贵府的大老爷,三老爷,大公子和二公子应该都是符合条件的。” 徐家祖传的内功冯群多多少少也见识过,算是一门极为精纯的内功心法,只要心法入门打通了几处主脉,便能够承接灌顶,顶多过程中他多费些心思罢了。 这就是金刚不坏神功的“神”字所在。 不过灌顶给徐家人还有一些问题,那就是因为徐家人从未接触过佛门武学,即便有着灌顶孕养而来的神功内力打底,但实际交手时应该很难发挥全部的威力。 徐永桓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转首看向了柳七:“芳芙,你觉得你大哥如何?” 柳七不做丝毫地迟疑,颔首道:“既然二伯有了决断,无需考虑我的想法。” 怎么可能不考虑你的意见呢! 徐永桓勉强笑了笑,随后轻声道:“不妨等你大伯和二哥回来,全家再商议一番再决定吧!” 冯群也不强求徐家马上就定出承接灌顶的人选,这是一个投名状罢了,反正只要柳七答应下来,他便已经满足了。 如此想来,冯群忽然起身,恭恭敬敬地对柳七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了。 “这……”徐永桓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冯群刚刚这躬身执礼的样子,分明就是下属对上位者的姿态!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了依旧淡定自若的柳七。 柳七则是语气平静地回道:“二伯还是好好考虑考虑人选吧,至于冯群……只要我还在,他不会对徐家不利的。” 说罢,柳七也起身,对着徐永桓颔首致意后,便也离开了。 …… 冯群今日摆明是来投效柳七的,同时也说明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不愿再回到少林。 柳七虽不知道冯群具体有何图谋,但此人野心显然不小,他此前所说不愿回到少林当一个藉藉无名的扫地僧,多半只是托词罢了。 真正让他生出异心的,就是少林主持之位被别人占去了! 反倒是柳七答应他的投效,才是真正的没什么图谋。 准确地说,柳七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于是就顺势答应了。 她从来不介意别人借他的势,无论是徐家,还是冯群,因为这些都不重要! 因为不重要,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柳七忽然站定,继而抬头看向了万里无云的天空。 当年方恨,是不是也这么想的? 这个念头只是刚刚诞生,柳七忽然脸色一凛,手已不知何时攀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 铮—— 刀鞘中的惊寂刀突然发出了低沉的嗡鸣声。 方恨所想,与我何关! 柳七眼眸微动,心中默念,霎时间体内翻腾的杀意以及真气尽皆平歇。 她嘴角随即流露出一丝明意。 “原来如此……” 然后神色陡然一敛,目光沉沉地凝声道:“果然如此!” 随后她松开了刀柄,双手负于身后,信步离去! (本章完) ------------ 回来太晚,请假一天 在外跑了一天,明天补上,大家不用等了,早点休息。 ------------ 第65章 奉刀 从君山回来之后,尚且只过了两日,柳七便觉得浑身上下不爽利,于是寻了个由头从西街老宅搬到郊外一座空旷的宅子,重新过上了如细柳山庄时期一样每日练刀,吃饭,打坐的生活。 这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柳七正在林荫下盘膝打坐,惊寂刀横放于膝上,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令人心寒的肃杀之气。 所以当徐芳菲见到柳七时,不由得身躯一凛,感觉到无尽的寒意似乎正从浑身上下的每个毛孔往身体里涌去。 柳七缓缓睁开眼睛凝望着身姿有些僵硬的徐芳菲,轻声问道:“寻我何事?” 也就是当柳七的声音传入耳中之时,徐芳菲感觉到包裹着自己的彻骨寒意瞬间消退,遂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继而抬眸对着柳七笑道:“也没什么事,想着过来看看罢了。” 柳七闻言眸光微敛,旋即站起身来,身上的枯黄的树叶缓缓而落。 她将惊寂刀重新悬于腰间之后,随后默然朝着徐芳菲走去,就在与其擦肩而过的瞬间,淡淡说道:“先回去吧。” 说罢丝毫不作停留,径直沿着小路朝着树林外走去。 徐芳菲扭身过来,看着小妹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由得秀眉微蹙,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小妹身上那股子寒意越来越瘆人了。 柳七练功的这座树林,距离郊外别院并不算近,出了树林,还需穿过一片阡陌连绵的田地。 看着柳七从树林走出,正在田地上劳作的农夫纷纷抬眸看来。 这些都是租了徐家田地的佃农,虽然徐家在清江府一众大户中还算宽和的,但这些佃农一年辛勤下来,交完徐家的租子后还能喂得饱自己一家人,就算是老天爷保佑了!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简简单单的一句诗文,便可以勾勒出古往今来普通百姓的一生。 这些农夫看向柳七的眼神同样掺杂着难以掩盖的淫邪之色,有时候柳七甚至还远远能听到他们相互之间那些不堪入耳的窃窃私语。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 江湖高人,田间农夫,不外乎如此。 当然,对于死亡的敬畏亦是如此。 这些在田间劳作了一辈子的农户,虽然很难理解习武之人异于常人的五感,才敢相互低声编排着柳七。 但当柳七在他们面前以赤手空拳拍断了一根两人合抱的大树后,这些人自此以后便也只敢这般远远地偷偷打量了。 徐芳菲从后面急匆匆地追了上来,刚走至与柳七并肩的位置,便注意到了沿途农夫们低头闪躲的姿态,原本想要说出的话也就收了回去。 也是,以小妹的武功,这世上哪还有什么危险的地方。 本来还想对柳七表达关心的徐芳菲马上闭上了嘴,紧跟着柳七的步伐回到了别院。 这座远离府城的别院是柳七爷爷当年置办下的产业,除了地方比较宽敞之外,其他的也就没什么。 老爷子似乎很喜欢宽敞的地方,西街老宅也是如此。 别院中除了一个老迈的管事外,还有两個负责打扫的仆妇,以及柳七到来之后,老管事临时从附近农户家中叫来的一个年轻丫头。 柳七本就不喜欢被人近身伺候,所以此番来到别院也没有带丫鬟过来。 奈何老管事总觉得迟早会用得上,于是便让那丫头留了下来,平日除了负责给柳七端茶送水外,还与两个仆妇一起做些杂活。 到了距离别院不远的地方,柳七眺望着远处的侧门,侧门口站着的不是平日里畏畏缩缩的乡下丫头,而是一具挺拔的身影。 柳七双眼微眯。 他来这里做什么? 看着柳七与徐芳菲走来,侧门口那道宛若雕塑般的挺拔身影瞬间活了过来,旋即走上前来遥冲着二人抱拳道:“柳小姐。” 柳七脚下丝毫不停,径直从对方身边掠过,沿着侧门进入了别院。 徐芳菲似乎早有意料,她停了下来,对着自己的小叔子摇头道:“我早就说了,芳芙可能不会见你的。” 来之人正是方维宪。 方维宪脸上毫无波澜,似乎并不在意刚刚柳七无视他的行为,而是看着柳七进去的侧门,沉声道:“既然没有直接将方某拒之门外,说明柳……徐姑娘并非不愿见我。” 他目光微垂,接着说道:“如今清江府汇集了这么江湖人士,长此以往普通百姓定然会受到波及,当今之计唯有请她出面,方可以让这些江湖人士离去!” 徐芳菲摇头叹道:“维宪,不是大嫂不愿意帮你,只是小妹的事一向是由她自己做主,就算是三叔三婶……也干涉不了。” 方维宪颔首道:“我知道,大嫂能领我来此,维宪已是感激不尽!” 徐芳菲摆摆手:“先别忙着谢我,小妹的脾气……你应该是知道的,千万不要与她顶着来,万一惹到了小妹,我对公公婆婆还有你大哥那边没法交代!” 方维宪闻言深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霸王之名威震江湖,今日他来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随后方维宪脸色一肃,毅然决然地迈步从侧门进入了别院。 徐芳菲看着自家小叔子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一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后也跟着走了进去。 柳七此时已经坐在房间里惬意地喝上了茶。 直到丫鬟说外面有位方守备请求,柳七方才慢悠悠地茶杯,继而叫丫鬟出去让人进来。 丫鬟出了房门没多会儿,方维宪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柳……” “坐着说话吧。”柳七打断了方维宪的抱拳行礼。 方维宪愣了一下,但随后目光一扫,径直来到了一张椅子旁坐了下去,屁股刚刚落下便忙不可耐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原来是因为柳七借了冯群之口,将自己要与江寄余一决胜负之事昭告天下,导致了她霸王之名又在江湖中掀起了一阵巨浪。 随后丐帮君山总舵前斩唐离,回清江府的路上又辣手无情杀人无数,导致周遭官府上报的奏章如同雪花般汇聚到了京城。 这样一来,柳七才算是真正的从江湖火出了圈,她甚至在别院的农户口中都听到了“霸王”一名。 相较于普通百姓的一知半解,武林中人则更加清楚柳七的分量。 在大将军周威扬身死的消息传出以后,武林顿失“一尊”,江湖中人丝毫还没来得及为大将军的死感到惋惜,便又有一位新兴的绝顶高手横空而出。 如果说此前江湖中人对柳七胜过修少阳仍旧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但在约战江寄余的消息传出后,几乎所有人都坚信,武林之中又诞生一个名叫“柳七”的绝顶高手。 就在柳七来到别院的这段时间,清江府内已经汇聚从九州四方涌来的江湖人士。 他们绝大部分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而来的,想要借机一睹如今武林唯一一位女儿身的绝顶高手。 而且随着霸王之名传遍九州的,还有柳七倾国倾城的容貌,这无疑更勾起了江湖中人的好奇心。 当然这些出现在清江府的江湖人士中也不乏目的不纯的。 所以冯群请了如今身为清江府守备的方维宪出面,让他派兵维持治安。 方维宪初至清江府,正忙着整顿军备,手上虽说也有数千兵丁,但其中大部分在前任守备武凌峰的手下久疏战阵,如今能拿得出手的统共不到一千人。 而且还缺乏军械,尤其是专门针对江湖人士的强弓劲弩,更是凑不出五十副来! 方维宪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在冯群的提点下,不得已请了大嫂出面将自己领到了别院,见到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中的系铃人,柳七! 事实上府城内发生的事,柳七早就已经知道了,昨日柳十九才来过。 柳七也知道方维宪在担心什么,江湖中人向来无视朝廷法度,尤其是在被大将军打压了二十载后,如今个个心中都憋着一口气,随时都有可能发泄出来。 按照十九的说法,现在清江府内已经汇聚了不下于三百的武林中人,而且其中不乏高手。 或许也正是因为被压制的太久,所以当柳七昭告天下要与江寄余一战时,江湖的反应才会如此剧烈。 换言之,这些来到清江府的武林人士倒也不是个个都是为了一瞻柳七而来,其中恐怕不乏存着作态给官府看的意思。 事实上,现如今的官府,除了在京城以及少数朝廷权力集中的地方外,的确已经无力压制本地的江湖势力。 萧奇峰不是周威扬,在登基称帝之后他依旧过得和当年在东海时别无二致,自然也就不可能学着周威扬再马踏江湖一次,哪怕他真的有这个能力! 周宓曾对柳七说过,萧奇峰不是皇位的最好人选,但却是唯一的人选。 当年她就曾劝过周威扬,朝廷强行将江湖纳入势力范围,最终只会引火自焚,奈何周威扬一心想要超越太祖萧浪,以雷霆手段镇压了江湖二十载,临终之时方才明白周宓当年的肺腑之言。 奈何周威扬当时已是九幽之气侵入骨髓无力回天,最终只能按照周宓的计划引萧奇峰入京,将身后之事交由他。 时至今日,柳七已非当年在宫中与萧奇峰初见时的顶尖之境。 她不禁想道,倘若萧奇峰真如周威扬临终所愿,将天下治理地井井有条,那他还是萧奇峰吗? 柳七隐隐感觉到,萧奇峰的“道”应该是与周威扬的临终夙愿相违背的。 沧海横流…… 如今身困于深宫之内,何以得见沧海! 如今随着柳七对绝顶之境的感悟越深,越发觉得“道”之一字的深不可测,有时候她甚至想过倘若这一路走来,她但凡有过一丝对于自身之路的怀疑,会不会早已香消玉殒沦为黄土一杯。 “方守备,事情我都已经清楚了。”柳七端起茶杯,轻声说道,“我想你今日前来应该受了某人的指点。” 方维宪犹豫片刻:“在下来之前去见过冯知府。” 果然是他! 对于方维宪的回答,柳七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冯群算是第一个明确表达出要投效她的人。 柳七凝视着手中不算精致的瓷杯片刻,随后突然抬起空闲的左臂,五指微曲朝着房间内某处摊开。 嗖! 只见不远处桌台上放着的一柄短刀眨眼间便出现在了柳七的手中。 柳七随手将短刀扔给了方维宪。 方维宪双手接住了抛来的短刀,还未来得及多看一眼,耳边就已经传来了柳七平静的声音。 “将此刀悬于城门之上,告诉城里的江湖中人,两日之后倘若我回城之时还有一人留在城中,定叫他死于此刀之下!” 方维宪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垂眸看向了手中的短刀,隐隐可见刀首之上铭刻着的“画眉”二字。 现如今江湖上已经传开,霸王柳七随身配有三柄短刀。 其一,名为惊寂刀。 其二,名为玉流刀。 其三,名为画眉刀。 不仅如此,就连三柄刀的样式以及来历都被人详尽的记载下来。 方维宪紧紧握着刀鞘,犹豫片刻之后,起身冲着柳七抱拳道了一句:“多谢!” 不管有没有用,先回去试试! 当晚,画眉刀悬于清江府城西城大门之上,官府告示随之贴满了大街小巷,一时之间城中百姓发现那些舞刀弄枪的外人正悄然离去。 知府冯群身着管帽官袍端坐于大堂之上听着手下的汇报,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待到手下说完之后,他当即轻声叹道:“名望啊……”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一个不到二十岁的丫头片子收入怀中。 “徐府的大老爷和二少爷还有多久才能抵达府城?”冯群问道。 徐永元和徐庆江,两人一个从京城归来,一个从长风镖局回来,路程都很长。 手下人恭声回道:“徐家大老爷应该在明日就能到,至于二少爷徐庆江……” 听到手下犹犹豫豫,冯群眉头一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实说来!” 手下身躯一凛,继而沉声道:“据下面来报,徐庆江一家三口昨晚在落脚的客栈突然失踪了,至今没有找到下落!” 冯群闻言双眼瞬间眯成了一条线。 …… 方维宪奉刀回城的第三日。 早上,柳七孤身从城西而入,将悬于城门的画眉刀收回。 午时,城西大门的路中央,八具男女不一的头颅井然有序地摆放着,据悉皆为外来江湖人士。 晚上,西街徐家张灯结彩,庆贺阖家团聚! (本章完) ------------ 第66章 金山银海庄 “小姑姑,小姑姑。” 柳七从房间内走出时就看见了门口台阶下站着的徐欣宁以及躲在她背后的徐显正。 徐欣宁甜甜地问候之后,似乎有话要说,但看着不苟言笑的柳七,心底不禁生出了一丝惧意,随后身子往后缩了缩,差点将靠在自己背后的徐显正给撞倒在地。 徐显正则是表现的更加不堪,他趁着脚下踉跄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柳七,霎时间小脸便变得苍白! “何事?”柳七看着两个小不点,淡淡地问道。 最终两个小家伙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是徐欣宁上前一步,鼓足了勇气小声问道:“小姑姑,城西门口的……听人说是你做的?” 柳七瞬间明白了,是两个小家伙不知从谁口中得知了城西门口人头的事。 她旋即目光一扫略显战战兢兢的二人,暗道了一声,不错。 竟然还有胆子上门来问! 柳七轻声说道:“今日你们不用上学?” 徐欣宁摇摇头:“爷爷让二爷爷今日去书院为我和显正告了假。” 告假? 柳七眉头一皱:“你爷爷有没有说要告多久的假?” 徐欣宁犹豫了一会儿,小声回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昨晚偷听爹和娘吵架时说的话,我和弟弟好像……以后不会去上学了。” 徐庆浩和苗氏吵起来了? 再联想到徐欣宁的话,柳七貌似猜到了什么。 她沉吟片刻之后,俯视着两个小家伙,继而冷冷道:“跟我来。” 大约半個时辰之后。 徐永元急匆匆地来到了徐府的校场,刚一走过石门,便看见了校场之上徐欣宁和徐显正二人正奋力地挥动着小胳膊,手中各一柄钢刀,刀身寒光熠熠。 徐永元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后赶紧走上前去。 当他来到柳七身边时,原本着急的神色尽数敛去,继而笑着是说道:“芳芙能亲自指点,是这两个孩子的福气!” 柳七头也不抬地应声回道:“随便学两招也好,若是日后遇到了敌人,仗着自己孩子的身份说不定临死前还能多拉一个人陪葬。” 徐永元闻言眼瞳猛地一缩。 柳七见徐永元半晌不搭话,旋即转过身来,望着自己血缘上的大伯,轻声说道:“我曾对父母说过,将我认回徐家是祸非福,如今我已决定南下与江寄余一战,纵死无悔。” “我一路走来,惹下仇敌无数,倘若我死于江寄余之手,与我随行之人必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留在清江府,尚有一线生机。” 徐永元思忖片刻,直视柳七的目光却是笑了:“还记得当年在京城郊外发生的事吗?” 那时徐永元还是长风镖局的镖头,受沈家所托送灵丹入京,被柳七提前出京索要灵丹,却意外撞见前来抢夺灵丹的“毒神”。 当时柳七尚未踏足顶尖,与毒神一战可谓是凶险异常。 在京中两次与毒神的交手,算是柳七下山之后最接近死亡的时刻,好在是凭借着向死而生的魄力以及杀意的加持。 第一次惊退了毒神。 第二次在京郊更是直接将其当场斩杀,至今想来仍觉得胸中一股豪迈之气激荡。 “做梦也想不到,当初送我这么大一场富贵的,竟然会是我嫡亲的侄女儿。”徐永元微微昂首唏嘘道。 毒神在六扇门榜上有名,柳七将其斩杀之后,将尸首留了下来,算是赠给了徐永元。 后来徐永元以毒神的人头不仅领到了一笔丰厚的赏钱,更是得以被六扇门看中,继而从长风镖局的镖头摇身一变,成为了六扇门总衙的捕头。 如今随着林盛川上任,徐永元这个六扇门的新丁倒也颇受重用,比之在长风镖局当镖头时不知风光了多少。 昨日徐府晚宴,一众乡绅大户登门庆贺,也让徐永元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万众瞩目。 “徐家人向来不畏死,否则当年就不会与魏家结下这百年仇怨,也更不会因此演变出北府徐氏。” 徐永元脸上带着诚挚的笑容:“芳芙你能有如今的成就,徐家只会感到骄傲,纵使有一天真如你所言,为徐家带来了灭门之祸,徐家上下也绝不会怪罪到你身上。” “你可别小看了咱们家!”徐永元呵呵笑道,“咱们徐家可也是响当当的江湖世家!” 说着眼中笑意淡去了几分:“既然人在江湖……就该想到会有死于非命的那一天。” 柳七闻言眸光微动,但却并未多说什么。 看着柳七默然不语,徐永元扭头冲着正在练刀的孙子孙女笑问道:“欣宁,显正,以后想不想继续跟着小姑姑学武!” “想!”两人小脸红扑扑地异口同声大声回道。 徐永元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柳七转过身来,目光淡淡地一扫两个小家伙,继而轻声说道:“大伯可想好了,究竟由谁来承接冯群的灌顶。” 按照二伯徐永桓的想法,最好是由大哥徐庆浩来。 徐庆浩是西街徐家第七代的长子,日后是要成为徐家顶梁柱的,他若能踏入顶尖,西街徐家这一脉未来几十年便不用愁了。 柳七虽然并未明确反对,但她觉得徐庆浩身上商贾之气太重,纵使靠着冯群的灌顶踏入顶尖之境,极大可能也难以发挥出全部的实力。 至于徐庆涛和徐庆淮。 他们二人一个不通武功。 一个年纪轻轻已是一流高手,且又在青城派这样的江湖巨擘门中,日后极大概率能够踏入顶尖。 让徐庆淮来承接冯群的灌顶,反而是断绝了他更进一步的可能。 本来在柳七眼中最合适的对象应该是徐芳菲。 不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怕是在对待儿女之上颇为平等的徐家,估摸着也很难会将这等可以提振家族实力的契机给徐芳菲。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了柳七还未见过的徐庆江了。 按理说,自己这位二哥既然能够在长风镖局混迹这么多年,说明他也应该是个合适的对象。 只可惜徐庆江并未如时归家,反而是在距离清江府不足两百里外的一间客栈中突然消失了,这个消息还是冯群昨日上门拜访时偷偷告诉柳七的。 今日父亲徐永定和哥哥徐庆淮早早出了门,应该就是为了此事。 为什么不找柳七? 因为术业有专攻,徐永定当了这么多年的县尉,最擅长的就是破案,柳七只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砍崽罢了。 徐永元坦言道:“我还是觉得你二伯的话有道理。” 他也属意徐庆浩。 徐庆浩,徐庆江都是他的儿子,徐永元自然是一碗水端的平,他的理由和徐永桓并无二致,都是出于对徐家整体的考虑。 归根究底,徐永元和徐永桓只是在担心兄弟逾墙罢了。 既然徐庆浩和徐庆江之间没有出现太大的差距,首要选择自然是徐庆浩。 柳七对这种琐碎之事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所以徐永元定下徐庆浩,她也没有反对。 不过徐永元自身似乎还是有些犹豫,想着等到徐庆江回来,将此事告知他后,再让冯群对徐庆浩进行灌顶。 “不知冯大人那边是否……” 柳七斩钉截铁地回道:“他当然等得!” …… 徐府,校场。 看着正在练刀的两个小家伙,十九摇了摇头,随后凑到了柳七的耳边小声道:“柳七,伱的侄子侄女好像有些笨笨的!” 一道最为简单的衡山刀法,练了一下午竟然只学会了三招,而且用起来还十分的生疏! 要知道她们当时在细柳山庄可是一天就学会了整套横山刀法,半个月的功夫便练到滚瓜烂熟! 照这样练下去,估摸着得要个三个月才能开始教他们扶风刀法了。 柳十九努了努嘴,眼中浮出不耐之色。 本来被柳七叫来教人习武,她一开始还是兴致勃勃的,结果教了一会儿就开始有些厌倦了。 见柳七对自己爱答不理,柳十九瘪着嘴又问道:“我看你们家的下人已经在开始打包行李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江南啊!” “怎么?”柳七斜了她一眼,随后冷冷道:“清江府的衣裳和首饰铺子都看不上了?” 柳十九小脸瞬间一红:“都是周姐姐叫我去的!” 柳七瞥了一眼她身上的新衣裳,继而轻声道:“你若是将你逛街买衣裳的心思放一半在武功上,也不至于卡在七重这么久!” “行了,行了,知道你柳大霸王天资纵横武功出神入化,岂是我们……呀!” 柳十九犹如触电一般,瞬间站直,继而感觉到后股火辣辣的疼,但却又不敢伸手去摸,只因两个正在练刀的小家伙正看着自己,显然是被刚刚自己发出的惊呼声给吸引过来了。 “十九姑姑,你怎么了?” 本来柳十九看着也没比两个小家伙大多少,但她非逼着两个小家伙叫自己姑姑,生怕比柳七矮了一辈去。 “看我看什么,两个小蠢猪,还不赶紧专心练刀!”柳十九当即眉毛一横,“看你们练了一下午,连三招都没练熟!” 待其教训完两个小家伙之后,柳十九方才悄悄用手隔着衣裳摸了摸自己柔软的臀瓣肉,触及到伤处顿时龇牙咧嘴起来。 “柳七……” 柳十九咬牙切齿地低声道,扭头却发现柳七已然不见了踪迹,随后环顾了一圈,才看见柳七已经回到了校场边缘的木棚下,与周宓坐在了一起。 她顿时小脸一寒,忿忿地撇开了头。 周宓见状不由得嗤笑出声:“小十九这孩子也就你拿她有办法,换了别人早就拿刀拼命了!” 柳七不屑地扯动了一下嘴角,心中暗道,以前她又不是没找自己拼过命。 自小到大,她柳十九何时在自己手中讨到过便宜。 不过柳七仔细一想,当年细柳山庄二十三人,无论男女似乎都没自己手中讨到过便宜。 周宓余光瞥见柳七目光沉沉,便知道自己又提到了她不愿谈及的事,遂轻笑着扯开了话题:“我看府里的动静,似乎这次你们家是打算倾巢出动。” 柳七缓缓说道:“随他们吧。” 大伯徐永元还在回来的路上时,就接到了京城的八百里加急,六扇门总捕头林盛川在信中希望徐永元能够前往南衙任职。 六扇门南衙就坐落在江南。 如今江湖已经难以用暗流涌动来形容,完全是四方云动的状态。 其中就以江北的长乐帮和江南的飞羽山庄声势最大,现在两派一南一北几乎将能占据的地方都占据了,如今正隔江相望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姿态。 倘若没有柳七约战江寄余,那么如今江湖中最大的一件事应该是长乐帮帮主,七星之一的“匣里龙吟”沈霖,亲自带人荡平了栖霞山的栖霞派。 栖霞派,流云真人。 还有……翠香。 从京中重伤而归的流云真人得到了神医“九死一生”袁通的相助,不但伤势痊愈,反而因祸得福武功精进不少。 据目击者所言,当日长乐帮数十名高手如神兵天降,杀入栖霞派山门,流云真人出剑风云变色,瞬杀半数长乐帮高手。 最后凭空一声龙吟震散了漫天云雾,也震碎了栖霞派的山门。 当天长乐帮的人便占据了栖霞山,栖霞派被灭的消息随之传遍四方。 至于流云真人,有传言说他已经死于沈霖之手,被青龙吟震成了齑粉,连具完整的尸身都没有留下。 也有传言流云真人被沈霖生擒,关押于长乐帮总舵水牢之底。 而长乐帮不宣而战直接出手灭掉栖霞派的原因也是众说纷纭。 其中倒是有一个传闻让柳七颇为留意。 那就是沈霖之所以对栖霞派动手,是为了流云真人手中的一件名为空桑令的宝物,据传是可以登上空桑仙舫的信物。 空桑令…… 柳七手里就有一枚,当年她杀死六扇门捕头陆义之后,在其身上找到了一张当票,后来离开京城时,凭借这张当票在京郊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上取走了当物,后来经周宓指认,那当物就是空桑令。 身为一代宗师,数百年前的空桑仙子可谓是当年惊艳了一个时代的人物。 奈何在其晚年,似乎是担心其走后门下弟子会受到江湖中人的觊觎,遂造了一艘大船带着门人出海而去,至此留下了空桑仙舫的传说。 据传每隔一甲子空桑仙舫都会回到中原,而空桑令就是登上空桑仙舫的凭证。 柳七也曾问过周宓空桑仙舫的事,奈何她对此事也是知之不深,反而是提到了海外的另一大势力。 金山银海庄! 金山银海庄的历史甚至要追溯到千年之前的诸子百家时代,据传其创始人本已位极人臣,后急流勇退转而经商积攒下万贯家财,但又在百家兴起时散尽家资助各家办学传道。 直到最后天下即将一统时,此人又携子孙从者远遁海外,从而避免了像诸子百家一样被清洗的下场。 后来每逢中原局势大变之际,便有海外势力携金银珠宝,神功秘籍来到中原。 而待到中原局势稳定之后,又会远遁海外不知所踪,只留下金山银海庄的传说。 传闻金山银海庄只要出得起价,什么都可以买到! 同样只要拿的出宝贵的东西来,也真能从金山银海庄换来一座金山! 当年萧浪之所以能够一统天下,除了自身武功之外,还有就是从金山银海庄得到了充足的军资。 而这一切的代价就是……周宓! (本章完) ------------ 第67章 争吵 按照周宓所言,当年她一时赌气带着沧海卷云刀离家出走,当时正值天下大乱,周宓救下了差点被乱匪侮辱的萧浪,后来传她武功教她刀法,没曾想却培养出了一代雄主! 每次提到大齐太祖皇帝时,周宓都是感叹连连,喋喋不休地描述着自己第一次见到萧浪时,对方那又瘦又黑,怯生生的模样! “后来我才知道,坐井观天的岂止是我一人,爹爹和族中长老他们何曾不是。”周宓轻声叹道。 柳七已经多次听到周宓提及她的部族,也早已知晓沧海神功乃是这个部族的镇族绝学,但她翻阅了所有史料,都未曾有过这样一个部族的记载。 柳七本以为周宓的部族会是像南疆巫族一样,但后来通过周宓的只言片语可以知道,这个部族似乎与中原百姓并无区别。 按照周宓所言,这个部族的族长(也就是周宓口中的爹爹),外加五大长老,以及十余個村落的村长,武功都在离家出走之时的周宓之上。 换言之,算上周宓在内,这个部族有着整整十七名顶尖高手,而且周宓的父亲极有可能是一位绝顶高手或者说无限接近绝顶的强者。 这样的实力,放在当今武林中,也没有哪一派可以匹敌。 即便是放眼历史长河,也绝对是称得上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但这样一个强大的部族,却被人一夜之间给灭了! 而周宓之所以对金山银海庄念念不忘,就是因为当年她只对两个人透露过部族的所在。 其一自然是大齐太祖萧浪。 其二就是金山银海庄。 周宓突然端正了坐姿,收敛了脸上笑容的同时,语气淡然地说道:“那时萧浪还只是义军中不起眼的一支,就连武功也尚未大成,但是金山银海庄的掌柜却主动找上门来,以一大笔钱财换取了与我见面的机会。” 柳七:“仅仅是见面?” 周宓颔首:“只是见面而已,不过那金山银海庄的掌柜见到我之后,就直接点明萧浪的武功乃是沧海一族的沧海神功。” 柳七:“看来他知道你的底细。” 周宓眸光微动,接着说道:“其实这不算奇怪,沧海一族本就是当时中原的一支,在大秦天帝一统九州后,先祖才携族人归隐,自此与世隔绝不问天下之事。” 柳七似乎想到了什么,轻声道:“我记得巫族也是在九州一统的时候迁徙至南疆的。” 周宓笑着摇了摇头:“都已经是千年之前的事了,说实话就连我爹爹也不知道为何当年先祖非要带着族人隐居山林,就算是当时惹到了什么强大的敌人,也不至于藏一辈子啊!” 柳七沉声道:“或许是为了保护一些绝不能让别人知晓的秘密。” 周宓莞尔一笑:“就算是吧,现在族中除了我以外都死了,就算真的有这个秘密,也随着族人们一道葬身九幽了。” 柳七应声问道:“你难道没有怀疑过萧浪?” 周宓笑容淡了几分,似是沉吟了片刻,随后摇摇头道:“我不信一个已经练成沧海横流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 说着她扭头看向了柳七,一脸诚挚地问道:“倘若有一天你的对手拿你家人威胁你放下刀,你会如他们所愿吗?” “自然不会!”柳七的回答掷地有声。 周宓抿嘴一笑:“那就对了。” 对于踏入绝顶之境的人而言,违背自己的道无异于自毁道心。 “等见到金山银海庄的人,或许就能知道为什么了!”周宓敛去笑容,眸光微闪地叹道。 这时正在柳十九已经指导两个小家伙练完了刀,健步如飞地走了过来,直接伸手将柳七面前的杯子拿过去一口饮尽,随后顺势坐下,却立马皱紧了眉头! 待到片刻之后眉心舒缓,十九扭头愤愤地瞪了一眼淡定自若的柳七,继而摇着头长叹道:“不教了,不教了,说什么也不教了!” “这两个小蠢蛋,再教下去我非被气死不可!” 周宓闻言,捂着嘴柔声笑道:“倘若这江湖中人人都如小十九和小柳七一般,那可真是要天下大乱了!” 柳七头也未抬地反击道:“倘若天下人人都如娘娘一样活得这么久,那才是真的要天下大乱!” “呸!” 周宓当即啐道:“你真当老娘愿意啊!” …… 徐永元回来之后,似乎有将教导小辈的重任移交给柳七的意思,或许在他看来,以柳七如今的武功随便指点一二,都够小家伙们受用无穷了。 柳七表示这实在不是她的强项,毕竟以她自己的成长经历来看,若无月牙的反哺相助,两个小家伙未死于敌人之手,就先要被柳七给练死了! 略小一些的徐显正倒还好,勉强可以跟得上十九的教导。 但徐欣宁显然是适应不了,练了不到两日就已经有暗伤出现的征兆了。 习武不像读书,读书拔苗助长顶多是把孩子给读废,但习武若是强行为之,轻则留下终生难愈的伤势,重则丢掉性命。 所以柳七将其中厉害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大伯徐永元。 徐永元长叹一声之后,这才作罢。 同时有些心疼地看向了柳七:“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了。” 同为习武之人,徐永元自然知晓习武之难,侄女以如此年龄便有着世间第一等的修为,就算天资再怎么出众,走到现在肯定不乏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经历。 当初斩杀毒神时,徐永元可是在场的,他仍然记得柳七最后离开时身形晃荡的情形。 柳七看着大伯眼中流露出的心疼之意,不由得摇了摇头,这样的眼神回到徐家之后她已经见过了太多了。 “爹爹和四哥呢,他们可有二哥的消息了?”柳七问起了徐永定与徐庆淮的消息。 两天前,父子二人去寻找失踪的徐庆江一家,至今没有回信。 徐永元闻言脸色顿时一沉,继而凝声道:“伱爹今天一早就派人回了信,说庆江一家的失踪极为蹊跷,房间内一丝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就算是你二哥一家自己主动出走,也收拾不到这么干净的程度!” “所以你爹判断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掳走你二哥一家的人是精通此道的江洋大盗,要么……就是武功远胜你二哥的高手!” 无论是哪一种,来人都不可能是冲着徐庆江这个长风镖局的普通捕快而来的。 徐永元不禁凝眸看向了柳七,正好与柳七凛冽的目光对上。 柳七淡淡地留下一句“若要我出手随时开口”后,便从徐永元的房间内离开了。 待到柳七离开后不久,房氏匆匆而来,一进门就对着坐在椅子上皱眉沉思的徐永元质问道:“老爷,芳芙可是答应了出手?” “你先坐下再说。”徐永元长舒一口气,对着妻子柔声道。 “老爷,庆江一家三口下落不明,我哪里坐得住啊!”房氏带着哭腔有些歇斯底里地说道 徐永元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无奈道:“庆江一家……对方摆明了是冲着芳芙来的,倘若是调虎离山之计,此时让芳芙离开徐家岂不是正随了那些魑魅魍魉的意。” “可……” “别忘了,欣宁和显正还在府上呢!”徐永元抬首语气凛然地打断了房氏的话。 听徐永元提到一对孙儿,房氏瞬间闭上了嘴。 看到老妻闭口不语,徐永元轻声叹道:“这些事……自咱们将芳芙认回来的那一刻起,就该想到了!” 话音刚落,紧抿着双唇的房氏两行清泪滑落。 徐永元只能细声宽慰道:“老三和庆淮还在那边呢,庆江他们一家三口肯定会没事的!” …… 从徐永元那里出来后,柳七在一处路口踌躇了片刻,便朝着周宓所住的院子而去。 半路上撞见了大哥徐庆浩和三哥徐庆涛,二人似乎在争执些什么,徐庆涛连脖子都红了。 看见小妹迎面走来,满心怒火的徐庆涛瞬间眼睛一亮,白了一眼身边的徐庆浩后,便匆匆迎了上来。 “小妹!” “何事在吵?” 徐庆涛问候的话还没说完,柳七便出言问道。 “咳咳……” 徐庆涛正欲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了徐庆浩的轻咳声。 “小妹,这是从父亲那边过来的。”徐庆浩也走上前来,悄摸地将徐庆涛往一边挤了挤,随后望着柳七温声笑道。 柳七点了点头,但双眸却是扫向了一旁的徐庆涛,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他。 似是感受到了柳七目光在为自己撑腰,徐庆涛上前一步,朗声道:“小妹,你给三哥评评理,大哥这件事是不是做错了!” “老三!” 徐庆涛似乎不理会身边近在咫尺的徐庆浩,连声说道:“就咱们徐家和魏家的关系,他徐庆浩竟然还想去和魏家合作,这要让族里人知道了,岂不是要戳我们一家人的脊梁骨!” “小妹你别听他在这里乱说。”徐庆浩也连忙上前解释道,“和魏家合作是经过了我深思熟虑的,再说金马商会的单子太多了,仅凭我们一家很难在约定的时间内交货!” “可不是还有南府那边嘛!”徐庆涛没好气地说道。 提到南府主家,徐庆浩脸色瞬间一沉,继而冷声道:“南府……哼!” “老三你认南府的当自家人,可想没想过人家是不是愿意搭理你!” “实不相瞒,小妹。”徐庆浩正色道,“此次我不与南府本家合作,就是因为相较于魏家,南府那边给出的条件太过于欺人太甚,如果真答应了他们,那么这次与金马商会的合作,他们南府一下子就要抽走四成的利润!” “可……” 柳七算是听了个大概,随后抬手制止了徐庆涛继续说下去。 “生意上的事我不管,也没兴趣去管,既然家里人都信任大哥你,那大哥放手去做就好了。”柳七目光一斜徐庆浩身旁的徐庆涛,接着说道: “若是有什么摆不平的事或者人,直接派人去府衙找冯群,就说是我的意思。” 徐庆浩闻言眼睛顿时一亮,连忙拱手抱拳道:“小妹可真是帮大忙了!” 他虽然知道冯群和小妹的关系不一般,但他自己却真是不敢上门指使冯群去做什么,如今有了小妹的这一番话,接下来事便要顺遂许多了! 柳七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实在不感兴趣,既然冯群已经赤裸裸地显露出投效之意,那柳七自然是要人尽其才。 借自己的势没有问题,但若是不肯为她出力,那柳七的刀可就有话要说了。 柳七从徐庆浩和徐庆涛两人中间穿过之时,瞥见了一旁的徐庆涛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便在走出几步后停了下来。 “三哥,若是无事,跟我来一趟吧。” “好。”徐庆涛虽不知柳七为何叫他,但还是有气无力地应了下来。 当柳七带着徐庆涛来到周宓的院子时,周宓丝毫不感到意外,而是笑着将两人迎进了屋。 在周宓面前,刚刚还垂头丧气的徐庆涛全程低垂着脸,不敢直视周宓的面庞,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十九呢?”柳七刚坐下便问道,十九与周宓住在一起,她进来时并未看见十九的人。 周宓轻声笑道:“一大早就出府去了,想必正在哪间成衣铺子里喝茶呢!” 相较于柳七略显单调乏味的生活,柳十九除了砍人之外,最喜欢的事莫过于新衣裳和新首饰。 柳七也不知眉夫人给她留下了多少钱财,总之这段时间清江府的成衣店还有首饰店的老板应该是笑开了花。 周宓直视着柳七,眸光闪动了一下,随后朝着一旁垂首低眸的徐庆涛瞥了一眼。 柳七领会了周宓的意图,旋即轻声说道:“这次带三哥来这里,是想让三哥替我办一件事。” 徐庆涛闻言当即抬头,一脸诧异地喃喃道:“我……” 柳七微微颔首。 徐庆涛顿时神色一敛,继而挺直了胸膛:“小妹尽管说,三哥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倒也没必要赴汤蹈火。”柳七淡淡地说道,“听闻三哥自幼在清江书院读书,想来看过的书应该不少吧。” “嗯。”徐庆涛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柳七沉声道,“我要你找遍所有与方恨有关的记载,并且将其修订成册,我要知道方恨的全部生平!” 一旁正低头抿茶的周宓端着茶杯的手忽然一顿,随即抬首,眸光闪烁地看向了柳七。 待到徐庆涛昂首阔步地离开之后,周宓忙不可耐地出言问道:“你是不是已经领悟到了什么?” 柳七把玩着手中精致的茶杯,眼睑微垂地说道:“尚需验证,倘若真如我所想,我或许知道杀生刀的如今在何处。” 杀生刀……方恨的佩刀。 (本章完) ------------ 第68章 柳七,救我! 黄昏时分,徐府后院。 一道身影自稀薄的夜雾中穿出,稳稳地落在了一处庭院的中央。 来人刚刚站定,便听到“哐”的一声,他猛地循声抬头看去,只见正前方的房门已然大开,随后屋内传来了女子悦耳的声音: “进来吧。” 来人眼眸微动,旋即嘴角露出淡淡笑意,迈步朝着屋内走去。 房间内,柳七坐在方桌旁,一只手慵懒地托着脸颊,目不转睛地看着另一只手中拿着的书册,直至余光瞥见门口处走进一道身影。 她目不斜视地看着书页,口中淡淡地说道:“冯大人,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来人正是冯群! 冯群瞥了一眼柳七手中的书册,看到了封面上书着“清江府志”,随后笑呵呵地说道:“姑娘何时对本地风土人情有了兴趣?” 柳七依旧是淡定地看着书,并未朝冯群多看一眼,借着翻页的空挡,随口说道:“不该问的别问,还有……有事说事。” 冯群脸上笑意随之一滞,但很快恢复如初,随后倒也不客气,径直上前来,隔着桌子坐在了柳七的对面。 他大大方方地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随后端着杯子,似是无意地说道:“听说贵府的二少爷,在回来的路上失踪了?” 说罢他低头抿了一口气茶水,然后眉头一皱,有些诧异地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杯子。 “不用看了,是云中楼的醉仙酿。”柳七放下手里的书,抬眸对着冯群说道,与此同时悄然伸手将放在桌子中央的茶壶拿了过来。 冯群当即笑了笑:“姑娘真是好雅兴。” 就在冯群说话的片刻功夫,柳七已经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然后一口饮尽,借着倒第二杯的功夫,开口说道:“三日后我会启程南下,到时候冯大人若是得闲,可以来送柳七一程。” 冯群脸上闪过一丝讶色,显然没想到柳七竟然丝毫不顾徐庆江一家三口的生死。 冯群毕竟是老江湖了,短暂的失神之后,他迅速收敛情绪,继而端起杯子敬道:“那冯某就提前预祝姑娘您,一路顺风!” 柳七也举起杯子算是回应了一下分群,而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冯大人可知少林达摩院的首座,空悲大师已经身在永泉府。” 冯群闻言脸色一沉:“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柳七淡淡地回道:“沈家的人告诉我的。” 听闻消息源自沈家,冯群的脸色越发凝肃,眼眸中精芒转瞬即逝。 片刻之后他缓缓说道:“少林与沈家虽然一向交好,但空悲执掌达摩院近三十载,他为何会不远千里来到沈家?” 现在少林是净字辈的当家,空悲作为唯一一个空字辈的首座,不仅辈分上冯群要称呼他一声师叔,而且能够执掌达摩院这么多年,武功修为自是不弱的。 破武令后少林寺青黄不接,如今接手各大院首座的净字辈僧人武功修为大多在一流和顶尖之间,空悲在破武令之前就已是首座级别的高僧,其武功修为之高可见不一般! 不过冯群马上想到,负责与自己联系的净贤还在他的监视中,且并未离开清江府,故而松了一口气。 少林寺内,知晓他真实身份的人不多,空悲应该不在此列! 沈盈的信是下午送到的,信中已经说明了空悲此次的来意。 少林希望能够从沈家购得一批灵药,而沈盈根据少林给出的灵药清单,推断出他们是打算再炼一颗大还丹。 大还丹与易筋经,洗髓经并称为少林的镇寺之宝,唯有历代方丈有资格服用。 如今少林方丈净尘正值壮年,少说还能稳住方丈之位二十年,少林这般急于再炼制一颗大还丹,难不成是要换方丈了? 柳七不禁向冯群问起了少林的大还丹究竟有何神效,要知道武林之中天资卓绝之辈都对服用灵丹之举慎之又慎,可偏偏历代少林方丈上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炼制大还丹,在未服用大还丹之前,绝不会下山走动! 面对柳七的询问,冯群直接表示他也不知情。 他沉声解释道:“大还丹在寺中的重要性超过了一切武功,除了历任方丈之外,无人知晓其神效。” 随后冯群似乎不愿与柳七提及少林寺相关的话题,于是话锋一转:“冯安手下探子来报,在贵府二公子失踪的附近,有人见到了盗圣楚星白。” 楚星白…… 他不是带着桑曼曼回老家了吗? …… 夜幕刚刚降下,府城的大门也已紧紧闭上。 浓浓夜雾之中,一道身影犹如鬼魅般在城门口浮现,随后又迅速消失,下一秒便出现在了城门楼之上。 “呼——” 站在城门楼顶上的男人回头望了一眼身后漆黑一片,旋即龇牙咧嘴地嘲笑道:“敢和你楚大爷比轻功,真是茅厕里面打灯笼,找死!” 话音刚落,他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脸上笑容瞬间凝固,随后仰面倒下,紧缩的双眸之前,一柄寒光熠熠的长剑掠过…… 咻!咻!咻! 楚星白上半身与小腿几乎弯曲成了九十度的直角,避开这一剑的同时,忽然朝后掠去,直至退到城门楼的边缘后,方才站直了身躯。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下数丈之高的城墙,旋即凝眸看向了身前缓缓走出的一道纤细身影。 “我楚星白究竟与你有何恩怨,追了我三天三夜……”说着楚星白忽然抽动了两下鼻子,随后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嘿嘿,小娘皮,你三天都没有洗澡,身上可都有味……” 嗤! 破空声几乎穿破了耳膜,楚星白心下一惊,顺势往后一躺,瞬间从城墙上坠下,就在其天灵盖即将与地面亲密接触之际,楚星白忽然探出双臂,双掌在地上狠狠一拍! 砰! 借着双臂反震的力道,楚星白腾挪而起,身形还未站定便朝着前方的长街掠去,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而一道身影自楚星白刚刚坠落的位置飘然而下。 此时夜雾渐渐散去,皎洁的月光之下,持剑而立的纤细倩影逐渐露出了面容来,赫然是一个五官清秀但却神色冷峻的年轻姑娘。 只见其小巧的鼻子微微皱了皱,随后清冷的目光锁定了某处,继而身形一晃也原地消失不见。 …… 柳七照例是在房间内打坐休息。 忽然她睁开了双眼,身上一股气劲喷涌而出,卷向了房门的方向。 哐当! 房门被气浪撞开。 大约百步之外,正在屋檐上追逐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听到了动静。 正疲于奔命的楚星白霎时间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弥漫而来。 这寒意既瘆人……又熟悉!、 楚星白心中顿时一喜,随即扭身朝着刚刚发出声响的方向掠去。 而就在他身后不足十步的位置,一名面色阴寒的少女则是脸色一沉,也扭转方向紧跟着楚星白身后,踏空而来。 当柳七走出房门时,便看见楚星白正飞身而至,刚一落地就冲着自己大喊道:“柳七,救我!” 咻! 话音刚落的瞬间,一道炽白色的流光从楚星白的身后袭来,灼目的光焰将整间院子照的犹如白昼一般! 感受到了背后可怕气息的逼近,楚星白脚下不停地朝着柳七而来。 随着背后传来了灼烧感,楚星白龇牙咧嘴地露出了痛苦之色。 忽然他眼前一黑影闪过,背后灼热的气息顷刻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刺骨冷意! 楚星白脚下一顿,旋即回头一看。 柳七纤弱的背影在此时的楚星白眼中,仿若巍峨的高山一般沉稳可靠! 心头一松的同时,不禁想到自己这一路上被追杀所吃的苦,楚星白差点落下泪来! 他奶奶的,终于可以安心了! 正当楚星白百感交集之时,柳七视线之中已然出现一名持剑而来的女子。 对方飘然而至,落在了院落之中,似是从柳七身上感觉到了什么,并未主动上前来,而是原地站定,继而冷声道:“你是何人?” 柳七闻言嗤笑一声,旋即抬起右臂,摊开的五指对着持剑少女微微一曲。 呼—— 劲风陡然而起。 持剑少女只觉得身躯仿佛不受控制地朝着对方划去,心中大惊的同时,手中长剑白光大盛。 嗤! 柳七神色淡然地看着迎面袭来的炽白色金光,右手骤然紧握成拳,霎时间一股冰冷的气息自周身涌出,犹如潮水般卷向了剑光。 剑光瞬间被扑灭! 嗡! 柳七耳边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剑鸣,随即一柄剑刃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眼前,以及剑刃之后一双凛冽明亮的双眸。 少女持剑刺来,眼看着剑锋就要穿透柳七的面容,嘴角已然浮出淡淡的笑容,旋即手中劲道松了几分,想着在将剑停靠在对方眼前一寸之处。 哼哼……要你今晚被吓得睡不着觉! 少女心中得意地想道。 但是下一秒! 当! 一只纤纤玉手已然握住了剑身。 少女只感觉手中陡然出现了一股巨大的阻力,随即身体仿佛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墙壁,身躯猛地一颤,生生停了下来。 柳七感受着掌心不断挣扎的剑身,旋即眼睑微垂,握着剑的手轻轻一翻。 当当当…… 在持剑少女愕然的目光中,手中长剑寸寸断裂,随后碎片散落了一地。 柳七掸了掸手,继而轻声开口道:“你……” 一个“你”字刚刚出口,下一秒耳边就传来了震天的哭声,随后她眉头一皱,只见眼前的少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高仰着头嚎啕大哭了起来! “啊啊啊……” “我的剑!” “这是师姐送我的十五岁生日礼物!” “啊啊啊……” …… 柳七缓缓扭头,冷冽的目光扫向了身后不远处的楚星白,仿佛在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地上的女子仍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着,哭声犹如魔音贯耳,柳七干脆以真气屏蔽了听觉。 楚星白似是感受到了柳七眼中的冷意,随即走了过来,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子,继而笑嘻嘻地说道:“这小娘皮剑法凶的厉害,得亏是你啊柳七!” “呜呜呜……嗝!”此时少女已经由嚎啕大哭变成了抽抽搭搭的低声哭泣,时不时掺杂着一个嗝声。 柳七听见之后瞬间无语。 “到底怎么回事?”柳七冷声问道。 楚星白挠了挠脑袋:“我也不知道啊,这小娘皮就像疯了一样,一路追着我砍,好在是我轻功无敌,要不然还支撑不到清江府!” “哦!” 楚星白忽然想到了什么:“曼曼和楚小胖也落在了她们手里!” 听到楚星白所言,柳七扭头垂眸看向了瘫坐在地上的少女,只见其也正缓缓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泪痕,鼻子下赫然挂着一個核桃大小的鼻涕泡。 似是看到了柳七冷冽的双眸,少女紧张地大呼一口气,鼻子下的鼻涕泡瞬间膨胀到拳头大小,随后“嘣儿”的一声,炸开了! 柳七脸色一沉,悄然啊朝后退了两步,开口问道:“伱是什么人?” 少女似是被自己鼻涕泡炸开给吓懵了,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柳七,旋即又缓缓地看向了楚星白。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一下跳了起来,抬剑便指向了两人! 不过…… 柳七和楚星白有些无语地对视了一眼。 少女此时方才醒悟过来,她手里的长剑现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光秃秃的剑柄。 少女保持着抬剑的姿势,脸色红得如同猪肝一样,眼眶也渐渐红润起来。 眼看着对方又要发动哭技,柳七眸光骤然一凝,旋即厉声喝道:“再哭,我就把你切成片,扔街上喂狗去!” “说,你是什么人!” 面对柳七的爆喝,以及身上三翻出来的骇人的威势,少女先是一愣,随后怔怔地开口道:“我……我……我乃空桑弟子。” 柳七看着对方心理防线业已失守,遂趁热打铁地问道:“你为何要追杀他!” 柳七指了指楚星白。 “是师姐下的命令。”少女不假思索地回道,“师姐说他身上有空桑血脉,所以让我将他抓回去,这是我第一次接到师姐的任务……” 说着少女声音越来越低,小嘴一瘪,泪水眼看着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柳七无语地挪开了视线,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公孙颜!” (本章完) ------------ 第69章 处置 翌日天还未亮,徐府管家程康照例是早早起来,计划着去后厨看看早饭准备得如何了。 结果在路上撞见了后厨的几位厨娘正提着食盒匆匆而来。 程康看见后眉头一皱,当即拦下了她们。 “程管家,这些吃食都是芳芙小姐要的。”为首的厨娘未等程康开口询问,便主动说道。 听闻食盒里的东西是送往柳七那里的,程康瞬间熄了一问究竟的心思,随后挥了挥手示意厨娘们可以离开了。 待到厨娘们走远之后,程康想了想还是转身跟在了厨娘的后面,一路来到了柳七的院子,结果还未进门便被柳十九给拦下了下来。 “程管家,止步吧。”十九抱着刀斜倚在门口,淡淡地瞥了一眼程康。 程康自然认识柳十九,他笑着拱手道:“敢问十九姑娘,小姐这边可还有什么需要的,说出来老奴这就去安排。” 其实程康话中深意是想知道柳七的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要不然等下几位老爷问起来,自己也能有个交代。 不过柳十九显然没打算和他多费口舌,而是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赶紧滚蛋,别来烦本姑娘!” 程康闻言眼瞳一缩,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躬身退去了。 过了一会儿,刚刚送吃食的两个厨娘战战巍巍地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在路过柳十九身旁时,二人本就低着头的几乎垂到了胸口。 柳十九打着哈欠目送着两个厨娘离开之后,便转身进入了院子,随后关上了院门。 当她走到庭院当中时,已然闻到了房间内飘出的香味,于是脚下加快了几步。 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一个半大的丫头正独自一人坐在桌前狼吞虎咽着,头几乎都埋在了装粥的碗里,另一只手拿着啃了一口的肉包子。 除了这個吃相粗鲁的丫头之外,房间内还有三人。 柳七和周宓坐在正门口的两张太师椅上,至于楚星白则是背靠着柜台,站在那胡吃海塞的丫头身后。 柳十九一头雾水地来了柳七身旁,小声问道:“这土里土气的蠢丫头什么来路?” 柳七抬眸没好气地瞥了十九一眼。 还蠢丫头…… 人家一剑在手杀你估摸着都用不着出第二招。 “哼,不说就不说!”见柳七不搭理自己,柳十九颇为不爽地将头偏到了一边,口中咕咕道,“大清早的把人家喊起来……” “啊——” “嗝——” 先是惬意地长舒了一口气,随后紧跟着一记响亮的饱嗝声,屋内众人的目光瞬间看向了方桌后坐着的少女。 那少女本来正眯着眼摸着肚子,忽然发现众人目光都汇聚在自己身上,当即反应过来刚刚自己的举动似乎有点……丢人。 小脸刷的一下染上了一层红晕,随后目光闪烁地看向了身侧,似乎在找些什么。 楚星白有些无语地站直了身躯,继而开口道:“我想你应该不是找这个东西吧?” 少女回过头来,目光看见楚星白手中拿着光秃秃的剑柄时,脸色瞬间一僵,霎时间恐怖的气息自身上喷涌而出。 感受到少女身上可怕的气势,柳十九与楚星白皆是脸色一变。 柳七双眸微抬,眼底精芒浮现的刹那,双目已然锁定了少女的身形。 霎时间,刚刚还气势冲天的少女忽然身躯一凛,铺天盖地的气势瞬间敛于体内,随即姿态僵硬地缓缓扭过头来,目光飞快地在柳七身上一扫而过,缩了缩脑袋,迅速垂下了头。 看着乖乖巧巧坐着的少女,柳七语气淡然地开口道:“公孙颜……” “是我!”少女闻声昂起了头颅,却在目光与柳七视线相撞的瞬间,又迅速埋下头去! 看得出来,她很害怕柳七! 事实上名叫公孙颜的少女此时低着头,整张脸都皱成了一个包子。 呜呜呜…… 师姐你在哪里啊! 快来救救我! 这里有个比你还可怕的女人! …… 柳七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典型的吃硬不吃软。 而一旁的周宓则是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公孙颜,她已经从柳七口中知晓了,此女来自于空桑仙舫。 当然,要说最无语的还是楚星白。 他带着老婆孩子正游山玩水了,突然就被人给劫了,而且还是一群女人! 桑曼曼和楚小胖当场就被人抓住了,唯有楚星白溜得最快,好不容易逃出来后又被这个叫公孙颜的小丫头一路追杀,好几次楚星白都差点被这丫头给一剑贯穿! 好在是这丫头似乎也不想取他性命,所以楚星白才能坚持到了清江府,找到了柳七给他撑腰! 果然…… 再凶的女人都凶不过柳七去! 这样的话楚星白自然只敢在心里吐槽,柳七的手有多重,他可是亲身体验过的! “小娘皮,说清楚,什么叫我身上有空桑血脉。”楚星白上前来一拍桌子,恶狠狠地问道,“还有,你们把我老婆孩子带到哪里去了!” 公孙颜猛地抬头,目光如炬射向了楚星白,但瞬间感觉心中刺骨寒意顿生,微微颤抖的同时,侧目看见了正凝视着她的柳七,刚刚绷起的小脸瞬间就垮了。 “师姐应该是把她们带回仙舫了。” 听到桑曼曼和楚小胖暂时无性命之忧,楚星白暗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厉声接着问道:“我身上的空桑血脉怎么回事?” 公孙颜的声音细若蚊吟:“你应该是船上的罪奴和别人生下的血脉,按照仙舫的规矩,罪奴终生不得离开仙舫。” “罪奴?”楚星白眉头皱起,虽说不知道公孙颜口中的罪奴是个什么东西,但仅仅是听这个名字就知道绝非好事! 但主要的意思他还是听明白了。 他是空桑仙舫上逃出来的人的后代,所以按照空桑仙舫的规矩,他还有他的妻子老婆都得回仙舫去当什么罪奴! 开什么玩笑! 他楚星白放荡不羁了一辈子,除了桑曼曼以外,还有谁敢对他指东指西! 但随后他目光瞥见了屋内一道熟悉的身影,原本激昂的心境瞬间凉了大半。 好吧,还有柳七! 不过那也是她以武功逼迫的! 楚星白心中默默地安慰着自己。 此时柳七也在打量着名叫公孙颜的少女。 她的面容看起来最多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但是昨晚展现出来的武功修为,明显是在楚星白之上。 十六七岁的顶尖高手,比起柳七有过之无不及! 只是公孙颜很明显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所以昨晚被柳七击败之后,才会做出种种令人啼笑皆非的举动。 换言之,她还是个孩子! 这倒是让柳七对其背后的空桑仙舫生起了浓浓的兴趣。 还有她时常挂在嘴边的师姐……究竟又是一位什么级别的高手! 而后柳七开口询问了几个问题,公孙颜老老实实地一一作答,显得极为乖巧懂事。 空桑仙舫大约是在一个月前,在东海一处隐蔽的海岸靠了岸。 不过公孙颜一开始并未上岸,而是在船上待了半月后,才被其师姐带着踏足中原,并且直奔楚星白的老家而去。 结果正巧打听到了楚星白回家的消息,于是便沿着楚星白的踪迹一路追去,最终才找到了游山玩水的楚星白一家。 桑曼曼此时已经恢复了功力,九黎雷刀之威着实令公孙颜大吃一惊,但在她师姐的手中依旧是毫无还手之力。 眼看着桑曼曼落败,楚星白当即展现了其看家本领,开溜! 本来他还想带走楚小胖,奈何公孙颜的师姐只是抬掌一吸,就将楚星白怀里的楚小胖给抢走了。 楚星白自知不是那女人的对手,便赶紧溜之大吉,随后就是被公孙颜一路追杀,直到来到了清江府。 很明显,按照公孙颜以及楚星白的描述,公孙颜的师姐当时绝对是有实力将楚星白留下的,但她却只是留下了楚小胖。 楚星白能够脱身,像极了此人的故意为之。 柳七不禁看了楚星白一眼,没想到此人还有如此离奇的身世。 而楚星白此时因公孙颜的一番话,想到了当日自己一家差点被其师姐一网打尽,顿时恨地牙痒痒。 他摩拳擦掌,虎视眈眈地望着公孙颜:“柳七,这小丫头片子怎么处置!” “你打算怎么处置?”柳七淡淡地说道。 楚星白先是一愣,随后嘿嘿一笑:“那我的办法可就多了,小丫头片子,你楚大爷一定会让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哼!淫贼!”柳十九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淫贼……”楚星白听到了柳十九的话,旋即昂首挺胸道,“那你可是小看我了!” 不多会儿,院子里传来了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咯咯咯……” 但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这笑声依旧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屋外石桌旁坐着的柳十九脸色才渐渐有了一丝凝肃。 同样围坐在石桌之前的还有柳七与周宓。 “没想到空桑仙舫竟然也重现江湖了。”周宓轻声叹道,“看来江湖上又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了!” 柳七则是头也不抬地沉声说道:“通过此女之口不难看出,当年那些应约踏上仙舫的人,下场恐怕不是别人所想的那般旖旎。” 空桑一脉传说极为看重容貌,包括空桑仙子在内,其门下弟子皆是世间罕见的绝色美人,这也是为何当年空桑仙子会在大限之前造船出海的缘故,无非就是担心门人的容颜招来祸事。 然后每过一甲子空桑仙舫都会回到中原,寻找有缘之人上船切磋交流。 江湖之中就曾有流言,切磋是假,春风一度留下子嗣才是真! 毕竟仙舫孤悬海外,是如何维系传承的。 “这就要问咱们大名鼎鼎的盗圣了。”周宓会心一笑,旋即扭头看向了房间的位置,只见楚星白趾高气昂地走了出来,显然刚刚在里面对公孙颜扬眉吐气了一波! 唯有柳十九不屑地斜了他一眼,随后口中冷冷地蹦出了两个字:“无耻!” 有一说一,柳七不知该夸楚星白下得去手,还是该夸他这也不下手! 公孙颜但以容貌而言与柳十九在伯仲之间,但凡是落在了一个正常男人的手里,恐怕都难逃…… “呜呜呜……”屋里笑声已经停下了,取而代之的是低声的呜咽。 楚星白走到近前,十分得意地冲着柳七拱手道:“多谢了!” 也不知他是在谢柳七昨日救了他,还是在谢柳七让他有机会出一口气。 柳七倒是对里面那个丫头片子没什么兴趣,她想起冯群曾提及过,楚星白在自己二哥徐庆江失踪的附近出现过,于是便直言问及了此事。 最后不出柳七所料,楚星白并不知情,他出现在那里只是个意外。 柳七想来也是,以楚星白的轻功身法,若真是他出手对付徐庆江,无论事前事后根本不可能让冯群的手下看见。 不过楚星白得知此事后倒是当场拍了胸脯保证:“放心,你柳七的事就是我楚星白的事,不就是失踪了一个人嘛,交给我就是了!” 周宓闻言笑着问道:“你不准备去救你老婆孩子了?” 楚星白顿时语塞,随后有些难为情地望向了柳七。 柳七岂能不清楚这家伙心里想着什么,无非就是他自知不是公孙颜口中那师姐的对手,所以想请柳七帮忙。 柳七沉思片刻,回想着楚星白对公孙颜师姐武功的描述,虽然展露的不多,但能够瞬间拿下实力恢复的桑曼曼,然后又隔空夺走楚星白怀里的楚小胖,楚星白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绝顶? 就暂时展现出来的这些手段,柳七自信可以轻松做到,但不代表此女就一定是绝顶之境,但在顶尖之中绝对算得上最靠前的那一列! “两日后你随我一起南下,既然江湖上出现了这等高手,我柳七自然是要会上一会!”柳七开口道。 楚星白闻言瞬间喜笑颜开,随后连声说道:“你等着,我这就去把你那便宜二哥给寻回来!” 待到楚星白兴冲冲的离开之后,柳十九问道:“里面那蠢丫头怎么处置?” 柳七沉吟片刻,随后冷声道:“废了武功,带着。” 公孙颜武功奇高,除了自己之外,无人治得了她,慎重起见还是废了她的武功比较合适。 当柳七进入房间时,公孙颜无力地缩在椅子上,还在一抽一抽地低声呜咽着,直至察觉有人进来,方才抬眸看了一眼,发现时柳七后顿时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柳七缓缓走上前去,停在了距离她五步的位置。 要怪就怪你自己落到了我手上吧! 柳七没有丝毫犹豫踏步上前,抬起一掌在公孙颜骇然的目光下印在了其肩头的位置。 “啊——” 听到房间内传来的歇斯底里的惨叫。 即便是双手血腥无数的柳十九仍旧是心头一凛! 周宓瞥见了身旁柳十九心有余悸的目光,眸光闪动的同时,嘴角露出了莫名的笑意。 直至现在,她算是明白了,为何平日里明明是柳十九表现的更为狠厉无情,但杀意却是如此的契合柳七。 (本章完) ------------ 请假一天,今晚不用等了 刚回来,明天补上。 ------------ 第70章 鬼蜮重现 两天过得很快。 柳七推开房门,便看见了在外等候的大伯徐永元。 他面带疲倦,看着柳七出来,连忙问道:“芳芙,是不是把日子往后推一推?” 按照柳七的计划,今日她就会乘船南下。 而前去调查徐庆江失踪的父亲徐永定以及哥哥徐庆淮尚未有归来的迹象,就连后面赶去的楚星白也没有回信。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在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柳七沉吟片刻,随后摇头道:“无需推迟,今日午时准时动身。” 倘若对方真的是冲自己而来的,那柳七表现越在意徐家人,徐家人反而会越来越危险。 况且还有楚星白,除非对方有绝顶高手坐镇,否则依楚星白的手段,他定然有办法脱身回来的。 徐永元闻言本想着再劝说两句,却在撞见柳七毅然的目光后,将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吞了回去,随后苦笑着点了点头:“既然你坚持今日出发,大伯这就去安排。” 柳七看着徐永元离去时略显寂寥的身影,眸光微动了一下,继而轻声说道:“大伯还是劝二伯父一家一道南下吧,冯群虽说武功不错,但也不可能时时盯着。” 跟在她身边,总比留在清江府要安全。 至少在柳七身死之前,是这样。 徐永元身形停住,似是稍稍颤抖了一下,随后头也不回地说了句“大伯知道了”,便径直离开了。 还未走出几步,身后又传来了柳七清冷的声音:“大伯是在心中埋怨我坐视不管吗?” 徐永元闻声再次停下脚步,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背对着柳七沉声说道:“庆江是我的儿子,他一家三口失踪我身为父亲自然是心急如焚。” 徐永元缓缓转过身来,抬眸看见柳七神情依旧淡然如常,不由得痛心道:“可三弟是你徐芳芙的亲生父亲,庆淮也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啊!” “纵使你不顾庆江的死活,也该想想你的父亲和哥哥吧!” 听着徐永元的肺腑之言,柳七脸上并无一丝波澜。 她轻轻点了点头,随口说道:“我知道了,今日出发之事还望大伯费心。” 徐永元不明所以地望着柳七,也不知她刚刚说的“知道了”是何意,正当他想要问个究竟之时,却看见柳七已然转身进入了房间,到了嘴边的话最终只能化作无声的长叹! 直至午时将近,已经打点了好了一切,刚刚回府的徐永元朝着管家程康问了问柳七的情况。 在得知柳七并未离府,而是与周宓,柳十九待在一起后,顿时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老爷,真的不再等等吗?”程康小心翼翼地问道,身为徐府的大管家,他自然知晓一些内幕。 徐永元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既是芳芙定下的时间,就按照她的意愿来吧。” 程康闻言愣了愣,但是恭恭敬敬地点头回了一声:“是!” 徐永元本想抬腿离开,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对着一旁躬身候着的程康语重心长地交代道:“告诫船上的人,万不可轻慢芳芙,你们也是,千万不要当她是府里的小姐,否则出了岔子,我也救不了你们!” “是!”程康连忙应道,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尽显慎重。 他虽江湖中人,却也知晓霸王之名,只是……心中实在难以将那个凶名赫赫的霸王与自家花容月貌的小姐联系在一起! 而此时,凶名赫赫的霸王正在淡定地喝着茶。 当她侧眸看去,身旁端着茶壶躬身而立的小丫鬟身躯猛地一颤,双手一个不稳,茶壶中的热茶便洒落在了手上。 “啊!” 小丫鬟慌忙地茶壶放在了石桌上,随后低着头,摩挲着被烫伤的地方,时不时抬起泪汪汪的眼睛在柳七身上飞快地打量一下。 坐在柳七对面的周宓不由得摇了摇头,随后冲着小丫鬟柔声道:“装衣裳的箱子里有治烫伤的膏子,赶紧去拿出来抹上,万一要是留了疤可就迟了。” “谢谢周姐姐。”小丫鬟带着哭腔说道,话音未落便着急忙慌地朝着房间里跑去了。 看着那小丫鬟离开,周宓当即扭头冲着柳七嗔道:“你也是的,废了人家武功也就算了,何必还要去吓她呢,总不过是一个没长大的小丫头片子罢了!” 刚刚跑走的那小丫鬟正是公孙颜。 柳七废去她武功之后本想着随便在府里找個柴房关着,奈何心善的娘娘大人开了口,所以公孙颜就留在了周宓的身边暂时充当一个丫鬟。 柳七对周宓的说法嗤之以鼻:“没长大的丫头片子……她若是武功还在,杀光整府的人无需一盏茶。” 周宓嘴角无奈地一抿,见柳七依旧是淡定地喝着茶,不由得叹道:“我发现伱武功大成之后,心肠反而越来越硬了。” “不是柳七心肠硬,而是娘娘太过于心软了。”柳七头也不抬地回道。 周宓闻言反而噗嗤一笑,随后端着下巴冲着柳七眨巴眨巴眼睛:“你说的倒也不无道理,当初若非我心软,恐怕也就不会有如今的大齐了。” 柳七握着茶杯的手忽然一紧,随后缓缓抬眸直视着周宓的眼睛,问道:“娘娘可曾后悔过?” 周宓不解道:“后悔?后悔什么?” 柳七冷声道:“离家出走,将沧海神功传给外人,给族中人招来灭顶之灾。” 周宓脸上笑意渐渐敛去,随后垂首似是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她昂首回道:“其实你说的这些我都曾想过,可即便沧海神功不外传,族中也已无人练成沧海横流,只要有一天藏身之地被人发现,恐怕依旧难逃灭族的下场。” “况且……金山银海庄的事也提醒了我,沧海氏族并非如族中长辈所想,在中原大地上已经无人知晓。” “千百年来,或许一直有人在寻找我们的下落。” 柳七也不知是该称赞周宓想得开,还是该夸她有远见。 但她所说的的确不无道理,柳七是亲自见过沧海横流的,并且也学过沧海神功前三重的,倘若一个人自出生就处在一个严重封闭的环境中,柳七料想他绝不可能凭借自己练成沧海横流。 而在外界有人虎视眈眈并且始终没有放弃搜寻其下落的情况下,周宓所在的沧海氏族隐居避世无异于故步自封,自取灭亡! 看着柳七沉思的模样,周宓不禁笑吟吟地问道:“怎么,柳霸王,想不想知道沧海神功完整的功法?” 柳七闻言收起了思绪,继而微微颔首:“想!” 反倒是周宓有些诧异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在与江寄余交手之后再向我索取沧海神功呢?” 柳七则是淡淡地说道:“这么说,在娘娘看来,与江寄余一战我必胜无疑了?” 周宓倒是十分坦然,她笑着直言道:“我的天赋当年可是全族老小有目共睹的,要不然我那老父亲也不会因我不勤于练功而总是如丧考妣,暴跳如雷了!” 常言道,没有期待自然就不会失望。 周宓对自己她自己的习武天赋显然是极为自负的。 事实上她在离家出走遇见太祖萧浪之时,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是顶尖高手,而且这还是在她平日练武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下取得的成绩。 柳七闻言眸光微动:“柳七倒是觉得,娘娘与沧海横流十分契合。” “谁说不是呢!”周宓一副懊恼的模样,旋即又换上了笑呵呵的表情,“只可惜现在明白也晚了。” 她有些无奈地摊开了手:“当时我只能在武功和小命之间二选一,你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才下定决心吗?” “那是一眨眼的功夫都没有犹豫啊!”周宓摇动着食指,颇为自得地说道,“若是命都没了,这世间纵使有再多的乐趣,也是无福消受了!” 柳七:…… 窸窸窣窣…… 柳七耳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随即侧眸看去,只见屋顶之上一道身影正飘然而至。 楚星白,终于回来了。 刚一落地还未站稳,楚星白便急急忙忙地来到了柳七与周宓围坐的石桌前,拿起桌上的茶壶猛灌了一口,擦了擦嘴角残留的水渍,长长舒了一口气。 “累死爷爷我了!” 话音刚落,似是感觉到了柳七的视线,楚星白将茶壶放回在了桌上,旋即回望着柳七,沉声说道:“不用看我了,你爹和你哥哥都没事,他们找到了一些线索,结果追上去的时候却迷路了!” 柳七闻言眉头一皱。 迷路? 徐永定和徐庆淮两个大男人,而且徐永定还干过多年的县尉,徐庆淮更是出身名门的一流高手,他们怎么会迷路呢? 柳七目光微沉,旋即抬眸看向了楚星白,想要他给个合理的解释。 楚星白耸了耸肩:“说了你可能不信,他们两个估摸着是误入了鬼域,好在没有太过深入,待到鬼雾散了之后,两人就出来了,现在估计快到城门口了。” 鬼域,鬼雾? 柳七隐隐觉得这两个词有些耳熟。 而接下来周宓的一席话彻底让柳七醒悟过来。 “酆都鬼蜮又重现江湖了?” 楚星白闻言顿时对着周宓呵呵笑道:“你也知道酆都鬼蜮?” 周宓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天下三大绝地之一,昆仑绝境,酆都鬼蜮,南海龙渊,难道不是江湖中人尽皆知的吗?” 楚星白挠了挠后脑勺,笑道:“我在南疆十几年,都快给忘了!” 周宓随即看见柳七脸上似有疑色,便细心解释道:“三大绝地之中以昆仑绝境最广为人知,南海龙渊最过凶险,而酆都鬼蜮则最为神秘,甚至有人不少怀疑鬼蜮纯属人为杜撰,根本就不存在!” 柳七应声问道:“你见过?” 周宓摇了摇头:“我虽没亲眼见过,但当年却有一人自称踏足过鬼蜮,还从中获得了天大的机缘。” “谁?” 周宓缓缓说道:“赤帝,拓跋雄!” …… 徐永定和徐庆淮父子俩,总算是赶在了午时之前回到了徐府。 柳七见到他们之后,总算是了解了徐庆江失踪的一些真相。 徐庆江一家确是被人掳走,虽然现场处理的十分干净,但有着多年办案经验的徐永定还是抽丝剥茧寻到了一丝线索,并且和徐庆淮一路追踪下去。 结果不知不觉间就踏入了一片云雾缭绕的树林,二人在树林中似乎遭遇了鬼打墙,无论怎么走最后都会回到原地,而且那雾气中似乎有毒,二人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浑浑噩噩的二人被楚星白找到,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空旷的孤山之中,原本记忆中茂密的树林根本就不存在! 本以为是大梦一场,但好在徐永定早有准备,他在意识模糊之前从树上抓取了一片树叶藏入了怀中。 最后这片树叶果然还在! 而且徐永定三人搜寻了周遭数十里的范围,并未找到与之一模一样的树叶,也就是这时候楚星白才猜测徐永定父子会不会是误入了鬼蜮! “这就是我摘下的那片树叶。”徐永定从怀中拿出了一片婴孩巴掌大小的树叶递给了徐永元。 徐永元接过之后翻来覆去仔细看了几遍,最后皱着眉递给了柳七:“芳芙,你看看这叶子,似乎有些不对劲!” 柳七接过来,将树叶平放在掌心,在雪白的肌肤衬托下,漆黑的树叶显得格外刺眼,而且…… 柳七将树叶缓缓放到了鼻边,轻轻嗅了嗅。 叶子虽然漆黑一片,但细看之下,上面的纹理依旧栩栩如生,保持的十分完好,看起来就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一样。 只是叶子本身弥漫着一股难以察觉的味道,嗅到这股味道的瞬间,让柳七不禁回想起了当初在细柳山庄时期的画面。 太熟悉了! 不管是人或是动物,埋在土里半个月后,就是这样的味道! 当年为了学习如何处理尸体,顺便培养柳七她们的心性,眉夫人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柳七还记得那张脸。 满脸泪水的中年男人苦苦哀求着饶自己一命! 那是柳七第一次亲手杀人。 半个月后,柳七又在眉夫人的要求下,将这人重新挖了出来。 因为第一个背着尸体来到既定的地点,并且全程没有呕吐,柳七第一次得到了眉夫人的当众赞赏! (本章完) ------------ 第71章 扬帆起航,鬼仆上门 “可有什么发现?”徐永定见柳七面色渐沉,不禁开口问道。 柳七眸光瞬间一敛,继而摇了摇头:“没有。” 徐永定干了这么多年的县尉,自然不可能闻不出叶子上的腐尸味,只是就凭这么一枚叶子,能够看出来的东西实在太少! 而且楚星白已经带着他将周遭几十里都搜寻了一遍,仍旧是没有一点线索! 倘若徐庆江一家真的是被鬼蜮里的人抓走,那他们现在除了等着对方主动上门提条件之外,似乎再无更好的办法了! 得知此事的徐家众人瞬间陷入了死寂,尤其是身为徐庆江父亲的徐永元,此时更是面如死灰。 良久之后,徐永元站起来,声音有些许颤抖地说道:“庆江的事暂时就到此为止,其他的计划都不变,该随芳芙南下的午时准时出发,留在清江府的人自己也多留个心眼!” “大哥!”徐永定目录不忍,侧眸看向了小女儿! 柳七能够感觉到徐永定眼神中的哀求,但她沉吟片刻之后,还是没有说话。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徐庆江的事她不打算主动去管。 柳七甚至怀疑,这时候徐庆江出事,会不会有人不愿看到她与江寄余一战,故而想出了调虎离山之计。 倘若真是如此,徐庆江一家大概率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但活罪……恐怕就难免了! 徐永元半晌没有等到柳七开口,便知道此事已再无转圜余地,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随后哑声道:“就这样吧,吃饭完芳芙就出发吧。” “芳芙,你为何不愿出手?” “小妹,二哥失踪对方多半就是冲着你的,你若是愿意出手,说不定二哥一家尚有一线生机!” 从书房出来之后,徐永定和徐庆淮父子便一左一右地追上了柳七,苦口婆心地劝道。 柳七脚步一顿,继而沉声回道:“纵使我愿意出手,又该去何处寻二哥一家呢?” 她是绝顶高手不假,但不代表她无所不能无所不晓,对方摆明有备而来,若是不主动现身,柳七难不成还能去找土地公公问清这些魑魅魍魉的藏身之所? 徐庆淮还想分辨:“可……” 柳七直言打断道:“我若出手先且无论能否救出二哥,一旦别有用心之人知晓我对家人在乎至此,恐怕徐家上下此生不得安宁了!” 话已说到这里,柳七便径直迈步离去了,留下了面面相觑的父子二人。 柳七看得很明白,当别人觉得你灭绝人性六亲不认之时,那你最好真是是如此! 她对徐庆江失踪表现的越冷漠,徐家其他人就越安全! 纵使有人对徐家人有什么想法,在知晓柳七的态度后也该好好考虑,对徐家人下手是不是会得不偿失! 徐庆江失踪的消息自然是暂时被瞒了下来,大伯母房氏也就开开心心地和一家吃了一顿饭。 午膳过后,柳七的父亲徐永定先带着行李去了码头。 待到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柳七一行方才出发,直奔码头的方向而去。 此番南下,除了柳七,周宓以及柳十九,以及柳七的父母外,还有准备前往六扇门南衙赴任的大伯父徐永元。 码头上,留在清江府的徐家人皆前来送行。 另外还有知府冯群,以及……新任守备方维宪。 方维宪并未与冯群站在一起,而是来到了徐家之中,待到柳七与徐芳菲道过别后,他主动上来抱拳道:“徐小姐一路顺风!” 柳七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直接越过了他,走至走到冯群身前时,方才停下了脚步。 冯群余光瞥了一眼朝站姿挺拔的方维宪,继而冲着柳七拱手笑道:“柳姑娘,冯某在这里提前预祝你旗开得胜,天下扬名!” 柳七依旧侧身对着他,同时轻声开口道:“承你吉言,待柳七亲上少室山的那日,不知冯大人可否领本姑娘一览佛门风光。” 冯群双眼明亮如炬,当即恭声道:“冯某……乐意之至!” 看着柳七上了船,徐芳菲侧眸瞥见小叔子面无表情,不由得轻声笑道:“人都已经走了,也别绷得跟个弓弦似的了!” 方维宪挺拔的身姿应声松弛了几分,继而低声问道:“我听冯大人刚刚还是称呼她为柳姑娘。” 徐芳菲闻言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随即正色道:“小妹已经当了十几年的柳七,且如今的一切名声都是柳七一步步闯出来的,我想出门在外,她应该更喜欢听到别人称呼她为柳七。” 方维宪闻言陷入了沉默。 徐芳菲扭头对着方维宪莞尔一笑:“只要她心中认我们是亲人,姓什么也就无关紧要了!” “对了!”徐芳菲似是想到了什么,“若兰在四海书院读书,芳芙此番南下说不定二人还有碰面的机会!” 想到当年京城之时几人相处的情形,徐芳菲不禁唏嘘道:“也不知若兰知晓了她心中温柔可怜的柳家大姐姐,突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如今江湖谈之色变的霸王柳七,脸上是何等的神情?” 方维宪听闻徐芳菲此番言语,不由得面色微微颤动,他又何尝不是呢! 虽然在得知柳七的真实身份后,方维宪心知肚明两人之间绝无可能,但一想到当年在京中阴差阳错之间定下的婚事,他的心便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脑海中也尽是柳七的面容…… 身为过来人的徐芳菲将方维宪的面部变化尽收眼底,随后心中暗叹一声! 但她却也怪不了任何人。 只能说是小妹生得太好,就算是身为女子的自己也是我见犹怜心神俱颤。 更何况是曾差点与小妹定下婚事的小叔子呢! 或许……这就是一见误终生吧! 徐芳菲心想还是过些时日好生劝一劝吧。 维宪虽说是个不错的儿郎,但一来小妹似乎志不在嫁人,二来就算是要嫁人,估摸着小妹也只会钟情于江湖中人。 总不能真让小叔子一直这样沉湎下去吧。 若是让公婆知道了,就算他们二老对自己这个儿媳一向不错,恐怕也会心有芥蒂吧! …… 船头,柳七远眺着前方,两岸不断朝后挪去。 周宓不知何时走到了跟前,轻声笑道:“我看方家的二小子似乎对你有意思,怎么样?若是看得中,太后风印我可是还留着呢!” 柳七目视着前方,淡淡回道:“娘娘若是想看到方家披麻戴孝,不妨可以试试。” “罢了,罢了。”周宓闻言瞬间无语,“不过方家的两個儿子确实教的不错,据说方维宁颇受萧奇峰的信任,估摸着以后也是个阁老的苗子!” “阁老?”柳七不屑道,“能挨我几刀?” “是,是,是,这天底下能接您柳大霸王一刀的,寥寥无几!”周宓阴阳怪气道,“可伱别忘了,你始终还是人,不是冰冷无情的刀!” 柳七侧眸看了周宓一眼,继而平声静气地说道:“难道娘娘不觉得,若人人似我一般,这天下也许会变得更好吗?” 说完不等周宓接话,柳七便转身朝着船舱而去。 “等等,你去干什么?”周宓看着柳七离开,连忙放弃了思考,高声问道。 “打坐,练功。”柳七言简意赅! 周宓无奈地一撇嘴:“真无趣,白瞎了这张脸!” 眼看着柳七自视线中消失,周宓颇有些无聊地环顾四周,直至看见丫鬟打扮的公孙颜正端着一盆水从船舱中走出来,瞬间喜笑颜开,口中柔声轻唤着“公孙妹妹”,迎了上去。 …… 深夜。 正在船舱内闭目打坐的柳七忽然睁开了眼睛。 嗖! 当她闪身来到了甲板之上时,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向了桅杆。 只见桅杆顶上赫然屹立着一道身影,似是感觉到了柳七的窥探,桅杆上的人当即朗声道:“看来还是我楚大爷比你更快一步!” 柳七懒得与楚星白多费口舌,回首看向了前方,茫茫夜雾之中,似乎有人影在涌动。 “阴人上路!” “阴人上路,生人回避!” 鬼气森森的声音瞬间传入耳中。 柳七眸光微凝。 这场面似曾相识啊! “阴人上路,生人回避!” 阴恻恻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随即柳七的视线之中出现了四道白影,犹如鬼魅般飘然而至,眨眼间便落在了船头! 砰! 四人抬着的物件应声落地,柳七与楚星白循声看去,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四个白影抬着的赫然是一具棺椁! 这下,柳七算是彻底记起来了! 当年她与柳二在京郊义庄接柳三时的情形,就与今日一模一样! 正当此时,一道白色身影似是漂浮一般地滑向前来,抬首就露出了一张唇红齿白鬼气森森犹如纸扎人一般的面容来。 只见其红唇微张,发出了冰冷刺耳的声音:“谁是柳七!” 柳七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随即脚下轻轻一跺,一道肉眼难以察觉的无形气浪朝着“纸扎人”弥漫而去。 “纸扎人”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刚想要往后撤身,忽然听到“铮”的一声嗡鸣,旋即一垂首。 倒映着月光的刀芒已然从脚下探出,直奔其面而来。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后,“纸扎人”犹如羽毛般抛飞至半空中,随后朝着棺椁砸去! “阴人上路!” 就在此时,棺椁边上,原本沉寂如死人其他三人忽然齐齐抬头,异口同声发出了刺耳的尖啸。 话音刚落,三人凌空而起,迎向了抛飞而来的同伴,似是想要接住他。 嗤! 但随着一阵裂帛声响,抛飞于半空的“纸扎人”瞬间被五马分尸,在空中爆裂开来。 残肢碎屑“哗啦啦”落了一甲板,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瞬间弥漫而出。 三道白影盈盈落地,但转瞬便齐齐化作流光,以迅雷之势直逼柳七而来,眨眼间便已至柳七身前五步之处。 柳七默然抬眸,看着三人如出一辙的鬼气森森唇红齿白的面容,以及他们齐齐抬起的双爪,指尖闪烁着妖异的蓝光。 铮—— 就在三人齐齐探出双爪,意欲抓向柳七之时,突然感觉到周遭空气一滞,随后三人仿佛被定格一般凝固在了柳七身前。 “装神弄鬼……”柳七朱唇微启,语气淡然。 话音刚落,三人“砰”的一声,齐齐坠地,身上好似各被压了一座五行山似的,动弹不得! 站在桅杆上的楚星白看得眼跳心惊,那四个像鬼一样的白衣人,明明武功都还算不错,但柳七仅仅只是往前踏了一步,连手都没有抬一下,四个人就这样被轻松拿下了。 “柳七,你就不想知道你二哥的下落吗?”终于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一个白衣人开口嘶吼道。 愿意开口就好说! 柳七眼眸微动,瞬间卸去了压在他身上的真气。 真气撤去的瞬间,对方犹如一滩烂泥趴在了地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桀桀桀……”随后他口中发出了阴冷的笑声,“我告诉……” 咔嚓! 话还未说完,他微微昂起的头颅忽然旋转了三百六十度,随后“咚”的一声,倒在了甲板上。 柳七默然收回视线,随即看向了被自己以真气压着的另外两人。 她又不只有一个“舌头”,嚣张什么呢! 有了前车之鉴,剩下两人瞬间不再挣扎了,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人大声喊道:“徐庆江一家已经落入鬼帝手里!” 随后身上犹如山岳般的真气瞬间撤去,刚刚说话之人大松了一口气,继而接着说道:“鬼帝派我们来请徐小姐进帝城一叙!” 柳七抬眸瞥了一眼四人抬来的棺椁,冷声道:“这么说来,这棺材是来接我的咯?” 此话一出,甲板上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还是刚刚开口之人,声音嘶哑地开口道:“鬼帝大人说了,若是徐小姐不想徐二公子一家身首异处,最好还是乖乖随着我们回去!” 柳七闻言突然弯下了腰,凑到了其近前,轻声问道:“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告诉我,你口中的那个鬼帝身在何处,我放你们离开,如何?” “我……”那人正欲开口,忽然喉咙里像是堵了块什么东西,哽咽了一下,紧接着便“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而另一个被柳七以真气压着的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也断绝了生机! 柳七眉头微皱,旋即收回了真气的同时,高声唤道:“楚星白!” 楚星白从桅杆上飘落,不待柳七提醒,径直上前查看了两具尸体,随后沉声道:“死了!” 楚星白在两具尸体上一阵摸索,随后眉头也是一皱,起身缓缓说道:“应该是有人提前在他们的心脉做了手脚,而且做手脚的人内力应该和这些人同出一门,所以才能没让你发觉。” 也就是说,这四个人来之前就已经注定了要死! (本章完) ------------ 第72章 慕名而来 看来这四个鬼不鬼人不人的东西,也只是炮灰罢了。 柳七抬眸看向了四人抬来的棺椁,旋即冲着楚星白微微颔首。 楚星白领会了意思,上前去围着棺椁走了一圈,随后双掌齐出,直接掀开了棺盖,随后退去数步静候了几息,再度上前只看了一眼,便惊呼出声:“柳七,里面有人!” 柳七应声上前,凝眸看去,只见棺椁之中赫然躺着一具小小的身躯,并且还有呼吸,不是死人! 柳七收回了视线,隐隐猜到了棺椁中人的身份。 待到徐永元听到动静出来之后,看着棺椁里小小的人儿大喊了一声“珊儿”,柳七方才明白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棺椁里的人正是徐庆江的女儿徐欣珊! …… 翌日。 柳七与柳十九在甲板上并肩站着,桅杆上楚星白百无聊奈地蹲坐着。 昨晚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但甲板上仍旧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除了柳七和柳十九外,其他人似乎都不习惯甲板上的味道。 不一会儿,柳七看见父亲徐永定从船舱中走出,面色沉沉地朝着自己走来。 柳七问道:“还是没醒?” 徐永定摇了摇头:“周姑娘说欣珊体内中了一种奇毒,寻常的解毒方法根本没用。” 砰! 徐永定一掌拍在了舷栏上,愤愤道:“竟然对一个孩子下如此毒手!” 柳七与柳十九的脸色都极为平静。 徐欣珊中毒之事,柳七昨晚就已经知道了。 不过徐欣珊所中之毒确实不一般,甚至柳七都不认为那是一种毒,因为柳七将徐欣珊身上的毒素强行渡给自己之后,月牙并无异动。 说明徐欣珊体内的那些毒素并非天生天养的。 这些毒素潜藏极深,而且似乎正缓慢地融入徐欣珊的体内,并且对于徐欣珊的身体并无损害。 柳七推测徐欣珊应该会在三天之后,在其体内将这些奇怪的“毒素”彻底吸收干净,就会醒过来。 只是她体内这些奇怪的“毒素”究竟会对徐欣珊本人造成什么影响,柳七也不知道。 这时,周宓也从船舱中走了出来,当她来到甲板上时,似乎闻到了空气中还未散去的血腥味,秀眉顿时微微蹙起。 徐欣珊现在由柳七的母亲陶氏照料着。 大伯徐永元正在忙着写信,打算向六扇门求援。 “昨晚那四个……就是鬼蜮的人?”周宓走近来对着柳七问道。 柳七微微颔首,思忖片刻之后,开口道:“他们自称是奉鬼帝之命,接我去帝城与鬼帝会面,这个鬼帝究竟是何方神圣?” 周宓摇了摇头:“我对酆都鬼蜮了解的也不多,从未听说过有什么鬼帝。” 她随即轻声叹道:“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自从威扬死后,这天底下似乎一下子跳出来不少魑魅魍魉!” 周宓的话没有说开。 这分明就是天下大乱的征兆! 柳七闻言不禁瞥了一眼身旁的徐永定,见其依旧沉浸于悲痛与愤恨之中,并未留意到周宓言语中对大将军的称呼。 如果说以前,柳七倒觉得周宓说得没什么问题,天下大乱的伊始便是大将军周威扬薨逝,受其压制数十年的江湖触底反弹开始蠢蠢欲动。 但是现在…… 柳七隐约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只是一时想不清楚其中的症结所在,但却隐隐感觉到了幕后有一张大手在推动着一切, 包括周威扬的死…… 昨日那四個炮灰,虽未明说来自于三大绝地之一的鬼蜮,可是他们的衣着打扮以及现身时口中呼喊着“阴人出行,生人回避”,与京城那次完全是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柳三之所以会变成那样,是出自于这些人的手笔。 而且“覆天”也显然与这些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柳七转身眺望向远方,她突然很想见一见柳二,因为柳二现在不但掌控着金马商会,柳三也在他的手中,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 金马商会,富丽堂皇的总会大楼。 身穿锦衣华袍恍若富贵公子的柳二一路来到了楼顶,在走廊的拐角处深吸一口气之后,便迈步踏入了走廊,一路来到了尽头处的房间门口。 噔噔噔…… 他轻轻敲着门。 “进来吧。”里面传来了慵懒的声线。 柳二应声推开门,紧低着头缓步走了进去, 稍稍抬头瞥见了一道红色的身影后,他将头颅埋得更深了,恭声道:“属下参见王上!” “呵呵呵……” 阴柔的笑声让人有些难以区分发出这笑声的人究竟是男是女,不过听见笑声的柳二明显更加局促了几分。 “柳二啊,抬起头来。” 柳二缓缓抬头,目光却不敢朝正前方那道红色的身影多看一眼。 咻! 突然一道劲风插着他耳边而过,将他的用以遮掩脸上伤口的伪装打落在地。 柳二心中一惊,但却纹丝未动。 “啧啧啧……柳七也真是的,如此俊俏的一张脸,就这样生生被她给毁了!”宽大的红色水袖之中探出一只捏着兰花指的手,一边朝着柳二轻轻点着,一边柔声说道。 柳二紧咬牙关,控制自己不去看那道红色身影,但对方身上似乎有某种魔力一般,他的目光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被对方吸引而去。 当目光触及那张脸时,柳二只觉得胃中一阵翻腾。 端坐在矮案之后是一个身穿大红宫裙的人,衣裳倒是看起来华贵无比,只是穿着衣服的人……一张坑坑洼洼的老脸上,像是开了胭脂铺子一样,红白蓝绿,胡乱涂抹着! 通过其明显的喉结可以看出,这人明明是个男人。 但一举一动一笑一颦,却是极为矫揉造作地学着女子。 似是看出了柳二心中的不适,红衣人扭着腰冷哼了一声,继而嗔声道:“我听说你……将大半的生意都给了徐家?” 果然是为了此事来的! 柳二赶紧肃声道:“回王上,此事也是迫不得已,若是交给那些实力雄厚的大商家,他们背后也站着朝廷的人,迟早会查到我们头上!” “交给徐家一来可以掩人耳目,二来如今柳七威名在外,朝廷不会也不敢对徐家贸然伸手,倘若朝廷真有这个胆子,得罪了柳七,不正合了咱们的意吗?” 说到最后一句,柳二语气特意放缓放柔,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 而红衣人闻言极为惬意地“嗯——”了一声,随后似笑非笑地望着柳二,脸上簌簌掉下了一坨粉:“柳二啊,你可不要学柳七哦,否则本王杀你时,是会心疼的哦!” 柳二极力压制着呕吐的感觉,咬牙道:“柳二绝不敢辜负王上。” “那就好!”红衣人似是有些乏了,冲着柳二挥了挥手,“先下去吧,本王累了。” “是!” 柳二弓着腰,一步一步退出了房间。 正当他转身之际,忽然身旁“哐啷”一声,一道人影撞开了窗户。 柳二眼瞳微缩,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忽然身后狂风大作,霎时间一股灼热的气息席卷而来。 柳二心中一凛,只见刚刚破窗之人犹如落叶般瞬间被狂风席卷而去,直奔刚刚自己出来的那间屋子。 “柳二!” 柳二听到了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他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定眼一看,只见被狂风卷扯进王上屋子里的赫然是一个年轻俊俏的公子哥! 严令诚! 柳二认出了这人,正是自己之前的顶头上司,金马商会的三公子,严令诚! 砰! 就在严令诚被卷入房间后,房门瞬间关上! “咯咯咯……小严你又是何苦呢,难道本王还不够爱惜你吗?” 听到房间内传出那阴柔难定的声音,柳二不禁打了个冷颤,随后毅然决然地迅速离开了。 直至下了楼,柳二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后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他紧紧扶住了一旁的栏杆,目光随即渐渐阴冷下来,另一只手紧握着腰间的刀柄,手背因为太过用力的原因已然发白。 “柳七……” 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令人呼吸一窒的容颜来。 柳二嘴角浮出了淡淡地苦笑:“果然还是你看的最透……” …… 江面上,一艘船正朝着江中心的大船缓缓靠近。 江中心的大船桅杆之上,赫然悬挂着一面旗帜迎风招展,旗子上赫然写着一个“徐”字! 就在小船即将来到了大船近前时,忽然小船上一个虬髯大汉光着膀子,肩上扛着一柄巨型宰牛刀,站到了船头。 “牛魔刀胡大海,特来向霸王请教刀法!”虬髯大汉扯着嗓子朗声道,声音洪亮到两江沿岸皆清晰可闻! 话音刚落,江面上其他船只上顿时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好一个牛魔刀,我看今日唯有他有资格见霸王一面!” “听闻霸王容颜堪称倾国倾城,那咱们今日不是有福了!” “嘘,小点声,若是给霸王听见了,小心你人头不保。” “别自己吓自己了,自霸王沿江而下已经将近十天,凡是恭恭敬敬上门请教的无非就是受些皮肉之苦罢了,我看霸王也不像传闻中的那样狠辣无情嘛!” “哼哼,难道你忘了死在霸王手中的常氏三兄弟?” “那不是常老二调戏在先嘛……” 说完之人语调渐渐低了下去,似是想起自己刚刚夸赞霸王容貌的那几句话,也略有不敬的意思。 “牛魔刀胡大海。” 突然船上传来了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 船上众人皆是抬首看去,只见大船甲板边上赫然趴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对着近前小船上的虬髯汉子说道。 “这小丫头是霸王的亲侄女儿!” 早已有人认出了船边女孩的身份。 胡大海看着小女儿哈哈笑道:“我就是胡大海,小丫头片子,可是伱姑姑让你来的!” 小丫头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后奶声奶气地说道:“姑姑特意让我来对你说一句话。” 胡大海闻言咧着嘴豪迈笑道:“小丫头片子,说罢,我胡大海耳朵大,听得到!” 小丫头眨巴眨巴无辜的大眼睛,似是犹豫了片刻,随后小嘴一张:“滚!” 胡大海似是愣了一下,随后用空余的一只手掏了掏耳朵,随后扯着嗓子问道:“小丫头片子,你刚刚说什么?” 小丫头似是有些无奈,只能无辜地说道:“我姑姑说了,让你滚!” “哈哈哈哈……” 这下都听清了,江面上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胡大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当着这么多人面被一个小奶丫头叫滚,他的脸算是彻底丢尽了! “呼呼呼……” 胡大海喘气如牛,只觉得心中无名火起,但随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仿佛一桶冰水从头淋下,整个人瞬间清醒了几分,然后灰头土脸地钻回了船上的篷子里。 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中,自是少不了一番嘲笑。 “什么狗屁牛魔刀,我看胡大海这下算是把祖宗十八代的脸都丢尽了!” 结果话刚出口,旁边有人正气十足地喝到:“习武之人讨教切磋乃是常事,柳姑娘不愿出手指点,难不成我等就要怀恨在心,我看这胡大海进退有度,倒也不失为一条汉子!” 此话一出,临近几艘船上的人顿时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 有人偷摸着问了一嘴:“这谁啊,说得倒是大义凛然的?” 马上有人悄声道:“这不是万马山庄的庄主钱万里吗?” “原来是他,听说前日他想找霸王切磋,连船都没上就被人隔空一巴掌给打落水了,你看他脸上还有印子呢!” 昂立于船头的钱万里听到了周围人的议论,不禁感到脸上燥热,最后也是愤而一甩衣袖,躲进了船舱之中。 钱万里落荒而逃的样子又引起了一阵哄笑! 而此时江中心的大船上,柳七正与母亲陶氏对弈。 徐欣珊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了过来,依偎在了陶氏的身边,随后冲着柳七奶声奶气地说道:“小姑姑,珊儿已经按你吩咐对那个大胡子叔叔说了,他听完就走了!” 柳七微微颔首:“我都知道了,看来是个懂事的。” “那当然了,珊儿最懂事了!”徐欣珊以为柳七实在夸她,仰着小脑袋自豪道。 柳七眸光微闪,并未多言。 自她沿江而下,出了清江府后,不少慕名而来的江湖皆是大船小船地一路跟随,也不知是谁带了头,鼓着胆子想向自己请教。 柳七想着反正路上无聊,若是遇到用刀的好手,便出手解解闷。 若是那些武功平平的,柳七自是不会理会。 一连数日下来,倒也有两三个好手有幸见了柳七一面,并且在柳七面前耍了几招。 当然也不乏像常氏三兄弟那样出言不逊的。 柳七自是不介意让他们三人在江底雅座好好反省。 总之能在江湖上闯荡的也都不是笨人,摸清了柳七的脾性之后,敢于挑战柳七耐心的勇士倒是不多见了。 “在这样下去,到了江南,我看跟在咱们身后的至少得有上百号人!”刚刚观察归来的徐永元不禁叹道。 柳七落下一子,继而淡淡地说道:“随他们去吧。” 天下谁人不知柳七此去江南是为与江寄余一战,两大绝顶高手交手,那就是江湖上最最大的场面。 谁人不想日后对亲朋好友或是子女谈及这件盛事时,提上一嘴自己也有幸在场呢! (本章完) ------------ 第73章 酒香 徐永定从船舱中走出,看着正在对弈的母女二人,不禁咧嘴一笑,随后边走来边说道:“我已经和船老大说过了,趁着这几日风向有利,咱们扬帆加速前进,把江湖人士给甩在后面!” 听到徐永定如此一说,徐永元当即颔首笑道以表赞同:“早该如此了,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虽说知道有柳七坐镇船上,出不了什么岔子。 但这么多武林人士跟着,而且个个看起来绝非善类,徐永元和徐永定兄弟俩心中总归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毕竟船上还有妇孺幼小,万一出了事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陶氏轻轻抚摸着徐欣珊的头,抬眸对着正对面的柳七柔声笑道:“芳芙,你觉得爹爹的办法如何?” “可。”柳七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棋盘,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等待半晌之后,柳七见陶氏依旧没有落子,便出声提醒道:“娘,该你落子了。” 陶氏闻言,无奈地笑了笑,随后拿起旗子不作丝毫犹豫地就点在了棋盘的一角。 落子瞬间,柳七秀眉微蹙。 棋盘局势瞬间明朗,手执黑子的她大势已去。 柳七紧盯着棋盘良久,最后忍下了掀翻棋盘的冲动,站起身后留下一句“我输了”,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柳七离去的背影,依偎在陶氏怀里的徐欣珊俏咪咪地昂起小脑袋,在陶氏近前耳语道:“三祖母,小姑姑是不是生您的气了?” “爹爹以前打不过娘就会生闷气,所以娘每次都会故意让着她,三祖母你也要让一让小姑姑!” 听着小丫头天真的话语,陶氏忍不住笑道:“看不出来咱们珊儿懂的还挺多的,不过你小姑姑倒是没有生气,她只是不习惯输给别人而已,珊儿记得日后可千万不要学你小姑姑这般要强!” 一旁的徐永元闻声笑道:“三弟妹这话可就不对了,倘若庆浩他们三个能有芳芙一半的心性,我这当爹的算是死而无憾了!” 陶氏在徐欣珊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徐欣珊立马蹦蹦跳跳地朝着船舱去了。 看着徐欣珊离开后,陶氏敛去笑容,语重心长地说道:“不瞒大哥,自从芳芙回来之后,我这心就没有一刻安宁过,尤其是她提出要南下后,我便预感着可能又要像十几年前,芳芙随时会从我身边消失……” 陶氏声音越说越小,随着距离江南越来越近,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也也越发强烈,隐隐约约间她仿佛预见到了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再一次从身边离开。 徐永元和徐永定二人闻言皆是脸色微变。 徐永定低垂着头并未说话,身为柳七的父亲,他虽不像妻子那般多愁善感,但也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徐永元则是好声安慰道:“芳芙武功咱们都是有目共睹的,这么多江湖成名的人物都栽了她的手中,我想那飞羽山庄的江庄主……也不一定是咱们家芳芙的对手!” 提到江寄余时,徐永元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显然对于柳七与江寄余交手的结果,他并无自己言语中说得那么自信。 身为“七星”之一,且辅佐傅青书多年,江寄余可谓是在江湖朝堂之中积威已久,算得上是“七星”之中名头最响的那一個。 听着徐永元的安慰之语,陶氏摇了摇头,随后默然垂首。 相较于徐永元,身为母亲的陶氏对于自家女儿这一战的结果并无太多怀疑,但她的担心正来自于此。 她已隐隐感觉到了,女儿已经踏上了一条异常艰险的道路,而女儿在这条路上走得越顺遂,她失去女儿的那一日就会越快降临! …… 柳七并未回到船舱,而是来到了船楼的顶上。 刚刚上来,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旋即看到靠近船尾的地方,楚星白正拿着一只焦黄的鸡腿啃着。 似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楚星白猛地回头,便看见了衣衫迎风鼓荡的柳七,鬓角散落的青丝更是随风而起。 饶是向来自称极其厌恶女人的楚星白也不由得短暂地失神了一下。 但当他回过神之后,便伸手想要把那只缺了一只腿的烧鸡藏在身后。 柳七将楚星白鬼鬼祟祟地动作尽收眼底,于是淡淡地说道:“杀了你,这烧鸡我一样可以吃到,说不定有你盗圣的脑袋佐酒,本姑娘还能还吃得更香!” “哎——” 楚星白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将已经藏到了身后的烧鸡拿了出来,满脸不甘不愿地递向了柳七的方向。 “要吃就吃,小姑娘家家的总把杀啊死的挂在嘴边,就不怕遭报应吗?” 柳七直接无视了楚星白的嘀咕,走到近前的同时,顺手将其递来的烧鸡接过,然后就这样拿着放嘴边咬了一口。 嗯! 不是船上厨子的手艺,烤的外焦里嫩,而且还有一股淡淡的酒香。 “哪来的?”柳七随口问道。 楚星白一看柳七的举动就知道自己的烧鸡彻底无了,旋即狠狠地咬了一口手里仅剩的鸡腿,愤愤道:“从这些人船上偷来的,原来柳大霸王也吃这种赃物?” 柳七顺着楚星白使眼神的方向看去,正是慕名而来跟在她们船后的江湖人士。 正所谓穷文富武,大部分武林本就穷扯不上什么关系,更何况这群人有钱租船随行,有口舌之欲随身带些上好的吃食也不意外。 难怪这几日船上吃饭总是不见楚星白的身影,搞了半天堂堂盗圣竟是自己出去开起了小灶! 柳七将满嘴留香的鸡肉咽下,随后开口说道:“甭管你楚大盗圣是怎么得来的,只要我凭本事从伱手里拿来的,那就算不得赃物!” 楚星白小声嘀咕了一句:“你这是明抢!” 但话音刚落,楚星白发现对方就是明抢,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办法。 柳七昂起头鼻子微微抽动了一下,随后眸光明亮地说道:“我闻到了酒香,楚星白,一炷香的功夫我看不到酒,就拿你的脑袋酿酒!” 楚星白差点被鸡腿给噎住! “咳咳咳……” 他缓过气来后侧首看了一眼柳七,却发现柳七正目光睥睨地望着自己,随即心中一凛,到了嘴边的问候之语收回了腹中。 “看在曼曼和楚小胖的份上,就帮你助纣为虐一次,不过记得,可就这么一次!”楚星白满是抱怨地一边强调着,一边朝着船尾走去,最后双臂摊开一跃而下。 柳七看着楚星白的身影自水面轻盈地掠过,随后便上了一艘距离最近的船,几息过后只见楚星白从船舱中闪身而出,朝着相邻的另一艘而去。 柳七见状轻轻摇了摇头。 如此轻巧的身法,却配了个不灵光的脑袋,算是暴殄天物了! 柳七收敛思绪,眸光微抬,目光越过了无数大小的船只,最后锁定在了一艘落在最后面的乌蓬小船上。 “跟了这么久,还真是有耐心啊!”柳七细声呢喃道。 于此同时,楚星白似乎已经找到了柳七口中酒香的来源,他自风平浪静的江面轻点而过,除了转瞬即逝的涟漪之外,没有造出哪怕一丝引人注意的动静。 楚星白落在了乌篷船的船头,目光锁定了一块黑布隔着的船篷。 他鼻子抽动了两下,双目顿时明亮了几分。 果然是这里,来到这里之后,浓郁到沁人心脾的酒香,仅仅是闻着便让楚星白感到心旷神怡,原本因为被柳七强迫而来的不满顷刻间一扫而空。 他嘿嘿一笑,搓动着双手,一步步地朝着船篷靠近。 整艘船上只有这么一个船篷,楚星白知道绝无可能通过其他手段来避人耳目,心想着等下点住里面的人,将酒取走就是了。 已经做好了万全之计的楚星白来到了船篷近前,美滋滋地伸手朝着黑色粗布做成的门帘抓去。 铮—— 忽然,刺耳的剑鸣声在耳边响起。 楚星白眼瞳猛地一缩,脸上笑意收敛的同时,伸出手的犹如触电般迅速收了回来。 也就是在此时,一道寒光自黑布中穿出。 楚星白听到了“嗤”的一声,下意识地往后掠去几乎,还未落地寒光便逼近了面门,距离他的双眼仅有不到三寸的距离。 楚星白心中一寒,仰面朝后躺下的同时,双臂一震,两道劲风从袖中呼啸而出,打向了船篷。 船篷的黑色门帘被两道劲风撞上的瞬间,“嗤拉”一声四分五裂开来! 楚星白瞬间看清了持剑之人的面容,一个容貌寻常无须的男子,以及该男子身后,盘膝而坐的两人。 楚星白来不及去细看那坐着的二人,持剑男子已经闪身而出,手中长剑铮鸣声不绝于耳,直逼楚星白的面门而来。 楚星白身体朝后半躺着,已经退到了船头的位置,再往后一步便是冰冷的江面。 而剑客的长剑此刻就悬在他的正上方,楚星白可以清晰地看见,剑刃处闪烁着的瘆人寒光。 剑客忽然手臂一震,改刺为砍,长剑瞬间化作一道寒光朝着楚星白劈头盖脸地削来。 楚星白脸色微变,干脆一个翻身面朝下,双手在船头用力一拍,乌篷船瞬间剧烈地晃动起来,而楚星白则借着这一拍的劲道,整个人滑出了数丈之远,随后一个翻身而起,脚下连连用力,踩着江面无数朵绽放的涟漪,朝着柳七的船而去。 “哪里跑!”正当楚星白以为自己已经逃出生天之时,突然身后传来了低沉的厉喝以及熟悉的剑鸣声。 楚星白背后毛发尽皆立起,已然感觉到危险降临的他不再闷头逃窜,猛地反身过来,垂于身侧的右手粉色劲气迅速汇聚。 “铮——” 看着已经袭至身前的寒光,楚星白的右臂骤然抬至身前,是食指中指并作一起,毅然决然地朝着寒光点去。 寒光与粉色劲气撞上的瞬间,一道恐怖的气浪瞬间扩散而出,原本平静的江面上掀起了一阵浪涌! 感觉到了异动的众人纷纷从船舱中走出,随即目光很快锁定了异动的源头。 楚星白只觉得喉咙一甜,随后手中巨力反涌而来,身形不受控制地朝后滑去,他一面调动真气压制着体内翻涌的气血,一面想要尽力稳住身躯。 突然,背后似是撞上了什么,紧接着一道冰凉的气息灌入了体内,楚星白心中一惊的同时,发现原本还在翻腾的气血瞬间归于平息。 他有些木然地垂首,看着脚下清澈的江水,这才醒悟过来自己此时正悬于江面之上。 而追身而至的剑客身形猛地一停,同样悬在了江面之上,目光灼灼地看着楚星白的方向,脸上警惕之色逐渐凝聚。 “霸王,柳七!”他双唇微微张合,一字一顿地说道。 柳七只手负于身后,另一只手抵在了楚星白的后背,随着她将楚星白的身躯缓缓挪开,眼前瞬间出现了剑客的身影。 看着柳七身姿彻底暴露在视线中,剑客不知为何感觉到了脚下寒意顿生,同时握剑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柳七手上轻轻用力,将楚星白抛飞出去,楚星白借着柳七的力道,在空中一个腾挪便闪身到了一艘船的顶上,随后目光沉沉地看向了江面上悬空而立的两人。 柳七云淡风轻地将另一手也负在了身后,对着眼前的剑客轻声道:“让你后面的人出来吧。” 似是感觉到了柳七言语之间的轻视,剑客双眸陡然一沉,但持剑的右手颤抖的更剧烈了,紧接着整个人也跟着微微颤栗起来。 “咔吱!”剑客紧咬牙关,几乎将后槽牙咬碎,但却依旧难以抵挡体内绵绵不断生出的寒意的侵蚀,继而原本凝肃的双眸也跟着颤动起来。 就在此时,身后温凉的气息瞬间浮现,将全身寒意驱散一空。 剑客眸光微亮,正当他看向柳七的眼中生出战意之时,耳边却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登云,退下吧!” “是,师傅。”剑客突然神色一肃,继而恭声回了一句后,深深地看了柳七一眼,便转身凌空而去,落在了缓缓驶来的乌篷船上。 乌篷船的船头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位白发老者,老者身着白衣,负手而立,脚下乌篷船明明无人划动,却不紧不慢地朝着柳七所在的方向缓缓而来。 剑客站在老者身侧,抱剑行了一礼后,正欲开口却被老者抬手给打断了。 老者目视着悬于江面的柳七,当即朗声道:“柳姑娘果然不负霸王之名!” 柳七眸光微抬:“你是何人?” “老夫古遥。” 柳七脸上毫无波澜:“原来是天山无极门的掌门。” 古遥呵呵笑道:“刚刚劣徒不知这位兄弟是柳姑娘的朋友,多有得罪,还望柳姑娘不要与小辈一般见识。” (本章完) ------------ 第74章 礼数 古遥! 周遭船上围观的武林中人听到这个名字皆是为之一怔! 而当柳七点出老者天山无极门掌门人的身份之后,在场诸人无不面露震惊之色,片刻的宁静之后江面顿时一片哗然。 “我就说这趟来的不亏,江庄主尚未露面,倒是先见到了传说中的凌天剑客!” 而更多人的目光则是不约而同地汇聚在了柳七的身上,他们跟了这么些日子,直到今日方才见到了此行的正主。 霸王,柳七! 尽管大部分都只能看见柳七的背影和以及一部分侧颜,但也足以令他们心神荡漾,目露痴色。 古遥似是看见了周遭武林人士的表情,当即望着柳七会心一笑:“早就听闻柳姑娘国色天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柳七眸光微闪,仔细打量着白衣老者,并未发现什么异样,便知晓对方的内功修为也已达到返璞归真的境界,旋即朱唇微启:“废话这么多,不如在江寄余之前,你先陪我玩玩?” 话音刚落,柳七周身的空间似是轻微地颤动了一下,脚下的江面瞬间绽放出一朵浪花,而后朝着四面八方荡漾而去。 随着水波悄无声息地扩散至船只底下,柳七身后大小十余艘船只纷纷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船上的江湖人士都没料到这看起来高不过一尺的水波竟有如此威力,待到船只开始晃动之时,众人顿时东倒西歪狼狈至极,甚至还有几人因为站得太过于靠近船只边缘,直接“咚咚”落下水去。 白衣老者见状脸上笑容瞬间消退,眉头紧锁面带寒霜,身上一股凌厉的气势冲天而起,仿佛要穿透云霄一般! 楚星白感受到了古遥身上的凌厉之气,不由得脸色微变,心想刚刚在那乌篷船上,若是这个老东西出手,自己只怕等不到柳七来救了! 但他转瞬想到,莫不是柳七已经提前感觉到了老东西在后跟着,所以才寻了个由头派自己来探探虚实。 想到这里,楚星白心中不由得一凛,随即调转目光,忿忿不平地看向了柳七。 好你个柳七,竟然拿他楚大爷当饵! 柳七自然不会在乎楚星白心中如何之想,甚至她都未看到楚星白充满抱怨的目光。 她虽感觉到了有一位实力不弱于自己的高手尾随在她们船后,但却不知来者究竟是何方神圣,所以才想着在抵达江南之前,让对方先露個相来! 古遥…… 柳七目光微抬,看向了白发老者的上空,在常人看来是空无一物,但在柳七眼中,老者身上赫然背负着一柄直插云霄的巨剑。 这就是凌天剑客的由来吗,取这些名号的人果真是有两把刷子! 柳七双眼渐渐眯起,身上冰凉的气息也随之涌出,刹那间江面狂风大作,一时之间巨浪翻滚,犹如一群狂奔的白色野兽在江面横冲直撞。 就在二人剑拔弩张之际,忽然古遥身后走出一青衫文士。 “柳姑娘,别来无恙啊。” 柳七循声看去,目光触及对方面庞的瞬间,淡淡开口道:“傅首辅。” 青衫文士正是已经辞官归乡的前任首辅,傅青书。 他看起来比当日在宫中之时容貌上并无什么变化,依旧是一副温文儒雅的中年文士模样,但双眼下沉重的阴霾,令他他脸上始终萦绕一股深深地倦意。 “古兄。” 傅青书对着古遥颔首一笑。 白衣老者面色一阵变幻,但最后还是轻轻一抖长袖,双手负于身后的同时,身上那股直插云霄的凌厉气势瞬间化作乌有。 柳七见状,薄唇轻抿,眼中精芒一闪而过的同时,忽然纵身朝前而去,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残影。 唰! 众人只听到了一阵刺耳的破空声,下一眨眼后便看见柳七已经现身在白衣老者身前上空,单手持刀斜斩而下。 古遥面露愠色,在紫芒掠至之前,负于身后的双手赫然抬至身前,只见其双袖一阵鼓动,无数劲气狂涌而出,与斜划而来的紫色弧光撞在了一起。 当!当!当!…… 周遭武林人士不约而同地面露骇色,同时双眼涌动着弥漫之色。 除了令人闻之心神俱颤金属碰撞的声音外,他们只能看见江面上不断掠过的残影,以及时不时闪烁的紫芒! 当—— 紫光熠熠的刀身与一柄晶莹剔透的剑身斜撞在了一起。 柳七目光微抬,正与双手持剑的白衣老者凛冽的双眸对上,二人皆是眸光微动,旋即极为默契地撤身退去。 古遥飘然退出,落在了乌篷船的船头,似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傅青书有上前来的打算,当即微微侧首轻唤了一声“傅兄”,制止了傅青书上前的举动。 随后缓缓抬眸看向了那道仙姿绰约的身影。 柳七此时落在了一艘船的顶上,侧后方站立之人正是楚星白,此时他正一脸阴沉地盯着柳七的后脑勺。 古遥持剑的右手手腕忽然一抖,手中长剑“嗖”的一下便消失在了肥大的袖口之中,他脸上浮出温和的笑容,望着柳七朗声道:“好刀法,老夫纵横江湖数十载,还是第一次见杀意如此兴盛的刀法!” 柳七闻言微微转身,手中惊寂刀依旧斜垂于身侧,继而轻声道:“你的剑法也不错。” 刚刚二人交手虽然不过短短几息,但却硬碰硬对拼了十几招,对方的剑无论是速度还是威力,都不在柳七的狂刀之下。 “柳姑娘……”古遥脸上笑容更盛,继而一脸和气地说道,“我看今日不妨就到此为止。” 柳七微微颔首道了一声“好”,随后收刀归鞘,默然转身准备离去。 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柳姑娘,烦请等等。” 柳七脚下一顿,饱满的耳垂微颤,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破空声,听着声音越来越近,柳七顺势一抬手,手中赫然拿住了一物。 她侧眸看去,只见手中之物乃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酒壶。 “此酒乃老夫亲手所酿,虽无名无姓但味道尚能入口,柳姑娘若是不嫌弃,可带回去品鉴一番!” 柳七鼻尖轻轻动了动,酒壶里弥漫而出的香味与自己之前所闻到的酒香一模一样,于是轻轻晃了晃手里酒壶,留下一句“多谢”后,便直接纵身而起,朝着江中心的大船飞去。 “哎,等等我!”沉浸于酒香之中的楚星白忽然发现柳七已经远去,便连忙飞身追去,嘴里还一边嚷嚷个不停。 待到柳七的背影自视线中消失之后,古遥的笑容瞬间消退,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退去,瞬间面色苍白好似死人一般! “师傅!”赵登云率先察觉到了古遥身上的气息不对,赶紧大踏步上前来伸手将古遥搀扶住,而后心急如焚地关切道,“您没事吧!” 古遥摇了摇头,哑声道:“无妨。” 随即伸手将上衣拉开了一截,只见裸露出的半边胸膛之上赫然密密麻麻遍布着头发丝大小的血痕。 赵登云只是看了一眼感觉到了背后一阵发麻,尤其是那些血痕犹如虫子一般开始蠕动之时,更是心惊肉颤双腿发软。 而赵登云眼中的“蠕动”正是古遥身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愈,大约过了不到十五个呼吸,所有的血痕荡然无存,连一丝疤痕都没有留下。 古遥脸上逐渐浮出血色,继而将拉开的上衣重新穿好,余光瞥见了身旁有些目瞪口呆的徒儿,不禁摇头轻叹道:“传闻狂刀杀意无孔不入,今日算是有幸得见了。” “古兄,你刚刚受伤了?”这时中年文士打扮的傅青书也已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走到近前对着古遥沉声关切道。 古遥轻轻摇头:“一时大意,中了此女的杀意而已,也没什么大碍。” 而听到古遥所言,傅青书是彻底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他隐隐觉得口中有些干燥,沉默片刻之后,声音沙哑地问道:“照古兄看来,此女与江兄的一战,究竟谁能取胜?” 古遥闻言也是面色一沉,陷入了良久的思忖,而后长叹道:“今日老夫与此女交手也不过是浅尝辄止,若要说她与江兄孰强孰弱,古某一时之间还真难以分辨。” 古遥说罢看见傅青书面露凝重忧心忡忡的模样,于是笑着宽慰道:“傅兄倒也不必太过于忧心,以江兄的武功修为,纵使不能言胜,自保总归是绰绰有余的!” 傅青书摇头苦笑道:“古兄可能不了解寄余这个人,也……没有见过这位柳姑娘的手段,我怕就怕二人之战会落得个不死不休,无论谁胜谁负,江湖上必定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古遥挑眉轻“哦”了一声,随后追问道:“其实古某接到傅兄的亲笔信那一刻起,心中就已经生了疑惑,傅兄在信中言明天下祸事将近,可古某实在不明白,如今朝堂有东海王坐镇,江湖虽说暂时有些风波,但总归还是没出什么大乱子。” “傅兄。”古遥上前一步,直视着傅青书的眼睛,沉声问道,“你若当古某还是值得信赖的朋友,不妨直言相告,你究竟还在担心什么?” 傅青书闻言却是深深地看着古遥,片刻之后他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回道:“古兄还是别多想了,就当是傅青书这个糟老头子临死之前的胡思乱想罢了!” 见傅青书不愿坦诚相告,古遥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但看在两人过去的交情上,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此次柳七与江寄余一战已经昭告了天下武林,现如今这场大战可谓是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纵使傅兄你有万般理由,古某也不能随意插手其中,否则天山无极门百年声誉就会毁于我手。” 古遥担心傅青书邀他来江南是为了协助江寄余对付柳七,故而主动挑明道。 傅青书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正色道:“还请古兄放心,傅某虽非江湖出身,但规矩还是知道的。” “那就好。” 古遥微微颔首,随即目光一抬环顾四周,发现周遭船上的江湖中人皆是探头探脑地往自己这边看来,好在是这些人尚有自知之明,只是远远看着并未有人敢驱船靠近。 古遥收回目光,对着一旁的徒弟赵登云嘱咐道:“登云,休书一封送去船上,落款用上为师的印信。” 既然已经彻底暴露了,那古遥还是决定遵循江湖规矩,主动上门拜访一番,今日那姓柳的姑娘有些年轻气盛,但看起来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不好相与。 赵登云回了一声“是”后,便回到船篷中去准备了。 …… 柳七回到船上,刚落在甲板上,就看见陶氏一行急匆匆地迎了上来。 结果还未走近,陶氏突然脚下一顿,掩嘴“哎呀”了一声,杏目圆瞪,紧盯着柳七身前的位置。 今日柳七穿着一袭素白长裙,身前衣裳靠近左肩的位置,赫然残留着一朵血花。 柳七垂眸看了一眼,旋即轻声说道:“无需担心,只是皮外伤罢了。” 古遥乃是一位领悟了剑意的剑道高手。 柳七与之交手时,对方每一次出剑,剑意都犹如狂风骤雨般倾泻而出,她本就不善于防守,所以面对同等境界的对手时,难免会受一些皮外伤。 当然,那老东西估计也不会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皮外之伤对于柳七这等绝顶高手而言,甚至比不上比普通人被蚊子叮咬来的严重。 也就是回船的这段时间,柳七肩头的伤势已经去彻底痊愈,陶氏回到房间后仔细解开柳七的衣裳看了看,发现并无疤痕顿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陶氏轻轻摩挲着柳七肩头细腻嫩滑的肌肤,不由得惊叹道,“有时候娘真的怀疑,芳芙你是不是已经快要成仙了!” 不过当陶氏瞥见柳七手边始终拿着的酒壶时,不禁噗嗤一声:“说不定还是个小酒仙儿!” 说着伸手在柳七额头轻轻一点,嗔怪道:“哪有女孩子喜欢喝酒的!” 柳七默默地穿好了衣裳,将酒壶上的木塞拿开,待到浓郁的酒香进入陶氏的鼻中后,她瞬间将刚刚所说的话给抛之脑后了。 同样是绝顶高手,为什么人家的酒就酿得如此好呢! 柳七抱着酒壶,盘膝坐在船楼顶上,望着远处天边即将垂落的红日,难得露出了几分惬意的神情。 不过她脸色转瞬一肃,继而冷声道:“再往前一步,我就砍了伱的脑袋来佐酒!” 蹑手蹑脚来到柳七身后不远处的楚星白脸色顿时一白,随手似是破罐子破摔地一甩手,愤愤道:“柳七,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酒怎么说也有我楚大爷的一份苦劳,你怎么就一个人吃独食呢!” 说到最后,闻着那诱人的酒香,楚星白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干枯的嘴唇。 柳七头也不回,捧着酒壶一动不动宛若一尊盘膝而坐的雕塑,昂首望着远方,轻声说道:“刚刚那个姓赵的是不是送了信来?” 楚星白点头道:“人家想要登船拜访,你家人还等着你给个回信呢!” 柳七抿了抿嘴,手指在酒壶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听着清脆的声响,柳七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天山无极门还真不知礼数,哪有人上门拜访不带礼物的。” “呵呵,人家可是数百年的豪门大派,你以为……”楚星白冷笑了几声,正欲讽上两句,忽然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要不然……咱让那个姓赵的……多送几瓶来?” 柳七默然转首,冷冷看着楚星白:“还在这傻等着干什么?” “我这就去!” “呜呼!”楚星白欢呼雀跃地离开了。 柳七拿起酒壶送到嘴边,仰起头将瓶底残留的最后一丝酒液吞入了腹中。 (本章完) ------------ 第75章 你才是来者 乌篷船上。 古遥和傅青书听到赵登云的回复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怔了一下。 “哈哈哈……”古遥仰面爽朗笑道,“既然这位柳霸王如此看重老夫酿的酒,登云将咱们带来的酒留下一坛,其余的都给她送去!” 赵登云回了一声“是”,而后便退出去着手准备了。 “这个柳七,倒有些意思。”看着徒弟走出去后,古遥对着傅青书轻声笑道。 傅青书脸上勉强陪出一分笑容:“此女所作所为常人确实难以理解,她此番与寄余兄一战,若是胜了倒还好说,倘若落败,随行而来的徐家人只怕……” 古遥闻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傅兄果然是宅心仁厚,不过若是柳霸王倒了,徐家人就算留在清江府,恐怕也难逃这一劫。” 傅青书闻言一顿,随后苦笑着附和道:“这个柳七行事着实有些过于霸道了,难道她就不怕家人遭人报复吗?” 古遥笑而不语,静静地品着杯中酒。 要不然为何江湖中人要称其为“霸王”呢! 得罪了丐帮,唐门门主唐怀秋的义子唐离也死在她手里,虽说唐怀秋已经有了亲生儿子,但义子被人当众斩杀,却也是实打实地打了唐门的脸面,这桩恩怨只怕也没那么容易了结。 哦,对了! 江寄余的亲传弟子,貌似也折了一个在她手里。 想到这里,古遥心中不禁一阵唏嘘,暗暗叹道自己果然是老了! 话说回柳七这边。 赵登云又带着十坛美酒上了船,这一次柳七倒是出面见了他,不过只是将酒收下了,冷言拒了古遥上船拜访的请求。 赵登云听闻柳七所言,不禁双目微瞪,他跟随古遥身边近二十载,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直接拒绝了他师傅的名帖! 而且这个女人还把礼物给收下了! 赵登云看着一個笑得龇牙咧嘴的汉子正怀抱着酒坛美滋滋地往船舱走去,他脸色瞬间一沉,但多年静养始终令他开不了口,叫对方把酒还回来。 柳七见赵登云目光幽幽地盯着正打算将酒搬进船舱的楚星白,心想着这这家伙该不会是打算将送出去的礼物给要回去吧,当即脸色一肃,继而冷声道:“礼物我已经收到了,此地简陋就不留你喝茶了,请吧!” 赵登云闻言视线不禁扫向了柳七,只见眼前容貌堪称绝色的女人正微微偏着脑袋,一脸不善地看着自己。 赵登云心中一凛,腹中千言万语此时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直至恍恍惚惚间从船上下来,方感觉到胸口压抑感瞬间消失。 他当即感觉背后无尽寒意侵蚀而来,顷刻间后背的衣裳已经湿透。 赵登云握着剑鞘的右手不禁紧了紧,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柳七所在的大船。 …… “这孩子,哪有收了人家的拜礼,却不接拜帖的!”得知柳七所作所为的徐永定对着妻子陶氏吐槽道。 陶氏正专心在梳妆盒里挑选着趁心的首饰,听闻丈夫所言,当即横眉怒目看去,语气不耐道:“芳芙的事你少管!” 徐永定摸了摸鼻子,一脸无奈:“夫人啊,我哪敢管啊,这不是觉得芳芙有些……失礼嘛。” 陶氏仰着头想了想,随后笃定道:“芳芙刚和那个什么无极门的掌门打了一场,说不定这些礼物是人家送来赔罪的呢!” 说着陶氏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起来:“你说那个姓古的老头也是的,年龄都可以当咱们芳芙的爷爷了,还以老欺小没脸没皮地和芳芙动手,也该他上门赔罪才是!” 徐永定赶紧闭上了嘴,他算是明白了,凡是涉及到女儿的事,在妻子眼中那都是别人的过错! 可那是凌天剑客古遥啊! 堂堂七星之一! 人家还是主动送帖拜访,却被女儿给拒了。 不过徐永定转念想到柳七此番南下,是为了与七星中的另一位一战,顿时心中便不觉得有什么呢。 “相公,你看这几件首饰怎么样。”陶氏将挑好的首饰一一摆放在面前,随后兴冲冲地询问着身旁的徐永定。 徐永定看了一眼,不解道:“这不是你陪嫁的首饰吗?” 陶氏笑眯眯地颔首道:“是啊,这些首饰的样式还是更适合年轻人一点,咱们芳芙容貌生得是没话说,就是平日里装扮过于寡淡了些,都说江南人平日里极为重视装束,咱们不远千里而来,可不能让当地人给小看了!” 徐永定:…… 夫人,您应该还记得咱们女儿此行的目的吧? …… 随着江面上的来来往往的船只越来越多,柳七一行终于来到了江南的地界! 经历了半个多月的旅程,船上的人除了柳七和楚星白外,其余的人或多或少都呈现出了疲态。 如今眼看着距离江南已不足半日的航程,所有人心头上都涌起了欣喜之色。 柳七站在甲板一侧,看着岸边有序停放着的各式船舶,明显感觉到了此地不同于京城和清江府的风气。 周宓不知何时盈盈走至柳七身边,柔声说道:“江南是大齐最为富庶的一块地方,这里不仅土地肥沃物产丰富,而且得利于水路便利,全国各地的客商几乎都将此地作为中转站。” “西北的铁矿马匹;西南的盐,蜀锦;北方的毛料;沿海的渔货,甚至是海外的香料都在江南随处可见。” “常言道穷文富武,江南富庶,自然在武林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飞羽山庄,陆家,甚至毗邻江南的长乐帮,太乙门……” “哦,还有丐帮的侠客楼,也不知道修少阳从君山岛回来了没有。”周宓提到修少阳时,不禁笑着冲柳七眨了眨眼睛。 柳七则是从周宓出现到现在,目光一直盯着江面上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乌篷船的船头上赫然矗立着一个白发老者。 周宓见柳七不搭理自己,踮起脚循着柳七的目光看去,她自然不如柳七看得远,只能模模糊糊看见远处似乎有一艘小船一路尾随着己方大船。 周宓抿着嘴想了想,旋即轻声笑道:“怎么,觉得此前与古遥一战,还有些意犹未尽?” 柳七闻声终于开口回道:“不是古遥,而是傅青书。” 周宓讶然道:“傅青书?他也来了?” 柳七微微颔首,她并未将在乌篷船上看见傅青书一事告诉任何人。 周宓当即问道:“傅青书与江寄余交情颇深,难不成是听闻你约战江寄余,故而特意请来古遥助阵?” 柳七缓缓摇头:“古遥毕竟也是一派之首,纵使傅青书于他有天大的恩情,古遥总不至于为了报恩将天山无极门百年声誉都送出去吧!” 柳七倒不是担心江寄余和古遥联手。 若他们真能干的出这样的事,恐怕整个武林都要嘲笑他们以及背后的飞羽山庄和天山无极门只会以多欺少。 况且…… 绝顶层次的交手,一加一不一定就会等于二。 水火尚且不相容,更何况是已经初窥天地之道的绝顶强者。 但傅青书的出现确实让柳七心中多出了一份警惕,那位自称“尊上”的傅卓林可是他的亲生儿子。 虽然傅青书因此辞官归隐,但柳七仍旧不禁怀疑他与覆天之间,是不是有勾连。 金马商会为何还没有消息! 柳七顿时想到了柳二。 按理说金马商会与徐家达成生意之后,以柳二的聪明,应该不难猜出自己已经知晓了他的处境,按理说他现在应该将一些讯息送到了自己手上才是。 “小姑姑,小姑姑!” 忽然徐欣珊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直接一头撞上了柳七,环抱着柳七的双腿,昂起了小脑袋:“小姑姑,爷爷叫你去船头一趟。” 船头…… 柳七悄然将小家伙从自己腿上拨开,随后推着她到了周宓的身边,而后便径直朝着船头走去。 船上人,此时都汇聚在船头。 大伯徐永元站在最前面,回头看见柳七走来,赶紧招手示意其过来。 “芳芙,快看!”徐永元抬手指向了远处。 柳七放眼望去,只见远处江心赫然出现了一艘巨大的船只,犹如匍匐在江面的巨兽,正乘风破浪朝着己方船只而来! 柳七目光微凝,瞥见了对方船头上飘扬的旗帜,隐隐可见旗帜上的图案是一只振翅高飞的大鸟,浑身雪白似是飞鹤,但通体样式又像极了凤凰。 飞羽山庄! 转瞬间,巨大的船只已经距离柳七的船不足百丈,且速度越来越快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徐永元口中焦急地喃喃道:“已经来不及了!” “是飞羽山庄的船!”在场之人,除了柳七之外,终于是有人认出了对面疾驰而来的船只。 徐永定缓步上前,与柳七和徐永元并肩而立,沉声道:“看来对方对我们的行程了如指掌,来者不善啊!” 柳七很想提醒自己的父亲一句,咱们才是来者! 八十丈! 飞羽山庄的船只还是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徐永元面色肃然,高声喊道:“船老大,赶紧转舵想办法避开他们!” 飞羽山庄的船比柳七她们的船大了一倍不止,这要是直接撞上了,柳七她们的船绝对会粉身碎骨! 船老大是个肤色焌黑的中年男人,他此时就在甲板上,也看见了对面疾驰而来的巨舰,早已是心急如焚,听到徐永元催促他转舵避让,船老大绝望地回道: “已经来不及了,若是现在强行转舵,肯定会被对方拦腰撞上,到时候……” 一想到接下来船毁人亡地的画面,船老大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而此时乌篷船上,古遥,傅青书,赵登云三人也是站在了船头,看见了飞羽山庄的巨舰正全速朝着柳七的船只狂奔而来。 傅青书不禁脸色一白:“寄余兄未免太……” 话未说完,便被古遥出言打断:“倒也未必是江庄主的手笔。” 说话间,古遥双目微眯,视线缓缓移向了破浪而行的巨舰之后,隐隐可见一道残影似乎正在朝着巨舰靠近。 柳七眸光微闪,轻声留一句“我去去就来”后,便脚下一点原地纵身而起,在船上众人惊诧的目光下,迎着对面的巨舰飞身掠去。 就在距离巨舰不足三十丈的位置,柳七突然身形一滞,生生悬在了半空之中。 “柳姑娘,今日之事乃是一场误会!”随后听到了巨舰上传来了悠扬且熟悉的声音。 话音刚落,只见巨舰突然放缓了速度。 柳七目视着巨舰渐渐靠近,最后停在了自己身前不足五丈的位置,她身躯缓缓下落,直至脚尖碰到了水面激起了一阵潋滟,方才止住了身形,悬在了水面之上。 柳七缓缓抬首,看见了船头之上赫然伫立着一道消瘦的身影,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柳七不禁微启双唇:“久违了,江庄主。” 江寄余面色如霜,俯视着江面之上的柳七,沉默良久之后,沉声回道:“今日之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柳七闻言眼眸微敛,看来今天这艘船不是出自于江寄余的授意。 她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江寄余的说辞。 无需柳七细想,江寄余的确没有这样做的理由,除了能够激怒柳七之外,这样做还能有什么好处! 江寄余看见柳七并无继续追究的打算,脸上的寒意顿时散了几分,随即接着说道:“柳姑娘稍等片刻,江某这就去让人挪走船只。” “那倒不必了!” 柳七轻声说道,于此时同时右手攀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随着“苍——”的刀吟之声,惊寂刀已然出鞘。 江寄余看着柳七拔刀出鞘,不由得心中一凛,体内真气开始疯狂催动,刹那间一股雄浑的气息将其周身笼罩在内。 轰隆隆—— 隐于罡气之后的江寄余双目微张,凝视着眼前冲天而起的刀芒,心中隐隐猜到了柳七的打算,随即脸色一沉,短暂的犹豫之后缓缓闭上了双眸,继而双臂展开如翼,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朝着天空飘然而去…… “这……”乌篷船上赵登云目瞪口呆地望着远处直冲云霄的紫色刀芒,双唇微微颤抖起来。 一旁的古遥眼底不断翻滚着莫名的情绪,直到耳边传来一声细微的“嘶——”,古遥方才扭头看见了老友傅青书目光呆滞的模样。 这一天注定将成为江面上所有人难以忘怀的一日! 只见长达数十丈的刀芒在众目睽睽下竖劈而下,将巨舰生生斩成了两段,伴随着两截巨舰残骸沉入江底,巨大的浪涛拍向了两岸。 柳七此时已经回到了船上,目光一扫甲板上众人瞠目结舌的模样,顿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十分满意。 不知江南的诸位,这份见面礼可还算入眼? (本章完) ------------ 第76章 示好 江寄余退到了江边一艘渔船上,望着巨舰沉没的江面,久久不愿离去。 一艘乌篷船缓缓靠近。 “寄余兄。” 江寄余抬眸看见了船头的傅青书,纵身一跃便来到了乌篷船上,对着傅青书微微颔首道了一声“傅兄”,随后目光落在了古遥的身上。 “古掌门倒是稀客。” 尽管江寄余言语之间尽显冷漠,但古遥依旧是笑着回道:“古某不请自来,还望寄余兄不要介怀。” 江寄余当即冰冷冷地回道:“江南又非飞羽山庄一家之地,古掌门若是想来游历一二,又何须在意江某是否介怀。” 傅青书听出了二人言语中的针锋相对,连忙走至两人中间,笑着道:“寄余兄,古兄,大家也都是老朋友了,与其站在这里吹着江风,不如进去坐下来喝一杯叙叙旧。” 古遥当即呵呵一笑,对着江寄余伸手邀请道:“傅兄说得有道理,寄余兄,请!” 江寄余默然侧眸,只见傅青书眼中浮现出哀求之色,于是眼眸微微闪动,旋即点了点头,应邀往船篷里走去。 逼仄的船篷中,三人围坐在一方小小的木桌前,桌上摆放着一碟花生,以及一小坛酒。 看着这寒酸的酒菜,江寄余倒也没给古遥面子,昂首道:“古掌门的待客之道,还是一如既往地与众不同啊!” 古遥脸上毫无羞色,笑呵呵地拿起酒坛给江寄余面前的杯子斟满后,摇着头幽幽叹道:“本来酒是管够的,只可惜遇上个好这一口的劫匪,古某拼了老命也只留下了这一坛,要不然就得让寄余兄屈尊喝白水了。” 江寄余对古遥所言自是一个字都不愿信,他不声不响地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脸上的肃色顿时消退了几分。 “寄余兄别听古兄的胡言。”傅青书在旁笑吟吟地解释道,“虽然没遇上敢从古兄手里抢酒的劫匪没有,但霸王却还是有的!” 江寄余眼眸微亮,凝眸看向了古遥,声音提高了几分:“古兄已经和柳七交过手了?” 古遥微笑着点了点头。 江寄余看着古遥的神情,当即沉声道:“看来古兄没有讨到便宜。” 古遥咧着嘴笑道:“若是讨到了便宜,今日何必只用这一坛酒来招待寄余兄。” 江寄余的脸色沉凝了几分:“狂刀当真如此可怕?” 古遥语气也随之变得肃然:“可怕的不是狂刀,而是杀意!” …… 前方已经看到了码头。 徐永元和徐永定两兄弟站在船头,遥望着码头,随着船只缓缓靠岸,二人看见了码头上出现了几道熟悉的身影。 当柳七一行上岸之后,青竹客带着陶之妍和陶之礼兄妹俩迎了上来。 “徐捕头,徐大人,一路辛苦了。”青竹客抱拳笑着道。 陶之礼和陶之妍兄妹俩也紧跟着上来一一行礼,他们随师傅青竹客先一步来到了江南。 “表妹!”陶之妍在人群中一眼就锁定了柳七,当即冲着其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柳七嘴角微抿,这个表姐平日里实在有些过于絮叨了。 “柳姑娘。” 柳七听闻有人在唤自己,而且用的还是“柳”姓,于是抬眸看去,只见青竹客身后走出一个身着华服的公子哥,正对着自己躬身抱拳行礼。 当柳七目光触及对方脸上时,总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却又想起不起来是在何处见过。 而锦衣公子哥对于柳七并未认出自己的行为丝毫不在意,反而是主动笑着自我介绍道:“柳姑娘果贵人多忘事,在下陆简,曾与清江府云中楼与您有过一面之缘!” 柳七顿时想起来了,这不是那日大哥拉着自己去与金马商会谈生意时撞见的那個什么陆家的公子嘛! 大抵是因为此人武功太弱,所以柳七也懒得费心去记。 反倒是那日死在她手中的那名枯瘦老者,还算给柳七留下了一点印象。 回想着那日的情形,柳七记得她还询问过陆简,枯瘦老者用的是什么武功。 当时陆简怎么回答来着? 好像是……陆家心剑! 对,就是陆家心剑! 柳七当即抬眸望着陆简,沉声道:“我记得你,陆家心剑。” 当陆简听到柳七亲口说出还记得他时,心中顿时一阵激动,可接下来“陆家心剑”四个字,却让他刚刚悬起的心瞬间坠落谷底。 原来是记得的是自己的家传武功! 陆简心中无奈,抬眸看见柳七已经将目光挪至了他处,显然一副不准备继续搭理自己的样子,于是他只能和转而和徐家其他人打起来招呼。 陆简准备好的马车早已停在了码头的边上,徐永元虽然再三推辞,但却拗不过陆简的热情,而且见柳七并无反对的意思,便只能承了这份情。 柳七和陶氏,还有表姐陶之妍同乘一辆马车。 随着马车哐哧哐哧地开始动起来,陶氏笑眯眯地对着柳七问道:“芳芙,你是何时与那位陆简公子认识的?” 正在闭目养神的柳七睁眼看见了母亲脸上略显暧昧的笑容,当即明白了什么,于是直言道:“我杀了他的叔叔。” 当时陆简好像是称呼那个枯瘦老者为十一叔来着。 陶氏脸上的笑容瞬间一滞。 本来陶氏已经从青竹客口中得知了陆简出身名门世家,长得也是一表人才,而且还与自家女儿似乎有过往来,老母亲拉郎配的心瞬间就被点燃了! 结果…… 坐在柳七对面的陶之妍更是吃惊地伸手捂住了小嘴,但随即想到江湖上有关霸王的种种流言,眼中惊讶之色褪去的同时,又浮现出深深地忌惮。 直到柳七一行乘坐马车从码头上离开后,飞羽山庄的巨舰被人一刀劈开沉入江中的消息才逐渐从码头上开始传开。 “一刀就劈开了,你以为是劈豆腐呢?” “说了你又不信,我三舅儿媳妇的表哥当时就在江边的渔船上,亲眼看着飞羽山庄巨舰沉入江底,带起的巨浪差点就把他的渔船给掀沉了!” “这未免也过于夸张了吧,难不成这柳霸王真是三头六臂能移山填海不成?” “嘿嘿,三头六臂肯定是假的,倒是这柳霸王的容貌确如传闻中的那般绝色,我今日在码头上亲眼所见,当时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就觉得浑身酥麻双腿发软……” …… 马车停在了城中一间宅子门口。 柳七下了马车,看着宅子宽敞的大门,以及门口两个敦实的石狮子,便知道这栋宅子肯定价值不菲。 这宅子也是陆简安排的。 虽然江南寸土寸金,但堂堂陆家安排个暂住的宅子还是举手之劳的。 陆简在徐家人面前全程表现得十分谦逊,而且至始至终再没往柳七跟前凑,最后更是在将徐家人送入宅子后,主动告辞先行离开了。 徐永元和徐永定将陆简送到了门口,二人看着陆简骑马远去的背影,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回到房间,徐永定轻轻摩挲着材质不菲的家具,一边对着妻子陶氏说道:“今日这位陆简公子倒是与寻常的世家子弟不同,身上看不出一丝的骄纵之气。” 陶氏闻言瞬间想起了马车上柳七那句冷冰冰的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即没好气地说道:“今天见了一面就让你给看出来了,这些出身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哪一个不是从小就学得装腔作势的本领!” 徐永定听出了陶氏似乎对陆简十分不满,旋即笑呵呵地上前拉着陶氏的柔荑,说道:“我的夫人啊,咱们一家子现在可都住在人家陆公子提供的宅子里呢!” “那就搬出去,难不成徐家连这份银子都出不起了?”陶氏将手抽了回来。 “搬出去就就不必了。”柳七跨过门槛走了进来,随后对着侧目看来的父母沉声说道,“既然他陆简想主动示好,我们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芳芙,快过来这坐着。”陶氏仓促地伸手对着柳七招了招,示意她过来坐下。 待到柳七坐下之后,陶氏给她斟了一杯茶,随后疑惑道:“这个陆简如此大费周章,想来肯定是所求非小。” 陶氏紧张地搓了搓手,随后小声建议道:“要不然咱们还是搬出去好了。” 她担心陆简会对女儿提出什么苛刻的请求。 柳七将杯中茶一口饮尽,随后摇了摇头:“不必了,暂且住着吧。” 她倒是想看看,这个陆简以及他背后的陆家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 当下她最紧要的事还是与江寄余的一战,任何有碍于这一战的因素,她都会毫不留情地拔刀除去。 想必江寄余也是如此! 柳七目光幽幽地看向了门外。 …… 陆家大宅坐落在城外映月湖旁。 自陆家在此生根落宅后,映月湖就成为了陆家人私有的湖泊,历经而来上百年的开发,湖泊上架起了纵横交错的石桥。 当然,最为耀眼的还是湖中心的那座名为“束心阁”的高楼。 陆家先祖乃是惊艳绝伦的一代剑道宗师,在其人生的最后二十年里呕心沥血将毕身修为以及对剑道的感悟,绘于画中传给了后人,由此诞生了经久不衰的陆家! 陆简从湖边的长廊走过,侧眸看向湖中心的束心阁时,眼中的炽热转瞬即逝,随后来到了湖边的一座凉亭前。 凉亭中,一男一女正在垂钓。 “父亲,母亲。”陆简站在凉亭外的台阶下躬身行礼道。 正在垂钓的女子转过头来,微微笑道:“是陆简回来了,看来那位柳霸王已经安置好了。” “是。”陆简头也不抬,语气恭敬地回道,“就安置在长乐街的那幢宅子里。” 女子闻言笑容越发灿烂,其容貌艳丽,肌肤雪白,单单是看容颜,比起称呼她为母亲的陆简还要小上一些。 直到此时,手握鱼竿的男人终于开了口:“听说此女当着江寄余的面,斩了他平日最为宝贝的巨舰?” 陆简低垂着的面容呈现出几分凝重,继而回道:“孩儿虽非亲眼所见,但想来传闻应该不假,柳七显然已踏入绝顶之境,与飞羽山庄的江庄主乃是同一层次的对手。” “绝顶啊……不知我陆家何时再能出现这般人物。”凉亭中的男人仰天长叹道。 陆简心中一凛,腰弯的更低了:“孩儿无能,还望父亲恕罪!” 凉亭中的男人站起,转过身缓步来到了凉亭的台阶前,俯视着台阶下躬身而立的陆简,良久之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 “哼,还算你有自知之明,剑十一的死为父就不与你追究了。” “陆家日后迟早还是得由你弟弟来撑着,至于伱……就好好为他打理庶务吧。” 陆简几乎是咬着牙回道:“是!” 待到陆简离开之后,凉亭中身躯挺拔的男人忽然眉头一皱:“剑七呢,他怎么还没有回来?” 一旁的女人盈盈起身,依偎在男人的身旁,柔声问道:“九章,剑七该不会被人给发现了吧?” 男人摇了摇头,自信道:“剑七监视了江寄余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就算是这个柳七从娘胎里开始练武,难不成还能比江寄余更厉害?” …… 此时,徐家人所在的宅子里。 柳七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俯视着趴在地上的黑衣人,口中轻声道:“你也排在第七?” 黑衣人挣扎着昂起头来,脸上的蒙面巾早已被扯去,他咬着牙回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但有一件事我始终不明白,你究竟是如何发现我的?” 柳七淡淡地回道:“发现你很难吗?” 黑衣人面色大变:“我在江寄余身边窥视多年,他都……” 柳七平声静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就这么确定,江寄余没有发现你?” “我……”黑衣人表情凝固,瞬间陷入了沉默。 柳七则是慢条斯理地说道:“既然你对自己敛息匿迹的功夫如此自信,那我倒要考考你,你说江寄余现在身在何处呢?” “他自然是在……”黑衣人话说一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看向柳七的眼神之中露出了骇然之色。 柳七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旋即小声道:“看来脑子总算是够用的。” 随后她语气幽幽地开口道:“江庄主,既然来了不妨进来喝一杯。” 话音刚落,敞开的门外赫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黑衣人奋力地扭动着脖子,朝着门外看去,当其目光触及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时,眼中顿时涌出了绝望之色。 江寄余走了进来,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趴着的黑衣人,继而语气不屑地说道:“陆九章果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货色!” 话音刚落,江寄余忽然耳朵微微一动,陡然抬手抓住了凌空而来的一物,侧目一看,手中拿着的酒坛赫然与今日在古遥船上的一模一样。 “天山无极门掌门亲手酿造的美酒,江庄主,请吧。”柳七手中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一个酒坛,隔空对着江寄余敬道。 江寄余眸光微动,随即打开酒坛仰头一饮而尽。 他擦了擦嘴角残留的酒渍,凝声说道:“我需要一段时间,快则数日,慢则一月。” 柳七已经将酒坛送到了嘴边,听闻江寄余所言,她似乎并不意外,头也不抬地回道:“我等你。” (本章完) ------------ 第77章 销魂 江寄余来得快,走得也快。 柳七话音刚落,门外便已没了人影。 柳七放下茶杯,看向了趴在地上,自称为“剑七”的黑衣人,脸上顿时露出了玩味的表情,继而轻声问道:“听说你此前一直在监视江寄余?” 剑七昂着头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当即连声道:“你想知道什么?” 柳七抿着嘴沉吟片刻,旋即继续拿着杯子往嘴边送去,语气随意地说道:“那就要阁下愿意说些什么了?” 剑七脸色一凛,片刻的沉默之后,他语气低沉地说道:“我想活。” 柳七轻轻“嗯”了一声,但只是自顾自地喝着茶,并未有继续开口的打算。 似是看见柳七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剑七心中顿时有些慌乱,经过一番内心的挣扎后,他一五一十地将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柳七。 …… 翌日清晨。 陆府的护卫听到了大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打开门一看,只见门口的地上赫然放着一柄剑。 其中一个眼尖的护卫瞬间认出了这柄剑正是府里“七爷”的佩剑,当即意识到了出了大事,赶紧捧着剑去了后院找陆家家主陆九章。 半个时辰后,自陆家传出了一封悬赏令。 正吃着早饭的柳七,接过了丫鬟呈上来的悬赏令,只是瞥了一眼悬赏的额度,不禁轻声道:“陆家好大的手笔啊!” 同桌用膳的周宓闻言放下了碗筷,笑着问道:“怎么,将他们陆家祖传的剑图也拿出来了?” 柳七随手将悬赏令递给了周宓,随后余光瞧着身边站着的丫鬟似乎有些眼熟,于是侧眸看去,发现正是被自己废了武功的公孙颜。 公孙颜武功被柳七废掉之后,周宓便借机将她要了过去,经过了这段时日的调教,这丫头似乎也认命了,老老实实地跟在周宓身边端茶送水,日子倒也过得去。 此时公孙颜似乎也对那张写满悬赏内容的纸令感兴趣,正探着头往周宓手里看去,忽然发现柳七侧眸看来,顿时感觉背后一阵凉意袭来,赶紧弓腰垂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昨日在江上,她可是亲眼目睹了柳七一刀斩断了飞羽山庄的巨舰。 自那一刻起,公孙颜心中对柳七的怨恨便彻底化作云烟了,她已经明白,就算是大师姐亲自前来,也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 呜呜呜…… 她真的要在这里当一辈子丫鬟了! 一想到自己可能要当一辈子留在中原端茶倒水,公孙颜眼中瞬间泪水滚动,差点没忍住从眼眶里滴落下来。 听到公孙颜传来又开始抽抽搭搭起来,柳七默不作声地挪走了视线,对着同桌的柳十九问道:“饭吃完后去找楚星白,让他帮‘剑七’将尾巴收拾干净。” 柳七停顿了一会儿,随后接着说道:“但也不要收拾地太过干净,总之让陆家的人不要这么快抓到‘剑七’,但也别让他们彻底丢了‘剑七’的踪迹。” 柳十九闻言皱眉回道:“废这么多事干嘛,还不如一刀砍了这个敢监视我们的小贼!” 柳七拿起筷子一边吃一边回道:“杀了他容易,但咱们在江南的乐趣不就少了许多吗?” 周宓此时已经看完了悬赏令的内容,抬眸对着正埋头吃饭的柳七微微一笑:“你对陆家的心剑有兴趣?” 柳七不紧不慢地将碗里的白粥喝完,应声回道:“既然是剑道宗师的传承,想来还是值得一看的,只不过陆家的这群人……多半只是学到了一些皮毛而已,但愿他们能给我一個惊喜吧。” 说话间柳十九也已经吃完,她没有和同桌的柳七周宓打招呼,放下碗筷便独自起身匆匆离开了房间。 周宓看着柳十九离去的方向,眼眸微动,随后轻声笑道:“你与小十九倘若都是男儿身,定能在行伍之中有所成就!” 柳七知道周宓是在夸赞她们令行禁止,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别看柳十九平日里总是对柳七的命令口头上有所抱怨,但执行起来却不会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难道想在行伍之中有所成就,还非得男儿身不可。”柳七淡淡地问道:“难不成当初萧浪是女扮男装,才让手下人得以臣服的?” 周宓似乎早就料到了柳七会用萧浪的事迹来反驳她刚刚的话,于是她在柳七话音刚落的瞬间会心一笑:“逐鹿天下不同于带兵打仗,萧浪只要做到天下第一就够了,剩下的事自有他人为其分忧。” 柳七默然不语,但对于周宓的说法深表赞同。 这世上不会有什么东西比“天下第一”这四个字更具号召力了! 要知道柳七自己也仅仅是初踏入绝顶,在世上还有十余人的武功修为与她不分高低的情况下,就能吸引到冯群这种级别的高手投效。 柳七毫不怀疑若是自己现在振臂一呼,高喊一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之类的话,跟从自己的人恐怕也不会少。 要知道,武林人士从来都不是什么循规蹈矩之辈。 柳七这次南下便已经窥见一二,跟自己船后面的那近百号江湖人士,难道没听过她的传闻,不知道她柳七的可怕吗? 当然知道! 但比起有可能会死于柳七之手,他们似乎更担心自己缺席这一场江湖盛事! 所以啊,若无一颗不甘平凡的心,又何以有资格自称武林人士。 “没想到这个郑诚在进入陆家之前就已经朝廷通缉的重犯,陆家堂堂名门世家竟也做出这等藏污纳垢的举动。”周宓摇着头叹道。 郑诚就是“剑七”的本名。 按照陆家的规矩,凡是入陆家参阅剑图之人,需为陆家效力十五载。 郑诚之所以叫“剑七”,是因为他进入束心阁后,一直阅览到第七幅剑图,方才支撑不住退了出来。 而柳七在清江府的云中楼杀死的那位被陆简唤作“十一叔”的老者,则是坚持到了第十一幅剑图,据“剑七”所言,“剑十一”已经是他们当中足以跻身前五的强者了。 按照柳七的眼光来看,“剑七”大约就是初入顶尖的水平,“剑十一”则是顶尖中下的水准。 “剑七”交代,能够亲阅十三副剑图后走出束心阁的,整个陆家只有两人,一个就是“剑十三”,“剑七”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是一个容貌平平的中年男人。 另外还有一位“剑佬”,据说已经在陆家效力了三十年,乃是当年陆九章父亲尚在时就投效陆家的老人。 当柳七第一次听说陆家留有祖传的十三副剑图时,第一反应是这玩意儿难道不会招来灭门之祸吗? 事实上陆家那位剑道宗师就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他在剑图之中做了一些手脚,凡是从剑图中有所参悟的人会在体内留下一道隐藏极深的禁制,只有陆家人知晓如何解去这道禁制。 当然这也不是百分百的保险,也曾有过数人参阅剑图之后不愿遵守约定,反而以武力强迫陆家人为其解除禁制。 但陆家还是极其幸运地延续到了今日,并且成为了江南名副其实的第一世家,门下坐拥剑客三百余人,客卿之中更是藏龙卧虎! “当年大将军难道就没对陆家下手?”柳七反问道。 周宓摇了摇头:“陆家在江南经营了上百年树大根深,想要动陆家,难度丝毫不亚于去动那些江湖巨擘,况且当年陆家在破武令前就主动向朝廷示好,威扬日后马踏江湖的军资,其中差不多有两成是由陆家捐献的。” 当年萧文淮登基时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孩,朝中诸多宗室王族不服引发叛乱,虽然最终被大将军平定,但朝廷的损失也不小。 紧接着就是破武令颁布,以及周威扬率军马踏江湖。 刚刚经历叛乱的朝廷哪来的钱支持周威扬,其中一多半来自于那些叛王被收缴的家产,剩下的就是由周威扬自行筹措。 显然陆家于朝廷于大将军是有贡献的。 不过那时候陆家当家做主的可不是现任家主陆九章,而是他的亲哥哥陆九阙。 按照周宓所言,大将军周威扬对陆九阙评价极高,几次率领大军路过江南时,都会邀请陆九阙来营中叙旧。 只可惜在太康七年,也就是大将军马踏江湖已经接近尾声,无论朝野江湖皆是四方臣服的时候,陆九阙却突然因病暴毙。 “难道其中有蹊跷?”柳七问道。 周宓应声回道:“威扬曾言陆九阙武功虽不算出众,但也已踏入一流之境,以他的内功修为应该早已百病不侵才是,就算是身患重疾也该有个预兆才是,怎么可能会是突然之间暴毙而亡。” 柳七轻声道:“那就是有人不想他活着呗。” 周宓摇了摇头:“陆九阙死后,威扬派了应龙与白泽来江南查过,结果证实陆九阙的确是因重病而亡,身上并无其他人下手的痕迹,也无中毒的迹象。” “应龙和白泽跟随威扬身经百战从尸山血海一路走出来的,他们是不会说谎的。” 周宓话锋一转:“威扬虽依旧有所怀疑,但既然应龙与白泽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这件事也就没了下文,陆九阙膝下并无儿女,其弟陆九章也就顺理成章地继承了陆家,自此以后陆家和威扬之间便再无联系。” 柳七眼眸微动,轻声说道:“这个陆九章,可能脑子不太好使。” 这一点完全可以从其先后派“剑七”去监视江寄余和柳七上窥见一斑。 他一向都这么勇和无知的吗? 尤其是江寄余,柳七从“剑七”口中得知,在陆九章接手陆家的第一年起,就已经派“剑七”去开始去监视江寄余,直到江寄余离开江南前往京城。 要说江寄余也是能忍,明知道身边有人在窥探,这么多年一声不吭,是个狠人! …… 就在柳七来到江南的当天,一大波慕名而来的武林人士将整个江南大大小小的客栈预定一空,最后实在没地落脚,就连城外的破庙道观都没有放过。 好在是江南本也是江湖人士汇聚之地,如今多了这么多外来的江湖中人,不但没有乱起来,反而更加平添了几分繁华。 柳七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看见大半行人身上皆带着兵器,而那些平头老百姓虽然看向江湖人士的眼中难免会有警惕之色,却不像其他地方避而远之,看来当地对这些江湖人士的约束还算得当。 走在柳七身边的陶之妍将凑了过来,小声说道:“表妹,你难道不觉得……” 陶之妍一边说着,眼睛一边环顾四方,她第一次随柳七出门,对于这种万众瞩目的场面十分不适应,尽管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柳七身上,但陶之妍依旧是感觉背后有些发毛。 早知道是这种情况…… 她开始后悔约柳七出来逛街了! 至于陪着柳七和陶之妍一道出门的陶之礼,此时更是身体紧绷面色凝重,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警惕着四周,生怕有不长眼的出来惊到了妹妹和表妹! 三人之中唯一显得轻松自在的就是柳七,她早已习惯了被别人注视,此时双手负在身后,脚步轻盈地往前走着。 事实上周围已经有不少江湖中人认出了柳七,否则这么大一个美人儿在此,就算是碍于当地律法的约束不敢当街骚扰,但站出来搭个讪总归还是可行的。 奈何这个大美人儿是威名赫赫的霸王! 猜出柳七身份的江湖中人无不是露出了一脸可惜地表情,最后只能目视着柳七脚步盈盈地走出了他们的视线范围。 “如此绝色,若能一亲芳泽,纵然横死刀下也是此生无憾了!”看到柳七离去后,有人不禁出言感叹道。 话音未落便引来了旁人的讥讽:“这位壮士莫不是觉得自己的身板比那沉入江底的艨艟巨舰还要硬实?” 当然也少不了相见恨晚随声附和的:“若能化身那挨了一刀的巨舰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毕竟能够亲身站在柳仙子面前,想来那一刀必然是极其销魂的!” 众人听闻这番逆天言论纷纷侧目看来,只见开口之人乃是一儒生打扮的文弱青年,此时正一脸痴痴地望着柳七离去的方向。 连“仙子”二字都出来了,当真是美色惑人心啊! 众人无不在心中腹诽道。 (本章完) ------------ 第78章 再见三人组 陶之妍本想着带柳七感受一下江南的繁华,千算万算却算漏了柳七的容貌如此引人瞩目,一路上几乎都处在行人的注视下。 好在是三人无论是装束亦或是气势都明显是江湖中人,一般人纵使有什么想法也不敢轻易上来触霉头。 而行人中稍有眼力的江湖人士,不难认出三人中的柳七,正是近来江湖上风头正盛的柳霸王。 柳七一马当先走在最前,虽然吸引了周遭行人无数的目光,但所过之处,原本拥挤的行人无不回身退让。 就在下一个街道的拐角处,柳七看见前方人头攒动,随后人群散开,一袭蓝衫的陆简从人群中穿过,脸上笑吟吟地朝着柳七迎面走来。 “柳姑娘……” 陆简站定之后,刚刚作出拱手的姿势,却发现柳七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径直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 陶之妍和陶之礼看见陆简有些愕然的表情,不由得互相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会心的笑容,随后也脚下不停地朝着追去。 陶之妍一路追到了柳七身侧,继而将头凑了过来小声问道:“芳芙表妹,你说这个姓陆的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落后二人半个身位的陶之礼眼角余光警惕地扫着身后,在听到陶之妍的话后,不禁眉头一皱,小声提醒道:“那位陆公子貌似追上来了。” 陶之妍闻声回首望去,只见陆简脸上又恢复了如沐春风的笑容,正快步朝着自己一行追上来。 她不由得嘴角一撇,语气不屑地嘟囔道:“这个陆简未免也太不要脸了,芳芙表妹摆明了不想理会他,他还像個狗皮膏药一样。” 陶之礼闻言无奈地说道:“小妹,别忘了咱们现在还住着人家的宅子呢。” “柳姑娘,今日有空出来逛逛为何不提前说一声,陆某也好一尽地主之谊!”陆简走上前来笑呵呵地问候道,似乎刚刚柳七无视他的行为丝毫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柳七步履不停,双目始终平视着前方,并未朝一旁的陆简多看一眼,语气淡然地说道:“难不成没了陆公子,这江南柳七还逛不得了?” “岂敢,岂敢。”陆简连忙回道,“只是想着柳姑娘远道而来,对江南可能不太熟,若是柳姑娘不嫌弃,在下愿意当个向导,带姑娘您好好领略一番江南的风光!” “若是陆公子有这个闲心,不妨先把家事料理干净吧。”柳七侧眸瞥了陆简一眼,冷冰冰地说道,“郑诚再怎么说曾经也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江洋大盗,陆家上下现在应该很伤脑筋吧?” 陆简闻言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随后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愣在了原地。 “果然是她!”陆简脸色沉沉地望着柳七逐渐远去的背影,一时之间心中百感交织,眼中也流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陆简不禁想起今日父亲在家中勃然大怒的模样,他虽没敢向父亲询问为何生气,但也隐隐猜到了可能与被父亲亲自下令悬赏通缉的“剑七”有关。 “剑七”是陆简父亲陆九章的亲信,他平日里的行动去处就连陆简无从得知。 除了自己这个明面上的棋子外,父亲果然还是暗中对柳七有所布置,只是现在看来,陆九章的布置显然已经无用了。 一想到这里,陆简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但转瞬间便被收敛地干干净净,此时柳七一行已经彻底走出了他的视线范围,陆简也不打算追上去了,而是转身朝着别处离去了。 …… “柳姑娘,对不住了。”穿着一身浆洗地有些发白的粗布衣衫的中年男人站在楼前的台阶下对着柳七拱手抱拳道,“楼主至今未归,烦请您择日再来拜访。” 柳七昂着首看着匾额上刚劲有力的三个大字,侠客楼! 这就是丐帮在江南的分舵,同时也是侠行一脉的大本营。 楼主修少阳应该还在丐帮君山总舵主持大局。 关于丐帮的事,最近江湖上也有一些传闻,说是丐帮帮主顾连城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现在修少阳在君山大权在握,俨然一副当家做主的姿态,隶属于逍遥一脉的弟子早就对其不满了,甚至传出了顾连城已经被修少阳暗中加害的风言风语。 侠行一脉和逍遥一脉在丐帮内部的分歧由来已久。 前者坚持侠者仁心,大丈夫但有余力,就应该以身入世行侠义之举,荡世间不平之事。 而后者更崇尚逍遥自在,认为惩凶除恶主持公正那是朝廷该操心的事,他们这些叫花子本就是卑微如尘埃一般的人,何须去理会这些烦恼之事,就应该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肆意生活。 事实上从穿着上就可以看出来两派的不同。 眼前的中年男人一身粗布衣裳虽然因为浆洗得过多而有些泛白,但总归还是干净齐整,身上也没有什么异味。 而逍遥一脉中的有些人真就和叫花子没什么区别。 柳七正欣赏着匾额上的大字时,突然侠客楼的大门打开,两个穿着灰色粗布衣裳的汉子正抬着一个大箩筐从楼里走出来。 直到两个汉子抬着箩筐下了台阶,柳七才瞥见里面装着满满一箩筐的馒头,而且箩筐里的馒头也不像自己平日在家中所吃的那么白净松软,看起来灰扑扑硬邦邦的,不像是新蒸出来的。 两个汉子将装满馒头的箩筐抬到了台阶下的一侧放好,随后其中一人从背后拿出了一面小锣,紧接着“哐啷哐啷”地敲了起来。 噔噔蹬蹬…… 锣声刚响起的时候,柳七就听到了四面八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从侠客楼周边的巷子里接连跑出人来。 随着这些人的出现以及跑到侠客楼门口,柳七明显闻到了一股臭味。 “让柳姑娘见笑了。”一旁的中年男人恭声赔笑道,“这是咱们侠客楼的规矩,每日午时前都会给这些叫花子发一些食物。” “这里味道不好,柳姑娘若是无事,不妨先走一步,待到楼主回来后,自会派人通知您一声。” 柳七并未理会对方,而是看着四面八方不断汇聚而来的乞丐,一窝蜂地堵在了侠客楼的门口,若非那两个汉子拦在箩筐前,只怕这些饥肠辘辘的乞丐早就抢起来了。 见柳七并未有离去的打算,侠客楼的中年男人便邀着三人避到了一边,远离了那些浑身散发着馊味的乞丐。 陶之妍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问道:“这些人不都是你们同帮的兄弟吗,为何给他们的馒头都是快烂了的!” 面对陶之妍的质问,中年男人笑眯眯地回道:“这位姑娘可能有所不知,这些人虽然也是乞丐,但并非我们丐帮中人,至于那些馒头……虽然卖相一般,但还是能够填腹的。” “可……”陶之妍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陶之礼悄悄扯了一下胳膊给拦下了。 从侠客楼离开后,眼见着快到午时,三人随意找了间酒楼。 点好菜好,小二张罗着去准备了,陶之妍将手里的青竹玉笛拍在了桌上,有些忿忿不平地说道:“什么侠客楼我看也是徒有虚名,咱们家施舍都不会拿出这些的馒头!” 陶之礼一边给柳七和陶之妍倒着茶,一边小声劝慰道:“我的好妹妹,咱们家施舍是为了行善,侠客楼可就不一样了。” 陶之妍梗着脖子反问道:“有何不一样,不都是给乞丐发吃的吗?” 陶之礼无奈地抿了抿嘴,随后看了一眼正淡定地喝着茶的柳七,继而环顾四周,发现无人注意,便轻声述说道:“侠客楼表面是在施舍,其实是为了从这些乞丐中筛选出人来!” 柳七闻言眸光微闪,旋即抬首深深地看了陶之礼一眼,随即继续低头喝着茶。 没想到自己这个表哥还算是有几分见解。 丐帮虽然明面上喊着天下叫花子都是一家,但实际上不代表叫花子就是丐帮中人。 通俗的讲,甘心一辈子吃发霉馒头的人,就连丐帮也瞧不上。 只要汇聚在侠客楼门口的那群人但凡有一丁点不甘于现状的心,侠客楼的人都会为其提供一条向上的通道,纵使没有习武的天赋,但当个一袋二袋的底层弟子负责摇旗呐喊,也不至于只能吃发霉的馒头。 叫花子之于丐帮,就如同普罗大众之于朝廷。 朝廷从天下取士,丐帮从叫花子当中选取人才。 除非有一天世间可以做到真正的天下无丐,否则丐帮便会一直存在! 过去柳七不明白为何丐帮之中高手如云,但却甘于与叫花子为伍。 按照常理而论,一个人来自底层的人发达之后,多半会与自己那不堪的过去做一个切割。 唯独丐帮中人丝毫不避讳自己出身卑微,甚至还引以为豪。 柳七回想起侠客楼前不卑不亢的中年男人,脑海中瞬时浮现出自己所遇见的丐帮中人。 沥安城中一出手就是直取柳七性命的乔五郎,永泉府里暗中拱火唆使江湖人士对付柳七的费超,白水县找上门来的程疯子,以及清江府外与柳七不分伯仲的修少阳。 从身为分堂副堂主的费超,再到七袋八袋长老的程疯子乔五郎师徒,最后是身为副帮主的修少阳。 这些人的身上无一不存在着一种极为相同的气质。 哪怕是自己不占理,但却偏偏总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就好像死在他们手里是别人活该一样。 柳七现在隐隐有些明白了。 修为最难一步就是修心。 其心不坚,武道修为自然就走得不顺。 但丐帮却是另辟蹊径,利用身份来达成了修心。 通俗的说,丐帮中的高手之所以不愿意与叫花子的身份进行切割,完全是利用世人对底层人民的同情心,来完善自己的武道之心。 我是叫花子,穷的吃不饱饭,所以我强取豪夺也是应该的! 我是叫花子,已经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了,你与我计较那就是你的不对。 我是叫花子,是一个谁都能踩两脚的卑微货色,你敢与我作对,你是不是太没人性了! …… 想通这一关窍之后,柳七不禁感叹丐帮创立者当真是个武学奇才! 以这种偷梁换柱的方式来歪解曲意。 苦,自然是真正的叫花子给吃了。 但是丐帮却掌握了“乞丐”二字的定义权。 甭管你武功是不是绝顶,平日的生活是不是骄奢淫逸,只要伱是丐帮中人,那就是乞丐! 以后无论是恃强凌弱还是强取豪夺,都不会影响到自己的武道之心。 在青城,太乙这些道家门派为了修心而远离俗世的时候,丐帮早已携百万弟子席卷天下了,也难怪一直以来丐帮都是江湖中数得着的豪门大派。 …… 柳七刚从客栈出来,突然就察觉到远处传来了杂乱的声响。 紧接着便看见街上人仰马翻,一道身影从楼顶一跃而下,丝毫不顾及路上的行人,所到之处人仰马翻哀嚎遍地。 “张阳,哪里跑!”一声厉喝响彻长街,旋即楼顶之上四道人影浮现,其中三人飞身而下,来到了长街上。 似是瞧见了街上行人哀嚎遍地,三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露出了犹豫之色。 而留在楼顶之上的那人看见三人突然停下,当即厉声质问道:“清儿,还等什么,赶紧去追那叛徒!” 于此同时说话之人眼瞳微缩,目光掠过街面上仓皇闪避的人群,锁定了正在逃窜的那道身影。 但随后他余光似是发现了什么,眼瞳微颤地的同时,脸色也是大变。 “竟然是她!” 柳七感觉到了有人在窥视自己,当即昂首望去,旋即看清了楼顶上那人的面容。 还真是有缘啊! 楼顶上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四小飞鹤之一的李飞翎。 当初若非他用鹤羽神针伤了柳七,柳七也不至于一怒之下反身杀回取他性命,最终导致四小飞鹤中的林雁归当了替死鬼,死在了柳七刀下。 而李飞翎看到柳七之后心神慌乱,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自己正在追拿门中叛徒。 而刚刚被他质问为何停下的三人此时已朝着那逃窜之人追去。 柳七视线缓缓挪至三人身上,惊讶地发现这三位竟然也是老熟人。 为首女子满面寒霜手持长剑,正是此前在沧州就见过的宋清儿。 一个圆脸的少女手中掌着一杆与她人差不多长的长剑,一个鸡窝头的少年郎,分别在宋清儿的左右。 作为沧州时期就有缘见过她们的柳七,还记得两人的名字。 圆脸的姑娘名叫程珍珍,其父亲是当年禁军的枪法教头。 而鸡窝头的少年郎则是被宋清儿和程珍珍唤作小江的丐帮弟子。 (本章完) ------------ 第79章 清理门户 三人较之以前武功似乎精进了不少,一眨眼的功夫便追上了那仓皇逃窜的男子。 宋清儿一马当先,追至对方身后不到五步位置,随即纵身而起往前掠去,脚下在那人肩上用力一点,而后借着反震的力道稳稳落在前面,最后回身一剑抵在了那人的咽喉处! “张师叔,束手就擒吧!”宋清儿面沉似水,语气冷冰冰地说道。 “清儿,就连你也要对师叔我刀剑相向吗?”被宋清儿以剑抵住咽喉的男人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随后声音嘶哑地说道。 宋清儿很显然被对方的话影响到了,持剑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也就是这片刻的松懈,刚刚还面露苦笑的男人忽然眼中精芒暴现,垂于身侧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经抬到了咽喉的位置,紧紧攥住长剑的同时,右手陡然并作掌势,印向了宋清儿。 “大姐小心!” 惊呼声传来的同时,一道身影疾掠而来,正是鸡窝头的丐帮弟子小江,只见其长臂探出,不偏不倚地拦在了宋清儿的身前,挡下了对方一掌。 咔嚓。 柳七听到了一声极为清脆的声响,鸡窝头的少年抱着已经扭曲的右臂踉跄地朝后退去。 眼看着小江为了救自己受伤,宋清儿眼中怒火几欲喷出,瞬间将同门师徒之情尽皆抛之脑后,手中长剑一抖,如同灵蛇吐信般点向了对方。 “张阳,你这无耻小人!” 张阳听着宋清儿发了疯似的怒吼,脸色冷峻地冷笑了一声,随后双臂摊开一震,身形朝后划去,躲开了宋清儿的长剑。 但他还未站定,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饱含怒意的“呀”! 紧接着眼角余光瞥见一抹寒芒绽放,张阳心中一凛,仓惶回身躲避,目视着寒光熠熠的枪刃从自己身前斜穿而过。 眼见程珍珍长枪逼停了张阳,宋清儿心中高喊了一声“好”,随后马不停蹄地抬剑杀来,这一次她携怒而来不再手下留情,几乎每一剑都奔着对方的要害而去。 三人缠斗在一起,程珍珍虽然身材娇小,但手中一柄长枪却是使得大开大合,不难看出有军中武功的影子。 当然宋清儿才是两人之中的主力,她手中一柄长剑快若迅雷,密不透风地剑招压得对方疲于应付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三人的战局几乎霸占了四分之一的街道,柳七一行则干脆站在了酒楼的门口,双手环抱在身前,欣赏着“老朋友”的表演。 但热闹看了不到一会儿,原本站在房顶上观望的李飞翎飘然而至。 正疲于应付宋清儿与程珍珍的张阳余光瞥见李飞翎,心中顿时生起了一阵慌乱,也因此影响到了他的动作,仅仅是慢了半步,便被宋清儿一剑刺中了小腹。 “哇!” 在围观众人的一阵惊呼声中,宋清儿咬牙狠狠地握住剑柄往前送去,直至剑刃从张阳的后背穿出,随后才猛地一抽,张阳捂着伤口凄厉地惨叫了一声,便被宋清儿抽剑时的力道往前推去,他双腿一个踉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张阳还未从伤口的剧痛中反应过来,突然又感觉到脖子上一紧,随后眼眸一垂,便看见了搭在自己脖颈上的剑。 “清儿,暂且留他一命!”李飞翎看见宋清儿已经将张阳拿下,生怕她一怒之下将人给杀了,遂赶紧出声,同时纵身往前掠去,来到了宋清儿的身边。 见宋清儿只是将剑搭在张阳的脖子上并无杀他的意思,李飞翎顿时松了一口气。 而程珍珍此时已经收起长枪,跑到了鸡窝头的小江身边,眼眶泛着泪花检查着他的伤势。 鸡窝头的小江面无血色,但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轻声安慰着程珍珍。 李飞翎深深地看了一眼跪倒在地上的男人,本想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发现四面人群沸沸,随即脸色一沉,而后昂首环顾四方的同时朗声说道: “诸位,今日是我们飞羽山庄清理门户,还望各位朋友能行个方便,日后我们飞羽山庄定有重谢。” 这就是出言赶客的意思了。 好在是周围的江湖人士也多,听得出李飞翎言下之意,再加上也忌惮飞羽山庄的名声,于是一会儿的功夫,围观的人就散了个干干净净。 “表妹,不如咱们也先离开吧?” 陶之礼和陶之妍兄妹俩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热闹也看完了,于是打算拉着柳七一起离开。 柳七微微颔首,正欲迈步离开,却没想人群散去后,原本跪倒在地的张阳瞥见了柳七,当看见柳七的刹那,面如死灰的张阳双目瞬间瞪圆,似是看到了一丝希望。 “江寄余卑鄙无耻杀兄弑友,还望柳姑娘仗义出手,为武林除了这一祸害!” 张阳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地吼道。 李飞翎闻声的瞬间脸色大变,在张阳开口的瞬间便想要出手制止,但又碍于不能取他性命,所以出手时动作一瞬的迟疑,最终让张阳将这句话给喊了出来! 砰! 李飞翎一指点在了张阳的胸口,原本跪着的张阳突然表情一僵,随后侧身倒在了地上。 街上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李飞翎不敢直视柳七所在的位置,只能以余光慢慢地挪去,当他看见柳七赫然已经停下脚步的同时,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至于宋清儿她们三人,在张阳喊出那句话后,三人的目光便齐齐聚在了柳七的身上,同时又不约而同地眉头一皱,似是陷入了思忖之中。 最终还是程珍珍最先回想起来,原本弯弯的双眼瞬间瞪圆:“是你!” 宋清儿和小江只是觉得柳七有些眼熟,一时之间也没往沧州的事去想。 柳七则是十分坦然地转身面对着惊呼出声的程珍珍,继而轻声问候道:“自沧州一别,三位看来过得还不错!” 柳七的话倒也不是客气,至少眼前这个程珍珍,脸比以前肉眼可见地圆润了几分。 柳七提到沧州后,宋清儿和小江才瞬间回想起来,随后极为默契地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当初那個被她们绑错了的娇滴滴的官家小姐,竟然会是江湖上威名赫赫的霸王! 眼看着三人皆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柳七便将目光缓缓挪至了李飞翎的身上。 此时李飞翎也知道逃不过了,早在柳七与三人问候之时,便已侧过身来正对着柳七,直至柳七目光扫来,他当即心中一凛,随后咬了咬牙,躬身抱拳道:“见过柳姑娘。” 看着对方弓腰垂首的姿态,柳七淡淡地说道:“这人怎么回事?” 柳七口中的“这人”自然指的是倒在地上的张阳。 李飞翎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当柳七问出口时,背后仍是冷汗直冒,他依旧保持着弓腰垂首的姿态,沉声回道:“此人名叫张阳,是家师的师弟。” 柳七闻言眼眸微动,沉默片刻之后,冷冷道:“将他穴道解开。” “这……”李飞翎身形微颤,但却没有出手解穴的意思。 柳七眸光微冷,再次重复道:“将他穴道解开。” 话音刚落李飞翎只觉得自身如坠冰窖,呼吸也随之一窒,周遭的空气仿佛都被冻结了一般! 在生死的边缘,李飞翎没有丝毫的迟疑选择了按照柳七的话办事,利落地屈身下来伸手在张阳的身上点了一下。 “咳咳咳……”随着穴道被解开,原本如雕塑一般纹丝不动的张阳开始捂着小腹的伤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直到缓过气后,他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继而微微昂首,带着如获重生的笑容看向了柳七。 “这么说来,那日的巨舰,应当就是你们的手笔咯?” 但没想到柳七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张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紧接着眼瞳开始疯狂地闪动,不敢直视柳七冷冽的双眸。 柳七说得没错,那日的巨舰的确是张阳他们安排的,为的就是要彻底激怒柳七,好让她与江寄余不死不休。 “柳姑娘,那日的事的确是总门内的叛徒所为,那日回来之后师傅便下令清理门户,张阳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就是幕后主使之一。”李飞翎听见柳七提起那日巨舰之事,便主动出言解释道。 “哈哈哈……” 结果话音刚落,瘫坐在地上的张阳突然仰头大笑,似是在嘲笑李飞翎刚刚所言。 “你笑什么!”李飞翎脸色一寒,厉声质问道。 “笑什么,当然是笑你和江寄余不愧是师徒,一样的卑鄙无耻,一样的阴险小人!”张阳脸上怒声呵斥道,眼中再无刚刚的闪躲之色,但眼底深处隐隐能看出一抹绝望。、 “没错,那日就是我设下的计!”张阳猛地扭过头来看向柳七,但在与柳七目光对上的瞬间,身躯不由得颤抖了一下,但随后他还是咬牙高声回道。 “我知道那船撞不死你柳七,可没想到江寄余竟然会提前察觉……哼哼!”张阳冷哼了两声,接着说道,“柳霸王,你我绝非敌人,恰恰相反地,我们之间可是有着相同的目标,那就是让江寄余,死!” 说着他冷冷地一瞥李飞翎等三人,继而阴恻恻地说道:“这些人都是江寄余的孝子贤孙,伱杀了他们,江寄余一定会感到痛心,说不定还能乱了他的道心!” 柳七眼神毫无一丝波澜,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张阳被柳七的目光看得心底有些发麻。 “住嘴……”李飞翎本想喝止张阳,结果话刚出口突然身前一道劲风袭来,紧接着他便感觉到肩头一痛,随后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不但开不了口,而且连动也不能动了。 柳七缓缓放下了手,继而凝视着张阳,轻声说道:“接着往下说。” 张阳看见柳七出手点住了李飞翎,脸上顿时露出狂喜之色:“好,好,好!” “飞翎师兄!”看着李飞翎突然被点住,宋清儿正欲抬剑上前,却被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的程珍珍和小江死死拉住。 “大姐不要冲动,我们连她是如何点住飞翎师兄的,都没有看清啊!”小江强忍着胳膊不断传来的剧痛,声音沙哑地劝阻道。 而此时张阳则是神色癫狂地说道:“柳姑娘可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位武功绝顶的高手恨不能将江寄余大卸八块,只要霸王你点头,我就可以带你去见他,你们二人联手,江寄余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柳七双眸渐凝,随即双臂缓缓背至身后,继而俯首轻声道:“好啊。” 说罢,她迈步朝着张阳盈盈而去,走至对方身边时,突然伸手在其肩头轻轻拍了一下。 张阳瞬间感觉到一股温凉的气息灌入体内,随后小腹的痛意顷刻间消散无影,他当即一跃而起,原地蹦了两下,感觉无碍之后顿时喜出望外! “多谢霸王出手相救!” 柳七看都未看他一眼:“带我去见他。” “好!”张阳一口应下,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了被柳七点住的李飞翎。 正当他想要做些什么之时,突然耳边传来了柳七略显冰冷的声音:“你若是再耽搁一会儿,我保证你人头落地!” 张阳心中一凛,原本已经并作掌势的右手悄然缩入了袖中,随后扭身对着柳七赔笑道:“霸王无需着急,我这就去带您去见那位高手!” 嗖!嗖! 张阳与柳七接连闪身离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飞翎师兄,你没事吧?” 宋清儿赶紧挣脱了程珍珍和小江,上前查看李飞翎的情况,李飞翎浑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珠子可以自由挪动,拼命地冲着宋清儿使眼色。 宋清儿心中乱如麻自然是难以看出李飞翎的意思,而一旁的程珍珍则是领悟到了,于是连忙出言提醒道:“大姐,赶紧带着飞翎师兄回山庄!” 宋清儿瞬间醒悟。 是啊,现在说不定只有师傅能够解开师兄身上的穴道! 于是宋清儿和程珍珍二人抬着李飞翎飞奔而去,小江则是一只手环抱着两人的兵器紧随其后。 至于陶之礼和陶之妍兄妹俩,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难不成你还担心表妹会吃亏?”陶之礼无奈地回道,“咱们还是先回去,告诉姑姑他们吧。” …… (本章完) ------------ 第80章 疯子 宋清儿三人带着李飞翎很快便回到了飞羽山庄,正在山庄内处理事务的方青鸾听说后匆匆赶来,当她可见躺在地上的李飞翎只能冲着自己转动着眼瞳时,不由得脸色一变。 “清儿,到底怎么回事,是谁点住了飞翎?”方青鸾蹲下来伸手搭住了李飞翎的脉门,发现李飞翎只是被人以精纯的内力封住了全身大部分穴道,并无其他伤势后,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询问起一旁的宋清儿。 宋清儿忙将刚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了方青鸾。 当方青鸾听到对李飞翎下手的竟然是柳七后,原本平静的双眸中明显闪过了一丝慌乱。 身为当初的当事人之一,方青鸾可是知道李飞翎与柳七之间的恩怨纠葛。 当初正是李飞翎以鹤羽神针暗算了已经逃出她们四小飞鹤包围的柳七,导致对方一怒之下反身杀回,最终林师弟替李飞翎挡了一刀,命丧柳七之手,四小飞鹤只剩三人。 自从宫中之乱知晓柳七的身份后,方青鸾几乎每天都在关注着江湖上与柳七相关的讯息,她深知这位武林新崛起,威名赫赫的“霸王”是个睚眦必报之人。 可她竟然放过了李师弟? 方青鸾心中除了庆幸之外,不免也有些疑惑,这与她想象中的柳七有些不大一样。 “方师姐,你快快救李师兄啊,他已经这样快半个时辰了!”宋清儿满脸焦急地说道。 通常而言,一个人若是被点住超过一个时辰,纵使解开了穴道,也会留下难以治愈的内伤。 方青鸾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随后摇了摇头:“我刚刚已经试过了,封住飞翎几处要穴的真气太过精纯,一时半会儿我也无法解开,现如今之计,唯有去请师傅出手了!” 可是…… 方青鸾眼神复杂地看向了后山的方向。 宋清儿闻言当即急声催促道:“方师姐,既然如此,咱们赶紧带着李师兄去找庄主师伯。” 哪有这么简单! 方青鸾心中暗叹一声,目光沉沉地看向了躺在地上的李飞翎。 李飞翎此时一双眼睛也死死地盯着方青鸾,虽然不能开口说话,但眼中却是透露出决然之色。 作为朝夕相处的同门,方青鸾岂能看不出李飞翎眼中的深意。 她都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柳七故意设下的圈套,偏偏就挑在这個时候对李飞翎下了手! “师姐,难不成庄主他老人家不在?”宋清儿看出了方青鸾的犹豫,声音有些发颤地问道。 方青鸾双眸缓缓闭合了一下,随后沉声说道:“随我来吧!” 小江和程珍珍因为不是飞羽山庄的弟子,所以干脆留在了前院养伤休息。 方青鸾则是带着宋清儿,以及两个山庄弟子抬着李飞翎来到了后山江寄余闭关之处。 她打开了通往禁室的门后,孤身一人先走了进去,没多会儿便再次走了出来,脸色阴沉地示意留在外面的宋清儿等人将李飞翎抬进去。 宋清儿和另外两个飞羽山庄弟子将李飞翎送去后便在方青鸾的冷声催促下退了出来。 随着时间渐渐推移,宋清儿开始有些站立难安,来回地踱着步,时不时扭头一脸紧张地看向通往禁室的石门。 而此刻在禁室之内,被冰冷泉水环绕的石台上,李飞翎单膝跪在江寄余的身前,颤声道:“师傅……您不该救弟子啊!” 江寄余缓缓收功之后,望着眼前紧埋着头的弟子,冷峻的脸上少见地露出了一丝笑容:“飞翎你啊,日后还是得好好磨一磨心性。” “柳七她若真存着通过你来损耗为师修为的心思,又何必要答应等上一段时日呢。” 江寄余摇了摇头,接着轻声说道:“你这孩子本性倒是不坏,只是出身商贾,有时候太工于算计,殊不知算来算去,最终得不偿失的只有自己。” “青鸾,那些‘叛逆之辈’可都清理干净了?”江寄余昂首看向了正在入口候着的方青鸾,继而沉声问道。 方青鸾应声抱拳朗声回道:“除了张阳师叔外,其余所有人都已顺利拿下,只不过……” 她迟疑了片刻,接着说道:“冯师叔和赵师兄负隅顽抗,大师兄没能收住手。” 江寄余闻言眼底瞬间涌出一抹深意,随即抬起手轻轻晃了晃:“事已至此,将其他人废掉武功逐出山门即可,倘若还有人心怀不满……格杀勿论!” 方青鸾躬身抱拳:“是!” 对方青鸾交代完后,江寄余见李飞翎仍然跪在面前,便主动伸手扶住其双臂将其托了起来,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已经无事了,就去帮你师姐做事吧。” “可是……”李飞翎犹豫道,“张师叔他?” 江寄余嘴角当即露出了一抹冷笑:“张阳?他莫非真的以为柳七会像那些蠢货一样任由他摆布,就让他去吧,若不亲自感受感受,还真以为霸王只是徒有虚名!” 李飞翎看着江寄余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何感觉有些不寒而栗,他小声地问道:“师傅您的意思是……柳七不会和那些人联手?” 联手? 江寄余眸光微凝,眼前又浮现出柳七悬于江面,一刀斩断巨舰的景象。 他随即摇了摇头:“她柳七若真是会与别人联手的人,就不会有霸王这个名号了。” …… 当方青鸾和李飞翎从禁室中出来时,门口焦急等待的宋清儿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李飞翎安抚好宋清儿并将其送走之后,见四下无人,对着方青鸾沉声道:“方师姐,师傅是不是受伤了?” 方青鸾抬眸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迈步离开了。 李飞翎见状脸色一沉,也紧跟在方青鸾的身后而去。 飞羽山庄在外人看来依旧是一片宁静祥和,但唯有内部的弟子知道,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的腥风血雨。 门中近三成的长老被打成了“叛逆之辈”,关键其中大部分长老都是门中颇有威望的老人,与现任庄主江寄余是同一时代的人。 这些“叛逆”除了少部分逃走和身死外,其余的都被关押在了一间堆放柴火的院子里,由四小飞鹤之首的独孤鸣亲自带人看守。 当方青鸾带着李飞翎来到这里,向独孤鸣传达了江寄余的意思后,独孤鸣不禁眉头一皱,继而不满道:“这样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方青鸾轻声回道:“大抵是师傅他老人家念在多年同门之谊,不忍对他们下手吧。” 独孤鸣冷笑道:“他们投靠外人,暗中设计谋害师傅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同门之谊?” 方青鸾沉默了片刻,随后轻叹道:“都是上一辈的恩怨,师傅的意思是一切就到此为止了,大师兄,按照师傅的意思去办吧。” 独孤鸣虽说觉得这样的处置有些过于仁慈,但知晓是江寄余的意思,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遂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随后独孤鸣看向了站在方青鸾身侧的李飞翎:“飞翎你不是去追张阳了吗,他人呢,莫不是被你给杀了?” 李飞翎闻言面露苦笑,随即将今日发生的事告诉了独孤鸣。 而当独孤鸣听到江寄余出手为李飞翎解穴后,当即扭头对着方青鸾怒声喝道:“青鸾你明知道师傅有伤在身,为何还要……” “行了,别在我这干吼了,赶紧去将那些人处理干净,然后远远送走。”方青鸾明显不想和独孤鸣过多解释,当即横眉冷声道,“整个山庄上下就没一个省心的!” 虽然独孤鸣比方青鸾年长几岁,武功也在她之上,但当方青鸾面露不耐后,独孤鸣的脸色明显有些发怵。 目送着独孤鸣离开了房间,李飞翎才对着已经坐下的方青鸾问道:“方师姐,现在总可以告诉我,这次针对咱们飞羽山庄的幕后主使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何这么多长老都被蛊惑背叛了师门!” 飞羽山庄几乎是一夜之间出现了这么多的叛徒,哪怕是李飞翎,在追拿这些叛徒的过程中,也是一头雾水。 他始终不明白为何张阳这些门中德高望重的长老会突然背叛师门,江湖上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 李飞翎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因为对方青鸾不满,而张阳之前对柳七说的话也让他彻底明白了,这些人就是冲着师傅他老人家去的! 方青鸾也在犹豫该不该告诉李飞翎。 四小飞鹤虽然一向同进同出,但实际上独孤鸣和方青鸾早已接触到了飞羽山庄大部分核心业务,并且在江寄余的授意下,方青鸾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庄主。 犹豫半响之后,方青鸾缓缓吐了一口气,继而沉声道:“飞翎,伱还记得大师伯吗?” “大师伯?他不是已经死在海外了吗?”李飞翎皱眉道。 方青鸾摇了摇头,说出一句让李飞翎目瞪口呆的话。 “大师伯没死,他回来就是取师傅之位而代之,所以你现在明白为何有这么多长老会背叛师傅了吧!” 李飞翎愣在了原地。 他终于明白了。 大师伯是师祖的独子,是当年飞羽山庄的少庄主,也正是因为大师伯死在了海外,师傅才能以师祖唯一亲传弟子的身份接手山庄。 难怪会有这么多长老牵涉其中 原来在他们眼中根本就没有背叛飞羽山庄,只是背叛了江寄余! …… 张阳在屋檐上快速穿行着,虽然小腹伤口依旧有些隐隐作痛,但死里逃生的张阳丝毫不在乎这一点微不足道的痛楚。 不多会儿,张阳翻过城墙了,落地之后停下脚步往后看了一眼,直至发现身后并无人跟来,眉头微皱的同时,眼中眸光闪烁。 随后他再次施展身法,朝着不远处的树林而去。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张阳在一间农家小院前站定,他有些紧张地环顾四周,发现四下无人后便推开了篱笆门进入了院子。 “大师兄,是我。”张阳站在茅屋门口冲着里面小声喊道。 砰! 突然,房门被撞开,一道劲风狂涌而出。 张阳也被突如其来的劲风给吓了一跳,他迅速横臂在眼前,随后竟是被劲风卷得朝后连连退去,直至到了院子中央的位置方才勉强站定! “大师兄,是我,小阳子!”张阳放下双臂,焦急地冲着屋内大声喊道。 “小阳子?”屋内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一道身影在门口浮现,随着劲风平歇,门口的身影露出了清晰的面容。 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野人! “这就是口中的高手?” 张阳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心中一凛的同时猛地回头看去,只见柳七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小院的篱笆外面。 柳七视线落在了茅屋门口的“野人”身上。 她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涌动的真气十分精纯,单以真气而言,确是一位绝顶高手。 但是…… 哪有绝顶高手连自己的真气都无法收敛的! 很明显,这个野人对于自身真气的控制,甚至还不如一个一流之境的高手! 对于这样的人,柳七连出刀的兴趣都没有。 “小阳子!”野人突然扭动着脖子,似是看向了柳七的方向,随后发出了愤怒的吼声,“你也要害我!” “大师兄,这人不是……”张阳见连忙想要开口解释,却被突然涌来的劲风给撞了个满怀。 他只觉得胸口一痛,随后“噗”的一口血喷出,整个人朝后抛飞而出,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在张阳闭眼的前一秒,他看见状若野人的大师兄已经冲到了柳七的面前。 砰!砰! 柳七与对方连对两掌,脚下寸毫未动。 而那刚刚还气势汹汹的野人在对完两掌后,身上的气势瞬间一颓,口中“呜哇呜哇”地狂叫着往后退去,直到“轰隆”一声,将身后的茅屋给撞地轰然倒塌! 嘭! 尘土碎木应声散开,随后烟尘散去,露出了野人披头散发的身形。 “呼呼……”野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掩藏于乱发之下的双眼似是紧紧盯着柳七所在的方向。 感觉到对方周身的真气渐渐敛于体内,原本已经转过身去的柳七不禁缓缓侧过身来,抬眸看向了站在倒塌的茅屋中央的野人。 “是……江寄余……派你来的?”野人终于开口说了话,声音低沉沙哑有些含糊不清,像是初学说话的婴孩一般。 “不是。”柳七已经转过身来面对着野人,轻声说道。 (本章完) ------------ 第81章 银钱使 “不是,不是……”对方似是再度陷入了癫狂的状态,口中不断重复着柳七的话,原本周身已经渐渐平稳的气息又一次变得动荡起来。 柳七眼睑微垂:“这位……大叔,脑子不好,就别学人出来闯荡江湖啊!” 本以为既然敢找江寄余的麻烦,纵使不是绝顶高手,也该是顶尖中最靠前的一批,没曾想是最后出现她面前的会是个疯子。 真是白跑了这么一趟! 柳七摇了摇头,眼看着对方周身气息越来越紊乱,便默默地转过身,准备离开了。 也不知是柳七的这句话起了作用,还是对方混乱的脑子突然一下子清醒过来,原本周身动荡的气息刹那间敛于体内。 柳七感受到了身后气息的变化,却没有选择回身,而是微微侧首,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 只见那人突然扒开了遮住脸庞的乱发,出乎柳七意料的是,其乱糟糟的头发之下遮掩着的不是一张满是污垢的脸,相反其露出的面容白白净净,看起来至多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 刚刚称呼对方为大叔似乎有些草率了。 柳七也很快发现了对方脸上的异样,其双眸似乎与常人不同,整个瞳孔呈现出垂直的状态,而且细长的眼瞳竟然散发着幽绿色的光芒。 这玩意儿……还算是人吗? 正当柳七想要扭头细看之际,对方突然脚下用力一跺原地凌空而起,随后“腾腾”几下踏空而去,眨眼的功夫便彻底消失在了远方。 柳七也没打算去追,即便刚刚对方看起来已经控制住了自身溢散的真气,但在柳七眼中,对方依旧没有达到值得自己出手的水平。 况且这个疯子真的会是故意挑起自己与江寄余之间纠纷的幕后黑手? 柳七微微昂首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脑海中浮现的是刚刚对方双眼散发出幽绿色光芒的画面。 正当此时,突然耳边传来了一阵“咳咳咳”的声响。 柳七收敛思绪扭头看去,只见刚刚被打晕的张阳此时已经醒了过来,正瘫坐在地上,双臂软绵绵地垂落在两侧,口中不断发出痛苦的咳嗽声。 张阳奋力地想要举起双臂,但除了剧烈的疼痛之外,两条手臂没有任何的反应,他瞬间回想起刚刚自己以双臂抵挡着大师兄打出的劲风,脸上便露出了凄然之色。 “刚刚那人,是你的大师兄?”柳七平静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张阳脸上除了凄然之色再无其他表情,他闭着双眼点了点头:“看来柳姑娘刚刚都看见了,那人的确就是在下的大师兄齐瀚文,也是当年师傅他老人家唯一的儿子!” 柳七沉吟片刻之后,语气淡然地说道:“他不如江寄余。” “呵呵呵……”没曾想张阳闻言竟是不加掩饰地冷笑出声,“若非大师兄被困海外孤岛近三十载,这飞羽山庄又岂会落入江寄余那个无耻小人之手!” “咳咳咳……”结果话音刚落,张阳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随后脸色突然涨红,继而一口黑血“哇”地吐了一地。 柳七瞥见了张阳身下的血块,知晓他的五脏六腑已碎,命不久矣,便淡淡地说道:“你如此推崇大师兄,可偏偏却死在了他手里。” 张阳咧嘴露出了释然地笑容:“我这条命本来就是大师兄给的,若不是他,可能我当年就冻死在了荒郊野外。” 柳七静静地看着他,没曾想这么一個无名小卒竟然会对生死如此的坦然。 当然,张阳身为曾经飞羽山庄的长老,与江寄余同辈的存在,无名小卒四个字着实有些不适合。 “我可以告诉你,江寄余此时已经身负重伤,你若是想杀他,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张阳眼中的生机正在不断流逝,他脑袋渐渐歪向了一侧,对着柳七笑着道。 柳七摇了摇头:“我已经答应了江寄余,会待他将手头上的事处理好后,再行应战。” 张阳笑容瞬间消失,脸上蒙上了一层死气沉沉地黑气,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歇斯底里地怒声道:“为什么,现在明明是最好的机会,我们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才让江寄余……” 张阳突然双目圆瞪,挺直了腰杆,随后身躯一软,倒了下去。 柳七看着死不瞑目的张阳,轻声道:“与你一样,我也有视之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话音刚落,柳七突然扭过身来,面对着茂密的树林,抬眸的瞬间眼中精芒爆现,继而双唇微张:“看够了,就滚出来吧!” 簌簌簌…… 她的声音仿佛一阵狂风从林间席卷而过,震得树叶簌簌作响! 随着声音渐渐平息,柳七看见无人回应,旋即缓缓闭上眼睛,掩于袖筒之中的左手陡然抬至身前,朝着某个方向五指微曲,一道劲风瞬间自掌心涌出。 嘭!嘭!嘭! 柳七掌心所对的方向,几颗参天大树的树干接连爆裂开来,直至最后一颗三四人合抱的树干被震碎的瞬间,一道人影自树后飞快地掠去。 正当其掠出几步之时,柳七探出的左手忽然一震,对方疾掠而出的身形突然停在了半空之中,伴随着“呼”的一声,只见对方身形犹如提线木偶一般迅速朝着柳七所在的位置滑来。 “七杀,手下留情!” 对方背对着柳七一阵手舞足蹈似是想挣脱开来,却发现无论怎么挣扎都是徒劳后,回首看见了已经近在咫尺的柳七,当即面色大变,高声喊道。 听到对方口中所喊,柳七眼眸微敛,旋即微曲的五指突然握成拳,对方不断滑来的身形在距离柳七不足十步的位置戛然而止! “呼……”眼见着自己身形突然停住,那人不由得长舒一口气了,但随后眼前似有光影闪烁,再一抬首赫然发现身前已经多出了一人! “你……” 柳七目光一扫此人平平无奇的面容,当即冷声打断了他的话语:“黒狱门的人?”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七杀”这个称呼了! 站在柳七面前之人体型微胖,上唇两边各有一撇小胡子,再加上贼眉鼠眼的模样,更是平添了几分猥琐。 “七杀,”对方脸上挤出了讨好地笑容,“咱们可是一家人啊,我叫王大千,在黒狱门中代号‘贪狼’,现在是江南万利钱庄的掌柜!” 说罢似是害怕柳七不信,王大千还赶忙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巴掌大小的黑色令牌呈到了柳七的面前。 “你看,这是我的‘贪狼’令,眼熟吧?”王大千小心翼翼地说道。 柳七冷眼看着他,并未说话。 王大千感觉到了柳七眼中的寒意,不由得浑身一抖,脸上的肥肉也随之颤了几颤,他缩了缩脑袋,赶忙说道:“刚刚张阳说的话你也听见了,我送伱的这份礼物,你应该很喜欢才是。” 王大千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柳七的表情。 柳七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江寄余受伤,是你所为?” 见柳七终于开了口,王大千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拍着胸口喘着气回道:“我哪有本事能伤了江寄余,都是那个齐瀚文的功劳,这老小子被困在了海外几十年,连话都快说不好了,偏偏一身武功丝毫不见落下?” 刚刚那个疯子齐瀚文伤了江寄余? 这怎么可能? 江寄余怎么说也是绝顶高手,刚刚那疯子虽说在清醒之后展现出的武功修为还算不错,但想要伤到江寄余,恐怕那点修为是不够的。 看来这其中还有隐情啊! 柳七看着眼前的猥琐胖子,双目微眯,凝声问道:“是磨刀老叟派你来的?” 王大千闻言瞬间双目张圆,继而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已经很久没有老叟的消息了,飞羽山庄和朝廷联手几乎将黒狱门在江南的势力连根拔起,我也是九死一生才侥幸逃了出来,手底下的游魂全都没了,我现在就是一孤家寡人。” “是嘛?”柳七显然不信,孤家寡人还有能力去设计江寄余。 “不瞒您说……”他悄摸地儿看了柳七一眼,随后低着头接着说道,“若不是为了保命,谁愿意给磨刀老叟那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卖命呢!” 说着王大千突然“扑通”一下跪倒在柳七面前,哭啼啼地说道:“看在你我曾经也算是同僚的份上,你可千万要救我一命啊!” …… 城中,万利钱庄。 柳七翘着二郎腿坐在房间的主位之上,王大千毕恭毕敬地亲手奉上了一杯茶。 柳七随手接过茶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继而轻声说道:“你意思是说是金山银海庄的人将齐瀚文交到了你手里,并且嘱咐你想办法去联系曾经与齐瀚文交好的同门,告诉他们齐瀚文还活着的消息?” “对,对,对。”王大千连连颔首回道。 按照王大千所言,是金山银海庄的人先一步在海外的孤岛上找到了齐瀚文,然后将其带回中原,紧接着在江南那么多人中偏偏选中了曾是黒狱门贪狼令主的王大千。 “王掌柜的。”柳七喝了一口茶后随口说道,“金山银海庄的人该不会已经知道了你以前的身份吧?” 王大千闻言瞬间身躯一僵,片刻之后他有气无力地回道:“柳姑娘您果然聪慧过人,金山银海庄的人的确在找到我的时候开口就点出了我贪狼令主的身份。” “不过他们也答应,在我帮他们做完这件事后,会带着我离开中原。” 柳七应声道:“这倒是个不错的去处,贪了黒狱门这么多钱,磨刀老叟想放过你都难啊!” 柳七有时候也不得不佩服,这个世上总归还是能人居多。 王大千身为贪狼令主,掌管黒狱门的钱财,却在黒狱门被朝廷与飞羽山庄联手剿灭之时,不但能够保全自身,还将黒狱门这十几年来积攒的钱财一并给吞了!” 王大千带着哭腔:“我总觉得金山银海庄的那些人不安好心,真要是随他们去了海外,到时候要死要活还不是他们一句话的事!” 柳七淡淡地说道:“我看你是舍不得这好不容易攒下的百万家产吧!” 王大千一时语塞,嘴角有些不自然地扯动了一下,随后心虚地低下了头。 柳七说的没错,他就是舍不得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百万家资。 王大千心中也在恨恨地骂着飞羽山庄的人,倒不是责怪他们对黒狱门下手,而是恨他们为何如此废物,这么多人连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都拿不下来! “金山银海庄为何要帮齐瀚文对付江寄余。”柳七突然开口问道。 王大千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情。 按照周宓的说法,金山银海庄孤悬海外,每逢中原遭遇重大变故他们才会从海上重返中原。 齐瀚文已经是个连话都说不顺畅的疯子,金山银海庄的人为何要帮他呢? …… 树林中已经被毁去的茅屋前,站着两个头戴面具的男人。 其中一人脸上的面具看起来像是一枚金色的铜钱,铜钱上的两个小方孔后露出了精芒闪烁的双眸。 他走至倒塌的茅屋近前,继而肃声说道:“看来齐瀚文没有死在柳七手里。” “是柳七放过了他?”另一个男人脸上带着的面具也是一枚铜钱,只是材质看来像是银质的。 金色铜钱面具人摇了摇头:“应当不是,柳七虽说出手狠辣且睚眦必报,但只要不主动招惹,她也不是滥杀无辜之辈。” “呵呵……手上血腥无数的人竟然还不是滥杀无辜之辈?”银色铜钱面具人冷笑道。 “银钱使!”金色铜钱面具人闻言回身冷言呵斥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现在是金山银海庄的银钱使,过去的种种身份都已经与你无关,倘若仍然放不下以前的恩怨,休怪我将你逐出门内!” 银钱使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片刻之后,银钱使主动开口问道:“接下来怎么办,齐瀚文不知去向,我们对付江寄余的手段又少了一个。” 他沉吟片刻之后,接着说道:“难不成真要等到柳七杀了他?” “不行!”金色铜钱面具人摇头道,“真到了那时候,柳七显然不会放任我们拿走那件东西。” “空桑仙舫的人现在何处?”金色铜钱面具人问道。 银钱使:“金钱使,别怪我没提醒你,那群女人可比柳七更难缠,你要引她们入局,无异于引火自焚。” 金钱使沉默片刻之后,长舒一口气道:“现如今之际只能寻求她们援手了,倘若不能顺利带回那件东西,你我就要像齐老庄主一样,被放逐海上自生自灭!” (本章完) ------------ 第82章 徒有虚名 柳七从万利钱庄回到长乐街的住处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柳十九怀抱着刀站在门口候着,直至看见柳七信步而来,不由得努努嘴:“你终于回来了。” 柳七脚下不停,朝着府内走去,随口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柳十九没好气地回道:“当然是等你啊,现在所有人都在正堂里等着呢,就怕你一去不回!” “今日有没有外人找上门来?”柳七边走边问道。 柳十九应声回道:“你出去后不久江南总督府派人送了一封请帖过来,然后申时左右,六扇门南衙的总捕头张松亲自造访,与你大伯在书房呆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离开了。” 此番大伯徐永元之所以会随柳七来到江南,是因为他已经应下总捕头林盛川的邀请,前来江南六扇门南衙任职。 张松算是徐永元的顶头上司,只是徐永元还未上任,这个顶头上司却亲自造访未来的下属,可见他也不单单是冲着徐永元本人来的。 果然有了名声之后,这种琐碎之事就渐渐多了起来。 柳七迈步走入正堂之后,便看见堂内的大部分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徐永定夫妇,以及站在他们身后的陶之礼和陶之妍兄妹俩。 陶之妍本想迎上来询问柳七今日去了何处,却还未来得及迈开步子,便被提前预判了她行为的陶之礼给拉住了。 陶之礼冲着陶之妍使了个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在陶之礼看来,柳七所接触的人或事,显然与他们不在同一层次,以他们兄妹俩这点微末道行,一旦卷入其中,无异于以卵击石。 况且陶之礼也隐隐看出来了,自己这位武功盖世的表妹,绝非优柔寡断之辈,倘若有一天他们兄妹俩被人挟持用来威胁表妹,表妹极大概率不会手下留情! 想到此处,陶之礼侧眸看向了已经走至柳七身边的姑姑陶氏,看着姑姑一脸担忧心疼的模样,陶之礼不禁有些唏嘘。 因为他有着强烈的预感,倘若将上述语境中的他们兄妹俩,换作姑姑和姑父,表妹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正随口回着陶氏的柳七感觉到了窥视的目光,旋即抬眸看向了陶之礼。 陶之礼心中顿时一惊,随后有些心虚地挪开了视线。 大伯徐永元寻了个单独与柳七交谈的契机,对他讲起来今日造访的两波客人。 得知柳十九已经将今日造访的两波人的身份告知柳七之后,徐永元便从袖中掏出了一封请帖递给了柳七。 “这是总督府派人送来的,说是孙霁云亲自所写的请帖。” 柳七打开请帖只看了一眼,便将请帖重新递回到徐永元的手里,随后自顾自地来到椅子旁坐下后说道:“推了吧。” 徐永元请帖收入袖中后微微颔首,显然对于柳七的决定并无异议,他笑呵呵地说道:“今日张总捕头还特意提醒了几句,说江南总督孙霁云不日将赴京履职,说不定以后要称呼他为孙首辅了!” 柳七回想着请帖上力透纸背的字迹,不禁问道:“此人会武功?” 徐永元笑着点了点头:“大齐自开国后朝中官员一直有习武的传统,据传这还是太祖皇帝时期流传下来的习惯。” “而且孙霁云出身的孙家,与咱们徐家一样,在江湖和朝堂之上皆有涉猎,祖上也出过小有名气的高手,家传剑法据说也颇为精妙。” “孙霁云后来又求学四海书院,在前任书院山长欧阳老先生的身边呆过一段时间,就是不知欧阳老庄主有没有传他武功。” 四海书院和四海山庄乃是一体两面。 书院专供读书人求学所用的地方,书院的老师多半是不会武功的普通儒生,柳湘湘和方若兰就读的就是四海书院。 而四海山庄就是完完全全的江湖门派,儒家武功的正统传承。 七星之一,人称“游龙点墨”的祝为同,便同时身兼四海书院的山长与四海山庄的庄主。 徐永元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对了,听张总捕头说,孙霁云与江寄余的关系莫逆,当年正是孙霁云从中牵线搭桥,才有了江寄余与傅青书的合作。” 柳七闻言眸光微敛,继而轻声说道:“看来这位张总捕头知道的还不少啊!” 徐永元颔首应道:“‘铁掌托天’张松当年也算是一方豪杰,靠着一双铁掌硬生生拦住了长乐帮南下的步伐,鼎盛时期铁掌帮也是帮众过万的一流势力。” 徐永元摇着头叹道:“后来朝廷一纸破武令,张松便解散了铁掌帮,带着一众核心弟子主动投靠了朝廷,林总捕头赴京后,张松接任南衙总捕头也算是众望所归。” 鼎盛时期能与长乐帮抗衡一二。 “铁掌托天”张松……柳七默默地记下了这個名字。 …… 翌日一早。 张松推开了身边温香软玉的身躯,从床上了坐了起来,随着被子滑落,露出了健硕的胸膛。 “大人——再睡一会儿嘛!”身旁的女人也醒了过来,柔若无骨的玉手缓缓攀上了张松赤裸的胸膛,轻轻摩挲着。 张松脸色微寒,直接拨开了女人的手,继而翻身起床,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冷冷说道:“看来是我平日太惯着你了。” 听出了张松语气中的冷意,床上的女人脸上妩媚的笑容瞬间凝固。 “呜呜呜……”在女人低声的抽噎中,张松漠然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自他接任南衙总捕头以后,便从城中的豪宅直接搬到了衙门里,为此家里面那几个美妾没少在他面前抱怨。 对此张松从来都是嗤之以鼻。 在凡夫俗子眼中,破旧的衙门当然比不上花费万金购买的豪宅! 但唯有张松自己知道,在他搬入衙门后,似乎终于找回来了一种失去了十几年的感觉……大权在握的感觉! 真怀念啊! 张松舔了舔嘴唇,仿佛又重新回到了当年那个万人之上的铁掌帮帮主身上。 嗯? 就在他路过衙门的校场时,突然脚下一停,随即侧眸看去,只见校场之上赫然伫立着一道倩影。 尽管是背对着自己,但那婀娜的身姿依旧是令张松的心神荡漾了一下。 莫不是衙门里谁人的家眷? 张松想到此时自己房间床上那个女人,不就是他从手下一个捕头手里抢来的吗,好像还是那个捕头青梅竹马的妻子。 张松越想越觉得小腹一阵火热,随即眼中精芒掠过,调转脚步,朝着校场走去。 柳七正站在武器架前,伸手摩挲着上面的钢刀,听到身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便知晓是自己的目标来了,于是收回手背于身后的同时,轻声说道: “可是张松?” 随着张松越走越近,那婀娜的背影也越发的清晰。 张松看着那犹如天鹅颈般白皙修长的后脖颈上纹路清晰的血管,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心想着这女人的皮囊摸起来定然让人爱不释手。 就在他距离那道令人魂牵梦绕的倩影不足十步的位置时,突然听到了柳七平淡的声音,张松瞬间感觉像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淋下,原本心中那团燥热的火焰也随之熄灭。 呼—— 张松双耳微颤,听到了身前劲风鼓荡的动静,旋即双臂抬至身前,双手十指已然并拢化作掌势,随后齐齐推出! 砰! 砰! 张松只来得及看清一只白皙修长的玉手,以极快的速度,如蜻蜓点水般在自己探出的两掌上接连点过。 随后张松便感觉到两股巨大的力量一前一后涌入了自己的双掌之中,随着这股恐怖的力量突破了他以真气形成的屏障,灌入手臂的筋脉之中时,张松露出了骇然之色。 噗—— 张松一口血雾喷出,随后身形止不住地朝后滑去,双脚在坚硬的石板上摩擦出“滋滋”的声响。 一直滑到了校场的边缘,张松紧咬着牙关却始终停不下来,最终只能任由自己的身躯犹如一发离弦之箭从校场边缘射出,最后在距离校场二十步外的青石板小路上踉跄地站住。 咔嚓! 张松站定之后,听到了脚下传来的脆响声,不禁垂眸看去,只见脚下的青石板已然皲裂。 他双目微张,随后脸色一红,“哇”的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铁掌托天……张松。” 张松耳边声音传来,对方似乎在说到自己名字时,有意地拉长了语调。 他昂首看去,只见刚刚还在校场中央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边缘,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眼中尽是淡然之色。 “柳……七。”张松看着女人近乎完美的容颜,但向来好美色的他此时心中却生不起一丝的邪念,只因他已猜出了这女人的身份! 霸王,柳七! 张松几乎是将后槽牙给咬碎了,才将颤抖的双臂垂落在了身侧,随后望着校场边缘负手而立的柳七,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不知在下有何得罪之处,还望姑娘不吝告之,在下一定悉心改过!” “你倒是能屈能伸啊,难怪在江湖和朝堂都能混出名堂来。”柳七语气淡淡地说道,“不过今日来此不是因为伱得罪了我,仅仅只是想试试你的武功而已。” 柳七眼眸微垂,看着自己白皙的右手,旋即默然不语地摇了摇头。 刚刚自己那一掌虽说已经用了九成的力道,但这个张松却连一掌都接不下。 “铁掌托天”,徒有虚名罢了! 柳七瞬间没了兴趣,随后转过身来脚下轻点,凌空而去。 张松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眨眼间柳七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他脸色青白变幻,最后脸上又涌出一股不正常的绯红,继而俯身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 六扇门衙门。 穿着捕头服的徐永元正在衙门大堂中来回走动着,他已经在此等了快一个时辰,按理说张松应该早就上衙了才是,可偏偏直至现在都没有出现。 衙门里其他的捕头对此也是感到好奇,心想着总捕头平日里什么时候上衙迟到过,就算是刮风下雨大雪纷飞,那也是照常上衙不误。 今日倒是奇了怪了。 “徐捕头,我这就派人去看看,说不定是来的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 “多谢了。”徐永元拱手谢道。 结果派出去的人还未走出大堂,张松便迈步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总捕头!”衙门里的一众捕头捕快纷纷行礼道。 徐永元也同样抱拳行礼,只是当他抬头时发现张松正目光沉凝地盯着自己。 而且…… 正当徐永元眉头微皱发现不对时,一旁的捕头也已发现了张松脸上的异样,当即出言关切道:“总捕头,您的脸色为何如此苍白?” 话音刚落,张松脸色越发苍白了几分,随后他冲着众人挥了挥手:“都出去吧。” “徐捕头,麻烦……您留一步说话。”张松叫住了徐永元。 待到衙门大堂里只剩下了张松和徐永元,张松方才缓缓舒出一口气,随后指着一旁的椅子说道:“徐捕头,还请坐下说话。” 徐永元心中越发觉得怪异,明明昨日张松登门造访时,也没这么客气啊! 看着脸上透露着茫然之色的徐永元,张松的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闭着眼沉吟片刻,随后轻声叹道:“徐兄,敢问昨日您在那位面前到底说了什么?” 徐永元一头雾水。 哪位啊? 张松看着徐永元脸上茫然之色更浓,于是出言提醒道:“您那位侄女!” 徐永元恍然大悟,原来是芳芙啊! 可是……他也没说什么啊。 “咳咳……” 正当徐永元皱眉回忆昨晚自己在柳七面前说过的话时,张松忍不住抚胸低咳了两声,随后一脸苦笑地说道:“今日您那位侄女已经找过在下了。” “啊?”徐永元惊讶地抬起头来,正好看见张松伸手擦去了嘴角的血渍。 他顿时醒悟过来,当即沉声道:“是芳芙伤了你?” 张松点了点头,随后自嘲道:“没想到在下这么一点微末道行,还能引得霸王亲至,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张松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徐永元想要自己的总捕头之位,所以才唆使他那位凶名赫赫的侄女对自己出手。 而徐永元此时看着张松复杂的神色,也终于是明白过来。 怪不得张松一进门就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搞了半天是芳芙对他出手了。 徐永元当即无奈拱手道:“张总捕头,芳芙多半是听闻您武艺高强想要见识一番,所以才会找上门来,她一向醉心武道不理俗事,还望张总捕头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张松嘴角微微抽动,隐于袖筒之下的双臂仍旧是隐隐作痛。 呵呵……谁敢和她一般见识啊! (本章完) ------------ 第83章 风花雪月 本以为张松能孤身拦住长乐帮,武功至少不会弱于罗玉颜,用来活动活动手脚还算勉强合格,结果真见了本人,却与柳七预想的相差甚远。 柳七败兴而归,撞见了在府邸大门口候着的方青鸾。 方青鸾似乎还在等着府里人的回话,突然感觉心头一凛,旋即回头一看,发现柳七正在台阶之下凝望着她。 方青鸾眼眸微动,最后转身对着柳七微微躬身,双手抱剑行礼道:“青鸾见过……柳姑娘。” 方青鸾虽然早有腹稿,但真见到柳七时,也短暂地犹豫了一下,才称其为“柳姑娘”。 柳七缓步走上石阶,来到了方青鸾面前,继而轻声说道:“一别数月,方女侠风采依旧啊!” 在柳七看来,方青鸾较之京城时期平添了几分上位者的威严,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成熟,看来传言非虚,江寄余真的打算将庄主之位传给她! 方青鸾双手放回身侧,挺直了身板抬首打量了柳七一番,不卑不亢地回道:“柳姑娘过奖了,自京城一别后,柳姑娘您的威名可谓是响彻四方,现如今天底下谁人不知霸王之名。” 方青鸾说着,目光微垂,在柳七腰间的惊寂刀上飞速掠过,随即沉声道:“家师请柳姑娘过府一叙。” “江寄余?”柳七随口回道,“他的伤已经好了?” 方青鸾闻言眼瞳猛地一颤,随即暗暗倒吸一口气,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柳姑娘说笑了,江南之地,还有谁能伤得了家师。” 既然对方不承认,柳七也懒得计较,随口回道:“告诉江寄余,飞羽山庄本姑娘就不去了,叫他另换个地方设宴等着我。” 柳七话音刚落,便迈步从方青鸾的身边穿过,走出数步后,又停下脚步,微微侧首接着说道:“怎么说也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大门派,既然是要宴请本姑娘,就别整得一股小家子气。” 直至柳七进入府中片刻之后,站在门口的方青鸾方才缓缓转过身来,深深地看了紧闭的大门一眼,随后扭身离开了。 飞羽山庄。 江寄余一边听着方青鸾的述说,一边低头正品着茶。 当他听到方青鸾口中复述完柳七入府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后,江寄余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继而轻轻一笑:“看来有些传言也并非空穴来风,这个柳霸王还真是个贪图口舌之欲的。” 方青鸾默然无语地抿了抿嘴,柳七的相关情报都会经过她的手,所以柳七平日里的所作所为,方青鸾自然是清楚的。 只是她实在无法将一个贪杯好吃之徒,与江湖中威名赫赫的霸王柳七联系在一起。 关键这位…… 方青鸾回想着情报中记载的有关柳七吃食方面的喜好,心想着那些点心糖果,山庄的女弟子十二岁以后就很少有人再碰了。 若是将情报上的名字遮住,让外人看了之后,还以为他们飞羽山庄监视的是一個未成年的馋嘴丫头呢! 江寄余将茶杯放在了一边,随后对着方青鸾嘱咐道:“既然咱们这位霸王都已经开了金口,青鸾,就照她的喜好来准备吧。” 方青鸾当即收敛心神,点头应了一声:“是。” “另外……”江寄余皱眉想了想,然后接着说道,“既然她不愿来飞羽山庄,那干脆将设宴之地放在江上。” 江上…… 方青鸾闻言瞬间昂首,眼神怪异地看着自己的师傅,随后疑惑道:“师傅,您的意思是……” …… 柳七先去了一趟父母的院子坐了坐,随后正准备回去打坐练功,结果在路上撞见了似乎正在吵架的陶之妍和陶之礼兄妹俩。 还未等柳七走近,陶之礼突然一甩袖子,从陶之妍手里挣脱出来,随后落荒而逃,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 当柳七走近时,陶之妍正对着陶之礼逃离的方向跳着脚骂骂咧咧:“有本事你就躲一辈子,真是翅膀硬了,反了天了!” 陶之礼是陶之妍的兄长,翅膀硬了这种话从当妹妹的口中说出来,还别有一番风味。 不过柳七一语便道破了她的心思:“以表哥的武功,表姐若是想追,恐怕表哥现在已经落入你的手里了。” 陶之妍闻言小脸一红,有些心虚地扭头看了柳七一眼,继而笑着道:“表妹这么早出去,可是有什么要事?” 柳七摇了摇头,直言道:“也没什么事,只是想找个合适的对手松松筋骨,结果碰见个不中用的。” 陶之妍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了兄长陶之礼的谆谆教诲,硬是压下了好奇心,没去追问柳七口中的对手究竟是谁。 而柳七则是追问道:“看着表哥慌慌张张的样子,出了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陶之礼红着小脸啐了一口,随后低声道,“今日师傅他老人家的好友做东,请师傅去江上画舫叙旧。” 画舫…… 柳七眉梢微挑想了一会儿,随后恍然大悟:“原来是风月之地,既然是青竹客的朋友做东,表姐你身为亲传弟子,为何不去?” 陶之妍瞠目结舌地抬头看着柳七,喃喃道:“表妹,你知不知道风月之地是什么意思?” 柳七一本正经地点头:“当然知道,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吗?” 正所谓风尘之中,必有性情中人。 勾栏瓦肆,一向是江湖中人的呼朋引伴相聚的地方。 陶之妍看着满面淡定的柳七,最后无语地摇了摇头,心想着自己这个表妹果真是与常人不同。 …… “什么!” 柳七和陶之妍来到周宓的院子,当周宓和柳十九听说陶之礼要去逛江山画舫后,极为默契地拍桌而起,发出了惊呼声。 陶之妍本以为两人要对陶之礼的无耻之举狠狠批判一番,正双手托着脑袋笑眯眯地翘首以盼。 结果周宓一边坐下一边啧啧道:“陶大哥可真把咱们当外人,有这样的好事竟然只顾着自己一人享受!” “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柳十九则是冷哼着坐下,不过跃跃欲试的眼神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陶之妍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不是,难道这屋里就只有她一个人是女孩子嘛! 柳七斜了一眼周宓,心想着以她的年纪竟然好意思称呼陶之礼为陶大哥,就不怕陶之礼折寿吗。 在江上经营的风月场所,算得上是江南最为有名的一景。 正所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 古往今来,上至帝王诸侯,下至贩夫走卒,皆逃不过这四个字。 而江南的这些画舫,可以说是将“饮食男女”四个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服饰,美食,乐曲,妆容……无一不引领着大齐的潮流,哪怕是富贵云集的京城,在这些方面也较之江南差得太远。 莫要说周宓和柳十九这两个喜好玩乐的,就连在门口候着的公孙颜都忍不住张起耳朵,听着屋内周宓滔滔不绝地介绍。 周宓这个活史书,别的方面都是一眼带过,唯独在吃喝玩乐上可谓是历久弥新,虽然谈及的都是百年之前的江南盛况,但依旧让屋内的众人听了之后不禁心生向往。 就连刚开始有些抗拒的陶之妍此时也隐隐后悔起来:“早知道就该和师傅他们一起去的!” 啪! 周宓一拍桌子:“难不成没了他们,咱们还就赏不了这个风月了!” “就是!”柳十九头点得犹如小鸡啄米,双眼亮晶晶地随声附和道。 柳十九心里想着什么无需去猜,肯定是为了衣裳和首饰,也不知是不是受了眉夫人的影响,还是天性本就如此,在细柳山庄时期,柳十九就已经展现出对衣裳首饰的热衷。 陶之妍虽说心中也有些蠢蠢欲动,但自小接受的礼教还是让她不敢像周宓和柳十九一样如此直接地表达出来。 陶之妍眨巴眨巴眼睛,随即看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柳七。 而周宓和柳十九也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柳七。 感受着三人灼热的视线,柳七淡淡地开口道:“想去就去,看我干什么?” 周宓倒是毫不遮掩地笑道:“若无你柳大霸王充当护花使者,就怕咱们这几个娇滴滴的姑娘此一去是羊入虎口啊!” 嗯,脑子总算是还在。 柳十九和陶之妍两人武功的确不错,但放在藏龙卧虎的江南,只怕是不够看。 以她们三人的容颜,不招惹一些狂蜂浪蝶才算是怪事! 柳七慢条斯理地说道:“今日可能不行。” 与江寄余相比,风花雪月实在不足为提。 正当周宓三人面露失望之际,突然外面有下人禀告,说是府外有一名叫方青鸾的人求见。 柳七慵懒的眼神瞬间一凝,随后示意下人放人进来。 方青鸾走进屋内,看着柳七身边三个容貌绝佳的女子,竟是略微失神了一下,尤其是看见周宓之后,方青鸾更是如遭雷击一般,直接愣在了原地! 太后! 太后周宓怎么在这里! 当日宫中之乱,方青鸾也在场,她是亲眼见过周宓面容的,自然对这张堪称倾国倾城的脸蛋记忆深刻! 周宓看着方青鸾表情,便知道她已经认出了自己,随即莞尔一笑:“方女侠,好久不见。” 方青鸾终于平复了心中纷乱的思绪,随后对着周宓微微颔首示意。 既然已经从朝堂上退了出来,那就别再牵涉其中,虽然心中好奇周宓为何会出现在柳七身边,但理智总归还是战胜了一切。 看着表情迅速冷静下来的方青鸾,周宓不禁点了点头,眼中露出赞赏之色。 难怪江寄余会直接越过独孤鸣等一众出色的男弟子,力排众议也要将方青鸾扶持上位,单单是这份从容就不是一般人学得会的。 飞羽山庄不像少林青城这些传承数百上千年的大派,底蕴实在太薄了。 江寄余的横空出世将飞羽山庄带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但类似江寄余这样的绝顶高手,在飞羽山庄这样的门派之中终归是极其罕见的。 既然做不到以武功力压群雄,那继承者在其他方面的能力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很明显,在江寄余看来,他的一众弟子中并无一人有跻身绝顶的潜力。 所以与其将庄主之位传给一个修为顶尖但领导能力欠缺的独孤鸣,不妨让武功稍逊一筹但领导能力出众的方青鸾来试试。 至少从目前来看,方青鸾做的不错! “柳姑娘。”方青鸾深吸一口气,随后将请帖双手奉上,“家师今晚在江上画舫设宴,还望柳姑娘能够赏脸。” 柳七知道方青鸾背后代表的是江寄余,径直伸手接过了请帖,一边看着帖子上的内容,一边应道:“既是江庄主相邀,柳七一定准时赴宴!” 待到方青鸾离开之后。 柳七晃了晃手里的请帖,对着屋内三个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女子说道:“看着我干嘛,还不赶紧去准备!” …… 宽敞的马车内,四人分坐两侧,四双明亮的眸子互相对视着。 柳七极为慵懒地斜靠在软榻之上,目光一一自三人身上掠过,继而轻声道:“你们准备的倒是挺充分的。” 周宓,柳十九以及陶之妍三人皆是一袭男装。 不过但凡眼睛没瞎的,一眼就能看出来三人都是女儿身。 陶之妍看着柳七身上素白杉裙,忍不住问道:“表妹,你真的不换身男装?” “万一那些登徒子把你错认成……”陶之妍没有接着说下去,因为她觉得万一真要出现这种情况,那些登徒子的下场一定会很惨! 但她们此行毕竟是去风月场所,穿着女装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未等柳七开口,周宓抢先掩嘴笑道:“这么久了,伱这个当表姐还不了解咱们柳霸王的脾性,她什么时候理会过别人的眼神和看法。” 周宓话音刚落,柳七慵懒地舒展着身姿伸了个懒腰,露出了腰间的刀柄。 陶之妍看着柳七腰间的短刀,赶紧闭上了嘴,心中为今日画舫上寻欢作乐的客人们深深地捏了一把汗。 但愿没人会触表妹的霉头! 不过陶之妍悄摸地看一眼柳七脸蛋,双眼短暂地迷离了一下,随后赶紧低下头拍了拍自己平坦的胸脯,隐隐感觉自己的希冀可能要落空了! (本章完) ------------ 第84章 鸩羽 马车停在了码头边上。 众人还未下车,就听到了外面喧闹的声音。 柳十九揭开车门帘的瞬间,脸上倒映出了姹紫嫣红的光芒,尽管来之前心中早有所准备,但亲眼见到这般繁华的景象时,也不禁短暂地失神了一下。 柳七最后一个面无表情地从马车上走下来,她抬眸看去,只见上百艘灯火通明的画舫或是停在江心,或是摇曳慢行,放眼望去连绵数里的江面,在船上火光照耀下呈现出绚丽的色彩。 这幅景象,莫要说连烛火都舍不得用的普通百姓,恐怕就连见多识广的武林高手,初见也难免会被震惊到。 柳七侧眸瞥了一眼身旁三女的表情,果然皆是一脸震惊的表情。 不过周宓百年的修养的也不是盖的,她眼中的震惊之色只是浮现了不到五个呼吸的时间,便转眼收敛一空。 柳七见柳十九和陶之妍正沉湎于江面壮丽的景象,于是目不斜视地轻声说道:“当年那位没带你来过?” 周宓听见之后摇了摇头,轻声叹道:“当年战乱刚刚平歇,可不像现在这般,如今亲眼所见,也难怪就连京城中人都羡慕江南的繁华。” 那是自然了! 柳七心想,京城里还有“皇权”二字死死压在头上,纵使再有钱有势,总不至于在排场上越过皇帝去。 但江南远离大齐的权力中枢,偏偏又富甲四方,自然是奖金奢华挥金如土。 单单是这江面上百艘画舫,今日消费的银子恐怕都是一个普通百姓难以想象的数字。 “呦,哪来的四个小娘子,倒是没见过的面孔!”终于一個油头粉面的锦衣公子注意到了柳七一行,只是一眼便失了心智,一边走来一边用着油腻的腔调和四人打着招呼。 柳七神情冷漠地瞥了他一眼,随即挪开了视线。 果然,在这种地方就是不缺少惹是生非的人! 结果那锦衣公子还未走来,便在中途被突然横插而出的一道身影给拦下。 那锦衣公子顿时面露愠色正欲发作,突然身前传来一声“苍啷”的声响,旋即低头一看,只见身前不知何时赫然横放着一柄半截露出鞘外的长剑。 瞅着剑身上的熠熠寒光,锦衣公子脸色一阵变幻,最后口中连连道着“对不住”,一溜烟地逃开了。 哐! 方青鸾握着剑鞘的左手垂落身侧的同时,露出半截剑刃的长剑顺势归入鞘中。 眼看着那名锦衣公子消失在渡口的人群之中,方青鸾方才收回了目光,继而缓步朝着柳七的位置而来。 来到柳七身前后,方青鸾依旧是抱剑行礼:“青鸾招待不周,还望柳姑娘不要介怀。” 她的声音虽算不得洪亮,但还是吸引了几个距离较近的行人。 这码头并非柳七她们初至江南时停靠的码头,而是建在城内,专门用来接送画舫的客人。 像这样的码头,附近还有两个。 只是这处码头略有不同,通往码头的路口可是护卫把守的,刚刚柳七她们的马车之所以能进来,还是因为方青鸾此前送来的请帖。 能出现在这座码头上的,自然是非富即贵。 被方青鸾声音吸引的行人当中,马上就有人认出了方青鸾。 “这不是飞羽山庄的方女侠吗,她竟然也有这份闲情雅致,来画舫上寻欢作乐?” “哎,你没看她正对人行礼吗,应该是今晚要在画舫上招待飞羽山庄的贵客!” 行人好奇方青鸾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更好奇究竟是什么贵客能让飞羽山庄方女侠以如此恭敬的态度对待,旋即行人的目光也接连看向了柳七。 “哇!” 听着周围人不断发出惊叹声,以及渐渐靠拢的人群,方青鸾不由得秀眉微皱,继而对着柳七恭声道:“柳姑娘,还请移步画舫,家师早已备好酒席恭候姑娘的大驾!” 柳七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 方青鸾见状略微松了一口气,随后目光睥睨地环顾四周,继而转过身来朗声道:“飞羽山庄今日宴请贵客,还望诸位行个方便。” 话音刚落,原本已经快要聚拢的人群瞬间停住,随后在一阵推攘中,让出了一条通往岸边的路来。 “柳姑娘,请。”方青鸾侧身让开了一步,继而抬手道。 柳七自是目不斜视地迈步走出,对周遭投来的炽热目光视若无睹,从人群之中穿行而过。 周宓,陶之妍和柳十九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也紧跟在柳七的身后沿着人群让出来的路而去。 一路平安无事地来到了岸边,飞羽山庄早已备下了一艘小船在此等候,待柳七一行和方青鸾上船之后,小船便朝着江心缓缓驶去。 最后载着柳七的小船停靠在了一艘灯火通明的画舫旁。 画舫的船舷旁留有一排台阶专供客人上下,毕竟来这里消遣的客人,不是个个都身怀轻功的。 柳七刚刚走上甲板,耳边便传来了一阵轻柔的琴声。 柳七脸上倒是毫无波澜,反倒是刚刚走上来的周宓,眼眸瞬间明亮了几分,继而微微昂首看向了船上阁楼的最顶层。 这艘画舫甲板上的阁楼共有三层,耳边不断响起的琴音就来自于第三层。 陶之妍在柳十九后面踏上甲板时,顿时露出了和周宓一模一样的表情,显然也听到了顶层传来的琴声。 至于柳七和柳十九,她们在细柳山庄时的确是学过音律,但那也只是为了方便日后执行任务时掩盖身份,主业毕竟还是砍人,所以除了觉得这琴声听着还算舒服外,并无其他的感受了。 “今日家师特地请了杨大家作陪。”方青鸾上来轻声解释道。 周宓眼眸更加明亮了几分:“杨大家,可是天音阁的杨依依?” 方青鸾应声回道:“正是。” 周宓当即笑吟吟地说道:“江庄主还真是周道,托小柳七的福,我们这趟算是有耳福了!” 柳十九凑到柳七耳边小声问道:“这个杨依依什么来头?” 柳七没有回话,而是径直朝着阁楼的大门走去。 正当柳十九小嘴已经开始微微撅起,陶之妍走到了她的身边,推着她往前走去,一边小声解释道:“杨依依啊,那可是当代琴道宗师,四年前在天音阁一曲奏罢,在场三位成名已久的琴道大家当场隐退,因此被誉为天下第一琴师!” 不就是个抚琴的,有这么厉害吗? 柳十九看着陶之妍和周宓皆是一脸欣喜向往的表情,不禁在心中嘟囔着。 柳七刚刚踏上三楼的地板,便看见江寄余正端坐在圆桌之后,他双眸闭着,轻轻摇晃的右手中捏着一枚精致的白瓷杯,似是沉浸于婉转的琴音之中。 直到柳七来到桌前坐下之后,江寄余方才缓缓睁开眼睛,但只是瞥了柳七一眼后,又重新垂下了眼睑。 “请了十余位本地最有名的厨子做的拿手菜,柳姑娘还请随意。”江寄余平声静气地说道,但是双眸始终没有睁开。 柳七也目光一扫桌上琳琅满目的美味佳肴,丝毫不客气地伸出了筷子。 所以当周宓一行上来之后,便看见了一个双目紧闭,轻晃酒杯的中年男人,与一个正大快朵颐的柳七。 江寄余眼睛都未睁开:“三位,各自请便吧。” 似乎对柳七带着周宓三人应约并未有什么意见,而且从桌上摆放着的碗筷数量来看,江寄余显然是早就知道了柳七会带着三人前来。 周宓笑了笑,率先来到了柳七身旁坐下,随后扭头看向了一旁的屏风,透过屏风隐隐可见其后有一人正在抚琴。 陶之妍和柳十九则是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深吸了一口气,最后缓缓朝着桌子走来,挨着柳七空出来的另一边坐下了。 刚刚坐下,陶之妍便赶紧低下了头,看着自己有些发颤的双腿,也顾不得耳边的琴音了。 那可是江寄余啊! 飞羽山庄的庄主,七星之一,当代武林绝顶高手! 任意一个身份拿出来,莫要说陶之妍,就连她的师傅青竹客,只怕也没资格和江寄余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想到这里,陶之妍不禁扭头看向了柳七,只见自己的这位表妹正目无旁人地吃着东西,尽管夹菜的动作十分优雅,但微微鼓起的脸颊已然暴露了表妹吃货的本质! 见柳七忙于吃吃吃,无暇顾及自己,陶之妍又看向了另一侧的柳十九。 柳十九倒是没像陶之妍那样,紧张到发抖的地步,但她虽然低垂着头,目光却是死死地往上瞟去,警惕着江寄余的一举一动。 罢了! 陶之妍无奈地长舒一口气,干脆也抛开了一切,学着周宓一样,静静地欣赏着琴音,不多会儿便凝眉沉眼,显然已经陷入了琴音之中。 就在房间的气氛一片和谐之时,闭着眼睛的江寄余忽然眉头微皱,捏着白瓷杯的两根手指一松,杯子迅速滑落,掉在地上“哗啦啦”碎裂开来。 铮—— 一声弦惊,琴音戛然而止。 江寄余忽然睁开了眼睛,柳七夹菜的手则是停顿在了半空之中。 片刻的寂静之后,柳七收回了手,抬眸看向了江寄余,语气淡然地说道:“看来你伤的不轻。” 江寄余并未掩饰自己的伤势,而是当着众人的面,颔首坦言道:“鸩羽之毒已入我心脉,半月之后无需柳姑娘出手,江某即将命丧九泉。” 柳七看着江寄余一脸平静的模样,好像刚刚说出来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想找我帮你解毒?”柳七以同样平静地语气回问道。 江寄余点了点头:“鸩羽之毒本无药可解,好在江某知道,这世上唯有一人中过此毒,而且至今还生龙活虎!” 江寄余顿了顿,随后凝视着柳七的面庞接着说道:“当年那枚害死了我徒儿的鹤羽神针,不知柳姑娘可还有印象?” 柳七直到此时,方才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继而轻声道:“看来江庄主口中的鸩羽之毒,就是鹤羽神针了。” 江寄余浅笑着点了点头。 难怪会宴请自己,原来是中了自己解不掉的毒。 不过,鹤羽神针作为飞羽山庄的镇门暗器,江寄余难道就真的没有解毒的法子,而且他是怎么中的毒。 柳七瞬间想到了那个疯疯癫癫的齐瀚文。 江寄余中毒,多半与他脱不开干系! 柳七沉吟片刻之后轻声说道:“江庄主为何如此笃定柳七就一定会帮你解毒,难不成……就凭这一桌的美味佳肴?” 没想到江寄余却是点了点头:“江某给出的条件就是这一桌佳肴,不知柳姑娘吃的可还算满意。” 江寄余话音刚落,站在门外候着的方青鸾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就在方青鸾以为柳七会回绝之时,没想到耳边却传来了令她瞠目结舌的回答:“本姑娘吃得很满意,这毒……我帮你解了!” 她……真的答应了! 就这么答应了! 方青鸾如遭雷击般地愣在了原地,若非心底仍残存着一丝理智,她几乎就要冲进房间去质问柳七为何会答应了! 良久之后,方青鸾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尽管自己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只要柳七愿意出手帮师傅解毒就好! 江寄余见柳七答应帮自己解毒,脸上非但没有露出一丝喜色,反而眼底一抹黯然转瞬即逝。 簌簌…… 屏风后传来了桌椅挪动的声响,伴随着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一道身姿绰约的倩影自屏风后缓步走出。 众人侧目看去,只见一身着淡青色长裙的女子怀抱着一尾琴从屏风走出,继而不卑不亢地冲着桌上众人微微屈身道:“妾身学艺不精,让诸位见笑了。” “杨大家不必急于谢罪,刚刚乃是江庄主的过错,与杨大家无关。”柳七抬眸看了一眼女子手中断了弦的古琴,继而轻声说道。 杨依依也没料到会有人替自己开解,而且听声音还是个年轻的女子。 能让江庄主出面接待的年轻女子。 杨依依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一抬头看见柳七的瞬间,口中竟是有些失态地“哎呀”了一声,似乎没想到今日要招待的贵客会是一位容貌如此动人的女子! ------------ 第85章 解毒 杨依依眸光微动,敛去眼中惊艳之色,随后对着柳七微微屈身行了一礼:“终归是妾身扰了诸位的雅兴。” 柳七闻言默默地端起了手边的茶轻抿了一口,不再言语了。 杨依依低着头等了片刻,却没有预想中柳七再度开口,遂有些疑惑地抬眸看了一眼,却发现刚刚还为自己出言辩解的女子此时正一脸漠然地喝着茶,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打算。 最终还是江寄余开口为杨依依解了围:“今日有劳杨姑娘专程走一趟了。” “青鸾。” 随着江寄余一声轻呼,门后候着的方青鸾走了进来,对着江寄余拱手行礼道:“师傅。” “送杨姑娘下去休息吧。”江寄余挥了挥手,示意方青鸾将杨依依引走。 方青鸾闻言当即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继而抬起一臂,对着杨依依轻声道:“杨姑娘,这边请。” 杨依依躬身对着江寄余道了一声谢,随后也冲着桌上其余几人微微颔首见礼后,方才怀抱着琴缓缓走出了房间。 周宓看见杨依依离开后,凑到了柳七耳边小声说了一句,随后便起身招呼起柳十九和陶之妍,也跟着离开了房间。 桌上,只剩下了相面而坐的江寄余和柳七二人。 而另一边,陶之妍刚下了楼梯来到了阁楼的第二层,当即如释重负地长长舒一口气,而后一边轻抚着胸膛一边对着周宓和柳十九倾诉道:“太可怕了,我光是坐着都觉得喘不过来气,也就是表妹还能一如既往的吃吃喝喝。” 柳十九闻言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但却没有说话。 她刚刚在顶楼时也是全程感到坐立难安,只是隐忍的能力比陶之妍要强上不少,所以此时才显得颇为淡定。 至于周宓,她目光一扫二人,随即笑吟吟地说道:“武功到了绝顶不变态也难,所以我才拉着你们二人赶紧离席,与其陪着那两个变态,不如去向杨姑娘请教琴艺!” “对啊,杨大家!”陶之妍听闻可以与杨依依接触,瞬间将心中一切抛之脑后,随后三人有说有笑地下了楼,去寻杨依依了。 “呵呵呵……”江寄余轻声笑道,“这世上,恐怕也只有太后娘娘有这份胆量,敢称呼你我为变态了。” 很显然,江寄余也认出了周宓。 柳七对此并未感到意外,心中默默腹诽道,她周宓活了两百年,依旧是一副二八少女的模样,哪来的自信说别人是变态。 当然这些话是不必对江寄余说的。 柳七微微昂首,望着江寄余正色道:“既然已经酒足饭饱,江庄主不妨让柳七见识见识传说中的鸩羽之毒吧。” “好!”江寄余中气十足地回道。 话音刚落突然其周身劲风四溢而出,衣衫顿时随风鼓荡起来,霎时间房间内被一股可怕的气息所充斥,桌上的餐具纷纷发出了“嗡嗡”颤鸣。 柳七双眼不由得微微眯起,回想起了此前在宫中第一次见到江寄余。 当时她还未踏入绝顶,而江寄余忌惮于濒死的大将军不敢全力以赴,最后二人交手也只是浅尝则之,还被赶来的萧奇峰打断了。 如此再次站在江寄余的对面,感受着对方精纯且磅礴的真气,柳七心中除了沸腾的战意之外,再无其他情绪。 她缓缓吸了一口气,抿紧双唇的同时,左手悄然攀至腰间的刀鞘之上,轻轻抚动了一下,在鞘中不断颤栗的惊寂刀瞬间沉寂下来。 是个不错的对手,只是……今日还不是时候。 柳七已经看见江寄余脸色渐渐暗沉下来,随即一抹死寂之气从他身上弥漫而出,紧接着柳七便看见一抹黑气浮上了江寄余的面容。 这应该就是鸩羽之毒了! 柳七不禁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左手手腕内侧,月牙似乎也感受到了周遭空气中弥漫着的鸩羽之毒的气息,开始变得活跃滚烫起来。 而江寄余这边,黑气几乎已经将他裸露在外的肌肤全部覆盖。 江寄余此时心中也涌现出些许的忐忑,虽然知晓柳七可能有解鸩羽之毒的法子,但他体内的毒性毕竟已经侵入心脉,可以说是到了药石难医的地步,江寄余也十分怀疑柳七是否真的能够替他解毒。 随着他不断破开体内经脉设下的诸多禁制,原本沉寂的毒素开始疯狂地侵蚀起来,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毒性已经沿着经脉侵入到了江寄余周身,皮肤都被黑气覆盖就已经说明他体内已彻底被毒素占据。 现在尚能保留一丝清醒,完全是有赖于绝顶高手那超乎常人的生命力。 江寄余知道自己等不了多久,绝顶高手归根究底也只是凡体肉胎,现在毒素已经给他的五脏六腑造成了难以修复的伤害,等到脏器被侵蚀的功能丧失之后,便是他陨落之时! 也不过是一死罢了! 江寄余眼前已经彻底化作了一片乌黑,尘封已久的记忆却不断从他的脑海中浮现。 江寄余黑气弥漫的眼瞳微微颤栗,似是看到了令他动容的画面,随即口中低声呢喃了一句:“师傅,师兄……” 也就是在江寄余意识逐渐模糊之际,忽然眼前白光大盛,眼前的一切乌黑犹如潮水般迅速退去,最后白光也渐渐敛去,在眼前凝聚成一个女子的模样。 柳七悬于半空之中,左手点在了江寄余眉心的位置,手腕内侧的月牙仿佛化身深渊,疯狂地吞噬着从江寄余体内溢出的黑气。 鸩羽之毒柳七此前已经感受过了,和周宓身上的奇毒一样,鸩羽之毒也可以侵蚀习武之人的真气,并且沿着经脉一路攻城掠寨,直至最后将五脏六腑也彻底侵蚀。 能够对习武之人行之有效的毒药,几乎都是以真气为传播介质的。 当然比起周宓体内的奇毒,鸩羽之毒就显得稍微有些弱了,毕竟周宓的奇毒几乎可以说是能腐蚀同化掉所触碰到的一切物质,真气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柳七月牙的强大在于它不仅能够吸收这些毒素,而且还能无伤的情况下将已经和真气融为一体的毒素被剥离出来。 所以随着体内毒素的不断减少,江寄余再也无法维持他平静的表情,抬首看向柳七的同时,眼眸之中流露出了震惊之色。 随着最后一丝黑气从江寄余的眉心流入到月牙之中,柳七突然一個翻身腾挪,稳稳地回到了刚刚的座位上。 坐下的同时,对着江寄余淡淡地说道:“柳七可以帮江庄主解掉鸩羽之毒,可心病就只能由江庄主自行处理了。” 刚刚江寄余情绪上的那一丝波动,还是让柳七给捕捉到了。 天下所有人都可以有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唯独绝顶高手不行! 正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哪怕是一丝微不足道的涟漪,也足以让对手掀起一阵狂风巨浪了。 江寄余沉默半晌之后,起身对着柳七抱拳道:“多谢柳姑娘。” 柳七也站起转过身的同时,语气平静地说道:“江庄主,但愿你不要让我等的太久。” 说罢,柳七直接走出了阁楼。 …… 距离柳七一行所在画舫一百米外,一艘仅有一层庭阁的画舫悬停在江面之上。 庭阁之中两人正在对饮。 古遥感觉到船上弥漫着的真气散去之后,收回目光的同时对着傅青书沉声道:“看来寄余兄果然是有事瞒着你我。” 傅青书端着酒杯皱眉回道:“之前会面我也隐隐猜到了一些,但古兄为何如此笃定寄余兄今夜不会与柳七动手?” “傅兄不是习武之人……”古遥话说一半,顿了顿,随后接着说道,“其实天下绝大部分习武之中人也很难理解所谓的绝顶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境界。” 古遥仰头将杯中酒一口饮尽,随后幽幽叹道:“一念生,一念死,绝顶之境远比人们想象的要凶险得多!” 傅青书看着神情有些落寞的古遥,不禁皱眉关切道:“古兄,你……” 古遥对着傅青书笑了笑,打断了他的话:“傅兄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古某虽也踏入绝顶,但好在已经垂垂老矣,这江湖上的风风雨雨,也吹不了多久了。” “所以你也只配躲在天山当一只等死的缩头乌龟!”突然凭空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盘膝坐在船头上的赵登云猛地睁开了眼睛,腾地站起的同时,环顾四方,厉声喝到:“是谁!” “登云,稍安勿躁。”古遥却是极为淡定地给自己杯中斟着酒,语气平静地对着自己的弟子说道。 待到杯中酒已满,古遥端起酒杯,举向了左侧,笑呵呵地说道:“如此良辰美景,既然来了,何不上来喝一杯?” 话音刚落,只见烛光交错的江面上,赫然浮现出一道身影,随后犹如鬼魅般地飘来。 坐在古遥对面的傅青书目光一沉,但好在还是稳住了,至于站在船头的赵登云,已经面露骇然之色,表现的还不如不会武功的傅青书。 古遥余光瞥见弟子的动静,眼底一抹失望之色转瞬即逝。 待到那道鬼魅般的身影掠至船上时,众人才看清来者竟然是一个模样清秀的女子。 女子左手之中,赫然握着一柄尚未出鞘的长剑。 古遥的目光已经落在长剑上良久,随后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原来是空桑仙舫的公孙仙子亲临,老头子我这厢有礼了!” 说着古遥还真的站起身来,端着酒杯对着女子躬身行了一礼。 女子看着古遥的举动眼眸微敛,继而冷声回道:“我叫公孙幽。” 古遥听到女子自爆名字后不由得会心一笑:“家师曾与一海外而来的剑仙有过一面之缘,古某犹记得那位剑仙好像就叫……公孙幽。” 女子神色冷漠,并未搭话。 古遥当即笑了笑,便也不再追问了。 古遥师傅的那段经历已经是一甲子之前的事了,而眼前的女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 “柳七在那艘船上。”短暂的沉默过后,自称公孙幽的女子突然扭头看向了远处灯火通明的画舫,而后沉声说道。 古遥眼眸微动,随即点了点头:“今日飞羽山庄的江庄主设宴,亲自招待柳七姑娘。” 公孙幽的眸光瞬间变得凛冽起来,而后紧抿着双唇再度陷入了沉默。 古遥见状不由得笑出声来:“看来咱们这位柳霸王的凶名,已经传到了海上。” 公孙幽知晓古遥是在揶揄自己,冷冷斜了他一眼后,视线依旧是紧紧盯着远处的画舫。 片刻后公孙幽开口道:“古掌门,不知你可对空桑剑术感兴趣?” 古遥眼中眸光微敛,并未开口。 反倒是一旁的赵登云,听见公孙幽所言后,眼中流露出了向往之色。 “公孙仙子若有什么用得上古某的地方,不妨直说。”古遥笑眯眯地说道,“古某也是对空桑仙子心怀敬佩,若能帮得上忙的定然不会推辞。” “好。” 公孙幽转过身来:“我要你将柳七从船上引开。” 古遥当即皱眉道:“伱不是冲着柳七来的。” 公孙幽脸上露出不耐之色:“直接说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古遥无奈地摇了摇头:“古某这把老骨头,只怕挨不了柳七几刀。” 这就是拒绝了。 公孙幽倒也没过多纠缠,只是冷冷地留下一句“果然是个缩头乌龟”,随后便身形一闪,消失在了江面之上。 “古兄……”傅青书急忙开口,想要问些什么,却被古遥抬臂给制止了。 “奇怪,她不是冲着柳七来的,难不成是为了江寄余?”古遥面露疑惑之色,喃喃自语道。 …… 柳七来到了阁楼第二层,房间内笑声络绎不绝,隐隐可以听出有周宓,陶之妍和杨依依的声音。 柳七推开门,几个相谈正欢的女人纷纷侧眸看来。 看见来人时柳七后,被簇拥在中间的杨依依有些木然地眨了眨眼睛,随后幡然醒悟站起身来对着柳七盈盈行了一礼。 “柳姑娘。” 她已经从周宓她们口中知晓了柳七的身份。 当得知柳七就是江湖传言中那个行事霸道出手狠辣无情的霸王之后,杨依依也是被惊到了。 而此时看见柳七,杨依依在短暂的失神过后,心中只剩下了忐忑不安。 ------------ 第86章 琴意 江南,长乐街。 除了外出未归的柳七一行,徐家其他人都已经沉沉睡去。 一座院子的厢房内,公孙颜正如八爪鱼一般抱着被子呼呼大睡,鼾声在狭窄的房间内回荡着。 不知何时,公孙颜的床边出现了一道身影,手中长剑的剑鞘在窗外月光的照耀下,发出了微弱的荧光。 倘若是古遥在此,定然能通过这柄剑认出这道身影正是公孙幽! 公孙幽隐于夜雾之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她站在公孙颜的床边似是等候了许久,方才用剑鞘的尾端捅了捅公孙颜的背部。 没想到公孙颜不但没有醒,反而是颇为不耐地翻了个身,嘴里还嘟囔着:“今天的柴火都已经劈完了,让我多睡一会儿!” 话音刚落,房间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就冷冽了下来。 趴在床上的公孙颜似乎也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但她却只是蜷缩起身子,然后一只手往背后摸了摸,摸到被子的瞬间,一把拉过来盖在了自己身上! 咔嚓! 公孙幽握着剑鞘的手上传出一声脆响。 随后她上前直接一把掀开了公孙颜的被子,而后伸手扯住了公孙颜的衣领,将其提拎着坐在了床上。 直到此时,公孙颜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地晃着脑袋,四处看了看,然后眼睛一闭,准备往后倒去。 “公孙颜!”一道冷冽且咬牙切齿的声音瞬间在房间内回荡开来! 公孙颜吧唧吧唧嘴,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口中叨咕了一句:“好像是大师姐的声音,看来又做噩梦了。” 结果话还未说完,便感觉整个人如坠云霄,下一秒睁开眼,便看见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 坐在地上的公孙颜揉了揉眼睛,发现眼前之人并未消散,她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随后有些怯怯地喊了一声:“大师姐……” 公孙幽冷哼一声,强压下内心升腾的怒火,冷冷道:“公孙颜,我看你这丫鬟倒是当得挺舒服的!” “大师姐!”公孙颜突然往前蛄蛹了一下,一把抱住了公孙幽的大腿,哀嚎道,“你终于来救我了,呜呜呜……颜儿过得好惨啊!” 公孙幽:…… …… “没用的东西!”公孙幽一拍手边的桌子,对着公孙颜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公孙颜身穿一件里衣跪在床上,低着头“呜呜呜”抽抽搭搭个不停。 公孙幽越听越心烦,当即横眉冷声道:“再哭,我就让你这辈子留在这里当丫鬟!” 公孙颜闻言赶紧用力地吸溜了一口,将快到眼眶边上的泪水生生憋了回去,而后哭丧着一张小脸,可怜巴巴地望着公孙幽:“大师姐,我的武功被废了。” 公孙颜无语地挪开了视线,她当然知道小师妹已经被废了,好在对方废武功的手法极为老道,只是散去了丹田的功力,却没有伤及丹田和筋脉。 很显然,出手之人对真气的控制已经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境界。 回想着今日在江上从画舫中传出来的可怕气息,公孙幽掩在袖中的手不禁握紧了拳头。 “这么说,楚星白也留在了柳七的身边。”公孙幽尽量平缓了语气,对着公孙颜问道。 公孙颜点了点头:“不过我也很久没有看见他了。” 公孙颜不屑地哼了一声。 想也不用想,楚星白一定是去寻找妻子儿子的下落了。 只是桑曼曼和那個孽子已经被她送回仙舫,纵使楚星白背后有柳七撑腰,也不可能从仙舫手中将那两个人抢走。 想到此处,公孙幽脸色稍霁,但一瞥见可怜巴巴望着自己的公孙颜,公孙幽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早就提醒过你了,中原藏龙卧虎万不可大意,叫你逞强,现在好了,一身修为白白浪费,还落得个为奴为婢的下场!” 公孙幽没好气地数落着,看见公孙颜的泪水又开始在眼眶打转之后,便无奈地闭上了嘴。 “大师姐,所以你是专程来救出去的!”公孙颜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期待地望着公孙幽。 “当然不是!”公孙幽一句话粉碎了公孙颜的希望。 公孙颜瞬间一脸委屈地垂下了头。 “也算你傻人有傻福,虽然被废去了武功,但至少留下了一条性命,而且留在柳七身边,短时间内性命无忧。” 公孙幽看着低头不语的公孙颜,随后轻声叹道:“你三师姐已经死了。” “啊!”公孙颜猛地抬起头,一脸愕然地看着公孙幽。 公孙幽直视着公孙颜的眼神,淡淡地说道:“来到中原之前,仙子就已提醒过我们,觊觎空桑仙舫的人比比皆是,若我们不谨慎行事,下场……” 公孙幽眼中泛出冷意,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三师姐……”公孙颜满面伤感地念叨了两句,随后抬起头带着哭腔问道,“既然仙子知道中原这么危险,那为何我们还要回来?” “就这样一辈子快快乐乐地在海上不好吗?” 苍—— 一柄闪烁着摄人寒光的长剑搭在了公孙颜的脖颈之上。 公孙幽手持长剑,眼中闪烁着杀意,冷冷道:“公孙颜,胆敢忤逆仙子,伱知道下场的。” 公孙颜眼中流露出深深地落寞之色,随后两行清泪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滑落,她苍白的双唇微微张合:“是颜儿一时孟浪,还望师姐恕罪。” 公孙幽缓缓抽回了剑,归于鞘中的同时,转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颜儿,暂时委屈你在这里多待一段时日。”公孙幽停在了屋门口,微微侧首,余光看着瘫跪在床上的公孙颜,轻声叹道,“待我办好仙子交代的事后,就接你回去。” “外面……比你想象的要危险得多!” 说罢公孙幽径直走出房间,站在门口昂首看了眼天边的一轮冷月,旋即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后,迈步走进了夜色之中。 …… 比起家中的宁静,画舫这边就有热闹多了。 杨依依已经修好了琴弦,此时正端坐于古琴之后演奏着,与刚刚在顶楼时婉转低沉的琴音不同,此刻的琴声中的欢悦,就连柳七这个外行人也能听得出来的。 先且不论周宓和陶之妍两个精通音律的,就连方青鸾和柳十九此时亦是一副沉浸其中的模样。 江寄余在交代完方青鸾要好生招待柳七一行后,已经借故先行一步离开了画舫,所以这也是为何方青鸾出现在这里,与柳七她们同处一屋欣赏杨依依的琴艺。 姑且也算是江寄余对柳七出手解毒的谢礼之一吧,毕竟包一艘画舫在江上游玩一夜的价格可是不菲的。 柳七是几人当中唯一一个对杨依依的琴音没有任何反应的。 目光掠过几人一脸沉浸的表情,柳七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随后抬眸瞥了一眼正在抚琴的杨依依。 也不知是不是这一瞥的缘故,突然又是“铮”的一声,琴弦应声而断,正在抚琴的杨依依似乎吓了一跳,而后双手掩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断掉的琴弦,。 “杨姑娘!”方青鸾和陶之妍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连关切地问道。 杨依依闻言脸色微变,迅速掩去了眼中的哀色,随后抬首望着两人柔弱地一笑:“无妨,看来今日是琴累了。” 柳七则是默然地收回了视线,并未多说什么。 一晚上的功夫,琴弦已经断了两次,莫要说杨依依这个弹奏的人,就连听众们也从内心深处觉得今日可能不是个赏琴的良辰吉日,于是便劝下了想要修好琴弦再继续为众人弹奏的杨依依。 “杨依依本身就是琴道大家,手中那尾古琴更是制琴匠师费劲心学打造而成,怎么偏偏今晚连断两次?” 周宓婉拒了方青鸾提出去甲板上欣赏江上夜景的邀约,与柳七单独留在了房间,待到众人离去之后,她当即扭头对着正喝着酒的柳七问道。 “倘若上一次如你所说,是江寄余的缘故。” “那这一次呢?” 柳七眸光微抬看了周宓一眼,随后淡淡地说道:“看来当年你族中耆老对你的赞扬并非是因为你父亲是族长的缘故。” “那当然!”周宓嘴角微微勾起,洋洋得意的表情刚露出,便瞬间反应过来,随后脸色一肃对着柳七沉声道,“可这和我刚刚问的有什么干系?” 柳七目光扫向了甲板的方向,耳边可以听见几女喋喋不休的声音,随即轻声说道:“方青鸾现在也已踏入顶尖之列,可她还不如你这个武功尽失的废人。” 周宓听到柳七称呼自己为废人,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但随后眼眸微动:“这么说来,刚刚是你弄断了杨依依的琴弦?” 柳七摇了摇头:“是我,也可说不是我。” 周宓:“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学那些老不死的不讲人话了。” 柳七平声静气地回道:“因为杨依依的琴弦之所以会断,与武功修为无关,但是与意境有关。” “意境……”周宓口中呢喃了两句,随后眼神惊讶地看向了柳七,“你是说杨依依也领悟了意境?” 柳七默然颔首。 剑有剑意,刀有刀意,琴自然也有琴意。 也难怪杨依依的琴音有着如此大的吸引力,方青鸾,柳十九和陶之妍这些人的武功也不算低了,但杨依依琴音一响,她们瞬间就沉湎于琴音之中,这就是被杨依依拉入了她的意境之中。 也就是杨依依丝毫不会武功,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否则这几个人在陷入意境之后,和刚出生的婴孩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硬要说来,此前在皇宫柳七陷入萧奇峰的“沧海横流”之中时,便与现在周宓,方青鸾她们的处境大致相当,只不过柳七有杀意护体,虽身处沧海,但依旧抱有了一丝自我。 为何武林中人皆对刀意剑意推崇备至,就因为其可以真正做到杀人于无形,只要对方无法看破你的意境,纵使武功远胜于你,在意境之中也难逃一死。 意境,就是以自我意念营造的一方小天地! 杨依依的琴弦之所以会断,在顶楼时是受到江寄余溢出的真气影响。 而刚刚则是因为房间内有一个人的意,比杨依依的琴意更加强大。 哪怕柳七瞥去的那一眼没有动一丝的杀念,杨依依以琴音营造的意境却还是承受不住最终自我崩溃,从而导致了琴弦断裂。 柳七也不知该称赞杨依依天赋异禀,还是说她暴殄天物! 在没有习武,没有以内力强化自身五感的情况下,凭借肉体凡胎领悟一种意境,这已经算是妖孽般的存在了。 毕竟意境,就代表着同阶无敌,甚至有越阶挑战的可能,这一点柳七已经亲身感受过了。 …… 此时江面,另一艘画舫的上。 甲板边上站着七八个二十来岁年轻公子,他们皆是一袭锦衣华服,腰间悬挂着长剑,剑鞘镶金嵌玉,剑首垂着华美的剑穗,一看就知道个个身世不凡。 身穿一袭简便青衫的陶之礼站在这群人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陶兄,此次来到江南是不是大开眼界啊!” 陶之礼有些无奈地将搭在自己肩头的那只胳膊给抬开,随后屏住呼吸隔绝了令人作呕的酒气的同时,往一侧默默地挪了几步,继而对着刚刚和自己搭话的那位年轻公子说道:“孙公子,你喝多了,还是回房间休息去吧。” “我……喝多了?”孙公子一张猪肝色的脸在船上明亮的灯光下格外的显眼,他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陶之礼,“陶之礼,莫要以为我大伯宴请你师傅,你就能在本公子面前充大头了!” 陶之礼面色微寒,但仍然保留有一丝理智:“孙公子,今日的晚宴可是令伯父亲自请家师前来的。” “哼哼!”孙公子不屑地哼了两声,“一个乡巴佬也值得我伯父亲自去请,还真爱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陶之礼怒声道:“孙公子,慎言!” “我告诉你,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孙公子猛地一挥手挣开了两个想要拉住的他的人,继而大着舌头对着陶之礼继续辱骂道,“什么狗屁青竹客,一个连师门都保不住的废物,也配当我们孙家的座上宾!” 陶之礼本不想与这孙公子过多纠缠,他知晓因为今日晚宴上对方伯父夸了自己几句,这孙公子从离了席之后便一直对他阴阳怪气。 本来陶之礼都打算息事宁人准备扭头一走了之了,结果还未转身就听到了对方出言侮辱自己的师傅。 他岂能再忍! 刷! 长剑出鞘,一抹寒光点向了那孙公子衣角。 陶之礼还是保持了一丝理智,只是想出手教训一下对方,并未有取其性命的打算。 结果那孙公子见陶之礼出手,原本浑浊的双眸竟是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随后突然身体往左侧一沉,躲开了陶之礼一剑的同时,反手一掌印向了其胸膛! ------------ 第87章 刀鞘 陶之礼心下一惊,见对方掌间劲风凛冽,瞬间反应过来这孙公子竟是要对自己下死手,但孙公子出掌奇快,眨眼间已至身前,只需再往前三寸,便能印在陶之礼的心口要害。 好在陶之礼也并非酒囊饭袋,电光火石之间生生止住了身形,同时沉肩往下一压,避开了孙公子直取他心口的一掌,但肩头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一掌。 借着对方的掌力,陶之礼强忍疼痛朝后掠去,抬眸间却看见孙公子此时双眼凶芒毕现,以极快地速度追身而来,绷得笔直的双臂垂于身体两侧,随时一副蓄势待发的姿态,显然是没打算放过自己。 而同在甲板上的那群锦衣公子,眼见着两人大打出手,一时之间也纷纷跟着慌张起来,但这些人饮酒作乐皆是一把好手,腰间华丽的兵器也不过是装饰罢了,真遇到了现在这种场面,除了喊上两句“二位不要再打了”之类的话,剩下的也就只能缩得远远的,以免被误伤。 而反观陶之礼这边,刚刚立足未定,又与追身而来的孙公子连过几招,最后二人剑掌相接硬拼了一招,才双双被反震朝后退去。 借此空挡,陶之礼终于稳住了身形,继而抬剑指向了孙公子:“不知我陶之礼究竟是如何得罪了孙公子,竟引得阁下在此良辰夜景痛下杀手!” 说罢陶之礼不禁侧眸看向了不远处江面上的另一艘画舫,他的师傅青竹客正在这艘画舫上与好友相聚,而其中就有这位孙公子的大伯,江南总督孙霁云。 孙公子察觉到了陶之礼视线的变化,也不禁朝着那艘画舫瞥去一眼,脸色顿时阴翳了几分,随后一抖长袖,便转身回到了人群之中。 看见孙公子主动罢手,陶之礼心中暗松了一口气,而后肩头的疼痛犹如潮水般袭来,陶之礼也知此处绝非久留之地,于是目光朝着江面扫去,正巧发现一艘接客的小船就在距离不远的位置,随即纵身一跃,落在了小船之上。 “船家,麻烦您送我去那艘画舫之上。”陶之礼手指着师傅所在的画舫,对着船家说道,同时朝其扔出了一块银子。 本来被突然上船的陶之礼给吓到的船家,忽然感觉到手中多了一块东西,一低头借着画舫上的灯光,看清了手中之物正是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心中惊惧瞬间一扫而空,再度抬头时已是满脸灿笑。 “公子,您且先坐着,老头子这就送你过去!” 而孙公子一行也看见了陶之礼飞身跃到了小船上,当小船转向朝着不远处的画舫而去时,孙公子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 身旁有人小声提醒道:“孙公子,这陶之礼该不会是去告状的吧?” 话音刚落,便有人不屑道:“打不过就去向长辈告状,这也配叫江湖人士?” 他们好像都忘了,刚刚出言挑衅在先的是孙公子。 “少云兄的大伯可是堂堂总督,即便是江湖中各大门派的掌门,也要给几分薄面,这青竹客不过是小地方来的一介江湖草莽,我想应该不敢怎么吧……” 说话之人声音越来越小,本来是打算安慰孙少云,但到了最后说出话却连自己也不大信了。 最终不知谁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们别忘了,陶之礼还有个表妹……” 此话一出,孙少云阴沉的双眸明显颤动了一下。 这一夜,孙少云可以说是过得忐忑不安,待到清晨天刚亮,他便下令船老大靠近了伯父所在的画舫,站在甲板边缘踌躇半晌后,方才一跃来到了对面的画舫之上。 结果找了护卫一打听,除了自己的伯父以外,昨晚的客人都已经在后半夜离开了。 陶之礼自然是跟着他的师傅青竹客一同离开了,而且根据护卫的描述,二人离开时青竹客还与大伯有说有笑的,陶之礼也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甚至连护卫都没看出来陶之礼本人受了伤。 孙少云虽有些疑惑,但还是觉得心安了几分,于是便主动来到了伯父歇息的房门前,准备等大伯起来后,再向其禀告昨晚发生的事。 结果他刚在门口站定,房间里面就传来了大伯慵懒的声音:“可是少云?” 孙少云心中一凛,赶紧躬身回道:“大伯,是我。” “进来吧。” 孙少云推门进去,随即目光瞥见大伯正半赤裸着上半身坐在床边,身旁还有一个仅身穿亵衣的年轻女子正在为其整理发髻。 孙少云赶紧低下头不敢继续直视。 “昨晚陶之礼身上的伤是你下的手?”耳边传来了大伯的声音,孙少云只觉得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随后沉声回道:“是!” 房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之后,孙少云听到有脚步声正缓缓朝着自己靠近,随后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他视线中。 “现在朝廷正值用人之际,青竹客虽说名声不显,但当年也算是一派之主,陶之礼是他的关门弟子,我夸他两句也不过是为了拉拢人心罢了。” 随后孙少云便感觉自己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两下。 紧接着视线之中的那双靴子便绕开了自己,从他身边走过,不多会儿身后又传来了伯父语重心长的轻叹:“回去之后准备一份厚礼,你亲自带着去长乐街向人请罪吧。” 听到这番话,孙少云的一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随后他缓缓抬头,却看见床边那个娇艳的女子正笑颜如花地望着自己,身上除了一件绿色的亵衣外再无遮挡。 看着对方一身雪白如玉的肌肤,孙少云顿觉小腹有些燥热,但一想到这女人是伯父的人,孙少云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随后扭身跨门而出。 …… 而就在孙少云回府准备礼物的时候,柳七此时正在坊市中闲逛着。 下了画舫之后,周宓和陶之妍似乎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便相约一起,随杨依依一道去了天音阁。 柳七和柳十九对音律没什么兴趣,于是便转道去了坊市,柳十九自然是在各大成衣铺子以及首饰店里流连忘返,不多会儿便洒了数百两银子出去。 典型的败家娘们! 柳七看着正满面欢欣地从精致的钱袋中往外掏着银子的柳十九,不禁摇了摇头。 衣裳嘛,能穿不就行了,陶氏为她准备的那些精美的衣裳,大部分都被摆在衣柜里吃灰,柳七日常穿来穿去的也就是那几套样式花色简单的衣裳而已。 她也不是没想过,将那些自己穿不着的衣裳送给柳十九,结果柳七每次一提起,柳十九便脸色不虞地给拒绝了。 那些衣裳又不是什么便宜货色,都是陶氏请了最好的绣娘,用最好的面料做的,结果柳十九还不领情! 随即柳七看见柳十九已经换上新买的衣裳,正在掌柜的夸赞下满脸欣喜地原地转着圈,随后踮着脚看向了铺子大门口的柳七。 柳七看着十九略显得意的眼神,在心中骂了句“有病”后,便默默收回了视线。 怎么看,这些成衣铺子里卖的衣裳无论是面料款式亦或是做工,都远远不如陶氏给柳七准备的。 出了成衣铺子的大门,柳七瞥见身旁柳十九喜滋滋的表情,随即轻声道:“这件不是和前几天家里给我做的那件一模一样吗?” 款式倒是大致相同,但细节上十九身上穿的这件就略显粗糙了,就更不用说衣裳的用料了。 而且那件衣裳陶氏派人给柳七送来时,正好柳十九就在身旁,于是柳七便提出将衣裳送给柳十九,结果刚刚还一脸羡慕的柳十九听到后,立马就回绝了。 此时正沉浸于喜悦之中的柳十九听闻柳七所言,脸上瞬间露出了无奈的表情,随后将头偏到了一旁,低声嘟囔道:“你娘送给你的,我才不要呢!” 柳七眉梢轻挑,不理解这之中有什么关联。 而柳十九悄摸摸侧眸看见了柳七挑起的眉梢,不由得脸色微沉,接着说道:“倘若由我代你与江寄余交手,你愿不愿意?” 柳七:“那伱是在找死!” 柳十九心中一阵抓狂,提高了嗓门:“我说的是假如!” 柳七不作丝毫迟疑地应声回道:“当然不愿意。” “那不就结了。”柳十九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衣摆,继而语气幽幽说道,“就算这衣裳再差,那也是我自己花钱买的!” 柳七沉吟片刻,随后说道:“你的钱是我给的。” “柳七!”柳十九忍不住原地站停,狠狠跺着脚高声喊道。 …… 柳七自是明白柳十九想说什么,也清楚她心中所想,只是柳七觉得衣裳的事和自己约战江寄余的事不能简单的混为一谈。 就好像自己喜欢各种甜口的点心一样,柳七才不会管这点心是买的还是抢来的,亦或是别人送的;做点心的师傅是男的是女的,亦或是朋友还是仇人。 总之吃到嘴里就是自己的。 人行于世,只要不违背自己的道,又何必顾忌太多。 眼看着快到用午膳的时间,柳七手里拿着一袋装满点心的纸袋子,站在了一间名为“千锻坊”的铺子门口。 来江南之前柳七就听说江南之地多能工巧匠。 惊寂刀跟着柳七也算是身经百战了,所用的刀鞘还是此前柳七从东河县离开时,随便找的一家铁匠铺子打造的铁制刀鞘。 日常跟着柳七风吹雨淋的,再加上也不知是不是江南的气候太过湿润,柳七无意间发现刀鞘上竟然生了锈。 柳七虽并非意身外之物的人,可她自回到徐家以后,陶氏总是时不时会给她添上两件衣裳,结果到了现在,她的衣裳已经多到要单独用一间房来存放了。 做人不能厚此薄彼,更何况是自己的随身佩刀,于是发现刀鞘生锈后,柳七便有了换个刀鞘的想法。 来到坊市上一番打听,大部分人都对这间名为“千锻坊”的铁匠铺子赞不绝口。 柳七定睛看了一会儿铺子大门上的匾额,随即发现周围的人正在聚拢,于是便对柳十九说了一句“走吧”,然后迈步登上了台阶,进入了铺子里。 铺子里的客人不多,所以掌柜的正在靠近门口的柜台后面百无聊奈地撑着脑袋休息,结果瞥见抬脚进门的柳七,顿时双目瞪圆,随后有些手忙脚忙地挺直了身板。 直至柳七走进了进来,满脸堆笑的掌柜的早已从柜台后出来,迎了上来,继而笑吟吟地问道:“这位女侠,光临小店可是要买兵器?” 掌柜的瞥见了柳七腰间的短刀,自然而然地用上了“女侠”的称呼。 柳七扭头看了掌柜的一眼,随后顺手将惊寂刀从腰间解下,单手放于掌柜的眼前,而后语气淡然地说道:“我要打一柄刀鞘。” 惊寂刀虽藏于鞘中,但在柳七手边养出的一身凛冽之气,还是让近距离的掌柜的感觉到背后汗毛直立,随后也意识到了眼前女人的不简单! 掌柜的不敢大意收敛了笑容之后仔细端详了一番柳七手中的惊寂刀,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昂首瞠目结舌地望向了柳七,惊呼道:“你是霸王柳七!” 此言一出,铺子里正在挑选兵器的其他客人以及一些学徒杂役纷纷调转目光往柳七这边看来。 柳七早已习惯了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随即平声静气地说道:“怎么,贵店不愿接我柳七的生意?” “不敢,不敢!”掌柜的头甩的像拨浪鼓。 开玩笑,这可是敢与江寄余叫板的狠人,借他十個胆子也不敢不做人家的生意啊! 但掌柜的心中此时也是一阵叫苦,心想这生意可能不太好做,倘若做出来的刀鞘没让这心狠手辣的霸王满意,自己这小店该不会被对方给扬了吧! 越想掌柜的越觉得要打起一万个小心,一番思前想后,随即恭声说道:“能为姑娘效力那是小店的荣幸,小的这就去请店里最好的师傅为您亲自打造!” 柳七微微颔首,算是对掌柜的回复表示满意,随后问道:“不必浪费时间了,带我去你们的铁匠铺子,刀鞘今日我就要拿到手!” 江南寸土寸金,铁匠铺自然不会开在城中。 掌柜的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连连弯腰点头道:“小的这就去给您备马!” 于是在掌柜的带领下,柳七和柳十九又出了城,来到了城郊一间庄子前。 柳七翻身下马,刚走至庄子门口,便感觉到门缝之中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庄子里“丁丁当当”声响不绝于耳,看来此处就是千锻坊的铁匠铺子。 掌柜的此时已经推开了大门,门内积压的热浪瞬间席卷而出,柳七眼眸微凝,旋即身前一抹青光转瞬即逝。 掌柜的瞬间感觉周遭的热气消退,随后一丝凉意涌上心头,他顿时惊得愣在了原地。 而柳七已经迈步朝着庄子里走去,随后瞥见站在门口呆若木鸡的掌柜的,于是轻声提醒道:“掌柜的,走吧。” 进了庄子后,在掌柜的引荐下,柳七很快在一间会客的大堂中见到了庄子的主人,一个身材魁梧好似巨人一般的男人。 咚,咚,咚! 从门外走来一道魁梧的身影,每迈出一步,柳七都能感觉到底下厚实的石板传来一阵轻微的颤动。 当男人跨过门槛,大步流星地走近时,瞬间一股灼热的气息在房间内弥漫开来, 坐在柳七身边的柳十九瞬间变了脸色,右手已经攀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正当其准备拔刀而出时,身边传来的一道清冷的声音,令她躁动的真气顷刻间平缓下来。 “江南果真是藏龙卧虎,一间平平无奇的铁匠铺子还能有阁下这样的高手坐镇。”柳七轻轻晃动着手里的茶杯,语气淡然地说道。 话音刚落,魁梧的身形突然站定,随后浑厚的嗓音在屋内回荡开来:“我们千锻坊并未得罪过您。” 柳七闻言抬眸朝着男人看去,只见其魁梧的身躯之上赫然是一张极其不符的面容,除了肤色有些焌黑之外,五官甚至能够称得上“清秀”二字。 对方仅穿着一件背心样式的甲胄,单凭肉眼看不出来甲胄是用何种材料铸成。 不过柳七留意到对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密密麻麻地纹着像火焰一样的纹身,就连脖颈上也都是如此。 随着男人周身灼热气息不断溢出,身上纹着的火焰竟是缓缓摇曳起来,好似燃烧起来一般! 柳七收回目光,继而淡淡地说道:“我来打一把刀鞘。” 男人闻言不禁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掌柜的。 掌柜的本来坐在柳七身旁的椅子上,见到男人进来后才站了起来,此时发现男人正看着自己,于是脸色沉沉地点了点头,示意柳七说得是真的。 而男人见掌柜的点头之后,方才眸光微动,旋即将视线挪至了柳七腰间的惊寂刀上。 “惊寂刀……你想为它配一柄刀鞘?”男人沉声问道。 柳七微微颔首,并未因为男人认出惊寂刀而感到惊讶。 男人沉吟片刻,随后缓声说道:“阁下随我来吧。” ------------ 第88章 主仆重逢 “这人是谁?”柳十九看了一眼身前的柳七以及走在最前面的健硕男子,登时眼中露出疑惑之色,继而对着身侧的掌柜的询问道。 掌柜的连忙回道:“这是我们千锻坊的大师傅,整个坊里的匠师就属他技艺最好!” 柳十九闻言目光越过了柳七,眺望向体型健硕的男人,除了稍显夸张的身板以及那一身古怪的纹身外,她并未看出此人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直到来到一间装有烟囱的作坊门口,身材健硕的男人突然停下,随后转身对着正缓步走来的柳七沉声道:“可以看看你的刀吗?” 嗡—— 柳七脚下不停,左手轻轻在腰间刀鞘上一拍,伴随着一阵轻微的铮鸣声,一抹紫光瞬间从腰间迸射而出,直奔男人而去。 眼看着紫芒逼近,男人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随着其双瞳渐渐扩张,眼眸中赫然倒映出越来越近的紫芒。 男人背后顿时涌出了一股雄浑且灼热的气息,随着其周身被这股气息笼罩,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如同火焰一般的纹身也似乎变得栩栩如生起来。 铮—— 就在柳七停下脚步之时,耳边传来了一阵沉闷的嗡鸣声,随后抬眸便看见作坊门口的男人粗壮的右臂朝前伸得笔直,蒲扇似的手掌中正死死捏着闪烁着紫芒的惊寂刀身。 “嗯!” 男人的右臂微微颤栗,随后脸色猛地一沉,鼻腔中瞬时传出一声粗重的出气声,刀身上不断翻腾的紫芒霎时间归于平静。 男人的脸上肉眼可见地浮现出一抹松弛。 他将已经平息的惊寂刀横放于身前,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刀身,眼中精芒时而闪烁时而收敛,最后由衷地赞道:“好刀!” 柳七淡淡地回道:“只可惜没一把好的刀鞘。” 男人闻言突然抬眸看向了柳七,见其正面色淡然地回望着自己,于是沉声回道:“能跟在阁下身边,纵使无鞘可居,我想此刀也是心甘情愿的!”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吧。”柳七语气有些懒散地说道,“所以,我要的刀鞘,你能打出来吗?” “能!”男人点头,中气十足地回道。 柳七接了一句:“我想今日就拿到手。” 男人沉吟片刻,随后颔首道:“可以。” 见对方答应的如此果断,柳七眸光微敛,旋即认真地说道:“那么现在可以谈一谈价钱了。” 男人也是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价钱的确该好好谈谈。” 柳七余光瞥了一眼身后二十步外,正翘着头似是在观望这边形势的掌柜的,随后淡淡地说道:“你能做掌柜的主?” “你不想和掌柜的谈价钱?”男人凝眉道。 柳七摇了摇头:“和生意人有生意人的谈法,和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谈法,就是不知贵坊愿意用何种谈法?” 男人陷入了沉默。 柳七凝眸望着他,不慌不忙地说道:“若是能掌柜的谈,自然是货到付款,不过……我更愿意和你谈谈。” “我?”男人皱眉道,“我只是个打铁的铁匠,算不上江湖中人。” 柳七应声回道:“这不巧了,我也只是个杀人的砍头匠,和你一样都是手艺人。” 男人闻言意味深长地看向了柳七,继而语气肃然地说道:“看来阁下是一定要与在下谈了?” 柳七当即点了点头:“看来铁匠也不都是大老粗。” 男人挑眉:“大老粗做不了手艺人。” 柳七眼角闪过了一抹不耐,随后轻声道:“刀鞘的钱我照付,但是你得陪我打一场。” 柳七话说至此,突然蹲了一下,随后接着说道:“想必伱也听过我的名声,若是打算敷衍了事,我可是会杀人的哦。” 男人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微微颔首道:“刀鞘我会用心打造的。” 柳七双目微眯:“我说的可不止是刀鞘。” 男人面部微微抽搐,似是咬紧了后槽牙:“我不是阁下的对手。” “所以你更要全力以赴以命相搏拼得一线生机。”柳七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去,最后扭头用余光盯着男人沉着的面庞,淡淡地说道,“太阳下山时我来拿刀。”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迎面走来的柳七,柳十九方才放下了拦着掌柜的手。 掌柜的见状赶忙迎了上去,对着柳七躬身连连点头道:“姑娘,冯师傅性格耿直说话也不大中听但是人绝对没什么恶意,您可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刚刚掌柜的被十九拦着不能过去,只能远远看着柳七和健硕男子交谈,心中担心不已,生怕他口中的那位冯师傅说错了话得罪了柳七这个霸王! 却未料柳七走近之后,突然身后递给他了一张银票。 掌柜的有些木然地接过银票,目光微垂瞥见银票上的数字后瞬间感觉心口一紧,待其反应过后,柳七早已从他身边走过。 “太阳下山后,我会亲自来取刀。”听着身后远远传来的声音,掌柜的有些手忙脚乱地将银票收好,扭头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柳七二人,随后一跺脚便直奔铁匠作坊而去。 掌柜的推开作坊的厚重的大门,一股令人窒息的灼热气息扑面而来。 掌柜的赶紧伸手掩着面,同时用模糊地视线找到了正在铁毡旁捧着刀的健硕男人,于是放声大喊道:“冯师傅,今天到底能不能打出来,那可是霸王,要是开罪了她,咱们的小命说不定都保不住!” 冯师傅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惊寂刀,听到了掌柜的声音,缓缓侧眸看去,正好看见了掌柜的袖口里露出的半截银票。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而后抬手轻轻一挥,一道劲气从手中涌出,直奔掌柜的而去。 伴随着掌柜的一声“哎呀”,从作坊大门抛飞出一道身影,随后又是“嘭”的一声巨响,作坊厚实的大门牢牢关上了。 掌柜的一边揉捏着臀瓣肉,一边从地上站了起来,而后愤愤地往作坊的方向啐了一口:“呸,要忘恩负义的东西,要不是我当年……” 掌柜的话还没说完,似是手上触碰到了摔伤的地方,又是“哎呦”一声惨叫,最后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作坊内,被掌柜唤作冯师傅的魁梧男人,望着静静地躺在铁毡上的惊寂刀,眼中闪烁着深邃的眸光。 他双手缓缓抚上了刀身,触碰到刀身的瞬间,惊寂刀似是察觉到了男人体内的真气,伴随着“嗡嗡”的颤栗,刀身开始疯狂地汲取着男人的真气,原本漆黑的刀身上瞬间绽放出耀眼的紫芒。 …… “刚刚那人什么来头,值得你出手?”离开千锻坊的庄子后,柳十九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柳七应声回道:“没什么来头,不过其身上溢出的真气相当精纯,其修为应该不在冯群之下,而且他的真气比出身佛门的冯群,似乎更加的至阳至刚。” 柳七回想着刚刚初见那魁梧男人时的情景,若非当时从门外走进来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柳七还以为千锻坊把火山搬到庄子里来了呢! 柳十九闻言秀眉紧皱:“我怎么什么都没感觉到?” 柳七随口回道:“若是你都能感觉到,那此人也就不值得我出手了。” 柳十九小脸微寒,但却没有如以往一样开口反驳,只是在心中颇为不满地嘀咕着。 “周姐姐和陶姐姐都说以我的年龄有这份修为已经很了不起了!” 但随即想到已是天下绝顶之一的柳七,柳十九脑中周宓和陶之妍夸赞自己的画面瞬间崩溃,她只能微微抽动着琼鼻,别过头去的同时冷哼一声。 既然晚上还要去千锻坊的庄子,柳七便懒得回城了,她出了庄子后看着不远处茂密的丛林,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后开口道:“不如今日午膳就在这里解决吧!” “为什么不干脆留在庄子里,我想千锻坊的人应该不会小气连一顿饭都舍不得。”柳十九小声问道。 柳七并未搭理她。 她自然是有她的理由。 从进入庄子开始,柳七明显能感觉到庄子里随处充斥着一股可怕的灼热气息,可偏偏柳十九和掌柜的两个人却没有任何异样。 照理说这种环境下,以柳十九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呆的住,就更甭说不会武功的掌柜的了。 所以问题的根源还是在庄子和柳七的身上。 见柳七坚持要在野外用午膳,柳十九也只能无奈同意了。 当然负责准备午膳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柳十九的身上,好在她也并非生手,在山林里转悠了一圈,最后两手各提着一只剥好的皮野味回来了。 柳七已经将火生了起来,看了一眼十九手里的野味,瞧着应该是野羊和野鹿。 辅料自然是也是就地取材,这些东西当初在细柳山庄时都曾学过。 柳七当年也曾怀疑过眉夫人的身份,为何她会的东西这么多,现在想起来这其中大部分的技艺应该都是从令狐朔那里学来的。 等到架子上的野味被烤的焦黄,肉香味弥漫而出的时候,柳七毫不客气地扯了一块最紧实的大腿肉拿着大快朵颐了起来。 “驾!驾!驾!……” 柳十九放下了手里的野味,随后扭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哒哒哒哒…… 密集马蹄声的传入耳中,柳七头也不抬地说道:“西南方位。” 柳十九闻声脸色顿时一肃,随后起身纵身一跃,消失在了林间。 过了一会儿,柳七听到西南方向传来了马儿嘶鸣的声音,马蹄声开始变得杂乱起来,紧接着耳边响起来了微弱的金属碰撞声。 看来是柳十九已经和人交上手了。 柳七眉梢轻挑,柳十九虽说平日里有些小脾气,但行事绝非鲁莽之辈,否则柳七也不会平日也不会将一些事交由她去办。 按照正常的步骤,她这次前去应该先观察一番探明情况,回来向柳七禀告后再行定夺。 结果一去就交上了手。 被人发现了? 来人之中有高手! 柳七眸光微动,听着远处的动静不慌不忙地放下了手里的野味,随后同样起身脚下轻点,凌空而起纵身往西南方向掠去。 两者距离不到半里地,柳七脚尖在树梢上点了几下,便来到了事发之地。 只见通往千锻坊庄子的大路上,十几个人正乱战成一团,柳十九就在其中,与她交手的人乃是一男一女,男的用掌,女的用剑,配合的十分默契将十九逼得连连后退。 见十九短时间内性命无忧,柳七便挪走了目光看向了正在交手的其他人,随后瞥见了其中一人,顿时眼眸微动。 她怎么在这里! 只见一名用剑的年轻男子正被五个人围攻,而在男子的怀中还搂着一个因为害怕紧闭双眼的年轻少女。 这一男一女,柳七恰好认识。 男的正是已被长乐帮灭掉的栖霞派,掌门流云真人的关门弟子,蒋全。 至于蒋全怀中的女子,自然是他的表妹,柳七在京城柳家时的贴身丫鬟,翠香! 若不是在这里看见蒋全和翠香,柳七都快忘这个曾尽心服侍自己的小丫头。 蒋全武功似乎也精进不少,面对五个武功同样不俗的高手围攻,在怀中还护着一人的情况下,竟然勉强不落下风了,只是随着时间的拉长,蒋全终究还是露出了一丝破绽。 “杀!” 其中一个围攻蒋全的高手忽然在其左侧出现,高举着长刀砍向了蒋全的胳膊。 蒋全正是以左臂怀搂着翠香,故而此时闪躲已经来不及了,他猛地一咬牙只能选择松开了翠香,随后左手化作掌势,以小臂挡住男子持刀双手的契机,反手一掌印在了对方的胸口。 男子哀嚎一声横飞而出,手中长刀也“哐啷”掉落在地。 “啊!”击杀一人的蒋全还未来得及窃喜,便听到了表妹的惨叫声,随即循声看去,只见表妹翠香被两个男人各攥着一只胳膊拖了出去。 “放了她!”蒋全眼睛都红了,不要命地挥剑追杀而去,身前却是两道寒光横劈而来,他仓皇之间竖剑身前一挡。 当! 随着一声脆响,蒋全身形不受控地朝后退去,血红的双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翠香被人拖远…… “这贱人是那姓蒋的表妹!” “帮主有令,凡是与栖霞派有牵扯的,一律格杀勿论!” “蒋全,现在束手就擒还能落得个全尸!” 拖着翠香的两个男子穿着一模一样,手中皆是拿着长刀,待到二人将翠香拖至距离蒋全十余步外后,其中一人便松开了翠香的胳膊,随后举刀搭在了翠香的脖颈上。 他冷哼一声,眼神凶厉地看向了正被两个同伴围攻的蒋全,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但随着嘴唇微微张合,却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哐当! 搭在翠香脖颈的长刀突然掉落在了地上。 “你……”没了刀的男人有些僵硬地扭过头,却发现原本同伴所在的位置,此时所站的却是一个女人。 男人长大了嘴巴想要说些什么,但随着其目光瞥见了早已倒在地上的同伴尸体,他突然张大了眼睛,随后表情一滞,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柳七目光从两人尸首上扫过,随后落在了翠香的身上,翠香似乎已经被吓懵了,整个人不断地颤抖着,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绝望之色。 柳七眸光微敛,旋即上前半蹲下来,轻轻拍了拍翠香的肩膀。 本已抱着死志的翠香突然感觉体内多出了一股温凉的气息,随着这股温凉的气息涌遍全身,心底的恐惧似乎也在渐渐消退。 她有些茫然地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张熟悉且惊艳的面庞在模糊间渐渐凝聚成型。 “小姐,你怎么在这里!”翠香惊呼道。 ------------ 第89章 刚烈 蒋全眼看着表妹就要命丧于刀下,结果刀手的身后突然浮现一道鬼魅般的倩影。 蒋全瞬间瞪大了双眼,但身前还有两个人正在围攻自己,生死关头蒋全也不敢多分心,遂赶紧收回了视线,专心应付面前的两个人。 而翠香的一声惊呼却又将他的目光吸引去,蒋全一剑逼退两人后,抬眸看向了表妹所在的位置,只见刚刚那道倩影正半蹲在表妹身前,而挟持表妹的那个刀手已然倒在了倩影的脚边,生死不明。 嗤! 蒋全一个分神,腿上又中了一刀,他顿时收敛了心神,紧咬牙关强忍着疼痛将手中长剑奋力挥动着,挡着面前二人接连不断地致命攻势! 就在蒋全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一声长啸,紧接着刚刚还疯狂围攻着自己的两人双双虚晃一招,随后竟是调转了方向疾掠而去了! 蒋全有些踉跄地后退了几步,低头看了一眼已经血染红的裤腿,随后抬首目光警惕地看向了那二人离去的方向。 原来是围攻柳十九的那对中年男女,在听到翠香的惊呼后,才惊讶地发现了柳七的存在,尤其是在瞥见柳七脚边的两具尸体后,二人更是感觉背后一凉,随后极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便立马双双撤身退去,与柳十九拉开了距离。 柳十九面对二人联手围攻本已有些独木难支,对方突然撤招退去,她当然是如释重负地大松一口气,但并未追身上去,而是紧握着刀保持着警惕地姿态,眼角余光扫向了柳七所在的位置。 中年男女退出十几步后稳稳站定,随后其中那男子突然发出一声怪异的长啸,这声长啸瞬间将在场的其他人都聚拢在了中年男女的身边,其中就包括围攻蒋全的那两個刀手。 中年男人见所有还活着的手下都已回到了身边,于是便目光警惕地望着柳七,口中沉声说道:“疯婆娘,好像有些不对劲,这小妮子是人是鬼?她出现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死酒鬼闭嘴!”中年女人低声斥骂了男人一声。 随后主动上前一步,脸上怒意收敛露出些许恭敬之色,对着柳七抱拳道:“我们夫妻二人乃是长乐帮沈帮主的门下,奉帮主之命在此办些事,还望姑娘能够行个方便!” 柳七此时正背对着他们,对着身前一脸惊愕的翠香眨了眨眼睛,示意其不用紧张,随后缓缓转过身来,抬眸瞥了一眼刚刚说话的中年女人。 柳十九也已经退至柳七的身旁,扫了一眼惊魂未定的翠香,随后淡淡地问了一句:“你认识?” 柳七并未搭理十九,目光沉凝地望着中年女人以及她背后那群凶神恶煞的汉子,轻声开口道:“你们可以滚了。” 中年女人闻言眼瞳一缩,脸上瞬间浮现出愠怒之色,随后语气阴沉地说道:“阁下这是要与长乐帮过不去了?” 柳七本已挪走了视线,听到对方所言,顿时有些诧异地回眸看了她一眼:“这么说来,你们不想走?” 一旁的柳十九更是冷冷地嗤笑了一声! 女人还未开口,中年男人此时却是主动上前一步,来到女人身边,对着柳七厉声喝道:“我们癫公疯婆闯荡江湖几十载,从来只有别人见了长乐帮退避三舍,何曾听说过长乐帮对别人退避三舍的道理!” 柳七眸光微垂,旋即轻声道:“既然这样,那就都别走了!” “好啊,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果然是栖霞派的同党!”中年男人闻言当即一抬手,“兄弟们给我上,谁拿下这贱人,我保他能当上堂主!” “杀!” 身后一众汉子闻言哪有不心动的道理,毫不迟疑地亮出了手里的兵刃,高呼着朝着柳七冲杀过来。 嗤!嗤!嗤…… 冲在最前面的汉子已经来到了柳七身前,眼看着柳七仍旧是纹丝不动目光微垂,他仿佛看到了堂主之位已近在眼前,于是瞪着猩红的双眼,将手中钢刀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突然! 柳七猛地抬眸,眼中一丝精芒转瞬即逝。 高举着刀的汉子突然感觉肢体一僵,随后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一下子就涌上了脑袋,钻心的刺痛随之而来,他眼前已是白茫茫一片。 “啊——”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手里的钢刀也顺势掉落在地,发出了一声闷响。 柳七右臂已经横于小腹之前,反手一掌轻飘飘地从身前划出一道弧线,随后重新垂于身侧。 一道肉眼难以看见的弧光从柳七身前瞬间扩散而出,一眨眼的功夫便从冲杀而来的十余名汉子身上穿过。 “不好!快走!”中年男人捕捉到了那道极其细微的弧光,脸上浮现出惊骇之色的同时,几乎是下意识地拉着身旁中年女人的胳膊,便要飞身离去。 砰砰砰…… 身前的十余名汉子瞬间倒地,柳七瞥见那对中年男女正要逃走,眼角冷光闪现,继而轻声说了一句:“既然不想走,那就留下吧!” 她垂于身侧的右手再度抬起,五指并拢作掌势对着中年男女所在的方向,白皙纤细的五指突然微微一曲。 嗖! 一道劲风瞬间从掌心射出,直取二人的身后。 中年男女本已经背过身去,正欲纵身跃起之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破空声,两人心中俱是一惊,赶紧催动真气灌入双腿。 结果就在两人脚下一点,刚刚飞至离地不到一尺的空中时,柳七打出的劲气拍马赶到,但并未击中任何一人,而是在二人背后不到三寸的地方突然爆裂开来,一道劲气瞬间分裂成无数劲气倾泻而出,其中大半都落在了两人的背上。 “噗!” 二人几乎是同时仰面一口血雾喷出,随后便犹如断了翅膀的鸟儿齐齐坠落在地! “死酒鬼,你没事吧!”女人奋力地撑起头,神色慌张地看向了倒在身旁的男人。 而男人似乎伤的更重一些,头趴在地上,用沙哑地声音回道:“疯婆娘,我……没事,你……快……走!” 女人脸上顿时露出绝望之色,随后沮丧地摇了摇头。 也正是在此时,柳七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突然一抖长袖,旋即又是一道劲风尖啸着从袖口席卷而出。 两人瞬间被拖到了柳七的身前! 直到此时,男人才看见了同样身负重伤的中年女人,脸上也随即流露出绝望之色。 柳七俯视着两人,淡淡地说道:“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 她虽与翠香有过一段主仆之情,但出手相救已是顾及情分了,至于翠香和这些人的恩恩怨怨,柳七自是懒得参与其中,所以刚刚本只想驱赶走他们就是了。 谁知道人家不领情! 中年女人半撑着身躯昂首看向了柳七,似是在仔细打量,片刻之后她语气有些颤栗地说道:“你……伱是柳七?” 已经奄奄一息的男人闻言回光返照般地抬起头,看向了柳七,随即目光落在了柳七的腰间:“你……你的刀呢?” 柳七顿时恍然大悟! 柳七还诧异他们怎么没能认出自己,弄了半天是今天的形象有些对不上。 这年头又没有照相机打印机,而且画师也都是追求神似而非形似,所以一些标志性的打扮穿着和长相才是区分人的重要特征。 譬如柳七,见过她的人自然知道她长什么模样,但是没见过她的人就只能靠江湖传言来自己想象了。 柳七之所以有“霸王”之名,就是因为她用的是刀,而且是当今世上以杀伐狠厉闻名的狂刀。 以刀力压群雄者,可称霸王! 毕竟在江湖中,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名号。 纵观柳七自扬名以来的所作所为,也着实当得起霸王之名! 这对中年男女自诩闯荡江湖几十年,自然也该知道柳七的威名,只是今日碰巧撞见了没有佩刀的柳七。 再加上柳七本身修为已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除非同为绝顶,否则只要柳七不动用真气,即便是顶尖高手也丝毫感觉不到柳七身上的真气波动。 种种巧合加起来,才让这对“癫公疯婆”没往柳七身上去想,而到柳七出手之后,他们已经没有机会了。 中年男人终于是体力不支,抬起的脑袋重重地砸在了地上,他双眼圆瞪,已然感觉到生机正在迅速的流失,眼中除了恐惧之外,还掺杂着一抹怨恨。 她为什么不自报名字! 早知道是柳七,他们不就老老实实地走了嘛! 带着最后一丝悔恨和不甘,男人眼中最后一丝生机流逝,瞳孔逐渐放大…… 察觉到身旁的男人没了气息,一息尚存的中年女人顿时嗤笑一声:“死在你柳七手上,也算是我们夫妇三生有幸,黄泉路远,我们夫妻二人在奈何桥上等着你!” 说罢,女人突然仰头抻直了脖子,眼瞳剧烈地颤抖起来,脸颊也因痛苦而开始扭曲抽动,直至嘴边血流如注,女人方才一头栽在了地上。 咬舌自尽,倒是个硬骨头。 “柳……姑娘。”而此时蒋全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目光从地上中年男女的尸首一掠而过,随后眼神复杂地看向了柳七,抱拳道,“多谢了。” “救命之恩一个谢字就算了了?”柳十九在旁没好气地说道,“刚刚若不是你,我又怎会被这对狗男女发现!” 原来柳十九是被蒋全发现的,蒋全被长乐帮的人追杀本已是惊弓之鸟,再加上其兼修了一门感知气息的特殊功法,所以在发现有人在旁窥视时,还以为是长乐帮的探子,遂以随身暗器将柳十九逼了出来。 结果柳十九现身后,正好迎头撞上了长乐帮的人。 这对癫公疯婆是带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命令来的,看见突然出现的柳十九,自然而然以为其是蒋全的救兵,所以夫妇二人直接杀招出手,想要速战速决。 柳七听十九讲完前后经过之后,便看向了蒋全,语气淡然地说道:“看来当初蒋公子的保证,也不过是信口雌黄罢了!” 蒋全闻言心中羞愤交加,神色黯然地低下了头。 “表哥,你的腿!”翠香此时瞥见了蒋全被血染红的裤腿,不由得上前来带着哭腔关切道。 “放心吧,死不了。”柳七淡淡地说道。 蒋全也轻声安慰着翠香:“柳……姑娘说得没错,不过是一些皮外伤养几日就没事了!” 翠香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伤口已经结痂,而且见蒋全脸色虽有些苍白吗,但精神头还很足,于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奴婢多谢小姐救命之恩!”翠香扑通跪倒在地,对着柳七行礼道。 柳七脸色平静地看着翠香,轻声说道:“你已赎身出府,而且我也并非真正的柳家大小姐,所以别再叫我小姐了!” 翠香急忙说道:“在奴婢心中,小姐就是小姐,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行了,起来吧!”柳七淡淡地说道。 一旁的蒋全闻言也赶紧搀了一把,将翠香扶了起来,随后再度对着柳七拱手谢道:“多谢柳姑娘仗义出手,日后但有驱使,我蒋全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柳七直言道:“要谢就谢你有个好表妹吧。” 柳七马上转口问道:“听说你师傅死了?” 蒋全闻言双手瞬间捏紧成拳,手背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他声音有些沙哑地回道:“柳姑娘想必也知道了,长乐帮不顾江湖道义悍然进攻我栖霞山,师傅和一众师兄……” 江湖道义……不过是用谎言编织的一场梦罢了。 江湖自古以来就只有一个永恒的准则,那就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 这道理柳七都明白,痴长柳七几岁的蒋全,直到现在师门破灭难道都不懂吗? 柳七问道:“你来江南做什么?” 蒋全犹豫了一会儿,开口回道:“师傅让我逃出栖霞山后,来江南千锻坊寻找一位师傅多年前的老友。” 柳七:该不会这么巧吧! 柳七目送着蒋全和翠香消失在了前往千锻坊庄子的路上,随后对着正在处理尸首的柳十九说道:“十九,你这段时日在武功上是不是又松懈了?” 正在往刚挖好的坑里拖着尸体的柳十九当即将尸体往地上一扔,随后没好气地说道:“是是是,都怪我学艺不精,丢了您柳霸王的脸!” 柳七淡淡地回道:“我的脸可不怕丢,就怕你的命不够丢。” 柳十九脸色一沉,继续拖着尸体往坑里扔去。 柳七见状也无法再苛责十九什么,老实讲在她这个年龄,能有这样的修为已经算得上是年轻一辈的翘楚了。 只是江湖就是这样,敌人不会因为你是老弱妇孺而手下留情,相反能将一个肉眼可见的天才扼杀在摇篮之中,只怕会令敌人感到心潮澎湃! 处理好尸体之后,柳十九抬头看了看天色,随后对着柳七疑惑道:“既然他们也是去千锻坊的庄子,为何不让他们等着我们一道前去。” 柳十九现在也知道了翠香曾在柳七身边伺候过。 柳七摇了摇头:“他们有他们的路,我有我的路。” 随后柳七转过头对着柳十九正色道:“十九,你的父母应该还活在世上,你想不想回到他们身边?” 柳十九闻言脸上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你什么意思?” “柳七,你想过河拆桥是不是!” “亏得我刚刚还一个人处理了这些尸体,你现在竟然想赶我走!” ------------ 第90章 真正的尊上 “你父母应当还活着,倘若借助六扇门之手,我想找到他们应该不难。”柳七一句话就让十九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眉夫人死后,柳十九便一直跟着柳七,她亲眼见证了柳七回归徐家之后,徐家人对柳七的态度。 十九并非愚笨之人,她自然会怀疑当年眉夫人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也许她们根本就不是被家人抛弃才来到了细柳山庄。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柳十九的怀疑就越发的强烈,直至现在她几乎已经心中默认,当年是眉夫人欺骗了她们! 可当每次柳七提到她的父母时,柳十九不是选择沉默以待,亦或是干脆背身离开,总之就是不想提及这个话题。 但是这一次柳十九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突然语气晦涩地说道:“你说……他们有想找过我吗?” 每次看到徐永定和陶氏对柳七几乎宠溺般的关怀,柳十九的心中难免会有所意动,遥想着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不是也会如徐永定夫妇俩一样…… 柳七摇了摇头:“总要找了才知道,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你的父母极有可能是江湖中人,亦或是有武学传承的小世家。” 柳十九闻言眸光微亮,闪动着希冀之色,但很快又重归于黯然。 她收敛了情绪,故作一副冷淡的表情,继而用冰冷冷的语气说道:“罢了,我连一点和他们有关的记忆都没有,纵使找到了,又有什么用!” 说着她凝眸看向了柳七:“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你根本就不在乎徐家人的死活,你也没有想起之前的记忆是不是?” “是!”柳七毫不迟疑地应声回道。 “那你为何要回徐家?”十九眼神复杂地问道。 柳七平声静气地回道:“没什么理由,只是碰巧遇见了而已,徐芳芙也好,柳七也罢,与我而言也没什么分别,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个代号罢了。” 十九目光深邃地沉声问道:“你就这么想当天下第一?” 柳七转过身去,缓步朝着刚刚来时的方向走去,语气淡然地回道:“天下第一不过是追寻武道极致的一个添头罢了,真到了那一天……” 柳七停下脚步,微微侧首,用眼角余光看着身后的柳十九,双唇张合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柳十九听着柳七略显平静的话语,不知为何感觉浑身有些发毛,忍不住打了寒颤! 待其抬眸朝着柳七望去时,发现柳七已经走远了,遂扭头环顾四周检查了一番后,也脚步匆匆地追了上去。 到了太阳快下山的时候。 柳七带着柳十九出现在了千锻坊庄子的门前。 站在门口迎接的不是掌柜的,而是不久前刚刚被柳七救下的蒋全。 蒋全换了一身粗布衣裳,脸色复杂地望着走来的柳七,深吸一口气随后上前拱手行礼道:“柳姑娘。” 柳七抬眸瞥了他一眼,见其脸色红润,容光焕发哪有一点受伤的迹象,遂语气淡淡地说道:“看来里面那位还真是流云真人的挚友。” 蒋全闻言只是默默地让出了大门的位置,随后抬手道了一声:“请!” 在蒋全的带领下,柳七一路来到了铁匠作坊前,作坊上的烟囱正冒着浓浓的黑烟。 柳七眸光微垂,旋即环顾了一圈四周,而后对着身旁的柳十九沉声说道:“你去前院的大堂等着我。” 蒋全闻言当即出言道:“我送姑娘过去。” 十九闻言只是诧异地看了柳七一眼,随后便一言不发地跟着蒋全离开了。 作坊前宽敞的石板路上,此时只剩下了柳七一人。 她感觉到了周遭气温不断地升腾,随后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我的刀呢?” 嘭! 铁匠作坊厚实的大门轰然大开,只见一抹虹光疾掠而出,直奔柳七而来! 柳七双眸微敛,随着身后的气息猛地一震,虹光瞬间悬停在了她面前不足一尺的位置。 双眼扫过虹光,柳七才发现这赫然是一把正在燃烧的刀鞘,表面的那层虹光正是矿物融化后呈现出的状态。 也不知这刀鞘是由何种材质锻造而成,竟然在被高温融化至这般模样,依旧保持着刀鞘完整的形态。 滋—— 柳七突然伸出右手,从刀鞘上缓缓抚过,虹光似是被柳七的掌心的吸收,直至右手掠过鞘尾,一把漆黑的刀鞘赫然出现在柳七的眼前。 柳七眼中精芒闪烁,随即反手握住刀鞘,鞘口对准了铁匠作坊的大门,一股磅礴的气息自其周身瞬间涌出! 归鞘! 柳七五指骤然一捏,霎时间作坊内传出“铮铮”嗡鸣,伴随着一道刺耳的破空声,一抹紫色流光从作坊大门中呼啸而出,最后一头撞进了柳七手中的刀鞘。 哐! 听到刀入鞘的声响,借着手中传来的劲力,柳七旋转一圈,扬起的裙摆缓缓垂落,腰间赫然多出了一柄尚在鞘中的短刀。 站定之后的柳七抬眸看去,只见一道魁梧的身影伫立在作坊的大门口,宽厚的身板几乎将整个大门都挤得满满的。 “多谢!”魁梧男人口中生硬地蹦出两個字。 柳七微微昂首,语气中带着些许的轻快:“我只出一刀。” “好!”男人的回答简洁有力。 “好”字刚刚出口,男人耳边忽然“嗡”的一声,随后周遭的一切声音似乎都在刹那间消失殆尽,男人眼瞳猛缩,抬眸望去只见眼前一切都被一道巨大的虚影的所笼罩! “轰隆隆——” 男人几乎是疯狂地催动着体内的真气,筋骨间传出了闷雷般的轰鸣,肌肤上火焰似的纹身也随着真气的弥漫而开始疯狂舞动,乍一看男人就好像被一团烈火吞噬了! 巨大的虚影已经杀至身前,男人抬眸便看见虚影的面庞正是柳七,紧接着一柄横贯天际闪烁着紫芒的刀迎头斩下! 当—— 整个千锻坊上空的云层瞬间被扫荡一空。 噔噔噔…… 男人脚下踉跄地连退数步,直至脚踵抵在了门槛之后,男人方才双臂一展,胸腔之中发出一声闷响,随后止住了退势,原地站定。 苍—— 他突然听到一阵声响,随后循声望去,只见柳七依旧是站在刚刚的位置,正慢悠悠地将惊寂刀插回刀鞘中。 哐! 一声脆响,刀归鞘中。 柳七抬眸看向了男人,继而轻声说道:“伱很不错,或许再过二十年……” 柳七说着突然低头嘴角化开一抹淡笑:“只可惜我等不了二十年了。” 男人垂于身侧的双拳紧握,随后声音沙哑地问道:“你的真气……” 柳七当即抬首应声说道:“七重天,乙木真气。” “难怪,难怪……”男人眼瞳猛地一颤,随后低声喃喃自语道。 随后他突然收敛了表情,正色道:“我苦练离火神功数十载,又盘踞这离火之位,占尽天时地利,没曾想连你的一刀都接不住!” 男人脸上露出黯然之色。 柳七闻言立即扭头环顾四方,随后看着脚下的石板,语气悠然地说道:“我说这破地方怎么越待越热,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离火之位啊!” “这么说来,地下有着一条天然的离火地脉?”柳七抬脚轻轻跺了跺。 男人闻言一脸苦涩地点了点头,显然有些被柳七打击到了,尤其是知晓柳七所修习的心法乃是乙木真诀后,心中的挫败感就更加强烈了。 他自恃占据离火之位,虽无绝顶修为,但亦有绝顶之威,况且对方所修习的心法乃是被离火神功所克制的乙木神决,结果…… 男人定眼看着正四处打量,一脸好奇的柳七,眼神顿时变得深邃起来。 难怪她敢向江寄余下战书? 既然落败已经是既定的事实,男人不禁猜测起柳七的来意,他绝不愿意相信柳七纯粹就是为了试探自己的武功。 这个柳七……莫不是要打算重建七重天! 男人心中一凛,随后越想越有这种可能,于是看向柳七的眼神之中不免带了几分警惕。 而柳七此时已经收回了目光,随后抬头对着男人说道:“今日倒是不虚此行。” “对了,你知道离火地脉的入口吗?” 面对柳七的询问,男人短暂地愣了一下,随后郑重地点了点头:“阁下要去地脉吗,那里已经彻底被离火之精占据,即便是我也不敢深入!” 男人还有话没有明说,那就是柳七的乙木真气对于离火之气来说无异于是火上浇油,倘若盘踞的离火之精全部被激活…… 那场面,男人简直无法想象! 于是他委婉地劝说柳七不要去打离火地脉的主意。 本以为还要费上一番口舌,结果没想到柳七听到里面的情况后,竟然直接一口答应了了。 其实男人完全是过滤了,已经踏入绝顶的柳七比任何人都知晓天地之威的可怕。 不过柳七之所以对离火地脉感兴趣,纯粹是因为有一个人曾经在类似的环境生存过。 周宓! 当年她身中奇毒被扔入九幽地脉,结果因祸得福,九幽寒脉的纯阴的九幽寒气与她体内的奇毒巧妙地达成了平衡,不但让她得以在绝地中活命,而且还拥有了不老的容颜! 不过按照周宓所言,随着她离开了九幽寒脉,体内奇毒已经开始占据上风,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还是会死于奇毒之下。 当然,她是宁死也不愿再回九幽寒脉! 见柳七不坚持去离火地脉,男人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男人随后抱拳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柳七双目微眯:“你与长乐帮的恩怨,我可不想理会。” 男人摇了摇头:“长乐帮之事……在下自有主张,绝不会麻烦到姑娘,只是有些事,在下想着可能姑娘您会感兴趣。” “哦。”柳七随即微微颔首应道,“既是如此,不妨说来听听。” 随后男人将柳七邀请进了铁匠作坊内,待柳七坐下后,男人不知从何处端来了一壶茶,给柳七斟了一杯。 看到柳七毫不避讳地将茶水一口饮尽后,男人若有所思地看了柳七一眼,随后又端起茶壶将柳七面前的茶杯斟满。 然后男人也坐了下来,语气沉沉地自报了家门。 男人名叫冯遥,是曾经江南武林世家之一,冯家的后人。 当年文宗皇帝剿灭七重天,纠集了无数江湖势力,冯家便是其中之一。 当年大家各怀鬼胎口中说着要将七重天的邪魔外道一把火给烧了,但实际上都在暗中想着办法夺取神功。 冯家侥幸得到了离火神功,但因忌惮其他武林同道的觊觎,所以便将神功藏在了起来,准备等个百八十年后,七重天被人彻底遗忘后,再交由后人研习。 结果没想到后来冯家突逢大变,阖族被灭,只有两个孩子侥幸得以活了下来。 似是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冯遥的语气显得有些落寞:“从辈分上论,我应该叫流云一声叔叔,不过我们二人年龄相当,从小又是一起长大,所以关系极为亲近。” “冯家遭难的时候,我与他正好逃了族课去乡下玩耍,结果反倒因此保住了性命。” 柳七直言道:“长乐帮突然灭栖霞派,难不成就是发现了流云真人乃是当年冯家的后人?” 冯遥自然听出了柳七言中之意,随后摇了摇头:“当年灭冯家的另有其人,不是长乐帮。” “不过……我大概知道沈霖为何要出手灭掉栖霞派,甚至不惜背负骂名也要杀了流云。”冯遥轻声叹道。 柳七眸光微垂,静待冯遥的下文。 冯遥顿了顿,随后语气肃然地说道:“因为沈霖就是‘覆天’的首领尊上,死了的那个傅卓林,不过是个替死鬼罢了!” 柳七轻抿了一口茶,并未回话。 “我知道你不会信我,但有些话在下还是要提醒柳姑娘。”冯遥见柳七不说话,于是沉声道,“此番你与江寄余之战,无论谁胜谁负,江寄余都难逃一死。” “只要江寄余一死,江南再无人可以抵挡长乐帮,到时候长乐帮自会挥军南下占据富甲四方的江南之地。” “沈霖所图非小,他想要的绝不是区区江南一隅!” “流云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他知道了沈霖的身份!” ------------ 第91章 毒发 噔! 一声轻响打断了冯遥的话。 冯遥眸光闪烁了两下,随后扭头看去,只见柳七正神色漠然地凝视着自己。 见冯遥目光投来,柳七轻启双唇:“我与江寄余一战无可避免,至于江南的归宿……我不在乎。” 冯遥脸色瞬间变得阴沉,随后语气低沉地说道:“难道姑娘打算坐视尊上阴谋得逞为祸天下吗?” 就在冯遥开口之时,柳七已经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当冯遥话音落地,她当即冷声说道:“你锻造的刀鞘,柳七很满意。” 说罢便迈步朝着门口走去。 冯遥见柳七欲走,于是仓皇地起身想要开口挽留,结果话刚到了嘴边,突然感觉一股寒意自周身弥漫而来,他脸色瞬间大变,而后疯狂催动着真气将这股透骨的寒意隔绝在了身外。 结果真气刚刚散至周身,原本来势汹汹的寒意顷刻间消散无影,作坊内的空气转瞬又恢复到了原本灼热的状态。 冯遥嘴巴微微张着,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直到耳边远远传来了柳七清冷的声音:“冯先生,既然打算隐姓埋名当个铁匠就该好好打铁,江湖上的是是非非还是不要搅合的为好。” 冯遥闻言猛地抬头看向了门口的位置,但柳七此时早已走出了作坊。 来到前院会客大堂,柳七将一张银票给了迎上来的掌柜,随后便欲带着十九离开。 掌柜看着银票上的数字,双眼顿时笑得弯了起来,随后十分客气地开口挽留柳七一行在庄子里用晚膳。 柳七当然是直言拒绝了。 一旁的蒋全犹豫半晌,最后眼看着柳七即将转身离开,他当即上前抱拳道,“柳姑娘,能否赏脸留下一起用膳,翠香她……想见您。” 柳七没有丝毫迟疑地转过身去,随后微微侧首,眼角余光瞥着蒋全,冷冰冰地开口道:“你若为了翠香好,自此以后隐姓埋名,将师门血仇抛之脑后,这样说不定还能保住性命,我言尽于此,如何抉择你自己看着办吧。” “柳姑娘……”蒋全闻言心中一凛,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抬眸却发现柳七已经走出了大堂。 目送着柳七离开的掌柜的,回头看见蒋全满面失望地愣在原地,于是有些唏嘘地摇了摇头,随后上前拍了拍蒋全的肩膀。 “蒋少侠,人都已经走了,你伤势初愈,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蒋全闻言脸色一阵青白变幻,随后有些愤愤地一甩长袖也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前院大堂。 出了庄子的大门后,柳七和十九两人骑着马朝着城里而去。 虽然天色已晚,但二人丝毫不着急,骑着马儿颇有悠闲地行走在山间的道路上。 柳十九有些不耐地开口道:“我看这个姓蒋的不是好东西,那个丫头想见你直接出来见就是了,何必还要留下来吃个饭,他分明就是想借你的手来报仇!” “毕竟以他的修为,想要报仇恐怕这辈子是不可能了。”柳七应声回道。 蒋全的这点算计,柳七一眼就看出来了。 沈霖作为七星之一,虽然也在柳七挑战的名单之上,但不代表她就要一定要顺手去帮蒋全报这個仇。 不过冯遥的话却是勾起了柳七心中的好奇。 “匣里龙吟”沈霖,真的就是尊上吗? 沈霖在江湖上的名声一直以来都不温不火,长乐帮名头最响的还是现在的左护法罗玉颜。 罗玉颜身为当年老帮主的嫡传弟子,又是武林中少有的女性高手,而且也颇具手段,当年她接任帮主之位的呼声可是远远高过沈霖。 但偏偏最后坐上帮主之位的就是这位平日不显山不漏水,据说模样和柔弱书生差不多的沈霖。 除了武功之外,其手段恐怕也不会差。 譬如这次以雷霆之势灭掉栖霞派,虽然在江湖上颇受非议,但现如今看来,这些非议的造成的影响对长乐帮只能算是不痛不痒。 毕竟栖霞派连同掌门流云真人在内,一众长老和核心弟子几乎损失殆尽。 逃出的蒋全虽然也是流云真人的嫡传弟子,但倘若有心之人想借他的名头生事,只怕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这就是江湖残酷的一面。 哪怕你生前风光无限,可人死道消,一旦沦为黄土一杯,生前积攒下的所有名望和苦苦经营的关系,也尽皆随风而去了。 …… 柳七刚回到城门口,就遇见了徐家派来接自己的人。 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失踪的二哥徐庆江的女儿,徐欣珊体内的奇毒又一次复发昏死了过去。 好在是当时江南总督孙霁云的侄子孙少云正因画舫之事来府上赔礼道歉,见徐欣珊毒发之后,孙少云主动提及他大伯和神医“九死一生”袁通有交情,而且袁通的弟子就在总督府里作客,遂提议将徐欣珊接到府上救治。 柳七闻讯眼神微动,旋即对着徐府来的下人问道:“这么说欣珊已经被接到总督府了?” “是!” 柳七知晓后,便带着柳十九直奔总督府而去。 待二人来到总督府所在的大街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正在路口值守的军士看着策马而来的二人,当即厉声喝止道:“何方宵小,竟敢在总督府的大街上策马而行!” 江南虽没有宵禁,但总督府的大街上却是禁止跑马的。 眼看着疾驰而来的两匹马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为首的军士脸色一变,随后赶紧招呼着手下将拒马放下。 柳七看见前方的军士抬着拒马正往路上摆放着,于是双腿一夹马腹的同时,抬手朝前一挥,一道劲风瞬间席卷而出。 十余名军士只感觉一阵狂风呼啸而来,随即身体便不受控制地被卷至半空,随后砸落在了路边,待到他们哀嚎着起身之时,就只能目送着柳七和柳十九二人策马而过了。 为首的军士第一个站了起来,赶紧扶正了自己的帽子,随后歇斯底里地怒吼了一声:“给我追!” 吁—— 柳七勒马停在了总督府的门口。 与戒备森严的街口不同,总督府的大门外只有三人在值守,两个分列左右的护卫,以及一道站在两个护卫中间的身影。 而就在柳七和柳十九抵达之后,站在护卫中间的那人突然动了。 “在下孙少云,特在此恭候二位姑娘!” 柳七翻身下马之时,耳边就传来了这道声音,随后抬眸看向了正迎上来的男人,借着明亮的月光看清了此人的面庞后,当即冷声道:“徐欣珊在哪?” 孙少云走至近前,瞥见柳七的面容后,眼神骤然明亮了几分,随即有些贪恋地在柳七脸上多看了几眼,方才一脸意犹未尽地低下头恭声道:“徐姑娘无需着急,欣珊小姐已经在府中歇下了。” “我问你欣珊在哪?”柳七语气渐渐冷冽。 孙少云闻声不由得感觉背后一凉,随后赶紧回道:“欣珊小姐就在府中客房休息,徐姑娘若是想见她,在下这就领姑娘前去。” 柳七微微颔首:“前面带路。” 孙少云已经从其大伯口中听说了无数次柳七的可怕,他虽惊讶于柳七的美貌的确如传闻一样堪称绝色,但此刻心中却丝毫不敢大意。 孙少云引着柳七一路来到了客房,结果正好撞见陶氏开门出来。 看着孙少云身后走来的柳七,陶氏又惊又喜:“芳芙,伱回来了!” 柳七点了点头,随后直接大步上前,从孙少云身边越过,来到了陶氏的面前,询问道:“欣珊怎么样了?” 陶氏脸色顿时变得黯然:“汪神医已经为欣珊施过针了,欣珊体内的毒素似乎也重新平息下来,不过汪神医说他也没有解毒的办法,除非能够找到下毒之人。” 听见徐欣珊无碍后,柳七看了一眼有些憔悴的陶氏,随后问道:“就娘一人来了总督府吗?” 陶氏摇了摇头:“我和你爹,还有竹先生和之礼都来了。” 陶氏口中的竹先生就是青竹客。 话音刚落,柳七便听到一阵脚步声正往这边而来。 “哈哈哈……”一道爽朗的笑声率先落入耳中。 紧接着一人昂首阔步地走入了柳七的视线之中,来人边走边朗声道:“名震江湖的霸王光临寒舍,孙某倍感荣幸啊!” 陶氏在柳七耳边小声提醒道:“这位就是江南总督,孙霁云。” 柳七眸光微敛,默默地看着此人一路走来,直至到了台阶下孙少云的身旁,孙霁云方才站定,随后目光似是在孙少云身上一扫而过,眼中一抹不悦转瞬即逝。 孙霁云并未在孙少云身边停留太久,跨过门口的台阶来到了柳七近前,看见柳七面容的瞬间,其眼中亮光暴涨,但很快便敛去,继而一脸和煦地笑道:“徐夫人,徐小姐。” 孙霁云见过礼后,又有几人匆匆而来。 其中便有徐永定,青竹客和陶之礼三人。 陶之礼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台阶下的孙少云,顿时脸色一寒,但身旁的青竹客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口,陶之礼只能无奈地敛去了脸上的不快。 柳七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江南总督,随后沉声道:“为欣珊施针的那位汪神医,可在这里?” 话音刚落,柳七瞥见包括孙霁云在内的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了一个个人。 柳七顿时侧眸朝着此人看去,继而轻声问道:“你就是汪神医?” 那人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立即拱手道:“在下汪浦。” 汪浦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周身也并无真气波动,显然不是个有武功在身的,既是江湖神医的弟子,为何连一点修为都没有? 柳七心中有所怀疑,但嘴上还是说道:“随我们回府暂住几日,诊金随你开口。” 汪浦闻言有些诧异地抬首看向了柳七身旁的孙霁云。 柳七当即回眸冷冷地一扫孙霁云,继而开口道:“看来还要问一问孙大人的意思?” 孙霁云脸上依旧是一副和煦的笑容:“既然徐小姐开了口,汪先生,我看你还是随徐小姐回去住上几日,待那位小姑娘好了之后再行回来也不迟。” 汪浦见孙霁云开了口,便压下了满心的疑惑,望着柳七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准备。” 孙霁云本想留柳七就在总督府暂住一夜,结果话刚出口就被柳七直接拒绝了。 总督府门口,孙霁云目送着柳七一行离开后,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收敛。 “大伯,柳七再厉害也不过是一江湖草莽,你又何必对她这么客气!”站在孙霁云身后的孙少云不解地问道。 孙霁云当即冷哼一声:“江湖草莽……你若是能将这位徐姑娘追到手,我这江南总督的位置让给你都行!” 孙少云闻言眼睛瞬间明亮了几分,但随后想起了有关柳七的江湖传言,心中不由得地一阵儿忐忑,而后躬身回道:“侄儿刚刚都是胡言乱语,还望大伯不要放在心上。” 孙霁云冷冷地说道:“你胡言乱语,我可说的都是真话。” 孙霁云看着毕恭毕敬的侄儿,随后有些失望地挪走了视线,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柳七的容颜来,他顿时感觉到一阵心潮澎湃。 若是自己年轻个三十岁,这等绝色还能让与他人! 孙霁云还是保留了一丝自知之明,虽然他的后院中比这位柳七年纪更小的女子也不是没有。 但孙霁云比谁都清楚,那些女子之所以和一个比她们父亲年龄都大的人睡在一起,无非就是贪图自己手中的权势罢了。 但是柳七不用贪图权势,她本身就是权势! …… 回到长乐街,柳七又让那位汪神医给徐欣珊检查了一番。 诊断的结果自然是和此前一模一样,欣珊体内的毒犹如附骨之疽,虽然短时间内不至于危及性命,但却药石无解。 汪浦语重心长地说道:“要是能知道小姑娘身中的是何种毒,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柳七随口问道:“汪神医可曾听说过酆都鬼蜮?” 汪浦闻言登时脸色大变:“你去过鬼蜮?” 柳七见他表情如此慌张,便知道其可能对鬼蜮知道些什么,于是接着说道:“欣珊身上的毒就是鬼蜮中人种下的。” 汪浦双目瞬间瞪圆,随后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直至抵在了徐欣珊躺着的床檐上,方才止住了退势。 他有些吃力地咽了口唾沫,随后抿了抿嘴唇:“这就不奇怪了,师傅曾说过人迹罕至的绝地必有世间罕见的奇物,这些奇物可以炼药救人,自然也可以炼毒杀人!” 柳七却不赞同汪浦的说法,因为徐欣珊体内的毒素并不能被月牙吸收。 换言之,徐欣珊体内的毒素并非天然之物。 所以徐欣珊中的毒多半是腐尸掌之类,人为练出的毒功。 “你知道如何去鬼蜮?”柳七眼中冷意敛去,随后沉声问道。 敢威胁自己的人,她当然不介意送他们去当真正的鬼。 汪浦摇了摇头:“我也是听师傅偶尔提及过,他当年在鬼蜮采药时的经历。” ------------ 第92章 横江 徐欣珊这次昏睡了整整两天才醒过来,和之前毒发时一样,醒来之后的徐欣珊除了记忆有些模糊之外,表面看起来并无其他大碍。 但唯有柳七知道,徐欣珊的五脏六腑皆已被一股神秘的物质占据,但这股物质并不像寻常的毒素一样会对人体造成损害,至少目前看来徐欣珊的内腑机能是完好的。 为了避免徐家人多心,柳七只将这些发现告诉了汪浦一人。 汪浦初闻也是感到震惊不已,但汪浦不会武功,自然不能做到如柳七一样内观于身,而他经过多番尝试后,始终查不出徐欣珊身上有何异常。 于是他再度向柳七提及了他的师傅,江湖人称“九死一生”的神医袁通。 柳七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当初在沧州之时,前任黒狱门七杀令主何永为了解除身上的七绝噬心丹,前往沧州寻找袁通的下落。 当时大夏帮的少帮主欧阳俊才也在沧州,而他的父亲大夏帮帮主欧阳龙城正是袁通的师弟。 何永既然主动找上了门,那说明欧阳龙城或许真的可以联系到袁通。 见柳七面色凝肃一言不发,汪浦挠了挠头,随后有些犹豫不决地说道:“其实柳姑娘若是想知道师傅他老人家的下落,不妨在江南再等上几日,欧阳帮主半月前给孙总督来了信,说已经启程在前来江南的路上,算算时日,应该没几天就能到了。” 说着汪浦脸上露出了颇为不好意思地笑容:“小可之所以答应孙公子来总督府坐诊,就是想等着欧阳帮主来后,向他打听打听师傅他老人家的下落。” 柳七:“你是袁通的徒弟,照理说欧阳龙城也算是你的师叔,若想打听你师傅的下落直接去大夏帮问就是了,何必还要经孙霁云之手?” 汪浦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羞愧:“其实小可只是曾在师傅他老人家身边负责捣药的杂役。” 说着汪浦不禁感到脸颊有些发烫:“但请柳姑娘放心,师傅他老人家对在下可谓是倾囊相授,只是因为……因为在下确实在武学一途上没什么天赋,故而师傅他老人家始终没有松口,将我收入门下。” 柳七沉吟片刻,轻声说道:“你打着袁通弟子的名号行医,就不怕他知道后怪罪于你吗?” 汪浦连连摆手:“不会,不会,师傅他老人家当年离开时亲口对小可说的,说是日后行走于江湖可用他老人家弟子的名头,这样一样即便不会武功,也不至于无人上门求医。” 看来袁通对他这个弟子还算是不错,虽没将其收入门下,但却允许其打着弟子的旗号在江湖上行医。 也算是证明了汪浦的医术的确不错,毕竟一个连武功都不会的大夫,武林中人又怎能相信他会诊治习武之人的伤势。 汪浦见徐欣珊已无大碍,遂小心翼翼地向柳七提出了辞呈,他明白眼前这个似仙女般的女子才是徐家说话算话的那個人。 柳七微微颔首算是应许了,不过在汪浦准备转身离开时,柳七却是开口叫住了他,随后问了一句:“孙少云请你到总督府后,可曾诊治过什么人?” 汪浦闻言脸上登时流露出犹豫之色,随后悄摸摸地抬眸想要打量柳七的脸色,但却迎面对上了一双凛冽的双眸,他身躯瞬间一颤,随即感觉如坠冰窖一般浑身上下无不被彻骨的寒意所包裹。 萦绕周身的寒意转瞬即逝,汪浦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底的防线也随之崩溃,而后语气颤抖地回道:“来总督府后,我只为一人诊断过,不过孙总督和孙公子并未告诉在下那人的姓名。” “那你应该还记得他长什么模样吧?” 汪浦摇了摇头:“那人蓬头垢面疯疯癫癫的,而且力大无穷,就诊时全靠孙总督压制着他,否则在下早就被他给打死了!” 蓬头垢面,疯疯癫癫…… 柳七瞬间想到了一个人。 齐瀚文,飞羽山庄前任老庄主的独子,江寄余的师兄,也是此番挑起飞羽山庄内乱的核心人物。 难不成在背后使坏的是孙霁云? 孙霁云身为江南总督,他以及孙家背后早早就投效了东海王萧奇峰。 现如今萧奇峰登基为帝,孙霁云俨然一副即将青云直上的姿态,甚至有过传闻,孙霁云入京之后会顺势入阁,直到顺理成章地坐上空悬许久的首辅之位。 柳七虽只与萧奇峰见过一面,但通过其武功可以大致知晓,此人与曾经马踏江湖的大将军并非是同路人,至少在对待江湖势力之上,两人的想法和做法可以说是截然相反。 当年周威扬马踏江湖,所过之地的江湖势力要么臣服要么被打入尘埃不得翻身。 唯独萧奇峰坐镇的东海藩领,始终没有受到破武令的波及。 甚至连与萧奇峰交好的太乙门,在萧奇峰亲赴山门坐镇的情况下,也得以从周威扬的手中全身而退。 萧奇峰刚刚登基,原本因破武令而灭亡的门派一夜之间死灰复燃,而官府却没有丝毫的动作,可见萧奇峰已有废去破武令的打算。 又要重回朝廷与武林之间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吗? 柳七对此抱有怀疑的态度。 天下本就是一盘棋,无论是朝堂亦或是都在棋盘之上,根本不可能分得清。 权力天然厌恶分散,就好像一山不容二虎,一旦居于高堂之上,又岂会对江湖放之任之。 换言之,倘若有人一统江湖后,又岂会坐视京城那把龙椅上的人自称万岁? 所以孙霁云有充足的理由去对付江寄余。 一则,江寄余是前任首辅傅青书的左膀右臂,他的存在对孙霁云这个未来的首辅就是明晃晃的威胁。 二则,孙霁云在朝堂的上威望毕竟不如当年的傅青书,他急需一件丰功伟绩来为自己铺平前往首辅之位的大路。 倘若江寄余真的有什么意外,以飞羽山庄剩下的实力,自是不可能守住富庶的江南,到时江南之地的归属,孙霁云这个江南总督可就有发挥的余地了。 但柳七转念又想起了,在在千锻坊庄子里,冯遥对自己说过的话。 不管他的话究竟是不是真,但长乐帮觊觎江南已久,可以说是武林人人皆知的事实。 难不成是长乐帮和孙霁云联了手。 或者说,孙霁云还有什么后手,确保他能够在飞羽山庄失势后,掌控江南的局势。 柳七思及至此,心中难免多了些不耐。 好好的一场比试,被这些魑魅魍魉搞得乌烟瘴气,真是一群令人厌恶的虫豸! 柳七眼眸微凝,觉得自己是时候给这些在背后做小动作的人一些警告了,要不然这些人还真以为他们的计策有多高明,布局有多么的天衣无缝了! 柳七垂眸看了一眼腰间的惊寂刀。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 随着柳七与江寄余比试的推迟,徐家人似乎都快忘了他们来江南的目的,也逐渐适应了在长乐街的生活。 大伯徐永元在南衙就职后,一直奔波于临近几县的案子,经常五六天才能回家一趟。 至于柳七的父亲徐永定,自上次因徐欣珊突然毒发去了一趟总督府后,孙霁云在江南下属的苏江府给他安排了一个推官的位置。 相较于曾经的白水县县尉,徐永定这个府推官算是连跳三级了! 这天下掉馅饼的事徐永定本来心中还有些忐忑,于是便去问了问柳七的意见,而当柳七得知苏江府与江北隔江相望时,当即拍板让徐永定大胆赴任! 她曾说过,不介意徐家人借自己的势,因为倘若自己有朝一日败亡,徐家亦难逃灭门之祸。 正所谓福祸与共,只要不影响她柳七的武道,徐家人借她的名义谋点好处,柳七当然是不会介意的。 结果徐永定到了赴任的那天,发现柳七正带着许久未见的楚星白以及柳十九,准备和他一同前去。 徐永定虽有些诧异,但想着能与女儿一同赴任心中还是有些欣喜的。 结果到了半路上,徐永定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柳七对着楚星白小声交代一番后,楚星白便加快了速度,不一会儿便策马消失在了前方的路上。 徐永定不禁疑惑道:“芳芙,楚先生为何孤身一人先行一步?” 而且这条笔直的官路只通向苏江府,先一步后一步难道还有什么不同吗? 柳七坐在在马背上晃晃悠悠,语气淡然地回道:“父亲不必思虑太多,去了苏江府后一切自由女儿决断。” 徐永定听出了柳七言语之中的不对劲,这到底去赴任的是他,还是自己的女儿啊! 徐永定有些慌忙地说道:“芳芙,这里可是江南,你若是乱来,弄不好真的有可能落得个举世皆敌!” “无妨!”柳七云淡风轻地回道,“只是想警告一些人,我在江南的这些日子,不要在背后做些无用的小动作。” 说罢,柳七轻夹马腹,策马向前疾驰而去。 一个时辰后,徐永定来到了府衙大门外,闻讯的知府也迎了出来。 苏江府的知府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者,待人处事十分宽和,他似乎早就得知了徐永定的身份,一面问候的同时,一面朝着徐永定的身后打量,似是在寻找什么人。 徐永定也算是在官场浸淫多年,一眼便看出了老知府的心思,随即笑着说道:“大人不必看了,小女进了城之后便与下官分开了,如今去往何处,下官也不得而知。” 老知府被一语点破心思非但不恼,反而更加亲热地主动拉着徐永定的手,笑呵呵地说道:“不愧是江湖儿女,行事雷厉风行,既然令千金另有要事,那就今日的接风宴就只能请徐大人赏脸了!” 徐永定笑容不达眼底,他心中自然清楚老知府为何会对他一个下官如此恭敬,随即心中不免生出了几分唏嘘。 女儿太过于优异,让他这个老父亲着实有些不是滋味! …… 柳七坐在靠近窗口的桌子上,手中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眼睛却是瞥向了街对面的一间名为长乐坊的赌坊。 她收回视线,低头吹了吹茶杯中的热气,继而轻声说道:“长乐帮还真是明目张胆啊!” 坐在柳七对面的正是楚星白,他一只手握着酒壶,另一只手抓着桌上的烧鸡就往嘴里送,随后含糊不清地回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伱中有我,我中有你,所谓的名门正派都一样!” 楚星白仰头将嘴里的东西用力地咽了下去,随后一边擦着嘴边的油渍,一边说道:“你还真别说,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长乐帮在苏江府内外明里暗里的堂口足足有五个,就属这个长乐坊里的高手最多。” 柳七低头轻抿了一口茶,随后淡淡地说道:“十九那边应该已经动手了。” 楚星白:“你让她一个人去挑城外的两个堂口,就不怕有人逃出来走漏了风声?” 柳七语气平静地回道:“就是要走漏风声,不然我还得一个个去找,多麻烦。” 楚星白没好气地说道:“要我说以你的武功,直接将五个堂口扫荡一空就是了,何必搞得这么麻烦?” 柳七抬眸用看白痴一眼的眼神看向了楚星白:“你当真以为我就是为了清除长乐帮在苏江府的势力而来的?” 楚星白伸出自己的油爪子挠了挠头:“不然呢?” 柳七目光幽幽地看向了窗外:“我就是让有些人知道,这江别人过得,独独他们过不得!” 驾!驾!驾…… 有人策马狂奔而来。 柳七眸光微敛,旋即垂眸看去,只见两个浑身狼藉面带血渍的汉子在赌坊门口翻山下马,随后脚步匆匆地闯了进去。 看来柳十九那边已经得手了。 柳七凝眸看向了远方,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屋顶上飞速地穿梭,直奔赌坊而来。 不错,这么快就追来了。 柳七微微颔首,旋即对着楚星白吩咐道:“去将十九接来吧,接下来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楚星白闻言立即闪身而出,不多会儿便领着喘着粗气的柳十九回来了。 柳十九看见端坐在窗口旁的柳七,瞬间脸色微变,继而缓步走上前去,低着头用细若蚊吟地声音说道:“是我一时大意,放走了两个人。” 柳七轻轻摆手:“无妨,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 柳十九有些诧异地抬眸看向了柳七,似乎没想到今日的柳七竟然这么好说话。 柳七眼睑微垂,面无表情地轻抿了一口茶水。 大开杀戒之前,总得好好修生养性不是。 ------------ 第93章 右护法 湖州,长乐帮总舵。 大堂正南九层石阶之上,铺着虎皮的太师椅上斜倚着一文弱儒生模样的中年男人。 罗玉颜仅穿着一件贴身亵衣,露出了古铜色的肌肤,随着其百无聊奈地打了个哈欠,手臂上虬结的肌肉毕露无疑! “罗护法!”高堂之上的文弱儒生突然坐直了身板,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罗玉颜,继而轻声说道,“平日还是顾念一下形象为好。” 罗玉颜依旧是一副懒散的态度:“知道了,帮主。” 她再次打了个哈欠:“今日新寻了个年轻英俊的小戏子,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就被你沈帮主叫了来,究竟是有何要事啊,非得这么着急?” 沈霖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从罗玉颜身上收回了视线,继而肃声说道:“柳七如今身处江南,此事想必你早就知道了。” 罗玉颜眼中明显有一抹精芒闪过,但转瞬又恢复了懒散的表情:“帮主大人,这个柳七我可不是对手,您要想打她的主意,还是另请高明吧,我可还没活够呢!” “不用咱们去打她的主意了,癫公疯婆已经死在她手上了。”沈霖话音刚落,突然从手中掷出一物,稳稳地落在了罗玉颜的眼前。 罗玉颜看着悬在眼前薄薄的一张纸,瞬间敛去了一切表情,随后挺直腰杆坐正的同时,伸手接过了纸。 一目十行地看完后,罗玉颜嗤笑道:“没想到栖霞派这個姓蒋的余孽还能有这样的造化。” 罗玉颜拿信的手突然蜷缩成拳,薄薄的一张信纸瞬间被捏成了齑粉,从罗玉颜的手中缓缓飘落。 “帮主大人啊,看来你终究还是留下了后患,那姓蒋的现在多半已经找上了‘覆天’的人,想必要不了多久,尊上的人就该杀上咱们湖州总舵了!” “罗玉颜,别忘了,你也是长乐帮的一员。”沈霖冷声道,“倘若有一天长乐帮覆灭,你当真以为自己可以置身事外?” 罗玉颜耸了耸肩:“天塌下来不还有你沈帮主撑着吗!” 沈霖闻言脸色稍黯,随即沉声说道:“当年老帮主若知冯家这二人会因恨生怨踏入歧途,就不该出手救下他们!” 罗玉颜不禁皱眉道:“沈霖,你当年也算是踩着我的头坐上的这帮主之位,我罗玉颜就不明白了,一个只敢在暗中鬼鬼祟祟的势力,究竟有何值得你如此忌惮的!” 沈霖突然向后躺去,整个窝在了虎皮之中,沉寂良久之后,他缓缓说道:“京城之变后覆天才算暴露在世人眼中,江湖中人皆以为覆天是因破武令而起,但实则远在破武令颁布之前,覆天就已经存在了!” 罗玉颜沉吟片刻之后,凝声说道:“伱的意思是,破武令后,覆天吸纳了那些因破武令而家破人亡的江湖人士才逐渐壮大……” “若真是如此,我又何必如此忌惮他们!”沈霖冷声打断了罗玉颜的话,“在此之前覆天就已经有了颠覆天下的能力。” 罗玉颜眼中精芒闪烁:“你如何知晓的?” 沈霖选择了沉默以对。 “罗师妹。”片刻之后,沈霖突然开口道。 罗玉颜听到沈霖称呼自己为师妹,眼露诧异的同时,脸色不禁多出了几分肃然。 “我要你连夜去一趟青城山。” “告诉青城派的姜掌门一句话。” “七星五义之中,有一人正是覆天的尊上,我虽不知其创立覆天的目的,但细细想来,这背后绝对是一个足以颠覆苍生的大阴谋。” 罗玉颜不解道:“为何是我,右护法薛平岳平日里不是更得你信任吗?” 沈霖抬眸目光从罗玉颜身上一扫而过,继而沉声说道:“你说呢,罗师妹。” 罗玉颜眸光微凝,随即缓缓道:“薛平岳也是覆天中人?” “这怎么可能?”罗玉颜显然不愿相信自己的猜测。 “他在长乐帮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比你沈霖年轻十几岁,这长乐帮帮主的大位迟早不是他的!” 沈霖突然笑了:“罗师妹,你别忘了,你可比薛平岳还要小上几岁,倘若让全帮上下共选出一位帮主,即便是现在的我,也不敢稳说可以压过师妹你。” 罗玉颜脸色一寒:“我对帮主之位没什么兴趣,当年师傅在世时我是这样说的,现在我还是会这样说!” “可除了我之外,帮里上上下下还有谁会相信呢?”沈霖轻声叹道,“就连师妹你广蓄面首,也被他们曲解为因争抢帮主失败而做出的自暴自弃的行为。” 嘭! 罗玉颜拍桌而起:“他姥姥的,老娘就是喜欢小白脸还不行吗?” 沈霖捂额,随后有些无奈地冲着罗玉颜挥了挥手:“师妹,你身边那些人也该好好清理了。” 罗玉颜眼中凶芒毕露:“他们也有投靠覆天的?” 沈霖默然不语。 嘭! 罗玉颜再度拍桌:“真是反了!” 随后她似是冷静了少许,望着沈霖说道:“我算是明白了,你为何会将薛平岳调往江南,我还以为你真的打算吞并江南呢。” 沈霖冷笑道:“吞并江南?我们长乐帮单单是占据了一个江北,就已经被人高呼狼子野心了,若是再拿下江南,只怕有些人就要坐不住了!” 罗玉颜撇了撇嘴:“怕什么,我们长乐帮岂是能被吓住的。” “那好。”沈霖语气淡淡地说道,“既然罗师妹如此自信,不妨去江南走一趟,将那姓蒋的余孽给除掉吧。” 罗玉颜脸色一僵,随后默默地转过身往门外走去。 就在其即将跨过门槛的之时,罗玉颜突然站住,随后回身问道:“我始终有一件事想不明白,当年帮中高手无数,为何最后领悟青龙吟的人是你?” 沈霖嘴角浮出笑意:“其实我也有同样的疑惑,当年天相四决,罗师妹为何偏偏选择了玄象踏,要知道自本帮创派以来,除了祖师天相老人外,无一人能凭借玄象踏进入绝顶之境。” 罗玉颜眼睛眨了眨:“难道师傅没和你说过?” 沈霖:“说过什么?” 罗玉颜接着说道:“天相四决,当年老头子私底下都偷偷教过我,最后我能学会的也就只有玄象踏而已。” 沈霖闻言脸上明显短暂地愣神了一下,随后…… “哈哈哈哈……” 看着仰头大笑的沈霖,罗玉颜脸上顿时浮现出恼怒之色:“你笑什么,自长乐帮创立以来,能将玄象踏练至我这般水平的,屈指可数!” 沈霖笑声渐敛,随后全程笑而不语地凝望着罗玉颜。 这就是老帮主曾夸上天去的天赋绝顶之人! 不过转念想到老帮主曾偷偷将天相四决都传授给了罗玉颜,沈霖脸上笑容彻底消失了,眼底蒙上了一层阴霾。 按照长乐帮流传下来的规矩,只有历任帮主才能兼修天相四决,其余弟子纵使天赋再出众,也只能传授其中一决。 老帮主……你果真是偏爱她啊! 罗玉颜似是看出了沈霖的心思,当即没好气地说道:“沈帮主不必多心了,我若是学会了其他四决,当初也不至于败在那个姓柳的丫头片子手中。” 沈霖闻言眼睑微垂,旋即冲着罗玉颜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罗玉颜见状自是不会多呆,走出大门之后她直奔帮中马厩而去,随后挑选了三匹上好的快马,翻身上马匆忙地离开了总舵。 而就在罗玉颜刚离开时,早已有人将她的动向禀告给了沈霖。 沈霖得知罗玉颜往青城山的路上去了后,不由得摇头笑了笑,随后摆了摆手,示意手下可以退下了。 …… 苏江府。 薛平岳双手负于身后,在狭窄的船舱内来回踱步,似乎正在等着什么人。 噔,噔,噔…… 不多会儿,甲板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旋即一人推开舱门大步走了进来。 来人在看到薛平岳之时,赶紧躬身行礼道:“属下孙和财见过右护法!” 薛平岳当即站定在来人身前,继而伸手虚浮了一把,待自称孙和财的来人站直后,他当即语气森然地问道:“孙和财,你不在长乐坊看着,来找本护法干什么?” 孙和财闻言心中一凛,语气慌张地回道:“回禀护法大人,今日上午城外的两个暗档口已经被人出手剪除了,只有两个帮中兄弟侥幸跑了出来,现在就在长乐坊里面歇着!” 薛平岳眉头一皱:“飞羽山庄干的?” 孙和财摇了摇头:“根据逃出来的兄弟说,出手的是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薛平岳眉头皱得更紧了,“什么样的女人,是不是长得很漂亮,而且手中兵刃还是一柄短刀。” “是!是!是!”孙和财连连点头,“那两个逃出的兄弟就是这么说的,他们觉得那女人很有可能就是最近在江南闹得沸沸扬扬的霸王柳七!” “放你娘的狗屁!”薛平岳对着孙和财的脸唾沫乱飞地怒声骂道,“要是动手的是柳七,就凭那两个废物能跑得出来?” “右护法恕罪,可这些都是那两个逃出的帮中兄弟说的。”孙和财觉得有些委屈。 薛平岳抬起一手打断了孙和财想要继续说下去的举动:“回去之后让那两个废物把事情讲清楚,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对我们长乐帮出手?” 薛平岳始终不相信柳七会在已经放出风声要与江寄余一战后,还敢在这种紧要关头再得罪一个比飞羽山庄实力更雄浑的长乐帮! 看着孙和财弓着腰退出了舱门后,薛平岳重新将双手背在了身后,他今日约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来此商议要事,可对方却偏偏直到现在还没有出现,这让薛平岳心中顿感有些不妙。 咯吱—— 舱门再度被打开,听着熟悉的脚步以及呼吸声,已经背对着舱门的薛平岳脸上骤然浮现出愠色。 “孙和财,你……”薛平岳怒骂一声,转过身来,看着舱门后走出的人,他生生将剩下的话给憋了回去。 孙和财一脸无辜地看着薛平岳,脚下一步一步地从门外走进了船舱之内。 而在孙和财身后,柳七自阴影中缓步走出,继而抬眸看向了已经转过身的薛平岳:“长乐帮的右护法,薛平岳?” 薛平岳闻言也同样回眸看着柳七,脸色凝重地沉默半晌,随后双唇微微张合,从口中蹦出了两个字:“柳七!” 柳七瞥了一眼薛平岳身后桌子上备好的酒菜,随即轻声道:“右护法今日有贵客临门,看来是柳七来的太巧了。” 薛平岳眸光一阵闪烁,随后脸上突然浮现出爽朗地笑容:“柳姑娘在我长乐帮眼中,当然是最为尊贵的客人,在下略备一点薄酒,还望姑娘您不要嫌弃。” 柳七摇了摇头:“不喜欢。” 薛平岳脸色瞬间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满脸的笑容:“柳姑娘若是不喜欢,在下这就派人再去准备!” 柳七趁着薛平岳话音刚落,冷冰冰地直言道:“你们长乐帮太过于聒噪了,我很不喜欢!” 薛平岳微微屈身拱手讪笑道:“柳姑娘,在下实在不明白……” 就在薛平岳抱拳俯身下去的瞬间,他突然眼中精芒爆现,随即拢在一起的双手骤然分开,双手五指瞬间闭拢化作掌势,而后自下而上双掌齐出朝着柳七托去…… 嘭! 一声闷响过后。 薛平岳眼瞳猛地一缩,他眼睁睁地看着被自己双掌印中的孙和财,显然有些不明白为何会是这种情况…… “薛护法,柳七只是说了不喜欢,阁下似乎也不必急于出手伤人吧。”柳七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薛平岳闻声眼眸微动,探出的双掌突然撤回,没有了外力支撑的孙和财“噗通”一声倒在了船舱的地板上,随即露出了身后站着的柳七。 而此时薛平岳已经回身以掌代刀朝着柳七横扫而来,狭窄的船舱内霎时间被呼啸而起的劲风所充斥。 柳七默然抬眸,鬓边青丝迎风舞动,随着她眼眸微敛,两道寒光自身前闪烁而过。 唰!唰! 噔,噔,蹬…… 薛平岳连退数步,直至背后撞在了船舱的墙壁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此时他脸上血色尽无,眼瞳颤抖着垂眸看去,只见其抬起的双臂赫然已经被齐肘斩断,随后他缓缓挪动着视线看向了柳七的方向。 两条小臂正静静地躺在柳七的裙边,猩红的血液与素白色的裙摆交相辉映,薛平岳的眼中瞬间被染上了一抹血红。 ------------ 第94章 下马威 直至眼瞳被血色染尽,薛平岳的脸上瞬间浮现出癫狂之色,而后抬眸看向柳七,却只看见眼前人影闪动,脸上癫狂之色随之一僵。 咕咚!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珠子颤抖着,使劲往身后看去,落入眼帘只有柳七纤瘦的背影。 砰! 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闷响,柳七方才扭头看了一眼,只见薛平岳和长乐坊的掌柜孙和财两人面对面倒在了一起,而且俱是双目圆瞪,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哒哒哒…… 轻快的脚步声传入耳中。 柳十九推开门舱门走了进来,她的目光自地上的两具尸体一扫而过,随即对着柳七冷声问道:“接下来怎么做?” 柳七闻言瞥了一眼柳十九,在舱内略显昏黄的烛光中,十九杀气腾腾的表情似乎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船老大还活着吗?”柳七开口问道。 柳十九秀眉轻挑:“船老大也是长乐帮的人,你为何独独要我留下他的性命?” 柳七迈步从十九身边越过,同时轻声回道:“没了船老大,你把这一船人送回长乐帮?” 柳十九闻言没好气地撇了撇嘴,目光再度从地上的两具尸体上一扫而过,旋即心里嘀咕道,这哪是一船人,分明就是一船尸体! 不过柳十九一想到自她跟在柳七身边以后,已经很久像今日一样杀得这般爽利了,心中的那一丝不快瞬间散去,随后紧跟着柳七的步履离开了船舱。 来到了甲板上,夹杂着血腥味江风顿时扑面而来,柳七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了桅杆,只见桅杆顶上,一道身影正背靠着满月。 柳七薄唇轻启:“我爹他人呢?” 桅杆上的那人立即朗声回道:“陈知府此时正在苏江府最好的酒楼里,给徐大人接风洗尘呢!” 桅杆上所立之人正是楚星白。 楚星白虽与柳七,柳十九共处了一段时日,也知晓这对姐妹的手段,但当他今日亲眼看见二人犹如砍瓜切菜一般,悄无声息地收割了船上的十几条人命后,心中也不免生出了几分不安。 此刻月色正好,柳七将楚星白的表情尽收眼底,尤其是在柳十九从船舱中走出时,楚星白眼底明显翻涌出了几分警惕。 而柳十九则是全然不觉楚星白的异样,反倒是主动向柳七告状道:“这个姓楚的,明明轻功这么好,可全程就在上面看着,我看他就是个不懂知恩图报的白眼狼!” 柳十九口中提及的“知恩图报”,指的是当初柳七从公孙颜手中救下了他,并且还曾言明可以帮他救回桑曼曼和他的儿子楚小胖。 虽然柳七只是随口一提,但楚星白知晓柳七向来言出必行,再加上空桑仙舫实力雄厚,单单就一个公孙颜就差点让楚星白翻了船。 楚星白自知以他的实力,若无柳七相助,此生恐怕难以再见妻儿,所以自此以后便留在柳七身边效力。 柳七听出了十九语气中的忿忿不平,旋即轻声说道:“常言道术业有专攻,既然楚大善人不愿出手,那也只能让我们两个可怜的小女子手沾血腥了。” 柳七的声音虽轻,但在场之人皆是修为有成的习武之人,所以这段话被桅杆之上的楚星白听得清清楚楚。 他眼眸微动,随即双唇微微张合了几下,似是无声地嘀咕了几句,而后从桅杆上飞身而下,姿态潇洒地落在了柳七面前。 站定之后楚星白环顾左右,看着甲板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不禁语重心长地叹道:“我姓楚的虽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像你们姐妹一样……杀孽未免也太过于重了!” 楚星白迟疑了半晌,终于是将心里的话给讲了出来。 但话音还未落,柳七已经往迈步往船下走去。 楚星白讲完之后眼睁睁地看着柳七的背影从甲板的边缘消失不见,随后耳边传来了一句轻飘飘的声音:“堂堂盗圣何时改信佛了,既然楚大善人如此心善,那就干脆渡江去长乐帮劝一劝,免得他们又做出什么自取灭亡的举动。” 柳七的话音刚落,柳十九也从楚星白的面前走过,只见她脚下突然站定,随后扭头狠狠地瞪了楚星白一眼,继而不屑地冷哼道:“白眼狼!” 说罢,柳十九也紧随着柳七的脚步下了船去。 至于楚星白,他抿着嘴站在甲板上想了想自己的名声,紧接着又在心中默默数了数长乐帮有名有姓的高手,随后嘴角一撇,默默地纵身而起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 苏江府,临仙楼。 徐永定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被身旁的知府陈行文半推半劝地硬拉着与满座的客人推杯交盏。 本来这种场面徐永定也算是司空见惯,只是今日心中有事,故而没了心思。 终于席上有人看出了徐永定的异样,旋即出言道:“徐大人今日为何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莫不是觉得我们这些人还不够资格与您徐大人同坐一席?” 徐永定听着这夹枪带棒的话,不由得抬眸看去,只见一满肚肥肠锦衣华服的男子正笑看着自己。 徐永定自然看得出对方脸上的笑容没有多少善意,但一时摸不清对方的身份,只能浅笑着问道:“不知这位……” 对方嗤笑一声打断了徐永定的话:“看来徐大人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不才廖磊,如今添为苏江府同知!” 徐永定闻言不紧不慢地起身双手举杯行礼道:“原来是廖大人。” “哼!”廖磊眼皮子一抬,发出了一声冷哼。 这一声冷哼让原本席上热闹的氛围瞬间散去,围坐在席上的一众宾客无不垂首屏气,整個房间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而身为席上官职最高又是东道主的知府陈行文也突然一改刚刚亲热的态度,端坐于席上捋须笑而不语。 徐永定眼眸闪烁,扫视了一圈众人的脸色,随即心中也明白了,今日这场筵席只怕不是给自己接风洗尘的。 也是,自己不过一个小小的七品推官,何至于让整个苏江府的大小官员来此作陪! 徐永定心中自嘲道,旋即脸上带着笑容,对着廖磊再度举杯道:“下官刚刚心中一时忧虑分了神,还望诸位大人不要介怀。” “哪里的话,徐大人客气了!” “就是,我看徐大人远道而来一定是路上辛苦了,所以刚刚才有点心不在焉!” “大家同府为官,不必这么客气!” …… 对于徐永定的致歉,席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皆表示了谅解。 在座都不是蠢笨之徒,苏江府距离江南省城仅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徐永定为何能来此任职,他们还能不清楚嘛! 直到众人声音渐小,一直笑而不语在旁观望的知府陈行文突然开口对着廖磊劝道:“廖大人你也是的,徐大人初来乍到,又何必在一些小事上咄咄逼人呢!” “哼!”廖磊当即反口回击道,“不过是一个芝麻豆大小的推官而已,看看你们这些人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来的是总督大人呢!” 说着,廖磊冷眼看向了徐永定:“别人怕你徐永定,可我廖磊偏偏不怕,不过是一介江湖草莽罢了,再大能大得过朝廷的法度威严!” “说得好!”突然一道女子清冷的声音横空传来。 紧接着房间的门被推开,一道倩影缓步走入。 “芳芙!”看见推门而入的人,徐永定直接放下了手里的酒杯,而后略显惊喜地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徐永定倒是因为柳七的出现为他解了围而感到惊喜,只是单纯地看见女儿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而感到开心罢了。 柳七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欣喜的父亲,随后目光一冷自席上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席上大小官员看见柳七之后,绝大部分人,包括刚刚对徐永定针锋相对的廖磊,眼中都不自觉地流露出了浓浓的贪恋之色。 唯独垂垂老矣的知府陈行文眼中惊艳之色转瞬即逝,眼底一阵翻涌后,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站起身来。 “侄女来的正是时候,刚刚大家还在称赞徐大人生了一个好闺女呢!” “是啊!是啊!”众人回过神来无不点头附和着陈行文。 柳七的目光瞬间落在了席上看起来最老的那个人身上,随即语气淡然地开口问道:“伱就是苏江知府陈行文?” 陈行文捋须笑道:“叫我陈伯伯就好了。” 说着就要从席上走出来迎接柳七。 未料柳七却是主动走上前来,同时嘴中轻飘飘地一句“又老又眼瞎,看来孙霁云识人的本事当真不怎么高明”,让年近六旬头发斑白的陈行文瞬间愣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柳七已经缓步走到了桌边,眼看着父亲徐永定就要走出来,旋即冲着其晃了晃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见徐永定安定下来后,柳七方才绕着圆桌缓步而行,同时淡淡地说道:“既然孙霁云看了我的面子给了父亲一官半职,我总得过来亲眼看一看,也免得旁人说孙总督识人不明。” 话音落地,柳七突然站定,面前肥硕的背影似是微微颤栗起来。 柳七回想着楚星白透露的情报,旋即轻声说道:“廖磊廖大人是吧?” 听着身后传来的清冷声音,廖磊只觉得脚下冷飕飕的气息直往头上涌,随后紧咬着牙关强装镇定道:“我乃朝廷命官,你……” 话还未说完便被柳七粗暴地打断道:“今日倒是不虚此行,自踏入江湖后,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不畏惧我!” “廖大人,看来你……不简单啊!” 柳七口中每说出一个字,眼前的这坨肥肉,肉眼可见的都会抖动一下! “呼嗤……呼嗤……” 渐渐的,粗重的喘气声落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原本看着廖磊的遭遇而感到幸灾乐祸几人,此时也是笑不出来了,席上众人纷纷露出了骇然之色。 至于廖磊……他已经不顾形象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五脏六腑中不断涌来的彻骨寒意! 最先看不下去的反而是徐永定,他看着廖磊的丑态,眼中闪过了不忍之色,旋即抬眸对着柳七说道:“芳芙,我看还是算了吧。” 柳七闻言眯起的双眼慢慢睁开,随着眼眸中寒光敛去,廖磊感觉到体内那股源源不断的寒意顷刻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知道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身后的人,但他此时却没有一丝勇气往后看去,哪怕是用月光瞥上一眼! 柳七默默地从廖磊身上抽回了视线,随后目光睥睨地环顾众人:“看起来在座的各位,官职都不会比小女子的父亲小。” “可廖大人说的没错,小女子只是一介草莽,眼里可没什么尊卑上下,若是我父亲在各位那里受了委屈……” “死在我手上的官儿,可比各位头上的乌纱帽加起来,还要大得多。” 柳七眼眸淡淡地一扫众人,目光所到之人,无不垂首躲避。 眼看着席上大小官员皆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柳七方才想起了今日来此的主要目的,遂轻声说道:“长乐帮的一众匪徒已被我出手剿灭,城中的那座藏污纳垢的长乐坊……” 柳七顿了顿,随后看向了知府陈行文:“就算是我这个当女儿的送给父亲上任的礼物吧。” 如果说刚刚在座官员脸上的表情是恐惧,那现在则统统变脸化作了震惊! 尤其是知府陈行文,他也顾不得刚刚被柳七当众拂了面子,震惊之余面色慌张地说道:“徐小姐难道不知,长乐帮的右护法此刻就在苏江府中,他若是得知了此事,只怕整个苏江府都不得安宁啊!” 看来这些当官的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柳七心中想道。 只是不涉及自己头上的乌纱帽,所以也就没了去管的心思,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放任长乐坊在自己管辖的地方行一些腌臜之事! 有江湖背景的赌坊……又能是什么干净的地方。 柳七敛去思绪,随后细声说道:“知府大人口中的右护法可是薛平岳?” 陈行文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 柳七随即说道:“那就巧了,小女子刚刚杀了一个人,他也叫薛平岳。” ------------ 第95章 消失的恨意 回去的路上,徐永定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对着柳七开口道:“芳芙,其实爹刚刚并不觉得有什么,那位廖大人之所以说话夹枪带棒的,是因为这推官一职本来是他打算运作给他小舅子的!” 这事儿还是徐永定从知府陈行文口中得知的,据说为了这事,廖磊都已经把银子送出去了,结果孙霁云一纸文书,便让廖磊小半年的四处奔波与一大笔银子全都打了水漂! 徐永定扪心自问,倘若换了他来,只怕表现的不会比廖磊好上多少。 说到底,对方也就是嘴上刺了两句罢了,若连这点气也受不住,徐永定岂能在县尉这个位轻责重的位置上一干就是十几年! 柳七骑在马上晃晃悠悠地说道:“可我听那位廖大人之前的语气,似乎背后也有依仗啊。” 明知徐永定的女儿是她柳七,还敢直呼无惧的,若要说仅仅是为了撒气,那未免也太没脑子了吧! 与柳七并骑而行的徐永定无奈笑道:“这位廖大人也确实有几分底气,五义之一的‘怒目金刚’空恨,在当年还未成名时被仇家追杀,最后重伤倒在路边,是廖磊的母亲救了他。” “不过廖磊的母亲已经去世多年,这些年也没听说那位嫉恶如仇的血面僧和廖家有什么往来,不过据说当年空恨伤愈离开廖家之时,将随身携带的一串佛珠交给了廖磊的母亲,并且立下承诺若是日后有事,可凭此串佛珠去寻空恨。” 柳七也不止一次听说过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僧人。 空恨,当今五义之一,人称“怒目金刚”,但是在其跻身五义之前,还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绰号,血面僧! 据传其为人刚正不阿,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子,早年在少林担任持戒僧时,便因太过于耿直而遭到了排挤,后来更是因犯下杀孽被逐出了少林。 自此以后江湖上便多了一位杀人不眨眼,浑身浴血的僧人,空恨! 空恨真正为人所知的一役,还是在破武令之前,那时佛门正值兴盛,大齐遍地僧院寺庙。 结果连皇帝都曾前往礼佛的大兴寺一夜之间被人屠戮一空,全寺一百多僧人无一幸免,而且死状奇惨,连一具全尸都没有留下。 案发的当日,空恨便认领了这桩惊天血案,一度沦为六扇门通缉榜上的头号人物。 只是后来经过详细查证,发现大兴寺一直以来借求子之名,奸淫妇女无数,而来更是在寺中修建密室,掳来民间女子供寺中僧人淫虐,直至最后六扇门挖开大兴寺大雄宝殿下的密室时,累累的婴孩白骨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 最后与大兴寺有关联的本地大小官员皆被处以极刑,空恨一夜之间从杀人凶手变成了除暴安良的大侠! 随后身上的冤屈被洗刷干净,名字也从通缉榜上被销去,但空恨以暴制暴以牙还牙的残忍手段还是令整个江湖人士闻之色变。 就连徐永定提到当年这桩轰动朝廷和江湖的大案时,脸上不免还有些余悸。 而当柳七知晓当年大兴寺的僧人皆是被人扯住双腿撕裂而亡时,不由得对这个嫉恶如仇的大和尚产生了一点兴趣。 空恨,按照字辈排序,此人应该是现任少林主持净尘的长辈,说不定冯群当年在少林时,还与其见过。 也不知这個“恨”字,是当年出家时所取,还是后来被逐出少林他自己所取,倒是契合的很! 江南无愧是武林盛地,随便一个人,都能与这般人物扯上关系! 柳七当即轻声说道:“父亲今日可打算回家?” 徐永定见柳七扯开了话题,便知晓她不愿再谈论今日席上威胁众官之事,遂有些无奈地笑着长舒一口气。 虽然方式有些粗暴,但至少说明女儿还是在乎自己这个父亲的! 徐永定这般想来,不禁感觉心底暖洋洋的,随后一脸欣喜地回道:“明日第一天卯上任,今日就不回去了,陈知府已经在府衙安排了住处。” 柳七想了想,旋即也颔首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也在此地多留一夜,明日父亲下值后,再一道回府。” 徐永定之所以答应苏江府任职,除了他自己觉得在家中闲呆着不是事外,也有苏江府距离省城太近,他可以每日下值后回家休息的缘故。 在徐永定心中,放在第一位的还是家人。 柳七也明白,她总不能日日夜夜将徐家人拴在身边,所以尽管知晓徐永定来苏江府任职有一定的危险性,她还是点头同意了。 作为她柳七的家人,在哪里又没有危险了呢! 只要她柳七还活着,那些在周遭游荡伺机而动的孤魂野鬼自然不敢随意行事。 倘若柳七没了,徐永定就算藏到皇宫大内,恐怕也不一定能够保住性命! 楚星白和柳十九自是连夜回了省城。 柳七在府衙里住了一夜。 翌日早上起来时,一脸紧张的丫鬟给柳七端来了洗漱的水。 柳七洗漱好后,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继而随口问道:“徐大人可是已经点卯上值了?” 柳七这一问,让年岁不大的丫鬟身躯颤抖了一下,随后声音有些发抖且带着些许哭腔回道:“回……回小姐的话,徐大人已经上值了!” 柳七闻言不禁看了那丫鬟一眼,随后心中暗暗想道,现在自己的名头竟然响到了这般地步吗,连府衙里的小丫鬟都知道了? 柳七不知道的是,今日后衙的丫鬟都是被知府陈行文临时换来的,来之前老知府是千叮咛万嘱咐,就差把柳七说成了吃人的老虎。 所以这丫鬟刚刚进门时,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生怕惹到了知府大人口中杀人不眨眼的狠人! 结果听到声音后,丫鬟虽然下意识地有些后怕,但心中却是生出了一丝疑惑。 为何传闻中可怕的狠人,听声音却是个娇滴滴的小姐! 随后见柳七半晌没有说话,丫鬟壮着胆子悄摸摸地抬眸偷看了一眼,结果在目光瞥见柳七面庞的瞬间,丫鬟情不自禁地“哎呀”惊呼出声来。 直到声音出来,丫鬟方才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巴,随后站在原地颤颤巍巍,等待着即将来临的狂风骤雨。 结果闭着眼等了片刻,没有任何动静。 丫鬟有些忐忑地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空空如也,房间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柳七从府衙大门走了出来,她从后院一路走来,发现无论是杂役丫鬟,亦或是门口值守的衙役,都不敢抬头看自己,才明白是背后早就有人提醒过了。 这个人不用去猜,除了昨晚在席上被柳七毫不客气地落了面子的知府陈行文外,不可能有其他人了。 这也是个老狐狸,昨夜明明知晓廖磊心中对父亲徐永定不满,却还是将他请来,这不是摆明了要激发两人之间的矛盾嘛! 不过老狐狸也有老狐狸的好处,就好像现在,在切身感受到柳七的可怕之后,敬畏自然也就在他心中落地生根了。 柳七垂眸看了一眼腰间的惊寂刀,心想若是世上所有人都如老狐狸一样知进退,自己手上的血腥只怕会少上不少。 但柳七也明白,这不过是她个人的美好想象罢了。 常言道,触动利益比触动灵魂还难。 在利益的驱使下,柳七这个霸王在有些人的眼中只怕就真成纸糊的了。 毕竟,人是自己会骗自己的。 柳七收敛思绪,选定了通往沿江的方向迈步离开了。 就在柳七离开府衙的同时,无数信件如雪花般地从府衙中被送出,最快得到消息的自然是苏江府的各方人物。 当然他们大部分看到信中内容的第一反应是:“这个杀胚怎么还不离开!” 更远的信则是通过信鸽一路飞驰,来到了江南一座巍峨的山庄中,负责信鸽的人看到信鸽腿上的密信后脸色微变,随后也不敢打开看一眼,就将封在蜡中信送到了一名长相英气的女子手中。 自从经历上次之事后,宋清儿突然得到了方青鸾的重用,如今她在飞羽山庄负责诸多事务,处置来往的密信就是其中之一。 宋清儿看了一眼密封信件的蜡,便知晓这信不是自己能看的,遂带着信来找到了方青鸾。 方青鸾从满是卷宗的案台头站起身来,随后接过了宋清儿递过来的密信,看着封信的蜡完好无损后,眸光微敛,旋即拆开了信。 一目十行地将信中内容浏览完后,方青鸾的脸色肉眼看见地凝肃起来。 “方师姐,可是出了什么事?”宋清儿看着方青鸾脸色不对,于是小声询问道。 方青鸾摇了摇头,随后对宋清儿嘱咐道:“清儿,去将大师兄请来,就说我有要事寻他,让他赶紧来一趟。” 宋清儿应声出去后,方青鸾原地站了一会儿,随后口中小声呢喃了一句“柳七,你到底想干什么”后,便坐了回去。 飞羽山庄自处理掉与齐瀚文亲近的长老后,原本与江寄余同一辈的老人也纷纷隐退,现如今以方青鸾,独孤鸣为首的年轻一派弟子彻底接管了宗内的所有事务。 独孤鸣身为大师兄,他的职责倒是与过去变化不大,依旧是负责教授宗内年轻弟子武功。 不过在一众长老隐退后,独孤鸣还是感觉到了身上担子越来越重,遂只能拉着一众师弟师妹来为自己分担。 就连年龄不大的宋清儿也被分两个总角之龄的徒弟,一跃成为了师傅! 独孤鸣从宋清儿口中得知方青鸾急着找自己后,便将正在教导的弟子交给了宋清儿,独自一人来到了书房。 这里本来是师傅江寄余日常休息和处理宗内事务的地方,现在已经被方青鸾占据了。 看着案台上那堆得老高的卷宗账本,独孤鸣就感到头疼,随即开口问道:“师妹,你找我有何事?” 正看着手中账本的方青鸾头也不抬地说道:“长乐帮的右护法薛平岳出现在了苏江府。” “什么!”独孤鸣闻言大惊失色,随后收敛了表情,冷声道,“他们长乐帮是打算违信背义,趁火打劫吗?” “哼哼!”方青鸾冷哼两声,随即放下了手中账本,口中带着讥讽地说道:“信义,长乐帮何曾有过这种东西!” 随后方青鸾话锋一转:“不过大师兄也不必担忧了,有人已经帮咱们料理了薛平岳,算算时间薛平岳的尸身应该已经被运到湖州总舵了!” “什么!” 独孤鸣的声音比上一次更大了几分,他目露惊讶之色,震声问道:“薛平岳死了,怎么可能,以他的武功,整个江南能杀他的人……” 还未等独孤鸣说完,方青鸾将刚刚得来的密信扔给他,随后继续低头看着账本,语气淡然地说道:“巧了,他遇上的那个人不光能杀了他,说不定长乐帮知道后也只能忍气吞声。” 独孤鸣接过密信听见方青鸾所言后,正心想是谁能有这么大本事,结果只看了密信一眼,便从口中蹦出了两个字来: “柳七!” 咔滋! 独孤鸣拿着密信的手瞬间蜷缩成拳,眼前似乎又看到了林雁归横死于自己怀中的画面。 方青鸾听到了纸张被捏碎的声响,旋即缓缓抬头看向了大师兄,随后无奈地叹道:“大师兄,柳七出手解了师傅身上的毒。” 独孤鸣闻言脸色一僵,随后双手默默地垂至了身侧,手心缓缓摊开,被已经被捏成一团的密信顺势滑落掉在了地上。 “难不成,林师弟他……他就白死了?” 方青鸾闻言眼眸微动,旋即站起身来,正色道:“大师兄,我们这些人自踏入江湖第一天起,就该知道此生恐怕很难善终,林师弟他……至少走得是痛快的。” 方青鸾也只能将话说到这里了,还有些话她怕说出来,乱了大师兄的心。 虽然师傅他老人家从来没有说过,但方青鸾却是明白,自从那日在皇宫与柳七交手之后,师傅他眼中的恨意便消失了。 虽然方青鸾自己难以理解,但或许真的到了那个境界后,所谓的恩怨情仇就真的不重要了! ------------ 第96章 江波翻涌 柳七站在一艘小渔船的船头,在平静的江面上缓缓前行。 “我说姑娘,你要是想游江,为何不去租那些画舫。”摇动着船桨的老船夫不解地问道。 老船夫本是江边一个普通的渔夫,结果今天早上,来了个长得像天仙似的女娃儿,出手就是一锭银子要租他的船。 老船夫当时被手里那锭占据了自己整个掌心的银子给吓得愣在了原地,直到回过神来,才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也看见了柳七腰间的短刀。 但那锭银子几乎是他打一年的鱼的收入。 穷死胆小的,富死胆子大的! 老船夫咬牙答应了。 结果这贵客只是让他将小渔船划到江中央,除此之外并无其他要求。 老船夫看着自上船后一直矗立在船头的柳七,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疑惑,于是便有了刚刚的问题。 柳七闻言扭头看向了老船夫,老船夫看着柳七的侧颜,竟是一下子愣住了。 柳七轻声说道:“老丈就不怕一去不回吗?” 老船夫脸上明显闪过了一丝惊惧之色,随后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熏黄的牙齿:“姑娘长得这么漂亮都不怕,老头子我都这般年龄了还怕什么!” 柳七放眼望向了茫茫无际的江面,继而回道:“老丈是个聪明人,合该赚这趟钱。” 老船夫笑得眼睛都眯起了:“那是小姐您出手大方,咱们这样的人家辛苦一年也赚不到您今日随手一给的银子!” “老丈家住何方,家中有几口人?”柳七问道。 老船夫眼中闪过讶异之色,随后还是伸手指了指身后江岸边的方向,老实回道:“老头子就住在靠近江边的那個村子里,村口那间柴房就是老头子的房子。” 说着老船夫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随后摇头叹气道:“家中只剩下了老头子,还有孙儿和孙儿他娘了。” 柳七看着远处模糊的船影,应声道:“老丈福气不浅啊,孙辈尚在,后继有望。” 老船夫苦笑道:“老头子余生也就这一点指望了!” 说话间,原本平静的江面突然掀起阵阵潋滟。 老船夫拢了拢被江风吹乱的衣裳,抬头看向了船头的柳七,只见柳七一头青丝随风乱舞,身下裙摆更是迎风鼓动。 “小姐,江上风大,不如咱们还是回头靠岸吧!”老船夫大声劝道,但站在船头的柳七纹丝未动。 随着江风越来越大,老船夫已经感觉到船只在摇晃,于是再度大声劝柳七回头靠岸,却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轰隆隆—— 泛白的浪花随风而起,带着沉闷的声响狂涌而来,巨大的浪头几乎卷到了与老船夫肩头平行的高度! 老船夫见状脸色一白,此时已顾不得船头的柳七了,赶紧奋力摇动着双桨,要想驱赶着小船回头靠岸。 可是无论老船夫如何用力,船依旧悬停在江面上纹丝不动,直到此时老船夫方才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随后仓皇地看向了两侧。 “嘶——” 老船夫瞪圆了双眼,发出了倒抽冷气的声音。 他的感觉没有错,船没有动,哪怕是刚刚几乎齐人高的大浪卷过,船依旧悬停在之前的位置。 老船夫面露惊骇之色,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了船头。 老船夫松开了船桨,想要走上前去,却被剧烈晃动的船身给生生拦了下来,他只能无力地抓住两侧船舷,面露地绝望地看向了柳七。 在老船夫急速扩张的眼瞳之中,一艘艨艟巨舰正迎头而来。 船头撞起的浪花席卷而来,小渔船犹如沧海浮萍一般随浪扶摇而起又迅速坠下,唯独船头的那道身影宛若雕塑一般纹丝不动! 就在老船夫心中哀嚎命不久矣之时,突然周遭一切归于平寂! 以小渔船为中心,一道无形的波纹荡漾而出,波纹所经过的江面皆瞬间如镜面一般平静。 柳七缓缓抬首,凝眸看向了艨艟巨舰,只见船头之上赫然也伫立着一道身影。 “柳七?”站在艨艟巨舰船头的文弱儒生开口道,声音不大不小落在柳七耳中却是无比的清晰。 柳七颔首应道:“匣里龙吟,沈霖。” 沈霖脸上露出了一丝浅笑,继而语气幽幽地说道:“你好大的胆子,杀了我长乐帮的右护法,竟然还敢在这里等着!” 柳七则是轻声回道:“沈帮主也是好大的胆子,明知道我柳七在这里,还敢前来。” 沈霖闻言双眼瞬间一凝,但脸上的笑容却不见消退,如此组合让他的脸上呈现出几分狰狞。 “柳七。”沈霖沉默半晌之后,紧盯着柳七,沉声道,“你还没到天下第一!” 柳七抬眸回望去:“沈帮主,你也并非世间无敌!” 咔! 沈霖双拳瞬间紧握,发出了脆响。 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何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罗玉颜,会在听到柳七的名字后,选择退避三舍! “帮主,此女太过放肆了!” “帮主,下令吧,咱们杀过去,就凭她一人难道还能拦住艨艟战舰不成!” …… 身后的帮众七嘴八舌的嚷嚷着,令沈霖本就沉闷的心情更加压抑了几分。 “闭嘴!”沈霖一声爆喝,身后瞬间鸦雀无声。 他缓缓看向了柳七所在渔船的两侧,只见江面上以渔船为中心,出现一个半径约有五六丈的圆圈。 圆圈外的江面依旧浪花翻涌波涛不断,而圆圈内的江面平静的就好像一面镜子。 沈霖的眼眸微敛,此时此刻只有他与柳七清楚,两人之间的较量其实早就已经开始了! 沈霖的左手不禁缩入了袖中,宽大的袖筒里藏着一具方盒,沈霖的左手就在方盒的底部轻轻摩挲着。 江湖上没有取错的名号。 沈霖之所以被称作匣里龙吟,是因为他自年少时闯荡江湖开始,随身便携带着一方剑匣,那是他祖传之物。 剑匣中共有长短一致的短剑九柄,驱动这九柄短剑隔空对敌,就是他祖传的武功。 九剑齐出,一人成阵! 是祖传的家训。 自沈霖成名以来,他从未一次性动用过剑匣里的九柄飞剑,甚至在他踏入绝顶成为长乐帮帮主后,连剑匣都很少用到了。 可是今日…… 沈霖心中隐隐有着预感。 若想与这女子动手,他必须要九剑齐出了。 想到这里,缩在袖中的手突然一下子抓住了剑匣的底部。 片刻之后,他松开了手。 沈霖的双眸锁定了柳七的身影,眼中闪动着复杂的神色。 虽然此女的确嚣张得可恨,但九剑齐出……不是留给她的! 沈霖缓缓抬起了右臂,原本在其身后闭上嘴的长乐帮弟子纷纷面露期待之色,眼中也是凶光涌动,大有等着帮主一声令下,他们便呼啸而上的态势。 “传本帮主的令,扬帆……回程!” 沈霖的话音刚落,身后一众长乐帮弟子顿时愣在了原地,有人壮着胆子还想开口问些什么,却被沈霖用不容拒绝的语气给拦了回去。 “难道本帮主的话,你们没听到吗?” “可是……”长乐帮众弟子还是不解,明明帮主已经亲自到了,就算柳七也是绝顶高手,他们人多势众难不成还怕了! 直到人群之中有人惊呼一声:“你们快看!” 众人方才探头朝着远处看去,只见远方江面上水雾缭绕,雾中一道黑影巍峨绵延,好似一头巨兽正在匍匐前行。 正当众人心生疑惑之时,突然水雾消散,一艘艨艟巨舰破浪而出,直奔他们而来。 长乐帮众弟子顿时一阵哗然,只因他们看见了远处巨舰桅杆之上那熟悉的旗帜。 飞羽山庄! 江寄余站在船头负手而立,眼看着长乐帮的巨舰以及那艘微不足道的小渔船越来越近。 片刻之后,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正在急速前进的艨艟巨舰也随之减速,直至最后停了下来。 江寄余面对微笑,目光从柳七身上掠过,随后看向了对面船头的沈霖,继而朗声笑道:“沈帮主大驾光临,为何不派人告知江某一声,江某也好提前略备酒菜,以免招待不周!” 沈霖目光幽幽地冷笑道:“江寄余,看来你和柳七真的演的一手好戏,差点将天下群雄都给蒙骗过去!” 江寄余笑容不减:“恕江某不解沈帮主言中之意。” “呵呵呵……”沈霖冷笑两声,“到了这时候还装糊涂,我看飞羽山庄以后还是改名狐狸山庄吧。” 沈霖接着说道:“柳七杀我长乐帮右护法,难道不是你江寄余的授意吗?” “哦?”江寄余故作惊讶道,“说起来江某也奇怪呢,难不成薛平岳之死,不是伱沈帮主请柳姑娘出的手!”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沈霖拂袖怒声道,“我沈霖难道是失心疯了不成,派人杀自己的右护法!” 江寄余笑了笑:“沈帮主是不是实心疯了江某不知,不过我想薛护法一定是疯了!” 说罢他拍了拍手,只见独孤鸣押着一人走上了船头。 柳七回首看了一眼。 独孤鸣手中押着的那人她见过,正是万利钱庄的掌柜,王大千,也是曾经黒狱门的贪狼令主! 当然这一切都是王大千自己对柳七所说的,其中有几分可信就不得而知了。 王大千哭丧着脸被独孤鸣提拎着来到了船头,他一眼就看到了小渔船上的柳七,随后带着哭腔放声求救道:“七杀令主,快救救我!” 沈霖闻言脸色微变,继而怒声呵斥道:“江寄余,你还说不是你和柳七勾结在一起,世人谁不知柳七就是当年黒狱门的七杀令主!” 江寄余则是一脸胸有成竹地笑道:“沈帮主,你可别忘了,是黒狱门的磨刀老叟亲口放出的消息,说柳姑娘判出了黒狱门。” 沈霖一时语塞,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果然江寄余扭头对着王大千温声问道:“王掌柜的,不知你昨日来苏江府,是为了见谁啊!” 柳七闻言眼眸微动,昨日她杀薛平岳时,就已经察觉到了薛平岳似乎是在等着某人,船舱中已经备好了酒菜。 没想到等的人却是王大千! 果然,王大千见柳七并不理会他,面对江寄余的询问,他顿时面露惊恐之色,连声回道:“是薛平岳,薛平岳早就和覆天勾结在了一起,覆天承诺会在事成之后将扶持他坐上长乐帮帮主之位!” 沈霖眼瞳微缩,最坏的局面还是出现了! 若非对方旁边就站着江寄余,早在王大千说出覆天时,他就已经有了出手灭口的打算! 可惜…… 沈霖虽然知晓薛平岳是覆天的人,但绝不代表他会愿意将这等丑事公之于众! “什么,右护法是覆天的人?” “那难怪了右护法会死在江南,他该不会是去为覆天铲除叛徒的吧?” …… 果然如沈霖料想的一样,在得知薛平岳乃是覆天的成员后,长乐帮的帮众军心明显开始动摇起来。 他曾的确是将薛平岳当做下一任帮主看待的,故而也一直坐视他在帮中拉拢心腹,结果没想到他会这么等不及…… 沈霖不禁庆幸,虽然自己平日忌惮罗玉颜在帮中的威望,但此刻也得亏了由她,才不至于让薛平岳的暴露闹出更大的乱子! “江某已经在临仙楼备好了酒菜,不知沈帮主可否赏脸?”江寄余的声音再度响起。 沈霖只觉得有些刺耳,随后默然转过身去,对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一众帮众,冷冷说了一句“回去”,便径直朝着船舱走去。 江寄余一直目送着长乐帮的巨舰转舵缓缓驶去了百余丈,方才对着小渔船上的柳七朗声道:“既然沈帮主不赏脸,那这一桌好酒好菜就只能劳烦柳姑娘大驾了!” 柳七闻言扭头对着已经彻底陷入呆滞的老船夫说道:“老丈,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说罢原地纵身而起,身姿轻盈地落在了江寄余的船上。 站定之后柳七放眼看去,只见除了船头的江寄余和独孤鸣外,方青鸾,宋清儿也赫然在甲板上。 柳七收回目光,继而对着江寄余说道:“孙霁云,你自己解决,还是我出手?” 江寄余似乎早料到柳七会这么说,他浅笑着摇了摇头:“师门不幸,还是江某自己来吧。” 柳七微微颔首,而后语气冷冰冰地说道:“我不想再等了。” 江寄余点头:“七天,七天之后江某自会赴约。” 柳七眼眸微亮,旋即颔首道:“好,七天之后……” 她顿了顿,随后环顾身后延绵的江面,眼眸微敛,接着说道:“你我就在这江面之上,一决胜负!” ------------ 第97章 避祸 江寄余点了点头,随后目光扫向了被独孤鸣押着的王大千,当即向着柳七开口问道:“既然这位王掌柜的,过去与柳姑娘你也算是同僚,不妨就交由你处置了。” 独孤鸣和方青鸾闻言不由得面色微惊,在互相对视了一眼后,独孤鸣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抬眸间却发现江寄余正眼神凛然地望着自己,独孤鸣瞬间领悟了师傅眼神中的警告,于是赶紧闭上了嘴。 柳七则是看都未看王大千一眼,语气淡淡地回道:“人既然是江庄主拿下的,是杀是刮,由江庄主自行决断。” 江寄余似乎早就意识到了柳七会如此说,他一脸浅笑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待我将此贼拷问一番后,会将他说出口的内容,完完整整地告知柳姑娘。” 柳七神情淡定如常:“随你。” 随后柳七抬头看了看天色,继而轻声说道:“饭就没必要吃了,江庄主倘若七日之后柳你没有应约出现,到时就别怪柳七用别的手段逼你出来了。” 说着柳七目光扫向了江寄余身后的一众弟子。 独孤鸣,方青鸾以及李飞翎瞬间感觉如芒在背,丝丝冷意涌上心头。 按理说江寄余应该不是反复无常的小人,但柳七还是决定将丑话说在前头。 感觉到了柳七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江寄余眸光微敛,旋即面无表情地回道:“江某还不是那般下作之人。” “但愿吧。”柳七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便脚下轻点一下,随后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朝后飘然而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原本站在江寄余身后的一众弟子纷纷上前,来到了船头的边缘处,这才看见柳七已然在江面上踏水而行,不多会儿便消失在了岸边。 李飞翎的脸色有些难看,收回目光之后,声音低沉地说道:“没想到此女轻功也这般厉害,踏江而过,脚下水面竟无一丝涟漪泛起!” “那是因为她对自身的真气的掌握已经到了极致的境界,唯有到了这一步,方才有资格称的上‘随心所欲’四个字。” 围在船头的众人闻言皆是心中一凛,旋即回头循声望向了江寄余。 看着弟子们表情各异,江寄余摇了摇头,随后轻声叹道:“犹记得数月之前,此女才不过顶尖之境,没想到短短数月竟已踏足绝顶,以她如今展现出来的武道修为,纵观天下豪杰,能有稳胜她的,只怕是屈指可数!” “嘿嘿嘿……”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了一阵不合时宜的笑声。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被独孤鸣押着的王大千正一脸狡黠地笑着。 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汇聚于自己身上,王大千止住笑声的同时昂起头来,不偏不倚地看向了江寄余,继而咧嘴笑道:“江庄主,看来在你心中,也没有胜过狂刀杀意的信心。” 江寄余脸上毫无波澜,只是静静地看着王大千,也并没有开口搭话。 被江寄余这般看着,王大千顿时觉得心里有些发毛,原本已经准备好的说辞一时之间竟也被抛诸脑后,脸上笑容也渐渐敛去。 片刻之后王大千回过神来,他狠狠地晃了晃脑袋,脸上呈现出狰狞之色,语气森然地说道:“江庄主,如果说在下有办法帮您胜过柳七,不知能否保住一条命?” 直到听到这句话,江寄余方才眨动了一下眼睛,而后语气淡然地说道:“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说吧,你背后究竟站着哪位高人?” “在下既然为贪狼令主,背后站着的自然是磨刀老叟他老人家?”王大千昂着头回道。 “呸!” 独孤鸣闻言立即啐了他一口,随后押着他的手上加重了力气,看着王大千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独孤鸣恶狠狠地骂道:“磨刀老叟算什么东西,一条丧家之犬也敢和师傅谈条件!” 江寄余目光微沉,旋即轻声说道:“鸣儿,住手。” 独孤鸣闻言正欲抬首向师傅辩解什么,但看着江寄余不容置疑的表情,他只能忿忿地松开了手。 一旁的方青鸾则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大千一眼,随后向独孤鸣柔声劝道:“大师兄,不妨听听他要说什么,反正他现在落在我们手上,别说是磨刀老叟,就算是黒狱王亲至,也救不了他!” 王大千活动活动了筋骨,听到方青鸾所言后,当即不屑地冷哼一声,随后不紧不慢地回道:“要不是刀老下了令,还真以为就凭你们几个能抓住我!” “伱!”独孤鸣闻言大怒,抬掌欲要劈死王大千,却被方青鸾及时拦住。 王大千一改之前在柳七面前唯唯诺诺的模样,好似变了一个人,明明已是身陷囹圄,生死全在他人掌握之中,但却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不过当他扭转目光,看向江寄余时,刚刚还嚣张的气焰瞬间收敛,继而屈身道:“江庄主,以您老人家的见识,想必已经知晓柳七的打算,他是学曾经的狂刀方恨,用你们的血来祭炼她的刀。” 话说一半王大千抬首看见江寄余依旧是面无表情,心中不免更加忐忑了几分,但还是硬着头皮接着往下说道: “刀老说了,柳七冒天下之大不韪选择以杀入道,视万物生灵为草芥,实属逆天而行人神共愤,江庄主乃是目光长远的有识之士,当能看见此女将来会将天下带入万劫不复之地,所以,刀老特意让小的问庄主一句……” “可愿为当世‘黑帝’,为天下苍生了去这一大劫!” 黑帝,乃是大齐太祖萧浪争霸天下时的名号,因其常以黑衫示人,加之王旗底色均以黑色为主,故而被称之为黑帝。 而当年狂刀方恨,正是死于与萧浪的一战。 …… 既然一切已定,柳七也不在苏江府过多耽搁了,她和在府衙当值的父亲告别之后,便孤身一人回了江南。 七日后与江寄余一战之事,柳七并未透露给身边的人,也并没有闭关潜心备战的意思。 回到家中后照例是每日打打坐练练刀,然后吃饭睡觉,过得和平时根本就没什么区别。 以至于徐家上下得知这个消息时,距离柳七与江寄余定下七日之约的那天,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 这还是陶之妍在天音阁从杨依依口中得知后,连平日流连忘返的琴曲都顾不上听,便匆匆回到了家将这個消息告诉了徐家上下。 所以当陶氏带着人匆匆来到柳七房间门口,并且推开房门时,柳七正在床上盘膝打坐。 随着房门被推开,柳七已经睁开了眼睛,平静地看着出现在门口的陶氏。 “五日之后你就要与那位江庄主交手了?”陶氏看着神色淡定的女儿,不知为何原本焦急的心情瞬间平静了不少,但还是一脸紧张地问道。 柳七神情淡然地颔首道:“这不正是我来江南的目的吗?” 陶氏闻言一时语塞。 对啊,这不正是他们随着女儿一起远道而来的目的吗! 或许是来到江南后的这段时日太过于轻松,又或许是陶氏有意不去想这件事…… 陶氏定了定神,随后走进屋来,依偎着柳七坐下,而后伸出有些微微颤抖的手,放在了柳七的手背上。 “芳芙,你……你……你要保重。”陶氏吞吞吐吐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哭腔说出了这句话。 柳七扭头看着眼眶已经被泪水充斥的陶氏,诧异之色从眼中一闪而过,她本以为对方会劝她不要应战的。 “好。”柳七沉吟片刻之后,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而跟着陶氏一道来的陶之礼和陶之妍兄妹俩更是对陶氏所言震惊不已,以至于陶氏最后走出房间后,心急如焚的陶之妍便急忙开口问道:“姑姑,你为何不劝劝表妹啊!” 那可是江寄余,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七星之一,当世绝顶啊! 尽管陶之妍也知道柳七和江寄余是同一层次的存在,但在她的心中,江湖资历更老的江寄余,显然胜算比柳七要大! 陶氏则是一脸苦笑道:“之妍,这几日准备准备,和之礼一起先离开江南吧。” “姑姑,我不走!”陶之礼听出了姑姑口中的决然之意,心中一凛的同时,当即站出来反对道,“再说我相信表妹,绝不会败给江寄余的!” 陶氏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是芳芙的路,我这个当母亲理应陪她走到最后,但是你们还年轻。” 陶氏思忖片刻,随后接着说道:“你们师傅竹老先生在江湖交友颇广,我想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事实上果如陶氏所料,当天柳七与江寄余一战的确切时间便开始在江湖上渐渐传开。 得知此事的青竹客也主动上门,向徐家作了告别,提出要带着陶之礼和陶之妍两个弟子去另一位好友那里作客。 虽明面上是这么说的,但陶氏心里清楚,去好友家作客是假,远离徐家这个是非之地是真。 正在府中偏院的演武场上看着徐欣珊练武的柳七,从柳十九的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 她当即开口轻声问道:“人已经走了吗?” 柳十九显得有些忿忿不平:“当然走了,那个老东西话说的漂亮,无非就是怕你败了之后,以前结下的那些仇家伺机报复,牵连到他们罢了!” 柳七语气平静地说道:“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青竹客与我非亲非故,又何必沾上这一滩浑水呢。” 见柳七言语之间还未为人开解,柳十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姓陶的那两个,不是你的表哥表姐嘛!” 柳七摇了摇头:“纵使感情再深关系再亲厚,也没必要让人以命相陪。” 柳十九沉默半晌,随后目光幽幽地看向了正目不转睛望着演武台上的柳七:“那我呢,我是不是也应该离开?” 柳七毫不迟疑地应声回道:“你若想走,我也不会拦你。” “你!”柳十九腾地站了起来,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被柳七给气到了! 柳七这才缓缓转过头来,面无波澜地望着十九,正色道:“十九,我并无稳胜江寄余的把握。” 柳十九闻言脸上怒意瞬间敛去,而后一言不发重新坐了下来,也同样调转目光看向了台上正在练武的徐欣珊,随后语气淡淡地说道:“我知道,大不了就是一起死嘛,我柳十九何时怕过死!” 柳七声音轻飘飘地说道:“可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柳十九神色黯然地垂下头来,用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音量嘀咕道:“可除了你之外……我本就什么也没有了。” 柳七扭头看了一眼十九,见其紧低着头,便默默地挪走了视线。 这座宅子是陆家特意准备的,身为江湖世家,什么都可能少,唯独少不了习武的场地,所以整个府里,占地最广的就是这座演武台! 四四方方的演武台上,此时正有一道娇小的身影正在上下翻动。 徐欣珊练的是徐家祖传的掌法,碧波掌。 虽然年纪尚小,也还没有开始修习内功,但掌法却已经掌握的极为娴熟,打起来也算是有模有样了。 一道掌法演练完,徐欣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小脸也是红扑扑的,不过当她扭头看见台下凉棚里的小姑姑后,赶紧深吸一口气,随后挺直了腰杆来到了演武台的边缘。 “小姑姑,我练得怎么样啊?”徐欣珊年纪虽小,对江湖中事了解的也不算多,但她却知道家里面武功最厉害的,就是这个以前从未见过的小姑姑。 看着小丫头眼巴巴的模样,再加上又是从毒发后恢复,换作其他人多半也要夸上两句。 但柳七却是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不堪入目,还得多练练!” 徐欣珊的小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就连柳十九似乎看着都有些不忍了,随即扭头狠狠地剜了柳七一眼。 结果柳七目不转睛地说道:“瞪我干嘛,无非是想起以前被我用同样的方式对待,有些触景生情罢了,难不成十九你还真的会同情欣珊?” 十九闻言有些心虚地将头侧到了一边,显然是被柳七一语点破了小心思。 ------------ 第98章 见证 周宓走入房间时,柳七正坐在桌前,端详着面前桌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一柄剑和两柄短刀。 剑乃是当年从南宫玉手中夺来的若水剑、 其中一柄短刀则是画眉刀,柳七此前承诺十九踏入一流之境后,会将此刀赠予她,如今看来在自己与江寄余决战之前,这柄刀是很难送出手了。 至于另一柄短刀,乃是当年尊上所赠的玉流刀,在柳七从沈家拿到九转清心丹后,这柄刀也就失去了它的作用,一直被藏于箱底。 直到周宓走到近前,柳七方才头也不抬地问道:“找我何事?” 周宓笑吟吟地在柳七对面坐了下来,随后眸光流转自桌上的三柄兵器上一扫而过,继而轻声说道:“看来是大战将至,就连你柳七也稳不住了!” 柳七眉梢一挑,随后抬首凝视着周宓,沉声说道:“我对音律一道并无兴趣,你随十九一起去就好了,何必非要捎上我。” 今日一早,柳十九便受周宓所托,过来请柳七前往天音阁去欣赏杨依依的琴艺,结果自然是被柳七一口回绝。 倒也不是大战之前感到紧张,只是单纯对音律无感罢了。 看着柳七古井无波的脸蛋,周宓嘴角微微上扬:“欣赏琴音不过是个托辞罢了,我看近些时日府里氛围有些压抑,故而想着拉你这个‘罪魁祸首’出去走走,缓解缓解气氛罢了。” 柳七眨了眨眼睛,依旧是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与之前在府中时的并无二致,是他们的心乱了。” 周宓嘴角带着笑意微微扯动了一下:“小柳七啊,不是人人都能像你一样的。” 柳七低下头来:“随他们去吧。” 见柳七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周宓眸光微敛,短暂的沉思过后,便接着说道:“说起来倒有件事和你有关。” 柳七言简意赅:“说。” 周宓缓声说道:“我看杨依依待人处事绝非一般人家出生,所以派十九去查了查,结果你猜这杨依依是什么来头?” 柳七低着头沉默不语。 周宓见状嘴角浮出一抹无奈,接着说道:“杨依依的母亲名叫杨容真,本也是江南当地的官宦人家的女儿,而且年轻时还定了一门极好的亲事,你猜猜看,这个杨容真当年的未婚夫究竟是何人?” 周宓见柳七还是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随即嗔道:“杨家当年与飞羽山庄结了亲,杨容真的未婚夫正是老庄主齐翀之子齐瀚文。” 柳七缓缓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看着周宓。 周宓看见柳七终于有了反应,嘴角顿时扬起,一脸小得意地笑道:“怎么样,你姐姐我也不是整日玩物丧志一无是处吧!” 柳七淡淡地说道:“接着说下去。” 距离与江寄余决战的日子,只剩下了三天。 但是江南依旧是风平浪静,总督府并未传出什么风波来,柳七心中已然开始怀疑,江寄余是否真的有这个能力去处理掉孙霁云。 虽然柳七对这些人背后的勾当的不感兴趣,但是江寄余能否于全盛姿态应战,柳七就不得不留意了。 周宓眨了眨眼睛:“要不咱们去天音阁,路上边走边说?” 这一次柳七答应地极为果断:“好!” …… 天音阁坐落在城南的一条较为偏僻的长街上,虽然名字中带着一個“阁”字,但实际与柳七她们所住的地方类似,乃是一栋极为宽敞的宅子。 载着柳七,周宓和柳十九三人的马车停在了天音阁的门口。 随后柳七便在二人的带领下,轻车熟路地进了阁内,穿过长长的走廊,终于来到了一片静谧的湖泊前,只见湖泊的中央赫然伫立着一座两层小楼。 这座湖心小筑,就是杨依依平日里接待访客的地方。 自从上次在画舫上认识后,周宓和陶之妍两人几乎天天都来此捧场,连带着柳十九也跟着跑了好几趟,所以门前候着的丫鬟看见周宓后,当即笑着迎了上来。 “周姑娘可算是来了,我们家小姐午饭后就开始念叨了。”丫鬟说着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柳七,继而小声问道,“陶姑娘呢,她今日怎么没来?” 陶之妍已经随青竹客离开了江南,现在估摸着已经到了四海书院。 本来陶之妍南下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柳湘湘手里的那柄以青玉竹制成的湘君剑。 “之妍有事已经离开江南了。”周宓笑着说道,“还不赶紧带我们去见伱家小姐。” 丫鬟连连点头:“都是奴婢的不好,诸位小姐,请随我来。” 杨依依正在房间内调试着琴弦,当柳七一行进来之后,她望着忽然初次来到天音阁的柳七,登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但杨依依很快收敛了表情,继而柔声问候了一句:“柳姑娘。” 最近几日,柳七与江寄余即将一决高低的事在江湖上传的是沸沸扬扬,天音阁中也有不少江湖人士来往,杨依依自然是早就知晓了。 虽说脸上表情维持地极好,但杨依依心中依旧是震惊不已,没想到能与七星之一江寄余一决高低的,竟然是一位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女子! 柳七始终一言不发,全程默默地看着周宓和杨依依交流,两人一番谈笑之后,杨依依屏退了丫鬟,开始为三人抚起琴来。 铮—— 一曲还未奏罢,琴音突然戛然而止,随后杨依依有些愧疚地抬起头来看向了三人。 柳七听着门外逐渐高昂的争吵声,随后扭头冲着身旁的十九使了个眼神。 早在外面喧闹声刚起的时候,柳十九便一直望着柳七,直到现在柳七用眼神给出指示后,她眸光顿时闪过一抹冷意,继而悄无声息地起身退出了房间。 “杨姑娘,继续吧。”柳七平声静气地说道。 “是。”杨依依颔首语气柔和地回了一声,随后敛去脸上的表情,指尖触动着琴弦,沉劲有力的琴声再度在房间回荡起来。 砰!砰!砰! 苍—— 听着外面的动静似乎已经动上了手。 “都给我住手!” “我乃六扇门南衙总捕头张松,奉总督大人之令,来此捉拿覆天余孽,何方妖女胆敢阻碍官府办事,就不怕人头落地吗!” 外面传来了中气十足的怒喝。 张松身着黑色捕头服穿过簇拥在一起的手下,走到了前面,定眼一看发现拦住手下的赫然是一个手持短刀的年轻女子。 张松心中一凛,但在看见女子面容时,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她! 一颗心放下的同时,张松也注意到了这持刀女子竟然也是一个容貌上佳的小美人儿,当即脸上浮现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小姑娘,你这是何意?”张松语气柔和了几分,“公然妨碍朝廷捉拿要犯,可是重罪哦!” 柳十九看见了对方眼神中毫不掩饰地觊觎之意,顿时面露不耐冷哼了一声:“管你捉拿什么要犯,想要过去,先问问我手里的刀同不同意。” 话音刚落,柳十九素臂轻抬,寒朔刀已然横在了身前,刀身上赫然倒映着以张松为首的一众捕头。 “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松虽怜香惜玉,但也分得清楚孰轻孰重,眼见柳十九不为所动,于是脸色一寒,气沉丹田的同时,突然纵身跃出,抬掌携雷霆万钧之势印向了柳十九的面门! 张松乃是破武令前就已成名的高手,一双铁掌之下不知送走了多少江湖英豪,虽在六扇门中甘居人下十余载,但掌力却丝毫不见削弱,出手便是风云涌动,雷霆万钧! 十九已然感觉到了对方掌间蕴含的可怕威力,但眨眼间张松已经抬掌攻至身前,躲避已经来不及了,柳十九只能选择横刀而出。 当! 刀锋对上肉掌,没有想象中血肉横飞的场面,反倒是一声金属撞击的巨响回荡在众人的耳边。 柳十九只觉得持刀右手中一股巨力反震而来,随后体内气血翻腾的同时,身形止不住地朝后掠去。 呼呼呼…… 张松大踏步追身挥掌杀来,身上气息凝实如故,显然刚刚的那一击,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两人之间修为高低可以说展现的淋漓尽致! 十九强行催动真气平复了气血,随后眼看着张松再度杀来,她眼瞳微凝,随即干脆摊开双臂,朝后掠去的速度反而加快了几分。 就在即将退到门口时,十九突然凌空而起,整个人悬躺于半空之中,双脚踩着门口的石柱,紧咬牙关,疯狂地催动着体内的真气,悉数灌入右臂之中。 刷—— 只见其持刀的右臂从身前飞快地划过,刀刃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旋即淡青色的刀气陡然脱出。 御气于外,一流之境。 柳十九本已卡在了一流门槛很久了,没想到今日突逢高手,竟然一举跨过了这道门槛! 房间内,柳七眸光微动,随后端起手中的茶杯轻抿了一口。 张松似乎也没想到柳十九会在这种关头突然突破,刀气凝聚而成的刀芒几乎是贴到了他的眼前。 “呵!” 只见张松突然一声爆喝,旋即身形生生停下,周身突然撑开了暗黄色的光罩,刀芒撞上光罩的瞬间消散于无形,而光罩被撞击的地方只是略微的晃动了一下,随后重归于平息。 这就是顶尖和一流的差距! 柳十九此时体内真气已经枯竭,眼看着自己凝聚出的刀芒如此轻松的被对方破去,她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绝望。 但出人意料的是,距离柳十九仅有不到五步的张松,却是脸色沉沉地站在原地,脸上呈现出前所未见的凝重之色。 柳十九缓缓落地,随即眼角余光瞟向了身后。 刚刚关得严严实实的屋门不知何时已经敞开。 噔噔噔…… 随着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柳七缓步走出,裙摆随着她的步伐也开始摇曳起来。 张松原本沉凝的脸色瞬间一黯,随后双目圆瞪,嘴巴已经张到了最大,仿佛想要大声解释着什么。 但此时众人耳中回荡的只有一声…… 苍—— 刀吟声响起的瞬间,仿佛屏蔽了天地间的一切,众人只觉得耳中传来了酥酥麻麻的感觉,随后便看见一道紫色的刀芒从湖心小筑的门口疾掠而来。 唰! 就在刀芒掠至张松身前时,原本只有一尺有余的刀芒,在张松满是惊骇的目光中,瞬间暴涨至一丈有余! 哗啦啦…… 刀芒自通往湖心小筑的石桥上掠过,沿途的石板应声碎裂,一时之间碎石满天乱舞,原本在张松身后观望的一众捕头捕快早在刀芒掠来之前,纷纷选择了跳河求生。 刀芒不疾不徐地朝着远处掠去。 铮—— 突如其来的嗡鸣声令刚刚从湖中冒出头的一众捕头捕快们俱是感到了心头一颤,随后众人似乎发现什么,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去。 只见岸边的假山之后,缓步走出一人,而就在他的身前,原本已经暴涨至三丈多的刀芒正在快速的缩小,直至最后化作了一抹尘烟散去! 柳七慢条斯理地将刀归入鞘中,随后缓缓抬眸看向了岸边的那道身影,继而轻声说道:“看来江庄主是早有成算,柳七似乎多事了。” 江寄余垂眸看了一眼有些焦黑的掌心,随即将手负于身后,望着柳七沉声说道:“既然柳姑娘对江某的一些前尘往事有兴趣,不妨今日就来做个见证。” 柳七眸光微敛,旋即颔首道:“好!” 嘭! 随着柳七话音刚落,突然站在桥上的张松直挺挺地仰面倒地。 他双目圆瞪,眼瞳不断地颤栗,随后双眼的周围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丝,原本晃动的眼瞳瞬间化作了一片血雾!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了天际,成为了张松留在世间的绝响。 刚刚从湖中爬上来的一名捕头,只是看了一眼张松倒地的位置,便“哇”的一下吐了出来。 江寄余循声看去,当他看见已然彻底变成一团血污的张松,不由得双目微眯。 以江寄余的修为自然不难看出,柳七刚刚这一刀,几乎是斩尽了张松的每一寸血肉,说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一个张松而已,何至于柳七拔出惊寂刀。 所以……这一刀分明是冲着他来的! 思及至此,江寄余负于身后的右手瞬间蜷缩成拳,将焦黑的掌心彻底敛去。 好一个柳七! 好一个狂刀! ------------ 第99章 凤凰于飞 随张松而来的一众捕头捕快,此刻俱已爬上了岸,他们此时也顾不得身上湿漉漉的,心情忐忑地看了看湖心小筑门口的柳七,又扭头看了看岸边的江寄余,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最终还是有一个年龄稍长的捕头站了出来,接连对着柳七和江寄余抱拳拱了拱手,随后语气苦涩地说道:“这位……柳姑娘,江庄主,能否让卑职带着总捕头的尸首回去……” 他说着突然顿了顿,抬眸看了一眼石桥上如同一滩烂泥般,血肉模糊的张松尸体,而后接着说道:“日后朝廷追究起来,我等也能有个交代。” 说完之后,这人微微抬眸,用闪烁不定的目光悄悄打量着柳七的一举一动。 刚刚张松被刀芒穿身而过瞬间暴毙的情形,他们这辈子估计都很难忘记了! 柳七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收拾干净,赶紧滚蛋!” “多谢!”老捕头闻言如蒙大赦,一脸激动地对柳七抱拳道了一声谢后,便开始催促起身后的一众捕头捕快来。 在老捕头逐渐严厉的接连催促中,终于走出了两个身穿捕头服的人,和老捕头一起来到了石桥上,准备带走张松的尸体。 结果老捕头只是上手摸了一把尸体,脸色便肉眼可见的大变,随后咽喉一阵翻涌,大有一副要吐出来的意思。 “哇!”另外两个年轻一点的捕头定力就差的多了,已经趴在了石桥边上吐了出来。 最后还是老捕头脱下了衣裳将张松的尸体包了起来,几個人一起抬着离开了。 江寄余站在岸边,静静地看着六扇门的人离开后,方才迈步踏上了一片狼藉的石桥,桥面上原本铺着的石板,在柳七的刀芒之下,没有一块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来到了湖心小筑的门口,柳七早已重新回到了楼里,此时柳十九站在门口,一脸警惕地望着走来的江寄余。 江寄余似乎有所察觉,放缓脚步的同时,扭头看向了柳十九。 正当此时,屋内传来了柳七略显平静的声音:“江庄主,若是再不进来,这一曲恐怕就要错过了。” 江寄余闻言瞬间收回了视线,随后目不斜视地踏入了房间。 直到江寄余进入了房间,门口的柳十九突然双目微张,大舒一口气的同时,脸上露出了骇然的表情。 仿佛重获新生的柳十九不禁抚了抚自己的心口,刚刚江寄余侧目看来的那一瞬间,她周身的一切仿佛都凝固了,那种窒息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依旧是心有余悸! …… 杨依依一曲奏罢,起身行礼的同时,眼神复杂地看向了一张桌子上相邻而坐的两人。 准确地说是柳七和江寄余。 “周姐姐,他们不会就在这里打起来吧!”屋内的另一张小方桌上,满脸忧色的柳十九凑到了周宓的耳边,小声问道。 周宓正为杨依依鼓着掌,听到了柳十九的话后,不禁笑了笑:“放心吧,打不起来的!” 柳七为了这一战的完美已经等了这么久,不至于连最后这几天都等不下去。 江寄余此时也在缓缓鼓着掌,似是听到了周宓和柳十九的对话,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正起身行礼的杨依依,语气淡然地说道:“张松乃是昔日铁掌帮的帮主,铁掌帮虽已不复存在,但其门下弟子遍布南方诸省的官府衙门,你不该图一时之快,杀了他。” “江庄主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处置孙霁云吧。”柳七平声静气地回道。 无言片刻,柳七接着说道:“我不会再等了。” 江寄余微微颔首:“江某也是这般想的,所以今日亲自前来就是为了了结这一段前尘旧怨,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撞上姑娘你罢了。” 柳七:“杨姑娘的琴艺不错。” 江寄余侧眸看来:“柳姑娘也看出来了。” 随后他似是自嘲地一笑:“也是,柳姑娘在杀意上的造诣可谓是独步武林,杨姑娘的这点微末道行,只怕入不了姑娘你的法眼。” 柳七默默地低头抿了一口茶水。 随后江寄余接着说道:“当年容真便是琴音吸引到了大师兄,最后大师兄为了她不惜当面顶撞了师傅他老人家,好在最终大师兄还是得偿所愿,与杨家定下了婚事。” 江寄余终于谈到了此行的正题上。 他口中的容真,应该就是杨依依的母亲杨容真。 至于那位与杨容真定下婚事的大师兄,自然就是齐瀚文,飞羽山庄前任庄主齐翀之子。 “师傅和大师兄出事之后,这桩婚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后来我听说杨容真已经另嫁他人后,便不再去关注杨家的事。” 江寄余语气平淡地讲述着:“后来杨家突逢大变,杨容真丧夫之后流落烟街柳巷,再后来她设法联系上我时,就已经是弥留之际了。” 江寄余端起茶杯一口饮尽,随后缓声说道:“那时杨容真刚刚生下杨依依不久。” 话音刚落,江寄余突然站起身来,对着杨依依的朗声说道:“杨姑娘,能否赏脸再为江某弹奏一曲?” 杨依依本来正和周宓微笑着示意,突然听到江寄余的请求,不由得秀眉轻挑,但转瞬悄无声息地收敛了神色,继而恭声道:“不知江庄主想听哪首曲子?” 江寄余缓缓坐下,意味深长地望着杨依依,不紧不慢地说道:“凤凰于飞。” 杨依依脸色微变,手上竟是不小心触动了琴弦,发出了“嗡”的一声颤音。 江寄余目光微垂看向了杨依依的搅动不安的双手,随后面无表情地说道:“杨姑娘若是不愿意就算了,何必这般担惊受怕呢,难不成江某还会强迫与你?” 杨依依闻言心中一凛,旋即脚下站定,随后脸上挤出了勉强的笑容:“奴家身体突感不适,还望江庄主见谅。” 江寄余眼眸微抬,肃声说道:“正巧庄中有着数位名医,杨姑娘既是身体不适,不妨随江某回庄好生修养。” 杨依依面色大变:“江庄主,您……还是莫要打趣奴家了。” 江寄余语气渐冷:“打趣?杨姑娘,江某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打趣的人。” 看着杨依依逐渐僵住的脸色,江寄余突然大步上前,就在他走至杨依依身前时,突然窗外传来了一声尖啸。 嗤—— 窗户应声而破,只见一道身影恍若流光般从窗外穿梭而来,直奔江寄余而去! 而江寄余似乎早有准备,身形骤然一停,随后侧身抬掌朝着流光印去。 当!当!当! 房间内顿时充斥着令人耳膜欲裂的铮鸣声。 江寄余站在原地纹丝未动,而那道化作流光的身影朝后翻飞而去,直到落在了那扇被破开的窗户前。 铮—— 柳七抬眸看去,只见窗前一袭黑裙,黑纱蒙面的女子,右手中握着一柄寒光熠熠的长剑,剑尖斜指向地面。 此女刚刚与江寄余交手时所用的剑招,柳七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短暂的思索过后,柳七终于想起是在何处见过这套剑法了。 空桑仙舫,公孙颜! 而江寄余则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此女后,直接点出了对方的来历:“我道是谁在背后捣鬼,原来是空桑仙舫的仙子。” 这持剑的女子正是公孙颜的大师姐,公孙幽。 她听见江寄余所言,握着剑柄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刚刚虽然只是蜻蜓点水般地过了两招,但公孙幽已然明白,江寄余的武功修为在她之上,而且…… 公孙幽不禁侧眸看向了端坐在方桌后的柳七。 这里还有一个更可怕的对手! 公孙幽视线飞快地从杨依依身上扫过,随后冷冰冰地开口道:“江庄主,在下无意与你结怨,只是杨姑娘是仙子点名要的人,还望江庄主不要为难于她。” 江寄余眉头一皱,而后冷笑道:“空桑仙子?她若是还活着,现在估计都已经八百多岁了。” “八百岁的老妪,也敢自称仙子,真是可笑至极!” 公孙幽面色一沉:“江庄主,我敬你是当世豪杰才以礼相待,若是再敢对仙子出言不逊,休怪公孙幽剑下无情!” 而柳七听到江寄余的嘲讽之言,不禁侧眸看向了另一张桌子上的周宓。 早在江寄余对杨依依咄咄相逼的时候,周宓和柳十九便已经站起身来,而当公孙幽突然杀了出来,周宓又从江寄余口中知晓公孙幽来自空桑仙舫后,不禁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公孙幽。 随后似是察觉到了柳七投来的视线,周宓侧目正好与柳七的目光对上。 “哼!”周宓噘着嘴冷哼一声,她当然清楚柳七这时候看她是为了什么。 柳七默然收回了视线,她并未继续去关注已经剑拔弩张的江寄余和公孙幽,而是扭头看向了屋外的方向。 哗哗…… 轻微的响动传入耳中,柳七眼眸微动,外面还有人! “江庄主,杨依依,你不能带走!”公孙幽突然收敛了怒容,随后对着江寄余淡淡地说道。 江寄余依旧是面无表情:“我若非要带她走呢?” “那就……”公孙幽眸光微垂,再度抬起时眼中精芒爆现,“去死!” 嗡—— 剑鸣声瞬间在房间内回荡开来。 柳十九和周宓只觉得心头如遭重击,瞬间大脑一片空白,眼前天地旋转,下一秒,二人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出现在了湖泊的岸边。 将二人送出湖心小筑的自然是柳七。 这种级别的战斗,哪怕是受到了一点点的波及,也足以让她们粉身碎骨了。 柳七站在门口,看着正在交手的两人,与此同时目光时不时扫向蜷缩在墙角的杨依依。 公孙幽的剑法更在公孙颜之上,乃是柳七至今见过的所有剑客中的第一人。 当然,姜玄云并未在柳七面前出过手,他的绝岭剑意究竟强到了何种地步,柳七也不得而知了。 但至少目前看来,公孙幽绝对是柳七遇见的最强剑客,而且她每一次出招时,柳七都能感觉其剑中蕴含着一股极为可怕的力量。 也正是这股神秘力量的加持,让内功修为只有顶尖水准的公孙幽可以与江寄余抗衡! 面对着公孙幽延绵不绝的攻势,江寄余脸上依旧是毫无波澜,他也察觉到了对方剑中所蕴含的一丝纯粹且磅礴的气息,奇怪的是这股气息只是单纯的依附于公孙幽的剑上,并非对方自身的力量。 当! 江寄余再一次抬手拨开径直刺向面门的长剑后,突然一改守势,脚下轻点朝前纵身而去的同时,周身骤然爆发出一股可怕的气息。 柳七见状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公孙幽要败了。 虽然公孙幽的剑中蕴含着一股丝毫不弱于绝顶高手真气的能量。 但这毕竟是外物。 江寄余一旦认真起来,本身修为尚未踏足绝顶的公孙幽根本不是对手。 顶尖与绝顶之间,是一道难以跨越的天堑。 柳七并不认为这世上有什么外物可以跨过这道天堑。 果然如柳七所料,江寄余闪身至公孙幽身前时,公孙幽眼眸微凝,旋即挥剑扫向了江寄余的咽喉要害,同时脚尖在地板上一点,想要借力往后退去。 但原本萦绕在江寄余身边的雄浑气息突然爆发开来,瞬间将公孙幽笼罩在内。 公孙幽只觉得周遭的一切仿佛凝固了一般,她眼瞳微颤,右手所握的长剑突然一阵颤栗,一道刺目的红光瞬间从剑身中倾泻而出。 “星火燎原!” 公孙幽双唇微动,随着四个字略显冷冽的脱口而出,灼目的火光瞬间吞噬了房间内的一切! 柳七眼眸微动,周身淡青色的气息若隐若现,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红芒隔绝在外。 与此同时,她看见了一道身影在火光乍现的瞬间从破开的窗外闪身而入,直奔墙角的杨依依而去。 就在齐瀚文的一只手搭在杨依依的肩头时,突然背后汗毛直立,随后彻骨的寒意自脚下涌上心头。 齐瀚文脸色微变,猛地回头。 “这人,你带不走。”柳七淡淡地说道。 于此同时,身后的火光瞬间消散无影,江寄余自火光中缓步走出,随后直接无视了公孙幽,扭头看向了被柳七拦下的齐瀚文。 “大师兄,久违了。” ------------ 请假一天,明日补上 如题,大家不用等了 ------------ 第100章 缘由 就在漫屋红芒收敛的瞬间,公孙幽的身形也随之浮现,她略微晃动了一下,随后抬眸死死地盯着已经背对着她的江寄余。 昂—— 看着江寄余的背影,公孙幽紧咬牙关,持剑的右手陡然一翻,正欲往前踏上一步,却在抬脚之时秀眉一皱,随后豆大的汗珠的自额头上瞬间浮现。 江寄余目不转睛地盯着齐瀚文,轻声开口道:“公孙仙子出自仙舫,想来应该听说过鸩羽之毒。” “你……”公孙幽杏目圆瞪怒视着江寄余,双唇张合只说出一个字,便突然浑身一颤,随后“噗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手中长剑顺势“嗤”地一声插入地面,她双手紧紧握住剑柄,方才没有当场倒地。 江寄余余光漠然地扫了一眼身后的公孙幽,旋即收回视线,继续看向了侧对着自己的齐瀚文,双唇微微张合:“几十年未见,大师兄难道就不想对师弟我说些什么吗?” 柳七此时正在站在江寄余与齐瀚文的中间,她见公孙幽跪倒在地周身气息紊乱,显然已经失去了战力,而江寄余更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于是便悄然后撤了两步,静静地准备欣赏后续。 齐瀚文今日一袭蓝衫,发髻也梳理得整整齐齐,面容看起来最多也就三十来岁,与上次柳七在城外见到他时,可谓是判若两人。 而面对名声在外的江寄余,原本因为柳七而感到一丝紧张的齐瀚文,在江寄余出言之后,脸上的表情反倒是肉眼可见的松弛下来。 只见他突然抬手对着缩在墙角的杨依依打出了一指气劲。 杨依依本就是全程不知所措的姿态,气劲击中她肩头的瞬间,杨依依便头一歪晕死了过去。 而齐瀚文则是闪身上前,赶在杨依依倒地之前伸手将托住了杨依依的后背,随后慢慢地将其放平在了地上。 做完这一切,齐瀚文方才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来,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落在了江寄余的身上,他略显苍白的双唇微微张合: “寄余,好久不见。” 齐瀚文的嗓音听起来嘶哑且生涩,就好像一个命不久矣的老人,用婴孩咿咿呀呀的方式来说话。 江寄余闻言则是面无表情一偏头,目光越过了齐瀚文,看向了他身后躺在地上的杨依依,继而语气淡然地说道:“杨依依是在你出事两年后出生的,她的父亲应该是容真那个已经死去的丈夫。” “我……知道。”齐瀚文脸上闪过短暂的黯然,也不知是因为杨依依的身世,还是因为听江寄余提到了杨容真的名字。 江寄余双手已然背到了身后,随后转过身悠悠地踱了两步,侧眸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公孙幽,随后扭头对着齐瀚文问道:“当年是仙舫的人救了你,那师傅呢,他没有活下来?” 齐瀚文摇了摇头。 江寄余微微皱眉,打破了脸上的淡定。 “我……没有……怪你。”齐瀚文眼睛盯着江寄余,一字一顿地说道,“爹……他当时……就已经死了。” 江寄余闻言步履一停,随即沉声说道:“你的确不应该怪我,若是师傅他老人家看到飞羽山庄有现在的气象,也不会怪我的!” 齐瀚文眼瞳微颤,旋即语气急促了几分:“我……本……不想……来找你。” 江寄余缓缓侧首,凝视着齐瀚文。 “可是当年容真上门求助,你为何不愿帮她?”齐瀚文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语气流畅的同时,也渐渐带上了几分愠怒。 江寄余眉头轻挑:“就为了杨容真?” “没错!”齐瀚文声音骤然提高了几分,“当年是爹一意孤行非要去海外寻找传说中的毒鸟鸩,最后死于鸩羽之下也算是因果报应,至于我……” 齐瀚文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留下来断后,也是由我主动提出,怨不得你。” 江寄余脸上闪过一丝动容,但很快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表情。 “可伱明知道容真她……”齐瀚文猛地昂首,怒视着江寄余,“你明知道杨容真是我唯一放不下的人,你为何不出手帮她?” “江寄余!”齐瀚文厉声直呼江寄余的全名,“那时的你靠着鸩羽之毒已经在江湖上占有一席之地,出手帮容真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为何……” “原来这就是你想杀我的原因?”江寄余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释然地微笑,“就为了一个已经另嫁他人的女子?” “大师兄,不妨告诉你。”江寄余不紧不慢地轻声说道,“当年杨容真跪在飞羽山庄门口,我是知道的。” “只是……我为何要帮她?” 江寄余微微昂首提高了嗓音:“没错,大师兄你的确对她情根深种,为此不惜违背师傅他老人家的意愿。” “杨容真也的确与你定下了婚约,可那又如何?” “听闻你命丧海外之后,不足半年,她便另嫁他人,杨容真高高兴兴坐上花轿的时候,你们二人的婚约契书可还在她杨家手里放着呢!” 齐瀚文面有动容,语气渐渐低沉下来:“这……不能怪她?” “笑话!”江寄余当即厉声反驳道,“杨容真若是为你守寡,我当然会出手帮她杨家渡过难关,可既然她罔顾婚约另嫁他人,就算是把我飞羽山庄的门槛给跪烂了,她杨家的生死又与我江寄余何关?” “不……不……”齐瀚文面露癫狂之色,疯狂地摇着头,“不该这样,你明知道我对容真……” “大师兄,你自己也知道我与杨容真之间的那一点交情,全源于你。”江寄余目光微敛,打断了齐瀚文的话,“可你当时……死了,杨容真又主动断了这份交情,我不出手帮她,似乎也挑不出错来。” “好一個绝情绝义的江寄余!”公孙幽不知何时撑着剑堪堪站起身来,对着江寄余怒斥道,“难不成你就非得让人家姑娘给你大师兄守一辈寡不成?” 江寄余头也不回,冷冰冰地说道:“若是江某有这个想法,莫要说守寡,就是让她杨容真给大师兄陪葬,难道她们杨家还能拒绝不成?” 说罢,江寄余抬首,凛冽地双眸盯着齐瀚文不断晃动的双眼,继而沉声说道:“大师兄,师弟斗胆问上一句,你究竟为何回来?” 不等齐瀚文开口回答,公孙幽当即出言嘲讽道:“江庄主难不成忘了,当年飞羽山庄可是由齐瀚文的父亲齐翀所创,包括江庄主你,也不过是老庄主的养子,这飞羽山庄理所应当该由齐瀚文继承,而非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嗖! 公孙幽话音刚落,只见江寄余骤然回首,旋即一道劲风自他身上呼啸而出,直奔公孙幽而去。 公孙幽杏目微凝,脸上浮现出决然之色,随后脸上瞬间蒙上一层淡淡的荧光。 轰隆隆—— 就在劲风击中公孙幽的面门之时,公孙幽手中的长剑在一阵剧烈的颤抖之后突然爆裂开来,旋即一股恐怖的气息弥漫而出…… 怀抱着双手正在一旁看热闹的柳七看着公孙幽被灼目的红芒瞬间吞噬,脸上顿时浮现出凝重之色。 又是这股怪异的气息! 这一次柳七没有立即闪身躲开,而是站在原地多等了一会儿,直到红芒弥漫至身前,柳七身前骤然浮现出淡青色的光罩。 滋—— 乙木真气凝聚而成的罡气虽然拦住了红芒的侵蚀,但柳七明显感觉到这股红芒所蕴含的能量的精纯和威力丝毫不弱于自己的真气。 公孙幽也正是靠着剑中的这股红芒,才能勉强与江寄余战了几个回合。 这就是空桑仙舫的手段吗? 柳七抬眸看去,只见眼前已是一片赤红,整个房间内除了她罡气覆盖的范围外,其余地方全被这股怪异的红芒所笼罩。 随后柳七耳边听到了一阵“哐当”的响动,紧接着红芒迅速散去,江寄余的身影出现在了柳七的视线之中。 至于公孙幽,齐瀚文,还有晕死过去的杨依依,尽都不见了踪影。 江寄余伫立在原地,看着地上一件物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那物什就在刚刚公孙幽所站的位置,外表看起来就像是一块赤红色的铁块,从形状上来看,似乎像是刚刚公孙幽手里的长剑爆裂后遗留下的东西。 江寄余突然探出一掌,随着掌间真气涌出,地上那件赤红色的铁块在一阵颤动之后,原地凌空而起,悬停在了半空之中。 噗嗤! 突然赤红色的铁块在一声巨响之后,化作一团赤红色的烟雾爆裂开来,霎时间无数烟尘如雨点落下,给房间地面上铺上了薄薄的一层赤红色。 “柳姑娘,刚刚的情形你应该都看见了。”江寄余突然出言道,“你有什么看法?” 柳七应声回道:“公孙幽的背后,应该站着一位绝顶高手,只是……” 柳七顿了顿,随后接着说道:“这位绝顶高手的真气似乎有些古怪,虽然也是至阳至纯的路数,但却……给人一种颇为不和谐的感觉。” “柳姑娘言之有理。”江寄余沉声说道,“空桑仙舫一向神秘,数百年前的那位空桑仙子乃是绝顶之上的大宗师,可这样风华绝代的强者,除了那些神秘莫测的传言之外,竟然没有留下一丝与其武学传承有关的记录,这一点着实令人不解。” 柳七眨了眨眼睛,慢悠悠地说道:“江庄主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们了?” 以江寄余的修为,刚刚那道红芒根本拦不住他,但他却没有出手将齐瀚文一行拦下。 江寄余摇了摇头:“今日见了齐瀚文之后,我才明白想要杀我的人并非齐瀚文,至于挑动飞羽山庄内乱的人,我想应该也不是他。” “哦。”柳七轻哦一声。 江寄余接着说道:“可是这个人似乎对飞羽山庄了解的很深,甚至连鸩羽之毒都了解的很清楚,除了齐瀚文还有……师傅外,我一时之间想不到这个人究竟会是谁!” 哒哒哒…… 脚步声传来。 周宓和柳十九从门口现身,看见房间内的柳七完好无损的站在原地,十九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刚刚那股诡异的红芒几乎吞噬了整个湖心小筑,差点把她给吓坏了! “今日之事,多谢了。”江寄余看见门口出现的两人后,不愿在此多留,对着柳七道了声谢后,便准备迈步离开了。 柳七则是语气平淡地应声回道:“该说谢的应该是我才对,身临其境地看了这么一场大戏。” 即便今日若无柳七在此,无论是公孙幽还是齐瀚文,都对江寄余造成不了威胁。 甚至……刚刚江寄余和公孙幽交手时,柳七隐隐还窥得了一丝江寄余的底细。 江寄余离开之后,柳七也迈步朝着外面走去。 就在刚刚踏入房门之时,站在房门一侧的周宓突然开口道:“我猜当年建立飞羽山庄的那个齐翀,多半就是金山银海庄的人!” …… 周宓这个人虽然不太正经,但她的见识,柳七还是认可的。 毕竟只要活的时间够长,什么怪事都有可能见过。 况且周宓当年是真的亲身与金山银海庄的人接触过。 “若不是江寄余多次提到鸩羽之毒,我一时之间还想不到这上面去。”回去的马车上,周宓浅笑着说道,“鸩是传说中的毒鸟,而金山银海庄的人似乎很热衷于收集这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奇珍异兽。” 柳七闻言抬眸凝视着周宓:“这么说来,当年金山银海庄之所以会这么慷慨,纯粹就是因为见到了你这尊‘异兽’?” 当年金山银海庄只是见了周宓一面,便为萧浪提供了大量的军资,这事怎么想都不合理,因为就在萧浪建立大齐后,金山银海庄的人什么都没要又从中原销声匿迹了。 “呸!”周宓当即啐道,“你这是在骂姐姐我是禽兽呢!” 柳七摇了摇头:“禽兽哪有您活得长。” 周宓一阵咬牙切齿,若非打不过,她真想上去狠狠地揪柳七的耳朵。 柳七则是垂眸陷入了沉思,她刚刚对周宓所说的话听起来像是开玩笑的,但实际上细想起来似乎并不无道理。 或许出身于沧海氏族的周宓,在金山银海庄的人看来,与奇珍异兽无异! 这个世界越来越有趣了! 回到府上。 柳七刚一进门,便迎面冲来一个哭哭啼啼的丫头。 正是在府中当丫鬟的公孙颜。 “呜呜呜……”公孙颜一路哭着来到了柳七面前,直接跪倒在地,“小姐,奴婢求求你救救我大师姐吧!” 柳七闻言眸光微凝。 这个公孙幽还挺会选地方的! ------------ 第101章 琴音 当柳七跟着公孙颜来到她的住处,一进门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公孙幽。 柳七上前看了一眼,不总是一副横眉冷目的公孙幽,也算得上是一位标致的美人儿。 只可惜现在这位美人儿已经是气若游丝,行将就木。 柳七当即回过身来,对着泪眼婆娑的公孙颜毫不客气地说道:“她已经没救了。” 公孙颜闻言双目瞪圆,嘴唇微张,瞬间愣在了原地。 半响过后,她方才回过神来,眼泪不争气地从脸颊滑落的同时,口中不断喃喃道:“不可能,大师姐武功盖世,她怎么可能会死……” 柳七见公孙颜不断重复着“不可能”,一副陷入疯癫的状态,于是便默默地朝着房间外走去。 周宓和柳十九二人站在门口,见柳七走来,周宓眼波流转,旋即轻声开口道:“真的没救了?” 柳七在二人面前站定,旋即平声静气地回道:“浑身筋脉尽毁,五脏六腑更是受损严重,能活着跑到这里,已算是她修为高深底子厚,否则你们在天音阁时,就该见到她的尸体。” 在天音阁时,公孙幽以特殊的方式彻底引爆了长剑中的那股诡异能量。 那股能量既然能够与绝顶高手抗衡,公孙幽又处于能量爆发的中心,除非这股能量与她同根同源,否则她必然会第一个受到这股能量的冲击。 倘若换作江湖上其他顶尖高手,在硬抗了这股能量的冲击后,绝大部分人都会横死当场。 就在柳七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了公孙颜尖锐的声音。 “大师姐她醒了!” 柳七回身看去,只见躺在床上的公孙幽赫然已经睁开了双眼,随后似是察觉到了柳七的目光,公孙幽猛地偏过头来,一双眼睛死死锁定了柳七的方位。 柳七见状,干脆转过身来,语气幽幽地开口道:“仙舫既然已经远遁海外,又何必回到中原图惹事端,反误了卿卿性命。” 公孙幽眼中的光芒正在渐渐地消逝,她视线紧盯着柳七的双眼,继而缓声说道:“我要见楚星白。” 柳七闻言眸光微敛,但却没有开口搭话。 明明是公孙幽带着人抓走了桑曼曼和楚小胖,现在临死之前竟然还想再见楚星白一面,难不成楚星白对空桑仙舫来说非常重要? 柳七沉吟片刻,随后扭头对着十九问道:“楚星白可在府内?” 柳十九摇了摇头,眼睛看着床上躺着的公孙幽,没好气地说道:“他自恃轻功出众在府里进进出出从来不会和人打招呼,谁知道他现在去哪儿快活了?” 说罢,见柳七依旧是目光凝练地望着自己,柳十九方才无奈地撇了撇嘴:“行,行,行,你们等着,我这就去唤他。” 随后又对着公孙幽朗声道:“我可不保证楚星白马上就能来,你可千万别死了!” 公孙幽闻言眸光又暗淡了几分,随后口中生硬地吐出了两个字:“多谢。” “哼!”柳十九转过身离开了房间,去寻楚星白了。 待到柳十九离开之后,公孙幽的目光又缓缓挪至了柳七身上,随后语气虚弱地说道:“我死之后,能否放公孙颜回归仙舫?” 柳七淡淡地回道:“凭什么?” 公孙幽似乎早就料到了柳七会如此回答,旋即平静地说道:“我手中尚有一枚空桑仙令。” “柳姑娘既已踏入绝顶之境,想必对空桑仙舫的武功不会有太多兴趣,但是……”公孙幽顿了顿,然后昂起头盯着柳七的眼睛,语气沉沉地说道,“我想柳姑娘一定很想知道,绝顶之后的路又该通往何方?” “哦,难不成你们的空桑仙子已经达到了绝顶之上的境界?”柳七依旧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 “所谓的大宗师,只不过是最强的绝顶罢了。”公孙幽的声音逐渐变得虚弱低沉,“倘若师祖她老人家能够突破绝顶之上,当年空桑一脉又何必远遁海外。” 柳七垂眸沉默半晌,随后昂首道:“空桑仙舫本姑娘自是要去的,只是你给出的条件,入不了我的眼,空桑令嘛……我这里正好也有一枚,不知你们仙舫究竟是认令,还是认人?” 公孙幽闻言双目猛地瞪圆,继而惊诧道:“你手里怎么会有空桑令?” 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又低声喃喃道:“也是,既然楚星白都跟在了你身边,空桑令落在伱的手里也不足为奇。” 柳七虽然也不知道,陆义闪当年身为京城六扇门捕头,是怎么搞到这一枚空桑令的,但现在看起来这枚空桑令似乎与楚星白息息相关。 柳十九没有让公孙幽等到死,当她带着楚星白走入房间时。 公孙幽和楚星白的眼睛俱是一亮,随后柳七便听见楚星白咬牙切齿地声音:“好啊,没想到你这个贱人也有今日,快说,你把曼曼和楚小胖抓到哪儿去了?” “告诉你又何妨!”公孙幽整个人突然容光焕发,在公孙颜的搀扶下竟是从床上坐了起来,而后目视着楚星白,沉声道,“桑曼曼和你的儿子现在就在空桑仙舫上,你若是想见她们……” 公孙幽扫了一眼柳七,而后继续对着楚星白说道:“就随着这位柳姑娘,一道去仙舫上吧!” 若非看见公孙幽已到弥留之际,楚星白恨不能上去给她两指,但听公孙幽提到桑曼曼和楚小胖都在仙舫上后,楚星白不禁扭头看向了身旁的柳七。 他已经见识过了仙舫的厉害,莫要说公孙幽这個大师姐,就连公孙颜这个在公孙幽眼中不太成器的小师妹,他楚星白都不是对手。 要知道,仙舫之上,可还有一位神秘莫测的仙子呢! 柳七感觉到身旁楚星白的视线逐渐热切起来,她当即轻声说道:“待我与江寄余一战后,带你去仙舫走一趟。” “嘿嘿嘿,多谢……柳姑奶奶了!”楚星白闻言心中大松一口气,正想道谢之时突然觉得再直呼柳七的大名似乎有些不礼貌了,叫柳姑娘又感觉有些生疏,于是想到了家乡女子吵架时的用语,干脆就心安理叫起了柳七姑奶奶。 柳七闻言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身旁的周宓更是忍不住掩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楚星白没好气地白了周宓一眼:“姑奶奶怎么了,这不是为了彰显我对她的尊敬吗,江湖上的其他人想叫,还没这个门路呢!” “是吧,柳姑奶奶。”楚星白转头又对着柳七谄笑道。 看着满脸堆笑的楚星白,柳七也不知是该夸他能屈能伸,还是该骂他满嘴胡话。 真不知桑曼曼是看上了他的哪点,油嘴滑舌年纪又大,也就是皮相颇有些入目罢了。 “看来有人要折寿了啊。”周宓掩着嘴对着柳七调侃道。 “江寄余?”而公孙幽听到了柳七提到江寄余,脸上突然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只怕柳姑娘这次可能要失望了。” 柳七自楚星白身上收回了目光,继而望着公孙幽淡淡地说道:“难不成金山银海庄比你们空桑仙舫更厉害?” 公孙幽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竟然也知道了。” 随后嘴角露出了自嘲地笑容:“仙子说的果然没错。” “柳七!”公孙幽突然朗声道,随之整张脸上的气色肉眼可见地暗淡下去,“相信过不了多久,你我又将在黄泉路上相见!” “不!”公孙幽眼瞳猛地一颤,随后厉声道。 她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癫狂地笑容:“柳七,说不定你连踏足黄泉路的资格都没有!” 话音刚落,公孙幽眼中的神光彻底散去,失去了生机的躯体一软,直接倒在了公孙颜的怀里。 “大师姐!”房间里公孙颜凄厉的声音瞬间回荡开来。 …… “你真的打算放我走?”公孙颜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不敢置信地望着柳七。 柳七坐在太师椅上边喝着茶,边开口说道:“一个武功尽废娇生惯养的小丫头,留在这里无非就是白白耗我家的钱粮罢了,让你滚蛋也算是本小姐善心大发了。” 公孙颜觉得有些委屈:“我每天也干了这么多活啊!” “行了!”还是坐在柳七身旁的周宓看不下去了,起身来到了公孙颜的面前,伸手在她额头轻轻一点,随后轻声笑道,“既然柳七答应放你走了,还不赶紧带着你大师姐的尸体离开,难不成还真打算在这里当一辈子的丫鬟!” 提到公孙幽,公孙颜眼眶里又有泪水在打转。 “回去之后告诉你们那位仙子,就说柳七不日将亲自登船拜访,还望仙子不要让柳七失望。”柳七低着头轻抿一口茶水后,头也不抬地说道。 公孙颜吸了吸鼻子,将泪水忍了回去,随后带着哭腔回道:“你手中有空桑令,仙子她一定会见你的!” 最终公孙颜用一辆马车将公孙幽的尸体带走了。 就在公孙颜离开之后,楚星白悄然地跟在了马车之后,远远地观察着公孙颜的行程。 结果当天晚上,楚星白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随他一道回来的,还有一封信。 楚星白将信随手扔到了柳七的面前,柳七打开信封将信件的内容浏览了一遍,随后秀眉微蹙,抬眸对着已经坐下的楚星白沉声问道:“信使谁交给你的?” 砰! 楚星白脸上少见地露出了懊恼之色,只见他一拍椅子的扶手,摇了摇头:“不知道!” 柳七眸光微凝,旋即接着问道:“公孙颜的人呢,难不成你跟丢了?” 楚星白当即粗着嗓子回道:“跟丢了,出了城之后就丢了!” 原来楚星白按照柳七的嘱咐,一路远远地跟着公孙颜,结果刚一出城没多久,楚星白就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待他再度醒来时,已经回到了城门口的茶摊上,手里还捏着一封信。 楚星白意识到了不对劲,赶紧又追出城区,不出意外公孙颜早已没了踪迹,就连车辙印都没有留下来。 后来楚星白又回到城门口打听关于他自己是如何出现在城门口的事,结果一问才知道他竟然是自己走回来的。 而这一切楚星白一点印象都没有! 楚星白一边讲述着今天的遭遇,一边锤着自己的脑袋,小声嘀咕道:“难不成今天撞鬼了?” 柳七将信重新折好塞回了信封,随后轻声说道:“不是见鬼了,是碰到高手了。” “你失去意识前,可见到了什么人,或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柳七细声问道。 楚星白挠了挠脑袋,仔细搜索着记忆,随后摇了摇头:“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当时路上统共也没几个人啊,而且我都是按照你的吩咐,隔得远远的。” “对了!” 楚星白突然一拍脑门,站起身来,惊呼道:“我依稀记得眼前一黑之前,好像听到了一丝乐器的声音,不过这声音太小,当时离城门口又比较近,我还以为是城门里哪个唱曲的呢?” 柳七闻言垂眸问道:“可还记得是什么乐器发出的声音?” 楚星白的脸瞬间皱成苦瓜,一番绞尽脑汁后,他突然扭头看向了柳七房间内琴台上摆放着的古琴。 柳七循着楚星白的视线看去,随后眸光微动,突然抬手朝着琴台的方向一挥,只见微风从古琴上拂过,霎时间房间内回荡起低沉的琴音。 楚星白顿时眼睛一亮:“就是琴音!” 柳七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口中喃喃自语道:“难怪仙舫的人会和齐瀚文搅合在一起,原来是冲着她来的。” …… 皎洁的月光下,荒郊野外的一座凉亭内,传出了细腻悠扬的琴音。 伴随着琴音戛然而止,一辆马车缓缓驶来,最后停在了凉亭的门口。 一道黑影自马车上跳下,随后来到了凉亭外的台阶前,明亮的月光下,可以清晰地看见,这道身影乃是一被黑衣包裹地严严实实的人,而且其曼妙的身躯已然透露出,这是一名女子,身材很好的女子! 江湖上走动的女人,尤其是身材很好的女人,一向不怎么好惹。 “仙子,人已经带到了。”黑衣女人开口,声音如月光一般清冷。 话音刚落,马车门帘被掀开,公孙颜怯生生地走了下来,随后三两步来到了凉亭的台阶下,与黑衣女人跪在了一起。 “公孙颜见过仙子。” 死一般的寂静中,公孙颜只觉得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凉亭中传来了柔弱的声音:“小颜儿,你的武功怎么没了?”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公孙颜大松了一口气,将心放回肚子的同时,赶紧一股脑地将她这段时日的遭遇给完完整整的说了出来。 公孙颜一开口就滔滔不绝,连她在徐家当丫鬟时,被其他丫鬟暗地里欺负的事都一一讲了出来。 “闭嘴!”一旁的黑衣女子似乎听不下去了,扭头就是冷声呵斥道。 公孙颜赶紧闭上了嘴,随后一脸委屈地低下了头。 反倒是凉亭里的声音一如此前的柔软且慵懒:“看来是咱们小颜儿受了委屈啊!” “呜呜呜……仙子圣明!”公孙颜连忙点头。 “可是……这个仇,咱们报不了哦!”凉亭里的人就像是在哄小孩一样,“这样吧,以后就由小颜儿来当大师姐,这样是不是觉得不委屈了?” 公孙颜顿时昂起头来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结果凉亭里的女子继续用不容商议的语气说道:“只是以后,小颜儿就不能再用这个名字了。” “以后记得,你叫公孙幽!” ------------ 第102章 也分生死 自天音阁回来之后,柳七便再未出过门。 这一日,晌午。 后日便是她与江寄余约定决战的日子。 府里的氛围也终于变得紧张起来,在陶氏的三令五申下,柳七的的院子几乎成为了府里的禁地。 对此柳七虽觉得没什么必要,但既然母亲这样做心会安定一些,柳七也就随她去了。 柳七与平日里倒也没什么不同,一日三餐也都是与家人在一起,除了饭后不再去演武场上指点徐欣珊练刀,一切都是平常的样子。 甚至太过于平常,让徐家人都有些摸不着脑袋。 今日午膳徐家人来的非常齐整,苏江府任职的徐永定,以及外出办案的徐永元都一道出现在了桌上。 柳七扫了一眼,没看见周宓和十九,于是在接过陶氏递来的碗筷后,边坐下边开口问道:“十九人呢?” 陶氏正往柳七碗里夹着菜,闻言当即开口回道:“今日早膳后门房的来报,说是周姑娘便带着十九出了门。” “怎么,可是有事让十九去办?”陶氏知晓平日里女儿总是习惯叫柳十九去办事。 柳七微微颔首:“既然她不在,等下我自己走一趟就是了。” “要是不是什么大事,爹爹等下帮你走一趟就是了。”徐永定自柳七进门后便一直仗着耳朵倾听着妻女的对话,现在终于等到了开口的机会,于是赶紧放下碗筷中气十足地说道。 柳七闻言抬眸看了一眼徐永定,随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午膳后爹随着我一起出门好了。” 徐永定自是一脸欣喜地连连点头,好不容易逮到与女儿相处的机会,这让他的一腔父爱瞬间涌上心头。 结果午膳之后,跟着柳七来到了目的地时,徐永定的脸已是彻底黑了下来。 柳七身穿一件浅绿色的杉裙,盈盈一握的腰间缠着一柄短刀,她站在一栋富丽堂皇的楼前,任由来来往往的客人指指点点。 徐永定抬头看了一眼门上的匾额,上面书着“浮香阁”三个大字,而且门口来来往往的客人不是锦衣华服醉醺醺的男人,就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此地是什么地方不言而喻。 徐永定本以为女儿是大战之前出来散散心,没想到竟然是来这风月之地! 得亏是柳七啊,要是换作其他女儿,老父亲早已拖着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柳七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旋即目光锁定了一个年龄略大,同样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女人,看着此人八面玲珑地与来往的客人打招呼的模样,显然是浮香阁的老鸨。 柳七正欲上前,突然被人小声叫住,随后徐永定走上前来,小声说了一句:“是不是来这里寻人?” 柳七点了点头。 徐永定不禁松了一口气,随后继续压低声音:“你要找何人,将名字说出来,爹爹帮你去问,你还是……不要在这种地方过多逗留!” 说着徐永定缓缓环顾四方,恶狠狠地瞪着那些对柳七投来暧昧目光的男人。 柳七早已习惯了这种被人觊觎的感觉,毕竟能来浮香阁消遣的,能是什么正人君子! 不过见徐永定表情坚持,柳七当即说出了今日要找的人的名字:“傅青书,古遥,还望父亲打听打听,他们二人可是住在这里。” 当两个名字从柳七口中说出时,徐永定明显愣了一下。 这不是前任首辅大人,还有当今七星之一嘛! 难不成……这二位也住在这里? 徐永定有些僵硬地扭头再度看向了门上的匾额,刚刚还觉得不堪入目的‘浮香阁’三个大字,现在看起来倒也是龙飞凤舞颇具气度,想来这里也并非一般的勾栏瓦肆。 “大爷,瞧着面生,可是第一次来啊!” 徐永定迎头就撞上了朝着他扑来的女人,被女人身上浓浓的胭脂水粉味一刺,刚刚有所改观的看法刹那间烟消云散! 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傅青书和古遥,一個是曾位极人臣,一个乃是当世武林绝顶。 他们二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缺住的地方。 所以不光是徐永定,就连古遥的弟子,赵登云,也对师傅他老人家在浮香阁落脚感到颇为奇怪。 江南风月场所无数,浮香阁根本排不上号,里面尽是些浓妆艳抹的庸脂俗粉,来这里消遣的要么是突发横财的暴发户,要么就是一些下九流的江湖人士。 浮香阁名字虽然颇有些雅相,但里面的姑娘却是主打一个豪迈奔放,所以当徐永定进去之后,看着满堂肉浪,眼皮子忍不住跳了两下。 这要是让陶氏知道他来了这种地方,就算是什么都没有干,恐怕也难善了啊! 相较于秉着脸不敢乱看的徐永定,柳七则是大大方方地跨过门槛走了进来,随后昂首环顾四方,丝毫不顾及周遭投来的目光。 当然绝大部分人不至于色迷心智,看不见柳七腰间的短刀,也有一些失了心智的想要上前来搭讪或是准备动手动脚的,皆被徐永定早早地拦下。 噔噔噔…… 突然,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柳七循声看去,只见楼梯口赫然走出一道身影。 正是古遥的弟子,赵登云。 赵登云看见柳七之后,不禁瞳孔微缩,随后回想起来时师傅的交代,于是脸色一沉,抱剑对着柳七拱手行了一礼:“柳姑娘,师傅和傅伯父就在楼上厢房。” 柳七上楼来到了走廊最里面的厢房,推门进去后便看见屋内的桌上有两人正在对饮。 正是傅青书和古遥。 柳七推门进来之时,两人俱是侧眸看来,古遥率先微微一笑,而后起身迎道:“柳姑娘大驾光临,还请恕两个老头子有失远迎了。” 傅青书也是缓缓起身,他的脸色则是平静许多,伸手垂向了桌边空倚:“柳姑娘,请坐。” 柳七毫不客气地上前坐下,随后不待两人落座,便径直开口道:“傅大人,古掌门,江南的风月你们赏得也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傅青书闻言面色一沉:“柳姑娘,你这是何意?” 柳七扭头凝视着傅青书,随后淡淡地回道:“亏得你傅青书还曾是当朝首辅,就连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明白吗,非要柳七亲口对你说一个滚字吗?” “伱……”傅青书猛地站起,抬手指着柳七正欲开口,他毕竟也曾位极人臣,如今被柳七当面羞辱,也顾不得面前之人乃是取他性命如喝水一样简单的武林高手, “傅兄,稍安勿躁!”好在是古遥及时拦了一手,随后对着柳七笑呵呵地问道,“后日乃是柳姑娘与江庄主一决胜负的日子,还请姑娘放心,在下绝不会贸然出手扫了姑娘您的兴,更何况……” 古遥笑了笑,随后接着说道:“以柳姑娘今时今日的修为,古某就算出手,恐怕也讨不了什么好。” “你心中明白就好。”柳七今日的语气好似刀锋一般凌厉,“倘若今晚之前你们二人不离开江南,我柳七不介意亲自送二位一程,就怕到时候这路就不如二位来时的好走了。” 此话一出,就连古遥的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但他依旧是伸手安抚着身旁的老友,随后对着柳七正色道:“柳姑娘,可是出什么事?” 柳七自顾自地拿起酒壶和酒杯给自己斟了一杯,昂头一口饮尽,随后开口道:“二位走就是了,何必问这么多?” 古遥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既然柳姑娘的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份上,那古某和傅兄一会儿便收拾收拾离开江南。” 古遥短暂的沉默后,他语气凝重地继续说道:“柳姑娘,还请看在苍生不易的份上,莫要造下太多杀孽。” 柳七保持着沉默,垂首低眸细品着杯中的美酒。 …… 当柳七从浮香阁走出来时,却发现江寄余赫然出现在了门口。 两人目光相撞,最后江寄余颔首一笑道:“看来江某与柳姑娘想到一起去了。” 柳七扭头对着徐永定耳语了一番,最后在徐永定诧异的目光下,迎面走向了江寄余。 “江庄主,一起走走?” “好。”江寄余一口应下。 人烟逐渐稀少的长街上,柳七与江寄余相隔五步的距离并肩前行着。 “看来江庄主也已有所察觉,后日注定是难以风平浪静了。”柳七淡淡地开口道。 江寄余应声叹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即便是想要痛痛快快地打一场,也终究是难以如愿。” 柳七当即说道:“江庄主可是后悔了?” 江寄余摇了摇头:“后悔倒是无从谈起,只是觉得有些无趣罢了。” 柳七突然站定,随后负手而立,轻声说道:“这世上最让人捉摸不定的除了天道之外,也唯有人心了。” 江寄余同样站定,转身面对着柳七,语气淡然地回道:“可在江某看来,天道可比人心要简单的多。” “哦?”柳七同样转过身与江寄余相面而立,“就怕江庄主你看得不够透彻啊。” 呼—— 骤然而起的微风拂过,两人衣衫随风舞动,鬓间的青丝也同样随风而起,遮住了二人逐渐沉凝的双眸。 感受着江寄余身上几乎无懈可击的凝练气息,柳七微微颔首:“不错,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 “后日一战,你我既分胜负,也决生死。”江寄余神色自若地说道,“雁归之死虽是他们学艺不精,但身为师傅,这个公道江某还是要向柳姑娘讨的!” 柳七闻言眸光突然明亮了几分:“我还以为江庄主已经忘了此事呢?” “十余载朝夕相处,从总角小儿拉扯至英武少年。”江寄余语气淡淡地说道,“江某又岂是这般绝情之人。” “好!”柳七爽朗地应下,“我会将江庄主的尸首送往飞羽山庄,倘若江庄主不愿见师门血流成河,不妨早早交代一番罢。” 说完这句话后,柳七转过身昂首阔步地朝前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江寄余的视线之中。 江寄余站在街道中心良久,直到独孤鸣和方青鸾双双赶到。 “师傅!”两个弟子齐齐抱拳行礼道。 “交代你们的事都办好了吗?”江寄余开口问道。 “都已经按照师傅您的吩咐办好了。”方青鸾应声回道,随后面露挣扎之色,“不过……师傅,真的要舍了这百年家业吗?” 江寄余闻言转身看着两个弟子,眼中露出了几缕柔光:“青鸾,你一向聪慧,多余的话为师就不说了,日后飞羽山庄还得靠你来维系。” 随后江寄余将目光挪至大弟子独孤鸣的身上:“独孤鸣,无论日后发生何事,都记得要听你师妹的话,万万不可逞强。” 随后江寄余昂首看向了万里碧空,幽幽叹道:“飞羽山庄应我而起,能有这几十载的盛世已实属难得。” “师傅!”独孤鸣和方青鸾听出了江寄余言语中的沧桑和落寞,不由得心中一凛,双双出言唤道。 江寄余眸光瞬间一敛,继而垂眸看着两名弟子,沉声道:“后日一战,为师定会手刃柳七,为雁归报仇雪恨。” 方青鸾和独孤鸣闻言瞬间眼中泪水翻滚。 “师傅,您……”方青鸾几番开口却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她曾经也在心中埋怨过师傅,明明知道是柳七杀了师弟,却还对对方以礼相待。 没想到,师傅他还记得! “师傅!”方青鸾和独孤鸣抑制不住内心的感动,双双跪倒在地。 …… “还真是师徒情深啊!”远处的高楼上,头戴金色铜钱面具的男人正拿着一根千里镜看着街面上的师徒三人。 而在他身边,头戴银色铜钱面具的男人则是语气低沉地开口道:“江寄余和柳七皆是绝顶高手,咱们的计划能成吗?” “绝顶高手也是人!”金钱使放下了千里镜,随后冷声嗤笑道,“只要是人,就会死,绝顶高手充其量不过是强一些的人罢了!” “真的只是强一些吗?”银钱使显然不这么认为,他对于后日的计划有着深深的担忧。 “银钱使,别忘了你现在是金山银海庄的人!”金钱使看出了同伴的担忧,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人终归是胜不了天道,庄主常说,绝顶高手比我们想象的要弱的多,越接近天道,自身的破绽便会暴露无遗!” “我们才是真正掌握了世间规则的人,才是金山银海庄千年来始终立于不败之地的真正缘由!” “因为我们就是天道的践行者!” “一个以杀入道的屠夫,一个贪恋尘世权柄的野心家。” “他们的道,就是他们的破绽!” “银钱使,准备好亲眼见证他们的陨落吧!” …… 而就在金钱使高谈阔论之时,远处的街面上,江寄余忽然侧眸朝着二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 第103章 决战之前 是日,天晴。 这个点本应去衙门点卯的徐永元和徐永定兄弟俩,齐齐站在了柳七的院子门口。 过了一会儿,陶氏急匆匆地走来,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随后来到了丈夫徐永定的身旁小声问道:“芳芙还没起吗?” 徐永定微微颔首,同样小声说道:“府里可都安排妥当了?” 陶氏似乎有些紧张,双手在身前不断揉搓着,心不在焉地回着相公的话:“除了后厨留了两个人,其余都放他们回去歇着了,欣珊暂时还睡着,不过我已经派人通知了长风镖局,看在她爹的面子上,长风镖局应该不会撒手不管的。” 说罢之后,陶氏又抬头看了看天色,继而一脸担忧地喃喃道:“都这个点,怎么还没起?” 站在前面的徐永元回头看了一眼弟弟和弟妹,随后语重心长地说道:“今日不同以往,芳芙对阵的乃是江湖成名已久的绝顶高手,她……比我们更清楚对手的强大。” “三弟,弟妹。”徐永元转过身来劝道,“要不然你们暂且回去休息,我在这里等着就是了。” 徐永定和陶氏相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大哥,六扇门案子繁多,不如你还是先去衙门里看看吧?” 徐永元闻言不禁苦笑一声。 再大的案子,能比得上今日的这场绝顶之战。 再说如今六扇门南衙里群龙无首,总捕头张松被自己的侄女在天音阁一刀给砍了,连具全尸都没有落下。 似是回想起张松尸体的样子,徐永元脸色当即一白,随后收敛心神,抬眸继续盯着柳七的院子门。 今日徐永元候在这里,倒也并非完全出自私心。 绝顶高手全力施展之下,造成的破坏是难以想象的。 虽然决战的地点放在了江上,但江边也有不少百姓定居,再加上那些慕名而来凑热闹的…… 咯吱—— 正当徐永元心中思绪万千之际,院子门突然被推开,一袭湘妃色的身影瞬间落入眼帘。 三人俱是眸光一亮,随后齐齐走上前去。 柳七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大伯还有父母,当即轻声开口道:“不是说了今日早膳无需等我,府中事务一切照旧嘛?” 徐永元正欲开口,却被柳七抢了先,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只能默默地收了回去。 而陶氏则是一马当先来到了柳七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的胳膊,随后满面担忧地说道:“今日你要……我和你爹,还有你大伯怎么可能放得下心吗?” 徐永元和徐永定两人闻言纷纷对着柳七点头表示赞同。 柳七则是缓步走下台阶,边说道:“无论你们担心与否,对今日之战的胜负都没有任何影响,还不如一切照旧,各理各事。” 当然有些话柳七没有直接说出来。 一旦她落败,徐家上下恐怕真的会不得安宁,这一点她已经无数次告知过徐家人了,所以现在也懒得再复述了。 “哎,你爹和你娘纯粹是担心伱,可大伯就不一样了。”徐永元侧过身来,对着停在身旁的柳七笑呵呵地说道:“别忘了你大伯现如今是江南六扇门的捕头,维持江南秩序的安定,是大伯的职责所在。” 今日是江南总督孙霁云亲自过来下的令,才算是勉强结束了六扇门南衙纷乱的局面。 按照孙霁云的指示,六扇门的一众捕快已经全部布置在了决战江段的两岸,并且将两岸附近居住的百姓也连夜迁走了,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些前来围观的好事之人。 倘若这些好事之人只是普通百姓那倒是好办了,直接派出官兵清场即可。 但是今日前来的大部分都是武林人士,个個手持兵器身怀武艺,而且数量众多,单单是徐永元早上得知的,已经出现在决战江段两岸的人,就已经超过了五百之数。 在从后院住处到前院大堂的路上,徐永元将江段现场的大致状况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柳七。 柳七脚下不停,听完之后当即沉吟道:“孙霁云没让人清场吗?” 徐永元一脸为难:“江南驻地官兵不过五千,就算加上临近几府的守备兵力,统共也不到一万,而且这些官兵都是当地驻军,久疏战阵武备松弛,让他们对付平民百姓还可以,想要震慑那些武林人士,只怕是痴人说梦了。” 虽然以军阵对付武林人士,算是官府长久以来就具备的能力,但那也得动用精锐才行,不是随便拉几个壮丁组成的军阵就能对武林人士造成威胁的。 不说别的,单单是武林人士闻之色变的军中强弓强弩,就是一般人能够拉开的,更不用说百步之外能够精准命中了。 徐永元轻声叹道:“好在是孙总督早有先见之明,前日就已经启用了紧急调令,将驻扎在江南附近的几营精兵连夜调来,想必能赶在今日午时前抵达江南。” 柳七突然脚下一顿,随后扭头望着徐永元,沉声问道:“大伯,你刚刚说什么?” 徐永元惊讶道:“我……说有几营精兵正在往江南开拔,有他们在,想必能够维持本地的安定。” 柳七闻言眸光微敛。 看不出来,孙霁云还能有如此野心? 照常理而言,孙霁云虽为江南总督,但也只有调动全省当地守备军的权力,并无法干涉其他驻军的调动,但凡事皆有例外,徐永元刚刚提及的紧急调令就是其中之一。 通常来说,只有本省受到严重威胁时,总督才能启用紧急调令来调动附近的驻军。 柳七思及至此,收敛了神色,随后继续朝着前院大堂走去。 …… 而就在此时。 几艘满载货物的大船在城内的码头靠了岸。 船上旗帜迎风招展,赫然是金马商会的标志。 柳二在一众手下的簇拥下从船上走上了岸,岸边早有一人在此等候,见柳二上岸之后当即上前拱手行礼道:“柳当家的,一路辛苦了!” 柳二身穿一袭蓝色绸衣,脸上依旧是以黑甲遮去了半张脸,他双眸微动打量了迎接的人一番,随后冷冰冰地回道:“阁下只怕拜错了人,姓柳的不过是个牵线木偶,真正的掌柜的还在船上呢!” “哦?”迎接之人眼眸一亮,“王上也来了?” 听迎接之人提到了“王上”二字,柳二露在外面双眼明显闪过了一丝恨意,随后语气不耐地说道:“第一批货都已经按你们的要求送到了,剩下也都在路上了,只不过……” 柳二语气瞬间冷了几分:“能不能按时抵达,就要看你们够不够本事了。” 迎接之人对此只是微微一笑,随后再一次对着柳二拱手行礼道:“柳当家的辛苦了,剩下的事就由手下去办好了,孙某已经备好了酒席美人儿,柳当家的安心歇息去即可。” “你姓孙?”柳二话锋一转,凝声问道,“江南总督孙霁云是你什么人?” 孙少云笑着回道:“乃是在下的大伯。” 柳二闻言眼眸微动:“看来你们果然是筹谋已久!” “柳当家的,码头风大,还是请吧!”孙少云微微一笑,对着柳二作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柳二走出两步,突然站定,随后扭头对着孙少云说道:“今日是柳七与江寄余交手的日子,我能否去现场观战?” 看着孙少云沉默不语,柳二当即沉声说道:“我与柳七朝夕相处十余载,远远见上一面难道也不行?” 孙少云皱眉沉思片刻,随后笑着说道:“柳当家的,何必去见一个必死之人呢,难不成你……心悦于她?” 柳二凝眸望着孙少云,片刻之后朗声道:“没错,我的确心悦于她!” 听到柳二亲口承认了,孙少云笑得更开心了:“也是,如此绝色美人儿,换了谁不心动,更何况是与其朝夕相处十余载的柳当家你!” 说着孙少云眼中闪过一抹精芒,继而接着说道:“既然柳当家的想去见见老朋友,在下自然不会扫您的兴,不过……在此之前,您得先去见一个人。” “谁?” “柳当家的别紧张,那人也能算是你的老朋友!” …… 巳时三刻,日悬正空。 柳七孤身一人从长乐街走出,并未选择骑马,而是一人朝着江边的方向缓步而去。 长乐街头无数的眼睛锁定着柳七身影。 柳七出发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飞羽山庄。 偌大的飞羽山庄内,今日也只剩下了江寄余和方青鸾师徒两人,负责在门口的接信的正是方青鸾。 方青鸾打开信看了一眼,神色瞬间一凛,随后拿着信来到了书房,将之递给了正在整理书籍的江寄余。 “此女行事果然张扬,她这一路走至江边,不知要牵动多少人的视线!”方青鸾有些忿忿地说道。 江寄余对此只是报之一笑:“青鸾你也觉得柳七行事张扬吗?” 说着捏着信的指头轻轻一碾,信笺顷刻间便化做了齑粉消散地无影无踪。 方青鸾皱着眉沉思片刻,随后摇了摇头:“细细想来,此女性格的确不像是肆意张扬之辈,只是行事……” “她只是不屑于他人的看法罢了,所以行事随心所欲,放在别人眼里自然就成了肆意张扬。”江寄余将手里的书籍一一整理好,随后重新放回到了书架上。 “视天下生灵万物为无物,手中的刀自然也就无所不破,无往不利。”江寄余转过身来,低头沉声说道,“失去了桎梏的刀,就像是失去了刀鞘,既伤人也伤己。” 方青鸾眉头紧皱,以她如今的修为显然难以理解江寄余的话中之意。 但方青鸾随后眼眸微亮,激动地说道:“这么说来师傅您已经看破了柳七的武道?” 这代表着师傅他对武道的领悟在柳七之上,这场生死决战岂不是已经占据了上风。 江寄余坐了下来,摇了摇头之后,突然神色一凝,对着方青鸾肃声道:“去准备准备,为师也该动身了,总不能让人等得太久!” 方青鸾本想再说些什么,但一番思量后,还是紧握着拳头,躬身回道:“是!” …… “来了,来了!” 江边的一座高楼的窗户旁,挤满了衣着各异的人,当他们远远看见一道湘妃色的身影出现在街头后,顿时激动的叫出声来。 从柳七出门的那一刻起,她今日的装扮便已经传遍了岸边待观战的人的耳朵里。 一袭湘妃色的束腰杉裙,一柄短刀。 柳七脚下不停,一直来到了江边,感受着背后密密麻麻的视线,随即环顾左右两侧江岸,正巧看见一艘无人的小渔船停靠在岸边的一个角落。 “总算是有落脚的地方。”柳七小声嘀咕了一句,突然抬手朝着角落的小渔船虚抓了一把,只见渔船突然飞速朝着柳七的方向驶来。 就在渔船来到了身前江岸时,柳七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了渔船之上。 随后渔船忽然调转了船头,朝着江心破浪而去! 看见这一幕,岸边顿时爆发出一阵哗然! 今日前来观战的大部分都是武林人士,自然看得出来柳七这一手以气御船的手段,普天之下只怕没有多少人能够办到。 而就在一间窗户打开的房间里,柳二看着船头上盈盈而立的柳七,眼瞳顿时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双腿一颤,似是要站起身来,突然肩膀上搭上了一只枯瘦的手。 “好戏才刚刚开场,何必这么着急呢!”从柳二的身后露出了一张形似骷髅的脸来,只见其苍白的双唇微微张合,发出了嘶哑且瘆人的声音。 柳二闻言脸色微变,随后身躯一软,瘫坐在了椅子上。 枯槁的手突然从柳二的脸上拂过,揭去了他脸上的面甲,随后那只枯槁的手突然攀上了柳二脸上的伤痕,轻轻摩挲着。 “听说你这伤就是柳七亲手留下的!”老者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早知你对黒狱门这么向往,当初老叟就该也将你收入门下的!” 这形似骷髅的老者正是磨刀老叟! 只是较之以前,他身上血肉好像都枯竭了,只剩下了一副皮囊贴在骨头上。 ------------ 第104章 鸩羽千织 磨刀老叟的手还在柳二脸上轻轻地摩挲着。 柳二只觉得脸上像是有一条从阴沟里出来的蛇在爬行,除了阴冷的触感外,口鼻间还隐隐萦绕着腐朽的味道。 他双眸缓缓闭合又迅速睁开,随后喉结滚动,声音嘶哑地说道:“看来今日我柳二也是在劫难逃了。” “哈哈哈……”磨刀老叟低沉但肆意猖狂地笑声传入耳中,“王上如此看重你,连金马商会都交到了你手里,又岂会平白无故要你的性命。” “除非……”磨刀老叟话锋一转,语气之中尽显杀意,“你想学柳七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背叛王上!” 柳二闻言紧闭双唇没有再开口,只是微微抬眸透过窗户,看向了已经在江心停下的渔船,船头上站着那道令他魂牵梦绕的倩影。 不知为何,看到柳七之后,柳二心底的惧意和忐忑顷刻间烟消云散,随后眼角余光一扫磨刀老叟搭在他肩头的手臂,眼底一抹厌恶转瞬即逝。 此时此刻,他也唯有相信柳七了! …… 柳七尚不知柳二也已来到了江南,并且就在岸边一间房间里看着自己。 此刻柳七的眼前一片空寂,除了江风吹拂和江水流动的声音外,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已被屏蔽的干干净净。 此时的江面上,唯有柳七脚下这一叶扁舟孤悬江心。 哗啦啦…… 江水流动的速度似乎快了一些,撞在船头翻起了阵阵涟漪。 柳七见状默然抬眸看向了上游的方位,只见远方一艘艨艟巨舰正在缓缓驶来,她双目微眯,已然看见了巨舰船头上伫立着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江寄余,终于来了! 而站在船头的江寄余也看见了柳七,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地凝肃,他今日身着一袭青色宽袖长衫,双臂负于身后,双手被肥大的袖口遮得严严实实。 “青鸾。” 方青鸾就在站江寄余侧后方,骤然听到了师傅的一声轻唤,她身躯一凛的同时抱拳恭声道:“弟子在。” “就送到这里吧。”江寄余目光幽幽看,神色清冷,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待为师去会一会名声赫赫的霸王!” 方青鸾心头一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化作了简单的一句话:“师傅,万事小心!” 话音刚落,方青鸾眼前突然人影闪烁,再一定睛的功夫,发现身前已经空无一人,旋即翘首朝着空中望去,只见她师傅如同一只飞鹤般踩着云端翱翔而去…… 轰隆隆—— 爆鸣声撕裂了宁静的天空,原本碧空万里的天空刹那间风云变色,随着一道身影自云层中飞身而来,整个天际都渐渐染上了一层阴霾。 “这……就是绝顶吗?”岸边白发苍苍的老者望着逐渐阴暗的天空无语吟噎。 霎时间江面波涛翻滚,孤零零的渔船在浪涛之上起起伏伏,船头上那道纤细的身影在白色的额浪花间若隐若现,大有一副随时会被巨浪吞噬的景象。 “看来还是江庄主技高一筹啊!”看着柳七风雨飘摇的身形,围观的武林人士不禁感叹道。 还未正式交上手,单单是气势上柳七在众人眼中就已经落在了下风。 “快看,江庄主来了!”突然有人手指天空,惊呼道。 岸边围观的武林人士纷纷昂首循声看去,只见一抹青光自云间穿出,身后带着漫天滚滚的黑云,朝着江面上的那一叶孤舟压去! 轰隆隆—— 江寄余凌空负手而来,周身不断传出震耳欲聋的破空声,如同一道青色的闪电划破天际,重重地砸在了风雨飘摇的渔船之上,滚滚黑云随之落下如同张开了血盆巨口的黑色巨兽,将孤零零渔船一口吞入了腹中! 苍—— 凄厉的刀吟声划破了天空,岸边围观的武林人士只觉得耳中传来剧烈刺痛,纷纷脸色一白,功力稍逊者更是脸色惨白的捂住了耳朵。 铮—— 嗡鸣声响起的瞬间,一抹紫光自江面上滚滚的黑云中倾泻而出,但黑云在一阵翻涌之下,瞬间将紫光划破的地方重新封堵。 巨舰上的方青鸾看见这一幕后,脸上的担忧之色肉眼可见的消散了几分,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看来这下应该是师傅要胜了! 也就在方青鸾心中这个念头刚刚浮现的同时,江面上的那团黑云突然剧烈地翻滚起来,随后“唰,唰,唰,唰……”无数道紫光穿过黑云直插云霄。 方青鸾双瞳一缩,刚刚放下的一颗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而此刻黑云之中,紫芒不断闪烁,将源源不绝的黑云隔绝在那道冒着淡青色光芒的身影之外。 柳七持刀而立,脚下除了不断翻滚的黑云外,已经看不清是船头还是江面。 她环顾四周,入目之处皆是滚滚黑云。 突然! 柳七眉梢轻挑,随后微微侧身,一抹流光自左脸脸颊旁擦过,几缕青丝被流光撞断,飘然落下随后消失于滚滚黑云之中。 而那抹流光也一头撞入了身前的黑云。 差点中招的柳七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眸光流转间,敏锐地捕捉到了身侧黑云中的异动,旋即又是一抹流光自黑云中穿出,直奔自己而来。 这一次,柳七没有再躲,而是猛地转身,面对着正面袭来的流光,手中闪烁着紫芒的惊寂刀已然竖放至身前! 嗤—— 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即那道流光在距离柳七不足一尺的地方一分为二,随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来。 是一枚羽毛样式的暗器。 飞羽山庄的独门暗器,鹤羽神针! 看着被一分为二,软绵绵垂落的鹤羽神针,柳七原本微垂的眸光骤然一凝,旋即闪身上前,右手惊寂刀对着身前的黑云陡然斜劈一刀。 当! 黑云一阵翻涌滚动,随即化作了一道身影,萦绕在身上的黑云渐渐散去,露出了江寄余的面容来。 他五指紧紧捏着惊寂刀的刀刃,随着手上玄色气劲涌出,惊寂刀刀身的紫芒不断消退。 柳七见状催动着真气疯狂涌入刀中的同时,周身萦绕的淡青色罡气猛地撑开,瞬间将两人笼罩在内。 江寄余似乎早就料到了柳七的举动,就在罡气扩散至他身前之时,江寄余突然松开了捏着刀刃的手,旋即五指并拢化作掌势在刀身上轻轻一拍。 借着这一拍的反震之力,江寄余身形朝后急速掠去,正好远离了柳七的罡气范围。 随后只见其眼眸微动,双手再度负于身后的同时,身后黑云翻涌滚动,又将其身影包裹入内,随后重归于平息。 柳七眉梢轻挑,环顾四周黑云形成的壁垒,淡青色的罡气也顺势收敛于身前,随后一抹苍白色的气息自眼底翻涌而上,瞬间将整个眼瞳染成了一抹苍白! 铮—— 手中的惊寂刀不断颤栗,紫色刀芒突然暴涨,而一丝白色的雾气也在紫芒之中若隐若现。 就在此刻,岸边房间里的磨刀老叟似乎察觉到什么,只见其形似枯骨的身躯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 “啊!” 柳二只听到身后传来了歇斯底里的惨叫,随后一抹浓浓的血腥味飘入鼻中。 他正欲回头看看发生了什么,突然肩膀上一沉,随后便听到了了有人在自己耳边咬牙切齿地说道:“柳七……凭什么!凭什么!” 而同样意识到了不对的还有身形敛于黑云之中的江寄余。 他看着柳七周身淡青色的罡气渐渐被染上了一层霜白,不知为何感觉到了一道彻骨的寒意从心底不断涌现。 虽然这股寒意转瞬间就被江寄余以自身精纯的真气碾散,但仍旧是在他心中留下了一丝余悸。 “这就是狂刀?”藏身于黑云之后的江寄余眼眸闪烁,紧紧盯着柳七的一举一动。 至于岸边的其他人则都是一头雾水,因为除了刚刚江寄余自云层中穿出的那一下被他们看在眼里外,其余时候都只能看着江面不断翻滚延伸的黑云,以及黑云中时不时倾泻而出的紫色刀芒。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究竟谁占据了上风? 两人正在用什么招式交手? 所有人虽然满心好奇,但看着江面上的黑云也都是一头雾水! 就在众人兴趣逐渐消退的之时,江面上的局势骤然生变! 只见一道人影自黑云中破出,随后悬停于半空之中。 至于江面上的黑云,也追着此人往天上翻涌而去,顷刻间江面的黑云尽数散去,而天空的阴霾则是重新凝聚。 咔咔咔…… 听到了细微的声响,原本注意力全在空中的众人这才发现江面一道霜白色的雾气正在不断蔓延,而雾气飘过的江面,瞬间凝结成冰! 一抹雾气飘至了岸边的码头,一個体型健硕的汉子好奇的上前想要看一看究竟这雾气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结果就在他走至码头边缘时,原本正平缓蔓延的雾气好像发了疯一样,突然掉头朝着其狂涌而来。 “啊——” 刹那间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让众人不由得心头一震。 嗤! 手脚乱舞的壮汉踉跄地退回到了人群,身旁的人心生不忍正欲上前搀扶一把,结果就看见壮汉裸露在外的肌肤开始寸寸皲裂,顷刻间便化作了一个雪人! “不好,大家快退!”看见壮汉血淋淋的倒下,在场诸人无不色变,一声惊呼之后,众人慌忙朝后退去! 好在是雾气只是弥漫至岸边后,便没有再继续扩张。 但看见了刚刚那壮汉惨状的人,还是老老实实退到了最后面,踮着脚继续看着江面上的情况。 柳七脚踩已经结冰的江面,缓缓抬眸看向了半空中的江寄余。 江寄余看着柳七身上不断涌现的苍白色气息,脸色深沉如一潭死水,随后缓缓垂眸看向了自己自袖口处露出的半截手背。 手背上一道血色长线不断浮现然后又迅速消失,如此重复数个回合后,终于江寄余眼瞳一凝,随后手背上一抹苍白色的气息迸射而出。 苍白色的气息在半空盘旋一阵后,似是感应到了江面上的召唤,随后化作雨滴垂落,融入了已经一片霜白的江面之上。 江寄余看着手背不再出现伤口,随即眸光沉凝了几分,缓缓挪动视线看向了江面上持刀而立的柳七。 咔嚓! 隐于袖中的五指突然紧握成拳,江寄余眸光一凝,随后身形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柳七疾掠而去! 轰隆隆—— 江寄余身后的漫天黑云也随之一阵翻腾滚动,随后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巨兽,朝着柳七铺天盖地的压来。 柳七终于敛去了脸上的表情,随后脚下轻点,迎着江寄余而去的同时,右手惊寂刀骤然至身前划过一道弧线。 当—— 空中似是有一股涟漪荡漾开来,随后铺天盖地而来的黑云似是原地颤动了一下,气浪形成的潋滟瞬间从黑云表面荡漾而过。 随后众人耳边似乎听到了天边传来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吼,随后漫天的隐瞒顷刻间散去,露出了万里无云的碧空! 一缕阳光洒落在了柳七的眉心,只见她眉宇之间骤然浮出了一抹狠厉,随后双手握上了惊寂刀的刀柄。 “江庄主,走好不送!” 江寄余单手死死钳制着惊寂刀的刀刃,耳边传来了柳七杀意凛冽的声音,他眼中眸光瞬间一敛,随后冷冷道了一声:“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话音刚落,江寄余突然撤手回身凌空一个腾挪。 柳七双手握刀,周身苍白色的气息瞬间暴涨,在身后隐隐凝聚出一道人形,伴随着柳七双手持刀横斩而去,身后的那道虚影作出了同样的动作,霎时间江面的白霜迅速收敛,最终在白色虚影的手上凝聚成了一柄巨大的白色刀刃! “横扫六合” 柳七冰冷的声音响起。 江寄余转身过来,抬眸便看见了巨大的虚影挥刀而来,苍白色杀意凝聚的刀刃已经扫至他的眼前。 他眼瞳猛地扩张到了极致,随后挥舞着宽大的双袖齐齐朝前探出,口中爆喝一声: “鸩羽千织!” 咻!咻!咻!咻! 无数流光自他袖中倾泻而出。 嗖!嗖!嗖!嗖! 与此同时,柳七脚下的江面也有无数流光喷涌而出。 两股流光刹那间交织在一起,将柳七与她背后的巨大虚影笼罩在内! 岸边一间阴暗的房间内,身穿红衣之人看见了这一幕后,猛地站起身来,坐下椅子被推动着在地上擦出了刺耳的声响。 “胜负已分,该我们出手了。”红衣人的声音尖锐细腻。 房间内的另一张太师椅上,孙霁云缓缓起身,看着窗外被无数流光包裹在内的巨大虚影,重重地长舒了一口气。 随后余光一扫身侧的那抹红衣,沉吟片刻之后,语气凝重地问道:“黒狱王,这样的她们……我们真的可以战胜吗?” ------------ 第105章 江波平 在无数流光交织之下,柳七的身形时隐时现。 嗤! 一抹流光自她身边掠过,袖口处传来了一声细微的撕裂声,柳七垂眸看去,只见右手的袖口处已然被撕开,露出了纤细白皙的手腕。 江寄余悬于半空,双目之中呈现出从未有过的凝肃,双掌保持着齐齐探出的姿势,只见其摊开的五指微曲,刺耳的尖啸声骤然而起,只见上下交织的流光忽然一滞,随后尽皆调转穿梭的方向,在柳七以及她背后的虚影周围盘旋环绕,形成了一道流光编制的光幕! 远处的巨舰船头,方青鸾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直至流光编制而成的光幕将柳七凝聚的虚影包裹在内,她方才醒悟过来,随即低眸看向了自己的袖口。 袖口之中,也藏着三枚鹤羽神针! 整个飞羽山庄,能够被赐予鹤羽神针的人,屈指可数! 而且即便有幸被师傅看中赐予,绝大部分人也只得到了一枚,用以生死关头自保。 而远处光幕之中不断穿梭的流光,每一束流光,都是一枚鹤羽神针! 这是有多少? 几百根?上千根? 方青鸾深知鹤羽神针的威力所在,除了它那几乎无解的剧毒之外,更为重要的还是其能够无视习武之人的罡气。 这代表着即便是绝顶高手,也只能通过身法来躲避鹤羽神针,而无法做到以罡气硬抗! 轰轰! 巨型光幕似是颤动了两下,整个江面上回荡着震耳欲聋的巨响。 江寄余眼瞳微颤,随即眼底泛出一丝狠厉,原本微曲的五指突然舒展开来,随后猛地蜷缩进掌心! 嘭! 伴随着天崩地裂的响动,流光交织而成的光幕陡然收缩,原本数丈有余的光幕顷刻间凝聚至一人大小! 江寄余双瞳骤然扩张,几欲从眼眶中脱出,他蜷缩成拳的双手微微颤抖起来,从其胸腔之中传出一声轰鸣,磅礴的气息从鼓动的衣衫之中狂涌而出,江寄余的眼瞳一凝,随后微颤的双臂猛地一交错! “合!” 嗡—— 铮鸣声瞬间扩散而出,将本就波涛滚滚的江面卷起了一阵巨浪。 轰隆隆—— 翻白的浪花冲击着江岸,发出了阵阵爆鸣。 而原本挤满了岸边的江湖人士,此时早已退到了距离江岸十余步远的位置,溅起的水花打在了他们呆滞的脸上。 江面上,流光编织而成的光幕已然消失不见。 只有一片片羽毛在数尺见方的地方缓缓飘落。 一只皎洁如玉的手臂突然探出,接住了其中一片羽毛。 柳七垂眸看向了手心,掌心赫然躺着羽毛样式的鹤羽神针,只是表面失去了光泽,就连针尾的绒毛也肉眼可见的枯竭起来。 柳七微微昂首,脸颊的犹如丝线一般的血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于此同时左手手腕不断溢出的能量,也让她周身的筋脉之中再度流淌着充盈的真气。 “你还是相信了鹤羽神针。”柳七双唇轻启,细声说道。 明明之前柳七就已经亲自出手为江寄余解了鸩羽之毒,他不会不知道鸩羽之毒对自己没有用。 柳七左手一翻,已经失去了光泽的鹤羽神针从掌心滑落,随后她轻轻一掸裙摆,落在衣裳上的鹤羽神针也簌簌落下,最后飘落至水面,直至消失于浪潮之中。 或许……他是觉得柳七能解的了一枚鹤羽神针的毒,但无法同时解上千根鹤羽神针的毒。 江寄余凝练的目光紧紧盯着柳七,沉吟片刻之后,他缓缓说道,语气嘶哑且疲惫:“一千二百七十四枚鸩羽,每一枚鸩羽上所蕴含的剧毒都足以让一个顶尖高手饮恨黄泉。” 江寄余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铮—— 就在他缓缓睁开双眸之时,眼瞳猛地收缩到了极致,漆黑的瞳孔之中倒映出柳七遮天蔽日般的身影疾掠而来,随后一道紫芒自眼瞳中一掠而过。 “该结束了。” 江寄余听到他在世间上的最后一句话,随后余光瞥见柳七的身形在自己身停住,慢条斯理地收刀入鞘。 当! 刀身彻底没入刀鞘的瞬间,柳七悬于半空的身形突然急速坠落,直至双脚踩在了波涛汹涌的江面之上,她身姿轻盈地转过身来,正好看见江寄余从身前坠下。 随后她右手迅速抬至身前朝前探出,隔空对着江寄余的身体轻轻一指,正在急速坠落的江寄余瞬间停下,以躺着的姿势悬停于柳七面前。 柳七一瞥,看见江寄余双目紧闭,脸上全无一丝表情,不禁低头沉吟片刻,随后毅然收回了右手。 随着柳七的右手垂至身侧,江寄余的身躯再度坠落,没入了江水之中,一道浪头打了过来,翻白的浪花将无数被浸湿的鹤羽神针卷到了江寄余身侧,就好像一朵朵枯萎的百花簇拥着江寄余的尸身在江面上随波浮动。 柳七环顾四周,江岸两侧皆是寂静无声,旋即垂首低声说道:“寄余情于江波,总比黄土一堆来得洒脱。” 话音刚落,柳七突然伸手,长袖从江寄余上空一拂而过,随后一道浪花涌来,江寄余的身躯便顺势缓缓沉入了幽深的江水之中。 “不!” 远处传来了一道歇斯底里的嘶吼。 柳七缓缓扭头循声看去,只见飞羽山庄的艨艟巨舰上伫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刚刚这一声嘶吼正是来自于船头上的方青鸾。 方青鸾亲眼看见柳七身上的苍白色气息突然化身巨大的虚影,一刀从江寄余的身上斩过,随后江寄余便径直从空中坠落,显然已是命丧当场。 正当方青鸾心中惊惧交加之际,又看见柳七接住了江寄余的尸身,直至看到柳七将江寄余沉入江底的一幕,方青鸾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 江寄余,死了? 江寄余,死了! 直到方青鸾的这一声嘶吼,岸边观战的众人方才清醒过来,随后脑海中一直回荡着这个难以令人置信的事实。 名动天下的飞羽山庄庄主,七星之一的鹤唳九霄,江寄余……死了! 而此时岸边阴暗的房间内,柳二悬着的一颗心,随着柳七将江寄余斩落于刀下,也顿时沉回了心底。 “她果然已经到了杀意盈身的境界!”而身旁磨刀老叟咬牙切齿的声音,又将柳二的心给提到了嗓子眼! 柳二恨不能大声对着柳七喊出来,告诉她磨刀老叟就在这里,黒狱王也已到了江南,告诉她千万要小心! 可柳二也清楚,以磨刀老叟的武功,根本不可能放任自己喊出一個字来。 他眸光一阵闪动,望着江面上那道孤零零的身影,最终还是微微扭头挪走了视线的同时,一脸沉痛地闭上了双眼。 柳二的一举一动可谓是被磨刀老叟尽收眼底,看着柳二偏过头去,磨刀老叟不禁呵呵笑道:“聪明人就是聪明人,她就算是再漂亮,若是你无福享用,这漂亮又有什么用!” 苍—— 正说着,柳二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兵器出鞘的声响,他不禁睁开眼睛转动着双眸朝后看去,只见磨刀老叟手中赫然拿着一柄极其夸张的宽背长刀。 正是磨刀老叟常年背在身后的那一柄比他肩膀还宽的奇怪大刀。 磨刀老叟一只手将宽刃长刀竖于身前,另一只手在粗糙的刀身上不断摩挲着,原本浑浊的双眸中精芒爆现! “柳七做梦也想不到,老夫手中的这柄杀生刀,将是她此生都难以逾越的存在!” “杀生刀,天下万物生灵,皆可杀之!” 柳二闻言心中一惊。 杀生刀,乃是当年狂刀方恨的随身佩刀,自方恨死后,这柄跟随着他屠戮生灵无数的魔刀便自此销声匿迹。 没想到,竟然是在磨刀老叟手里! 柳二奋力地扭动着眼瞳,眼角余光才堪堪扫视到了磨刀老叟手里的那柄巨刃。 只是一眼,柳二并没有能看出这柄传说中的魔刀有什么特殊之处,而且整个刀身粗糙的不像是一柄刀,就好像是一块还未被锻打的铁块,倘若不是刚刚磨刀老叟的一番话,柳二甚至一眼都看不出来这是一柄刀。 虽说如此,柳二见磨刀老叟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心中还是为柳七的处境感到了担忧。 哐当! 房门被人粗暴的推开! 一个头戴金色铜钱的面具的男人走了进来,正是金山银海庄的金钱使。 金钱使面具上两个空洞之中,不屑的目光扫了一眼柳二,随后落在了磨刀老叟手中的宽背长刀上。 “这就是杀生刀?”金钱使出言问道。 正沉浸于欣赏杀生刀中的磨刀老叟被人一语打断,双眸之中顿时闪过了一丝不快,他随即一翻手腕,杀生刀顺势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发出了“嘣”的一声巨响,木制的地板上瞬间出现了皲裂。 金钱使眼神淡淡地看着这一幕,随后眼底也泛出了一许好奇:“这柄破刀究竟有何玄妙之处,能够压制柳七。” 提到了柳七,金钱使不禁缓缓侧眸看向了窗外的江面,只见柳七正从江面上疾掠而过,冲着岸边而来。 看见柳七的动向,金钱使顿时收敛了眼中的好奇,当即沉声说道:“江寄余既然死了,反倒是省了事,我们现在只需对付柳七就好了。” “磨刀老叟,刚刚江上的情况你都看见了,倘若杀生刀压制不了柳七,你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面对金钱使的质问,磨刀老叟当即嗤笑了一声:“一个藏头露尾的走狗也敢在老夫面前装腔作势,若不是王上有令与你们合作,今日老夫我非得用你项上人头祭刀不可!” 金钱使似乎感觉到了房间内逐渐弥漫开来的冰冷杀意,随后眼瞳微凝,默不作声地朝着门口退了两步。 直到来到了一步便可以出门的位置,金钱使方才冷冷开口道:“一切照计划行事,银钱使已经在徐家布置妥当,剩下的……” “用不着你来提醒。”磨刀老叟昂首一脸傲然地打断了金钱使的话。 金钱使见磨刀老叟态度如此恶劣,虽然心中怒火腾腾,但想到双方现在是合作的关系,只能强忍了这一口气,随后冷冷地留下一句:“既然老叟心里清楚,那在下就不多言了。” 随后怒而转身,离开了房间。 就在金钱使刚刚离开,磨刀老叟冷笑了两声,随后目光陡然挪至了身前的柳二之上。 只见磨刀老叟浑浊的双眸之中一抹苍白色雾气浮现,随后手中的宽背长刀竟是开始“嗡嗡嗡”地颤栗起来。 正襟危坐的柳二突然感觉到心底一股莫名的寒意涌起,正欲催动真气抵挡之际,突然眼前一黑,随后脑袋瞬间耷拉到了胸前。 磨刀老叟缓缓从柳二的背后撤去了干枯的手掌,随后脸上一阵颤动扭曲,似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 房间里传出了磨刀老叟犹如厉鬼般的低吼。 “为什么她能在杀意的反噬下安然无恙!” “为什么!” …… 噔,噔。 柳七踏上了江岸,刚刚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发现两侧的人群似是齐齐地往后退了一步。 于是她脚下站定,抬眸环顾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是低眉垂首,无一人敢直视柳七的目光。 柳七这才收敛了目光,随后继续迈步往前走去。 直至柳七走远之后,原本拥挤在道路两旁的众人这才来到了路面之上,踮脚翘首看着柳七远去的方向,随后人群之中的叹气声此消彼长。 “看来这江湖是要变天了!” “七星已去其一,我看这武林稳定了十几年的排位,是要动一动了。” “柳七并非一派之首,好像没有资格列入七星啊!” “可要是并入五义,她这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行事作风……” 众人瞬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突然有人小声打破了现场的宁静:“你们说,柳七此战之后是不是会趁着声势正旺,开宗立派啊?” “有道理啊!”有人当即附和道,“当今天下论刀法,有资格与此女并肩而论的唯有京城中的那位,可那位的武功可是不外传的。” “倘若柳七真的开宗立派,就是花再多的钱,我也得送我儿子拜入门下!” “这样一来,她柳七岂不是可以登堂入室,列入七星了?” “好像是这个道理。” …… 众人议论着柳七下一步的举动,就是没人有提及死在柳七刀下的江寄余以及他背后的飞羽山庄。 就在大家热议着柳七何时能够列入七星时,有一须发尽白的老者轻咳两声,随后中气十足地说道:“诸位是不是忘了,在七星五义的前头,可还有三个座次呢!” 在场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随后有人小声嘀咕道:“一尊双绝,难不成她柳七已是当世前三?” 此话一出,原本嘈杂的街道上顷刻间过于平寂! ------------ 第106章 掌握杀戮的神 江南,长乐街。 柳七从街头的拐角处缓步走入,随后脚下忽然一顿。 她缓缓抬眸,就在前方不足两百步的位置,就是徐家居住的府邸,站在这里柳七甚至能够看见厚实的青漆大门紧紧关闭着。 柳七眼底寒意转瞬即逝,旋即毫无血色的双唇微微张合:“鬼鬼祟祟的,滚出来!” 伴随着话音出口,一股汹涌的气浪自柳七身前狂涌而出,瞬间将整个长街的路面席卷了一遍。 “哈哈哈……”张狂的笑声适时传来。 “不过数月没见,你就是这么对待老朋友的!”一道身影在房顶浮现,随后双臂展开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一尘不染的路面之上。 柳七看清来人面容后,当即语气生硬地唤道:“柳二,你来这里干什么?” 柳二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听闻你今日迎战江寄余,身为老朋友岂能不来捧场。” 柳七脸色凝肃:“你还是没问答我的问题。” 柳二脸上笑容一滞,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还是这幅不近人情的样子,好吧,还记得在清江府时你们徐家从金马商会接下的生意吗?” “此番我前来江南,正是为了护送这批货物。” 柳七闻言脸色稍霁,随后缓步上前,来到了柳二的近前,眸光微抬,在他脸上的伤疤处多停留了一会儿,随即轻声说道:“我记得你从来不在别人露出这块伤疤的。” 柳二闻言抬手在伤疤上轻轻摩挲了一下,随后微微一笑道:“你怎么能算是别人呢,说起来,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伱当年刀下留情,想来以你那时的武功,杀我只怕是易如反掌。” 柳七从柳二身边穿过,向着府邸大门口走去,边细声道:“谢就不必了,日后让你还有你的人离我远一点就是了。” 说着柳七已经走到了门前的台阶下,她抬眸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随即抬脚上了台阶,一路来到了门口。 柳七站在门口伸出手去,作出扣门的态势,就在手背即将触碰到大门时,柳七突然手腕一翻,随后手掌印上了门,轻轻一推! 吽—— 沉闷的嗡鸣声中,大门被缓缓推开。 透过逐渐扩大的门缝,柳七清晰地看见了门后的庭院当中,整整齐齐地站着一排人。 “柳七,你回来了。”站在居中位置的陶氏率先开口道,她脸上带着温柔恬静的笑容。 哐! 大门彻底被推开,柳七不作丝毫停留地跨过门槛走进府来,只需再往前几步,便可以来到了陶氏她们所在的前庭中央。 但柳七却是停下了脚步,就这样默然不语地直视着陶氏。 陶氏脸上笑容依旧和煦,她见柳七不主动过来,于是缓缓看向两侧,在她左右站着的正是柳七的大伯徐永元和父亲徐永定。 三人似是相视一笑,随后陶氏提着裙摆盈盈上前,来到了柳七的身边。 柳七就这样看着陶氏的面容,直至耳边突然传来了“噗嗤”一声,利刃刺破血肉的声响! 柳七看着陶氏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随后脸上的五官渐渐凝聚,眼底浮现出痛苦之色。 柳七的目光微垂,忽然看见陶氏的小腹处赫然插着一柄短刀,无数鲜红的血液自刀口处滚滚涌出。 噔!噔! 陶氏脚下踉跄地两退两步,望向柳七的眼睛中满是不敢置信,双手紧紧握着插入腹中的短刀刀柄,一脸痛苦地呢喃道:“柳七……你!” 就在陶氏即将朝后倒去的瞬间,徐永元和徐永定两人赶紧上前,一左一右将陶氏搀扶住了,随后二人似是发现了陶氏身上的刀,当即面露骇然之色。 “柳七,她可是你的母亲啊!”徐永元痛心疾首地望着柳七声嘶力竭地吼道。 作为丈夫的徐永定怀抱着将死的妻子,更是忍不住颤抖起来,随后猛地扭头,双目血红地怒视着柳七:“你这个弑杀亲生母亲的怪物,你根本不是人!” 柳七只是默默地垂首看向自己的腰间,本应悬着惊寂刀的地方,只剩下了一柄空荡荡的刀鞘。 我刀呢? 柳七有木然的抬起头,随后目光锁定了陶氏小腹上的那柄短刀。 原来在那儿啊! 柳七突然迈步上前,在徐永定和徐永元警惕的目光之中,一路来到了近前。 “小姑姑,你为什么要叔祖母!”突然一道娇小的身影迎面撞了上来,随手一双小小的手死死环抱住了柳七的双腿。 柳七垂眸看去,只见徐欣珊正眼泪汪汪地昂首望着自己,口中不断喃喃着:“小姑姑,不要再杀人呢!” 柳七眉梢轻挑,旋即轻声说道:“让开。” “小姑姑……”徐欣珊哭的更大声了。 柳七感觉到环抱着自己双腿的手臂越来越紧。 苍啷! 就在此时,柳七听到了一声利刃出鞘的响动,旋即循着声音扭头看去,只见柳十九正脸色沉沉地望着自己,右手赫然握着已经出鞘的短刀寒朔,刀尖斜指向地面。 而在柳七的另一侧,周宓寒着脸缓缓走上前来,朗声说道:“诸位小心了,看来杀意侵蚀了柳七的神识,她现在已经彻底沦为了杀意的奴隶,现在的柳七已经不是你们的女儿了,而是一台无情的杀戮机器。” “什么!”徐永元闻言又惊又怒,他赶紧站起身来,将抱着陶氏的徐永定护在身后的同时,眼神警惕地望着近前的柳七。 柳七眉宇之间闪过一丝不耐,随后伸手将抱着自己的徐欣珊推到了一边。 不知为何,身材娇小瘦弱的徐欣珊,柳七伸手去推的时候,却感觉到对方好似山峦一般无可撼动,最后还是动用了真气才将徐欣珊拨到了一边。 “将刀还我。”柳七上前一步,直视着近在咫尺的徐永定的双眼,语气森然地说道。 嘭! 突然被柳七拨开至一边的徐欣珊应声倒地,随后只见其脖颈间一团血雾喷涌而出。 徐永元看见这一幕后目眦欲裂,赶紧冲上前去一把抱住徐欣珊的同时,用手死死地按压住了脖颈上的伤口。 但显然已经太迟了,徐欣珊嘴里“咕噜”了两下,随着口中血流如瀑,头一偏倒在了徐永元的怀里。 徐永元颤颤巍巍地伸手晃了晃孙女的脸颊,似是确定了徐欣珊已经身死后,双目瞬间被染成了一片血红,继而猛地扭头看向了柳七。 柳七此时却是一只手死死钳制住了父亲徐永定打来的一掌,另一只手则朝着徐永定的怀里的陶氏伸去。 直至握住了陶氏小腹处露出的刀柄,柳七眼中沉凝之色方才消退。 嗤—— 伴随着一道细微的声响,柳七将刀拔了出来,随后直接转过身去,顺势将带着染满了血渍的惊寂刀插入了腰间的刀鞘之中。 而就在柳七转过身来,同时刀身没入鞘中的瞬间,身后身侧三道身影凌空袭来。 正是徐永元,徐永定和柳十九三人! 柳七眉宇间的不耐再度浮现,随后长袖一挥,右手攀上腰间刀柄的同时,猛地转过身去! 唰—— 一道紫色弧光从整个前庭一扫而过,所及之处无不一片狼藉,就连花坛中的小树,也被拦腰斩成了两段。 柳七转过身来,收刀归鞘,连看都未看一眼身后散落一地的尸首,继而抬眸望向了大门的方向。 只见大门不知何时又被关上了。 柳七当即轻声开口道:“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说话呢。” 柳七话音刚落,大门在一阵沉闷的响动中缓缓打开,随后柳二自门外缓步走来,他目光一扫柳七身后血淋淋的景象,继而皱眉问道:“柳七,你这是在干什么?” “杀几个人而已。”柳七望着柳二目光沉沉地应声回道,“当年在细柳山庄,难道我们杀得人还少了?” “可……可他们是你的亲人啊!”柳二一脸痛心地说道。 柳七微微昂首:“当年眉夫人的话难道你都忘了吗,我们哪还有什么亲人!” “可……” 正当柳七欲要开口之际,柳七突然冷声打断了他的话:“柳二,今天你的话有点多了!” 柳二脸色微变:“柳七,你疯了,看来杀意真的影响了你,你已经疯了!” 说着柳二毅然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却在一只脚刚刚跨过门槛的时候,突然听到“嗤”的一声,随后双目瞬间瞪圆,继而缓缓垂首看向了胸前露出的半截刀刃。 扑通! 柳二倒在了门口。 柳七走上前去,将惊寂刀从尸首上拔出,扫了一眼刀身上的血渍,随后直接将刀插入了刀鞘之中。 直到此时,柳七方才扭头看了一眼府内前庭满地的尸首,继而语气幽幽地说道:“还想看我杀多少人,不妨全都放出来吧,省得一個个来,浪费你我的时间。” “啪啪啪……” 门外传来了一阵清脆的掌声。 柳七回头看去,只见一面相平平,五官有些阴柔的中年男人正缓步走来,最引人注意的莫过于男人背后的一柄样式夸张的宽刃长刀。 中年男人一路走上了门前的台阶,随后低眸扫了一眼倒在门槛上的柳二,继而抬头越过柳七看向了一片狼藉的府内前庭。 “他们都是你的挚爱亲朋,你却杀得毫无手软。”中年男人摇头叹道,“看来杀意已经彻底侵蚀了你的意识。” 柳七凝眸打量着中年男人,随后轻声问道:“你是谁?” “方恨。”中年男人沉声回道,继而抬手伸向了背后,将那柄宽背巨刃取了下来,随着“嘭”的一声巨响,厚重的刀身砸在了地面上。 中年男人手握着刀,脸上露出傲然之色的同时,眼中却是带着怜悯之色望着柳七:“一切应我而起,现在就由我来结束你的罪恶。” “方恨?”柳七嘴角一撇露出不屑之色,“就凭你?” “自我创出狂刀的那一刻起,这天底下的无尽杀意从此便有了主人!”中年男人目光幽幽地说道,“你的杀意所向披靡,但却拿我无可奈何!” “因为我……才是世间的杀戮之主!” “嗷——”柳七有意拖长了语调,“原来是传说中掌握杀戮的神啊!” 中年男人似乎没有听出柳七言语之间的揶揄,眼底泛出傲然之色:“你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现在,该你上路了!”中年男人突然语气一凛,随即持刀的右手轻轻一震。 “嗯?” 中年男人突然轻嗯一声,随即扭头看向了手中的宽背长刀,眼中露出了疑惑之色。 就在中年男人面露无措之时,柳七忽然轻声说道:“传说中掌握杀戮的神,怎么了?” “是不是在找……这个?” 随着柳七口中缓缓蹦出最后两个字,周遭劲风突然呼啸而起,随即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 “这……这……这怎么可能!”中年男人的身躯在劲风中微微颤栗起来,他已然感受着周遭无穷无尽的杀意正在凝聚。 但却不是凝聚在他的刀中,而是凝聚于眼前的女子身上。 柳七眼眸之中浮上一抹苍白之色,继而语气森冷地说道:“连一丝杀意都无法凝聚,也敢妄称杀戮之主,我看你还是不要叫方恨,改名叫跳梁小丑好了!” “这不可能!”中年男人突然厉声喝道,眼中瞬间充斥着癫狂之色。 “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柳七双唇轻启,“说起来柳七应该感谢你,当年传授了我狂刀,磨刀老叟!” 当柳七唤出了“磨刀老叟”四个字的时候,眼前的中年男人身躯颤动了一下,随即一道狂风扑面而来瞬间将其席卷入内。 待到狂风散去,原本阴柔的中年男人已然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形似骷髅的老者。 磨刀老叟! 眼前的人虽然面相大变,但就是化作了灰,身上这股子味道,柳七依旧是能够闻得出来。 “好久不见啊,磨刀老叟。”柳七轻声说道。 磨刀老叟有些木然地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干枯的胳膊,直至看见手中的杀生刀后,方才眼瞳微颤的同时,幡然回过神来。 他猛地昂首,浑浊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柳七,用嘶哑地声音说道:“是老夫小看你了,没想到你在杀意上的造诣已到这般境界。” “可是……” “呵呵呵呵……” 磨刀老叟身躯一耸一耸的,发出了诡谲的笑声。 “你能看破我,算是老夫一时大意。” “可这这杀意之境中其他的都是假的,柳七……回头看看吧,倒在地上的那些人可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全都死在了你的刀下,这些都是真的!” “是嘛?”柳七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老叟不妨再看看,这里到底是长乐街的徐府,还是……江岸的仓库二楼。” 磨刀老叟听到“仓库”二字眼瞳几乎缩到了极致,随后猛地扭头环顾四周,只见周遭的光亮迅速褪去。 直至一切变得幽暗沉寂。 磨刀老叟正欲上前,突然身前似乎撞到了什么,他低头一看正是一把太师椅,椅子上躺着昏死过去的柳二。 柳七,就站在他们刚刚观看江上决战的窗口处,正用毫无波澜的眼神望着磨刀老叟。 就在磨刀老叟手误无措之际,柳七忽然挪动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宽背长刀之上。 “杀生刀。” 随着柳七一声轻唤,她迅速抬手五指微曲,一道劲风瞬间自掌心瞬间席卷而出,下一秒那柄宽背长刀就已落入了柳七的手中。 磨刀老叟有些木然扭头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右手,随后回头看向了柳七。 只见柳七目光淡然地一扫宽背长刀,轻声说道:“这么多年,也该是杀生刀重见太天日了。” 随后柳七眸光骤然一凝,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粗糙厚实的刀身应声崩裂。 霎时间,房间内碎石乱飞。 磨刀老叟抬臂挡在身前,直至重归平静之后,他方才缓缓放下手臂,随后看向柳七的眼眸猛地一颤! 柳七手中赫然多了一柄三尺有余的刀,刀身刀柄俱是一体,而且表面泛着枯黄。 看得出来应该是用一整块木头削成的,而且削的手法相当粗糙,甚至只能勉强通过尾端的刀柄看出这是一柄刀。 柳七目光缓缓下移,看见了刀柄处用生涩的笔画刻着歪歪斜斜的两个字。 “方,衡。” 原来,这就是杀生刀啊! ------------ 第107章 祝融珠 柳七双眸淡定地审视着手里的木刀,脸上更是毫无波澜,似乎并未因为传说中的杀生刀是一柄做工粗糙的木刀而感到惊讶。 大拇指轻轻摩擦着刀柄上潦草的字迹,直至“砰”的一声,柳七方才挪动目光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啊啊啊……” 只见磨刀老叟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似乎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身躯不断颤抖的同时,嘴里还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呜咽声。 而在柳七眼中,无数灰白色的气息自磨刀老叟身上涌出,随后她感觉到了手中的木刀微微颤栗起来,于是眸光微动,一道真气悄无声息地注入了木刀之中。 嗡—— 从磨刀老叟身上溢出来的灰白气息突然齐齐一阵颤动,而后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化作一道道流光朝着柳七所在方向掠来。 就在第一道灰白色雾气撞入木刀中时,柳七眼前的一切突然天旋地转起来,并且像是走马灯一般疯狂地闪烁。 感觉到了不对劲的柳七双眸骤然一凝,旋即一丝苍白色的气息从脚下扩散而出,眼前的画面瞬间凝固,又恢复成了昏暗房间的样子。 但随着木刀之上灰白色杀意凝聚地越来越多,柳七的眼前影影绰绰呈现出一副巨大的光幕。 山川,大河,尸横遍野的战场,空无一人的城郭,炊烟寥寥的小山村…… 光幕之中各式各样的画面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一幕接着一幕的掠过,直至最后定格在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前。 “衡儿,爹离开之后,你要像一个男子汉,保护好你娘和弟弟妹妹。”穿着简陋甲胄的男人正将一柄木刀递给身前不足他腰高的男孩子。 就在柳七目光微凝,想要看清两人的长相时,画面突然被一抹黑暗吞噬,黑暗之中一轮血月高高升起。 “杀啊!” “娘!” “求求你,他们还是孩子……” 在一阵嘈杂纷乱中,光幕之中的画面瞬间崩裂成了碎片。 柳七定睛看去,只见一块块巴掌大小的碎片之中,似乎也有各式各样的景象在呈现。 虽然绝大多数碎片之中呈现的场景不同,但每一个场景之中似乎都少不了那个手持木刀的消瘦男子的身影。 就在此时,所有的碎片再度重新凝聚,化作一副完整的光幕! 广袤无际的荒原之上,两道身影相对而立。 “萧浪,我已回不了头。”其中一名头发斑白的男子朗声说道,随即负于身后的右手缓缓移出,手中所持正是那柄木刀! 哗啦啦…… 熟悉的声响在柳七耳边回荡,她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漫天惊涛骇浪的场景,于是心头微动,伴随着真气在体内疯狂游走,眼前的一切瞬间烟消云散! 铮—— 柳七五指紧握,手中的杀生刀在一阵剧烈的颤栗之后,竟是发出了刺耳的刀吟之声! 柳七双目一凛:“冤有头债有主,杀你全家的又不是我,都死了上百年了,还在这里跟我置什么气!” 话音刚落,苍白色的雾气瞬间从柳七身后浮现,随后涌向柳七的右臂,杀生刀上萦绕的灰白色气息似乎察觉到了危险,也同样顺着刀柄涌向柳七的五指。 但终究还是柳七的苍白色气息更胜一筹,灰白色的气息一触即溃,随后苍白色的杀意瞬间吞没了杀生刀。 柳七眼中似乎白芒掠过,双目微张的同时,原本盘旋于杀生刀上的苍白色气息瞬间四溢而出…… “不好!”相隔一条街外的房间里,红衣人发出了尖锐的爆鸣,随即身前一抹赤红色的气息浮现。 嗡嗡嗡…… 就在苍白色杀意和赤红色气息撞上的瞬间,令人耳膜欲裂的铮鸣声瞬间充斥着整个江岸。 而柳七也在此时猛地扭过头来,随着双眸骤然一凝,身前苍白色气息瞬间凝聚,顷刻间化作了一柄刀芒。 砰!砰!砰! 相隔一条街外,一抹浑身包裹着火光的身影破窗而出,随后犹如闪电般地朝着远处掠去。 但就在他踏上一间房顶,回头看了一眼已在百步之外的仓库依旧是毫无动静,于是心中一松,正欲回头继续逃离之时,突然双目猛地一颤,随后额头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汗渍。 他颤动的双眸微微下垂,赫然看见了脚下踩着的房顶已经化作了一片霜白。 嗡—— 随后他耳朵一动,猛然回头,放大的眼瞳之中赫然倒映出正在逼近的刀芒。 而仓库二楼房间内的柳七突然眉头一皱,沉凝的双眸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后自在她脚下延伸而出的苍白色气息迅速收敛。 就在最后一丝苍白之气彻底从脚下消失之后,柳七右手五指骤然松开,木刀顺势落地,发出了“哐”的一声轻响。 柳七右手垂至身侧的同时,皱着眉头扫了一眼掉在脚边的杀生刀,随后扭头看向了蜷缩成一团的磨刀老叟。 磨刀老叟的身躯已经停止了颤栗,一动不动好似死了一样,但柳七却能够感觉到其身上微弱的气息。 于是她当即冷声道:“隔壁楼里的那人,是不是黒狱王?” 磨刀老叟没有任何动静。 柳七见磨刀老叟不搭理自己,于是抬手对着太师椅上生死未知的柳二弹出一指气劲,气劲落在他肩头的瞬间,柳二“咕咚”一下从椅子上弹站了起来。 在一阵茫然地环顾四周之后,柳二终于看见了身前的柳七,正当他面露疑惑,准备开口之时,柳七留下一句“看好他”后,便从身后的窗户闪身而出。 柳二有些茫然地摸了摸挠头,随后扭头看见了地上蜷缩一团的磨刀老叟,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了一抹狞笑。 柳七此时来到了百步之外的屋顶上,正是刚刚红衣人停留的位置,她不紧不慢地环顾四周,随后低头看见了屋顶上皲裂的砖瓦。 柳七眸光微动,随即纵身从屋顶上一跃而下,落在了屋檐下的巷子里,就在她的脚边,赫然躺着一只断臂。 断臂应该是从齐肩的位置被斩断,柳七用脚尖踢了踢断臂,断臂滚动了一圈,露出了被白霜覆盖的断面伤口。 柳七见状双目微沉,随后默然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开了。 柳七这一次从楼梯回到了仓库二楼,当她推开门的时候,看见柳二正把磨刀老叟拖拽着放在了他刚刚坐着的太师椅上。 听到开门声,柳二警惕地侧目,看见是柳七后大松了一口气,随后咧着嘴笑道:“我就知道,他们伤不了你!” 柳七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柳二被自己一刀穿胸的画面,于是收敛了思绪,沉声问道:“你来江南干什么?” “哼哼!”柳二将磨刀老叟一把栽到了椅子上,随后冷哼两声,“你以为我想来这個是非之地,还不是黒狱王逼我来的!” 说罢瘫坐在太师椅上的磨刀老叟紧闭双眼一副装死的模样,柳二顿时满脸狞笑得龇了龇牙:“这群老不死的,总算是落在我手里了!” 突然柳二眉头一皱,转头望着柳七问道:“黒狱王呢,穿红衣服的那个老变态,你杀了他没有?” 柳七闻言当即摇了摇头,随后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杀生刀,沉吟片刻之后,缓步走上前去,弯腰将杀生刀重新捡起。 “老叟是不是做梦也没想到,杀生刀会是一柄连鸡都难以杀死的木刀。”柳七将杀生刀在手里转了一圈,随后沉声说道。 “伱……你为什么会知道?”磨刀老叟终于不装死了,他瘫坐在太师椅上像极了一滩烂泥,浑浊中的双眼透露着癫狂之色,直勾勾地盯着柳七。 “猜的。”柳七应声道。 磨刀老叟闻言脸上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 柳七双目盯着刀柄上潦草的“方衡”二字,缓声说道:“方恨留下的记录不多,但还是能从一些蛛丝马迹中窥得一二。” “当年天下大乱,方恨父亲死于战场,而后匪兵洗劫了方恨的家乡,导致了他母亲和弟弟妹妹的死亡。”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柳七放下了杀生刀,随后凝眸望着磨刀老叟接着说道,“如果方恨只是为了泄恨,也无需去争霸天下。” “所以我猜他当年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为了结束这世间的纷乱,还世人一个太平人间。” “以杀止戈,这才是狂刀真正的奥义。” 柳七默然垂首,低声嘀咕道:“也的确是够狂的。” 在此之前,柳七也曾想过方恨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也曾猜测过,方恨之所以会悟出杀意,纯粹是因为乱世战争繁多,他在战场之上杀人太多从而创出了狂刀。 现在看来,柳七还是太天真了。 方恨的以杀止戈,放在任何人眼中,都绝对是灭绝人性的疯子行径。 倒也无愧是他能领悟出同样灭绝人性,伤人又伤己的狂刀。 简单的说,方恨将世间的纷乱归结为具体的人的行为。 是军队直接引发了战乱,所以他屠杀了见到的所有军队,哪怕是最后三帝一狂逐鹿中原的时代,方恨的手下也没有任何成建制的军队。 是那些地方豪强层层盘剥导致了民不聊生,所以他每到一处,都会不问缘由将本地的富户官员屠戮一空。 至于那些本就身负罪行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下至小偷小摸,上至杀人越货的盗匪,方恨杀得人头滚滚! 在柳七看来,若不是最后与萧浪交战时方恨所说的话,单单是以他的所作所为,纯粹就是一台专为杀戮而生的机器。 当然这种简单而粗暴的方式似乎也并不是全无效果。 至少在当年方恨的治下,大部分普通百姓过着充满恐惧但却温饱和平的生活。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当年方恨治下的所有人,都是方恨的奴隶,只是方恨这个奴隶主非但不盘剥他们,反而只想看着他们每天过上吃饱喝足的日子。 方恨以杀戮为手段,还真给他营造出了一个不能细看的地上天国。 也难怪大齐立国之后,会有意地抹去与方恨有关的记载。 “噗!”磨刀老叟听完柳七所言仰头喷出了一口血雾,随后头一垂,当场断气! 柳七倒是全程淡然自若,但柳二看见磨刀老叟断气后是真的急了,他本来还准备要好好给磨刀老叟上手段呢! 现在人死了,他这满腔的愤怒找谁去宣泄! 柳七正欲转身离开,突然感觉到房间的角落里一股灼热且精纯的气息弥漫而出,她当即回头看去,发现角落里正堆着一团杂物,正是刚刚包裹在杀生刀外的那团不知道材质的杂物。 柳七眸光微动,旋即抬手对着角落五指微曲,只见堆成一团的杂物突然被狂风吹散,随后露出了一抹红芒。 嗖! 红芒被吸引到了柳七的掌心。 感受着掌心处传来的灼热,柳七眉梢微挑,于此同时一股淡青色气息自手上浮现。 “这是什么?”柳二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扭头看了过来,当他目光触及柳七掌心冒着红光的圆形物体时,顿时面露惊愕之色,开口问道。 柳七也同样在打量着手中之物,随后缓缓摇了摇头。 在她白皙的掌心里,赫然躺着一枚鸡蛋大小的球状物,通体散发着灼目的红光,而且柳七能够感觉到这珠子里面蕴含着惊人的能量。 …… “祝融珠!”一向云淡风轻笑看世间的周宓第一次在柳七表现的如此失态,她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随后直勾勾地盯着柳七手里冒着红光的球状物! 当柳七回来之后,想到家里还有周宓这个老古董在,于是便将那枚球状物拿了出来,看看她能否知晓其来历。 结果她还真的认识! “当年祝融宫的镇宫之宝,‘赤帝’拓跋雄死后落在了萧浪的手里,我记得萧浪明明将此珠和方恨的尸身一起下葬了……” 周宓话说一半突然意识到了身边还有柳七在场,于是赶紧捂住了嘴巴! 柳七目光幽幽地看着周宓,继而冷声道:“太后娘娘,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周宓头慢慢的朝另一边偏去,最后大概是是觉得柳七的目光实在太过于凛冽刺骨,于是回过头来望着柳七故作镇定地笑道:“我可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毕竟你也没问过我嘛!” 柳七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周宓被柳七看得背后有些发毛,最后只能无奈地叹道:“好吧,我都告诉你,当年方恨死后,因其杀意已深入骨髓且不受控制,即便是深埋地下也会导致方圆数里生灵灭绝,所以萧浪便想着将祝融珠与他一起下葬,借祝融珠来压制他尸骨之中的杀意……” “哎!”周宓话说一半,看着柳七拿出来的杀生刀,一双杏目瞬间瞪圆。 “杀生刀!你把方恨挖出来了!” ------------ 第108章 合谋 看来是磨刀老叟将方恨给挖出来了。 “啧啧啧……还真是方恨的刀。”周宓打量着柳七手里的木刀啧啧称奇道,“当年我本想借来看看,结果方恨这个毫无人性的东西理都不理我。” 或许这是周宓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忽视的滋味,所以哪怕已经过去了百年,她至今回想起来仍旧是有些忿忿不平。 柳七倒是丝毫不意外,倘若之前那些场景中的方恨就是历史上真正的方恨,那他已经很难被称之为人了。 就在柳七陷入沉思之时,一只手正悄悄地朝着杀生刀摸去。 眼看着就要摸到木制的刀身,周宓脸上已经浮现出得逞的微笑,结果“嗖”的一声,眼前的杀生刀已然消失不见。 周宓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随后抬眸看向了柳七,嘴巴一撅:“不就是一柄破木刀吗,还怕我摸坏了不成!” 周宓说话的间隙,柳七已经杀生刀收入了袖中,随后直视着周宓的双眼,语气沉沉地说道:“用你的脑袋瓜子好好想想,一柄木刀埋在地里上百年都没有腐烂,而且和这柄木刀埋在一起的,还有这个……” 柳七目光一扫另一只手掌心中静静躺着的祝融珠。 与先前不断散发着红芒的状态不同,此时的祝融珠似乎已经沉寂了下来,外表看起来就像是一颗漆黑的玻璃球。 周宓闻言明显愣了一下,随后似是有所醒悟,顿时眉梢轻挑,继而凝眸望着柳七沉声问道:“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随后她一双美眸上下打量着柳七,一边轻声开口道:“刚刚被祝融珠突然出现给吓了一跳,我都还没问你今日一战结果到底如何,不过……既然你找上了我,说明败的应该是江寄余,所以……江寄余死了?” 柳七直面着周宓质问的眼神,轻轻颔首:“想来用不了多久,消息应该就传来了!” 周宓双目陡然瞪圆:“你真的杀了江寄余!” 柳七秀眉微皱:“难不成你对这个结果很失望?” 周宓摇了摇头,随后轻声叹道:“我以为你会饶他一命。” 柳七闻言沉吟片刻,继而冷声道:“倘若我抱着这样的念头前去应战,现在葬身于江波之中就该是我。” 江寄余今日的表现其实是超乎柳七预料的。 现在看来,当初在皇宫时,纯粹是因为江寄余的顾忌太多,与柳七过的那几招,可能连他百分之一的实力都没有展现。 “哎……” 周宓轻轻摇着头长叹一声,随后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在抬眸看向柳七时,眼瞳猛地一缩。 “柳七,你……”周宓眼神中浮出慌乱之色。 柳七眸光微凝,旋即感觉到了脸上似有异动,于是伸手一摸,入手一片温热滑腻。 伴随着血腥味涌入鼻中,柳七将手放在了眼前,看见满手粘稠的鲜血,柳七脸色骤然一沉。 呼! 几乎是在瞬间,淡青色和苍白色的气息同时从柳七身上喷涌而出。 周宓也在同时感觉到了一股凌厉的气息扑面而来,登时脸色大变,连连朝后退去,直至背抵上了墙壁,退伍可退,她方才瞪大了双眼,一脸担忧地看向了柳七。 淡青色和苍白色的光芒交相闪烁,身处其中的柳七时隐时现,脸颊上浮现无数血痕密密麻麻犹如皲裂的土地一般。 就在周宓看见这一幕目露骇然之际,一阵青白闪烁之后,再度出现在周宓视线之中的柳七,脸颊却又是如以往一般雪白细腻看起来吹弹可破。 “死了两百年还不安息,真当我没脾气吗?”柳七突然眼神一冷,随后周身淡青色的光芒瞬间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苍白。 在柳七的体内,无数杀意汇聚而成的苍白洪流,在经络间肆意狂涌,似乎正在追杀着什么。 另一股灰白色的气息则是一路狂奔,最终在无数苍白的洪流之中找到了一丝突破口! 昂—— 灰白色的气息自柳七体内渗出的同时,不做丝毫停留的一溜烟地钻入了藏于袖中的那柄木刀之中,随即刀身轻轻晃动起来,发出了低沉的嗡鸣。 此时柳七的眼瞳几乎已经被染成了苍白之色,随着嗡鸣声响起,她眼瞳之中的苍白色迅速退去,顷刻间便恢复成了正常的瞳色。 笼罩在全身的苍白色的气息也随之消退,从中现身的柳七目光沉沉,直接从怀中掏出了一枚丹药喂入口中。 丹药入腹的瞬间,身上淡青色荧光若隐若现,柳七缓缓睁开眼睛。 “周姐姐!”屋外传来了柳十九略显焦急的呼喊。 柳七回头看去,正好看见柳十九提着刀跨过门槛,两人四目相对。 “你怎么回来了!”柳十九先是身体一僵愣在了原地,随后惊呼道。 “从江岸赶回来的?”柳七则是语气平静地问道。 柳十九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她才刚刚进府,就发现周宓住的院子里爆发出一股可怕的气息,所以才提着刀匆匆赶来,连柳七已经战胜江寄余的好消息都没得及告知府里的其他人。 柳七见十九表情仍旧有些懵,随即接着问道:“江寄余落败一事,告知了我爹娘他们没有?” 柳十九有些木然地摇了摇头。 柳七见状秀眉微蹙,旋即提高了嗓门喝道:“那还不赶紧去,愣着干什么!” 柳十九闻声下意识地转过身来,刚一抬脚似乎醒悟了过来,随后猛地回身,双唇数度张合,经过一番犹豫之后还是问出口来:“刚刚那股气息,是伱?” 柳七点了点头:“现在可以去了吧?” 柳十九眉头一皱,本想再问些什么,突然看见周宓正冲她挤眉弄眼使着眼神。 柳十九看出来了,周宓是在提醒她赶紧走,不要再多问了。 柳十九低着头沉吟片刻,最后毅然转过身,离开了房间。 直到听不见柳十九的脚步声后,周宓方才长长地松了口气,但当她余光无意间瞥见尚在房间里的柳七时,整个人瞬间身躯一凛,随后望着柳七小心翼翼地问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见周宓所问,柳七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随后默然不语地摇了摇头。 修为上的事,周宓现在已经帮不了她了,前面的路只能靠着她自己一步一步去摸索。 …… 总督府的会客大堂中,一片沉寂。 孙少云坐在堂下一侧的椅子上紧埋着头,周围凝固的气氛几乎令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堂上主位端坐着的正是江南总督孙霁云。 堂下,孙霁云的左手侧第一把椅子上,赫然坐着一個身穿道袍的女子,倘若柳七在此,一定能够认出此人正是当年在京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太乙门当代行走,乐清瑶。 乐清瑶的身边,堂下左侧第二把椅子上,瘫坐着一个年轻男子,他双眼无神,整个人窝在椅子上,好似一具佝偻的行尸走肉。 “咳咳!” 咳嗽声打破了沉寂的氛围。 孙霁云缓缓侧眸看向了堂下左手侧的第三把椅子上的人,随后沉声道:“陆家主,在座的没有别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 “呵呵呵……”陆九章闻言当即轻笑两声,随后目光一扫众人,笑呵呵地道:“我说各位,事情可能没有咱们想象的那么糟糕。” “就算黒狱王那批人没有如约杀死柳七,可江寄余死了呀!” “诸位,咱们一直担心的不就是江寄余和他的飞羽山庄吗?”陆九章一脸信心十足地说道,“现在江寄余一死,飞羽山庄虽还有几个好手,但就凭他们想要阻碍我们的大业,无异于以卵击石。” 孙霁云闻言眸光微沉,继而轻声说道:“陆家主言之有理,只可惜江寄余似乎早就料到了今日一战凶多吉少,现在飞羽山庄已是人去楼空。” “走了岂不是更好?”有人粗声粗气说道,“飞羽山庄之中的高手可不少,若是有他们横插一手,咱们现在还能在这里稳坐泰山?”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说话之人乃是堂下右侧第一把椅子上坐着的健硕汉子。 这汉子也算是柳七的老熟人,千锻坊为柳七打造刀鞘的铁匠,七重天离火一脉的传人,冯遥。 而在冯遥的身后,也站着一位柳七的熟人,栖霞派唯一的幸存者,蒋全。 “冯前辈说的不错。”一直保持沉默的乐清瑶终于开了口。 众人的目光瞬间汇聚在这个年轻的太乙门行走身上。 面对着众人的目光,乐清瑶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对着堂上的孙霁云微微颔首示意后,方才不慌不忙地说道:“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解决江北的长乐帮,只要长乐帮盘踞江北,就算我们能够控制整个江南,最后也只能在这一隅之地做困兽之斗。” “长乐帮啊……”陆九章面露难色,“别看沈帮主平日里一副弱不禁风的文人模样,但他可是个狠角色!” “陆家主莫不是怕了?”冯遥听陆九章所言,不禁冷哼一声,随后一脸不屑地嘲讽道,“也是,连江寄余这个杀兄仇人都能共处一城十几年,陆家主的忍辱负重的本事可见不一般啊!” 陆九章闻言脸色一变,随后起身指着冯遥骂道:“姓冯的,别光在这里大放厥词,你那同族不是被沈霖杀了吗,有本事你去找长乐帮报仇啊!” 冯遥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再多言。 “好了!”最后还是孙霁云出言道,“现在大家同处一条船,没必要这些细枝末节上计较太多。” “冯大师。”孙霁云望着冯遥语重心长地劝道,“我知道你与长乐帮之间有着血海深仇,但为了大局着想,现在还不是与长乐帮撕破脸皮的时候。” 说罢,孙霁云拿出了一封信,目光缓缓自堂下众人身上掠过,继而正色道:“这封信是请青城派的姜掌门托长乐帮的罗护法带来的。” 听孙霁云提到了姜玄云的名字,堂下众人无不面露凝重,目光汇聚在了孙霁云手中的那封薄薄的信件上。 看见众人表情之后,孙霁云暗松一口气,随后沉声道:“姜掌门以身担保,长乐帮的沈帮主绝非覆天中人!” “不可能!”不等孙霁云话音落地,冯遥腾地站起,怒声道,“他若不是覆天中人,为何要杀流云?” 孙霁云眸光一凝:“这正是我要说的,冯大师,流云真人只怕早就与覆天暗中勾结了!” 冯遥眼神一颤,不断摇着头的同时,口中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道冰冷的声音,随后头戴金色铜钱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入大堂。 只见其站定之后,面具之下那双毫无感情的双眸一扫众人,继而用不屑地语气说道:“倘若在座的诸位知晓覆天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你们也会和流云一样,不顾一切地加入到覆天之中!” 陆九章眼睛死死盯着男人脸上的金色铜钱面具,片刻之后皱眉道:“金山银海庄的人?” “不错!”金钱使微微昂首,语气傲然地回道,“吾乃金山银海庄金钱使。” 冯遥则是似乎已经从刚刚失魂落魄的状态中走了出来,他同样紧盯着金钱使,一脸警惕地说道:“你不是上次与我见面的那人?” “那是自然!”金钱使应声回道,“难道普天之下会只有一枚铜板吗?” “行了,别再废话了!”陆九章不耐地说道,“赶紧说说,这个覆天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竟能引得这么多人投身其中!” 金钱使扭头看向了陆九章,语气肃然地说道:“我已说过了,你们知道覆天的真正目的后,也一定会投身其中的,所以……陆家主,还是不要问得为好!” …… 而此时的长乐街上,罗玉颜隔着一条街上,看着眼前紧闭的府门,陷入了犹豫之中。 “姜玄云这个挨千刀的臭牛鼻子,让谁来不好,非得让老子来送这个信!”罗玉颜突然破口大骂起来,好在是长乐街上并没有什么行人。 隔空将姜玄云骂了一顿后,罗玉颜似乎消了气,她抬眸望着街对面的府邸,嘴角一撇,随后大步走了过去。 ------------ 第109章 承诺 徐永元,徐永定和陶氏,都在前院的会客大堂中焦急地等待着外面的消息传来。 所以当柳十九在门口出现时,大堂内的众人纷纷站起,数双激动的目光瞬间落在了她的身上。 而当柳十九将柳七得胜并且已经平安回府的消息告知众人后,大家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了下来。 尤其是陶氏在得知柳七安然无恙后,更是身躯一软朝后倒去,好在是身旁的徐永定及时伸手搀扶了一把,才没有让妻子瘫倒在地。 “芳芙既然已经得胜归来,为何不自己来向我们报平安。”陶氏心中仍旧有些忐忑不安,随即望着柳十九柔声问道,“她是不是受伤了?” 受伤? 柳十九回想起刚刚柳七对自己颐指气使的模样,嘴角微微扯动,没好气地回道:“她好着呢!” 陶氏闻言轻轻抚着心口松了一口气,大致是因为心中太过于担心柳七的状况,所以柳十九言语之中饱含的怨气,陶氏倒是没有听出来。 相较于因柳七平安无事归来而激动欣喜的徐永定和陶氏夫妻俩,徐永元现在则表现的十分沉着冷静,他目光掠过徐永定夫妻俩,随后望着柳十九沉声问道:“十九姑娘,你可是亲眼看见了,江庄主死于芳芙之手?” 柳十九听见徐永元所问,不禁挪动目光朝其看去,而后皱眉道:“徐大伯是在怀疑十九的眼睛吗,在场的近千名江湖人士可都是亲眼看见,江寄余被柳七一刀斩落,随后尸首沉江中,这难道还能有假?” 徐永元听出了十九语气中的不耐,随即赶紧摇了摇头,面露苦笑:“十九姑娘不要误会,我并非怀疑姑娘您的眼力,只是江庄主的地位名望太……” “哎——” 徐永元话未说完,便垂首摇头长叹一气。 柳七与江寄余一战,徐永元当然是由衷地希望侄女能够获胜,只是他预想中的结局应该是两人以武会友,即便江寄余落败,可他也不该死啊! 思及至此,徐永元眼神一凝,收敛脑中万千愁绪之后,抬眸望着柳十九,正色道:“芳芙她现在是否方便,我想见见她?” 人死不能复生,既然江寄余死于柳七之手已成定局,徐永元再怎么追悔莫及也没有用,他不禁想起此前柳七曾多次说过,徐家认回她是祸非福,现在看来当真是一语成谶,只是徐家还有重新选择的机会吗? 徐永元还没来得及去见柳七,突然门房传来消息,说是外面有个凶巴巴的女人闯了进来,并且扬言要见柳七! 听到有人闯门,而且还是冲着芳芙来的,徐永元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心想着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条消息,江寄余最得意的弟子,不就是一位女子吗? 好在徐永元还是很快冷静下来,他一面拜托柳十九去将柳七请来,一面让人去将那闯门的女子请来大堂。 罗玉颜很快便来到了大堂前的台阶之上,只是正欲抬脚走上去的时候,罗玉颜突然又犹豫了一下,随后收回了脚原地站定,微微昂首看了一眼前方大堂敞开的屋门,又挪动眼瞳悄悄环顾四方,直至确认周遭并无异样,两侧都十分宽敞后,方才缓步走上了台阶。 进了大堂之后,罗玉颜目光一扫堂内三人,并未看见记忆中的那人,心中暗松一口气的同时,脸色顿时一沉,目光睥睨地再度从三人脸上一掠而过:“你们是谁?柳七人呢?” 还是徐永元见多识广,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认出了来人的身份,当即主动上前拱手迎道:“原来是长乐帮的罗护法,在下六扇门南衙捕头徐永元,不知罗护法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六扇门,徐永元?”罗玉颜眉头一皱,随后摇头道,“没听说过,我是来找柳七的。” 徐永元也知晓这位江湖中有名的母老虎的脾性,于是笑呵呵地回道:“这么说来,罗护法是来找在下的侄女芳芙的。” “哦!”罗玉颜这才想起来,恍然大悟道,“之前是听姓沈的说过,柳七本名姓徐,是哪个小地方来着的的人士……” 看着罗玉颜皱眉回想的模样,徐永元当即出言提醒道:“在下一家皆是清江府人士。” “清江徐家,就是了!”罗玉颜目光一凝,旋即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徐永元,而后冷哼道,“你们姓徐的还真是祖坟冒了青烟,白捡个绝顶高手!” “罗护法远道而来,可是想再与柳七较量一番?” 听到身后传来了熟悉且清冷的声音,罗玉颜眼瞳身躯皆是一凛,随后目光缓缓挪动,用余光小心翼翼地朝着身后瞥去。 柳七闲庭阔步地跨过门槛步入大堂,径直来到了陶氏和徐永定的身边。 陶氏眼看着柳七走近,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伸出手挽住了柳七的胳膊,随后仔仔细细地将其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发现并无外伤后,当即如释重负地一笑,随后轻轻地抚了抚女儿垂至背后的一头青丝。 看见陶氏眼中的担忧敛去之后,柳七方才转过身来,直面向宛若雕塑一般挺直了腰杆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的罗玉颜。 “柳七,我是来送信的!”看见柳七的那张脸,不好的记忆瞬间浮现在罗玉颜的脑海中,她赶紧开口说道,语气十分急促。 “送信?”柳七闻言一挑眉,随即轻声问道,“替谁送信?” 罗玉颜赶紧从袖中拿出了一封薄薄的信件,随手朝着柳七所在的方位掷去。 柳七见状默然抬手,那封信件赫然被她捏在了双指之间,随后缓缓拿至眼前,信封之上空空如也,既无收信人的名字,也无落款。 柳七随即抬眸,凛冽地目光朝着罗玉颜扫去。 罗玉颜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而后连忙开口道:“青城派的姜玄云让我带给你的,我一路上跑死了三匹马,鞋也磨破了两双,才赶到今日送达的!” 说着罗玉颜眸光一转,小声问道:“今天不是你与江寄余交手的日子吗?” 随后她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继续说道:“都这个点了,你竟然还在府里,莫非……” “江寄余已死,你若是有什么话要和他说,恐怕已经晚了。”柳七拆开信封,边阅览着信上的内容,边轻声说道。 罗玉颜闻言眼瞳猛地一缩,垂于身侧的双手也瞬间蜷缩成拳,充斥着愕然的双目直勾勾地盯着正低头看信的柳七,眼底异芒闪烁。 她真的杀了江寄余! 那可是连姓沈的都要忌惮的绝顶高手啊! 罗玉颜心中此时除了深深的震惊之外,更多的还是担心现在自己的处境。 她之前可是与柳七闹过不愉快的! 想到这里,罗玉颜在心里又将姜玄云狠狠骂了一顿,这個老东西为什么非要她来送这封信,这不是让自己自投罗网嘛! 而柳七渐渐沉凝的面色,更让罗玉颜心中一阵忐忑。 柳七将信上的内容看完之后,抬眸看着罗玉颜沉声说道:“信中说沈家老爷子就在青城山修养,你下山之前有没有见过他?” “伱说的是沈庄?”罗玉颜应声反问道。 柳七微微颔首。 罗玉颜摇了摇头:“听姜掌门提过,说沈庄的伤势非常严重,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至于能否醒过来就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柳七闻言默默地将手里的信件捏进了掌心,随后双手负于身后。 这封信虽说出自姜玄云之手,但信中内容却是来自于沈庄。 沈庄在信中只提到了一件事,那就是问柳七是否还记得当年在京城时对他许下的承诺。 柳七当然记得! 沈庄之子,沈良夫妇于十几年前惨死,凶手至今不得而知,沈盈乃是沈庄亲手从其儿媳腹中取出来的遗腹女。 为了寻找爱子身死的真相,也为了给沈盈治病,沈庄不惜一切最终和大儿子沈从孝闹翻,被逐出了沈家,带着沈盈流落江湖。 柳七当年为了从沈庄手中谋得突破顶尖的灵药,向他许下承诺,若是有朝一日沈良之死真相大白,无论凶手是谁,她都会以手中刀为其争得一个公道! 距离沈良横死,已经过去了十三年。 凶手终于出现了! …… 京城,皇城之下的地宫。 萧奇峰身穿黑色蟒袍,站在地宫那扇巍峨的青铜大门前,脸色平静看不出情绪上的变化。 挲挲…… 伴随着细微的响动,萧奇峰身侧突然一团血雾浮现,血雾翻涌滚动间凝聚出一道人形。 滋—— 血雾骤然消退,一个身形修长黑衣蒙面的男子赫然浮现。 看着萧奇峰一动不动,黑衣男子露在外面的双目闪过了一抹嘲讽,随即开口道:“这扇门,周威扬看了几十年都没能看明白,要我说你们肯定是被骗了,天底下哪有什么通天之门,所谓的长生不老得道成仙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萧奇峰依旧是面无波折地望着身前的青铜大门。 见萧奇峰不搭理自己,黑衣男子眼中闪过愠色,继而怒声道:“萧奇峰,金山银海庄和空桑仙舫的人可是在江南现身了,你这皇位若是想坐得安稳,恐怕得小心了!” “皇位?”萧奇峰终于开了口,“谁若是想要,拿去便是!” “当真?”黑衣男子闻言眼中顿时露出惊喜之色! 萧奇峰缓缓转过头来,双目之中沉凝似水,直视黑衣男子的眼睛,肃声道:“龙袍和圣旨都在宫里,你若是想要自己出去写一封禅位圣旨就是了。” 黑衣男子双目瞪圆:“萧奇峰,我记得你从来不诓人的!” 萧奇峰已然转过头去,不再言语。 黑衣男子眼中的欣喜瞬间化作忿忿不平:“我就知道你不可能舍得这皇位,龙袍和圣旨有个屁用,没有玉玺,圣旨就是一张白纸!” “玉玺不在我手里。”萧奇峰忽然出声道。 黑衣男子惊道:“玉玺不在你手里,怎么可能,你登基这几个月难不成一道圣旨都没有下发?” 萧奇峰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回过头去看着青铜大门。 看着萧奇峰这幅不咸不淡的模样,黑衣男子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打不过,他早就上去…… 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胸中的怒火后,黑衣男子目光沉沉地说道:“孙霁云在江南的那些小动作,你到底作何打算,江南一省的赋税可就占了大齐全部赋税的三成,而且一旦江南有变,整个南六省恐怕都难以独善其身,到时候丢的可就是半壁江山啊!” 说着,黑衣男子的语气逐渐阴阳起来:“当年若不是靠着你萧奇峰的威名,孙家说不定就被周威扬给灭了,现在看来这孙家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狼!” “天下万物生灵,养不熟的只有人。”萧奇峰眸光微抬,随即轻声开口道。 “呵呵呵……”黑衣男子突然笑道,“我还以为你萧奇峰不会生气呢,看来孙霁云这一刀算是扎在你心窝子上了!” “那你呢?”萧奇峰扭过头,双目直视着黑衣男子,沉声问道,“你的这柄刀,又打算插在我身上何处,我的……王兄!” “住嘴!”黑衣男子尖锐的嗓音撕破了地宫的宁静,随后他双目充斥着猩红,咬牙切齿道,“萧奇峰,别忘了,我沦落至今日这般境地,全是拜你和周威扬所赐,当年若非周威扬出手阻止,萧文淮那个贱种早就被我给杀了,这皇位你又何必苦等二十年!” “威扬说的没错,这把椅子才是世上无解的毒药。”萧奇峰回首背对着黑衣男子,慢条斯理地说道,“王兄,别忘了我们身上流淌着的本就不是萧家的血。” “呵呵!”黑衣男子冷笑道,“自大齐开国后,历任皇帝之中哪一位身上流着萧浪的血了?” “嗤嗤……”黑衣男子诡谲地低笑两声,“也是,萧浪一个女子,就算留下了血脉也不该姓萧了。” “王兄,看来这些年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萧奇峰摇头长叹道,“从古至今决定权柄归属的,从来就不是性别与血脉。” 他缓缓转身,望着笑容渐渐僵住的黑衣男子,凛然之气自身后凝聚:“没有玉玺又如何,写着我萧奇峰名字的圣旨,难道……有人敢违背吗?” ------------ 第110章 小天地 “那个……”罗玉颜有些不自在地问道,“信你也看了,我可以走了吗?” 柳七闻言眸光微动,旋即轻声开口道:“罗护法远道而来,连茶都不喝上一杯吗?” 然后不等罗玉颜开口,柳七接着说道:“今日一战我略有所悟,罗护法若是无事,不妨暂留几日,柳七正好向你讨教一二。” 罗玉颜双目瞬间瞪圆,深吸一口气后缓缓道:“我可以……拒绝吗?” 柳七眉梢轻挑:“当然可以。” 罗玉颜将信将疑地挪动着身躯慢慢转过去,同时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柳七,见其盈盈而立并无出手的举动,于是强压着心中的疑虑,说道:“那我……就走了哦。” 柳七秀眉紧皱,颇为无语地看着已经半边身子转过去的罗玉颜,有些搞不懂她在干什么。 你走就走呗,还回头问什么。 但柳七马上想到,这罗玉颜该不会是在担心自己会出手将她留下吧? 随即柳七挪动目光扫向罗玉颜的双瞳,果然在其眼底看见了明显的警惕,旋即摇了摇头,轻声道:“罗护法无须多虑,我柳七又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鬼,况且你我的过节已了,刚才请你留下,是真心想向你讨教。” 鬼才信! 罗玉颜嘴角微微扯动:“我武功低微,就不在阁下面前献丑了。” 你连江寄余都宰了,杀我不跟杀鸡一样! 罗玉颜虽然平日自恃武功高强对外嚣张蛮横,即便是在沈霖面前也不例外,但她心里清楚沈霖之所以能够容忍她,一来是看在自己师傅的面子上,二来也是因为自己越是跋扈,对他帮主之位的威胁也就越低! 罗玉颜也算是成名几十年的高手了,岂能不知道顶尖和绝顶之间的差距,所以当得知柳七踏入绝顶之后,她便已经知道二人不在同一层次了,自然今日在柳七的面前表现的也不像以往那般嚣张。 事实上,柳七恐怕也不会想到这么简单的道理,反倒是罗玉颜一介女流领悟得最深! 柳七微微颔首:“既然罗护法不愿多留,那柳七就不送了。” “不用,不用!”罗玉颜连连摇头,“我自己走就是了!” 说罢,便迈步步伐一阵风似的走出了大堂门外。 柳七看着门外罗玉颜略显仓皇的背影逐渐消失,随后转过身来对着大伯徐永元问道:“这几日大伯就不必去六扇门点卯了,父亲也是,就留在家中休息几日,我想用不了多久,城中的局势应该就会明朗。” 徐永元闻言诧异道:“芳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今日不就是你与江寄余决战吗?” 柳七沉声道:“如果我没猜错,孙霁云应该反了。” “什么!”徐永元和徐永定同时惊呼出声! 事实上当柳七得知孙霁云借她与江寄余决战的缘由调动其他地方的军队进驻江南时,就隐隐猜到了孙霁云可能对朝廷生了异心。 只是柳七想不通,孙霁云为何会生出异心,他可是由萧奇峰一手提拔的,当年若无东海王的庇护,孙霁云和他背后的孙家岂能在破武令之下保得周全。 况且,江南虽说富庶,但乃是易攻难守的四战之地,仅以江南一隅之地妄图颠覆天下,简直是痴人做梦。 柳七虽对争霸天下不感兴趣,但也知道除非是在王朝末年或是皇帝操作太过于逆天,否则地方绝对造不了中央的反。 而且,现在皇位之上坐着的可是萧奇峰啊! 此前在皇宫中柳七曾正面领教过萧奇峰的武功,当时的萧奇峰只是以沧海横流的意境困住了柳七几息的时间,他甚至连刀都没有出,所以一直以来柳七只知道萧奇峰的武功修为深不可测,但具体强到了何种地步她也只是一知半解。 绝顶之上的境界只能靠柳七自行领悟,并无人可以教她,每个人所修的武道不同,即便同为绝顶也难相互指导。 今日与江寄余一战,也算是证实了柳七之前的猜测,若是单纯的真气比拼,两个绝顶之间的差距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真正导致柳七能够胜过江寄余的是,乃是真气之外的杀意以及月牙。 月牙的存在导致了江寄余压箱底的绝招鸩羽千织对柳七可以说完全无效,那些鸩羽上的剧毒都化作了月牙中的能量,反哺了柳七本身。 而柳七杀意,江寄余却是毫无应对的办法。 所以柳七对于绝顶高手大致有了一个区分。 首先踏入绝顶最基本的条件就是将自身真气凝练到无限逼近天地元气的至纯之境,拥有了至纯真气之后,面对绝顶之下的对手,仅以真气的质量便可以轻松碾压,这一层次的绝顶高手虽然已傲立于武道之巅,但在绝顶之中也只是垫底的存在。 再往上就是如江寄余一般,拥有一些可以无视罡气的手段,他的鸩羽千织只是对柳七无用,并不代表对其他的绝顶高手无用,因为绝顶高手也只是肉体凡胎,鸩羽之毒能够浸染真气,对于习武之人无疑是致命的毒药,哪怕是绝顶高手中了此毒,虽不至于马上失去性命,但也会大大的影响战力。 再往上就是如柳七这样领悟了一种意境的存在。 但是不代表每一個领悟了意境的人,都能轻松胜过江寄余这种没有领悟意境的绝顶高手。 正如柳七在面对鸩羽千织时对江寄余所说的“伱还是相信了鹤羽神针”,当他将战胜柳七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鹤羽神针上时,江寄余的死便已经注定了。 “萧奇峰,他应该和方恨一样,修为覆盖之处自成一片天地。”柳七回想起她激活杀生刀时的情形,凡是被霜白色气息所覆盖的地方,她能够清晰地感应到上面的一切,仿佛自己就是此方天地的主宰。 只可惜当柳七对那位红衣神秘人动了杀心之后,杀生刀便对柳七生出了抗拒,也因此导致霜白的领悟收缩,导致了那位红衣神秘人在断去一臂后逃走了。 柳七将这种以意境和真气融合勾结的领域称之为小天地,在小天地之内一切生杀予夺皆由己随心所欲,这应该就是江湖中人心心念的大宗师之境,也是绝顶之中最为至高无上的存在! 柳七毫不怀疑,倘若今日面对的毫不留手的萧奇峰,自己恐怕连一个照面都支撑不住! 想到这里,柳七有些自嘲地咧了咧嘴。 都说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这么看来绝顶之间的差距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和父母寒暄了一阵后,柳七又来到了周宓的院子。 姜玄云在信中提到了一些事,柳七得去向周宓问个清楚,恐怕没有人会比这个活了两百岁的老女人,对大齐了解的更深了。 …… 周宓和柳十九坐在桌前,正在有说有笑地吃着点心。 柳七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还未站定便开口问道:“萧奇峰不是萧氏子弟?” 周宓正将一块精致的点心放入嘴中,突然听见柳七走进来当头发问,于是也顾不得去咀嚼,鼓着腮帮子回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柳七来到桌前,扫了一眼桌上的点心,随即落座之后顺手拿了一块,然后在放入嘴前沉声说道:“有人打算拿萧奇峰的出身做文章,借机生事。” 周宓秀眉微皱:“这年头还有敢造萧奇峰的反?” 柳七应声道:“你就这么确定萧奇峰是心甘情愿坐在那把龙椅上的?” “他当然不愿意了。”周宓轻声笑道,“若是他对皇位有兴趣,当年也不至于让萧文淮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登基。” 柳七闻言眸光微敛,与她料想的一样,萧奇峰根本不是个贪恋世俗权力的人。 柳七是亲自感受过沧海横流的,意境之中那种广袤无际的景象,以及浪涛之中摧山搅海的力量,都不会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能够营造出来的。 真正贪恋世俗权柄的人,对于人自身的强大是无法想象和理解的。 假如真如姜玄云信中所言,萧奇峰并非萧氏子弟,而他又是一个不贪恋权柄的人,在事情闹大之后,萧奇峰极有可能主动退位,毕竟于他而言就算失去了皇帝的身份,他还是天下双绝之一,无人敢直视其锋芒的萧奇峰。 这样一来,看起来必然不可能成功的造反,似乎也有了那么一点说法。 周宓似乎也很快想通了这其中的道理,旋即轻声笑道:“看来背后主使这件事的人,对萧奇峰很了解啊!” “不光是萧奇峰。”柳七轻声说道,“幕后主使貌似对萧氏一族也很了解,话说当年萧浪连一子半女都没有留下吗,就算她是女子,找人生个一儿半女的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 “这我怎么知道?”周宓一脸无辜地说道,“反正当年我被人扔入九幽寒脉之中时,萧浪还是孑然一身,她性格比你还要冷僻,平日里除了我之外,她对外都是以男装示人,就连一直跟随她的心腹,都不知道她真实的性别。” “那大齐后面的几任皇帝难不成都不是萧浪的后裔?”柳七问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周宓摇了摇头,无奈叹道,“照史书记载,萧浪是因常年征战留下的暗伤突然爆发而亡,但这个说法恐怕……” “暗伤?”柳七嗤之以鼻,“我倒想知道什么暗伤能让一个绝顶高手突然暴毙!” 根据方恨在杀生刀中残留的记忆,萧浪的修为肯定也是达到了意境和真气完美融合的小天地之境,这种级别的高手无论是肉身亦或是意识都几乎是完美到无懈可击的,怎么可能会留下难以察觉的暗伤。 “所以我当年让威扬找人去挖了她的陵寝看看。”周宓朱唇轻抿,无奈叹道,“只可惜威扬说什么也不同意,他一向以萧氏血脉为豪,临死前也惦记着天下安危。” “这也是我好奇的地方。”柳七沉声问道,“如果周威扬真如你所言如此心怀天下,他绝对领悟不了沧海横流,可为什么他会在萧奇峰和姜玄云之上?” 周宓听闻柳七所问不禁嫣然一笑,随后眸光微动,越过柳七看向了门外,继而朱唇微微张合:“小柳七啊,难道这锦绣山河,万家灯火,芸芸众生的苦笑哀乐你就真的视而不见吗?” 柳七沉默片刻,旋即凝眸直视着周宓的双眼,正色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纵使看见又能如何,生老病死本就是他们的宿命,我要追寻的是武道的极致,是永恒不可磨灭的天道。” 周宓眼中似乎有黯然之色闪过,继而浅笑道:“圣人不死,天下难安,你们这些人苦苦追寻天道,最终承受一切代价的都是这些可怜的百姓。” 柳七眸光微凝,旋即双唇轻启:“人终归是要死的。” 周宓眼中笑意渐渐消退,她紧紧盯着柳七毫无波澜的双眸良久,随后缓缓道:“我算是明白了,为何会是你领悟了杀意,但是你的道和方恨截然相反。” 柳七慢条斯理地说道:“以杀止戈不过是痴人做梦罢了,只要这世上仍有两个以上的人存在,那他们之间就会有分歧,有分歧就会有争斗,自相残杀这是潜藏于人性之中的本能,除非了杀了所有人,否则将会一直持续到世界毁灭的那一天。” 周宓摆了摆手:“算了,我对你们的这些武道感悟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只想每天吃吃喝喝开开心心直到生命尽头,才不负来此世上走一遭!” “所以你到底作何打算,难不成你打算和那些人联手来对付萧奇峰?”周宓接着问道。 柳七摇了摇头:“萧奇峰退位与否不关我的事,可我与他的三年之约还在,我可不想到时候的局面和今日之前的江寄余一样,还要让我出手帮他解决后患。” 周宓笑了:“这你不必担心,萧奇峰不会有后患的。” 柳七:“但愿如此。” “你接下来作何打算?”周宓轻声问道,“江寄余已败于你手,接下来你又想找谁挑战?” 柳七眼底精芒闪烁:“挑战之事不急,我得先去履行一个对老朋友的承诺。” ------------ 第111章 出剑 在江寄余身陨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之后。 长乐街就此成为了江南人眼中的禁地,原本住在长乐街上的乡绅富豪,连府里的贵重物品都来不及收拾,带着府里老小短短两日内便仓皇搬走。 身为现如今徐家在江南的女主人,陶氏对邻里的这些行径表达出严重的不满。 陶氏气冲冲地走进府来,当看见迎来的徐永定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开口抱怨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自打我们住进长乐街后,该有的礼数也都有了,现在明明是我们芳芙堂堂正正赢下了比试,这些人反倒是一副对咱们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徐永定闻言,笑着安慰道:“夫人别生气了,这些人多不是武林中人,自然也难以理解江湖上的行事风格,趋利避害也是人之常情,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了。” 其实江寄余被柳七所杀虽说在武林上引起了滔天巨浪,但武林中人震惊的是柳七竟然能够杀掉江寄余,而非这件事本身的对错与否。 毕竟柳七早已对江寄余发出了战书,交手过程中也没有外人介入,虽说最后杀死江寄余的行为在江湖人眼中依然过于狠辣,但若要深究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柳七堂堂正正的约战,江寄余也是堂堂正正的应战,江寄余死于柳七之手,只能怪他自己技不如人。 当然,飞羽山庄若要因此对柳七进行报复,江湖上同样也不会有什么非议,甚至还会对此行为大加赞赏。 快意恩仇,向来为武林人士所津津乐道。 所以,现在的压力来到了飞羽山庄这边,几乎所有江湖中人都在等着飞羽山庄下一步的动作。 但大家也都清楚,飞羽山庄之所以能够在短短数十载的时间从江南的一方豪强一跃成为武林巨擘之一,仰赖无非就是江寄余这位绝顶高手。 历史上似飞羽山庄这样昙花一现的门派并不在少数,而随着引领门派崛起的绝顶高手逝去之后,这些门派大多也会如同流星一般迅速坠落,甚至还会招致灭门之灾。 似少林,青城这样经久不衰的门派,终归还是寥寥无几。 后院一间幽静的院子。 屋内的软榻之上,柳七盘膝而坐,在她的双膝之上赫然横放着一柄木刀。 正是杀生刀。 柳七周身萦绕着若隐若现的苍白气息,而横置于膝上的杀生刀也时不时微微颤栗,刀身上白芒转瞬即逝。 柳七紧闭的眼睑微动,萦绕于周身的苍白气息肉眼可见的凝实了几分。 铮—— 柳七倏地睁开双眸,嗡鸣声瞬间回荡于房间之内,苍白色的气息从柳七座下扩散而出,眨眼间便已覆盖了房间内大半的地面。 柳七眉头微皱,旋即缓缓侧眸看向了桌上的花瓶,花瓶是今日一早陶氏派人送来的,里面插着一束新鲜的桂花。 随着苍白色的气息漫延至桌面,原本繁盛馥郁的桂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的枯萎凋零,随后化作一团黑漆漆的粉末散落在桌面之上。 柳七见状眼眸微凝,正在继续往四面八方漫延的苍白色气息瞬间收敛。 待到周身气息彻底敛于体内之后,柳七从软榻上站起,随后垂眸看向了手里的杀生刀。 看来自己离方恨和萧奇峰的境界还有一段路要走。 柳七收敛了眼中的神色,旋即手臂轻轻一抖,只听得“咻”的一声,杀生刀便从手中脱出,随后稳稳地落在了柜台之上的刀架上。 杀生刀只是一柄木刀而已,是方恨赋予了它屠戮万物生灵的力量。 根据柳七对杀生刀的研究,她推测杀生刀之所以能够在杀意的加持下展开小天地领域,多半是因为方恨仍有意识残留于上。 只是杀生刀并不是柳七的刀,方恨的道也不是柳七的道。 柳七可以借助杀生刀上残留的意识来感悟绝顶之上的玄妙,但绝不会因此自毁根基,改修方恨杀意藏身,以杀止戈的道。 究其原因,柳七对此方世界的一切,并无方恨那般深的执念。 “杀意藏身……该如何藏呢。”柳七眉头深深皱起,虽然她不打算走方恨的道,但不代表她不能借鉴一二。 正当柳七苦思冥想之际,耳中传来了一阵细微的破风声,正在从空中靠近院子。 柳七当即收敛思绪,随即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嗖!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了庭院的中央。 柳七看都无需看一眼,阖府上下喜欢用这种方式出没的唯有楚星白一人。 楚星白看见走出房间的柳七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抬头看了看天空,继而小声嘟囔道:“真是见了鬼了,难不成绝顶高手都有千里眼和顺风耳吗!” “你知道就好,下次记得走门。”柳七的声音传来。 楚星白身躯一凛,随后赶紧站直,“嘿嘿”干笑了两声,随后扯着嗓子朗声道:“飞羽山庄的人已经乘船连夜南下,看样子是打算出海,不过……他们后面似乎跟了尾巴。” “是江南总督府的人?”柳七沉声问道。 “不是,”楚星白摇了摇头,“我瞧那些人领头的带着一个样式奇特的面具,就像是一枚铜钱,估计是金山银海庄的人。” 柳七闻言沉吟片刻,继而轻声问道:“方青鸾呢,她还在江上打捞江寄余的尸身吗?” 楚星白微微颔首,肃声道:“回来的时候我还特意去看了一眼,这徒弟当的可真是……啧啧啧,没话说,两天两夜不休不眠,听说她已经放出风去,只要能将江寄余的尸身捞出来,赏银十万两!” 柳七摇了摇头:“人死道消,一具残骸又有何用。” 楚星白有些惊讶地看了柳七一眼,随后语重心长地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况且这还是她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 柳七显然难以认同这种说法:“若真心中想着江寄余,此时她就该与同门在一起,而非在江上为了一具遗骸浪费时间。” “其实……”楚星白犹豫半晌,还是小声开口问道,“你与江寄余并无深仇大恨,似乎没必要对他痛下杀手?” 柳七凝眸自楚星白身上一扫而过,旋即语气淡然地说道:“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若对他不动杀心,此战败的就是我!” “哦!”楚星白作恍然大悟状,“我明白了,你根本无法完全自如掌控自己的杀意,所以面对江寄余时,只能抱着必杀的念头,但凡有一丝的犹豫,都会败在他的手里?” 柳七闻言双目微眯,盯着楚星白的眼睛:“看不出来,楚大盗圣还有这样的见解。” “那是当然。”楚星白傲然道,“我楚星白是什么人,倘若我一心投入在武道之上,说不定现在就不是盗圣而是盗尊了!” “是嘛~” “楚大盗圣,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祸从口出啊!”柳七眸光如利刃一般瞬间穿透了楚星白的身躯。 楚星白心中一凛,旋即感觉心口一凉,随后抬眸看见了柳七凛冽的双目,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一时得意说错了话,于是神色慌张地连退两步。 “柳七,我可没其他的意思!”楚星白有些心虚地解释道,“你是了解我的,我楚星白这辈子就喜欢小偷小摸,对什么天尊双绝的根本没有兴趣!” 柳七懒得和这个人多费口舌,迈步走上了门前的台阶,径直从他身边穿了过去。 楚星白赶紧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前,发现并没有利刃透胸而出的情形后,不由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随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扭头望着自己走至院门口的柳七问道:“你去干什么?” 回答他的只有柳七在门口默然消失的背影。 …… 江心,一艘破旧的乌篷船上。 方青鸾半蹲在船头,一双美眸之中遍布着血丝,她死死盯着波涛翻滚的江面,似是想越过数十丈的江水,看清江底的一切。 “姑娘,已经两天两夜了。”身后走出一名光着膀子的汉子,一脸愁容地说道,“每年这江里的龙王爷不知道要收多少人去,能够找回来的寥寥无几,咱们这样下去无异于是大海捞针啊!” “闭嘴!”方青鸾脸色一沉,呵斥道,“张老大,你也是个老江湖了,收钱办事的规矩难不成都忘了!” 被唤作张老大的汉子闻言一咬牙:“要不然,这钱咱不要了,退给……” 苍—— 剑出鞘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张老大瞪圆了双眼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豆大汗珠从他的鬓角接连滑落。 “方……方女侠。”张老大的舌头好像打了结,“您不要生气,我们帮你找,帮伱找就是了!” 方青鸾眼底冷芒闪过,旋即持剑的右手慢慢翻转,两指轻叩着冰冷的剑身,语气森然地说道:“张老大,纵使师父不在了,可飞羽山庄还在,我方青鸾也还活着!” “女侠饶命!”张老大彻底慌了,“方女侠饶命,我错了,我就让兄弟们连夜给你打捞,不把江庄主他老人家的遗体捞上来,我们一刻都不休息!” 方青鸾眼神一阵闪烁,握着剑柄的五指用力攥紧,直至剑身都开始微微颤栗起来。 “滚!”方青鸾突然撤了剑,而后回身背对着张老大厉声喝道。 感觉到脖颈上冰冷的剑刃离开,张老大如释重负,身躯一软差点瘫倒在甲板上,脚下踉跄地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船尾见方青鸾还是没有任何动作,他眼眸微动,随即转身一个猛子扎进了翻涌的江水之中。 听着身后传来张老大跳入水中的声音,方青鸾脸上顿时流露出深深地黯然之色。 “看来今日是我白来了!” 清冷的声音突然出现,方青鸾双目微张,随后猛地回头,看着那道已经深深铭刻于记忆中的身影,方青鸾原本垂于身侧的长剑,骤然抬起。 柳七看着闪烁寒光的剑锋直勾勾地指向自己,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若是胆敢对我出一剑,我便送你去江寄余,也算全了你们的师徒之情。” 方青鸾闻言眼睛瞬间红了,她紧握着剑柄,手背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 方青鸾与柳七打过几次交道,她很清楚眼前的女子言出必行,自己倘若真的敢出一招,她绝对会说到做到! 随着时间的推移,方青鸾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但抬起的剑却是缓缓地垂落至身侧。 随着剑尖触碰到木制的甲板,方青鸾紧埋着头,浑身散发着颓丧之气。 这個曾经在江湖小有名气的天之骄子,第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以及江湖弱肉强食之下的残酷无情! 柳七见状轻声说道:“飞羽山庄和金山银海庄之间可有什么瓜葛?” 方青鸾垂首不语,仿佛已经认命。 柳七沉吟片刻,接着说道:“如我没说错,独孤鸣应该正带着你的师弟师妹们准备出海。” 方青鸾猛地抬头,眼神又惊又怒地望着柳七。 柳七面色平静地说道:“放心吧,我对你们这些小鸡小鹤一点兴趣都没有,就算你们所有人加起来,也不值得我出一刀。” 方青鸾眼中怒意翻腾。 柳七却是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不过我没有兴趣,不代表别人没有兴趣。” 方青鸾脸色微变,终于声音嘶哑地开口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柳七淡淡地说道,“当初我曾许下诺言,会将江寄余的尸首送到他的弟子手中。” 柳七顿了顿,回想着江寄余临死之际露出的安然之色,当即轻声道:“我想你应该能明白你师父的心思。” 方青鸾眼眸微动,静静地望着柳七半晌后,突然纵身一跃,踩着翻涌的浪花消失在了江面之上。 柳七目送着方青鸾离开之后,突然微微昂首,旋即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继而冷声道:“若是再不出来,干脆就别出来了!” 轰! 话音刚落,江面突然水花四溅,随后一道身影从水中跃出。 柳七双目微眯,看清了此人脸上带着的金色铜钱面具,随即嘴角微微扯动,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金钱使看见柳七的表情之后,不知为何心中顿感不寒而栗,随即在跃至最高点后突然转身朝着远处掠去。 “嗤!” 但他耳边响起了一道嗤笑声,随后便感觉身前一凉。 金钱使眼神木楞地缓缓垂眸,正好看见半截身躯落在江面之上,激起了一阵水花之后瞬间消失于波涛之中。 “呃……” 他猛地抬头,双目瞪圆的同时,喉结滚动了一下。 柳七看着从半空坠落半截身躯,默默地转过身去,继而凝眸望向了远处摇曳而来的一叶孤舟。 只见孤舟之上赫然站着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 女子虽然面相略显稚嫩,但神情清冷,身穿一袭素白长裙,左手提拎着一柄似曾相识的长剑。 当她看见乌篷船上的柳七之后,先是秀眉微皱,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肃然之色,继而双手合在身前,对着抱剑行了一礼。 “在下公孙幽,见过柳姑娘。” ------------ 第112章 是她! 公孙颜? 柳七眼眸微动,仔细打量着对面船上的女子,无论是面容还是身形,都与公孙颜一模一样。 但公孙颜明明已经被自己废了武功,可对方身上却明显有着真气萦绕的痕迹。 而且气质也变了。 这幅高冷不可方物的姿态,的确和公孙幽一模一样。 但柳七是亲眼看见公孙幽咽气的。 她自信绝不可能有人可以通过装死骗过她的眼睛。 那么问题来了,眼前之人究竟是公孙颜,还是借尸还魂的公孙幽。 想到这里柳七眼眸微眯,江风拂过,鬓角一缕青丝随风荡至脸上,正好挡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精芒。 而自称公孙幽的女子此时也已收回双臂,挺直腰杆站定之后,对着柳七一脸肃然地说道:“听闻柳姑娘手中有一枚空桑仙令,不知是否属实?” 柳七闻言语气淡然地应声回道:“是又如何,没有又当如何?” 公孙幽听到柳七的回答眉头一皱,旋即沉声说道:“假若柳姑娘手中确有空桑仙令,还请携令于下月十五前往东海映月岛,届时仙舫将对诸位开放。” 公孙幽见柳七面无表情似乎对她所言不感兴趣,于是短暂地停顿之后,接着说道:“仙子也已听说中原武林新近崛起一位年轻的刀中霸主,所以之前特意嘱咐在下,务必要将柳姑娘到仙舫上一叙。” 柳七侧过身去,望着远处朦胧的江雾,双手负于身后,慢声细语地问道:“桑曼曼和楚小胖,可是在仙舫之中。” 公孙幽听到柳七提到桑曼曼和楚小胖,当即眉头一皱,随后点了点头:“楚星白的父亲乃是当年从仙舫逃出的罪奴,仙舫的规矩,凡是罪奴及其血脉后裔,终身不得离开仙舫!” “如果……我要带她们母子离开呢?” 柳七微微侧首,凝眸看向了公孙幽,见其脸色渐沉,于是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不是询问,而是告知,我柳七要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拦,除非……杀了我!” 公孙幽眉心几乎皱成了一个川字,她脸色沉沉地回望着柳七凛冽的双眸,良久之后方才缓缓颔首:“仙子与柳姑娘神交已久,我想您的要求,仙子会愿意考虑的。” 柳七却是摇了摇头:“不是考虑,是必须做到,如果你们做不到,下月十五……的确是个好日子。” 柳七收回了目光,微微昂首看向了夜雾渐起的天空,继而轻声说道:“我会亲自前往映月岛,倘若见不到桑曼曼母子俩,就别怪我刀下无情。” “飞羽山庄的江庄主我都斩了。”柳七语气淡然地说道,“一艘藏头露尾鬼鬼祟祟的破船,不知能挡住柳某几刀。” 公孙幽双眸微张,眼中愠色转瞬即逝,随后微微屈身肃声道:“既然如此,下月十五,公孙幽自当在映月岛亲自恭候柳姑娘大驾光临!” “今日你来这里,想必不是专程为了我吧?”柳七趁着公孙幽话音刚落,语气幽幽地问道。 公孙幽倒是没有犹豫,直接颔首道:“在下要找的人……” 她目光越过柳七的身侧,看向了波涛起伏的江面,继而缓声说道:“已经死在了柳姑娘的手里。” 金山银海庄和空桑仙舫果然已经沆瀣一气,搅合到了一起。 这一点柳七并不感到意外,二者同出中原,虽远飘海外但始终与中原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若说这双百年双方没有交集,那是不可能的。 今日金钱使的出现也算是应证了柳七的猜测,那就是孙霁云的背后站着金山银海庄。 周宓曾说过,金山银海庄只有在天下大乱之际,方才会现身中原,他们会寻找能够结束乱局的真命天子,以雄厚的财力为其提供帮助,直至助其一统天下结束纷争后,金山银海庄又会销声匿迹于海外。 当年的萧浪之所以能够平定天下,与金山银海庄的帮助少不了干系。 乱世择良主,太平则远遁海外。 这样的做法看似没错,但却不合常理。 既然金山银海庄拥有着可以决定天下归属的实力,难道他们自己就没有御宇称极的想法吗? 柳七不相信金山银海庄的人都是坚忍不可夺其志的完人! 而且现在的大齐虽说在大将军死后暗流涌动,但总体而言还是相当太平的,就算有人心怀不轨,可龙椅上坐着的可是萧奇峰啊! 怎么看眼下的大齐都到不了乱世的程度。 即便是现在的孙霁云已经彻底把控了江南的军政大权,但他对外依旧还是大齐的臣子,没有公开竖起反旗! 所以,金山银海庄根本就不是为了结束乱世而现身的! 那又是为了什么? 柳七思忖片刻,随后眼眸一动,目光落在了公孙幽的身上。 公孙幽身躯一凛,随即感觉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凝固了,她下意识地想要催动真气,却发现丹田处好似压着一块千钧巨石,任凭她如何运转心法,真气都死死地被困在了丹田之内动弹不得! 柳七眼中幽光深不见底,她看着脸色渐渐苍白的公孙幽,随即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这个人路盲,为了确保下月十五柳某能够按时抵达仙舫,我看委屈公孙姑娘在柳某的身边呆上几日吧!” 公孙幽眼瞳鼓溜溜地转了一圈,她现在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也就只有这对招子了! 所以,她有开口拒绝的余地吗? 柳七目光缓缓垂落,自公孙幽的小腹处一扫而过。 虽然此女自始至终都自称公孙幽,但柳七很确定她就是公孙颜,那个被自己废了武功的公孙颜。 柳七也很想知道她究竟是如何恢复武功的,难不成空桑仙舫也有类似醍醐灌顶之类的法门? 就算是有,可醍醐灌顶灌的是武功修为,眼前的“公孙幽”明显已经记不得公孙颜的事了,莫非连脑子也给灌进去了? 柳七本想如法炮制将她的武功再废一遍,可仔细想了想还是算了。 她还有很多事想从对方身上问清楚,万一要是废了武功之后对方心生死志,那可就不好让其开口了。 审讯过程中最要紧就是要让对方始终抱有一丝希望。 …… 柳七拎着“公孙幽”回到了家,随后直奔周宓所住的院子。 当她将“公孙幽”带进房间后,周宓和柳十九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公孙颜!”两人望着一动不动宛若雕塑的“公孙幽”异口同声地说道,“你怎么回来了?” “公孙幽”眼珠子鼓溜溜地转了一圈,随后眼底泛出而来疑惑之色。 很显然,她没有认出周宓和柳十九。 当初公孙颜武功被废后,就一直留在了周宓的身边伺候,所以平日也就周宓和柳十九与公孙颜互相见过的次数最多。 尤其是周宓,这個老女人拿捏涉世未深的小女孩相当有一手,公孙颜和柳十九一样,没两天的功夫就已被周宓收拾的服服帖帖,平日像个小跟班一样跟在周宓身边“周姐姐”地叫着。 柳七反手在“公孙幽”身上点了几下。 “公孙幽”身形晃动了几下,随后后撤了两步,一脸警惕地望着屋外三人。 柳七只说了一句“走出这扇门,人头不保”后,便来到了周宓和柳十九二人面前的桌子坐了下来。 周宓此时也发现了眼前的公孙颜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于是在向柳七询问一番后,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房间内。 公孙颜怀抱着剑孤零零地坐在靠近门口的椅子上,她的目光时而警惕地看向了桌子上的三人,时而一脸希冀地望向门外。 公孙颜的举动被柳七三人尽收眼底。 周宓自其身上收回目光之后,小声说道:“虽然气质的确有些不同,但刚刚她看向门口时的那个憨憨的样子,我敢确定她一定就是公孙颜!” 柳七端着茶杯朝周宓看了一眼。 “难不成空桑仙舫真的有借尸还魂的法术?”柳十九压低了嗓门说道,“公孙幽的魂魄被移到了公孙颜的身上。” “我看你是画本看多了。”柳七放下茶杯,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世上若真有鬼,咱们之中恐怕有人要睡不着了。” 柳十九眉头一皱,她当然明白柳七是在说谁,随后嘴角一撇,冷哼道:“活着都能被我杀,就算变成鬼也是个废物鬼!” 这不就完了! 如果变成鬼真的可以所向无敌,那世人倒也不必如此畏惧死亡了。 “所以你抓她回来,是打算弄清楚她身上终究发生了什么?”周宓眸光微动,旋即凑至柳七耳边小声问道。 两人如此近的距离,柳七眸光微垂便看见了周宓犹如天鹅颈一般修长白皙的脖颈,以及衣领之下的春光无限,阵阵幽香不断涌入鼻中,柳七稍稍偏头拉远与周宓的距离后,方才轻声说道:“我觉得金山银海庄的目的不纯,所以想找个人来问问罢了。” 随后柳七余光一扫身后不远处椅子上的公孙颜,继而收回目光对着周宓和柳十九沉声说道:“你们倒也不必压着嗓子说话,她现在的修为比当初的‘公孙幽’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们就算声音再小,她也听得清清楚楚。” 话音刚落,周宓和柳十九目光齐齐扫向了公孙颜。 而公孙颜早在柳七开口之际,她便已经紧埋着头,眼中神光闪烁不定,不知在想着什么。 翌日一早。 徐永元匆匆而来,推开柳七院子的大门时,便看见身着一袭浅绿色杉裙的侄女已经站在了门口,似乎正等着他的到来。 徐永元微微一愣,随后赶紧说道:“芳芙,孙霁云派人过来送了名帖,说是今日会登门拜访!” 得知此消息的柳七似乎并无意外,她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已经听到了。 于此同时心中暗道,终于是来了。 辰时左右,一队人马停在了长乐街的入口处。 身着便服的孙霁云从马车上下来,于此同时从马车一侧走出两匹高头大马,马上一男一女皆身着道袍。 二人一前一后翻身下马,为首的女道走至孙霁云近前,微微颔首行了一礼后,方才调转目光看向了寂静的长乐街。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谨小慎微的柳家大小姐,现如今已是江湖人闻之色变的霸王柳七。”乐清瑶缓缓摇头轻声叹道。 孙霁云则是微微一笑:“现在这位柳姑娘的名声可是在武林中一时无两,不少人都已将她视作七星之上的存在,说她的武功修为堪比双绝,正好补上了大将军的缺!” 乐清瑶闻言眼眸微凝,旋即淡淡地说道:“孙总督可是后悔了?” 孙霁云脸上笑容一僵。 乐清瑶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继续轻声说道:“黒狱门与覆天关系密切,孙总督与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小心引火自焚。” “呵呵呵……”突然一阵笑声响起。 随后又有一人自刚刚停下的马车上走下,只见其衣裳华丽,满面春风地走了过来。 来到孙霁云近前后,此人先是对着孙霁云行了一礼,而后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对着乐清瑶身后神情萎靡的道袍男子行了一礼。 最后方才站直,目光挪向乐清瑶的同时,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我说乐女侠,与黒狱门合作是与虎谋皮,与金山银海庄合作是引狼入室,那与你们太乙门合作呢?” 见乐清瑶并不搭理自己,陆九章呵呵一笑,继而接着说道:“孙总督乃是食君之禄的忠臣,一举一动皆是为了大齐的江山。” “可当年若非萧奇峰亲自坐镇,伱们太乙门只怕早就在周威扬的铁骑之下灰飞烟灭了……” “陆兄!”孙霁云见陆九章越说越过分,于是脸色一沉出言制止道,“今日是为了柳七而来,诸位还请不要另起争端了。” 陆九章闻言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随后将头偏向了一边。 见二人不再争执,孙霁云脸色稍霁,随即环顾四周,皱眉道:“金钱使呢,昨日便不见他人。” 陆九章端着胳膊没好气地说道:“我看该不会是撞到了那柳七的刀口上,被人一刀给砍了。” (此时已经沉入江底的金钱使对/朝九章竖起了大拇指,您猜的真准!) ------------ 第113章 同路人 孙霁云闻言不禁眉头一皱,眼角余光飞快地瞟了一眼满脸不耐的陆九章,收回目光的同时,眼底不屑之色转瞬即逝。 陆九章贪财好色,为人自大跋扈且小肚鸡肠,今日之所以说话夹枪带棒,无非就是因为江南的军需生意没有给他陆家,反而是给了毫无瓜葛的金马商会。 而直到昨天,陆九章才从孙霁云这里知道了金马商会其实就是黒狱王的旗下势力,而孙霁云此前已经和黒狱王达成了合作的关系。 按照原本的计划,柳七和江寄余的这一战,无论谁胜谁负结果如何,这两人都活不下来。 黒狱王会负责处理柳七,至于江寄余……则自有金山银海庄的人来处置。 结果柳七杀了江寄余。 孙霁云他们对此自然是大喜过望,但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却是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黒狱王以及他的手下非但没有杀了柳七,反而黒狱王自己都差点小命不保。 黒狱王生死与否倒是无关紧要,关键是其手下的金马商会! 孙霁云藏于袖中的双手紧捏成拳。 早知如此,这桩生意还不如交给陆家来办! 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现在整个江南,包括原有的驻军加起来有近十一,二万人,每天光是军粮的消耗就是一个天文数字,而且根据朝廷方面似乎已经察觉到了江南有变,临近几省不约而同的封锁了与江南相连的通道。 倘若金马商会无法按照约定将军需送抵,到时候不等朝廷方面派兵镇压,自己这手下的几万人马就得先反! 粮食就是人心啊! 孙霁云闭眼长舒一口气,随后睁开眼睛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吧,去见见我们这位天下无双的柳霸王。” …… 大堂内,徐永元独自一人端坐在上座,他目光一扫堂下左右坐着的几人,顿感如坐针毡。 江南总督孙霁云。 陆家家主陆九章。 太乙门当代行走乐清瑶。 还有一位倒是没有自报家门,进门之后一言不发地坐在了那位乐女侠的身边,从头到尾低垂着头,连茶都没有喝上一口。 不过对方身上的道袍与乐清瑶一模一样,显然也是位太乙门的高徒,所以徐永元也丝毫不敢怠慢。 茶添了好几回,堂内的气氛肉眼可见的沉凝下来,徐永元感觉背后冷汗直冒、 不过事已至此,徐永元除了时不时探头望向门口的方向,然后带着笑对堂下几位说几声抱歉外,似乎也没有其他的方法了。 孙霁云面沉似水,他弱冠之年便踏入朝堂,为官数十载还从未让人这般慢怠过,即便心中知晓柳七不是个好惹的,但孙霁云的脸此时也已挂不住了。 孙霁云放下了刚刚斟满的茶杯,旋即缓缓抬头,却正好与坐在对面的乐清瑶四目相对,二人眼中眸光闪动,随后不约而同地挪走了视线。 “哼,她倒是坐得住,堂堂太乙门行走被人晾在这里,也不怕江湖中人嘲笑。”孙霁云回想着乐清瑶淡定且恬静的面容,心中不禁腹诽道。 而乐清瑶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微微侧首看向身边的道袍男子,随后伸出一臂用手背将冒着热气的茶杯推至了男子的手边。 “师兄,喝茶。”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了“哒哒哒”,轻盈的脚步声。 在座之人除了那道袍男子,皆是纷纷侧目看向了门口,视线之中淡绿色的倩影逐渐清晰。 坐在堂上主位的徐永元看见柳七信步踏入大堂后,更是激动地站了起来,随后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内心的激动后,赶紧笑着说道:“芳芙啊,你终于来了,孙大人他们可是等了好久。” 结果柳七还未说话,孙霁云却是起身一脸豪爽地笑道:“无妨,无妨,孙某临时登门拜访,若是耽误了柳姑娘的事,在这里应该赔句不是才对!” 难怪他能当上总督! 柳七目光微抬从孙霁云身上一掠而过,而就在此时她还发现堂中还有一人与自己一样,正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孙霁云。 这个人正是乐清瑶,随着柳七的视线挪至她的身上,乐清瑶似乎有所察觉,随后她微微侧眸看来,两人四目相对,乐清瑶眼眸微凝,旋即微微颔首示意: “柳姑娘,久违了。” 柳七当即淡淡地回道:“乐女侠,好久不见。” 看着柳七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态度,乐清瑶不禁回想起当初在京城时的情形。 她仍记得第一次见到柳七时,即便是同为女子她也被对方的美貌给惊艳到了,随后虽然没有更进一步的了解,但乐清瑶还是记得柳七对任何人都是一副若即若离的态度。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样子,只是当时谁能想到如此年轻美丽的女子,会在不久后成为武林人人谈之色变的霸王! 柳七独独与乐清瑶问候过后,便径直走向了堂上,大伯徐永元早就迫不及待地迎了过来。 二人走近之后,徐永元才脸色微变,小声对着柳七说了一句“这里交给你了”,随后便扭头与堂下左右两侧的客人笑着打完招呼后,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大堂。 从大堂出来后徐永元脚下不停歇,直到走到连大堂的屋顶都不见的位置后,方才脚下一顿,随后抚了抚心口的位置,长舒了一口气。 徐永元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大堂所在的方向,心想着自己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当年从长风镖局一步一個脚印坐到了镖头的位置,随后又进了六扇门,虽然后来才知晓那是全托了侄女的福,但徐永元自诩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了。 可今日这几位光是在堂下就这么坐着,徐永元就已经感觉到无形的压力仿佛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 封疆大吏,世家领袖,武林巨擘的领军人物…… 徐永元收回目光,旋即摇了摇头,满眼唏嘘地长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芳芙是怎么做到对这些人视若无物的。 …… 而此时大堂内的气氛颇有些尴尬。 柳七坐在堂上的主位上,一只手斜倚着脑袋,目光沉沉地看向了地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至于堂下。 孙霁云从柳七进来后他便没有坐下,几次三番想要开口对着堂上的柳七说些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又生生咽了下去。 陆九章这位陆家的家主则是时而一脸嘲笑地看着自己身前的孙霁云,时而偷偷摸摸地朝着柳七瞥去一眼后又迅速收回目光,同时悄然敛去眼底的觊觎之色。 乐清瑶则是淡定的多,作为刚刚唯一一个和柳七打招呼得到了回应的人,她此时端坐在太师椅上,一脸平静地喝着茶。 时间就这样在尴尬的氛围中慢慢流逝。 终于…… 柳七突然坐直了身躯,随后目光慢悠悠地扫向了乐清瑶,但并未停下,从乐清瑶身上越过,最后落在了那一直低着头的道袍男子身上。 似是感觉到了柳七的目光,正端着茶的乐清瑶突然手上一僵,随后秀眉微皱,抬眸看向了柳七。 柳七微微侧首,双目与乐清瑶对上,而后轻声说道:“太乙门乃是道门正统所在,柳七神往已久,不知何时能有幸登门请教?” 乐清瑶应声回道,声音清冷且细腻:“柳姑娘谬赞了,若要说道门正统,当属青城派,太乙门中不过是一群醉心修道之人,柳姑娘若是想切磋武艺,只怕是要让您失望了。” “青城派……”柳七低声呢喃一句后,突然提高了声音,“乐女侠这是想祸水东引啊!” 乐清瑶眸光微动,旋即站起屈身道:“柳姑娘误会了,倘若柳姑娘真想见识太乙门的武功,清瑶自当舍命相陪。” 说着乐清瑶微微昂首,面色凝重颇有一副随时准备以身就义的气势。 但柳七却是对着她挥了挥手,继而轻声道:“你……还不够格。” 随后她的手突然停在半空,两指并作剑指,指向了乐清瑶的身后:“让他来。” 乐清瑶脸色微变,旋即扭头用余光看向了身后紧埋着头的道袍男子。 与此同时,孙霁云和陆九章也纷纷朝道袍男子看去。 而道袍男子仍旧是这般颓丧地低垂着头,似乎对外界没有一丁点的感觉。 见众人不说话,陆九章突然笑呵呵地说道:“柳姑娘真是好眼光啊,这乐青山乐真人,可是太乙门最年轻的观主,而且执掌的还是登仙观。” 柳七闻言视线缓缓挪向了陆九章。 陆九章见柳七朝着自己看来,脸上笑容更加灿烂,随后接着朗声道:“柳姑娘可能有所不知,这位乐真人,正是乐女侠的兄长。” “兄妹二人同出一门,兄长执掌登仙观,太乙门中修士无不听其调遣,妹妹乃是当代行走,代替师门巡视人间红尘,当真是一对佳话!” 陆九章越说越大声,丝毫没有留意到众人的视线皆汇聚在了他身上。 直到孙霁云一句“陆兄”,陆九章方才如梦初醒一般止住了笑容,随后发现众人皆目光沉沉地望着自己,他心中一凛,赶紧讪笑道:“对不住了,老陆就是嘴快。” 说着又扭头对着乐清瑶抱拳行礼道:“乐女侠,陆某一时嘴快,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乐清瑶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咯咯咯……”但那一直埋着头的道袍男子却是突然发出了低沉嘶哑地笑声。 笑声回荡在大堂内,闻者无不感到毛骨悚然。 “陆家主,你知道什么是仙吗?”沙哑地声音缓缓传出,正是来自于道袍男子。 见道袍男子突然开口,陆九章脸色一沉,旋即肃声道:“乐真人,刚刚陆某只是一时嘴快,再说也……” 陆九章话音还未落,突感眼前天旋地转,下一秒一尊金光闪闪的金甲人像霎时间出现在他眼前,漫天金光倾泻而下,将陆九章的眼瞳都染成了一片金黄。 而此时正一只手斜倚着脑袋的柳七再度坐直,当她看见陆九章突然僵住,眼中泛出金光之时,当下也是眸光微敛,旋即一道苍白色波纹从脚下荡漾而出,很快便扩散至陆九章的脚下。 陆九章身形突然颤动了一下,随后眼中金光褪去,他踉跄地朝后退了几步,再度抬头时已是一脸骇然! 嗡—— 就在苍白色的波纹触碰到道袍男子脚下时,整个大堂内突然回荡起一阵令人心颤的轰鸣声,仿佛滚滚闷雷在心头炸响。 “师兄!” 突然一声轻喝! 嗡鸣声戛然而止! 苍白色的波纹自道袍男子飘然而过,随后男子缓缓起身,随着他抬起头来,柳七眼中赫然出现了一张沧桑的面容。 “你就是柳七?”道袍男子轻声问道。 柳七微微颔首,旋即淡淡地说道:“在这里,谁生谁死,我说了算。” 道袍男子扭头看了一眼陆九章,陆九章见状又一脸骇然地连退了两步。 “我叫乐青山。”道袍男子沉声道,随后垂眸一扫脚下,继而接着说道,“看来你也走到了这条路上。” 乐青山突然嗤笑一声:“如此倾国之姿,为何偏偏想不开,难不成真想破碎虚空飞升成仙?” “干你何事!”柳七的回答简短粗暴。 乐青山闻言倒也不恼,只是慢条斯理地说道:“既然伱我也算是同路人,送你一句忠告,小心金山银海庄的人。” 柳七闻言眸光微动,旋即轻声问道:“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乐青山嗤笑道,“走路的人和掘路的人,天生就是不死不休。” 柳七沉吟片刻,随后缓缓说道:“金山银海庄的人不想看到这世上有人达到武道的极致?” 乐青山笑了:“武道的极致……倒也是个不错的说法。” 他微微颔首道:“总之不想死在半路上,日后还是好自为之吧。” 说着乐青山竟是不顾其他人,径直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堂。 而乐清瑶则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柳七,又对着众人一一抱拳致歉:“对不住了,在下先走一步。” 随后便追着乐青山出去了。 只留下了满脸骇然还未从刚刚生死边缘走出来的陆九章,以及眉头紧锁的孙霁云。 “孙总督,现在就剩你了,说说你的来意吧。” 孙霁云循声看去,只见堂上柳七正一只手斜倚着脑袋,神情漠然地望着自己。 孙霁云眼眸微动,赶紧收敛了心绪,随后沉声道:“柳姑娘,今日孙某登门造访,便是为了天下苍生的安宁!” …… ------------ 第114章 现在,你可以死了 柳七就这样一只手托着腮,静静地看着孙霁云在堂下慷慨陈词。 陆家家主陆九章在乐清瑶离开之后,也从刚刚失神的状态中清醒过来,随后便借故身体不适离开了。 现在大堂之内,只剩下了柳七与孙霁云两人。 直到日上三竿,明媚的阳光透过门窗洒落一地。 “萧奇峰倘若真的走出那一步,到时候遭殃的可不止是天下百姓,柳姑娘身为当世绝顶之一,只怕一身修为都要沦为别人的垫脚石。”孙霁云脸色凝重地说完最后一句话后,登时抬眸看向了堂上的柳七,只见其双目微闭,似是睡得正酣。 孙霁云不禁脸色一沉,眼底愠色再也压制不住,正当他努力深呼吸平复着胸腔的怒火之时,突然听到堂上传来了柳七的声音: “如此说来,萧奇峰若是真能踏破虚空白日飞升,必会导致天地元炁动荡,数百乃至千年不得安宁。”柳七慢条斯理地说道,“到那时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们这些修为已臻绝顶的人。” 孙霁云闻言当即重重地颔首:“柳姑娘能够明白就好。” 柳七眼中眸光一敛,旋即坐直后沉声问道:“孙总督,这些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踏破虚空也好,白日飞升也罢,不过是千百年间人们对长生层出不穷的臆想而已。” “难不成,孙总督还真信此间有仙?” 孙霁云看见了柳七眼中毫不掩饰地嘲弄,当即眸光闪烁陷入了沉默,半晌之后他缓缓说道:“就看柳姑娘眼中的仙,和孙某心中的仙是不是一样了。” “又或者说,和百姓们烧香供奉的那些仙人是不是一样。” 孙霁云沉吟良久之后,一字一顿地说道:“仙者,非人也。” “我想柳姑娘应该比孙某更清楚,武功修为达到了您这样境界的人,究竟是何种模样。” “倘若柳姑娘的修为再更进一步……是不是要用天下的性命去祭炼您手中的那柄刀?” “我想若真是如此,柳姑娘……恐怕也不配称之为人了。” 当孙霁云讲完最后一句话后,他几乎是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似是在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时间慢悠悠地逝去。 孙霁云感觉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脑海中几乎将自己从幼年时到现在的记忆都重现了一遍。 孙霁云缓缓张开眼眸,随后有些诧异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膛,再度抬起头来时,眼中的震惊之色更盛了。 “怎么?”柳七将孙霁云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继而语气淡然地说道,“以为就凭这三言两语,就能让我杀了你?” 孙霁云瞬间敛去了脸上的表情,继而微微昂首凝望着柳七,片刻之后他叹道:“柳姑娘的定力,孙某佩服!” 柳七却是语气幽幽地回道:“我倒是觉得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不过这些话……似乎不像是孙总督的原创啊!” 话音刚落,柳七眼底精芒一掠而过,她随即站起身来,迈步一路走下,直至来到了孙霁云的近前。 柳七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孙霁云,轻声问道:“告诉我,究竟是谁在你背后下这盘大棋?” 孙霁云强咬着牙关凝眸回应着柳七的视线,这般近的距离他甚至能够看清柳七的每一根睫毛,而且鼻中不断有沁人心脾的幽幽体香涌入。 如此绝色的女子近在眼前,孙霁云心中却无一丝绮念,盖因他是亲眼见过柳七与江寄余交手的人。 虽然孙霁云今日来此已抱了死志,但不代表他会愿意死在好色这种难以启齿的小道之上。 但随着那股幽香浸入五脏六腑,孙霁云能够感觉到自己本已有些垂垂老矣的心脏,竟是开始强有力地跳动起来。 咚!咚!咚! 孙霁云眸光微颤,旋即低下头来,掩于长袖中的双手骤然紧握成拳。 “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金山银海庄的那些人嘛。”柳七边神情悠然地开口,边从孙霁云的身旁走过。 一直走到了大堂的正中央,柳七方才站定,随后抬眸看向了正前方的大门,明媚的阳光倾泻而来,柳七双眼微微一眯,敛去了眼底的一抹深邃。 孙霁云的话倒也并不是危言耸听。 柳七在初踏绝顶时,便已经切身感觉到了天地元炁对自身的排斥。 绝顶高手出手时必会导致范围内的环境出现异动,不是他们有意为之,故意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纯粹只因为每当绝顶高手的真气离开体内之后,天地间弥漫的元炁都会对其产生剧烈的抗拒,二者相互作用才会引来各种异相。 如按孙霁云所言,想要踏破虚空白日飞升,几乎要在瞬间将天地间弥漫的元炁抽空纳入己身。 这样的说法倒也不是无迹可寻。 想要极尽升华,必须有着磅礴的能量为支撑。 但肉体凡胎真的能够容纳这么多的能量吗? 柳七对此表示怀疑。 但孙霁云既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说明踏破虚空绝非空穴来风,说不定他背后的人有什么线索呢。 …… 就在此时,周宓所住的院子外,突然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身穿青衫,脸上戴着一面银色铜钱样式的面具。 正是银钱使。 “十九,十九。”院子里传来了周宓的声音,正在唤着柳十九。 银钱使闻声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推开了院子的木门。 咯吱—— 随着木门缓缓洞开,门后赫然露出了银钱使的身影,站在庭院中间的周宓看见来人的打扮后,不禁眉头一皱,但却隐隐觉得此人的身形似乎有些眼熟。 “许久没见,娘娘风华绝代更胜往日。”铜钱面具之下传出了嘶哑的声音,似乎正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周宓闻言悄然后退了两步,心中不禁埋怨起来,这个柳十九,关键时刻跑哪儿去了! 随后周宓脸上浮出温和的笑容,柔声道:“不知阁下前来有何贵干,小女子孤身一人,只怕不是很方便啊。” “呵呵呵……”银钱使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同样嘶哑压抑。 “娘娘身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小女子’这三个字从您口中说出来,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见对方已经认出了自己的身份,周宓脸上笑容一敛,随即冷冷道:“你究竟是谁?” “我……”银钱使突然伸手揭开了面具。 当周宓看见此人的面容后不禁眼眸微动,继而沉声道:“周显宗。” “看来姑姑还记得我这个侄儿啊。”周显宗笑呵呵地回道,只是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有些狰狞。 当年在京城时,周显宗作为大将军唯一的亲侄子,可谓是风头一时无两,而随着宫中之变后,他也跟着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不过周宓,周威扬和周家人本就没什么关系。 况且周显宗在宫中之变前的所作所为,明显是已经背弃了大将军,所以宫变之后他的生死,周宓当然是不会在意了。 看见来人是周显宗后,周宓脸上的凝重之色反倒是肉眼可见地消退了,随即重新恢复了往日雍容端庄的姿态,轻声说道:“没想到你还活着。” 说话间周宓美眸流转,自周显宗手上的面具一扫而过,而后接着说道:“你既然活着,应该去四海书院找伱的姑姑,湘湘也在那里读书,我想以四海书院的名声,足以庇护你们后半生可以安然渡过。” “姑姑?呵呵!”周显宗嗤笑两声,“侄儿现在不是来找你了吗,我亲爱的小姑姑。” 周宓听到了周显宗轻浮的语气,当即秀眉微蹙,冷冰冰地说道:“宫中那一夜不知多少人全尸都没有落下,你难道还没有醒悟吗,这江湖,这天下就不是你能够掺和进来的!” “周宓!”周显宗突然厉声喝道,且因为太过于激动连语气都跟着有些颤抖。 他红着眼睛死死盯着周宓,咬牙切齿地说道:“别忘了,是你和周威扬将我们从小山村里带出来,一步步地把我,把周家架在了这座火炉之上!” “娘娘……”周显宗嘴角溢出血渍,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您和大将军,有为我们考虑过一分一毫吗?” 周宓神色淡然地回道:“周氏要嫁柳宗训,我难道没有劝过吗,你在京城被人叫了十几年的周公子,那时候怎么不听你说什么,我和威扬要为你考虑。” “这世上一饮一啄皆有因果,我和威扬对周家对你们无愧于心。” “反倒是你,周显宗,亏得你还是读过书的人,连周氏都明白的道理你却偏偏不明白。” “这世上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周氏得了柳宗训的人,她就从来不奢望柳宗训的心,所以现在周氏在四海书院陪着湘湘过着宁静的日子。” “可你呢……” 周宓双眸缓缓看向了周显宗手上的面具,继而不屑道:“小皇帝,尸山血海宫,现在又是金山银海庄,我的好侄儿啊,你究竟还有改换几次门庭啊!” “闭嘴!”周显宗双目赤红几欲喷出火来。 但随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迅速冷静下来,眼瞳“骨碌”一转的同时,开始上下打量起周宓婀娜的身段来,随后伸出了舌头一舔嘴角,露出了淫邪的笑容:“呵呵呵,周宓,现在柳七可不在你身边啊!” 周宓见状脸色微变,随即悄然后撤了两步,直至脚后跟抵在了石阶之上,她方才用余光朝后扫去,发现已经退到了屋门口的台阶之下。 收回目光的同时,周宓突然恢复了淡然的神色,随即直视着周显宗炽热的视线,沉声道:“谁说小柳七不在我身边啊!” 周显宗闻言双目微张,随即猛然看向身后,发现空无一人后又迅速环顾向左右两侧,直至彻底确认了院子里只有他和周宓两人后,周显宗的脸上再度浮现出兴奋的潮红之色,且迈腿一步步地朝着周宓走去。 正当周显宗跨出第一步后,突然耳边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是啊,谁说我不在呢?” 周显宗听到声音的瞬间眼瞳急速收缩,随后缓缓扭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自己右侧不足十步的距离外,一颗两人高的小树之下,一女子正双手环抱而立,侧对着周显宗,似乎正在研究垂落在身前的枝丫。 当周显宗目光触及到女子的面容时,他登时张大了嘴巴,身形颤栗的同时,脚步踉跄地朝后退去,一阵手舞足蹈后方才站住。 “咳咳咳……”而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孙霁云应声缓步从院门走了进来。 当周显宗看到孙霁云出现后,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用最后的一丝力气冲着他喊道:“孙总督,我……” 不等周显宗话说完,孙霁云却是一脸唏嘘地摇了摇头,随后冲着周显宗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啊,既不懂绝顶高手,也不懂金山银海庄。” 说罢,孙霁云冲着柳七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手:“柳姑娘,这份见面礼可还喜欢?” 听到了孙霁云的话,周显宗已然明白今日显然就是一个局,他眼底瞬间泛出狠厉之色,随后余光一扫柳七的身影,继而凝眸看向了院子门口的孙霁云。 嗖! 周显宗身形犹如迅雷般闪身而去,速度快到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残影。 周宓见状不禁双眼微眯,心想周显宗的武功什么时候到了这般地步,金山银海庄还真是個神奇的地方,连顽石都可以点化成美玉。 很显然,从周显宗的身法来看,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京城时期的窝囊废了。 孙霁云看到周显宗朝着自己袭来,双眼微凝的同时,掩于长袖中的双手已然五指并拢…… 而就在此时,周显宗闪电般的身形突然一滞,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现出身来。 孙霁云看着犹如提线木偶般在原地保持着扭曲姿势不动的周显宗,眼中登时闪过了诧异之色。 当脚底下彻骨的寒意袭来之际,孙霁云这才脸色一变,随即后撤一步的同时,侧眸看向了庭院中的那颗小树。 与此同时,周显宗也使劲转动着唯一能动的眼瞳,看向了身侧…… 只见原本侧对着他的柳七已然转过身来,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随后不紧不慢地抬起手来,伸出了白皙的食指轻飘飘地指向了周显宗。 “现在,你可以死了。”柳七双唇微微张合,几个字飘然而出。 随后周显宗突然瞪大了双眼,眼球几欲迸出,于此同时他裸露在外的肌肤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血丝…… 孙霁云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他紧皱着眉头侧着耳朵仔细聆听着。 声音越来越大,而且正是从周显宗体内传出的。 嗡—— 嗤! 随着无数刀芒从周显宗身体中犹如狂风暴雨般穿出直冲云霄,孙霁云终于意识到刚刚他听到了声音正是刀吟之声! 啪嗒! 周显宗应声倒地。 直冲云霄的漫天刀光瞬间收敛于柳七的身后。 霎时间,孙霁云感觉脚下的彻骨寒意消退,但随后耳边传来的声音却是令他的一颗心如坠冰窖。 “孙总督,这礼物……我一点都不喜欢!” ------------ 第115章 贪心 金山银海庄的孙霁云瞬间屏住了呼吸,抬头看向柳七之时,正好对上了柳七冰冷的双眸。 孙霁云犹如触电般地低下头,心中惊骇之余,已然明白自己的处境就和地上的周显宗一样,生死皆在眼前女子的弹指之间。 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是他有生以来从未体会过的屈辱! 咔嚓! 柳七循着细微的脆响声看向了孙霁云垂于身侧的双手,此时已然蜷缩成拳,且似乎因为太过用力微微颤动的手背显得有些发白。 “孙总督……”柳七沉吟片刻之后,轻声说道,“烦请你走之前,将带来的这些腌臜之物,清理干净。” 说罢便转过身来,对着台阶前的周宓眸光微敛给一个示意的眼神后,二人便齐齐进入了房间。 孙霁云紧埋着头,直至余光瞥见柳七进入房间后,他方才松了一口气,随后脸色复杂地看向了地上的周显宗。 人,早已是一具尸体了。 虽然早知周显宗此行必死无疑,但孙霁云却有一种兔死狗烹的悲凉感,心想着自己有一天是不是也会如周显宗一样,被金山银海庄弃之如敝履。 孙霁云在庭院中伫立良久,摇着头轻叹一声后,便主动上前捡起了周显宗的尸首,孤身一人离开了。 而此时的房间内,站在门口的周宓透过门上的缝隙看见孙霁云离开之后,也是转过身来长叹一气:“没想到周显宗竟然会被金山银海庄的人看中。” “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被抛弃的工具罢了。”柳七端着精致的瓷杯慢条斯理地说道,“看来此前我们对金山银海庄的看法是错的,他所做的一切应该只是为了阻止有人攀上武道的最后一座巅峰。” 周宓闻言眉头一皱,随后缓步走至柳七的近前,坐下后好奇地问道:“那你口中所谓的武道最后一座巅峰,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柳七面色凝肃地思忖半晌,轻抿了一口茶水后,淡淡地说道:“我不知道。” 周宓嘴角一撇:“连你都不知道,难不成金山银海庄内有比你武功修为更高的存在?” 柳七摇了摇头:“应该不可能,假若金山银海庄内有这等高手存在,就不必去勾结孙霁云黒狱王之类的货色,那日我与江寄余决战之后,碰上的应该就不止是磨刀老叟这个跳梁小丑了。”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柳七目光沉沉地接着说道,“金山银海庄内应该有人知道,武道最后一座巅峰究竟是怎样的存在,而且……这个存在对于世上的大多数人绝对是有害无利!” 其实柳七已经隐隐有了一些猜测,但在有人踏上那座巅峰之前,猜测也仅仅是猜测而已。 从金山银海庄的布置来看,他们已经认定萧奇峰就是当今世上最有可能踏入这一境界的人。 而现在的柳七,似乎已经被他们视作了可以合作的对象。 砰! 端着杯子的手突然握紧成拳。 周宓被突如其来的巨大脆响声吓了一跳,随后侧首看去,只见细沙般的齑粉从柳七的手中缓缓洒落。 她当即小声嘀咕了一句:“又发什么疯!” 柳七脸色平静地甩了甩手,随后重新从桌上拿起一只杯子,边给自己斟茶的时候,眼底愠色却是不断闪烁。 金山银海庄的这样判断或许没有错。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柳七打心底里觉得不爽! …… 孙霁云带着周显宗的尸首从徐府大门走出时,正好被斜对街一条狭窄的巷子里的两人看在眼里。 “这姓孙的怎么还抱着個人出来了?”开口说话的人脸上带着一副黑色的面甲,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此人正是柳二。 而在柳二的身旁,双手环抱着短刀一脸百无聊奈的少女闻言当即斜了柳二一眼:“废话这么多干嘛,难不成你看见孙霁云囫囵着走出来,觉得有些失望?” 柳二讪笑道:“十九妹妹说笑了,孙霁云死不死那是你柳七姐姐的事,我怎么敢横加指使。” 柳十九听到柳二对自己和柳七的称呼,顿时感到了一阵深深地恶寒,随即眼中的嫌弃越发浓郁:“柳二,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你平日跟着柳七只需要拔刀砍人当然是痛快了。”柳二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我要考虑的东西那可就多了,怎么样,十九妹妹,要不要来二哥哥身边做事,我保伱荣华富贵每天都有花不完的银子!” “你还是留着将来烧给自己吧。”柳十九毫不客气地回怼道。 随后她通过门缝看见孙霁云已经走远,便脸色一肃,沉声说道:“姓孙的已经走远了,我们进去吧。” “嗯。”柳二自是颔首应道。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了街面,来到徐府大门口后,十九伸手在红漆大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咯吱—— 大门应声打开,里面的门房看见敲门之人乃是柳十九,顿时眼睛一亮,随后匆忙地将两扇门彻底推开,而后对着柳十九躬身笑道:“十九小姐,您回来了。” 柳十九冷着脸颔首示意后,便带着柳二径直朝着后院而去。 柳二看着沿途的下人遇见柳十九时恭敬的态度,不禁眸光微动,旋即在后面轻声笑道:“看来柳七对你真的不错,徐府的下人都把你当成自家小姐一样。” 柳十九闻言一脸不屑地说道:“这话若是落在了柳七耳中,她恐怕得耻笑你分不清主次。” 说着柳十九抬起了左手,晃了晃手里尚在鞘中的短刀,继而得意地说道:“这些下人之所以对我态度如此恭敬,全是因为我有这个。” 柳二见状不禁抿嘴一笑,随后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看是你分不清畏惧和尊敬的区别。” 说罢柳二不禁想到了自己在金马商会的那些手下,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之中除了恐惧和贪婪之外再无任何东西。 而刚刚柳二遇见的这些徐府下人则不同,他们向柳十九行礼时脸上的笑容不是僵硬做作的,而且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眼中竟然还带着一些慈爱。 这些,凭借柳十九手里那把刀绝对是做不到的! 就在柳二思绪万千的时候,柳十九已经带着他来到了柳七的住处。 这座仅有两间屋子的小院子,是当初柳七自己挑选的,之所以选择这里,纯粹是因为这里和府里其他房子隔得比较远,而且院子与府里的演武场仅有一墙之隔,柳七只需翻过墙就可以去宽敞的演武场上练刀。 柳七也是刚刚从周宓的住处回来,她与十九一行在自己的院子门口撞上了。 柳七看见了跟在十九身后的柳二,随即停下了脚步,待到二人走近后,轻声开口道:“现在磨刀老叟已死,黒狱王虽然侥幸逃出,但他被我断去一臂,就算不死功力恐怕也会大打折扣,金马商会现在可以说全由你做主,你想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无需过问我,以后也不必来找我了。” 这话很明显就是说给柳二听的。 柳二对此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微微颔首,旋即嘴角浮出笑容:“不管怎么说,你救了我一命,这个恩情我一定会报的!” 柳七摇了摇头:“不必了。” 柳二见状嘴角笑容一僵,眸光微微闪烁了两下后,脸上笑容瞬间恢复如初,温声说道:“我打算继续和孙霁云合作。” “我说过了,你怎么做是你的事,我不想知道也不想过问。”柳七再次强调道,“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十九,送他出去吧。” 说完柳七头也不回地走向院门,推门进去后“哐”的一声,合上了院门。 柳二目视着院门合上后,脸上笑容瞬间消褪。 一旁的柳十九看见了柳二的表情,差点笑出声来,随后她一脸幸灾乐祸地说道:“走吧,柳二哥哥,要是惹恼了咱们柳大霸王,在这里可没人为你收尸哦!” 柳二转过头来,面色阴沉地瞪了十九一眼。 “哼!” 柳十九琼鼻微皱,毫不退缩地回瞪回去,同时左手骤然抬起,将尚在鞘中的寒朔刀横在了身前,大有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姿态。 柳二见状愤愤地一甩长袖,随后转身孤身一人离开了。 柳十九干脆也懒得送了,目送着柳二的背影离开自己的视线后,她方才一脸得意地走进了院子。 房间里,柳七正在擦拭着惊寂刀的刀柄,听到了进门的脚步声后,头也不抬地问道:“又和柳二对上了?” 当初在细柳山庄,柳二作为最长者,在眉夫人和陈统领都不在的情况下,一向是由他负责管理山庄的内的诸多事务,而柳十九仗着眉夫人的宠爱,和柳二可以说是一百个不对付,柳二还偏偏拿她没什么办法! 滂! 柳十九进来后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柳七的对面,随后将寒朔刀拍在了桌上,随后颇为不屑地说道:“现在的柳二像换了个人似的,畏首畏尾的,不像个男人!” 柳七只是默默地抬眸瞥了一眼十九面前的宝刀,随后伸手将其拿到了自己身前。 柳七仔细地擦拭着刀鞘,边轻声说道:“现在他家大业大,身上的担子重了,自然不能像以前一样出刀随心所欲。” 说到这里,柳七忽然想起离开细柳山庄之前,柳二在自己面前说话的那些话。 “我只怕‘尊上’的大业不够大,给不了我想要的一切。” 当时柳二眼中贪婪之色翻涌的样子,柳七至今仍是记忆犹新,恐怕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偿所愿,将富甲一方的金马商会拢入了怀中。 就是不知他现在是否已经知足了! 柳七将刀鞘擦拭了一遍后,随后伸手握住了刀柄。 苍—— 细微的刀吟声回荡在房间,寒朔刀应声出鞘,寒光熠熠的刀身之上顿时倒映出柳七凛冽的双眸。 多半还是不知足的! 柳二之所以还愿意和孙霁云合作与虎谋皮。 一来是担心仅凭他自己守不住金马商会。 二来就是想要得更多! 人的贪欲是无穷无尽的。 但自己何尝不是! 贪名利者,鄙! 而似自己这般对虚无缥缈的武道极致贪恋不已的人,又该用怎样的词汇来评价呢? …… 长乐街,徐府,前院的一间厢房内。 公孙颜, 现在或许应该称呼她为公孙幽了。 她已经不知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门窗都被关得严严实实,若非缝隙中洒落的阳光,公孙幽几乎都快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了。 除了每日送吃喝的老妪外,她也见不到任何人。 倘若换作一般人,在这种环境之下早就崩溃了。 但公孙幽除了因为许久不见太阳脸色有些泛白外,其精神状态还是一如既往的正常,除了饭点之外,其余时候她都在坐在硬实的木板床上闭眼打坐。 她体内大大小小的筋脉皆被柳七以真气封住,所以她体内的真气现在好似一滩死水,根本无法运转。 咯吱—— 门应声打开,昏黄的光落在了公孙幽的脸上。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了今日来送饭的人,竟然不是平日里那个聋哑老妪。 柳七端着摆放着三菜一汤的托盘来到了近前,将饭菜放到公孙幽的面前之后,她突然抬手朝着公孙幽身上虚点了几下,几缕青光瞬间从指尖脱出,没入了公孙幽的身体内。 公孙幽身躯顿时一软,但却没有倒下,反而是慢慢地重新坐直,待其抬起头时,眼中精芒转瞬即逝。 柳七静静地站着,直至公孙幽身上出现真气流转的波动之后,她方才淡淡地说道:“你的确不像是公孙颜,换作是她在这里关了几日,早就哭哭啼啼地求饶了。” 公孙幽闻言秀眉微蹙:“我已向柳姑娘说了很多次了,在下复姓公孙单名一个幽字,也并不认识柳姑娘口中的公孙颜。” 柳七眸光微动,沉吟片刻之后,平声静气地说道:“你们仙舫弟子都是以公孙为姓吗?” 公孙幽微微颔首,但突然小腹传出了一声: “咕——”。 公孙幽小脸刷地一下子就红了! 柳七看在眼里,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特意让府里的厨子为你准备的,趁热吃吧。” ------------ 第116章 五绝 公孙幽看了一眼面前的饭菜,虽说都是些家常小菜,但比起之前吃的剩菜冷馒头要强多了。 她贝齿轻咬嘴唇,似乎也是豁出去了,顾不得柳七在一旁,直接狼吞虎咽起来。 将饭菜席卷一空后,公孙幽颇为豪爽地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油渍,随后微微昂首,一脸决然地对着柳七问道:“看来柳姑娘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处置在下了。” 柳七闻言垂眸看了一眼光秃秃的盘子,旋即轻声说道:“放心,我家的断头饭还没有这么寒酸。” 公孙幽脸上表情瞬间一滞。 看着对方略显懵懵的眼神,柳七心想就算装得再高冷,也改变不了底子里还是公孙颜那个蠢笨的丫头! 柳七不慌不忙地探出右手,手中赫然拿着一枚令牌,停在了公孙幽的眼前。 公孙幽眼中神色瞬间收敛,继而情不自禁地喃喃道:“果然是空桑仙令!” 看见公孙幽已经彻底清醒过来,柳七方才轻声说道:“有劳公孙姑娘为我们带路了。” 公孙幽闻言眼中顿时浮现出凝重之色,旋即一脸郑重地点了点头:“柳姑娘是打算赴约了?” “江寄余死了,留在江南也没什么兴趣。”柳七目光幽幽地回道,“东海领,萧奇峰的藩属,去看看又有何妨。” 此次来到江南的目的已经达成。 不管孙霁云还有他背后的金山银海庄有什么阴谋诡计,柳七已经决定一概不予理会,所以也是时候离开江南这个是非之地了。 正好可以去看看空桑仙舫之上究竟有何玄妙之处。 曾经那位登顶武林之巅的大宗师,空桑仙子,又留下了何等惊世骇俗的传承。 当然,柳七也很好奇,公孙颜的身上的究竟发生了什么。 本来柳七只打算带着周宓和柳十九二人一道前往。 至于包括父母在内的徐家人,是愿意继续留在江南,亦或是回到老家清江府,全凭他们自己抉择。 至于他们的安危,柳七觉得在自己与江寄余一战后,应该不会有人敢将歪心思打到徐家人身上了吧。 得知柳七的打算之后,母亲陶氏第一个表达了抗拒,她从头到尾只有一个诉求,那就是要和好不容易回到身边的女儿在一起。 父亲徐永定也坚定地和母亲站在了一起,表示江南的官职可以不要了,就是不想和柳七分开。 就连行事一向稳妥的大伯徐永元也劝着柳七:“芳芙,要不然就让你爹娘随你一道前去吧,当年你被人拐走之后,你娘就跟丢了半条命似的,现在好不容易回到了他们身边,我想就算此行路上再怎么危险,他们应该也不会在乎的。” 就在徐永元话音刚落,徐永定和陶氏夫妻极为默契地用坚定的颔首表达了他们的态度。 柳七沉吟片刻之后,脸色淡然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有些丑话我得说在前头,仙舫不似江南,那里的人不一定会遵守江南的规矩,倘若真有什么意外,我不一定能够护住所有人?” 陶氏闻言目光温柔地盯着柳七的眼睛说道:“娘只要每天能够看到你平平安安,就算立马去死,也是死而无憾了!”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柳七岂有不应的道理。 反正两個累赘也是带,四个累赘也是带,真要出了什么事,就怪他们自己运气不好了。 况且……真的能出事吗? 柳七脑海中不禁推演起来,假若有人想要越过她,去杀死她身边的这些人。 其实也没多难,只需一个实力不弱于柳七的绝顶高手出面就是了。 柳七不禁看向了自己略显秀气的手指,心想这样的人整个武林中够不够一手之数! 在与江寄余一战后,柳七算是对自己的武功修为究竟能在武林中排到什么位次大致有了一个判断。 说天下无敌可能有些过分,但说要在江湖上横着走,应该不算是夸大其词。 柳七见过的绝顶高手不多,七星五义中的修少阳和江寄余先后败于她手,双绝之一的“剑绝”姜玄云没有出过手,但既然他能够与萧奇峰并列,柳七姑且将他算作与萧奇峰同层次的存在。 长乐帮的沈霖,对江寄余都忌惮不已,想来二人修为应该在伯仲之间,对上柳七估计也是生死难料。 仔细算算,除了双绝以外,七星五义中的其他人,柳七似乎都不惧,除非这些人当中还有与双绝同一层次的高手! 若要说谁的嫌疑最大,当然是四海山庄的庄主“游龙点墨”祝为同。 老早几年前江湖上就隐隐有了“三绝”的说法,祝为同便是武林中人公认的第三绝,只是他一向深居简出行事低调,平日里除了教书之外,最大的爱好就是书法,其门下甚至连一个亲传的弟子都没有。 加上早已出发的楚星白,前往东海的人选暂且就这样定下了。 不过距离下月十五尚早,而且江南和东海相隔不远,就算要带着徐永定和陶氏,路上准备个四五天也足够了。 所以接下来的几日,柳七难得的又悠闲起来,重新现身演武场上,看柳十九以及徐欣珊她们练武。 …… 是日。 长乐街,徐府。 演武场上两道人影上下翻飞,刀光剑影更是闪烁不断。 坐在柳七身旁的徐欣珊双手捧在心口前,一脸紧张地看着场上比试的二人,仿佛身临其境一般,每当有人落在了下风,徐欣珊瘦弱的身躯都会跟着颤抖一下。 当!当!当! 三道剑影犹如闪电般交叉闪烁而过,伴随着火星四溅的脆响声,最后一剑终于点在了一柄短刀的刀身之上。 柳十九一只手紧握刀柄,另一只手死死托住刀身,但依旧难抵剑尖上不断涌来的恐怖力量,身形不断朝后掠去,脚下兽皮靴子与石板摩擦发出了“滋滋”声响。 眼看着柳十九已经退到了演武台的边缘,手握长剑浮于半空的公孙幽眼眸微动,旋即眼角余光迅速扫向了不远处凉棚里正悠闲地喝着茶的柳七,而后突然持剑的手臂一撤,借着这股劲力一个翻身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柳十九双手上的重压瞬间消散,她也在即将跌落台下之前稳稳站住,随后刀尖斜垂向地面的同时,眼神冷冷地看向了十步之外的公孙幽。 “十九姑娘,承让了。”公孙幽抱剑道。 柳十九当然知道是对方留了手,只是相较于被人打落台下,这种明显的手下留情更让她感觉到心中屈辱。 “小十九好像生气了。”周宓凑至柳七耳边小声道。 柳七淡定地回道:“也该让她长长教训了,平日里用刀总是太过偏激不留余地,遇上差不多的对手还好,遇上了真正的高手,恐怕就得去奈何桥上排队了。” 周宓闻言没好气地斜了一眼柳七:“说得好像你用刀留了余地一样!” “我与她不同。”柳七却是耐心地解释道,“她若能做到如我一般锐不可挡,不留余地当然是好事,只是……她做得到吗?” 十九天赋虽然出众,但终归还是属于正常人的范畴,对于她而言,尽量减少自己招式中的破绽,才能够在江湖上站稳脚跟。 一力破万法,那就不是普通人可以用的东西。 就当周宓和柳七闲聊之时,柳十九已经气呼呼地走了过来。 一旁的徐欣珊赶紧上前,给她递去了干净的毛巾:“十九姑姑,擦擦汗,小心着凉了!” 柳十九低头看着软糯糯的徐欣珊,眼中怒意瞬间消退了几分,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柔色,随后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还是欣珊乖,不枉费姑姑我教你练刀。” 说着抬头冲着柳七有些挑衅地挑了挑眉:“不像你亲姑姑,明明已是当今绝顶,却连一招半式都不愿教!” 柳七闻言当即应声道:“不必指桑骂槐了,不传伱狂刀是为了你好,我可不想以后江湖上出现一个嗜杀如命的女魔头。” 柳十九曾多次明里暗里想让柳七传她狂刀,都被柳七当场给拒绝了。 不得不说,当初磨刀老叟选中柳七来担任七杀令主,既是他的运气,也算是一切祸端的开始。 可能在磨刀老叟原本的预想中,柳七这个七杀令主只是个短命的工具人,待其领悟杀意之后,用不了多久就会死于杀意的反噬。 因为在磨刀老叟眼中,从小经历了残酷训练的柳七,应该和他手下那些只知杀戮的刀奴并无什么区别,所以可以通过狂刀领悟杀意,但却因为心智的原因,也难以控制本身的杀意。 只可惜一切的一切都偏离了磨刀老叟的预想。 这也是为何柳七不愿传柳十九狂刀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十九的心性难以掌握杀意。 万物生灵皆可杀,和万物生灵皆要杀,二者之间可谓是天与地的区别。 而心不坚定的人很容易迷失在杀意之中,从而走向后者,彻底沦为了杀戮的奴隶。 反倒是柳七这种游戏人间的心态,一开始就保持了对杀意的压制,虽然最重要的还是月牙的存在令柳七在自身修为上的进展始终和杀意的增长保持着平衡。 对于柳七的一番苦心,柳十九显然是难以理解的,她脸颊微微鼓动,气呼呼地坐在了周宓的旁边,随后抬眼看见了走来的公孙幽,当即怨气十足地说道:“她究竟是公孙颜还是公孙幽?” “应该还是公孙颜。”柳七眸光微动,旋即轻声说道,“今日她击败你用了三招,昨日她用了七招,而她第一次与你切磋时,却是整整用了二十招。” 听见柳七又提到了她的败绩,柳十九脸色更难看了。 但柳七的心思显然没放在柳十九的身上,她自顾自地低声喃喃道:“就好像是在适应新身体一样,难不成‘公孙幽’就是用这种方式培养出来的?” 那个曾死在柳七面前的“公孙幽”,可是有着巅峰顶尖的水准,而且通过一些特殊手段,甚至可以逼近绝顶的层次。 回想起那日在天音阁中的情形,柳七不禁凝眸看向了朝着自己走来的公孙幽,随后视线落在了她手中的剑上。 似是察觉到了柳七的视线,已经走到近前的公孙幽拎着剑的手不由得往身后藏了藏是,随后对着柳七微微颔首示意道:“柳姑娘,不知您打算何时出发?” “明日便是初一了,路上还要花费四五天,我怕……” 柳七一脸淡定地打断了公孙幽的话:“桑曼曼和楚小胖呢,她们母子俩现在可安置好了?” 公孙幽闻言眸光瞬间一凝。 柳七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头也不抬地说道:“我既然放你出来,就不怕你私底下的那些小动作,从江南到东海,最快的信鸽两日便可以来回,我想你应该已经收到了仙舫的来信。” 公孙幽沉吟片刻,随后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没错,在下已经收到了仙舫的来信。” 她顿了顿,随后接着说道:“楚星白一家三口,已在仙舫上恭候柳姑娘您的大驾!” 柳七闻言昂首看向公孙幽的同时,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看来仙舫还真是好地方,想来这一趟定然不会让我失望!” 同时心中暗骂道:楚星白你个废物点心! …… 于此同时,东海映月岛上,停靠着一艘宏伟的巨舰,船身通体呈白色,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尊匍匐在海面的白色巨兽。 船舱之内,楚星白盘膝坐在一面软榻之上,一前一后两个身材魁梧的女子正抬着软榻朝着船舱最里面的房间走去。 哐啷! 软榻被放下后,两个魁梧的女子一言不发地退出了船舱。 楚星白凝眸看向了身前金色的屏风,屏风之后隐隐有一道身影。 咻! 突然从屏风中射出一道气劲,打在了楚星白的肩头。 重新感觉到舌头和嘴巴存在的楚星白先是舔了舔干枯的嘴唇,随后直接冲着屏风后的人破口大骂道:“我艹你姥姥的,楚大爷究竟是怎么得罪你了!” …… 楚星白骂的口干舌燥后才偃旗息鼓。 而此时屏风之后传来了女子柔和的声音:“楚星白,你听说过‘五绝’吗?” 听到有人开口回应,楚星白眼睛一亮,随后眉头微微皱起:“‘五绝’?那个自称刀剑拳掌琴棋书画,医术轻功皆是天下第一的嚣张老头?” 短暂的沉默之后,屏风之后的人缓缓说道:“你不该用‘嚣张’二字,来形容你的父亲。” ------------ 第117章 乱起 连续三日没有接到楚星白传递回来的密信,柳七知道她是时候出发了。 不过在临走之前,总督府那边倒是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汪浦?”柳七听到门房来报,说外面有个自称汪浦的人求见,她略一思索后,终于想起来,此人正是上次徐欣珊毒发之后,为其诊治的大夫,而且对方自称医术乃是神医袁通所授。 汪浦此前也来过几次,不过都是由柳七的父母或是大伯出面接待。 而这次,对方是通过门房指名要见柳七。 柳七此时刚刚从演武场上练刀归来,她还未踏入院子,便撞见了来报的门房。 沉吟片刻之后,柳七冲着门房微微颔首:“将人先带来吧,另外派人去通知大老爷一声,就说为欣珊诊治的大夫过来了。” 门房得了命令毕恭毕敬地退下了。 柳七旋即步入院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后,简单的洗了把脸,随后便将腰间悬着的木刀横放于双手之上,垂眸凝视半晌之后,将之缓缓呈送至柜台上的刀架处好。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随后端坐在桌前喝水的柳七就听到了有人在院子外恭声道:“小姐,人已经带来了。” “让他进来吧。” 汪浦还是一副文弱儒生的扮相,他站在院子门口有些不知所措,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句轻飘飘的声音,更是身躯一凛直接愣在了原地,直到被身旁的门房扯了扯袖子,方才醒悟过来,随后赶紧提着长袍,小跑着上了台阶。 进入院子后汪浦抬头看见房门大开,当即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摆袖口,随后迈步走入了房间。 正在低头喝水的柳七余光瞥见了有人走入房间,头也不抬地问道:“找我何事?” 如此直截了当的提问,令正欲行礼的汪浦直接愣在了原地。 见对方半晌没有回应,柳七慢悠悠地抬起头,看见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汪浦,于是耐着性子再问了一遍:“看在你为欣珊诊治的份上,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说罢,究竟找我何事?” “在下……在下……恭贺徐姑娘旗开得胜!”汪浦吞吞吐吐了半天,最后垂头丧气地说出了这句话。 柳七斜倚着一只手,眼神平静地看了汪浦片刻,随后淡淡地说道:“恭贺我已经收到了,你可以离开了。” 随后柳七似是想了想,又接着道:“离府之前去门房领二十两银子,就说是我的命令。” 特意恭贺上门,总不好让人家空着手回去。 二十两银子,已经很多了! 汪浦听到柳七直接送客,顿时急了:“不……不……我不要钱。” 柳七一脸认真地说道:“不要钱,那直接走就是了。” 汪浦双手不断紧握又松开,如此焦躁不安地犹豫半晌后,终于是坦言道:“在下,在下确实有一件事,想要麻烦柳姑娘您帮个忙。” “呵!”柳七面无表情地嗤笑一声,“早就告诉你了有事说事,婆婆妈妈的浪费时间!” 汪浦脸“刷”地一下就红了,随后遮遮掩掩地说道:“其实这事也和贵府那位小小姐的生死攸关。” 汪浦口中的小小姐,指的是徐欣珊。 柳七闻言眸光微敛,思忖片刻后直言道:“是不是有你师傅袁通的下落了?” 此前汪浦曾提及过,他之所以会答应孙霁云来江南,就是因为袁通的师弟欧阳龙城和孙霁云关系莫逆,孙霁云答应会通过欧阳龙城帮汪浦打听他师傅袁通的下落。 “柳姑娘还记得啊。”汪浦一脸苦涩地说道,“现在我已是上了贼船自身难保,孙总督的那些承诺只怕是兑现不了了。” 柳七闻言没有搭话,只是默默地抿了一口气杯子里的冷水。 让汪浦从总督府脱身,不过是她的一句话而已,她相信孙霁云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大夫来得罪自己。 但自己为何要帮呢? 汪浦根治不了徐欣珊的毒,而且每次上门问诊,爹娘他们可都是给足了诊金。 不过柳七看汪浦的样子,似乎也没借自己之手从江南脱身的打算。 果然,汪浦心中经历了一番斟酌之后,终于抬起头来对着柳七屏声道:“柳姑娘,我想你帮忙找到师傅他老人家的下落,以他老人家的医术,一定能够治好贵府的小小姐。” 柳七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汪浦,直到看得汪浦心里有些发毛悄悄地挪走了视线。 柳七方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若是想从江南脱身,只需我一句话,看在你为欣珊细心诊治的份上,倘若伱开口求我,说不定我一时心软也就应下了。” 汪浦闻言眼睛瞬间亮了几分,但随后很快便化作了黯然之色,继而小声回道:“孙总督还需我来给他手下的军队治病,只要我老老实实的,他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但是师傅他老人家可能等不了了!”汪浦声音骤然提高了几分,一脸焦急地说道,“昨晚我已经见过了那位欧阳帮主,他……他……” 汪浦又开始吞吞吐吐起来,但他抬眼看见柳七逐渐凛冽的双眸时,不禁感到背后阵阵寒意袭来,而后赶紧说道:“我觉得欧阳帮主可能会对师傅他……不利!” “他们不是师兄弟吗?”柳七淡淡地问道,“你这么说有何凭证。” 汪浦一脸犹豫地回道:“昨晚我见欧阳帮主脸色苍白,手碰过的酒杯上有寒霜残留,而且身上散发着一股特殊的香味,我猜测他可能是中了师傅独门神功,飘雪穿云掌。” 飘雪穿云掌,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哦,对了! 那位名叫叶肃的金马商会客卿。 他虽没有直接命丧柳七之手,但被磨刀老叟干掉之前,已被柳七重伤,姑且算是第一個栽在柳七手里的顶尖高手。 而且那时的柳七,尚未踏入顶尖之境。 还真是往事如画啊! 正当柳七心中感慨之际,汪浦似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开始详细讲起昨晚见欧阳龙城的情形。 按照汪浦的描述,那位大夏帮的帮主在听说汪浦只跟在袁通身边当过几天药童后,全程都没有给过汪浦什么好脸色,甚至还训斥了他几句,说他不该以袁通弟子的名义在外招摇撞骗。 当昨晚汪浦被赶出筵席时,还以为欧阳龙城性格太过傲慢,但经过一夜的苦思冥想后,汪浦也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 然后细细回想昨晚见面时的细节,他惊讶地发现这位欧阳帮主极有可能与他师傅交过手,而且还中了飘雪穿云掌! “师傅他老人家曾说过,祖师爷性格古怪,虽然身怀多门绝技,但每个弟子都只能从其手中学得一门,而且学成之后就会被逐出师门,从此不再相见。” “但唯独这套飘雪穿云掌,乃是师傅他老人家偷偷习得,但因为没有习得完整的内功心法,且因为这套掌法配套的内功过于阴寒霸道,所以师傅他老人家平日里都会服用一种名为龙血草的灵药来压制体内的寒劲,而常年服用龙血草的人,真气之中会带着一股极其特殊的幽香,且这股幽香绝大部分人都闻不到,只有极少数天生异禀之人,以及绝大部分兽类可以闻到。” “所以我才断定欧阳龙城是中了师傅他老人家的飘雪穿云掌。” “而且师傅虽说脾气古怪,但人却是极好的,平日就算是遇见受伤的小狗小鸟都会悉心救治。”汪浦咬牙切齿地说道,“能逼得师傅他老人家出手伤人,欧阳龙城一定是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 …… 汪浦在午膳之前离开了徐府。 当柳七来到大堂准备用膳时,却撞见了一脸愁容的大伯徐永元。 还未等柳七开口询问,徐永元在抬眸看见侄女之后,当即紧皱着眉头说道:“这下好了,江南还没乱,岳东和沧南先乱起来了!” 而携妻子陶氏而来的徐永定也听到了大哥的话,当即上前来问道:“大哥你不是去衙门了吗,为何又回来了?” 徐永元看了看家人们,随后一脸颓丧地摇了摇头:“先进去吃了饭再说吧。” 大家心里藏着事,面对满桌的饭菜都显得意兴阑珊,就连不知因果的周宓,柳十九和徐欣珊三人都吃的有些不是滋味,唯独柳七依旧下筷如神。 坐在主位的徐永元目光一扫众人,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正大快朵颐的柳七,继而轻声叹道:“今日刚刚得到的消息,香巫教纠集了十万余教众在两省起事,现在已经六个府陷于贼手,就连沧南总督都死在了沧州!” 徐永定和陶氏闻言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唯有周宓突然紧皱蛾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也不知是不是大齐承平了几十载的缘故,突然的乱起令徐永元,徐永定,还有陶氏这些与朝廷有关联的人一时难以接受。 就在府中人心惶惶之际,周宓却是悄然找上了柳七。 “香巫教,你应该很熟悉啊!”周宓站在房间门口,看着斜躺在软榻上的柳七,轻声问道。 柳七眸光微敛,旋即开口回道:“看来当年娘娘查我的确是费了心思的!” 沧州乃是柳七从细柳山庄离开,到入京之前的中转站,也正是在那里她完成了黒狱门交予她的第一个任务,处决前任七杀令主。 而那位前任七杀令主,正是为了找到神医袁通解去他体内的七绝噬心丹,才去到了沧州。 只因当时大夏帮的少帮主欧阳俊才,也在沧州。 而欧阳俊才之所以在沧州的原因,就是因为大夏帮总舵所在的岐州,有香巫教的人作乱,身为横跨沧,岐两州的大夏帮,有义务协助朝廷处理此事。 周宓笑了笑:“我向来用人不疑,是应龙和白泽非要多此一举。” 周宓说着缓步走至软榻近前,伸手将柳七的腿往里推了推,在空出来的位置坐了下来,随后一脸疑惑地对着柳七问道:“我记得当时负责处理香巫教的就是现在六扇门的总捕头林盛川,而且当时给朝廷的奏报明明香巫教的一干主使皆已伏法,为何短短数月间,香巫教就能发展至十余万人?” 柳七此时已经闭上眼睛小憩,直到周宓用力扒拉了两下她的小腿,柳七方才慢悠悠地回道:“地方给朝廷的奏报,能有三分真,就已算是当地官员忠心耿耿了。” “不过……”柳七忽然睁开双眼,沉声说道,“孙霁云刚刚在江南来了这么一手,香巫教就突然起事了,而且欧阳龙城不远千里而来,他的大夏帮总舵可是就在岐州,现在也已落入了香巫教之手,他就不着急?” “楚……”柳七本想叫楚星白去查一番,刚喊出一个字,才突然想起来楚星白这货已经被人请到仙舫作客去了。 周宓看出了柳七而心思,遂小声建议道:“要不然让十九去查查?” 柳七摇了摇头:“算了,管他乱不乱,总之又乱不到我的头上!” 说罢她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周宓见状贝齿轻咬了几下朱唇,看着柳七平静的睡颜,一脸抱怨地小声嘀咕了两句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到了晚上,柳七让十九去总督府打探了一下汪浦的消息。 很快柳十九便带回了消息。 汪浦白天便已经被人护送进入了城外的军营,据总督府的人说,汪浦已经正式被任命为随军的医官,临走之前府里还为其举办了一场盛宴用以庆贺。 这哪是升官,分明就是催命符! 不过柳七也知道,汪浦根本没得选。 对于汪浦而言,他的生死予夺也不过是孙霁云一句话的事。 于是在晚膳的桌上,柳七最后一个放下碗筷,就在席上众人即将起身离开之际,她缓缓说道: “我决定明日出发,前往东海。” 虽然早就定下前往东海的打算,但明日显得有些过于匆忙了。 父亲徐永定闻言眉头一皱正欲开口,突然被身旁的妻子陶氏拉了一把,扭头看见妻子正冲着自己使着眼色,徐永定赶紧闭上了嘴。 见相公闭嘴之后,陶氏当即对着女儿柔声笑道:“娘这就叫人去准备,明日一早我们准时出发!” 柳七眸光微抬,望着陶氏轻声说道:“娘,我记得你和爹的骑术都不错吧。” ------------ 请假一天 如题,沉淀。 ------------ 第118章 认出 是日,清晨。 数骑人马自东城门而出,绝尘而去。 城门口今日当值的军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远处官道上扬起的飞尘后,当即入了城寻了匹快马直奔总督府而去。 当孙霁云得知柳七已经出城的消息时,已是日上三竿。 他挥了挥手,示意前来禀告的军头先行退下,随后对着堂下正襟危坐的男人问道:“龙城兄,你觉得汪浦有可能会说动柳七吗?” 堂下所坐男子微微侧首,只见剑眉星目神色凝肃,一袭贴身紫色锦袍,将魁梧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浑身上下透露着不怒自威的气魄,单单是这通身的气派,竟比堂上主位的孙霁云还要显得贵气几分。 此人正是岐州大夏帮帮主,欧阳龙城。 “汪浦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在袁通身边当过几天杂役罢了,他岂能有这份本事,让堂堂绝顶高手为他所用!”欧阳龙城开口便是傲气十足,“我想柳七此番匆匆离城,必定是奔空桑仙舫而去。” 听闻欧阳龙城一番言语,孙霁云紧皱的眉头平缓了几分,随后露出几许笑容:“说得也是,那位公孙姑娘可是被柳霸王困在府中好几日了。” “对了,今日出城的人当中,貌似就有那位公孙姑娘。” 孙霁云微笑着对欧阳龙城继续说道:“龙城兄,听闻你手中也有一枚空桑仙令,不知准备何时动身啊。” 欧阳龙城听到孙霁云提及“空桑仙令”之后,脸色肉眼可见的一沉,旋即冷哼一声:“在下的私事,就不劳孙总督费心了。” 孙霁云眼底瞬间闪过一抹愠色,但却是笑容满脸地说道:“既然龙城兄不愿提,那孙某不问就是了。” “不过……”孙霁云突然话锋一转,语气肃然了几分,“龙城兄,听说那位‘天香娘娘’从你手中逃走了,不知可有此事?” 欧阳龙城脸上瞬间蒙上了一层阴霾,眼神中闪烁着似有似无的冷意:“孙总督消息还真是灵通啊。” 孙霁云微微昂首,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毕竟事涉许多人的身家性命,有些事孙某不警惕也不行啊。” 说着他目露精芒:“没了那位‘天香娘娘’,龙城兄可有把握掌控那十几万闻香教教众。” 欧阳龙城应声道:“这点小事就不劳孙总督费心了,本帮主既然能聚起这十几万教众,自然就有办法让他们俯首听命。” 欧阳龙城站起身来,侧对着孙霁云拱了拱手:“孙总督公务繁忙,在下就不多打扰了!” 说罢也不等孙霁云的回应,欧阳龙城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大堂。 孙霁云目送着欧阳龙城离开,直至对方的身影从门口消失后,他脸上的笑容瞬间一凝,眼中的冷意深不见底。 “待我事成那日,必杀之!” …… “驾!驾!驾!……” 官道旁的茶肆门口,正闲的百无聊奈的店小二突然听到远处传来的“哒哒哒”马蹄声,瞬间喜上眉梢,挺直了身板准备迎接客人的到来。 很快不远处官道的拐角处尘土飞扬,只见一红衣女子策马而来,身姿婀娜令人遐想联翩,一时之间竟是令店小二看得有些痴了! “将你们店里最好的酒菜都呈上来,另外这些马得用细料好生喂养,若是出了一点差错,我烧了你们这间破酒楼!” 直到耳边传来了杀气腾腾的声音,店小二方才如梦初醒般地抖了一下,随后一抬头正巧撞见一双冰冷的目光。 一个生得百媚千娇的美人儿正一脸凶神恶煞地望着自己。 店小二也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又看得痴了,竟是直接愣在了原地。 柳七此时才姗姗赶到,当她翻身下马之后,便看见了这一幕。 倒也不怪这店小二表现得如此蠢笨,像柳十九这般暴躁且好看的女子终归是不多了。 好在是店小二最终还是醒悟了过来,他略微抬眸一扫迎面走来的几人,眼瞳骤然缩到极致,随后赶紧低下头来,同时还不忘用手抚了抚“砰砰”直跳的心口。 妈呀,难不成今日撞到了仙女下凡! “还站这里干什么,赶紧去准备!”还是公孙幽上来喝了一声,店小二赶紧转身一溜烟地朝着酒肆里跑去了。 很快一个满脸沧桑的老头迎了出来,看着正往门口进来的几人,眼睛也是瞬间一亮,不过这老头也瞥见了众人身上的兵器,随后赶紧低下头来,毕恭毕敬地将几人迎了进去。 “几位女侠,里面请!” 站在最前面的公孙幽和柳十九互相看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向了柳七。 柳七也明白了她们的意思,当即迈步一马当先地进入了酒肆。 公孙幽紧随其后,柳十九站在原地等了等,直到瞥见周宓和徐永定夫妻俩并肩而来,方才撇了撇嘴,径直走进了酒肆。 当柳七踏入酒肆时,一如既往地受到了所有客人的视线欢迎。 她早已习惯了,目光一扫狭窄的酒肆大堂,最后锁定了角落里一张无人的圆桌。 几人相继落桌之后,陶氏一面将水递给身旁的柳七,一面低声说道:“我看还是换身装扮的好,这一路上,实在太扎眼了!” 陶氏也是出身捕快世家的人,虽未正经的踏足江湖,但也深知江湖险恶,她们这一行多是貌美如花的女子,岂能不引来别也用心之人的觊觎。 当然陶氏也知道女儿的武功修为,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挨着妻子而坐的徐永定也是一脸赞同地点了点头,自进入酒肆后,他的眼睛就一刻都没有停下过,一直在警惕着四周。 酒肆大堂总共就七八张桌子,除了柳七她们这满满一桌外,另外还有五张桌子上都有人,其中三张桌子上的客人,身边明显带着兵刃,而且个個一身草莽气息,显然不是什么善茬! 相较于父母,柳七则显得淡定许多,面对母亲的提议,她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随后便捡起桌上的干果往嘴巴里送去。 而坐在她对面的柳十九则是一脸不屑地说道:“伯父伯母不必担心了,若是出门在外还要遮遮掩掩,那我们的武功不就白练了吗!” 说罢目光睥睨地一扫四周,尤其在那几个明显是江湖人士的桌上多停留了几许,随后冷冷地说道:“若是赶着投胎的,大可以过来试试。”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几桌的人听见。 那几桌江湖人士皆是肉眼可见的脸色一变,有人更是压低了嗓门骂骂咧咧:“妈的!哪来的几个小娘皮,比老子还嚣张!” 当然也有人看出了柳七她们一行的不简单,低声提醒道:“还是小心为好,这几个女人我一个都看不透!” 当然看不透了。 除了周宓这个武功被废的。 哪怕是徐永定和陶氏,靠着家传武功也勉强可以称得上是好手了! 至于其余的三人,柳七,柳十九和公孙幽,就更不用说了! 三人中武功最低的柳十九,乃是货真价实的一流高手,她若是出手还真如刚刚在门口所言,一个人就可以将整个酒肆杀得片甲不留! 当然,柳七她们也不是什么魔鬼。 远远看着,哪怕是目光猥琐一点,或者自己小声口花花几句,都没什么事。 柳七唯一的底线:不要舞到自己面前来! 事实上,酒肆里的这群江湖中人还真就没这个胆子上来招惹柳七她们一行。 虽然绝色美人儿谁都喜欢,但大家也都是有脑子的,谁都清楚敢在江湖上这么大摇大摆出行的绝色美人,绝非什么善茬! 很快掌柜的给柳七她们这一桌上齐了菜。 正当徐永定拿着银针准备试毒时,柳七已经夹了一筷子往嘴里送去,嚼了几口吞下后,随即对着有些尴尬的父亲说道:“放心吧,没毒的。” 柳十九闻言一边夹着菜,一边小声嘟囔着:“还敢下毒,我非一把火烧了这不可!” 陶氏一脸愁容地看着柳十九:这孩子出了门后怎么火气这么大,总是杀啊烧的。 饭吃一半,公孙幽突然眉头一皱,随后缓缓看向了大门外。 紧接着桌上其他几人也都听到了外面远远传来的动静,声音的源头应该是官道的方向,听着逐渐清晰的人声马鸣,来人应该不少! “吁——” 很快这队人马便来到了酒肆门口,紧接着早已迎出去的店小二脚步踉跄地从门外退了进来,随后结结实实地摔了一个屁股墩! 就在此时,一道高大的身影自门口浮现,边迈腿跨过门槛边骂骂咧咧个不停:“什么破地方,还住不下啊,大爷我想住的地方就算是凌霄宝殿,也得腾个位置出来!” 说罢,此人已经在堂内站定,随后犹如野兽般的双眸一扫周遭,突然眼睛猛地一亮,旋即目光落在了柳七这一桌上。 “娘哟!”他揉了揉眼睛,显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随后发现那一桌的女子都是真真切切的存在后,顿时咧嘴一笑,露出了淫邪的目光。 “嘿嘿嘿……”此人脸上刚刚露出了猥琐的笑容,突然目光触及到柳七摆在桌上的惊寂刀,随后眼瞳猛地一缩。 “咕咚!”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只觉得口干舌燥! 心中则是狂呼道:该不会这么倒霉吧,难不成今日出门没有拜神,撞见了这个丧门星! 霎时间,这身材高大的汉子额头上已经布满了豆大的汗珠,就连双腿也是微微颤栗起来。 这一幕自是被门口几桌人看在眼里,众人皆是摸不着头脑,不知这刚刚还嚣张无比的壮汉,为何现在却是一副战战兢兢的衰样。 柳七从头到尾没有抬起头往门口看过一眼,她筷子夹着一片嫩白的血肉悬停在了眼前,随即缓缓抬眸往门口看去。 “啊——” 就在门口的壮汉看见柳七的面庞瞬间,这个头差不多和门高一样的壮汉突然身躯一软,瘫坐在地的同时,口中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 “啪!啪!” 壮汉一个跃起,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了自己两个大耳光,边打还边垂头丧气地说道: “小的一时冲动,不知姑奶奶您在这里,要是碍到了姑奶奶您的眼,还望您大人大量,饶了小的这一条狗命!” 柳七目光微垂,目光从筷子夹着的那片鱼肉下,看向了门口的壮汉。 她……刚刚有做什么吗? 坐在一旁的公孙幽则是眸光微敛,似乎明白了什么,随后对着壮汉轻声说道:“江南的那场大战,你也在场?” “是!是!是!”壮汉点头如蒜,“小的也在场,正好见证了姑奶奶好似天神下凡,一刀就斩了那姓江的……” “够了!”突如其来的一声轻喝,令酒肆大堂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壮汉紧屏着呼吸,脸上涨得通红。 柳七听到他左一个姑奶奶右一个姑奶奶的,叫的自己心里烦,随即出声喝止了他。 这时门外似乎有人察觉到了酒肆里不对劲,于是走到了门口,便看见了壮汉卑躬屈膝的一幕,差点惊掉了舌头: “三当家的,你……” “滚!都给我滚!”结果门口的那人连话都没说完,便被壮汉几声咆哮给吓得愣在了当场,随后他也顾不得发生了什么,反身往酒肆外的大部队落脚处跑去了! “你也滚吧!”柳七见状也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后便将鱼肉送入嘴里,细嚼慢咽起来。 壮汉闻言如释重负,眼角泪水都差点掉了下来,几乎是一溜烟地退了出去。 刚出酒肆大门,便看见前方几人正联袂而来,他心中一咯噔,旋即赶紧上前,还未走近便高声喊道:“大哥快走,斩了江寄余的那个霸王在里面!” 迎面走来的那一行人当中,为首的是一个身材五官皆平平无奇,上颌蓄着胡须的中年男人。 中年人听到壮汉的声音后,当即一抬手,示意身边的人停下了来。 待到壮汉气喘吁吁地来到身前后,他方才脸色沉沉地问道:“老三,说清楚,这酒肆里面究竟是谁?” “柳七!”老三长长地舒了口气后,从口中蹦出了那两个字来! 听到柳七的名字后,中年男人眼瞳猛地一颤,随即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走,现在就走,此处不可逗留!” 而此时,就在中年男人身后,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女孩张着耳朵似乎正在倾听着。 “柳七……”女孩口中呢喃着刚刚听的名字,随即眼眸之中闪过了一抹狡黠,随后她用余光扫了一眼身旁正监视着自己的汉子,皱着小脸犹豫了半晌,还是咬了咬牙,将白皙的小手放入嘴中,然后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嘶——”女孩吃痛地呜咽了一声,随后垂眸看向了自己手背的咬痕,丝丝血渍已经从那个伤痕处淌出。 女孩见状瞬间咧嘴笑了。 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溢散而出。 酒肆内,正在专心干饭的柳七突然眉头一皱,旋即鼻子微微抽动了一下。 “伱们闻到了什么味道没有?”柳七问道。 同席之人皆是摇了摇头,唯有公孙幽秀眉微蹙,直视着柳七的双目,沉声说道:“好奇怪的香味……” 看来不是自己的错觉。 柳七侧眸看向了屋外的方向,原本停留在外面的那队人马,此时已经远去了。 ------------ 第119章 鬼镇 柳七一行吃完饭后,在酒肆补充了一些水和干粮,便又启程了。 眼看着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柳七决定在附近驿站先休息一夜,于是众人便策马朝着驿站疾驰而去。 “吁——” 跑在最前面的柳十九突然勒马停下,随后不待马儿停稳,便一个凌空翻身落了地,“苍”地一声,拔出了手里的短刀,警惕的望着周围。 不多会儿,柳七策马赶来,同样身手利落的翻身落地,随后自十九的身边越过,来到了最前面,放眼望去的同时,眼中眸光微微一凝。 眼前的官道上横七竖八躺着十余具尸体,从空气淡淡的血腥味来看,这些人已经死了至少有一个时辰以上了。 “怎么回事?”徐永定也策马紧随而来,当他看见官道上的尸首后,不由得吓了一跳,随后赶紧下马,往最近的一处尸体小跑而去。 徐永定毕竟干过多年的县尉,虽说不是正经仵作,但简单的验个尸还是手拿把掐的。 柳七目视父亲神色凝重地查看着尸体,旋即扭头对着身侧的十九说道:“让我娘她们先别过来了。” 十九闻言当即微微颔首,脸色冷峻地收刀归鞘后,缓慢地朝后退去,与正要上前来的陶氏周宓几人汇合在了一起。 就在徐永定已经开始检查第三具尸体的时候,公孙幽迈步走近,她淡淡地一扫地上的尸体,随后轻声道:“你有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吗?” 柳七用同样细微的声音回道:“和之前在酒肆时闻到的一模一样,而且这些人……” 柳七指了指前方的尸体,随后接着说道:“穿着似乎酒肆碰见的那群人也一样。” “咦!”柳七话音刚落,从前方正在检查尸体的徐永定口中突然传出了一声惊疑。 随后只见徐永定将其脚下堆在一起的几具尸体挪开,露出了最下面一具身形高大的尸体。 而此时柳七和公孙幽已经走到了近前,只是朝着尸体看了一眼,柳七就已经认出来,这具高大的尸身,正是此前在酒肆里面对自己苦苦求饶的壮汉。 想来此人也是个惜命的,否则在酒肆面对柳七也不会卑微到那般境地。 只是对方恐怕也没想到,柳七这個他眼中的煞神没对他怎么样,反倒是在这荒郊野岭莫名地丢了性命。 柳七心想,还不如死在她手里呢。 徐永定仔细地将这具高大的尸身查验一番后,脸色沉沉地站起身来,掸了掸手之后,对着柳七一脸肃然地说道:“这些人身上的伤口众多且深浅不一十分凌乱,看样子是遭到了围攻,寡不敌众而死的。” 说着徐永定环顾四方,借着最后一抹余晖,看清了周围的环境,旋即抬手指着周遭凌乱的脚印说道:“看这些脚印,少说也得七八十号人!” 柳七闻言并未说话,只是走上前垂眸仔细打量着那具身材高大的尸身,片刻之后她轻声说道:“这人武功修为大致在二流和一流之间,如果只是一般的山匪,就算来个上百人,也难以留住他。” 柳七沉吟片刻,旋即抬手从尸身上方轻飘飘地一挥而过,一股劲风席卷向尸身,瞬间将其衣裳撕碎,露出了满是伤痕的躯体。 柳七只是看了一眼伤口的痕迹,眉头便轻轻皱起,随后沉声说道:“爹,烦请你去看看其他尸体手里兵器。” 徐永定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从了女儿的嘱咐,回头一一查验了其余尸体旁遗留的兵器,随后更是捡起了其中一把保存完整的,拿到了柳七的面前。 徐永定单手捧着一柄长刀,神色凝重地说道:“这些人手里用的都是制式的长刀,来头也不简单啊!” 柳七一瞥刀身随后迅速收回目光,继而淡淡地说道:“这胖子是被自己杀的,他身上致命的几处刀伤都是被这种制式的长刀所伤。” “啊?”徐永定面露讶色。 也就是在此时,柳七突然眸光一敛,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后冲着身旁的父亲和公孙幽淡淡说道:“你们先退后。” 徐永定和公孙幽闻言不敢大意,双双朝后退去,直至回到了陶氏等人的身边。 不等一脸焦急的陶氏询问丈夫前面究竟发生而来什么,众人突然感觉到一股微风扑面而来。 遂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去,只见前方风沙乱舞,柳七纤瘦的背影在激扬的飞尘中若隐若现,而就在她的周围,十几具尸体赫然漂浮于半空之中。 看见这一幕,饶是最沉稳的公孙幽,也不禁面露骇然之色。 她……究竟想干什么? 柳七当然不是在玩尸体,她只是很好奇,这些尸体里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只见柳七眼中一抹冷芒转瞬即逝,霎时间无数刀气自她背后四溢而出,瞬间便将周围的尸体撕成了碎片。 这颇为血腥的一幕,令陶氏也忍不住低头用袖口挡住了眼睛,不敢直视! 而就在尸体被粉碎的同时,柳七周身一股淡青色的光罩突然扩散而出,在触碰到那些尸体碎片的同时,将其碾作了齑粉! 周遭悬浮的尸体顷刻间横扫一空! 柳七眼眸微敛,她捕捉到了空气残留的那一丝丝殷红,骤然抬手五指微曲,掌间一股劲风瞬间席卷而出。 随着柳七探出的右臂重新垂至身侧,周遭的一切喧嚣瞬间归于沉寂。 柳七将右手放至身前,五指缓缓摊开,只见掌心之中赫然悬浮着米粒大小的殷红之物。 而与此同时,柳七感觉到左手手腕处传来阵阵刺痛感,她眸光微敛,左手陡然抬至身前,两只手的手心上下交错而过,那一点米粒大小的殷红之物便瞬间落在了左手的掌心! 只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远远超出了柳七的预料! 本以为月牙会将这殷红之物吞噬,但月牙标记处除了不断传来刺痛感外,并未像以前一样生出一股难以抗拒的吸力将掌心的这点小东西吞噬殆尽。 能引起月牙共鸣,但月牙却没打算将其吞噬。 这种情况还是柳七第一次撞见! 而且这抹殷红之物形态并不固定,像是聚在一起的粉团,又像是液体,柳七没有从中感觉到任何能量存在的痕迹,但任凭她如何催动真气去碾磨,这小东西依旧如故。 就在柳七目光沉沉地打量着掌中之物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眸光瞬间一敛,随后五指紧握将殷红之物攥在了掌心,将手垂回身侧的同时,回头看向了迎面走来的徐永定。 徐永定一敛的担忧,看见柳七回头之后,当即问道:“芳芙,刚刚到底……” 柳七直接抢声打断了父亲的话:“没什么,只是无意间察觉到他们体内似乎有什么异物,想着弄明白才出此下策。” 说着柳七左右环顾空空如也的官道,继而轻声说道:“尘归尘,土归土,总好过尸首落在这里被野兽吞食。” 徐永定看着柳七平静的面容久久没有说话。 他很想说,其实最近的城镇也不远,他派人通知一声,应该很快就有人来收尸的。 不落入野兽腹中当然是好事,可尸骨无存未免也太过于…… 只是做出这样事的是自己的女儿,徐永定就算是再怎么腹诽,也不敢当面说出来了。 柳七见状,眸光微垂,旋即轻声道:“爹,天就要黑了,咱们还是启程吧。” 听到女儿叫了一声自己爹,徐永定心中的纠结瞬间烟消云散,随后一脸慈笑地点了点头:“好!” 做人有时候还是不能太较真啊! 徐永定心中暗暗感叹道。 血案发生的地方距离驿站不到半个时辰,柳七一行总算是在天黑之前赶到了驿站。 深夜,驿站一扇窗子突然打开,随后一道黑影鱼贯而出。 柳七双脚踩在了干枯的杂草上,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她并未直接动身离开,而是扭头冲着一旁的阴影里说道:“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道倩影缓缓走出,微弱的月光下,露出了一张清冷的面容。 公孙幽小巧的鼻子微微一皱,随后冷冷说道:“从那血案现场离开之后,你身上就带着一股奇怪的香味,柳姑娘,看来你在血案现场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公孙颜,你有没有听说一句话。”柳七收回目光淡淡地说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公孙幽乍一听到柳七称呼她为公孙颜,本能地想要出口反驳,但接下来柳七的一番话却是让她背后一凉,右手瞬间攀在了剑柄之上。 柳七目光一瞥公孙幽左手提拎着的长剑,继而平声静气地说道:“别在我面前摆弄你那把破剑了,就算是以前的公孙幽,在我面前也没有拔剑的资格。” 说罢,柳七突然纵身一跃,朝着官道上闪身而去。 公孙幽见状顾不得刚刚心中生出的恐惧,咬了咬牙也原地腾空而起,跟在了柳七的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便来到了刚刚血案发生的地方。 公孙幽刚刚落地还未站稳,便看见前方的柳七突然调转方向,朝着官道旁的树林纵身跃去。 她来到了柳七刚刚所站的位置,瞬间陷入了犹豫,但当她看见柳七身形没入密林之后,公孙幽一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今日官道上的人不多,血案现场留下的脚印大多保存的完整,柳七没费什么功夫便找出了其余人离开的路线。 穿过了密林之后,柳七踏上了一条崎岖的小路,虽然路上的痕迹越来越稀少,但沿途出现的两具尸体已然证明了柳七的方向没有错。 最后柳七从一片齐人高的灌木丛中穿出,眼前一方巨石高高凸起。 柳七脚下轻点,一跃而起轻盈地落在了巨石之上,放眼朝前看去。 巨石之下是一面不算陡峭的斜坡,而过了这些斜坡,只见一方镇子犹如酣睡的巨兽,蜷缩在山谷之中。 簌簌簌…… 身后传来了细微的响动,随即一道身影自灌木丛中穿出。 “柳七,你究竟……”公孙幽气喘吁吁地走上前来,正欲质问柳七时,突然鼻子微微抽动了一下,随后眼瞳猛地一缩,看向了斜坡下的镇子! 在稀薄的月光之下,整个镇子上空呈现出妖异的殷红色。 “嘶——”公孙幽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后沉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七早已封住了自己的口鼻,但那股浓郁到极致的香味却还是一丝丝地浸入她的鼻中。 真是古怪的东西! 柳七微微垂首,随着她的左手摊开,掌心的一点殷红疾掠而出,顷刻间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就在这时,柳七感觉到了身侧传来了一股暴虐的气息,随即扭头看去,只见公孙幽双手环抱蜷缩成了一团,身躯从微微颤栗都肉眼可见地距离颤抖! 这就中招了? 柳七眉梢轻挑。 “吼——” 公孙幽突然挺直了身躯,随后扬天长啸发出了一声野兽般地嘶吼,继而身形一动,径直朝着山下的镇子狂奔而去。 柳七眸光微敛,双手负于身后,纵身跟在了公孙幽的后面。 镇子的入口处,一座高大的石牌坊在殷红的光雾之下显得十分诡异可怖。 柳七不作丝毫停留,直接进入了镇子,眼前的一切瞬间被弥漫的红雾所掩盖,与此同时她惊奇地发现,自己的感知范围似乎遭到了红雾的抑制。 对此柳七并未多想,她看着前方公孙幽踉跄的身影即将没入红雾之中,随即纵身朝前跃去。 砰! 公孙幽撞开了一间房子,里面蹒跚的几道身影瞬间一僵。 “吼!” 当柳七来到了这间屋子时,里面已经传来了嘶吼打斗声。 随着血腥味掺杂着奇怪的香味涌入鼻中,柳七缓步踏入了院子,只见院中当中公孙幽持剑而立,周遭躺着两大一小三具尸体,瞧着三人的衣着打扮应当是住在这间房子里的普通百姓。 柳七的目光自那张稚嫩苍白的脸上收回,随后看向了公孙幽。 公孙幽缓缓转过身来,眼神之中充斥着凶厉之色,但眼底却是一抹幽光转瞬即逝,继而使得公孙幽脸上出现了挣扎之色。 柳七见状摇了摇头,随后闪身向前,眨眼睛便已来到了公孙幽的身前,只见其一指轻轻点在了公孙幽的眉心。 砰! 淡青色的罡气瞬间撑开,将公孙幽身形吞没的同时,一道人影的红雾从公孙幽的背后脱出,随后迅速逸散于天地之间,重新化作了周围弥漫的红雾! “我……我这是怎么了?”公孙幽抱着脑袋不断晃悠着。 柳七则是一瞥地上的尸首,继而轻声说道:“伱摊上大事,杀人了!” ------------ 第120章 酆都鬼蜮之主 从前的公孙幽不是心慈手软之辈,那现在已经变成公孙幽的公孙颜自然也是如此。 不过当她看见地上那具稚嫩的面孔时,眼瞳也是肉眼可见的颤抖了一下。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公孙幽望着四周弥漫的红雾,脸色凝肃地说道。 柳七摇了摇头,言简意赅:“不知道。” 随后信步朝着门外走去,边说道:“我想真相应该就藏在这座镇子里。” 她在门口站定,继而微微扭头对着身后的公孙幽道:“若不想再被这红雾夺去神志,就跟着我别再走丢了!” 公孙幽虽然不记得刚刚发生之事,但看了看地上的尸体以及周遭古怪的红雾,她心中顿时一凛,随后急忙朝着柳七走去。 红雾弥漫的长街上,一道淡青色的光罩若隐若现。 光罩之下正是柳七和公孙幽。 自打进入了这古怪的镇子,在红雾笼罩的范围内,柳七发现自己的感知能力十不存一。 但好在自身罡气能够将红雾隔绝在外,不至于像刚刚的公孙幽一样。 “仙舫的典籍之中,从未记载过这样的异象!”公孙幽望着周遭的红雾,一脸震惊地说道。 柳七随口回道:“那只能说明你们仙舫孤悬海外,孤陋寡闻!” 公孙幽当即扭过头来,一脸肃然地对着柳七问道:“你见过?” 柳七头也不回地坦言道:“没见过。” 公孙幽气了:“那你还敢说仙舫孤陋寡闻。” 柳七语气轻飘飘地回道:“我也没说自己神通广大无所不知啊,不像某人总是将仙舫挂在嘴边,搞得一艘破船好像上天无所不能一样。” 柳七嘴角微微一撇:“也就是杀普通百姓来的利索。” “你!”公孙幽见柳七又提到了刚刚死于她之手的那一家三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但思前想后,公孙幽无力反驳,只能满脸忿忿地收回了视线。 柳七则是一面观察着四周,一面轻声说道:“我若说那一家三口也被红雾侵蚀,就算你不杀他们,他们也难以保全性命,这样一来你是不是心里好受了一些?” 公孙幽闻言眸光一亮:“此话当真?” 话音刚落,她看见柳七突然扭过头来一脸鄙夷地看着自己,随即用不屑的语气说道:“你还真准备用这个借口来为自己开脱?” 公孙幽闻言只觉得脸颊发烫,心中又羞又怒! 她其实气的也不是自己杀了一家无辜的百姓,而是羞于提起自己被这诡异的红雾所控制,最后却杀了几个毫无还手之力的普通人! 无论是缘由,还是结果,说出去都够丢人的了! 正当公孙幽满怀心事之际,余光瞥见身旁的柳七身形突然顿住,随后一旁的红雾之中传来了“砰嗤”,门被撞开的声音。 几道人影张牙舞爪地从红雾中扑了出来。 柳七微微侧身,陡然抬掌印向了来人,掌前赫然浮现出巨大的淡青色手掌虚影。 嗡—— 虚影瞬间从扑来的几人身上穿过,几人身后和公孙幽一样,同样有人形的红雾被震出。 扑通! 但这几人却是在体内的红雾被震出后,直接倒在了地上。 柳七上前一看,发现几人皆是普通百姓的打扮,而且已经气绝身亡。 还真让她一语中的。 同样走上前来的公孙幽脸上喜色一闪而过。 看来普通人被这红雾侵蚀后,其孱弱的身躯很难抵挡红雾脱身时产生的反震之力。 “既然可以用真气逼出这些红雾,你为何非要杀了他们。”公孙幽反口质问道,“留下性命,还可以问问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柳七闻言当即冷冷地反驳道:“我的公孙姐姐,伱知不知道这红雾藏在哪里?” 随后不待公孙幽回答,柳七一边往前走去,一边说道:“红雾并非江湖上常见的毒素一样侵蚀进人的五脏六腑,而是和你体内的血液结合在了一起。” 说着,柳七突然站定,继而一脸狐疑地看向了身后跟上来的公孙幽:“我倒是很好奇,你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 红雾被柳七以真气从血液中强行逼出的同时,几乎会将人体内所有的血液损伤,可偏偏公孙幽好像没事人一样,只是感到有些头晕! 公孙幽闻言脸色一僵,随后右手不禁摸向了背后。 柳七见状默默地收回了目光,继而缓声说道:“我对你们的秘密没什么兴趣,只是希望有朝一日,你我之间不会因为这个秘密,刀剑相向。” 见柳七不再追问,公孙幽暗松一口气的同时,颔首道:“柳姑娘还请放心,空桑仙舫与银山银海庄不同,我们和中原武林之间,没有任何恩怨瓜葛。” 最后似是想到了尚在仙舫的楚星白一家,公孙幽继续说道:“楚星白的父亲乃是当年从仙舫逃出的罪奴,他若是就此隐姓埋名苟活于世倒也罢了,仙舫也并非不能容他。” “只是此奴自大骄狂,逃出仙舫之前不仅带走了几门贵重的典籍,还在中原大肆收徒传艺,我看他根本是打算借中原武林,将仙舫一网打尽!” 柳七闻言眸光微敛,随后轻声问道:“既然如此,那这个人应该名头很响才是。” 公孙幽微微颔首:“此人在中原武林有個响当当的外号,五绝!” 竟然是他! 柳七得知这个人的身份后,竟然丝毫不觉得意外。 不过细想之下也是,一个人精通这么多门武功技艺,其师门传承岂会是藉藉无名。 不过柳七意外的是,楚星白竟然会是五绝的儿子! 柳七思及至此,开口问道:“五绝可不止有楚星白这一个儿子,他的那些弟子,你们仙舫也不打算放过?” 公孙幽目光之中闪过凛冽之色,随即点了点头:“那是自然,欧阳龙城已经接到了空桑仙令,此时他多半也在前往东海的路上了。” “你们怎么就敢保证,他一定会来,而不是找个无人知道的地方躲起来!”柳七随口问道。 “他一定会来的!”公孙幽一脸笃定地说道,“尤其是在他知道自己的师傅就曾上过仙舫之后。” 柳七低头思忖片刻,便明白了。 五绝的这些弟子,虽说一个个名头都不算小,但没一个胜过了当年的五绝。 这其中有他们自身天赋的问题,也有五绝本人不肯倾囊相授的缘由,所以当他们得知五绝的武功来自仙舫后,不可能会拒绝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神功秘籍对于江湖人士而言,其诱惑力丝毫不比皇宫里的那把龙椅差。 知晓这一切后,柳七当即问道:“所以你们是打算将楚星白一家灭口,还是要将他们从中原带走。” 公孙幽面露犹豫之色,但最后还是直言道:“倘若是别人,自然是除之而后快,但楚星白不一样,仙舫是不会取他们一家性命的。” “为何?” “因为仙子的父亲,也是五绝。” …… 东海,映月岛。 楚小胖在素白的船上左右翻滚着,嘴里“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而他的母亲桑曼曼则是站在床边,一脸为难地看着自己玩得正开心的儿子。 只因为床上,还斜躺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 女子轻纱蒙面,身上仅披着一件素白的轻纱,完美的胴体随着其转身时若隐若现,就连同为女子的桑曼曼看见这一幕,都不禁有些失神。 很快正要挣扎着从床上翻身的楚小胖,突然被一根白皙的手指戳在了屁股下,随后楚小胖直接四脚朝天。 “哇哇哇……” 没能翻过身来的楚小胖瞬间嚎啕大哭起来。 桑曼曼看着是又心疼又着急,但却不敢上前搀扶一把。 “真是令人讨厌的臭小子!”桑曼曼耳边传来了冷冰冰的声音,她不禁心中一凛,手指几乎插进了掌心。 “桑曼曼,”床上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坐起,身上的那件轻纱缓缓从肩上滑落,露出了身前雪白的一片…… “哇哇哇……”楚小胖还在哭个不停。 桑曼曼不敢直视这旖旎的画面,低着头应道:“仙子,他可能是饿了,所以才会哭的这么厉害。” 话音刚落,楚小胖似乎是为了应证他娘所言非虚,突然一扭头,然后强撑着胖乎乎的身躯,往女子的方向探去,一只肉乎乎的小爪子瞬间攀上了那片雪白的山丘…… 桑曼曼:……! 轰! 房间内突然爆发出一股灼热的气息,桑曼曼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涌,随后滚烫的血液从鼻中不断淌出。 楚小胖的眉心前,悬停着一根嫩葱似的手指,指间溢出的霞光已然将宽敞的船舱染成了昏黄色。 “不!”在五脏移位的剧烈痛楚中,桑曼曼歇斯里地喊出声来。 嗖! 弥漫整个房间的霞光瞬间收敛一空。 桑曼曼“噗通”一声直接双膝跪地,她顾得体内还在不断传来的痛楚,连忙抬头看去,直到看见楚小胖正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己后,桑曼曼才大松了一口气。 呼—— 一道劲风扑面而来,随后桑曼曼只觉得怀中一沉,低头看去,只见楚小胖正躺在怀里冲着自己笑。 “多谢仙子手下留情!”桑曼曼赶紧对着重新斜躺在床上的女子恭声道。 “倒也不必这般急于谢我。”女子语气幽幽地回道,“若非那位柳姑娘有言在先,你们一家三口早该葬身鱼腹了。” 桑曼曼觉得眼眶有些湿润,随即情不自禁地小声问道:“不知我们一家究竟做错了什么,仙子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当“赶尽杀绝”四个字刚刚落地,桑曼曼突觉背后一阵寒意袭来,随后抬头,只见一张堪称绝色的面庞已经贴在了她的眼前。 不知为何桑曼曼总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 “听说那位柳霸王生得倾国倾城,不知与本仙子相比,容貌孰更胜一筹?”女子缓缓朝后撤去,继而轻声问道。 桑曼曼眸光闪烁,随后毅然决然地说道:“仙子风华绝代……但却不及柳姑娘十之一二!” …… “就是这儿了!”柳七在一栋建筑前站定,她抬头看去,只见大门的匾额之上赫然写着“悦来客栈”四个大字。 江湖第一连锁客栈啊! 柳七挥了挥手,驱散了身前越发浓郁的红雾,随后径直朝着大门走去,身后的公孙幽见状赶紧亦步亦趋地跟上。 咯吱—— 客栈大门被推开的瞬间,里面突然“嗖”的一声,一抹寒光迎面袭来。 柳七神色淡然如常,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抬至身前,两指轻轻微张一合,便将那抹寒光夹在了两指之间。 是一枚寻常样式的飞镖。 柳七随手将飞镖仍在了地上,随后直接大步走进了客栈的大堂。 嗖!嗖!嗖…… 眼前几道寒光交织而来。 柳七眼眸微凝,原本身前若隐若现的淡青色罡气瞬间变得凝练如光罩一般,那些流光在触碰到罡气之后,纷纷一滞,随后软绵绵地掉在地上。 “再不现身,我可就要出手了!”柳七淡淡地说道。 “且慢!”话音刚落,只见前方柜台之后赫然探出一人。 “你们……是人?”柜台之后的中年男人警惕的目光不断在柳七和公孙幽的身上打量,继而声音有些发颤地问道。 “你是何人?”柳七反问道。 “果然是人!”对方听到柳七发问顿时面露喜色,眼眶瞬间就红了,“我乃东海镖局总镖头郑安泰。” 随即对方目光似是瞥见了柳七腰间的短刀,继而面露惊骇之余,一双眼睛不断在柳七脸上打量,最后惊呼道:“你是柳七!” 柳七微微颔首:“正是。” “柳女侠,救我!”中年男人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当即从柜台后一跃而出,跪倒在地,冲着柳七声嘶力竭地求道。 “吼——”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野兽般的嘶吼。 中年男人脸色顿时露出了惊惧之色,身躯一软瘫倒在地的同时不断朝后挪去,口中还喃喃不停:“他们又来了,他们又来了……” 柳七见状回头看去,只见几道身影张牙舞爪地从红雾中穿出,直奔她和公孙幽而来。 嗡—— 未等柳七出手,身旁的公孙幽早已横剑于身前,伴随着凄厉的剑鸣声在客栈内回荡开来,公孙幽一剑挥出,剑气瞬间在身前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光。 扑上来的几人几乎拦腰而断。 “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是什么怪物!”公孙幽目光冷冽,咬牙切齿地说道。 就在公孙幽收剑垂于身侧之际,突然一道巨大的掌形虚影穿门而过,公孙幽根本来不及抬剑抵挡,便被手掌虚影正面打中。 “噗!”她一口血雾喷出,随后身形朝后退去。 但却仅仅退了半步,肩上突然搭上了一只手。 随后公孙幽只听到耳边“轰隆”炸响,狂涌的劲风几乎是贴着她的脸朝上呼啸而去,一头青丝随风而起,最后凌乱地垂落在额前。 就在巨大掌印崩溃的瞬间,柳七悄然拨开了公孙幽,缓步走上前来。 “柳七,本帝君派人请你你不去,现在反倒是主动找上门来了!”嘹亮的声音在客栈大堂回荡开来,随后大门外走出一身材修长的身影。 柳七目光瞬间落在了来人脸上,只见其脸上赫然带着一副狰狞的恶鬼面具。 “不用看了,我就是酆都鬼蜮之主,你可以称呼我为帝君。”来人微微昂首,语气傲然地说道。 ------------ 第121章 蜃气 听到对方自称酆都鬼蜮之主,柳七眼底瞬间泛出冷意,随即腰间悬挂的惊寂刀突然开始“嗡嗡”作响。 听到细微声响的恶鬼面具人脸色骤然一变,旋即微微侧身,一道冷光贴着其左脸闪过,将面具上恶鬼的犄角斩断,“叮咚”一声掉在了地上。 面具之下露出的双眼瞬间一凛,但却只来得及朝地上断裂的犄角瞥去一眼,他漆黑如镜的眼瞳之中,赫然倒映出一道急速放大的身影。 只见其身下骤然爆发出一股雄浑可怖的气息,头戴恶鬼面具的男人已经回身过来,不慌不忙地探出一臂,与跃至身前的柳七连对三掌。 砰!砰!砰! 伴随三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以二人为中心,一道道汹涌的气浪源源不断地荡漾而出,将客栈大堂内的桌椅板凳卷得稀巴烂。 当! 距离二人最近的公孙幽眼看着恐怖的气浪袭来,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双手紧握剑柄,一咬牙将长剑狠狠地插入了脚下的石板之中,即便如此她依旧难以抵挡,身形不断朝后划去,锋利的长剑在地上“滋滋”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凹痕。 扑通! 直到最后一波气浪结束,公孙幽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单膝跪地。 她强忍着体内翻腾的气血和全身不断传来的剧痛,微微昂首朝着客栈大门的方向看去。 柳七借着对方的掌力往后飘然落地,随后收了收有些破损的袖口,继而头也不抬地轻声说道:“七重天的余孽还真是阴魂不散。” “呵呵呵……”此时的帝君保持着单臂探出的姿势,周身泛动着淡黄色的光芒,听见柳七开口之后,他边收回手臂边低声笑道,“你不也是七重天的阴魂。” 见柳七冷眼以对沉默不语,帝君接着说道:“你我也姑且也算是同出一门,招呼都不打就下如此狠手,是不是太不留情面了。” 柳七右手已经悄然攀至腰间的惊寂刀刀柄上,眼中冷芒闪烁不定:“你抓我二哥一家的时候,可曾想过‘情面’二字?” 帝君闻言眸光微敛,目光落在了柳七紧握刀柄的右手之上,于是双手缓缓负于身后,在柳七视线无法看到的地方,他的右手五指迅速张合,堪堪驱散了掌心传来的刺痛感。 随后帝君颇为惊讶地说道:“那个姓徐的?看来你还真把他们当成你的家人了。” “关你何事!”柳七口中冷冷地蹦出四个字。 苍啷—— 话音刚落,刀吟骤响。 恶鬼面具之下的眼瞳瞬间被漫天的紫芒所充斥,但其眼中不但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凝重,反而是眼底泛出了丝丝窃喜。 柳七一刀斩出之后,便已经觉察不到了不对。 同时双眼骤然一沉,越过了面具人,通过大门看向了客栈的外面,只见原本平静的红雾不知为何突然变得躁动不安,且迅速在客栈大门口聚拢,霎时间柳七只能看见如潮水一般的红雾将客栈大门封堵的死死的。 就在这时,面具人身前的地面突然“轰隆”一声,一座石墙拔地而起,挡住了袭来的漫天刀芒。 嘭! 石墙被刀芒破开的瞬间,后面所站的恶鬼面具人纵身朝着柳七跃来,周身淡黄色的罡气越发凝聚,紫色的刀芒撞在罡气之上,也只能让罡气泛起丝丝涟漪。 眼见对方贴近,柳七并不慌张,只是握刀的手稍稍一翻,刀身上的紫芒顷刻间暴涨数倍,默默数着二人之间相距的步数。 贴身近战,她更是不惧! 只是尚未等到自称帝君的男人逼近,客栈外不断汇聚的红雾似乎终于在这一刻达到了极限,随后如云状的红雾一阵汹涌的翻腾滚动,竟是隐隐化作了人形,又在人形之下卷动变换,竟是生生凝聚出了一匹高头大马的形状! “杀!” 柳七脑海中突然传来一声直达天灵盖的喊杀声,她心中一凛的同时,眼前一抹淡黄色的身影赫然贴了上来。 刷! 柳七心中一定,随即提刀便朝着对方迎面斩去! 帝君眼见柳七并未受到红雾的影响,眼底闪过一抹讶色的同时,双臂陡然抬至身前交汇,随后两手迅速分开,一手化作掌势自下而上的朝着迎面而来的一刀托去,另一手五指微曲化作爪势,朝着柳七当头抓去! 就在闪烁着紫芒的刀锋即将与帝君萦绕着淡黄色光芒的右掌接触时,柳七眼底突然浮上一层朦胧的白霜,随即刀身紫芒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冷寂的苍白之色! 嗤—— 帝君似乎察觉到了不妙,但想要收手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爆喝一声,骤然暴涨的淡黄色光芒几乎将整个右臂吞没,与被苍白之气包裹的刀身撞在了一起,在一声细微的响动后,帝君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了几分。 咚,咚,咚…… 帝君一个翻身落在了柳七身侧十步之外的位置,身形晃动地朝后连退了好几步,方才止住了退势,随后一脸不敢置信地垂眸看向了自己空荡荡的右侧袖管。 “你……敢!”帝君咬牙切齿,当他看见落在柳七脚边的小臂后,双眼更是瞬间一红,“我要杀了你!” 柳七却是紧紧盯着前方,未朝那帝君看去一眼,口中淡淡地说道:“杀我?先去奈何桥上排队吧!” 哒哒哒…… 前方传来了鼓点般急促的马蹄声! 柳七眼瞳微缩,目视着红雾幻化而成的骑士从客栈大门一跃而过,带着冲天的肃杀之气直奔自己而来! 就在这瞬间,眼前景象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最终化作了一片广袤无际的荒原。 柳七默然环顾四周,只见周遭白骨累累横尸遍野,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断肢残臂,而在她的身前,正有一全身黑甲的骑士手持长剑蓄势待发,坐下一丈有余的黑色大马鼻子中“呼哧,呼哧”喷发着灼热的气息。 同样马上身材不似常人的黑甲骑士缓缓抬起了手中小臂粗细的长剑,寒光熠熠的枪尖指向了柳七。 “犯我天帝者,杀无赦!” 柳七闻言眸光微缩,但却是默默地握紧了手里的惊寂刀,感受着刀柄的冰冷沉重,她的心此刻已经毫无波澜。 倘若此前没有见识过杀生刀,她可能还会好奇眼前的景象到底是为何物。 现在一切都已明明白白了。 又是一位曾达到了“小天地”之境的宗师,留下的残念。 柳七瞬间收敛了思绪,随后缓缓闭眼,斜垂于身侧的惊寂刀慢悠悠地从身前划过。 “杀!”黑甲骑士爆喝一声,提枪策马朝着柳七冲杀而来,霎时间天摇地动。 嗤—— 就在枪尖距离柳七眉心不足三寸时,柳七骤然睁开双眼,眼前的一切瞬间定格,随后一道裂隙渐渐浮现,裂隙急速的扩大,直至将无边无际的荒原彻底吞噬。 柳七眼瞳微凝,她又回到了客栈,而就在她的眼前一团红雾正在肉眼可见的消散…… 原本以为柳七会被红雾影响的帝君看见这一幕也是惊了,他眼神一阵闪烁,悄然后退两步显然已经有了退意,只是下一秒他的低垂的眼瞳猛地一缩,视线之中赫然出现了一抹淡绿色的裙摆。 “想走,已经迟了哦。”柳七的声音悦耳动听,但在帝君的心里,就像是催命符一样。 他猛然抬起头,直视柳七冷漠的双眼,沉声说道:“伱我两虎相争,最终只会便宜别人!” “哦?”柳七语气淡淡地回道,“那烦请帝君好好说说,你口中的别人究竟是谁,这红雾又是什么来头?” 帝君闻言眼神骤然一沉:“我说可以,但你保证不能杀我。” 柳七只是默默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右手在已经归鞘的惊寂刀刀柄上轻轻摩挲着。 帝君见状心中一凛,但一想到红雾都拿这女人无可奈何,遂只能低声下气地求饶道:“柳七,看在你我同为七重天传人的份上,高抬贵手饶了我一命!” “我保证会将徐庆江夫妇安安全全地送至家!” “另外还有那個女孩身上的毒……” 嗤! 正在喋喋不休的帝君突然脸色一僵,随后神色木然地侧首,看向了自己空荡荡的右臂。 柳七面色如常地把玩着手里闪烁着紫芒的惊寂刀,头也不抬地说道:“若是再废话,下一刀可就是脑袋了哦。” “你……你……”帝君踉跄地连退两步,随后咬牙切齿地说道,“这红雾是大秦天帝死后留下的蜃气,里面蕴有一丝天帝的武道意志,就算是绝顶高手也难以抵挡。” 大秦天帝? 柳七倒是略有耳闻,作为第一个统一中原的帝王,大秦天帝不仅征服了中原大地的每一寸土地,更是将代表着武道源头的诸子百家通通镇压,成为历史上第一位有名有姓的大宗师。 似是担心柳七不信自己的话,帝君赶紧接着说道:“酆都鬼蜮就是建在秦皇陵上,当年大秦天帝屠杀了负责建造陵寝的数十万工匠和苦力,并且用自身可怕的修为将这些人临死之前的怨气聚集在陵寝周围,由此才形成了三大绝地之一的酆都鬼蜮!” 似是看见了柳七眼神略有所动,帝君眼中狡黠之色一闪而过,随即舔了舔嘴唇接着说道:“你就不想知道,当年大秦天帝为何要这么做吗?” “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帝君谆谆诱导道:“他是想长生不老,想千秋万世统治着世间一切,而长生不老的秘密就藏在……” 帝君话说一半,眼看着柳七似乎已经沉浸进去,突然眼眸一凝,随即周身淡黄色的光芒大盛,继而身躯往下一缩。 砰! 一声巨响之后,碎石乱飞。 柳七默默地看着脚下黑漆漆的洞口,眼底瞬间浮现了一抹冷意。 苍—— 只见其骤然转身,惊寂刀已握在双手之中,高高举过头顶不做丝毫迟疑地朝着空无一人的墙面力劈而下! 轰隆隆—— 巨大的刀芒瞬间撞碎了墙面,但刀芒却不见丝毫的减弱,反而是深深地嵌入了地面之中。 “啊——” 地底之下传来了凄厉的嘶吼,随后“砰”一声,一道人影从地面穿出,随着漫天扬起的碎石一起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柳七缓步上前,只见“帝君”满身灰尘扑倒在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贯穿了他的整个后背。 就在柳七刚刚站定,“帝君”身上的最后一丝生机便彻底消散。 “七重天,厚土宫一脉,自此失传了。”柳七淡淡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继而低声喃喃道。 话音落地,柳七转身朝着倒在另一边墙角的公孙幽走去。 她将公孙幽扶起后,往其体内注入了一道真气,随后公孙幽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柳七见其能够自己站稳后,便松了手,往柜台的方向走去。 来到柜台前,她看见一个人缩在柜台后瑟瑟发抖,随即轻声说道:“带我去见你背后的人,否则……” 她往帝君尸体的方向扫了一眼,接着说道:“你和他一样。” 躲在柜台后瑟瑟发抖的男人闻言身躯一凛,随后瓮声瓮气地回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柳七眼眸微凝,直接抬手朝着柜台印去。 嘭! 在刚刚气浪冲击之下都完好无损的柜台瞬间四分五裂。 抱着头躲在柜台角落里的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出现在他视线之中的柳七。 “连顶尖高手都无法抵抗的红雾,就凭你……早该死外面了。”柳七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个自称东海镖局总镖头的男人,武功修为也就一流上下,而连身为顶尖高手的公孙幽都无法抵抗红雾的侵蚀,这个名叫郑安泰的男人,难不成还隐瞒了修为? 听见柳七这番言语之后,依然蹲在地上的郑安泰瞬间脸色大变,露出了骇然之色。 “我……我……” 柳七摩挲着刀柄,直接开口打断了对方的吞吞吐吐:“要么带我去,要么死,你自己选!” “我带你去见袁神医!”郑安泰“腾”地一声站直,随后扯着嗓子喊道! 听到对方口中提及袁神医,柳七眉头微皱:“你口中的袁神医,莫非是……‘九死一生’袁通?” 郑安泰点头如蒜:“柳女侠果真是慧眼如炬,委托我们将那小女孩带来此地的正是神医袁通!” 说着郑安泰面露懊悔之色:“早知这趟镖会引来这么厉害的高手,我就不该冒险接下,害了镖局上下几十条性命!” 话音刚落郑安泰已是泪如雨下。 柳七细问之后才知晓,原来是半月前神医袁通主动找上东海镖局,以黄金五万两和一瓶固本培元的灵丹为报酬,要求东海镖局从江南带回一个人。 而根据郑安泰的描述,他们负责护送的那个人,乃是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虽然长得粉雕玉琢,但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异样,郑安泰本以为是哪个大人物流落在外的孩子。 结果出了江南之后,他们连遭几波袭击,郑安泰这才意识到了不对。 在驿站和柳七撞见时,郑安泰他们刚刚就遭到了一波神秘人的偷袭,虽然成功击退了对方,但还是伤了几个兄弟。 见势不妙的郑安泰便赶紧吩咐兄弟们日夜赶快前进,结果到了半路就遇到了可怕的变故。 负责贴身保护小女孩的镖师突然性情大变,对自己人大开杀戒。 随后从小女孩身上溢出了诡异的红雾,凡是接触到红雾的镖师都会丧失神智。 好在是最后袁通及时赶到,出手救下了剩余的镖师,并将他们一起带到了这个小镇之上。 郑安泰此时连钱都不想要了,只想带着活下来的兄弟们赶紧走,结果还未来得及动身,镇子外就有一个自称帝君的人杀到。 袁通只是远远听到了那帝君的声音,便脸色大变,随即用某种手段催动了小女孩身上的红雾,霎时间红雾瞬间将整个镇子笼罩。 除了郑安泰之外,剩下的镖师也都通通被红雾侵蚀,变成了可怕的怪物。 至于郑安泰,袁通给了他一枚药丸,威胁他在外面扰乱那个自称帝君男人的视线,并且承诺只要平安渡过今晚,便可以放他离开。 “这么说你不知道袁通现在身在何处咯?”柳七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当即轻声开口道。 郑安泰闻言连连摇头:“不,不,不,我知道袁通藏在哪里!” 随后他满脸愤愤不平地说道:“姓袁的说红雾可以压制武者的感知,就算绝顶高手在红雾之中,感知范围也不过在二十步之内。” “所以我第一时间便跟踪了姓袁的,知道他将那小女孩带到了什么地方!” 本来郑安泰是打算用这个秘密作为条件,和帝君来换一条生路的,没想到会横插一个柳七出来。 “我带你去!”郑安泰咬咬牙,“但是事后你得放我一条生路!” 柳七微微颔首:“成交!” …… 此时,镇子里的一间地下密室内。 一座圆盘状的石台上,小女孩双手托着下巴,百无聊奈地坐着。 她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哈欠,随后抬眸看向了不远处正在忙碌的佝偻老者,继而用清脆悦耳的声音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 袁通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随后阴鸷的双眸缓缓看向了女孩:“丫头,你当初为何要骗我,你明明可以控制不死药,却还是故意装作了失控的样子,如若不然,老夫也不必引狼入室,让崔明知晓此事!” 小姑娘无奈地一摊手:“我不是故意的,可前面那么多见过你的姐姐妹妹,凡是之后表现正常的都会在第二天失踪,而疯疯癫癫的则可以活下去。” 小姑娘抿了抿嘴,板着小脸一脸正色地说道:“我想活!” ------------ 第122章 九死一生 噔,噔,噔…… 听到了头顶传来的脚步声,袁通脸色瞬间一变。 “外面有天帝蜃气的压制,崔明怎么会找到这里。”正当袁通心中腹诽之际,突然眼瞳微缩,随即缓缓抬起了有些僵硬的脖子,当他看见身前的那一抹倩影后,颤栗的眼瞳瞬间缩成了一条直线! “‘九死一生’袁通?”柳七打量了一番眼前比磨刀老叟还要苍老几分的老者,继而轻声开口道。 袁通听到柳七开口浑身一颤,随后双眸骤然一缩,迅速收敛心中得见惊骇之色,继而用沙哑地声音不紧不慢地说道:“霸王之名柳姑娘当之无愧,连天帝蜃气都压制不住你!” 柳七应声回道:“袁先生倒也不必太过抬举,能找这里……得亏了郑总镖头。” 说罢柳七扭头看向了暗室的入口处,轻声唤道:“郑总镖头,来都来了,何不出来见见袁先生。” 话音刚落,袁通面色一寒,身上顿时散发出阵阵肃杀之气。 似是受到了袁通身上气势的影响,原本平静的入口处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继而郑安泰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当他看见面色阴沉的袁通之后,眼中瞬间闪出惧色,继而往后缩了缩头。 “哼!” 柳七见状当即冷哼一声,随即身后一股凛冽的气势喷涌而出,在袁通惊恐的眼神之中,直接将其吞噬在内。 袁通瞬间感觉自己好像置身冰窖,彻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涌来,而他除了一双眼瞳外,浑身上下再无一处可动。 见到柳七发威将袁通控制住,郑安泰方才从暗室入口走了出来,随后满脸堆笑地冲着柳七点了点头。 “当着我的面威胁人。”柳七淡淡地说道,“是不是太不把柳七看放在眼里了。” 说罢不再理会眼瞳疯狂转动的袁通,柳七缓缓转过身来,看向了坐在石台上,晃悠着一双小腿短的小女孩。 小女孩本来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好戏,突然发现柳七转过身来打量着她后,女孩脸上顿时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你就是武林中威名赫赫的霸王,柳七柳姐姐。” 柳七没有说话,她已将女孩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但接下来女孩的一句话,却是让柳七的眼神一凝。 “我见过你!”女孩笑着说话。 柳七眸光微凝,终于开了口:“你我今日绝对是第一次见面。” “嗯,嗯。”女孩连连点头,“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随后女孩双手一撑,从石台上跳了下来,继而朝着柳七缓步走来,边走边皱起眉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随着女孩一步步靠近,柳七眼底冷芒一闪而过。 “我记得那天……”女孩已经走到了柳七的身前,站定原地思忖片刻,随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而后伸长了脖子将小脑袋往柳七的方向探了探。 女孩保持着这样怪异的姿势,冲着柳七眨了眨眼睛:“柳姐姐,麻烦你把手伸出来,放在我的这里。” 女孩指了指自己的下巴。 柳七闻言面无表情地伸出了手,轻轻托住了女孩的下巴。 随后女孩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就是这样!” “那天我就是这样看见姐姐的,不过柳姐姐当时的表情……好凶啊!” 柳七保持着单手探出的姿势,她坚信自己没有见过眼前的小女孩,更不可能用这样奇怪的姿势。 但从小女孩的脸上并未看出撒谎的痕迹。 这只能说明要么对方的演技已经出色到可以骗过自己这个绝顶高手。 要么……她说的是真的。 柳七随即开口问道:“那你记得那天,究竟是什么日子吗?” “就是前不久啊!”女孩小脸瞬间皱巴巴地回忆道,“不过第二天听欧阳姐姐说,那天好像就是柳姐姐打赢一位什么大人物的日子!” 自己与江寄余决战的那日! 柳七眼眸瞬间一凛。 随后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垂眸看向了自己探出的手臂。 那日她的确如现在一样探出了手臂,只是当时手心里托着的不是女孩的脑袋,而是……祝融珠! 祝融珠! 柳七眼中眸光微动,旋即身前的衣衫一阵鼓动,一颗通体漆黑的珠子从怀中脱出,随后悬于柳七与女孩之间! 就在这时,柳七背后的袁通看见祝融珠出现后,眼瞳猛地一颤,骇然之色瞬间充斥了双眸。 柳七感觉到了身后传来的异动,她本想收回托住女孩的手,顺势将祝融珠一并收入手中,但就在手即将触碰到祝融珠时,原本通体漆黑的珠子突然红光大盛,一股可怕的能量将柳七死死挡住! “不!”身后传来了歇斯底里地嘶吼。 柳七余光一瞥,发现袁通竟然挣脱了自己的控制,正不顾一切地朝着祝融珠扑去。 轰隆隆——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了整个山谷,伴随着声音扩散而出,几十里外城镇中的百姓纷纷从睡梦中惊醒,随后疯狂地往门外逃去,一边跑还一边喊“地龙翻身了,地龙翻身了!” 漫天滚滚的灰尘之中,一道淡青色的光芒直插云霄,随着青光渐渐散去,只见几道人影先后从半空被抛下。 最后是浑身萦绕着淡青色罡气的柳七飘然落地,她刚刚站定环顾四周,发现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断壁残垣,整座镇子已经沦为了一片废墟,而当她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向远处时,发现原本应该耸立的山峰,已然不见了踪迹!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本来笼罩着整个镇子的红雾,此时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而这一切都拜祝融珠所赐。 刚刚就在袁通即将扑在祝融珠上时,祝融珠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爆发出一股足以匹敌绝顶高手的能量,随后便是无数的红雾冲破了暗室的屋顶,引发了坍塌…… 柳七赶在暗室被埋没前,将身边的人给带了出来。 唯一葬身地底的就是那位躲在暗室入口不敢靠近的东海镖局总镖头郑安泰,要怪就怪他当时离柳七太远了。 “呃呃……” 柳七循着呻吟声望去,只见袁通正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浑身不断颤抖,似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而且他身上不断溢出的气息也逐渐变得灼热起来…… “啊——” 原本低沉的呻吟声音瞬间化作了痛苦的哀嚎。 好在是有一道娇小的身影小跑着上前去,只见小女孩一只手捧着祝融珠,一只手轻轻按在了袁通的头上。 柳七静静地看着小女孩的举动,她清晰地看见原本重归于寂静的祝融珠,表面突然闪过了一抹红光,随后袁通身上溢出的灼热气息瞬间消退,而小女孩则是身躯一软,直接“啪”一声,瘫坐在地! 柳七缓步上前,目光自呼吸逐渐平稳的袁通身上一扫而过,随即落在了小女孩的身上。 小女孩似是感觉到了柳七的注视,继而微微昂首冲着柳七露出了甜甜地笑容:“多谢柳姐姐出手相救。” 柳七摇了摇头:“不是我救了你,是它……” 柳七指了指小女孩手里的祝融珠,接着说道:“刚刚在暗室里,祝融珠迸发出的能量几乎冲击了一切,但唯独放过了你。” 小女孩闻言则是望着手里的珠子喃喃自语道:“原来它叫祝融珠啊!” “咳咳咳……”在一阵痛苦的咳嗽声后,袁通挣扎着坐了起来,随后似是抬头看了一眼柳七,继而开口道,“柳姑娘若是有什么想知道,还是问老夫吧,天香说到底也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她什么都不知道。” 柳七微微颔首:“如此最好。” 但柳七并未立刻开口询问心中疑惑,而是抬头看向了远处,随后轻声说道:“有人过来了,换個地方再说吧。” …… 就在柳七一行刚离开后不久。 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废墟之中。 来人缓步来到柳七刚刚所站的位置,蹲下似是仔细查探了一番,随后缓缓起身,苍白的月光瞬间洒落在其被夜行衣紧紧包裹着的婀娜身姿上。 “难道是欧阳龙城追上了?”黑衣人喃喃开口,从其清脆的声音不难听出是一位年轻的女子。 身着夜行衣的女子马上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推测:“应当不可能,欧阳龙城尚在我之后,而且他不可能会知道这个地方!” “快,快,快……”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夜空也被几缕火光照亮。 黑衣女子见状立刻后退几步,随即没入了凄凉的夜色之中。 而此时相隔数十里外的驿站。 柳七已经回到了房间,她将手边的小女孩放下后,打开的窗户外又是一道人影闪身而入。 公孙幽放下了半死不活的袁通,随即看向了柳七,她此刻心中有无数的疑问,但到了嘴边却还是生生给吞了回去。 柳七并未将公孙幽带入暗室,而是让她留在了外面,所以公孙幽是亲身经历了刚刚的天崩地裂,好在没有了红雾的威胁,身为顶尖高手的公孙幽自是不难从小镇的崩塌中脱身。 但她依然想搞清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来的路上,公孙幽才发现刚刚的变动不止导致了她们所在小镇的崩塌,其波及的范围甚至已经到了十几里外的官道上。 这种威力已经超乎了公孙幽的认知。 柳七吹燃了火折子,将桌上的烛灯点燃之后,目光一扫已经在桌上坐好的袁通和小女孩,随即扭头看向了公孙幽,语气淡然地下达了逐客令:“公孙姑娘今夜辛苦了,好生回去歇着吧!” 公孙幽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看着柳七漠然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沉着脸从房门走了出去。 直到听到公孙幽的脚步声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后,柳七方才不慌不忙地坐在了桌边,继而一股雄浑的气息从身上弥漫而出,瞬间将整个房间包裹的严严实实。 “袁先生,现在可以说了吧!” …… 翌日,清晨。 柳十九揉着惺忪的睡眼下了楼之后,惊讶地发现柳七正和一老一少两个陌生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着东西。 十九眼中瞬间闪过警惕之色,随后沉着脸走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两人后,正欲对柳七开口,突然桌上那个小女孩冲着其微微一笑,随后甜甜地喊了一声:“十九姐姐!” 柳十九眼眸微动,当即对着柳七冷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客人。”柳七言简意赅。 “我果然猜的没错,伱就是和柳七姐姐形影不离的十九姐姐!”小女孩颇有些得意地笑道。 “老朽袁通,路上就要叨扰十九姑娘了。”坐在小女孩对面的老者缓缓抬头,露出了苍白地面容,声音嘶哑地说道。 “十九姐姐叫我天香好了。”小女孩也赶紧对着柳十九自报了姓名。 很快其余人也知晓了柳七突然不知从哪里带来了两个人。 不过好在众人也习惯了柳七的独断专行,再加上那个名叫天香的小女孩嘴巴颇甜,几番甜言蜜语之后,以周宓和陶氏为首的两人便欣然接受了! 至于袁通…… 官道上一行人策马缓缓前行着。 突然徐永定一夹马腹追上了正与周宓有说有笑的妻子,继而皱着眉头沉声说道:“夫人,周姑娘,刚刚你们可听到了那位老者的自我介绍,他好像说自己姓袁,名通!” “袁通?”陶氏倒也没多想,正想说这名字有何奇怪之处。 身旁并骑而行的周宓却是一语点破了袁通的身份:“‘九死一生’袁通,难道还真是他,可着老头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神医啊!” 而前面不远处,正与柳七并骑而行的袁通听到了身后几人的对话,旋即摇头叹道:“没想到老夫也有被人质疑医术的一天!” “那是你活该。”柳七毫不客气地怼道,“一个大夫不想着治病救人,偏偏要去追寻什么长生不死,你不倒霉,谁倒霉?” 袁通闻言垂眸敛去了眼底的精芒,随后微微抬首用余光扫了一眼柳七的侧颜,见其脸上毫无波澜,当即沉声道:“袁某不信柳姑娘对长生不老一点兴趣都没有!” 说罢见柳七不搭理自己,袁通突然仰天喃喃道:“不死药,祝融珠,九鼎已得其二,我看就是老天爷想要柳姑娘得此天道!” 柳七抬眸看向了最前面的柳十九,天香此时就在柳十九的马上。 “你说九鼎代表着天道,而不死药就是九鼎之一,可现在天香已经和不死药合为一体,难不成我要吃了她吗?” 袁通闻言当即肃声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若能取天道而代之,又有何不可!” 柳七淡淡地斜了他一眼:“哦,你可真不是人!” ------------ 第123章 阴阳玄丹 两日后,柳七一行抵达了临海的一座小镇,准备在这里乘船出海。 当柳七几人策马穿行在小镇的街头时,顿时吸引了无数目光,虽然难免有人嘴上花花两句,但他们也都不瞎,看得见柳七她们随身携带的兵刃。 夹杂着腥味的风不断迎面吹来,柳十九满眼不耐地皱了皱眉,随后一夹马腹紧赶两步来到了柳七的身边,压低了嗓门道: “东海那么多大港口,公孙幽非将我们带来这里,我看她是居心不良!” 柳十九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着两侧的房屋,随后目光一沉,接着说道:“我看这镇子里的武林中人也不少,总不至于都是和我们一路的吧?” 这座名为余家镇的小镇是公孙幽安排的出海地点,今日一早她和柳七打过招呼之后,便孤身先行一步前往了这座镇子,说是为众人提前打点好一切。 只是柳七等人已经快穿过半个镇子了,公孙幽还没有露面,柳十九当然是忍不住埋怨起柳七为何要放对方离开! 柳七目视前方,一脸无所谓地回道:“无需大惊小怪,一群藏头露尾的跳梁小丑罢了,翻不起什么浪来。” 随后柳七目光微凝,她看见前方街道,正有一骑横在路中央,似乎在等着自己。 柳十九看见柳七的眼神变化后,不禁抬眸看去,当其看见来人之后,当即脸色一寒,低声嘟囔道:“这个公孙幽的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 “管她什么药,去了不就知道了!”柳七说罢加速朝前行去。 正停在路中央的公孙幽看见柳七走近之后,嘴角微微勾起的同时,双手抱剑对着策马而来的柳七恭声道:“船已经备好,今日柳姑娘在这余家镇暂歇一日,待明日人齐之后,再行前往映月岛!” 还要再等一日? 柳七在公孙幽身前不足五步的位置勒马停下,两人坐下的马儿几乎碰到了一起,随后她面无波澜地问道:“楚星白呢?我要见他!” 公孙幽微微一笑:“楚大侠一家就在前面的客栈里,柳姑娘现在就可以去见他!” 说罢公孙幽扯了扯手里的缰绳,策马让到了一边,随后抬起手臂对着柳七抿嘴一笑,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柳姑娘,这边请!” 柳七自是不会客气,脚尖轻触了一下马腹,马儿便“哒哒哒”地往前走去。 越往前走,空气中的海腥味越来越浓,耳边已经可以清晰地听到海浪翻涌的声音,就在即将走至街道的尽头时,一间与此地建筑风格颇为迥异的酒楼出现在柳七的视线之中。 酒楼门口左右并排各站着两个持剑女子,皆是身着贴身青衫,将婀娜修长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 就在柳七来到了酒楼门口时,左右四名持剑女子突然齐齐侧过身来,迅速移动身形汇作一排,随后又动作整齐划一地抱剑对着柳七行了一礼。 而刚刚还在身后的公孙幽骑着马走至柳七身侧,随即对着门口的四名持剑女子挥了挥手,四人又齐齐抱剑一躬到底,随后迅速分开,重新站回了酒楼的两侧。 柳七目光自四名女子脸上迅速扫过,这四名女子放在常人眼中,都是难得一见的小美人儿,至少容貌上和柳十九不相上下。 果不其然,当柳十九策马赶来,看见门口两侧的持剑女子后,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柳七微微抬首一瞥,只见酒楼大门上悬挂着的匾额饱经风霜,在累累伤痕之下依稀看见匾额上所书的“神洲”二字。 公孙幽此时已经翻身下马,见柳七正打量着大门上的匾额,当即轻声开口道:“当年空桑一脉尚在中原时,此匾便悬于山门之上,只是数百年雨打风吹,如今匾额上也只能勉强认出‘神洲’二字。” 公孙幽说着脸色突然一肃,继而正色道:“‘空桑神洲’,正是当年中原武林执牛耳的存在!” “呵呵呵……” 沙哑且充满不屑的笑声令公孙幽脸色骤然一变! 她循着笑声看去,只见身形佝偻的袁通正在翻身下马,待其站定之后凝眸看来,两人四目相对,眼中皆是精芒闪烁,空气中瞬间充满了剑拔弩张的味道。 但二人眼神短暂的交锋之后,却又齐齐看向了尚在马背之上的柳七,随后不约而同地收回了目光。 而柳七此时才从酒楼的匾额上收回了目光。 刚刚两人眼神的交锋她自是已经察觉,不过看在两人都比较克制的份上,她也懒得多说什么,直接翻身下马,随后一言不发地越过了公孙幽,进入了酒楼大堂。 “柳七!” “柳姑娘!” “哇哇哇……” 柳七刚跨过门槛,距离大门最近的一张方桌上的两人“腾”地站起,随后望着柳七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 柳七目光自楚星白和桑曼曼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桑曼曼怀里的楚小胖身上。 “哇哇哇……”楚小胖似乎还记得柳七,一边哇哇乱叫,一边在他娘怀里不断扭动着圆滚滚的身躯。 这小子似乎又大了不止一圈。 就在柳七打量着楚小胖的时候,楚小胖已经在桑曼曼的臂弯里转过身来,随后撅着屁股,脑袋一拱一拱地就往桑曼曼臂弯深处钻去。 原来是在害怕啊! 看来还是从前的楚小胖。 柳七信步上前,刚一走近,楚星白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道:“我的柳大小姐,您终于是来了,要再晚几天,就得去海里捞我了!” 柳七斜眸看去,见其气色红润,当即淡淡地说道:“我可是听说你在空桑仙舫上醉生梦死,颇有些流连忘返啊!” 楚星白脸色瞬间一僵。 而一旁的桑曼曼一边安抚自己的儿子,一边压低了嗓门对着柳七小声说道:“柳姑娘你要小心……” 说着她抬眸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见空桑仙舫的人还未进来,赶紧接着说道:“那位空桑仙子,很厉害,很可怕……也很邪门!” 桑曼曼连用三個“很”字,说到最后惊惧之色毫不掩饰地浮出眼底。 柳七闻言只是默默地坐了下来,随后抬手示意两人先行坐下,这时在门外的众人终于是接连走了进来。 待到所有人进入大堂后,公孙幽最后一个跨过了大门,随即目光一扫堂内诸人,最后看向了背对着自己而坐的柳七。 短暂的沉默过后,公孙幽当即收回目光,继而提高了声音对着众人朗声道:“房间已经为诸位备好了,二楼靠右侧走廊的几间屋子都是留给大家的,里面已经提前备好了热水,大家可以先去洗漱一番,厨房里的饭菜正在准备。” 听见公孙幽准备地如此妥当,连续奔波了几日的众人不禁露出了释然的笑容,除了面无表情的柳七和满脸阴霾的袁通之外。 徐永定环顾着装饰典雅却不失奢华的大堂,随后对着身旁的妻子陶氏赞道:“没想到在这么一个小镇里,竟然藏着这样一间酒楼!” “神洲,空桑神洲!”而周宓回忆着匾额上的字迹,端着下巴思忖道,“我也曾听到过一些传言,说当年空桑仙子不仅将门下弟子带出海外,就连山门也一并搬走了。” “怎么可能!”同坐一桌的柳十九当即反驳道,“移山填海那可是神话里才有的法术。” 说着她往柳七的方向看了看,继而小声道:“连柳七也办不到,那个空桑仙子难不成还真是神仙吗?”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或许是真的也说不定呢。”周宓嫣然一笑。 而坐在周宓身边的小女孩天香则是全程低头喝茶,直到柳十九说出那句“移山填海可是神话里才有的法术”时,她脸色明显僵了一下。 站在门口的公孙幽听着众人的议论,全程笑而不语。 仙子的神威,岂是你们这些庸俗的凡人能够想象的! 她默默腹诽之后,随即微微昂首对着众人恭声说道:“诸位还请自便,在下还有仙子交代的重任在身,就不此奉陪了!” 说完之后公孙幽还不忘对着柳七单独说道:“柳姑娘,若有吩咐,可直接找门口的四名师妹,她们也都是仙舫弟子。” 柳七依旧是背对着公孙幽,抬起一臂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自便了。 就在公孙幽离开之后,楚星白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番柳七,随后疑惑道:“这公孙颜还真就把自己当公孙幽了?” 柳七此时方才冷冷开口:“楚大盗圣,这就是你临走之时亲口对我所说的,交给你,保证万无一失!” 楚星白闻言脸上表情瞬间凝固,随后缩了缩脑袋,讪讪道:“这也不能怪我啊,谁知道船上那个死女人这么变态,我还特意远离了那艘船,至少也得有三里,不对,至少有五里的距离!” 楚星白心有余悸地说道:“当时我已摸到了映月岛的滩涂上,就远远地往那艘船上看了一眼,结果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到了船的甲板上。” 他摊了摊手,一脸无奈地表示道:“不是我楚星白自吹自擂,柳七你扪心自问,假若你我相隔五里,中间也都是波涛汹涌的海面,你有把握在一眨眼的功夫拿下我吗?” 柳七直接摇头坦言道:“不能。” 她是人又不是神仙。 五里的虽然对于绝顶高手不算远了,已经处在了致对方于死地的距离,但一眨眼的时间未免太过于夸张了。 而且按照楚星白所言,他一眨眼并不是空桑仙子来到了他的面前,而是他直接落在了船上。 假如楚星白没有说谎,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楚星白一开始就中了对方的圈套,其实他一直在船上,只是对方有了某种手段让他以为自己在五里之外的滩涂上。 要么就是空桑仙子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柳七的预想,她真的可以做到在数里的范围内随心所欲。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说明了这位神秘的空桑仙子绝非寻常人物。 也难怪桑曼曼会用连用“很可怕,很厉害和很古怪”来形容对方。 不过听他们夫妻这么一说,柳七心中反而对这位空桑仙子更加生出了几分好奇。 这一趟,倒是来的不亏啊! “咳咳咳……”突然身侧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柳七余光瞥见袁通迈着老迈的步伐正在缓步走来,于是她凝眸看向了楚星白,继而轻声说道:“楚星白,有个人自称伱的老朋友,我想你应该见见他。” 话音刚落,袁通已经来到了桌前,随着“咯吱”一声,他顺势坐了下来,浑浊的双眼瞬间锁定了一脸茫然的楚星白。 “楚狗娃,你还记得我吗?” 楚星白听到袁通对他的称呼,双目瞬间瞪圆,目露讶色的同时“腾”地站起身来,一双眼睛不断地在袁通身上打量。 “你……你……你不是村口的那个袁老鳏吗?” “呵呵呵……”袁通闻言当即低笑出声,言语之间明显带着欣慰之意,“倒也难为你还记得我。” “还真是你!”楚星白脸色一变,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瞬间脸色便阴沉了下来,继而对着袁通问道,“她们说五绝是我的父亲,这件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袁通重重点头:“当然是真的,要不然姓公孙的为何要抓你一家三口!” “楚狗儿,你以为你这一身轻功是传自谁手?”袁通声音嘶哑地说道,“当年师傅本不想传你武功,就怕有朝一日你会因为武功惹来祸端。” “现在看来空桑仙舫还真是神通广大!”袁通回头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大门口,随后继续说道,“就算不传你武功,你命中也注定有此一劫!” 话音刚落,袁通却是目光沉沉地看向了柳七。 柳七正端着茶杯往嘴边送去,抬眸瞥见袁通略显浑浊的双目后,随后眼睑微垂,轻抿一口茶水的同时,周身一股凛冽的气息透体而出,瞬间封住了酒楼的大门! 嗡—— 躲在门外墙边的公孙幽只觉得脑海中一阵轰鸣声袭来,随后眼前便开始天旋地转,她心中已知不妙赶紧催动真气护住心神,但随后娇躯猛颤,似是身前如遭重击一般,两退两步贴在了墙面之上。 “噗——”低头一口血雾喷出后,公孙幽微微昂首,苍白的脸色上惊骇之色一闪而过。 “师姐!”门口值守的持剑女子看见公孙幽吐血之后,有两人赶紧迎了上来。 公孙幽目光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随后小声问道:“刚刚你们可感觉到了什么?” 两名女子一左一右搀扶着公孙幽,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后,皆是茫然地摇了摇头:“师姐,你这是怎么了?” 公孙幽眼下一沉,随后擦去了嘴角的血渍,平静地说道:“我无事,只是刚刚行功出了点岔子,你们留在这里务必要照顾好里面的客人,千万不要招惹那个叫柳七的女人,否则就算是仙子也救不了你们!” “是!”持剑女子赶紧垂首应道。 公孙幽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直接上马离开了。 直到马蹄声渐渐远去,柳七方才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继而轻声说道:“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袁通也听到了门外渐渐远去的马蹄声,眼底的警惕之色明显消褪了几分,随后对着柳七说了一声“多谢”,便扭头对着楚星白说道:“楚狗儿,你爹应当还活着,仙舫的人抓你无非就是要逼他现身。” “啊?”楚星白目瞪口呆,“可就算他还活着,仙舫为何非要找到他?” “呵呵!”袁通嗤笑道,“世人皆以为当年仙舫远赴海外是为了避祸,但真正的目的恐怕也只有她们自己才清楚。” “秦失九鼎,天下共逐之。” “其实这句话应该反过来,是当时诸子百家联手夺去了天帝手里的九鼎,导致天帝道心崩溃继而身死,大秦才失去了天下。” “事后诸子百家未防后人再觊觎天道,于是将九鼎分开保存,当时阴阳家一脉所取之鼎被命名为阴阳玄丹。” “空桑仙子远赴海外,就是为了寻找阴阳玄丹的下落。” ------------ 第124章 怒目金刚 袁通一口气说完之后,楚星白明显一脸懵地愣住了。 什么九鼎,什么阴阳玄丹,他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和这些东西扯上了关系。 最关键的是,他的父亲,那个曾在中原武林掀起轩然大波的五绝,竟然还活着! 一向吊儿郎当的楚星白此时再也无法嬉皮笑脸,他凝固的眼微微闪动,面色肉眼可见地渐渐阴沉,显然难以接受袁通所说的事实。 眼看着气氛逐渐冷寂,柳七轻声开口问道:“阴阳家的东西,为何会流落海外,而且距离空桑仙子奔赴海外已经过去了数百载,难道还不够她找到阴阳玄丹吗?” 袁通闻言目光缓缓从楚星白脸上挪开,冷冷地扫了一眼柳七后,低着头似是自言自语道:“老夫差点忘了,柳姑娘您可是七重天的传人。” 七重天本就脱身于诸子百家中的阴阳家。 柳七脸色如常地颔首道:“所以我想知道,这个阴阳玄丹究竟是一件怎样的宝物,它既是你口中的九鼎之一,想必和不死药,祝融珠一样,有着某种奇效。” 袁通摇了摇头:“当年师傅他老人家告诉我的就这些,柳姑娘若是想了解更多,不妨去问问那位空桑仙子,亦或是……当面询问师傅他老人家。” 吱—— 袁通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了椅子在地上摩擦的声音,旋即余光瞥见身旁的柳七已然站起,遂不禁微微侧首朝其看去。 柳七并未理会袁通,而是径直往前走去,直到走至楚星白身侧后,方才停下脚步,目不斜视地说道:“人我已经给你带到了,媳妇孩子也都回到了你的身边,外面那四个小姑娘,应该拦不住你,若是想走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听见柳七所言,楚星白眼中明显闪过了意动之色,但他身旁的袁通却是眼瞳一缩,随即伸手按在了楚星白的肩头,意味深长地说道:“你难道就不想见你的父亲吗,当年他为了保护你,可谓是用心良苦,我想后来他的失踪,多半也是为了你的缘故。” 楚星白抬眸深深地看了一眼袁通,脸上明显有了犹豫。 而怀抱着楚小胖的桑曼曼,则是一脸紧张地望着自己的丈夫,当她看见楚星白面对袁通沉默以待后,眼底瞬间浮出了失望之色。 柳七没有心思去管楚星白如何选择,反正她答应的事都已经做到了。 …… 房间内,雾气弥漫。 柳七靠在浴桶的边缘,湿漉漉的头发垂至地面。 正巧这时房门被人推开,随后柳十九提着一桶热水绕过屏风走了进来,当她看见这一幕后,不禁眉头一皱,旋即小声嘟囔道:“刚刚才给你洗干净的!” 嘴上抱怨着,柳十九还是走了过来,先是将桶里的热水倒进了浴桶里,随后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撸起袖子便将柳七的一头青丝给挽了起来。 “楼下来了多少客人?”柳七双眸紧闭,突然开口问道。 柳十九手上边打理着青丝,边回道:“从我们入住到现在,一共来了四波人,其中有两个太乙门的弟子,其余三波人暂时不清楚来路,不过看他们衣着打扮,似乎不是中原人士。” 说着柳十九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接着说道:“刚刚上楼前,我撞见一伙异族人,他们似乎朝着楚星白的房间去了。” 柳七闻言忽然睁开双眼,随即从口中蹦出了两个字:“南疆。” 柳十九当即手上动作一滞,似是陷入了思忖,片刻之后她若有所思地回道:“瞧着他们的穿着确和南疆那边的服饰有几分相似,不过仙舫不远万里邀请南疆的人来这里干什么?” 柳七再度闭上了双眼,随后淡淡地回道:“不用管他们,我已对楚星白仁至义尽,他想怎么做现在是他自己的事。” 柳十九明白柳七这是不愿再和楚星白扯上关系了,她当即嗤笑两声:“姓楚的一向自以为是,我看这次他是要栽在那个新袁的手上了!” 柳七虽然没有搭话,但沉默已经明白了她的态度。 咯吱—— 房门再度被打开。 这一次是周宓从屏风后面走了进来,当她看见浴桶里的柳七后,瞬间眼睛一亮,随后浅笑着走上前来。 “小柳七啊,你不会真打算去仙舫作客吧?”周宓的一双柔荑悄然攀上了柳七的肩头,一边轻轻地揉捏着,一边小声问道。 柳七闭着眼享受着太后娘娘的按摩,颔首道:“听了楚星白的一番话,我倒是对那位空桑仙子有了几分兴趣。” “楚星白一向嘴上没把门的,他的话你也敢信?”周宓手上突然加重了几分力道。 柳七睁开双眼:“娘娘似乎不想看见柳七登上空桑仙舫。” 周宓闻言瞬间双手一僵,就在她双手准备从柳七肩头撤开之际,突然一只湿漉漉的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力道不轻不重但却让她挣脱不得。 随后便听见柳七语气淡然地说道:“袁通告诉我,当年诸子百家联手对付大秦天帝,而领头的便是一位用刀的高手。” “娘娘能否告诉柳七,沧海一族隐世上千年究竟是为了躲避仇家,还是不想让人找到手里的东西?” 面对柳七的质问,周宓沉默半晌,最后长叹道:“你想知道什么不妨直接问吧,反正沧海氏族现在就剩下我一人,那些秘密……似乎也算不得秘密了。” 柳七闻言当即言简意赅地问道:“沧海氏族也保存了一具九鼎?” “是!”周宓直接承认了。 “是为何物?”柳七现在也知道,虽然九鼎名为九鼎,但实际上却各有其形,所谓的九鼎不过是一个代称罢了。 周宓眸光微动:“我想你应该见过的。” 她见过…… 柳七陷入了沉思之中,突然脑海中灵光闪过,继而脱口而出:“沧海卷云刀?” 周宓微笑着点了点头:“小柳七的脑子还是很灵光嘛,没错,沧海卷云刀就是九鼎之一,当年先祖联手诸子百家杀死天帝夺走九鼎后,就想过后世会再有人觊觎天道,于是便携其中一鼎隐居山林,从此以后沧海卷云刀就成为了历代族长的信物。” “可你将刀赠给了萧家人。”柳七不解道,“你将沧海卷云刀的秘密也告诉了他们?” 周宓摇了摇头:“萧浪知道沧海卷云刀的秘密,但萧奇峰应该不知道。” “应该?”柳七眸光微敛。 周宓思忖片刻后,认真道:“本来我以为这世上已经没有知晓九鼎的存在,但现在看来是我坐井观天了。” 柳七回过头来,重新靠在了浴桶的边缘,同时也松开了按在周宓手背上的手,继而轻声说道:“如此看来知晓九鼎存在的,除了空桑仙舫外,应该还有金山银海庄。” 说着柳七不禁眸光一凝:“所以九鼎聚齐后到底有何玄妙之处,我不信这九样东西之上,当真就藏着什么天道的秘密。” 她边说边扭头看向了柜台的方向,惊寂刀和杀生刀此时正并排躺在柜台之上。 “你当然可以不信。”周宓嘴角一撇,“世上自有别人去信。” 周宓脑海中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当年父亲将沧海卷云刀交给她时,就曾不厌其烦地提醒她,一定要守护好此刀,千万不要让其落入他人之手,否则他们沧海氏族会再一次成为天下的罪人。 一柄破刀而已啊! 周宓自小便有着远超其他族人的叛逆性格,所以当她走出沧海氏族后,便毫不犹豫地将沧海卷云刀赠给了萧浪。 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在周宓眼中只是一把破刀的沧海卷云刀却在萧浪手中大放异彩,甚至重现了在沧海氏族内部几乎已经断绝传承的“沧海横流”! 由此以后,周宓打心底里觉得为沧海卷云刀找了一个真正的主人。 但是现在九鼎的秘密重现江湖,周宓心中也隐隐有些后悔起来,可现在刀就在萧奇峰手中,就算后悔也迟了! 周宓不禁垂眸看向了浴桶里的柳七,想到了柳七和萧奇峰的约定,心想莫非还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哈哈哈哈……” 突然一阵肆意张狂的笑声在耳边炸响,柳十九和周宓皆是脸色一白。 正倚靠在浴桶边缘的柳七猛地睁开双眼,随即周身淡青色的光芒大盛,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呼——”柳十九和周宓齐齐长舒一口气,随后脚下一软,双双往后倒去,就在二人即将仰面倒地的时候,身手突然探出了一双手臂,及时地抵住而来两人的背后。 周宓和柳十九站稳之后,当即回头望去,只见柳七不知何时已经从浴桶出来,并且已经穿好了衣裳,就连一头湿漉漉的青丝也在淡青色的光芒闪烁间,很快沥干了水渍。 “有高手来了!”柳七望着房门的方向,淡淡地开口道。 而此时酒楼门口伫立的僧人,脸上浮夸的笑容瞬间凝固,脸色沉沉地看向了二楼的某个方向,随后猛地扭头,开口便是声若洪钟:“二楼西侧的房间里住着何人?” 门口值守的一名持剑女子当即应声站出,先是对着僧人抱剑行了一礼,随后才不卑不亢地回道:“回神僧的话,二楼西侧的那几间房间里,住着的是柳七柳姑娘一行。” 听到了柳七的名字,僧人眸光闪动,随即冷哼一声:“我道是谁这么大的杀气,原来是这个杀胚啊!” 说罢僧人便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大堂。 而就在此时,酒楼大门外又有一队人拍马赶到,而且其中就有公孙幽这个东道主作陪。 公孙幽先一步翻身下马,随后朗声道:“欧阳帮主,请!” 欧阳龙城目光自公孙幽的身上飞速掠过,迅速敛去了眼底的贪欲之色后,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带着四名的手下往酒楼里走去。 当欧阳龙城踏入大堂后,目光瞬间落在了大堂正中央的桌子上,只见桌上一满脸横肉的僧人正在大口朵颐,而就在欧阳龙城凝视着这僧人时,僧人还一只手拿着酒坛往嘴里“咕咚咕咚”地灌去。 直到坛口连一滴酒都落不下来后,僧人方才放下了酒坛,随后用发黑的袖口擦了擦嘴角,这才缓缓侧眸看向了门口的欧阳龙城。 两人四目相对,欧阳龙城眼瞳明显剧烈地颤抖了几下,随后一字一句地说道:“怒目金刚,空恨!” 这满脸横肉的僧人,正是五义之一,被江湖人称之为“怒目金刚”的空恨。 空恨看着欧阳龙城的同时眼底露出疑惑之色,显然没有认出欧阳龙城的身份。 而欧阳龙城看到空恨的眼神后,心中顿觉屈辱无比,垂在身侧的拳头捏紧了又松开,如此重复两三次后,他终于冷冷地道了一声“走”,便带着手下往大堂的另一个方向去了。 “莫名其妙。”而空恨则是颇为不屑地嗤笑一声,随后也收回了目光,继续对付着桌上的佳肴。 欧阳龙城一行五人和公孙幽客气了几番后,便顺势落座,直到公孙幽走出了大堂,桌上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凑到了欧阳龙城的面前,小声道:“帮主,空恨性格刚直目中无人,他在这里等会儿一定会闹出乱子!” “无需理会他。”欧阳龙城坐的笔直,闻言后肃声回道,“这疯子出了名的一根筋,我们与他无冤无仇,只要不主动招惹,他也闹不到我们面前来。” “可就怕他被有心之人利用啊!”老者语重心长地问道,“既然天香已经落在了柳七的手里,我看帮主还是不要去触霸王的霉头为好。” 欧阳龙城眸光微动,旋即悄然环顾四周,继而压低了声音沉声道:“若无天香,就凭我们手里的香魂散,那十几万闻香教教众迟早会清醒过来,到那时大夏帮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被唤作刘长老的老者闻言脸色一沉,随后紧咬牙关极力压低着嗓门:“可若是惹到了柳七,就凭咱们这几个人,恐怕连她一刀都接不下来。” “无妨!”欧阳龙城胸有成竹地说道,“我已有万全之计,再加上还有一位修为不弱柳七的帮手,此次仙舫之行,定要让柳七吃不了兜着走!” 刘长老显然没有欧阳龙城这般自信,他一脸忐忑地说道:“帮主还是应该考虑考虑乐少侠的提议,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招惹柳七!” “毕竟乐少侠亲口所言,除了青城山和京城的那两位,这天下应该再无人是柳七的对手。” ------------ 第125章 杀鸡儆猴 夜幕落下,这座海边的小镇反而更加喧闹了。 唯一一条贯穿整个小镇的长街,两侧燃起了盏盏灯火,不断有客人迎着火光策马而来,街面上马蹄声络绎不绝。 这些人的目的地毫无疑问,都是直奔酒楼而来。 当柳七踩着木制的楼梯一阶一阶地往下走时,一楼大堂满座的宾客纷纷扭头,冲柳七投来了各异的目光。 “这小娘子什么来头?”有人目露精光,眼中贪婪之色不加掩饰。 话音刚落,临近桌上一翩翩公子折扇轻摇,轻声笑道:“她啊,姓柳名七,这位朋友若是兴趣,不妨上去会一会。” 刚刚那人闻言眼瞳一缩,随后默默地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能被仙舫邀请来此的江湖人士,自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或许他们当中没几个人亲眼见过柳七,但“柳七”这两个字,他们不可能没听过。 柳七拾阶而下,就在她刚刚踏上一楼大堂的地板时,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公孙幽早已候在了楼梯口。 “柳姑娘,房间可还满意?”公孙幽先是抱剑行了一礼,随后恭声问道。 柳七抬眸扫了她一眼,而后迅速收回了目光,淡淡地回道:“还行,就是外面吵吵闹闹的,让人心烦气躁。” 说罢,柳七目光微转,余光一扫大堂内的众人,继而一言不发地越过了公孙幽,朝着最近的一张桌子走去。 那张桌子上本来已经坐满了四个人,他们眼看着柳七一步步走近,顿时面露紧张,手也不情不自禁地摸向了放在桌边的兵器。 “柳姑娘,您的位置已经留好了。” 身后传来了公孙幽的声音,但柳七并未理会,而是径直走到了桌前,睥睨的目光一扫桌上神色紧张的四人,从口中淡淡地蹦出了一个字:“让!” 四人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面露羞愤的同时,却还是接连站起身来,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垂着头便离开了桌子。 柳七看见四人离开之后,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随后薄唇轻启:“这位置正好,公孙幽你有什么话现在就可以说了。” 公孙幽看向柳七的目光之中明显涌出了几分无奈,她看了看大堂正中那张无人的方桌,正是她为柳七单独预留的位置。 而大堂正中央一共四张方桌,另外三张之上皆已坐了人。 其中与本应留给柳七那张相毗邻的桌子上,也只坐着一人,此人满脸横肉却身穿浣洗地有些发白的粗布僧衣,头顶着一个明晃晃的光头。 正是五义之一的“怒目金刚”,空恨! 虽然同为绝顶高手,但和万众瞩目的柳七不同,堂中无人敢朝空恨看上一眼,偶有人投去视线,也是惊鸿一瞥迅速挪走。 空恨脸上时刻保持着狠厉的表情,一双虎目不断在堂中众人身上打量着,直至看到柳七强行坐了别人的位置,方才不屑地冷哼一声,随后口中骂了一句:“果然也是一路货色!” 空恨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在场的皆是江湖中人,同处一室的情况下岂能听不见。 刹那间众人瞬间屏住了呼吸,随后紧张的视线纷纷锁定了柳七的背影。 因为柳七所坐的位置靠近酒楼大门,而且又是面对大门的方向而坐,所以大部分人并看不到柳七的表情。 正在为柳七斟茶的公孙幽有些好奇地瞥了一眼柳七的面容,见其面无表情,好似没有听见刚刚空恨所言。 此时大门外一阵风吹了进来,大堂中瞬间弥漫着海风特有的腥味,在座的众人少有在海边常住的,自然闻不惯这股味道,纷纷皱起了眉头。 公孙幽见状冲着门口两名持剑少女使了个眼色,随后两名少女便心领神会地关上了大门。 嘭! 大门被关上的瞬间,众人心头一跳,随后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公孙幽。 公孙幽恢复了此前清冷的表情,一边往大堂的正中走去,一边朗声说道,“仙舫上一次回到中原,已是六十年前,想必那时候的诸位应该还没出生吧。” 话音刚落,刚刚那位手拿折扇的翩翩公子突然站起来,对着公孙幽微微一笑,继而环顾周围的同时,一脸从容地说道:“在座的都是仙舫的老朋友,我想公孙仙子就不必说这些废话了。” “程公子说的极是!”翩翩公子话音刚落,另一个赤裸着上半身,鼻子嘴巴以及耳朵上挂满了铁环的壮汉粗着嗓子说道,“公孙仙子不妨直说,这一次咱们究竟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上仙舫一趟!” 公孙幽此时已经走到了大堂的正中央,冷冽的目光一扫站起来的两人,最后目光落在了那手拿折扇的翩翩公子身上,继而慢条斯理地说道:“‘玉扇书生’程亮,若无当年你祖父从仙舫中学得的内功,只怕你程家今日还是一个藉藉无名的破落户。” “至于你……”公孙幽目光缓缓移动,落在那满脸银环的壮汉身上,当即一脸不屑地说道,“当年你师傅学得一手无定飞环,可不是让你现在挂在脸上的!” 话音刚落,那满脸银环的壮汉瞬间脸色涨红如猪肝,但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 至于那“玉扇书生”程亮,虽然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但飞快扇动的折扇,已然出卖了他内心的焦躁不安。 公孙幽默然收回了目光,随后一扫堂中众人,目光所及之处,众人无不低首垂眸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公孙幽见状方才冷冷地说道:“我希望诸位能够清楚,仙舫不是在和你们做生意,在座的能有今日的地位,这背后究竟和仙舫所传的武功有多少干系,我想诸位心中一定有数。” “程亮,还有这位……”公孙幽眼眸一凝,冷冽地目光再度扫向了两人,“你们没资格再和仙舫来往了,滚出去!” “滚出去!” 公孙幽一句厉喝不但回荡在大堂之内,更是萦绕在堂中众人的心头。 此时那手持折扇的翩翩公子终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他一脸惊骇地望向了公孙幽,双唇微微张合正欲开口解释什么:“我……” 苍—— 剑吟声一掠而过。 公孙幽面色冷峻地收剑归鞘。 嘭! 刚刚还谈笑风生的“玉扇公子”捂着脖子痛苦地踉跄了两步,随后便仰面倒下了,周围的人见状无不退避三舍,生怕沾染了晦气。 而那满脸银环的壮汉看见这一幕,也顾不得脸面了,强忍着心中的惊惧,对着公孙幽躬身道:“公孙仙子消消气,在下……这就离开!” “哼!”公孙幽看都未看他一眼,冷哼道,“滚吧!” 壮汉闻言如蒙大赦,当即不顾一切地朝着大门的方向冲去,就在他双手攀在了门栓之上,脸上露出了逃出生天的笑容。 唰! 堂中众人只见眼前一道寒光闪过。 壮汉脸上笑容瞬间一僵,他双臂颤抖着想要扒开大门,但无尽的寒意如潮水般涌上,顷刻间便将其吞没。 壮汉刚刚倒在地上,守在门口左右的两个持剑少女便走上前来,面无表情地将尸体抬起,随后打开大门扔了出去。 而后两个少女又走进大堂,如法炮制将那玉扇书生的尸体也给送了出去。 哐! 等到大门再度关上后,公孙幽方才缓声说道:“仙舫的规矩想必大家也都清楚,这两人的家人是何种下场,诸位也是心知肚明。” 众人闻言皆是眼眸闪动,眼底无不翻涌着惧意,寒着脸,默默地聆听着公孙幽的言语。 “等等!”突然有人出言打断了公孙幽的话。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光头缓缓站起,正是“怒目金刚”空恨! 看见空恨站出来后,其余诸人眼中无不闪过欣喜之色,望向空恨的眼神之中也隐隐带着些许期盼之色。 空恨似是感受到了众人的视线,脸色越发显得凶厉了几分,他直勾勾地凝视着公孙幽,正色道:“仙舫要杀他们全家,可有什么依据?” 公孙幽闻言眸光微动,旋即颔首道:“自是有的。” 空恨眉头微皱:“当真有?” 公孙幽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后目光扫向了空恨身后的其他人,继而轻声说道:“他们的长辈当年踏上仙舫时,已经签下了契书,若是后人违背了仙舫的规矩,亦或是对仙舫不敬,仙舫自当清理门户。” 空恨又问道:“那你可确定,他们二人武功皆是仙舫所传?” 公孙幽微微昂首,傲然道:“那是自然,若无仙舫所传武功,就凭他们二人的出身,岂能有现在的地位名望。” 随后见空恨默然不语,公孙幽淡淡地问道:“空恨大师可问完了?” 空恨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后便径直坐下了。 他这一坐不要紧,原本还期待着空恨能够打压一下仙舫嚣张气焰的众人,顿时大失所望。 虽然不敢当面表达出内心的失望,但已经有不少人在心里破口大骂:“就这还好意思自称怒目金刚,我看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眼看着妖女当面杀人不加阻拦,这空恨一身佛法算是学到狗肚子里了!” “还说什么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要荡尽天下不平之事,说出去也不怕人耻笑!” …… 尽管所有人都是心中表达了对空恨置身事外的不满。 但空恨似乎听到了这些人的心声,只见他脸色越来越阴沉,放在桌上的那只手早已紧握成拳,因为捏的太过用力,整个手臂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而这一幕则被回首看来的柳七尽收眼底。 “怒目金刚……有点意思。”柳七收回目光之后,口中轻声呢喃了一句。 金刚为何怒目,非为不平也,只为恨其不争! 今日见到这满堂的人,柳七才算明白,类似仙舫,金山银海庄这类势力,虽然远在海外,但对中原的渗透显然是相当的深。 不过细想之下,倒也有道理。 远遁海外不仅能够避开中原的是是非非,而且还能随时回来坐收渔翁之利,也难怪人家金山银海庄富可敌国,空桑仙舫满船经藏。 当然这种做法不是每个门派都能效仿的。 想要如仙舫和金山银海庄一样,能够稳定地延续数百上千年,首先要解决的就是门内传承的问题。 在门下传人选择面如此狭窄的情况下,还能够始终维持门内战力对中原大部分势力不落下风,说明他们内部自有一套传承的方式。 想到这里,柳七不禁回头看了一眼正侃侃而谈地的公孙幽。 从公孙颜到公孙幽,便已经是相当大的跨步了,而这样的转变仅仅用了不到半月的时间。 那么从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到公孙颜,想必对于仙舫来说应该也不算什么问题。 门口值守的那四名持剑少女,看起来比十九年龄还要稍小一些,但身上显露出的修为个个都不弱于十九。 柳七不信一个远在海外的势力,如此独具慧眼,随随便便就挑选出了这么多天赋惊人的弟子。 而且根据袁通的说法,以及五绝的出身来看,空桑仙舫的弟子多半是自己培育的。 女的留下当弟子,男的就充为罪奴? 若真是如此,仙舫的“仙”字,当真是思之令人发笑了。 “明日一早,凡是在座的诸位,无需任何条件,皆可以登上仙舫!”公孙幽突然提高了嗓音,“而且这一次,仙舫上的所有经藏,也都对诸位开放,甚至包括空桑一脉的武学传承,诸位也都有机会一览!” 此言一出,堂中诸人瞬间炸开了锅! “此话当真,就连仙子的武功和剑法,我等也可以参习吗?”有人忍不住站起来问道。 公孙幽颔首道:“当然千真万确,数百年来,仙舫从未失信过任何人。” 自然也有人听出了公孙幽话中有话,遂心有余悸地问道:“仙子刚刚也说了,我等也只是有机会而已,敢问仙子,这一次为何无需任何条件,便可以登上仙舫参习船上经藏?” 随后似是察觉公孙幽面露冷意,说完之人赶紧解释道:“仙子不要误会,我等也只是问一问,绝无不相信仙舫的意思。” 公孙幽沉吟片刻之后,缓缓说道:“告诉尔等也无妨,此次仙舫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需要借助各位的力量,无论最后成与不成,都将是仙舫最后一次回到中原。” “原来是如此啊!” “我道说仙舫为何如此大方,原来是打算让我等去送死。” “仙舫之中高手无数,连他们也束手无策的危机,我等去了有什么用?” …… 眼见众人议论纷纷已有退意,公孙幽面无表情地接着说道:“距离天亮尚有数个时辰,诸位可以想清楚了,若是不想出手相帮,仙舫自然不会勉强。” “不过……”公孙幽淡淡地说道,“此次开放的经藏之中,也有在诸位所习的武功。” “所以不愿意淌这趟浑水的人,最好期待着上了船的人别再回来。” 此话一出,在座众人无不面露震惊之色,随后不禁扭头互相对视,皆从对方眼底看出了深深的警惕之色。 ------------ 请假一天 请假一天,道心崩溃。 ------------ 第126章 果然还是柳七啊 翌日清晨,风平浪静。 柳七盘膝坐在床上,听到外面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咯吱—— 房门打开,柳十九手里拎着刀,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柳七便已站起身来,同时开口说道:“外面死了多少人?” 柳七说罢不禁轻轻吸了吸鼻子,空气之中已然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柳十九沉着脸回道:“我看公孙幽这个贱人分明就是不安好心,凡是昨晚偷偷离开的,没一个能走出这条街。” 说完柳十九顿了顿,深深地看了一眼柳七,继而意味深长地问道:“你当真要随她去那个鬼地方?” 柳七微微颔首。 柳十九眼眸微闪,毫不迟疑地说道:“带上我!” 在柳十九期盼的眼神之中,柳七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柳十九见状不顿时杏目微张,或许是因为柳七一向不会干涉别人的选择,故而当柳七不假思索地拒绝她的请求后,柳十九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思忖片刻,旋即小脸一寒:“你怕我拖你后腿?” 随后不待柳七开口,她便毅然决然地接着说道:“你放心就是了,我就算是死也不会……” “行了,别再任性了!”柳七有些不耐地开口打断了十九的话,“空桑仙舫不是你能掺和的。” “你!”柳十九一脸愤愤地望着柳七,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柳见状缓缓地摇了摇头,继而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命令道:“你留下来,待我们出海之后,带着其他人去太乙门,若是一切顺利的话,我会前往太乙门与你们汇合。” 柳十九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回拒,但看着柳七凛然的双眸,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秀眉一挑:“为何是太乙门?” “照着做就是了。”柳七缓步走到了窗边,将窗户打开了一条小缝,看着外面空无一人干干净净的长街,她喃喃自语道:“大隐隐于市,太乙门可比金山银海庄和空桑仙舫要聪明的多。” …… 柳七走出房间后,正好撞上了从房间走出来的楚星白和桑曼曼夫妻俩。 “呜哇呜哇……” 似是感觉到了柳七的靠近,桑曼曼怀里的楚小胖顿时哭闹起来。 桑曼曼无奈只能一边安抚着宝贝儿子,一边对着柳七报以歉意地一笑。 “柳姑娘。”楚星白不复往日的吊儿郎当,对着柳七微微颔首见礼。 他话音刚落,身旁的另一扇门突然打开,随后袁通迈着蹒跚的步伐缓缓走出,他走到了桑曼曼的身旁停下,先是伸手在楚小胖肉乎乎的小脸上捏了一把。 出人意料的是,袁通这一捏,楚小胖非但没有哭的更厉害,反而是瞬间停下了哭闹,随后一脸惬意地打了个“嗝~”,便缩在桑曼曼的怀里沉沉睡去了。 袁通眼中顿时浮现出几缕柔光,但随后便迅速敛去,他抬起浑浊的双目看向了柳七,继而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看来柳姑娘又要与我们同行了,如此甚好,路上也可以互相照应一二。” 柳七毫不回避地对上了袁通的双眸,眼中的凛冽之意令袁通心神不由得为之一颤。 柳七将袁通眼底一闪而过的颤意尽收眼底,随后语气淡淡地回道:“柳七何时需要别人的照应?” 她微微一顿,目光自楚星白夫妻俩身上飞速掠过,继而接着说道:“照应别人……更是痴人说梦,既然你们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自求多福吧!” 在柳七看来,一个素未谋面的父亲,和一直陪在身边的妻儿,二者根本不需要比较,换做是她,会毫不犹豫地带着桑曼曼和初小胖远离这场漩涡,虽然大概率也逃不出,但至少不能带着妻儿主动往漩涡里跳啊。 柳七不知道袁通究竟给楚星白灌了什么迷魂药,也根本不想知道,楚星白或许是个不错的工具人,过去柳七也算是用的称手,但既然他要自寻死路,那柳七也只能漠然视之。 柳七也觉得和他们没有过多交谈的必要,话音刚落便已迈步从三人身边穿过,独自一人走下了楼梯。 看着柳七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袁通脸上灿烂的笑容瞬间凝固,转瞬面容变得阴森可怖起来,朦胧的黑气瞬间攀上了他的面容,整个人呈现出一副死寂的气息。 身旁的楚星白和桑慢慢只感觉阵阵深寒不断从脚底往上冒。 “大师兄……”楚星白紧皱眉头盯着袁通的侧脸,眼底涌现出了浓浓的忌惮之色。 听到楚星白的声音,袁通脸上的黑气顷刻间褪去,随后扭过头对着楚星白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白森森呢的牙齿:“小师弟不必担心,师兄我夙愿未达成,是不会轻易被阎王爷勾去的!” 楚星白闻言眸光微敛,原本萦绕在指尖的气息也随之散去,继而深深地看了袁通一眼。 你以为我是在担心你命不久矣吗? 大师兄你还是照照镜子吧! 你刚刚的那幅样子,不比阎王爷更可怕? 楚星白总觉得袁通身上刚刚溢散出的真气令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如坠冰窖的状态,他曾不止一次在柳七身边体会过。 想到柳七,楚星白眉头皱的更深了,他轻轻晃了晃头,将刚刚的杂念尽数屏去,随后对着袁通沉声问道:“大师兄,你当真确定,我的父亲不仅没死,而且这一次还会出现?” “他是不会错过这次机会的。”袁通收敛了笑容,随即连连点头,言语间疲态尽显无疑,“无论是仙舫还是你父亲,都等不到下一个甲子了。” 哒,哒,哒…… 沉重的脚步声瞬间吸引了三人的目光,只见三名身着异族服饰的男人正缓步走来。 抱着楚小胖的桑曼曼看见三人脸色一变,随即往楚星白身后缩了缩,似乎想要躲开三人的视线。 但三人的目光却早已牢牢锁定了她。 “桑曼曼。”三人站定,随后居中的那名颧骨凸起的男人突然开口叫出了桑曼曼的名字,用阴恻恻地语气说道,“大祭司的命令你已经接到了,接下来如何做你应该知道了。” 楚星白上前一步将桑曼曼护在了身后,继而满脸森然地回道:“曼曼是我的女人,她做什么,去哪儿关你们屁事!” 异族男人闻言木然地扭头看向了楚星白,眼神之中没有一丝波澜:“楚星白,区区仙舫一介罪奴之后,能让你苟活几十载已是祖神护佑,我若是你,现在就应该自裁,这样还能保她一条性命。” 异族男人抬起一只手,指向了楚星白身后的桑曼曼。 “木阙!”桑曼曼面色阴沉地从楚星白身后走了出来,对着异族男人厉声喝到,“不必用大祭司来压我,南疆各族已经分化了上千年,想要我桑曼曼听话,叫大祭司亲自带着祖神的神谕来找我!” 嗡—— 话音刚落,桑曼曼腰间传来了一阵刺耳的铮鸣之声。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桑曼曼腰间赫然悬着一柄尚在鞘中的刀,刀身在鞘中不断颤动,撞击着刀鞘发出了刺耳的铮鸣声。 三名异族男人皆是脸色一变,为首的凸颧骨男人更是眼神闪烁,口中呢喃道:“九黎雷刀……” 桑曼曼武功本就在楚星白之上,若非因为诞下楚小胖大伤元气,以她的武功修为和在刀法上的造诣,顶尖高手之中当有她的一席之地。 当年柳七对此还颇为可惜,因为她觉得此生可能再也无法得见九黎雷刀真正的威力。 面对锋芒毕露的桑曼曼,颧骨凸起的男人面色渐渐沉凝,片刻之后此人沉声说道:“希望你还记得,自己是桑氏部族的人。” 旋即眸光一转,不屑地从楚星白身上一晃而过,随后带着另外两人转身离开了。 就在三名异族男子消失在楼梯口后,桑曼曼紧绷的状态再也维持不住,身躯一软差点倒在地上,好在是楚星白及时搀扶了一把。 “曼曼,这人到底什么来头。”楚星白愤愤地问道,“左一个大祭司右一个大祭司,难不成大祭司比中原的皇帝还要威风?” 桑曼曼脸色一寒,站定之后先是将楚小胖一把塞给了楚星白,继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祭司是祖神在人间的使者,他的一言一行皆代表着祖神的神谕,你说他威不威风?” 楚星白先是一怔,随后连连点头:“威风,威风,都成神了,怎么能不威风呢!” “可是……”楚星白不解道,“你们南疆和东海相隔万里,是怎么和空桑仙舫勾搭上的?” “还有,那个叫木阙的丑八怪,什么来头?” 桑曼曼闻言顿时白了他一眼,正欲开口却被一旁的袁通抢先道:“我劝你还是不在那人面前叫说出‘丑’这个字。” “木阙,大祭司的护卫。”桑曼曼深深地看了一眼袁通,随后沉声说道,“我十几年前曾随爷爷见过他,当时他便已经是公认的南疆第一勇士。” “此人性情乖戾,当年不过是几个小孩笑他长相丑陋,他便以对大祭司不敬的名义,将这几个小孩的部族屠戮一空,连尚在襁褓的婴孩都没有放过。”桑曼曼说完之后深吸了一口气,眼底浮现出忌惮之色。 “这么狠?”楚星白眉头一皱。 “若单单只是手段狠辣,当然不可能当得起南疆第一勇士的名头。”桑曼曼脸色凝重地说道,“有传言他曾得到祖神的亲自赐福,赋予了他不死不坏的身躯,在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杀死他!” 楚星白闻言当即不屑地嗤笑道:“不死不坏,还真当自己是陆地神仙了!” 桑曼曼有些不满地瞪了楚星白一眼,随后眼底泛出迷惘之色,似是陷入了回忆当中:“本来我也不信,可是现在的木阙比当年我见他时,还要年轻不少,就好像真的……返老还童一样!” 桑曼曼犹记得十几年前,那时的木阙明显就是中年男人的样貌,脸上岁月的痕迹非常明显。 而现在的木阙……虽说阴郁的面容令其总是给人一种过于成熟的感觉,但实际单从面庞来看,现在的木阙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 十几年过去了。 一个年近半百的中年人,摇身一变成为了刚及弱冠的年轻人。 这不是返老还童是什么? 见桑曼曼如此言之凿凿,楚星白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态,重新审视起木阙来。 而此时的木阙已经来到了一楼大堂。 坐在一张方桌上的柳七抬眸瞥了一眼自楼梯口走出来的三个异族男人,她一眼便认出了这间的那个较为年轻的异族男子名叫木阙。 之所以会知晓他的名字,纯粹是因为柳十九昨晚对她说过,准备前往仙舫的人当中有一个色胆包天的异族男人,曾公开宣扬,只有柳七这样强大的女人,才能配的上他木阙神之子的身份。 当然这些话柳七并没有当面听见,要不然现在这个名叫木阙的小伙,应该在六道等着轮回了。 似是感觉到了柳七的视线,木阙突然凝目看来,当其目光触及柳七的面容时,脸上明显有过短暂的失神。 随后另一名异族男子也看见了柳七,在眼神一阵迷离之后,这名异族男子凑到了木阙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紧接着木阙突然昂起首来,大步流星地朝着柳七走来。 “白兄,有好戏看了。”角落里的桌子上,欧阳龙城对着身旁的白衣儒士沉声说道。 随后见白衣儒生只是淡淡地浅笑着并不搭理自己,欧阳龙城眉头微皱,旋即接着说道:“这个名叫木阙的南疆人我曾略有耳闻,不过现在看起来就是一个修炼了某种外练功夫的莽夫罢了。” “倒也未必!”白衣儒生终于开了口,他一双灿若晨星的明眸牢牢锁定在了木阙的身上,继而轻声说道,“此人武功修为确只有顶尖中下,但一身磅礴的生命力的却是世间罕见,‘不死不坏’的传言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听到白衣儒生提到“不死不灭”,欧阳龙城当即惊讶道:“白兄对南疆之事也有所涉猎?” 白衣儒生轻轻摇头:“只是略有耳闻罢了!” 话音刚落,只见其眸光一转,继而沉声道:“来了!” 不等白衣儒生开口,欧阳龙城早已凝眸盯着已经走至柳七桌前的木阙,随后边听到木阙言语傲然地问道:“你就是柳七?” “滚!”柳七头也不抬,言简意赅。 这一个“滚”可谓是如雷贯耳,回荡在宽敞的大堂之中,登时几乎所有人都不禁会心一笑,随后对着木阙投去了嘲笑和鄙夷的目光。 南疆来的野蛮人,踢到铁板上了吧! 就凭他一个南疆野人,也敢觊觎柳七! 虽说在场的诸位对柳七也是以忌惮居多,但一想到木阙这个南疆来的野蛮人昨日大放厥词,话里话外要将柳七占为己有,众人对其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况且在场的诸位,谁又没对柳七产生过绮念呢? 只是碍于柳七的威势不敢表现出来罢了,所以当木阙赤裸裸地讲出大伙不敢讲的话后,众人心中自然是又羞又愤。 同时隐隐还有一些担忧…… 柳七该不会真的被他…… 现在看来,是大家多虑了。 众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脸色一阵青白变换的木阙,以及低着头淡定吃着东西的柳七。 柳七,果然还是柳七啊! ------------ 再请假一天。 人在外,电脑坏,脚又崴,机无力,心态崩,明日回,后面补,望周知,请原谅。 ------------ 第127章 空桑神洲 “哈哈哈……”白衣儒生见状轻声笑道,“看来出海之前,有一场好戏要看了。” “这个木阙,的确该给点教训了。”一旁的欧阳龙城目露不屑地嗤笑道。 “滚”字落地的瞬间,木阙眼底瞬间蒙上了一层寒霜,他脸颊微微抽动,本就丑陋的面容也逐渐变得扭曲起来。 “你们中原人……实在太没有礼貌了!”木阙一字一顿地说道,略带颤抖的语气和咬牙切齿的表情,无一不说明其正在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要知道他木阙在南疆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是被视作神明化身的大祭司,平日里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不敢有分毫的怠慢,至于南疆其他人,哪怕是各大部落的首领,在他眼中更是如牲畜一般的存在。 木阙,是真的将自己当作了神明的使者。 柳七闻言缓缓抬头,目光触及对方面容的瞬间,双唇顿时微微张合:“滚,或是死!” 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 只是这一次话出口后,柳七周身突然爆发出一股凌厉的气息,瞬间将整个大堂笼罩在内。 这一次不止是木阙,就连那些看热闹的人也是脸色大变! 昂—— 和欧阳龙城同坐一桌的白衣儒生眼见柳七身上涌出的凌厉气息弥漫而来,登时脸色一肃,继而身前荧光闪烁顷刻间便化作了一面屏障,在隔绝了柳七气息之后,荧光汇聚而成的屏障转瞬便消失无影,而此时的白衣儒生方才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堂中众人的注意力皆在柳七身上,自然没有留意到白衣儒生的动作。 但同坐一桌的欧阳龙城却是扭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白衣儒生,继而意味深长地说道:“一年不见,白兄的修为越发让人看不透了。” 白衣儒生听见后却是淡然一笑,随后目光一扫堂中战战兢兢的众人,随即轻声叹道:“人若大限将至,修为再高又有何用。” 说着白衣儒生目光幽幽地看向了柳七,目光凝视着其吹弹可破的脸蛋,随后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眼底黯然之色转瞬即逝,而后低声喃喃道:“年轻真是好啊……” 欧阳龙城自是听见了白衣儒生的低声呢喃,原本眼中的忌惮瞬间消褪了几分,眼底更是闪过一抹不屑,但还是一脸正色地说道:“白兄此番若是能更进一步,永葆青春说不定就不是一句戏言了。” 白衣儒生眼睛登时明亮了几分:“那就承欧阳帮主吉言了。” 说罢,白衣儒生收敛了表情,继续朝着柳七所在的方向看去。 站在柳七桌前的木阙早在柳七气息喷涌而出的瞬间,周身便被一股青色的雾气所笼罩,但随着青色雾气不断被消磨殆尽,木阙脸上肉眼可见地露出了讶色。 怎么可能! 随着阴寒的气息逐渐浸入体内,木阙紧咬的牙关不禁开始颤抖起来,发出了“噔噔噔”的声响。 而柳七此时单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向了木阙。 对方修为明明也就是顶尖中流的水平,但却拥有着与其修为不符的磅礴生命力。 这股生命力几乎与修炼了乙木神决的柳七相当,也正是因为对方身上这股强横的生命力,才第一时间没有受到柳七气息的侵蚀。 要知道绝顶高手的真气已经无限接近或是达到了至纯的境地,即便只是溢散出的一点点气息,哪怕是顶尖高手中的强者,其护体罡气都难以抵挡。 纵观整个大堂的中的众人,面对柳七弥漫出的气息威压,木阙算是表现的第二好的了。 第一当然与欧阳龙城同坐一桌的白衣儒生,他第一时间便将柳七的气息隔绝在外,从而护住了他自己和同桌的欧阳龙城不受柳七气息的影响。 至于其他人……皆是战战兢兢面色苍白,显然正疲于应对浸入体内的气息。 柳七默默挪动视线,朝着白衣儒生看去,二人视线瞬间撞上,白衣儒生冲着柳七颔首微微一笑,算是见过礼了。 柳七收回了视线的同时,心中腹诽道,又是一个绝顶高手,就是不知道是七星五义中的哪一位。 “啊啊啊……” 耳边传来了犹如野兽般的怒吼,柳七这才想起身前还有一个木阙。 她抬眼看去,只见木阙周身青光大盛几乎将他的身体吞没,青光闪烁间里面一道人影披头散发,似是陷入了癫狂。 柳七溢散出的气息原本已经突破了木阙以古怪的生命力构筑的防线,侵入了他的体内,只待这股气息浸入五脏六腑以及筋脉之后,木阙就会如大堂中的其他人一样。 但木阙显然不会甘心如此,他似乎用了某种手段,本就磅礴如绝顶高手一般的生命力,瞬间增长了一倍,不但将其体内的阴寒气息逼了出来,而且还隐隐有朝着柳七反压过来的趋势。 “我要杀了你!”随着青光的稳定,木阙逐渐露出了他狰狞的面孔,正死死地盯着柳七,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还是木阙第一次被人逼到了这种境地,甚至不惜使用了被他视作压箱底的秘法。 深深的屈辱感瞬间占据了木阙的内心,他自视是祖神的使者,受尽了南疆各部族的敬仰,但过去的种种荣光却无法弥补今日所受的屈辱。 “杀!” 木阙爆喝一声,随即大步向前,将身前的桌子撞得粉碎的同时,抬起了青光萦绕的手臂,大手在空中瞬间化作掌势,继而朝着柳七的天灵盖狠狠拍去! 哐嚓! 方桌化作齑粉的瞬间,柳七已然站起身来,随后目光微抬瞥了一眼木阙高举的手臂,眼底瞬间冷光闪烁,继而不慌不忙地朝前走去…… 苍啷! 哐! 弥漫整个大堂的阴寒气息瞬间收敛,正苦于与阴寒气息的众人只觉得身体一松,随后耳边便传来了利刃出鞘的声响,紧接着刀吟声不断在耳边回荡,众人还未来得及捂住耳朵,刀吟声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利刃归鞘的声响。 大堂重归寂静。 原本端坐着的白衣儒生手里的茶杯停顿在嘴边,他眼中精芒顿现,直勾勾地盯着柳七所在的位置。 只见柳七正闲庭阔步地从木阙身边走过。 木阙依旧保持高举着右臂的姿势,只是那一掌却是迟迟没有拍下。 噔,噔,噔…… 柳七的脚步声很轻,但落在木阙的耳中却犹如鼓点一般,每一声响动都会令他眼瞳一颤。 直至柳七站定,听不见脚步声后,木阙颤动的双眸瞬间瞪圆,他奋力地想要扭动着脖子往后看去,但脖颈好似被牢牢焊死一样,即便木阙浑身已经开始颤抖,他却无法挪动一下自己的脑袋,只有两颗眼瞳不断地朝着身后瞥去。 背对着木阙的柳七嘴唇一抿,随即轻声说道:“以你的修为,接我一刀尚能在原地站立十息以上,已算是难得了。” 柳七的话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木阙闻言的瞬间眼瞳猛地一颤,随后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 嘭! 这一声响动重重地砸在了大堂众人的心头,令所有人身躯不由得为之一颤。 听到身后传来倒地的声响,柳七方才露出了满意的表情,继而迈步朝前走去,她的步履轻盈,穿梭在大堂之中,很快便来到了一面方桌之前。 桌边的白衣儒生早已站起身来,对着柳七抱拳行了一礼:“柳姑娘刀法惊世骇俗,在下今日有幸得见,此生无憾矣!” 就在白衣儒生感叹之际,柳七却是淡淡开口:“你是谁?” 面对柳七近乎有些无礼的举动,白衣儒生依旧是面带和煦的笑容,从而慢条斯理地回道:“在下白琅环,一介穷酸书生。” 柳七眼睑微敛,继而沉声说道:“‘书山无涯’,白琅环。” 白衣儒生闻言微微一笑,算是承认了。 “竟然是他,五义之一的‘书山无涯’白琅环。”此时大堂之中有人小声说道。 “他不是一向淡泊名利,不参与江湖纷争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 柳七将众人的低语尽收耳中,随即神情漠然地望着眼前的白衣儒生,缓声说道:“穷酸书生也对仙舫有兴趣?” 话音刚落,一旁的欧阳龙城登时按耐不住,起身斥责道:“柳七,白兄无论是年龄还是江湖地位,都可以说是你的长辈,难不成你家人没教过你待人处世的礼貌吗?” 柳七淡淡地一瞥欧阳龙城,随后迅速挪走目光,语气不屑地说道:“欧阳帮主还是把自己的屁股洗干净了再说话吧,就凭你在岐州做的那些事,也配谈礼貌?” “你!”欧阳龙城气急败坏地瞪圆了双目,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顿时一沉,默默地闭上了嘴。 白琅环眼见气氛不妙,于是冲欧阳龙城使了个眼色,继而对着柳七轻声笑道:“欧阳帮主与在下交情颇深,他向来重礼法,刚刚也是一时情急,还望柳姑娘不要介意。” “呵呵!重礼法?欧阳龙城,他也配!” 突然楼梯口传来了一道不屑的声音。 欧阳龙城听到声音的瞬间脸上立即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他循着声音看向了楼梯,只见一佝偻老者正从楼梯口步履蹒跚地走出来。 欧阳龙城脸色微变,继而语气幽幽地说道:“大师兄,我还以为你不愿再见我了。” 来人正是袁通! 袁通冷笑两声,当即回道:“欧阳龙城,你我明人不说暗话,到了仙舫之上,若是我和星白有丝毫的差池,我保证让你身败名裂!” 欧阳龙城脸色一寒:“你威胁我?” “当然是在威胁你。”袁通冷声道,“难不成在与你好言相商吗” “你!” “诸位!”突然大堂外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公孙幽赫然出现在大门口,目光幽冷地望着堂中诸人。 公孙幽垂眸看向了地上木阙的尸体,清冷的面容上没有丝毫的波澜,继而淡淡地说道:“时辰已到,诸位请吧。” 轰隆隆—— 公孙幽的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浓雾笼罩的海边,一座漆黑的庞然大物正缓缓自大雾中穿出,朝着海岸边渐渐靠近。 当柳七从酒楼中走出时,便看见了一座巍峨的高山赫然遮住了自己的视线。 她眼瞳猛地一缩。 这座高山所在的方向,正是海岸,而且昨日她明明记得那里一片空旷,怎么今日凭空多出了一座高山! 柳七稍一思索,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回头看向了酒楼上的匾额。 匾额上“神洲”两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空桑仙子带领门人远赴海外,之后作为空桑一脉山门所在的空桑神洲便从此没有了下落,如此波澜壮阔的一方豪强,好似凭空从江湖上消失了一般。 现在看来…… 当年的空桑仙子不止带走了门下弟子,连山门也给带走了! 感到惊讶的不止是柳七。 当其他人走出来看见海边凭空出现的高山后,一个个震惊地合不拢嘴。 就连与空桑一脉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袁通,欧阳龙城,也是望着巍峨的高山目露惊骇之色。 柳七收回目光,随即凝眸看向了不远处的楚星白,见他也是一脸震惊的表情,当即开口问道:“楚星白,你不是上过仙舫吗?” 面对柳七的质问,楚星白面露茫然之色,连连摇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看着楚星白失神的模样,公孙幽嘴角微微勾起,继而开口道:“仙舫是仙舫,空桑神洲是空桑神洲,近千年来,整个中原亲眼见过空桑神洲的人屈指可数。” 说着公孙幽凝眸看向了海边已经被浓郁笼罩的巍峨高山,顿时目露崇拜之色:“当年祖师以无上修为将空桑神洲挪至沧海之上,我等空桑一脉的弟子便在神洲繁衍生息,数百年欣欣向荣。” 公孙幽眸光陡然一转,继而用睥睨的目光回首一扫众人:“在这里的诸位应该感到三生有幸才是,因为你们见到了真正的……空桑神洲!” ------------ 第128章 吾名空桑 人们通常的认知当中,搬山填海应该是仙人才具备的手段。 可当酒楼中的众人来到海边,看见如同巨兽般匍匐在漫长的海岸线上的山峦时,不免有些恍惚。 难不成……空桑仙子早已得道成仙,否则该如何去解释眼前的这一幕? “柳姑娘,不知您怎么看?” 柳七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温和的声音,她扭头看去,只见一位面容宽和的白衣儒生正微笑着望着自己,似是看到柳七目光投来,白衣儒生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 “什么意思?”柳七收回目光,继而语气平静地回道。 白琅环见柳七挪开目光,当即浅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慢条斯理地环顾周围的人,用同样平静的语气说道:“柳姑娘是否如他们一样,将那位空桑仙子视作了神仙一般的存在?” 柳七沉吟片刻,目测了眼前山峦的宽度之后,当即沉声问道:“姓白的,你能有本事将这座山搬到海上吗?” 白琅环闻言立即露出了认真的表情,似是真的在考虑柳七所言他能否办到,半晌之后他双唇张合:“莫要说凭空从他处移来一座山,就算是将这座山挪动分寸之地,我也做不到。” “可空桑仙子做到了。”柳七应声回道。 很显然海边突然出现的这座山并非是障人眼目的小把戏,这世上绝对没有障眼法能够骗过柳七的眼睛。 她很确定昨日这里绝对没有这座大山。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了,那就是眼前这座横贯了整个海岸,高约百丈有余的的山峦,真的会移动! 所以,刚刚外面传来的那震耳欲聋的声响应该是山靠岸时发出的响动。 就在此时,已经有人跨过了石块堆砌而成的海岸,踏上了这座被公孙幽称之为空桑神洲的山峦。 目送着人们一个个踏上山门口的青石小径,公孙幽冷峻的面容上露出了几分微笑,不过当她看见远处并肩而站的柳七和白琅环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那位公孙姑娘,似乎很着急让我们上去啊。”白琅环目光如炬,公孙幽的目光转来的瞬间,他便已经察觉,只是他权当没有看见,目不斜视地轻声说道。 “既来之,则安之。”自柳七拿起刀的那一刻起,她便不知何为畏惧,所以当白琅环话音刚落,柳七便已独自迈步朝着山门走去。 来到了山门之前,只消一步便可以踏上青石小径正式进入空桑神洲的地界。 但柳七突然驻足,与此同时腰间的惊寂刀开始嗡嗡作响,剧烈的响动吸引了公孙幽的视线,当她看见柳七腰间的刀正在颤动之时,脸上顿时蒙上了一层阴郁。 柳七只是默默地垂眸看了一眼惊寂刀,随后左手悄然抬起,轻轻攀在刀柄之上,霎时间颤动的刀身归于平寂,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柳七再度抬眸,闪烁着精芒的目光自一旁的公孙幽身上飞快掠过。 公孙幽只觉得浑身如同被电光侵袭而过,刹那间手脚一阵酥麻,若不是她体内突然涌出一股冰凉的气息缓解了身体的异状,她只怕当场就已经瘫倒在地了。 呼—— 手脚恢复了知觉的公孙幽不由得长舒一口气,但突然她脸色上表情一滞,猛地抬眸发现原本在身前的柳七已经不知去向。 就在这时她眼角余光似乎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倏地看去,只见柳七正漫步在蜿蜒的青石小径上,一步一步地朝着山峦深处走去。 叮铃铃…… 山峦顶端的一间雅致的阁楼内,满屋悬挂着的风铃在没有风的情况下突然开始齐齐晃动,清脆的铃声瞬间充斥着整个房间。 盘坐房间正中央的女子眼睑颤动了几下,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见其双眸之中星光点点好似群星璀璨的夜幕,顷刻间星光凝聚又迅速褪去,最终化作了漆黑的双瞳。 “没想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中原果然是人杰地灵之地。”女子眨了眨眼睛,用毫无情感的语气轻声自语道。 而此时的柳七正在青石小径上拾阶而上,渐渐地身前身后皆失去了其他人的踪迹。 柳七依旧是闲庭信步,不慌不忙。 很快她来到了一处岔路口,青石小径一分为二,一条延展直至不远处茂密的树林,另一条则是蜿蜒而上,朝着山顶而去。 两条路分开的地方,坐落着一座凉亭,凉亭之中一名身材高挑的持剑女子,似乎已经在此等候很久了。 直到柳七走近,持剑女子方才走出凉亭,对着柳七抱剑问候道:“公孙怡见过柳姑娘!” 柳七目光微抬,在女子英气十足的脸上打量了一番,继而语气淡淡地问道:“你和公孙幽,公孙颜是什么关系?” 公孙怡一脸肃然地回道:“公孙幽是在下的大师姐,公孙颜是在下的小师妹,在下在门中行五。” 柳七嘴角一撇,随后余光往身后扫了扫,继而问道:“那山门的那位,你该是叫她大师姐,还是小师妹呢?” 公孙怡不做丝毫犹豫的回道:“今日在山门负责迎客的是大师姐公孙幽。” 她顿了顿,随后接着说道:“小师妹正在为诸位贵客准备今日的午膳,柳姑娘用膳之时自会见到她。” 柳七很想问她,那她口中的公孙颜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公孙颜吗? 不过想了想之后,柳七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在她看来眼前这个自称公孙怡的女人好似机器人一样,从她口中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东西。 于是柳七眸光微敛,问道:“你是专程在此等我,还是另有目的?” 公孙怡再度抱剑行礼:“奉仙子之命,特意在此等候柳姑娘。” 随后公孙怡侧过身来,朝着上山的路探出一臂,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柳姑娘,劳烦您从这边上山。” 柳七:“其他人呢?” 公孙怡平静地回道:“您是仙子看中的贵客,自然不能把您和他们并做一谈。” 柳七微微颔首:“这话听着还算顺心。” 随后柳七迈步从公孙怡的身边穿过,踏上了通往山上的路。 公孙怡看见柳七的背影渐行渐远,又默默地退回了凉亭之中。 不久后一个光头大步流星的走来,站在凉亭之中宛若雕塑一般的公孙怡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后便重新闭上了眼睛养神。 这光头正是怒目金刚空恨,他来到了凉亭之前,望着两条岔路,不禁眉头一皱,顿时脸上平添了几分暴虐。 “丫头片子,我该走哪边?”空恨粗着嗓子问道。 公孙怡瞬间睁开眼睛,继而冷声回道:“这边。” 她手指向通往茂密树林的路。 空恨只是眉头紧皱了一下,并未说什么,便风风火火地沿着公孙怡手指的方向而去了。 空恨离开之后,又有几人到来,但他们好像既看不到上山的路,又看不到凉亭中的公孙怡,竟是不作丝毫停留地往茂密树林去了。 直到又有一白一黑两道人影走来,正是白琅环和欧阳龙城。 来到凉亭之前,白琅环突然站定,而欧阳龙城却好在继续往前走去,他感觉到了身旁好友停下,方才一脸疑惑地回过头来。 “白兄,为何停下?” 白琅环凝视着凉亭中闭目养神的公孙怡,直到耳边传来了欧阳龙城的声音,他方才朝着好友看去,只见好友正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 白琅环稍一细想,便仿佛明白了什么,顿时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对着公孙怡拱手道:“姑娘,请问我等该走哪条路?” “白兄,你在与何人说话?”欧阳龙城的疑惑更浓了。 嘶! 突然眼前的画面犹如被撕裂一般,霎时间一座凉亭出现在欧阳龙城的眼前,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凉亭中伫立的持剑女子已经开口:“这边。” 持剑女子手指向通往茂密树林的路。 欧阳龙城此时已经愣在了原地,呆呆地望着凉亭的方向,惊讶地连嘴巴都合不上。 “咳咳!”耳边传来了两声轻咳,好似一盆冷水从欧阳龙城头顶浇下,他猛打一个激灵的同时也瞬间清醒过来。 随后噔噔连退两步,在白琅环身后半步的位置站定之后,一脸凝肃地望着凉亭里的公孙怡,另一只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长刀之上。 “你究竟是人是鬼?” 刚刚故意轻咳两声的白琅环听见好友所言不禁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但他也明白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当即出言道:“姑娘,为何是这边?” 他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柔声说道:“柳姑娘应该是往山上去了,我说的对吗?” 当公孙怡听到白琅环说出柳七的去向时,她一双美眸骤然一凝,随即面容更加冷冽了几分,口中生硬地蹦出两个字:“随你!” 白琅环闻言只是微微一笑,随便伸出左手拍了拍欧阳龙城的胳膊,继而又对着公孙怡拱手行了一礼:“多谢姑娘。” 随后便带着一脸茫然的欧阳龙城往山上的方向去了。 走出一段路后,欧阳龙城终于是压制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白兄,刚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白琅环平声静气地解释道:“你就当是一种障眼法好了,有些人能看到两条路,有些人则只能看到一条路。” “原来如此。”欧阳龙城恍然大悟地回道,但当他垂下头时,脸上阴狠的神色一闪而过。 “老不死的果然还瞒了我很多事!”他心中恶狠狠地怒骂道。 此时的柳七走完了青石小径,映入她眼帘的是一片宽广的广场,以及广场尽头处一座漆黑的宫殿,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所铸,宫殿漆黑的外表之上不断闪烁着点点星光,好似群星璀璨的夜幕一般。 嗡嗡嗡—— 柳七左手轻轻拂过刀鞘,已经开始颤动的惊寂刀瞬间归于平静。 “先别忙着急,看看这位仙子的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柳七目视着前方,细声说道,像是在安慰惊寂刀一样。 自打柳七踏上这座名为空桑神洲的山峦时,便已经发现了整座山都笼罩在一股极其玄妙的气息之中,她猜测或许正是因为这股气息,空桑神洲才能像船一样行驶在沧海之上。 这种方式其实柳七并不陌生。 残留着方恨意念的杀生刀,蕴含着大秦天帝意志的不死药,在通过某种手段激发它们之中残留的意念后,便会营造出如同领域一般的小天地。 在这方小天地之中,营造者的的意志凌驾在一切规则之上。 也就是说……整个空桑神洲都处于空桑仙子营造的天地之中,她让神洲像船一样行驶,这座山便能像船一样移动。 柳七眼睑微垂,回想着这座山峦的大小,倘若真如她所想一样,那这位空桑仙子的修为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般的存在。 那位号称古往今来第一人的大秦天帝,以其在不死药中残留的意念,最终营造出的小天地不过覆盖了一个小镇的范围。 亲手创出狂刀的方恨,在柳七激活杀生刀后,其领域覆盖的范围甚至不过一两条街。 柳七用手指轻轻刮了刮掌心,心想这位空桑仙子假若尚存于世,那她这一趟说不定还真是狼入虎口了。 不过,那又如何! 柳七抬脚往漆黑宫殿所在的方向走去,不断涌出凌冽的气息萦绕在其周身,每当她踏出一步,脚底下的石板便会瞬间皲裂,但在柳七抬脚离开之后,皲裂的地板眨眼间又会恢复如初。 宫殿门口,无数星光汇聚隐隐形成了一道曼妙的身躯,待到星光褪去,一名身穿白色宫装的女子赫然浮现,只见其漆黑的双瞳正凝视着广场上缓步前进的柳七。 宫装女子眼瞳微微颤动,在她眼中,柳七那纤瘦得能被一阵风吹走的身躯,好似一抹摇曳的烛火穿行在茫茫无际的夜色之中,无尽的黑暗压抑沉重仿佛能够吞噬一切,但唯独这一抹烛火却始终不灭,不断飘摇的焰光甚至让宫装女子的眼睛感到了一丝刺痛。 不知过了多久,柳七终于站在了宫殿前高高的台阶之下。 她微微昂首,用毫不波澜地打量着宫殿门口的盛装打扮的女子,清冷的目光从其浓妆艳抹的面容上一扫而过。 宫装女子沉凝的目光也同样在打量着柳七。 片刻之后,宫装女子幽幽叹道:“有人骗了我,她该死!” 柳七眸光微抬:“从何说起?” 宫装女子正色道:“她骗我,说你容颜不及我十之一二。” “哦。”柳七淡淡地应了一声,继而回道,“那她的确该死!” 宫装女子闻言眼眸瞬间一沉:“吾名空桑,乃此间神洲之主。” “我叫柳七。”柳七眸光一转,又补充道,“是个刀客。” ------------ 第129章 星衍 “刀客……”空桑垂眸低声呢喃道。 她再度抬眸望向柳七,用生硬的语气的说道:“我能看看你的刀吗?” 苍—— 柳七没有丝毫迟疑,伴随着刀吟声响起,惊寂刀已然出鞘横放于身前。 看着刀身不断闪烁着紫芒,空桑眉头微微皱起:“果然是惊寂刀,阴阳家一脉的东西为何会落到你手里。” 铮! 柳七反手将刀插入鞘中,继而细声回道:“这世上早就没什么阴阳家了。”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诸子百家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若非你们仙舫跑出去的那位奇人,恐怕就连我也不知道,天下竟然还有这么多有趣的东西。” 空桑闻言眸光流转,似是思忖了片刻,随后微微颔首道:“对于你而言或许是有趣的事,对于中原的普通百姓来说,可能就是灭顶之灾了。” 说着空桑自顾自地转过身去,款款朝着宫殿大门走去。 “柳姑娘,随我来吧,我知道你对仙舫的武功不感兴趣。” 耳边传来了空桑的话语,柳七眼眸微抬,随后一脸漠然地抬腿准备拾阶而上,就在她的脚刚刚落在第一季台阶上时,一股浩瀚的气息瞬间从脚下涌来。 昂—— 柳七双眸骤然一凝,眼中精芒爆现,随后周身淡青色的罡气瞬间凝聚成型,继而一股苍白之气缓缓溢出,很快便将淡青色的罡气覆盖,刹那间柳七包裹在一个苍白色的圆球之中。 似是感到了身后传来的动静,已经走到宫殿门口的空桑突然站定,随后微微侧首,用余光扫了一眼已经踏上台阶的柳七。 只见其秀眉微蹙,原本端在身前的右手盈盈落下,掩于袖口的玉手作出拈花的姿态从身侧优雅的划过,点点星光顿时从其脚下荡漾而出,很快便扩散至殿前的台阶。 周遭的浩瀚之气顷刻间便消散无影,伴随着身前苍白之气渐渐褪去,柳七看见了宫殿前盈盈而立的宫装女子,她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继续拾阶而上,很快便来到了宫殿之前。 待到柳七走至身后,空桑方才继续往前走去,口中则是柔声细语地解释道:“你的炁太过于凌厉,不止是这座宫殿,就连整个空桑神洲都有些不欢迎你。” 柳七紧跟在空桑的身后穿过了黑色的宫殿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空旷的大厅,整个大厅的地面,墙壁以及顶部皆是由和宫殿外墙一模一样的材质铸造而成,漆黑的背景之下,无数荧光宛若星辰点缀在上,置身大殿,仿若置身无尽的星空一般。 柳七默然垂首,脚下的“星辰”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威胁,正化作一道道流光朝着四面八方遁去,很快映入眼帘的,就只剩下漆黑的一片。 此时空桑已经转过身来,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柳七,见其抬眸之后,当即开口问道:“心中有何疑惑,但说无妨。” 既然对方都已经这么说了,柳七自是不会客气,她环顾着四周,随后轻声问道:“建造这座宫殿的材料应该不是这个世上的东西。” 空桑点了点头:“没错,这座周天星衍宫是祖师一手铸造而成,为此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心血,以至于宫殿建成之后不久,她便仙逝了。” 柳七凝视着空桑,淡淡地回道:“你不就是空桑仙子吗?” “祖师是祖师,我是我。”空桑眼中浮现出化不开的深邃,“吾虽承袭了空桑之名,但也清楚自己终其一生也难以抵达祖师的境界。” 柳七半信半疑道:“那公孙幽和公孙颜又该如何解释?” 空桑眸光微抬,直视着柳七的双眼:“柳姑娘认为她是公孙幽,还是公孙颜?” “公孙颜。”柳七没有丝毫的迟疑。 空桑嘴角微微勾起,眼中也流露出赞赏之色,随后细声解释道:“佛门灌顶之法只重修为,却不知空有修为却无相匹配的武道领悟,只不过是给一个小孩子配上了一把强弓而已。” 柳七:“可再怎么样,也无法让一个小孩子瞬间变成一个力大无穷的壮汉,除非……这个世上真的有神仙。” 空桑眼睛骤然一亮:“柳姑娘也相信神仙的说辞?” 柳七摇了摇头:“那要看该如何去定义‘神仙’二字。” 说着她微微垂首看了眼腰间的惊寂刀,用淡淡地语气接着说道:“能被我刀所伤的,肯定不是神仙。” 空桑闻言莞尔一笑,整个宫殿的星光也跟着璀璨起来:“要是如柳姑娘所说,这世上应该是没有神仙了。” 柳七思忖片刻,随后脸色肃然地回道:“在此宫殿之中,我不是你的对手。” 空桑闻言眸光微抬,眼底泛出了一抹讶色,似乎也没想到柳七竟然如此坦诚,她的声音依旧是毫无波澜:“柳姑娘倒是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柳七一脸无所谓地态度:“先别误会,虽然在这个宫殿中我不是你的对手,但你我交手,最后获胜的肯定也不是你。” 空桑愣了一会儿,随后捂嘴“咯咯咯”地笑出声来。 “柳姑娘当真是有趣极了。”空桑收敛了笑容,继而正色道,“倘若柳姑娘愿意,可以留在空桑神洲,以你的天赋和修为,承袭空桑之名后,说不定能够踏出最后一步。” 柳七不作丝毫犹豫地回道:“我对别人的路不感兴趣,纵使这一路荆棘遍地,以我手中刀何曾砍不出一条道来。” 空桑眸光闪烁:“这么说来,柳姑娘主意已定了。” 柳七颔首:“我来此无非是想弄清楚一点,九鼎和所谓的天道究竟有何关系,千百年是否有人真的踏出过最后一步。” 对于柳七的提问,空桑似乎早有预料,她转过身去,踩着星光在大殿中缓步前行,一边轻声说道:“你的问题当年也困扰过祖师,放眼整个天下,自武道兴起之后,祖师应该是最接近最后一步的人。” 柳七问道:“那位大秦天帝呢?” 听到柳七提及大秦天帝,空桑突然脚下一顿,随后沉声说道:“你以为大秦天帝当真是被诸子百家联手所杀?” 柳七眸光微动,看来这其中还有隐情啊。 随后空桑娓娓道来:“若是诸子百家有这份手段,为何不在天帝一统天下之前就杀了他,何必等到他灭了诸国拿到九鼎后再动手。” “当年诸子百家的人闯入地宫后,天帝就已经死了,并且死之前他已经将九鼎重铸完成了某种仪式,可是他还是死了。” “他死后,诸子百家为了防止有人再通过九鼎觊觎天道,所以便将已经合一的九鼎再度分开,也就成为了现在‘九鼎’的模样。” “不死药,祝融珠,沧海卷云刀,以及阴阳玄丹。”柳七慢条斯理地说道。 空桑扭头看了柳七一眼,随后微微颔首:“补天石,太阿剑,天机锁,圣王玉,以及传国玉玺。” 柳七眉梢轻挑:“这就是全部的九鼎?” 空桑点了点头。 “按照诸子百家的约定,不死药随天帝尸身埋葬于秦皇陵中,祝融珠由祝融后人保管,沧海卷云刀则由共工后人保管,补天石交由巫族部落保管,太阿剑在道家之手,天机锁由墨子首辅,圣王玉圭交由儒门,阴阳玄丹在阴阳家手中,最后的传国玉玺则由灭秦的义军首领掌管,自此九鼎各归其主,为了防止九鼎的秘密泄露,各家首领在将九鼎传给下一代后,都选择了自尽来埋藏秘密。” 柳七说道:“可九鼎的秘密还是泄露了。” “不。”空桑应声回道,“至少没有人知道九鼎和天道究竟有何关系,也没有知晓天道究竟是为何物,自然也就无从得知先辈为何如此害怕九鼎齐聚,甚至不惜一死来保护这个秘密。” 柳七显然不相信这个说辞:“谁能保证诸子百家的首领当中没有觊觎九鼎呢,就算他们相约自尽赴死,难道不可以事先将这个秘密告诉自己的后人吗?” 空桑沉吟片刻之后,轻声回道:“无论怎么说,上千年来天下并未因九鼎而起过纷争。” 柳七闻言不禁低头思忖起来。 要说九鼎,祝融珠此刻就藏在她的怀中,而在她之前的上一任主人则是大齐太祖萧浪,为了压制方恨尸骨的杀意,萧浪将祝融珠与之合葬。 倘若萧浪知道祝融珠就是九鼎之一,且九鼎关乎着天道的秘密,她还会将祝融珠放入方恨的棺椁当中吗? 如此想来,周宓出身的沧海氏族,应该就是空桑口中的共工后人,他们远离尘世隐居山林当中,应该就是为了防止沧海卷云刀再度落入俗世当中,却没想到被周宓这个贪玩的丫头偷偷带了出去,从而给整个部族带来了灭顶之灾。 也就是说……灭沧海氏族的人,或许知道九鼎的秘密。 柳七收敛了思绪,随即对着空桑问道:“当年空桑仙子远赴海外,为此甚至将整个山门带走,她不就是为了阴阳玄丹吗?” “是那人的弟子告诉你的?”空桑反问道。 她口中的那人自然指的是“五绝”。 柳七点了点头。 空桑语气骤然冷了几分:“倘若祖师真要步大秦天帝的后尘,又何须远赴海外,中原的九鼎不是更多嘛?” 随后空桑敛去了眼底的怒意,继而沉声说道:“之所以带走空桑神洲,一来是祖师门下多为年轻貌美的女弟子,祖师担心她走之后会遭外人觊觎,于是便决定将整个师门一同带走,挪走空桑神洲无非是祖师觉得省事罢了。” 将一座山峦整个带走,也算是一种省事的法子? 不过柳七细想之下,这种做法还真就是最佳的选择,毕竟这么多弟子不可能都生活在船上。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空桑仙子有能力将整个山门挪走。 “那你邀请这么多人上仙舫是为何?”柳七接着问道,“难不成不是为了利用他们来得到阴阳玄丹?” 这一次空桑点头承认了:“没错,我就是打算利用他们来得到阴阳玄丹。” 柳七眉头一皱。 空桑似是看见了柳七眉头紧皱的模样,当即细声解释道:“柳姑娘请放心,若是我对九鼎有非分之想,刚刚在你踏入宫殿的瞬间,就已经出手了。” 柳七闻言当即冷笑道:“如此一来,只怕是要便宜了大和尚和穷酸书生。” 她口中的大和尚和穷酸书生正是“怒目金刚”空恨,以及“书山无涯”白琅环。 在这空桑神洲之上,除了此时身处的宫殿她和空桑之外,就只剩下空恨和白琅环两个绝顶高手了。 柳七的意思很明白,你靠着这鬼宫殿或许可以胜过我,但最后落得好处的绝不会是你。 而空桑显然也有这种自觉,她微微一笑:“难怪柳姑娘能有‘霸王’之名,似姑娘这般无惧无畏的人,当真是世间罕见。” “无需废话了。”柳七直言道,“我来此地不过是为了弄清楚九鼎究竟有何神奇之处,现在看来你也不能尽解我心中所惑。” 说罢柳七就欲转身离开。 就在她刚刚转过身来,正要迈步之时,身后传来了空桑轻飘飘的声音:“柳姑娘难道对阴阳玄丹也不感兴趣吗?” 柳七闻言眸光一敛,随即迈步朝前走去。 “既然阴阳玄丹无法吸引柳姑娘,那一个实力强劲的对手,我想柳姑娘一定有兴趣了。” 柳七驻足,随后微微侧首,目光落在了空桑恬静的脸上,继而沉声道:“如果这个对手是你,那我尚能提起那么一丁点的兴趣。” 随后她环顾四周,冷冷道:“就是这地方我嫌恶的很,要交手你我得换个地方。” 空桑浅笑道:“倘若换了地方,我这颗漂亮的人头只怕是不保了,这点自知之明空桑还是有的。” “不过,这一次的对手,我保证柳姑娘一定非常满意!” “因为它跟你一样无畏无惧,而且……没有人性!” 柳七冷冰冰地回道:“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听到柳七的回答,空桑便知道柳七已经有了兴趣,随后抬眸越过了柳七,看向了宫殿之外:“又有客人来了,柳姑娘不妨在山上休息几日,毕竟那位的脾气可不太好,一旦遇上了可就是不死不休哦!” 柳七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垂首看了一眼腰间的刀。 不死不休的对手……正符合她的心意! ------------ 第130章 龙渊 柳七从周天星衍宫走出,当她走下台阶之后,突然站定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奇特的宫殿。 按照空桑所言,这是初代空桑仙子呕心沥血所筑,并且也正是因为筑造这座宫殿的缘故,空桑仙子在宫殿建成之后便仙逝了,虽然空桑并未直接回答柳七所问,但很显然筑造这座宫殿的材料绝非世间所有。 能够让一个大宗师呕心沥血才能取得的材料,再加上这座宫殿被空桑唤作“周天星衍宫”,柳七不禁抬头看向了天空,却发现整个空桑神洲的上方被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所笼罩,连太阳都看不见。 柳七在原地思忖片刻,只见眸光微动,突然抬手从身前拂袖而过,随即手上一道苍白色劲气从手臂迸射而出,直冲云霄而去。 轰隆隆—— 苍白色劲气转瞬便已没入那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当中,顷刻间原本平静的雾气开始翻滚涌动,不断传出震耳欲聋的嗡鸣声,好似暴风雨降临前的征兆。 与此同时,正沿着青石小径往山上走来的公孙幽突然浑身一颤,当即抬头一脸骇然地看向了天空,当她看见笼罩天空的白雾出现异动之后,一双杏目瞬间瞪圆。 而柳七此时则是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她轻盈地一转身,将双手负至身后,迈着轻快地步伐,朝着刚刚来时的路走去。 就在柳七离开后不久,空桑自宫殿走出,她神情淡然地抬首看了一眼天上不断滚动的茫茫白雾,随后垂眸望着远处柳七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果真是没有人性。”空桑颇为无奈地低声呢喃了一句,随后也是如柳七一般挥动着水袖自身前拂过,刹那间一道浩瀚之气喷涌而出直抵云霄。 当这股浩瀚之气没入天顶的白雾之后,一切重归平静。 此时青石小径上的公孙幽几乎已经是半跪在地上,两只手紧紧抓住了额头,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鬓角滑落,整个人都在极度的痛苦中而颤栗。 直到头顶翻涌的茫茫白雾重归平静,公孙幽方才如释重负地身躯一软,两只手齐齐撑在了地面,任由鬓角的汗珠“滴答滴答”落在青石板上。 当公孙幽再度抬起头时,眼中弥漫着茫然之色,她双眼迷茫地望向前方,口中不禁喃喃道:“我到底是谁……” …… 公孙颜还是公孙颜,只是因为公孙幽的武道意识太过于强大,至少要比公孙颜本人强大,以至于公孙颜本身的记忆被屏蔽。 当她彻底消化了公孙幽的武道意识后,属于她的记忆自然就会回来了。 柳七虽然不太明白空桑仙子究竟是如何办到的,但公孙幽的武道意识确实是通过某种方式保留了下来,并且可以被其他人继承。 亦如大秦天帝和方恨一样,但是这两位已经将自身意念和真气融合在一起的大宗师级强者,换言之唯有大宗师能够将自身武道意识具象化,从而形成自己可以生杀予夺的小天地。 这一点就连柳七暂时也办不到,她上次倒是通过方恨在杀生刀中残留的武道意识展开了小天地,但那一方小天地却不受柳七的掌控,所以当柳七流露出对黒狱王的杀念之后,属于方恨的小天地便瞬间崩溃了,因为虽然二人都是以杀意为根基支撑起了这方小天地,但所走的路却是截然不同。 而公孙幽……即便是之前的那一任,距离绝顶还尚有一段距离呢! 所以问题的关键便在于空桑神洲之上。 毫无疑问,整个空桑神洲亦如杀生刀和不死药一样,上面承载了空桑仙子的武道意志,可以说这是一座活着的“山峦”。 但与不死药以及杀生刀不同,空桑神洲上的武道意志更加完整,更加的强大。 柳七怀疑整个空桑神洲都处于空桑仙子武道意志的主宰之中,而刚刚她所见到的那个空桑不过是空桑仙子武道意志的化身。 所以整个空桑神洲只是一块巨大的储存器,空桑一脉的弟子都以武道意志形式储存在其中,直至被灌入到另一个人的意识当中,二者融合之后便是现在公孙幽的样子。 这算是另类的……机械飞升? 当,当,当…… 正当柳七思忖之际,她耳边传来了一阵刀剑碰撞的声音,当即收敛了心神,踩着青石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穿过了一片葱郁的树林后,前方果然出现了数道上下翻飞的身影,正缠斗在一起。 柳七只是瞥了一眼,便认出交手的两人正是大夏帮帮主欧阳龙城和楚星白。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欧阳龙城出手,这位大夏帮的帮主手中使着一柄精致的长刀,寒光熠熠的刀身上铭刻着张牙舞爪的上古凶兽,每当其挥出一刀时,刀身铭刻的凶兽仿佛活过来一般张着血盆大口,发出了摄人心魄的怒吼。 吼—— 又是一刀重重落下,楚星白似是被那刀身的兽吼扰乱了心智,竟是动作稍慢了一步,往后退去的时候,欧阳龙城已经一刀迎头斩下。 苍! 刀身径直没入了石板铺成的地面之中,顺滑的没有丝毫停顿,由此可见此刀的锋利。 而楚星白已经“噔噔噔”连退数步,直至站到了一个安全的位置,他方才垂眸看了一眼身前的衣裳,只见上半身的衣裳已经被齐胸化开,露出了白色的里衣。 楚星白眼神微敛,脸上顿时浮现出凝肃之色,刚刚若是他再慢上半个呼吸,只怕就已经被对方一刀齐头劈成了两截。 欧阳龙城一击未能得手眼中遗憾之色转瞬即逝,他眼看着袁通已经走到了楚星白的身边,便知道已经失去了杀楚星白的最好机会,当下“嗤”地一声将刀从地面拔出,继而对着楚星白冷冷道:“留你在世上,当真是辱没了师傅他老人家的名声。” “欧阳龙城,你不必在这里大放狗屁了。”袁通上前来看见了楚星白身前被化开的衣裳后,心里也是咯噔了一下,随后听见欧阳龙城所言,当即冷言反怼道。 “楚星白怎么说也是师傅的独子,你欧阳龙城如此急于取他性命,该不会是在害怕什么吧?”袁通随即阴恻恻地问道。 欧阳龙城脸上表情一滞,随后冷哼一声,道:“姓袁的,不必用你那肮脏的心思来揣度本帮主,师傅他老人家失踪这么多年,我看与你绝对脱不开干系!” “是嘛?”袁通嘴角露出一抹讥笑,随后不慌不忙地说道:“当年师傅明明只传了你傲世刀法,可天香那孩子,你又该如何解释?” 欧阳龙城眸光一沉,并未回话。 “还有当初死在沧州城外的那个姓田的姑娘,她身上的伤痕分明是中了春风指,可那时的楚星白尚在南疆桑氏部落之中,难不成这世上除了他以外,还有第二个人会春风指?” “够了!”袁通话音未落,欧阳龙城忍不住厉声喝止道,“姓袁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袁通脸色瞬间一凝:“交出师傅来,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欧阳龙城极力压制着心底的颤意,继而沉声回道:“姓袁的你当真是炼药炼成了失心疯了吗,师傅怎么可能在我手里!” “欧阳龙城,别装了!”袁通当即应声道,“我见到天香的第一眼,就已经知道师傅他落在了你的手里。” “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还从师傅手里拿到了其他的武功,这些年江湖上‘盗圣’犯下的那些案子,恐怕都是你所为吧?” 眼见着欧阳龙城脸色越发阴沉,袁通当即嗤笑道:“当年师傅就说过你天资愚钝蠢不自知,所以才传了你最简单的刀法!” 在一旁聆听的柳七:…… 有被冒犯到。 袁通继续嘲讽道:“春风指你可以练得像模像样,可医术炼药再借给你十个脑子也不够用,就凭你这个蠢货,还想另辟蹊径,打不死药的主意,若非老夫出现,恐怕你们现在还被拦在秦皇地宫之外!” “够了!”欧阳龙城怒吼道! 苍! 他双手握刀,刀锋直指袁通所在的方向,眼底的猩红已然显露出其内心的怒意:“知道这么多有什么用,你以为你们还能从这空桑神洲安然无恙地回去吗?” 嗖! 说罢,欧阳龙城纵身一跃,挥舞着长刀直奔两人而去。 不过袁通面对含怒而来的欧阳龙城似乎并不感到慌张,只因他余光已经瞥见了一道身影,正朝着这边闪身而来。 铮—— 嗡鸣声中,欧阳龙城的身形戛然而止。 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赫然横在了欧阳龙城和袁通之间,其一只手轻飘飘地抵在欧阳龙城的刀身之上,生生截下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刀。 “欧阳帮主,不要意气用事。”白琅环冷眼旁观着身侧的欧阳龙城,随即语气淡淡地劝道。 “白兄。”欧阳龙城看见白琅环出现,眼神顿时清澈了几分,但当其目光瞥见袁通和楚星白之后,眼底顿时杀气四溢,丝毫不加掩饰。 “袁神医,虽然白某不知你们师兄弟二人有何恩怨,但在这空桑神洲的地界上,还望你们各自收敛一些,不要让别人看了笑话。” 白琅环劝完欧阳龙城又劝袁通,最后目光缓缓看向了不远处的柳七。 终于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了! 这空桑神洲和当初不死药中的蜃气笼罩的小镇一样,武者的五感皆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压制。 直到众人循着白琅环的视线看来,才终于发现了柳七的存在。 袁通浑浊的双目瞬间明亮了几分,随后笑呵呵地对着柳七一拱手:“柳姑娘,咱们可真是有缘啊。” 柳七闻言当即信步上前,边淡淡地说道:“有缘倒是谈不上,只是路走的好好的,突然听到这边叽叽喳喳的好生心烦,故而过来看看究竟什么畜生在扰人雅兴,没想到原来是诸位啊。” 听着柳七夹枪带棒的话语,袁通脸上不见丝毫恼色,反而笑得越发灿烂了:“如此说来,小老儿要给柳姑娘道个歉了!” 说着竟是直接一躬鞠到底,给柳七行了一礼。 柳七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受了这一大礼,却看都未看他一眼,反而是扭头对着白琅环淡淡地说道:“这么说来,你也是受那个女人邀请,帮她取得阴阳玄丹的?” 听见柳七当众点明了自己的来意,白琅环脸色微变,但转瞬就恢复了平时的云淡风轻,继而笑着说道:“如此看来,柳姑娘和白某的目标应该是一致了。” 柳七摇了摇头:“我对阴阳玄丹没什么兴趣。” 说完柳七便迈步从白琅环身边踏过,直至走出十余步后,她突然站定,随后回首对着白琅环正色道:“到时候不要拖了我的后腿,否则别怪我刀下无眼。” 白琅环闻言会心一笑露出了一口森森白牙:“柳姑娘既然开口了,那在下自是要想尽办法,争取不拖你的后腿。” 柳七闻言一脸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她低头沉吟片刻,继而开口问道:“阴阳玄丹究竟在什么东西手里?” 白琅环眼中闪过诧异之色,脸上笑容不减,道:“南海龙渊,柳姑娘应该听说过吧?” 柳七微微颔首。 “在下当年也是无意间从古籍中翻阅得知,阴阳家一脉向来有畜养奇珍异兽的传统,碰巧的是阴阳家最后一任首领便是消失在南海,自此以后赤角玄龙横空出世为祸南海万里海域,从此便有了南海龙渊这一绝地。” 柳七眉头微皱:“也就是说,我们要对付的……是一条龙?” “非也,非也。”白琅环摇摇头道,“依在下所见,所谓的龙要么是凭空杜撰,要么就是一些大蛇被有些别有用心之人故意夸大其词罢了。” “难不成柳姑娘也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龙这种神兽存在,倘若当真有这等呼风唤雨的神兽存世,那是否说明世上也真的有神仙呢?” “所以柳姑娘,我们要对付的并非是一条龙,多半就是一条大水蛇罢了!” ------------ 第131章 沐浴更衣 就在白琅环侃侃而谈之时,袁通已经带着楚星白悄然离去了,欧阳龙城见状还想追身上去,却被一旁的白琅环叫住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欧阳帮主还是由他们去吧。” 欧阳龙城闻言默默地收回了已经踏出去的右脚,扭头凝眸看了一眼微笑着的白琅环,随后敛去了脸上的阴沉之色,哑声道:“这其中恩怨瓜葛……罢了,毕竟是家丑,就暂且听白兄的,随他们去吧!” 白琅环听见欧阳龙城如此一说,脸上笑意更盛:“欧阳兄能够想明白就好,如今大家同处一条船上,还是通力合作为好。” 欧阳龙城点了点头,抬眸之时目光从不远处的柳七身上飞速掠过,随后与白琅环道了一声别,踩着青石小径朝袁通相反的方向离去了。 直至欧阳龙城的背影消失在山林当中,白琅环脸上神情骤然收敛,随即一股雄浑的气息从其背后喷涌而出,眨眼间便将他自己和不远处的柳七一并笼罩在内。 “柳姑娘已经见过那位空桑仙子了?”白琅环肃声问道。 柳七默然而立,扭头面无表情地环顾四周,似是在打量周遭的无形屏障。 见柳七并不搭理自己,白琅环当即摇了摇头,随后笑叹道:“柳姑娘不必担心,这只是为了以防你我二人之间的谈话被那位听去,不得不采取的一点小手段。” 就在白琅环话音刚落,柳七终于开了金口:“能将弥漫整个空桑神洲的浩瀚之气隔绝在外,看来你这个穷酸秀才也算是一号人物。” 白琅环依旧是一副和煦的笑容:“柳姑娘谬赞了,在下这点微末手段,实在不值一提!” “没错,我刚刚的确与一位自称空桑的人见过。”柳七应声回道,“至于她是不是你口中的空桑仙子,那柳七就不清楚了。” 白琅环脸上笑容瞬间收敛:“在这空桑神洲之上,能够以空桑为名者,除了她还能有谁。” 他话音刚落,脸上转瞬又浮现出和煦的笑容:“能请柳姑娘出手对付赤角玄龙,我想空桑仙子一定是付出了一笔相当丰厚的报酬!” 柳七微微颔首:“报酬的确很丰厚。” 一个能让空桑都感到棘手的对手,哪怕如白琅环所言是一条异兽,柳七也觉得算是不虚此行,毕竟在她杀死江寄余后,双绝之下的七星五义,她已经没有了多少兴趣。 白琅环听见柳七所言,眼睛顿时一眯,若有所思地问道:“柳姑娘对阴阳玄丹不感兴趣吗?” 柳七闻言思忖片刻,突然从怀中掏出一物,将手朝着白琅环所在的方向探出,随着她五指缓缓摊开,一枚漆黑的珠子赫然出现在她的掌心之上。 白琅环看着那枚通体漆黑的珠子一时之间也是陷入了疑惑当中,直到耳边传来了柳七轻飘飘的一句话:“祝融珠,你有兴趣吗?” 白琅环听到“祝融珠”三个大字,如同一道惊雷在脑海中闪过,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双眸瞪圆直勾勾地望着躺在柳七掌心的祝融珠,贪婪之色不受控制地涌现,直至充斥了整个眼瞳。 果然,又是一个知道九鼎秘密的人! 柳七眼神一寒,随即迅速收回了手,将祝融珠重新放回了怀中。 白琅环的眼睛一直追着祝融珠,直至看到柳七将其收入怀中,方才眨了眨眼睛迅速敛去了眼中的贪婪之色,继而轻声叹道:“柳姑娘果然是有福之人,年纪轻轻便已踏足绝顶,就连祝融珠这等奇物也落入了你手,看来下一位名载青史的大宗师,柳姑娘已是十拿九稳啊!” “不必在这里废话了。”柳七开口打断他的话,冷冰冰地说道,“你既然知道九鼎的存在,想来也是对天道有些想法的。” 说着柳七嘴角不禁浮起一抹弧度,表情似笑非笑地接着说道:“想要祝融珠很简单……” 白琅环眼中瞬间浮现出意动之色,他双唇微微张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脸上也隐隐浮现出几许癫狂之色。 “杀了我!”柳七微微昂首说了下半句话。 白琅环脸上表情瞬间一滞,随后眼眸也蒙上了一层阴霾。 柳七已然感觉到周遭气息开始躁动不安,便知道对方已经有了想法,她心中不但没有丝毫担忧,反而期盼着对方能够有所行动。 为了给白琅环再添一把火,柳七抬起一只手指了指自己,随后轻声说道:“只要杀了我,祝融珠就是你的了。” 白琅环眼瞳猛地一颤。 呼—— 一道微风拂面而过。 柳七脸上的表情渐渐凝肃,只因她感觉到周围的气息已然消散,对方还是忍了下来。 “哈哈哈……” 爽朗地笑声传入耳中,白琅环脸上重新挂起了和煦的笑容,对着柳七说道:“柳姑娘,这么宝贵的东西你可要收好了,倘若被有心之人知晓,就算柳姑娘你武功高强,后半辈子只怕也不得安宁了。” 柳七站在原地冷冷地直视了白琅环半晌,最后口中淡淡地蹦出了三个字:“没意思。” 随后便径直转身离开了。 看着柳七远去的背影,白琅环脸上的笑容一帧一帧的消退,直至最后整张脸上呈现出可怖的阴沉,他紧咬牙关,语气森然的自言自语道:“凭什么!我苦苦寻觅了一生,为何她能如此轻易的得到!” “凭什么!” …… 此时一只纤细的玉臂盈盈拂过,袖口带起的微风瞬间将水面掀起了一阵涟漪,水中白琅环的身影也跟着荡漾起来,直至水面重归平静之后,原本的景象瞬间褪去,一张恬静的面容赫然浮现。 空桑看着水池中倒映出的面容,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瞬间回想起今日与柳七见面时的情形,当即低声喃喃道:“这世上还真是什么好事都让她给占尽了。” 话音刚落,空桑眼眸微敛,随即转过身来,似水双眸缓缓抬起看向了门外小心翼翼踱步进来的身影。 “仙子,您找我。”略显稚气的声音响起,来者显然是一位年龄不大的女子。 “抬起头来。”空桑淡淡地说道,语气之中充斥着难以言明的威压。 弓着身子的女子闻言身躯一颤,随后赶紧抬起头来,将面容彻底暴露在了空桑的视线当中,五官精致却带着明显的稚气,不难看出张开之后将是一张明艳动人的脸蛋。 空桑目光在其脸上停留半晌,随后轻声唤道:“公孙颜。” “弟子在!”女子赶紧躬身回道。 “你知道这一次客人当中,有一位名叫柳七的贵客吗?” 公孙颜宛若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弟子听几位师姐提起过。” 话音刚落,整个大殿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公孙颜重重吸了一口气就这样憋着,直至耳边传来了空桑清冷的声音。 “这几日,就由你专程去伺候她。” “是!”公孙颜闻声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随后赶紧应道。 …… 于是正在一座光秃秃的山头上闲逛的柳七,看着眼前大喘着气的女子,颇为诧异地问道:“你是何人?” “我叫公孙颜。”公孙颜赶紧回道,“奉仙子之命,随侍柳姑娘左右。” 公孙颜…… 柳七听到来人的名字眼睛顿时亮了几分,随后饶有兴致地从大石头上跳了下来,端着下巴绕着对方走了一圈,一双眼睛将其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 面对柳七这奇怪且无礼的举动,公孙颜只感觉心里毛毛的,每当柳七目光触及她身上某处之时,公孙颜都能感觉到身体的这个部位好似被针刺一般。 师姐,救命啊! 公孙颜心中狂呼,没想到自己正式拜入仙子门下后,接手的第一个任务就这么的变态! 将对方抽丝剥茧打量了一番的柳七站在了对方的眼前。 很明显,眼前的这个公孙颜和那个已经化身公孙幽的“公孙颜”完全判若两人。 很显然眼前这个人在接受了“公孙颜”武道意志的灌输之后,无论是性格还是习惯都没有趋向于公孙颜,只是名字改成了公孙颜而已。 柳七看见对方怯生生的眼神,当即开口问道:“登上仙舫的其他人去了哪里?” 公孙颜明显愣了一下,正当她想要开口之际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随后摇了摇小脑袋,瓮声瓮气地说道:“我不能说。” 滋—— 最后一个字还未落地,公孙颜突然感觉身体之中似乎有一道电光掠过,霎时间感觉手脚一阵酥麻,她呆滞的目光循着迅速垂落的双手一路向下,直至看到晃荡在身侧的双手,她方才醒悟过来,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柳七就这样淡定地看着公孙颜,直至一股浩瀚之气突然从天而降由公孙颜的天灵盖直接灌入。 噔!噔! 公孙颜四肢瞬间恢复了知觉,忍不住朝后踉跄了两步。 她圆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在原地愣了半晌,随后眼睛一闭一睁,已然恢复如常,继而对着柳七恭声回道:“回柳姑娘的话,客人们都在山坳的星罗镇休息,您也要过去吗?” 很显然刚刚这股浩瀚之气灌入公孙颜体内的同时,那位已经和她进行了交流。 看来空桑对这里的控制,比柳七想象的还要深。 收敛了脑海中的思绪,柳七摇了摇头:“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带着我在这山上逛逛吧。” “是。”公孙颜乖乖巧巧地回道。 柳七扫了对方一眼,继而淡淡地问道:“这空桑神洲,应该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吧?” 公孙颜立即回道:“仙子已经交代过了,无论什么地方只要柳姑娘想去,绝不会有任何阻碍。” “既然如此……”柳七眸光一转,当即开口道,“带我去你们仙子沐浴更衣的地方。” “啊?” …… “还真是个无法无天的主!” 空桑站在四四方方的水池之前,水面赫然倒映着柳七和公孙颜二人所在的地方,就连周遭的每一块砂石都栩栩如生。 空桑身后几步外,公孙幽垂首而立,听到空桑的自言自语后,公孙幽缓缓抬头,继而沉声说道:“仙子,弟子有一事不明!” “说吧。” 公孙幽心中仔细斟酌一番后,当即回道:“弟子还是怀疑柳七另有图谋,否则她为何什么条件都不提,却留在这里帮我们对付赤角玄龙?” “你啊,始终是改不了那边带回来的市侩。”空桑转过身来目光淡淡地凝视着公孙幽,“对于柳七这种人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以打动她?” “金钱,地位,亦或是美人?” “亏得你还曾在柳七身边待过一段时日。” “你啊,太小看她了!” 公孙幽不敢直视空桑的双眼,早早垂下了头。 她明白空桑仙子口中所说的“那边”指的是同在海外的金山银海庄。 第一代公孙幽出身于金山银海庄在空桑神洲并不是一个秘密,事实上后来的历代“公孙幽”所承袭也都是第一任的性格手段。 或许是因为空桑所言,公孙幽不禁回想着此前跟在柳七身边,在徐府当丫鬟时的经历,心中当即暗暗叹道:“还是公孙颜这个名字好听。” 她已经彻底融合了记忆,知晓了自己过去的身份,但现在无论是行事风格亦或是心态,都还是越来越来偏向公孙幽,有时候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 公孙幽现在也终于明白为何小时候温柔的大姐姐,在改名公孙幽变成大师姐后,像是换了一个人。 “柳七那边,不必去理会她。”就在公孙幽思绪万千时,空桑慢条斯理地柔声问道,“其余的客人都已经安置好了?” 公孙幽闻言立刻恭声回道:“都已经安置好了,不过那位空恨大师一直嚷嚷着要见您。” 空桑沉默片刻之后,随即缓缓摇了摇头:“告诉他,只要能够拿到阴阳玄丹,我可以见他一面。” “是!”公孙幽赶紧应道。 见公孙幽应下,空桑眼眸微垂,旋即淡淡说了一句:“今日有些乏了,准备沐浴更衣吧。” 话音刚落,空桑似是想起了什么,不禁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四四方方的水池,当她看见水面倒映出的两人所在的位置后,方才放心地收回了视线。 画面之中,柳七正灵活地穿梭在悬崖峭壁间,往空桑神洲最高处而去,几个闪身的功夫,柳七便已纵身跃上了峰顶。 站在方寸不足一尺的峰顶之上,柳七抬眸望向远方,随着她周身苍白气息骤然凝聚,郁结在前方的白色雾气顷刻间崩溃,霎时间无边无际的黑暗涌入,将周遭的一切包括头顶的天空都染成了一片墨色。 柳七双眼微眯,遥望着前方黑压压的一片。 原来,已经是夜晚了啊! ------------ 第132章 罪奴 簌簌簌…… 身后的峭壁传来了响动,柳七侧首用余光扫了一眼,看见公孙颜正踩着峭壁上细微的凸起正往峰顶而来,身法略显笨拙,应该是承袭的武道意志尚未完全融合。 思及至此,柳七忽然收敛了气息,茫茫白雾顷刻间凝聚成型将黑暗隔绝于外,眼前的一切瞬间明亮起来。 就在这时,柳七余光已经看见了公孙颜从峭壁的边缘跃出,随后稳稳地落在了自己的身后。 “呼——”公孙颜落地之外看见身前盈盈而立的倩影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正当她想要开口说话之时,突然眼前一道寒光掠过,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眼前的一切景象犹如走马灯般闪烁而过,很快定格在了一片宽敞,杂草丛生的院子里。 而此时的柳七早已转过身来,由于峰顶的位置十分狭窄,所以她与相面而立的公孙颜仅仅隔了不足三步的距离,这样的距离之下她可以数清楚公孙颜的每一根眼睫毛。 柳七眼神漠然,目光在公孙颜已经化作一片苍白的双眸上短暂的停留了片刻,待其收回目光之后,便径直从公孙颜的身侧穿过,脚下不做丝毫停留,对着百尺有余的崖底纵身一跃,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半山腰形成的云雾当中。 公孙颜好似一尊雕塑孤零零地伫立在峰顶,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凄凉的劲风拂面而过,随着公孙颜略显瘦弱的身躯微微晃了晃,她眼眸中的苍白之色瞬间褪去。 “嘶——” 公孙颜突然捂住胸口倒吸了一口气凉气,与此同时脚下踉跄地往后退去,直至一只脚踩了空,她猛地回头看见了身下深不见底的悬崖,方才反应过来自己所在的位置。 公孙颜赶紧往前急匆匆地迈了两步,来到了安全的位置后,她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顿时浮现出茫然之色。 “我刚刚是去了哪?” “那个用刀的小女孩就是柳七嘛……” 尽管身处寒冷的峰顶,且本身修为也算不错的公孙颜陷入了回忆之后,衣裳竟是渐渐被汗水浸湿了! 又是一阵凉风呼啸而过,公孙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后一脸惊骇地喃喃道:“不行,我得去禀告仙子,这个柳七太可怕了!” …… 当公孙颜风风火火地赶到周天星衍宫前的广场时,一眼便看见了端坐在广场正中央的空桑。 空桑似是刚刚沐浴过,仅穿着一袭贴身素白纱衣,绝美的胴体若隐若现可谓是魅惑到了极致。 公孙颜并未立刻靠近,而是遥望着空桑所在的位置,紧皱起了眉头。 这里何时多出了石桌,石椅? 怀揣着这样的疑惑,公孙颜紧埋着头,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靠近,当她来到了空桑的背后时,刚一抬首便看见了一张令自己刻骨铭心的面容。 柳七与空桑相面而坐,二人之间仅隔着一张石桌。 而柳七看着呆若木鸡的公孙颜,不禁饶有兴致地晃了晃手里玉质的茶杯,继而轻声说道:“醒得挺快嘛,瞧你的年龄应该还不到十六岁,这份修为放在中原武林,只怕会令那些老家伙惊掉眼珠子。” 背对着公孙颜的空桑缓缓竖起一只手对着其摆了摆,示意她先下去。 看着空桑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公孙颜瞬间从呆若木鸡的状态恢复过来,随后躬身道一句“弟子先行告退”后,便缓步朝后退去了。 待到公孙颜消失在了视线之中,空桑方才抬眸盯着柳七的眼睛,不紧不慢地说道:“看来柳姑娘今日收获匪浅,踏足大宗师之境指日可待。” 面对空桑的恭维,柳七淡定地抿了一口手里的茶,随后垂眸凝视着手中通体晶莹的茶杯,轻声赞了一句:“好东西啊!” 空桑见状只是抿嘴一笑:“用当年祖师留下的星石制成,和周天星衍宫的材质一模一样。” 柳七一副若有所悟的表情,微微颔首道:“难怪杯中始终萦绕着一股浩瀚之气。” 随后她眸光顿敛,继而凝眸看向了空桑,二人四目相对,目光相接之处隐隐似有电光乍现。 柳七目不斜视地沉声道:“看来这就是你们空桑一脉的玄妙所在,借助天外星辰之力另辟蹊径,倒还真让你们生生走做出来了一条路!” 空桑闻言眼中精芒顿现,不作丝毫迟疑地轻声回道:“柳姑娘当真是目光如炬,竟能一眼看出我等诀窍所在。” “这也没什么难的。”柳七微微朝后仰去,语气淡然地回道,“天下武功殊途同归,大家所追求的真气的极致,无非就是天地元炁本身。” “我柳七自恃也算是去过一些地方,见到过几位绝顶高手,可唯独在你空桑神洲,头一回感觉到了体内真气对周遭环境的排斥。” 说到这里柳七语速突然放缓,随后缓缓抬眸,灵动的目光再度落在了空桑恬静的面容上:“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根本走不出空桑神洲一步!” 空桑听到柳七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时,脸上明显有了一丝动容,随后她也抬眸对上了柳七的目光,柔声回道:“看来柳姑娘毒辣的不只有手中的刀。” 柳七当即摇了摇头:“我的刀并不算毒辣,只是无情。” 凡是死在她刀下的人哪怕是尸体不堪入目,但总体而言都是一刀毙命,所受的痛苦极少,况且本身柳七就不是个喜欢折磨人的性子。 这样的她,又怎能称之为毒辣呢! 空桑选择了沉默以对,也算是证明了柳七所说无误。 柳七拿起桌子正中央的茶壶再给自己杯中斟了满满一杯,随后一脸平静地说道:“看来不是你对付不了赤角玄龙,而是你无法在踏出空桑神洲的情况下对付它。” 本来陷入沉默的空桑闻言突然眨了眨眼睛,随后眸光微抬,轻声回道:“这一次柳姑娘可能猜错了,那赤角玄龙的确不好对付。” “那畜生本是阴阳家首领饲养的一条赤链蛇,大抵是因为天材地宝吃的太多,再加上阴阳家的一些秘法催长,本身就已不属于普通兽类。” “当年天帝死后,诸子百家瓜分九鼎,阴阳家的首领选中了阴阳玄丹,就是看中其具备调和阴阳之力的奇效,能够压一压爱蛇暴虐嗜血的性子。” “结果……呵呵呵。”空桑浅笑两声,摇了摇头叹道,“谁能想到向来谨慎的阴阳家会是诸子百家中第一个走向灭亡的。” “至于那条赤链蛇,虽然不知道它是如何逃出生天的,但祖师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最终还是确定了,南海的龙渊的那条赤角玄龙,就是吃了阴阳玄丹的赤链蛇。” “否则一条蛇,就算是再怎么服用天材地宝,也不至于活上千年,而且体型也变得……越来越夸张。” 空桑话音刚落,突然公孙幽提着食盒盈盈走来,走近之后公孙幽从食盒中拿出了几样小菜放在了石桌之上,随后便默不作声地退下了。 “柳姑娘,请。” 空桑的一个“请”字还未落地,便看见柳七早已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往嘴巴里送去。 只吃了一口,柳七便嘴角一撇,将筷子放在了石桌上,随后自顾自地站起身来。 这菜看着也算是不错,吃起来……简直淡出鸟来! 柳七自是受不了这种委屈,于是也懒得和空桑在这里多做纠缠,她想着要么去其他人所在的星罗镇试试,要么就只能全靠自己了。 这空桑神洲应该有野兽吧? 就算没有,她们现在正在飘荡在大海上,鱼总不缺吧! 所以当恭候在广场入口处的公孙幽看见柳七走出来后,先是吓了一跳,随后赶紧问道:“柳姑娘,这么快就用晚膳了?” 柳七毫不客气地回道:“照你们这样的吃法,没见赤角玄龙之前,人都已经饿死了!” 公孙幽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头顶一道浩瀚之气灌入,只见其原地恍惚了一下,随后对着柳七恭声道:“既然这里的饭菜不合柳姑娘的口味,那烦请姑娘您遂在下去别处试试。” 柳七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却是居高临下地盯着公孙幽的头顶。 刚刚那股浩瀚之气从天而降的时候,她很想出手将其截下,不过一想到这股浩瀚之气和自己的真气天然相斥,就算自己能够截下,恐怕也解析不了其中的信息。 思及至此柳七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白茫茫的雾气,心想着那位空桑仙子还真是个奇人,是怎么想出来的这一手! 于此同时,空桑也缓缓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她虽没有身处宫殿中的星池前,但通过弥漫整个岛的星衍之气也能感知到刚刚柳七的情况。 “此女……或许才是祖师口中的,将引来天地倾覆之人!”空桑眼眸一阵闪烁,随后面色凝重地呢喃道。 “难不成她才是覆天之主?” 空桑当即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不可能,年龄差得太多了!” 空桑脸上随即露出了少有的难色:“可无论是她的心性还是修为……” 空桑眼眸突然一亮,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只见其端放在身前的玉手轻轻一掐,随即头顶白茫茫的雾气便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涌动。 过了片刻,一道身影飞速掠来,稳稳地停在了空桑的背后。 “公孙颜,你刚刚想说的,现在可以说了。”空桑头也不回地说道。 听到耳边传来的清冷声音,公孙颜身躯一凛,随后便开始一一讲述起来…… …… 而此时的柳七则是跟着公孙幽一路往下,直至翻过一座山头,一座山谷瞬间映入眼帘。 看着坐落于谷底的各式建筑,不难猜出这里就是空桑神洲上唯一的小镇,星罗镇。 看着山谷中的寥寥炊烟,柳七方才感觉这个鬼地方有了些许烟火气息。 当踏着青石板铺成的小路来到了镇子当中,柳七惊讶地发现凡是出现在他视野当中的,无论老少几乎都是女子。 沿途无数目光扫来,落在前面的公孙幽身上是敬仰,落在柳七身上则是肉眼可见的疏离和冷漠。 “这里便是我们空桑一脉生活的地方。”公孙幽边走边解释道。 “那便是罪奴生活的地方。”公孙幽走到了一处可以看见将整个镇子一分为二的溪流的地方,抬手指了指小溪对面的镇子。 “其他的客人也都住在那边。” “罪奴?”柳七皱了皱眉头,“都是男人吗?” “不是。”公孙幽摇了摇头,随后抬头看了看天上,眼中露出了几分期盼之色,口中喃喃道,“时间就快到了。” 随着公孙幽的话音刚落,柳七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也抬头朝着天上看去,只见原本平静的雾气似乎开始涌动起来。 轰隆隆—— 柳七默然垂眸,看向了地面,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地底深处似乎正在剧烈的颤动。 与此同时,沿街的房屋当中走出了一个接一个的人,柳七一眼望去,竟然真让她从中发现了几个明显是男儿身的人,不过他们的样貌和穿着打扮却是身边女子并无二致,唯有嘴边的胡须和凸起的喉结彰显着他们男人的身份。 原本狭窄的街道上瞬间挤满了人,他们皆抬头望向天空,紧闭双眼脸上露出了虔诚的表情。 轰隆隆! 天空一声炸响,随后无数道浩瀚之气倾泻而下,精准地落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上! 随着浩瀚之气的不断注入,有人脸上的皱纹开始消失,斑驳的头发也随之变得漆黑油亮,似乎正在返老还童。 柳七着重注意着人群当中少有的那几个男子,只见他们在浩瀚之气的洗礼下,面容越发的白净,胡须也肉眼可见的减少,甚至连喉结也在渐渐地消退…… 柳七眼眸陡然一凝! 突然,人群之中出现了异动! 一个正在接受的洗礼的男子身躯突然开始颤抖,随后脸上惬意虔诚的表情也随之变得扭曲痛苦。 “不,不,不!……”他一边大喊着一边睁开了眼睛,脸上布满了惊恐之色。 可当他回过神来,惊讶地发现周遭的人正冷冷地注视着他。 拥挤的街道落针可闻。 气氛越来越凝固。 直至公孙幽用森然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罪奴!” ------------ 第133章 试探 “罪奴”两个字从公孙幽口中说出时,周围的人瞬间聚拢,将那人围在了中间。 “不,我不是!” “我对仙子的忠心日月可鉴!” “不——” 众人并未理会其歇斯底里的呼喊,涌上来的人群犹如潮水般瞬间将其淹没。 柳七冷眼看着这一切,突然心中一凛,随即侧眸看去,只见相隔一条溪流的对面,赫然伫立着一道身影。 柳七的目光落在了对方光秃秃的头顶。 竟然是他! 此前在余家镇的酒楼里见过的“怒目金刚”空恨。 空恨也察觉到了柳七的视线,当即两撇粗眉一挑,凝眸对上了柳七的目光。 二人目光刚一接触,柳七便看见大和尚嘴角露出了一抹不屑之色,随后一甩衣袖,愤然转身离开了。 这时公孙幽也已处理好了那名“罪奴”,从拥挤的人群中穿出,来到了柳七的身边。 柳七略微抬眸扫了她一眼,随后淡淡地问道:“那人该如何处理?” 公孙幽侧身对着柳七作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后再度领着柳七往前继续走去,边说道:“无法通过星衍之力的洗练,说明他的内心对仙子有抗拒,这样的自然不配再继续留在空桑神洲。” 公孙幽顿了顿,随后接着说道:“不过仙子慈悲为怀,不忍他们葬身鱼腹,故而在那边给他们留了一许安家立命之地。” 公孙幽说着突然扭头看向了隔着溪流的对面,眼中厌恶之色毫不掩饰:“既不愿意全身心地信奉仙子,又畏惧海上的惊涛骇浪,真是一群卑劣又低贱的人!” 就在公孙幽说话的时候,柳七跟在她身后已经走出了刚刚房屋最密集的一段路,接下来的道路不但宽敞了许多,就连周围的房屋也肉眼可见的华丽起来。 当二人从一栋三层小阁楼旁路过时,屋门“咯吱”一声突然打开了一条缝,随后一道娇小的身影从里面一阵风似的蹿了出来,一把就抱住了公孙幽的大腿! “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稚嫩的声音瞬间回荡在耳边,柳七定睛看去,只见抱着公孙幽大腿的赫然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小女孩长得白白胖胖,无论是身上的衣饰还是脸上欣喜的表情,都和刚刚所见的那群人截然不同。 咯吱! 屋门被彻底打开,随后里面缓缓走出一位身穿青色衫裙的中年女子。 该女子先是目光宠溺地看了一眼挂在公孙幽大腿上的小女孩,随后目光扫过了柳七,眼中同时浮现出诧异和惊艳之色,最后才收敛了神色,脸色恭敬地望向了公孙幽。 “玉霖,还不拜见大师姐!” 中年女子先是肃声提醒了一句小女孩,随后自己对着公孙幽拱手行了一记江湖礼:“见过大师姐!” 此时被唤作玉霖的小女孩似乎也反应过来了,懵懵懂懂地将手缩了回来,也学着中年女子对公孙幽行了一礼:“玉霖拜见大师姐。” 公孙幽看着两人,眼底一抹异色转瞬即逝,随后默然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两人的行礼。 当中年女子将小女孩从拉回至自己身边后,公孙幽方才冷冰冰地说道:“近日镇中来了不少客人,她性子跳脱,平日里还是要多费心将她顾好。” 中年女子闻言嫣然一笑,随即垂眸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顶,柔声回道:“多谢大师姐提醒,我会注意的。” 公孙幽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回头看了一眼柳七,轻轻颔首示意后,便再度往前走去。 柳七自是领悟了公孙幽的意思,当即迈步朝前走去,只是当她从中年女子和小女孩身边走过时,扭头看了一眼二人。 中年女子见柳七看来,脸上立即露出警惕之色,随后两只手紧紧抓住了小女孩的肩膀。 而小女孩则是有些没心没肺地抬着头直勾勾地盯着柳七,眼中闪动着浓浓的好奇之色。 当柳七走出十余步后,身后传来了小女孩稚气的声音:“娘,跟在姐姐后面的这个大姐姐是谁啊?” “嘘,娘不是说了,以后见到你姐姐不要再叫她姐姐了,应该和刚刚一样,称呼她为大师姐!”中年女子苦口婆心地解释道。 “可……之前娘不是叫我称呼姐姐为十二师姐吗?”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她就是你的大师姐!”中年女子声音落地铿锵有力。 柳七将二人的对话尽收耳中,正当她心中疑惑之时,突然走在前面的公孙幽主动开口道:“柳姑娘不必感到奇怪,刚刚那二人,一位是我的生身母亲,一位是我的亲妹妹。” “在我八岁之前,也和她们二人现在一样,只不过那时候我是称呼母亲为五师姐。” 听见公孙幽所言,柳七轻声回道:“这么说来,令堂当年也曾被冠于公孙之名?” 公孙幽没有丝毫迟疑,当即应声回道:“仙子门下共有弟子十二人,这是自祖师那一代起便不曾改过的规矩,凡入仙子门下自当与红尘俗世一刀两断。” “既然与红尘俗世一刀两断,你母亲为何又生下了你和那个名为玉霖的小女孩?”柳七问道。 公孙幽沉声道:“仙子仁慈,允许门下弟子随时还俗,只需将这一身修为交出便是了。” “还俗之后无论是娶亲嫁人,仙子都不会干预,只是莫要和那些罪奴纠缠不清就行了。” “柳姑娘,到了!”走在前面的公孙幽在一所雅致的农家小院前站定。 待到柳七走上前后,公孙幽立即隔着篱笆对着农家小院里面喊道:“米婆婆,仙子让我带一位贵客前来。” “什么贵客啊!”小院之中的房间里瞬间传出了一道苍老的声音,但不难辨认出应该是位老妇人,“竟然还要劳你公孙幽亲自带人来!” 噔!噔!噔…… 在一声声脆响当中,一道佝偻的身影自屋口出现,只见其手倚一根竹仗,步履蹒跚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果然是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妪。 老妪走至篱笆前,先是抬起浑浊的双眸看了一眼公孙幽,脸上瞬间闪过了一抹失望之色,随后才缓缓挪动目光,看向了柳七。 当其目光触及柳七面容时,老妪眼中的浑浊之色瞬间一扫而空,眼底精芒暴现,就连声音也一改之前的低沉沙哑,变得清脆冷峻:“仙子她是疯了吗,放这么一个杀胚上来?” 听到对方直呼柳七为杀胚,公孙幽脸色瞬间一变,随后赶紧扭头看向了柳七,见其神情平静如常,方才暗松一口气,随后对着老妪肃声强调道:“米婆婆,柳姑娘是仙子的贵客!” “行了,行了!”老妪依旧用一双精芒闪烁的双目直勾勾地盯着柳七,当听到公孙幽再度提及仙子之名后,她满脸不耐地摆了摆手。 “别用仙子来压我,她小时候尿在裤裆里了,还不是我米婆子给她洗的干干净净的。” 听到对方提及仙子小时候的糗事,公孙幽顿时面露尴尬之色,于是面色一变,语气更加凌厉了几分:“米婆婆!你……” 这一次不待公孙幽说完,米婆婆便识趣地收回了目光,随后讪讪道:“行了,既然是仙子的贵客,那我米婆子就拿出全部的本事好生招待就是了。” “那个长得如花似玉的杀胚,进来吧。”说着米婆婆竟是转过身,撑着竹仗脚步蹒跚地往屋里走去。 “柳姑娘,米婆婆性格一向……”公孙幽正欲对柳七开口道歉,却被柳七抬手给制止了。 “无妨,我倒要看看这位米婆婆有什么本事,值得我走这一趟。”柳七掀开了拦在身前的竹篱笆,迈步踏进了农家小院。 公孙幽看着柳七的背影不禁面露难色,直到米婆婆老气横秋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公孙幽,仙子可没让我招待你,还不赶紧滚蛋,留在这里碍我老人家的眼!” 公孙幽脸上顿时浮现出无奈之色,随后皱眉最后看了一眼柳七,便转过身离开了。 “随便坐吧,老婆子这里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客人了。” 进屋之后柳七环顾着屋内整洁的环境,随后一眼相中了那把竹制的摇椅,便径直走了过去,直接躺在了上面。 “咯吱,咯吱……” 听到身后传来的响动,米婆婆扭头一看,发现柳七已经在摇椅上惬意地摇晃起来,当即嘴角一抽,嗤笑了一声:“呵,还真是个会享受的!” “老婆婆,倘若你准备的东西不能让满意。”柳七一边晃动着摇椅一边轻声说道,“我可是会杀人的哦。” “这还用你提醒?”米婆婆不屑道,“老婆子刚刚一眼就看出来了,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藏着令人透体生寒的杀意!” “想吃什么,直接说吧。”米婆婆一把将手里的竹仗扔在了角落,原本佝偻的身躯也瞬间挺直,眼中的浑浊之色更是早就不见了踪影。 刚刚那副老态龙钟的样子,竟然是装的? 米婆婆看见了柳七略显好奇的眼神,当即冷哼一声:“不装得老态龙钟一点,恐怕现在老婆子还得在厨房里给你们这些外来人做饭洗碗!” 似是觉得这个理由不太有说服力,米婆婆话锋一转,语气忿忿不平地接着说道:“再说空桑那丫头就算是给她端块石头上去,她也能面不改色地吃进去,给这种人做饭……简直是浪费老婆子的手艺!” 柳七闻言眼睛顿时亮了几分,随后从摇椅上腾地坐起,继而正色道:“老婆婆请放心,我柳七杀人从来不挑对象,但在吃的上面……却还是不喜欢将就的!” “看出来了。”米婆婆神色冷淡的回道,“否则公孙幽也不会特意带你来我这儿。” “想吃什么,直接说吧。” 又回到最初的话题。 柳七不做任何思索:“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只要是肉就行。” 米婆婆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嫌弃之色:“行了,等着吧!” 很快农家小院的上方便升起了袅袅炊烟…… 柳七闭着眼在摇椅上晃荡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涌入鼻中,她瞬间睁开双眸,继而坐起身来。 米婆婆端着一张小巧的竹制四方桌走进屋来,桌子上摆放着四个大小一致的菜碟,只不过菜碟上都盖着盘子,看不清菜碟中的菜肴。 哐! 四方桌被放在了柳七的面前。 柳七目光率先落在了米婆婆端着桌子的双臂之上,只见其小臂肤色焌黑,肌肉虬结,显然不是一个厨娘该有的样子。 “菜已经做好了。”米婆婆将桌子放下后,干脆盘膝坐在了地上,与柳七相面而望。 柳七闻言眸光微敛,直视着米婆婆精芒闪烁的双目,随后轻声道:“看来想吃这顿饭还没有那么简单?” “当然!”米婆婆微微昂首傲然道,“整个空桑神洲有资格让老婆子亲自下厨的唯有仙子一人。” 见柳七沉默不语,米婆婆眼中傲意更盛,接着说道:“仙子既然开了口,老婆子自然不敢不从,不过想吃到好东西,那就得看看你有没有真本事了!” “哦?” 柳七眸光越发深邃:“不知何种本事在米婆婆眼中,才是真本事?” “呵呵!”米婆婆嗤笑两声,“那自然是……” 呼—— 米婆婆话说一半突然双掌齐齐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柳七双掌挥出,只见其掌心红光大盛,一道灼目的烈焰瞬间喷涌而出。 吼—— 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几欲将屋顶掀开,从米婆婆掌心喷涌而出的烈焰瞬间化作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龙头。 “想打赤角玄龙的主意,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米婆婆双目瞪圆,随后双掌陡然一合,咆哮着的火龙瞬间便将柳七吞噬…… 嗡嗡嗡…… 米婆婆眼中的得意之色刚刚浮现便瞬间凝固,铮鸣声从四面八方涌来犹如潮水般灌入耳中。 米婆婆脸色顿时一白。 苍—— 刀吟声响起,但又转瞬即逝! 米婆婆的眼瞳中倒映出的火光顷刻间消失无形,只余下一女子正用筷子夹着方桌上的菜肴往嘴里送去。 “嗯,不错。”柳七面露满意之色,由衷地赞道,“老婆婆厨艺果然顶级,宫里的御厨都不及你十之一二。” “不过……” 柳七继续朝另一盘菜伸去了筷子,同时轻声说道:“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做菜吧,一把年纪就别掺和打打杀杀了。” 米婆婆闻言眼瞳一凝,随后情不自禁地看向了柳七腰间的惊寂刀。 刀还在鞘中! 所以刚刚她究竟是出了刀,还是没出? 米婆婆眼中露出了黯然之色。 不管对方出没出刀,自己似乎都败得相当彻底。 随后米婆婆神色一敛,当即肃声道:“柳姑娘不愧是连仙子都要敬重的人,我公孙焰心服口服!” 柳七闻言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随后颇为不耐地回道:“你们空桑一脉究竟还有多少试探的手段,不妨直接用出来吧,实在不行叫你们仙子直接出手,岂不是更加痛快?” “柳姑娘说笑了。”米婆婆应声回道,“不过连我这个将死之人都被重新启用,可见这一次的行动有多危险。” “刚刚在下的这点微末掌力,恐怖连那畜生喷出的龙焰的百分之一都不及!” “柳姑娘,可真打算去碰一碰那畜生?” “来都来了,难不成还要临阵脱逃?”柳七淡淡地回道。 米婆婆深深地看了一眼柳七,随后重重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在下明白了。” 而此时的周天星衍宫内,听见了柳七回答的空桑,脸上顿时浮现出遗憾之色。 “她明明比我更适合做这空桑之主。”低声的呢喃回荡在幽静的宫殿之中。 ------------ 第134章 降龙 米婆婆,或者应该称呼她为公孙焰。 在柳七吃完之后,她便默默地将竹制小方桌端了出去,很快外面传来了瓷器摩擦的声响,应该是在清洗碗筷。 柳七继续以一个相当舒适的姿势躺在摇椅之上,晃晃悠悠中凝视着窗外。 自从与那位当代空桑仙子见过之后,柳七隐隐感觉到对方似乎临时改变了计划。 很显然一开始她们的目的就是利用自己去对付那条传说中的赤角玄龙,但是现在的空桑似乎有意让自己留在空桑神洲取代她的位置。 柳七也不知她到底看中了自己哪一点。 可若自己留在了这里,空桑她又该有何去何从? 无论怎么说,柳七是不可能答应的。 既然身负霸王之名,又怎肯自陷于方寸之地。 思及至此,柳七缓缓收回目光,随即闭上了眼睛小憩起来。 …… 待到柳七再度睁开眼睛,窗外仍是一片明亮。 空桑神洲不分昼夜。 柳七眸光微动,已然察觉到整个农家小院内外只有她自己一人。 公孙焰也不在。 柳七当即起身走出了屋外,抬头看了一眼白茫茫的天空,随后目光所及的那一片区域似乎滚动了一下。 柳七淡定地的收回目光。 没有等待很久,一道身影便从远处穿梭而来。 正是公孙焰。 与此前相见时不同,公孙焰换上了与公孙幽相同的服饰,而且腰杆笔直,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年轻了不止二十岁。 唯独其脸上的褶皱依旧如故。 “柳姑娘醒的正是时候。”公孙焰闪身而至落在了小院当中,还未站稳便对着柳七沉声说道,“仙舫已经驶入龙渊之内,接下来的事就有劳姑娘您了。” 柳七闻言眸光微动:“这么快?” 公孙焰微微一笑,随后伸手指了指天上,颇为得意地笑道:“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柳姑娘身处神洲,自然不知外面时光荏苒之快。” 就这么一座破山峦还好意思自称仙境。 柳七闻言心中默默腹诽道。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承认,那就是笼罩整个空桑神洲的星衍之气,威力的确和之前不死药中的蜃气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咚!咚!咚…… 突然脚下一阵摇晃,震动声不绝于耳。 公孙焰脸色瞬间大变,当即呢喃道:“怎么可能,它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轰隆隆—— 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滚滚而来,这一次公孙焰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早已默默地催动真气护住周身气血的柳七陡然侧首,眼中精光乍现,随后脚下轻点闪身而出,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葱郁的山林之中。 公孙焰一边催动真气平复着体内翻涌的气血,一边扭头看向柳七消失的方向,随后咬了咬牙关,也施展身法紧跟而去。 柳七踩着树梢一路前行,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处被白色雾气笼罩的断崖。 待她走至断崖边站定,放眼望去无论是眼前还是断崖之下皆被白茫茫的雾气所包围。 嗖!嗖! 身后又有异响传来。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接踵而至。 二人落地之后不约而同地走上前,一左一右与柳七并肩站在了断崖的边上。 “声音就是从这里传来的。”站在柳七左手侧的白衣儒生语气笃定地说道。 “阿弥陀佛……” 站在柳七另一侧的则是身穿灰色僧衣的光头和尚,只见其双手合十低呼了一声佛号之后,再度抬头起头来望着前方白茫茫的一片,杀气腾腾地说道:“看来还是让这孽畜快了一步!” “空恨大师无需多虑,我们既然已经踏入了它的地盘,就不怕它不来。” 柳七闻言侧眸看了一眼身侧的白衣儒生。 正是“书山无涯”白琅环,也不知他是不是就这一身衣裳,每次看见其都是这般打扮,倘若不知道他身份的还真有可能将其认成一个穷酸书生! “柳姑娘,你先我们二人一步,是否看见了赤角玄龙的真面目?”白琅环似乎终于意识到身侧还有一人,扭头问道。 柳七一脸漠然地摇了摇头,抬起手拨了拨弥漫至身前的白雾,而那白雾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柳七的手还未伸至,白雾便瞬间化作一溜青烟远远遁去,很快便融入了周遭茫茫雾气之中。 柳七眼眸微动,干脆大踏步上前,前方已是看不见底的峭壁。 “柳姑娘!”看着柳七毅然朝前的背影,白琅环不禁惊呼出声。 他话音未落,柳七便已经坠入崖底。 白琅环和空恨齐齐上前,二人先是朝白雾弥漫的崖底看了一眼,随后又抬起头来互相对视了一眼。 就在两人也准备一跃而下之时,突然眼前一道身影闪过。 柳七稳稳地落在了两人的身后,随后沉声说道:“不用下去了,这里已经是空桑神洲的边缘,这星衍之气屏蔽了我们的五感,所以听不到海浪的声音。” 白琅环闻言眸光微敛,转过身来一脸正色地回道:“柳姑娘可有什么发现?” 咻! 柳七抬手朝着白琅环掷去一物。 白琅环顺手接过,随后赶紧拿至眼前,只见视线中之物赫然覆盖了整个掌心,薄薄的一片,形状规则,通体漆黑,而且入手之时能够感觉到其上残留的透骨凉意。 “这是……” “应该是那玩意儿留下的鳞片。”柳七平静的地说道,“崖边被生生撞出了一个三丈见深,五丈高的大洞,倘若真是那玩意儿用头撞的,恐怕我们这次要对付的还真是一个‘大’家伙!” 柳七特意在说到“大”字时,加重了语气。 白琅环和空恨闻言俱是脸色一沉。 哒哒哒…… 空恨主动走至白琅环的身边仔细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鳞片后,突然侧过身径直跃下来了断崖,显然是不太相信柳七的话。 没多会儿,空恨一脸沉凝地跃上了断崖。 当白琅环冲其看去之时,空恨一脸凝肃地点了点头。 簌簌簌。 身后的树林中传来声响。 公孙幽和公孙焰两人联袂而来。 公孙幽落地之后,一眼便看见了白琅环手中所拿之物,只见眼瞳一缩,但很快又恢复如初,拱手对着三人分别见了礼,随后凝眉正色道:“三位,那孽畜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想必接下来的袭击不会少了。” 白琅环沉吟片刻,随后直言道:“你们之前是不是和它有过过节?” 公孙幽当即颔首道:“几乎每隔一甲子,仙舫都会亲临龙渊。” “原来如此。”白琅环恍然大悟,随后沉声道,“异兽通灵,我想赤角玄龙应该是认出你们了。” 虽然公孙幽没有明说她们来龙渊干什么,但看从崖底的那个大洞不难看出,这赤角玄龙对空桑神洲可谓是印象“深刻”了! 公孙幽并不反驳:“接下来几日还请三位通力合作,尽量保证这孽畜不要进入空桑神洲。” 空恨闻言怒声斥责道:“大海茫茫无边,又是这孽畜的地盘,凭我们三人想要护住这么大一个空桑神洲,除非我们有分身之术!” 公孙幽心平气和地回道:“三位还请放心,空桑神洲也不是泥捏的任它肆意妄为,要不然这孽畜早就冲进来了。” “仙子已经亲自坐镇。”公孙幽指了指天上,随后正色道,“她会为你们指引出,那孽畜下一次袭击的方向。” “至于能不能留下那孽畜……就全看三位的本事了!” 从公孙幽的语气来看,她似乎并不指望柳七她们三人能够将赤角玄龙拿下。 白琅环当即沉声问道:“既然是互相合作,那我们之间是不是应该坦诚相待。” 公孙幽微微颔首:“自然。” 白琅环眸光一沉:“赤角玄龙纵横海域上千年,纵使我们三人联手能胜它,可它若是沉入海底避战不出,又该如何?” 公孙幽微微一笑:“白先生不必担心,诸位只需与那孽畜对阵就是,至于其余的事自有仙子出手。” 白琅环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一想到那位神秘莫测的空桑仙子,他也只能默默地将疑虑压在心底,随后扭头看向了一旁全程神情漠然的柳七。 柳七察觉到了白琅环的视线,随即侧眸对上了他的目光。 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白琅环便迅速撤回了视线。 柳七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能感受到白琅环心底的担忧。 毕竟这一次的对手可不是人! 柳七自己倒是没有想得那么多,无论是人是兽,只要是能让她倾力一战的对手,那就足够了! 回想着刚刚在崖底所见的情景,柳七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了悬在腰间的刀身,心中已然生出了期待之色。 …… 第二次的袭击来的很快。 而且震动声还未传来之际,从天而降的浩瀚之气便先给柳七三人指明了方向。 嗖! 白琅环刚刚起身,眼前便是一道身影疾掠而过,他望着柳七模糊的背影,不禁陷入了沉思。 空桑仙子究竟是给了多少好处,值得她这么卖命! “白先生!” 直到耳边传来公孙幽的轻唤声,白琅环方才收敛了思绪,而后和其余几人一同朝着柳七所去的方向追去。 这一次赤角玄龙袭击的方位正是柳七她们步入空桑神洲的入口处! “不要,不要,救我啊——” 柳七如一阵风般疾掠至山脚下,耳边已然传来了凄厉的求救声,她定眼望去,只见白雾弥漫的海滩之上几道身影若隐若现。 其中一人似乎朝着山脚的方向拼命狂奔。 噔! 柳七飘然落地,踩在了满是砂砾碎石的海滩之上。 “柳女侠,救我!”正在狂奔的男人看见了柳七之后,顿时热泪盈眶,忍不住带着哭腔喊道。 而柳七却是脸色一变。 苍—— 刀吟声回荡在耳边,闪烁着紫芒的惊寂刀已然握在手中。 “趴下!” 柳七口中冷冷蹦出两个字,随后骤然提刀挥舞着左臂从身前交错而过,一道紫色的弧光脱刀而出,在前行数步之后,细若发丝的浮现瞬间膨胀,化作了一轮紫色的弯月。 当正在狂奔的男人听到柳七喊话之后先是一愣,也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彻底让他失去了最后逃生的机会。 呼呼呼…… 粗重的喘气声从他背后传来,稀薄的白雾之中一道巨大的黑影正在缓缓接近。 嗡—— 男人眼瞳猛地一颤,呼啸而过的紫芒成为他生命中最后所见之物。 当! 紫芒直接扫在了白雾中的巨大黑影之上,发出了金属铮鸣的巨响! 柳七身前苍白之气随着铮鸣声骤然凝聚,刀身紫芒也瞬间披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白色荧光,柳七眸光沉凝,左脚轻轻一踏,在海滩上留下了一个一尺见深的凹坑,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朝前而去。 就在即将撞入黑影所在的白雾之中时,柳七双手持刀高举过头顶,周身虚影浮动,瞬间暴涨至十丈有余。 铮! 巨大的刀芒迎头斩下,白雾被狂涌而出的刀气瞬间冲散。 柳七凛冽的眸光正对上了一双绿色的竖瞳。 当! 手中巨力袭来,柳七只觉得虎口隐隐作痛,与此同时那对深绿色的竖瞳也是猛地一颤,随后似是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之中。 巨大的蛇头疯狂舞动,而后那对竖瞳瞬间锁定了柳七的身影,只见其长大了嘴巴冲着柳七…… 吼—— 嘶吼声在耳边炸响,暴虐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柳七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略微抬起的双眸已然看见了对方血盆大口深处逐渐亮起的红光…… 她瞬间想起了什么。 轰—— 赤红色的光柱从蛇头中喷涌而出,瞬间将柳七的身形淹没。 苍! 但随之而起的刀吟声却是令那双深绿色竖瞳再度一颤! 赤红色的光柱突然被一分为二,随之一道萦绕着苍白之气的人影迅速朝前掠去。 嗤拉—— 柳七闪身至蛇头之前,手起刀落,耳边瞬间传来了利刃撕破血肉的声响。 与此同时白琅环和空恨终于是拍马赶到,当他们二人看见海滩上从白雾中探出的那个巨大蛇头时,顿时眼瞳微颤,不约而同的面露惊骇之色。 柳七正欲上前再斩一刀,突然眼前一黑,随后下意识地横刀在身前一挡。 嘭! 借着刀身传来的恐怖力道,柳七身形朝后飘出了十余步,方才稳稳落地。 落地之后的柳七抬眸看去,只见白雾之中黑影“唰唰唰”退去,眨眼的功夫便失去了踪迹。 ------------ 第135章 条件 眼看着海滩上的白雾重新凝聚,柳七默默地收刀归鞘。 与此同时白琅环和空恨来到了柳七身侧,二人皆是神色凝肃的望着蛇头消失的地方,片刻之后白琅环眼眸微动,旋即孤身一人上前去,很快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 当白琅环转过身时,双手之上赫然托着一条通体呈粉嫩色的条状物,一端可见明显的分叉,像极了蛇信子。 白琅环捧着比人还长的蛇信子顿时面露欣喜之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手里捧着什么稀释珍宝。 白琅环仔细打量一番后,便捧着蛇信子朝着柳七和空恨二人缓步走来。 看见白琅环手中之物,柳七和身旁的空恨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 白琅环好似没有看见二人脸上的厌恶,来到二人身前站定之后,语气颇为兴奋地说道:“看来我猜的没有错,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龙,赤角玄龙也不过是一条大蛇罢了!” 说罢白琅环低着头继续打量着手里的蛇信子,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柳姑娘,刚刚那孽畜既然已经被你所伤,为何不将它留下来?”一旁的空恨忍不住开口道。 柳七眉梢一挑,随后冷声回道:“你在质问我?” 空恨面色一沉,突然浑身汗毛倒立,彻骨的寒意瞬间弥漫而至,他不禁微微侧目,与柳七凛冽的目光对上。 “阿弥陀佛,柳姑娘误会了。”空恨眼中金芒乍现瞬间祛除了体内的寒意,随后双手合十低呼了一声佛号,“贫僧只是觉得有些可惜,倘若刚刚能将那孽畜拿下,也免得其再造杀孽。” 说完之后空恨抬眸看向了滩上唯一的一具尸体。 正是刚刚被赤角玄龙追杀而向柳七开口求救的男子,他虽免于葬身蛇腹,但却因为闪避不及被柳七一刀毙命,好在是也没受什么折磨就这样痛痛快快地去了。 也不知该说他是幸运还是不幸。 在柳七赶到这里之前,便已经有人和赤角玄龙撞上了,从刚刚白雾中晃动的人影以及嘈杂的声音来看,人数只怕还不少,但只有那名男子侥幸冲出了白雾,最后为柳七所杀。 柳七怀疑这些人是空桑特意放在这里的诱饵,否则无法解释这些人为何会从安全的星罗镇来到这里。 不过这些猜测柳七也懒得和别人解释。 就算是将刚刚的场景重复一万遍,纵使她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先救下人,柳七也会义无反顾的斩出那一刀,倘若在强敌面前真因为一条无关己身的人命而有所迟疑,那柳七也不会走到今天这般境界。 要怪就只能怪拿他们做诱饵的人吧! 就在这时,公孙幽终于赶到了。 她来到之后先是一眼看见了白琅环手中的蛇信子,脸上惊骇之色瞬间浮现但又很快敛去,随后默默走上前检视了一番,最后半蹲在那具尸体旁,待到再度起身之时,她已面沉似水。 空恨双手合十瞪圆了眼睛怒视着刚刚站起身来的公孙幽:“这些人……你们空桑仙舫是不是应该给一个说法?” 面对怒目金刚的质问,公孙幽眸光一转,旋即脸色恢复了此前的漠然,继而淡淡地回道:“空恨大师想要什么说法,他们学的是我空桑一脉的武功,自然归属于空桑门下,‘师命难违’这四个字,想必大师您一定比别人更加深有体会!” 轰! 话音刚落,突然凭空一声巨响,震得公孙幽脸色发白,身形踉跄地朝后退了数步。 柳七默默扭头看向了身侧的空恨,只见其周身被闪烁不定的金光笼罩,很显然刚刚的巨响便是从他身上传出。 空恨缓缓抬头,眼中金芒四溢:“如此草菅人命,尔等就不怕报应吗?” 眼见着空恨就要当场发作,白琅环也顾不得手里的蛇信子,赶紧将其扔在了地上,随后脚下轻点跃至空恨的身边,冲其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大敌当前,大师莫要冲动!” 白琅环的劝解似乎起到了作用,空恨眸光微垂沉吟片刻之后,周身的金光悉数褪去。 刚刚被一股强大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公孙幽瞬间感觉到身体一松,随后重重地长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呼吸之后,沉声回道:“空恨大师若真的在乎那些人的性命,不妨下次再早一些。” 公孙幽说着深深地看了一眼空恨身侧的柳七,抿嘴舒了一口气后接着说道:“说不定还能保下几人。” 白琅环闻言当即上前一步挡在了空恨之前,随后轻声问道:“这一次柳姑娘断了那孽畜的信子,它还敢再出来闹事吗?” 公孙幽面色沉凝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据我所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伤了赤角玄龙,它接下来会怎么做我们也不得而知。” 白琅环眉头一皱:“它若是藏在海中不出来,难不成我们还要一直等着它?” 这孽畜已经活了上千年,谁知道它的寿命什么时候是个头,和它耗时间岂不是自讨没趣。 公孙幽听见白琅环的担忧之后,反倒是露出了轻松之色:“白先生就请放心吧,若是其他时候赤角玄龙说不定还会藏起来,可五日之后就是它每隔一甲子蜕皮的时期。” “呵呵……” 白琅环此时也不禁冷笑了两声:“看来你们早有成算,若是今日白某不问上这一嘴,只怕你们还要瞒到五日之后!” 公孙幽听见白琅环言语之间已然有了愠色,于是也跟着收敛了神情,当即郑重其事地解释道:“并非有意隐瞒诸位,如无之前柳姑娘发现的那片蛇鳞,我们也无法确定它现在是否已经进入了蜕皮期。” 白琅环眉头一皱,眼看着公孙幽拿出了那片漆黑的鳞片,正是此前柳七从崖底被赤角玄龙撞出的大洞中所得。 “就算那孽畜受了重伤不敢再袭扰仙舫,但五日之后它必然会要经历蜕皮之劫,到那时就是三位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 从海滩上离开后,柳七独自一人穿行在茂密的丛林之中。 簌簌簌…… 突然前方传来异响,光影闪烁间一道身影在树枝上凝聚。 楚星白神情复杂地看着下方的柳七,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开口说道:“柳七,大师兄有事与你相商,能否借一步说话?” 柳七双手环抱在身前,一脸淡然地回道:“来都来了就别鬼鬼祟祟地藏着了。” 楚星白闻言随即疑惑地朝后看了一眼,除了树木花草之外哪还有其他人影,正他回过头来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之时,突然耳边传来了一道熟悉的笑声。 “呵呵呵……” “不愧是柳姑娘,袁某自以为已经将这门轻功心法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又身处星衍之气弥漫的空桑神洲,没想到还是被你如此轻易地给发现了。” 伴随着嘶哑阴郁的声音响起,一道佝偻的身影自一颗大树之后蹒跚走出。 站在树梢之上的楚星白看着突然从大树后走出来的袁通,顿时面露震惊之色。 柳七目光微抬将楚星白的表情尽收眼底,继而语气淡然地说道:“不用这么大惊小怪,欧阳龙城都能会你的春风指,袁通这个大师兄会一点你的轻功又有何奇怪?” 袁通闻言稍稍挺直了腰杆,抬头看向了树上的楚星白,随即轻声笑道:“小师弟还是先下来说话吧,老朽怎么说也是师傅他老人家的第一个弟子,自然不可能只学了一点医术。” 楚星白收敛了脸上的震惊之色,脸色沉沉地思忖片刻,随后从树梢上翻身而下,稳稳地落在了袁通的身侧,轻轻喊了一声“大师兄”。 袁通自是看见了楚星白眼中的复杂之色,一抹不快瞬间从眼底掠过,随即又笑呵呵地望向了柳七:“听说柳姑娘已经和那赤角玄龙交过手了?” 柳七并未回话。 袁通见状不由得低笑一声:“您不说我也知道,今日星罗镇少了十个人,我想他们现在多半已经葬身蛇腹了。” 柳七沉吟片刻,终于缓缓开口问道:“这些人究竟有何奇特之处,为何空桑会用他们作饵来引赤角玄龙现身。” “呵呵……” 袁通低笑两声,随后慢条斯理地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这些人的祖先本就是从事这一行当的,以身为饵引赤角玄龙现身,若是侥幸不死便可以得一门上好的武学传承回到中原。” “他们哪里想得到,只要学了空桑的一脉的武功,千秋万代都要为空桑所用,就如现在一样,上了空桑神洲之后是生是死就由不得他们了!” 柳七算是听明白了,于是眉头一皱,问道:“是武功上被做了手脚?” 袁通点了点头:“这些人的武功本就和空桑同出一脉,到了这星衍之气弥漫的空桑神洲后,体内的真气会迅速地转化为星衍之气。” “呵呵,星衍之气对于那畜生而言可以说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尤其是到了蜕皮期,阴阳玄丹所凝聚的阴阳二气在它体内失衡,唯有引星衍之力方可将阴阳二气重新平衡,这也就是为何它会袭击空桑神洲的原因。” “公孙幽有没有告诉你,五日之后仙舫便会抵达坠星岛,那座岛本是上古时代一颗星辰坠落形成,最适合用来引动周天星衍之力。” “那孽畜会祭出体内的阴阳玄丹借助星衍之力对其进行洗练,那时候便是你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柳七淡淡地回道:“说了这么多,你究竟有何图谋?” 袁通脸上顿时露出阴翳之色:“老朽虽然不知道空桑到底许诺给了柳姑娘什么报酬,但想来应该不会是阴阳玄丹。” 柳七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袁通见柳七沉默不语,还以为她是默认了自己往下说去,登时面露喜色,急忙说道:“阴阳玄丹作为九鼎之一,其神奇之处便在于可以源源不断地产生至纯的阴阳二气,对于任何一个习武之人而言,至纯的阴阳二气都是梦寐以求的宝物,若是使用得当甚至可以让人一步登天,瞬间跻身绝顶之境!” 说着袁通呵呵一笑:“老朽算是对柳姑娘有几分了解,世俗权力金银财宝恐怕都不是柳姑娘的心头好,既然如此那空桑的许诺又有何用,难不成她还能将空桑仙子之位让给你?” 柳七:你还真说对了,她真的想将空桑之位让予自己! 见柳七神色如常,袁通胸有成竹地表示道:“只要你我合作,事成之后阴阳玄丹归柳姑娘你,这可比整个空桑神洲所有的宝贝加起来还要珍贵!” “那你呢?”柳七终于开了口,“你如此费心布局,总不至于只为了给我做嫁衣吧?” 袁通嘴角一咧:“老朽只要一样东西,那就是赤角玄龙的尸体!” 柳七闻言不禁撇了撇嘴:“姓袁的,这里的绝顶高手可不止有柳七一人。” 呼呼—— 突然周遭狂风大作,柳七随即感觉到了头顶有一股雄浑的气息正在不断逼近。 她抬头看去,只见一道灰色的身影正缓缓从天而降。 柳七目光触及来人锃亮的光头时,不由得眼瞳一缩,口中一字一顿地说道:“‘怒目金刚’,空恨!” “阿弥陀佛——” 空恨刚一落地便双手合十呼了一声佛号,随后对着柳七微微颔首致意道:“柳姑娘刀法举世无双,若是你我联手,何惧白琅环一介书生。” 柳七随即凝眸看向了袁通:“看来你们是图谋已久啊!” “阿弥陀佛——”空恨抢在袁通开口之前朗声道:“我与袁神医相识已久,当年若无他出手相救,也不会有现在的怒目金刚。” 袁通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医者仁心,当年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柳姑娘,我想空桑给你开出的条件,应该不会比阴阳玄丹更高了。”空恨虽然双手合十,但脸上阴沉如水,哪还有之前在海滩上质问公孙幽时的正气凛然! 柳七闻言眸光微转,目光缓缓落在了空恨的身上,继而轻声问道:“老秃驴,袁通又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一个绝顶高手为他卖命?” ------------ 第136章 不得不杀 柳七倒也不是第一次当面直呼空恨为老秃驴了,看似面相凶神恶煞的空恨脸上倒也没露出什么恼色,反而是相当平静地回道:“出家之人以慈悲为怀,何谈什么条件不条件。” 柳七闻言颇为不屑地冷笑了一声,随后默默地挪走了目光,不再与其多费口舌。 出家之人以慈悲为怀…… 这话他倒还真敢说出口。 金刚怒目,血流成河! 这个老秃驴手上沾染的血腥,可比柳七这个“霸王”要多得多! 袁通见气氛逐渐凝固,于是赶紧开口问道:“柳姑娘,不知老朽的提议,你是否满意?” 他见柳七冷笑不语,心中不免咯噔了一下,要知道现在空桑神洲之上除了那位空桑仙子以外,真正用得上的高手就只有白琅环,空恨和柳七三人。 袁通已经争取到了空恨的支持,三大绝顶已得其一,只需再说服另外两位绝顶中的一人与他们联手,那计划便已经成功了大半。 白琅环和欧阳龙城关系莫逆,且袁通从未与其打过交道,那最后的人选也就只剩下了柳七。 说起来袁通此时心中也有些后悔,他若是早知道柳七会掺和到空桑仙舫之事,当初就该让楚星白想办法继续维系与柳七之间的情谊,这样一来他现在也更有把握说服柳七与他们联手。 柳七慢慢摇头的动作令袁通脸上的表情一滞。 “我对你们的阴谋诡计不感兴趣。”柳七语气淡然地直言道。 说罢柳七不禁垂眸看向了自己腰间的惊寂刀,脑海中又浮现出刚刚在海滩之上与那赤角玄龙交手的情形。 那畜生虽说被自己一刀斩下了蛇信子,落得个仓皇逃走的下场。 但柳七显然不会满意这样的结果。 自她学刀有成踏入江湖之后,无论面对怎样的对手,能从她刀下脱身的寥寥无几,尤其是在柳七踏足绝顶之境后,她心态上早已视天下万物生灵如同草芥一般。 杀意生则惊寂动,出刀之后却未能留下一条性命,这属实令柳七心中有些不快。 当然也算是侧面应证了那畜生的强大,以肉身硬接了柳七一刀尚有仓皇逃走的余力,可见对方生命力之强大已然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倘若不是柳七亲眼看见那“赤角玄龙”的样貌和蛇类一模一样,只是个头大了不少,否则还真会将其认作是上古异兽。 “赤角玄龙的命是我的,至于其他的东西……就各凭本事吧。”柳七抬眸凝声说道。 柳七倒也没有将话说死,她心中排在第一的念头当然是与那赤角玄龙酣畅淋漓地大战一场,最后一刀斩了它的蛇头以慰自己的杀心。 当然这不代表她就会放任赤角玄龙身上的宝贝如此轻易地被别人拿到手。 无主之物,有能者居之。 所以她才会说各凭本事。 袁通闻言眼中失望之色转瞬即逝,脸上迅速恢复了此前和煦的神情,随后冲着柳七微微一笑,调侃道:“看来是中原的高手太过于羸弱,让柳姑娘无法尽兴,为了找个合适的对手竟然远赴这沧海之上。” 柳七仿佛没有听出袁通的调侃之意,当即直愣愣地颔首道:“暂时看来七星五义中的大部分人,尚不如江寄余,与这些人交手无非是浪费我的时间罢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旁的空恨缓缓抬头,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侃侃而谈的柳七。 “至于那两位……”柳七虽然察觉到了空恨的视线,但她全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继续说道,“我柳七又不是傻子,现在找上他们,岂不是自寻死路!” 袁通听见柳七所言,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僵硬。 他自然清楚柳七口中的那两位指得便是“双绝”,萧奇峰和姜玄云。 同时袁通心中还是有些诧异,没想到柳七竟然会当面承认她自己现在的修为和双绝之间相差甚远,连自寻死路这样的措辞都出来了。 柳七当然很清楚自己和萧奇峰之间的差距。 至于那位青城掌门姜玄云,柳七虽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但没有见过他出手,对他的修为自然也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既然二人能够并称“双绝”,柳七姑且将他也算作和萧奇峰同一级别的存在,都是已经到了自身意境和修为完美结合的小天地之境,凡是在小天地所能覆盖的范围内,他们便是唯一的主宰。 杀生刀,不死药,以及现在所处的空桑神洲…… 柳七已经不止一次亲身感受到了小天地的威力,并且其中杀生刀和不死药的主人都早已仙逝,柳七所体验的不过是他们残留在其中的一丝武道意志罢了。 …… 目送着柳七离开的三人缓缓走到了并列的位置。 视线失去柳七身影的瞬间,袁通脸色一肃,随即沉声道:“她到底是何意思,难不成想独吞一切吗?” 袁通自然不会理解柳七好战之心,所以在他看来,柳七之所以不愿意答应合作,还是因为他给出的价码太低了。 至少和空桑仙子比起来,太低了。 “阿弥陀佛……”空恨低呼了一声佛号,随后摇着头轻声叹道,“我觉得可能正如柳七自己所言,她来此纯粹是为了磨炼自身武功修为,和条件之类的没什么干系。” 毕竟是本身也是绝顶高手,空恨多少还是能够理解柳七的想法。 “我也觉得空恨大师说得有道理。”楚星白此时也开腔道。 三人当中唯独他与柳七有过往来,姑且也曾算是柳七的心腹之一。 要说对柳七的印象,楚星白最为深刻的自然是柳七近乎于无欲无求的生活方式,除了偶尔有些口舌之欲外,其他任何时候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或事可以影响到她。 除了武功以外。 楚星白回想着过去在柳七身边的种种,要说除了一日三餐之外,柳七还有什么事是每天必做的,那就是练刀! 哪怕是颠簸的船上,无论天晴下雨,柳七都会认真的演练一遍或者数遍刀法。 有些时候楚星白也不禁想,就凭这份毅力,也该她柳七有今日的成就! 袁通阴沉的目光一扫两人,随即缓声说道:“此女行事不可捉摸,我们还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是。” “阿弥陀佛……” 空恨依旧是双手合十,面无波澜地低呼着佛号:“一切由袁施主说了算,不过此事过后无论成与不成,袁施主答应贫僧的事,可莫要反悔才是。” 袁通循声看向了空恨,面对这样一位绝顶高手,他的眼中不仅没有丝毫敬意,反而闪过了几许轻蔑:“大师还请放心,我袁通向来一言九鼎,纵使此趟未能如愿,只要我袁通一息尚存,定会出手帮大师救下那位……红粉佳人!” 空恨虽然表现的依旧淡定如常,但微微颤动的眼睫毛已然出卖了他纷乱的心境。 片刻之后,空恨也缓缓走出了袁通和楚星白的视线。 看见空恨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楚星白方才一脸好奇地冲着袁通问道:“大师兄,这位空恨到底怎么回事,听你刚刚所说的‘红粉佳人’,瞧着他像是六根不净啊!” 袁通没好气地摆了摆手:“一个身陷情关的蠢货罢了,少林也是的,明明知道情关难过,却非得用这种下作手段来考验门下弟子,人家一头扎了进去,却又反过来指责人家枉顾教诲背叛师门,再怎么六根清净在这种腌臜之地,也得生生给他们染成不净了!” 楚星白闻言眼睛顿时亮了几分,他本就好这一口,袁通这一番话算是彻底点燃了他的好奇心,只可惜无论楚星白如何追问,袁通对空恨之事都不再多言一分,缠了半晌没有结果后,楚星白便悻悻放弃了。 …… 柳七又回到了公孙焰的那间农家小院。 公孙焰早已不知出去,柳七倒也乐得清闲,一头便倒在了屋内的摇椅之上,闭着眼小憩过去。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公孙焰回来了一趟,看见躺在摇椅上的柳七倒也不奇怪,只是默默地出门去准备菜肴了。 又过了一会儿,公孙幽和公孙颜,以及另一名陌生的持剑女子来到了农家小院。 “公孙秀见过柳姑娘。”陌生的女子来到了摇椅旁对着柳七抱剑行礼道。 柳七缓缓睁开眼睛,侧眸扫了对方一眼。 又是一个五官俊秀的漂亮姑娘,瞧着年龄应该在二十五六,不过在这空桑神洲之上,单凭外表就算是柳七也不敢乱下结论,说不定二十五六的外表之下又是一个百年老怪呢! 名叫公孙秀的女子见柳七一言不发,似乎有些紧促起来,握着剑鞘的双手不由得捏紧了几分。 好在这时,端着菜从外面进来的公孙幽看见了这一幕,于是将手里的两碟菜放在桌上后,便走上前来拍了怕公孙秀的肩膀,随后对着柳七拱手道:“柳姑娘,公孙秀也是仙子门下,行七。” 你也行七啊! 柳七闻言不禁多看了一眼公孙秀,结果正巧与对方偷偷摸摸抬起的双眼对上。 公孙秀的脸蛋刷地一下子就红了! 怎么还害羞上了! 柳七鼻子轻轻动了动,已然闻到了桌上飘过来的香味,随即缓缓坐起,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继而探着头对着外面问道:“今日吃什么好东西?” “今日的主菜可全仗柳姑娘的一手好刀法!”外面马上传来了了公孙焰的声音,随着话音刚落,公孙焰欣喜之色地捧着一盘菜走了进来。 柳七朝着她手里长长的盘子扫了一眼,随后不禁眉头一皱。 这玩意儿也能吃? 待到柳七落座之后,其余四人方才接连坐下。 柳七拿着筷子却是一动不动,双眸死死盯着摆在眼前的这盘菜,虽然看起来菜色晶莹剔透十分诱人,但一想到这玩意儿是自己一刀斩下的蛇信子,柳七便全无胃口。 公孙焰见柳七不动筷子,于是笑着劝道:“赤角玄龙常年受到阴阳二气的滋养,其肉质当中也蕴含着极其精纯且平和的阴阳之气,对于习武之人而言这可是比灵丹妙药还珍贵的东西。” 说着见柳七仍旧是不动筷,公孙焰便主动夹了一筷子放入了嘴中,也不见她咀嚼,咽喉处“咕咚”滚动了一下,便这样咽了下去。 就在那块蛇信肉落腹不到两息,公孙焰脸上瞬间浮现出一股精纯的气息,虽然这股气息的量不算大,但其精纯度丝毫不亚于绝顶高手体内的真气。 果真如她所说,这肉中蕴含着极其精纯的阴阳二气,而且还极为平和,即便这样口服而下也不见其有任何的躁动。 柳七当即眸光一敛,随后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了嘴里。 入口即化,几乎不需要多余的动作,放进嘴里的肉竟是直接滑入了腹中,落腹的瞬间肉中蕴含的阴阳二气立刻释放出来,不过柳七并没有如公孙焰一样放任阴阳二气浮上面容,而是尽数被手腕内侧的月牙给吸收了去! 一旁的公孙幽见状眼眸陡然一亮,随后出言赞道:“不愧是柳姑娘,竟能如此迅速且悄无声息的消化阴阳二气!” 面对如此赤裸的奉承,柳七面无表情地回道:“还要多久才能抵达赤角玄龙蜕皮之地?” 如此一来又多了一个不能不杀它的理由! 现在月牙所需要的能量似乎已经达到了柳七难以想象的地步,她早已将手中的灵丹灵药都给喂了去,结果月牙还是干瘪如常。 而刚刚阴阳二气被吸收之后,柳七竟然发现月牙稍稍红润了几分,这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看来随着柳七的修为精进,月牙对所吸收能量的精纯度也越来越高,现在普通的灵丹灵药恐怕已经满足不了它了,唯有像这种至纯的阴阳二气才可以勉强喂饱它! 赤角玄龙! 柳七眼中精芒乍现。 同处一桌的其余几人皆是感到了背后一凉,其中修为最高的公孙幽已然察觉到了柳七身上的异动。 只是当公孙幽凝眸朝着柳七看去时,柳七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平常的古井无波。 她默默地端起了身前的那一盘蛇信子肉,随后起身,在众人的注目下缓缓走回至摇椅旁。 柳七看着摇椅眉头轻皱,随即抬眸环顾四周,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张小巧的竹制四方桌,她当即一挥衣袖,一阵劲风瞬间席卷而出将那竹制小四方桌卷到了身边。 随后柳七便在四人各异的目光中,将装着蛇信子肉的盘子放在了四方桌上,随后惬意地躺在了摇椅之上,一边摇晃着一边顺手从一旁伸手可及的小四方桌上拈起一块肉往嘴里放去。 而此时桌上的四方方才醒悟过来! 她竟然是想吃独食! 瞬间三双无奈又期待,眼底还有一丝愤怒的眼神齐刷刷的落在了公孙焰的身上。 面对公孙幽,公孙秀以及公孙颜的目光,公孙焰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别看我,那蛇信子处理之后就只有这么一点能够下肚,全在她那儿了!” “可是……二师姐你不是说给仙子留了一点吗?”公孙秀小声问道。 结果这话自然是落在了柳七的耳中。 公孙焰四姐妹只听到耳边传来“腾”地一声,随后循声看去,便发现柳七已经从摇椅上坐了起来。 “不必给你们仙子准备了。”柳七对着公孙焰一脸正色地说道,“马上做好了都送到我这里来。” 似是觉得刚刚的话没有说服力,柳七目光当即一凛,随后冷冷道:“不按我的吩咐,我马上在这里大开杀戒!” 公孙幽,公孙焰,公孙秀以及公孙颜:…… 就为了这点吃的,您至于吗! ------------ 第137章 一战 几女见柳七神色漠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随即心中不满地嘀咕了几声,但最后公孙幽还是冲着公孙焰使个眼神,公孙焰见状只能无奈地撇了撇嘴角,随后起身走向了厨房。 最后慑于柳七的威势,蛇信肉全部落入了柳七的腹中,将公孙焰呈上来的吃干抹尽后,柳七还生怕她故意藏了一些,于是专程去了一趟后厨巡视了一番,确认好东西都已被自己落肚为安,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回到屋里大马金刀地躺在了摇椅上,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还不自在! 屋内其余几女虽然围坐在方桌前,但碗里的饭却是没吃几口,她们在这空桑神洲之上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人人敬仰的存在,何时遇到过柳七这样的混不吝! 饭肯定是吃不下了! 公孙幽目光一扫姐妹们的神色,随后冲着最小的公孙颜微微颔首示意。 公孙颜瞬间领悟了大师姐的意图,于是赶紧站起身来利落地将桌上的碗筷收拾一空,随后抱着走进了厨房清洗起来。 听着外面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公孙幽方才将目光投向了摇椅之上的柳七,沉吟片刻之后轻声问道:“柳姑娘可曾见过五绝?” 柳七虽正在闭目小憩,但耳朵却是听的真真切切,随着身下的摇椅轻轻晃动的同时,她语气悠哉地回道:“以你们仙子的手段,当初是怎么让五绝逃出这里的。” 整个空桑神洲都被星衍之气所笼罩,而那位当代空桑仙子明显拥有着控制星衍之气的能力。 换言之,在这空桑神洲内,空桑仙子就是可以与萧奇峰相匹敌的大宗师。 除非五绝在逃出空桑神洲之前修为已经达到了柳七现在的水平,可以短暂的隔绝星衍之气对自身的影响,方有一线生机逃出这里。 但从五绝在中原留下的种种事迹来看,他应该没有这样的修为。 公孙幽闻言眼眸微张,脸色微变之后转瞬又恢复如常。 虽然柳七闭着眼看不见公孙幽的表情变化,但对方身上真气的一丝微乎其微的波动,还是被柳七敏锐地捕捉到了。 看来自己的的反问果然是切中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见公孙幽迟迟不开口回应,柳七当即轻飘飘地说道:“既然无法坦诚相告,就没必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到了坠星岛叫我一声就好。” 无论是空桑这一方,亦或是袁通之流,柳七根本不屑与这群各怀鬼胎之人多费口舌。 她是来砍人的,不对,是来砍蛇的,管你们想要干什么! 公孙幽见柳七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也干脆闭上了嘴,等到外面清洗碗筷的公孙颜进来后,她竟是直接无视了柳七的存在,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布置起了坠星岛上的计划。 “公孙秀,抵达坠星岛后,你带着那群诱饵先一步登岛,那畜生正值蜕皮的关键期,又狠狠挨了一刀,想必对送上门的美食一定难以自持。” “公孙焰,登岛之后仙子命你盯紧白琅环,倘若他有任何异动,你可以直接解开禁制对其出手,定不能让他从岛上带走任何东西!” “弟子,领命。”公孙焰嘶哑苍老的声音响起。 柳七从中明显听出了深深的黯然之意。 解开禁制,莫不是像上一任的公孙幽一样? 上一任公孙幽的确在生死关头爆发出了堪与绝顶一战的实力,但那也只是一招半式而已,而且还因此香消玉殒。 看来空桑是打算用公孙焰的性命来看住白琅环。 听到这里的柳七越发确定了自己此前的猜测,那就是空桑根本离不开空桑神洲! “公孙颜……”公孙幽突然抬眸深深地看了一眼摇椅上的柳七,继而对着小师妹吩咐道,“你就留在柳姑娘的身边,她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知道了,大师姐!”公孙颜略显怯怯的声音响起。 摇椅一晃一晃的,躺在上面的柳七未见丝毫的回应。 公孙幽眸光微敛,随即收回了视线,目光自三名师妹身上一一扫过,继而一脸肃容地说道:“仙舫数百年的基业,生死成败皆在此一举,倘若这一次我们能够安然度过……” 公孙幽重重吸了一口气,随后凝声说道:“空桑一脉将会重回中原,我们也将重获新生!” 听到这里的柳七紧闭的眼睑微微颤动了一下。 虽然公孙幽有故意说给自己听的成分在,但她的一番话还是引起了柳七的警惕。 空桑到底想要干什么? 难道她不甘困在空桑神洲这须臾之地,想要借助某种手段脱身? 倘若真的给她得逞了,中原武林岂不是又要平添一绝? …… 此时的周天星衍宫中。 空桑一反往常素白轻衫的穿着,一袭贴身的黑色长裙将其完美的身材凸显的淋漓尽致,随着她轻盈的呼吸,胸前傲然的山峦微微起伏荡漾…… 她盘膝坐在四四方方的水池之前,水池之中幽暗不见底。 空桑双眸骤然一凝,眼前的水池突然掀起了阵阵涟漪,随后池中隐隐绰绰间竟是倒映出一道人影。 空桑垂眸看去,随即双唇微启:“难道你要这样不生不死地坚持下去,已经近千年了,就连九鼎都已经重现人间,可见你的道……走错了!” 嗡嗡嗡…… 空桑话音刚落,水面竟是瞬间沸腾起来,而后倒影迅速涣散又重新凝聚,只是这一次倒映在水面的那道身影却是一身灼目的素白! “呵呵……”空桑见状嘴角不禁微微勾起,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莫要忘了,我才是空桑,而你……不过是千年前的一缕残魂罢了。” “不对!”空桑嘴角笑容瞬间一收,继而嫣然笑道,“残魂都算是抬举你了,不过是在这里苟延残喘的一丝意志罢了。” 说着空桑抬手轻抚自己吹弹可破的脸颊,眼中冷冽之色陡然浮现,脸上笑容渐渐露出了几分悚然:“为了那缥缈不可捉摸的武道,放着如此美好的躯体不好,还真是暴殄天物啊!” “哈哈哈……” 肆意的笑声瞬间在宫殿中回荡开来,随后宫殿上方的雾气开始翻涌滚动,继而带动着整个空桑神洲之上的星衍之气开始沸腾起来。 嗡—— 柳七倏地睁开双眼,眸中冷光转瞬即逝,随即腰间传出了沉闷的嗡鸣之声。 当! 她左手当即轻拍刀鞘,随着一声脆响,里面不断颤动的惊寂刀瞬间归于平寂。 柳七从摇椅上起身,公孙幽几人早已不知去向,她站在原地踌躇片刻之后,缓步走出了屋外,踏出屋门的瞬间,身上淡青色的罡气瞬间凝聚成型。 将周遭躁动的星衍之气隔绝在外之后,柳七缓缓抬头凝眸看向了天上。 “看来女人当老天爷也不是不行,这天说变就变倒也是如出一辙。”柳七轻声调侃道。 笼罩在空桑神洲之上的星衍之气此刻正在不断翻涌滚动,好似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征兆。 当然空桑神洲不分昼夜,也根本不会有什么暴风雨。 一切的异动都因那位空桑而起。 真是扰人清静啊! 星衍之气躁动的如此厉害,柳七自是不可能继续躺平。 大约过了一刻钟,周遭的星衍之气才又重归平静,柳七眸光微敛瞬间收回了罡气,随即扭头看了一眼周天星衍宫所在的方位。 算了! 她在这空桑神洲之上,自己是怎么也不可能打过的。 想明白的柳七当即转身回到了屋内,继续躺在了摇椅之上小憩。 …… 一直到柳七在这农家小院内吃到第十一顿饭的时候。 柳七正拿着筷子想要夹菜,突然脚下一阵晃动,随即“轰隆隆”巨响声传来。 坐在柳七对面的公孙幽脸色一沉,迅速放下了手里的碗筷,继而对着左右的公孙秀和公孙焰各使了一个眼神,随后三人极为默契地起身离开了屋子。 而屋内只剩下了柳七和公孙颜两人。 柳七面无表情地继续夹着菜往嘴里送去,而公孙颜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柳七,随后又迅速低下头,捧着自己堆得满满的饭碗,陷入了沉默。 直到柳七吃完之后,率先开口问道:“坠星岛已经到了?” 公孙颜闻言赶紧抬头看了一眼柳七,随后如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嗯,师姐她们应该是去做登岛前的准备了。” “不过……”公孙颜小脸一皱,自顾自地小声嘀咕道,“时间上好像比预想中的要快了一天。” 柳七没有理会这个有些迷糊的小丫头的嘀咕,而是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碗筷,目光迅速瞟了一眼腰间的短刀。 无论何时何地,面对怎样的对手,只要一刀在手,她便无比的心安。 她瞬间回想起此前在海滩上见到的狰狞的蛇头,脑海中的画面又迅速转到了滑嫩可口的蛇信肉,就连手腕内侧的月牙似乎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一个杀下败将罢了,还能翻出什么浪来不成?”柳七心中如此想到。 柳七和公孙颜坐在方桌前,桌上的碗筷和盘子就这样随意摆放着,公孙颜也没有要收拾的意思。 时间渐渐流逝…… 柳七干脆闭上了眼睛开始养起神来。 而公孙颜就没有这样的修为和心性了,她时不时探着头看向了大门外,脸上已尽显疲态。 终于! 昂—— 柳七陡然睁开双眸,正好看见一道浩瀚的星衍之气悄无声息地从天而降穿过了屋顶,直接灌入了公孙颜的天灵盖之中。 公孙颜双眸倏地瞪圆,眼中神光闪烁,短暂的失神之后,她腾地站起,继而对着柳七恭声道:“柳姑娘,赤角玄龙已经现身了!” 柳七眼眸依旧毫无波澜,只是默默地站起身来,朝着屋外走去,当她踏出屋门的瞬间,周身狂暴的气息瞬间四溢而出,农家小院内瞬间狂风四起。 呼呼呼…… 呼啸声中柳七缓缓抬眸望向天空,继而沉声说道:“你我也不必再藏着掖着借他人之口交流了。” 没让柳七等待太久,她的耳边瞬间响起了一道清冷且熟悉的声音:“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的杀意已经化虚成实自成一境,距离大宗师也仅有一步之遥了。” 柳七闻言当即收回目光,继而轻声说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一步说不定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 短暂的沉默过后,空桑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无论怎么说,你的这一步要比其他人短得多得多。” “你想走出空桑神洲?”柳七懒得过多拉扯,选择直言道。 “……” 柳七静候片刻,但耳边始终没有声音传来。 于是她嘴角微微勾起,接着说道:“或许……我可以帮你。” “据我所知,柳七并不是那么大方的人。”空桑的声音传来,“那么……代价呢?” 再度得到回应的柳七嘴角弧度更深,继而幽幽回道:“回到中原之后,与我比试一场,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 “就这样?” “就这样!” “我还是不明白,如果你想要寻找对手,白琅环和空恨不也是极好的选择吗?” “他们……”柳七嘴角露出了几许不屑,“我只是要势均力敌的对手,并不是闲着无聊想杀人。” “……” “我明白了,这就是你的道,漠视一切的道嘛……”耳边传来了空桑幽幽轻叹。 “往西南方向去吧,公孙幽她们似乎遇到麻烦了。” 柳七闻言当即扭头看向了空桑提示的方向,眸光微敛的同时脚下轻点,“嗖”的一身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残影。 刚刚踏出屋门的公孙颜只感觉眼前一阵狂风拂过,只能伸手挡住了面容,待她放下手臂之后,眼前早已空空如也,哪还有柳七的身影。 正当公孙颜着急地不知所措之际,一股星衍之气凭空出现钻入了她的眉心。 公孙颜愣了一下后,脸上的焦急不安瞬间褪去。 而此时的柳七已经来到了空桑指示的位置,眼前是一片宽敞的滩涂,被白茫茫的雾气所笼罩。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穿过星衍之气后,就是坠星岛,公孙幽她们至今并无任何回应,我想一定是在岛上出了什么意外,你自己小心。” 柳七看了一眼滩涂上的白色雾气,继而沉声问道:“你还没有说,我该如何帮你。” “无须你做任何事,只需按你自己所想行事,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耳边的声音如此说道。 与此同时,周天星衍宫内的空桑面色沉凝地望着水池中的画面。 张牙舞爪的巨兽一口将持刀而立的柳七吞入腹中,随后画面瞬间崩溃! 空桑见状眉头皱得更深,随后伸出玉臂轻轻从池面拂过,水面重归幽暗深邃。 空桑收回目光的同时眸中流波闪烁,继而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容:“如此看来,应该是我胜了,而你……似乎急了!” ------------ 请假一天 如题。 ------------ 第138章 有趣 柳七缓步上前,走至距离浓浓白雾不足半步的位置,她脚下站定,随即伸手触碰了了一下,霎时间眼前的白雾迅速消散,竟是演化出了一道仅供一人通过的通道。 柳七不做丝毫犹豫,直接走了进去。 在白雾环绕的通道之中走了不足二十步,柳七仿佛穿过了一道薄薄的水帘,顷刻间眼前的景象化作一片漆黑。 她眸光顿敛,眨了眨眼睛之后再度放眼看去,漫天星光赫然倾泻而下,笼罩前方延绵不断的山峦之上。 这就是坠星岛? 柳七缓缓抬头看向了群星璀璨的夜空,以及高悬于头顶的那一轮圆月,能够正常的夜空,说明她已经走出了空桑神洲的范围。 柳七收回目光随即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狭窄的海滩之上。 随着视线渐渐将整个海滩收归眼下,柳七发现了零星的几道身影正躺在地上,身上早已没有了生机。 “嗯。” 随着目光落在一道熟悉的身影之上,柳七轻“嗯”一声,旋即走上前去,来到了尸体的身旁,借着灿烂的星光,她一眼便认出了仰面倒在地上的女子正是公孙秀。 不久前在自己面前尚有些畏手畏脚看起来谨小慎微的清秀女子,此时双目圆瞪,倒在了这冰冷坚硬的海滩之上死不瞑目。 犹记得公孙幽让她先一步带着那些诱饵登岛,将赤角玄龙引出来,从其倒下的位置不难判断出,她只怕是刚刚登上坠星岛便率先遭遇不测。 柳七半蹲下来伸手从其脸上轻轻拂过,令其瞑目的同时,顺便检查起了对方的死因。 公孙秀身上的衣裳没有明显破损的痕迹,显然受了极重的内伤而亡,柳七没有费多大的功夫,便找到了其致命伤所在,已经碎成了数块的心脏。 柳七缓缓站起身来,随即抬眸看向了眼前的山峦。 公孙秀很明显应该是被一位高手以真气直接击中了心脉而亡,以其内腑受损的情况来看,应当是一击致命,没有给公孙秀还手的机会。 事实上从散落在公孙秀尸体旁的那柄未出鞘的宝剑,就不难看出她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 按照公孙幽的安排,公孙秀应该是第一批登上坠星岛的人。 难不成已经有人先仙空桑仙舫一步找到了这里? 柳七收敛了思绪,当即回头望去,身后巍峨延绵的山峦仿若一尊正在沉睡的上古巨兽,正是笼罩在星衍之气中的空桑神洲。 而此时的空桑神洲内,一道素白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柳七刚刚所在的海滩之上。 空桑仅穿着一袭轻纱薄裙,赤裸着双足从柔顺的砂砾上踩过,最后站定在了浓浓的白雾之前。 她似乎感觉到了柳七的目光,当即抬起头来,眸光如炬仿佛洞穿了眼前浓浓的星衍之气。 而身处坠星岛的柳七眸光微动,显然已经察觉到了空桑的存在。 柳七默默收回了目光,垂眸扫了一眼脚边公孙秀的尸体后,便迈着轻盈的步履朝着岛的深处走去。 随着柳七的前进,周遭的空气也逐渐的变得燥热起来。 又前进大约百余步后,柳七也不得不催动真气在身上形成了一层薄薄的护罩,以隔绝周遭灼热躁动的气息。 这里已经不是常人能够生存的地界。 当!当!当! 前方传来了兵器碰撞的声响。 柳七快走几步翻过了一座小山坡后,便看见前方大约三百步的地方,正有两道身影上下翻飞缠斗在一起,在漫天星光的照耀之下,两人的兵器倒映出吸睛的寒光。 柳七双目微眯,已然认出交手的两人正是欧阳龙城与公孙焰。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柳七打量之时,两人以闪电之势撞在了一起,伴随着“当当当”的脆响,眨眼间两人便已经过了七八招。 铮—— 欧阳龙城突然高高跃起,身上迸发出雄浑的气息,随即双手握刀高举过头顶,以一招势大力沉地力劈华山照着公孙焰的天灵盖劈去。 公孙焰虽是一副老妪姿态,但此前交手时身形灵动丝毫看不出老态,她此时也已感受到欧阳龙城这一刀所蕴含的恐怖力量,绝非自己能够硬抗,遂决定故技重施以灵动的身法朝后退去。 嗯! 只是真气刚刚灌入双腿,公孙焰便已惊觉不对! 周遭的空气好似凝固一般,她的双腿更是仿佛陷入泥潭一般动弹不得! 公孙焰眼眸精芒飞快闪过,电光火石间她已然做出了决断,原本斜垂于身侧的长剑骤然横至额前,随后另一只手也紧紧抵住了剑身。 当—— 劲风呼啸间,欧阳龙城已携千钧之势杀至,长刀狠狠地砸在了公孙焰的剑身之上,发出了令人耳膜欲裂的铮鸣声。 “厄!” 公孙焰只觉得一股巨力从双臂涌入体内,随后腹中犹如翻江倒海般,一股浓浓的腥甜之气瞬间涌上喉咙,但她还是强压着这口血没有当场喷出来! “去死!” 欧阳龙城眼看一刀未能将公孙焰毙命,落地之后不作丝毫的迟疑,握着刀柄的双手青筋暴起,随后猛地纵身向前,以横扫千军之势朝着公孙焰的腹部划去。 公孙焰的动作更快,在欧阳龙城沉刀之时,便已收回了长剑竖在了身前,同样另一只手死死抵住剑身的下半端,眼睁睁地看着刀光扫了过来! 当—— 公孙焰目眦欲裂,根本顾不得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痛,身形犹如离弦之箭朝后滑去,直至她紧咬牙关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长剑插入了地面,随后双手紧紧握住剑柄吗,方才止住了这波退势。 “噗!” 站定之后的公孙焰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疯狂上涌的气血,半跪下地的同时低头喷出了一口血。 “呵呵。”欧阳龙城此时倒是不慌不忙地将长刀垂至身侧,嘴角狞笑着缓步上前。 不过就在他走出几步之后,突然脚下一顿,随后猛地扭头。 只见一道纤细的倩影沐浴在璀璨的星光之下,一步一步地走近。 柳七! 欧阳龙城双目紧缩,刚刚还垂在身侧的长刀瞬间提起,以双手握刀之势警惕地看着逐渐走来的柳七。 柳七一路走至欧阳龙城身前不足十步的位置,目光淡淡地一瞥他手中的长刀,继而缓缓说道:“你想与我动手?” 听到柳七开口,欧阳龙城心中一凛,随即沉声回道:“柳姑娘难不成与这老东西认识?” 柳七看都未看倚着剑半跪在地上的公孙焰,只是语气平静地说道:“吃过她做的几顿饭而已,算不得什么交情。” 随后柳七目光微凝,当即开口问道:“白琅环他们去了哪儿?” 欧阳龙城闻言余光瞥了一眼身后,随后眸光闪烁地回道:“白兄他们武功高深上岛之后便直奔中心而去,我想现在已经和赤角玄龙那孽畜交上手了。” 柳七见欧阳龙城闪烁其词一副奸诈的模样,语气随即冷了几分:“那你又在这里干什么?” “我……”欧阳龙城嘴角一勾,“柳姑娘还真是有趣,我欧阳龙城干什么难道还要……” 苍—— 欧阳龙城话音未落,耳边突然响起了刀吟之声,他闻声眼瞳猛地一颤,随即眼前紫芒掠过。 欧阳龙城下意识地想要挥刀格挡,可当他催动着真气往双臂灌去时,瞬间感觉到了右臂空空如也…… 哐当! 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欧阳龙城循声垂眸看去,只见自己的宝贝长刀此时正躺在了漆黑的地面,一只断臂正紧握着刀柄。 “嘶——” 看到断臂的瞬间,刺骨的痛意涌入脑海,欧阳龙城两眼颤抖着看向了十步之外盈盈而立的柳七。 “你……为什么?” 面对欧阳龙城歇斯底里的质问,柳七只是淡淡地回道:“欧阳帮主还真是有趣,我柳七行事何时需要你来问为什么?” 欧阳龙城的双眸瞬间凝固。 在大夏帮向来是一言九鼎说一不二的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的这个年轻的女子,竟然会不由分说地直接动手。 “哈哈哈……”这时已经撑着剑站起的公孙焰看着欧阳龙城的惨状,不由得笑出声来。 柳七当即侧眸看去。 正幸灾乐祸的公孙焰突觉背后一寒,随即抬眸就对上柳七凛冽的双目,心中一凛的同时,赶紧闭嘴收敛了笑容。 “柳姑娘,金山银海庄的人已经先一步来到了这里。”公孙焰深吸一口气按下了体内的疼痛后,对着柳七毅然说道,“公孙秀带着那群诱饵上了岛之后便遭到了袭击,大师姐感到了不对,但为时已晚,只能赶紧带着大家前往坠星岛的中心。” “咳咳咳……” 公孙焰忍不住低咳了两声,随后接着说道:“若是让金山银海庄的人利用诱饵先一步拿下了赤角玄龙,那我们的计划就全白费了!” 果然是有人先了一步。 柳七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你和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公孙焰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抱着残臂瘫倒在地的欧阳龙城,当即应声回道:“当然是为了抓出金山银海庄安插在我们之中的探子,只是我也没想到堂堂大夏帮的帮主,也算是一方之主,竟然甘心给金山银海庄那群人卖命。” 说着公孙焰冲着欧阳龙城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呸!” “呵呵呵……”而此时瘫坐在地上的欧阳龙城突然有些癫狂地笑出声来,“若不能踏足绝顶,何谈一方之主。” 欧阳龙城突然抬起头,双眸死死盯着柳七:“皇帝还是天下之主呢,还不是被你柳七区区一介女子一刀杀死,事后却连个报仇的人都没有!” 柳七听到欧阳龙城提及萧文淮之死,眸光微动,旋即沉声说道:“你背后的人应该不是金山银海庄,而是……覆天!” 欧阳龙城嘴角微微咧动,声音嘶哑地回道:“早知今日,当初在沧州外的驿站,我就该将你一并给杀了。” 柳七却是淡然地回道:“看来驿站的那位田姑娘,果然是死在你的手里,不过……你若是覆天中人,当年若无黒狱王点头,你又该以何种理由杀了我这个七杀令使呢?” “我想……你在覆天的地位,应该不会比黒狱王高吧?” “柳七!”欧阳龙城突然提高了声音,对着柳七咬牙切齿道,“你不必在这里得意,我大可以告诉你,今日黒狱王也在这里,再加上一众高手,纵使你武功再高,今日也休想从这岛上顺利脱身。” “你说黒狱王也在这里……”柳七闻言眼睛一亮,随即语气轻快了少许,“还真是双喜临门啊!” “就是不知你那位黒狱王,他的胳膊是不是还完好?” “你怎么……”欧阳龙城怔了怔,随后脸色一变,颤声道,“他的胳膊也是你……” 柳七嘴角微微努动了一下:“这么大的事,他竟然都没告诉你。” 果然这种各怀鬼胎的组织就是呆不得啊! 当初若不是杀生刀不听话,柳七就已经将黒狱王拿下了。 轰隆隆—— 突然之间山摇地晃。 吼—— 脚下地面还在不停摇晃之时,远处传来了令人心神俱凛的嘶吼声。 柳七眉头轻皱,抬眸望去,只见漫天星光突然在远处的天顶汇聚成团,直至那一团星光恍若明日般,突然化作一轮光柱倾泻而下。 轰隆隆—— 这一次的巨响来至于脚下。 柳七眸光微敛,当即提身朝后退去。 轰! 轰! 轰! 尚未站定,柳七便感觉到眼前三道磅礴的气息犹如喷泉般从地底涌,冲霄而去。 刹那间,地底喷出的气息与天空倾泻而下的星衍之气交汇在一起,随即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浪从半空中荡漾而出,很快便扩散至柳七所在的地方。 嗡! 柳七身上罡气骤然凝聚,任由狂涌的气息从身旁掠过,她自岿然不动。 而欧阳龙城与公孙焰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伴随着狂暴的气息而来的还有无数的飞沙碎石,欧阳龙城一只手紧紧搂住自己的断臂,身形凌乱地躲了几块迎面砸来的巨石后,突然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随后一块直径半丈有余的巨石砸在了他的身上,发出了“噗”的闷响。 至于公孙焰…… 柳七朝着其刚刚所在的位置扫了一眼,并没有发现她的身影,显然已在欧阳龙城之前就“消失”了。 咔擦咔擦…… 突然脚下传来了脆响。 柳七当即凌空而起,刚刚所站的位置顷刻间崩塌,无数碎石被不断涌来的狂暴气息卷起。 不知这一下过后,这岛上还有多少活着? 随着涌来的气息渐渐平歇,柳七缓缓落地,随即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狼藉。 吼—— 就在此时,嘶吼声再度传来。 柳七抬眼看去,只见远处一条“巨龙”盘旋而起,大有腾云驾雾的气势。 她双目微眯,心想着这畜生似乎比之前大了一倍不止! ------------ 第139章 膨胀 吼吼吼—— 震天的嘶吼声在耳边不断回荡,音浪犹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刚刚崩裂的地面再度受到了冲击,无数的碎石呼啸而起。 柳七身前的淡青色罡气早已凝聚成型,被气浪席卷而来的碎石撞在了罡气之上,顷刻间便崩解成灰随风而散,而罡气依旧如水面般平静没有一丝潋滟。 柳七负手而立,遥望着远处星光中若隐若现的巨大身影,心想着仅仅是其嘶吼声卷起的气浪,就已经不是一般高手可以抵挡的,可见这畜生数日不见,实力大有涨进。 这倒是与空桑一脉此前提供的讯息完全不符。 身处蜕皮期的赤角玄龙会将蕴含至纯阴阳二气的阴阳玄丹吐出体外,这时候它的实力应该是大大减弱的。 可现在…… 柳七微微侧目环顾四周,莫要说此前就不见身影的公孙焰,就连刚刚欧阳龙城被巨石砸中的位置也是空空如也。 吼吼吼—— 赤角玄龙还在空中盘旋嘶吼,像是处于极度愤怒的情况中。 柳七当即收敛了心神,双脚缓缓浮空,随着身形闪动周身青光大盛,顷刻间便已化作了一道流光,直奔远处的赤角玄龙而去。 …… “哈哈哈……” 就在赤角玄龙的的正下方,一堆碎石突然炸开,随后一道身影一边掸着身上的石屑一边昂首阔步踏出,当其站定之后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之上,正沐浴在星光之中的赤角玄龙,当即发出了肆意的大笑。 此人所处的位置乃是一片空旷死寂的凹坑,伴随着其笑声回荡开来,凹坑之中突然数道身影从碎石堆中跃出,这些人站定之后不约而同地抬首看向了天上。 “这……”公孙幽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瞠目结舌地看着星光中盘旋的赤角玄龙,一时之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公孙幽左右各站着一人,星光之下清晰可见两人一个白衣儒衫,一个光头锃亮,正是白琅环和空恨。 二人虽然也眼露震惊,但表现得还是比公孙幽强上一些,白琅环率先收敛眸光,随即一脸肃容地看向了刚刚发出笑声的那人。 “阿弥陀佛——”不待白琅环开口,空恨朗声呼了一声佛号,随即目光灼灼地望着那人,正色道,“贫僧虽与贵庄没有来往,但也知金山银海庄之中皆是忠义之士,今日偏偏为何要助纣为虐!” 听到空恨开口,男子脸上笑容一敛,随即似笑非笑地看向了空恨,与此同时目光从其身旁的公孙幽以及白琅环身上一扫而过,这才慢慢悠悠地回道:“老秃驴,你倒是说说什么叫助纣为虐啊,难不成不帮你们就是助纣为虐?” 说着男子脸上一冷,不屑地冷哼一声:“空桑神洲的人,觊觎阴阳玄丹又不是一日两日了,我看真正助纣为虐的应该是二位吧,‘书山无涯’白先生,还有‘怒目金刚’空恨大师!” 男子口中提到白琅环和空恨的名号时,皆是微微颔首以表敬意,态度表现得倒是十分恭敬,只是言语之间不屑之意尽显无疑。 于此同时,男子身后一道诡谲的阴影突然浮现,顷刻间阴影犹如云烟般凝聚出一道人形,继而笼罩在人形表面的身影退去,缓缓走出一个身形佝偻之人,明亮的星光之下可以清晰地看见紧紧包裹在这道佝偻身影之上的红色斗篷。 更令白琅环和空恨警惕的是,这突然出现的诡异之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寒之气,而且这股气息给他们的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倘若柳七在此,自是能够一眼认出这红色斗篷下的佝偻身影,正是上次侥幸从她手中逃脱的黒狱王。 黒狱王脚步无声无息,一直走到了男人的身后,方才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赤角玄龙,随即用雌雄难辨的阴冷之音说道:“这畜生体内的二气正在迅速膨胀,靠着那点稀薄的星衍之气,它撑不了多久了!” “姓萧的,我的事已经完成了,是不是可以先走一步了。”黒狱王边说着边环顾四方,漆黑的斗篷之下双眸泛着猩红的光芒,自打他出海之后,心中便莫名其妙的绷着一根弦,令他十分难受。 照理说修为到了他这般田地,不可能会有无缘无故的心血来潮。 察觉四周并无异样,黒狱王缓缓收回了视线,但原本绷着的那根弦此时却已化作了一阵激浪,不断冲击着心脉,连带着体内的气血也随之翻涌起来。 这一变化瞬间令其警惕起来。 他当即猛地抬头怒视四方,继而哑声厉喝道:“谁!还不滚出来!” 黒狱王突如其来的一声厉喝,不仅是令身前的男人微微侧眸以表惊讶,就连相隔较远的白琅环三人也是面露疑色,环顾四方。 可除了头顶那头沐浴在星光中的巨蛇之外,四周并无任何异动啊! “出来!”黒狱王的声音逐渐变得歇斯里地。 “看来你恢复的不错。”清冷的声音瞬间在黒狱王耳边响起,“断了一臂倒是对你的修为没有太大的影响。” 当他听到声音之后眼中的躁动不安明显消褪了几分,但随即便化作了凛冽的杀意,缓缓挪动着想要捕捉到声音的来源,直至他的目光落在了凹坑边缘的一道身影之上。 柳七负手而立,昂首望着天空,露出了修长白皙的天鹅颈以及堪称倾国倾城的侧颜。 “是你,柳七!”黒狱王当即咬牙切齿道。 不过柳七并未朝他多看一眼,目光自始至终都锁定着半空中的那条赤角玄龙。 沐浴在星光之中的巨蛇身形肉眼可见地还在膨胀。 不过其不断盘旋滚动的身躯,颤动的双瞳以及大张着蛇口中疯狂摆动的信子,无一不透露着其此时正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 不过痛苦的另一面,则是其体内不断溢出的雄浑,精纯,且暴躁的气息。 这股气息越来越强,就连其周身萦绕的星衍之气都已无法抑制。 伴随着这股狂暴的气息涌出,凹坑之中的几人皆是脸色一变。 “不好,此地不宜久留!”白琅环压低了声音,对着身边的公孙幽和空恨说道,“那神秘人说的没错,这孽畜已经无法平衡体内的阴阳二气,这样下去它迟早会被自身源源不断产生的阴阳二气给撑爆的!” 说白了,赤角玄龙不过是一条运气较好的野兽罢了。 野兽在临死之前会出现什么样的行为,在这里也都不是普通人,自然是心知肚明。 现在赤角玄龙之所以顾不到他们,纯粹是因为星衍之气尚能勉强压制其体内失衡的阴阳二气,在强烈的求生意识下,这畜生自然不会理会他们。 可一旦星衍之气失去了作用,那这畜生在临死之前绝对会狂性大发,将视线内所有的活物都撕成碎片! 白琅环说着不禁环顾四方,发现凹坑之中活着的,也就他们五人了。 公孙幽本就是被白琅环救下的,此时的情况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想太多,所以现在的她已是陷入了茫然之中,面对白琅环的建议也只是机械地点着头,毕竟她一个顶尖高手在这种情况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反倒是空恨望着头顶的赤角玄龙面露犹豫之色。 “空恨大师!”白琅环见空恨迟迟不给回应,当即侧眸看去,当他看见空恨脸上的犹豫之色,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白先生,你带着公孙姑娘先走吧。”空恨沉声道。 白琅环闻言当即深深地看了空恨一眼。 吼吼吼—— 正当此时,头顶再次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嘶吼声。 所有人皆是脸色一白,因为他们都知道星衍之气已经无法压制赤角玄龙体内狂躁的气息,接下来的场面恐怕不是他们想要看见的。 走! 这是绝大部分人脑海中涌现出的第一想法! 就连黒狱王和他身前的男人也是悄然后退了几步,一副随时准备溜之大吉的姿态。 而除了不愿离开的空恨之外,唯有傲立于凹坑边缘的柳七,始终保持着昂首而立的姿势,没有一丝要走的打算。 “她就是柳七啊……果真是个令人流连忘返的女子。”站在黒狱王身前的男人贪婪的目光紧紧盯着柳七的侧颜,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的说道。 黒狱王当即冷冷道:“你若是见过她的刀,就不会用流连忘返来形容他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黒狱王提醒道:“再不走,等到那畜生狂性大发,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既然如此,走!”男人果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两人齐齐转身,正欲纵身离开之时,突然感觉脚下冰凉的气息涌来,随即眼前苍白之色浮现。 “这!”两人顿时面露骇然之色,望着眼前无边无际的苍白之色。 苍—— 耳边传来了细微的刀吟声。 两人循着声音扭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柳七盈盈而立,手中一柄短刀业已出鞘,苍白之色和紫芒在刀身之上交相闪烁。 与此同时,白琅环三人垂眸看向了脚下已经化作一片白芒的地面。 “这下,算是走不掉了!”白琅环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面露苦涩的叹道。 “阿弥陀佛……”空恨沉凝的目光凝视着柳七,低呼了一声佛号之后意味深长地说道,“也难怪在空桑神洲之时,空桑一脉的人对柳姑娘的态度明显不同。” 白琅环闻言脸上更是平添了几分颓败。 柳七才多大啊! 他苦修了一辈子的武功,为此不惜放弃了亲朋挚爱,结果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刚及弱冠的小女子! 此时的柳七根本没功夫去理会凹坑中的几人,她现在心中一片空灵,眼中除了赤角玄龙之外再无他物。 随着真气和杀意的不断涌出,苍白之气从她的脚下不断扩散而出,直至将整个凹坑覆盖。 吼吼吼—— 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在耳边炸响。 柳七双眸骤然一沉,正对上了那双竖瞳。 赤角玄龙周身的星衍之气已经消耗殆尽,它体内狂暴的气息再也无法压制,原本绿色的双瞳早已被染成了一片血红。 赤角玄龙似乎也察觉到了柳七的存在,它正对着柳七所在的方向,张开了血盆大口,猩红的信子疯狂地吐动。 柳七能够感觉到自己以真气和杀意交织而成的领域正在不断被侵蚀,覆盖了整个凹坑的苍白之色也随之微微颤动起来。 而被柳七领域所笼罩的黒狱王也已感觉到了脚下的苍白之气似乎有些摇摇欲坠,遂当即对着身旁同伴大声喊道:“姓萧的,还不赶紧将那柄刀拿出来,不然你我都得死在这里!” 早已被脚下源源不绝寒气弄得痛苦不堪的男子闻言一咬牙,随即从宽大的袖中掏出了一方小臂长短的木盒。 只见其一掌拍在了盒子之上,随后将盒子高高抛起…… 嗡—— 嗯? 正全身心积蓄力量准备与赤角玄龙一战的柳七突然眉头一皱,随即缓缓扭头,正巧看见抛至半空中的盒子瞬间裂开,一柄短刀赫然浮现。 柳七眼眸一凝。 沧海卷云刀! 说时迟那时快,一股浩瀚无比的气息从悬于半空的短刀中涌现。 轰隆隆—— 柳七仿佛听到了滔天巨浪在耳边席卷的声响。 与此同时笼罩整个凹坑的苍白之气瞬间消散。 黒狱王和男子顿时面露喜色,随后不做丝毫犹豫地纵身朝着远处掠去。 只是二人才掠出了不到十步的距离,突然一阵山摇地晃,随即一道黑影铺天盖地般地从天而降。 嘭! 一声巨响! 巨大的黑影拦在了黒狱王和男子的去路之上。 “不好!” 黒狱王和身旁的男子不约而同的抬眸,看见了一双血红暴躁的双目正死死盯着自己,两人心中俱是一咯噔。 于此同时悬于空中的沧海卷云刀在爆发出这股惊天动地的气息之后,突然重归平寂,随后迅速坠落。 嗖! 一道身影闪过,赶在沧海卷云刀落地之前接住了它。 柳七垂眸看着手中平平无奇的短刀,尚有些不敢置信。 萧奇峰的贴身佩刀,九鼎之一的沧海卷云刀,就这样落入了自己的手里。 “啊——” 凄厉的惨叫声打断了柳七的思绪。 她抬眸朝着前方看去,只见赤角玄龙张着血盆大口轰然而下,黒狱王当即高高跃起,几乎是贴着蛇信子躲开了这一击。 至于身旁的男子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他全程呆若木鸡,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血盆大口越来越近,直至将其一口吞没! 柳七见状立即将沧海卷云刀悬在了腰间,继而手腕一翻,苍白之气瞬间覆盖了惊寂刀身,随即脚下轻点,迎着赤角玄龙巨大的身躯而去! ------------ 第140章 坠龙 黒狱王虽然勉强躲开了致命的一击,没有如其同伴一般直接葬身蛇腹,但萦绕在赤角玄龙周身的狂暴气劲依旧是令其苦不堪言。 “呼呼呼……” 耳边劲风鼓荡不断,黒狱王只觉得耳膜仿佛裂开一般,丝丝温流从耳边淌出,血腥味已然顺着劲风涌入了鼻中。 黒狱王拼命地催动着真气想要从巨大的蛇躯旁脱离,但蛇躯之上的气息仿佛自带引力,即便是黒狱王已经将自身真气催动至极限,但其身形却是渐渐地朝着覆满鳞甲的身躯慢慢靠近。 黒狱王看着近在眼前的墨色鳞片,上面的纹路已经清晰可见,他甚至已经感觉到了鳞片上的冰凉之意以及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之气。 我命休矣! 黒狱王心中哀嚎一声,心想着自己可能也要随那姓萧的一并葬身蛇腹了。 就在其疯狂地运转真气想要拼死一搏之时。 嗡—— 突然,耳边不断鼓荡的劲风声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极其轻微地铮鸣声。 黒狱王脸色微变,他总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 还不待黒狱王细想究竟这铮鸣声来自何方,其眼角余光已然瞥见一道倩影从自己身侧骤然浮现,随后身形恍若迅雷之势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掠来。 “不好,是她!” 千钧一发之际,黒狱王余光瞥见了那柄紫芒白光交相闪烁的短刀,顿时忍不住惊呼一声,随即紧咬牙关榨干了丹田内的最后一丝真气,奋力挪动着身躯想要避开柳七的刀锋。 但是,太迟了! 柳七持刀凌空而来,眨眼的功夫便已逼近巨蛇十步之内,刺鼻的腥味以及尖啸的劲风不断冲击着她身前的罡气护罩,但柳七目光凛冽,视线之中唯有那不断穿梭翻滚的蛇躯。 就在即将一头撞上蛇躯之际,柳七的身形戛然而止,随即斜垂于身侧的短刀横至身前,随着其素手轻轻挥过,一道细若发丝的浮现瞬间凝聚于柳七身前。 浮现出现的刹那,刚刚吞下一人正在享受着血肉带来的欢愉的赤角玄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它当即昂着硕大的头颅从地面窜起,墨绿色的双瞳瞬间与柳七平齐。 嘶嘶嘶…… 随着猩红的信子不断的摇摆,那双慑人的竖瞳之中顿时浮现出暴虐的神色。 它认出来了! 这个看起来没多少骨头的人类,就是上次斩了它舌头的人! 活了上千年的异兽自然拥有着兽类难以企及的灵智,它依然记得前几日在柳七刀下所受的痛苦。 当然,这头畜生不会有什么羞耻感,只是的柳七的出现令它再度回想起那深入骨髓的痛楚罢了! 吃了她! 将她的每一寸骨头都消化得干干净净! 兽类的世界都是极为单纯的,尤其是在面对曾经伤害过自己的敌人时! 吼吼吼—— 嘶吼声再度炸开。 面对着深不见底的血盆大口,柳七持刀而立眼神漠然,甚至主动撤去了身前的罡气,任由夹杂着腥臭味的劲风拂面而过,一头青丝随风乱舞,素白色的裙摆迎风鼓动。 而一人一蛇对峙之时,谁都没有留意到,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贴着蛇躯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外挪动着。 “早知道这畜生这么厉害,就不该和姓萧一起来!”黒狱王心中骂骂咧咧,随即抬头瞥见了半空之中与赤角玄龙对峙的那道倩影,当即一脸愤愤地啐了一口。 “也是个畜生!” 柳七此时自然是不会去管黒狱王,她的双眸缓缓挪回,继而放在了身前的弧线之上。 她以惊寂刀划出了这道弧线,但弧线并未如往常一样迅速朝着前方削去,而是仿佛在空中凝固了一般。 随着时间的推移,弧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延长,原本只有数尺的长短,现在已经延绵到了数丈有余,甚至还在继续朝外延伸。 而随着柳七周身气息的再度凝聚,弧线的颜色也从不断闪烁的紫色变成了死寂一般的苍白。 与此同时,刚刚怒吼一声宣泄了心中愤怒的赤角玄龙,直接对着柳七呼啸而来。 柳七双眸骤然一沉,身上陡然喷涌出一股磅礴的气息,原本重新垂至身侧的惊寂刀也随之横在了身前,背后不断涌出的气息犹如触手般四溢而出。 赤角玄龙眨眼间已经冲到了柳七身前不足三步的位置,它登时大张着血盆大口,誓要将曾经伤了自己的人一口吞入腹中! 柳七眸光微抬,眼前血盆大口吞噬了一切光亮。 轰! 一声巨响,血盆大口瞬间合上! “完了!” 看着柳七身影被赤角玄龙一口吞下,白琅环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 一旁的公孙幽和空恨同样面露骇然之色。 “阿弥陀佛……”空恨当即胡了一声佛号,也不知是在为柳七惋惜,还是在为他们这些人接下来的命运感到遗憾。 空恨抬头与白琅环极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不管二人此前是否各怀鬼胎,但现在他们公认最强的柳七已经葬身蛇腹,如此看来今日想要从这孽畜手中逃出生天,只怕不是件易事了。 “等等!”目光一直锁定着赤角玄龙的公孙幽突然惊呼道,随后抬起了颤颤巍巍的手,指向巨蛇所在的方向。 “它……为什么,不动了?” 白琅环和空恨闻言俱是眼眸一凝,随即纷纷凝眸看向了半空中的赤角玄龙。 是啊! 它为什么不动了! 从一口吞下柳七后,赤角玄龙便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好似被人施展了定身术一样。 就在白琅环三人生疑之际,赤角玄龙的双瞳忽然颤抖了一下,随即硕大的蛇头轻轻晃了晃,似乎在试探着什么。 鼓溜溜—— 蛇眼飞速地转动了一下,看向了嘴角的两侧。 保持着闭合的蛇嘴,两侧各有一道肉眼难以察觉的弧线延伸至了远方。 看着从嘴角延伸出的弧线,赤角玄龙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这种强烈的本能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出现了。 哪怕是上次蛇信子被斩断,赤角玄龙的潜意识中也没有这般强烈的预感。 上一次出现这样的强烈的预感,好像还是在那个不断喂自己吃各种奇怪东西的人类身边时。 蛇瞳之中竟是浮现恍然之色。 铮,铮,铮—— 蛇瞳突然一凝,随即痛苦之色骤然浮现,与此同时它的嘴巴也随之颤抖起来,其仿若山峦般的身躯更是不断舞动,引起了整个岛屿的晃动。 “吼——” 终于,巨蛇张大了嘴巴,霎时间无数苍白色的光芒四溢而出。 柳七的身影渐渐浮现,其凛冽的双眸骤然一沉,旋即握着惊寂刀的小手轻轻一翻,细若发丝的弧线“昂”的一声瞬间膨胀开来。 苍—— 刀吟声回荡在了天地之间,就连身为绝顶高手的白琅环和空恨听到之后也不禁脸色一白,随后赶紧凝聚罡气护住了自己。 “好一个柳七!”白琅环退后半步将公孙幽也置于自身罡气之内,继而望着空中柳七的身影,忍不住赞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这是抱了必杀之心啊!” “阿弥陀佛……”一旁的空恨也是随声附和道,“柳施主行事的确……非同凡响!” 而此时的柳七正神色冷漠地看着不断翻滚的赤角玄龙,惊寂刀就这样垂于身侧,只是刀身之上连着无数密密麻麻白线,而所有的白线皆汇聚在赤角玄龙大张着的嘴中。 每当赤角玄龙想要合上嘴巴,柳七只需轻轻一翻惊寂刀,这畜生便会痛苦的翻滚起来! 于此同时,那道延绵数十丈的弧线膨胀而成的刀芒也在不断收缩,而随着刀芒收缩地越来越短,置于巨蛇口中的那部分便会越发的凝实…… 吼吼吼—— 嘶吼声依旧不绝于耳,但此时却不像之前那般令人闻之胆寒,反而是其中透露出的绝望和痛苦,着实令人闻之有些不忍直视! 轰隆! 最终,巨大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吼,吼,吼,吼……” 倒在地上之后的赤角玄龙的嘶吼声也变得短且急促,仿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正在贪婪地攫取最后一丝空气。 见赤角玄龙倒地,柳七随之飘然落地,慢悠悠地走至蛇头前。 噔,噔,噔…… 随着柳七每走近一步,巨蛇墨绿色的瞳孔都会肉眼可见地颤动一下。 已经尘封许久的记忆不断冲击着大脑,它仿佛又回到了一千多年前,那个总是一脸和煦的人拿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放到它的嘴边。 “吃吧,这些可都是我辛苦弄来的,吃吧。” 在男人轻轻的抚摸中,它艰涩地吞咽着一切…… 瞪! 眼前的画面瞬间崩溃,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形比那个人更加纤瘦的人。 柳七微微昂首,看着不再挣扎的赤角玄龙,不由得撇了撇嘴:“畜生总归是畜生,空有一身蛮力却不知道使用。” 此前在空桑神洲与它交过手后,柳七便发现了对方的鳞甲坚硬异常,即便以她的刀气也很难在其身上留下什么伤痕。 反而是被斩断了蛇信子,让柳七意识到,对方的弱点或许就在口中。 所以才有了刚刚自己被其一口吞没的画面! 当然,柳七也并非全无后手,她被吞没之前留在外的那道弧线便是用以自保的手段,一旦自己无法从内部突破,便会激活弧线助自己从口中脱身。 结果自然是柳七猜对了。 她抬起持刀的右手,刀身上的白色丝线随之轻轻扯动,霎时间蛇瞳之中肉眼可见地浮现出痛苦之色。 刀身上的每一根丝线都是杀意和真气凝聚而成,而丝线的另一头则是连在了赤角玄龙的五脏六腑之上。 只需柳七轻轻用力,这赤角玄龙的五脏六腑便会瞬间被杀意侵蚀。 “可恶!”而距离柳七百步之外的一座小山丘上,黒狱王看着柳七站在蛇头之前,不由得咬牙道,“又让这贱人占了便宜!” 结果话音刚落,黒狱王突然感觉背后一凉,随即猛地抬眸,却发现数百步之外的柳七正侧首望着自己所在的方向。 他心中一凛,脚步踉跄地朝后退了两步。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都磨死了大将军,还怕你一个小娘皮不成!”黒狱王咧嘴一笑姑且给自己壮了胆,随后正欲转身离开,忽然耳边尖啸声传来。 呼—— 柳七左手单掌探出,淡青色的掌印瞬间在身前凝聚,而后掌印之上萦绕着一层薄薄的白光,随着柳七左掌轻轻一推,掌印瞬间呼啸而去,几乎是扎眼的功夫便已来到了黒狱王所在的小山丘前。 轰—— 黒狱王不敢大意,反身单掌拖出,霎时间掌间火光喷涌而出,在身前凝聚成了一团火墙。 掌印和火墙相持了一会儿,黒狱王脸色越发苍白,身前的火光肉眼可见的闪烁起来,而那道掌印却是凝实如故,两人之间的修为差距彰显无疑! 哼! 柳七嘴角一勾,随即探出的左掌五指紧握。 原本与火墙相持的掌印瞬间膨胀,而躲在火墙之后的黒狱王眼皮猛地一跳,眼看着掌印膨胀至数丈之高,随后铺天盖地地朝着自己压来。 柳七看见掌印将黒狱王的身形吞没之后,当即一收右臂,只听得“咻”的一声,百步之外的掌印瞬间疾掠而归,直至柳七身前时掌印瞬间消散,随即一道人影“嘭”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黒狱王只觉得浑身疼痛难忍,尚来不及开口哀嚎,耳边已经传来了清冷的声音:“黒狱王,好久不见啊!” 黒狱王闻言瞬间清醒,随即一个翻身站来,抬眸的瞬间,却对上了柳七淡然的双目,他心中不由得为之一凛,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只是另一只脚刚刚抬起,耳边则又传来了柳七冰冷冷的话: “你若再退一步,我保你现在就去和磨刀老叟团聚。” 黒狱王不敢动了,站着原地耷拉着脑袋,仅剩下的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另一边肩膀! 吼吼吼…… 一旁硕大的蛇头还在发出急促的嘶吼声,粗重的气息喷在了黒狱王的裤脚上,黒狱王不禁扫了赤角玄龙一眼,看见赤角玄龙大张着嘴巴,口中无数丝线缠绕而出,连接在柳七手中的惊寂刀上,心中顿时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 柳七见黒狱王老实下来,便再注意力又放在了赤角玄龙的身上。 仔细观察一番后,她发现了赤角玄龙的头顶之上,还真有一个拇指盖大小的凸起,而起这块凸起呈现出赤红色,与周边墨色的鳞片明显不是一个画风。 看来这就是它名字中“赤角”的来源。 柳七思忖片刻,随后径直伸手朝着那“赤角”探出,随着“咕嗤”一声,柳七缓缓收回了手,只见掌心赫然躺着一颗漆黑如墨的珠子。 嗯? 柳七眉头一皱,随即看向了赤角玄龙,只见其双瞳之中瞬间涌出死寂之色,继而巨大的身躯上,生机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流逝…… 看来她手里的这枚珠子,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阴阳玄丹。 赤角玄龙生机流逝的速度越来越快,柳七别无他法只能赶紧探出左手印在了其颅顶之上。 好在是结果并未令他失望,很快手腕内侧的月牙标志便开始发烫起来,随即柳七便感觉到无数精纯的气息正从蛇躯之上涌来,犹如开水放闸般地汇入月牙之中。 “嗯——”就连柳七在这股极其精纯的气息滋养之下,也不禁发出了一声轻吟。 而刚刚赶到近前的白琅环三人,看着沐浴在精纯气息之中的柳七,顿时齐齐露出了惊讶之色 白琅环若有所思的低头沉吟片刻,再度抬起头来之时便毅然决然地朝着柳七走去,只是刚走出一步,突然心神一阵晃荡…… 白琅环眼瞳猛地一颤,随即抬眸看向了天空,只见一道倩影赫然出现在视线之中。 那道倩影似乎感觉到了白琅环的注视,在半空之中稍稍停顿了一刹那,但很快便重新朝着远处掠去,直至来到了刚刚赤角玄龙沐浴星衍之气的地方。 空桑悬于空中,双手合十,随即周身星衍之气瞬间浮现。 轰隆! 天空传来了一声巨响,空桑微微昂首,泛着璀璨星光的双眸看向了天上琳琅满目的星辰。 她的余光一扫正在吸收赤角玄龙体内精纯之气的柳七,嘴角不自觉地浮出一抹笑意。 霎那间,星辰颤抖,大地震颤,空桑收敛眸光,缓缓深吸一口气,继而目光沉凝地看着头顶如暴雨般倾泻而下的星光。 “该我了!” ------------ 第141章 合作 亦如此前赤角玄龙的遭遇,漫天星光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空桑孤悬于天地之间,缓缓摊开了双臂,任由星光将其吞没。 与此同时,正在吸收赤角玄龙体内精纯之气的柳七也已感到了周围传来异动,随后自身真气似乎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吸引,竟是不由自主的开始运转起来,最后竟隐隐有破体而出的趋势…… 柳七脸色陡然一沉,自身真气不受控制这种情况或许每一个习武之人都曾有过经历,但对于真气修为已臻化境的绝顶高手而言,体内真气出现这种异况,属实是让人难以接受! 赤角玄龙体内的精纯阴阳二气尚有残余,柳七只手按着巨蛇的颅顶,随即目光环顾身侧,发现白琅环和空恨两人同样脸色深沉,周身真气紊乱。 看来并不是柳七一人身上出现了异动。 轰隆隆—— 正当柳七沉思之际,巨大的光柱瞬间落下,砸在了刚刚的凹坑之中,随即劲风呼啸而出,瞬间席卷向四方。 柳七眸光微敛,身前淡青色的罡气凝聚,将狂涌而来的劲风阻拦在外。 身旁的空恨和白琅环的举动也是如出一辙双双撑开了罡气。 终于,赤角玄龙体内最后一丝精纯气息被月牙轻松笑纳,柳七也缓缓收回了放在巨蛇颅顶的手,随即垂眸一瞥身前的巨蛇尸体,只见其双目一片死寂,早已魂归西天。 畜生终归只是畜生! 柳七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掠过一丝失望之色。 这赤角玄龙的确肉体强横无比,靠着阴阳二气的滋养,这畜生的一身鳞甲堪称刀剑不入,水火不侵。 倘若隔着这层鳞甲,纵使是一刀在手的柳七,也难以对其造成致命的伤害。 只可惜它智商太弱,轻易在柳七面前暴露了弱点所在,再加上杀意无视真气防御的特性,致使柳七在毫发无损的情况下轻松将其击败。 当! 柳七收刀归鞘,嵌入蛇喉的无数白色丝线也瞬间消失。 随即一股浓浓的腐臭味涌入鼻中,即便是一向能忍的柳七也不禁微微皱眉,她发现刚刚还鲜活的巨蛇尸体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起来,其表面坚不可摧的黑色鳞片,也随之寸寸皲裂,直至化作了一抹黑灰。 “阿弥陀佛……”一旁的空恨也看见巨蛇尸体的变化,不禁低头呼了一声佛号。 柳七扫了一眼空恨,随即垂眸看去,其横放于小腹前的手心之中赫然躺着一枚拇指盖大小,形态圆润的珠子。 正是从赤角玄龙头顶取下来的阴阳玄丹。 只不过刚刚从赤角玄龙身上取下来时,珠子明明是通体漆黑深邃,但此时却突然变成了一片雪白,表面微弱的光芒若隐若现。 柳七食指和拇指轻捏着珠子缓缓抬至与眼眸平行的位置。 而近在身旁的白琅环和空恨二人看见柳七手里的珠子后,双双眸光大亮,随即极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白琅环强压下眼中的激动之色,继而缓声开口道:“柳姑娘,这就是……阴阳玄丹?” 柳七没有搭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手里的珠子。 见柳七不搭理自己,白琅环并不气馁,目光飞速地瞥了一眼不远处星光凝聚而成的光柱,随即微微一笑道:“道生一,一生二,阴阳乃是无限贴近道的存在,也是习武之人毕生所追求的武道极致,柳姑娘得此重宝,想必不久之后,中原武林又将添一大宗师!” 虽然白琅环口中所言皆是奉承之语,但柳七却从中听出了几分揶揄,她五指瞬间握紧,默默地将阴阳玄丹攥在了掌心,随即缓缓转身,抬眸看向了前方倾泻如注的星光。 空桑的身影早已被星光所吞没。 柳七凝眸看了一会儿,她想要释放出真气去感知星光之中的状况,但释放出的真气刚刚撞上星衍之气便受到了激烈的排斥,柳七沉思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将释放出的真气收敛回体内。 虽然前方星光还在不断落下,但地面经历了第一波冲击之后,现在的环境已经平稳了许多,而且和之前赤角玄龙沐浴星光时不同,现在的星光似乎极为收敛,将其影响范围牢牢控制在凹坑之内。 “柳姑娘,白先生,你们快来看!”空恨似乎发现了什么。 柳七循声回头看去,只见空恨正半蹲在地上,怀中托着已经昏死过去的公孙幽。 白琅环也已来到了公孙幽的身侧,手往其脉上一搭,脸色顿时沉了下去,随后便见白琅环抬起另一只手,食指和中指并作剑指,飞快地在公孙幽双肩以及小腹处各点了一下。 但接下来白琅环的脸色却变得更加凝重几分,原本搭在公孙幽脉门之上的左手也缓缓撤了回来。 “白先生,她到底怎么回事?”空恨能够感觉到公孙幽柔软的身躯正在迅速升温,甚至与其躯体直接接触的小臂以及臂弯都已经感到一丝灼热感。 白琅环缓缓站起身来,抬头露出了凝重的面容,继而沉声说道:“她体内的真气正在不断流逝,而且根本不是顺着筋脉而流逝……” 他刚刚以真气封住了公孙幽的几处关窍,但却对于其体内真气的流逝毫无作用,由此白琅环确定公孙幽体内的真气根本不是在沿着经络流淌,而是…… “别顾着关心别人了。” 突然耳边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白琅环和空恨同时将目光落在了刚刚开口的柳七身上。 柳七目光淡然地注视前方由星衍之气凝聚而成的光柱,随着白琅环和空恨二人目光投来,她薄唇微微张合:“你们没感觉到周遭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吸力,正在拼命拉扯着你们体内的真气吗?” 白琅环和空恨闻言顿时脸色一变,随即二人扭头再次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骇之色。 怎么可能没感觉到! 事实上刚刚星光倾泻而下的时候,他们二人就已经感觉到了自身真气突然受到了一股外力的吸引而变得有些躁动。 好在是这股来自外界的神秘力量并不算太强,他们只需稍稍沉下心来,便稳住了自身的真气。 但二人也能感觉到,这股吸力依旧存在,且始终萦绕在他们周围。 白琅环眼眸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但紧跟着眉头一皱,摇着头自言自语道:“可是……不应当啊……我明明已经封住了公孙幽的关窍……” 柳七余光一扫白琅环,随即轻轻摇了摇头,继而视线缓缓下移,直至落到了空恨怀中的公孙幽身上。 她能够清晰地看见,无数气息宛若萤火虫般从公孙幽的身上四散而去…… 但是,白琅环和空恨看不见。 他们甚至都感觉不到。 因为正如刚刚白琅环所言。 道生一,一生二。 阴阳二气已是习武之人眼中能够达到的极致。 柳七眼睛轻轻眨了眨,同时眼眸中的深邃的光芒转瞬即逝。 阴阳二气真的就是武道的极致吗? 收回目光的柳七微微垂眸,看向了自己左手手腕内侧的月牙儿。 在吸收完赤角玄龙体内的阴阳二气之后,月牙儿也已变得栩栩如生,但接下来就和柳七预想中的反哺不一样了。 她手腕的月牙儿标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甚至是……消失。 也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原本清晰可见的月牙儿标志已经失去了轮廓,和柳七的手腕融合在了一起,若不是仔细去看,柳七自己都很难发现自己的手腕内侧上有一个微微凸起的月牙标记。 而随着月牙标记的消失,柳七自己体内真气的也不像以往月牙反哺之后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但变化还是有的! 柳七收敛思绪,再度用余光扫向了白琅环和空恨。 她看见两人身上无数微弱亮光组成的纹路正在不断闪烁。 而这些纹路的形状不难看出,就是人体经络的形状! 换言之,柳七现在就像是具备了透视能力一样,她能够清楚地看见白琅环和空恨两人的行功路线,知道他们真气行进的顺序。 这代表着什么? 这代表着柳七现在若是对二人有了杀心,只怕这两位绝顶高手加起来都不是她的一合之敌! 思及至此的柳七眸光微敛,随即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了前方的星光汇聚而成的光柱。 她觉得,空桑或许可以解答她此时心中的疑惑。 而白琅环和空恨两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尤其是当柳七的余光撤去之后,白琅环更是缓步退至了空恨的身侧,继而小心翼翼地问道:“空恨大师,你刚刚……” “白先生无需多言,贫僧刚刚的感觉与你一模一样。”空恨不等白琅环说完便抢声道,随后目光深邃地望着柳七的背影。 他回想着刚刚柳七余光扫来时,自己好似赤条条地站在这里,这种被人彻底看穿的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他仍记得上一次出现这种感觉,还是自己刚刚加入少林面对那位老迈的方丈时。 不! 即便是小时候面对那位方丈时,这种被看穿的感觉都不如刚刚强烈! 空恨随即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白先生,此地不宜久留,你我二人不妨先走一步?” 白琅环目光深沉地点了点头,同时心中也渐渐生出了一丝挫败感! 想他白琅环也是当今五义之一,江湖无数人敬仰的绝顶高手,而在这里竟然有了一种力不能及的感觉! 他嘴角露出了些许苦涩,凝眸深深地看了一眼柳七,随即缓步朝后退去…… 柳七自然察觉到了白琅环和抱着公孙幽的空恨正在朝后退去,不过她也没打算阻拦他们,甚至在心中还默默地嘱了两人一声: “倒是两个聪明人!” 果不其然,就在白琅环和空恨退去后不久,周遭那股神秘的吸力突然威力倍增,原本平稳的环境又开始劲风四溢,尖啸声不断! 前方星光汇聚而成的光柱也随之震颤起来…… 轰隆隆—— 地面再度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柳七环抱着双手,静静地等候着。 终于,一切重归平寂。 巨大的光柱瞬间消散无形。 随即一道人影浮现于半空之中。 柳七微微抬眸,正与一双清澈的双眸对上。 二人对视片刻,悬于半空的女子微微一笑,随即飘然而下,稳稳地落在了柳七面前。 落地之后,空桑双手端于身前,端庄之气尽显无疑! “看来,你成功了!”柳七目光一扫对方,随即轻声开口道。 空桑轻轻颔首,嘴角噙着微笑:“多亏有你在此,否则我也无法借助天地元炁冲去体内的星衍之气。” 柳七闻言眸光微敛,同时环顾四周,惊讶地发现刚刚那股无处不在的吸力此时竟然消失地干干净净。 “怎么,堂堂七重天的传人,对这种感觉竟然还不熟悉?”空桑柔声笑道。 柳七眸光顿时一凝。 是啊! 这种奇怪的吸力不是和七重天相同功法之间的吸引之力一模一样吗? 看见柳七神色的变化,空桑嫣然一笑:“柳姑娘,恭喜你,已经踏入了大宗师之境。” “不过……我更愿意称此境界为知微!” “天下万物生死幻灭,皆已在你我眼中一览无余。” “从此以后,你我也不必以人自居,若是喜欢,可往名字后添上一个仙字。” …… 柳七短暂的沉默之后,缓缓开口道:“可我看不透你。” “哈哈哈……”空桑掩嘴轻笑道,“你啊,还真是个贪心的丫头。” “怎么,现在就想杀了我,然后一人独霸这天地?” “想法倒是没错,只可惜现在的天道不完整,就算你杀了我,也无法确保能够踏出最后一步!” 空桑眼眸明亮地盯着柳七,一字一顿地说道:“柳七,与我合作吧,现在的中原还有与你我同境,甚至境界更高的人存在,在最后一步前,你我至少还能携手共进!” “九鼎!”柳七低着头沉吟片刻,随后看着自己的纤细白皙的手背,随后猛地抬头从口中蹦出两个字。 空桑当即笑道:“和聪明人共事就是省心!” ------------ 第142章 朱公 空桑话音刚落,眸光流转间瞥见了柳七腰间的沧海卷云刀,秀眉不由得一簇,朱唇微启:“沧海卷云刀,萧奇峰何时来的?” 柳七闻言摇了摇头,旋即应声回道:“来的不是萧奇峰,不过应该和萧奇峰脱不开干系。” 拿出沧海卷云刀的那人早已葬身蛇腹,柳七不信世上有人可以强行从萧奇峰手中夺得此刀,多半是萧奇峰主动赠予的。 柳七抬眸瞥见空桑仍然眉头紧皱面露疑惑,于是嘴角一抿,将刚刚所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 “咳咳咳……” 柳七话音还未说完,突然耳边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她循着声音扭头看去,不远处一道身影挣扎着坐了起来,在一阵咳嗽声中此人晃了晃有些佝偻的身躯,抖落了一身的灰尘碎石。 黒狱王,他竟然还没死。 柳七眉梢轻挑,她都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呼哈,呼哈……” 黒狱王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当其每一次呼气之时,口鼻间喷涌而出的皆是灼热的气息。 “厄……”如此反复呼吸了几次,黒狱王终于忍不住挺起胸膛头颅高高昂起,仰头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五脏皆焚的滋味不好受吧?”轻飘飘的一句话令黒狱王的背影一凛。 他缓缓垂下了脑袋,转动着僵硬的身躯,面向了柳七和空桑的方向,随后他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了刚刚说话的空桑,黑糊糊的脸上隐约可见一抹自嘲:“空桑仙子此番得以重见天日,多少也该向本尊道一声谢吧!” “呵呵……” 空桑闻言轻笑两声,随即目光温柔地看向了身旁的柳七,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们那点小心思还真当我不知道,激活阴阳玄丹引得赤角玄龙差点反噬自身的法子,是不是金山银海庄那群伪君子告诉你的。” 黒狱王耷拉着脑袋并没有说话。 空桑见状反而是款款上前,来到了黒狱王的近前,其宽大的水袖从黒狱王身上拂过。 幽香扑鼻的同时,黒狱王惊讶地发现一股温凉之气涌入体内,五脏皆焚的痛楚得到了极大的缓和,他的眼神也渐渐变得平静深邃。 短暂的沉默之后,黒狱王缓缓开口道:“仙子猜得没错,我与萧隐来此,的确是受到了金山银海庄的指派,至于你口中的阴阳玄丹……我一概不知!” “萧隐,他和萧奇峰是什么关系?”柳七捕捉到了黒狱王话语中的名字,她猜测应该就是刚刚那个葬身蛇腹的男人,同时也是将沧海卷云刀带来此地的人。 “不知道,我只是答应金山银海庄的请求,护送他来此地。”黒狱王低垂着头,声音变得低沉沙哑,似乎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金山银海庄已经答应了我,只要事情办好了,他们就可以帮我装一条新的手臂。”黒狱王说着目光不禁扫向了自己空空如也的肩头。 “断肢重生……”空桑笑了,“你还真看得起他们,若他们有这份本事,当年也不至于如丧家之犬般逃到海上。” 空桑扭头看向了柳七,微笑着说道:“你可知阴阳家为何最先被灭门的?” 柳七目光微敛,没有说话。 空桑收回目光,继而自顾自地轻声说道:“诸子百家中,阴阳家是最先勘破九鼎之秘的,只可惜当时的九鼎已经散落于各家之手,阴阳家虽说实力雄厚,但底蕴毕竟还是差了那几家太多,最后更是走漏了风声,导致了其满门被灭。” 柳七闻言垂首思忖片刻,随后抬眸沉声问道:“当年大齐出手剿灭七重天,背后是不是也有金山银海庄在煽风点火?” 空桑微微颔首:“没错,当年的那位赤阳天尊已经从七重天的功法中看出了些许门道来,为了应证他自己的猜测,此人曾在海上浪迹过数年,我想他应该就是那时被金山银海庄的人盯上了。” 柳七嘴角一抿,随即也迈步上前,来到了与空桑并肩的位置,凝眸望向前方绵延的山峦,正是空桑神洲所在的方向。 她轻声说道:“七重天,七种截然不同的功法,但最终却是殊途同归,根本就没有什么乙木神决第六重,所有七重天的功法练到第五重后,下一步就是知微!” 柳七缓缓侧眸,凝视着空桑的侧脸,缓缓说道:“这就是阴阳家想要告诉后人的东西!” 空桑微微侧眸迎着柳七的目光,眼底泛出几许疑惑之色:“我始终有一件事想不明白,阴阳二气相生相克,即便祖师也只能通过星衍之气勉强将其平衡,方才借此契机突破至知微之境,可你……” 空桑双眸上下审视着柳七:“阴阳二气在你身上平静地就好像一滩死水。” 柳七眨了眨眼睛:“我天赋异禀这种事,已经无需再多说一遍了。” 她当然不能告诉空桑月牙的存在。 “哈哈哈……” 空桑闻言只是爽朗一笑,便不再追问下去了。 她微微垂眸看向了瘫坐在地上的黒狱王,轻声说道:“临死之前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片刻的沉寂之后,黒狱王缓缓抬头,眼中闪烁着癫狂之色:“我想知道,你们究竟已经到了何般境界?” 空桑一双美眸眨动一下,轻轻颔首道:“这个请求不算太过分!” 话音未落,空桑双手十指突然在身前交叉,随即眼眸之中绽放出无数星光…… 唰! 柳七默默抬头,而后又扭着脖子环顾四周,最后垂眸看向了脚下……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是群星点缀着的夜幕,就连脚下亦是如此。 这就是空桑的小天地吗? 柳七置身其中,但却没有流露出任何担忧,因为她知道想要从中脱身,只是她自己一个念头的事。 “葬身于星空之中,想必你也死而无憾了。”耳边传来了空桑冰冷冷的声音。 随着她话音落下,周遭的景象瞬间消退,重新幻化成了坠星岛的样子。 柳七扫了一眼倒在空桑脚边的身影,随后凝眸望着空桑,沉声说道:“你打算何时与我一战?” 空桑闻言侧过身来,姿态端庄地说道:“好酒难道不应该留到最后喝吗?” 柳七怔怔地看了她几息,当即摇了摇头:“你算不上最好的酒。” 说着她轻轻拍了拍腰间的惊寂刀,正色道:“他才是最好的酒!” 随着柳七话语落地,空桑脸色肉眼可见地一沉,继而肃声道:“萧奇峰有这么厉害?” 柳七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后微微昂首眼中露出追忆之色,片刻之后她双眸凝视着空桑的面庞,缓缓说道:“我在萧奇峰的沧海横流中闻到了海水的腥味……” “刚刚在你的星空中,也闻到了海水的腥味。” “哦——”空桑眼眸一凝,声音有几分咬牙切齿之感,“他竟然已经到了这般境界?” 既然同为可以展开小天地的知微之境,自然是谁的天地更真实,谁的修为就更厉害。 当然,柳七并没有告诉空桑,她当年感受沧海横流时,修为与如今可是有着天壤之别! 但看着空桑满脸肃容,显然柳七的话已经令她上了心。 …… 最终坠星岛之行,柳七和空桑各有所获,成为最大赢家! 柳七借助赤角玄龙体内的至纯阴阳二气成功踏入了知微之境,姑且有资格在名字前冠上“大宗师”三个字。 而空桑则是借机洗去了体内的星衍之力,从而可以自由踏足世间每一寸土地,武林之中又平添一位深不可测的大宗师! 而面对柳七近乎于赤裸的宣战,空桑最终还是没有应承下来。 “你刚刚踏足知微之境,对于意境和真气的结合太过生疏,就算你的杀意堪称世间第一等的存在,可现在和我交手于你而言,绝非最佳时机。” 空桑望着柳七语重心长地说道:“况且只要九鼎无法齐聚,那我们的世界便是一滩死水,纵使你可以无敌于天下,可终究还是跨不出最后一步。” “天时,地利,人和。” “想要达到你眼中的武道的极致,三者缺一不可!” 虽然柳七明白空桑有故意推脱的嫌疑,但她的话却是没有说错。 踏入大宗师之境后,柳七已经感觉到了,这世间的元炁的确太过于安宁了,就如空桑所言那般,真的像极了一滩死水。 看着柳七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空桑眸光顿时亮了几分,轻声道:“天地元炁的安宁对于有些人而言可能并非好事,可对于绝大部分习武之人来说,这便是他们最好的时代!” 柳七抬眸冷冷问道:“所以,这就是金山银海庄在背后煽风点火的目的所在?” 空桑只是默默地转身,同时远眺四方,继而语气幽幽地说道:“以万物苍生成就一人的道,你如何想?” 柳七毫不迟疑地回道:“那当然取决于我是苍生,还是唯一?” “所以说啊,金山银海庄的那些人好像也没做错什么?”空桑眼睛灵动的一眨,“不过这丝毫不妨碍在我眼中他们就是一群伪君子,倘若朱公有你我之天赋,想必早就对九鼎垂涎欲滴了!” …… 空桑洗去星衍之力后,笼罩在空桑神洲的白茫茫雾气也早已散去。 所以当柳七和空桑回到坠星岛与神洲相接的海滩之时,便看见了对面海滩之上簇拥着一大群人,从他们的衣着装扮不难看出都是空桑神洲的原住民。 公孙幽孤身一人站在最前面,正满脸焦急地来回踱着步,直到看见对面海滩之上远远走来两道身影,她当即瞪圆了双目,僵在了原地! 直到柳七和空桑逐渐走近,公孙幽方才松开了紧攥着衣角的手,随即耷拉着脑袋迈着小碎步迎了上来。 “仙……仙……仙子!”公孙幽来到了两人的近前,突然单膝跪地,但口中却是磕磕绊绊,憋了半晌才说出了完整的两个字。 “起来吧。”空桑站定在公孙幽的面前,随即柔声问道,“神洲之上的情况如何?” 公孙幽虽然站起身来,但始终不敢抬头,面对空桑的询问,她瓮声瓮气地回道:“刚刚神洲上地龙翻身,好在星罗镇的居民们都没什么大碍,就是罪奴损失颇重!” 柳七闻言看着公孙幽的颅顶,不知为何隐隐有着感觉,以前的那个“公孙颜”好像回来了! 星罗镇被溪流一分为二,罪奴住的环境自然要差上不少,刚刚突发地震,普通居民这边除了受了点惊吓之外,竟然连个受伤的都没有,罪奴那边房屋基本都倒塌了,损失自然严重。 “一群罪奴罢了,何必去管他们的生死。”空桑的声音清澈悦耳。 “可那个老秃驴带着罪奴占据了周天星衍宫!”公孙幽连忙抬头,义愤填膺地说道。 但抬头的瞬间,目光却是扫见了站在空桑身旁的柳七,公孙幽的一双杏目瞬间瞪圆,随后竟是情不自禁地“哎呀”了一声,然后迅速低下了头。 如此表现,看来是过去在徐府的记忆已经重新占领了大脑! 这里只有一个老秃驴。 怒目金刚,空恨! 刚刚白琅环和空恨眼见局势不妙,便带着公孙幽溜了。 结果现在空恨却带着侥幸活下来的罪奴占据了周天星衍宫。 白琅环呢? 柳七探着头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并未发现白琅环的身影。 咻! 而与此同时,身旁的空桑忽然闪身而出,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公孙幽,将剩下的人都带到仙舫之上,我去去就回!”空中飘来了空桑的声音,明显可以听出其言语间的愠色! 空桑神洲之上,真的有一艘空桑仙舫就停靠在神洲西北角的一处凹型海岸。 虽然不知道空恨和空桑之间有何瓜葛,但柳七已经不打算去掺和了。 她随着公孙幽一起来到了停靠着空桑仙舫的海岸边,看见了那艘以现在的目光来看依旧不过时的巨舰。 公孙幽看了一眼身旁的柳七,当即一脸自豪地说道:“这是仙子派人从金山银海庄抢来的,据说是那位朱公花费巨资打造的座驾,连一天都没有乘坐过,就被我们给抢来了!” 朱公,金山银海庄的庄主,就连空桑也不知其全名,只知道金山银海庄的人都称呼其为朱公! ------------ 第143章 天机石 当柳七看见停靠在海岸边的银灰色巨舰时,一向淡定的她也不禁微微张开了嘴巴,以表心中的惊讶。 而一旁偷偷瞄着柳七的公孙幽看见之后,嘴角顿时微微勾起,眼中闪动着着得意之色。 “柳姑娘,这座宝船比之飞羽山庄和长乐帮的艨艟巨舰如何?”公孙幽两只眼睛眯成了月牙状,笑眯眯地问道。 笼罩在空桑神洲之上的星衍之气散去后,现在的“公孙幽”越来越像公孙颜了。 柳七闻言收敛了情绪微微侧首,看向了身后不远处的公孙颜。 公孙幽见状也循着柳七的视线看去,当她看见正在维持人群秩序的公孙颜后,不禁小脸一沉,随后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当她回过头时,正好对上了柳七明亮的双眸。 “怎么,还是觉得公孙颜这个名字好听?” 听见柳七所言,公孙幽的眼瞳明显缩放了一下,随后笑眯眯地摇了摇头:“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罢了,即便以后空桑神洲不复存在,我也会承袭公孙幽之名直到……最后。” 说到最后,公孙幽脸上的笑容不再,取而代之地则是化不开的阴霾。 虽然早已知晓仙子想要从孤岛脱身回归中原,但已经亲眼见识过中原风土人情的她,不禁对自己一行的前路感到深深的担忧。 公孙幽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突然眸光一凛,随即慢悠悠地抬头,看向了已经将目光投往他处的柳七。 在公孙幽和公孙颜的带领下,空桑神洲的子民井然有序地登上了停靠在岸边的巨舰。 仅以船只的外表而言,柳七很难将其视作这个时代的产物,尤其是那一身有着浓郁机械风的银灰色的外表,倒是让柳七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朱公虽非诸子百家的一员,但当年受墨家巨子所托,将墨家剩下的精锐悉数带往海外,由此才在海上建成了千年不衰的金山银海庄。” 柳七看了一眼脚下木制的甲板,心中的不适感稍稍消褪,继而轻声回问道:“你们和金山银海庄的来往密切吗?” 公孙幽闻言眼中泛出异样的神采,随即回道:“祖师刚刚来到海上时,倒是和他们的关系十分融洽,就连祖师门下的大弟子也与时任朱公喜结连理,只是后来双方的关系不知为何就变得冷漠了,到了现在除了知道对方的存在,我们几乎已经不怎么来往了。” 初代空桑仙子门下的大弟子,不就是第一代的公孙幽吗? 柳七侧眸看了一眼公孙幽,捕捉到了她眼中的异彩。 如此看来“公孙幽”对她的影响的还存在,并未随着星衍之气的散去而消失。 “柳姑娘,这边请。”公孙幽加快了步伐来到了船舱入口处,随即侧身对着柳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公孙幽将柳七领进了一间非常空旷的房间。 柳七进入房间后环顾了一圈,发现屋内的装饰用材皆是不俗,看得出来的确是下了血本的。 她来到了床边直接坐了上去,随后便不顾房间内还有公孙幽的存在,闭上双眼开始盘膝打坐。 公孙幽看着柳七的举动只是默默地退出了房间,随后轻轻地合上了房门。 听到合门时细微的响动,柳七睁开了双目,眼中眸光微微一动,又缓缓合上。 当她重新闭眼的刹那,只觉得心神一松,随即感觉自己仿佛置身温热的温泉之中,每一寸肌肤都能感觉到天地元炁柔和且缓慢地流淌着,渐渐的柳七脸上的神情明显变得放松惬意,心神也开始恍惚…… 铮—— 突然一丝凉意直冲脑门,柳七只觉得眼前仿佛有灼目的白光闪过,双瞳刺痛的同时,耳边传来了令人牙颤的嗡鸣之声。 她猛地睁开双眼,便看见了一袭浅蓝色宫装的空桑正端庄地站在屋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似是感觉柳七的目光有些凌厉逼人,空桑笑了笑,随即垂眸挪开了目光,继而柔声提醒道:“柳妹妹,你我就算不是朋友,姑且也算不上你死我活,何必用这种方式来迎客呢?” 柳七闻言眸光微敛,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周遭,伴随着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弥漫着整个房间的刀芒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刀芒消失的瞬间,空桑抬起头来,对着柳七妩媚地一眨眼,继而柔声说道:“你在房间内闭关了整整三天三夜,公孙幽担心你的状况,可又害怕这满屋的刀芒,故而请我出面来看看你。” 三天三夜…… 已经从床上站起身来的柳七闻言眸光微动,随即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看着柳七举动的空桑当即笑道:“你又不是男人,就算闭关一个月,也是不会长出胡子来的。” “我在想一个问题。”柳七突然抬头凝眸望向了空桑,语气肃然地说道,“若是我没有领悟杀意,刚刚是不是就醒不过来了?” 空桑依旧只是笑了笑,随后语气温和地说道:“走吧,饭菜都已经备好了,虽然公孙焰不在了,但我给你找了个更厉害的厨子。” …… 柳七从船舱中走出时,一眼就看见了摆在甲板正中央的圆桌。 圆桌上已经坐了三个人,而且三个人柳七还都认识。 白琅环,空恨,以及楚星白三人依次而坐,当柳七出现时,三人更是齐刷刷地抬头看来。 不过当他们看见来人是柳七后,神色却是各不相同。 白琅环并未有过多的表情变化,只是在看见柳七出现的瞬间,眼底一抹精芒转瞬即逝。 而空恨则是双目瞬间瞪圆,配合着其一脸的凶相,显得戾气十足。 至于楚星白,他看见柳七走出船舱之后先是有些激动地想要站起身来,却被一旁的空恨扯了扯衣角,随后便一脸黯然地垂下了头,整个人顿时散发出浓浓的颓败之气! 在柳七身后走出来的空桑将几人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随后笑着邀请柳七列席:“柳姑娘,请吧。” 柳七自是不会客气,直接走到了最近的椅子上,大大咧咧地坐下了,随后目光一扫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当即拿起筷子,也不管空桑还未落座,便自顾自地开始吃了起来。 “阿弥陀佛……” 空恨最先开口,他低呼了一声佛号,随即抬眸望着柳七说道:“看到柳姑娘安然无恙,贫僧也就放心了。” 他顿了顿,又接着诚恳地说道:“承蒙柳姑娘过去对犬子的照顾,贫僧在这里先替他道一声谢!” 坐在空恨身旁的楚星白闻言瞬间脸色一变,紧皱眉头犹豫再三,就在他想要开口之时,耳边却是传来了空桑轻飘飘的声音:“空恨大师这一个谢字,依我来看只怕是太过于轻薄啊,柳姑娘,你说是吗?” 空桑边说边在柳七身边坐下,随后笑吟吟地扭头望着柳七说道。 听到空桑开口,柳七方才慢悠悠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不过没有等她开口,身后却是传来了一阵“淞淞”巨响,片刻之后一道略显暴躁的声音从后方飘荡而来,落入每个人的耳中却是极为清晰。 “空桑你个臭娘们,抢老子的船也就算了,还砸了老子的地盘,连老子的厨子都抓走了,你是不是要和老子鱼死网破!” “XXXXX” “空桑,给老子滚出来!” 在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话语后,来人突然爆喝一声,随即一股气浪铺天盖地涌来,整艘宝船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大有一副随时要葬身海底的架势。 嘭! 突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重重砸在了船头,霎时间船头木屑乱飞。 随着乱舞的木屑散去,一道魁梧的身影缓缓走出。 柳七抬头看了一眼,来人除了身材魁梧之外,长相倒是没什么令人深刻的地方,不过其一脸的虬髯倒是具备了一点点的辨识度。 虬髯汉子一双虎目瞬间锁定在了正对他而坐的空桑身上,不过只是停留片刻,就挪向了一旁柳七的脸上。 “我滴乖乖,这货色……极品啊!”虬髯汉子怔怔地望着柳七,舔了舔嘴唇,不过下一秒他眼瞳突然猛地一颤,似乎想起了什么,当即敛去了眼中的贪欲之色,眼底蒙上了一层凝重。 “你……是不是姓柳?” “朱公还真是目光如炬啊,一眼认出了柳姑娘。”一旁的空桑笑吟吟地说道。 听闻空桑所言,被唤作朱公的虬髯汉子有些踉跄地连退两步,还一脸讪笑地连连说道:“不好意思,我找错人了,诸位继续……” 说完就欲转身纵身离开。 将其举动尽收眼底的空桑狡黠地一笑,随后轻抬玉手,朝虬髯大汉所在的方向就这样轻飘飘的一抓。 呼—— 虬髯汉子此时已经转过身来,脸色略微有些苍白的他正欲气沉双足飞身而起,突然耳边风声一紧,下一秒背后一股狂风袭来,他脸色一沉想要运功抵挡,却发现真气根本不受控制,心中骇然之际,身形一晃,眼前一黑,再度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已经瘫坐在甲板上。 阵阵幽香涌入鼻中,虬髯汉子微微侧首,便看见了一抹浅蓝色…… “朱公,来都来了,不如坐下来喝一杯。”空桑侧眸对着瘫坐在椅子旁的虬髯汉子说道。 虬髯汉子连连摆手:“不必了,不必了,仙子若是喜欢老宋,以后就让他在仙子身边随身伺候就是了,他的妻儿老小我回去就给仙子送来!” 空桑嘴角微微勾起,随即故意加重了语气:“我的面子可以不给,柳妹妹的面子难道朱公……也不给吗?” 虬髯汉子闻言身形一僵,随后微微偏头,视线从空桑的身前飘过,径直落在了正大快朵颐的柳七身上。 片刻后,虬髯汉子一脸颓丧地坐在了桌上。 柳七夹菜的闲暇之余,不禁打量了其几眼。 这就是金山银海庄的朱公? 与自己想象中的有些区别啊。 朱公似乎也察觉到了柳七的打量,当即抬头对着柳七“嘿嘿”傻笑两声,露出了一口白牙。 “朱公,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空桑略显冰冷的话落入耳中,朱公笑容瞬间僵住,他脸色渐渐沉凝,眼中隐隐泛着愠色,语气也突然暴躁起来:“九鼎,九鼎,你们就是忘不了九鼎,当年死了这么多人就为了将这玩意儿分开,你们又何苦将这些祸害重新凑到一起呢!” “天机石已经被我毁了!”朱公将头微微昂起,偏向一侧,一脸慷慨陈昂地说道,“这世上以后再也没有九鼎了!” 朱公既然当年接收了墨家的人,九鼎之一的天机石自然也就落在了他的手上。 空桑闻言轻蔑地一笑,随即将纤纤玉手放在眼前轻轻转动着:“九鼎若是能被毁去,也就不会流传至今了,朱公,我看你还是想清楚再说话,我既然能够毁去你的金山,覆灭银海也只不过是抬手之间罢了!” 朱公闻言双目瞬间瞪圆,几欲拍桌而起,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他将不断颤抖青筋暴起的右手缓缓放至桌下,继而咬牙道:“空桑,你当真要赶尽杀绝不成!” “公孙幽!”空桑突然唤道。 砰! 公孙幽突然一跃而下,落在了甲板之上。 噔噔噔…… 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公孙幽手里捧着一方盒子缓缓走上前来。 而当朱公听到公孙幽的名字时,放在桌下的双手瞬间紧握成拳,而后目光循着脚步声朝着公孙幽看去。 当他看见公孙幽的容貌时,脸上的沉凝之色肉眼可见地消散了几分。 公孙幽站在朱公的身侧,扭头看了一眼空桑,只见空桑微微颔首示意后,公孙幽便伸手将盒子揭开了。 随着盒子被打开,朱公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能够打开天机锁,你果然继承了……她的记忆。” 盒子里空空如也。 空桑目光从盒子上飞快闪过,随即沉声问道:“天机石究竟被你藏在了何处?” 朱公却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既然盒子里面没有,那说明天机石早就被先祖给藏在了别的地方。” 朱公说着抬眸怔怔地望向了公孙幽:“是第六代先祖留下的遗训,凡是朱公后人,皆不能打开此盒!” 空桑秀眉轻皱:“数百年来,你们就真的没有打开过?” 朱公从公孙幽脸上缓缓挪走了目光,随即对着空桑耸了耸肩,无奈笑道:“你想要知道天机石在何处,不如问问你的大弟子,毕竟只有她亲眼见过。” “还是说,你不敢让她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 第144章 陷害 话刚出口,朱公心中便已有了悔意,恨不能甩自己两嘴巴。 不过空桑并没有如朱公所想,在听到这些话后动怒,反而是浅笑着说道:“我虽以空桑为名,但既已踏出空桑神洲,便已和数百年前的那位空桑仙子再无关联……” 她扭头冲着朱公眨了眨眼睛:“当然,这一身武功修为却是实实在在拜她老人家所赐。” 朱公似乎也没想到空桑会说出这般离经叛道的话,他愣了一会儿,随后神色逐渐变得凝肃,在长长舒了一口气后,沉声问道:“阴阳玄丹和沧海卷云刀是不是在你手里?” 听到朱公提及这两样东西,正在吃饭的柳七,晶莹饱满的耳垂顿时轻轻动了动。 空桑闻言只是微微一笑,而落在朱公眼里,显然就是默认的意思,随后朱公的脸色瞬间蒙上了一层阴霾:“覆天的幕后主使是不是你?” 空桑少见地皱了下眉头,而后轻声问道:“你们不是已经确定了,覆天的尊上就是萧奇峰吗?” 朱公看向空桑的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他缓缓摇了摇头,肃声道:“萧奇峰已经通过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与覆天之间并无瓜葛,为此甚至交出了沧海卷云刀。” 空桑侧眸看了一眼柳七,随后陷入了沉默。 朱公见状更是趁热打铁地说道:“覆天的阴谋已经昭然若揭,他想重聚九鼎,再行大秦天帝之事,如今谁手里的九鼎最多,谁就是覆天的尊上!” 正夹着菜的柳七:…… 尊上竟是她自己? “咯咯咯……” 而面对朱公斩钉截铁的推断,空桑掩着嘴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随后她站起身来,缓缓走至了柳七的身后,两只手轻轻搭在了柳七的肩头,在柳七的耳边吐气如兰:“柳妹妹,你藏得可真深啊!” 柳七瞬间挺直了身板,将几乎已经趴在她背上的空桑弹开的同时,左臂骤然抬起拦在了空桑的面前,继而语气淡然地说道:“柳七不喜与人这般亲近,还请仙子自重。” 空桑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随后郑重地为朱公介绍起了柳七: “朱公,这位柳姑娘现在身怀祝融珠,阴阳玄丹,以及沧海卷云刀!” “哦,对了!” “在余家镇似乎还有一个名叫天香的小姑娘身怀不死药,似乎也对柳姑娘亲近的很啊!” 每当空桑口中说出一个九鼎的名称,朱公的双眼便会肉眼可见的瞪圆一分,直到空桑最后一句话说完,朱公震惊的目光早已落在了柳七的侧脸之上。 就算不算身怀不死药的天香,九鼎柳七已得其三! 朱公咽了口唾沫,随后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你……就是……尊上?” 柳七闻言只是侧眸冷冷地看了一眼朱公,随后便默默地回过头继续夹着菜往嘴里送去。 不知为何,柳七隐隐有种遭人算计的感觉。 口中的美食瞬间味同嚼蜡起来,柳七眼睑微垂,心中开始回想着自己手中的九鼎究竟是如何得来的。 藏于杀生刀中的祝融珠……尚可以用意外来解释,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当年萧浪会将如此珍贵之物葬于身为对手的方恨墓中。 身怀不死药的天香,回想着那日在驿站时闻到的香味,柳七很难不怀疑这是有人故意为之。 再就是赤角玄龙腹中的阴阳玄丹…… 想到这里,柳七不禁抬首侧眸看了一眼空桑。 这女人从头到尾似乎都没有将阴阳玄丹放在心上。 当然就算是她开口问自己要,柳七也必然不会给就是了。 至于沧海卷云刀,柳七越想越觉得那个葬身蛇腹的萧家人,以及一同而来的黒狱王,像极了专程来送刀的! 有人想陷害我! 柳七眸光微动,身形倏地坐直。 而一直默默注视着柳七的朱公,见柳七突然身躯一凛,也是吓了一跳。 而此时柳七缓缓扭头,冷冽的目光对上了朱公畏缩的双眸,随即薄唇轻启:“天机石……究竟在哪里?” …… 宝船船头,海风呼啸。 柳七负手而立,任由两鬓秀发迎风乱舞。 她双眸微垂看着远处的海平线上逐渐消失的小船,眼底凛冽之色一闪而过。 就在此时,眼角余光中缓缓走出一道浅蓝色的身影。 空桑走到与柳七并肩的位置站定,捋了捋被海风吹乱的青丝,而后笑着问道:“就这样放朱公走了?” “他是你的客人,是走是留该由你来决定。”柳七淡淡地回道。 空桑似水美眸微抬,眺望着海平线上已经几乎看不见的小船,柔声回道:“看来这趟回中原之后,你身上的麻烦不会小了。” 说着空桑扭过头来,一脸温柔地看着柳七的侧颜,继续说道:“说不定现在你身怀九鼎的消息就已经传遍江湖了。” 柳七已经目不转睛地望向远方,语气平静地回道:“那又如何?” 空桑双眸微眯:“你就不怕与天下为敌吗?” 柳七神色漠然地侧眸看了一眼空桑,随后收回目光继续远眺前方:“若是如此,该怕的应该是天下人,而非我柳七。” 空桑闻言嘴角浮出淡淡的笑意:“话说回来,你想到了是谁在陷害你吗?” 柳七沉吟片刻,随后问道:“你,不信我是尊上?” 空桑嫣然一笑:“你我皆已踏足知微之境,所以更应该清楚能这般在背后算计的人,可能是个狡诈的书生,也可能是个用剑的老道儿,说不定还是个道貌岸然的大和尚……总之,绝不可能是仅凭着一柄刀在江湖上生生砍出个霸王之名的小美人儿。” 柳七抿嘴沉默片刻,随后语气清冷地说道:“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所以,回到中原之后有何打算?”空桑眯着双目笑问道。 柳七缓缓扭头,凝视着空桑的双眸,随后正色道:“天机石我志在必得。” 空桑微微颔首:“刚刚你主动开口问朱公天机石的下落时,我就已经知道了。” 此时海平线上已经彻底失去了小船的影子,柳七也不再多言,转过身径直朝着船舱走去。 她柳七不擅阴谋诡计,也没什么闲情逸致去解谜。 反正真正的尊上想要的就是九鼎。 只要九鼎在她手里,还怕尊上不会找上门来吗? …… 余家镇,港口,一艘大船的船舱内。 一身短打的汉子推开舱门走了进来,看见搁在桌上的双脚之后,立刻弯腰抱拳恭声回禀道: “二爷,海上的弟兄们刚刚传了信回来,说是一艘银灰色的大船正往咱们这里来,今天天黑前就能靠岸!” 听懂属下的禀报,桌后的男子一个翻身来到了桌前,顺手从桌上拿了面具罩在了脸上,然后才沉声问道:“他们可看清楚了,船上的是不是咱们要找的人?” “二爷……”汉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恭声直言道,“船上到底是什么人信上没说,不过弟兄们提了一嘴说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船,属下猜应该就是您要找的人了!” 带着面具的男子眉头一皱,随后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说不定这艘银灰色的船就是传说中的空桑仙舫!” 说完之后男子来回踱了两步似是在思忖着什么,最后站定在一身短打的汉子面前,语气肃然地命令道:“告诉手底下的人,将港口清理干净,今晚准备迎接贵客!” 傍晚时分,站在船头的柳七看见了前方灰色的海岸,以及一艘停靠在岸边的船只。 当她看见桅杆上随风飘扬的旗帜后,不禁双眸微动。 金马商会! 柳二? 柳七一只脚刚刚踏上岸,就听见了前方有人在轻唤自己的名字。 “柳七!” 她站定之后缓缓抬眸,便看见带着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的柳二正带着人朝着自己走来。 柳二走到了宝船边后,先是扭头望着如一座小山似的宝船,发出了由衷地惊叹:“空桑仙舫果然名不虚传,此等巨舰还真是平生第一次见到!” “先别忙着感叹了!”柳二耳边传来了熟悉的清冷之音,“这根本不是你口中的仙舫。” 柳二循声扭头看见了柳七,双眼中顿时泛出欣喜之色:“我就知道你柳七不可能轻易葬身海上。” “柳妹妹,今日一别,望你我再见时无需刀剑相向!”船上的声音落入耳中,柳二以及其带来的一众手下纷纷抬头朝着船上看去,只见船头赫然伫立着一道倩影。 虽看不清面容,但其端庄的气质以及完美的身段足以让人遐想联翩了! 就在柳二以及其手下面露意乱情迷之时,柳七语气淡淡地开口回道:“别死其他人手里了。” 听见柳七如此言简意赅且粗暴的回答,站在船头的空桑莞尔一笑,随即不再言语,转过身款款离开了船头。 船很快驶离了港口,船上只有柳七一人上了岸。 “柳七,刚刚船上说完的那位就是……”柳二在柳七身旁小声问道。 “你到这里干什么?”柳七直接打断了柳二的话。 柳二嘴角一撇,扭头用余光扫了一眼身边的手下,随后抬手挥了挥示意他们先且退下。 待到手下人走远之后,柳二方才提高了嗓门:“好你个柳七瞒得可真紧,亏得我们还是从小一起长大,你何时登上了尊上之位,竟一点不透露给我们!” 柳七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扫了一眼柳二,随后语气不耐地说道:“究竟是谁告诉你,我就是尊上的!” 似乎听出了柳七言语中的不耐,柳二试探着问道:“你当真……不是尊上?” 柳七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柳二觉得柳七的眼神有些刺目,随即讪讪地挪开了目光,而后说道:“我也是不相信的,当年你初到细柳山庄时只有那么一丁点,身高还不到我大腿高……” “行了!”柳七懒得去听柳二的喋喋不休,“告诉我,究竟是谁传出了这个消息?” 柳二当即收敛了神色:“傅青书,当朝首辅!” 他? 见柳七不开口,柳二接着说道:“你远赴海上的这一个月,中原局势可谓是瞬息万变,江南总督孙霁云昭告天下,说当今皇上并非萧氏血统,他联合了长乐帮,太乙门以及南方诸省的支持,在江南另立萧氏子孙为新帝。” “最让人想不到的是,京城的那位竟然还真就下旨承认了他并非萧氏血脉。” “现在傅青书已经回到了京城,他被重新启用为首辅,在他的调动下,朝廷重兵集结于江北与江南新朝廷的大军对峙,眼看着大战就要一触即发!” “结果这个傅青书突然又亲赴江南与孙霁云等人会面,而就是在这次秘密会面之后,南北两个朝廷联合昭告天下,说是当今一切乱局皆因覆天而起。” “至于你……” 柳二顿了顿,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傅青书的大儿子傅卓林,那个假冒的尊上你可还记得?” 柳七点了点头。 柳二:“他还没死,就是他亲口所言,指认你为覆天的当代尊上。” 柳七冷哼一声:“就凭他一家之言?” 柳二摇了摇头:“当然不是,还有傅青书拿出了太祖皇帝时期的亲笔书信,证实了当年狂刀方恨便是覆天的实际创立者!” “柳七,现在普天之下,谁不知道你就是狂刀的传人!” “哎……” 说完之后,柳二深深地叹了口气。 柳七沉吟片刻,对着柳二直言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柳二抬手指了指他自己的脸庞,随后眼中露出了肉眼可见地喜色,“你可别忘了,我也是覆天中人,这不是专程来迎你这位尊上嘛!” 他朝着柳七踱了两步,随后挤眉弄眼道:“柳七,我可一直对覆天忠心耿耿,你得了富贵可别忘了我啊!” 一时之间,柳七还真没分清楚柳二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话! 柳七也懒得对柳二过多解释了。 若照他所言,那现在自己还真是跳进海里也洗不清了。 不过,谁在乎呢! 眼看着天色将暗,柳七和柳二一起回到了余家镇的神洲酒楼。 路上她问了一嘴她父母以及柳十九等人的下落。 结果柳二告诉她,柳十九等人在前往太乙门的路上遭到了神秘人士的袭击,好在是青城派的人及时出现救下了她的父母。 柳十九则是追着那群神秘人一直到了金马商会的地盘,并且找上了柳二,让他出手相助。 “嘿嘿,柳七你猜袭击你家人的那群神秘人是什么来头?” “少废话!” 柳二当即老老实实地回道:“是酆都鬼蜮的人,他们说是为了给他们的鬼帝报仇而来,结果被我派人找到了酆都鬼蜮所在。” 柳二舔了舔嘴唇,眼睛绽放出光亮:“你知道酆都鬼蜮究竟是什么地方吗?” “秦皇陵!” “大秦天帝的葬身之所!” “据说当年诸子百家的秘藏都被其陪葬在陵寝之中!” “各种奇珍异宝就更不用多说了!” ------------ 第145章 三人 余家镇,神洲酒楼。 整间酒楼已经被柳二包了下来。 柳七踏入大堂后,紧随其后的柳二便冲着堂内正在忙碌的几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柳七看着大堂中央摆满山珍海味的圆桌,径直上前坐了下来,顺势将腰间的两柄刀解下放在了顺手的位置。 带着鞘的是惊寂刀。 那柄做工粗糙勉强能看出刀型的木刀,则是杀生刀。 自柳七从磨刀老叟手中夺得此刀后,便将一直随身携带。 走上前来的柳二飞快地扫了一眼柳七手边的两柄刀,随后笑呵呵地坐在了柳七的身边:“这破地方也没什么好东西,我一大早特意派人从最近的府城请来的厨子,尝尝看是不是合你柳七的口味!” 柳二现在倒是财大气粗的很! 柳七回想着刚刚进入余家镇时,沿途的大街小巷都被柳二的手下把守着,从海岸边到这酒楼,柳七连一个镇民都没看见。 好在空气中除了海腥味之外,柳七并没有闻到血腥味,说明柳二倒也没有将此处“清理干净”。 柳七此时也没什么胃口,况且这满桌的菜肴看似丰盛华丽,但味道吃起来却就一般了。 看见柳七随意夹了两筷子后就放下不动了,柳二不禁眉头一皱:“怎么,不合你的口味。” “堂堂金马商会的会长,请人办事总不至于就用这区区一桌菜吧。”柳七眸光微垂,旋即直言道,“是不是在鬼蜮出了什么岔子,所以想请我出手?” 啪啪啪…… “看来柳七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柳七啊。”柳二鼓着掌笑道。 他脸上笑容一敛,继而沉声说道:“世人皆知大秦天帝一统中原后便开始大肆焚书坑儒,将当时诸子百家的经藏洗劫一空,可他真的会烧了那些宝贵的经藏吗?” 柳七岂能不明白柳二的意思,她语气淡然地回道:“你想打秦皇陵的主意?” 柳二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只要你愿意帮我,秦皇陵中的宝物由你任选,剩下如何划分你我也可以商量着来!” 柳七缓缓侧首,冷峻的目光盯着柳二贪婪的双眸,继而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在与我谈条件?” 柳二闻言眉头渐渐皱起。 咯吱—— 正当柳二心中疑惑之时,柳七突然站起身来,座下的椅子在惯性的驱使下朝后滑出了一段距离。 柳七拿起手边的刀重新悬在腰间,随后朝着楼梯口缓步走去。 柳二紧皱眉头望着柳七离开的身影,他不明白刚刚还算亲近的柳七,怎么感觉突然之间就和自己疏远了! 即将走到楼梯口的柳七突然停住,随后头也不回地说道:“让你背后的主子来见我,至于你……” 柳七话说一半突然迈步踏上了楼梯。 柳二有些木楞地望着楼梯口,突然脸上一阵青白变幻,巨大的屈辱瞬间淹没了他的内心! “我不配?” “我不配和她柳七谈条件?” …… 在屈辱的驱使下,柳二心中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在心底无声地咆哮之后,柳二很快冷静了下来。 他开口将候在门外的手下唤了进来,随后在其耳边小声交代了几句。 交代完后,其手下便利落地退出了酒楼,独留下柳二独自一人在大堂中。 柳二抬眸,眼神复杂地望了一眼楼上,随后自顾自地给自己斟满了酒,端起一口饮尽。 “砰!” 精致的酒杯拍在了桌上,表面瞬间皲裂。 柳二低垂着头,嘴角突然浮现出一抹自嘲的冷笑。 …… 哒哒哒…… 柳七在二楼选了一间临街的房间,就在柳二独自一人在大堂独酌之时,她正站半掀开的窗边,看着街面的一骑疾驰而出,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其方向应该是往镇子的出口去了。 “这个柳二,还真会给自己找主子。”柳七关上窗户,小声嘀咕了一句。 其实她刚刚也不知道柳二此番到底是受人蛊惑而来,还是他一心想要泼天富贵所以打上了自己和秦皇陵的主意。 看在一同生活了十几年的份上,柳七和他坐下喝一杯倒是没什么问题。 至于其他的…… 那纯是他柳二想多了。 可现在看来,柳二的背后还真有人啊! 柳七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位神秘的尊上。 他现在将一切都嫁祸到了自己的头上,想必心中一定正得意的紧吧! 想到这里柳七突然想去再去江南走一趟,听说那位傅青书傅大人此时还在江南逗留,似乎想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将现在南北分裂的局面彻底结束! 翌日天还未亮,柳七尚未动身,便遇见了一位来自江南的故人。 人是从窗户进来的。 当黑影滚入房间的瞬间,桌上的烛光瞬间亮起! 黑影似乎被吓了一跳,仓皇地后退两步,将背紧紧贴在了墙上,一双略显惊慌的眸子穿过了昏黄的烛光,看见了盘膝坐在床上的柳七,正睁着眼睛望着自己。 柳七缓缓开口:“好久不见,方女侠。” 来人正是飞羽山庄江寄余的高徒,曾经名动江湖的“四小飞鹤”之一方青鸾。 只是今日的她一袭夜行衣仅露出了一双疲倦的双眸,浑身上下已然没有了往日英姿飒爽的气势。 见对方迟迟不开口,柳七嘴角浮起一抹快意,随即轻声说道:“你若再不说话,我可就当你是来报仇的哦。” 方青鸾闻言眼眸微动,眼底恨意转瞬即逝,随后声音嘶哑地说道:“师傅与你交手之前已经再三嘱咐过,纵使最后命丧你手也是他技不如人,凡门下弟子不可借机寻仇生事,违者逐出师门!” 柳七听见之后微微颔首:“看不出来,江庄主还是个爱徒心切之辈。” “你……”方青鸾声音因为极力地压抑着内心的怒火而有些颤抖,“师傅的拳拳爱护之心,我等自然是终生铭记!” 看着眼前这张刻骨铭心的面容,一想到师傅死于对方手中,方青鸾心中便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 但她也知道,想要报仇……此生是不可能了。 方青鸾重重地吸了一口气,随后冷笑道:“想必你已经知道,傅青书对外宣称你就是覆天的尊上。” “不过还有一事你可能暂不知晓,那就是九鼎的秘密也已在江湖中流传开来,但凡是有些名望的武林中人,都已经知道你的目标是重聚九鼎,以完成当年大秦天帝都未能成功的事。” 方青鸾说着抬眸看了一眼柳七,发现对方正静静地看着自己,不知为何方青鸾总觉得心底有些起伏不定,但想到来此的重任,她只能强压下心中的不适,继续说道: “师傅在世之时,便已经察觉到了江湖之中有一股暗流涌动,他本以为京城之变后,暗流已经随着尊上一并消失,但现在看来这股暗流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壮大了!” 方青鸾沉默片刻,随后肃声道:“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是尊上!” 柳七微微昂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与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方青鸾,继而轻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尊上?” “不是我知道,而是师傅他早就有所预料。”方青鸾摇了摇头,随后缓声道,“师傅曾说过,倘若主导这暗流之人意不在皇图霸业,那么一定就是为了更加宏大的目的!” “能比这万人之上的宝座还要宏大的……”方青鸾伸手指了指上方,随后揭开了脸上的面纱。 柳七眼眸微动,霎时间屋内的气氛变得凛冽起来。 摇曳的烛火之下,斜穿过方青鸾脸颊伤疤犹如一只正在蠕动的虫子,让人望而生怖。 柳七:“谁伤的你?” 方青鸾摇了摇头:“一个陌生人,从未在江湖上见过的陌生面孔,他仅用一剑便伤了大师兄,若非飞翎以死相拼,再加上齐……瀚文及时赶到,恐怕留在我脸上的就不止这区区一道伤疤了。” “游龙点墨,祝为同。” “九现神龙,顾连云。” “铁臂罗汉,贺问天。” 方青鸾并未过多提及自己伤势,而是逐字说出了三个名字。 其从她口中说出的三人皆是名列七星五义的绝顶高手,也都是当今武林之中一流势力的掌舵人。 柳七不禁双目微眯,等着方青鸾继续说来。 方青鸾脸色越发深沉,脸颊也开始微微抽搐,那道可怖的伤疤也随之蠕动起来:“真正的尊上就在这三人之中,至于具体是何人,那就只能由柳姑娘亲自决断了!” 柳七:“为何是这三人?” 方青鸾脸上浮出淡淡的笑容:“师傅在世时就曾怀疑,真正的尊上其实就隐藏在双绝以及七星五义之中,后来孙霁云连同太乙门公然对抗朝廷,我本以为萧奇峰就是尊上本人,但我收拾师傅的遗物时无意间发现了一封信,信中提及他在宫中之乱曾与萧奇峰见过一面,通过这次见面他断定尊上绝非萧奇峰,而宫中之乱真正要对付的也不是大将军周威扬,而是最后登上帝位的萧奇峰!” 柳七闻言眸光微动,但却并未说话。 方青鸾缓缓抬眸凝望着柳七,接着说道:“师傅在信中留了一句话,是萧奇峰和他会面时最后说的一句话。” “沧海困于斗室!” 柳七眸光一凝,原本盘膝坐在床上的她身形闪动,屋内光影闪动,下一秒她便已经坐到了房间正中间的桌旁,手中轻捏着斟满茶水的瓷杯,往嘴边送去…… 沧海困于斗室! 困于斗室之中的沧海还能叫沧海吗? 顶多也就是一浴池罢了! 如此说来,当初的宫中之乱还真有可能不是冲着周威扬而来的。 以皇帝之位束缚住天下双绝之一,如果真的行之有效,倒也算得上一等一的奇谋。 只是真的困得住吗? 按照方青鸾的说法,萧奇峰自己似乎也已察觉这场阴谋诡计最终目标是他自己,可他最后还是登上了帝位。 柳七沉吟片刻,随后望着方青鸾沉声问道:“你还是没有解释,为何尊上会在这三人之中?” 方青鸾直言道:“师傅在与你交手之前,曾将自己暗中调查覆天之事告诉过几位好友,顺便还托付这几位好友,若是他败于你手,望这几位前辈能够照拂一下我们。” 柳七微微颔首。 飞羽山庄的底子太薄,不像青城少林这些传承了上千年的大派,它短短数十年便从地方豪强一跃成为当今武林巨擘之一,可想而知这过程得罪了多少人,又惹得多少眼红。 江寄余担心他死后,弟子们会受到清算,故而提前做了准备。 除了让弟子们离开江南这个是非之地,前往早已建好的隐秘之处隐居外,还特意给几位好友去了信。 信中除了拜托他们照拂门下弟子外,顺带附上了江寄余对覆天未竟的调查内容以及幕后主使之人身份的猜测。 随着方青鸾娓娓道来,柳七方才知道,江寄余在世时所托付的三人乃是四海山庄的庄主祝为同,长乐帮帮主沈霖,以及青城掌门姜玄云。 这三人是他经过调查之后确定不会与覆天有瓜葛之人。 但江寄余还是留了一个心眼,他在给三人的信中,并未如实告知弟子们隐居之地,而是给了三人三个不同的地址。 江寄余交代方青鸾,若是他真的命丧柳七刀下,便让方青鸾带着门下弟子立即前往隐居之地,并且派人盯住那三个地址,看他所托的三人是否会派人前来照拂。 结果沈霖,姜玄云以及祝为同都派了人前往信中的地址。 方青鸾等人倒是很高兴,毕竟有着绝顶高手撑腰,她们的日子将来会好过的多。 可最后在留给祝为同的地址上,那位出现的陌生剑客却是突然发难,先是以偷袭的方式一剑重伤了独孤鸣,随后方青鸾与李飞翎联手对敌,却被其轻松击败。 眼看着师兄妹三人都要命丧此人之手,李飞翎突然利用秘法激发了潜力,与对方舍命相搏,这才撑到了齐瀚文的到来。 看着齐瀚文赶来,那人自知不是对手,便迅速退去。 齐瀚文因为独孤鸣三人伤势过重,也不敢继续追击,只能带着人三人赶紧寻了个安全的地方疗伤,还在最后还是保住了三人的性命。 可李飞翎因为使用秘法不仅筋脉尽废,而且从此以后也只能瘫痪在床了。 “事后我曾秘密调查过四海山庄,但却发现祝为同身边并没有一位与那日出现的剑客形貌相似之人。” “而且,我查到祝为同在收到师傅寄出的信的那日,丐帮帮主顾连城和长风镖局的总镖头正好在府中作客,他们二人也极有可能见过信的内容。” “所以我猜测,尊上应该就在三人之中!” ------------ 第146章 失踪 客栈一间普通的厢房,怀抱着刀的柳二和衣而睡。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他的脸上,柳二猛地睁开双眼,腾地站起之后脸上倦意一扫而空,随后眼神警惕地看向了房门的位置。 噔噔噔…… 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在门外响起。 当脚步声停下的那一刹那,柳二目光微凝,旋即轻声说道:“进来吧。” 在短暂的寂静之后,房门“咯吱”一声被打开,一名金马商会的手下毕恭毕敬地走了进来。 来人借着推门进来的空挡迅速抬头扫了一眼站在窗边的柳二,见其脸色深沉于是赶紧垂首禀告道:“启禀会长,今日天一亮属下便按照您的吩咐派人给楼上的贵客送去了早膳,但是送膳的发现那位姑娘的房间房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 “现在什么时辰了。”柳二闻言只是扭头看向了窗外,迎着阳光的他不禁眯了眯眼睛,随后语气平静地问道。 被柳二出言打断的手下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下意识地回道:“已经过了辰时一刻了!” 柳二沉吟片刻,随即冲手下摆了摆手:“通知镇子里的人,准备启程离开。” 手下人应了一声是,随后犹豫了一会儿,鼓着勇气抬首问道:“会长,咱们真的不用派人去追?” 追? 柳二冷着脸嗤笑了一声:“好啊,那干脆就由你带人去追柳七。” 手下人闻言只觉得心中一凛,随即垂着头挣扎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属下……不敢!” “知道不敢就好,也不想想自己脖子上有几颗脑袋。”柳二不屑地说道。 手下听闻柳二所言,还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柳二见状也懒得和手下这群蠢货过多言语,便一脸不耐地冲其甩了甩手,示意其赶紧滚去办事! 到了辰时三刻,驻扎在余家镇的金马商会的人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动身离开时,在数十里外的官道上,柳七正斜躺在路边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惬意地翘着二郎腿,沐浴着秋末时节温和的阳光。 不一会儿,一个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女人走到了石头边上。 来人在石头边站定后,先是昂着头看了一眼悬于半空的烈阳,大抵是觉得有些热了,于是便掀下了笠帽,露出了一张黑巾蒙面的脸来。 躺在石头上的柳七缓缓侧过头的同时,双眼也睁开来,盯着来人的一双似水明眸,轻声问道:“怎么就你一人?齐瀚文呢?” 方青鸾摇了摇头:“他不见了?” 柳七闻言瞬间坐了起来,随后端着下巴问道:“说清楚一点,是不见了,还是死了?” 方青鸾闻言眼神顿时一沉,眸中愠色转瞬即逝,继而沉声回道:“庙里没有与人交手的痕迹,应该是他自己离开了。” “罢了!”柳七闻言干脆站起身来纵身一跃,落在了方青鸾的身后,淡淡地说道,“我可没心思陪你们玩什么找人的游戏。” 柳七说罢也不待方青鸾作出反应,便径直朝着官道走去。 官道边上,两匹大马正在悠闲地吃着草。 柳七走至近前,解开了一匹马的缰绳,刚刚翻身上马准备离开之时,方青鸾也已来到了身边。 “你打算就这样去四海山庄?”方青鸾语气凝肃地问道,“就算祝为同真是尊上,可你没有证据,难道还指望他会自己承认吗?” 柳七摸了摸马脖子上的鬃毛,将逐渐躁动的马儿安抚下来,垂着头看都不看方青鸾一眼:“我要证据何用?” 方青鸾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一凝:“你想直接杀了他?” 柳七没有说话。 方青鸾见柳七默认了自己的猜测,眸光一阵闪烁之后,她动作利落地翻身上了另一匹马,随后驾着马来到了柳七的身侧。 “我与你一起去!” 柳七侧眸望着眼神坚决的方青鸾,随即开口说道:“四海山庄现在有三个绝顶在场,你之前也说了,保不齐他们三人都是一伙的,你这点武功修为,恐怕连四海山庄的大门也踏不进去。” 方青鸾眼中不见丝毫退意,她目视前方冷冷说道:“找出搅动天下的幕后之人,是师傅未尽的心愿,青鸾作为师傅的衣钵传人,自当不惜一切替他了结此事!” “还有”方青鸾微微垂首,语气也低沉了几分,“大师兄和飞翎……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柳七闻言双目微眯,却没有说什么。 她柳七似乎才是方青鸾最大的仇人! 林雁归,江寄余,都是直接死于她柳七之手。 仇恨并不会消失,但是却会转移。 不管是不是江寄余给弟子们的遗言中有开解之言,亦或是方青鸾等人也意识到柳七已经强大到不可战胜。 总之,方青鸾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都已经放弃了对柳七复仇的打算。 当然这不代表她的恨意就消失了。 柳七看着浑身杀气腾腾的方青鸾,心想着那位神秘的尊上估计也正巧是撞上了。 不过这样也好。 现在方青鸾的满腔怒意有了宣泄的地方,顺带着还能帮柳七找出躲藏在幕后的尊上,她何乐而不为呢! 两人沿着官道一路疾驰,在第三天的午时,抵达了四海书院所在的四海县的地界。 县名四海源于此县周边的四面湖泊,名满天下的四海书院便建在“四海”之一的丹阳湖畔,而儒家在武林唯一的传承,四海山庄便在与书院隔湖相望的丹阳山上。 丹阳湖在四海县的西侧。 柳七和方青鸾驱马来到了县城的东门外,准备随着行人一道入城。 柳七依旧是素面朝天,这在人头攒动的城门口,自然是吸引了无数的目光,好在是柳七也早已习惯了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仿佛没事人一般驱着马儿缓步前行。 而一旁的方青鸾就没那么自在了,虽然大部分的目光都汇聚在柳七身上,但还是有人注意到了一旁包裹地严严实实的方青鸾。 若换作以前的方青鸾,身为四小飞鹤之一的她虽说不像柳七这般吸睛,但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对他人的目光感觉到如芒在背。 柳七察觉到了身旁方青鸾的呼吸有些紊乱,随即侧眸看去,只见方青鸾正低垂着头,一只手正隔着厚厚的斗篷轻轻抚摸着她自己的脸颊。 看来脸上的伤疤对她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就在柳七分神之时,她们二人已经随着入城的人潮进入了县城。 策马踏上城中主街,柳七一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街道两侧鳞次栉比的书店,以及满大街儒衫方帽的年轻人。 就在此时,突然一道身影闪动到柳七的马前。 柳七垂眸看去,只见一身形瘦弱面相精明的男人冲着自己拱手拘了一礼,随后笑着问道:“不知二位姑娘是来此地寻人的,还是来求学的!” 话音刚落,一旁又走出几人,骂骂咧咧地将那面相精明的汉子推攘开来。 “姓章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这两位姑娘貌若天仙,岂是你们第七学堂能够攀上的?” “就是,整个四海县谁不知你们第七学堂专出欺师灭祖的叛逆之辈,也就是祝山长心善,否则早就取缔了你们第七学堂的资格!” “快滚,快滚,休叫我再见到你,否则……” 其中一个身形壮硕说着竟是挽起了袖子,露出了肌肉虬结的胳膊,朝着那精明汉子耀武扬威地挥动了两下。 那长相精明的男子见众人气势汹汹,也只能一脸苦笑地退到了一旁,临走时还不忘看了一眼柳七。 而此时驱赶走精明汉子的众人才纷纷转过身来,对着马背上的柳七拱手行礼。 “不知二位姑娘是来此寻人还是求学的?”这些人脸上笑容和煦近人,口中所言倒是和那精明汉子并无二致。 柳七扭头和方青鸾对视了一眼,随后方青鸾便哑着嗓子开口问道:“四海山庄何时开放?” 听到四海山庄四个字,众人皆是脸色一变,其中那名体型壮硕的汉子皱眉思忖片刻,方才上前一步,凝声问道:“看来你们既不是来求学的,也不是来寻人的!” 话音刚落,柳七瞬间感觉到了周遭数股真气流动的细微波动,她余光环顾四周,已然锁定了人群之中的几道身影。 “都退下!”突然远远传来一道声音。 随即拦在马前的众人循声回头望去,只见一白衣儒生正凌空而来,眨眼的功夫便已稳稳落地,在柳七和众人之间站定。 柳七眸光微垂打量着来人。 只见其剑眉星目,身形修长,一袭白衫风度翩翩,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也正用一双明眸回望着柳七。 “学生李简之见过柳七姑娘。” 听到对方自报家门,柳七脸上不见丝毫波澜。 而周遭的行人则是在听到“李简之”三个字纷纷目瞪口呆,脸上浮现出震惊之色。 “李简之,莫不是十年前以第一名拜入四海山庄的那个李简之?” 听到周围人提到了自己的过往,正垂着头的李简之嘴角笑意越发灿烂了几分。 而一旁的方青鸾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她开口对着行完礼正缓缓抬头的李简之说道:“我知道你。” 李简之闻言挪动目光至方青鸾的身上,随后抿嘴一笑道:“能让方女侠记住,简之三生有幸矣!” 方青鸾眼神微动,不再言语。 她记得当年曾在师傅手中看到过此人的书帖。 当时的江寄余还亲口称赞此人笔触老道,假以时日必将成为一代书法名家,并且还感叹祝为同眼光太高,连这等天才都不愿收入门下! 是的,直到现在,四海山庄庄主祝为同的门下,依然是空空如也! “祝为同叫你来的?”柳七终于开口问道。 听到柳七开口,李简之瞬间敛去了脸上的笑容,迅速将目光挪回至柳七身上的同时,点头回道:“山长得知柳姑娘大驾光临,为免城中学子扰了柳姑娘的兴致,特意让学生在此迎接,柳姑娘若是有何需要,只需言语一声就是了。” “带我去见祝为同。”柳七直言道。 李简之脸上却是见了难:“这……” 而此时周遭的人眼中的震惊之色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浓烈了几分,只是对象已经从李简之转成了马背之上的柳七。 “此女竟然直呼山长大名,她究竟是什么人!” “柳姓,柳姓……”在场的自然也有对江湖略知一二的人。 “柳七!”终于有人想到了柳七的身份,忍不住惊呼出声道,“覆天的首领,有着霸王之名的柳七,她杀了江寄余之后便从江湖销声匿迹,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现身!” 李简之也听到了周遭的议论,脸色顿时一沉,随即对着柳七恭声道:“柳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就在街边的一根柱子后,刚刚那名长相精明的汉子正抱着柱子,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柳七离去的背影,同时口中呢喃道:“柳七,霸王柳七……” …… 柳七随李简之来到了城中一间简朴的酒楼,李简之和掌柜的打了声招呼,便带着柳七和方青鸾上了二楼的包厢。 待到柳七和方青鸾进入房间后,李简之在两人身后默默地关上了门,随后直言道:“柳姑娘有所不知,山长已经有半月没有现身了!” “什么!”方青鸾忍不住惊呼出声。 话音刚落她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随即收敛表情,沉声道:“你刚刚不是说奉祝庄主之命特意在此迎接柳七吗?” 李简之苦笑道:“若不打着山长的名号,我怕连一句话都说出来就被柳姑娘一刀……” “难不成在你眼中,我便是那般嗜杀之人?”柳七猛地转身,继而语气淡淡地打断了李简之的话。 李简之脸上表情瞬间一僵,正当他不知所措之时,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随后紧跟着传来了掌柜的声音: “李先生,给您的茶来了。” 李简之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随后便笑着转身打开了房门。 咯吱…… 咻—— 李简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原本准备接过茶水的双手也悬停在了半空,他双瞳急速收缩,眼角余光扫向了身侧正缓缓落下的一缕青丝。 哐啷。 茶壶茶杯散落一地。 噗通! 门外之人突然跪倒在地,两只胳膊顺势从肩头处齐齐断开,随即落在了地上。 “柳七!”失去了双臂的人猛地抬头,狰狞的面容死死盯着侧对着房门盈盈而立的柳七。 柳七只是淡淡地回道:“若你不愿说些什么,只需点点头便是,我保你人头落地。” 话音一出,满面狰狞的男人眼中闪过明显的迟疑之色。 而此时站在门内堵住了大半扇门的李简之方才反应过来,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跪倒在门口的男人,随即默默地让到了一边,站定之后余光飞快地瞥了一眼柳七。 李简之垂眸低首,脑海中已经将从见到柳七第一面到刚刚所发生的所有事都回想了一遍,发现自己并无任何无礼之处后,方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 第147章 相融 噔噔噔…… 似是被这里的声响所吸引,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方青鸾微微抬眸看了一眼柳七,旋即默默地从跪在门口的男人身侧绕开,走出了房间。 “站住!”片刻后外面传来了方青鸾的声音,脚步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柳七缓步走至门口,俯视着双臂尽断的男人,男人早已在柳七迈步之时便赶紧深埋着头,此时更是紧咬着牙关一言不发。 柳七的目光在男人短暂的停留片刻,双目在一闭一合间微微抬起,随即一道冰凉的气息瞬间从男人身上收敛。 “嘶——” 埋着头的男人突然双目圆瞪,猛地倒吸了一口气。 双臂断裂处钻心的剧痛令他忍不住颤抖起来,豆大的汗珠已然挂在了鬓角。 “啊啊啊啊……” 站在一旁的李简之全程眼观鼻鼻观心,直到男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入耳中,他眉眼齐齐一跳,随后将头埋得愈发低了! 砰! 男人终于在难以承受的剧痛刺激下侧身倒地,蜷缩成一团开始抽搐起来。 “我柳七手中人命无数,但其中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可以说寥寥无几。”柳七站在原地语气平静地说道,“所以你还有活命的机会。” “杀……了……我!”蜷缩成一团的男人挣扎着翻过身来,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柳七。 柳七眸光微垂,对上了男人血红的双目,看见了对方因为愤怒和痛苦而剧烈颤抖的眼瞳。 柳七轻轻摇了摇头。 嗤—— 随着她的手轻轻抬起,一道肉眼难以察觉的微光从男人身上掠过。 原本还在微微抽搐的男人突然身体一僵,饱含怒意的双瞳也迅速扩散,原本充沛的生机几乎是眨眼间便从男人散的干干净净。 所以当方青鸾回来时,便看见了李简之手里抱着一床被子,正脸色苍白地往地上的男人身上盖去。 方青鸾扫了一眼地上的男人,发现其已经断了气,便迅速收回目光而后轻踮着脚从尸体旁绕开,来到了屋内正中央的桌子旁。 柳七坐在桌边,手里端着一杯茶慢悠悠地品着。 方青鸾站定之后,看向柳七的眼神之中眼神平添了几分深邃。 “外面是什么情况?”柳七放下茶杯,随口问道。 方青鸾如实回道:“掌柜的听到了上面的动静,带着两个店小二想要上来看看发生了什么,已经被我给拦下了,楼上的房间也都被包下,今日之内不会有上来了。” 不愧是江寄余看重的弟子,做事就是稳妥啊! 柳七微微颔首,随即指了指一旁的凳子,道了一声:“坐。” 方青鸾眸光微敛,但并未迟疑,径直走到了凳子前坐下,随后开口问道:“此人什么来路,我瞧着他似乎不会武功。” 柳七继续颔首:“一个棋子罢了,谁在乎呢。” 方青鸾有一点说得没错,此人的确没有武功在身,若非对方在门口时露出了浓烈的杀心,柳七也不会作此反应。 不过现在看来,对方显然是冲着她来的。 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却能一眼认出柳七,很显然对方已经做足了准备,摆明了是要对柳七下手。 柳七为自己再斟了一杯茶,随后端起茶杯,在送至嘴边时突然停住,继而轻声说道:“那个小白脸……” 李简之将斜躺在门口的尸体用被子盖好,站起身来的同时不禁舒了一口气,正在此时他听到了柳七的声音。 “小白脸?” 李简之心中还迟疑了一下,但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继而转过身,一脸无奈地对着柳七拱手道:“学生李简之……” 不等李简之说完,柳七蛮横地打断道:“看看他带来的茶壶。” 李简之闻言瞬间脸色一肃,刚刚柳七和方青鸾说的话他都听的清清楚楚,而且通过男人刚刚的举动,李简之也猜出了他就是冲着柳七来的。 而且此人不会武功之事自然是瞒不过李简之的眼睛。 既然不会武功,又想对威名赫赫的霸王柳七下手,那只有一种解释了…… 刚刚男人的双臂在开门的瞬间被柳七以刀气瞬间斩断,所以其捧着的茶壶和茶杯都掉在了地上,其中茶壶掉在了房间内,茶水流了一地。 李简之看见地上的茶壶眉头轻皱,旋即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趁手的物件,于是将袖口撕下一小块,随后捏在手里朝着茶壶探去。 此时的李简之注意到了地上除了洒落的茶水外,竟然连一点血渍都没有,而且刚刚男人的双臂断口处也是同样没有血渍溢出,切口整整齐齐能够看见骨骼血肉的纹路…… 想到这里的李简之不禁打了寒颤,此时他的手已经隔着碎布触碰到了茶壶。 片刻后,李简之将茶壶拿起,又放到嘴边闻了闻,随后对着柳七说道:“柳姑娘,茶水里面好像没有毒!” 柳七闻言只是微微侧眸看了他一眼,随后突然抬手,一道劲风自指间激射而出,命中了李简之手里的茶壶。 嘣! 茶壶瞬间爆裂且化作了一团齑粉。 李简之吓得原地愣住,但随后他双目猛地一沉,看见了眼前的那团齑粉不但没有顺势散落,反而是开始翻滚盘旋,直至从中溢散出一股可怕的能量,并且这团齑粉也顷刻间化作了一团粉色的雾气! 嗖!嗖!嗖! 李简之的动作极快,在感觉到危险的瞬间连退数步,远离了那团翻滚着的粉色雾气。 而这一幕落在了方青鸾的眼中,她眼神微动,随即嘴唇微微张合,通过其唇形勉强可以看出,口中呢喃之语似乎有“游龙”二字。 柳七的视线则是死死盯住了那团粉色的雾气。 她的一双秀目不禁微微一眯。 这东西,好似在哪里见过啊! 无需过多细想,柳七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来。 周宓! 这玩意儿不是和周宓身上的奇毒一模一样吗? 看来当年以此对付周宓的人,也想通过同样的方式来对付自己。 柳七低眸扫了一眼左手手腕内侧已经淡得快看不出的月牙标记,思忖片刻之后,她突然从凳子上闪身而出,眨眼的功夫便已站在了那团逐渐壮大的粉色雾气。 眼看着雾气的颜色越发浓郁,由之前的粉开始朝着红色渐变,柳七不再迟疑将左手直接伸向了雾气,就在其指间触碰到雾气的瞬间,手腕内侧的月牙突然变得燥热起来,随之原本已经快融入皮肤的月牙瞬间显现凸起,亦如往常一样开启了看不见的深渊巨口开始吞噬一切! 咕噜咕噜…… 柳七仿佛听到了月牙大快朵颐的声音,随后眼睁睁地看着那团雾气由之前的不断膨胀迅速演变为急速收缩的状态,仅仅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雾气便彻底消散。 而房间内的另外两人看得是一愣一愣的。 “她……到底在干什么?” 已经吸收完雾气的柳七突然微微昂首,将修长白皙的天鹅颈呈现在两人视线之中,随即探出的右手五指微微弯曲,整条手臂上的肌肉瞬间凸起但又迅速归于平静,而李简之和方青鸾都没有留意到,柳七手臂青筋暴起的瞬间,一道红光沿着经络流窜而上…… 柳七缓缓垂首,眼中精芒一闪而过,她舌头抵住了牙根,似是在回味着什么。 这奇毒……和空桑的星衍之气一样,似乎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不对! 柳七眉头一皱,她想起此前在周宓身上碰到这奇毒时的情形,虽说威力诡异且强大,但却没有如星衍之气一般和真气产生冲突,反而是能够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想到这里,柳七不禁将目光看向了手腕内侧,只见刚刚还肉眼可见的月牙标记,此时又和周围的肌肤融为了一体。 在柳七踏入空桑口中的知微之境后,月牙似乎也有了变化。 过去的月牙会在吸收完能量达到一定的程度后对自身进行反哺,但刚刚月牙将那团粉色雾气吸收完之后竟是直接反哺了柳七。 看起来反哺的更加直接了,无需时间去等待,但柳七隐约觉得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现在倒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柳七收敛了思绪,随后目光一扫屋内瞠目结舌的两人,她先是看了一眼方青鸾,随后目光才缓缓挪至李简之的身上,并且就这样一直盯在他的身上。 被柳七盯的有些发毛的李简之当即收敛心神,默默咽了口唾沫,随后小心翼翼地恭声问道:“柳姑娘可有什么嘱咐?” “你说祝为同失踪了!” 见柳七主动提及祝为同之事,李简之有些激动的点了点头:“没错,山长他已经半月没有露面,我觉得他一定出事了!” “你觉得?”柳七毫不客气地质问道,“据我所知祝为同门下并无弟子,而且他妻子尚在人世,倘若他真的出了事,轮得到你区区一个书院的学生出面?” 还有一点柳七没有说。 那就是祝为同出了事,他李简之来找自己干什么。 而且看起来,李简之似乎早就知道了柳七会在今日抵达四海县。 面对柳七的质问,李简之苦着脸陷入了挣扎。 “哎!” 片刻之后他长叹一声,随后哭丧着脸说道:“实不相瞒,本来半月前本是学生与山长相约见面的日子,但学生在相约之地苦等两日却一直没有等到山长出现,于是便想去四海山庄打听山长的情况,没想到四海山庄突然戒严,就连山庄的学子也不能自由出入,所以学生猜测山长一定出了事,否则他不可能爽约!” “你知道今日我会抵达四海县?”柳七继续问道,“谁告诉你的。” 李简之伸手从怀中摸出了一封信,走上前来双手恭敬地呈至柳七的面前:“这是学生昨日早上醒来时在床头发现的一封信,信中说若想知晓祝为同生死,需借助外力闯入山庄,而信中特别说明了今日柳姑娘您会抵达四海县。” 李简之越说声音越小。 柳七接过信打开了看了一眼,信上内容和他所说并无二致。 柳七回想一路上的情形,虽然她并没有特意隐匿踪迹,但以她今时今日的修为,绝不可能发现不了跟踪自己的人。 柳七思及至此,凝眸看向了一侧的方青鸾。 本来正在沉思的方青鸾突觉背后一凉,随即抬眸对上了柳七漠然的目光,不由得心中一凛,赶紧解释道:“这一路上青鸾与柳姑娘同吃同住,并未离开过分毫,而且以柳姑娘的修为,若青鸾有什么小动作,必然逃不过你的眼睛!” 柳七刚才也已捕捉到了方青鸾眼中的疑惑,很显然她也在猜测究竟是谁告知了柳七来四海县的消息,并且时间还精确到了今日! 但正如方青鸾所言,柳七并不怀疑是方青鸾在途中做了什么小动作,她嘴唇微微张合缓缓说出了一个名字:“齐瀚文。” 方青鸾听到齐瀚文的名字后顿时陷入了沉思。 齐瀚文知道方青鸾身上发生了什么,并且也是他建议方青鸾暂时放下恩怨来寻柳七查清尊上之事。 如果是齐瀚文,他知道柳七和方青鸾同行之后,不难猜出两人的目的,自然也就可以推算出二人抵达四海县的时间。 可他为何要多此一举呢? 直接留在与方青鸾相约的破庙,等着与方青鸾一道不好吗? 所以思量再三之后,方青鸾还是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地说道:“不是他,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 听到方青鸾所言,柳七脸色平静如常,反倒是李简之有些心有余悸地环顾四周。 “想这么多干什么。”柳七稍加思索,随即打定了主意,“明日闯一闯四海山庄就是了,我倒要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阴谋。” 祝为同若是没有失踪亲自坐镇四海山庄,那也好说,柳七直接向他发起挑战就是了,就像此前对付江寄余一样! 若是祝为同不在四海山庄……敢问他们拿什么来拦住自己! 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直接一人一刀莽过去! “李简之!”柳七突然想起还有一事,她轻唤一声,见李简之身形一凛,于是指了指地上盖着被子的尸体,慢条斯理地说道:“明日午时前,查清楚他的身份,若不然,甭管祝为同在不在,我保证你人头落地。” ------------ 第148章 打上门 李简之强忍着不适,带着尸体走出了房间,关上门前他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房间内的两个女人。 柳七和方青鸾正在说些什么,两人似乎都感觉到了李简之的窥视,双双扭过头来,两道清冷的目光瞬间落在李简之的脸上,他不由得心中一颤,随后赶紧合上了门。 “他的话有几分可信?”方青鸾缓缓收回目光的同时,轻声问道。 柳七垂眸把玩着手边精巧的瓷杯,语气轻飘飘地回道:“此人修为虽说不算太高,但功力极为精纯,说不定几年之后他的名字也会如你们四小飞鹤一般。” 方青鸾闻言双目微眯:“你也看出来了?” 柳七依旧低着头语气淡然地回道:“看出什么来了?” 方青鸾沉吟片刻,随即直言道:“如我没有看错,此人刚刚所用之身法乃是祝为同的成名绝技惊鸿游龙,当年祝为同尚未接任四海山庄之位时,便是以此缥缈不定的身法在江湖中闯出了名堂,只是武功大成名列七星之后,世上能让祝为同动用此身法的人,也就不多了。” 所谓身法者,技巧也。 在绝顶之下技巧尚能够发挥不俗的效果,以弱胜强也并非痴人说梦。 当然踏足绝顶之后已是另一般领域,绝大部分的技巧在此境界失去了它们的魔力。 柳七自然不知道什么惊鸿游龙,毕竟以祝为同的年龄,他闯荡江湖时,柳七的父母只怕都还未成亲。 柳七刚才言语中,将李简之与四小飞鹤列在一起,让方青鸾误以为柳七也认出了李简之所用之身法,故而猜到了李简之和祝为同之间的关系不简单。 但实际上柳七只是看到了李简之体内功法运转的路线而已,身为绝顶之境的柳七一眼就能辨别出李简之所修习的功法极为高深,且几处要紧的关窍也几乎处于被破开的状态,无需多少时日,这个面相秀气的小伙子即将登堂入室成为江湖的一号人物。 柳七听方青鸾说完之后,心中便已经明白对方纯属误会了,但此时自己也懒得过多解释。 反正两人得到的结果也大致相同,况且李简之刚刚自己也承认了,他私下里与祝为同联系颇为紧密,若非半月前祝为同爽约,李简之也不会如此火急火燎地找上柳七。 总之,李简之和他的名字相反,不简单啊! 方青鸾眸光闪动,眼底的好奇之色不加掩饰:“祝为同怎么说也是一派之首,他想收个弟子何必这么偷偷摸摸的,莫非这个李简之是他的私生子?” 方青鸾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旋即喋喋不休地讲起了四海山庄的过往。 祝为同的妻子上官萍乃是老庄主的独女,当年上官老庄主门下人才济济,他却慧眼识珠选中了当时并不太出众的祝为同,不仅对其倾囊相授,还将唯一的女儿嫁给了他,后来老庄主仙逝,庄主之位也就顺理成章地落入了祝为同的手中。 又是一个榜下捉婿的江湖翻版! 事实上类似的情况在江湖之中太常见了。 因为儿子没得选,但女婿却可以精挑细选。 武林中绝大部分人的财富地位都是和自身的武功修为牢牢绑定,在这种情况下与其赌自己的儿子能够成才,不如去找一个注定能够成才的女婿。 不过按照方青鸾的所言,祝为同在接手四海山庄后,便遵循历代庄主韬光养晦的策略,在四海山庄一蹲就是几十年,从名动江湖的青年儒侠,到现在垂垂老矣的一宗之长。 “祝为同和其夫人膝下并无子女,倘若李简之真是他的私生子,那要是闯出去,咱们可就有热闹看了!” 方青鸾虽说带着面巾,但柳七看着她双泛着笑意的灵动双眸,仿佛已经看见了她面巾之下幸灾乐祸的表情。 突然方青鸾眸光一凝,对着柳七正色道:“顾连城和沈霖尚在四海山庄,你明日真的要去闯门?” 不管祝为同究竟在不在,这两位名列七星的绝顶高手此时此刻可就在四海山庄作客。 况且祝为同的失踪,只不过是李简之的一家之言,倘若他也在,那现在四海山庄可就有着整整三位绝顶高手坐镇。 方青鸾越想眼中凝重之色越浓。 但柳七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你若是怕了,明日可以在此等候。” 方青鸾闻言眼中犹豫之色瞬间收敛,随即紧皱眉头沉声说道:“不必了,既然你柳七都不怕,我方青鸾又岂会贪生怕死,就算四海山庄是什么龙潭虎穴,我方青鸾也要去搅上一搅,看看他们究竟还有多少阴谋!” 柳七沉吟片刻,而后问道:“你还是怀疑祝为同?” 方青鸾点了点头:“虽说顾连城和沈霖也有嫌疑,但我始终觉得祝为同才是真正的覆天尊上,毕竟依覆天已经暴露出的人来说,涉及到的不仅仅是江湖,就连朝堂之上也是牵扯颇深。” 四海山庄虽然一向奉行韬光养晦醉心于教书育人,甚至连山庄的弟子也很少在江湖走动,但别忘了四海山庄门下还有一方势力,那就是天下读书人趋之若鹜的四海书院! 四海书院不传授武功,但书院弟子却大多会选择应试走上仕途。 方青鸾通过分析覆天已经暴露出来的成员,不难看出覆天是一个在江湖朝堂都有着影响力的存在。 所以在遭遇陌生的剑客袭击后,方青鸾心中几乎已经将祝为同认定为了尊上,只是事后调查发现顾连城和沈霖这二位当时也极有可能接受过信件,故而方青鸾不得不将两人也并列在疑是尊上的人选当中。 但方青鸾心中的头号怀疑对象一直没有变过,那就同时在江湖朝堂都有着举重若轻地位的四海山庄的庄主,祝为同! 柳七对于方青鸾的怀疑并不感冒,但毕竟现在江湖上公认的尊上乃是自己,虽说这种栽赃柳七同样也没放在心上,但毕竟替人背锅可不是她柳七的风格。 于是她思忖片刻后,细声道:“其实找出那个袭击你们的剑客,查清楚他的身份,真相不就大白了。” 能够以一己之力伤了独孤鸣和方青鸾的人,肯定不是什么简单货色,最起码在顶尖高手当中也属中上,这样的人不可能无根无萍,只要将他找出来,按图索骥就不难找出隐藏在其背后的人。 最重要的是,如果祝为同如方青鸾所言就是尊上,那么此人现在多半也在四海县中! …… 阴暗潮湿的石室中,披头散发的男子正在细细擦拭着手中的长剑。 噔,噔,噔…… 男子擦剑的动作一僵,猛地侧首看向了入口,同时露出了一张白得瘆人的面容来。 就在男人犹如野兽般警惕的目光中,入口缓缓走出一位盛装打扮的妇人,虽然妇人脸上妆容精致,但眼角的皱纹还是暴露了其年龄已经不小。 妇人在入口处站定,随即略显鄙夷的目光一扫蹲坐在地上的男人。 男人早在妇人目光扫来的瞬间便转过头去,继续自顾自地擦拭着手里的剑。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妇人率先开口:“江寄余门下那个姓方的,已经找到了这里。” 男人依旧是专心地擦拭着手里的剑。 妇人见状眼中嫌恶之色更浓,语气也随之变得尖酸刻薄起来:“为什么没把他们料理干净,我教你的武功难不成都教到了狗肚子里!” “上官萍……”男人终于停下了擦剑,随即开了口,语气之中带着几许阴冷,“话说清楚,我的武功不是你教的。” 这妇人竟然就是四海山庄庄主祝为同的妻子,上官萍! 上官萍听到男人所言,原本端庄的五官瞬间扭曲,语气更是蛮横疯癫:“反了!反了!你也要学姓祝的欺师灭祖是不是,早知道当初我就该掐死你……” 面对妇人丧心病狂的辱骂,男人似乎早已习以为常,继续埋着头擦拭着手里的剑。 上官萍骂了半晌,见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瞬间胸口一阵激烈的起伏,她眼中闪出狠厉之色,也顾不得什么姿态,直接提着裙子大步上前…… 噔,噔,噔…… 擦剑的男子的耳尖轻轻抖动,就在上官萍走到跟前之时,他突然站起身来…… 嗡—— 刺耳的铮鸣声回荡在逼仄的石室内。 男人侧身而立,一头散落的黑发将其面庞完全遮住,他抬起的右手中握着一柄寒光熠熠的长剑,剑锋的尽头是女人抹满了胭脂水粉的咽喉。 咕咚! 上官萍昂着首咽了口唾沫,颤抖的双目微微垂落至寒光闪烁的剑身之上,已然感觉到了剑尖之上凛冽的寒气。 如此僵持大约三四息后,男人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剑,随即迈步从上官萍的身边走过,朝着石门入口走去。 “站住!”惊魂未定的上官萍在背后尖声唤道。 男人并未停下,只是边走边头也不回地说道:“我留下的摊子我自会收拾干净,上官萍但愿你能将你几十年折腾出的烂摊子收拾干净。” 男人说完便走出了石室,眼前是一条蜿蜒而上的石道,石道两侧每隔几级石阶,一旁的墙壁上都会悬着一盏灯,迎着微弱昏黄的灯光男人拾阶而上,在推开一扇厚实的木板后,男人一跃而出随即稳稳落在了入口前方的土地上。 呼呼呼—— 轰轰轰—— 男人突然闭上眼昂起头,感受着强劲有力的凉风拂面而过,一头乱发迎风舞动,耳边也顺势传来了波涛翻滚的声响。 待到劲风渐渐平歇,男人突然睁开双眼凝眸朝前望去,目光越过波涛渐歇的湖面,最终落在了湖对岸灯火通明的建筑上。 男人眼中闪过复杂之色,似有挣扎,似有羡慕…… 但最终皆归于死一样的沉寂。 在最后一阵清风拂过之后,男人身形犹如飞沙般消散在了原地。 …… 翌日,天刚亮。 柳七下了楼,找掌柜点了一份早膳。 一碗素面,三个羊肉包子。 此时一楼大堂中十几张桌子大约已经坐了一小半。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角落里的小方桌上。 柳七独自一人坐在方桌上心无旁骛地吃着面,直至碗中的每一根面条都被她捞起送入腹中后,她才将筷子伸向了装着包子的碟子。 咕咚咚…… 柳七端着和自己脸盘子差不多的碗将面汤一饮而尽,随后将碗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原本汇聚在她脸上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向下缓缓挪动,最终停在了她的小腹上。 “还真是个能吃的丫头啊!”有人忍不住暗暗感叹道。 咯吱。 柳七站起身来,坐下椅子顺势朝后滑去。 她微微抬眸环顾着大堂内的众人,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是侧首躲避,无一人敢与她对视。 柳七面色淡然如常,继而轻声说道:“在座的可有四海山庄的弟子?” ……无人回应。 柳七接着问道:“那可有四海书院的学生。” 话音刚落,终于一张桌子有人站了起来,是一个容貌宽和的年轻书生,他站起之后冲着柳七拱手行了一礼,随后颤着声音问道:“不知……姑娘……” “你是四海书院的学生?”柳七直接打断了他的磕磕绊绊。 书生先是一愣,随后迎着柳七的目光竟是脸色一红,随后赶紧垂下头,同时又微微颔首:“嗯。” 柳七:“如此甚好。” 她挪动目光望向门外,沉吟片刻之后缓声说道:“烦请阁下前往四海山庄告知一声,就说半个时辰后,柳七亲自登门领教祝庄主的游龙点墨。” 说完这句话后,柳七挪动目光重新看向了站起来的书生,见其正一脸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于是又轻声说道:“傻书生,还愣着干什么?” “啊!” 那书生身形忍不住晃动了一下,随后看向了柳七的眼神之中写满了骇然之色。 “你……你……你是柳七!” …… “不好了,柳七打上门来了!”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呼打破了书院宁静的氛围,不过大部分正在温习的学子只是不耐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便继续投入到学习之中。 但也有人听到了“柳七”觉得有些耳熟,自顾自呢喃了一遍后,便瞬间双目圆瞪,某种露出震惊之色。 很快,消息便如一阵风般从书院吹到了对面的山庄。 四海山庄用以招待贵客的大堂坐落在半山腰处。 此时堂中三人正襟危坐,位于上座主位的乃是一妆容精致的盛装妇人,她虽然脸上表现的淡然,但不断转动的双瞳却是彰显了其内心的慌乱。 堂下左右两侧排头各坐一人。 若是柳七在此,定能认出坐在右侧排头之人,正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长乐帮帮主沈霖。 沈霖双眸紧闭似在养神,在他的双膝之上,赫然放着一方木盒。 “咳咳……” 一阵轻咳声打断了堂内安静的氛围。 沈霖睁开双眼的同时,放在盒子上双手骤然抓紧,随后凝眸望着坐在对面之人轻声问道:“不知顾帮主有何高见?” ------------ 第149章 查明 随着沈霖话音刚落,他正对面椅子上那道已经凹进去的身影缓缓坐直,随后抬头露出了真容,只见其双目无神,眼窝凹陷,嘴边胡子拉碴,单从这幅颓废的尊容,和路边的流浪汉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而当沈霖看见对方憔悴的面容,嘴角不禁微微一咧,流露出不屑之色。 “既然柳七亲自上门求战,那夫人将祝庄主出来应战就是了。”面色憔悴的男人说起话却是中气十足掷地有声,他略有些涣散的双眸一直盯着正对面的沈霖,“有沈帮主在此,难不成夫人还担心柳七会痛下杀手?” 坐在堂上主位的上官萍闻言脸上明显有了几分慌乱,但她迅速抬起手来,装作擦拭眼泪以袖子遮住了脸庞,继而哀声道:“顾帮主,我若是能将为同请出来,又何须腆着老脸在这里寻求二位的帮助。” 这满脸憔悴浑身尽显颓废之气的男子正是丐帮帮主顾连城,他看起来约莫四十来岁,身材魁梧,坐直之后比对面同样挺直腰杆的沈霖还要生生高出一个头去。 顾连城听到上官萍诉苦,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稍稍抬眸看向了眼沈霖,随即张嘴问道:“江南一战,沈帮主可曾亲临观战?” 沈霖一边摩挲着腿上的盒子,头也不抬地回道:“顾帮主,有话不妨直说。” 顾连城当即直言道:“我可是听说柳七在与江寄余战后,又遭到了神秘高手的偷袭,据传言,偷袭她的神秘高手乃是黒狱门的黒狱王和磨刀老叟。” 沈霖这才抬起头来,回应着顾连城的目光,语气冷冷地回道:“她柳七当年可是黒狱门座下的七杀令使,想来黒狱王和磨刀老叟此举乃是为了清理门户。” 顾连城眸光一凝:“这些年黒狱王可帮覆天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倘若柳七当真就是尊上,黒狱王和磨刀老叟此举岂不是作乱犯上吗?” 沈霖闻言立即冷哼道:“作乱犯上……哼,不过一群见不得人的魑魅魍魉之辈互相残杀罢了。” 沈霖眼中眸光流转,随即看向了顾连城的眼神多了几分讥笑:“我都差点忘了,贵帮的修副帮主可是败在了柳七刀下,顾帮主如此瞻前顾后,莫不是……也怕了?” 面对沈霖如此直白的嘲讽,顾连城只是眼眸一垂,选择了闭口不应。 眼见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紧张,坐在上首的上官萍赶紧抹了把眼泪,随后对着沈霖柔声道:“沈帮主,为同闭死关之前再三嘱咐过,万一四海山庄有什么意外,沈帮主您看在为同的面子上一定不会坐之不理的!” 沈霖闻言悄然侧眸看了一眼堂上的上官萍,随后收回目光的同时重重颔首:“祝山长对沈霖有再造之恩,现在不管是谁想找四海山庄的麻烦,我沈霖定不会袖手旁观!” 说罢,他腾地站起,原本放在腿上的木盒不知何时已然挂在了背后。 沈霖双臂自然地垂于身侧,继而凝眸看向了垂头不语的顾连城,忍不住嗤笑道:“都言丐帮中人最重情义,我看现在是逍遥过了头,说得也是,情义二字,有哪里比得上酒色动人心呢!” 怼完顾连城后,沈霖转身冲着上官萍一抱拳:“夫人还请放心,有我沈霖在此,定不会放任柳七在这书香之地肆意妄为!” 说完不待上官萍作出回应,沈霖便已自顾自转身,毅然朝着门外走去。 直到余光看见沈霖的背影消失在了大门口,顾连城方才抬起了头,他凝望着沈霖离去的方向,随即也缓缓站起。 “上官萍。”顾连城微微侧首,以余光扫视着身后端坐于高堂之上的上官萍,语气冷冽地说道,“祝为同到底是在闭关,还是已经……出了事!” 如此语气,责问之意彰显无疑! 上官萍闻言杏目圆瞪,捧着心口忍不住往后靠了靠,随即颤声道:“他……他当然是在闭关,难不成……我……还能伤了他?” 听到此话,顾连城眼中冷意消散了几分,但语气却依旧凝肃:“你伤不了他,不代表别人伤不了他。上官萍,当年你做的孽我可以视作不见,但若是祝为同有什么闪失,我定会将你当年所做之事公之于众,到时候……” 随着顾连城的娓娓道来,上官萍一双杏目已经几乎瞪到了极致,她的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五官肉眼可见的扭曲起来。 顾连城眼角余光也看见了上官萍惊恐的姿态,他眼眸微敛的同时也收住了嘴,随后收回余光默然朝着门外走去。 哐啷啷! 就在顾连城背影消失在大门口的瞬间,上官萍愤怒地将手边桌子上的东西一扫而空,随后两眼凶光闪烁,咬牙切齿地呢喃道:“祝为同,祝为同,他武功高就能为所欲为吗,武功高就能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吗……” 砰! 上官萍说到气处,干脆将手边的桌子猛地一掀,她望着翻滚落地的桌子,突然愣在了原地,随后眼角两行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淌…… …… “站住!” “站住!” …… 拥挤的人群不断后退,其中大多数都是穿着儒衫的书院学子,他们手中或拿着卷起的书本,或举着不知从何处寻来的短棍,零星可见几个携带兵刃的人混在其中。 而随着他们的不断后退,形成了一道凹进去的半圆。 而在半圆那个宽敞且空荡荡的凹陷里,一道粉色的身影正不急不缓地朝前走着。 很快最后面的学子便退到了在了大门口的台阶前,众人回头看了一眼,知道已经退无可退了。 柳七就这样顶着人群一直来到了书院大门口的台阶前,她终于停了下来。 就在她站定的同时,耳边传来了整齐一致的松气声。 “都给我让开!”就在这时凭空传来一声爆喝。 台阶上水泄不通的人群瞬间涌动起来,并且很快便让出了一条通道来。 一个长须垂胸的青衫老者出现在通道的尽头处,他略显单薄的身后正是四海书院那扇只剩下门框的大门。 四海八方,有教无类。 据说这就是四海书院开宗立派的宗旨,所以全天下的书院都有门,唯独四海书院没有大门。 “姐姐……” 突然,从老者的背后怯生生地走出一个圆脸的姑娘,当她看见台阶下盈盈而立一袭粉裙的柳七之后,有些颤颤巍巍地朝老者背后缩了缩,但最终还是主动走上前来,对着柳七小声唤了一声:“姐姐。” 这一声“姐姐”不止令柳七抬眸看去,也让周遭严阵以待的学子们纷纷侧目看来。 “我刚刚没听错吧,她叫这个女魔头姐姐?”有人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不敢置信地问道。 “这丫头是哪个班的,从哪个学堂考进来的?” “这不是柳湘湘吗,她不是书院的正式学生,现在跟着丁班的林先生学习。” “丁班?那不是开蒙的班吗?” …… 柳湘湘听到了周围人的议论,本就不知所措的她此时小脸一红赶紧垂下头来,双手急促地揉搓着衣角。 柳七将柳湘湘的举动尽收眼底,随即眸光一凛,朝着议论声最大的地方扫去。 目光所及之处,众人无不感觉背后生寒,于是议论声渐渐平歇,现场逐渐归于平寂。 “这里是读书学习的地方。”站在大门口的老者胡子颤颤巍巍地说道,“若想打打杀杀,还请另寻贵地。” 柳七摇了摇头:“可我偏要从这里走。” 老者脸色瞬间一僵。 柳七接着缓声说道:“哪有打上门不走正门的道理,老先生你说是吧。” 见老者并不答话,柳七眸光一扫周遭学生,随即轻声说道:“若你们也想见识见识我的刀,柳七自当不会藏私。” 话音刚落,她眸光一敛,随即右手已然攀在了刀柄之上。 见此动作,围在周遭的学子无不面露惊色,更有胆小者已经双腿颤颤身形晃荡。 “住手!” “姐姐!” 老者和柳湘湘同时开口惊呼道。 柳湘湘话出口听到了身侧老者的呼喊,于是缩了缩脖子朝旁边看了一眼,见老者已经气得脸色发白,于是一咬牙,朝柳七哀求道:“姐姐,不要伤害他们。” 柳七这才微微抬眸正视着柳湘湘,自己曾经的“妹妹”。 “湘湘,你……不怕死吗?”柳七语气淡淡地问道,她的手始终搭在惊寂刀的刀柄之上。 “我……”柳湘湘脸上表情瞬间凝固。 就在此时,突然从大门内风风火火地走出一人。 来人与老者同样一袭青衫,但面相却是年轻许多,是个正值壮年的男人。 男人来到了与老者并肩的位置,他怒气冲冲地瞪了一眼身旁的老者,随即冲着周遭的学子大手一挥:“都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温习读书!” 听到男人所言,周围的学子瞬间沸腾起来,其中一个学子更是壮着胆子冲男人朗声道:“董先生难道看不出来,我们在保护书院吗?” 被唤作董先生的中年男人脸色一寒:“书院若要你们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蠢货来保护,那早该被人灭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学子纷纷面色一僵。 随后男人扭头对着身旁的老者质问道:“林老,他们不懂事难道您也要跟着胡闹吗?” 老者气得胡子直抖:“董冲,你在干什么,难道要放任这个女魔头玷污书院这圣洁之地吗?” “够了!”董先生一声怒吼将老者吓得愣在了原地,“不过是存了几本破书,有几个不成器的教书先生,也配叫圣洁之地。” 说完董冲再度转身上前大手一挥:“都散了吧。” 这名叫董冲的先生似乎威望很高,周围的学子虽然脸上肉眼可见的不情愿,但还是垂头丧气地接连散去。 柳七见此情此景不禁眸光微动,放在惊寂刀刀柄之上的右手悄然垂至身侧,随即迈步踏上了台阶,朝着书院的大门走去。 董冲粗暴的将老者和柳湘湘拉到一边,随即对着走近的柳七微微屈身道:“柳姑娘,进了书院之后一路直行,自会看见一座长廊,沿着走廊走下去,便会直达码头边上,码头正对面就是四海山庄的山门,码头边停着几艘小船,要劳累柳姑娘自己划过去了。” 语气不卑不亢,直接给柳七点出了前往四海山庄的路。 柳七走到他身边后不禁侧眸看了他一眼,随即细声说道:“世上如你这般聪慧的人不多了。” 董冲闻言却是抬首直视着柳七的目光,继而轻声笑道:“这世上如姑娘般倾国倾城的女子更加寥寥无几。” 柳七将对方上下打量一番,随后沉声道:“以你的心性,不习武有些可惜了。” 董冲只是笑了笑,随后对着柳七一拱手:“柳姑娘一路顺风,山长也是个难得的好对手。” 柳七眼眸顿时亮了几分:“你与他比试过?” 董冲微微昂首,颇有些傲然道:“琴棋书画还有武功,我不如他,但是钓鱼,他不如我!” 如此心性,的确该是个钓鱼的好手。 柳七不再言语,目光缓缓从董冲身上挪过,自其身边紧埋着头的柳湘湘身上一掠而过。 片刻之后,柳湘湘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侧眸看了一眼大门的方向。 “湘湘啊,你这个姐姐还真是可怕啊!” 耳边传来了董冲的轻叹声,柳湘湘转过头来,望着董冲小声问道:“董先生,姐姐她为什么非要杀人?” “她不是在杀人。”董冲在柳湘湘头上轻轻一敲,随即笑着道,“她是在解一道从来没有人解开过的题,杀人只是她解题的手段而已,所以我才说她可怕,因为她不会对刀下的亡魂有哪怕一丝的情感上触动。” 柳湘湘闻言脸色更加迷茫了。 董冲转头看向了老者,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继而厉声质问道:“林老,谁让你怂恿学生来阻止柳七的。” 林老抬头对上了董冲凛冽的双目,身躯不由得一颤,他眼神躲避着董冲的视线,胡子颤颤巍巍地争辩道:“难不成要放任柳七从书院进去大开杀戒吗?” “愚蠢,愚蠢至极!”见老者直到现在还在狡辩,董冲终于忍不住骂道。 董冲还欲说些什么,突然眼前一晃,随即一道熟悉的身影赫然站在了面前。 他看清楚了来人之后,忍不住皱眉道:“李简之,你来这里干什么?” “柳七呢?”李简之反问道,脸上神情十分焦急。 董冲扫了一眼书院大门,随即直言道:“她已经进去了,现在说不定已经在丹阳湖上了。” “不行,我得赶紧去提醒她!”李简之听闻柳七极有可能已经乘船前往四海山庄,顿时面露慌色,随即不待董冲开口便急匆匆地往书院大门闪身而去。 李简之的身法十分灵动,而且对书院内的布局也十分熟悉,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来到了董冲所说的长廊前。 昂—— 李简之正欲走进长廊,突然耳尖微颤,随即迅速沉腰往下一趟,眼前一只纤纤玉手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扫过,掌间肆虐的劲风吹得他的脸颊犹如针扎一般! 强忍着痛意,李简之从地上滑出数步,随后起身站定,抬眸的瞬间便看见了长廊的入口处赫然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短发蓬松的女子,女子的腰间悬着一个酒葫芦。 李简之双眸微动,随即口中轻呼道:“丐帮四海分堂堂主,顾玖。” “李先生,不知你这般着急,准备前往何处啊。”名叫顾玖的短发女子冷冷问道。 李简之脸上瞬间浮出肃然之色:“自然是要揭发你们丐帮的阴谋诡计,如果我没有查错,昨日想要以毒酒壶偷袭柳七的男人,乃是你们丐帮永泉分堂副堂主费超的父亲。” 顾玖闻言虽说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眸却是一抹异色转瞬即逝。 李简之敏锐地捕捉到了顾玖眼中的异色,随即接着说道:“费超当年因为在永泉府挑唆江湖中人陷害柳七,被柳七所伤,所以你们便利用他那一心想要报仇的父亲。” “说完了吗?”顾玖沉声问道。 李简之突然眼瞳一缩,背后汗毛直立! 他已经感受到了顾玖身上不断涌出的恐怖气息。 “说完了,那就可以死了!” 顾玖话音刚落,抬掌便直取李简之面门。 ------------ 第150章 青龙吟 平静的湖面突然泛起一道涟漪,随即一艘破旧的木舟缓行而过,波光粼粼的水面瞬间倒映出船头盈盈而立的粉衫女子。 四海山庄的山门就在码头后的石阶之上,一袭玄衣的沈霖身姿挺拔地伫立在山门之前,当他看见已经行驶至湖面中央的那一叶扁舟后,脸上神情骤然一肃,随即迈步走下了台阶,斜背在身后的木盒发出了“簌簌”轻微地响动。 周遭的气温急速下降,拂面的微风也随之变得冰寒刺骨,柳七缓缓抬头,看着远处正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的身影。 沈霖背后不断溢出的气息正犹如海潮般翻滚咆哮,柳七双目微眯,耳边仿佛听到了空气被撕裂的声音。 半山腰的一处观景台上,丐帮帮主顾连城负手而立,眼神冷峻地看着湖面上那孤零零的一叶扁舟,以及船头那一抹灼目的粉色。 此时平静的湖面突然狂风大作,原本只在木舟周围泛起的涟漪一转眼便已化作了翻白咆哮的巨浪,且浪头眼看着一浪高过一浪。 几息过后,一道成年大小的浪头朝着木舟打来。 伫立于船头的柳七纹丝未动,任由巨浪席卷而过,木舟连同上面的柳七瞬间消失于翻白的浪花之中。 轰! 但下一秒有些发黑的陈旧船头犹如槌头瞬间撞碎了巨浪形成的屏障,继而木舟御浪而出,狂风巨浪激荡之中,船头的柳七不知何时已经持刀在手,刀身上闪烁着耀目的紫芒。 已经走至码头的沈霖看见这一幕,双目微缩的同时,垂于身侧双手陡然抬起,两手双指齐齐并作剑指,指向了湖面上的那艘孤舟。 就在沈霖双臂抬起的瞬间,他背在身后的盒子突然凌空而起,伴随着其剑指探出,盒子急速旋转,随即一道磅礴的气息瞬间喷涌而出,几乎是擦着沈霖的头顶疾掠而过,但在经过沈霖双手之时,这股磅礴的气息已然凝聚成了一柄无形的气剑! 气剑瞬间划过了湖面,所经过之处掀起了近一丈高的巨浪,且其形态也开始急速膨胀。 就在气剑抵至柳七身前时,凝聚出的剑身已然比柳七脚下的孤舟还要长上一大截! 嗤—— 柳七只是随意挥出一刀,紫色弧光在身前转瞬即逝,随着一声裂帛声,由真气凝聚而成的剑身瞬间浮现一道裂痕,裂痕之中紫芒瞬间绽放,下一秒气剑便犹如云烟般消散,无数气劲四溢而出散落在孤舟周围的水面,水花不断溅起! 看见柳七随手破解了自己的一击,码头之上的沈霖脸色依旧沉凝如故并未掀起太多涟漪。 那方看似平平无奇的木盒还在沈霖头顶之上不断旋转,一道道雄浑的真气也在木盒旋转之中不断溢出,沈霖的真气逐步扩散至湖面。 柳七见状也是催动真气,脚下淡青色的气息瞬间扩散而出。 两人的气息最终在靠近码头的湖面迎头撞上,霎时间湖面好似沸腾了一般,无数水泡从水面凝聚又瞬间破裂。 此时沈霖的眼中才浮现出深深的凝重之色。 他能够感觉到,单以真气而言,这年轻女子已经在自己之上。 江寄余,败得不冤啊! 思及至此,沈霖眸光微沉,随即双手陡然交汇于身前,而后又迅速斜垂至身侧,与此同时其头顶悬空的木盒瞬间停止了旋转。 柳七看见了无数气息正在迅速朝着沈霖收拢,但这些气息最终并非收敛于沈霖的体内,而是不断汇聚在他头顶的木盒之上,围绕着木盒疯狂旋转, 咚咚咚…… 柳七听到了一阵极其低沉的声响,好似鼓点一般。 她发现这低沉的鼓点声就来自于沈霖头顶的木盒,随着木盒周遭环绕的真气越来越密集,木盒也随之微微颤栗,继而发出了鼓点一般的声响。 咚! 柳七眉头一皱,随着鼓点声的增大,她能够感觉到自身的真气好似也跟着颤动了一下。 咚!咚! 连续急促的鼓点声再度传来。 柳七目光微垂的同时,突然纵身而起,与此同时脚下湖面凭空浮现无数气息,在鼓点声的驱动下,朝着那一叶孤舟涌来。 嘭! 在这股狂暴的气息的碾压下,木舟瞬间炸裂,而后被紧跟而来的气息覆盖,就这样在柳七的眼皮子底下化作了齑粉! 匣里龙吟。 已经跃至距离湖面三丈有余之处的柳七突然想起了沈霖的名号。 此前曾有人说过,沈霖的匣子里藏的是几柄飞剑。 现在看来,这多半只是武林中人的臆想罢了。 柳七眸光微凝,持刀的右手轻轻一翻,身形在半空瞬间一凝,随即突然朝前闪动而出,一眨眼的功夫便已掠至码头之上。 昂—— 低沉有力的嗡鸣声中,闪烁着紫芒的刀锋直取沈霖的眉心。 沈霖双眸之中似有电光掠过,他双臂展开如翼,随后脚下轻点朝后掠去,但头上的木盒却是纹丝未动,依旧悬于刚刚的位置。 沈霖这一退,柳七借着惯性便探至沈霖所站的位置,她心头倏地一凛,随即感觉到头顶一股恐怖的气息骤然浮现! 吼吼吼—— 震耳欲聋且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柳七只来得及抬眸一瞥,便看见一尊硕大的龙头正大张着血盆大口压来! 还真有龙? 柳七脸上无一丝波澜,迅速收刀竖于身前,随即原地腾挪而起,裙摆随之鼓动起来,整个人化作了道粉色流光直冲而上! 唰唰唰…… 刀吟声不绝于耳,无数刀气自柳七身上脱出,疯狂地肆虐向四方。 就在柳七身形即将被血盆大口大口吞没之际,周身穿梭不断的刀气瞬间将龙头冲散。 龙头消失的瞬间,柳七身形戛然而止,她悬于半空眼眸微沉,一眼便看见了悬在身前不远处的木盒。 嗖! 柳七不作犹豫,右手垂刀于身侧的同时,身形朝前闪动而去,探出左手准备抓住那木盒。 但一眨眼,木盒之后突然浮现出一道人影。 沈霖嘴角带着冷冽的笑意,随即双手抬起重重地拍在了木盒之上。 吼吼吼—— 又是一声龙吟。 龙头突然从木盒之中探出,大张着血盆大口铺天盖地般地朝着柳七席卷而来。 柳七已经跃至木盒前不足五步的距离,眼见龙头嘶吼而来根本来不及躲避,随即右手骤然抬起,双手紧握刀柄,在身前猛地划出一道弧线。 轰—— 刀口迎头撞上了龙头,随即犹如天崩地裂般的巨响瞬间回荡而出,音浪疯狂地朝着四方席卷而去,湖面上瞬间掀起了一道丈余的巨浪。 沈霖双手按在木盒的两侧,眼中浮现出睥睨的傲然之色,但随着他的视线朝前看去,眼中的傲然之色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眼底一抹化不开的沉凝。 半空之中,柳七身形宛若一只粉色的蝴蝶飘然而下,随即稳稳地落在了巨浪刚刚席卷而过的湖面之上。 叮咚—— 柳七的脚尖轻点湖面,一阵涟漪瞬间扩散而出。 “这就是传闻中的匣里龙吟。”柳七缓缓抬头,面无表情地望着沈霖说道,“果然名不虚传。” 话音刚落,她的左耳之中突然淌出一道血线…… 沈霖看着柳七左耳中淌出的血渍滴落在湖面,不但没有露出欣喜之色,反而脸色越发凝重:“能硬接青龙吟而无碍者,数百年来唯有你一人!” 柳七闻言默然垂眸,看着水面上渐渐消散的血渍,随即轻声开口道:“谁说我无碍的,这不是已经受伤了嘛。” “不过……”柳七拉长了语调,随即缓缓抬头,眼中精芒爆现,“现在该我了!” 话音刚落,苍白色的气息从柳七脚下突然涌出,几乎是瞬间便覆盖了周遭的湖面,且迅速朝着码头之上的沈霖延伸而去…… 沈霖看见柳七脚下的苍白之气眼瞳猛地一颤,随即双手重重在木盒之上一拍,但终究还是迟了一步,木盒之中的龙吟声刚起,沈霖脚下便已经被苍白之气所覆盖。 嗡—— 沈霖只觉得耳中一阵刺痛,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与此同时,他突然感觉身前劲风袭来。 沈霖猛地抬头,眼见柳七持刀杀至,手中惊寂刀正朝着自己横扫而来,沈霖当即收敛心神,将木盒横于身前。 嗡—— 短刀重重地砍上了木盒,沈霖只觉得手中一股巨力传来,随后双手一麻差点将木盒丢下,好在最后还是强忍着不适牢牢控制了木盒,借着反震之力朝后退去。 沈霖退去数步之后,刚一站定却突然表情一僵,随即也顾不得手中的木盒,赶紧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这一摸,沈霖脸色顿时一沉。 声音呢! 他怎么听不到声音了! 沈霖有些茫然地看向了放在脚边的木盒,木盒的边上有着一道明显的缺口,就是刚刚被柳七手中刀砍出来的。 但刚刚除了感觉到木盒上传来的巨力外,沈霖惊觉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苍白之色,随即猛地抬头看向了前方正缓步而来的柳七。 两人四目相对,柳七眼眸微动,随即嘴唇微微张合。 这一次,沈霖听清楚了。 “我说,这天地不再有声音!” 就在这一声过后,沈霖耳边再度恢复了刚刚空灵的状态,周遭的一切瞬间重归死寂! 嗖! 身前人影闪动,沈霖眼眸瞬间一凝,瞳孔之中倒映出不断扩大的粉色身影,以及一抹转瞬即逝的紫芒…… …… 呼—— 半山腰平台之上的顾连城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他背后突然掠来一人,站稳之后单膝跪地,对其抱拳道:“帮主,李简之已经被我拿下。” 说完之人正是在四海书院突然横空出现拦住李简之的顾玖。 顾连城缓缓转身,看见顾玖之后脸上浮现出几分慈爱之色:“小玖看来又长进不少,李简之虽说没得多少祝为同的真传,但有游龙身法在,还是相当难对付的。” 言语之间仿佛是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辈正在夸奖后辈。 顾玖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冷冷回道:“此人书生意气遇事瞻前顾后且妇人之仁,就算得了祝为同的真传,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顾连城闻言笑了笑:“瞻前顾后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我们而言想得太多当然有碍于武功施展,但对他们读书人来说,凡事不多想想,终将是照本宣科困于书本之上,落入下成。” 顾玖眉头一皱,没有选择接话。 顾连城见状也收敛了笑容,随即沉声道:“让分堂的人将李简之送去君山岛,告诉他们每日用二十年陈酿的猴儿酒伺候着。” 听到顾连城提及猴儿酒,顾玖眼中有亮光转瞬即逝,随即嘴角一努,小声嘀咕道:“早知道就该一掌拍死他!” 顾连城闻言脸上笑意更浓,他当然知道顾玖舍不得二十年的猴儿酒,不过李简之还年轻,而且为人还算忠厚,将来的武林需要这样的年轻人。 只要还有人在,一切都还有可能。 顾连城脸上笑容渐渐散去,随即转过身,语气肃然地说道:“长乐帮的罗护法现在是不是就在你堂口的赌场里赌钱?” 顾玖闻言颔首道:“罗护法就在城外的赌场里,已经输了快十万两了,是不是……” 顾连城摇了摇头,打断了顾玖的话:“钱的事无需多管,你亲自去找她,告诉她,长乐帮的沈帮主……身陨在四海山庄山门之前。” 顾玖身形突然一凛,随后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但顾连城却是大步踏出,随后纵身一跃,随即犹如苍鹰般从天际翱翔而过,直奔山脚之下的山门而去! 最后一丝苍白之色敛于柳七脚下后,她不禁昂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温凉的空气,待到周遭的一切情景变得清晰如故后,她方才垂下投来,看向了前方的石阶。 沈霖耷拉着脑袋坐在石阶的第一级上,就在他的手边放着已经打开的木盒。 柳七扫了一眼那木盒,其中并未如武林所传那般藏着数柄小剑,而是无数根细线和不知什么材质金属皮的纠缠在一起。 柳七走上前去,蹲下来将盒子重新合上,随后轻轻一拍。 吱吱吱—— 刺耳的声音瞬间在耳中炸响,这股尖锐的声音仿佛想要钻破耳膜一般。 看来这木盒多半就是沈霖自制的一种“乐器”,能够发出常人难以接受的音波,而沈霖通过将自身功力与之结合,这小小的木盒便成为了青龙吟的放大器。 想到这里柳七不禁微微侧眸看向了自己的肩头,虽然左耳的伤势已经愈合,但肩头上还有血渍残留,似乎在提醒柳七要记得刚刚沈霖对自己造成的杀伤。 果然,绝顶没一个简单的。 ------------ 第151章 陷害 沈霖低垂着头坐在第一级石阶上,虽然衣衫完整并无伤痕,但周身上下却是笼罩一片死寂之气,显然已经生机断绝。 当凌空而来的顾连城落地之后,脸色凝肃地看了一眼沈霖,便迅速调转目光,挪至柳七的身上,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柳七肩头上的血渍,顾连城脸上闪过些许的动容。 柳七侧身对着顾连城,头也不抬地问道:“不知顾帮主是来收尸的,还是另有目的……” 说完她缓缓抬眸,凛冽的目光瞬间对上了顾连城沉凝的双眸。 这应该是柳七第一次见到这位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只见其胡子拉碴满脸颓丧,一头油滋滋的黑发蓬乱地披散着,乍一看的确像极了街面上的叫花子。 柳七打量顾连城的同时,顾连城也在仔细审视着眼前这位凶名赫赫的女子,他一方面惊讶于其堪称绝色的容颜,一方面又感叹其实力之强大,连长乐帮的帮主沈霖都命丧其手! 算上此前的江寄余,已经有两位当世绝顶直接葬送于她手中! 想到这里顾连城不禁脸色一沉。 柳七此时虽说已经收敛了气息,但浑身上下却还是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势,尤其是眼底那一抹不断翻腾的阴寒杀意,让同为绝顶的顾连城感到了深深的忌惮! 强忍着心底的不适,顾连城终于沉声开口道:“柳姑娘,沈帮主与你无冤无仇,既已取胜何必斩尽杀绝呢?” 柳七虽然听到了顾连城这令人发笑的话,但此时的她却无暇顾及对方,只因她现在的状态并不算妙,在动用了小天地之后,柳七感觉到自身真气仿佛与天地元炁彻底融为一体,若非有着强烈的杀意支撑,她现在恐怕已经彻底失去自身意识了。 犹记得空桑曾对自己说过,这天地元炁就像是一片汪洋大海,当你化作水滴置身其中时,又该如何从茫茫无际的海水中区分出自己! 很显然对于柳七来说,杀意就是她保持自我的关键,也是她能够顺利踏入知微之境中必不可少的条件。 突然,柳七身躯一凛,随即萦绕在周身的气势倏地散去,眼底的阴寒杀意也瞬间消散无形。 柳七缓缓抬眸,望着顾连城轻声说道:“既分高下也决生死,顾帮主若是觉得不忿,不妨亲自来讨个公道。” 虽然柳七身上那股慑人气势的骤然消失令顾连城暗松一口气,但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是让他脸色一沉。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顾连城声音嘶哑地说道:“七星五义,再加上双绝,柳姑娘难道就打算这样一路杀过去吗?” 柳七闻言摇了摇头,余光一瞥沈霖所在,继而轻声回道:“我今日是寻祝为同的,只是他拦在了我的路上罢了。” 话音未落柳七便凝眸看向顾连城:“顾帮主,敢问祝为同究竟在不在四海山庄。” 说完柳七侧首环顾四方,四海山庄所在的这块地方并不算太大,照理以刚刚她和沈霖交手时产生的动静,祝为同若是在岛上多少应该有点回应才对。 但直到现在,除了已经身死的沈霖以及眼前的顾连城外,柳七并未感知到岛上还有绝顶的存在。 也就是说,祝为同真的不在这里! 正当柳七陷入思忖之际,顾连城终于缓缓开口:“按照祝夫人的说法,祝庄主已在半月之前坐入死关。” 柳七眼眸微抬看向了他,见顾连城接着说道:“但实际上……祝庄主并不在四海山庄内。” 柳七闻言沉吟片刻,随即对着顾连城沉声问道:“顾帮主与沈帮主又为何来此?” 听到柳七发问顾连城眸光微动,但却没有回答柳七所问,反而是开口反问掩盖了过去:“柳姑娘此番前来,可是想知道祝庄主究竟是不是隐藏在覆天背后的尊上?” 柳七静静地望着顾连城,随即默然颔首。 看见柳七点头承认了此行的目的,顾连城将双手负于身后,继而慢条斯理地说道:“不瞒柳姑娘,早在多年之前顾某刚刚接任丐帮帮主之位时,就已知道了覆天的存在,并且覆天的人还曾主动找到顾某,想要邀请在下加入覆天。” 柳七眼眸一凝,身上肃杀之气随之喷涌而出。 顾连城感觉到了柳七身上溢出的气息,顿时眼眸一沉,身后雄浑的气息也渐渐凝聚,他语气沉沉地接着说道:“柳姑娘不必这般着急,顾某当时并未应下,所以覆天究竟有何阴谋,顾某也是一概不知。” “你说不知便是不知吗?”柳七薄唇轻启,字字生寒。 似是察觉到柳七身上的气息逐渐变得阴冷躁动,顾连城微微一笑,背后灼目金光若隐若现,旋即朗声说道:“别人我管不着,但顾某说不知那就是不知!” 唰! 顾连城话音未落,漆黑的双瞳便急速收缩,随即双臂陡然抬至身前,左手五指微曲化作爪势,迎着已经逼近至身前的刀光抓住。 铮—— 刀光并未如想象中那般将顾连城的左手撕裂,反而是被其牢牢钳制住不得动弹,紫色的刀芒开始剧烈颤栗起来。 “呵!” 顾连城一声爆喝,他左手五指瞬间合拢,一团金光瞬间吞没了他的手掌。 吼——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嘶吼声,那道紫光凝聚而成的刀芒瞬间崩溃,顷刻间便被金光所吞噬。 呼呼—— 与此同时顾连城的右手已经并作掌势,朝着柳七的面门挥来。 嘭!嘭!嘭! 柳七自是丝毫不惧,抬手与其连接三掌,每当两人双掌相接,一股狂暴的气劲便会以两人掌心为中心扩散而出。 三掌过后,湖面惊涛起伏,码头周遭更是一片狼藉。 至于原本“坐”在石阶上的沈霖,更是被劲风席卷到了石阶之上,身躯犹如死猪一般滚动了一截,随即仰面趴在了三级石阶之间。 顾连城身形连退数步,终于是在即将落入湖水前堪堪止住了退势,他站定之后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翻滚的湖水,随即回头朝前看去,只见柳七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这简单的两招,便已经彰显了两人实力上的差距。 顾连城突然目光一斜,从柳七身边穿过,落在了石阶上仰面倒着的沈霖身上。 他眼底瞬间浮现出一抹不忍,随即将微微颤栗的双手放在背后,继而对着柳七朗声道:“柳姑娘,在下不愿与你为敌!” “哦?”柳七头也不抬,语气戏谑地说道,“刚刚动手时顾帮主的脾性似乎很大呀!” 顾连城脸色一肃,随即凝声说道:“柳姑娘信也不好不信也罢,总之顾某和覆天之间的确没有任何瓜葛,不过当年代表覆天找上顾某之人,我想柳姑娘应该会有兴趣。” 柳七言简意赅:“是谁?” 顾连城眼眸微动,沉吟片刻后直言道:“正是祝为同!” 还真是他! 见柳七身上的气息消退了几分,顾连城便知道自己刚刚的话起了作用,于是趁热打铁道:“说来正巧,那时顾某刚刚坐上丐帮龙头之位,手底下便有人撞破了一件有关四海山庄的丑事,再后来就是祝为同主动找上门来,顾某当时年轻气盛觉得祝为同此人虚伪不可信,于是便拒绝了他的邀请,现在回想起来,当真是为我丐帮避去了一场祸端!” 回忆当年之事,顾连城言语之间不禁有些唏嘘。 其实当年顾连城是心动过的,因为祝为同当年邀请他加入覆天的理由并非是为了颠覆天下搅乱苍生,而是希望通过研究九鼎,找出踏入武道极致的道路。 正巧当年顾连城因为手下撞破的丑事对祝为同没什么好印象,再加上祝为同当年所言太过虚无缥缈,所以顾连城便敷衍一番后将其打发走了。 直到后来覆天开始搅动风云,尤其是破武令后,那些因为破武令而家破人亡的武林中人纷纷加入,顾连城才觉察出了不妙,但当时的他被其他事缠身无力去理会。 直到现在覆天和九鼎的秘密几乎昭告天下,顾连城才又记起了这桩前程往事,遂主动来到了四海山庄,想要找祝为同问个究竟,结果没想到迎接的是祝为同的夫人上官萍。 上官萍告知他祝为同已经坐入死关,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破关。 顾连城自是不信,所以曾暗中去闭关之处看过,但并未发现祝为同的踪迹。 很明显上官萍在说谎。 顾连城本想逼迫上官萍说出祝为同的下落,但他自恃身份不愿对一身无缚鸡之力的老妪动手,再加上身旁还有沈霖虎视眈眈,所以顾连城便干脆留了下来,慢慢调查。 结果就撞上了柳七前来。 柳七听完顾连城所述,知道了死在她手里的沈霖才是被请来坐镇四海山庄的贵客,顾连城乃是不请自来。 “是祝为同请他来的?”柳七看着正在整理沈霖尸体的顾连城,开口问道。 顾连城头也不抬:“沈霖自言是受祝为同所托,他的龙吟匣便是当年祝为同亲自设计的。” 说着顾连城扭头看了一眼柳七:“龙吟匣的威力想必柳姑娘已经领教过了。” 顾连城脱下外衣盖在了沈霖身上,随后起身头也不回地说道:“我猜测当年祝为同应该也曾邀请过沈霖,而且沈霖也多半答应了,所以……” “所以他才会不惜性命也要拦下我。”柳七直言道,“倘若真让我找到了祝为同当面对质,他沈霖连同长乐帮的名声也就毁了!” 顾连城顿了顿,眼神中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色彩,随即抬头看向了半山腰的位置,继而语气幽幽地说道:“即便如此,顾某还是不愿相信祝为同就是尊上。” “又或者他也是受到了尊上的诱惑才加入覆天……” 顾连城声音越说越小,显然他也知道现在祝为同的嫌疑最大。 “是或不是,上去问问祝夫人不就知道了。”柳七循着顾连城的视线也看向了半山腰,只见一栋古朴的二层小楼坐落在葱郁的林间若隐若现,随即冷冷一笑,“顾帮主是不是早就有此打算。” 顾连城倒也不反驳,而是缓缓点头:“祝为同的事祝夫人多少应该知道些什么,我想以柳姑娘的手段,让她开口……不难。” 呵呵! 柳七闻言不屑地嗤笑两声,随即纵身一跃,朝着半山腰疾掠而去。 古朴的小楼门上并无匾额,柳七站在门口眉头微微一皱,因为她闻到了楼内不断涌出的血腥味。 当她跨过门槛走入大堂时,一眼便看见了一个盛装打扮的妇人正歪倒在堂上主位的椅子上,她的身前有着一道斜贯上半身的血痕。 滴答,滴答…… 猩红的血渍正沿着死者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滴落在地。 柳七都无需上前去看,便知道这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所以,这是有人抢在了前头。 还是特意给自己设的局? 柳七现在反倒是觉得轻松了许多,她干脆解了腰间的短刀拎在手里,随后走向了最近的一把椅子。 啪! 惊寂刀被拍在了手边的茶几之上,柳七一脸惬意地将头靠在了椅背之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好在是没有让柳七等待太久。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随即大门口冲进来了几道身影。 “嘶——”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气。 “祝夫人!”有人惊呼道。 而靠在椅子上闭着双眼的柳七心想:死的还真是祝夫人啊! 嗯。 看来是准备栽赃嫁祸了! 柳七脑海中的想法刚刚一闪而过,耳边就传来了一声可以冲破屋顶的怒吼。 “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害死祝夫人!” 柳七缓缓睁开双眼看向了大门口,眼帘之中瞬间浮现出几张怒气冲冲的面容,她眼睑微抬,随即轻声说道:“人不是我杀的,现在你们可以动手了。” …… “啊啊啊……” 正沿着台阶缓步而上的顾连城突然停下了脚步,缓缓抬头看向了惨叫声传来的方向,当他发现惨叫声来自于半山腰的那栋建筑后,脸色顿时一变。 他当即脚下轻点,纵身向着半山腰冲去。 当他来到楼前时,便看见一脸轻松的柳七正步履轻盈地从大门走出。 两人四目相对,柳七淡淡地说一句:“祝夫人死了。” 她看着顾连城眼瞳猛地一颤,随即又轻声补了一句:“不是我杀的。” ------------ 第152章 水下惊魂 听到祝夫人死了,顾连城眼神顿时一凝,他回想起刚刚听到的惨叫声,本想再开口问些什么,但一抬眸就对上了柳七宁静得不掺丝毫感情的双目,到了嘴边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不是她杀的。 顾连城明白了柳七刚刚所言并非是在向自己解释,对方只是简简单单陈诉了一件事罢了,至于他顾连城相信与否,对方似乎也并不在乎。 柳七静静地俯视着顾连城,随即轻声说道:“顾帮主,不进去看看吗?” 顾连城闻言瞬间收敛思绪,随后一言不发地迈步从柳七身边走过,急匆匆的往前去了。 当他来到门前时,一眼就看见了一具尸体正趴在门槛上,顾连城放慢了脚步走到近前蹲下,将尸体翻了过来,当尸体苍白的脸庞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时,顾连城脸色明显一沉。 顾连城在四海山庄待了将近一个月,再加上山庄里的人其实也不算多,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趴在门槛上的这人,乃是山庄的一位拳法教习,几天前的一场宴席上,对方还曾与自己喝过一杯。 顾连城视线在尸体身上缓缓审视着,很快便在其脖颈处发现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红痕。 顾连城站起身来跨过门槛,屋内临近大门的位置,两具尸体交错叠在一起,顾连城照例是检查了一番,发现他们和门口那位拳法教习的死法如出一辙,都是被一招毙命,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这两人顾连城同样看着面熟,他推测两人多半也是山庄的教习先生。 顾连城脸色更加沉凝,旋即缓缓抬眸看向了主位,当他看见上官萍的尸体后,眼中终于有了些许的动容。 嗖! 一眨眼的功夫,顾连城便来到了上官萍的尸首旁,只是垂眸看了一眼,他的一双浓眉便瞬间皱起,眉心几乎挤出了一个“川”字。 原地思忖片刻之后,顾连城回头看了看门口的三具尸体,又转回头看了一眼上官萍的尸体,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柳七刚刚对自己所说的话。 “人不是我杀的。” “还真是个心狠手辣……又有趣的人。”顾连城低声呢喃道。 他身为当世绝顶之一,不难看出上官萍身上的伤势和门口三人完全不同,显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上官萍身上那道斜跨整个上半身的夸张伤口,虽然看起来像是用刀斜砍而下造成的,但顾连城清楚的知道,倘若是柳七出手,上官萍身上绝不可能出现如此夸张的伤口,多半只会和门口的那三名教习先生一样,脖颈处有着一道道浅浅的红痕。 而且…… 顾连城检查完伤口的深浅之后,他脸色却是更加深沉了。 “顾玖……”短暂的沉默之后,顾连城口中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 城中酒楼。 当方青鸾推开房门时,便看见了端坐在桌旁的柳七。 她神色不由得为之一凝,随后仔细打量了一番柳七,这才发现其身上衣衫并不是早上出发时的湘妃色,而是换了一身浅绿色的杉裙。 柳七一只手摩挲着热气腾腾的茶杯,随即轻声问道:“去了这么久,可有什么发现?” 方青鸾闻言走进了房间反身将门关好后,转过身来沉声回道:“祝为同可能真的与覆天脱不开干系,他的恩师上官老庄主在世时,就曾耗费巨资大肆收集过与九鼎相关的古籍,并且……” 方青鸾顿了顿,随后接着说道:“有传闻上官老庄主并不是寿终正寝,而是身中奇毒而死!” 奇毒? 能够毒死绝顶高手的毒! 绝顶的高手的真气已经精纯到无限逼近天地元炁的程度,凡是这世间诞生之物无不是由天地元炁演化而成,所以什么样的毒能够毒死绝顶高手? 柳七不用细想,脑海中便已经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周宓! 她身上那诡异至极的毒,假设真的能够顺利进入到绝顶高手体内,说不定还真能令一位绝顶陨落! “对了。”方青鸾见柳七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开口接着说道,“上官老庄主中毒而死的消息乃是从城中一个学堂里传出来的,我已经将那学堂的夫子带来了,你见不见?” 看见柳七点头之后,方青鸾反身推开门走了出去,不久后她便带着一个人回到了房间。 当那人走进房间时,柳七不禁双目一眯,随即轻声说道:“这位先生,看起来有些眼熟啊!” 柳七话音刚落,来人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精明狡诈的脸庞来,正是此前柳七初至四海县时站出来拦住她们并询问她们为何事而来的那人。 只是这人似乎在四海县内并不受待见,很快便被其他人给挤到了一片。 “在下章恒,见过柳姑娘!”来人躬身行礼道。 柳七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随口问道:“说说看,你是怎么知道上官老庄主是中毒而死,而并非寿终正寝!” 章恒抬头的那一刹那,双目瞬间变得通红:“因为这是我儿用命传出来的消息,上官老庄主不但是中毒而死,而且下毒之人正是上官老庄主的女婿,当今四海山庄的庄主,祝为同!” 柳七垂眸望着茶杯里泛绿的茶水,头也不抬地问道:“证据呢?” 章恒表情一僵,随后吞吞吐吐道:“我……我……我没有证据。” “不过!”他猛地抬头,对着柳七满脸激动地说道,“这些都是我儿亲耳听到的,我儿天资聪颖,十一岁便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学堂,十三岁登堂入室进入四海山庄,他是四海山庄最年轻最具天赋的弟子,若不是知道了这些秘密,他怎么可能会被人灭口!” “一定是祝为同!” “一定是祝为同担心我儿泄密,所以才杀了他!” …… 章恒开始疯疯癫癫起来,口中一直重复着一件事,那就是祝为同杀了他的儿子! 方青鸾脸色平静地在章恒背后拍了一掌,随即将其拖了出去。 片刻后方青鸾回到房间,对着柳七沉声说道:“此人的确如他所说,有一子在四海山庄门下,只是在一个月前,四海山庄以欺师灭祖的名义将其逐出了山庄,被逐出师门的第二日清晨,章恒之子的尸体在丹阳湖被发现。” “自杀?”柳七问道。 方青鸾点了点头:“章华荣少年得志为人自傲张扬,结果落得个被逐出师门的下场,一时之间难以接受选择自尽也算是情理之中。” 章华荣就是章恒之子。 柳七沉吟片刻:“上官老庄主中毒而死的传闻,当真是由他口中传出?” 方青鸾眸光微动,旋即重重颔首:“确是他半年前在酒后所言,为此还被罚在胡底水牢中闭门思过一个月。” 虽然不知章华荣所透露的讯息是否为真,但酒后妄议师门长辈,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是不可饶恕的重罪,尤其是在四海山庄这等极重尊师重道的地方。 但从事后的处罚来看,在水牢闭门思过一个月似乎有些轻拿轻放了。 柳七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旋即抬头问道:“知不知道四海山庄的水牢怎么去?” 方青鸾闻言眸光微凝,思忖片刻后她轻轻点头:“我来想办法。” 是夜。 两道身影宛若飞鸟般划过湖面,稳稳地落在了四海山庄的地界。 方青鸾微微昂首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半山腰,随后对着身侧的柳七沉声说道:“四海山庄已经发出了讣告,不过讣告之中只是说祝夫人死于急病。” 柳七应声回道:“反正不是我杀的。” 方青鸾嘴角微微一扯:“可从当时的状况来看,将你认定为凶手没有任何的问题,看来是有人帮了你一手?” 柳七当即从口中蹦出一个名字:“顾连城?” 半山腰的哀乐不断传入耳中。 方青鸾默然收回目光,朝着一旁的山林走去。 四海山庄的水牢并不难找,因为这里也是四海山庄用以存放冰块以及各种食物的地方,所以方青鸾是通过一个厨子的口中,得知了水牢的入口所在。 两人从山林中穿出,很快便来到了水牢的入口处,望着眼前幽森漆黑的洞口,柳七和方青鸾对视了一眼,随后柳七主动上前,闲庭阔步地走了进去。 随着柳七走得越来越深,周遭的温度也随之快速下降,几乎到了常人难以承受的程度。 柳七不禁原地驻足,随即环顾四周,眼前除了一片漆黑之外再无它物。 柳七心中默算了一遍,现在所处的位置最多也就在地下十几米的样子,气温怎么可能会变得如此之低! 这不正常! 噔,噔,噔…… 不多会儿身后的脚步声传来,柳七干脆在原地多等了一会儿,很快脚步声便来到了近前。 “柳姑娘……这里的气温似乎有些诡异!” 耳边传来了方青鸾的声音,柳七无需回头便已感觉到对方身上罡气已然凝聚,以此来对抗这里的极寒气温。 “在这种地方呆一个月,真的不会死人吗?”方青鸾沉声问道。 柳七迈步继续往前走去,边随口回道:“至少那个姓章的是活着出来了。” 大约再往前走了五十余步,远处突然出现了一抹微弱的亮光。 柳七不作犹豫当即纵身朝前掠去,当她穿过了无尽的黑暗踏入亮光之中时,温热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她原地站定抬眸环顾四方,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竟然是一座宽敞的石室。 还未等柳七去仔细打量这座石室,她突然感觉到了怀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躁动,且不断溢散出灼热的气息。 柳七眸光一沉,瞬间将手探入了怀中。 随着其手臂从怀中脱出径直朝前伸直,一颗红光熠熠的珠子赫然出现在她的掌心之中! 祝融珠! 正当柳七疑惑祝融珠为何突然躁动之际,脚下突然一阵剧烈的抖动。 轰隆隆—— 随之整个石室都开始摇晃起来。 柳七五指一曲,也顾不得祝融珠表面灼热的气息,将其牢牢地握在了掌心,随即右手攀至刀柄之上,警惕的目光悄然环顾四周。 喀嚓嚓—— 听到脚下传来脆响,柳七垂眸看去,只见坚硬的石质地板上,赫然出现无数裂隙,且裂隙还在不断延伸,直至延绵至周遭的墙壁上。 嗡嗡嗡…… 从裂隙涌出了极其恐怖的轰鸣声,不断冲击着柳七的耳膜。 昂—— 刀吟声响彻石室瞬间掩盖一切响动,柳七原地凌空而起,悬于石室中央,手中惊寂刀紫芒四溢。 嘭! 终于,潜藏于地面之下的可怕东西冲破了阻碍,一股阴寒且磅礴的气息伴随着水柱从地面喷涌而出。 柳七脸上无一丝波澜,身形陡然凌空翻转,手持惊寂刀迎向了水柱。 嘭嘭嘭…… 坐落于丹阳湖畔的山峦突然开始晃动起来,与此同时天崩地裂般的巨响荡漾而出,十几里外的县城也随之震动起来。 “快跑啊,地龙翻身了!” 无数赤条条的身躯一边大喊着从屋内狂奔而出,短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整个四海县的大街小巷上挤满了神色慌张的各色人等。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从半山腰疾掠而下穿破了夜幕,径直落在了四海山庄山门前的码头上。 顾连城脸色凝肃地扫视着夜雾笼罩的湖面,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突然他眸光一动,旋即纵身而出,脚下在水面点了几下,随后猛地俯身从书面上一抓,反身一跃回到了码头之上。 砰! 顾连城将手里的人扔在了码头上。 “咳咳咳……”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响起,不难听出发出声音的人应该是位女子。 “你是什么人?”顾连城望着瘫坐在地上的女子,语气肃然地问道。 那女子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似乎还有懵,她平缓了呼吸之后不禁扭头看向了身旁的丹阳湖,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腾地站起! “不好,柳姑娘还在下面!” …… 伸手不见五指的水中。 柳七以真气牢牢护住自身,任由周遭涌动的暗流将自己朝着深不见底的水下继续席卷而去。 沧海神功在此时发挥了奇效,柳七能够在水下自在地畅行。 过了大约十个呼吸之后,柳七身前的淡青色罡气突然开始闪烁起来,眨眼间苍白色的光芒四溢而出。 阴寒的气息源源不绝地朝着柳七涌来。 柳七突然想起来,这股精纯的阴寒之气与当初在白溪山庄地下的九幽寒脉完全是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柳七左手紧握着的祝融珠不断散发着灼热之气,驱赶着周遭的阴寒之气。 柳七垂眸看了一眼身下无尽的黑渊,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在这深渊之中有一股诡异的能量正在牵动着祝融珠。 柳七思忖片刻,便再度朝下掠去,很快一抹淡绿色的光芒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 随着柳七越发的深入,那抹淡绿色的光芒逐渐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只见一须发尽白的老者双目紧闭正盘膝而坐,他双手掌心朝上叠放在小腹之上,掌心之中赫然悬放着一块玉圭样式的物件。 柳七视线紧紧盯着玉圭,正是这玉圭与她手里的祝融珠隔空呼应。 而就在柳七全神贯注地审视着玉圭的时候,丝毫没有留意老者缓缓睁开了双眼。 ------------ 第153章 七日 柳七心神突然一凛,随即抬眸便对上了老者的双眸,霎时间一抹刺骨的寒意沿着她的背脊骨涌了上来。 嗡—— 随着惊寂刀出鞘,萦绕在柳七身边的湖水也随之翻腾起来,无数气泡滚滚而上,好似沸腾了一般! 柳七目光沉沉的盯着老者所在的方向,紧握着惊寂刀的右手悄然抬起,刀身上闪动的紫芒瞬间映射在老者毫无血色满是褶皱的脸上。 老者依旧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态悬于水中,直到脸上被紫芒映射,他眼瞳方才僵硬地转动了一下,瞳孔中也顺势倒映出淡淡的紫光,更是平添了几分诡异! 柳七见状眼中冷意越发沉凝。 因为她很确定,这老者身上并无一丝生机存在。 人或许可以装死,但身上的生机却骗不了人,尤其是对于柳七这种已臻绝顶的存在。 柳七更加坚信,这个世上绝对没有鬼,至少没有她想象中的鬼。 所以……柳七的目光缓缓向下挪动,再度落在了老者掌心捧着的玉圭之上。 能够与她手里的祝融珠遥相呼应,这玉圭的来历并不难猜。 九鼎和此方世界的天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即便现在的九鼎形态各异,但却各有奇效。 就在柳七潜心观察玉圭之时,老者的眼瞳再度“咕噜噜”转动起来,而随着老者眼瞳的转动,他周身不断溢散出精纯且磅礴的气息。 咕咚咕咚…… 霎时间,萦绕在老者身边的湖水也似乎沸腾起来,一道道真气形成的波纹沿着湖水朝着四面八方荡漾而去。 柳七与老者之间相距不到二十步,对方真气形成的波纹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迫至身前。 柳七早已感知到了对方体内溢出气息的强大,此时自是不会大意,就在真气波纹即将席卷自身之际,她身前罡气瞬间凝聚成型。 两股气息相撞,一道涟漪迅速朝着四周扩散而出。 嗖! 柳七身形穿过了密密麻麻的水泡,朝着老者而去。 老者盘膝而坐,哪怕柳七已经掠至身前,他依旧毫无反应,只是两颗眼珠子“咕咚”转动了一下,瞬间对准了柳七所在的方向。 柳七看着老者无神的双目,随即持刀朝着对方的脖颈横扫而去。 嗡—— 颤栗感沿着刀柄传到了手中,柳七眼瞳微缩。 老者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抬至身前,枯瘦的五指牢牢钳制住了刀身,随着老者手中白光涌现,惊寂刀的紫芒竟然被压制住了。 眼看着紫芒即将被老者掌心涌出的气息吞噬,柳七双目迅速张合,一闭一睁之间眼底苍白之色瞬间涌现,霎时间刀身紫芒大盛将老者掌心的白光又给反压了回去来。 于此同时柳七的左手果断出击,五指并拢化作掌势直取老者面门。 嗡—— 老者虽然表情僵硬似死尸,但动作却快的惊人,他右手钳制着柳七短刀,面对迎面一掌左手迅速抬起,两掌相接,柳七感觉到了掌心传来了轻微的酥麻感。 但她掌势却没有丝毫停顿,就在这一掌后,她左手猛地一翻,随即绕开了对方的手掌,直直抵拍向了对方的胸口。 咔嚓! 柳七通过掌心感知到了对方胸骨断裂时的脆响,雄浑的掌力犹如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瞬间袭遍了老者全身,凡是掌力所过之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皆付之一炬! 就算是同为知微境的大宗师中了这么一掌,也只能饮恨当场! 老者眼耳鼻口瞬间绽放出血雾,但柳七见状却是眼神急速沉凝。 对方周身的气息不见丝毫减弱,反而还有增强的趋势! 从老者脸上喷涌而出的血雾并未融入水中消散,而是迅速分化凝聚成一个又一个的小血球。 就在此时老者周身急速膨胀的气息到了顶峰,随着这股雄浑的气息疯狂地涌入,这些小血球开始急速膨胀增大,直至直径达到了成年人身高,随后便“嘭”地爆裂开来。 血球炸开的瞬间漫天血雾四溢而出,将柳七和老者的身形彻底吞噬。 柳七置身血雾之中,周身早已被真气和杀意凝聚而成的罡气护在其中,任由血雾幻化而成的血色小剑不断冲击着。 铮,铮,铮—— 血色小剑撞在罡气上除了掀起了一点点涟漪之外,似乎并无其他效果。 大约过了十个呼吸,血雾已经全部幻化作了血色小剑消散在柳七罡气之上。 周遭重新恢复了寂静。 柳七身形微动,飘至老者的的面前。 老者依旧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但却耷拉着脑袋,身形似乎也在慢慢朝下面深不见底的水渊坠去。 刚刚的那漫天血雾幻化而成的剑阵,就是老者最后的波纹了。 柳七隐隐猜到了老者的身份,她悄然收刀归鞘,随即探出手将老者掌心捧着的玉圭拿起。 就在柳七五指触碰到玉圭边缘的瞬间,老者的身形突然急速坠落,随后便彻底消失在了深不见底的水渊之中。 柳七自老者消失的方向缓缓收回了目光,随即垂眸打量着手中的玉圭,乍一看并不算什么珍贵之物,但怀中祝融珠的躁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柳七将祝融珠取出,几乎不用她刻意去做什么多余的动作,摊开掌心的瞬间,祝融珠便朝着玉圭飘去,二者触碰的瞬间,一股恐怖的元炁瞬间荡漾而出…… 嘶嘶嘶—— 裂帛声在耳边响起,刹那间柳七只觉得耳膜欲裂眼睛发胀,体内的真气仿佛受到了召唤也随之剧烈的翻腾起来,就在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一丝冰凉的气息从脑海中涌出。 嗤! 柳七眼睛一合一睁,眼前却是了换了天地! 轰隆隆—— 天空无数陨石落下,大地疯狂地颤抖着,高过山峦的海浪席卷四方,俨然一副末世的场景。 柳七目光微凝,旋即抬首朝上看去,只见乌云翻滚的天空,竟有着一抹七彩的光芒,那光芒化作一道光柱照耀在震颤的大地之上。 柳七眯着眼远眺,只见光柱之中赫然站着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女子。 女子眼眸紧闭,摊开双臂嘴中似乎在呢喃着什么,只可惜耳边皆是天崩地裂的巨响,听到女子的低声呢喃。 片刻之后,女子突然睁开双眼,迎着七彩的光柱遥望向天空的那一抹光芒,随即她的身躯缓缓凌空,竟是朝着那一抹七彩的祥云飞升而去,身下长长的裙摆随着狂风舞动,好似一条蜿蜒的蛇尾。 轰隆隆—— 巨响声令柳七身形不由得为之一颤。 她目光一沉,随即挪动着视线从那奇怪的女子身上移开,默默地环顾四方,只见地震的幅度越来越剧烈,翻白的海浪更是直抵天际。 这……就是末日的景象吗? 柳七突然眼瞳微凝,只见一座荒凉的山头上,赫然出现了两道陌生的人影。 两人皆为男子,赤裸着上半身,身上的纹饰和那飞向七彩祥云的女子几乎一模一样。 两人此时都抬着头看向了已经飞至半空的女子,不知为何,柳七隔着如此远的距离,竟然能够清晰地看到两人的面庞,以及他们脸上那难以置信的表情以及眼底深深的悲痛。 嘶嘶嘶—— 就在此时,柳七耳边再度传来了令人耳膜欲裂的尖锐声响,吃痛之下她不禁双目微眯,待其再度抬眸之时,眼前的景象已经恢复成为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水中。 柳七怔了一下,随后微微垂眸,只见玉圭和祝融珠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 刚刚那副景象…… 回想起刚刚所见的场景,柳七仿佛感觉到了一座大山压在了她的心头。 就在柳七陷入沉思之际,眼前突然浮现出一抹微弱的白光。 柳七缓缓抬眸看向了白光所在的方向,她眼眸一凝随即闪身而去! …… “哈哈哈……” 一处幽静的山坳中,几个孩子正在水潭边玩耍,他们将石头扔进水潭,看着水面上泛起的涟漪,便手舞足蹈的放声大笑起来! 嘭! 一道水柱冲天而起,飞溅的水花瞬间将潭边的几个孩子淋成了落汤鸡。 刚刚将一块石头丢进潭里的孩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没想到自己随手丢的一块小石头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就在此时,一道倩影突然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了几个孩子面前。 柳七站定之后环顾四方,发现这是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随即垂眸看向了身前目瞪口呆的几个孩子,继而轻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几个孩子显然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大约过了几息,一个看起来稍大一些的孩子终于瞪圆了双眼,眼巴巴地望着柳七,鼓足了勇气问道:“姐姐,你是潭里的仙女吗?” “不。”柳七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我叫柳七,带我去见你们的父母。” 柳七放弃了从这几个孩子身上问出什么,遂提出让他们带自己去居住的村子里。 他们的父母总该知道些什么。 村庄就在距离山坳不足三里的地方,当柳七跟着孩子们走进村子时,原本正在田里劳作的大人们听到动静纷纷涌了上来,所有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像画里仙女一样漂亮的女子。 终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来到了柳七面前,语气和蔼地问道:“不知这位姑娘到我们杨家村是有何事?” 终于来了个能说话的。 柳七当即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属于哪个县哪个府管辖?” 老者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呵呵笑道:“姑娘一定是在山里迷路了吧,您出了村子再往南走十里地,就能看见官道了,沿着官道往西走个三十里,就是咱们大齐的京都了!” 柳七眼眸一凝。 沿着官道往西三十里,京城。 白溪山! 柳七当即问道:“敢问老丈,白溪山是不是距离这里不远?” 老者疑惑地看了柳七一眼,随后点了点头:“看来姑娘也是本地人啊,往南去十里外的那条官道,就在白溪山的山脚。” 竟然是从四海县直接回到了京城! 横跨了小半个大齐啊! 柳七突然想到自己从丹阳湖的湖底往下不知道了沉了多久,然后在那异相之中又不知耽误了多少时间。 于是她又问了老者今日的日期,结果得出了自己竟然在水底飘荡了整整七天的事实! 地底九幽寒脉! 柳七瞬间想到了周宓曾提到过的九幽寒脉! 九幽寒脉在地底纵横交错,谁知不到它的出口究竟会在什么地方。 看来自己就是借着九幽寒脉纵横交错的水路从四海县来到了京城。 已经过去了七天,不知道现在外面究竟是一副怎样的景象了。 柳七给村里人留下了一锭银子后,便出发前往十里外的官道,果然当她来到了官道上时,便看见了坐落在视线中的白溪山。 看来九幽寒脉在京城附近的出口不少啊! 柳七在官道上没走多久,便撞见了两个从身后策马而来的骑士,她略施手段便“借”到了其中一匹马,驾着马往京城而去。 结果就在距离京城东门不到一里的官道上,被人给拦下了。 一队官兵用木栅拦住了官道,当柳七策马而来时,为首的官兵眼看着柳七并未有减速的打算,便赶紧带着人出来将其拦下。 “吁——” 柳七一勒马缰停在了原地。 那为首的官兵只是抬眸看了一眼马背上的柳七,便不由自主地瞪圆了双目,随后磕磕绊绊地说道:“柳……柳……柳大小姐!” 看着为首的官兵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而且对自己的称呼还是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的“柳大小姐”,于是柳七淡淡地问道:“你认识我?” 那官兵先是原地愣了半晌,随后连忙用手揉了揉眼睛,再抬眸看了柳七一眼,直至彻底确定眼前之人就是活生生的柳七后,他当即脸色复杂地开口道:“自打柳大小姐离开京城后,春燕嫂子可是时常提起您。” 春燕…… 柳七眼眸微动,随即轻声道:“你以前在柳府伺候过?” 那官兵点了点头,随后回首屏退了手下,继而走上前来对着柳七小声提醒道:“柳……大小姐,三天前刚刚得到的消息,说是您出手强夺四海山庄保管的九鼎,与祝庄主同归于尽葬身丹阳湖湖底了!” 柳七眉头一皱。 那湖底的诡异老者就是祝为同。 如此……倒也不奇怪了。 但有一点柳七很确定,自己在湖底撞见祝为同时,他就已经死了! ------------ 第154章 再临京城 当初柳七作为七杀令使潜伏京城,可随意调动京城内的“刀奴”,后因“判官”余安叛出黒狱门被柳七联手磨刀老叟所杀,京城内的游魂组织也落入柳七手中。 当时柳七的身边有两名游魂随侍左右,其一就是当年柳府大管家张诚,其二便是柳七的贴身丫鬟春燕。 宫中之乱后,柳七从黒狱门脱身选择离开京城,她将从黒狱门获得的大部分钱财留给了张诚与春燕,让两人重建“游魂”,想着以后自己行走江湖时能够多一双眼睛。 现在看来,也是没什么必要了。 这江湖,她横着走! 柳七收敛了思绪,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有些拘谨的官兵,随即轻声说道:“看来春燕在京城混的还不错,爪子都伸到了城防营。” 那官兵闻言腼腆一笑,挠了挠后脑勺:“春燕嫂子若是听到大小姐夸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柳七:“为何在距离城门外设卡,京中出什么事了?” 官兵神色一肃,随即小心翼翼地环顾两侧,而后压低了嗓门悄声道:“姑娘有所不知,最近京城……闹鬼了!” 柳七双眸微眯:“闹鬼?什么鬼?” 京城有萧奇峰坐镇,她不觉得这世上有什么魑魅魍魉能在这里作乱。 “哎,说了您可能不信!”官兵一脸骇然地说道,“是大将军的鬼魂!” 柳七眉心轻皱,旋即冷声问道:“你亲眼可见了?” 官兵又伸手挠了挠后脑勺:“那倒是没有,不过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流言,说是有人看见陛下在寝宫与人交手,那人的身形像极了曾经的大将军!” 柳七当即嗤笑道:“还真是国之将乱,必有妖孽啊!” 看着那官兵神神叨叨的模样,柳七瞬间失去了与其交谈的兴趣,向他问清楚了春燕住处,柳七便策马朝着城门的方向去了。 已经知道了城门口的护卫更加严厉,于是柳七干脆在驱马来到了一处无人的城墙边上,随即从马背上纵身而起,利落地进入了京城。 春燕在南城开了一间酒楼。 柳七循着官兵给出的路线,穿过了数条大道之后,终于来到了一间不大不小的三层楼前。 她昂首扫了一眼门上的匾额。 春悦楼。 门口零星有几个客人进出,当他们看见柳七之后,皆是眼前一亮。 感觉到旁人视线的柳七当即将双手负在了身后,露出了腰间的惊寂刀。 众人看见柳七腰间的刀后纷纷面露惧色,随后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柳七脸上挪走,小跑着离开了。 柳七这才迈步走进了酒楼。 “客官您里边请,请问是打尖还是住店啊!”热情的店小二弓着身子迎了上来,当他说完抬头看见来客竟是个绝色的女子后,瞬间目光痴痴地愣在了原地。 “我找你们掌柜的。” 柳七清冷的声音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淋下,店小二只觉得浑身一激灵,迅速回过神来,他赶紧低头重重吸了一口气,随后恭声道:“这位客官,不知您找我们掌柜的有何贵干?” “废什么话,带我去见你们掌柜的就是了。” 听见了柳七言语间的不耐,店小二背后冷汗直冒,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了几分,他在这人来人往的酒楼里跑了数个月的堂,也多少算是有点眼力见,知道来了个不好惹的,随即连连颔首:“客官请稍等,我就去请掌柜的下来!” 说完店小二便一溜烟地往后堂的方向跑去了。 不多会儿,通往后堂的门帘被人重重地掀开,系着深蓝粗布围腰的春燕风风火火地从门帘后走了出来,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柜台旁的柳七,瞬间面露激动之色,两颗眼瞳忍不住微微颤动起来。 但眨眼间春燕便收敛了神色,强忍住激动摆出了亲和的笑容,随即缓步朝着柳七迎来。 “姑娘您预定的上房已经备好了,劳烦您随我上楼。”春燕走至柳七微微颔首行了一礼,随后抬头的瞬间冲着柳七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柳七见状自是点了点头:“好。”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楼梯口走去,独留下一脸茫然的店小二在柜台旁摸不着脑袋,他望着春燕和柳七一路上了楼梯,随后小声呢喃道:“我怎么不知道今儿有贵客预定房间啊!” 二楼,一间干净简朴的房间内。 柳七进了屋径直走到了桌旁坐下,与此同时身后的春燕已经关上了门、 春燕脸色沉沉地正对着房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转过身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柳七所在的方向重重伏身拜了下去:“属下见过……大小姐。” “令使大人”四个字本已到了春燕的嘴边,但她瞬间想到柳七已经脱离了黒狱门,遂改用昔日柳府时的称谓。 柳七目光睥睨地审视着伏在地上的春燕,随即轻声问道:“我此番死而复生,你是感到高兴呢?还是觉得遗憾呢?” 春燕闻言脸色大变,将额头死死地抵在了地面:“见到大小姐平安无事,属下自是喜不自胜!” 柳七静静地望着春燕,片刻之后她淡淡地说道:“行了,起来吧。” 春燕听见这句话方才如释重负地闭上了眼睛,她迅速调整了一下情绪,随后缓缓站起身来。 柳七目光微抬,看见了春燕身前的满是油渍的围腰,随后开口问道:“给你们留的银子难不成还请不了一个厨子?” 春燕心中一凛,赶紧解释道:“回小姐的话,您留的钱当然是绰绰有余,只是属下奴仆出身,贸然拿出一大笔钱来难免会招人耳目,所以能省的就尽量省了。” 说完之后春燕悄摸地抬眸瞥了一眼柳七的神色,见其脸色平静并无愠色,悬起的心瞬间往下落了几分,她赶紧走至桌边,拿起桌上的茶壶茶杯,边给柳七斟茶,边将京城的一些事娓娓道来。 柳七离开京城后,春燕和张诚二人兵分两路,春燕带着一批游魂在南城安定下来,她借着禁军重新洗牌的机会,将手下大部分游魂都塞入了禁军当中,自己则是在这里开了一间酒楼,充当联络中心。 至于张诚……他现在可了不得了! 漕运商会的副会长,京城人人皆知的财神爷,无数官员勋贵家的座上宾…… 虽然春燕提及张诚时,言语间带着的明显的嘲讽,但从种种讯息来看,这个曾经在柳七面前唯唯诺诺的人,现在可谓是春风得意啊! “大小姐,张诚可能对您已经有了异心。”春燕将茶壶放下后,脸色沉沉地说道,“本来按照约定,每月的初七,十九两日,他应该派人来这里和属下交换情报,但是这个月的初七,他已经爽约了。” 这个月的初七是两天前,而柳七身死的消息是三天前抵达京城的,也就说张诚在得知柳七身死后,便主动中断了与春燕的联系。 见柳七脸上没有任何变化,春燕咬了咬牙:“属下得知您可能出事后,特意派人去寻他商量对策,但派出去的人却是一去不回。” 柳七眉梢终于轻挑了一下:“张诚的事先放一边,将这几日京城内外发生的重大事件一一说给我听。” 算上先一步命丧柳七之手的沈霖,三大绝顶高手同时葬身四害山庄,江湖上不可能风平浪静。 柳七所料果然不错。 得知三人身死的消息后,长乐帮是最先出现变故的。 左护法罗玉颜在帮中耆老的支持下接任帮主之位,罗玉颜当上帮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昭告天下,长乐帮与江南小朝廷决裂,重新归于朝廷治下。 本来江南朝廷拥有太乙门和长乐帮两大巨擘的支持,现在只剩下了太乙门一支独苗,形势一下子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但紧接着丐帮帮主顾连城在江南侠客楼现身,不知为何他与丐帮副帮主同时也是侠客楼楼主的修少阳大战一场,最终在太乙门行走乐清瑶的相助下,顾连城重伤败走不知所踪。 此战过后,修少阳联合丐帮传功,执法,掌棒以及掌钵四大长老,以滥杀无辜欺师灭祖的名义将顾连城的帮主之位罢黜,而后自己顺理成章接任丐帮帮主。 修少阳接手丐帮后,也宣布丐帮正式加入江南朝廷麾下,江南朝廷在失去长乐帮后,又平添丐帮这一大助力。 柳七听着听着眼睛都明亮了几分。 这一淌无处不在的暗流终于是卷到了明面之上,将整个江湖都搅成了一锅粥。 萧奇峰所在的京城朝廷看似正统,但皇帝本人却是亲承并非萧氏血脉,而且自登基后久居深宫不出,就连朝会也是由一众大臣为之代劳。 抛开其武功不谈,单从其孤僻沉默寡言的性格来看,望之不似人君。 另一方面是江南朝廷,自称萧家正统血脉,但实际上除了太乙门的人出来作证外,似乎也没有别的更有力的证据了。 哦,对了。 还有一个在上蹿下跳的傅青书。 柳七一想到自己是尊上的消息就是从此人口中传出的,心中便自此对其有了浓浓的兴趣,心想着哪日见了面,定要好好地斩上他一刀! 柳七又问了一嘴徐家的情况,但徐家距离京城过远,且除了柳七之外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人物,所以春燕对现在徐家的现状也不太清楚。 “要不然属下派人去清江府走一趟?”春燕小心翼翼地问道,她已经知道了柳七和徐家的关系,所以当柳七主动提及徐家时,春燕忍不住担忧起来,生怕柳七会因为徐家之事迁怒自己。 但柳七只是摆了摆手:“现在千里迢迢派人过去有什么用,倘若真有人因我去寻徐家的麻烦,也算是他们命中该有此一劫。” 柳七毕竟不是神,虽然徐家对自己确实不错,而且也从徐家人切身体会到了亲情的感觉。 但是……人总归是会死的。 不死别人手里,也会死在老天爷手里。 想到这里,柳七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在水底玉圭和祝融珠相撞时闪现的奇异画面,画面中天崩地裂的情形可谓是令她终生难忘。 因为实在太过于逼真了! 柳七甚至身临其境般地感觉到了天地元炁的崩坏! 她毫不怀疑,倘若自己置身其中,恐怕也难以从这等灭世级别的劫难中逃出生天。 人力终有穷,天道终有定。 柳七已然感觉到这场席卷整个天下的乱局背后,可能隐藏着一个连她自己都无法幸免的大劫难! 所以…… 玉圭和祝融珠是在告诉自己,这片看似和谐安宁的大地上,曾经也发生过如此可怕的事情吗? 柳七轻轻晃了晃首,将脑海中纷乱的想法驱散一空。 随后她站起身来,对着春燕说道:“将这间房间收拾好,我可能会在这里住上几日,每日准点派人送一份吃食到门口,倘若我在房间内自会开门去取。” 春燕赶紧点头:“是!” “另外……”柳七本已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出了几步,却突然站定随后扭头看向了春燕小腹,继而轻声说道,“去找个好点的大夫将这一胎落了吧。” “啊?”春燕闻言不禁愣住了,她眼神茫然地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柳七,双手不由自主地放在小腹的位置。 柳七见状只是抬手指了指春燕的小腹,随即淡淡地说道:“它……长不成的。” 柳七看见了春燕小腹之中一副经络正在成型,但她一眼就看出了这副经络绝不可能顺利长成,就算春燕将其勉强生了出来,这世上也只会多一个可怜的畸形儿。 柳七的潜意识告诉自己,她可以出手改变这一切,以生生不绝的乙木真气为其重塑经络,只是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罢了。 但柳七没有丝毫犹豫,便将脑海中乍生出的念头摈弃了。 当她走出酒楼时,不禁抬头看了看逐渐阴沉的天空,突然想到自己的心性是不是越来越贴近所谓的“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柳七收回目光,隔空看向了遥远的北端。 虽说三年之期未到,但柳七觉得,这皇宫大内,她现在可以去得! ------------ 第155章 见面 自从踏入京城的地界后,柳七总感觉心头上像是压着什么东西。 而且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自己身上了。 柳七自信以她现如今的修为,绝不可能有人在她近乎无死角的感知范围内窥视自己。 除非……只有一种可能了。 柳七眺望着皇宫的方向,眼底幽光若隐若现,心想着皇宫的那位,此时此刻的感觉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吧。 的确如柳七所料,就在她翻身越过城墙的那一刻,皇宫大内中,一位正在小憩的大人物被匆匆赶来的手下给惊醒了。 萧奇峰登基之后,宫内原本忠于萧文淮的一众势力自然是受到了清洗,取而代之的是萧奇峰在东海潜邸时的旧人。 现在担任大内总管一职的便是自小随伺萧奇峰身边的贺丰,贺公公。 在萧奇峰时常闭关久不露面的情况下,这位贺公公的声势甚至盖过了后宫中那几位充当点缀的娘娘,也就是正宫皇后能让这位资深望重的贺公公在其多一分谦卑而已。 柳七越墙进入京城时,贺公公正如往常一样在房间内打坐修行,这样的习惯他被指派到萧奇峰身边后,便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即便如今的他气血已经过了巅峰的状态,像这样的打坐修习于他而言根本没有一丝进益,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坚持着,只因当年他正是因为在武道上持之以恒的态度才能被萧奇峰看中得以随侍左右。 不过今日的修行很快便被匆匆赶来的小太监给打断了。 贺公公在听到手下小太监汇报后的内容后,因常年累月的习惯被打破而生出的不满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本应在闭关的皇上,今日不知为何提前破关,而且出关之后第一件事竟然是派人去御膳房,要求御厨准备一桌好酒好菜。 贺公公强压下内心的诧异,随后心想:“难不成皇上要宴请哪位大人?” 贺公公挥了挥手示意小太监先且退下,自己整理了一番衣冠确定没有遗漏后便朝着萧奇峰的寝宫而去。 路上贺公公还向负责传话的太监们打听了一下,发现今日皇上并没有召请某位大人进宫,贺公公心中更加疑惑了。 如此一来……莫不是后宫哪位娘娘? 贺公公一想到这种可能,瞬间嘴角一咧,一张老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皇上终于开窍了? 这是好事啊! 皇上的年龄也不算小了,虽说绝顶高手活个百来岁完全不是问题,但身为皇帝膝下无一子半女的总是让人有些不放心。 贺公公不禁回想起傅大人离京之前对自己声泪俱下的肺腑之言,他越发觉得傅大人说得太有道理了,那些胆敢公然谋逆的贼子们,不就是觉得皇上无子,这皇位最终还是落在萧氏其他旁支身上吗? 如果江南的那位当真如流言所讲是文宗之后,那…… 想到这里贺公公眼神不由得为之一凛,随即整个人身上散发出可怕的肃杀之气,在其周围的禁卫以及宫女太监无不是身躯一颤,感觉脚底一股彻骨的冷意直往身体里钻! “砰!”终于有一个体质稍弱的小宫女被冷意侵了体,眼睛一翻白仰面倒了下去。 贺公公循着声响看去,见有人倒地,顿时收敛了溢出的气息,随后脸色阴沉地冷哼了一声,便沿着寝宫前长长的台阶拾阶而上,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来到了寝宫外。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同时,他原本笔直的腰杆瞬间躬了下去,脸上的阴沉之色也随之消退。 刚刚颐指气使的贺大总管已经不复存在,现在恭恭敬敬侯在寝宫外的是跟随了萧奇峰数十年的贴身太监,贺丰。 不需要进去通报,也无需发出任何响动来告诉寝宫里的人自己到了,贺丰只需这般静静地候着,他知道里面的萧奇峰洞悉一切,自己的到来皇上早已知晓,如果想让他进去,皇上也自会有法子通知到他。 时间迅速的流逝,长久保持着这样躬身的姿态,饶是有着深厚内力打底的贺公公,也已感觉到了腰部有了些许的酸楚。 但他不敢动! 直到夜雾渐渐渐染了天空,整个皇宫都知道了贺大总管在皇上的寝宫前干候了大半天。 他也有今天! 少不了有人幸灾乐祸。 但聪明的人已经开始派人偷偷调查,贺公公今日反常举动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皇宫大内没有秘密。 很快宫里的几位贵人就知道了皇帝已经出关的消息,顺便还得知了从登基到现在连御花园都没逛过一次的皇帝,竟然破天荒的让人去通知御膳房,精心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菜。 霎时间,几乎整个皇宫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御膳房。 夜雾染遍整个天空的时候,那一桌酒菜终于备好了。 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太监在宫中排成了一条长蛇,双手稳稳地提着食盒,不一会儿便来到了皇帝寝宫门前。 送御膳的小太监没有丝毫停顿,脚步匆匆但却十分稳健地鱼贯入了寝宫,又提着空荡荡的食盒迅速退了出来,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台阶下的夜雾之中。 寝宫前宛若雕塑一般躬身而立的贺公公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身后长长的台阶。 既然酒菜已经备好,那人也该到了! 噔,噔,噔…… 贺公公脑海中的念头刚刚闪过,夜雾之中便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贺公公不由得眼瞳一缩,随即余光便看见一道纤瘦的倩影从夜雾中走了出来,正踩着台阶盈盈而上。 突然,贺公公脸色一沉,他看见了女子腰间的佩刀! 这一次贺公公终于第一次抬起了头看向了前方灯火通明的寝宫,但却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贺公公眸光微垂,只需短暂的一思索,便知道自己不能再装雕塑了,随即猛地转过身来,周身磅礴的气息瞬间涌出,继而对着那道倩影厉声喝道:“来者何人竟敢擅闯皇宫大内,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柳七闻言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说话之人是个一袭太监打扮的老头子,随即迅速收回了目光,继续抬腿踩着台阶往上走去。 见柳七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贺公公眼底浮现愠色,萦绕在周身的气息也随之躁动翻涌起来,此时的他仍旧是用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的寝宫。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贺公公收回目光眼看着柳七距离自己只剩下不到十几级台阶,他眸光一沉的同时,垂于身侧的右掌猛地一翻,周身真气瞬间汇聚于掌心,随后脚下重重一点。 轰—— 柳七听到了前方呼啸而起的破空声,她不慌不忙的抬起头来。 “擅闯皇宫禁地者,死!” 贺公公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皇宫的上空,他此时携雷霆万钧之势挥掌而至,却在逼近柳七身前时突然感到心中一凛,随即便看见了那女子竟是缓缓抬起了头。 贺公公对上了一双平静的双眸,他呼吸却不由得为之一滞,只因这对平静的眸子犹如两柄利剑般瞬间穿透了他的身躯,狠狠地扎在了他的心脉上! 嘶! 贺公公感觉到了心口一阵刺痛,与此同时他狂袭而出的身形也是瞬间顿住,朝前挥去的右掌更是凝固在了半空,掌心好似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 嗡嗡…… 贺公公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低沉的杂音,随即便感觉到掌心抵住的那堵无形之墙正疯狂地往自己这边推动。 一股难以抵挡的巨力沿着掌心穿了过来,贺公公的身形瞬间不受控制地朝后退去,一眨眼的功夫便退到了他刚刚所站的位置。 “啊!” 掌间巨力仍在源源不断的涌来,身形没有丝毫停住的趋势,贺公公余光瞥见了身后的寝宫,当即疯狂地催动着真气运转起来,随着其一声爆喝,另一只手掌也猛地朝前印去,狠狠地打在了那堵无形之墙上! 咚! 一只脚踩破了坚硬的石板,随即整条腿狠狠地陷入了地面,直至碎石即将没过膝盖,方才止住了沉陷。 终于……停下了! 贺公公双掌间原本不断涌入的巨力已然消失不见,他大松一口气的同时抬起头来,但接下来却是眼瞳猛地一缩,随即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 只因刚刚尚在台阶上的女子,此时竟是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柳七负手而立,饶有兴致地看向身前的老太监,眼底精芒闪烁不定。 呼—— 一道凭空生起的劲风突然拂面而过,将贺公公头上的冠帽吹得抛飞而起,一头沧桑的白发迎风狂舞。 贺公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迎着柳七的目光缓缓挪动着眼瞳,终于眼瞳看见了背后寝宫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皇……上。”贺公公的声音有些颤动,眼角泪光若隐若现。 “他跟了我几十年,还望柳姑娘手下留情。” 柳七闻言嘴角浮现一抹狡黠,随即摊开双臂:“我何时说过,要杀了他?” 门口之人似乎不愿再与柳七在这件事上过多辩解,只是默默地侧过身子,随即抬起一臂轻声道:“柳姑娘,酒菜已经备好,里面请吧。” 柳七眸光微动,随即收回目光的同时扫了一眼身前眼角噙泪的老太监,留下一句“掌法威力不错,出掌的速度还得再练练”后,便双手负在背后,迈着轻盈的步伐朝着寝宫大门走去。 走至寝宫大门口,柳七微微抬眸,借着宫内明亮的灯火打量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萧奇峰,只见其一身黑色龙袍,脸上神情亦如当初所见的那般毫无波澜。 于是柳七收回了目光,抬脚进入了寝宫,一眼便看见了前方明黄色的圆桌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各式佳肴。 柳七贪婪地吸了一口空气中弥漫的菜香,随即走上前去,在最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也不顾身后的萧奇峰,拿起筷子便朝着桌上的菜夹去。 “祝为同死了?”身后传来了萧奇峰的声音。 脸颊鼓鼓的柳七点了点头,她将嘴中美食咽入肚中,随即轻声说道:“我在丹阳湖底的九幽寒脉中发现了他,那时他已经死了,但却突然睁开眼睛和我交起了手。” 萧奇峰此时已经走至桌旁,听到柳七所言当即应声回道:“是圣王玉圭的效果,我想祝为同临死之前应该是留了一份残念在玉圭之中,你想拿走玉圭,故而这股残念催动着祝为同的尸体与你交手。” 说得仿佛身临其境一样。 柳七冲其竖起了大拇指:“不愧为天下双绝之一!” 两人之间交谈的语气像极了多年未见的老友。 “对了,沧海卷云刀在我手里。”柳七突然说道。 萧奇峰坐在了柳七身边,闻此言微微颔首:“我已经知道了,你若是喜欢留着就是了。” 柳七的筷子突然一滞,随后侧首看向了萧奇峰:“你是不是尊上?” 萧奇峰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柳七眸光微沉,但随后便看见萧奇峰又摇了摇头:“祝为同曾找我商议过九鼎之事,并且提出如今天道有缺,我等纵使踏足绝顶之上,却注定无法踏出最后一步。” “我与他合作过一段时日,当时确有他的手下称呼我为尊上,但后来我觉得此路非我之道,便不辞而别回到了东海,自此潜心修习沧海神功,直至周宓来信,我方才知晓天下竟已是暗流涌动。” 话音刚落,桌上两人却是齐齐扭头看向了寝宫之外,随后便传来了贺公公苦苦相劝的声音。 “贵妃娘娘,皇上正在会见贵客,您还是先回去吧……” “放肆!贺丰,你不过是一个阉奴,也敢拦住本宫的去路!” “娘娘,您还是回去吧!”贺公公苦口婆心地劝道。 …… 柳七不禁将目光投向了身旁的萧奇峰,只见萧奇峰面无表情地回道:“她是我姨母的孙女,所以……算是我的侄女儿,登基之后便被送入宫中册封为了贵妃。” 难怪这么嚣张啊! 柳七双目微眯:“皇上艳福不浅啊。” “这皇位……没有意思。”萧奇峰一脸正色地说道。 随后他突然扭头看向了柳七,“你想不想做这个皇帝?” 柳七似乎一点都不惊讶萧奇峰会说出这般惊世骇俗之言,她往后靠着椅背,语气悠然地回道:“我倒觉得你这个皇帝当得不错,没什么私欲,又不担心朝中百官做大将你取而代之。” 萧奇峰眉心轻皱:“可现在天下还是一团乱麻。” 柳七看见萧奇峰眉头轻皱的样子,突然坐直了身躯,随即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你还真关心天下乱不乱啊!” ------------ 第156章 旧识 寝宫外的吵闹声渐渐平歇,看样子那位贺公公应该已经将贵妃娘娘给劝下了。 “既然你在丹阳湖撞见了祝为同,那他的圣王玉圭应该落在了你的手里。”听到外面脚步声远去,萧奇峰眉心瞬间舒展开来,随即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后轻声说道。 柳七默默地将玉圭从怀中取出,呈送至萧奇峰的身旁。 萧奇峰微微侧眸,看着静静躺在柳七掌心的玉圭,继而伸手接了过来,放在眼前仔细打量起来。 柳七的目光虽不在萧奇峰身上,但却能够感知到他身上极其细微的真气波动。 大约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萧奇峰便将玉圭还给了柳七,随后沉声说道:“沧海卷云刀在我身边近二十载,虽说祝为同咬定此刀就是九鼎之一,可我并未觉察出它和普通兵器有何分别。” 萧奇峰稍稍停顿了一息,随后语气坚决地说道:“或许所谓九鼎重聚能够弥补天道残缺的说法,只是祝为同的臆想罢了,你现在的修为也到了这一步,应该知道我等若不能守住自我意识,只会被这一身的修为所反噬,到了那般境地,这冥冥天意会驱使着我们做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说罢之后萧奇峰缓缓侧首,目光沉凝地望向了柳七,似乎在等着柳七应话。 “知微。”柳七目不斜视地看向桌上的菜肴,语气平淡地从口中蹦出两个字来。 “知微……”萧奇峰闻言口中默念着这两个字,随后轻轻颔首,“这二字倒是极为贴切。” “昨日傅首辅从江南八百里加急送来了一封信,信中说孙霁云已经找到了传国玉玺的下落,正派人前去夺取玉玺。” 柳七:“传国玉玺不应该在你手里吗?” 萧奇峰摇了摇头:“传国玉玺这二十多年一直在一个人的手里。” 柳七眼眸微动,随即从口中轻声说出了一个名字:“周宓。” 这位曾经的太后娘娘,竟然还从宫中带出了这么一件宝贝! 等等,她该不会就是知道传国玉玺乃是九鼎之一,才特意将其偷偷带出京城的吧? 柳七思绪稍定,随即一脸认真地对着萧奇峰问道:“你还能活到三年后吗?” 萧奇峰面无表情的点头:“应该不难。” “那就好。”柳七放心地点了点头,随后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今日本姑娘特意走这一趟,就是为了专程看看,三年之后的对手是否安好?” 萧奇峰侧眸问道:“结果呢?” 柳七端着下巴沉吟片刻,随即正色道:“还在是还活着,不过……” 柳七转过头来,迎着萧奇峰的目光,轻声说道:“困沧海于斗室,囚猛虎于牢笼……” 萧奇峰脸色虽沉静如常,但眼底似有一抹异光闪烁又转瞬即逝。 柳七收回目光边缓缓站起身来,边细声说道:“但愿下次与你相见,还能看见那广阔无垠的沧海横流。” 说完柳七径直转身朝着寝宫外走去。 寝宫外,贺公公在靠近台阶的地方躬身而立。 突然,他的视线之中出现了一道裙摆。 贺公公双瞳微颤,强压下了心中想要抬头的冲动,将身躯往下再躬了几分,随即微微侧身让出了道来。 视线中的杉裙没有丝毫停留,径直从他身边走过一路下了台阶。 贺公公视线一直追着柳七的裙摆而去,直至彻底失去了踪迹方才收回目光。 嗯? 但就在目光回落至身前之际,他的视线之中竟然又出现了一双靴子,靴子上明暗交错的龙纹令他身躯忍不住一颤,随即赶紧恭声道:“皇上。” 萧奇峰并未理会身旁的贺公公,他望着柳七身影消失的方向沉吟良久,随后开口道:“她的武功很高,以后别招惹她。” 我? 招惹那个姓柳的? 贺公公心中忍不住叫苦起来。 早知道对方就是江湖中凶名赫赫的柳七,刚刚就是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其出手啊! 再说这不是为了向您表忠心吗,谁知道人家是来作客的。 还真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贺公公心里有苦说不出。 “另外明天你去办一件事。”萧奇峰平声静气地交代道。 贺公公当然只能躬身应下:“皇上请吩咐。” “明日将贵妃送回去,告诉贵妃的家人,让他们给她另择一个夫婿吧。” 啊? 贺公公双手瞬间紧握成拳,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萧奇峰并未在意贺公公的反常,而是眉心轻皱着沉吟片刻,又接着说道:“将宫里的其他几位娘娘也一并送回家,同样让她们的父母给她们另择夫婿吧。” 贺公公:…… 您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只是萧奇峰并未消停,他似是想通了什么,原本脸上略显沉重的神情瞬间舒缓,继而语气淡淡地说道:“至于皇后……” 贺公公听到“皇后”两个字瞬间身躯一凛,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我亲自去和他说。”萧奇峰如此说道,随后便转过身朝着寝宫大门走去,丝毫没有给贺公公开口拒绝的余地。 “老奴……”贺公公思忖再三,抬起头便看见了萧奇峰的身影已经走进了寝宫大门,原本斟酌了一肚子的话也只能往下咽了回去。 将宫里的几位妃子都送回家去,还要通知她们的父母给她们另寻夫婿…… 贺公公眼泪婆娑的望着灯火通明的寝宫大门。 皇上,您要是想让老奴死,直接一刀杀了就好,何必让老奴去干这种没有活路的事呢! 当然,这样的话贺公公也只敢在心中偷偷诉苦。 他只能默默地长叹一口气,随后转过身来垂头丧气地沿着台阶往下走去,从背后看其萧索的背影,整个人似乎苍老了十几岁。 …… 宫外,寂静无人的长街上。 柳七正双手环抱在身前,闲庭阔步地穿行在夜色之中。 今日宫中之行的主要目的,确如她在萧奇峰面前所说,是为了看一看自己这位未来的对手是否还安好。 现在想起来,自从自己杀了江寄余后,仿佛为整个江湖打开了一扇门,原本高高在上宛若神祇一般的绝顶高手,竟然也会死了! 当然,人总归是会死的。 但是自然而然地老死和横死之前可是截然不同的。 除了大齐开国之前的那段动荡岁月,近两百多年来可能没有哪个时代的江湖,会和现在一样,绝顶高手接连横死。 江寄余,沈霖,祝为同……其中两人死于柳七之手。 想到这里柳七不禁停下脚步,随即伸手挠了挠后脑勺。 弄了半天破坏大环境的竟然是自己啊! 有了这种觉悟的柳七瞬间摒弃了脑海中的诸多杂念。 想这么多干嘛! 一刀在手,天下我有。 反正任凭天下局势如何暗流涌动,她柳七只需环抱宝刀静静看着就是了,谁敢舞到她的面前,一刀砍了就是了。 一切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纸老虎! 如此想来,柳七瞬间觉得念头通达,就连身形也跟着轻快了几分,她脑海中突然灵光闪过,随即在一个十字路口旁调转方向,走向了漆黑的夜雾之中。 不多会儿,柳七站在了一栋独门独户的宅院前。 京城寸土寸金,西城又是达官贵人聚集之地,能在西城拥有这么一间独门独户的宅子,可不光是有钱这么简单。 这里就是柳七当年入京的第一站,曾经工部员外郎柳宗训柳大人的府邸。 随着宫中之乱后,大将军一系算是彻底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柳宗训这个“无间道”在其中虽然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但好在家人最终得以保全,柳湘湘和其母周氏远赴四海山庄。 至于柳宗训其人,柳七只是听说在离开京城后,周氏选择了而与其和离,再后来便没有听过柳宗训的消息了。 也是,若非周氏和大将军的关系,柳宗训这样的小人物也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粒尘埃罢了。 此时的门上挂着两个红红的灯笼,显然说明这座宅子已经有了新的主人。 怎么说也是当年“寄人篱下”时的住处,柳七本想着故地重游,见宅子已经有了新的主人后,便失去了兴趣,正欲转身离去。 突然! 已经侧过身的柳七突然顿住,随后微微侧眸看向了宅院的大门,随后她猛地抬头,似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空看见了什么。 片刻之后,柳七收回目光,随后口中喃喃了一句:“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话音刚落,柳七眸光陡然一沉,转过身来正对着昔日柳府的大门,随后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府中的格局依旧没什么变化,柳七直接来到了后院主屋,主屋的院子中灯火通明,下场还算不错。 悄无声息落在房顶的柳七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主屋的窗户,随即眼中便流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主屋中,一个衣着华丽体型富态的中年男人正闭着眼斜靠在软榻之上,身后左右两侧各站着一位轻纱罗裳的妙龄女子,两双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正在男人的肩头小意地揉捏着。 “哎,这京城的贵人还真是难伺候啊!”男人突然睁开眼睛长叹道,“轻飘飘的一句话,咱们就得连觉也不睡,连夜给人家办事!” “老爷不就是贵人吗?”身后的女子亲昵地靠近男人,随后娇嗔道,“您一句话,我们姐妹不也是连觉也不睡就赶过来伺候您!” “哼!”男人颇为得意地冷哼一声,随后伸手在女人身上柔软之处狠狠地捏了一把,听着传入耳中的娇呼声,他方才咧嘴一笑:“废话,爷每个月的钱难道没给够?” 说着男人笑容敛去,继而缓缓闭上眼睛叹道:“有时候想想,这得往上爬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张绝色的容颜来。 男人心想,若是她,应该不会像自己一样左右逢源在夹缝中生存吧! “哎……” 男人叹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眼前影影绰绰似乎有一道身影映入眼帘。 男人短暂的愣了一会儿,随后身躯猛地坐直,他用力揉了揉眼睛,朝前看去,眼前的这张脸竟然和刚刚脑海中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咚!”男人几乎是跳了起来。 “张总管,看来你的日子过得不错嘛。”柳七轻声说道,随即缓缓抬眸看向了自己当年在京城时的手下。 张诚。 “你是什么人,不知道这里是张员外的府邸吗?”张诚背后的女子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当她看见柳七的脸庞后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嫉恨和危机感,随即冲着柳七厉声喝道。 当张诚听到身后女子的话后,脸色瞬间一白,他一咬牙转过身来高高举起了手,就要冲那女子一巴掌甩去。 但手臂突然之间似乎被什么东西牢牢钳制住,任凭张诚如何用力,高举着的右手就是迟迟不能挥下。 “张总管,都是可怜人罢了,何必难为她们。” 柳七的声音传入张诚耳中,他才知道是柳七动了手脚,随即脸色一沉,对着眼前两个面露不解的女子爆喝道:“还不快滚!” 两个轻纱罗裳的妙龄女子仓惶地离开了房间,关上门的张诚当即转过身来,对着已经坐在软榻上的柳七,一躬鞠到了底:“属下张诚,见过……主上!” 和春燕一样,在对柳七的称呼上,张诚也短暂的犹豫了一下。 柳七整个人窝在了舒适的软榻上,头也不抬地说道:“刚刚从你府中离开的,是谁?” 张诚闻言脸色微变,他舔了舔干枯的嘴唇,正想着该如何分说之时,突然耳边传来了一阵“嗡——”。 “嘶——” 张诚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赶紧伸手捂住了耳朵,想要缓解耳膜欲裂的刺痛。 “许久未见,张总管还学会斟酌用语了,直说吧,刚刚从你府中离开的究竟是谁?”柳七依旧是低垂着头,语气不咸不淡地说道。 随着柳七话音刚落,张诚耳边的铮鸣声瞬间消失。 砰! 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脸色苍白地喘着粗气,短暂的失神后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忙不可迭地抬头说道:“是庆国公!” 柳七闻言眸光微凝,随即缓缓抬头,凛冽的双眸正对上张诚惊恐的双目,继而冷冷道:“张诚,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张诚见状双目圆瞪,歇斯底里地喊道:“就是庆国公,我真的没有说谎,就是庆国公……” 柳七看见了张诚脸上发自心底的惊恐,于是她的眉梢轻挑,小声呢喃道:“应龙和庆国公什么时候扯上关系了。” 刚刚她在府邸外通过气息一眼就认出了从府中离开的那人就是本应死去的天尊四将之一的应龙。 但现在张诚却说刚刚从府里离开的人是庆国公。 通过张诚的表情,柳七很确定他没有骗自己。 她自己的感知就更加不可能骗自己了。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应龙不但没死,还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成为了现在的庆国公! ------------ 第157章 枯木逢春 张诚有些心虚地悄悄抬头,瞥了一眼正陷入思忖中的柳七后便迅速垂下头去。 几日前得知了柳七和祝为同同归于尽的消息后,张诚在短暂的茫然失措后,心中更多的还是感到一阵窃喜! 在他眼中,柳七和就和曾经的黒狱门一样,都是压在他心头上的一座大山! “看见我还活着,是不是觉得很失望。”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入张诚的耳中,他脸上表情瞬间凝固,内心的恐惧犹如潮水般涌出,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冲上了天灵盖。 “不!” “主上,属下对您绝无二心!” 张诚疯狂地解释着,越说越激动的他干脆心一横,想要当着柳七的面跪下来,只可惜当他双膝微曲的时候,却发现双腿似乎被一股诡异的力量所束缚,任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挪动分毫。 “不必在我面前假惺惺的来这一套。” 听到柳七的声音,张诚身形一凛,旋即默默抬头,便看见柳七已经转过身朝着门外走去,他的视线追随着柳七的背影,直至其在门口处突然站定。 “人各有志,你想另寻出路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以后别再和春燕那边联系了。”柳七背对着张诚,语气淡然地说道。 “我……”张诚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阵酸楚,他望着柳七的背影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只能目送着柳七打开房门走进了夜色之中。 砰! 待到柳七离开房间后,张诚再见坚持不住,身形轰然倒塌。 他瘫坐在地,脸色茫然地伸手摸了摸已经被汗水浸透的后背,随后再度抬头时,眼底已经浮现出浓浓的悔意。 张诚这一生没有多少选择的机会,曾经因为贪图富贵美色被黒狱门设局沦为游魂,后在柳七身边更是身不由己只能选择随波逐流,待到柳七离开京城后,他才终于体会到了能够主宰自己命运的机会。 所以他选择了投身漕运帮会曹总舵主的麾下,又和庆国公搭上了关系,渐渐也就与春燕那边减少了联系,在张诚眼中,和春燕走得越近,越容易让他想起曾经那灰暗得不能见人的过往。 所以当得知柳七的死讯后,他第一时间感到了茫然无措,但很快这股茫然便被难以抑制的欣喜所冲淡。 柳七死了。 压在他头上的最后一座大山终于也没了。 他张诚终于可以海阔凭鱼跃,山高任鸟飞了! 荣华富贵,如花美人,一切仿佛都在眼前唾手可得! 但是现在…… 终于恢复了一些气力的张诚缓缓站了起来,望着漆黑的门外,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 疑惑,纠结,悔恨,以及隐藏在眼底的惊喜…… 而此时的柳七却是悠哉地穿行在府中熟悉的道路上,一切和之前都没有什么变化。 甚至连她那间靠近外墙的小破院子也都还保存的好好的。 柳七站在院子门外,空气弥漫着灰尘与腐烂的味道,看来这间院子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了。 咯吱—— 柳七推门走了进去,首先看到的就是庭院花坛之中的那一坨枯木。 说起来这坨枯木全赖柳七所赐。 当初她初悟杀意,便拿了住处附近的各式植株练手,这坨枯木便是被柳七随手摧残至这般境地。 柳七在原地踯躅片刻,随即走上前来到了花坛边,她伸手摸了摸枯木的一角,指尖刚刚触及,那一角便化作齑粉散落。 柳七的手停顿在了半空,随即一股若隐若现的淡青色光芒在她掌间萦绕,伴随着真气在手掌周围如同浪花般荡漾开来,柳七的掌心骤然压下,结结实实地印在了那一坨枯木之上! 轰! 以柳七所立之地为中心,一道气浪瞬间狂涌而出。 皇宫,皇后寝宫。 正与盛装打扮的皇后盘谈着的萧奇峰突然站起身来,令身旁雍容华贵的妇人大吃一惊,也赶紧随之站起,继而小声翼翼地问道:“皇上,您……” 萧奇峰并未理会自己的皇后,而是目不转睛地眺望向窗外,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牢牢地吸引住了他。 …… 真气还在源源不断地从柳七体内溢出,随后朝着四面八方延绵而去,随着真气的不断延伸,柳七的感知能力也触及到了真气所覆盖的每一寸土地之上。 突然! 柳七眼眸微动,她眼眸中闪现出少许的明亮,印在枯木上的五指微曲,原本正在不断朝外溢散的真气戛然而止,短暂的宁静之后,真气疯狂地朝着柳七涌来。 咚! 一道生机盎然的气息从丈余深的地下破土而出,柳七五指瞬间闭拢,掌下的枯木顺势被掌风碾作了齑粉。 柳七站在已经空无一物的花坛前,缓缓摊开了掌心,一小块根节样的东西从掌心滑落,径直落在了花坛的土壤之上,枯木化作的齑粉顷刻间便将其掩盖起来。 铮—— 柳七突然后撤一步,随即右手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刀鞘中顿时传出了低沉的嗡鸣声。 苍—— 刀吟声骤然响起,撕碎了夜空。 柳七目光沉凝,目送着刀芒凝聚而成的弧线从身前划过,随即迅速没入了花坛之中。 铛! 收刀归鞘。 柳七原地伫立片刻。 簌簌…… 一道极其细微的声响传入耳中,柳七眼眸微动,随即目光垂落,看向了花坛之上,只见一棵小树苗正从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生长起来。 簌簌簌…… 柳七目光缓缓抬起,看着眨眼间便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树枝,嘴角微微扯动,眼底闪动着满意之色,随后毅然转过身去,脚下轻点身形如云烟般消散在了夜空之中。 翌日,清晨。 咯吱—— 这座偏僻的小院大门再度被人推开。 一袭玄色龙袍的萧奇峰迈着长腿跨过了门槛,他抬眸环顾四周,视线缓缓从四周墙角那些与时节不符的绿意盎然的野草身上掠过,最后定格在了花坛中那颗苍翠欲滴,一丈有余的树上。 呼…… 萧奇峰手臂骤然抬起,随着其五指微曲,一道劲风从掌心席卷而出,树枝被劲风拂过,一片绿的发油的树叶瞬间落下,随后被劲风带向了萧奇峰。 “万物春生,天下长生。”萧奇峰垂眸看了一眼掌心的叶子,随后抬头看着阴冷的天空,继而沉声说道,“只可惜现在已是深秋。” 说罢他轻轻一挥手,轻绵的掌风瞬间从掌心涌出。 随着掌风从小院中拂过,墙角的野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花坛中的那棵树更是叶如雨下,眨眼间便成了一棵光秃秃的树干子。 但还没有结束! 原本在小院四处游荡的掌风突然变得躁动,仿佛一群闻到了血腥味的狼,疯狂地朝着花坛涌去。 砰! 最终已经有成人小臂般粗细的树干在传出了一阵凄厉的闷响后,整棵树瞬间被蒙上了一层死寂的气息。 哐! 关门声回荡在重归死寂的小院中。 …… 柳七昨夜从昔日的柳府离开后,便回到了南城的春悦酒楼。 春燕给她安排了一间上房。 说是上房,但里面的环境和当年春燕在柳府时住得下人厢房甚至还要更狭窄一些。 好在柳七也不是个挑剔的人。 有个地方行功打坐就是。 天一亮,春燕就端着丰盛的早膳候在了门外,直到正在闭目打坐的柳七说了一声“进来吧”,她才推开房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柳七睁开双眸扫了一眼正在桌前摆放早膳的春燕,继而开口道:“这几日好好休息吧。” 春燕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悲痛,随即抬头对着柳七笑道:“小姐放心吧,大夫说我底子好气血足,用不了几日就能恢复如初。” “对了!” 春燕将早膳摆放好,抱着食盒脸色肃然地对着柳七说道,“今天一早,在酒楼外发现了几个陌生的面孔,看起来像是别家的探子。” “你自行处置就是了,若是遇到棘手的,将他引入酒楼就行了。”柳七说完就站起身走到了桌边坐下,专心对付起了自己的早膳。 春燕的动作很快,外面的几个探子没等到中午就被拿下了。 拿下那几个探子后不到一刻钟,春燕便急匆匆地敲响了柳七的房门。 待到耳边传来了熟悉的“进来吧”,春燕便迫不及待地推开门走了进去,随后对着正在窗口旁向外望着什么的柳七沉声道:“四个探子,有三个是张诚派来的人!” 柳七头也不回地问道:“还有一个呢?” 见柳七神色依旧淡定如常,春燕眼底闪过诧异之色,但还是赶紧回道:“还有一人是漕运商会的会长曹成派过来的。” 春燕顿了顿,随后脸色凝重地接着说道:“他说曹总舵主想要见您。” 听到曹成的名字,柳七终于抬起头来,扭头看着春燕,继而轻声问道:“曹成的总舵,还在原来那个地方吗?” …… 自从萧奇峰登基之后,曹成不知走了什么路子,将漕运商会的总舵从南城直接搬到了东城,且与六扇门总衙仅有一街之隔。 柳七来到了总舵门口,便看见了正在门口徘徊不定的曹成。 “柳姑娘!”曹成也看见了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绝色女子,他视线只是在柳七脸上略微扫过,便面色大喜地惊呼道。 噔噔噔…… 曹成连忙踩着总舵大门前的台阶迎了下来,如此恭敬的态度倒是让值守在总舵门口的护卫频频侧目。 来人究竟是谁,能让咱们总舵主主动相迎! 就在手下人不解的目光中,曹成已经站在了柳七的面前,他眯着双眼笑嘻嘻地拱手道:“数月不见,柳姑娘风采依旧啊!” 柳七扫了一眼曹成,随即淡淡地说道:“曹会长日子过得不错啊。” 较之以前,现在的曹成至少粗了一圈不止。 曹成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随即讪笑道:“不比柳姑娘在江湖中纵横睥睨,我老曹现在也只能在酒桌上敢和人一较高低了。” “里面请,老曹我特意请了京城最好的厨子,给柳姑娘您专程准备的一桌席面!”曹成侧过身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总舵内的会客大堂内,的确有一张摆满了山珍海味的桌子,不过桌上此时已经坐了一个人,而且还是柳七的老熟人。 当柳七踏入会客大堂后,一名白衫儒生当即站起身来,对着柳七拱手行礼道:“柳姑娘,久违了。” 看着对方一脸和煦的笑容,柳七当即应声回道:“白琅环,你在京城干什么?” 白琅环不是应该和空桑一起吗,他出现在京城干什么? 面对柳七毫不客气地质问,白琅环瞥了一眼站在柳七身后的曹成,随即呵呵一笑掩去了脸上的尴尬,继而彬彬有礼地回道:“曹总舵主盛情难却,再加上白某也仰慕京城人杰地灵……” 咯吱—— 椅子被拖动的声音打断了白琅环的话。 柳七直接落座,随后语气凛然地直言道:“白琅环,就凭你这点微末道行,也想从中浑水摸鱼,就不怕小命丢在这里吗?” 听到柳七如此直白的冷讽,饶是白琅环修养再高也忍不住攥紧了拳头,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至于曹成,他瞥见了白琅环脸色不虞后,心中不禁一个激灵,随即赶紧上前打着圆场道:“柳姑娘,白先生已经答应担任商会的客卿……” 柳七只是淡淡地扭头看了曹成一眼,他便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 随后柳七的目光挪至白琅环身上:“看来空桑不愿意帮你续命,所以你只能铤而走险一头扎进这团旋涡之中。” 柳七的话仿佛一尊重锤砸在了白琅环的心头,他双目一凛,随即望着柳七,语气生硬地问道:“是……空桑告诉你的?” 柳七摇了摇头:“你大限将至这点小事,还需要别人告诉吗?” 白琅环脸色一阵清白变幻,指尖深深地嵌入了掌心的肉中,片刻之后他周身凛冽的气息突然一松,随即身侧的双手也舒展开来。 “你说的没错,白某已经命不久矣。” 隐藏最深的秘密被人一言点破,白琅环所幸也破罐子破摔了,直言道:“我受欧阳龙城所邀前往空桑仙舫,就是为了寻得续命之法。” “只是空桑此人满口胡言,任凭白某苦苦相求,她就是不愿传我续命之法!” 柳七闻言缓缓摇头:“不是她不愿传,而是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续命之法。” 柳七停顿了几息的时间,随后沉声说道:“至少对你我而言,所谓的续命之法并无效果。” “是这样吗。”白琅环似是失落地垂下了头。 曹成见状心中更是火急火燎起来,但面前两个绝顶高手之间的对话,他根本掺和不进去,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柳七静静地望着白琅环,目光缓缓垂落,直至落在了他长衫下的布鞋之上。 “所以……你还在犹豫什么?”柳七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继而嗤笑道,“是因为怕动了手,大限就提前了吗?” “白琅环,别忘了我柳七是靠着什么纵横天下的。” “你那点子杀心,就别藏着了。” ------------ 第158章 胜负已分,生死已定。 作为东道主的曹成听到柳七所言,直接当场愣住,随后木然地扭着脖子看向了脸色阴沉的白琅环。 怎么突然之间……就喊打喊杀了? 满心震惊的曹成顿觉喉咙有些发紧,他咽了口唾沫,随即朝着柳七投去了哀求的目光:“柳姑娘,我……” 话刚刚出口,便被一道嘶哑的声音所打断:“知微见著,果然名不虚传。” 白琅环缓缓抬眸,眼神复杂地看向了柳七,当其视线对上柳七漠然的双眸时,白琅环瞬间双目微张,继而眼底泛出些许屈辱之色。 “白先生,既然生死已定,又何必去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一线生机,舍弃现在的一切呢?” 他的耳边隐隐回荡着一个女子的声音,这令他眼中的屈辱之色更浓。 咻! 就在柳七静静等着白琅环开口之时,他却直接动手了,只见其垂于身侧的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至身前,五指并拢化作掌势,随即如电光火石般从身前扫出。 最终还是选择出手了! 柳七虽有些意外白琅环的选择,但她并非毫无准备,早在白琅环体内真气异动之时,她便已经做出了反应,真气早已在经络间迅速运转起来,只需一个契机便可以牵一发而动全身! 轰隆隆—— 柳七身体周遭突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随着声音的响起,一股雄浑精纯的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嘣! 白琅环的掌风迎头撞在了柳七身前刚刚凝聚的罡气之上,只见柳七的罡气突然泛起了一阵涟漪,而来势汹汹的掌风犹如泥牛入海般已然消失不见。 嗖! 掌风消失的瞬间,一道身影骤然在柳七身前浮现。 白琅环凌空掠来,一身白衫迎风招展,其右手食指和中指并作剑指,指尖凝聚着一点微弱荧光,毅然决然地点在了柳七的罡气之上。 嗡嗡嗡…… 柳七自是无惧对方的声势,当即挥掌主动迎了上去,随着一阵低沉的嗡鸣声传出,平静的罡气突然开始躁动起来,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不断涌现,白琅环的指尖在短暂的僵持之下,坚定而有力地穿透了柳七的护体罡气。 滋—— 就在指尖穿透罡气的瞬间,柳七已经挥掌杀到,掌心迎头撞上了那闪烁一点荧光的指尖,空气中一道刺耳的爆鸣瞬间回荡开来。 “啊——”尚留在房间的曹成捂着耳朵疯狂地朝后退去,嘴里还不断发出凄厉的哀嚎。 一道气浪瞬间拂面而过,白琅环心底脸上俱是一惊,随即探出的剑指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他不禁微微垂眸看向了与自己相持的柳七,柳七此时也正面无表情地昂首望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白琅环眼瞳猛地一颤,随即额头上开始淌出密密麻麻的汗渍。 虽然他已经知晓自己和柳七之间可能有了差距,但是没有想到两人之间的差距竟然会如此多,他拼尽全力的一指,而且还是在抢先出手的情况下,竟然只是堪堪攻破了对方的罡气…… “白琅环,看来是我之前小看你了。”柳七回味着刚刚白琅环那一指的威力,旋即嘴角悄然努动,“单凭这一指的威力,你当在江寄余与沈霖之上。” 听到了柳七赞赏的白琅环并未觉得有任何喜悦,反倒心中生出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他回想着此生种种,越发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是如此的可笑。 “白先生,既然生死已定,又何必去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一线生机,舍弃现在的一切呢?” 这句熟悉的话语再度在他脑海中回荡开来,只不过这一次说话之人的容貌也是随之呈现,逐渐在白琅环的眼前变得清晰起来。 正是一袭宫装傲然而立的空桑! 在空桑的脸庞清晰成型的瞬间,白琅环突然眸光一沉,随即撤回手臂迅速朝后退去。 察觉到白琅环的退意,柳七并未刻意阻拦,她紧绷的右掌忽然一松,便目送着白琅环身形朝后翻飞而去。 当白琅环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地之后,突然猛地抬头看向了柳七,这一次他的眼神之中再无他念,唯有浓浓的坚定之色。 “柳七!” “此指名为……无涯!” 白琅环口中的一声轻喝宛若洪钟大吕,声音挟裹着气浪冲霄而起,几欲将屋顶掀翻! 柳七此时终于收敛眼中的淡然,她目光沉凝地看着已经被无数闪烁光影层层萦绕的白琅环,只见身形挺拔地伫立在原地,右手化作剑指横于眼前,随着其右臂缓缓下垂,指尖从眉心一路滑落。 咔嚓! 柳七微微侧首,循着声响看向了一旁的墙壁,只见上面在真气的肆虐下出现了一道斜跨整个墙壁的裂缝,碎石灰尘漱漱而下。 柳七缓缓收回目光,看向白琅环之时,原本嘴角的不屑之色也随之消失。 或许,每一个当世绝顶高手,在他们的成长经历之中,都是当之无愧的天选之人! 这时白琅环的剑指已经悬于他心口之前,萦绕在周身的光影暴涨数倍,在其背后幻化出一道道人影来。 铮—— 最终这些光影瞬间收敛于白琅环体内,他沉静的双眸登时瞪圆至极致,悬于心口前的右手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去!” 白琅环双唇微微张合,从口中蹦出了一个字。 轰! 一道光影化作的人形瞬间从其身上掠去,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朝着柳七涌来。 柳七眼眸一凝,随即攀在刀柄之上的右手微微抖动。 当! 一声脆响过后,恐怖的气浪再度席卷而出,将堂中的桌椅板凳瞬间粉碎了一地。 柳七持刀横于身前,她眸光微垂,看着身前光影凝聚而成的人形渐渐模糊,随后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嗖!嗖!嗖! 根本容不得柳七过多思考,她的身前再度传来了三道破空声。 当!当!当! 柳七身形上下翻飞,四溢而出的刀芒几欲将她的身形吞噬。 “去!”白琅环再度爆喝一声,光影交错间,左右各两道身影瞬间凝聚成型,没有丝毫的停顿,四道身影齐齐掠出,直奔柳七而去。 这些光影汇聚而成的人影和杀意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能够无视柳七的罡气,看似缥缈无形没什么杀伤力,但柳七从刀口不断传来的巨力可以推断出,倘若被其中一道光影击中,自己一定不会好过! 噔! 柳七脚下刚刚点地,抬眸便看见四道光影从左右袭来,她眼眸顿时一沉,随即右手持刀从身前轻飘飘的划过…… 苍—— 刀吟声骤然回荡开来,一道弧光迎着四道光影的方向疾掠而出,就在即将撞上光影之际,弧光突然暴涨化作一道横贯整个大堂的巨大刀芒。 簌! 光影一触即溃,刀芒犹如气吞山河般朝着白琅环扫去。 白琅环瞪圆的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刀芒,随即悬于心口前的右手终于动了! 嗖! 他周身气息骤然一凝,这一次光影凝聚在他身前,随后白琅环脚下猛地一踏,身形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柳七狂袭而来。 嘭!嘭! 随着身前的光影的不断溃散,衣衫褴褛的白琅环终于越过了刀芒。 “柳七!”白琅环一声怒喝杀至柳七的面前,他的指尖宛如一柄利剑径直点向了柳七的眉心,就在指尖距离柳七不足三尺时,指尖一道磅礴的气息登时弥漫而出,刹那间一道高约丈余的光影从白琅环身上拔地而起,光影幻化的右臂猛地探出,与白琅环的指尖保持着同步的速度,直取柳七眉心要害! 千钧一发之际,柳七突然收刀归鞘。 哐! 她默然垂首,右手攀在刀柄之上,随即一股肃杀之气从身上浮现。 苍—— 出鞘声撕破了堂中的嘈杂。 唰! 柳七右手反持惊寂刀,身形迎着白琅环的指尖不闪不避地纵身上前,刀锋破空声中,两人身形交错而过,光影幻化而成的右臂直接吞噬了柳七的身躯。 轰隆隆…… 一道气浪朝着四面八方狂涌而出,将本就破烂不堪的大堂再度席卷了一遍。 噗通! 白琅环身形踉跄地朝前走了几步,随后终于轰然单膝跪倒在地。 “哈哈哈……”肆意的笑声渐渐响起,身形不断起起伏伏的白琅环抬起了头,他脸上挂着张狂的笑容,随即缓缓回头看向了刚刚二人交错而过的方向。 噔,噔,噔…… 柳七缓缓从散落的灰尘中走出,惊寂刀已经重新归鞘,悬挂在她的腰间,随着她每走一步,腰间的短刀便会发出了一道极其轻微的铮鸣。 “哈哈哈……”白琅环看见柳七朝着自己走来,他又大笑了起来。 “哇!” 突然他的笑容僵住,随即低头一大口黑血喷了出来,将一旁狼藉的地面染成了污黑。 看着地上的污黑血渍,白琅环像是受到了刺激眼瞳猛地一缩,但片刻之后他双眼微眯,又张嘴笑了起来。 “哈哈哈……” 只是这一次的笑声明显带了几分凄厉。 “你笑什么?”柳七站在了白琅环的面前,看着笑得身形不断颤栗的他,轻声问道。 “我这一生处处以礼待人,临终之前想要放肆笑一次,难道也不行吗?”白琅环缓缓抬首,扭头看向了站在身侧的柳七。 “当然可以。”柳七轻轻颔首,随后直言道,“可是你要死了。” 白琅环闻言脸上闪过动容,他强撑着站了起来,随后摊开双臂,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两个手掌,继而轻声笑道:“空桑说得没错,生死已定想要逆天改命,到头来只会引火自焚,落得个一场空!” “那倒不见得。”柳七应声开口道,“空桑那个疯女人连自己的命都掌控不了,哪有本事预知别人的命运。” “你落得个一场空,纯粹就是技不如人。” 面对柳七如此直白的言语,白琅环脸上的表情先是僵住,随后抬头对着柳七露出了释然的笑容:“都不重要了,我五脏六腑皆被你杀意所焚,纵使大罗神仙降世,也是无药可治了。” “柳七,你就不想知道,我此番对你发难的背后,究竟是何人在指使。” 柳七静静地望着白琅环,直到白琅环脸上玩味的笑容凝固,她方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不感兴趣。” 白琅环闻言脸色陡然一沉,随即死寂之气逐渐蒙上了他的眼瞳,这一次他再也无法保持脸上淡然的表情,神情开始变得挣扎扭曲,说话也跟着断断续续起来:“下月初五……青城派……入京……你身边那位周姑娘……千万别……” 话未说完,白琅环脸上的最后一丝生机终于消散,随后“砰”的一声,仰面倒下,激起了一阵飞尘。 又一位当世绝顶,身陨于柳七之手。 望着白琅环死不瞑目的双眼,柳七渐渐收敛了脸上漠然的表情,随后小声呢喃道:“有人想试试我……” 通过白琅环最后的话,柳七大致猜到了白琅环应该是受到了某人的唆使,或者说……胁迫。 有人想借白琅环的手,来探探自己的底,就是不知道这样的结果对于白琅环背后的人而言,是否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 柳七回想自己交手过的几位绝顶,首当其冲的便是江寄余,当时柳七并未踏入知微,和江寄余一战可谓是用尽了全力方才将其击杀。 再后来就是沈霖,以及现在的白琅环。 对沈霖一战,因为对方与音波结合的方式太过于难缠,所以柳七直接展开了自身小天地,利用自己在小天地内主宰一切的特性直接剥夺了声音的存在,然后轻松获胜。 今日与白琅环一战,倘若柳七直接展开小天地,根本没有无需与对方缠斗如此之久,但是每一次展开小天地时,柳七都会陷入天地元炁无声无息的牵引中,若非以杀意为锚点,说不定她早就踏入知微后自身意识就被天地同化了。 所以幕后之人卡准了白琅环的实力,无需柳七动用小天地,但又差不多可以让柳七在不用小天地的情况下全力尽出。 想到这里,柳七突然闪身走出了大堂,继而纵身一跃直接来到了大堂的屋顶,她清冷的目光缓缓扫向四周,只可惜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就在这时,突然下方传来了一道虚弱的声音:“柳姑娘……这该如何是好啊!” 是曹成的声音。 柳七最后一遍环顾四周,随即从屋顶飘然而下,便看见捂着额头的曹成踉踉跄跄地走出了房门。 当他看见站在门外台阶之上的柳七时,顿时神色激动的问道:“柳姑娘,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白琅环身后并无宗派势力,你将他尸体收殓找个好地方葬了吧。”柳七淡淡地说道,“倘若有人问起,就直说白琅环死于柳七之手。” ------------ 第159章 怀疑 曹成虽然觉得柳七的处理方式有些过于草率,他望着白琅环的尸体思忖片刻,最终还是听从了柳七的话,先派人去寻了一副现成的棺椁将白琅环的尸身收殓。 已经满目疮痍的会客大堂自然是不能继续用来招待柳七了,待到白琅环的尸体收殓好,已经处理自身伤势的曹成便将柳七请到了他的书房。 书房虽然不比大堂宽敞,但好在柳七也并不介意,她全然不顾曹成这个主人的存在,大大咧咧地坐上了书桌后的太师椅,身体舒展地倚靠在椅背上,随即眸光微抬,看向了桌前躬身而立的曹成。 “曹会长,刚刚白琅环临终之言,你可是听清楚了?” 曹成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他毫不回避地直视着柳七的目光,摇了摇头,苦笑着回道:“柳姑娘高看我老曹了,若非二位……柳姑娘你手下留情,只怕老曹现在也已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柳七听出了曹成的诉苦之意,随即嘴角一抿,轻声说道:“毁了曹会长的会客大堂,真是对不住了,多少钱曹会长说一声,回去之后我派人给你送来。” “别!别!别!”曹成一听柳七要主动赔偿瞬间慌了。 找你柳霸王要赔偿,我曹成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曹成现在家大业大,那间大堂虽然也花了不少银子,但在曹成眼中那就是九牛一毛的事,更何况是和柳七这个绝顶高手相比,那就更不值一提了。 曹成又想到了刚刚命丧柳七刀下的白琅环,他忍不住悄悄打量了柳七一眼,心想着此女修为只怕已经在七星五义之上,能够抗衡她手中这柄短刀的,恐怕唯有双绝了! 想到这里,曹成心中的最后一丝肉疼顷刻间烟消云散。 这可是保守当世前三的大人物,倘若自己能够把握和对方的关系,说不定漕帮还能更上一层楼! “总舵主,外面有六扇门的人求见,说是想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就在曹成心中开始无限遐想之际,外面传来了其手下的声音。 曹成听到后当即收敛了思绪,随后眉头一皱,隔着书房的门,语气不耐地对外回道:“来的是哪个捕头,告诉他刚刚是帮里人在切磋武艺,闹得动静稍微大了点,没什么事,将他赶紧打发走。” “可是……”门外的迟疑道,“来的人是林总捕头!” 六扇门总捕头林盛川! 曹成脸色一沉,这就不是那么好打发了的。 他突然想到书房还有柳七的存在,随即扭头看向了柳七,只见柳七也正静静地望着他。 见曹成朝着自己看来,柳七颇为随意地冲着他挥了挥手:“曹会长还是先去处理完这些麻烦事吧。” 曹成闻言心中一松,而后对着柳七拱手恭声道:“柳姑娘在这里暂且休息片刻,曹成去将那姓林打发走了马上回来!” 和柳七打完招呼后,曹成又嘱咐手下给书房送来了各式瓜果点心,让柳七享用,随后便直奔前院。 就在曹成前脚刚刚离开书房,柳七淡然的双眸突然一凝,她回想起白琅环临终前的话。 “千万别……” 白琅环并非没有说完遗言,而是最后的那个名字是以唇语对着柳七说出来的,在白琅环用唇语说完那个名字之后,他的体内似乎有一道极其玄妙的气息突然爆发,从而断绝了白琅环的最后一丝生机。 之所以用“玄妙”二字来形容这股气息,纯粹是因为在其没有爆发前,即便是柳七也没有察觉到白琅环的体内竟然被人作了手脚,而当其爆发后,几乎是一瞬间的事,这股气息便毫无阻碍地融入了周遭的天地元炁中,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倘若刚刚站在白琅环面前的是尚未踏入知微的柳七,恐怕她也无法发现这股气息的存在。 柳七双唇微微张合,模仿着白琅环临终时的口型。 “千万别……相信……柳二。” 柳七轻声念出了这句话,但她的双眸却是更加沉凝了几分。 “千万别……相信……柳二。” 柳七再度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她确定了白琅环临终前想说的就是这句话。 柳二,白琅环何时与柳二相识的? 柳七回想着上一次与柳二见面,正是她从海外回来,在余家镇撞见了专程在那里等她的柳二,而当时的白琅环在空桑仙舫上并没有下船。 柳七知道白琅环之所以前往空桑神洲,是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倘若不能想办法延寿续命,或许他将成为当世唯一一个寿终正寝的绝顶高手。 在将自身真气推至至纯,以此踏入绝顶之后,想要知道的寿命其实并不算难。 因为成为绝顶之后,自身机能不会如普通人因为年岁的增长或许生病而出现异常的波动,它就像是一盏恒定的烛火,直到熄灭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不过柳七并没有选择去推算自己的寿命,她相信绝大部分的绝顶高手应该都不会去做这样的事,在踏入绝顶后会主动推算自己寿数的人应该是少数。 如果一个人一生都要数着时间来过,那他应该不具备进阶绝顶的心性。 这不是恐惧,而是不屑。 至少在柳七眼中,是如此。 将思绪重新拉回到白琅环的临终所言之上。 首先,白琅环生命最后关头留下的这句话,至少说明他认识柳二,也知道柳二和柳七之间的关系。 其次,柳二和柳七一样,曾都是细柳山庄培养出来的,而细柳山庄隶属于“覆天”。 柳七离开京城后,相当于已经脱离了覆天,但柳二却依旧在组织中效力,直到受黒狱王胁迫,参与了江南的那一档子事,最后被柳七从磨刀老叟手中救出。 从余家镇柳二的排场来看,在没有了黒狱王和磨刀老叟的压迫,他似乎已经将金马商会牢牢把控在手中。 凭什么? 金马商会怎么说也是横跨数省的庞然大物,就凭柳二至多一流中等的武功修为,他能吞得下这块大肥肉? 如此细细捋来,得出的结论似乎并不意外。 柳二仍在覆天的手下做事,江南的那一档子事只能说明黒狱门背叛了覆天,或者说覆天主动剥离了黒狱门,但不代表覆天也将柳二给放弃了。 不知为何,柳七回想起当初在细柳山庄分别时的前夜,柳二曾信誓旦旦在自己面前说过的话。 “我只担心尊上的大业不够大,给不了我想要的一切。” 呼—— 柳七轻轻吐了一口气。 看来尊上给柳二的筹码应该不小,能将一个心如沟壑的人给填满。 …… 不到一刻钟,曹成便匆匆赶回。 当他推开书房大门,便看见柳七正站在书柜之前,手里捧着一本书,曹成一瞥书页上的内容,眼底当即闪过了一抹异光。 柳七看着手中的图册,头也不抬地说道:“看得出来曹会长还是对当年的奇遇念念不忘,为了寻找几乎已经绝迹的奇珍灵药,可谓是煞费苦心。” 说着柳七便将手里厚实的书本合上,继而转过身看向了站在门口的曹成。 曹成对着柳七拱手行了一礼,微笑着回道:“老曹我不像柳姑娘天资纵横,想要在武道上更进一步,也只能依赖这些外物了。” 柳七手里这厚厚的一本书中,全是曹成从各地收刮而来的藏宝图册,其中有的一看就知道有些年岁了,有的明显是新近绘制的,至于图上的位置,几乎包揽了大齐的每一个省份。 柳七顺手将手里的书本放回了原处:“曹会长腰缠万贯,全天下不知多少人都羡慕的流口水,武道本就是一条虚无缥缈的路。” 柳七顿了顿,随后接着说道:“白琅环的下场你也看到了,饶是绝顶高手也是身不由己。” 曹成闻言目光一阵闪烁,但很快便低头掩饰了过去。 他自然是亲眼目睹了白琅环的下场。 但,他更是亲眼见证了柳七的崛起,从当年二人第一次合作时的清冷女刀客,到现在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霸王柳七…… 掩于袖中的双手瞬间紧握成拳。 能将鱼龙混杂的漕帮管理的井井有序,曹成不仅是个极有手腕的人,更是一个相当自傲的人。 但他更明白,他的自傲在真正的强者面前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包括他的漕帮,这个拥有数十万帮众,大小无数船只,牢牢把控了全国纵横交错水路的庞然大物。 在有些人眼里甚至都不如一粒尘埃。 这样的感觉,在他眼睁睁地看着柳七崛起于江湖后,便越发的强烈。 想当年,他还能在柳七面前大大方方地坐在主位之上,谈笑风生。 现在…… 曹成抬头瞥了一眼已经坐在书桌后的柳七,迅速低下头嘴角不禁自嘲一笑。 连自己的书房,自己都只能站着了! 柳七倒是没有想到曹成心中会有这般复杂的想法,她百无聊赖地坐在太师椅上,有些疑惑地环顾整个书房,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垂首躬身而立的曹成身上。 心想着堂堂漕运商会会长也太抠门了,偌大的一个书房竟然只放一把椅子! 柳七也知道曹成才是这书房的主人,但……总不能让她站着吧。 就算是萧奇峰的金銮殿,如果只剩一把龙椅,那也得她坐着! 要不然,她这“霸王”的名号,不是白叫了! …… 曹成又很快让人重新张罗了一桌酒宴。 还好这一次酒宴倒是没有设在书房,而是在后院的一间厢房里,房间里的椅子自然多的是,曹会长也不用再站着了。 酒过三巡,早已屏退了其他人的曹成终于说明了他盛邀柳七来此的目的。 漕运商会遇到了大危机。 而导致这个危机的不是别人,正是金马商会的会长柳二! 柳七正品着杯中的美酒,听到曹成口中提及柳二之时,不禁眸光微凝,但并未说什么,而是继续品尝着嘴边的美酒。 曹成并未察觉到柳七眼神的变化,而是忿忿不平地说道:“之前姓严的一家就想将手伸进京城,只可惜非但没有得逞,还赔了个大儿子。” 这个柳七倒是知道,毕竟严家大公子被刺杀,就是她亲自参与的。 “这个柳二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突然就从严家人手上接管了金马商会,最奇怪的是商会中竟然没有任何提出意义,偌大的家业竟然就这样白白便宜了一个外姓人!”曹成言归正传提到了曹成,同时悄悄侧眸打量着柳七的脸色。 见柳七脸色依旧平静如常,曹成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随后无奈地叹道:“这一次金马商会来势汹汹,柳二不知用了迷魂汤,竟然让长风镖局的贺总捕头答应了与他合作,双方一起经营漕运事务!” “有了长风镖局的保驾护航,再加上柳二和江南那边也有些不清不楚,整个南六省的生意几乎都被他给抢去了,帮里不少兄弟都已经走投无路了!” 曹成说完之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柳七的脸色,最后心中忐忑地开口问道:“柳姑娘,不知您与这位柳二,是否认识?” 柳七微微侧首,盯着曹成的眼睛回道:“他行二,我行七,你说我们认不认识?” 曹成仓皇间对上柳七目光,顿觉心中一凛,又听到柳七的回答,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但他还想做着最后的挣扎:“柳姑娘,不知能否给在下指一条明路?” 柳七收回目光,边伸出筷子夹菜,边随口说道:“你以为柳二背后是站着我?” 不然呢? 就凭一个突然冒出头的小子怎么可能压得住金马商会,又怎么可能请得动长风镖局与其合作,要知道长风镖局的总镖头可是七星之一的“铁臂罗汉”贺问天! 曹成亲眼看见柳七手刃了一名绝顶高手,现在又亲耳听到了柳七承认了她与柳二乃是旧相识。 他现在心底几乎已经确定,柳二的背后就是站着柳七,金马商会恐怕是柳七专门用来敛财的工具! 见曹成不说话,柳七放下筷子,继而轻声说道:“那曹会长有何打算?” “柳姑娘若是对漕帮有兴趣……”曹成低垂着头,尽量不让柳七看到自己脸上的颓丧,随即哑声回道,“那曹成除了双手奉上,难不成还有第二条路走?” ------------ 第160章 密谈 曹成的委屈可谓是溢于言表,可若金马商会背后的柳二当真是有着柳七撑腰,他除了双手奉上以外,难不成还有别的办法? 就算自己咬着牙关负隅顽抗,柳七一刀砍了他,这漕运商会还不是要落入别人手里。 人活一世,能屈能伸才是立身活命之道。 再说,拜倒在她柳七麾下,传出去也算不得什么丢人的事,多少想跪还没这个门路呢! 如此细细想来,曹成心中顿时一念通达,原本那一点屈辱感也顷刻间烟消云散,他甚至开始盘算起来,以后该如何利用柳七这张虎皮,带动漕运商会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柳七稍一扭头,就看见了曹成嘴角微微浮起的笑意,她不禁秀眉轻挑,旋即慢条斯理地说道:“金马商会与我毫无关联,我看曹会长今日是烧错了香也拜错了佛。” 不待曹成作出回应,柳七便语气淡然地接着说道:“不过有一件事,柳七倒是很有兴趣,不知曹会长可认识庆国公夏正泽?” 本来听柳七言明与金马商会并无干系后,曹成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但接下来又听到柳七问他是否认识庆国公,曹成脸上明显闪过了一抹惊慌。 这转瞬即逝的惊慌自然是被柳七敏锐地捕捉到,她双目微眯,语气低沉地缓声说道:“曹会长若是有什么难隐之言,就不必说了。” “不,不。”似是听出了柳七语气中的森然之意,曹成连连摇头道。 他迎着柳七的目光,脸色僵硬地咽了一口唾沫,随后语气忐忑地说道:“圣上登基之后,庆国公就找上了我,漕运商会本来就和朝廷来往密切,庆国公主动找上门,我……不可能将其拒之门外。” “那张诚又是怎么回事?”柳七随口问道。 曹成身躯一凛,赶紧低下头不敢直视柳七的眼睛,回答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张诚……不是柳姑娘您特意留在京城的人吗?” 呵呵…… 柳七端着酒杯突然干笑两声,现在看来是张诚在她离开京城之后,便将自己卖个干净,甚至还扯着自己的虎皮与曹成有了联系。 也难怪曹成的人会如此精纯找到春燕的酒楼,看来春燕的身份也被张诚给卖得干干净净了。 柳七不禁回想起当初张诚在自己身边时的如履薄冰,本以为他姑且算是个聪明人,现在看来是当年黒狱门森严冷酷的规矩压制了他的本性。 对啊! 他本来就是一个贪财好色且无度的人,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因欠下巨额赌债而被迫加入了黒狱门。 曹成感觉到了周遭的气温似乎在急速下降,随即悄悄抬头,快速地瞥了一眼柳七。 柳七瞬间收敛了思绪,随后扭头与曹成的目光对上,不顾对方战战兢兢的姿态,径直站起身来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曹成目送着柳七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后,不由得长松一口气,正当此时门外突然飘来了一句话。 “多谢曹会长的招待了。” 曹成瞬间挺直了身板,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 柳七踩着屋顶在京城快速地穿行着,她的目标正是张诚的府邸。 如果张诚仅仅是因为贪图富贵而和曹成勾结在一起,柳七是不会拿他怎么样的,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将柳七主动暴露出来。 虽然这种行为对柳七并没有什么影响,但柳七还是感觉到自己受到了背叛。 既然有了背叛,那就该受到惩罚! 簌! 柳七身姿如同一只飞鸟般轻盈地落在了府邸的门口。 站定之后柳七微微抬眸,府门紧闭,里面并无一丝动静,看来张诚也意识到了什么,昨日见过柳七之后便连夜带着人跑了。 跑? 柳七嘴角闪过不屑之色。 轰—— 随着她眸光一沉,一道磅礴的气息从其脚下瞬间涌现,继而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地上灰尘顿时激扬而起漂浮在了空中,整个街面瞬间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柳七再度抬眸朝着大门的方向看去,只见朦胧尘雾之中,突然几道光影浮现,隐隐能看出是几个人的样子,这些光影凝聚而成的人似乎非常匆忙,只见他们拿着大包小包从大门口匆匆而出,上了门口同样是光影幻化而成的马车之后,便朝着街头的方向疾驰而去。 呼—— 一道狂风呼啸而过,界面上的尘雾顷刻间烟消云散,随之不见的还有柳七的身影。 …… 一间狭窄的暗室中,桌上一盏烛火散发出昏黄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房间。 简陋的床边,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男人耷拉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咯吱—— 直至听到了开门声,大腹便便的男人猛地抬起头,看向了门口的位置。 张诚激动地站起身来,对着走进暗室的锦袍男子着急地问道:“国公爷,外面现在什么情况,柳七是不是……” “张掌柜,别着急。”锦袍男子平静地打断了张诚的话,“这里非常安全,就算她柳七有通天之能,也绝对找不到你。” “当真?”张诚心中依然觉得有些不安。 锦袍男子微微颔首:“其实……柳七不一定会对你出手。” “呵呵呵……”张诚一脸颓丧地坐回到床上,随后苦笑两声,“你们或许不了解柳七,只要她从曹总舵主口中得知我曾提到过她的事,她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更何况……”张诚突然抬起头来,满脸怒色地对着锦袍男子冷笑道,“若不是我,你们对柳七会了解的这么清楚吗!” 锦袍男子,也就是张诚口中的庆国公,看到张诚一脸愤愤不满的表情,当即微微昂首,肃声道:“张掌柜,别忘了,你可是收足了钱的。” 张诚闻言脸上表情瞬间凝固,在昏黄的烛光之中,他的脸上肉眼可见地浮现出深深的悔意。 庆国公看见张诚重新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他在原地站了片刻,便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即将伸手去开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张诚意味深长的话语:“庆国公,昨晚您离开之后,柳七可是专程问了我,有关你的事。” 砰! 回应张诚的只有重重的关门声。 庆国公拾阶而上,来到了楼梯的尽头处,在推开头顶的一扇木板后,终于眼前出现了一片光亮。 从地道中走出来后,庆国公并没有在这个小房间过多停留,而是径直走出了房间,来到了门外狭窄的庭院之中。 嘶拉—— 只见站在庭院当中的庆国公突然伸手从脸上撕开了一层什么东西,随即一张陌生的脸便顺势浮现。 庆国公摸了摸自己崭新的脸庞,随即打开大门走出了宅子,回身将大门关好后,便迈步直奔巷口而去。 离开了这条满京城随处可见的民巷,庆国公顶着一张大众脸在京城自由地穿行着,不多会儿他来到了一间名为天鸿楼的酒楼门口。 在门口稍稍站定片刻后,庆国公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并无异样后,迈步进入了酒楼。 面对满脸热情迎上来的跑堂,庆国公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随后口中轻声报了一个名字,那店小二脸上笑容瞬间一敛,随即弓腰行了一礼后,便带着庆国公往楼上去了。 咯吱—— 房门推开。 庆国公一眼就看见了房间内的圆桌边上,坐着一个白衫青履的翩翩公子,手里正捧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着,就连房门被打开也没有抬头多看一眼。 庆国公一言不发地走进了房间,回身关上了房门,又在门口静候了片刻,直至听到门外并无任何动静后,他方才转过身来,正巧刚刚还专心读书旁若无人的翩翩公子正一脸笑眯眯地望着他。 “傅公子,张诚已经被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短时间内柳七应该找不到他。”庆国公瞥了一眼翩翩公子手里书籍的扉页,随即缓步上前来到了桌边,与对方相对而坐。 被唤作傅公子的翩翩公子只是微微一笑:“一个已经没有任何价值的人,何必费这么多心思呢?” 庆国公脸色微变,旋即沉声回道:“对于柳七而言,死人可能比活人容易找得多。” 傅公子眼睛登时一亮,而后啧啧称奇道:“这柳七当真有这么神奇,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却令整个江湖闻之色变!” 庆国公当即冷笑道:“傅公子,别忘了您那位红颜知己的师傅,可就是死在这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手里。” 傅公子闻言脸色一僵,随后讪笑道:“说起来现在可找到了青鸾的下落,不是说顾连城赶在丹阳湖塌陷前将她救了出来吗?” 庆国公一脸漠然地摇了摇头:“她从被救起后就一直跟在顾连城身边,顾连城‘九现神龙’的名号可不是虚的,想要窥探他的踪迹,除非是双绝出手。” 傅公子眉头轻皱:“可顾连城不是被修少阳和乐清瑶重伤了吗,难不成方青鸾也跟着他去了江南?” “不知道。”庆国公言简意赅。 傅公子微微垂首,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庆国公今日心情看起来似乎不大好。” “傅卓成!”庆国公直呼傅公子大名,随后闭眼缓缓吸了一口气后沉声道:“大将军死后,我与你们便两清了。” “当然已经两清了。”傅公子笑着回道,“你想要的庆国公之位现在不也坐得稳稳当当,整个朝堂除了我父亲之外,不就是您庆国公风头最盛吗?” 见庆国公依旧脸色沉沉,傅公子脸上笑容收敛了几分,随后语重心长地叹道:“我父亲已经老了,咱们的圣上又是个不理俗世的。” “这不,现在竟然要将宫里的所有嫔妃都送回家另嫁他人,若非皇后以死相逼,只怕咱们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都要改嫁了。” 傅公子摇头轻笑道,随后目光看向了庆国公:“待我父亲功成身退后,这天下的权柄不还是要交到您的手里。” “功成身退……”庆国公冷笑道,“他傅青书若是真的想退,现在就不会重新出现在朝堂上。” “况且,傅青书是老了。”庆国公眼中精芒转瞬即逝,“你傅卓成不正是风华正茂!” 傅卓成脸色一点一点地阴沉下去。 庆国公将傅卓成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当即冷嘲道:“傅家人的野心果然是一脉相承的,傅卓林是这样,你傅卓成亦是如此。” “行了,你我没必要在这里互相浪费口舌了。”傅卓成脸色陡然转变成凝肃之态,“距离下月初五没几天了,青城派那边到底有没有消息传回来,姜玄云究竟会不会一起入京?” 庆国公面无表情地摇头:“我已经说了无数遍了,绝顶高手想要隐匿踪迹,我们根本没有办法窥探到,姜玄云来不来只取决于他自己。” “他一定会来的!”傅卓成坚定道,“柳七手中九鼎已得其四,姜玄云心中只怕比我们更急,他又不像白琅环大限将至,不可能坐视柳七九鼎齐聚重开天路!” 庆国公沉吟片刻:“难道姜玄云就没有这样的心思?” 傅卓成眸光微敛:“不好说,自大秦天帝死后,千年来中原再无可以突破天地桎梏踏出最后一步,这种千载难逢的契机对于每一个习武之人而言都是难以抵挡的诱惑,尤其是当世大宗师,他们更清楚这份契机的可贵!” “萧奇峰,姜玄云,柳七。”庆国公口中缓缓说出三人的名字,继而沉声问道,“就是他们三人了吗?” 傅卓成摇头道:“哪会有这么简单,九鼎重现江湖乃是天下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柳七能在如此神速的崛起,难道别人就不能吗?” “朝闻道,夕死可矣。”傅卓成呢喃道,“相较于虚无缥缈的天道而言,我们可能远比想象中的还要渺小。” 庆国公闻言脸色一沉,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忽然声音嘶哑地问道:“将当世所有的绝顶杀了,是不是就能平安渡过这一局了?” 傅卓成眼中闪现出坚毅之色,他微微颔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 “杀尽天下绝顶,就凭你们?” 耳边突然传来的清冷之声,令傅卓成和庆国公俱是脸色一变。 两人先是仓皇扭头扫视四方,但却一无所获,正当此时庆国公突然脸色大变,随即猛地抬头! 只见屋顶正中央一人倒悬而立! 傅卓成也随之抬头朝着头顶望去,只见那人突然凌空一个翻身,随即缓缓落下,一袭浅绿色杉裙迎风鼓荡,仿若一朵绽放的花蕾。 随着柳七脚尖轻触桌面,随即脚后跟也缓缓落下。 站定之后的她微微侧眸一扫桌边两人,嘴角轻抿,继而轻声说道:“还是两位熟人啊。” ------------ 第161章 出手救人 “柳……七!”傅卓成面露骇然之色,而后脸色一沉,一字一顿地说道。 而庆国公则显得淡定许多,他目光深邃地望着站在桌上的柳七,继而不紧不慢地说道:“数月不见,柳姑娘风采更胜从前。” 柳七转过身来,目光微垂,看着身前的庆国公,淡淡地说道:“应龙将军的变化倒是让柳七刮目相看。” 庆国公闻言脸色猛地一沉,随后缓缓低下了头,用凝肃的语气回道:“柳姑娘恐怕……认错人了吧。” 嗖! 话音刚落,应龙只觉得一阵香风拂面而过。 柳七从桌上一跃而下,信步来到了主位旁,随后不顾两侧站着的傅卓成与应龙,竟是自顾自地坐下了。 应龙感觉到有人正窥视着自己,随即抬头便看见正对面的傅卓成正对自己拼命使着眼色。 应龙嘴角顿时露出一抹自嘲。 都到了这种时候,莫非还心存侥幸吗? “娘娘在宫外过得可还习惯?”应龙主动开口打破了房间内沉寂的氛围。 柳七双手环抱在身前,身体舒展地靠在椅背上,听见应龙所问,平静地应声回道:“若无你们在背后自作聪明耍些小诡计,她在宫外的日子简直不要太快活。” “既然宫外的生活如此和她心意,当初离京之前为何要带走传国玉玺。”应龙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用低沉嘶哑的声音回道。 “懒得和你过多废话了。”柳七竖起食指对着应龙轻轻晃了晃,“告诉我,你背后的主子是谁,我可以留你一命。” “柳姑娘……”一旁的傅卓成眸光闪烁不定地看着两人之间略显平静的交流,突然他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什么,于是便趁机上前想要对柳七说些什么。 就在傅卓成刚刚双手抬起想要行礼的时候,柳七猛地扭过头来,一双凛冽的双目瞬间锁定了他的眼睛。 轰! 傅卓成如遭雷击般身形一僵,随后便感觉整个人如坠冰窖,彻骨的寒意从每一个毛孔中钻了进来。 “听说,你爹公然宣称我就是覆天的尊上?”柳七的声音很轻,但落入傅卓成耳中,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心口上。 面对柳七犹如刀芒一般凌厉逼人的双目,傅卓成心中已然是方寸大乱,他想要组织起语言解释什么,但体内已经侵入骨髓的寒意令他牙齿直打颤,就连舌头也变的僵硬不受控制。 另一侧的应龙冷眼旁观着傅卓成的窘态,从其态度看起来两人之间像是没有任何关联的陌生人。 咯咯咯…… 傅卓成俊朗的五官开始扭曲,牙齿颤栗的幅度越来越大,甚至整个房间内都清晰地回荡着他牙齿打颤传出的响动。 尽管傅卓成已经露出了如此丑态,但柳七眼中的凛冽之意丝毫没有消褪。 她可是个记仇的人! “啊——”终于在浑身每一块血肉骨骼都被无穷无尽的寒意浸透之后,傅卓成终于张大了嘴巴,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 柳七见状眸光微凝,随后目光迅速从傅卓成身上挪开。 是时候给他个痛快了。 就在柳七心念微动,想要终结傅卓成性命之时,突然她眉头轻皱,隐隐察觉到了一股诡异的气息竟是突破了她对房间的真气封锁,从紧闭的门窗中瞬间弥漫至傅卓成的背后。 还有保镖,看来傅青书对他这个儿子相当看重啊! 柳七脸色瞬间恢复如常,随后慢悠悠地抬起,随着耳边传来“铮——”的一声轻鸣,原本明亮的房间顷刻间便被黑暗所吞噬。 黑暗笼罩房间的瞬间,一只手从黑暗中探出,轻飘飘地搭上了傅卓成的肩头。 傅卓成先是一愣,随后惊讶地发现刚刚将自己折磨的痛不欲生的寒意竟然顷刻间消褪了! “走!”背后传来了一声轻喝,能够听出来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随后傅卓成便感觉身形不受控制地朝后抛飞而去。 哐当! 似是窗户被人暴力破开的声响。 傅卓成隐隐感觉到身后有光亮弥漫而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可以逃出生天的刹那,突然身体又不受控制地凝固在原地。 嗖! 傅卓成刚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睛,身体便如同离弦之箭般飞速朝前掠去,身后涌来的光亮顷刻间消失不见吗,取而代之的是正前方漆黑的视野中,青色和白色的荧光正在交相闪烁。 “想救人,问过我手中刀了吗?”柳七清冷的声音划破了黑暗,清晰地落入了傅卓成的耳中。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一道阴冷且精纯的气息正狂涌而出,霎时间周遭的黑暗又浓稠了几分。 苍—— 是刀吟声! 宛若提线木偶般的傅卓成心中一凛,他当然知道柳七名扬天下靠的就是她那一手霸道绝伦的刀法! 唰! 果不其然,一道灼目的紫芒突然在黑暗中闪现。 傅卓成眼瞳迅速收缩,漆黑的眼瞳倒映出急速放大的刀芒。 嗤—— 一声轻响。 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房间内瞬间恢复了光明。 扑通! 满头大汗的应龙再也支撑不住,应声跪倒在地。 噔,噔,噔…… 轻盈的脚步声传来,应龙循声缓缓抬头看去,只见柳七正一边收刀归鞘,一边朝着一扇破开的窗户走去。 除了这扇窗外,房间内的桌椅板凳包括桌上的菜肴都是完好无损。 但是不见傅卓成的身影。 应龙双目猛地瞪圆,随即强撑着一口气站了起来。 柳七走到窗外朝着外面看了一眼,窗外就是一条无人的巷子,她收回目光,伸手在窗户破损的边缘摸了摸,那里残留着一块血渍。 手还未靠近血渍,她便感觉到了自身真气与之隔空呼应起来。 如此阴寒至极的真气…… 又是七重天? 柳七稍加思索,便想到了七重天中的太阴一脉。 “你知不知道出手之人的身份?”柳七微微侧首,用余光扫向了身后已经站起来的应龙,继而轻声问道。 应龙脸色复杂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傅卓成身边还有这等高手存在!” 柳七转过身凝眸静静地看了应龙一会儿,随即冷嘲道:“看来人家根本没拿你当自己人,亏得你还为他们卖命。” “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也谈不上什么卖命。”应龙解释完后深吸一口气,随后眼神坚毅地望向了柳七,继而缓缓闭上了双眼,开口道,“动手吧。” 砰!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被人撞开,随即两道身影一跃而入。 “柳七,你答应我的,留应龙一命!” “柳……姑娘,应龙他也是迫不得已……” 应龙听到声音脸色一阵抽动,随即猛地睁开眼睛,看向了正向柳七求情的两人,顿时瞪圆了双目:“白泽,朱雀,你们……” 柳七冲着白泽和朱雀挥了挥手,示意二人先闭嘴,随后缓缓说道:“这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你应龙李代桃僵假死后改头换面成为了庆国公的事,岂能那么容易瞒过朝夕相处的白泽。” “当然……”柳七抿着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那时你至少还是瞒过了我这个笨蛋。” 应龙脸色一阵青白变幻,随即目光沉沉地看向了白泽:“你何时发现的?” 白泽见应龙开口,当即应声回道:“你虽然很少以真面目示人,但别忘了你我也曾共同在战场上经历过生死,你与庆国公夏正泽长相极为相似一事,不止有将军一人知晓。” 应龙闻言沉默良久,随即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我与他是同胞兄弟,样貌相似也不足为奇。” “我没兴趣听你们的豪门恩怨。”柳七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靠在椅背上对着应龙轻声问道,“我只想知道你,你还有你背后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 城郊,一处无人的密林中。 一团黑云从天而降,“轰隆”一声重重地砸落在地,激起了漫天飞尘。 黑云随着飞尘一同随风散去,两道人影随之浮现。 一个身穿粗布衣裳,腰间悬着一个巨大酒葫芦的女子眼神凌厉的环顾四方,随后收回目光看向了扑倒在地上的傅卓成。 女子缓缓探出手,正欲将傅卓成翻过身来,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傅卓成后脖颈的瞬间,女子的一双浓眉猛地一跳。 嗖! 随后女子双臂突然展开如翼,整个人如同炮弹般朝后掠去。 嗡—— 傅卓成身上突然爆发出刺耳的铮鸣声,无数刀芒从其身体中涌出,在其身体上方盘旋穿梭一圈后,似乎锁定了目标,朝着已经退离在十几步外的女子疾掠而去。 咻!咻!咻! 女子眼看刀芒如暴雨倾泻而至,她双眸沉凝的同时,周身真气激荡而出,金色的罡气瞬间凝聚成型。 当!当!当! 随着刀芒的不断冲击,罡气表面绽放出一朵朵金色的波纹。 女子眼下一沉,双手倏地撤至腰间,齐齐化作掌势,随着其眼瞳一张,双掌骤然在身前盘旋而出。 吼—— 龙吟声响彻了整个山林,一道金色的龙头在女子的双掌间凝聚成型,随即张大了嘴巴朝着前方的刀芒咆哮而去。 轰! 一声巨响过后,山林重归平静。 女子缓缓手掌站定,确定周遭再无一丝刀芒的存在后,方才撤去了罡气,随后她想起来什么,眼瞳一颤,赶紧迈步朝前走去。 待到女子来到傅卓成的面前,只是朝着傅卓成一片狼藉的后背看了一眼,脸色便瞬间阴沉下来。 “柳七!”女子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念出了柳七的名字。 呼—— 突然一阵清风拂面而过,女子脸色微变,瞬间收敛了怒容,目光沉沉地环视四方。 “你撞上柳七了?”女子耳边传来一道飘忽的声音。 女子微微颔首,目光盯着脚尖,沉声回道:“我一时大意,没想到柳七如此狡猾,竟然在傅卓成的身上动了手脚。” “呵呵……”耳边的轻笑声忽远忽近,犹如穿行在这山林间的风一般不可捉摸。 “不是你大意,而是柳七不愿在京城全力尽出,否则你也会被留在天鸿楼。” 女子闻言脸色一沉:“我有龙元天罡护体,再加上同是七层的太阴真诀,未必怕她的乙木神决和狂刀。” 似是听出了女子言语间的不服,那道凭空而来的声音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 “现在还不是你和她一决高低的时候,九鼎尚未齐聚,你们之间就算分出了胜负,两败俱伤也只会白白便宜了别人。” “对了,修少阳似乎也在进京的路上。” 女子脸上露出不屑之色:“修少阳,柳七的手下败将罢了。” “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不要小看天下英杰,修少阳的乾坤正气印或许奈何不了柳七,但你,顾玖,你一路走来当真问心无愧吗?” 女子眸光微动,随即低头选择沉默不语。 “哎——” 随即耳边的声音长长叹了一声。 “就连我也没想到,修少阳的乾坤正气印竟然如此难缠,否则也不必让你来京城这个旋涡的中心。” “柳七啊,柳七。” “你手上沾了这么多的血,究竟是如何做到问心无愧的!” 女子缓缓抬头,目光怔怔地看向了前方的树干,继而肃声问道:“傅卓成死了,接下来怎么办?傅青书会不会因此生出异心,毕竟整个天下的大局还要靠他来维系。” “无妨,傅青书是个识大局的人,他不会因为一个儿子的死就改变初衷。”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周宓手中的传国玉玺,以及那个小女孩身上的不死药。” “从青城山传来的消息已经确定,姜玄云已经离开了西蜀,虽然并不确定他是否会来到京城,但‘绝岭剑意’再现江湖,眼下局势比我们预想的要更复杂了。” 女子脸色复杂地回道:“我曾与姜玄云见过一面,他看起来就像是个邋里邋遢行将就木的老头,哪有一点当世双绝的样子。” “这样的人才最可怕。” 耳边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沉嘶哑:“若是你见过他的剑意,恐怕此生都不会生起与他为敌的念头。” ------------ 第162章 旧人 张诚在石室中来回踱步,在身前不断揉搓的双手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躁不安。 早知道就该学春燕,老老实实为柳七办事! 随着脑海中这个念头的浮现,张诚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但他眼中的迷惘和后悔仅仅坚持了片刻,便迅速散去,随后猛地摇了摇头。 跟着柳七,哪有自己此前花天酒地一掷千金的畅快生活! 张诚看得很明白,柳七的心思全在武道之上,老老实实的替她办事,凭借自己的能力也只能混个小富即安。 思及至此,张诚突然嘴角自嘲地一笑。 咯吱——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令张诚身形一凛,他往前探了探身子想要走向门口,但马上眉头紧皱便改了主意,反身退至床边坐下。 哒哒哒…… 听着脚步声逐渐逼近,张诚不知为何总觉得心底有些莫名的不安。 随着余光中出现了一双腿,张诚缓缓抬头看向了石室的入口处,当他目光触及来人的面庞时,一双眼睛瞬间瞪圆,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凝固。 …… 京城,庆国公府,书房。 柳七照例是坐在书桌后唯一的一张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正放在嘴边轻轻吹拂着。 书房中除了柳七之外,还有两人直愣愣的站着。 “这么说来,覆天的成立根本不是为了对付大将军,而是想要……” 朱雀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房间内的宁静,但话说一半,她小心翼翼地往柳七那边看了一眼,见柳七正专心喝茶并无任何反应,便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但是九鼎重聚,天翻地覆,这样的说法未免太过于惊世骇俗了。” 朱雀话锋一转提到了九鼎,她眉头紧锁,显然对于应龙所说的九鼎重聚之后将引发巨大天灾有些怀疑。 站在一旁垂首不语的应龙听到朱雀所言,缓缓抬头看了对方一眼,随后语气淡然地回道:“不管你信不信,九鼎本身就拥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威力,由此可以预见,它们一旦重聚,必然会引起天地异动。” 应龙说完之后见朱雀仍旧是紧锁着眉头,便默默地将目光投向了柳七:“应龙所言,柳姑娘应该深有体会。” 正往嘴边送茶杯的柳七突然顿住,随后慢悠悠地抬起头对着应龙说道:“所以尊上展示给你看的,是九鼎中的哪一尊?” 应龙陷入了沉默。 朱雀此时也是一脸好奇地看向了应龙。 垂首沉默片刻之后,应龙终于抬头沉声回道:“是传国玉玺。” 朱雀顿时一惊:“传国玉玺不是在娘娘手里吗?” 应龙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对着朱雀说道:“你难道忘了,当年大将军马踏江湖,娘娘为了让大将军能够便宜行事,便将玉玺交给了他。” “可……”朱雀也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可她马上又有了新的疑惑。 正欲开口却被应龙生硬的语气打断:“当年大将军孤身前往太乙门时,将传国玉玺交由了我保管。” 朱雀眸光一颤:“我想起来了,当时你假造圣旨调动当地兵马围剿尸山血海宫,最后损失惨重,自己还受了重伤,回到京城后大将军不顾你的伤势对你施以重罚,那是……大将军第一次对你用军法。” 柳七双目微微眯起。 尸山血海宫,又是一个老朋友啊。 应龙脸上无一丝波澜:“如果不是尊上出现,我或许已经死在了尸山血海宫三大金尸手中。” 柳七突然开口问道:“这么说来,你见过尊上的真面目?” 应龙微微颔首:“当时我已是内力耗尽,他突然现身在我身后,悄无声息地从我怀中取走了传国玉玺然后当即纵身离开了,就连当时围攻我的三大金尸长老也是一脸茫然。” “但片刻之后,他又折了回来,问我想不想活。” 应龙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语气沉沉地接着说道:“不待我回答,他便将传国玉玺放在掌心单掌托出,我只听到了一声巨响,随后整座山便生生崩塌了!” “所以……”朱雀呆若木鸡地问道。 应龙直视着朱雀的眼睛,缓缓颔首道:“没错,尸山血海宫百余弟子加上我带来的上万兵马,几乎都葬身于山崩之中。” “可尊上既然拿到了传国玉玺,为何又折返回来,不但救了你,还将传国玉玺还给了你。”柳七提出了疑问。 应龙摇摇头:“我知道的事,都已经告诉你了。” 柳七:“可你还是没说尊上到底是谁,你见过尊上的真面目,除非他特意伪装过,否则以他的武功应该不至于在江湖上藉藉无名。” 应龙沉吟片刻后,开口道:“尊上不是都已经死在你手里了吗?” 柳七眉头一皱:“谁?” “祝为同。”应龙应声回道,“我虽没有见过祝为同本人,但却见过他的画像,和当年在尸山血海宫出现的那人一模一样。”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祝为同的身上。 柳七目光微敛,旋即轻声说道:“祝为同不是尊上,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杀死他的一定也是位大宗师……” 柳七停顿一息,随后缓缓说道:“至少也该是个绝顶。” 话音刚落,柳七抬起头来,看向了书房的门口。 砰! 房门被人粗暴的推开。 白泽大步流星的地走了进来,他在朱雀和应龙两人中间站定,左右各看了两人一眼后,便冲着桌后的柳七轻轻颔首。 “人已经死了,按照你的吩咐将他的尸体吊在了柳府的大门口。”白泽面无表情的说道,“现在六扇门的人应该已经过去了。” “无妨,就让六扇门当无头苍蝇去吧。”柳七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张诚肯定是要死的,不管他出于什么理由,也不管他的行为对自己有没有造成损害。 既然他这么喜欢柳府这栋宅子,干脆就让他死后也看着这栋宅子好了,反正他原本就是柳府的管家,也算是终有所归了。 柳七惬意地靠在椅背上,侧眸看了一眼桌前神色各异的三人,见白泽眉头紧锁几次欲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嘴唇微微张合之后却又马上闭拢。 “说吧,还有什么事。”柳七直言道,“犹犹豫豫,不像你白泽将军的风格啊。” 听到柳七开口之后,白泽眸光微动,随即木然地朝着柳七伸出了一只手,手心摊开,淡淡地说道:“簪子呢?” 簪子? 什么簪子? 柳七愣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 原来是当年白泽以为他自己会死在京城,所以将一根簪子托付给了自己,期望她日后若是能够碰见簪子的主人,将簪子还给对方。 要不是白泽提醒,柳七都快忘了还有这一桩事。 她当即伸手摸了摸发髻,突然想起来自己出门时只是简单的扎了一个头发,根本没有用任何发饰。 “在南城的春悦酒楼。”柳七当即开口道,“酒楼的老板是我当年的侍女,你告诉她是我让你来的,她就会带你去我的房间。” 呼—— 柳七话音未落,白泽便如一阵风般从书房破门而出。 柳七扫了一眼敞开的房门,随即对应龙问道:“这簪子的主人什么来头?” “一个该死的妖女!”未等应龙开口,朱雀先一步冷冰冰地回道。 柳七将目光挪至朱雀,见其双臂环抱在身前,脸色阴沉眼中愠色翻腾,显然是被火急火燎的白泽给气到了。 这两人之间似乎有猫腻啊! 而且看起来像是朱雀对白泽爱而不得。 “朱雀,不得在柳姑娘面前无礼。” 应龙先是将朱雀呵斥了一番,随后对着柳七回道:“当年白泽身负重伤被一姑娘所救,这簪子就是人家姑娘送给他换药钱的,两人统共也就见过这么一面。” 就这么一面之缘,天下之大茫茫人海,仅凭一支可以随意赠人的簪子,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柳七多问了一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应龙思忖片刻:“应该是太康四年的事。” 太康四年,也就是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年,看着白泽这幅样子,那姑娘当时应该正值好年华,否则也不会让白泽惦记到现在。 就算对方当时是二八芳龄,现在也已是年近不惑之年,说不定连孙子都已经抱上了。 柳七摇了摇头。 人这种东西,果然难以理解。 柳七站起身来,对着应龙说道:“以后走路看着点,若是撞在了我的刀口上,我柳七认得你,腰间这柄刀可是不认人的。” 应龙眼神微动,凝眸静望着柳七少许,旋即沉声说道:“柳姑娘不用了晚膳再走吗?” 柳七摇了摇头,随即侧过头看了一眼,继而淡淡地说道:“你这府上太近了,对我对他都不是什么好事。” 太近了? 应龙满心疑惑地循着柳七扭头的方向看去,那里只有一面书柜以及书柜后的墙壁。 突然! 应龙脑海灵光闪过。 那扇墙壁的所在的方向,不正是皇宫的方向吗? 随后他猛地回过头来,目光迎头撞上了柳七静若平湖的双眸。 两人四目相对,柳七淡淡地开口道:“王不见王的道理,我想你应该懂的。” 说罢,柳七便迈步朝着房门走去。 虽然柳七坚信她与萧奇峰早晚会有一战,但在这一天到来之前,二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不止对双方是好事,对这京城的百姓也是一件善事。 无论是之前和白琅环交手,还是在天鸿楼对战那个陌生的高手,柳七都保持了一定的克制。 现在的京城中,她和萧奇峰之间维持着一种恐怖的平衡,柳七也不敢设想,一旦两人间的这种平衡被打破,究竟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已经走出了书房的柳七情不自禁地抬头看向了万里无云的天空。 她脑海中回想起应龙所言的“九鼎齐聚,天崩地裂”,再联想到在丹阳湖底看见的那副末世般的景象。 或许这八个字并非夸大其词,如果真如柳七在丹阳湖底时所看见的那样,那天崩地裂四个字似乎有些太过于轻飘飘了。 “等等!” “你不是……柳府的大小姐吗?” 柳七收回目光,循着声音缓缓侧眸看向了一旁的长廊,只见一个身着红裙的姑娘正扒在长廊的栏杆上,神色激动的望着自己。 这姑娘瞧着有些眼熟啊。 柳七眸光微敛,短暂的思索后,迅速找到了与这张脸相对应的名字。 夏夭夭。 庆国公唯一的千金。 与柳湘湘的关系似乎不错。 就在此时,夏夭夭突然从长廊利索地翻身而出,提着裙摆急匆匆的朝着柳七走来。 “夏小姐。”柳七见对方朝着自己走来,当即轻声打招呼道。 夏夭夭听到柳七喊出她的名字,眼睛瞬间明亮了几分,随后快步来到了柳七面前。 柳七的身高在女子中不算太矮,换算成现在的长度大约是一米六五左右,夏夭夭个头与柳七相差无几,所以两人面对面站着,目光自然而然地就对上了。 “你没有随着湘湘一起去四海书院?”夏夭夭率先问道。 柳七言简意赅:“没有。” 夏夭夭闻言眉头一皱,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满脸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柳七:“我每次给湘湘写信提及你的事,她回信上提都不提,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了呢!” “湘湘也是的,说好了每个月都要互相来信,可她已经两个月没有给我写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 柳七默然不语,只是静静地望着夏夭夭喋喋不休的抱怨。 “夭夭,不要胡闹!”背后传来应龙的声音。 夏夭夭看到父亲出现,当即一脸欣喜地冲其喊道:“爹爹,这位是柳府的大小姐……” 她声音越说越小,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目光疑惑地挪至柳七身上,继而小声问道:“你为什么在我家后院。” 就在夏夭夭满心疑惑之际,只见应龙缓步走近。 夏夭夭看向了自己的父亲,但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她惊掉了下巴。 只见庆国公冲着柳七毕恭毕敬地弯下了腰,弓着身子语气恭敬地说道:“柳姑娘,小女平日被宠幸过度了,望您不要与她计较。” 柳七淡然的目光缓缓挪至身侧的应龙身上,短暂的停留片刻后又挪回至夏夭夭脸上,随即轻声说道:“无妨,夭夭姑娘天真可爱,很讨人喜欢。” 说完之后,柳七目光直视着夏夭夭有些呆滞的眼睛,缓声说道:“下次记住了,我叫柳七,不是什么柳家大小姐。” 说完柳七迈步朝前离去,走了几步她突然停住,随后扭头又开口道:“湘湘在书院过得不错,你不用为她担心。” ------------ 第163章 眼熟 从庆国公府离开后,直到踏上城南的地界,柳七方才感觉到刚刚一直笼罩在身上那股无形的威压顷刻间消散不见,随着她眸光微敛,体内躁动的真气渐渐归于平稳。 她脚下站定,缓缓扭头朝着皇宫的方向眺望去,尽管隐隐只能看见远处宫墙的轮廓,但柳七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里有一双眼睛正凝望着自己。 “看什么看,有本事动手啊。”柳七努了努嘴,小声嘟囔了一句。 话音刚落,皇宫金銮殿大门口,负手而立的萧奇峰突然目光一凛,旋即缓缓垂首,收回了远眺的目光。 弓着腰候在萧奇峰身侧的贺公公敏锐地察觉到了皇帝身上刚刚那转瞬即逝的异动,心中犹豫再三后,还是主动走上前去,恭声问道:“圣上可是在等哪位大人来觐见?” 皇帝已经在金銮殿的大门口站了将近一个多时辰,一句话都不说,贺公公想起这几日宫中发生的诸多怪事,不得不提心吊胆开口问了一句。 贺公公说完之后,赶紧埋下了头,随后视线之中便看见萧奇峰的双腿转了过来。 “她们还在宫门外跪着吗?”萧奇峰语气平静地问道。 贺公公心中一凛,常年跟随萧奇峰左右的他瞬间明白皇帝口中的“她们”指的是谁,遂连忙回道:“回皇上的话,从天一亮就跪着了,到这会儿连娘娘们连一口水都没有喝过。” 说话间贺公公鬓角已是大汗淋漓,毕竟奉命送这些妃子出宫的是他,可谁知道这些娘娘们出宫之后竟是直接来在宫门外跪下,谁劝都不好使。 “她们没说什么吗?”萧奇峰背过身去,若有所思地问道。 贺公公趁着萧奇峰转身的空档仓促地擦了一把额角的汗,随后赶紧恭声回道:“娘娘们什么也不说,就这样跪着,老奴已经派人去请娘娘们的家人了。” …… 短暂的沉寂过后,萧奇峰终于开口:“贺丰,你说这皇宫之中究竟有什么好?” 贺公公脸上的汗更加密集了。 这他哪知道啊! 他只是一个可怜的阉人啊! 这辈子能荣华富贵地活到这个岁数,而且还混到大内总管的位置,贺丰已经觉得是自己祖坟冒青烟了。 当然,贺公公还是更加感谢萧奇峰在他的祖坟上亲手点燃了这把青烟。 “随他们去吧,派人去告知内阁的诸位大人,就说我已经决定闭关修炼,朝政就有赖诸位大人了。” 萧奇峰说完不待贺公公回应,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金銮殿,一眨眼的功夫就已消失不见。 当贺公公急匆匆地从金銮殿中跑出来时,萧奇峰早已不知去向,贺丰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后老老实实地派人去通知内阁诸位大人了。 走在路上的贺公公始终不明白,他的这位主子自打入了宫之后,和东海时期的差别越来越大了。 大齐历朝历代以来,还有比当今更自在更舒服的皇帝吗? 动辄闭关月余,足不出户,想不上朝就不上朝,朝中百官也是兢兢业业无一丝怨言。 至少在皇帝面前没有怨言。 想到这里贺公公脸色更加苦涩了。 因为接下来他将面临内阁一众大人的指责。 这些老东西,不敢对皇帝说什么,每次都是为难他一个当奴才的。 想他贺丰也是堂堂正正的顶尖的高手,却还要在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东西面前俯首作揖。 果然,贺公公擦着脸上的口水从内阁大殿中走了出来。 “妈的,这群读书人别的不行,喷人是真厉害!”贺公公心中狠狠啐了一口,正欲赶紧脱身之际,突然被一个嬷嬷叫住了。 是皇后的贴身嬷嬷。 “贺公公,娘娘请你过去一趟。” 听到是皇后相请,贺公公不敢大意,跟着嬷嬷一路来到了皇后的寝宫。 贺公公弓着身子踏进了寝宫大殿,稍一抬头便看见了一袭明黄宫装的皇后娘娘正嘴角噙着笑,望着自己。 当今皇后姓许,也是名门望族之后,她十八岁被指给东海王做王妃,刚刚成婚便随着东海王远赴东海就藩,如今虽已年近半百,但保养得极好,如今只是略施粉黛,肌肤吹弹可破,和桃李之年的女子并无二致。 贺公公不敢直视皇后,只能紧埋着头,恭声问候道:“奴才贺丰叩见皇后娘娘。” 许皇后轻轻伸手,开口拦下了想要跪下磕头的贺公公:“贺公公是圣上身边的老人了,在本宫这里不必多礼。” 贺公公自然是连连称谢。 许皇后又问了皇上最近的衣食起居,贺丰自是老老实实地一一作答。 眼见着贺丰恭敬的姿态,徐皇后美眸微动,随即挥手屏退了殿中的侍女,只留下了两个贴身的嬷嬷,直至看见殿门关上,许皇后方才柔声问道:“贺公公,本宫问你,皇上那天是不是在寝宫中宴请了一个江湖女子,然后才派你将宫里的嫔妃都送出宫去的?” 贺公公闻言心中一惊,脸上淡淡的笑容瞬间收敛。 果然是为了这事来的。 他心中顿时慌乱起来,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正当贺公公心乱如麻之际,许皇后突然站起来,幽幽一叹:“你不说本宫也知道了,皇上宴请的那女子名叫柳七,在江湖上还有个霸王的名号,听说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 贺公公汗如雨下。 皇后娘娘您知道的还挺多的,不过…… 贺公公从皇后的语气中听出了浓浓的哀怨,登时明白过来,皇后这是误会了皇上和柳七的关系。 “皇上若是喜欢那位柳姑娘,将她接进宫里来就是了,何必去为难妹妹们呢。”许皇后愁眉苦脸地叹道。 让那个杀胚进宫? 贺公公老脸瞬间僵住。 不是,您怎么敢的? 还嫌宫里的怨气不够深啊! 见贺公公一直埋着脑袋不说话,许皇后眼角瞬间浮出一抹冷意,随后长袖一甩,重新坐回了座榻之上,继而微微昂首,目光睥睨地俯视着贺公公:“贺公公,你也是东海时期的老人了,皇上若是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你应该多劝劝才是。” 果然还是冲着自己来了。 贺公公无奈地舒了一口气,随后毅然地抬起头,对着许皇后毕恭毕敬地一行礼:“回娘娘的话,圣上英明神武,岂会做出出格的事,还望娘娘慎言!” “你……”许皇后杏目圆瞪,手指着贺公公,身体颤抖地说不出话来。 贺公公脸上的恭敬之色不减分毫:“娘娘您与皇上朝夕相处了二十载,想必比奴才更了解皇上的性格。” “您……”贺公公犹豫片刻,还是直言道,“应该多多体谅皇上。” “滚!” 贺公公弓着身子从殿门慢慢退了出来,直到走下殿门口的台阶,他方才挺直了腰杆,回身看了一眼,继而回首边摇头边叹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刚刚皇上在金銮殿问他的话。 “贺丰,你说这皇宫之中究竟有什么好?” 尽管贺公公心中还是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但在他看来,自打进了宫外,很多熟悉的人和事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甚至让他有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突然! 贺公公鬼使神差地将手伸进了怀里。 摸着怀中那一沓厚厚的银票,贺公公顿觉心安了不少。 但转瞬间,贺公公如遭雷击般地愣在了原地。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 城南,春悦酒楼。 “你就让他全拿走了?”柳七坐在桌边抬头望着身前委屈巴巴站着的春燕。 春燕瘪着嘴无奈道:“白泽将军说是您让他来的,我便将房间的钥匙给了他,奴婢还以为您另寻了住处,所以就没在意白泽将军把您的行李都带走了。” 柳七听完无奈的一抿嘴。 算了。 所谓的行李也就是一个包裹而已,里面装了几件换洗的衣裳以及几件首饰,虽然也算值点钱,但真正宝贵的东西柳七都贴身带着呢。 让白泽来拿个簪子,他倒好,一锅端了! 估摸着白泽以为自己会住在庆国公府吧。 春燕小声说道:“小姐若是不嫌弃,我这就去附近的成衣店给您买几身衣裳。” 柳七摇了摇头:“成衣店的那些衣裳穿着太不方便了。” 她的衣裳都是回到徐家后,由母亲陶氏专门请人定做的,无论手工还是用料都是上乘的,最为关键的是徐家作为武学世家,即便是姑娘家家的衣裳都是十分江湖风的,不至于与人动手时还要担心衣裳有什么妨碍。 柳七想了想,估摸着白泽应该很快就会给她送回来。 果然不出柳七所料,不到半个时辰后,白泽便带着包裹来到了春悦酒楼。 春燕看见白泽出现后,赶紧将白泽带到了柳七的房间。 当白泽进入房间时,第一眼就看见了负手站在窗边的柳七,再一眼就看见了桌面上整整齐齐的三柄刀。 “沧海卷云刀!”白泽看见沧海卷云刀后顿时目光一凛,忍不住惊呼出声。 柳七仿佛这时候才注意到了有人进入房间,她慢悠悠地转过身来,瞥了一眼白泽,便信步来到了桌边坐下,而后轻声道:“你们的娘娘下月初五抵京。” 白泽眸光一敛,随即轻轻颔首:“应龙已经告诉我了,娘娘此番回京是为了将传国玉玺还给东海王,据说是青城派掌门姜玄云提出的建议。” 柳七:“姜玄云也是天下双绝之一,以他的武功难道还保护不了传国玉玺?” 白泽应声回道:“姜玄云可比祝为同还要大上几岁,他与同门大师兄木石真人一样,算是江湖老一辈仅存的寥寥几人之一了。” “他也大限将至了?”柳七抬头问道。 白泽点了点头:“道家武功虽然向来有养寿延年的奇效,但大将军在时就曾提及过,姜玄云的绝岭剑意自成一派,与道门中正平和的路数可以说是截然相反。” 柳七伸出手从三柄刀的刀鞘上一一拂过,同时轻声说道:“如此说来,我似乎应该先去青城走一趟了。” 尽管绝顶高手的修为可以完完整整地保持至大限前一秒,但那也只是理论罢了,事实上没有人会如此坦然地去面对自己的死亡,所以心性会受到严重的影响,白琅环就是最好的例子。 白泽目光一凛:“你当真准备与天下为敌?” 柳七摇头道:“只是与姜玄云较量一番罢了,何谈与天下为敌。” 白泽脸色一黑:“姜玄云在江湖中德高望重,又是道门执牛耳的存在,你若杀了他,得罪的可就是整个道门。” “谁说我要杀他了?”柳七直言道,“再说若是连姜玄云都被斩落刀下,其他道门的人更是不足为惧,如此看来……若真直接杀了姜玄云,好像效果会更好,顶多也就是被人在背后蛐蛐,倘若勉强击败他又没能杀了他,他一时气不过,带着道门的人找我报仇,那我才是真的完了!” 柳七一脸认真地自言自语道,丝毫没有留意到一旁的白泽满脸黑线。 虽然白泽百分百确定柳七的说法有问题,但乍一听好像又有那么一点道理。 他摇了摇头趁着还没被柳七的歪理带偏之前赶紧收敛了思绪,随后沉着脸说道:“酒楼附近有很多‘眼睛’,你住在这里等于将行踪彻底地暴露在有心人眼中。” 柳七闻言倏地抬头,眼睛明亮地望着白泽:“然后呢?” 白泽看着柳七毫不在乎的表情,话到了嘴边又生生给咽了回去。 以她的武功,似乎没有隐瞒行踪的必要。 “既然你来都来了。”柳七往椅背上一靠,随后头望着屋顶,慢条斯理地说道,“劳烦你将酒楼里的那几个不长眼的,一并带走吧。” 白泽脸色沉凝地沉默片刻,随后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间。 大约不到一刻钟,白泽脸色阴沉地回到了房间,对着柳七问道:“你何时得罪了皇后?” 皇后? 柳七眉心闪过疑惑,随后摇了摇头:“萧奇峰的那位?我见都没见过她。” “你房间隔壁的那两人,是许国丈的人。”白泽边说边将一个白瓷瓶子朝着柳七掷来。 柳七抬手轻飘飘地接过,毫不犹豫地打开瓶塞放在鼻前嗅了嗅,这一幕看得白泽眉头直皱。 “是迷药。”柳七一脸平静地将瓷瓶放在了桌上,随即眼睛明亮了几分,继而轻声说道,“还是上乘的迷药,顶尖高手若是不留意,说不定也会中招。” 白泽闻言悄然后撤了一步,随后默默地屏住了呼吸。 柳七似乎察觉到了白泽的举动,旋即抬头对着白泽平声静气地说道:“不用担心,以你的修为中了这迷药,最多也就半个时辰内无法动用内力,若是应龙中了招,顶多一盏茶的功夫也就没事了。” 白泽眼中瞬间浮现出浓浓的警惕之色。 还一个时辰,一盏茶,高手过招往往一息之间就可以决定生死了! 柳七目光重新回到装着迷药的瓷瓶上,口中喃喃道:“这炼药的手法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 第164章 顾玖 柳七沉吟片刻之后,手中轻轻用力,只见白瓷瓶子瞬间化作齑粉消散于空气之中,甚至连一丝声响都没有。 白泽看见这一幕,不由得目光一凛。 柳七轻轻甩了甩手上残留的粉尘,边轻声说道:“京城果然是个是非之地,我看萧奇峰若是再在这里多呆几年,沧海横流一出手,恐怕就只有澡盆大小了。” “你留在京城就是为了与皇上交手?”白泽沉声问道。 柳七抬头应声回道:“我若说我来到京城只是个意外,你相信吗?” 白泽沉默片刻,随后微微颔首。 柳七眸光微敛,旋即慢条斯理地说道:“反正都已经来了,就干脆再看看呗,看看这些人还能闹出点什么花样来。” 白泽眉头紧锁:“在天鸿楼出手救走傅卓成……” 他话未说完,只觉得周遭一股无形威严瞬间降临,压得他一时语塞,随即抬头便看见柳七的一双明眸正静静地盯着自己。 “你果然不如应龙聪明。”柳七盯着白泽的眼睛缓声说道,“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惹的人别惹,如此简单的事情,很难做到吗?” 随着柳七话音落下,压在身上的那股无形威势悄然散去,白泽脸色一阵变换,随即转身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徒留下柳七在房间内幽幽叹道:“还真是没有礼貌。” 白泽面色凝肃地下了楼,一出楼梯口就看见了酒楼的女掌柜正笑眯眯地望着他。 酒楼的大门已经被关上,大堂中七八个人被绑起了双手双脚,口中塞着漆黑的布团,就这样七零八落地被扔在地上。 这些人看见白泽之后顿时“呜呜呜”地躁动起来,不过随着白泽冷眼扫去,大家伙又齐齐的安静下来。 “多谢白泽将军仗义出手!”春燕大大方方地冲着白泽抱拳谢道。 白泽眸光扫了一眼楼上,随即淡淡地回道:“要谢就谢你家小姐吧。” 春燕脸上笑容更盛:“毕竟是白泽将军亲自出的手嘛。” 说着她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这群人,随即笑眯眯地问道:“这些人如何处理,白泽将军可有什么打算?” 白泽摇头:“随你处置。” “那奴婢就自行处置了。”春燕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会这么说,眼睛顿时明亮了几分,嘴角笑容也越发的灿烂。 不过春燕转过身来,她脸上已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阴森冷峻的面庞:“所有人打断四肢,哪里来的送回哪里去!” 话音一落,地上的这群探子们纷纷面露惊恐之色,又开始“呜呜呜”的躁动起来。 不过春燕手下的人可没那么客气,只见两个系着围兜像是刚刚从后厨出来的壮汉,一人手拿着一根胳膊般粗细的木棒,一边狞笑着一边走向了被被绑起来的那些探子。 “啊!啊!啊——” 伴随着骨头碎裂的脆响,楼下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哀嚎。 正在房间内把玩着杀生刀的柳七脸上毫无波澜,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过了一会儿,春燕推开了房门,对着柳七毕恭毕敬地回禀道:“小姐,人都已经处理好了,奴婢擅自做主将他们打断了四肢送回原主那里去了。” 柳七眼睛始终盯着手中的杀生刀,一边满意地点了点头。 春燕见状暗松一口气,随后又沉声说道:“小姐,这些探子当中,有两人自称是许国丈的人。” 柳七手上动作一滞:“你放过他们了?” 春燕赶紧摇头否认:“没有,也是打断了腿脚送回去了。” 柳七这才抬眸看向了春燕,继而正色道:“很好。” 如此言简意赅的赞赏令春燕喜不自胜,她强忍着内心的欣喜,继续说道:“小姐,这些人不过是些马前卒罢了,背后的势力奴婢都一一问清楚了……” 铮—— 春燕话未说完,突然耳边传来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嗡鸣声,但这道嗡鸣声入耳之际,她的心弦却是不受控制地为之一颤,霎时间整个人如坠冰窖一般无尽的冰冷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 她猛地抬头,只见自家小姐正端坐在桌子后,手持一柄木刀,刀锋指向了自己。 “随他们去吧。”柳七边轻声说着边缓缓收回了杀生刀,“这是杀生刀,不是杀猪刀。” 柳七既然敢大摇大摆地现身,就不怕别人的窥视。 即便是现在,春悦酒楼的外面就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 柳七之所以让白泽处理了酒楼内的这些探子,只是觉得有些他们聒噪罢了,毕竟窗外的知了尚且能忍,房间内的知了那就得料理干净了。 随着柳七收回来了杀生刀,环绕在身体周遭的寒意如潮水般迅速褪去,春燕如获新生般地大松了一口气,随后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后,便退下了。 虽然柳七让她无需理会这些窥视之人,但谨慎的春燕还是不敢大意,她将散落在京城的大部分人手都招了回来,伪装成客人商贩在酒楼的周边环伺着。 结果第二天一早,昨晚被送回去的那几个探子背后的势力,就打发人送了一车又一车的礼物过来,说是手下人不懂事打扰了酒楼主人的生意,特意送礼来赔罪的。 春燕自然知道他们口中的“酒楼主人”是谁,遂将这些礼物派人搬去了柳七房间,结果自然是被柳七原封不动地给打了回来。 “东西留着自己用,人让他们赶紧滚蛋。”春燕接到柳七的指示后微微一笑,随即便将这些人赶出了酒楼。 柳七站在窗边,看着从酒楼门口离开的一辆辆马车。 咯吱—— 背后传来了开门声。 柳七开口道:“南城似乎比以前乱了不少,今日送礼的一共来了三波人。” 想当年柳七初入京时,南城还是黑蛇帮的老黑蛇一家独大。 “自打大将军死后,京城中的武林人士一下子多出不少,现在南城的水可比以前深的多。”身后传来了春燕的声音。 见柳七不动声色,春燕接着笑道:“小姐您可能不知道,老黑蛇又重出江湖了,不过他现在可不是黑蛇帮的帮主,而是丐帮京城分舵的舵主。” “那辆黑色马车就是老黑蛇派来的。” …… 黑色马车从酒楼离开后,一路驶向了南门,出了城门又转了一条小路,最终在夜幕降临后,停在一间土地庙的大门前。 一个身穿破烂短褂的精壮汉子从马车上下来,径直穿过了庙门来到了来到了供奉土地公公的大殿,精壮汉子沿途经过的每一道门口都同样身穿短褂的汉子在把守。 “舵主!”精壮汉子进门就跪倒在地,“礼物收下了,不过属下没有见到柳七本人。” 大殿正堂本应供奉着土地公公的高台上,此时却是摆了一把太师椅,椅子上垫着一张虎皮,一个身形瘦弱的老者正躺在椅子上,一只手拎着酒壶,一只手拎着吃了半边的烧鸡。 听到精壮汉子的话,老者突然坐直了身躯,随后狠狠咬了一口烧鸡,边狼吞虎咽边骂骂咧咧道:“妈的一个臭娘们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得了一身通天的武功,倒是给她装上了,呸!” 老者又啐了一口,口水带着碎鸡肉落在了堂下精壮汉子的头上,精壮汉子依旧面无表情单膝跪地纹丝不动。 老者略显浑浊的双眸闪动了一下,随后扭头冲着一旁被阴影遮蔽的角落问道:“顾玖,你曾随帮主在四海山庄见过柳七,你怎么看?” 老者话音刚落,一道身影缓缓从角落的阴影中走出,殿内的烛光沐浴在她身上,赫然是一名女子,其腰间悬着一个比她头还大的酒葫芦。 “老黑蛇,我早就劝过你不要去理会她,柳七此人虽说武功卓绝狠辣无情,但若不是不主动招惹她,她也不会主动找上门来。” 顾玖说着露出不屑的冷笑:“我看你是在天牢蹲久了,连江湖规矩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老黑蛇闻言脸色瞬间一沉,就连跪倒在他面前的精壮汉子也是脸色瞬变,整个分舵的人谁不知道舵主最忌讳别人提及他曾被关押在天牢的这段经历。 “行了,先滚吧。”老黑蛇不耐地挥了挥手,示意精壮汉子先出去。 待到精壮汉子离开大殿之后,老黑蛇从高台上一跃而下,来到了顾玖的身前,只见其一双浑浊的双目中精光闪烁,从头到脚将顾玖凹凸有致的身姿打量了个遍。 “嘿嘿……”老黑蛇舔了舔嘴唇,继而淫笑道,“这么多年没见,顾玖也长成大姑娘了。” 顾玖面对老黑蛇如此赤裸的调戏,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将目光一垂:“老黑蛇,要是这辈子还想碰女人,就把嘴给我放干净点!” 老黑蛇表情先是一僵,眼中愠色转瞬即逝,随后笑眯眯地说道:“误会,都是误会,你可是帮主的掌上明珠,我老黑蛇就算是色胆包天也不敢打你的主意啊!” “不过……”老黑蛇突然话锋一转,不怀好意地笑道,“江南那边可是来了信,修副帮主已经联手诸位长老,夺了顾连城的帮主之位,你一个顾连城的养女,不赶紧去寻你养父的下落,来我京城干什么?” 顾玖眼中杀意一闪而过,冷冷道:“老黑蛇,难道你想感受感受我顾玖的龙元天罡吗?” 听到龙元天罡四个字,老黑蛇脸色瞬间一肃,悄摸地往后挪了两步,拉开了与顾玖之间的距离,随后见顾玖并无异动,方才放心地一笑:“开个玩笑罢了,我老黑蛇可是最重义气的人,就冲当年帮主的提携之恩,你顾玖放心地在京城呆着,我保证江南那边得不到一点你的消息!” 目送着顾玖离开大殿,老黑蛇脸色渐渐阴冷,随后将手里的烧鸡送到嘴边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似乎觉得烧鸡已经冷了,当即又“呸”的一口吐了出来。 “妈了巴子的,迟早要干死你!” 顾玖一路回到了土地庙后院的一间厢房。 当她进入房间关上门的瞬间,身形便不由自主地一晃,随后一股阴冷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她周身溢散而出。 顾玖连忙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吃了进去,随着丹药入腹,其身上躁动异常的阴冷气息似乎平静了许多,但却依然源源不断地从其体内溢散出。 滋滋滋—— 随着阴冷气息逐渐朝外弥漫,房门,墙壁,以及窗户上开始凝结起薄薄的冰霜。 砰! 就在此时,唯一的窗户被破开,一道身影瞬间出现在顾玖的身侧。 随着一只手抚在了顾玖的背后,已经弥散至整个房间的阴寒气息瞬间收敛入顾玖的体内。 “嗯——” 气息入体的刹那,顾玖忍不住昂起头发出了一声轻吟。 神秘人当即撤回了手,看着顾玖原地盘膝坐下开始运功后,方才开口说道:“和柳七交手后,你体内的太阴真气躁动的太过于反常了,一旦你的龙元天罡压制不住太阴之气,下场如何想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明日,你离开京城吧。”神秘人缓声说道。 “不!” 顾玖紧闭着双眸,毅然决然地回道。 神秘人并未立即作出回应,而是静静地站在顾玖的背后,看着其运功。 随着顾玖双手从身前心口处缓缓压下,弥漫在她身体外的最后一丝气息也随之归于体内,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头也不回地开口道:“不能亲手杀了他,我纵使苟活于世此生也难以安宁。” “哎——” 神秘人发出了一声长叹:“你这又是何必呢,九鼎重聚的那日,他已是必死之局,亲手杀他就这么重要吗?” “当然有!”顾玖咬牙切齿地怒道。 神秘人短暂的沉默后,缓缓说道:“既然你坚持要留在京城……” 神秘人朝着顾玖掷出一物,随后沉声说道:“盒中的三枚丹药可以护住你的心脉,不过只有十五息的时间,十五息内你若不收功,太阴之气便会攻破你的心脉,到了那时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你。” 顾玖眼睛登时一亮:“十五息,够了!” “顾玖。”神秘人轻声叹道,“太执迷于过往只会固步自封心陷囹圄,于你还有你的修为而言都非益事。” 但顾玖显然没有将神秘人的劝导放在心上,她将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不过当她的手不小心触碰到腰间的葫芦时,脸上那种癫狂的笑容却突然一凝。 她的手悬在葫芦上良久,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手中轻轻摩挲着酒葫芦,顾玖的眼神渐渐冷冽,肃杀之气自她身上弥漫而出。 ------------ 第165章 顾玖 一眨眼月底悄然过去,萧奇峰在凛冽的寒风中迎来了他登基后的第一个新年。 “这京城的天果然是说变就变,昨天还是好好的,今天眼看着雪就要下下来了。”春燕一边抱怨着一边将热乎乎的饭菜从食盒中取出,一一摆放在了桌上。 房间内,柳七在窗前静望着外面阴沉的天色,直到已经将菜肴摆放好的春燕开口轻唤了一声,她方才收回目光,随即转身来到了桌边坐下。 许是新年的缘故,小小的四方桌上摆满了各式精致的菜肴。 柳七拿起筷子眸光微垂,看见了手边一壶正冒着热气的酒,显然是刚刚温过的。 春燕见柳七坐定,当即笑着说道:“今日是新年,这些菜都是奴婢亲手做的,还望小姐不要嫌弃。” 新年? 柳七伸出去的筷子稍稍一顿,真是好久没有听到这个词了。 当年在细柳山庄时哪有什么节日的概念,总不过是每天练刀,休息,练刀,休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柳七微微抬眸看了一眼满脸期盼的春燕,当即随便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嚼了两口咽下后,微微颔首道:“还不错,你有心了。” 春燕得到了柳七的夸赞,亮晶晶的眼睛中顿时涌现出惊喜之色,随后赶紧上前拿起酒壶给柳七斟了一杯:“这酒是奴婢特意托人为您准备的,今日皇上宴请群臣,用的就是这酒!” 就在此时,酒楼大门外一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骑士顶着凛冽的寒风策马而来,在酒楼门口用力勒马停下后,当即翻身下了马,风风火火地冲着紧闭的酒楼大门而去。 砰! 在柳七身侧候着的春燕听到了楼下传来的声响,她脸上瞬间一沉,随后对柳七微微俯身恭声说了一句“奴婢下去看看”,不待柳七作出反应,她便急匆匆的下了楼。 很快楼下便传来了一阵喧闹,但仅仅持续了片刻又恢复了平静,随后有人“噔噔噔”地上了楼。 柳七将筷子放在了手边,随即抬起了头,正好看见春燕走到了房门口。 春燕一抬头便看见柳七正望着自己,心中一凛的同时当即双手捧着什么东西呈送至柳七面前,同时回禀道:“小姐,有人给您送了请帖。” 柳七信手拿起春燕捧着的请帖,翻看后扫了一眼,便又将请帖扔了回去。 春燕连忙将请帖接住,随后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了柳七一眼,只见柳七已经重新拿起了筷子,便瞬间心领神会,悄然退出了房间。 酒楼大堂内,一众店员警惕地望着坐在大堂中央的一道身影。 此人将厚厚的斗篷随手放在了桌上,手里端着一杯热茶时不时低头抿上一口,直到看到春燕从楼梯口走出来,他略显沧桑的脸上方才绽放出笑容,随后站起身来,拱手问道:“掌柜的,请帖可送到了。” 嗖! 破风声响起。 送信的汉子眸光一凛,随即微微侧身,一道劲风贴着他的鼻尖呼啸而过,他突然眼疾手快地探出一臂,趁着劲风远去之前,一把抓住了劲风包裹着的那张请帖。 拿回请帖后,汉子咧嘴笑了一声,随后小心翼翼地将请帖收回了怀中,而后对着面色冷峻的春燕又一拱手:“这位妹妹,多谢了!” 春燕言简意赅:“快滚!” 汉子闻言也不恼,一把抓起桌上的斗篷披在身上,对着春燕粲然一笑后,便转身大步离开了酒楼。 “嘶嘶嘶——” “哒哒哒……” 直到外面传来了马儿的嘶鸣声,以及马蹄声渐渐远去,春燕脸上的沉凝之色方才慢慢散去,随后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掌柜的,这人什么来头,瞧着不是个善茬!”有人凑到了春燕身旁小声问道。 春燕还没得及说话,便看见了从楼上下来的柳七,于是赶紧挥手屏退了身边人,而后主动迎了上去。 她见柳七腰间悬着刀,便开口问道:“小姐要出门?” 柳七脚下不停,从春燕身边穿过,边轻声回道:“出去走走。” 春燕闻言看了一眼柳七身上单薄的衫裙,她本想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又生生咽下,随后默默地退到了一边,目送着柳七离开了酒楼。 柳七刚刚踏出酒楼的大门,突然脸上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冰凉,她不禁伸手一摸,指尖有着轻微的湿润感。 下雪了! 柳七抬起头,便看见无数细小的雪花倾泻而下。 “她出来了,她出来了!” 酒楼对面一间房子的二楼中有人焦急的喊道,因为太过于压低嗓门,所以声音显得有些嘶哑。 咯吱—— 窗户被掀起了一道细缝,随后两对明晃晃的眼睛从细缝中,齐齐看向了柳七的方向。 双方仅隔着一条街的距离,如此近自然是看的清柳七的面容。 “嘶——” 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气。 马上又有另一人狠狠啐了一口:“妈的,这要是我婆娘,我就算是马上去死也值了!” 呼—— 话音刚落,一丝冷风钻进了缝隙。 刚刚倒吸一口气的男子顿时抖了抖身子驱赶着寒意,随后笑骂道:“别在这里说胡话了,小心被她听了去。” …… 随着时间的流逝,男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慢慢侧首朝着刚刚大放厥词的同伴看去,只见同伴仿若一个木头一样半蹲在窗前,眼瞳早已是一片死寂。 男子心里一咯噔,随即伸出颤抖着的手在同伴身上轻轻推了一把。 砰! 同伴轰然倒地。 男子吓了一大跳,连滚带爬地往后退了几步,直到看到同伴的身体僵硬地倒在地上毫无反应,他方才小心翼翼地爬了过去。 伸出手在同伴鼻尖一探。 果然已经没有呼吸了! 男子双目圆瞪,只觉得脚下一股汹涌的寒意直冲天灵盖。 …… 正所谓祸从口出。 有些话在心里意淫一番也就算了,既然说了出来,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一个不知名的小喽啰,柳七自然是不会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出手后的柳七不作丝毫停留,径直走到了街口转角处。 她突然侧身站定,随即昂首放眼望去,只见另一条街的入口处,还有一座正在营业的茶摊,除了在炉子前忙活的老板外,茶摊上只有一个客人正坐在桌边品着茶。 似是察觉到了柳七的注视,茶摊上唯一的客人突然抬起头来。 两人四目相对,那人微微一笑,随即将手里冒着热气的茶碗向着柳七轻轻一举。 柳七眸光微敛,旋即迈步上前,朝着茶摊走去。 “姑娘,您……”茶摊的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汉,他见柳七径直走来正要开口询问客官吃些什么,却被桌边的唯一的客人伸手给拦下了。 “老丈无需理会她,这位姑娘是吃饱了来的。”顾连城一脸和煦地笑着。 柳七也不客气,径直坐在了顾连城的对面,随后冷声道:“在这里宴客,是不是有些过于寒酸了,顾帮主。” 坐在柳七对面的正是丐帮帮主,顾连城。 当然,现在的他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帮主了。 修少阳与丐帮三大长老已经联手昭告天下,不但剥夺了顾连城的帮主之位,还将他给驱逐出而来丐帮。 “顾某本来就是个叫花子,能在桌上吃饭已算是三生有幸了。”顾连城毫不在意地笑道。 柳七眸光一沉,旋即直言道:“你何时来的京城?” “昨日。” “打算做什么?” “找一个人。” “谁?” “顾玖。” “顾玖又是谁?” 顾连城陷入了沉默。 沉吟片刻后,他缓声回道:“是我当年收养的一个……孩子。” 柳七:“不是你的弟子?” 顾连城摇了摇头:“我不收弟子。” 柳七沉声道:“可她姓顾。” 顾连城:“在她前面,还有八个姓顾的。” 话音落,顾连城顿了顿,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遂接着说道:“其实不止八个,反正师傅教的,若是不知道姓什么,那就随着他姓顾好了。” 柳七眸光微抬,静望着顾连城不说话。 似是被柳七盯得有些不自在,顾连城又小声说道:“据说这句话是祖师传下来的。” 柳七语气森然地问道:“你们江湖中人取名字都这般随意吗?” 顾连城挠了挠后脑勺:“这不挺好的,简单易记,朗朗上口,和你柳七的名字一样。” 柳七:“说回顾玖。” 顾连城点头:“好,说回顾玖。” 柳七:…… 她缓缓伸出手将茶壶从顾连城的身前拿了过去,随后又从桌上拿起一只碗,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热茶。 顾连城看着柳七已经开始吹起了茶碗上的热气,方才醒悟过来,赶紧说道:“顾玖,女娃,比你年纪大一些,长得没你漂亮,腰间悬着这么……大一个酒葫芦,这酒葫芦是祖师留给师傅,师傅留给我,我又传给她的……” “够了!”柳七打断了顾连城的喋喋不休,“你还说她不是你的弟子!” 顾连城一脸无辜:“你知道我们是丐帮吧?” 柳七低头喝茶 顾连城继续说道:“这酒葫芦也不知传了多少代,总之……就是……反正顾玖喜欢,我就顺手给她了。” “你找顾玖就是了,招惹我干嘛?”柳七放下了茶碗,凝声说道,“刚刚送请帖的那位,是萧奇峰的人,你在萧奇峰给我的请帖上做手脚,就不怕我们二人找你讨个说法吗?” 顾连城当即一笑:“若是此生有幸见到两大绝顶联手打我一个,我顾连城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柳七:“你此前不是在江南已经见过了吗,难不成乐清瑶还未踏足绝顶?” “她?算了,她姑算是个绝顶吧。”提到江南,顾连城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褪去,“不过在江南可不是两位绝顶。” “是整整三位!”顾连城一边说着一边竖起了三根手指头。 “还有一位是谁?”柳七问道。 “顾玖。”顾连城脸色一肃,“她藏得太深了,甚至连我都不知道她已经踏足绝顶,但是……她和乐清瑶一样,和我们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她的绝顶应该是被人生生推上去的?” 柳七低着头沉吟片刻,随后缓缓说道:“几日前,我与一神秘高手过了几招,此人的真气极为诡异,似乎与我的乙木真气同出一脉。” “太阴真气!”不待柳七话音落,顾连城口中立即蹦出了这四个字。 柳七抬眸瞥了他一眼,随后微微颔首:“这么说来,此人就是顾玖。” “应当是她没错了。”顾连城一脸苦恼地挠了挠脑袋。 柳七:“你想让我杀了她?” 顾连城瞬间抬头,一脸诧异:“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柳七正色道:“她对我出过手,你让我帮忙找她,不就是想让我杀她吗?” 顾连城愣住了:“就因为她对你出过手?” 柳七:“这还不够吗?” “对你而言是够了。”顾连城摇头道,“可对我来说太过于牵强了。” 说罢,顾连城突然话锋一转:“如此看来,找你是找对了。” 柳七:“我想杀的人,你,护不住。” 顾连城突然回头望了望皇宫的方向。 柳七不待顾连城转过头,当即冷声道:“不用看了,他护得住,可是他会出手吗?” 被看破心思的顾连城叹了口气:“那我只能祈求,顾玖不要被你找到了。” 顾连城突然站起身来:“姜玄云初五就要抵京了,我有些事想要问问他。” 柳七同样也站起身来:“巧了,我也有事要找他。” 顾连城眸光微动:“你也怀疑是他在背后主导着一切。” 柳七摇头:“不管他是不是尊上,在我与他一战后,一切都不重要了。” 柳七沉默了一会儿,又补充道:“至少对我来说,是如此。” 如果柳七胜了,那姜玄云是不是尊上也无关紧要了,反正他已经死了。 如果柳七败了,那姜玄云是不是尊上就更无所谓了,反正她已经死了。 顾连城脸色一肃,随即沉声说道:“你打算在京城向姜玄云发起挑战?别忘了萧奇峰还坐镇在京城。” “他老了。”柳七坦言道,“我总不能等到他入土之后再去找他。” 向姜玄云发起挑战的这个想法,在柳七得知姜玄云也大限将至后,就已经深深种下了,既然姜玄云要来京城,也省得她再跑一趟青城了。 ------------ 第166章 入京 “姜玄云可不是个简单的对手。”短暂的沉默后,顾连城由衷叹道。 柳七问道:“你与他交过手?” 顾连城微微颔首,眼中闪动着追忆之色:“很多年前的事了,君山岛与青城山相距并不算远,我向他请教过几回,虽然那时只是抱着切磋的念头并未以死相拼,但从第一次与他交手,到最后一次切磋,反正姜玄云每次都是在第二十招的时候将我击败,如此一来我也知道他的武功远胜于我,遂没有再向他请教过了。” “这风,太大了。”顾连城拢了拢身上略显破旧的衣裳,随后缓缓站起身来,“我现在住在南城靠近墙边的那家慈幼院,你若是想找我,随便在南城的大街上找个小叫花子,给他一点吃食,让他领你去见顾大王,他自然就带着你去找我了。” 说罢顾连城不待柳七回应毅然转过身,迈步离开了茶摊一头扎进了寒风之中。 柳七目送着顾连城佝偻的身躯在呼啸的寒风的中缓步前行,她从刚刚远远瞧见顾连城时,就已经察觉到真气在他身上时隐时现。 照理说一个绝顶高手对于自身真气的控制早已经达到了气随意动,收放自如的地步,通常情况下绝不会出现顾连城刚刚身上时隐时现的情况。 这只能说明一点,顾连城受伤了。 根据江湖上的传言,他在江南遭到了修少阳与乐清瑶的联手,最后是重伤而逃。 现在看来传言非虚。 “哎!”就在柳七沉吟之际,一直在灶台后忙碌的老者不经意一抬头,瞥见柳七对面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遂赶紧冲了出来,来到了桌旁猛地一拍手,“那位客官,还没付钱呢!” 柳七:…… 最终在老者感恩戴德的谢声中,付了一锭银子的柳七面无表情地走出了茶摊。 是夜,皇宫方向升腾而起的焰火驱散了笼罩在京城上空的阴霾,就连南城那些饥寒交迫的贫民们,望着天空绚丽璀璨的画卷,在这一刻似乎忘记了身体的饥寒,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柳七坐在酒楼的屋檐上,双腿在空中百无聊赖地晃荡着,她望着天空不停绽放却又转瞬即逝的烟火,心中并无任何感觉,只是觉得今夜空气中硫磺的味道似乎有些过于重了。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响动,随即春燕端着一个食盒爬上了屋顶,径直来到了柳七身边,将食盒放下后,又贴心地倒了满满一杯冒着热气的酒。 “小姐,新年快乐。”春燕将斟得满满的酒杯双手奉至柳七的面前。 柳七侧眸瞥了一眼,随后淡淡地道了一声“多谢”,便伸手接过了酒杯。 春燕闻言顿感受宠若惊,随即强忍着内心的激动,连忙恭声说道:“小姐若是还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 柳七目光眺望远方,摇了摇头:“这样就好了,你下去吧。” “可……”春燕还想说些什么。 柳七将杯中温酒一口饮尽,随即语气稍稍加重了几分:“下去吧。” 春燕心中一凛,听出了柳七言语间的不可抗拒,遂欠身行了一礼后,便从屋顶上退下了。 现在只剩下柳七孤身一人坐在屋檐上,她顺手拿起食盒中的酒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随后举着杯子对着重归黯淡的夜空轻轻晃了一晃,随后空余的手不自觉地攀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如此良辰佳节,竟连一个可以对饮的人都没有。 这个世界果然很无聊。 …… 正月初五,午时,日悬正空。 一辆马车从西城门穿行而过,刚一进入城中,车窗帘当即掀开一条细缝,细缝之后一双明眸正兴致勃勃地打量着沿途的一切。 “京城果然还是没什么变化。”周宓放下车窗帘,随后笑着轻叹道。 “你才离开了多久,能有变化才怪!”坐在周宓对面的红衫女子琼鼻轻皱,当即冷哼道。 “小十九啊,今天你是怎么回事。”周宓闻言不但不恼,反而露出了意味深长地微笑,“莫非是近乡情怯,不对啊,京城又不是你的故乡。” “哦——”周宓突然拉长了语调,“我知道了,是近人情怯!” “你说什么胡话!”柳十九像是被刺破了心思,当即挺直了身板恼羞成怒道。 话音未落,柳十九突然眉头一皱,消瘦的脸颊微微颤抖间,她紧咬着牙关又往后躺了回去,直到背靠上了车厢,她脸上的表情方才舒缓了一些。 周宓见状也是收敛了笑容,出言关切道:“又碰到了伤口?” 柳十九早在周宓开口前便已垂首低眸,此时闻言只是眼眸微动,但并未出言回应。 周宓见柳十九这幅样子,遂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小声呢喃道:“好在是到京城了,只要见到柳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周宓话音刚落,正在缓缓前行的马车突然停住,周宓的身形不由得为之一晃,她赶紧稳住了身体,随后一脸担心地看向了柳十九,只见柳十九已经身板已经挺直浑身紧绷如弦,手紧紧地抓住了身边的短刀,目光沉凝地望向车门的位置。 “无需担心,外面还有庆淮和青城弟子。”周宓悄然伸手在柳十九肩头轻轻安抚道。 “在下青城徐庆淮,敢问这位大人为何要拦住我等的去路?” 果不其然,马车外面很快传来了徐庆淮问候对方的声音。 “原来是青城派的真人,失敬失敬。” 周宓听到回话之人的声音突然秀眉一蹙,隐隐觉得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在下庆国公夏正泽,奉皇上的命令,特意在此恭候娘娘!” 庆国公? 周宓脸色微变,随即伸手揭开了车门帘,一眼就看见了前方大路严阵以待的官兵以及站在官兵领头的位置那道熟悉的身影。 周宓嘴角顿时浮出笑容,随即朗声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庆国公大人。” 周宓提及“庆国公”三个字时,稍稍加重了语气。 应龙闻言眸光微敛,随即冲着马车门口俯身拱手道:“属下恭迎娘娘回京!” 马背上的徐庆淮见状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周宓,看见周宓冲着他浅笑着点头示意后,徐庆淮仿佛明白了什么,遂抬手示意身旁的四名目光凛冽的青城弟子,让他们可以暂且放下警惕了。 隔着两条街道外,柳七站在一栋四层建筑的楼顶上,望着远处的一行人,随即自言自语道:“徐庆淮也来了。” 柳七的目光并未在他们身上过多停留,而是悄然朝着他们身后的位置扫去,随后也缓缓扫视着四方,目光几乎扫遍了周遭的每一处角落。 并没有看见姜玄云的身影。 从正月初二到今天,柳七已经从春燕那里听到了无数次,某个江湖小虾米在进京的沿途偶遇姜玄云,并且得到对方指点的事迹,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而在这些事迹之中,几乎都提到了姜玄云随行的马车上,还有着一位容貌堪称倾国倾城的女子。 所以一时之间,整个江湖都对姜玄云入京的目的展开了无限的遐想。 其中认同度最高的,莫过于是姜玄云送女入京,打算与当今圣上萧奇峰联姻,自此以后一尊陨落,天下双绝联手,放眼四海恐怕再无人敢对萧奇峰的皇位有任何异议,哪怕他已经自承并非萧氏血脉。 皇帝,兵强马壮者为之。 萧奇峰加姜玄云,这样的组合可远比兵强马壮四个字要吓人的多。 可是姜玄云人呢? 明明得到的消息是在最近的一座驿站里,姜玄云明明还在的,怎么入了京后就不见了踪影。 莫不是已经知道柳七要向他挑战,故而选择避开了? 柳七心中瞬间否定了这个猜测,被誉为天下双绝之一的绝顶强者,心性应该不至于懦到这般地步,未战先怯之辈有何资格当得起一个“绝”字。 眼看着周宓她们就要遂应龙而去,柳七决定不再等了,她双脚瞬间原地悬空,随后身形朝着前疾掠而去。 正要挥手示意手下开拔的应龙突然眉梢一挑,随后猛地扭头,只见空中一道倩影如同鬼魅般飘然而至。 “什么人!”已经将马车护卫在中心的数十名官兵也发现了柳七的身影,随即纷纷如临大敌般地抬起了手中的长短兵器,严阵以待的望着从空中缓缓落下的柳七。 “小妹!”徐庆淮一眼就认出了柳七,心中又惊又喜,忍不住出声道。 柳七刚刚落定,听到了徐庆淮的这一声妹妹,当即侧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后默默地挪动了视线,看向了队伍最前头的应龙。 应龙对上柳七的视线,心中顿时一凛,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柳姑娘,在下奉圣上的命令,来接娘娘回宫……” 话还未说完,身后的马车门帘突然被掀开,随后一脸欣喜的周宓露出脸来,她看见了拦在队伍前方的柳七后,脸上更是喜不自胜:“柳七,你终于来了。” 柳七抬眸看向了周宓,随后淡淡地说道:“随他走,还是随我走。” “当然是跟你走!”周宓不做丝毫犹豫地回道,随后脸上立即涌出委屈之色,小嘴一鼓,“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们受了多少苦……” 就在周宓要喋喋不休地开始抱怨起来之际,柳七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对着应龙冷声说道:“庆国公,她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应龙眸光一阵闪烁,最终凝眸颔首:“我知道了。” 说罢,他冲着左右两侧的官兵招了招手,护卫在马车两侧的官兵便随着他一起离开了。 应龙刚刚离开,徐庆淮翻身下马朝着柳七匆匆而来。 还未等他一脸激动的说些什么,柳七率先开口问道:“姜玄云呢?他不是随你们一起入京吗?” 徐庆淮明显愣了一下,随后下意识地回道:“掌门师叔在京郊就和我们分开了,说是要去会一位故人。” 故人? 柳七眉头一皱,突然感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遂抬眸循着视线看向了马车的方向,只见掀起的车门帘后,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蛋来。 两人四目相对,柳十九突然眼神一黯,垂首避开了柳七的视线。 柳七默默地注视了柳十九一会儿,随即对着徐庆淮问道:“在京中有落脚的地方吗?” 徐庆淮惊讶道:“小妹你没准备吗?” 柳七眉梢一挑,为什么要她来准备? 似是看出了柳七脸上的不满,徐庆淮摸了摸后脑勺憨笑道:“我还以为小妹你早有准备呢!” 估摸着徐庆淮刚刚见柳七横插一手从庆国公手里抢走了他们,故而以为柳七已经提前给他们准备了在住处。 柳七倒是没想那么多,她只是不想让周宓和她手里的传国玉玺落在萧奇峰手里罢了。 不管这东西有什么奇效,不管某些人打算用它做什么,反正东西在她柳七手里,不就少了很多麻烦吗? 柳七思忖片刻,瞬间想到了一个地方,遂对着徐庆淮说道:“走吧,我知道安排你们住在哪里了。” 一行人最终停在了城西的一栋宅子前。 徐庆淮翻身下马,看了一眼宅子的大门,发现大门上竟然还贴着六扇门的封条。 “这是……”徐庆淮还未来得及开口,柳七便已经从他身侧走过,径直走向了大门,随后抬手便将紧闭的大门轰开,徐庆淮眼神一惊,瞬间压低了声音缓缓说出了下半句话,“怎么回事?” 此时周宓也已搀扶着柳十九下了马车,周宓抬头看了一眼宅子,随后若有所思地眯起了双眼,对着站在门口的柳七说道:“你可真会选地方。” 这地方就是从前的柳府,后来被张诚给霸占了,不过上个月张诚的尸体被悬在了门口,这宅子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凶宅,被六扇门的人给查封了。 周宓和柳十九走到门口,她眸光一垂,便看见了散落在地上的封条碎片,随即抬头对着面无表情的柳七笑道:“还真是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 柳七没有理会周宓,而是对着脸色苍白,紧咬牙关极力忍受着痛楚的柳十九开口问道:“伤怎么回事?” 柳十九缓缓抬头,脸上露出纠结之色。 “金马商会那个叫柳二的小子,你不是很熟吗?”周宓在旁没好气地说道,“小十九就是被他打伤的。” 柳七眸光一凛:“怎么回事?” 柳十九声音嘶哑地回道:“他不知撞了什么机缘……现在武功高得可怕,我本想留在酆都鬼蜮找出偷袭我们的那些人,他却不由分说地让我赶紧滚出去,我不肯,然后……他就出手打伤了我。” 嗖! 柳七猛地探手搭在了柳十九的肩头,随着她一股真气沿着掌心涌入柳十九的体内,柳十九瞬间杏目微张,口中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吟。 “啊——” 这一声轻吟过后,柳十九原本因为痛楚而紧皱的双眉渐渐舒缓。 柳七悄然从柳十九的肩头收回了手,同时对着她淡淡地说道:“你应该感谢柳二,他只是伤了你,而非杀了你。” ------------ 第167章 怀疑 这次回到柳府,柳七自然是不会再去住那间偏僻的小院子,她和周宓以及柳十九一起住进了当年周氏曾住过的院子。 当年周氏与柳宗训新婚燕尔,夙愿得偿的她为了这间院子花了不少心思,加上周家当时正值鼎盛时期,所以房间内的装饰皆是价值不菲,以至于张诚接手后,也不舍得过多改变,所以房间和过去并无什么不同。 “她恐怕也没想到,自己耗费无数心血的房子,最后竟是白白便宜了一个下人。”后院的正堂内,周宓边坐下边笑着调侃道。 “倒也不是白白便宜了他。”刚刚跨过门槛走进正堂的柳七面无表情地接茬道,“拿一条命换几个月的享受,我看亏得应该是他。” 周宓闻言抬眸对着柳七嫣然一笑,随后环顾四周,慢条斯理地说道:“小柳七,这世上不是每一个人用命都能换来这些的,单单是这一屋子的家具,都够买上一百个丫鬟了。” 柳七脸上依旧毫无波澜:“娘娘何时变得这般悲天悯人了。”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周宓不禁幽幽叹道,“说句实话我也没想到如今竟会演变成这幅局面,本以为威扬死后,有萧奇峰坐镇京城,就算有些小波澜,也不至于闹到天翻地覆的地步。” 柳七走到了周宓身旁坐下,随后沉吟道:“大将军和东海王除了武功修为同为当世绝顶外,其实根本不是同一类人,你想让萧奇峰代替周威扬震慑天下,最终不但不能达成目的,只怕还会害了萧奇峰。” 周宓眉头轻皱:“你和他见过了?” 柳七颔首道:“前些日在宫里和他吃过一顿饭,虽然并未动手,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心有一些动摇。” “动摇?”周宓目光一沉,“我在来京的路上就已经听说了,他将后宫的嫔妃都送出了宫,就若非许皇后以死相逼,恐怕连皇后都要另嫁他人了。” 柳七缓缓扭头望着周宓的眼睛,缓缓说道:“这还不能说明他的心已经开始动摇了吗?” 周宓眉心紧蹙,眼中露出不解之色。 柳七见周宓面露不解,当即回过头目视着前方,沉声问道:“倘若我是萧奇峰,你觉得我会这样做吗?” 周宓眼睛一亮,瞬间明悟:“你不会!” “你连徐家人的生死都不在乎,更甭提后宫中几个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妃子。”周宓浅笑着说道,“所以在你看来,萧奇峰做出如此举动,就是他的内心开始动摇的征兆。” “但愿我猜错了。”柳七目光微凝,肃声道,“如果真如我所料,那说明现在的局面就是专程为萧奇峰准备的,他们在给萧奇峰的沧海之上放一座山,一座萧奇峰不敢轻易去淹没的山!” 话音刚落,柳七猛地扭头看向周宓,随后直接朝她伸出手,摊开了掌心:“传国玉玺呢?” 周宓尚沉浸在柳七刚刚的话中,见柳七突然话锋一转提及传国玉玺,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下意识地回道:“在我带来的箱子里,本来是打算照姜真人的提议,将传国玉玺交由萧奇峰保管的。” 柳七眸光微动:“姜玄云当真是这样说的?” 周宓目光疑惑地瞥了一眼柳七:“你不会是在怀疑姜真人吧?” 柳七淡淡地说道:“我还怀疑你呢,娘娘,毕竟这世上哪有人能像你一样活了两百岁,看起来还是一副二八芳龄的模样。” 柳七越说声音越小,一双眼睛将周宓的脸庞审视了个遍,最后忍不住沉声问道:“你看起来……好像比以前更年轻了!” 周宓闻言不禁摸了摸自己白里透红的脸颊,随后轻轻一笑:“说起来也不知是福是祸,我总觉得体内的这股奇毒隐隐变得活跃起来,但却以前毒发时的情况完全不同……” 周宓边说边抬手轻抚着自己的心口,继而细声说道:“就好像我的身体已经和它融为了一体,但是又能清晰地感觉到它的存在!” 就在周宓说话的功夫,柳七正全神贯注地打量着她。 踏入知微之后,只要是牵扯到天地元炁,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这世上无论是什么灵丹妙药亦或是剧毒之物,其本质都是天地元炁的不同呈现。 但结果还是让柳七失望了。 她并未在周宓身上看出什么异样,甚至若非柳七曾多次亲眼看见周宓体内毒性发作,她甚至都会怀疑周宓的身上是不是真的存在一种奇毒。 周宓也察觉到了柳七的打量,遂好奇地问道:“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柳七摇了摇头,随后便将自己在四海山庄碰见有人以同样的奇毒想要暗害自己的事告诉了她。 当周宓得知奇毒再一次重现江湖后,她一双流波婉转的美眸中精芒顿现:“也就是说,当年下毒谋害我的人,有后人或是传人?” “所以当年究竟是谁对你下了毒?”柳七问道。 周宓眼中精芒瞬间敛去,随后无奈地一摊手:“我若是知道,在周威扬活着的时候,早就向他报仇了,何必等到现在。” 噔,噔,噔…… 就在柳七欲要说些什么之际,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她当即扭头看去,正好看见徐庆淮走了进来。 “小妹,六扇门的人来了!”徐庆淮双眼对上了柳七的目光,他刚刚进屋尚未站定,便开口说道。 柳七眉梢一挑:“六扇门,你打发了就是,何必来烦我。” 徐庆淮听出了柳七言语中的不耐,当即笑着说道:“小妹先别生气,六扇门的人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他们的林总捕头就在门外候着,说是想要见你。” 林盛川。 他来干什么? 柳七想了想,随后交代周宓去照顾受伤的柳十九,而后自己起身便离开正堂,朝着前院去了。 而此时站在大门外台阶下的林盛川,不禁拢了拢衣裳,心想着这风是越来越大了。 “林总捕头,柳小姐让你进去。”终于有一个青城弟子打扮的男子打开门对着林盛川说道。 林盛川顿时脸上一喜,随后赶紧迈步进了府。 当他一路来到前院的会客大堂时,还未进门就看见了堂上正襟危坐的女子,心底顿时生出了一些慌乱。 “林总捕头,你在心慌些什么?” 林盛川刚刚跨过门槛,耳边就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他不由得为之一凛,赶紧站定,随后冲着前方堂上的女子一拱手,朗声道:“林盛川拜见柳小姐。” 柳七左手轻轻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摩挲着,眼睛全程盯着自己的手背,口中轻声道:“林总捕头无需多礼,柳七还是想知道你刚刚究竟在心慌些什么?” “呵呵……”林盛川干笑两声,“柳小姐说笑了,在下……” “林盛川!”柳七突然抬头,凛冽的眸光落在林盛川的脸上,随即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你刚刚究竟在心慌些什么?” 一股无形的威压令林盛川身躯一凛,他脸上笑容瞬间僵住。 咕咚! 喉结滚动了一下,林盛川深吸一口气,收敛了表情,随后肃声道:“昨日南城一家慈幼院发生了血案,院中二十几个孤儿都被人削了脑袋,且每一具尸体的脖颈断口处,都被一层薄薄的白霜覆盖着,连一丝血渍都没有溢出。” 话刚落地,林盛川顿感压在身上的无形威势消退了几分,他不由得长松一口气,但紧跟着耳边就传来了柳七的声音:“南城,慈幼院,死者确定都是孩子吗?” 林盛川当即重重点头:“都是慈幼院收养的无家可归的孤儿,最大的不过十四岁,最小的甚至才刚满……六岁!” …… “我现在住在南城靠近墙边的那家慈幼院,你若是想找我,随便在南城的大街上找个小叫花子,给他一点吃食,让他领你去见顾大王,他自然就带着你去见我了。” …… 柳七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几天前顾连城离开之前说的话。 该不会这么巧吧? 柳七当即开口问道:“可是靠近南城城墙边上的那家慈幼院?” 林盛川眼神一惊,随即木然点头:“没错,你……” 柳七捕捉到了林盛川眼中的震惊,随即眼波一横:“你怀疑是我做的?” 嗖! 话音刚落,林盛川便看见柳七突然站起身来,随后身形如鬼魅般地消失在原地,他心中惊骇之际眨了下眼睛,但一闭一睁间一道倩影骤然出现在他面前。 咔嚓! 林盛川垂在身侧的双手顿时紧握成拳,下意识的想要提起双臂。 但任凭他如何催动着真气灌入胳膊,他的双臂就像被焊死一样,根本动不了分毫。 “啊!”最终林盛川在周遭无穷无尽的威压下忍不住仰天长啸一声,周身凝聚的真气顷刻间崩溃,只见其衣裳一阵鼓动,“轰”的一声无数劲气从其袖口裤腿处狂涌而出。 哒哒…… 扑! 林盛川踉跄地后退了两步,最终腿上一软轰然单膝跪地。 他猛地抬头,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惊骇。 “就凭你刚刚心中对我的怀疑,杀了你,一点也不冤枉。”柳七缓步上前,站在了林盛川刚刚所站的位置,随后目光睥睨地俯视着林盛川。 林盛川顿时面露苦涩:“其实我本不想来的,只是想起那几个孩子的模样……” 他闭上眼睛重重地吸了一口气,随后睁开双眼,眸中惊骇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坚毅:“柳七,那些孩子当真不是命丧你手?” “废话!”柳七冷喝道,“杀几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对我来说有什么用,还不如去六扇门取你林盛川的狗头!” 林盛川眼眸一颤,本想还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柳七一声“滚”给生生憋了回去。 目送着林盛川一脸颓丧地离开后,柳七站在会客大堂门口原地沉吟片刻,随后等到徐庆淮走近后,方轻声说道:“我出去一趟,府里交给你了。” 徐庆淮闻言脚下一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一抬头就发现眼前的柳七已经不知所踪。 他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虽有些茫然地摸了摸脑袋,显然不太适应自家妹妹的雷厉风行。 …… 南城,慈幼院。 两个捕快披着厚实的斗篷,顶着寒风缩在大门口。 他们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仅隔一扇门的庭院中,一道倩影骤然凝聚。 柳七环顾四周,随着她琼鼻微皱,目光随之看向了一旁的厢房。 柳七悄无声息的推开了厢房的大门,目光一扫厢房内干净整洁的地面,已然感觉到了地面残留着几缕至阴至纯的气息。 真正的凶手已经呼之欲出了! 顾玖! 也难怪林盛川会误会是自己所为。 如若柳七没有猜错,顾玖当日在天鸿楼救傅卓成时所用的武功,应当出自七重天中的太阴一脉。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明明是日悬正空的大白天,但随着顾玖的出现,整个房间彻底被一股诡异的黑暗所吞噬,正好对应了太阴。 乙木真气同样也是至阴之力,林盛川尚未踏足绝顶,自然难以区分二者的区别,再加上尸体伤口处薄薄的白色冰霜,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柳七的杀意。 看来顾连城已经找到了顾玖。 不对! 应该说,顾玖找到了顾连城。 虽然顾连城在柳七面前极力否认两人是师徒的关系,但柳七也看出来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 顾连城也亲口承认了在江南顾玖出手伤了他,但他似乎并不想血债血偿,反而得知顾玖开罪柳七后,下意识地想要护住顾玖的安宁。 莫不是师傅和徒弟之间的不伦之恋? 恶俗的想法刚刚升起,便被柳七抛诸脑后,因为顾连城在提及顾玖时并未流露出什么异样的情愫。 罢了! 都是他们丐帮的私事。 已经了解情况的柳七决定不再过多停留,当即转身离开了慈幼院。 她也没有立刻回到柳府,而是在南城转悠了一圈,终于在一间青楼的门口,发现几个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叫花子,正冲着进出青楼的恩客们讨着吉祥。 大多数恩客都是嫌弃地叫他们滚开,少有几个大方的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直接扔在地上,顿时引得一阵哄抢,看着撅着屁股在地上抢钱的大小孩子们,撒钱的客人们哈哈大笑起来。 柳七站在对面的屋顶看了一会儿,这群小叫花子似乎攒够了钱,簇拥着离开了青楼门口,很快来到了临近街道上的一间包子铺,一个稍大一些的孩子被推了出来,对着满脸警惕的包子铺老板伸出手,露出了掌心的铜板。 “呵呵!”老板冷笑一声,随后嫌弃地伸手点了点叫花子手里的铜板,“十三个铜板,只够买十三个馒头。” “你说什么!”一个矮个子叫花子跳了出来气呼呼地说道,“一个铜板两个馒头,十三个铜板明明可以买二十六个馒头!” “那是去年的价!”老板不屑道,“再说这鬼天气,左右几个街加起来,也只有我这里有新鲜的包子馒头卖。” “爱买买,不买滚蛋!”老板粗暴地驱赶着小叫花子们,“就十三个,多一个,没有!” 咻! “哎呦!”老板突然捂着脸惨叫一声,滚烫的鲜血瞬间从其指缝间涌了出来。 “谁!是谁!”老板捂着脸一边哀嚎一边跳着脚怒吼着。 很快一道倩影从风中缓缓走出,老板就看见来人之后当即愣在了原地。 “这里有十两银子,购买你所有的包子馒头了。”柳七走至近前,淡淡地说道。 老板一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垂眸便看见了落在脚边的银锭,银锭上沾着血渍,老板瞬间明白刚刚打中自己的就是这枚银锭。 “钱,我还可以再加。”柳七的声音随着冷风再度飘入老板耳中,“不过……我怕你没命给我。” 老板顿觉心中一颤,已然明白眼前的女子不是好惹的,遂赶紧捡起银子,也顾不得自己的包子摊,连滚带爬的逃了。 柳七目送着老板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随即缓缓扭头对着一众目光呆滞的小叫花子们说道:“还愣着干什么?” “呜呼!” 短暂的沉默过后,欢呼声回荡在街头巷尾。 就在这些小叫花子吃完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准备连剩下的蒸笼一起搬走时,突然发现刚刚那个好心的大姐姐此时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吃饱了吗?”柳七轻声问道。 她眸光微敛,旋即接着说道:“吃饱了,就带我去见顾大王。” ------------ 第168章 云龙九见,缥缈无踪 当柳七口中说出“顾大王”三个字时,这群小叫花子们眼睛明显亮了几分。 “你找顾大王有什么事?”领头的那个赶紧站了出来,拦在其他人面前,一脸警惕地望着柳七问道。 柳七见他们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随后轻声说道:“看来我果然没有找错人,他还活着。” 说完柳七眸光微抬,看见了领头那个稍大些的孩子手里拿着的包子,旋即伸出手五指轻轻一曲。 呼! 领头的那孩子只觉得手中一松,扭头便看去便发现刚刚还在手里的包子已经不见踪迹,随后他眼睛心中一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柳七。 当他看见包子在柳七掌心凭空悬着时,登时忍不住瞪圆了双目,嘴巴也微微张大。 目光从掌心上方一扫而过,柳七眼中的嫌弃之色不加掩饰,被这群小叫花子们摸过了,包子上面自然已经沾上了一些污黑。 柳七手上轻轻一翻,随即悬浮在掌心之上的包子竟又是轻飘飘地飞向了领头的孩子。 领头的孩子早已呆若木鸡,看着包子飘到眼前,他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手中的一丝温热传来,令他恢复了神志,随后眼中的警惕之色更浓:“你到底是什么人?” 柳七并不搭话而是缓步上前,从领头的孩子身旁穿过朝抬着蒸笼的小叫花子们走去,眼看着柳七一步一步逼近,小叫花子们的脸上纷纷露出了慌乱之色。 “等等!”终于领头的孩子忍不住转过身来对着柳七喊道,“别伤害他们,我带你去。” 柳七闻言停下了脚步,随后微微侧首,眼角余光一扫领头的那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领头的孩子看见柳七停下,随即松了一口气,听到柳七问及自己的名字,遂又狠狠吸了一口气,沉声回道:“我叫顾拾!” …… 顾拾带着柳七在南城的巷子里东绕西绕了一大圈,最后却是来到了城墙边,只见他上去扒开了墙边的一堆杂物,露出了一个洞口来。 顾拾拍了拍手的灰,随后扭头对着柳七说道:“顾大王就在郊外,咱们从这个洞爬过去。” 爬狗洞? 开什么玩笑! 柳七眸光一敛,旋即伸手在顾拾的肩头一抓,随后脚下轻轻一点。 正准备钻狗洞的顾拾只觉得脚下一空,随后低头一看发现地面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他茫然的抬头看着眼前不断攀升的城墙,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在“升天”! “啊——”凄厉的惨叫声被凛冽的寒风瞬间吞噬。 砰! 一道身影软绵绵地落在了地上。 柳七随之飘然落地,而后垂眸看向了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顾拾:“行了,带路吧。” 顾拾花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才堪堪挪动着自己发软的双腿,领着柳七往顾连城的住处走去。 两人穿过一条偏僻的小路,一栋简陋的茅草屋出现在了柳七的视线之中。 屋子外的篱笆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忙碌着,似乎是感觉到了柳七的来临,只见忙碌之人忽然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抬眸看了过来。 当顾连城看到顾拾带着柳七出现后,脸上顿时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顾大王!”顾拾边喊着边冲进了篱笆院子,然后来到顾连城的身边顺手接过了他手里的活计。 顾连城在他的肩头上轻轻拍了两下,随后笑着抬头看向正走进篱笆院子的柳七:“本以为你还要过几天才会找来。” 柳七来到顾连城面前站定,随后开口问道:“慈幼院,是顾玖干的?” 话音刚落,顾连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随后扭头对着正在忙活的顾拾嘱咐道:“顾拾,将篱笆扎好后,去隔壁村头的宋大妈家里领馒头,带回去给他们吃。” 顾拾回头憨厚一笑:“顾大王,这位姐姐买下了整个包子摊,省着点够咱们吃上十天半个月了!” 顾连城眼睛一眯,随即回头对柳七谢道:“柳姑娘,谢过了。” “外面风大,里面请。” 顾连城将柳七邀请进了屋子。 柳七看了一眼桌上脏兮兮的罐子和碗,当即开口示意顾连城不必准备茶水。 两人在一张小桌上相对而坐,顾连城率先开口道:“慈幼院的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柳七冷声回道:“六扇门的林总捕头怀疑是我所为,今日特意找上了门。” 顾连城眉头轻皱,口中呢喃道:“林盛川……” “怎么,你不是想找顾玖吗?”柳七语气幽幽地问道,“她都已经找上了门,你为何又躲到城外?” 顾连城苦笑道:“你这是想让我死在顾玖手里。” 柳七并不反驳:“虽然不知道她到底为何恨你至此,但想来当日在慈幼院,若是能够杀了你,估计就不会迁怒到别人身上了。” “柳姑娘在为那些孩子感到痛心?”顾连城问道。 “不。”柳七直言道,“我只是觉得你们这些江湖上的大人物很恶心。” 顾连城脸色一黯:“此事过错的确在我,我没想到顾玖会找到那里,也没想到她现在的心性竟已扭曲到了这般地步。” “她和你有仇?”柳七问道。 顾连城先是颔首,随后又摇了摇头:“她与我无仇,但是她的父亲是被我所杀。” 柳七眸光微凝:“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就是你所说的与她无冤无仇。” “顾玖之父罪大恶极,若非我亲自出手将其一招毙命,只怕他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最后也是难逃一死。”顾连城苦笑道:“常言道祸不及家人,可是顾玖之父所作所为太过于伤天害理,所以当时的人连尚未成年的顾玖也不想放过。” “柳姑娘,你觉得顾玖应该恨我吗?”顾连城凝声问道。 “我不知道。”柳七从不作假设,她摇了摇头坦言道:“现在可以清楚的是,顾玖已经恨你入骨!” “其实我有一点想不明白。”柳七眸光微沉,旋即轻声问道,“慈幼院在南城,顾玖动手的那天,我就在南城的春悦酒楼,慈幼院虽然距离酒楼很远,但总不至于远过皇宫。” 皇宫内萧奇峰有什么动静,她柳七尚能够隐隐察觉到。 同在南城有一位绝顶高手出手,她柳七岂能感觉不到,这就是她为何要来找顾连城问个究竟的原因。 踏入知微后,柳七已经习惯了在她能够感知到的领域之内掌控一切的感觉,但顾玖却能在她所在的南城内肆意妄为,甚至能够避开柳七的感知。 柳七不管顾玖是不是十恶不赦,总之她决不允许自己的领域内,出现无法掌控的对象。 听到柳七所言,顾连城明显有过短暂的失神,随后他无奈笑道:“我还以为柳姑娘你是……” 咚,咚,咚…… 柳七的手轻轻敲打着桌面,随后面无表情地说道:“看来顾帮主不得不帮柳七一个忙了。” 既然顾玖这么想找到你,我直接拿你当诱饵将她给钓出来不就行了。 顾连城凝眸望着柳七少许,他已然看出了柳七的打算,随后不禁苦笑道:“柳姑娘看来已经成竹在胸,这个忙顾某似乎不帮也不行了。” “当然。”柳七斩钉截铁道,“没有人可以拒绝我的请求,除非他是一个死人。” 顾连城闻言眸光之中决然之色转瞬即逝,在短暂的那么一瞬间,他心中真的泛起了一丝求死之心。 “得罪了!”柳七突然出手,右手食指和中指并作剑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顾连城的肩头点去。 顾连城脸色微沉,随即双臂猛地展开如翼,赶在柳七剑指点中之前,身形竟是就这样坐着向后滑去,坐下的板凳与地面摩擦发出了“滋滋”刺耳的声响。 柳七一指落空并不沮丧,只见其左手忽而在桌面一拍,随后整个人凌空而起,依旧是以剑指朝着顾连城疾掠而去。 顾连城已经抵上了墙壁退无可退,眼看柳七再度袭来,他心知一味避让最终还是难逃柳七的五指山,随即一咬牙心一横,原本封存于经络间的真气瞬间激发,磅礴的真气霎时间化作惊涛巨浪在他经络间疯狂奔涌起来。 轰! 柳七指尖距离顾连城的肩头只剩区区三寸,但下一秒一股恐怖的气息从顾连城喷涌而出。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本就摇摇欲坠的茅草屋在这一刻瞬间被气浪席卷的七零八落,漫天的枯草迎风而起。 “就这么想保住顾玖啊。”柳七傲立于狂风之中,眼看着身前顾连城的身影逐渐模糊直至化作云烟散去,顷刻间一股肃杀之气从她脚下弥漫而出,瞬间笼罩了整个篱笆院子。 “嗯?” 柳七眉头轻皱,在她意识所笼罩的范围之内,竟然没有发现顾连城的踪迹。 “昂——” 突然,耳边传来了一道极其细微的轻吟,像是某种生物的低声嘶吼,其中蕴含着一股惊人的威压。 站在原地的柳七眸光微凝,随即猛地侧身,原本已经垂于身侧的右掌已然抬至与肩平行的位置,在她身体还未彻底转过来之际,右掌便带着呼啸的劲风毅然朝着前方印去。 砰! 一道残影凭空浮现,结结实实地撞上了柳七印来的一掌,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残影逐渐显影。 顾连城面露讶色,看着他与柳七两掌相接的位置,随后瞬间收敛神色,撤掌回身朝后掠去。 想跑? 掌间一空的瞬间,柳七的右手已经撤回至腰间悬挂着的刀柄之上,她望着已经顾连城在狂风中逐渐模糊的身影,握着刀柄的五指突然用力。 苍—— 刀吟声盖过了狂风呼啸之声! 一道紫色弧光自柳七身前划出,追着顾连城的身影而去,就在行进至顾连城身前三步的距离时,弧光突然膨胀开来,化作一柄三丈有余的巨大刀芒。 嗤—— 刀芒从顾连城扭曲且模糊的身影之上呼啸而过,随后消失在了天边。 持刀而立的柳七却是眉心一紧,随着右手手腕轻轻一抖,一道气浪从刀身中涌出,朝着四面八方荡漾而去,原本呼啸不已的狂风瞬间停歇,被卷起的漫天枯草也随之缓缓落下。 柳七微微侧首,环顾四周,但目光所及之处并未发现顾连城的身影。 好一个九现神龙,柳七现在知道他为什么能从三位绝顶手中逃出生天了。 …… 此时,皇宫。 一袭黑色龙袍的萧奇峰负手而立,站在窗前目光沉凝地远眺着天边。 在他身旁,还有一长须垂胸,须发尽白,仙风道骨的老道,亦和萧奇峰一样站在窗前保持着远眺的姿态,似乎遥远的天边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二人的目光。 老道最先收回了目光,随即摇头叹道:“果然还是打起来了。” 见萧奇峰并未开口搭话,老道一捋长须,继续说道:“东海王,你觉得顾连城能在柳七的刀下全身而退吗?” “云龙九见,缥缈无踪。”萧奇峰终于缓缓开口,“顾连城若是想走,普天之下应该无人能拦他。” 老道当即一笑:“那你呢,他这条云龙,逃得出你的沧海吗?” 萧奇峰闻言缓缓转过身来,一脸正色地对着老道说道:“百步之外,可以,百步之内,不能!” 老道眼睛一眯,随即笑呵呵地说道:“顾玖这个女娃,你打算如何处置?” 萧奇峰沉吟片刻,随即问道:“慈幼院的案子,当真是她所为?” 老道眼睛一亮:“你怀疑凶手另有其人?” “可尸体上的伤口残留的太阴真气又该如何解释。”老道接着问道。 萧奇峰背过身去,沉声回道:“顾玖的太阴真气……又是谁传给她的呢?” “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了什么线索?”老道不禁问道。 萧奇峰依旧是负手而立,背对着老道,不紧不慢地回道:“当年七重天为文宗皇帝所灭,本以为七脉传承自此断绝,但现在……” 眼见萧奇峰不愿再说下去,老道捋须笑道:“神功秘籍就摆在眼前,又有多少人能够忍住心中的贪恋,就连你萧家不也是如此吗?” 萧奇峰当即肃声道:“只要知道太阴一脉的传承落入谁手,顾玖的背后的人自然就呼之欲出了。” 老道不禁问道:“你觉得会是谁?” 萧奇峰沉默半晌,随后直言道:“我从不乱加猜测,等傅青书入京后,一切就会水落石出了。” ------------ 第169章 设局 铮—— 白皙的手腕轻轻一翻,随着刀身传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声,以柳七为中心的肃杀之气朝着四周再度扩散开来。 但下一秒,柳七眼中沉凝之色骤现。 簌簌…… 她耳边能够清晰地听到尘土扬起的声响,但却无法捕捉到顾连城的气息。 原地静立片刻,柳七突然做出一个惊人的举动,只见她缓缓收刀归鞘,随着“哐啷”一声,已经弥漫至五十步开外的肃杀之气随之迅速收敛。 已经彻底收敛气息的柳七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原地,右手也已自然地垂落至身侧。 前后和数位绝顶交过手的柳七,早已知晓绝顶高手各有所长,即便自己已经踏足绝顶之上,但想要胜过他们也并非易事。 若是稍有不慎,说不定还会翻车! 人力有时穷也。 所谓知微之境,也只是“人之境”,虽然能够洞察一切,但却改变不了肉体凡胎孱弱的本质。 这一点在四海山庄与沈霖时,可谓体现的淋漓尽致。 即便柳七的修为在沈霖之上,可还是被他诡异的音波攻击所伤。 而现在,顾连城的特长显然在于一个“隐”字。 能够在柳七面前不动声色地隐匿踪迹,“九现神龙”这个名号,他顾连城当之无愧! 柳七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原地,身上不见丝毫真气波动,完全一副破绽百出任人宰割的模样。 她在等。 等顾连城不再缩头缩尾。 等他对自己动手!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原本被柳七真气所平息的寒风再度呼啸而起。 就在此时,柳七右耳晶莹剔透的耳垂突然微微一颤,她沉凝的双眸之中瞬间泛出精芒,旋即垂于身侧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攀在了刀柄之上。 嗡嗡嗡…… 尚在刀鞘之中的惊寂刀突然开始颤栗起来,一道道无形的气浪随着刀鞘的颤抖不断扩散而出。 “不好!”已经闪身至柳七身位右侧的顾连城感觉到身前气息的异样,一颗心瞬间沉到了底,他暗道了一声不好,疯狂催动着丹田内的真气灌入经络之中。 就是现在! 就在顾连城真气疯狂运转的瞬间,弥漫在他周身的那股密不透风的帷幕终于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早已静候多时的柳七自然是察觉到了这一波动。 苍—— 刀吟声冲霄而起,将寒风呼啸之声彻底掩盖。 顾连城的身形本已在柳七身侧凝聚成型,他眼睁睁看着柳七右手拔出了一柄闪烁着紫芒的短刀,一股凌厉的气息从刀身上喷涌而出,随即化作无数气刃朝着自己席卷而来。 已经将真气散至周身的顾连城并不慌张,他知晓只要自己再度“隐去”,纵使柳七手中刀有地崩山摧之威,但只要无法锁定自己的气息,那就伤不了自己。 果然,就在铺天盖地的气刃席卷而来之际,顾连城的身形突然顿住,随后渐渐模糊涣散。 可就在顾连城稍安之时,突然心口一阵抽搐,他脸色一变,已经预感到了危险降临。 昂—— 突如其来的的铮鸣声瞬间穿透了顾连城的护体真气,音浪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朝着顾连城的耳朵涌去。 顾连城只觉得脑海一阵剧痛传来,他紧咬着牙关以真气封闭了耳朵,随后震惊地发现自己已经被无数旋转穿梭的刀气所包围,以他为中心,周遭刀气盘旋穿梭,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刀气龙卷风,将他紧紧包裹在内。 柳七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无法锁定顾连城的具体方位,那就只知道他的大致位置就好了,反正她的狂刀每一招都是追求大面积杀伤的招式,她以风卷残云将顾连城的大致方位锁定,接下来的事自然就简单很多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就是顾连城不对柳七生出任何想法,只要他不出手直接隐匿逃走,柳七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可惜顾连城若是这样连一招都不出就逃走的人,也就不会有今日的“九现神龙”了。 轰!轰!轰! 已经被刀气困住的顾连城还想挣扎,只可惜他的修为本就在柳七之下,而且伤势未愈,一身修为发挥的威力不到其鼎盛时期的八成,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盘旋的刀气一点点地收缩,顶多再过十息,他的位置就会彻底暴露在柳七的面前。 不多不少,整整十息过后。 站在刀气龙卷之前的柳七突然眸光一动,旋即脚下轻轻一点,身形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一点紫芒穿过了刀气凝聚的屏障,顾连城猛地侧过身来单掌托出,想要拨开这一刀,但未等他的手触碰到刀尖,一只纤纤玉手横空浮现,犹如灵蛇般地缠上了顾连城的手掌。 顾连城见状心中大骇,掌间一股劲风激荡而出,想要将柳七的手震开,奈何柳七的手中竟是爆发出一股更加强大的真气,瞬间击溃了顾连城的真气,嫩葱般的五指瞬间攀至顾连城的手腕处,五指骤然合拢抓住了他的手腕,随即轻轻一旋。 咔嚓! 顾连城眼瞳微颤,但另一只也已抬至身前,正当他想要拍掌而出之时,周身涌动的真气戛然而止,原本抬起的胳膊也缓缓垂落至身侧。 顾连城目光微垂,眼瞳中倒映出刀身上闪烁的紫芒。 他眼神随之一凝,旋即微微昂首缓缓闭上了双眼,随后语气平静地说道:“顾某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柳姑娘请便吧。” “你明明可以抽身离开了。”柳七不慌不忙地问道,“为何还要冒险对我出手。” 顾连城依旧是紧闭着眼睛,不肯开口。 “你不说我也知道。”柳七见状缓缓收回了刀,随后慢条斯理地说道:“顾玖已经恨你到了这般地步,你为何还要保她?” 刀口离开脖颈的瞬间,顾连城睁开了眼睛,目光惊讶地看向了柳七:“你不杀我。” 哐当! 柳七利落地收刀归鞘,随即抬眸凝视着顾连城的眼睛:“我不杀你,但是……我要杀顾玖。” 见顾连城目露挣扎之色,柳七接着说了一句:“而且还要当着你的面杀了她。” …… “照真人所说,顾玖竟然对顾连城产生了情愫。”萧奇峰手中拈着一枚棋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哎……”坐在萧奇峰对面的老道长叹一口气,随手在棋盘上落了一子后,当即轻叹道,“顾玖小时候我曾见过她,是个果敢坚毅的孩子,丐帮的龙元天罡可是出了名的刚猛霸道,她一介弱女子能将龙元天罡生生练成,但就这份心性,不可小觑啊!” 叮! 话音刚落萧奇峰也落下一子,随后轻声说道:“果敢坚毅,也可以是执迷不悟,或者说……偏执,自丐帮创立以来,龙元天罡的传人无一不是这幅德性。” 老道笑了笑:“说得也是,顾玖如此,死掉的那个乔五是如此,顾连城……亦是如此。” “皇上,微臣有要事禀报。”门外传来了声音。 萧奇峰拈着棋子的手不做丝毫停顿地往棋盘上按去,落子后淡定地开口道:“说。” “半个时辰前,柳七带着一名中年男子从南门入京,现在已经住进了慈幼院。”外面说话之人犹豫了片刻,随后接着说道,“根据下面探子来报,那名中年男子疑似是丐帮的……前帮主,顾连城。” “哦?”老道反倒是手上一顿,旋即抬头惊讶道,“这么说来,柳七这个丫头将顾连城拿下来了。” “不奇怪。”萧奇峰一如既往地淡定,“别忘了顾连城也是龙元天罡的传人,在他身上偏执的一面不比他的两位弟子少,顾玖变成今天这幅模样,顾连城想必将一切的责任都推到了他自己身上。” 老道闻言会心一笑,随即将手中棋子轻轻落下,继而抬眸凝视着萧奇峰:“不知东海王觉得,顾玖沦落至此究竟该是谁的责任?” 萧奇峰沉吟片刻,伸手落子,随后眸光微抬回应着老道的视线,从口中吐出了三个字:“顾连城。” 老道眼中明显闪过一抹惊讶,但最终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再说什么。 “东海王,你又输了。”老道低头看了一眼棋盘。 “哗啦啦……” 轰隆隆—— 话音刚落,老道耳边突然传来了海浪翻滚的声响,他眼中的浑浊瞬间褪去,身上瞬间爆发出可怕的气势,瘦弱的身躯宛若巍峨高耸入云的高山,任凭惊涛骇浪席卷而去,自是岿然不动。 片刻后,寝宫中重归平静。 萧奇峰微微垂眸,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棋盘,随后沉声道:“既然棋子已毁,不如就算平局吧。” 老道只能无奈地一笑:“既然东海王说是平局,那就算是平局吧。” 老道说完站起身来,随后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棋奁中剩余的棋子,随后由衷地建议道:“东海王下次再请贫道下棋,不如换副便宜点的棋子。” 萧奇峰一脸正色地说道:“姜真人,比起下棋,萧某其实更想领教你的绝岭剑意。” 老道眼中异芒转瞬即逝,随后呵呵一笑:“东海王不是已经领教过了吗?” 萧奇峰眸光沉凝。 老道目光扫向了棋盘,旋即无奈叹道:“连一盘棋子都护不住,又怎能担得起‘绝岭’二字。” 说罢不待萧奇峰回复,老道便朝着萧奇峰行了一礼,提出了告辞。 萧奇峰将老道一路送至宫门口,直至看见老道的背影消失在了街角,他仍旧在宫门口负手而立,静静地望向前方。 跟在身后的贺公公见状,当即迈着小碎步走到了近前,继而恭声道:“皇上,奴才瞧着姜真人似乎比以前更加和善了些,自打入了宫后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 “他老了。”萧奇峰凝声说道。 贺公公心中一凛,正回想着刚刚自己所说的话,看看有没有无心之言,耳边又传来了萧奇峰的声音: “去将太后娘娘的寝宫收拾一下。” “太后……娘娘?”贺公公小心翼翼地表达着自己的不解。 “周宓。” 听见萧奇峰口中说出来的名字,贺公公顿感额头冷汗直冒,随后连连点头:“奴才知道了,这就派人去办。” 萧奇峰扫了一眼柳府的方位,旋即转过身来,边朝着宫内走去,边吩咐道:“让内阁拟一道指……算了,还是你派人去请庆国公,让他去请太后回宫。” “奴才领命。” …… 晚上,柳七从匆匆找来的徐庆淮口中得知了周宓入宫的消息。 与周宓一道入宫的还有柳十九。 因萧奇峰的缘故,柳七自然不可能住在距离皇宫太近的柳府。 所以她将顾连城带到了慈幼院,这里刚刚发生了血案,根本无人敢靠近,正是个清净的地方。 “姜玄云呢?”柳七对着徐庆淮问道。 徐庆淮每次听到妹妹直呼掌门师叔的大名都不禁感到一阵头疼,他有些无奈地扶额道:“掌门师叔一向行踪不定,即便是在青城山,我也很少见到他。” 柳七闻言更加怀疑起尊上极有可能就是姜玄云。 “对了!”徐庆淮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后赶紧从怀中摸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柳七,“刚刚忙着搬行李都忘了还有一件事,沈家的老家主沈庄你可还记得?” “他知道你已经回归徐家后,我们出发前他特意将这封信给了我,说是一定要亲手交到你的手里!” 柳七顺手接过了信,发现信封上并无任何落款,听见徐庆淮说是沈庄给她的信后,当即撕开了信封,拿起里面的信件阅览起来。 果然是沈庄给她的信! 信中所载,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候外,字里行间只在提醒着柳七一件事,那就是当年她对沈庄的承诺是否还作效! 当年柳七承诺沈庄,日后若是沈庄找到杀死他小儿子沈良的真凶,无论真凶是谁,柳七都会以手中刀为他讨一个公道。 柳七浏览完信件后,将整封信攥进掌心,随后对着徐庆淮问道:“沈庄的伤势如何?” 徐庆淮回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现在已经回到了永泉沈家,据说处理完家中的一些事务后,便启程入京。” …… 风平浪静的江面上,一艘船正破浪前行。 船头,沈庄目光幽森地望向远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爷爷,外面风大,你伤势刚愈,还是要多加注意保重身体。” 沈庄闻言扭头看向了走至身侧的孙女,眼中沉凝之色瞬间敛去,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盈儿无需担心,爷爷这把老骨头还硬朗着呢!” 沈盈眼中担忧之色并未消退,而是接着语重心长地劝道:“爷爷,你是在担心柳姐姐……不会出手相助?” 沈庄闻言脸色一沉,随后在沈盈头上摸了摸,继而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只是觉得一切太过于顺遂了,十几年前的案子,在当时青城以及官府出面的情况下,连一点线索都没有,现在一夜之间不但冒出了这么多的线索,连凶手也呼之欲出了。” “实在是……太反常了!” 沈盈也符合地点了点头,随后抬头不解地问道:“那爷爷为何还要入京去找柳姐姐?” “傻孩子。”沈庄看着沈盈,眼中满是温柔,“这可是找出杀死你父母的凶手的唯一机会,就算明知道是个局,爷爷我也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 今日请假 如题,大家不用等了 ------------ 第170章 留刀 正月十五,元宵。 南城,慈幼院。 “噼里啪啦……” 一串鞭炮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南城。 有人打开院子门探出头来,看见慈幼院门口弥漫的烟火之后,登时一脸怀疑的揉了揉眼睛,再度看去发现并非自己眼花后,心中顿时升起了浓浓的疑惑。 “不是说慈幼院死了人吗,前几天还有六扇门的人值守呢!” “是啊,听说死了不少人呢,还都是些孩子,真是可怜见的。”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生生打破了人们的议论,只见街头数名黑骑正策马疾驰而来,众人只是看了一眼马背上骑士的穿着,便纷纷面色大变,随后不约而同地将探出来的头缩了回去,随后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 此时双手环抱站在慈幼院门口的柳七不禁侧目看向了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她看见领头之人的面庞后,嘴角悄然努动了一下,随后轻声开口道:“顾连城,你也是做过一帮之主的人,来客就交给你应付了。” 柳七身旁有一衣衫单薄,面容憔悴的男人,正是此前被柳七所擒的顾连城。 他听见柳七的话后,不禁无奈一笑:“顾某有选择的余地吗?” “你说呢?”柳七的回答言简意赅,随后便转身走进了慈幼院。 此时黑骑已经抵达慈幼院门口,原本在大门前放鞭炮玩耍的一众孩子们早已退到了大门口的台阶之上,簇拥在顾连城的身旁,眼睛警惕且愤愤地望着这群正在翻身下马的黑骑。 林盛川翻身下马,随后抬首看了一眼慈幼院门口,没有看见柳七身影的他不禁脸色一滞,但很快便堆起了满脸灿笑,继而大步流星地朝着大门走去。 顾连城眼见林盛川带人走来,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随即一步上前,继而语气温和地说道:“林总捕头远道而来,当真是令我等蓬荜生辉!” 林盛川此时已经走到台阶之下,他目光一扫身前简陋的三级台阶,继而双手抱拳对着顾连城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顾先生这么说未免太抬举我林盛川了。” 说着他话锋一转,义正言辞道:“对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下手,这凶手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发指,六扇门的兄弟们为了这桩案子已经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了,听闻慈幼院今日重新开张,不少兄弟嚷嚷着要过来看看呢?” 顾连城闻言脸上笑容淡去几分,但看向林盛川的眼神之中却多出了几许欣赏:“既然如此,顾某就代这孩子们给六扇门的兄弟们道声谢了!” “都是些粗人,顾先生无需多礼。”林盛川说罢朝着身后的捕快们一招手,很快就有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走近来。 林盛川指了指带来的这些东西,继而笑着说道:“都是兄弟们的一些心意。” 顾连城拍了拍身边顾拾的肩膀,示意他带着人上去接东西。 顾拾本来还有些犹豫,直到肩头上传来顾连城掌心的温热,他方才咬咬牙,鼓起勇气走下了台阶。 一个面相凶恶的捕快看见顾拾走来,当即憨憨一笑,随后将手里的袋子打开,一股热气瞬间从袋子口喷涌而出,随着热气的消散,一阵诱人的香味瞬间弥漫而出。 “咕咚。” 簇拥在顾连城身边的孩子们纷纷咽起了口水。 顾拾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袋子,看了一眼里面的吃食,犹豫片刻后当即从里面拿出了一样塞进了嘴里,刚嚼了两口脸上的警惕之色便瞬间消失。 “哈哈……”顾连城看见顾拾的举动后哈哈一笑,当即大手一挥,“去吧,别噎着!” “呜呼!”话音刚落,这群孩子边扯着嗓子欢呼着,边朝着顾拾跑去。 林盛川不止带来了热乎乎的饭菜,点心,还带来衣裳被褥,而且还都是崭新的,这些足够现在慈幼院里的孩子们安安稳稳地渡过这个寒冬了。 林盛川趁着手底下捕快们分发东西的空档,悄然上前来到了顾连城的身边,他瞥了一眼这位曾经名动江湖的丐帮帮主,见其头发就这样随意地披散着,遮住了小半边脸,嘴边浓密的胡茬更是平添了几分憔悴。 若非知道此人的身份,林盛川很难将眼前之人和那位名列七星五义的绝顶高手联系在一起。 林盛川收敛了思绪,随后压低了声音说道:“顾帮主,刚刚接到的风声,江南的修楼主以丐帮和侠客楼的名义广发英雄帖,邀请各大门派在江南侠客楼相会,据说太乙门当代行走乐清瑶许诺会将九鼎之秘公诸于世,并且还会将太乙门保管的九鼎,交由临场的武林同道共同处置!” 顾连城闻言眸光微动:“林总捕头是不是找错了人,柳姑娘就在院里靠左的那间厢房里。” 林盛川当即苦笑着摇了摇头:“顾帮主有所不知,之前因为慈幼院的案子,在下不小心……得罪了柳姑娘,所以……” 没想到话音未落,顾连城竟是扭头将林盛川仔细打量了一番,尤其目光在他的脖颈处停留了良久。 正当林盛川满心疑惑顾连城的举动,耳边传来了顾连城的啧啧称奇声:“不愧是六扇门的总捕头,得罪了她脑袋竟然还没搬家,啧啧啧……” 顾连城还在一边感叹着一边摇着头,但瞬间脸上表情凝固,随后嘴角慢慢地浮起了一抹无奈。 “林总捕头,那位柳……姑娘,让你进去见她。” 林盛川先是一愣以表疑惑,反应过来后顿时面露喜色,对着顾连城抱拳行了一礼后,便迈步匆匆地走进了慈幼院的大门。 当他推门进去时,就看见了正在床上闭眼打坐的柳七。 看着那张熟悉且绝色的面容,林盛川心中却生不出一丝绮念,反而脸色比之进门前更加凝重了几分。 开什么玩笑,绝顶高手都在外面看大门呢,他若是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岂不是自寻死路! “你刚刚的话我都听见了。”柳七睁开了眼睛,凛冽的目光射向了林盛川,继而冷声道,“不过,我想你找我应该不是为了来讲这些江湖上的风言风语。” 林盛川心中一凛,倒吸一口气后沉声回道:“柳姑娘可还记得血魔万化功?” 柳七闻言轻轻颔首。 说起血魔万化功,那还得回到当初她潜伏在京城的时期。 柳七印象中一共有两个人使用过这门邪功,其中之一就是傅青书的大儿子,傅卓林。 另一个不知姓名和来历,当初在城外乱葬岗的废弃地宫中,被柳七亲手所杀。 林盛川稍稍抬头看见柳七颔首,便接着说道:“横死在慈幼院的这些孩子,体内无一丝血液残留,他们看起来像是被枭首而死,但实际在死前就已经被人活生生吸干了体内的血。” 短暂的沉默后,柳七淡淡地说道:“既然你已经找到了死因,顺藤摸瓜去寻凶手就是了,为何又来找我?” 林盛川一脸凝重地说道:“是白泽将军让我来找你的。” 怎么又扯到白泽身上了? 柳七脑海中的疑惑刚刚浮现,她突然想到当初随着她一起去地宫不正是白泽吗? 紧接着便听见林盛川说道:“白泽将军不知为何知晓了慈幼院的案子,也不知从谁口中得知了犯案的凶手极有可能用的是血魔万化功,于是便主动找上在下。” 林盛川回忆起前日晚上,白泽找上门来时的情形。 那日晚上林盛川正如往常一样处理外公务后在六扇门总衙的后院休息,他刚刚躺下就听见了门外有人出言呵斥道: “林盛川,亏得你还是六扇门的总捕头,如此穷凶恶极的贼人尚未伏法,你竟然还睡得着!” 见有人悄无声息站到了门外,林盛川心中惊骇之余,但也从对方语气中听出了恨其不争! 随后白泽便破门而入,直接摆明了他是为慈幼院的案子而来的。 听林盛川说到这里,柳七突然想到白泽似乎就是京城人士,且年幼时好像生活也不太顺遂,说不定也和慈幼院的孩子们一样无家可归过。 如此一来,他关注这桩案子就不足为奇了。 也正是通过白泽之口,林盛川才往血魔万化功上去想。 “白泽将军说在城外乱葬岗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当晚准备再去查探一番,临走之前交代在下,若是两天之内没有回来,就让在下找到柳姑娘,将此事告知于您。” 柳七在床上盘膝而坐,但却一言不发。 林盛川似乎早就料到了柳七的不为所动,于是他用力地一抿嘴,随后按照白泽交代的话继续说道:“白泽知道柳姑娘您不在乎他的生死,更不在乎京城的百姓,但是既然以他白泽的轻功都无法走脱,说明凶手武功不俗,他想柳姑娘您一定会有兴趣的!” 林盛川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前传来一阵响动,随即悄然抬眸看去,只见柳七已经从床上起来。 ……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越过了城墙,随即朝着乱葬岗的方向而去。 那里曾是大齐某位皇帝为自己修建的陵寝所在,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被舍弃,经过民间的流言风语过后,那里就成了人迹罕至的乱葬岗。 柳七来到了曾经的地宫入口。 她刚刚落地不久,身后有一人飘然而至。 “这里就是你说的地宫?”顾连城指了指前方平坦的地面,随即开口问道。 柳七看了一眼面前光秃秃的地面,明显和周围杂草丛生的环境不一致,随后点头道:“林盛川说事后六扇门用火雷将地宫炸塌了,还将地宫的入口也填满了。” “难道不止有这一处地宫?”顾连城环顾四周。 柳七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既然白泽来此,说明他肯定查到了什么。” 顾连城一脸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后眼中浮现赞赏之色:“这位白泽将军一身侠肝义胆,令人钦佩!” 他已经知道了白泽是因为心系慈幼院案子来此调查才失踪的,故而从来时便对白泽赞赏不已。 柳七淡淡地说道:“用侠肝义胆来形容当年的天尊四将,顾帮主还真是心胸广阔啊,或许你可以和萧奇峰商量商量,让他把沧海横流传给你好了。” 当年周威扬带着天尊四将把江湖杀得人仰马翻,也就是白泽他们不在江湖上走动,否则指不定有多少人要找他们讨血债。 顾连城微微一笑:“侠义二字又非江湖独有,但有锄强扶弱之心,无论朝堂江湖,皆是侠义之士!” “那顾帮主就别在这里傻站着大放厥词了,还不赶紧四处去找找,否则这天下就会又少一个侠义之士。” 顾连城连忙迈步行动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柳姑娘说得有道理!” 柳七看着顾连城有些神神叨叨的背影,心想这位曾经的丐帮帮主,不知道还有多少副脸面,是自己没有见过的。 她敛了敛心神,随即也朝着与顾连城相反的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城南的慈幼院中。 漆黑的房间内,林盛川在桌边正襟危坐,他腰杆挺得笔直,似乎正处于非常紧张的状态中。 直到摸了摸手边的东西,林盛川身形方才放松了一些。 他想到柳七临走之时的嘱咐,刚刚落下的心瞬间又悬到了嗓子眼。 “应该不会有人胆子大到敢硬闯这里吧!”林盛川心里忐忑的想道。 但接下来外面突然出现的雄浑且暴躁的气息却是令他的一颗心瞬间沉到了海底! 还真来了! 无形的威压弥漫进了房间,林盛川只觉得喉咙一紧,顿时有种窒息的感觉,他强忍着不适用力握紧了手边的东西。 “柳七啊,希望你不要害我!”林盛川心中无奈叹道。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突然出现,而且明显就在房间的门口。 林盛川一咬牙,扯着嗓子喊道:“来者何人?” 外面仍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除了不断施加的威压,没有任何的回应。 林盛川双目瞬间瞪圆,脑海中浮现出了柳七走时的一句话:“拔刀。” 苍—— 震耳欲聋的刀吟声瞬间回荡在狭窄的房间内。 在林盛川骇然的目光,紫芒瞬间吞噬了他的身躯。 轰! 震天的响动声惊醒了周围的邻居,所有人都仓皇地从房间里跑了出来,随后齐齐地望向了慈幼院的方向。 正在城外乱葬岗的柳七突然站定,旋即扭头朝着远处望去,眼中眸光忽明忽暗。 她临走时嘱咐林盛川在慈幼院呆着,并且给他留了一柄刀。 惊寂刀! ------------ 第171章 后果 “似乎是慈幼院那边出了事。”顾连城闪身至柳七身侧,随后沉声说道。 他也察觉到了那边气息的异动。 柳七收回目光,旋即不以为意地说道:“林盛川早就被人盯上了,估摸着我们前脚刚离开,消息就已经递出去了,不过他们杀林盛川有什么用,一个六扇门的总捕头,放在京城或许算是一号人物,但在江湖他又能翻起什么浪来?” “柳姑娘难道忘了,林盛川在赴京之前,可是南衙总捕头。”顾连城侧眸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柳七,“他在江南经营这么多年,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秘密。” 南衙就设在江南。 江南。 又是江南! “林盛川一个人能行吗?”顾连城担忧道,“对方既然敢主动找上门,想必也是成竹在胸,来的人估摸着不会太弱。” “就算是来的是姜玄云,我留给他的刀也足够应付了!”柳七自信道。 顾连城顿时笑了:“就凭一柄刀?” 柳七颔首:“当然。” …… 南城,慈幼院内。 林盛川推开了压在身上的房梁,伸手在眼前挥了挥,将弥漫的烟尘驱散后,灼目的紫光瞬间刺得他眯起了眼睛。 眼睛稍稍适应了紫芒之后,林盛川放眼望去,只见自己刚刚所在的房屋已经沦为了一片废墟,而在屋前的庭院的正中间,插着一柄闪烁着紫芒的短刀。 林盛川突然眼瞳一缩,看见了位于惊寂刀之后的那道黑影。 黑影身上似乎有一道诡异气息,将惊寂刀身散发出的紫芒尽数吞噬,故而即便林盛川用力揉了揉眼睛,依旧只能看见一道形似人体的轮廓。 当然,不用看清对方的面容,此时此景,林盛川也知道来者不善! “你是何人!”他当即恢复了六扇门总捕头应有的镇定,朗声质问道。 回应他的却是一片寂静,以及从半跪姿势慢慢站起的黑影。 随着黑影缓缓站起身来,萦绕在他周身的诡异气息似乎也随之躁动起来,伴随着黑影轮廓的不断扩散,一道魁梧且张牙舞爪的漆黑之影,赫然呈现在林盛川的面前。 浓郁刺鼻的血腥味瞬间弥漫而来。 面对这样的情况,即便是见多识广如林盛川,此时心中也不由得感到了一阵骇然! 他眸光缓缓下垂,落至庭院中间仍在不断散发着紫芒的惊寂刀之上。 通过黑影身上的气息,林盛川知道对方的修为定然在自己之上,若是硬拼今日多半就要交代在这里,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唯有两条路。 一是立马开溜。 他林盛川“孤鸿万里飞”的名号并非虚名,尽管黑影身上的气息令他感觉到威胁,但若是此时脱身离开,他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只是…… 林盛川毕竟是六扇门的总捕头。 稍加思索过后,他还是选择了第二条路。 相信柳七! 柳七临走之前告诉过他,只要他拔出了惊寂刀,就算来的是当世绝顶,也奈他不何! 尽管当时的柳七信誓旦旦,但林盛川此时心里仍旧是七上八下,毕竟赌的可是他的命。 现在惊寂刀已经出鞘,但黑影看起来似乎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所以柳七真的不是在诓骗他? 就在林盛川心中纠结之时,黑影突然动了! 咚! 伴随着一声闷响,黑影突然迈步上前。 可就在这一步迈出之后,原本正在平缓地散发着紫芒的惊寂刀突然开始颤栗起来。 嗡嗡嗡—— 铮鸣声不绝于耳,林盛川只觉得体内气血一阵翻腾,一种莫名的情绪随之涌上心头,他微张的眼瞳一下子就泛起了血红,一股肃杀之气瞬间从他的体内涌现。 而刚刚迈出一步的黑影似乎也被惊寂刀突如其来的异动给吓住了,他身影明显地一滞,随即愣在了原地。 嗡嗡嗡—— 惊寂刀还在不断颤栗着,就连散发出的紫芒也跟着躁动起来,若是仔细去看,还能发现紫光萦绕的刀身之上,竟是泛起了丝丝白霜。 “啊!” 黑影身上的气息突然暴涨数倍,随即传出了一声冲破云霄的嘶吼! 轰隆隆! 黑影突然朝着惊寂刀撞去,眼看着其周身萦绕的黑暗就要将惊寂刀彻底吞没之际,一道白光骤然从刀身上绽放开来。 “哗啦啦……” 被刀吟声折磨的目眦欲裂林盛川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海浪声,身上的剧痛瞬间消失,体内疯狂躁动的气血也随着海浪声的出现归于平歇。 最紧要的是,他满腔的嗜杀之意也是凭空消失。 啪嗒! 林盛川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衣裳已经彻底汗湿透。 他微微昂首,看见了悬于慈幼院上方的一道熟悉的身影。 “皇……上!”林盛川张大了嘴巴,他毕竟也是顶尖高手,即便是在夜色之中,也能看清来人正是当今皇上,号称天下双绝之一的萧奇峰。 萧奇峰负手而立,双脚悬于夜空之上,他目光凝肃地望着下方庭院中的白光。 “柳七。”他口中轻声念叨了一个名字,随即伸手一挥,一股雄浑的气息铺天盖地般朝着下方的慈幼院压去,凝聚成一个半圆的白色气息已经彻底笼罩了整个庭院,隐约可见白光之中,一道黑影正在疯狂地舞动着。 随着萧奇峰宛若泰山压顶般的一挥手,庭院中的白色气息似乎察觉到了危险,随即迅速收敛,顷刻间便在原本惊寂刀的位置凝聚成一柄巨大的白色光刃。 轰隆隆…… 白色光刃冲霄而起,在一声宛若惊雷的巨响过后,天地重归寂静,黑暗重新占据了夜空。 萧奇峰从半空缓缓飘落,径直落在了惊寂刀旁。 他伸手朝着刀柄虚抓一把。 “嗡嗡嗡——咻!” 惊寂刀一阵微颤过后,竟是直接冲着萧奇峰的手掠去。 萧奇峰五指紧握,轻描淡写地就抓住了刀柄,随着他掌心一道气息涌出且瞬间弥漫至整个刀身,刚刚还在不断颤栗的惊寂刀彻底平静了下来。 “臣林盛川,参见皇上!” 萧奇峰循声转过身去,看见林盛川正单膝跪地冲着自己行礼,于是眉头轻皱,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林盛川早已准备好的满腔腹稿,在听到萧奇峰这一问候彻底化作乌有,他本人更是当场愣住,身形随之晃动了一下。 但林盛川还是马上反应过来,随即恭声回道:“属下六扇门总捕头,林盛川!” “柳七呢?”萧奇峰问话间又是朝着林盛川跪地的方向探出手臂,随着他五指微曲,只见林盛川背后的废墟之中一道流光疾掠而来,稳稳地落入了萧奇峰的手中。 “哐当。” 林盛川听到了一声脆响,随即微微抬眸便看见了萧奇峰手里已经归鞘的惊寂刀。 “柳姑娘和顾帮主去城外的乱葬岗了……”林盛川深吸一口气,便将前后缘由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萧奇峰听到了“血魔万化功”后,当即转过身来,看向了倒在地上的那道身影。 与刚刚轮廓魁梧的黑影不同,此时失去身上那股诡异气息的身影只是一个身材消瘦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 林盛川也好奇地上前看了一眼,他向来自负博闻强识,能够记住自己见过的每一张面孔,可眼前的男子却是十分陌生,绝对不在他见过的人当中。 “江湖中何时出现了这么一位高手?”林盛川颇为好奇的喃喃自语道。 萧奇峰似乎对陌生的男人不感兴趣,他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惊寂刀后,抬首对着林盛川说道:“是柳七交代你如此做的?” 林盛川赶紧毕恭毕敬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 萧奇峰语气平静地说道:“你可知道若是我不来,这里会发生什么事?” 林盛川心中一凛,瞬间想到了刚刚自己的遭遇,隐隐能够感觉到若是这种状态再持续下去无人制止,恐怕会出大乱子! 萧奇峰静静地看着林盛川片刻,随后开口道:“你既是朝廷命官,以后行事莫要学她这般不计后果。” 林盛川只能赶紧回:“臣谨遵皇上教诲!” “至于血魔万化功……”萧奇峰顿了顿,随即说道,“此事不是你们能够掺和进来的,以后无须过问了。” “是。”林盛川再度回道。 说完之后,萧奇峰微微昂首看向了远处,原地伫立片刻后,突然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呼——” 萧奇峰刚刚离开,林盛川便身躯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好在他还是强撑着站住了身形,随后情不自禁地长舒一口气。 短暂的平歇后,林盛川不禁看向了地上的那具尸体。 他心中一阵挣扎过后,还是走到了尸体近前蹲下仔细检视起来。 虽然萧奇峰已经明令他无须再过问此案,但出于多年的老捕头的习惯,林盛川还是想知道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真相。 作为当今天下第一号捕头,林盛川在验尸上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人或许会撒谎,但是尸体不会! 林盛川验尸只是想弄清楚,这个神秘的高手究竟是什么来头! 在外表没有什么发现后,林盛川熟稔地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划开了尸体的肚子,但是肚子被打开的瞬间,一股浓郁刺鼻到让人睁不开眼的血腥味瞬间喷涌而出。 即便是林盛川也被这股太过浓郁的血腥气给呛得连连后退。 他当即撕下了袖子上的一块布掩住了嘴鼻,,另一只手掏出了火折子。 “呼——” 吹燃了火折子的林盛川迅速用布掩住了嘴鼻,随后再度上前。 随着不断跃动的火焰缓缓贴近尸体已经被剖开的肚子,林盛川露在外面的双目瞬间瞪圆,眼瞳更是一阵颤动,露出了惊惧交加的表情! 他此时也顾不得刺鼻的血腥味了,强忍着恶心用手探进了肚子,随着他的手在里面一阵摸索,尸体的肚子里传来了轻微的荡漾声,就好像有人在搅动罐子里的水一样! …… “是萧奇峰吗?”顾连城在柳七身旁第三次问道,“你到底在刀上做了什么手脚,竟然能引得萧奇峰出手!” 柳七默然不语,突然抬掌对着前方的坟丘轰出。 砰! 随着一声巨响,泥土碎石瞬间扬起。 柳七随即迈步上前,看了一眼下方黑漆漆的凹坑后,摇了摇头:“不是这里。” 顾连城也上前来看了一眼,随后无奈道:“我总算知道当初皇帝为什么要将这里已经修好的陵寝废弃了。” 与流言中的风水无关,纯粹是因为这里的地下有着太多隐藏的天然洞穴以及通道了,在这里建陵寝,只怕不用盗墓贼出手,附近的百姓就可以将里面的陪葬掏空! 自踏入江湖以来向来无往不利的柳七,在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面前,也是无计可施。 这些天然的地道和深坑往往能够深入地下数十丈乃至数百丈,柳七纵使小天地全开,所能覆盖的范围也不过百步之内,况且有着地层的阻隔,效果还要打一定的折扣。 “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顾连城沉声道,“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他或许可以帮我们找到这些人藏身的地方?” 柳七沉吟片刻,旋即回道:“你是说姜玄云?” 顾连城颔首道:“他的绝岭剑意既有倾山绝岭之威,说不定就能帮我们将这些魑魅魍魉从这地下挖出来!” 见柳七沉默不语,顾连城又接着说道:“就算找不到,大不了将这片乱葬岗都给他重新埋了,让这些人在地下永不超生!” “你知道姜玄云在何处?”柳七问道。 顾连城会心一笑:“这个……我可能还真知道!” “嗯?”柳七眉心一皱,冷眸看向了他。 顾连城摊手道:“我看你总是一副恨不得立马砍了他的模样,之前当然是不能告诉你。” “现在……”顾连城脸上笑容一敛,随即目光扫向了地上,语气幽幽地说道,“不管这些人是谁,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也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柳七直言道:“姜玄云在何处?”、 顾连城:“这地方,你也去过。” 柳七:“?” 顾连城慢条斯理地说道:“昔日祝融宫的遗址,后来在末代宫主“赤帝”拓跋雄与大齐太祖‘黑帝’萧浪一战中被余波所毁沉入地底。” “再就是到了两百年后的现在,周威扬在上面盖了一座大将军府,只可惜大将军府现在已经落成,大将军却是……” 幽暗的地宫中,伫立着一扇数丈之高的青铜大门 青铜大门之前,一位身形佝偻的老道盘膝而坐,只见其枯槁的脸上一阵红光闪烁,片刻后老道缓缓睁开了眼睛。 “当年三帝一狂何等惊天动地,只可惜时过境迁,如今狂刀,七重天与沧海神功皆在世间大放异彩,唯有你赤帝一脉……哎!” 老者的幽幽长叹声回荡在整个地宫。 ------------ 第172章 绝岭剑意 在周威扬身陨之后,大将军府却还是如期竣工。 萧奇峰登基后,也有官员在朝堂上询问过该如何处置这座新建成的豪华府邸。 因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座大将军的规模都是违制的。 也不知萧奇峰本人是不是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总之这座府邸就这样一直空置着,甚至到了现在大门的匾额上依旧是写着“威扬大将军府”。 身穿青色粗布道袍的姜玄云站在大将军府的门口,直到看见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落在府门前的台阶之下,一张老脸上瞬间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 “柳姑娘,数月不见风华依旧啊!” 他眯着双眼对着柳七微微一笑,随即挪动目光至顾连城的身上,脸上的笑容随之消退,继而面色肃然地说道:“顾帮主,江南发生的事贫道已经听说了,这其中恐怕有一些误会。” 顾连城落后柳七半个身位,他刚刚站定听到姜玄云所言,顿时抬首看向站在台阶之上的老道,眸光一阵闪动之后皮笑肉不笑地回道:“误会的恐怕是姜掌门,我与少阳在江南交手是同门之间再正常不过的切磋交流。” 姜玄云闻言笑而不语,随即微微低头掩去了脸上的表情。 修少阳都已经昭告天下将你逐出丐帮了,还再正常不过的切磋交流,哪有同门切磋下死手的。 姜玄云刚刚垂下头,便心头一颤,隐隐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他当即抬头,双目却与柳七凛冽的眸光对上,脸上顿时浮出灿笑:“看来柳姑娘已经选好了下一个磨刀石。” 柳七当即颔首,正色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姜玄云,挑个时间吧。” 姜玄云脸上笑容不减:“看来今晚是不行了。” “没错。”柳七再度点头,“今晚需要你随我们走一趟。” 姜玄云脸色凝肃了几分:“发生了何事,竟能引得二位一并出动。” 顾连城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柳七,犹豫一番后,还是一五一十地将今日发生之事告诉给了姜玄云。 姜玄云听闻后也是面露震惊之色:“血魔万化功,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柳七在旁悄然抬眸观察着姜玄云的神色,见其脸上震惊还有眼中愠色不像作假。 她心中疑虑之际,感觉身侧有人在注视自己,遂扭头看去,只见顾连城正同样满心疑虑地望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皆从眼神中领会到了对方想说的话! 莫非,真不是他? 管他呢! 柳七当即收回目光,心中疑虑随之一扫而空。 反正自己和他一战过后,无论胜负如何,姜玄云是不是那个深藏不露的尊上,对柳七而言都无关紧要了。 得知京中仍有血魔余孽在兴风作浪,姜玄云表现得十分焦急,他甚至主动走下了台阶,催促着柳七和顾连城两人赶紧行动,同时一脸悲天悯人的说道:“此人既然已经用上了孩童来练邪功,恐怕在血魔万化功上的造诣已经逼近当年的血神!” 柳七眸光微敛:“姜掌门似乎对这门功法很熟悉啊。” “哎,师门不幸。”姜玄云摇头叹道,“实不相瞒,当年创下此功的那位杏林泰斗,正是出自于本派。” “柳姑娘,顾帮主,我看我们还是赶快出发吧,倘若真让此人彻底练成了血魔万化功,恐怕就没那么好杀了!”姜玄云转头肃声道。 在前往乱葬岗的路上,姜玄云见柳七和顾连城似乎对血魔万化功的来历很有兴趣,遂大致讲了讲当年所发生的事。 那位创立魔功的杏林泰斗,本就是一位对长生不老抱有执念的痴人,为此他当年拜入青城门下,想从道家功法中寻求长生之道。 此人当时不仅是带艺投师,而且年龄更是已过不惑,当时的青城掌门也就比他年长十余岁,所以一开始是极不愿意收下此人的,奈何此人心志之坚异于常人,再加上其天赋异禀,最终时任青城掌门破例将其收入门下。 但也就过了不到十年,血魔突然横空出世,在江湖上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但仅短短一年的时间,血魔便被神秘高手所灭,一身血肉被人以无上功力生生碾成了灰烬。 姜玄云非常坦诚地告诉了柳七和顾连城,当年出手除掉血魔的那位神秘高手,就来自青城派。 三道身影自夜雾中穿出,来到了乱葬岗。 姜玄云位居三人之中,落地后大步流星地朝前跨出几步,站在了一座凸起小山丘上,他环顾四周,用力地嗅了嗅,随即肃声道:“如此诡异的血腥味,是血魔一脉没错了!” “这股若隐若现的血腥味几乎弥漫了整个乱葬岗,而且还都是从地面的土层中溢散出来的。”顾连城开口道,“我与柳七想尽了办法,始终无法找到凶徒的藏身之所。” “这地下九曲十八弯,别说是你们了,就算是萧奇峰的沧海横流,也难以填满这些沟壑。”姜玄云长叹道,“人力有时而穷,在茫茫天地之间,纵使我等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柳七:“别忙着感叹了,有什么手段使出来就是了。” 姜玄云身躯顿时一凛,随之一股凌厉的气息在他身上骤然浮现。 “二位,小心了!” 随着姜玄云话音一落,磅礴的气息自他脚下喷涌而出。 柳七和顾连城扭头对视一眼,随后趁着真气尚未弥漫至脚下时,双双朝后退去。 柳七眼看姜玄云的真气弥漫的速度越来越快,她当即纵身一跃,身形顿时原地凌空而起,随即轻盈地落在了树梢之上。 在树梢站定的柳七目光微垂,眼底精芒乍现! 姜玄云依然是站在那座小土丘上,只是他原本的身躯此时竟是显得格外的挺拔,一柄样式普通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的左手之中,宽约一寸半的剑身时不时闪烁着青色的光芒。 “姜玄云的剑气在往地底弥漫!”耳边传来了顾连城有些惊讶的声音,“为何他的剑气能在土层中弥漫的如此之快!” 此前他和柳七都尝试过以真气探查地底的情况,但因为土层的阻拦,真气弥漫的速度太慢,但此时姜玄云的剑气明显不同,向着地底弥漫的速度太快了! 甚至快过了在空旷环境中弥漫的速度! 柳七眉心轻皱,突然双脚用力一点,随即整个人以头朝下的姿势从树梢上一跃而下。 嗡嗡嗡—— 就在她垂落的发丝触碰到剑气弥漫的地面之时,一阵细微的铮鸣声瞬间在耳中回荡开来,感觉到耳膜有些许刺痛的柳七身形戛然而止,她保持着头朝下的姿势,好似凝固在了地面三寸之上。 嗡! 铮鸣声越发刺耳,柳七眸光瞥见身下地面上的剑气正在从四面八方凝聚而来,她当即伸出展开双臂,身形瞬间一百八十度翻腾,周身青光大盛,只见其右腿提起,以单足鹤立的姿势稳稳落在了地面。 砰! 无数涌来的剑气汇聚而成的青光,与柳七身上的青色罡气狠狠地撞在了一起,伴随着一道震耳欲聋的巨响,柳七的身形瞬间被无数扬起的灰尘所淹没。 站在树梢上的顾连城看见这一幕,眼中先是闪过惊讶之色,随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柳七,还真是喜欢胡闹! 宛若雕塑一般持剑而立的姜玄云似乎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异动,他的脖颈有些僵硬地动了动,随即眼角余光瞥向了灰尘扬起的地方。 随着眼前的灰尘散去,柳七视线之中重现出现了姜玄云的身影,只是此时的她眼中翻滚着难以言明的情绪,似是欣喜,又带着点警惕,甚至还能捕捉到一丝浓浓的渴望! 柳七眼中的情绪渐渐平缓,原本紧握的双拳也随之松开,左手不经意地摸到了腰间悬挂着的短刀。 沧海卷云刀。 她将惊寂刀留给了林盛川,此时手边还剩下两柄刀。 杀生刀上方恨的意念太过于强烈,加上现在柳七也已经步入知微境,所以杀生刀对她而言也就没有了用处。 反倒是沧海卷云刀,其本身用以锻造的材质就在惊寂刀之上,加上历代持有此刀的萧家人并未在上面铭刻下意念,所以沧海卷云刀反倒成为了柳七手中最趁手的兵刃。 “有动静!” 就在此时,姜玄云突然爆喝一声,持剑之手陡然一翻,随即转身对着柳七所在的方向一剑挥去! 嗤! 剑光眨眼已至柳七身前,但柳七却是纹丝不动,反倒是站在树梢上的顾连城,眼看着剑光朝着柳七而去,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呼—— 鬓边一缕青丝迎风飘起,但很快又重新落下。 剑光擦着柳七的鬓边而过,最终没入了柳七身后五步之外的地面之上。 咕咚咕咚…… 地下顿时传来了一阵怪异的响动,仿佛整个土层在移动一样。 砰!砰! 紧接着两道身影突然破土而出,朝着夜空狂掠而去。 纹丝不动的柳七突然伸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随后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转过身来。 “苍啷——” 刀吟声瞬间响彻了夜空。 柳七看起来只是简单的转了个身,几乎没有任何动作,但一道青色的刀芒却是在她身前瞬间浮现,随后朝着已经飞至半空的两道身影掠去。 姜玄云看着柳七的纤纤背影,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他自然看清了柳七出刀收刀的全程动作,总计加起来不到一息。 如此快的出刀速度,姜玄云不免有些心惊,心中悄摸地盘算了一阵,最后得出了一个令他有些不寒而栗的结论。 假若自己在她十步之内,双方同时出手,只怕自己的败面会非常的大! “嗤——” 而似乎是为了应证姜玄云心中所想,半空之中突然传来极其细微的皮肉被撕裂的声响,随即已经跃至半空的两道身影,眨眼间就已经变成了四道,随后四道身影齐齐落下。 眼看着四具残尸落地,顾连城赶紧从树梢上一跃而下,他刚想去查看尸体,耳边却传来了姜玄云略显沧桑的声音:“顾帮主,小心。” 顾连城身形为之一顿。 轰! 巨大轰鸣声随着劲风呼啸而来。 顾连城身前罡气瞬间凝聚,拦住劲风的同时,也将无数腥臭的血雨隔绝在了身外。 谁能想到尸体竟然还能爆炸! 顾连城眼眸一沉,随即冷声道:“下面还有人!” 话音刚落,姜玄云和柳七二人几乎同时迈步上前,随即来到了刚刚那两道黑影破土而出的位置。 柳七看了一眼,便将目光从黑黝黝的洞口处收了回来。 “看来这下面就是血魔的老巢了。”姜玄云捋须道,“沿着这洞口蜿蜒而下,九曲十八弯至少有七八条通道通往更深处的地底,刚刚贫道的剑气就是在下面大约八十丈的深度,撞见了一股强横的气息,但对方很狡猾,被我剑气缠上的瞬间,竟是送出两个替死鬼,自己往更深处遁去了。” “不过……”姜玄云捋须笑道,“想从贫道的剑气中脱身,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顾连城此时也走了上来,他看了一眼那宛若黑洞般洞口,听到姜玄云所言顿时眼睛一亮:“这么说,姜掌门已经找到了此獠所在了?” 只见姜玄云浅笑着一抬手,一缕细微的青光顿时在洞口中浮现。 望着那道细若丝线的青光,顾连城不由得疑惑道:“这是……” 姜玄云应声回道:“顺着这条剑气凝聚而成的线去,就能找到血魔,他此时正在继续往深处遁去,若想将他拿下,我们恐怕得加点紧了,若是让他再逃出五十丈,贫道的剑气可就追不上了。” 但话音刚落,姜玄云语气一肃:“此人竟然能够隔着近百丈的距离操控血奴体内的魔血,说明他的功力已经与四百年前的血魔相差无几,说不定还要更胜一筹!” “无论如何,顾某定要诛杀此獠!”顾连城脑海中浮现出慈幼院那些孩子的笑脸,随后坚定地说道。 但一旁的柳七却是淡淡地说道:“那就看谁的动作更快了!” 话音未落,她竟是“咻”的一声,直接闪身进入了洞口,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顾连城见状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扭头与姜玄云对视一眼,随后两人亦是跃入了洞口! 进入地底的柳七,瞬间感觉到四周土壤之中无处不在的剑气,这些剑气似乎织成了一张密密的网,只需姜玄云轻轻一拉,那么这片大地便会这张锋利的网所切割成…… 柳七眼眸一凝。 这就是绝岭剑意吗! ------------ 第173章 不配 进入地下大约十息过后,柳七从将将可以容纳一人通过的通道中穿出。 四周皆是一片黑暗,隐约可以听到“叮咚叮咚”的水滴声。 柳七任由身形垂至落下,直至脚下踩到了一片松软的地面,待其站定之后周身气息很快便弥漫向四方,顷刻间这处洞穴的结构大小便清晰地出现在了柳七的脑海之中。 这里应该是一处纯天然的洞穴,但是有着明显人工挖掘过的痕迹。 柳七缓缓侧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之中,她的双眸径直锁定了洞穴底部边缘处的一道类似门一样的出口,一道细若发丝的青光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一路延绵进了那道门里。 门的边缘十分齐整,显然是人工开凿出来的。 柳七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刚刚进入这座洞穴的位置,她已然察觉到了两股强大的气息正在逼近。 柳七默然收回目光,旋即纵身朝着门的方向跃去,待其身形穿过门的瞬间,脚下顿时踩上了一片硬实的地面。 就连门后的路都是由石板铺成,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测。 柳七追寻着姜玄云剑气凝聚而成的丝线,继续朝着深处追去,十五息过后,她的眼前出现了一抹亮光,随着她的速度越来越快,黑暗如同潮水般不退从身侧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灼目的光明! 咻! 柳七的身形扯断了最后一缕黑暗,一头撞进了光亮之中。 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柳七只来得及匆忙一瞥,首先映入视线的便是一座座石柱,宛如一颗颗参天古树伫立在眼前。 柳七甚至都没有看清这些石柱有多高,她的视线中骤然浮现出两道黑影。 黑影如同云烟般瞬间幻化出人形,随后两张阴鸷的面庞登时倒映在柳七的眼瞳之中。 “咿咿咿……” 两人拦在了柳七的身前,齐齐探出右掌,掌心一股血气瞬间涌现,刹那间演化成巨大的血掌印,如此近的距离,柳七能够清晰地看见掌印中不断翻涌躁动的血气,耳边传来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声响,仿若恶鬼在耳边低吟。 铮—— 柳七的身形突然生生停住,随后腰间的沧海卷云刀疯狂颤动,只见其双眸骤然一沉,在双手纹丝未动的情况下,一抹青光在她鼻尖正前方五寸处赫然浮现,随之一道青色波纹荡漾而出,点点青光瞬间凝聚成一柄斜着的刀芒,随后“呼”地带着尖啸的劲风声撞向了迎面而来的两道血掌印! 两道血掌印一触即溃,刀芒完好无损地从血掌印中穿过,将距离最近的两根石柱斩断,随后没入到了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之上,伴随着“嗤拉”一声,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长约三丈有余,深不见底的刀痕。 刚刚印出血掌印的两人皆是目露震惊,随后极为默契地扭头对视了一眼。 嗖!嗖! 而后两人突然施展身法,一左一右朝着两侧掠去。 轰隆隆—— 就在此时,柳七耳边传来了一阵闷雷般的巨响,被刀芒斩过的两根石柱轰然倒塌,失去了石柱的支撑,巨大的碎石宛若暴雨倾泻般从天而降,柳七和两个身着黑衣的男子皆在落石的范围内。 昂! 柳七耳垂微动,旋即眸光朝着左侧扫去,只见一块半丈见方的巨石正从左侧不足三步的位置迅速落下,就在巨石垂落的瞬间,身着黑衣的男人从巨石之后猛地蹿了出来,一只涌动着血气的手掌刹那间便已贴到了柳七的面前。 柳七面无表情直接无视了这蕴含着无穷尽力的一掌,右手骤然抬起,以常人难以看清的速度直接握住了对方的胳膊,随后手腕轻轻一翻。 咔嚓! 柳七眼睁睁地看着已经贴近自己鼻尖的手掌突然一百八十度翻转。 “嘶——”偷袭柳七的黑衣男子吃痛之下倒吸了一口气,他仓皇地想要后撤,但手臂却被柳七死死钳制住,根本动弹不得。 就在此时,眼前突然劲风拂面,男子还未来得及抬头,眼前便是一黑,直接头一歪身躯一软,就这样直愣愣地从空中掉了下去。 柳七悬于半空看着垂至落下的男子,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簌簌—— 就在柳七身后上方不足五步的位置,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突然凝聚,赫然是刚刚掠向另一侧的黑衣男子,只见他身躯凝聚成型的刹那,一掌便朝着柳七的天灵盖印来。 呼—— 直到掌心距离柳七头顶只有不到三指的距离时,掌间才爆发出一股磅礴的气息,狂啸的劲风瞬间将柳七一头青丝吹得一阵乱舞。 黑衣男子的掌心此时甚至已经感觉到了对方青丝柔顺之感。 嗡嗡嗡…… 什么声音? 黑衣男子心中一凛,随即脸上表情瞬间凝固,眼中神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呼呼呼……” 一柄短刀正从黑衣男子的正后方不断朝外盘旋而起,在绕了一个大圈之后,又从黑衣男子的另一侧盘旋而归,直到一只白皙的胳膊突然出手,纤细的五指稳稳地拿出了旋转不停的刀柄。 哐当。 柳七收刀归鞘的瞬间,身后的黑衣男子也随之轰然落下。 “啪啪啪……”一阵清脆的掌声突兀的响起。 柳七此时缓缓落地,踩上了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之上,她微微昂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此时竟是身处一座恢宏广袤的广场之上,而正前方,是一望无际延绵而上的台阶,在台阶的尽头,可以清晰地看见一座宫殿,这座宫殿之恢弘远远胜过了大齐的皇宫! 掌声正是来自于宫殿的方向。 随着柳七视线沿着台阶拾阶而上,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正沿着台阶一步一步地走下来。 直到两人四目相对,来人突然停住脚步,继而轻声笑道:“不愧为当今武林闻之色变的霸王,这两个血奴可是本尊费尽心血才练出来的,本来是专程为了萧奇峰而准备的,没想到就这样轻易地折在了你的手里。” 柳七目光落在了来人的脸庞之上,是一张从未见过,但却看着有些眼熟的面容。 见柳七沉默以待,来人低头浅浅一笑,随即再度迈步拾阶而下,他走得十分平稳,举手投足间散发着雍容华贵的气息。 “你是何人?”柳七终于开口问道。 来人依旧缓步下着台阶,同时笑吟吟地说道:“柳如眉,一个痴迷于人间情爱的蠢笨女人,没想到却是别具慧眼,竟能从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你这块堪称完美无瑕的宝玉。” 他顿了顿,随后接着说道:“倒也不枉她来这世间走上一遭。” 柳七沉吟片刻,随即缓声问道:“尊上?” “没错。”来人当即昂起了头颅傲然道。 随后他脚下一顿,抬手指向了柳七,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自从我创立覆天至今,最令我感到惊喜的就是你,柳七!” “是嘛。”柳七淡淡地回道。 “当然!”他目光睥睨地俯视着台阶之上的柳七,继而朗声道:“我曾见过无数天纵奇才,但最后有资格站在我面前的,唯有你柳七一人,这难道不够惊喜吗?” “不。”柳七却是应声嗤笑道:“我倒是从来没想过,一手遮天的尊上,竟然会是一个藏头露尾的鼠辈。” 男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阴沉。 “我……很失望。”柳七缓缓垂眸看向了自己的双手,无视了台阶之上的男子,自顾自地说道,“或许从一开始我就错了,不该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你说什么?”男人声音低沉嘶哑,似是在压抑着升腾的怒火。 柳七骤然抬眸,凝视着男人几欲喷出火来的双目,脸色平静地说道:“我说,你只是一个鼠辈罢了,连垫脚石……也不配。” 说罢,她竟是直接转过身去,迈步朝着来时的大门走去。 “你!” “给我站住!” 背后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嘶吼声。 一道身影挟裹着劲风狂涌而至,眨眼间便已贴近至柳七的背后,一只青筋暴起的手骤然探出,抓向了柳七的后脖颈。 柳七依旧闲庭阔步,直至对方的指尖触及她肌肤的瞬间,她身形骤然一顿,随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转过身来,在男人凝固的表情中,一把擒住了他的手腕。 轰! 男人脸色顿时一沉,身上爆发出可怕的气息。 轰隆隆—— 耳边似有惊涛骇浪的声音传来。 柳七如同山峦般在原地岿然不动,任由男人身上的气息将她的身形淹没。 “沧海横流……呵呵。” 滚滚浪涛声中传出了不屑的冷笑声。 嘭! 一声闷响。 嘭! 又是一声闷响。 嘭! “哇!” 第三声闷响过后,有人似是呕出了血,滔天的淡蓝色气劲顷刻间消散的无影无踪,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踉跄地朝后退了两步,随后又是“哇”地一声,呕了一大口血。 此时柳七的身形显现,她依旧站在原地纹丝未动,只是笔直地探出了一只拳头。 她的拳头不大,甚至还有点秀气,倘若不知道她柳七的身份,恐怕有不少人都会心甘情愿地挨上这粉嫩的一拳。 当然,具体的滋味如何,就要问问此刻已经跪倒在地,自称尊上的男人了。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双膝跪地,目光狰狞地望着地盘上的血渍,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嘶吼:“我明明已经踏入了绝顶,明明已经踏入了绝顶……” “不是将自身真气推进到至纯之境,就能称之为绝顶。”在男子逐渐癫狂的言语中,插入了一句清冷的声音。 男子闻言猛地抬起了头看向了柳七。 眼前的女子身形消瘦得仿佛能被一阵风吹倒,但刚刚她仅仅轻描淡写地用了三拳,就让自己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肝胆欲裂。 “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心性,纵使有通天之能,也难以发挥百之一二。”柳七淡淡地说道,“你是如此,刚刚你口中所提及的那两名血奴亦是如此。” “不!”柳七摇了摇头,“你甚至还不如刚刚那两名血奴,至少他们本身也是已经登堂入室的一流高手。” “而你……”柳七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对方,随即一脸平静地说道,“连让我出刀的资格都没有。” 男子双目圆瞪,眼中羞怒交加,眼神仿佛要将柳七生吞活剥了一般。 柳七百无聊赖地收回了目光,心想今天这一趟还真是扫兴。 连她三拳都挡不住,有什么资格觊觎所谓的天道。 与其相信眼前这个人若是尊上,倒不如信她柳七是老天爷。 簌簌…… 柳七眸光骤然一凛,旋即转身就是一指气劲弹出。 叮! 脆响声骤然回荡开来,一抹白光在柳七的眼瞳之中转瞬即逝。 柳七双眸当即微微一眯,随即纵身朝着空中那道翻腾的神情掠去,负于身后的双手已然被青色的罡气所覆盖,就在掠至近前之际,柳七双掌一前一后印出。 砰!砰!嘭! 连对两掌之后,柳七疾行之势不见减退分毫,反而是双掌再度齐齐探出,与对方硬碰硬地对上了第三掌。 一道汹涌的气浪自两人掌间荡漾而出,瞬间波及了整个宫殿和广场,周遭的一切都随之颤动起来。 柳七只觉得掌间一股巨力涌来,随后身形便不受控制地朝后退去。 咔嚓! 柳七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脚踩的青石板瞬间出现了皲裂的纹路。 柳七刚刚落地,双手便瞬间负于身后,随即侧身一步踏出,昂首目光凛冽地看向了远处的石壁。 当她看清来人面容时,顿时冷声道:“空桑,这里也有你的事?” 空桑双脚踩在石壁之上如履平地一般,她身穿浅绿色宫装,亭亭玉立宛若石壁间绽放的一朵花。 听见柳七所言,空桑俯视着柳七,随即微微一笑:“柳姑娘修为精进之快,着实令空桑震惊,只是我还有些话想要问问他,还望柳姑娘能够手下留情。” 柳七余光一瞥跪倒在身后不远处的男子,随即淡淡地问道:“我若不准呢。” 空桑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随即娇嗔道:“柳妹妹当真要对姐姐这般无情吗?” ------------ 第174章 星火燎原 柳七眼中无一丝波澜:“若是想死,大可以放马过来。” 空桑闻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轻轻眨了一下,脸上笑容迅速收敛却又转瞬浮现,随后只见其身形陡然一翻,旋即宛若仙女下凡般从空中飘然落下,稳稳地站在了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 她站定之后捋了捋裙摆,随后抬眸看向柳七,继而明媚一笑:“凶巴巴的,可惜了你这张脸。” “若再废话,休怪我刀下无情。”柳七悄然迈出左脚,将腰间所悬的沧海卷云刀暴露在了空桑的视线之中。 果然,空桑在看见柳七腰间的沧海卷云刀后,眼中一抹异芒转瞬即逝,随后笑吟吟地说道:“看来柳妹妹已经找到了帮手。”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点头:“嗯,萧奇峰的确是个难得的人物,只是听说性子极为无趣……” 空桑双眸凝视着柳七的眼睛,嘴角噙着狡黠的笑容:“不过和柳妹妹你倒是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柳七见空桑似乎误会了什么,但她此时也懒得解释,遂直言道:“你来京城干什么?” 空桑脸色顿时收敛,随即轻声问道:“传国玉玺可落入了你手中?” 柳七十分坦诚地摇了摇头。 空桑眉梢一挑:“那就是在萧奇峰手里?” 柳七:“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空桑并未回答柳七所问,而是微微偏过头,目光越过了柳七,看向了那个此时正跪倒在地,浑身死气沉沉的男人:“你既然在这地宫中身着龙袍,想必和萧家脱不开干系,我问你,葬在这这地宫中的究竟是不是萧浪?” “萧浪?”男人听见空桑口中说出大齐开国皇帝的名字后,原本浑身死气沉沉的他好像瞬间活了过来,抬起头咬牙切齿地说道:“萧浪区区一介女人,连入祖坟的资格都没有,她凭什么葬在这里!” 空桑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可大齐却是你口中这位区区一介女子,凭借着手中刀一寸一寸打下来的。” “那又如何?”男子竟是挣扎着站了起来,随后一脸不屑地说道,“她还不是靠着当年那个姓姜的妖女传给她的神功和神刀,倘若我有神刀在手,一统天下岂不是信手拈来。” 姓姜的妖女,柳七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周宓那张明艳绝伦的面孔。 周姓是她和大将军从九幽寒脉中脱身后,为了隐瞒身份而特意改的姓。 周宓本名就姓姜,据说与姜玄云的“姜”还有着那么一点点的联系。 而此时空桑听到对方自信直言,颇有些无奈地看向了柳七,随后朱唇微微张合柔声说道:“看来他在这里已经呆了不少时间。” “那你呢?”空桑眸光稍凝再度看向男人,尽力保持着语气的温柔,“又是萧家哪一脉的后人?” 男人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倨傲之色,原本因为伤痛而佝偻的身躯瞬间挺得笔直,继而朗声回道:“孤乃是大齐文宗皇帝之子,萧威烈。” 文宗皇帝,就是那个带人灭了七重天的大齐皇帝。 自太祖驾崩,萧奇峰登基之前,大齐历任皇帝中在武道之途建树最高的莫过于这位庙号为文的皇帝了。 当时七重天可正值鼎盛,坐拥七大绝顶高手,行事诡谲手段狠辣,整个江湖被七重天搅得是风声鹤唳,人人闻之色变,可止小儿夜啼。 最终是文宗皇帝亲自带领武林群雄将其剿灭,而他自己更是手刃七大天尊中的三位,尤其是与赤阳天尊一战,在当时在场的江湖人士口中,那可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战。 最终携赤日凌空的赤阳天尊,为沧海所覆,七重天自此绝迹江湖。 直到多年后,东河县燕子岭中的一座细柳山庄,走出了一位名为柳七的刀客,凭着一柄惊寂刀搅动举世震惊的同时,也将七重天重新带入了天下人的视野中。 当然,柳七听到此人自称萧威烈后,脑海中首先想起的还是大将军周威扬。 大将军本姓萧。 萧威扬,箫威烈,若说两人之间没有关系,恐怕任谁都不会相信。 空桑听到箫威烈的名字后,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随后原地“咻”的一声,化作一道残影,直奔远处的宫殿。 而与她相面而对的柳七则早有准备,就在空桑即将从她身边掠过之时,柳七以迅雷之势拔出了腰间的沧海卷云刀。 苍啷—— 空桑耳边听到刀吟的刹那,一股凌厉的气息随之在她身侧浮现,她脸色一肃,当即侧过身,一道灼目的白光从其宽大的袖口中瞬间穿梭而出。 当! 柳七斜刀砍在了白光之上,随着铮鸣声的响起,那一道白光迅速褪去,露出了其真面目,赫然是一柄长剑。 两人对了一招后,空桑身形朝后飘然退去,稳稳地站定之后,手中长剑缓缓垂落,剑尖斜指向地面。 她脸上虽然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容,但语气却是显得空灵且冷冽:“你我对上,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最后只会白白便宜了别人。” 柳七持刀而立,目光垂向地面,看都不看空桑一眼,淡淡地回道:“你怕了?” 空桑听闻柳七所言,脸上的最后一丝笑容也随之消退,一抹白光瞬间覆盖了剑身,但眨眼间又是一抹赤红将白光染尽。 察觉到空桑身上气息异动的柳七终于缓缓抬眸,看向了其手中的那柄长剑。 空桑看见了柳七的动作,如此剑拔弩张的氛围下,她倒也不厌其烦地开口解释道:“当年空桑仙子将周天星衍之术与武学融会贯通,才有了现在的空桑一脉,这柄剑就是当年仙子的随身佩剑,名为‘摘星’。” 柳七依然是沉默不语,一双眼睛从剑身上慢慢挪至了空桑的脸上。 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浩瀚无穷的气息在空桑娇小的身躯内疯狂涌动。 这个女人,或许才是她柳七迄今为止,遇见的最强的对手! 哐当! 沧海卷云刀落入鞘中。 但亲眼看见柳七收刀的空桑不仅没有丝毫的松懈,反而脸上的神色更加凝肃了几分,她也清晰地感觉到了一股肃杀的气息正在柳七身上不断凝聚。 空桑继承了无数先辈的记忆,她虽然外面看起来年龄不大,但实际上却是拥有着独步天下的见识。 那些弥足珍贵的记忆告诉她,当一个刀客面临强大的对手时选择收刀入鞘,这不代表刀客自知不敌选择了认输,相反这恰恰是刀客准备全力一搏的体现! 刀,在于藏。 现在无边无际的地宫中,空桑周身的气息越来越强大,与之相对的是柳七身上的气息越来越薄弱,甚至连其身上表面都没有一丝真气波动的痕迹。 但唯有空桑不断沉凝的脸色说明了,柳七此时已经进入了一个极其可怕的状态。 铮—— 突然,柳七动了! 当空桑看见柳七的右手悄然搭在刀柄上时,她的眼瞳顿时一缩,随后点点星光在其眼中绽放,将墨黑的眼瞳染成了一片白色。 终于,空桑身上延绵而出的气息触碰到了柳七的身体,就这样蜻蜓点水般的一碰,空桑却是如临大敌般的脸色一沉,因为自己溢散出去的真气正疯狂地往回收敛。 不能再这样对峙下去了! 空桑当断立断,选择了抢先出手,随着她手中长剑一挥,一抹红光从剑身中弥漫而出。 “轰——” 火光瞬间膨胀。 “啊啊——” 见势不妙早已退至数十步外的箫威烈正躲在一根石柱后悄默默地探出头看着两女,但火光瞬间冲天而起,他瞪圆的眼瞳瞬间被染成了一片赤红,与此同时浑身上下从内到外好似被点燃一般,钻心的灼痛感冲击之下,他一面疯狂地撕扯着胸前的衣裳,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星火燎原!” 空桑目送着漫天火光犹如咆哮的巨兽,一口将整个地宫吞没,就在柳七的身影消失在火光中的刹那,她朱唇微动,无声地念出了四个字。 滋滋滋…… 柳七依然保持着手握刀柄的姿势,只是此时的她正脸色平静地环顾身体两侧,她的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淡青色薄膜,正是这一层薄膜将无穷无尽的火光隔绝在外。 即便如此,柳七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火光中那令人心惊的灼热气息,以及真气凝聚的罡气薄膜正在不断被点燃。 又是以真气为燃料吗? 星星之火可燎原。 柳七微微昂首凝视前方,目光所及之处正是空桑所站的位置,只是此时的她眼前已是一片翻涌的火浪。 咔嚓! 柳七眸光微垂,看向了自己的左肩,只见一丝火光已经冲破了罡气的防御,狠狠地扎向了柳七的身躯。 就在这一丝火光穿过丝质的衣裳触碰到柳七吹弹可破的肌肤瞬间,周身的罡气随之崩溃,萦绕在柳七周围的火光好似闻到了血腥味的蚊虫,疯狂地朝着柳七涌来。 “呼——” 柳七只是默默地舒了一口气。 “嗡嗡——” 她猛地抬眸,眼中凛冽之色顿现,于此同时一道低沉的铮鸣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地宫。 轰隆隆! 白色的光柱冲天而起。 空桑眼眸微凝,握着长剑的五指不由得紧了紧。 “苍啷!” 拔刀出鞘的声音十分清脆。 而随着这一道声音传出,白色光柱突然凝聚成了一道虚影,虚影的形态隐隐能看出是一个手持短刀的女子。 呼呼! 呼呼! 狂风瞬间席卷而出,将覆盖了整个地宫的火光一扫而空。 与此同时,那道五丈有余的白色虚影正双手持刀,朝着空桑所在的方向慢悠悠挥来。 嗖! 火光消退的瞬间,一道残影突然掠出,伴随着不绝于耳的铮鸣声,一抹淡青色的光芒眨眼间便已袭至空桑身前。 空桑面无表情地纵身迎上,手中长剑亦是在身前横扫而出! 当!当!当! 两人手中兵刃不知碰了多少次,每次刚一分开又几乎是同时纵身迎来。 当! 又是一声刺耳的巨响。 这一次两人皆是将手中刀剑斜于身前,刀锋对剑刃,死死地抵在了一起。 两道凛冽的目光瞬间对上。 与此同时,柳七身后那道白色虚影终于是挥着刀姗姗来迟! 轰! 虚影化作的短刀径直砸在了空桑的上方。 正与柳七相持的空桑眼眸猛地一颤,随即身后竟是瞬间被一片黑暗所吞噬,随着黑暗不断朝着四周延绵而去,虚影斩下的一刀犹如泥牛入海一般,瞬间没了踪迹,就连虚影的双手也被黑暗所吞噬。 就在这一片漆黑即将通过空桑的剑弥漫至柳七手上的瞬间,她当即催动真气灌入双臂,随着刀身一股巨力涌出,两人身形皆是一颤,随后各自朝后退去! 柳七朝后飘去之时,仍是凝眸盯着空桑的身形,只见随着空桑的后退,刚刚那道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似乎正在渐渐收敛于她的背后。 就在空桑落地站定的瞬间,她背后弥漫而出的黑暗竟是收敛的干干净净。 “呵呵……” 空桑抬头竟是笑了起来:“以你现如今的修为,何必与萧奇峰联手。” 也已站定的柳七只是淡淡地问道:“你刚刚这一招叫什么?” “天狗食日。”空桑十分坦然地回道。 她抬手捋了捋鬓间的碎发,继而轻声叹道,“这一式,已经几百年没有人见过了。” 柳七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此说来,柳七也算三生有幸了。” 空桑微微一笑:“今日算平手如何?” 柳七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抬头看向了地宫顶部的那个洞口,也是她刚刚进来的位置。 空桑也是极为默契地抬头看去。 大约五个呼吸过后,一道身影从洞口中蹿出。 来人身穿一声粗布道袍,他刚从洞口出来之时身形似是顿了一下,像是在查看所处的环境,随即便朝着柳七的方向落来。 正是姜玄云! 姜玄云刚一落地便冲着柳七问道:“柳小姐,可看见了顾帮主?” 柳七脸色沉凝地摇了摇头,但没有说话。 姜玄云顿时面色微变,而后转过身去,将空桑打量了一番,继而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空桑笑吟吟地说道:“青城掌门果然名不虚传,刚刚那一捋剑气凝聚而成的青丝,应该就是出自阁下的手笔吧。” 姜玄云听见空桑所言,脸色顿时一肃:“你究竟是谁?” “吾名空桑,想必姜掌门应该听过。” 姜玄云顿时面露诧异之色,再一次将空桑打量了一番,而后拱手施了一礼:“原来是空桑仙子大驾光临,失敬失敬!” ------------ 第175章 空桑眸光流转,嘴角噙着浅浅的笑容:“姜掌门来的还真是凑巧啊。” 姜玄云就好像没有听出空桑言语间的意有所指,而是转过身的同时环顾四周,继而轻声回道:“没想到在这地底之下竟是别有洞天,也不知是何人的手笔。” “如我没有料错,这座地宫应该是在祝融宫的遗址上建成的。”空桑细声解释道,随即抬手指向 “顾星驰早就死了,他被挫骨扬灰的视频当年那么轰动,你不会不记得? 两人到了一家餐厅外,她还在哭,他只是不想让她那么饿,如果要哭,也等填饱了肚子再继续。 林风絮迅速从手机里调出了一张照片,这是杀手眼睛里的微型摄像机拍摄到的唯一的背影。 那一滴晶莹的眼泪,像是有着千斤万斤的重量一样,砸在了秦峥的心头。 中午下课,荆一接到陆太太的电话,说是晚上带她去参加一个宴会。 被挂断电话的陆初一有些懵,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掀开身上的毯子拖鞋都没顾上穿便急匆匆出了卧房,直奔孩子的卧室。 南冥夜站在一侧,他的眸光锁定着凤玄音,嘴角不由划过意味深长的笑容。 刚才他确实有想‘大叔明明也没有纲手大人厉害,为什么说我’,没想到竟然被高木尚仁给看穿了。 白芸笑着,将自己手里的纸袋子拿了出来,打开了饭盒,给蓝莲看。 薛琼,付帅,明剑一行,在沙塔斯城里形成了一个令人绝望的三角形。 昨晚,上条当麻在预约好了电工之后,就没心没肺地去睡觉了,就连信的内容,也只是心不在焉地问了一次而已,当然御坂美琴不可能把这事告诉他。 “我想保护她们,可是我发现,我一个也保护不了。”韩子歌的手紧紧握着,连指甲陷入肉中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一般。 江俊杰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一时间似乎是没有听见,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将手中的烟又放在嘴里狠狠的吸了一口,吐出的那白色烟雾让米佳不禁皱了眉头。 是了,如果褚易民真的会出“意外”,那么至少短期之内,无论是褚琪枫还是褚浔阳,就都没有办法动褚琪炎了。那一双兄妹虽然做事不择手段,但却必须在不伤害自己父亲性命和声明的前提下。 苏玄月脸上一红,看着叶旭仰着脸的德性,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待大家吃完后,韩墨卿便让李副卫传令,所有人原地休息半盏茶的时间便出发。 他甫一靠近,褚浔阳闻到一股药酒味道,立刻就花容失色的往后倒去,脖子一偏,躲开了他的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是她的哥哥,可以将她作为妹妹继续来无止境的宠爱和接近。 闻言,米佳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他略有些尴尬的点点头。 开始刘云顺还想着借助军方或者政府的力量,但对方直接告诉自己,只要这两方面一有动作,自己马上撕票,而且对方还非常清楚将刘云顺关系细数了一下,顿时让刘云顺坚信,不能让军方和政府出面。 “你跟封以珩复合了,是不是说明万茜又没戏了?”钱倩倩也是个八卦的主。 而现在静卧在这里,身边还有萧景琛陪着,她出于紧张,手紧紧地抓着萧景琛的手不放。 杜老板的脸登时绿了……马勒戈壁的!马子当面被人调戏,这要是传扬出去,他姓杜的以后还怎么有脸在安洋混? ------------ 第176章 保证 周宓见萧奇峰对姜玄云如此忌惮,颇有些意外地喃喃道:“这老牛鼻子看来还有几分手段。” 萧奇峰突然开口道:“姜玄云何时得罪过你?” 周宓闻言瞬间抬起头,眼中不耐之色转瞬即逝,随后摇摇头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与他无关,不过我对姜家那些人向来没什么好印象。” 萧奇峰应声回道:“姜家在四五十年前的确算是蜀中豪强,不过现在……早已今非昔比了。” 他顿了顿,缓声说道:“姜玄云虽是旁系出身,但毕竟也是正经的姜家子弟,他执掌青城这么多年,未曾听说过姜家有人打着他的旗号行事。” “嗯……”萧奇峰突然昂首,随即沉声说道,“柳七还在。” 他话音刚落,远处直插天际的青色光柱眨眼间消散无形,漆黑的夜色顿时卷土重来,瞬间便占据了天地。 …… 京郊,乱葬岗。 就在青色光柱消失的瞬间,两道身影从深不见底的洞口中先后闪身而出,随即稳稳地落在了洞口附近。 柳七刚刚站定,便抬眸看向了身前的姜玄云,只见最后一缕青光收敛于其袖中,柳七的脸色随着夜色重新笼罩而变得凝肃起来。 这个看似垂垂老矣的牛鼻子,瘦弱的身躯里还藏着不可小觑的能量,倘若自己当真因为对方的年龄而心生大意,只怕最后吃亏的还是柳七她自己。 “吼——” 就在此时,一旁的洞口里传出了一声怒吼,像极了龙吟之声。 随即一股磅礴的气息从洞口中喷涌而出。 柳七当即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弥漫了周身,她立即催动真气将这股威压隔绝在外,与此同时悄然后退两步,远离了不断喷涌着可怕气息的洞口。 柳七在距离洞口大约二十步外的位置站定,随后侧眸看了一眼姜玄云,只见其也如自己一般远离了洞口。 “吼——” 嘶吼声再度响起,这一次声音发出的位置似乎离洞口很近,声音顿时在夜空中回荡起来。 柳七眸光微敛,眼睁睁地看着一条通体泛着金光的神龙从洞口中盘旋而出,神龙现身的瞬间,笼罩全身的无形威压顿时加重了几分。 好在那条金龙只是在空中盘旋了一圈,随后便一头朝着柳七二人所在的方向撞来。 柳七微微昂首,整个眼瞳已经被染成了金色,就在龙头即将触及地面之时,金色神龙骤然消散,随即一道身影从神龙消失的地方飘然落下,缓缓地落在了柳七身前大约十步的位置。 柳七双目微眯,旋即轻声唤道:“顾帮主。” 顾连城双手还横抱着一人,面对柳七的呼唤,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迈步从柳七的身旁越过了。 就在两人身形交错的时候,柳七瞥向了顾连城抱着的那人,虽然此时夜色已经重新占据了天地,但远超常人的五感还是让柳七看清楚了顾连城所抱之人。 是一名年轻的女子。 准确地说,是一名年轻女子的尸体。 柳七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名字,顾玖! 就在此时,已经走至柳七背后五步开外的顾连城突然站定,随即声音嘶哑地说道:“柳姑娘,顾玖已死,你们之间的恩怨应当可以了结了吧。” 柳七头也不回,当即颔首道:“我从不与死人计较。”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顾玖就这么死了? 正当柳七心生疑惑之时,突然感觉到了周遭的气息有些许异动,旋即侧眸看去,只见一道倩影从夜色中穿出,落地后身姿摇曳地朝着柳七走来。 “看到柳妹妹安然无恙,姐姐我就放心了。”人未至声先到,这突然出现之人正是刚刚先一步离开地宫大殿的空桑。 空桑来到了柳七身旁,朝着不远处的姜玄云看了一眼,随即将头凑到了柳七耳边吐气如兰:“怎么样,不如和姐姐联手将这牛鼻子老道留在这里,顺便再将萧奇峰干掉,至于九鼎如何处置,咱们姐妹之间一切都好商量。” 柳七悄然挪动两步,远离了空桑,继而冷声道:“我从不与人联手。” 空桑早也料到柳七不会答应,刚刚所说只是一番戏言罢了,不过…… 她美眸流转悄摸地看向了不远处的姜玄云,嘴角笑意渐渐褪去,而后正色道:“姓姜的,阴阳玄丹,沧海卷云刀,祝融珠和玉圭皆在柳七手里,不如你我联手将她留下,事成之后她身上的东西任你先挑两件如何?” 她话音还未落,周身瞬间被肃杀之气所笼罩,彻骨的寒意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感觉如芒在背的空桑面无表情地望着姜玄云,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应。 “哈哈哈……”姜玄云突然放声大笑,“空桑仙子就不必寻贫道开玩笑了,贫道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了柳姑娘的刀啊。” “哼!”空桑当即轻哼一声,“臭牛鼻子,还真是滑头!” 苍啷—— 就在她想要转头之时,凄厉的刀吟瞬间撕裂了沉寂的夜空。 一抹寒光几乎是贴着空桑的鼻尖而过,就在刀尖越过空桑的俏脸时,刀身突然戛然而止,刀刃随之陡然一翻便朝着空桑的脸颊横削而来。 刀刃几乎已经碰到了空桑的睫毛,不过她丝毫不见惊慌,身形突然一阵模糊,短刀瞬间横扫而过,并无想象中血腥画面的出现。 柳七一刀落空,眼看着面前空桑的身影逐渐涣散,随之如同云烟般彻底消散,她当即抬眸看向了前方,只见一道倩影在数十步外的树干上凝聚成型。 空桑歪着脑袋斜倚在树干上,笑眯眯地望着柳七:“今天姐姐有事在身,就不陪妹妹玩了,下次再见我们姐妹定要好生促膝长谈。” 说完,她的身形再度模糊起来,而后一阵微风拂过,又化作云烟瞬间消散于夜色之中。 哐当! 随着感知中残留的那一缕气息也彻底消失,柳七当即收刀归鞘,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而另一旁的姜玄云盯着柳七的举动,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簌簌簌…… 树林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响动,不多会儿一道人影从林中穿出。 “柳七!”来人一眼就认出了柳七,不禁惊呼道,“你怎么来了!” 柳七听到熟悉声音,于是转过身对着来人说道:“林盛川找到了我。” 来人正是白泽。 白泽闻言瞬间明悟,继而沉声解释道:“我明明交代他的是,三天之内若不见我回去再去寻你。” 柳七眸光闪动,旋即扯开了话题:“你也进了地下吗,刚刚是怎么脱身的?” 白泽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目光诧异地挪向了姜玄云,他总觉得这人的身形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直到姜玄云主动开口打了招呼:“白泽将军,久违了。” 白泽才反应过来,这人竟是青城掌门姜玄云,他当即身躯一凛,随后肃声回道:“我摸进了一座地宫,结果刚刚突然山摇地晃,眼看着地宫要塌,我只能退了出来。” 地宫? 白泽明显是远处而来,所以他所说的地宫应该不是刚刚柳七进入的那一座。 于是柳七便问了白泽,地宫的方位。 白泽指向了远处的一座小山:“就在那座小山的背后,瞧着像是最近才修成的,地宫里机关众多防不胜防,我在里面摸索一天多,都没能摸清楚里面的大概。” “不过我在一些房间里找到了孩子们生活过的痕迹,我想这座地宫应该就是关押那些孩子的地方。”白泽咬牙切齿地说道。 柳七闻言不禁看了一眼姜玄云,发现这老牛鼻子也正望着自己,她沉吟片刻,告知了白泽刚刚她在地宫发生的事,只不过隐去了九鼎以及箫威烈的身份。 听闻柳七杀了三个修炼血魔万化功的人,白泽顿时激动起来:“杀得好!” “不过这事没那么简单。”白泽接着沉声说道,“京城里的孤儿不多,他们一定是从其他地方掳来了这些孩子用来练功,就凭几个见不得人的魑魅魍魉绝对办不成这事,京中一定有位高权重的人在替他们办事!” …… 漕运商会总舵。 曹成的房间里灯火通明。 一袭蓝衫锦衣的曹成在桌后正襟危坐,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样貌俊秀的年轻人。 “许公子,白泽已经查到了乱葬岗,若再查下去我们迟早要暴露,到那时别说是许国丈,就算你姐姐出面,也保不住我们的性命!”曹成开口打断了屋内沉寂的氛围。 年轻公子则是一脸无所谓地把玩着手里的翠玉扳指,听见曹成所言,有些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随后开口道:“连大将军都已沦一抔黄土了,还怕什么狗屁天尊四将,现在京城姓萧,萧奇峰的萧!” 面对眼前的纨绔子弟,曹成强忍怒火,好言道:“国丈爷交代的事曹某都已经办妥,不知许公子深夜到访,到底所谓何事。” 许公子将扳指戴上又取下,如此重复三四次后终于兴致勃勃地抬眸对着曹成问道:“曹会长,这样的货您这里可还有?” 曹成面色沉凝:“许公子若是喜欢,明日曹某派人给府上送去几样。” “那倒也不必了。”许公子脸上笑容收敛,随即将扳指放在了桌上,依依不舍地挪走了目光。 他将后背紧紧贴着椅子,随后摇头叹道:“父亲说过自我们许家入京以后,曹会长对我们帮助颇多,所以特意让本公子走一趟,专程问一问曹会长您……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曹成眼瞳一颤:“你们想过河拆桥,别忘了没有我的漕运商会,你们凭什么将这些孩子运入京城!” 许公子嘴角浮出讥笑:“漕运商会算个什么东西,皇上无子,宗室凋零,这天下迟早有一天得姓许!” 说罢许公子站起身来,不耐烦地说道:“既然曹会长没有什么遗言,那就安心的上路吧。” “啪啪!” 他拍了拍手,随后一脸讥笑地望着脸色凝肃正襟危坐的曹成。 时间一息一息的过去,许公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当即迈步朝着房门走去! 咯吱—— 房门被他粗暴的打开,随即一道修长的身形赫然耸立在门口。 看着门口的陌生人,许公子眼瞳一缩,随即颤声问道:“你是何人?” 门口之人应声回道:“在下白泽,也就是许公子口中的狗屁天尊四将之一!” “你……”许公子踉跄地后退两步,手指着白泽说不出话来。 随着他的目光缓缓下移,看见了白泽脚下躺着的一人,他脸色“唰”的一下便变白了! 最后是白泽如同拎小鸡一般将这位许公子拎了出去。 房间内,曹成仍旧背着房门而坐,他双手放在桌上,紧紧握成了拳头。 “曹会长还有什么想说的。” 身后传来了熟悉且清冷的声音,曹成猛地抬起了头,眼中闪过惊惧之色,随着他眸光缓缓往后侧去,一道纤细的身影缓步走入房间,径直来到了曹成的对面坐下。 看着脸色苍白打的曹成,柳七轻声叹道:“犹记得曹会长当初义助沈老时的风采,为何仅仅过去了数月,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曹成脸色一阵清白变换,最终他释然般地长舒一口气,抬眸正对柳七的眼睛,嘴角露出了笑容:“柳七,我没有你这般无敌天下的武功,所以我没得选!” “你永远不会明白,这世上有太多身不由己,有些事我不做,死的不止我一人,我漕运商会数万兄弟……” 柳七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就这些?” 曹成神色一黯,脑袋也顺势耷拉下来:“我……无话可说,看在昔日交情份上,给我一个痛快吧。” 柳七站起身来,迈步径直走向屋外,就在她越过曹成身旁之时,一抹微光朝着曹成掠去,瞬间没入了曹成的脖颈。 柳七走至门口突然站定,随后轻声说道:“我保证许家人的下场会比你更惨。” 说完柳七走出了房间,身后耷拉着脑袋的曹成身躯一歪,倒在了地上。 白泽悄然出现在柳七的身侧,狠狠地啐了一口:“那小王八蛋已经招了,许化淳这个老王八蛋早就开始练这门邪功了,东海王,东海王!亏得他还是天下双绝,连自己老丈人都看不明白!” 许化淳,许家家主,当今皇后许氏之父,许家也算是武林名门之一。 白泽接着说道:“对了,这小王八蛋还吐出点陈年旧事,十三年前沈家老二的死似乎和许化淳有关,这些年沈家一直偷偷在给许家炼制灵丹,直到沈盈那丫头接手沈家后才中断,而且上个月许府还住进一个来自沈家的人。” ------------ 第177章 见识 柳七走出漕运商会总舵大门,便看见应龙,准确地说是庆国公,正带着官兵将漕运商会围得水泄不通。 正在不断徘徊的应龙看见柳七之后,当即迎了上来,随即抱拳恭声谢道:“今日之事,多谢柳姑娘了。” 柳七抬眸一扫应龙,旋即语气淡淡地回道:“这其中应该不会有国公爷的事吧。” 应龙身躯一凛,连声回道:“自是没有,我也没想到曹成竟然会干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 “萧奇峰呢,他难道也不知情?”柳七接着问道。 “这……”应龙犹豫片刻,随后直言道,“我已派人前往宫中禀告,想必皇上此时已经得到了消息。” 柳七摇了摇头:“我问的不是现在。” 应龙这下彻底陷入了沉默。 柳七见应龙不敢开口,当即嗤笑道:“罢了,不管他萧奇峰知不知情,我柳七倒是要亲眼见识见识传说中的血魔究竟有什么本事。” 说完柳七便从应龙身边越过,孤身一人步入了夜色之中。 直到余光彻底看不见柳七的身影,应龙方才挺直了腰杆,回眸深深地望了一眼柳七离开的方向,继而转过头来继续等候着,直到看见白泽手里拎着一个人走了出来。 应龙眸光一扫白泽手里半死不活的人,当即脸色一沉,随即赶紧迎了上去。 “白泽……” “放心吧,死不了。”应龙还未开口便被白泽冷声打断。 砰! 白泽随手将那位许公子扔在了地上,应龙见状只是默默地朝着不远处待命的官兵招了招手,便有人上前来将半死不活的许公子给架了出去。 白泽凝眸看着应龙的肃然之色,当即开口问道:“漕运商会的曹会长,不是你庆国公的座上宾吗?” “你也怀疑我?”应龙当即回眸反问道。 白泽面对应龙充满怒意的眼神丝毫不避:“安国公被抄家之后,京畿防卫几乎是你一手遮天,可别告诉我曹成的这些动作能够瞒过你的眼睛?” “够了!”应龙厉喝一声,随即眸光一扫不远处的官兵,继而收敛了火气轻声说道,“你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哼!”白泽只是冷哼一声。 应龙脸颊一阵颤栗,随即沉声道:“朱雀进宫去看娘娘了,她现在不宜在宫中逗留太久,你去接她出宫,免得又惹来一些麻烦。” 白泽眼中闪过挣扎,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压低了声音,质问道:“应龙,到现在你还是不肯对我们说真话吗,难道十几年出生入死的经历在你眼中就比不过现在的荣华富贵吗?” 应龙脸上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坚毅:“现在的一切本就是我应得,还有!以后不要再叫我应龙,应龙已经死了!” 白泽似乎被应龙的坚定震到,他愣了一会儿,嘴唇不由自主的微微张合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应龙已经从他身边越过,径直走入了漕运商会。 白泽面沉似水在原地踌躇片刻,随后纵身一跃也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 柳七回到城南的春悦酒楼时,天已经蒙蒙亮,随着寒风飕飕而起,天上突然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 春燕时揉着睡眼给柳七开了门,当她看见柳七之后,睡意顷刻间消散。 “小姐,你……”她看着柳七头顶以及肩膀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花,忍不住惊讶道。 柳七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让春燕去给她准备一些吃食,昨晚虽说没有撞上血魔这个正主,但是和空桑的一番交手,还是令她损耗不小,现在正是肚中空空。 柳七在大堂坐下,随着周身气息一阵流转,落在身上雪顷刻间便消散无形,衣裳上甚至都没有留下一丝水渍。 大约不到一刻钟,春燕便端着装得满满当当的方型托盘从后厨走来,利落地将几盘冒着热气的菜肴摆在了柳七的桌上。 将筷子放在了柳七的手边后,春燕方才笑眯眯地拿起酒壶给柳七斟了满满一杯:“外面下雪了,小姐喝点酒暖暖身子。” 柳七自是不会推脱,不慌不忙地吃吃喝喝起来。 随着窗外越来越明亮,柳七将筷子放在了手边,随即抬眸隔着门窗看向了皇宫的方向。 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萧奇峰的气息如同延绵不绝的浪涛一样回荡在整个皇宫周围,一旦她距离过近,双方的真气便会遥相呼应彼此牵动。 这也是她自打入京后便一直呆在城南的缘故。 不光是萧奇峰,只要踏入知微,似乎都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昨晚碰见姜玄云时是这样,后来遇上空桑时,亦是如此。 用空桑的话来说天下武功殊途同归,虽然施展起来各有不同,但始终难逃天地元炁这一本源。 用道家的说法来解释,就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柳七将武道修行理解为反其道而行之,那么“道”就是无数习武之人苦苦追寻的最后一步。 所以……她现在处在哪一步呢? 是三,还是二。 总之应该不是一。 毕竟在这世上,她连天下第一这个名头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拿到手。 空桑,姜玄云,萧奇峰。 这三人柳七都无必胜之把握。 还有顾连城。 昨晚在地底虽然不知道他和顾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柳七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当时顾连城在地底所展现出的修为,绝对强于此前他败给自己的那次。 柳七双目微眯彻底放松,将身体惬意地靠在了椅子上,随后目光便落在了桌边的沧海卷云刀之上。 昨晚与空桑一战尚有些意犹未尽,所以现在她在等。 等一个可以酣畅淋漓出刀的机会。 这样的机会在现如今的京城中绝对千载难逢,因为可以让她畅快出刀又不会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人太少太少了。 呼呼呼——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柳七的双眸由原来的眯着,已经慢慢合上。 簌! 她突然睁开双眼,身板瞬间坐直,随即抬眸隔着门窗看向了皇宫的方向。 笼罩在皇宫的气息已经彻底消散。 虽然没有提前相商议,但柳七知道这就是萧奇峰给出的信号。 “出刀吧!柳七!” 而此时,京城某座酒楼的顶楼。 房间的窗户就这样敞开着,任由寒风呼啸着往里钻。 房间里一个身穿粗布道袍的老者正与一宫装美人对饮。 就在柳七坐直的同时,隔着大半个京城的两人也纷纷侧眸看向了窗外,透过这扇窗户正好可以看见巍峨的宫墙。 空桑目光悄然收回,随即率先开口道:“萧奇峰还真是善解人意,竟然真的愿意让柳七出手,倘若是我,就自己清理门户了。” “这一宗之主和一国之主还是不一样的。”姜玄云耐心解释道,“再说柳七这个小姑娘压抑了这么久,若再不让她发泄发泄,万一要是哪天爆发了,恐怕有更多人要遭受无妄之灾。” “想探她的底就直说,没必要拿这些借口来掩饰。”空桑毫不客气地直言道,“她的修为属实一般,但杀意却极为不同,至少我没有从她的杀意中感觉到一丝的怨恨,如此纯粹只是为了杀而杀的意念,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姜玄云脸上笑容也是渐渐收敛,随后一脸肃然地点头表示赞同:“虽然狂刀乃是方恨所创,但柳七显然已经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睥睨世间一切,漠视万物生灵。霸王的这个‘霸’字倒也是取得极为贴切了!”姜玄云说着说着又是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坐在她对面的空桑抬眸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不屑道:“说起来漠视万物生灵,姜掌门恐怕也不遑多让。” 姜玄云捋须笑道:“空桑仙子想必是哪里误会了。” “误会?”空桑冷笑道,“现在大半个京城的地基都已被你的剑意所染,莫不是打算让京城变成一片绝地?” 姜玄云脸上笑容不减:“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贫道这般无奈之举也只是为了自保罢了。” “自保?呵呵!”空桑冷笑两声,随后直言道,“你不会真以为萧奇峰会在乎京城百姓的存亡吧?” 姜玄云浅笑着凝视空桑片刻,随后轻声回道:“至少他最后还是坐上了皇位。” 空桑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倘若萧奇峰真的不在乎,他有无数的理由可以拒绝登基为帝,但最后他还是登上了皇位,尽管这个皇帝坐得并不是很合格,但至少他还是做了。 “仙子,酒冷了。” 一语打破了空桑的思绪,她抬眸便看见姜玄云笑呵呵地端着酒杯冲自己颔首示意。 …… 城东,国丈府。 当朝国丈许化淳在书房静坐了一夜,直到天亮都没有等到小儿子回来,他顿时明白一定出事了。 于是他走出书房,先是抬首看了一眼昨晚青色光柱出现的方向,那里是京郊的乱葬岗。 他缓缓垂眸屏气凝神,随即耳边出现了“哗哗”的海浪声,海浪声响起的瞬间许化淳的心顿时安定了一些。 至少萧奇峰还在。 他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家中诸多事务,还顺便给宫里的大女儿去了一封信。 不过就在他心中盘算着信应该已经到了大女儿手里的时候,一股冰寒刺骨的气息瞬间从窗外弥漫而来。 咔擦咔擦…… 许化淳循着脆响声看去,只见一旁的琉璃鱼缸里水已经冻成了冰。 是谁? 许化淳心中有过短暂的慌乱,但马上便重回平静,他脸色凝重的微微垂眸,看向了自己如同女子般雪白的双臂,只见苍白的肌肤之下,无数血光转瞬即逝。 无论来人是谁,想要杀我没有那么容易! 许化淳嘴角微微勾起,笑意出现的瞬间,他眼前景象突然一变。 轰—— 精致的房间顷刻间化作了碎片,他只觉得的脚下一沉,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踩在了一片茫茫白雪之上。 他猛地抬头环顾四周,除了无边无际的白色,再无任何景象! 嗡嗡嗡—— 他耳边听到了一阵铮鸣声,正当他循着声音看向了前方时,一道巨大的白色虚影宛若神灵般从天而降,挥舞着白光汇聚而成的短刀,朝着他的天灵盖竖劈而下! 轰!轰!轰! 连续三道无形的波纹从国丈府的上空荡漾开来。 好在大部分普通百姓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从他们头顶荡漾而过的真气波纹,只是那一刹那隐隐觉得胸口有些压抑好像喘不过气。 但习武之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但凡真气荡漾而过的地方,只要有武者在场,都会感觉到体内气血一阵翻腾。 内功修为越高受到的反震越强烈,不少内功修为已经登堂入室的高手更是直接当场吐血,随后俱是一脸惊慌地望向了国丈府的方向。 砰! 屋顶轰然破裂,一道人影冲了出来。 披头散发的许化淳刚刚落在了屋顶之上,耳边便传来了一声凄厉的“爹——” 他心头一颤,旋即循声垂眸看去,只见自己的大儿子正在庭院当中手舞足蹈,双手不断撕扯着上衣,直到露出了结实的胸膛。 “啊——” 许化淳眼瞳微颤,他眼睁睁地看着大儿子一边哀嚎着,赤裸的胸膛上突然浮现无数血丝,随着血丝不断扩张…… 咻!咻!咻! 刀芒一缕接着一缕从其体内狂涌而出。 “不!”许化淳从屋顶闪身而下,单掌一挥,将萦绕在大儿子身旁的刀气消融,随即落地弯腰伸手搀扶住了大儿子摇摇欲坠的身躯。 许化淳只是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大儿子的脑袋竟是直接从脖颈上滑落,咕噜噜在地上滚了一圈。 “谁!” “究竟是谁!” “给我滚出来!” 许化淳直接将无头尸体扔在了地上,随即愤然站起环顾四周,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怒吼。 “呦,没想到还跑出来一个。”随着轻灵的声音落入耳中,许化淳脸色瞬间一凝,随即缓缓转过身来,看向了屋顶上坐着的女子。 柳七就这样大马金刀地坐在屋顶之上,左手撑着下颌,右手优哉游哉地转动着沧海卷云刀,目光淡然地望着庭院之中的许化淳。 见其终于看向了自己,柳七方才站起身来,短刀慢悠悠地抬起,刀尖指向了许化淳。 “柳七!”许化淳看见了柳七手里沧海卷云刀,眼瞳一缩的同时沉声唤出了柳七的名字。 柳七慢条斯理地将刀垂至身侧,随即语气淡然地说道:“传说中血魔万化功练成之后,只要滴尚存,便可不死不灭。” “我不信,”她脑袋微微一偏,“可以让我见识见识吗?” ------------ 第178章 有东西,但不多 在柳七漠然的注视下,许化淳脸上的愠色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乌云压顶般的阴沉,冷冽的目光死死盯着柳七的眼睛,一股灼热且躁动的气息从他身上一点一点的溢出。 似乎有些不对啊。 柳七眉心微皱,她昨晚刚刚在地宫与修习过血魔万化功的人交过手,无论是那两个被瞬秒的血奴,还是后来死于星火燎原的箫威烈,他们身上的气息以及施展出的招式,都能明显看出血魔万化功的路数。 但眼前的许化淳并非如此。 “呵!” 许化淳倏地爆喝一声,随即双臂展开猛地一震,一轮血色圆轮瞬间在其背后铺开,随着许化淳双目骤然瞪圆,背后的血色圆轮迅速暴涨,无数血光从血轮之中迸射而出,霎时间被在府邸的上方交织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血色大网! 柳七只是微微抬头瞥了一眼,随后脚下一点,屋顶瓦片“咔嚓”一声脆响,她的身形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着许化淳激射而去。 即便是放眼望去四周已被血光所笼罩,但柳七并未嗅到血腥之味,这也让她有些怀疑许化淳到底是不是血魔。 当然,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咻! 柳七侧身临空而至,眨眼间便已掠至许化淳的身前,手中短刀早已横至身侧,随着玉藕般的手臂轻轻挥动,一道微弱的弧光顿时朝着许化淳的脖颈划去。 许化淳不闪不避,展开的双臂陡然在身前合拢,其双手合十的刹那,背后的血色圆轮突然剧烈颤动起来,随着“嗡嗡嗡”声不断在耳边回荡,一道又一道的血色波纹顿时涌动而来。 呲—— 弧光和血色波纹碰撞的瞬间,刺耳的声音顿时响彻了府邸的上空,这声音就好像利刃在金属不断地划动。 柳七斩出的弧光连续穿过两道波纹,最终在与第三道波纹的碰撞中被抵消,而第四道血色波纹紧接在第三道波纹的后面,直愣愣地朝着柳七涌来。 眼看血色波纹即将从柳七腰间划过,淡青色的罡气瞬间在身前凝聚,柳七身形依然不停,再朝前掠出半身,罡气和血色波纹相撞的瞬间,她手中短刀直取许化淳的咽喉。 “呃!” 刀锋逼近的瞬间,无形的威压也随之重重地砸在了许化淳的肩头,他身形猛地一颤,胸口传出一阵闷响,苍白的嘴唇顿时紧紧闭合,但一丝血渍还是悄然在他嘴角溢出。 轰! 一声巨响从许化淳的身躯中传出,他两只手依旧死死抵在一起,双臂似乎因为太过用力而青筋暴起,原本在身后的血色圆轮竟是瞬间消失,而后终于在刀锋抵达他脖颈的时候,“嗡”的一声,圆轮突然在身前凝聚。 柳七一股汹涌的反震之力沿着刀柄传来,她五指一紧,稳住了手里的短刀,面无表情地从许化淳的身前掠过,于此同时刀锋将血色圆轮拦腰划开,圆轮顷刻间崩溃而后化作漫天血光朝着四面八方飞溅而去。 血光闪缩之间,许化淳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头,他猩红的双目紧紧追随着柳七的身影,最后嘴角微微一勾浮现出狞笑,继而原本还算端正的五官瞬间扭曲。 “血海焚天!”在他近乎癫狂的嘶吼中,合十的双掌分开,双手朝着身体两侧猛地摊开,身前圆轮化作的血光,以及府邸上空血色大网,这一刻竟是遥相呼应,耀目的火光冲天而起化作了血色的光柱,整座府邸,包括许化淳以及柳七,都被无尽的火海瞬间吞没。 柳七身形尚未稳住便被一股热浪包裹,刹那间火光笼罩,就连她萦绕在周身的罡气似乎也被点燃,灼热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手背感到了一阵刺痛,柳七垂眸看去,只见握刀的右手已经被刀身上绵延而来的火光所吞噬,白皙透亮的手背瞬间泛红。 柳七眸光一敛,随即一道阴冷的气息震荡而出,瞬间扩散至全身,手背上的火焰顷刻间被驱散,火焰被强压着退回了刀身,柳七见状又是一道挟裹着杀意的气息灌入右手,想要将俯灼在刀身上的火焰也一并驱散。 但就在此时,周身萦绕的火光突然翻腾起来,无数火光凝聚成团状朝着柳七狠狠撞去,在与柳七气息稍一接触的瞬间,便立即爆开,无数火花伴随着狂暴的气息顿时涌向了柳七纤细的身形。 轰!轰!轰…… 就这样,柳七不断承受着来自周围火焰的冲击,且威力一波高过一波。 “哈哈哈……” 柳七似乎听到了有人在火光中猖狂的大笑,她双目微眯,想要循着声音看破火光找到许化淳的身影,但周身的火焰好似海水一般滔滔不绝。 嗯? 但柳七并非一无所获,她惊讶地发现这些火光之中,竟一粒一粒细若尘微的红色圆珠,这些圆珠晶莹剔透波光熠熠不断散发着火光。 柳七当即挥刀向前劈去,巨大的刀芒将火光生生劈出了一道两尺见宽的裂缝,无数血色小珠子在刀芒中蒸发消散,就在这些小珠子消失的瞬间,柳七终于嗅到了熟悉的血腥味。 她当即明白过来,这些小珠子就是血滴,许化淳正是通过这些取之不尽的血滴布置出了现在的这幅景象。 难怪和之前遇见的有些不一样。 柳七脸色表情瞬间收敛,恢复了平日里的波澜不惊,随后双手持刀,任由周围的火光源源不断地压来,就在罡气即将推至体表时,柳七十指骤然握紧,随即纵身一跃凌空而起,头顶的火光瞬间凝聚成了一道火墙想要拦住柳七的身形。 嗖!嗖!嗖! 就在柳七即将撞上火墙的刹那,无数刀芒从刀身中四溢而出朝着头顶的火墙席卷而去,火墙顷刻间被刀芒搅得稀烂,柳七直接将穿过了濒临崩溃的火墙,随后双手持刀横于身侧,以她为中心好像出现了一个无形旋涡,周围的火光纷纷狂涌而来…… 许化淳感觉到自己散出的血似乎开始不受控制了,他顿时有些慌了,只见其双手再度在身前合十,掌心之上隐隐有一道圆轮凝聚,但仅仅片刻之后他脸色一沉,凝聚一半的圆轮也顷刻间崩溃。 不好! 呼—— 狂风席卷而过,漫天火光瞬间消退。 许化淳缓缓抬眸,微微张圆的眼瞳之上,倒映出了一轮血色圆月,血光涌动的圆月之中隐隐能够看到一道倩影。 “怎么可能!” 许化淳如遭雷击的身形一晃,紧接着便看到圆月之中的那道倩影似是持刀轻轻一挥。 嗡—— 无形的人气浪瞬间席卷而过,许化淳身形猛地一颤,随后好似被抽去灵魂一般就这样愣在了原地。 轰! 半空的血色圆月轰然炸开,无数火光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整个徐家的宅邸顷刻间便沦为了一片废墟。 哐当! 柳七收刀归鞘,随即漂染落地。 站定之后她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竟然成了一片平地,原本鳞次栉比的建筑房屋早已在火光和刀气的冲击下化作了乌有,唯有地上的一堆碎石证明着它们曾经存在过。 柳七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许化淳的身上。 “将真气蕴藏于血中,血魔万化功果然有点东西。”柳七眸光微抬看着目光呆滞的许化淳,淡淡地说道,“只可惜东西不多,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还兼修了另一门武功。” 说着柳七伸出右手摊开了手心,只见其掌心之上赫然悬着一粒血滴。 随着柳七撤去了包裹着血滴的真气,原本平静的血滴瞬间活跃起来,只见其中波光流转,伴随着灼热的气息火光瞬间涌出。 许化淳眼中精芒闪过,随后抬头便冲着柳七虚抓一把。 柳七早有预料,在许化淳抬手的瞬间,她便立刻合拢了五指,手心的那一粒血滴果然真开始躁动起来,朝着许化淳所在的方向不断冲击着,奈何柳七的手如同铜墙铁壁一般,仅剩一粒血滴是绝不可能突破她五指的禁锢。 许化淳眼见最后的挣扎失败,顿时心生退意,他果断双脚用力一踏,借着双腿传来的反震之力朝后滑去。 可就在他滑出不到半步,突然眼前一道黑影掠过,随即背后一阵巨力袭来,令他身形当即停住。 许化淳余光一扫,尚未看清站在自己身后之人,便抬掌回身印去,掌间血光大盛,喷涌而出的却是一股灼热的气息。 砰! 柳七抬掌迎上,两人掌心相接,凝聚在许化淳掌间的血光生生被柳七一掌拍散。 就在许化淳惊骇的目光中,柳七的掌势不停,顺势一掌结结实实地硬在了他的胸口处。 咔嚓! 许化淳胸腔发出了一阵脆响,但他脸上却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反而是阴沉着脸一个抬腿朝着柳七的头颅扫去。 砰! 柳七撤掌至身侧挡在了许化淳的扫腿,随即反手一捏,五指握住了许化淳的消退,随后用力一扭。 咔! 腿骨断裂的许化淳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当他抬头之时,看见柳七的白皙如玉的掌心悬停在他的额心之前。 一股冰凉刺骨的气息瞬间涌入他的体内,这一次许化淳终于露出了慌乱以及痛苦的表情 “原来如此……”柳七望着许化淳,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以血取代了体内脏器的作用,只是……这样的你还算是人吗?” “呵呵呵……”许化淳闻言脸色一阵变幻,随即低头狞笑道,“这样的话若是别人问问也就罢了,可柳七,你觉得自己还是人吗?” 许化淳话音刚落,脸色顿时一变,随后五官突然扭曲起来。 “我想……你现在应该很需要它。”柳七说着将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缓缓伸至许化淳的面前,随着她掌心的摊开,一粒血滴瞬间出现在了许化淳的视线之中。 但就在许化淳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时,柳七掌间一道凌厉的劲气骤然浮现,血滴瞬间被劲气撞破,随后消散于空气之中。 许化淳伸出的手一顿,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凝固。 他微微侧目看向了柳七的眼睛,随即眼中泛出怨毒之色:“你该死!” 柳七面无表情地回道:“可现在要死的是你。” 柳七的话语似乎有某种魔力,许化淳脸上顿时浮现出潮红之色,随后“啪叽”一声便倒在了地上,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用含糊不清的声音不断地说着:“给我血,给我……血……” 正如柳七刚刚所言,眼前的许化淳从某种程度上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他直接以血替代了体内大部分的脏器来维系身体的机能,可当这些精心修炼的血滴放出体外却不能收回之后,他就像是一个失去了五脏六腑的人,只能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柳七静静地站着,看着许化淳的眼神渐渐涣散。 而此时天际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随即一道青色的身影从天而降,径直落在了柳七的身旁。 是姜玄云。 他的脸色似乎有些难看和慌张。 柳七侧眸看着突然出现的青城掌门,只见其根本没有理会自己,而是径直走向了地上垂死的许化淳。 姜玄云蹲在许化淳的身边,一只手按在了他的天灵盖上,随着雄浑且生机勃勃的真气不断灌入,许化淳原本涣散的眼神竟然重新变得凝聚起来。 “是谁?是谁传你的焚天六式?”姜玄云沉声问道。 而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许化淳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姜玄云,随后嘴角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我自己领悟的!” “放屁!”向来宽和待人的姜掌门直接爆了粗口,“是不是萧奇峰传你的焚天六式!” “是!”许化淳毫不迟疑地回道。 结果得到了答案的姜玄云反而是面露挣扎之色,他按在许化淳天灵盖上的手渐渐松开,随后默默地站起身退到了柳七的身旁。 许化淳原本神光奕奕的眼瞳顷刻间涣散开来,随后头一偏,脸上还带着未收敛的笑容,就这样死了。 看见许化淳死后,姜玄云扭头对着柳七沉声道:“柳姑娘,恐怕你我就要沦为萧奇峰的垫脚石了。” ------------ 第179章 焚天六式 皇宫,皇后寝宫内。 萧奇峰面无表情地坐着,一旁的许皇后倒是显得十分欣喜,一会儿亲自给萧奇峰杯中斟茶,一会儿又起身接过丫鬟送来的糕点,随后动作轻柔地放在萧奇峰的面前。 “皇上难得来臣妾这里,这些都是宫里嬷嬷拿手的点心。”许皇后言语间无不彰显着内心的喜悦。 自从她嫁给萧奇峰后,无论是在东海领亦或是现在的皇宫,萧奇峰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来过她这儿了,若非心里清楚自己的丈夫也不去别的女人那里,许皇后恐怕早就熬不住了。 不管怎么说,她始终还是正宫皇后,况且现在宫里也没有其他妃子了。 许皇后看着萧奇峰的棱角分明的侧脸,眼神渐渐地有些痴了。 “皇后。”萧奇峰突然开口。 许皇后一阵恍惚后清醒,随后柔声回道:“皇上有何吩咐?” 萧奇峰不作丝毫犹豫地应声问道:“刚刚柳七去了许家,许化淳的事你知道多少?” 许皇后见萧奇峰突然提到自己父亲,不免有些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父亲……他难道犯什么事吗?” 随后许皇后似乎才留意到萧奇峰刚刚还提到了柳七,旋即面露惊骇之色,腾地原地站起:“她去许家做什么?” 萧奇峰只是微微侧眸看了一眼自己的皇后,虽然许皇后极力的掩饰,但她眼底的那一抹心虚还是被萧奇峰给捕捉到了,于是他默默地伸出手拿了一块点心放入嘴中,慢慢嚼了两口之后,不咸不淡地夸道:“味道不错。” 不一会儿,萧奇峰孤身一人走出了寝宫,早已候在门口的大内总管贺丰赶紧躬身迎了上来,当他听到寝宫内传出的低声啜泣后,低垂的脸上不禁有些动容。 萧奇峰在贺丰靠近之后突然停下脚步,随后扭头看向了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太监,似乎在等他回话。 贺丰来到萧奇峰近前,也是脚下刚停便迫不及待地回禀道:“已经查清楚了,前些时日皇后娘娘的确给许家去了一封密信,密信抵达许府后,国丈爷便派人去了城南柳小姐的落脚处,不过据说第二天派出去的那些人就被打断腿脚送回了许府。” 萧奇峰耐心地听完贺丰的话后,当即扭头看向了天边,那里正是许化淳府邸的方位,他凝望片刻之后收回目光继而开口吩咐道:“派人看住这里,以后不许皇后身边的人随意进出寝宫。” 贺丰闻言心头一跳,随即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皇后娘娘呢?” “亦是如此。”萧奇峰不假思索的回道。 他随即迈步走下了寝宫前的台阶,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新婚之夜的情形,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妻子。 少女羞红的脸颊依旧历历在目,只是不知为何现在却变得如此陌生了。 但这样的画面转瞬便烟消云散,萧奇峰的眼神瞬间恢复了从容,他步履坚定地一阶一阶往下走去,身影在萧瑟的寒风中渐渐模糊…… 许国丈阖府被灭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京中的大街小巷,以往那些团聚在国丈爷身边的大小官员们顿时犹如惊弓之鸟,虽然传出的消息中十分醒目地说明了是柳七所为,但身处旋涡中的官员们依旧认为这不是一场简简单单的江湖厮杀,而是朝堂之上争夺权力的倾轧。 所以当柳七从周宓口中知晓了这些朝廷官员们的想法之后,不禁疑惑道:“他们脑子有病吗?” 周宓莞尔一笑:“正因为没病,所以才会这么想。” 一旁的柳十九更是毫不留情的讥讽道:“自从许化淳身死的消息传出后,已经有不少朝中大臣偷偷摸摸上了折子要告老还乡,其中还有一位六部尚书呢!” 周宓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这世上并非人人都能将生死置之度外。” 说着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柳七,继续问道:“你说许化淳除了血魔万化功之外,还兼修了赤帝拓跋雄的绝学焚天六式?” 柳七微微颔首,随即对着周宓正色道:“赤帝的武功,你应该比我熟才对。” 周宓撑着脑袋眼中浮现出追忆之色,随即慢悠悠地说道:“萧浪与拓跋雄一战时我并不在她身边,不过那一战萧浪也吃了不小的亏,直到与方恨交手的不久前,她的伤势才痊愈,而且还在身上留下了无法愈合的伤疤。” “不可能。”柳七斩钉截铁道,“倘若照你所说,那时的萧浪早已跻身绝顶,只要大限未至,绝不会如你所说留下无法愈合的伤疤。” 说完柳七似是觉得自己的言语有些苍白,随即伸出玉藕般的手臂,双眸骤然凝聚,一道凌厉的劲风凭空而出从其手臂拂过,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道血线在柳七的手臂上浮现,随即“嗤拉”一声,血线裂开露出了里面粉嫩的血肉。 无论是周宓还是柳十九看见这一幕皆是眼瞳一颤,但下一秒随着柳七手臂上一股真气流淌而过,刚刚还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就这样瞬间愈合了,连一丝伤疤都没有留下。 “唉?”柳十九第一个冲上来,诧异地打量着柳七的手臂,继而开口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在真气的辅助下,习武之人的自愈能力远超普通人,但似柳七这般一眨眼就愈合的情况,还是足够令人瞠目结舌的。 柳七嘴唇轻抿并未开口,她并非不愿与十九解释,只是因为十九的修为尚未踏足一定的境界,有些东西自己就算说了,以十九现如今的境界也难以理解。 总之柳七现在对自身的控制已经达到了一种相当恐怖的地步。 简单的说她以真气为枢纽完成了对自身的极致控制,这也是为何大宗师之境会对心性有着如此苛刻要求的原因,因为一念生一念死的情况是真实存在的。 一个普通人若是心生死志,他至少还要找到某种可以致自己于死地的方法或者工具。 但就柳七而言,她假如现在突然心生死志,只要这个念头在大脑中一产生,意识便会瞬间通过真气传遍全身,她的身体每一个器官都会在接受这个意识后停止运作…… 如果说人最小的组成部分是细胞,那柳七现在就可以掌控她自己的每一个细胞。 看着柳七如同神迹般的展示,周宓终于是回过神来,随后语气肃然地说道:“但拓跋雄的确给萧浪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疤,我亲眼见过,就在萧浪的左肩,有一道与锁骨平齐的伤口,伤口附近的皮肉像是被火焰灼烧一样呈现出焦黑色。” 火焰? 拓跋雄的焚天六式难道真有这么神奇? “皇上驾到——” 萧奇峰来了。 柳七当即收敛神色,随即站起身来,就在此时一道身影进入了寝宫。 两人四目相对,萧奇峰率先开口:“你来了。” 柳七神色冷漠,直言道:“我想去见见地宫的青铜大门。” 萧奇峰眉头轻皱:“你也对拓跋雄的武功有兴趣?” 柳七没有否认:“今天许化淳除了血魔万化功外,还用出了焚天六式。” 萧奇峰凝视着柳七的眼睛,缓声说道:“是姜玄云告诉你的。” 柳七微微颔首。 “姜玄云……也参悟过青铜大门。”萧奇峰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知道。”柳七坦言道,“就连姜玄云也无法参破青铜大门的玄机,许化淳凭什么有这般造化?” 她直视着萧奇峰的眼睛,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找到答案。 奈何萧奇峰依然是处变不惊:“这世上不明不白的事多不胜数,譬如你柳七……又凭什么能够傲立于当今武林之巅。” 柳七闻言眸光微垂,旋即语气冷冽了几分:“就凭我手中的刀,想要见识见识吗?” 嗡—— 房间内的周宓与柳十九二人都隐隐感觉到耳边传来了一阵若隐若现的低吟,两人只觉得心口一凛,随即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压抑,萧奇峰终于开了口:“入口没有变,那里没有护卫,你想去就去吧。” 他面对柳七咄咄逼人的态势,他似乎并不想在这里与其交恶,而是扯开了话题,答应了柳七一开始提出的请求。 柳七皱眉:“萧奇峰,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她不信萧奇峰会害怕自己,因为刚刚那一瞬间她明显察觉到了萧奇峰身上一闪而过的战意。 萧奇峰缓缓抬起头,眼神深邃但却透露着明晃晃的疑惑:“我不知道,只是觉得这里不该是你我交手的地方。” 柳七双眸悄然眨动,随即左手从腰间的刀鞘上一拂而过,弥漫了整个房间的肃杀之气顷刻间消散无踪。 周宓和柳十九只觉得身体一松,随即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 萧奇峰挪动目光看了二人一眼,而后缓声说道:“还有一事,皇后对许化淳的所作所为并不知情,我已命人将其幽禁在寝宫。” 见柳七并无任何反应,萧奇峰接着说道:“我知道她曾寻过你的麻烦。” 萧奇峰并不担心许化淳会牵扯到皇后,而是担心许皇后曾因为误会借许家的手去骚扰过柳七,柳七睚眦必报的性格已经是江湖众所周知了。 柳七对此显得颇有些不以为意:“我杀她干嘛?” 柳七的原则是,只要不舞到她面前,一些连她毛发都伤不了的小动作以及闲言碎语就随他去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就是,不能舞到她面前,换句话说就是不能脏了她的眼睛! 终于得到了一个想要的结果,萧奇峰脸上露出满意之色,随即从口中蹦出了两个字:“多谢!” 柳七无所谓地挥了挥手,随即向周宓和十九打过招呼之后,便走出寝宫朝着地宫的方向去了。 目送着柳七离开之后,萧奇峰并未直接离开,而是来到了周宓的身旁坐下,而后对着周宓一脸正色地问道:“现在,我该怎样去做好这个皇帝?” 周宓深深地看着萧奇峰半晌,随即脸上露出愧疚之色:“当初威扬不该将这幅烂摊子留给你的。” “不。”萧奇峰摇了摇头,肃声道,“与他无关,是我心中从未真正放下过。” “京中已经不安全了,我看你还是尽快离开吧。”萧奇峰沉吟片刻后慢条斯理地说道。 周宓咬了咬牙,随后又从怀里拿出了一物,递到了萧奇峰的面前:“虽然我不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但我想只要你有传国玉玺在手,就算无法独善其身也能有自保的余地!” 萧奇峰目光微垂,看向了周宓手里的玉玺。 就在此时,他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紧接着一只纤纤玉手竟然就这样凭空出现,一把拿住了周宓手里的传国玉玺。 “咯咯咯……” 清灵悦耳的笑声瞬间在房间内回荡开来。 萧奇峰,周宓,还有柳十九三人循着声音侧目望去,只见窗户不知何时已经敞开,床边斜坐着一名身穿浅蓝色宫装的明艳女子,她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刚刚从周宓手中夺来的传国玉玺,似是感觉到了三人的注视,随即秀目一抬,嘴角顿时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既然都不想要,那姐姐我就却之不恭了!” 是空桑,自从她从空桑神洲脱身之后,性格似乎变得越来越跳脱了,但和空桑神洲事情老气横秋的她相比,现在的她更符合年轻女子应有的开朗与灵动。 哗啦啦…… 空桑脸上笑容一滞,耳边传来了熟悉的海浪声。 她朱唇微微努动,随即没好气地自言自语道:“姐姐我最讨厌海了!” 说罢突然挺身往窗外一倒,瞬间从窗口消失了。 眼看着对方逃走,柳十九最先按捺不住,她当即追至了窗口边上,只是往外看了一眼,脸上顿时浮现出惊愕之色。 哗啦啦…… 放眼望去,窗外已是一片汪洋大海。 那抹浅蓝色的身影正踩着浪头朝着远处掠去,但下一刻身前突然涌起一道高达数丈的浪头,翻白的浪花翻腾涌动,耳边顿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惊涛声。 空桑的脸色明显没有了刚刚的从容,她眉心紧皱,双瞳瞬间迸发了一抹耀眼的星火。 轰隆隆—— 无尽火光从其身上涌出,与铺天盖地拍下的浪涛撞在了一起! 一道雄浑的气劲在皇宫的上方震荡开来,将漫天的乌云瞬间冲散,星火,海浪悉数消散,只留下了万里无云的天空。 萧奇峰站在宫殿外的台阶上,遥望着那边的那一抹浅蓝,随后扭过头,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地宫的方向。 青铜大门前。 柳七与姜玄云并肩而立。 “老牛鼻子,现在可以说了吧。”柳七如是说道。 ------------ 第180章 传说 就在柳七将目光挪至身前的青铜大门上时,她的眼中一抹红光转瞬即逝,随即脑海中浮现出一副熟悉的场景。 天空黑云滚滚,无数银蛇交向闪烁,拖着长长尾焰的陨石不断从天空划过,放眼望去大地早已被高过山峦的滔天巨浪所占据。 在这俨然一副末世的景象中,耸立的山头上,两个赤裸着半身的男人正眼神坚毅地望向天空。 这幅场景柳七不是第一次见了。 在四海山庄丹阳湖底,祝融珠与玉圭触碰之后,便将当时的柳七拉入过类似的场景。 轰隆隆…… 就在此时风云突变,其中一名赤裸着上半身的男子突然高举双手,只见山峦周遭的海水仿佛受到了他的召唤,竟是直接喷涌而起,化作四面水幕将山巅屏蔽在内! 沧海神功! 柳七双眼一眯,眼前的画面却是迅速崩溃,直至重新浮现出青铜大门。 “你也看见了。”耳边传来姜玄云略显沧桑的声音。 柳七默默地扭头深邃的目光看向了姜玄云。 姜玄云似乎察觉到了柳七的视线,只见其微微一笑,继而慢条斯理地说道:“流传于世的神话不过是后人对从前过往的修饰,毕竟谁也无法接受自己的母亲会选择抛弃她的孩子们。” 柳七终于开口:“那飞天的女子究竟是谁,站在山巅上的那两个男子又是何人?” “是母神和她的孩子。”姜玄云转过头对着柳七温和地笑道,“也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火神与水神。” 柳七虽对此方的世界的神话传说没有仔细去了解,但或多或少也听说过一点。 孕育了人类文明的母神诞下了一对极其优秀的孩子,他们一个掌握沧海的力量,一个可以操纵毁灭一切的火焰,最后因为水火不相容而大打出手,最后火神取得了胜利,但失败的水神愤怒至极一头撞断了支撑天地的天柱。 接下来的发展柳七再熟悉不过了。 悲天悯人的母神不忍看见大地生灵涂炭于是毅然选择了以身补天,最终平息了这场浩劫。 但是传说似乎与柳七所见的不太一样。 “你通过青铜大门所见的一切,就是即将在现实中发生的浩劫。”姜玄云语气低沉地说道,“飞天的女子不是什么母神,而是第一个踏出武道最后一步的人。” 柳七闻言沉吟片刻,随即开口道:“你是想一旦九鼎齐聚后,必然会引起天地倾覆的浩劫?” 姜玄云笑了笑:“这个结论柳姑娘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又何须向老夫求证。” 柳七垂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后抬眸直言道:“我的确窥见到了一点未来,既然所有人苦苦追寻的都是“一”,只要想走到最后,你,我,萧奇峰,乃至当今世上所有习武之人,都会成为最后一个人的垫脚石!” 柳七在脑海中已经无数次想过所谓的武道最后一步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是七重天的功法以及踏入知微后,空桑的一些说辞给予了她启发。 如果想要跨出最后一步,就必然要借助整个天地间孕育的能量,使自身完成极尽升华,从而脱离时间与空间的范畴,抵达至一个更高维度的存在,这才是武道的终极,而非所谓的什么飞升成仙,来到一个或许比凡间强大,但究其本源却与凡间并无本质区别的世界。 如果无法脱离时间与空间的桎梏,那么所谓的终极只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就像水化作蒸汽需要火焰的帮助,那么完成这个极尽升华的过程中所需要的能量自然也是庞大的,刚好天地间便有这样一股纯粹的能量存在。 换言之,走出最后一步的人会抽空所有的天地元炁,到了那时谁与天地元炁结合的越紧密,所受到的冲击自然也会越大。 那么谁是与天地元炁结合的最紧密的人呢? 毫无疑问,就是如今位列武林之巅的这些高人们。 一旦有人开启了极尽升华的道路,这些在普通人眼中可望而不可及的大人物们,会迎来最为凄惨的结局,他们体内的天地元炁会被一丝丝的抽离,这个过程柳七相信是无比痛苦且绝望的。 如果有一天自己将无法避免的去承受这样的痛苦……那她干脆自我了结算了! 但从姜玄云的话来看,其后果似乎比柳七想象的更严重一些,天地倾覆并不只是传说,而是即将会发生的现实。 所以……姜玄云是为了阻止这场浩劫,还是他想成为了最后极尽升华的那一个人? 柳七不禁朝着姜玄云再度投去了怀疑的目光。 而姜玄云面对柳七质疑的目光他丝毫不加以回避,而是相当坦然地说道:“柳姑娘现在仍怀疑贫道就是覆天的尊上?” 柳七毫不迟疑地颔首道:“没错。” 以前她一直以为覆天中的那个“天”字,代表着大齐,代表着天下独尊的大将军。 覆天的成立是因为有人利用了那些因破武令而家破人亡的江湖人士对大齐朝廷和大将军的满腔怨恨。 但后来得知早在大齐开国之前,覆天便已经存在了,甚至连方恨都曾是其中的一员,如此一来这名字中的“天”字代表着什么,就值得商榷了。 柳七盘算过,假若真有人想学大秦天帝重聚九鼎冲击天道,那么有资格在背后搅动风云的人屈指可数。 无非就是已经踏入绝顶的这些人。 柳七心中秉持着一个念头,那就是谁掺和的最深,谁的嫌疑最大。 毫无疑问,现在处于京城的这几人嫌疑最大! 萧奇峰,空桑,顾连城,姜玄云。 柳七几乎确定,尊上就在这四人当中。 姜玄云脸上笑容渐渐收敛了一些,随后将目光转至青铜大门之上,慢悠悠地说道:“倘若空桑如约将传国玉玺带来,那么九鼎已有其五在柳姑娘你的眼皮子底下,无论尊上是谁,只要他想通过九鼎染指武道尽头,必然逃不开与柳姑娘一战。” “说得好!”空灵的声音瞬间在地宫中回荡开来。 柳七和姜玄云纷纷循声侧目看去,只见空桑飘然而至,稳稳地落在了柳七身旁。 空桑对着柳七嫣然一笑,随后抬起手来的瞬间,袖中一物顺势滑落至手心,当她手心呈送至柳七面前时,手心中赫然躺着一枚玉玺。 柳七目光飞快地从其手心掠过,随后抬眸便对上了空桑笑眯眯的双眼,只见其冲自己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怎么?不想要了,不想要姐姐可就收走了哦!” 柳七眸光微敛,旋即伸出了手,就在她指尖触及玉玺的时候,瞬间感觉到了玉玺之中所蕴含的极其精纯且浑厚的能量,而随着柳七五指紧握住玺身,她顿时感觉到一股苍茫之气沿着玉玺涌入了地下。 拿起传国玉玺的柳七不禁将目光看向了脚下,她隐隐有种感觉只要自己催动这枚玉玺之力,她现在所踏足的地方将会迎来剧变。 空桑看见了柳七沉凝的表情不禁“噗嗤”笑出了声:“怎么,这就感到不可思议了,九鼎与其说是鼎,倒不如说是用来封印天地本源之力的器皿,因为诸子百家各有擅长,再加上当时情况太过危急不得已只能用随身携带的东西,所以封印之后的本源之力难免和这些器具相融合,也就成为了现在你所认识的九鼎。” 姜玄云也在一旁帮腔道:“九鼎各有玄妙之处,无不贴合了当时各方势力的特点,这传国玉玺本身就是极其罕见的地髓玉,与九鼎之力结合后能够对山川大地产生影响也就不足为奇了。” 柳七目光缓缓回落至手中的传国玉玺,继而轻声开口道:“看来你们比我知道的多不少。” “那是自然。”空桑颇为骄傲地说道,随即有些懊恼地努了努嘴,“虽然有时候挺烦她们的,但不得不说她们的记忆中还是很多值得一看的小秘密,譬如……” 空桑浅笑着看向了一旁的姜玄云:“我想姜掌门知道的这些秘密应该不是从青城门中流传下来的。” 姜玄云闻言当即笑着回道:“空桑仙子说的没错,这些都是祝兄暗中告诉贫道的。” 提及祝为同,姜玄云不由得长叹一口气:“若说当今武林中,对九鼎钻研最深的非祝兄莫属,只可惜……” 他凝眸看向了柳七,正色道:“柳姑娘,敢问祝兄究竟是不是死于你手?” 柳七摇了摇头,如实回道:“我在丹阳湖底见到他时,祝为同就已经没有了生机,只是……在我想要拿走他手里的玉圭时,他却还是对我出了手。” 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情形还是太过于诡异了。 一个死人竟然和柳七打了几个来回。 至于柳七为何如此笃定对方一定是个死人,很简单,一探对方身上的生机即可。 柳七很确定,当时的祝为同身上并无一丝生机残留,这一点她自信天下无人可以瞒过她的眼睛。 姜玄云闻言若有所思地垂下了头。 空桑见两人都不开口,随即笑呵呵地开口道:“要我说你们也不必太过于担心,我只问你们一件事,就算你们真的得到了全部九鼎,试问你们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呢?” 无人回应,空桑便接着说道:“几千年来,这世间也就出了一个大秦天帝,况且就连他也失败了,与九鼎有关的记载都被各方势力毁的差不多了,就凭流传下来的这点只言片语,我看就算有人拿到了九鼎,顶多也就是学天帝自取灭亡罢了。” 姜玄云抬首无奈一笑:“空桑仙子见识过人,贫道佩服佩服。” 空桑懒得和姜玄云多费口舌,干脆扭头对着柳七说道:“要我说柳妹妹干脆离开京城与我一并游历四方,你我二人联手,这天下又有谁敢觊觎你手里的宝贝!” “够了!”柳七突然出声,“既然你们都没什么事,就先行离开吧,让我一人在这里静静。” 空桑本想还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被姜玄云偷偷使了个眼色,最后两人一并离开了地宫。 孤身一人留在地宫的柳七干脆原地盘膝坐下,随后抬眸看向了身前的青铜大门,随着她眸光一阵闪烁,眼前的景象瞬息万变,顷刻间柳七又重回那副天崩地裂的场景之中。 只是这一次她站在了场景中唯一没有被海水淹没的山巅之上。 而此时本应同时出现在山巅之上的两名男子,只剩下了其中一人,另一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柳七望着男人的背影,突然开口问道:“他去了哪里?” 男人缓缓抬起了手,指向了天空。 柳七循着对方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道汹涌的水柱竟是冲天而起,直奔那朵七彩祥云而去,水柱的顶端明显伫立着一道身影。 “他能成功吗?”柳七再度开口问道,同时目光收回落至身前不远处的赤膊男子身上。 赤膊男子依旧保持着手指向天的姿势,似乎没有听到柳七的询问。 咔嚓! 柳七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脆响,眼前的画面也随之模糊起来,她心中明白这是幻境即将崩溃的征兆。 就在此时,身前的男子突然转过身来,露出了胸前如同火焰般闪烁不定的纹身。 柳七眸光凝聚,想要看清对方的面容,但眼前的画面却是不断闪烁…… 终于有过短短的一瞬间,她捕捉到了男子脸上的神色。 那是柳七从未见过的表情,掺杂着绝望,悲痛,释然以及隐藏在眼底的那一抹淡淡的……欣喜,很难想象这样的情绪竟然会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 他望着柳七所在的方向双唇微微张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轰隆隆—— 但就在此时,一股天崩地裂般的响动从天际传来。 柳七抬眸便看见黑云密布的天空中那一抹醒目的七彩祥云突然绽放出灼目的光芒…… 柳七只觉得眼睛有些刺痛,随后眼前的一切瞬间崩溃,当她轻轻眨动了一下眼睛,发现熟悉的青铜大门再度出现在视野之中。 柳七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回想着最后一幕的情形,心中不禁暗暗问道: 所以,她最后成功了吗? ------------ 第181章 恭候 地宫的入口在皇宫内一座废弃的宫殿里。 这座宫殿见证了那场柳七亲历的动乱,号称天下独尊的大将军在此陨落,九五之尊的皇帝也在此毙命,柳七看着地面上斑驳的痕迹,其中最为清晰打的莫过于当年由她亲手划下的那道刀痕。 “当年你可真是威风啊!” 柳七循声看去,只见柳十九面色不虞地从殿中石柱的后面走出,当她看见面无表情的柳七之后,脸上不满之色更浓,随即噘着嘴抱怨道:“就凭一把刀生生拦住了萧文淮纠集的一众高手,你就真的这么不怕死?” “难道你忘了,眉夫人早就教过我们,要将生死置之度外。”柳七边缓步上前,边语气淡然地回道。 柳十九闻言眉头一皱:“可眉夫人明明是让我们为了尊上……” 柳七在她的身边站定,随即侧眸抢声道:“到了现在你还觉得眉夫人的那些说辞可信吗?” 柳十九瞬间陷入了沉吟,随后眼神坚定地摇了摇头。 柳七见状当即回过头来,随后缓缓开口道:“你能想明白说明你不是无可救药,也没枉费我将从眉夫人身边带走。” 柳十九闻言有过那么短短一瞬的失神,但随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顿时一沉,小声嘟囔道:“不是你先杀了眉夫人……” “这些细枝末节就没必要纠结了。”柳七再次打断了她的话,随后边朝着宫殿的走去边朗声说道,“人生苦短,以后你不必拘在我或者那个女人的身边,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直到柳七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柳十九仍是怔怔地愣在原地,直到门外一阵微风拂过,她方才身躯一凛,随后收敛了眼中的茫然,带着恼羞成怒的表情气冲冲地走出了宫殿大门。 当柳七走至皇城入口时,发现萧奇峰身边的那位贺公公早已在门口处等候。 当贺公公看见柳七走来,连忙示意左右的小太监去知会把守皇城大门的军士,此时夜色已黑,皇城大门照例是闭上了,不过随着两个小太监打过招呼后,很快城门便在一阵沉闷的“咯吱”声中,缓缓打开了。 正巧城门完全打开的时候,柳七已经走至门口,贺公公当即躬身上前对着柳七抱拳行了一礼,随后恭声笑道:“皇上特意让老奴在此送柳姑娘您出宫。” 说罢,贺公公又连忙从袖中掏出一面纯金的令牌,双手呈至柳七面前:“这是随时可以进出宫中的金令,还望柳姑娘能够笑纳。” 随后贺公公余光扫视左右,确定无人敢窥视这里,于是又压低了嗓门小声说道:“皇上特意让老奴多提一嘴,说是柳姑娘以后进出皇宫还是走大门的好,宫中多是胆小之辈,免得吓着他们!” 柳七顺势拿过贺公公手里的金令,前后扫视了一番,旋即轻声开口道:“这鬼地方阴气太重,请我来都不稀罕,这面金令还是留给贺公公自己享用吧。” 说完柳七直接信手将金令扔给了贺公公,贺公公赶紧手忙脚乱地接了过来,随后目光飞快地在金令上扫了一遍,发现并无异样后才慌忙抬头,却看见柳七已经走出了皇城大门。 他望着柳七在沿途昏黄的灯火照耀下略显单薄的背影,双唇一阵努动正欲说些什么,却瞥见柳七突然抬手轻轻一挥。 “呼呼——” 一阵劲风呼啸声瞬间打破了宁静,就在所有人眯着眼偏头躲避突如其来的劲风时,敞开的皇城大门“砰”的一声,直接合上了。 大门内侧站得比较的近的几人个个张大了嘴巴,目光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紧闭的大门。 啪!啪! 直到贺公公走近在两个小太监的头上各狠狠扇了一巴掌,随后怒其不争地骂道:“还傻愣着,没见过武林高手吗!” 说着又冲着一旁的军士语气肃然地交代道:“以后都给我把眼睛睁亮点,现在京城藏龙卧虎,别哪天小命没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周围的人连连诺声称是。 “哼!” 贺公公见状顿时冷哼一声,随后便拂袖离开了。 …… 柳七又回到了城南的春悦酒楼。 酒楼大门紧闭,直到她推门走进去,便看见坐在大堂的春燕“腾”地一下站起来,随后满脸担忧地迎了上来。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奴婢听说许国丈家被人灭了门,”春燕声音越说越小,眼神也随之变得闪躲起来,“小姐,该不会是你……” 柳七当即颔首回道:“是我做的,只可惜许化淳一身修为皆是取巧所得,根本不配做我的对手。” 柳七一边说着一边走向最近的椅子坐下,随后将腰间的解下,顺手放在了桌边,而后开口吩咐道:“去准备热水。” 还真是小姐做的? 春燕闻言赶紧敛去了心中的震惊,恭声回道:“后厨的热水一直备着呢,奴婢这就给您去准备。” “哐嗤!” 就在春燕离开后不久,酒楼大门突然被人粗暴的推开,一道倩影瞬时出现在门口。 柳七惬意地倚着桌边小憩,此时她眼睛都不睁地开口说道:“难不成离开了眉夫人,你的一身教养也还回去了,就连街边的乞丐都知道进门之前要先敲门。” 门口之人正是柳十九。 本来柳十九脸色就不太好看,此时听见柳七所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站在柳七面前质问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想把我甩给周姐姐?” 柳七睁开眼看了她一眼,随后又闭上了眼睛,云淡风轻地说道:“周姐姐,叫的不是挺亲热吗,我看你也是乐得跟在她身边。” 柳十九急得直咬牙,嗓门也顺势提高了几分:“谁乐意跟在她身边了!” 就在此时,听到动静的春燕一脸警惕走了进来,她目光疑惑地一扫柳十九,随即沉声问道:“小姐,这位是……” 柳七挥了挥手示意春燕无需理会:“你先去忙你的,这里有我。” 春燕虽有些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退下了。 而后柳七睁开眼睛,随即缓缓站起,柳十九的身高在女孩中也属于比较高的,所以两人相面而站,柳七微微抬眸才能对上十九的双目。 不知为何,当柳七眸光扫来,十九眼珠子竟然左右闪躲起来。 柳七当即开口道:“今天萧奇峰出手时的情形,你也看见了吧?” 柳十九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小脸瞬间一白,随后沉着脸点了点头。 “那我就直说了,一旦我与萧奇峰,或者是其他同级别的强者,在这京中互相交起手来,如果交手双方不加以克制,仅仅是散发出的威压就已不是你们能够承受的。”柳七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今日你也亲自感受过了沧海横流,想必应该很清楚那种生死不由己的滋味。” 柳十九虽然没有回话,但是她脸上的沉凝之色却已说明了一切。 柳七将其脸色尽收眼底,随即轻声叹道:“今日萧奇峰只是略微施展,与之相对的那位更加只是随手试探,倘若这二人生死相向硬要分出个胜负,恐怕整个皇宫都将化为乌有。” “那你呢?”柳十九终于开口,却是语气凝肃地质问起柳七来,“既然京城这么危险,你留在这里干什么?” 柳七闻言凝眸看向了柳十九的眼睛,只见其双眼有过短暂的闪躲,但随后却是咬牙对上了柳七的目光。 二人四目相对,柳七脸色毫无波澜地回道:“我有自己的路要走,这条路太过艰难险阻,我想在这世上除了我之外,应该无人可以承受。” “不就是破碎虚空羽化成仙吗?”柳十九冷声道,“可这些都只是传说,就连大秦天帝都暴毙而亡,可见世上根本没有这条路!” 柳七眸光微敛:“是周宓告诉你的?” 柳十九短暂的犹豫过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是周……她对萧奇峰说的话,我在门外都听见了,她劝萧奇峰以苍生为念不要步大秦天帝的后尘。” “门外……”柳七当即摇了摇头,“我看你的周姐姐只不过是想通过你之口来劝我。” 周宓出身沧海氏族,若是青铜大门幻境中的景象为真,那么那个携八荒四海之威撞向七彩祥云的男子,应该就是沧海氏族的祖先……水神。 或许别人不知道上古传说的真相,但身为沧海氏族的后裔,周宓应该多少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 但现在的问题是,这些位列武林之巅的高手们已经形成了一道猜忌链,因为没有人可以真正的置身度外,一旦九鼎重聚开启升华之门,所有人都无可避免地要受到波及。 这根本不是天下苍生的问题,因为首当其冲的就是她们这些人的生死存亡! 萧奇峰当然可以听从周宓的劝阻,可是别人呢? 当然还有一种办法,那就是除掉世间除自己之外的所有绝顶高手,然后主动权就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了,可这样一来掀起的风波只怕不会小,最终吞下苦果的还是天下苍生。 总之,事到如今,他萧奇峰根本没得选。 柳七亦是如此。 柳十九今夜也歇在了酒楼,房间就在柳七的隔壁。 翌日柳十九托春燕派人往宫里去了一封信,春燕特意将此事先告知了柳七,在柳七点头之后她方才寄出了信。 这一幕就当着柳十九的面进行。 柳十九看着春燕离开的方向,当即酸溜溜地说道:“这丫头对你还真是一片忠心。” “所以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柳七随口回道。 柳十九瞬间炸了毛,拍桌而起:“柳七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什么时候背叛过你?” 柳七抬眸扫了她一眼,随即淡淡地说道:“我又没说你,急什么。” “是嘛?”柳十九将信将疑。 柳七颔首道:“若是有,你还能活到现在?” 柳十九脸色瞬间凝固,随后有些生硬地问道:“你真的会杀了我?” “废话。”柳七应声回道,“我何时手软过。” 柳十九脸色阴沉地坐下了,随后看着柳七正悠哉地吃着桌上的菜肴,只觉得心底憋的慌,于是便冷声嘲讽道:“是啊,你柳七从不手软,毕竟杀柳一和柳五时都面不改色。” 又提到了这些柳七都快忘了的前尘往事。 柳七随手从装着包子的碟子上拂过,随即一个巴掌大小的包子便朝着柳十九掠去,就在她张开的瞬间,包子直接落入嘴中。 “呜呜呜……”柳十九先是吓了一跳,随后才意识到嘴里的是包子,顿时又急又气,正欲用手将包子拿出来,却被突然出现的一只纤纤玉手在嘴上轻轻一拍,整个包子顺势被柳十九吞入口中,两侧脸颊顿时鼓了起来。 柳七拿起一旁的手绢擦了擦手上的油渍,继而不紧不慢地说道:“老老实实吃饭就是了,这么多废话显得你嘴长吗?” “呜呜呜……”柳十九鼓着脸蛋,眼眶含泪地怒视着柳七。 …… 也就晴朗了两天不到,京城再度下起了雪。 就在大街小巷皆是一片银装素裹时,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春悦酒楼的门口。 马车上走下了一老一少两人。 老者在身旁少女的搀扶下缓缓走至酒楼前,抬首看了一眼酒楼的匾额,满是褶皱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欣然的笑容:“盈儿,我们终于到了。” 身旁的小女孩小脸红彤彤的,盯着掺杂着雪花的寒风,张嘴说道:“柳姐姐怎么会住在这里?” 沈盈虽然经历坎坷,但自小并未在衣食住行上受过什么委屈,加上现在执掌沈家眼界更是上了一层楼,所以看到眼前这间只能算是简朴的酒楼时,不免有些疑惑。 “呵呵……”沈庄拍了拍孙女的头,随即不以为意地笑道,“江湖中人不拘小节,以你柳姐姐现如今在江湖中的地位,就算她现在住的是茅草小屋,也是一众江湖人士眼中的武林胜地!” 咯吱—— 就在爷孙俩交谈时,酒楼大门突然大开,随后露出了柳十九那张冷峻的俏脸。 “十九姐姐!”沈盈看见柳十九后顿时一脸欣喜地喊道。 柳十九眼中柔色转瞬即逝,随后冷着脸对着沈庄说道:“进来吧,柳七已经恭候二位多时了。” ------------ 第182章 再会 “柳姐姐!” 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的柳七循声转过头来,便看见沈盈正一脸欣喜地跑过来。 不过当两人四目相对,面对柳七漠然的表情,沈盈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脸上笑容也随之变得矜持,直至走到距离柳七三步开外的位置站定,而后恭恭敬敬地俯身行了一礼:“盈儿见过柳姐姐!” 沈庄稍慢一步,倒也在看见堂中就坐的柳七之后,脸上立马浮现出笑容,笑呵呵地走至孙女的身旁,继而冲着柳七一拱手:“许久未见,柳小姐天姿国色更胜从前。” 这话刚刚出口,紧随两人走进来的柳十九顿时脸色古怪地看了身旁的老头一眼,嘴里更是一阵嘟囔。 柳七目光在这对爷孙身上短暂地停留片刻,而后默默地转回了头,背对着众人的她轻轻抿了一口茶水,随即淡淡地说道:“盈儿看着高了不少。” 本来沈盈正因为柳七的神情太过于冷漠而有些神色黯然,猛然间听到柳七提及自己,顿时喜不自胜,连连点头回道:“爷爷说我的先天顽疾已经彻底根治,长个子的日子还长着呢!” 沈盈因为打娘胎里出来便顽疾缠身,故而一直处于发育不良的状态,犹记得当时在京城初见,已年满十二岁的沈盈看着和六七岁的孩子差不多。 如今顽疾已根除,加上沈家又不缺各种稀奇古怪的灵药,沈盈自然也就不愁再长个子了。 后知后觉的柳十九听见两人的对话,顿时看向了一旁的沈盈,惊讶地发现对方的个头竟然已经窜到了与自己肩头平行的位置。 柳十九的身材是十分高挑的,比柳七还要高出半个脑袋,沈盈照这样长下去,赶上柳七的个头肯定是没问题了。 “盈儿,刚刚下了船不是一直喊着累了吗?”沈庄一脸慈爱地拍了拍孙女的肩膀,继而缓声说道,“既然已经见到了你柳姐姐,不妨先去好好休息,晚膳的时候再与你柳姐姐好好叙旧。” 沈盈虽然年幼但因为经历坎坷故而心志十分成熟,她知道爷爷有要事与柳姐姐相商,随即乖巧地点了点头:“嗯,盈儿知道了。” 柳七也适时开口:“十九,带盈儿先去房间里休息。” 直到看见柳十九带着孙女消失在楼梯口,沈庄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而后身躯一凛冲着拱手一拜到底:“多谢柳姑娘仗义出手!” 柳七眸光微敛,随即沉声回道:“许化淳真是杀你儿子的凶手?” 沈庄直起身来,脸上带着哀痛之色缓缓摇了摇头:“来京城之前尚且不太确定,但既然许化淳身怀焚天六式,从良儿当时五脏俱焚的伤势来看,出手的人应该就是他!” 柳七眉梢一挑:“如果我没有记错沈盈的父母应该命丧于十三年前,当时许化淳的女儿已经随萧奇峰远赴东海就藩,许家虽然也是中原武林世家之一,但许化淳早在数年前为了躲避朝廷破武令的风波,已经举家迁往东海,至此淡出了中原武林,他为何要不远万里横跨大齐,就为了杀你的儿子?” 沈盈父母丧命的地方距离青城山不远,而当时的许家则是远在东海领。 沈庄面露苦涩:“许家的确迁到了东海,但良儿夫妇遭遇不测之时,他许化淳正好就在中原,当时正值四海山庄祝为同寿诞,虽然祝庄主为人低调深居简出,但还是来了不少好友为其祝寿,许家祖地与四海县相隔不远,故而许化淳也专程前来贺寿。” “当时良儿夫妇也是随木石真人一道前往四海山庄,只不过青城和四海山庄交情较浅,故而他们并未在四海山庄过多逗留,木石真人交友广泛所以祝寿之后便直接云游四方拜会各地老友去了,良儿夫妇则是启程回宗,不料却在途中遭遇歹人袭击……” 沈庄说着说着眼中已是一片红润。 当年他也曾怀疑过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在四海山庄得罪过什么人,但后来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祝为同乃是武林泰斗为人宽厚,与之来往的皆是正道人士,就算自己儿子有得罪之处,也不至于被下此毒手,连怀有身孕的女人都不放过。 若非后来在京中被覆天的人掳了去,沈庄恐怕这辈子都不知道当年杀他儿子的人究竟是谁。 “当年宫中变乱之后,官府派人几乎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可是并未发现你与卢宫的踪迹,当时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被覆天的人给杀了。”柳七好奇当年沈庄失踪究竟去了哪里,后来又是如何逃脱的。 “坐下说吧,沈老。”柳七瞥了一眼沈庄沧桑的面容随即开口道。 沈庄倒也没有推辞,坐下后便将当初之事娓娓道来。 原来当初他与卢宫先后被覆天的人所擒获,沈庄只记得他被人用了药一直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等到他再度清醒之时,已经置身一处完全陌生的地界,为了能够有生之年再见到一手带大的孙女,沈庄不得不屈服于覆天为他们炼制各种丹药。 “这期间他们给了我很多丹方,其中大部分都是伤天害理的虎狼之药。”提及那段不堪入目的经历时,沈庄脸上浮现出凝肃之色,“不过有一味药我记得特别清楚,这味药的材料十分……难得,老夫也没想到他们究竟是通过何种方式拿到了那些东西。” 柳七听出了沈庄的语气有些发怵,随即凝眸看向了他。 只见其浑浊的双目有些微微颤栗,语气中透露出了后怕:“好在是此药练成之前,负责看守我的那些人不知为何发生了内乱,只听说好像是他们的某个王上叛逃了,这些人彼此猜忌一下子分成了几派最后更是大打出手,我用偷偷攒下的药毒死了看守侥幸逃了出去,随后竟然发现自己被关押的位置竟然就是当年良儿夫妇遭遇不测的地方。” 沈庄脸上顿时悲愤交加:“那里距离青城山不远,所以强撑着一口气上了青城山,最后姜掌门亲自带人去了一趟,倒是抓住了几个活口,从他们知道这些人竟然来自不同的三方势力,分别是酆都鬼蜮,黒狱门以及远在东海的许家。” 柳七算了算时间,发现沈庄脱身的时候正是黒狱王在江南偷袭自己不成反而被她断了一臂,若非最后杀生刀中方恨残留的意念与柳七不符,恐怕黒狱王当场就要交代在那里。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不久后在空桑神洲,黒狱王照样难逃一死。 想必就是那时黒狱王从覆天跳反的消息传到了看守耳中,而当时负责看守沈庄的的人当中正好有黒狱王的手下。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通过审问知道了许家早已和覆天勾结在了一起,并且沈庄得知关押自己的地方竟然是许家选择的后,就更加坚信许化淳就是当年杀了自己儿子和儿媳的凶手。 不但杀了你的儿子儿媳,还要让你在他们葬身之地为凶手炼制丹药,绝对是杀人诛心啊! 柳七瞥了一眼沈庄,见其眼底的怒意果然早已翻涌而出。 难不成是沈良在去给祝为同贺寿的途中,撞见了许化淳与覆天勾结的秘密,所以被杀人灭口? 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当事人早已化作了一堆枯骨,而且许化淳也已死的不能再死,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似乎已经无关紧要。 但柳七瞧着沈庄的意思,许化淳的死似乎并不能解他心头之恨。 柳七缓缓收回了目光,心想沈庄身为父亲,想要为爱子之死打破砂锅问到底也是情有可原,同时又不禁想到,难不成这背后还真的有什么隐情不成? 直到晚膳,沈庄便再未在柳七面前提过其子之死。 虽然柳七不是个很擅长应对场面的人,但还是让春燕给远道而来的爷孙俩备了一桌上好的酒席,一群人其乐融融的吃过晚膳后,柳七照例是第一个离席回到房间打坐。 半夜,一道身影偷偷摸摸地从酒楼大门走了出去。 房间内的柳七眼睛睁开,但马上又紧紧合上。 一夜无事。 翌日清晨,柳七下楼后看见了笑呵呵的沈庄正和沈盈同坐一桌吃着早膳。 两人看到柳七下来,不由得双双站起身来。 柳七微微摇头示意二人不用理会自己,便径直去了后厨,走至灶台旁轻车熟路地从蒸笼里拿出了吃食,而后随口问道:“沈庄昨晚去了哪里?” 正在灶台旁忙碌的春燕顿时脸色一肃,沉声道:“他先是去了一趟许府,在废墟中坐了一会儿,随后便往城东去了。” 春燕脸上显出愧疚之色:“我的人在城东没有跟住。” 沈庄毕竟也是老江湖了,而且一身武功也不算太弱,春燕手下多为普通人,又是深更半夜的京城,想要跟住沈庄无异于痴人说梦。 柳七轻轻点了点头,随后端着吃食走出了后厨。 沈庄做什么,怎么做,那是他的事,柳七现在最紧要的事还是要想着如何面对接下来的局面。 首先一点很确定,那就是柳七必然要重聚九鼎开启升华之路。 这是无可非议的。 她非常想知道所谓的最后一步,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若有真的有成为超脱一切存在的可能,柳七只希望这个人是她。 不对,应该必然是她! 柳七想到这里眸光微凛,眼中的肃杀之意令刚刚从楼上走下来的柳十九看见后不由得心头一颤。 “想什么呢?”十九走至柳七身旁,随手从她手里的盘子里拿起了一块刚刚出炉的点心,随即在柳七冰冷的视线中放入了嘴中。 “你……”似是被柳七盯得背后有些发毛,艰涩地吞下点心后柳十九当即没好气地说道,“看清楚了那是块点心,带肉的我可碰都没有碰!” 两人朝夕相处十余载,柳十九岂能不知柳七的习惯,只要不碰她的肉,一切都还是好商量的。 果然柳七就这样收回了目光,随即端着吃食走至最近的桌子坐下,柳十九赶紧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顺势坐在了柳七的身边。 “今天去宫里接周姐姐,你去不去?”柳十九认真地问道。 柳七专心对付着吃食,头也不抬,直到柳十九小嘴开始撅起时,她方才不咸不淡地说道:“她出宫干什么?” 柳十九嘴角瞬间勾起笑容:“周姐姐说在宫里住着不自在,想出来住。” 柳七眉梢一挑:“她想住哪儿?” 柳十九理所当然地回道:“当然是我们住哪儿她就住哪儿。” “想都别想。”柳七毫不迟疑地回道,“让她滚去柳府住,这里不欢迎她。” 当天下午,柳十九还是将周宓接了过来,随她一道前来的还有白泽和朱雀。 朱雀看到酒楼简陋的环境,不禁皱起眉头:“怎么选了这么……” “朱雀!”她话音还未落就被一旁的白泽冷声制止道,“慎言!” 朱雀闻言老老实实闭上了嘴,但脸上的不满之色却越发浓郁。 “柳七呢?”周宓明眸轻轻眨动了一下,边环顾四周边问道。 簌簌…… 后院传来了空气轻微震动的声响。 当周宓一行走入后院时,便看见了柳七正倚着墙边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而已经覆着薄薄一层积雪的庭院当中,一道矫健的身影正在上下翻飞,手中挥舞着一柄通体泛着寒光的短刀。 白泽眼尖,一眼就认出这柄短刀就是沧海卷云刀,但就在他双唇微启想要脱口而出时,却是迅速闭上了嘴。 一旁的朱雀就没有这份定力了,她惊呼道:“沧海卷云刀,为什么在你手里?” 柳七依旧是凝视着庭院当中舞刀的沈盈,似乎没有看到走进后院的几人。 而周宓却是掩嘴一笑,继而冲着柳七竖起大拇指,同时开口调侃道:“用惊寂刀换了萧奇峰的沧海卷云刀,柳七,这桩生意做得不算亏。” 柳七这次终于转过头来,目光淡然地凝视着周宓,随后开口道:“你来干什么?” 周宓故作委屈状:“难道妹妹不欢迎姐姐吗?” 柳七坚定地点了点头:“不欢迎。” 周宓嘴角一抿,也不装了:“行了,本姑娘在这京城能选的地方不多,与其在宫里对着萧奇峰那块木头,还不如出来对着你,至少……” 她的嘴角微微曲起:“还能赏心悦目。” ------------ 第183章 追杀 在周宓身后的朱雀闻言顿时垂下了头,由此掩盖着脸上的无奈之色,在她看来这是娘娘喜好美色的老毛病又犯了。 周宓见柳七不理会自己,便自来熟一般地让白泽去将她的行李搬进来,而后又指使着柳十九去给她准备热水,说是一路辛苦要好好沐浴一番,最后还不忘让从后厨探出头来的春燕给她准备吃食。 “小姐……”见周宓身姿摇曳地离开后,春燕沉着脸走来,刚欲开口却被柳七抬手给打断了。 “随她去吧。”柳七先是摇了摇头,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脸认真地对着春燕嘱咐道,“别忘了找她收钱。” 春燕虽有些不解,但还是点头应下了,见柳七再无其他吩咐,便转身走进了后厨。 这时后院的庭院中又只剩下了柳七以及舞刀的沈盈,沈盈练得还是当初柳七教给她的刀法,另外她修习内功也是和柳十九同出一门,乃是乙木神决前两重改良而来的古柳心法。 将刀法完整演练一遍后的沈盈立足有些不稳,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她赶紧气沉丹田稳住了身形,继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才抬眸看向了柳七,却见柳七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沈盈刚刚咧起的嘴角瞬间放平。 “出刀拖拖拉拉,步伐与招式结合地太过生疏,真气运转生疏且缓慢,看看你的脚下。”柳七毫不客气地出言点评道。 沈盈闻言低下了头环顾四周地面,发现整个庭院的积雪上遍布着深浅不一的脚印。 柳七慢条斯理地说道:“慌慌张张像个无头乌龟,真若是与人交手,生死关头谁会容你这般拖拖拉拉。” 沈盈有些羞愧的埋下了头。 柳七却是站起身来,五指冲着沈盈的方向轻轻一曲,“嗖”一声,沈盈手中的沧海卷云刀便落入她手里,柳七收刀归鞘后语气平静地说道:“我看你不是练刀的料子,以后不必再向我请教了。” 说完柳七径直走向了通往大堂的走廊。 柳十九抱着刀倚靠在大堂的入口处,看见柳七走了进来,当即开口道:“你是不是对她太过严厉了,她毕竟才练刀几个月。” 柳七站定随即侧眸看向了柳七,直至看得柳十九有些不自在地挪开了目光,她方才开口回道:“她又不是你我,以沈家的家业难道还会让自家小姐亲自上手去砍人嘛。” 柳十九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柳七收回目光,淡淡地说道:“意思就是你我当初不练刀就会死,而现在她不会。” “你……”柳十九一时语塞,但却又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能看着柳七从身前缓步离开。 正当柳十九气得直跺脚时,沈盈耷拉着脑袋也走了进来,柳十九看见她后立刻收敛了怒容,随即大义凛然地拍着胸膛对其保证道:“你放心,柳七不教你,我来教!” 柳七此时来到了周宓的房间。 坐在桌边的周宓似乎早就料到了柳七会来找她,所以看见柳七推门进来之后,只是淡定地一笑,随后指了指身边的凳子:“过来坐着吧。” 柳七坐下后便径直问道:“看来你没有说动萧奇峰。” 周宓当即轻声叹道:“能说动他就怪了,他自小就是个武痴,眼中除了武功之外再无其他,你看看都成婚这么多年了,膝下连个一子半女都没有,我看也就是威扬当年能劝得动他。” “那是因为当年他败在了周威扬的手中。”柳七淡淡地回道,“现在他的武功已经大成,普天之下恐怕没有敢言能够胜过他。” 周宓好奇地问道:“连你也不行?” 柳七垂眸看向了腰间的短刀,继而轻轻摩挲着刀柄,随后摇了摇头:“没打过,不知道。” 周宓赶紧摆手:“交手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你们这些人一旦打起来,到时候遭殃还不是京城的百姓。” 周宓突然话锋一转,提及了沈盈爷孙俩:“我已经听说了,许化淳就是杀死沈盈父母的凶手,可既然沈庄大仇得报,他为何还要在京城逗留,而且听白泽说,他似乎还在调查着什么。” “买凶杀人案中的杀手已经伏法了,难不成案子就这样了结了?”柳七淡定地回道,“沈庄只是想知道为何许化淳非要杀他的儿子不可。” “不是许化淳和覆天勾结的事被沈良夫妇发现了吗?”周宓反问道。 “你知道的还不少。”柳七抬眸瞥了她一眼,随后凝声说道,“其实我倒觉得问题应该不是出在沈良的身上。” “哦?” …… 嘎吱,嘎吱…… 沈庄踩着薄薄的积雪走在一条偏僻无人的街道上,他的脸色一片苍白双目更是充斥着深深的迷惘。 突然! 他眼中迷惘散去,随后原地站定。 随着沈庄缓缓抬头,前方道路的中央,赫然伫立着一道黑色的身影,浑身正散发着慑人的肃杀之气。 已经感受到危机的沈庄不由得神色一凛,随即拱手道:“敢问阁下何方神圣,拦住老夫又是为何事?” “老不死的,既然大仇已报就该回家颐养天年,何必留在京城招惹是非呢?”披着黑色斗篷的人突然开口,声音嘶哑且低沉。 沈庄脸色顿时一沉,当即嗤笑道:“果然许化淳只是一柄刀,真正害我儿夫妇的另有其人!” “呵呵……” 斗篷人鬼气森森地低笑两声:“老不死的倒是挺聪明,不过……” 咻! 只见斗篷突然掀开,一道寒光顿时疾掠而出。 沈庄只觉得一股杀气扑面而来,眨眼间那一抹寒光已经贴近身前,他没料到对方出手如此果决,只能身形一沉仓皇侧身躲避,寒光几乎是是贴着他的肩头而过,一阵皮肉撕裂的剧痛瞬间从肩头传来。 只是这一招,沈庄便猛然意识到对方实力远在自己之上,他心中暗道着不妙的同时,脑子飞速地转动,想要找到脱身之法。 簌簌…… 就在沈庄拼命思索退路之时,斗篷人已经如同灵蛇般扭动着身躯朝他杀来。 沈庄只能暂且收敛心绪,运转真气想要拼命一搏,但随着对方突然抬手一挥,又是一抹寒光转瞬突至他的面前,沈庄在这一刻终于终于意识到了两人之间近乎天堑的差距,这一次面对寒光无法再避,沈庄只能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呼呼—— 耳边突然狂风大作。 紧闭着双眼的沈庄脸色微变,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见在自己身前,斗篷人正与一青衫男子缠斗在一起。 青衫男子身法十分灵动,且时不时从手中射出一抹蓝光,那斗篷人似乎很忌讳蓝光,每次手中长剑都要伤及青衫男子要害时,都会因为逼近的寒光选择撤招避让,如此相持十来招过后,斗篷人竟是被生生逼退了十余步。 就在沈庄看得聚精会神之际,突然感觉胳膊一紧,随即扭头一看,顿时双目圆瞪,言语间磕磕绊绊地说道:“方……方……女侠。” 拉住沈庄的人正是方青鸾。 方青鸾脸色凝肃地对着沈庄怒喝道:“沈老,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说罢她用力地一扯沈庄的胳膊,沈庄瞬间反应过来,随后脚下用力一点,借着胳膊传来的巨力,两人就这样凌空而起…… 而正与青衫男子缠斗的斗篷人看见沈庄已经跃至半空,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磅礴的气息,喷涌而出的气劲将其身上的斗篷瞬间掀飞,露出了其一袭贴身黑衣之下的修长身形,随着其手中长剑猛地从身前挥过,刹那间无数剑光倾泻而出。 青衫男子见状双臂展开如翼,身前罡气骤然凝聚,但面对如同暴雨般的剑光冲击,罡气泛起了一朵又一朵的涟漪,青衫男子身形随之猛地一晃,随后嘴角竟是溢出了一丝血渍。 也就是趁着青衫男子这一恍神的功夫,黑衣持剑男子也凌空而起,抬剑便朝着沈庄而去,霎时间一股汹涌凌厉的气息萦绕在其手中长剑之上。 “不好!”搀扶着沈庄的方青鸾已然察觉到了背后传来的可怕气息,她仓皇回头却见一道无形的剑气突然凌空而至,在她惊骇的眼神之中,剑气从沈庄背后穿胸而过。 噗! 沈庄仰头喷出一口血雾,随后身躯一软,若非方青鸾及时搀扶住,他当场就要从空中跌落。 咻!咻!咻! 此时青衫男子终于赶到,只见双手齐用,对着半空的黑衣男子连续射出三道蓝光。 黑衣男子看见剑气贯穿了沈庄之后,原本身上躁动的气息平息了不少,面对突如其来的三枚寒光,他手中长剑一挥在身前迅速生成了一道剑光屏障。 当!当!当! 随着三声脆响,三道蓝光皆被挡住。 咻! 但就在第三枚蓝光被挡住的瞬间,突然从其中又分出一缕细若发梢的蓝光,黑衣男子乱发掩盖的双目瞬间张圆,身前骤然罡气凝聚,但那一抹蓝光却是毫无阻碍地冲破了他的罡气,直接没入了他的左臂。 黑衣男子垂眸一看被蓝光没入的手臂,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即右手长剑一抬一落。 “嗤拉——” 无数血点从天而降。 一只断臂径直落下,软绵绵地掉在了街面上,断口处溢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积雪。 “师伯!”此时方青鸾也搀扶着沈庄落地,她已经察觉到沈庄的生机在迅速流失,于是有些焦急地冲着身前缓缓落地的青衫男子喊道。 青衫男子迅速抬起一只手示意方青鸾冷静,随后抬眸看向了悄然落在了一旁屋檐之上的黑衣人。 黑衣人已经断去一臂,但似乎并未受到影响,反而无论是身上的气息还是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的平静。 “鹤羽神针,看来飞羽山庄后继有人。”黑衣人率先开口道。 “依阁下的剑法武功不应在江湖藉藉无名。”青衫男子主动抱拳问候道,“从四海县到京城,齐某已经和阁下交手过数次了,想来应该不吝于告诉齐某,阁下的高姓大名!” “呵呵呵……”黑衣人冷笑几声,“没能在四海县杀了你们两个,算是我的失误。” 青衫男子闻言脸色一肃,随即悄然朝后退去几步,彻底挡住了身后的方青鸾,继而沉声开口道:“阁下莫要忘了,这里可是京城,萧奇峰,柳七,姜玄云三大绝顶高手可都在这,阁下就不怕惊动了他们?” “哈哈哈……”黑衣人低声笑道,“齐瀚文,无需借他们三人的名头来吓我,我既然敢在这里动手吗,就不怕……” “是嘛?” 黑衣人声音突然戛然而止,随即耳边传来了一道女子悦耳且慵懒的声音,他身躯顿时一凛,随即仓皇四顾。 就在他扭头看向左侧之时,突然发现天边有一道青光闪烁了一下,他顿时愣住,随即眨了眨眼睛想要看清楚,但就在他重新睁开眼睛的刹那。 嗡—— 青色的刀芒瞬间袭至眼前,黑衣人一头乱发被劲风掀起,露出了两只瞪圆的双目。 就在刀芒即将从他身躯穿过的瞬间,却突然消散无影,只留下身躯挺得笔直的黑衣人愣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青衫男子与方青鸾耳边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将人带过来吧。” 青衫男子与方青鸾身躯同时一震,随后互相对视了一眼。 砰! 屋檐上黑衣人的身躯突然直挺挺地倒下,重重地砸在了满是积雪的地面上。 此时,春悦酒楼。 在床上盘膝而坐的柳七忽然睁开了眼睛,她嘴唇微微努动像是说了什么,片刻后房门被人推开,柳十九脸色凝肃地走了进来。 “去准备准备,要来客人了。” 青衫男子手里拎着生死不明的黑衣人,方青鸾搀扶着奄奄一息的沈庄,当二人现身酒楼所处的长街时,早已恭候多时的柳十九和春燕赶紧迎了上来。 方青鸾看见柳十九后脸色微变,目光从其腰间短刀一扫而过,随即开口道:“可是柳七柳小姐派来的人?” 柳十九当即颔首:“正是。” ------------ 第184章 尊上现身 见柳十九承认是柳七派来的,无论是齐瀚文还是方青鸾,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复杂,直到沈庄有气无力地呜咽了一声,方青鸾才回过神来,在春燕的帮助下,将其带回了酒楼。 正因为练刀的事而神伤的沈盈看见自己爷爷半死不活地被人架了进来,先是有些不知所措的当场呆住,但在柳十九唤了一声后,她立马跳了起来,随后噙着泪花迎了上去。 沈庄的伤势不轻,被剑气从背后贯穿,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大碍,但内力脏腑却是受损严重,尤其剑气还是从其心口处穿过。 “爷爷……”沈盈虽然年纪小但毕竟也是经过了风浪的人,此时她并未焦急地大喊大叫,而是小声翼翼地沈庄的耳边轻声唤道。 见爷爷没有回应,沈盈眼中顿时闪现出慌乱之色,但她还是抹了抹眼泪,强忍着颤意对着柳十九问道:“爷爷他到底怎么了?” 柳十九将目光看向了齐瀚文。 齐瀚文摇了摇头,随后冲着方青鸾微微点头,示意他将沈庄放下,准备为其运功疗伤。 方青鸾手轻轻一搭沈庄的脉搏顿时脸色一变,此时她也顾不得太多,直接将沈庄放下就这样放在了大堂中,当她将沈庄以盘膝而坐的姿势摆放好,一双粗糙的大手适时印上了沈庄的背后。 见齐瀚文已经开始为沈庄运功疗伤,簇拥在旁的几人极为默契地朝后退去,柳十九将有些依依不舍的沈盈拉到了自己身边,随后在其肩头轻柔地拍了拍。 春燕趁此机会关上了酒楼的大门。 噔噔噔…… 就在这时,楼梯的方向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袭月白杉裙的柳七正缓步走来。 “柳姐姐!”沈盈眼睛一亮,有些激动地喊了一声。 柳七循声看去,但立马便挪开了目光,她先是从正在运功疗伤的两人身上一扫而过,随即落在了瘫倒在地的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身体紧紧蜷缩成一团,唯有一双眼珠子不断挪动,直到看见柳七之后,一双眼睛便死死盯着柳七所在的方向。 咻! 柳七指间弹出一道无形气劲打在了黑衣人的身上。 “咳咳……”黑衣人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后,身体顿时舒展开来。 这一幕让一旁的方青鸾如临大敌,她瞬间冲着准备起身的黑衣人摆好了架势,随后余光瞥向柳七,大声质问道:“柳七,你想干什么?” 话音刚落,只见刚刚还动弹不得的黑衣人突然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方青鸾见状身上骤然爆出雄浑的气息,刚刚她可是亲眼所见,这个黑衣人有多么的难缠。 柳七见方青鸾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于是语气淡然地开口道:“他若是在我眼皮子底下跑了,这条命我赔给你。” 听见柳七所言,方青鸾身上气息瞬间收敛,随后脸色暗沉地收起了架势,她只是不太信任柳七的立场,但从未怀疑过柳七的武功。 “呵呵呵……”而此时的黑衣人却是望着柳七发出了瘆人的低笑声。 “你见过我?”柳七淡定地开口。 “书院前,我可是亲眼目睹沈霖被你所杀。”黑衣人云淡风轻地说道。 柳七:“你是书院的人?” 黑衣人摇了摇头,但并未开口回应。 一旁的方青鸾早就按捺不住,随即抢声道:“此人不是书院弟子,但应该和祝夫人的死脱不开干系,我就是因为夜探祝夫人的住所撞上了他,被其一路追杀,若非齐师伯及时出手相救,早就命丧他的剑下!” 柳七闻言看了方青鸾一眼,随即调转目光再度看向了断了一臂的黑衣人,语气略微低沉了几分:“祝为同是怎么死的?” “哈哈哈……”黑衣人仰头肆意大笑道,“祝为同不是死在你手里吗?” 柳七淡淡地回道:“我在丹阳湖底碰到祝为同时,他就已经死了!” 黑衣人的笑声瞬间收敛,随即一双颤抖的双目看向了柳七:“你是说,你在丹阳湖底看见了祝为同?” 柳七看着黑衣人有些激动的样子,随后微微颔首。 “不!” “不可能!” 黑衣人显得十分激动,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瞬间冷静下来,继而缓缓抬眸凝视着柳七:“这么说,你拿到了玉圭?” 果然最后还是落在了九鼎之上。 柳七见其表情已有些疯癫,顿时失去了与之交流的兴趣,于是调转目光看向了正在疗伤的沈庄和齐瀚文。 两人皆是紧闭双眸,负责疗伤的齐瀚文脸庞有些扭曲,看起来沈庄的伤势令他十分棘手。 柳七摇了摇头,她已经看出沈庄心脉已断,齐瀚文的行为不过是作无用功罢了。 果不其然如柳七所料,大约三五息后,正在疗伤的二人同时身体一偏,好在是一旁的方青鸾以及沈盈等人盯得紧,趁着二人尚未倒地,赶紧上去将其搀扶住。 被方青鸾扶起的齐瀚文有些遗憾地看了沈庄一眼,随即神色落寞地摇了摇头:“沈老心脉已断,我……我无能为力。” 扶着沈庄的沈盈听到身后传来齐瀚文的轻叹声,瞬间脸色大变,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搭沈庄的脉门,却在触碰之后犹如触电般瞬间收回了手。 沈盈也是久病成医,岂能不知心脉已断这四个字代表着什么,只是她心中实在无法接受,她眼中最后一个尚存于世的亲人即将离她而去! “爷爷……”沈盈带着哭腔不断地呼唤着,沈庄紧闭的双眸竟是微微颤动了一下。 很快在众人瞩目下,沈庄缓慢地睁开了眼睛,当他环顾四周看见柳七之后,原本紧锁的眉头瞬间舒缓,继而有气无力地说道:“又是柳姑娘您……救了我。” 柳七摇了摇头,冲着齐瀚文与方青鸾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淡淡地回应道:“要谢就谢他们吧。” 沈庄的脸上呈现出不正常的红润,很明显是回光返照的表现,他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沈盈,随即冲着柳七连忙说道:“良儿被人所害,缘由不在他的身上,而是我那可怜的儿媳撞破了一件大丑事……咳咳……” 沈庄说着剧烈地咳嗽了两声,随后用力握住了沈盈的手腕,强撑着一口气继续说道:“祝夫人……和……尊上……有染,他们……还生下了一个……孩子!” 随着最后一字从口中艰难的蹦出,沈庄高高扬起的头颅轰然倒塌,眼中的光芒也随之慢慢消散…… 柳七见状悄然伸手,指间一道气劲打在了沈盈的肩头,沈盈顺势倒在了沈庄的身上。 众人被这一幕吓了一跳,但柳十九最先反应过来,她赶紧上前将沈盈横抱而起,随即深深地看了柳七一眼,便抱着沈盈上了楼。 柳七目送柳十九离开后,又将目光看向了大门口的春燕,轻声嘱咐道:“将沈老的遗体带下去好生梳洗一番换一身新衣裳,再派人去买一副上好的棺木来。” 春燕立刻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不一会儿,春燕便将沈庄的遗体带离了大堂,此时堂中只剩下了四人。 柳七,齐瀚文,方青鸾,以及断了一臂的黑衣人。 刚刚沈庄临终所言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虽然方青鸾也对四海山庄的祝夫人有过怀疑,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背着祝为同与别人通奸,而且还生下了一个孩子! 若非这是沈庄临死所言,打死方青鸾她都不会相信这个说辞。 那可是祝为同啊! 无论人品,威望,才华或是武功都无可挑剔的当世绝顶啊! 方青鸾实在想不通,祝夫人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才会放着这么一位完美的夫婿不要,反而与那个藏头露尾的尊上通奸! 柳七通过神色看出了方青鸾的纠结,随即开口道:“方女侠倒也不必太过纠结,以我等习武之人的眼光来看,祝庄主自是无可挑剔的良配,但别忘了祝夫人又非醉心武道之人。” 方青鸾瞬间恍然大悟! 她之前特意调查过祝夫人,要说这位祝夫人出身绝对一流,其父乃是四海山庄的老庄主,但是这位祝夫人对读书习武都兴趣缺缺,平日喜好在方青鸾眼中只能用庸俗二字来形容。 毕竟出身武林世家又是大儒之后,所嫁夫婿更是当今儒道执牛耳的存在,这样的家世背景平日的所作所为却像是个被惯坏了的商人家的小姐。 不过现在方青鸾转念一想,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会做出这等令人费解之事。 柳七倒是对这些八卦没多大的兴趣,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神出鬼没的尊上第一次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 呼呼呼—— 门外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 柳七向来波澜无惊的脸庞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苍啷——” 腰间沧海卷云刀已然紧握在手,刺耳的刀吟声瞬间回荡在大堂之中,令在场的方青鸾三人顿感耳膜欲裂剧痛传来。 柳七并未理会他人,而是凝眸看向了大门的方向,就在大门“哐啷啷”一阵剧烈颤抖的时候,她持刀的右手陡然一翻,随即横刀挥向了大门。 轰! 酒楼大门轰然碎开,门外漫天的红光瞬间染红了她的双眸。 柳七不禁双目微眯,但持刀的右手没有丝毫迟疑,毅然决然地挥出了这一刀,青白闪烁的刀芒瞬间划向了火光之中。 但下一秒,门外红光收敛,一抹深不见底的黑暗顷刻而至,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际,黑暗瞬间占据了大堂。 柳七眼前一片漆黑,除了周围源源不断的冰凉外,她甚至感知不到另外三人的存在。 这一幕实在太过熟悉了。 七重天太阴一脉的太阴噬日! 而前面门外的漫天火光,不正是此前许化淳曾用过的焚天六式! 柳七知道,这一次肯定是本尊来了! “顾帮主,既然来都来了,在老朋友面前又何必藏头露尾呢?”柳七缓缓开口道。 随着她话音刚落,一抹苍白之气从其脚下瞬间溢出,和周遭源源不断的黑暗开始争夺起来,最终还是柳七的杀意更胜一筹,白茫茫的雾气不疾不徐地荡漾开来,转瞬间便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弥漫出大堂的形状。 与此同时,脸色骇然的方青鸾与齐瀚文先后在白雾中现身。 两人先是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齐齐低头看向了脚边萦绕的白雾,最后才有些茫然地看向了处于白雾中心的柳七。 那个断了一臂的黑衣人,不见了。 柳七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当即开口道:“怎么,顾帮主今日是为了儿子来的?” 随着她话音刚落,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 柳七猛地凝眸朝着大门口看去,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赫然现身。 顾连城双手负在身后,目光睥睨地望着柳七,片刻后他终于开口道:“柳七,果然你才是本尊的心腹大患!” 柳七则是打量着气质明显不同以往的顾连城,随即轻声说道:“还真是你?” 顾连城沉声问道:“你是何时开始怀疑本尊的。” 柳七认真回道:“是姜玄云在乱葬岗提醒了我,他说你顾帮主九见神龙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言下之意是无非是想告诉我,你这个堂堂丐帮帮主还有很多我们没见过的真面目!” 再加上刚刚沈庄所言,以及四海山庄时在柳七眼皮子底下横死的祝夫人,当时那种情况下,能够瞒过柳七眼睛出手的也只有顾连城了。 顾连城闻言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随后他缓声说道:“是本座小看这个糟老头了。” “哈哈哈哈……”爽朗的笑声适时而起。 就在酒楼正对面的屋檐上,身穿粗布道袍的姜玄云从天而降,随即对着站在酒楼门口的顾连城微微一笑道:“能得尊上赞赏,贫道真是三生有幸啊。” 在两位当世大宗师的前后夹击的情况下,顾连城显得十分淡定。 他甚至只有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姜玄云,随即语气傲然地说道:“你们此时与本座动手,最后便宜的无非就是萧奇峰一人!” 嗡—— 柳七持刀右手突然伸出两指在刀柄边缘轻轻一扣,刀身立马发出了一丝轻微的铮鸣声。 “管他呢!”柳七如此说道,随后抬起了凛然的双眸死死盯着顾连城。 “今天由不得你!” 话音刚落,柳七便化作一道流光冲向了大门。 ------------ 第185章 补天石 柳七的速度太快了,她整个人仿佛融入了流光之中,狠狠地撞向了门口伫立的那道身影。 早在柳七动手的瞬间顾连城便已面沉似水,但他却不见丝毫有躲避的举动,脸庞已经隐隐泛出了贴至身前的那抹淡青色流光。 轰! 淡青色的光芒在袭至顾连城身前时突然绽放,随后犹如张开血盆大口的青色巨兽将顾连城修长的身形吞噬殆尽! 眼看着顾连城最后一丝衣摆也将被青光吞没,原本凝实的青光突然开始剧烈颤动起来,随后只听得青光之中传来一道闷响。 青光如同潮水般退去,两道身影以常人难以看清的速度掠向了街面,顾连城双臂摊开身形不断朝后滑去,在距离他心口不足三寸的位置,赫然抵着一柄寒光熠熠的短刀。 转瞬退至街面中央,顾连城忽然双手握拳,身上猛然爆发出一股骇人的气浪,带着沉闷低啸声的劲气瞬间萦绕在他的双臂,就在柳七的刀尖即将抵上他的心口之时,他突然双拳横向身前,手间萦绕的劲气宛若狂舞的银蛇朝着刀身疯狂卷去。 噼里啪啦! 刀身周遭电光乍现,街面上瞬间传出了一道道清脆的声响,宛若有人在挥舞着鞭子! 唯有站在对街屋檐上的姜玄云心中清楚,这是柳七与顾连城两人的真气撕裂空间时传出的响动,他看见这一幕,本已在体内迅速运转的真气悄然放缓,随即眯着双眼专心看起了两人的交手。 眼看着即将被顾连城双拳压身,柳七不慌不忙双脚腾空而起,身体顿时横躺于半空,就在双拳逼至身侧时,她身形陡然一翻,以手中短刀为中心朝着顾连城的心口钻去。 顾连城双拳擦着柳七的肩头而过,眼看对方身形矫健地躲开了自己一拳,顾连城并不慌张,探出的双拳骤然收回至身侧,同时左脚猛地猛地一踏,借着脚下巨力再度朝后掠去半步,将自己与柳七刀锋拉开距离的同时,周身同样青光大盛,随即右手五指摊开并拢化作掌势,斜迎着柳七的刀锋就是一掌拍去。 柳七瞬间感觉到了一股再熟悉不过的气息逼近,她当即右手一翻,原本直取顾连城心口的短刀骤然自下斜挥而上,迎上了顾连城的一掌! 铮—— 掌刀碰上的瞬间,成年人高的气浪瞬间以两人为中心席卷而出,柳七五指紧握,强压住颤栗的刀身,随即目光沉凝地看向了顾连城。 顾连城则是借着掌间反震之力朝后飘然退去数步,站定之后他同样抬眸回望向柳七,继而嘴角浮现出淡淡地微笑:“若非知晓眉夫人的底细,又怎会委以她重任呢!” 刚刚顾连城所用的正是乙木神决,看来眉夫人当年投效覆天时,便已将这门神功作为投名状献给尊上了! 加上刚刚其已经展示过的赤帝绝学和太阴噬日,再加上顾连城本就擅长的龙元天罡,此人至少身怀四门当世绝学,九见神龙的确名不虚传! 柳七眸光微沉,随即横刀于身前,随着其周身肃杀之气的显现,刀身顿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顾连城见状不由得露出凝重之色,垂于身侧双手陡然紧握成拳,丝丝劲气从其衣角处蹿出,一抹金光在其眼底转瞬即逝! 本就安静的街面上瞬间弥漫着一股死寂的气息! 隔着大半个京城的皇宫大内,萧奇峰早早站在了皇城最高的金銮殿顶上,目光沉凝地望着城南的方向,他能够感觉到三股可怕的气息正在那里。 柳七的惊寂刀此刻正悬于他的腰间,作为一个刀客,萧奇峰很自然地抬手在刀身上摩挲了一下,随后眼中沉凝之色稍褪,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战意! 但这股战意很快也被敛去,萧奇峰脸色复杂地垂下了头,随后扭头看了一眼从宫殿旁巡逻经过的护卫,不由得摇了摇头,随后转身离开了。 …… “好可怕的杀意!”顾连城目光微垂,扫向了自己的右手,只见手背上突然浮现出无数细细的血丝,随着他真气流淌而过,血丝瞬间消退,但顾连城脸色明显更加凝重了几分。 他当即抬眸看向了身前身形已经在狂风中渐渐模糊的柳七,回想着刚刚手背上那种皮肉被生生撕裂的痛感,心中一凛的同时突然纵身朝前掠去! 面对顾连城突然发难,柳七似乎早有预料,就在对方身形刚动的时候,她突然举刀过顶,改用双手持刀,原本周身萦绕的狂风顷刻间汇聚于刀身之上。 她双目锁定了顾连城飘忽不定的身形,随即双手紧握猛然劈下,无数刀气穿梭而出,将身前数百步的街面一扫而空。 “吼——”一缕刀气化作的狂风终于捕捉到了顾连城的身形,但就在刀气即将将其吞没的时候,一道凄厉的龙吟声冲天而起。 柳七淡漠的眸子瞬间扫去,只见一道金光突破了重重刀气化作的封锁直奔自己而来,她迅速垂刀至身侧,刀间萦绕的劲气将杉裙压得紧紧贴住了她的肌肤,纤细白皙的玉臂在不断鼓荡的袖口中若隐若现,苍白色的杀意宛若丝线般从其脚下绵延而出。 “吼——” 龙啸声再度响彻天际,金光转瞬化作了一尊咆哮的龙头,刀气化作的屏障在龙头的冲击下犹如豆腐般一碰即溃,转瞬间便已狂涌至柳七身前不足十步的位置。 七步! 五步! 三步! 柳七双眸骤然一凝,只见其苍白的玉臂骤然一抬,原本垂于身侧的沧海卷云刀瞬间横在了身前,随着她纤细的手臂从弯曲慢慢还做笔直,一道灼目的白光在其身前骤然浮现。 “呵!” 隐于金光中的顾连城爆喝一声,周身真气疯狂催动,只见金光化作的龙首猛然张开了血盆大口。 “吼——” 龙啸声掀起了一阵巨浪,沿途的房屋应声崩裂,无数碎石断木伴随着普通人惊惧交加的哀嚎声肆意乱飞。 姜玄云脚下的屋檐首当其冲,感受着可怕气息袭来的他当即原地凌空而起,当其悬于半空中垂目看去,只见脚下本该是三层小楼的建筑已经坍塌成了不足一人高的废墟! “救命啊!”姜玄云耳朵一动,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求救声,他循声看去,只见一处坍塌的石板下,正压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孩子,一边奋力地挣扎着想从石板中脱身,一边大声哭喊着求救。 姜玄云瞬间闪身过去,当他落定之后尚未伸出援手,便又是一道气浪席卷而来,姜玄云面色一沉当即展开罡气,生生拦住了气浪。 他随后一掌掀飞压在孩子身上的巨石,但眼前出现的一幕却是令他眼瞳一缩,巨石赫然还有两道身影,只是身上早已没了生机。 姜玄云心中一惊的同时,抬头环顾四周,只见刚刚还房屋鳞次栉比的街面上,竟然看不见一座完好的建筑,俨然沦为了一片废墟! 被这一幕所震惊的不只有姜玄云,刚刚从酒楼中逃出的众人远远望着已经坍塌的春悦酒楼,一时之间谁都说不出话来。 “小心!” 呼呼…… 眼前远处又是一道气浪席卷而来,白泽,方青鸾,以及齐瀚文三人齐齐上前,将其余众人护在了身后。 气浪涌至三人面前时戛然而止,但三人的脸色俱是一白,尤其是修为最弱的白泽,他的脸上此刻毫无血色,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血渍…… “此地不宜久留!”方青鸾当即开口道,“若是她们再这样打下去,我看这周围七八条街道都将受到波及。” 周宓与柳十九并肩而坐,她眼神复杂地环顾四周,耳边能够清晰地听见废墟中传来的求救声以及哀嚎声。 但正如方青鸾所言,此时的他们根本无法顾及别人! 她们从春悦酒楼出来后,已经避让到了相邻两条街的地方,但即便如此似乎也没有离开那二人余威波及的范围。 现如今只有继续避让! 方青鸾话音刚落,一行人便再度朝着远处退去,齐瀚文甚至还没有忘了沈庄的遗体,唯有春燕看着酒楼的方向,露出了依依不舍的眼神! 柳七与顾连城的交手还在继续。 她以杀意困住了顾连城化身的金色龙头,但对方的龙元天罡同样不可小觑,竟然杀意都无法穿透,柳七只能不断缩小着杀意编织而成的密网。 金色的龙头不断地冲击着杀意交织而成的密网,但却始终无法冲破,只能不断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每当其嘶吼一声,便会在街面上掀起一道气浪。 笼罩在顾连城身上的金光越来越稀薄,原本凝实的龙头也眼看着渐渐模糊起来,但柳七并未有丝毫的松懈,她知道尊上不可能就这些手段! 顾连城现在用过的武功都是此前他或者他的手下一一施展过的,柳七很想知道这个号称“九见神龙”的男人,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一面! 果不其然,眼见龙元天罡无法突破柳七杀意的封锁,顾连城突然收敛了金光,但却没有施展出其他的手段,就这样任由杀意编织而成的白色密网朝着他拢去。 柳七双目微眯,她很清楚若是任由杀意这样穿体而过,就算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是令柳七大开眼界,只见顾连城手中突然多出一物,随着其单手托出,手中之物竟是凭空生出一股吸力,原本朝着他拢去的杀意竟然不受控制地被其手中之物吸去。 与此同时柳七感觉到了怀中也传来了一阵异动,紧接着他手中的沧海卷云刀也开始微微颤栗起来,隐隐有脱手而出的趋势。 柳七瞬间明悟,顾连城手中之物应该就是九鼎之一,否则怀中的其余九鼎以及沧海卷云刀不可能会与之产生呼应。 无数杀意如泥牛入海般涌入了顾连城手中,顾连城随后原地纵身而起,悬于半空的他目光睥睨地望着下方的柳七,继而猖狂大笑道:“哈哈哈……想你柳七空有四五件九鼎,却没曾想过这些加起来都抵不上我手中的这块补天石!” 补天石,果然是九鼎之一! 九鼎各有奇效,但从今天的情形来看,顾连城手中的这一块似乎格外不同! 嗡嗡嗡…… 手里的沧海卷云刀仍在不停颤栗,似乎想要飞去顾连城手中。 柳七脸色微寒,随即利落地收刀归鞘。 哐当! 刀身没入鞘中的瞬间,颤动消失了。 柳七垂眸看了一眼刀鞘,没想到平平无奇的刀鞘竟然还有这样的奇效。 她当即将沧海卷云刀悬回腰间,继而抬眸望向了天上的顾连城:“亏你也是一代宗师,竟然畏首畏尾到这般地步,你……不配做我柳七的对手。” 顾连城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柳姑娘就不必激我了,所谓大宗师在茫茫天地之间,也不过是一蝼蚁罢了。” “一百年,两百年?”顾连城浅笑着说道,“纵使修为如何无敌于世,数百年后还不是黄图一抔。” 顾连城嘴角扬起了得意的笑容:“顾某三生有幸,能有诸位惊才绝艳作为在下的垫脚石,纵使我道不成,也定然不会怪罪诸位的!” “呵呵……”柳七冷笑道,“谁是谁的垫脚石还不一定呢!” “哦?”顾连城故作惊疑道,“难不成柳姑娘打算在这里杀了顾某不成?” 他摊开双臂,微微一笑:“你我再这样打下去,顾某死不死尚且难说,只怕小半个京城的百姓恐怕都要因此丧命了!” 柳七闻言脸上毫无波澜,她的右手突然垂落,随即又一柄短刀从袖中滑落,稳稳地落入她的手中。 当看见柳七手中又多出了一柄短刀,顾连城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不过当其看清之后,不由得哈哈笑道:“我看柳姑娘一定是急了,连小孩子用的木刀都拿出来了。” 柳七眼中精芒闪过,随即淡淡地回应道:“阁下难道没有听说过杀生刀吗?” 顾连城闻言脸上笑容一滞。 “杀生刀,万物生灵,皆可杀!” 轰隆隆! 顾连城只觉得耳中仿佛有闷雷炸响,他当即吃痛地闭上了眼睛,待其迅速睁开眼时,身前赫然闪现出一道身影。 一双凛冽的目光瞬间与其双目对上。 顾连城看着柳七那张近在咫尺的倾城面容,耳边瞬间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尊上,走好!” ------------ 第186章 结束 顾连城的脸色急速沉凝,眯成一条线的双目中爆发出摄人心魄的精芒,伴随着身上冲霄而起的气息,他右手如同迅雷般抬至身侧,不闪不避迎着杀生刀拍了上去。 嘭! 柳七挥刀而至,刀锋狠狠地撞上了顾连城的掌心,木质的刀身之上瞬间绽放出一道无形的波纹。 嘶啦—— 波纹荡漾至柳七的手臂,右手袖口应声撕裂,霎时间一团血雾喷涌而出将她的小臂包裹在内,柳七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狰狞,但五指依旧紧握刀柄,随着源源不绝地杀意灌入,刀身停止了战栗。 “哈哈哈……” 就在此时,顾连城突然大笑出声,只见他突然五指分开随后用力一抓,便将杀生刀牢牢钳在掌心,似是看到了柳七手臂的伤势,顾连城的嘴角顿时流露出肆意地笑容。 铮—— 他笑容刚刚浮现却是瞬间凝固,随后察觉到危机的他想要松开握住杀生刀的右手,但任凭他如何用力,右手就像是与杀生刀融为了一体,而当耳边传来铮鸣时,顾连城也顾不得其他,胸腔之中爆发出一阵龙吟声,周身金色的罡气瞬间凝聚成形! 簌簌…… 三道苍白色的气息突然从柳七手边浮现,随后沿着杀生刀朝顾连城的手攀去,就在苍白色气息即将攀上顾连城的手背时,被突如其来的金色罡气挡住了去路。 只可惜杀意就是杀意,这世上没有任何罡气能够拦住它的去路。 柳七看见这一幕双眸骤然一沉,其口中猛然暴喝一声,原本还算平缓的苍白色气息终于褪去了伪装,露出了其暴躁杀戮的本质,三道苍白色气息顿时分化出无数缕白芒,张牙舞爪地撞向了顾连城手上的金色罡气。 滋滋,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 从柳七出刀,到顾连城以掌相迎,总计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所以正在废墟中救人的姜玄云在察觉到异动抬头看来时,便看见无数条犹如灵蛇般的白色气息疯狂地缠上了顾连城的右臂。 “给我滚出去!”感受到杀意侵入体内的顾连城怒吼一声,令人不敢直视的金芒在其右手间绽放,一股磅礴且霸道的气息瞬间在半空中荡漾开来。 姜玄云见状暗道了一声不好,他垂首环顾四周,耳边已然听到了废墟之中不绝于耳的求救声和哀嚎声,他眼底流露出深深的无力感。 与此同时,他猛然抬首,眼瞳彻底被染成了一片金色。 只见原本层云叠嶂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被一片灼目的金光所取代,铺天盖地的金光从天而降仿佛要将整个大地笼罩,顷刻间姜玄云单薄的身形便被金色光幕吞没。 嗡—— 漫天的金光之中,骤然传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刀吟。 随后无数白光犹如利箭般从金光中穿梭而出。 咻咻咻…… 已经千疮百孔的金色光幕终于支撑不住,一道巨大的白色刀芒横空出世,刀锋直抵云霄,与此同时一道消瘦的身影紧随着刀芒从金光中冲天而起。 嘭!嘭!嘭! 连续三声爆鸣! 柳七身形稳住,悬于半空之中,神色漠然地垂眸看着身下千疮百孔的金色光幕一阵剧烈地涌动,随着三声暴鸣过后,金色光幕终于瞬间收敛,在金光消失的地方,顾连城的身形顺势显现。 他缓缓抬头凝眸看向了上空的柳七,但随后眸光一阵战栗,又迅速收回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右臂,只见其手背上白芒时隐时现,顾连城的脸色逐渐被阴霾所吞噬,最终数根杀意凝聚而成的白芒犹如雨后春笋般从其手背上顽强地冒了出来。 轰隆隆—— 顾连城身体之中突然传出了一道轰鸣声,随后萦绕在他周身的气息肉眼可见地微微一颤。 “好!” “很好!” 顾连城悄然将右手背在了身后,他脸色瞬间恢复如常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随后缓缓抬头看向了柳七,声音略显嘶哑地说道:“能杀我至此,霸王一名果然名不虚传。” 嗡—— 柳七闻言斜垂于身侧的杀生刀轻轻一震,随后缓缓持刀的右手缓缓抬起,刀锋直指顾连城:“阿谀奉承的话,还是留着去讨好阎王爷吧。” 咻! 话音刚落,一股白芒瞬间从刀锋中迸射而出,柳七随之纵身而出,她的身形几乎与刀芒融为一体,伴随着尖锐地爆鸣声,直奔顾连城而去。 顾连城见状脸色一沉,随即周身雄浑的气息再现,似是被其气息所牵引,汇聚在他头顶的云层突然开始躁动翻滚起来。 隐于白芒中的柳七不禁抬眸向上看去,不断翻涌的云层令她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但此时的她已经别无选择。 一刀既出,便绝无退路! 嗡嗡嗡…… 凄厉的刀吟声瞬间在天空中回荡开来,地下已经沦为一片废墟的数条街道再度受到了波及,本就只剩下残垣断壁了的墙壁上,随着刀吟声的响起,竟然开始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轰隆!” 地面再度迎来了新一轮的塌陷,随着柳七化身的白芒从天空掠过,地面上所有的一切都被弥漫而出的刀意瞬间绞碎,裸露在外的地面也随之涌现出了一道道深不见底的裂痕! 轰隆隆! 就在白芒袭至顾连城的身前时,积蓄已久的顾连城突然大手自上而下猛地一挥,伴随着天空一道爆闪,一道紫色的雷光从云层中骤然劈下,狠狠地砸在了白芒之上。 但白芒只是微微一颤,依旧是迎头狠狠地撞上了顾连城的身躯。 顾连城面沉似水,双臂同时展开,随着他背后澎湃的气劲冲天而起,头顶滚滚的云层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霎时间无数道雷光从天而降,一时之间他所处的位置雷龙狂舞,紫色的雷光瞬间将两人的身形所吞噬! 突如其来的风云变幻以及雷光大作,令远在京郊的百姓们也终于觉察出了不对,在这一刻几乎整个京城的百姓们都忐忑不安地望着城南,就连刚刚出生的婴孩似乎都被这沉闷的气息所感染,出人意料地没有发出一丝啼哭声。 怀抱着孩子的母亲有些担忧地晃了晃怀里的孩子,但孩子却只是死死将头偏向一侧,看见这一幕母亲眼中的担忧更加浓郁,于是扭头看向了雷光不断闪烁的城南方向。 “这是要末日降临了吗?”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所有人的脑海中涌现。 在不知斩断多少雷光之后,柳七终于贴近至顾连城的身前,她手中杀生刀一横,瞬间化作了一道弧光斩向了其脖颈之处。 啪! 顾连城抬掌在刀身上轻轻一拍,延缓了弧光斩来的速度,随后纵身朝后掠去,同时双臂斜垂,绷得笔直,一副蓄势待发的姿态。 眼看着柳七又一次提刀扫来,他眸光骤然沉凝,随即双掌一抬,掌间劲气呼啸的同时,头顶又传来“轰隆隆”的巨响,耳边听到熟悉的雷鸣声,顾连城也纵身而出,与柳七迎面撞上,两人刀掌相接的瞬间,一道紫色的光柱从天而降将二人的身形吞没。 唰!唰!唰…… 无数刀芒从紫色光柱中穿出。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回荡在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光柱砸向地面后瞬间消失,于此同时两道身形在半空中缠斗数招后又各自分开。 这一次双方都没有继续悬于半空,而是双双落在了地上。 刚刚落定的柳七环顾四周,发现脚下竟然已经沦为了一片平地,不但没有了鳞次栉比的各式建筑,就连残垣断壁也都看不见,放眼望去只剩下了一片光秃秃的荒地。 对于这样的结果柳七并不感到意外,绝顶高手的真气本就是最接近天地本源元炁的存在,在全力施展的情况下,有这样的破坏力不足为奇。 顾连城也同样饶有兴致地打量四周,随后看向柳七语气幽幽地说道:“柳姑娘,可还要继续?” 说着他微微笑道:“你我这一战,小半个南城化为乌有,可你我都清楚,同为大宗师,谁也杀不了谁。” “只要本尊想走,就凭你柳七手里一柄刀,拦得住吗?” 柳七闻言不作任何回应,她默默地迈步上前,杀生刀垂于身侧,朝着顾连城走去。 看见这一幕,顾连城眉头稍皱:“柳七,你莫非要让整个京城上百万百姓为你我一战陪葬吗?” 噔,噔,噔…… 柳七的步履并不算快,但她走得却十分坚定,好似没有听到顾连城威胁的话语,一步一步朝着其走去。 顾连城见柳七根本不为所动,他脸色也渐渐阴沉,随之周身气息涌动,大有一副要继续的架势,不过他脸色猛然一变,随即垂眸看向了自己的右手,只见手背上竟然又冒出了几缕白芒。 顾连城眉眼间浮现出不耐之色,第一次切身感觉到了杀意的难缠。 随着他调动真气从手背上拂过,白芒瞬间消失,但隐隐还是能够看见其手背皮肤之上有几个白点在交相闪烁,而随着他心中对柳七的杀意越浓,这些白点似乎也越来越活跃。 顾连城瞬间明悟,杀意已经开始影响到了他的心境,他知道想要对付杀意唯有动用意境之力。 窸窸…… 轻盈的脚步声落入耳中。 顾连城惊醒之余抬头看去,只见柳七已经走到了距离他不足十步的位置,这样的距离莫要说绝顶高手,就连一流高手也足以分出胜负了。 但出人意料的是,柳七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那柄看似普通的木刀依旧是自然地垂在身侧,她只是一步一步地朝着顾连城逼近。 八步! 七步! 五步! 顾连城脸色阴沉地能淌出水来。 四步! 哗啦啦…… 柳七突然停下了步伐,随即扭头看向了一侧,耳边不断回荡着滔滔不绝的海潮声,柳七的眉梢也渐渐挑起。 在她视线的尽头,一道黑色的身影宛若山峦般耸立着。 萧奇峰! 他终于现身了! 但柳七脸上并没有任何欣喜之意,反而是流露出溢于言表的不满。 与此同时,一道青色的身影从天而降,也落在了柳七和顾连城的一侧,正是姜玄云。 “二位,烦请停手吧!”姜玄云的脸上呈现出前所未有沉凝之色,他的语气中也能听出浓浓的愠意。 柳七闻言缓缓挪动目光看向了姜玄云。 姜玄云看见柳七朝着自己看来,当即环顾四周,继而一脸悲怆地说道:“柳姑娘,看看吧!” 柳七目光漠然地看向四周,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荒土。 经过了柳七与顾连城一波接着一波真气的洗礼,就连暴露出来的土地都呈现出一片死寂的漆黑。 柳七缓缓闭眼,随着她一呼一吸之间,周遭隐隐有微风生起,无数肉眼难以看见的苍白之气尽皆朝其汇聚而来,一股肃杀之意瞬间笼罩在了这片荒土之上。 姜玄云见状眸光急速沉凝,随着冰凉刺骨的微风拂面而过,他耳边瞬间回荡起了诸多杂乱的低语,像是无数人临死前发出的哀嚎…… “二位!”姜玄云加重了语气,“住手吧!” 柳七闻言默默睁开双眼,瞳孔之中苍白之色转瞬即逝,她缓缓扭头看向了同样一脸平静的顾连城,继而再度抬腿朝其走去。 姜玄云看见这一幕后,脸上的凝肃瞬间消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决然,随着他右手粗大的袖口一阵鼓荡,细微的剑吟声顷刻间便响彻了天际! 铮—— 哗啦啦…… 于此同时,刚刚平歇的海浪声遥相呼应而起。 柳七脚下一顿,随即侧过身来,在其凛冽的双眸之下,杀生刀赫然已横至身前…… …… …… 翌日,清晨。 京郊一座庄园内传出了女子暴躁的声音。 “真是太可气了,明明那顾连城已经承认了他就是尊上,可为什么他们宁愿向柳七动手,也不愿联手杀了顾连城!” “我看他们三个分明就是一伙的,就是想让柳七去死!” 周宓扶着额听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冲着站在屋子中央直跺脚的柳十九劝道:“你别在这里走来走去了,晃得我头晕。” 柳十九闻言立即站定,但脸色怒容丝毫不减,正当其气呼呼地想要对周宓说些什么时,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一道熟悉的身影顿时在门口现身。 看到从门口走进之人,屋内众人先是一愣,随后齐齐起身迎了上去。 柳十九的反应最快,她抢先一步来到了柳七的身边,正欲开口之际却被一只纤细的手臂搭在了肩头,继而轻轻往外推了几步。 “别离我这么近。”柳七语气冷冽地说道。 周宓适时地走近来,她看着柳七苍白的脸蛋,继而微微一笑:“你这下算是名声大噪了,孤身一人对阵当世双绝不落下风,如今这天下第一的名号,我看你是逃不了了!” 柳七眉梢一挑:“姜玄云呢,他死了没有?” 周宓摇了摇头:“没死,不过情况应该不大好。” “哦,对了。”周宓似乎想到了什么,“你哥哥在庄子外站了一个上午了,说若是见不到你,他就一直在外面候着。” 徐庆淮? 柳七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昨日她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姜玄云佝偻的身躯被她的刀芒吞没,以及一柄青色剑气没入自己心口…… ------------ 关于186章的修改 在这里先向大家道个歉,186章已经修改过了。虽然是为了突出柳七的人设,但作者细想后这个情节描绘还是非常下作,故而已经修改,在这里给大家说声对不起。 ------------ 第187章 杀心 柳七坐下后,轻声说道:“让他进来吧。” 柳十九闻言虽说有些不情愿,嘴唇张合几次想要说些什么,但一旁的周宓冲她使了个眼神,柳十九最终还是脸色阴沉地走出了房间。 目送着她离开后,周宓顿时微微一笑:“小十九也是关心则乱,徐庆淮毕竟是你的兄长,他岂会对你不利。” 说完周宓见柳七脸色苍白一言不发,遂话锋一转,沉声问道:“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顾连城不是已经暴露了身份,为何最后却是你孤身一人迎战萧奇峰和姜玄云?” 柳七闻言缓缓抬眸看向了周宓,继而摇了摇头:“昨日之战无关任何人的身份,萧奇峰和姜玄云约莫是达成了某种交易,所以二人才会同时出手,想将我与顾连城逼出京城之外,以免京中百姓再受波及。” 周宓眉头皱起:“他们联手还杀不了顾连城?” 柳七颔首道:“若是双方全力尽出不死不休,双绝联手自然无人敢正面摄其锋芒,只是萧奇峰和姜玄云都不可能在京城全力尽出,顾连城似乎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敢在我面前现身。” 如今仔细回想起来,自打柳七入京之后,萧奇峰便已自身沧海横流覆盖了大半个京城,那时候几乎全天下都在传柳七乃是覆天尊上,萧奇峰此举也是情理之中。 姜玄云入京之后更是以自身绝岭剑气融入整个地界,只需要他念头一动,所造成的后果只怕比昨日一战更加惨烈,当然姜玄云此举想来也是为了防备萧奇峰或者柳七。 这也是为何昨日萧奇峰与姜玄云都不出手的缘故。 或许柳七的杀意无所不破,但若要论起谁的武功杀伤范围更广,她柳七就是拍马也比不上沧海横流与绝岭剑气,毕竟杀意只是一种心境的体现,而后两者的展现方式对于普通而言则是完完全全的天灾。 顾连城也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他才敢大大方方的在柳七面前现身,但他却还是算漏了一点,那就是柳七的杀意是真正做到了漠视世间一切生灵,甚至于柳七自身的生命也在其中。 所以当柳七最后几乎用出了以命换命的方式后,顾连城也感到了棘手,他仅仅是想从柳七手中救走他的儿子,顺便利用补天石的特性令柳七知难而退,奈何柳七纵使一死也要将他留下。 “我不懂,既然顾连城已经看出了你宁愿一死也要将他留下,为何他却不退呢?”周宓听闻柳七的讲述后不解地问道。 柳七眸光微动,旋即轻声说道:“绝顶之上真气修为几乎拉不开任何差距,双方比拼的就是各自的道以及心性,若是此战我先怯,此生再面对他顾连城时,恐怕都再难言取胜。” “他亦是如此,当我展现出决死一战的气势后,他便不敢再退了,可正如他自己所言,我们二人这样打下去无论谁胜谁负,最终的结果只会便宜了其他人,倘若不是姜玄云和萧奇峰最后出手,我与顾连城将会率先退出这一次的天道之争。” 听见柳七如此轻描淡写的话语,周宓嘴巴不禁张圆,继而惊讶道:“这么说来姜玄云和萧奇峰昨日反而是救了你?” 柳七轻轻颔首:“既然姜玄云这么做了,说明他也已预料到了今日的结果。” 噔噔噔……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柳七顿时闭上了嘴。最后导致顾连城的布局彻底失效,以至于引来了萧奇峰与姜玄云两人出手。 徐庆淮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了背对着自己坐在桌边的柳七,他的眼瞳立即收缩,直到看到柳七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徐庆淮眼中的担忧之色方才退去大半,继而长舒了一口气。 “小妹……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徐庆淮一脸欣慰地便上前来便低声自言自语道。 昨日南城那边突如其来的异动自然逃不开他的眼睛,只是徐庆淮也没想到掀起这场风波的当事人之一竟然是自己的亲妹妹,当他赶到两人交战的地方时,也被那一片赤裸裸的荒土给震惊地愣在了当场。 而后便是亲眼目睹了掌门师叔出手想要制止妹妹,同时出手的还有萧奇峰,不过他对付的乃是顾连城。 柳七与姜玄云交手的过程可以说是朴实无华,两人就好像刚刚入门只会招式的初学者一样,仅以刀剑相拼,无论是兵器还是身上都没有任何真气的波动。 但当时的徐庆淮还是看出了一丝不对劲。 一来,二人始终是悬于半空交手。 二来,则是两人对拼的招式越来越激烈,以至于最后看起来都有些以死相拼的姿态了,每一刀每一剑都是直奔对方要害而去,每对上一招就像是在生死的边缘来回挣扎。 转机出现在萧奇峰和顾连城那边。 顾连城与萧奇峰草草过了两招之后,竟然选择直接脱身走人,萧奇峰并未去追,而是转头朝着柳七与姜玄云的方向掠去,看样子是打算插手两人的交战。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柳七毅然决然地用出了以命换命的一招,她中门大开放任姜玄云的剑刺中了自己的心口,与此同时她手中的沧海卷云刀也贯入了姜玄云的腹中,随着源源不绝的杀意在刀身绽放…… 徐庆淮在距离二人交手之地大约百步的位置,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掌门师伯被刀芒吞噬,以及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小妹被一剑刺中心口,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从天空飘然落下。 也就是在二人分出胜负的刹那,萧奇峰终于赶到,只是他的身形悬于半空并未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如此原地矗立片刻之后,他径直转身离开了。 “我本想去寻你,结果被人抢先一步将你带走,我一路追着他们来到了这里,却被十九拦在了外面。”徐庆淮缓步走至柳七的身侧,当他看见柳七苍白的面容后脸上不禁露出心疼之色,随即细声解释道。 “此战……算是我失算了。”沉默半晌的柳七突然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是令徐庆淮心头一凛。 柳七缓缓垂眸看向了自己的心口,一只手轻轻抚上了被姜玄云一剑贯穿的位置,继而缓声说道:“是我低估了姜玄云的绝岭剑气,本以为临死之前至少能有两息的时间让我对付萧奇峰,没想到竟连一息都没有坚持到。” 当时她见顾连城退走,萧奇峰朝着自己这边掠来,电光火石间便决定而来想要以一命换两命,拼着几乎可以伤及性命的重伤先解决了姜玄云,然后用生命最后的两息时间与萧奇峰拼死一搏,如此一来她柳七即便是当场身死,也此生无憾了! 结果是她低估了姜玄云的绝岭剑气,高估了萧奇峰的野心。 当时自己和姜玄云都已是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萧奇峰无需费吹灰之力便可以解决两个心腹大患,但他却是反身就走! 柳七也终于知道顾连城为何能在萧奇峰面前脱身了。 再往前追溯,柳七也明白了为何大将军生前会是天下独尊,而无论武功和天赋都不逊于他的萧奇峰却只能屈居他之下。 “小妹,随我回家吧。”徐庆淮终于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他眼神坚定地上前两步,几乎贴到了柳七的身边,随后沉声说道:“爹和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我照顾好你,可哥哥知道现在的你根本无需任何人的照顾,只是……” 他顿了顿,眼中似有泪光闪烁:“娘若是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一定会伤心的!” 柳七抬眸深深地看了自己这位同胞兄长一眼,随后在其失望的眼神中缓缓摇了摇头:“京城已成是非之地,以你的武功根本无法独善其身,不如回去陪陪爹娘。” “至于我……还有很多的事要做,倘若这些事无法做到,纵使我随你回到清江老家,此生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如今的局势柳七无法明说,因为以徐庆淮的修为,他很难明白现如今究竟是一副怎样的局面,也更不会明白一旦九鼎齐聚有人踏入极尽升华的领域,会给这方天地带来什么…… 其实……若真到了那一天,莫要说是清江府,就算是天涯海角,恐怕也难有一寸安宁之地。 “我累了,你先回去吧。”柳七挥了挥手,示意送客。 早就候在门口迫不及待的柳十九当即大步流星走了进来,随后冷冷地对着徐庆淮说道:“徐道长,请吧!” 她现在看到身穿道袍的人就来气! …… 两天后,柳七终于知晓了姜玄云的伤势情况。 姜玄云没有死,他的左半身已经被柳七的杀意彻底侵蚀难以复原,不过好在他的右手尚能活动自如,绝岭剑意尚未绝迹江湖。 这些消息是空桑告诉柳七的。 此时她正在庄园的主屋内与柳七对弈。 空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总是时不时抬头看向了坐在对面的柳七。 今日柳七仅身穿一件单薄的里衣,而且衣裳的整个右袖筒以及肩膀的位置都被裁剪去了,柳七整个右边臂膀就这样裸露着,雪白的肌肤让人移不开眼睛。 嗤拉—— 突然,皮肉撕裂的轻响再度引起了空桑的警觉,只见她猛然抬头看向了的柳七的右肩。 在柳七右锁骨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裂痕一路延绵至靠近她心口的位置,虽然裂痕没有淌出一滴血,但裂痕之中不断撕扯的青色剑气却是令空桑不禁脸色一沉。 “都已经两天了,他的剑意当真有这么可怕吗?”空桑沉声问道。 柳七拈着棋子在棋盘上寻着可以落子的位置,而后淡淡地回道:“反正他现在还能拿剑,你自己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空桑闻言当即妩媚一笑:“我可没有你那么傻。” 话音刚落似是觉得刚刚的话有些冒昧,空桑当即改口道:“柳妹妹别误会,姐姐可不像你这般果决,倘若换我面对萧奇峰和姜玄云,只怕早就溜之大吉了,哪还敢出手啊!” 柳七头也不抬地应声回道:“你的星火燎原若是施展开来,恐怕威力不会逊色沧海横流太多。” 空桑眨了眨眼睛,随后笑吟吟地回道:“柳妹妹可别往姐姐脸上贴金了。” 柳七突然挺直了腰杆,将手里的棋子扔回了棋奁,随后抬眸凝视着空桑的眼睛,缓缓说道:“你当真不打算动手了?” 空桑脸上笑容不减:“柳妹妹的话,姐姐怎么听不明白?” 柳七脸色平静地说道:“从庄子外到坐在我面前,你一共动了三次杀心,虽然你我修为相近,我看不透你,但别忘了,这世上没有任何的杀意可以超过我,也没有任何的杀心可以逃过我的眼睛。” 空桑闻言脸上笑容渐渐凝固。 柳七见状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缓缓述说道:“我的伤势你也看见了,你现在可以大胆地出手,我也可以保证,最后走出房间的一定是我,而非你。” “柳七!”空桑终于换了一副阴沉面容,但她仅仅是厉声唤了一句柳七的名字后便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房间内响起了她有些落寞的声音:“该你落子了。” …… 空桑被周宓和柳十九亲自送出了庄子,一路上空桑都是有说有笑的显得十分平易近人。 但送走她后,柳十九回到了柳七身边便立即抱怨道:“这个女人肯定不怀好意!” 柳七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了柳十九:“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柳十九一脸笃定地说道:“她从见到你开始,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你的……那里,简直比登徒子还登徒子!” 柳七循着柳十九手指的方向看向了自己的心口,随即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哈哈哈……”周宓闻言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小十九,你可能不知道,美貌或许是小柳七身上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当然,那位空桑姑娘的确如你所言是不怀好意。” 柳七扭头看向了她,继而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周宓笑容收敛,随即低声说道:“从见到她开始,我体内的毒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 第188章 痊愈 正在收拾棋子的柳七闻言手上突然一滞。 一番沉吟过后,她轻声说道:“虽然我尚不清楚你身上的奇毒究竟出自何人之手,但根据我的猜测,潜伏于你体内的与其说是一种剧毒,倒不如说是某种类似天地元炁的纯粹之物,所以它可以被同样至纯的九幽寒脉的纯阴之气压制。” 周宓眉梢轻轻挑起,面露困惑之色。 柳七将手中棋子顺势放入棋奁之中,而后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你所看见的万物生灵归根结底乃是天地元炁的不同呈现,虽然形态各异但本源上还是难离其宗,如今在这世上,我的修为已经无限接近天地元炁本身,所以只要是在世间自然诞生的毒物,就绝无可能抗衡我的真气,换言之我无法根除你体内的奇毒,只是因为这股奇毒的强度极有可能在我的真气之上。” “若照你这么说,我体内的这股奇毒竟然比你们这些所谓的大宗师的真气更加贴近天地元炁本身。”周宓眉头舒缓随即莞尔一笑。 “可以这么说,但是……”柳七扭头看向了周宓,摇了摇头,而后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体内这股奇特的能量似乎并不属于这个世间……或者说至少不是现在的世间。” 周宓笑容瞬间消失,脸上困惑更浓,随后眉头紧皱:“我不明白,难道同一片天地下还能存在两个世间?” 柳七微微颔首,一脸认真地回道:“现在当然只有一个世间,但并不代表过去的那个世界与现在同属于一个世界。” 因为她知道,至少在上古时代,那位被誉为人类母神的存在,曾走出了最后一步,随后柳七不知道她是否成功抵达了彼岸,但从当时的情形来看,这片天地一定产生了难以逆转的变化。 柳七见状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继而喃喃道:“可这股能量既然能与你完美相融,说明它与你的本源之间并无任何冲突,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柳七嘴上说着匪夷所思,但实际心里已经有了一点点头绪。 …… 是日,冬季的京城难得迎来了晴朗的一天。 “真是个好天气啊!”柳十九站在空旷的庭院当中抬头仰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继而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天气的确不错。”一旁的春燕则是若有所思地点头附和道,她心中想着是该趁着这个好日子将衣裳被褥拿出来晒上一晒。 自从她们带着柳七来到这座山庄已经过去了二十天。 在这二十天里,除了一开始到访的徐庆淮,以及后来的空桑外,再无其他人过来叨扰。 相较于如今乱糟糟的京城,这座位于京郊的小山庄反倒成为了宁静的世外桃源。 簌簌!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凌空而来,落在了庭院中央。 柳十九看向了来人,眼中嫌恶之色毫不掩饰。 一旁的春燕倒是十分恭敬地行了一礼:“奴婢见过白泽将军。” 白泽看都不看柳十九一眼,只是冲着春燕面无表情地颔首道:“现在外面的官道上挤满了逃离京城的人,就连军中似乎也出现了哗变,我打听到傅青书已经回到了京城,但现在的局势看起来,他也无法力挽狂澜。” 柳七与顾连城一战几乎毁去了四分之一的南城,直接命丧于两人真气余波的人数不胜数,而且绝大部分连具全尸都没有落下,承平两百余年的京中百姓们头一次感受到了屠刀悬在头顶的滋味。 朝廷并未有太多的动作,几乎没几天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同时也知晓了像柳七和顾连城这种级别的强者,在京城还有两人! 当然,他们不知道还有一个名叫的空桑女人,也在京城附近伺机而动。 如果在过去,所谓的天下双绝,七星五义这类的绝顶高手,只是大部分人眼中的传说。 但自柳七与顾连城一战过后,对于京中百姓而言,尤其是那些亲眼见证了两人交手之时,真气余波带来毁灭性冲击画面的人。 此时在他们眼里,恐怕这些所谓的绝顶高手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神祇,而是随时可以将他们所珍视的一切都毁灭得干干净净的末日天灾。 京城虽然有无法逾越的高墙,但抵挡不了人们对生的渴望。 这场放在历史上都绝对堪称前无古人的大逃亡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月,原本繁荣昌盛的京城仿佛在一夜之间沦为了人间地狱,无数的百姓拥堵在通往四方的官道上,尽管北方的寒风杀人无形,但依旧难以阻挡他们的求生的步履。 作为生在京城长在京城的白泽,看见这一幕自然是感到了难以述说的心痛,但他同时也清醒地知道,这样对于京中的百姓而言或许是一条生路,因为他也无法预测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 想到这里,白泽不禁抬眸看向了后院的方向,那里正是柳七的住所。 自从送走空桑后,柳七便开始深居简出安心养伤,别说是白泽了,就春燕也已经有十来天没有见过自家小姐了。 “今日还是没有动静吗?”白泽收回目光,继而淡淡地问道。 春燕当然知道他问的是谁,于是如实回道:“早上周姑娘进了一次房间,不过只待了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就出来了。” 白泽眸光微动,沉吟片刻后扭头对柳十九沉声说道:“现在京城除了禁军把守的城西以及城东部分坊市,其余地方已经彻底乱成了一锅粥,我看庄子里的存粮可能会不太够,下午你随我进城一趟,想办法再弄一点粮食。” 柳十九虽不愿与白泽过多交流,但也知道他说的乃是正事,于是寒着小脸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轰隆隆——” 突然地面一阵晃动,庭院中三人的身形也随之晃动起来,白泽率先稳住了身形,随后脸色凝重地侧眸与柳十九对视一眼,而后两人双双挪动目光看向了后院的方向。 轰轰轰…… 在低沉的轰鸣声中,一道无形的气浪沿着地面扩散而出,三人再度感觉到了脚下的地面开始了轻微的颤动。 柳十九目光深沉地望着后院的方向,随后小脸突然绽放出笑容:“我知道了,是柳七要出关了!” 她话音刚落,突然一道倩影自后院凌空而起,转瞬间便稳稳地悬在了半空之中。 白泽双目微眯,凝视着空中的那人,只见其周身被淡青色的光幕所萦绕,无形的气浪一波接着一波从光幕中扩散而出…… 庭院中的三人自然受到了气浪的冲击,这一次气浪不是从脚下而过,而是直接覆盖了整个庭院,白泽和柳十九均是脸色一白,感觉到了体内的气血不受控制地开始翻腾……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些犹如涟漪般扩散而出的气浪瞬间凝固,随后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朝着空中那道身影掠去。 铮—— 一阵铮鸣声过后,萦绕在其周身的淡青色光幕瞬间收敛,继而露出了一张冷漠但却倾城绝艳的面容来。 悬于半空的柳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头,隔着极其薄的绸缎,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肌肤的吹弹可破。 此前那骇人的裂痕已经彻底痊愈,残留于体内的绝岭剑气也被悉数清除。 她柳七,又回来了! …… 与此同时,皇宫的某间寝宫之中,床上盘膝而坐的黑色身影轻微地晃动了一下,随即双眸猛然睁开,眼中精芒转瞬即逝。 轰! 寝宫大门被洞开,随着那道玄色身影大步走出,门外台阶之下的一众大臣们纷纷跪倒在地。 “臣等,参见皇上!” 为首的一人正是当朝首辅傅青书,当他抬起头来时露出了一张沧桑的面容,眼底充斥着难以化解的哀色,整个身上似乎都萦绕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 走出寝宫的萧奇峰并未理会跪倒在台阶下的这些当朝大臣们,而是仰头看向了远方,直至无法感知到那股熟悉的肃杀之气后,方才收回目光垂眸看向了傅青书,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声:“傅大人回来了。” 傅青书闻言身躯一凛,好似受到了醍醐灌顶一样,眼中顿时浮现出坚毅之色,脸色也随之变得红润不少,而后掷地有声地回禀道:“老臣恳请皇上以大局为重,封锁京城阻止百姓再往外逃离……” 他慷慨激昂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萧奇峰平静地声音打断了:“傅大人,还是让他们走吧。” “可是!”傅青书猛地抬头正欲辩解。 却见萧奇峰脸色淡然地挥了挥手:“傅大人也带着家人离开吧,现在的京城已非你们所能掌控,留在这里无非是一死而已。” 傅青书面露悲怆:“老臣……哪还有家人啊!” …… 柳七走在荒凉的街道上,看着四周空荡荡的店铺,很难想象这里竟然会是昔日繁华的京都。 而与这条街仅有一墙之隔的另一条街,则早已沦为了一片荒地。 故地重游的柳七并未有什么触动,只是觉得那日没有将顾连城留下实在太过可惜了。 这个缩头乌龟逃走之后便销声匿迹,以他的武功身法,想要再找到他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好在现在顾连城的真实身份已经传遍了整个江湖,想要找到他的人应该也不会少,譬如说丐帮就已经在新任帮主修少阳的率领下昭告天下,他们定会清理门户诛杀顾连城,为武林除去这一祸害! 上次在江南,顾连城已经败给过修少阳一次,所以他似乎很有信心能够手刃顾连城。 但与顾连城交过手的柳七并不这么想,顾连城的武功很杂,至少当日一战他先后用出了七重天中的三门绝技,以及炎帝的焚天六式,再加上丐帮祖传的龙元天罡…… 想到这里……柳七不禁有些困惑。 一个人当然可以修习多门武功,但每一门武功都能练到这般境界,简直是匪夷所思。 因为真正堪称神功的武功到了后面,对于心性的契合度会十分的严苛,一个人的心性又怎会同时契合多门绝技呢? 除非他是精神分裂! 柳七脑海中灵光一闪! 难道他真是精神分裂? 正在街头闲逛的柳七很快引起了一群不速之客的注意,阴暗的角落中,几双恶毒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大乱之时,总是少不了浑水摸鱼的人。 咻!咻!咻! 轻微的破空声骤然响起,几枚闪烁着寒光的银针射向了柳七的后背。 柳七依旧闲庭阔步地朝前走着,似乎没有预感到危险的来临。 当!当!当! 就在暗黑中的那几双眼睛浮现出得逞的笑意时,突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随即在一道道脆响声中,银针应声落地。 柳十九目光一扫地上的银针,随即猛然抬眸看向了街边的某间窗口。 “记得留个活口,问问他们老巢在哪里。” 身后传来了柳七轻飘飘的声音,柳十九脸上顿时露出了不屑的冷笑,目光森然地盯着那扇黑漆漆的窗户:“还用你说。” 柳七往前走了大约十余步,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凄厉的哀嚎,于是她轻轻摇了摇头,随即步履不停地继续往前走去。 今日入城是白泽提议的,他原本是想着带柳十九来城里补充一点物资,以备不时之需。 刚刚出关的柳七得知之后,也主动提出要随他们一起来城里看看。 白泽得知后沉默了很久,他不敢拒绝柳七的请求,当然也是因为拒绝也没什么用。 但白泽又担心柳七进京又会生出什么乱来,毕竟萧奇峰和姜玄云都还在京城呢! 尤其是姜玄云,他差点一剑杀了柳七。 依白泽对柳七的了解,这个女人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这种生死之仇,她不可能轻易放过! 但柳七也看出了白泽的担忧,她当时就说了,与姜玄云一战她打的还算畅快,是不会因为中了一剑就迁怒到姜玄云身上的。 当然,更深层的原因还是,经历了与顾连城一战,柳七觉得自己与现在的姜玄云可能也分不出什么胜负来,尽管他现在已经废了半边身子。 至于上一次两人差点同归于尽…… 那纯粹是因为柳七自以为她在一对三,而姜玄云这个糟老头子则是自负地扛起了上百万人的性命…… 而当时在场的人当中,真正堪称完美无瑕的反而是放走了顾连城,又没有对濒死的柳七与姜玄云下手的萧奇峰! ------------ 第189章 偶遇 簌簌…… 听到背后传来细微的响动,柳七稍稍侧眸,见浑身杀气腾腾的柳十九正大步流星的走来。 “都料理干净了?”柳七开口问道。 柳十九走近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一群泼皮无赖而已,若非撞上了六扇门的人,收拾他们用不了一盏茶的时间。” 柳七闻言当即放缓脚步,继而轻声问道:“没和六扇门的人动手吧?” 柳十九也已亦步亦趋地走至柳七身侧,应声回道:“本想着若是这些人不识趣,就连他们一并给料理了,结果领头的那个捕头认出了我。” “对了!”柳十九似乎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听那个领头的捕头说,傅青书这次回京的人员之中,好像有一个身穿道袍的年轻女子。” 道袍女子? 柳七眉梢轻挑。 她倒是认识一个道门女子。 傅青书是从江南回来的,恰巧柳七认识的那个道门女子也在江南。 乐清瑶。 她来京城干什么? …… 城西,傅府。 一辆马车停在了傅府的大门前,车门帘被随行的护卫揭开,傅青书提着衣摆正欲下车之际,从府门口的台阶之上急匆匆地跑来一人。 傅青书见状眉头一皱,随即下了车后厉声呵斥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老爷……”那急匆匆跑来之人乃是跟随傅青书多年的管家,他几番欲要张口,却又生生忍住,随后一脸焦急地望向两侧。 傅青书心中顿时领会,随即挥了挥手示意身旁的护卫退下,而后迈步朝着府里走去,管家连忙跟在了身后。 “老爷,大少爷他……”直至跨过门槛见左右无人,管家方才小声说道,“他又伤人了!” 傅青书脸色一变,当即停下脚步,扭头对着管家低声喝道:“不是让你们小心又小心吗,怎么还能被他孽畜所伤!” 管家一脸欲哭无泪:“老爷,大少爷他实在是太……” 管家本想说“邪门”,但看着傅青书阴沉的面容,话到了嘴边又生生收了回去,随后赶紧补救道:“大少爷可能是觉得笼子里太憋屈了,要不然……” “行了!”傅青书直接打断了管家的话,“以后他的事你不要再管了,我会另外安排人去办的。” 管家如释重负:“小的知道了。” “等等!”傅青书突然眼眸一沉,死死盯着管家,“你跟了我十几年,应当知道有些事就该烂在心里。” 管家抬眸对上傅青书阴恻恻的目光,顿时身躯一凛,背后瞬间大汗淋漓,他当即弓腰连声回道:“老爷放心,小的一定守口如瓶,就算是死也不会说出半个字!” 傅青书目光沉沉地盯着管家片刻,随后默然收回目光迈步朝前走去。 待到傅青书走远之后,管家才直起了腰,他望着傅青书离去的方向,先是擦了擦鬓角的汗渍,随后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傅青书穿过了一条幽静的长廊,来到了一间无人的小院子。 当他推开院门的瞬间,看见站在院子当中的道袍女子,先是一愣,随后迅速收敛了眼中的惊讶,继而一脸温和地问候道:“乐真人怎么有空来这里?” 背对着傅青书的道袍女子闻言立即转过身来,正是太乙门当代行走,乐清瑶。 她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对着傅青书微微颔首示意,随即轻声说道:“无意间听到府中有人受伤,故而过来看看,令公子已经睡下了,傅大人不必忧心。” 傅青书闻言嘴角微微扯动,脸上的笑容极为勉强,但还是对着乐清瑶拱手叹道:“家门不幸,让乐真人见笑了。” 乐清瑶依旧是带着云淡风轻的浅笑,不紧不慢地回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傅公子也是一时被邪魅蒙蔽了心智才酿下大错,傅大人不必自责。” “都是老朽教子无方,倘若早知他会沉沦至此,当初就不该……不该……哎!”傅青书说着说着也不禁有些动容,随即掩面叹道。 乐清瑶眸光微动:“既然傅大人来了,那清瑶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她便迈着轻盈的步履走向了院子外,在经过傅青书的身旁时,对着其微微颔首算是行了一礼。 傅青书同样点头回礼,直到余光瞥见乐清瑶消失在了门口,他脸上表情瞬间收敛,随即缓缓抬头眼神复杂地看向了正前方的屋子。 咯吱—— 房门被推开。 空荡的房间里连一样家具都没有,唯有房间正中央的位置,放着一具四四方方的铁笼子,铁笼子里正蜷缩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 似是感觉到有人,铁笼子里的人突然动了一下,随后慢悠悠地转过身来,杂乱的头发之下,一双浑浑噩噩的眼睛缓缓睁开…… “是你!”当看见站在门口的傅青书后,蓬头垢面的男人几乎是一跃而起,只可惜这铁笼子只有半人来高,此人的头一下子就撞在了笼子顶部,一声哀嚎后又重新蜷缩在地上。 傅青书看见这一幕,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随即闭目敛去了眼中情绪,而后沉声说道:“你到底还想干什么,就连顾连城也已从京城败走,你们的阴谋诡计已经彻底败露,‘覆天’……也将付之一炬!” “哈哈哈……”笼中人有些艰难地盘膝坐起,随后听闻傅青书所言,竟是仰头大笑,肆意张狂地笑声瞬间回荡在狭窄的房间里。 傅青书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 笼中人慢慢停止了大笑,随后眼神阴鸷地望着傅青书,冷冷道:“放我出去。” 傅青书果断摇头:“不可能,依你犯下的罪孽纵使千刀万剐也不为过,此生只能在这笼子里呆着!” 笼中人眼瞳微微一颤,随即厉声道:“那就杀了我!” 傅青书还是摇了摇头:“你娘临死前让我好好照顾你……” 傅青书话说一半突然陷入了沉默。 可就这半截话似乎刺激到了笼中人,只见他如饿虎扑食般“嘭”地撞上了笼子,两只手死死抓着铁栏杆,将已经扭曲的脸庞贴在笼子的边缘,冲着傅青书露出了一口森森白牙:“你不杀了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傅青书闻言脸色反而平静了许多,随后平声静气地说道:“你弟弟死了,顾连城说他死在了柳七的手里,连一具全尸都没有留下来。” “柳七……” 听到柳七的名字,笼中人肉眼可见地冷静下来,他重新盘膝坐下,随后似笑非笑地说道:“杀意的滋味……嘿嘿……他也算死的不亏。” “傅卓林,我现在再问你一次,顾连城究竟想干什么?”傅青书肃声问道,“他若想效仿大秦天帝追觅长生不老,直接抢走九鼎就是,为何非要搅得天下大乱?” “呵呵呵……”傅卓林伸手撩开了遮住大半面庞的乱发,露出了与傅青书有六成相似的面庞,随后狞笑道,“长生不老……傅青书不要用你那颗读书人的榆木脑袋去揣测那些已经接近神灵的存在!” “神灵?”傅青书脸色铁青,“为了一己私欲,搅动天下苍生不得安宁,他们也配称神?” 傅卓林嗤笑道:“神的存在无需一群杂碎来承认,当尊上晋升大道之时,尔等凡夫俗子就会知道什么叫做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嘶嘶嘶…… “什么人!”傅青书突然回头怒喝道,当他看清门外犹如潮水般的黑暗后,瞬间瞪圆双目,流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黑暗犹如远古巨兽般一口便将傅青书吞入腹中,随后涌入房中,满脸癫狂的傅卓林就这样被黑暗一点一点的吞没…… “嗯?” 后院中传来一声轻咦。 随后一道青光闪烁而过,乐清瑶当即出现在关押傅卓林的小院上空,小院中一片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乐清瑶的脸色渐渐沉凝,随后放眼环顾四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是她!” 乐清瑶看着远处街道上那道熟悉的身影不禁呢喃出声。 她沉吟片刻之后,还是纵身朝着远处掠去。 …… “乐真人,好久不见啊。”柳七对着突然从天而降的乐清瑶平声静气地打着招呼。 乐清瑶脸色显得十分凝肃,她看着柳七淡然的面容,思忖一番后出言问道:“柳姑娘,你来这里干什么?” 柳七作无辜和惊讶状:“难道这里不让人来吗?” 乐清瑶嘴角一抿:“柳姑娘,这条街的尽头就是傅大人的府邸,这件事我想你应该知道吧。” “傅青书的府邸啊……”柳七双目微眯,“我可是听说,当年就是他信誓旦旦的昭告天下,我柳七就是覆天的尊上。” 乐清瑶脸色微变。 柳七继续云淡风轻地说道:“不知现在这幅局面,傅大人该作何感想呢?” 乐清瑶沉声回道:“柳姑娘,现在不是你我之间互相计较的时候,顾连城想要效仿大秦天帝重聚九鼎,若真让他成事,你我谁都逃不过沦为他人垫脚石的结局!” 柳七冷哼一声:“谁是谁的垫脚石,我看还不一定呢!” 乐清瑶耐心解释道:“柳姑娘可能不知,顾连城极有可能知道了大秦天帝之所以最后功亏一篑的缘由,倘若只要重聚九鼎就能踏足天道之上这么简单,千百年我们这些知道九鼎之秘的人早就付诸行动了!” “哦——”柳七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原来并非你们不肯,而是你们不敢!” 乐清瑶倒也十分坦然:“我等修道之人毕生所求便是至高无上虚无缥缈的道,在天道面前谁又能独善其身,我做不到,道门的历任前辈做不到,柳姑娘你……恐怕也做不到!” 柳七当即收敛了表情,随即望着乐清瑶,一脸正色道:“能从你口中听到这些话,此番入京倒也不是一无所获。” “乐真人,不知贵派的九鼎,是否在你手中?”柳七说着目光微垂看向了乐清瑶手中的道剑,但乐清瑶身上被一股玄妙之气所笼罩,柳七若不动用些手段也难以看破。 铮—— 乐清瑶突然身形一晃,随后秀目微张,继而后撤一步,拎着道剑的左手瞬间抬至身前,一脸警惕地望着柳七,冷冷道:“柳姑娘,还请自重!” 面对剑拔弩张的乐清瑶,柳七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她偏着头打量了一番乐清瑶,随后慢条斯理地说道:“不管顾连城究竟有何谋算,他最终还是需要九鼎,既然如此,不妨将九鼎都交给我,总好过放在你们手里。” “太阿剑并不在我手。”乐清瑶冷声回道,“如此重要的东西,岂会交由一个在世间行走之人!” “是嘛?”柳七淡淡地说道,“那就……让我看看!” 呼—— 话音刚落,她突然探出右手,随着五指微曲,一股凌厉的劲风瞬间席卷而出,朝着乐清瑶袭去。 乐清瑶虽然一直保持着警惕,但却也没料到柳七竟然真的敢动手! 她不是中了姜玄云一剑吗? 带着这样的疑惑,乐清瑶的身形瞬间被柳七掌间涌出的劲风所吞噬。 昂—— 但很快一声细微的剑吟回荡开来,随着青光四溢而出,劲风瞬间崩解,一道身影凌空而起,行至十余丈的高空时,只见其持剑之手陡然从身前缓缓扫过,随即青光绽放顷刻间便在空中凝聚成一柄三丈有余的青色剑芒。 柳七微微抬眸看着剑锋直指自己的剑芒,脸上依旧是波澜无惊。 咻! 剑芒闪动的瞬间,她的嘴角微微努动,低声呢喃了一句:“剑客……真没意思。” 她右手陡然攀至腰间刀柄之上,原本松懈的身躯突然一凛,随着脚下微风盘旋而起,一股无形的威严瞬间弥漫而出。 苍啷—— 刀吟声撕破了沉闷的天空。 半月状的刀芒冲天而起,与疾掠而来的剑芒迎头撞上,随着一道无形的气浪从双方相接之处狂涌而出,一道身影瞬间从天而降。 噔噔噔…… 乐清瑶有些狼狈地落在了地上,脚下连着踉跄了好几步才堪堪站住,随后突然感觉身前一道劲风袭来。 嗖! 手中一空! 乐清瑶猛然抬头,只见柳七手中正把玩着她的道剑。 “还真不是啊!” ------------ 第190章 舍一隅 “还给你。” 乐清瑶眼神复杂地看着柳七伸出的右手,摊开的手心中赫然平放着一柄道剑。 两人虽然相距了十余步,但以乐清瑶的内功修为只需稍稍调动内力,便可隔空将道剑取回。 但是她还是犹豫了。 柳七见乐清瑶没有反应,当即眉梢一挑:“怎么?不想要了?” 话音刚落,乐清瑶便突然迈步走来,直至走到柳七近前,脸色凝重地伸出手想要接过柳七手里的道剑。 可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剑鞘的边缘时,柳七忽然撤回了手,令乐清瑶伸出的手有些尴尬的凝固在了空中。 “你……”乐清瑶猛然抬眸,眼中闪烁着复杂的色彩。 柳七却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手里的道剑,但还是没有看出有何异常之处,于是低声呢喃道:“你们太乙门保管的九鼎,究竟有何玄妙之处?” 乐清瑶眸光闪烁,但却一言不发。 柳七似乎也没有打算让乐清瑶回答,她最后打量了一番道剑后,便再度探出手,将道剑递到了乐清瑶的面前。 乐清瑶有些将信将疑的伸出手,随着她的五指握住了剑鞘,突然感觉手中一沉,随即便发现柳七已经收回了手,道剑已然回到了乐清瑶的手中。 乐清瑶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幻,但一直紧盯着她双眸的柳七却是双目微眯,继而细声问道:“你手中这柄剑应该就是九鼎,我说的没错吧?” 乐清瑶闻言眼底一抹震惊转瞬即逝。 一直盯着她的柳七自然是捕捉到了乐清瑶眼神的变化,但她本人也确实没有看出乐清瑶手中的道剑有何玄妙之处。 算了。 柳七对九鼎也不是势在必得,虽然九鼎各有奇效。 但柳七始终不相信凭借这些东西,就能简简单单的勘破天道之秘,若真是如此,顾连城又何必上蹿下跳筹谋多年。 乐清瑶见柳七并无任何异动,原本悬起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些,随后想起了刚刚傅府中发生的事,心中一番思量过后,便开口说道:“柳姑娘可是为了傅大人而来?” “傅青书?”柳七淡定地回道,“他不是刚刚被人掳走了吗?” 乐清瑶面色微惊,但很快反应过来,眼前此女虽然年纪轻轻,但论武功修为绝对是当世前三的存在,她刚刚就在附近,对于傅府中发生的事岂能没有察觉! 乐清瑶思及至此,心中突然猛然生出一个想法,掳走傅青书和傅卓林的,该不会就是…… “别板着脸了,若是我出手直接杀了他们父子就是了,掳走他们又有何用?”柳七好似看穿了乐清瑶心中所想,一脸淡然地说道。 而被柳七点出心中所想的乐清瑶这一次显得没有先前那么惊讶了,她当即收敛心神,脸色平静地说道:“这么说,柳姑娘的确是为了傅大人而来,既然如此为何刚刚不出手救下傅大人?” 柳七眸光微抬从乐清瑶脸上一扫而过,随即淡定地表示道:“救他?我可是来找他算账的,既然有人抢先一步出手代劳,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当然其中缘由自然不是柳七说得这般简单。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傅府处于萧奇峰气息笼罩的范围内,既然他这个东道主都懒得出手制止,自己这个外来人又何必多管闲事了。 傅青书虽然得罪过自己,但好像也不是非杀不可! 不过有一点是柳七无法忍受的。 她突然侧过身来,一道磅礴的气息顿时从身体喷涌而出,呼啸的劲风骤然而起,月白色的裙摆迎风鼓动,一丝弧光从柳七冷冽的双眸前倏地浮现,随后以肉眼难以看见的速度朝着前方的巷口扫去。 弧光掠至巷口的刹那,突然一阵青光大盛,随即细若发丝的弧光瞬间暴涨数倍,顷刻间便化做了一柄横扫而来的刀芒,刀芒狠狠的撞在了巷口的墙壁以及地面上。 “砰!” 一声巨响,无数碎石飞尘瞬间弥漫而出将巷口掩盖。 嗖! 一道身影突然从浓郁的灰尘中凌空而起,只见其身形行至半空后瞬间顿住,随后调转方向就要溜之大吉。 柳七岂能这样轻易放过他,垂于身侧的右手五指骤然摊开,随即一道无形的气浪就这样弥漫而出。 就在空中的那道身影想要纵身掠出时,突然身边数十道青光凌空而起,在其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便迅速交织缠绕,瞬间形成了一道青光四溢的牢笼。 而柳七此时半掩于袖口的右手五指骤然收紧,青光交织的牢笼也随之迅速收敛!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了天空。 随即一道身影从半空飘然落下。 砰! 当其落地的瞬间,柳七早已闪身来到了近前,看着地上半死不活之人,她轻声说道:“既然这么喜欢偷看,不妨留下来大大方方的看。” “柳七!”躺在地上之人望着柳七咬牙切齿,“你早就发现了我!” 柳七一脸平静地回道:“难道顾连城没有告诉过你,没事别去窥视自己惹不起的人,还是他明明已经提醒过了,但你却没有放在心上。” 此话一出,地上的男子瞬间沉默了。 此时乐清瑶也走上前来,当她看清男人的面容时,顿时皱眉道:“成舵主,是你!” 柳七回过头冲着乐清瑶问道:“你们认识?” 乐清瑶点了点头:“成兴盛,以前是江南分舵的舵主,萧奇峰登基后听说他被派京城筹建京城分舵,此人轻功不俗又擅长缩骨易容,看来这段时日在傅府周围窥探的人就是你了。” “顾连城抓傅青书父子干什么?”柳七回过头对着地上不能动弹的男人问道。 男人偏过头去,似乎不打算开口。 柳七自然是不会惯着,眼中精芒一闪,躺在地上的男人立即感觉到身体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往外钻,深入骨髓的刺痛令他瞬间大汗淋漓,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柳姑娘。”一旁的乐清瑶突然开口道,“此人在江南是出了名的贪财好色。” “哦,真的吗?”柳七淡定地回了一句。 然后加大了力度。 贪财好色的人,一般都不会是什么硬骨头。 果然,片刻之后男人对着柳七投来了哀求的目光。 柳七当即收了功,犹如一滩烂泥的男人先是长舒了一口气,随后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帮主他为何突然要抓走傅青书,但估计和今天朝堂上傅青书说的话有关。” 柳七:“傅青书说了什么?” 男人如实回道:“傅青书向皇上提议,封锁京城,但是皇上没有同意。” 柳七回头看向了乐清瑶。 乐清瑶迎着额柳七的目光点了点头,随后沉声说道:“早在回京之前傅大人就已经给京畿附近几县的官员去了信,让他们将从京城逃出的百姓控制住,不要流往京畿以外的地方。” “为什么?”柳七不解道,“逃出京城的百姓虽然不少,但分开来应该也给不了地方上太多的压力。” 乐清瑶摇了摇头:“这其中缘由,我没有问过傅大人。” 柳七眉头轻皱:“那你来京城干什么?” 乐清瑶眸光微沉:“本来是打算入京提醒皇上,要小心顾连城,但现在似乎没有必要了。” 柳七接着问道:“你们是如何发现,顾连城就是尊上的?” 乐清瑶缓声回道:“来京城之前我们并不确定顾连城就是尊上。” 柳七:“那为何你在江南帮修少阳伤了顾连城?” 乐清瑶如实回道:“是顾玖告诉了修楼主,此前横死或者失踪的那些顾门子弟,实则都是死在了顾连城的手里,顾玖察觉到顾连城要对她出手,所以提前告知了修楼主这些事。” “另外……刚刚柳姑娘可感觉到了?”乐清瑶沉声问道,“顾连城掳走傅青书父子时所用的武功?” 不就是七重天太阴一脉的太阴噬日嘛,柳七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等等! 柳七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第一次见到这门武功,是顾玖为了救傅卓成而出手。 但接下来就是与顾连城那场毁了小半个南城的大战。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呢? 和顾连城与顾玖都有关的……那就是顾连城在地宫中杀了顾玖。 虽然这其中并不一定有联系。 但柳七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顾连城杀了顾玖之后,他才掌握了太阴噬日。 “修楼主还说了一件事。”乐清瑶轻声说道,“十九年前,顾连城在君山与大将军一战之后,他突然就疯了,好像被死去的鬼魂夺舍一样,并且从顾连城当时的举动以及言语来看,夺舍他的鬼魂似乎就是死去的顾门中人……” …… 京郊,无名山庄。 柳七一行赶在日落前回到了庄子。 白泽带着满满两大马车的物资,一进门就招呼起春燕和朱雀将这些物资一一存放到储藏室。 “这么多啊,够咱们吃上小半年了!”春燕看着马车内满满当当的各式物资,不禁惊讶道。 白泽脸色沉凝地回道:“只怕还有些不够,现在京城里已经有不少地方出现了恶疫,若是朝廷控制不住,恐怕……” 白泽话未说完便扭头看向了柳七。 柳七察觉到了白泽的视线,随即扭头回望过去,继而淡淡地说道:“你若是想做什么直接去就是了,无需理会我。” 白泽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你们难道真的想毁了整个京城?” 柳七眉梢一挑:“我已经说过了,你想做什么无需理会我,同样我想做什么,你也无需过问。” “柳七!”白泽终于忍不住了,“你今日难道没看见京城已经沦为什么样子了吗?” 柳七眉心舒缓,随即眸光一沉:“你想说什么?” “白泽将军,不要再说了!”春燕感觉到了周围气温的骤然下降,赶紧上前一步死死扯住了白泽的袖口,继而低声劝道。 “吵什么呢。”沉寂的氛围被一道懒散的声音打破,身穿一袭白色宫装的周宓从一旁的走廊处款款走出。 周宓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先是看了一眼神色漠然的柳七,随后看向了脸色沉凝的白泽,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收敛:“白泽,我知道你在为京中百姓担心,但眼下的局面已非你我能够控制,柳七虽然向来出手无情,但你何时见过她滥杀无辜?” 白泽脸色略有松动。 周宓见状接着说道:“京中如今的局势,你可以怪掀起这场风波的顾连城,也可以怪毫无作为的萧奇峰,但独独怪不到柳七的身上。” 说着周宓冲着柳七微微一笑:“她眼中既然没有天下苍生,也就没有必要利用天下苍生来做个局。” 天下苍生? 柳七脑海中忽然灵光闪过。 随即扭头对着白泽问道:“你刚刚说京中出现了恶疫?” 白泽点了点头。 柳七随后直言道:“今日顾连城突然出手抓走了傅青书。” 白泽眉头一皱:“他抓傅大人干什么?” 现在京城唯一仍在多方周旋力挽狂澜的,也就只有这位当朝首辅了! 柳七沉声道:“傅青书今早向萧奇峰提出,要封锁京城,不让京中百姓离开京畿。” 白泽脸色一沉:“他怎么会糊涂至此,让百姓留在这里不是白白送死吗?” 柳七淡淡地瞥了白泽一眼,随即不紧不慢地说道:“虽然傅青书不算是个好东西,但我想他应该是知道了什么,若是京中百姓流落各地会引来更大的灾祸,那还不如将他们困在京城,舍一隅而保全局!” 哗啦啦…… 柳七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响。 不止是柳七,在场的所有人皆是脸色一变,他们都听到了这道海浪席卷的声响。 柳七眸光微动,旋即猛然抬头看去,只见一道碧蓝色的光影瞬间弥漫了整个天空,将跃跃欲试的夜雾尽数驱散。 是萧奇峰,他出手了! 他的沧海横流已经覆盖到了京郊! 柳七目光沉凝,遥望着碧蓝色的天空,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可怕能量。 所以现在的局面……是冲着萧奇峰来的! 他想干什么? 舍一隅而保全局! 柳七脑海中突然浮现了她刚刚才说过的话! 柳七眸光骤然一凛。 萧奇峰……他真的下得了这个决心吗? ------------ 第191章 同出一脉 “萧奇峰他想干什么?”看到漫天的碧蓝之后,周宓顿时皱眉惊讶道,“他难道想将整个京城付之一炬吗?” 身为沧海氏族的后裔,周宓岂能不知沧海横流的可怕,萧奇峰是真的有能力将整个京城覆灭于沧海之中,而且从目前的情形来看,他似乎真的打算这么做! “赶紧走!”白泽最先反应过来,可当他下意识的催动真气时,突然感觉体内的气血一阵翻腾,随后耳边传来了令人耳膜欲裂的裂帛声。 噗通! 白泽突然单膝跪地。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其脸色苍白,浑身气息紊乱不堪。 站在周宓身后的朱雀见状顿时面露紧张,赶紧上前想要将其搀扶起来,结果刚跑到近前,白泽突然昂首对其轻轻晃了晃头,示意他没事。 柳七神色漠然地收回目光,随后淡淡地说道:“别白费力气了,若是能叫你这般轻易地走了,萧奇峰天下双绝的名号岂不是浪得虚名。” 白泽闻言眼瞳一颤,随即站起身来,目光沉凝地望向了柳七:“如果我没有猜错,现在这里应该只有你能够动用内功?” 柳七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萧奇峰的沧海横流若是能这样轻易限制住她,那她霸王的名号岂不也是浪得虚名! “呃……” 身旁有人低声呻吟了一声,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柳十九脸色苍白的捂着心口,显然她没有从白泽的遭遇中吸取教训,自己偷偷运转真气,结果受到了沧海之力的反噬。 好在柳十九本身修为并不算太高,且刚刚也只是为了验证柳七的说法,故而没有全力运转,所以受到的反噬不算严重,只是脏腑受到了一点影响。 剧痛稍稍褪去之后,柳十九便抬头看向了柳七,随即沉声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建议你们还是留在这里,萧奇峰既然不想让人离开京城,那你们最好还是顺着他的意思来。”柳七淡定的回道。 她话说出口后,便默默地昂首,视线沿着茫茫无边的碧蓝色,一直追寻至远处与夜色相接的地方,那里应该就是沧海横流的边缘,只要越过去就能脱离萧奇峰的掌控。 但柳七能够感觉到,在碧蓝与黑暗交接的地方,气息更加的暴躁无常,看来萧奇峰是真的打算将所有人都留在京城。 “我们有马车,最多半个时辰就能离开京郊。”白泽也看见了远处天边那道明显的分界线,他心中大致估算了一下距离,随后提议道。 柳十九闻言当即回道:“我这就去准备!” “别白费力气了。”柳七用懒散的语气打断了柳十九的行动,随后扭头看向了面色凝重的白泽,继而轻声问道:“你难道没有感觉到那里狂暴躁动的气息吗?” 白泽闻言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显然他已经感觉到了。 “不要小看了萧奇峰,那里的危险程度要比真正的沧海更加可怕,不断涌动盘旋的沧海之力会将所有想要靠近的东西通通撕碎,你们有几成把握可以抵挡萧奇峰的沧海之力?”柳七一边说着,冷漠的目光边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眼看着气氛逐渐凝固,周宓开口打破了沉寂:“柳七说得没错,凡是沧海所及之地,皆是萧奇峰可以自由主宰的领域,如果他不想让我们出去,那我们谁也出不去!” “娘娘,皇上难道连你也不打算放过吗?”白泽脸色一阵青白变幻,正在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 周宓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现在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柳七适时开口道:“这么激动干什么,不知道还以为大家都必死无疑了,萧奇峰现在不是什么都没做吗?” 众人闻言纷纷扭转目光看向了柳七。 柳七面对众人期盼的目光,依旧是面无表情地说道:“也无需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若是萧奇峰真的动了手,我可没把握护住你们所有人。” 白泽眼睛瞬间一亮,他听得清清楚楚,柳七是说没有把握护住所有人,而不是说护不住! “柳姑娘,若是有万一……烦请您先救娘娘!”白泽尽量压低了声音,诚恳地说道。 柳七看都没看他一眼,微微昂首目光从他头顶越过,看向了碧蓝色的天空,随后不紧不慢地说道:“与其在这里讨论救谁,倒不如去找萧奇峰问个究竟。” 嗖! 话音尚未落地,一道身影如同电光般从天空闪过,径直砸在了柳七等人所在的庭院之中。 淡淡的荧光褪去,空桑大步流星地走向了柳七,口中连声问道:“萧奇峰是疯了吗,他就算要对你我动手,也不必用这么大的阵仗啊,难不成他还想顺势将京城近百万百姓给祸祸了?” 空桑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时,已经来到了柳七的面前,当她看见柳七一脸你猜对了的表情时,脸上的神情顿时凝固,随后皱眉道:“他真疯了?” 柳七开口道:“疯的可能另有其人,不过萧奇峰现在应该也是犹豫不定,近百万性命……而且怎么说也都算是他的子民。” 空桑神色凝肃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柳七缓步上前,走出两步后突然站定,回首对着周宓以及柳十九一行说道:“在我回来之前你们就在庄子里呆着,倘若萧奇峰执意要……” 她话说一半沉吟片刻,随后接着道:“总之,听天由命了。” 听到柳七所言,在场众人除了空桑之外,皆是脸色一沉。 尤其是柳十九,脸色阴沉地仿佛能滴下水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柳七,眼底一阵翻涌过后,最终却是露出了释然的表情,随后哑声道:“你……无需管我们,自己活着就好。” 柳七听出了十九语气中深深的落寞,但她没有过多的表示,只是默然地转过身来从空桑的身边走过,同时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吧。” 空桑闻言赶紧跟在了柳七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凌空而起,在众人的注视下转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着空空如也的碧蓝色天空,周宓嘟着嘴喃喃道:“还真是冷漠无情。” 一旁的柳十九耷拉着脑袋让人看不清面容,语气低沉地说道:“她不一直是这样。” 周宓闻言扭头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柳十九,随后柔声安慰道:“也不必太过于沮丧,萧奇峰既然迟迟不动手说明他也在犹豫不决,事情尚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柳十九依旧低垂着头,浑身散发着颓丧的气息。 周宓见状也只能无奈地闭上了嘴,随后眼神复杂地看向了柳七离去的方向。 …… 柳七和空桑并未直接去皇宫,而是先来到了城南。她们刚刚进入城中,就感觉到了城中弥漫着一股古怪的气息,尤其是城南,几乎大街小巷上都被这股浓郁且古怪的气息所笼罩,所以柳七和空桑便先行来到了城南一看究竟。 结果两人还未落地,萦绕在城南上空的古怪气息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狼群一样,瞬间躁动起来。 柳七感觉到下方气息开始躁动,随即身形一顿悬在了半空,而后释放出真气朝着下方弥漫而去,想要探查清楚,结果刚刚动手,耳边就传来了一声轻咦。 “咦!” 柳七扭头看着一脸惊讶的空桑,随即沉声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空桑神色一敛,随后正色道:“底下的这股气息似乎与我的周天星衍决有异曲同工之处,我敢断定下方弥漫的这股气息之中肯定有不属于此间天地元炁的存在!” 柳七若有所思的回过头,凝眸望着下方逐渐汇聚的气息,随即轻声问道:“上古时期那位飞天的母神,她究竟成功了没有?” 空桑面露讶色,似乎没想到柳七会在这种关头问出这种问题,但她还是沉吟片刻后还是直言回道:“应该没有,在祖师的记忆中她曾探寻过上古时期的遗迹,最后得出了结论,倘若真的有人完整地走出了那一步,那世间是绝不会留下与其有关的记载,但母神飞天却实实在在的流传了下来,说明她失败了,同时不知为何还导致一部分天道缺失,让后人也失去了走出最后一步的可能。” 所以那位八百年前的空桑仙子决定另辟蹊径,摒弃天地元炁,想要利用周天星衍之气来踏出最后一步,虽然结局有些不伦不类,但从此前空桑神洲的状态来看,似乎也不算失败。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柳七眸光微敛,随即纵身向下跃去,当其身形触碰到那股神秘的气息时,周身萦绕的真气瞬间被点燃,灼热的气息沿着真气直往柳七身体钻去,与此同时一股腐朽的气息也顺势灌入柳七体内。 嗡—— 柳七眼中精芒爆现,随着腰间一声轻吟,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扩散而出,灼热的气浪以及腐朽的气息顷刻间便被威压驱散,柳七稳稳地落在了空无一人的街面上。 她缓缓扭头看向了一旁的房屋,只见一具腐烂的尸体正斜躺在门口,尸体上不断溢散着腐朽且灼热的气息,这两种元素同时出现在一起,倒也是极为罕见。 簌! 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空桑也落下。 当她环顾四周发现街面上横七竖八倒着无数的尸体后,顿时张圆了秀目,随后惊声道:“怎么回事,这些人看起来像是死了很久一样?” 柳七淡定地回道:“如果我没有记错,今天上午他们都还活得好好的。” 柳七上午刚刚在城南闲逛了一圈,虽然城南逃出去了不少人,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留在了京城,结果仅仅半天,这里就沦为了人间炼狱。 “上午?”空桑眉头一挑,随后捂着口鼻走到一具尸体旁,仔细打量了一番后,沉声说道,“这些人体内的这股能量像是以他们的生机为养分,我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存在!” 这应该就是白泽口中所说的恶疫,现在看来多半是早就被人下了毒,这种可以感染真气以生机为养分的奇毒,不正是与周宓身上的奇毒如出一辙。 只是周宓身上的奇毒散发出的是灼热的气息,而眼下弥漫在大街小巷的气息中却是多了一股腐朽的气息,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尸体会腐烂的这么快的缘故。 哗啦啦…… 耳边突然响起了细微的海浪声。 柳七和空桑双双脸色微变,随后扭头互相看了一眼。 “萧奇峰已经知道我们到了。”空桑努了努嘴。 柳七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凌空而起,朝着皇宫的方向掠去。 当她从京城上空经过时,能够发现几乎整个城南都已沦陷,被这股灼热且腐朽的气息所笼罩,城西和城东的情况稍好一些,有几处零星的爆发,不过总体处于可控的程度,周边已经被官兵牢牢把守住。 看来这些奇毒从尸体溢散出后弥漫的速度很慢。 柳七从皇宫高耸的城墙上掠过,一眼就看见了金銮殿前的萧奇峰。 金銮殿前方的广场空旷的可怕,平日里值守的禁军以及太监宫女,此时都不知去向。 萧奇峰身穿一件明黄色的龙袍,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金銮殿前,他的头顶之上明显汇聚着一道磅礴的气柱,连接着碧蓝色的天空。 柳七飘然落地。 宛若雕塑一般的萧奇峰终于转动眼眸看向了她。 直到空桑也随之落地后,萧奇峰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道:“京城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 柳七微微颔首。 萧奇峰眸光微垂,看向了自己的右手,随后接着说道:“有人在京城的水源里下了毒,这种奇毒无色无味,在进入人身体之前甚至连我都无法察觉其存在,可一旦进入人的身体便会活跃起来,从毒发的情形来看似乎与周宓体内潜伏的奇毒同出一脉。” 柳七:“顾连城还在京城?” 萧奇峰点了点头。 柳七不假思索地说道:“那还等什么,直接杀了他不就完事了。” 萧奇峰:“姜真人已经去了。” 姜玄云,他不就剩半边身子能用了吗? 萧奇峰缓声说道:“姜真人让我再等等,他会想办法从顾连城手里拿到解药。” 轰隆隆—— 突然地面开始震颤,一股巨大的响动从地底涌了出来。 柳七瞬间锁定了声响的方位,随后眸中精芒闪烁:“看来你不用再等了。” (本章完) ------------ 第192章 余生一剑 柳七收回目光,悄然侧眸看向了一脸肃容的萧奇峰。 萧奇峰遥望着远方,突然开口道:“柳七,眼下局势换作是你,该如何抉择?” 柳七应声回道:“无需假设,于我而言这世上没有任何事值得犹豫。” 萧奇峰缓缓侧目,深邃的目光对上了柳七坦然的眼神,随后摇了摇头:“世人皆言我萧奇峰醉心武道心无旁骛,可真正做到心无旁骛,依我看在这世上也只有你柳七一人罢了。” 柳七极为敷衍地拱手回道:“多谢皇上夸奖。” “萧奇峰!”空桑在一旁终于忍不住了,她一脸肃容地开口问道,“我看你是打算将我们全都留下一了百了!” 萧奇峰看都未看空桑一眼,平声静气地回道:“能一举数得,又何乐而不为呢!” 空桑身躯一凛,眼中顿时浮现出警惕之色,她悄然后撤两步,随后挪动目光看向了依旧淡定的柳七,而后沉声提醒道:“柳七,萧奇峰的话你也听见了。” 柳七不假思索地回道:“有什么好紧张的,咱们这些人不都是巴不得对方早点死干净嘛。” “你!”空桑一时语塞。 柳七却是接着说道:“空桑仙子,事到如今我看你也不必藏着掖着了,与其学顾连城在背后畏首畏尾的徐徐图谋,不妨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大家一起公平竞争,谁能笑到最后就更凭本事了。” 空桑脸色瞬间一沉:“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柳七耐心地回道:“当年大秦天帝明明已经聚齐了九鼎,为何最后却是功败垂成莫名陨落?” 空桑眼眸微动,正欲推说自己怎么知道,但话还未到嘴边,突然感觉到了有一股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随即凝眸回望而去,只见萧奇峰已经转过身来,正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空桑心中一番权衡,最终开口回道:“其实答案很简单,大秦天帝没有过他自己那一关。” 柳七追问道:“什么意思?” 空桑沉声解释道:“此前在空桑仙舫上我已告诉过你,想要步入知微必须掌握一种意境,否则在自身真气与天地元炁无限接近的情况下,会自然而然地与天地同化,若想要在天地之间保留自身独立的意识,就必须以无上的心境来抗衡天地对自身的同化,这种无上的心境就是习武之人的意境!” 柳七转过身来,沉默不语地注视着空桑,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空桑见柳七转身,目光瞬间从萧奇峰身上挪了过来,面对两大知微的注视,即便是同为知微的她,背后也不禁冒出了密密的汗渍,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九鼎的原身乃是与天地相接的通道,在远古时期被称之为通天之路,后虽被水神火神联手所毁,但其实质的躯壳虽已毁去,本质却和天地元炁一样无法被彻底毁灭,所以只能用其本身碎裂的躯壳将其封印,随后分别藏于九州四方。” “大秦天帝齐聚九鼎并抽出其本源之力后,照理说已经成功开启了通天之路,所以诸子百家才能轻易地找到了其藏身之地,因为当时诸子百家中也应有知微大宗师的存在,可以很轻松地感知到通天之路的位置。” “但从大秦天帝最后横死,且之后天地间并无天灾发生的情况来看,大秦天帝并非死于他人之手,多半是他自己强行打断了通天之路,从当时儒门首领留下的手札来看,重新分离九鼎的也并不是匆匆赶来的诸子百家,而是在他们正好撞上了九鼎之力分离,所以现存于世的九鼎皆是当时到场之人随身携带之物。” 柳七捏着下巴喃喃自语道:“都到了最后一步了,为何不接着走下去,宁愿一死也要中止,难不成是他大秦天帝在最后关头良心发现,不忍天下苍生饱受天灾摧残?” 空桑面色凝肃地摇了摇头:“大秦天帝留于后世的除了他一统九州的丰功伟绩外,其他的印象不都是残暴不仁,挥霍无度以及贪图享受大兴土木…… 总之是个在政治上流芳百世,但私德方面万人唾弃的存在。 暴秦!暴秦! 一旦提到刑法严苛民不聊生,都会令人自然而然地想起那位一统九州的大秦天帝建立的短命帝国。 思及至此,柳七收敛思绪,随后继续看着空桑。 空桑秀眉轻皱:“看着我干什么,我知道的都已经说出来了。” 柳七却是不信:“你来京城到底是想找什么?” 空桑眉头皱得更紧了,她默默地挪动目光看了一眼萧奇峰,见其一直目不斜视地望着自己,只能无奈叹道:“金山银海庄的天机石,只是来京城碰碰运气罢了,我以为天机石会在萧浪手里,所以才专程来了一趟京城。” 柳七一脸玩味地问道:“你连传国玉玺都不在乎,为何偏偏对天机石如此锲而不舍?” 空桑十分坦然地回道:“因为天机石是现在的九鼎之中,唯一一尊以初代九鼎为宿主的,也就是说天机石本身就是当年通天之路的一部分,唯有利用它才可以洗去其他九鼎中被他人留下的烙印,从而开启通天之路!” 柳七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若是今日不逼着你说出来,只怕你会一直瞒到最后了。” 空桑一脸淡然地回道:“这本就不算什么秘密,尊上早就知道了,无论通天之路是由谁开启,最后你我还有别人,无非都是站在同一个起点,除非……有人在开启通天之路前杀光世间所有绝顶之上的高手。” 其实空桑说得还有些保守了,因为一旦通天之路开启,天地元炁便会前所未有的活跃起来,到了那时几乎所有人的修为都会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增长,尤其是那些修为虽然不高,但已经掌握意境的天才,极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借助充沛活跃的天地元炁一步登天踏入绝顶之上…… 只可惜这样的奇迹并不会持续太久,因为一旦有人在通天之路踏出第一步,活跃的天地元炁便会成为最致命的武器,整个天地间的元炁都会疯狂地朝着一人汇集,所有一流以上的高手都会亲身体会到真气被人抽骨吸髓一般一丝一丝从体内抽干拔尽的痛楚。 反倒是内功修为稀松平常的习武之人不会受到太多的痛苦。 至于根本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虽然他们无法直接感受到天地元炁被抽离自身的痛楚,但随着体内本就稀少的天地元炁消失,体质也会随之变弱,各种稀松平常的小毛病会突然变成可以夺去性命的重症。 当然接下来等待他们的还有……天灾! 什么是末日,这就是末日! 一个人的极尽升华,需要一个世界为之陪葬! 柳七突然间有些心潮澎湃,这才是她追求的武道极致,比什么所谓的长生不老不知道高明到哪里去了! 轰隆隆—— 遥远的天边仿佛有闷雷滚动。 金銮殿前的三人齐齐扭头望去,几乎同时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正在迅速衰败。 “姜玄云,败了。”萧奇峰平声静气地说道,就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空桑满脸肃容,眼中眸光时而闪烁时而深邃,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唯有柳七望着远处,眼中隐隐浮现出遗憾之色。 虽然上次差点葬身姜玄云的剑下,但那次交手柳七并不觉得畅快,所以在她心中自己尚未与姜玄云真正的比试过一次,也还没有真正的领教过号称天下第一剑的绝岭剑意! 短暂的沉默过后,柳七眸光突然一凛,随即闪身而出,朝着碧蓝色的天空疾掠而去。 “柳七……”空桑见柳七突然动身,正欲开口之际,身边却突然走过一道身影,她当即闭上了嘴巴,随后一脸警惕地往一旁挪了挪。 萧奇峰从空桑的身边走过,抬头遥望着柳七离去的方向,眼底一抹遗憾之色转瞬即逝,随后用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真可惜,让她抢先一步。” …… 柳七在空中飞速地穿行着,一路越过了大半个京城,终于她的视线尽头出现了一片空旷的平地。嗖! 柳七加快速度一掠而至,随即双脚缓缓落在了稀松的土壤之上。 当她站定之后先是垂眸看了一眼脚下,随后环顾四周,发现方圆数里之内的土壤都像是被翻了一遍,她看了一眼平地边缘稀疏的树林,默默地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身前二十步外那道佝偻的身影。 姜玄云依旧是穿着那身粗布道袍,他的双腿皆已没入土中,土壤淹至齐膝的位置,两只手掩在宽大的袖口之中垂于身侧,右边的袖筒之中赫然伸出了半截长剑。 柳七目光落在了那半截长剑之上,随后不疾不徐地说道:“看来你没有败在顾连城手上……如此甚好。” 背对着柳七的姜玄云缓缓扭头,当他的余光瞥见柳七之后,嘴角立即浮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看到柳姑娘安然无恙,贫道心中的一颗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柳七默然不语,只是垂眸扫了一眼心口中剑的位置。 臭牛鼻子现在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当初这一剑可是刺得够狠的! 苍啷—— 她话不多说,直接拔出了腰间的短刀,随后手腕轻轻一翻,刀身照射出的寒光顿时落在了姜玄云的身上。 “反正你也快死了。” “不妨与我一战,说不定临死前还能拉个垫背的。” 柳七神色淡然地说道。 姜玄云闻言丝毫不感到意外,他有些僵硬地挪动身躯,陷入土壤的双脚竟是生生地转了过来。 两人相面而立,姜玄云略显浑浊的眼眸缓缓抬起,当二人四目相对,姜玄云眼中已是精芒闪烁,佝偻身躯散发出骇人的气息,一股凌厉的气息自他脚下蔓延而出…… 轰隆隆…… 柳七感觉到了脚下传来的震颤,仿佛地底深处有一尊巨兽在翻滚咆哮。 剧烈的震颤犹如浪潮般瞬间席卷至京城,恢弘巍峨的城墙在一阵“咔咔”声中,无数皲裂的纹路犹如蜘蛛网朝着四面八方延伸而去。 “柳姑娘……贫道虽然大限将至,但仍有一剑之力。”姜玄云望着柳七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可想好了,当真要接贫道这一剑?” “废什么话,动手吧。”柳七的回答言简意赅。 她话音未落,一股苍茫之气自背后喷涌而出,转瞬间一道高达十丈有余的苍白色虚影在其背后凝聚。 伴随着虚影的出现,本就寒冷的空气几乎当场凝固,一股一股无形的威压四溢而出,凡是威压弥漫而过之地,无论花草树木顷刻间化作了齑粉…… 嗤拉—— 细微的撕裂声落入耳中,姜玄云不禁垂眸看去,只见持剑之手的袖筒已经被撕裂,露出了他紧握着剑柄的干枯似枯骨的右手。 呼呼呼…… 狂风呼啸而起,鬓间散落的白发随风狂舞,遮住了姜玄云的视线,他双眸深沉,呈现出从未有过的凝重,随着右手五指一紧,一股无形的气息瞬间灌入剑身…… 轰—— 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巨响在耳边炸开。 柳七默然抬眸,便看见身前大地瞬间崩裂坍塌。 铮—— 她晶莹剔透的耳垂微微一颤,敏锐地捕捉到了巨响之下隐藏的那一抹剑吟,随即横刀身前,身后虚影做出同样姿态,一道白色弧光顿时在身前凝聚成型。 当! 一声脆响撕破云霄。 柳七双目骤然凝聚,看见眼前无数尘土中突然探出半截剑身,她身躯稍稍往前一倾,刀芒随之迎上,与断剑触碰的瞬间,白色的刀芒犹如豆腐般被断剑轻松划破,随后狠狠地撞在了刀身之上。 咔嚓! 沧海卷云刀猛地一颤,听到脆响的瞬间柳七双目猛地一敛。 轰! 一道纤细的身影犹如离弦之箭般朝后掠去,巨大的苍白色虚影也随之崩溃。 砰!砰!砰…… 柳七一路后退至一里之外的树林,直到撞碎了无数的树木之后,她终于在空中戛然而止,眸光缓缓落下,她手里的短刀已经死死贴在了小腹之上,刀身上抵着半截断剑…… 哐啷! 断剑倏地落下。 柳七身形随之一松,继而缓缓落地。 她慢悠悠地将短刀斜垂至身侧,随即抬眸望去,前方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深刻的中央伫立着一道佝偻的身影。 呼—— 微风拂面而过,姜玄云身上的道袍随之轻轻晃动,他头颅低垂,双目紧闭,嘴角噙着一丝释然的微笑。 微风吹拂至柳七这里,一缕青丝迎风而起。 哐啷啷…… 柳七突然感觉手上一松,当即侧眸看去,只见右手之中仅剩下一截刀柄,脚边散落了一地的碎刃。 姜玄云,身死。 沧海卷云刀,碎! (本章完) ------------ 第193章 死不了 柳七的视线在手中的刀柄上稍稍驻足,直到耳边传来一阵“沙沙”轻响,她当即循声看去,只见深坑中心那道人影正在随风涣散,仅仅几息的时间便已荡然无存。 一代大宗师,就这样随风而逝了。 周威扬,姜玄云…… 马踏江湖,一剑绝岭,或许他们生前的荣光堪称遮天蔽日,可一旦身死道消,竟连一丝微尘都没有留下。 柳七眼眸微敛,下意识地想要收刀入鞘,但随着刀柄轻轻抵上了刀鞘,手中的不适感令她幡然醒悟,随即默默地将刀柄拿至身前,目光淡然地打量了一番后,便就这样拿在手里,转身离开了。 柳七没有选择用轻功回去,而是在荒凉的小路上闲庭阔步地朝着城门口走去。 就在视线尽头可以看见巍峨的京城外墙时,远处道路的中央赫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柳七看见来人顿时双目微眯,但步履没有丝毫减缓,直到走至距离对方约二十步的位置时,突然抬手朝其丢出一物。 “你的刀被老牛鼻子毁了。”柳七停下脚步,对着萧奇峰说道。 萧奇峰顺手接过了柳七抛来的刀柄,看着缺失的刀身,他脸上依旧是毫无波澜,短暂的扫了一眼过后,突然反手一掷。 嗖! 柳七右臂陡然抬至眼前,右手已然在靠近左脸鬓角的位置牢牢握住了沧海卷云刀的刀柄。 萧奇峰适时开口道:“此刀本就非萧氏之物,且孤也非萧氏之人……” 萧奇峰短暂的停顿片刻,随后接着说道:“你应该将它还给另一个人。” 柳七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萧奇峰口中说的另一个人是周宓。 也对,沧海卷云刀本就是沧海氏族历代相传的镇族之宝。 况且当年也是周宓将此刀赠予萧浪,从而开创了大齐的百年基业,现如今刀身已碎……用一句不恰当的话来说,也该魂归故里了。 不过…… 柳七忽然嘴角一抿,朝着萧奇峰摊出了左手:“把我的惊寂刀还给我!” 话音未落,柳七的目光便毫不掩饰地看向了萧奇峰的腰间悬着的短刀,正是柳七曾经的佩刀惊寂刀。 自从细柳山庄下山以来,惊寂刀几乎见证了柳七所有的经历,可以说惊寂刀在江湖上几乎成为了柳七的代名词。 此前她依葫芦画瓢将惊寂刀留给林盛川防身,靠着刀中特意留下的刀意果然顺利地引来了萧奇峰,惊寂刀也就顺理成章地落入他的手中。 之所以之前不向萧奇峰讨要,主要是因为沧海卷云刀尚在柳七手里,若是向萧奇峰开口讨要,不将沧海卷云刀归还,似乎显得有些过于霸道了。 其二就是以柳七如今的修为,也不拘于用什么刀了,无论是沧海卷云刀还是惊寂刀,都属于同一类型的短刀,用起来并无太大区别,再加上王不见王,所以柳七也就懒得为这点事去找萧奇峰掰扯了。 现在不一样了。 沧海卷云刀没了,她用什么啊! 柳七手伸得理直气壮,萧奇峰下意识地循着柳七的视线垂眸看向了腰间,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场解下了腰间的惊寂刀,就这样扔了过来。 柳七见状五指微曲,随着掌间劲风涌向空中的短刀,惊寂刀瞬间被扯入了柳七的掌心。 “多谢!”手心传来熟悉的感觉,柳七顺势将短刀悬于腰间,而后对着萧奇峰大大咧咧地道了一声谢,便径直迈步朝前走去。 两人身形交错而过,周遭的气氛随之凝固,一股无形的威压顷刻间弥漫于天地之间。 哒哒哒…… 柳七面容毫无波澜,就这样信步从萧奇峰的身边走过,随后一步一步地远离了他。 片刻后,在原地纹丝不动的萧奇峰默然回首,看向了远处身形已经模糊的柳七,继而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 咚,咚,咚…… 柳七的脚步逐渐变得沉重起来,但她的速度却不见丝毫减缓,前方的城墙越来越清晰,柳七甚至能够看到城门上刚劲有力的字迹。 终于! 就在距离城门大约两百来步的地方,柳七终于感觉到了背后无形的压力瞬间褪去。 她当即站定,随后嘴角缓缓溢出一丝血渍。 柳七用手背将嘴角的血痕擦拭干净,低头看着手背上猩红的血渍,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呼……” 绝岭剑气果然名不虚传! “萧奇峰特意走这一趟到底是想干什么?想要坐收渔翁之利?”柳七口中不禁喃喃道。 刚刚二人相遇时,萧奇峰是有窥探她底细的想法的,并且也付诸了行动。 只是萧奇峰的想法似乎并不坚决,在其气息触碰到柳七之后,只是稍一受到阻碍便迅速撤去,所以一时之间柳七也有些搞不懂萧奇峰特意前来的目的。 若是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直接出手就是了,何必还要先试探呢,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她柳七与姜玄云一战不可能全身而退。 事实上现在柳七体内仿佛是一座随准备喷发的火山,姜玄云的绝岭剑气就像是潜藏于地底的岩浆,一旦柳七无法将体内剑气消融,这一战恐怕还没到真正的结局! 就在此时,柳七鼻间一股热流涌出,随即一股腥甜味反涌入鼻间,柳七赶紧捂住了口鼻,随后低声骂了一句:“淦!” …… “什么!” “沧海卷云刀碎了!” 周宓拍桌而起,一向的雍容端庄在看到光秃秃的刀柄后,再也维持不住了。 “我还以为你不在乎呢,毕竟几百年前都随手送人了。”柳七仰着头瓮声瓮气的回道,她的口鼻上盖着一团白色的湿毛巾,毛巾的边缘已经被染成了红色。 “送人是送人,可现在它……”周宓有些心疼地拿起刀柄左右翻看着,似乎在回忆沧海卷云刀原来的模样,“怎么就能碎了呢!”    房间内回荡着周宓的长吁短叹,柳七有些不耐地冲其招了招手示意不要再出声了:“别唉声叹气了,我听着头疼!” 周宓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头疼是因为我唉声叹气嘛,还不是自己逞强非要和姜玄云一决生死,上次是人家不愿动真格的,现在知道绝岭剑气的滋味了吧!” 柳七缓缓挪动眼瞳看向了气鼓鼓的周宓,随后淡淡地说道:“他死了,我活着。” 滴答滴答…… 结果话音刚落,突然耳边有一股热流涌出,随着滴落声传来,柳七有些无奈地闭上了嘴。 “啊啊啊……”刚刚端着一盆热水的柳十九看见柳七双耳血流如注,顿时发出了刺耳的爆鸣声! 半个时辰后,柳七盘膝坐在房间的软榻上,她弓着腰耷拉着脑袋,浑身散发着颓唐的气息,直到门口脚步声传来,她方才缓缓抬头,露出了死气沉沉的面容以及血丝密布的双眼。 “小妹!”刚刚跨过门槛走进来的徐庆淮看见了柳七这幅尊容,吓得几乎原地愣住。 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随即默默地走了进来,走至柳七身前站定,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声音有些嘶哑地开口问道:“小妹,你……还好吗?” “死不了!”柳七中气十足地回道,“五脏俱损,奇经八脉无一完好,呵呵呵……姜玄云的绝岭剑气果然不一般,我已经好久没有这般痛苦过了!” 柳七说话途中甚至还低笑了两声,只是笑声落入徐庆淮的耳中,他只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一想到他向来敬重的掌门师伯竟然会死在自己亲妹妹的手里,徐庆淮的心里就颇有些不是滋味,更加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柳七,原本来之前准备好了的说辞,此刻也悉数抛之脑后了。 “你来干什么?”柳七凝眸望着他问道。 徐庆淮被柳七一语惊醒,他顿时神色一肃,继而紧咬牙关回迎着柳七的视线:“小妹,你到底意欲何为,就连掌门师叔都命丧你手,难不成你真打算与天下为敌吗?” “慌什么……”柳七淡定地回道,“现在萧奇峰都没有说什么,再说我又何惧与天下为敌,难不成天下人还有比萧奇峰姜玄云更厉害的,亦或是他们……不怕死?” 徐庆淮闻言顿时觉得柳七的眼神有些瘆人,他有些忐忑的挪走了视线,随后低声道:“我来是想告诉你,京中的恶疫已经越来越严重了,朝廷可能已经控制不住了,据说军营中也爆发了恶疫,现在城西的街头上已经看不见驻守的官兵了!” 柳七闻言眸光微动,随即轻声开口问道:“你现在还住在原来的柳府?” 徐庆淮点了点头。 柳七思忖片刻,随后说道:“来我这里住下吧,虽然并无十足把握,但终归在我这里还是能多一线生机。” 徐庆淮眼中闪过感动之色,但显然他此次前来并不是为了给自己谋求一线生机。 “小妹,我专程来见你就是想问清楚一件事,京中的这场恶疫到底是怎么回事?”徐庆淮挺直了身板,毅然决然地说道,“为什么萧奇峰要将所有人都困在这里,难不成他想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一个个死于恶疫?” 柳七淡淡地回道:“别费心思去追寻其中缘由了,这场恶疫并不是冲着你们来的,萧奇峰之所以困住京城,不是因为他心狠手辣,恰恰相反他太优柔寡断了。” 说着柳七的目光越过徐庆淮的头顶,看向了门外碧蓝色的天空,继而低声呢喃道:“沧海横流……你还能撑多久呢?” 徐庆淮最终还是拒绝了柳七的提议,他和柳七寒暄了几句后,便又启程回到了京城。 当他回到昔日柳府时,发现府门敞开,里面早已人去楼空,原本住着的青城弟子已然不告而别。 徐庆淮脸色凝肃地巡视了一番,发现并无打斗的痕迹后,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但随后意识到自己竟是被师兄弟给抛下了,脸上不禁浮现出苦涩的笑容。 一起来到京城的青城弟子并不算多,加上徐庆淮在内统共只有七人。 当姜玄云身死的消息传来之后,其余的青城弟子便开始有意无意地孤立了徐庆淮,因为谁都知道柳七就是徐庆淮那个走失多年的亲妹妹徐芳芙。 “怎么,同门师兄弟不告而别了。” 颓丧地坐在门前台阶上的徐庆淮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沙哑却熟悉的声音,他顿时身躯一凛,随后扭头看去,只见一袭月白色长裙的柳七正站在他的面前,脸色漠然地看着自己。 “小妹……”徐庆淮喉结一阵滚动正欲开口。 柳七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现在城南已经几乎沦为了一座死城,别说是普通人了,就算是一流高手一个不留意被那些死人身上散发出的恶瘴感染,也会横死当场,照这个速度下去,恐怕用不了一个月,整个京城都要沦陷了!” 徐庆淮站起身来,脸色凝重地问道:“难道这恶疫真的无解吗?” “要是有办法,萧奇峰也不会出此下策了。”柳七语气淡然地回道。 距离她与姜玄云一战,已经过去了整整半个月。 在这半个月里,萧奇峰也没有坐以待毙,他纠集了留在京城的所有大夫以及杏林中人,想要找到应对恶疫的办法,但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成效。 柳七思及至此抬眸看向了皇宫的方向。 沈盈也进宫十来天了,她年龄虽小,但毕竟出自沈家见多识广,这种明显出自江湖手段的恶疫,沈盈这个小丫头,说不定比那些胡子花白的老大夫更加好用。 柳七收敛了思绪,随后对着徐庆淮沉声说道:“随我入宫一趟吧。” 徐庆淮虽然不解柳七为何这时要入宫,但他还是赶紧点头应下。 无论如何,只要柳七愿意出手,总归是一件好事! …… 皇宫中。 一座幽静的庭院之中,沈盈端着下巴目光呆滞的望着前方。 “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找出形成恶疫的源头,自然就有应对的办法。”沈盈口中低声呢喃道。 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怎么才能找到恶疫的源头。 她们现在甚至都不知道,这恶疫究竟是如何形成的。 想到眼下的困境,沈盈瞬间小脸一皱面露愁容,正当她一脸颓丧地想要埋下头时,突然眼前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柳姐姐!”沈盈激动的跳了起来。 庭院中正在歇息的一众大夫纷纷惊醒,随即循着声音看来,只见沈盈正和一容貌绝艳的女子攀谈着。 那女子腰间悬着一柄漆黑的短刀。 (本章完) ------------ 第194章 最好的解法 “柳七?”正对着庭院的寝宫大门突然打开,空桑从里面走了出来,当她看见柳七之后,顿时眉梢一挑,“你来这里干什么?” 柳七闻言抬眸看向了她,正欲开口之时,突然感觉鼻子中有一股热流缓缓淌出…… “柳姐姐,你怎么……流血了。” 随着沈盈的惊呼声回荡在庭院之中,空桑的脸上逐渐浮现出惊愕之色。 片刻之后,寝宫内。 空桑端着一壶热茶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当她目光触及端坐在桌边的柳七后,眼中立即浮现出明媚的笑意,就在嘴角即将咧开之际,她赶紧抿住薄唇,随后盈盈走至柳七身边,俯身为其斟了一杯茶水。 柳七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水,面无表情地说道:“想笑就笑吧,不必憋着。” “呵呵呵……” 话音刚落,身侧果然传来了空桑略显肆意的低笑声。 柳七脸色一沉,随即冷声道:“你若中了姜玄云一剑,只怕连笑的机会都没有。” “是!是!是!”空桑听出了柳七言语间的愠色,赶紧收敛了笑声,随后边依着柳七坐下边轻声附和道,“我看这天底下除了萧奇峰以外,也就是你柳七敢正面硬接姜玄云的绝岭剑气了。” 柳七脸色稍霁,随后沉声回道:“所以我不明白,为何顾连城能从姜玄云手中脱身。” 对于柳七她们而言,不是谁绝世神功学得多谁就更强,顾连城虽然完美兼修多门绝技,但姜玄云的绝岭剑气绝对可以做到一力破万法,所以柳七才会感到费解,顾连城为何能从姜玄云手中脱身。 姜玄云是孤身前去寻找顾连城,两人之间有过短暂的气息碰撞,当时尚在宫中的柳七等人也感知到了,但随后姜玄云的气息开始衰败,所以当时无论是柳七还是萧奇峰,都以为顾连城胜过了姜玄云。 当柳七赶到现场时,发现残留于现场的气息并无超越绝岭剑气的存在,所以她才会说出姜玄云并没有败在顾连城手中。 可当时姜玄云生机确在源源不断的流失,明显已是弥留之际,柳七忙于完成夙愿与之交手,故而也没有来得及细问其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到硬接了对方一剑后,姜玄云已经是身死道消连一丝尘埃都没有留下。 “道心被人点破了呗。”空桑语气懒散地回道,“世上只知我等傲立于武林之巅风光无限,但却从不知道这绝顶之上是何等的凶险异常,心存死志或许对于普通人而言只是遭遇困顿的一时沮丧,但对于我等而言,一念生一念死啊!” 柳七闻言侧眸看了空桑一眼。 就在这时,沈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步履小心地走了进来。 “柳姐姐,这是专治内伤的汤药,赶紧趁热把它喝了,我已经让人备好了两副药,待会柳姐姐记得带回去按时服用。”沈盈将汤药小心翼翼地推到柳七面前,随后耐心地解释道。 一旁的空桑单手托着下巴,望着两人笑吟吟地说道:“小姑娘,你柳姐姐的伤可不是这一味汤药可以治好的,绝岭剑气已经和你柳姐姐融为一体,所以你柳姐姐体内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崩解,要么她一口气撑下去,要么……轰!” 空桑突然提高嗓门双手摊开,将认真倾听的沈盈吓了一跳! “就像是一座内部被掏空的山,轰然倒塌,这才是纵横世间无所不破的绝岭剑气!” “别听她吓唬你。”柳七当即端起汤药,继而淡淡地回道,“我若是要死早就死了,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呼——”听见柳七所言,沈盈方才如释重负地抚了抚胸口,长松了一口气! 空桑见状再度托着下巴百无聊奈地叹道:“早知道是现在这种局面,我还不如在空桑神洲上面飘着,虽然脑子里住着人的滋味不好受,但总好过现在沦为他人垫脚石。” 已经一口饮尽汤药的柳七语气淡然地说道:“不到最后关头,一切尚未可知。” “是嘛?”空桑眨了眨眼睛,痴痴地望着柳七的侧脸,随后微微一笑,“我可能知道了为何大秦天帝最后会功亏一篑。” 柳七当即侧眸看去,正视着空桑明亮的双眸:“说说看。” 空桑努了努嘴:“眼下咱们这位皇上的处境,是不是和大秦天帝很像?” 哪里像了? 柳七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大秦天帝因为不忍看到黎明百姓遭受天地倾覆之苦,故而没有走完最后一步导致反噬而亡?” 空桑微微颔首:“不然呢?” 以残暴流传于世的帝王会在乎被他视作牛羊的百姓? 难不成大秦天帝还是隐藏极深的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柳七显然不太信这种说法,但空桑有一点没有说错,那就是大秦天帝确实没有走出最后一步,而且功败垂成的原因多半就是在他自己身上。 嗡嗡嗡…… 突然, 腰间短刀开始剧烈的震颤! 柳七和空桑脸色瞬间一沉,随后齐齐站起,并肩朝着屋外走去! 当大门被推开的瞬间,柳七的眼瞳瞬间被染成了一片碧蓝,她抬眸望去,只见天空碧波荡漾仿佛化作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蓝色海洋,与此同时一股熟悉且冰冷刺骨的气息犹如潮水般不断席卷而来。 柳七脸色一凛,当即开口问道:“萧奇峰在哪里?” 空桑此时也被天空的景象所震惊,当柳七声音传来,她眼中一阵恍惚过后瞬间恢复了平静,随后沉声问道:“我又不是他身边的太监,哪里知道他去了……” 嗖! 不等空桑说完,柳七已经纵身而起,转瞬间便已悬在寝宫之上。 随着她放眼四顾,只见整个京城除了皇宫以外已经彻底被一片霜白色的气息所弥漫。 嗖! 空桑也来到了柳七的身边,当她看见皇宫周围已经彻底被白雾所包裹,感知到白雾中森森寒意的她脸上立即爬上了凝重,随后凝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七并未理会她,而是正在专心观察着霜白色气息,最终她眼眸一凝,锁定了霜白色气息的来源,正是白溪山的方向! 白溪山, 白溪山庄。 九幽寒脉! 柳七眸光微动,忽然之间明白了萧奇峰的打算。 滋滋滋…… 就在此时,萦绕在皇宫护城河周边的霜白色气息好像得到了进攻的指令,犹如潮水般弥漫向了皇宫,几乎不到三息的时间,柳七身下的寝宫已然被霜白色气息所占据。 柳七垂眸看去,视线穿透了浓浓的白雾,只见寝宫前的庭院中伫立着无数崭新的人形雕像,而在寝宫大门口,一座娇小的雕像正保持着迈步向前的姿势。 柳七的目光最后从沈盈惊骇的脸上扫过,随即轻声说道:“看来萧奇峰已经做出了他的抉择。” “嘶——”    耳边传来了倒吸冷气的声响。 空桑紧紧抿上了嘴,但眼中依旧闪烁着难以置信的神色,她望着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景象,不由得轻声叹道:“普天之下能做到这一步的,恐怕也就只有他萧奇峰了!” 现在整个京畿都被彻底冰封了起来,除了柳七和空桑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在沧海横流以及九幽寒脉的至阴至阴之气的侵蚀下化作了冰雕,但好在有沧海之力的护持,这些人都还活着! 柳七眸光微凝,锁定了白溪山的方向,随即身形闪烁化作一道流光直奔白溪山而去。 空桑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 不多会儿,柳七在一座冰山前现身。 进山的路早已被一片浓浓的白雾所占据,柳七只是抬眸看了一眼,白雾之中突然释放出一股凛冽的霜寒之气。 呼—— 柳七轻轻一挥,随着身前青光一闪,疯狂袭来的霜寒之气瞬间消散。 与此同时柳七感觉到了怀中有东西似乎和眼前的冰山遥相呼应起来,她当即放下了抬起的腿,随后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 一道火光从天而降,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柳七侧眸看去,只见空桑大步流星地从火光中走出。 “萧奇峰他打算把自己和京城的人都这样一起冻着吗?”空桑边走边说,直到走至柳七身旁站定,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高耸的冰山,而后沉声说道,“可这样无非就是拖延一些时间罢了。” 柳七脸色平静地说道:“至少目前看起来,这是眼下最好的解法。” 不然萧奇峰若是真的杀了整个京城的人,柳七丝毫不怀疑他的道心会崩溃。 一直望着冰山的空桑眼中闪过一抹异光,随即开口道:“他手里有一尊九鼎,你将沧海卷云刀还给他了?” 柳七微微颔首,随后又立马摇了摇头:“九鼎之力早就不在沧海卷云刀中了。” 说完,柳七径直转身步履轻盈踩着积雪往前走去。 空桑回过头望着柳七的背影,沉吟片刻之后她朗声问道:“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当然是离开这里啊。”柳七头也不回地回道,“难不成你喜欢这冰天雪地?” 空桑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回答,于是也赶紧转身追着柳七的脚步而去,快步来到了柳七身后,她压低了声音问道:“萧奇峰是不是和你私下达成了什么交易了?” 柳七步履不停:“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空桑朱唇轻抿,思忖片刻之后,又追上前两步来到了柳七的身边:“柳七,我记得你有不少朋友都在这里,你真打算不管他们了?” 柳七没有说话。 空桑见状仍不放弃:“柳七,”空桑望着冰山的眸中侧眸看向了柳七:“你不会打算帮萧奇峰去寻找解毒的办法吧?” 原本紧闭的寝宫大门突然打开,“柳七,你真打算不管他们了?” 柳七终于站定,空桑也赶紧随之停下脚步。 柳七缓缓侧眸看向了空桑,继而轻声问道:“萧奇峰给你开出了什么条件?” “嘿嘿……”空桑咧嘴一笑,模样颇显憨厚,“果然还是没有瞒过你的眼睛。” 柳七正色道:“他的沧海横流虽然覆盖范围广袤无垠,但想要确保京畿的每一个人都安然无恙,恐怕就需要空桑仙子帮助了。” 柳七仍然记得在空桑神洲之上,空桑可以通过星衍之气精准地找到了每一个神洲的子民。 刚刚天上碧波荡漾的情形,像极了当初空桑神洲被星衍之气笼罩的穹顶。 被柳七一语点破,空桑干脆坦言道:“萧奇峰的确找上了我,帮他破解京城的困局,给出的条件就是我一直想要的天机石。” “天机石在他手里?”柳七问道。 空桑摇了摇头:“萧奇峰也不知道天机石的下落。” 柳七:“那他凭什么开出这个条件?” 空桑笑了笑:“反正最后天机石一定现身于世的,不是吗?” 柳七眸光微动,旋即一脸赞同地点了点头。 天机石作为九鼎之一,它若不现身,现在她们这些人所经历的一切都将是一个笑话! “对于萧奇峰而言,一个承诺足够了。”空桑胸有成竹地表示,“无论天机石将以何等方式出现,也无论会是在谁手中出现,总之最后都会通过萧奇峰之手交到我的手上。” “这就是他给出的条件,柳七,你觉得如何?” 柳七颔首道:“很丰厚的条件,即便是我也会心动。” 空桑浅笑着说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柳七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感兴趣,无论你们怎么筹谋计划,别忘了最后终归还是要面对我手中刀。” 空桑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眼底翻涌出深邃之色。 柳七见状默默地迈步朝前走去,不多会儿就消失在了茫茫白雾之中。 “切!”空桑望着柳七消失的方向,有些忿忿地啐了一口,“说得好像姑奶奶会怕你一样!” 话音刚落,空桑脑海中情不自禁回想起柳七持刀而立的情形,她眸光顿时一沉,周身火光开始闪烁。 “呼——” 良久之后,空桑身上的气息收敛,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浊气。 她脑海中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之前在寝宫前的那一幕,柳七站在庭院中抬起双眸淡淡地望着自己,一道血流从鼻中缓缓淌出。 乍一看这画面有些滑稽。 但唯有空桑心中清楚,那时候的柳七体内究竟发生着什么! (本章完) ------------ 第195章 手下败将 霜白色的雾气突然剧烈涌动起来,随后一道黑色人影从雾气中穿出。 噔,噔,噔……砰! 从霜白色雾气中穿出的人连退数步,最后一脚重重地踩入了地面,才堪堪止住了退势。 “楼主!”身后数人见状连忙迎了上来,却被已经站定的男人抬手制止了。 修少阳将左脚从地面缓缓抽出,身板站直之后不禁抬头朝着上方看去,和煦的阳光倾洒在他的脸上,身上萦绕的彻骨寒意随之悄然消散。 直到脚底残留的最后一丝寒意消褪之后,修少阳方才凝眸望着眼前犹如镜面般的霜白色屏障,随即一字一顿地说道:“沧海横流果然名不虚传,仅仅是外放的气息就能令修某寸步难行,萧奇峰,萧奇峰…………” 就在修少阳口中念叨着萧奇峰的名字时,突然眼前雾气屏障又开始翻滚涌动起来。 感觉到气息变化的修少阳顿时双目一凛,随后他便看见一道人影在雾气缓慢成型。 窸窸…… 随着雾气中的人影逐渐靠近,修少阳甚至可以听到对方脚底与地面摩擦的声响。 呼呼…… 最外层的雾气突然散开,随即一道消瘦的人影从中缓步走出,当其身形面容清晰地暴露在修众人视线中时,修少阳以及他背后的那些人明显愣了一下! 眼前的一切突然变得明媚绚丽起来。 柳七就好像没有看到身前站着的人一样,她抬起手微微遮挡住了眼睛,随后抬眸看向了悬于正空的烈阳,而后细声呢喃道:“果然还是正常的天空看着舒服!” “柳七,是你!”修少阳一眼就认出了柳七,这个曾经令他吞下耻辱大败的女人! 随着修少阳的这一声轻喝,正专心致志凝望着天空的柳七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身前还有别人,她低下头来,右手依然抵在额头遮挡着有些灼目的阳光,随后眯着眼睛看向了修少阳。 在短暂的思索过后,柳七仿佛想起了什么,随后轻声开口道:“原来是你啊,手下败将。” 修少阳闻言脸色顿时一沉! 而站在修少阳背后的那些人更是以微微张圆的嘴巴表达了他们心中的震惊。 看着对方阴沉的面容,柳七仿佛神游物外一般转动着眼睛,她正在回忆眼前之人的名字,印象中只是清楚的记得自己胜过他,但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想不起他的名字了。 所以柳七也不是故意羞辱对方,毕竟手下败将是事实嘛! “哦,原来是修楼主。”柳七终于想起了此人的名字,随后正色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柳七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重新凝聚的霜白色屏障,而后恍然大悟道:“想入京?” 修少阳听到柳七改了称呼后脸色稍霁,他一脸肃容地颔首:“顾连城可还在京城?” 柳七如实回道:“前几日应该是在,至于现在……” 柳七摇了摇头,细声说道:“整个京畿已经变成了一片绝地,我想他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柳七料想顾连城多半已经离开了京畿。 萧奇峰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但又合情合理的选择,顾连城找不到萧奇峰心境上的破绽自然也就无法胜过他,继续留在这里干什么?滑雪吗? 柳七见修少阳陷入了沉默,她于是拔腿欲走。 “等等!” 修少阳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拦在了柳七的面前,可见在他手欲要探出之时,忽然心头猛地一跳,预感到危险的修少阳在骤然缩回了手,随后眼睁睁地看着一道青光擦着自己的袖口而过。 轰隆隆…… 青光斜垂而下径直没入了地面,与此同时整个地面忽然开始晃动起来,一股的可怕的气息正沿着夯实的地面不断扩散而出。 “哎哎……”修少阳身后的那群人身形也随之晃动起来,口中发出了惊呼声。 “小心!”修少阳见状赶紧大声提醒。 但马上他察觉到地下溢出的气息越发浓郁凌厉,此时也顾不得太多,“嗖”的一声纵身掠去,转瞬便已来到了手下面前,而后双臂展开如翼,一道金光自其身上乍现,眨眼间便已经化作四四方方的金色光幕将所有人笼罩在内。 砰砰! 一道青色光柱从地面喷涌而出,直接将金色光幕所吞噬。 咔嚓…… 光柱中传来了崩裂的声响。 随着青色光柱消失在天穹,笼罩众人的金色光幕再度浮现,只是光幕之上明显密密麻麻爬满了如同丝线一般的裂痕。 而撑开光幕的修少阳此时更是有苦说不出,他口中紧憋着一嘴腥甜,甚至都不敢过重的呼吸,生怕一个憋不住当众喷出了这一口血。 “想拦我的路,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清冷的声音落入耳中,修少阳面色一阵红白变幻,最终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将口中腥甜咽回腹中后,修少阳缓缓抬眸看向了前方那道略显单薄的身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凝声问道:“绝岭剑气,你为什么会姜玄云的绝岭剑气。” 柳七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随后言简意赅地回了一句:“姜玄云已经死了。” “什么!”修少阳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是顾连城下的毒手?” 柳七懒得理会,直接拔腿往前走去。 “柳七,姜玄云到底是怎么死的,究竟是不是顾连城杀了他!”修少阳有些焦急地大声问道。 但柳七只是闲庭阔步地从他身边越过,一句话也没有说,看都看没有看他一眼。 修少阳目光一直追寻着柳七的身影,但这一次他没有上前阻拦。 刚刚柳七随手一招,修少阳拼尽全力都只能勉强接下,他岂能认识不到两人之间修为的差距,所以直到柳七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上,他也只能这样站在原地看着。 随着柳七的离去现场压抑的氛围瞬间消失,一名长相稳重的男人走至修少阳身边沉声道,“刚刚那年轻女子就是江湖中凶名赫赫的柳七?” 修少阳苦笑着收回了目光,随即回道:“除了她还能有谁。” 随后修少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神情瞬间收敛,继而语气肃然地说道:“刚刚你们听到的见到的都给我忘得一干二净,倘若从你们口中流出了一点消息,休怪修某不念旧情!” 身旁稳重男子闻言顿时脸色一肃,而后带头垂首应道:“楼主还请放心,兄弟们也不是第一天闯荡江湖了。” 修少阳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一次他出来带的人都是精心挑选的,刚刚开口提醒他们也只不过是因为滋事体大。 姜玄云死了…… 修少阳握紧了拳头,随即回头看向了霜白色的雾气屏障。 大将军身陨尚不足一年,天下双绝之一的姜玄云又身死,再加上死于柳七之手的江寄余,沈霖…… 修少阳闭着眼缓缓舒了一口气。 “我们也走吧,柳七虽然为人霸道,但绝不会说谎,京畿已经沦为一片绝地,顾连城说不定早就去了其他地方。”修少阳再度睁开眼时,眸中闪烁着慑人的精芒。 “可……天下之大,我们要到哪里去找顾帮……顾老魔!”有手下担忧地问道。    修少阳闻言也陷入了沉思。 突然,他双目微张,口中蹦出三个字:“君山岛!” …… 柳七从京城离开后,就近找了个人多的县城,在询问过几个路人后,她也是一路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一栋金碧辉煌的建筑前。 柳七微微昂首看向了门楣上镶金的匾额,匾额上写着刚劲有力的四个大字,金马商会。 每一个字都是金光闪闪,光是看着都觉得豪气十足。 柳七抿了抿嘴唇,随即迈步走了进去,径直来到了柜台前,而后冲着柜台后有些愣住的微胖中年男人说道:“柳二现在在哪里?” 体型富态的中年男人目光呆滞地望着柳七半晌说不出话来,直到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气息细微的嗡鸣声,他方才清醒过来。 “柳二在哪里?”柳七第二次问道。 中年男人这一次是听得清清楚楚,虽然在听到“柳二”时恍惚了一下,但他还是很快记起这就是他们现在会长的大名,于是他悄然抬眸瞥了一眼柳七。 目光触及柳七面容时不禁心头一颤,他突然想到什么,随即赶紧恭声回道:“请问……是柳七,柳姑娘吗?” “你知道我?”柳七淡淡地回道。 中年男人见柳七承认了,先是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刚刚吐到一半,又瞬间身形一凛,随后赶紧示意一旁不知所措的手下关上了商会的大门,随后从柜台后面绕了出来,毕恭毕敬地来到了柳七面前。 “柳姑娘,这里不太方便,不如随小的去上面?” 来到了楼上专程接待贵客的房间,柳七刚刚坐下,胖乎乎的中年男人便亲自端着茶水果盘点心一一放到了柳七手边的茶几上。 柳七倒也不客气,随手拿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而后边吃边说道:“我何时可以见到柳二。” “回柳姑娘的话,会长老人家前不久刚刚来过,只是京城突然被人用大神通包住,会长也进不去所以在小的这里住了两天就走了。”中年男人赶紧回道。 柳七拈着点心的手突然顿住,随后一字一顿地轻声说道:“我问的是他在哪里?” 中年男人浑身肥肉都跟着颤动了一下,随后感激连声回道:“都怪小的一时唠叨耽误了柳姑娘的大事,会长临走之前特意嘱咐过了,若是有一位名叫柳七的姑娘寻他,就让小的告诉姑娘您,会长他去了酆都鬼蜮!” 酆都鬼蜮,秦皇陵? …… 三日后,江面。 一艘小渔船正顶着凛冽的江风前行着,柳七仅穿着一件单薄的湘妃色杉裙伫立在船头。 小渔船的速度很快,甚至惊到了岸边的路人。 “快看,江心有一艘渔船!” “船上只有一个人,好像看着还是个女人!” “这渔船逆流而上为何速度如此之快!” …… 柳七心无旁骛地望着前方,直到一艘巍峨的大船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大船的桅杆上赫然悬挂着金马商会的旗帜。 温暖的船舱内,柳二依偎在虎皮太师椅上,左右两侧各站着一个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妙龄女子,一个用柔若无骨的小手捏着他的肩膀,一个半蹲在在他身旁,小心翼翼地捶打着他的腿部。 柳二只觉得浑身舒坦,随即扭头看向了蹲在地上的女子,只见其媚眼如丝正痴痴地望着自己,柳二顿觉小腹一阵火热,他当即坐直,朝着满脸期待但又面露娇羞的女子伸出手去。 砰! 就在这旖旎的氛围中,船舱的大门突然被人轰开。 随即一道倩影缓步走了进来。 被打扰了闲情雅致的柳二正欲发怒,可当他抬眸看见了来人之后,脸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会长,奴婢……害怕……”耳边传来女子娇弱无力的低泣。 柳二循声看去,只见刚刚让自己心猿意马的女子正蜷缩成一团一副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 “滚!”柳二厉声喝道,眼中早已没了刚刚的旖旎柔光。 女子闻言看着满脸怒容的柳二,她顿时愣住了!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站在门口的柳七目光从屋内三人身上一扫而过,随即淡淡地开口道。 听到柳七的话,柳二脸上愠色更盛,看着脚边眼角噙泪的女子,心中不但没有丝毫怜惜,反而平添了一份杀心! “没眼力的东西,留着你何用!” 苍啷! 刀就在太师椅的扶手旁,柳二话音刚落,刀吟声便回荡在船舱之内。 当! 就在一道寒光迎头劈向地上的女子时,突然一道劲风闪过,撞在了寒光之上,随着一声刺耳铮鸣声响起,一柄宝刀晃晃悠悠地飞了起来,随后在柳二呆滞的目光中,“哐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你何时杀意比我还要盛了?” 柳二闻言抬头,只见柳七正微微偏着脑袋,眼眸明亮地望着他。 柳二默默垂眸眼中闪过黯然之色,而后冲着脚边的女子挥了挥手:“赶紧滚!” 脚边的女子明显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这样呆呆地瘫坐在地上。 这一幕看得柳二额头青筋暴起。 “滚!” 一声怒喝。 两名妙龄女子连滚带爬的从船舱中逃了出去。 给两人让开路的柳七又重新站回至船舱门口,随后对柳二说道:“月余不见,脾气见涨啊!” 柳二抚了抚额,随后回问道:“京城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是顾连城死了,还是姜玄云死了?” (本章完) ------------ 第196章 班门弄斧 柳七扫了一眼舱内各式不菲的装饰,随后又看向了桌上散发着诱人醇香的酒壶,继而缓步上前来到了桌边坐下,顺手给自己斟了一杯,一口饮尽后,方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找你。” 柳二痴痴地看着柳七修长的脖颈,一时之间有些恍惚,直到感觉森森寒意弥漫而来,他方才哭笑不得地移开了目光,而后无奈叹道:“我哪有这份本事,是尊上告诉我的,说若是你柳七能从京城脱身,必然会找上我。” 柳七端着重新斟满的酒杯,平声静气地说道:“尊上还对你说了什么?” 柳二闻言沉吟片刻,而后面露肃然之色,凝声说道:“尊上说,如今恰逢数千年未有之变局,依你柳七的性格,想必也想见识见识九天之上究竟一副怎样的情形!” 酒杯送至嘴边时突然顿住,柳七终于侧首看向了柳二:“你去酆都鬼蜮做什么?” 柳二迎着柳七的目光,面露微笑:“姜玄云护送那位太后娘娘进宫的时候,青城派另有一批人带着那位名叫天香的小姑娘,偷摸着去了酆都鬼蜮。” 柳二说着嘴角一咧,脸上笑容越发灿烂,随后接着说道:“我在这江上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你柳七随我一道前去。” 柳七面色冷漠:“这也是尊上告诉你的。” 柳二摇了摇头:“尊上只是说让我带人在这里等着,至于来的是你还是他,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柳七,我由衷的希望最后出现的人是你。” …… 照柳二所言,顾连城早在入京之前就已经布置好了一切,从这些布置来看,顾连城似乎有些不自信能够囫囵着走出京城,所以他才会告诉柳二,最后来到这里的人可能是他,也可能是柳七。 至于为什么会是柳七? 柳二说了,尊上在他面前曾说过,如果九鼎重聚真的有窥探天道的机会,那么在世间愿意不惜一切也要完成这项壮举的,唯有她柳七。 所以柳二现在似乎以为柳七已经和他处在了同一阵营。 “当年我就看出来了,咱们这一批人当中,你柳七迟早会脱颖而出,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柳二脸上的欣喜根本按捺不住,“既然你来了,说明覆天已经落入你手,你放心好了,我柳二对别人或许还有几分异心,但是对你柳七绝对是忠心不二!” 柳七站在船头遥望着前方,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何时说过覆天已落入我手?” 柳二脸上的笑容短暂的凝固了一下,但立马重新灿笑着说道:“咱们再怎么说也是从小一起长大,十几年的交情就别藏着掖着了,既然来的是你而非尊上,说明尊上没有走出京城,而他在临死前肯定和你达成了某种协议,说不定连衣钵都传给你了!” 柳二显得十分激动,但看着柳七没有丝毫回应,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随后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难不成……” 柳七转过身,任由肆掠的江风将她鬓角的青丝吹起遮住了大半面容,而后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此前问我谁死在了京城,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姜玄云死在了京城,而顾连城不知去向。” 柳二双目渐渐瞪圆,脸上也同样浮出震惊之色:“尊上既然没死,那你……” 柳七淡淡地抢声道:“我在京城杀了一个人,他临死前告诉我,要小心你柳二,所以我来找你并非是受到尊上所托,只是单纯想知道你柳二又跳到了哪条高枝之上。” 柳二脸色瞬间大变:“是白琅环说的,我就知道这个迂腐脑袋不可靠!” 柳七眸光微凝,视线落在了柳二的脸上:“看来我没有找错人。” “呵呵呵……”柳二闻言干笑几声,“你我本就是覆天中人,何须另寻高枝,若无覆天以及眉夫人的悉心培养,你我何德何能有今日之成就。” 说着柳二昂起头毫无畏惧地直视着柳七的目光:“就算你柳七再怎么天赋异禀,在清江府小小的一个徐家,又怎能达到今日的成就!” 柳七紧抿双唇,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已经显得有些魔怔的柳二。 虽然她能走到现在这般境界靠的全是月牙,但不得不说发家致富的第一桶金还是来自于覆天,至少乙木神决和狂刀是在覆天中所学。 或许有着月牙的帮助,即便柳七从小就留在徐家,日后取得成就也不会太低。 但在徐家那个温暖的环境长大,柳七能否维持住如今的心性就要打上一个问号了。 毕竟这直接关乎到柳七如今最重要的底牌,杀意! 她轻轻摇了摇头,将一切纷乱的思绪抛诸脑后,随后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怎么做是你的事,我的脾气你也知道,就算你我十几年朝夕相处,真若动起手来,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柳二闻言一怔,随后苦笑道:“我当然知道。” “但是我柳二可以用性命发誓!”柳二突然神色一敛,义正言辞道,“此生绝对不会与你柳七为敌,也不会和他人联手对付你。” “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无需你柳七出手,直接叫老天爷一道雷劈死我好了。” 柳七冷冽的目光轻描淡写地扫过:“我的刀可比老天爷的雷厉害得多。” 柳二闻言面露微笑连连点头:“世人谁不知霸王之名,依我看当今武林之中,恐怕无一人敢直面你手中刀!” “别拍马屁了。”柳七淡淡地说道,“青城派的人到底想要带着天香去酆都鬼蜮干什么?” 柳二脸色一敛,随后沉声回道:“据尊上所说,青城派的人想将天香身上的东西重新封印起来。” 天香就是那个身怀不死药的小姑娘。 当年大秦天帝重聚九鼎却功败垂成当场身陨,本来已经完成重塑天道之力再度被分裂,分别落入当时在场的一些器具之中,其中大部分都是匆匆赶到的沧海氏族以及诸子百家首领们随身携带的宝物。 但其中有两样东西和已经驾崩的大秦天帝息息相关。 一样就是大秦天帝的遗体! 一道九鼎之力进入了天帝的遗体内,就这样成为了不死药。 另一道则是落入了天帝随身携带的传国玉玺之中。 传国玉玺被当时义军首领拿走,成为了历朝历代的象征。 而天帝尸则是被镇压在了秦皇陵中,从此以后源源不断地散发着蕴含天帝意志蜃气,从而形成了三大绝地之一的酆都鬼蜮。 但随着天帝尸中的九鼎之力被转移到了天香的身上,酆都鬼蜮便失去了蜃气的屏障,从而暴露在了世间。 柳七和柳二在一座陈旧的码头边靠岸,上了岸后一行人沿着一条偏僻的小路走了两日,最终抵达了一处狭窄的山口前。 呼呼…… 山口不断喷涌着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以及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柳七利用真气屏蔽了口鼻,随后凝眸看向了瘴气重重萦绕的山口小路,片刻后她扭头对着身边的柳二说道:“青城派的人应该早就到了,通往山口的小路上都是毒虫毒蛇的尸体。” 虽然尸体看起来已经烂了很长时间,但山口中的气候有些诡异,外面正值寒冬腊月,这里却是潮湿炎热,所以才有这么多的毒虫毒蛇出没。 柳七以真气弥漫至地下,随着真气的深入,她已然察觉到了地底之下那股至阳至烈的气息。 柳七环顾四周,而后轻声说道:“这里坐落在地心火脉的正上方,当年大秦天帝还真是会选地方。”    柳二此时已经开始招呼起手下们准备好驱虫防蛇的药粉,在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柳二凝眸看向了柳七,笑问道:“柳七,咱们进去吗?” 柳七只是扫了一眼柳二身后的那群手下,便迈步踏入了山口。 山口的小路极为狭窄,有些地方甚至只够一人堪堪通过,再加上四处弥漫的瘴气,就算没有蜃气作为屏障,也不是普通人可以随意踏足的地方。 “啊啊啊……” 很快队伍的后方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在山口间挤成一条长龙的人们闻声顿时慌乱起来。 柳七则是有条不紊地走在最前方,对于队伍后方的乱象充耳不闻。 以她看来,这些人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里,既然来了说明已经做好了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准备。 随着一行人不断深入,瘴气越来越浓,就连柳二都有些呼吸困难,脚步也随之慢了下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柳七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色彩斑斓的瘴气之中。 簌簌…… 突然耳边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响动。 “苍啷!” 柳二心头猛地一颤,感觉到危险的他下意识地拔刀斩向了左侧,随着“嗤拉”一声,耳边响起了血肉被撕裂的声音。 柳二当即侧首看去,只见半截蛇身正挂在身旁一块凸起的石头上,他目光缓缓下移,看见了脚边的蛇头,蛇头的顶端赫然顶着一顶鸡冠样的东西,看起来就十分骇人! 多年的经验告诉柳二,若是被这玩意儿咬上一口,只怕自己今日就交代在这里了! “呼——” 正当柳二因为逃过一劫而暗松一口气的时候,前方浓密的瘴气中突然又传来“沙沙”的声响,他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但很快一道人影从瘴气中走出,柳二看清来人面容后提起的心瞬间落地。 柳七看见柳二如释重负的表情,当即皱眉道:“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跟上!” 一行人通过这条山口小路大约花费了一个时辰。 随着柳七缓步走出山口,眼前豁然开朗,浓密的瘴气顷刻间消散无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郁郁葱葱以及扑面而来的勃勃生机! 柳七眸光微敛,不禁抬头看向了天空,只见穹顶之上赫然呈现出七彩斑斓,山间萦绕的瘴气与地底喷涌而出的至阳之气极为巧妙的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笼罩整个山谷的屏障,致使这里成为了一片生机勃勃的世外桃源! “这里似乎比上次来时还要更热了几分。”柳二走至柳七的身边,随后开口道。 他刚刚清点了一遍手下,不包括柳七,算上他自己,一共进了十七人,现在就只剩下了九人。 柳二目光有些诧异地打量着山谷里的郁郁葱葱,他记得上一次来时,这里似乎并没有现如今的景象,那时候看起来这里就是一处平平无奇荒草丛生的山谷。 柳七闻言也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这里的生机实在太过于旺盛了,以至于她能够看见地下的杂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柳七散去了自身气息,随着真气弥漫入山谷的每一个角落,她也发现了这充沛生机的源头。 嗖! 柳七当即疾掠而出。 一旁的柳二见状也赶紧追身赶上。 柳七贴着山壁飞速前进,从一个山谷进入到另一个山谷,如此周而复往,最终来到了一个四面被群山环绕的幽静山谷之中,山谷的最中央赫然有着一片幽深的水潭。 靠近水潭的一块石头上,盘坐着一名身穿道袍的女子。 似是被柳七所惊动,道袍女子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随即落在了柳七的身上,但仅仅停留了一息,道袍女子的目光便急速下垂,死死盯住了柳七腰间的短刀。 “柳七?” 柳七轻声回道:“正是。” “你想进秦皇陵?”道袍女子回首看了一眼如同镜面般平静的水潭,而后开口问道。 柳七默默颔首。 “掌门师兄已找到解天下之危的办法,所以……我不能让你进去!”道袍女子将合于身前的双手缓缓摊开,从而露出了平放于膝上的长剑。 柳七看了一眼道袍女子膝上的长剑,似乎与姜玄云手里的剑样式相差无几,随后便轻声说道:“姜玄云已经死在了京城。” “是嘛。”道袍女子闻言脸上竟然没有多少动容,只是眨了眨眼睛,随后凝视着柳七的眼睛,用平静地语气缓缓说道,“贫道,青城掌门,黄狸,请柳姑娘赐教!” 黄狸真人? 柳七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轰隆! 突然山谷间传出一道震天巨响。 充裕的生机从地面几乎是喷涌而出,顷刻间便形成一道无形的气柱直插云霄。 呼啦啦…… 脚边的杂草开始疯狂地生长,短短几息的时间,如同小树般高低的碧绿色杂草已将柳七的身形吞噬。 嗤拉—— 白色弧光转瞬即逝。 缠绕在一起的杂草拦腰而断,随即在缓缓垂落的过程中又顷刻间被碾成了齑粉。 “乙木真气……真人未免有些班门弄斧了。” 随着淡淡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间,道袍女子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的动容,随后脸色骤然一沉,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只见半空之中柳七踏空而立,右手握着一柄短刀,目光睥睨地俯视着她。 (本章完) ------------ 第197章 那又如何 惊愕之色从道袍女子身上一闪而过,她显然已经感知到了从柳七身上源源不断溢出的乙木真气,竟是生生压制了山谷间积蓄了不知多少年的生机。 气氛渐渐凝固,片刻之后道袍女子终于缓缓站起,脸颊上的血色也随之慢慢褪去,遍布整个山谷的无形威压令她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若无法从京城全身而退,青城以后就要仰仗师妹了,如今适逢千年未有之剧变,纵使我等踏足绝顶之上也难独善其身,师妹肩上的担子只怕比师兄只重不轻啊!” 脑海中回荡着下山之前掌门师兄对自己说过的话,黄狸真人当即神色一敛,紧握剑柄的右手随之轻轻一震,继而一股磅礴的气息从其身上狂涌而出,瞬间与柳七施放出的威压形成相持之态。 “柳姑娘是为天香而来。”黄狸真人开口问道。 柳七没有回话,眼神漠然地俯视着身穿道袍的女子,随后身形自半空缓缓飘落,朝着对方而去。 看见柳七飘然而至,黄狸真人秀目一凛,周身气势更加凝实。 “轰隆隆……” 随着体内一道细微的轰鸣声转瞬即逝,柳七身形忽然在半空停滞。 而死死盯着柳七的黄狸真人感觉到从柳七身上悄然溢出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她脸色倏地一变,随后垂于身侧的长剑陡然抬至身前,剑锋直指悬于空中的柳七,继而质问道:“你身上为何会有师兄的绝岭剑气!” 话音刚落,黄狸真人不待柳七回答,她直接面露骇然之色,而后怒声道:“是你杀了师兄!” 准确地说,姜玄云是在与柳七交手之后而死。 柳七自是懒得与对方解释,当她重新平息了体内突然活跃起来的绝岭剑气之后,随即缓缓飘落至地面,而后突然收敛了气息,笼罩着整个山谷的威压顷刻间消失无影。 “你们带天香来这里干什么?”柳七开口问道。 黄狸真人虽然不知柳七为何突然收敛气息,但此时浑身一松的她双眼是死死地盯着柳七,眼中充满着警惕之色。 “无需这么看我,你的乙木真气尚停留在第六重,就算有山谷积蓄了上千年的生机相助,最多也不过是让我多出两刀罢了。”柳七缓步上前,边走边轻声说道,“更何况我的乙木真气在你之上,你说这满山谷的生机究竟会顺从你,还是我?” 黄狸真人脸色一变,但很快又重新恢复了满脸深沉。 所谓生机,也是天地元炁的一种体现,这山谷间雄浑的勃勃生机虽然不知其形成的缘由,但此刻显然是无主之气,乙木神决练到最后真气便会非常贴近这种生机,故而黄狸真人才可以凭借乙木真气调动山谷间的生机来对抗柳七。 只是柳七有一事不解。 那就是姜玄云难道没有告诉黄狸真人,她修炼的也是乙木真气吗? “你是为了天香体内的不死药而来。”黄狸真人终于开了口。 柳七微微颔首:“九鼎的事,我想就没必要再对真人述说一遍了吧。” 黄狸真人脸上显露出愤然之色:“九鼎齐聚必会招致席卷整个世间的劫难,师兄不忍世人遭此一劫,故而亲自下山想要阻止劫难,没想到……” “总之,天香绝不可能交给你。”黄狸真人话锋一转,脸上露出决然之色。 柳七闻言当即迈步向前走去,同时口中轻声回道:“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铮—— 眼看柳七就要从自己身边越过,黄狸真人眼眸一沉,随即长剑在手中陡然一转,剑身顷刻间化作一道寒光在其手中闪烁不定跃跃欲试,就在其欲要出手之时,耳边却是突然响起一道轻吟。 当! 随着一声脆响,黄狸真人忽然感觉手上一空,她当即凝眸看去,只见右手的寒光已然消失不见,目光飞速下垂,看见了已然落在茂密的草丛中的长剑。 咔嚓! 就在黄狸真人双目渐渐睁圆之际,原本完好的长剑忽然应声断开! 看着断成两截的长剑,黄狸真人只觉得仿佛被人从头顶浇了一盆凉水,丝丝寒意瞬间弥漫在心头。 柳七却是步履丝毫不停地来到了黄狸真人背后的水潭边,她全程没有回头看过黄狸真人一眼,只是目光淡然地打量着眼前的水潭。 用真气稍一探,柳七便知道了水潭下的情况,在水下大约二十丈深的地方,有一座大得可怕的地宫,其规模甚至超过了皇宫中埋葬着文宗皇帝的那座地宫。 这一探不要紧,刚刚收回真气的柳七赫然感觉到山谷间弥漫的磅礴生机竟是开始疯狂地涌动起来,耳边瞬时“呼呼”,响起了狂风呼啸的声音。 在这一刹那,柳七竟然有种错觉,地下的那座恢弘的地宫,难不成是活的?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黄狸真人意味深长的声音:“你也发现了,秦皇陵正是此地磅礴生机的发源地,当年大秦天帝可是想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所以他巡游四方,从天涯海角找到了从上古时期一直存活至今的神木,将其连根搬至此地,最终营造这座天宫。” 轰隆隆—— 地下不断传出闷雷般的响动,与此同时地面也开始轻微的摇晃起来。 山谷间的生机越发的暴虐,就连地上的杂草都开始疯狂地舞动,扭曲的枝叶发出了刺耳的尖鸣。 地下的那位……好像不太欢迎自己。 柳七嘴角轻轻一抿,心想着来都来了,难不成因为主人家不情愿,她就不去了? 怎么可能! 别说大秦天帝已经死了,就算是他还活着,这不速之客,柳七她也当定了! 咕咚! 柳七纵身一跃,径直没入水中。 水面中一片漆黑,但水底不断涌出的磅礴生机仿佛化作了一面屏障,拼命地想要阻止柳七下潜。 柳七岂会惯着。 嗡—— 以她为中心,一道波纹瞬间荡漾开来。 下潜的阻力随之消失,就连周遭肆掠的气息也似乎减弱了几分,柳七当即沉身继续往下潜去。    随着柳七越往下,空间越来越宽广,当她双脚踩在一片硬实的地面上时,身上若隐若现的青光瞬间绽放而后四溢散开,借着不断扩散的青光,柳七赫然看清了自己正站在一片空旷的广场之上,而在前方黑蒙蒙的伫立着一座宫殿样式的建筑。 大致看来,地宫的格局和京中的那座地宫大同小异。 柳七收回目光,当即朝着前方的宫殿掠去。 “咚咚咚……” 而就在这时,前方宫殿忽然传来了一阵沉重有力的声响,像是某种鼓点。 柳七闻声当即加快了速度,从长长的石阶上一掠而过,转瞬便来到了宫殿的大门前。 来到近处之后柳七才发现,眼前的的建筑竟然与皇宫的正门一模一样,黑色厚实的大门紧闭着,里面还在不断传出“咚咚咚”的鼓点声。 柳七能够感觉到大门背后浑厚到可怕的气息,她当即飘至大门前缓缓探出了右手。 轰隆! 可就在她的掌心刚刚抵在门上的瞬间,大门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同时发出了一阵巨响。 柳七并不慌张,因为她感知到了门后汇聚的雄浑气息正在渐渐消退。 咯吱…… 大门打开了一条缝,明光瞬间照在了柳七的脸上,与此同时她借着门内照射出的光亮,看见了一脸灿笑的柳二。 两人四目相对,柳二嘴角一咧,像是“嘿嘿”笑了两声。 柳七眼眸一沉,当即闪身往前,就在她穿过大门的瞬间,身体仿佛从一道薄膜中穿过。 滴答滴答…… 身上的水渍滴落在地面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柳七站定之后有些茫然地回眸,看向了刚刚自己走进来的大门,终于注意到大门有一道肉眼难以看见的气膜,将水隔绝在了门外。 “你说你,一言不发就走得这么快。”柳二看见柳七浑身湿漉漉,当即笑着调侃道,“我还以为你发现了什么新的路,结果还不是……” “闭嘴!”柳七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柳二的话。 柳二闻言赶紧抿住了嘴,一脸憋笑的表情。 直到看见柳七脸上并无明显的愠色,柳二方才接着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整个秦皇陵乃是由一整颗神木雕琢而成,据说这这颗神木在天地初开之时便已存在,当年为了将其从天涯海角迁至这里,大秦天帝耗尽了国力,所以他死后大秦二世而亡,在历史上也留下了暴秦的名号。” 柳七眉头一皱,旋即一股真气从头顶弥漫至脚下,身上水渍瞬间蒸发,而后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这座宫殿是活着的?” 柳二点了点头:“其实大秦天帝死后,这颗神木还在继续生长,你还记得那位酆都鬼蜮之主吗,他其实都不算这里最早的原住民,他们这一脉是在文宗时期因七重天覆灭而逃到了这里,说起来和你也算是同宗同源。” 柳七一边听柳二讲述,一边走近了一旁暗黄色的墙壁,随后将手印了上去,虽然触感很硬,但里面流淌的气息显然证明了柳二所言非虚,整座宫殿都是“活的”! 当年诸子百家的人将九鼎之力瓜分后,顺势便将地宫入口给毁了,也就是刚刚柳七进来的那个水潭。 但是没想到墨家的人留了后手,当年修建这座宫殿的工匠中就有墨家的人,所以后来墨家去而复返,但是却撞上了不死药的蜃气喷发,致使整个墨家损失惨重,只余下部分人逃了出去。 所谓的“蜃气”实则就是大秦天帝武道意识的残留,因为其暴虐嗜杀的一面,也腐蚀了神木本身,致使原本无懈可击的神木出现了许多的破绽,从今以后成为了无数盗墓贼光顾的地方。 但大部分盗墓贼进入地宫后都会被蜃气所杀,而且因为蜃气本就是天帝意识的残留,所以凡是被蜃气影响的人都会看到许多诡异的情形,久而久之,也就有了酆都鬼蜮的传说。 大齐初年,文宗皇帝剿灭七重天。 厚土宫一脉被人指引来到了此处,自此这里便有了主人,酆都鬼蜮之主逐渐兴起,直至后来被柳七斩杀。 柳二之所以对这里这么熟悉,是因为这里本就是覆天最重要的地方。 柳七见柳二一路上侃侃而谈,当即出言问道:“看来你在覆天的地位不低。” 柳二现如今的武功甚至不如柳十九,虽然掌管着金马商会,但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无可替代的角色,他究竟何等何能接触到覆天最核心的机密。 柳二闻言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柳七看不起我武功低微,可你柳七武功再高也脱离不了凡人的范畴,你要吃饭,你要喝水,你要休息,甚至你还有家人……你始终还是有一颗凡人的心。” “抛开这些神乎其技的武功,你我之间并无本质上的区别。”柳二忽然回眸看着柳七咧嘴一笑,“所以柳七啊,你要小心了,倘若有一天你落在我手里,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柳七面无表情地回道:“我等着那一天。” 柳二无奈地努了努嘴:“行了,知道你已经在天下鲜有敌手,不过我还是想说,尊上与你所遇见过的任何对手都不同,我想他可能真的和我们不一样,他好像没有那颗属于凡人的心……” 柳二声音越说越小。 柳七忽然站定,随即轻轻抬手将身前的柳二拨到了一边。 柳二直接撞上了硬实的墙壁,正欲回头质问柳七,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朝前望去,只见前方赫然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柳二目光落在了对方身上那件黑色长袍上,当即看见长袍上狰狞的龙首时,眸光陡然一沉:“柳七,好像有点不对劲。” “现在才反应过来,已经晚了。”柳七淡淡地回道,随即缓步上前,目光微抬,对上了来人死气沉沉的双眸。 “不是!”身后柳二的声音有些焦急:“这人好像是……大秦天帝!” 柳七闻言眼眸无一丝波澜,右手悄然攀上了刀柄,随后淡淡回道:“是嘛,那又如何。” (本章完) ------------ 第198章 多谢 柳七双目微凝,眸中异光若隐若现,随着她的视线自下而上的缓缓移动,前方人影体内气息的运转已全然被柳七看得清清楚楚。 无数道气息在其背后翻滚缠绕,最终汇聚于来人的体内。 与其说来的是一个人,倒不如说是这座“地宫”操纵的一具木偶。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一望无尽的通道之中。 “砰砰砰……” 柳二突然捂住了胸口,他脸色涨红,眼中闪烁着痛苦之色,剧烈的心脏跳动声穿过了他的手背,传入了柳七的耳中。 柳七缓缓回首,看见了柳二脸色已经开始发紫,双目圆瞪面露惊惧之色,死死地盯着柳七,嘴唇一张一合,从口型来看似是在说“救……我……” 柳七漠然的目光缓缓从柳二脸上挪开,随后落在了他的身侧,目光所及之处空空如也,但在柳七的眼中,浓厚到几近实质的磅礴生机正弥漫在柳二周围。 所谓生机,只是天地元炁的一种体现罢了,从其性质来看,与柳七的乙木真气极为类似,同为一种至纯的能量。 但对于柳二而言,他身边萦绕的生机太过精纯庞大了。 “呃……” 就在此时柳二口中发出了痛苦的呻吟,与此同时他的眼角也忽然淌出血泪。 柳七见状轻声说道:“若不是想死的话,就不要催动真气来抵抗。” 咚,咚,咚…… 脚步声近在咫尺,柳七默默回过了头,双眸一沉,余光瞥见了一道黑色的身影踩着四方步缓缓走来。 咚!咚!咚! 两人的身形已然处于平行的位置,柳七感觉到对方似乎停顿了一下。 噗通! 身后有人倒地。 咚,咚,咚…… 黑色的身影突然迈开步伐,又缓步向前走去。 直到脚步声渐渐走远,柳七方才扭过头来,看见了地上一脸虚弱的柳二。 柳二死里逃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随后察觉到了柳七的视线,他当即抬起头望着柳七,有些惊魂未定地说道:“刚刚到底怎么回事?” 看着劫后余生的柳二,柳七眼神中闪过失望之色,随即轻声回道:“有些东西和你说了你也难以理解,总之现在这座地宫……才算是真的活过来了!” …… 咚!咚!咚! 熟悉的脚步声回荡在耳边,走在柳七身后的柳二仿佛惊弓之鸟吓了一跳! “放心吧,离你远着呢。”柳七头也不回地说道,“况且只要你和刚才一样不催动一丝真气,他就不会找上你!” 柳二闻言心中稍安,但还是紧走两步来到了柳七的身边,而后忐忑不安地问道:“可照你所说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现在控制着天帝的竟然是这座‘地宫’!” 准确地说应该是当年天帝不知从何处迁来的神木。 亦如方恨的杀生刀一样,当年天帝应该对神木施加了自身武道意志,从而控制神木可以随他的意念生长。 但不可一世的天帝估计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冲击天道极尽升华的过程中失败身陨,一丝九鼎之力进入其体内成为了不死药。 不死药赋予了天帝不朽的身躯。 在不死药被取走后,这具不朽的身躯却依然存在,从而被施加了天帝武道意志的神木鸠占鹊巢…… 昔日人间至高无上的帝皇,如今却成了地宫的伥鬼。 也难怪无论是周威扬,还是姜玄云,在临死之际都会选择湮灭自身肉体。 将心比心,柳七心想若是有一天她大限将至,自己也会做出同样的举动,毕竟她绝不允许自己死后还要遭受岁月的侵蚀。 “不要调动真气,不要调动真气……”见柳七不理会自己,柳二开始小声念叨起来,他这是在提醒自己。 习武之人已经习惯了随时催动真气来应对各种局面,这就像是普通人喝水要张口一样。 之所以不能调动真气,是因为现在整个地宫弥漫的磅礴生机是一个嫌贫爱富的主。 一旦有人催动真气展现出自身强大的生命力,地宫的生机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蚊子一股脑涌了过来。 结果就是像刚刚的柳二一样。 就好比柳七将她的真气直接一股脑灌入柳二体内,等待他的无非就是爆体而亡。 可当柳二散去体内运转的真气后,这些生机又会极为嫌弃地迅速撤离。 这种行为就好像一群正在寻找宿主的病菌,遇到身强力壮的便会一拥而上,遇到残弱不堪的就会敬而远之…… 至于身怀乙木真气的柳七为何没有成为它们的目标。 那就得多谢姜玄云的绝岭剑气了! 或许此时的柳七在地宫眼中,已经差不多是一具尸体了! …… 哗啦啦…… 平静的水面突然泛起水花,随后一道人影从水面跃出,在漫天扬起的水花中,身穿道袍的女子身法矫健地落在了水潭边。 咕咚咕咚…… 道袍女子回首目光沉沉地看了一眼冒着泡的水潭,直到水面渐渐归于平静,她方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嘶——” 就在她放松的瞬间,突然嘴角一咧,倒吸了一口气,随后右手赶紧摸向了左侧腰腹,入手一片黏糊,随即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地袭来。 “不愧为当年号称天帝的存在,仅仅是一具没有意识的躯壳,便有这般威力。”黄狸真人扫了一眼已经血染红的道袍,随即就地缓缓盘膝坐下,一边调息养伤,一边暗暗思忖道。 可是,为何天帝不阻拦柳七,她的乙木真气明明在我之上! 黄狸真人眼中流露出不解之色。 “小黄狸,都伤的这么重了还在这里傻想着什么?” 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黄狸真人脸色瞬间大变。 “这么多年,你还是改不了这傻乎乎的性子。” 黄狸真人“腾”地站起,随后环顾四方,见并无人踪影,于是厉声喝道:“谁,滚出来!” 簌簌…… 话音刚落,黄狸真人身前足足有半人高的杂草丛突然一阵跃动,随后一道人影犹如云烟渐渐凝聚。 当来人褪去周身的微光露出了真面目时,黄狸真人脸色阴沉地仿佛能滴下水来!    看见黄狸真人后,来人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三分玩世不恭的痞笑,随即柔声问候道:“一晃这么多年,黄狸真人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啊!” 若是柳七在此,定然能认出此人就是楚星白。 准确地说,此人和楚星白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闭嘴!”黄狸真人死死盯着对方的脸,随后怒声道,“堂堂丐帮帮主竟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传出去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哈哈哈……好好好,就依你!”对方宠溺一笑,随即面容模糊起来,当再次变得清晰后,赫然换成了顾连城的样貌。 黄狸真人见状眸光一凛,眼中杀意瞬间升腾而起。 顾连城毫不避讳地直视着黄狸真人的眼睛,随后微微一笑:“伱我之间并无深仇大恨,倒也不必用这样的眼神来看我。” 黄狸真人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是稍稍平复了一下胸中激荡的怒意,而后沉声说道:“并无深仇大恨……这样话从你口中说出来,你当真不觉得有一点羞愧吗?” 顾连城闻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容如常。 “呵呵!”黄狸真人冷笑两声,“也是,倘若你心中尚有羞耻二字,也不会做出这么多人神共愤之事!” 顾连城脸上笑容依旧不减,他目光一扫黄狸真人腰腹间的血渍,而后轻声说道:“看来天香已经启动了地宫,只可惜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怎么可能抵挡住昔日人间帝皇的意志,即便只是千年遗留的一丝残念。” 他摇着头叹道:“姜玄云的确非同凡响,竟然能够悟到当年天帝之所以功败垂成,正是因为他心怀苍生!” “可悲可叹,一個宁愿一死,也不愿坐视苍生沦为垫脚石的人,在后世竟然只留下了残暴之名!” 顾连城话音刚落,突然迈步上前。 “苍啷!” 长剑出鞘,剑锋横在了顾连城的去路前。 黄狸真人五指紧握剑柄,眼中闪烁着凛冽的寒光:“想要进去,先问过我手中的剑?” “小黄狸。”顾连城突然语气放缓放低,深情地说道:“你我之间当真要走到这一步吗?” 黄狸真人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可就是这转瞬即逝的一抹迟疑被顾连城精准地捕捉到,他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随即身形一闪,竟是生生从黄狸真人面前消失了。 看着顾连城突然消失,黄狸真人双目微张,随即持剑右手轻轻一抖,无数剑光从剑身四溢而出。 唰唰唰…… 无数杂草拦腰而断。 无数扬起迎风乱舞的断叶中,黄狸真人紧握剑柄环顾四方,却没有看见任何踪影。 “你果然还是迟疑了。” “尽管我脸上顶着的不是楚星白的面容。” “可你还是迟疑了。” “小黄狸,你我之间的牵绊不仅仅只有这一张脸,过去种种皆是你我联手种下的因,你的迟疑便是如今所得的果。” 声音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传入耳中。 黄狸闻言脸色越发阴沉,她疯狂地转动着身躯,想要找出顾连城,但可惜凡是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空空如也。 “顾连城,滚出来!”黄狸真人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怒吼。 窸窸…… 一道人影在其身前浮现。 黄狸真人见状果断一剑刺出,但剑光却是直接从人影穿透。 黄狸真人看着如同云雾般涣散的人影,脸色猛地一沉。 就在此时,一只手悄然出现在了黄狸真人的身侧,只见其五指摊开,轻轻搭在了黄狸真人的肩头。 感觉到肩头一紧的黄狸真人猛然回身一剑横扫而出。 嗤拉—— 撕裂声响起。 顾连城皱着眉头朝后退去,落定之后看向了黄狸真人眼神渐渐冷冽,嘴角的笑容也随之渐渐收敛。 将顾连城表情尽收眼底的黄狸真人当即嗤笑一声:“顾连城,你终于还是露出了丑陋的真面目。” “除了玩弄人心以外,你一无是处。”黄狸真人毫不留情地嘲讽道,“修楼主的乾坤正气印味道可好受,据说心负罪孽的人中了此印真的可以看到无间地狱,顾连城,你当初是否看到了自己被扒皮抽舌的下场……” “呼呼……” 顾连城袖间劲风鼓荡,随后如同离弦之箭般直冲黄狸真人而来。 黄狸真人早有准备,骤然抬剑相迎。 两人身形在半空稍一交错,黄狸真人口中喷出一口血雾,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朝后飘飞而去…… 顾连城身形猛然顿住缓缓落地,随后目视着黄狸真人抛飞而出的身形,淡淡地说道:“别忘了,本座乃是顾连城,九见神龙顾连城,你以为三言两语便可以点破我的道心,未免有些太痴人说梦了,即便是姜玄云也败于我手,就凭你黄狸……” “哼,别忘了,你的乙木真气乃是我传的,你的一身武功皆是源于我悉心教导。” “本想着看在昔日交情份上留你一命,既然你自己想找死,那就休怪本座心狠手辣,反正乙木神决,本座已经有更好的炉鼎,也无需你来助我完成大业了!” 黄狸真人落在了遍地杂草之上,她挣扎着站了起来,擦干净了嘴角的血渍,随后抬眸凝视着顾连城,当她听到姜玄云败于顾连城手,脸上竟然有些恍惚。 轰隆隆…… 突然,地面又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黄狸真人瞬间回过神来,随后低头看了一眼地面,继而脸上浮现出浅笑:“看来白鹤和卧虎师兄已经成功了,天香体内的不死药即将重回天帝体内,有着天帝意志的存在,你休想要染指天道!” 顾连城脸上并无任何变化,他看向黄狸真人的眼神写满了怜悯,随后收回目光默默转身走向了水潭。 “倘若我来此只是为了阻止你们,也无需走这里。” “黄狸,你可能不知道,水潭这条路已经数百年没有人走过了。” 黄狸真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无论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们。” 黄狸真人挣扎着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想要追上顾连城的步伐。 顾连城仿佛感觉到了背后有人追赶,他忽然站定,随后回过头来,对着黄狸真人微微一笑:“其实不死药一直就在天香体内,天香本就是陪葬皇陵的童女,若无你们相助,恐怕我终其一生也难以见到真正的天帝意志,自然也就无法窥视他当年已经打开的……通天之路!” (本章完) ------------ 第199章 提线木偶 地宫中的柳七尚不知道顾连城已经到来,因为碍于此地磅礴生机,她不便施放真气查看周围情况,遂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方法,来寻找天香的踪迹。 作为昔日大秦天帝为其日后得道升天而提前准备的仙宫,整座地宫的建筑和布局突出一个恢弘大气。 单单是柳七现在已经踏足过的地方,其面积就已经可以比肩大齐的皇宫了。 整座地宫便是沿着神木延伸出的根须而修建,如此庞大工程的,倘若只是靠着人力来挖,也不知道要挖到猴年马月。 并且这些神木的根须同时还起到了支撑整座地宫的作用,故而千年来沧海桑田,也未曾有过丝毫的磨损。 直到柳七和柳二站在了一条狭长的通道前,整座地宫突然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与此同时周遭平静的生机也转瞬变得狂躁起来。 一时之间柳二只觉得体内气血疯狂翻涌,心脏几乎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嗡—— 这种时候也顾不得太多了,柳七周身冰凉的气息喷涌而出,顷刻间便化作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两人笼罩在内。 “怎么回事?”柳二仿佛惊弓之鸟一样,仓皇地环顾四周。 柳七眸光微沉,看着前方幽深的狭长通道,随即沉声问道:“我们似乎很久没有听到脚步声了。” “什么脚步声?”柳二话音刚落便如梦初醒一般地怔了怔,随后焦急地问道,“你是说……天帝的脚步声?” 自从两人在地宫撞见了巡视的“天帝”后,便一直可以听到“天帝”沉重有力的脚步声,或近或远的回荡在耳边。 但大约是一刻钟前,脚步声忽然消失了。 柳七没有感觉到周围的气息有什么异动,自然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至于柳二,他早已经被脚步声吓成了惊弓之鸟,听不到令他浑身不自在的脚步声,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可现在回想起来,可能一切的变故就发生在一刻钟前! “啊——” 突然前方的通道里传来了恐怖的嘶吼声,音波随着凛冽的劲风瞬间席卷而来,浩浩荡荡仿佛要将通道中的柳七二人撕成碎片。 当!当!当!当! 柳七脸上眼中皆无任何波澜,在音波袭至身前的瞬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刹那间刺耳的嗡鸣声在耳边响起,柳七身前绽放出一朵朵无形的波纹,却又转瞬消失地无影无踪。 咯噔! 柳七心神一凛,随即凝眸看向了音波袭来的方向,幽深的通道之中似乎有一双眼睛锁定了自己。 淡青色的萦绕在柳七身前若隐若现,波光粼粼好似掀起潋滟的水面。 “呼——”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而后头也不回地开口道:“地宫中的气息开始变得暴虐起来,现在掌控地宫的意境换成了一位未知的强者。” 早已缩在柳七身后的柳二闻言悄然探首看了看前方,发现并无任何异动后,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未知的强者……什么意思?” 只有人的身上会拥有情绪的力量,这便是意境最初的形态。 “神木”掌控的地宫只是拥有着磅礴精纯的生机,可现在这些生机之中已经蕴含着一丝暴虐的气息。 这股气息柳七并不是第一次见到。 眼下这座地宫,或许已经迎回了它昔日的“主人”! 砰! 就在距离柳七数里之外,通道的尽头,一座封闭的陵寝中,占据陵寝大半面积的黑色石棺应声碎裂,无数碎石迸射而出,而石棺前的两道人影连连后退,有些狼狈地躲避着碎石。 簇! 突然一道身上血注喷涌而出,随即身形稍稍一顿,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另一道身影闪身而至,挡在此人面前,只见其身前闪烁着八卦样式的图样,生生挡住了一块激射而来的碎石。 哗啦啦!! 半个人大小的碎石撞在了八卦之上瞬间被震得粉碎,化作一阵石头雨散落了一地。 两人也随之落地。 “卧虎,你没事吧?”一位身材修长的中年道士开口问道,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刚刚石棺所在位置,那里赫然伫立着一道身影,浑身笼罩在漆黑的浓雾之中。 看着其周身不断翻涌滚动的黑雾,中年道士不由得眼皮子一跳,而后不待身后人回话,便匆忙说道:“情况有些不对……” 轰! 不待其话音落地,一股雄浑且狂暴的气息自黑影身上喷涌而出。 砰! 陵寝上方的石壁瞬间洞穿,无数碎石如雨般坠落。 两名道人见状赶紧回身躲避,眼见陵寝之中已无落脚之地,二人只能从陵寝大门中一跃而出。、 刚刚在门前落定,其中身材稍魁梧的道人不禁朝着门内挪动两步,就在其一只脚即将踏入陵寝之际,却被一旁身材修长的道人伸手给拦住了。 “白鹤师兄,天香还在里面!”卧虎真人面色沉凝地说道。 被唤作白鹤师兄的道人闻言凝眸看向了卧虎真人的右腿,只见其整个右腿自膝上一拳以下皆被鲜血染红,而在膝上一拳的位置处,赫然有着一个婴孩拳头般大小的血窟窿。 似是觉察到了师兄的视线,卧虎真人脸色淡然地垂眸看了一眼腿上的伤势,而后摇了摇头:“师兄我没事,还是想办法将天香救出来吧。” “吼——” 陵寝内突然爆发出令人心神俱颤的嘶吼声。 白鹤真人和卧虎真人闻声皆是脸色大变。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担忧。 本来想着只要将天香体内的九鼎之力重新转回到大秦天帝的身上,便可以阻止即将到来的浩劫。 但现在的局面……怎么看都像是大劫将至的样子。 “师兄!”卧虎真人脸色稍敛,而后一脸凝重的看向了白鹤真人。 白鹤真人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陵寝的大门,而后毅然决然地说道:“我们先走一步,保全……” 嗖! 话音未落,突然一道黑光自陵寝大门中掠出。 白鹤真人的双瞳瞬间瞪圆,而后身前青色八卦图样骤然凝聚。 砰! 黑光狠狠地砸在了八卦之上,只听得一声闷响,汹涌澎湃的气浪瞬间席卷而出,就连站在白鹤真人身边的卧虎真人都难以抵抗这股气浪,身形不受控制地朝后掠去,直至背部重重地抵在了墙壁之上。 咔嚓! 刚刚止住身形的卧虎真人强压着已经涌至喉间的腥甜,正欲抬头之际耳边已经响起了清脆的声音,他眼瞳瞬间一颤,而后便看见师兄身前的八卦应声崩解! 白鹤真人在八卦崩解的瞬间,顿时面露扭曲之色,而后身形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原地腾跃而起。    嗖! 就这样,黑光撞破八卦之后,贴着白鹤真人垂落的衣角掠过,即便如此黑光带起的劲风还是将道袍的衣角撕成了碎片。 白鹤真人缓缓落地,脸色铁青的他眼神迅速地从自己道袍上缺失的一角上一扫而过。 “师兄。”卧虎真人也来到了白鹤真人的身旁,沉声唤了一声师兄后,便凝眸看向了黑光停下的位置。 黑光停住的瞬间,便露出了被黑光包裹着的身影。 头戴冕冠,一袭玄色龙袍,身材高大魁梧,浑身上下散发着不怒而威的气势,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横扫六合的霸气! 待其缓缓转过身来,白鹤真人与卧虎真人看见了那双漆黑的眼瞳后,皆是忍不住心神一颤,寒意如同潮水般从心底涌了上来。 “大秦天帝……”白鹤真人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些许沧桑与苦涩,他抿了抿干枯的双唇,而后缓步走出,挡在了师弟卧虎真人的面前。 “卧虎,趁着我缠住天帝的时候,你赶紧离开这里,去找黄狸师妹,就说师兄的计划有误,我们可能……惹下大祸事了!” 白鹤真人极力压低了嗓音,卧虎真人闻言顿时面露骇然之色,忍不住伸手扯住了白鹤真人的袖筒,坚定地说道:“师兄你走,我来拦住他!” 一股温和的真气自白鹤真人一荡,巧妙地弹开了卧虎真人的手,同时还逼得卧虎真人连退了两步。 “快走,若是再不走,你我都得留在这里。”白鹤真人深吸一口气,眼神渐渐沉凝的同时,也抬眸看向了大秦天帝。 大秦天帝并无任何动静,就这样原地静静地伫立着,他一只手自然地垂落在身侧,另一只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之上,漆黑的眼瞳中看不出任何神采。 可随着白鹤真人凝眸看来,大秦天帝似乎有所感应。 “咯吱——” 他僵硬地转动着脖子,漆黑的双瞳正对上了白鹤真人的目光。 苍—— 悠长的声响回荡在耳边,大秦天帝缓缓拔出了他腰间的长剑,随着萦绕的黑光褪去,青铜色的剑身赫然呈现在白鹤真人的视线之中。 剑身很长,剑刃也比一般的长剑要宽上不少。 白鹤真人看着密布着铭文的剑身不由得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昔日大秦天帝的佩剑,原为何名已经无人知晓,只因一桩众所周知的典故而留下了“背手剑”的名号。 相隔千年,白鹤真人面对手持王剑的大秦天帝,终于领悟到为何那位功败垂成的刺客会被誉为古今第一刺客。 他深深吐出了一口浊气,凝眸望着天帝挺拔的身姿,以及他背后如同星海般磅礴的气息…… …… 滴答,滴答,滴答…… 当柳七来到陵寝前时,抬眼就看见了前方背对着自己的身影,以及不断响起的似是水滴落的声音。 她双眸微凝,见对上身上的道袍十分眼熟,而后轻声问道:“牛鼻子,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鼻子抽了抽,闻到了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 哒,哒,哒…… 就在这时,身穿道袍的男人迈着踉跄的步履缓缓转过了身来。 随着对方的正面暴露在柳七的视线之中,柳七的双眸顿时微微一眯,而后周身真气悄然放出。 “天……帝……”白鹤真人毫无血色的双唇微微张合,只可惜语气断断续续且吐字含糊不清,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柳七的注意力全然在其心口的位置,那里赫然绽放着一朵血花。 柳七看着对方那张完全陌生的脸,心想着这位应该就是青城的白鹤真人了。 青城派带着天香来到这里的一共有三人,黄狸和卧虎柳七都已经见过了,唯独没有见过这位甚少在江湖走动的白鹤真人。 没想到第一次见面,竟已是阴阳两隔。 柳七收敛思绪,当即迈步朝着前方的陵寝走去,而当其迈步的瞬间,白鹤真人似乎变得暴躁起来,原本僵硬的四肢也忽然变得灵活起来。 昂—— 就在柳七身形即将与其交错而过之时,白鹤真人身前骤然凝聚出青色的八卦。 柳七步履不停,双眸一凝,身前青光大盛,瞬间便将八卦连同白鹤真人一并吞噬殆尽。 柳七悄然从青光穿出,缓步走向了陵寝的大门。 哒,哒,哒…… 就在此时,柳七耳边传来了熟悉耳朵脚步声,她当即停下脚步,而后缓缓回首,余光瞥见了瘫倒在地的白鹤真人竟如同一具提线木偶般,以一种诡异的姿势重新站了起来。 柳七眼神平静,已然看清了从地宫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生机化作一缕缕丝线涌入白鹤真人的体内,填补着他正在迅速流逝的生命力,大约不到五息的时间,白鹤真人便猛地抬眸看向柳七,眼中精芒四溢,而后“嗖”的一声,纵身掠来。 “尘归尘,土归土。”柳七口中喃喃道,随即右手悄然搭在了腰间刀柄之上。 苍啷! 刀芒应声而出。 第一道弧光斜劈而出,就在贴近白鹤真人疾掠而来的身形之时,弧光突然分散开来,从起身形周围划过,站断了与其相连的无形丝线。 第二道刀芒横扫而出,径直没入了白鹤真人的体内。 咚!咚!咚! 刀芒入体的瞬间,白鹤真人身形瞬间一滞,而后带着惯性朝前迈动了几步。 铮—— 直至到走柳七身前不足五步的位置,其体内突然传出一阵嗡鸣声,随后无数刀光从其体内溢出,在摧残的刀光之中,白鹤真人瞬间化作了虚无。 哐当! 身前人影消失的瞬间,柳七收刀归鞘,默默转身走向了陵寝。 (本章完) ------------ 第200章 我赢了 柳二匆匆赶来,当他看见陵寝前尸体身上的道袍时,眼中明显浮现出惊骇之色。 “白鹤真人?”柳二口中呢喃一声,原地踟蹰片刻,最终还是咬着牙走上前去,当他看清尸体的面容时,顿时双目瞪圆,悄然挺直了身板远离了尸体。 等等,柳七呢! 柳二终于想起了先他一步的柳七,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发现后,他当即凝眸看向了陵寝敞开的大门。 噔,噔,噔。 几息过后,柳二一步一顿地走进了陵寝,当他发现陵寝除了散落一地的碎石外,并无其他人的身影后,顿时暗中松了一口气。 早知这一趟如此凶险,就不该揽下此事。 但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柳二清楚的知道,在有些人面前,他根本没有开口拒绝的机会。 再度确认陵寝内空无一人后,柳二定了定心神,随后步履坚定地走向了中央。 陵寝的中央本来应该摆放着一具十分巨大的石棺,但现在已经不见了踪影。 柳二扫了一眼脚边的碎石,很显然这些就是石棺的碎片。 柳七干的? 柳二脑海中一个念头飞快闪过。 就在此时,柳二突然瞥见原本摆放石棺位置的地面似乎有些异样,他赶紧上前想要仔细查看,结果就在一只脚突然踩空,随后耳边瞬时传来了“哐哐当当”的声响。 柳二抽回了脚,眼看着地面上的石板开始挪动起来,随后露出了一个洞口,洞口内整齐的石阶延绵而下。 没想到地下还另有玄妙! 不过看着幽深的洞口,柳二犹豫了。 他不知道下面究竟是什么情况,更不知道柳七是否在下面。 万一要是有什么事,以他的武功,岂不是…… “呼呼——” 可就在柳二犹犹豫豫甚至有往后挪动的趋势之时,洞口中突然爆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柳二听到声音的瞬间脸色大变,可当他想要抽身离开之时,已经晚了,一股狂风自洞口中蜂拥而出,好似一条无形的大手瞬间抓住了柳二的身躯。 感觉到浑身不受控制的柳二顿时面露惊惧之色,但下一秒他便被狂风扯进了洞口。 哐哐当当…… 就在柳二身形没入洞口的瞬间,地板又开始活动起来,而后重新合在一起,陵寝彻底恢复了平静,就好像从未有人来过一样。 …… 柳二从迷迷糊糊中醒来,他有些吃力地抬起了头,眼前尽是一片模糊,除了茫茫白雾之外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嘶——” 可就在他想要用手揉搓眼睛之时,只是手臂稍稍用力,便感觉到浑身上下犹如成百上千根针在扎一样,钻心的疼痛令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疼,就忍着。”耳边传来了熟悉而清冷之声,“再动,死!” 柳二下意识地停止了所有的动作,而后昂起唯一能动的脑袋,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可奈何周围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柳二的举动被柳七尽收眼底。 两人相距实则不到二十步,她眼睁睁看着柳二如同一滩烂泥趴在地上,奋力地昂着头环顾四周。 柳七并未再开口回应柳二,而是默默收回了目光,扭头看向了前方的高台之上,身穿玄色龙袍的魁梧男人,正伫立在高台顶端的平台上,保持着双手向上托的姿势,身上不断散发着磅礴的气息。 无需多猜,单单是对方身上的玄色龙袍便已经将此人的身份彰显无疑。 大秦天帝! 天帝似乎在执行什么仪式,弥漫在柳七和柳二周遭的白色雾气,便是源于天帝体内溢出的气息与天地元炁交融之后的产物。 柳七右手一直搭在腰间的刀柄之上,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天帝的一举一动。 她之所以不出手,是因为随着天帝仪式的进行,原本充斥着整个地宫的磅礴生机竟是开始慢慢消融,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精纯的天地元炁。 柳七有些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身前的凝聚的白雾也顺势涌入了她的口鼻,刹那间一股温凉的气息从喉间一直滑落至丹田,最后更是行散至周身。 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绝岭剑气崩解之力的柳七,随着这股温凉的气息行遍全身,体内无处不在的绝岭剑气竟是明显消褪了几丝。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在柳七与姜玄云一战过后,对方的绝岭剑气好似附骨之疽一般与柳七本身的真气相融在了一起,所以自那天起柳七便一直承受着剑气对自身的侵蚀。 好在是她修习乙木神决的缘故,自身生命力以及真气的回复能力都空前强大,所以外面看起来像是没多大事,但倘若有同境界的知微高手在场,想必不难看出柳七的肉身正时刻处于崩解的状态。 因为绝岭剑气与柳七自身真气结合的太过融洽紧密,好像这剑气就是从柳七体内诞生的一样,故而柳七想要将体内剑气逐出,也没那么容易,只能靠着自身真气不断的消磨。 趁着现在还没有什么异动,柳七干脆放开了手脚,利用这里精纯到可怕的天地元炁,来消磨体内的绝岭剑气。 “嗯?” 可就是这一举动,终于令高台顶端的那道身影为之一滞,随后似是扭头看着柳七的方向,发出了一声轻咦。 柳七瞬间感觉到周身气息一凝,随后也猛然抬头回望过去。 两人四目相对,柳七眼瞳不禁微微一缩,因为对方的眼窝之中赫然充斥着黑色的光芒,再加上其本就僵硬的五官,显得更加诡异了几分。 就在这时,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而来,柳七只觉得身上一沉,随后“咔”一声,脚下传来了石板碎裂的脆响。 柳七眼眸渐渐凝聚,身上的气息也随之缓缓溢出,对抗着压在身上的威势。 “哒哒哒……” “杀——” 刹那间柳七耳边仿佛听到千军万马奔腾的马蹄声以及气破霄汉的喊杀声,她悄然环顾四周,虽然眼前依然是一片茫茫白雾,但源源不断汇聚而来的肃杀之气却是令她感觉自己好似置身战场一样。 玩杀意嘛……谁怕谁啊! 柳七嘴角一抿,脚底苍白色的气息瞬时扩散而出,很快便将身边白色的雾气驱散,一路蔓延至前方的高台之下。 嗡隆隆…… 就在柳七的杀意即将靠近高台的边缘,原本溃不成军的白雾竟然瞬间重整旗鼓与杀意狠狠地迎头撞上,一股气浪以排山倒海之势扩散开来,坚不可摧的高台竟也是被冲击的晃动了两下,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苍啷! 刀吟声瞬时响起。 柳七不知何时已经悬于半空之中,她的身形几乎与伫立于高台之上的天帝平齐,手中一柄短刀闪烁着妖异的紫芒。 天帝缓缓抬起来了头颅……唰!唰! 柳七没有丝毫迟疑,接连砍出两刀。 一道弧光在袭至天帝面前时突然分散,斩向了他的身边。 亦如刚刚对付被某种“神秘力量”控制的白鹤真人一样,柳七先斩断天帝和地宫之间的联系。 至于第二道弧光紧跟在第一道的后面,直奔天帝的心口而去。 嘶!嘶! 柳七看清了连接着天帝背后的一缕缕“丝线”被刀芒斩断,她顿时眼眸一亮,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那道即将没入天帝体内的刀芒之上。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天帝忽然抬起来一只手,直愣愣地朝着刀芒抓去! 当—— 耳边突然传来了金属铮鸣的声音,柳七不由得心神一颤。 看着天帝手中不断溃散的刀芒,柳七眼底闪过了一抹惊讶之色。 不应当啊! 柳七并不奇怪已经死去的白鹤真人,大秦天帝为何还能自如的行动,因为这座“地宫”是活的,神木以其磅礴的生机操控了他们的尸体,在其意识已经丧失的情况下,强行保留了他们躯壳的生机。 换言之现在的大秦天帝以及之前被柳七所斩的白鹤真人,都已经是“地宫”的提线木偶。 可眼前的大秦天帝似乎有些不一样,柳七明明已经斩断了“地宫”和他之间的丝线,但对方竟然挡住了自己必杀的一刀。还能还手! 簌! 听到轻响声,柳七思绪瞬间收敛,而后微微侧身,双目平静地看着一道黑光擦身而过。 不止挡住了自己一刀,而且还能还手! 柳七此时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古井无波,躲过黑光之后她身形迅速回正,而后凝眸看着高台之上手握长剑的大秦天帝。 剑身之上黑光四溢,剑锋直指柳七! 我倒要看看,一个死了上千年的人,还能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 柳七脑中念头浮现的刹那,她便纵身掠去化作了一道白光。 柳七身形在天帝上方闪现,而后短刀抡至左肩,在身前划出了一道完美的月牙,以千钧之势斩向了天帝。 天帝的四肢虽然僵硬,但他的速度同样快的不可思议。 当! 刀刃砍在了剑身之上,刀身紫芒与剑身黑光碰撞的瞬间,一道无形的气浪席卷而出。 当!当!当! 此时距离高台大约百步之外的柳二听到远处传来的刀剑铮鸣声,他强忍着浑身剧痛昂首望去,却忽然席卷而来的劲风吹得睁不开眼睛。 嗤拉—— 狂风中好像藏着利刃,柳二脸上的皮肉被撕开了几道口子,鲜血瞬间滑落。 好在是这点皮肉之伤不及身上骨头俱裂的百分之一,狂风呼啸而过后,柳二猛然睁开了眼睛,他惊讶地发现笼罩在周围的白雾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远处一座恢弘的高台。 以及高台上两道上下翻飞的身影,还有不绝于耳的刀剑铮鸣声。 当! 短刀又是狠狠地与长剑撞在了一起,随着无形的气劲荡漾开来,两道身影瞬时分开。 柳七借着刀身传来的巨力朝后掠去三步,随后脚下一点,原地凌空而起,双手持刀朝着天帝所在以力劈华山之势重重地砍去。 刀身紫芒瞬间暴涨,刹那间一柄巨大的刀芒骤然浮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竖劈而下,眨眼间便将天帝魁梧的身躯吞噬。 轰隆! 但刀芒落下的瞬间,突然传出一声巨响,随后刀芒应声溃散,一道黑色的剑影冲霄而起。 当!当!当! 刀芒剑影闪烁而过,铮鸣声回荡耳边。 观战的柳二压制不住翻腾的气血,想要用手捂住耳朵,只可惜刚刚挪动了一下胳膊,难以承受的剧痛便瞬时袭来。 “啊——” 他忍不住吃痛一声。 可就在这时,一道温热的气息突然灌入体内,顷刻间便已经游遍全身。 正当柳二错愕之时,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早就告诉过你,让柳七一人进来就是了,瞧你现在这幅样子,都是自找的!” 话音刚落,柳二便感觉到原本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剧痛已然消失,他惊讶之余一個原地腾跃而起,稳稳落地之后他眼中惊讶之色更浓,随后忍不住双手在肩头胳膊肘以及各处关节一阵摸索。 “区区小伤而已,有本尊在,岂能让你就这么死了。” 感觉浑身舒畅的柳二再度听到了刚刚的声音,他当即扭过头来,只见顾连城赫然站在他的身后,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遥望着高台上交手的两人。 “不愧是柳七,古往今来恐怕也就只有她能够自如地面对昔日一统天下的大秦天帝。”顾连城眼中赞赏之色毫不掩饰。 柳二闻言眼中浮现出复杂之色,随后沉声说道:“尊上,柳七能赢吗?” “当然能赢!”顾连城掷地有声地回道,“当她面对天帝能够不受影响的出刀,赢面就已经来到了八成以上。” “那股气吞寰宇的气势……”顾连城望着笼罩在天帝身上的恐怖威压,不由得眼眸一沉,随即语气幽幽地叹道,“柳七啊,柳七,难道这世间真有天生无惧无畏之人!” 柳二深深地看了一眼顾连城,随即脑海中不禁回想起了细柳山庄的种种过往。 在他的印象中,柳七似乎从来没有流露过畏惧的情绪。 她真的就像是一柄冰冷的刀! 当! 正陷入回忆的柳二突然感觉耳膜一阵剧痛! 一旁的顾连城则是眼瞳猛地一颤,眼底疯狂之色不受控制地浮现,垂落于身侧的双手骤然紧握成拳! 千年前的登天之秘, 今日,终于要解开了! 高台之上,柳七单手持刀高举过头顶,随后猛地劈下。 在她的身前,大秦天帝机械般的挥剑格挡。 当! 刀刃,剑锋相接的瞬间,一股狂暴的劲气从刀身中释放,以泰山压顶之势重重地砸在了天帝的身躯之上。 天帝身躯猛地一颤,胸腔中发出了一声闷哼。 咔嚓! 长剑突然传出脆响之声。 天帝黑光闪烁的双眸只是略微扫了一眼横在头顶的长剑。 扑通! 他双膝轰然一沉,再也支撑不住压在身上的千钧之力。 哗啦啦…… 长剑瞬时断裂,碎片散落一地。 短刀悄然落下,不过就在刀刃即将没入天帝肩头的瞬间,刀柄上那只白皙纤细的手突然轻轻一转,刀锋顺势一扭,就这样轻轻地架在了天帝的脖颈上。 “我赢了。”柳七干枯苍白的双唇微微张合。 随着她话音一落,天帝身上那股直冲云霄的气魄轰然消散。 (本章完) ------------ 第201章 葬身之所 叮! 柳七忽然眉眼一沉,随即右手陡然一翻负于身后,惊寂刀转瞬间便已挪至背后,刀身顺势出现在左侧后脖颈处,挡住了一道细若发丝的金光。 金光撞上刀身随即涣散开来,倏地掀起了一阵劲风,柳七一头青丝迎风狂舞。 她缓缓侧眸,余光扫向了身后飘然而至的身影,继而轻声说道:“现在出手,似乎有些晚了。” “不晚,不晚。”顾连城边笑着边落在高台之上,随即目光一扫跪倒在柳七面前的天帝,脸上笑容越发灿烂几分。 “天帝虽已身陨千年,但仍有一丝武道意志残留于地宫之中,加之地宫本身在你我之上的磅礴生机……”顾连城闲庭阔步地上前两步,继而微微一笑,“若无你柳七,我若想要破局恐怕还没那么容易。” 柳七默默地盯着身前天帝的身躯,其刚刚身上那股暴虐冲天的气息已然衰弱到细不可闻的地步。 柳七此时也算是明白了顾连城的目的,她轻声说道:“看来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顾连城浅笑着点了点头:“没错,你正面击溃了天帝的武道意志,没有昔日大秦天帝横扫六合席卷八荒的武道意志,即便拥有着充沛到可怕的生机,但在你我面前,他孱弱的就像是一只刚刚出生的绵羊。” 说着顾连城再度迈出两步,来到了距离柳七不足五步的位置,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天帝身躯,眼中的火热逐渐掩饰不住。 就在他下意识地想要探出手时,突然“唰”的一声,一柄短刀拦在了他的身前。 “顾连城……”柳七背对着他,语气淡然地说道,“我让你过来了吗?” 顾连城伸出的手一顿,脸上笑容丝毫不减:“柳七,你我也算是同路人,如今天帝的意志正在溃散,正是通过其找到开启九鼎之力方法的好时机!” “可你……会吗?”顾连城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伱可想好了,机会只有这么一次,一旦错过了,你我也将与芸芸众生一样,百年之后沦为黄土一抔,一身惊天动地的修为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 顾连城说完之后看见身前横着的短刀缓缓落下,他脸上立即浮现出得逞的笑容。 柳七! 你我果然是同路人! 在永恒不灭的天道面前,世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什么天下苍生,什么爱恨情仇……连岁月的侵蚀都抵挡不住,又有什么值得去留恋和可惜的。 可就在此时,顾连城眼中的癫狂渐渐凝固,他眼瞳中倒映出柳七缓缓转过来的身姿,原本垂于身侧的短刀,也悄然抬起,刀锋几乎抵在了顾连城的鼻子上。 “我的确想看看所谓的天道之上究竟一副怎样的景象。”柳七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杀意,苍白之色渐渐攀上眼瞳,她迎着顾连城不解的目光,语气淡然地说道: “可你的话,令我非常不爽。” “我若不爽,那追寻天道又有何用?” 柳七冲着顾连城微微挑了挑头,继而一脸平静地说道:“动手吧。” 顾连城似乎没有想到柳七就这样和他卯上了,他目光一扫天帝的躯体,能够感觉到其体内的气息正在快速地消散…… “柳七!”顾连城眸光一凝,张口便直呼柳七名字。 唰! 柳七在其开口的刹那,便不疾不徐地挥出一刀,短刀在身前划过了一道美妙的弧线,一抹弧光自刀身脱出,斩向了顾连城。 顾连城见状眸光骤然一敛,随即脸色立即恢复平静,而后双臂摊开往后一躺。 弧光擦着的鼻尖而过。 顾连城身形不止,径直往下坠去,直到即将落地的瞬间,他摊开的双臂赫然一沉,双掌齐拍地面。 砰! 一道气浪自高台上荡漾而出。 正欲竖劈而下的柳七为气浪所阻,身形稍稍迟滞了一瞬,待其刀芒斩下之时,顾连城早已借着双掌的反震之力凌空而起。 他身形在空中突然一顿,随后挥掌朝着柳七凌空而来。 铮! 惊寂刀倏地垂于身侧,柳七周身青光大盛,罡气已然凝聚成型。 嗡! 顾连城一掌拍在了罡气之上发出一声闷响,青色罡气瞬间荡漾起来。 嘭!嘭! 顾连城双掌交替挥出,金色的龙影在其掌间萦绕,伴随着每一掌的挥出,都会响起令人心神俱颤的龙吟! 哐! 青色罡气护罩瞬间崩溃,无数劲气四溢而出。 但攻破柳七护体罡气的顾连城脸上并无一丝喜色,反而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 轰轰轰…… 整座高台都开始颤栗起来。 只见四溢的青光之中,骤然蹿出一道纤细的身影,正是柳七挥刀而来。 她身上衣衫迎风鼓荡,手中一柄闪烁着微弱紫芒的短刀,身形快若流光。 顾连城看到柳七的瞬间,眼前便已经出现了紫光熠熠的刀芒! “呵!” 顾连城爆喝一声,身上气势冲天,双掌骤然合十,萦绕于其周身的气息刹那间凝聚成了一尊巨人,随着他双掌合十的瞬间,巨人两柄巨大的手掌也随之一合! 轰隆! 刀芒应声溃散。 顾连城的双掌之间,赫然夹住了一柄短刀。 “哈哈哈……”顾连城嘴角一咧,肆意地笑出了一声,“我早已说过,你我交手不过五五之数,如今……” 嗤—— 顾连城话未说完,手中顿觉一空,他眼中当即露出震惊之色,而后凝眸朝前看去,只见身前的柳七竟是如云烟般正在涣散。 不好! 顾连城心中一咯噔。 呼呼呼…… 突然他耳边听到了劲风翻涌的声响,声响的源头似乎来自于身后…… 随着顾连城眼瞳缓缓挪动,他余光瞥见了身后一道白光闪烁的身影,他瞳孔顿时一颤。 轰! 白光迸射而来,速度快到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残影。 隐于白光之中的柳七眼神坚定,手中惊寂刀早已褪去了紫芒,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凉的气息,犹如丝线般一层一层地缠绕在刀身之上。 此时柳七眼睛中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一样东西。 那就是顾连城的脖颈! 唰! 袭至顾连城身前不足三步时,柳七出刀了。 刀光自顾连城的脖颈间转瞬即逝,两人身形同时交错而过,就在柳七落地站定的瞬间,顾连城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转过身,所以现在他正面对着柳七的背影。柳七单膝伏地身形微曲,她并未回头去看身后宛若雕塑般伫立的顾连城,而是侧眸看向了手中的惊寂刀。 咔嚓! 当一丝裂纹出现在刀身的瞬间,她的眼瞳也不禁为之一颤! “啪,啪,啪……” 身后传来了清脆且不紧不慢的掌声。 “我还以为你柳七从来都是正面迎敌,没想到……呵呵呵。”顾连城自嘲地笑了两声。 虽然他脸上挂着笑容,但是眼中却是一片沉凝,瞳孔不由得微微左挪动,脖颈也顺势朝着相同的方向稍稍扭动了一下。 眼中一抹痛楚转瞬即逝。 顾连城脸上重新绽放出温和的笑容,目光随即落到了柳七手里的惊寂刀身上,刀身上的裂纹自然落入其眼中。 “可惜了……”顾连城轻声叹道,“倘若换作沧海卷云刀……想必刚刚顾某已经身首异处了。” 柳七在顾连城说话时便已悄然站起,她转过身来,目光径直看向了顾连城的脖颈,只见整个左脖颈处有一道非常明显的白痕,正是刚刚柳七挥刀斩过的位置。 顾连城似是为柳七的目光所动,他不禁伸手摸了摸脖颈间的白痕,而后由衷地叹道:“恐怕在这世上,也唯有你柳七能在这件天机战甲上留下刀痕了。” 天机战甲? 柳七双眸一眯,似乎想到了什么。 顾连城微微一笑,耐心解释道:“没错,这件天机战甲就是由朱公保管的天机石,朱公一脉的确能人辈出,竟能将天机石炼化成一件几乎与人的皮肤一样的战甲。” 九鼎之所以被称之为九鼎,是因为当年通天柱断后,其碎块被铸成九鼎分别藏于四方。 现在柳七等人手里的这些九鼎,其实是第二代九鼎。 大秦天帝寻回散落九州四方的九鼎后,以某种方式抽出了九鼎中蕴含的通天之力,后来功败垂成而亡,九鼎之力再度分散,落入诸子百家以及大秦天帝随身之物中。 至于原本的九鼎……也就是通天柱的碎片,据说因为被抽出九鼎之力沦为了和普通石块无异的废材,但是后来又因为一份九鼎之力的灌入,令其成为了第二代九鼎之一的天机石。 空桑屡次提到了天机石非常的关键,从空桑神洲脱身之后,她带着柳七第一时间找上了朱公,却被告知天机石早在八百年前,初代空桑仙子陨落之后,就被当时的朱公送往了中原。 没想到现在竟然落在了顾连城的手里。 难怪尊上会放任柳七接连拿到九鼎,原来他手里已经有了最关键的两件。 天机石和补天石! 现在应该称呼其为天机战甲了! “不用这么看着我。”顾连城一脸轻松地笑道,“这幅战甲可不是我巧取豪夺来的,而是昔日朱公亲自交给我的祖上,算是我顾某之物也没什么问题。” “朱公,亲手,祖上?”远处的柳二听到了顾连城的话,脸色顿时一沉,他口中呢喃重复着顾连城刚刚说过的话,似乎想到了什么要紧的事。 …… “怎么样,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吗?”顾连城微微昂首道。 谈? 谈个屁! 柳七忽然眸光一沉,随即纵身而起,突然挥刀朝着上方斩去! 轰! 刀芒自刀身脱出的瞬间忽然暴涨,眨眼间便已形成了一道十余丈的巨大刀芒,青光与白芒交相闪烁间,笼罩在高台上方的黑暗终于被驱散,露出了其庐山真面目。 抬头遥望着上方的柳二顿时露出了惊骇之色,只因整个上空赫然是一面巨大的壁画。 而挥出这一刀的柳七在看清壁画的瞬间,眼眸也顿时恍惚了一下。 这壁画的内容她再熟悉不过了! 上面描绘的不正是母神飞向七彩祥云,人间天倾地覆,火神水神拯救苍生的故事吗? 轰隆隆! 就在此时,刀芒已然没入了壁画之中,随着一声巨响传出,整個地面都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嗖! 顾连城纵身朝着柳七而来,刚刚脸上的笑容早已被化不开的阴沉取代,他怒声质问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 柳七收回目光,冷眼回应着顾连城的视线,缓缓抬起了惊寂刀,虽然刀身已经处在了崩裂的边缘,但随着柳七真气的灌入,它还是爆发出了耀眼的紫芒! 当然是打算和你同归于尽啊! 这里身处地下近百丈,一旦整个地宫坍塌,除非真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否则都得葬身此地。 管你是不是有天机石护体! 呼! 柳七突然闪身而出,迎向了顾连城。 砰! 砰! 砰! 金光与青光连续撞击了三次。 轰隆隆! 突然上方落下了无数碎石灰尘,甚至有整栋酒楼那么大的巨石落下。 嘭! 青光与金光又撞在了一起,上空一块宽约五六丈的巨石落下,瞬间被两道光芒撞得粉碎。 最终金光突然朝着下方高台遁去。 “柳七,算你狠!”顾连城气急败坏的声音忽然回荡在空旷的地宫中。 青光褪去,柳七持刀而立,目视着顾连城遁去的方向,而后嗤笑一声闪身追了上去。 “顾帮主,你我今日就在这里一决高低!” 柳七朗声道:“既分胜负,也决生死!” 轰隆隆—— 伴随着柳七周身真气不断疯狂的涌出,整个地宫仿佛山摇地动一般。 这时候柳七不得不感谢姜玄云了,若没有他的绝岭剑气,就凭她自己,恐怕很难使整个地宫塌陷! 顾连城化作的金光从高台上一掠而过,原本跪在高台之上的天帝躯壳也被金光带走! 紧追而至的柳七忽然感觉心神一凛,随即周身磅礴的生机犹如潮水般不断朝着她汇聚而来,巨大的压力笼罩在柳七呃身上,仿佛要将她碾成肉酱。 这是地宫在反抗! 柳七身形顿住,随后眼眸一凝,一股更加磅礴的杀意自她体内喷涌而出,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杀意和触碰稍一触碰,便发出了凄厉的哀嚎连连退却。 柳七这才一敛眸光,随即锁定了远处若隐若现的金光。 她动身追上之前悄然环顾四周,随后自嘲一笑:“倒是个不错的葬身之所!” 呼! 话音刚落,柳七纵身而出! (本章完) ------------ 第202章 断手 轰隆! 整座山脉轰然塌陷。 就连千里之外的地方,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地面的摇晃。 当地面开始出现轻微地颤栗后,官道旁的茶肆中倏地掠出一道人影。 此人正是江南侠客楼楼主修少阳。 茶肆中又接连掠出几人,来到了修少阳身侧站定,几人见修少阳目光沉凝遥望远方,不由得面露疑惑之色。 “咳咳咳……” 互相对视几眼后,终于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轻咳两声后,主动开口道:“些许是某处地龙翻身了,楼主若是不放心,干脆亲自去看上一看。” “孙长老说的有理,朝廷这群狗官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但凡百姓遇上点事,一个个跑的比狗都快。”有人在旁随声附和道,言语间充满了对官府的不屑。 此番赴京为了捉拿顾连城,修少阳几乎带来了侠行一脉所有的高手。 丐帮侠行一脉以惩恶扬善行侠仗义为己任,修少阳身边这七八个人,跟随他时间最少的也得有个十五六年了,所以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地龙翻身了。 “不是地龙翻身。”修少阳缓缓收回了目光,随即摇了摇头,说出的话却是令人所有人为之一惊。 “不是地龙翻身,那莫不是有人……”说话的那是那位姓孙的老者。 修少阳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呢喃:“孙长老没有猜错,应该是高手过招产生的动静。” 修少阳眼中精芒闪烁,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如此远的距离,尚能够感觉到动静,能有这般惊世骇俗修为的,也只有那寥寥几人。” 修少阳虽然能够感觉到方位,但却不清楚到底距离他这里有多远。 “走!”修少阳心中一番短暂的思索,而后果断地做出了抉择,“说不定顾连城也在那里。” …… 秦皇陵所在山脉的附近自然是受到波及最严重的地区。 尤其附近的村落,随着山体的塌陷,大部分都被掩埋在了数丈乃至数十丈深的泥土之中。 原本山脉所在的位置,此时已然被一团灰黄色的雾气所笼罩。 若是有人的视线能够穿透灰黄色的雾气,便可以惊讶地发现,雾气之下已然沉陷为一個巨大的深坑,深坑之中可以清楚地看见一些宫殿的轮廓,深埋于地底的秦皇陵此时已然重见天日。 砰! 突然地面黑色突然四溅而起,一道土黄色的光影从地下穿出,随即稳稳地落在了地面。 随着周身土黄色的荧光渐渐褪去,柳七缓步走出,她的衣裳干净整洁,丝毫看不出刚刚是从地底脱困。 这一切都要得益于她手中的一样东西……传国玉玺。 柳七摊开的左手中赫然搁放着一枚玉玺,刚刚土黄色的光芒正是源于此玉玺。 柳七撤去真气的同时,玉玺上最后一缕荧光收敛。 她抬眸环顾四周,发现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灰黄。 看起来原来整个酆都鬼蜮的地界都已被山脉塌陷时扬起的尘埃所笼罩,这些细微的尘土与原本弥漫整个地宫的磅礴生机相互吸引,最终形成了这一天然屏障。 柳七默默催动真气护住了口鼻,心想着若无顶尖以上的修为,恐怕很难在这里坚持太久。 她抬眸看向上方,虽然也是一片灰黄,但随着真气不断向上探去,她也摸清了尘埃覆盖的极限,大约是往上五十丈的距离。 柳七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脚下,随即迈步向前走去。 窸窸…… 就在她离开后不久,刚刚所站的位置,地面黑色的土壤有了轻微的动静,随后一根黑色的藤条状物体悄然探出。 沙沙沙…… 藤条状物体像条灵动的蛇,在原地盘旋一阵,随后突然昂起了半截身躯,朝着柳七离去的方向一探。 簌簌簌…… 藤条周遭的地面开始出现了剧烈的抖动。 背后气息的异样并没有逃过柳七的感知,她甚至很清楚究竟是哪一位在背后做这些小动作。 毕竟刚刚毁了人家的老巢,况且又是一个没有灵智的蠢货,柳七也就懒得与对方计较了。 她之所以还不离开这里,是为了寻找顾连城的踪迹。 在山脉彻底塌陷将她吞没之前,柳七已经追上了顾连城,两人交手的过程中几乎将整个地宫都付之一炬,再加上柳七身上不断溢出的带有绝岭剑气的杀意,苦苦支撑整个地宫的神木终于无力回天。 “可惜了。”柳七有些遗憾地喃喃自语道,“最后一刀没能结果他的性命。” 即便是现在,柳七始终有一件事难以明白,那就是顾连城为何一人可以身兼这么多的绝世武功,并且每一门绝世武功都被他练到了出生入化的境界。 丐帮世代相传的龙元天罡,顾连城施展出来时那种舍我其谁的霸气绝对是刻意模仿不出来的。 但是下一招,他又没有丝毫停滞地用出了太阴噬日,这门与龙元天罡路数完全不同的神功。 还有焚天六式,七重天除了乙木神决以及厚土宫一脉的武功外,其余五门神功皆被其使用的出神入化。 刚刚在地宫中顾连城甚至用出了若水宫一脉的若水剑法,柳七还以为南宫家灭族以后,若水宫一脉便就此断绝传承了。 但甭管顾连城如何千变万化,柳七自是一刀去,一力破万法。 所以刚刚地宫之中两人交手,顾连城看似花里胡哨绝技百出,但实际上并未对柳七造成什么威胁,反倒是他自己在柳七狂风骤雨的攻势下,几次险象环生。 若非天机战甲护体以及补天石的存在,柳七至少可以让他改个名号,从此以后沦为独臂神龙。 顾连城似乎也意识到了柳七的攻势太猛,所以每当柳七想要一招定生死的时候,他都会借助地形滑溜地撤走避战。 最后好不容易等到柳七逼得他避无可避,整座地宫突然间塌陷了,两人就这样被深埋于地底。 好在关键时候,柳七怀里的传国玉玺有了反应,借着传国玉玺的翻山动地之力,柳七可以在地底中自如的穿行,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本应和他一起掩埋的顾连城却是不见了踪影。 他也有类似传国玉玺的宝物? 要知道她们所处的位置可是在整个地宫的最下面,地宫塌陷的瞬间是一整座山脉轰然沉陷,压在她们上面的土层至少得有个百来丈,绝顶高手的确不同凡响,可底子上却还是肉体凡胎。 若无传国玉玺的相助,柳七也并无十足的把握可以脱身。 七重天厚土宫一脉的传承中或许有类似遁地的武功,只可惜顾连城似乎并不会厚土宫一脉的武功。 七重天除了乙木神决和厚土宫的神功外,其余五门他可都是学全了的。从黄狸真人身怀乙木神决来看,顾连城并不是没有乙木神决的秘籍,但为什么偏偏没有学到柳七擅长的乙木神决呢? 带着无尽的疑惑,柳七在灰黄色的和尘雾中缓步穿行着,终于在靠近深坑边缘的地方发现了一些线索。 随着柳七慢慢走近,她的视线中赫然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 柳七半蹲在洞口,伸手摸了摸洞口边缘潮湿的土壤,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土壤中氤氲的冰凉且凌厉的气息,这就是柳七在地宫中释放出的气息,因为她体内融合了绝岭剑气的缘故,所以这股气息中天然氤氲着一股极强的破坏力。 也正是因为这股破坏力不断崩解着被柳七真气所侵袭的土壤,所以才导致了这场毁灭性的灾难。 可这个洞口又是怎么回事? 柳七刚刚是以大水漫灌的方式释放出的真气,这样的方式几乎是可能出现眼前的情况的。 柳七溢出真气稍稍感知了一下,这个洞口的底部距离她所在的位置大约有一百二十余丈,几乎处于整个地宫最深的位置之一,也正好是柳七和顾连城被掩埋的地方。 柳七忽然站起身来,挺直了腰杆。 还是顾连城逃走了? 不是! 他怎么走的! 柳七在土壤的边缘并未发现顾连城真气的残留。 难不成他就凭借着一双肉手生生开辟出了这一个通道。 若真是如此柳七也没必要和对方争什么了。 毕竟大家底子上都是凡人,突然出现一个钢铁超人,还怎么玩! 就在柳七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突然目光一凝,随后垂眸看向了洞口,随着她鼻子轻轻抽动,嗅到了洞底若隐若现的一丝味道。 是血腥味夹杂着一股熟悉的香味。 血腥味在深坑之中并不罕见。 毕竟这座地宫乃是昔日三大绝境之一的酆都鬼蜮,柳七闯入的时候也发现了地宫中生活着不少人,不过他们大部分都生活在后来酆都鬼蜮之主新开辟的地界中,而非柳七此次涉足的地方。 不过这毫不影响他们都被塌陷的山脉压在了下面,所以整个深坑的土壤中都在不断散发着一股血腥味。 柳七之所以驻足,是因为通道中溢出的这股血腥味中还有一股奇特的香味,虽然记忆已经不算清晰了,但柳七还是记得这股香味。 她当即朝着洞口一跃而下。 呼呼——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通道虽然狭窄但足以容纳柳七的身形,且通道十分笔直,所以柳七无需借助任何力道,任由身形一直往下落就是了。 嗡! 空气中那股熟悉的香味时断时续,但每一次出现都比上次要浓郁不少。 柳七知道她离目的越来越近了。 嗡! 随着她身上真气一荡,柳七身形突然悬停于垂直往下的通道的之中。 随着她周身青光大盛,眼前的黑暗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面潮湿的土壤形成的壁面。 柳七眼眸一凝,面前真气激荡,随之通道壁面表层的土壤瞬间散落,从土层中忽然露出了一只手。 是一只五指紧握成拳的手。 柳七鼻尖微微颤动,已然嗅到了那股熟悉的香味正是来自于这只手。 柳七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往前探去,在其指尖触碰到那只手的瞬间,一股真气瞬间将其从土层中拽了出来。 柳七眼眸微动。 悬于她眼前的赫然是一小节手臂,大约是从小臂的中段一直到手指的。 此时断手的五指已经摊开,柳七看清了其被染成墨绿色的掌心。 “柳二。”柳七口中突然轻声唤道。 这只断手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柳二。 刚刚柳二也在地宫之下,他死在下面柳七一点都不感到奇怪。 他若是生龙活虎的出现在柳七面前,那才是出乎柳七的预料。 但柳七之所以下来并且找到柳二的断手,并非因为他的死令柳七有何感触,而是因为他死前捏碎的这枚药丸,也就是断手掌心的那一片墨绿。 柳二临死前捏碎的那枚药丸不是什么灵丹妙药,甚至称不上光彩,并且柳七还有些惊讶他竟然会随身携带这枚药丸。 当年眉夫人在细柳山庄教了她们很多东西,制造各种用处的丹药也是其中之一。 柳二捏碎的这枚药丸原型应该是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绿色药丸,这枚药丸算是柳七不光彩过往的见证之一。 柳七并不擅长炼制这种药丸,准确地说她对这种雕虫小技并不感兴趣,所以才会炼制出颜色绿的发油,闻起来有股淡淡幽香的迷魂丹,其效用大致等于江湖居家旅行必备的蒙汗药。 柳七也不知道当年被她随手丢弃的丹药究竟是怎么被柳二找到的,她唯一觉得不解的是,柳二临死前为何非要捏碎这枚药丸! 柳七皱眉犹豫片刻,随即右手悄然往前一送,指尖终于抵在了柳二的手指之上。 嗯? 她的眼眸一凝! 随即迅速收回了手,而后散去了包裹着断手的真气。 簌! 断手骤然垂落,眨眼睛便消失在了漆黑的通道之中。 柳七当即收回了漠然的目光,而后纵身往上跃去! 一道流光穿透了厚厚的灰黄色雾气。 柳七身形一顿,悬于半空之中。 她眸光微抬,看见布满霞光的天空,随即垂眸向下看去,灰黄色的雾气犹如波涛般翻滚涌动,看起来十分骇人。 柳七收敛神色,随即双臂微微摊开,周身真气悄然凝聚。 轰隆! 随着她双手从灰黄色雾气的上方缓缓拂过,一道无形的真气从手间猛然激荡而出。 嗡—— 整个天空随之一荡。 灰黄色雾气骤然消散,露出了下面广袤无垠的深坑! (本章完) ------------ 第203章 心伤 咕咚…… 平静的水面泛起涟漪,透过水面隐约可见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正在不断浮起。 哗啦! 那团东西冲破了水面,刹那间水花四溅。 随着溅起的水花逐渐落下,刚刚从水中浮出之物已然露出了真面目。 赫然是两大一小三道人影。 只见三人在水中不断的扑腾往岸边游去,突然其中一名身穿道袍的女子又沉入了水面。 这时一名面容稚嫩的少女察觉到了道袍女子沉入水中,当即伸长了脖子大声喊道:“虎真人,黄狸真人沉下去了。” 其实在少女刚刚开口之际,同样身穿道袍样貌粗犷的中年男人也已经沉入水底。 不一会儿,道袍男子便拖着黄狸真人浮出水面。 他看了看距离不远的岸边,随后一咬牙纵身而起,同时腾出一只手拉住了在水里冒个头的少女,就这样带着两人一跃到了岸边。 噗通! 双脚一落在岸上,卧虎真人便再也支撑不住,身躯一软倒在了地上。 怀里托着的黄狸真人也顺势落地,咕咚咚在岸边滚了一圈,眼看着就要重新滚回水里,浑身湿漉漉的少女及时出现,将其按在了岸边。 少女做出这一动作似乎也耗费了最后的力气,她瞅了一眼黄狸真人已经停住的身躯,随后自己也仰面倒地,望着月光明媚群星璀璨的夜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直到渐渐恢复了力气,她痴痴地望着夜空,不由得低声呢喃道:“真美啊!” 这少女正是不死药的载体,天香! 就在天香欣赏着夜空之时,卧虎真人也已恢复了一些气力,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先是上来将岸边的黄狸真人抱离了水边,而后搭住脉搏仔细检查了一番后,他眼眸明显一沉。 一阵沉默过后,卧虎真人猛地扭头看向了正在欣赏夜空的天香,随后用嘶哑地声音质问道:“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卧虎真人的声音低沉,能够听出他在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怒意。 天香依旧是呆呆的望着夜空,随后有气无力地回道:“我不想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宫中待上一辈子,你看……这月色和星空这么美!” 说着,她抬起了纤细的手笔,指向了高悬于夜幕上的那一轮圆月。 卧虎真人闻言也不禁抬眸看向了天空,当其目光触及圆月之时,眼瞳中顿时浮现出深邃的光芒。 正值寒冬,如此圆满的月亮的确罕见。 可是…… 卧虎真人站了起来,朝着天香缓步走去,他垂于身侧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五指捏得啪嗒作响。 无论有什么理由,天香的所作所为都骗了他们。 眼前的少女根本就是当年大秦天帝为得道飞升而准备的童男童女! 他们以为当时的一缕九鼎之力进入了大秦天帝的尸体内,所以才有了现在千年不朽的天帝之躯。 但是当年真正接纳了九鼎之力的,是天香! 大秦天帝为了自己的得道飞升做足了充分的准备,他甚至效仿神话中的人物,从全国无数的孩童中为自己精心挑选了一对童男童女,准备带着他们一道飞升,然后来伺候自己得道成仙永恒不朽的自己。 天香就是那个被献出的童女。 她并非穷苦人家出身,而是出身在大秦一个显贵的家族中,她的父母乃至祖辈都为大秦一统九州立下了汗毛功劳。 所以她才能获得成为童女的殊荣。 在大秦上层贵族之中,天帝想要得成仙并不是一個秘密。 虽然有一部分认为这是违背天道人伦的痴心妄想,是不可能达成的。 但绝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了相信天帝,亦如他们当初前赴后继地追随天帝一统九州。 天香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她被父母亲手盛装打扮,穿着从来没有见过的华丽服饰,戴着的首饰更是比天帝妃子身上的还要华贵。 然后由天帝最忠诚,大秦女子最崇拜,令九州其余几国百姓望而生畏的亲卫,将她从家中接走。 可直到来到地宫,天香才知道她已经被选中,成为了天帝身边的童男童女。 至于另一位童男,比天香早到几日,据说是一位天帝最宠爱的边疆大将的孩子。 所以当天香见到自己的同伴时,他已经先一步完成了仪式,端坐在一台类似于烛台的器皿上,虽然双目睁开,但眼神没有一丝光芒。 当天香上前去看时,被其腹中搅动的藤蔓给吓到了! 当她受到惊吓踉跄的后退即将要跌倒时,一双温热有力的大手及时抵在了她的背后。 抵住她身体的人同时在温柔地在耳边告诉她,眼前的童男已经成为了“仙宫”的一部分,不久后,他就会带着仙宫一起飞升,到时候仙宫里的一切都会与他共享不朽! 天香知道了,身后之人就是天帝,是大秦人眼中如同神灵一般的存在! 再后来…… 天香的眼神逐渐恍惚起来。 她已经忘记了很多事,只知道自己后来也坐在了如同烛台一样的器皿上,身边不远处就是已经宛若雕塑的童男。 之后的记忆一直断断续续。 她印象最深的就是某一次,耳边不断回荡着天帝歇斯底里的嘶吼,完全不同于之前的温柔和蔼,即便是意识模糊的天香,也感到了由衷的恐惧。 但好在嘶吼没有持续太久,一切又重归寂静。 那段时间天香甚至有些无聊,她脑海中不断想着天帝的承诺,盘算着自己得享永生后,该做些什么,到时候还能不能见到爹爹娘娘…… 结果不知道多久之后,她被闯入陵寝的人发现。 也是那时候她才知道了天帝已经死去了上千年,而她竟然在陵寝中渡过了上千年! …… 一阵剧痛打断了天香的回忆,她脸上露出痛苦之色,而后扭头看向了正紧紧攥着自己手腕的卧虎真人! “若不是因为你,白鹤师兄也不会死!”卧虎真人眼神复杂地看着天香,随即一字一顿地说道,“黄狸师妹也不会落到这般境地。” 卧虎真人越说,手中劲道渐渐增大。 “疼!”天香忍不住吃痛一声,眼角泛出了泪花。 卧虎真人见状眼底闪过不忍之色,但一想到葬身地宫的师兄,以及生死不明的师妹,他咬了咬牙,手上力道不减丝毫。 “你错了。”突然一句话就这样轻飘飘的落入卧虎真人耳中。 卧虎真人脸色一变,他松开了天香的手,腾地站起,随后横眉扫视四方,沉声喝道:“何方神圣,藏头露尾的算什么好汉!” “我可不是什么好汉。”声音再度传来。 卧虎真人循声猛地回头,眼前却是空空如也,并无一人踪影。 可就当他准备回头之时,突然身躯一凛,随后眼瞳微微颤栗着往后挪去,余光之中,赫然出现了一道纤细且眼熟的倩影。 柳七! 卧虎真人心中瞬间冒出了一个名字。 柳七垂眸看了一眼仰面躺在地上的天香,随后抬头对背对着自己的卧虎真人说道:“或许天香说了谎,可不管她有没有骗你们,你们的结局早已注定。” “甚至……你们应该谢谢她。”柳七语气淡然地说道,“若无她,你们二人恐怕已经葬身地宫了。” “柳七……伱到底想干什么?”卧虎真人转过身来,强压颤意沉声问道。 柳七:“自然不是来找你的。” 柳七说着目光一扫一旁生死不明的黄狸真人,随后迈步走了过去。 “站住!”卧虎真人见状脸色大变,他刚想要上前阻拦,结果身前一道劲风骤然生起,将其逼得连连后退,只能看着柳七走到了黄狸真人的面前。 黄狸真人的呼吸平稳体内生机充沛看似并无大碍,但身上的气息却极为孱弱时断时续,体内真气也是紊乱不堪。 这样的情况柳七也是生平首见,但根源并不难猜。 绝顶高手已经可以做到形,气,念的高度统一。 普通人伤心难过顶多也就是精神不振小范围的影响身体的状况。 但绝顶高手伤心难过,是会影响自身气的运转,从而进一步影响身体的机能。 至于知微境,那已经是一念生一念死的境界,脑海中只需有过一瞬的死志,体内的生机便会在死志产生的瞬间消散。 所以黄狸真人昏迷不醒不是因为身体受了多么严重的伤,而是因为的她的“心”伤了。 可究竟是谁伤了她的心? 又是怎样伤了她的心? 柳七想了想,随后迈步离开了黄狸真人的身边,回到了天香的身侧。 天香此时已经坐了起来,看见柳七走来,当即昂首对着其甜甜一笑:“柳七姐姐。” “别,论年龄你当我祖宗都绰绰有余了。”柳七应声回道,同时心中小声嘀咕着,怎么自己身边动不动就出现这种活了成百上千年的老怪物! 天香闻言笑了笑,随后低下头脸上笑容渐渐收敛,继而语气低落地说道:“姐姐是来杀我的吗?” 柳七望着天香萧索的身影,轻声说道:“支撑地宫的神木已经被我所毁,没有神木为你补充生机……” 柳七顿了顿,接着说道:“来之前,我便已经杀了你。” 天香抬起头来,脸上黯然之色悉数褪去,一对笑眼直视着柳七的眼睛,随后笑吟吟地回道:“柳姐姐果然名不虚传,神木藏得这么深,都能被你抓到!” 柳七摇了摇头,坦言道:“若无姜玄云的绝岭真气,我也做不到这一步。” 听到柳七提及姜玄云,一旁的卧虎真人脸色顿时一变。 柳七突然扭头对着卧虎真人问道:“青城派和丐帮关系匪浅,难道你们一直没有察觉到顾连城身上的异样吗?” 卧虎真人闻言陷入沉思,随后直言道:“顾帮主此前的确有些……古怪,不过那也是在大将军驾临君山之后。” 柳七双目微眯:“什么古怪?” 卧虎真人沉吟片刻,而后说道:“据说好像是失心疯了,为此丐帮私底下多次派人来青城求药。” “失心疯?”柳七皱眉道,“一个绝顶高手怎么会失心疯?” 卧虎真人摇了摇头:“我一开始也不相信,但掌门师兄和大师兄都去看过,最后结论一致地认为顾连城的确是疯了,只是后来有我青城神丹的相助,他的状态好了一些……” 柳七低下头来,眼中精芒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柳七突然对着天香开口问道:“愿意跟我走吗?” 天香点了点头:“愿意。” “等等!”卧虎真人闻言口中刚刚说出两个字,眼前便是一道青光闪过,随后柳七与天香都不见了踪影。 卧虎真人原地愣住,直到耳边传来了一声“嘤咛”。 卧虎真人循声扭头看去,见黄狸真人身形似有轻微扭动,顿时喜不自胜,也将柳七和天香抛诸脑后。 …… 三日后。 卧虎真人和黄狸真人在通往青城的官道上出现,两人在十字路口的一间茶肆停下。 黄狸真人面色苍白,但神色凝肃,从翻身下马到走至桌边坐下,全程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双目死死盯着自己脚下,连同行的卧虎真人都没有看过一眼。 卧虎真人似乎早已习惯了,他问茶肆老板要了饭菜和水,随即来到了黄狸真人的对面坐下。 他坐下时不禁看了看道路的尽头,继而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喜色:“再有三日便可回到宗门了!” 没想到对面的黄狸真人忽然脸色大变,随后猛地站起,口中连声说道:“不,不能回青城,我们不回青城!” 就在这时,远处一骑人马风尘仆仆而来。 为首一人听到了黄狸真人口中的“青城”二字,当即勒马停下,随后双脚一瞪,从马背上纵身而起,一晃便来到了两人的桌前。 正欲起身安抚黄狸真人的卧虎真人只觉得劲风拂面而过,随即桌边突然出现一人,他当即催动真气警惕地看去:“你是何人?” 来人笑了笑,对着卧虎真人一拱手:“是青城的卧虎师兄吧,多年不见师兄的模样倒是没怎么变过。” 卧虎真人眼神沉凝地望着来人,片刻之后他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你是……修少阳,修楼主?” 修少阳抱拳颔首道:“正是修某!” (本章完) ------------ 第204章 乱世 几人在茶肆里落座。 卧虎真人接过修少阳递来的茶水,道了一声后,便继续用担忧的目光看着身边的黄狸真人。 修少阳也看出了黄狸真人似乎有些不对劲,他将斟满茶水的瓷杯轻轻放在了黄狸真人的面前,便扭过头和卧虎真人攀谈了起来。 虽然论年龄卧虎真人比修少阳还要年长几岁,但两人无论是江湖中的地位还是本身修为上都有着相当大的差距。 所以当修少阳开口问及二人情况后,卧虎真人短暂的犹豫了一会儿,便将地宫中发生的事如实吐露了出来。 在卧虎真人眼中,修少阳在江南已经对顾连城发了难,这两人之间是敌非友。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卧虎真人虽然对修少阳出身丐帮仍有些担忧,但目前的局面,已经容不得他再去思考太多了! 听卧虎真人讲完地宫中发生的事后,修少阳脸色沉凝地说了一句:“姜掌门羽化之事,真人是否已经知晓?” 卧虎真人顿时面露哀色,缓缓点了点头。 修少阳当即便将京畿的情况也告诉了卧虎真人。 卧虎真人闻言忍不住惊讶道:“萧奇峰冰封了整个京畿,这……怎么可能!” 他显然那难以想象有人能够以一己之力将整个京畿彻底冰封,并且自身沧海之力为屏障,杜绝了外人进入京畿的可能。 除非是像柳七这样,修为上与萧奇峰相差无几的强者,方可以自如地进出。 修少阳脸上露出些许苦涩,而后无奈叹道:“大宗师数百年难得一见,可谁能想到如今江湖中竟然同时出现了数位大宗师。” 大宗师就是知微境。 不算已经陨落的姜玄云,单单是现存于世的就有萧奇峰,顾连城,柳七以及空桑这四位。 “顾连城既已得到了天帝之躯,想必是已经打定主意要效仿天帝齐聚九鼎得道飞升,掌门师兄在世时曾说过,一旦有人重开通天之路,对于天下苍生将会是一场浩劫。” 卧虎真人突然敛去脸上悲色,而后站起身冲着修少阳一抱拳,而后正色道:“修楼主,现如今也唯有您能够解苍生于水火之中了!” 修少阳连忙站起,伸手按住了卧虎真人紧抱的双拳,而后摇着头语气晦涩地说道:“修某……何等何能,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向真人保证,那就是修某以及丐帮上下,是绝不会放过顾连城的!” 卧虎真人见修少阳提及顾连城时流露出的森森寒气,心中不禁有些好奇顾连城究竟在丐帮做什么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为今之计唯有请出萧奇峰,他才是真正可以抗衡顾连城,解救天下苍生的人。”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的黄狸真人突然开口道。 “师妹!”听到黄狸真人开口,卧虎真人眼底当即泛出喜色。 黄狸真人在卧虎真人的注视下缓缓站起,浑身上下散发着孤傲清冷的气质。 一旁的修少阳也是颇为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向来只闻其名但却从未见过的青城长老。 “修楼主。”黄狸真人扭头对着修少阳开口道,语气冷冽生硬没有一丝的感情。 修少阳眼眸一凝,随即嘴角浮现出温和的笑容,微微颔首示意道:“黄狸真人。” “师兄在入京之前已经将青城掌门之位传于了我。”黄狸真人语气平淡地说道。 修少阳闻言当即敛去笑容,随后抱拳郑重地说道:“真人,刚刚修某失礼了。” 黄狸真人摇了摇头:“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师兄将掌门之位传于我的同时,也将宗门内流传了上千年的秘密一并告诉了我。” 修少阳面色沉凝,等候着黄狸真人继续说下去。 “卧虎师兄刚才所言并非耸人听闻,九鼎本就是通天之路的一部分,而重启通天路对于苍生而言更是一场巨大的天灾。” “但是!” 黄狸真人突然加重了语气:“修楼主,不要以为自己修为足够强就可以独善其身,我可以坦诚的告诉你,一旦通天之路开启,你、我包括卧虎师兄在内,天下所有内功修为达到一定境界的武者,下场将是最为惨烈的!” 修少阳脸色一变。 黄狸真人语气却是依旧毫无波澜地娓娓道来:“修楼主可以想象一下浑身真气被一丝丝抽离剥出的感觉,我想那种滋味一定不会好受!” 咔嚓! 茶肆内所有人都循着脆响声看来。 只见修少阳面沉似水,手里的瓷杯已然被捏碎,碎裂的瓷片洒了一桌。 “姜掌门……还说了什么?”修少阳语气有些晦涩地问道。 黄狸真人沉吟片刻后沉声回道:“师兄临行前交代的……就这些。” 修少阳眸光一阵精芒闪烁,随后凝视着黄狸真人的眼睛,开口问道:“真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做,京畿有着萧奇峰沧海之力的加持,我们根本进不去,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万一萧奇峰也……” 黄狸真人一边摇着头一边打断了修少阳的话:“萧奇峰肯定平安无事,整个京畿被他冰封住,恰恰说明了有人正面拿萧奇峰没有办法,只能通过对他身边下手,想来肯定是京中百姓发生了什么,导致萧奇峰不得不冰封了整个京畿。” “可就算这样,萧奇峰也已经被困在了京畿,再加上我们也进不去,就算想要帮他,也无从下手啊!”修少阳为难道。 “倒也不是谁都进不去。”黄狸真人眼中亮光转瞬即逝。 “柳七!”卧虎真人与修少阳异口同声的说道。 …… 此时柳七与天香一人一匹马,悠哉悠哉地行走在另一条官道之上。 天香骑在马上有些魂不守舍,她总是悄摸地看向身旁并骑的柳七,又生怕被柳七发现似的飞快地收回视线。 如此重复了几次之后,闭着眼随着马儿一起晃悠的柳七终于开了口:“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听到柳七所言,天香终于鼓足了勇气,她一只手梳理着坐下马儿的鬃毛,一边小声问道:“柳姐姐,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什么?”柳七回问道。 “当然担心那個抢走天帝身躯的人啊!”天香有些焦急地提高了嗓门,“据那个邋遢的老道士说,一旦有人重聚九鼎开启通天之路,像柳姐姐你这样功力深厚的人,下场是最惨的!” 柳七睁开了眼睛,却是静静地望着前方,语气平静地回道:“没想到老牛鼻子对你说了这么多。” 天香瞥见柳七睁眼,双腿一夹马腹驱赶着马儿紧走两步,而后扭头,一脸焦急地对着已经落后半个身位的柳七说道:“既然柳姐姐也知道这其中的厉害,现在不应该去将天帝的身躯抢回来嘛!” 柳七:“有些帐自然是要找他算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天香有些怔怔地问道:“那何时才是时候?” 柳七终于挪动目光看向了天香,随后轻声道:“至少……得让我找把称手的兵器吧!” 话音刚落,天香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柳七的腰间。 柳七感受到了天香的视线,她顺势摸了摸腰间光秃秃的两把刀柄。 想她柳七自驾临江湖后,何时在兵器上这般穷苦过。 沧海卷云刀被绝岭剑气所毁。 惊寂刀又被大秦天帝所毁。 除了木制的杀生刀外,柳七手中竟无一柄称手的刀刃。 虽说现在的柳七无需兵刃也可催动狂刀杀意,但她十几年已经习惯了手中有刀的感觉。 估摸着也该是最后一战了,她总要将身心的状态都调整到最完美的地步才是! 哗啦啦…… 两旁的树林开始簌簌作响,官道上也顺势刮起了一阵寒风。 柳七任由一头青丝随风狂舞,她微眯着眼睛扯了扯缰绳,将座下马儿勒停之后,轻声开口道:“都跟了一路了,出来吧。” 嗒! 身下突然一沉。 柳七眯起的双眼骤然张开,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悄然搭在了她的腰间。 “都跟了一路了,你都不声不响,为何偏偏这时候要叫破呢……柳妹妹。”有人在柳七耳边吐气如兰,淡淡的幽香环绕在她的鼻间挥之不去。 柳七嘴角一抿,随后冷声道:“你若再不松开,这只狗爪子我可就留下了。” 随着一声“切”,腰间的玉手迅速松开,随后一道身影从柳七的头顶翻过,稳稳地落在了马儿前面。 空桑伸手摸了摸马儿的头,随后抬眸对着柳七微微一笑:“脾气这么大,难怪生得倾国倾城,也没男人敢靠近!” 柳七面无表情地说道:“要找男人,空桑仙子可是找错了地方。” “呸!”空桑啐了一口,然后面露潮红望着柳七娇嗔道,“这世上的男人哪有柳妹妹娇嫩可口啊!” 柳七见状一扯缰绳,就要策马前行。 “哎哎哎……”空桑赶紧抚着马头阻止了柳七离开,随后脸色一肃,正色道,“行了不和你开玩笑了,我知道京中的百姓中的毒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关我屁事。”柳七用力一扯缰绳,将马头从空桑手里扯开,随后双腿一夹马腹,策马朝前走去。 空桑眼底闪过一抹愠色,身上磅礴的气息也转瞬即逝。 她默默地让到了一边,静看着柳七朝前走去,直至两人走远后,她方才一跺脚冷哼了一声。 “神气什么,真到了那一天,我就不信伱能独善其身!” …… “柳姐姐,刚刚那位漂亮的姐姐……” 柳七果断开口打断了天香的话:“虽然算起来她也算是活了数百年的老怪物,可在你面前,这声姐姐只怕是承受不起。” 空桑仙子是八百年前的人物。 大秦天帝可是一千多年前的人物。 天香是大秦天帝身边的童男童女,她这一声姐姐,恐怕当世无人承受得起。 天香闻言小脸一红,乖乖闭上了嘴,直到落后了柳七几个身位后,才有些不满地小声嘟囔道:“这一千年又不是人家想活的!” 柳七和天香来到了一座小镇。 小镇入口处便是一片狼藉,甚至还有两具半裸的尸体被扔在路边的草丛里。 柳七看见这一幕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同行的天香则是面露不忍之色。 这座小镇距离地宫已经有一百多里,按理说就算受到了地宫塌陷的波及,受损也不会太严重。 要知道距离地宫最近的那几个城镇,可以说是满目疮痍,哀鸿遍野。 加上现在京畿被冰封,朝廷群龙无首,想要救灾就只能靠所属地的官府,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本地的官老爷似乎是不想管了。 所以柳七和天香一路走来,官道上可谓是挤满了逃难的幸存者。 通天之路尚未开启,人间便已隐隐有了末世的景象。 柳七心中也很清楚,眼下局面的形成,绝对大部分要算在她的头上,若非她直接摧毁了地宫,附近的百姓也不会受到波及。 两人进入小镇,镇子的主街上一片狼藉,沿途大小商铺皆是一副被洗劫过的情形,街面上商铺内偶尔可见尸体。 天香见状不禁往柳七身边靠了靠。 镇子里情形明显不是天灾所致,而是人为! 乱世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兴风作浪的人,从路边尸体身上的伤痕来看,应该是一伙人洗劫了这里。 看来想要在这里饱餐一顿是不可能了。 柳七只能和天香穿过镇子继续往前走去,还未重新回到官道上,便在一片稀松的林子旁,撞见了那群洗劫了镇子的贼人。 “啊——不要啊!” “哈哈哈……” 林子里不断响起女子凄厉的惨叫,以及男人肆意放浪的大笑。 林子外几个身穿甲胄的军士探着头眼巴巴地望着林子里翻滚的肉浪,眼中露出渴望之色。 很显然,这几个人是被安排在外面放哨的。 约莫是太眼红林子里同伴的行为,外面这几人都没留意到柳七两人的靠近。 哒哒哒…… 直到柳七来到了林子近前,马蹄声才惊动了几人。 “什么人!”一个络腮胡的军士猛然回头质问道,手里的刀已然抬了起来。 不过当他看见来人是柳七后,眼中的警惕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淫邪之色,以及嘴角迅速浮起的肆意笑容。 “嘿嘿,小娘子……” 唰! 青光一闪,四颗人头同时飞天而起。 柳七没有给对方废话的机会。 ------------ 请假一天 如题,大家别等了。 ------------ 第205章 水神遗体 四颗人头尚未落地,柳七便已纵身而出,径直没入了树林。 一棵树下,半裸着的男人正压在一个女人的身上,突然一抹流光从其脖颈间闪烁而过,男人的身体突然一顿,随后脑袋“咕咚”一声落在了地上。 本来已经神情麻木的女子看着眼前男人脖颈处光滑的断面,她先是一愣,直到断面突然血喷如柱,满脸血淋淋的女子方才张大了嘴巴,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 骤然响起的惨叫声惊动了树林里其他正在享受战利品的人,无数双眼睛瞬间集中过来。 在众人目光的追随中,柳七自空中飘然落地,稳稳地站在了树前。 她微微垂眸一扫脚边的人头,随即表情漠然地一抬头,正对上了众人的目光。 这时一个身材魁梧浑身甲胄穿戴整齐的男人站了出来,他望着柳七微微一笑的同时敛去了眼底的淫邪之色,继而抱拳朗声道:“不知女侠来此有何贵干啊?” 柳七闻言目光扫去,见其身上甲胄不似寻常军士,而且脚边瘫坐着两个模样清秀的年轻女子,心中明白此人应该就是这群乱兵的头儿了。 “镇子里的渡口是你们烧的?”柳七收回目光,语气淡然地开口问道。 男人听见柳七所问脸上顿时浮现出惊愕之色。 他见柳七一出手就杀了自己一个生在欺辱女人的手下,本以为对手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结果张嘴问的却是镇子里的渡口? 不过男人在短暂的错愕过后,立即回过神来,当即恭恭敬敬地回道:“女侠可是要乘船南下?” 柳七没有作声。 男人脸上却是浮出笑容,接着说道:“地龙翻身后,各地的官员乡绅大户都带着家人跑了,沿江数百里内能用的船都已经被人征用了,就连打鱼的小渔船,也被人花钱买光了。” “哦。”柳七平静地回道,“这么说,沿江往前数百里也没船了吗?” 男人笑着点了点头,但口中却是回道:“不过……据在下所知,二十里外一座渡口旁应该还停靠着一艘船,就是……” 嗖! 一道劲风呼啸而过。 男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眼瞳颤抖着缓缓挪动看向了右侧,只见其右臂处空空如也! 男人猛地回头,赫然看见了一条断臂躺在了身后数步的地面上。 “我这個人没什么耐心,所以……”柳七眼神漠然地一抬眸。 “我说!我说!”男人捂着右肩踉跄着退了两步,然后赶紧开口道,“是本府守备秦将军的船,他家大业大产业遍布全省,等着各地的人将钱财送来,所以才耽搁了几天!” 男人的语速极快,生怕说慢了人头落地,待到其最后一个字吐出时,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渍。 他眼睛惊魂不定地盯着柳七,直到看到柳七微微颔首,他方才暗松了一口气。 唰! 男人耳边听到了细微的声响,他缓缓抬头,眼瞳倒映出转瞬即逝的青光。 砰! 男人应声倒地。 林中和男人一伙的乱兵大约有三四十来人,除去林外放哨的四个,剩下的人都在这了。 柳七没有浪费太多时间,看着满地的无头残尸,她甚至觉得有些无聊,毕竟这些人加起来都不是她一合之敌。 柳七正欲转身离开,突然身后有人高声喊道:“女侠慢走!” 柳七步履不见丝毫停顿,径直走出了林子。 刚刚开口的女子正是为首那名军士身边的年轻女人,这林子里二十来个年轻女子此时也就她尚能保持一丝清醒,所以当她看见柳七的背影消失在树林中时,脸上顿时浮现出黯然之色。 她们的家人都已被这群挨千刀的乱兵杀死,剩下她们这些弱女子,又该如何在这乱世中活下去呢? 柳七此时已经来到了林外,天香骑在马背上探着头似乎想要看清楚林子里发生了什么,直到看到柳七从林子里走出来,天香有些期待地问道:“里面情况怎么样?” 柳七并未开口回应,只是利落地翻身上马,随后扯着缰绳调转了马头,继而说道:“再往前二十里应该就有船了。” 说完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随即沉声说道:“若是不想和林子里的那些女人一样,就跟紧我。” 驾! 说罢,柳七策马疾驰而去。 天香脸上露出慌张之色,她眼神复杂地回头看了一眼林子,隐隐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似乎正从林子里走出来,但听着柳七的马蹄声渐行渐远,她只能回过头用力一夹马腹。 “驾!” …… 夜幕降临,寂静的官道上只余下“哒哒哒”的马蹄声。 柳七突然一勒马缰,稳稳停住后,眼眸凝望前方,赫然看见前方远处一片灯火通明。 “吁——” 天香紧随而至,也在柳七身旁勒马停住。 马儿停下的瞬间,天香伏在马背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柳七听到身旁的动静,不禁扭头看了一眼,随后手中缰绳轻轻放开,驱赶着座下马儿缓步前行。 天香看见柳七启动,虽然浑身酸痛好像散架一样,但还是强咬着牙驱马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终于抵达了火光通明的地方。 原来是驻扎在码头上的一座军营。 门口手持长枪的护卫看见了柳七两人缓步而来,顿时紧张地上前用手中长枪拦住了两人,继而怒声喝道:“擅闯军营者,死!” 柳七自是懒得与对方废话,她速度丝毫不减,只是轻轻抬手一挥,一道狂风骤然生出,将门口值守的两名军士掀翻在地。 “什么人!” “有人袭营!” 这座军营里的官兵军纪看起来还不错,柳七从刚刚越过大门,无数的官兵已经从四面八方涌来,手持长枪强弓,将柳七二人团团包围。 “住手!”人群中有人爆喝一声。 正欲动手的柳七见状悄然放下了已经抬起的右手。 哗啦啦…… 只见正前方围得水泄不通的官兵立刻让开了一条路,一道矫健的身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直至来到最前方彻底暴露在柳七的视线之中。 是一名三十出头的年轻将军。 年轻将军先是抬头看了一眼柳七,当其目光触及柳七面容时,顿时一脸动容地抱拳道:“原来是柳姑娘,末将秦和有失远迎,还望柳姑娘不要怪罪。” “都下去吧!”秦和行礼直起身后见周围仍旧是水泄不通,顿时脸色大变,随后怒声呵斥道,“没看到这位姑娘是本将军的贵客吗!” 周遭的官兵闻言纷纷散去。 “你见过我?”柳七看着周围的官兵迅速且整齐地退去,顿时打量了一眼这位陌生年轻将军,确认自己没有见过他后,轻声开口问道。 秦和闻言面露苦笑:“柳姑娘威名赫赫,秦和不过是区区一名守备,如何有资格面见您。” “不过……”秦和一顿,随即眼中浮现出复杂地神色,“在下有一名军中好友,倒是时常提及柳姑娘您。” 柳七翻身下马,迈着平稳的步伐走向了秦和,边开口问道:“谁?” “是安乐侯家的方二公子。”秦和小心翼翼地说道,眼睛时不时瞥一眼柳七的表情,似乎想要找到些什么。 柳七一皱眉:“安乐侯……” 秦和见柳七面露疑惑,于是连忙补充道:“是方维宪。” 柳七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是他! 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了。 柳七随口问道:“他不是在清江府当守备吗?” 清江府也算是柳七的老家,虽然稍稍偏僻了一点,但现在正好避开了中原的纷争,而且距离青城山也算近,有徐庆淮这层关系在,青城派多多少少还是要照拂一下的。 若说徐家有什么危险,只怕多半还是柳七这个不安定的因素带来的。 秦和见柳七对方维宪一点反应都没有,心中不禁为老友捏了一把汗,但嘴上还是恭恭敬敬地回道:“柳姑娘有所不知,方维宪早已被傅首辅重用,随军镇守江北!” 江北? 那不是与江南小朝廷对峙的第一线吗? 那地方可不是什么安生之地。 不过柳七转念一想,对于当兵的来说,能捞军功的地方才是好地方。 方维宪本就是军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加之出身不俗,唯一欠缺的也就是军功了。 柳七摇了摇头,心想着通天之路一旦重启,天倾地覆自然是少不了的,到了那时候,甭管你是王侯将相还是英雄美人,在近乎于灭世的天灾面前,结局都是一样的! 秦和见柳七摇头,还以为她是对方维宪被调往江北之事有什么不满,随即小声解释道:“柳姑娘别看现在江南小朝廷剑拔弩张,但据在下所知,那边根本没有开战的打算。” 柳七闻言有些疑惑地看向了秦和,心想着开不开战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秦和倒是打开了话匣子:“咱们陛下的情况您也不是不知道,虽说武功盖世位列当世双绝,可膝下无一子半女,就算他老人家神功盖世能够活一百多年,可最后这皇位还不是要落到江南那位的头上。” 秦和压低了声音:“据说那位也不简单,武功不在其养妹之下!” 养妹? 柳七开口问道:“乐清瑶?” 秦和点了点头:“就是她,太乙门当代行走,江南那位萧公子就是她的哥哥,乐青山,不过现在已经改名萧青山了。” 虽然萧奇峰并非萧氏血脉一事已经天下皆知,但他毕竟正统在手,江南那位现在倒也没有急于称帝,所以诸方势力一直都用萧公子来称呼江南那位身怀萧氏血脉的男人。 柳七倒是一直没关注这些俗事,没想到这位萧公子竟然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 乐青山……不对,现在应该叫萧青山了。 他的修为的确不在乐清瑶之下。 而且柳七在他身上感知到过一种奇怪的意境。 柳七双眸微沉。 说不定此人也是个隐藏的大宗师! 柳七向秦和说出了要用他的船下江南。 秦和自是不会拒绝,听到柳七是有急事要去江南一趟,他甚至连还未抵达的家产也不要了,便赶紧催促着手下人出发。 翌日一早,扬帆起航。 出发不过短短一日,柳七一行就撞见了先他们一步逃难的人。 柳七站在船头,脸色漠然地看着前方江面上密密麻麻的船只。 身旁秦和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估计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沿江南下,而且大部分人乘坐的都是根本不能远航的渔船。 “这天下看来是真的要乱了!”秦和叹道。 柳七淡淡地说道:“秦将军身为一府守备尚不能守土安民,更何况他们。” 秦和闻言脸色微变,嘴巴微微张合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 当然,逃走的不只有秦和一人。 柳七在地宫闹出的动静太大,地宫塌陷时临近几府都受到了严重的波及,不少依山而建的镇子村落几乎都是全灭,可以想象到经历了这些的普通人是何等的惊慌。 之所以都沿江而下往江南逃,是因为江南富庶大家心知肚明,而且走水路也省了很多路程。 再加上京城…… 思及至此,柳七不禁扭头看向了身旁的秦和。 一路走来瞧他的样子,似乎尚不知道京畿发生了什么事。 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将京畿的消息给封锁了! …… 此时京畿附近的一座小镇中。 镇上主街两侧分列着神色凝肃全身着甲的官兵。 在主街正中央的一间酒楼里。 大堂正中的四方桌上,围坐着神色各异的四个人。 若是柳七在此,定然能够认出桌上四人。 首先正对着酒楼大门而坐的是太乙门当代行走乐清瑶。 在她的左侧佝偻着身躯而坐的是此前被顾连城抓走的傅青书。 而在她右侧坐着的赫然是本应被冰封在京郊庄园里的周宓! 至于背对着酒楼大门而坐的第四个人,正是此前与柳七有过一面之缘的乐青山。 当然,现在应该称呼他为萧青山了! 眼看着气氛渐渐冷凝,乐清瑶美眸流转,随即轻声开口道:“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 她缓缓扭头看向了周宓,继而轻声问道:“周……姑娘,您真的不知道令先祖被葬在何处吗?” 周宓面露苦笑:“我若是知道不早就告诉你们了!” 说罢她低声娇斥道:“谁知道顾连城竟然找到了火神的遗体,还拿它炼成了毒药,难不成现在还要拿我先祖的遗体去炼解药!” “娘娘!”一直佝偻着身躯的傅青书终于开了口。 他挺直了身板,略显浑浊的双目盯着周宓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您也不希望她一手建立的国家就这样……付之一炬吧!” 周宓闻言缓缓闭眼,嘴角流露出无奈之色:“其实这些传说倒也不全是弄虚作假,沧海氏族的先祖确是撞碎了天柱而亡,所以他的尸体若是还存于世间,多半就在当时陨落的地方。” “补天之地!”乐清瑶眼睛一亮,“昆仑绝境!” ------------ 第206章 袭击 官道上车水马龙,行人熙熙攘攘汇聚成一股汪洋,朝着前方缓慢地涌去。 柳七一行在人群中格外的亮眼,因为只有她们一行骑着高头大马,并且身边簇拥着全身着甲的骑士。 沿途的行人看向柳七一行时,麻木不仁的脸上才会露出惊惧和羡慕之色。 “没想到天香教竟然攻陷了沥安城,京城那边到底在干什么,就这样放任大齐的水路枢纽被这群妖人控制!”一旁的秦和看着沿途流离失所的百姓们,不禁愤愤道。 柳七闻言没有作声,只是心中默默想道,现在整个京畿所有人,包括拱卫京城的最精锐的十余万禁军在内,都已经被萧奇峰冻成了冰坨坨。 别说沥安城被攻破,就算是整个大齐都沦陷了,现在京城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过有一点柳七倒是颇为好奇,天香教在朝廷的多方围剿之下本已经是强弩之末,但为何突然之间就突破了沿江的重重封锁,竟是直插沥安城。 沥安城作为大齐水路的枢纽中心,就算因为承平太久驻军不多,但靠着高墙坚壁死守,也不至于连一天都没有守住! 就在思忖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 她收敛心神循声看去,只见前方人群之中似乎出现了骚乱,一时之间各种声音涌入耳中。 一旁的秦和也看见了前方的骚乱,本就心情不好的他脸色顿时一寒,随后挥手示意随行的手下前去解决。 几名骑士顿时加快了速度,一边驱赶着沿途的百姓,一边策马赶向了骚乱发生的地点。 不过此时一旁的柳七突然轻声说道:“赶紧让你的人回来吧,有人盯上我们了!” 秦和闻声侧眸看来,正当他面露疑惑之时,耳边已经响起了破空声。 咻!咻!咻…… 只见策马前去解决散乱的三骑应声落地。 与此同时无数寒光射向了柳七一行。 当!当!当! 秦和“苍啷”一声拔出了长刀在身前疯狂舞动,随着不断响起的金属撞击声,秦和的身边散落了一地的箭矢。 但他的手下就没有这般密不透风的刀法了。 “啊!” “啊!” 惨叫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一轮箭矢过后,秦和带着的三十余骑就只剩下了一半不到。 嘭!嘭! 巨大的声响仿佛要撕裂天穹,就连地面也随着巨响开始晃动。 全程波澜不惊的柳七终于微微抬眸,扫了一眼从天际划过的流火,随后低声自言自语道:“还真是下血本。” 眼看着流火迅速划过天空,直奔柳七一行而来,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周遭的空气好似被点燃一样,变得灼热起来。 嗡—— 伴随着轻微的颤鸣声,无形的气浪从柳七身上迅速荡漾而出。 已经袭至头顶的两团流火和气浪触碰的刹那便彻底湮灭消散于空中。 与此同时周遭灼热的气息迅速褪去,原本呼吸困难的众人只觉得心口一松,随着冰凉的空气涌入肺中,众人皆是长舒了一口气。 而柳七此时却是眸光微敛,扫向了前方的人群,很快她便发现人群之中有人悄然地四散退去。 动手了还想走? 哪有这么好的事! 柳七心念一动,一团冰冷的气劲在其眼前凝聚,随后倏地迸射而出,闪至前方人群的上空突然停住。 在场的人都没有察觉到一股极其危险的能量已经悬在了他们的头顶之上。 柳七目光自众人身上一扫而过的同时,悬于上方的气劲骤然膨胀,随后“嘣”的撕裂开来,化作一缕缕无形的丝线没入了人群。 “啊——” 人群中倒下了第一个人引起了周围百姓恐慌的大叫。 但很快他们就叫不出来了,一个人接着一個人的倒下,全程没有任何征兆,倒下人的身上也没有任何伤痕。 而此时的柳七则是一脸淡定地扫视着人群,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确认没有之后,她方才轻声说道:“秦将军,烦请你派人去西北方向的树林,大约两百步的位置,那里应该有十一具尸体。” 秦和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他怔怔地看着前方已经乱成一团的人群,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好。” …… 这场声势浩大的袭击,从开始到结束大约只花了一盏茶的功夫。 袭击的人倒是下了血本,甚至动用了只有禁军以及最精锐的边军才有资格装备的神火炮。 根据柳七的推测,这玩意儿应该是从沥安城搞到的。 估摸着是尚未来得及送往边军或京城,就被天香教给顺手截胡了。 秦和面沉似水地看着面前两尊崭新的神火炮,若非因为柳七在旁,他此时早就破口大骂了。 秦和家中世代参军,边军之中也有不少同宗同族的血亲,他自然能够认出眼前的火器正是号称边军王牌的神火炮。 可他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差点命丧此炮之下,而且还是在大齐的腹地! 柳七和天香站在一旁的树下。 天香倒是对神火炮颇有兴趣,她在柳七身旁不安分地踮着脚探头探脑,想要看看刚刚发出那两团流火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柳七倒是没多大兴趣,这玩意儿虽然威力倒是不错,顶尖以下估计都会尸骨无存。 但问题是当你瞄准,点火,打出炮弹的时候,莫说是一流高手,就算是当初刚刚从细柳山庄出山的柳七,也早已经耍完一套刀法了。 更何况这玩意儿通常是在两百步外发射。 但凡有脑子的高手听到这震天的动静,都不会傻傻等在原地挨轰。 所以基本上只要修为到了一流,火器这种东西对于武林中人很难起到作用。 当然这玩意儿本就不是单独使用的,它配合着各类兵种齐全的军阵,还是能够发挥出极其强大的威力。 当年周威扬马踏江湖时,神火炮就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毕竟没有哪个江湖势力能够在周威扬将其门中强者斩首后,还能抵抗住神火炮洗地的! 所以朝廷与江湖之间的强弱,也是看金字塔顶端的战力。 余下的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秦将军,天香教如此下血本,看来你此番带去江南的,可不止是金银财宝啊!”柳七打破了现场沉寂的氛围。 秦和闻言脸色微变,随即扭头眼神复杂地看了柳七一眼。 今日的刺杀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至于为何不是冲着柳七? 废话! 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都不会想出刺杀柳七这样的骚主意。 而且用的还是强弩暗箭以及火器这类手段。 在江湖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想要对付一名修为在一流之上的高手,至少需要三名同级别的高手。 而想要百分百将其杀死,那这三名同级别的高手中至少要有一位比目标再强上半档! 按照这个规矩,想要干掉柳七,至少得派出三名知微境的强者,也就是江湖中人常提及的大宗师。 放眼整个江湖,有史以来同一时代能涌现一个大宗师,已算是武道盛世。 似当今这般,数日临空,实属罕见! 柳七有时候也不禁想,会不会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毕竟上一个大宗师辈出的时代,正是大秦天帝一统九州重开通天路的前夜。 大秦天帝功败垂成当场身陨的同时,以诸子百家为首那些纵横世间惊艳绝伦的天纵之才也或是陨落或是不知所踪。 总之江湖迎来了长达千年的平稳期,这其中当然也有过类似于空桑仙子这般傲立于同代之巅的大宗师,但总体来说这千年来的江湖是相对平庸的。 直到大齐开国之前,三帝一狂,算是引领了一波浪潮,但却又很快沉寂。 柳七想到狂刀方恨曾也是覆天的一员,心想或许在那时候就已经埋下了千年之大变的伏笔,直至现在彻底爆发。 九鼎重现江湖,八百年前空桑仙子求之而不得的通天之路,似乎也近在咫尺。 柳七定了定心神,见秦和不愿透露他此行去江南的目的,便也熄了心思,随即准备带着天香独自启程,反正现在水路已经被堵上了,柳七也不是非要和秦和同行。 秦和眼看着柳七带着天香离开,他几度想要开口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直到柳七和天香离开了树林,身旁的手下才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将军,您为何不对柳姑娘直说呢,有柳姑娘在,谅天香教的人也不敢乱来!” “闭嘴!”秦和对着手下呵斥道。 随后他脸色阴沉地摇了摇头:“你难道没有听见柳姑娘是怎么称呼她身边那个小女孩的?” 手下低头回忆了一下,随后回道:“好像是叫……天香来着。” 天香! 话音刚落手下瞬间愣住,随后不可置信地说道:“莫不是……” “哼!”秦和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随后冷冷道:“现在猜到还不算太笨,这个小女孩无论是名字还是身形,都和咱们的探子传出来的天香教教主太像了!” 手下人瞪大了眼睛:“柳姑娘身边带着天香教的教主!” 他回忆着一路上那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女孩对柳七毕恭毕敬的模样,不禁有些后怕地颤声道:“那柳姑娘她岂不是……” 秦和脸色一变,赶紧制止了手下继续说下去:“别瞎猜了,柳姑娘若是天香教的幕后主使,你我现在还能活着?”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父亲一个月前给我的信中曾提及到,现如今武林一众高手都在争夺九鼎,想要借此重开天路得道飞升,我想柳姑娘带着这个名叫天香的丫头,多半和九鼎脱不开干系。” 说着秦和眉头一皱:“父亲那边到现在也没有来信,难不成京中也出了事?” 他当即肃声对着手下问道:“派去京城的探子可有人回来?” 手下人摇了摇头:“已经接连派出去十二个了,到现在别说是人回来,连根毛都不见回来!” “京城一定是出事了!”秦和脸色凝肃地说道。 当他得知沥安城被天香教攻破之后,已经猜到了京城可能出了事,毕竟沥安城关乎着京城的补给,朝廷绝不可能坐视沥安城被一群作乱的妖人掌控。 秦和的心里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不过当晚一名自称来自京城的信使的到来解决了秦和的心病。 当秦和看完写满了字的信后,脸上顿时露出骇然之色,握信的手也跟着颤抖起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嘴里不断地重复着“怎么可能”四个字。 大大咧咧站在他面前的信使见状当即嗤笑道:“秦将军是吧,傅青书的信你也看见了,该怎么做就不用我说了吧。” “你是什么人,竟敢直呼首辅大人的名讳!”秦和闻言清醒过来,见信使言语之间颇为不敬,便厉声质问道。 没想到信使却是不慌不忙地掀开了都上的兜帽,随着一头青丝垂落,一张明艳动人的脸蛋顿时出现在秦和的视线中。 女人脸上带着不耐之色:“我叫柳十九,别说是什么首辅,就算是皇……” 柳十九顿了顿,突然想起现如今的皇上乃是萧奇峰,便嘴角一抿,随即没好气地说道:“姓秦的,问伱个事,有没有见过柳七?” 柳七! 柳十九! 秦和脸色一沉,随后郑重地点了点头:“姑娘来的不巧,柳姑娘今日中午刚刚和秦某分道扬镳,现在估计正在前往江南的路上!” 柳十九闻言眉头一皱,同时小声嘀咕道:“她又跑去江南干什么?” 秦和沉声问道:“敢问这位十九姑娘寻柳七姑娘有何要事?” “关你屁事!”柳十九想也不想地反口道,“不该问的别多问。” 秦和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随即开口道:“柳七姑娘身边带着一个小女孩走得并不算快,姑娘若是现在快马去追,说不定明日一早能追上。” 柳十九闻言颇为满意地看了秦和一眼:“算你识趣,让人赶紧给本姑娘准备一匹快马,若是耽误了大事,哼哼!” 片刻后,柳十九策马从临时的营地离开。 秦和站在营地门口看着柳十九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直到耳边听不到马蹄声,他方才转过身来,开口嘱咐手下人收拾营帐,准备连夜开拔。 江南可以不用去了。 那位萧公子人已经在京畿附近了。 而京畿…… 咔嚓! 秦和负在背后的双手骤然紧握成拳! ------------ 第207章 锻刀 柳十九奔波一夜,的确如秦和所讲,在翌日天刚亮的时候撞上了刚刚从驿站出来的柳七一行。 柳七揉了揉眼睛,看着风尘仆仆一脸气鼓鼓的柳十九,不禁好奇道:“你怎么来了?” 她不是应该被封在京城吗? 柳十九一句话不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了柳七好久,直到发现柳七竟然转身欲走,方才慌忙开口道:“等等!” 柳七回过头来,轻声问道:“找我有事?” 看着柳七云淡风轻的模样,柳十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强忍着怒火叉着腰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了柳七一番后,当即开口道:“你倒是过得自在,如今天下大乱,竟然还有心情去江南游玩。” “谁说我是去江南游玩的。”柳七听出了柳十九言语中的阴阳怪气,她语气淡然地回道,“再说,你究竟是怎么从京城出来的?” 听到柳七问及此事,柳十九眼中顿时浮现出哀怨之色,语气冷飕飕地说道:“是太乙门的人将我们救出来的。” 太乙门,乐清瑶? 柳七想到乐清瑶当时也在京城,她自己脱身虽说没什么问题,但想要救人就未免有些痴人说梦了。 柳十九看出了柳七眼中的疑惑,于是没好气地解释道:“是那位乐行走的兄长,他们似乎是冲着周姐姐来的,当时我和周姐姐正在一起,所以顺手也就把我给救了。” 柳十九将她被救出后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柳七。 距离二人不远处,系着两匹马的树边,天香一边哈着热气揉搓着双手,一边时不时抬头观察柳七那边的情况。 “这么说席卷了整个京城的奇毒,是以火神的遗体炼制而成的。”柳七若有所思地呢喃道,“难怪,难怪……” 很明显,包括所谓的母神在内,那些传说中的上古神灵,都不过是修为达到了一定境界的人罢了。 根据已知的讯息。 想要重启并且踏上通天之路,需要整个天地间所有能量的支撑。 假若真如传说一样,当年的母神已经开启了通天之路,并且正式踏上了通天之路,那她走得可比大秦天帝要远多了。 无论是从壁画,还是柳七几次经历的虚幻场景中,所见过的那些飞天以及天倾地覆的画面来看,当年的母神已经调动了天地间的所有元炁。 虽然最终还是没能成功,但对于世间万物还是进行了一轮的洗牌。 这也是为何柳七感觉到那些奇毒明明同宗同源,但却对身体有着极强破坏力的缘故。 换言之,现在京城百姓体内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毒,而是属于上个时代至纯的元炁,这些元炁的源头便是来自于上个时代的神灵,火神。 柳七就说嘛,修为到了这种地步,在自己大限来临之前就该有挫骨扬灰的觉悟。 无数的事实已经证明了,大宗师的武道意志可以历经千年而不散。 就算人死之后,残留着武道意志的身躯也会保持真气的正常运转,在特殊的环境还真可以常年保证遗体不朽。 这种既残留着武道意志,真气又尚未消散的身躯,无疑是比杀生刀之类蕴含武道意志的神兵更加珍贵的存在。 拿来炼制毒药……他顾连城还真想得出来! “所以……”柳七脸色有些古怪地问道,“乐清瑶该不会是打算用沧海氏族先祖的遗体来炼制相对应的解药吧?” 沧海氏族便是水神后裔。 仔细想来,一個火神一个水神,二人的炁正好相克,用来炼制解药倒也是绝佳的法子。 柳十九也有些脸色古怪地点了点头。 她们虽是自小被人作为杀手死士秘密培养长大,但听到这种将祖先遗体炼制成药的法子,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诡异。 柳七见状不由得嗤笑着问道:“周宓她先祖遗体确定还在?” 柳十九摇了摇头:“据周姐姐说,她家先祖当年因阻止母神飞天撞碎了通天之路,被天柱的碎片掩埋在地下,那里现在就是三大绝境之一的昆仑绝境。” 柳七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柳十九:“你千里迢迢来找我,该不会是打算让我走一趟昆仑绝境吧?” 柳十九先摇了摇头,但随后又重重点了点头:“不是我找你,是周姐姐找你。” 柳七一口回绝:“不可能。”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至少现在不可能。” 说着柳七微微侧身露出了腰间的位置,原本应该悬着短刀的地方此时空空如也。 她正色道:“你看,我连一柄刀都没有了。” …… 官道上。 原本两人的队伍,此时变成了三人。 对于柳七拒绝前往昆仑绝境的决定,柳十九也并未有什么反应。 她反倒是顺势留了下来,跟着柳七一起前往江南。 “为什么非得是江南?”柳十九忍不住扭头问道。 柳七正闭着眼睛,身形随着马儿的前行左摇右晃,听到柳十九发问,她一脸平静地回道:“江南有个还不错的铁匠,当初找他打了惊寂刀的刀鞘……还不错。” 见柳七回答的如此随意,柳十九不禁眉头一皱。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寡言跟在两人身边的天香偷偷从包裹里取出一样东西,随后驱马来到了柳十九的身边,将手里递了过去。 “小柳姐姐,这就是大柳姐姐说的刀鞘。” 她手里捧着的正是此前柳七在江南找人打成的刀鞘。 柳十九接过刀鞘,紧皱的眉头瞬间舒缓,而后沉着脸微微颔首称赞道:“的确是一柄好刀鞘。” 柳七睁眼瞥了一眼柳十九,随即又闭上了眼睛。 柳十九对刀鞘之所以感到满意,是因为锻造刀鞘的铁匠本就是七重天出身。 七重天虽说七门神功各有所长,但溯其根源还是同出一脉。 冯遥锻造刀鞘之时难免会运用自身离火真气,所以身怀乙木真气的柳十九才能切身体会到刀鞘中蕴含的离火之气对她的增益。 事实上在天香的包裹里不仅有惊寂刀的刀鞘,还有惊寂刀和沧海卷云刀这两把刀的刀柄和刀身碎片。 这些就是柳七打算用来铸造新刀的材料。 将刀鞘还给天香后,柳十九看着双目紧闭的柳七,不禁好奇道:“依你现在的修为,还需要一柄真正的刀?” 不要说柳七,就连不少顶尖高手都可以做到草木皆兵。 所以柳十九很疑惑,为什么明明已经稳居当世前三的柳七,就非得需要一柄真正的刀。 柳七依旧是闭着眼,但却张口幽幽说道:“这一次……我必须保证自己处于完美无缺的状态。” …… 有了柳十九后,路上的一些小麻烦就不必柳七亲自出手了。 再加上柳十九出手也够狠辣,血腥地解决了几批不怀好心的贼人过后,便再无人敢触柳七一行的霉头了。 很快她们便抵达了江北的地界。 现在江北驻扎着朝廷重兵,一般宵小自然是不敢在此作乱。 或许是因为临近数省的乱象引起了警惕,在通往江北官道上,已经有重兵把守并且设立了重重关卡。 柳七一行自然也被拦了下来。 不过柳十九从怀里掏出了一面令牌,亮给了拦路官兵领头的军士。 那军士见了令牌顿时脸色一变,随后赶紧示意手下让开了路。 顺利通过关卡之后,柳十九洋洋得意地对着柳七晃了晃手里的令牌:“看到没有,那个姓傅的老头给的,说是有了它在大齐都可以畅通无阻!” 柳七看了一眼柳十九没有说话。 三人一路疾驰,很快便来到了江北驻军的大营门口。 柳十九再一次亮出了令牌,门口的军士也同样是脸色大变,对着柳十九行了一礼后,便赶紧派人去营里禀告了。 不多会儿,一位身着白盔的小将从大营里迎了出来。 白盔小将尚未走至大营门口便看见了马背上的柳七,他顿时脸色微沉脚下一滞,但很快就恢复了此前的面无表情,一路来到了大营门口。 他看见了柳十九手里的令牌,随即抱拳躬身道:“末将姗姗来迟,还望大人恕罪。” “方维宪。” 白盔小将听到有人轻声唤了一声自己的名字,顿时抬头循声看去,只见柳七正盯着自己。 他脸色更深沉了几分,随后沉重有力地回了一声:“柳姑娘。” 柳七也没打算和对方过多废话,她直言道:“准备一艘船,我要过江。” 方维宪立刻沉声道:“船已经备好,不过太乙门的乐仙子今日一早来了信,信中说若是碰见了柳姑娘,务必要让您在此等她一夜。” 乐清瑶? 等她干什么? 柳七淡淡地问道:“她在信中还说了什么?” 方维宪如实回道:“乐仙子还说,一千多年都已经等了,也不急于这一夜。” 柳七闻言思忖片刻,然后轻轻眨了眨眼睛:“给我准备好热水,还有一桌上好的饭菜!” 方维宪抱拳:“都已经备好了。” …… 是夜,营帐内,水气朦胧。 柳七倚靠在浴桶的边缘,一头湿漉漉的青丝就这样随意散落着。 簌簌…… 营帐外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随后门帘揭开,一道全黑的身影鱼贯而入。 柳七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仿佛没有察觉到有人闯入。 直到黑色的身影走至浴桶边缘,突然从斗篷中伸出了一只手,在飘满花瓣的水面上轻轻拨动了几下,水波荡立刻漾开来。 “夜以继日地从京城赶来,总不至于就是为了看我沐浴吧。”柳七的声音响起。 话音刚落,黑影一把扯开了身上的黑色斗篷,露出了里面青色的道袍以及一张清秀的面容。 乐清瑶视线从水面挪开,随后微微一笑:“听说顾连城已经知道了如何启动九鼎之力。” “嗯。”闭着眼的柳七微微颔首,有气无力地回应道。 乐清瑶眼中闪过一缕精芒,继续笑着问道:“看来酆都鬼蜮一战,柳姑娘对顾连城有了更深的了解。” 柳七缓缓睁开了眼睛,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乐清瑶的目光,随后沉声说道:“太乙门的九鼎可在伱手中?” 乐清瑶笑着摇了摇头:“在家兄手中。” 柳七又问道:“他能解京城之局?” 乐清瑶应声回道:“救一两个人倒不是问题,但想要整个京城的人脱困,只能萧奇峰自己出手。” 乐清瑶:“柳姑娘可是还有朋友困在京城?” 柳七闭着眼回道:“现在这种局面,困在京城或许更安全。” “说罢,你让我在此等你,究竟是为何事?” 乐清瑶:“得知柳姑娘想要铸刀,清瑶特意请来助柳姑娘一臂之力!” “你?”柳七睁开眼望着乐清瑶,毫不客气地质疑道,“你也会锻刀?” “清瑶自是不会铸刀。”乐清瑶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容,“不过太乙门中一定有柳姑娘想要的铸刀材料。” …… 翌日一早。 方维宪安排了一艘画舫,送柳七一行过了江。 昔日繁华的江南,此时城内外也已驻扎着严阵以待的军队。 来到江南,傅青书的手令自然起不到作用了,但乐清瑶在江南的地位丝毫不亚于傅青书。 乐清瑶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头,一路上通过的关卡以及城门处,没有人上前来询问,都是默默地放开了去路。 待到她们进了城后,更是早有一队人马在城门内候着。 为首之人柳七倒也熟悉,正是江南总督孙霁云! 孙霁云迎上来时看见乐清瑶身后的柳七,倒也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大大方方地拱手行了一礼。 “冯师傅已经在千锻坊候着了,乐仙子和柳姑娘直接去就是了。” 柳七闻言不禁扫了一眼孙霁云,随后目光自然地落在了身前的乐清瑶身上。 自己无非是想锻一柄刀而已。 本就无关她乐清瑶的事。 可为什么乐清瑶现在搞得如此隆重! 柳七心中虽有些不解,但却并未思虑太多。 反正是她乐清瑶舔着脸来帮忙,柳七岂有伸手打笑脸人的道理。 再说太乙门传承悠久,说不定还真有好东西可以让自己用来铸刀。 柳七和乐清瑶很快便来到了千锻坊。 冯遥也早在千锻坊的大门口候着,见到柳七一行到来,他赶紧脸色凝肃地迎了上来。 一阵寒暄过后,冯遥将柳七和乐清瑶单独请到了后院。 柳七将手里的包裹递给了他。 冯遥打开一看脸上顿时露出了骇然之色。 他看着手里沧海卷云刀光秃秃的刀柄,怔怔地问道:“这……谁能毁了沧海卷云刀。” “姜玄云。” 柳七如实回道。 ------------ 请假 如题,好好沉淀一下,也准备收个好尾。 ------------ 第208章 锻刀 冯遥扭头怔怔地看了柳七一眼。 柳七面无波澜地说道:“这和锻刀有什么关系吗?” “并,并无关系。”冯遥回过神来,连忙摇头道。 他拿起两把光秃秃的刀柄,放在手心犹如稀释珍宝一般仔细打量着,最后发出了由衷地感叹:“冯某一向自负锻造之术已远超先辈,如今年过半百,亲手锻造兵刃上千,却无一能及眼前二刀十分之一!” 看着手中光秃秃的刀柄,冯遥不禁面露可惜。 沧海卷云刀,惊寂刀。 任一落入江湖,都足以引起无数人疯抢。 但现在却只剩下了两把光秃秃的刀柄。 冯遥定了定心神,早已知晓柳七来意的他,还是对着肃声问了一句:“柳姑娘,可有其他的要求?” 柳七摇了摇头:“只需锻造一柄短刀即可,样式……和这两把刀差不多就可。” “另外……”柳七顿了顿,接着说道,“需以这两柄断刀为材料。” “若实在不行,可以放弃惊寂刀,但务必要将沧海卷云刀融入新刀之中。” 见柳七说得郑重,冯遥不禁垂眸看向了沧海卷云刀的刀柄,似是想找出这柄刀有何玄妙之处。 一旁的乐清瑶深深地看了柳七一眼,随后浅笑着开口道:“冯大师若是缺了什么还请直言,我太乙门定会不惜余力,助冯大师锻成此刀。” 听见乐清瑶所言,冯遥表情更加凝重了。 早已有人告诉他,柳七此番来江南,就是为了专程请他锻刀。 并且通知冯遥这件事的人还告诉了他,柳七现在已臻大宗师之境。 能亲手为一代大宗师铸刀,冯遥当然是乐意效劳,不说一个大宗师能给出多么丰厚的报酬,单单是这份锻刀的交情,都足他受用无穷了! 可当柳七拿出惊寂刀和沧海卷云刀的残片之后,冯遥才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尤其是乐清瑶的一番话,更是令他心中升起了浓浓的好奇。 这柄刀……有这么重要吗? …… 和冯遥见过之后,乐清瑶送柳七去了住处。 还是当初徐家在江南住过的那栋宅子。 宅子里丫鬟仆从杂役更是一应俱全,不过这些杂役撞见柳七一行,都是行过礼后便匆匆离去,全程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知道柳姑娘喜静,所以这些杂役都是特意挑选的。”乐清瑶在旁笑着解释道,“柳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就是,这些人都会一一为您办理妥当。” 柳七自然早已看出这些杂役们脚步轻飘呼吸绵长,显然都是有些修为在身的。 不过她也并不太在意这些。 反正她来江南就是为了铸刀的,其他的一概没什么兴趣。 将柳七一路护送到了后院,乐清瑶正欲提出告辞,却被柳七突然开口叫住。 “乐仙子。”柳七站在房间门口的台阶之上,侧过头用余光盯着乐清瑶,冷飕飕地说道,“锻刀不过是一件小事,你是不是表现的太过笼罩了。” 乐清瑶微微一笑:“如今的局势想必也无需清瑶多说了,地宫一役之后,九鼎重聚已成定局,柳姑娘不远千里来江南铸刀,恐怕也是意识到了即将到来的一战有多么的重要。” 柳七闻言眸光微敛,随即沉声说道:“乐青山呢,他不也是知微境,太乙门怎么想也不该将宝压在我柳七的身上吧?” “兄长他……”乐清瑶面露些许苦色,勉强笑道,“现在恐怕很难称之为大宗师。” “总之事已至此,一切的筹谋和努力在九鼎齐聚的那一天都将是徒劳无功。”乐清瑶笑容一敛,随即一敛郑重地说道,“太乙门现在做的,无非就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柳姑娘无需想太多,一切按您自己的意愿进行就是了。” 乐清瑶说完低头行了一礼后,便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柳七此时已然转过身来,她望着乐清瑶纤细的背影,目光却是缓缓垂落,直至停在了乐清瑶空空如也的腰部。 “这位乐仙子实在太过奇怪了。”柳十九走至柳七身侧,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她不留在京城,千里迢迢跑回来就是为了帮你铸刀?” “两位柳姐姐,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天香从两人中间探出头来,眼睛盯着乐清瑶走出的院门,小声说道,“这位乐姐姐从千锻坊出来后,她的佩剑好像不见了。” 柳十九闻言不禁陷入沉思,随后恍然大悟:“是哦,我也记得她进千锻坊时明明是带着剑的,但刚刚送我们入府的时候手里好像没有拿剑。” “现在才发现,还不算太晚。”柳七淡淡地说了一句后,便回过身推开了房门。 咯吱—— 一只脚刚刚踏入房间,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便涌入柳七鼻中。 柳七抬眸看见了摆放在屋内正中央桌子上的一瓶花。 紧跟着走进来的柳十九看见了桌上的花,当即冷哼道:“看不出来这位乐仙子还挺有雅致的。” 柳七却是一言不发地走至桌边坐下,随后头也不抬地问道:“你在京畿见过那位乐青山,说说看,有什么印象?” 柳十九闻言一边回忆着一边走至柳七身旁坐下,随后开口回道:“倒也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无论什么时候见到他,这人总是全程低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除此之外还有没有特别的地方?”柳七追问道,“比如他随身的一些东西,兵器之类的?” “没什么特殊的地方。”柳十九仔细回忆道,“他随身携带的就是一柄样式普通的道剑啊,和乐清瑶手里的那把道剑根本看不出一点区别来。” 柳七听完便没有再多问了。 眼看着天色渐暗,柳七便示意柳十九和天香可以回去休息了。 她们的房间就在同一间院子里。 待到二人离开后,柳七突然起身一跃,随后盘膝落在了床上。 在她落在床上的瞬间,一道无形的气息从她身上溢出,眨眼间便已经笼罩了整个院子。 而一旁的厢房内,正在宽衣的柳十九突然动作一滞,随后紧皱着眉头环顾了一圈,发现并无异样后,便继续宽衣解带,露出了雪白的酮体。 “整个天地间的元炁似乎活跃了不少。”柳七缓缓睁眼,敛去了眸中精芒的同时,心中不禁默默想道。 从地宫出来之后,她就已经察觉到了天地元炁的变化。 难不成真的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如此活跃的天地元炁,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当然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说不定武林中又将涌现不少“天才”! …… 城外,千锻坊的工坊。 “当当当”的敲打声回荡在整个工坊的上方。 不远处的一座山头上,一道人影正坐在一块石头上,两只手撑着下巴,呆呆地望着灯火通明的工坊。 “轰!” 工坊的火炉突然喷涌出一道火焰照亮了夜空,山头的人影也随着火光的照耀,露出了清秀的面容来。 正是乐清瑶! 乐清瑶就这样在这里静静地看了有大约半个时辰,直到工坊大门走出一人,径直朝着山头而来。 “冯大师,辛苦了。”乐清瑶看见有人走来,立即起身微笑着行了一礼。 冯遥赤裸着上半身,露出两条肌肉虬结的胳膊,他见乐清瑶冲着自己行礼似乎有些不适,仓促地摆了摆手:“乐仙子不必多礼,都是冯某分内之事!” 乐清瑶嫣然一笑,并未多言。 冯遥见状放低了嗓门问道:“柳姑娘的这柄刀可不是一日两日可以锻成的,乐姑娘若是不放心白日来看看就是了,何必晚上也要辛苦地侯在这里。” 乐清瑶:“冯大师的关怀清瑶心领了,只是最近乃是多事之秋,为防万一,清瑶还是在这里守着为好。” “既然如此,乐仙子不妨去工坊里休息。”冯遥见劝说无用,便打算邀请乐清瑶进工坊歇息。 乐清瑶摇了摇头,她清冷的目光越过了冯遥,看向了工坊。 在她的眼中,整个工坊都笼罩在一股灼热赤红的气息之中。 这股至纯的离火之气令她感觉非常的不适。 “当!当!当!” “啊——” 清脆的敲击声再度回荡开来,但其中却是隐隐夹杂着凄厉的嘶鸣。 乐清瑶脸色一变,若是大白天,可以清晰地看见她脸上肉眼可见地苍白了几分。 “乐仙子?”冯遥也非泛泛之辈,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乐清瑶身上气息的变化,当即出言关心道。 “冯大师。”随着火光渐渐褪去,乐清瑶整个人隐入了暗黑之中,随即语气幽幽地问道,“敢问刚刚可是在熔我的佩剑?” 冯遥愣了一会儿,扭头看了一眼工坊,随后回过头时微微颔首,眼中同时浮现出疑惑之色。 他一直不明白,乐清瑶为何非要将她自己的剑,也熔打入柳七的新刀之中。 虽说这样一来的确无需再用其他的材料,但乐仙子的那柄道剑也不一般啊! 冯遥心中为那柄虽然无名无姓,但绝对称得上神兵利刃的宝剑打心底里感到惋惜。 …… 翌日午时。 已经吃过午膳的柳七尚在小憩。 门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砰! 房门大开。 柳十九一阵风似地闯了进来。 “柳七!”她尚未站定便直呼柳七的名字。 “现在外面都在传,你靠着沧海卷云刀杀死了姜玄云,现在又从酆都鬼蜮带出了上古时期的宝物,打算铸造一柄神刀对付萧奇峰!” 随着柳十九一股脑秃噜了出来,柳七缓缓睁开了眼睛。 京城被冰封的消息始终还是没有传开。 但姜玄云死于柳七之手却如一阵风似的传遍了大江南北。 姜玄云何许人也? 天下双绝之一! 道门巨擘青城派的掌门。 无论年龄辈分还是名望,绝对可以算的上是德高望重。 尤其是在大将军陨落,萧奇峰又出身皇族且很少踏足江湖的情况下,姜玄云可谓是承载了太多人对江湖的印象! 这么一个武功和人品双馨的老前辈,竟然死在了柳七的手里! 虽然柳七现如今的名望也不算低,栽在她手上的绝顶高手也不是没有。 位列七星之一的江寄余更是被她当着数百武林群雄的面所斩。 所以柳七在江湖同样是凶名赫赫。 但姜玄云死在她手里,对于江湖大众的冲击力还是不一样的。 好在是另一种说法很快甚嚣尘上。 那就是柳七之所以能够杀了姜玄云,完全是因为她手里有沧海卷云刀。 仗着神兵之利杀死武林中一位德高望重的宗师级人物! 至于沧海卷云刀是如何从萧奇峰手里落入柳七之手的,那江湖上的流言就更多了。 柳七自是不会这些风言风语所影响。 但她有这份定性,不代表别人也有。 柳十九出门逛了一趟,衣裳首饰一件没买,光是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就已经让她气饱了。 为此柳十九还出手掀翻了路边一个茶摊。 所以才有了柳十九气冲冲地来找柳七告状的一幕。 “这么多年你还是沉不住气。”柳七对着柳十九语气淡然地训斥道,“一些流言蜚语罢了,随他们去吧,难不成就凭三言两语还能伤了我?” 柳十九此时也消了一些气,她忽然沉着脸问道:“姜玄云是不是死于沧海卷云刀之下?” 看,这就是流言的威力。 即便是最亲近的身边人,听得多了也会受到影响。 当然,柳七脸上还是毫无波澜,也懒得去和柳十九解释姜玄云的死。 她现在只关心一件事。 那就是她的刀,何时可以铸好! 江湖上的风言风语从来不是凭空而起。 就和这躁动的天地元炁一样。 是谁想要搅动风云已经不重要了。 柳七现在已经彻底摒弃了一切可以影响到她心境的因素,专心地迎接着最终一日的到来。 半月后。 江南郊外一道火光冲天而起。 壮烈奇特的景象引得城内外所有人瞠目结舌地看向了直冲云霄的火柱。 没有人留意到一道身影从天空悄然掠过。 城郊,工坊外。 球形罡气笼罩下的乐清瑶托着一道漆黑的人影,奋力地往山头上挪动。 在两人的脚下,是不断涌来的赤红色岩浆。 “乐仙子……”漆黑的人影发出了轻微的声音。 “不用管我了。” “能锻出天地皆惊的神兵,冯遥……死而无憾!” 这具漆黑的人影正是冯遥,他浑身似是被火烤过一样,身上表皮都已彻底变得焦黑,甚至难以分清五官,只能从其微微张合之处,能够勉强辨认出是他的嘴巴。 乐清瑶闻言手上动作一滞,随即抬眸看向了不远处的火柱。 那里本是工坊所在。 但随着地底离火之气的喷发,工坊已经彻底被岩浆淹没。 不断喷涌而出的火柱伫立于工坊的中央,正是锻台所在! ------------ 第209章 祭刀 灼热狂躁的风迎面吹来,周遭的空气好似被点燃,发出了“滋滋滋”的响动。 柳七悬于半空之中,在她身前不到五步,正是不断喷涌而起的赤红色光柱! 柳七眸光微敛,身前淡青色的荧光若隐若现,将越来越浓郁的离火之气阻挡在外的同时,她也察觉到了不远处山丘之上的乐清瑶和气息微弱的冯遥。 现在不是理会他们的时候。 柳七定了定心神,双目微眯的同时,眸光犹如利刃一般穿透了赤红色的光柱。 直至目光触及光柱底部,柳七眼瞳轻轻一颤,赫然看见了火光之中若隐若现的一柄刀影。 轰隆隆—— 霎时间,天地变色。 万里碧空忽而被染成了一片赤红,正值冬春相交之际,气温却是骤然攀升,转瞬便犹如六月酷暑,整个大地仿佛蒸笼一般,开始散出腾腾热气。 江南城中,百姓们汗如雨下。 众人脸上的惊骇之色悄然间已被惧色取代。 即便是不会武功的普通百姓,也知道天空的万丈红霞以及忽而升腾的高温,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唰!唰!唰! 就在此时,无数道身影从城中各地凌空而起,不约而同地朝着一处掠去。 他们的目标自然是城郊那道不断喷涌的通天火柱! 相较于普通百姓惊惧之余的茫然无措,有着一定修为的武林中人早已察觉到了随着热气弥漫而来的至纯离火之气。 特别是本就修习至阳至纯心法的习武之人,在微弱离火之气的加持下,修为进度明显大涨!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面相凶狠不怒自威的白发老者,他浑身散发着令人望之却步的霸道气势,一马当先地朝着城郊的火柱掠去。 老者眼神坚定,口中低声呢喃道:“我止步在六阳心法第八重的关口整整十五年,本以为此生已无法踏入第九重,没曾想弥留之际竟然撞上了数百年来都无人寻获的离火地脉!” 老者眼中浮现出癫狂之色:“此乃天助我也,若不能借此神功大成,岂不是要遭天谴!” “哈哈哈……” 肆意猖狂的笑声随着无形的气浪席卷向四方。 紧跟在老者身后的几人身形皆是为之一滞,各自施展功法挡住了气浪之后,不约而同地驻足看向了身形逐渐模糊的老者。 “那不是‘阳极真君’何老魔吗,他不是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吗,怎么现在还活着!”开口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江南陆家家主陆九章。 在陆九章的身后不远处,一个浑身裹在粗布斗篷里的人静静地站着,好似陆九章的影子一般。 “呵呵呵,何老魔可是属乌龟的,说不定你陆家主进棺材那天,他都能上门吃上一席!” 陆九章闻言脸色一寒,旋即循声侧目看去,只见相隔一条街的屋檐上,赫然蹲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不过当陆九章看见乞丐腰间悬着的酒葫芦时,脸上的愠色瞬间褪去,继而冲其抱拳行礼道:“原来是酒中仙前辈,晚辈陆九章失礼了。” “竟然是五义之一的酒中仙!” “他何时来的江南?” “当年他不是被大将军击败后就远赴东洋了吗?” …… 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听到了身后一应江湖人士的议论,顿时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谁说我败给了周威扬,本仙人那是为了寻找已经失传的美酒,才特意远渡东洋的!” 说着乞丐慢悠悠地站起身来,抬头遥望着远处的火柱,眼中精芒闪烁,继而自言自语道:“也就十多年没有回来,怎么中原武林就成了这幅样子呢!” 轰隆隆—— 就在此时,天空再度回荡起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无形的威压随着声音倾泻而下,在场的武林人士皆是脸色一白,更有甚至直接口吐血雾,当场从屋檐上滚落。 “小家伙们!”酒中仙回头看了一眼,随后沉声说道,“我看你们还是老老实实在这待着吧,前面的水可不是你们能够掺和的动的!” 酒中仙话音刚落,刚刚从威压中喘过气来的武林人士纷纷心生退意。 嗡—— 可突然一道令人心神俱颤的铮鸣声响彻了天际。 众人循声抬头,只见远方的火柱中一道刀芒冲天而起。 眨眼间刀芒没入天际,弥漫整个天顶的万丈红霞瞬间涌动起来,好似惊涛骇浪一般! “神……神兵……出世!” 有人磕磕绊绊地说道。 酒中仙一扫众人眼中的炽热,顿时一脸唏嘘地摇了摇头。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啊! 果不其然,在神兵的诱惑之下,在场的不少武林人士打消了心中的退意,他们用贪婪且警惕的目光扫视着身边人,随后纵身争先朝着火柱掠去。 陆九章眼中同样涌动着贪婪之色。 “九章兄莫要忘了,千锻坊是为何人铸的刀。”一旁全身裹着斗篷的男人上前一步,用嘶哑低沉的声音提醒道。 陆九章闻言眼中火热顿时消散几分,但眼底的贪婪仍在不断涌动。 他舔了舔嘴唇,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随即轻笑着说道:“看来柳七和太乙门这次是真下了血本,天下已经很久没有神兵出世了。” 说着陆九章余光瞥见酒中仙还在隔壁的屋檐上,顿时扭头冲其抱拳一笑:“酒中仙前辈不想去看看?” 酒中仙闻言耸了耸肩:“老子虽然在东洋吃喝嫖赌了十几年,但脑子还没有被喝坏,你真当我对柳七这个霸王一无所知?” 陆九章尴尬一笑,随后收回了视线,继而小声对着身边的人说道:“剑一,不妨你我远远观望伺机而动,如此神兵出世,倘若什么都不做,我心实在难以安宁!” 剑一淡淡地回道:“九章兄,难道你我加起来能胜过姜玄云吗?” 陆九章微微一笑掩去了脸上的尴尬:“这不是她柳七凭借神兵胜之不武吗,再说想要收复神兵也并非易事,此次惊动了不少隐藏多年的老怪物,我看我们也不是没有机会。” 见剑一并无回应,陆九章接着说道:“自古以来在小江小河中翻船的高手比比皆是,总之……” “既然九章兄坚持,剑一也只能听从。”剑一打断了陆九章的话,“但是……九章兄不要忘了自己刚刚说的话,远远观望!” “那当然!”陆九章听剑一愿意随他同去,顿时面露欣喜。 酒中仙本来还在犹豫,忽然听见身旁劲风呼啸,只见陆九章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他嘴角顿时露出一抹不屑。 但随后看着远处尚在不断喷涌的火柱,酒中仙脸上随即浮现出挣扎之色。 冥冥之中似有一股意愿不断在其心头萦绕,酒中仙虽然知道此行凶险,可那股缠绕在心头的意愿已经影响到了他的心境。 “神兵……”酒中仙抬首露出苦笑,“我看是魔兵才是,难不成是打算将我等都吸引过去祭刀?” 话虽是如此说,但酒中仙还是纵身一跃,朝着火柱掠去。 …… 滋滋—— 柳七探出手,却在触及火柱边缘的时候,引来了火柱的激烈反抗,灼热狂躁的气息沿着指尖袭来,但很快便被柳七真气所驱散。 与此同时,她越发清晰地感觉到火柱之中隐隐有什么东西正与自己遥相呼应。 柳七双眸微抿,任由自身气息犹如丝线般沿着火柱缠绵而下,几乎在同时火柱底部中央处一道熟悉且冰冷的气息骤然浮现,牵动着柳七气息化作的丝线朝其而去。 砰,砰,砰…… 乐清瑶看着空中柳七模糊的身影,她忽然感觉到体内气血一阵沸腾,随后忍不住伸手抚住了心口,随着掌心一道温凉的气息涌出,方才稳住了刚刚几乎从喉咙跳出来的心脏。 “乐……仙……子。“ 耳边传来了微弱的声音。 乐清瑶扭头看去,只见已经被烧成黑炭的冯遥勉强可以看出是嘴巴的地方正微微张合:“你……快走,柳七……的刀……战意……” 乐清瑶听着冯遥支离破碎的言语脑海中忽然灵光闪烁,继而脸色微变,急忙说道:“你是说惊寂刀和沧海卷云刀受到了柳七本人的影响,所以锻刀之时引动了其中的战意,故而引发了离火之气的喷发?” “呃……”冯遥用轻微的声音承认了。 乐清瑶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身躯,她痴痴地望着火柱旁那道宛若雕塑一般的身影,随后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 “她在与天地……争那柄刀!” 此时的柳七心中已经渐渐生出了不耐。 她现在已经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火柱底部对自己的呼唤,但眼前的火柱却是在疯狂地阻挡着自己。 不光是离火之气汇聚而成的火柱,就连周遭被点燃的天地元炁也隐隐开始排斥起柳七来。 “就这么不想让我拿到刀吗?”柳七眼中冷光闪烁。 轰! 似是为了回应柳七所言,火柱突然暴涨,炽热的气息瞬间将柳七纤细的身影吞噬。 嗤嗤嗤—— 刺耳的响声不断在天际回荡。 苍白色的气息开始在赤红色的火柱中若隐若现。 咔嚓! 几乎凝成一堵墙的赤红色气息应声碎裂。 柳七身影赫然浮现。 她一袭白裙迎风鼓动,青丝随风狂舞,令人不寒而栗的苍白色气息在其身上不断翻涌滚动,冲击着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离火之气。 嗖! 样貌凶狠的老者终于赶到,也看到了柳七对抗火柱的一幕。 他眼中闪过了震惊之色的同时,也捕捉到了火柱底部那一抹若隐若现的刀影。 “神兵现世……双喜临门!”老者舔了舔干枯的嘴唇,眼中火热之色毫不掩饰。 随后他疯狂催动真气,溢散于周遭的离火之气瞬间朝着其涌去。 但随着离火之气不断涌入体内,老者眼瞳开始发红,与此同时看向柳七的眼神也渐渐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杀意! “怎么回事!” 老者猛地一甩头,似乎察觉到了不对。 但随着离火之气源源不断的涌入,赤红色的战意已经彻底染红了他的眼瞳。 “杀!” 一声爆喝! 柳七感觉到身后巨力袭来,她当即回身,瞳孔倒映出一道火红的身影。 砰!砰! 柳七悬于半空不闪不避,迎着那道火红身影便是两掌。 霎那间灼热的气浪从两人中间疯狂席卷而出,气浪所过之处,草木皆付之一炬,只余下了一片焦土! 嘭! 第二掌仅仅相持了不到一息,火红的身影便犹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下方疾掠而去,最后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之上。 柳七眸光微垂,随着地上烟尘散去,一个直径大约半丈的深坑赫然出现在柳七的视线之中。 深坑的正中心,伫立着一道魁梧的身影。 柳七漠然的目光一扫对方面容以及花白的头发,随后淡淡地说道:“老东西,这么想死?” 但随后柳七便注意到了对方赤红的双目,她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与此同时,不断有陌生的气息从远处接近。 随着一个个武林人士的凌空而来,他们本来各异的气息却在落地的瞬间,和周遭灼热的天地元炁似乎连成了一片。 柳七目光一扫众人渐渐染上赤红的双瞳,心中依然明白了。 她努了努嘴,眸光微抬扫了一眼天空的万丈红霞,继而小声嘟囔道:“这么小气……” 陆九章和酒中仙也已来到了千锻坊的工坊附近。 不过他们都极为默契地远离了火柱,落在了相隔数里外的一座山头之上。 酒中仙看着火柱旁气息已经融为一片的武林人士,不禁面色一沉。 种种迹象已经验证了他来之前的猜测,这些人被一股隐藏于气息中的诡异意念驱赶着来到了这里。 但酒中仙看着柳七手中空空如也,一时之间也疑惑起来,究竟是不是柳七故意将他们引来在至此祭刀的。 而陆九章身旁的剑一似乎看出了什么,他微微偏头在陆九章的耳边小声说道:“不知为何,那离地脉喷涌而出的火柱似乎在拼命地阻止柳七拿到神兵。” 陆九章闻言眼睛一亮:“那岂不是说,神兵不愿认柳七为主?” 剑一摇了摇头,他现在只能感觉到周围气息对柳七的抗拒,以及…… 他不禁抚了抚心口,平复着逐渐翻涌的气血以及升腾的战意。 剑一突然后悔了。 他们不应该来的! ------------ 第210章 得手 噼啪! 火柱中忽而蹿出一条火舌直取柳七后背心口。 柳七依旧背对着冲天而起的火柱,头也未回,直至肆意狂舞的火舌袭至柳七背后不到一拳的距离时,仿若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瞬间溃散无影。 这一幕令远处的剑一和酒中仙脸色更加沉凝了几分。 柳七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为首那名 程羡的声音依旧是温和的,仿若对于邵樱琪的话不过是一句客观的陈述,不掺杂一点点自己的情绪,没有悲喜的模样。 B城大学坐立于B城寸土寸金的地方,偌大的校园门口早已经被来往车辆堵死,幸而宋绵的父母聪明,早早就将车泊在了学校内部的停车场。 当然也只是想想,以他的身份,每天都有太多的应酬,如果被人看出端倪,就是他害了景岩。 感谢大家每天在章节末尾的留言,支持与鼓励,这些我都默默的记在心里,太矫情的话说不出口,唯有感谢。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是绝对不会使用万兽诀能够驱使动物的能力的,不然的话,绝对会有麻烦的,甚至还会被当成试验品解剖掉,美国在应对超自然力量的这方面,绝对是世界领先的。 一个戴着面具,穿着黑色风衣的青年走到沈重山面前,砰一声将抓着的人扔到沈重山脚边。 顾念余被车灯刺的睁不开双眼,抬手挡住光直射她的眼睛,不再多说。 刚才在餐厅里,她连头都不敢抬,难道,难道是因为两人还没冰释前嫌吗? 昨天晚上,姚军实在是太困了,而且虽然这木棚子里点着煤油灯,但光线也有些昏暗,姚军平日里无事,也不可能一直开着鹰的眼睛,所以昨天完全姚军并没有细细欣赏。 “看他们的树枝就知道他们的主要攻击方式就是近身攻击了,以我们的实力,想要投机钻到洞口里面去,简直就是不可能的。”石通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被其中一棵大树用他那粗壮的树枝给抽了回来,差点砸到自己。 “墨客,平局也不错,我真担心你输掉,那可是两千万。”此时的罗万美已经来到墨客身边,见到对面标王赌涨,不禁开口道。 “皇兄,你给他一个机会,就等于给天下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铁扇公主流泪道。 嘿嘿,刘三胖撇嘴冷笑,这是自己挣的钱,当然是自己支配了,难道还送给他们不成,再说就算自己送了人家也不承情,还以为理所应当呢。 正当闫伟想要追寻着这股声音时,从四面八方涌出了更多的灵异,它们与闫伟的目标一样,都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 毛料原石分为两种竞标,一种是明标,一种是暗标,暗标是在观察过程中挑选出自己相中的毛料,接着是估价,得出最佳的投标价,投入投标箱中。 “让你承认这一点还是不容易,如果你不服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吴阳笑着道。 只见房间里,神玲儿静静的躺在那里,东西摆放的很整齐,显得一切很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可是就是这么平静才引起了孟霸天等三人的惊讶。 “废话,今天沙狮城肯定冷清,一天前沙漠佣兵团对万兽佣兵团进行剿杀,万兽佣兵团节节败退,就要被杀光了,现在所有人都在万兽佣兵团总部门口等着看好戏呢!”那个佣兵笑呵呵的说道。 ------------ 第211章 动身 剑一回答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柳七,直至话刚出口,他看见柳七眼瞳微微一垂,顿觉浑身一激灵,仿佛被一盆冷水当头淋下。 嗡嗡…… 黑色的斗篷之下似有铮鸣声传出。 柳七眸光一凝。 嗤拉—— 剑一紧紧裹着的黑色斗篷应声迸裂,刹那间黑色的碎布屑散落一地。 “咯吱!” 有人 只可惜这几样道具符,只能用在老店的生产经营上。至于【天下第一鲜】的宴席料理的模式,可是承受不起这产量爆增、亦或是效率提升的折腾的。 虽然从影像资料上,王家老祖宗已经看到叶悠然触动过那些石门了。 凡是地理位置不错,门上又张贴着“旺铺转让”的,面积又合适的店铺,陈浩都会多留个心眼,特地拿手机记一下红纸上写着的电话号码。 毕竟当初它曾说过,杨天的灵魂已经被它融合了,但是那些进入杀戮秘境的邪灵都被杀得一干二净,很显然那些同伴不是杨天杀的,那么除了它,还有谁杀死它们。 “陈浩,不行你也加把劲吧。别到时候连个大专都上不了,高一那会儿我们几个里可就数你成绩最好了。”另一位死党陈志勇开口劝说道。 只不过,在跟村民们唠了一下家常,顺便拉近了些许同村族人的关系后,陈浩还是没有忘记自己托人运来的两卡车【蓝月花】的花种。 一个项农本来就很难收拾了,如今又来了一个比项农更难对付的靖海,这让蒙川有些措不及防。 白紫华这话的另外一层意思就是,黑衣青年所说的话,有些是假的。 或许是这几年经历的事情几乎都跟邪灵有关,杨天把自己的经历删删减减把一部分说出来,这些话有真有假,也有些是随意胡扯的。 眼看谷口将近,奈何面前的火力网就像一道天堑一般,让得宫本武太郎和他的手下根本无法也不敢逾越半步。 五万灵玉,这样的高价足以令绝大多数势力都伤筋动骨,就算是有雄厚资本的真正大佬,也不得不仔细考虑清楚。 外界都盛传尸魔帝挑选对手,都是随机的,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李渔是穿越者,虽然被上官雨突击补习了这么长时间,但是和真正的土着天才比起来。那还是有差距的。 “各位上官雨那边已经动手了,我们也别愣着了,妮姆芙靠你了!”纳尔逊收到了李渔传过来的信息,对着妮姆芙说道。 底下的空气十分稀薄,味道更是一言难尽,湛长风蹚着污水跟在零贰后面,尽量延缓呼吸。 “李渔欺骗我们到底有什么好处?”森纳疑惑的看着弗瑞那颗卤蛋头。 老蒋要想攻打延安,首先就要解决陕甘宁边区周边一些县城问题,这样才有利于国民党对延安的经济封锁,为自己发动国内全面战争做好准备。 声望无奈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打开了桌子上的电脑,迅速找到了一个网页,是一个电视台综艺节目的片段。 要是不出意外的话,这次进入黑羽泉内,两大家族肯定会联手,一起对付萧家,到时候萧家以一敌二,如何应对? 和楼下的装饰一样,这间办公室从里到外都散发着土豪的气息,红木家具,羊毛地毯,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大得就像是直接从迪斯科舞厅抢回来的似的,根本不配房间的风格。 ------------ 第212章 麻烦 寒江之上,巍峨的战舰犹如巨兽般匍匐前进,沿途掀起的白色激浪一阵接着一阵冲击着两边的岸堤。 和来时不同,江面上除了偶尔可见几艘零星的渔船,一路上可谓是畅通无阻。 柳十九从船舱中走出,她环顾了一圈见甲板上并无自己想找之人的身影,随即昂起脑袋。 当她看见桅杆上盘膝而坐的柳七时,嘴角顿时一 齐泰此刻就在感受莱恩的命运星。原本莱恩的命运星,可以说是齐泰所见过的最明亮的,但刺客却黯淡无光。 身在包围之中,勾诛当然出手不留情面。对方人多,一旦将他围住一齐围殴,自己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打不过来。 韩铭院长一走,学院的老师也没有阻拦众人,吩咐众多学生好生备考,然后便听课了。此外,诸位老师也说到要是有任何疑问都可以说出来,他们都可以解惑,让他们调整好心态。 李妙可突然间哭了起来,她哪能不知道自己爹地是在找借口呢,分明就是不想陪自己玩。 霍宇翻了翻白眼,对着陈静比出了大拇指,对于陈静这个理由,他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对于那些经常看漫画的人来说,刨除画风问题之后,第一话整个就是一热血少年漫画的经典开头,有血有肉,有哭有笑。 李成国原本可以不用说这些话的,可是对面是李天盛,他总不能随口敷衍两句吧?要是自己随意敷衍两句,岂不是寒了他的心?认为自己不重视他。 赵构好不容易将那人拉扯了一块甲板,这是他被那人拽下来时,自己的双脚死死地扣住甲板,还是被他带入海。并且,这块甲板也被他一并带了下来,不然的话真的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必死无疑了。 就在凌云念出卡奇诺这个名字的时候,隐藏在幽暗地穴之中的黑影身形猛然一颤。在那个瞬间,他感觉自己似乎是被某种极为恐怖的东西给盯上了一般。 他们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那样的人,先是一阵考察吃喝之后,一句不满意就完了。 “说,你们到底在嘀咕什么?”乔灵儿直接将风影揪到一边,语气中满是威胁之意,她对莫离确实做不了什么,可是,对风影她可不用手下留情,因为风影可是他的男人,看样子,乔灵儿并没有打算对这件事情善罢甘休。 如果刚刚不是林雪瑶即时赶到,莫离恐怕此时早就已经成为一个魂魄了。 郑老虎不是笨蛋,自然知道,第一个虽然自由,但是不过羁绊而已,东雍不会将他当成自己人的。郑老虎决定选第二条。 “云稹,晚晴呢?”崔昊和刘娥并肩走进来,左顾右盼地找了半天,急切地问道。 因为他知道王仙芝在考虑问题的时候,无论任何人都不能打扰,自己现在留在这里,显然是有些多于。 守关者宣布无名通过,旋即便是一股如渊似漠般的磅礴力量降临,将无名带离了这里,他想要反抗都做不到。 萧天噵只是淡淡的说出了三个字,却是让狐离的脸色又低沉了几分。 胖上仙扬了扬下巴,“去吧。”旁边一个灰衣的战士长松了一口气,跑了出去。 只是谁又能想到,上天竟然又给了仙之大陆众生灵一次机会,这成仙试炼路竟然自主开启了。 秦如玉轻声细语的将大帽子一顶接一顶扣下来,李莞无奈,只能略显委屈的跟在秦如玉身边。 ------------ 第213章 交手 萧浪。 大齐开国皇帝,在两百年前群雄逐鹿的时代,凭借一柄沧海卷云刀生生开创了大齐的一代雄主。 从顾连城口中听到萧浪的名字,柳七反而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 虽然这个世界,即便是大宗师也难以抵抗岁月的侵蚀。 一甲子的寿数几乎是普通人的极限。 而有史以来在各个时代傲立武道之巅 仅仅几个回合,便有一名黑衣人被林晨拳头击中,一股蓬勃的劲气灌入体内,那人直接晕倒。 牧青青对李清风还是非常关心,所以起了个大早,来看望李清风。 袁六所说的徐福样子都没变过,那应该就是因为徐福吸收了至阴之体的能量,长生不老了。 “恩公,还不知道有何事要问!”唐明略微活动了一下筋骨之后,他又再度向林晨抱了抱拳,询问道。 “皇帝陛下已经被送下去了!”周泰浑身是血,从另一边冲杀过来。 他的这招刚开始的时候,还真的让陈锋有些手忙脚乱的,甚至还被他打中了一拳,不过问题倒是不大,以陈锋的躯体,那个李青想要让他受重伤都难,最多也就写皮外伤啥的。 就在这个时候大长老上前一步,然后从自己手中拿出来,一张布条着布条上面写着,关于林晨的判决。 在神武大陆之中,法宝是每个武者必备的好东西,和武者的等级基本上对应,最差的便是普通法宝,随后是将级,以此类推。 其余四人,亦是名声赫赫,无不是帝都学院的翘楚,而他们身后的家族俱都显赫,族中高层几乎都在场,自是颜面有光。 福伯眼见郑经再无其他吩咐,四人还有事情要谈,躬身默默退了出去,临出门前,深深看了眼郑克藏,吃惊于郑克藏在此事中所表现出的能力外,也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今后更要好好交好于他。 随着本体的恢复,柳神的神识也恢复了不少,再加上杨伦没有刻意隐藏,直接就被柳神发现了。 暴君一刀将他扫出千里之外,不知撞断多少岩石柱,人落下,形成的冲击力如陨石落地,砸出一个大大的坑。 “迪迦?我的天呐,他竟然也出现在了这里?太不可思议了!”新城队员透过窗户,看到夜空中最亮的地方,迪迦奥特曼胸中口的能量指示灯,此刻是那么的耀眼。 又是一日疾行,周晴的大部队终于赶上了先锋部队,两军会师,安营扎寨。 不用在意谁是一姐二姐,也就不用和公司里的人勾心斗角,不用担心天天被人盯着,随时想把自己拉下来。 不过掏钱的主其实是洛离,洛离这个儿子为了自家老妈也是够凶残,准备破碎世界来赚钱。 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四面更无树木遮阴,左右倒有芝兰相衬。 “真是不会挑日子。”黑木埋怨一句,偏偏在自己宿醉想偷懒的日子,告诉他这个消息。 高志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亲就这样轻而易举的相信了他的话? “可以这般说,为师替你选的是入劫消劫之法,引你主动入劫,一步一步消除你身上原本的劫难,如此你才有一线生机。唯独老三你的日子怕是要苦了些,你可怕了?”林凤娇点着头说道。 同为男人,夏远和韩彬几乎都有片刻失神,这是男人对美好事物的最基本尊重。 ------------ 请假一天 如题。 ------------ 第214章 破城 “嗯?”斗篷中传出一声轻咦。 守门的军头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搭在他肩头的短刀便“苍啷”一声滑出了刀鞘,透着丝丝寒意的刀刃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军头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求饶,随即扯着嗓子对左右喊道,“都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城门打开!” 咯吱—— 厚重的城门缓缓 这位年纪看不上去不大,法术却与她很是不一样,竟然已达到可以把人送离的地步了。 说是这么说,但悠心里可不这么想,到目前为止,自己的人被他弄得伤的伤,昏的昏,怎么会轻易放过他呢? 本来还打算带着澪去其他地方逛逛的,但经历这一系列残害后,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休息。 扔人的时候牛爱花正叫李明珠,李明珠的目光朝牛爱花看去的时候,随手把人扔了出去。 只见屋子中房门被人从内打开了,一个衣衫破料的男人从屋中走了出来。不似正常的人行为,犹如被操控的人偶,步行有些怪异的行走。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随即往外一推,动作敏捷,丝毫不像一个犯了头晕的中年人。 那个时候,他刚躲避起爆符的爆炸,就算感知能力不错,也无法第一时间察觉手里剑的异样。 但是他却一点都不后悔,如果说他先炼化了这些至宝在去找叶不凡,恐怕也难是对方敌手。 想了半天,他似乎有些明白磁场隔离器为什么可以延缓空间节点的打开速度。 听到这个消息,悠的心情瞬间大好。人一旦心情好了胃口就好,此时的悠感到了一丝饥饿。 一时间,整个院落都变得红彤彤满是火光,远远望去就好像着火了似的。 吕贝克没有六分仪,所以无法定位自己的位置。情报上的怪物一个都没出现,他们的水手早就有些慌了。现在忽然听说那些怪物都不存在,那灵体又如何不感到惊讶? 可太玄这里尚未来得及传音制止陈沐,那边的陈沐却已经来到了螟母等四尊天君大人物在虚无中彼此对峙的区域,也直接引来了四人的视线。 当这个特性出现后,她的训练方向就很明确,那就是接下来让牙宝将引火特性练到S级。 洛洛斯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发现兀兀伊有点不对劲,不仅脸色苍白,而且手掌发冷。 艾米抬起头。她周身的火焰已经消散,但眼中那逼人的视线却比之前更为恐怖。 ,赵无影的弟弟赵无踪就在彩霞楼,于是她就带人趁机绑架了赵无踪。 许成业觉得有些异常,不过也没有过多怀疑,而是专注于修习冥想法。 二人都是仙王,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用再说什么了,深知万事万物之理,都晓得对方的想法继和目的。 “走,把那几头魔兽杀了,估计便可以完成师门交给的任务了!”又一人面对喜悦的开口道。 在混沌青莲包裹的巨茧之中,猛然飞出一滴巨大的赤红精血,向着老金乌飞了过去。 而且诅咒之后,是绝对不可让被诅咒人得知自己被诅咒的事情,不然诅咒不攻自破。 不过我觉得谢一天朋友的舅舅,并非是仙家上身。他只会算命看风水,所以鬼上身的可能性多一点。 “这探海石,又叫拱北石,是泰山著名的标志性景观之一,一会儿我们能看得到。 因着弯弯看出了那两人晚上会放蛇过来,于是,弯弯陪凌含章去修理手串时凌含章买了几盒药膏回来,同时还买了一个大布袋。 ------------ 第215章 黑沙盗 两百年前,大齐太祖萧浪亲手结束了“三帝一狂”的乱世,久经战乱的中原百姓迎来了久违的安稳。 一些在乱世中孕育出的“妖魔鬼怪”要么被萧浪亲手肃清,要么偃旗息鼓归隐山林,当然更多的还是选择了远走他乡,其中绝大部分选择了与中原接壤的漠北和西域,静待着下一个乱世的到来。 只可惜他们等来的不是乱世, “陈玄,那个孩子的情况到底怎么样?我怎么感觉……”我说了一半的时候,陈玄突然之间将自己的目光转向我,用一种十分凌厉的目光看着我,让我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继续说下去了。 看着木村健的模样,木村健心里登时更急,也懒得在追问信德,吸了一口气,猛然将信德超一旁丢去,身影一动,随即朝山门口飞奔而去。 巨大的犬型影子本身就像是一尊魔神,黑压压的立于大海之上。秦阳觉得,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合魂的表现。 众人一路不急不慢的向学院走了过去,一路谈笑风生,看起来颇为自在悠闲。此时离新生年级大会的召开,已经还剩下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火焰利剑一剑斩下,当无穷的威力轰下之时,刘姓男子才恍然恢复过来,脸色骇然一变,当即一拳挥出。 “哼!什么情同手足?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一旦某个国家有老祖成功突破,恐怕平衡将要打破了吧!”赵锦麟冷哼一声,眼中的阴霾有增无减。 “恩,你的意思我明白,也能理解,不管怎么说,也是我们占了便宜,我当然没有什么好说的。”邪月看了一眼身边的狄芸,随即说道。 “我记得,你刚才说,你是受人控制的,是吧?”我如果想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情的话,我只能从这里入手了!但是,这个时候我已经全然不记得之前我已经问过一次类似的问题,然而被他拒绝的时候的模样了。 这恐怕是她有生以来,最难执行的一个任务,如此惊险,差点全军覆灭。此刻虽然挺过来了,大家心里依然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忽地,耳朵一动,虎敬晖面色一凝,转身盯着一旁的屏风,方下意识地拔剑。屏风猛烈破碎开来,从后边蹿出了一个身影,双手握着的精炼横刀,径直朝他脖子斩去。 左枫没管身上的狼狈,夜摊上的四人吆喝着互相劝酒,喝过一阵酒后,左枫反而觉得心里憋闷的心情得到释放。 听到魄烈不知何时又回来了,而且还那反差萌的可怜唤声,天岚淡淡的好笑了笑。 要么不动手,一动手就要你死,反正寒千夜就是这样的,不信你来试试。 天九凌此时头痛欲裂,连续的全力爆发,他已经到了极限,刚才的一剑,本来是斩向柳中阳太阳穴的,结果控制力不足,竟然砍偏了,斩在了柳中阳的脖子上。 于是,明夕即刻发挥自己的演技派,是一幅接受了祭司大人为自己赐福“很幸福的笑”的样子。 慕华钧早已气的失去了理智,就连情绪,也已经游走在了崩溃的边缘。 “他们志在幽州,既然联合突厥,莫度大军都已经南下南下,怎么轻易放弃。从我们到幽州开始,几番动作,一步步打乱他们的节奏,到现在,他们也是拖不起了。距离他们动手的时间,也不远了……”狄仁杰叹了口气。 ------------ 第216章 同行 天刚蒙蒙亮。 一望无际的戈壁之上,一行人正缓步前行着。 来到一处无人的土楼前,马背上的骑士掀开了斗篷,微弱的晨光穿过漫天飞沙,洒在了其清冷的脸上。 “再往前就是大沙漠了。”满面沧桑的老者驱马上前来,望着前方茫茫无边的沙漠,随后满脸担忧地说道,“沙漠是黑沙盗的地盘,他们暴虐凶残毫无人 最后甚至是程武都动了心,也要跟在后面去玩玩,只有蓝庆夫妻记挂这帮人跑了,自己的重孙子们没人照应,留了下来。 盘坐在湖泊边上的凌仙气息悠长,一缕缕天地灵气缭绕在他周身,化作一片氤氲大雾,朦朦胧胧,看不清里面的黑衣身影。 他把早晨遇上吴克明的蹊跷事儿,又悄悄把阿正调过来查证的事情简要说了说。 司马静怡知道楚林峰决定的事情就算是再危险也会去做,心中不由得暗自担心。 “这个你就不要担心了,我自有办法让这青峰门灰飞烟灭。”韩宁说道。 话是对着金钰莹说的,但谁都知道,那是说给崔精成听的——业余五段,这间屋里有几个业余五段? “呵,有你的,算你赢了”王仲明笑道,他算是明白了,在讲歪理上,自已和范唯唯差着段位呢,其程度,大概就是职业和业余的差距? 楚林峰心中有点奇怪,为何这次没有看到暗黑神殿的殿主,自己的请帖可是派人发给了他的,不仅是他没有来,暗黑神殿的所有人都好像没有看到过,对于这一点楚林峰觉得有点不寻常。 “可能是魔修的功法攻击性比较强吧。”余青和赵康迟疑了一下说道。 他的声音一落,血色的触手忽然化作一团血雾,这血雾从佛手中逃脱立刻重新凝结。 太吓人了,这其中的恐怖感觉要比刀砍斧剁的碎尸眼前还要瘆人几分,因为这其中的浓郁死亡气息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未知的恐惧远远才是最可怕的。 尝与”曲邹丘家”的人相斗多次,巨门对十三经也算是颇为熟悉,对丘阳明的力量更是不作任何幻想,虽是暂时的占着上风,他的每一根神经,却还是绷得如正大落下风般紧张。 须臾,马易和姜维两人相遇,马易见姜维无碍,心中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姜维也见马易身上并无受损,高悬的心也不由放了下来。 “人们都认为孔门七十二贤,颜回最贤,但是从哲却独以为子贡才是当之无愧的‘十哲’之首。何也?当春秋乱时,诸国纷争,颜回之贤,无利百姓。而子贡之贤,‘合乎时宜’,用之则国兴民富,不用则国亡民穷。 一道灼亮无匹的剑气,冲天而起,旋即纷纷碎裂,化身万千,变为了一片犀利可怕的剑之洪流。 却说在马纵横身受重伤,而刘备因一番话激起了徐庶的好胜之心,徐庶并因此决意要引兵杀回偷袭下邳城的同时。 啪~!!蓦然正听一道弓弦震响,果不其然,暗中有敌人此时发起了偷袭。 只是心中的恐惧会幻化成恐怖的情景,那种因幻景而迷惑,从而迷失自己本性的东西,实在是太恐怖了,也只能依靠修炼层次提高上来,功力更进一步之时,他才有信心再次面对心魔的侵袭。 太学,大致可以想成国立中央大学与中央党校的合体,自汉始设。一直以来,太学生上街闹事都是一道顶顶著名的风景,从汉到明,这地方就没少让帝相们摸过脑仁叹过气,当然,同时也没少培养出各种顶尖儿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