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默认 ------------ 第1章 替嫁 北魏。 顺安十九年。 时值仲冬,寒风刮着细雪扑簌簌落了一地,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唯有镇国将军府红绸高挂,乐鼓宣天。 今日是镇国将军府少将军陆裴风与太傅府大小姐宋明嫣成婚的日子,府上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子热闹的喜庆。 宋明鸢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置身在摇摇晃晃的花轿里,礼炮声锣鼓声震得她耳膜发疼。 她人有点懵。 怎么回事? 自己不是被雷劫给劈死了吗? 不等弄清楚眼下的情况,一股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宋明鸢脸一黑,差点没一脚把喜轿踹塌了,连得以复生的喜悦都荡然无存。 造大孽的,她竟然穿进了曾经看过的话本子里,成了与她同名同姓出场即死的炮灰。 贼老天,你可真会玩! 她不过是在渡劫的时候躲在避雷针下说了句我命由我不由天,至于这样吗?是不是玩不起? 将贼老天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骂了一遍,宋明鸢才勉强接受这个令人心梗的事实。 算了,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平,不就是个炮灰吗?只要活着就还能造,谁让她炮灰她就让谁成为炮灰。 宋明鸢快速梳理一遍这具身体的记忆。 与镇国将军府有婚约的是宋明嫣。 原身是被亲爹打晕了强行塞上花轿代替宋明嫣出嫁的,这一闷棍敲得十分精准,直接就把人给敲死了。 这还没抬到将军府呢,就已经在半路歇了气。 说起来,原身也是个悲催的。 明明是原配嫡女,正儿八经的嫡出大小姐,却因为渣爹早年功成名就时抛妻弃子,只能被迫养在宋夫人许氏名下,记为二小姐,由着小她半个月的宋明嫣压上一头。 原身娘千里寻夫追到京城,只落得个外室的名头,最后郁郁而终。 爹不疼娘早死也就算了,可怜原身还要遭受许氏这个继母面慈心狠的磋磨。 好不容易熬到嫁人的年纪,结果还被他们推出去当了替死鬼,给宋明嫣挡灾! 明天镇国将军府通敌叛国抄家流放的圣旨就下来了。 宋太傅这个渣爹一早就从太子那里得到了口风,知道陆家即将要被抄家流放,为了保住宋明嫣,才有了这么一出替嫁。 原身十分敬仰镇国将军府,不愿意做出这种折辱将军府的事情来。 但是宋潘山以她贴身丫鬟的性命威胁,手段强硬,容不得她拒绝。 现在,花轿已经抬到镇国将军府门口了。 跑还是不跑? 宋明鸢很想马不停蹄拔腿就跑,毕竟嫁人什么的,从来不在她的计划之中。 但想到原身那贴身丫鬟的性命还拿捏在宋家人手里,便按耐住了性子。 怎么说那也是原身在这世上唯一在乎的人了,她既然占了原身的身体,总不能对那小丫头的生死置之不理。 还是先把那小丫头救出来再说吧。 “请新娘子下轿!” 轿外一道高亢的声音响起。 宋明鸢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下轿子,很快红绸另一端就被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牵了起来。 隔着红盖头看去,只模糊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这位莫约就是今日的新郎陆少将军了。 十岁领兵,剑斩敌首,单骑破阵,少年成名。 名震列国的少将军,北魏未来的脊梁骨,不知道多少名门贵女挤破了脑袋也想要嫁的人物。 若非陆家被构陷获罪,这门亲事怎么也不可能落到她的头上。 只是可惜了,陆家满门忠骨一心报国,最后只落得个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下场。 宋明鸢多看了两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对于英雄,她是欣赏的。 但也仅仅只是欣赏而已,毕竟她初来乍到,对北魏也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 在喜婆的指引下,宋明鸢跨了火盆,拜了天地。 她有意配合,繁琐的礼节进行得很十分顺利,谁也没发现盖头底下的人不是正主。 夫妻对拜后,司仪拉长声调高喊:“礼成,送入洞房!” 边上候着的喜婆上前一步,面上笑成了一朵花:“少夫人,这边请!请随我来!” 丫鬟婆子簇拥着宋明鸢离开。 热闹的恭贺声跟喧哗声渐渐远去,一直到进了喜房,才算是安静下来。 陪嫁丫鬟低眉敛首扶着宋明鸢坐下,暗暗在她耳边警告:“待会儿你知道该怎么做,老爷夫人说了,要是被将军府赶出去,明儿个一早,你看到的就是杏儿的尸体。” 宋明鸢手里被塞了包药粉。 “这是合欢散,你找个机会放进交杯酒里,杏儿能不能活过今晚,就看你怎么行事了。” 她语气暗含轻鄙:“还有,你最好识相一点主动把思慕少将军冒充大小姐替嫁这件事认下,要是外面传出什么对太傅府名声不利的风言风语,老爷夫人饶不了你!” 陪嫁丫鬟有两个,都是许氏安插在宋明鸢身边盯梢的。 只要过了今晚,无论是不是替嫁,她名义上都是陆裴风的妻子。 若她真按照他们说的去做了,此后世人只会看到她不堪自私的一面,而把太傅府从这件事情中摘了个干净。 宋明鸢有理由怀疑,原身不是宋潘山亲生的。 虎毒还不食子呢,他这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啊! 让原身去送死还得榨干净她身上最后一丝价值。 强迫替嫁也就算了,还要她主动承认自个不知羞耻,胆大妄为冒充宋明嫣出嫁。 自己做的事情却要她来承担所有骂名,亏他们想得出来! 这包药下下去,他们难道不知道迎接她的会是什么吗? 宋明鸢神色平静:“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丫鬟面露迟疑,夫人可是说了,要她们寸步不离盯紧宋明鸢的。 见她们迟迟不动,宋明鸢秀眉微微一挑:“怎么?我跟少将军洞房你们还要站在边上观摩啊?没想到你们还有看人活春宫的喜好,真是人不可貌相。” 丫鬟听得如此露骨直接的话,脸登时一红,恼羞成怒地啐了一口。 “呸!不知羞耻!” 说完,脚步凌乱地走开,活像后面有鬼在追似的。 宋明鸢:“啧……” 她的十成功力还没发挥出来就受不了了,这个世界的人都这么纯结的么? 收回目光,宋明鸢百无聊赖地踢了踢不太合脚的绣鞋,静等着她的便宜夫君到来。 也不知道等会儿他发现自个的新娘换了人会是什么表情? 正想到着呢,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很快,一身红色喜袍的陆裴风就被众人簇拥着走进了喜房。 ------------ 第2章 陆家要完了 “大哥,快掀盖头,我要看嫂嫂!” “听说嫂嫂是京城里才貌双全的女子,她一定长得很好看!大哥,你快点,别让嫂嫂久等了!” 陆裴风被才及他腿高的弟弟妹妹推到宋明鸢面前,一个个看着竟是比他这个正经的新郎还急。 他眸色淡淡。 从喜婆手中接过系着红绳的玉如意,在弟弟妹妹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轻轻挑起缀着珍珠流苏的红盖头。 众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随着红盖头掀起,一张娇美的玉颜出现在众人眼前。 身穿红色嫁衣的新娘雪肤花貌,朱唇皓齿,只微微勾唇,一双桃花眸便潋滟生光,美得不可方物。 四只小的直接看呆住。 “哇——” “嫂嫂长得也太好看了吧,可是为什么这么瘦,是太傅府不给你吃的吗?” 他们没有见过宋明嫣,所以并不知道眼前的新娘子出了差错。 倒是陆裴风目光沉了沉,周身气息都冷了下来。 换成别人早就被他那锋利逼人的目光吓得瑟瑟发抖了,但是宋明鸢就跟感觉不到似的。 她坐在喜床上不闪不避,堂而皇之打量起他来。 男人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若骄阳,剑眉星目,五官立体,一双冷眸锐利如鹰,锋芒暗藏。 俊是挺俊的,冷也是真的冷。 不愧是当将军的人,身上的煞气就是重。 还是几个娃儿可爱一点。 宋明鸢看向几个小的:“小孩,你们大哥好凶啊!他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喜房的气氛跟冻结了似的,喜婆跟丫鬟纷纷低下头,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同时心中不禁暗暗佩服宋明鸢的勇气。 她是真的敢啊! 几个娃听到这话小脸一板,纷纷替宋明鸢撑腰。 对着陆裴风不满道:“大哥,你怎么能对着嫂嫂冷脸!娘说疼媳妇儿的才是好男人!” “对呀对呀,你把嫂嫂吓跑了,就没人跟你生崽崽了!你以后就是个没有儿子送终的人!” “嫂嫂不要怕,要是大哥对你不好,等我长大了,我娶你,我肯定对你好!” 宋明鸢憋笑憋得厉害,陆少将军家庭地位堪忧啊,这些小崽子也太招人稀罕了! 见陆裴风脸色黑沉,她伸手摸了摸小崽子的头,忍着笑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跟你们大哥好好谈一谈,要是谈不拢的话,我就嫁给你们。” 四双乌黑溜圆的眼睛齐齐一亮。 “那……那行吧!”小崽子们害羞地挠了挠头,脸蛋红红。 “嫂嫂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对你负责的!我是你的大夫君!” “我是二夫君!” “我我我,我要当三夫君!” “我是四夫君!以后嫂嫂就是我们的娘子了,那大哥呢?” “大哥……他对嫂嫂不好,咱们让他孤独终老吧!等他什么时候反省完自己,咱们再让他当小的。” 谈都还没谈,小崽子们就已经自发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了,顺便也给陆裴风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宋明鸢笑倒。 哈哈哈! 孤独终老?当小的? 崽崽们,你们是真的敢说啊! 让堂堂少将军给她当小的,笑不活了! 陆裴风黑着脸将叽叽喳喳当着他面大声密谋的弟弟妹妹挨个丢了出去。 门一关,挡住了他们控诉的视线。 丫鬟婆子极有眼色地早早离开了,喜房里只剩下陆裴风跟宋明鸢两个人。 看着毫无形象笑倒在床上的女人,陆裴风眉眼冷沉,面无表情,就这么静等她笑完。 宋明鸢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坐起身来,一看到他这副冷漠得不近人情的样子,又有些遭不住了。 将所有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才压下这股来势汹汹的笑意。 “咳……那什么,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一定如实交代。” “解释。” 陆裴风简短地撂下两个字,屈膝端坐在椅上,脊背直挺挺的,跟一柄出鞘的利剑一样。 他身高腿长,俊美不凡。 单单坐着就十分养眼。 此刻,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宋明鸢,压迫感十足。 宋明鸢板正了脸色,认真说道:“陆家要完了!” 话音刚落,一只酒杯裹挟着杀机直冲她面门,速度快得只剩下残影。 宋明鸢头一偏,躲了过去。 狗男人,真是不讲武德! 她横了他一眼:“急什么?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么,真是坨冰块,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要不是有媒人,你肯定一辈子讨不到媳妇!” 性格又冷又闷,脾气硬得跟石头一样,说话跟据嘴葫芦似的,还一言不合就动手。 谁嫁谁倒霉! 一击落空,杯子穿透红色幔帐砸在墙上,四分五裂,连墙体都给砸出了个凹槽。 “你是谁?”陆裴风凝眉。 京城里的消息他虽说做不到烂熟于心,却也了如指掌,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绝对没有这样的身手。 她进将军府究竟有何目的? 对上他审视戒备的目光,宋明鸢开门见山道:“我是来跟你做交易的。” “实话实说了吧,我也懒得拐弯抹角了,宋潘山得到消息,有人要构陷将军府通敌叛国,皇上会借这个机会除掉你们。” “但是镇国将军府历代功绩摆在那里,他不能赶尽杀绝引天下人口诛笔伐,所以为搏一个美名,他会判将军府抄家流放,让你们一家人前往边地应罪。” 宋明鸢砸下来的消息,让陆裴风瞳孔微缩,如果这些都是真的,他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还是说,现在的镇国将军府已经被人堵住了耳目,沦为了困兽? “此言当真?” 这件事事关重大,陆裴风不得不慎重对待。 “我都嫁过来了还能有假?” 宋明鸢压根就没有把刚才陪嫁丫鬟警告她的话当回事,直接就把太傅府给卖了。 “宋潘山为了保全宋明嫣,拿我贴身丫鬟的性命威胁,让我代替宋明嫣嫁进将军府,这,便是我出现在这里的由来。” “若非镇国将军府要倒台,宋潘山能做出换新娘这种得罪将军府的事?” 陆裴风眸色冷郁,方才在盖头揭下那一刻,他心中便怀有猜疑,此刻,对宋明鸢的话已是信了一半。 他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混乱,再睁眼时,已经恢复了冷静,“你要跟我谈什么交易?” ------------ 第3章 达成交易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宋明鸢微微一笑:“很简单,只要你配合我稳住宋潘山,等我救出我的贴身丫鬟之后,许我一纸和离书。” “作为交换的条件,我可以确保你们在流放路上安安稳稳,吃喝不愁。” “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和离书也可以等到了流放之地以后再写。” 这个决定,有一半是因为原身,她能为她做的,就是救出她的贴身丫鬟杏儿,然后护将军府一程。 剧情里,镇国将军府的这些老弱妇孺在流放路上全都被赶尽杀绝了。 狗皇帝明面上放他们流放,可却没有要让他们活着到流放之地的打算。 因为狗皇帝不计代价的伏杀,陆家人惨死途中,只有陆裴风一人重伤之后侥幸逃脱。 自此他背负上这亡族的血海深仇,苟且偷生,暗中蛰伏,成为了文中最大的反派。 陆裴风如行尸走肉,活着就是为了取狗皇帝性命,最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也确实如愿了。 只不过在逃回叛乱的边城时,被新帝重兵围困,为了不牵连城中百姓,自刎于城墙之上。 若非狗皇帝疑心太重,忌惮镇国将军府功高震主,陆家满门忠臣良将也不至于蒙冤受害客死异乡。 宋明鸢只打算护送将军府这些人平安到达流放之地,接下来能不能逃过狗皇帝的追杀在流放地扎根,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杏儿是原身最重视之人,将军府是原身最敬仰之人。 如果她知道她在乎的人跟敬仰的人躲过了死劫,想必也能少一点遗憾? 陆裴风很理智,没有被这样的好事冲昏头脑,可以说在今天之前,他跟宋明鸢没有过任何交集。 他想不出来她为什么要这样帮他。 “你若有能力护将军府流放路上安稳,又怎会被太傅府拿捏?”陆裴风一语切中要害。 他眸光锐利:“若流放一事属实,皇上下罪陆家,便是我都不敢说让陆家人在流放路上安安稳稳,吃喝不愁,如果你有这样的能力,区区一个太傅府根本就奈何不了你。” 不愧是干大事的,这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宋明鸢目露赞赏,也没打算隐瞒。 她跟原身的性格天差地别,凭借陆裴风的敏锐,察觉出来是早晚的事。 撒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去圆,那样太费劲了,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大方承认。 这般想着,宋明鸢便道:“我不是原来的宋明鸢,但是我欠她一个人情。” “至于我有没有护将军府众人流放路上安稳的能力……” 宋明鸢没多废话,直接给陆裴风表演了一手隔空取物的能力,将桌子上的酒壶取了过来。 “现在你信了吗?” 说的再多,都没有这一手来得有震慑力跟信服力。 陆裴风眸光颤动。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个酒壶是凭空消失,再凭空出现在她手里的。 这是……法术?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陆裴风一直都相信这个世上还有许多东西是超出他认知以外的。 所以只是短暂地惊讶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他沉吟片刻,说道:“我答应你。” 将军府赤胆忠心,对皇上毫不设防,皇上若真下了决心对付将军府,那么将军府此劫难逃,流放是必然的。 有这样一个身怀神技的人跟随在侧,无疑多了一重保障。 短短的时间里,陆裴风已经做出了对将军府最有利的选择。 他看向宋明鸢:“你想怎么做?” 宋明鸢没有想到陆裴风接受得这么迅速,她还以为要多费一些口舌。 不得不说,跟这样一个人合作还是挺省心的,安全可靠,话少聪明,关键是能经得住事。 只要不当伴侣,他全身上下都是优点。 宋明鸢也没有跟陆裴风客气,直接道:“带我去太傅府。” “太傅府好东西应该挺多的,不偷了怪可惜的。” 一个亲手将女儿送上绝路的亲爹,一个苛待磋磨原主的后娘,不偷光他们都对不起自己对这具身体的使用权。 陆裴风一听,眸光闪了闪:“我有贪官名册,还有他们府邸的地形图,他们府上的好东西比之太傅府也不差。” “户部尚书王茂借职权之利侵吞税款,中饱私囊,贪污黄金两万,白银十五万,在城西置豪宅养美眷,为搏美人一笑,斥重金令人打造了一张白玉床。” “吏部尚书蔡忠良收受贿赂,卖官鬻爵,生活骄奢淫逸,好养娈童,短短一年时间贪污黄金上万,白银二十余万。” “内阁首辅李维吞没军饷,废弛边防,其子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单单一个别院里私藏的黄金白银就有数万之众。” 陆裴风一口气列了十几个贪官出来,末了还补充了一句:“他们在京中置办了大量店铺私宅,我都知道在哪里。” 他顿了顿:“偷一个也是偷,不如多偷几个。” 要倒霉大家一起倒霉,将军府都要获罪流放了,谁也别想笑得出来。 骤然听得这么些好消息,宋明鸢眼中光芒大盛,她正愁初来乍到的没地方搜刮呢! “只要你能把我带去,我就能把他们全都搬空!” 这句话让陆裴风心中一定,看来这个口他开对了。 “你在这等我一刻,我去安排。” 说着,他站起来转身大步走出了喜房。 宋明鸢想着待会儿行动,要收进空间的东西必定不少,也没耽搁,立马就去腾空间了。 她的空间是与她魂体绑定的灵域。 里面有浓郁浩瀚的灵力,一望无际的黑土壤,一条由泉水涌出汇聚而成的溪流穿行而过。 比起一开始光秃秃的样子,许多地方已经被宋明鸢种上了成片的灵药灵植,灵果也没少种。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座巍峨大气的琉璃宫殿悬浮在半空,于灵气凝成的云间若隐若现,飞檐翘角,雕梁画栋,犹如天宫。 琉璃殿内的灵宝阁里放置的全都是宋明鸢从修仙界搜罗来的东西,都是些奇珍异宝,法器灵器跟各种罕见的宝物居多。 但是遗憾的是这些东西现在都拿不出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初来乍到没有修炼的缘故,还是因为受到世界规则限制的缘故。 倒是她身上的凡物,可以随时收取。 想着时间紧迫,宋明鸢只能将这一问题暂时压下。 她在偌大的宫殿里单独开辟了个凡宝阁,顺手将身上累赘的发冠首饰放进去,又换了身轻便的衣裳。 等做好这些,陆裴风也回来了。 ------------ 第4章 囤货从太傅府开始 不知道他是如何安排的,宋明鸢出来的时候院里守着的丫鬟婆子都没了踪影。 她看向陆裴风。 此时,男人已经换下了喜服,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气势凌人,宛如黑夜中的猎鹰一般冷傲孤绝。 见她看来,陆裴风扬手就给她扔了个油纸包,“吃点。” 宋明鸢一把接住,还没等诧异这冰雕似的人也有如此心思细腻的时候,就看到他留下了个背影。 “跟上。” 宋明鸢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淡。 见男人从墙头跃了出去,草草咬了两口油纸包里的肉馍,也跟了上去。 外面寒风凛冽,雪花簌簌往下落着,还没到酉时天就已经黑了。 两道黑色的身影一前一后朝太傅府奔去,飞檐走壁,速度极快。 宋明鸢是个不服输的性子,遇强则强,愣是凭借着前世积累的经验和身手跟上了陆裴风的速度。 等到太傅府外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腿都软了,跟两根面条似的。 光想着一较高下了,忘了自个现在的配置跟不上啊! 宋明鸢一把扶住陆裴风的手臂,“带我!” 好女不吃眼前亏,该伸就伸手时就伸手! 等她修炼灵力再比! 陆裴风愣了下,瞧见她额角沁出的细汗,手一伸揽住了她的腰,纵身飞进了太傅府。 等她站稳,才目不斜视地将手收回。 宋明鸢率先迈开步子:“走吧,我们先去救杏儿,她应该被关在柴房里了。” 以前杏儿被罚的时候,也是关柴房的,原身去求情,许氏就会把她跟杏儿一并关进去,轻则饿上三两天,重则打骂罚跪纵容恶奴欺主也是常有的事。 若非近两年原身容貌渐渐长开,让宋潘山看到了价值,只怕主仆两人还生活在以往的水深火热之中。 凭借着记忆,宋明鸢避开人,路过厨房的时候,见里面没人,顺手就把厨房里的食物和米粮收进了空间。 饶是知道宋明鸢能力不凡,但亲眼目睹摆放满满当当的厨房眨眼被清空的场景,陆裴风还是不由心生震撼。 不过他接受能力惊人,反应过来迅速加入了行动。 “这里还有。” 仓库里面囤了不少五谷杂粮,还有大量桂圆红枣之类干货,鹿茸人参燕窝之类的名贵补品更是数不胜数。 陆裴风负责找,宋明鸢负责收,没一会两人就将厨房仓库还有地窖酒窖扫荡光了,连一粒米都没留下。 等所有东西都清光之后,宋明鸢朝陆裴风招了招手,示意他离开。 柴房离厨房没多远,正院不在这边,所以防卫并不严密。 只不过这会儿柴房门是关着的,门外有两个身强力壮的护院守着,显然里面关着人。 宋明鸢跟陆裴风对视一眼,都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就默契地动了手。 他们动作迅捷,猛地朝护院扑了过去,还不待两人叫嚷出声,便一手捂住了他们的嘴。 两名护院瞪大了眼睛,才看清宋明鸢跟陆裴风的脸就咔嚓一声被拧断了脖子,死的时候面上还带着惊恐。 宋明鸢跟陆裴风动作出奇一致,根本没想过留活口。 把人放倒,宋明鸢推开门走了进去。 柴房光线昏暗,杏儿蜷缩着身体晕在了草堆上,她衣着单薄,被冻得瑟瑟发抖,唇色都是紫的。 “小姐……小姐……快跑……” 宋明鸢伸手将自己身上穿的披风解下来,走过去盖在她身上。 然后朝陆裴风说道:“你先带她出去,我把这里搬空再跟你会合。” 可惜她空间不能装活人,要不然就可以直接把杏儿装走了。 陆裴风上前,以平时拎弟弟妹妹一样姿势将杏儿单手拎起。 宋明鸢嘴角一抽,很怀疑他是不是只会这一种方式。 “拿着。” 陆裴风将随身带的匕首扔下,叮嘱了一句小心之后,就提着杏儿迈步走出了柴房。 他踩着黑靴助力,几个起跃跳上屋顶,眨眼不见了身影。 宋明鸢看着柴房里的堆放的干柴和黑炭,手一挥,全给搬了。 有原身的记忆,宋明鸢对府里人的作息了如指掌,这个时候饭点已经过了,估摸着人都待在房间里呢。 这么冷的天,除了值夜的,基本不怎么出来走动,倒是方便了她。 宋明鸢有惊无险摸到了库房,从屋顶揭开瓦片往下看,乌漆麻黑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她闭目感知了一下,里面东西是有的,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不管了,收! 意念覆盖下,屋里的东西全部凭空消失,只余下四面不透风的墙壁。 确认没有什么暗道密室,宋明鸢又迅速转战到了下一个阵地,如法炮制收走了药房里的所有药材。 正当她准备撤退时,一道声音从她路过的屋子里传了出来。 “小姐,你就放心吧,就算她嫁过去了又怎么样,跟少将军有婚约的是你,若是让少将军知道她恬不知耻地冒充小姐,指不定怎么厌恶她呢,她在将军府必然没有好日子过。” 另一道不屑的声音冷哼:“便宜她了,这种下贱货色,若不是皇上要对付镇国将军府,就凭她,只有给人当妾的份!” 宋明鸢脚步一停,蹲下揭开瓦片一看。 屋里灯光明亮,宋明嫣坐在梳妆台前,由贴身婢女春棠伺候着将头发上的簪花步摇卸下。 “你明日且放出消息,就说宋明鸢恬不知耻自个迷晕了姐姐,冒名顶替爬上了花轿。” 宋明嫣脸上带着恶意的笑:“我不仅要让将军府知道,还要让全京城所有人都知道,她宋明鸢跟她娘一样,就是个下三滥的贱人!” 她冷哼一声,眉目间皆是跋扈:“便是入了将军府又如何!我不要的东西,也不是她能轻易占去的,占了就要付出代价!” 春棠福了福身子:“是!小姐,奴婢明日一早就行动,保证将这件事情办妥!” “呵呵呵,且待她被发落的时候,本小姐亲自去送她一送,想必一定会很有趣,伺候本小姐就寝吧!” 床帐落下,屋内很快就熄了灯。 宋明鸢拿出刚才在药房里搜刮到的迷药,一股脑就往下倒,迷不死她! 这天气冷的,她本来都打算要走了的,既然这样,那就别怪她不讲盗德了! ------------ 第5章 皇帝私库 确认过屋里的人晕过去,宋明鸢将宋明嫣的全部家当都给收进空间,连床都没给她留下。 就这样,她造访了宋潘山住的正院,许氏的莲香院,宋文骏的长荣院。 找到宋潘山时,他正在小妾院子里颠鸾倒凤。 正在关键时刻,一阵失重感传来,光溜溜的二人直接砸在冷冰冰的地上。 宋潘山冻一哆嗦,直接吓萎了。 “什……什么情况?” 他茫然四顾,方才暖意融融的房间只剩下了四面光秃秃的墙壁。 小妾垫底,这一砸差点没去掉半条小命,还没哀嚎出声来,就看到了房间里的情形。 她脸刷的惨白:“老老老老爷,咱咱咱府……府上,别、别是闹鬼吧?” 一阵阴森森的寒意直冲入脚底,宋潘山咕咚咽了咽口水,虚汗直冒:“什……什么鬼,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 “鬼,鬼……鬼啊啊!!!” 一个骷髅头掉了下来,轱辘轱辘滚到宋潘山面前,两个黑洞洞的眼眶正对着他。 宋潘山吓得光着屁股满地乱爬,像是大小便失禁一样,脸上的表情完全不受控制。 正当他吓得脑瓜嗡嗡两股颤颤时,脑门哐的一下撞上了个东西。 瞄眼一看,一个灵牌直直对着他的脸! 宋潘山受不了这种刺激,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小妾早就吓得连连尖叫了,看到这等诡异情形,全身力气跟抽干了似的,吓到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最后干脆把自己撞晕过去。 “我好像听到了老爷跟柳姨娘的尖叫,出事了!快,都跟我来!” “糟了,遭贼了!快抓贼啊!” “不好了,厨房的东西全不见了!” “完了完了,库房失窃了,里面的东西都被搬空了!” “仓库也空了!” “他奶奶个腿的,见鬼了,府上全都是空的!” “老爷晕过去了,夫人,赶紧叫夫人,夫人也晕了?管家,管家呢?” 太傅府乱成一锅粥。 而罪魁祸首已经溜之大吉了,一边跑还不忘一边嫌弃地将空间里的垃圾往外扔。 痰盂丢! 恭桶丢! 朝服?丢! 帽子?丢! 大裤衩子?丢! …… 等宋明鸢从太傅府出来的时候,空间里膈应人的东西,已经被她丢得差不多了。 收的时候她两眼一摸黑,什么都往里搬,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怎么连臭袜子臭鞋子都有,这种东西放进去不是污染空气吗?必须丢! 陆裴风已经等候多时了,看到宋明鸢出来,从暗处现身。 “杏儿呢?”见只有他一个人,宋明鸢问道。 “府里。”陆裴风打量了她一眼,没受伤便收回了视线,“她风寒入体,我已经给她安排大夫了。” 宋明鸢没有了后顾之忧,“行,那咱们走吧,去下一个点,赶在天亮之前清扫完,沿路上哪些铺子可以收你直接说,咱们快一点,时间应该够用。” 陆裴风也知道时间的紧迫,没有耽搁,直接伸手搂住了她的腰。 “我带你。” 等整个人腾空飞起,冷风呼呼吹打在脸上的时候,宋明鸢才知道,来太傅府的时候陆裴风还是迁就她了。 这速度都能与她巅峰时期的速度相媲美了,当然,那是在没有动用灵力的情况下。 不过凭陆裴风的资质,就算放到修仙界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陆裴风把宋明鸢带到哪家店,她就用空间搬空哪家店,可谓是指哪打哪。 等到户部尚书王茂府上时,他们已经搜刮了半个京城。 首饰店,药材铺,当铺,酒楼,茶坊,成衣铺,粮铺,糟坊…… 只要是贪官名下的,都没能逃过被扫荡一空的命运。 几百间店铺一夜扫光。 陆裴风奇高的武艺配上宋明鸢一流的隐匿技巧,更是在一众贪官府上如入无人之境。 两人有什么拿什么,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直接导致凡宝阁偌大的空间堆得放不下来,只能另外存放。 “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搜。”眼见天边晨光熹微,陆裴风微阖眸子说道。 哪怕一夜未睡,他脸上也没有流露出一丝疲惫。 反观宋明鸢,已是哈欠连连萎靡不振了,凡胎肉体的真是遭不住啊! 若非她魂体实在强悍,都不足以支撑这么长时间连续不停地往空间里搬东西。 听到陆裴风的话,她下意识就道:“国库?” “不,是皇帝私库,国库关系着数以万计的百姓生民,不能搬。” 皇帝昏庸,但北魏是他的国,是陆家人几代人舍生忘死也要守下的国。 陆裴风心中对皇帝哪怕没有了所谓的忠心,也不可能搬空国库。 国库空了,赈灾粮从哪里来,粮草军械从哪里来? 北魏军力一弱,那北魏的百姓就离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不远了,这是陆裴风乃至所有陆家人最不愿意看到的。 “行,速战速决。” 宋明鸢没让他动手,直接跳上了他的背,“我眯一会儿,到了喊我。” 说完,她头往陆裴风僵硬的背上一趴,就闭上了酸涩的双眼。 她一定要快点洗筋划髓! 陆裴风从没跟异性这样亲密接触过,僵了好半晌,居然没第一时间把人甩开。 反而迟疑着用手托住宋明鸢的臀部,觉得这样不太好,临改为勾住腿窝。 算了,就这一次! 宋明鸢没想那么多,只感觉自己一闭眼一睁眼,陆裴风就出现在了皇宫。 她趴在他肩头,满眼呆滞:“你会瞬移吗?” 陆裴风将人放下,面无表情道:“已经过去两刻钟了。” “……” 她仿佛才睡了一秒。 皇宫的守卫比官员的府邸森严多了,这会儿天刚蒙蒙亮,正是禁军换值守卫松懈的时候。 在陆裴风的带领下,宋明鸢几乎毫不费力就找到了皇帝内库所在。 “宫中膳食用度,已经从去岁每月一万两增至如今两万两了,按照先皇旧制,每年不得超过二十四万两。” “还有一个月就是年关了,届时宫里肯定大举庆办宴席,如今内库已经用去二十三万两,若是超过数目,岂不是要被天下垢病奢侈铺张?唉,这可如何是好啊!” 二人躲藏在暗处,听着记录账目的笔官摇头叹气。 “皇上这两年是越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了,非珍馐美馔绝不入口,非美酒佳酿绝不入喉,在膳食上的用度更是一年比一年多,也不知道节制,真是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内库是专属于皇帝的私库,敛财政盈余,以奉皇帝私欲。 其中金银珠宝,绫罗绵绣,贡品杂器,稀世名珍多不胜数。 道句堆金积玉,珠宝成山都不为过。 狗皇帝还真是会享受。 普通人家一年到头也花不来五两,他单单膳食每年就要花费二十四万两,怨不得人人挤破了脑袋也想当皇帝! 宋明鸢充分发挥了自个隔空取物的本领,一点没给狗皇帝留,全给收了。 此刻,金銮殿内。 一众朝臣手捧笏板,高呼皇上万岁。 其中包括宋潘山在内的十七八个朝臣皆愁苦着脸色,一脸衰相,连呼声都是有气无力的。 宋潘山淌着鼻涕,见到皇上第一眼就绷不住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痛哭流涕。 “皇上!你可要为老臣做主啊!” ------------ 第6章 朝冠被扔狗窝 “爱卿何事如此悲切?你今儿个上朝,怎么不穿朝服?” 顺安帝莫约四十岁的年纪,五官端正,面容威仪。 宋潘山疾首蹙额,切齿痛恨:“皇上有所不知,老臣昨日府上遭了贼!那些恶贼着实可恨,不仅将老臣府上搜刮一空,还装神弄鬼吓唬老臣,老臣的朝服!朝服!” 他心气不畅,仿佛下一秒就要厥过去,“老臣的朝服被那恶贼泡恭桶了,就连朝冠都被扔进了狗窝,气煞我也!” “那些恶贼不仅砸了我宋家祠堂,还把老臣的贴身衣物挂到了门匾上,老臣心里恨啊!” 他捶胸拍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痛哭出声,字里行间都是咬牙切齿,深恶痛绝。 不知道有多可怜。 其余被偷了家的朝官:…… 原来受害的不止他们一个,还有比他们更惨的? 虽然这会苦中作乐有点不合适,但是看到有人比他们更惨,他们就放心了。 “皇上,那些恶贼虽然没有像羞辱宋太傅那样羞辱臣,但臣府上也遭了窃,他们几乎把臣的府邸搬空了!” “皇上,臣比太傅好了点,但府上吃的用的还有值钱的全没了!” “皇上,臣也是如此!” 不出声不知道,一出声吓一跳,竟然有这么多人。 宋潘山看着他身后站的十多个同僚,心梗犯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倒也不必个个都往他痛处踩上一脚! 顺安帝沉声道:“荒唐!怎可能有人一夜之间搬空了这么多个府邸,你们莫不是觉得朕好糊弄!” 搬空一家尚且还能说得上是蓄意而为,一夜之间连着搬空十几家,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岂不是说他治理下的京城漏洞百出? “皇上息怒!”众人诚惶诚恐跪了一地,“臣等绝无欺君之意!” “皇上派人查一查就知道臣有没有说谎了,便是给臣十个胆子,臣也不敢欺骗皇上啊!” 魏国公站了出来,一揖首:“皇上,今早城中确实传出许多店铺被搬空的消息,那伙贼人只怕有通天手段。” 宋潘山擦了擦头上的汗,赶忙说道:“国公爷说得对,皇上,您可一定要将这些逆贼抓出来严惩啊!偷老臣的不要紧,这要是哪天偷到宫里,那才是真的罪过啊!” 顺安帝眉头一皱。 太子李玄谟说道:“此等小贼行迹之恶劣着实可恨,不过太傅多虑了,皇宫守卫森严,便是他有三头六臂也进不来。” 顺安帝心中因宋太傅所言生出的不愉在太子的话中打散。 他思量片刻,指派道:“魏统领,这件事情交给你来督办,务必要尽早查明真凶,将贼人捉拿归案!” “臣遵旨!” 一夜搬空这么多家府邸跟店铺,顺安帝是不信的,只觉得他们是在夸大其词。 所以并没有当回事。 他威严的目光沉沉扫视一圈:“众爱卿可还有本要奏?” 身穿红色朝服的左都御史出列,“皇上,微臣有要事启奏!” “允!” “微臣要告镇国大将军陆丰通敌叛国,与西楚勾结,葬送我北魏七座城池,置我七城百姓于水火!此罪不容恕!” 左都御史将罪状呈上,“这是陆丰与西楚往来的信件,陈副将在其营帐内亲手抓到了西楚的奸细。” “陆家五子临阵脱逃,四人重伤至今下落不明,事发后,陆丰畏罪自杀。” “今我北魏朔阳、安定、淮南七城皆落入敌军之手,镇国将军府所犯之罪罪孽滔天,望皇上明断!”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当下便有老臣跪了下来,替镇国将军府求情:“皇上!镇国将军府忠君报国之心苍天可鉴,断不会做出此等荒唐叛国之事!请皇上明察!” “皇上!圣武帝时,陆家为报君恩,血洒疆场马革裹尸,满门忠骨死得只剩下襁褓里的几个幼子,先皇时陆家抵御外敌,领棺出征,换我北魏五十年太平,今陆家之子十岁抗敌,骁勇善战,斩杀敌首无数,绝不可能通敌叛国,定是有人诬蔑构陷,恳请皇上明察!” 殿外寒风呼号,天色阴沉,殿内文武百官跪了一地,皆是为镇国将军府陈情的。 顺安帝坐在龙椅上,目光沉沉,神色不明。 他接过御前太监递上来的罪状,看完之后往御案上一拍,怒不可遏:“好!好一个镇国将军府!陆晏清何在!” 晏清是陆裴风的字。 顺安帝一怒,底下百官全都跪了下来。 “皇上息怒!” 宋潘山道:“回皇上,陆少将军昨日花烛之喜特地休了假,今儿个早朝没来。” 他擦了擦头上的汗,心下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他急智事先让明鸢把明嫣丫头替了下来。 看来回去之后,他得尽早修书一封跟明鸢断绝关系了,免得太傅府受到牵连。 对于宋明鸢,宋潘山心中没有半分愧疚,若非许氏提醒,他早不记得府上有这么个人了。 顺安帝无视那些跪地求情的老臣,冷声道:“来人!宣陆晏清觐见!” 太监奉顺安帝口谕来到将军府的时候,陆老太君才刚刚晨起。 听得宫里来人传陆裴风进宫,心下一咯噔,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作为陆家妇,她心里头第一个反应便是边关战事又起了。 不过老太君很快便否决了这一念头。 她五个儿子出类拔萃,个个都能独当一面,有他们戍守边关,不至于要到让小风新婚之夜刚过便领兵出征的地步。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大早上宫中就来人召见? 老太君不动声色给服侍她的秋娘使了个眼色,秋娘心领神会,拿出了个重手的荷包。 “不知皇上召见我们少将军所为何事?公公,您知道的,我们少将军洞房花烛夜刚过,怕是紧着跟新娘子培养感情呢。” 以往这个时候,太监总会笑脸相迎,这会儿却是推开了秋娘递过来的荷包。 “皇上有命,宫里的大臣们都在等着呢,且叫少将军快一些,要不然咱家不好交代。” 老太君一颗心往下坠了坠,不过眼下皇命难违,只好暂时压下心头的忧虑,喊了秋娘:“去扶清院唤少将军。” 秋娘朝太监福了福身:“劳公公稍等片刻。” 陆裴风御下有道,扶清院的消息并未往外泄露,所以大家都不知道,昨儿个新娘另有其人。 而原本该洞房花烛的两夫妻更是一夜未归。 ------------ 第7章 宫中来人 宋明鸢跟陆裴风不仅搬空了皇帝私库,连内务府跟御膳房也没放过,所搜罗到的金银财宝,锦衣棉被多不胜数。 常人家难以吃上的鹿肉,燕窝,熊掌,鱼翅,野味海鲜等随处可见,鸡鸭鱼羊等肉类更是应有尽有。 可谓是山珍海味,龙肝凤髓尽集于此。 不仅仅是这些,冰库囤放的果蔬鲜菜,橙子,冬枣,黑提等时鲜水果都被她搜罗一空。 如果不是空间里的琉璃殿是个可随意调节大小占地的法器,只怕都要堆放到外面来了。 搜了那么多座府邸跟店铺,连皇宫也被搬空了一半,里面囤放的货物数量之恐怖可想而知。 别说是让镇国将军府温饱富足度过被流放的半年,就是度过几辈子都绰绰有余。 老太君差人来寻时,二人才有惊无险地回到将军府。 长云急得团团转,一见他回来便急声道:“主子,宫里来人了!皇上宣您觐见。” 陆裴风眸色微冷,却是并不意外。 他将背上的宋明鸢放下,“在这里等我回来,你的身份我会自行跟家中长辈解释清楚的。” 陆家一众长辈如今还不知道宋明鸢顶替宋明嫣嫁进将军府,为了不让两边产生不必要的误解,这件事只能由他从中调和。 撂下这句话陆裴风便携着前来禀告的长云匆匆离开了院子,只余下宋明鸢睁着迷迷瞪瞪的眼睛跟院里的小厮大眼瞪小眼。 小厮:…… 虽说眼前这位是个冒牌的,但是她能爬上少将军的背! 少将军的背! 这是一般人想爬就能爬的吗? 当下一鞠躬:“少夫人好!” 宋明鸢打了个哈欠,困到模糊,“你好,请问,你家主子接回来的人呢?” 虽然很困,但这会儿不是睡觉的时候,不出意外的话陆裴风进宫之后圣旨过不了多久就要下来了,她得趁早将那小丫头安排好。 小厮忙道:“少夫人客气了,您直接使唤便是,奴才这就带您过去。” 杏儿被安置在了扶清院空余的房间里,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药味,桌边放着一只空碗,应当是已经吃过药了。 小丫头这会儿躺在床上,人是醒着的。 看到宋明鸢的那一瞬间,自醒来后的忐忑惶然顿消,不觉惊喜地叫出声。 “小姐!” 杏儿泪眼汪汪,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扑向宋明鸢,“呜呜呜,小姐,奴婢差点以为就要见不到你了呜呜……” “他们不安好心,呜呜呜,奴婢听到他们说将军府快要完了!” “奴婢本想着告诉小姐的,但是他们把奴婢关进了柴房,奴婢都没来得及给小姐报信呜呜……” 一想到太傅府联合起来把小姐往火坑里推,杏儿心里就气得不行。 我可怜的小姐啊! 她抹了抹泪花,手死死抱着宋明鸢,生怕她消失不见,“小姐,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但是,现在是鸡飞蛋打狗急跳墙的时候,咱们还是跑吧!” “你放心,杏儿哪怕豁出这条命也会保护你的!便是在外面跟狗抢馒头吃,也好过跟着将军府一起掉脑袋。” 少将军一路把她拎回来,还给她找了大夫,她很感激,但是为了小姐,她只能对不起少将军了。 宋明鸢最见不得眼泪,看着她两眼泪汪汪的样子,险些就要蒙头答应了,但到底还没完全蒙。 想到来意,她温柔地拍了拍杏儿的后背,安抚道:“不会掉脑袋,最多是流放,你要是不想跟着吃苦的话,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足够你安度余生,你可以按照你所希望的样子去生活。” 杏儿一听,眼里的泪蓄不住了,比被许氏关在柴房的时候还要害怕。 “小姐,你别赶奴婢走,奴婢所希望的生活就是有小姐的生活,奴婢不怕吃苦!” 她惶惶不安,连声音都带着颤:“您别丢下奴婢,奴婢要跟您一起走!” 杏儿无法想象没有小姐的生活是什么样的生活,如果没有小姐的话,她现在还是个小乞儿,说不定已经被饿死亦或者是打死了。 这世上没有谁离开谁是活不下去的,但杏儿离开小姐就是活不下去! 眼见杏儿就要跪下,宋明鸢一把扶住,露出了几分无奈:“没说不要你,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她将杏儿扶起来站好,思忖片刻说道:“既然要跟着,那便跟着,不过你现在不能留在将军府,将军府就要被抄家了,一应奴仆都会被发卖,你只待我们明日被流放押送离京的时候,借太傅府的名义跟来便是。” 获抄家流放之罪的家族,受牵连的女眷其娘家若是足够重视,便会偷偷接济并派奴仆随行伺候,好让其在流放路上少受一点苦。 押送的差役一般不会去得罪这些有背景的女眷,只要金钱打点到位,对这样的事情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杏儿也不问宋明鸢为何这么清楚将军府一众人明天就会被押送上路,知道小姐没打算丢下她,可高兴坏了,反正只要小姐不扔下她,让她干什么都行! 当下便点头答应下来。 宋明鸢唤来小厮送杏儿离开,记着她还生病,取了傍身的银子和厚衣跟手炉以及桌上的两包药让她一并带着。 她叮嘱道:“今晚你且找个客栈先住着,不用费心准备什么东西,我都已经准备好了,这两天京城不太平,别到处乱跑。” 杏儿一听就打消了想要抓紧时间置办东西的念头,“杏儿记住了,小姐放心!” 目送杏儿离开院子,宋明鸢便回了喜房,她去偏厅把昨儿个捎带来的嫁妆放进了空间。 虽说是个顶替的,但到底是顶着宋明嫣的名义,宋潘山怕将军府的人看出端倪不让她进门,可是在嫁妆上假假充了个样子。 本应只有一两抬糊弄了事的,反倒多了七八抬,不过都是些不大值钱的玩意,有两个箱子甚至装的是棉被。 宋明鸢也没嫌弃,只当是白捡的了。 才将东西收好,方才随陆裴风离开的长云又折返了回来。 “少夫人,属下长云,这是主子让我给您送过来。” ------------ 第8章 将军府如此贫穷 他手里拿的是一串钥匙和一个食盒,一张俊秀的脸看着有几分凝重,估摸着已经从陆裴风那里得知了将军府要出事的消息。 钥匙沉坠坠的,有十多把,宋明鸢接了过来,掂了掂,嘟哝了一句:“他可真是放心啊,也不怕我将东西卷空了跑路。” 长云:…… 虽然他不知道主子让他把钥匙交给少夫人是何意,但是,将军府的东西是说卷空就能卷空的吗? 她是不是不知道将军府有多少东西,天真! 宋明鸢草草吃了个早饭,正要出门搞事,就见长云直愣愣地杵在门口。 她有些莫名:“你咋还在这?” 将军府都快要大难临头了,他还这么闲的么? “主子让属下听候您的吩咐。” 宋明鸢若有所思:“也就是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是。” “你主子真懂事,行吧,带路。” 且看在陆裴风这么识趣的份上,府里的东西她权当替他保管了,待到得流放之地再还给他们。 就当是酬谢他昨天提供的消息和帮助。 长云:“……” 主子在少夫人这里,好像没什么地位可言。 这一发现让长云不免有些同情起陆裴风来。 知道人家姑娘是顶替身份嫁过来的,不仅没有将人赶出去,一大早上还背着人家姑娘从外头回来,甚至临走前还怕人家饿着,特地叫他送了饭菜。 瞒得可真严实。 原来主子不是不近女色,而是心里一直都藏着少夫人啊! “少夫人要去哪?” 宋明鸢根本不知道短短的几息时间里,长云都脑补了些什么,听他这么问,只道:“库房。” 长云将宋明鸢带了过去,心里再次感叹,这开了窍的人就是不一样,都知道哄媳妇儿让她去库房挑自个喜欢的东西了。 合该叫那些说主子是万年铁树,不解风情的人都过来看看。 房门打开,入目景象让宋明鸢诧异:“你们将军府怎么如此之贫穷?” 长云:“!” 他磕巴了:“这……” 他们将军府虽说不是很富有,但也跟穷这个字不搭边吧? 长云皱起眉头,想了下让宋明鸢不那么嫌弃将军府贫穷的措辞:“也许是因为府上的银钱多半用在抚恤伤残老兵令他们安享晚年上面去了。” “将军府每年都要补贴一大笔钱财在这上面,特别是跟着将军打仗的亲兵,若是国库空虚粮草不继,还得自掏腰包去补。” 大半的钱都花在打仗守边上面去了,是以哪怕将军府是百年望族,这么些年也没存下多少家底。 宋明鸢沉默片刻,骂了句:“狗皇帝真是瞎了眼!” 可怜堂堂镇国将军府府中财物连那些贪官污吏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贪污腐败之人不管,如此为国鞠躬尽瘁的忠臣良将,偏偏遭其忌惮,尽乎满门惨死。 这北魏有这么个昏庸的东西执权当政,迟早要亡。 长云深以为然:“少夫人所言极是。” 长云更多的是听命行事,但在宋明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打从心里对她多了几分认可。 “少夫人若是有什么喜欢的物件尽可拿走,能拿多少就拿多少,要不然也是便宜了别人。” 肥水不流外人田,落在少夫人手里,也好过被那狗皇帝抄了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 宋明鸢笑了笑,那抹别有意味的笑莫名就让长云心弦一颤,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然后下一秒他就看见,堆放着古董字画和金银珠宝的库房眨眼之间空了! 空了?! 长云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他一个激灵往后退了一步,不料被门槛绊倒跌坐在地,脸上的表情活像是见了鬼。 回想起刚刚少夫人嘟哝的那句卷空将军府跑路的话,他人麻了。 天真! 早知少夫人有这种本事,他一定不会质疑她的。 等到宋明鸢将长云从地上拽起来,他还是一副灵魂脱壳的傻愣愣模样,显然被刚刚那不可思议的一幕给震得不轻。 “你比起你主子来还有待长进,走吧,下一个,早点办完早点完事。” “……” 一直到将军府重要的几个地方搜完,长云被冲击的认知还没修补过来,他有点怀疑人生。 晃悠悠撞见匆匆忙赶回来的青海,长云声音缥缈问:“青海,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仙吗?” 青海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如果有神仙,会让将军府沦落到如今的境地吗?” 他跟主子一样,一向不信鬼神。 “别做梦了,宫里的禁军已经到街口了,宫中失窃,皇上大发雷霆,如今正大肆搜捕盗贼。” 长云一惊:“主子呢?” 青海道:“主子被下了诏狱,今早早朝,有将近十七八个官员的官邸一夜间被盗一空,狗皇帝如今一心都在抓那伙盗贼上,倒是没心情惩处主子,主子让我等暗中保护老太君和一众夫人跟小少爷还有小小姐,不要与他们硬碰。” 听到皇宫跟一众官员官邸被盗,长云面色古怪。 虽然现在这么严肃的场景不应该爽快地笑出声,但是他真的有点绷不住了。 若非时机不对,他真想仰天大笑,呐喊一句少夫人威武! 看到青海凝重的脸色,长云忽地说道:“你还别不信,这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她来救我们将军府了。” 不出意料,得了青海一个白眼:“你看我信吗?如果这世上有神仙,你早就从弟弟变成妹妹了。” 长云脸一黑,“滚!” 打从大孙子随同太监进宫的开始,陆老太君就静坐在堂中等了,陆裴风让秋娘给她提了醒,她已经遣散了家仆,将一众儿媳召到了跟前。 “如今陆府蒙难,我也不瞒着你们,皇上要发难陆家,老大他们几个至今未有消息传回,只怕凶多吉少,我们将军府被冠上通敌叛国之罪名,是生是死全由李璋一句话。” “你们都是大家出身的好姑娘,自嫁到我陆家以来,孝顺公婆,相夫教子,和睦妯娌,如今陆家遭受这种无妄之灾,我也不愿拖累你们,和离书我已经拟好了,谁想离开便离开吧。” ------------ 第9章 圣旨到 “娘!” 陆家五位夫人齐齐红了眼睛。 陆大夫人当先道:“我不走,既然嫁进了陆家,夫在此子亦在此,无论生死,这便是我的归处!” “娘,我也不走,我若是走了,小清跟宁宁可怎么办,我不能让他们既失去爹的庇护又没了娘在身边陪伴。”陆二夫人也含着泪摇头。 陆三夫人强忍悲伤:“娘,三爷说过,战场上最不屑做的就是逃兵,如今将军府落难,身为陆家儿媳,我亦甘愿与之共患难,同进退。” “对,大嫂二嫂三嫂说得有理,进了陆家门,我们便是一家人,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陆老太君见此场景,心中既有欣慰又满是悲凉,她压下喉头的哽涩,看向坐在下首一直都没开口说话的小儿媳。 “程玉,你膝下既无儿也无女,少了许多牵绊,无论是去是留,娘都不会怪你,莫要因为嫂嫂们都留下,你也跟着留下,这事关乎着生死存亡,娘尊重你的决定。” 陆五夫人淡淡道:“娘,五爷若是死了,那位不给我们活路,我正好与五爷共赴黄泉,五爷若是还活着,我就更不能离开将军府了。” 她从没想过离开,甚至留下来的决心比前头几位夫人还难以动摇。 陆老太君知道她跟小五情深义重,也没有多劝,而且将军府未必就真的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 她挺直了腰骨,那卸了的劲儿仿佛又重新回到了身上:“好,咱们一家人同患难共进退,不离不弃,老身就不信谋不出来一条活路!” 禁军包围困将军府的时候,宋明鸢刚刚搜刮完将军府的最后一个房间。 陆老夫人房里不少古董,几位夫人房里首饰居多,凡是值钱的重要的全都进了她的空间。 等她从房间出来走至前院,刚好听到太监掐着尖细的嗓门高喊:“圣旨到——” 手执扶尘的太监捧着一卷明黄的圣旨,在一队佩刀禁军的拥护下走至庭中。 听得动静,满头霜发的陆老太君由儿媳们搀扶着走了出来,看到这个阵仗,握着银金花十二环锡杖的手紧了紧。 “陆老太君,人可是到齐了?” 陆老太君面色绷紧,微微颔首。 “既如此,便跪下来接旨吧!” 陆大夫人已经携陆府家眷跪了一地,见此忍不住说道:“先帝曾金口御言,老太君见君无需行跪拜之礼……” 太监睨了她一眼:“今时不同往日,陆大夫人还是莫要为难咱家的好,咱家这是替皇上办事。” 陆老太君知道如今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安抚住几个儿媳,跪了下来:“有劳公公宣旨吧!” 见陆老太君的识时务,太监也没有多为难的意思,打开圣旨高声宣读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大将军陆丰通敌叛国,勾结外敌,不思镇守国门,以安社稷,图谋逆反,藐视君威,致朔阳、安定、淮南七城皆陷于敌手,百姓流亡,当诛九族!” “念及祖上功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贬为庶民,三族之内判抄家流放,由差役押送赶赴百越邕州应罪,非有诏不得擅离,若有罪敢抗旨者,死!” 太监将圣旨合上:“陆老夫人,接旨谢恩吧!” 陆老夫人凝睇圣旨半晌,才缓缓放下锡杖,认命般地伏首叩地。 “民妇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一个通敌叛国,藐视君威,他们陆家几代人为国为君尽忠尽职,所供奉的灵位陆家祠堂装都装不下。 到头来竟是被冠上这么个罪名,当真可笑! 陆家为保国门歼灭外敌不知凡几,已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后快,他怎么敢说陆家勾结外敌! 陆老夫人心中恨极,可为了保全陆家的香火,她却不能有一点逆言,还得感恩戴德叩谢圣恩。 几个小的已经懂得了通敌叛国是为何意,这是自他们出生起,就死死刻在他们戒律上的。 可这些人却口口声声污蔑他们通敌叛国! 陆裴安等四个小孩捏紧了拳头,红着眼睛想要为公道抗争,却被自家娘亲死死捂住了嘴巴。 他们不懂。 为什么? 他们不相信盼着他们长大为北魏逐外敌,扬国威,镇国门,守国土的大伯会通敌叛国。 为什么要捂住他们的嘴? 他们不懂,却觉茫然,看着奶奶伏低的身体,看着娘亲含泪哀求的眼眸,仿佛在这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宋明鸢远远地看着,便感受到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悲哀。 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在这个灵力贫瘠的世界,皇权就是一切。 秋娘已然泪流满面,却不忘陆老太君的嘱托:“姑娘,随我离开吧,我知道嫁进将军府并非你的本意,老太君不愿拖累你。” 从扶清院回来的路上,少将军已经跟她说了一切。 千错万错都是宋潘山的错,出尔反尔却把自己的另一个女儿推出来顶罪,这等行为属实令人不耻! “将军府后院有一条通往外面的密道,这是老太君令我交给你的和离书,咱们得快一点走,要不然等他们发现你,便走不开了。” 宋明鸢接过和离书,却没有跟秋娘离开,“不,我不走。” 她要是想走,区区和离书哪里拴得住她,答应了的事情,她一般情况下不会食言,况且,她对流放之地也挺感兴趣的。 据说是恶人云集之地,可不就是她的另一个故乡么。 秋娘隐隐动容:“姑娘……” “你不必相劝,我既然答应了你们少将军护送陆老太君他们平安抵达流放之地,自然不会是说说而已。” 此言一出,秋娘便知道宋明鸢的去留不是她能决定的了,而且她定然有过人之处,当下行了个大礼。 “姑娘大义,如此便厚颜请姑娘多多照顾陆家了,秋娘先行一步,待到流放之地静候姑娘与老太君佳音。” 宋明鸢朝她略一点头:“那便流放之地见。” 与秋娘一道离开的还有许多陆家忠仆,都是不愿离开陆家的,他们不能随行流放队伍,只能提前到流放之地打点,好迎接陆老太君一众人的到来。 目送他们离开,宋明鸢方才走出隔墙的遮挡,步入庭中。 她才有动作,便听得为首的禁军头领颐指气使道:“你们几个,过来,上去把他们的衣服给本副都使扒了,别让他们带走这里的一针一线!” ------------ 第10章 恶人自有天收 “副都使,这……不太好吧?”许是觉得此举太过于冒犯了,被点到的几名禁军都有些迟疑。 陆丰虽然叛国了,但陆家赫赫战功不可抹灭,陆老夫人年轻时亦是巾帼不让须眉,哪怕现在落魄了,也值得尊敬。 副都使沉了脸:“有什么不好的?我可是奉皇上之命来抄家的,既是抄家,哪里容许他们从眼皮子底下带走府上值钱的玩意儿。” “一群罪民而已,有没有命活到流放之地都是问题,叫你扒你就扒,哪那么多废话!” 副都使张石明是丽妃亲弟。 为了制衡陆家,顺安帝即位时便封了陆老夫人唯一的女儿陆婉贞为娴妃。 丽妃几次陷害不成,反倒自食恶果让自己滑了胎,对娴妃可谓是恨之入骨。 如今镇国将军府倒台,娴妃被打入冷宫,张石明受命抄家,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顺安帝指派这么个人过来,只怕是存了刁难陆家的心。 陆老夫人已经不能再寒心了,可笑他们陆家铁骨铮铮,居然为了这么个东西付出满腔忠诚。 当真是不值! 张石明目光扫视一圈,忽地落在朝这边走过来的宋明鸢身上。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眼睛都挪不开了,乖乖,将军府什么时候藏了这么个美人? 张石明登时心痒难耐,指着宋明鸢说道:“就从她开始!把她衣服给我扒了,扒干净点,她身上指定藏了钱!”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宋明鸢看了过来。 陆老夫人心一咯噔。 这孩子,怎的还没跟秋娘离开,糊涂啊! 她便是回到宋家去,也好过跟着他们一道去流放。 陆老夫人怕她受牵连,赶忙出声道:“这位是宋太傅府上的二小姐,与我们陆家并无关系,便是流放也罪不及她,请副都使看在宋太傅的面子上放她离开。” 张石明冷哼一声:“你当我这么好糊弄?” 昨日是陆裴风大婚之日,出现在这里的是宋二小姐而不是宋大小姐就已经引人深思了。 结合陆家被定罪之事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是宋家不要的弃子,进了陆家的门就是陆家的人,便是随便打杀了,又能怎样?” 张石明有恃无恐,看向宋明鸢的眼神带了几分不怀好意,无端让人心里膈应。 “给我扒!” 宋明鸢看张石明的目光,像是在看死人。 空间里的锐器对准了他的脑袋,正要破西瓜似的砸下去一举爆头。 陆老夫人沉怒的声音响起:“副都使!你若执意要扒我陆家女眷的衣服,辱我陆家女眷的清白,那么我老太婆不介意一头撞死在这里!” “我陆家女眷性情刚烈,受不得此等屈辱,皇上只说了流放,你也不想流放还没开始这里就先多出几具尸体吧?” 她目光冷冽:“只怕,你不好向皇上交差!” 陆大夫人亦冷声道:“既然你不给我们体面,我等只能以死成全自己的体面了。” “不过是一条命而已,副都使要的话大可拿去,不用以这种卑劣的手段侮辱我们。” 宋明鸢收起了杀心,她头一次被陆老夫人跟陆大夫人这样的女性长辈维护,感觉还挺新鲜的。 皇上若想要将军府众人的命,就不会下旨让他们流放,有此行为,不过是为博得个仁君的美名罢了。 倘若她们一死,以陆家累累功绩,民间必定沸反盈天,难堵天下悠悠众口。 届时皇上必然第一个拿他来问责。 这死老太婆是吃准了他不敢啊! 张石明脸色十分难看:“将他们套上枷锁,押入天牢!” 他啐了一口:“呸!老不死的,等着吧!看你陆家在流放路上是怎么死的!” “等我抄了将军府,再让官差一路上好好关照关照你们!” 流放路上死几个人是正常的事,只要出了京城,踏上流放之路,他们充其量就是一只能随手捏死的蚂蚁。 这样一想,张石明心情好上了几分。 既然无法刁难让他们提前吃吃苦头,那他就让他们亲眼看着府里的家财被抄没,遗物被糟践。 张石明眯起眼笑了两声:“将军府值钱的玩意肯定不少吧,陆家那些叛贼此刻估计已经是一堆尸骸了,他们的东西留着也是无用,都给我砸了!” 陆老太君闭上了眼睛,心头的怒意几乎要压制不住,几位夫人气得发抖。 陆家几位爷如何暂且不论,若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们留下的东西便是遗物了。 此刻却要她们眼睁睁看着东西被糟践,如何能接受! 几位夫人双目充血,恨恨地瞪着张石明,若不是被套上了沉重的枷锁,只怕已经朝他扑了过去。 她们越是愤怒,张石明就越是得意。 “损毁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皇上肯定不会怪罪的,来人,现在就去搜,搜出来都给我狠狠地砸——啊!” 砸字刚落,将军府的半边大门毫无预兆应声倒下,轰的一下砸在了张石明的背上。 张石明整个人被厚重的大门压趴在地,宛如一只被石块压扁的青蛙,眼睛一鼓,噗地狂喷出一口血,晕死过去。 见证这一幕的众人心头一突,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背,头皮发麻,反应快的已经连连退了好几步。 他奶奶的! 咋说砸就砸呢? 恁大个门,也忒吓人了! 副都使多少都跟邪门沾点边! 陆家几位夫人也被这一出唬了一跳,下意识捂住了孩子们的眼睛,看到张石明的惨状,只觉心中狠出了一口恶气。 恶人自有天收,真是活该啊! 无一例外,所有人都将张石明被砸当成了一场意外。 只有陆老夫人注意到了宋明鸢格外冰冷的眼神,当下心头一跳,不过到底觉得这事太过匪夷所思了,所以将心中升起的念头打散。 阿弥陀佛,她怎么会认为这孩子有这等诡异的能力呢? 张石明是顶头上司,余下禁军也不好放着不管,于是涌上去合力将门搬开,好一通忙活后才把人弄醒。 张石明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像是碎了一样,他忍痛睁开眼睛,便听得去抄家的禁军匆匆来禀。 “副都使,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 第11章 抄了个空 张石明捂着钝痛的胸口在下属的帮助下半坐起来,小小的动作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一看搜查的人这副急慌慌的模样,便是眼皮子一跳。 他甚至顾不上身上的剧痛,脸色骤变:“咳咳……怎么回事!” “副都使,将军府库房是空的,仓库是空的,所有房间全都是空的,里面别说黄金了,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张石明双目一瞪。 什么? 空了?!! “噗——” 想到临出发前皇上特意召他过去吩咐的事,张石明顿时急上心头一口血喷了出来,两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便是:完了! 听到将军府空了的消息,陆家几位夫人面面相觑,皆是难掩心中的震惊。 怎么回事?她们刚刚出门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前前后后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怎么可能空了? 可看那些禁军的表情,却不像是作伪。 将军府是真的空了! 意识到这个的时候,陆家人是即惊又喜,惊的是世上居然有如此神通广大之人,居然能在半柱香不到的时间里搬空将军府! 喜的是陆家的东西不用落入这些宵小手里,便是被盗走了,那也好过被抄了去。 也不知道搬空将军府的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将军府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张石明很快就被人抬走了,陆家所有人都被戴上了枷锁由禁军押进了大牢。 狱司并未对陆家多有厚待,只将他们全都关在了一间狭小的牢房里,丢下几套单薄的囚服勒令他们换上。 “娘……” 陆家几位夫人都朝陆老夫人看了过去,遭逢大变,她们满心都是对未来的彷徨。 陆老夫人眉目沉静,哪怕是置身在牢狱之中,也没有显露出一丝慌乱,这让惶惶不安的几人心中安定不少。 “换上吧,中衣穿着,想必皇上这般仁厚,不会连这点体面都不给我们留。” 声音里夹带着几分嘲讽。 陆老夫人率先行动起来,在陆大夫人的帮助下除去了身上的织锦镶毛斗篷和藏蓝色祥云纹厚袄裙。 “身上所有贵重的东西都卸下,作为陆家人,活着就要争一口气,既然不让咱们带,咱们便不稀罕带,免得等会被搜出来丢的是陆家的脸。” 宋明鸢一进牢房就随意找了个角落修炼起自己的灵力,听到这话不禁微微侧目。 就见陆老夫人冠冕堂皇地说着,手却偷偷拿着自己的翡翠戒指往发包里塞。 宋明鸢:“……” 她就说陆老夫人怎么可能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 如果真的假清高,也养不出来几个骁勇善战的儿子。 转头一看,其他几位夫人也有样学样,互相打着掩护。 “娘说得对,我们陆家人做事行得正坐得端,不屑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咱们把头上的发钗都摘了,耳坠也是,将军府落魄,这些东西戴着也不合适,没得叫人看了笑话。” 明眼能看到的首饰被她们取了下来跟衣物堆放在一起,看不到的饰物如手镯,项链还有玉佩这些都被她们藏了起来。 有的藏在了头发里,有的藏在了鞋底,有的太明显就藏在了牢房的墙缝里,连老鼠洞都没漏过。 她们没有可供自己随时存取的空间,只能靠自己的聪明劲儿藏。 流放路上艰辛,加之前途未卜,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能多藏一点东西就多藏一点,要不然等到需要用到的时候,只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陆裴安几个小的原本还有些害怕,一看到伯娘跟婶婶的举动,也顾不得害怕了,赶忙吸了吸鼻子将身上的佩饰取下来找地方藏。 宋明鸢身上没戴什么饰物,假假糊弄了一下,就换上了囚衣。 这具身体根骨极差,单薄的囚衣根本抵御不了四面八方侵袭而来的严寒,厚袄裙一脱,便冻了个哆嗦。 冷,真冷啊! 陆老夫人也冷,不过是硬扛着,看到她这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你这孩子,明明有更好的路,何必跟着我们吃苦?咱们陆府如今人人避之不及,偏你这么大的胆子硬要往上凑,真是都不知道叫我说你什么好。” 她不欠陆家什么,而今却被陆家带累,陆老夫人心中不由多了两分怜惜。 “你且靠过来这边一点,那边是风口,一个人呆一处是什么回事,难道老婆子看起来是那种蛮不讲理喜欢刁难人的?” “你既然随了陆家,日后便是我陆家的人了,不管是怎么进府的,往后我们家只认你这么个孙媳妇儿,至于那什么宋明嫣许明嫣的,你不用放在心上,咱不搭理她。” 宋家直接退亲陆老夫人都没这么恼,可偏偏他连招呼都不打就整这么一出,白白恶心人! 陆老夫人对宋潘山那一家三口没一点好感。 “你几位婶婶都是好相处的,今天事发突然,也没个机会叫你认认人,来,奶奶介绍给你认识认识,往后啊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还别说,陆家几位夫人宋明鸢还真不知道哪个是哪个,只隐约从面相上看出来那位眉眼与陆裴风有几分相似的是陆大夫人。 她没拒绝陆老夫人的好意,毕竟流放路上也是要同行的,总不能连谁是谁都不知道。 陆老夫人膝下有五个儿子一个女儿,五子皆已成家,那日闹喜房的四个崽子是二夫人跟陆三夫人和陆四夫人的孩子。 最大的那个叫陆裴清,年方七岁,最小的那个叫陆思宁,才五岁半大,皆是陆二夫人所出。 另外两个一个叫陆裴远,一个叫陆裴安,是陆三夫人与陆四夫人所出。 至于陆五夫人,嫁进陆家七年,都没有诞下一儿半女。 陆裴风还有一个亲弟弟,许是随了外祖父宁国公,陆裴川不爱舞刀弄枪,偏爱文书笔墨,三年前就已经被宁国公托关系送到退隐的老友那里听其讲经授课去了。 “你进门进得不是时候,如今陆家已是这般光景,咱们也没有什么好的见面礼送给你,若是再早上一些便好了。”陆大夫人拉着她的手叹气。 陆二夫人笑意黯然:“我们都给你备了礼物,如果没有被抓进来,这会儿合该是高兴热闹的时候。” 陆三夫人除了华服就像是解开了什么封印一样,毫无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 “也不知道搬空了咱们将军府的义士是谁,若是让那位知道抄家抄了个空,可不得气死?” 陆五夫人冷哼一声:“气死了正好。” 陆三夫人有心想要多咒狗皇帝几句,看到打开门的狱卒便噤了声。 ------------ 第12章 断绝关系 几个狱卒将那一堆衣服首饰收走,许是刚刚听见了陆老夫人很有“骨气”的那一番话,只粗略搜了一下,便挨个给他们戴上手镣脚镣离开了。 没了御寒衣物的众人只能挤作一堆抱团取暖。 宋明鸢跟陆裴安几个小孩被陆老夫人和陆家几位夫人拢进了最中间。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出于交易,那么被她们护在中间,用削薄的背挡住寒风的这一刻,宋明鸢心里切切实实多出了一分暖意。 狗皇帝真是面目可憎!早知道连他龙床一并偷了! 宋明鸢从空间里拿了几块石头摆了个摆了个微型阵法,用刚刚修炼出来的一丁点灵力激活,很快牢内无缝不入的冷风就消散了一些。 无精打采的众人未有丝毫察觉,只以为是挤在一起终于暖和了。 “也不知道小风怎么样了,他被单独关押,怕是要受刑。” …… 皇宫里。 下了早朝的安顺帝看着被偷得只剩下一张龙床的寝宫气得头顶冒烟。 知道这恶贼可恶,盗空了私库内务库跟御膳房,没曾想他居然这么可恶,连镶在龙床上的宝石都不放过,好好一张床愣是被抠成了马蜂窝。 简直丧心病狂!不把他放在眼里! 顺安帝深吸了好几口气,手上青筋暴起,一张脸阴沉可怖到了极致。 “来人,给朕加派人手!封锁城门,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个逆贼,敢在宫中行窃,朕要将他挫骨扬灰,碎、尸、万、段!” “遵令!” 宫中禁军调了一批又一批,顺安帝没有等来盗贼被擒获的消息,反而等来了将军府被搬空的消息。 他满腔怒火无处宣泄,气得狠狠将御书房的奏折挥落在地,踹翻了桌案,“废物!统统都是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朕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 “皇上息怒!” 抄家的禁军吓得跪伏在地,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属下万死,我们去抄家的时候,将军府已经空了,属下查过了,将军府失窃在皇宫失窃之后,那贼人现在定然还在京城。” “派人挨家挨户给朕去搜!抓不到人你们就别回来了!” 将军府空了不要紧,重要的是那东西绝对不能落入有心人的手里,否则…… 顺安帝压了压眉心,满眼阴鹜:“传朕旨意,令禁军统领跟左辅都尉带兵全城戒严,若遇行迹可疑者,杀无赦!” “是,皇上!” 禁军跟官兵齐齐出动,一时间京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宋潘山听着外头闹腾的动静,一颗心突突直跳,他扶着桌子,想到今天在朝堂上放出来的话,差点没忍住甩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他可真他娘的是个乌鸦嘴! 好的不灵坏的灵。 这下好了吧,皇宫真的被偷了! 要是皇上因此迁怒于他,他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啊!都怪那贼人,盗哪里不好偏偏盗进宫里去,这不是害人吗! 明儿个早朝……早朝。 算了,不去也罢! 宋潘山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朝侍立一边的管家道:“你赶紧给宫中递个信,就说这几日我风邪入体,告病在家,日日药不离口,连床都下不来,先避避风头再说!” “是,老爷!” 管家离开之后,宋潘山只感觉头重脚轻,身上冷意一阵一阵往四肢百骸钻,喉咙更是刺挠。 一刻钟后,他躺在了临时捡回来的破烂床上。 两刻钟后,他开始浑身发热。 三刻钟后,他已经烧得迷迷糊糊了,苦口的汤药灌了一碗又一碗。 宋潘山仰躺在硬梆梆的床上,盖着薄薄的被子,不禁潸然泪下,直恨不能回到三刻钟前,掐死那个乱说话的自己。 真是人倒起霉来喝凉水都会塞牙缝,他今天也不知道跟哪路神仙犯了冲! 出了一身虚汗,宋太傅才勉强打起一点精神,“去药房给我拿之前太医院制作的退热紫雪丹来,再熬一碗乌鸡参汤。” 伺候的小厮小心翼翼提醒道:“老爷,您忘了?咱们府上昨儿个遭了贼!” “药房是空的,厨房……厨房也是空的,就连您刚刚喝的药都是差人从外面买回来的。” 别说是乌鸡了,连根鸡毛都没有! “老夫人跟夫人还有小姐少爷他们都还饿着肚子呢,厨房里干净得连半粒米都找不到。” “……” 天杀的小毛贼! 最好祈祷别落在他手里,要不然他非要他好看! 宋潘山有气无力,不仅头疼,心窝也疼,一想到府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搬空,心都在滴血。 小厮犹豫了一下,“老爷,奴才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当不当讲。” “讲!” 比起太傅府被搬空,已经没有什么事是能打击到他的了。 宋潘山喝了口水,压压嘴里的苦味。 “奴才在库房外的廊柱上看到了几个字,上面写着……我一定会回来的。” “噗咳咳咳——” 宋潘山一口水喷了出来,急火攻心,咳得撕心裂肺,愣是一口气没喘上来,被呛晕过去。 “老爷!老爷!” “快来人!老爷他晕过去了!” 太傅府一阵兵荒马乱。 宋明鸢收到宋潘山断绝关系的文书是在晚上,若非他被刺激得昏迷了大半天,只怕这封断绝关系的文书中午就已经送到她手里了。 文书是托了关系让狱卒送进来的。 宋明鸢一点都不意外,毕竟能把亲生女儿送上绝路的能是个什么好东西,陆家被流放,断绝关系是早晚的事。 他怎么会让她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拖累宋家。 宋明鸢很平静地接下了这份文书,倒是陆家几位夫人义愤填膺,替她感到不值。 “这宋潘山简直不配为人父!但凡有点良心的人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宋明嫣是他的女儿,明鸢就不是他的女儿了? 明明知道陆家就要被流放还把女儿送过来,若非他们陆家做事厚道,也不知道明鸢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罪。 这还没出一天呢,就赶着来断绝关系,生怕明鸢过得太好还是怎么的? 几位夫人心中气愤不已,就连向来好脾气的陆大夫人都觉得宋潘山委实做得太过分了。 “鸢鸢你放心,宋家不要你我们陆家要你,你一点都不比宋明嫣差!” “对啊,谁稀罕他们似的!等咱们到了流放之地安定下来,日子未必就过得很差!” 陆五夫人见她低垂着一颗脑袋,淡声道:“这种父亲你且当他死了,往后陆家就是你的家。” 陆老夫人摸摸她的头:“孩子,这样的爹不要也罢!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没甚要紧的,他对你不好,多的是人对你好。” 宋明鸢想,如果原身没有死在花轿上,如果原身有幸能听到这些话,该有多开心啊! 她敬仰的人,会点亮那个自卑又怯弱的她。 “我不难过。” 宋潘山才不是她爹,她有世界上对她最好的爹爹! 只可惜,她不小心把他弄丢了,找了好久好久都找不到…… ------------ 第13章 饭菜有毒 陆老夫人跟几位夫人一见宋明鸢的样子,就知道她是强颜欢笑,瞧瞧,眼睛都红了,这哪里是不难过! 这么贴心懂事的孩子,也就那宋家不当人! 怪不得好好一姑娘死活不肯回去要陪他们流放,想来是对宋家失望透顶了。 陆老夫人叹了口气,只搂着她轻轻拍着背,像哄孩子似的,陆裴安几个小的也凑了过来,默默蹲在她身边陪伴。 见宋明鸢半天没说话,陆思宁皱着小眉头深思熟虑道:“嫂嫂,你要是不开心很想要爹爹的话,我们不当你夫君了,我们当你爹爹,这样你就有四个爹爹了。” 童言稚语一下就打破了压抑一整天的沉闷气氛,众人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来。 陆二夫人板着脸:“宁宁,爹是不能乱当的,快给嫂嫂道歉!” 陆思宁茫然地眨了眨眼:“为森么?” 为什么不能给人当爹? 小姑娘百思不得其解,却还是乖乖听娘的话认真地给宋明鸢道了歉。 “嫂嫂对不起,你就当我刚刚放了个臭屁。” 陆二夫人眼角一抽,苦口婆心道:“宁宁啊,姑娘家家不能整天把屎啊屁啊挂在嘴里。” “没有挂在嘴里啊,娘你胡说,宁宁没有吃屎!” 陆思宁瞪圆了眼,一副你怎么能冤枉我的模样。 陆二夫人深呼吸,干脆背过身去,不教了,教不了。 宋明鸢肩抖了抖。 她很难过,她也不想笑的,真的。 她清了清嗓子,压下到嘴边的笑意:“没关系,宁宁就算放屁也是香的,你不能当嫂嫂的爹爹,但是可以当别人的爹爹。” 陆思宁眼睛一亮,凑近了点,悄咪咪问:“比如说?” 宋明鸢说道:“比如说谁欺负你,你就当谁的爹爹,但是前提是你得打得过他。” “那我要是打不过怎么办?”小姑娘有点气馁,她都还没开始学功夫呢,她最多也就打得过小蚂蚁小蛐蛐。 “你喊嫂嫂来。” 陆思宁惊喜,望着宋明鸢满眼星星:“可以吗?” “当然可以。” 怎么不行呢? “你能打过就以大欺小,打不过就以多欺少,懂了吗?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输了不丢人。” 陆思宁:哇~ “嫂嫂,我懂了!” 众人:…… 等等,孩子是这么教的吗? 宋明鸢将那封断亲书扔进了空间里,他们已经将近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到了饭点,狱卒提着食盒拿着热腾腾的饭菜送了进来。 “陆老夫人,这是国公爷让小人送来的饭食,国公爷在朝堂上为陆家进言引皇上不喜,如今被罚俸挨了二十大板,怕是不能来相送了,还望老夫人珍重。” 陆老夫人忙站了起来,令儿媳将几个食盒接过,“国公爷有心了,我知道他放心不下佩兰,你且转告他,佩兰我会替他照顾好的。” 佩兰是陆大夫人周氏的名讳,在宁国公府也是备受宠爱长大的。 此刻将军府落难,她不能陪伴在父亲身边尽孝,还劳他一把年纪还要为自己担惊受怕,不免红了眼眶。 “我爹他可还好?” “大夫人放心,国公爷并无大碍,只是需要卧床休养,话小人会替老夫人带到的,此行流放途中艰苦,万望老夫人与几位夫人保重。” 狱卒说完,不敢多留,朝陆家人深鞠一礼便离开了。 陆大夫人就是担心也无法。 食盒一共有五个,里面装了满满当当的饭菜,大家都饿了一天了,特别是几个小的,闻着饭菜的香味肚子就止不住咕噜咕噜地叫。 陆老夫人一一将饭菜摆了出来,竟还在食盒底层发现了几张银票,一共三千两,想来是为了留给女儿和外孙流放路上傍身用的。 正要将银票交给儿媳,陆大夫人却摇头说道:“娘,这银票你拿着,我信你。” “这是你爹特地给你留的,我拿着算什么事,你且收着,待需要的时候娘再问你要便是。” 推脱不开,陆大夫人只能暂且将银票收着,这是她爹宁国公送来的,料想这些狱卒便是瞧见了,也不会冒着得罪国公府的风险将这笔钱搜出来昧下。 有了这笔钱,之后那些藏起来的饰物拿出来也就顺理成章了。 陆老夫人招呼着大家:“过来吃饭吧,莫等饭菜冷了就不好吃了。” 宋明鸢牵着陆思宁靠了过去,三个小的跟在她后头,陆三夫人手脚麻利用盛菜的碟子将饭菜均匀地分成了好几份。 碟子数量不够,陆老夫人便让四个小的与自己亲娘同用。 “嫂嫂,我要跟你一块吃。”陆思宁黏糊得很,仰着软软的小脸蛋眼巴巴的模样,看着就让人无法拒绝。 “你这小鬼头,有了嫂嫂便忘了娘是吧?”陆老夫人笑嗔一句,将自个的饭食往宋明鸢碗里摊了摊。 陆老夫人没动筷,谁都没动筷,便是饿极了,良好的教养还是刻在骨子里头的。 饭菜飘散的香味让人饥肠辘辘,宋明鸢察觉到一丝异样,凑近些闻了闻。 见陆老太君正要吃,她想也没想倾着向前将碗拍掉了。 瓷碗碎裂的声音引得众人心头一惊,不明所以地看着她:“鸢鸢?” 陆老夫人却是没有呵责她的意思,反倒是看着撒落在地上的饭菜,沉了脸色。 宋明鸢这时才开口说道:“别吃,有毒。” 几位夫人纷纷变了脸色,见孩子们还端着碟子茫然不知所措,吓得赶忙将盛着饭菜的碟子挥开了。 牢房内一片狼藉。 陆二夫人缓过神来,这才心有余悸地说道:“怎会?这是宁国公打点人送来的,他不可能谋害我们。” 宋明鸢没说话,而是走到角落里从洞中揪出了只老鼠,将地上的饭菜喂老鼠吃下,不过几息,那只鲜活的老鼠就中毒身亡了。 陆大夫人当下就白了脸,惊得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她看向面色冷沉的陆老夫人,好一会儿才颤着声音说道:“娘,必然是有人想要借刀杀人,栽赃嫁祸宁国公府!我爹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陆三夫人将碟子踢开,汗毛都竖了起来:“究竟是什么人这般狠毒,非要致我们陆家这些老弱妇孺于死地!” 陆四夫人跟陆五夫人都没有说话,她们看着地上的饭菜,一个已经吓呆了,一个浑身冒着冷意。 ------------ 第14章 变出大鸡腿 “娘知道不是国公爷做的,娘还没糊涂到这种地步,怕甚?”陆老夫人握住了儿媳发抖的手,安抚道:“这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国公爷又不是个傻的,毒死人还要落下话柄。” 陆大夫人能想到的事,陆老夫人自然能想到,“背后之人有此举动,想必是冲着宁国公府去的,我们陆家被举家流放,便是想要对付我们,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动手。” 陆大夫人定了定神,思忖片刻,脸上浮现了些许担忧:“娘,你说会不会是……” 狗皇帝! 几位夫人一下就明白了大嫂的未尽之言,毕竟如今只有狗皇帝有最大的嫌疑。 宁国公府跟镇国公府是姻亲,关系素来亲近,狗皇帝因此想要借此除掉宁国公府,也不是没有可能。 要不然她们实在想不出来还会有谁对她们下此狠手。 “你的猜测不无道理,下毒毒杀我们,既除掉了陆家,又能把宁国公府拖下水,可谓是一石二鸟。” 陆老夫人顿了顿,又道:“不过这样做也太明显了,他这般重视自己的名声判了我们去流放,便是想斩草除根也只会等到咱们上路之后动手,而不是做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毒杀我们在牢里对他并没有好处。” 众人沉默了,如今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处境,实在叫人难安。 如果不是狗皇帝,那又会是谁? “可惜我们身在牢狱之中,没办法带出消息让国公爷防患于未然。” 宋明鸢扔掉断了气的老鼠,用桌上的水洗干净手,她的举动惊醒了一众沉浸在低迷情绪里的人。 陆大夫人缓和了紧绷的脸色,舒了口气,才发现自己背上出了一层冷汗,“方才还好鸢鸢机敏,要不然咱们一家子怕是难逃今日死劫了。” 陆大夫人根本不敢想象那饭菜要是吃进肚子里去了会如何。 无论是陆家还是宁国公府都是她最为重要的亲人,若是因此遭了黑手,她怕是死都不能瞑目。 她有多庆幸此刻对宋明鸢就有多感激。 陆二夫人跟陆三夫人陆四夫人都是有孩子的人,想到自个孩子险些丧了命,心中就后怕不已。 是以对阻止了这场毒杀发生的宋明鸢同样心怀感激。 “多亏了鸢鸢,可真是吓死我了,要是没有鸢鸢提醒,这饭菜就让孩子们吃下去了,这背后之人着实可恨!” “不过,鸢鸢如何知道饭菜被投了毒?” 宋明鸢不受宋家待见这事,大家都是知道的,可她辨毒的本事实在叫人惊讶。 众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宋明鸢面不改色说道:“幼时学过一些。” “嫂嫂真厉害!”陆思宁捧着小脸满目崇拜,她也想成为像嫂嫂这么厉害的人! 虽然她不懂其中厉害,但她知道嫂嫂救了他们! 这么厉害的人,是她嫂嫂嘿嘿…… 陆裴安也与有荣蔫,挺着小胸脯神气道:“不厉害怎么能拥有我们四个夫君呢?我们嫂嫂就是最厉害的!” 陆裴远好奇问道:“我们幼时学的都是扎马步打拳,嫂嫂幼时也学这些吗?” 不,她学的是打人,把人捆起来给他扎花辫子…… “我幼时都不学这些,我幼时是个安静斯文的女孩子。” “现在也是吗?” 宋明鸢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被丢到一边的老鼠,脸不红心不虚异常肯定地说道:“是的!” “没关系的嫂嫂,你不会打拳扎马步也没关系,以后我们保护你!” “对呀对呀,我们都会扎马步打拳,以后肯定也会像大哥那样厉害的!” 陆思宁慌了,危机感顿生,一把抱住宋明鸢的胳膊:“嫂嫂,虽然宁宁不喜欢打拳扎马步,还常常偷懒,但是我宣你!我也会保护你的!” 方才的惊险后怕在几个崽叽叽喳喳的欢快话语声中消散,紧绷的气氛放松下来,几位夫人忍不住掩唇偷笑。 如果流放路上也是这般和乐便好了。 饭菜撒了一地,还被投了毒,自然是不能再吃了的,一家人只能捱着,好在只是一晚上,也不是不能忍。 入夜之后,牢房外传来了一丝响动,宋明鸢正在引空间里的灵气缓慢地涤荡筋脉,巩固才修炼出来的那一丝丝灵力。 她五感灵敏,几乎那人蹑手蹑脚走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睁开了眼。 牢房内光线昏暗,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让陆家人身心俱疲,已经靠在一起互相依偎着睡过去了,周围很是安静,只时不时传出几声老鼠吱吱的叫唤。 来的是一个面生的狱卒,他停在了牢门外鬼鬼祟祟地往里张望了半晌,见到散落在地上的饭食,又看了一眼没有毒发身亡的陆家人,不声不响离开了。 可见是被人派来探查情况的。 剧情里,陆家人是全须全尾踏上流放之路的,并没有今天这么一出。 若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便是她搬空了将军府,盗了皇宫,搅得京城一片混乱。 想来是这些环节里面出了差错,才招致背后之人对陆家痛下杀手。 宋明鸢一时也想不出来谁有这么个动机,干脆不想了,她将流着哈喇子抱着她的腿喊鸡腿的陆思宁拍醒。 “嫂嫂?”陆思宁迷迷糊糊半睁开眼,又闭了起来:“让宁宁先吃一口。” “……” “嫂嫂有鸡腿。” 陆思宁噌的一下就睁开了眼睛,手脚并用爬了起来,整个人都清醒了。 知道小姑娘指定饿坏了,宋明鸢也不含糊,当下从空间里拿了个香喷喷的鸡腿出来。 都是早上从御膳房偷来的,里面赶早起来给狗皇宫和后宫妃子们做的熟食全都被她卷进了空间。 看到凭空出现在嫂嫂手里的鸡腿,陆思宁小姑娘眼睛都瞪圆了,她才梦到鸡腿嫂嫂就给她变了个大鸡腿! 很香很香的大鸡腿!! 吸溜~ ✪ω✪ 她伸手接了过来,小小咽了咽口水,看着宋明鸢的眼神已经充满了膜拜。 “嫂嫂,你是怎么做到的?” 太神奇了叭!嫂嫂莫不是个仙女?! “很简单的,就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 宋明鸢一本正经地糊弄着满脑子问号的小姑娘,忍着笑摸了摸她的头:“吃吧,不够还有。” 说完,又将另外几个睡成小猪似的崽子叫了起来,一人赏了他们一个鸡腿。 陆裴安三个娃呆呆地接过,呆呆地看了宋明鸢一眼,呆呆地抱着鸡腿啃,活像是在梦里。 陆大夫人睡得不安稳,稍有动静就醒了,看着几个娃在吃东西,以为他们捡撒在地上有毒的饭菜吃,吓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你们在干什么?” ------------ 第15章 捡了个宝 陆大夫人紧张的叫唤直接就把浅眠的陆老夫人和另外几位夫人给惊醒了。 待看清几个娃手里拿的鸡腿,她们怔愣了一瞬。 狱卒送来的饭菜里可没有鸡腿。 陆老夫人怀疑自己老眼昏花了,这大半夜的她们还被关着,唯一吃的东西都倒地上去了,哪来的鸡腿? 她这样想便这样问了:“你们的鸡腿是从哪里来的?” 满脸油的小崽子们咻咻咻地看向宋明鸢,什么意味不言而喻。 陆老夫人一颗心落定下来,眼角漾开慈祥的笑纹:“鸢鸢什么时候藏了鸡腿我们都没发现,你这孩子东西藏得可真严实,竟连奶奶的眼睛都瞒了过去。” 要知道,陆老夫人的眼睛可是出了名的利,虽说不如当年在战场上的时候,但一般人想藏东西还真没能逃过她的眼。 更别说是在身上揣了这么几个大鸡腿了。 这孩子机灵劲儿随他们陆家,真是越看越叫人喜欢。 多好的孩子啊,宋家人真是瞎了眼! 陆二夫人也夸道:“还是鸢鸢聪明,早早在身上带了吃的,不过你也别只顾着弟弟妹妹,反倒饿了自己。” 鸢鸢能给几个娃吃的,陆二夫人心中很感动,但她也不是个只顾自己孩子的,在她看来鸢鸢也是个需要照顾孩子,是以不免多叮嘱了两句。 “二婶放心吧,我还有很多。” 怕她们不知道自己有多多,宋明鸢从空间拿出了蒸鸡、猪蹄、馒头、糕点、羊汤…… 一碟接着一碟,精致又丰盛,摆放在牢房中唯一的一张陈旧木桌上,还冒着热气。 她竟然凭空拿出了这么多吃食! 陆老夫人当场震住,几位夫人目瞪口呆,就连很少有情绪的陆五夫人都像是石化了一样。 陆二夫人失神叨念:“一定是起猛了,对!一定是刚刚起猛了……” 陆三夫人神情恍惚:“我倒觉得是还没睡醒,程玉,你快掐我一下,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哪怕陆五夫人此刻心中已是惊涛骇浪,但听到这话,还是快速伸手一揪。 “嘶……啊痛痛痛!” “……” 还是陆老夫人见惯了大风大浪,没有一惊一乍,起先震惊过后,很快就回过神来。 见宋明鸢一连端出了八九碗,还有往外拿的趋势,她赶忙道:“哎哟我的乖乖哎,别再往外拿了,别再往外拿了,奶奶知道你有很多吃的了。” “我的傻姑娘,你怎么这么大的胆子,什么都敢暴露!” 陆老夫人着急,提心吊胆的,生怕外面的狱卒过来巡视撞见了这么一幕。 她团团转了两圈,作贼一样到牢门边上举着脑袋探看。 牢外寂静无声,走道旁边的壁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隔壁牢房时不时有鼾声响起,狱卒不见人影,安全得很。 见陆老夫人此番模样,宋明鸢弯了弯唇:“奶奶,你放心,不会有人看见的。” 她拿东西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探查过了周围的情况,牢房外面有几道呼吸有几个是睡的,她都清楚。 她若是不想,谁都发现不了她有空间,便是暴露了招来杀身之祸,死的也只会是别人。 “咱们明天早上要赶路,今天晚上得吃饱睡好,要不然路上人多眼杂,咱们也吃不上什么好东西。” 陆老夫人这才坐了回来。 宋明鸢被陆老夫人拉到身边,那一桌子饭菜,她也没开口让儿媳们动。 只是沉默了半晌,在儿个儿媳心怀惴惴的时候,才语重心长道:“鸢鸢把自己的能力暴露在我们面前,是对我们的信任,她有这样的能力,相信在哪一处都能活得很好。” “我们陆家不是知恩不报的,鸢鸢放弃留在京城跟随我们去流放,现在,又将生死攸关的本事让我们知晓,想必也是存了照顾我们陆家的心思。”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希望你们不要辜负这份弥足珍贵的帮助和信任。” 陆家几位夫人都是至情至性之人,要不然也不会随着陆家共存亡了。 听得陆老夫人这话,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当即表态道:“娘,你放心吧,这件事情除了咱们这些人,决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几个娃年纪小不知事情轻重,我们会好好告诫他们的。” “对,鸢鸢是我们的恩人,若不是她,只怕我们都被毒杀了,没有鸢鸢就没有我们,陆家有恩当记,身为陆家媳妇,绝不会折了陆家的风骨!” “以后我们就拿鸢鸢当女儿!” 宋明鸢低头看了一眼陆老夫人覆盖在她手上苍老却温暖的手,沉默了好久,有没有可能,大家对她有什么误会? 她其实没有她们想的这么好的,会帮陆家仅仅只是因为原来的原身对陆家的敬仰和爱戴,还有为保住杏儿小命与陆裴风做的交易。 她暴露空间也只是因为自己无所畏惧,哪怕她欣赏陆家,但如果她们对她报偿一丝恶意,她也会毫不手软把她们杀了的。 但,她们好像都把她当成了个纯粹的良善之人…… 宋明鸢皱起了眉头,要不然?装一下? 众人吃上了热腾腾的饭菜。 陆三夫人嘿嘿直笑,乐得都想抱着宋明鸢在她脸上狠狠亲上几口。 他们将军府真是捡了个宝啊! 谁能想到呢,她们在监狱里吃得比在外面还好。 吃饱喝足又有阵法加持,有了盼头的陆家人暂时撇开心头的愁云,踏实地睡了个好觉。 翌日一早,牢门锁链被打开的声音唤醒了还在熟睡的众人。 狱卒一脚将门踹开,恶声恶气道:“都起来,该上路了!快点的,别磨蹭!” 宋明鸢看了那狱卒一眼,是昨天晚上半夜偷偷摸摸过来探查情况的那位。 估计是看陆家人好好活着,让他很恼火。 她收回了目光,等陆老夫人她们走出去,才迈开步子。 陆思宁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陆裴安几个由大到小排着队跟在她身后,像条小尾巴似的。 陆老夫人跟几位夫人出了牢门,并没有马上走,而是等着后面的娃儿。 陆裴安是排在最末尾的,虽然才半大点的孩子,但他手脚上也都被带上了镣铐。 许是不适应脚镣,出门的时候他绊了一下,一个趔趄重心不稳朝站在门口边上的狱卒倒了过去。 ------------ 第16章 她是个妖女 见他倾倒过来,慌张地想稳住身体,开门的狱卒脸上陡生一股歹意,恶毒地将才六岁的孩子一脚踢飞出去。 小小的人儿痛叫一声倒飞回牢里,直直冲着角落那堆碎裂的瓷碗砸去。 “安安!”听到响动的陆四夫人陡然回头,目眦欲裂。 她脑袋一片空白,近乎本能疯了一样朝儿子跑过去。 然而有一道身影比她更快,几乎眨眼就进了牢里,没等陆裴安摔下去就将他稳稳给接住了。 众人揪紧的心一松。 “嫂嫂,痛呜——”陆裴安抓着宋明鸢的袖子,蜷缩起身体,一张小脸惨白。 他捂着肚子疼得冷汗直冒,身体都在发抖,望着她的眼里噙满了委屈跟眼泪。 陆四夫人甚至都不敢碰他。 狱卒见陆裴安没砸下去,啐了一口,“瞎了眼的狗崽子!看不见路吗,谁给你的胆子往我面前撞?!” 宋明鸢冷了眼,捏紧了拳头。 狱卒仍继续咒骂:“不长眼的东西,怎么就不摔死你呢!摔死了也是活该,不叫你长长记性,还真以为我好脾气!” 他笃定了陆家人不敢反抗,所以才敢肆意妄为,看到陆老夫人一众隐忍怒意的样子,可得意了。 曾经的镇国将军府又怎么样,如今还不是被他一个小小的狱卒踩在脚下。 “四婶你先带小安出去。”宋明鸢将忍着眼泪的小孩交给陆四夫人。 装?她装个屁啊装!今天要是不弄死这狗东西,她就不叫宋明鸢! 两步上去将叫嚣的狱卒一把拽住,空间界域铺展开来,隔绝此方世界,风静,声止。 “你想要干什么?!” 狱卒没料到她有此动作,顿时挣扎了起来,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明明说了话,可一点声音都传不出来! 越出认知的恐惧一点点侵袭全身,他抖如筛糠,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宋明鸢按着他的脑袋狠狠往墙上一撞,立时头破血流,血花迸溅。 “下辈子投畜生道的时候,记得长个眼。” 犹如死神般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被磕破头的狱卒瑟瑟发抖,疯狂求饶,可他的声音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妖女,她是个妖女! 狱卒完全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睁大双眼恐惧到了极致。 宋明鸢根本没给他后悔的机会就结束了他的性命,等她将尸体扔进空间饲养毒物的时候,空间界域破除,原地干干净净,连一滴血迹都没留下。 等在牢外的陆家老少只看到她跟狱卒凭空消失,等她再现身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狱卒的影子。 就像是从没有出过这么一个人一样。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大家都不敢相信。 他们鸢鸢是神仙吧? 众人陷入深深的震撼中,一时竟忘了反应。 看到他们眼中的敬畏,宋明鸢以为他们是害怕了,眼中的明亮渐消,淡淡道:“走吧。” 陆裴风身披血色囚衣,等在外面,看到的就陆家人与宋明鸢“疏远”的样子,他抿了抿苍白的唇,眉头轻轻皱起。 只以为是因为替嫁的缘故陆老夫人跟几位夫人替他不愤,才会这般,怪他昨天早上走得太匆忙没跟她们解释清楚。 他舌尖抵着牙根,强撑着身上伤口撕裂的疼痛走了过去。 “奶奶,娘,婶婶。” 看到他这一身的伤,陆大夫人哪里还记得刚刚的事,当下便红了眼,“风儿……” 她伸手扶住了他。 陆裴风立于风雪之中,衣衫残破,发丝凌乱,俊美的脸上还沾着血污,倒是少了几分冷锐,多了几分战损之美。 他看着娘跟婶婶们担忧的眼神,缓缓道:“我没事。” “大哥……” 小崽子们声音哽咽,眼中凝泪,看着他这一身的血,懂事地没哭出声来,“疼不疼?” 陆家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陆家了,他们不敢哭。 陆裴风摸了摸他们的脑袋:“不疼,你们要坚强一点。” 他看向站在几步开外的宋明鸢,正待开口说些什么,后边的官差就开始催促了。 宋明鸢率先走在了前头。 陆裴风一顿,知道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只能压下想要缓和两方紧绷关系的心。 城门口已经戒严了,陆家三族流放,三族包括父族,兄族,子族,是以除了本家以外,还有许多族人被牵连。 不过他们并未被下狱,而是直接被抄家通知流放,浩浩荡荡多达一百人,此刻就等在城门口接受盘查。 “呸!还好意思自诩是将门之后,一群卖国贼,真给咱们北魏丢人!” “畜生啊,就因为你们临阵叛逃,害死了三万兵将,我儿子就再也回不来了!” “七城,你们也不怕那些无辜枉死的百姓夜里同你们索命,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砸死这些卖国贼!给我北魏阵亡的将士们报仇!” 沿途的都是些不明就里群情激愤的百姓,他们没有辨明是非的能力,自然人云亦云。 其中亦不乏有始终相信陆家忠骨的人,为陆家声张。 “镇国将军府守护我北魏数百年,我不信他们会通敌叛国,这一定是冤枉的!” “对,一定是冤枉的!” “冤枉?说得好听,既然是冤枉,那他们为什么不喊冤?还不是心里有鬼!他们就是卖国贼!给我砸死他们!” “砸!” 臭鸡蛋烂菜叶不住地往陆家人身上飞。 他们似乎忘了,若非有陆家悍不畏死,几代人前赴后继,威震列国,北魏只怕早就沦陷在战火里了。 有悄悄送行的人不忍看见这一幕,只能背过身去,红着眼抬头看向青天。 陆家人悍不畏死护下的百姓,如今却听信愚昧之言,将矛头对准了他们。 他们如何不想喊冤,可喊了就能改变被流放的命运吗? 陆老夫人眼里噙着泪,任由鸡蛋跟烂菜叶砸过来,百姓蒙昧没有错,错的是愚弄他们的那个人啊! 虽然知道这个道理,可面对百姓们激愤得像是看杀父仇人的眼神,陆老夫人苍老的脸上终究还是带上了一股哀莫大于心死的灰败。 陆家几位夫人同样不好受,然而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护紧怀里的孩子。 混乱之中,谁都没有发现,臭鸡蛋全往哭天抢地的陆家族人身上去了,只有菜叶子扔在了陆老夫人他们身上。 陆裴风听着耳边各种诋毁陆家的言论,手死死握紧成拳,血液沿着崩裂的伤口滴落在地上,溅开一朵朵血花。 待看到一个直直冲着陆老夫人脑袋砸过来的臭鸡蛋愣是在半路拐了个弯,不知为何悲恨的心情突然消散了几分。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停在了城门口。 一个臭鸡蛋咻地高高扬起了一道抛物线,啪的一下砸在了掀开车帘正要往外走的车主人脑门上。 “啊,小姐!” ------------ 第17章 败她名声? 腥臭的蛋液顺着额角划下,令人作呕的气味沾了满身,宋明嫣脸都青了,一双眼睛阴沉得像是要杀人。 宋明鸢闻声看了过去,乐了。 不痛快的时候,果然要学会给自己找点乐子。 于是乎,往陆家人身上扔的臭鸡蛋以各种刁钻的角度噼里啪啦往宋明嫣主仆身上砸。 陆裴风见此,默默朝马车那边挪了挪,打掩护的同时,让集火过来的臭鸡蛋扔得更凶猛了。 臭鸡蛋来势汹汹,陆明嫣左闪右躲挨了几下,只能狼狈地缩进马车里。 恶臭一阵接着一阵。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近乎咆哮地冲春棠喊:“蠢货!还不赶紧去叫人把这群刁民拦住!” 守城门的许校尉是陆明嫣的表兄,原本是有意纵容百姓朝陆家扔臭鸡蛋跟烂菜叶的,这会儿看到宋明嫣受到殃及,这才匆匆带人赶来制止。 他掀开车帘,着急地问:“嫣儿,你没事吧?” 宋明嫣呕了好几下,一张俏脸都熏白了,“你看我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是表哥的错,你别生气,我这就替你去教训这些刁民!” 他扭头下令将那几个扔臭鸡蛋扔得最欢快的人抓了起来,又拿出水囊让春棠给宋明嫣擦洗。 激愤的百姓知道惹了事,也不敢乱砸东西了,见官兵们走过来,立时扔下了手中的菜篮子作鸟兽散。 只有少部分看热闹的还留在原地。 宋明鸢以为宋明嫣都被砸成这样了,会打消过来找她麻烦的念头调头回去,哪曾想她这么执着,只是在马车里稍作休整片刻,便又走了下来。 太傅府都被偷光了,她居然还有这个闲情,看来对她不是一般的恨呐! 宋明嫣站在车上,目光在人堆里巡视一圈,最终落在像是被陆家人排挤冷落在一边的宋明鸢身上。 她眯了眯眼睛,颇有几分幸灾乐祸,今天一大清早那两陪嫁丫鬟就回来同她说了,这小贱人昨天晚上在将军府过了夜。 只怕是给陆裴风下了药,才用这等见不得光的下作手段留下来的,看看,现在陆家人多不待见她! 她走下了马车,遥遥望着宋明鸢,泫然欲泣地喊了声:“妹妹,你怎么能……怎么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就算再贪慕虚荣,看我不顺眼,也不能私自迷晕了我爬上花轿啊,陆家要迎娶的人是我呀!” “你这样做是让太傅府蒙羞,让咱们宋家遭世人唾骂!太傅府的名声,你是真的一点都不顾了吗?” 她身体晃了晃,配上那痛心疾首我见犹怜的神情,当真叫一个可怜。 许俊才当下便心疼坏了,“表妹,现在陆家都要被流放了,没必要为这种人伤心,她嫁过去去岂不是正好?” 他轻蔑地扫了宋明鸢和陆家人一眼,鄙薄道:“一个不念家门荣辱不孝不悌的贱人,与这等叛国谋逆不忠不义的反贼都是蛇鼠一窝,实乃良配!” “表妹应当有更好的归宿,这等背弃忠良的卖国贼如何能配得上你?” 周围看热闹的人这才发现,跟随陆家人一起流放的人竟是宋明鸢。 前天将军府迎娶宋家大小姐宋明嫣可是人尽皆知的事,然而出现在宋家队伍里的却是宋家二小姐宋明鸢,这说明了什么? 一时间,不少人对着宋明鸢指指点点起来。 “这种人就是德行败坏,连姐姐的亲事也抢,活该被牵连流放!” “真是不知羞耻,一个姑娘家的,怎么能有脸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害,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呀她生母是个外室,是宋夫人心善这才收养了她,哪里想到她会做出这种恩将仇报的事情。” “要不是将军府如今被流放,只怕这少将军夫人的名头就被她给强占了去,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日后可有的是苦头让她吃了。” 宋明嫣暗暗勾唇,可面上却是含着泪失望道:“我也没想到陆家会通敌叛国,我虽不喜妹妹抢亲,但对陆家此等行径同样不耻,事已至此,我也不想追究了,希望你们流放路上安好。” 她这份大度无疑赢得了一片夸赞,都说宋太傅家生了个好女儿,没嫁进陆家是陆家没这福气。 宋明嫣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坏宋明鸢的名声,让她遭受陆家众人的唾弃,要她即使是在流放路上也不得安宁。 洞房花烛夜她靠着给陆裴风下药才留了下来,如今再坐实她抢婚这件事,陆家这样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能善待她这个花心机手段进府的人? 呵呵…… 宋明鸢,今天就是你悲惨生活的开始! 宋明嫣似乎已经预见了她在流放路上受到陆家人的排挤,看向她的目光里隐隐带着挑衅和快意。 宋明鸢双手抱胸静静地站着,像是独立于这个世界之外,冷眼看着他们这些跳梁小丑自以为是的作弄。 那种置身事外的冷静,让宋明嫣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怒火,比蔑视更让人难受的,是对方根本没把她当成一回事。 不过一个卑微弱小的可怜虫,她凭什么! 宋明嫣心头火烧火燎的,差点没被激得失去理智,她怒视着宋明鸢,眼神还没瞪过去就被人给挡住了。 “宋大小姐颠倒黑白的本事,实在叫老身大开眼界!” 陆老夫人挡在宋明鸢面前,几位夫人也走了过去,一如在牢中取暖的时候一样将宋明鸢围在中间,挡去了寒风,也挡去外界恶意的猜忌跟视线。 陆裴风慢了一步,看着抢先的奶奶跟娘还有几位婶婶,他顿在原地。 这一愣神的功夫,几个崽也风风火火冲了上去,陆思宁气愤地大喊:“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要娶的是嫂嫂,才不是你这个丑八怪!不许说我嫂嫂的坏话!” 陆裴安也气得小脸通红,生性腼腆的他这会儿满地找臭鸡蛋,捡到一个破壳的就往宋明嫣身上扔。 “敢冒充我嫂嫂,我砸死你!” 陆裴清陆裴远不甘落后,实在找不到东西了,气得把鞋子扔了出去,扯着嗓子喊:“欺负嫂嫂,我们跟你拼了!” 陆裴风看着一个比一个激愤的家人:“……” 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这哪里是排挤不喜,这分明就是维护到骨子里去了,所以他不在的这一个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 第18章 陆家人的维护 莫说陆裴风,就连旁观的众人都惊呆了,怎么回事?这宋二小姐不是名不正言不顺吗?怎么陆家人对她如此爱戴? 宋明鸢也没想到陆家老小会一窝蜂涌上来维护她,他们不是怕她吗? 既然知道她能让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消失,自然也该知道她不会被这些流言蜚语中伤才是。 不过这会儿人多眼杂,还真不好让宋明嫣凭空消失。 宋明嫣根本不知道宋明鸢心中危险的想法,她慌忙躲开砸过来的东西。 见陆家上下皆对她怒目而视,一张脸红了青,青了白,十分精彩,活像是被人狠狠扇了几个巴掌似的。 怎么可能?他们不应该是厌恶宋明鸢的吗? 看着陆家人无脑站在宋明鸢那边,宋明嫣恨恨地咬着牙,指甲都嵌进了肉里:“可宋明鸢嫁进了陆家是事实,冒充我上花轿的明明是她才对!” 居然说她冒充宋明鸢!宋明鸢什么身份,也配她冒充?! 陆老夫人怒极反笑:“当真是笑话!我们陆家当初明明属意的是鸢鸢,你们母女俩欺她在府中孤立无援,联起手来抢了她的亲事也就罢了,我陆家念着你一个姑娘家,说出来于你名声有碍,便也不追究,谁知道如今倒是让你倒打一耙!” 陆大夫人亦冷眼看着她:“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分明就是你们怕受到陆家牵连才把鸢鸢推了出来,她在宋家无依无靠,府上全由你娘许氏说了算,纵有天大的本事,能逃过你们的眼上花轿?说出来也不怕让人笑话!” 陆二夫人抹着眼泪哭诉:“可怜我们鸢鸢被抬到将军府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是伤,你们宋家人可真是狠毒啊!” “当初装得这么大度良善,说什么拿鸢鸢当女儿看待,背地里却如此恶毒地虐待她,都是当爹娘的人,你们宋家怎么能下得去手!” 几位夫人你一句我一句,直将宋明嫣堵得哑口无言,整个人都懵了。 当初提亲时陆家看中的人是宋明鸢?成亲时宋明鸢还全身是伤被抬进将军府? 她怎么不知道!!! 宋明嫣本能反驳道:“这不可能!当初来提亲的对象明明是我!而且宋明鸢嫁过来那天明明好好的,你们不要血口喷人!” 陆五夫人反唇相讥:“你怎知道她是不是好好的?你们做过的事当然不会承认!” 许是陆五夫人嘲讽的样子太过具有杀伤力。 宋明嫣脑子一热,脱口而出:“我亲眼看着她上花轿的,我能不知道?” 她这声一出,全场都静了。 宋明鸢嘴角弯了弯,显然有被她不打自招的行为愉悦到,被陆家几位婶婶联合起来设套针对,宋明嫣也是头一份了。 也难为她傻傻往陷阱里钻。 围观的人被这个反转惊掉下巴:“我的天,原来陆家大娘子说的是真的,宋家这事做得也太不地道了吧?” “我还说这宋家的大小姐是个懂事善良的呢,没曾想心这么黑,抢了妹妹的亲事也就罢了,悔婚居然还要把妹妹推出来给自己挡罪!” “关键是她做就做了,还将脏水往妹妹身上泼,败坏妹妹的名声,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恶毒了!” 宋明嫣脸白了白,看着方才指责宋明鸢不知检点的众人转头议论起她来,气得面目微微扭曲。 “我没有抢她的亲事!” 陆老夫人冷哼一声,眉眼凛然:“这可不是你说没抢就没抢的,你要是不信的话大可以回去问问你娘,问她究竟有没有这回事!” 看着陆老夫人义正辞严的模样,宋明嫣满脑子混乱,连自己都不敢确定起来。 如果不是这样,她为什么说得这么肯定?又怎么解释她们把宋明鸢当成眼珠子护? 可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说这亲事原本就是宋明鸢的? 她堂堂宋家大小姐,竟然比不过一个外室子?! 宋明嫣根本不愿意相信,她瞪着陆家人,咬牙道:“问就问!” 说完,再也无法忍受众人异样的目光,一头扎进马车里,心慌意乱地吩咐车夫回府。 许俊才狠狠瞪了陆家老小一眼,也追了上去。 等看热闹的人都散开,陆三夫人才忍不住好奇地问:“娘,大嫂,当初提亲的时候,真是鸢鸢?” 见她被蒙过去,陆大夫人掩唇:“娘故意说的,宋大小姐这一走,提的是谁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今后所有人都会认为她抢了鸢鸢的亲事。” 可以说从一开始,宋明嫣就被陆老夫人牵着鼻子走。 倒打一耙,她们也会。 陆三夫人恍然大悟,拍手称快:“还是娘厉害,三两句就把人绕了进去,那丫头想往鸢鸢身上泼脏水,也该让她自个尝尝有口说不清的滋味,等她反应过来中计的时候,都找不到人对峙了。” 高,实在是高! 陆老夫人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冷哼一声:“这等小伎俩,我还不放在眼里。” 都是她当年玩剩下的。 宋明鸢被保护得严严实实,听着陆老夫人的话,她已经能想到宋明嫣跑到许氏面前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许氏是什么脸色了。 估计是恨不能把宋明嫣塞进肚子回炉重造吧? 她以前面对这种都是拿拳头讲道理,是以在修仙界臭名昭著,那些人打不过她,就只能抹黑她的名声了。 原来还有这种兵不血刃就能把人气死的方法啊,学会了。 陆裴风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他望了望凑成一堆的人,再看了看孤零零负着伤的自己,莫名觉得他才是被冷落的那个。 经过这么一出,宋家声名扫地是必然,所有人都会知道宋家做的事情,无论是宋太傅言而无信贪生怕死,还是纵容许氏苛待亲女推她进火坑临了还要踩上一脚。 这些都会成为京城人茶余饭后的笑谈,就算不敢搬到明面上妄议,也会暗地里戳他们的脊梁骨。 最重要的是宋明嫣今日的行为,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日后便是想找一门好亲事也悬了。 没有哪个有脸面的人家会看得上她这样秉性不良的。 不过这些都与宋明鸢无关。 她视线在送行的人群中搜寻片刻,很快就发现了杏儿的存在。 ------------ 第19章 踏上流放之路 杏儿夹杂在一众奉命前来送行的丫鬟仆人之中,并不打眼,她穿着一件灰扑扑的厚棉衣,手里搂着一个包袱。 瞧着宋明鸢看过去,眼睛一亮,小脸红扑扑地朝她招手,看着精气神倒是不错。 陆二夫人和陆三夫人娘家都派了人来,大老爷们不方便出面,只能躲在暗处看着,由家中女眷前来道别。 陆四夫人娘家遣了两个丫鬟来送东西,陆五夫人娘家始终不曾露面。 宋明鸢看向她,却见她面上淡淡,仿佛对这些事情漠不关心,一张清丽出尘的脸多少都带着点不食人间烟火气来。 陆家几位夫人无疑都是美的,并且美得各有各的特色。 陆大夫人周氏是高门大族蕴养出来的端庄大气,陆二夫人冯氏是江南水乡似的温柔小意,陆三夫人秦氏倒与陆家契合,身上多了一种世家贵女少有的英气。 陆四夫人徐氏则内秀惠中小家碧玉,她的出身是几位夫人中最低的,是平康伯府的庶女,并不得主母待见。 陆五夫人谢氏的身世说起来可就复杂多了,她是忠武侯府谢家的嫡女,打小就跟陆五爷定了亲。 可偏偏命运弄人,在及笄那年被发现是误认的,一夜之间从尊贵的侯府嫡小姐成了侯府的养女,一个身份尴尬的存在。 侯爷和夫人为了弥补对亲女的亏欠,所以刻意疏远了她,本该是与陆府议亲的时候,可因为那真正的侯府小姐同样看上了陆五爷,这门亲事生生拖了三年之久。 还是陆老夫人跟陆五爷立场坚定,那边才不得已松了口,但也因此闹僵了关系。 这会儿没人来送行,想必陆五夫人与忠武侯府的关系还没缓和过来。 有人来给流放的罪民送东西,官差们自然是乐见其成的,罪犯身上的东西越多,就说明他们此行能捞到的油水就越足。 是以,难得大发慈悲给他们腾出来一些时间来跟亲人告别。 杏儿将昨天宋明鸢给的银子悄悄塞给官差,又朝宋明鸢所在的方向指了指,说了几句什么就被放行了。 跟她一样的还有六个丫鬟婆子,不过比起一脸喜色的杏儿,她们大多如丧考妣。 流放之路艰苦非常,这天寒地冻千里迢迢的,谁愿意跟着去伺候啊! 陆二夫人跟陆三夫人娘家也给她们安排了沿途照顾的丫鬟仆妇,不过被她们以前途未卜不想牵扯无辜人为由拒绝了。 陆家族人那边倒是心安理得把人收下。 杏儿一跑到小姐身边,便将方才从街边小摊买的肉包子从捂着的包袱里拿出来。 “小姐,给!奴婢知道你没吃早饭,特地给你带了包子,还热乎着呢,快吃吧!” 宋明鸢接过,没忘了给陆家老小一人发两个,杏儿看得可肉痛了,可一想到刚刚陆家老小出面帮了小姐…… 也罢,这肉包子也不是不能给。 宋明鸢提着杏儿的包袱发了一圈,包子不够就从空间掏,冷了就扔进空间换成热的,一通操作下来,包子非但没少,还多了几个。 陆老夫人已经见识过了她的本事了,可见着她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新鲜出炉的热包子,还是免不了担心吊胆。 这傻姑娘,他们饿一两顿又出不了什么大事,冻的其实也能凑合吃一下的,咋把她们看得恁娇贵呢? 不过看到宋明鸢没甚表情的样子,她也不敢说话,鸢鸢笑起来甜得要命,板起脸也忒吓人。 对他们好也是真好。 陆老夫人笑眯了眼,包子散发出来的暖意贴着手心一路传进心底,方才因百姓寒了的心都暖了起来。 轮到陆裴风时,念他是个伤患,宋明鸢多给了他一个。 陆裴风黑眸盯着她,十分真诚且认真地说了句:“谢谢。” 她面无表情:“活该的。” 谢什么谢,如果陆家人能坏一点,她就可以立马心安理得扔下他们了。 “……” 看着她记仇又别扭的模样,陆裴风嘴角勾起了一丝浅淡的弧度,这细微的表情没逃过宋明鸢的眼,立马挨了她一个瞪眼。 笑屁啊! 陆裴风收敛了些,凝眉问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自己家人自己清楚,如果不是昨天晚上出了事,她们是不会被仅仅才相处一天的人收服得这么彻底的。 别人也就算了,但刚刚就连性子冷淡的五婶也亲自下场给宋明嫣设套,这属实罕见。 要知道,她寻常只对五叔跟奶奶的事情上过心。 宋明鸢随手拿了个包子出来,将包袱递回去给杏儿,“有人在宁国公差人送来的饭菜里面下了毒,想要借刀杀人毒害我们。” 陆裴风一双长眸陡然间像是淬了冰,他眸色深沉,剑眉冷峭,森寒杀意倾泻而出,宛如刀锋般迫人。 不过只一瞬,这千军万马之中锤炼出来的肃杀气息便被尽数收敛了起来。 此刻,那双看向宋明鸢的眼睛里多了几分郑重:“大恩不言谢,等陆家平安抵达流放之地,我陆晏清供你差遣。” 不消说陆裴风就知道昨天晚上是宋明鸢救了他们。 他这一场交易本来就是占了人家便宜的,为她卖命报恩,也并无不可。 宋明鸢却道:“流路上你听我差遣就得了,到流放地之后就算了吧!” “……行。” 陆家这边刚刚吃完包子,押送流放犯人的官差就开始催促着上路了。 给他们一柱香的时间话别亲友,已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宽容,见有人拖拖拉拉,亦不再容忍,直接扬起鞭子抽。 “快点!” 一行人在官差的驱赶下争先恐后走出了城门,生怕落后一步就要挨鞭子。 等他们走出去一段距离,回首望着渐行渐远的城墙,才恍然意识到,他们真的要离开京城。 自此以后,终生不得入京。 终生不得入京…… 也不知是不是对未来的恐惧迷茫,有人被压垮崩溃大哭,“叛国的是陆丰几个,为什么要我们一同跟着背锅!” “都怪你们陆家养出来的好儿子!好好的大将军不当,好好的荣华富贵不享,非得跟西楚扯上关系!” “你们干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干这种不忠不义的勾当,这是要让全族都给你们陪葬啊,流放之地,那就是个吃人的地方!” 被打上罪民的烙印,他们的子子孙孙将永无出头之日! 什么出将入相,什么加官进爵,全都没了! ------------ 第20章 为陆家出头 陆家被牵连的族人皆对陆老夫人一行人怒目而视,面对他们的指责与埋怨,能怼得宋明嫣哑口无言的陆老夫人和几位夫人连话都说不出来。 外头人往他们心口扎刀也就算了,没想到连自己族人也如此。 别人还能说他一句愚昧无知,自己的族人,她能说些什么?她又应该说些什么? 陆老夫人抿紧唇角,忽然打从心底生出来一股无力,鬓角一夜间多出的许多白发都带着凉意,连跟他们争辩的心思都没有了。 陆大夫人气得眼眶通红:“你们还有没有良心,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面对陆大夫人悲愤,陆家族人没有半点羞愧心虚,反是梗着脖子反驳:“我们难道说错了吗?要不是陆丰我们何至于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陆大夫人怒瞪着说话那人,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我丈夫陆丰顶天立地,上对得起皇上圣恩,下对得起黎民百姓,问心无愧,没有通敌叛国!” “没有通敌叛国七城怎么会到了西楚手里?没有通敌叛国他们为什么要跑,为什么不死在战场上!” “你们倒是拿出证据来跟皇上说啊!在这里说有什么用?!罪诏都下了,金口玉言,难道皇上还会污蔑你们?!” 人群中三角吊梢眼高颧骨薄嘴唇的中年妇人满脸讥诮,看着陆家人眼里带着一股子毫不遮掩的恨意。 陆夫人气得说不出话,其余人听着这戳人肺管子的话,一股子血气直直往头上冲。 就在这时,宋明鸢快走两步来到那妇人面前,揪住她的前襟,狠狠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人都静了。 杏儿惊呆,小姐这么猛的吗? 陆思宁惊得小嘴都合不拢了,望着嫂嫂的背影,只觉得此刻的她无比高大。 陆大嫂刘氏捂着脸尖叫一声,满目难以置信地看着宋明鸢:“你干什么?!” “打你啊,你不是欠打?你不欠打我为什么要打你?” 她扫视了一圈噤若寒蝉的陆家族人,冷笑:“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本事学得不错,谁教你们的?” “好处尽捡了,养得一个个膘肥体壮的,怎么?吃太多给你们胖出厚脸皮来了?有本事把吃陆大将军家的饭吐干净再来说这些话!” 刘氏愤怒挣扎,伸手想挠她的脸:“你是什么人,也敢教训我们?!” 宋明鸢反手又是一个耳光甩了过去,力道大得抽了刘氏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栽到地上。 她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声音凛凛:“我是你爹!敢还手?给你脸了?” 两个巴掌不仅将刘氏震慑住,也将一干陆家族人震慑住,一时竟都忘了阻止。 陆思宁乌黑的瞳仁陡然绽放出一阵光亮,原来嫂嫂说给人当爹就是这么当的呀! 嫂嫂这是在言传身教给她当示范? 宁宁懂了! 小姑娘现学现用,嗷的一声冲了上去:“嫂嫂,我来帮你了!” 她小小的身体跟个炮仗似的,陆二夫人一时分神竟没拉住,眨眼就冲到了宋明鸢身边。 “我是你二爹!” 陆思宁气势汹汹喊完,凶狠地龇着小白牙,一口咬在了刘氏大腿上。 “嗷!!!” 这小贱丫头!竟敢咬她!真是无法无天了! 刘氏痛得面目狰狞,伸手就往陆思宁身上推。 “小姐!奴婢也来!”杏儿抄起一根木棍,啪的一下正正打在刘氏伸出来的手上。 陆裴清几个小的见此,也不管不顾闷头跟着冲,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陆二老爷看着挨打的儿媳,颤抖着手指指着宋明鸢,一张老脸因怒气涨红:“反了天了,云生家的,你也不管管他们?就由着他们这样胡闹?” 陆老夫人冷瞥了他一眼,淡声道:“孩子小不懂事,你这么大年纪了,难道还要跟小辈计较吗?” 陆大夫人看着刘氏被打得抱头鼠窜,哀声求救,心中只觉得解气。 听到陆老夫人的话,方才收回目光:“娘说得对,二叔公您先别气,一大把年纪要是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孩子们我们自会教育他的,这一路上还请你们多多担待了。” 瞧着陆二老爷青一阵红一阵的脸色,陆老夫人气顺了,若不是身份在这里,还真想摇旗呐喊两鸢鸢打得好! 这些人就应该多打打!要不是同族,她都想抽这些人两嘴巴子了! 什么东西! 他们在前头出生入死,这些个窝囊废在后头享福的时候,怎么不说? 受了他们荫庇这么多年,如今倒是怨恨上了!真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自打宋明鸢冲着刘氏去,陆裴风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对陆家族人那些话他心中唯有冷漠,他早就看清了他们的嘴脸,要说意外,还不如说宋明鸢替陆家出头更叫他意外一些。 在宋明鸢甩刘氏耳光的时候,陆二夫人就悄悄拿了娘家给的碎银去打点官差了。 那些个只知道吃喝享乐的族人可没有陆家人的默契跟团结,刘氏挨打,身为公爹,陆二老爷抹不开脸去跟几个小辈动手。 身为丈夫,陆祥在挨了两拳之后就不敢再往上凑了。 身为儿女,看到母亲挨打,他们只知道在旁边哇哇大哭,最大的那个都十一二岁了,还不如五岁的宁宁有胆气。 亲近的人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不会插手了,完全就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最多嘴上谴责两句。 但是宋明鸢是那种被谴责就会住手的人吗?谴责一句,她就敢让刘氏嚎叫得更大声。 “你个小贱人敢打我,我跟你拼了!你们陆家就是卖国贼,一窝子卖国贼,嗷——别打了别打了,快松口!你这小逼崽子,你是属狗的吗?救命!!!” “快来人把他们扯开啊!反了天了你们,我可是你们的长辈!敢这么对我,小心遭雷劈!” “嗷——痛痛痛,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 刘氏被折腾得鼻青脸肿,苦不堪言,头发都炸成了鸡窝,头一次见识到陆家这几个小鬼的难缠。 想到还要跟他们同行一路,她就眼前一黑。 ------------ 第21章 自请除族 “回来。” 宋明鸢一声令下,脚蹬着刘氏脸,手拽着刘氏头发的陆思宁立马就放开了手脚,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地跑回她身边。 杏儿也将棍子一丢,领着另外三个崽子走了过来。 刘氏缓缓松了口气,她正要站起身来,奈何一动就牵扯到身上的伤,痛得眼泪花子都飙出来了。 这群小畜生,下手可忒狠了! 她狠狠瞪了陆思宁他们几个小的一眼,却直接对上宋明鸢似笑非笑的视线,吓得一哆嗦,只觉得身上的伤疼得更厉害了。 到底是怕再挨上一顿打,刘氏只能悻悻然收回瞪视出去的目光。 陆二老爷走到哪里都是被子孙捧着的,陆老爷子去世后,他接任成了族长,便是陆老夫人也得给他三分面子。 他说的话没有哪个子孙敢不听,可今日却接连在宋明鸢这里吃瘪,只觉身为一族之长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他仗着身份摆出族长的架子,率先向陆老夫人兴师问罪:“杨氏,云生去得早,将偌大的家业交给你来照看,你就是这么替他教养子孙后代的?” “先是养出几个罪臣把祖宗基业毁于一旦,现在又把陆家孙辈教养成如此恶劣野蛮的性子,你对得起你宗妇的身份,对得起云生临终对你的嘱托吗!” 他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陆老夫人,唾沫星子都喷出来了:“你简直枉为我们陆家的宗妇!” “今日你要是不将这几个肆意妄行的后辈按族规处置,我也只能将他们按除族处理了,我们陆家族人里容不下小小年纪就这般不分尊卑心肠歹毒的。” 陆家整个族中辈分最高的除陆老夫人之外就属陆二老爷了,要不是陆老夫人被褫夺了诰命夫人的身份,陆二老爷哪里敢蹬鼻子上脸这么对她说话。 便是她把陆二老爷除族了,也没人敢说一句。 但是现在,镇国将军府已经倒了。 在陆家族人眼里,陆老夫人及其子孙就是害他们被举家流放的罪人,既然是罪人当然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供着。 陆二老爷之所以会向陆老夫人发难,而不是向宋明鸢这些小辈发难,不过是为了彰显自己在族中无人可以超越的地位跟话语权罢了。 但凡陆老夫人今天顺着陆二老爷的话低头,这些人明天就能踩在他们头顶上作威作福。 低头是不可能低头的,今日势必要做个了断了。 陆老夫人环视一圈,见没一个站出来替他们说话的,终是狠了狠心:“不用你除族,我们自请除族!既然不能荣辱与共,那日后便各走各的阳关道吧!” 她冷声说道:“你也别说我教的子孙如何,他们就算再差,也比你那些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好一千倍一万倍!” “我话就放在这里了,日后陆云礼这一脉的兴衰皆与你们无关,是兴你们别想再沾半点光,是衰我们也不会巴巴凑过去在你们嘴里讨食!” 陆裴风正以手为笔,以血为墨在撕下来的囚衣上写着字,听到陆老夫人的话,不紧不缓的动作都快了几分。 几笔写完最后一个字,陆裴风将血书往陆老夫人面前一递,仿佛慢一步她就改变了主意似的。 “奶奶,立约为证。” 陆老夫人瞪了孙子一眼,她话都说出去了难道还会收回不成,拟得这么快,怕不是早有此念头了。 索幸她也算是看清了这群人的真面目,断了便断了,这等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的东西,要来有什么用。 “好!立约为证!” 她咬破手指头落下自己的名字与丈夫的名字,然后将血书甩给陆二老爷,冷淡道:“签吧!” “你、你们……” 陆二老爷以为自己搬出除族陆老夫人就会心有顾忌而妥协,哪里想到她这么硬气! 他拿着那封血书,一时间颇有些挂不住脸面。 陆二老爷深吸一口气,忍着胸腔中的怒意道:“好好好!这可是你们自己说的!你们日后就是后悔,我陆家也绝不收容你们!” 一干老弱病残,真以为除了族他们能活得下去不成?他等着他们跪下来求他! 满是恼怒的陆二老爷左右看了看,见没有笔墨,一把扯来儿子咬破他的手指,按着在布上落下自个的名字。 一身横肉的陆祥疼得鬼哭狼嚎。 宋明鸢看了看他手指头破的小口,又看了看满身鞭伤的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陆裴风,嘴角不禁微微一抽。 怎么同一个曾祖,相差得这么远? 真是侮辱了陆这个姓。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目光,陆裴风看了过来。 他衣服上破了个窟窿,唯一干净的布料被撕下来立约了,稍一动作便隐隐约约露出紧致分明的腹部肌肉线条。 见她不说话,他顺着她的视线一看。 “……” 素来冷静自持的人,苍白的脸陡然染上了几分血气。 “好看?” 宋明鸢直勾勾盯着也不害羞,一点头,十分诚实:“好看,如果能给我摸一下就更好了。” “……” 陆思宁一不留神就错过了两人的话,赶忙追问:“嫂嫂,什么好看?咦,大哥你咋脸这么红?” “咳咳……热的。”陆裴风扯了扯衣服,不敢与宋明鸢对视,强自镇定撇开了脸。 陆思宁一呆。 啥? 热的? 这种天气,哪里热了? 都能冻死三个宁宁了!! 小姑娘看了他一眼,忧心忡忡地拽了宋明鸢的袖子:“嫂嫂,我大哥该不会是被打傻了吧?我听说被打到脑袋的人很容易变傻,昨天晚上那些人肯定打他脑袋了!怎么办?他还能治好吗?” “只要不是魂体受损,他残了我都能治。” 宋明鸢扔了两瓶伤药过去,“擦擦,别在半路上失血过多晕过去了,否则我把你埋雪堆里。” 陆思宁挨着她贴了贴,眨巴了下眼睛:“嫂嫂,宁宁一定会坚持到最后的!” “没事,嫂嫂背你。” 宋明鸢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嘴角带笑,随即就将小姑娘拎起来放在了背上。 陆裴风:“……” 他就是个多余的。 没过多久,一行人就开始继续赶路了,与之前不同,自请除族后,两队人泾渭分明,一前一后,呈现出了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势。 陆二老爷故意领着大部队远远走在了最前面,留陆家人垫在了最后面。 走得远了刘氏才敢宣泄心中的不快,咒骂道:“什么东西,个死老太婆,居然纵容那几个小兔崽子打老娘,还包庇那几个小畜生不自量力自请除族,等着瞧吧,看那灾星克不死你们!” ------------ 第22章 许氏的算计 “娘,什么是灾星,谁是灾星?” 刘氏看着陆家一行人冷笑连连:“灾星就是专门给别人带来灾厄的,那小贱人就是个灾星,她一进陆家的门我们就跟着倒霉。” 刘氏的儿子陆裴昌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见是刚刚扇了娘两个巴掌的恶女。 想到自己从今往后没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靡生活,不由憎恨道:“原来我们倒霉是她给害的!娘,我要杀了这贱人!她死了咱们就不用受苦了!” 刘氏哪敢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去触霉头啊,那贱人连她都敢打,万一发起疯来把她儿子也打了怎么办? 刘氏可不敢赌,那小娘皮凶得很,一看就不像是个会对小孩子手下留情的。 她眼疾手快一把将想要冲出去找宋明鸢算账的陆裴昌拽了回来。 “杀什么杀!人贱自有天收,看着他们倒霉就行了,没有咱们的照应,他们好不了多久的!” 老的老,小的小,弱的弱,说不定碰到一场小灾小病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刘氏不无恶意地想着。 她收回目光,见落后了队伍十几步,连忙扯着儿子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宋明嫣的马车也回到了太傅府。 陆老夫人的话她无法不去在意,所以一下马车宋明嫣就直奔去了许氏的院子。 “娘,陆家之前来咱们家提亲,是向宋明鸢提的?你怎么从来都没跟我说过!” 跨过门槛,还没看到许氏,宋明嫣的话就喊了出来。 她急冲冲闯进屋的时候,许氏正在差人从名下的店铺抽调银钱。 打从前天晚上府里被偷盗一空,全部值钱的东西一夜消失,这两日府上的吃喝,全靠许氏手里头那几个铺子撑着。 然而铺子的盈收到底微薄,他们的生活质量相比之前,简直是一落千丈。 两日过去,连房间的家具都没置办齐全。 宋潘山气得大病一场,至今仍卧病在床,这两日许氏可谓是忙得焦头烂额,心力交瘁。 看到女儿方寸大乱的模样,她揉了揉胀痛的额头,呵斥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你日后可是要嫁给王公贵胄的人,遇事应当临危不乱,怎能这般没有仪态地莽撞咋呼。” 许氏满脸疲色,黑眼圈重得连脂粉都遮不住,接连两日的忙碌让她脑袋滞缓,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女儿刚刚说了什么。 宋明嫣执着地追问:“娘,你先告诉我,陆家之前过府提亲的对象究竟是谁!是不是宋明鸢?!” 倘若真是宋明鸢,那她岂不是个笑话?以后京城里的世家小姐会怎么看她?! 宋明嫣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甚至控制不住去想,会不会是宋明鸢跟她那个贱人娘还没被接回府之前,有幸结识了陆家才得来的机缘。 她眼也不错地盯着许氏,紧张地等着一个答案。 “谁告诉你是她的?”许氏冷哼一声:“凭她那低贱的出身也配!” 一提到宋明鸢,许氏就没了好脸色。 见女儿脸色异样,她安慰道:“你放心吧,有为娘在,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越过了你去。” “你外祖母与陆老夫人自幼相识,曾多次帮助过陆老夫人,这门亲事是我特意求了你外祖母给你争取来的,与宋明鸢半点关系都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宋明嫣一瞬间将所有事情联系起来,顿时脸色煞白,慌得六神无主:“陆老夫人说陆家是过来向宋明鸢提亲的,她说我抢了宋明鸢的亲事!” “什么!”许氏拍案而起,怒上眉梢:“真是岂有此理!她当真如此说?!” 宋明嫣不敢有一丝隐瞒,一五一十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白着一张脸哭诉道:“娘,宋明鸢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陆家老少都维护她,她们几个合起伙来设计我,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是我亲眼看着她上花轿的了,这可怎么办?” “那死老太婆故意的,她故意说出这些话激女儿回来问你,现在外面不知道把女儿议论成什么样了,这些话要是传开,女儿哪里还有脸出去见人!” 一想到外面全是对她的流言蜚语,宋明嫣就恐慌,她要的是宋明鸢身败名裂,而不是她自己身败名裂啊! 宋明嫣又恨又怕。 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许氏的衣袖,慌张不安地啜泣道:“娘,你一定要替女儿想想办法!” 许氏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住没一巴掌甩到宋明嫣脸上,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货! 别人当着她的面挖坑,她都能闭着眼睛一脚踩下去。 人家让她回来问她就真的回来问,她是没有脑子吗? 心中再如何恨铁不成钢,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没法看着不管。 而且比起恼恨女儿不争气,许氏更恨给她们下套的陆家。 她耐着性子道:“别哭了,再哭下去眼睛都哭肿了,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无用,你这段时间得先待在府里不要出去,更不要对这件事做出回应,等这阵劲头过去了,自然就不会有人再提了。” “娘,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宋明嫣不甘心,向来只有她践踩设计别人的份,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这要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宋明嫣已经是彻彻底底记恨上宋明鸢跟陆家了,甚至已经开始在想买凶杀人的可行性。 如果宋明鸢跟陆家人能死在流放路上就好了。 许氏冷哼一声,微微眯起了眼睛:“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陆家人敢替那小贱人出头,就是在跟我们作对!他们指不定是因为记恨我们没把你嫁过去害得他们颜面尽失,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损招败坏你的名声。” “既然他们敢做,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 许氏从来都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要不然当年也不会把宋潘山的原配生生折腾成外室,还让她郁郁而终了。 知道娘不打算放过宋明鸢跟陆家,宋明嫣心中一喜,有娘亲自下场帮她对付宋明鸢跟陆家,他们完了! “娘,你打算怎么做?” ------------ 第23章 风雨亭 宋明鸢根本不知道自己被许氏母女俩给盯上,正琢磨着要她跟陆家付出代价呢。 不过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放在心上,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纸老虎,对方敢来,她就敢让他们有来无回。 一行人走的是官道,积雪覆盖的路面并不好走,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地上还结了冰,一不小心踩上去就能让人狠狠滑个跟头。 陆二老爷带领的队伍走在前面,他们一个个都是养尊处优的,没吃过什么苦。 才走了半个时辰不到,就冻得唇紫脸青,脚上像绑了秤砣一样,行动迟缓龟速。 刘氏一连摔了好几个屁股墩,她揉着摔痛的屁股好一阵龇牙咧嘴,瞧见后面安然无恙的陆家老少,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猛一拍大腿。 他们是不是傻啊! 竟然走在前面专门给人探路! 害自个摔得人仰马翻,七荤八素,看看人家,走在后面屁事没有! 就该让他们走前面啊! 刘氏也不揉屁股了,立马朝陆二老爷怂恿道:“爹,咱们走慢点让他们先走,前面路滑,他们给我们开道正好,等他们摔了我们再走过去。” 被仆妇背着的陆裴昌一听就兴奋了:“娘说得对!让他们先走,他们害我们吃这种苦,就该让他们在前面探路,最好摔死他们这些祸害跟灾星!” 陆二老爷本意是想着看陆家走在后面挨官差的鞭子抽的,可这都走一路了,也没见他们挨上几鞭子,反而是他们这些走在前面的摔得要死要活。 陆二老爷心里头哪里能好受? 此刻听到刘氏的话,当然也想看陆老夫人一行倒霉,于是赶紧招手让人停下来。 背着陆思宁的宋明鸢将刘氏母子的话一一听进耳里,她嘴角缓缓扬起一抹笑,想让他们摔是吧?那好啊! “嫂嫂,宁宁休息好了,放宁宁下来走一走吧,要是累到嫂嫂,宁宁可是会心疼的。” 陆思宁见嫂嫂停顿,以为是自己太胖她背不动了,立马蹬着腿儿下地。 “行,嫂嫂拉着你。” 将小姑娘放了下来,宋明鸢拉着她冰凉的小手,灵力运转替她抵挡下了一部分寒冷。 路过刘氏母子身边时,留给他们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刘氏遭过她的毒手,脸还肿着呢,宋明鸢一靠近,她就像避瘟神一样,下意识连连退了好几步,可见已经被那两大耳刮子打出了心理阴影。 等宋明鸢走过去,刘氏才敢拿忿忿不平的目光瞪她。 宋明鸢每一步都踏得极稳,他们这一行人每走出一步,脚底下的结冰的区域就会悄无声息地消失掉,等他们走过去,又会恢复成原状。 这些举动,宋明鸢都做得十分隐蔽,好在她对空间的运用已经炉火纯青了,做起来倒也不难。 陆老夫人和几位夫人腿脚都冻得快要失去知觉了,根本察觉不到这细微的不同。 反倒是陆裴风迈出去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都停在这里干什么呢,还走不走了?打抽是不是?” 看到陆二老爷一行人停住,官差凶神恶煞地将鞭子啪的一下甩在雪地上,踩着黑色官靴走了过来。 “让你们休息了吗?还不赶紧走!晌午之前赶不到风雨亭,你们就别吃东西了!” 官差将鞭子攥在手里,没往人身上抽,只等着这些人自个识相一点掏银子让他们行方便。 奈何陆家族人无不是被人奉承惯了,哪里有这种意识。 见着官差挥着鞭子过来,吓得一瑟缩,也不敢停留了,你推我挤连忙往前移动。 要知道,刚刚陆家人落在后头,陆二夫人可是时不时打点着的。 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官差们拿到了钱,态度自然不会太恶劣。 如今见陆二老爷他们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官差心里哪能愉快,于是不再客气,一鞭子抽了过去。 “快点!都给我跑起来!磨磨蹭蹭的像什么样子,还想不想休息了!” 凡是落后的动作慢的,就没有不挨上一两鞭的,那鞭子挥得飒飒作响,直抽得他们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往前冲。 刘氏看到官差前后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些官差莫不是看脸下菜碟的,怎么那小贱人在后面走的时候,他们不动手,轮到他们就催魂似的催? 仅仅只是慢了一拍,刘氏就挨了一鞭子,她哀嚎一声,见官差又扬起了鞭子,吓得不敢多作停留,一头扎进了人堆里。 众人脚上都戴了脚镣,有的在赶路的过程中脚腕都磨出了水泡,一双腿更是酸痛无力,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 因为锁链的限制,他们跑的一点都不快,然而面对官差的鞭子,他们又不得不跑,一时间苦不堪言。 陆二老爷根本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眼看着官差挥舞着鞭子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白了脸,慌张道:“快,跑到最前面去!” 他不出声还好,他一出声,所有人都跟着往前冲,人群一乱,哪里还顾得上留意脚下的地。 有人踩到冰上滑倒,瞬间铲了一大片,接二连三的人跟着栽了跟头,哎哟哎哟的痛叫声不绝于耳。 宋明鸢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刘氏踩中滑冰,啊啊叫着挥舞着手臂,一头扎进了路边的雪堆里。 嘿,真惨啊! 就这点道行也敢算计他们? 陆老夫人也回头看了两眼,不过跟几位夫人一样,俱都是冷眼旁观。 这会儿她十分庆幸自己的果断,早早跟他们断了关系,要不然跟这些人为伍,她说出去都觉得丢人! 队伍又走了一个时辰才到风雨亭。 风雨亭是京外二十里路,通往交州三岔路口的一座凉亭,据传当年逼退戎敌,打得他们元气大伤节节败退的武威将军班师回朝时途经此地。 当时他在擒获戎敌王首级时,不幸中箭,撑到这里已是强弩之末,都来不及回去见亲人最后一面,就溘然长逝。 元康帝为了纪念他,特地让人在此建了座风雨亭,立上一块石碑,亲手写下忠魂永驻这四个字令工匠刻上去。 这碑文记录了武威将军的生平,如今因风雨亭年久失修,石碑已经完全沉没在白雪之下了。 此刻,风雨亭里站满了人,有老有少,更有缺了胳膊,满脸刀疤的男人。 ------------ 第24章 长亭送别 凉亭外面已经升起了火堆,架起了热锅,几位穿着朴素包着头巾的妇人正忙前忙后熬煮着食物。 流放队伍还没走近呢,就闻到了食物飘出来的香气。 他们赶了半天路,现在又饥又冷又累,只想坐下来好好吃点热乎的。 看到那几口支起来的锅,刘氏等人就像是饿狗看到肉骨头一样激动,还没等官差发话,就闻着味儿一窝蜂涌了上去。 “娘,我饿,我想吃东西!”陆裴昌迫不及待从仆妇背上跳了下来。 如果不是被伺候惯了,看到食物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扑了上去抢了,而不是像少爷一样等着人送到面前。 “怎么是粥啊!粥能顶饱吗?咱们赶了那么久的路,就不能煮点好的?” “这几锅粥哪里够咱们这么多人分啊!这也太少了吧!” “这里面放的是什么,才这么几片肉,连我以前喂狗的都不如,这让人怎么吃!” 陆家族人以前无不是锦衣玉食,吃喝样样都精细讲究,这种粗糙的东西,根本就入不了眼。 煮粥的那几位妇人被推搡开,尴尬得手足无措站在旁边,她们没想到一心熬煮的热粥,居然会被嫌弃成这个样子。 陆二老爷看到那几锅青菜叶子跟肉一起乱炖卖相并不怎么好看的粥,也是直皱眉头。 难怪都说流放路上条件不好,果然就不应该抱有什么侥幸,这给他们吃的是猪食吧! 虽然不满,但是眼下这些已经是他们唯一能吃的食物了,不吃根本就支撑不了他们下午不间歇的赶路。 只不过确实是少了点。 陆二老爷当即扭头朝还没走近的陆老夫人道:“杨氏,这几锅粥我们先到先吃,你们没有意见吧?既然已经除了族,这些吃的我们就不分出去了,你们自行解决吧!” 这不是商量,这是通知。 似乎料定了这边人多势众,他们不敢与之相争一样。 陆老夫人险些都要被陆二老爷的无耻气笑了,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些人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嫂嫂,他们是不是仗着人多欺负我们人少?”居然不给他们饭吃,陆思宁小姑娘很生气。 宋明鸢问:“如果是的话你会怎么做?” 陆思宁气鼓鼓,小奶音凶狠道道:“那宁宁就往锅里扔几把沙子,不让我们吃,大家就都别想吃!” 不错,没让她失望。 宋明鸢笑了起来。 两人的对话一点都没有要避开陆二老爷的意思,听到如此明目张胆的话,陆二老爷气得不轻。 “你敢!小小年纪就如此歹毒,简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若非看在你们自请除族的份上,我非拿族规教训你不可!” “你若敢行事这般猖狂,别怪我没念着曾经是同族的情分给你们好看!” 有嫂嫂在身边,陆思宁就有十个胆子,根本不怕他,她扮了个鬼脸,略略略几声,笑嘻嘻道:“嫂嫂你看,他急了他急了!” “你……”陆二老爷气得够呛,双手都在轻轻抖动,浑黄的老眼瞪视着陆思宁,怒容满面。 可不就是急了嘛。 宋明鸢冷笑。 虽然她并不在乎这么点吃的,但不代表别人就能不经允许强占过去。 “宁宁说得对,不让我们吃,那就一个都别想吃。” 道理是跟讲道理的人讲的,面对不讲道理的人,当然得比他们更不讲道理。 两方剑拔弩张,谁也不肯让步。 就在这时,煮粥的那几位妇人走了过来。 为首位那位圆脸妇人看向陆二老爷的眼神,带着几分不善:“这位老爷,我想你是误会了什么,这些粥,是我们专门给老太君准备的,不是给你们准备的。” 他们是附近村子的村民,一听到消息便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了,用仅剩不多的时间做这些力所能及之事。 为的就是在陆老夫人一行人路过的时候,能喝上一口他们熬煮的热粥。 听到陆二老爷想强占的话,也是气愤得不行,而且,他们居然敢将老太君除族! 一时间等在风雨亭的人都对陆二老爷怒目而视。 陆二老爷难以置信:“你说什么?这不是给我们准备的粥?” 那些个官差不是说到了风雨亭就能休息吃东西吗?如果这些粥不是他们的食物,那他们吃的东西在哪里? 这时,亭子里的官差扔了一桶冷硬的黑窝窝头出来:“你们吃的在这里,拿吧,一人两个,要是被发现多拿,你们就等着挨鞭子吧!” 看到被他们随意丢在雪地里,散落出来的像屎一样的玩意,陆二老爷傻眼了。 他颤巍巍地指着黑窝窝头,瞪着眼睛,苍老的脸颊隐隐抽搐:“你们、你们就让我们吃这个?” 陆家族人全都傻了,他们以为吃的是那锅令人毫无食欲的粥,结果却告诉他们,吃的是眼前这连粥都不如的黑疙瘩?! 这确定是人能吃的东西吗? 官差可不惯着他们:“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真以为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大老爷啊,有的给他们吃都不错了! 官差回首看向亭里的村民,缓和了脸色:“姚大娘,你们有什么东西就赶紧送吧,送完快点离开,这里不能多留。” 姚大娘知道邓良能让他们在这里等,已经是看在同村交情的面子上破例了,也不叫他为难。 赶紧提了自己准备的一篮子鸡蛋,招呼了大家拿了东西,走出亭子来到陆老夫人面前。 “老太君……” 看着曾经瞻仰的人如今沦落到这种境地,大家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妇人们更是未语便先红了眼睛:“老太君,陆家护我们这些卑贱之人得以安稳偷生,如今陆家落难,我们却不能为你们做些什么,这是小妇存下来的鸡蛋,家里面也就这些还算值钱,老太君莫要嫌弃,拿在路吃吧,百姓没有忘记你们。” 年逾古稀的老太太携着自己的三岁的孙儿,身后是拿着东西的儿子儿媳。 “老太君,这是村民们自个新买来留着过冬的棉衣,听到你们会从这里路过,便匆匆翻出来让我带过来了。这一路山遥路远,天寒地冻,您穿着,可别冻着了,我们都盼着您带着小将军们回来,你们一定要平平安安的,一定要平平安安去,平平安安回来,大家都等着呢,都等着呢,你一定要记得回来啊!” 老人家眼中含着泪,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 面对陆家被诬告通敌叛国,陆老夫人不曾落泪,被千夫所指背负叛国贼的骂名,陆老夫人仍然坚强,哪怕是族人背刺,她也咬牙挺下来了。 可这会儿看着一张张纯朴的面容,她却泪如雨下,止都止不住。 几位夫人也都哽咽难言,喉咙发堵。 他们陆家现在还能拿什么承诺他们的百姓啊! ------------ 第25章 穿上厚衣服 陆老夫人擦了擦泪,轻轻推开儿媳搀扶的手,郑重地朝村民躬身一拜:“陆家有家规,不得取用百姓一衣一物,但是我们现在确实需要这些东西,老身代陆家上下拜谢各位。” 陆老夫人不是个愚昧不知变通的人,她可以受苦受累,但不能让孩子们也跟着受苦受累。 规矩是死的,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 她这一拜,身后陆家所有人都跟着拜了下去,就连陆思宁也不例外。 这样双向奔赴的守护确实值得尊敬,宋明鸢也跟着一拜。 送行的村民立马跪了下来,齐齐举手挡住了他们往下拜的动作。 “老太君,使不得啊,您这是折煞我们了!我们今日所做不足昔日陆家之万一,陆家护百姓安危,身为百姓我们却护不住陆家,您这一拜我们受之有愧啊!” 他们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且也都知道,如果不是万不得已,陆家是不会要他们的东西的,可越是这样,反而越是叫人心酸。 陆老夫人一一将人扶了起来,眼含热泪:“老身不敢承诺你们什么,不过有生之年,倘若还有机会,我们陆家子孙仍旧会不遗余力为百姓谋福祉,为百姓逐强敌。” 虽然她也曾怀疑过,也曾动摇过,但没有哪一刻是如此坚定陆家一直以来的信念。 陆家,不悔! “老太君,一路安顺!” “夫人和诸位小将军们,保重!” 村民们擦拭着眼泪拜别,尽管再不忍,也只能转身离开。 坐在亭里休息的邓良起身叫住了姚大娘,从身上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了一袋银子。 “大娘,我这一趟来去最快也要大半年时间,这是银子,你拿回去交给我娘,孩儿不能在跟前尽孝,她腿脚不便,就劳乡亲们多多照顾了。” 姚大娘接过,温声道:“好孩子,你不提我们也会的,放心去吧。” 她凑近了些,瞥了陆家族人一眼,压低了声音:“你娘说,让你多多照顾一下老太君一家,但也别做得太明显,毕竟你也不容易,只别让他们给人欺负了就行。” “你看吧,特别是陆家那些个白眼狼,你没事的时候多抽抽,有事的时候也忙里偷空多抽抽,不用给他们面子。” 说完,姚大娘又给邓良塞了些东西:“这是你娘差我给你拿的,都是些菜干腊肉,你拿着路上吃,大娘就先回去了啊。” 临走前,姚大娘还不忘朝陆二老爷那边瞪上一眼,才跟着村民们离开风雨亭。 陆家族人看着村民送给陆老夫人的一大堆东西,十分眼热,刘氏更是恨不能上手去抢了。 那可都是棉衣啊,还有腊肉跟鸡蛋,全都是他们现在急需的东西! 可现在这些东西全都是陆老夫人他们的,连锅里的热粥都是! 陆二老爷心中煎熬不已,甚至都隐隐后悔太早让陆家人除族了,如果没有除族,现在他们还能分上一杯羹。 他张了张口:“杨氏……” 陆老夫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朝宋明鸢道:“鸢鸢,你们快都过来把棉衣裹上,待会奶奶给你们煮几个鸡蛋,拿着路上吃。” 她从一堆棉衣中挑了合适的。 村民都很用心,连孩子们的棉衣都准备了,颜色并不鲜艳,都是深色的,耐脏又厚实。 摸着一个个冻得冰凉的小手,陆老夫人也是心疼。 这天寒地冻的,她这把老骨头都支撑不住,可孩子们愣是没喊过一句苦一句累,懂事得让人心里不落忍。 好在日子虽然苦,可一家齐心协力,千难万难也总能克服的。 陆老夫人将棉衣给孩子们套上。 宋明鸢想,她根本不需要穿棉衣,只话还没出口,便被陆大夫人兜头罩了一件下来。 “鸢鸢,娘也给你穿,别冷着了。” “小姐,兜帽!” “……” 有一种冷,叫大家都觉得你冷。 到最后宋明鸢连围脖都给系上了,裹得严严实实,再凑火堆边上一烤,即便是不用灵力抵御,也不觉得冷。 一家人全都齐整地穿上了大袄子,只有陆家族人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眼见着还剩下两件多出来的,陆二老爷忍不住又喊了一声:“杨氏,那两件衣服既然你们不穿……” “穿,咋个不穿?”陆老夫人冷笑一声:“我留着晚上给孩子们当被子盖,再不济还能烧了取暖,你一大把年纪了不会连孩子们御寒的衣服都要抢吧?” 想要?想屁吃! “我们到底都姓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陆老夫人冷哼:“你把手伸出来,我看看打断了还能不能连着筋!要是真连着筋,这两件衣服我就白送给你们穿!” “……” 陆老夫人懒得再搭理他们,背刺的时候怎么不说打断骨头连着筋?有好处占了就是一家人了? 真当他们好欺负似的! 她转身去张罗起了孩子们的口粮,几锅粥他们十三个人肯定是吃不完的。 陆老夫人拿了旁边村民们早早准备好的竹筒,盛了粥让孩子们给凉亭里休息的官差送过去。 看到陆老夫人宁肯把粥给官差,也不给他们这些同族,陆二老爷脸色铁青,愤然拂袖离开。 “娘,我饿!我要喝粥,我要喝粥!”看到自己讨厌的人全都有粥喝自己没有,陆裴昌闹腾起来。 刘氏一个头两个大:“哎哟我的小祖宗,他们不给咱们吃,娘去哪里给你弄粥。” “哇呜——我不管,我就要喝粥!我就要喝粥!” 陆裴昌一屁股坐在地上,撒起泼来,哭嚎声如同魔咒。 平整的雪地被他蹬腿铲秃了一块,全身都在使劲,可就是没有一滴眼泪。 看见裸露出来的沙子和石头,陆裴昌哭声一停,忽地恶从心头起,抓起一把就朝熬粥的铁锅跑了过去。 刘氏离他最近,本来可以抓住他的,可就是没动手。 知子莫若母,陆裴昌拿沙子的时候,刘氏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根本没想过要阻止。 看着他跑过去,甚至暗暗希望他能把沙子撒进锅里。 这可是她们自己教的,他们吃不上,谁也别想吃! ------------ 第26章 棍子拿早了 刘氏已经想好了,他们要是敢对她儿子动手,她正好有理由讹他们,让他们将得到的东西让出来。 她才不想吃那些像屎坨坨一样的东西。 宋明鸢坐在火堆边的木头上,陆裴昌一有动作,她就注意到他了,当然没漏过了他手里拿的沙子。 好不容易坐下来喝两口粥,还要过来打扰,这不找抽的吗? 她转身找了根木棍拿在手里,冲还在往这边跑的陆裴昌咧嘴笑了笑,眼里都是跃跃欲试。 这一棍子下去,这小兔崽子应该哭得很大声吧? 哪知原本牛犊子一样莽莽往这边冲的陆裴昌看见她拿起木棍,中途一个急刹,满脸惊恐地撒腿就往回跑。 吓得半道连手里的沙子都扔了。 “……” 宋明鸢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坏事了,棍子拿早了。 扫兴! 她撇了撇嘴,将手里的木棍一扔,看向缩在刘氏身后的陆裴昌,被兜帽裹着的嫩白脸蛋略略带了几分遗憾。 她不看还好,一看陆裴昌吓得又往刘氏身后缩了几分,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做胆小如鼠。 刘氏都看呆了,他儿子什么时候这么乖过?不是,他平时不都恶霸一样的么,怎么到关键的时候就这么不顶用? 难道他是个窝里横? 讹人的计划最终还是在儿子掉链子的速度上夭折了,刘氏也不敢亲自上去找不痛快。 可她实在挨不住饿,经过好一番挣扎之后,最终捡起了地上的黑窝窝头,尝试着咬了一口,差点没把牙齿给崩掉。 “呕——” 黑窝窝头清苦的味道算不上好吃,刘氏尝到味就给扔掉了。 对于他们这些吃惯山珍海味的金贵人来说,这种东西实在难以下咽。 反观宋明鸢这边,已经喝上了热乎乎的肉粥,陆老夫人跟陆裴风都是行军打仗过的,艰难时连树皮都吃过。 这充满农家烟火气的米粥对于他们现在的处境来说,已经算得上人间美味了。 夫人们虽然没吃过罪受过苦,但也不挑,这粥娘跟小风都吃得,她们如何吃不得? 况且还是村民一心为他们煮的,也不知道在这天寒地冻的室外忙活了多久才熬出来的这几锅粥。 光是这一份心意就已经是至美了,更别说这粥还很香。 陆家人跟二十多个官差分食了满满三锅粥,不多不少刚刚好。 “娘,我去把锅刷了,小风你看着点火。” “娘,我去帮大嫂。” “我和程玉再捡些柴火。” 喝完粥,几位夫人勤快地行动起来,她们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仆妇成群的贵门夫人了,从今以后一切都得靠自己的双手。 就算没做过这种粗活,也要尽早适应。 “好,莫要跑远了,注意安全。”陆老夫人呵出一口冷雾,笑着叮嘱。 她正要到边上拿鸡蛋,等儿媳刷完锅回来煮了给孩子们拿在路上吃,然而才撑着站起来,膝盖就传来一阵阵钝痛,针扎似的。 陆老夫人按住膝盖,揉了揉,面上却并未流露出一丝异样,只道:“坐得久了,腿都麻了。” 像是知道她要干什么,宋明鸢猛地站了起来,将手里的烧火棍一扔,“奶奶,我去拿!” 说着她就跑去了凉亭边上放置物资的地方。 “哎,慢点,雪地滑,别摔着喽!” 陆老夫人一叠声唤着,眉开眼笑,多好的孩子,都知道心疼奶奶了,宋家那黑了心肝的,定是他们没有福气! 除了棉衣,村民送的最多的就是腊肉鸡蛋和菜干,还有半袋大米,拿的都是家里最好的。 鸡蛋没有数,满满的一篮子,宋明鸢用衣服兜了十三个,正好一人一个。 拿走了十三个,她又从空间里放回去七个。 有了村民们送来的这些东西,从空间里拿东西的时候可就方便多了,以后做东西吃,也不会引人怀疑。 将鸡蛋拿回去没多久,几位夫人也回来了,她们拿雪刷了锅,捧了几捧雪回来煮水。 一个个手冻得通红。 陆裴风沉默不语,只默默给伤口涂着药,赶路时裸露在外面的伤口都冻住了,这会儿坐在火堆边一暖和,就又开始渗出了血。 他只有快点养好伤,才能帮得上忙。 陆大夫人烤暖和了手就过去帮他上药,那一身的伤,看得她眼泪都差点掉出来了。 其他几位夫人也是不忍。 不过一切伤春悲秋在流放路上都显得十分多余,所有的一切在活下去面前都微不足道。 如今他们一家尚还能在一起,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两瓶药根本不够,陆裴风身上的鞭伤实在太多,宋明鸢偷偷将陆大夫人手里的空药瓶塞进空间,给换上了两瓶新的。 陆大夫人也不声张,只跟宋明鸢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着她们在自己眼皮子地下完成交易的陆裴风:“……” 她跟他娘已经熟到这个地步了吗?竟然连自己最大的底牌都暴露出来,就这么信任他们陆家? 察觉到儿子看向宋明鸢的复杂目光,陆大夫人只当他不知道鸢鸢的神通。 她注视着儿子:“刚刚你都看到了什么?” 死亡凝视。 陆裴风默默移开了视线:“我什么都没看到。” 识时务者为俊杰。 陆大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又担心他会误解,补充了一句:“鸢鸢是天上的神仙,不是什么有的没的,你不要误会了。” 陆裴风:“……” 宋明鸢:“……” 这误会好像有点大? 在修仙界,别人都叫她妖女的。 陆家这些夫人真是难得的好人,看来早上是她误会她们了。 看到她凭空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没还能把她当成神仙,可见都是心地善良的,然而就是这么好的人,却要吃尽流放的苦,狗皇帝真是太坏了! 官差只给了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一行人刚刚煮好鸡蛋将东西收拾干净,就又得启程了。 村民送来的东西都被装进了锅里,用几根布袋绑着背走,宋明鸢跟杏儿还有几位夫人轮流换着背。 有了前车之鉴,陆二老爷也不敢使心眼子了,一启程就领着队伍走在了最前面。 比起吊在后面挨鞭子抽,他们宁愿走在前面,就是摔跟头也好过被催着打。 ------------ 第27章 区别对待 路过背着大包小包东西的陆家人的时候,陆二老爷冷冷看了他们一眼,可见还记恨着他们刚刚把粥给官差吃的事情。 其他陆家族人也满满都是怨气。 “陆家的这事做得实在太不应该了,挨饿受冻的族人不帮,却偏帮根本不需要的官差,没见着那些官差都自带了干粮吗?” “我看他们估计都以为舔着脸凑上去讨好,这些个黑心的官差就能给他们行方便呢!” “哼!等着看吧,那么多东西,没有咱们搭手,她们一个个妇道人家要怎么背下去!” 众人看着前方覆道的白雪,就等着看好戏,这种路人都难走下去,更别说是背着重物。 陆家几位夫人是没干过重活的,但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别人越想看她们笑话,她们就越不能让他们如意。 “二婶,换我来背吧。” “不用,你背宁宁,这口锅二婶今天就是拖也要拖到地!” “三婶……” “不用,我今天就要让这些个软脚虾们看看,我们陆家的女人有没有种!” “……” 宋明鸢左看了看,右看了看,算了,不劝了,直接把锅内的东西收进了空间。 背上一轻,婶婶们忽地一惊,没等掀开锅盖看,陆二夫人率先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略弓了弓身,一副不堪重负的模样。 “这锅可太沉了!” 她这声一出,成功阻止了陆三夫人跟陆五夫人想要掀锅盖看的冲动,两人脑海中电光石火之间闪过了什么。 多年的默契让她们瞬间就领会到了对方的意思。 陆三夫人脸一皱:“对啊,可真沉!嘶——勒得我肩膀都痛,可能是装的东西太多了吧。” 看着她们一个比一个能演,不擅长演戏的陆五夫人脑子卡壳了一瞬,下一秒就道:“幸好我天生力气大。” 二夫人三夫人:“???” 同为陆家的女人,你怎么能这么优秀? 陆老夫人是最熟悉她们的,正常情况下她们一般不会说这样的话,除非情况不正常。 她这些个儿媳只有算计人糊弄人还有想要遮掩什么的时候才会演技飙升。 那锅指定有问题。 陆老夫人稍琢磨了一下,就已经能猜到个大概,定然是鸢鸢使仙术把锅里装的东西变没了。 这一联系起来,陆老夫人就想到了将军府消失的东西,还有把张石明砸成重伤的大门。 原来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鸢鸢就已经帮助他们良多了。 一定是老天爷看他们陆家太苦,才给他们送来了鸢鸢这么个宝贝。 陆老夫人心中暗暗打定主意,绝不能让鸢鸢的能力有一丝暴露的可能,从而让她陷入无穷无尽的危险之中。 看着背锅的几位儿媳,她抿抿嘴角,眉头一皱,就流露出了几分心疼的神色:“这可咋办?路还这么远哩,你们要是撑不住,就让娘来背,娘虽然上了年纪,但还顶用。” 只有陆四夫人不明就里成功被糊弄过去,她急忙道:“娘,这哪能让你背,不是还有我吗,我背!” 如果不是知道锅里没有东西,宋明鸢都要以为里面放了个大秤砣,不过她也知道,大家这是在小心翼翼地保护她。 这个世界除了没有爹爹,其实都挺好的。 陆家族人一直都等着看她们体力不济倒在路上,甚至已经做好了她们要是求上门就狠狠奚落她们的准备。 但是他们没等来陆家人倒在路上,反而等来了官差的鞭子。 陆家族人都惊呆了,有没有搞错,他们落后的时候挨打,走在前面了还挨打?他们是不是故意搞针对? 有人涨红脖子,忿忿不平地质问出声:“你们怎么能这样!我们都走在前面了凭什么还打我们,他们走得这么慢,你们应该抽的不是他们吗?” “同样是流放的犯人,你们怎么能区别对待?还有没有公道天理了!就算你们是官差也不能这样吧!” 邓良一鞭子抽了过去,一双漆黑的眼瞳里显露的是与清秀外貌不符的狠辣。 “我打你们还需要理由?” 他的同伴哈哈大笑:“就是,一群流放犯也想要公道跟天理?落到我们手上,我们就是天理!” “兄弟们,给这小子长长眼,让他看看什么叫天理!” 立马有官差上去将说话的那个年轻人拽着囚服强拖了出来,像扔麻袋一样往旁边一扔。 “住手!你给我住手,你要干什么?放开我儿子!” 一位妇人从人群中冲出,疯了一样抓挠阻拦的官差。 能押送犯人流放的官差可不是什么善茬,一脚就将她给踢开了,“臭娘们,敢挠老子,想死是不是?” 他们不打陆家人那是给邓良面子,这些人又是什么玩意? “想要我放过你儿子,成啊,拿钱来赎,一百两银子,少一两老子就抽他一鞭!” “我没有银子!” 妇人是三房的人,顶头两个老人已经去了,丧事还是陆老夫人主持操办的。 三老爷子唯一的儿子嗜赌成性,欠下一屁股债被人打死了,只留下如今的儿媳朱氏跟孙子陆裴胜,这妇人便是朱氏。 她家中的银子包括陆家每月支给三房的钱都用来还债了,抄家时身上仅剩的三百多两也被搜了去,只带出了二十两,哪能给他们要了去。 吴达见多了朱氏这样的人,以为他们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 “不给是吧?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给我狠狠打!” 几名官差扬起鞭子朝陆裴胜身上抽了过去,那力道每落一下就是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几下之后囚衣都被打烂了。 陆裴胜惨叫不止,在地上翻滚求饶,“娘!你把钱给他们啊,儿子要被打死了!” 看着爱子皮开肉绽痛哭流涕,朱氏慌忙道:“别打了!你们别打了!我给钱!我给钱,快住手!” 吴达一抬手,其余人就停下了动作。 “我这里最多只有二十两,都给你们,放了我儿子!” 吴达将朱氏递过来的钱塞进腰包,根本不理会她的祈求:“我说了少一两就抽他一鞭,没有你可以想办法,我只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要是还拿不出来,你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 ------------ 第28章 祸水东引 朱氏没有办法,只能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了陆二老爷:“族长,你救救阿胜吧!你救救他吧,我们真的拿不出钱了!阿胜也是你侄孙,你帮帮他吧,侄媳求你了!” 她一下就朝陆二老爷跪了下来,哀声哭求。 陆二老爷皱起了眉头,救陆裴胜就意味着要拿出八十两银子交给吴达,他身上拢共就带出来一百多两,怎么可能拿出来给朱氏赎人。 可要是不拿,朱氏心里指不定怎么记恨他呢,这女人要是发起疯来那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侄媳啊,不是我不想救阿胜啊,阿胜是我打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我就算不念在亲缘上也会念在同族的关系上帮他,但凡我身上有一两银子,不用你求我都会拿出来。” “只是抄家抄得突然,伯公身上也没能带出个一分半钱来,就是有心也无力啊!” 见朱氏白了脸色,陆二老爷满面愁苦,像是实在不忍的样子:“要不然这样吧,大家能拿的就拿点出来凑凑,看看能不能凑够,如果凑不够,伯公也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朱氏原本陷入无望的心陡然又升起了几分希望,她感激涕零地说道:“谢谢伯公,谢谢伯公!等救下阿胜,我一定让他拿你当亲爷爷一样孝顺!” “唉,说什么见外的话。”陆二老爷假惺惺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看向身后的族人:“大家要是有钱就拿出来吧,都是自己人,总不能见死不救。” 族长都发话了,众人就算再不情愿也得表示一下,可要他们将自己大半的钱都拿出来救陆裴胜,那是绝无可能的。 最后拼拼凑凑,一百多号人竟只凑出来二十七两,加上朱氏原有的二十两也才四十七两,连一半都没到。 朱氏看不出来,可吴达心里头却是门清,他押送的流放犯人,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特别是京城里的有钱人。 这些人随随便便往身上藏个玉佩都不止一百两,这么多人他就不信一个能拿出来的都没有。 清楚归清楚,可吴达却没有丝毫要提醒朱氏的意思。 只将筹到的钱收下,瞥了朱氏一眼:“还差五十三两,你的时间不多了。” 走投无路的朱氏一下瘫坐在地,恨恨捶胸痛哭:“你们这是要我的命啊!” 给不出五十三两,她儿子就要挨上五十三鞭,若是有心下狠手,哪里挨得住! 五十三两,她上哪里再去找五十三两! 陆二老爷当然不可能错过这个祸水东引,给陆老夫人添堵的机会。 他皱起眉头叹了一声气:“侄媳啊,我们是真拿不出来了,不然你去问问杨氏,那边娘家给送了不少银子,他们要是愿意,阿胜肯定是能救回来的。” 那边要是不给,正好让朱氏恨毒他们,要是给了,焉知那些官差心里怎么想,说不定还会收回对他们的偏袒呢。 无论他们怎么选,都是一种损失。 队伍一停下来,等了片刻不见走动,宋明鸢这边索性就原地休息剥起了鸡蛋,根本不关心前面发生了什么。 他们现在是能抓紧时间休息就抓紧时间休息,能补充体力就补充体力,否则一下午的路程可实在是吃不消。 两队之间相隔不远,哪怕不刻意去听,宋明鸢也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自打修炼了灵力,周围稍稍有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更别说前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了。 她坐在路边吃着剥好壳的鸡蛋,见朱氏从前面走来,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想看看她究竟有多大的脸。 朱氏一来就扑通一下给陆老夫人跪了下来,哭求道:“大伯娘,你救救阿胜吧,阿胜是你侄孙,你不能看着他活活被打死啊!” “以前他爹被人活活打死你袖手旁观也就罢了,但是三房现在就下这一根独苗了,你就看在三老爷的份上,帮帮我们吧!” 陆老夫人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说道:“我袖手旁观害陆禧活活被打死,你也是真敢说!” “你这忙我帮不起,陆家已经自请除族,与你们再无干系,你求错人了。” 许是被陆老夫人的态度激到,许是心中积怨已深,朱氏哀求脸色转瞬间全都化为了怨恨:“杨氏!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们只要五十三两银子,你连五十三两银子都不肯给吗!” 陆老夫人哂笑:“这些年来我们给你们三房的银子还少吗?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问问,我们给你三房擦了那么多次屁股,你们可曾心里有过半分感激?” “肉包子打狗,狗都尚且对你摇一下尾巴,你们不思感恩戴德,反倒是怨恨上了,我陆家被指责唾骂的时候,你三房怎么没见给我们说过半句话?我陆家自请除族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站出来替我们声张?” 朱氏自知理亏,哭道:“只这最后一次,大伯娘,你就当行行好吧!” 陆老夫人不想给,可也不想结这个怨,她知道朱氏的秉性,有道是宁可得罪君子,也不可得罪小人。 朱氏这种人就像是毒蛇,被她记恨上,什么时候伺机咬你一口你都不知道。 百密总有一疏,就怕防不胜防。 “不给!”宋明鸢将蛋壳一扔,拍干净手站起身来,她睨眼瞧着陆家人,冷笑:“谁敢拿一分钱给她试试!” 这一个扫眼横过来,所有人都咻的一下收回了目光,目不斜视,就连陆老夫人放进袖口的手都悄悄缩了回来,而后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朱氏。 她刚刚想什么来着?哦对,鸢鸢喜欢吃鸡蛋,晚上多给她煮两个! 无视朱氏怨毒的眼神,宋明鸢说道:“要银子没有,白扔了也不会给你们,你那儿子不是嫌我们没挨鞭子抽么,我可是很乐意看他被抽的。” 她冷哼:“别拿这种眼神看我们,好像我们多对不起你似的,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你儿子就算死了也跟我们没关系。” “不敢怪罪到那些官差头上,反倒把我们这些毫无关系的人臆想成害你儿子的罪魁祸首,欺软怕硬你也弄错对象了吧?” ------------ 第29章 记仇不记恩 朱氏那点阴暗的心思被宋明鸢三言两语剖开晾晒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张脸全是羞愤和难堪。 如果说刚刚她对陆老夫人有所不满跟怨怼,那么这会儿恨意全部都转移到了宋明鸢身上。 “我求的是大伯娘,又没求你,你不过一个入门不足三天的新媳,大伯娘尚且都还没有说话,你怎敢越过她拿主意,莫不是你以为陆家落魄了就能轮得到你当家做主不成!” 朱氏瞪着她连声质问,目光像是刀子一样,充满了仇视,恨不能把人活剜了。 “咳咳……”陆裴风以手抵唇咳了两声,随后抬起冷冽的眉眼看向朱氏:“我们家,阿鸢说了算。” “对,我们都听鸢鸢的。” 陆家众人根本不受朱氏的挑拨,陆老夫人更是对朱氏横眉怒目:“我纵的,你这般激动,莫不是对我们陆家有什么意见?” 刚才陆老夫人还能忍忍,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朱氏的妄图挑拨离间的行为,已经触了她的底线! 她冷眼看着朱氏:“当年陆禧烂赌,陆家三番几次帮他清了赌账,他被人打死,我念着你们母子俩不易,给他还清了上门追债的欠款,谁知你儿子又步上了他的后尘,若非有陆家看着,你儿子早就不知道在外面死多少次了。” “我们对你三房已是仁至义尽,你既然不曾站出来维护过我们只言片语,怎有脸面过来让我们给你儿子摆平事端?!” 更何况这事端还是陆裴胜不平官差对他们的袒护引起的。 自己不去思考怎么适应环境跟官差打好关系,反倒怨怪他们得到的优待太多! 陆老夫人已是厌烦极了这些人的嘴脸,“我们陆家不欠你们分毫,也没有义务给你们做这种事情,滚吧!” 朱氏低垂的眼里充满了怨憎,心中恨意滔天,一双手用力收紧,指甲几乎嵌入手掌心里去。 自知再留下去也只是自取其辱,她踉跄着站了起来,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 陆大夫人皱眉:“这种人典型的记仇不记恩,说得再多她也听不进去,只怕是记恨上咱们了。” 要是陆裴胜被打死,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人,虽然朱氏刚刚没撂下什么狠话,但临走之前那副阴沉的样子,可不就是恨毒到了骨子里。 宋明鸢见不得大家皱眉头,当下迈步:“我去弄了她!” 众人深沉的表情一崩,手忙脚乱将她拉住。 “我的小祖宗哎,杀鸡蔫用牛刀,一个小小的朱氏,让奶奶来对付!” “是啊是啊,鸢鸢别冲动,记恨就记恨,记恨咱们的人多了去了,她要是敢有什么坏心思婶婶一根手指头碾死她!” “咱们能尽量不用就不用,啊,听话。” 陆老夫人跟几位夫人是真怕她一言不合就冲过去使仙术把人变没了。 她们知道鸢鸢很强,但这本该是陆家要承担的事情,如果事事都要鸢鸢替他们出头,焉知哪一天她们对鸢鸢的感情不会沦为理所当然的利用? 她们不希望鸢鸢最后变成别人利用的工具,哪怕这个人是她们自己。 “哦。”宋明鸢应声又乖乖坐了回来。 她也不想的,可奶奶叫她小祖宗哎,那就让朱氏多活几天吧,等她对陆家生了歹意,她再偷偷做掉她。 没有凑齐银子,陆裴胜自然免不了一顿毒打,只不过吴达并没有狠下死手,尽管如此,五十三鞭抽下去陆裴胜也是奄奄一息了。 这是陆家族人第一次直面官差的残酷,也才意识到流放路上比他们想的还要惨无人道。 陆裴胜被队伍里几个年轻力壮的同族抬着,有了他这个例子,再无人敢多加质疑一句官差的不是。 而陆家虽然得了优待,却也没忘乎所以,之前怎么打点官差之后同样怎么打点官差。 吴达对他们的识时务很满意,又加之有那一碗热粥的交情在,自然对他们多了几分宽容。 陆二老爷也学聪明了,一看到陆家人的做法,也跟着有样学样,银钱到位,身上挨的鞭子总算少了许多。 “你还能撑得住吗?” 宋明鸢看见陆裴胜不省人事被抬着走,便问陆裴风。 他表现出来的坚毅,几乎让她快要忘了他是个身受重伤的人,事实上,他身上的鞭伤一点都不比陆裴胜要少。 换成是其他人,估计已经上担架抬了,偏他还能硬撑着强忍剧痛走了这么远的路,意志力之强悍,就连她都心生佩服。 想着陆家长辈对她这么好,也不好对陆裴风的惨样视而不见,于是伸手握住了他垂在一侧的手。 眼前已经出现重影血色的陆裴风脚步一顿,差点维持不住平衡,一个趔趄栽下去。 好在宋明鸢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还顺嘴调戏了一句:“怎的,你还没被女孩子摸过手啊?” 含笑说着,还不忘往他身体渡去灵力。 “……” 温和的灵力自相贴的掌心传入,游走在筋脉之中,陆裴风昏沉的灵台都清明了几分。 他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想到她说的话,闷不吭声了一会儿,还是回答了她:“没有。” 宋明鸢玩心大起,促狭道:“是没有女孩子摸过,还是没有我说的这件事情?” 看到他耳尖漫上的浅红,她几乎压不住大笑出声,谁能想到呢,一个冷冰冰的将军,居然是个纯情男! 陆裴风睨了她一眼,似乎知道她指定在心里笑话他,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但是他的形象在宋明鸢眼里已然崩塌,他越是这样,她越是憋不住笑。 瞅着他脸色越来越黑,宋明鸢清了清嗓子压下笑意:“不逗你了,我牵着你走,晚上再给你疗伤。” 这时,陆裴风突然冷不丁地问:“你摸过很多男子的手?” 虽然不懂他为什么这么严肃地问,但她还是实诚道:“当然,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毕竟修仙界的空间纳戒大多数都是戴在手上的,她不摸人家的手,怎么享受粗暴地抢走别人东西的乐趣? ------------ 第30章 河边叉鱼 陆裴风又不说话了,他居然有种想砍了那些人的手的冲动,他皱了皱眉头,觉得这种敌意委实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了些。 跟在后面的陆家几位夫人见小两口牵着手走,虽然觉得鸢鸢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情,但看到这副画面还是忍不住掩唇偷笑。 流放的日子太苦了,她们得学会给自己找糖吃。 路上细雪纷飞,雪沫夹杂着冷风跟冰刀子似的往人的身上刮,走到最后,一行人已经三三两两互相搀扶着艰难前行了。 超负荷的行走,让陆老夫人膝盖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这是她昔年在战地上落下的旧伤,天气稍冷一点的时候便会发作。 她觉得自己可能撑不到邕州了,只不过还能往前走一步,她就不会倒下。 冬日天黑得早,走了将近三个时辰,天色便一点点暗了下来。 因为在路上耽误了些时间,一行人在天黑之前都没能抵达驿站,只能在路边的山林里过夜。 几乎是官差一说休息,筋疲力尽的众人就呼啦啦倒了一片,有的唇青脸白,双眼涣散,好半天都没缓过来。 “你们活动的区域只有这片林子,谁要是敢走出这片林子,直接视为逃跑,抓到一律打死!” “谁能第一时间揭发逃犯,我们会给他奖励一套棉衣,一套生火做饭的工具,还有半袋白米两斤肉。” “你们最好都安分点,逃跑的人我见多了,能成功从我吴达手里逃掉的人至今还没有出现过,要是让我抓到,你们就想想怎么死的吧!” 一番敲打过后,吴达就带着官差们进了山洞,俨然对这里的地形很熟。 宋明鸢看了一眼,人群中有好几个不把吴达的话当一回事的,甚至是官差前脚一进山洞,他们后脚就有了行动。 假借在山林找吃的,便脱离了队伍。 雪天本来就难掩藏踪迹,他们又戴着手镣脚镣,是绝对不可能逃得掉的,想要逃跑无疑是死路一条。 官差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杀鸡儆猴的机会。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人揭发了他们,吴达只派出了六个官差,用时不到两刻就将人抓了回来。 陆老夫人不想孩子们看到血腥残忍的画面,便喊了大家挑了东西挪了个地。 画面是看不见了,可那令人不寒而栗的鞭打声跟惨叫声却是经久不绝。 陆家是将门,后宅和睦,几位夫都被保护得很好,甚少遇到这种事情,此刻听着那凄厉的叫声,不免脸色发白。 几个小孩也都吓得噤了声。 宋明鸢看了眼,直接就用空间将干扰他们的声音隔绝了。 杏儿也害怕,可听八卦的本能让她愣是阻止不了那些声音往耳朵里钻。 她捂了捂耳朵,下一秒这些声音全都消失了!连呼呼刮着的风声都没了! 杏儿悚然一惊,立马就朝身边人看去,只见大家一个个面色如常,似乎根本没察觉到异样。 联想到早上包袱里突然多出来的包子,杏儿瞬间紧张得牙齿打颤。 她身边,有鬼! 阿弥陀佛,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退退退退退退!! 恰在这时看到宋明鸢带着几个小崽子去捡柴,杏儿急急道:“小姐,奴婢也去!” 只有待在小姐身边,她才有安全感一些。 “走吧。” 宋明鸢带上了她。 流放队伍落脚的地方是一块靠近山崖的平地,围绕在平地周围的是一片占地约十五亩的树林。 宋明鸢已经观察过了,他们营地前不远有一条河,出来捡柴火是假,弄吃的倒是真的。 她一边领着孩子们捡柴火,一边往河那边走,期间还看到了在林子里拿弓箭打猎的邓良。 他的准头极好,宋明鸢路过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将一只出来觅食的野兔扎死在雪地上。 看到宋明鸢几人,邓良一顿,提醒了一句:“前面是条河,已经没有路了。” 他以为宋明鸢不知道这里的地形,然而事实上,她连哪里有河湾都清楚。 “多谢。”宋明鸢朝他点了下头,却没有要止步的意思。 见她还继续往前,邓良皱了皱眉头,这么冷的天气,她带着几个孩子往结了冰的河边走,简直是在找死。 他提着兔子跟了上去。 宋明鸢回头看他,眸光略带几分疑惑:“你跟着我们干嘛?” 有这么一双眼睛盯着,她还怎么从空间里拿东西出来。 宋明鸢虽然不在意,但陆家一众长辈小心翼翼替她遮掩,她至少要收敛几分的。 眼前这个人不能杀,那就只能让他自己离开了。 邓良道:“我去河边叉鱼。” 行吧。 宋明鸢让开了道,转了个方向,往河的下流走,她一走,邓良也跟着走。 宋明鸢觉得他是故意的,她忍不住道:“你不是去叉鱼吗?你跟在我们后面干什么?” 杏儿这会也警惕地看着邓良,她家小姐这般好看,他该不会是想图谋不轨吧? 这样一想,便也顾不上疑神疑鬼了,连忙将小姐往身后挡了挡。 邓良越过她直视宋明鸢,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会叉我的鱼。” “?” 别说杏儿,就是宋明鸢也被邓良的话给惊呆了,这人长得有鼻子有眼的,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条河里那么多鱼,难道还不让人叉了? 他怕不是过来找茬的吧? 宋明鸢似乎是第一次开始正视起了邓良这个人,她微微眯了下眼睛:“你确定?” 面对她不善的目光,邓良笔直地站在那里,半点没有要挪动脚步的意思。 “我确定。” 小子,有种! 宋明鸢忽而笑了笑:“你说我要叉的是那条最大的鱼吗?” 她伸手往河里一指。 杏儿跟几个小崽子立马齐嗖嗖地往她指的方看了过去,鱼?哪里有鱼? 邓良也下意识朝那边看,不过他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只不过不等他防备,宋明鸢就一个手刀将他给劈晕了。 杏儿跟几个孩子惊觉回过头时,就看到邓良朝他们所在的方向倒下,顿时像是快要被砸中的小鸡崽似的,一哄而散。 “哇,吓死宁宁了,差点被这大个子压扁!还好宁宁跑得快!” “他晕过去了,咱们要挖个坑把他埋了吗?怎么办,他要是醒过来肯定不会放过嫂嫂的,咱们还是把他埋了吧!” ------------ 第31章 鬼又出现了 几个崽子神经一绷,立马蹲了下来,手里悄悄抓上两把土,只等嫂嫂一声令下,他们就给邓良铺上。 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宋明鸢嘴角一抽,这种脏活累活,可不兴上赶着去干的。 她连忙道:“不能埋,他跟送咱们东西的村民认识,也算帮过咱们,咱们不能恩将仇报,等会儿喊人把他带回去就行。” 至于会不会放过她什么的,宋明鸢倒不是很在意。 知道邓良跟那些善良可亲的村民们有关系,大家立马将手里的沙子扔掉,收起了严肃的表情。 只觉得刚刚不讲理的人这会儿看着都顺眼了些。 “他不给咱们去河边叉鱼,想必一定有他的道理。” 就是可惜了,原本还想着去河边捞几条鱼来着,说不定运气好能碰到几条被冻住的。 杏儿有些遗憾,看来今天晚上是没办法改善伙食了。 她这念头才升起来,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当着她的面啪叽一下摔在了地上,拍着尾巴在雪地里蹦哒了起来。 蹲在地上猝不及防被甩了一脸水的杏儿:!!! 鱼! 鱼!! 那只鬼又出现了!!! 杏儿瞪大了眼睛,猛然抬头左右看了两眼,可在场就这么几个人,别说是鬼了,就连鬼影都没有。 就在她四处找鬼的时候,四小只已经激动地嗷叫着朝那蹦哒的大鱼扑了过去。 宁宁涨红小脸,好不容易吭哧吭哧地将比她半个身子还大的大鱼抱起来,下一秒,又有两条鱼扑腾着掉在了地上。 她手一滑,抱着的鱼呲溜一下就又挣脱了,急得她一屁股坐在了鱼身上。 “嗷!抓到了抓到了!” “嫂嫂快看,我也抓到了!” 陆裴远兴奋地举起鱼来正要炫耀,鱼一下就挣脱了他的手,还让他摔了个屁股墩。 “可恶,吃我一拳!” 几个小崽子沉浸在抓鱼的乐趣中,完全忘了前头的事情,恢复了往日的鲜活劲儿。 等将三条鱼全都抓起来,他们已是一个个灰头土脸,脏成小花猫了。 杏儿找了根藤条将鱼串了起来,三条鱼,条条个大肥美,足有八九斤重,让一家人吃上一顿鲜美的鱼汤绰绰有余。 一想到这只鬼给他们送来了这么多肉,杏儿原本还有些畏惧的心顿时就不怕了。 如果她身边有鬼,那一定是只好鬼! 宋明鸢往外扔了三条鱼便没扔别的了,再多吃不完还浪费。 一行人回到营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宋明鸢喊陆裴清去通知官差把邓良带回营地,陆裴清应声便放下柴火跑了去。 他与陆裴远同岁,在一众兄弟里面排行第三,比起陆裴远的勇莽,他的性子要机灵许多。 一见到官差,只说看到邓良在河边晕过去了,其他的事情只字不提。 好在官差也没有多问,跟着他去把邓良带了回来。 刘氏抓到落单的陆裴清,逮着他就问:“小清啊,快告诉堂婶,你们家那几条鱼哪里来的?” 她刚刚可是看见了,陆家那边煮起了鱼汤,满满的一大锅,又香又鲜! 刘氏已经饿了整整一天了,原以为晚上那些官差能给他们吃点好的,谁知道又是那屎疙瘩一样的玩意。 他们吃得差也就算了,偏偏陆家这边大鱼大肉,刘氏都快嫉妒疯了。 陆裴清警惕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你告诉堂婶那鱼是从哪里得来的,堂婶就放你走,要不然你今天就别想从这里过去!” 刘氏堵了路,对上宋明鸢她不敢,对上一个七八岁的小屁孩,她却是不怕的。 “你可不能这么自私啊,自己有吃的,却看着自家人饿肚子,你堂哥可是一口吃的都没有!” 陆裴清板起小脸,提醒道:“我们已经除族了,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要在我面前以堂哥堂婶来自称。” “嘿,你这死孩子,你到底说不说!”刘氏脸色一沉,上去就要抓陆裴清。 看到她伸手,陆裴清立马冲着她身后喊道:“嫂嫂!” 刘氏吓得一个激灵,转头看去,后面哪里有宋明鸢的影子,臭小子,竟然敢诈她! 刘氏面色发狠,察觉到陆裴清想跑回营地的意图,扭身就追,三两步追上去把不小心滑倒的陆裴清按住。 “放开我!”陆裴清挣扎了起来,奈何刘氏力气大得出奇,他被反剪住双手,根本挣脱不开。 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刘氏鱼真正的来路,奶奶跟娘还有婶婶都叮嘱过他了,要是说出来,嫂嫂肯定会有危险的。 “那鱼是我们从河里抓的,你要是想要就自己去抓!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河面结冰了,天这么黑了小心掉河里面去!” “我都说了,你可以让我回去了吧?”陆裴清动了动,碎石跟积雪咯在他脸上,让他十分不舒服。 刘氏一把将他粗暴地拽了起来,推搡他:“你带我过去!” 她理直气壮地说道:“你人小身轻,就算站在冰面上也不容易掉下去,你给我抓!” 饥火烧肠的刘氏已经不去想陆裴清要是掉到河里有什么后果了,她现在只想吃鱼! 陆裴清咬牙,实在有被刘氏的无耻给气到,但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尽管害怕,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他看向路边,眸光忽然一闪:“嫂嫂!” “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吗?”刘氏满眼不屑,连头都不回一下,傻子才会在同一个坑摔两次! 她不耐烦地推了陆裴清一把,瞪眼威胁:“别想耍心眼子,要不然我把你丢到河里去喂鱼!” 刘氏一出现在陆裴清周围,宋明鸢就察觉到了,她当然不可能真的放心让一个孩子到处乱跑。 嫉恨他们的人这么多,怎么知道这些个东西会不会丧心病狂到对孩子下手。 所以打从陆裴清离开视线范围,她就在他身上留了一抹意识。 见小孩没有危险,宋明鸢就没浪费灵力,待她步行走到这边时,正好看到刘氏推着陆裴清往河那边走。 听到刘氏大言不惭的话,她声音幽冷道:“你要把谁丢河里去喂鱼?” ------------ 第32章 走恶人的路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出,如果不是宋明鸢突然出声,刘氏都不知道自己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她狠狠吓了一大跳,一颗心都蹦到了嗓子眼。 这灾星怎么来了! 刘氏两腿虚软,冷汗涔涔,被两巴掌甩得找不着北的恐惧再次支配了她的身体,连头都不敢回。 “说啊,你想把谁丢到河里喂鱼?”宋明鸢缓步走上去,把陆裴清从刘氏手里解救出来。 一得了自由,陆裴清一溜烟跑到宋明鸢身后,揪着她的衣服怯怯道:“嫂嫂,她要我站在冰面上给她捞鱼!还拦着我不让我走!” 宋明鸢捏住了刘氏的腕骨,冲她笑了笑:“不是要去捞鱼吗?让一个孩子带你去算怎么回事,来,我带你去!现在就去!” 手腕传来钻心的痛,刘氏脸都皱成了一团,只觉得骨头都快被捏碎了。 偏生宋明鸢的手跟铁钳似的,她连甩都甩不开。 她惊惧道:“不!我不去!你快放开我,我要回去!” “怕什么啊?”宋明鸢笑意稍敛:“你刚刚不是很想去吗?河水那么深,那么冰冷,人掉下去肯定是上不来了,说不定等明天早上就会变成一具浮在水面的冰雕,你要不要试试?” 刘氏仿佛听到了恶鬼在耳边低语,吓得腮帮子绷紧,汗毛直竖,三魂都丢了七魄。 她拼了命想将自己的手从宋明鸢手里拽回来,眼神闪躲:“我、我不去,我不去,都、都是误会,误会!我真的不去,你大人有大量,放我走吧!” “我不吃鱼了,我真不吃鱼了!” 她脸色苍白,牙齿打颤,连说话的声音都是磕磕绊绊的,可见被吓得不轻。 “鱼肉那么香,为什么不吃?走啊!” 刘氏看着宋明鸢拽着自己往黑漆漆的林子走,连头发丝都在表达着抗拒。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去河边,救命啊救命啊!” 竟是吓得瘫软在地,直接哭了出来。 站在边上的陆裴清见刘氏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看得一愣一愣的。 嫂嫂真乃非常人也! 这么个恶人都能被她吓哭,看来她是比恶人更厉害的存在。 陆裴清看了眼惨兮兮的刘氏,在心中暗暗点头,学会了,对付恶人,就要走恶人的路,让恶人无路可走! “鸢鸢,小清,快回来吃饭啦!” 遥遥听到陆老夫人的叫喊,宋明鸢一脚把刘氏踹开,踩着她的手用力碾了碾,冷声警告:“再有下次,我直接在你身上绑上石头让你沉河!” 说完,也不管刘氏面目扭曲的痛叫,转身牵着陆裴清离开了。 等回到营地时,陆家几位夫人跟杏儿已经用今天中午喝粥的竹筒盛好了热腾腾的鱼汤。 陆老夫人看到两人回来,拉着他们到火堆边暖手:“怎么回来得这么迟,是出什么事了吗?” 她刚刚送鱼汤过去的时候,官差那里邓良早就回来了,若非鸢鸢找了出去,她只怕也坐不住。 宋明鸢说道:“碰到了刘氏。” “她又整什么幺蛾子?”陆老夫人皱了皱眉头,对刘氏很是不喜。 在她眼里,这些人就没一个好东西,找上他们,指定没什么好事。 “看咱们抓了鱼,眼红着呢,这不,不敢来找咱们,把小清堵在路上了。” 听了宋明鸢的话,陆老夫人眉头深锁,他们如今确实太招人眼了些。 要是都落魄也就罢了,可独他们一份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可不就让人心里产生不平衡了么。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见不得别人好的人。 似乎知道陆老夫人在担心什么,宋明鸢说道:“奶奶,您放心吧,我既然敢把东西拿出来,就不怕他们嫉恨,总不能因为他们的嫉恨,咱们就要节衣缩食去迎合他们。” “呸呸呸,不许说拿出来!”陆老夫人小心翼翼地看了一周,拢了拢宋明鸢的手,压低了声儿:“奶奶知道你有本事,但是咱们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咱们少吃两口没什么要紧的,反正饿不死。” “今天这几条鱼还能勉强解释解释,可不许再拿别的什么东西了,你可知你每拿一次东西,奶奶这颗心就要跳上几跳。” 照这么下去,她还真担心在流放路上吃胖了,那可真就有嘴都解释不清楚了。 宋明鸢听进去了,事实上,陆家人完全可以不用这样小心翼翼,就算被发现,只要把她推出去,他们一点事都不会有。 说不定还会因为她的存在被顺安帝重视,从而以此为条件为陆家沉冤昭雪。 可他们没有这样做。 如果在来到这个世界前,有人像陆老夫人这样谆谆地叮嘱她,关心她胜过关心自己。 她想,她是不可能在来这里的第一天就莽撞地将自己的能力暴露在陆裴风面前的。 从前她无所畏惧,但现在有人关心她,她也不想让关心她的人牵肠挂肚。 宋明鸢软和了脸色:“奶奶,我和你保证,一切都在我的安全前提之下。” “哎!好好好!”陆老夫人眉开眼笑:“来,奶奶特意烧了热水,擦个脸洗个手,咱们吃饭!” 晚饭吃的是铁锅炖煮的鱼汤,还有用大米煮的白饭,陆老夫人还特地给宋明鸢单独煮了两个鸡蛋。 一家子围在火堆旁,在露天的雪地里吃上了流放后的第一顿晚饭。 入夜之后,大家都挤在炭火边上睡,宋明鸢尝试着将空间里存放的丹药拿出来,然而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直到她拿了品质最差品阶最低的益气丹,这才成功拿出,果然是她刚刚修炼灵力尚弱的缘故。 益气丹是补血益气强身健体的,对陆裴风身上的伤正好有用。 她给陆裴风递了过去:“吃了。” 陆裴风也不问是什么,拿了过来张口就咽了下去,一点迟疑和犹豫都没有。 “你不怕有毒啊?”宋明鸢故意逗他。 陆裴风看了她一眼:“你要杀我不用多此一举。” 他打不过她,特别是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 宋明鸢一看到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忍笑:“我还以为你特别相信我呢,原来不是?” ------------ 第33章 这是糖豆 “……” 陆裴风脸上的冷峻有点维持不住,正当宋明鸢以为他又要不说话了,好一会儿才听他憋出两个字:“相信。” “你说什么?”宋明鸢惊讶地眨眼看他,似乎根本没听清的样子,事实上心里都快要笑翻了。 陆裴风定定看她,默不作声,他眼睫如鸦羽,眸色似点漆,褪去了一惯的冰冷凌厉,显得格外纯粹幽静。 宋明鸢被他盯得如坐针毡,撇开眼,虚张声势道:“看什么看,伸手!” 她怎么会心虚呢,她心虚什么? 她都给他治伤了,逗他两句怎么了? 这样一想,宋明鸢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都不等陆裴风有所动作,就将他的手拽了过来。 掌心相贴,灵力一点一点传递过去,将益气丹的药效催化。 陆裴风只感觉掌心微微发热,很快身上的寒意便被驱除了,身体像是浸泡在温水里一样,舒适温暖的感觉浸透四肢百骸。 不到半刻钟,伤口的痛感渐渐消逝升起了丝丝痒意,那是伤口愈合的前兆。 这样的奇效,哪怕是陆裴风接触过的最顶级的金疮药都没有的疗效。 陆裴风想,比起偏向于宋明鸢不是原来的宋明鸢,他更偏向于她是无意间侵占了宋明鸢身体的异界之人。 只有这样才解释清,她为什么会拥有宋明鸢的容貌,还会这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东西。 就是不知道,她原来生活的那个世界是怎样的世界? 等宋明鸢睁开眼睛,陆裴风已经收回了探究的视线。 “好了,明天晚上再来一次,应该就好得差不多了,不过为免引人起疑,你还得装上一装。” 想象不出陆裴风戏精起来是什么样的,宋明鸢怕他装不出来,又拿出了一瓶药丸。 “这个是能让人看着气血亏损,经脉紊乱的,你明早把它给吃下去,一天吃一粒,不能多吃。” 看完陆裴风,宋明鸢又去看陆裴安,他今天早上被狱卒踹了一脚,整个肚子都是淤青的,虽然已经上过药了,但看起来仍旧触目惊心。 小家伙涂的是陆三夫人娘家给准备的药膏,中午休息的时候,陆四夫人给他涂过一次 宋明鸢拿出了跟益气丹同品次的化淤丹,这种丹药有通经活血,化淤止疼的功效。 她丹书没少看,但从未练过丹药,空间里之所以有这么多品次不一的丹药,都是某位丹修夺了她的药植,她抢了他名下好几个药堂的成果。 后来那名丹修还加入了追杀她的大军,说她偷走了神医门的镇山之宝神草,狗屁!她连那神草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为了不背黑锅,她一气之下又去搬空了他好几个药堂。 比起修仙界鸡飞狗跳的日子,宋明鸢觉得这里的日子不能再安逸了。 “给你,糖豆!” 陆裴安信以为真,接过放进嘴里嚼吧嚼吧,顿时整张小脸都苦兮兮地皱了起来。 “嫂嫂,你骗人。” 宋明鸢脸不红心不虚:“我说的是这药的名字叫糖豆。” 陆裴安啊了一声,傻乎乎地说道:“真的吗?那这药的名字也太不副其实了。” 他甚至怀疑药都没怀疑她。 宋明鸢笑出了声,她替他催化了药效,摸了摸他的头,“睡吧,一觉起来就好了。” 小家伙情绪忽然低落下来,垂着脑袋闷闷不乐:“嫂嫂,我睡不着,我想爹爹了。” “宁宁也想。” “嫂嫂,我们的爹爹还能回来吗?” 几个小家伙都红了眼睛。 黑暗能放大人的脆弱,哪怕白日表现得再坚强,也终究不过是半大点的孩子,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哪能不害怕呢。 听着孩子们略带哽咽的声音,陆老夫人心都揪疼起来。 她又何尝不是死死压住心中对儿子的想念,甚至连提都不敢提。 对于他们来说,没有消息其实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陆家几位夫人亦难忍心中酸涩,避开脸暗暗擦拭着眼泪。 “能回来的,只要咱们好好活着,总有一天能跟他们团聚。”宋明鸢替小家伙们擦去眼泪。 那个话本子她是随意翻看的,如果知道自己会穿越过来,她一定逐字逐句仔细阅读。 这会儿她除了知道陆家结局还有陆二爷和陆五爷活着以外,别的能掌握的消息其实也不多。 但是有希望总归是好的,如果全部都阵亡,宋明鸢都不敢想象陆家人该承受何等的打击。 听到嫂嫂的话,几个小崽子安心了些,嫂嫂那么厉害,她说爹爹能回来就一定能回来。 抱着这样莫名强烈的信任,疲惫奔波了一天的孩子们很快便撑不住眼皮,沉浸在了睡梦中。 宋明鸢一边修炼着灵力,一边注意着给火堆加炭,她只能用阵法隔绝开一小部分寒气,用空间的话消耗的灵力太大了,根本支撑不了长时间运作。 不过现下穿着棉衣又有火堆,倒也不是很冷。 四周俱寂,唯有炭火时不时溅出一丝火星,火堆的亮光笼罩下,一家人蜷缩着身体睡得正酣。 夜色渐深,积雪被踩踏的细微响动传来,宋明鸢耳朵一动,几乎跟陆裴风同一时间睁开了眼。 有人往这边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声张,而是重新闭上了眼睛,选择按兵不动。 很快,几道鬼鬼祟祟的黑影就出现在了营地附近,宋明鸢偷偷睁开眼睛看了一眼。 脸熟,叫不出来名字,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陆家的那些族人。 他们的目标十分明确,一来就直奔他们放置食物的地方,明显是过来偷东西的。 眼见对方就要乱翻他们的东西,宋明鸢想也没想,捡起旁边腕粗的木柴用力扔了过去。 伴随着一声闷响,木头直接砸中一人的后脑勺,那人捂着被砸中的地方痛叫一声。 “好啊,敢来偷我们的东西!” 陆三夫人睡眼模糊中被惊醒,看到站在前头的几个人影,吓了一跳,意识到他们想干什么,登时就怒了。 她抄起一边的木头就冲了上去。 其他几位夫人也被她的怒声惊醒,看见吓得转身欲跑的几人,起身就喊:“给我站住!快,抓贼啊!别让他们跑了!” 她们也不怕,一想到这几人差点偷走他们赖以生存的食物,火气噌噌的就上来了。 几位夫人拿木头的拿木头,拿锅铲的拿锅铲。 就连素来柔柔弱弱的陆四夫人,都四下寻找,找了个石头做为称手的武器,冲了上去。 ------------ 第34章 偷东西的贼 宋明鸢惊呆了。 陆家的婶婶们战斗力都这么强悍的吗?不愧是将门之家,果然一个两个都不是吃素的。 “挨千刀的!孩子们的活命粮都偷,看我不打死你个手脚不干净的脏东西!” “真当我们陆家老弱妇孺好欺负是不是,偷到你姑奶奶头上,今儿个要是不把你打成猪头,我陆秦氏的名字倒过来写!” “别跑!” 过来偷东西的人被陆家几位夫人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得惊慌四窜。 眼看着他们就要跑远了,宋明鸢跟陆裴风一人一个小石头扔过去,正正弹中在他们的腿上,当场让他们摔了个狗啃泥。 几位夫人抓住机会,冲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陆三夫人出身武将世家,手上的力气是一点都不小,直打得他们一个劲的哀嚎,连声求饶。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偷东西,我让你偷东西!” 陆老夫人拢着几个孩子站在安全的地方打量,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三人是陆家二房的庶出子弟。 虽然不知道这事跟陆二老爷有没有关系,但必定是那老货默许的! 她也不阻止,直等儿媳把人打得鼻青脸肿了,才厉声警告道:“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休怪我们打断你们的狗腿!回去告诉他们,谁想偷尽管来,老身倒要看看是你们的腿骨头硬还是我手里的木棍硬!” 三人遭了一顿毒打,哪里还敢起别的什么歪心思,停都不敢多停留便连滚带爬离开了。 陆三夫人冲他们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气愤道:“这些个畜生东西,陆家还没被流放路上的困境难倒,他们倒先给咱们上了一课。” 陆二夫人略带忧心地皱起眉头:“这次是偷,下次说不定就是抢了,他们要是仗着人多势众过来抢,这可怎么办?” 陆二夫人对陆二老爷这些人已经不抱有希望了,这种事情,不用怀疑,他们真能做得出来。 “放心吧,只要咱们跟官差打好交道,就是他们想抢也得掂量掂量。” 自请除族的时候,陆老夫人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情况,要不然也不会又是粥又是鱼汤地往官差那里送,不过是为了混个脸熟罢了。 有这份关系在,量那老货再有胆子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来。 只不过陆老夫人也知道,这并不是长久之计,那些官差能被他们收买,自然也能被陆二老爷他们收买。 现下那老货还没有回过味来,等他们回过味来必不可能看着他们占尽方便。 陆老夫人没把这些说出口,免得大家跟着徒增烦扰。 事实上,有宋明鸢这张最强大的底牌在,他们完全不需要担心这些。 但是陆老夫人觉得他们的鸢鸢是仙人,仙人不能身负业障,这么些个跳梁小丑还不配让鸢鸢折了福气去对付他们。 “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一家人重新挤在一块,然而还没等他们闭上眼睛,天上就飘起了大朵大朵的雪花。 宋明鸢望着快要熄灭的火堆,正要用空间隔绝越下越大的飞雪,一只苍老干燥的手就握住了她的手。 她看了过去,便见老人家叹息一声,目光温和又包容:“乖乖,莫要使用那么多仙力,仙力哪里是这么容易修炼的。” 今早她看到鸢鸢让那狱卒凭空消失,出来脸色都有些发白,显然是耗的仙力过度了。 她不知道仙力怎么来,不过却知道,鸢鸢一定为修炼仙力吃过很多苦,受过很多罪。 要不然他们鸢鸢这么柔软的心肠,怎么会在处置那狱卒的时候连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宋明鸢似乎从那双包含千言万语的眼眸中看出了疼惜,她不知道怎的就觉得眼睛有些发酸,于是低下头来,不再继续。 “陆老夫人,咱们头儿让你们进山洞歇一晚。” 恰在这时,一名官差举着火把在山洞外面喊。 陆家人落脚的地方离山洞不远,官差一喊,他们就听到了。 陆老夫人心头一喜,料想是今天送吃送喝的动作起作用了,也不磨唧,当下谢了官差,让大家伙收拾了东西轻手轻脚进了山洞。 洞里燃着几个火堆,好些个官差都裹着大衣睡觉,只有少数几个是醒着的。 他们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响动,只安安静静地找了个地儿,放下东西猫在一块。 没了风雪的侵扰,人都安宁了不少。 宋明鸢一坐下,就察觉到一道极为强烈的视线,抬眼看去,正好看到邓良幽幽盯着她看的目光。 她冲他笑了笑,无声做了个口形:“鱼汤好吃吗?” 好吃,怎么不好吃。 邓良摸了摸自己隐隐作痛的脖子,目光锐刺刺的,似乎想把宋明鸢盯出个花样来。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宋明鸢是怎么把他敲晕的,甚至连同伴问起也只敢说是不小心摔晕的。 比起摔晕,被女人打晕更丢人。 这女人看着手无缚鸡之力,没想到劲儿还挺大。 陆裴风瞥了邓良一眼,眉心微蹙,不动声色挡了挡他看向宋明鸢的目光。 邓良看了陆裴风一眼,略一停顿,才收回了目光,毕竟是有夫之妇,他这样当着他的面看他媳妇儿,确实冒犯。 雪下来的时候,许多人都被冻醒了,看到官差允许陆老夫人一行人进山洞,一个个心中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陆二老爷脸都青了,也不知是被冻的还是气的。 他信心满满地等着陆家人过来求他,谁知道对方愣是咬牙扛着那么多东西走了一路,不仅喝上了鱼汤还住上了山洞! 他们过得越好,陆二老爷就越堵心,看到鼻青脸肿的几个庶孙,就更堵心了。 他冷得牙齿打颤:“连……连个东西都偷不回来,要……要你们有什么用!现在好了,人都……都进山洞里去了,就算想偷也偷不了,你们这些个废……废物!” 那三个庶孙也是冷得身体直打颤。 他们升的火堆早就被寒风夹着大雪吹灭了,若非雪地映射出来的微光,连人都看不清。 众人无一不是又冷又饿。 “爷爷,怎……怎么办,这种天气,在外面待上一夜,咱们、咱们都会被冻死的!” “要不然,咱去问……问问,能不能花银子到山洞里住……住上一晚?” 陆二老爷立马心虚地看了朱氏一眼,陆裴胜今天挨打的时候他们可是说了没有钱的。 现在拿钱出来,可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 第35章 驿站补货 但是雪下得这么大,暴露在这这冰天雪地里冻上一整晚,既没有御寒的衣物,又没有取暖的火堆,只怕还没到天亮他们就冻成了一具尸体。 陆二老爷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他一点都不想死,“去问,多少银子都……都给,只要让我们住上一晚!” 朱氏就在旁边,临天黑前她找到了一堆干草铺垫在地上,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陆裴胜即便是垫着干草,依旧被冻得脸色青紫。 或许是听见了陆二老爷的话,也或许是没有听见,朱氏一动不动跪坐在没剩多少气息的儿子面前,身形陷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脸色。 周围的人嫌将死之人晦气,都离得远远的,他们看着山洞,只盼着去问话的人能带回来好消息。 陆二老爷顶着严寒等得焦心,很快跑进去问的人就回来了,“他们说可以进去,但是要一人交二两银子,没有银子,可以拿其他值钱的东西抵。” 如果换作是以前,大家肯定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要花银子去住山洞,但是现在他们根本没得挑。 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给。 陆二老爷率先拿出了银子交给官差,让自己一家人进了山洞。 其他身上藏了银子的也都开始往外掏钱,有碎银子的就给二两银子让自己进去,没有碎银子的就抱成团,将值个十几二十两的东西抵押给守夜的官差。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外面的人就走得没剩下几个了。 雪越下越大,没有半分停歇的意思。 原本想咬牙硬撑的几人冻得身体发僵,眼见着这么个情况,也抖抖索索忍痛掏出了为数不多的银钱,进了山洞。 最后,雪地里竟只剩下了朱氏和她那出气多进气少的儿子。 母子俩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谁都不想搭理他们这两个累赘。 “呵呵呵……” 朱氏颇有些癫狂地笑出声来,这笑声在寂静的雪夜格外森冷鬼魅。 若说朱氏原先对陆二老爷他们尚存一分感激,那么在亲眼看到这些口口声声说没钱救她儿子的同族掏出钱的时候,她心中只剩下了灭顶的仇恨。 假仁假义的东西,陆家这些人就没一个好的! 她好恨! “儿子,娘一定会给你报仇的,无论是加害你的人还是袖手旁观的,娘一个都不会放过!” “娘一定会杀了他们,以慰我儿的在天之灵!”朱氏双眸赤红,一字一句都充斥着蚀骨的仇恨。 她留恋地看了儿子最后一眼,缓慢伸出冻得红肿僵硬的手,死死捂住了陆裴胜的口鼻,一点点结束了他残存的性命。 看着失去最后一点生机的人,朱氏含着眼泪,恨得几乎咬碎了牙根。 陆家这些人还有那些害死她儿子的官差,她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朱氏是被出去解手的管差带进山洞的,她低着头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可眼里深藏的刻骨仇视却逃不过宋明鸢的眼睛。 都不用想就知道她此刻经历了怎样的一番心路历程。 陆二老爷这些自私虚伪的人肯定不会帮助毫无价值的母子俩,抛弃他们是迟早的。 虽然不知道朱氏是怎么说服官差带她进来的,但是这种时候,宋明鸢也不会去落井下石。 只不过朱氏要是想让她和她身边的人为她的仇恨买单,也别怪她先下手为强了。 收回视线,宋明鸢便开始心无旁骛闭目修炼起来。 一行人在山洞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晨起的时候,厚厚的积雪都覆盖到了洞口。 看着外头白茫茫的一片,饶是押送经验丰富的吴达也不禁爆了粗口:“草他娘的!这鬼见愁的天气,明年秋天都到不了邕州!” 如果不能在规定的时间里将犯人送达,他们这些押送的官差会被判定为失职,也要受罚。 “真他娘的晦气!” 队伍里有人小心翼翼地问询道:“官爷,这雪都到膝盖了,咱们能不能等雪化了再走?” 吴达心情正烦躁,也没个好脸色:“等什么等?外面就是下冰雹你们也得给老子爬到邕州!” “可是官爷,这……队伍里好多人昨天感染了风寒,都发着热,就是走也走不了啊!” 吴达沉着脸回头一看,果然,队伍里几乎有一半人都是病歪歪的,特别是小孩居多。 都是娇生惯养没吃过什么苦的,昨天风里雪里赶了一天的路,晚上又遇到这么极端的天气,别说是小孩了,大人都扛不住。 以这么个身体情况,根本不足以支撑到邕州。 吴达皱起了眉头,不耐烦道:“往前五里地有个驿站,到那里你们可以自行补给货物。” 许是被压迫了整整一天,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晕头转向。 刘氏当即就抱起了已经烧晕乎的儿子,激动道:“太好了太好了,咱们快点走吧!” 她身上藏了不少银子,如果能买到东西那这一路上可就轻松多了!至少不用再挨饿受冻! 其他人也纷纷面露喜色。 陆家几位夫人赶早起来给孩子们煮了鸡蛋,此刻正应官差们的吩咐,往他们随身携带的水囊里倒热水。 见此大家都催促着要走,赶忙加快了动作。 比起队伍里其他的孩子,吃了宋明鸢糖豆的陆裴安别说是风寒了,一醒来连精神头都是足足的,丝毫不见疲惫。 只有另外三只没吃的像是打了霜的小葱一样蔫了吧唧的。 宋明鸢见此,一人给他们吃了一粒“糖豆”,又给了陆老夫人和几位夫人一人分了一粒。 “你们吃的什么,我能吃吗?”一名官差凑了过来,好奇地看着宋明鸢手里的药丸。 他刚刚好像听到了他们说这是糖豆,看着怎么那么像药丸呢?真是糖豆? 他的目光有种清澈的愚蠢,宋明鸢于是拿了粒糖豆出来给他:“要吗?” 林东拿了过来,有些迟疑地看了宋明鸢两眼,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眼睛一亮。 “甜的!还有吗?” 被苦到的众人脸上皱巴的表情还没来得及露出来,就硬生生扭转成了一副笑脸。 “是吧,真甜!” 陆思宁三两下就把糖豆咽了下去:“宁宁从来都没吃过这么甜的糖豆,可好吃了!” 宋明鸢瞧她们一个个说着违心的话,笑着给了他们一粒甜的压压嘴里的苦味。 等官差们的水囊都装好后,陆家人便收拾了东西跟随在队伍后面启程了。 大雪封山的路极难走,五里地一行人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看到驿站的影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颗糖豆的交情,一到驿站,林东就领着他们去补物资了,“你们跟着我去,多少能便宜一点。” 宋明鸢没明白这便宜一点是多少点,直到她看到刘氏拿着一件棉衣问价的时候。 ------------ 第36章 埋伏 “你说什么?你说这件棉衣多少钱?”刘氏瞪大双眼,手里拿着一件深灰色略有些旧的大袄子难以置信地问驿丞。 那驿丞是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 满面油光,大腹便便,一双绿豆大的小眼睛贼溜溜的,看着流放队伍里的人就像看待宰的肥羊一样。 面对刘氏的质问,他面上有些不快:“驿站本来是不给做这种营生的,我冒着被查的风险跟你们做买卖,当然要贵一些!” “十两银一件不讲价,你们可得考虑清楚,要就赶紧买,不然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到时便是你们想买也买不到。” 这种平民百姓一百多文钱就能买到的破袄子,居然要十两银子一件! 她在京城里买的品质好一点的冬衣也才七八两! 刘氏都惊呆了,没想到这么个偏僻的小驿站,居然能黑心至此。 可要是不买,接下来的路只怕会被冻死! 刘氏已经被冻怕了,她再也不想体会昨天晚上那种骨头缝都冒着冷气的感觉。 哪怕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咬咬牙用娘家人接济她的银子买了七八件。 棉衣不多,也就百来件的样子,没一下就被抢光了。 朱氏在旁边冷眼看着他们往外掏钱,内心压抑的仇恨又像是沸腾的毒汁一样冒了出来。 但凡他们昨天一人施舍半两银子,她儿子都不至于被打成重伤不治而死! 他们可是同族啊!血脉相连的亲人! 想到今早儿子被大雪掩埋的尸体,朱氏便心如刀割,对陆家这些人更是恨入骨髓。 除了棉衣之外,驿站还有干粮水壶烧锅和黑炭,基本流放路上能用得到的这里都有。 驿站还给流放犯人提供吃食和住宿。 吴达难得大发善心,特地让他们留下来用过午饭再离开。 也就是说,他们有整整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娘,咱们要不要也买一些?”陆大夫人手头有不少银钱,可以说她几乎是陆家乃至整个队伍里最富有的存在。 当然,除了宋明鸢。 论起富有,现在连狗皇帝都不如她富有。 “得买!”陆老夫人眼明心亮,看了门外的官差一眼,压低了声:“这驿站跟押送咱们的官差有点关系,咱们买东西的银子起码有一半是进他们腰包的,别人都买咱们也不好太扎眼。” 少少都得给点面子,为着省这么点银子让官差不喜,实在划不来。 “看着需要什么就买些吧,也不用太多,买了就行了,起码有个态度。” 陆大夫人领会她的意思,想了想,眼下他们既不缺吃也不缺穿,这里卖的东西还没有村民们送给他们的好,于是便只挑了几个水囊和粗瓷碗。 然而哪怕有林东提前跟驿丞打过招呼,这几个普通的小物件也花了足足二十八两。 真是贵得离谱。 宋明鸢却没有注意这些,她一进来就察觉到了,这驿站有埋伏! 对方起码有三十个人,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动作。 “等会儿你别出手,这些人交给我。” 宋明鸢一天不打架就觉得不舒服,在修仙界三天一大架,两天一小架都是常有的事,来到这里她就没活动过筋骨。 眼下有人要过来送死,她当然激动啊,甚至恨不能摩拳擦掌畅快地打上一架。 “不行,人太多了。”陆裴风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宋明鸢咬牙瞪他:“你别忘了你现在是个伤患!哪有伤患一挑十的?” 陆裴风抿了抿唇,看了她一眼:“我可以把他们打趴下再装成重伤。” 而且就算重伤,他也能把他们打趴下,他,厉害。 “然后呢?装成重伤让我们这些老弱妇孺抬着你走?”宋明鸢呵呵一笑:“想得美!你要是敢这么做,信不信我让奶奶半道把你丢了!” “……” 陆裴风既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宋明鸢也没再说什么,反正她总有治他的办法。 两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时候,刘氏他们已经买好了东西。 也是这时候刘氏才顾得上给孩子找药,于是就问驿丞:“你们这里有治风寒的药吗?我儿子生病了。” 驿丞斜看了刘氏身边被妇人抱着的陆裴昌一眼,捻着八字胡子笑了笑:“当然有,看在你们这么照顾我生意的份上,药我们就免费送你们了,还附赠你们每人一碗姜汤。” “你们先在大堂歇着等吧,我这就吩咐后厨准备。” 众人大喜过望,连刚刚大出血的肉痛也没了,对着驿丞千恩万谢。 驿丞摆摆手,让人带他们移步大堂,很快就有人把热腾腾的药和姜汤给端上了桌。 姜汤一入手,宋明鸢就觉察出了不对,里面被下了蒙汗药。 陆老夫人也是当过将带过兵的人,这点小伎俩怎么会看不出来,她面色凝重,不动声色碰了碰大儿媳的手肘。 “姜汤这么烫,晾晾再喝。” 陆大夫人瞬间便明白过来,暗暗给了妯娌一个眼色,众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喝下那碗姜汤。 而刘氏那边的人几乎是一捧到汤碗就迫不及待地喝了起来,也不怕烫嘴。 他们昨儿个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哪怕送上来一碗白开水都能喝得津津有味。 一碗姜汤喝完,不过片刻就有人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一个两个三个,几个呼吸间就陆陆续续倒了一大片。 门外听到动静的邓良一回头就看到了大堂里陆家族人东倒西歪的情形。 他心中一惊,正要冲进来,却被吴达一把抓住了手臂,“这种事情不是咱们能管的,想活命就别意气用事!” 见邓良眸中闪过挣扎,他又道:“你要是死了,可没人给你娘养老送终。” 有人要买陆家人的命,他们凑上去也只是送死,如今能做的只有明哲保身。 如果陆家人被杀光了,说明他们运气不好,他正好不用继续这等千里押送犯人的苦差事。 吴达不无冷漠地想。 邓良握紧了手中的刀柄,眸光明明灭灭,盯着没有晕过去的陆老夫人一行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老夫人端坐在长凳上,将一众孩子拢到身后,气势威严:“诸位既然来了,便现身吧,何需像鼠辈一样躲躲藏藏!” 她话音一落,拿着刀剑埋伏的三十个黑衣人就冲了出来。 ------------ 第37章 力退众敌 陆老夫人一看这人数,便面色一沉,那些个腌臜东西,真是不遗余力也要置他们陆家于死地啊! 这欲要将他们斩草除根的架式,是生怕他们陆家留后反扑吗? 原来亏心事做多了,也知道担惊受怕! 黑衣人训练有素,现身之后也不多话,目标十分明确,径直朝陆家人所在的地方举刀杀了过来。 “奶奶,看好您的大孙子,他身上的伤好了,要是被发现,我的能力就瞒不住了!” 宋明鸢传音结束,把陆裴风往陆老夫人身边一按,随手给他们套了个保护的结界。 迎着直冲面门的刀,宋明鸢断开手镣脚镣,双眸噌亮,来得好! 她一步不退,劈手夺过一把刀,迎面冲进了人堆里跟黑衣人缠斗了起来。 陆老夫人狠狠捏了一把汗,双眼眨了不眨地看着在黑衣人中灵活穿梭的身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想把大孙子踹上去帮忙,可一想到鸢鸢交代她的话,这脚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见大孙子猛地站了起来,动作比思想更快一步抓住了他的手:“你不能去!” 陆老夫人此刻的心像是烙饼一样,两面煎熬,鸢鸢真是给她出了个大难题! 几位夫人一脸紧张,陆三夫人扛起长凳就想冲上去帮忙,被妯娌联手死死按住了。 “你这三脚猫功夫,上去也只有被切菜的份,还劳鸢鸢分心照顾你。” 陆三夫人蔫了,头一次恨不能自己长了三头六臂,她怎么忍心看着鸢鸢一个人单打独斗啊,都怪她没用! 陆三夫人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无法发泄的火,又紧张又懊恼。 几个小孩大气都不敢喘,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刀光剑影中的嫂嫂,只恨自己太小了帮不上忙。 嫂嫂可千万不能受伤啊! 陆裴风每看着宋明鸢与刀身险险擦过,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吹响哨子让追随而来的青海长云帮忙。 可看着她眼中的雀跃与兴奋,还有越战越勇的战意,到底还是忍住了。 只是双眸却始终没从她身上移开,准备随时救场。 偌大的厅堂,似乎成了宋明鸢一个人的舞台,仅凭一己之力,生生把杀气腾腾的三十个黑衣人变成了伴舞。 她身姿矫健,灵活如猫,手起刀落间便能完成一次完美收割,其势之凶猛,竟逼得一众黑衣人不得寸进。 连陆家人的身都近不了,更别说是杀了,黑衣人杀招越发凌厉,也越发急躁。 偏偏宋明鸢稳而不乱,生滞的灵力在体内运行越发灵活自如,越是沉浸,灵力就越是如鱼得水。 三十个训练有素的黑衣人,竟无一是她的对手。 “撤!” 领头的朝宋明鸢掷去手里的刀,趁刀直袭面门她侧开脸闪躲的间隙大喝一声。 仅剩的十三个黑衣人迅速破窗跳出了驿站。 宋明鸢躲过那把飞来的横刀,正要去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叫:“大人小心!” 她扭头一看,就见她避开的那把刀正惊险地朝离大堂门槛几步之遥的一对主仆飞了过去。 来不及多想,她直接把手里的刀扔了出去。 “锵”的一声,兵刃相撞,两把刀擦着那公子的脸颊飞过,带起的风撩动了他两侧垂落的一缕发丝。 那小童才像是找回了呼吸一样惊醒,煞白着脸问道:“大人,你没事吧?” “无事。” 清脆好听的声音,如玉落珠盘。 刀都差点削掉脑袋了,居然还能如此镇定。 宋明鸢好奇地打量地来人,只见他一袭青衫,披着厚裘,气质清雅,相貌脱俗。 极为夺目的,是他眼下的一点红痣,像是白玉染上了朱砂一样,两种极其浓烈的色彩相撞,见之便叫人惊为天人。 “在下沈鉴,多谢姑娘援手。” 他笑容温雅,如春风般和煦。 宋明鸢从桌上跳了下来:“不客气,你本来就是被无辜殃及的池鱼。” 就是可惜了,她还没打过瘾呢! 沈鉴笑了笑,只觉得这姑娘说话有趣得紧。 见黑衣人逃出去,陆裴风便吹响了口哨,此刻听到驿站外传来的打杀声,瞥见宋明鸢眸光一亮,赶忙两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 “别打了,下次再打。” 触碰到人,他才惊觉自己手心出了汗,竟是连打仗都不曾这么提心吊胆过。 陆裴风眸子深了深,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就被一道声音打乱了思绪。 “陆少将军,幸会。” “沈大人。”陆裴风这才发现沈鉴的存在,转过头冲他微微颔首致意:“陆家早已今非昔比,这声少将军,陆某担当不起。” “英雄不问出处,少将军之威名早已深入人心,不必自谦。” 沈鉴目光移向陆老夫人:“砚之一早便听闻老夫人会停经此地,特等候在此拜见。” “日前将军府流放离京,砚之有事在身抽不出时间相送,实在惭愧,还请老夫人见谅。” 面对这个谦和有礼的后辈,陆老夫人是十分欣赏的,她缓和了脸色,示意他坐下。 便温声道:“砚之有心了,不过你怎的不在朝中,反而出现在了这里?” 在北魏,驿站是传递官府文书与军事情报以及为被贬谪的官员途中提供食宿换马的地方,一般不收留流放犯人,不过一些偏僻的小驿站,少了约束自然随意了些。 沈鉴是去岁的新科状元,如今在翰林院任职,正是仕途晋升的时候,现在合该是在京城的。 “说来惭愧,沈某不甚触怒圣颜,所奏为陛下不喜,已被革职贬官为崇明县县令了。” 哪怕被贬官,沈鉴话语里也听不出来多少落魄,反倒很是随和淡泊。 崇明县就在邕州隔壁,同样是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蛮荒之地。 陆老夫人惊讶了一瞬,又沉默片刻:“可是因为陆家的事情?” 沈鉴浅笑着说道:“也不全是,老夫人莫要自责,砚之只是不忍让北魏的将士们寒心,今日哪怕不是陆府,砚之也同样会为之进言。” 他自知自己说出口会引来什么样的后果,但若不说,便违背了自己做官的初衷。 是以哪怕被贬,他也是不悔的。 文臣死谏,武将死战,将军尚且都被蒙冤抄家,他这又算得了什么。 ------------ 第38章 沈大人拜见 陆老夫人叹了一声,惋惜道:“砚之这等才华本事,自当趁着大好年华实现自己的理想与抱负,沦落到崇明县当一个小小的县令,岂非埋没。” 知道陆家不是孤军奋战,陆老夫人自是千般情绪涌来,同时也感动于沈鉴的大义,可到底惜才。 “穷达皆由命,鉴只知做好当下的事情,至于是得是失,无愧于心即可。” “砚之心性之豁达,老身佩服。” 沈鉴笑笑,说明了来意:“此行顺路,老夫人腿脚不便,不如与家母一道坐马车同行,想必押送的官差不会为难一个兢兢业业为北魏杀敌无数的暮年将军。” 最后一句话,沈鉴是刻意说给门外的官差听的。 “老身谢过砚之好意,只不眼下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此行必不太平,你若与我们同行,只怕危险重重,惊扰了令堂。” 陆老夫人不愿把他牵连进来,沈鉴能给陆家说话,她已经很是感激了,岂能再将他拖累。 “你且先行,咱们到邕州再见,替我向你母亲问个好。” 沈鉴想到自己母亲,确实不宜掺和进来,若他一个人也就罢了,可携着亲人,也要顾念亲人的安危。 只是知道陆家人这一路还会像今天这样惊险,心中不免有几分沉重,他素来聪敏,只稍稍一想,便隐约猜到了一些。 他拜别陆老夫人和陆家诸人,携小童出了大堂。 小童回头看了一眼,见到满地的伏尸,忍不住道:“大人,难道咱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陆家遭遇不测吗?” 陆家满门忠烈,是值得世人敬仰的存在,光一想到有人要对他们赶尽杀绝,将陆家仅存的希望也斩于刀下,言书就觉难受。 沈鉴淡淡一笑:“怎会,我们只是不能与之同行罢了,若是碰巧遇上,路见不平,别人也不能说什么。” “明镜山庄少庄主如今在清河县,他身边擅武者众,待我修书一封给他送去,邀他同行。” 言书挠了挠头,憨憨地问:“可是大人,云羡少主不是不掺和朝廷的事情吗?他会来?” “投其所好便是。” 投其所好? 言书眼前一亮,云羡少主好琴,而他家大人,最擅长的便是斫琴之术! 如果以此为引邀他,必来! 太好了! 言书平复心头激动,又想起刚刚的惊险一幕,便道:“大人,刚刚那位姑娘也厉害,我还从没见过这么能打的女子,她也是将军府的人吗?怎的从未见过她?” 如果不是她把飞向大人的刀掷落,大人脑袋都要开花了,他家大人可没习武。 沈鉴往停放在后院的马车缓步走去:“日前陆少将军刚刚大婚,想必她便是新进门的陆少夫人。” “宋大小姐?” 沈鉴顿了顿:“不,是宋二小姐。” 马车车帘微微掀开,两鬓苍苍衣着朴素的妇人探出头来,两人止住话头加快了脚步。 “咳咳……阿鉴,可是见过陆老夫人了?”妇人一脸病容,明明是跟陆大夫人差不多的年纪,却已生了不少白发。 “娘,你怎的出来吹风了。” 沈鉴连忙上了马车,拉上了车帘,看着妇人病气渐重,他宽声道:“老夫人安好,她约定好了与我们邕州相见,这里离清河县不远了,咱们去访了医术高明的苏大夫再出发。” “咳咳……我这病看了多少大夫都不见好,为娘已经接受现实了,不必再为此事费心周折,总是吃药,娘苦你也苦。” 沈鉴听不得她这般丧气的话,“其他事情都可以听娘的,但这件事情娘得听我的。” 孟氏自知儿子犯起倔来劝不动,只能无奈叹气,“好好好,听你的。” 沈鉴用车上的炉子给孟氏温了药,又让言书将马车上备的吃食点心给陆家送了些,这才吩咐车夫赶路。 另一边。 官差跟驿站的人已经将大堂里的尸体清理干净了,那些倒地的尸体,全都是被一剑封喉的。 吴达心中惊骇,已然不能再用寻常的目光去看待宋明鸢了。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差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这样武力值惊人的人,他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吴达收起之前的轻视,对陆家多了几分尊重。 就连驿丞也挤着笑脸将之前从陆家人手里收的二十多两银子还回了一大半。 他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扑通一声给陆老夫人跪了下来,颤巍巍地请罪:“老夫人,将才我等也是被逼迫的,咱们小人物一个,要是不按照他们说的做,驿站所有人都难一死,还请老夫人饶恕则个。” 驿丞当真是怕极了,甚至觉得脖子凉飕飕的,特别是在宋明鸢目光扫视过来的时候。 “给咱们安排一顿好的饭食,我们要你后院那辆拉货的驴车,还有后厨的食材,另外给我们准备几床被子。” 陆老夫人并不打算追究驿丞的责任,驿丞位卑,却也是官,杀了他还要引陆家人罪加一等,犯不着。 倒不如趁火打上一劫,谅他也不敢不应。 陆老夫人心里算盘拨得叮当响,一个驿丞的小命能换下这些东西让自家人接下来的路程过得舒坦一些,值了。 驿丞哪敢说个不字,能以这些东西换自己平安,已经是要烧高香了,毕竟他刚刚的所做所为甚至算得上是那些黑衣人的同谋。 他谢过陆老夫人,一点都不敢耽搁便下去准备了。 陆老夫人这才拉过宋明鸢的手,将她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见她只是厚袄子划了几道浅浅的口子,并没有伤到皮肉,这才放心。 她看了两眼周围,凝眉悄悄问:“鸢鸢,你老实告诉奶奶,仙人造了杀孽会不会折损仙缘?” 损仙缘的话,她下次就是拿着拐杖上阵,也不让鸢鸢动手了。 宋明鸢意识到这一问话事关着自己往后的幸福生活,立马连连摇头:“不损不损,打坏人有功德,还能增长寿命和仙术。” “真的?你可别糊弄奶奶。”陆老夫人将信将疑,小声嘀咕。 宋明鸢前所未有的认真:“真!您看我刚刚是不是越打越灵活,越打越强?这就是因为我打他们涨了功德,功德增进了我的武力,所以这种事情,多多益善!” ------------ 第39章 凭实力吃饭 功德什么的,都是宋明鸢信口胡诌的,但越打越强却是真的。 这具身体之于她就像一把亟待开发的宝剑,只有越用才会与她越契合。 如果说之前宋明鸢只能发挥出自己以前十分之一的实力,那么现在起码达到了三成,当然,在灵力方面还是有待长进的。 知道打打杀杀不会折损仙缘,陆老夫人也就放心多了,鸢鸢想打就打吧,她开心就好。 希望对方多来两批,让鸢鸢练练手多刷刷功德。 如果能让鸢鸢功德加身,也是好事一件,这样一想,陆老夫人便觉得狗皇帝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了。 反正亏的怎么都不是他们。 驿站很快就备上了好饭好菜。 见识过宋明鸢凭一己之力对抗三十个黑衣人还反杀了对方十七个,驿丞已经不能再老实了,几乎对陆家人有求必应。 他兢兢业业,只想伺候好他们,让他们吃完之后赶紧启程,好趁早送走这么个煞星。 宋明鸢一行人吃饭的时候,陆二老爷队伍里的人还晕着。 驿丞擦了擦头上的汗,一时间有些踌躇,不知道应该叫醒他们好饭好菜伺候着,还是放任他们继续躺着。 他也不敢问。 还是吴达看出了他的顾虑,扫了昏迷的人一眼,说道:“不用管他们,该怎么收银子还怎么收。” 这话一出,驿丞就知道面对陆二老爷这些人时应该拿什么态度了,他看向陆家族人的眼神带着丝丝怜悯。 有大腿都不懂得抱,那么多条路里偏偏选择了将人得罪得最彻底的一条,看吧,陆家人吃肉,他们连口汤都喝不上。 也是够可怜的。 知道陆家人不会管他们,驿丞便也不对他们客气,直接让人拿水把人泼醒。 “想吃热饭热菜就赶紧的,二十两银子一桌,不吃就到后面的马棚里去,别待在这里影响别人吃。” 被泼醒的人还懵着,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听到驿丞说不吃就要把他们赶去马棚,脑筋还没转过来,就先喊道:“吃吃吃!” 他们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怎么不吃! 二十两一桌,七八个人凑凑也不是凑不出来。 先填饱肚子再说! 刘氏从地上爬起,一眼就看到空了的桌子,瞬间警醒:“我们的药跟姜汤呢?你们刚刚是不是往我们姜汤里下药了!” 刘氏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对驿丞怒目而视:“好啊,你们这黑心的驿站,竟敢下药害我们!” “我们是流放犯不是死刑犯,你们坑钱也就罢了,这是要谋我们的命啊!不行,必须报官!” “对对对,报官!” 只要陆家人不给他们撑腰,驿丞是一点都不虚的,面对众人高涨的怒火,他轻蔑地笑了笑:“我要是想谋你们的命,你们还能完完整整站在这里吗?” “刚刚不过是误把装老鼠药的锅用来煮姜汤了,吃不死你们,要报官尽管去报,看看是我故意谋害性命,还是你们虚报冤情。” 老鼠药?! 刘氏一阵反胃,抠着嗓子眼就冲出去吐了,“呕——” 丧天良的东西,竟然敢用装老鼠药的锅给他们煮吃的! 吐了好一阵,刘氏指着围在桌边吃饭的宋明鸢等人愤愤不平道:“那他们怎么没事?” 食物诱人的香气让她嘴里止不住地分泌唾液,连肚子都发出了雷鸣般的响声。 驿丞不耐烦:“他们没喝姜汤当然没事,姜汤跟药我会重新补给你们的,谁要吃饭赶紧报上名来,我可没有多余的时间跟你们在这里瞎耗!” 众人看着宋明鸢一行人丰盛的饭食,就没有不眼馋的,卤猪蹄,花生米,烧鸭,白菜煮粉条,瘦肉炒冬笋,排骨炖萝卜…… 满满一大桌,光是看着就要咽口水了,更别说他们还吃得津津有味。 陆二老爷抬起下巴,像是一个土财主:“区区二十两银子,他们能吃我们自然也能吃。” 难道他还会过得比他们差? 陆二老爷开了口,陆陆续续又有人报名了,八人一桌,他们一共订了九桌。 剩下一部分人都是没钱的或是舍不得花钱的,他们只能在外面用刚买来的锅支起架子烧水泡干粮吃。 宋明鸢两桌人吃饱擦嘴的时候,他们那边的饭菜才刚刚送上来。 第一道水煮白菜。 第二道白面馒头。 第三道小葱炖萝卜。 别说是肉了,油花都不见一个,跟他们这边的大鱼大肉简直没法比。 刘氏傻眼了:“你们就给我们吃这个?” 陆二老爷脸色隐隐发黑:“他们为什么能吃得这么好?” 显然宋明鸢这边得到好的待遇又戳到陆二老爷的痛处了。 他不甘心自己处处落了下乘,看着陆老夫人一众人自请除族之后过得这么好,比杀了他都难受。 这岂不是说明他们就是废物累赘,没了他们,陆家人只会过得更好? 陆二老爷当然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没等驿丞说话,宋明鸢就笑意吟吟说道:“我们凭实力吃上的饭,有本事你也凭实力吃啊!你们当了这么久的陆家族人,该不会还是个什么用都没有的废物吧?啧啧,我都替你们觉得丢人。” 陆二老爷队伍里的族中青壮子弟,少说也有十来二十个,但凡他们之中有几个顶事的,都不至于过得这么差。 以前陆家大房养着他们,他们就理所当然地受着,不思进取,贪得无厌,什么都让大房出头,最后还反咬一口,说他们废物都是好听的。 陆思宁打了个饱嗝,擦了擦满嘴的油光,眨巴着眼睛人畜无害地问:“嫂嫂,他们为什么不吃肉呢?是因为肉不好吃吗?” 宋明鸢的话给陆二老爷扎刀,陆思宁的话就是绝对完美的补刀。 陆二老爷涨红一张老脸,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甩了两个耳光。 欺人太甚! 简直欺人太甚! “你们最好别有求到我们的时候!” 陆老夫人冷哼:“如果真有那么废物的一天,我们会提前自我了断的。” ------------ 第40章 十个镣铐也铐不住她 陆二老爷连口头便宜都占不到,气得胸口起伏,憋屈得涨紫了脸色。 就在这时,对他们不屑一匹的驿丞腆着脸点头哈腰毕恭毕敬朝陆家人道:“老夫人,诸位,你们要的驴车我已经差人牵出来了,一应货物也都备齐全,要不要出去检查检查?” “要是有什么遗漏的跟缺的,您现在就说,我立马让人给你们准备!” 这前后不一的狗腿模样,看着众人一愣一愣的,他们晕过去的一会儿功夫,陆家的连驿丞都收买了?! 陆老夫人也不去看他们复杂的眼色,朝驿丞点了点头,领着一家大小迈步往外面走。 路过邓良时,宋明鸢朝他伸出了挣断手镣的双手:“要不要再铐一个?” 邓良:“……” 陆裴风朝他伸去了手:“钥匙。” 邓良看向陆裴风,他冷若冰霜,一双鹰隼般的眼眸尽是漠然,似乎根本不担心他会拒绝。 邓良最终还是地钥匙交到了陆裴风手上。 钥匙有十多把,陆裴风接过之后拉过宋明鸢的手一一试着,试到第三把的时候就将她手上的镣铐解开了。 宋明鸢正要接过他手里的钥匙解脚镣,却见他屈膝半跪在她面前,干燥的手拿着镣铐,认真细致地开起了锁。 那双手修长匀称,虎口处冻裂开了细小的口子,微微用力,手背上便显露出浅浅的筋骨。 这次比开手镣还要快上一些。 试到第二把便打开了。 陆裴风将钥匙扔回去给邓良,拉着她跟上了陆老夫人的脚步。 “你怎么能私自给钥匙他们把镣铐打开,他们要是跑了怎么办?”吴达皱起眉头,对邓良不经商量就决定的行为很是不满。 若是流放犯人中途逃跑,他们这些押送的官差可是要受重罚的。 “一个镣铐根本限制不住他们,而且他们要是想逃,凭我们根本就没有能力阻止。” 邓良看向吴达,眸色平静:“刚才逃跑的那十三个黑衣人,都被杀了。” 吴达心中一咯噔,后背瞬间惊起一阵冷汗。 看见他面色发白,邓良继续道:“从我们离开京城起,就有人在后面跟着,能领三千骑卫将匈奴王庭打穿的人,你觉得他会没有自保的势力和能力?” “他要是想逃跑,我们早被杀完了,刚刚他并没有给自己和陆老夫人他们解镣铐,就说明他们目前没有想逃跑的意愿。” “再者,以宋二小姐的能力,十个镣铐也铐不住她,戴与不戴没什么区别。” 吴达坐立难安:“那等到他们想逃跑的时候,我们岂不是……” 邓良握着刀柄,将视线转向门口:“他们不会逃跑,如果逃跑,皇上就能名正言顺地下通缉令全境追杀,不会有人想终日过着躲躲藏藏的生活。” “况且,陆家累世留下来的功名,也不允许他们跑,他们只要还想沉冤昭雪,就不能做这样的事。” 可以说陆家一逃,等同于给了上位污名化抹黑他们以及光明正大绞杀他们的机会。 若是不能在上位者倾尽全力的追杀中存活下来,那么陆家将会永远背负通敌叛国的骂名。 吴达问道:“你觉得陆家人是被冤枉的?” 邓良沉默了,他不仅觉得陆家是被冤枉的,他还觉得今天的这些黑衣人是顺安帝派来的。 甚至是,此行他们这些押送的官差大概率会没命。 吴达只当他默认了,瞪了他一眼,训斥道:“你小子,嫌自己命太长了是不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要是传出去,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好使!” 知道陆家人不会逃跑,吴达到底安心了不少,反正只要他们不逃跑其余一切都好说。 驿丞让人将驴车停在了驿站门口,那驴被他们养得油光水滑的,托着一辆结实的板车。 此刻,板车上已经放了好几床捆扎起来的棉被,另有两袋粮食和两个箩筐装的食材,油盐酱醋这些陆老夫人没有特别吩咐准备的调料都装带上了,连喂驴的饲料都有。 驴车的车轮更是套上了防滑的锁链。 不得不说,驿丞除了黑心一些,办事还是靠谱的。 宋明鸢没有对这不是特别富裕的驿站有想法,他们现在在流放,如果把驿站搬空,不是明晃晃告诉狗皇帝偷了他皇宫的贼就在流放队伍里吗? 依照狗皇帝的尿性,指不定要给陆家冠上同谋的罪名,到时候就不是流放这么简单了。 宋明鸢不知道的是,她放弃搬空驿站的行为,让他们的队伍成功规避掉了一次暴露的风险。 一行人是在午时启程的,鹅毛般纷飞的大雪已经停下来了。 陆老夫人赶着驴车,她年轻时连战车都赶过,赶个驴车简直是小菜一碟。 陆思宁几个年纪小的孩子都坐在了驴车上,陆裴风要装病,也被推去跟弟弟妹妹们挤在了一起。 不用背小孩也不用拿东西,对于几位夫人而言,很是轻松了不少,甚至在驴车行得艰难时,还能帮忙推上一推。 相比之而言,陆二老爷的队伍就难过得多了。 虽然穿上了棉衣,但他们每个人买的东西都不少,臃肿的棉衣加身,大包小包地背着在雪地里前行,简直要了老命。 众人看着一辆驴车解决所有事情的陆家人,心里五味杂陈。 他们没有东西吃的时候,陆家大鱼大肉,他们有东西吃的时候,陆家人开始坐上了驴车。 似乎怎么赶都赶不上人家好。 已经有人开始埋怨起陆二老爷之前为什么做事做得这么绝,没留一分情面了。 要不然他们搭上陆家肯定过得比现在好。 不过,纵然心里千般不是滋味,众人也只敢想想,让他们去挑衅陆二老爷的威严却是不敢的。 流放队伍一离开,驿站的小卒就给京城快马加鞭传了信。 信件传到京城,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看到自己派去的人全军覆没,顺安帝脸色阴郁,一张信纸都被他青筋暴露的手给攥成了一团。 他语气森寒,目光宛如刀尖:“你说,陆晏清娶过门的夫人,凭一己之力杀了朕十七个影卫?” ------------ 第41 谈崩了没? 三十个影卫,竟有半数折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手里! 而且派出去的人连陆家人的衣角都没摸到! 连日来的不利让顺安帝心火渐旺,挥手就将纸团子砸在了地上,声音带着沉沉的怒意:“陆晏清的夫人是谁来着?” “回皇上的话。”递信的人小心翼翼道:“陆少夫人出身大傅府,是在宋夫人许氏名下的二小姐。” 顺安帝怒拍御案:“宋潘山养的好女儿!” 前两日早朝之时口无遮拦乌鸦嘴说皇宫被盗,养的女儿还坏他好事,他这太傅之位怕是坐得太久了! 顺安帝强忍怒意:“再去盯紧陆家,但凡发现他们想要逃跑即刻来禀!另外,再重新调派人手在路上设伏,朕不希望看到陆家人平安抵达邕州!” 只有趁早将陆家斩草除根才能避免夜长梦多,要不然他做那么多全白费了! 陆家人必须死! 顺安帝阴沉着脸:“陆晏清身边的爪牙都尽早除了,他的势力恐怕不小,一经发现,宁可错杀也绝不能放过!” “若是让他们平安抵达流放之地,以陆晏清此人的能耐,必将成为朕之心头大患,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将他处死!” “着人去鸣山书院将陆裴川控制住,只要有陆裴川在手里,不怕他不束手就擒。” “是,皇上!” 待人领命离开,顺安帝召来心腹太监:“传朕旨意,宋太傅既然身体抱恙连朝都上不了,当是病得严重了,让他在家好好休养半年,手里头的事物交由少傅暂管。” “另外,宣禁军统领与左辅都尉觐见!” …… 宋明鸢并不知道自己小小的一个行为从侧面打击到了渣爹,比起宫中的风起云涌,陆家这一小队可以说得上安逸了。 有了驴车,谁走得累了都能坐上去歇一歇,吃点东西喝点水,补充补充体力。 再有驴车行进速度比背着东西的陆二老爷他们快多了,每走上一段路就要停下来等一等。 冷了还能把被子翻出来盖上,用小炉熬点姜汤驱驱寒。 他们不像是流放,倒像是携家带口出来长途旅行的。 虽然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有些不厚道,但是看着陆二老爷一行人累死累活的样子,这种惬意舒适简直成倍增长。 宋明鸢利用空间把盖着不松软的棉被内里全换成了新的更厚实的,新棉套上旧被套,从外面也看不出来。 被子裹上,人手往里塞一个暖炉,别提多暖和了。 “大哥。” 陆思宁小姑娘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即便是冰天雪地吹着寒风,她的小脸也是红扑扑的。 听到陆思宁叫唤,闭目养神的陆裴风睁开眼睛,侧过头淡淡看她,“何事?” 见她将奋力伸出小短手去掀开头上蒙的被子,他伸出手帮她往下扯了扯。 陆思宁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大哥,我突然想起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陆裴风薄唇轻启,简短地吐出一个字:“问。” 他没有看陆思宁,只收回了手,复又阖上了眸子。 他的冷淡没有打消陆思宁的热情,反而想到接下来要问的事情,黑圆的眼眸越发灼亮。 “大哥,你那天跟嫂嫂谈得怎么样了?” “?” 陆裴风睁眼看她。 “嫂嫂说,要是跟你谈不拢,她就嫁给我们让我们当她的夫君!”陆思宁小脸都在发光:“所以,你到底跟嫂嫂谈崩了没?” 陆裴风面无表情地看了陆思宁两秒,然后直接伸手扯过被子兜头把她盖住,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陆思宁吭哧吭哧想要往外钻,他却把被角按严实了。 “大哥?” “我被网住了,你快点帮帮宁宁!” 没听到动静,陆思宁又叫:“三哥四哥五哥,救命哇!宁宁找不到出路了!这个被子怎么都没有破绽的?” 三兄弟看了裹在被子里像是毛毛虫一样扭动挣扎的妹妹一眼,对上大哥清冷的黑眸,悚然一惊,齐刷刷扭回了头。 挣扎得气喘吁吁的小姑娘半天都没挣破牢笼,总算察觉出了问题,气得小拳头都捏紧了。 “大哥?你快放宁宁出来,要不然我告诉奶奶你欺负我!” 没动静。 “大哥,你要是再不放开宁宁,我可喊大伯娘了!” 没动静。 “嫂嫂!” 立竿见影,效果显著,将她裹得严实的被子嗖的一下就散开了。 得以重见天日的陆思宁,顶着炸开的头发,嗷的一下就朝坐得笔直的陆裴风扑了过去。 “宁宁跟你拼了,大坏蛋!” 听到陆思宁喊声的宋明鸢一回头,看到的便是气呼呼的小姑娘拽着陆裴风的头发扯。 她:“……” 在制止小姑娘还是可怜陆裴风之间,她选择了视而不见。 陆思宁雄赳赳气昂昂地给自己报了仇,看到大哥比她还要乱的头发,叉着腰仰头鹅鹅鹅笑了起来。 “再敢欺负宁宁,我就让嫂嫂揍你!” 其余人看着这一幕也是忍俊不禁。 陆家人的欢乐让朱氏看得尤为扎眼,心里恨不能把这一张张笑脸给摧毁了。 她儿子被活活打死,曝尸荒野,连入土为安都不能做到,他们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知道他们为什么过得这么好吗?” 陆二老爷被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朱氏吓了一跳,恼怒正待发作,听到她这句话,怒火中歇,迟疑问:“为什么?” 这一直是陆二老爷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明明同是流放犯,他们凭什么过得这么好! “当然是因为他们懂得如何讨好官差啊!”朱氏敛去眸中的阴郁,冷笑:“从一开始他们就又是送吃又是送喝的给官爷,大事小事都会花银子打点,自然在官差面前得脸。” “你要是在这方面多费一下心思,未必就过得比他们差。” 陆二老爷满眼警惕:“你有这么好心提醒我?” 自打昨晚陆裴胜死后,他就开始看不懂这个女人了。 明明儿子才刚死不久,她转头就能曲意逢迎傍上官差,甚至一分钱不花住进了山洞。 更甚至是今天还穿上了棉衣,吃上了饭。 听到陆二老爷的话,朱氏心头讥诮,面上却是露出了一丝被曲解的委屈:“伯公这说话的,我能依靠的儿子都去了,如今唯一能仰仗的就是你们这些族人,当然得盼着你们好。” “我只是看不惯大房那些人得意。”她恨声说道:“都是同宗同族的,我儿那日再怎么说伯公爷都少少尽到了心意,可他们却眼睁睁看着我儿挨打,我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如今我孤苦无依,只希望伯公爷看在今天提点的份上,日后能让同族多照顾几分。” ------------ 第42章 不是她的小姐 朱氏一副对陆家人恨之入骨的样子,让陆二老爷打消了怀疑,如果没有人帮衬,她一个女人确实难以在流放路上存活下去。 她不想死,向他们投诚也说得过去。 不过总归是做了亏心事怕朱氏怀恨在心伺机报复,陆二老爷还是不能完全对她放下戒心。 “你真是这么想的?” “当然,我虽然傍上了全勇,但始终不是长久之计,现在我在他那里还算说得上话,久了可就未必了,我总要为自己打算一下的。” 全勇是除了吴达和邓良之外,在官差队队里颇有话语权的。 陆二老爷知道朱氏傍上了官差,但并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个,此刻一听到她说是全勇,心里头便活泛起来。 如果朱氏真的能在全勇那里说得上话,对他来说也不是一点价值都没有。 “伯公也不是那种迂腐的人,你为了自己的生计迫于无奈对那全勇献媚讨好,我也能理解。” “之前我们也不是真的见死不救,只不过现在谁都不容易,你也见到了,咱们都靠着手里头的银钱活命,救得了阿胜,改天要真有什么万一,谁又能救得了自己。” “你也别怪同族们心狠,谁都不想看着自己的族亲死去,都是被逼无奈啊!” 陆二老爷说得情真意切,不知道的还以为拿出半两银子能要了他的命。 实则,朱氏心里对陆二老爷的恨意比对陆家人强烈得多,说什么但凡身上有一两银子,不用她求他都会拿出来救阿胜。 惺惺作态假模假样,让人恨不能扒了他虚伪的皮! 不过眼下不是跟他们撕破脸的时候,哪怕是心里恨极,朱氏却不得不挤出一丝笑来,说道:“这些我都能理解,也没有要怨怪大家的意思,你们能拿出钱来我已经很感激了,怪只怪我的阿胜没有这样的福气。” “你能这么想就好,阿胜已经走了,你也要往前看,节哀。” 陆二老爷敷衍地安慰了两句,便开始琢磨着怎么讨好官差了,如果这一路上能得到官差的庇护,陆家那些个老弱妇孺又算得了什么! 有了朱氏的提醒,陆二老爷也算是开了窍,实在累得走不动了,便花点银子让队伍停下来歇一歇。 队伍停下来,陆家人也不好脱离队伍自个走,只能跟着停了下来。 宋明鸢取了空间里以往收集到的灵露用水稀释过后装进水囊里,喝了一口。 确认过里面蕴含的能量在人体承受范围之内,才给大家递出去,“喝点。” 陆思宁双手接过水囊,咕噜咕噜喝了两口,瞪大了眼睛:“咦,嫂嫂,这水怎么是甜的?” “我在里面放了糖,喜欢就多喝两口,没了再调。” 宋明鸢将另外一个装好灵露水的水囊递了出去。 陆老夫人接过,没有碰到壶嘴,仰头喝了一口,清甜的水入喉,一尝就知道这不是糖水了。 哪有糖水喝下去能让人神清气爽,连膝盖的疼痛都能缓解的?这效果比她以前吃的药还灵。 必定是鸢鸢拿出来的仙物!顶顶好的东西! 陆老夫人将水囊递给了儿媳,轮到杏儿时,她微微睁大了眼睛,显然也意识到了喝的水不同寻常。 想到小姐在驿站时显露出来的惊人身手,她心中沉默了一瞬,可以确定,眼前的是她的小姐,又不是她的小姐。 她的小姐很有可能已经没了。 杏儿眼圈微微发红,鼻子也开始跟着发酸,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可把众人吓了一大跳,“杏儿,你这是怎的了?” “我……奴婢……” 杏儿看了宋明鸢一眼,眼泪掉得越快了,她忍不住呜呜呜…… 宋明鸢叹了口气,把她拉起来朝担忧的众人道:“我有些话和她说,很快回来。” 她知道杏儿很快就会察觉到的,毕竟她从未想过隐藏。 宋明鸢把杏儿带到了路边的林子,找了块远离队伍的地,才松开杏儿。 “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杏儿眼眶红红:“我小姐……” “你小姐在花轿抬到将军府之前就已经香消玉殒了,她是被打晕了送上轿的,只不过下手的人不知轻重,所以很遗憾,占用这具身体并非我的本意。” 所以那只鬼其实是…… “那你之前也是……” 那个字有点难以说出口,不过宋明鸢却明白她想要说什么,毫不避讳道:“是,死了。” 杏儿又想哭了,为什么好的人总是不长命呢,小姐是,成为她小姐的鬼鬼也是。 她一边抽抽噎噎地掉眼泪,一边泪眼朦胧看着宋明鸢,哽咽地安慰着:“你别难过,虽然你死了,但是现在又活了,小姐如果知道自己死后还能挽救一个人的性命,她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小姐很好很善良,你也是。” 杏儿知道,宋明鸢那么厉害,到哪里都能过得很好,完全可以不用管她的死活,带上她这个什么用都没有的拖累。 可她没有这样做。 她真的有为小姐考虑,所以救出她带上她。 宋明鸢不难过,但是看着杏儿听到她死了比她这个死的人还要难过,有些无奈。 “你怎么知道她会开心?万一她不开心呢?” 换位思考,如果她死后有个人占用了她的身体,她虽然做不到敌视,却也实在开心不起来。 杏儿脸上挂着泪,却很认真地说道:“别人我不敢肯定,但如果是你的话,小姐一定会的,因为从来没有人为她做过什么,也从来没有人为她着想过,除了杏儿,小姐她其实一无所有。” “她已经很努力在活着了,如果小姐有在天之灵,一定也很想看到,有人为她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来。” 宋明鸢沉默了好久,才看着杏儿,说了一句:“谢谢。” “你不用觉得有负担,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哭过一场,杏儿的心情好了许多,她有些踌躇地问:“我还可以继续留在你身边吗?” 话都已经说开了,按理说她不应该留下,可她也想看看,看着她冲破四四方方的牢笼,摆脱宋二小姐命运的桎梏,活出精彩,就当是小姐也活了一遍似的。 ------------ 第43章 馋哭隔壁小孩 看出了杏儿的拘谨和小心翼翼,宋明鸢莞尔一笑:“当然,只要你愿意。” “以后便不用以奴婢自称了,相识一场,也算是缘分。” 如果不是这一场穿越,她跟她们永远都不会有交集,她死了便死了,不会遇到陆家,更不会有幸被人这样珍重的对待。 “好。”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队伍里,大家都没有多问什么,有时候不过多询问别人的隐私也是对人的一种尊重。 “杏儿姐姐,来,看宁宁给你表演翻跟斗。” “你那不是跟斗,我翻的才是跟斗。” “四哥你走开,你挡到宁宁了!” 杏儿一下就笑开了。 陆裴风坐在板车上,见到杏儿红肿的眼睛,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是因为什么事了,他下意识朝宋明鸢看了过去。 就见她挨着车辕兴致缺缺,明显神思不属的模样。 好看的剑眉皱了皱:“你很好,不用成为别人。” 宋明鸢只是在想事情想得有些出神,因为调戏陆裴风的习惯,下意识就脱口而出:“成为别人?什么人?你的妻子?” 陆裴风闭了嘴。 宋明鸢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讪讪咳了声:“我当然不会成为别人了。” 罪过,她怎么把调戏他当成习惯! 她不说还好,一说,陆裴风脸就黑了,她就这么不想…… 陆裴风扯了扯嘴角:“我刚才说了什么?” 他面容俊美冷沉,哪怕现下脸色苍白,也不损身上千军万马中淬炼出来的迫人气息。 被他这样直勾勾看着,宋明鸢略有点心虚:“不用成为别人?” “上一句。” 宋明鸢迟疑:“我很好?” “呵!” “……” 队伍又走了将近一个半时辰的路程,才在距清河县十里外的驿站落脚。 看到驿站的时候,流放队伍里的人撑着两条酸软得像是面条一样的腿,再也坚持不住了,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半晌都没能站起来。 流放队伍一天最少要走五十里路,他们今天在驿站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一整个下午被催着赶着走了足足三十里! 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众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连着走了两日,他们连死的心都有了。 “赶紧起来!今天晚上歇在驿站,都给我从后门进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官差们手拿着火把扬着鞭子驱赶,不得已,陆二老爷一行人只能强撑着打哆嗦的两条脚继续走。 赶着驴车的陆家人已经提前到了驿站后门,陆老夫人将驴车赶进了院子拴住,一家人开始把车上的东西往下卸。 后院里还停了几辆马车,估摸着是为朝廷奔命的官员的,马车都停放在棚子里,由专人看着,并不给流放队伍的人靠近。 吴达收了鞭子,例行警告道:“晚上吃的你们自行解决,驿站里只有大通铺,想住的二两银子一个床位,不允许到前面去。” “若被发现谁不经允许擅自离开跑到前头惊扰在此住宿的官员,犯者十鞭,直系连坐五鞭!逃犯直接打死!” 扔下这番话,吴达留了几个官差看守,便与其余官差到驿站前堂吃饭喝酒,好好痛快了。 后院两边一排过去都是大通铺,一间能住十二个人。 里面空间狭小,环境简陋,睡觉的地方是一个积了灰的土炕。 唯一一张矮脚桌上放了一个水盆和一个烧黑的看着脏兮兮的铁壶,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宋明鸢挑了一间靠边的,他们十三个人里有四个都是小孩,挤挤刚好够睡。 驿站当然也有好一点的房间,只不过以他们如今流放犯人的身份,显然是没有资格入住的。 陆老夫人有条不紊给大家派着活儿:“老二媳妇,你跟我垒灶烧火做饭,咱们今天晚上也要吃点好的,把那几根腊肠和白菜拿来煮了,再煎上几个鸡蛋,奶奶今晚给你们露一手绝活!” 有了宋明鸢给准备的灵露水囊,陆老夫人赶了半天路,精神矍铄,整个人都不见疲惫的。 这会儿说起话来都中气十足,干劲满满。 “老大媳妇老三媳妇,你们去支锅烧热水,给娃几个洗洗脸和手,老四老五媳妇把房间打扫干净咯,晚上睡着也舒服一些。” “咱们虽然被流放了,但再难的环境,也要在有限的条件里用自己的双手让日子过得敞亮。” 婶婶们一叠声应着,被陆老夫人话语里的振奋劲儿感染,也跟着面带笑意忙活开了。 “奶奶,那我干什么?” 做饭宋明鸢肯定是不会的,上辈子她把丹药当饭吃,根本不做饭。 但是她可以帮其他的忙。 陆老夫人朗声一笑:“你们几个呀,等着吃就好喽!奶奶给你们烤两只鸡,保准吃了第一回还想要第二回。” 宋明鸢听着,便把驴车旁边的两箩筐食材搬了过来,里面有白菜萝卜冬笋土豆,还有两只处理好的鸡和一块五花肉。 天气冷,这些肉还都是新鲜的。 宋明鸢默默往里多放了三只处理好的鸡,两只根本不够分,四只分分还能一人吃上两口。 反正空间里挺多的,不吃白不吃。 她又给拿了一堆地瓜,火还没生起来,就偷偷给摆在了灶边上。 陆老夫人看着那多出来的三只鸡和地瓜,眼皮子一抽,鸢鸢又给他们加餐了! 天天大鱼大肉,他们流放完怕不是要长十斤膘! 但是对着鸢鸢乖巧瞅着她的眼神,让她收回去的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 孩子馋孩子想吃,那有什么办法! 陆老夫人叹气,笑眯眼慈祥地哄:“等着啊,等饭菜做好了,奶奶用火炭给咱鸢鸢烤地瓜!” 宋明鸢又默默把调味料摆了出来,箩筐里有的没的都摆了,然后跟几个崽蹲成一排眼巴巴等吃。 当烤鸡的香味辛辣刺激的香味飘散在院子里的时候,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呜呜哇——我要吃肉!我要吃肉!!没肉吃我不活了!!!” “你现在就去给我烤,呜呜我不要再等等,我要你现在就去呜呜——” “呜呜——你打我干什么,我想吃块肉你都不给,你还打我,你以前从来都不打我的,你还是我娘吗?你怎么这么狠心!!” ------------ 第44章 你确定? 宋明鸢跟几个孩子蹲坐在垫地的木板上,人手一个鸡腿,看着传出嚎叫的那间大通铺,撕咬着烤肉,吃得喷香。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刘氏都开始打儿子了。 他们鸡腿才吃一半,热闹也才看一半,陆裴昌就砰的一声摔门扯着嗓子嗷嗷哭着跑了出来。 能听得出来,他真的很伤心。 伤心到仅仅只是看了这边的烤鸡好几眼,便哭着蹲到角落里去了。 “他好怜,咱们给个鸡骨头他吃吧!” 听到宁宁的话,陆裴昌哇的一下哭得更大声了。 宁宁吓一哆嗦,鸡骨头都掉到了地上。 鸡骨头沾上泥巴的瞬间,震耳欲聋的哭声更添了几分伤心欲绝。 “你别哭了,我、我给你捡起来还不行嘛!”小姑娘都给他整手足无措了。 他真的哭得好大声。 “呜呜呜——” 陆裴昌已经自闭了。 他哭得停不下来,宁宁又道:“鸡屁股给你你吃不吃?我们家都没有人吃鸡屁股的,可以让给你吃。” “呜呜呜——” 他怎么可能吃鸡屁股,他不可能吃鸡屁股! 虽然陆裴昌哭得很大声,但是宋明鸢真的很想笑,她对宁宁说道:“看他哭成这样,肯定是不想吃鸡屁股的。” “哦,不吃啊,那就算了,那让他继续哭着吧!”宁宁眨了眨眼,略有些遗地将树枝上串的四个鸡屁股收了回来。 能给他分出鸡屁股,已经是她对他最大的同情了。 然而就在这时,蹲在角落的陆裴昌一边哭一边跑,一边急急道:“我吃,呜呜,我吃!你别收回去!” 宁宁愣了一下:“鸡骨头你要不要?” “我不要鸡骨头,我只要鸡屁股呜呜——” 宁宁把鸡屁股串串递过去,陆裴昌接到手里,哭着张嘴咬了一块。 浓郁的调料香味跟烤得焦香的油脂在嘴里爆开,滋滋冒油,直接就把陆裴昌香迷糊了。 “好次,太好次了!” 他已经没出息地忘了哭。 一串鸡屁股狼吞虎咽吃完,陆裴昌抽噎着意犹未尽地问:“还、还有吗?” 他还想吃,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鸡屁股! 宁宁挥挥手:“没了,你走吧!” “哦。” 陆裴昌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被赶出来的刘氏拉回了屋里。 陆老夫人也没说什么,两口吃的,她还不至于如此吝啬,对着孩子到底硬不下心肠。 陆裴昌离开后,陆老夫人跟有一手好厨艺的陆二夫人很快就把晚饭做好了。 四只烤鸡,一锅鸡蛋炖白菜汤,一碟腊肠炒冬笋,还有一堆香喷喷的烤地瓜。 流放队伍里不允许带刀,切菜做饭用的,还是陆裴风用坚硬的石片磨了半天才磨出来的石刀。 陆老夫人用石刀将烤鸡分了,虽然已经尝过了味,但几个小的还是对奶奶的手艺赞不绝口,彩虹屁都吹上天了。 “奶奶做的烤鸡别的地方都没有这个味道,这鸡皮焦黄酥脆,太好吃啦!” “第一!必须第一!” “我吃完奶奶做的烤鸡,就再也吃不上别人做的烤鸡了!” 哪怕宋明鸢不重口舌之欲,吃到了也难免惊艳,特别是烤地瓜,又香又甜又软又糯,热气腾腾,焦香扑鼻,让人恨不能把舌头给吞下去。 “好吃!” 陆老夫人立时笑得见牙不见眼,颇为骄傲地说道:“这有啥,下次奶奶做叫花鸡,那才是顶顶好吃!当年啊奶奶可是凭靠着一手好厨艺才把你们爷爷拿捏住的,我只要拿出我的叫花鸡,我说一他就不敢说二。” “哇——奶奶也太厉害了!” 小崽子们惊叹声一片,目露崇拜。 “你们哟,好好学学,以后要是遇到自己喜欢的姑娘,就猛猛地练厨艺,把她的胃口养刁,这样她就吃不下别家的饭了,只能吃你一家的饭。” 陆家几位夫人掩唇偷笑,唯独陆裴风剥着地瓜皮的手顿了顿。 一家人欢快热闹地吃完一顿晚饭,将院子收拾好,一应物件搬进房间,便洗手擦脸睡觉了。 陆四夫人跟陆五夫人把房间打扫得很干净,炕铺全都用热水打湿的抹布擦过。 驴车上的棉被也早早抱进来铺上了,被子一共六张,房门关上后,宋明鸢又重新在空间里拿了六张。 一床垫的一床盖的。 大通铺中间隔着一个过道,两边都都是铺位,一边有六个。 每个铺位都刚刚好容下一个人睡,六张被子铺下去,都能铺到墙跟。 陆老夫人跟陆家几位夫人睡一头,其余的都挤在另一头。 两人盖一张被子,挤在一起,哪怕炕不热也十分暖和。 杏儿跟宁宁在一边,陆裴清三兄弟在另一边,炕铺中间是宋明鸢和陆裴风的位置。 看到只有一床的被子,宋明鸢想想跟陆裴风同处一个被窝的情形,咻的一下又从空间里掏了一床。 还好她掏空了贪官名下的布庄,被子足够多。 陆裴风:“……” 看到她躺下去盖好被子,他才不紧不慢脱去外袍,躺进了被窝。 房间里起初还有陆思宁叽叽喳喳的声音,不过很快便安静下来,响起了平缓的呼吸声。 大家都陆陆续续睡去,宋明鸢才忽然想起来,忘了给陆裴风吃药。 再吃一次他身上的伤应该很快就能结痂脱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家子住大通铺的体验太过新奇,陆裴风没有睡。 宋明鸢从空间里拿出一粒益气丹伸手递给他,指了指自己嘴巴,无声示意他吃。 屋子里很黑,窗户开得也不大,微弱的光透进来,只隐隐约约能看到人的轮廓和动作。 宋明鸢忘记了,这个世界没有灵力,不是所有人的夜视能力都如修炼了灵力的她这么强的。 陆裴风虽然也有夜视的能力,但并不足以让他看清她手里的药丸,只能看到她黑亮的眼睛和指向自己嘴唇的动作。 头一次与一个姑娘如此近距离地躺在一起,偏生还是能乱人心神的宋明鸢,这让陆裴风思绪比平时略迟钝了片刻。 见她此番模样,他喉结一滚,带着几分迟疑:“你……确定?” ------------ 第45章 祭出长明灯 宋明鸢点头,吃个药而已,有什么好确定不确定的。 她昨天不是都跟他说今天晚上还要再吃一次药吗?还需要确定? 陆裴风眸色微深。 见他久久没有行动,她小声催促:“你吃啊……” 药还没递过去,眼前一片阴影落下,柔软的唇瓣顿时印上了一抹温热濡湿,宋明鸢倏而睁圆了眼睛,脑袋登时卡了壳。 ??? 什么情况! 宋明鸢人傻了,见她半晌没有反应,陆裴风迟疑着动作深入了些,含着用力碾了下她因震惊而微张的唇瓣。 “可以了吗?” 他退开了些,唇上似乎还停留着令人心悸的柔软,呼吸间俱是清甜的气息。 陆裴风黑暗中半隐于发间的耳朵已然红得滴血,连气息都带着不稳。 宋明鸢懵到头一次说话都带着磕绊:“我……我让你吃药啊!” 他在干嘛? 他居然…… 她摸了摸自己微麻的嘴唇,有瞬间的无语,敢情他以为她让他吻她呢?真是个呆子! 陆裴风足足愣了三秒,而后是一阵无言的沉默,紧接着缓慢又僵硬地扯过了被子,将看着他欲言又止的宋明鸢蒙住。 似乎这样就能掩盖住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和血液往脸上冲的羞窘与燥热。 宋明鸢奋力挣脱了被子,拿看稀有物种的眼神瞅他,似乎想要在他的脸上盯出个洞来。 直把对方看得浑身僵硬,才淡定地将药递过去,传音道:“喏,吃吧,你还要亲吗?” 陆裴风机械地拿过药吃下,这句话让他如梦惊醒,略显仓促地背过身去。 “……” 怕吵到睡着的人,宋明鸢将头埋在被子里才憋住几乎破口而出的笑声。 哈哈哈,这么纯情,是怎么敢有勇气亲她的? 哈哈哈,笑死她算了! 她忍笑忍得双肩轻轻颤动,这让陆裴风十分郁闷又无可奈何,身上的热度好半天才往下褪。 听到身后扰人心乱如麻的呼吸声,干脆闭上了眼。 好半晌,宋明鸢才忍下了笑意,她看了陆裴风一眼,瞧他似乎睡了过去,才轻手轻脚掀开被子下了床。 路过陆思宁的铺位时,见小姑娘蹬了被子,给她仔细掖好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一离开陆裴风就睁开了眼睛,双眼清明,哪里有一丝睡意,他看了门口一眼,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尊重她的隐私,没有选择跟上。 院里一片冷寂,靠近门口的棚子燃了火堆,几个守夜的官差昏昏欲睡,连宋明鸢走出屋子都没察觉。 宋明鸢看了他们一眼,身姿轻盈如飘雪一跃跳上了墙头,翻到了驿站外。 今天晚上,她要去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在驿站后山找了块无人打扰的地,宋明鸢利用空间封锁这一方小界域,取出洗髓丹吃下,坐在雪地中运转灵力调息起来。 筋脉被拓宽的疼意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坚持了半刻钟后,体内的杂质一点点排出,附着在皮肤表层,凝结成了一层浅浅的黑色污垢。 宋明鸢提前屏蔽了嗅觉,等到洗髓丹最后一丝药效吸收完,才挥手放出一个澡盆子注入热水跳进去洗干净。 刚刚修习灵力,并不完全足以支撑她使用清洁术,也就是说打从抄家流放开始,她便没痛痛快快地洗过一次澡了。 如今洗筋伐髓结束,又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全身的皮肤都变得干净通透起来,简直身轻如燕。 不仅如此,境界还往上窜了一小截,按照以前的境界等级算,她如今已是初灵境二级的修为了。 但是宋明鸢没忘记今天晚上出来这一趟的真正目的——为原来的宋明鸢引灵。 换上干净的衣服,解除封锁,宋明鸢尝试着将琉璃殿灵宝阁里放作装饰用的长明灯取出。 许是灵力提升的缘故,很轻易就把灯取了出来。 长明灯有引魂的作用,这盏灯是她在爹爹失踪之后寻来的,但是从来没有点燃过。 这一次,她拿着原身的旧物焚烧的灰烬化水充当灯油,几乎不费什么功夫就把灯点燃了。 双层结构的精巧莲灯散发着幽幽光芒,火光如豆,忽明忽灭,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灭掉。 将灯置于雪地中间,宋明鸢以皑皑白雪为底,专心致志地用木棍画了个繁琐的引灵阵。 法阵一成,中心灵灯明明灭灭的火光都跟着强盛了不少。 片刻之后,星星点点的微光从四面八方朝长明灯汇聚而来,像是散开的千百只萤火虫一样,在这寂静的雪夜中,有一种别样的惊心动魄的美丽。 很快,微光环绕几圈,便汇作七股流光注入长明灯内,在灯光的上方凝聚成一只扇动翅膀的半透明灵蝶。 成了! 宋明鸢心头一松,这是她第一次引灵成功,这样的办法,她只在她爹还有原身的身上试过。 死的时间越短,点燃长明灯引灵成功的机率越大,有长明灯助力,头七天成功率最大。 距离她到这里也才四天的时间,也就是说原身才刚死。 在此之前,宋明鸢从未想过让原身回归这里,但是今天听到杏儿的一番话,她思考了整整一个下午,才终于做了这个决定。 不过,她还是决定问一问对方的意愿,于是轻轻托起灯上的灵蝶,问道:“你还想活着吗?如果不想,我可以送你入轮回。” 灵蝶周身萦绕着微光,朦胧又好看,听到宋明鸢的话,她扑棱着翅膀飞了两圈,又停在了她的指尖。 宋明鸢不解其意,便道:“你想的话,就扇一下翅膀,不想的话就扇两下。” 灵蝶在她的注视下,最终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 想活着,那便是还有什么没有完成的遗憾。 “那你得跟着我,你现在只有一魂三魄,离开了我,你是存活不下去的。” 灵蝶又轻轻颤动了一下翅膀。 宋明鸢眨了眨眼:“但是我有个条件,你得叫你以前在乡下时候的名字。” 记忆中,她以前是叫宋玉妍的,后来回到京城入了太傅府才改的名字。 灵蝶又扇动了一下翅膀,似乎只会这一个动作一样。 宋明鸢迟疑,难道是魂魄不全,她其实并没有自主意识? 宋明鸢有点不确定,尝试着叫了一声:“大花?” ------------ 第46章 没银子拿驴车来抵 大花是宋玉妍在乡下的小名。 这名字一出,无疑是威力巨大的。 灵蝶飞速振了两下翅膀,绕在宋明鸢身边飞了起来,十分急切的样子,全身上下都透露着抗拒。 宋明鸢笑了起来,没有再戏弄她:“好吧,不叫大花,那我以后叫你阿妍。” 灵蝶这才又落回她的指尖上,似乎有些羞怯,动了动触角。 “那你先跟着我,等我找回你所有魂魄之后,再让你复活。” 她空间里有许多让人引魂复生的天材地宝,长明灯只是其中之一。 爹爹离开的三年里,她拼命学习各种让人复活的法子,到处搜寻能让人重获新生的东西,然而一次都没有用上过。 因为千万次的尝试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她能引回别人的魂魄,却始终引不回她所念之人的魂魄。 想到这里,宋明鸢嘴角的笑容淡了几分,心头窒闷起来,一双明眸都失了片刻光彩。 灵蝶感受到她的悲伤,又焦急乱窜飞了起来,浮现在身边的微光都跟着乱成一团。 很快,她就飞回了宋明鸢手心,蔫了吧唧地停着,啪的一下,将漂亮的翅膀折断了一截,还拿脚踹了踹。 宋明鸢:“……” 这安慰人的方式,有点吓人。 用灵力把翅膀接上,宋明鸢无奈道:“别闹,好不容易凝结出来的,等会散了怎么办?” “你是要进空间里,还是待在外面?”将地上亮着的长明灯收进琉璃殿妥善安置,宋明鸢问她。 灵蝶扇了两下翅膀,不等宋明鸢想怎么安置她,她的虚影便坠在了乌黑的发丝上,收敛了通身光芒,变得与普通饰物一般无二。 宋明鸢伸手抚摸了一下别在耳朵上方的蝴蝶,含笑道:“成吧,待在外面你只能在我身边三丈以内的范围活动,知道了吗?” 灵蝶光芒乍泄,振了下翅膀。 将雪地上画的繁琐图形销毁,宋明鸢带着灵蝶回了驿站。 第二天一大早,宋明鸢是在刘氏的哭嚎声跟陆二老爷的叫骂声醒过来的。 “我孙子昨天晚上就是吃了你们给的鸡屁股才变成这样的,你还想抵赖!他昨天一整晚都不得安生,又是吐又是泻,你个黑心肝的老娘们,竟然将那等不干不净的东西给裴昌吃,你这是要害了他啊!你还是个人吗!” 她推门出去,就看到陆二老爷子指着陆老夫人激动得脸红脖子粗,破口大骂。 他深陷的眼睛怒气冲冲,黝黑干瘦的脸上尽是愤慨,手指都快怼到陆老夫人脸上了。 “他一个孩子,哪里招你恨了,啊?你竟这般对他,看看我可怜的孙子都被你害成什么样子了!他昨天吃过药才刚刚好一点,现在可好,连人都醒不过来了,要是有个什么万一,你赔得起吗?这事你们得负责!” 陆老夫人弯腰将鸡蛋下了锅,擦干净手上的水渍,冷冷看着口沫横飞的陆二老爷。 “你想怎样?” 陆思宁也被吵起来了,看到院子里的情形,小脸上露出了几分内疚。 她拉住宋明鸢的袖子,仰起脑袋,澄澈明净的眼睛里全是忐忑:“嫂嫂,宁宁是不是给咱们家惹麻烦了?” 早知道她就不给鸡屁股陆裴昌吃了,她不应该可怜同情他的。 “不关宁宁的事。”宋明鸢摸了摸她的头,“别担心,有嫂嫂在,会解决一切的。” 陆二老爷怒意沉沉:“我想怎样?你们把我孙子害成这个样子了,不得赔钱?他都烧得说胡话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烧傻,日后要是落下什么病根,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好不容易抓到了陆家人的小辫子,陆二老爷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你们得赔!一千两!没有银子就拿驴车来抵!” 流放路上一辆驴车可比银子有价值多了,他们要是拿不出银子,就只能给驴车。 “一千两是吧?好,一千两!”陆老夫人怒极反笑,抄起木棍就朝陆二老爷打了过去,“我先打断你的腿再赔这一千两!” “你还真是大清早的吃了屎了,满嘴放屁!怎么不说我们给你孙子吃的是毒药?几个鸡屁股还能把他给吃成这样,明天是不是得喝仙露吃仙米才能养活?” 陆二老爷躲避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棍子,气得发抖:“你个蛮妇!” 见陆老夫人再次举棍朝他打来,慌张的陆二老爷抱头鼠窜,身形狼狈地在院子里逃躲。 刘氏只知道抱着儿子哭,看到陆老夫人如此彪悍的样子,连哭声都吓小了不少。 陆祥这个孬的就更不敢出声了,十二岁的女儿陆香茹同样如是。 陆老夫人举着棍子在陆二老爷后面追:“你有种就别跑,不是要银子吗?我现在就给你拿银子!” 速度没陆老夫人快的陆二老爷又挨了几棍。 他一边躲避挥过来的棍子,一边扯着嗓子大喊:“救命!老毒妇打人了!来人啊!” “来人啊,哎哟喂,救命!” 全勇一进到后院,看到的就是这样乌烟瘴气的情形,他皱着眉头脸色一沉:“都怎么回事?大清早的干什么呢!” 陆二老爷见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诉:“官爷,这蛮不讲理的老妇不仅害我孙子,如今还要打我,你定要给我评评理啊!” 他握住全勇的手,借着身体的遮挡悄悄往他手里塞了十两银子。 “昨天晚上,就是这老妇给我孙子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害得我孙子变成了现在这般半死不活的模样,我只不过是向她讨要赔偿,她却想要将我的腿打断!” 陆二老爷恶狠狠地瞪视陆老夫人:“如此凶蛮,要是不给她点教训,只怕之后个个效仿,队内不得安生啊!流放本来就禁止犯人打斗,她这么做,简直不把官爷放在眼里!” 陆二老爷一番言语挑拨,果然引得全勇不喜。 他目光沉沉地看向陆老夫人:“谁允许你打架斗殴的!” 今日宋明鸢打杀黑衣人时,全勇并不在场,而是与朱氏私会去了,若是知道有这么一座杀神在,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对陆老夫人这么不敬。 陆二老爷挨打的时候,宋明鸢没动,只等现在才走了过去。 “他说是我们给的东西吃坏了陆裴昌的肚子,纯属空口污蔑,如果我能证实陆裴昌生病跟我们没有半点关系,他这顿打是不是挨得理所当然?” ------------ 第47章 全勇的觊觎 她目光直视着全勇,没有错漏过刚刚陆二老爷往他手里塞钱的小动作。 “你要怎么证明?”全勇目光在宋明鸢脸上多停留了两秒,对比起她来,半老徐娘的朱氏俨然有些索然无味了。 只不过看到过宋明鸢掌掴刘氏,全勇便知道,这是个性子刚烈不容易搞定的女人。 但越是这样的,越能激发男人的征服欲。 打从第一天开始,全勇就已经惦记上了,这些天也一直都在按耐着寻找机会。 就在他用龌龊的心思想着怎么征服眼前这个美人的时候,心头陡然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出于对危险的感知,全勇猛地朝陆裴风的方向看去,正好对上了他冷沉锋锐的目光。 带着冰冷的警告与毫不收敛的威慑,不免叫人脖子发凉。 全勇眼神瑟缩了一瞬,紧接着又反应过来,对方不过是一个身负重伤的流放犯,而他可是押送流放犯的官差! 路上悄无声息弄死他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何需怕他? 于是对陆裴风露出了个轻蔑的笑容,像是挑衅一样,打量宋明鸢的眼神越发不知收敛起来。 陆裴昌被眼睛红肿的刘氏抱在怀里,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了,双手都是痉挛抽搐的,瞧着十分可怜。 宋明鸢扫了他一眼,说道:“他是风寒入体引起的发热惊厥,病气未愈,昨天晚上定然是受了凉才引发的高热不退,不信的话可以请个大夫来看一看,便可知晓我说的是与不是。” “他昨天晚上着凉才是致使他病成这样的主因,就算什么东西也不吃,他也会高热不退。”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他昨天夜里子时就已经发热了,一直到今天早上都没能得到及时的处理。” 陆老夫人对宋明鸢的话是百分之百相信的,听她这么一说,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即怒从心头起,扬着木棍就往陆二老爷身上抽。 “好啊,你们自己家的小孩都看顾不好,夜里害他着凉生病,反把锅甩我们头上来了!还一千两,还驴车,我呸!就你这驴样,给你张棺材板你都不配!” “我们看这孩子可怜才好心给他一口吃的,没想到竟然被你们这么污蔑,这种昧良心的事情都做,也不怕遭了报应,你且看着,看到时候谁还敢帮你们!” 陆家几位夫人对着陆二老爷的无耻作态也是满脸鄙夷。 孙子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着拿他当由头讹人! 真是越老越不要脸。 摊上这么个爷爷,也是倒霉! 他要是真在乎孙子的死活,现在早该去找大夫了! 陆二老爷急急躲开陆老夫人挥来的木棍,梗着脖子反驳道:“就算是风寒入体,那也是吃了你们给的东西才引起的内亏,要不然他昨天晚上刚吃过的药,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发作!” 死猪不怕开水烫! 宋明鸢冷笑:“既然这样那就请大夫吧!你孙子都病成这样了,反正也是要请的,就让大夫过来看看,究竟是不是那几个鸡屁股把他害成这样的!” 陆老夫人也道:“对!请大夫!老婆子就不信几口肉还能给你吃出毛病来,如果证实错不在我们,你倒赔我们一千两!” 一听到要请大夫,陆二老爷就心虚了。 这件事情当然不能请大夫,不请大夫还能一口咬死是被他们给祸害的,一请大夫,理亏的那一方就是他们自己了,这怎么能行! 宋明鸢哪里会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她似笑非笑道:“你不是怀疑你孙子是吃了我们的东西才吃出的问题吗?怎么一说到请大夫就不敢吱声了?” “还是说,你们自己把人整成这样,故意嫁祸给我们?” 原只是随口一说,哪料到这句话刚落下陆二老爷就变了脸,整个人的情绪都变得激动起来。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去害自己的亲孙子!你以为人人都是你们这样的恶人吗?” 宋明鸢一开始是没有怀疑的,但看着像是被踩到尾巴的陆二老爷和只知道抱着陆裴昌哀哀戚戚哭的刘氏,要说这其中没有什么猫腻,她是不信的。 正常情况下陆裴昌出了毛病,刘氏早就闹个鸡飞狗跳了,比起陆二老爷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现在也仅仅只是她单方面的猜测,并不能够确定。 “那就找大夫,你不会连个大夫都不让你孙子找吧?莫不是你想等他病死了再说是我们害死了你孙子?” 宋明鸢不是没有药,相反她空间搜刮了大把,但是他们既然打定主意了要讹陆家,那么自然不可能让她治好陆裴昌。 不仅不会,还会千般万般阻挠她治,如此费力不讨好,不如找个大夫实在。 面对如此尖锐的逼问,陆二老爷无法,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全勇。 他料到了所有,就是没料到宋明鸢能一言道破陆裴昌的病情,甚至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要不是她,陆家这次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全勇也看出来了陆二老爷想要讹诈陆家人,他刚拿了陆二老爷的十两银子,自然站在他这一边。 何况他本就觊觎宋明鸢,好不容易抓住这个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于是帮腔道:“诸位莫不是忘了自己是在流放途中,真以为自己还是曾经那个说一不二的贵人啊,说请大夫就请?” “不过是戴罪之身,竟然还妄想请大夫?做什么白日梦呢?” 嘲讽过后,他又接着道:“就算把大夫请来了又能怎么样,只能证明他是个医术不精的庸医,并不能证明这件事情跟你们没有直接关系。” “再说了,队内禁止打斗,你们却当着我的面一犯再犯,谁给你们的胆子?” 有全勇撑腰,陆二老爷觉得这几日积压下来的郁气都一扫而光了。 看着陆老夫人他们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颇有种扬眉吐气的得意。 “官爷,这种恶劣的行为绝对不能纵容,必须得罚!罚他们狠狠地挨鞭子,要不然他们不长记性!” “还有,他们必须赔给我一辆驴车!我孙子都被他们害成这样了,肯定是走不了路的,得坐驴车!” ------------ 第48章 瞎了眼了 陆二老爷跟陆老夫人起争执的时候,就有不少陆家族人围观,看到这里,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如果陆家人也像他们一样累死累活就罢了,可这几天他们过得实在太好,好到所有人心里都不平衡。 他们过得这么差,他们凭什么过得好! 陆家人明明有这个能力,可偏偏只管吃独食,大鱼大肉,有东西讨好官差都不知道帮扶他们一把。 正因为如此,不知道有多少人心里冒着酸气盼着他们倒霉呢。 此时看到全勇发难陆家,心里没有半点同情怜悯不说,甚至还隐隐窃喜。 宋明鸢将他们的恶意尽收眼底,冷笑了一下,抬眼朝全勇看去:“你想怎样?” “当然得罚,按照队里的规矩,凡是先动手的都得挨十鞭,如果拒不悔改的,再加五鞭!” 全勇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宋明鸢,长得倒是一等一的好,可惜了身子包裹得这么严实,也不知道玩起来怎么样。 他别有意味地说道:“不过我也不是什么不讲情面的人,如果你原意跟了我,那陆杨氏这十五鞭就免了。” “要不然……”他冷哼一声:“就挨了这十五鞭,再赔一辆驴车,就是不知道这十五鞭打下去以陆杨氏的身子骨还有没有命活了。” 全勇不觉得陆家的人会拒绝,他又不是没这么干过,以往押送流放犯的时候,表面上再怎么团结和睦的一家人,到最后还不是为了各种利益出卖了彼此。 一条命加一辆驴车,这分量足够让人就范了,就算宋明鸢不同意,陆家人会不同意? 对于宋明鸢,全勇志在必得。 只不过这话无异于捅了马蜂窝,别说是陆老夫人怒发冲冠,就是陆家几位夫人看向全勇的目光都在喷火。 “我呸!想让我们鸢鸢跟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癞蛤蟆恶心人的样子配不配!” “你这鞭子要是敢扬起来,今天就看看是你死得快还是你的鞭子打得快!” 怒气冲冲的陆三夫人拿起了墙角的砖头,仿佛全勇敢有一下动作,她手里的砖头就能砸爆他的头。 大大小小严阵以待。 反观陆裴风就平静多了,只是淡淡的看着全勇,脸上什么情绪也没有。 陆二老爷急了:“官爷,怎么能这么轻而易举就放过他们!” 如果宋明鸢真的跟了全勇,那他岂不是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而且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朱氏跟宋明鸢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如果全勇喜新厌旧放弃了朱氏,那他们在全勇这里还有什么说话的余地! 陆二老爷急得嘴都起了燎泡,他设计这么一出,可不是为了给他人作嫁衣裳的! “官爷……” 他还想再劝。 被陆家人不识好歹的行为激怒的全勇直接就迁怒到了他的头上:“我做事难不成还要向你请教?” 陆二老爷可不敢得罪全勇,立时就歇了声。 全勇没被人这么落过脸,尤其是他押送的队伍,哪次不是被这些流放犯捧着供着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难堪! “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全勇今天倒要看看,便是打了这老太婆,你们能奈我何!” 全勇怒极,抽起鞭子,一鞭子就直直朝着陆老夫人的面门抽了过去。 那鞭子裹挟着怒气,出势之猛,都能听到破空声,可见是使了十成十的力。 宋明鸢离老夫人最近,没等鞭子打到陆老夫人,便徒手握住了鞭尾。 鞭子瞬间绷紧成一条直线。 全勇心头一惊,想把绳子从宋明鸢手里扯回来,然而他涨红了脸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拽不动。 对方力气大到难以想象! 全勇骇然地看向宋明鸢,下一秒鞭子脱手而出,手掌心火辣辣一片。 他惊惧地后退一步,强壮声势道:“你想干什么!我可是官差!你要是敢动手,就是公然与朝庭作对!” 宋明鸢反手一鞭子抽在了他的眼睛上,做了自己一开始就想做的事情,这对讨人厌的招子,她早就想弄瞎了。 速度太快,全勇根本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鞭子在他眼前骤然放大,最后啪的一声,眼球爆碎,剧痛如潮水般袭来。 “啊!!” 全勇一声惨叫,捂着眼睛弓下身子,入手一片湿热,鲜血淋漓。 全场都被她这狠辣的一鞭子吓得噤若寒蝉,更是被全勇的惨状吓得心都抖了三抖。 陆二老爷脸色苍白,连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宋明鸢淡声道:“不让我们请大夫,那你自己请大夫吧!”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啊!我要杀了你!!” 全勇状若疯魔,猛地朝前扑了去,不过因为辨不清方向,扑了个空。 胆小一些的孩子已经被他那两个血肉模糊的眼睛吓哭了,胆子稍大一些的也是害怕得牙齿打颤僵在原地。 只有陆思宁几个,把自己娘亲捂住他们眼睛的手扒了又扒,抽得好嗷嗷!嫂嫂厉害! 吴达邓良大清早天还没亮就出发去了清河县采购,二人才回到驿站门口,就看见守夜的林东白着一张脸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吴达皱眉便问:“什么事急成这样?有人跑了?” 报信的林东气都喘不匀:“不是,没跑。” 吴达不快:“没跑你着什么急?” 害他以为天都要塌下来了呢。 林东哭丧着脸:“我能不着急吗,老大,你快去看看吧,出大事了!陆家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娘们把全勇眼睛给抽瞎了!” 吴达眼睛一瞪:“你说什么?!草他奶奶的,老子才出去不到一个时辰,全勇这王八孙子,没事去招惹那个女魔头干什么!真他娘的会给老子找事!” 他把手里的东西往林东手里一塞,火烧屁股一样就往后院跑。 林东着急喊道:“哎,老大……” 他还没有说完!全勇那厮纯粹是旱厕里点油灯一心找死啊! “怎么回事?”邓良没有急冲冲跑去后院,只皱着眉头问。 听林东将事情经过快速说了一遍,他才将他手里的东西接过,冷静吩咐:“驿站里有马,你去县城里请个大夫,快去快回!” ------------ 第49章 不慎打伤 驿站门口距离后院也才几步路的距离。 吴达火急火燎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全勇顶着血窟窿一样的眼睛掐着陆二老爷的脖子疯狂摇晃。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陆二老爷被他掐得窒息,翻着眼白喉咙不停发出嚯嚯的声音,“放……放手,你掐错人了!救……救命……救命!!” 然而被血污染得面目全非的全勇早已疯魔,满脑子只有弄死宋明鸢这一个念头,哪里听得见他说什么。 “死!去死!你这个贱人!” 众人都被全勇此刻的模样吓呆了,没有一个上去援手,还是吴达叫来几个官差才硬生生把全勇跟陆二老爷分开。 死里逃生的陆二老爷捂着被掐红的脖子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而全勇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一样还想朝人扑去,嘴里不断重复着杀了你。 吴达只能让人将他打晕。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强忍着满腔的怒气道。 全场寂静,没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见过宋明鸢的雷霆手段,谁都不敢去当这个出头鸟。 但是陆二老爷却觉得吴达是来主持公道来了,宋氏竟敢胆大包天打伤押送官差,她完了! “咳咳……官爷,是她,是她抽瞎了全官爷!我们大家都亲眼看见的!”陆二老爷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宋明鸢,嫉恶如仇道。 “你闭嘴!陆杨氏,你来说!” 呵斥完陆二老爷,吴达原本是让宋明鸢给他个解释的,可一想到昨天中午她杀死十七个黑衣人仍然毫发无伤,心里就发怵,终究不敢以命令的语气对她说话。 实不相瞒,这女人,他也怕! 真不知道全勇吃了几个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犯到她手上,没丢掉小命都是他上辈子积了福! 陆老夫人一点都不觉得打全勇有什么错,只杵着刚刚拿来打陆二老爷的棍子,斜看了一眼贼心不死的陆二老爷,冷哼一声。 方才振振有词道:“他身为差吏,不思遵规守法,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口出妄言,滥用私权,逼良为娼,此为藐视北魏律法,乃大罪!” “另,他还当众收受贿赂,伙同这老狗往我陆家人身上泼脏水,诬蔑陷害我等谋害其孙儿性命,不分青红皂白要打杀老身,枉顾人命,此为贪赃枉法,罪加一等!” “他以老身性命要挟,逼我孙媳就范,我孙媳坚守忠贞不堪受辱才不慎伤了他的眼睛,便是告官我们也有理去说。” 陆老夫人三言两语就逆转了局势,不仅把罪状撇了个干干净净,还义正辞严给全勇安上了一顶又一顶罪名,直叫在场之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好一个不慎!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宋明鸢甩鞭子那利索劲儿,他们真就信了! 就连宋明鸢都叹为观止,果不愧是当过老太君的人,这用词就是妙啊! 她怀疑这智勇双全的老太太要是继续说下去,全勇都得当场处死了。 陆二老爷言辞激烈:“你放屁!全官爷是为我孙子主持公道,明明是你们不服管教才动手伤的人!” 他看向吴达,胆战心惊道:“官爷,你可别听他们一派胡言!什么污蔑他们根本就是没有的事,反倒那老太婆对我喊打喊杀,连番辱骂。” “他污蔑你们什么了?”吴达问陆老夫人。 比起陆二老爷的话,吴达私心更偏向于相信陆老夫人的话,毕竟陆二老爷是什么作派,他这几天也看得清楚。 而且他与全勇共事多年,多少都了解一点全勇的脾性,以往押送犯人的时候,流放队伍里的女人可没少遭他祸害。 只不过这次他算是踢到铁板了。 陆老夫人语气嘲讽:“他说是我们给他孙子吃的鸡屁股害他孙子病成这样,非得让我们赔他驴车。” 吴达都无语了。 这一个两个的怕不是脑子有坑吧?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队伍里最不能惹的存在,嫌自己命太长了? 姗姗来迟的邓良刚好听到陆老夫人的话,扫了陆二老爷一眼,说道:“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很快就到。” 陆二老爷脸色一白,呐呐不言。 一刻钟之后,林东就把县城药铺的大夫请了回来,在吴达的授意下,大夫到昏迷过去的陆裴昌面前给他探起了脉。 刘氏脸色不太好,看到儿子烧得通红的小脸,到底还是心疼占了上风,只搂着他默不作声。 “风寒入体加之身体过于虚乏才病成样,与吃什么东西并无多大关系,是天气寒凉招致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孩子昨天应该冻了一晚上,你这当爹娘的也太粗心了些。” 大夫的诊断跟宋明鸢别无二致,众人可能会怀疑宋明鸢话里的真实性,但并不会怀疑大夫的话。 一时间大家看陆家二房的眼神就变得微妙起来。 昨天中午补货的时候他们可是亲眼看到二房掏银子买了不少棉衣的,除了棉衣,还让跟随的仆妇拿了两床被子,这样还能让孩子冻着? 怕不是不给孩子盖棉被吧? 大夫到底同情孩子这么小就遭罪,朝刘氏道:“待我多开几副药,你且带在路上给孩子每日煎服,只不过这病来势凶险,我也不敢断言能治好,还有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大夫,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救救我儿子!求你救救我儿子!”刘氏急红了眼睛。 大夫叹了口气:“医者父母心,并非我不想救他,他本该是要好了的,若不是昨天夜里冻得那么厉害,开几副药吃下去就能好。” 他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刘氏的哭诉,转身去看起了全勇。 驴车没了指望,又看到儿子烧得通红的小脸,刘氏终于绷不住痛哭起来。 “怎么会这样,我的孩子,都怪娘,都是娘的错,是娘害了你啊!” 想到致使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刘氏双眼通红猛地朝陆二老爷看去,一双眼睛里尽是愤恨跟埋怨。 “你不是说只要让我儿子冻上一晚就能换到驴车吗!都是你出的馊主意!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她又哭又骂:“都怪你们!是你们害得他如今连大夫都看不好了,我儿子要是有个什么万一,我就跟你们拼命!” ------------ 第50章 猪比他们可爱 听到刘氏自曝的话,众人震惊到失语,原本以为只是一场意外,只不过是被他们加以利用嫁祸陆家,谁知道竟是他们自己处心积虑设计的。 拿自己的亲孙子的安危去算计,让本就病气未过的他活生生冻了一个晚上!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众人纷纷朝涨红了脸色的陆二老爷看去,像是第一天认识他这个人一样。 陆老夫人也是万万没有想到,为了算计他们陆二老爷竟能这般不择手段,连自己亲孙子都下得去手! 真是最黑不过人心啊! 各色各样的鄙夷目光落在身上,陆二老爷难堪至极,脸色铁青。 陆祥看到老爹阴沉的脸色,慌张道:“闭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说我不同意,是你,是你和那老不死的非要我儿子冻死,我半夜给他盖了被子你们还要拿走,你们父子两还有没有心!”刘氏撕心裂肺,像个疯婆子一样对着陆祥又打又骂。 吴达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这下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见陆二老爷不出声,他对他这个搅事精也没什么好脸色,转而朝陆老夫人问道:“你们想如何处置他们?” 现在去见官显然是不现实的,陆老夫人道:“让他们赔钱,然后该怎么发落怎么发落。” “糟老心的东西,害我鸡蛋都煮糊喽!” 她骂了一嘴,赶忙去掀锅盖。 陆老夫人的意思就是全权交给他负责了,吴达也不敢掉以轻心,询问了一下宋明鸢的意见。 宋明鸢想了想,说道:“我听奶奶的。” 她一般有仇喜欢亲自报。 吴达于是放了心:“参与到这件事情里的,主谋十五鞭,共犯各打五鞭,另赔陆家一百两银子,立即执行!” 吴达话一落就有官差过去把陆二爷一家抓了起来。 一听到要挨鞭子,陆祥腿都软了,痛哭流涕喊着:“官爷饶命!饶命啊官爷,这不关我的事啊,这都是我爹的主意!” 陆二老爷咬牙:“官爷,不是我!主谋是朱氏,朱氏撺掇我这样做的!” 他不断给朱氏使眼色,想让她替他顶锅,如果主谋是别人,他就能少挨点鞭子了。 原本在一边看他们狗咬狗的朱氏一看火烧到了自己这里,连忙低头说道:“官爷明鉴,这事可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是说鸡屁股吃多了不好,谁知道他会丧心病狂做出这样的事情!” “何况他们家里的事哪里是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妇人能插手的?” 吴达懒得听她狡辩,使唤了官差:“把她也带下去,当共犯处理,鞭五下!” 朱氏捏紧了拳头,心里头压制的恨意差点没控制住,不过终究还是强迫自己忍下来,挨了这五鞭子。 吴达和邓良都偏袒陆家,便是再多费口舌也处置不了他们,她忍,总会让她找到机会的! 二房这些蠢东西! 很快院子里就响起了陆二老爷一家此起彼伏的痛叫声,陆思宁吃着鸡蛋,笑嘻嘻道:“嫂嫂,他们叫得真好听,跟大过年杀猪似的!” 宋明鸢也吃着鸡蛋坐在屋檐下围观:“可不,不过猪比他们可爱多了,猪还能让咱吃上一口肉,他们只能给人添堵讨嫌。” 全勇伤了眼睛,是不能再继续押送队伍了的,吴达只能将他留在驿站里,让人代为照看。 大夫去开药的时候,被吴达带回房间的全勇就已经从昏睡之中醒过来了,眼前一片漆黑,半点光亮不见。 剧痛让他情绪失控,不愿接受自己瞎了这一事实,第一时间就想冲出去找宋明鸢算账,生撕了她。 “知道昨天中午那些黑衣人都是怎么死的吗?都是陆家那小娘们杀的,你要是想活命,我劝你最好自认倒霉。”被吴达留下来照看的官差好心劝阻道。 “你消停一点吧,人没杀你都算好的了,你是没看见,昨天中午她砍那些黑衣人,一刀一个跟切麻瓜似的,我们都不敢招惹她,你还赶着往上凑。” “现在他们已经启程了,就算你想追也追不到,等接应你的人到了我还得赶回队里去,你先冷静冷静,我去给你取药。” 官差说完,便把全勇一个人留在了屋里,此时全勇已经冷静下来了,可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放过那个贱人。 她害他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废人,他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就在全勇仇恨难消,满心想着把宋明鸢挫骨扬灰时,房间里传来了一丝响动。 他看不到,只以为是取药的同伴回来了:“你帮我杀了她!你家里不是最缺钱吗?只要你帮我杀了那贱人,我就把我的全部身家都给你!” 屋子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仿若刚刚那一刹是他的错觉。 正当他以为屋子里没人的时候,声音又响了一下,刀具故意碰撞发出的脆响,让全勇瞬间头皮发麻,全身血液都凉了下来。 屋里有人,真的有人! 他咽了咽口水,绷紧了身体:“谁!谁在装神弄鬼!” 潜入房间的青海一巴掌拍在长云后脑勺上:“蠢货,速战速决,主子还在等着呢!” “你才蠢货,我这不吓唬吓唬他么,敢要我们少夫人的命,我吓也把他给吓死!” 长云看着全勇那双瞎了的眼睛,大为赞叹:“少夫人的鞭子甩得就是漂亮,一鞭子抽爆两颗眼珠,这么精准无误的鞭法,我只在少夫人这里见到过,少夫人果然是我等凡夫俗子仰望的存在!” “少拍马屁!”青海难掩嫌弃。 两人对话毫不避讳全勇。 少夫人,少夫人……是宋明鸢! 他们是来杀他的! 全勇一瞬间吓出了冷汗,想也不想连滚带爬地扑下床,张嘴就要叫人,只不过声还没喊出来,就被长云一把长刀抹了脖子。 尸体滚在地上,血流如注。 “就这么死了,还真是便宜你了。” 如果不是现在不方便,他非得让他尝尝他们将军府审讯犯人的十八般酷刑不可! 敢觊觎他们少夫人,哼! 确认过人断了气之后,青海和长云才回去复命。 此时,流放队伍已经离开驿站二里地了,宋明鸢跟陆思宁凑在一起:“你说给他们吃巴豆好还是吃痒痒粉好?” ------------ 第51章 升级版巴豆的威力 搜来的东西都被宋明鸢分门别类地囤放在空间的凡宝阁里,金银首饰这等黄白之物囤一个角落,食材果蔬囤一个角落,药材和其他生活用品也囤一个角落。 贪官名下的药铺子她全都搬空了,皇帝私库也搜刮出来不少珍藏稀罕的名贵药材。 她以前在凡界待过一段时间,这些药材跟凡界的并无多大区别,宋明鸢基本能认个全。 知道要搞事情,昏昏欲睡的陆思宁登时睁开了眼睛,坐直了歪倒的小身板。 “嫂嫂,什么是巴豆?” 宋明鸢掏出一小把棕黄色的豆子给她看:“就是吃了能让人拉肚子的,这就是巴豆,如果搭配上笑笑散有奇效。” “好神奇啊,我试试!” 陆思宁胖乎乎的手指头揪起一粒就要往嘴里塞。 宋明鸢一懵,这虎妞儿怎么这么生猛呢?真是啥都敢往嘴里塞。 她捏起了一颗:“我也试试。” 先尝尝看,万一没有效果呢? 一颗巴豆进肚,坐在驴车板上的姑嫂俩大眼瞪小眼,陆思宁拧着小眉头,咂摸着嘴回味了一下。 “嫂嫂,这豆子好像是坏的。” 随时准备着清毒丸的宋明鸢:“……” “不是坏了,是药效发作太慢了,有的人吃下去立竿见影,有的人吃下去三五天才见效。”她捏了捏手里的豆子,若有所思。 效果是差了那么点,如果能立即见效就好了。 宋明鸢想到自己空间的黑土地,以往种的灵植经过灵植经过孕育,药效都会有所提升,也不知道种个巴豆能不能改进改进。 这样想着,便把手里的巴豆种进去,调动空间里的灵力催芽生长,很快绿植上就挂起了一颗颗成熟的黄棕色果实。 她将里面的豆子取了出来,对比了一下,豆子外形颗粒饱满,除了大一些形状更匀称一些,跟之前拿出来的没什么两样。 眼下正好有拿来当实验的。 宋明鸢坐在驴车上,目光在流放队伍中扫视一圈,落定在被担架抬着的陆二老爷身上,唇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就你了。 隔着远远的距离,她看准时机,手腕一转,咻的一颗巴豆弹射过去。 陆二老爷被两个庶孙抬着,正张着嘴巴哎哟哎哟痛叫,还没看清楚什么东西,便觉嘴巴一痛,条件反射咽了一下,巴豆便滑进了食道里。 “呕咳——” 什么东西?他吞了个不知道打哪里飞来的虫子? 陆二老爷像是吃了屎一样,脸都绿了,突然,他肚子一阵绞痛,菊花一紧,脸色猛然涨红扭曲,那一股堵也堵不住的泻意憋得他额头青筋直冒。 “我我……停……停!” “噗噗——噗——” 带着味道的巨响声,隔大老远的距离,宋明鸢都听见了。 她呆了一下,跟惊得眼儿圆圆嘴巴圆圆的陆思宁对视一眼,双双抬起手毫不犹豫把清毒丸吃下去。 妈耶,这也太吓人了点! 熏天的臭味传出来的瞬间,陆二老爷身边所有人都恶寒地掩着鼻子自动离了他一丈远。 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下! 他拉了,他拉裤子里了! 陆二老爷颤抖着嘴唇,感受到裤裆里的濡湿与巨臭和摇摇欲坠的晚节,恨不能从没出现过在这个世界。 让他死吧,也好过活着面对这种令人尴尬到窒息,窒息到绝望的处境。 “噗噗——” 响声一阵接着一阵,周围人嫌弃鄙夷恶寒的种种模样,对此刻的陆二老爷而言无异于精神上的凌迟。 这一拉,直接就逼停了整个流放队伍。 “啐!老不要脸的,嘴上当众拉屎也就算了,流放路上还这么埋汰。”陆老夫人一脸嫌弃。 见靠近陆二老爷的人纷纷捂上了鼻子,赶忙驱着驴车离开:“走走走,赶紧载着奶奶的乖宝贝们走,可千万别被这老东西放的毒气熏着喽!闻上一口晚饭都吃不香!” 宋明鸢也没想到改良版的巴豆威力大成这样,幸好她还没有给刘氏他们每个都吃上一口,要不然这一路下去,岂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陆思宁皱着小鼻子,像是已经闻到味儿了一样:“嫂嫂,咱们还是给他们吃痒痒粉吧,他们屙的粑粑比宁宁的还臭。” “行。” 宋明鸢一点头,又开始调制起了加强版的痒痒粉。 吴达也不想留在队伍里闻那熏人的臭味,与邓良还有林东二人快走几步赶到停放驴车的上风口透气。 “陆老夫人,这是陆祥一家拿出来的赔款。”他拿出了一百两银子,对待陆老夫人的态度也是恭恭敬敬的,不敢摆一点官差架子。 这一百两银子若是放在之前肯定到不了陆老夫人手里的,但是现在既然人家送过来了,岂有不收的道理。 陆老夫人拿过钱袋子,没有理所应当地忽视吴达提供的帮助,拿出了五两银子给他。 “辛苦吴官爷了,这小小心意拿着给兄弟们吃酒吧,要不是有你们帮助,只怕今天这事还不好解决。” 银子该花就得花,人该夸就得夸,有时候人脉交情就是这么来的,陆老夫人心里拎得清楚。 吴达受宠若惊:“老夫人,这我们怎么好意思收,那都是应该做的,是我等分内之事。” 彼弱我强的时候,给银子就是有意讨好逢迎,吴达心里也不会有多大的感触。 但是现在,陆家人完全有底气可以不用把他们这些身份低微的官差放在眼里。 可陆老夫人还是一如既往对他们这些小人物宽和有礼平等相待,这让吴达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陆家人的气度和胸襟。 这样的人家教养出来的儿子会通敌叛国吗? 陆老夫人笑道:“拿着吧!往后的路啊,还要多受你们照顾呢,莫要同我们客气。” 吴达对陆老夫人不再是浮于表面的敬意,略一拱手说道:“谢老夫人,那我就替兄弟们谢过您老人家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行。” 不远处的林子传来几声乌鸦的鸣叫,收下银子的吴达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心下狐疑。 这大雪天的,人都快冻死了,还有乌鸦叫的吗? ------------ 第52章 放倒一大片 邓眼也朝那边看了一眼,转身时正好看到陆裴风也从那片林子淡淡收回目光。 见他目无波澜地看过来,邓良一顿,朝他略一颔首致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觉得气味应该散得差不多了,才与吴达迈步回到后边的队伍里去。 气味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大了,但还是时不时传出来,吴达让陆二老爷那两个不情不愿的庶孙把他抬到队伍最后面。 刚准备让大家继续赶路,一阵马蹄声传来。 他回头一看,就见留在驿站照看全勇的兄弟急急拽住了缰绳,翻身下马,快步奔来。 走得近了,才压低声音说道:“老大,全勇被人给杀了!我前脚去拿药,他后脚就死在了房间里,一剑封喉。” 想到端着药推开房门时看到的情景,赶来禀报的官差仍然心有余悸。 如果他刚刚跟全勇待在一块……还好他去拿药了,要不然只怕小命都得交代在那里。 听到这个消息,吴达一惊,抬眼就朝陆家人所在的方向看去。 全勇早上才跟他们发生过争执,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杀害在驿站里,除了陆家人的手笔,他想不到还有谁会对全勇起杀心。 吴达知道他现在应该让队伍停下来配合清河县衙的调查,甚至是说出自己的怀疑。 但是,他犹豫了。 “全勇得罪过的人不少,有想要他命的人也不奇怪,你先归队吧。”邓良打发了报信的官差。 他握着刀柄,思忖了片刻,才朝吴达道:“人是陆少将军派人杀的,刚才那几声鸟叫应该是他们对的暗号。” 吴达皱起了眉头,习惯性询问他的意见:“那我们要不要报官?” “这事不是我们能管的。”邓良冷静道:“陆家人现在就在流放队伍里,没有在场证明,而且他敢杀,未必没有让自己摆脱嫌疑的办法,为了全勇得罪不该得罪的人,这笔买卖并不划算。” 全勇死了对他来说就跟死了只老鼠没什么区别。 “你说得对,若是我们报官,陆家事后要是真追究起来,我们不定能脱得了关系。” 想到队里的宋明鸢还有不知道潜伏在何处的陆家下属,吴达心中摇摆不定的念头顿时就消了。 这还真不是他们能管的事情。 陆家人就算落魄成了流放犯也不是他们这些虾兵蟹将能招惹的存在,要怪就怪全勇不自量力觊觎不该觊觎的人。 队伍很快就又启程了,依旧是陆家的驴车走在前面,官差们驱赶着队伍走在后面。 昨天已经因为暴风雪耽误了行程,连规定的五十里都没走完,他们今天必须补上。 吴达对陆家人客客气气,可不会对陆二老爷这一队的人客气,走得慢了直接抽鞭子甩,一点都不给面子。 众人身上的钱财多半都在驿站用来添置了货物。 昨天下午打点官差的银钱都是陆二老爷向队伍里的人挨个收取的,但是今天二房已经赔出去了一百两,哪里还肯再掏银子出来。 他们不给,队伍里的人就得挨鞭子抽,每挨上一鞭子,大家心里对陆二老爷一家的怨气就大上一分。 这一来二去,人心涣散,二房在队伍中的地位更是一降再降,最后连担架都没有人愿意去搭手了。 宋明鸢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觉得不用她出手,陆家二房都能把自己给作死。 但是他们倒霉是他们的事,并不影响她给他们倒霉的生活雪上加霜。 她拿出调制好的加强版痒痒粉,利用空间精准投放,除了妇女和孩童,全都给撒了一遍,就跟炒菜放盐似的,撒多撒少完全看心情。 至于朱氏,宋明鸢自行把她开出了妇女的行列,把巴豆粉和痒痒粉搅和搅和对她重点关照了一番。 于是乎,队伍里窜稀的人又多了一个,全身上下发痒恨不能把皮肤挠穿的人多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四十九个。 “痒,痒死我了,快给我挠挠,怎么会突然这么痒!” “我也痒,怎么回事,这到底怎么回事?该不会是你传染给我的吧?” “天呐,你这得的是什么病,传染发作得这么快,该死的,我身上也开始痒了,救命!” 流放队伍瞬间乱成一团,不少人直接倒在雪地里滚,似乎这样就能缓解那深入骨髓的痒意。 其余人吓得连连退了好几步,生怕自己也被这突发的病症给传染了,就连官差都心头悚然。 几个娃听到动静,速度奇快地趴在高高垒起的箩筐上,伸长脖子探头往后面瞧。 看到后面七扭八歪倒了一大片,娃子们都惊呆了,这这这……痒痒粉的威力这么强大的吗? 宁宁眼睛噌亮:“我学到了一个不用武功就能放倒一大片的法子。” “我以后要跟嫂嫂学做很多很多痒痒粉,谁敢欺负我们,宁宁就拿痒痒粉放倒他!” 陆裴远问:“那你要是学不会呢?” 小姑娘皱起了眉头,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没事,学不会没关系的,宁宁再努力努力,要是还学不会,那一定是因为宁宁还不够努力!” 宋明鸢认真观察着加强版痒痒粉的药效,跟巴豆粉一样,都是沾上就发挥作用的,最迟不过五息,不用像原有的那样要等上一时半刻才发作。 她可以多准备一些,虽然杀伤力不大,但是打群架有奇效。 人群中,有官差偷偷将这些异状记录在了一页纸上,上面已经写了密密麻麻的字,包括今天早上驿站的那一出闹剧,还有全勇的身死,事无巨细。 等一众人的药效退去,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吴达也才反应过来,他们这样的症状不是得了病,而是中了药! 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给流放队伍下了药! 他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的,也许是在驿站,他们吃东西的时候,也许是更早之前。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除了没中药的妇人孩子,陆家人的嫌疑最大。 而陆家所有人里面,能悄无声息做到这种程度的,宋明鸢的嫌疑最大。 ------------ 第53章 榆木疙瘩 这一瞬间,吴达从接手陆家队伍那一刻开始到现在飞速回忆了一遍自己有没有哪里得罪过宋明鸢的地方。 幸好,除了收过陆家人打点的银子之外,他并没有刁难过他们。 吴达看了眼陆二老爷滚得满身是屎的惨样,险险给自己捏了一把汗。 招惹谁也不能招惹宋明鸢啊! 其余人也不是没有像吴达一样怀疑自己中了药。 但是可能吗? 队伍里吃的东西都是差不多的,如果是入口的东西有问题,那为什么女人和孩子没事? 排除吃的东西,那就是沾到身上的了,但是他们一路走来都是混杂在一起行走的,为什么就偏偏他们这些男的中了招? 这一怪症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一众人根本找不到原因,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休整过后,队伍又重新开始启程。 吴达一早就说了,他们今天最少也要走六十里地,并且中间只允许短暂停留,不再给其余的休息时间。 路上体力不支的人倒了一个又一个,但都被鞭子抽了起来。 等天黑走到清河县跟浮阳县交界处落脚的时候,队伍里一大半人都脱力倒地不起了。 有驴车的陆家人都有些遭不住这么长时间的长途跋涉,如果不是有灵露水顶着,比起他们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地方偏僻,这里的驿站比他们先前住过的还要破烂,就算是官差也只能住大通铺。 吴达做主将一间单独的通铺让给陆家人,至于其他的,不够住全给安置在了院外。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都不用陆老夫人刻意去吩咐,几位夫人就利落地各自忙活开了。 陆老夫人舀了积雪清洗干净铁锅,陆二夫人也用找来的砖头简单搭了个灶。 看到箩筐里没剩多少的木柴,陆二夫人说道:“娘,咱们明天在路上捡些柴火吧。” 她压低了声:“柴火不够用了,鸢鸢虽然能拿出来,但是咱们该做做样子还是得做做样子。” 不能因为鸢鸢有,她们就什么都不做,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发现的,宁可路上辛苦一点。 “行,待会儿我再腾一个箩筐出来,明天沿道上捡一些。” 陆老夫人把锅擦洗干净,刚想架在灶上,一扭头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她身后的大黑影猛地吓了一跳。 这会儿大儿媳三儿媳在整理货物,四儿媳五儿媳在收拾房间,鸢鸢跟小崽子们玩打雪仗。 她身后这个…… 还没看清楚,陆老夫人就举起锅铲就抽了过去,呔!什么鬼东西敢吓唬人! 锅铲用力之猛,都挥出了响声。 只不过还没落下就被挡住了,铲子被一只手拨到一边,露出陆裴风那冷俊却又带着一丝丝无奈的脸。 “奶奶,是我。” 陆老夫人眼睛一瞪:“你没事坐我后面干什么?找抽啊?” 再晚上一点,她这铲子就抽下去了。 陆裴风面不改色:“我来烧火。” 陆老夫人收回锅铲,狐疑地看着他:“你还懂得帮我烧火了?” 她这孙子向来都是冷冰冰的,沉默寡言,一副对什么都不热络的样子。 陆老夫人都担心他继续这样下去,鸢鸢嫌弃他不解风情扭头去找个善解人意的。 有空都不知道去陪媳妇儿,来帮她这个糟老婆子烧火,能有前途么? 陆老夫人心中嘀咕两句,也不阻拦,拎着锅走到一边:“那你烧吧,烧好我再把锅放上去。” 陆裴风并不知道老太太心里对他的吐槽,只把旁边的木柴捡了放在灶里一一摆好,用火折子点燃引火的干草。 他行军打仗多年,时常要露宿野外,生个火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其他人都已经累瘫了,根本没有力气忙活,此刻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挤在院子里,谁都没有点火。 陆裴风这边火一燃起来,整个院子都亮堂不少。 陆老夫人将锅搭上去,驱赶道:“走走走,一边去,别杵在这里碍事!” 陆老夫人用完就扔,没有一丝丝犹豫。 她希望他有眼力见一点,去跟媳妇儿培养培养感情,哪知道这木头小子杵在旁边一动不动。 陆老夫人:…… 坏菜了,她这大孙子是个榆木疙瘩。 陆老夫人握着锅铲,试探问:“你就没有别的什么事情要做了吗?” 陆裴风沉默了一瞬,在陆老夫人希冀的目光下,想了好一会儿,缓缓道:“没有。” 陆老夫人不死心:“你再仔细想一想?” “……” 见他略有几分疑惑不解的样子,她提点:“跟鸢鸢有关的!” 火堆炸响了一声,陆裴风视线落在烧红的铁锅上,“……奶奶,锅。” “油盐不进!” 陆老夫人气到都不想理他。 咋就这么缺根筋呢?瞧瞧他爹,跟流氓似的油嘴滑舌,哄起媳妇儿来一套一套的,这木头小子是半点没遗传到啊! 算了,有心不用她撵,无心她撵也没有用。 陆老夫人放平了心态,开始做起饭来。 昨儿个鸡都烤来吃了,还剩下一块五花肉,几条腊肉,除开肉以外,还有一些菜干,地瓜,冬笋,白萝卜。 利用现有的食材,陆老夫人做了一锅地瓜焖饭,再来一道菜干五花肉,腊肉炒冬笋。 她手艺了得,简简单单的菜色经过她的手烹制也能做得十分美味,色香俱全。 她炒了多久菜,陆裴风就在边上站了多久,还时不时给添个柴,打打下手。 这殷勤劲儿要是用在讨媳妇儿欢心上,她不知道有多欣慰。 吴达闻着香味就从屋里出来了,这里的驿站条件比昨天晚上落脚的那间驿站差了些。 因为错过了点,驿站并没有给他们专门准备饭食,只能吃自带的干粮或者自己动手。 然而队里煮菜都是烧开水直接一锅乱炖的,比起陆老夫人与陆二夫人的手艺,差了可不止一星半点。 兄弟们闻着陆老夫人做菜飘出来的香味,都饥肠辘辘垂涎不已,吴达只能厚着脸皮过来问了。 “老夫人,驿站没有准备吃的,咱们能不能跟您家搭个伙?” “您放心,我们自己带了米粮,也不白占便宜,就是闻着味儿太香了才想吃顿好的,如果您愿意帮做的话,我们多给您一袋米。” ------------ 第54章 天道好轮回 一袋米?! 在院子里躺尸的陆家族人坐不住了,一骨碌爬了起来,出声道:“官爷,我手艺也好,让我给你们做呗?” “你那手艺喂猪猪都不吃,可别出来献丑了,我的才好!官爷,我给你做,我不要一袋米,半袋就成!” “官爷,别听她的,我来!我只要一顿饭就行了,我的手艺可是被京城福来酒楼的大厨亲口夸过的!” 他们一致把吴达率先询问的陆老夫人给忽视了,争先恐后抢着这个既能讨好官差又能填饱肚子的机会,为此甚至不惜互相拉踩抹黑。 吴达语气不善:“又没问你们,你们出什么声?” 他自认不是个好人,但同样打心底瞧不起陆家这些个族人。 何况,吴达也想借此机会拉近一下跟陆家人的关系,如果能得到陆家人的帮扶,那么这一路上就安全多了,哪怕遇到匪寇也不用慌。 无论是出于人情,还是出于利益,吴达最先考虑的都是陆家人。 “大伯娘,你们家也不缺吃的,我们家还等着米下锅呢,就把这个机会让给我们吧!” “对啊,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你们每天都能吃好喝好,可我们已经三天都没吃过一顿好的了!” 见动摇不了吴达,众人纷纷转向了陆老夫人,开始卖起了惨。 他们也确实挺惨的,但如果陆家没有本事,没有鸢鸢一直保护着他们,他们只会更惨。 要真是那样的话,这些人能把他们给狠狠踩到死,踩到烂! 陆老夫人没有一点动容:“我凭什么要把自己争取到的机会让你们?就因为那一文不值的同情心?哼!未免太拿自己当回事了,我可不是你们的什么人!” “不让!” 记恨就记恨吧,又不会少块肉,让了也不见得他们会有多感激。 留着做腊味饭鸡蛋粥给鸢鸢跟孩子们吃,它不香吗? 没有理会对方投来的怨怼目光,陆老夫人朝吴达说道:“你把食材处理好都拿过来吧,趁着现在锅还热,我给你们做。” “好,谢老夫人,我现在就去招呼弟兄们过来帮忙干活。” 吴达面带笑容,应声就转回了屋子,他带着几个官差去驿站后厨拿了许多用剩的肉跟米粮,又在院子里架了几口锅。 只等一应东西都准备好,才让陆老夫人过来掌勺。 陆老夫人做了一个大锅的饭,又做了三个大锅的菜,土豆萝卜骨头肉块一锅炖,熬出香浓的酱色汤汁,一勺下去能干掉满满一大碗饭。 一众官差吃得相当满足。 这一顿饭比他们以往吃过的所有饭菜都香,能在流放路上吃到这样的美味,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宋明鸢虽然吃过摆盘精美的御膳,但是她还是觉得奶奶烧的饭更香更好吃,多了一种热闹跟烟火气。 这是她孤零零一个人从来没感受过的,她很喜欢。 看到陆老夫人跟官差们有说有笑,宋明鸢仿佛看到了那个年轻时坐在篝火旁跟士兵们开怀畅饮意气风发的女将军。 她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小老太太了。 吃饱喝足之后,宋明鸢把官差踹去洗锅碗瓢盆,没一个敢有怨言,手脚都麻溜得很。 吴达不仅给了陆家一袋粮食,还把用剩下的食材都给了他们,知道陆裴风身上带着伤,还给了两瓶他们随身携带的伤药。 诚意不可谓不足。 看见陆家上下跟官差们打成一片,陆家族人就是再有怨气也不敢表露出来。 如果他们没有跟陆家人决裂就好了,他们吃肉,他们好歹还能喝上一口汤。 “都怪你们二房,干什么不好,非要逼得大房除了族,现在好了吧,人家吃香喝辣都没有我们的份!” “就是!要不是你们之前瞎带队逼走了大房,我们用得着吃这种苦?跟你们还不如跟着大房呢,我们这样都是你们给害的!” 刘氏都被他们的无耻给惊呆了,过得好的时候,各个都腆着脸上来,过得差了,锅全是他们二房的? 当初大房要除族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挽留?骂大房通敌叛国怎么没见他们收声? 现在就成他们二房把大房逼走的了,他们这些人难道没有参与进来? 刘氏看了眼陆家人在的方向,又看了眼他们家现在的情形,心里涌现出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 也不知道是悲还是什么,突然就又哭又笑起来。 “天道好轮回,天道好轮回啊!报应,都是报应!” 他们现在的处境跟大房当初的多像啊!当初指责埋怨大房拖累他们,现在轮到他们二房被指责埋怨了。 或许用不了多久,他们二房就会像大房一样被排挤被除族,但是他们却不会拥有大房那样的本事。 “哈哈哈……大房当初除族除得好啊,你们就是一群蛀虫,是烂到根子的朽木,你们已经无药可救了哈哈哈……” 可笑她曾经还是他们中的一员! “疯子!”过来发泄怨气的人被刘氏癫婆的样子吓了一跳,唾骂一声就离开了。 宋明鸢将这一幕收入眼中,一点意外都没有,没了陆家大房这根定海神针,他们屁都不是,散伙是迟早的事情。 依照这些人欺软怕硬的习性,今后陆家二房在队伍里的日子可就难过了,他们会把之前对付过他们的手段,通通用在二房身上。 有热闹看了。 宋明鸢正要牵着困乏的陆思宁回房间,余光却看到一个身形矮小的官差从另一间大通铺走了出来。 看到她的时候,他明显绷了一下身体,眼神闪烁了一瞬,才露出一个笑来,朝她打了声招呼。 虽然他很快就调整好了面部表情,但宋明鸢还是看出了他笑容里带着一丝丝不自然的僵硬。 她也冲他点了下头,像是什么都没发觉似的,带着小家伙进了房间。 捕捉到那名官差往前堂去了,才说道:“我出去一趟。” “嫂嫂,快去快回,宁宁给你暖被窝。”陆思宁打着哈欠,困到说话都是含糊软糯的。 “好,待会嫂嫂回来跟宁宁一起睡。” 宋明鸢离开后,陆老夫人看看已经暖起被窝的陆思宁,又看看毫无行动表现的陆裴风。 糟心! 比不上亲爹就算了,连五岁的宁宁都比不上,他们陆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不解风情的木头小子! ------------ 第55章 双杀 通往前堂的路黑漆漆一片,只有几盏糊着褪色纸张的灯笼散发着幽幽光芒,时不时被风吹动,灯光忽明忽灭。 驿站里的驿卒已经在驿舍里歇下了,只留下一两个人值守。 宋明鸢悄无声息地跟在那名官差的身后,看着他推开旁边杂物室的破门走了进去。 木门被推开的吱呀响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尤为渗人。 宋明鸢没有进去,却对屋内的情况一清二楚,有了灵力与空间配合,她都不用摸瞎了。 屋里还有一个人,看模样像是驿站里的驿卒。 官差将记在纸上的消息传递到那驿卒手中,咽了咽口水紧张道:“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你们答应过我事成之后让我当巡检的,消息我已经记在上面了,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着什么急?这才几天,你只要留在队里继续安安分分给我们传消息,好处少不了你的。” “可、可这太危险了!陆家那小娘们就不是个好惹的,你是没看见,那天她……” “怕什么?你不过是传递个消息,就算被发现了她也不会杀了你,难道你不想要那五百两的赏银,也不想当巡检了?” 王二怎么不想,他做梦都想。 机会就摆在他面前,如果不做,那押送流放队伍回来之后,他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差吏,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 这是他唯一能往上爬的机会。 王二心里经过一番犹豫挣扎,终归还是存了侥幸的心理,答应下来。 驿卒又道:“你把流放路上发生的事情记得详尽一些,最好多观察观察宋氏,她的武功来得奇怪,背后可能藏着别的势力,如果你能查出来,绝对是大功一件,到时别说一个小小的地方巡检了,就是你想当京官都成。” 听闻此言,王二心头鼓噪,手都捏了起来,能在京城任职,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抑制住心头振奋和激动,王二连忙说道:“我知道了,我会盯着她的!” “行,你回去吧,别被人发现了。” 王二应声,转身朝狭窄的门口走去,想到事成自己能当京官,脚步都飘了起来。 只要他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肯定不会被发现的,被发现他就卖惨求饶。 那宋氏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女人,妇人心肠,最容易被蒙过去。 瘦猴一样的脸渐渐露出一抹笑,似乎已经看到自己成为京官光宗耀祖那一日了。 王二推开了木门,猝不及防正对上门外不远处半隐在黑暗中的人,他吓得心脏收紧,浑身血液骤凉,脸上的笑意悉数化为了惊恐。 一颗裹挟着灵力的豆子以极迅猛恐怖的速度直冲面门,噗嗤一声没入眉心,穿透后脑,转眼化为了齑粉。 王二的惊叫声还没从发紧的嗓子里冲出来,就瞪大了瞳孔缩小的眼睛,僵硬紧绷的身体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宋明鸢越过尸体往里走去,那驿卒已经意识到了不对,转身就想破窗逃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将他狠狠甩了回来,咔嚓一声,骨头碎裂,直接拧断了脖子。 同样死不瞑目。 宋明鸢走过去,将驿卒手里的纸张捡起,看了一眼,字可真丑,这狗扒一样的真能看得懂吗? 很快那张纸就在她的手心里无火自燃起来。 把驿卒跟王二身上值钱的东西都顺走,宋明鸢才离开这间黑暗狭小的屋子。 院子里,幕天席地的陆家族人大多都已经蜷缩着身体挤在一堆昏昏欲睡了。 宋明鸢没有直接进屋,而是悄无声息解决一批潜伏在驿站外面蠢蠢欲动的黑衣人,才清洗干净身上的血腥味,回到驿站。 她钻进小姑娘给她暖好的被窝,搂着她暖烘烘的身体渐渐睡去。 第二天清晨,众人还没从睡梦中醒来,一声尖锐刺耳的惊叫声便响彻了整个驿站。 有早起的驿卒发现了杂物房里的两具尸体,吓得面无血色,连滚带爬去禀报。 众人听闻惊叫声都醒了过来,很快就有人匆匆过来叫走了吴达和邓良。 留在院里的众人惶惶不安:“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我刚刚好像听到了尖叫声,该不会是有歹人闯进驿站行凶吧?” 听到这里,哪里还有人能躺得住,大通铺里的陆家人也醒了过来,只有宋明鸢跟四个小崽子睡得一个比一个香。 陆老夫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手轻脚穿好棉衣,走了出去。 天色灰蒙蒙的,大清早的寒气无孔不入。 陆老夫人刚刚踏出门口,就撞见对面屋子里走出来的林东,见他面色凝重,问道:“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我们队里一个叫王二的官差死了,有个驿卒也死了。” 林东总觉得最近不怎么太平,他们押送流放队伍上路还没几天就已经接连死了两名官差,闹得人心惶惶的。 几乎是一瞬间,陆老夫人便将这件事情跟昨晚鸢鸢的离开联系起来。 “你是说昨天晚上有人闯进了驿站行凶?何方来的歹徒,还好我们一家人都待在屋子里没出去过!” “得亏是在前面而不是在后院,我们才没撞上。” 陆老夫人一脸后怕,那心有余悸的模样惟妙惟肖,根本看不出来是演的。 林东没有怀疑,只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一时半会儿应该是出发不了,老夫人你们先做早饭吃吧。” 他们得留下来等人报案,配合查明情况。 “哎,好,好,你们先忙,我给你们煮锅粥,待会儿你们忙完过来吃就行。” 林东离开,陆老夫人转身进了屋子,鸢鸢又杀人了,也不知道涨没涨功德? 能让鸢鸢动手杀的,一定有他必死的理由,死有余辜! 陆老夫人去墙角的篮子里摸了几个鸡蛋出来,看到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堆得满满当当的鸡蛋,立时眉开眼笑起来。 甭管外面闹成什么样,她还是安安心心给鸢鸢和孩子们煮鸡蛋粥吃吧! 见儿媳起来了,陆老夫人便让她们小声将一应厨具米粮搬出去,就着昨天搭的灶,在院里熬起了粥。 陆二老爷昨天拉了一天,整个人都虚脱了,休息了一个晚上,才勉强提起一丝精神。 闻着满院子的米香味,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不停叫唤。 他已经提不起力气去嫉恨陆家人过得这么好了,只虚弱喊道:“大祥,拿点米出来煮粥。” 陆祥转身去拿米,看到那空空如也的位置,一个激灵,起太早的睡意都吓醒了大半。 ------------ 第56章 不可能这么幼稚 “爹……爹!”他颤着声喊:“吃的东西不见了!我们的米和干粮没了!” “什么!”疲乏无力的陆二老爷惊坐而起。 动作太猛,瞬间扯到了身上的鞭伤,疼得他老树皮一样的脸一阵扭曲。 可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瞪着一双眼睛问:“你说什么!” “咱们吃的东西不见了!昨晚还放在那里好好的,爹啊这可怎么办,咱们以后吃啥啊!”陆祥一副天塌了的样子,差点没哭出来。 流放前他养了一身的膘,然而不过才短短几日的功夫,整个人就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没吃过一顿饱的不说,还要天天像牛马一样赶路,根本就不是人能接受的! “你们偷拿了我们的粮食?!”陆二老爷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陆家人。 见他恶声恶气的凶横样子,陆老夫人差点没给他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偷东西偷惯了看谁都是偷子?真是屎揣多了张口就拉,你那糠糟玩意,我吃下去都嫌卡嗓子!” “你昨天要是还没拉够,今天就再拉一点,免得拉不干净还得靠一张嘴巴输出,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觉得丢人!” 这一通抢白,字字句句都直戳痛脚,气得陆二老爷一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不是你们偷的还能有谁!” 前两日他才叫了人去偷他们的粮,今天他们的粮就不翼而飞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定是他们怀恨在心,想要报复! 陆老夫人冷笑:“按你这么个意思,除了我们是人,你们就不是人了呗?你们要不是人的话那这粮食就是我们偷的。” 陆二老爷狠狠噎住,张口还要说些什么,陆老夫人已经扭过身去熬粥了,明显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 他一口气憋在心口,无处发泄。 若是之前,刘氏肯定要把自己的银子拿出来,让陆二老爷去跟族人换粮,但是经过陆二老爷做主拿陆裴昌的安危去设计陆家人一事,刘氏已经恨透了他们。 她这公爹之前可是打头阵针对陆家人的,跟其他狼心狗肺的族人没什么两样,一样黑心烂肝,她再不留个心眼子,自己跟儿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对于陆二老爷自讨苦吃的行为,刘氏就跟没看见似的,默默给自己儿子熬着药。 陆二老爷又饿又痛,浑身难受,看了一圈,没一个人给他声张的,想到陆家人跟官差融洽的关系,只能拉着张老脸愤然走开。 没人管他。 陆老夫人熬好了香喷喷的鸡蛋粥,就让儿媳去喊鸢鸢跟孩子们起床了。 吴达那边没有一丝进展,连杀人的凶器都没有找到,只在驿站周边发现了四十余名黑衣人的尸首。 来到现场的时候,他心里一咯噔,虚汗都冒出来了。 昨天晚上他根本就没听到有打斗的响动。 这些人死得悄无声息,浑身上下看不出来一处伤口,比宋明鸢之前以一敌众反杀十七个还要恐怖。 若非他们全都死在这里,昨天晚上驿站只怕免不了一场无差别的屠戮。 邓良扫了一眼满地的尸体,说道:“王二跟那驿卒很有可能是被解决这些黑衣人的那一方势力杀的,咱们先将案子报上去吧。” 这些黑衣人如果是那位派来的,这个案子必然会被压下来。 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这么多人杀死,陆家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 两人谁都没有怀疑到宋明鸢头上,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这根本不是单靠个人能力可以完成的。 要知道,这些黑衣人可是一等一的高手,一个人打四十个有可能,但一个人悄无声息解决四十个,这得是有多逆天! “你说王二昨天晚上为什么会去找那个驿卒?我怎么没听他说过他在这里有认识人?” 吴达觉得这事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可是他们并没有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邓良顿了一下:“他这两天行为反常,一直都有在暗中观察陆家。” “你的意思是,王二是因为向外传递了陆家最近的消息,被那伙人发现所以才给杀了?” “不无可能。” 吴达脸上浮现出一丝忧虑:“王二已死,你说他们还会不会通过这样的手段继续收买我们的人?” “如果他们不傻的话就不会,陆家这边已经有警惕了。” 对话间,两人回到了院子。 配合官府对队伍的人例行问询排除嫌疑后,他们一众官差和流放犯人才被放行。 宋明鸢给蔫了吧唧的黑驴喂了一些稀释过灵露水,这可是让他们家一路上减少脚程的关键,可不能让它出事了。 拿出饲料让驴吃饱喝足之后,一家人合力将东西搬上马车,除了被子占多一点空间,其余的杂物反而没那么占地方。 仍然是陆老夫人赶驴车,宋明鸢跟陆裴风还有几个小崽子们坐在板车上。 要是走不动路了,就轮流换着坐。 “都坐稳喽奶奶的乖宝们,出发!” “出发!” “出发!” 小崽子们答欢快又响亮,一排坐在陆老夫人身后,左边两个右边两个将宋明鸢拱在最中间。 “嫂嫂,你也喊出发,快喊嘛快喊嘛!” 宋明鸢嘴角抽抽,沉默了一瞬,她不可能这么幼稚,她喊不出来。 “嫂嫂~” “你就喊一声嘛,就一声~” 宋明鸢眼睛一闭:“出发!” 幼稚就幼稚吧,她只要把自己想象成一个三岁小孩,就幼稚得理所当然。 “耶!”小崽子雀跃地欢呼一声,随即转头扭向坐在后面的陆裴风:“大哥该你了!” “快点快点,你也喊一声,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 “嫂嫂都喊了你不能不喊,你要是不喊,就跟我们不是一伙的,以后嫂嫂就是我们的啦!跟你没有关系哦!” “……” 陆裴风有种想把他们挨个丢下驴车的冲动,但想到宋明鸢素来喜爱这几个小兔崽子,他忍了忍,忍住了。 至少现在不能动手。 这些小崽子是懂得怎么强人所难的,宋明鸢都快要笑翻了,突然就觉得刚刚自己喊的那一声不算什么了。 看别人的热闹往往比看自己的热闹有趣得多。 她声音带着笑意,朝陆裴风道:“你喊呀,该不会是不好意思了吧?” ------------ 第57章 去县城补货 陆裴风脸一僵,只觉得宋明鸢看他的目光像是有热度一样,轻易就能让他心中泛起波澜。 特别是前天晚上过后,每看他一次,他便无法保持平静。 他移开了视线,平淡道:“出发。” “咦——” 小崽子们拉长了声音,满脸嫌弃。 “大哥,你这说得也太没有感情了,不行,你得重新来过!要像我这样,出、发!懂了吗?” “对对对,就跟宁宁喊的那样,大声一点,不许皱着眉头,要笑着说!” 陆裴风面无表情,摩挲了一下有点按不住的指尖,考虑着要不还是把他们丢下去算了。 小小年纪,要求还挺多。 宋明鸢把扭身往后看的小崽子们拨拢回来,咳了一声才没有笑出声音:“好了好了,不许闹了,要不然挨打我可不帮你们。” 调皮! 陆思宁顺势斜倒在了嫂嫂身上,闻着嫂嫂身上的淡香,一脸陶醉。 “那好叭,我抠我的脚丫子吧!” 刚好听到这话的陆二夫人额角跳了跳,脸上的温柔之色寸寸龟裂:“陆思宁!你敢再抠一下你的臭脚丫子试试看!” 陆思宁吓得捂住了嘴,咻的一下又放下了小胖手:“我没有,我只是说说而已。” “哼,让我再看见我就把你的脚跺了!” 哪有小姑娘当众抠脚的! 宋明鸢原本忍住的笑,这会儿却没忍住,笑得歪倒在陆裴安跟陆裴远两娃子身上。 陆裴远男子汉似的伸出手挡在外边,谨防她不小心掉下去,陆裴安原本挺直的小身板故意塌了塌,让嫂嫂挨得更舒服些,也悄悄跟着抿嘴笑了起来。 他喜欢看嫂嫂开怀大笑的样子,嫂嫂笑起来是最好看的! 疲惫麻木的众人看见陆家人个个脸带笑容,眼里尽都是羡艳,流放路上也只有他们还能笑得出来了。 喝了灵露水的黑驴今天走起路来格外有劲,都不需要怎么驱赶,就自个哒哒哒走得又稳又快。 陆家几位夫人跟杏儿在后面捡捡柴,累了就到驴车上坐一坐喝一口灵露水,她们捡的也不多,主要目的是为了不引人怀疑。 他们驴车跟队伍隔了一大截,捡多捡少也不会有人知道。 队伍紧赶慢赶走了两天的路程,才到浮阳县城外。 浮阳县紧挨着清河县,他们为了方便省时走的都是官道,但是即便路过县城,他们这些罪籍犯人也是不能够进去的。 正是午时,连着下了好几日雪的天空稍稍放晴,明媚的阳光照射在雪地上,让覆盖在最上层的积雪缓慢融化。 虽然出了太阳,但冷意却没有一点衰减,雪化的时候比下雪天还要冷。 官道是不能长时间停留占用的,吴达让队伍在城门口五里地的一片光秃秃的林子里落脚休息。 想着等会儿要到县城里采购,他犹豫了一下,朝陆家人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老夫人,待会儿我们要到县城里去一趟,你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帮忙捎带的?” 宋明鸢一听,就知道给大家改善伙食的机会来了。 虽然奶奶已经把那几样食材来来回回做了不下十几道的样式,可再好吃也经不住天天吃啊! 她看向陆老夫人:“奶奶,我想跟着一起去。” 这一声让原本还在想着让吴达给带些什么回来的陆老夫人转眼就将刚刚记下来的食材给忘了。 “吴官爷,我们鸢鸢也想进城里看看热闹,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她幽幽叹了一声:“唉,这孩子苦啊,都没出过京城,打小就被宋家磋磨着长大,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这难得一次机会,你就带她去瞧瞧呗!” “她是个安分规矩乖巧懂事的孩子,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吴达觉得自己要是不答应下来,良心都得隐隐作痛。 老夫人大可不必这样睁眼瞎说把安分乖巧这等跟宋氏不搭边的词也夸出来,更不用卖惨。 宋氏像是那种很惨的人吗? 她只会让别人惨! 即便是让吴达拒绝,他也是不敢的:“小事小事,不麻烦,既然这样的话,那等会儿我们就出发吧,你们先商量商量要买什么,商量好了叫我就行。” 陆老夫人笑眯眯道:“那就谢过吴官爷了。” 吴达一离开,陆家人就凑在了一起。 “鸢鸢,钱给你。” “我这也有。” “你想买什么尽管买,咱不缺这点钱。” 陆家几位夫人纷纷从身上掏钱,银子首饰都拿了出来,全部堆成了一堆。 就是陆老夫人都把之前藏的物件一一取出,她不怕鸢鸢乱花,只怕给得不够。 几个小家伙有样学样,也往外面掏。 “嫂嫂,都给你!” “我也有。” “哈哈哈,宁宁藏了最多!” 他们都毫无保留,满心赤诚,这般处境之下,也只有他们才会全部将值钱的东西掏给她了。 宋明鸢心中像是塌陷了一角,暖意从裂隙蔓延,很快盈满了整个心房,她眉眼一弯便笑了起来。 “好,我给你们都收着。” 她打算换一些更方便使用的散银给他们傍身,这些东西等到了邕州再跟将军府里的东西一并拿出来。 身上什么都没带的陆裴风:“……” 他将这两天才制好的竹哨子递了出去:“吹三下,两短一长,能联系到长云,他知道哪里有钱。” 宋明鸢顿住,奶奶他们也就罢了,他难道不知道她空间装了多少银子?还是说他不放心藏银子的地方想让她替他搬走? 她觉得后面这个可能更大一些,于是不再犹豫接过了哨子。 “你们要买些什么?我给带回来。” 陆大夫人将她拉到一边,不太好意思地开口说道:“鸢鸢,你给娘多买一些干净的月事带回来,你几个婶婶也紧着要用,再买几套换洗的里衣,除了这些别的就不缺什么了,你看着买就好。” “好。” 宋明鸢将大家需要的东西一一记下。 怕自己离开之后狗皇帝派的人杀上门来,她在四个角分别埋下一块灵石,然后在一家人活动的范围区域用木棍画了个圈。 “你们在这个圈里别出去,等我回来。” 临走之前,又给了他们一些痒庠粉才放心。 ------------ 第58章 头磕得不太标准 知道吴达他们要到县城里去采购物资,队伍里机灵一点的人已经偷偷给官差塞了银子,买通他们帮忙带些东西回来。 只不过他们一路上被官差薅得太狠了,能有余钱拿出来买通官差的人并不多。 一百多个人里面,只有七八个。 陆家二房前两天丢了米,硬生生啃了好几顿硬得咯牙的黑窝窝头,如今已是面如菜色,满嘴苦味了。 陆二老爷现在浑身上下都掏不出十两银子,零零碎碎的钱加起来也才七八两。 但是没有办法,想要吃上点别的东西,就只能掏银子买。 他强撑着浑身骨头像是被拆过一样的身体站了起来,从臭烘烘的脏鞋子里摸出了铜板,与身上的碎银一并放在了手上。 “宋氏,我把钱给你,你帮我买些粮食和伤药回来。” 如果有钱,陆二老爷肯定不会拉下脸来找宋明鸢,但是他身上的银子就这么点,连买通官差都不够,就算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开了这个口。 宋明鸢喜欢钱这种有价值的俗物,甚至是钱掉进屎堆里,她都可以拿水冲了洗洗干净捡起来。 但是这些沾着陆二老爷脚气的银子,她宁愿徒手去捡掉在屎里的都不愿接手。 杀人不过头点地,为什么要拿这个来恶心她? 眼看着陆二老爷就要把那些拿过来,她惊急之下一道灵力朝他膝盖打了过去,退退退退退! 维持着递钱这一姿动作的陆二老爷膝盖一痛,扑通一下直直跪了下来。 手里的铜板像是长了腿似的,全都掉落在地上轱辘轱辘朝四面八方滚去。 宋明鸢收回手,惊讶道:“何必给我行此大礼?有求于人说出来不就好了,我又不一定答应,要不你给我磕个头,我考虑一下?” 陆二老爷一派憋屈忍辱的模样,脸色变了几变:“你不要欺人太甚!” 要不是身上的伤难好,他根本不会求她! “我让你过来求我帮忙了?”宋明鸢翻白眼。 好笑哦,自己送上门来的,不就是把脸递上来给她打么,她好心让他得偿所愿,怎么能够叫欺人太甚。 “你要是不磕的话,那我可走了啊,少耽误我赶路的时间,求人都没有求人的态度,你求什么人?” 陆二老爷涨红了脸,很想站起来愤然拂袖离开。 但是一想自己就这么离开,往后几日吃的都是那些难以下咽的窝窝头和馊饭团,身上的鞭伤还得一拖再拖,瞬间就挪不动步了。 然而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宋氏磕头,又怎么做得到? 陆二老爷内心剧烈挣扎起来。 一边是脸面,一边是温饱和生存。 如果是以前,虚荣又妄自尊大的陆二老爷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脸面,但是现在,脸面根本不能当饭吃! 他已经快要饿得面黄肌瘦了!身上的鞭伤都溃烂发炎了! 见陆二老爷迟迟没有动作,宋明鸢转身就走,一点面子都不给。 陆二老爷一急:“等等……我磕!我给你磕!” 虽然心里已经做出了选择,但是他面上的屈辱跟愤懑却一点都没有少。 只僵着身体,一点一点弯下了腰,停至一半,见宋明鸢没有喊停的意思,恨恨一咬牙,磕了下去。 宋明鸢没有要避开的意思,就这么站在他面前受了这一拜。 她笑盈盈道:“你这头磕的不太标准啊,也不够响亮,我实在很难不怀疑你求人的诚意,要不然再磕一个?” 陆二老爷心知她是借这个机会报复他之前做的事情,心中恼恨非常。 但是让他放弃,他又心有不甘。 第一个头都磕了,现在停下来,前面那一个头岂不是白磕了? 陆二老爷脸色铁青,敢让长辈下跪磕头,最好来一道雷劈死她! 他忍着咬牙切齿的怒意,眼睛一闭就磕了下去。 第一个头磕了,第二个头磕起来就容易的多了,甚至为了满足其要求,还磕出了响声。 见此,宋明鸢满意地点点头:“行吧,我感受到你的诚意了。” 听到这话,陆二老爷松了口气,紧接着心中又羞愤起来。 要不是为了一口吃的,他何至于此! 不过,总归是答应了,结果是好的就行。 哪知这个念头才一落下,宋明鸢就转身道:“既然你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什么?走?先走? “等等!”他眼睛一瞪,难以置信地质问道:“你不是答应了要帮我买东西的吗?我头都磕了,你不帮我买?!” “我什么时候答应帮你买东西了?我只是说考虑一下而已!”宋明鸢回过头来,看傻子似的看他:“你该不会以为考虑一下就是答应你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叫什么考虑?” 所以,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帮他!! “你耍我?!” 宋明鸢看他无能跳脚的样子,笑道:“对啊,你现在才知道吗?你要是不记得陆家自请除族时说过的话,日后我可以免费帮你刻在坟头。” 说完,她不再看陆二老爷气急败坏的脸色,转身就跟旁边欢快地看完陆二老爷整个吃瘪过程的官差们走了。 陆二老爷差点没气出病来。 一行人脚程很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赶到了浮阳县城门口。 宋明鸢举目望去,雕刻着浮阳县三个大字的石匾额经过风霜的洗礼已经斑驳了,城外围着栅栏,十来个拿着刀枪的守城兵分站两排,对进进出出的百姓例行检查。 吴达奇怪道:“这浮阳县守城门的人怎么增加了这么多?以前来的时候最多也才六个。” 他们之前到浮阳县采购的时候,这里的守城兵就算检查也不会太仔细的。 毕竟每天进出县城的人那么多,个个都要核对一下身份,那得是多大的工作量。 本以为这次也是像往常那样,谁能想到看得这么严。 见守城兵对进出的百姓一一查验身份,吴达皱起了眉头:“这可就难办了,他们查得这么严,少夫人,以你罪籍的身份,他们肯定是不会放行的。” 他看向宋明鸢,商量着道:“要不然少夫人先在这里等着,我们把东西给你买出来?” ------------ 第59章 一个敢卖一个敢买 “不用。”宋明鸢收回目光:“你们买你们的就是了,出来之后我们在这里会合。” 吴达只带了四个人出来,其余的都跟邓良留在林子看押队伍了。 他们都是见过宋明鸢那日大显神威的,知道不能以普通人的眼神看她,听她这么说,就明白了她有自己的办法。 有陆家人在,吴达也不担心她会逃跑,再说他担心也没有用,“行,那咱们半个时辰之后在这里集合。” 说罢,吴达就带着四个官差先进了城。 目送他们离开,宋明鸢才迈步往城门口走去。 她穿着厚袄衣,戴着一顶尖尖的兜帽,因为那张白净无瑕的脸,这不伦不类的穿衣搭配也不显得违和。 几步之后,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原地,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城门口排了一条长队。 宋明鸢隐藏了身形,旁若无人翻过了栅栏,顶着守城兵虚虚扫过的目光,越过正在接受询问的吴达等人,就这么堂而皇之走了进去。 浮阳县只是翼州下辖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内里并不繁华,比起京城随处可见的画楼云阁,这里稀松平常多了。 大街由砖石铺成长道,两边低矮的店铺林立,街边支了一个又一个小摊,许是赶集之日,除了支摊叫卖吆喝的,街上还有不少穿着布衣的老百姓往来。 “包子包子,热腾腾的包子,两文钱一个!新鲜出炉的包子!” “老板,你这卖的也太贵了吧,能不能再便宜一点,十文钱行不行?” “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上等的百年老参,一片下去包治病,两片下去活到九十九,快来看一看哎,走过路过的千万不要错过!” 街上到处都是热闹的嘈杂声,听到还有包治百病的老参,宋明鸢凑到人数最多的那个摊子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肤色黝黑的老大爷双腿岔开坐在小马扎上,一边给人捡参,一边高声吆喝。 他面前摆了一块洗得发白的旧布,上面堆了一摞细细的参条。 宋明鸢:“……” 这是党参吧? 用来煲老母鸡最合适。 偏偏这个摊子是一众摊贩里最火的,还有不少人真信了大爷的邪,掏银子去买了。 宋明鸢看了一眼那用黑炭写得歪歪扭扭的价格——五文一根,十文三根。 她:“……” 包治百病,活到九十九,五文一根,十文三根,这九十九活得也太随便了吧? 真是一个敢卖,一个敢买。 然而这又何尝不是普通人的疾苦,难道他们不知道人参的昂贵吗,怎么可能卖得这么廉价? 只是他们终其一生都买不起昂贵的人参,只能寄微末渺茫的希望于人间真的有这样便宜又包治百病的神药罢了。 宋明鸢转到下一个摊子,一个瘸了腿的老爷爷在卖编织得精巧的草编蚂蚱。 如果说刚刚那个摊子是集市上最火热的,那么眼前这个摊子就是集市上最无人问津的。 有钱人家的孩子不会买,没钱人家的孩子不会买。 他的摊子有活灵活现的草编螳螂,有栩栩如生的青蛙,有威风凛凛的老虎,一个比一个精致。 宋明鸢想到了几个小崽子,于是上前问道:“你这些成品怎么卖?” 头发苍白满面岁月刻痕的老人见有人来问,面上稍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意外,他立马放下了手中的半成品,小心又忐忑地给宋明鸢比了两根手指。 “两百文钱一个?”宋明鸢没看他急得抓耳挠腮继续伸手比一根手指的样子,点了点头豪气道:“行吧,我全要了!” 老人家急坏了,噔的一下站了起来,因为起得太急,小马扎都翻到了一边。 他涨红了脸,用手给宋明鸢快速比划了一顿,连着比了三次手指。 二文钱!二文钱一个! “我知道您老人家很急,但是您先别急,您的意思是我猜错了?”宋明鸢虚心问道。 听到她这么说,老人家眼睛一亮,猛猛点头,就是两文钱一个啊,两百文,把他买了都不值这个价! “哦,不是两百文,那就是两千文,行吧,两千文就两千文。” 宋明鸢在他瞬间傻眼的目光之下,将二十两银子一拍,打劫似的把他摊位上的十个草编全部卷走。 反应过来的老人家兜起银子就一瘸一拐追了过去,急得摊位都不要了。 “哎哟,哪里来的败家娘们,真是人傻钱多,买十个草编花了二十两银子,我咋没碰到这种冤大头呢?” “老郑今天可真是踩到狗屎运了,早知道我也卖草编得了,也不知道那败家娘们以后还会不会来。” 距离草编摊最近的那两家摊主都羡慕不已,普通人一年到头都挣不了二十两银子,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这老郑也是,怎么就追出去了呢?真是有便宜都不知道占。 许是追不上,瘸了腿的郑老汉很快就折返了回来。 旁边八卦的摊主立马凑过来问道:“哎,老郑,你真把那钱还回去了?那可是二十两银子,你真还啦?” 郑老汉摸摸兜里的银子,察觉到隔壁摊主投来探究的目光,深知财不外露的道理,点了点头。 “哎哟喂,你还真是舍得!活该你穷一辈子,这钱都送到家门口了都不晓得捡!”那妇人一脸肉疼,活像还回去的是她的银子一样。 郑老汉没理会她,坐回了自己的摊子。 宋明鸢不知道的是,之后几天这附近都摆满了草编摊子,而她难得发一次善心的老人家每天风雨无阻都在这里出摊。 别的摊主在等着她送钱,老人家等着给她还钱。 宋明鸢逛到了另一条街。 这边店面要规整一些,街上很少穿打着补丁旧衣的老百姓,一眼扫过去,连在街边摆摊的都没几个,且开得最多的就是首饰店和酒楼。 虽然只有一街之隔,但明显能感受到两者之间的贫富差距。 显然这边的东西并不是普通老百姓能消费得起的,街上走动的都是些衣着体面的人家。 宋明鸢走在其间,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 “你这小娘子长得可真俊。” 一道轻浮中透着不怀好意的声音响起:“小美人,来,让哥哥好好疼疼你,陪本少爷一晚上,本少爷给你银子。” ------------ 第60章 路见不平抬脚就走 宋明鸢回头,循声看去,就见一个肥头大耳穿着锦衣的年轻男子堵在了转角的一个小摊前,用折扇挑起了一个姑娘的下巴。 那姑娘一身素缟,长得小家碧玉,此刻眼睫垂泪,颇有几分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 “公子,奴家是良家的闺女,请你不要说这样的话,奴家……奴家是不会跟你走的。” 宋明鸢打眼一瞧,见那摊子上写着卖身葬父这几个大字,她扭头就走。 “公子?” 见刚刚还对她十分感兴趣的人痴迷地盯着某一处,身穿亮眼素衣头戴精致小白花楚楚可怜的姑娘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就见一个戴着兜帽身形臃肿的女人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行走,因为背对着这边,看不清长相。 不过一看就是个胖子,就在她奇怪林三顺为什么会以那种眼神看向那边的时候。 他一脸激动地指着那个背影,焦急地朝身后的随从喊道:“给我拦住她!快点!别让她给本少爷跑了!” “公子……” 陶灵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想将他的注意力拉回来,哪知被他给一把甩开了。 她扑倒在地,眼睁睁看着林三顺朝那女子走过去,咬了咬牙,为着今天,她可是整整筹备了三个月的! 陶灵恨恨地捶了一下地,看着林三顺的随从快步追上去朝那女子伸出了手,正要张口说些什么,就见毫无察觉的女子突然转过身,猛地一脚踹开了离她最近的人。 娇艳夺目的容颜撞入眼帘,陶灵危机感顿生,还没反应过来就脱口而出:“姑娘,快跑!” 宋明鸢看了她一眼,没动。 这时,林三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油腻的目光色眯眯地盯着那张让人见之忘俗的脸,露出几分猥琐的笑。 “美人,这是要上哪去啊?哥哥带你?” “哎呀,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害哥哥差点就错过了这么个绝色美人儿,这样的破衣服怎么配得上你这张脸,来,哥哥带你去买漂亮衣服亲手给你换上怎么样?” 说着林三顺的咸猪手就要朝宋明鸢伸过去。 那位被踹了一脚的随从捂着肚子都没来得及提醒他这娘们的狠劲,就见林三顺的手直接被咔嚓一下扭断了。 一声脆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紧接着是林三顺杀猪般的惨叫,那张满是肥肉的脸上冷汗涔涔,尽是扭曲的痛色,哪里还有刚刚的轻浮放荡。 “你怎么长得这么让人倒胃口?姐姐把你的肥猪皮扒下来当地毯怎么样?”宋明鸢笑眯眯地说道,仿佛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是什么好听的仙乐似的。 “你……你……嘶……” 林三顺疼得直抽气,脸上的肥肉都跟着一颤一颤的,眼泪鼻涕直流。 “大胆!你知不知道本少爷是谁!敢这么对我,你……你完了!你全家都完了!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爹是谁?”宋明鸢问道。 “他爹是浮阳县县令林今贵,姑娘,你还是赶紧跑吧,晚了就来不及了。”陶灵白着脸色,向她解释:“林三顺是他唯一的儿子,林今贵从小就把他当成眼珠子一样宝贝,你断了他的手,他是不会放过你的,你现在逃还有活命的可能。” 宋明鸢看向她:“你刚刚为什么要接近他?他欺负过你?” 陶灵愣了一下,忽然间泪如雨下,她遭受了诸多不公,却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是不是被欺负了这句话。 她死死咬着牙,红着眼睛,几乎所有的伪装和坚强都差点被这句话给击溃了。 “我妹妹……我妹妹就是被他害死的,这人渣看中了我妹妹的好颜色,让人当街掳走了她……” “我妹妹不从,他就强上,因为不肯屈服,他就把她……把她赐给了府中的下人赏玩,我妹妹……我妹妹死的时候,全身青紫於痕,是被他们活活虐待死的!” 陶灵字字带恨,声音哽咽得几度都差点说不下去,看着林三顺已然没有了一开始伪装的怯懦和可怜,全都是浓到化不开的仇恨。 “他们把我妹妹的尸体抛到乱葬岗,我爹为了给她讨公道,被他们逼着滚了一遍钉板,最后活活打死。” “他们不是人!我爹不过是想要讨一个公道,他们却当着我爹的面把我娘给奸杀了,他们都是畜生,是畜生!” 说到最后,陶灵已然崩溃,一双漂亮的杏眼里布满红血丝,瘦弱的身体因为消化不了极致仇恨的情绪,隐隐颤抖。 林三顺被她恨入骨髓的目光惊到了,甚至都忘了手上的痛。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娘皮是故意接近他的,如果刚刚他真的把她带回去…… 一想到这里,林三顺就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恶狠狠说道:“好啊!你这贱人还敢设计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知道你妹妹跟你娘是怎么死的还敢凑上来,是不是也希望自己被人轮一遍?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满足你的!” “你们把她们两个给我抓住!那个长得好看的别弄伤了,本少爷要亲自调教!敢断我的手,我要让她后悔!” 几个随从立马一拥而上。 陶灵本能就想跑,但是还没转身就看到宋明鸢一脚将人踹飞,这一脚比之前还要狠,直接把人踹出去三米远。 只这一愣神的功夫,她就被冲来的两名随从抓住了。 林三顺身边保护他的都是练家子,抓住一个没有武力的陶灵对于他们来说简直不要太轻松。 只不过在他们抓住陶灵的时候,宋明鸢他手刚好也扼住了林三顺的咽喉。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林三顺吓得磕巴,想到宋明鸢刚刚拧断他手的利落劲儿,差点尿出来。 他怕极了她一个不小心把他的脖子给拧断了。 “有话好好说,我放你走,我放你走还不成吗!” 他努力给随从使眼色,让他们看准时机救驾,但是下一秒就觉咽喉一痛,有种骨头快要被捏变形的感觉。 林三顺立马虚了。 宋明鸢不像是在掐人的脖子,而像是在掐一只鸡,还是那种就要被宰了洗热水澡的鸡。 “让他们放人。” ------------ 第61章 大卸八块 “放!放!放!赶紧放!”林三顺眼神闪烁,心脏狂跳,冷汗都浸湿了额头。 这贱人敢威胁他,她死定了! 随从不敢轻举妄动,杨三顺落在对方手里,要是出了个什么意她,他们也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不敢大意,只能暂且先放开陶灵。 “可以了吧?”林三顺紧张得像是脑袋里绷住了一根弦,已经暗暗做好了宋明鸢要是放开他,他就立刻摇人来弄死她的准备。 他林三顺什么时候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这么威胁过,不把这贱人玩烂弄死,剁碎扔去喂野狗,他都咽不下这口气! “可以。” 虽然这般说着,可宋明鸢扼住林三顺的手却没有移动分毫。 听到她的回答,林三顺松了一口气,肿泡的眼里狠辣稍纵即逝:“那你放了我吧,都是一场误会,我保证不会找你们麻烦的,这事就当是这么算了。” 算个屁,胆敢伤他,他要这贱人出不了浮阳县! 站在一边的陶灵心下一紧,生怕宋明鸢真的放开林三顺,正要提醒她林三顺的反复无常,说的话不可轻信。 就见宋明鸢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轻轻笑了起来。 那双纯净剔透的美眸带着几分玩味:“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放了你了?我说可以的意思是……你可以去见阎王了!” 这些人怎么总喜欢误解她的意思呢? 林三顺身体一僵,满脸横肉的脸瞬间浮现出惊恐之色,然而宋明鸢根本不给他开口求饶的机会,手指用力一收,咔嚓一声拧断了他的脖子。 她动作快得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几乎是最后一个话音落下,林三顺的脖子就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随即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歪到了一边。 那张脸上还保留着临死前的惊悚和骇然,暴凸的双目几乎瞪出了眼眶,似乎到死都难以相信宋明鸢真的会动手。 四周静默了一瞬,看到这一幕的行人惊呼尖叫着作鸟兽散,原本还有些人气的街道霎时全部都被清空了。 杨三顺死得太过有冲击力,陶灵一震,万万没想到他就这么死了,还死在了她面前! 甚至根本不需要她费尽心机出卖自己的肉体作为代价去接近他行报复之事。 死了……哈哈哈,真的死了! 陶灵忽而落下了眼泪,爹,娘,妹妹,你们在天之灵看到了吗?害你们枉死的罪魁祸首终于遭报应了! 她蓦地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匕首,义无反顾地朝林三顺倒在地上的尸体捅了过去,一刀又一刀,鲜血喷溅在脸上犹不自知。 宋明鸢没管她,而是看向了想要逃跑的那几个随从,四颗豆子齐飞出去,瞬间爆头。 咚咚咚咚,四人齐齐倒地气绝身亡。 等宋明鸢回过头来的时候,林三顺已经被陶灵当街给大卸八块了,满地都是血糊糊的碎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宋明鸢面色如常,似乎这么血腥凶残的一幕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头死猪被剁了一样。 等陶灵脱力坐倒在地上,她才开口问道:“你知道县令府怎么走吗?” 陶灵噔的一下站了起来,一抹脸上的血迹,秀丽的脸上狠色稍褪:“我带你去!” 说罢,她就想提着刀莽过去。 宋明鸢叫住了她:“等等,你指路,我带你!” 要是这么莽撞闯过去,只怕还没到县令府就被围了,她时间紧迫,没有跟狗县令周旋的想法,最好速战速决。 她将手搭在陶灵肩膀上,带着她一跃就上了屋顶。 陡然腾空,陶灵惊魂未定,不过很快就适应了。 两人一离开,周围虎视眈眈饿得骨瘦如柴的野狗就凑了上去。 它们夹着屁巴,隔着一段距离在那堆碎肉与残肢附近转了两圈,见身边没有威胁,便窜上去撕扯啃咬起地上的肉来。 等一众官兵接到报案赶过来之后,原地只剩下一堆零零碎碎的骨头了。 王师爷脸一白,颤声道:“你你你……你确定,被害的人是……是三顺?!” “哎哟,我的师爷,我哪能拿这样的事情蒙你,真的是三顺少爷,我亲眼看到那妖女拧断他脖子的!” 看到卷着腥红舌头离开的野狗,王师爷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胃里一阵翻涌,猛地跑到一边吐了起来。 他脸色青灰,好一会才擦干净嘴角,虚声问道:“她们长的什么模样?” “这……” 报案的人被问住了,才发现之前脑子十分清晰的人脸,这会儿已经模糊了轮廓,饶是他再怎么努力也想不起来。 “师爷,我离得远看得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她们一个穿着深灰色的厚袄子,一个穿着素白色的孝衣。” 王师爷找来了附近的人一一问询,他们说的与报案之人说的别无二致,似乎只知道行凶之人穿着什么衣服,其他一概不知。 “立马派人去城门口蹲守,一旦见到这样穿着打扮的人,第一时间扣下,还有,县令老爷在府上,还没有收到消息,你去通知他来一趟。” 王师爷一一交代下去。 现场五具尸体,只有林三顺是没留下全尸的,尸块野狗啃咬得面目全非,连头都被叼走了。 也不知道县令老爷看到这样的场景会遭受多大的打击。 另一边,宋明鸢已经在陶灵的指引下顺利来到了县令府。 “等一下我把狗县令抓了交给你处置,你出来的时候换套衣服,在这里跟我会合。” 陶灵也没问宋明鸢要去干什么,听到能亲手处置林狗,浑身的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 “好!” 如果她能成功杀掉林狗,以后这位姑娘就是她陶灵立誓一辈子都要效忠的主人! 宋明鸢完全不知道她此刻的想法,只带着她从屋顶轻掠而过,来到了主院。 还没靠近正屋,就听得屋中靡靡乐声飘出,歌姬如黄莺般的歌喉悦耳婉转。 两人落在屋顶上,揭开瓦片一看,就见同样肥头猪耳的林今贵躺在摇椅上。 屋中铺设了地暖,中间还放了一个三角鼎的暖炉,一名珠圆玉润的女婢穿着裸露的衣裳跪在摇椅旁边给林今贵托举着镶金的烟杆。 他的对面,几名貌美的舞姬腰肢款摆,广袖轻扬,其间一名舞伎抱着琵琶跪坐在旁边弹唱。 林今贵则躺在摇椅上,一口一口抽着烟杆,半眯着眼睛享受着这神仙似的快活,一点都不知道危险将近。 ------------ 第62章 搬空县令府 陶灵想到枉死的家人,恨得牙根都咬出了血味,好在她还理智尚存没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 三个月的时间她都等了,不差这一分半秒。 宋明鸢把升级版的迷药撒下去,对比于上一次用迷药等了半刻之久,这次只几个呼吸的功夫,里面的人就全倒了。 渺渺的乐声一歇,几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相继响起。 宋明鸢携着陶灵飞落在庭院中,两颗豆子同时飞射出去,正中守门提刀侍从的眉心。 这于弹指之间杀人灭口的手段,即使陶然看过一次,也依旧止不住打从心底拜服。 今日若不是有恩人出手相助,她不一定能手刃得了仇敌。 见宋明鸢走了进去,她连忙跟上。 屋里,歌姬手里的琵琶滑到了地上,给林今贵托举烟杆的女婢也软倒在地。 宋明鸢径自越过一众昏迷的舞姬,将歪斜在躺椅上的林今贵提了起来。 那肥硕的身体在她手里似乎完全没有重量,轻得像一根羽毛。 她扫了一眼晕倒的人,把林今贵提溜到了另一间屋子,往地上一扔。 “你可以报仇了,这瓶是哑药,吃了他能烧坏他的嗓子,这瓶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剧毒,不会让他断气但会让他恨不能立马断气,还有这把刀片肉好片剔骨也还行,给你。” 宋明鸢将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掏,她记着陆奶奶对她的叮嘱,所以没有堂而皇之暴露空间,而是借着衣服的遮挡往外拿。 陶灵颤抖着双手接过,并非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无法克制的激动。 如果说此前她对这个世界只剩下绝望跟怨憎,那么这一刻,她无比感激这个世界上有宋明鸢这样的人。 她不会教她放下仇恨,不会教她怎么从阴影中走出来,她会给她递刀。 陶灵胸腔中充斥着化不开的浓烈情绪,眼泪一点点晕湿了眼睫。 “好。” 她低低应声,只觉得感谢这两个字份量太轻了。 “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等陶灵迈步走向林今贵,宋明鸢才离开屋子。 她回到了正屋大堂,把悬挂的山水画收了,装饰的古董花瓶收了,昂贵的檀香木家具收了,摇椅收了,镶金烟杆收了,目之所及的值钱玩意全都收了。 走出了屋子,又把池里养的锦鲤收了,名贵的花花草草也给收了。 随后又造访了府上的库房,仓库,暗室,从前院到后院地毯式地搜刮了一遍,连娇妻美妾的房间都不放过。 林今贵宅邸的财物数量虽然比不过京城里的贪官庞大,但林林总总的财宝加起来也超过了一半,可想而知在位期间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宋明鸢一点都不手软,路过后院的马棚时,还把里面养来上献给达官显贵的几匹油光水滑的宝马给收了。 连好好的三辆马车都给改装拆成了方便载货的板车。 等报信的人赶到县令府的时候,偌大的县令府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府内的护卫跟丫鬟仆从无一例外全晕了过去。 他慌慌张张地就往主院跑,还没进去就先闻到了屋里飘出来的血腥气。 偏房半掩的门缝,血迹渗了出来,一滴一滴顺着石阶滑落了下来,有的已经干涸了,有的还在往下淌。 看到这样的场景,拿着佩刀奉命前来禀报的官兵瞬间头皮发麻,他壮着胆子走上去,轻轻把门推开。 地面上大滩的血迹腥红刺眼,一副骨架被剔得干干净净,只有关节处还沾连着肉末。 内脏器官遍地都是,滚在旁边的头颅被劈成了两半,白花花的脑浆迸溅在地上跟鲜血混杂在一块,看得人几欲作呕。 屋里到处都是挣扎的痕迹,被挠花的桌角,沾着鲜红手印的白墙,血腥又残忍。 映入眼帘的场面让推门的官兵骇得猛然往后退了几步,一个不防栽倒在地,几乎是连滚带爬跑出了院子。 “来……来人!出事了,出事了!县令大人被歹人杀害了!快来人啊!” 另一边,已经被宋明鸢带出县城的陶灵跪在地上,朝宋明鸢虔诚地磕了个头。 “从今往后,陶灵为奴为仆心甘情愿供您驱使,奴下别的本事没有,唯有做生意这一门手艺拿得出手,如今大仇已报,主人要是有需要,陶灵可为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她是真心想要追随她的,但也不想她感到一丝丝为难:“追随您是奴下一厢情愿的想法,无论您答应与否,您都是陶灵心中认可的主人。” “您身边要是不缺奴仆伺候,奴下便到别处去,只要您一句话,无论所隔千山万水,奴下都会不远万里向您奔赴而来。” 从前陶灵是为了报仇才苟活于世,此后的每一天陶灵只为报恩,只为一人而活。 坠在宋明鸢发间充当配饰许久的灵蝶动了动,又悄咪咪多抱了几缕她的头发。 “我没有让人当牛做马为奴为仆的喜好,会帮你只是顺手,你走吧。” 让杏儿跟在身边,是因为阿妍才对她多了两分照顾,她继承了阿妍从小到大完整的记忆,便无法对她视而不见。 人不能只想着得到而不想着付出,她已经得到了许多,所以帮助阿妍是应该的。 至于陶灵,萍水相逢罢了。 这么一想,怎么感觉自己好像那个渣男似的? 宋明鸢连忙将脑子里偏到一边的不正经想法拍出去。 虽然早就知道了有此结果,陶灵眸底的光亮还是黯了黯,难掩失落。 但是她不是个会这样轻易放弃的人,她希望自己也能在将来的某一刻帮助到她。 于是不再多言,重重叩了个头,退至一边。 见她没有执意要当她的仆从,宋明鸢以为她是放弃了,心下松了口气。 好好一姑娘,怎么能尽想着给人当牛做马为奴为仆呢? 她含笑道:“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生活,事事皆安,不会再遇到像今天这种需要以身涉险的事。” 说罢,略微冲她点了点头,就要转身离开。 好好生活,事事皆安。 陶灵心中默念这句话,咬牙忍住泪意,下意识上前一步:“姑娘,您此去何方?” ------------ 第63章 开除夫籍 害怕宋明鸢会以为自己纠缠不休,徒惹她厌烦,陶灵小心翼翼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离姑娘近一些,在您即将要去的地方生活,姑娘若是不方便回答,就当我没问。” 宋明鸢脚步顿了顿,转过身来:“我去的是流放之地,那里只有生存没有生活。” 流放之地是出了名的穷凶极恶,宋明鸢对流放之地有多凶恶并不了解,大抵知道许多犯了罪的人都会被流放到那边去开荒。 其中不乏有像陆家一样被冤枉的人,但大多都是真正不好相与的凶恶之徒。 “在不能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我劝你还是不要去。” 能知道宋明鸢的去向,陶灵已经很开心了,听到这话连忙点头说道:“我知道,此去一别,万望姑娘保重!” “嗯。” 宋明鸢应声,没再多留,转身离开。 她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将板车放出来,然后一一往上面堆叠货物。 首先是吃的,她将刚刚在县令府仓库里搜刮到的精米细面拿了几袋,又丢了一笼鸡一笼鸭在上面,鸡蛋更是装了满满一个大箩筐,为防止路上磕碎,还在箩筐里蓄了些干草米糠作为填充。 除了这些,猪肉猪骨蔬菜薯类也没少放,还给驴和马儿准备了两大袋饲料。 光是这些就已经占了半个车子了。 想着奶奶跟二婶做饭时不方便,宋明鸢又在车上放了一块砧板和一张菜刀,还有几个竹编的精致菜篮子和铜盆以及一摞碗筷。 她已经想好了,要是吴达他们不让带菜刀,那就不给他们饭吃。 正好还能让奶奶跟二婶她们减少一点工作量,何乐而不为? 腾出位置后,宋明鸢再把大家要买的东西一一放上去,换洗的衣服,比厚袄子更暖和的裘衣斗篷,贴身柔软的里衣,暖靴兜帽布巾,以及一些女人家的用物,铜镜梳子,还有润肤的胭脂水粉。 后面可有可无的零碎小物件都是她自己加上去的。 陆家人对她用心,她也要对她们用心。 宋明鸢也不拿外表花里胡哨十分精巧的,只拿了朴实无华不怎么起眼的。 等一应货物都装上车之后,才驱着货物载得满满的板车掐着点往约定好的地点赶。 宋明鸢回到城门口时,吴达他们才刚刚从城里出来。 五人手里都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为了轻装上路,他们买的东西其实并不多。 都是些干粮和食物,且大部分还是卖给流放队伍里的人赚外快的。 看到宋明鸢那满满一大车货物,几人一呆,差点没把手里的包裹掉下去。 陆家人这不是去流放,这是去出游的吧? 哪家流放东西配备得这么齐全的啊,瞧瞧,吃的就不说了,还有擀面杖跟蒸笼,连紫砂壶跟茶叶都有,小东西一样一样的,流放路上得享受成什么样子? 吴达还看到了板车上挂的砧板跟菜刀,但他只当没看见,一顿饱和顿顿饱他还是分得清的。 而且如果一路上能吃上十次八次陆老夫人的手艺,别说是一把刀了,就是再多两把都行。 宋明鸢坐在板车上,拉着缰绳,见他们大包小包的不好拿,便随口道:“你们先把东西挂在车上吧,等会儿到地拿就行。” 吴达有点意外,在此之前他一直都对宋明鸢有种忌惮,但现在才发现,其实只要不招惹到她,她还是挺好说话的。 “谢过少夫人。” 道过谢之后,吴达便让兄弟们把东西都挂上板车,一人手里只拿着一个不重的包裹,跟在宋明鸢驾的板车后面。 营地里,陆思宁蹲在圈圈前一厘的边缘,揪着一根草,嘴里念念有词:“嫂嫂离开的一刻钟,想她,嫂嫂离开的两刻钟,想她……嫂嫂离开的半个时辰,想她。” 每一句想她落下的背后,都有一片叶子遭到她小胖手的摧残。 陆裴清三兄弟依次蹲在她身边,每个崽都离宋明鸢划的圈圈一丁点距离,伸个脚就出去了。 将揪得只剩下杆杆的枝条扔掉,陆思宁歪头:“我对嫂嫂喜爱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般延绵不绝,哥哥,你们呢?” 陆裴安腼腆羞涩地笑了笑:“我……我也是,我对嫂嫂的喜爱之情,就像牢固的磐石一样不可动摇。” 陆裴远一挺小胸脯:“我对嫂嫂的喜爱之情,就像是煦日永照一样长长久久。” 陆裴清认真想了想,说道:“我对嫂嫂的喜爱之情,就像徐徐清风般此生彼长。” 见哥哥们都像自己一样喜欢嫂嫂,陆思宁眯眼咧着嘴儿笑了一会儿,立马又虎起了一张小肥脸。 “大哥一定是我们之中最不喜欢嫂嫂的!你看他,杵着看奶奶炒菜都不跟咱们一起等嫂嫂回来,与我们格格不入,肯定对嫂嫂不上心,咱们把他开除夫籍吧!” “我同意!” “我附议!” “我赞成!” 车轮子轱辘轱辘的响声传来,商量着开除陆裴风夫籍的四个小崽子齐咻咻地抬头看去。 见到驾着板车归来的宋明鸢那一瞬,四双眼睛齐齐一亮,嗷的一声就冲了出去。 眼见自己最先冲出去却因为人小腿短落到了最后,陆思宁心中一急,腿儿一绊猛地朝前扑了个跟头。 “哎哟!” 听到身后的动静,三个哥哥一个急刹回头,看到妹妹久久没站起来,赶忙折返回来。 “宁宁,你没事吧?” “摔哪了?疼不疼?” 宋明鸢遥遥看到了这边的情形,正要扔下板车过去,就见半天没起来的小姑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撒开丫子就跑。 额前细软的头发都被带起的风吹开了,露出一张白嫩嫩的小脸蛋。 “哈哈哈!都被宁宁给骗了吧,哈哈!嫂嫂,宁宁来啦!” 小姑娘扯着嗓门边跑边笑,露出一口细白的牙齿,快乐得跟只放出笼子的小鸟似的。 “你个小坏丫头,千万别让哥哥抓到你!” “竟敢诈哥哥,陆思宁你完了!” 三小只立马追了上去,一个个跑得超快。 陆思宁最先跑到宋明鸢面前,踮起脚尖朝她伸出了手,紧张兮兮道:“嫂嫂,抱!抱抱!” ------------ 第64章 城里人善解人意 在另外三个崽子追上来的前一秒,宋明鸢将小姑娘提溜了起来。 “哈哈哈!” 身子腾空飞起,陆思宁小姑娘张着嘴巴,笑得喉咙中间的小肉芽都在打颤。 宋明鸢将她挨着自己在板车上,这种快乐太能感染人了,连平时最容易害羞的陆裴安都朝嫂嫂张开了手。 “嫂嫂,我也要上去!” “嫂嫂,抱我抱我!” 宋明鸢一个不漏将他们提溜了上来,几个崽崽也十分配合,等嫂嫂把他们抱上了板车,一个个小脸上都漾着开心的笑。 俨然已经忘了刚刚妹妹诈他们的事情。 宋明鸢把买回来的草编一人发了一个,让他们挑了最喜欢的,又将早早准备好的糕点拿出来,人手发了一块。 几个小崽子叽叽喳喳,幸福得找不着北。 陆老夫人擦干净手上的水,远远看着这一幕,苍老的面庞便染上了慈祥的笑意。 “鸢鸢可要把这几个小兔崽子宠坏喽!” “哎哟,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走走走,咱们也赶紧过去帮忙!” 宋明鸢还没回到营地,陆老夫人他们便迎了出来,其他人听到动静,扭头看到那装了满满一车的货物,都惊呆了。 陆二老爷心梗得厉害,他盼着陆家人落魄求上门好狠踩他们,结果人家不仅每天大鱼大肉,这小日子还越过越好了。 反倒是他自己,日子越过越糟心不说,还被狠狠踩了脸。 刘氏没有理会他黑漆漆的脸色,用水煮软官差发放的黑窝窝头,就着吃了两口。 她偷偷用银子让官差带了一小袋米,留着给儿子吃。 陆裴昌已经醒来有两天了,虽然人没烧傻,但也伤了根本,看起来病歪歪的,整日就由随行的仆妇背着走。 许是知道了那日发生的事情,他醒过来之后整个人性情都变了,没有了往日的无理取闹,也变得不怎么爱亲近人和说话。 每每看到他这样,刘氏便心疼得落泪。 陆香茹啃着剌嗓子的干粮,看到她又在抹眼泪,只觉得她没用极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 她怎么就生在了这里,如果她是陆家大房那边的该有多好。 看到陆思宁他们几个手里拿的点心,陆香茹咽了咽口水。 她也好想吃点心,这些干粮她真的吃腻了,如果能抢过来就好了…… 宋明鸢在一众人各异的神色中将板车停在了营地中间。 吴达几人将包裹卸下,正要走回自己的地盘,扶着货物的陆老夫人就叫住了他。 “小吴啊。”她笑眯眯地说道:“辛苦你们照顾我们家鸢鸢了,待会啊都带弟兄们过来喝口热粥啊?天气冷,都暖暖胃。” 这一大车的东西,无论吴达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允准带回来的,他们也得承这份情。 一顿粥而已,不亏不亏。 吴达可不敢居功,脸上露出几分惭愧之色:“老夫人,我们其实没帮上什么忙,这些东西都是少夫人自己带出来的,如果不是少夫人有本事,今天可能都进不了城。” 陆老夫人听到他们说鸢鸢有本事,便眉开眼笑心里乐呵:“没事,粥煮多了,你们只管过来吃就行!” “那成,我放好东西再叫兄弟们过来。” 另一边,宋明鸢已经被陆家几位夫人团团围住了:“鸢鸢,县城好不好玩,累不累呀?” “来,先洗洗手,肚子饿了吧?咱们已经做好饭菜了,就等着你回来呢!” “我的鸢鸢宝贝,你可太细心,怎么准备了这么多东西,连梳子镜子胭脂水粉都有!哈哈哈!咱们可是在流放哎!” 一般人哪里会想到这些,能有得吃都不错了,鸢鸢这小脸蛋也用不着这些,一看就是为了她们买的。 其间心意不言而喻。 陆三夫人感动地给了宋明鸢一个熊抱:“三婶可真是太稀罕你了!” 其他几位夫人也是面带笑容,难得的不是胭脂水粉,难得的是在流放路上这样艰苦的条件下,还有人为她们用心考虑这些,真是叫人心都软成了一片。 宋明鸢被陆三夫人这突如其来的熊抱,抱得头发都乱了,难得有几分反应不过来的懵然。 “好了好了,你赶紧起开,吓着鸢鸢了!” 陆大夫人嗔了她一句,伸手替宋明鸢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眉目透着一股子温婉柔和。 宋明鸢弯眸笑起来,看着她们:“我不累,浮阳城还挺好玩的。” 就是忘了把陆裴风的财物给端走了,但是不要紧,她把狗县令给端了。 “里面的人还十分善解人意,对我很友好。” 知道她这两天没活动筋骨了,特地送上门来给她收拾,把他们家搬空了也不会生气。 陆大夫人不疑有他,笑着说道:“没在外面吃亏受委屈就成,鸢鸢福缘深厚,以后也会遇到更多好人好事的。” “我也觉得!” 这样的好人好事可以再多来点的,她不介意。 一众人被她率直的模样逗笑了,陆五夫人也不禁微微弯起了嘴角。 只有熟知这一趟都发生了些什么事的灵蝶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翅膀。 杏儿揉了揉眼睛,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觉得这只蝴蝶会动? 应该是风吹的吧。 因为下午还要赶路,一家子也不着急把板车上的货物往下卸,只把驴车空了出来,将煮好的吃食端到拆下来的板车上。 “老三媳妇,抓些饲料喂一下驴和马,老二媳妇跟老四媳妇,你俩去把鸢鸢带回来的新碗筷,用热水烫一烫。” 陆老夫人跟大儿媳将两锅粥端到板车上,转而吩咐道。 碗筷装在一个箩筐里,有四十只巴掌大的粗瓷碗,陆二夫人跟陆四夫人清点了人数,洗了便摆在了板车上。 陆老夫人用大铁勺子一个瓷碗舀了两勺,都是热乎乎的白米粥,米香浓郁,配上炖煮的咸菜干,十分诱人。 吴达很快就带着官差过来了,他带了几只在县城里买回来的烧鸡,给陆家人分了一只。 众人整齐地排好队,每人领了一碗粥便坐到旁边,将中间的地留给陆家人。 吴达跟邓良还有林东坐得近了些,一口热粥下肚,浑身都舒坦了。 “老大,你怎么不多买几只烧鸡?我一个人都能干掉一大只。”林东吃得满嘴油。 吴达端着粥碗,说道:“你当我不想买?就剩最后这几只了,本想到别处去看看有没有的,你猜我们看到了什么?” ------------ 第65章 通缉榜榜首 吴达故意卖了个关子。 “看到了什么?”林东的好奇心果然被他调了起来,连手里的鸡脖子都忘了啃。 流放这些天以来难得能听到关于外面的事情,陆老夫人跟几位夫人孩子也都朝吴达看了过去。 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吴达这才说道:“我们看到了浮阳县张贴了通缉告示!” “我还以为是什么奇事呢,这通缉告示不是年年都贴吗?”林东大失所望。 还是他的肉香。 正要啃鸡脖子,吃了口肉的吴达又道:“这次可不一样,告示上通缉的人可不是以前那些阿猫阿狗,这人啊偷了皇上的私库和京城许多大人的宅邸店铺,听说还是被一夜搬空的,你说奇不奇?” 林东震惊得忘了动作:“不能吧?这世界上有这样的神人?那么多东西,怎么可能一夜之间搬空?” 宋明鸢淡定喝粥,仿佛事不关己一样,陆老夫人心头都跳了跳,哎哟喂!她就说鸢鸢怎么能拿这么多东西出来! 想到之前在牢里吃的那顿摆盘精致的饭食,当时没多想,现在想想那可不就是宫里才有的吗?! 感情鸢鸢不仅把将军府搬了,京城许多人的宅邸店铺搬了,连皇帝私库都搬了?! 搬得好! 虽然不知道鸢鸢搬的是谁的宅邸,但能被鸢鸢惦记上的准不是什么好人。 几位夫人跟陆老夫人的想法一致,未免被看出什么端倪,赶忙低头喝了口粥。 吴达也不觉得这世上会有这样的奇人:“谁知道呢?但这通缉令是皇上亲口下的,光是悬赏的金额就有千金之多,甚至可直接封爵,这事我看八成是真的!” 林东倒吸一口气,一千金换算成白银,就是一万两,白银万两外加封官授爵,嘶……这可是铁了心要抓到那人啊! “这世间竟有此等奇人,不知道是何模样?”陆老夫人不动声色问道。 实则心都提了起来,几位夫人也屏住了呼吸,心中紧张得不行。 林东此刻已经完全忘了手里还有个鸡脖子没啃完的事:“能一夜之间搬空这么多家宅邸和皇上私库,这人难不成有三头六臂?” 吴达道:“这也是最奇怪的一点,按理说通缉令都出了,应该有人的画像才是,但那通缉令上张贴的是一个无脸人,身形魁梧得像是个力大如牛的壮汉。” 听到此言,陆老夫人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狗皇帝不知道鸢鸢长什么样。 陆家几位夫人也险险捏一把汗,不过都是在深宅后院长大的人,便是心中千思百转,面上也没有流露出分毫异色。 林东点点头:“也对,如果不是身材魁梧力大如牛,又怎么会有这等本事,光是皇宫普通人想要进去都难。” “不过,不知道具体样貌就想要抓到人,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可未必。”吴达扯了个鸡腿:“我出城门的时候,听说县令府被搬空了,那狗官跟他儿子一个惨死在街上,一个惨死在府中,被通缉的人估摸现在就在县城里,要不是我们走得快,恐怕连城门都出不来!” 陆家人:…… 得,这口气还是松得太早了! 一家人的心重新被吊了起来,原来鸢鸢说的好玩跟他们所想的好玩并不是同一个好玩。 不过鸢鸢肯定在城里受欺负了,要不然也不会无缘无故搬空县令府! 能让鸢鸢赐他们惨死的结局,一定是因为他们做了很过分的事! “那人真的在浮阳县现身了?”林东惊得瞠目结舌:“那浮阳县岂不是要热闹了?” 不说官府如何如何,就是奔着通缉令,也有无数人涌进去。 那可是千两黄金跟官爵啊,又何尝不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何况那个人真的有这样神乎的能力,必定有很多人想将其收为己用。 陆老夫人跟几位夫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不免忧心忡忡。 可看到鸢鸢耐心地给几个小崽子将鸡肉剪碎,面上不但没有一丝急躁,反而很是淡定,莫名的心里就安了下来。 吴达将鸡骨头扔掉,擦干净手:“岂止是热闹,那可是通缉榜上有史以来悬赏金额最多,擒获可直接封官的人,都已经压过当年赫赫有名的赤脚神偷燕无痕成为通缉榜榜首了。” “当年燕无痕仅仅只是被朝廷悬赏了八百金就被人天南海北地追杀,更不用说现在这个。” “不过外面就是闹破天也跟我们无关,咱们还是吃饱喝足继续赶路吧!” 也对,这种事情离他们这些底层人还是太过遥远了,那通缉犯要真那么好抓,朝廷哪还用得着发悬赏令。 如此神乎的人,就算他们面碰面撞上了,也不可能将其擒获去领赏,说不定连自己的小命都给搭进去了。 林东喝了口粥,伸手朝纸包探去,不料摸了个空气。 他定睛一看,包着一只鸡腿的纸包空空如也,顿时呆住:“不是,我肉呢?” 他看看吴达,再看看地上干净的鸡骨头,一脸难以置信。 听个热闹,他肉没了?! “我去看守队伍,换艾青他们几个过来吃,你等会儿让兄弟们帮忙把碗筷洗了。”吴达三两口扒完粥,碗筷一放,赶紧提脚就走。 林东:他的肉!肉!肉!! 见他捧着碗,面上一片天崩地裂的表情,陆老夫人瞧他可怜,给他分了一块鸡胸肉。 虽然只有白米粥配咸菜,但官差们都很喜欢,特别是他们要押送队伍背井离乡大半年,这种让人备感亲切的粗茶淡饭,显得既暖心又暖胃。 一顿饭吃完,官差们都帮着收拾东西。 陆老夫人用抹布仔细将锅底的水擦干净,吩咐道:“老大媳妇,你们趁着有时间,将驴车跟马车上的物件再归置归置,把空间腾出来。” 驴车上的东西经过这几日的消耗,只剩下棉被和做饭用的锅具,以及两个篓子的木柴,能吃的只剩下几把菜干和那日给官差们做饭送的一袋米。 如今多了一辆板车,将东西挪一挪腾出空间,一家人挤挤也能坐下。 “哎,娘,我们这就去收拾。” ------------ 第66章 扣押 活越做越是利索,经过这些天的适应,几位夫人做起事情来已经十分顺手了。 她们皆做农妇打扮,素面朝天,乌黑的头发利落地盘起,挽着一小截袖子方便干活。 两人站在板车上递东西,其他三个站在板车下拿东西,彼此之间配合得很是默契。 宋明鸢拉着几个崽也去帮忙,力气大的就搬重点,力气小的就搬少点。 很快,全部东西就分成了两份,频繁取用物件就放在驴车上,取用得没那么频繁的就放到马车上。 每辆车都空出了三分之一的空间,刚好能坐下所有人。 一家人齐心协力,效率极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把东西收拾好了。 吴达他们也才刚刚将队伍赶起来准备出发。 宋明鸢载着几个小崽子还有陆裴风跟杏儿坐在马车上,陆老夫人载着陆家几位夫人坐在驴车上。 一行人陆陆续续走上了官道。 路面积雪消融,呼出去的气很快就凝成了冷雾。 陆家人已经换上厚裘衣和新鞋子,车上还铺了棉被,又有汤婆子暖手,尽管外边依旧寒冷,但一家人全身都是暖融融的。 几个小崽子已经打着哈欠躺在板车上,杏儿细心地给他们掖好了被子,也靠在货堆上昏昏欲睡。 她决定跟来时已经做好了陪鸢小姐吃苦耐劳的准备,谁能想到路上过得这么安逸呢? 比她们在宋家还舒坦自由。 宋明鸢不会赶马车,不过她会驭兽,虽然学艺不精,但让一匹马正常走动起来还是不成问题的。 她只需要时不时拉拉缰绳,充个样子。 马车还没走出一里地,宋明鸢悠哉悠哉拉缰绳的动作便是一顿,她率先察觉到了异样,铺开神识一探。 就见两队人马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这边赶来,已经到二里地外了,人数还不少。 队伍里的人一无所觉,只有陆裴风身体微微绷紧,一双幽暗深邃的冷眸朝路口瞥了一眼。 很快,马蹄声渐渐逼近。 队伍里的人纷纷停下脚步转回身朝后面看去,就见两队佩刀的官兵骑着马冲过来。 为首之人大喝一声:“前面的都给我站住!不许反抗,否则就地格杀!” 众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冲上来的官兵举着刀迅速包围了。 “怎么回事?官兵怎么来了?不是已经下罪让我们流放了吗,难道是突然改了主意,要把我们拉去砍头?” 这句话一出,队伍里的人一下子就白了脸,个个神色慌张起来,特别是看到眼下这个阵仗,有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直接被吓哭。 队伍短暂的混乱之后,吴达站了出来。 而那名叫嚷着他们站住的中年男人已经打马走到了近前,他身穿官服,目下无尘。 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人的时候,自带着一种倨傲与蔑视。 “不知道大人这是何意?” 吴达押送流放队伍多年,也是头一遭碰到这么个情况。 若非是碰到犯人逃逸,他们主动联系地方官差,对方一般不会找上门来。 陆老夫人和几位夫人看到官兵的时候脸色微变,下意识就把这件事情跟浮阳县里发生的事情联系在一起,一颗心直直往下坠。 她们第一反应就是鸢鸢暴露了,一时间紧张得手都攥了起来,在心里念了好几声冷静才没有自乱阵脚。 暂替县令一职的杜方海斜睨了吴达一眼,直接无视了他的问话,抬着下巴鼻孔朝天道:“我乃浮阳县新县令,尔等可是罪臣陆丰的亲眷?” 这一开口,陆老夫人和几位夫人心里就有了底,是来找他们的,不是来鸢鸢的。 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正是,敢问……” 陆老夫人话还没说完,杜方海冷笑打断了她:“是就好,来人,把他们这些卖国贼统统都给本官抓回去!” 官兵当然是听杜方海的命令行事,正要动手,拿着佩刀的邓良上前一步。 “等等!我们是奉皇上之命押送这些人前往流放之地,你们浮阳县的人想从我们手里拿人,总要有个由头吧?” 邓良的行为让杜方海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当下便沉了脸色。 “本官自然奉的是皇上之命!你们不配合本官将这些犯人捉拿回去,反倒一而再再而三包庇他们,究竟是何居心?” 他半眯着眼睛,冷哼一声:“莫非,你们同他们是一伙的?” 面对杜方海的施压,邓良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是例行一问,大人多虑了,既然是奉皇上之命,那便请大人将文书呈与在下一看。” 杜方海勃然大怒:“大胆!你一个小小的差吏,也敢阻挠本官办事!” “并非阻挠,只是公事公办。” 邓良油盐不进,一副没有文书就别想抓人的样子,让杜方海怒不可遏。 “你……” 王师爷连忙道:“大人息怒,咱们还是办正事要紧,前县老爷尸骨未寒,还等着您回去主持公道缉拿凶徒啊!” 凶徒一日未除,他们这些跟着林今贵混的就得整日整日提心吊胆,像是脖子上悬了把摇摇欲坠的刀,什么时候掉下来都不知道。 想到他们父子俩凄厉残忍的死状,王师爷便不寒而栗,生怕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是那样的下场。 杜方海余怒未消,狠狠剜了邓良一眼,愤然拂袖:“本官大人有大量不与你们这些宵小之徒计较,来人,呈文书,叫他们好好看清楚,免得说本官以势欺人!” 很快就有一名官兵捧着一卷文书走了上来,邓良接过,上面的御印无误,仔细查看内容后,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确实是皇上传令让浮阳县县令将流放队伍暂时扣押下来的没错,如果不是皇上御令,他或许还能想想办法。 将文书还回去,邓良退到一边让出了路:“请便。” 不明原因的扣押往往才是最令人害怕的,流放路上虽然艰难,但是他们苟一苟还能活命。 如果真的被押回去,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见吴达和邓良阻止不了,有人惧怕真的会被带回去斩首,竟然直接撞开旁边的官差,跌跌撞撞撒腿跑了起来。 ------------ 第67章 再进大牢 其他人不敢轻举妄动,所有人这会儿的目光这会儿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在了逃跑的年轻男子身上。 既希望他能跑掉,又不希望他能跑掉。 宋明鸢看了一眼,那狗官正愁没地方出气呢,这种时候当这个出头鸟,无疑是找死的行为。 果然,杜方海一看见有人逃跑,刚压下的火气噌噌地往上涨。 这群刁民,简直是在蔑视他! “敢在本官的眼皮子底下逃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把他给本官诛杀,以儆效尤!” 被冠上罪籍流放的人就是这样,性命低贱,微不足道,犯了错不知悔改便可轻易打杀,没人会去追究。 一支利箭飞了出去,戴着脚镣的陆家族人还没跑远,就被当场射杀。 陆家族人被吓得噤了声,那名被杀男子的亲眷捂着嘴巴连哭都哭不出来。 陆祥则是两腿虚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脸上惨无人色,好险,好险,如果刚刚不是有人先他一步跑出去,死的就是他了! 他看着后心中箭,趴倒在地死不瞑目的同族,不禁打了个寒颤。 很快,一行人就被交由浮阳县的官兵接管,被他们押送回去,扣留在浮阳县。 目送队伍渐渐远去,留在原地的官差忍不住为陆家目前的处境担忧,一个个急躁地来回走动,总觉得怎么都不得劲。 “他娘的!皇帝不是下罪让陆家人去流放的吗?把人扣押在这里是怎么回事?不会真的临时反悔了吧?” “不行,咱们得跟过去看看,这万一要是真的被问斩了,就算不能救,好歹也能给他们收收尸!” “老大,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要不,咱们琢磨琢磨去劫个狱?我钱万峰这辈子还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呢!” “对!我黄老三平时虽然贪生怕死了点,但如果是去劫陆家人的狱,就报上我一个名字!” “我也去!” “我!” “还有我!” 以前陆家的英雄事迹听听也就过了,他们这些在底层摸滚打爬的人,只有眼前的生活。 说他们目光短浅也好,说他们自私没有大爱也罢,反正在他们眼里,陆家跟别的流放犯没什么不同。 然而这几日接触下来,陆家人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陆家人跟他们以往押送过的所有流放犯都不同,他们不像有的人,落魄了就被打击得一蹶不振郁郁寡欢。 也不像有的人,明明都被流放了还一派清高作派,看不起他们这些底层官差。 相反,陆老夫人会给他们讲边关风貌,讲茫茫大漠驻守的将士。 讲他们一腔壮志死战到底,尸骨无人收敛,只能陈尸沙场,任由野鸟啄食。 讲那临战前一封封未来得及送出去的家书,被战火焚烧,看不清本来的面目。 讲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讲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有人以血肉之躯,将战火挡在了关外,才让他们得以为生活奔命,得以苟活。 他们不知道陆家人有没有通敌叛国,只知道陆家老夫人会给他们熬香浓的米粥,陆家几位娘子会给他们缝不小心刮破的衣服。 陆家人也从未说过自己蒙冤,只是举手投足一言一行中窥见的风骨,无时无刻不在昭示着他们所受的冤屈。 如今陆家人被扣押在浮阳县,他们无法坐视不理。 “我一条贱命死了就死了,但是陆家人不能死。” 吴达看着他们一个个蠢蠢欲动的样子,恨不得提刀就走的样子,不禁头痛了起来。 “送死也不是这么个送法的,等等,容我好好想想。” 他眉头皱成小山,手叉着腰,来回踱了两步。 “这样。”他停了下来,看向兄弟们,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咱们现在还不知道眼下是个什么情况,不宜盲目冲动,我先跟邓良进城里打探打探消息,你们回到刚刚落脚的地方安营扎寨,原地待命。” 包藏祸心的人都被宋明鸢剔除出队了,留下来的人都是对吴达极为信服的,因此都愿意听他的话。 “行,那我们就在外面等着,老大你们注意安全,小心行事。” “有邓良这小子在,你们还不放心吗?” 商议过后,吴达便跟邓良一起出发折返浮阳县了。 另一头,宋明鸢一行人被官兵催着赶着押回了县衙。 因为不知道什么情况,怕东西被没收,他们身上什么都没带,两辆板车也停放在了城外,让林东帮忙照看。 杏儿跟几个小崽子早就醒了,只有陆思宁小没心没肺的,还窝在陆二夫人的怀里呼呼大睡。 一直到官差将他们押送进牢房的途中,小姑娘才迷迷瞪瞪半睁开眼睛。 看见陌生的官差还有一排排阴暗逼仄的牢房,陆思宁倒头就闭上了眼睛,她肯定是还没有睡醒。 不确定,再看看! 闭上眼睛的小姑娘又悄咪咪睁开一条眼缝,眼前的场景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发清晰了起来。 她噌的一下直起了身子,吓得磕睡虫都飞了,怎么又被抓进牢里了!嫂嫂呢?嫂嫂呢?嫂嫂呢? 哦,嫂嫂还在。 陆思宁放心了,身子一倒,眼睛一闭,三秒入睡。 陆二夫人:…… 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缺心眼的小夯货?都被抓进牢里了还能睡得着。 心里虽然嫌弃,但还是调换了个姿势,让女儿睡得更舒服一些。 空余的牢房并不多,但是队伍加起来有一百多个人,只能十几个挤在一间。 分配牢房时,陆家人花了点银子打点狱卒,才得已一家人单独关在一起。 牢房光线昏暗,空间脏乱狭小,比他们之前在京城呆的那一间条件还要差,里面甚至弥漫着一股冷潮发臭的味道。 宋明鸢掏出一颗凝香丸,用火折子点燃,在牢房里走上一圈,空气中难闻的臭味很快便散了。 “娘,你说那位临时把我们扣押在这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陆家几位夫人面色凝重,也没有心思收拾牢房,狗皇帝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实在叫人心中难安。 如果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她们尚且还能心里有数早早防备,可现在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 ------------ 第68章 我要见县令 陆老夫人倒没有慌乱,她细细想了想狗皇帝这么做的动机。 好一会儿才说道:“无利不起早,他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是于他有利的。” “将我们扣押在这里,可以切断我们跟外面的联络,他不可能让我们就这么死在牢里,这跟在京城毒杀我们没有区别,那么这么做的目的,极大可能是为了把咱们跟暗处的人手分隔开,对他们进行围剿。” 短短两天,他们已经经历了不下三次刺杀,都是鸢鸢和青海长云在对方还没有动手之前就把人给清了。 在外面狗皇帝根本就找不到机会杀他们,如今只怕转变了思路,使计先斩断他们的一条左膀右臂,然后逐一击破。 “那青海长云他们岂不是危险了?” 两孩子虽然是家生子,但也都是她们看着长大的,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几位夫人不免有些担心。 陆裴风说道:“青海长云跟在我身边多年,不会这么容易被抓住的,婶婶们放心。” 那边派人伏杀接连失利,不用想肯定也会使别的招数,会针对他暗处的人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在此之前,他给青海长云提过醒,二人素来机敏,不可能什么准备都没有。 陆老夫人站起身来,豁达道:“多想无益,他总不可能把我们一直关下去,且就在这里安心待几天吧。” “少则三天,多则十天,总之没那么快放我们出去的,咱们先把地儿收拾了,住着也舒服些。” “哎。” 几位夫人没再胡思乱想,纷纷动起手来。 娘就是她们的主心骨,鸢鸢就是她们的福星,有她们在,再大的难关也能渡过去。 没有打扫的工具,几位夫人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她们将牢房铺的干草折成了一把简单的扫帚,仔细把牢房里的蜘蛛网和地上的草杆和老鼠叼来的碎屑打扫了一遍。 虽然看着仍然有些埋汰,但已经比没打扫前要干净多了。 陆老夫人环视一圈:“还得去跟他们要几垛干草,这里只有一张床,晚上铺铺给鸢鸢跟孩子们睡,咱们将就将就都睡地上。” 牢房空间不大,也只能这样安排了。 “娘,我去喊人。” 狱卒肯定不会白帮忙的,陆三夫人这一叫又去了二两银子,好在鸢鸢给她的碎银多,要不然还真拿不出手。 三垛干草很快就被狱卒送了过来。 大家都上手帮忙在干净一点的地方铺上厚厚一层,当成晚上睡觉用的地铺。 虽然简陋了些,但现有的条件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晚饭是在牢里吃的,狱卒给提供的饭食,用一个包浆的泔水桶装过来,盛出来的时候,都能闻到那股子馊味。 牢房里的饭菜虽然简单,但也不至于要到吃馊了的泔水这种地步,这明显就是欺负人! 陆三夫人最先压不住脾气:“你们就打算给我们吃这个?!” 她们也不是挑剔的人,给几个窝窝头都能接受,但这明显是喂猪的东西,还是馊的,侮辱谁呢? 狱卒把勺子往桶里一放,嘲讽道:“这是上面吩咐的,我也没有办法,谁让你们得罪人呢,你们要是不吃,那就等着饿肚子吧!” 说完,他拎着泔水桶就走,等他走到下一间牢房去准备分发泔水的时候,脚下莫名一个打滑,身体失去重心猛然朝后仰倒。 在跌倒的一瞬间,手里的泔水桶因为惯性一下全扑洒在了他的脸上,呛了他好几口。 发臭发黄的米粒粘在脸上,呼吸间全都是一股直冲脑门的馊臭味。 “呕——” 狱卒忍不住一阵反胃,干呕出来,他呕了好几下都没能压下那一股恶心的感觉,扔下泔水桶直接跑了出去。 “哈哈,活该,遭报应了吧!”原本还有些生气的陆三夫人顿时乐得不行。 陆老夫人嘴角噙着一抹笑,哪有什么报应,不过是鸢鸢替她们出气罢了。 狱卒离开之后,也没有重新送饭食过来,宋明鸢正要从空间里拿,蓦地手顿了一下。 她察觉到了一道窥探的视线,在她的右侧方,那里是一堵墙,有人藏在墙后面监视他们! 对方很小心,连呼吸都极难感知,藏匿功夫一流,若非修炼灵力,她还真的很难第一时间把他揪出来。 宋明鸢暂时放弃了往外拿吃食的打算,片刻之后,她确定了一件事情。 对方在监视她,而不是陆家! 她一有什么举动,那道隐晦的目光总会即刻转到她身上。 联想到刚刚狱卒拿过来的馊饭,她一开始只以为是杜方海故意刁难他们才让人送来的,但如果不是杜方海呢? 为了验证自己心里的猜想,宋明鸢走到牢门边,砰砰砰拍起了门。 “快点给我们拿吃的过来!你们这些东西是给人吃的吗?把我们扣押在这里就是让我们吃猪食?什么破地方啊,还让不让人活了,我要见你们县令!” 这一反常态的举动让了解她脾气的陆老夫人和几位夫人心里一惊。 鸢鸢向来都是能动手就不动嘴,动嘴的时候必然动手,如此反常的举动,肯定有她的原由。 甭管鸢鸢想干什么,先配合了再说。 于是陆三夫人也冲过去拍起了门:“来人!喊你们县令过来好好看看,这种又馊又臭的东西是给人吃的吗?你们是不是存心想要饿死我们!” “对!我们要见县令!真没见过哪家监狱是给犯人吃馊食的!” 几位夫人义愤填膺,小崽子们也跟着扯开嗓子哭嚷:“我不要吃猪食,呜呜,猪才吃猪食,我们要见县令!” “太臭了,为什么要让我们吃这些,你们肯定是故意的,我们要见县令,让他给我们个公道!” “吵什么吵!” 听到动静的狱卒黑沉着脸走来,用刀柄将门拍得震天响:“再吵吵信不信我拔了你们的舌头当下酒菜!” 牢房霎时一静,大家都像是被吓到了的样子,只有陆思宁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嗷嗷直叫。 “我要见县令,我要吃好吃的,我要县令给我好吃的!我不要吃馊饭,我不要吃猪食,我不要吃馊了的猪食!” “呜呜呜——啊啊啊——我、要、见、县、令!” 犹如魔音穿耳。 ------------ 第69章 竹笋炒肉好吃吗? 狱卒额角跳了好几跳,忍无可忍怒道:“闭嘴!大人现在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搭理你们!” “等会儿就给你们几个馒头,再敢嚎一句,我就把你剁了喂猪!” 陆思宁可怜巴巴道:“那好吧,你得多拿十个八个,要不然几个我吃不饱的。” 狱卒气得转身就走,他就不应该看她年纪小答应她,什么熊孩子! 狱卒怒气冲冲离开,再怒气冲冲地提着一笼馒头回来,没什么好脸色往里一丢。 瞪了陆思宁一眼,粗声恶气道:“别让我再听见你的声音!” “只要饭管饱,生活没烦恼!我答应你嘻嘻嘻……” 陆思宁开心地跑过去提起放在地上的馒头,小嘴巴一碰,仰起小脸甜甜道:“叔叔,你可真是个好人!” 狱卒:“……” “你吃吧,不许再吵了,也就我脾气好,要不然你多少都得吃一顿竹笋炒肉!” 狱卒说完,转脚走了回去,竟又颠颠地多拿了两个肉包子过来。 全程看着的宋明鸢:“……” 可以的,小姑娘都会给自己挣口粮了。 陆思宁小脸都笑成了一条花,拿着肉包子,又甜甜地给狱卒道了谢。 然后眨巴着眼睛,问出了刚刚没来得及问却一直惦记的话。 “叔叔,竹笋炒肉好吃吗?” 狱卒一噎,顿时臭着一张脸没好气道:“不好吃!” 屁大点小孩,连竹笋炒肉都不知道,还想吃,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狱卒送来了十个馒头两个肉包,十三个人分一分勉强能垫垫肚子,根本不顶饱。 宋明鸢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的人,她空间里搜刮了那么多美食,不就是为了吃吗? 暗处的视线仍然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宋明鸢面上不显,暗暗掐了几个手诀调动灵力施展了障眼法。 只一晃眼的功夫,躲在墙后暗室监听的人就看见陆家人分吃完十几个包子,闲聊了几句,便躺在铺好的干草上面休息了。 一切都很正常,没有异动。 但实则宋明鸢已经将一道道美食端了出来,为了避免香味外泄被察觉,她还利用空间将声音和气味都给隔绝了。 自从那日洗筋伐髓之后,她修炼灵力越发顺畅,再加上有空间源源不断的灵气补给,修为更是突飞猛进。 昨天晚上就已经突破了初灵境三级。 若是之前宋明鸢可能无法同时兼顾空间和术法同时进行,但三级之后的修为足以支撑她做这些事情。 宋明鸢一边将菜拿出来,一边提醒大家:“有人在暗中监视我们,是从刚刚那名送馊饭的狱卒走之后开始的。” 但这话一出,再配上她此刻将食物一碟碟变出来的举动,陆老夫人脸上的笑纹险些一崩。 “乖崽,你可别吓唬奶奶,奶奶年纪大了不经吓。” 她已经忘了鸢鸢不同于一般人的事实,几乎是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紧张地把饭菜挡起来。 几位夫人也连忙将东西藏了藏,做贼一样的。 “鸢鸢,现在这个人还在吗?” “在。” 陆思宁一手肉丸,一手蒸糕,正胡吃海喝,糊得一张小脸跟小花猫似的。 听到这话猛地一惊,停顿了有一秒的时间,小脑袋飞速地想着毁尸灭迹的办法,最后嗷的一下将手里的东西一口往嘴里塞。 撑得两边小脸蛋鼓鼓囊囊的,一双乌黑的眼睛瞪得溜圆。 其他三个小崽子也有样学样,最后一排过去都是一个表情,像往嘴巴里囤满粮食的小仓鼠一样,又呆又可爱。 杏儿也是一脸紧张警惕。 只有陆裴风敏锐地感知到暗中窥视的人目光被干扰了。 之前他还能察觉到那道隐蔽的目光在牢房里徘徊穿梭,但现在却完全没有了那种感觉。 他想,能让监视之人对他们现在的举动不觉有异,甚至是无动于衷,那么对方现在不是失去意识了就是产生了幻觉。 但是陆裴风清清楚楚地知道,躲在暗处的那个人现在的意识是清醒的。 他中了幻术! 陆裴风心中吃惊,他看了宋明鸢一眼,羽睫的弧度微微下垂。 他发现,他对她其实并不了解。 难道,阿鸢真的是天上行事不羁不受束缚的仙女? 这种手段…… 实在惊人。 看着众人紧张兮兮如临大敌的模样,宋明鸢有些忍俊不禁,解释道:“没事,吃吧,不用怕,他看不到我们的,咱们可以正常说话。” 大家松了口气,想到最开始流放那日鸢鸢都能凭空把一个大活人变消失,这会儿糊弄一下暗中监视的人,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这样想着,一颗心就放了回去。 这会儿不用担心被别人发现,宋明鸢直接摆了张四四方方的桌子出来,把碗碟筷子一一摆上去,还有饭前开胃菜,饭后消食的茶点。 做完这些,又往外面拿了些水果。 这些水果都是她在空间里种的,之前从皇宫搜罗来的时鲜水果每样都种了一点,因为时不时调动灵气滋养,果树生长的速度很快。 除了果树,她还在空间开了一块小菜地种青菜,两日下来已经出苗了,没有虫害不说,长势还格外喜人。 晚饭很丰盛,丰盛到如果不是知道这是在牢房,大家都要以为自己是在酒楼了。 这又是羊汤猪肚,又是燕窝鱼翅的,酒楼都没吃这么好! 杏儿惊呆了。 她一直都知道鸢小姐总会偷偷给他们补货,那鸡蛋吃了一茬又一茬,鱼捡了一条又一条,仿佛怎么都吃不完似的。 但是亲眼看到这种场面还是第一次! 杏儿怀疑自己被关进柴房那天晚上就已经被冻死了,所以才会臆想出来死后的世界。 可她死后的世界里,应该也有小姐在的才对。 杏儿情绪有些低落,然而这份低落的情绪没能维持多久,很快就被震惊给取代了。 她惊怔地看着宋明鸢的头发。 只见一直别在她乌发上充当发饰毫无生气的蝴蝶浑身散发出来一点点莹光,光芒越来越亮,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杏儿人傻了,倏地瞪大了眼睛,伸手指着那只蝴蝶,磕磕绊绊道:“鸢,鸢小姐,你头上的蝴蝶……” 她呆呆傻傻的样子:“好像……活了。” ------------ 第70章 被怀疑了 杏儿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众人齐刷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那蝴蝶扇动着翅膀,似乎有些害羞,往宋明鸢后脑勺挪了挪,遮住了一半的视线。 “哇,好漂亮的蝴蝶!”陆思宁惊叹一声。 见它躲了起来,小姑娘一溜烟跑到嫂嫂身后,将自己的小肥脸放大凑了上去,睁着一双乌黑澄澈的眼睛,稀奇地盯着它。 她还没见过这样式的,比以往见过的所有蝴蝶都好看! 知道眼前这小崽子是阿鸢喜欢的,灵蝶用触须轻勾了勾她那张近在咫尺的软滑小脸蛋,又往后挪了挪。 宁宁顿时星星眼:哇~ 她手指头蠢蠢欲动,想摸一摸这只会发光的虫子,但是又怕碰坏了它。 “这是我的好朋友,阿妍。”宋明鸢笑着介绍。 阿妍活下来本身就要受到诸多限制,虽然不能让她出现在世人面前,但是把她介绍给亲近的人还是可以的。 知道宋玉妍对杏儿来说很重要,她没有藏着掖着隐瞒杏儿。 “她也是你最想见的人。” 她想见的人,她最想见的人? 杏儿愣住,似乎不敢相信这世上有这样的美梦,她噌地一下站了起来,颤抖着嘴唇:“小姐?” “是她。” 得到肯定的回答,杏儿蓦地一下就红了眼睛,小姐?真的是小姐! 她杏儿果然已经死了!她见到小姐了! 别人说这样的话,杏儿可能会质疑一下,但鸢小姐亲口所说,她连怀疑都不曾有。 “我可以摸一下它吗?”杏儿咬着牙,隐忍着哭腔。 宋明鸢含笑点头:“当然。” 经过这几天的蕴养,宋玉妍的灵体凝实了些,已经比一开始风吹一下都要维持不住的状态好多了。 杏儿压抑着心中的激动,还没伸手,就见灵蝶朝自己飞了过来。 它飞落在她手上,亲昵地在她手心蹭了蹭。 这熟悉的动作,让杏儿几欲喜极而泣。 她蓦然想起那天下午鸢小姐在林子里告知她实情的事。 那会儿她身上还没有携带这只蝴蝶,第二天早上才出现在她头发上的,当时她还赞叹过这蝴蝶好看。 原来那天晚上,鸢小姐就把小姐带回来了。 她以前无数次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时候,不止一次向上苍祈愿,祈愿有人能带她和小姐脱离苦海。 原来真的有心软的神听到了。 她杏儿以后要做鸢小姐最忠诚的信徒! 宋明鸢做事情一向随心,如果知道杏儿心中所想,可能会笑出声来。 “吃饭吧,要不然饭菜都凉了,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 “好。” 陆老夫人其实从杏儿这几天突然改变的称呼中就已经窥见了几分异样。 此番看到杏儿的模样,也猜到了些什么,不过她并没有深究。 无论鸢鸢是与不是之前的宋明鸢,她老太婆也只认这一个鸢鸢。 她的鸢鸢心肠最是柔软,无论是谁都无法取代。 因为宋明鸢的一句好朋友,陆家人待灵蝶也上心了几分,并没有把她当成普通的蝴蝶看。 甚至还给她专门挪了个位置,摆上了她喜欢的水果。 不能吃闻闻香味也是可以的。 夜晚所有人都睡下后,那道监视的目光才终于消失了,闭上眼睛铺开神识的宋明鸢能清楚看到,他离开了漆黑一片的暗室,转脚离开了监狱。 等人离开一段距离捕捉不到的时候,她才收回外放的神识,睁开了眼睛。 牢房里光线昏暗,隐隐约约能听到最外边牢房犯人受刑过后的痛苦呻吟。 宋明鸢睡在床的外沿,陆裴风睡在床脚边铺着干草的地面上,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陆裴风也盘腿坐了起来。 服用丹药病气犹存的男人靠在床边,问她:“阿鸢,你发现了什么?” 他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为了一碗馊饭就闹着要见县令,一定是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其他人都睡了,陆老夫人还没睡,她睡不着,心里头莫名有些不安,特别是看见鸢鸢一反常态的举动之后,一颗心就不上不下的。 刚刚没问出来,只不想大家跟着担心。 陆老夫人也坐了起来,怕她不愿意说,压低了声音哄道:“鸢鸢,你给奶奶透个底好不好,要不然奶奶不放心,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你放心,奶奶的承受能力很强的,就是有天大的事情,我都能扛得住!” 见他们都想知道,宋明鸢轻手轻脚下了地铺,与陆老夫人跟陆裴风面对面坐在一起。 “奶奶,那我可说啦?” “哎哎,你说,奶奶听着!” 陆老夫人立马就坐直了身体,将耳朵倾了过去,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宋明鸢被她逗得笑了笑,才慢慢说道:“暗中监视的那个人,我怀疑他是监视我的,因为我每次一有动作,他就会特别留意。” “对方武功很高,跟路上伏杀咱们的人不是一个档次的,这样的高手,不太可能是浮阳县本地的。” 陆老夫人面色凝重了几分。 宋明鸢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怀疑他们很有可能已经把皇宫失窃的事情联系到我头上了。” 这事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子奇怪。 她那日跟陆裴风一起搬空贪官府邸还有皇帝私库的时候,已经做得很谨慎了,按理说应该不会这么快被发现的才对。 就算她昨天在浮阳县里不小心露了端倪,可浮阳县距离京城有好几百里的路程,消息根本不可能传得这么快。 扣押他们的那道文书在她去浮阳县之前就已经下了,要不然也不会才刚回营地没多久就碰到了杜方海带人来抓他们。 也就是说,她搬空县令府的事情还没有发生,狗皇帝就已经怀疑上了她,并且下达了文书。 陆老夫人脸色一绷,陆裴风也沉默着没有开口说话,低垂的眸子一片冷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明鸢继续道:“狱卒说杜方海忙得脚不沾地自顾不暇,那么那顿馊饭肯定不会是他忙里抽空还特意让人送过来的。” “除了杜方海,我想不出来还有谁会看我们不顺眼,既然不是他,那就另有其人,送馊饭的目的也可能不仅仅只是为了刁难我们。” “他们很有可能是想探我有没有特殊能力,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接下来几天,对方会连着给我们送馊饭。” ------------ 第71章 养多多的兵 现在也只是在怀疑的阶段,但他们却绝不可能坐以待毙。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如果等顺安帝倾力对付他们,就处于被动了。 陆老夫人沉默半晌,浑厚的声音振聋发聩:“实在不行,咱们就反了吧!” 素来稳重的老太太语出惊人,宋明鸢都给震住了,她问:“奶奶,咱们有兵?” “有!” 她眼睛一亮:“多少?” 陆老夫人理不直气也壮:“两万!” “……” 她再问:“那他们有多少兵?” “六十万!” 见宋明鸢瞬间不说话了,陆老夫人嘀嘀咕咕:“老婆子手里要是有六十万兵,还能轮得到他当皇帝嘛!” 早在他把通敌叛国的罪名扣到他们身上的时候,她就让他当废帝了。 陆家人忠君,她老婆子可不忠,她忠的是陆家,忠的是那个喜欢吃她做的叫花鸡哪怕糊了沙子也说好吃的老头子。 宋明鸢站起身来:“我还是直接去杀了他吧!” 说着,就要往外走。 “等等!”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声出自陆老夫人,一声出自陆裴风。 陆老夫人怕她冲动,赶忙道:“乖乖,现在没兵,咱就养兵,那狗皇帝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是他处在那个位置上,必是身负气运之辈,你杀了他必然要背上其中的因果,奶奶不能让你担上这样的业障。” 陆裴风虽然没说话,但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他们不信这些,所以敢于弑君,但不能因为他们不信,就让她陷入万分之一的凶险。 宋明鸢没动了,上一世她被雷劈死,未尝没有行事太过肆意妄为的可能。 一个世界总有那么些身负气运之人,她砍了这些人自己当然得承受其中的因果业障。 顺安帝身系一国兴衰,现在杀了他,轻则引起朝堂动荡,重则可能让气数未尽的北魏从此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虎视眈眈的其余诸国不会给他们准备的时间。 如果是以前,被雷劈死就劈死了,区区雷劫她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大不了就是死。 她怕吗?她一点都不怕! 但是现在,她不想被雷劈死了,被雷劈死可疼了,还丑,乌漆麻黑的跟块炭似的。 万一到时候大家都认不出她来可咋办? 这样一想,宋明鸢便缓缓挪了回去,蹲下跟老太太兀自对视一阵子,乖巧说道:“奶奶,那咱们到流放之地就养兵!” 陆老夫人心都化了,眉开眼笑道:“哎!养兵,养多多的兵!” 心里却是有一丝隐忧。 原本她只是担心,但鸢鸢的举动无疑说明了杀狗皇帝她是真的会背负上业障,看来是功得还是业障也分人的,她以后可得多留意一些了。 鸢鸢不能杀的人,他们来,等他们有足够制胜的把握,就是狗皇帝的死期! “养兵烧钱,既要兵器又要马匹还得准备军粮,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完成的事情,不过没有关系,事在人为,咱们只要敢做,就有把他弄下来的一天。” 陆老夫人之前完全没想过要造反,毕竟陆家的祖训摆在那里。 但今天这事给她提了个醒。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他们捂得再严实再小心,鸢鸢的能力迟早也会有暴露的那一天。 不管愿不愿意,他们都会站在顺安帝的对立面。 到那个时候,手里没有制胜的利刃,他们连自己都保不住,更别说保住鸢鸢了。 在生死存亡面前,陆家的祖训也没有那么重要,最多等她死后再到地下跟那群老家伙掰扯。 哼哼! 她连狗皇帝都敢反,还怕一群早已入土的老古董? 陆老夫人仔细琢磨起养兵的事情,陆裴风也在认真思考有哪些堪当大用的人手,如果要反,肯定得好好打算。 宋明鸢想了想,又站了起来:“我还是得去皇宫一趟!” 见陆老夫人跟陆裴风齐齐抬头看向她,她说道:“我得再去偷一遍,等他皇宫被偷空了,他就不会怀疑这个人是我了。” 陆老夫人愣了下神,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要皇宫再被偷一遍,那狗皇帝自然以为偷他的人还在京城。 如此一来,放在他们身上的注意力肯定会被分散。 “鸢鸢脑瓜子就是灵活,但是要去皇宫的话,这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两天的时间,暗中监视的人一旦发现不对,我们很容易就暴露了。” “不会,我一会儿就回来!” 宋明鸢话音一落,陆老夫人就看到她拿出来一个平平无奇的珠子,然后嗖的一下没了影。 虽然早知道鸢鸢非同一般,但上一秒还说着话的人下一秒就眨眼间消失了,还是挺挑战人的心理接受能力的。 陆老夫人在心里默念了三声鸢鸢不是凡人,不能以常理度之,才缓解了那咚咚跳的心脏。 就是鸢鸢这孩子跑得太快了些,她都来不及叮嘱她注意安全,顺便叫她找到机会了就偷偷去冷宫看一眼婉贞。 就算不能把人带走,知道她平安也是好的。 婉贞…… 陆老夫人叹了口气。 这时,旁边传来东西滚落的声音,陆老夫人跟陆裴风一齐看了过去。 只见床上掉了个带着泥的白萝卜,很快白萝卜便幻化出来一个跟宋明鸢一模一样的人。 大到身形轮廓,小到头发丝都别无二致,连呼吸跟胸口起伏都模拟得惟妙惟肖。 若不是亲眼所见,根本看不出来那是根普普通通的白萝卜! 几乎是这根白萝卜刚幻化成宋明鸢的模样的时候,监视的人又从外面回来了。 陆裴风警觉,立马用眼神示意陆老夫人。 两人前后躺下没多久,监视的人就进了暗室,他在专门预留出来的孔洞扫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状才退回去。 另一边,宋明鸢已经利用瞬移的灵器遁灵珠成功让自己离开了监狱。 遁隐珠是低阶灵器,原本是修士人手必备用来逃命的,因为一次只能瞬移五十里地,这种东西在修仙界很是鸡肋。 修为高强的修士神识铺开就可将方圆百里的动静尽收归眼中,一念之间更是可一步千里。 遁隐珠只有修为不高的散修和突破不了初灵境的人才会用到。 但是在她眼里,东西没有贵贱之分,只有值钱跟不值钱的区别,遁隐珠虽然鸡肋,但跟保命沾点边的,价格都不错。 所以她顺手牵羊劫走了在背后大骂她妖女说她胡作非为横行霸道的商队,光遁隐珠就劫了三大车。 东西多,宋明鸢用起来也不心疼,捏碎了七八个遁隐珠,终于瞬移到了京城。 ------------ 第72章 娴妃 夜色寂寂,皇宫里灯火未歇,六角的宫灯被风吹得轻轻晃动,细小的雪花打着旋儿飘落下来。 宫道禁军来来回回走动,每隔五步便有一名执刀的禁军把守,比起上一次造访,巡逻的禁军增加了不止一倍。 隐去身形的宋明鸢就这么堂而皇之在固若金汤的皇宫中走动,大摇大摆地在一众禁军面前经过。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她摸到狗皇帝的寝宫跟私库简直不要太轻松。 这次,她是奔着搬空皇宫来的,目标有点大,还不能在搬空的途中让人发现东西没了从而引起过多的混乱,那就只能用幻术先弄点假象迷惑一下众人的眼睛了。 晚上御花园没有人,宋明鸢打算先从御花园开始。 她将几对私会的宫女太监找出来打晕,然后连土带泥把御花园里的名花名草给拔了收进了空间,换上空间里囤放的几大萝筐白萝卜。 再用幻术把空荡荡的御花园恢复成原有的模样。 幻术只能维持一个时辰,她必须尽快行动。 宋明鸢依葫芦画瓢依次搬空了御书房,御药房,御茶房,藏经阁,闲厩和五坊,把上一次来不及搬走的全给搬走了。 她速度很快,每扫光一块地都会扔个大白萝卜,并且越扔越顺手。 途中大白萝卜不够,她又造访了御膳房。 距离上一次扫荡之后,御书房又充盈了起来,里面豚脯、鹅掌、驼峰、猴脑、鱼羹等等寻常百姓难以吃上的稀罕之物应有尽有,似乎上一次的搬空对这里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 不仅没有,里面的东西反而更多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底下的人知道顺安帝这些日子脾气阴晴不定,所以为了满足他口舌之欲讨好敬上的。 宋明鸢统统顺走,又白捡了几筐萝卜继续。 就这样,她把皇宫每一寸角落都扫了个遍,所过之处如风卷残云,寸草不生。 来到狗皇帝的私库时,宋明鸢看到里面堆放得琳琅满目的金银财宝,一挥手又给收了。 她八天前才来偷过一次,短短八天都不到的时间,狗皇帝又把私库的空缺给补上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挪用了国库。 宋明鸢想,与其让他继续挪用,不如让她一次性搬个空,等她养好兵带老太太干掉狗皇帝,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 要不然有这么个狗东西,底下跟着的人只知道鱼肉百姓,层层剥削。 于是,宋明鸢把国库也给搬了。 她把空间的琉璃殿足足扩大了一倍,才终于把国库里的金山银山给装下去。 等她一路扫荡到狗皇帝寝宫的时候,狗皇帝已经跟他新晋的宠妃睡下了。 她看了看那貌美如花的宠妃,又看了看狗皇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缓缓咧开一抹笑。 把昏迷的宠妃弄到一边,给狗皇帝吃下一粒药丸,想到话本子里描述的陆家人的惨境,一拳头揍在了他的脸上。 不能杀又不是不能打。 把狗皇帝揍成猪头,想着他醒过来的时候脸色肯定很难看,为了让他开心点,宋明鸢善解人意地给他准备了笑笑粉。 做好这一切之后,宋明鸢把寝宫里的所有物件都给搬了,不仅仅是龙床,她还跑到金銮殿把狗皇帝上朝时坐的龙椅都收进了空间。 从后宫一路扫荡到冷宫,宋明鸢想到了留在冷宫的陆婉贞,于是本不想打冷宫主意的她拐道去看了一眼。 比起宫道疏疏落落放着几盏灯,冷宫里面连盏灯都没有,到外都是黑幽幽的一片,冷凄凄的,连雪光都映不出来。 这里是整个皇宫中怨气最重的地方,宋明鸢一走进去,就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森寒。 不过她闯鬼狱的时候,路过只鬼都得被她踹上两脚,一点怨气而已,对她根本造不成分毫影响。 宋明鸢给自己换成了宫女的打扮,没有隐藏身形,就这么径直走了进去。 四周都是荒芜一片,蛛丝盘结,木门都塌了半边,还没推开门走进去,一道黑影猛然扑了出来。 宋明鸢侧身躲过。 “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不是我害的,魏兰珠不是我害的!我冤枉啊,我冤枉啊!”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冲了出来,看面庞是一个老妇,莫约是先帝时的后妃,也不知道疯了几年,又在这喊了几年的冤。 宋明鸢没理她,走了进去,她铺开神识,毫不费力就找到了陆婉贞所住的破屋。 她看起来状态并不是很好,与陆老夫人有几分相似的面容病气郁郁。 因着小老太太的缘故,还没说过话,宋明鸢便天然地对她多了一分好感。 陆婉贞身上盖的被子只有薄薄的一层,身边仅有一名老妇人随侍左右。 宋明鸢走到门口的时候,老妇人正衣不解带地照顾已经烧糊涂的陆婉贞。 听到脚步声,陆婉贞一把抓住老妇人的手,激动道:“嬷嬷,是皇上来了吗?皇上他终于肯来看本宫了吗?” 她挣扎着就要坐起来往外面看。 宋明鸢脚步一顿,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说自己是走错路的。 杨嬷嬷已经看到了她,转回头轻拍了拍陆婉贞的手安抚道:“不是皇上,不知是哪个宫里的宫女,娘娘,容老奴过去问问。” “不是皇上,那也是皇上派来的人,皇上一定还念着旧情,本宫就知道,他总有一天会让人来接我出去的!” 听到陆婉贞的话,杨嬷嬷脸上的疲惫倦怠之色似乎更加重了几分,只敛眉道:“娘娘,老奴先过去问问。” 陆婉贞满怀希冀地松开了她的手。 宋明鸢看得碍眼,直言道:“我不是皇上派来的,我是受过陆老夫人的恩惠,所以过来看看你的。” 杨嬷嬷眼睛一亮,脸上的疲意都少了几分,她含泪说道:“姑娘,不知老夫人他们可还好?”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在宫中鞭长莫及,还被禁了足,连消息都打探不到,能不能托你帮忙打探一下消息,只要让我知道他们平安就够了。” 宋明鸢没有回答她,而是直直看向陆婉贞:“你难道不想知道陆老夫人的近况如何吗?” ------------ 第73章 她的悔恨 陆婉贞苍白的嘴唇嗫嚅了一瞬,眼眸黯了下来:“我当然想知道……” 当年她为了嫁给李璋,与母亲闹了好一通不愉快,甚至为了一己之私,逼得中立的陆家迫不得已站队助李璋登基为帝。 最后李璋封她为娴妃,她也受过一段时日的恩宠,然而心中自觉有愧,进宫这么多年始终没敢回去看过一眼,只敢在暗中偷偷关注着陆家的消息。 只不过被打入冷宫之后,她便没有了消息来源,只知道陆家被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全族上下流放邕州。 得知消息那一日,她觉得天都要塌了。 母亲已经这般大的岁数,她未能在跟前尽孝,却要眼睁睁看着她遭受这样的苦难。 每每想到这里,陆婉贞心中就一酸,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她想见皇上为陆家鸣冤,可连冷宫都出不去。 宋明鸢说道:“他们过得不好,你知道的,老夫人年轻时膝盖受过伤,一到天冷便疼得厉害,流放之地长达三千里,冰雪载道,你觉得她能坚持得下去吗?” 她说的也没有错,若是没有她意外来到这里,那个可爱可敬的小老太太早就倒在流放路上了。 陆家会损失惨重,几位夫人跟小崽子们还没抵达邕州就会葬身在流放路上,无一生还。 这个时候,身为陆家嫡系血脉,陆老夫人的亲女,陆家一众小辈的姑姑,她却还在渴望狗皇帝垂怜? 宋明鸢眸色冷了几分:“短短两天时间,你心心念念的好皇上设计在路上伏杀了陆家整整五次,老夫人几次死里逃生,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被打入冷宫的你。” 老太太嘴上不说,可一路上不知道朝京城的方向望了多少次,只是不希望将不好的情绪传递给大家,所以习惯了收敛。 这些,宋明鸢都看在眼里。 但是现在看来,陆婉贞根本不配让他们为之牵肠挂肚。 陆婉贞被这一消息震得失神片刻,喃喃摇头:“不,皇上不会这样做的,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 “误会?”宋明鸢低声轻笑,似乎在嘲弄她的天真:“你是说他亲自下抄家圣旨是个误会,还是说他给陆家定通敌叛国罪是个误会?亦或者是说他派人来把陆家人赶尽杀绝是个误会?” “所以?你非要等到亲眼看到陆家人尸体的那天,才会知道这是狗皇帝蓄意为之且乐见其成的事情吗?” 宋明鸢疾言厉色的质问,让陆婉贞哑口无言,一时陷入了茫然。 她与李青梅竹马一同长大,虽然后面他迫不得已娶了别的妃嫔,但她一直都相信他是对她有情的。 他给了她连皇后都没有的殊荣,整个后宫只有她一人能唤他一声三郎,甚至还对她允诺过,只要他在位一天,就能保陆家荣华富贵安乐无忧。 难道,这一切全都是假的么? 放在榻上的手一点点揪住了薄被,苍白纤瘦手上青筋格外明显。 杨嬷嬷见她如此执迷不悟,闭了闭眼,痛心道:“娘娘,事到如今,您还不明白吗?他从前爱重您只是因为有所图,他从没想过让您生下他的子嗣,老奴以为这些事情,在丽妃算计您喝下绝嗣汤的时候,您就应该心中有数了。” “那时您正值盛宠,若是没有他暗中默许,丽妃怎敢如此行事?娘娘,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墙头为您折花的三郎了!” 杨嬷嬷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点都不避着宋明鸢,打从这小姑娘大骂李璋狗皇帝的时候,她就知道,这小姑娘不会是敌人。 她看着陆婉贞,面露苦涩 看着打小长大的小姐经历这些,她心里又何尝好受,但是她更不希望娘娘对狗皇帝还抱有希望。 于是苦口婆心道:“您当李璋是顾念旧情没有下旨让陆家满门抄斩留陆家一线生机,其实他只不过是害怕陆家跟他拼个鱼死网破,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消磨掉陆家的锐气顺便博一个美名罢了,他要亡陆家的心,从来都没有放弃过。” “您还不知道吧,当年您腹中刚成形的孩子,就是李璋叫人害的,李璋将人打杀不是为了给您出气,是为了灭口!老奴一直都觉得这事有蹊跷,但您说什么也不愿意相信。” 破旧的木板床上,陆婉贞已然赤红了眼睛,她两眼怔怔地看着露风的屋顶,脑子浑浑噩噩一片。 往日的事情如走马观花一样从脑海中闪过,一幕幕,最终定格成了襁褓里的一抹血色。 一股腥甜的血气直冲喉咙,最终被她死死咽下。 “娘娘,他承诺让您当皇后执掌六宫,没有做到,他承诺保陆家长盛不衰,也没有做到,您如今还要相信他吗?” “呵呵呵……嬷嬷,我这一生就像是个笑话,就像是个笑话!” 两人的话无疑把陆婉贞心里对顺安帝的最后一丝希望都给掐灭了。 “我对他一腔真心,甚至不顾爹娘反对也要嫁给他助他登基,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她满眼疯狂,抑制不住心中滋长的恨意,浑身都在颤抖。 这么多年,她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心甘情愿变成一只笼中雀,他就是这样回报她的? “嬷嬷,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她做错了什么,要被人这样玩弄在股掌之间!连感情都要被利用得这么彻底! 看到她隐忍地克制着汹涌澎湃的恨意,一双过分苍白的手用力到青筋凸起。 杨嬷嬷也红了眼睛:“娘娘,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是我错了,我不应该为着这么个不是人的东西,与母亲生了嫌隙,不该生生蹉跎了自己这么多年,是我害了陆家,是我啊!” 陆婉贞捶着胸口,哭得不能自已,如果不是她当年执意要跟李璋,他也不可能登基为帝! 陆家有今天,都是她当初一意孤行害的! 愧悔自责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把陆婉贞淹没,若非现下身体虚弱,她真恨不能提刀捅了李璋。 ------------ 第74章 误闯皇陵 宋明鸢冷漠地站在一边看着,对陆婉贞的不甘跟悔恨一点触动都没有。 她原本是想着,陆婉贞要是继续给狗皇帝找借口开脱的话,别说她是老太太的亲生女儿了,就是老太太的亲娘她都不会管她死活。 此刻见她还有点药救,便说道:“老夫人于我有恩,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你若是想走的话,我可以带你出去。” 陆婉贞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给我杀了狗皇帝!” 宋明鸢:“……” 她要是能杀狗皇帝,刚刚他就已经死无全尸了。 似乎也意识到了让宋明鸢杀了狗皇帝这个想法不切实际,陆婉贞缓了缓心中的情绪,闭眼说道:“我想托你给我带一些调理身体的药。” “你不跟我离开这里?” 陆婉贞睁开了眼,恨意昭然:“要是不能杀了他报仇,那我就老死在这里!” 宋明鸢终于在陆婉贞身上窥见了几分陆老夫人的影子,说实话,一开始她真的以为老太太抱错了女儿。 不过,如果陆婉贞真的能弄死狗皇帝的话,岂不是说不用养兵也能达成目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可就来兴趣了:“我会帮你的,明天晚上这个点,我把药拿过来给你!” 对陆婉贞,宋明鸢得考察她一段时间,所以没着急把自己的能力暴露出来。 万一到时候陆婉贞不可信,她嘎了她,还要引得老太太为难。 是以,宋明鸢两手空空来,又两手空空离开,什么东西都没留下。 她前脚一走,杨嬷嬷就忧心忡忡地说道:“娘娘,我看这小姑娘并非一般人,她与您对话你我相称,打从进门就没给您过礼,老奴瞧着不像是受了老夫人恩情才过来看望的样子。” 没有为情所困后,陆婉贞的冷静和理智又回来了:“嬷嬷放心,且不论是敌是友,这丫头敢在我面前直称李璋是狗皇帝,便说明她跟李璋不对付,有句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也是朋友,只要我们目标一致,她就是我们的盟友。” 她为李璋犯下的错误无法抹灭,那就抹灭李璋这个人! 想到自己那还没来得及出生就化为血水的孩子,还有陆家被冠上的莫须有的罪名,陆婉贞就恨不能把李璋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这么多年的真情实意,她只当是喂了狗! 李璋! 他带给她的痛苦,她要他用命来祭奠! 宋明鸢离开冷宫之后,便捏了个遁隐珠,因为一心想着陆婉贞的事情,还没来得及锁定方向,便瞬移了出去。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出现在一个狭小逼仄的通道里了,周围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连空气都很不流畅。 宋明鸢从空间里掏出个夜明珠,在灵力的加持下,通道瞬间亮如白昼。 入目是坚固的石头砌成的墙面,石头一块一块嵌连在一起,每隔几步,就有一根雕刻着龙凤的精美石柱。 通道幽长看不见尽头,短短一小截就分存了三个岔口,看起来像是地下暗道。 宋明鸢也不知道自己瞬移到了哪里,因为没有用意念锁定方向的话,遁隐珠的落点都是随机的。 单看环境,根本分辨不出来这里在皇宫的哪个方位。 通道里空气极为稀薄,没一会儿宋明鸢便感觉呼吸困难了起来,但是越是这样,她的猎奇心就越强。 也不着急捏遁隐珠离开,她在通道里探了起来。 通道错综复杂,像是一个迷宫,每隔一段距离就设了一处机关,有毒针有箭雨有毒气甚至还有突然飞出来的尖锐钉耙。 不过这些对于宋明鸢来说都形同虚设,为节省时间,她直接铺开神识探了起来。 这一探,她就乐了。 只见迷宫包围之中,那一间间布满金器银器还有青铜器陪葬品的墓室,不正正说明了这是座大型的陵寝吗? 皇宫附近的大型陵寝,除了李家的皇陵,还有谁敢在皇宫五十里地修建出这么一座大型陵墓? 好巧不巧,居然被她给撞上了,傻子才会嫌钱多,都送上门来了,当然不能错过。 有神识纵览陵墓的布局,宋明鸢几乎毫不费力就来到了中间的墓室,大大小小几百口棺材陈列其中,基本上都是些陪葬的妃嫔与奴仆。 奇珍异宝、金银首饰、古玩字画、翡翠珠玉这些陪葬品全都在主墓室里。 “这些东西我都拿走了啊,你们要是不同意的话,那就请站起来说话。” “既然你们不说话,那我就当你们同意了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宋明鸢一挥手,将墓室里的数量可观的陪葬物品搬进了空间。 不止于此,她还用顺来的陪葬宝剑嚣张地在石墙刻上到此一游这几个大字,最后一笔落下才捏碎遁隐珠离开。 等她满载而归回到浮阳县的时候,一个时辰的时间刚刚过去。 她隐去身形进了牢房,和衣躺下,把压着的那根大白萝卜往空间一丢,替换了虚影的位置。 一直装睡的祖孙俩看到她平安回来,知道暗中的人很有可能还在监视,也不敢弄出响动。 见她安全无虞,等了一个时辰的祖孙俩才敢放心睡去。 皇宫里。 宋明鸢布置的幻术已经渐渐开始失去了效用,只见满是腊梅绽放的御花园里,珍稀的花草像是被抹除了一样,一点一点褪去了原有的色彩,渐渐化为虚无。 幻术一消失,原本赏心悦目的花园就变成了满目疮痍坑坑洼洼的泥地,只剩下十几根东倒西歪的大白萝卜。 私会被打晕的小太监揉着酸痛的脖子刚从地上爬起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 他两腿颤颤,脸色煞白,就跟撞了鬼似的。 “无意路过,无意路过,我马上就走,冤有头债有主,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太监,别找我麻烦,千万别找我麻烦,小贵子给您磕头了!” 小太监哭颤颤地跪下来朝空荡荡的御花园咚咚磕了两个头,然后软着腿站起来,嗖地一下亡命般的逃也似的离开了。 ------------ 第75章 皇帝震怒 “头……头儿,有,有情况!” 水榭边巡逻的禁军一惊,瞬间警觉起来,纷纷拔出了刀剑。 然而目光环视一圈都没发现刺客的踪影,领队一剑柄拍在了那名禁军的脑袋上。 “有个屁的情况,再瞎报情况,看我收不收拾你!” “不是啊头儿,你……你再仔细看看,水榭下面皇上最喜欢的黄金锦鲤还有差人精心照料的睡莲全没了!” “什么?” 领队猛地靠近栏杆探头往下看去,天太黑,他刚刚光顾着找刺客了,一时也没能看清楚。 这会儿集中注意力一看。 只见平时成群结队游在廊下灯光处的锦鲤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别说鱼了,连鱼毛都没看到一条。 种在池塘里的大叶睡莲也都消失得一干二净,连对面廊桥下凋谢干枯的荷叶都被翻了根,刨了个底朝天。 “这怎么可能!” 领队惊得眼珠子都快瞪掉了 知道近来皇宫不太平,他们一整晚都在这边来回巡查,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松懈。 整个皇宫都被他们守得跟个铁桶一样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然而千防万防,竟然还能有人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把水榭糟蹋成这副鬼样子? 领队看着原本十分具有观赏性的水廊一片狼藉,内心几乎把所有骂人的话都骂了一遍。 艹他娘的! 就没见过哪家小贼嚣张成这样,连人家后院的锦鲤跟莲藕都不放过! 来不及多想,领队急急道:“快去禀告皇上!通知首领,让人堵住皇宫所有出口!定是那天偷皇宫的恶贼又回来了!” “快,其他人都跟我来,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这猖狂的小贼给我搜出来!” 禁军迅速行动。 与此同时,寝宫里的顺安帝也在幽幽转醒。 他睁开了眼睛,感知才刚刚恢复,便是一阵接一阵刺骨的冷意侵袭而来。 正要发怒问罪伺候的宫人。 去扯暖被的手一下摸了个空,直接落在了冷冰冰的地面上。 这一下就察觉到了不对。 他寝宫里面没有地暖也有暖炉,地上更是铺着厚厚的毯子,怎么可能冷成这样! 顺安帝悚然一惊,猛地坐起身来。 因为起势太猛瞬间牵动到了被打成猪头的脸,他下意识伸手一摸,脸色倏而狰狞,痛得倒抽一冷口气。 然而顺安帝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他抬头看向周围,入目是空无一物的寝宫。 旁边除了晕着一个他召幸的妃子,宫殿里大大小小的物件摆设全都没了! 他脸色骤变。 “来……咳!喀……哈哈哈,人哈哈哈!来人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知道自己中了招,顺安帝死死压制住破口而出的声音,后牙槽几乎都咬烂了,都没能压下那汹涌而来的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空荡荡的宫殿里回响着毫无感情的阴冷笑声,魔魅渗人,前来通禀的太监吓一哆嗦,差点没一脚绊到门槛上摔飞出去。 “皇皇皇上,大事不好了!” 顺安帝额头青筋暴起:“哈哈哈滚哈哈哈滚出去,哈哈哈给朕哈哈滚出去!否则,朕哈哈治你的罪!” 他脸上阴云密布,一双眼睛阴鸷像是要杀人,然而一开口,那骇人的气势就大打折扣。 “哈哈哈哈,给朕传哈哈御医!传御医哈哈哈!” 顺安帝怒火滔天,一张脸难看得不成样子。 前来禀报的太监还没来得及将皇宫被搬空的消息告知他,便擦着冷汗连滚带爬去了太医院。 很快,太医院值夜的太医就被带到了顺安帝的寝宫。 他还没开始诊脉就先是扑通一声跪在了顺安帝面前,胆颤心惊道:“皇上,不……不好了,太医院被人给偷光了!有人打晕了臣,搬空了太医院跟御药房!” “里面全部药材跟制成品都不见了,医书古籍也被拿走了,里里外外只剩下四面墙壁,连一根银针都没留下!” 顺安帝大怒:“你哈哈哈你说什么!” 太医战战兢兢道:“皇上,微臣不敢有所隐瞒,太医院是真的被搬空了,您这状况看起来像是中毒所致,有一种粉末吃下去能让人大笑不止,跟您现在的症状一模一样。” “如果有药,微臣给您开几副药就能缓解,但是现在整个太医院都找不出来一份药材,微臣便是神医在世也治不了病啊皇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现在是连锅带灶都给人端了,实在束手无策。 太医听着顺安帝渗人的笑声,满嘴苦味跟惶惶不安,只觉得自己短短的一生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太医院失窃,他作为值夜的人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一直到太医院被偷盗一空,他连那贼人的影子都没看见。 这已经不是失职了。 如今又撞在气头之上,吾命休矣! 这个念头才刚刚落下,旁边的太监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同样忐忑惶恐道:“皇……皇上,那贼人不单单偷空了太医院,御膳房也被他搬空了,还有专门饲养牲畜的闲厩和五坊,刚刚底下的人来禀,也都是空的!” “哈哈哈哈!” 顺安帝一口老血哽在心头,气得想吐血,偏偏一张嘴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一样,笑声不断。 他气得头昏脑胀,恨不能活活撕了那恶贼,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偷了一次也就罢了,他竟然还有胆敢来第二次!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三番两次在太岁头上动土,真以为他奈何不了他吗? “哈哈哈让禁军统领来哈哈哈见朕!” 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根底下蹦出来的,声音里咬牙切齿的意味还有深沉的怒火,一点都不加以掩饰。 皇宫四处被盗空,禁军统领忙得焦头烂额,又是带人封锁皇宫各个出口,又是安排弓箭手随时待命。 还得领禁军搜查那恶贼遗留下来的痕迹,只不过除了几大筐萝卜之外,根本一无所获。 顺安帝传召他时,他刚好匆匆赶过来汇报情况,听到通传直接就走了进去。 “皇上!” 他神色凝重又慌张,还没来得及告诉顺安帝皇宫所有东西全部被盗窃一空的消息。 就见顺安帝狞笑着命令道:“给朕封锁城门哈哈哈,一只苍蝇哈哈哈也别想飞出去!另外哈哈哈朕要那恶贼的通缉令哈哈遍布大街小巷!” 他又气又急:“悬赏金给朕翻三倍,哈哈哈谁能抓住那狗贼,朕亲封他为万户侯!” “只要能抓到人,朕可以允诺他任何条件!” ------------ 第76章 搬空皇宫的是妖 每笑出来一声顺安帝心中的怒焰就成倍地往上增长,怒急攻心之下,气得几乎失去理智。 禁军统领一想到等会儿自己要说的事情,大冬天的额头上都渗出了冷汗。 “皇上息怒!可否摒退左右,属下有极重要的事情向您禀报!” 他甚至已经顾不得关心顺安帝此时的情况了,脑子乱糟糟一片,脸色隐隐发白。 能做到禁军统领这个位置,武力和心智缺一不可,如今的禁军统领是顺安帝亲自培养选拔出来的,心理素质自然要合格。 看到他慌张的样子,顺安帝心中陡然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这种感觉甚至压过了他还在发作的药性。 他挥退了寝宫的人,强自压下心中的火气,语气沉沉:“说吧,究竟是什么事?” “皇上。” 禁军统领单膝跪地,连头都不敢抬,硬着头皮说道:“皇宫上下所有东西,包括后宫全都被盗了,御书房藏经阁金銮殿,甚至是皇后娘娘的鸾凤宫跟太后娘娘的寿安宫!” “上至各宫娘娘,下至三等宫女,所有人都跟您的寝宫一样,连个像样的物件都没留下。” “朕的私库呢?国库呢?” 顺安帝一把抓住了禁军统领,一张脸犹如风雨欲来般阴沉。 禁军统领都被他此刻难看的脸色骇了一跳:“皇……皇上,私库跟国库都被搬空了,整个皇宫都没能幸免。” 顺安帝目眦欲裂:“你的意思是,不仅私库国库被搬空了,朕的玉玺和龙椅也跟着丢了?” “皇上息怒!” 顺安帝一下瘫在了地上,气血翻涌,终于没忍住噗的一口血喷了出来。 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独独针对他们北魏皇室? 顺安帝死死咬住舌尖才没让自己气晕过去,颤抖着手指使禁军统领:“他现在一定还在京城,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他给朕揪出来!” “其他的都能再造,但玉玺跟国库的钱绝对要追回来!” 如果说之前禁军统领还有信心抓住那贼人的话,经过今天晚上的事情,他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了。 偌大的皇宫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搬空,那么多东西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他们居然现在才发现,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让他去抓这么一个能力莫测之人,其难度无异于登天。 “皇上,对方进出皇宫如入无人之境,两次我们连对方的影子都没看到,更不知道他是何模样,他有一夜间搬空皇宫的手段,甚至还能伪造幻境,属下怀疑对方根本就不是人!” 没有人能做到这个地步。 这种神鬼莫测的能力已经超脱人的范畴了。 顺安帝眼皮子一跳:“你怀疑对方是妖?” “是。” 禁军统领见他心中也起了疑,心中略松了口气。 如果对方是人,他抓不住,皇上完全可以将之归咎是他的问题,说不定一气之下小命不保。 可如果是妖的话,能力自然通天,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些凡人能对付得了的,他抓不住对方,也情有可原。 “皇上,如今皇宫守卫这般森严,您的寝宫不止有禁军来回巡逻,更有实力顶尖的影卫把守,对方却能悄无声息摸进来,我怀疑这妖孽不仅会幻术,还会隐身术,依靠咱们的人力,想要抓到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顺安帝慢慢找回了理智,如果能让人这么轻易摸到他的寝宫,他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可那妖孽不仅摸到了他的寝宫,还对他下此毒手,若是怀有杀心,他现在岂能活着。 “你说他为什么不杀朕?” 若那妖孽对他没有恶意,又怎么可能特地打他一顿还两次搬空他的皇宫。 可要是对他有极大的恶意,又为什么留着他的性命? 这一点是顺安帝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也许是那妖孽不能,皇上毕竟是九五至尊,身负龙气,受黄天庇佑,这等妖孽怕是阴邪鬼祟之物,岂能杀您?” 听到他的话,顺安帝放心了不少,他一点都不希望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终日都活在提心吊胆之中。 “那朕要如何才能杀了他?” “皇上,对方既然不是人,那我们就不能以对付人的手段去对付他,不如请钦天监测算,再请法相大师设坛捉妖?” 这件事情推出去,能不能捉到职责也不在他身上,他只能协助却不用担责。 禁军统领说道:“法相大师道法高深,想必于此道比一般人多有了解。” “即日你奉朕之命召法相大师入宫,至于玉玺丢失跟国库被盗这两件事情,切记不可让旁人知晓,此事事关重大,你知道轻重。” 一想到如今皇宫就剩下个空壳子,顺安帝心中的郁气就难以消散,待他抓到那妖孽,定要让他永世不得轮回! “是,皇上。” 顺安帝甚烦:“退下吧!” 禁军统领离开后,他看着空空荡荡的寝宫,一想到明天早朝连龙袍都没有,心中恼恨更甚。 不过皇宫遭窃,总要让那些个文武百官共同商议对策,他就不信他养这么多人就没一个顶用的。 他召来了人,想到前两天听到的风声,冷声说道:“那妖孽既然还在京城,便不在流放队伍中,你去查查看,背后放出消息来迷惑朕的人究竟是谁,胆敢拿朕当枪使,真是好大的胆子!” “遵命!” 闹了这么一通,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暮色褪去,晨光曦薇。 陆老夫人率先醒了过来,正要习惯性地赶早起来给孩子们准备吃食,再煮上几个热乎鸡蛋,好叫孩子们路上有个零嘴吃。 只不过起来才发现自己还在牢里,年纪大了记性都变差喽。 陆老夫人不忍吵醒还在睡着的孩子们,就没继续躺着没动,只心里却在琢磨着鸢鸢大晚上去了趟皇宫,都给搬了些什么,有没有见到婉贞。 希望这次陆家被举家流放的事情,能给她警个醒,那李璋从来都不是良配,如果能让她对李璋死心,也是好事一桩。 ------------ 第77章 九十一个月大 宋明鸢醒过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配了,暗中监视的人还在,除了陆家人睡下后离开过一次,之后就再没离开过了。 昨晚上又搜刮了一遍御膳房,空间里囤了不少吃的,连专门供狗皇帝随时取用的热水,宋明鸢都给收进了空间。 这会儿刚好可以用上。 见小崽子们一个个醒来无精打采的样子,她熟练地给暗中监视的人造了个幻象。 然后用干净的铜盆将热水盛了出来。 “过来排队,一个一个洗。” 还没醒过神的小崽子们一骨碌就爬了起来,由小到大挨个排在了宁宁后面。 除了大一点的陆裴清能自食其力外,其他三个小的平时不是由仆妇伺候梳洗,就是由娘亲照顾的,根本没试过自己动手。 换个人来指定要撒娇耍赖蒙混过关了,但是嫂嫂的话,他们得听。 于是几个崽像是一排小企鹅一样,依次往前挪。 陆老夫人跟几位夫人看得乐呵,也不上去帮忙,鸢鸢在教孩子们生活能力,她们如果现在过去插手那不是在帮忙那是在捣乱。 宁宁最先走到铜盆前,使劲举起自己的小胖手将袖子薅下来,然后才蹲下小身板,掏起盘里的毛巾拧干,认真又仔细地擦干净自己的小脸蛋。 “嫂嫂,宁宁洗干净啦,你能香香宁宁干净的小脸蛋吗?” 陆思宁屁颠屁颠地仰着小脑袋凑到宋明鸢面前,陆裴安生怕晚了讨不到嫂嫂的香香,赶忙加快了动作,确认擦干净了才害羞地凑过去。 看到嫂嫂笑着挨个在陆思宁和陆裴安脸上亲了亲,原本想随意抹两下了事的陆裴远想到娘亲常常喊自己臭小子的事情,连着洗了两遍。 他才不臭! “嫂嫂,我也要香香。” 放下毛巾的小崽子还没走到嫂嫂面前,就被陆裴风面无表情地拎了起来:“男女七岁不同席。” 手一扬,无情丢开。 陆裴远迅速站稳,嗷的一下冲了上去:“大哥,我才六岁零九个月没到七岁,嫂嫂香香!” 他头一矮从大哥身边绕过去,没等他伸手就死死抱住了嫂嫂,心满意足得到了一个香香。 陆裴风脸色一黑,心里不爽极了,只觉得这些小兔崽子是老天派下来专门跟他作对的! 他看向一边已经擦好脸的陆裴清,薄唇一抿,目光沉沉:“你七岁了。” 这下总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吧? 陆裴清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嫂嫂,毅然决然道:“不!大哥,我才九十一个月大!还是个小孩!” “如果你觉得我月份太大的话,我也可以是三岁!” 陆裴清也想学陆裴远趁大哥不注意溜到嫂嫂面前,不过还没跑过去就被陆裴风拎小鸡仔似的拎了起来。 小大人一样的陆裴清脸上老成的表情崩不住了:“快放开我!” 他满脸焦急,生怕错过这个让嫂嫂香香的机会,蹬着腿便挣扎了起来。 啊!大哥太可恶了! 七岁怎么了?那是能控制的吗?为什么不能让嫂嫂香香?他就是嫉妒! “你一定是没得到过嫂嫂的亲亲,所以也不让嫂嫂亲我!” 这话一出,咻的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陆裴风身上。 好像也是,这一路走来七八天了,除了刚开始鸢鸢偶尔牵一下他的手,两人就没有别的动作了。 她们甚至都没看到这小子主动过。 他该不会是因为鸢鸢是替嫁的,所以心里不愿意亲近鸢鸢吧? 陆老夫人脸色严肃了起来,陆大夫人收敛了眼里的笑,其他几位夫人也都盯着陆裴风,眼神像是要在他身上戳出几个洞。 陆裴风很想说他亲过,但一想到那天晚上仅仅只是他单方面的误会,阿鸢并没有主动亲过他,就又想把陆裴清丢出去了。 不仅想把陆裴清丢出去,甚至还想把陆裴远陆裴安还有陆思宁也挨个丢出去。 他冷硬道:“你已经七岁了,规矩不可废。” 陆裴清被提溜着手脚悬空,眼看就要错失这个机会了,耷拉着脑袋,十分沮丧。 他可以回炉重造的。 宋明鸢走过去将他从陆裴风的手中解救下来,她在他脸颊蜻蜓点水香了一下,忍不住笑道:“仅此一次,清清长大后要留着给你的媳妇儿亲,懂了吗?不可以随便让别的姑娘亲,要不然嫂嫂可是会替你媳妇儿教训你的。” 跟弟弟妹妹一样得了嫂嫂的香香,陆裴清心情瞬间飞扬起来。 “嫂嫂,我知道了!” 他以后让他的媳妇儿亲! 才不要学大哥,连让嫂嫂亲亲都不敢! 陆裴风看了宋明鸢一眼,目光幽幽,呵,她就只知道嘴上调戏他,实际上什么实质的行动都没有。 待宋明鸢看过来时,陆裴风又别开了脸,看向了牢房外。 她只当刚刚幽怨的那一眼是个错觉,用空间换了铜盆里的水让他们挨个擦手洗脸后,又拿摆出了丰盛的早点。 空间里的东西拿进去是什么样的,拿出来就是什么样的,存放东西不用担心会坏掉。 上一回在御膳房搜刮来的鸡丝粥端出来的时候仍旧冒着热气,香味扑鼻。 陆老夫人拿着调羹搅和搅和,到底心中记挂,问道:“鸢鸢,你昨晚到宫里的时候有没有婉贞的消息?你去得快,奶奶没顾得上让你拿点银子到冷宫去看看她。” 陆大夫人愣了一下:“昨天晚上鸢鸢回京城了?” “娘,您莫不是老糊涂了吧,京城离这里好几百里地,鸢鸢怎么可能去京城?”陆三夫人惊讶道。 她怀疑娘太过担心小姑在冷宫里受苦,所以产生幻觉了。 听到陆老夫人提起陆婉贞,几位夫人心情都有些复杂,这位小姑当年对顺安帝有多痴情,她们都是知道的。 如今陆家被害,她们夫君生死未卜,要说对陆婉贞没有芥蒂,当然不可能。 但她们也知道,哪怕陆婉贞没有进宫,李璋同样会对付将军府。 只不过是他利用了陆婉贞走了一条捷径最后卸磨杀驴罢了,归根究底,小姑也是个被蒙在鼓里的。 说怨也怨不上。 陆老夫人不高兴了:“瞎说!娘怎么会老糊涂!” 她不知道有多健壮。 ------------ 第78章 不举是什么 “鸢鸢昨天晚上是去皇宫了,你们睡着了不知道,我们怀疑狗皇帝知道了鸢鸢的特殊,派人过来监视,所以鸢鸢才会去皇宫引开他的注意力。” “就是不知道这一来一回要消耗鸢鸢多少法术仙力,要不然咱们有条件了给鸢鸢供奉个小像,让她多吃吃香火,这样也能快点恢复。” 对于这些,陆老夫人不是很懂,但她知道天上的神仙都是要吃香火的,别的神仙有的,他们家鸢鸢也得有。 宋明鸢生怕她真的整出个小像来一天给她上三柱香,赶忙道:“奶奶,我不吃香火,我吃人间烟火,等出去以后,你给我多做些好吃的我就能恢复了。” “嗳,奶奶记着喽!”陆老夫人笑眯着眼睛慈祥道:“等咱们出去了,想吃什么奶奶给你整!” “这鸡丝粥都没奶奶做的万分之一好吃,咱们离开这里奶奶给你做一碗顶顶好吃的!” “谢谢奶奶。”知道老人家放心不下冷宫里的陆婉贞,她想了想说道:“我去看过婉贞姑姑了,她身边的老嬷嬷说,那狗皇帝害了婉贞姑姑怀的第一个孩子,后面又设计让丽妃给她喝下绝嗣汤,我把咱们的这边情况告诉了她,她如今已经对狗皇帝死心了。” 宋明鸢觉得这些事情没必要瞒着陆老夫人,作为母亲她是最想知道也是最有资格知道陆婉贞近况跟遭遇的。 “好一个李璋!”陆老夫人大怒,她女儿如何如何自甘堕落如何瞎了眼看上李璋那是她自己的事,不代表李璋这个狗东西可以这样糟践她! 如果说刚开始陆老夫人的反心已有九成,那么这会儿她的反心已经到了十成。 要是不弄死李璋这个狗东西,她就不叫杨振英! 见她没有第一时间责怪陆婉贞当年做的决定,而是满腔怒火冲着狗皇帝身上去。 宋明鸢笑了,不得不说,生在陆家有这么一个护短的娘,是陆婉贞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但凡换个人就跟陆婉贞断绝关系再不管她的死活了,听到这种消息最多怨她自作自受,恨她不争气。 可哪怕陆婉贞进宫这么多年做错过那么多事,陆老夫人都没有想过要放弃她。 我的女儿可以犯错,但是你不能欺负。 小老太太护短,还护得不讲道理。 担心她气着了,宋明鸢说道:“奶奶别生气,我给婉贞姑姑报仇了,狗皇帝让婉贞姑姑绝嗣,我就让他不举,他以后也不可能再有子嗣了。” “嫂嫂,不举是什么?”坐在凳子上喝粥听大人讲话的小姑娘突然发问。 一时间空气都陷入了诡异的安静里。 陆二夫人脸一红,臊得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我的闺女哎,你怎么什么都敢问! “小孩子问这么多干什么,赶紧吃你的饭!” 宁宁皱起小眉头满不赞同:“小孩子不问怎么知道呢?不知道为什么不能问呢?问了不就知道了吗?想知道为什么不问呢?” 陆二夫人:“……” 行行行,好好好,问问问,服了,年纪小小歪理怎么这么多! 小姑娘成功说服了娘亲,嘿嘿笑着问嫂嫂:“嫂嫂,你快告诉宁宁嘛!” “咳……” 陆老夫人被这一打岔,心中的怒火便降了下来,她哭笑不得,正要开口给鸢鸢解围。 就见宋明鸢一本正经地说道:“不举就是说狗皇帝很弱的意思,连个人都举不起来。” “这样啊。”陆思宁恍然大悟:“宁宁懂了,嫂嫂,大哥现在也很弱,你看他病殃殃的样子肯定举不起来一个人,他是不是也是不举?” “……” “……” 小姑娘见大家都不说话了,一副憋笑快要憋死的样子,只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哎嘛呀,怎么突然就冷了起来? 陆裴风浑身都冒着黑气,额角青筋直跳,觉得自己都快要控制不住杀心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又深呼了一口气,还是没忍住从牙根底下蹦出来几个字:“陆、思、宁!” 他迟早要被她给气死! “哎!”陆思宁应得响亮。 扭头一看,看到大哥黑沉沉的脸色,瞬间拉响了警铃。 她碗还没放下,就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迈着飞快的小短腿一溜儿跑到了嫂嫂身后。 陆裴风脸黑了黑。 行,你有种! 宋明鸢咳了咳,才忍下到嘴边的疯狂笑意:“宁宁,这个词不能乱用,是会挨打的,特别是不能用在男性身上。” “哦,好哒嫂嫂,宁宁知道了!” 大哥刚刚就想打她,还好宁宁跑得快! “你这丫头。”陆老夫人笑嗔了陆思宁一句。 知道狗皇帝不举,她心中畅快得很,可看到大孙子黑沉沉的脸色,到底没敢笑。 想到刚刚的事,陆老夫人又问道:“既然鸢鸢见过婉贞了,那……你婉贞姑姑她可愿意离开皇宫?” 如果她愿意离开,她说什么也不会把她独自一人留在京城。 宋明鸢如实道:“婉贞姑姑说她现在还不能回来,狗皇帝害她如此,她要弄死狗皇帝。” 陆老夫人一听,心中就有了两分安慰,也不觉得失望,只冷哼一声笑道:“总算还有点陆家人的样子,都已经这样了,要是还敢为那个狗东西要死要活,我就是抗旨也要折回去打断她的腿!” “她能想开就好。”陆大夫人松了口气,又微微皱起眉头:“只不过她如今在宫中孤立无援,想要对付狗皇帝,只怕不容易。” 她对这个小姑了解得不多,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她经常追在还是三皇子的李璋身后跑,就怕她深陷仇恨之中冲动行事。 宋明鸢宽慰道:“放心吧娘,有我呢,我会看着婉贞姑姑的,今天晚上我还得去皇宫一趟给她送些东西,你们若是有什么话想让我带过去的话,都可以告诉我。” 陆家几位夫人只叮嘱了几句,又各自拿了些银子让带过去,便没别的什么了,反倒是陆老夫人拉着宋明鸢的手说得多了些。 吃过早饭后,狱卒又送了饭食过来,不出所料,果然又是馊饭。 ------------ 第79章 找两个倒霉鬼 陆三夫人气得一脚就过去把桶里的饭踹翻了,知道还有人监视着,再怒气冲冲地梆梆踹了两脚木门。 “欺人太甚!又是馊饭,又是馊饭!他们究竟什么意思,无缘无故把我们抓进来也就罢了,还顿顿给我们吃馊饭,莫不是成心想饿死我们?” “我好饿啊!昨晚到现在宁宁只吃了个包子。”宁宁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已经把垫着的干草拿来磨牙了。 如果不是知道刚刚吃了两个蛋卷,喝了一大碗鸡丝粥,宋明鸢估计都要以为她一粒米都没进肚子。 再看另外三个崽,已是一个个揉着肚子愁眉叹气起来,吃撑了完全消化不来。 “好饿……” “我也好饿……” 嫂嫂说暗处有人盯着,不能给他发现他们偷吃喽,要不然会有麻烦。 嘿嘿嘿……好玩,他们一定要装得像一点。 馊饭被踢翻在一边,肯定是没有人会去吃的,不吃那就是他们还不够饿,多饿他们几天就吃了,到时肯定会露出马脚。 监视的人想到昨天听到的风声,微微眯起了眼,他昨晚已经让人八百里加急将浮阳县前县令府上被搬空的消息送了回去,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送到皇上手里。 若是这几天浮阳县再没有发生府邸被盗空的事情,那牢里的这个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届时问出所盗之物的下落,他便亲手处决了她。 监视的人透过幽黑的孔洞扫了宋明鸢一眼,怎么都看不出来,一个小小的女子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 宋明鸢感知到他的目光,却只当不知,皇宫已盗,但浮阳县县令府被搬空是事实,想必这件事情很快就会传到狗皇帝耳中。 这两件事情发生时间相近,但地点相距甚远,狗皇帝肯定会误以为这两起事件并非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但是这样仍旧不能排除她的嫌疑,毕竟县令府失窃的时候,她就在浮阳县。 只是令她始终费解的是,她已经模糊了那些人的记忆,按理说根本不应该这么快怀疑到她的身上才对。 宋明鸢收敛了思绪,将手里揪着玩的干草扔掉,不管了,她要找个倒霉鬼再搬一次。 现在她在牢里,还能给人制造她一直都在牢里的假象,如果这个时候浮阳县再被盗一次,那么基本上就能洗刷自己的嫌疑了。 毕竟可是有人亲眼看着的。 说行动就行动,宋明鸢传音跟大家说明情况后,便故技重施捏碎遁隐珠离开了牢房。 通缉榜榜首出没在浮阳县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比起昨天,大街上多了许多生面孔。 连凶神恶煞大冷天穿着一件袒胸露背的虎皮衣的江湖人士都有,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茶馆酒肆人满为患。 “听说林今贵跟他那儿子昨天被残忍杀害了,一个惨死大街,一个横死府上,那凶手到现在都没有踪影。” “你说,杀害林今贵父子二人的,会不会就是搬空县令府的人?” “我看不一定,那人搬空京城那么多家府邸,只取财不杀人,按照他的行事作风,我觉得这两件事并非同一个人所为。” “你说得也有点道理,但这两件事情发生在同一个时间点,如果不是同一个人做的,那杀害林今贵父子二人的凶手很有可能是唯一见过他的人,如果是这样的话,咱们只要找到杀人凶手,就一定能找到他!” “没错,可是现在谁都不知道杀人凶手长什么样,就是见过的也都忘完了,这事实在奇怪。” 不仅茶楼酒肆,便是街头巷尾的人也都对这件事议论纷纷,告示栏前面更是里里外外围了三圈人,对着上面张贴的那张无脸画像指指点点。 宋明鸢听了两耳朵,觉得他们都在放屁,什么只取财不杀人,要不是那天晚上时间太赶又没有修炼出灵力,她就杀人放火了。 找了个地方把自己打扮成身形臃肿毫不起眼的路人男子,宋明鸢混迹在市井之中,打听消息,开始列起倒霉蛋的名单来。 前任县令林今贵不是个好东西,新上任的杜方海也不是什么好鸟,两人算是蛇鼠一窝。 除开他们,还有王师爷和其他县官。 这些人的官位大多是贿赂讨好林今贵得来的,知道林今贵贪财好色,没少在乡间搜罗颜色出众的女子用强权压迫她们献身,而且办案只认钱,手下不知道出过多少冤假错案。 宋明鸢仅仅只是在市井里转了一圈,听到的就有不下数十桩,可谓劣迹斑斑。 好巧不巧,她这人最喜欢盗的,首先是看不顺眼的人,其次就是这些贪得无厌之辈了。 顶着一张放在人堆里也认不出来的路人脸,宋明鸢打听了杜方海和王师爷其他县官的家门,便直奔了过去。 她最先造访的就是杜府,杜府与林令贵的县令府只隔了一条街,是座三进的宅院。 外面看不出来里面的光景。 宋明鸢足尖轻点,一个旋身翻墙进去。 跟林今贵奢靡豪华的宅邸不同,杜府可就差多了,一眼看过去几乎看不到什么值钱的玩意。 光看外在,倒真有几分清官的样子。 宋明鸢探清了库房的位置,摸了过去。 杜方海不在府上,但府中的娇妻美妾和伺候的仆人却是不少,不过这会儿天冷,很少有人在屋外转悠,倒是方便了她。 “官爷,我们实在交不出粮食了,就让我们见县老爷一面吧,今年粮食收成不好,粮食都交上去,要大伙怎么过这个冬啊!” “是啊是啊,咱们家里老老小小几张嘴,都等着这点粮食过冬,官爷要不然跟新任老爷说说,乡亲们真的不容易,能不能宽限宽限,等明年收成足了,我们再给补上去?” 路过前院的时候,宋明鸢扫了一眼,就看到几个穿着破旧粗布衣的农户跪在雪地里,冻地瑟瑟发抖,恳求着面前穿得厚实的杜府管家。 那管家高抬下巴,睨眼看人:“老爷说了,没粮食就交银子,一担米交一两银,你们既然死活不交粮那就拿银子出来抵吧!” ------------ 第80章 人心惶惶 农户面露难色:“官爷,咱们乡下种庄稼的,一年到头就盼着地里的收成过活,哪里有什么银子啊!” “是啊官爷,五百文一担我们还能勉强凑凑,可这一两银子一担,我们是真的交不出来。” 管家眼神轻蔑:“要粮粮没有,要钱钱没有,我看你们就是不想交!若是逾期不交,你们就等着官府的人上门吧!” “来人,把他们给我轰出去,莫要扰了这里的清静!” 管家说完拂袖离去,根本不理会那几名农户的哀求和呐喊。 宋明鸢没有耽搁,加快速度来到库房,敲晕守在外面的人,闪身进去。 库房里金银珠宝不多,杜方海是深知财不外露的道理的,只不过就算他把东西藏在地底下,她都能一个不漏地给他挖出来。 宋明鸢将库房里的东西装进空间,然后推开摆放古董书画的柜子,很快露出了藏在柜后的暗门。 沿着幽长的密道走进去,里面是一个暗室。 宋明鸢一走进去,就看到了那面堆得整整齐齐的金墙,地面全由玉石铺就,光是夜明珠就放了整整八颗。 里面的金山银山几乎可以与林今贵府上的相媲美了。 许是杜方海经常来这里歇息,暗室里摆放了一张床和一套桌椅,桌案上有几册账本,不难看出有经常翻动过的痕迹。 宋明鸢走过去拿了起来,上面记录的都是这些金银财宝的来历,有贪污赈灾款项的,有发国难财的。 他们从百姓手里收上来的粮,并没有收入粮仓,而是等着哪里发生灾害需要粮食救命的时候,再高价贩卖出去。 怪不得能囤下这么多金山银山,这吸的可全都是老百姓的血汗。 宋明鸢拿着账册,意念一动,就把暗室里的金银包括铺了满地的玉石给收进了空间。 出去的时候,顺路把他们囤的粮也给搬了,一麻袋一麻袋,整整两个大仓库。 既然要养兵,那钱跟粮食都是必不可少的。 宋明鸢已经想好了,如果陆婉贞那条路走不通,她还可以走另一条路。 双重保障,有备无患,反正是不可能让狗皇帝活到寿终正寝的。 钱财取走了,这些狗官的性命宋明鸢也没打算留下,贪得多的直接打死,贪得少的直接打残,将他们因府上失窃变本加厉鱼肉百姓的可能直接掐死。 浮阳县连着死了好几个县官,闹得人心惶惶,就连听到消息准备去勘察现场的杜方海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不明物击落马下,以头触地当场丧命。 那几名被管家驱赶出来的农户,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在街上扛着冷风等了半个时辰才等来了杜方海。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险些被他的马撞飞从身上踩过,惊魂未定的他们才回到路边,就看到了杜方海被什么东西打中,一头从马上栽了下去。 头先落地,脖子都被倒砸缩回去了一截。 “嘶……” 他们看得倒吸一口凉气,摔成这样,人怕是没了。 看到这一幕的路人尖叫着惊慌往旁边躲开,却又不肯直接离去,只远远地看着。 “大人?大人?” 随行的官差白着脸围了上去,不敢去动杜方海,叫了两声没动静,才有人咽着口水上去探鼻息。 这一探喉咙发紧,吓得差点没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大人就这么当着他们的面没了? 短短两天不到的时间,他们浮阳县接连死了两任县令和三四个县官? 围观的人也意识到杜方海没了,正满心惊惧之时,天空忽地飘落许多纸张。 这些飘散的纸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这是什么?” “好像是账薄。” 一条街过去都是做生意的,最不缺的就是懂行的人,只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记账的账本。 有人好奇地伸手将落在面前的纸张接住。 待看清纸上的内容时,刚刚还对杜方海当街遭遇如此不幸而心有同情的他,脸上表情瞬间就凝固了,转而化成了汹涌的怒气。 “狗官!猪狗不如的东西!” “这是贪了老百姓多少血汗钱啊,我说怎么每年都要征收这么多粮食,竟是被他们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畜生,咱们前年旱灾缺粮,田地绝收,就等着朝廷派赈灾粮下来!这些狗娘养的东西,我还真以为朝廷没发放赈灾粮,原来全都被他们压着高价卖出去了!” 看清这些账目的人全都怒红着眼睛,恨不能把杜方海揪起来鞭尸焚骨。 有不识字的百姓听到这些,牙根都咬了起来,恨恨地瞪着杜方海的尸体。 “咱们那年旱灾因为缺粮死了多少人啊!他们不是人,怎么能这么丧良心!” “我还想着新官上任咱们老百姓的日子会好过一些,原来都是一丘之貉,死得好!死得好!老天有眼啊!” 大街上骂声一片,甚至有人迁怒到官兵身上,直接朝他们扔石头,俨然已经引起了众怒。 那些随行的官差脑袋被砸了好几个包,心知这会儿要是公然搜查凶手只怕会被砸得更狠,只能先把杜方海的尸体抬到义庄。 “怎么办?县令死了,能主事的王师爷和县官也死了,咱们现在要干什么?” “总不能再找几个上去先暂代吧,这个时候,只怕谁都不愿意接手。” 连着死了两个县令,又死了好几个县官,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同样小命不保。 “咱们县衙不是来了个京城里的官吗,咱们县令都得管他叫大人,你……你去通知他,让他来一趟。” 众人看着杜方海的死相,只觉得格外渗人。 宋明鸢把账薄沿街发完,就发现自己被许多人盯上了,现在她还在通缉榜上,要她命的人只多不少。 更别说她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不过她做了乔装,也不担心被认出,只不慌不忙拐到四通八达的巷子里去,几个拐弯利用障眼法顺利甩开了身后的追兵。 宋明鸢在浮阳县大肆扫荡县官府邸清扫一个个蛀虫的时候,皇陵被盗一空的消息也由人快马加鞭传入了宫中。 作为史上第一个站着上早朝的顺安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怒急攻心,当场气晕在空无一物的御书房里。 他醒来嘴唇微微颤抖,第一句话便问:“法相大师什么时候进宫?” ------------ 第81章 顺安帝的杀心 随侍在一边的太监虚虚地看了脸色阴晴不定的顺安帝一眼,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回皇上的话,据道清寺的子弟说……说法相大师已经于三天前离开寺庙,到外边云游了,归期……归期不定……” “咳咳……”顺安帝气得翻白眼,顺手想抄起身边的东西砸下去,不料抄了个空。 这才想起来皇宫上下全被盗空了,连他身下躺的床还是那些低贱的奴才睡过不要的。 他一口郁气堵在心头,狠狠捶了几下床,又想吐血了。 “找!给朕去找!无论花费什么样的代价,也要给朕找到法相大师!” “这妖孽一日不除,朕便一日不得安生!” “是……是。”太监点头哈腰,生怕惹怒了如今还在气头上的顺安帝,赶忙叩首退下。 顺安帝躺在床上,这床破破烂烂,一点没有龙床舒坦不说还没有龙床宽敞,人睡在上面只觉得床底下呼呼穿着冷风。 偌大的皇宫连床像样的棉被都搬不出来,一国之君竟过得连普通百姓都不如。 想到招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顺安帝恨之入骨,对他的杀心甚至都远远超过了陆家。 正要叫人来了解一下陆家那边的情况,就有人带着浮阳县的消息回来向他禀告了。 “皇上,昨日中午浮阳县县令在府内惨遭杀害,县令府被盗一空,全府上下不留一物,其情况跟昨天晚上皇宫被盗如出一辙!” 县令府被盗的消息是以最快速度传回来的,然而顺安帝听到这个消息时,也已经过去了一天的时间。 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目光死死瞪着前来禀报的人:“你说什么?此消息确信属实?” 浮阳县县令府昨天中午被盗,皇宫昨天晚上被盗,两地相隔好几百里路,就是快马加鞭也要跑上一天,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人所为。 难道出来作祟的妖孽不止一个?! 顺安帝浑身气压沉沉,脸色几经变换,最后凝结成了眸底森冷的杀意。 “皇上,你派过去监视陆家人的玄影大人已经核实过了。” 也就是说确有此事! 顺安帝脊背一寒,那种不受掌控的未知的危险让他坐立难安。 “陆家人呢?可是全都押入了大牢?还有宋家那个,最近可有与外界之人接触?” “回皇上,陆家人已按照您的吩咐全都扣押在了浮阳县,目前为止,并没有发现宋氏接触过可疑之人。” 不可能! 之前安插的人莫名其妙就暴毙了,而且派出去的几波人手也有去无回。 顺安帝怀疑这些事情跟宋家那突然会武功的丫头脱不开干系。 想到之前的传闻,原本已打消的疑虑又重新开始浮现出来。 流放队伍刚好经过浮阳县,浮阳县就出了问题,这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宋潘山那女儿定然跟那些妖孽有联系! 这要是放在之前,顺安帝肯定会牢牢抓住这一点不放,毫不犹豫给陆家安上一个勾结妖邪祸乱北魏的罪名,把他们连同宋氏一起处决了。 但是倘若宋氏真的跟那些妖孽有关系,那他这么做无疑是打草惊蛇,到时候别说是拿回国库的金银财宝跟丢失的玉玺了,很可能连一个妖孽都抓不到。 不行,必须找出那些妖孽的致命弱点,再想个办法将他们一网打尽! 然而,没等顺安帝想出办法将宋明鸢一网打尽,当晚,宋明鸢就再次造访了皇宫。 她没忘记自己跟陆婉贞的约定,这次来特地带上了药材跟大包小包的东西。 有暖被,有米粮,还有能囤着吃的菜干肉干,长时间放置也不用担心会坏的地瓜跟芋头,以及油盐酱醋跟一应生活用品。 保管她们主仆二人在冷宫也能吃得饱穿得暖。 杨嬷嬷担心宋明鸢不会来,今儿个娘娘的病情又重了几分,她在这冷宫里也就靠着之前积累的些微人脉才讨回来两副药。 但是人情总有用完的一天,昔日说得上话的姐妹,如今都对娘娘避之不及,生恐祸临己身。 她们在冷宫无人照应,举步维艰,这些奴才又个个都是捧高踩低的。 今日杨嬷嬷四处求了个遍,都求不来一次给娘娘诊治的机会。 “嬷嬷别忧心,咳咳……这么晚了,你去歇着吧,我会熬过去的。” 屋里用废置的木头生了个火盆,杨嬷嬷看着外面黑沉的夜色,摇了摇头,满目忧色:“娘娘,老奴得等昨天晚上那位姑娘来,说不定她真能给咱们拿到药。” 等待的时间无疑是煎熬的,加之又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只觉得了很久。 “她许是不会来了,咳……” 话音刚落,荒寂的庭院里就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就响起了熟悉的人声:“出来拿东西。” 陆婉贞愣了一下,想要靠坐起来,却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无法只能靠在床头先缓一缓。 杨嬷嬷快步走出去,看到宋明鸢的瞬间,心头便是一喜。 “姑娘,你可算来了!” “这些是吃的。”宋明鸢将早就准备好的熟食递过去给杨嬷嬷:“我去给娘娘熬药,你把这两床棉被拿去把床铺厚一些吧!” 杨嬷嬷热泪盈眶,心中感激不已。 难得她才来一次就注意到了这些细节,还特地给娘娘准备了这些紧缺的物件。 虽然还叫不出对方的名字,但杨嬷嬷就是莫名相信这位姑娘不会害自家娘娘,若是有心加害何必多此一举。 于是一叠声应下:“哎,好,老奴这就去,多谢姑娘!” 宋明鸢将拿来的东西交给杨嬷嬷,便在屋里支起小灶用灵露水给陆婉贞熬起了药。 “还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杨嬷嬷要铺床,陆婉贞便下了地,她笑容略带几分苍白病弱。 目光在宋明鸢身上不同于宫中的衣裳停留了一瞬,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很快便移开了。 “娘娘叫我阿鸢便是。” 不得不说,陆家出美人。 几个小崽子生得粉雕玉琢聪明可爱也就算了,陆裴风虽然时常冷着一张脸,但也是独一份的俊美。 眼前这位娘娘已是将近四十岁的年纪,看着就跟二八少女似的,未施粉黛,也掩不住精致的眉眼,让人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只可惜,美人此刻病歪歪弱叽叽的,倒是损了几分好颜色。 “你之前说想杀了狗皇帝,怎么杀?” ------------ 第82章 谋夺江山 “咳咳……阿鸢姑娘跟李璋有仇?” 陆婉贞站在床边,裹紧了身上厚实的棉被,连日冰冷的身子总算多了一分暖意。 说起李璋,她就像是在谈论一个无关紧要之人,脸上情绪极淡,似乎所有的仇恨都深埋进了心底。 灶里的火烧了起来。 宋明鸢给往里添了两根柴,这才转过头来,看向陆婉贞。 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道:“有,他想杀我,所以我想跟娘娘合作一起搞死他,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我可以给娘娘提供帮助,就是不知道娘娘现在心里可有章程?” 这算是她给陆婉贞的一个考验,如果陆婉贞铁了心要弄死狗皇帝,那以后就是自己人。 如果在设计杀狗皇帝的过程中,她有一丝犹豫跟心慈手软,还念着跟狗皇帝的旧情下不了手,那她就永远都是外人。 “咳咳……”陆婉贞由铺好床的杨嬷嬷搀扶着坐回了床上,掩唇轻咳了两声,说道:“我现在身在冷宫,如果想要报仇,就必须从这里走出去,这需要一个契机。” 她蹙起柳叶般的细眉:“李璋是不可能主动过来看我的,他既然能对将军府下手,便也不会念着我跟他的旧情,所以这个契机不在他的身上。”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杀掉李璋,替将军府平反,并且要李璋亲眼看着他的江山旁落。” 李璋有多在乎那个位置,没人比她更清楚,让他看着江山异主,无疑比杀了他还要更让他痛苦。 他加诸在她身上的痛,她要他痛上千倍万倍! 陆婉贞敛去眸底泄露出来的仇恨,抬眸看向宋明鸢,冷静道:“不知道阿鸢姑娘可能替我请来大夫?如果能治好我身上无嗣之疾,这件事情就容易多了。” 几乎是她一开口,宋明鸢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有些惊讶:“你想利用子嗣复宠?” “是!”陆婉贞抿了抿苍白的嘴唇,毫不避讳道:“这是我所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如果没有这个做为敲门砖,我肯定连李璋的面都见不到。” 不管是为了杀李璋还是为了将军府,她都必须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她得感谢李璋让她清醒过来。 靠谁都是虚的,只有将权柄把握在自己手里,才能保将军府长盛不衰,要不然就算把李璋杀了,也会有下一个李璋出现。 宋明鸢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问:“你难道就不担心他会给你送过来一碗堕胎药吗?” 这事还真是狗皇帝能做出来的,毕竟为了不让陆婉贞生下孩子,他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下得去手。 “不会,陆家现在对李璋来说已经构不成威胁了,有我和孩子,他会认为自己多了一个拿捏陆家的筹码,并且可以在关键时候拿我跟肚子里的孩子要挟陆家,逼陆家就范。” “依他自私自利的性子,只有等我们母子俩完全没有利用价值了,他才会考虑把孩子堕掉。” 能蒙住她眼睛的,从来都不是李璋,而是那个对李璋情根深种的自己。 如今没有了情,陆婉贞自然也就看清了他这个人,她对他已经没有了期待。 “我可以治好你的无嗣之疾,同样也可以给你制造假怀孕的迹象。” 造假这种事情对于宋明鸢来说,只是小菜一碟,根本不用费多大的劲儿。 陆婉贞虽然有些意外宋明鸢会医术,但还是坚定拒绝了她的提议。 “不,我需要一个孩子!” 假怀孕固然能助她脱离冷宫,但这也只是一时的,不管是当下还是长远来看,她都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孩子。 她郑重说道:“只要你能帮我治好我的无嗣之疾,其他的我会想办法的,还请阿鸢姑娘替我保守住这个秘密。” 见她心意已决,宋明鸢便不再多劝,如果陆婉贞生下一个孩子,那么对陆家来说,无疑是有利的。 只不过要在狗皇帝不来冷宫的前提下怀上孕……这是要明目张胆给狗皇帝戴绿帽子啊! 刺激! 宋明鸢已经隐隐开始期待起狗皇帝得知这个真相时的样子了,都不敢想象会有多精彩。 如果这事能成的话,依照狗皇帝如今不举的情况来看,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这孩子肯定会被留下来的。 就算狗皇帝不肯留,有她在也不会有意外。 她要保的胎,吃十斤堕胎药都没有用。 等到时机成熟,有陆家跟着里应外合,届时就能把狗皇帝的天下从他的手里夺过来。 天下都是自己家的,还用得着担心狗皇帝让人满世界追杀自己? 宋明鸢一口答应下来:“行,那咱们现在就治吧,这事宜早不宜迟,你得尽快有孕才行,要不然时间对不上。” 看陆婉贞的样子,心里莫约已经有了人选,宋明鸢还挺好奇那个人会是谁。 不过不着急,迟早都会见到的。 将药熬好端给陆婉贞,宋明鸢又给她一瓶修补身体的灵药:“这些药丸每天吃两粒,不出三日便能恢复。” “还有这个,行事之前吃下一颗,可以增加怀孕的机率,并且让你一举得男。” 这种神奇的药丸拿出来,别说陆婉贞,就是杨嬷嬷也狠狠吃一惊,这世上还有这奇药?撂外面不得抢疯了! 两人皆是喜出望外,如果说之前的计划尚还有待完善,那么这药一出,无疑是稳了。 “谢谢阿鸢姑娘!” 听到陆婉贞无嗣之疾还有治愈的可能,最高兴的莫过于杨嬷嬷。 对于她来说,只要娘娘还能生育,是不是狗皇帝的都无所谓,反正有陆家血脉,怎么都是她的小主子。 将药丸小心收好,杨嬷嬷想到今天在外面听到的消息,展容笑道:“娘娘有所不知,老奴今天出去的时候,可算是听了件大快人心的事。” 自打搬进了冷宫,杨嬷嬷就没有这么开心过,刚刚担忧娘娘的身体,没有闲情说这些。 这会儿心里大石落了地,自是眉开眼笑。 “哦?什么事?”陆婉贞擦了擦嘴边的药渍,也来了点兴趣,嬷嬷都是跟在身边的老人了,难得看到她这般模样。 “老奴今天出去的时候,听说皇宫被搬空了。” ------------ 第83章 金矿 杨嬷嬷高兴得很,老脸上喜意盎然,若不是条件不允许,她高低要拿几串鞭炮出去放一放。 狗皇帝,你也有今天! 杨嬷嬷压低了声音:“听说是昨天晚上遭的贼,被盗过两回了,连龙床和龙椅都不见了踪影,早朝那狗皇帝都是站着上的,做多了孽,真是老天都看不顺眼了!” 陆婉贞愣了一下,皇宫被盗那次正好是她被打入冷宫之时,没曾想时隔七八日,竟又被偷了一次。 这搬空皇宫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陆婉贞挨靠在床头,嘴角噙着一丝畅快的笑:“偷得好!就是可惜不知道是谁偷的,他手底下还有几处派人重兵把守的金矿,如果能一并偷了就好了。” “金矿?”宋明鸢嗖地看向陆婉贞,眼底异彩连连:“哪里的金矿?这狗皇帝还有金矿?” 都到这了,不给它换个位置说不过去啊! 陆婉贞说道:“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从未被允准进过他的御书房,他对陆家防备至此,自然不会将这等机密之事告知于我。” 金矿这事,还是她无意间偷听到的,怨她听信了后宫不得干政这句话,安安分分做一个笼中雀,如今只恨当初没听全就退下了。 那虚幻的情情爱爱,哪有实实在在的五座金矿重要,她此前怕是被猪油蒙了心! 陆婉贞对曾经的自己恨铁不成钢,越想越堵心,喉咙发痒,忍不住偏过头去掩唇咳了几声。 杨嬷嬷见状赶忙替她顺气。 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这件事情,那么宋明鸢是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狗皇帝再把金矿运进皇宫的。 她搬空皇宫不就是为了让狗皇帝不再过之前挥霍无度的日子吗?一番良苦用心怎么能被糟蹋? 宋明鸢弯唇笑笑,如果能搬了狗皇帝的金矿,就算杀不了他,也能把他活活给气死! “那还真是可惜了。” 陆婉贞也是为错过这个给狗皇帝添堵的时机而心生惋惜,叹了口气说道:“只怪我当初昏了头脑。” 可不是昏了头,堂堂镇国将军府嫡出大小姐,爹娘皆只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上头五个哥哥叱咤风云,亦是一个比一个有出息。 作为他们如珠如宝宠爱着长大的姑娘,要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陆婉贞嫁什么青年才俊不行? 偏偏眼瘸看中了李璋,为他折了一身傲肯甘愿成为后宫三千佳丽中的一个,最后落得个被打入冷宫亲族流放的下场。 所幸如今醒悟得也不晚。 “往事已经过去,再后悔也无济于事,人生短短几十年,要走那么长的路,谁还没在路上踩过几次狗屎,娘娘不妨大胆往前看。” 陆婉贞跟杨嬷嬷好险没被她这话给逗笑,这丫头是真的敢啊,竟然把一国皇帝比作狗屎。 不过,可不就是一坨恶心人的狗屎吗? “你说的对!”陆婉贞看宋明鸢甚是合眼缘,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我会振作起来的,击不垮本宫的,终有一天会成为本宫的垫脚石!” 杨嬷嬷是见过陆婉贞刚被打入冷宫那会儿意志消沉,郁郁寡欢的,此刻见她这般斗志昂扬的模样,没忍住侧过身抹了抹眼泪。 她得感谢阿鸢姑娘啊! 若不是有阿鸢姑娘,她都不知道娘娘能不能走得出来! “对了。”杨嬷嬷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擦了擦眼泪,赶忙从墙角挖出一个木盒子。 她擦拭干净上面的土,双手捧着递给宋明鸢:“这是我跟娘娘一起藏下的私房钱,流放路上艰难,不知道阿鸢姑娘有没有办法帮我们送到老夫人手里?” 她们一直惦记着老太君,只是无奈找不到可信用的人,至今连句话都带不出去。 “老夫人有人照应,你们在冷宫行事多有不便,还是留着自个傍身吧!” 宋明鸢不仅没接,反而还把陆老夫人她们给陆婉贞准备的银钱拿了出来。 “这些银钱是她们托人让我带给你们的。” 两张五百两的银票,外加一些碎银。 陆婉贞鼻子一酸,是她不懂事,害娘跟嫂子们至今还要为她操心。 不过不会了,自此以后,她跟李璋势不两立!就是死,也要洗清将军府身上背负的冤屈! “还望阿鸢姑娘差人告知他们,我在这边很好,叫他们照顾好自己,将军府会有沉冤得雪的一天,我们也终将会有团聚的一天。” “好,天色这么晚了,娘娘吃过药便早点歇息吧,我有时间再来看你。” 宋明鸢还记挂着金矿一事,所以没在冷宫多留,跟陆婉贞和杨嬷嬷道别之后,便离开了。 按陆婉贞所说,狗皇帝很有可能将记录金矿的消息藏在了御书房。 御书房已经被她搬空了,说不定找找能找到线索。 宋明鸢捏碎遁隐珠瞬移离开皇宫,意识沉入空间,只一个念头,御书房所有的物件就出现在了琉璃殿空旷的大堂中间。 东西还挺多的,桌椅御案,幔帐珠帘,连同没有批阅的奏折全都给堆放在了一起。 宋明鸢没有挨个去翻找,空间与她魂体相连,在这里她的意志大于一切,只神识一扫,一个上了锁的红木盒子就从一堆物件中飘悬在了半空。 虚拟的灵体一劈,红木盒子便化成了粉末,露出里面的一幅卷轴。 宋明鸢将卷轴从空间取出来打开,明黄的纸上画着一幅地图,上面标注了五个点,旁边几行小字赫然标注了金矿所处的位置。 其他四处分布较散,只有一处坐落在京城脚下,离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比较近。 地点居然就在宋家后山。 那一片地五年前就被狗皇帝划成皇家猎场,表面上是个消遣的场地,实则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只怕宋潘山到现在都不知道后山藏个金矿。 宋明鸢将卷轴扔进空间,咧嘴无声笑了笑,挺好的,搬完金矿还能顺道回一趟家,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也不知道她离开的这段日子,宋潘山一家几口过得如何了? 人生处处有惊喜,得给他们多制造点惊喜。 她轻巧跃上屋顶,熟门熟路地朝宋家所在的位置飞掠而去。 ------------ 第84章 是年老色衰还是他无能 与此同时,皇宫里。 顺安帝用在臣子那里以各种理由筹集来的资金终于给自己安排上了一张像样的床。 有了钱的第一时间,他就让人扔了御膳房里的几大筐萝卜,并且下了禁令不许有关萝卜的一切出现在他面前。 那几筐萝卜就是赤裸裸嘲讽他的存在,只要看到萝卜,顺安帝就会想到被搬空的皇宫。 简直是他这一辈子都洗刷不去的奇耻大辱! 顺安帝头痛地躺在床上,桌上放着一碗冷掉的姜汤,以往他龙体欠安,有各种可口的药膳补汤,如今只有一碗难以下口的姜汤。 心绪大起大落,更是辗转难眠。 “朕吩咐你们看的金矿,可有出现纰漏?” 皇宫眼皮子底下被偷了两次,顺安帝已经被整出心理阴影了,手里有金矿却是一点都不敢动。 只生怕前脚才将金子运进皇宫,后脚就又被那些防不胜防的妖盗给偷走了。 昨天晚上那顿毒打,顺安帝脸上的青紫还没消去,早朝都是戴着面具去上的,这会儿身边更是寸步不敢离人,里里外外安排了近百名武功高强的影卫守候。 “皇上放心,金矿的事情少有人知,那妖盗就算手眼通天,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找到金矿的确切位置。” “何况我们已经遵照您的旨意在矿洞设下天罗地网,只要那妖盗敢去,必定让他有来无回。” 顺安帝总觉得不放心,金矿里确实铺设了许多防盗的机关没错,可那是针对一般盗贼的,那妖盗连皇陵都敢闯,防盗贼的机关如何能防得住他。 “不行,御书房都被搬空了,那记录金矿的卷轴肯定落入了那妖盗的手中,他要是没发现还好,要是发现了肯定不会放过搬空这些金矿的机会。” 说到这里,他猛地一下坐了起来,对!要是被发现了,那妖盗肯定不会放弃搬空金矿的! 这不正是他引蛇出洞的大好机会吗?! 顺安帝顿时激动起来,那妖盗一夜搬空了他皇宫这么多东西,一时半会儿肯定没那么快发现他藏在御书房里的金矿分布图。 毕竟他又不是先知,能提前知道他御书房里藏了这样的东西。 而且就算知道了,那么多东西,挨个寻找也得找上十天半个月。 这些时间足够他布置了! 顺安帝当机立断:“你们赶紧将金矿里熔炼出来的金条给转移了,现在就去,等金库转移了,再重新针对那妖盗设伏,等他自投罗网!” “最好是能活捉,如果活捉不了的话,无论是火攻还是水淹,都要让他死在矿洞里!” “谁要是能抓住那妖盗,朕重重有赏!” “属下遵令!” 守在附近的影卫立马撤去了一半。 抓妖盗有望,顺安帝阴沉了好几日的脸总算露出了一丝欢颜,只觉得精神头都好不止一点,当下就让人召了丽妃过来侍寝。 “皇上,您可算想起臣妾了。” 丽妃柳叶眉杏仁脸,纤腰款款,一张美人脸含嗔带怨,尽是小女儿的娇态。 实则她已经年近三十了,但顺安帝偏偏还就吃她这一套。 知道皇宫近来不太平,丽妃很识趣没有提扫兴的话,虽说她寝宫被盗一空也是满腹牢骚,但若是在这当口不合时宜抱怨,恐怕会引皇上不快。 毕竟整个皇宫都被盗了,要论糟心谁能比皇上更糟心。 不过那妖盗着实可恨,竟然连后宫都不放过! 丽妃一想到今天吃了一整天的水煮萝卜,顿时面如菜色,不过面对顺安帝,很快又巧笑嫣然起来。 见顺安帝朝她招手,她顺势依进了他怀里。 “皇上这些日了定是累极了,臣妾给你按按,皇上乃天命之子,自当有神佛庇佑,那些只敢在暗处作乱的邪祟,必有逃不过圣裁的一天,皇上要保重龙体才是。” 丽妃的温声细语让顺安帝很是受用,他闭目养神,让她按了一会额头舒缓了疼痛。 才搂住她的腰肢带着暗示性意味地捏了捏:“不必按了,就寝吧!” 丽妃心中一喜:“是,皇上,臣妾这就服侍您。” 都说男人床上好说话,如果将皇上伺候好了,说不定能讨一个恩宠。 如果可以,她一定要陆家人不得好死! 她弟弟张石明那日在将军府抄家被轰然倒塌的大门砸了个半身不遂,至今还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生生被砸成了个残废。 虽然只是个意外,但丽妃却是新仇旧恨连同这笔账一起记到了陆家人的头上。 在她看来,要不是陆家人拒不配合,她弟弟又怎么会被门砸到,都是他们将晦气沾染给了她弟弟! 两人一同滚到了床上,丽妃已经想好了待会儿要怎么开口给陆家人狠扣帽子了,然而使尽千般手段,都没能让顺安帝举起来。 莫非她年老色衰,对皇上已经没有吸引力了? “皇上~” 丽妃握着他,揉了几把,使尽浑身解数痴缠,叫声更是一声比一声酥媚入骨。 然而动了半天,顺安帝一点反应都没有,对着那张青青紫紫毫无美感的脸叫了这么久,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皇上,您今天是不是累了?” 顺安帝一开始也以为是自己连日心力交瘁,精疲力尽所致,但是折腾了两刻钟都没有动静,他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滚!” 还在使劲的丽妃猝不及防被一把掀翻到了床下,惶然抬头:“皇上……臣妾哪里让您……”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面目狰狞的顺安帝咆哮打断:“朕让你滚!” 丽妃什么时候见过他如此吓人的样子,身子控制不住抖了一下,顾不得此刻衣衫不整的模样,赶忙跑了出去。 顺安帝眸色阴沉,酝酿着风暴:“来人,召幸许美人!” 还没走远的丽妃听到顺安帝的声音,差点没一脚踩空摔下台阶,她难以置信地回头。 自己不但被皇上赶出来了,前脚刚走出门,后脚皇上就召幸了别的美人! 她身形摇摇欲坠,一把抓住了就要去传召的太监:“公公,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总不能是皇上就此厌弃她了吧? ------------ 第85章 没有治不好的疾症 丽妃心慌意乱。 太监也不敢揣测皇上的意思,只觉得丽妃侍寝被赶出来这事多少都有些奇怪。 毕竟丽妃深得圣宠,这样的事情怎么想都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但是一朝从云端跌落的人又不是没有,前头的婉妃不就是这样的吗? 这丽妃多半是要走婉妃的老路了! 心中虽是这般想的,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出分毫,只低垂着眉眼,用尖细的声音说道:“娘娘,咱家也只是听命行事,做奴才的万万不敢逾矩擅自揣测皇上的心思,您不如先回去吧,这外面天冷,仔细别冻着了。” 丽妃一点都不想走。 她要是走了,明天她失宠的消息肯定会传入那几个死对头的耳里,到时候免不了被奚落嘲讽一通。 而且失去圣宠的妃子最后是什么下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她才不要老死在深宫,一辈子孤苦伶仃任人欺凌! 丽妃不相信皇上真的对她这么狠心,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咬咬牙,顶着刺骨的冷风,膝盖一弯,对着寝宫门口跪了下来。 太监见她执意要留在这里,也不多劝,只垂首行了个礼便绕过她去传召许美人了。 许美人是半个月前被提拔上来的,年轻貌美颇有几分姿色,以前丽妃从没把她放在眼中,只把她当成一个胸大无脑的蠢货。 可是现在,却要被这样一个人夺走侍寝的机会。 看着被人裹了被子抬进去的许美人,跪在殿前的丽妃满腹心酸,狠狠剜了她一眼。 这贱人!以往真是小看她了!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丽妃死死盯着眼前合上的门,心中危机感越发强烈,只觉得再不行动,恩宠就要被许美人这狐狸精给抢走了。 届时失了圣宠,她连自己都保不住,更遑论替弟弟报仇。 丽妃一狠心,猛地掐了下大腿,立时豆大的泪珠子便从脸上滑落下来。 “皇上,臣妾知道错了,惹您不快一定是臣妾哪里做得不够好,臣妾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自以为皇上知臣妾性子愚钝,若有哪里做得不够好,还请皇上指正,臣妾一定会改的。” “您不能什么也不跟臣妾说,就冷落臣妾啊,皇上……皇上……” “皇上……这么多年的情分,难道臣妾就不配得到一个解释吗?” 丽妃苦求半天,人都快冻成冰雕了,寝宫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心有不甘,又觉得委屈极了,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正要继续哭喊,一声阴冷至极的暴怒声就传了出来:“滚!” 丽妃吓一哆嗦,冷不防一屁股跌坐在地,吓得噤了声。 完了完了,皇上更加厌烦她了! 正当丽妃以为顺安帝那一声怒吼是对着她的时候,寝宫里忽然传出许美人被吓哭的声音。 “皇上……妾身已经尽力了,真的已经尽力了,您饶了妾身吧!妾身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皇上,这不关妾身的事!” “要不然您再给妾身一次机会吧,这次一定能行,妾身会好好服侍您的。” “住口!”顺安帝额头青筋直跳,目光阴鸷,满是暴戾。 许美人吓得瑟瑟发抖,一点都不知道自己连着踩了两个雷,慌张哭诉道:“皇……皇上,这真的不关妾身的事啊!要不然您请个太医过来看看吧,说不定是您的身体出了问题,对,肯定是您的身体出了问题!” 跪在殿外的丽妃惊呆了,料想到许美人蠢,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这么蠢,这是能直接说的吗? 皇上不举?! 丽妃如遭雷击,一想到自己刚刚跟许美人同样的状况,刷的一下脸上血色尽失。 “啊!皇……皇上,呃……救……救命!” 寝宫里传来许美人的惊惧到颤抖的声音,只不过这叫声仅仅维持了短短的一瞬,很快就消失了。 偌大的宫殿一片安静,丽妃整个人如坠冰窟,寒气瞬间侵袭了四肢百骸。 看到执着滴血的剑走出来的顺安帝,她紧张得嗓子都在收缩:“皇……皇上!” 她什么都没听到,她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她一边摇头,一边缩着身体往后退,惊惧得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顺安帝赤红着眼睛,心中只有无尽的暴虐跟戾气,只消一想到自己那物件用不了了,心就像被火烧了一样痛苦。 怒火跟怨恨灼烧着他的理智,顺安帝阴狠地看着丽妃,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脉脉温情,只剩下杀人灭口的冲动。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得死! 他举起染血的长剑,一刀朝丽妃劈了过去,伴随着一声惨叫,温热的鲜血滋的一下撒在莹白的雪地上,在宫灯的映照下,染成了一朵朵梅红色的花。 顺安帝一把将剑扔在了地上,看也不看睁大眼睛气绝身亡的丽妃一眼。 “处理干净。” “给朕将太医请来!” 影卫迅速将尸体处理干净,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很快宫殿就恢复了平静,一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顺安帝坐在床边,从没有这么一刻对一个人恨之欲狂,将其扒皮拆骨都不足以泄恨。 偷空了他的皇宫,将他打得鼻青脸肿,还用此等卑鄙恶劣的手段让他不举。 光是想想,就气恨到咬碎一口牙齿。 太医很快就被带过来了。 替顺安帝探过脉后,又听说了他的疾症,大半夜的愣是给吓得后背冒汗。 “皇上,凭借微臣多年的行医经验来看,您这像是中了毒,只不过这毒看起来颇为复杂,要等太医院院众商议过后,才能拿主意,敲定治疗的方案。” 敲定个屁,根本就没有得治! 就连中毒都是信口胡诌的,凭借他多年的行医经验来看,根本看不出来中毒的迹象。 但是就这么当着皇上的面把话说死了,他离死也就不远了。 顺安帝阴郁的脸色稍缓:“你是说还有得治?” “皇上,这世上没有治不好的疾症,只是需要花上一些时间。”太医战战兢兢。 这莫约是他这辈子撒过最大的谎了,这世上没有治不好的疾症,只有他们不会治的疾症。 确实没有治不好的,治到皇上殡天了,不举之症自然就消了,这样一想好像也没错。 “需要多少时间?” ------------ 第86章 山崩地裂 太医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皇上,这不好说,快则三五个月,慢则三五年,得看您的身体对药性的接受度,如果下猛药,只怕有损身体,得不偿失,如果下慢性药,所花的时间相较于下猛药要长很多。” 这皇宫是待不下去了,他还是趁早找个由头告老还乡吧,保住小命要紧! 顺安帝听他说得详尽,便也信了几分:“那就劳烦太医给朕尽早敲定治疗方案了,还有,朕不希望在外面听到什么引发朝堂动荡的话。” 他目光里带着几分压迫,太医立马躬身表态:“是,此等要紧之事,微臣绝不敢向外透露只言片语,皇上龙体关系着北魏国运,只有皇上好了,咱们这些当臣子的才能好。” “只是……”他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说道:“皇上,这治疗方案肯定是有的,只不过咱们现在缺的是药,治疗过程中可能会需要用到几味比较难寻的药材。” “如果没有这几味药,那么治疗的效果可能会大打折扣。”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顺安帝的脸色,见他一张脸陡然难看了起来,立马义愤填膺得像是自己的药房被偷了一样。 “这些妖盗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如果不是他们偷走了御药房里的药,根本无需费心寻找就能凑齐所有药。” “皇上,您一定不要让他们逍遥法外,真是太可恶了,连治病救疾的药都偷!” “行了!”顺安帝想到被搬空的皇宫,脸就黑沉得像是抹了锅灰:“药的事情朕自会想办法解决的,你只管给朕想尽快治好的法子就是。” “微臣必定废寝忘食,夜以继日跟院众钻研,不负皇上嘱托!” 太医恭恭敬敬退了下去,离开顺安帝寝宫,才觉得一条小命幸免于难。 这太医当真不是人干的,得随叫随到不说,还要慌得排忧解难,时时刻刻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 要不是他脑瓜子好使,早死了千八百回了! 在顺安帝传召太医的时候,宋明鸢就已经顺利摸进了太傅府后山的皇家围猎场里。 月上中天,树影漆黑。 宋明鸢如同夜间的幽灵一样行走在山林中,她身上穿着长及脚踝的深色斗篷,一路走过来,雪面上连衣摆的划痕都没留下。 猎场不大,有神识开道,宋明鸢很快就找到了矿洞之所在。 两盏油灯悬挂在矿洞两边,光是把守门口的人就不下十个。 他们皆身穿甲胄,手执利器,此刻分站两排,如同一尊雕像一样,守在洞口。 洞口旁边的空地燃着火堆,除开他们,还有巡逻的卫兵。 宋明鸢收敛气息,站在树后远远看着,只待第一波巡逻的卫兵过去,才隐去身形,从他们面前晃过去。 这里守卫森严,可再严也没有皇宫严。 在禁军跟影卫双重防守之下,宋明鸢进出皇宫都好比入无人之地,更别说是个六七十人把守的矿洞了。 不过她也没有因此得意忘形,该有的防备还是要有的。 矿洞里面并不漆黑,每隔几步就有一盏油灯悬挂在墙壁上,里面淘金熔炼正忙得如火如荼。 为了掩人耳目,这里所有的工序都是在夜间进行的。 宋明鸢没有理会忙得热火朝天的人,只跟随着搬运金块的矿工到了专门堆放金子的石室。 那石室莫约有两间牢房大小,里面堆放的黄金多得能晃花人的眼,一眼望过去,全都是金灿灿的。 金子,金条,金砖,金珠,每一个都在底部做了专门的印记。 熔炼出来的黄金已经堆放了半室,还有许多没开挖出来的,如果全部挖出来,估计能堆满。 而这样的金矿,狗皇帝有五座! 哦不对,从现在开始,他只剩下四座了! 宋明鸢一挥手,将石室里的黄金全都转移到了空间。 看着空荡荡的石室,她很满意,可一想到外面忙碌着炼金的人,就算她搬空了这次,还是能重新炼出来。 她总不能再来回跑一次吧? 宋明鸢眯了眯眼,这金矿也不大,或许,她可以试试把金矿移进空间? 这么大的工程量,为免发生意外,宋明鸢提前准备了防身的物品,不用灵力也能催发的爆破珠,蒙脸黑衣黑斗篷,还有能让灵力瞬间恢复的灵药灵果,最后是跑路必不可少的遁隐珠。 换了一身看不出身形的黑衣黑斗篷,又准备好了所有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宋明鸢开始用神识将整个金矿囊括在内,配合空间之力将嵌入在大地的矿藏连根拔起。 轰隆隆—— 地面开始震动,洞里的石块噼里啪啦往下砸,粉尘四起,碎石凌乱。 洞里炼金的人被砸得惊慌四窜,抱着头一窝蜂朝洞中挤。 “地龙翻身了,快跑啊!” “别挤我!救命!” “金子,金子!” 有人亡命似地往外逃,有人推搡着踩在同伴的身上连滚带爬撞在了墙壁上,有人折回去想趁乱顺走几块金砖。 然而还没等他们靠近石室,几块巨石便砸了下来,堵住他们的去路。 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几人吓得魂都飞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金子,调头就往外跑。 地面在塌陷,墙壁被撑裂了一道又一道口子,整个矿洞都在摇摇欲坠。 山崩地裂不过如此。 众人什么时候经历过这样的阵仗,眼睁睁看着地面开裂,胆子都吓破了。 “快快快,洞口就在前面了!” 最后一人逃出生天的时候,矿洞门口轰然倒塌,一整个陷入了乱石之中。 死里逃生的众人一个个灰头土面,全身沾满了灰尘,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们四肢虚软,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怎……怎么回事?不是说地动吗?怎么外面没事?” 有人察觉到不对,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抬头看去,外面别说是天塌地陷了,连树都没倒一棵。 再看矿洞,像是夜空下苏醒的巨兽一样,还在不断的震颤发出阵阵轰鸣。 这样骇人的一幕,让所有人都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控制不住心中的颤栗往后挪了挪身体。 ------------ 第87章 上了十三把锁的库房 矿洞还在持续不断地塌陷,正当他们以为这些辛辛苦苦熔炼出来的金子就要被吞噬到地下尽毁于一旦的时候。 整个矿藏众目睽睽之下,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 消失了!!! 见证这一幕的人瞳孔巨震,宛如看到神迹般不可思议,整个人震惊到呆滞。 地面上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有胆大的卫兵走到边上看了一眼。 底下乌漆麻黑一片,如同一个能将人吞噬的黑潭,让人望而生畏。 突然,他目光一凝。 “有人!” 众人立时绷紧了神经,守护矿洞的卫兵齐刷刷抄起了兵器,浑身戒备。 就在这时,顺安帝派出的影卫也赶到了这里。 穿着黑衣斗篷蒙着脸的宋明鸢才从深坑中跳上来,瞬间就被包围了。 “妖……妖盗!快快束手就擒,我等可饶你不死!” 赶过来的影卫刀剑相向,将她团团围困了一圈,但是却没有一个敢轻举妄动率先上前的。 那个巨坑还摆在那里,金矿不翼而飞,这种超脱认知的恐怖能力让他们光是站在宋明鸢面前就已经腿软了。 搬了金矿,宋明鸢灵力如同被抽走一样消耗一空,隐身术也维持不住了,好在她早有准备,立马就拿出回灵丹吃下去。 她一有动作,包围她的卫兵和影卫就悚然一惊连连退了好几步。 怂得都对不起他们手里拿的武器。 “让让?”宋明鸢压着声线,声音雌雄莫辨。 众人面面相觑,这妖盗还挺有礼貌? 宋明鸢往前走了一步,离她最近的那几名卫兵嗖的一下让出来一条道。 “谢谢。” 宋明鸢拍拍衣服上的灰,冲他们点了点头,然后在他们警惕的视线下从容走出了包围圈。 服从命令的天性让他们下意识跟了两步,突然,宋明鸢的脚步一停,他们又嗖的一下撤了回来,腿肚子纷纷开始打颤。 宋明鸢回头:“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众人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我可走啦?” 见他们没出声,宋明鸢将捏在手里的爆破珠扔回了空间,转身就走。 直等她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里,领头的影卫才一巴掌拍朝最近一人的脑袋拍下去。 “都愣着干什么?追啊!” “啊对对对!赶紧追,别让她给跑了!” 众人如梦初醒一样,提着兵器朝宋明鸢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宋明鸢慢悠悠地走在前面,见他们追得紧,为免他们回去不好交差,就这么当着他们的面翻进了太傅府。 “头儿,怎么办?咱们要不要也翻进去?” “翻个屁!赶紧通知皇上,就说金矿被盗,咱们的人乘胜追击,妖盗慌不择路逃进太傅府里了!” “那这妖盗还抓不抓?” 那妖盗一看就是个神通广大的,跟他们这种凡夫俗子根本就不是一个阶层,冲上去就是当菜头,只有给人割的份! 说不定人家弹个手指他们就灰飞烟灭了。 “怎么不抓!你傻啊不抓?这是皇上的意思,谁敢抗旨,我们这不是正围着太傅府吗?算了,一看你就不机灵,你在这呆着吧,我自己去!” “头儿?头儿……” 被留下的影卫心中惶惶,而宋明鸢已经熟门熟路摸到了太傅府的库房。 被搬空过一次,库房已经换了个地方,腾到了距离宋潘山寝房最近的那个房间。 门口守卫由两名增加到了六名,比寻常房门还要厚重的木门挂了十几把锁,后边还悬挂了好几串铃铛。 只消有人动一下这扇门,就能牵动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起到示警的作用。 不可谓不严防死守。 宋明鸢趴在墙头,认真数了数门上挂的锁,咦,有十三把呢,都已经是穷光蛋了,花钱买那么多锁,都不肉痛的吗? 蚊子再小也是肉,这些个铜疙瘩好歹能换几个钱,收了! 宋明鸢隔空将门上的锁装进了空间,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 守门的人连哈欠连连,根本就没发现距离他们一臂之遥的锁头瞬间消失不见了。 宋明鸢用神识探清了库房里的情况,里面东西并不多,只有一个箱箧,里面半箱银钱半箱珠宝首饰。 也不知道是从底下的庄子铺子换回来的,还是许氏娘家那边接济过来的。 但是不管从哪里来的,这些银子都让太傅府暂时缓上了半口气。 大意了,上次时间匆忙,又是搬皇宫又是搬贪官府邸的,还横扫了京城许多店铺,竟没来得及把宋家名下的铺面跟庄子也搬一下。 不过这次她时间充足,都到这了当然不能错过。 宋明鸢意念一动隔空将库房里的那一箱箧财物搬了个干净,又转战到了仓库跟厨房。 她在太傅府搬东西的时候,临近太傅府门前的街道也传来了阵阵厚重沉闷的脚步声。 一大批佩刀禁军手执火把穿过长街,迅速将太傅府包围起来。 守门的小厮昏昏欲睡,见此情形一个激灵,吓得整个人都清醒了。 短短几步路愣是绊了三次才跑进去,连滚带爬直奔主院。 “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禁军,把咱们太傅府给包围了!” 宋潘山跟许氏睡在主院。 自打被皇上架空了职务之后,他已经连着好几宿辗转难眠了,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几乎是一听到小厮那扯破喉咙的叫喊,他就瞬间从断断续续的噩梦中惊醒过来。 此前言出法随说什么应验什么也就罢了,现在连梦都要成真了? 宋潘山心乱如麻,顾不得许多,一把掀开被子,连鞋都没穿好,就这么披了件厚衣往外跑。 与他同寝的许氏没有被小厮的大喊大叫声吵醒,却是被他掀被子的动静弄醒了。 原本暖和的被窝被掀开,冷风一灌,冻得她直打哆嗦。 “老爷,这三更半夜的,你不睡觉跑到外面去干什么?” 听到外间的响动,她也睡不下了,连忙跟着宋潘山披上衣服出去看。 他们前脚一出去,后脚宋明鸢就把卧房搬了个空,捏碎遁隐珠离开之前,还特地给他们留了个惊喜。 ------------ 第88章 捉拿妖盗 宋明鸢直接现身在距离宋家五十里地的庄子上,有遁隐珠,方圆五十里她都能来去自如,就跟逛自家的后花园似的。 空间里不能装活人,但是活物却是可以装的,庄子上养的鸡鸭牛羊还有果园菜地,宋明鸢全都造访了一遍。 只要是能吃的能用的,毛都不给他们留。 太傅府门口。 宋潘山跟许氏急惶惶地跑了出来,与他们一并的还有被惊动到的下人。 府外乌泱泱的一片禁军。 看到太傅府被围得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的架势,宋潘山跟许氏心头一咯噔,差点没瘫倒在地上。 他们什么时候见过出动这么多禁军的,只怕连抄家都没有这样大的阵仗! 短短的几秒时间里,宋潘山已经将自己当官这么久以来所犯的所有罪状都想了一遍。 大到贪污受贿,小到德行有亏,越想他头上的冷汗凝结得就越多。 “不知两位大人深夜带人前来包抄太傅府是何故?老夫近日抱病在身,一直遵照皇上旨意在府中休养身体,不敢稍有懈怠,期间连府上大门都没有出过,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他语气微微发颤,一想到刚刚做的噩梦即将照进现实,心中的惶恐就越甚。 “宋太傅无需惊慌,我等奉皇上之命捉拿妖盗,那妖盗如今已经潜进了你的府邸,你只需好好配合我们缉拿妖盗便可。” 捉拿妖盗捉拿妖盗,不是抓他! 宋潘山心头一喜,如同劫后余生一样狠狠松了一口气,可一口气没松下去又猛地提了起来,蓦地瞪大了眼睛:“什么!妖盗?!” 他脸上的肉都抖了几抖:“你说那个妖盗现在就在我的府上?!” 宋潘山脸色变了几变,最先的惊惧过后,很快就变成了咬牙切齿。 他可没忘记造成他今天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如果不是那个妖孽偷光了他的府邸,他何至于求到皇上面前去。 没有求到皇上面前去,又怎么会因为一时心急说错话引得皇上迁怒降罪。 说得好听是皇上体恤下臣让他在家休养半年,这半年过去朝堂哪里还有他的位置! 都怨这个孽畜,前头才偷光了他的府邸,害得他差点丢了官职,如今竟然还敢来! 真是岂有此理! 宋潘山心头火起。 要是不给这妖孽一点颜色瞧瞧,还真以为他们太傅府的门槛好踩! “大人!”宋潘山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转瞬间一脸重托地看向禁军统领,痛心疾首道:“只恨老夫一届文臣不懂手脚功夫,在捉拿妖盗这件事情上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交给你来了,恳请你们一定要将那妖盗抓住啊!” 他凛然大义:“那妖盗就是个祸害!一日不除,就会有更多的人惨遭他的毒手,只有早日将他捉拿归案,才能让更多的无辜人免于受害!” “大人尽管搜,我绝不阻拦,府上这么丁点大的地方,那妖孽肯定藏不住的,可千万别错过一丝一毫的机会让他给跑了!” 宋潘山说着就让人打开了府门,把禁军迎了进去。 自己却是站在离门口一步之遥的地方,只等有个什么突发情况,就往外面跑。 未知的东西总是让人害怕的,朝堂官员那么多人被偷了,连皇宫也不例外,可愣是连那妖盗的一个影子都没看到。 谁知道那东西究竟是人是鬼。 只要一想到自己府里藏了这么个东西,宋潘山心里就发毛得厉害。 “各位,你们可要搜仔细一些啊,千万别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许氏也不敢往里走,可想到女儿还在屋里头,要是待会儿碰到禁军搜查,总归于名声有碍。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叫上几个护院和丫鬟婆子壮胆,一道朝宋明嫣的院子走去。 宋明嫣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被睡在外间的贴身丫鬟春棠叫醒,满脸不耐地睁开眼睛。 呵斥的话还没说出口,烦躁的目光瞬间就被床头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金……金子?! 她噌的一下醒过神来,睡意全消,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堆放在床头的三个元宝,颇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些日子,因为府上被盗,她连私房钱都没有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对于习惯花钱大手大脚的宋明嫣来说,让她节衣缩食无疑等同于要了她的命! 一连过了几天不顺心的日子,这两天正在为要不到钱而气急,不曾想一觉睡醒床头就多了几个金锭子! 宋明嫣伸手拿了一个金锭放在嘴里咬了咬。 是真的! 她心中一喜。 莫不是娘偷偷给她放的? ------------ 第89章 一同流放 春棠见她半天没动,焦急喊道:“小姐,外面出事了,听说禁军把咱们府上包围了!老爷和夫人唤奴婢过来喊你,小姐你快点起来啊!” “你说什么!”宋明嫣一惊,脸上喜色尽消,将金子用被子一卷,手忙脚乱下了床:“伺候我穿衣!快!” 春棠赶紧取下屏风的衣裳,一件件替她穿好,才收拾整齐,房门就被推开了。 “嫣儿,你先出来。” 看到女儿安然无恙,门外的许氏松了一口气,又担心那妖物躲在女儿闺房里,赶忙进去把她拉到了外面。 “娘,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忐忑不安的宋明嫣与进来搜查的禁军擦肩而过,还不等了解清楚情况,余光就看到一名搜查的禁军突然调转了方向,朝她的床榻走过去。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的床榻,岂是他们可以随意乱碰的! 宋明嫣怒从心头起,正要呵斥他放肆,那人就已经捡起了她落在床上的金锭子。 怕他趁人不注意私吞,她心中一急,连忙甩开了许氏的手冲了过去:“你干什么,这是我的东西!” 宋明嫣一把将金锭夺过来,怒视着那搜查的禁军。 就在这时,另一名禁军从床底扯出来一团黑色的衣物:“头儿,是夜行衣,刚换下来的!” 他看向宋明嫣的眼神都变了。 领头的禁军掀开了床上的被子,将剩下两个金锭子拿了起来。 底下的印记赫然就是他们金矿里丢失的那一批金子所独有的。 他冷冷扫了宋明嫣一眼。 “带走!” “喂!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放肆!本小姐是你们这些狗奴才能碰的吗?” 许氏看到抓妖盗的禁军抓了宋明嫣,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她看见被搜出来扔到地上的夜行衣,又看到了禁军手里的金锭子。 知道这很有可能是赃物,差点没吓得两腿一软晕倒过去。 “官爷,这些东西绝对不是我女儿的!我可以用性命起誓,太傅府也遭过那妖盗的毒手,我女儿如果是妖盗,怎么可能连自己家都不放过,一定是那妖盗想要栽赃陷害我们!” 宋明嫣都吓懵了,什么妖盗,这些金锭不是娘偷偷送给她的吗? 想到下人描述的那个长着三头六臂面容丑陋的妖物很可能进过自己的房间,她直接吓哭。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些金锭我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在我床头上了,真的不是我!” 如果知道这些金锭的来历,她肯定连碰都不会碰! “这些话你们还是留着到皇上面前解释吧,带走!” 禁军可没有忘记宋明嫣刚刚叫他们狗奴才的事情,不管是不是她,这件事情都得有个交代。 “不,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放开我!娘,救命!我不要被他们带走,我不要!”宋明嫣吓得俏脸发白,哭着尖叫挣扎起来。 然而她那点力道哪里是禁军的对手,直接就被粗暴地反剪了双手推了出去。 许氏想上前阻拦,但是很快连同她也一起被带走了。 因为在宋明嫣房间里搜出赃物,宋家所有人都被送进了大牢。 只有与陆裴川一同在鸣山书院就读的宋文骏逃过一劫。 鸣山书院离京城路途遥远,就是乘坐马车也要半个月才能到。 宋明嫣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在牢房中哭闹了好一通,宋潘山跟许氏更是不停地喊冤。 不过没人理他们。 禁军统领将人暂时扣押在牢里,连夜将消息送进宫中。 顺安帝得知金矿被盗的时候,脸色就黑得不像样了,此刻他岔开腿坐在床榻边上,目光里风暴肆虐,带着惊人的戾气。 一双手青筋暴起,像是要扼住那妖盗的脖子一样,死死扣紧床柱。 看到禁军统领进来,他抬起深沉的眼眸,目光似有千钧之力一般压在他身上。 “如何了?可别告诉朕又是无功而返。” 陈世忠低下头,手心都出了汗:“皇上,我等在太傅府宋大小姐的闺房中搜出了三锭金矿丢失的金元宝,还有妖盗偷走金矿时所穿的夜行衣。” “照你这么说,这妖盗是宋家大小姐了?”顺安帝声音喜怒不辨。 无形的压力让陈世忠额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只僵着身体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回皇上的话,属下认为以那妖盗的能力不会露出这么大的纰漏,此举说不定是为了嫁祸太傅府,从而利用太傅府引开我们的注意力,借此脱身。” “那妖盗能力非同小可,属下带人围困了太傅府,里里外外搜了个遍都没发现他的踪影。” 他观察了一下顺安帝的脸色,见他脸色难看,已然濒临爆发的边缘,立马伏低了身体:“属下无能,请皇上责罚!” “为今之计,皇上不如尽快将另外几处金矿熔炼出来的金子先转移到安全的地方,那妖盗既然已经知道了金矿的所在,必然不会放过另外几处的。” 金矿的事情只有少数心腹知道,顺安帝也顾不得发落陈世忠了,立马传来影卫,将这件事情吩咐下去。 那妖盗这么快就盗走金矿是顺安帝完全没有想到的,但他仍然没有放弃之前的想要坑杀妖盗的念头,让影卫以最快的速度布置。 “皇上,宋家要如何处决?”影卫离开后,陈世忠又态度恭敬地问道。 顺安帝被别的事转移了注意力,怒气降了几分,稍一思索,便道:“既然跟那妖盗扯上关系,那便抄了太傅府,一应财物全都充入国库,着令他们即日启程,流放邕州!” 如今国库空虚,顺安帝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抄了宋家的机会,他早就想发落宋潘山了,只是一直以来没找到合适的理由。 “传信过去,让浮阳县那边将陆家人多扣押几天,等到宋家这批人赶过去,再让他们一同上路。” 他微微眯起眼睛,一双阴沉的眼里满是算计:“你且告诉宋潘山,他要是想将功赎罪,最好替朕不遗余力地对付陆家,如果能在流放路上除掉陆家,朕记他大功一件。” ------------ 第90章 瞧把孩子饿的 陈世忠瞬间就明白了顺安帝的意思,他们派了好几波人过去伏杀,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这样的招数显然对陆家人不起作用,如果能让宋家人一道流放,混入流放队伍中,说不定陆家会降低防备,如此一来反而更容易得手。 而宋家人在尝尽了流放的苦头之后,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坑害陆家人,以借此回到这京城这个富贵乡。 不得不说,这一招当真是杀人不见血啊! “皇上妙计,只不过将他们扣押在浮阳县等宋家人抵达,会不会显得太过刻意了?不如派人提前截断他们必经之路,逼他们绕行,再差人伪装成匪寇在他们所走的山道伏击以拖延行程,届时跟宋家来个巧遇,皇上以为如何?” 顺安帝眸色阴冷:“很好,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让他们多留意宋氏。” 对于宋明鸢,他心中仍然怀有疑窦,按照目前的情形来看,那妖盗肯定还在京城。 浮阳县那只跟京城兴风作浪的这只肯定不是同一个,说不定是跟随在宋氏身边的小妖。 当务之急,还是先将搬空皇宫的妖盗灭杀了,夺回所有失窃的财物,再去处理那只不入流的。 在禁军来抄宋家的时候,宋明鸢已经将其名下所有的铺子跟庄子给搜刮干净了。 她搬空宋家时,搜刮出来一沓地契,就连宋明嫣名下的铺子都有十几间。 可纵览宋玉妍从小到大的所有记忆,别说是店铺了,连店铺的位置都不知道在哪里。 能找到店铺跟庄子,完全是靠着手里掌握的账簿跟契书。 宋明鸢手握一沓契书,朝停在指尖上的小蝴蝶霸气道:“阿妍,等你复活后,这些全都留给你当嫁妆!” 宋明嫣有的,她也要有! 没有,她给她抢来! 亮闪闪的小蝴蝶欢快地绕着她飞了两圈,亲昵地停在了她的鼻尖上,身上萦绕的光芒越发耀眼了。 “你不用羡慕别人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取来。” 从前她渴望拥有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庭,可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躲在暗处偷窥宋潘山和许氏对宋明嫣的宠爱。 她对宋潘山不是没有孺慕之情,可从他对娘的死不屑一顾的时候,从他态度强硬逼她顶替宋明嫣上花轿的时候,她就死心了。 若不是还有娘留给她一丝慰藉,她宁愿她从来都没有出生过。 但是这一刻,宋玉妍释怀了。 她不曾拥有的东西有很多,可也遇见了弥足珍贵之人。 鸢鸢让她知道了,原来这个世上还有无条件对她好的人,她……真的很幸运! 灵蝶不知道如何分享这份欢喜,只能不住得上下扑棱着翅膀绕着宋明鸢转圈圈。 宋明鸢弯眸笑了笑:“好了,咱们先回去,这次暂且给他们一个惊吓,等他们再努力努力多从许家借点银子,下次咱们来的时候继续搬,要是囤少了就揍他们一顿,你说揍成什么样的就揍成什么样的。” 还在满世界扑棱的灵蝶飞快扇动着翅膀,落回了她的头发上。 陆家一连在浮阳县停了三天才被放出来,浮阳县又一次被搬空且接连被杀了好几个县官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宫里。 浮阳县二次被盗跟皇宫二次搬空这两件事情发生的时间尤其相近,这更加佐证了顺安帝心中的想法。 只不过他现在仇恨都被搬空皇宫的妖盗吸引走了,只想尽快追回失窃的东西,坑杀妖盗报仇雪恨,根本无暇顾及宋明鸢这边。 而宋明鸢搬空一座金矿之后,就没有再次行动了,其一是另外几座金矿离得远分布也散,其二便是,这个节骨眼上不是个好时机。 如果她一夜搬空几座相距甚远的金矿,岂不是明晃晃告诉狗皇帝她会瞬移吗? 这跟自揭身份有什么区别。 不过她也没打算就这么放弃那几座金矿,过些时候再一起搬走就好了,让狗皇帝也看看,她究竟有多少小妖。 陆家人从监狱出来这一天,吴达跟邓良早早就在外头等候了。 他们这几天可没少想方设法约牢里的狱卒出来喝酒,顺道打探陆家人在牢里的情况。 知道他们只是被关着并没有被发落,也没敢轻举妄动,只时不时打听他们的消息,确保他们是平安的就行。 县衙的人将流放队伍交到吴达手里,随意吩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这几天牢狱生活,可把其他人折腾得够呛,没吃过一顿饱饭不说,整夜整夜担惊受怕,连觉都睡不好,所有人都肉眼可见的状态萎靡。 就是陆祥这个胖子都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此刻一个个顶着鸡窝一样的头发,青黑的眼圈,面如菜色,活像是从难民营里出来的。 看到吴达,众人就像是看到了亲爹一样,差点喜极而泣:“吴官爷,我们以后再也不嫌弃你给的窝窝头难吃了。” 黑窝窝头用水煮煮好歹还能吃,牢里那些潲水简直就不是人吃的,他们居然连着吃了三天! 吴达扫了他们一眼,不甚热络地应了一声,然后才看向陆家这边。 这一看,差点被吓了一大跳。 “老夫人,你们这是……” “唉,别提了!”陆老夫人头发乱糟糟的,一派沧桑模样,像是被生活压弯了脊梁。 几位夫人也是一个比一个萧瑟凄凉,就连陆裴风都像是经历了一场磨难一样,狼狈又落魄。 几个小的乍一看之下,还以为是街边的小乞丐。 “吴叔叔,我饿!” “吴叔叔,你有没有吃的,行行好给点吃的吧,我们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吴叔叔,有没有包子?没有包子馒头也行的,只要能吃饱肚子就好,我不挑。” 被一双双乌黑溜圆的眼睛巴巴地盯着,吴达:“……” 这监狱给的什么吃的,竟然把他们一个个折磨成了这样? 比他们专门看押流放队伍的还狠啊! 瞧瞧一个个皮实的孩子都饿成什么样了。 “你们等等,我这就让人去买。” 吴达从腰包掏出了一两银子,交给后边的人,让他跑腿去街上买几笼肉包回来。 看着同伴离开的背影,不由感慨一句,从来只有他们捞油水的份,给流放犯人主动花银子什么的还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 第91章 招人惦记 眼瞧着吴达二话不说就给陆家人安排了几笼包子,其他人眼里满是羡慕。 只不过一路上看惯了官差对陆家人的关照,他们已经麻木了。 一开始还能心里不平衡嫉妒一下,但是现在连嫉妒的心都生不起来。 宋氏那个彪悍的小娘们连官差都敢打,他们拿什么跟人家比? 一众人颇有种认清现实的自暴自弃,只有陆二老爷横竖看大房不顺眼,哦,也不单单只有他,还有一个朱氏。 朱氏原本以为陆家此次进了监狱算是难逃一死了,谁知道这么快就又被放了出来。 比起继续流放,她更恨不能让他们统统死在牢里! 虽然自己也在这一行列之中,但只要能睁着眼睛看他们死绝,朱氏心里就无比痛快。 起先她只是想煽风点火挑拨一下他们的关系,好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坐收渔翁之利。 谁能想全勇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连一个小小的宋氏都对付不了! 眼见陆家人跟官差的关系越走越近,其他人更是连嫉恨大房的念头都被磨平了,朱氏心中就越发焦躁难安,有种报仇无望的感觉。 如果她现在手里有一包毒药,那么她肯定会毫不犹豫把他们全都毒死! 只是流放路上弄口吃的都困难,更别说是毒药了。 朱氏目光从几个狼吞虎咽吃着包子的小崽子身上扫过,眼神阴暗晦涩,像是淬了毒一样。 邓良目光无意间往这边扫了一下,刚好捕捉到朱氏那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怨毒眼神,眉头微微一皱。 “嫂嫂,你吃这个,这个皮薄馅多!一口咬下去都是汤汁,好次!” “嫂嫂,这个大!吃我的吃我的!” 几个崽子争先恐后往宋明鸢手里递包子,宋明鸢看着他们挤眉弄眼不断暗示的小模样,左手接了一个,右手接了一个,然后嘴里还被塞了一个。 她:“……” 汗流浃背了。 早知如此直接把监视的人搞死算了,也不至于让他往牢房里送了这么多次潲水,逼得陆家人挨个飙演技。 不过宋明鸢也只是想想,要是真把人杀了,那事情可就大条了,估计以后得活在满世界的追杀之中。 虽然挺刺激的,但这老的老小的小,还是得尊老爱幼照顾照顾他们的小心脏。 吴达给陆家人发的都是白胖香软的肉包子,给其他人发的都是麦麸馒头,这估摸着是他们打从流放开始在吴达手里吃过的最好的一顿了。 浮阳县这两日掀起了一股抓妖盗的大潮,蜂拥而至的人挤破了脑袋也想提了妖盗的头颅去领赏。 城门已经被封锁了,只准进不准出,但是流放队伍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明,并且一众官差又有押解任务在身,最后还是被放了行。 准进不准出的命令只对普通平民百姓有用,这样的规定是限制不了身手出众的江湖人士的。 宋明鸢走出城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好几个人从城墙飞跃出来。 他们有的用爪钩,有的顺着高高的城墙滑下,动作利索得像是惯犯。 几人都是些凶神恶煞,满身匪气的人物,看到流放队伍既不避也不让,大摇大摆就往官道上走。 “头儿,那妖盗真不在浮阳县?短短几天时间浮阳县被盗了两次,那妖盗不在浮阳县还能在哪?” “是啊,不过说起来那妖盗实在不容小觑,这县官说杀就杀了,跟杀鸡似的,官府出动这么多人都没能把他抓到,说不定真的已经离开浮阳县了。” “你还真别说,这妖盗行事风格还真他娘的爽,这些狗官早就该杀了,可见这妖盗也是个性情中人,我独眼三就佩服这样的。” 领头肌肉虬结的大汉听着同伴你一言我一句的话,脚步不停:“浮阳县这个不是搬空皇宫的那个,这边一应县官家底被搬空的时候皇宫又被盗了,而且连皇陵都没能幸免,皇帝老儿给自己日后打造的纯金棺材都被偷了。” “通缉令的悬赏金翻了三倍不止,我们得赶在所有人的前面把搬空皇宫的那只妖盗找出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刚好从宋明鸢身边经过。 “头儿,你不会真想拿了那妖盗的头颅去领赏吧?那妖盗我看不好对付。” “领赏?哼,那妖盗偷了皇宫,老子要抓到他,那他从皇宫掠走的所有财宝都是我的了,我还领个屁的赏!” 几人渐行渐远,根本不知道就在刚刚,他们跟行走的金钵钵擦肩而过了。 宋明鸢摸了摸下巴,看来她现在还挺招人惦记的?不过惦记就惦记吧,哪有优秀的人不招人惦记的? 惦记有什么用,他们又打不过她。 相比于宋明鸢的豁达,陆家人就要提心吊胆多了,他们以为鸢鸢去皇宫整点乱子,转移转移注意力就得了。 可注意力是成功转移了,这仇恨也是直接拉满了啊! 她们都不敢想象狗皇帝的脸色有多精彩。 还是赶紧到流放之地琢磨琢磨把兵养起来吧,留这么个对鸢鸢充满仇恨的人在世上,总觉得不太放心。 时隔三日,陆家人又重新回到了那日临时落脚的营地。 一行人回来的时候,林东还在伺候着留下来的马车和驴车。 也不知道是不是认人的缘故,自打陆家人被扣押之后,次次喂食,那黑毛驴总拿个驴屁股对着林东,也不吃也不喝,直接犯起倔了。 任凭林东怎么哄都无济于事。 看到陆家人回来,他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老夫人,你快看看你们家驴吧!它已经绝食三天了!” 陆家人被释放,等候在营地的一众官差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了地。 听到林东苦哈哈的话,一改之前的忧色,纷纷嘲笑:“定是你之前叫它小丑驴,它记恨上你了。” “你放屁,我叫它小美驴也不见它吃!” “它是公的你叫它小美驴,是个人都得踢你两脚!” 众人瞬间笑开,笼罩了几日的阴云消弥于无形。 见到陆家人都平安回来,大家都很开心。 “老夫你们要是再不回来,兄弟们都要冲进去找你们了。” ------------ 第92章 琅山古道 “可不是,那些个狗官,什么由头都不给就直接抓人,真当我们好说话似的,老夫人,他们没有为难你们吧?” 陆老夫人感受到他们真切的担忧,笑道:“没吃什么苦头,倒是辛苦你们了,难为你们还在这里等着,如果不是你们,这边只怕又要重新换一批人来押送了。” “做事情就要有始有终,老夫人放心,不把你们平安送到邕州,我们是不会回去的。” 陆老夫人爽快道:“成,那感情好,我就喜欢跟你们相处,换一批人来我们还不适应呢,咱们今天晚上落脚之后好好庆祝庆祝!” 她吩咐道:“老三媳妇,去把驴喂喂,耽误了这么多天,咱们也得赶紧赶路了。” “是,娘。” 陆三夫人将驴车上装袋的玉米秸秆抓了出来,放进专门喂驴的木盆里,又拿出水囊在玉米秸秆上倒了些水。 盆还没端过去,黑驴就扯着脖子往这边凑了。 林东立马激动了起来:“看吧,我就说这倔驴认人!” 他只差没把这臭驴当祖宗供着了,可它就是死活也不吃东西,陆家人一回来,它就吃了,什么臭脾性! 陆三夫人笑了笑,这哪里是认人,这是挑嘴呢,便是她们喝过鸢鸢给的水,其他的水都显得寡淡无味了些。 将驴喂好后,一众人很快就整队上路了,他们蹲了三天的牢房,浑身筋骨都松散了,一走起路来浑身酸痛乏力,状态比没蹲牢前还糟糕。 只有陆家人一如往常,原本还担心黑驴三天没吃东西载不动这么多人。 但吃了灵露水掺和的一大盆饲料,它就跟满血复活似的,精神振奋,连好吃好喝伺候了三天的马儿都比不过它有劲。 两辆车在前面开道,其他人在后面赶,吴达他们是走惯了的,身体素质自然强悍,完全不是陆二老爷这些娇生惯养的人可以比的。 不过他们今天心情好,也没催着赶着拿鞭子抽,看到落后的只疾言厉色呵斥几句。 一个时辰之后,队伍途经一条临崖的山道。 吴达冒着寒风走上前:“老夫人,前面就是琅山古道了,是浮阳县通往临丰县的必经之路,走过琅山古道再往前十里有个驿站,咱们今天晚上就在那里落脚,此地险峻多落石,路过的时候要多多留意。” 陆老夫人停了驴车,看着风雪茫茫的山道,问道:“就没有别的路了吗?” 此刻风雪交加,视线受阻,并不是通行的好时机。 吴道说道:“有是有,不过要绕行远路,这里是经停驿站最多的,如果不从此道过去,那么之后我们就要露宿野外了。” 陆老夫人皱起了眉头,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没有合适的落脚地,不然还能凑合一晚等明天风雪小一些再赶路。 “按现在这个天气,走完琅山古道需要多长时间?” 陆老夫人虽然有行军打仗的经验,但人各有长,论起这里的地形,还是常年游走押送流放犯人行经此地的吴达比她更熟悉。 吴达看了一眼茫茫山道:“若是天气好,通行琅山古道只需要半个多时辰,眼下天气状况不佳,最少也要一个时辰。” 他走过几次,虽然碰到过落石,但都有惊无险,只不过这次流放队伍的人多,要是再碰到落石,还真不好说。 “绕路呢?” “绕路要多花上三四天的时间,而且路上没有可供落脚的驿站,都是些曲折的山路,中途会经过几个村庄,倒是可以进行补给,只是当地村民防备心重,不给外人留宿,咱们只能自己找地方落脚。” 也就是说不仅花时间,还费劲。 此刻一行人还不知道的是,路的出口已经被阻断了,沿途山崖更是设下了层层埋伏,数百名黑衣人将一颗颗石头运上崖顶,就等着他们走过去。 拦截逼迫绕路是其次,如果能将他们全都坑杀在琅山古道上,就不用费后面那些功夫了。 就算不能把陆家人赶尽杀绝,也能让他们损失惨重。 宋明鸢毫不犹豫说道:“咱们绕路。” 陆老夫人原本还有些拿不定主意,听她这么一说,立马就定了下来:“听鸢鸢的!” 说着,她就已经调转了驴车。 陆家人走了这么久,眼见着走完前面这一段路就能到驿站歇脚了,听到要绕路,哪里还能乐意。 “绕什么路,不就是有落石吗,又不一定砸到人,你们有驴车马车倒是轻松,说绕路就绕路,凭什么?” “就是,你们不累大家可都累着呢,一张嘴就要我们多走上三四天,究竟安的什么心?” “不能绕路,我不同意!” 见他们闹腾起来,吴达一鞭子抽在了雪地上,怒喝道:“都给我闭嘴!” 这些蠢货,要是不绕路,照他们这废物样,就算有落石大概率砸中的也是他们。 吴达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众人心中对流放路上遭受的差别待遇所引起的不满瞬间像是被激化了一样。 “官爷,大房一家跟你们关系好无可厚非,但你们也不能这样不顾我们的死活吧?” “这一路上你们处处偏袒他们也就算了,凭什么还要我们来迁就他们?” “让我们绕路行啊,你让他们把驴车跟马车换给我们轮流坐,把吃的用的都分享出来,我们就答应绕路!” 宋明鸢只在乎陆家人的死活,至于别人的,关她屁事。 她坐在板车上,轻声笑道:“想搭我们的车吃我们的东西?想想就好了,说出来干什么?白给别人嘲笑你痴心妄想的机会吗?” “你……” 说话之人顿时怒涨红了脸瞪她。 只不过他才瞪了宋明鸢一眼,陆家老小的眼刀子就齐咻咻朝他飞了过来。 陆思宁虎着一张小脸,眼睛瞪得溜圆。 敢瞪她嫂嫂,比比谁的眼睛更大吗? 瞪死他瞪死他。 我瞪我瞪我瞪瞪瞪! 宋明鸢扫了他们一眼:“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谁要是不乐意绕路的大可以站出来,让我看看都有谁。” ------------ 第93章 大哥为什么这么重 这话一出,方才叫嚷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谁都不想也不敢做那个出头鸟。 前有宋明鸢狂扇刘氏两个巴掌,后有宋明鸢一鞭子抽瞎全勇的眼睛,这让他们心中本能地对她产生一种畏惧。 “怎么都不说话?哑巴了?不是不愿意绕路吗?”宋明鸢看着刚才叫得最欢的几个。 触及到她似笑非笑的眼神,几人头皮一麻,立马退了半步,往人群中遮了遮身体。 宋明鸢很好说话的样子:“不愿绕路也行,谁不愿意就走到最前面,这么不怕死就去探路吧!” “有落石也不一定会砸在你们身上,砸死了就是你们命中有此一劫,愣着干什么?走啊?” 不催他们还好,一催他们,他们就感觉像是要走上断头台,脚上重逾千斤,没一个迈开腿的。 他们是想走过去,可不是想死啊! 让他们打头阵,万一有落石,不是首当其冲? 众人心中都生了退缩之意,宋明鸢却是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她掀唇一笑,目光微冷:“怎么?不走是等着我撵你们走吗?” 众人噤若寒蝉。 有人目光闪烁:“其……其实绕路也没有什么的,远一点就远一点,安全最……最重要,我同意绕路!” “我、我也同意!” 吴达看着自己威慑都没有用的人被宋明鸢三言两语搞定,心中佩服不已。 陆老夫人性情坚韧不拔,陆家几位夫人刚柔并济,而陆少夫人更是长相绝色,武功高强,连脑子都比一般人要聪明好使。 他都有些羡慕陆家男人的好福气了。 都说娶妻不贤毁三代,可陆家不论单拎出哪一个来,都是个顶个的好。 吴达一转眸就看到邓良同样在盯着宋明鸢看,见他好半晌都没移开目光,顿时心生不妙。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们这样的和尚庙什么时候见过陆少夫人这样的神仙人物。 会对她产生朦胧的情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做人最重要的是得认清自己。 本着过来人的经验,当即拿手肘捅了捅他,压低声警醒道:“喂!我知道陆家少夫人是个极其优秀且引人注目的女子,但是你可别犯糊涂啊!那可是有夫之妇!” 邓良收回目光,看傻子似的看了吴达一眼,颇有些无语,他起来像是那种会惦记有夫之妇的人吗? 懒得搭理他,转身就走。 吴达心一咯噔,坏了,他莫不是真对陆少夫人有那样的想法? 他看了陆裴风一眼。 就见清冷淡漠的男人坐在板车上,正目光专注地看着自己的夫人。 冷毅的面部轮廓线条都柔化下来,出众的眉眼带着不自知的微末笑意。 吴达怀疑自己瞎了眼,可紧接着又叹了一口气,有想法也没辙啊,人小两口感情好着呢。 “你们都同意是吧?”宋明鸢笑着说道:“既然都没有意见的话,那就绕路,谁要是敢多嘴一句……” 她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什么也没说,却让人有种皮子一紧的感觉。 陆二老爷有心想要说两句,但一想到自己在宋明鸢手里吃过的瘪,心头就是一梗,也没敢上去找不痛快。 宋明鸢没再搭理他们,朝吴达道:“吴官爷,大家既然都已经同意绕路了,那便劳烦你在前面带路吧。” “哎,好!”吴达绕开琅山古道,带着大家走了另一条山道,“都跟上,后面的别掉队了!” 有宋明鸢镇场,队伍里的人都老实不少,连抱怨都不敢有,只能老老实实挨个跟在板车后面踏上了山路。 比起官道,山道要难走许多,两辆板车的车轮陷入坑里好几次,都是陆家人跟官差合力推出去的。 车上货物众多,卸下来提着走更吃力,他们也不可能把板车扔下,毕竟全部的家当都得靠这两辆车拉着。 陆老夫人略有些担忧地问道:“前面的路板车可是能走?” “能走是能走,只不过弯多路陡,架着板车要多加小心。” 见板车上老的老弱的弱,吴达主动道:“老夫人,你们还是下来走更安全一些,板车我来替你赶吧!” 前面就是个陡坡,陆老夫人也不逞强,到底上了年纪,身手不如年轻人利索,真翻车了连躲都躲不住。 于是便将大家都喊了下来,一道走路。 “嫂嫂,我们需要下车吗?” 见娘和婶婶她们都下了车,几个小崽子都有些蠢蠢欲动。 宋明鸢慢悠悠赶着马,听到崽子们的问话,回道:“下不下都可以,你们谁想下去?” 哇,原来下不下都可以呀! 几个小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想下去。 然后十分默契地异口同声道:“大哥想!” 从头到尾都没出过声的陆裴风:“?” 很好。 他手一伸,不顾陆思宁跟陆裴远的嗷叫,挨个提溜起他们就往车下丢。 陆裴风早就想这样做了,丢起来别提多熟练顺手,只等板车上只剩下自己跟宋明鸢了,这才意犹未尽地收回手。 “我不想下去。”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他们先欺负我的。” 她这么喜欢这几个小兔崽子,他把他们丢下去,她该不会生气吧? 见宋明鸢偏过头看他,陆裴风默默移开视线:“我现在还负伤在身,不适合下去走路。” “怎么,你怕我把你踹下去啊?”宋明鸢笑着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把你踹下去的。” 因为根本都不需要她动手。 对话间,几个小崽子已经吭哧吭哧爬了上来,气喘吁吁的陆思宁率先扑了过去。 “嗷!大哥,我跟你拼了!” “宁宁加油!” “把大哥挤下去!冲!” 一个抱头,一个抱胳膊,一个抱腿,几个小崽子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愣是没能把陆裴风撼动分毫。 他们不信这个邪。 于是又换了个方向继续使力。 但是陆裴风就跟个雕像一样。 宁宁累得鼻尖冒汗,啪叽一下坐倒在板车上:“大哥,你是吃了秤砣的吗?真重!难怪嫂嫂都不抱你。” “……” 陆裴风手指头动了动,又有想把人丢下去的冲动了。 “我知道大哥为什么这么重!” 这话一出,其他三个小的立马咻咻地看向一脸高深莫测的陆裴远,满脸求知欲,就连宋明鸢也不例外。 陆思宁问:“为什么?” ------------ 第94章 郎心似铁 陆裴远背着小手,一副学识渊博的小夫子模样,得意道:“因为郎心似铁,所以大哥重!” “……” “……” “……” 好一个郎心似铁! 周围闷笑声此起彼伏,看着陆裴风瞬间漆黑的脸,一个个憋得狠了,想笑又不敢笑。 还真别说,就陆裴风那冷面阎君的模样,可不就郎心似铁一样的冷酷无情么。 估计都没有什么东西能打动得了他。 陆思宁小姑娘虽然不懂什么是郎心似铁,但并不妨碍她捧场地表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啊,宁宁懂了!郎心似铁就是说大哥的心像铁一样对吗?怪不得大哥这么重!那以后嫂嫂是不是也抱不动大哥啦?” 宋明鸢心说她力气大啊,别说一个陆裴风了,再多两个她都能抱动。 但还是配合小姑娘说道:“抱不动,他太重了。” 陆裴风:“……” 没抱过,净瞎说。 陆裴清转瞬看向宋明鸢,一张小脸十分认真:“没关系的嫂嫂,我轻!” 大哥重又有什么关系呢?嫂嫂可以换个人抱。 “我也轻!” “宁宁最轻!” 陆思宁努力缩了缩自己的小肚腩,声音有多响亮,心里就有多虚。 她不是胖,她只是有点膨胀。 “嫂嫂以后可以抱我们!大哥你自己抱自己吧!” 陆裴风:“闭嘴。” “哦。” 小姑娘安静了一会儿,又道:“大哥,你好可怜,嫂嫂都抱不动你,被嫂嫂举高高可好玩啦!” “闭嘴。” “哦。” 她眨巴了下眼睛,没忍住:“可是宁宁的嘴巴它有自己的想法,我管不住它。” 陆裴风多冷静的人啊,可这会儿脑瓜子嗡嗡的,像是有无数蜜蜂在飞,他揉了揉胀痛的额头,生怕自己等下控制不住痛杀亲妹,直接点了她的哑穴。 世界安静了。 他问:“现在管住了吗?” 陆思宁:“×&%¥#@……” 琅山古道。 寒风凛冽,雪花飘飞。 埋伏在道路两侧的人差点被这寒冷极端的天气冻成冰雕,他们抖抖索索地趴在雪地里,鼻涕都冻在了红通通的脸上。 两边都已经布置好了机关,只待陆家人从底下经过,便触发机关让石头滚落将他们碾成肉碎。 所有人全神贯注,一点都不敢错过古道上传来的动静。 有人扛不住冻,牙齿咯咯打着颤说道:“头儿,陆家那些人不是到路口了吗,怎么还不过来?这鬼天气,都快冻死个人了!” 他们已经在这里足足等了快半个时辰了,要是再等下去,只怕没把陆家人全都剿灭,自己先冻死在这里了。 “可能是被什么事情给耽误了,这里是离驿站最近的路,他们今天晚上要是不想露宿荒野,肯定会来的,再等等看。” 领头之人活动了下僵冷的身体,咬着牙阴沉道:“咱们折损了这么多兄弟在他们手上,这次说什么也要给兄弟们报仇,只要他们敢从这里路过,必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一早就布置好了,这么多石头滚下去,砸也能把底下经过的陆家人给砸死。 “行,那咱们再等等。” 雪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 这一等,就又等了小半个时辰,茫茫古道别说人影了,连只鸟影都没有。 领头之人终于察觉到了不对,立马返回路口查看。 只见路口雪花落了满地,除了一串串乱七八糟的脚印和被踩踏得脏乱不堪的积雪,哪里还有陆家人的影子。 “操他大爷的,白等了!” 他们在这里冻了那么久,结果人家连路口都没走进去,直接跑了! 真是白白错过了一个这么好的机会! 埋伏的人额角跳了跳,气急败坏一脚踢在了雪堆上,“通知兄弟们,计划取消,他们肯定是绕路了,咱们得做另一手准备!” 既然这个计划失败,那么只能暂停截杀陆家人的任务,按照之前的计划拖延他们的行程。 琅山上埋伏的人快速撤去。 宋明鸢一行人绕路走的山道风雪要比琅山古道上的风雪小一些。 队伍行进了一个半时辰,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吴达便就近找了个合适的落脚点让队伍停下来休息。 走是不能再往前走了的。 山道不比官道,山道狭窄且地势复杂,白天走都得小心翼翼万分谨慎,更别说是晚上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了,只怕稍有不甚就会失足掉到路崖下面去。 吴达让队伍停脚的地方,是靠近山崖的一块平地,地面光秃秃一片,除了积雪跟乱石什么都没有。 只有靠近山崖脚下的地方,发现了几个能供人挡风遮雪的山洞。 山洞两大一小,刚好能容下所有人。 陆老夫人是不耐烦跟陆二老爷这些人呆在一处的,只跟官差们挑了最宽敞的那个山洞。 驴车上还有两筐柴,简单收拾一下,陆老夫人便开始生火做饭了。 “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猎物。”邓良拿了弓箭就要往外面走。 他们刚才有路过一片山林,只不过是斜坡,不适合落脚,如果能猎到野味,兴许还能加个餐。 “我跟你一起去。” 宋明鸢放下手里用来铺地的草席,这大冷天的,山里有没有猎物还不好说。 她空间里有不少。 无论是专门饲养的家禽家畜,还是寻常人难以吃到的野味,为了满足狗皇帝和那些狗官的口舌之欲,皇宫跟狗官名下的庄子豢养得可多了。 如果能放出一头野猪或是山羊,基本上能保证他们接下来三天的伙食顿顿都有肉。 “我也去。”陆裴风站了起来。 女子名声重要,阿鸢无论如何都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当然不能放任她跟别人孤男寡女呆在一处坏了名声。 几个小的也想去,只不过头还没探出来,就被自家大哥按了回去。 陆思宁还想挣扎一下,但是哑穴没解就又被陆裴风点了穴道,瞬间动弹不得。 小姑娘气得牙根都咬紧了。 坏大哥,可恶! 你今天晚上睡觉最好是睁只眼! ------------ 第95章 单手扛野猪的女武神 山林离营地不算远,宋明鸢离开山洞的时候,还顺手从吴达那里拿了一副弓箭。 虽然她空间里有更好用的,但也不好拿出来。 三人沿着来时的路走了一段,很快来到了路过的那片林子。 看着被积雪覆盖的山地,宋明鸢朝邓良道:“分开行动,你去那边。” 这个季节的树叶早就落光了,一眼望过去枝丫上光秃秃的,只有积雪和冰柱挂在上面。 挨近山脚的地方有一片低矮的灌木丛,邓良没说什么,背着弓箭就过去了。 “走。” 等他走远,宋明鸢才转脚走向一边的林子。 陆裴风拿着弓箭,见此毫不犹豫跟上。 走了不多远,一直到看不见灌木丛了,宋明鸢才停下。 陆裴风说道:“阿鸢,你把猎物放出来,我来打。” 她还没有动作,他却像已经知道了她要做什么一样。 “放野猪还是放山羊?”宋明鸢略略纠结了一瞬,眉头一松:“算了,两个都放!” 空间里的物资经得起造。 吃不完也没关系,这种天气能存放很久,再不济也还能烤成肉干留着路上吃。 她笑着说道:“那我放了啊,不许让猎物给跑了,要不然你今天晚上就只能喝汤!” “好。” 陆裴风试了一下弓弦的弹射力,好脾气地应着,似乎无论她说什么他都答应。 “这可是你说的。”宋明鸢起了捉弄他的心思,眸光一转,闪过几分狡黠。 她意念一动,一头野猪跟一只山羊便凭空窜了出来,惊恐地撒开蹄子狂奔,一只往左,一只往右,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方向。 陆裴风已经调试好了弓箭,见此一双黑眸凝视着宋明鸢,平静陈述:“你耍赖。” 宋明鸢似乎在他无波无澜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你不按套路出牌的无奈。 她眼也不眨地说道:“不,我这是在欺负你。” “为什么?” “你刚刚点宁宁的穴道,我看见了。” “……” 他抿直了唇线,她果然更喜欢那臭丫头。 忽略掉心头异样的情绪,陆裴风侧着脸,锋利的箭尖已经对准了慌不择路的山羊,眸光沉着冷锐。 修长干净的手指微微一松,嗖的一声,箭矢带着劲风朝那只奔跑在林中的山羊射了过去。 这一箭直扎穿了山羊的前肢。 不等倒地的山羊挣扎着站起来继续逃,他又补了一箭。 宋明鸢眸光一亮:“箭法不错。” 能在猎物狂奔的时候精准射中前肢的,这箭法确实难得。 原本想一箭补死山羊的陆裴风手一顿,心中的沉闷刹那间一扫而空,唇角几不可见地扬了扬。 只觉得在战场一箭射杀敌人首级赢得万人欢呼称赞,都没有这么愉悦过。 他看向宋明鸢:“我去追野猪,你在这里等我。” 说着,便提起弓箭循着野猪逃路时落下的脚印追了去。 宋明鸢走到那只山羊面前,它前肢皆被箭矢射中,挣扎着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只不断发出哀鸣,看起来很是可怜。 宋明鸢一石头砸了下去,给了它一个痛快。 将山羊拖到山溪边,便开始着手处理起来。 营地那边没有水源,只能用雪化了煮水,这样处理起来太麻烦了。 而且如今露宿野外,在营地处理猎物所散发出来的血腥气会引来狼群,并不是个好的选择。 宋明鸢从空间里拿了把锋利的匕首出来,熟练地给山羊开膛破肚,剥皮拆骨。 羊皮肯定得留着自己用,能做一张羊毛毯,其余内脏处理不来,就暂且堆放在了一边。 等她将整只山羊分成一边边肉块的时候,邓良也提了两只在灌木丛中猎到的野兔进了林子。 看到宋明鸢面前的一堆肉,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山羊?” “嗯。” 见只有她一个人,邓良又问:“陆少将军呢?” “他去追野猪了。”宋明鸢就着冰冷的溪水洗干净手。 还有野猪? 邓良走近几步:“他不是有伤在身吗,你放心他一个人去?” “不放心。”宋明鸢甩掉手上的水珠,站了起来,冲他笑了笑:“所以我现在去找他,剩下的就交给你来处理了!” 她正愁怎么处理干净这些内脏呢,既然有人送上门来,不用白不用! 宋明鸢说完,没给邓良拒绝的机会,一溜儿朝陆裴风刚刚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看着剩下的一堆羊肚羊肠,邓良:“……” 她不愿意玩的屎让他来玩? 礼貌吗? 到底见不得浪费,邓良放下手里的兔子,拿出随身佩带的小刀蹲在溪边清理起来。 他乡下出身,做惯了脏活累活,做起事来勤快又利索,没几下就把能吃的羊肠子羊肚和心肝肺全清理了个干净。 顺手还把刚刚猎来的两只野兔给处理了。 见宋明鸢跟陆裴风还没回来,邓良将刀子收好,正要去寻人,脚步忽地停住。 都说新婚燕尔,这一路上难得有私下相处的机会,说不定正互相倾诉衷肠呢,他要是就这么找过去,看到什么非礼勿视的岂不是尴尬? 邓良脑子里刚浮现出宋明鸢小鸟依人地靠在陆裴风怀里,下一秒就看到她单手扛了个两三百斤的野猪回来。 这个画面太过有冲击力,以至于刚刚花前月下小鸟依人的浮想瞬间被击了个粉碎。 小鸟依人什么的,他真的是想多了。 她是个能单手扛起野猪面不改色的女武神。 邓良目光一转,看到小媳妇一样亦步亦趋跟在宋明鸢身后的陆裴风。 “……” 他有理由怀疑以前听到的关于陆少将军陆裴风的英雄事迹,是别人随意捏造出来的。 宋明鸢将气绝的野猪扔在地上,咚的一声震响,“天快黑了,你俩把野猪处理了,我去叫人拿盆过来装肉。” 整只拖回去还行,分好的肉倒不好一趟搬回去了。 他们只有三个人,而一头野猪加上一只山羊处理出来的肉少说也有三四百斤,力气再大也装不下。 宋明鸢将刚刚处理山羊的匕首递给陆裴风,就提起两挂羊腿回了营地。 “我听说陆家一开始要娶的,是宋大小姐。” ------------ 第96章 肥瘦相间的烤肉 这话一出,陆裴风面对宋明鸢才有的温顺气息瞬间收敛,狭长冰冷的凤眸带着凌厉逼人锐意落在邓良身上。 邓良仿若没察觉到似的,细致地剥去猪皮,手法娴熟地像是剖尸的仵作。 “我只是好奇,宋二小姐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一头可以称霸草原的狼变成乖顺的绵羊。” 处在少将军这个位置上的,什么样的绝色美人没见过,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并且还有一身让人难望项背的武艺? “与你无关。”陆裴风冷冷撂下几个字,同样开始埋头处理起野猪来。 如果说邓良的手法像剖尸的仵作,那么陆裴风的手法可就干脆利落多了,几乎都没有多余的举动。 宋明鸢将人带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将野猪处理好了,内脏下水装了整整两盆,一整块一整块的肉就用麻绳吊起由人挑回去。 等他们将所有肉都运回营地,天已经黑透了。 陆老夫人在半敞的山洞里生起了火,几个锅都给架在了火堆上。 宋明鸢最先拿回来的两挂羊腿这会儿正挂在火堆上用烧好的炭火烘烤。 羊骨头留着,猪肉做成红烧,羊杂拿来炖汤,猪下水用来爆炒。 “又是猪又是羊的,如果不是地方不对,我都要以为是在家里过年了。” “可不是,这山羊跟野猪可不好捉,以前咱们露宿野外的时候,最多猎到两只山鸡野兔打打牙祭,这一趟押送,可是沾了老夫人一家的光了。” “谁能想到呢,流放路上能吃得这么好,老夫人跟二夫人这手艺,京城酒楼聘请的大厨都没法比。” 菜还没出锅,光闻着香味就馋得不行。 陆老夫人熬着羊杂汤,见他们一个个等不及的模样,笑道:“今天辛苦你们帮忙推车了,待会儿多吃点!” 身为流放犯人,能跟押送官差相处成一家亲的,怕是只有陆家能做到了。 “娘,我想烤肉。” 陆思宁小姑娘已经解除封印了,看到自家娘亲在切肉,赶忙拿了一条削好的竹签递了过去。 “好好好。” 陆二夫人眼也不挑,随手在竹签上串了一大块。 拿着她递回来的签子,小姑娘呆住:“娘呀,怎么这么多肥肉?你是不是没仔细挑?” 这吃下去宁宁不得胖三斤? 不行不行,已经够胖了,再胖嫂嫂就抱不动啦! “肥瘦相间烤着才好吃。” 是这样的吗? 陆思宁看着签上那块七分肥三分瘦的大肉块,好像确实是肥瘦相间的。 “那能不能切小块一点?” “不行,娘现在没空。”陆二夫人将砧板上切好的肉放进碟子里,哪怕是拒绝,声音也是温柔的。 “哦。”陆思宁踮起脚,又递了一根签子过去,甜甜道:“那娘亲你再给宁宁最后一块吧,宁宁给嫂嫂也烤一块。” 陆二夫人接过签子,仔细挑了挑,将三分肥七分瘦的肉挑出来,切成小块串好。 “喏,给。” 陆思宁拿着串好的肉串陷入了沉思,肥瘦相间跟肥瘦相间相差得这么大的吗? 晚饭是大家流放以来吃过的最丰盛的一顿,有酒有菜有肉,一个个都敞开了肚皮吃。 酒足饭饱之后,已经是夜深了。 肉还剩下许多,陆老夫人切了些腌制烤成肉条,留着给孩子们路上当零嘴吃。 忙活完这些,她又往火堆添了柴,这才躺在草席跟被褥铺就地面睡过去。 山洞外冷风呼啸,山洞内篝火不绝。 众人原以为这一夜会很难捱,不想睁开眼便是天亮。 一夜过去,火堆已经熄灭了。 众人赶早起来喝了个热粥,便又开始继续赶路。 跟陆家人昨天晚上吃香喝辣不同,隔壁山洞的人只能闻着飘散的肉香,不住咽口水解馋。 昨天晚上临时改道,以至于吴达并没有给他们准备黑窝窝头的机会,只能将自己当成存粮的小半袋米拿出来给他们分了。 这一路上,官差分发的不是黑面馒头,就是菜糠窝窝头,哪里有分过米啊! 众人为着能吃上顿好的高兴得不行,哪里想到隔壁满大锅满大锅的肉! 一早醒来,肚子都是饿的。 朱氏恨极。 她平等地仇视这里的所有人,陆家跟官差吃得越好,过得越好,她就越抓心挠肝。 她活下来可不是为了看他们吃香喝辣的。 不行,得想个办法!她等不了了! ------------ 第97章 山匪出没 板车从积雪的路面轧过,留下两道长长的车轮印子。 一行人顶着飘飞的细雪走了将近两个多时辰,曲折的山路才渐渐变得平坦起来。 “走过前面那片树林,再往前走二里地就有村子,想歇脚的都快一点的,别磨蹭!” “快点,磨磨唧唧干啥呢?找抽是不是?” 官差骂骂咧咧在后面甩着鞭子驱赶着掉队的人。 如今他们跟陆家人关系走得近,加上陆老夫人三天两头投喂,只觉得陆家上老下小没有一个不好的。 再看这些曾经刁难过他们的族人,是哪哪都看不顺眼,手上自然不会对他们留情。 走到林子的时候,有几个人坚持不住了,一头栽在雪堆里,又累又饿。 他们昨天晚上只分到了几口粥,一大早上滴米未进,又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体力已经消耗殆尽了。 一坐到地上,就不愿意再起来,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被官差威胁着扬言要抽鞭子,也仍然无动于衷。 走不动了,他们真的走不动了。 所有人四肢僵冷,连日的食不果腹让他们疲惫又麻木,身体像是累到了极限。 吴达没有办法,只能让队伍停下来,休息一刻钟的时间。 趁着这个时候,陆家几位夫人准备在林子里捡上一些柴火,昨天晚上那两篓子的木柴都烧完了,连火炭都没剩一点。 不捡上一些备着,今天晚上连烧火做饭的柴都没有。 一家人总不能时时刻刻想着依靠鸢鸢,让鸢鸢养着自个什么都不干。 那成什么了。 她们也得振作起来,至少也要对得起鸢鸢的好。 陆老夫人喊了声:“老四媳妇儿,你身子不爽利就别去了,留在板车上歇着吧,别冻到了。” “哎,娘。”陆四夫人低低应了声,苍白的面容微微泛红,没想到她来月事娘都留心到了。 陆老夫人虽然没明着说,但其他位妯娌同为女人哪里会不清楚。 当下便道:“这么点小事交给我们就好了,四弟妹,娘叫你去歇着就歇着,我们粗心你咋也跟着大意起来?” 陆四夫人见嫂子们嗔怪,更加觉得不好意思了,陆家如今的境况不比从前,从前来个月事都有一众丫鬟仆妇妥帖周到地伺候着。 现在在流放路上条件艰苦,她也不想因这点小事增加大家的困扰。 不曾想大家比她自个还要上心。 “我会注意的,你们也别走远了。” 天气这般严寒,陆四夫人小腹坠坠的,确实有点不舒服,便上了马车。 其他几位夫人背着篓子去捡起了柴火。 陆四夫人闲着无事,想到昨天晚上鸢鸢外出打猎时勾破的斗篷,便将她喊了过来,取了针垂眸给她缝了起来。 宋明鸢好奇地看着她用针线在自己扛野猪时不小心划破的衣摆上穿梭,手指灵巧,不多时一朵乌鸢花便栩栩如生地绽放在了她的衣摆上。 “四婶,你还会绣花呀?真好看。” 陆老夫人笑道:“你四婶不仅会绣花,一手双面异色绣更是出色,连宫里技艺精湛的绣娘都要甘拜下风。” “娘,这哪跟哪呀,我哪里有这么厉害。”陆四夫人赧颜,也就是娘逢人便夸,放在外面凭借她的出身哪能上得了台面。 “我老婆子见多识广,难道还会哄你不成?”陆老夫人摇摇头:“你呀,就是太含蓄内敛了,老婆子我这一大把年纪,连朵花都不会绣的还没说什么呢,咋就不厉害了?” 宋明鸢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也不会绣,我还不会做饭呢。” 要说她身上有什么优点。 宋明鸢想了想,打人厉害算不算? “鸢鸢不用会。”陆老夫人心窝子都是偏的:“你需要什么直接跟奶奶和婶婶们说就成,再不行就让那臭小子去学,免得他见天不干正经事。” 被埋汰的陆裴风:…… 他听到了。 不过,对于一个从来没有拿过针线的人来说,学刺绣的话,还真有点难度。 宋明鸢无法想象出来陆裴风拿刀执剑的手用来绣花的样子,一个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人,让他去学刺绣,也只有老太太敢了。 她笑了起来:“好,让他去学!” 她也就哄哄老太太高兴,陆裴风要是愿意学绣花才有鬼咧,这种费心劳神的事,她都不愿意干。 陆四夫人抿嘴笑了,不过想到生死不明的丈夫,眸光又黯淡下来。 这一路上她已经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个万一了,可这么久都没听到消息,难免伤神。 宋明鸢见她微微拧着眉,脸色苍白,立马将暖好的汤婆子送进她盖在身上的被子里。 她取了个水囊,将红糖装进去灌满热水摇匀,正待递给四婶,林间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 是二婶! 宋明鸢眉眼猛地一沉,将水囊往陆四夫人手里一塞,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林子。 她刚刚的注意力完全在四婶给她绣的乌鸢花上,是以没有留意到另外几位婶婶的情况。 此刻神识一展,人还未到近前,便将那边发生的事情尽收于识海之中。 长云将受到惊吓的陆二夫人扶了起来,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弓箭。 银色箭矢的另一边,一支利箭拦腰断成了两截,静静躺在地面上。 还在捡柴的另外三位夫人脸色一变,扔下背篓果断带着惊魂未定的二夫人就往回跑。 “有埋伏!快回去!” 她们不会武功,留下来只会拖后腿。 几人才迈开脚步,铺天盖地的箭雨就砸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阵阵马蹄声跟喊打喊杀声。 几位夫人在青海长云的掩护下躲过一波箭雨,只能被逼停躲在岩石后。 喊杀声停止,马蹄声渐缓。 “出来!” 一声粗犷的大喝声传来。 紧接着一把大扣着铜环的大刀旋转着重重砸在岩石边上,嗡的一声,刀锋入土三寸。 陆二夫人吓得缩起了脚。 “装什么缩头乌龟呢!老子都已经看见你们了,再不出来,别怪老子不怜香惜玉对你们这些小娘子动粗!” 宋明鸢一跑过来,看到的就是满脸络腮胡子的刀疤大汉带着二三十个骑马的兄弟对着她的婶婶横声威胁。 ------------ 第98章 递刀 那刀疤大汉一马当先,身上裹着虎皮大衣,生得虎背熊腰,模样十分凶悍。 那道极为醒目的刀疤从眼角划到了下颌,像是丑陋的紫黑色蚯蚓一样,几乎横亘了他半张脸。 原本粗犷的长相凭添了几分阴戾骇人的气势。 宋明鸢一跑来,刀疤大汉就注意到了她。 她穿着一身绛紫色的斗篷,因为跑得急,宽大的风帽将她半张脸都盖住了,只露出翘挺的鼻子和红润的嘴唇。 知道几位婶婶都平安,宋明鸢便没有再往前了。 刀疤大汉阴沉的眸子打量了她两眼,还没开口说话,后边的兄弟便激动道:“老大,这趟果然来对了,发财了发财了!这些女人长得可真水灵,肯定不是一般家底能养出来的!咱们今儿个总算干到一票大的了!” 这衣服穿的不显,但有钱人为了降低过路的风险避免被盯上,大都喜欢打扮得低调。 不说刚刚那几个妇人,便是眼前这个姑娘,披上麻袋都掩盖不住那通身矜贵的光华气度。 有钱人,绝对是有钱人! 一众盗匪呼吸都变急促了,这一票要是成了,他们得捞到多少银子啊! 这时,路边传来一阵动静,盗匪齐齐抬头看了过去,霎时间跟衣衫褴褛的陆二老爷等人对上了眼。 虽然知道他们会装低调,但也不必装得这么低调吧? 有盗匪懵了:“老大,他们怎么穿得跟个流民一样?咱们该不会是弄错了吧?” 说着又是一顿,没忍住吸气爆了句粗口:“他大爷的,怎么还有官差?!!” 看到走过来的吴达等人,一众盗匪猛然变了脸色,不过紧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又慢慢恢复过来。 官差怎么了,怕他干个屁! 流放队伍一众人远远看着这些凶神恶煞的悍匪,腿都软了。 他们养尊处优多年,连京城都甚少离开过,更别说直面这些凶恶之徒。 此刻遥遥看着,心中又惧又怕,根本不敢靠近。 只有吴达在一众匪寇的目视下领着陆家老小走了过来。 “诸位好汉,我们路过这里的都是些押送前往流放地的犯人,一应值钱的东西在出发前就已经被抄没了,他们身上没什么钱财,还请高抬贵手行个方便。” 吴达押送犯人途中少有碰到过这样的情况,但也不是完全有,是以面对这样的情景脸色还算有几分镇定。 陆老夫人已经站在了宋明鸢身边,陆家几位夫人也跟着靠了过来,一颗心还在上上下下跳个不停。 她们不过是出来捡个柴,谁能想到会遇到这种事,还好刚刚没跑远。 吴达自报了来处,若是往常这些山匪见没有油水可捞,便调头走了,但是眼前这帮人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心中沉了沉,知道他们不好应付,只能让兄弟们拿出了之前在陆二老爷他们身上坑来的一部分银子。 官差们也不敢跟这些山匪硬碰硬,想着破财消灾保平安,以求他们拿了银子快点离开。 能解决的事情就尽量先试着解决,解决不了……那就是这些山匪自寻死路了。 官差们悄悄看了宋明鸢一眼,见她慌都不慌一下的,心中顿时一定。 有眼力见的已经给宋明鸢递了刀:“少夫人,我的刀好使,您请!” “一把不够的话,我这还有一把!您看着用,喜欢哪把用哪把。” 他们也是有背景的人,虚什么。 官差偷摸向宋明鸢殷勤贡献自己随身佩戴的宝剑的时候,山匪已经将他们的银子掂在手里抛了起来。 “就这么点破银子,你们打发叫花子呢?”说话的是刀疤大汉身边的一个匪贼,脸上的表情不屑又轻蔑。 “想走可以。”他目光扫落在陆家女眷身上,笑得不怀好意:“把你们队伍里的女人都留下来,让她们到山寨上好好伺候兄弟们,要不然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从这里过去!” “跟他们废什么话,男的全都打残,小的弄死带回去喂狼,女的直接掳回山寨,谁敢反抗,扒光了用绳子拖在马上拽回去。” 刀疤大汉眼神阴冷锐利,看向众人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微不足道的蝼蚁。 众人脸色一变,任谁也没想到这些山匪竟然如此凶残,根本不讲道理。 刀疤大汉接过手下人送回来的大刀擦拭着,盯着他们的目光冷漠无情,跟看待宰的猎物没有区别,一副随时将要大开杀戒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的朱氏呼吸都紧促了。 浑身血液沸腾,只觉得连老天都在帮她! 哈哈哈,这些狗杂碎死定了!他们死定了! 这些山匪一看就是不好招惹他,满身血煞之气,如果想要报复所有人,投靠这些山匪是她目前唯一的选择,也是唯一的机会! 想到伤痕累累最终迫不得已被自己亲手结束了性命的儿子,朱氏眼睛霎时染了血色。 心中压抑的仇恨像是沸腾了的毒汁一样,又冒起了泡。 她想也没想就站了出来:“你们要是能把他们都杀了,我自愿跟你们回山寨!并且心甘情愿留下!” “他们杀了我儿子,我要他们以死来偿还!” 众人被朱氏眼里毫不掩饰的仇恨跟怨毒惊到,难以置信地喊:“朱氏,你疯了?!” “你儿子的死关我们什么事,他自己短命是他自己活该,我们又没有害他,你凭什么把他的死怪罪到我们头上!” “就是,当初是他自己嘴贱,又不是我们让他当这个出头鸟,他挨鞭子我们还给他凑了钱呢,你不感激我们也就算了,竟然还恩将仇报,朱氏,你还有没有良心!” 众人又惊又慌,指着她破口大骂。 朱氏恨透了他们:“你们明明有那么多钱,为什么要见死不救?我儿子明明可以不用挨那五十鞭,他明明可以活下来,要不是你们虚伪自私,他根本就不会死!” 她歇斯底里,神态疯狂:“是你们害了他!都是你们!我没有良心你们就有了吗?什么同族,哈哈哈!什么血脉亲人,哈哈哈!你们就是一群自私没人性的东西!” ------------ 第99章 都是一群弱鸡 面对朱氏的指责跟怨恨,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什么都没有做,怎么就成了害死陆裴胜的罪魁祸首了? 有妇人登时气结,冲上去就推倒了朱氏,一把拽住了她的头发,眼里凶光毕露:“你瞎胡说八道什么?啊?明明是你自己恶毒捂死了他,你这个歹毒的女人,还想把锅甩给我们,我告诉你,没门!想害我们是吧,我现在就先弄死你!” “嘶……放开,松手!” 朱氏头皮一阵撕扯,还没挣开,脸上就被啪啪扇了两个巴掌,她心里一狠,猛地朝妇人扑了过去,跟她扭打起来。 众人被妇人透露出来的消息惊得目瞪口呆。 原以为陆裴胜的死是因为被打了鞭子不治而死,谁能想到竟是朱氏亲手给捂死的! 知道朱氏疯,但没想到她这么疯,竟然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能下的去手! 她还是人吗? 大家只觉得心里发凉,朱氏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跟这样一个人朝夕相处了这么久,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宋明鸢这边只是冷眼看着朱氏发疯,那种情况下,就算朱氏不把陆裴胜捂死,按照他的伤势也是活不长的。 丧子之痛固然凄凉,可他们还没有善良到去同情一个对他们处处抱有恶意的人。 妇人被朱氏的指甲挠了一道,揪着她的头发破口大骂:“你个贱货,黑心烂肝的娼妇!活该你死了丈夫又死了儿子!你就是条克亲的烂命!你儿子就是被你克死的!” “活该你一个人孤苦无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妖艳贱货还傍上了全勇!烂货,刚死了儿子就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来,也不怕屁股生疮!” “闭嘴!我杀了你!” 互撕的两个人争得眼红耳赤,已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没一会就拳打脚踢又掐又咬过了十几招。 她们头发披散,模样疯癫,活像个疯婆子。 “把她们拉开!” 刀疤大汉皱起了眉头,不耐烦地让两个兄弟上去把扭打在一起的朱氏二人控制住。 这些人他当然会杀,朱氏是不是自愿的对他而言根本没有差别,毕竟都是要掳走的,谁也别想逃过去。 “包了这里,别让他们给跑了。” 他冷冷下令。 流放队伍的人被匪贼推搡驱赶挤成了一堆,看着他们手上的大刀,一时间既绝望又惶恐。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求求你们了,别杀我!我给你们磕头了,放了我吧,我不想死!” 凶恶的山匪将人团团包围住,胆小的看到这个阵仗,都快要吓尿了。 偏偏几个小崽子胆子大到不行,一张张小脸尽是兴奋,想方设法躲开娘亲按他们脑袋的手,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嗷嗷! 这可是现场版的土匪打劫嗷! 不是只能听说书先生唾沫横飞的描述,他们亲眼看见了!亲眼看见了!!! 陆家几位夫人只觉得心累,按了几次都没将他们那颗看热闹的小脑袋按下,索性放开了手。 罢了,看就看吧,也好让他们见识见识外面世界的险恶,免得一个个无法无天的像个皮猴子一样。 “你们的寨子在哪里?我们自己去。”宋明鸢都没让那些土匪碰到他们,伸手正了正风帽,先一步问道。 这话一出,别说是山匪了,就是快要吓破胆的陆家族人都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躲都躲不及,她居然主动送上门去?那可是一群穷凶极恶的土匪啊,她不要命了? 知道宋明鸢长相绝对不差,但没想到露出全貌这么惊艳,山匪立时就像是捡了大便宜一样笑开了花。 “哟,看看,还是小美人识相,别着急,等哥哥们杀了他们这些碍眼的东西,就把你带回寨子里给老大当压寨夫人,三年抱俩!” 山匪吹着口哨,瞬间哄笑出声。 陆裴风冷冷扫了他一眼。 宋明鸢微微勾唇,歪了下头:“不啊,你们留下一个人带路就够了。” “你什么意思!”山匪脸色一沉,已经预感到了不妙,立马喊人:“抓住她!” 她太镇定了,镇定到从始至终脸上就没流露出过一丝恐惧,这样的人不是有恃无恐就是真的不怕死。 无论哪一种,都说明了她不是个好控制的。 原本围困陆家族人的山匪立刻将矛头对准了宋明鸢一行人,紧张的气氛如同绷紧的弓弦一样,一触即发。 “不知死活!” 前面几个山匪率先有了行动,抄刀就朝宋明鸢砍了过去。 陆老夫人一把拽住了陆裴风:“大孙子,上!” 陆裴风夺过一名山匪的刀,越过朝宋明鸢扑过来的三人,直接对着刚刚那个说要把宋明鸢献上去当压寨夫人的山匪砍了过去。 陆老夫人眼皮子一抽,心说,我是叫你帮鸢鸢,不是叫你砍后面的,诶呦喂,这缺心眼的傻孩子! “大哥冲鸭!打他脑袋!揍他!把他大牙打掉!” “嗷,嫂嫂好厉害!对面都是一群弱鸡!” “弱鸡弱鸡!” 诶呦喂,你们几个熊孩子! 察觉到投过来的凶恶眼神,陆老夫人心中警铃大震。 猛一伸手,像是拴着汪汪叫着往前冲的小狗崽一样揪着小崽子们的后领将他们拽拉了回来,手忙脚乱塞到身后。 青海长云二人没有往前冲,牢牢把陆家老小护住,就算有漏网之鱼越过少将军跟少夫人,也会撞到他们手里被一剑封喉。 严防死守之下,几个小崽子跟陆老夫人一应女眷被保护得密不透风。 这边一打起来,陆家族人就吓得魂飞魄散,好几个被殃及到,身上挨了好几刀的。 刀疤大汉看到自己这边倒了好几个兄弟,眼睛都充血了,只想把宋明鸢跟陆裴风杀了泄愤。 他手背青筋暴起,两腿一夹马腹,扬起挂着铜环的大砍刀就朝奋战中的二人冲了过去。 砍刀带着煞气猛地劈了下。 宋明鸢看着逼近的这把背扣着一串铜环十分厚重的砍刀,眼睛一亮。 好刀! 她将手里逊色到了极点的刀一扔,竟徒手接了上去。 找死! 刀疤大汉面目狰狞,只把她的动作当成了挑衅,眼里闪过一丝狠辣,手心一压,使了十成的力道。 这凶险的一幕让人不由得惊呼出声。 ------------ 第100章 不死不休 宋明鸢却是微微一笑,手快要接住刀刃的时候,电光火石之间闪身躲过了劈下来的砍刀,迅速改了个方向直取对方的腕骨。 砍刀劈空的同时,咔嚓一声手骨断裂。 刀疤大汉意识到中计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手腕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那把随他打下江山的砍刀脱手而出,重重往地上砸下去。 宋明鸢一手接住刀,一手扣住他的胳膊猛力一拽,将熊一样壮硕的躯体从马背上拽了下来,反身一个背摔摔在地上。 咚的一下,地皮都震了震。 手腕翻转重刀一扫,刀尖直抵他的咽喉。 场面霎时一静,谁都没能反应过来。 众人看了看被一招制服的凶恶匪首,又看了看拿着把与她细胳膊不相符的大砍刀的宋明鸢,震慑住了。 其中尤以陆二老爷的脸色最为出彩,满脸惊恐,活像那把大砍刀对准的是自己一样。 他两腿颤颤,脖子发凉,差点没呼吸过来,猛地伸手去掐自己的人中。 她她她她她她……竟如此凶悍! 哎哟娘诶,他究竟招惹了个什么玩意儿! 想到自己以往做过的事情,陆二老爷就浑身冒虚汗,悔得肠子都青了。 队伍里其他人对宋明鸢也是退避三舍忌惮不已。 抽瞎官差已经够凶残悍猛的了,现在一招制服匪首?匪首? 这真的是一个女人能干出来的事?? 然而宋明鸢不仅做了,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脚踩在了刀疤大汉的脸上,刀刃一压。 “我不喜欢别人瞪着我。” 刀疤大汉浑身散发出来的凶戾之气犹如实质,他被迫扭着脸,语气森寒:“你不想活了?” 是个不怕死的。 宋明鸢眯眼笑了起来,反问:“你觉得就凭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能让我死吗?” “那你也不在乎你族人的性命了?” 匪贼靠近不了陆家人半步,看到老大被擒,只能迅速将陆二老爷等人围困住。 匪贼粗暴地从人堆里扯了几个人出来,拿刀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放了老大,要不然我们杀了他们!” 被挑中的倒霉鬼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他们浑身僵硬,贴着脖子的冰冷刀刃让他们呼吸都不敢用力。 宋明鸢收回了腿,刀疤大汉绷紧的身体松懈两分,显然以为她是投鼠忌器了。 这么多人的性命在他手里,量她也不敢动手。 “把我放了,再挥刀自戕,我可以考虑饶他们不死,要不然,天涯海角,我黑虎寨跟你们不死不休!” 宋明鸢居高临下凝着他,闻言笑了:“你要跟我们不死不休?” 真的假的? 她将刀往肩上一背:“还天涯海角?” 猛地一脚踹向就要爬起来的刀疤脸,直接将他壮硕的身体踹了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啃泥。 没等他阴鸷的眼睛充满杀机,她抡起砍刀就劈了过去。 “不好意思,你得先有命活着才行,地府里可没有天涯海角。” 砍刀其势之猛,几乎惊破了刀疤脸的瞳孔,听着耳畔间带着冰冷杀意的话语,他心脏骤缩,下意识就想躲。 然而他的躯体像是不受使唤一样,明明意识清醒,却像是遭了鬼压床,半点都动弹不得。 瞬息之间,就错失了闪躲的良机,只能眼睁睁看着砍刀朝自己狠狠劈下来,肝胆俱裂。 宋明鸢一刀将人头颅砍了下来,鲜血喷溅出来之前迅速闪到了一边。 她收了力道,还改了下刀的角度,要不然,这土匪头子已经被劈成对称的两半了。 这样太血腥了,不好。 丑陋狰狞的头颅轱辘轱辘滚到一边,温热的鲜血撒了一地。 周遭一片死寂,比刚刚看到宋明鸢一招制敌还要安静。 陆家几位夫人跟杏儿还是头一次碰到这样血腥的场面,脸色不禁微微发白。 但一想到这恶匪刚刚居然想要她们家鸢鸢自戕,愤怒立时就压过了心头的惧意。 死得好!还想天涯海角追杀她们,下十八层地狱去吧! 陆老夫人再惨烈血腥的场面都见过,看着身首异处的土匪头子,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鸢鸢拿大砍刀砍人的样子俊的咧,有她当年在战场上砍敌人脑袋的风范! 哦呀呀,怎么会有这么合老婆子心意的小姑娘呢? “啊!死人了,死人了!” 有胆小的吓瘫在地。 这一声惊叫瞬间打破了平静,将一众人震惊到恍惚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看着地上的无头尸,陆家族人抖抖索索地深吸了几口气,才没两眼一黑直接晕过去。 陆二老爷已经吓得尿了裤裆,这简直比一鞭子抽瞎全勇还让人感到恐怖。 其他匪贼亲眼看着宋明鸢一言不合砍了他们老大的脑袋,拿刀的手都在打颤。 老大死了? 老大死了。 “撤……撤,快撤!” 原本嚣张的匪贼乱成一团。 那名扬言要把宋明鸢献给他们老大当压寨夫人三年抱俩的匪贼已经被陆裴风卸了四肢削掉脑袋了。 看到他们想跑,他黑眸一沉,一把刀脱手而出,径直朝跑在最前面的人掷了过去。 那人被刀刺穿后心,咚的一下,应声倒地。 后面的人猛地一个急刹,青海长云接到陆裴风的眼神,飞身上前,联手阻断了他们的退路。 一众匪贼终于意识到他们惹了了不得的厉害人物,加之亲眼目睹头儿身死,已然溃不成军。 有人看到长云一箭双发射死了想要逃跑的两个兄弟,直接扔下了手里的刀,放弃了抵抗。 吴达跟邓良带领一众官差收拾残局,取下陆家人手脚上的镣铐将缴械投降的匪贼挨个铐了起来。 “少夫人,这些人要怎么处置?” 吴达算是看清了,这个家里谁才最有发言权,所以干脆直接问宋明鸢了。 “你问我?”宋明鸢看他老实巴交的样子,毫不犹豫说道:“我只有一个解决方法,那就是把他们都杀了。” 吴达:“……” 迟疑了一下:“不然,我还是把他们送官府吧?说不定还能换点东西。” “换钱?” “对,换钱。”吴达解释:“黑虎寨为恶一方,历来都为官府所头疼,抓到他们是有赏银的,一个人头五两银子,也会记功。” “行,我七你三。” 功不功的无所谓,有钱就行。 宋明鸢将匪贼交到吴达手里,还没走回去,就看到了陆二夫人惨白的脸色。 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鸢鸢,宁宁不见了……宁宁不见了!” ------------ 第101章 嫂嫂救命! 荆棘丛生的密林里,朱氏牢牢禁锢着陆思宁的身体,死死捂着她的嘴巴将她往山路上带。 许是即将大仇得报,朱氏浑身血液都跟着兴奋到颤栗,瘦弱的身体爆发出了惊人的力气。 快了,快了,很快她就能给儿子报仇了! 那些白痴,竟然以为抓了那些蠢货能威胁得了宋明鸢,哈哈,陆家人对宋明鸢才是重要的! 可惜她力气有限,要不然把那几个小畜生全捏在手里,就不信大房不屈服! 朱氏心有遗憾,不过转念一想,这小丫头片子深得一家子宠爱,抓了她也已经足够了。 小姑娘被她勒得喘不过气儿,只担心继续这样下去,她肚子里兜的屎都要被勒出来了。 嗷!嫂嫂救命! 宁宁被偷了,被偷了! 她被朱氏颠得七荤八素,像是一条烙在锅里反复翻炒的咸鱼,听天由命也不白费力气去挣扎,万一惹恼了这个坏东西,她一气之下把宁宁掐死了,那多得不偿失啊! 害怕是没有的,陆思宁小姑娘只觉得无比紧张又刺激。 嗷!这人得是有多想不开才偷她呀,那么多条路不走,偏偏往死路上走,嫂嫂一定会把她的头打爆的! 朱氏紧张的心神全都留在了注意身后的追兵上,根本没留意陆思宁小脸上的紧张和兴奋。 她几乎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往路边的那处断崖跑,刚刚路过断崖的时候,她就暗想着把他们全都推下去摔死了。 断崖深不见底,人掉下去,肯定摔成肉泥。 她没有把握当着宋明鸢跟陆裴风的面拿这小丫头片子威胁到他们。 自己有几斤几两,朱氏心里清楚,宋明鸢跟陆裴风二人身手了得,她连武功都不会,只怕还没对手里的人质做点什么,就已经被他们杀死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要把这小崽子带到断崖边上。 他们要是敢对她动手,她就把陆思宁丢下悬崖摔死! 朱氏一口气跑到了悬崖边上,看着脚下的陡峭崖壁,腿脚不免有些发软,但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陆思宁被提溜到了悬崖边边,如果朱氏一不小心,她铁定得掉下去摔成肉饼。 咦,好可怕好可怕! 陆思宁小脸一皱,用力闭紧了眼睛,只要她不往下看,她就是在荡秋千。 朱氏才到崖边,宋明鸢跟陆裴风就赶了过来,两人的速度很快,身后还遥遥跟着许多人。 除了留下来看押山匪的几个官差,能到的几乎全都到了。 鞭打她儿子的官差,虚伪至极的同族,见死不救的大房,所有人,一个不少。 来得好! 朱氏哈哈大笑了起来,揪住陆思宁后背衣服的手猛地将她往外推了推,恶狠狠道:“都别过来!谁敢往前一步,我就把她推下去!” 小姑娘一睁眼,看到深不见底的悬崖,吓一激灵,差点没窜上天去。 嗷!嫂嫂嫂嫂嫂嫂!!! 她惊慌失措地睁大了眼,一扭头看到走在最前面的嫂嫂,扑通扑通乱跳的小心脏顿时就被安抚住了。 嫂嫂来了! 看到女儿半个身子都探出悬崖,跑得气喘吁吁的陆二夫人吓得差点晕过去。 陆老夫人跟杏儿还有其他几位夫人也都揪紧了一颗心,三个小的像是自己被吊在悬崖边上一样,嗷的一声哭了出来。 “妹妹……妹妹……” 妹妹被坏人抓起来了! “哭什么!”陆老夫人挨个敲了他们两个脑瓜崩子,教育道:“遇到事儿不能只知道哭,要相信你们大哥和嫂嫂!” 嫂嫂? 对!有嫂嫂在! 吸溜着鼻涕的三个崽子心中一定,就连陆二夫人也稍稍缓了心中的惊吓,要相信鸢鸢,不能自乱阵脚。 宋明鸢在离朱氏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声音带着一股子能安抚人心的沉静:“你要什么?” “我要你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朱氏看着所有人按照她之前所设想的那样一步步走入自己的算计之中,满眼兴奋跟疯狂。 “我知道你很厉害,只要你给我儿子报仇,把害死我儿子的人都杀光,我就放了这小丫头!” “我可以不追究你们之前见死不救,但是除了你们大房,所有人都得死!” 等她杀了陆家那些败类跟一应官差,她就把陆思宁丢下去,就算她杀不了大房的任何一个,也能让他们活在无限的痛苦之中。 她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跟来寻人的陆家族人没想到火这么快就再次烧到了他们身上。 他们只不过是想抢先一步找到陆思宁,借此来拉近拉近跟大房之间的关系,谁能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要是早知道,打死他们都不来淌这趟浑水。 众人又怕又怒,恨不能掐死朱氏这个惹事生非的。 “裴风家的,你就是杀了我们也没用,她就是个疯子,她一定会把思宁丫头推下去的!” “对对对,她根本就不怕死,要不然刚刚也不会站出来跟那些山匪说那种话了,你可别听她的!” 担心宋明鸢真的听了朱氏的话,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道。 宋明鸢根本没理会他们的声音,只看着朱氏,淡声说道:“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想干什么?” “我要你杀了他们!” “杀了谁?” 朱氏眼睛通红:“杀了这些打伤我儿子的官差,杀了这些假仁假义的畜生,我要你把他们都杀了!” “怎么杀?” “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朱氏像是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眼里只有陆二老爷他们和穿着衙役服的官差。 “行。”宋明鸢缓声道:“你把你手里那小丫头放下来,我马上杀了他们。” “放了她,你就能报仇了。”她声音轻缓,带着蛊惑。 看着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朱氏仇恨的眼神开始恍惚起来,心中有一道声音不住地提醒她,放了陆思宁。 放了她,她就能报仇了。 许是报仇的诱惑力太大,朱氏遵从心中的意愿,一点点把探出悬崖边的陆思宁拉了回来。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道惊叫声陡然响起。 “啊!” ------------ 第102章 一同掉下悬崖 正准备松手的朱氏被这一声惊醒,见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陆思宁拉了回来,眉眼一沉,又猛地将她推了出去。 “呜……嫂嫂,宁宁害怕!”小姑娘霎时眼睛噙了一汪眼泪,她相信嫂嫂会来救她的,可是悬崖真的好高。 这一声听得陆二夫人心都揪痛了起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恨不能以身替之。 宁宁……宁宁…… 陆家上下也是忍不住红了眼睛,纷纷朝刚刚发出声音的人怒目而视。 陆香茹捂着脚踝,吓得瑟缩了一下身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扭到脚了。” “打断她的脚。”宋明鸢没什么表情地朝陆裴风开口道。 陆裴风眼神一扫,旁边的青海就朝陆香茹走了过去。 陆香茹心中一抖,脸色刷的一下变成了惨白。 “不,你们不能这样,她是不小心的!”刘氏慌乱地将她抱在了怀里。 她已经让儿子变成那样了,不能让女儿也出事啊! “是不是不小心的,看看她有没有崴到脚不就知道了?”陆老夫人面色冷沉,锐利的目光几乎要把陆香茹看穿。 青海走近。 “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不是故意的!”陆香茹浑身发抖,害怕得直往后退,这会儿声音里终于带上了哭腔。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那样做,她没有想要害人! 青海不顾刘氏的阻挠,强行掰开了陆香茹的手,露出她完好无损的脚踝。 随后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往地上一扔。 “老夫人,她装的。” 陆香茹崩溃大哭:“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打!” “不!大伯娘,求求你了,茹儿还小,你就饶她一次吧,我求求你了,要打就打我,要打就打我!” 刘氏松开陆香茹,对着陆老夫人拼命磕头,没几下就将额头给磕破了。 她一边哭一边求:“是茹儿年纪小不懂事,大伯娘,你要罚就罚我,茹儿她一个姑娘,要是断脚成了跛子,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啊!” 宋明鸢强压着心头的戾气,眉眼漫上一丝不耐:“怎么,要我亲自动手么?” 青海没再犹豫,一脚踩断了陆香茹的腿骨,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比刚刚那一声不知道响亮了多少倍。 听着这美妙动听的声音,宋明鸢舒心了。 刘氏瘫坐在地上,看着女儿骨头都戳出来的小腿,没忍住捂着脸痛哭出声,造的什么孽啊!造的什么孽啊! 她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陆香茹疼得一抽一抽的,无法承受那阵阵钻心的剧痛,凄厉地叫了几声,就晕过去了。 这一出让陆二老爷等人对宋明鸢的畏惧到了极致,她根本没有怜悯弱小的心,香茹才十二岁啊,居然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那腿骨都折断戳出来了,伤成这样,就是神医来了都治不好,这辈子怕是毁了! 众人无不胆寒。 就连醒过神来的朱氏看到这一幕都心头发紧,陆香茹那丫头仅仅只是喊了一声,影响到她救陆思宁,就遭到如此对待。 那把陆思宁推到悬崖边上的自己…… 朱氏紧咬牙关。 宋明鸢会弄死她的,她一定会弄死她的! 不过,她本来也没想着活下去。 宋明鸢对他们的畏惧视而不见,她看向悬崖边上摇摇欲坠的小姑娘,不急不缓地问道:“陆思宁,你相信我吗?” 陆思宁吸了吸鼻子,虽然很害怕,但仍然无比坚定:“信!宁宁相信嫂嫂!” 人可以被吓到,但相信嫂嫂的心绝对不可能被动摇! “那你闭上眼睛。” 朱氏心一提,满眼警惕:“宋氏,你还想耍什么花招!” 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将陆思宁牢牢抓在手里,生怕又发生刚才那样不受控制的事情。 如果不是陆香茹刚刚喊的那一声,这小丫头片子说不定已经被救走了。 也不知道她打哪里学的这种邪门本事! 陆思宁听嫂嫂这么一说,立马闭上了眼睛,一秒都不带迟疑的。 什么都看不见,她反而没有那么害怕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嫂嫂会来救宁宁的! 宋明鸢利用空间屏蔽了陆思宁的感知,在朱氏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疾步向前,猛地朝她扑了过去,狠狠一撞。 三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齐朝悬崖坠了下去。 虽然知道宋明鸢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但看着她跟宁宁同时掉下悬崖,陆家上下所有人的心都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了一样。 陆老夫人猛地抓住了陆裴风的手,力道大到发颤。 几位夫人合力扶住晕过去的陆二夫人。 杏儿跌跌撞撞地朝悬崖边跑过去,扑通一下栽倒在地,又爬了起来:“鸢小姐!小姐!宁宁!” 她没忍住哭腔。 所有人都来到了悬崖边上,但一眼望下去,幽谷荡荡,哪里有三人的影子。 陆老夫人看着哪怕都到这个时候了,陆裴风脸上的冷漠都没有被惊破,叹了口气。 鸢鸢一定会没事的。 她想要看大孙子在情事上开窍,怕是难喽! 陆老夫人冷静下来:“咱们先回去。” “老夫人,不到崖底找一找少夫人吗?”吴达心有不忍:“让兄弟们下去找找,说不定少夫人跟宁宁小姑娘还有生还的可能。” 当然不能找,万一他们撞见鸢鸢使用仙法怎么办? 也不能留在这里,否则要是让他们看到鸢鸢从崖底飞上来,那就解释不清了。 “放心吧,我会让人下去找的,咱们不能离开太久,那么多山匪押着,只留了几个人在那里看守,回去得晚了怕是会出乱子。” 吴达心想也是,陆家有专门保护的人,他们找人的效率比他们这些不入流的官差强多了。 于是也不掺和,带着队伍回去了。 陆裴风站在悬崖边没有离开,他凝视着下方的万丈深渊,心头仍然残留着刚刚那一刹呼吸不过来的窒闷。 “主子,你的手……” 他负在身后的手,掌心赫然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划痕,不住地往下淌着血。 青海看着自家主子,欲言又止。 ------------ 第103章 有嫂嫂的宁宁是无敌的 握刀十几年的人了,什么时候这么容易把自己的手割穿? 主子再担心妹妹,也不必对自己下如此狠手啊。 青海目光复杂。 陆裴风将刚刚从他那里顺来的剑扔回去给他,转身道:“无事,下去接人。” 他侧过头吩咐长云:“守着这里,不要让人靠近,若是少夫人从崖底上来,记得第一时间给我们信号。” 阿鸢不会有事的,他更担心她受伤。 陆裴风倒不怎么担心妹妹,因为他知道,他自己掉下去摔死,陆思宁都不可能摔死。 长云应声:“是。” 知道事情的重要性,长云立马就开始在周围排查起来,以确保不会有外人在场。 见此,青海略微沉默了下。 他们真的一点都不担心的吗?虽然少夫人身手不凡,但从这么高的悬崖掉下去,还要保护宁宁,也不能自己上来吧? 难道少夫人真的是神仙? 见主子离开,青海甩开这种不着调的想法,迈步跟了上去。 …… 宋明鸢掉崖的瞬间就接住了陆思宁,风从耳边呼呼刮过,她搂着小姑娘疾速往下坠去。 陆思宁闭着眼睛什么都听不到也感知不到,只知道自己被嫂嫂抱在了怀里,这让她无比安心。 哪怕现在掉下悬崖,她也不会害怕了。 失重感跟攀升到极点的恐惧让朱氏尖叫出声,一张脸吓到变形,眼泪鼻涕齐飞,丑态毕露。 她想过所有的可能,但万万没想到宋明鸢会直接冲过来把她一起推下悬崖! 宋氏这个疯子! 想到自己即将要被摔死,朱氏吓得脸色发青,心中的恐惧如潮水一般将她淹没。 她是想过死,但真正直面死亡的时候,她才发现她有多想活! 她不想死了,她真的不想死了! “啊啊啊!!!” 这迅猛下坠的速度,让朱氏吓得魂不附体。 也许是老天听到了她心中对活下去的无限渴望,在快要下坠到崖底的时候,突然就被崖壁上长出来的树枝给挂住了。 深陷绝望之中的朱氏没想到峰回路转来得这么快,毫无准备的她差点喜极而泣。 太好了太好了! 看来她命不该绝。 朱氏欣喜异常,赶忙手脚并用死死抱住了树木。 然而宋明鸢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她抱着小姑娘,下坠的速度比朱氏还要迅猛,因为偏离了位置,刚好跟探出来的树枝擦身而过。 看到直直坠下去的两人,沉浸在劫后余生中的朱氏差点没笑出声来,心中顿时无比畅快。 真是老天有眼! 这贱人敢坏她计划,这下倒大霉了吧? 虽然没有如愿报仇雪恨,但能看着她们摔死似乎也不错。 宋明鸢没有让朱氏得意多久,即将坠地的瞬间,她的速度反而慢了下来。 一直到脚跟稳稳地踩在地上,她抬头看了眼被挂在崖壁的朱氏,找了个岩石将陆思宁放下。 “乖乖等嫂嫂。” 说完,撤身离开,凌空飞了上去。 宋明鸢掉下去的时候,朱氏挂着的树枝就响起了轻微的咔嚓声,她都没来得及亲眼看她们俩摔成肉泥,就吓得赶忙将重心往另一根延伸出来的树枝上移。 好险松了一口气。 等她小心翼翼调整好了姿势再往下看的时候,悬崖底下已经没有了宋明鸢的身影。 “你是在找我吗?” 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恐怖程度堪比三更半夜过坟岗,撞见披头散发的红衣女鬼。 朱氏浑身僵硬,汗毛倒竖,吓得差点没脱手从树上摔下去,她牙齿咯咯打着颤,连头都不敢回。 宋明鸢脚尖轻巧地落在树干上,刻意没控制住重量,压得本就摇摇欲坠的树又往下倾斜了一截。 她不顾朱氏惊恐的脸色,一把拽住了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 朱氏直接吓哭:“不……不!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要,我只是一时昏了头脑才做出这样的糊涂事,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改过自新的!” 她怕了,她是真的怕了。 早知道惹到的是这样一个人,她绝对不会自不量力去抓走陆思宁威胁她的。 宋明鸢声音平静:“迟了。” 朱氏脸色发白,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不,我求你了,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会恕罪的,我会恕罪的!” 然而那一声迟了,像是在宣告朱氏的结局,一个将死之人,宋明鸢并没有浪费时间跟她多说废话。 只按着她的头往崖壁上狠狠磕了十几下,等朱氏磕得头破血流,才将她提了起来。 她往下看了一眼,不够高。 于是运转灵力,提破麻袋似的提着朱氏往崖壁上飞,直等飞到一个满意的高度的时候,手一松。 “啊啊啊!!!” 朱氏陡然睁大了眼睛。 她往下掉的时候,宋明鸢也跟着收起灵力往下掉,如影随形跟在她身边。 等到朱氏即将摔在地面的瞬间,又把她提了起来。 如此循环几次,朱氏眼神涣散,胆子都吓破了,已然失了神智。 宋明鸢心觉无趣,最后给了她一个痛快。 咚的一声。 血花炸开,摔了个四分五裂,满地残肢。 “嫂嫂,宁宁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小姑娘乖乖地坐在石头上,根本不知道距她几步之遥的地方是怎样的血腥场面。 宋明鸢撤去了对她的屏蔽。 “等等。” “哦。” 嫂嫂说等等,那就再等等吧! 宋明鸢弯腰将小姑娘抱了起来,神识扫到不远处的水潭,抱着她就走了过去。 直到看不见那滩血肉了,才从空间拿出糖人:“可以睁开眼睛了。” “哇喔!”小姑娘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全然忘记了刚刚的事情:“嫂嫂,你怎么能变出来这么多东西哇,天上的神仙是不是都跟你一样?” “我不是天上的神仙。” “你不是天上的神仙,那你是地上的神仙吗?” 看着小家伙亮晶晶的眼神,宋明鸢宠溺又无奈:“你说是就是吧。” 小鬼灵精! 她问:“怕么?” 小姑娘抱着糖人,满脸开心又十分臭屁:“不怕!有嫂嫂在,宁宁就觉得自己是天下无敌的!” “嫂嫂天下第一厉害,宁宁天下第二厉害!” ------------ 第104章 兄妹情深 看到小姑娘一如往常活蹦乱跳的样子,宋明鸢就放心了,没被吓到就行。 要不然便是把朱氏挫骨扬灰了都不解恨。 为了整治朱氏,宋明鸢消耗了不少灵力,她吃了颗回灵丹,正要捏碎遁隐珠瞬移回去,神识覆盖的范围就捕捉到了陆裴风跟青海的身影。 他们是从陡峭的斜坡跳跃下来的,那是唯一的近路,落点距她所在的地方有点远。 怕他们过来扑空,宋明鸢当下放弃了捏碎遁隐珠回去的想法,没等他们找来,便牵着陆思宁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山崖底下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森林,白雪覆盖下,茫茫一片,人行走在里面很容易迷失方向。 陆裴风行军打仗多年,什么复杂的地形没见过,辨认方位对他来说只是最基本的。 他带着青海,沿着巨大的裂谷走了下去。 青海见他眉头始终微微皱着,以为他是担心陆思宁,说道:“主子,宁宁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嗯。” 陆裴风根本没仔细听青海说了什么,应得有些心不在焉。 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阿鸢的法术能撑得住吗?她会不会为了保护陆思宁不顾自己的安危? 她那么喜欢陆思宁,如果真遇到危险,也会像跳下悬崖一样毫不犹豫的吧? 陆裴风皱了皱眉,刚刚他应该也跟着跳下去的,但他知道,阿鸢不可能会喜欢那样的人。 见他这样,青海也叹了口气,主子跟宁宁小姐,当真是兄妹情深,平时看着不显,可一到出事的时候,比谁都急。 “也不知道少夫人怎么样了。” 宋明鸢对陆家人如何,青海都看在眼里,他对她是由衷佩服的,陆家上下都相信她,他身为下属更没有理由去质疑她。 哪怕她的行事在他眼里可以说得上是冲动。 “她会没事的。”陆裴风道。 这句话刚落,一抬眸就看到宋明鸢牵着蹦蹦跳跳的陆思宁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他眸光几不可见地一动,连着脚步都加快了几分。 “大哥!” 小姑娘眼睛一亮,到底刚刚受了不小的惊吓,看到哥哥的瞬间,下意识张开手要抱抱。 哪怕这个哥哥平时人嫌狗憎的,还是迈着小短腿噔噔跑了过去。 陆裴风素来带着一分凌厉和冷漠的眉眼软化下来,黑眸染上了一丝笑意,犹如冰雪消融,惊鸿一瞥。 青海难得看到他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候,心道,再冷漠的兄长在可爱的妹妹面前,都得变成另外一副模样。 可惜,他没有可爱的妹妹,只有一个臭弟弟。 这种兄妹情深的感情,他是体会不到了。 青海木着脸想。 这边念头刚落下,就见陆裴风淡淡扫了陆思宁一眼,确认她连根头发丝都完好无损之后,无情地越过了她,站在了宋明鸢面前。 “阿鸢,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两眼泪汪汪的小姑娘:…… 青海:…… 兄妹情深,兄没情深。 等等……主子他? “臭大哥!我就知道你想跟我抢嫂嫂!”小姑娘气坏了,她就知道不能跟他谈兄妹感情。 陆思宁嗖地一下回到了嫂嫂身边,那警惕戒备的眼神,活像他是条想要偷走宝藏的恶龙。 陆裴风:“……” 他与阿鸢之间,这小鬼丫头果然是最大的绊脚石,谁家有这么糟心的妹妹啊? 他敛了敛眉,抬眸看了宋明鸢一眼,想看看她听到这句话时的反应,见她只是将之当成玩笑话,心中多了两分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他下意识收紧了手,察觉到掌心传来火辣辣的刺痛,眸光闪了闪。 状似不经意地将手垂落下来。 宋明鸢这才注意到他手上被割破的伤口,不由问了句:“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陆裴风压了压嘴角:“不小心划破的。” “疼不疼?” “疼。” “……” 饶是脸上鲜少有表情的青海,这会儿都没控制住脸上见鬼的表情。 这是他那个被刀砍了半个肩膀仍然面不改色自个上药的主子? 他十岁在战场上被敌人用长剑刺穿了腰腹都不喊疼,现在割个手掌心喊疼? “……” 难道是十指连心,所以伤在手上格外难忍? 青海诡异的目光多扫了陆裴风两眼,比起这个,他更怀疑主子被谁魂穿了。 陆思宁看到他手上吓人的刀伤,小脸都拧巴起来。 虽然心中隐隐觉得大哥目的不纯,但伤是实打实的。 不免吸气,皱着小眉毛心疼道:“大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宁宁五岁玩刀子都不会割到手,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把自己割了?” 谢谢,闭嘴。 陆裴风面无表情:“没事,小伤。” 陆思宁一张小脸上满是不认同:“这都算是小伤的话,那多大的伤才是伤啊?大哥,你不能讳疾忌医!” “……” 兄妹俩说话的时候,宋明鸢已经将伤药拿了出来,闻言没忍住笑:“对,不能讳疾忌医。” 她将药瓶子递了过去:“给你,擦擦吧。” 陆裴风已经见识过了经她手里拿出来的药的奇效,见此,微微一顿,低垂下眸:“他们都已经看到我手上的伤了。” 青海:? 谁看见了? 他跟长云是他们? 硬说的话,好像也能当得上一句他们……主子八成是中邪了。 “那我给你换一个。” 宋明鸢不疑有他,在御药房搜刮到的一堆药里面,将御用的金疮药拿了出来。 “这个效果没那么好,你让他给你抹吧!”她指了指杵在一边的青海,又道:“先包扎好伤口再回去也不迟。” 陆裴风将她手里的药瓶接过,沉默了一下,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宋明鸢见他迟迟不动,就问:“怎么了?” 陆裴风眉头轻轻蹙起,目光复杂地看了青海两眼,这两眼看得青海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毕竟主仆这么多年,主子从没有用这么复杂的眼神看过他,早知道这种事情让长云来好了。 陆裴风看了青海好半晌,才慢吞吞道:“青海,他不行。” ------------ 第105章 一物降一物 青海:“???” 他不行? 他不行??? 青海心中犹如天崩地裂,但是转念一想,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主子能抱得美人归,他是个太监都行。 于是他眨了眨眼:“少夫人,属下笨手笨脚,以前都是长云帮着上药的,虽然不想承认,但属下确实能力有限。” 陆裴风暗暗投给他一个赞赏的人,不错,上道,那他勉为其难让长云穿女装犒劳一下他想要妹妹的心吧。 他清咳了声,紧接着道:“我以前从来不叫青海上药的,他上药的手法就像是……” 似乎有些难以形容,陆裴风皱着眉头想了想,才开口说道:“就像是七八十岁的老奶奶抖着手捆粽子,等捆完的时候里面包的米馅都漏掉了。” 青海:“……”这下属是一天也当不下去了。 宋明鸢没想到青海看着挺稳重可靠的,却原来也有这么笨拙的一面。 陆思宁张了张口,下一秒就被陆裴风一把将她的小脑袋按在了腿上。 男人垂下眸子故作坚强道:“没事,我上去叫长云帮忙也是一样的。” 见他手上还淌着血,宋明鸢说道:“我来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样想着,她从陆裴风手里拿回了药瓶。 “嫂嫂!” 陆思宁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挣脱开大哥按她后脑勺的大手,细软的头发丝都是乱糟糟的。 她扒拉着陆裴风的手,一张可爱的小脸上满是激动:“他说……”谎,坏大哥是骗你的! 陆裴风眼眸一眯,暗含危险:“陆思宁,你三岁了还……” 小姑娘登时一激灵,飞快说道:“他说得对!青海叔叔真的不会上药,宁宁之前不小心划到了手指头,他就给宁宁包成了个大锤子。” 青海叔叔对不起了,宁宁不是故意要给你本就不清白的名声抹黑的。 嫂嫂也对不起了,宁宁不是有意要替坏大哥隐瞒的。 他手里有宁宁的把柄!!! 绝对!绝对不能让坏大哥告诉嫂嫂自己三岁的时候晚上睡觉还在嘬脚丫子的事,要不然宁宁在嫂嫂心目中的美好形象就全毁了! 青海:“……” 这种兄妹情深的感情,他这辈子怕是都不想体会了。 “是吗?” 宋明鸢看了两兄妹一眼,陆裴风目光闪烁,陆思宁心虚怼手。 小姑娘最先在嫂嫂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垂着脑袋老实道:“宁宁说谎了。” 察觉到宋明鸢扫过来的目光,陆裴风浑身一僵,哪里还有威胁妹妹的神气劲儿:“我也说谎了。” 一大一小垂着脑袋,乖乖站成一排,像是做错了事情等着挨训的小孩。 青海:呦呦呦…… 没想到你们也有今天! 青海还是头一次看到对着自己老父亲的训斥也要冷冷顶上两嘴的主子这么乖顺。 面上虽然不显,心中已经狂笑了起来,真是一物降一物! 但是他很快就快乐不起来了,因为宋明鸢的目光越过兄妹二人,落在了他的身上。 心下狂笑不止的小人瞬间飙起了冷汗,立马低下了头:“少……少夫人,属下刚才也是迫不得已。” “感情你们合起伙来骗我是吧?”宋明鸢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一双极美的桃花眸看不出喜怒。 陆裴风心头泛起一丝紧张,再不敢耍小心思惹她生气,小心翼翼道:“对不起,我只是想要你帮我上药。” 陆思宁揪着她的衣角,抬起小脸:“对不起嫂嫂,宁宁也知道错了。” 青海:“少夫人息怒。” 宋明鸢点点头,算是原谅他们了:“以后想要什么可以直接跟我说,只要在合理范围内,我都会满足的。” 她也没真生气,只是看他们紧张兮兮的样子十分好玩而已,当然这样的恶趣味是不可能告诉他们的。 谁让他们骗她在先。 陆裴风眸光微微一亮,带着两分希冀说道:“那……你能给我上药吗?” 他性子冷静自持,少有这么直白地说出内心渴望的时候,是以不免耳根微微发红。 不过却还是固执地没有移开跟她对视的目光。 宋明鸢觉得他挺不对劲的,不过却没有多想:“可以,把手伸出来。” 陆裴风毫不犹豫,动作间甚至带了一丝生怕她反悔的迫切,他将五指摊开,因为太过用力,伤口裂了,又渗出了血。 宋明鸢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收着点,嫌自己气血太足了多放放是吧?” “哦。”陆裴风听话地卸了点力道。 看着少夫人让他干啥就干啥的主子,青海:“……” 亏他以前一直拿主子当一头声震四野的猛虎,现在他想,要不然你冲少夫人喵喵叫两声算了。 陆思宁嫌弃,无比嫌弃。 她算是看明白了,大哥他就是想争嫂嫂的宠爱!哼哼,晚了,她是不会给他得逞的机会的。 看在他手受伤的份上,这次就勉为其难让让他好了。 陆裴风的手十分好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因为长年握剑,指腹有一层薄茧。 此刻一道狰狞的伤口横穿掌心,不仅不损其美感,反而多了几分凌虐的血腥。 宋明鸢觉得还是喜欢他没受伤之前的手,不过鉴于刚刚他说有人看到他的手受伤了,也不能马上让他恢复。 她不会有事,保不齐陆裴风就被抓去关起来每天受一遍刑以研究愈合之术了。 毕竟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疯子。 陆裴风看着她低垂着眼睫认真替他处理伤口的模样,心像是平静的湖面被砸下了一颗石子,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阿鸢以前长什么样呢? 心中不可遏制地生出一种迫切的冲动,想要知道她真正的样子,想要了解真实的她,而不是现在这样顶着一张别人的脸。 他只想亲近真正的她,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这一刻,一直以来朦胧的情愫像是拨开了云雾,展露出最真实的模样来。 他眼底深藏着不自知的柔情,却在她抬头的瞬间,十分克制地移开了目光。 “好了,我再给你包扎一下,完了之后不要碰水。” 陆裴风:“好。” 陆思宁撇着小嘴,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地重重哼了一声,心中酸溜溜的。 她总隐隐有种可怕的预感,坏大哥要夺走嫂嫂全部宠爱! ------------ 第106章 平安归来 宋明鸢捏了捏她气鼓鼓的小脸蛋:“小醋缸子,好啦,待会儿嫂嫂带你飞高高。” 小姑娘一听,哪里还顾得上跟坏大哥怄气啊,立马就被嫂嫂吸引去了注意力。 “飞高高?”她弯着亮晶晶的眼眸,雀跃欢呼:“是像鸟儿在天上飞一样吗?” 嗷!嫂嫂果然还是最爱她的,都不带大哥飞高高,只带宁宁飞高高。 宋明鸢笑了声:“是。” 小姑娘立马腰也直了,小脸也笑成了一朵花:“那宁宁就勉为其难等大哥包扎好伤口吧!” 今天又是想打妹妹的一天。 陆裴风面无表情地想。 宋明鸢从空间里取了绷带,替他将伤口包好,然后又拿出了剪子,把绷带剪断。 青海在一边看着她从衣袋一样一样往外掏,心想,少夫人的装备可真齐全,怕不是身上揣了个药箱? 不过行走在外,多带点也是正常的。 “好了,走吧!” 宋明鸢抱起陆思宁,就往陆裴风和青海刚刚下来的那处斜坡走去。 斜坡相较她刚刚掉下来的地方,坡度要缓很多,上面还有许多凸出来的可供落脚的石块。 两人刚才就是借着这些石块当做踏板,顺利从崖顶跳下来的。 不过下来容易,想要上去就要费上一些功夫了。 想着陆裴风手上还有伤,宋明鸢回过头问道:“你能上去吗?” 陆裴风说道:“可以,但是可能会有些不便。” 刚刚包扎好的伤口,他不想弄散了。 不过想到阿鸢上去许是要消耗仙力,也不舍得在这个时候给她增加负担,于是道:“上不去的地方,我可以让青海拉我。” “行。” 宋明鸢抱着陆思宁,都不需要借助那些石头为踏板,就腾起一跃,像是一只凌空振翅的鸟儿一样飞了上去。 青海仰着头,看得目瞪口呆。 刚刚他怎么都没想明白少夫人是如何在携带一个人的情况下从悬崖掉下去还毫发无损的。 现在他明白了。 少夫人真乃神人也。 “保密。” 陆裴风侧过头,对青海撂下两字,便身手矫健地跳上离他最近的石块。 青海跟长云皆是他的心腹,对陆家忠心耿耿,他并不担心他们会将阿鸢的不同泄露出去。 几人沿着斜坡顺利登上了崖顶,陆思宁搂着嫂嫂的脖子,还沉浸在刚才的新奇体验之中,小脸上满是激动跟兴奋。 “哇,嫂嫂太厉害了,可不可以带宁宁再飞一遍?” “不行!”宋明鸢还没开口说话,陆裴风就先一步拒绝了她:“阿鸢累了,需要休息,她刚刚为了救你跟你一起跳了下去。” 小姑娘立马挣扎着下了地,拉着嫂嫂的手,紧张兮兮道:“嫂嫂,你累吗?宁宁不飞了,咱们回去吧!” 她想了想,虎着一张小脸:“宁宁回去就扎马步!下次再有坏人敢带走宁宁,宁宁就给她两大嘴巴子!” 扎马步的事情,一刻也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宁宁要做像嫂嫂一样厉害的人,不能做一个只会拖后腿的麻烦精! 宋明鸢闻言顿时为之侧目:“宁宁能坚持下去吗?” 小姑娘之前可是逮着机会就偷懒的。 “当然!”陆思宁抬着小下巴,信誓旦旦:“宁宁特别能吃苦!” 陆裴风拆台:“特别能吃才是真的。” “嫂嫂别听坏大哥胡说!他小时候才特别能吃,他最能吃,他一天吃六顿,顿顿不重样,他是个胖子。” “……” 陆家上下这会儿都在林子里,他们回来得及时,没有让那些山匪找到逃脱的机会。 刘氏眼睛已经哭肿了,哪怕回到落脚的地方,还是抽抽噎噎地抹眼泪。 她的命可真苦啊,儿子变成了个一声不吭的傻子,女儿又成了瘸子,她以后可要怎么活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害她女儿的罪魁祸首已经掉下悬崖了,她不能明着将怨恨表露出来,只能寄希望于宋明鸢摔死在悬崖下面。 要不然她永远都没机会报仇也不敢报仇了,朱氏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斗不过她的,只有认命。 陆二老爷同样希望宋明鸢就此死在悬崖底下,要不然她回来他还得整天提心吊胆担心她报复他。 那可是一言不合连土匪头子都敢砍的人,哪里是他能够招惹他,死了好,死了好。 众人心思各异。 陆家这边也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沉浸在满目忧色之中。 “奶奶,嫂嫂跟妹妹会平安回来的对吧?”陆裴安眼睛红红,十分没有安全感地抱着膝盖蹲在地上。 他已经失去爹爹还有一众叔伯了,不可以再失去嫂嫂跟妹妹了。 陆裴清跟陆裴远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像是被抽去了活力一样,情绪十分低迷。 “会的,鸢鸢这么喜欢你们这几个小崽子,怎么可能会不回来,也不想想鸢鸢平时都是怎么待你们的,奶奶都吃味了。” 陆老夫人当然也担心,她既怕宁宁丫头出事,又怕鸢鸢为了救人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但是现在一大家子的情绪都要靠她安抚呢,她的担忧只能埋在心里。 陆大夫人也难掩眉间忧色,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怎么,低声喃喃道:“对,会回来的,都会回来的!” “都怪我没看住宁宁,让那毒妇趁乱将她带走了,要不然,也不至于造成现在这种局面。”陆三夫人无比自责。 陆四夫人同样内疚:“如果当时我能看着一点宁宁就好了。” 宁宁站在她们后面,她们都以为身后是安全的,因为匪贼在她们正前方,其他人都躲在侧面,谁能想到朱氏趁大家不注意偷偷绕了过去。 陆五夫人说道:“发生这种事情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不是互相揽责任的时候。” “要说责任,大家都有责任,这次的事情引以为戒就好,别自己吓自己,鸢鸢肯定会带着宁宁平安回来的。” 几乎是这句话刚刚落下,林子外的道上就遥遥传来了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声音。 众人怔愣了一下,纷纷抬头看去。 ------------ 第107章 被威胁到了 “嫂嫂,咱们走快点,奶奶跟娘亲还有大伯娘和婶婶肯定担心坏了。” 稚嫩的童音越来越清晰,几个小的嗷的一声激动地撒开丫子狂奔出去。 因为冲得太快太猛,一个接一个不小心绊倒在地上滚了两圈,又一抹眼泪鼻涕站起来,咧着嘴继续往前跑。 嫂嫂回来了!嫂嫂回来了!嫂嫂带着妹妹回来了! 嗷嗷! 几个小崽子一扫刚刚蔫了吧唧的样子跑得飞快。 临危不乱的老太太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也跟着急急跑了出去,嫌自己的木头拐杖太过碍事,直接往旁边一丢,而后健步如飞。 那腿脚的利索劲儿,丝毫不像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能拥有的。 “太好了,鸢鸢他们回来了!” 看到路尽头远远走过来的几道人影,陆家几位夫人欣喜异常,连忙也跟着跑了过去。 杏儿也想跑过去迎接,但陆二夫此刻还躺在板车上昏迷着没有醒过来,怕身边没人照看,只好留下来看着。 不过同样喜上眉梢,鸢小姐跟宁宁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老天保佑! 悬崖通往林子的道路上,陆思宁蹦蹦跳跳地牵着嫂嫂的手,人还没拐进林子,就看到了一阵风似的刮出来的几个哥哥。 “嫂嫂!” “宁宁!” 人未至声先到。 看见他们哭唧唧地张开手臂席卷过来的架势,陆思宁跳着走的脚步一顿。 想到刚刚坏大哥的所作所为,猛打了一激灵,扭头就抱着嫂嫂并且一整个挂在了嫂嫂的腿上。 她要先下手为强!谁都不能绕过她抱嫂嫂! 见此,三个小子嗷嗷跑得更快了,一张张小脸满是兴奋,在即将抵达姑嫂俩面前的时候,张开胳膊就一个熊扑扑了过去。 陆裴安陆裴远分别挂在了两条腿上,陆裴清个子高一点点直接挂在了腰上。 几个崽子抱上去就将毛绒绒的小脑袋贴在衣服上使劲蹭,幸福得晕乎乎找不着北。 陆思宁已经占据了最佳的位置,绝对不会让自己被挤出去,就等着哥哥们过来了。 只不过老半天没等到,略微有些疑惑地转过小脑袋,就见她的三个傻哥哥全都满足又陶醉地挂在了大哥身上。 看到这无比滑稽的一幕,宁宁一把捂住小嘴,笑声都从肉嘟嘟的手指头缝里漏出来了。 鹅鹅鹅,好搞笑哦! 宋明鸢忍俊不禁地咳了一声,提醒道:“别抱了。”崽啊,你们抱错人了。 不要不要不要! 失而复得的几个小崽子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撒手,他们恨不能跟妹妹一样一起挂在嫂嫂身上当配饰。 不仅没下来,反而抱得更紧了些。 只不过嫂嫂的腿肿么有点粗壮?身上的味道咋越闻越不对劲?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陆裴风冷着一张脸手动将他们一个个撕狗皮膏药一样从身上撕了下去。 “嗷!大哥,怎么是你!” 看到陆裴风,陆裴远一吓,瞬间一蹦三尺高,跳得远远的,另外两个也是猛猛后退了好几步。 一想到自个刚刚贴着大哥撒娇,三个小崽子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可恶,他们只想跟嫂嫂贴贴! 陆裴风站在原地,后脚跟都不带挪一下的:“你们把眼泪鼻涕蹭我身上了。” 陆裴清一惊。 陆裴远一惊。 陆裴安一惊。 齐咻咻地朝陆裴风身上看去,就见他平平整整的衣服上印了一道道濡湿的痕迹。 他们齐齐松了口气:“还好没蹭到嫂嫂身上。” 陆裴风捏了捏拳头,想打人,这友爱弟弟的冤种兄长真是一天也当不下去了。 他目光带着警告,你们这几个兔崽子,最好离阿鸢远一点。 跟在后头的陆老夫人扫了陆裴风一眼,这臭小子怎么回事?咋的还凶起来了?还不让弟弟们跟鸢鸢亲近? 莫不是他对鸢鸢有哪里不满? 这样一想,陆老夫人手猛地一抄,顿时抄了个空,才反应过来,哦,她的拐杖刚刚跑丢了! 失策了失策了,应该一起带过来的。 她眼睛一瞪:“你个臭小子,还不赶紧闪开!挡着鸢鸢干什么!” 陆裴风这才挪了挪身体,见老太太又瞪了他两眼,不由微微一顿,总感觉最近奶奶对他的意见是不是有点大? 他难道不是她最为自豪得意的大孙子了吗? “奶奶。”宋明鸢喊了声,见老太太跑得头巾都差点掉了,伸手替她理了理,无奈笑道:“您老人家跑这么快干嘛,我就在这里又不会跑。” 好在经过一阵时间的灵露水调养,旧疾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要不然哪里经得起老太太这么折腾? “你这丫头,就这么莽撞地跳下去了,不知道奶奶有多担心!” 陆老夫人瞪了她一眼,作势要狠狠打她手心,手重重扬起来,然而落下来的力道却轻得能忽略不计。 哪里舍得真打。 宋明鸢笑了笑:“您孙媳妇儿本事大着呢,跳个悬崖就跟跳板凳似的,哪里还能给绊倒了,那不平地摔老牛一样丢脸吗?” “当真?”陆老夫人半信半疑。 “真。” “没有受伤?” “没有。” 陆老夫人瞅她:“你要是敢骗奶奶?” 宋明鸢立马道:“那就让我吃不到奶奶煮的饭。” 不吃饭又不是不吃菜,饭吃二婶煮的,菜吃奶奶做的,完美! 宋明鸢默默地想。 “这不成。”陆老夫人摇头,不让鸢鸢吃饭,她做饭的乐趣起码少一半。 “得吃,你想吃什么奶奶就给你做什么,你要是敢骗奶奶,奶奶就拉下老脸哭给你看!” “……”被威胁到了。 陆老夫人脸一板:“咋滴,你不信?” “信信信,我信!”宋明鸢举着三根手指,十分严肃正经地说道:“我发誓,我是绝对相信奶奶能做到的!” 看到两人这样,陆家几位夫人纷纷偏过头去掩嘴偷笑,刚才遍布在心头的愁云瞬间一扫而空。 “平安回来就好。”陆大夫人含笑道:“娘,咱们先回去再说吧,让鸢鸢也歇一歇。” 她不知道鸢鸢救人有多轻松,只知道不能因为她强大,就觉得她理所当然地不会感觉到累。 鸢鸢再强大,也还是个孩子呢。 “好,走走走,咱们回去。”陆老夫人一手牵着宋明鸢,一手牵着陆思宁,取笑道:“你个咋呼的小丫头,这回可吓坏了吧?” 小姑娘鼻子一皱,可不乐意了:“奶奶,宁宁没有吓坏。” “没吓坏?”陆老夫人嘿了一声:“奶奶可看见你哭鼻子了。” “我那是眼睛进了沙子,被风吹的。” 她才没有哭鼻子,奶奶一定是看花眼了! “好好好,被风吹的,小滑头。” 青海长云没有跟着走,目送陆家人走进林子,便又隐匿了踪迹,在周围潜伏起来。 “少夫人会飞,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能不借力从悬崖底下飞上来的,但是少夫人可以,你说她是什么人?”青海问长云。 ------------ 第108章 主子他是个妻管严 长云想也没想就说道:“少夫人不是人,是神仙。” 哪有人能嗖嗖地将一整座府邸的东西说搬空就搬空的? 说了少夫人是神仙,青海还不信,这下终于见识到少夫人的厉害了吧? “不。”青海摇了摇头,想到自己跟着主子下了趟悬崖差点名声不保的事情,深沉道:“少夫人是主子喜欢的人,主子他是个妻管严。”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长云无法想象出来主子那张冷脸变成妻管严的样子,就跟青海当初无法想象少夫人是神仙一样。 “你不信?” 你看我像是会信的样子吗? 长云腹诽。 青海就知道他不信,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也是万万不敢相信主子在少夫人面前会是这样一副面孔的。 他提议:“要不然咱们打个赌?” 已知主子是个妻管严,但是长云不知道主子是个妻管严,对主子的印象恐怕还停留在主子大杀四方的时候。 是个设套给臭弟弟往里钻的好时机。 “赌什么?” “赌主子以后会不会成为妻管严。” 长云心说,你青海成为妻管严主子都不可能成妻管严,主子跟少夫人之间,很大可能是合作关系。 要不然主子怎么可能跟少夫人仅仅只才见过一面,就让他把库房钥匙送到少夫人手里。 他们之间必然存在什么约定,说不定到了流放就一拍两散了。 这样想来,还是有可赌性的。 “赌注呢?” 青海毫不犹豫说道:“谁输谁穿女装!” “你终于想开了要当我姐姐了?你直接穿不就得了,我又不会笑话你,何必拐弯抹角整这一出?” “我可去你大爷的!”青海一个横扫腿扫了过去,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长云跳开,贱嗖嗖地说道:“别不好意思嘛,凡事都有第一次,习惯了就只有零次跟无数次,我相信你一定能胜任姐姐这个身份的。” 青海懒得搭理他:“你就说赌不赌吧!” 反正最后穿女装的肯定不是自己。 “赌,但是还得再加一个。” “什么?” 长云嘴皮子一溜儿就脱口而出:“谁输了谁穿女装去长乐坊当头牌!” 他已经想好了,到时候他要请一整班的画师去,全方位无死角的把青海临摹下来。 不但要拿给他的儿子看,还要拿给他的孙子看。 青海没有理由拒绝:“行!” 反正最后都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到时候他就昭告所有兄弟长云女装在长乐坊当头牌。 两人一拍即合,纷纷等着看对方的笑话。 林子里,众人明里暗里朝陆家人所在的方向投去打探的视线,似乎不死心宋明鸢竟然毫发无伤地带着陆思宁回来了。 怎么可能,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竟然摔不死她? 摔不死就已经够令人匪夷所思的了,还连一点伤都没有!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众人恨不能在宋明鸢身上盯出个洞来,可一触及到她扫过来的目光,却又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纷纷躲避开。 宋明鸢看向刘氏这一家子,陆香茹期间醒来又疼晕过去好几次了,这会儿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毫无血色,人还昏迷着呢。 陆裴昌对外界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引起他的丁点情绪波动。 目光一对上,刘氏就吓得一个瑟缩,往后挪了挪身体,眼里除了恐惧和忌惮再无其他。 陆二老爷更是抖抖索索连视线都不敢跟她撞上,畏首畏尾的,活像是个缩头乌龟。 宋明鸢认真瞧了两眼,确认过他们没有朱氏那种刻骨的怨毒种仇恨才收回视线。 不管他们是装的还是真的,但凡让她察觉到一丝他们想要报复的念头,她就先弄死他们以绝后患。 朱氏的事情,有过一次就够了。 “少夫人,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吴达一众官差围了上去来,看到宋明鸢跟陆思宁平安归来,由衷地感到高兴。 “对了,少夫人,你们是怎么上来的?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你们竟然还能毫发无损地回来,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那抓走宁宁小姑娘的毒妇呢?她怎么样了?” 众人按捺不住好奇心,都想知道崖底发生了什么。 宋明鸢当然不可能如实以告,只道:“我跟宁宁掉下去快要落地的时候,挂在了树上侥幸逃过一劫,她没有那么幸运,掉下去直接就摔死了。” 虽然事实完全相反,但这并不妨碍她颠倒一下继续瞎编。 “幸好我夫君带人来得及时,要不然只怕现在我们还挂在树上吹冷风呢。” 陆裴风一顿,脚下有点打飘,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我夫君这三个字。 压了压疯狂上扬的嘴角,没压住。 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最美妙动听的声音,莫过如是,如果阿鸢能多喊几遍就好了。 众人不疑有他,宋明鸢身手本来就不凡,挂到树上平安脱身也说得过去。 他们没一个同情朱氏的,只觉得她死有余辜,对一个年幼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这等行径着实令人不耻。 “蛇蝎心肠,死了也是活该,不然留着也是个祸害,咱们就上报她是被山匪趁乱砍死的好了,全当这是一场意外。” 流放路上哪有不死人的。 ------------ 第109章 老樵夫健步如飞 虽然流放免了犯人死罪,但其本质也是一种针对犯人的刑罚,流放路三千里远,有伤亡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只不过身为押送官差,他们有责任将这种伤亡降到最低。 偷听到他们的对话,队伍里的人都噤了声。 那朱氏虽然有错,但之所以会死,不都是因为宋氏故意把她给撞下悬崖的吗? 要说责任,那肯定有宋氏的责任。 可这些官差一点都没有要追究的意思,还是一如既往袒护大房。 他们算是看清楚了,大房这是把所有官差都收买了啊! 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因为得罪大房而意外消失,众人心里是一点都不敢打大房的主意了。 惹不起,真的惹不起,大房根本就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那土匪头子多凶悍啊,还不是被一刀给劈了。 宋氏简直比官差还可怕,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才敢硬着脖子往前凑。 踏上流放路这些天以来,众人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那么安分过,一个个乖得跟只鹌鹑一样。 刚才混乱的时候,队伍里有几个被山匪砍伤的,他们手里没有药,吴达也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 虽然不是致命伤,可拖下去指不定就成致命伤了。 好在之前在浮阳县补货的时候,吴达为了以防万一准备了不少伤药。 他将药拿了出来,指挥了几个官差过去给被砍伤的人上药包扎。 随后又让人将山匪送来的刀剑和马匹统计好,准备上路。 队伍已经在这里耽误很长时间了,虽说从这里到邕州只有三千里的路程,可越到后面路越难走。 尤其是进入百越地界,那里的十万大山一直以来都是令押送官差无比头疼的存在。 他们得多留一点时间在后半部分的路程,免得到时候发生什么意外,错过了押送的期限。 陆二夫人醒过来的时候,队伍已经开始赶路了,陆思宁小姑娘一直陪在娘亲身边,是第一个看到她睁开眼睛的。 她赶忙将自己的臭脚丫子塞进小棉靴里,扬起小脸甜甜笑道:“娘亲!你终于醒啦!那宁宁就不陪你了哦,我去嫂嫂那边了。” 转身,拿着屁股对着娘亲,吭哧吭哧就往板车下爬。 陆二夫人:“……” 失而复得的庆幸跟激动没来得及表露一点,就哧的一下被浇了个透心凉。 个小没良心的臭丫头! 真是白瞎了她这么担心她! “鸢鸢呢?鸢鸢怎么样了?”陆二夫人扭身就想往后看,可被堆放在驴车上的货物遮挡了视线,看不到后边。 陆四夫人知道她不放心,小声说道:“鸢鸢很好,没受伤,在赶车呢,宁宁也没有吓到,被鸢鸢保护得很好。” 宁宁再古灵精怪也是个五岁的孩子,遇到这种事情哪有不怕的,更何况还经历了一遭掉崖。 她们看着都觉得凶险。 可宁宁这小丫头根本就不害怕。 其实哪里是不害怕呀,不过是有人将所有危险挡住不让她看见罢了。 陆二夫人动容,眼眶微红:“我都知道,鸢鸢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呢。” “小丫头那么粘鸢鸢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换成别人,我心里早就吃味了,觉着女儿亲近别人更胜过我这个亲娘,可鸢鸢她呀,值得。” 陆四夫人抿嘴笑了笑,可不是,鸢鸢对这几个小崽子的好,她都有些羡慕了。 她家安安亲近谁她都不放心,但亲近鸢鸢,她放一百个心。 “你在做什么?”见陆四夫人抱着一筐线,陆二夫人坐了起来。 “我见鸢鸢喜欢乌鸢花,挑件斗篷给鸢鸢多绣几朵,姑娘家家,哪有不爱好看的物件的。” 穿得朴素那是迫不得已,她想在有限的条件下给鸢鸢最好的。 陆二夫人打眼一瞧,之前鸢鸢去浮阳县进货带回来白色斗篷已经被陆四夫人单独取出来了。 并不是多么名贵的料子。 衣摆上已经用紫色的丝线绣了一朵乌鸢,像蓝蝴蝶一样,分外精美好看。 “还是你心灵手巧,鸢鸢看了肯定喜欢,等咱们到流放之地,我就去开酒楼,赚多一点钱,到时候给鸢鸢准备上好的料子。” 陆大夫人听着妯娌俩的对话,心中多了一丝紧迫感,她做菜不如二弟妹,绣花不如四弟妹,要是让她们争走了鸢鸢的喜爱,她还当什么娘啊! 陆大夫人冥思苦想了一番,她平时在府中也就管家,执掌中馈这样的事情精通,总不能也按大家闺秀那一套去培养鸢鸢吧?不成不成。 倒是她做的桃花酥和桃花酿还勉强能拿得出手。 岭南多生桃树,等到了流放之地,她多种一些桃花树,到时候给鸢鸢多做一些,鸢鸢肯定喜欢。 几位夫人各怀心思,对自己的丈夫都没有这么上心过。 出了林子又走了二里地,队伍总算到了吴达所说的那个村子。 村子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 队伍刚走到村口的时候,就碰到了一个上了年纪的樵夫,正要走上前问询。 那樵夫听得身后的动静,背着一捆柴,动作像是乌龟挪动一样慢吞吞地回过头,打眼一瞧。 看到乌压压的一群人,有马有刀,猛吓了一大跳,将捆成一束的柴一扔,嗖的一下跑没了影。 “老……”伯。 吴达张了张口,傻眼了。 六七十岁的老樵夫风雪中健步如飞? 倒也不必吓成这样,他们不过问个方便。 见此情形,陆老夫人说道:“我们都在村口等,小吴,你进村里问一下村长能不能在此地歇脚过夜,别吓到了村里人。” “好。”吴达套了马,正要带两个人一起去,通往村子的路口就传来一阵响动。 只见刚刚吓跑的樵夫领着一群气势汹汹的乡里乡亲拿刀带锄跑了出来。 “村长,就是他们!”樵夫拿着随手携带的斧头,急喘着气。 一来来了十几个,他们身后还有源源不断拿着柴刀举着木棍跑来助威的村民。 上到七八十岁的老人,下到三五六岁的幼童,皆目露戒备,严阵以待。 这下都不用吴达特意进村去问了,人全跑出来了。 ------------ 第110章 整个村子的恩人 看到穿着县衙服的官差,老村长稳了稳神,仍然没有放下戒备:“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吴达上前两步:“老爷子,我们是从琅山古道绕路途经此地的押送官差,想在这里落脚借宿一晚,能不能行个方便?” “是这样的,因为临时改道,我们队伍途中没能经过补充物资的地方,大家都饿了一整天了,乡亲们有没有多余的米粮,我们可以花银子从你们手里买一些。” 从这里走到临丰县城还要走上两三天,一天要走那么远的路,身体肯定吃不消,没有粮食为继可不成。 老村长一听就变了脸色:“没有,你们还是赶紧走吧,我们这里不收留外人!” “我们可以给钱。” “给钱也不成,我们没有米,不卖!” “对,不卖,你们赶紧离开这里,要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老村长跟老樵夫的身后就汇集了百多个村民,目光不善,声势浩大。 “趁还早着,咱们到下个村子再问问吧。”陆老夫人见村民十分抗拒,也不忍为难他们。 板车上的东西多,能够自家人用好几天,省省还能分给官差一口,至于其他人,管不了那么多,让他们刨树根吃吧! 吴达没办法,也只能这样了。 “穷山恶水出刁民,什么人啊!不就是买点米吗,又不是要了他们的命!” “就是,要不是被流放,这样的穷乡僻壤请我们留我们都不留!谁稀罕似的。” 陆家族人骂骂咧咧,看到宋明鸢斜斜扫来的目光,立马就闭了嘴。 他们调了头,正要离开。 为首的老村长突然道:“等等!” 队伍停下。 老村长拄着拐杖,颤巍巍上前两步,死死盯着与流放队伍格格不入的二十个人。 待看清他们的长相时,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黑……黑虎寨的,你们抓了黑虎寨的土匪?!” “还真是,爷!还真是黑虎寨的土匪!” 村民们沸腾了,个个伸长了脖子往外看,见到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孔,顿时精神为之一振。 “还真是这些狗娘养的!” “格老子的,他们被抓了哈哈哈!没想到这群畜生也有今天!” 村民们一个比一个激动。 “恩人啊,你们快请进!咱们刚刚实在是多有得罪了,恕我们有眼无珠,还请恩人莫要跟我们这样的小民计较。” “来,大家伙的,把咱们的恩人请进去,好酒好菜都招呼上!” 老村长红光满面在前头开道,村民纷纷扔下手里的武器,一改刚刚针锋相对的模样,无比热情。 有人已经自发牵过了板车,簇拥着陆家人往村里走了,甚至有人就近跑了趟回家,在路口放了串陈年老鞭炮迎接。 就连吴达都被村民们拉着手亲切问候,哪里来的啊,要到哪里去啊,押送的都是什么人啊。 吴达可不敢领了这份功劳,这些土匪落网,他们这些官差基本没出什么力,最多也就绑一下手脚,清点一下战利品。 于是说道:“乡亲们误会了,这些土匪都是前头坐在板车上的少将军跟少夫人抓的,那黑风寨土匪头子的脑袋还是少夫人砍的,你们往前走二里地有片林子,找找兴许还能看到他的人头。”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宋明鸢所在的那辆板车几乎都要被村民的热情淹没了。 “少夫人,您就是我们马家村的恩人呐,那黑虎寨的大当家作恶多端,经常带人来打家劫舍抢咱们的粮食,前些日子还来过一次,您除了他,就是给马家村除去一大害,这下乡亲们总算能安安稳稳过个好年了!” “少夫人,您真厉害,咱们附近几个村子都深受黑风寨的祸害,好多好人家的闺女都被掳上山了,要不是你们,只怕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遇害。” “少夫人,我代我们家被恶匪杀害的小叔子谢谢您!” “少夫人……” 宋明鸢还是头一次被这么多人热情地围着诉说感激,不免有点发懵,相较来说,她还是比较习惯人人追杀她。 她眨了下眼,隔空求援:“奶奶。” 快快快!遭不住啦! 陆裴风看了眼自己跟宋明鸢的距离,又看了眼陆老夫人跟宋明鸢的距离,闷闷地抿了抿唇。 为什么不叫他?他离她最近,一喊就能喊到,他肯定答应得很快的。 难道是他平时太寡言少语了,让阿鸢觉得不可靠? 陆老夫人眉开眼笑,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能被鸢鸢需要,心里别提多高兴。 “乡亲们都冷静一下,你们激动的心情我能理解,此等恶匪人人得而诛之,我们鸢鸢侠道心肠,自然不能让他从手里逃脱为祸四方,只是这孩子不善言辞,你们这般热情,怕是要吓到她了。” 虽说鸢鸢杀那匪头并非出于为民除害的心理,但君子论迹不迹心,这些村民也是受益人。 陆老夫人当然不会错过这个给自家孩子树立良好形象多多积攒功德的机会。 听这话,热情的村民们又是逮着机会一水儿的夸赞,只把宋明鸢夸得天上仅有,地上全无。 得知陆家人是被流放过来的,只差没把狗皇帝给骂上了。 进了村子,各家各户几乎把自己家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招待宋明鸢一行人了。 就连官差都得到了村民们最高规格礼遇的接待,陆家族人是没有这种待遇的,知道他们跟恩人不对付之后,全都给关进了猪栏。 老村长让人将村里仅剩的唯一一头猪拖出来宰了,一整个村子喜庆热闹得像是在过年。 宋明鸢让吴达将那些被抓起来的土匪全都送到村民手里,并且撂下话:“什么仇什么怨当场解决,打死的就只管埋,没打死的就押到官府卖钱。” 侠道心肠的人可说不出来这样的狠话,什么当场打死,什么直接卖钱,如此凶残。 但是却令村民们更加兴奋跟激动了,对宋明鸢的崇敬瞬间达到了顶峰。 他们没有想到被土匪欺压了三年之久的自己,竟然也能有亲自报仇的一天! ------------ 第111章 给你找个爹 都不需要招呼,村民就一个个撸起了袖子朝山匪冲了过去,其中有一名包着头巾面容削瘦的妇人冲得最快。 她目标十分明确,扎进人堆就揪着一个目露惊恐的山匪劈头盖脸一顿拳打脚踢,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力气。 “我打死你个狗东西,畜生!挨千刀的杂碎,之前纵马把我两岁的儿子活活踩死,你也没想到会有今天吧,我现在就杀了你给我儿子报仇!” 宋明鸢跟陆思宁蹲在旁边看,见此,小姑娘惊叹:“嫂嫂,这位大娘的力气可真大,把那土匪的头都打歪了,宁宁什么时候也能一拳把人的头给打歪呀?” 宋明鸢说道:“只要你力气够大,什么时候都可以。” 就算不够高,跳起来也能把人膝盖打断。 “宁宁什么时候才能力气够大?”小姑娘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那不是要等很久。 宋明鸢转过头看她:“你想什么时候?” “如果可以宁宁希望是现在。” 也不是不能实现。 宋明鸢想了想,从空间里拿了颗黑乎乎的丸子出来,丸子黄豆大小,貌不惊人平平无奇,像是搓出来的黑泥。 “吃了。” “这是什么?”小姑娘吃进嘴里了,才眨巴着眼睛问。 咦,还有点苦呢。 宋明鸢从被打得惨叫连连的土匪里揪出一条漏网之鱼,扔到空地上:“你打他一拳试试。” 被单独拎出来的土匪瑟瑟发抖,比起面对这个一刀将他们老大劈了的狠人,他更愿意面对暴打他们的村民。 原以为自己落到这女魔头手里会死得很惨,没想到对方居然只是指了个黄毛小丫头来教训他。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穿着兽皮大衣的土匪差点没喜极而泣,黄毛小丫头好啊!黄毛小丫头人小力微,打人不疼。 打十拳都不一定抵得过大人一拳。 等会儿她打个七八拳就累得不打了,正好不用多遭罪。 “那宁宁试试。” 小姑娘站了起来,撸起袖子,伸手,蹬腿,嘿哈挥舞着小胳膊小腿打了一套热身拳,做足了姿态。 她戴着顶毛绒绒的帽子,穿得像个胖球儿一样,好几次因为重心不稳,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 准备迎接她的小拳头的山匪脸颊抽搐,想笑又不能笑,小小年纪,毛都没长齐还学人干架,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他心中不屑。 很快,陆思宁就像模像样收起了招势:“我来啦!” 胖呼呼的小身子猛地朝戴着镣铐跪坐在地上的山匪冲了过去,对准他的脸挥起一拳。 那小拳头还没人家三分之一的脸大,但是在打下去的一刹那,几乎能听到轻微的骨裂声。 “嗷!”山匪眼睛暴凸,整个人被这一拳打趴在地上,半边脸都麻了,牙齿更是直接飞掉了两颗。 陆思宁捏着小拳头惊呆在原地,看到山匪的惨状眼睛噌地一亮,哇哦,愿望成真了呢。 “刚才打得太快了不算,宁宁再打一拳。” 山匪捂着半边脸,惊恐后退,一拳头都打掉他半条命了,再打一拳他不得直接去见太奶! 鬼知道这小屁丫头为什么年纪小小的打人巨疼啊!她怕不是靠吃猛汉长大的! “小姑奶奶,饶了小的吧!” 小姑娘一叉腰,伸出一根胖短的食指摇了摇,十分臭屁的模样:“别叫我小姑奶奶!” “那那那叫什么?” 小姑娘下巴一抬:“叫我二爹!” 宋明鸢瞧着那恨不能给陆思宁磕几个的山匪,眉头一皱:“宁宁,这儿子歪瓜裂枣,长得太磕碜了,狗见了都摇头,咱们不认也罢!” 山匪听得这杀人诛心的话差点没掉下眼泪。 杀了我吧,杀了我吧!你们直接杀了我吧! 怎么会觉得碰上这小屁丫头会是幸运。 跟在女魔头身边的怎么可能会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特么的就是个小魔头哇! 没被单拎出来最多挨一顿毒打,现在好了,不仅挨了毒打还要经历一遍心灵上的摧残,倒不如直接杀了他痛快。 宁宁咬了咬手指头,见山匪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迟疑道:“嫂嫂,咱们不认他,他好像很难过的样子,咱们给他找个爹吧!” 山匪:×&%¥#@……。 求求你了,有点良心。 山匪将全部希冀寄存在宋明鸢身上,只要她拒绝这个小丫头,他以后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不干缺德事了。 宋明鸢似乎没有感受到他如火如炽的目光,冲着小姑娘微微一笑:“你开心就好。” 这一刻,山匪切身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 得到嫂嫂的首肯,陆思宁登时就兴奋了起来,甚至还安慰了一句:“你放心,虽然你长得丑了点,不能当宁宁跟嫂嫂的儿子,但是宁宁肯定会帮你找个不嫌弃你的好爹的!” 山匪:杀人不过头点地。 小姑娘对给人找爹这件事情十分热衷,说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就滴溜溜地在一众村民里巡视起来, 突然,她眼睛一亮,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就跑了过去。 山匪已经认清现实并且艰难地接受这个令人操蛋的现实了,他希望这件事情能快点结束。 留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宋明鸢也挺好奇小丫头会给山匪找个什么样的爹,她看着她屁颠屁颠地跑过去,越过了沉浸在毒打其他山匪的一众村民。 径直朝拴在村长家门口的那条大黄狗跑了过去。 “大黄,我给你找了个狗儿子,快跟我来!” 她将狗绳暴力解开,一脸兴奋地扯着大黄狗就往这边跑。 大黄一边吼一边叫,龇牙咧嘴,浑身上下每一根毛都表达了抗拒,四只爪子牢牢抠在地上,脖子拼命往后仰。 奈何它使出了狗生最大的力气,都没能撼动这个人类幼崽分毫。 连拖带拽被扯到了山匪面前。 “汪!” 真是要了狗命! 山匪看着被拖拽到面前的大黄狗,眼前一黑,知道这黄毛丫头恶劣,但万万没想到她这么恶劣。 陆思宁伸出小胖手擦了擦汗,一副为了办成这件事十分不容易的模样。 “看,我给你找过来了!它绝对不会嫌弃你丑的,因为它不会说话!” ------------ 第112章 以后叫狗王八 “汪汪,嗷!” 懂得点兽语的宋明鸢:…… 狗都嫌弃! “哇。”小姑娘惊呼一声:“你怎么哭了呀,是太高兴了吗?” “呜……我呜呜……我太高兴了,爹……爹!呜呜……可以放了我吧?呜呜呜………” 打红了眼的村民住了手,被打得惨叫连连的匪贼也收了声,都呆呆地看着这边,一个忘记了动作,一个忘记了叫。 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良心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竟然惹得一个穷凶极恶的匪贼抱头痛哭,当场认下狗爹。 “你别哭呀!” “呜呜呜我呜呜………” 小姑娘怼着手指头,狗绳一松开,大黄狗就跟后面有鬼追似的,嗖的一下跑没了影。 许是因为这哭声太过悲惨,屋里干活的人也都出来围观了。 “咋回事啊,我咋听到了有人在哭?” “哎哟,你出来得晚了,那黑虎寨的赛王八认了村长家的大黄狗当爹!” “你说啥?赛王八认了谁当爹?” “村长拴门口的大黄狗!” “谁认了村长拴门口的大黄当爹?” “长得最丑那个,赛王八呀!” “什么?寨王八认了村长家的大黄狗当爹?!” 震惊到发懵的语气。 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了。 小姑娘脚指头抠了抠地,看着哭得抽抽十分可怜的寨王八,悄摸拽了拽嫂嫂的衣角:“嫂嫂,他竟然叫赛王八诶,怎么会有人叫这样奇怪的名字?” 宋明鸢拉住她的小手:“不奇怪,他以后要改姓狗了。” “可他还在哭哎,他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名字?” “姓是随父母的,他既然认了狗爹,那肯定得跟狗姓,不喜欢是他的问题,打一顿就好了。” 听着姑嫂俩的对话,赛王八吓了一个瑟缩,含泪哽咽道:“我喜欢……呜呜,我太喜欢了……我以后就叫狗王八。” “嘻嘻,你喜欢就好。”小姑娘仰着头:“嫂嫂,咱们今天也是日行一善呢!” 随后又对哭得想死的赛王八道:“你不用太感谢我跟嫂嫂哦,我们侠道心肠,助人为乐。” 赛王八哽咽:“我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祖宗十八代! 他再也不当土匪了,见识过恶人之后,他只想一心向善,多行善积德,求上苍保佑,求菩萨保佑,求漫天神佛保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要再碰到这两个魔头了! 宋明鸢将赛王八转交给了吴达,见此处人多眼杂,不适合打听黑虎赛的位置,直接走到被打晕过去的山匪面前,借口检查他们生命迹象,随便摄取了一个山匪的记忆片段。 “这些全都埋了,剩下的带走。” 二十个人,被活活打死了一半,死的都是作恶最多,被村民记恨最深的那几个。 村民们做梦都想把他们打死,如今大仇得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诉说心里的感激,只能纷纷把为数不多的家底往外掏。 “我去回去带点米来,村长家的米肯定是不够的。” “我也去,我得把我家养的那只老母鸡抓来,老大,你去塘里看看能不能敲开碎冰拿抄网捞几条鱼。” “喔哟,今天真是铁树开花公鸡下蛋了,掉根鸡毛都得讹我三文钱,你个老太婆竟然舍得你那只老母鸡。” “我拿来煲汤不行啊?显着你了,可别吃一口!” “嘿,说得跟我家没有鸡似的!谁稀罕你那又老又嚼不烂的老鸡肉!” 村民们各自都往家里赶,连菜园子里的白菜萝卜都薅过来了。 宋明鸢见此,去见了老村长。 老村长须发皆白,平日里习惯了沉肃着一张老脸,可如今心头大患已除,恩人在家中做客,脸上的笑纹就没缓下来过。 他正在指使村里的屠夫杀猪。 陆裴清几个小的跟村里的孩子挤在旁边围观,他们还没有体会过村里杀猪的场面,只觉得无比新奇。 大铁钩钩住脖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血哗啦哗啦就流了一盆。 还有震天的猪叫声。 几个大人联手,才将猪按住。 热水一浇,猪毛一刮,开膛破肚,五脏六腑全被掏了出来,装了满满一桶。 村长指挥着熟手的屠夫将最好的肉分出来,留着待客用。 “猪后腿那一扇肉也分出来,恩人还要流放,那邕州路途遥远,条件艰苦,咱们没有什么好东西能拿得出手,这扇肉就让恩人带在路上吃吧。” “咱们少吃几口不妨事,根在这里就还能再养,没有黑虎寨作乱,来年咱们的粮食就能存起来了。” 一众孩子们手里都拿着花生果干,看着大人们手脚麻利地干活,听到村长的话,也跟着点头。 “留给恩人吃!我不吃。” “恩人是英雄,帮我们打跑了坏人,她是最棒的!” “我以后也要像恩人一样,当个侠道心肠的英雄,砍了坏人的脑袋!” 几个小崽子手里的果干跟花生最多,连衣兜都被塞得鼓鼓囊囊,可见村民们爱屋及乌对他们有多喜爱。 听到一干小萝卜头对自家嫂嫂的夸赞,登时就挺起了小胸膛。 那可不,他们嫂嫂就是最厉害的! “我嫂嫂可厉害了,坏人骑着马拿着长长的刀都打不过她!她就这样嘿嚯三下五除二把那个大当家摔下了马,然后一脚踩在了他的脸上。” 陆裴远现场对着空气演绎了一遍,说到当时的场景,不知道有多骄傲。 一众小萝卜头可羡慕坏了。 “我把零嘴都给你,我也想当嫂嫂的弟弟,可以不?” “我也想我也想,我能跟你们一起喊恩人嫂嫂吗?” “不行!”陆裴远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一脸警惕:“你要是不跟我抢嫂嫂,我们就还是朋友。” 小萝卜头们小心翼翼问:“那我们可以不做朋友吗?” “???” “不可以!我们只能做朋友!” “哦。”小萝卜头们无比失望。 生怕他们执着于这件事情,三个小崽子看准机会就溜,围观杀个猪,差点连嫂嫂都被抢走了,好险。 看到走过来的宋明鸢,三个小崽子眼睛登时一亮,立马跑了过去,纷纷将得到的果干和花生往外掏。 模样像极了一个个不断往外掏食的小松鼠。 “嫂嫂,给!” “我这也有,嫂嫂这个果干很甜!你吃!” 宋明鸢一一接过,笑道:“我来找村长。” ------------ 第113章 遛娃 村长听到声音正待转头,还没看见宋明鸢,就被一群小萝卜头簇拥着推了过来。 一站到宋明鸢面前,有的小萝卜头害羞跑到了后面,有的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往她身边挪了一点,又一点。 村长勉强站稳了脚跟,看到宋明鸢,一张苍老的脸上笑容纯朴又亲和:“少夫人可是有什么事?” 一大把年纪了,老村长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儿,像是画像里描绘的神妃仙子一样,唇红齿白,瑰姿艳逸,让人见之忘俗。 素来一板一眼的老村长说话都变得轻声细语起来。 宋明鸢捏了捏陆裴安揪住她衣角的小手,只觉得崽子们似乎都格外喜欢这个举动。 想到特意走这一趟的目的,宋明鸢说道:“我来找您是关于黑虎寨的事情。” 村长一听,赶忙就支开一众小萝卜头,跟宋明鸢走到了屋前头老柿子树旁边的空地上。 “黑虎寨的头领刀疤脸已经死了,现在主力也几乎全都被抓了起来,如今寨子里剩下的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小喽罗。” 村长心头一跳,似乎已经预感到她即将要说什么了。 宋明鸢继续道:“您若想拿回被抢走的粮食和禽畜,就组织年轻力壮的队伍,趁他们还没将东西转移走,赶去黑虎寨抢回来,说不定还能救回被掳上山寨的女子。” 摄取了山匪的记忆,宋明鸢对黑虎赛目前什么情况了如指掌。 整个山寨不过六七十口人,其中能堪大用的也就王天霸带领的那一支队伍。 现下山寨里只有十多个人守着,其余都是些没什么武力的山民。 她没有直接杀过去,而是选择将这一消息告知村长,一来是为了稳妥起见,二来是答谢这些村民对他们的诚心相待。 不过,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就看马家村有没有这个魄力去争取了。 无论马家村去不去这一趟,她总是要去的,他们去了还能捡个漏。 想到被掳上山寨的妇女,村长迟疑的面容慢慢变得坚定起来:“多谢少夫人告知,我现在就去组织人手。” 粮食跟禽畜可以不要,但人得找回来,不管如何,那都是马家村的村民。 村长走到肉摊面前,草草吩咐几句,让屠夫们加快速度,便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宋明鸢牵着三个小崽子往回走,陆裴清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嫂嫂,你要去黑虎寨吗?” “对,你们想一起去?” 三个小崽子眼睛一亮,这是他们想就能够实现的吗? “可是如果我们都走了,会不会被发现?” 宋明鸢低头看他们:“不会,很快就能回来的,想不想去?” 黑虎寨距离马家村不过十里地,两个遁隐珠就能来回,都不需要费时间。 而且她都已经知道黑虎寨财物藏在哪里了,不过是顺手牵羊的事情。 就当是去玩了。 三个小崽子点头如捣蒜,十分期待地仰着小脑袋看她:“嫂嫂,想去。” “那你去把宁宁喊来,我们一起去。” “嫂嫂,我去。” 陆裴远跑得飞快。 陆思宁被喊来的时候,头上还插着几根鸡毛,小帽子都不知道飞哪去了,门口的大黄狗一看到她就跑。 看见嫂嫂,都不用哥哥带,小姑娘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人一到齐,宋明鸢就领着他们到了附近一处无人的空地,用神识探过周围没有人后,她让小崽子们闭上眼睛捏住她的衣角,利用遁隐珠瞬闪到了黑虎寨。 “嗷!” “啊!!!” 几人一落地就跟蹲茅厕的山匪来了个面对面,小崽子吓一跳,纷纷一脚踹了过去,宁宁直接啊哒一拳。 砰——扑通。 张着嘴巴满脸惊恐的山匪被连打带踹掉进了粪坑。 粪水溅起来的一瞬间,小崽子们吓得将小脑袋往嫂嫂身上一扎。 宋明鸢迅速用灵力结成了个透明的结界,拎起小崽子破门跳出了茅厕。 没等那滂臭的味道窜进鼻尖,立马给自己和小崽子们封闭了嗅觉。 一时心有余悸。 大意了,头一次带那么多人,有点控制不住落点! 寨子里巡逻的山匪被这边的响动惊到,提着刀就跑了过来。 “什么人!” 宋明鸢想都没想抄起几个小崽子就跑,山匪在后面穷追不舍,每每他们快要看到人的时候,都能及时躲过去,紧张又刺激。 路过一排空缸,宋明鸢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挨个将小崽子们倒扣在缸里,轮到自己时,猛地将最后一个缸一掀。 刚刚躲好,一串脚步声响起,飞快从缸前跑过。 宋明鸢缩在缸里,看着盖住她的这口大缸,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对啊,她干嘛要躲? 总不能跟着崽子们混,自己也变得跳脱了吧? 将缸掀开,宋明鸢看着一排过去倒扣在地上个四个缸子,莫名有些喜感。 她一一掀开缸将小崽子们拯救出来,想了想,意念一动,将几个缸搬进了空间。 “嫂嫂,柴!” 宁宁一溜儿跑到那墙垒得整整齐齐的木柴面前,抱了一摞就往嫂嫂面前跑。 “嫂嫂,腊肉!” 陆裴远跳起来扯了一根晾晒在竹竿上的腊肉。 没一会儿,周围的东西就被他们薅干净了。 宋明鸢想着遛娃肯定得让他们尽兴,整天坐板车赶路,怕是给他们闷坏了,难得有这么自由撒欢的时候。 于是问:“想不想玩更刺激的?” 更刺激的? 崽子们一定,紧接着小鸡啄米似的点起了头。 宋明鸢从灵宝阁一堆护身符跟护身法宝里翻找出几枚护身玉符,用蛟须做的绳子穿好,给他们戴上。 然后,又拿出了黑乎乎的丸子,人手分了一颗。 “去吧,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嫂嫂先去搬点东西,回去的时候再来接你们。” 哥哥几个还有些犹豫,宁宁嗖的一下就没了影:“嫂嫂,那宁宁去啦,你不要太想宁宁!” “……” “在那边,抓住他们,别让他们给跑了!” 哥哥们悚然一惊,不再迟疑,一口吃掉嫂嫂给的丸子,迈开小短腿追了上去。 ------------ 第114章 搜刮黑虎寨 宋明鸢等他们离开,方才往黑虎寨藏财物的地下室里走,她神识牢牢地追随着几个小崽子的身影,以备有什么意外情况,能第一时间赶过去。 路上遇到的人,都被她清除记忆敲晕绑了起来。 黑虎寨不仅打劫周边地区的村民,还打劫所有从琅山古道绕路过来的行人和车队。 上一任寨主在位时,他们行事还不敢这么猖獗,直到刀疤脸接管了黑虎寨,行事越来越张狂不说,连官差都不放在眼里。 几年积累下来,黑虎寨也坐拥了一笔不菲的财富。 地下室里最多的就是金银财宝和被猎杀来的兽皮,连人皮都有。 在摄取来的记忆里,这些人皮是用来做成人皮鼓供一众山匪在下山掠劫满载而归的时候,宴饮取乐用的。 宋明鸢弹指将人皮烧成了灰烬,把兽皮跟一半的财宝移进了空间,剩下一半的财宝连同粮食跟禽畜一起留着让马家村的村民处置。 消除痕迹后,她直接离开地下室。 另一边。 几个小崽子嗷嗷地在前面跑,拿刀的悍匪气喘吁吁地在后面追,大冷天的面红耳赤,愣是给追出了一身汗。 “站住!你们几个小鬼,都给我站住!” 麻蛋! 鬼知道这几个小兔崽子为什么这么能跑啊!这一个个怕不是属猴的! “略略略略,追不上我们吧!就不站住,气死你,气死你!” 陆思宁小短腿都抡得快冒烟了,边跑还能边跟扭过头来给匪贼扯个鬼脸。 另外三个崽扭头一看,见他们气得鼻孔生烟,眼睛瞪得像牛眼,吓一激灵,扯着妹妹跑得更快了。 也不知道为何,他们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气,怎么跑都没有累的感觉。 崽子们紧张又刺激,时不时扭头往后面看两眼,一时顾不上前路,直直撞上去,将包抄过来的另外一队山匪撞了个人仰马翻,自己也摔了个屁股墩。 “哎哟!” 宁宁皱起了一张小脸,伸手摸了摸屁屁,咦,不疼? 龇牙咧嘴摔疼的小表情瞬间就收了回去。 追上来的山匪趁此时机将他们几个包了起来。 “你们是谁?从哪里来的?老实交代!不然我砍了你们!” 小家伙们都没做声,满脑瓜子都在想自己为什么摔了一个屁股都不带疼的。 他们啥时候修炼了铜墙铁屁股? 见这几个小鬼拒不配合,为首的匪贼一脸凶狠:“不说是吧?” 他目光沉沉扫了一圈,刀尖一指:“来人!把那小丫头揪出来!我李拜天倒要看看,是你们的嘴硬还是我的刀硬!” 哥哥们一骨碌爬了起来,冲上去挡在了妹妹面前,却不料宁宁直接一个四脚爬地从他们脚下窜了过去。 “我粗来啦!” 哥哥们差点两眼一黑,手忙脚乱拖住了她的腿,才没让她一下窜到李拜天面前去。 小姑娘一懵,调过头来:“哥哥,你们拖我后腿干啥?” “宁宁,回来,我们打不过他们的。”陆裴安冲她使劲摇头,又害怕又紧张。 手还将妹妹往后拽了拽。 “不啊!打得过!” 宁宁手脚并用,又往前爬了两步。 哥哥们拽:“打不过。” 你连我们拖你腿都挣不开,怎么打得这些凶神恶煞的土匪! 宁宁爬:“打得过!” 一众山匪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放声嘲笑:“我耳朵没出问题吧?这小丫头片子说打得过我?哈哈哈,真是笑话,老子打过的架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 “你敢让我打一拳吗?” 李拜天一伸脚:“来啊,往我脚上打,狠狠打,你要是能打疼我,我立马就放你走!” 旁边的山匪都哄笑出声,打啥啊,挠痒痒还差不多。 “这可是你说的啊!”宁宁往自己的小拳头哈了哈气。 “对!就是我说的,我还不信……” “嗷!!!” 小姑娘一拳头对着他的鞋砸了过去,鞋子都瘪了,李拜天捂着脚跳了起来,眼角飙泪。 他条件反射猛地抄起刀朝陆思宁劈了过去,当的一声,刀刃都劈卷了。 “……” 李拜天忘记了哀嚎,抱着脚定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劈卷刃的刀。 不信这个邪。 又往陆思宁身上猛砍了一刀。 当—— 山匪:“……” 哥哥们:“……” 瞳孔巨震,目瞪口呆。 小姑娘摸了摸毫发无损的脑瓜子,小脸一凶:“哥哥,揍他丫的!敢拿刀砍宁宁聪明的脑瓜子,先把他头给打歪!” 这声一出,三个惊呆傻眼的哥哥迅速回神,也跟着小脸一凶,龇牙嗷嗷地朝怀疑人生的山匪扑了过去。 “敢打我妹妹,我跟你拼了!” 他们像是被放出笼的狼崽子,逮着一个就一顿狂撕猛揍,虽然才那么丁点小,可架不住他们力气大,还刀剑不入。 对上他们,一众山匪只有抱头鼠窜哭天抢地的份。 看着小崽子们把逃跑的人拖回来继续胖揍,李拜天人都吓傻了,他奶奶的,这究竟是哪里来的小妖怪啊!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两个黑衣人收入眼中,心头大震,这样的能力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几个半大的孩子,竟然能拥有将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神力,还能不惧刀剑,这是何等无敌的存在! 一人凝眸细看,倏地一惊,瞳孔骤缩:“是陆家那几个小的!” “怎么可能!他们现在不应该是在马家村吗?” 本该在马家村的人出现在这里?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就是他们!我认得出来,绝对不可能有错,这件事太奇怪了,我们必须尽快将消息带出去,禀告皇上!” “那截停陆家人这件事……” “黑虎寨这些废物,原本以为他们多少能起到点作用,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解决了,只能我们自己亲自动手了。” 黑衣人皱了皱眉头,目光仍然一瞬不瞬地盯着远处的混乱,神情凝重。 “这件事情你不用管,陆家人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我怀疑他们队伍里藏了神通广大的妖物,京城失窃的事情说不定就是他们干的,当务之急,就是先把这里发生的事情传回去。” ------------ 第115章 最大的阻碍 知道这件事情耽误不得,两人迅速撤身离开黑虎寨。 只不过他们才刚出寨门口,就碰到了阻碍。 看到缓缓降落在他们面前身穿银白底色素锦镶毛斗篷的背影,两人猛然急退数步,惊急之下抽出了剑。 “你是谁!” 他们脑袋绷紧了一根弦,看到来人足尖不踩地,飘悬在地面三寸之上,一脸骇色。 “你们要找的,妖物。”宋明鸢转过身来,红唇微微勾起,念及后面两个字,声音甚至带了两分笑意。 她神识一直覆盖着黑虎寨,怎么会没有发现这两只小老鼠。 想通风报信? 宋明鸢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不能让人知道,所以,既然你们知道了,那就带着秘密永远闭嘴吧!” 宽大的斗篷底下伸出一只葱白细嫩的手,纤细的手腕微微抬起,五指呈钩状,狠狠用力一握。 “呃……”两人手里的剑哐当掉落在地,用手死死捂着脖子,像一张脸像是窒息一样迅速涨红,满目骇然。 一人抖着手想要掏身上的信号弹,却不防信号弹直接滚落在地,被一双白靴踩住。 凸出的眼球涨满了血丝。 宋明鸢当着他们的面把信号弹踩碎,慢条斯理地建议:“放这个倒不如托梦来得现实。” 看着他们面色由红涨紫,最后窒息而死,宋明鸢直接将尸体扔到空间里养花了。 处理了两人,方才折回去找玩嗨了的小崽子们。 黑虎寨武场最中间的擂台上,几个小崽子正抓着山匪当马骑,还让他们学青蛙和公鸡叫。 宋明鸢一过去,咯咯咯呱呱呱汪汪汪的声音就响彻了整个场地,活像是误入了动物园。 有几个被扒光上衣五花大绑绑起来,脸上用黑炭画了乌龟和丑丑的小花,已经被折腾得两眼无光了。 人生至暗时刻,莫过于今日。 宋明鸢嘴角抽抽,看向揪着山匪头发,开心蹦哒不住喊着驾驾驾的小崽子。 “宁宁,小清,小远,小安,回去了。” 听到嫂嫂的召唤,兴高采烈的几个崽子立马撒开自己的坐骑,从擂台冲了下来。 宋明鸢甚至能感受到那些山匪看向她的眼神,有多么感激,天可怜见的。 “好玩吗?”她问。 “好玩!”小姑娘声音欢快,带着一股子还没散去的兴奋劲儿:“嫂嫂,这些土匪太听话了,宁宁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一点也没有说书先生描述的那样让人闻风丧胆,他们都好好哦,宁宁下次还想来找他们玩!” 不!信男愿意一生向善,换跟这几个小魔头永世不再相见! “嫂嫂,我把他们身上的兽皮扒了,还有银子,你看!” “我还让他们穿裙子跳舞了,跳得可好看,嫂嫂你想不想看,我叫他们再跳一遍!” 披着半条围裙的山匪往后缩了缩,抱住弱小的自己,只恨不能把头埋地下去,让这几个野孩子发现不了他。 宋明鸢笑着一一表扬:“干得不错,不过该回去吃饭了,下次有不长眼的,再让他们跳。” 走吧走吧走吧,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一众山匪如释重负,差点喜极而泣,会有下一个倒霉鬼代替他们承受这些小鬼的蹂躏。 “那好叭,听嫂嫂的。” 嘿嘿嘿,嫂嫂夸他们了,夸他们了!下次他们也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宋明鸢将他们身上灵力耗得差不多的护身玉符取下。 能抵挡近千次普通攻击的护身玉符已经出现了道道细微的裂痕,不用看都知道他们玩得有多嗨。 宋明鸢给他们换上新的,然后把寨子里的山寨和山民一个不落全找出来,五花大绑绑在擂台上敲晕,顺手抹去了他们的记忆。 吃了颗丹药补充消耗的灵力,这才捏碎遁隐珠,带着几个小崽子瞬移回马家村。 他们回去的时候,村长已经带着组织好的队伍赶往黑虎寨了,但是招待恩人的席面却没落下。 干活麻利的妇人,做菜好吃的厨子,全都自发到村长家里帮忙。 鸡汤,红烧肉,卤猪蹄,酱骨头,清蒸鱼…… 一碗碗份量很足的菜品被端上了桌,陆家人单独一桌,官差分两桌。 他们几桌的菜品都最好最丰盛的,连饭都是村长家里拿出来的最后几斤白米做的饭。 空地上还另外支了桌子,让本村的村民共坐,只不过比起招待恩人用的,他们的吃食要少上许多。 肉每桌只有小半碗,吃的还是糙米饭,其他大半都是素菜。 不过尽管是这样,对于省吃俭用的村民们来说,也已经是一年到头难得的丰盛了。 “吃,都吃,莫要辜负了大家的一片好意。”陆老夫人招呼着一家人。 他们吃得好,这些纯朴热情的村民们也会高兴,推来推去反倒让大家都拘谨。 陆老夫人将孩子们喜欢吃的都堆到他们前面,几个崽子都想挨着嫂嫂坐,但奈何被大哥捷足先登了,都暗暗记仇呢。 陆裴风无视了弟弟妹妹暗戳戳飞刀子的小眼神,他右手伤了握筷子不方便,只能用左手。 想到阿鸢说以后想要什么可以直接跟她说,他微微侧过头看向她。 “阿鸢,我想吃鱼,左手不太方便……” 话还没说完,小崽子们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一个比一个积极。 “大哥,我来给你夹!” “来,鲜鲜嫩嫩的鱼肉,吃吧吃吧!你想吃什么,我们给你夹什么!” “……”这饭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陆裴风捏住了筷子,深刻认识到了一件事情。 他跟阿鸢之间最大的阻碍,很可能不是他们之间事前的约定,而是这几个处处从中作梗的小崽子! 看到这样兄友弟恭的一幕,众人都是会心一笑。 “老夫人跟诸位夫人教养得好,瞧这兄弟妹之间感情多亲厚,不像我家那两个小兔崽子,整日鸡飞狗跳,打架斗嘴就没消停过。” “可不是,这么丁点大的年纪,还晓得给兄长夹菜呢,这乖的咧,瞧着都可人疼。” 陆裴风心底呵笑一声,跟几个小崽子对接的视线都噼里啪啦炸着火光。 ------------ 第116章 敢不吃试试看 陆老夫人琢磨着看了陆裴风一眼,心里泛起了嘀咕,他这大孙子手断了都不可能示弱主动让人夹菜。 何况现在手还没断呢,再者,他左手写字都行,吃个饭咋就不方便了? 莫非? 不确定,再看看。 陆老夫人一边投喂鸢鸢跟几个小崽子,一边不动声色观察陆裴风。 但对方眼观鼻鼻观心,除了偶尔看向弟弟妹妹的眼神颇有几分“深沉”之外,就没露过破绽。 难道是她想多了? 见几个小的都知道给鸢鸢夹喜欢吃的菜,偏他这个大孙子不为所动,陆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索性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陆裴风倒是想,他甚至想阿鸢的碗里只堆他给她夹的菜。 但他每伸一次筷子,都能被几个冤家弟弟妹妹拦截下来。 “大哥,你不是左手不方便吗?让我来!” “大哥,你是不是要吃这个?我来给你夹!” “大哥……大哥……” 一顿饭食之无味,连听到大哥这两字都太阳穴突突地跳。 陆裴风放下筷子,扫了他们一眼,等着,等他在阿鸢心里的地位越过他们……呵! “给你。” 宋明鸢顺手给他夹了颗肉丸,肉丸咕咚一下滚在了碗里,瞬间吸引了全桌的目光。 陆老夫人一顿,陆大夫人凝眸,陆家几位夫人也坐直了身体,皆虎视眈眈地看着陆裴风。 鸢鸢亲手夹的,她们都没享受过,这臭小子要是敢嫌弃不吃…… 想到某一回家宴上,远房亲戚家的一位表小姐逾矩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他冷着脸连饭带菜都倒了。 众人心头就是一凛。 他要是敢这么对鸢鸢试试看! 陆老夫人摸了摸身边的拐杖,陆家几位夫人捏紧了手中的筷子,只有几个小的气哼哼地瞪了大哥一眼。 活像他就是那个勾走了嫂嫂魂儿的小妖精似的。 陆裴风微微一顿,在众目睽睽之下重新拾起了筷子,顶着小崽子们不爽的视线,夹起丸子一口咬了下去,舒服了。 一个丸子吃完,他抬眸看向宋明鸢,鸦黑的眼睫微垂:“好吃。” 算你小子识相! 陆老夫人手从拐杖上挪开,几位夫人也缓了力道,重新吃起了饭。 只觉得自己给到的威胁起作用了。 这小子不开窍就不开窍吧,等什么时候她们给鸢鸢物色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 让鸢鸢当她们女儿也不错。 一顿饭吃完后,村民才把挑挑拣拣过后的剩菜剩饭倒去给陆二老爷他们吃。 连着吃了三天潲水,赶路前也才吃了个两个麦麸馒头,如今一天过去,众人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们两眼发绿,争先恐后,也不管是不是剩菜剩饭,抓起来就是一顿狼吞虎咽。 谁能想到呢,在流放开始的第一天,吃惯山珍海味的他们可是连瘦肉粥都嫌弃的人。 陆香茹已经从昏迷之中醒过来了,好几次看到自己被折断的脚,她都两眼一黑哭晕过去,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被那骇人的伤口活生生给吓的。 最后一次晕过去睁开眼,似乎已经被强迫着接受了这个事实,既不哭了也不晕了,浑身气息阴郁到了极致。 “你这是干什么,明知道他们不好招惹,你去招惹他们做甚?你这让娘以后怎么办?”刘氏抹着眼泪。 一个儿子已经够她头疼的了,现在又多了个跛脚的女儿,如今流放路一半都还没走完,他爹又是个不争气的,他爷更是靠不住。 光是想到这里,刘氏就感到前路黑暗,一阵绝望。 陆香茹麻木地动了动眼珠子,开口第一句话就问:“陆思宁呢,她摔死了没有?” 她沙哑的声音没有半分鲜活,而是带着与这个年纪不符的狠毒。 “她跟宋氏一起掉下悬崖了。” 陆香茹阴气沉沉的眸子陡然光芒大盛,她呼吸急促,死死盯着刘氏:“你说的是真的?!” 掉下去了,哈哈,哈哈哈! 活该! 摔死她们,让她们粉身碎骨! 见女儿激动到眼睛赤红,刘氏咬牙:“掉下去了,但没摔死,我倒是希望她们葬身崖底,可她们掉下去被树挂住了,一点事都没有。” “不可能!”陆香茹死死瞪着刘氏,恨声道:“我不相信,她们一定是摔死了,你骗我!你骗我!” 她眼睛里满是空洞跟化解不开的仇怨。 刘氏抱住了她,眼泪都跟着落下来了:“茹儿,你冷静一点!” “答应娘,别跟他们作对了!宋氏她根本不是一般人,连土匪头子她都不怕,更别说暗地里还有陆家的人护着,我们是斗不过她的!” 她想让她清醒:“娘知道你心里有恨,但是别再继续做傻事了,你才十二岁,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 “跟他们作对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朱氏已经死了!她是被宋氏撞下去的,宋氏就是个不顾一切的疯子!” “茹儿,娘不想失去你啊!” 刘氏声泪俱下,企图劝女儿放下心中的仇恨,却被她猛地推倒在地。 “茹儿!” “我没有你这样的娘!”陆香茹声嘶力竭地吼:“如果不是你们连累我,给不了我想要的一切,我何必嫉妒陆思宁嫉妒到发疯!” “茹儿……” 陆香茹红着眼睛一把拍开了刘氏伸过来的手,仇视道:“别喊我!我会这样都是你害的,你还有什么脸在这里哭!你不配当我娘!” 面对女儿的埋怨跟仇视,刘氏脑子像是被重击了一锤,整个人嗡的一下愣在了原地,不知该做何反应。 她颓然地耷拉着肩,从没有哪一刻是像现在这样,觉得做人失败的。 嫁到陆家,丈夫是个扶不上墙的窝囊废,自己一无所长脑子也不聪明,就算知道也改变不了现实,如今连儿女都跟她反目成仇了。 陆香茹无比痛恨:“他们断了我的腿,你身为我娘,不想着帮我报仇就算了,竟然还想让我别跟他们作对,凭什么?他们毁了我,他们毁了我啊!” “我不会让她好过的!就算下地狱,我也要拖着他们一起!” ------------ 第117章 分房睡 入冬的天黑得特别快,两刻钟前天才刚刚擦黑,这会儿已经是夜色如墨了。 天边最后一丝光亮落下的时候,村长才带着去黑虎寨的队伍回到村里。 听到屋外传来的动静,留在村长家等候消息的余下村民全都跑了出去。 陆家人也跟着出去瞧了个热闹。 队伍去时只有四五十人,回来的时候壮大了整整一倍有余,除开被五花大绑绑回来的山匪,还有十来个被掳上山的女子。 这些女子有的是马家村的,有的是附近村子的。 为防止逃跑,她们被山匪单独关押在地牢里。 因事先知道村长带的队伍在路上,宋明鸢去黑虎寨的时候便没有多此一举将她们救下来。 一应村民身上都大包小包背着从黑虎寨搜刮来的东西,面上虽然疲惫,但眼睛炯炯有神,极其明亮。 “少夫人,得亏我们听了您话去了一趟黑虎寨,也不知道黑虎寨招惹了什么厉害人物,咱们到黑虎寨的时候,他们全都被绑在擂台上了!” “是啊是啊,本来以为会有一场恶仗要打,谁知道根本就不用我们出手,咱们这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队伍里的人一个比一个兴奋,眼里的喜悦怎么都压不住,看到宋明鸢出来就跟她描述起了黑风寨发生的事情。 有人摸着脑袋乐呵道:“还好咱们去了,要不然岂不是白白丢了这么大的便宜,不过说来也是奇了怪,这些山贼居然都不知道绑了他们的究竟是什么人。” 对于山寨里发生的事情,这些山匪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一问三不知。 陆老夫人一听,心里门清,这是她家鸢鸢又去替天行道了呀! 先是告知村民们有利可图,再替他们扫清阻碍,孩子心实,谁对她好一分,她就对谁好十分。 她们陆家是如此,这些村民也是如此。 可往往越是这样,越容易遭受背叛和伤害,这可不成,她以后得好好盯着点。 谁敢有什么坏心思,她定然饶不了他。 陆老夫人也跟着乐呵道:“兴许是哪个武功高强,惩奸除恶,见义勇为的善良又好心,聪明又勇敢的侠义之士做的。” 也不知道鸢鸢有没有积攒到功德。 陆老夫人心里暗忖,端了一个土匪窝,这是为民除害,那肯定功德无量,如果没有功德,便是老天不长眼。 听着陆老夫人一水儿的夸赞,陆家几位夫人都掩唇偷笑,哪里能想到以前正经严肃的老太君也有如此明里暗里偷偷炫娃的时候。 陆裴风想到刚刚宋明鸢跟几个崽子消失了一段时间,心里像是打翻了一罐陈醋,酸溜溜的。 他面上不显,却暗暗多看了几个崽一眼,心里头再给他们狠狠记了一笔。 等阿鸢什么时候满心满眼都是他了……呵! “老夫人说的是,这次还得多亏了少夫人提醒,我们才能把被抢走的粮食跟鸡鸭牛羊抢回来,这下乡亲们总算能过个踏实的年了。” 村民们无一不心生感激。 村长老妻也是高兴得热泪盈眶,见大家都杵在门口,赶忙招呼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都先进来吧,还没吃饭吧,锅里都给你们留着呢!” 村长脚步一顿,关心问:“老夫人跟少夫人可是吃了?” 他才说这一句,老妻就拌嘴:“这还需要你来特意交代,我咋个能饿着恩人?饿着你也不能饿了恩人!” 被老伴省了一嘴,老村长只能悻悻然摸着鼻头走了进去。 绑回来的二十多个匪贼都交到了官差手上,那些被掳上山寨的女子,村长一一给发了补偿金,敲打了一番她们家里人之后,便让他们领了回去。 至于附近村子的,也给了一笔补偿金,留在马家村歇一晚,让人第二天送她们回去。 记挂着陆家人明早还要赶路,村长老妻将屋里最好的两间房子收拾整理出来,怕不够住,还在隔壁大娘那里安排了两间。 “家舍简陋,还请老夫人跟夫人们莫要嫌弃。” 陆家人虽然落魄,但通身气度不凡,若非是遭了难,只怕他们一辈子都接触不到这样的人。 如今一家子能住在这里,村长老妻只觉得蓬荜生辉,连寒舍都亮堂了几分。 陆老夫人含笑道:“怎会,老姐妹客气了,比之流放路上风餐露宿,这已经是极好的招待了。” 听到这话,村长老妻心里不免一阵难受,马家村虽然偏僻,消息没有外面通达,但她也曾听闻过两嘴陆家的事迹。 那可当真是一门忠勇。 谁能想到此生未能见一眼陆家的风光,却是相逢于他们最落寞的时候。 流放路上有多艰苦,那是万万不能想象的。 村长老妻叹了口气,可惜她一个小小的平头百姓,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趁这短短的相逢时间里做好自己的事情,好好招待老夫人一家了。 思及此,便说道:“厨房里烧着热水,路上风尘仆仆的,也没有什么好的条件,老婆子待会儿取一些热水来,老夫人跟夫人们好好洗漱睡个安稳觉。” “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开口吩咐,也好让我们尽尽力。” “这怎么使得。”陆老夫人婉拒:“村里对我们已经够照顾的了,老姐妹你且去忙吧,这些小事我们自个来就行,怎好再劳烦你。” 然而村长老妻却执意要给她们送热水,陆老夫人不好看着一个老人家为她们里外忙活,便打发儿媳跟着去帮忙了。 村里的屋舍不比驿站里的大通铺,一间屋子能住下十几个人,这里的床都是小土炕,挤挤最多也只能住五六个。 村里别的不多,就是住的地方多,哪里能让恩人一家挤着睡。 是以,除了陆老夫人跟陆家几位夫人还有杏儿住在了村长家,宋明鸢跟陆裴风还有几个小的都是住在隔壁大娘家的。 吴达一众官差也被邀请到了别的村民家里住。 “这两间屋子都是我家孩子住的,只不过如今一个嫁到隔壁村去了,一个也在镇上成了家,不常回来,家里也就我跟老伴住,难得热闹一回。” 赵大娘一边语带笑意说着,一边烧起了炕。 想到两小夫妻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她笑眯眯道:“你们小两口啊就住这间,这间是我儿子跟儿媳新婚时候住的,如今孩子都三岁大了,平日里可乖可讨喜咧,就跟你们家这几个小娃娃一样。” “小娃娃就住那间,无需留心,大娘会帮你们照顾得妥妥当当的,你们休息便是。” 说罢,不等几个小的抗议,便兜小鸡崽似的把他们兜去另一屋。 宁宁急了,扒拉着大娘的胳膊,大喊:“嫂嫂!宁宁想跟你一起睡,没有嫂嫂的夜,宁宁孤枕难眠!” 陆裴远也嗷嗷地喊:“嫂嫂,我也想跟你一起睡!你跟我们睡,让大哥自己睡吧!大哥这么大个人了,一定可以自己睡的!” 陆裴清跟陆裴安虽然没有说话,但都是探着小脑袋,一脸望眼欲穿的模样。 赵大娘没想到几个崽儿这么粘他们嫂嫂,才走出门口几步,一个愣神不留意的功夫,娃儿就像是脱了绳的小狗崽,欢快地摇着小尾巴朝门口冲去。 “嘿嘿,嫂嫂,我来啦!” “嫂嫂,我要和你睡!” “嫂嫂……” 宋明鸢笑弯着眼睛,微微启唇,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砰的一声,门就被关上了。 ------------ 第118章 不太放心 差点被撞到鼻子的几个崽:??? 这个臭大哥果然是他们跟嫂嫂之间最大的阻碍,他一定是老天派来拆散他们跟嫂嫂的! 可恶!!! 宁宁挠门,气死宁宁了! “大哥你快点开门,你再不开门,宁宁跟你所剩无几为数不多的兄妹情就要到此为止啦!” “宁宁,咱们去爬窗户吧,窗户肯定没关!”陆裴清小声出着主意。 原本趴在门边的小姑娘眼睛噌地一亮,嗖的一下就迈着小短腿冲了出去。 赵大娘看着已经开始谋划爬窗的几个崽,心里嘀咕,娃儿乖这句话还是言之过早了些。 天可怜见的,有这么几个小叔子小姑子在,陆少将军猴年马月才能抱到自己的崽啊! 几个小崽子兴冲冲地跑到窗户下,嫂嫂,我们来啦! “宁宁,你踩着我的背上去,嘘,小声点,别让大哥给听到了!” 小姑娘蹑手蹑脚,好不容易在哥哥们的帮助下扒拉到了窗户的边缘。 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家大哥那张冷峻的脸,她小脸一崩,坏事了嗷! 啪嗒—— 窗户也给关上了。 小姑娘顺着走了下来,气馁地垮着一张小脸:“等大哥老了,咱们把他扫地出门吧?” “为什么不是现在扫地出门?” “咱们打不过他呀!” 如果嫂嫂给的大力丸没有时效限制就好了,他们高低得给大哥来一顿胖揍!哼!叫他不让他们跟嫂嫂睡觉! 屋里,陆裴风看向坐在炕上的宋明鸢,面不改色说道:“他们已经不小了,得培养他们自立自强的本事,我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能独立完成所有事情了。” “有时候孩子不能一味的宠溺纵容,惯子犹如杀子,得给他们一些成长磨砺的机会。” 宋明鸢狐疑:“是吗?” 她怎么觉得他这么奇怪?特别是坠崖之后。 不过在教育孩子这一块,宋明鸢还真是没什么经验,在来这里之前,她只吓哭过小孩,可没惯过小孩。 她要是喜欢谁,便想无条件宠着谁,对几个小崽子自然也是如此。 她一向是没什么是非善恶观的,所有的一切在她想要护着的人面前都得往后排,这样确实容易把崽子们教歪。 陆裴风作为崽子们的兄长,有所担心也无可厚非。 她想了想,说道:“听你的。” 暂且信了他。 陆裴风只觉得自她口中说出来的这三个字,像是一根轻飘飘的羽毛扫过心尖,让人心都跟着酥麻起来。 他移开视线,不太自然地轻咳一声:“……我去给你端水。” 说罢便迈步走出屋子,冷风一吹,身上的热意才降了些许。 陆裴风出来的时候,几个小崽子已经被赵大娘招呼着不情不愿去了另一个屋子。 厨房里赵大娘的老伴在烧着热水,看到陆裴风的手受了伤,赶忙道:“少将军,有什么事可劲吩咐,您这手不方便,我给您端过去就成。” “不用,多谢。” 陆裴风是个话不多的人,哪怕刻意收敛,那通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气息和若有似无的凌厉跟杀伐,都让人不由得心里发怵。 大爷也不敢多话,让出了位置,乖乖咧,这年轻人气势咋恁的吓人,不愧是上过战场打过仗的,跟他们这些平头小老百姓就是不一样。 陆裴风用水瓢盛好水,水盆是村里的木匠特地送来的,还有一方干净的面巾。 伤口在掌心,并不妨碍他将水端进去,这样的活儿,他不想假手于人。 “我自己来就好。”见陆裴风进了屋,宋明鸢跳下炕,几步上前从他里接过水盆。 看着他端来的这一盆水,心里的怪异感又浮上来了。 陆裴风做伺候她的活,那种感觉就像是辟谷的人突然开始吃五谷杂粮了一样。 他莫不是在有意讨好她? 想了想自己身上唯一值得他讨好的点,宋明鸢恍然,十分仗义地说道:“你不用做这些伺候人的事情,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 陆裴风看着她,好半晌才道:“我不太放心。” 他才不是因为她能给陆家带来的好处而做这种事,能给陆家带来好处的人多了去了,也不见得哪个人能让他心甘情愿屈尊。 但是除了这个理由,没有哪个更能让他合情合理地亲近她了。 直接表明心迹? 阿鸢比他还不开窍,跟一个不开窍的人谈情,除了被揍或被拒,没有第三种可能。 如果他强求,按照阿鸢的性子,她或许会一时兴起跟他玩玩,但他要谋的从来不是她的身。 宋明鸢心说,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她要食言他还能拦得住? 陆裴风却是已经接过了她手里的水盆,放在了地上:“过来,我给你洗。” ------------ 第119章 不会一见钟情 “你真要给我洗?” 陆裴风没说话,但他的举动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 若是按平时,宋明鸢高低都得出言调戏他两句,但是这会儿她怀疑的心大过了调戏的心。 若非确定这是陆裴风本人,她都要以为他换魂了,这种事情确定是叱咤风云的陆少将军能做出来的吗? 他真这么担心她会跑路,甚至不惜做这种讨好人的活?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思议呢。 宋明鸢心里嘀咕。 她看了陆裴风两眼,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对她心怀不轨动机不纯。 可眼前之人无波无澜,只是认认真真地做着手头上的事情,一张清冽冷俊的面容根本看不出来丝毫端倪。 宋明鸢很快就将这个可能排除在外了。 比起陆裴风对她心思不纯,怎么想都觉得前一个可能更大一点。 “你的手应该握刀,握剑,执掌生杀。”而不是在这里给她端洗脚水。 宋明鸢希望他回头是岸,及时悔改,要不然就凭他这长相身材,她很难控制住不去奴役他。 “我的手能握得住刀剑,也能伺候得了你。”陆裴风面不改色将手里的巾帕拧干。 奶奶说,喜欢一个人就把她的胃口养刁,这样她就吃不下别家的饭。 那他将她伺候得离不开他,她是不是就看不上别的人了? 陆裴风不懂什么谈情说爱甜言蜜语,反正奶奶都靠着这一招让爷爷对她死心塌地,那肯定有她的道理。 他微微抬眸:“何况,我得做些什么让我心里踏实的事,你拒绝我,我只会更不放心。” “哦,那你洗吧。”了解了陆裴风的“真实”意图,宋明鸢也不再纠结了。 反正享受的人是她。 只是没想到这人除了纯情以外,脑袋还挺一根筋的。 宋明鸢坐在炕上,由着他用温热的面巾认真细致地给她擦起了脸。 在驿站时两人虽然紧挨着睡,但认真细数起来,陆裴风能亲近她的机会屈指可数。 唯一一次还是因为一场误会。 宋明鸢虽然口上花花,可论起实际行动来还真没有对陆裴风动手动脚过。 面巾蹭过皮肤,痒痒的。 目之所及是陆裴风放大的俊脸,他眉眼冷俊,面部轮廓深刻清晰,鼻梁高挺,嘴唇轻抿的时候总带着一丝冷淡的漠然。 那双黑黢黢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深邃得如同幽潭,轻易就能让人深陷其中。 宋明鸢被他专注的眼神看得多了几许不自然,不经意偏开视线,出言打破了这令人心悸的氛围。 “我在黑虎寨看到了狗皇帝的人,那些山匪好像是被他们刻意引导下山劫道的,他们想截停我们。” 陆裴风一顿,目光在她开合的唇瓣上虚虚移开,眉头微微皱起,很快反应过来:“黑虎寨的人下山劫道是有意为之?狗皇帝莫非在此地设了埋伏?” 宋明鸢也是这样想的,狗皇帝此举实在奇怪,要知道先前几次他们都是直接动手的,现在倒学会拐弯抹角来了,这背后究竟有什么深意? 陆裴风浸湿了手里的巾帕,思忖片刻,说道:“如果他们想要设伏,今天晚上肯定会有所行动,我让青海长云守着,咱们晚上警觉一些,这里实在不是个打架的好地方。” 想到这里的村民,他皱了皱眉,如果提前知道这件事情,他们肯定不会在此地落脚留宿。 “需不需要我跟村长说一声,让这里的村民避一避?” “不用,他们踏入马家村我就能感知到,今天晚上什么都不会发生,他们进来也只是鬼打墙瞎转悠。” 宋明鸢是不会让这些小老鼠打扰马家村的宁静的。 别人说这样的话,陆裴风会觉得这人狂妄自大,但阿鸢说这样的话,他没有丝毫迟疑便相信了。 既然确定马家村的村民不会受到拖累殃及,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至于狗皇帝派来的人,他从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陆裴风垂眸替她擦着手,突然问道:“阿鸢,你什么时候能换回原来的样子?” 宋明鸢从不在乎自己是什么样子的,听到他的话,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 “你问这个干什么?” 陆裴风定定看着她:“我日后报恩,总要知道帮助过我的人真实的样子。” 宋明鸢说道:“一开始我会帮陆家是因为阿妍。” 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后来之所以那么心甘情愿,单纯是因为陆家上下对她的偏爱。 她修的又不是无情道。 如果陆家没有给予她这么多维护和关怀以及一腔赤诚,便是答应了,她也只需做到让他们在流放路上不死就行了,何需费别的心思。 她不吝于接受别人的好意,同样也不吝于对别人好。 有人关心有人爱护,有人为她赴汤蹈火,为她喜为她忧,她为什么要当那个独行侠? 她与陆家是相互成就的。 “现在我帮陆家是发自内心,不是因为阿妍,也不是因为和你的约定,而是因为我想,所以用不着谈恩情。” 陆裴风将她褪去鞋袜的脚浸泡在水里:“所以,你什么时候能换回原来的样子?” 他锲而不舍的追问,倒让宋明鸢怀疑他想要报恩是假,想看她什么样子是真。 她调笑:“现在还没有办法,我长得太美了,我怕你会对我一见钟情。” 造身体的天材地宝空间里都有,当年她为了复活爹爹做准备,搜罗了不少,但是她现在修为不够,无法取用。 如今的修为已是初灵境五级了,初灵境之后有通灵境,她起码要修炼到通灵境才能不受限制地取用空间里的材宝。 陆裴风顿了一下,说道:“不会一见钟情的。” 因为早就钟情了。 宋明鸢不疑有他,她刚刚说的那不要脸的话其实多是为了试探,毕竟这厮今天晚上的行事作风稀奇古怪得很。 她险些都要以为他对她有什么想法了。 不过造身体这件事情确实得提上日程了,不光是她自己,就是阿妍也需要一个新的躯体。 阿妍断然是不能用回原来的身份跟这具躯体了,这样太危险了。 狗皇帝已经盯上了她,就算混淆了视线,危机也是不可能完全排除在外的。 ------------ 第120章 宽衣解带 给宋明鸢擦洗干净后,陆裴风又去了一趟厨房给自己取水洗漱。 趁着他离开的间隙,宋明鸢率先滚上了床,勉强往里挪了挪,给他留了最外边的位置。 陆裴风收拾干净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取出了空间里的小药箱。 朝他招了招手:“过来,我给你上药。” 陆裴风走过去,只觉得此刻他跟阿鸢就是一对寻常夫妻。 果然没有那几个小兔崽子的打扰,跟阿鸢相处的每时每刻都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宋明鸢将他手上的纱布拆开,伤口依然狰狞骇人,她想了想,直接给他吃了治疗的丹药,伤口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见他盯着自己,宋明鸢解释:“你不是要伺候我吗,伤口好了更方便,如果担心别人发现,可以裹上纱布。” 说着,她在他手掌上缠了几道,还打了个漂亮的结。 “好了。” 陆裴风顺杆子往上爬:“那我为你宽衣。” 之前是出于小心机才跟阿鸢说伤口被人瞧见了的,不过是为了制造跟阿鸢亲近的机会,现在显然不需要了。 他有了更好的办法。 只要一想到以后能名正言顺地照顾阿鸢,陆裴风就忍不住翘了翘嘴角,难以抑制地心生欢喜。 宋明鸢懵了一瞬,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宽衣?这纯情到调戏两句就脸红耳赤的男人要主动给她宽衣? 他的厚脸皮程度见长啊! 想到阿妍还在空间里蕴养,四下无人,宋明鸢微眨了下眼,坏心思顿起。 “那你宽吧,我看着你宽。” 她就不信他还真敢动手。 清冷俊逸的男人突然朝她倾过了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朝她的腰间摸索,扯住了腰带。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毫无准备的宋明鸢一惊,不是,他来真的? 她眸色一慌,一把按住了腰带:“我让你自己宽衣啊,是你自己脱你自己的,懂?” 说完,她心头一定,那种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又回来了。 宋明鸢好整以暇地看着陆裴风,原以为他会像以往那样红了耳尖,哪知对方只是微微看了她一眼,然后当真在她面前宽衣解带起来。 !!! 情况多少有点不对劲! 宋明鸢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场景诡异,若非知道陆裴风纯情不经挑逗,她都要以为他借伺候之名行登徒浪子之事了。 但是话都说出来了,现在要是表现得很怂,岂不是落了下风? 于是她盘腿坐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动作,强压下内心的凌乱,镇定欣赏起来。 男人身高腿长,是个天生的衣架子,仿佛什么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显得十分好看。 此刻他一身玄黑色衣裳,披风长及脚踝,同色腰封紧扣着劲瘦的腰身,浑身都透着一股子低调又冷肃的气息。 陆裴风已经将披风解下挂在架子上,他动作不紧不慢,没有一丝被直勾勾盯着的窘迫。 就在这时,宋明鸢跃跃欲试地问了一句:“需要我帮忙吗?你脱得有点慢,这炕太热了,把里衣也脱了吧?” 原本很从容淡定的陆裴风手一抖,顿时乱了节奏。 耳尖漫上热意,再次败下阵来。 他叹了口气,三下五除二脱去外衣躺在床上,眼睛一闭:“睡觉。” 宋明鸢微微勾唇,小样,还跟她斗。 “你睡吧,我会留意那些人的,真来了肯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带我一起。”陆裴风睁开了眼睛。 她白天就没带上他,晚上总不能落下他了吧? 宋明鸢往里边一躺,卷了被子,一副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的模样。 就那几个人都不够她热身,还要带上他? 陆裴风:“……” 两人都以为今天晚上不会太平,哪知一直到天亮,都没有黑衣人踏足马家村。 宋明鸢一夜未睡,怕她偷偷摸摸落下他去打群架的陆裴风也一夜未睡。 “你说,有没有可能,对方不是想截停我们在这里布下埋伏,而是想拖延我们的行程?”宋明鸢猜测。 修炼了一个晚上,精神充沛,倒没有什么无精打采的感觉。 她想到了琅山古道的那伙人,说道:“之前在琅山古道,有人在等我们自投罗网,截了路,现在想来,很有可能是为了迫使我们绕远路。” 那时候她没有多想,只以为是一场简单的伏杀,可现在仔细一想,未必没有另一层意思。 这两件事情若是有所关联,那么狗皇帝指定在憋着坏。 陆裴风顺着她的思路推断:“如果是意在拖延我们的行程,这次事情失败,肯定还会有下次,就是不知道他拖延我们行程的目的何在了。” “这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到时候咱们把他的毛给薅秃。” 想了想,宋明鸢又道:“虽然我不能带着你去打架,但是我可以带着你去盗狗皇帝的金矿,今天晚上出发。” 除了京城的,别的地方她也不熟,还是带着人可靠一些。 “嗯。”陆裴风微微勾唇,见天才蒙蒙亮,也没舍得起来:“再睡会儿吧。” 他跟阿鸢单独相处的时间,一路上少得可怜,更遑论是歇在一处了,能霸占一分是一分。 哪料他才刚刚闭上眼睛,门口就传来一道悄咪咪的鬼祟声。 “大哥,起床啦~” “宁宁来找你啦~”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晚起的虫儿被鸟吃,再不起来,太阳都晒屁股啦~” 几个小崽子蹲守在门边:“宁宁,你这样喊不行,大哥听不见。” 宁宁忧愁地皱眉:“喊太大声,万一吵到嫂嫂怎么办?” 吵到大哥不要紧,他皮糙肉厚经得起造。 “要不然咱们再等等?” 几个崽子在门口嘀嘀咕咕。 屋里的大爷大娘一早就跑到村长家帮忙赶早做饭去了,他们没有嫂嫂在身边,连懒觉都睡不香。 陆裴风很想装作没听见,但无奈何练武之人五感灵敏,哪怕再小声,崽子们谋划着要将他这个正经夫君拉下夫位的声音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往耳朵里钻。 他觉得他这个位置坐得比皇位还招人惦记。 ------------ 第121章 抵达临丰县 村长家里一整晚都是灯火通明,天将将亮的时候就又宰了一头从黑虎寨带回来的山羊,准备给陆家人饯行。 他们将昨天留的一扇猪肉跟今早分出来的几只羊腿一并用筐子装好放在板车上。 知晓陆家今早要离开,天还没亮就有村民带着自家的东西赶来村长家了。 两辆板车囤了满满当当的东西,就连从山匪手里劫来的马匹都挂上了大包小包的货物,都是村民们的一点心意。 村长将从黑虎寨抢来的银子挨家挨户补贴了一份,又给他们分了被抢走的粮食跟牲畜。 如果哪家的粮食跟牲畜被山匪给吃了,就给他们多补偿一点银子。 这样分了一圈,留到老村长手里,只剩下不到三四十两了,他又跟村民零零总总把银子凑够了五十两。 而后让老伴将这笔银子交到陆老夫人手上。 “老夫人,这都是大家的一份心意,咱们送的货物总有用完的一天,你们拿着这些银子傍身留着路上用。” 如果是以前,陆老夫人肯定不会接手,但她得攒银子呀,哪怕村民们递给她一个铜板,她都能不嫌弃地伸手接过来。 一分一文也是钱,不以钱小而弃之。 得攒,不然哪来的养兵钱? 取之于百姓用之于百姓,便是不负百姓,等他们陆家打下这个江山,便把这些匪窝全扫了! 在村长家里吃过早饭,流放队伍便又开始启程了,行及村口,几乎全村的人都跑出来相送。 “老夫人,少夫人,你们一路上可要平平安安啊!” 平日吵嘴的乡邻这会儿都是热泪盈眶,满脸不舍。 对于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他们来说,少夫人一行人就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大英雄。 黑虎寨一倒,相当于搬开了压在他们头顶上的一座大山,日后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好好好。”陆老夫人笑着挥手,慈眉善目道:“大家都回去吧,不必再相送了,聚散终有时,大家呀好好过日子,将日子过好过顺遂喽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报答。” “是,老夫人我们记住了。” 队伍渐行渐远,村民们听话地停在了村口目送,宋明鸢回首看去,就见马家村村长领着他们乌泱泱地跪下来拜别。 一道道金色的功德之力形如亮眼的丝线一样朝她汇聚而来,转而没入了她的身体。 整个灵魂似乎都泡在了暖洋洋的温泉之中,就连连修为都猛地往上窜了一截。 宋明鸢愣了一下,她之前说的功德之力纯粹瞎胡扯,毕竟她上一世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劳什子的功德之力。 没想到还真的有? 回想了一下修仙界的生活……算了,往事不堪回首,不想也罢。 她幼时喜欢五颜六色的宝石,她爹爹去偷了仙门大长老的心头肉七彩琉璃宝珠。 喜欢养毛绒绒的小鸡崽,她爹爹去偷了灵兽王赤炎鸟刚孵化出来的蛋。 因此,她跟爹爹不是在打架的路上就是在逃命的路上,要么就是在夺宝的路上,有功德估计也被他们父女俩败完了。 没想到这会儿的无意之举竟让她攒了功德还涨了修为,真是意外之喜。 虽说是无意之举,但到底收到了好处,于是宋明鸢把沿途几个离得近的土匪窝也给端了。 不拘是兵器还是马匹,亦或是他们抢夺掳掠到寨子里的粮食跟禽畜,宋明鸢都没有放过。 时间充足她就在周边村子偷偷放起了粮,时间不够直接端了就走,也不嫌多。 白天落脚休息的时候她就去搬土匪寨,晚上睡觉的时候就跟陆裴风去搬狗皇帝的金矿。 等终于抵达临丰县,狗皇帝的金矿被搬空了,沿道上所有的土匪窝也被扫荡完了。 短短几天的时间,她的修为又上升了一小截,如今已是初灵境七级。 按照这么个速度继续下去,突破通灵境取用空间里的天材地宝造躯体指日可待。 抵达临丰县时,已日近中午,流放队伍歇在了河边的一处空地上。 赶了好几日的山路,他们一个个都是灰头土脸的,满身疲惫更不必说。 若是之前,队伍肯定又要抱怨绕路没句好话了,但是现在没个敢吭声的,一个个像是被拔去爪牙的兔子,乖顺得不行。 知道宋明鸢的厉害,大房又有暗中保护的人,他们纵是有十个胆子,也万万不敢再去招惹。 “老夫人,前面就是临丰县了,你们在此地等候,歇一歇脚,我跟邓良先把这些匪贼押到县衙换赏银,有什么需要购置的货物,尽管说。” 见城门口并没有严查,吴达犹豫了一下,问宋明鸢:“不知道少夫人可还进城?” 宋明鸢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村民给的许多东西都没有吃完,再者她也不能离开太久。 这几天确实跟他们所料的一样,为了拖延他们,伏击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 他们不是装成悍匪,就是装成不入流的下三滥接近队伍挑事。 宋明鸢不确定他们什么时候来,又会不会继续来,所以还是留下来保险。 虽然她有可以让大家保命的东西,但底牌能不暴露就不暴露。 见宋明鸢没有要进城的打算,吴达反而松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莫名提心吊胆的。 “那我们就进城了,这么多匪贼不好押送,我打算多挑些兄弟一起将他们押进去,流放队伍就多劳少夫人看着点了。” 流放队伍里有将近二十个人手脚上戴的镣铐是换给了山匪的。 虽然他们一路上都表现得很老实,但吴达还是担心他们趁此机会跑了。 宋明鸢跟陆裴风二人的本事他心里知晓,有他们帮看着,也能放心一些。 “行。”宋明鸢跳下板车,朝吴达点点头:“你们放心进城吧,跑一个算我得。” 有她这句话,吴达算是吃了颗定心丸,看到那二十多匹马,又问:“这些马少夫人可有想要留下的,没有的话,我就进城里找个合适的价钱卖了。” 这么多马匹,全都带上肯定是不现实的。 ------------ 第122章 抢活 宋明鸢倒想直接收进空间里,养养说不定还能当战马,但这些马匹都过了明路,不好操作。 于是说道:“我们有板车,用不到马,都卖了吧。” “行。” 吴达应声,正要转身离开,陆老夫人不太放心地叫住了他们。 “这些马成色不错,都是些壮年马,一匹至少能开三十两的价,可别往低了卖。” 陆老夫人摸过的马没有上百匹也有百八十匹,相马也很有一手,马术亦是精湛,自然了解其中的门道。 这些个大老爷们,就怕他们被马贩子蒙骗,不懂讲价最后贱卖出去,那得亏多少。 若不是担心自己进城恐被敌人拿捏在手里当成威胁孩子们的筹码,陆老夫人怕是要亲身上阵了。 她抓着吴达到一边传授着自己的抬价经验。 “你就先把价往高了抬,一匹先喊他个五十两,甭管它贵不贵,差点的就喊四十两,喊完再让对方给个价,你再往上提一提,他要是不同意你再慢慢压慢慢磨,可别一下子交代了。” 这年头养匹马不容易,不仅饲料贵,还得精心饲养,好的马更是千金难求。 悍匪骑悍马,这批马虽算不上上等的良驹,但品质也不差,要价三十两合情合理。 反正能赚一分是一分,养兵的钱可不愁多的。 吴达听得认真,毕竟马匹卖出去多少,事关乎他能分到多少。 “成,我晓得了,老夫人放心吧,咱们决计不做亏本买卖!” 官差和山匪带着马匹一走,队伍一下就空了将近一半。 陆家就地搭起灶子在江边煮起了午饭。 连着下了几日的雪也停了,天朗气清,若不是在流放路上,倒是别有一番趣意。 一家人都在忙活,宋明鸢负责与留下来的几个官差看管流放队伍。 趁着这一间隙,她将近日搜罗来的东西在空间里一一归整好。 鸡鸭牛羊单独开一块地围起来存放,圈地里撒些嫩草的种子,用围栏分割开来,一块养鸡一块养鸭,牛羊等其他牲畜亦是如此。 除此之外,从皇宫搜罗来的马匹以及土匪窝里劫来的马匹全都单放在偌大的养马场里。 囤兵器的,囤钱的,囤粮的,都单独放一处。 钱有了粮也有了,但是要养兵,这么些兵器和马匹是远远不够的。 等她什么时候有空去盗了狗皇帝和王孙贵族秘密豢养的兵马库,再将地拓一拓。 有空间蕴养,就是病马也能养成悍马。 把这些东西都归置好,宋明鸢又看了看自己的粮仓和小金库,经过她的不懈努力,粮食和财物已经积累到了一个恐怖且庞大的数量。 如果不是琉璃殿有容纳万物的能力,只怕堆放进去的粮食跟金银财宝都能从屋顶漏出来。 没再管这些,宋明鸢转而去挑选了制作躯体的材料。 她在外面不能任意取用空间里高品质的东西,但在空间里却不受限制,只是成品不能拿出去罢了。 不过,制作也需要时间,她可以先做好,到时候就可以直接拿出来用了。 理论上来讲是没有问题的,然而毕竟是第一次尝试,宋明鸢也不能保证百分百成功。 她用意念操刀,打算先用女娲泥捏造了大致的形状与轮廓,再按照自己上辈子的模样,一比一还原复刻。 这一过程无疑是漫长且耗神的,不仅要塑形还要精修,极其考验人的神魂强度。 每一刀每一笔落下去的时候,都万分艰难,似有一种无形的意识在阻挠这样逆天的事情完成。 塑形没进行到一半,宋明鸢便感觉到识海一阵针扎般的疼痛,只能暂且中断被迫退出。 这件事情比想象中的要难上一些,空间尚且受到阻挠,要是在外面进行,岂不是每下一刀就被雷劈上一次? 宋明鸢已经能想象得到她回归本体会被劈成什么样子了,天材地宝问世尚且逃不过雷劫,她用逆天之物铸成的躯体,自然也属于天材地宝的类别。 不过越是有难度,就越是有挑战。 只要不是杀死世界气运之子这类天罚雷劫,就都好说。 其余雷劫说是雷劫倒不如说是天道威慑警告,并不致死。 天罚雷劫那可是要死人的。 劈死她的雷,就是天罚,她砍了个围剿她的正道之子,那雷追着她劈,一直等她渡劫避无可避的时候,才把她给劈死。 以她现在的修为,可不敢跟天罚之雷对刚。 还是苟着吧。 死里逃生意外复活是侥幸,再来一次那可真是生死难料了。 宋明鸢从空间抽离意识,回过神来,就闻到了阵阵飘出来的米香和肉香,简直诱人垂涎。 哪怕她这会儿不饿,都忍不住肚子里的馋虫。 她朝陆家人所在的方向看去。 老太太正扒拉着最后一根羊腿放在架上烤,一边烤还一边自言自语嘀咕:“香的咧,保准孩们一吃一个顶呱呱,这手艺,都不带吹嘘的。” “奶奶,啥时候能好呀,孩们都饿了。” 小崽子们蹲成一排,眼巴巴的馋。 “等着,等奶奶再炒几个菜就能吃了。”陆老夫人一拍腿站了起来,开始四处寻找自己的家当。 她锅呢?她放在灶上的锅哪去了? “奶奶,你找啥?”崽子们看得懵懂。 陆老夫人摸不着头脑:“我锅呀,难不成还长腿跑喽,明明放这里的,怎么眨眼就不见了,真是年纪大了,记性都跟着变差了。” “奶奶,大哥把你的锅偷走去炒菜了,已经炒好了。” “我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 “他甚至为了不让你发现,还在板车旁边支了个灶。” 小崽子们你一句我一句,直接把大哥卖了个干净。 “啥?”陆老夫人猛地一下回过头,就见那边饭菜已经端到板车上了,就等着她这道烤羊腿了。 她火急火燎赶过去:“臭小子,你咋抢我的活,你自己没有活吗?” 她流放唯一的一点乐趣,也就变着花样给鸢鸢做吃的了,咋还能让他给抢了去! 看着板车上像模像样的几道菜,陆老夫人是越看越觉得眼熟。 等等,这臭小子是不是偷她师了?! ------------ 第123章 闷不吭声干大事 这猪肉炒笋干羊汤炖萝卜也就罢了,怎么还有拨丝红薯跟糖醋鲤鱼? 一个从来没拿过锅铲的人,什么时候连拔丝红薯跟糖醋鲤鱼都学会了? 陆老夫人颇有种被人从背后偷袭的震惊。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这大孙子在流放开始之前,也只会简单烤个肉! 陆老夫人看陆裴风的眼神,就像是看什么稀有物种似的:“你搁这闷不吭声干大事,一朝惊艳所有人呐?” 陆裴风顿了顿:“也没有想要惊艳所有人。” 他没敢说话太大声,毕竟是自己偷师在前,理亏在先。 “那你想要惊艳谁?”陆老夫人心下狐疑。 奇了怪了,她这只知道练兵打仗的大孙子竟然开始学做饭了,这跟莽汉拿绣花针有什么区别。 陆裴风没有回答,陆老夫人只当他是随口搪塞。 她又问:“哪来的鱼?” 陆裴风老实交代:“河里捉的。” 感情你为了做顿饭还特意去捉了条鱼? 陆老夫人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继续问:“你咋还会做糖醋鲤鱼?以前怎么没见你做过?” 陆裴风心说,他不仅会做糖醋鲤鱼,他还会做糖醋排骨。 但是这话却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万一让奶奶知道他背后鬼鬼祟祟偷师,以后做好吃的不让他学可就难办了。 毕竟阿鸢最喜欢吃的,就是老太太做的饭菜。 “刚学的。”陆裴风面不改色:“以后到了流放之地都要自力更生,多学一门手艺,能在那边过得好一些。” 他语气淡淡,不卑不亢,一副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将来做打算的样子。 陆老夫人正在琢磨这话的真假,就听他说道:“以后的饭菜都由我来做。” 啥? 陆老夫人什么都顾不得想了,立马瞪眼:“你做了我做什么?” “您可以指导我。” “你不偷师了?” “……” 臭小子,算盘主意打得可真响,她要是晚发现一点,他是不是要把她的看家本领偷完了? 见陆裴风噎住,陆老夫人得意,无话可说了吧? 陆裴风默默看了她一眼:“奶奶,你的烤羊腿要焦了。” “……”怎么不早说! 噌的一下,老太太火烧屁股似的跑了回去,赶在焦糊之前将香喷喷的烤羊腿拯救下来。 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围坐在板车边吃,几个看押流放队伍的官差就单独给他们盛了饭菜。 至于陆二老爷这些人,剩菜剩饭都不可能给他们一口。 他们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这边,闻一闻饭香味,饿得肚子咕咕叫,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拔丝红薯跟糖醋鲤鱼味道令人赞不绝口,都快赶上陆老夫人的水平了,其他两道虽然算不上差,但比起前面两道,反而有些平平无奇。 陆大夫人四道菜全尝了一口,毕竟是儿子第一次做饭,还是要给点面子的。 只不过尝了一圈下来,陆大夫人看向儿子的眼神突然就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陆郎,你儿子终于出息了! 可真是不容易,木头也有开花的那一天。 “来,鸢鸢多吃点,你喜欢甜酸口味的,这两道菜做得不错。” 陆二夫人给宋明鸢夹了她最喜欢的鱼尾,叮嘱她小心些吃,别卡到鱼刺,这才给陆思宁夹起了鱼肉。 一家人在河岸边吃完饭,又洗干净了锅碗收到板车上,吴达一众官差才从县城里回来。 他们一行人手里都提了不少东西,脸上洋溢着笑容,想来此行很是顺利。 “东西先放着,先把镣铐给他们铐回去。” 之前吴达拆了流放队伍犯人的镣铐用来铐山匪。 如今山匪已经押送到县衙关进了牢房,这些镣铐又都被他们给带了回来。 为防止犯人逃跑,把他们铐着还是很有必要的。 几名官差领命,放下手中的货物就朝陆二老爷那边的人走过去,一一把人重新铐起。 轮到陆家老小这边时,却是没有动。 吴达也默认了他们的做法,没有将陆家人再用镣铐铐着。 他们是敬重陆家人的,之前没觉得有什么,但相处下来,这种行为让他们打从心里觉得是对陆家的折辱和不敬。 “老夫人,少夫人,这是卖马得来的全部银子,这是县衙的赏金,一共九百二十三两。” 吴达从一堆东西里搬出来一个木箱子和一个小布袋,打开里面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卖马的一共挣了七百六十八两,剩下一百五十五两都是缉拿山匪获得的赏银。” 马一共二十四匹,吴达按照陆老夫人教的方法讲价讲到了三十二两一匹。 至于山匪,他们那天歇脚时抓了十五个,而后马家村村长带人从黑虎寨也绑回来十六个,全都交给他们来处理了。 办成这么大笔的生意,是吴达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那马贩子还想给我们出二十两一匹的价,幸好有老夫人出主意,要不然咱们可真是被他坑惨了!” “可不是,咱们平时用的马都是驿站提供的,也不晓得其中的行情,差点被他们给糊弄过去。” 那马贩子说得头头是道,还一直挑这批马的毛病。 如果没有陆老夫人特地交代,他们为了赶时间,说不得还真的二十两银子卖给他了。 如今一匹马还多赚了十二两! 光是想想,大家伙儿都兴奋得不行。 “对了老夫人,咱们还买了粮食跟肉还有菜,这几天顿顿吃你们的,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些就当我们补给你们的伙食了。” “整这些客气的干啥?”陆老夫人还没来得及阻止,官差们就已经将东西搬上了板车。 这厢送米又送菜的,到陆二老爷那边,官差们只是扔给了他们一包麦麸馒头,勉强能充个饥。 他们也只能就着水咽了。 “可是吃饭了?没吃那里还剩了些,吃了先垫垫肚子,晚上到落脚的地儿,咱们再整上些好酒好菜,小酌一杯。” 老夫人这么一问,官差们不,由发自内心笑了起来。 难得有人还记着他们会不会饿肚子,这种感觉是以往在流放路上从来没有过的。 “老夫人,咱们都吃过了。” “好不容易进城一趟,哪能不先吃了再回来,这是给您还有几位夫人和小将军们带的。” 众人纷纷掏出了从城里特地带的烧鸭跟点心还有零嘴,老夫人把他们放心上,他们就把陆家老少放心里。 陆老夫人笑呵呵接过:“那成,吃过了就好。” 她给吴达分了钱:“这是三百两,给你们凑个整的,多的就给兄弟们分了,辛苦大家走这一趟了。” 虽说现在大家的关系不同往时,但该打点还是要打点的,不能因为关系亲厚了,就使唤他们使唤得理所当然。 何况没有大家伙帮忙,光靠他们自己,也不能把这么多山匪跟马匹带到临丰县。 该让利的时候,就得让利。 吴达跟邓良虽然位卑,但人还是本事的,一个才能平平,却能让一众官差全都听他的,一个不争不抢,但却有一个聪明的脑子。 跟这样的人交好,对陆家来说绝非坏事。 ------------ 第124章 宋家的流放队伍 分好银子之后,剩下的银子陆老夫人全都给宋明鸢收着了,连同她在村长那里得到的五十两银子一起。 鸢鸢给他们傍身的碎银都没处花呢,带这么多银子在身上反而累赘。 宋明鸢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全都收进了空间,与之前搜刮将军府得来的东西放在了一处。 将军府的东西她分开单独放一边了,每个人的东西都有专门的区域放置着,保存完好且一直没有动过。 比起她从各处搜罗来的东西,将军府的是数量最少却堆放得最整齐的。 跟大家分着吃了几只烧鸡,流放队伍才继续赶路。 距离下一个驿站还有三十里,以他们现在的脚程,起码还要赶上三个多时辰,到的时候估计天都黑了。 庆幸的是今天天气晴好,否则天黑都不一定能赶得到。 流放队伍前脚才刚刚离开,后脚又有二十多个官差押送着另一支流放队伍走到了这里。 一行人风尘仆仆,个个灰头土脸,狼狈得不像样子。 除去押送的官差,流放犯人有四十多个,他们手脚皆带着镣铐,一身灰扑扑的衣裳,蓬头垢面,意志消沉,活像是逃难的,完全看不到一丝往日的光鲜亮丽。 这一支流放队伍赫然就是被顺安帝怒而发落的宋家人。 那日太傅府被洗劫一空的消息传到皇宫的时候,顺安帝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连夜就把宋家人送上了流放之路。 宋家人丁不如陆家兴旺,哪怕同样被叛三族流放,也不过才四十多口人。 且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是读书的文人酸儒,哪里吃过流放这样的苦,这一路上走来,命都险些去了一半。 一行人身心备受折磨,不仅要忍受皮肉之苦,还要承受终生不得入仕的打击,怎是一个凄惨了得。 到达临丰县,众人就瘫坐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了。 腰腿酸软,精神疲弊,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许氏跟宋明嫣脚底都磨出了水泡,连日走下来,水泡皮被磨破,血水沾红了裹脚袜,每走一步,就像是踩在钢刀上一样。 他们有多痛,就对那个栽赃陷害他们的妖盗有多恨! 恨得咬牙切齿,恨得摧心伐肝! 许氏红着眼睛:“老爷,那个逆女肯定跟那妖盗有联系,杏儿那贱婢肯定是他们给救走了,那贱婢一失踪咱们府上就失窃,说不定是那逆女跟那妖盗联合起来干的!” 许氏从没有怀疑过妖盗就是宋明鸢本人。 在她的认知里,宋明鸢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一个任她揉圆搓扁的软柿子,要是真有这样的手段,也不至于被他们强行送上花轿代替宋明嫣出嫁。 她心中既憋闷又愤恨。 原以为将那小贱人送出去,就能将女儿摘干净,将太傅府摘干净,免受陆家的牵连。 谁能想到一通操作下来,非但没讨着好处,还把自个也送上路了。 一想到这里还有连日受的苦,许氏就怄得想吐血。 “老爷,咱们太傅府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定是那妖盗为那逆女出气,才如此设计陷害我们!” 宋潘山也不是没有怀疑过。 但那逆女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可能有机会认识什么妖盗,并且指使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若真认识妖盗,为何那妖盗偏偏不沿途护送,还要跑回京城来搅事生非?为何那逆女不求助妖盗,反而跟着陆家一起去流放? 种种疑问,像是巨大的谜团。 宋潘山被搅得心神不宁:“好了,现在计较这些有什么用,就算知道那个逆女跟妖盗有联系,咱们也不是那妖盗的对手,何况这个事情还没个定性。” 太傅府被盗一空,跟那贱婢被劫走,未必就没有可能是两波人干的,说不定只是碰巧发生在了同一个时间点。 何况,被盗的又不止是他们太傅府。 见他不信,许氏心中焦急。 可她又不能明说自己为了女儿的私怨将脏水往宋明鸢身上泼,还刻意透露消息想借顺安帝之手除去宋明鸢跟陆家,招致如今的反噬。 他们跟那妖盗又没有恩怨,他没理由会栽赃太傅府,说不得跟她们之前做的事情有所关联。 可是这话要是说出去,只怕她跟女儿都会成为众矢之的,根本讨不了一丝好处。 “你也别多想了,那逆女要是真认识妖盗,咱们正好可以借由她的手对付陆家,如此一来也算是事半功倍,说不定还能趁此机会利用她拿捏住妖盗,到时将妖盗献给皇上,必是大功一件。” “也是,那逆女最是好哄骗了,说她姨娘病死了,她还真就以为她姨娘病死了,为此还苦守灵位七日,只怕到现在她还不知道她姨娘还活着呢。” 许氏面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心中压抑沉闷的情绪总算松快了些许。 “我听嫣儿说,陆家人离开京城那日,对那逆女护得很,想来她很得陆家人的信任,咱们在她面前说些讨巧的话,再利用她来对付陆家,相信要不了多久,咱们就能摆脱罪籍了。” 这样一想,日子也并非全无盼头的。 “老爷,咱们还有多久能赶上陆家?” ------------ 第125章 怎么说自己是个渣 许氏心里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陆家是他们能不能顺利回京的关键。 只有早日赶上陆家,他们才有希望结束这样的苦日子。 宋潘山哪里知道陆家人现在走到哪了,他们一行人从牢里出来就被押上了流放路。 给他传皇上秘信的人也没有告知他关于陆家具体的消息,他现在两眼一抹黑,就是想打听也打听不到。 “陆家比我们先早走了七八天的路,皇上要我们对付陆家,肯定会想办法拖延陆家的行程让我们追赶上去的,想必要不了多久了。” 怕许氏一个妇道人家坏了事,宋潘山沉声告诫道:“若是见了陆家人,无论如何都要先跟他们打好关系,不管用什么方法,哪怕虚与委蛇也好,只要能搏得他们的信任,咱们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想要做到这个并不容易,毕竟他们之前的做法相当于跟陆家人撕破了脸皮。 所以那逆女是他们接近陆家的唯一契机。 许氏一想到还要对陆家人跟宋明鸢假以好颜色,脸就沉了下来。 可现在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就是千般不愿,也只能这样。 “老爷,你放心,我晓得轻重的。” 见官差过来分发馒头,夫妻俩立马止住了话题。 吃完难以下咽的干硬馒头,一行人没等休息够一刻钟,就被官差催赶着上路了。 两队人马一前一后往下一个落脚的驿站赶,之间相隔不过二三里地。 入夜时分,陆家人率先抵达了驿站。 驿站是临丰县最大的驿站,名为青阳驿站,规模可比之前住过的驿站要大多了,看着也比之前的更为气派。 宋明鸢挑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大通铺,交了钱就叫上崽子们一起动手把东西往里搬。 不想幕天席地睡在院子的也都纷纷掏出了银钱。 吴达倒没有像一开始那样刁难他们,刻意把大通铺的价格往高了抬, 毕竟能捞的油水已经捞了,剩下的都是些零星的油花,过高的价格他们不一定能出得起这个银子。 吴达难得善心大发了一回,给了他们正常的价格入住。 一人十文,十文一个床位。 此消息一出,没怎么睡过床铺的陆二老爷等人差点心态崩了。 想他们当初为了睡床铺,可是花了整整二两银子的! 现在居然只要十文!十文!! 他们当初要是将那二两银子留下来,往后不知道能睡多少次床铺。 光想想就肉痛到窒息! 这些黑心的东西真是把他们当成肥羊来宰啊! 虽然心痛,但陆二老爷等人还是含泪交了十文钱住进了大通铺。 他们这些天不是像个野猴子一样睡在山洞,就是像个畜生一样睡在猪栏,真是受够了! 他们今天晚上想当个人! 一二两银子拿不出来,但是十文钱还是能拿得出手的,拿不出来咬咬牙也能拿出来。 许是因为想要当个人的信念过于强大,床铺一下变得十分抢手,十几间大通铺转瞬间就被陆二老爷他们给定完了,到最后一铺难求。 驿站规模大,后院也宽敞。 院子西北角用干茅草盖了个棚子,里面有个黄泥砖砌成的土灶。 看样子是专门留给在这里过夜歇脚的人私下烹煮东西的。 灶台很少有动用过的痕迹,毕竟驿站就有提供饭食,甚少有人出门在外还有如此闲情逸致亲自动手煮吃的。 不过有这口灶,他们也不用单独找石头砖块重新搭了,倒是省去不少麻烦。 这边陆老夫人准备起锅烧火做饭的时候,宋家人才摸黑赶到青阳驿站。 一群人累得面色发白,双腿发虚,站都站不稳了,还没到驿站门口,就先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听到动静,对大孙子严防死守的陆老夫人提着锅铲就探头往外看去。 门外黑麻麻的一片,依稀能看到几个拿着火把的陌生官差押着一队人,粗略数数有五六十个。 她吓一跳:“哎哟麻,咋除了咱陆家又来了个倒霉催的呢?” 乍一看不觉得,猛一看还有点眼熟。 几位夫人都凑到了门边。 陆大夫人几乎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宋潘山跟许氏,咬牙朝陆老夫人小声说道:“娘,那些个都是宋家的人!” 陆老夫人仔细一打量,可不就是宋潘山跟许氏这两个老逼登嘛! “他们怎么来了?”陆二夫人皱眉,对他们全无好印象。 陆三夫人看了一眼,也是满脸嫌弃:“今天真是出门不看黄历,怎么碰上了这么些个晦气的东西!” “他们这是被流放了?” “看我去收拾他们!” 陆老夫人直接拿着锅铲跨出门槛走了上去。 她眯着眼睛凑上前几步,只差贴脸细瞧了,“喔哟,这谁啊,怎么瞧着这么眼熟?” 宋潘山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陆家人,顿时心下一喜,赶忙从地上站了起来。 “陆老夫人,是我啊,我是你亲家!” “谁?”陆老夫人头往后仰了仰,然后一只手放在耳朵边做喇叭状,又往前倾了倾身:“你说谁?大声点,我没听清楚!” 宋潘山脸上的笑僵了僵,又重复了一遍:“我是你亲家!” “什么渣?”陆老夫人赶紧退后两步,一脸惊诧地看着宋潘山:“哎哟哟,你咋还说自己是个渣呢?” 宋潘山心一梗,这老太婆看来不仅眼盲得厉害,耳朵还不好使。 他忍着满肚子气:“我说,我是你亲家,亲家!宋家的亲家!” 如果不是要跟他们打好关系,宋潘山恨不能当场拂袖就走。 “什么渣渣渣的。”陆老夫人满脸嫌弃,随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你是谁了,我就说你怎么长得这么眼熟呢!” 宋潘山心里憋着一口气,听到这话,脸上的神色才稍稍好了些。 这老太婆还不算糊涂得厉害,他还以为这些日子的流放吃的苦将她这把老骨头折腾得神志不清了。 宋潘山扫了一眼她身后,没看到那逆女的身影,皱了皱眉头,正要拿出娘家人的架势让她们将那逆女喊出来迎接。 就被陆老夫人用锅铲指着鼻子,笑呵呵道:“你长得跟我们家之前拴在门口的那条癞皮狗还挺像,它狂呔的时候就喜欢放屁,你说话就跟放屁似的。” 还亲家,我亲你个铲铲! 呸! 宋潘山差点被陆老夫人的唾沫飞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老太婆是故意的。 宋潘山一时气结,整张脸都因怒气涨红了起来。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下心中翻腾的怒火。 这时,宋家宗族的一位老者站了出来:“老夫人,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说话何必这么难听?我这侄儿再怎么说也是明鸢丫头的生身父亲,理当受到应有的尊敬,你们一上来就口出恶言,只怕不太妥当吧?” “不管如何,明鸢丫头都已经成了你们陆家的媳妇,情分都摆在这里呢。” 情分? 陆老夫人真想啐他们一脸,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 还好意思跟她们谈情分! 她冷哼一声:“我们陆家跟你们宋家可没有情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不嫌臊我都替你臊得慌!” 宋二叔公脸色也难看起来,他本意是想靠着宋明鸢的关系让陆家在流放路上帮扶几分,没想到对方根本不买他的账。 “既然如此,那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让明鸢出来,她总不能连自己的亲族都不来见一见。” ------------ 第126章 拒之门外 听这意思,就是要鸢鸢出来亲自将他们迎进去了,多大的脸? 陆家几位夫人都被他们的无耻给气笑了。 这一来就给他们这么大的下马威,今儿个要真迎了他们进去,只怕他们立马就踩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了。 陆老夫人叉着腰,若非极力忍着,只怕手里的锅铲都要掷这老逼登脑门上。 许氏见此,假模假样拭着眼角叹声说道:“明鸢这丫头自打嫁进陆家就没见过她了,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当初的事情想来是有一些误会,等她出来我们再跟她解释清楚,她一定能体谅我们的苦衷的。” 嘴上说着解释,步子却没挪动一下,不就是想让人屈尊降贵来她面前听么。 就凭她也配! 陆老夫人皮笑肉不笑道:“要我们喊鸢鸢出来是吧?成,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们现在就进去喊!” 说罢,转身带着儿媳们走进了院子。 这模样看在宋家人眼里,就是妥协了。 这世道孝道大过天,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只要宋明鸢还姓宋,就不得不敬他们这些长辈! 若是那逆女不悌不考,他们就是将人打杀了,陆家也不能置喙半分。 宋明嫣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浑身酸痛,腿脚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只不过眼下她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宋明鸢!宋明鸢在这里! 这贱人居然没有死在流放路上,还活到了现在! 一想到上次宋明鸢害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丢尽了颜面,还落得个声名尽毁的下场,宋明嫣心中升腾起来的怒火就将连日来的疲惫给烧没了。 这贱人,她一定要让她好看! 虽然那天宋明鸢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宋明嫣还是将所有仇恨都算到了她的头上。 宋家人都在等着宋明鸢出来请他们进去,一个个从地上站了起来,死撑着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 “自古以来哪有让长辈站着等晚辈的道理,身为晚辈,还得劳我们这些长辈去喊,真是翅膀硬了连礼义孝悌都不顾了!” “她一个妾生的,能有什么教养,还不是跟她那个贱妾姨娘一样,不懂规矩!” 陆老夫人走进了院子,心有不满的众人这才止住了嘴。 正当他们以为陆老夫人要喊人的时候,就见她锅铲一挥,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声:“关门!” 砰的一声,陆三夫人冲上去一脚将门踹上。 “我呸!”她隔着一扇门破口大骂:“还想让我们鸢鸢迎接你们,真是屎壳郎掉蒜臼子里了,也敢在我们面前装蒜?你咋不脱了裤子上吊来个死不要脸得了!” “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一个个光腚撵驴比谁脸大不害臊呢?猪皮都没有你们脸皮厚的,还想让鸢鸢出来见你们,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陆四夫人也道:“可不是,做梦能做成这个样子,也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陆老夫人将门闩插上,故意大声说道:“就让他们在外面等着,也好让冷风吹吹他们那糊了屎的脑袋,真是,什么都敢妄想!” 他们陆家护着宠着的人,他们敢一来就指手画脚?! 看她锅铲抽不抽他们就完了! 宋家人眼睁睁看着院门在他们面前关紧,听着院子里传出来的辱骂声,登时气得脸色铁青。 “恶妇!恶妇!真是一门子恶妇!”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宋二叔公义愤填膺地指着院门,颤抖着手指唾沫横飞:“官爷,这些人简直无法无天!无法无天!竟然连你们也敢关在外面!驿站是供大家落脚歇息的,岂能由着他们将我们拒之门外!” “官爷,你可得好好治治他们!” “还不是你们惹出来的好事!”官差沉着脸一鞭子抽了过去。 本来赶了一天的路就很累,好不容易到了落脚的地方,他们还没个消停。 “要是今天这门开不了,你们就给本官爷睡外面去吧!” 他冷冷扫了宋家人一眼,忍着一肚子火气走到了门口,不耐烦地喊:“里面的,赶紧开门!谁给你们的狗胆子敢把门关上?” “我限你们最好是立刻马上把门打开,否则等我们拆门进去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宋二叔公挨了一鞭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看到官差将门拍得砰砰作响,才勉强压住心中的恼怒。 虎落平阳被犬欺,若是放在以前,这些个狗东西安敢如此放肆羞辱于他! 他看向宋潘山,冷声道:“你生的好女儿!” 宋潘山被训斥得头都抬不起来。 院门很快就被打开了,不过却不是陆老夫人打开的,婆媳几人大骂一通就去烧火做饭了。 就这么些个脑门通大肠的人,还不配她们耽误吃饭的时间。 赶半天路了,孩子们都饿着呢。 “咱们今天晚上都把饭烧得香一点,容我大展身手一番,有啥好菜都拿出来,老婆子今天就跟他们拼了!” 气不死他们也要馋死他们! “好咧娘,我来切菜!” “我来把肉处理了!” 这边灶棚子里忙碌个不停。 另边吴达带着兄弟们将院门堵得严严实实的,一个苍蝇都别想飞进来。 “嚷嚷什么啊?看在我们都是官差的份上,也不怕告诉你们,咱们这地儿挤不下人了,大通铺也都住满了,就是让你们进来你们也没地方落脚,不信你们就去找管这一块的驿卒问问。” “就是,怎么着的,还想跟我们抢地盘啊?不服咱们就干一架,真当我们怕了你们不成!” 宋潘山本意可不是想跟陆家交恶的,一看这场面越发难收拾,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 “误会,都是个误会,我们只是想见一见明鸢,并没有想要同你们抢地盘的意思。” “潘山!”宋二叔公呵斥一声,满心不快:“什么叫抢地盘,这驿站难不成是他们的了?!” 宋潘山将他拉到一边,苦口婆心劝道:“二叔公,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先见到那逆女再说,你放心,我一定会说服她让她同意将地儿让出来的。” 将二叔公劝住,宋潘山复又朝吴达等人说道:“还请你们告知明鸢那丫头一声,让我们进去见她一面。” 这会儿态度倒是好了不少。 吴达笑呵呵的:“原来是求见,早这么说不就好了吗?” ------------ 第127章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宋家人被求见这两个字噎得不轻。 吴达没有理会他们精彩的脸色,让兄弟们堵好门,转身就进了院子。 宋明鸢早就听到院外的动静了,只不过是懒得搭理而已,当自己是财神爷吗,要她上赶着去参见。 她坐在屋顶上,旁边站着拿着把小肉干投喂她的陆裴风,从他们这个位置,刚好能将院里院外的人尽收于眼底。 “这狗皇帝怕不是特意为了让宋家赶上来,才故意拖延咱们的吧?”宋明鸢咬着小肉干,半眯着眸子若有所思。 先前她还不明白狗皇帝这么做其意在何,但是宋家人出现得太过于巧合了,由不得她不将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 发派流放的地点那么多,狗皇帝偏偏把宋家的也发落过来,可见没安好心。 陆裴风看见宋家人的嘴脸,眸光沉了沉,又给宋明鸢递了根小肉干,才说道:“许是见暗杀奈何不了我们,便开始狗急跳墙了使这种降智的招数了。” 也不知道太看得起自己,还是太看得起宋家人。 宋明鸢将小肉干接过:“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坐上那个位置的,靠的肯定不是脑子。” 不说陆家跟宋家早就因为婚事撕破了脸皮,就是狗皇帝三番五次针对陆家,有脑子的都知道他憋着坏。 她看向陆裴风,问:“你们以前怎么效忠这么个蠢东西?” 陆裴风:“……” 狗东西,害他们被阿鸢鄙夷了。 他顿了顿,说道:“我们只管打胜仗,不管在位的是谁,顺安帝还是顺平帝在我们眼里都没有分别,只要不影响我们打胜仗就行。” 可以说,陆家对战事的关注要远比对朝堂的关注多得多,他们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战场在哪里,然而却并非人人都能知道的。 为君者不思励精图治,护国安民,却将心力用在了残害忠良上,何其可笑。 “所以,陆家战无不胜,唯一一次败的,就是败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宋明鸢微微皱眉,觉得狗皇帝又多了一个必死的理由,这样的蠢东西天道都不来两道雷劈他两下,毛病! 陆裴风无法反驳,想到至今仍下落不明的陆家儿郎,他长睫微垂,敛去了眸中的压抑跟隐忍,“我会把他杀了的。” 他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宋明鸢说道:“你肯定会成功的。” 剧情里,顺安帝最后是死在陆裴风手里的,死得极惨。 千刀万剐,死无全尸,遗骸都被吞进狗肚子里去了。 要不然太子李玄谟即位后,也不至于如此仇恨陆裴风,甚至不惜重兵围剿,也要置其于死地。 想到陆裴风最后为报灭门之仇纵火自焚,让自己看不清本来的面貌忍辱负重接近狗皇帝,最后被逼至城墙上自绝,宋明鸢心里莫名揪了一下。 牵绊多了就做不到心如止水了,以前她看到话本子里描述的陆家人惨状,只入眼不入心。 现在,她不能接受陆家人惨死这个结局,她要换个结局。 收回思绪,宋明鸢看到进来寻人的吴达,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她从屋顶跳了下去,绕过墙走进了院子,陆裴风亦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没等吴达说明情况,宋明鸢就道:“让他们进来吧,进来几个就行了,别让进来太多,脏东西多了污染院里的空气。” “好。”吴达一点头,二话不说就去传话了。 他去传话的功夫,陆思宁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进了屋子,吭哧吭哧从里面搬出来一张长椅。 她将长椅往嫂嫂身后一放,小嗓音格外清脆:“嫂嫂坐!你坐着说话,让他们站着听!” 虽然不知道外面的人跟嫂嫂有什么关系,但让奶奶跟婶婶骂成那样,一定不是个好东西! 宁宁倒要看看,谁敢欺负嫂嫂! 陆思宁一张软萌可爱的小脸愣是给挤成了凶巴巴的模样。 宋潘山跟许氏还有宋二叔公一走进门来,看到的就是宋明鸢好整以暇地坐在长椅上。 左边两个凶脸龇牙的护法,右边两个横眉瞪目的护法,身后还站了尊冷意沉沉的杀神,气势直接拉满。 这一比对之下,戴着镣铐的他们就像是个被押送着即将奔赴刑场的犯人。 还没过招,高下立判。 许氏偷偷打量了宋明鸢两眼,见她一点也没有落魄的苦相,相反肌肤白里透红,双眸清亮有光,一张脸越长越出挑。 哪怕打扮得朴素,但就这么端坐在那里,也有种让人挪不开眼的惊艳。 她不由得咬牙暗恨。 这小贱人过得倒是好! 宋潘山也是愣了一下,差点没敢认。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露出了几分不忍和愧色:“明鸢啊,之前的事情都是爹做得不对,爹不该强迫你代替你姐姐出嫁的,但爹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啊!” “你姐姐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她不像你在乡下呆过一段时间,你打小就能吃苦,就算在流放路上也能照顾好自己,如果你不代替你姐姐嫁进陆家,她要是在流放路上有个三长两短,爹跟你娘可怎么办啊?”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但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做出哪一个决定,爹这心里都不好受。”他假模假样擦了擦眼泪。 宋明鸢看着都快要笑了。 她摸了摸别在耳侧头发上的小蝶蝶,动作带着一股子安抚的意味。 而后声音不无嘲讽地说道:“能吃苦就活该吃苦,这是什么道理?你能吃屎我怎么没见你去吃屎?” 自私自利还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你……”宋潘山脸色一变。 这逆女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牙尖嘴利了! 宋明鸢抬眼看着他强忍怒色的滑稽丑态,模样就跟看跳梁小丑似的。 “你要是记性不好,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自己亲手写的断亲书,要我拿出来给你过过目吗?” “够了!”宋二叔公瞧不惯宋明鸢的做派,厉声说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们再怎么样也跟你低头认了错,你何必得理不饶人,如此咄咄逼人?” 宋明鸢收回目光,淡淡睨了他一眼:“你喊我一声爹,我让你看看天下有没有无不是的父母!” ------------ 第128章 关门打狗 此话一出,陆思宁目光明显一亮,她立马就看向了宋二叔公,小脸上的期待顿时转为了嫌弃,咦,这个人好老哦!当孙子还差不多! 宋明鸢的话让陆裴风冷漠的眸底漫上笑意,就连边上围观的官差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们只知道少夫人打人厉害,没想到她怼人也这么厉害。 “你!”宋二叔公怫然大怒,颤巍巍地伸手指着宋明鸢,深吸了几口气,气得几欲仰倒:“你个不敬尊长的逆女!简直大逆不道,谁教你这么跟我说话的!” 他怒瞪着浑浊发黄的眼睛,脸颊凹陷的皮肉都因强烈的怒意微微颤抖。 宋明鸢面不改色说道:“你不是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吗?可见你这辈子没有经历过糟心的父母,我好心帮你体验不同的人生,矫正你错误的认知,你怎么还生气了呢?” 许氏站出来一步,目露谴责:“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跟你叔祖父说话。” 宋明鸢顿了顿:“那我直接动手?” 许氏脸一僵。 “嫂嫂,棍!”陆裴远麻溜地就去板车那卸下了奶奶的拐杖,屁颠屁颠跑回来。 陆裴清拧眉,一脸认真严肃的模样,说道:“奶奶说她的拐杖是用来打狗的,特别顺手,嫂嫂你用一下试试看顺不顺手?” 宋明鸢接了过来。 “你……你们敢!”宋二叔公被吓退了两步,不由梗着脖子恼羞成怒:“真是反了天了!敢公然对长辈动手,你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宋潘山见势不妙,赶忙劝道:“明鸢,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二叔公是你长辈,你怎么能对长辈如此无礼,这要是传出去,你名声还要不要了?” “要啊,我凶悍的名声至少传出去了。”宋明鸢笑眯眯道:“你们该不会以为我让你们进来,是为了在这里跟你们废话的吧?” 宋潘山跟许氏登时就慌了神,这死丫头,难不成真敢对他们动手? 许氏强笑道:“明鸢,娘跟你爹真的知道错了,你说,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们?” 她忍气吞声,几乎咬碎了牙根,若非有更重要的事情,她真恨不能一巴掌扇过去。 不愧是贱人生的贱种!好赖话都不听! “凭你们也好意思称爹娘。”宋明鸢眉眼一厉,甩手一棍子敲了过去:“我把你们打得哭爹叫娘还差不多!” “啊!”许氏躲闪不及,狠狠挨了一棍,脸皮子疼得抽搐。 “逆女,你这个逆女,住手!” 宋明鸢反手一棍敲在怒容满面的宋潘山身上,斥骂声很快就变成了痛叫声。 宋二叔公老早就躲起来了,看到宋明鸢追着宋潘山两夫妻打,惊得连连后退。 “疯了,真是疯了!” 怕殃及到自己,宋二叔公顾不得其他,转身就往门口跑。 陆裴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现在了门边,咔的一下就把门给关上了。 宋明鸢刚打算喊人把门关上,转眸就看到陆裴风一身黑衣立在了院门口,像是一尊门神,替她截了后路。 不知为何,心头忽地一跳,快了两拍。 她收回神思,转过头来,笑意盈盈道:“今天就让大家看看,什么叫关门打狗!” 猛一扬手朝最近的宋潘山抽了过去。 “住手,住手,别打了!” “啊!老爷!救命啊!” 三人抱头鼠窜,可那棍子就跟长了眼睛似的,怎么躲都躲不掉,院子里一时鸡飞狗跳。 众人站在大通铺前面的屋檐下,两手抱胸看得热闹。 陆二老爷站在屋门口,瞧见院里的情形,心情复杂又激动,终于不再是他们受这女魔头的磋磨了! 有人为他们转移了仇恨,真好,真好! 三人挨了几棍之后也是学聪明了,只管往人堆里钻,宋潘山跟许氏更是直往陆家人身后躲。 只不过他们不耍小聪明还好,越往陆家人那里凑,挨的棍子反而越多。 宋明鸢也没打算要了他们的命,只把三人打得鼻青脸肿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瘫地上哎哟哎哟痛叫,才让人把他们丢出去。 杀了这些人她动动手指就能做到,只不过留着他们还有些用,给狗皇帝一点希望,让他以为宋家人真的有用,免得他用他那不太聪明的脑子继续想损招对付陆家。 宋家人有用,等到了流放之地,她就把他们都抓起来开荒,奴隶要钱买,他们正好都是现成的。 “嫂嫂,累了吧?我给你捏捏腿!” “嫂嫂,我给你捶捶肩!” “嫂嫂,我给你揉揉手!” 几个小崽子纷纷把宋明鸢围住,一个捏腿一人捶肩一人按手,殷勤得不行。 落后一步的宁宁都惊呆了,看到嫂嫂身边没有了自己的位置,顿时感觉自己大夫君的地位岌岌可危。 “嫂嫂!宁宁去给你端茶!” 她嗖的一下就跑去拿杯子了。 陆裴风:“……” 心梗。 他想了想,转身去找青海跟长云。 “给我找最全的推拿手法,我要学。” 长云一愣:“主子,你学这干啥?” 难道是想冒充推拿的艺师,暗下杀手解决谁? 这也不能啊,主子现在还在流放路上,也抽不开身,如何能亲自动手? 他拱手深鞠一礼:“主子,你就直说吧,你想杀谁,属下一定不辱使命!” 陆裴风扭头看了他一眼,沉默住:“我学这个难道就是为了杀人?” 长云心说,你不为了杀人你学这个干什么? 难不成是为了陶冶情操? 青海意味深长地看了长云一眼,傻了吧孩子,主子是为了少夫人学的! 陆裴风继续说道:“我还要学茶艺,我要泡这世上最好喝的茶。” 长云嗖的一下直起身,见鬼一样的,满是难以置信:“主子,你以前不是说只有那种惯爱装模作样的文人酸儒才有心思学这种玩意的吗?” “你跟我说,武将的手是拿刀的,不是用来泡茶的!” “……”陆裴风一顿,颇有几分深沉地说道:“你不懂,我是为我夫人学的。” ------------ 第129章 有夫人在 “对了。”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再顺便多给我找些食谱,我最近在学做菜,最好是多一点甜酸做法的,夫人比较喜欢吃。” 长云震在原地,半天没能言语。 他看着眼前这个对少夫人喜好了如指掌的男人,一时间觉得自己之前真他娘的自信过了头。 想到跟青海的赌注,不由当场裂开! 扔出去的回旋镖在命运的安排下,最终还是精准地扎中了自己。 看到长云一副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样子,陆裴风微微挑眉:“怎么了?” 青海嘴角抽搐,忍住笑:“主子,长云只是太欣慰太高兴了,您终于明白何为男女之情了。” 真不容易,把姑娘们的掷花当成暗器的主子也有开窍的一天。 “嗯。”陆裴风并不觉得这是一件羞于启齿的事情,很是坦然地承认了。 如果在自己人面前承认阿鸢的勇气都没有,那还谈什么喜欢。 他看向青海和长云:“除了这些,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们亲自去办。” 见主子有把他们两个都派出去的意思,青海跟长云齐齐一惊。 “主子。” 他们一直以来都是主子最亲信的左膀右臂,要是现在走开,主子身边就没有能放心信用的人了。 青海说道:“我们的人已经接到命令潜隐了,如今您身边保护的,只我跟长云二人,狗皇帝亡陆家之心不死,若是在这个时候走开,恐会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主子,不如让长云留下吧。” “不必,有夫人在。”陆裴风拒绝了青海的提议,负手往前走了两步,眸色冷清:“狗皇帝既然派了宋家前来,短时间是不会再有其他动作的,就是有,也只是些无关痛痒的小打小闹,断不会像之前那样,派大批人手来伏击。” 他转过身来:“所以,你们现在去是最合适的。” 青海长云想到少夫人过于彪悍的武力,顿时没了声,因为他们悲催地发现,有少夫人在,他们就是多余的。 因为少夫人不准别人抢她的人头……就是主子也不行。 陆裴风看着他们两个,略略有些遗憾,如果能把那四个小兔崽子也给打包带走就好了。 他取出一张提前写好的名单:“你们按照上面的人名挨个排查,把流放前夜给陆家人下毒的找出来。” 这份名单是陆裴风近些日子拟的,里面记录的都是跟宁国公府和陆家不对付的,还有就是皇室所有成员里面最有动机和最为可疑的。 自打知道下毒一事起,他就在想这份名单了。 “明面上的敌人不可怕,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才可怕,这样的毒瘤若不拔除只会后患无穷,眼下狗皇帝盯得紧,你们务必小心行事。” “是。” 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青海长云也不耽搁,接过名单就离开了。 陆裴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驿站。 院子里。 一道道美味佳肴经过陆老夫人的烹煮和陆二夫人的装点,已经被剩下几位夫人接过端到桌子上了。 官差们打驿卒那里花了些碎银借来几张桌子长凳,摆放在院子中间。 怕吃饭不够亮堂,每张桌子还放了盏灯。 明明是悲苦的流放,可大家伙热闹忙碌的情景,难得透露出几分温馨来。 陆老夫人炒了五个大菜,每张桌子放上一大碟,饭菜管够,一通忙活下来,竟也不觉得累。 她这些天喝鸢鸢给的水,精神倍儿棒,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连睡觉都香了,仿佛年轻了十几岁。 鸢鸢天天拿出来给他们喝,老太太都担心给她喝完了。 “乖崽,咱们省着点。” “不怕,这水每天都有,喝不完也是浪费。”宋明鸢将她推回来的水囊又递了过去。 空间里每天都能在灵植叶片上收集到新鲜的灵露水,一个念头就能全装进瓶子里了,一下能装好几十瓶。 这灵露水有改善体质、缓解疲劳的功效,喝多了对身体极有好处。 宋明鸢还打算多囤点。 等养兵的时候,在校场挖几口井,把灵露水兑进去,物尽其用。 到时候他们手里有十万兵马,都能把狗皇帝端了。 听鸢鸢这么说,陆老夫人才放下心来,她喝了两口解解渴,拉着宋明鸢的手:“走!跟奶奶吃饭去,奶奶烧了醋溜蹄子,你肯定喜欢。” 那臭小子以为学了两道菜就能夺过她的掌勺权,嘿!她还会醋溜土豆丝,糖醋咕噜肉,酸梅酱鸭呢! 才回到院子的陆裴风:…… 错过偷醋溜蹄子的师了,应该换个时间离开的。 隔着一堵墙,宋家人瑟瑟发抖地蜷缩在墙根,闻着另一头飘出的饭菜香气,肚子饿得直叫唤。 有人搭着草垛偷看,浓郁的酸香味直往鼻尖里窜,沾满甜酸酱的猪蹄子,熬煮得软烂浓白的山药汤,香喷喷的白米饭。 都不敢想象有多好吃。 哪怕没看到院里的情景,但听着里面扒饭吃菜的声音,都止不住咽口水。 “大房家的,你们不是明鸢丫头的爹娘吗?咋个能让他们在里面吃独食?” “有这样的好菜好饭,你们家那丫头竟不拿出来孝敬大家!” 许氏跟宋潘山一抬头,脸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吓了他们一大跳,顿时个个都不敢吱声了。 刚刚黑灯瞎火没顾得上看,哪里想到他们被打得这么惨。 “这丫头怎么下手这么狠!” “也是你们以前对她太不关心了,才使得她养成这样的蛮横性子,要不然哪能这样?” “闭嘴!”许氏恶狠狠瞪了她们一眼。 说话的那两个妇人才悻悻然退回了墙角蹲着,暗暗撇嘴,还不让说了,真是的。 许氏转头对宋潘山委屈哭诉:“老爷,这样的办法根本行不通,那逆女根本没拿我们当爹娘看!” 她疼,她背疼她腿疼,她全身都疼! 许氏含着眼泪,牙齿都要咬碎了。 “娘,那小贱人敢打你,我现在就找她算账!”宋明嫣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怒火难消。 究竟是谁给宋明鸢的胆子,敢把爹娘打成这样! ------------ 第130章 他们很辛苦的 “嫣儿!”许氏猛地伸手把女儿拉住,动作过于用力,一下扯到身上的痛处,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姣好的脸一阵扭曲。 缓过那阵痛意,她才说道:“别冲动!那逆女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我们拿捏的废物了,她现在有陆家给她撑腰,连胆子都肥了。” 宋明嫣跺了跺脚:“难道咱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得意?” “现在是在流放路上,陆家还跟押送的官差交好,她仗着陆家的势,正是威风的时候,你凑上去不是给她打吗?” 许氏只庆幸那个妖盗不在宋明鸢身边,要不然以现在宋明鸢对他们的态度,都不敢想他们的处境有多凶险。 怕女儿吃亏,许氏警告道:“你别脑子一热去找她麻烦,在没有找到办法之前,最好收敛点避其锋芒,听到没有!” 宋明嫣不情不愿:“知道了!” 从来都是只有她欺压宋明鸢的份,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 自打那小贱人嫁进陆家,真是处处吃瘪。 听着里面陆老夫人跟官差打成一片的笑声,宋明嫣目光闪了闪。 宋明鸢不就是仗着陆家人才敢这样吗?如果她能讨好陆老夫人,把陆裴风从她身边抢走…… 不,什么叫抢,只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婚约本来就是她的,与宋明鸢有何关系! 夫妻俩不知女儿心中所想,哪怕此刻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也难掩愁色。 原本想着跟那逆女打好关系,再借由她的手对付陆家,可这方法根本就行不通。 陆家对他们的态度,就跟那逆女一样恶劣。 如果他们不能顺着皇上的意解决掉陆家,那以后只能跟着陆家同去流放之地了。 这怎么能行! 宋潘山跟许氏急得上火,可思来想去都没能找到行之有效的办法解决眼下的困境。 “老爷,先上药吧。”许氏心力交瘁,只能暂时将这件事放下,翻找行囊拿出药膏。 宋潘山愁苦着脸色,叹息一声:“连累你跟着我受苦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联系上岳丈,让他在皇上面前替我多求求情。” 许氏是吏部尚书之女,宋潘山能官拜太傅,其中没少他出的力。 当年也正是因为娶许氏于仕途有益,宋潘山才干下抛妻弃子这样的烂事。 听到宋潘山的话,许氏苦笑一声,她又何尝不想,可皇上是铁了心要对付陆家,陆家一日不除,他们便不可能被传召归京。 求谁都没有用。 跟陆家人碰面的第一晚,宋家人连驿站的大通铺都摸不到,只能挤在院墙边将就着睡一晚。 亏得他们换上了厚棉衣,还有守夜官差点的火堆,要不然就这么在外面冻上这么一晚,不冻死也得冻出病来。 翌日一大早。 陆家几位夫人忙活着熬了一大锅热粥。 正吃早饭的时候,押送宋家流放的官差头儿就赶了过来跟吴达商量两个队伍合并的事情。 “你们队伍流放的人多,管理起来费心又费力,这路越到后面越不好走,你们二十多个人看管这一百多号人,想必难以顾全。” “不如咱们两队并成一队,这样更方便管理,反正大家都是到邕州的,就当是互帮互助了。” 吴达喝着热粥,配上一口陆老夫人腌制的爽口咸菜,只觉得这样的小日子,神仙也不换。 可以说这一路上,除了白天赶路累了些,他们就没吃过苦,整天都是跟着陆家人吃香的喝辣的。 听到赵顺这话,吴达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必须狠狠拒绝! 老夫人管他们的饭都是看在情分上,要是让这些人加进来,那不是增加陆家的管饭量吗? 万一老夫人觉得太累了忙不过来,兄弟们有滋有味的日子岂不是到了头? 这样一想,吴达就义正辞严地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你的说法我并不认可。” 他有理有据:“昨天晚上两边就发生了不可调解的矛盾,如果并到一起,队伍里的人肯定天天打架,你们押送的队伍看着就十分欠打的样子,我怕我们这边的控制不住手。” “所以为了两边队伍着想,咱们还是各自安好吧,你管你的我管我的,你也不想今天我这边的人偷了你那边的人的东西,明天你那边的人凑过来又挨了我这边的人一顿打吧?” 这小子一看就不安好心,指不定是惦记他们好吃好喝才上赶着并队。 要不然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干? 赵顺脸沉了沉,看了陆家人一眼,不死心道:“队伍里生事,那肯定是我们这些押送官差没管好,谁敢惹事,抽他几鞭子不就行了?” “而且,你身为押送的官差,怎可私自解了犯人的镣铐,还让他们搭坐车子?” 坐在吴达对面的邓良闻言抬眸,冷瞥了赵顺一眼:“身为押送流放犯人的差役,在面对特殊情况时,有解开犯人手镣脚镣、差使指挥犯人的权力。” “那也是在特殊情况下!” 吴达心想,要糟,被这龟孙子拿捏住关键字眼了,若是被抓住这一点不放,镣铐要戴回去不说,板车估计也得没。 邓良没什么感情地说道:“我们特别饿算吗?” 吴达:“……”还得是你啊! 紧张的心顿时一松,呼噜呼噜喝起粥来,顺带看起好戏。 赵顺气道:“你这是渎职!” “差役应当遵守的条例里,没有说这不是特殊情况。”邓良面不改色:“而且身为押送流放犯人的差吏,最大的职责就是让犯人成功抵达流放之地接受苦役。” 赵顺被驳得哑口无言。 吴达也道:“对啊,受苦的是流放犯人,咱们当差吏的又没犯法,干啥要上赶着吃苦?” 赵顺往端坐在那边喝粥睁大眼睛看戏的陆家人一指,强忍着怒意道:“你看他们像是受苦的样子吗?哪有流放犯人过成这样的?!” “怎么就没受苦了!”吴达可不乐意了:“他们每天给我们做饭被我们驱使,不知道有多辛苦!我们不仅让他们做饭,我们还让他们给我们赶驴车,怎么就不辛苦了?” ------------ 第131章 有不干净的东西 “再说了。”吴达理直气壮,往陆家族人所在的方向一指:“他们不也都受着苦吗?” 被指着啃干馒头烂菜叶的陆二老爷一众:…… 呸,臭不要脸的! 您可真会睁眼说瞎话,这苦是他们想不受就能不受的吗? 众人心里骂骂咧咧,但没一个人敢站出来告知赵顺实情的。 相反,他们心里还隐秘地生出几分窃喜,旁观别人重蹈自己的覆辙,看着别人走过自己走过的烂路,可比自己栽跟头有意思多了。 想当初,他们也是像赵顺一样无知无畏的,提醒是不可能提醒的,要倒霉大家一起倒霉吧! 赵顺觉得吴达就是在包庇陆家,一心给陆家开脱,当众给他没脸。 他脸色难看,心头怒火愈炽:“你……” 他正要怒斥吴达徇私,吴达眼睛一瞪,十分火大:“你什么你!我看你不是想来并队,是纯属来找事的吧?再敢对老子队里的事指手画脚,信不信老子揍你!” 他说着就一撸袖子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朝赵顺逼近。 看到这一情景,正喝着热粥的官差也都纷纷放下了碗筷,拍桌站了起来。 “怎么着的,想打架啊!” “有本事放马过来,正好一大早上活动活动筋骨!” 一众官差对赵顺虎视眈眈。 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为了不让陆家人起疑,顺安帝给宋家的流放队伍安排的都是些普通官差。 赵顺也是被临时安排进来的,比起吴达一呼百应,他这边根本没有人敢出头,光气势上就远远输了不止一截。 宋明鸢捧着粥碗,端着小板凳,跟几个小崽子们近距离围观。 吴达距离他们只有一个手臂的距离,赵顺距离他们只有两个手臂的距离。 宁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伸出小手扯了扯嫂嫂的衣角。 用不太小声的声音说道:“嫂嫂,你看这个,瘦不隆咚的,站在吴叔叔面前就跟个小弱鸡一样,宁宁赌他肯定不是吴叔叔的对手。” 吴达一听,登时就挺起了胸膛,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抡起胳膊,一拳头都能砸死两个赵顺。 他此刻的形象是高大的,不可摧折的,像是猛虎下山,像是劲松迎风。 “嗯。”宋明鸢捧着碗,想了想,觉得不能给自己人唱衰,于是点点头:“你吴叔叔还是很强的。”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吴达直接膨胀到飘起,拿着鼻孔看赵顺,冷哼一声:“区区小儿,安敢教爷爷做事,有种就来干一架,当老子怕了你不成!” 赵顺瞪了眼看热闹的宋明鸢跟陆思宁,瞧见吴达朝他扬起拳头,瞳孔一缩。 对比了一下,发现两方实力悬殊,瞬间就怂了下来。 “差役之间不可打架斗殴,看在待会儿还要赶路的份上,我不与你们这等蛮夫计较!” 赵顺虚张声势说完,生怕挨打,连一刻都不敢多待,赶忙转身灰溜溜走了。 吴达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冷笑连连:“就这针尖大的胆子也敢过来找事,给你三分薄面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骂完,他转过头来,看到端着碗排排蹲在旁边从头看到尾的几个小崽子,不由笑得咧出了一口大白牙。 看到了没,他都不需要动手就把赵顺这个瘪孙子震慑住了,一个拳头吓得落荒而逃。 崽子们这会儿心里可崇拜他了吧? 吴达等着小崽子们赞不绝口围着他吹彩虹屁了。 然而半晌都没有声儿。 宁宁捧着比她小脸蛋还大的碗,略带遗憾地拧眉叹气:“没打起来。” “走吧走吧。” “散了散了。” 吴达上扬的嘴角猛地一抽,看到纷纷调转屁股的小崽子们,顿时傻眼了。 不是,你们别走啊! 早知道他就把赵顺吊起来狠狠打一顿了!他现在把他抓来打还来得及不? 合并队伍在经过赵顺的一番努力之后顺利失败。 赵顺没有办法,只能在吴达带队启程后,领着宋家人远远吊在队伍后面跟着。 宋明嫣从队伍出发开始,就一直在暗暗观察着陆家人,以便更好地寻找机会接近陆裴风一众。 但是陆家走在队伍最前头,乘坐的还是板车,她远远落在后面,走得腿都快断了都没能找到机会。 偏偏她累死累活的,宋明鸢却能坐在板车上拿斗篷盖着睡大觉,陆家几位夫人还特意做了个挡板,给她遮光。 看到这刺眼的一幕,宋明嫣忍不住用力捏紧了拳头,指甲都掐进肉里去了。 这贱人,不过是一个顶了她位置的替身而已,凭什么可以肆无忌惮地享受陆家人对她好! 如果没有她相让,她连陆家的门槛都摸不到! 宋明嫣满心不忿。 另一边,宋明鸢一手枕着头,左腿搭着右腿,悠然地躺在板车上。 陆裴风在赶车,几个小崽子窝在她身边跟她同一个姿势惬意地躺着,手里还抓着把小肉干。 自己吃的同时,还不忘投喂嫂嫂。 宁宁小丫头躺得好好的,突然翻个身趴了起来,左探个小脑袋看看,右探个小脑袋瞅瞅。 “嫂嫂,宁宁怎么觉得有不干净的东西盯着咱们?” 小姑娘喝了灵露水,不是一般的耳清目明。 宋明嫣愤恨的视线虽然隐蔽,但还是被她给察觉到了。 只不过等她探头去看的时候,却没了踪影,只能看到后面长长的队伍和乌压压的人群。 宋明鸢五识过人,加之有神识覆盖,宋明嫣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她懒洋洋地接过陆裴安递来的小肉干,眯着的眼睛都没睁开。 “是有不干净的东西。” 听嫂嫂这样一说,小姑娘就警惕起来,又探头看了两眼,啥也没看见。 “嫂嫂,咱们把它抓起来搓一搓洗一洗吧,宁宁有皂角!” 宋明鸢用小肉干磨牙:“皂角洗不干净,她黑的是心。” “那咋办?它会一直盯着咱们吗?” 宋明鸢安抚道:“没事,让她多盯盯,她越盯就越生气,越生气就越盯,盯了更加生气,生气了还要继续盯,如此循环往复,都不用咱们动手,她就把自己给气死了。” ------------ 第132章 小屁孩好哄骗 宋明嫣最见不得她过得好,特别是看她过得比她还好,这简直比杀人诛心还要让她难受。 听嫂嫂这么一说,宁宁安心地躺了下来,枕着自己的小短手,另一只手揪起一根小肉干。 “那好叭,宁宁就大发慈悲让她多盯盯,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宋明鸢被耳边的童言稚语逗笑,应了一声,继续盖着帽子修炼了。 宋明嫣笑不出来。 每往那边看一眼她就堵心一回,她恨不能将宋明鸢从车上拽下来自己躺上去,越看越是堵心,后面干脆不看了,闷头想起办法来。 宋家让宋明鸢代替她嫁进陆家开始,两家的关系就已经彻底闹僵了。 这样的情况下,她要是想博得陆家人的好感,缓和两家的关系,肯定不容易。 想到这么个难题亘横在眼前,宋明嫣就很头疼。 如果这件事情只是他爹娘的主意,她本人没有掺和在里面,那就好办多了。 她大可以声称自己不知情,没想到爹娘会背着她做出让宋明鸢代替她出嫁这样的事情来,她是无辜的。 这时候再表露出自己对陆家的感情甚笃,不离不弃,肯定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轻而易举得到陆家上下所有人的好感。 可现在问题的关键是,陆家人离开京城那天,她亲口当着所有人的面,失口承认了自己亲眼看着宋明鸢上的花轿。 有这件事在前,就算她现在说自己对替嫁一事不知情,陆家人也不可能相信。 宋明嫣已经隐隐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的一时冲动了。 如果她没有一心想着去看宋明鸢的笑话,没有想着洗清自己,把所有脏水都往宋明鸢身上泼,也不至于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搞臭了自己的名声不说,还落得现在这般进退两难的境地。 早知道会这样,她当初就不应该跟陆家悔亲! 宋明嫣看向坐在驴车上的陆老夫人和陆家几位夫人,咬了咬唇。 想到她们在城门口那日让自己没脸,她就无法做到低声下气地去讨好她们。 但是为了生存,她不得不拉下脸面。 唯一值得安慰的一点是,如果她成功了,那么她就能从宋明鸢手里抢走她现在拥有的一切,这小贱人就再也得意不起来了。 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就算是为了报复宋明鸢,她也不会放弃。 宋明嫣目光略略在陆老夫人跟陆家几位夫人身上转了一圈,觉得她们这会儿对她的感观肯定极差,先从她们入手大概率会折戟沉沙,于是把目光转向了陆家几个小的。 小孩子可比大人要好哄骗多了,更何况他们正是不谙世事,单纯天真的年纪,只要稍微费点心思,就能顺利将他们笼络住。 这样想着,宋明嫣浑身的疲惫都消散了许多,嘴角缓缓勾出一抹笑来,有了突破口,这件事情就好办多了。 晌午时分,队伍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宋明嫣看准机会,借着几个小崽子到林子里帮忙捡柴的间隙,走到他们面前。 “你们就是裴风哥哥的弟弟妹妹吧?”宋明嫣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目光柔和地看着他们。 陆思宁扔掉手里刚刚捡起来的木柴,歪着扎了两个揪揪的小脑袋,嗓音稚嫩又好奇:“你是谁呀?” 宋明嫣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暗暗咬牙,这几个小屁孩居然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宁宁,你傻呀,她就是那天在京城门口堵我们路的那个丑八怪!”陆裴远朝妹妹道。 陆裴安也点了点头:“我记得她,她被好多臭鸡蛋砸了脑袋,我站得好远都能闻到,可臭可臭啦!” “她还说嫂嫂坏话!” 陆思宁睨着小脸打量了宋明嫣两眼,撇着小嘴哼哼:“原来是你呀,你穿这么破烂的衣裳我没认出来,不过,你怎么好像比以前更丑了?你都是越长越丑的吗?” 几个小崽子的话像是一道道利箭,将宋明嫣扎了个千疮百孔,气的她想扇死他们,但一想到自己的目的,又强压下了火气。 她挤出一抹笑,直接就忽略了他们说她丑的话:“我以前不是故意的,我已经改正了,而且你们嫂嫂已经原谅我了,我们早就和好了。” 若非为了拉近距离,她根本不想承认宋明鸢跟陆裴风的关系。 崽子们向后仰了仰脑袋,凑作一堆,嘀嘀咕咕。 “她说她不是故意的?” “那肯定是有意的!” “她说她已经改正了?” “都是在放屁!” “她说嫂嫂已经原谅她跟她和好了?” “她在做梦!” 宋明嫣脸上的假笑维持不下去了,暗念了不下十遍忍字,死死捏紧拳头,又想了好多遍自己的初衷跟本意,才压下心中熊熊燃起的怒火。 一定不能被激怒,一定不能! 她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想吃糖吗?我有糖哦,很甜的。” 宋明嫣转移了话题,拿出了许家送行前表哥给她塞的私房钱换来的一块糖。 这可是她下了血本换来的。 没有哪个小孩会不爱吃糖,就不信这下还拿不下他们! “你说的是这个吗?”宁宁从四婶婶给她缝制的小布袋里面掏啊掏,掏出来满满一大把,小手包都包不住。 陆裴远也抓了一把:“你怎么才一颗糖?你们家都不喜欢你吗?怎么不给你糖吃?是因为没有吗?” “你的糖一看就没有我们的好吃,看起来都快要化开了,你该不会是捡来的吧?” 宋明嫣:“……” 她脸颊一阵抽搐,略带了几分狰狞,气得都快要失去表情管理了。 不过转念一想,好歹算是有了个好的开始,撇开其他的不提,至少跟他们打开了话题。 “不是捡的,这是我花了很多钱换的,我都没舍得吃。” 她垂下眼眸,故意流露出几许可怜的脆弱模样来。 宁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自己没舍得吃,你给我们?” “是啊。”宋明嫣楚楚可怜地说道:“我很喜欢你们,所以才想拿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和你们交个朋友。” 看到陆思宁的模样,她心中暗暗得意,就不信还拿不下他们! ------------ 第133章 这一招叫以退为进 小姑娘将拿在手上的一大把糖果重新揣回袋里,看着宋明嫣手里的。 用最无辜的语气说着最扎心的话:“你最珍贵的东西就是一颗糖吗?那你有点廉价哦!” 宋明嫣一个控制不住力气,手里的糖直接被她捏扁了。 见此,宁宁软白可爱的小脸一皱:“你给我们糖还把糖给捏坏了,一看就不是诚心想要给我们的,我们不要!” 宋明嫣咬牙,气到脑袋发懵,连声音都拔高了不少:“不!我是诚心想跟你们交朋友的!” 气死她了,气死她了!陆家这些小屁孩怎么能熊成这样!说话句句扎人心窝子。 他们难不成是故意的? 然而看到那一张张稚气未脱的小脸,宋明嫣就又否决了这个念头,才丁点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心眼。 “那你再多买点糖呗,让我们看看你的实力。”陆裴清提议。 宁宁点头如捣蒜:“对啊对啊,我们只跟有实力的人交朋友!你要是没有实力的话,跟我们交朋友还得我们分糖给你吃。” 嘿嘿嘿,让她多买点糖,最好把钱都花光光。 宋明嫣脸黑了黑,她手里拢共就那么二十多两银子,一路走下来还花了不少,现在手头上只剩下五两了。 要是比实力,那肯定得买多一点,就是不能比这几个小屁孩多,也绝对不能比他们少。 少了,他们指定不愿意。 可是要比的话,也就意味着要将所全部的银子拿出来换糖。 见她犹豫,陆裴清脑子里飞快闪过之前熟读的兵书,小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她看起来比我们还穷的样子,估计也买不到几颗糖,算了,这个朋友不交也罢,宁宁,咱们还是去捡柴吧!” 这一招,叫以退为进。 “哦。”宁宁应声,立马就拿后脑勺对准了宋明嫣,屁颠屁颠去捡起了柴。 宋明嫣一看他们都跑完了,顿时急了:“等等!我去给你们买!” 不就是几颗糖吗?如果能借此跟他们拉近关系,那就等于成功了一半。 大不了再从娘那里拿点银子。 这样想着,宋明嫣才没有因为即将花出去的银子过于肉痛。 她压根没想过这几个半大的小崽子会坑她,只是觉得这些小崽子好糊弄甚至还愚蠢得天真。 交朋友还要这样幼稚地比对实力,也就是他们这些小屁孩才有的把戏! 宋明嫣心下嘲讽,面上却是一副为了交朋友拿出了最大诚意的模样:“我回头就给你们买来,不过需要一些时间,今天晚上我再来找你们,可以不?” 担心几个小崽子把这件事情告诉大人,宋明嫣告诫道:“这是我们彼此之间的秘密,你们不可以告诉别的人。” 如果被陆家的人知道了,肯定会引起她们的怀疑和警惕的,到时候不准她跟孩子们接触往来,可就白用功了。 “你放心吧,我们肯定不会说出去的!”几个小崽子信誓旦旦。 宋明嫣这才放心了不少。 崽子们的行动一直都在宋明鸢的掌控之下,要不然也不会放心他们跑出去玩耍。 见他们三言两语就把宋明嫣糊弄进坑里,她嘴角抽了抽。 很好,以后都不用担心崽儿们被人蒙骗了。 就这小机灵劲儿,不合起伙来把蒙骗他们的人几十文钱贱卖了,就已经烧高香了。 宋明嫣离开没多久,几个小崽子就抱着捡好的柴一溜儿跑了回来。 “嫂嫂,嫂嫂!” 还没看到人影,欢快的叫声就先一步响了起来。 宋明鸢收回外放的神识,朝他们奔跑回来的方向看去,几个小崽子像是归巢的乳燕,迈着小短腿冲得飞快。 她不禁微微勾起了唇角。 崽子们跑到马车前,将木柴往背篓里一放,一溜儿爬上了板车。 “嫂嫂,你猜咱们刚刚碰到谁了?” 小家伙们喘着气,眼睛极亮,一张小脸贼兮兮的。 宋明鸢只当不知,也不扫兴,含笑道:“干什么坏事了?高兴成这样。” 陆思宁嘿嘿笑了两声,贴近嫂嫂,小声说道:“嫂嫂,我们帮你报仇啦!” “我们刚刚捡柴的时候,碰到了那天在城门口说你坏话的女人。” “她想接近我们,还拿糖贿赂我们想跟我们交朋友。” 小家伙们你一句我一句,将刚刚在林子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一点都不给宋明嫣兜底。 “她好笨哦,连我们是骗她的都看不出来。” “她刚刚差点被咱们气死了,嫂嫂你没看见,她的脸是这样的,这样的。” 陆裴远活宝似的扮了两个鬼脸,逗得其他三个小崽子笑得翻倒在板车上。 宋明鸢忍俊不禁,表扬道:“做得好,你们还是小孩子,让你们帮忙保守秘密还不能告诉家里人的,都是大坏蛋。” 她已经开始期待宋明嫣在得知这个真相时,脸上的表情有多么精彩了。 流放队伍抵达下一个落脚的驿站时,已是傍晚时分。 怕同昨天晚上落得个睡院外墙跟的待遇,宋家流放队伍气喘吁吁,愣是咬着牙跟陆家的流放队伍一同抵达了驿站。 人那么多,床位就那么几个,这大冷天的,谁都不想睡在外面,驿站里的大通铺肯定是会被哄抢的。 陆老夫人一早就料想到了这一点,还没到驿站就让吴达差了人提前赶过去找驿卒订好了床位,是以根本无需担心。 再加之他们有板车赶得快,两支队伍还没抵达,一行人就先一步进了院子。 宋家人和陆二老爷他们根本没考虑到这一点,就算考虑到了,也不会有官差为了配合他们私自离开队伍。 看见宋家人争先恐后地往里冲,陆二老爷这边也急了。 “把他们拦下,他们想抢床位!” 不知道是谁大喝一声,原本因赶路身心俱疲的众人顿时精神为之一振,使出了全身的劲儿往门口冲。 “别挡我,让我进去。” “闪开!” “你他娘的,踩我脚了!” 两支队伍霎时间乱成一团,全都挤在了一块,将院门堵得严严实实,谁也不让谁。 ------------ 第134章 得验验货 陆二老爷这边人数上更胜一筹,最先突破重围冲进了院子。 都没弄清楚方向,就一窝蜂往屋子里冲,先不管他交不交钱的,把床位占了再说。 他们占床位的同时,十分识趣地避开了宋明鸢跟吴达一行人所订的大通铺。 他们只是想有个床睡觉,不是想一觉长睡不起,睡一觉跟睡不醒,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陆二老爷等人行动非常之迅速。 等宋家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挤进来的时候,一看,床位全被陆二老爷他们给占满了! 一个空的都没有! 宋家人气得想破口大骂,姓陆的果然没一个好的,尽都是些粗野蛮夫!粗俗! “你们这是以多欺少,都是流放的,凭什么你们次次都能占通铺!” “我们凭本事占的,你有本事你也占啊!” “你们都给占完了我们还占什么!” “那就是你们没本事!” 两方人马差点没打起来,还是赵顺让人把管事的驿卒喊到了后院,才没有让他们动起手来。 赵顺扫了霸占床铺的陆家族人一眼,真想动手抽他们几鞭子。 昨天晚上也就罢了,今天他是断不可能还任由陆家人把床位全都占完的。 如果继续这样放任下去,他们这边的人肯定次次都被挤得睡在外面。 不住大通铺,他还怎么赚中间差,怎么捞油水? 更何况今天早上的事情赵顺一直到现在心里还憋着一口气呢,不敢跟吴达叫板,他难道还拿捏不住几个流放犯? 陆老夫人跟几位夫人都开始忙活打扫房间生火做饭了,这边还没争出个一二三来。 宋明鸢搬了凳子人手一把瓜子坐在院子里围观,战火波及不到他们身上一星半点。 “嫂嫂,咱们这是真的在流放吃苦吗?怎么还有热闹看的?” 宋明鸢心想,定是狗皇帝看他们太无聊了,所以才给他们送来的乐子。 这样看来,他人还怪好的嘞! 下次她再免费帮他继承一下财产,据她所知,狗皇帝名下还有不少别宫跟避暑山庄呢。 “也有可能流放吃苦的真正意义是,咱们流放别人吃苦。” 宋明鸢不打算插手这件事情,乐得看他们狗咬狗。 管事的驿卒一来,宋家人当即表态道:“我们愿意花多一倍的钱住大通铺!” 十文钱一个床铺,多花一倍也才二十文钱,他们出得起这个银子。 驿卒对此乐见其成,收的钱越多他能拿到的钱也就越多,当然不会跟钱过意不去。 面对有身份地位的人或许会顾忌一下,但这些都是些流放犯,傻子才有钱不赚。 于是梆梆敲了几下门,没什么好态度地朝陆二老爷一众说道:“二十文钱了,出得起就住,出不起你们就赶紧把床位让出来!”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如果是平时陆二老爷等人肯定抠抠搜搜舍不得住。 但是现在宋家人就差拿钱砸你脸了,这还能忍? 不争这口气,他们晚上睡觉都不安稳! “二十文就二十文!跟谁出不起似的!” 宋家人一咬牙:“三十文!” 宋明鸢看着两方人你来我往,转眼间就把十文钱一张的床铺给抬升到了上百文,心想,他们还挺有钱的。 两方人僵持不下,最后宋家人强压一头,以一百二十文钱的价格从陆二老爷他们手里抢走了床位。 陆二老爷一众人脸都气歪了,如果宋家不来,他们本花上十文钱是可以睡床的! 但是宋家人贱的,知道他们没钱还使劲把价格往上提,愣是让他们连一个床位都没捞到! 陆二老爷这边憋了一肚子的火,但他们不如宋家人富裕,又没有吴达替他们出头,只能忍气吞声去院子随意找个角落歇着,心里却是直接把宋家人记恨上了。 宋明嫣花钱让赵顺在驿站里换了糖,一拿到手里,就迫不及待找了过来。 她站在屋檐下,不住地给在院子里玩耍的小崽子们使眼色。 闻着院子里飘散的饭香味,宋明嫣肚子止不住叫唤。 天知道自从流放后,她有多久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了,整天不是干馒头就是糙米稀粥,那糙米粥一勺有大半勺都是米汤。 不过,等她跟那几个小屁孩混熟后,将他们当成突破口打入陆家内部,很快就能吃上饭了。 宋明嫣强忍着腹中的饥饿,站在檐下等。 陆思宁小姑娘是最先看到她的,当下把戳翻虫子的小木棍一丢,给哥哥传递信号:“她来了!” 都不需要明说,另外三崽已经知道妹妹说的是谁了,“走,咱们过去瞧瞧!” 他们背着小手,大摇大摆走了过去,明明才小不丁点,却硬是给他们走出了街头霸王的步伐。 宋明嫣怕被其他人发现,赶忙往暗处退了退,看到这一幕,不禁咬牙暗恼,这几个小屁崽子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明明早都说过了要保密! 不过越是这样,证明这几个小屁崽子越是无脑,要是过于聪明,她还接近不了呢。 “东西都带来了吗?” 陆思宁一站到宋明嫣面前,就抬起小脸,沉着一把小嗓音,满脸严肃。 如果不是这小崽子还没她大腿高,宋明嫣都要以为自己好像那个拿着赎金过来跟大佬交易的。 小东西,屁大点本事没有,还这么爱装! “带来了,你看看够吗?” 话一出来,宋明嫣就恨不能抽自己一嘴巴子。 “嗯。”小姑娘很满意:“打开我看看!” 宋明嫣默念了好几遍她是奔着交朋友过来的,才把心中那种下位者的诡异感甩开。 打开装糖的小袋子。 里面鼓鼓囊囊全都是用糖纸包好的糖块,有几十块之多。 小崽子们眼睛齐齐一亮,不过又很快按耐下来,板着小脸说道:“我们得验验货。” 此等别有用心之人,万一拿假的来糊弄他们怎么办?他们得谨慎一点,不能因为年纪小就被骗了! 宋明嫣糟心满满,但想到临门一脚了,于是顺着他们的意把手里的糖递了过去。 陆思宁看过之后,一歪头:“你该不会把银子都拿来买糖了吧?” 先确定过再说,万一还有呢? ------------ 第135章 宋明嫣气疯了 宋明嫣这次是真的下了血本的,她可是将全部的身家都押在这上面了。 “当然,为了跟你们交朋友,我可是拿出了自己最大的实力和诚意的,现在你们能同意了吧?” 怕被陆家人发现,她刻意压低了声音。 小姑娘将手里的糖递了回去,一脸正色地说道:“可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的朋友了。” 爹娘说做人不能言而无信,说到就要做到。 至于之前答应过宋明嫣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别的人,嫂嫂又不是别的人,不算。 宋明嫣喜形于色,颇有种终于熬出头来的欣喜,太好了,终于把这几个小屁孩搞定了,不枉她花费了那么大的功夫! 她满心激动接过糖,正准备想下一步要怎么做才能通过这个小崽子博取陆家人好感的时候。 小姑娘板着一张萌萌哒的小脸蛋,义正辞严地说道:“咱们已经做够了三个呼吸的朋友了,现在就开始绝交吧!” 啪嗒一下,糖袋子掉在了地上,里面的糖零零散散滚了一地。 宋明嫣被定住在原地,手还维持着拿袋子的动作,满脸呆滞,啥?她说啥? “她看起来有点蠢蠢的,还好咱们跟她绝交得够快,要不然就要被传染了,咱们还是快点走叭!” 快溜快溜! 溜了溜了! 几个崽儿拍拍屁股,没等宋明嫣反应过来,转身屁颠颠跑了个干净。 宋明嫣机械地看看地上掉的糖,又看看几个小崽子跑开的背影,手指渐渐捏成拳头,牙关咬得咯咯作晌。 震惊到难以置信。 她被耍了?她就这么被耍了?被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耍得团团转?! 上一秒还在沾沾自喜,下一秒就被迫绝交的宋明嫣气得脑瓜子嗡嗡响,气到发懵,气疯了! 她生平从未见过如此之顽劣,如此之险恶,如此令人深恶痛绝的熊孩子! 她怎么会觉得这几个小鬼天真无邪好糊弄,他们就是恶魔!恶魔! 宋明嫣气得血液逆流,只感觉自己一脚踢到了铁板上。 地上散落的糖无一不在赤裸裸地嘲讽她把那几个小鬼当成突破口的天真和愚蠢。 她气不过狠狠踩了两脚,越踩越气不过直接气哭,好半晌才狠狠一抹眼泪,调整好心情重整旗鼓。 “不就是受一次挫吗,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不会容易的,既然这几个小屁孩不配合,那就再找别的突破口。” 她就不信,她比不过宋明鸢! 宋明嫣想了想,最终将主意打到了陆家几位夫人身上,既然宋明鸢能讨得了她们的欢心,她也一定能! 接下来几天时间里,宋明嫣总是想方设法接近陆家几位夫人,她们去捡柴,她也去捡柴,她们去取水,她也去取水。 宋明鸢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并没有要阻止的打算,因为她知道,宋明嫣是不可能成功的,她花再多的力气也是徒劳。 不过有这么个人每天像跳梁小丑一样瞎蹦哒给她增添笑料,哪怕狗皇帝不再增派杀手过来,这流放路上也不无聊了。 这天,宋明嫣自诩已经摸清楚了陆家几位夫人的喜好,从许氏那里拿来了银子在落脚的农户那里买了些针线和布料,利用每天中午和晚上那点休息时间绣了块帕子。 眼睛都快熬瞎了,才终于把帕子做了出来。 许氏看她接连几天坐在火堆边专心致地干一件事情,原本纷杂忧虑的思绪暂时搁置在一边,变成了一丝欣慰。 看来女儿是真的长大了,从前她哪里能耐得住性子做这种细致的活儿。 流放已成为既定的事实,如果女儿能借此磨磨性子,倒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的。 视线落在她绣的帕子上,看到上面用黑线绣的莲花,顿时目光更加柔和了。 虽然颜色单一了点,但是层次分明,好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份心意。 女儿是真的懂事了。 知道她喜欢莲花,还给她绣了手帕,还是在流放路途这样艰苦的条件下。 虽然没什么用,但许氏仍然很感动。 “嫣儿有心了,不过比起你辛辛苦苦绣帕子给我,娘还是希望你能多休息休息。” 宋明嫣拿着刚刚绣好的帕子,有些尴尬:“娘,这不是给你绣的,这是我给陆大夫人绣的,听说她喜欢莲花,我打算把这个送给她。” 许氏:“……” 知道自己误会了,她脸上的笑容渐消,面色复杂:“你送给她干什么?” 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儿,对待一个外人比对她还孝顺,她什么时候得到过一条她亲手绣的帕子。 许氏心里有些微妙的不平衡。 “娘,你别管,总之这条帕子我有大用,你要是喜欢我下次再帮你绣一条。” 宋明嫣将帕子收好,听她这么说许氏心里才好受些。 知子莫若母,她转念一想,多少都猜出了几分宋明嫣的用意,“你想用这一方帕子讨好周氏?” “对!”宋明嫣生怕她反对,立马抱着帕子警惕道:“娘,你可别阻止我,咱们现在在流放,只有靠上陆家才有好日子过。” “以前是我没看得上,现在既然看上了,那小贱人又占了我的位置,我理当从她手里抢回来!” 许氏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让女儿也卷入其中,哪怕自个因为计划失败愁得心里发苦,也没有把主意打到女儿身上去。 这会儿听她这么一说,心里立刻就动摇了,万一这要是成功了呢? 若是平时,按照许氏的聪明绝对不会这么想,但这是他们唯一能抓住的希望了。 她甚至无比期望女儿能成功,这样哪怕他们跟那逆女的矛盾再不可调和,也能顺利接近陆家,完成顺安帝交代下来的事情。 “你能从她手里抢回来娘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只是周氏她们上次在城门口如此偏帮那逆女联手你下套毁你名声,只怕你要讨好她们不会很顺利。” “娘,我已经做好接受她们刁难的准备了,女儿是不会放弃的,只要能扭转她们对我的印象,以后我们就不用受苦了。” 如果失去陆家作为后盾,就凭宋明鸢,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许氏道:“你有此决心是好事,不过万事不可妄为,你先拿这方帕子去试试她们的态度。” ------------ 第136章 自取其辱 第二日,宋明嫣就带着她绣好的帕子专门挑了陆家几位夫人单独出去捡柴的功夫,出现在她们面前。 几位夫人经过山匪拦路那一次,已经好一段时间不敢走太远去捡柴了,直到最近鸢鸢挨个给了她们一块护身的玉符。 见过孩子们展示护身玉符的威力后,别说区区几个山匪,就是几头老虎出现在她们面前,她们也无所畏惧。 倒不是相信护身玉符次次都能幸运地规避危险没有出现偏差,只是单单相信鸢鸢给她们的护身玉符不会让她们有丝毫危险的可能。 与其说相信护身玉符,倒不如说更相信鸢鸢。 陆三夫人动作极为麻利,倒下来的干柴被她咔咔两下就用刀砍成了两半。 那利索的劲儿就像是做惯了这种活儿的农妇,若非那一张英气明艳的脸,还真难看出来她以前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门夫人。 莫说陆三夫人,就连性子内敛腼腆的陆四夫人砍起柴来都有一种利落的劲儿。 熟能生巧,除了砍柴越发熟练之外,她们现在已经能很好地区分哪种柴更容易烧火,哪种柴更加耐烧了。 地上放了三个篓子,有两个已经装满了。 自打管上吴达一众兄弟们的饭之后,他们就经常帮着卸货,帮着拿取板车上的东西。 怕被他们发现,陆家几位夫人都不叫鸢鸢从空间拿柴了,宁可自己多捡一点。 反正她们一整天都坐在板车上,坐惯了之后也不觉得累,捡柴就当下来活动活动手脚了。 宋明嫣还没走过来,眼尖的陆三夫人就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 当即白眼一翻:“这几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尽遇到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晦气!” 这小蹄子就跟嗡嗡飞的绿头苍蝇似的,哪哪都有她! 其他几位夫人也看到了宋明嫣,纷纷停下了手头上的动作,就这么睨眼看她,没有一点要欢迎的意思。 宋明嫣面上无懈可击的笑容僵滞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就当没看到她们排斥的目光一样继续走过去。 挨个叫了人,宋明嫣朝陆大夫人所在的方向走两步,装成一副乖巧的样子,笑道:“大夫人,听说您喜欢莲花,这是我特地给您绣的,希望您能喜欢。” 宋明嫣才将手里绣好的帕子递过去,陆大夫人就佯装不经意间拿出了陆四夫人给她绣的帕子擦了擦汗。 那纹绣色彩鲜活,栩栩如生,精细到莲叶上的露珠都清晰可见。 这是陆四夫人在板车上闲暇无聊之时所做,光绣线就用了二十几种颜色的。 “你刚刚说什么?”她问宋明嫣。 宋明嫣脸色尴尬极了,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一对比,生生把她绣的手帕比成了一坨屎。 “我……” 她还没说出口,陆二夫人就先一步掩唇笑道:“大嫂,人家说要把那块手帕送给你。” 陆大夫人惊讶:“这样啊?” 说着她扫了宋明嫣手里拿的帕子一眼,问道:“你这绣的是何物?” 陆四夫人说:“大嫂,她刚刚说了,绣的是莲花。” “哦,我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麻花呢。”陆大夫人拧着眉头看了两眼:“真看不出来。” 陆三夫人嘲讽:“就这样还好意思拿出手,这绣功怕是跟烧火师傅学的吧?” 陆五夫人道:“不能,烧火师傅教的绣不出来这么五彩斑斓的黑。” 宋明嫣料想到了事情不会那么顺利,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她没想到能不顺利成这样! 形似麻花?跟烧火师傅学的?五彩斑斓的黑? 学女红这么久以来,宋明嫣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她忍不住辩解:“我能用来绣的线不多……” 寻常农妇那里哪有那么多色彩鲜艳的绣线给她挑,能买到线都不错了。 陆四夫人直接戳穿她:“绣不出来是人的问题,不是线的问题,你这是个矮怨天高。” 陆三夫人抱胸,冷嘲:“屙屎不出赖地硬。” 宋明嫣涨红了脸:“我这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见她嘴硬,陆四夫人当下拿出随身带着的小线包,穿针引线,在陆大夫人的衣角用寥寥几针勾勒出一朵亭亭玉立的莲花。 她有必要让她认清楚一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屁大点本事,也好意思拿到她们面前来献丑。 宋明嫣闭了嘴,拿着自己绣的手帕,觉得在这里待的每一刻,呼吸间都是脸面被按在地上摩擦的难堪。 只能羞愧掩面离开。 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改将陆家几位夫人当成接近陆家的突破口,究竟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了。 宋明嫣自取其辱离开后。 陆大夫人才将陆四夫人给她绣的手帕叠好放回去,她看了宋明嫣离开的方向一眼,说道:“我猜她是不会死心的。” 陆四夫人:“她再来多少次都是自取其辱。” 玩花样玩才艺,一个尚未出阁的黄毛丫头,玩得过她们? 单单是她一人,宋明嫣就比不过,更不用说其他的了。 “既然送上门来了,咱们就让她好好尝尝她生平未有的沮丧跟挫败,希望她能坚强点,可别被打击得一蹶不振了才好。” 陆大夫人说道:“也不能打击得太狠了,还要给她点希望,让她觉得有机会,这样她才会不遗余力地花银子做这些无用功。” 几位夫人相视一笑。 之后的日子里,宋明嫣变着法子讨好陆家几位夫人,又是送东西又是送关怀的。 许氏的银袋子都被她生生折腾得去了一半。 虽说她们送出去的东西陆家大多都没收,可到底是花了银子买的,也换不回去。 “娘,你再给我二两银子,这次我一定行!周氏她们已经对我有所改观了,只要我再接再厉,就一定能让她们喜欢上我。” 宋明嫣就像一个上了瘾的赌徒,许氏却有些犹豫:“嫣儿,都这么多天了,要不然还是算了吧,不如,你换陆家那老太婆试试看?” 宋明嫣急了:“娘,你相信我,这是最后一次了!我跟你保证!现在放弃的话,我们之前的银子不都白花了吗!” ------------ 第137章 小乖乖们想喝茶 许氏被她说得有些动摇,联想到这几日周氏她们对女儿的态度,咬咬牙又掏了二两银子出来。 娘家在流放那天一共就给了她两百多两银子傍身,这一路下来想吃好住好都要花钱,又为了讨好陆家多了不少开销,现在身上揣的银子还剩不到三十两。 可他们又不得不掏这个银子,流放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他们这边还没有进度,顺安帝要是耐心告罄,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许氏语重心长:“嫣儿,如今只有你能跟陆家人说上两句话,咱们家可就都靠你了。” 宋家的流放队伍虽然跟在陆家后面走,但是一直到今日,两支队伍之间总有一种排外感,便是晚上同住一个驿站,也融不到一起。 陆家人对他们更是没有好脸色,别说是说上话了,就是稍微走近一步,老老小小就开始抄扫把泼脏水。 宋潘山跟许氏已经被泼不下五次了,只能寄希望在宋明嫣身上。 “娘,你放心,我肯定能成功的!” 宋明嫣斗志昂扬,拿了银子就走。 流放队伍赶了一个多月的路,出了蓟州地界,地上已无冰雪载道,气温变得旱冷起来。 一行人行走在官道上,唇干嘴裂,呼吸进肺里的空气,仿佛都能将身体里的水份榨取干。 路变得好走了,但路上的艰苦并没有因此减少半点。 当然,这对于陆家人没什么影响。 陆二夫人用润膏在陆思宁红彤彤的小脸蛋上抹了一层又一层,连小手跟嘴唇都没漏掉。 小姑娘乖乖地任娘亲摆弄,等涂好润膏后,不太习惯地抿了抿嘴儿,才开口说话:“娘,咱们什么时候能到流放地呀?” “这里离流放地还远着呢。”陆二夫人将润膏收好,温柔地笑了笑:“怎么了?可是觉得累了?” 一路奔波,居无定所,大人尚且都觉得累,更何况小孩,几个小的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出乎意…… “没有,宁宁希望流放地能晚点到,这样宁宁就能跟嫂嫂三天两头抓鱼熏兔子了,嘻嘻!” 陆二夫人:“……” 她觉得她的担心有点多余,怎么会觉得一个窜天窜地的小皮猴会累到? 走了两个时辰之后,流放队伍停在一处空地休息,附近没有山林,倒是有个供过往来客歇脚的茶摊子。 生怕好不容易碰到的茶摊子被陆家的队伍抢占,赵顺带着宋家人一窝蜂就涌过去了。 然而跟他们预料的情况不同,陆家队伍停在原地,连动都没动一下。 更准确地说,是陆老夫人一行人和吴达一众官差没动,陆二老爷他们只是顺带的。 吴达不在前面带路,他们也不敢跑啊,那鞭子抽在身上的滋味可不是说笑的。 此刻看到赵顺带领的宋家队伍都进了茶肆叫上了热茶,既眼馋又羡慕。 茶啊,上一次喝的时候,仿佛已经是十年之久了,这流放的日子度日如年呐,真不是人能熬的。 他们想过去买上两碗解解嘴里的苦味,可一摸干干净净的钱袋子,只能压下心里的渴望。 他们倒是想,可钱袋它不允许啊! 宋明鸢侧坐在板车边上,意识沉入空间雕刻躯体,经过一个月的努力,躯体的外形轮廓已经被她雕琢出来了。 纤细光滑的腰肢,修长匀称的双腿,玲珑有致的线条弧度,盈盈光泽,美不胜收。 只五官仍然还是模糊的。 宋明鸢一直刻到落刀感受到阻塞,才抽离意识睁开眼睛。 她面对的方向正是路口的茶摊,此刻小小的茶摊里已经挤满了人。 收回目光偏头一看,左边两个小崽子,右边两个小崽子,正跟她保持同一盘腿坐着的姿势,用手撑着小脸看茶摊那边的热闹。 正在往板车上拿家当的陆老夫人看到这一幕就眉开眼笑:“奶奶的小乖乖们想喝茶是不是?等着,奶奶马上去烧水!你们五婶婶煮的茶可香了,全京城都找不出来第二个比她还会煮茶的!” 她的儿媳个个多才多艺,老太太不知道有多骄傲,瞅瞅,这可都是她家的,她家的!别的都没有! 陆五夫人二话不说,转身就把车上的茶具往下卸,她虽然有一手好茶艺,但寻常都不怎么爱展示。 只有陆五爷在家时,才能喝上她亲手泡的茶,要不然便是陆老夫人跟陆家几位妯娌都难得喝上一回。 既然鸢鸢跟崽子们喜欢,那她就多泡泡吧,至于那个让她以后只泡茶给他一个人喝的醋坛子,先往后靠靠,等他什么时候回来了,她再跟他解释。 她们陆家能被独一份的好运眷顾,相信这份好运也能降临到陆家在外的每一个儿郎身上。 于是乎,几个小崽子改看茶摊忙活变成了改看自家人忙活,还时不时帮搬搬凳子,洗洗茶杯。 “五婶,我来帮你。”陆裴风长腿一迈,到板车上拿起了茶叶。 陆大夫人:“……” 好小子,偷完奶奶的师之后,又开始偷五婶的师了是吧? 她莞尔一笑,看得津津有味,谁能想到呢,只爱舞刀弄枪的臭小子,也有为媳妇儿洗手做羹汤的这一天。 想到他五岁时手执短剑,板着一张冷冰冰的小脸,说要跟爱剑同吃同睡的模样,陆大夫人就有些忍俊不禁。 没曾想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个小不点都长成顶天立地的大男儿了,还知道疼媳妇儿。 这一幕,陆大夫人多想叫陆丰这个当爹的也看看,他指定要惊掉下巴。 陆家这边刚刚烧好水清洗干净茶具,那边宋明嫣就提着一个装着热茶碗的篮子过来了。 之前她都是偷偷摸摸接触陆家人的,还是头一次这么大张旗鼓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了陆裴风。 即便之前宋明嫣不愿意去淌陆家这趟浑水,屈尊下嫁于陆家,但也不得不承认,陆裴风是她见过的所有男子中独一份的俊美。 他身姿笔挺,窄腰劲瘦,如同一柄藏锋于鞘的利剑,光看背影,就让人止不住心生摇曳。 宋明嫣敛去眸底的一丝痴迷,转而看向其他人,笑容得体道:“陆老夫人,几位夫人,少将军,这是我借茶里的茶具亲手泡的热茶,想必赶了这么久的路,大家都累坏了,特地送来给你们解解渴提提神。” ------------ 第138章 站那么近干嘛 知道这些天陆家几位夫人对她态度有所好转,宋明嫣才敢如此行事,她觉得火候已经差不多了,能更进一步了,于是才有了这一行动。 就算她引得陆老夫人不满,想必以她这些日子帮周氏她们砍柴的交情,她们也会给她说上几句好话。 宋明嫣状若无意般提道:“这几日怎么不见夫人们去捡柴了?妹妹你也真是的,怎么能只顾自己歇着光看长辈们忙活?” 她可是观察过好多天了,宋明鸢在队里好吃懒做,无所事事,烧饭做菜这些活儿都是陆家人做的。 流放已经够辛苦了,还要供这样一个祖宗,她就不信陆家人心里没有怨言。 只要有一丝怨言,就是她取代她的可乘之机。 宋明鸢没有理会她挑衅的目光,仍然懒洋洋地坐在板车上。 刚刚雕刻躯体过于耗力了,她现在不想动手,但也看不得宋明嫣得意的嘴脸。 于是随手一指:“杏儿,揍她!” 杏儿等的就是现在,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抄起一口黑锅就猛猛杀了过去。 以前在府里欺负打压她跟小姐就罢了,流放了竟然还敢在鸢小姐面前蹦哒。 胆敢挑拨鸢小姐跟陆家的关系,看她杏儿不打烂她的狗头! “嫂嫂!”崽儿们齐咻咻地看了过来,眼巴巴的模样,想冲又不敢冲。 满脸都写着快喊我快喊我,我也行我也行。 宋明鸢失笑:“你们也上!” “嗷!收到!” “冲冲冲!冲鸭!” 小崽子们开心地跳起来,一窝蜂就朝被杏儿追着打的宋明嫣冲了过去。 宁宁小姑娘跑到一半,噔噔噔迈着小短腿跑了回来,抄起一根称手的小木棍,转身提着棍子继续冲。 “宁宁来啦!有种别跑,站住!” 几个小崽子相继加入了战斗。 见此,陆裴风看了宋明鸢一眼,见她眸色潋滟,唇角带笑,目光专注地看着几个崽儿打架。 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站在了她身边,一身刻意收敛过的杀伐之气外放,无时无刻不在昭示自己的强悍跟存在感。 他又看了宋明鸢一眼。 见她看过来,立刻垂眸屏气,难以抑制心中的雀跃,等待她发号施令。 宋明鸢:“你站我这么近干嘛?” “……” 陆裴风退开了一步,像是只斗败的公鸡,唇角微微抿起一分委屈的弧度。 哦,就他碍眼。 忽地,一只白皙微暖手将他拉了过去,紧接着含着悦耳笑意的声音响起:“早说你想近距离观战啊,坐呗,一起看!” 陆裴风垂下眸看着拉住他衣角的手,刚刚的沮丧全都化成了荡漾,极力克制着才没有将那只凝脂白玉般细嫩的手揣在掌心,包裹起来。 他稳了稳神,顺势走到她身旁坐下。 陆老夫人:“……” 啊咧咧,叫退就退,叫坐就坐,怎么那么像马家村村长拴在门口的大黄狗呢? 等等,这是她那个对女人退避三舍,结个亲都像是披甲上阵,凌厉不减的大孙子? 陆老夫人瞠目结舌,回忆起这臭小子连日来不同寻常的举动,登时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此刻再看大孙子,头一次这般和蔼跟顺眼,她就说嘛,怎么会有人不喜欢鸢鸢? 他们家鸢鸢千人迷万人爱都是应该的! 陆老夫人眯起眼睛笑出了牙花,不错,这臭小子开窍得不算晚,能不能讨得鸢鸢的欢心,让鸢鸢开窍,就看他的本事了。 她是不会帮忙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感情的事外人插手不得,就当做不知道好了,一切看鸢鸢的喜好。 要是鸢鸢不喜欢,就是亲孙子也休想用感情绑架她。 虽说决定不插手小两口的事,陆老夫人却还是为了这个发现乐呵不已,眼角笑出来的褶子就没消失过。 不只是她,陆家几位夫人也回过味来,想到陆裴风近来默默做的那些事情,也掩唇偷笑。 这哪里是木头愣子,分明是个妻奴,笨拙地用自己的方式默默讨好媳妇儿呢! 众人乐了。 宋明嫣却是笑不出来,她手里拿的篮子早被打落在地,里面的热茶泼散出来,连茶碗都摔了个四分五裂。 一碗茶水二十多文钱,店老板还是个黑心的,这得赔多少银子啊! 不过她很快就顾不上肉痛了,杏儿跟几个小崽子穷追猛打,根本甩不掉。 宋明嫣围着场地绕圈,慌忙逃窜,心中都快恨死宋明鸢了。 “夫人,夫人,你快叫他们住手啊!夫人!” 陆五夫人静心坐在吃饭用的小桌子边,摇香、洗茶,动作有条不紊,对宋明嫣的呼叫声置若罔闻。 夫人那么多位,叫的又不一定是她。 陆二夫人拧着眉头,象征性喊了一句:“哎呀,小清宁宁,你们怎么能打人呢?” 陆裴清跟陆思宁一听,娘声音如此之温柔可亲,根本不像是要教训他们的样子,顿时追得更猛了。 陆二夫人表示爱莫能助,小孩根本不听她的,她能有什么办法咯。 崽崽们加油啊! 二婶今天晚上给你们加鸡腿! 陆三夫人毫不收敛,激动得恨不能亲自上阵:“崽们拦住她!对对对,踩她脸!抓她头发!掌她嘴巴!” 陆四夫人捏紧拳头,涨红秀丽的脸蛋,就像是自己在用力,敢挑拨离间她们和鸢鸢的关系,她都想拿针把她的嘴巴缝上! 陆大夫人笑意盈盈地看着,同样没有丝毫要帮忙的意思,她不动手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宽容了。 什么东西! 宋明嫣被杏儿撂翻在地,拳打脚踢,见她还敢求助,料想是自己揍得还不够狠,于是揪起她的头发,噼啪就是两巴掌甩了过去。 她像是憋着一股劲儿,往日自己跟小姐被欺负,被扯着衣领扔到下人堆里指使放任他们欺凌打压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 这些人还害得她小姐成了一缕幽魂,如果不是遇到鸢小姐,她的小姐就死了。 新仇加上旧恨,杏儿丝毫不手软。 茶摊那边的人听到尖叫声,个个端着茶碗走到外面眺眼看,一看不得了了:“哎哟喂,这不是明嫣那丫头吗?你们家明嫣咋的上去招惹他们了?” ------------ 第139章 不是个东西 “还打起来了,几个人打一个啊这是,打得这么狠,别是给人打出个好歹来了。” “我看着都疼,潘山媳妇,你还不赶紧去看看?晚了可是要出事的!” 许氏还坐在桌边忐忑地等宋明嫣的好消息,听到这话当即坐不住了,扒开人堆往外一看。 只见杏儿那个小贱婢死死将她女儿压制住,陆家那几个小兔崽子对着她又打又踹,那小丫头还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脸上。 她的女儿头发乱如鸡窝,像是一块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呜呜啊啊连求救的叫声都被死死堵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已然被欺负得不像样子了。 许氏脑袋嗡的一下,一股怒火直冲脑门,猛地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宋潘山跟宋家人紧跟其后。 “住手!都给我住手!” 许氏红着眼睛气恨地扑了过去,然而还没等她加入战斗,几个小崽子见势不妙就一拍屁股火速撤退了。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嫂嫂说的。 看到许氏跟宋潘山带着人浩浩荡荡过来,杏儿身体本能感到一丝害怕。 许氏跟宋潘山之于她来说,就是不可触犯的威严,犹如两座压在她头顶上的大山,让她下意识心生胆怯和退缩。 可一回头看到身后的宋明鸢跟陆家人,杏儿一腔孤勇顿起,当着许氏和宋潘山的面,狠狠踹了宋明嫣两脚才跑开。 “贱婢,贱婢!”许氏气急败坏,待看清女儿凄惨的模样时,心痛得难以呼吸。 “嫣儿,嫣儿!”她心疼得直掉眼泪,一把将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宋明嫣抱在怀里。 恨恨剜了罪魁祸首一眼,哭喊道:“老爷,你定要给我们做主啊!你看他们把嫣儿打成什么样子了!” “爹,娘!他们打我!”宋明嫣痛哭流涕,咬牙切齿,气得浑身发抖:“那小贱人竟敢指使那贱婢打我!爹娘,你把她打死,你把她们都给我打死!” 她再不费心机讨好陆家了,她要他们都死绝! 连日来忍气吞声受的委屈似乎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宋明嫣只想他们都去死!她受不了了!这些人凭什么这么对她! 贱人!贱人!全都是贱人! 母女俩抱头痛哭。 自打大通铺接连被抢,陆二老爷一众人看宋家人当真是不顺眼极了。 此刻看到宋家人不自量力跟大房一家闹起来,满眼幸灾乐祸,吃瓜吃到飞起。 宋潘山怒瞪着宋明鸢,气得脸色铁青,胸口起伏不定:“你个逆女,真是跟你娘一样手段狠毒,连自己的姐姐都能下得去这样的狠手,当初出生的时候,我就应该把你这逆女活活掐死!” 这话一出,陆家老小的眼刀子都快把宋潘山给扎穿了,虽然隐隐猜到鸢鸢兴许不是宋家真正的女儿,但是听到有人这么说他们家鸢鸢,心中还是油然生出一股怒火。 陆老夫人捏紧了拐棍,都想一个大逼兜抽他脑门上。 陆裴风下意识往腰间摸去,摸了个空,才反应过来他已经没有佩剑了。 他眸色冰冷,望着宋潘山,不知道想些什么。 “姐姐?”宋明鸢调整了一下坐姿,坐在板车上,明明是抬眼看人,可看向宋潘山跟许氏的目光却更像是俯视。 她笑了一声,目光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嘲弄:“要说姐姐,也合该我阿妍才是那个姐姐才对,老东西怕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也跟着变差了,连自己什么时候生的女儿都不知道?” “我阿妍生于壬寅年巳酉月庚寅日,你女儿生于壬寅年癸丑月甲戌日,比我阿妍小了整整三个多月,你说她是姐姐?按这样算的话,我还是你大爷呢!” 宋明鸢嗤笑一声。 “逆女!你给我闭嘴!”宋潘山勃然大怒,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叶氏的存在,一直被他视为家丑,如何能由着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宋明鸢欣赏他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样子,掀了掀唇,没有停止:“顺安元年,你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将自己恩师的女儿叶氏娶过门,次年在叶家的帮扶提点下赴京赶考高中状元,从一届贫寒子弟一跃成了京中新贵,还有幸结识了许家。” “顺安三年,你攀权附贵,抛弃糟糠之妻,隐瞒已有家室的实情,与许家两姓联姻,从此一路荣华高歌,却忘了是谁赏识你,提拔你,让你得以从一个目不识丁的落魄小子成了风光无限的状元郎。” 宋潘山怒目圆睁:“够了!” “怎么能够呢?”宋明鸢笑意微冷:“顺安四年,你怕事情败露,用积累起来的人脉搞垮了叶家,致使叶家家破人亡,阿妍娘携着才一岁大的孩子流落淮河村,得好心夫妻相救,在乡下磋磨了整整五年,才在乡亲们的帮助下积累一笔银钱,带着信物不远千里进京寻你,却不想落得个外室的名头,就连长女,也变成了名不正言不顺的次女!” 众人被宋明鸢接连爆出来的事情惊呆了,陆二老爷一众人更是瞠目结舌。 他们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没想到宋家的更不是个东西。 顿时鄙夷的异样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宋潘山身上。 许氏跟宋明嫣也被震惊得连哭声都停止了。 她们都知道宋潘山在此之前还娶过一门妻,但万万没想到,叶家家破人亡里面还有他的手笔? 宋潘山慌了神,大怒道:“你个不孝女!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些事情怎么可能是我做的!你这是血口喷人!” 原本宋明鸢只是怀疑,毕竟这件事情发生得太过久远,她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只是单纯觉得叶家中途败落得太过突然了。 没想到还真被她给诈出了端倪。 将发丝间极力克制压抑住颤抖避免暴露自己给她招致麻烦的小蝴蝶轻轻收拢在掌心。 宋明鸢冷笑:“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叶家的人可都在看着你呢,你晚上真的能合得上眼睛吗?” 对上那双平静冷漠的眼睛,宋潘山心底爬上一抹悚然的寒意,仿佛透过那双眼睛,看到了昔日死不瞑目的恩师,看到了叶家老老少少三十多口人。 他们个个流着血泪,阴气森森地从堆满尸骨的万人坟爬出来,要他偿命。 这一恍惚之间,周围的景象顿消,阴风四起,丝丝缕缕的凉意渗进了四肢百骸。 刚刚臆想的景象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他面前,脸色青白灰败,没有丝毫生气的叶家人瞬间围满了他的身边。 ------------ 第140章 姨娘的消息 宋潘山大惊失色,吓得屁滚尿流:“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做过,叶家不是我害的!岳父大人,我错了!” 他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扬手甩了自己一耳光,痛哭流涕道:“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忘恩负义,我不是人!我做了亏心事,我该死!” “不,不是我,是你们叶家阻了我的路!我也不想对付你们的,可你们知不知道我在京城受了多少冷眼,你们知不知道我因为没有一个靠山遭受了多少打压?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出人头地!” “你们的存在就是我的耻辱,我没有错,我没有错!你们该死,是你们该死!” 宋潘山一下忏悔狂扇自己耳光,一下痛恨到面目扭曲狰狞,癫狂的样子不知道吓到了多少人。 抛妻弃女就已经够令人不耻了,没想到宋潘山还能更卑鄙,竟然将于他有再造之恩的叶家给整垮了! 这心肠该是有多黑啊! 众人满脸嫌弃,退避三舍。 “老爷,老爷!”许氏被这突发的状况吓到六神无主,心中乱糟糟的一团。 宋明嫣更是直接吓呆,她没想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爹他真的为了荣华富贵如此不择手段吗? 不,不!都是假的!都是宋明鸢的诡计! “老爷,你清醒一点!”许氏上去拦住宋潘山,却被他狠狠甩到地上。 “不关我的事,别来找我,都给我滚!” “把他打晕!” 见宋潘山被宋明鸢三言两语吓成这副样子,还失口将以前的事情和盘托出,宋二叔公青着脸色喊道。 他都不敢去看旁人的眼色,只恨恨地瞪了宋明鸢这个始作俑者一眼。 宋二叔公在宋家人里还是有点身份地位的,话一出口,立马就有人跑上去把青筋直冒状态失常的宋潘山打晕。 几个人联手将人制服,失控混乱的局面才得以平息下来。 宋明鸢冷眼旁观,她刚刚连灵力都没用上他就吓成这样了,可见心里有鬼。 若他没这么亏心,她的幻术都不可能发挥得这么快。 正待思考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弄死宋潘山的时候。 许氏擦了擦眼泪,突然说道:“我想借一步跟你说话,有件事你应该会想要知道。” “不借。”宋明鸢移开视线,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就拒绝了。 许氏咬牙:“如果是关于你姨娘的下落呢?你难道不想知道她在哪里吗?” 宋明鸢这才看了她一眼,手指摸了摸小蝴蝶轻颤的翅膀,转而下了板车。 见叶氏的消息有用,许氏略微松了口气,有用就好,有用说明他们还有翻身的机会。 许氏率先转身往无人的地方走去。 见宋明鸢要跟她离开,陆大夫人不免担心地喊了一声:“鸢鸢!” “没事。”宋明鸢将灵蝶扣在了食指上,回头冲她微微一笑:“我去去就回。” 说着就跟上了许氏的脚步。 “宋明鸢!你要是敢伤害我娘,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宋明嫣忍着痛往前走了两步,愤声喊道,宋明鸢置若罔闻,直接无视了她的话。 她要想对许氏如何,她还能拦得住? 两人一直走到看不见流放队伍,许氏才平复下来情绪,站住了脚步。 她转过身来打量着宋明鸢,目光复杂怜悯怨怼仇恨一一闪过,最终定格成了冷漠。 她们之间的矛盾,从一开始就是不可化解的。 宋潘山对付叶家,也是为了他们夫妻俩的小家,后来更是在她跟叶氏之间处处为她妥协让步,如何能怨怪得了他。 她相信他对她是有感情的,这就足够了。 回过神来,许氏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恨,但再怎么说,你爹也养大了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我过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的。”宋明鸢打断了她,语带讥诮:“你下辈子要是投生到这么个畜生爹,希望你也能说出来现在这样的话。” 站着说话不腰疼,还功劳跟苦劳? 如果能选择,只怕阿妍宁愿从来没有降生过,有些人根本就不配拥有孩子! 许氏脸僵了僵,心中微恼:“既然你不愿意听这些,那我就直说好了,我这里有你娘的消息!” “如果你还想在有生之年见上她一面,就把陆家人杀了,要不然你永远也别想知道她的下落!” 许氏是豁出去了,之前她不想将叶氏的消息拿来当做筹码,是因为怕招致她的记恨,怕她知道这个消息后引来妖盗对付他们。 可据她观察,这一个多月以来,宋明鸢与那妖盗根本没有过接触。 也许当初的事情,说不定真的是个巧合。 杏儿是这逆女借陆家的势救出来的,陆家帮她救人,所以她对陆家不离不弃。 许氏思绪纷杂,定了定神,不管如何,眼下的情况却是容不得她不去冒这个险了。 她冷声说道:“是陆家人重要,还是你娘重要,你自己选吧,别妄想用什么手段威逼我,你要是不除了陆家,我就是死也不会妥协的。” 宋明鸢觉得她太过于自信了。 她目光斜了躲在树后鬼鬼祟祟的身影一眼,忽地笑了来:“你难道就不怕我抓了你女儿威胁你?” 许氏脸色一变,指甲狠狠掐了下掌心,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如今主导权在她手里,绝对不能被她左右。 “你就是抓了她也没有用,没了她我还有一个儿子,总归她长大了也是要嫁出去的,又不能给宋家传宗接代,何况她只会给我惹是生非,有她没她都一样。” 宋明嫣脑袋像是遭到了一锤重击,难以置信这些话是从她娘嘴里说出来的。 她拖着一身伤咬牙硬撑着走到这里,生怕她被宋明鸢伤害,结果她听到了什么? ------------ 第141章 母女嫌隙 没了她我还有一个儿子…… 总归她也是要嫁出去的,又不能给宋家传宗接代…… 她只会给我惹事生非…… 一字一句像是尖刀一样扎在了心里,宋明嫣无力地靠在树边瘫软下去,脑海一片空白,有种世界都被颠覆的感觉。 以往在家中遭受的细小微末的委屈,统统都在这一刻无限放大了起来。 她心中一寒,思绪紊乱,几乎是仓皇地逃离了此地。 宋明鸢收回目光,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别有深意的弧度。 宋明嫣最为得意的,就是拥有宋潘山跟许氏的宠受,为此没少在一无所有的阿妍面前炫耀过,甚至屡屡拿这样的事情刺激阿妍。 如今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去了,以宋明嫣的蠢钝无知记仇不记恩的性子,她倒要看看,她们母女俩日后当如何自处。 “你拿谁威胁我都没有用,大不了咱们就来个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许氏有恃无恐,似乎笃定了宋明鸢会因为叶氏的消息受制于她。 但是她错的离谱。 宋明鸢根本就不是个会受制于人的,她笑容微妙:“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要不然我还不知道叶氏还活着。” 叶氏这个人,是只独属于阿妍的记忆里的,如果她不特意去回想,这些记忆会随着时间越长,慢慢被淡化。 她印象最深的就是,女人一脸病容,郁郁寡欢的样子,也许是因为被丈夫背弃,也许是因为家破人亡的打击,她的面容一直以来都灰心丧气,了无生志的。 叶氏的死,宋明鸢没有过多探究,却没想到被认定已经死了的人,如今还活着。 见她直接称自己的生母为叶氏,言辞之间不见一丝为人子女的尊敬,许氏心中陡然生出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好像她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以至于讲起叶氏,都是一副置之事外的淡然。 不,这怎么可能,叶氏是她娘,知道她的消息,她不应该是激动才对吗? 许氏心中慌乱,总有种事情就要脱离自己掌控的不祥预感。 还不等她琢磨出这其中的不对劲,突然,宋明鸢毫无预兆地对她动手了。 脑海中一根弦霎时绷紧,许氏警惕得连退了好几步,惊叫:“你想干什么!” 宋明鸢说道:“既然你不愿意说,我就亲自看好了。” 说罢,也不多废话,直接朝许氏袭了过去。 许氏想也不想,转身就跑,为刚才了以防万一,她没敢跑太远,这会只要大声呼救,那边的人肯定是能听见的。 然而,许氏声还没发出来,就被逼近的宋明鸢一把扼住了喉咙。 容貌还是那张熟悉的容貌,神态却是全然陌生的凌厉与张狂,窥不见半分昔日的怯懦。 许氏满心震骇,一个大胆的想法突兀地浮现在心头,瞳孔骤缩,整个人瞬间如坠极寒之地。 “你……你……” 宋明鸢不顾许氏拼命的挣扎反抗,一扼紧她的喉咙,一手置于她头顶三寸的位置,掌心朝下。 在搜魂之前,她十分善良地提醒了一句:“你最好是配合一点,要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一个失误把你变成傻子。” 搜魂术一但动用,在遭遇极力反抗的情形下,轻则头痛欲死,重则直接成为神智失常的痴儿。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让施行者遭到反噬,不过以许氏的条件显然没有让她被反噬的能力。 她以前搜魂从没失败过,但那也只是在修为臻至化境的情况下,现在她可不敢保证遭到反抗还能万无一失。 不过,该担心的是许氏才对。 宋明鸢微微勾唇。 “你……这个,妖……妖孽,是你……是你,搬空……栽赃的……都是你!”许氏被掐着脖子,声音都是断断续续的。 她用力掰着宋明鸢的手,手指都泛着白,红着眼睛,身体控制不住颤抖,恐惧到了极致。 她是妖孽,她就是那个将京城搅得乌烟瘴气的妖孽! 许氏才生出一丝抵抗的念头,脑袋就像是数万根针扎一样,让她痛不欲生,一张脸都失了血色。 宋明鸢集中精神,一点一点将她的记忆抽取出来,时间线有点长,过程稍显吃力。 一幕幕杂乱的记忆如同走马观花般闪过,最终定格在了七年前的一个雨夜。 将前因后果都了解清楚,宋明鸢睁开眼的第一瞬,就一脚把许氏踹飞出去。 叶氏进府的第三年,宋潘山正值仕途上升的关键时期,因此没少在府中设宴拉拢朝臣为其仕途添砖加瓦。 许氏视叶氏为眼中钉肉中刺,将宋潘山所犯的过错全都归罪在叶氏身上,在她看来,叶氏就不应该带着一个拖油瓶回来,让她从宋家主母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为了除掉叶氏,在宋潘山设宴时,她刻意引了醉酒的荣威王误闯后院,险些将叶氏凌辱。 那荣威王好美色,加之叶氏长得不错,第二日便向宋潘山开口讨要了她。 宋潘山为了仕途,竟将叶氏推了出去,亲手把昔日原配妻子绑了派人一顶小轿送去荣威王府,对外直接说叶氏病亡了! 宋明鸢了解完事情的经过,都不得不骂一句丧心病狂,宋潘山简直刷新了她对狼心狗肺这个词的认知。 他们既然这么想回京,她又岂能让他们如愿? 这样的人,最适合呆在流放之地当牛马,一辈子与汲汲追求的荣华富贵无缘,辛勤劳苦到死。 许氏已经晕过去了,宋明鸢顺手抹除了她刚刚那一段记忆。 她之前就说狗皇帝为什么会这么快怀疑到她的身上,原来是许氏搞的鬼。 她想借刀杀人,她栽赃嫁祸,扯平了。 至于其他的,在阿妍复活之前,宋家这些渣滓就先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吧。 这样的深仇大恨,想必阿妍更想亲手处决他们,等阿妍复活她把这些人送给她当礼物。 这样想着,宋明鸢将许氏提溜起来,又往她身上撒了一把痒痒粉,多踹了两脚,才拖着她往回走。 宋明嫣跑回去之后,便失魂落魄地坐在一边发起了呆,看到宋明鸢如此粗暴地拖着她娘回来,本能一怒。 可一想到刚刚偷听到的话,咬咬唇,撇开了脸,就当没看到似的。 ------------ 第142章 我,第一 是她先置她的死活于不顾的,既然如此,她干嘛要在意她的死活。 既然弟弟那么好,那就让他来啊!反正她以后是不会再管她了的! 宋潘山跟许氏到底是宋家的门面,一个位极太傅,一个出身名门,可是现在,两人一前一后被折腾成了副鬼这样,不是打他们宋家的脸?! 宋二叔公心头一怒,但也仅仅只是怒了一下。 他还没忘记之前在青阳驿站挨的那一顿毒打。 鼻青脸肿,淤痕遍布,身上的伤隐隐作痛了半个多月,才好不容易养好,可不敢再跟这目无尊长的逆女对着干了。 她疯起来是真的疯,再挨上一顿打,他这把老骨头岂能熬到流放之地? 见到宋明鸢拖麻袋一样拖着许氏回来的时候,宋二叔公就吊起了一颗心。 叶家的事情都被宋潘山抖落出来了,便是他们现在说叶家的败落跟宋家没有关系,也不会有人相信。 宋家搞垮了叶家,致使叶氏母女俩流落他乡,吃尽苦头,而且看许氏方才那模样,叶氏只怕还遭了她的算计,生生隐瞒了这么多年的实情。 作为叶家的外孙女,叶氏唯一的女儿,这丫头只怕是要恨死宋家了! 宋二叔公提心吊胆。 暗暗打量了宋明鸢两眼,见她脸上并没有表露出明显的仇恨,一颗心七上八下,始终下不去。 知道叶家的败落跟宋家脱不开关系,知道她姨娘受冤没死,她怎么表现得这么冷静?别是在心里悄悄想着怎么弄死他们吧? 跟宋二叔公一样忐忑不安的还有不少人。 无视他们投来的眼神,宋明鸢拖着许氏的腿,径自走了上前,将人往地上随意一丢。 “她摔地上被砸晕了,人我已经帮你们拖回来了,你们看着办吧!” 许氏披头散发,身上的棉衣都被地上的石头磨破了皮,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不是被沙砾擦穿的,就是被磕成青紫的。 简直惨不忍睹。 听到宋明鸢的话,众人嘴角一抽,心说,你还不如不拖回来呢!这个忙也不是非帮不可! 不过谁都不敢在这个关节眼说话。 “既然没别的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不用谢。”宋明鸢摆摆手,一副我这都是乐于助人的样子。 宋二叔公都想啐她一脸,咋能这么不要脸呢?还谢?我谢谢你祖宗十八代! 宋家人敢怒不敢言。 宋明鸢却并不关心他们的意见,将人带到之后,转身迎着陆家人那边走过去了。 她跟着许氏离开后,陆家上下便没有心思忙活别的事情了,都在等她回来。 像是她平时跟几个崽子们排排蹲着眼巴巴等待投喂一样,这会儿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也有样学样,跟崽子们排排蹲着望眼欲穿。 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 小姑娘板着一张萌凶的小脸:“嫂嫂要是掉一根毫毛,宁宁就在小本本上给他们狠狠记上一笔,下次再打起来的时候,宁宁就逮着那个叫送什么烟的头发薅,把她薅成没有头发的秃头和尚!” “还要在她脑门上扎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个洞!” 陆裴清纠正:“那不叫洞,那叫戒疤。” “哦,那就扎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个疤!”小姑娘掰着手指头又数了一遍。 “那是用香烫出来的,不是扎的,而且和尚只能烫一、二、三、六、九、十二这样数目的点。” “这也太麻烦了。”宁宁皱起小眉头,深思熟虑了一下,说道:“咱们可以挨个给她烫上一遍,这样她的头上就有好多个点了!” 什么数目都有,就很齐全。 陆裴清:“……”好主意! “嫂嫂回来了!” 陆裴远欢呼一声,撒丫子就跑了出去,还在讨论烫几个疤的两个崽子嗖地一下站了起来,落后一步,但是却跑得贼快。 “嫂嫂!” “我第一我第一!” 陆裴远迈着小短腿,高兴得小脸都发着光,嫂嫂,我来啦! 他砰的一下扑了过去,抱上了大腿,睁开眼睛一看,小脸霎时一垮。 “大哥,怎么又是你!” 陆裴风低头看他:“我,第一。” 陆裴远不服:“你比我大!” 他一步都能顶他三步了,这么大岁数了还跟小孩子抢第一,不要脸! “我哪比你大了?” “你哪哪都比我大!” 陆裴风摸了摸弟弟的头,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句:“谢谢。” “?” 陆裴远还没明白他大哥这句谢谢是什么意思,家里大大小小就已经围了上来。 “鸢鸢。”陆老夫人目光落在她头发丝上的蝴蝶一瞬,就移开了:“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私心里,老夫人是不想让鸢鸢管这件事的,但是她明白,鸢鸢将宋家那个阿妍视为好朋友,也有自己的自由。 她不能因为自主观觉得这样做更好,就去限制鸢鸢让她也这么做。 只是希望阿妍能对得起鸢鸢所有的付出,要不然……她老婆子真的很难忍住不动手。 陆老夫人清楚自家人的禀性,但不敢保证宋玉妍跟杏儿的心性也如他们一样纯然。 不过是因为鸢鸢相信她们,这才多给予了两分宽容和信任。 只要她们跟陆家一样,一心维护鸢鸢,替鸢鸢永守秘密,那她便当她们是自己人。 宋明鸢点了点头:“叶氏被他们送去了荣威王府,我想等会儿去探探情况。” 都不需要明说,陆老夫人就明白了之间的弯弯绕绕,大抵是宋潘山跟许氏这两个做的孽事。 “成,奶奶给你打掩护,你等会儿就借口身体不舒服歇在板车上,其他一切有我们。” “那荣威王府虽比不上皇宫,但同样守卫森严,要不然叶氏的消息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没泄露过一丝一毫,鸢鸢,你一定要小心行事。”陆大夫人不太放心地叮嘱道。 陆二夫人忧心蹙眉:“京城我们鞭长莫及,二婶也怕你吃了亏,要是遇到什么事,记得去找冯家。” “对对对,三婶的娘家你认得不,也可以去找秦家帮忙!我三个哥哥是武将,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是打架不成问题!”陆三夫人也跟着说道。 ------------ 第143章 荣威王府 陆四夫人跟陆五夫人也想有个可靠的娘家,这样鸢鸢在京城遇到事情之后,她们也能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 只是她们一个是平康伯府的庶女,有身份没地位,一个是忠武侯府的假千金,无身份亦无地位。 便是在府中,也没有她们能说得上话的地方。 陆五夫人不是一个爱攀比的人,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不争不抢,可是这会儿,心中也不免多了一丝涩然。 如果有得选择,谁会愿意成为一个假货呢,她宁愿从来没得到过,也不希望养了她十几年的亲人一朝告诉她,她占了他们亲女儿的位置,她该把她所得到的一切都让出去。 失而复得跟得而尽失是两种不相同的悲欢,说不清是谁的错。 “好,我会小心的。” 宋明鸢没有拒绝大家的好意,尽管她并不需要,不过还是可以顺路去看看,给婶婶们报个平安的。 流放队伍出发前,陆裴风用炭笔画了张地形图,交给她:“这是荣威王府的地图跟布防情况。” 知道她最关心什么,还特别把荣威王府的库房标了出来。 “此人除了好美色,还喜欢养鹅,据说专门开辟了一个鹅园,请专人伺养照料,最喜欢看他养的鹅追着叨人。” 两人目光十分默契地落在了奶奶做饭用的那口大黑锅上。 宋明鸢点点头:“我懂了。” 今天晚上吃铁锅钝大鹅! 陆裴风又道:“他还特别喜欢收集名贵的茶叶,以此来进献讨好狗皇帝,你拿回来,我泡给你喝。” “听说大辽有一种茶的喝法,以羊奶入茶,加入蜂蜜调制成羊奶茶,甜而不腻,口感醇厚,你或许会喜欢。” 宋明鸢看他,眸光微亮。 她惯常想吃什么东西的时候,总是这样看着人,别说陆老夫人无法抵挡,哪怕她现在要把星星摘下来泡茶喝,陆裴风都能稀里糊涂地答应下来。 他心尖微痒,有点想摸摸她的头,但还是按耐住了,说道:“我给你做。” 宋明鸢眼也不眨地盯着他,问:“我想喝什么茶你都给我做吗?” 陆裴风觉得她的目光像是一把火,垂眸应声:“嗯。” 耳朵又红了。 宋明鸢见了觉得他这个人真是经不住调戏,她都没做什么呢,他总是脸红,搞得她都像是一个女流氓。 不过红着耳尖的少将军可真是好看呐,跟个玉面郎君似的,她就没见过这么纯情的。 流放队伍出发的时候,宋明鸢跟几个小崽子躺到板车上。 “嫂嫂,你走叭,宁宁会好好守着你的。”小姑娘躺在被窝里,眨着眼睛小声道。 宋明鸢捏了捏她嫩滑的小脸:“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就吹响这个,嫂嫂马上回来,懂了吗?” 她给了她一个玉制的口哨,等小姑娘应声伸手接过之后,才使用幻术捏碎遁隐珠离开。 京城,荣威王府。 守门的侍卫被身边乍然掀起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寒颤,他呼出一阵冷雾,强打起精神来继续守门。 一点都不知道就在刚刚有人跟他擦身而过,已经堂而皇之走进王府了。 “皇叔啊,你可得劝劝父皇啊,他怎么能将婉妃从冷宫里放出来,这简直就是在胡闹!” “本宫还听说那婉妃还怀了一个多月的龙胎,如今陆家人还没处置干净,蔫知他们没有反心,这孩子一但出世,恐将是我北魏皇室的动荡。” 李玄谟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只要一想到近日得到的这个消息,就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他倒不担心父皇对陆婉贞余情未了,只是怕陆家有了倚仗,直接反了李家的天下。 届时他这个当太子的,如何能坐得安稳! 荣威王一手拿着玉壶,一手拿着青瓷杯,倒上半杯就喝上一口,眯着眼睛,姿态十分之享受。 “太子殿下稍安勿躁,皇上怎么可能会让有着陆家血脉的皇嗣生出来,指不定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呢,再说了,皇上要是真狠不下心,这不还有太子殿下您吗?一滩未出世的血肉而已,不足为惧。” “再说如今陆家流放邕州,陆婉贞在宫中无依无靠,要如何还不是由皇后娘娘说了算,我看太子殿下您就是担心得太过了,那陆家手里一没兵二没人,就算再有能耐,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不成?” 荣威王嗤之以鼻:“我看那陆婉贞就是个蠢货,你是没看见过以前她闹出来的笑闻,要我说,便是皇上要她杀了陆家人,她也会毫不犹豫。” “这样的人如果能利用好了,未必不是对付陆家的一把好刀,愚蠢又好拿捏,整个皇宫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想到近日陆婉贞的所作所为,李玄谟稍稍放下了心,那女人确实无脑,为了从冷宫里出来,竟然把陆家忠随推出来为她祭道。 这样自私自利的人,陆家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地,就是陆家人认她,那些追随陆家的人也不可能同意。 “皇叔说得对,是本宫着相了。” 荣威王端正了坐姿:“与其关注这个,倒不如想想如何早日将那妖盗捉拿归案,如今皇上正为此事头疼,如果被其他几个皇子抢了功劳,只怕于太子殿下不利。” 说起这件事情来,李玄谟也甚是心烦,那妖盗搜刮皇宫时,连他的东宫都没放过,若非自己手里有点势力周转,只怕穷过大街上那些要饭的。 “这一个多月以来,府中一夜之间被搬空的事情,已经有几十地,多达上百起,只怕他们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团伙作案,只不过对方行踪诡秘,神出鬼没,想要将之捉拿归案,怕是不易。” “本宫想着,倒不如另辟蹊径,先查一查最近有哪些新兴起的势力,他们既然是有组织的,肯定能查得出来。” 荣威王点头:“如此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我这边也已经派人去监视了,一旦当铺接到御用物品被当的消息,我们就能顺藤摸瓜将那些个妖盗找出来,一网打尽。” 宋明鸢隐去身形,就坐在他们正对面的椅子上,一字不落地把两人的对话听进耳里。 ------------ 第144章 搬空荣威王府 见他们没有怀疑陆婉贞胎儿来历不正,目光略带玩味,看来他们的计划成功了。 陆婉贞的胎像当然不是被打入冷宫之前怀的,而是最近才怀的,只不过因药物所致,从脉象上看怀了一个多月而已。 她去过几次皇宫,除了提供必要的药物,以及给姑侄俩传传口信外,便没再多费心思关注了。 如果有这些条件陆婉贞都不能好好利用让自己从冷宫出来,那她还是趁早打消跟她合作搞狗皇帝的念头为好。 不过目前看来,摆脱了恋爱脑之后,她离家出走的智商终于回归本体了。 事实上,那些被陆婉贞供出来的忠随,其实都是陆裴风安排的因陆家败落生了叛主心思的人。 北魏皇室子弟面和心不和,只要加以利用得当,未必不能搅动起风云,只要京中一乱,那么她们就可以在流放之地安心养兵了。 收回思绪,宋明鸢正好听见他们要将她一网打尽的话。 心中暗暗寻思着,要不然真整几个妖盗出来,满足一下他们的期待感? 若是这边一直没有进度的话,保不齐他们又会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她这个曾经被怀疑过且有过最大嫌疑的人身上。 如果他们一致把她当成重要的突破口,那肯定卯足了劲来针对她,说不定还会打乱她们到流放之地养兵的计划。 这样想着,宋明鸢在空间里的杂物室翻找了一下。 她记得她在修仙界时,夺宝的路上一刀砍了想将路过的她当成炉鼎的邪修,被受到邪修欺压的年轻锻造师追了几里地,为表彰她的路见不平,特地送了十个缩小版的傀儡人给她。 要不是突然想起来要无中多生几个妖盗,给自己找几个替身,她都快忘记这一回事了。 宋明鸢意念一动,几个积了灰的小人偶就从一众杂物堆里飘浮了出来。 小人偶两指大,三寸长,憨态可掬,形态各一,像是小木雕一样。 宋明鸢从十个里面挑了一个,为了试试效果,走到隔间,咬破手指头在人偶的眉心滴了血。 人偶汲取着主人渡到躯体的灵力,像是茁壮生长的树苗一样,转眼间从一个不足巴掌大的小人偶变成了一个八尺六寸的巨人。 傀儡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制作的,表面泛着古铜色的金属光泽,除了肤色太过奇怪了点,头发太过稀疏了点,长得粗糙了点,其他的几乎跟真人没什么两样。 宋明鸢没搞懂怎么使用,兀自研究了一会儿,又抬头跟眼前的巨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才问:“打人会吗?” 巨人憨憨地点了下大铁锤子似的脑袋。 宋明鸢也点了点头,很好。 “逃跑会吗?” 她又问。 铁憨憨又点了下脑袋。 宋明鸢放心了不少:“谁打你你就打谁,要被人抓到又不能完全被人抓到,能做到吗?” 铁憨憨似乎脑子打了一下结,回答得迟缓了几分,才点了点脑袋。 宋明鸢觉得它是有点智慧的,于是暂时将它放进了空间。 她做完这些出来,李玄谟已经离开荣威王府了,书房里只剩下荣威王一个。 宋明鸢探查了一圈都没有在后宅里找到叶氏的下落。 将荣威王府上到库房下到鹅园全都搜刮搬空了一遍之后,她直接找到了书房。 此过程中,灵蝶始终停落在她的耳侧,哪怕十分迫切地想见到叶氏,也没有擅自行动。 李玄谟离开之后,荣威王一心想着怎么早日抓住妖盗,让李玄谟立下大功,连找美妾嬉玩的心思都没有了。 正待找底下养的门客共商计策,一转头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坐在了主位上的宋明鸢。 哪怕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荣威王此时也吓得头皮一炸,鸡皮疙瘩一阵阵冒了起来。 “你是谁!” 他惊恐地连退数步,情急之下转头抽出了挂在墙上的宝剑防身,手心都出了一层虚汗。 “来人!快来人!抓刺客!” 宋明鸢看着他叫唤,他声音都传不出去,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得见的。 荣威王很快也发现了这个事实,仓皇之下转身就往门口跑去,只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都撼不动那扇门分毫。 他咕咚咽了下口水,脸都吓白了:“本……本王要钱有钱,要权有权,你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给你。” “叶氏在哪里?” 荣威王不明其意,根本记不起来叶氏是谁,看了一眼宋明鸢的神色,心里直打鼓。 “不知这叶氏是哪位?”他擦了擦头上的汗,小心说道:“不瞒你说,本王府上没有姓叶的女人,也更不认识什么叶氏,你说清楚一点,本王也好辨认不是?” 他确实不认识什么叶氏。 “那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宋明鸢将书案上的玉石笔托拿在手里把玩,似乎这东西随时都有可能掷到荣威王的脑门上,“我说的叶氏是宋潘山这狗杂碎当年送进府里的人,你最好是仔细回忆一下。” 因为时间太过久远,荣威王根本记不得有叶氏这么个人,再加上叶氏于他又不是多值得他费心的人物,早把人忘在脑后了。 此刻经得这一提醒,才隐隐约约有几分印象。 念及宋潘山,荣威王脸色僵了僵,那张与顺安帝有几分相像的脸明显闪过一丝心虚。 “我真不认识什么叶氏,也从没跟宋潘山有过交集,你可能找错人了。” 这话刚落,宋明鸢手里的笔托就脱手而出砸在了荣威王的额头上,直接就磕破了皮。 血液沿着额头流下来,荣威王敢怒不敢言,可眼下的形势只有忍气吞声的份。 宋明鸢说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认不认识叶氏?” “本王……本王真不认识……” 见宋明鸢噌地站了起来,荣威王吓得身体条件反射一缩,再不敢有所隐瞒。 “叶氏……本王记起来了,她不在本王府上,早在她进府一个月之后就离开王府了,如今本王也不知道她的去向,以上所说句句属实!” 若是他刚刚没有心虚,宋明鸢也就信了,她给了他活命的机会,是他没有珍惜。 宋明鸢直接对荣威王进行了搜魂。 ------------ 第145章 大铁疙瘩 记忆回退到他凌辱了叶氏,将奄奄一息的叶氏丢进乱葬岗的时候。 宋明鸢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向因被搜魂强行抵抗而满脸痛苦的荣威王,落在他脖子上的五指一点点收拢,用力一拧。 咔的一声响,搜魂还没结束,荣威王就闷哼一声,眼睛陡然暴睁,渐渐没了声息。 那张富态的脸上,因窒息而涨紫,双目圆睁,似乎濒临死亡的那一刻,都在经历着意识被侵袭的痛苦。 宋明鸢随手将尸体甩开,想到叶氏在荣王府的黑暗经历,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将这件事情告知阿妍。 来此之前她想着,只要叶氏还活着,她就能把她救回来。 可荣威王的记忆里,叶氏已经被一卷破席扔到乱葬岗去了。 叶氏一介弱女子,身体羸弱不说,又遭受了那等对待,加之心存死志,活下来的可能微乎其微。 她有点担心阿妍接受不了。 荣威王的死,似乎宣告了什么。 哪怕没有明说,化身灵蝶的宋玉妍仍是察觉到了几分,她身上的光芒一点点变黯,凝实的灵体隐隐有溃散的迹象。 显然这一落差对于她来说还是太过于残忍了,从生起希望到希望破灭,也才短短一瞬间。 不过很快,灵蝶周身浮动的光点又渐渐趋于平稳,甚至还伸出触角安慰地轻轻碰了碰宋明鸢的手心。 见此,宋明鸢心头一软,微蹙着的眉头略略舒展,扬起了一抹笑:“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再找找,只要你娘还活着,咱们终有一天能找到她的。” 活下来的可能微乎其微,又不是全然没有。 她没办法找回自己的爹爹,但是可以努力替阿妍找回她的娘。 宋明鸢打算等会儿去阿妍娘被丢弃的乱葬岗看一看,是生是死总要看过一眼才能知道。 如果叶氏还活着,她会抽出时间去寻找她的下落,如果她死了,那她就替她消解怨气,助她重入轮回。 暂且将这件事情放在一边,宋明鸢开始专心致志搜刮起书房里的东西来。 梨花木雕的书架,陈列在一边的古董玉器,悬挂在墙上的书法字画,值钱的全都收走,不值钱的一个不留。 除此之外,宋明鸢还在上了锁的书柜里翻找出来许多没有来得及销毁的信件。 取出来看了看,都是些暗地里帮太子扫除异己,给其余几位皇子下绊子的。 想着留着以后或许有用,宋明鸢便全都给收了起来。 临走前,还把荣威王身上穿戴的饰物给搜刮一空。 荣威王身上背负的冤债,何止叶氏一条,他贪好美色,强夺貌美妇人,逼得人家妻离子散,自投护城河已是司空见惯了。 他位高权重,哪怕百姓鸣冤击鼓,以身过滚钉,用血肉铺出一条奏请上听的路,亦奈何不了他分毫。 短短三年间,被夺妻夺女的冤情已经不知道发生过多少起了,然而狗皇帝对此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宋明鸢觉得死了都有点太便宜他了,要不是她不常留在京城,怎么都得给他扔到倌乐坊给龟公好好调教调教,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将荣威王府的东西都搬空之后,宋明鸢把铁憨憨往院里一丢,头也不回溜之大吉。 铁憨憨呆头呆脑地杵在院子里,如同一个木桩子,他背上背着一个半开的包袄,里边都是他主人给他准备的最廉价的赃物。 就像是个被丢弃的傻大个,站在偌大的庭院中间,束手束脚,颇有几分可怜兮兮的感觉。 院子里十分之清静,宋明鸢搜刮荣威王府时,把府上会呼吸的人全都打晕了扔地上。 院子里乌泱泱趴了一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尸体。 荣威王府的人晕了多久,铁憨憨就一动不动在院子中间站了多久。 半盏茶之后,被打晕过去的人才陆陆续续转醒,他们揉着昏沉的脑袋,还没摸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太阳底下,浑身散发着古铜色金属光泽的大个头。 “这、这是什么东西?” 众人吓了一跳,都被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全然不知道在他们晕过去的这段时间里,荣威王府已经被搬空了。 “莫不是王爷从哪里弄回来的新鲜玩意?做工如此逼真,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就跟真人似的。” 有人大着胆子想要走上去近距离观看,却被同伴一把拽了回来。 “你不要命了?王爷的东西岂是我们这些当奴才的能随便碰的,上次鹅园那个伺候的不慎碰掉了王爷爱鹅的一根鹅毛,两只手都被砍了,你怎么不长记性!”说话的左右看了两眼,又瞪了瞪他,声音压得很低。 这东西还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呢。 被拦下的下人悻悻然,顿时放弃了想要上去一探究竟的想法。 就在这时,王府里的侍卫长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到铁憨憨背上半敞开的包袱那里面熟悉的物品,脸色一变。 下意识就把他当成了打晕他们进府行窃的小偷。 他沉声喊道:“把他给我拿下!这恶贼偷了王府的东西,千万别让他给跑了,要不然王爷追究下来,唯你们是问!” 号令一出,威慑力要多足有多足,一应侍卫一拥而上,朝院子里的大个头冲了过去。 “等等!” 这时,侍卫长发现了不对。 因为从他们有动作开始,就没见这大块头动过,正常哪有偷了东西不跑的! 喊停了其他侍卫,侍卫长亲自提着刀走过去,待看清楚大块头的模样时,差点没两眼一黑。 这哪是人啊,这分明就是个人偶! 那小贼估计是特地将它放在这里吸引他们注意力的。 “他奶奶的,被耍了!” 气愤之下,侍卫长一刀朝铁憨憨砍了过去。 当的一声,刀都劈卷了刃。 众人大吃一惊,这铁疙瘩究竟是什么玩意,怎么看着还挺硬? 看这材质,看这身量,少说都有千八百斤,究竟是哪个缺大德的,把这么个东西扔在这里? 无一例外,所有人都把院里的大个头当成了像铜人一样的摆件。 ------------ 第146章 不杀妖盗,誓不为人! 就在这时,一动不动的铁憨憨突然扬手,大铁锤似的拳头一拳头砸在拿刀砍他的侍卫长身上。 这一拳如有雷霆之势,打得人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肋骨哐哐断了好几根。 接了这一拳的侍卫长喷着血倒飞出去,如同破布袋一样砰地一声砸在墙上,两眼一翻,当场不省人事。 亲眼目睹这一场景的众人呆若木鸡,当场震住,只觉得整个人都遭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毫无生机的死物活过来了,并且还一拳头打伤了王府武功高强的侍卫长?! 一拳!打伤了侍卫长!并且还将之打成了重伤! 原本站得极近想看看稀奇物的人嗖的一下以生平前所未有的速度,眨眼间退了好几丈远。 有人白着脸,魂都吓飞了:“我的个太爷爷太姥姥,这他娘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王府怎么会出现这样一个怪物!” “这我哪知道啊!刀砍不动,还能一拳头砸死人,简直就是人形大杀器!你说,它……它不会把我们都杀了吧?” 众人两股颤颤,一个个都吓得不轻,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抖的。 铁憨憨歪了下脑袋,主人说谁打他,就让他打谁,他打了。 主人又说,要被人抓到又不能完全被人抓到,这些人怎么还不过来抓他? 为了早点完成主人交代的事情,铁憨憨用不太聪明的大脑袋瓜想了想,往前走了一步,两腿一站,摆出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 奈何他的体格不像是束手就擒,像是要上去跟人干架,凶悍的气势挡都挡不住。 众人吓得屁滚尿流往拼命往后缩,人挤人差点没挤成一堆。 铁憨憨不解其意,正要继续往前走,突然,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了一个人身上,看了足足有三个呼吸,才抬起脚重重迈开步子朝他走了过去。 一走就是一个深陷入地面寸余的脚印。 众人被这样重量级的怪物吓得作鸟兽散,只有被锁住的那个小厮定在原地,两腿虚软无力,吓得牙齿打颤,大气都不敢喘。 完了完了,吾命休矣! 看着那大个头怪物越走越近,小厮都感觉像是到了他的太爷爷和太奶奶在跟他招手。 一股黄褐色的热流直接从裤腿奔流而下,他面上惨无人色,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 “大大大……大人,饶饶饶命!” “小、小的一条贱命,您捏死我就跟捏死只蚂蚁似的,费力且还脏手,您就当小的不存在吧!小的上有老下有小,还不想死啊大人!” 小厮匍匐在地,抖抖索索的声音,头磕了一个又一个,都快要哭了。 铁憨憨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形铁块,扬起了手,在小厮吓得快要晕厥的目光中,用粗壮的手指勾起了他系在腰间的荷包,用力一扯。 绳子啪的一下断了。 他动作略带笨拙地将身后的包袱解下来,在小厮劫后余生又死了爹妈一样无比复杂的目光中,把刚刚抢来的钱袋子装了进去。 小厮:“……” 好消息,是来打劫的不是来要他命的。 坏消息,只打了他一个人的劫。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出了他的心声,铁憨憨收走钱袋子之后,见包袱瘪瘪的,还空出了许多位置,不太满意。 于是如法炮制,又收走了其他人的钱袋子。 从头到尾收了一遍,不愿意给的还被他倒提起来,拎着抖了两抖。 确认过他们没有藏私之后,才把得来的一堆钱袋子打包塞到包袱里,直把包袱塞得鼓鼓囊囊才满意。 大块头直起身,背着比他身形小了数倍的包袱,动作一气呵成,长腿一迈,找主人去。 铁憨憨灵活地翻了墙,小心翼翼背着主人让他保管且还有所增加的赃物,从墙头跃下,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被打劫了一遍,兜比脸还干净的众人:“……”碰着这么个不是人的东西,真是倒血霉了! “这大铁疙瘩里面藏着个人吧?他是不是怕我们发现他的真面目,所以故意躲在里面?” “哪个好人家能把这么重的铁疙瘩举起来还行动自如啊!这根本不可能有人做得到。” 可一想到不是人,也太过匪夷所思了点,这他娘的就跟做梦一样。 “这怪物的作风,怎么比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妖盗还狠?偷东西也就算了,还要把我们的钱袋子都拿走。” “指不定他就是那个妖盗。” 众人面面相觑:“要不要禀报王爷?” 话音刚落。 一人连滚带爬冲了过来,满面惊恐,边跑边嚷嚷道:“不好了,大……大事不好了!王府遇袭,王爷薨了!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这一消息如同一滴水进了油锅,一时间整个荣威王府都炸开了。 李玄谟前脚离开荣威王府没多久,后脚便听到了这个消息,彼时他刚刚回到东宫,接到消息后,想也没想就领了五百禁军冲到了荣威王府。 荣威王府已经戒严,他跨步进了门,直奔大堂,脚步都带着急切。 “皇叔!” 大堂里,面色青白气息全无的荣威王被放置在拆卸下来的床板上,已经盖上了白布。 府上女眷围在旁边痛哭,一看到李玄谟过来,荣威王妃就红肿着一双眼睛哑声喊道:“太子殿下,王爷死得冤呐!都是那妖盗给害的!” 她擦了擦眼泪,恨声说道:“您刚离开不久,那妖盗就打晕了府内众人,搬空了荣威王府,不仅如此,他还杀害了王爷,太子殿下,您你一定要给王爷报仇啊!” 李玄谟看到前不久还在和他商讨捉拿妖盗立功的皇叔,转眼就被妖盗杀害,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脚下不禁一个踉跄,也跟着红了眼睛。 “皇叔!!” 他死死咬着牙,心中恨不能将那害死皇叔的人抓出来活剐了! “来人,给本宫封锁城门,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妖盗找出来!” 一而再再而三生事,如今还把他们皇室的人当着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杀害,这简直就是北魏皇室的耻辱! 不杀妖盗,誓不为人! ------------ 第147章 乱葬岗 荣威王一死,京城很快就乱了起来,太子李玄谟请了圣令,亲自带领禁军全城搜捕妖盗,京中一时人人自危,风声鹤唳。 不过数息之间,铁憨憨神武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大大小小的通缉榜上,便是连街头巷尾都随处可见。 画像的未端,用腥红的笔墨书写着:有胆敢包庇妖盗者,杀无赦! 每一个字似乎都包含了满满的杀意,可见朝廷对妖盗切齿腐心,恨之欲死。 铁憨憨在街上大摇大摆走着,每到一个地方,身边三丈以内都是空无一人的。 他手上扛了一靶子糖葫芦,背上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有一半都露在了外面,隐隐可看见里面的金银财宝。 如果是以前,但凡有一个人敢这般敞着钱袋子招摇过市,一条街走下来,估计连钱袋子都没了。 但是这会儿,却没一个人敢生出歹心。 铁憨憨步履笨重,但一点都不慢,追寻着主人的气息往乱葬岗的方向而去。 然而还没走完长街,就被太子李玄谟率领禁军重重包围在了玄武门外。 “放箭!” 李玄谟一声令下,弓箭手齐发,铺天盖地的箭雨朝铁憨憨疾射过来。 哪怕他身躯庞大,但面对这像是一张密密麻麻的巨网的箭雨,也显得有些渺小。 他一动不动,任由那些箭矢叮呤当啷往身上砸,连个铁屑都没砸掉。 一波箭雨砸完后,铁憨憨抖落了扎在糖葫芦靶子上的箭,看了李玄谟一眼,等了几息,见他没有要继续的意思,才迈开腿往前走。 李玄谟傻眼了。 他自问也是个博学多识的人,但眼前此等匪夷所思的场景,还是让他暗暗心惊,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简直比苗疆被蛊虫控制的死士还可怕。 “放火!”李玄谟咬咬牙。 追都追到这里了,如果不能将这一妖物制服,他们北魏皇室岂不是要沦为全天下的笑柄! 他话音一落,立马就有几个禁军以最快的速度拖了两桶油出来。 举桶远远泼了过去,这下铁憨憨动了,在所有人惊悚后撤充满戒备的目光中,把包袱跟糖葫芦一举,避免被油泼到。 他将东西举过头顶,下半身被油泼了个正着。 众人:“……” 就这么个憨货,真的是将荣威王府搅得鸡犬不宁的妖盗?咋就那么不信呢? 以前他们觉得聪明就是聪明,傻就是傻,又傻又聪明的还是头一次见。 关键是这么个东西还不能称之为人。 看到包袱里露出的赃物,李玄谟眸光冷沉,满心都是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杀意。 那玉佩是皇叔随身佩戴的,那玉冠是他亲手赠皇叔生辰礼的,如今全落入了这妖盗的手里,便是连他皇叔的性命也为其所害! 李玄谟坐在高头大马上,手上青筋暴起,眼底闪烁着狠戾,将弓弦拉到了极致。 带着火的箭咻的一下疾射出去。 叮的一声打中铁憨憨的胸膛,往下坠落,箭火及地,噌地引燃了大火,烈焰如同火舌,直将身上泼了油的铁憨憨整个笼罩住。 火势凶猛,其间禁军不断地往返运送干柴和枯草,火势愈烈,热浪逼人。 大火烧了好一阵子,最后才渐渐熄灭。 看到化为一个大黑炭的人形物体,在李玄谟身侧的禁军大松了一口气。 露出一个兴奋的笑:“成了!” 他们还以为这妖盗有多难对付,没曾想也就这样。 “太好了!” 然而,还没等他们庆祝欢呼出声,下一瞬,大黑炭动了动,扛着被烧化了一半的糖葫芦继续走。 众人才扬起来的笑容缓缓消失。 李玄谟:“……” 李玄谟咬牙切齿,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刀剑不入,水火不侵的东西! “来人,上抄网,绕铁链,投石!!” 他就不信弄不了他! 这厢太子李玄谟还在跟铁憨憨斗智斗勇,另一边,宋明鸢已经顺路看过了婶婶们的娘家,循着记忆来到了京郊外十里坡的乱葬岗。 她取了一些宋玉妍收起来的旧物,施了法,想要借此为媒介找到叶氏的遗骸。 然而,乱葬岗除了成群结队的乌鸦,还有半埋的白骨和破烂的棺材以外,并没有找到有关于叶氏的一点痕迹。 此地阴气森森,怨气凝结,随处可见年久被遗忘在这里的骨坛。 宋明鸢走了一遍,路过一个坛子时,脚底诡异地卷起一阵风,将她的裙摆吹起。 她一脚就把那坛子踢了下去,咕噜咕噜滚了一圈:“老色鬼,死了还不安分?” 霎时,风静了,连阴云都散了几分。 事实证明,鬼怕人,尤其是恶人,之后宋明鸢再走着,别说风了,周遭的乌鸦都没叫唤过一声。 宋明鸢环顾四周荒芜的景象,确认了一件事,这里不是叶氏的葬身之地,按照当时那种情况,她不可能自己离开这里,说明被丢弃之后,有人捡走了她。 至于这个人是谁。 宋明鸢想了想,顺手抓来一只躲在坛里对她退避三舍的鬼:“见过这个人吗?” 她随手一挥,面前便出现了一道叶氏的虚影。 出了名嘴皮子利索的鬼吓成了结巴:“没没没没没见过。” “没用!” 咚的一声,坛子被踢歪了。 “一边去,你过来!” 宋明鸢找了看起来埋了很久的,是个一脸苦相的瘦弱男鬼:“见过这个人没?” 苦瓜脸的男鬼小心翼翼打量了两眼:“见、见过,我婆娘就跟她长得差不多,可惜她后来卷走银子跟野男人跑了。” 宋明鸢心说,那你还挺惨的。 她问:“哦,她被谁带走了?你看到她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况?” 许是叶氏令他记忆犹新,男鬼说道:“她当时奄奄一息,浑身青紫淤伤,被两个人一卷破席子丢到我旁边,我怕她死掉,引了一个人来,她就被路过的那个野男人带走了。” “……” 你还挺乐于助人。 宋明鸢:“那个野男人长什么样子?” “肯定没有我好看。” 男鬼束着手唯唯诺诺,但异常肯定,他虽然一脸苦相,但在乱葬岗一众歪瓜裂枣的衬托下,也算是只眉清目秀的鬼了。 死之前还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男子,真假不知道,反正男鬼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 宋明鸢手指隔空虚点了一下他的眉心,“你把他变出来我看看,是不是真没有你好看。” 男鬼不服输的精神上来了,他努力回想当初那人的样貌,身体浮动了一下,渐渐化成另一副模样。 ------------ 第148章 令人见之难忘 身形微胖,长相圆润,穿着与京城人士微微有些差异,看起来像是个外来的富商,人中偏左还长了颗黑痣。 宋明鸢记住了这人的长相,让男鬼恢复原貌之后,他还特别执着地问:“是不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半斤八两无法评价,一个面善带笑,一个愁眉苦脸,胖有胖的清新,瘦有瘦的别致,还能分出个美丑来? 宋明鸢分不出来,但对方怎么说也帮了她的忙,不能让好鬼寒了心。 于是诚恳地说道:“你还是很让人见之难忘的,不信你出现在一个人的面前,看他是不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你?” 何止是一辈子,宋明鸢敢说,他比白月光朱砂痣都让人难以忘怀。 毕竟有些人一辈子能碰到好多次,有些鬼一辈子都碰不到一次。 男鬼被糊弄住了,乐呵了一阵子,神情忽地低落下来:“可惜我空有一副令人见之难忘的好相貌,却守不住我婆娘的心,她还是跟人跑了,我如何挽回都没有用,那个野男人甚至长得还不如我,也不知道我婆娘看上他什么了。” 宋明鸢目光同情,天可怜见的,还挺痴情一鬼,不怨怪别人就罢了,竟然还反思自己。 她好奇地问:“我看你死了好多年了,还没到寿终正寝的年纪,你是怎么死的?” 想到伤心事,男鬼那张苦瓜脸更苦了,怅然道:“我生了一场大病,我婆娘跟野男人好上了,她三天两头拿钱养那野男人,后来怕被发现遭村里人浸猪笼,于是卷走了所有银子跟野男人跑了,我没钱治病,最后是病死的。” 宋明鸢:“……” 都被人给欺负成这样了,还没变成一只怨气深重的鬼,说明也是个傻的。 “你想见她吗?” 男鬼回答得毫不犹豫:“想啊,我做鬼都想!” 你已经做鬼了。 宋明鸢忍住才没有提醒他这个不争的事实。 男鬼又蔫了下来:“我离不开这里,我的尸骨都在这里,无人祭拜又不入坟茔,只能当一只孤魂野鬼了。” 见他确实难过,宋明鸢给他一片魂阴木的叶子:“你去找她吧,她肯定想你了,这张叶子可以让你出现在她面前,我多给你几片,你每天用水养一养,能保存得久一点。” “她会想我吗?”男鬼拿着树叶,苦相的脸都重新焕发了光彩。 宋明鸢异常肯定:“会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们这都多久没见了?” “十年了。” “十年就是三十秋,你多出现在她面前几次,她肯定会很惊喜,说不定因此对你的感情死恢复燃呢。” 为免被他婆娘喊来术士弄死他,宋明鸢又给了他一个魂阴木制成的符文木牌:“这个你戴着,我怕有术士见不得别人恩爱,会棒打鸳鸯想要拆散你们,你戴着这个就不用担心了。” “等了却俗愿,你就可以重新抬胎做人了,我叫宋明鸢,你报上我的名字,阎王爷保证收你!” 她挥了挥手:“好了,你去找她吧!这骨坛子已经装不下你自由又放纵的灵魂了!” “好,我现在就去!” 男鬼感激涕零,千恩万谢之后才离开,直奔他心中所系的婆娘那里。 宋明鸢点点头,孺子可教。 也就这傻鬼太善良了才会被欺负成这样,要换成是她,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趴在对方床头上,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还能直接掐着他们行房的点现身,把渣婆娘吓疯,把野男人吓萎。 日行一善之后,宋明鸢心情好了不少,瞧着那些破坛子都顺眼起来。 “走了,下次再会。” 这话一落,乌鸦嘎嘎叫着飞离此地,探头探脑的鬼嗖嗖缩回了坛子,静若鹌鹑。 宋明鸢:…… 倒也不用如此不给面子,来者是客啊! 又踹了脚那老色鬼的坛子,宋明鸢抬步就走,利用遁隐珠离开京城之前,她召回了铁憨憨。 玄武门正对着的街道上,此时人仰马翻,一片凌乱,围攻的禁军全部被掀翻在一边。 罪魁祸首被兜头罩了块网,身上缠了好几道铁链,扛的一靶糖葫芦已经掉在地上沾了泥土,就连银钱都散落了一地。 “快!拽住铁链,别让他给挣脱了!投石对他不管用,多拿点铁链来!” “困住了困住了!他动不了了!快,把他捆起来装进铁笼子里!” 铁憨憨被缠成了个粽子,一动不动仰躺在地上,任由周围的人拿粗壮的铁链往他身边绕。 察觉到主人传召之后,他一骨碌坐了起来,不再跟这些蚂蚁玩了。 用力一挣,捆在身上的锁链承受不住巨力扭曲变形,锁扣被崩断,锁链变成了好几截,叮呤当啷掉了一地。 原本胜利在望,形式却忽然间来了个急转直下,李玄谟脸色铁青,一张脸难看得不像样。 其余禁军吓得纷纷后撤,也是铁憨憨没对他们下死手,要不然凭借其神戚,在场的人不知道要死多少次了。 累死累活绕了十几圈的铁链说挣断就挣断,他们这些小蚂蚁说捏死岂不是直接就捏死! 众人望向铁链堆中间的大块头,目光皆惊惧不已。 铁憨憨看着面前乌压压严阵以待的人,将地上的银钱捡起来,又将糖葫芦一一插到靶子上。 望了一圈。 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对峙已久的李玄谟当即下令:“别让他给跑了!封死所有出口!把门给堵上!” 这么大块头,难道还能飞天不成,这一次,他一定要让他插翅难逃! 李玄谟已经做好切断他所有逃跑路线的准备,并且让禁军分批守好了门口。 但是下一秒,让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的一幕出现了。 ------------ 第149章 打劫 只见扛着糖葫芦靶子的大块头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原地转起了圈圈,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在众目睽睽之下,遁了,遁了!!! 砖石铺就的地面直接被钻出了一个极为显眼的大窟窿,边上隆起一堆土丘,几根沾了泥的糖葫芦孤零零掉落在土堆上,分外打眼。 众人当场石化。 这妖物刀砍砍不动,火烧烧不化,还力大无穷,铁网锁链投石轮番上阵都对付不了,这已经够变态逆天的了,结果,他还会遁地!!! 李玄谟脸色刷的一下全黑了,黑得堪比锅底,只觉得他们刚刚的折腾来折腾去的,就像是个笑话。 他长这么大,就从没像今天这么憋屈和恼火过。 望着那堆新鲜的泥土,李玄谟眸色阴沉至极,手里的马鞭几乎都要被他给捏断了。 “给我一寸一寸地搜!本宫就不信他一直待在地下不出来!” 他一字一句像是从牙根挤出来的,声音里的森沉杀意几乎疑成实质。 铁憨憨遁地的速度奇快,消失不过半刻钟,就从宋明鸢面前的土堆里钻了出来。 他顶着一脑门土,看到主人的那一刻,似乎极为兴奋,半截身体还埋在土里,就先是把手中的糖葫芦靶子举到宋明鸢面前。 靶子上光溜溜一片,原本插满的糖葫芦不翼而飞,就连草杆子扎成的靶头都不见了。 看到红彤彤的糖葫芦靶子变成了一根光秃秃的棍,铁憨憨显见地呆住,似乎在这一瞬间丧失了思考能力。 他的糖葫芦呢?他那么多的糖葫芦跑哪里去了? 宋明鸢:“……” 不得不说,属实有被惊喜到。 “你这是要给我的?”她问。 看到铁憨憨遁地回来,宋明鸢还有点意外,也不知道这大块头还有多少能力是没被她发掘出来的。 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有灵识会遁地,放在修仙界或许平平无奇,但是在这里,已经是相当无敌了。 听到主人的问话,铁憨憨用他不太聪明的脑袋思考了一下,将光秃秃的糖葫芦靶子往身后一藏,把不减反增的一包袱财物举过头顶,双手递到主人面前。 宋明鸢一开始只是把铁憨憨当成个吸引火力的工具,以为铁憨憨只是一个普通傀儡,对他也没有多高的要求,没想到这大块头总能让她有意外的惊喜。 看了看包袱里多出来的许多钱袋子,宋明鸢脸上的笑容大了些。 她伸手拍了拍铁憨憨的大脑袋,褒奖道:“干得不错,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搭档了,我偷你抢,我打你杀,知道吗?” 铁憨憨不会说话,点了点笨重的脑袋,主人的意志就是他的意志,搭档是什么,不知道。 宋明鸢将包袱收进空间,想着既然把这个大块头当成搭档了,便不能草率。 于是问:“你有没有名字?要不然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没等铁憨憨反应,她就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全身上下都是铁,以后就叫你铁头!” 铁头虽然觉得主人起的这个名字有点潦草,但服从命令的天性还是让他点了点头。 从今以后,他就是铁头了。 他是个有名字的铁头,不像那九个,都没有名字。 主人还摸他脑袋,主人真小只。 铁头有点灵智,但不多,只能简单地思考问题,如果按照人类的智商算,最多也不过四五岁。 宋明鸢让铁头抖干净身上的泥土,叮嘱他不能糟蹋空间的一草一木后,就将他收了进去。 随后,捏碎遁隐珠回到流放队伍里。 宋明鸢离开期间,流放队伍仍然在朝下一个落脚点进发。 他们离主城越远,两地设置的驿站相隔距离也就越大。 由最近的十里地,到二十里地,到普遍的三十里地,最远的有五十里甚至上百里地。 越是远离繁华热闹的城池,想要找到落脚的驿站就越难。 这些日子以来,流放队伍不是露宿荒郊野外,就是在沿途的小村落里借宿。 今天他们比较幸运,临近天黑的时候,在离官道不远发现了一个供过往旅人居住的破旧客栈。 这一发现,让满身疲惫的宋家人惊喜不已,太好了,终于不用再露宿荒野吹着冷风过夜了! 这间客栈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像是久旱逢甘霖。 生怕陆家的抢了先,宋家人争先恐后,不顾腿脚的酸软,硬撑着往客栈冲。 还没冲到门口,一根鞭子啪的一声甩下来,瞬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宋二叔公正要破口大骂,看到拦住他们的人时,瞬间萎了,但还是梗着脖子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明鸢站在门口,等自己人都进去后,才施舍他们一个眼神:“没看到啊,拦路,要想进去住店,给钱!” “你又不是这家店的老板,我们凭什么给你钱!”宋二叔公气急败坏。 其余宋家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宋潘山知道今天中午发生的事情之后,精神状态就不怎么稳定了。 总是疑神疑鬼,觉得叶家的那些冤魂无时无刻不跟在他身边,他惊魂未定,以至于根本顾不上宋明鸢拦没拦门。 许氏更是安静,她除了跟宋明鸢私下会谈,威胁她,被她一脚踢晕过去,别的记忆什么都没有。 以至于到现在她都误以为,她手上唯一的筹码对宋明鸢来说根本不管用。 她根本不在意叶氏的死活,要不然怎么敢直接对她动手? 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让许氏心中无比焦虑,只觉得回京的希望越来越渺小了,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女儿对她生疏了不少。 许氏心乱如麻,在没理清楚思路之前,哪里敢跟宋明鸢杠上。 只有宋二叔公觉得宋明鸢实在是越发嚣张了,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抢钱,她简直目中无人! 宋明鸢咧嘴笑了笑:“那土匪打劫之前,山头也不是他的啊,你跟我讲道理?” 宋二叔公怒瞪着她:“我们现在都是流放犯人,你这么做,就不怕官差治你罪吗!” ------------ 第150章 不出人命不管 宋明鸢看向身边的陆裴风,挑眉:“他说官差要治我的罪?” “嗯。”陆裴风淡淡瞥了宋二叔公一眼,转而才对她说道:“罚你多吃一个鸡腿。” 才跟客栈老板娘商量完入住事宜的吴达:“……” 行行行,好好好,你小两口开心就好,不用管他的死活。 这饭都还没开始吃呢,粮就撑到嗓子眼了。 陆家几位夫人偷笑。 两手揣兜里看嫂嫂拦门打劫看得入神的陆思宁小姑娘闻言看了大哥一眼,歪头跟另外三个哥哥说道:“大哥好像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哥哥们懵然。 小姑娘眨巴一下眼睛:“大哥以前说话没这么好听。” 谁要是对她说罚她多吃一个鸡腿,她一定跪下来给他哐哐磕上三个,一个鸡腿磕一个,磕三个三个鸡腿。 哥哥们满脸好奇:“那大哥以前是怎么说话的?” 小姑娘脸一沉,眉毛一凶:“你活该!” “……”别说,还挺像。 几个小崽子的对话悉数落入陆裴风耳里,嘴角抽了抽,余光瞥见阿鸢嘴角轻轻弯出的笑弧,心头一跳。 嘴比脑袋更快一步,辩解道:“我没有。” 哪里有这么凶了,他一般都挺好说话的,虽然好说话的前提是对方值得他开口。 “嗯,你没有。” 如果不是一开始见过他冰冷漠然不近人情,全身上下都写着莫挨老子的样子,她估计就信了。 客栈门外,宋二老爷被他们不当回事的态度气得不轻:“你以为你们有官差撑腰,就能为所欲为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岂能纵容你胡作非为,欺压弱小!” “哦。”宋明鸢敛了笑,淡淡应了声:“听不懂。” 什么王土王臣的,她要打的人,远水还能救得了近火?更何况狗皇帝还算不上远水呢! 双方人马对峙,其余人都在看热闹,要说最激动兴奋的是谁,当属被欺压了一个多月的陆二老爷他们了。 这会儿他们激动得想哭。 这些个不当人的狗东西,仗着身上有点钱,让他们一路上连床都摸不着,只能蜷缩着睡院子里或屋檐下将就。 熬了一路,也病了一路,若非身体早已经适应了这种极端恶劣的环境,他们只怕还没到流放之地就提前嗝屁了。 现在终于有人出手惩治他们了,这个人还是宋氏! 陆二老爷一众忍了这么久,等的可不就是这一刻吗?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们等到了! 此时一个个面带红光,呼吸呼嗤呼嗤紧张又急促,满脸激动,只恨不能在后面踹上一脚,让宋家这些狗东西赶紧上去挨揍。 宋二老爷见宋明鸢油盐不进,气得心火难消,不过上次他已经挨过一顿打了,心存忌惮,又不想这么轻易妥协。 蔫知这一次妥协,日后会不会处处受其挟制。 于是,只能将救助的目光投向赵顺。 赵顺在吴达那里吃过瘪,老早就看陆家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现在宋明鸢敢公然挑衅,哪里还能坐得住。 觉得跟一个卑贱的妇人对峙有失身份,赵顺便怒瞪着事不关己的吴达:“吴达!这样的事情你身为押送的差役,不应该出来管管吗?” 吴达看戏看得乐呵,突然被点名,立马收起了笑:“管,我怎么管?我是押送犯人的官差,又不是押送犯人的老妈子,什么私人恩怨都要我管,我哪里管得过来!” 他两手抱胸:“在允许范围内,只要不闹出人命,我都不会管!” 闹出人命,他也只管埋,最多多赔点钱挨个几鞭子,反正少夫人也带他们挣了不少钱,他们一群皮糙肉厚的大老爷们,还怕区区几鞭子? 赔命是不可能赔命的,押送途中本就有不可预知的危险,流放犯人死在路上都是常有的事。 事实上,被划入罪籍冠上犯人这两个字,身份比最低等的奴隶还不如。 若是死几个奴隶官差也要跟着赔命,谁还敢接这样的差事。 赵顺怒极反笑:“这话可是你说的对吧?只要我们不打死她,你们也不会管是不是?那行,你们可千万别后悔!” 听出赵顺的言外之意,吴达此时都有点敬佩他的勇气,看向赵顺的目光,都带了几分怜悯。 脑子抽了吧,还想打少夫人。 重点是他们管不管的事情吗?重点是少夫人的事情,他们根本就不敢管啊! 这一个月以来赵顺早就已经看出来陆家流放队伍内里的不和了。 他们虽然有一百多号人,但是不知道分裂成了多少个小团体,还是彼此之间积怨颇深的那种,根本不可能抱团。 如果他们所有人都团结一致,他这边这么点人还真不敢跟他们硬碰硬,就是受气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但是现在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他何必受这种鸟气。 当下便发话道:“既然他们都说了是私人恩怨,不闹出人命不会管,那我这边也不好破坏规则,只要不闹出人命,都随你们,你们是把她打残了还是打废了,我都会不管。”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今天晚上在客栈布膳,我会吩咐老板娘饭好菜好饭送上,能不能住上店吃上饭,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宋家人又饿又累,做梦都想吃个饱饭睡个好觉,赵顺的话一出,登时一个个看向宋明鸢的目光都绿了。 就连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宋潘山跟许氏都稍稍拉回了注意力,如果待会儿乱起来,他们说不定能趁机……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来,就被打散了,且不说他们现在跟陆家人的关系紧张,要是他们真的这么容易除掉,皇上何必费心思把他们调派过来。 何况陆家人对他们已经有了警惕,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得手的。 其余的宋家族人可就没想这么多了,他们只知道住进客栈有床睡,还有饭吃,而宋明鸢就是阻拦他们的人。 “我们要住客栈,敢拦我们,把她冲了!” 不知道是谁义愤填膺地喊了一嗓子,当下就有人壮了胆子,不管不顾一窝蜂朝宋明鸢冲了过去。 ------------ 第151章 强买强卖 来了来了! 陆二老爷一众人屏住呼吸,回想起上次这么往宋明鸢脸上冲的人,还是黑虎寨的山匪,如今黑虎寨连山头都没了,宋家的肯定讨不到好。 这些王八孙子,终于要倒霉了。 陆二老爷这边的人无一不幸灾乐祸。 看到宋家人的情绪被他三言两语调动起来,赵顺满眼得意,只等着看吴达和陆家人吃瘪。 然而接下来一幕却让他傻了眼。 只见那弱质女流一点都不露怯,冷笑一声,直接踹飞了冲在最前面的人,瞬间带趴了一大片。 她刷地抽出鞭子,扬鞭抽了出去,那飒飒作响破空声,比他们这些当官差的还狠,听着就让人觉得皮肉抽痛。 赵顺看到原本气势汹汹很是团结的宋家人被宋明鸢三两下抽得屁滚尿流,哭嚎痛叫,笑意顿时僵在脸上。 “住手,别打了,别打了,我们给钱,我们给钱还不行吗!” “潘山啊,啊啊,你快让她住手!” “啪!” “住手,啊啊啊!!!” 有人想要偷袭,宋明鸢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一腿将他蹬翻在地,几鞭子狠狠抽了过去。 客栈外面一时之间遍地都是宋家人鬼哭狼嚎的声音,听得人噤若寒蝉。 就连客栈里的老板娘和店小二都跑出来看了。 陆大夫人从兜里摸出几两碎银,没等她询问情况,便先说道:“客栈剩下的房间今天晚上我们包了,这多出来的钱上点小菜赠给已经住下的客人,便当是赔礼了,我们家孩子在教训恶人,惊扰了大家还望见谅。” 老板娘摸了摸手里热乎的银子,算了,教训恶人就教训恶人吧,哪个是恶人她就当做不知道。 她开这个小破店,一个月就挣个七八百文钱,现在一晚就白挣了五两银子。 老板娘心里美滋滋,立马就去办了。 客栈生意冷清,流放队伍没来之前,只稀稀落落住着几个过路人,没曾想有热闹看还有点心送。 稍打听了两句,一时对着宋家人指指点点起来:“瞧他们的样就不像好人,那姑娘真是见义勇为啊,怕不是想仗着人多住客栈不给钱才挨的打吧?” “我听着也像,你看他们现在都叫着给钱呢,可见刚刚是不想给钱的。” “没想到被流放了,还不收敛,居然干出这种住店不给钱的恶行,真是令人不耻。” 宋家人听到这些话,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有没有搞错,挨打的是他们,作恶的人还收获了美名? “要多少?” 宋明鸢停下了手:“一百文一个,统统都得住。” 你这是强买强卖! 宋家人到哽到喉咙里的血压不住了,都想喷她一脸,但看到她手里的鞭子,还是压了下去。 心不甘情不愿地掏了这个钱。 轮到赵顺等人时,宋明鸢直接拦住他们:“客栈我们包了,想住就掏钱,你们身价不一样,一人两百文,当然如果你们自贬身价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考虑给你们减点。” 赵顺脸都绿了,他看向吴达,忿忿不平,想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带出来这么个人的,还要不要脸? 然而还不等他说话,宋明鸢便鄙夷道:“你们别是连两百文钱都拿不出来吧?怎么有官差比流放犯人还穷?你们难道想仗着官差的身份拿不出来硬住?” 赵顺气得脑门突突地疼,可又不能不住客栈,不住客栈他们就得到外面去过夜。 流放犯人都住,他们这些当差的反而只能跑到外面去露宿,这像什么话。 赵顺真是一刻也不想看见宋明鸢那张脸了,甩了两百文钱黑着脸就走。 剩下的官差也只能给钱。 宋家四十多个人收了四千五百文,赵顺二十三个人收了四千六百文,加起来总共九两一百文。 减去包下客栈的,还净赚四两。 宋家人白白被抽了一顿,丢了银子,还要看宋明鸢拿着他们的钱在客栈大堂摆上好酒好菜,气得连晚饭都吃不下。 宋潘山跟许氏还有宋明嫣是唯一没有凑上去挨打的,他们交钱进了客栈,便把自己关在了客房里。 许氏强忍着火辣辣的疼给自己身上的擦伤上药,听到楼下的热闹,不免又想起刚刚宋明鸢在客栈门口鞭打宋家人的情形。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是自打他们跟那逆女再见之后,那逆女完全就像是改了个性子。 究竟是她以前唯唯诺诺的样子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翅膀硬了,觉得陆家是她的底气了? 看向明显精神不济的宋潘山,许氏忍不住说道:“老爷,咱们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威胁到那逆女了,她根本不顾念跟宋家的血脉亲情,甚至连她娘的消息都可以不在乎。” “软的硬的都试过了,想要通过接近她来对付陆家,这办法根本行不通,那逆女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咱们不能再指望她了。” “老爷,你快想想办法吧,要不然真到了流放之地,让文骏跟嫣儿怎么办啊?” 她可以不为自己着想,但不能不为儿子女儿着想,如果去流放之地,他们一辈子就都毁了。 宋潘山强打起精神,心神不宁道:“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他满脸疲惫。 若是没发生今天中午的事情,他还能再打着接近那逆女的目的谋害陆家,可叶家人阴气沉沉的面孔仍历历在目,他一看到那逆女,总会浮现叶家人要他偿命的样子。 他既害怕,又想那逆女早点去死,这样他就不用受这种折磨了。 可惜也只能想想,那逆女有陆家撑腰,陆家不除,他们就是想拿捏也拿捏不住她。 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宋明嫣坐在凳子上,从进门起便维持着这个姿势,动都没动过。 原本她已经打算放弃接近陆家人了,可今天中午许氏的话,却激起了她心中强烈的怨愤。 她不甘心,她究竟哪里比不过宋文骏了?她偏要证明给爹娘看,她不是只会惹事生非! 宋明嫣想了很多,想许氏威胁宋明鸢除去陆家人的动机,想那一场害他们全家被流放的栽赃嫁祸。 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来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关联,索性就不想了。 她知道爹娘想除掉陆家人,这就够了。 陆家人维护宋明鸢,多番折辱戏弄她,她都记在心里,她会让他们后悔的! ------------ 第152章 夫君,你怎的不躲 楼下大堂,宋明鸢用赚来的银子豪请大家在客栈吃了一顿,老板娘数着钱脸上都笑开了花。 好酒好菜送上,只差没亲自过来招待了。 待得堂中的热闹散尽,已是夜幕深沉。 陆裴风拒了小二的帮忙,一手提着热水往浴桶里倒,屋里水汽缭绕,朦胧的水雾像是将人的心浸泡在里面似的。 陆裴风做起伺候人的活来,心里竟也觉得甘之如饴,只不过想起待会儿阿鸢要洗澡,心跳得有些快了。 他不敢多瞧,试过水温后,便清咳了声,说道:“可以了,我去外面,等你洗好再进来。” 说罢便步履生风地往外走,走到一半又目不斜视地折了回来拿被他忘在浴缸边的木桶。 “走那么快干嘛,怕我吃了你啊?” 带着些不正经的调笑声传出,像是钩子似的挠得人心尖一酥,陆裴风险些被自己绊倒。 他强自镇定,忽视掉自个震耳欲聋的心跳,迈步走出了屋子。 宋明鸢听着那略微有些错乱的脚步声,觉得自己可真是太坏了,明知道他经不起调戏,还总是调戏他。 但是没有办法,这种感觉有点上瘾,谁让他那么纯情呢? 宋明鸢除去衣物,衣衫才半褪至纤细雪白的腰线,就听到屋外传来一声矫揉造作带着些微喘的轻喊:“裴风哥哥。” 噌的一下,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被恶心到,除非情况不一般。 宋明鸢在舒舒服服泡澡还是出去用更恶心的声音恶心回去之间,犹豫了一秒,忍不住了。 正要迈开脚步,就听到了陆裴风冰冷得几乎没有温度的声音:“离我远点,别叫这个称呼,恶心。” 冷冷淡淡的声音一出,那种黏腻的恶心感蓦地舒服了。 宋明嫣强撑着笑,并未退缩:“那我可以叫你阿风吗?” 她也不生气,她公然悔婚让宋明鸢替嫁,他对她态度冷漠也是正常的。 “滚!” “阿风!”宋明嫣眼泪说来就来,泫然欲泣道:“我承认我之前思虑太多,才没有坚定地选择你跟你悔婚,你原谅我好不好?” “可我一介女子,没有一个强势可靠的夫家,能怎么办啊?我爹娘也不会同意我跟你在一起的。” 她泪眼朦胧看他,声音哽咽:“我只是……只是怕自己表现出对你太过在意,爹娘会为了我的未来抹杀你的存在,我不能那么自私看着你死啊。” “你不知道当我看着宋明鸢上了你的花轿的时候,我有多痛苦,那天我送行会找她不痛快,就是嫉恨她,嫉恨她得到了你。” “你原谅我好吗?” 陆裴风连她说了什么都没听清,只觉得她聒噪,他神思有些飘忽,虽然极力控制,但注意力还是忍不住往屋里飘。 阿鸢在干嘛,她怎么还不洗澡?该不会是被这女人吵到了吧? 这一出神间,宋明嫣以为他动摇了,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喜意,扬起梨花带雨惹人怜惜的俏脸,直接扑了上去。 “阿风,我其实是喜欢……”你的。 在她即将要碰到陆裴风的时候,紧闭的房门刷地一下打开了,宋明鸢一把将陆裴风扯进了屋里。 宋明嫣扑了个空,差点没把鼻子砸扁了。 愤怒转头一看,就见宋明鸢伸手勾住陆裴风的脖子,曲线玲珑的身体紧贴在他身上,十分亲昵地将脸贴在他胸膛,白皙修美的手指在他心口轻点。 “夫君,你怎的不躲,嗯?你是不是跟她余情未了?我可是要吃醋的。”她唇角微微勾起。 陆裴风浑身僵住,只觉得有把火烧到了嗓子眼,喉结动了动,身体却不敢稍稍挪一下,生怕勾他的人察觉到他异样的反应。 披风一拢,盖住了她穿得略为单薄的身体,冷眸落在宋明嫣身上,锋利得如同刀子。 “那是你的选择,与我无关。” 对于宋明嫣说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就算她说的是真的,那又如何。 跟他拜堂的是阿鸢,不是宋明嫣亦不是原来的宋明鸢,他此生只认定阿鸢一个妻。 说起来,他还要感谢宋明嫣,是她把阿鸢送来了他的身边。 “这次就算了,下次再敢碰我,直接断手,若不信,大可一试。” 陆裴风冷漠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似乎连多看宋明嫣一眼,都觉得恶心。 宋明嫣被两人亲密无间的身影刺痛了眼睛,不甘心地拍门:“不,你出来,你听我说完,阿风,我不信你对我这么狠心!” 凭什么对待宋明鸢如同至宝,对待她如此不屑一顾,宋明鸢占的位置是她的,是她的! 她哪里不如她! “陆裴风!陆裴风!” 手都拍红了,房间却仍然没有动静,宋明嫣气极,若不是宋明鸢刚刚出来打断,陆裴风说不定已经开始动摇了。 宋明鸢这个贱人,故意坏她好事! 不过这岂不是说明,宋明鸢也没有把握陆裴风对她死心塌地才需要用这样的小伎俩吸引他的注意力吗? 看来他们之间也并非牢不可破,这是她能抓住的机会! 宋明嫣还沾着泪迹的脸缓缓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嘴角才牵起一丝弧度,旁边的门刷的一下打开,兜头一盆水朝她浇了过来。 还站在门口的宋明嫣瞬间被淋成了落汤鸡。 “哎哟哟,这么乌漆麻黑的,怎么站着个人呢,莫不是老婆子老眼昏花了?” 陆老夫人有模有样打眼一看,吓一跳:“哎嘛呀,还真是个人,这大晚上不睡觉,咋个站在这里,老婆子我倒洗脚水呢,好些天没洗了,脚搓下来一堆泥,水都是黑的,也不知道臭不臭。” 宋明嫣脸上的笑都凝固了,这死老太婆,竟然敢泼她洗脚水,洗、脚、水! 听着陆老夫人的描述,原本没有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影响,还真闻到了阵阵令人反胃的酸臭味。 宋明嫣呕了一下,青着脸,没忍住狠狠瞪了陆老夫人一眼,直接踉跄着冲去找水了。 陆老夫人端着洗脚盆,朝她背影大大哼了一声,才迈步进房,扭身去关门。 就这么点道行,也敢往前凑,她大孙子就是瞎了眼也看不上她! 要不是当年老头子糊涂,非要还许家老爷子的恩情,脑子一热口头上许了诺,这门亲也不能定下来。 虽然回来老头子也后悔,但说出去的话,许家那边也当了真,更是时时将这件事挂在嘴边炫耀。 陆家虽然无奈,却也怕误了人家姑娘清白的名声,这才有了这份婚约。 但是陆家落难,对方弃他们如敝屣,现如今又想吃回头草?门都没有! ------------ 第153章 做个正经人 房间里,宋明鸢一溜儿从陆裴风温暖的怀抱里钻出来,外面的动静她听在耳里,只想说一句奶奶干得漂亮! 刚刚她是没有洗脚水,要是有她也倒,最好是灌她两口把她给狠狠恶心回去。 怀抱一空,陆裴风有些怅然若失,他克制住想要重新将人捞回来的冲动,站定在那里,眸光认真:“我跟她没有余情,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他知道阿鸢刚才只是当调笑说的,可他还是当真了,想到她紧贴在他身上,说她吃醋,尽管理智知道是假的,却仍然抵挡不住心中汹涌而上的情潮。 真是,越来越控制不住了。 “我以前只把她当成一个我即将要娶的人,虽然是爷爷一时失言,但那是我应该肩负起的责任,无关情爱。” “如果她嫁进陆家,我会给予她身为陆家少夫人的敬重,和她相敬如宾地过完这一生。” 这假设的一生里,不会遇到令他心之所系的人,没有那个在陆家败落时却义无反顾奔他们而来的人。 陆裴风光是想到这个世界不再有她的踪迹,心中便泛起一阵阵闷疼,有种呼吸不过来的窒意。 “但是没有如果,现实是她先弃了陆家,而我,也不想要这个如果。” 这个如果,他无法接受。 陆裴风定定地看着眼前人,眼里情绪浮动,似有化不开的无边情意,只一瞬又压了下去。 宋明鸢见他认真,也觉得刚刚的玩笑话不太妥当,意识到错误就要改,当下便道:“我明白了,我以后不会把你跟她牵扯在一起的。” 一个先抛弃陆家的人,怎么配。 想了想,又抬眸轻拽了下他的衣角:“你别生气。” 陆裴风觉得喉咙里窜起一股痒意,一直在挑战着他那岌岌可危的自制力,他从未想到会有一个人,仅仅只是一个微小的举动,就能将他撩到无法自拔,轻易左右他的冲动。 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我没有生气。” 他只是在跟她解释,不希望她因此有误会。 顿了顿,又道:“去洗漱吧,水要凉了。” “好。” 宋明鸢往浴桶走了两步,回头看他一眼,见他又要往外走,便道:“等等,你就在这里,不许出去。” 有屏风呢,怕啥,反正他又不会吃了她,如果宋明嫣折返回来再喊两声却是实打实能恶心到她。 宋明鸢无比放心,却不知道这对于耳清目明的习武之人来说,是何等折磨。 陆裴风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听着另一端撩拨人心的水声,只能默默念着清心咒。 余光瞥见屏风印出来的倒影,瞬间前功尽弃,烫到似的缩回了目光。 宋明鸢洗完出来,见他像根木桩子似的规规矩矩地立在那里,也没坐下,也没移动。 心想,他怎么听话成这样,她是叫他待在屋里,不是叫他只能站在那里,怎么跟铁头一样憨? “你换了水去洗吧。” “哦。” 宋明鸢用灵力烘干头发上的水珠,见他几乎同手同脚走出去,笑眼弯弯。 叫他站在屋里就这样,她要是再对他做些什么,他岂不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披上衣服,想到今天在乱葬岗看见他那个带走叶氏的外来富商,宋明鸢从空间里拿出笔墨和白纸,伏在桌边将他的画像勾画出来,又添上叶氏的画像。 做好这些的时候,陆裴风已经换好水进来,隔着一扇屏风,她看到了他倒映在上面的影子。 他身上不着寸缕,完美的体魄被光线勾勒出来,宽肩窄腰,肌肉紧实,仅仅是一个影子,就有种让人沉沦的魅力。 宋明鸢目不转睛,眼也不眨,如果不是觉得不打招呼窥人隐私不好,她神识已经放出来了。 完美的躯体她不是没见过,但这么吸引她眼球的,还是头一个。 她甚至想扒在屏风上细看。 将变态的心思收起来,宋明鸢心里默念,要做个正经人,不能因为人家纯情就这么欺负他,要真扒在屏风上细看,他怕是要哭出来吧? 宋明鸢脑子里胡思乱想陆裴风哭起来会是什么样子的时候,陆裴风已经用皂角搓了一遍,快速冲洗完出来了。 收回思绪,她把桌上画好的画像递过去:“你见过这个人吗?” 陆裴风将纸画接过,他一靠近,就能闻到一股清新的皂角香,以及刚洗完澡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意。 浅淡的眸光在画像上扫了一眼,清俊的剑眉微微拧起:“没见过,应当是声名不显之人,是他带走了叶氏?” “对,我今天在荣威王府没有发现叶氏的存在,在乱葬岗随手捉了只鬼,他告诉我的。” 捉鬼…… 陆裴风看了她一眼,微微有些失神,不过很快就敛了情绪,低声说道:“你对这里的人不熟,这件事交给我,我帮你办。” “好。” 宋明鸢也正有此意,她不能离开队伍太久,找人的事情还是托陆家分布在外面的关系网会更为方便一些。 于是,便将这件事情交给了陆裴风。 两人吹灭蜡烛,躺下去没多久,宋明鸢便没心没肺地睡着了,反倒是陆裴风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刚刚宋明鸢说的随手捉了只鬼,还是在他心中掀起了极大的动荡。 陆裴风没有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莫说捉只鬼了,哪怕阿鸢说她能请神,他都相信。 但是这件事情,却让他不得不思虑重重,阿鸢通神,有着常人没有的能力,或许她轻易便能达到长生。 可他……仅仅只是一介凡人,或许百年之后,就会化为一堆枯骨。 陆裴风从没有哪怕一刻像现在这样清醒地认知到自己跟阿鸢之间的差距。 这种无法逾越的差距,让他彷徨恐慌甚至是无助,理智与情感在脑海中撕扯,一边让他放开她,一边让他牢牢抓住她。 他一介凡夫俗子,怎可比肩明月。 陆裴风侧身看着睡在里侧的人,明明近在咫尺,却有种可望不可即的距离感。 他闭上眼睛,头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卑劣,竟然想以爱为名将他心爱的姑娘拽下神坛。 ------------ 第154章 陆裴风干的缺德事 宋明鸢第二天一早醒来,看到的就是陆裴风微微泛着血丝的眼睛,她恍然间似乎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极致的痛苦。 不过转瞬即逝,快得仿佛是个错觉,她怔了一下,伸手想要轻触他发红的眼角:“你怎么了?” 昨晚发生了什么? 宋明鸢有点愣神,才发觉自己在他身边,连最基本的警惕心都没有,睡得这么熟。 陆裴风偏头躲开她的触碰,声音带着沙哑:“没什么,是我没睡好。” 宋明鸢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又看了看他的脸:“哦,没睡好你躲我?” 心中莫名生出几分异样,那种感觉就像是对你分外乖顺的人,有一天突然对你露出了爪牙一样。 她咧了下嘴角,她最喜欢驯服不听话的人了。 “没……” 宋明鸢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将他的脑袋按回来,对着那张俊脸一顿蹂躏,又是捏又是搓,将他紧致的皮肤都搓红了。 “还敢不敢了?” 她捧着他的脸,与他对视,一点都不知道两人之间的距离有多近。 陆裴风:“……” 这一顿揉搓,直接就把他一整晚辗转难眠的苦涩给搓没了。 “不敢。” 宋明鸢回味着捏他脸的手感,别说,还挺好捏的,还想再捏捏,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眉眼一凶:“什么?你还敢?!” “……” 陆裴风不说话,按住在他脸上胡作非为的手,无奈道:“你再这样继续下去,我要控制不住冒犯你了。” “大人有大量,饶你一次。” 宋明鸢松开手,往他嘴里塞了颗药丹,故意吓唬他:“这是给你的教训,吃了,你就会变成一个只听我话的傀儡了。” 陆裴风将含在口中的药丸咽下去,眸中泛开笑意:“好。” 药丸化开,原本倦怠的精神像是被注入一股清泉一样,令人神清气爽,疲惫顿消。 陆裴风望着半个身子都撑在他上方的人,唇角微翘:“主人有事请吩咐。” 宋明鸢噌的一下,耳朵就红了,猛一下坐起身来火烧火燎跑下床,落荒而逃。 明明以前也有人叫她主人,但这两个字从陆裴风口中说出来,简直让人犯规。 莫名的有种难言的羞耻感。 陆裴风被她的反应看得愣了一下,没忍住半捂着额头,胸腔震鸣,发出一阵清越好听的笑声。 没想到阿鸢也会有害羞的时候。 再怎么强大,都还只是一个小姑娘呢。 不过,所思所想了整晚的事情,他仍旧没能找到答案,但是会找到的,他想。 陆裴风下了床,披上披风,迈步过去将宋明鸢推了一半的门打开,目光看到廊柱上多出来的符文的时候,顿了一下。 将披风系带系好,陆裴风拿起放在一边的画像,避开人还有被安插在客栈的眼线,从后门离开了客栈。 “主子。” 几乎是他一露脸,蹲守在客栈外的庞六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青海跟长云还没有回来,这些人是他安排去鸣山书院接应陆裴川的。 知道狗皇帝会对陆家动手,也料想到他会将主意打到二弟身上,手中势力退出京城,躲过狗皇帝的追杀之后,他就着手抽调人去接应二弟了。 看到庞六身上负伤,陆裴风目光沉了沉:“怎么样了?” 庞六脸色因失血过多显得很是苍白:“主子,二公子被人带走了,我们的人才将二公子从鸣山书院带出来,就遭到了劫杀,对方人多势众,庞六护主不利,还请主子责罚!” 庞六跪了下来,满是自责,明明主子早就已经算到了狗皇帝会有此行动,他们还是将事情办砸了。 陆裴风知道此行不会很顺利,因为他能调动人手不多,而且出发的时间已经稍晚了,比的就是谁的动作快。 “无需自责,当务之急就是先想办法将人救出来,他们从鸣山书院劫了人,以二弟的聪明想必会用法子拖住他们,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很有可能还在你的后面。” 陆裴风冷静得不可思议:“你现在召集余下所有能调动的兄弟,盯紧鸣山县到京城沿途驿站和客栈,水上行船也要留意,特别在缙南,亘良,永昌这三个地方布置人手准备拦截,他们一定会从这里经过的。” “如果发现二公子的行踪,不计代价也要将他救出来。” “是!”庞六领命。 陆裴风手从袖袍里伸出来:“到万事阁买一通消息,要画像上这两个人的全部信息,如有发现,及时回禀。” 庞六将画像接过,陆裴风又将随身携带的伤药给了他:“别让人发现了行踪,事关二弟的安危,我也只能将这件事情托付给你了。” “主子放心,属下定以命相拼,誓死也要将二公子平安带回来!” 庞六离开后,陆裴风解决了两个跟上来的探子,确认不会有人尾随庞六后,才回到客栈。 他从后门进去,路过茅厕时,正好看到宋潘山提着裤腰带进去。 身为太傅,宋潘山的肠胃早被他养得娇贵了,这一路上吃的喝的都是自己另外花钱买的。 只不过经过宋明嫣的一通挥霍,他们手里的银两已经所剩无几了,为了以后的日子着想,只能节衣缩食。 昨天晚上他们吃了一顿馒头配水煮白菜,才吃一顿就拉了,大晚上不知道跑了多少趟茅厕。 宋潘山没有看到陆裴风,陆裴风却是看到了他,想到昨天他对阿鸢出言不逊,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头,弹指朝半掩的门射了过去。 茅厕的门只是用干草夹着,够挡个影,飞射出去的石头轻易就穿透了厕门,直接打在了宋潘山的脸上。 “谁!谁在外面扔石头!”宋潘山额头都被砸起了个大包,青筋直跳。 哪个王八孙子干的缺德事,在人蹲坑的时候砸石头! 他颤巍巍地执起一根竹篾,正要刮干净屁股拉上裤腰带出去看,咻咻咻,几个石头又破门砸了进来。 有几个落在粪坑,臭烘烘的粪水都飞溅到了他的身上。 宋潘山恼火异常,正要拉开门去看,一根木头径直杵了进来,直接将他推落了粪坑。 “扑通”一声。 陆裴风放心了,将木头一扔,仿佛这缺德事不是自己干的一样,面不改色,转身就走。 “救噗——呕——救,救命呕——!” ------------ 第155章 甩锅 宋潘山狂灌了好几口粪水,身上的衣袍全都沾了臭气熏天的屎渣,他在坑中手忙脚乱挣扎,险些被熏晕过去。 好半晌,才拖着脏污的身体站起来,连滚带爬爬上了半个身子高的粪坑。 沾了粪水的衣物沉甸甸臭烘烘的,宋潘山气喘吁吁,余光看到坑面上浮动的蛆虫,两眼一翻,又是一阵天昏地暗的干呕。 他呕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顶着一脑门的屎,怀着想将罪魁祸首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愤的心情,推开厕门一看。 一阵冷风吹过。 外面空空如也,莫说人了,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缺大德的东西,他娘的究竟是谁!是谁!!! 宋潘山一大早上掉粪坑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客栈。 毕竟客栈开业这么多年以来,还从没有人大早上掉进粪坑过,也算是头等新鲜事了。 陆家人听到这个令人喜闻乐见的消息的时候,正在大堂里吃早饭。 陆思宁喝着热汤吃着饺子,听到大堂里众人对这件事情议论纷纷,眨了下乌黑透亮的眼睛。 歪头:“嫂嫂,他们是没有钱吃饭了吗?一大早上的要去茅厕里吃屎。” 宋明鸢说道:“他可能是想尝尝不一样的味道,毕竟俗话说,没吃过的屎都是香的。” “哦。”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宁宁懂了,他是想在异地的茅厕里找一找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叭?他肯定是想家了。” 陆老夫人笑眯眯道:“宁宁说得对,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老东西跟茅坑里的屎一样,恶臭难当,咱们可不许学他,那就是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这样的人应当远离,还要引以为戒。” 叶家对待他恩重如山,只差没当成自己的儿子培养了,这老匹夫都能下得去手,说句狼心狗肺都是轻的。 陆思宁用筷子戳了个饺子,声音认真且稚嫩:“奶奶,您放心吧,宁宁不吃屎,宁宁的故知是饺子。” 陆老夫人一阵乐呵:“好好好,宁宁的故知是饺子,多吃两口,长高高长壮壮。” 听得后院隐隐约约传来的嘈杂声,如果不是吃着饭怕倒胃口,陆老夫人都想跑过去瞅上两眼了。 看到宋潘山倒霉,她这心里啊别提多开心。 先不提这老货如何苛待亲生女儿,就他当着鸢鸢的面屡屡骂鸢鸢逆女,这事都不能好。 遭天谴的老东西,缺德事干多了这下倒大霉了吧! 陆裴风去洗了个手,故而姗姗来迟。 桌上给他留了碗筷,还有一笼刚刚蒸出来的饺子,热气腾腾。 看到跟鸢鸢向来形影不离的大孙子这会儿才来,陆老夫人心有狐疑:“怎么来得这么晚?不会是跑去干坏事了吧?” 她有此怀疑也不是毫无根据的,毕竟宋家那老货也就跟他们结的怨最深。 她这大孙子别看面上正经,小时候干的缺德事可没少,被老头子拿木棍追都是小的。 陆老夫人的话一出,顿时陆家上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陆裴风身上。 宋明鸢亦然。 陆裴风坐姿笔直,完全一派朗月清风的模样,目不斜视地说道:“奶奶您多虑了,我怎么会干这样的事情。” 顿了顿,又道:“宋家人做事太过,一路上占尽铺位,不给人留余地,怕是遭人记恨了吧。” 他这话说得不算小声,大堂里还有许多宋家人在吃早饭,原本他们也明里暗里猜测是陆家人干的。 可是除了陆裴风,陆家老小一大早就坐到大堂里了,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这话一出,理所当然的,宋家人立马就将敌对的目光投向了坐在门口吃糙米粥的陆二老爷等人。 好啊,抢不过他们还耍这种阴招!这些王八孙子果然卑鄙无耻,这一笔账他们宋家记下了! 宋家人对着陆二老爷一众人狠狠瞪了一眼,满脸都写着你给我等着,要你好看的字眼。 陆二老爷一众人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虽然他们不知道好好吃着东西,宋家这些狗东西为什么要瞪他们,但输人不输阵,谁怕谁啊? 一众人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宋家人当成了背后偷袭宋潘山的罪魁祸首,被陆裴风安了好大一口黑锅。 陆老夫人不疑有他,调皮捣蛋是大孙子小时候才会做的事,长大他惯常看谁不顺眼都是直接动手的,哪会使这种阴招。 说不定真是二房这些东西干的。 吃过早饭后,流放队伍便收拾收拾启程了。 沿路上,宋家人为了找回场子,专门跑到陆二老爷一众喝水的小溪上游去撒尿,还在他们舀水的时候从背后偷袭,一脚将他们头朝下蹬进水里。 发现宋家人的丑恶行径后,陆二老爷这边的也开始了反击,等赶路的时候,宋家人走在后面,他们兜了屎就往后扔。 还专门在宋家人起夜上茅房的时候,躲在后面,发出鬼一样幽幽泣泣的啼鬼声,吓得宋家的连裤子都没拉上就撕心裂肺嚎叫着娘哎娘哎边提裤子边往外跑。 两家有什么损招使什么损招,梁子是越结越大了。 就这么互相仇视着过了几天鸡飞狗跳的日子,流放队伍一路奔波紧赶慢赶来到了蓟州所辖的亘良县。 队伍停在了县城外的六角亭里。 陆二夫人遥遥望着不远的城门,微微叹气:“亘良县离鸣山县不远了,也不知道小川这孩子接到流放的诏令是被押送出发了,还是会等我们同行。” 陆裴风将车上的东西往下卸,这几天他都没有说出二弟目前境况的危急,引家人徒增忧心。 如今一连几天都没有消息,说不担心是假的,哪怕算计好了所有,也恐担心计划中会有遗漏。 陆大夫人思虑得深远了些,眉间难掩忧色。 狗皇帝几次三番在他们这里吃瘪,她担心他会拿小川来挟制他们。 陆老夫人也望了一眼亘良县,回头问大孙子:“你给国公爷去信了?” 陆裴风心知瞒不过奶奶,便道:“未曾,我已经令青海和长云去查那日下毒一事了,那日之事显然是冲着国公府去的,我怕国公府跟这件事扯上关系,被暗处的人拿捏住把柄对国公府不利,便没有去信。” 陆老夫人点点头:“你做得对,咱们已经深陷泥沼,万不可将国公府也拉下水。” 如今能保一个是一个,国公府没有因为陆家的事情被牵连,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陆老夫人叹了口气,又问:“人都安排好了?” 这几日大孙子明显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也是察觉到了的,想必是跟小川有关。 陆裴风点点头:“安排好了。” 见吴达往这边走,祖孙俩便收了声,但他们的对话,却是让陆家几位夫人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她们都不是个蠢的,娘跟小风都这样说了,显然狗皇帝已经有了行动,说不得小川已经落入他们的人手里了。 因为担心这件事情,大家都失了平日的活跃,连气氛都稍显得有几分沉闷。 宋明鸢原本没察觉,但提到陆裴川,便对亘良县这个地方多了几分印象。 ------------ 第156章 亘良县 剧情里,陆家长房二子陆裴川就是在亘良这个地方与狗皇帝派来的人发生激烈冲突。 他与接应他的陆家二十位忠烈之士跟狗皇帝派来的影卫在亘良江上血战。 最后寡不敌众,遭到惨败,为免落入狗皇帝手里成为挟制陆家的工具,身受重伤的陆裴川毅然决然投了亘良江。 宋明鸢之所以对此印象深刻,完全是因为陆裴川投了亘良江后,被一渔民所救。 那渔民家有一女,名为李青荷,见陆裴川生得俊秀非凡,一眼就看上了陆裴川,对其大献殷勤,悉心照料他的起居。 李家有意让陆裴川成为李家的女婿,加之救命之恩,又劳人家姑娘衣不解带照顾良久,恐传出去误了李青荷名声,陆裴川便应下了这门婚约。 彼时,他双目失明,早已沦为一个废人,加之外面情况又不明朗,一旦出去,必然会沦为狗皇帝对付陆家的一枚棋子,给陆家招来无尽的风险。 于是只能在小小的渔村苟且偷生,偏安一隅,时不时打听一下陆家的消息。 奈何身份终会有暴露的一天,平凡的日子过久了,那副皮囊已经不能再吸引李青荷了,李青荷嫌弃他是个瞎了眼的废物,开始在外面勾三搭四,时常将姘头往家里带。 有个在县城里当衙役的姘头认出了陆裴川,当即就将他是陆家余孽这件事情告诉了李青荷。 李青荷贪财,当晚就跟姘头迷晕了陆裴川,把他送到县衙处。 二人领了一笔赏银,过上了吃喝不愁的生活,对外只说陆裴川死了。 而陆裴川自然也逃不了被当成筹码的命运。 陆家家风严谨,误了人姑娘的名声,就要承担起责任,李青荷不嫌弃他是个废人,贴身照顾他伺候他,陆裴川未必对她没有生情。 但即便有情,最后也心如死灰了。 被狗皇帝的人秘密押送回京的时候,陆裴川在京外写着忠魂永驻的风雨亭自尽身亡。 他年轻时候最想成为北魏的政客,家人以兵马为刀,护国之安宁,他以笔墨为刃,护民之安稳。 届时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再没有贪污腐败、饥民难民,北魏牢不可破,敌国的兵刃终会被他们阻挡在关外,不得寸进。 宋明鸢不知道他死的时候有没有遗憾,但她知道,该死的人都活得很好。 思忖间,吴达已经走到了近前,每过一个县城补货的时候,他总会例行询问一下陆家有没有要买的东西,这次也不例外。 “老夫人,少夫人,待会儿我们会进亘良县一趟,你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我给你们带回来。” 除了浮阳县那次,之后路过县城的时候,东西都是让吴达带的,正当吴达以为这次也是如前几次一样的时候。 宋明鸢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有些东西不方便你们带。” 吴达想着也是,他们都是大老爷们,陆家多是女眷,就算真有什么需要的,也不好跟他们直接开口。 于是便道:“行,咱们等会儿就出发。” 车上私用的物品当然是不缺的,又不会大大咧咧地摆放在明面上,要用到的时候从空间里取就行了。 宋明鸢只是想找机会去看一看,既然知道了陆裴川很有可能会在亘良县遇险,怎么着也得把他救回来。 不过她并不确定事情发生了还是要晚上一些,毕竟剧情里没有宋家被流放这一回事。 陆家的流放队伍在行进的途中损失惨重,行程严重被拖延,陆裴川遇险的时候,流放队伍还在距亘良县几百里开外的路上。 按照时间上算,很有可能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奶奶,把驴车空一空出来,粮食和囤货都差不多用完了,我再带点回来。” “哎,好。” 陆老夫人赶忙招呼儿媳们跟杏儿还有几个小的一起忙活。 这几日都没找着地方补货,车上囤的菜跟米油还有驴马吃的饲料都已经见底了。 暂且将忧心的事情搁置在一边,一家人齐心协力把驴车上的货物挪到了马车上。 “我跟你一起去。”陆裴风将驴车上的最后一张矮桌搬到马车上,才说道。 他在亘良县安排了人手,如今还没有动静,就说明二弟还没有被带到这一带,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去一趟为好。 宋明鸢想着大家身上都带着她给的护身玉符,再加上宁宁吹响灵哨,再远都能感应到,也不用担心出什么问题。 便点了点头:“好。” 两人坐着驴车,在陆家老小的目送下去跟吴达会合。 这边,吴达已经点好了要进城的人手,看到陆裴风打着驴车载着自个的夫人过来,便迎了上去。 “上车吧。”宋明鸢挪开了点位置。 陆裴风淡淡瞥了吴达几人一眼,吴达摸了摸鼻子,在上车还是不上之间犹豫了一秒,最后还是听从宋明鸢的意思上了车。 少将军冷眼就冷眼吧,反正他是个妻奴,在家里没有话语权,都得听少夫人的。 不怕不怕。 也就看着吓唬人一点。 “赶车。”陆裴风将手里的绳子往吴达手里一扔,转而紧挨着自己夫人坐下,半点都不给别人靠近的机会。 他瞄了旁边的邓良一眼,冷笑,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小子一路上观察阿鸢许久了。 ------------ 第157章 夫妻联手 邓良像是没注意到陆裴风防贼的目光一样,抱着佩剑静坐在板车上。 吴达接过绳子,没敢有意见,摸摸鼻头坐上板车,赶着驴车往城门口驶去。 亘良县城只有寥寥几个守门的官差例行检查,吴达载着一驴车的人过去,看到他们穿着役服,守门的官差都没问几句就给放行了。 “少夫人,少将军,你们去买东西吧,咱们半个时辰之后在这里会合。” 进了城,吴达招呼兄弟们下了驴车,便对宋明鸢和陆裴风说道。 他现在已经放平心态了,根本不担心两人逃跑,毕竟担心也没有用。 何况交情在这里呢,他也相信陆家人的人品,出不了什么岔子的。 说好了集合的时间点,吴达带着邓良几个无比放心地离开了。 宋明鸢踢了踢陆裴风的小腿:“你在亘良县安排了人手是吧,咱们先不买东西,先去找他们问清楚情况。” 他刚刚开口要跟上来的时候,宋明鸢就已经大致猜到他想干什么了,毕竟如果不是有紧急的情况,他一般是不会离开流放队伍的。 狗皇帝虎视眈眈地盯着陆家,就等着找机会将陆家给一锅端了,家里都是没有自保能力的老弱妇孺,他怎么会放心离开。 陆裴风点头应声:“好。” 他没有将驴车驶入主街道,只拐到了巷子口,遁着墙上刻在隐蔽处的暗号,绕过错综复杂的窄巷,来到一间不起眼的小院外。 宋明鸢没问他是怎么找到这间小院的,她从来不会因为这个位面没有灵力,就低估这里的人的智慧。 跳下驴车,她上去叩响了小院的门。 很快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露面的是个年轻小伙,他探出头,上下打量了陆裴风跟宋明鸢两眼,一张娃娃脸并未露出异样。 只好奇地问:“你们找谁?” 陆裴风将驴车拴好,抬眸回道:“庞六。” “庞六是谁?” 宋明鸢观察得仔细,这小年轻在说这话时,眼里明显闪过一丝警惕,不过转瞬便恢复了茫然不解的样子。 “我们这里没有姓庞的,你们找错人了吧?” 陆裴风说道:“那我找顺子。” 庞六全名叫庞六顺,私底下大家都调侃地叫他顺子,不过这也是自己人才知道的事情,一般情况下,更多的是叫他庞六。 “进来吧。” 待二人进门后,忍冬谨慎地朝巷子口左右看了两眼,才把门关上。 他恭敬地单膝跪了下来:“属下忍冬,见过主子。” 虽然忍冬是底下做事的,没见过陆裴风,但庞六有交代过,莫约也猜出了他的身份。 顿了一下,又朝宋明鸢道:“见过少夫人。” 陆裴风觉得庞六提拔人的眼光不错,这小子是个能干大事的。 “庞六呢?我交代他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忍冬凝重道:“回主子,六哥接到永昌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那伙人被截停之后,带着二公了往亘良这边逃了,一个时辰前,六哥接到了消息,已经带人前去增援,如今还尚未有消息传回来。” 照忍冬的说法,亘良早有埋伏,他们在永昌被截停绕路亘良,无异于自投罗网。 可分明最后的结果,是庞六这边惨败。 宋明鸢当机立断问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的?” “东南方。” 忍冬话音刚落,宋明鸢就把陆裴风拽走了。 时机不等人,宋明鸢找了个无人的角落,直接带着陆裴风朝东南方亘良河边上瞬移过去。 亘良江上风平浪静,几艘渔船泛舟江上,冬日的暖阳将江面折射得波光粼粼,分外好看。 宋明鸢却是没有心思停下来欣赏这里的美景,一到江边就直接用神识搜寻起来。 “在对岸的岛上。” 陆裴风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自己夫人一把箍住了腰,身体一轻,被带着飞掠到了江面上。 他:“……”夫人好强。 虽然有不是个合格的好兄长的嫌疑,但不得不说,此刻,他对自己二弟的担忧起码少了一半。 阿鸢太强了,强到有种二弟死了她都能救回来的错觉。 他好像阿鸢的那个贤内助。 闪神间,陆裴风已经被自己夫人带到了江对岸,习习江风吹来的血腥气,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迈步走了过去,距离越近,刀剑相击的清脆声越是明显。 树林里,庞六看着自己的兄弟一个个倒下,已经杀红了眼,今日不能救回二公子,他庞六就是死在这里,也无颜回去见少将军! “给我杀!为二公子报仇,为陆家枉死的诸位将军报仇,干他娘的!” “狗杂碎!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庞六猩红着眼睛挡下了一刀,鲜血从嘴里不断溢出,坚毅的眼神死死盯着被他将刀压在脖子上满目惊恐的敌人,额上青筋暴起。 “啊!!!” 他怒喝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格挡回去的刀往敌人脖子上压。 余光看到刀面反光朝他刺来的长剑,庞六沾满血腥的脸上无动于衷,狠狠抹了对战之人的脖子。 因为没有及时回防,他整个后背都暴露在了敌人的刀下。 一柄长剑朝他后心刺去,刚刚划破他的衣服,就被破空而来的一把匕首打落在地。 庞六已经做好了命绝于此的准备,却没想到死里逃生躲过一劫,遁着匕首疾飞而来的方向看去。 就见两道影子如同凌厉的剑锋一样从林间一前一后飞掠出来,转瞬间加入了战斗。 “主子!” 庞六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大喜过望。 有宋明鸢跟陆裴风的加入,败势瞬间扭转,两人如同两尊无情的杀神一样,身姿飘逸,游走在作寻常人打扮的影卫之间,不断收割着他们的性命。 陆裴风眉眼冷俊,杀机展露无疑,一脚踹开集火攻上来的人,劈手夺过一人的刀,剑招流畅,没有多余的动作,转瞬抹了对方的脖子。 宋明鸢学习能力惊人,一比一复刻了陆裴风的招式,以同样的手法杀了一人。 注意到她的举动,陆裴风眸中的冷然如冰雪消融,浮现出一丝极浅淡的笑意。 手中的剑却杀机不减,转而又投喂了她一个新的招式。 几十个黑衣人被两人联手打了个落花流水,没几下就被逼得节节败退。 还剩下十几个人的时候,为首之人心知不敌,慌忙大喊:“撤!快撤!” ------------ 第158章 李家女的算计 “别让他们给跑了!杀了咱们这么多兄弟,还想跑,弄死这些狗娘养的!” 庞六联合仅剩的十几个兄弟,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前后夹击,影卫退无可退,最终被尽数剿灭在林子里。 最后一个人轰然倒下,陆裴风将手里染血的剑扔下:“二公子呢?” “二公子被杜方跟钟武护送撤离了,有十多个人追了过去,主子,咳咳……快去救二公子!”庞六捂着伤口,咬牙硬撑着。 他本就有伤在身,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击杀完敌人,宋明鸢便用神识覆盖这这片地域,搜寻起陆裴川的下落。 神识相当于她的另一双眼睛。 很快,她就在江边发现了打斗的痕迹,沿着江边直下,还发现了庞六所说的十多个追兵的踪迹。 护送陆裴川撤离的两人已经横尸江边了,陆裴川不见踪影。 宋明鸢刷的一下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陆裴风的手,“走。” 陆裴风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怕阿鸢的能力被发现,临走前还对庞六一行人撂下话:“你们在原地等。” 庞六等人有心想找回二公子,但主子的命令不得不听,只好在原地休整止血上药。 主子的身手不是他们可比的,再加上他身边的少夫人武艺天赋超强,剩下十几个人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 林子距追兵拦截陆裴川的江边有二里地的距离,宋明鸢一边走,一边将陆裴风以往随身所持的佩剑从空间里拿出来给他:“等会儿你去灭口,我去找人。” 她刚刚没有找到陆裴川,只有杜方跟钟武两具尸体,大概率可能是跳江了。 那些人还在附近徘徊,说明刚跳不久。 陆裴风点头:“好。” 两人快步走出了林子。 几乎是他们一出现,沿江边搜寻陆裴川踪迹的十几人立马警惕起来,纷纷抄出了家伙。 “只有他们两个人。” “是陆裴风!” 众人惊疑不定,对视一眼:“上!” 杀了陆裴风亦可重创陆家,让陆家元气大伤,剩下的老弱妇孺何足为惧。 众人一拥而上,只想拿下陆裴风将功折罪。 陆裴风长剑出鞘,凌风而立,直接将妄图越过他朝宋明鸢而去的人一剑穿心。 他身姿宛如游龙,长剑在他手里像是活过来一样,气势凌人,硬是凭一己之力挡下了十几个影卫。 宋明鸢叮嘱了一句小心,便飞跃至江面上,隐去身影,踏浪而行,沿着江流寻找起了陆裴川的下落。 亘良江上。 一艘简陋的渔船顺流而下,带着斗笠的中年渔夫撑着竹竿,调整着行船的方向。 他身材精瘦,三角眼额头低窄,因为常年泛舟江上,皮肤晒得黝黑,眼里时不时泄露的精光,让他整个人多了几分市侩的精明相。 看到船篷里跟着出来的女儿,李进宝皱起眉头,怀疑道:“青荷啊,你确定我们在这里瞎转悠能打捞到贵人?你可别是骗爹的吧?” “这都已经来来回回晃荡半个多时辰了,哪里有落水的人?我看你就是得了癔症,别以为瞎编乱造出来一个贵人,就能躲过嫁到王家的命运。” “王老爷家里有钱有势,给你聘金就多达十两银子,虽然是抬进门当小妾,那也是富贵人家里的小妾,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样的好事,你要是坏了这门亲事,我可饶不了你!” 李青荷不耐烦道:“爹,女儿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说能捞到人就绝对能捞到人,再说了,前几天让你去老宅树根下面挖二叔家藏的六百文钱,你不也挖到了吗?” “这都是我在梦里看到的事情,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二婶在老宅藏了钱?” 她心中厌烦:“你能不能眼光放长远一点,要是把人捞起来,别说十两银子了,他身上随便拿下来一条腰带,都不止十两银子!” 反正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嫁给那个半截身体都快要入土的老东西当小妾。 回想起前些天做过的一场梦,李青荷眸光闪了闪,一开始她也以为自己犯了癔症,可接连几件事情都得到了验证,便让她不得不重视起这件事来。 梦里,他爹会在亘良江上捞上来一个人,这个人后来跟她结成了夫妻,可惜他是个瞎子,还跟那个被流放的镇国将军府陆家有点关系。 曾经的镇国将军府二公子,这是她以前连想都不敢肖想的人物,可后来居然成了她的裙下之臣。 如果能把人打捞上来,那她就不用被她爹强押着去给王家做小妾了。 李青荷心头火热。 如果梦里发生的一切是真的,她仍然要嫁给陆裴川,只有这样,才能摆脱吸她血的这一大家子。 不过,她不会像梦里那样为了一个狼心狗肺的姘头辜负他,就算他是个瞎子又怎么样,据她所知,他兄长可是个极为了不得的人物。 她死之前,曾听闻陆裴风在流放之地藏兵二十万,图谋逆反,顺安帝后来被他生擒活活给剐了。 陆裴风有没有接替顺安帝成为新帝,李青荷不知道,因为那时候她识人不清,已经被她青梅竹马长大当了衙役的姘头给害死了。 她供出陆裴川得来的赏金,悉数落入了黄元胜的手里,她尸骨未寒,黄元胜却因检举有功被提拔,转头傍上了县令家的千金。 一想到这里,李青荷就恨得咬牙切齿,枉她梦里对黄元胜一片真心,却不想到头来痴心错付,全都喂了狗! 收敛了起伏的心绪,李青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倘若梦里的事情都是真的,她是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的,她一定会好好珍惜陆裴川,弥补梦里的过失,如果能抱上陆裴川兄长的大腿,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样想着,便集中精神在江面搜寻起来。 李进宝见她这样认真,不像有假,悻悻然收起了心思,也撑着竹竿划着打渔船在江面上找起了陆裴川的下落。 ------------ 第159章 抢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江面上依旧平静,李青荷难免心急。 她不知道梦里李进宝是什么时候把人捞上来的,只希望她提前等在这里不会打乱事情发展的轨迹。 渔船已经来到了江流最湍急的河中间,突然,李青荷目光一顿,眼睛死死盯着江面冲刷过来的一团白色衣袍。 她指着那个方向,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一张脸激动得涨红:“爹,在那边,快,快去捞!” 若非是在江中,李青荷只怕要跑过去将泡在水里的人拽起来了。 李进宝打眼看去,心头一喜,赶忙撑着竹竿控制好渔船的方向,朝那浮起的一抹白慢慢靠拢过去。 瞧着距离越来越近,李青荷脸上渐渐露出了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太好了!看来老天都在帮她! 陆裴川,终于又见面了。 “爹,你快点!” “着什么急,你既然梦见了,那肯定是救上来了,难道还能死了不成!” 嘴上这样说着,李进宝的速度却是一点都不慢,他可指望着把人捞上来发财呢。 很快,渔船便挨近了顺流而下的人。 李进宝在李青荷欣喜异常的目光中,将竹竿子抬起来伸过去,集中精神将飘浮的人挑近。 就在这时,平静的水面突然毫无预兆破开。 一个头发披散的人从水底下猛一下窜出来,将一点准备都没有的父女俩吓一哆嗦,抱着头失声尖叫,连滚带爬跌进船舱,摔了个人仰马翻。 宋明鸢扒开被水沾湿的头发。 她本来是不打算下水的,但在她发现陆裴川之前,对方显然先一步发现了他,只好出此下策了。 有她在,她还能让别人救走了她家老太太的二孙子?怎么着也得把人给带回去给她们一个惊喜。 她可受不了一大家子愁眉苦脸的模样。 没管船上被吓得屁滚尿流的两人,宋明鸢一把将陆裴川翻过身,用灵力助推,将他肺里呛的水拍出来。 她打量了陆裴川一眼,他生得眉目俊秀,长相肖似陆大夫人,与兄长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质不同,他面容自带几分平易近人的柔和清逸。 兄弟俩完美地继承了父母的优势,虽然气质这方面各有千秋,但相貌都如出一辙的俊美。 也难怪一眼就被李青荷给看上了。 陆裴川双眸紧闭,咳了几口水,恢复了微弱的气息,整张脸苍白羸弱,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断气。 宋明鸢用灵力温暖着他被江水冻僵的身体,见他发紫的唇色渐渐好转,才转眼看向了渔船上的人。 “你们是李家的?” 说话间,带着陆裴川飞出了水面,轻巧地落在了渔船上。 刚刚还摇晃得厉害的渔船因为她的降临稳了下来。 李进宝跟李青荷父女俩还没有从惊吓中回过魂,自然没注意到渔船的异样。 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宋明鸢已经带着他们要救他人站在了船头。 “你是谁!”李青荷满眼警惕。 看清对方容貌的一瞬间,眼里不由得闪过一丝惊艳,紧接着心中升起浓浓的危机感和敌意。 见陆裴川毫无知觉地靠在她身上,心中不快更甚。 这女人究竟是谁?她梦里可没有现在这一出! 宋明鸢目光落在李青荷身上。 “你是李青荷?” 剧情里,是李父将陆裴川从亘良江打捞上来的。 李家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李青荷,眼前之人跟李进宝长得相像,除了是李进宝的女儿李青荷,宋明鸢不作他想。 只不过,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知道?!”李青荷惊疑不定,仔细打量了宋明鸢两眼,确定自己不曾见过她,心中越发戒了。 宋明鸢微微勾唇,半眯起眼睛,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还真是李家的。 李进宝一见等了那么久的人被截胡了,哪里还坐得住。 因着对方上来就报出了他们的家门,他聪明的没有选择跟对方起冲突。 三角眼精光闪烁,腆着脸笑道:“这位姑娘,多谢你搭手帮我们把人救上来,你把人交给我们吧,我们现在就送他去医馆,你一个姑娘家的带着个大男人恐怕不方便,正好我们有船可以回到岸上。” 说着,就要把人从宋明鸢手里接过,根本不问她的意见。 如果是个见义勇为不图回报的姑娘,说不定就被李进宝三言两语糊弄住把人扔给他了。 显然,李进宝心里也是把宋明鸢也当成了这样的人。 然而他的手还没伸过去,宋明鸢就毫无预兆一脚将他踹进了河里。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看着砸入河里的人,宋明鸢笑道:“这么乐于助人,那就用你那张大脸把河里的水吸干,让我自己走过去吧!脸这么大,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咳咳咳……你!” 事发突然,李进宝一掉下去就不断呛水,惊慌地扑腾起来,水波荡了一圈又一圈,冷得他直打哆嗦。 李青荷惊呆了,怎么都没想到宋明鸢说动手就动手,当即怒瞪着她,气急败坏道:“你干什么!我们好心帮你,你怎么能把我爹踹河里!” “陆裴川是我们先看到的,你不出现,救他上来的就是我们!抢了我们的功劳,我们还没跟你算账呢!” 她恶狠狠威胁:“快把人还给我们,要不然你别想回到岸上!” 陆裴川这名字一出,宋明鸢看向李青荷的目光突然就变得微妙起来。 李青荷气冲上头,完全不知道自己一时失口暴露了什么,她此前连陆裴川的面都没见过,怎么可能直接道破他的名字。 宋明鸢觉得有些可惜,大道三千,众生芸芸,总有那么几个得了机缘的人。 如今看来李青荷就是其中之一,白白的好机缘给到这种人身上,真是浪费了。 “既然你这么好心,就一起下去帮我把水喝干净吧。” 李青荷脸色一变,猛然急退远离宋明鸢,想扭身到船舱里找称手的东西防身,但是已经来不及。 宋明鸢迅速将陆裴川轻放在船板上,整个人朝仓皇失措的李青荷掠过去,从后面一脚将她踹飞。 “啊啊!!” 扑通一声,落水的人又多了一个。 ------------ 第160章 不妨尊重一下伤患 李青荷狠狠砸下水中,激起一阵水花,她不会凫水,一掉进水里就冻得腿脚抽筋,接连呛了好几口水,差点没被淹死。 “爹!咳咳……” “咕噜咕噜……” “爹!爹!救我!救命!” 李青荷在水中扑腾,李进宝却已经扒上了渔船的边沿,抬起一条湿漉漉的腿就想往上爬,对女儿的呼救声置若罔闻。 宋明鸢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了竹竿站在船头:“你女儿叫你救她呢,没看到她快淹死了吗?你这当爹的不行啊,怎么能罔顾女儿的生死,下去吧你!” 她不顾李进宝憋着一肚子火的凶狠眼神,竹竿一挑,将好不容易扒上渔船的人又重新打进了水里。 “你……贱人!别让老子上去,不然老子弄死你!” “好啊!”没见过有这种要求的。 宋明鸢端来船舱里的小矮凳,拿着竹竿往船头一坐,父女俩但凡有一个露头,指定得梆梆挨上她两竿子。 李进宝就算会水,也经不起这么折腾,他筋疲力尽,只能嘶声喊着救命,以引起其他渔民的注意。 但是声音就跟传不出去似的。 宋明鸢一竿子将他拍了下去,直接将他敲晕在江里,至于李青荷,扑腾几下之后就已经沉下去了。 淹没淹死不知道,反正是去了半条命。 看到江面重新恢复平静,宋明鸢才扔掉手里的竹竿,用灵力驾驭着渔船逆流而上。 捞是不可能捞的,淹死了最好。 宋明鸢回到江中岛的时候,陆裴风已经解决了余下的十几个人。 地上尸横遍野,他盘腿坐在江边的右头上,擦拭着锋利的长剑,江风拂起他墨色的发,露出了脸上一道细微的划痕。 渔舟一出现在江面上,陆裴风便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没等船靠岸,就快步迎了上去。 “阿鸢。” 宋明鸢提着陆裴川弃船飞掠到岸上,脚尖才踩到地面上,陆裴风就将她手里的人接了过去。 她心中寻思着,两兄弟感情还挺好? “我给他吃了药,暂时是没什么问题的,他身上的伤不好让他全都消失,你给他包扎一下吧。” 宋明鸢从空间拿了些绷带和伤药,想到剧情里陆裴川中的毒,说道:“他的眼睛有点问题,你先上完药我再给他看看。” “好。” 离了河岸,陆裴风找了块较为干净的地方把人放下。 陆裴川身上的衣服早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烘干了,此刻脸色虽然苍白了些,但呼吸和脉搏已经平稳了。 接过宋明鸢递过来的伤药,陆裴风正要解开陆裴川腰带,手忽地一顿。 虽然二弟从文,体魄在他眼里弱得像个白切鸡,但是肌理分明,很招人眼。 不能让阿鸢看见了,万一她更喜欢这样的可怎么办? 陆裴风眸光微闪:“阿鸢,你去帮我把庞六他们喊过来,我方才没有告诉他们这边的情况,怕他们等得着急了。” “好。”宋明鸢不疑有他,将绷带放下,转身到林子去找庞六了。 她一走,陆裴风就飞快扒了弟弟的衣服,用最快的手法将他身上的刀伤都上了一遍药,然后绷带一缠。 陆裴川险些没被他包成个木乃伊,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就是被人推过来滚过去。 眼前一片漆黑,浑身凉飕飕的,根本看不清罪魁祸首的脸。 “谁?” 他不是跳江了吗?谁救了他? “打不过就寻死,谁教你的?” 冷冷的话一出,都不用多言,陆裴川就已经知道了面前之人的身份。 “大哥!”他颇为惊喜。 下一瞬,就听到了自家兄长的嘲讽的冷笑:“我可没有你这样废物的弟弟。” “……” 这话陆裴川没法接,遂转移了话题:“你怎么会在这里?奶奶跟娘还有婶婶她们还好吗?” 陆裴风:“就你过得最差。” “……”弟弟哪里招惹你了,说话像是呛了火似的,如此之扎心。 陆裴川想,他要是死了,怕不是被人追杀跳江死的,而是被他的亲哥诛心诛死的。 不过他心里有火气也是正常的,陆裴川解释道:“他们想控制我,我已经观察过了,下游有许多渔船,我跳江还有生还的可能。” 陆裴风:“所以你喝了几口江里的水?” 拿自己的性命去堵那个万一,可真是能耐! 陆裴川嘴角一抽,大哥,你变了,他两眼一抹黑,卑微道:“我是个伤患,不妨尊重一下?” “呵!你要不是个伤患,你以为你能好?” 他早就抽他了。 陆裴风缠好绷带,将他脱下来的衣裳一扔,一张俊脸既冷漠又无情:“穿上,你最好是动作快点,要不然让你嫂嫂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别怪我大义灭亲。” “……”陆裴川摸索着衣服,哪面是正哪面是反都不知道,只能卑微求助:“大哥,我看不见。” “废物!” “……”不如让他淹死在河里吧! 一通折腾之后,陆裴川总算将衣服穿好了,事实上他穿没穿都一样,毕竟他的身体已经被绷带缠得看不出来原本的面目了。 再惹眼再招人也只剩下了惨不忍睹。 不过陆裴川倒不关心这些,虽然觉得大哥包扎的手法跟捆粽子似的,但他此刻更多的注意力却是在另一件事情上。 “大哥,我听说宋太傅没把宋大小姐嫁过来,所以嫂嫂是宋二小姐?” “不是。” 声音很是冷淡。 陆裴川心头一惊,竟然不是?难道还有别人? “那是谁?” 得打听清楚了,要不然等会儿误认错,岂不尴尬? 陆裴川心头略微有些紧张,毕竟听大哥的语气,对这位嫂嫂很是不一般。 “是仙子。” “……”大哥你要不然去看看脑袋? 陆裴川诡异地沉默了许久,他很想看看兄长此刻是以什么样的精神状态,以什么样的表情说出这句微带着温柔宠溺的话的,可惜他看不见。 “刚刚是你嫂嫂将你救回来的,她叫宋明鸢,但不是你以为的那个宋明鸢,待会儿见了她给我放尊重点,要不然这个家你是回不去了。” 陆裴川:“……”这么严重的吗? ------------ 第161章 送亡魂 虽然还没有见到人,但是陆裴川已经开始紧张了起来。 他的小命是嫂嫂救回来的,第一次见面就要出手拯救他这个不争气的小叔子,别是给嫂嫂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陆裴川一紧张,话就比较多:“大哥,你是怎么认识嫂嫂的?” 在外面如何温文尔雅,君子谦谦,那是在外面的事,在自己家人面前,陆裴川从不端着,什么心思都可以写在脸上。 陆裴风将剩下的绷带和伤药拾起来,瞥了他一眼:“姻缘天定。” 陆裴川顿时就不说话了,他就不该多嘴有此一问,活该被炫一脸,他心下感叹,看来小两口感情甚笃啊。 念头才落下,林子里就传来了动静,陆裴风跟陆裴川同时侧眸看了过去。 “二公子!”看到陆裴川的一瞬,庞六险些激动地喜极而泣:“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拖着一身的血迹,快走两步上去:“杜方跟小武呢?” 陆裴风将人清扫完,就把二人的尸体背到了沙滩上,可惜他们来得迟了些,两人已经没气了。 从陆家被诬蔑通敌叛国,他们死的兄弟何止这些。 “杜方跟小武没救回来。”陆裴风攥紧了手里的长剑,闭了闭眼,声音沉闷沙哑:“把兄弟们的尸骨都埋下,让他们入土为安,终有一天,我们手里的剑会杀穿北魏皇室,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庞六等人纷纷红了眼睛,便是劫后余生的陆裴川,这会儿也跟着默哀起来。 “杀穿北魏皇室,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杀穿北魏皇室,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他们的呼喊声带着悲痛,带着仇恨,却因为如今的处境压抑着只能低喊,连想要宣泄都做不到。 不过他们相信,终有一天,他们会策马扬刀闯进繁华的京城,大喊着口号,冲进狗皇室的宫殿,血洗北魏皇室! 庞六一抹眼泪,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杜方和钟武血糊糊的尸体面前,单膝跪下。 陆裴风和落后半步的陆裴川站在庞六身后,对着二人的尸体,亦是对着林中死去的弟兄们,执剑抱拳,深深施了一礼。 其余负伤的兄弟们同样敬了一礼。 江边这一刻,安静得只余下风声。 宋明鸢看着眼前这一幕颇有感触,似乎在这一刻,才真正地脱离了话本子的苍白的描述,切身融入到属于将门陆家的腥风血雨里。 她看着脊背挺拔的陆裴风,很难想像出来,那个没有她突发善念的世界里,他面对至亲接连丧命,是怎么熬过来的。 一曲送亡魂的清音从江岛上飘渺传出,曲音低沉幽缓,如泣如诉,像是歌尽了悲壮离殇。 转而曲声高昂,声调一换,变得清澈悠扬,镇魂宁心,宛如能洗涤神魂的天籁,带着往生的希望。 江上渔民沉浸在这动听的笛声里,一时间失了神。 笛音绕江,经久不绝。 直至一曲即罢,众人才恍然如梦初醒,灵台一片清明,萦绕在心头的愁绪与郁结和浮躁,似乎都跟着停歇的笛声消散了一样。 “什么人在吹笛子?” “别管这个了,有人落水了,都愣着干什么,快救人啊!” “哦哦哦!对,救人!” “哎哟,这不是李进宝吗?他怎么掉河里来了,没气了没气了,快把他倒过来晃晃!” “那边还有一个,快捞!是李家那丫头,瞧着脸都紫了,怕是没救了!” 江上嘈杂声一片,渔船忙乱。 宋明鸢将魂阴木制的笛子从唇边移开,一睁开眼睛,就看见陆裴风双眸亮亮地看着她,目光灼灼逼人。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安魂曲跟送亡魂,你要是想听,我可以多给你吹吹。” 哦,忘了送亡魂是不能乱吹的,只能听安魂曲。 “少夫人!”庞六等人从悲痛中缓过来,连忙见礼。 宋明鸢朝他们点点头,收起了木笛。 陆裴川站在一边,还沉浸在笛声的震撼之中,他对乐器颇为了解,诸多乐器中中最喜欢笛子,于此道颇有造诣。 但自认也达不到嫂嫂的境界,没有太多技巧,却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在牵引一样,让人浑然忘我。 原以为嫂嫂把他从江里救出来已经够厉害了,没想到还能这么厉害。 陆裴川满心敬重跟佩服,甚至在想,他哥怕不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吧? “嫂嫂!” 陆裴风觉得陆裴川此刻颇为雀跃的语气十分欠扁,以往看着顺眼的弟弟现在是哪哪都看不顺眼。 余光一瞥,看到阿鸢脸上轻扬起的笑意,唇角微微抿起,敛眸,此弟不宜久留。 陆裴川根本没留意到兄长磨刀霍霍的神情,隽秀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心下却是略微有些遗憾,可惜他看不见嫂嫂长什么样子。 宋明鸢轻笑着说道:“你身上的伤都包扎好了吧?你的眼睛沾染了毒粉,不过不用担心,可以治好。” 陆裴川愣了一下:“嫂嫂还会医理?” “略懂。” 陆裴川莞尔:“那就劳烦嫂嫂了。” 他心下轻松了些,虽然才第一次见面,但却相信会吹奏送亡魂的嫂嫂绝非那种大言不惭的人,她说能治,肯定是能治的。 陆裴川不想当废人,但如果治不好,他也不会因此自暴自弃。 他的毒素主要集中在眼睛,吞下清毒丸,也只能解去一部分毒性,对于已经造成损伤的眼睛,光靠清毒丸是恢复不过来的。 宋明鸢看过陆裴川的眼睛后,在空间里挑挑拣拣,没找到什么合适用于治疗眼疾的丹药,意识转移到琉璃殿外的药圃搜寻起来。 她记得药圃里有一种灵草,名为灵杞,其叶能清肝明目,果实对治疗眼疾有奇效。 如果能摘到灵杞果,陆裴川的眼疾便能治好了。 只不过种是种了,有没有结果,宋明鸢也不确定。 空间里的灵植不同于普通的植株,稍稍动用灵力就能催其发芽生长,最后结出果实。 以灵气蕴养出来的灵植,随便一个生长周期都动辄千百年甚至是上万年。 空间里的灵气都是与灵植相循环的,催生就有损耗,再生需要的是时间。 倘若要催生出一株成熟结果的灵杞,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 ------------ 第162章 没吃过好的 幸运的是,空间药圃里种的灵杞有十几株,其中三株开了紫色的小花,有一株已经挂上了手指头大的红色小果实。 水灵灵的,长势喜人。 宋明鸢摘了两个出来,化了一部分灵气,才递给陆裴川:“吃了它。” 她将灵杞果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陆裴川刚刚吃过一颗清毒丸,闻言问也不问是什么,就将手里的东西给吃了。 与药丸的口感不同,他微微咬了一下,味道甘甜,略微带着些酸味,竟是……果实? 陆裴川有些讶然,这个季节哪里有新鲜的果实,更何况是随身携带,不过不该问的不多问,反正嫂嫂也不会害他。 陆裴川将灵杞果吃了下去,没一会儿,眼睛便开始有了知觉,先是一阵轻微的刺疼,紧接着映入了些微光亮。 “闭上眼睛,先适应一下光亮,再睁开。” 陆裴川应声,按照嫂嫂的吩咐,试了一下,眼前模糊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 “感觉怎么样?” 陆裴川看向她,看到她模样的时候愣了一下,跟陆大夫人肖似的眼睛微弯:“能看见了,谢谢嫂嫂。” 她的长相无疑是极美的,但是让人最先注意到的,是那双眼睛,容颜倒是其次。 陆裴川此刻才明白刚刚兄长说的那句“她是宋明鸢,但不是你以为的那个宋明鸢”是什么意思。 相同的容颜,不一样的灵魂。 虽然匪夷所思了点,但好像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他冷心冷情的兄长为什么会动了情。 宋明鸢点点头:“能看见就行,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陆裴川的错觉,眼睛似乎比之前看得更清楚了,隔着大老远的距离,都能看到自家兄长脸上沾着血迹的细微伤口。 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指挥着兄弟们将尸体掩埋的陆裴风循着陆裴川的方向看去。 没一会儿就迈开步子走了过来。 “能看见了?” 关心是有的,但是不多,陆裴川甚至觉得他下一秒就会说,能看见了就滚。 于是他聪明地转移了个话题:“看见了,大哥,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办?” “狗皇帝除陆家之心不死,想必沿路上你们也没少被他设陷伏杀,他想要置陆家于死地的心太强了,甚至一点都不加以掩饰。” 陆裴川沉了眉眼:“他收走了兵权,按理说不应该如此忌惮陆家,甚至到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斩草除根的地步,我怀疑这其中还有别的原因。” 陆裴风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是除了功高震主,他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是让顺安帝非要置陆家于死地的。 “或许爹跟叔叔们会知道,他们如今下落不明,不过无论是生是死,我都会把陆家人整整齐齐找回来。” “爹的营帐里出现通敌叛国的信件,究竟是谁干的?”陆裴川皱眉,便是有一副好脾性,也恨不能将此人拉出来千刀万剐了。 “谁想要我们死就是谁干的。”陆裴风冷冷勾唇:“要我们死的何止是狗皇帝。” 有太多太多的人了。 陆家为了守住北魏的国门殚精竭虑,在战场上厮杀起来,连俘虏都能坑杀,宁背一世之骂名,也要让北魏安享盛世太平。 得罪的何止是西楚。 被敌国杀害,他可以自认技不如人,但被自己人背刺,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大哥,狗皇帝是不会让我们平安抵达流放之地的,如今敌在暗我在明,形势于我们不利,不若我们逃吧?” 这已经是逼不得已的计策了,陆裴川都不敢想家里人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 虽然大哥说他才是他们家过得最差的那一个,但是怎么听都有种安慰人的嫌疑。 他脑海里已经自发勾勒出一副大家为躲避沿路的伏杀,屡次三番死里逃生狼狈不堪的样子了。 听到弟弟的话,陆裴风下意识地看向宋明鸢,似乎逃不逃只在她一句话之间。 宋明鸢掷地有声:“不逃!” “来一个死一个,来一双死一双,正好不用我们一个个去找,谁派人来杀我们,查出来记在账上,我挨个帮你们收拾。” 顿了顿,又不太情愿地补充了一句:“坐龙椅的除外。” 如果把几个坐龙椅的都杀了,那就离天下大乱不远了,到时候来个加强版的天罚雷,岂不是将她劈得连灰都不剩? 得徐徐图之,不着急。 陆裴风看向弟弟:“阿鸢说不逃就不逃,狗皇帝杀我们名不正言不顺,逃了就等于给了他名正言顺杀我们的机会,逃不逃都是要被追杀的。” 只不过是从暗戳戳行动到明目张胆大肆发布追杀令而已,不逃还能让狗皇帝憋屈一下。 “我可以让庞六他们护送你到流放之地,如果路上发生什么意外,遇到追杀的人,你就在我们流放的必经之路苟上一两个月,我跟阿鸢路过的时候,会把你捡走的。” 陆裴川:“……” 要是没加上后面那两句话,他差点要以为大哥是真的为他着想了。 “这样风险会不会太大了,要不换个别的法子?”他还想多活几年。 狗皇帝不知道安排了多少人手,连亘良县都安插了接应的人,他被救走的事情是瞒不住的。 陆裴川敢肯定,要是真按大哥说得做,他绝对逃不出三个县。 陆裴风只是随口说说,也没真拿弟弟的安危开玩笑:“要么你就找个时机混入流放队伍,要么你就不远不近跟在队伍后面。” 没有什么是比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更安全的了。 只要狗皇帝一刻不放弃,就算是到了流放之地,也未必安全。 陆裴川都不需要犹豫就做出了选择:“那我选混进流放队伍里,我本来也在流放的名单上,奉命押送我的那几个官差都被杀了,我是被劫走的,也不算私自出逃。” 陆裴风默默看了他一眼:“你可以选择不远不近跟在队伍后面,这样更自由,在流放队伍里,有很多限制。” “我们出来买个东西都不方便,已经好久没吃过一顿好的了,你在外面,还能照应一下。” 宋明鸢:?? ------------ 第163章 焯焯水还能用 她看向陆裴川,见他完全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在告诉他实情还是不告诉他实情之间,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论起交情来,还是跟陆裴风的交情深一点,她就不戳穿他坑弟弟的事实了,弟弟,你且好自为之吧! “那我就跟在外面。”陆裴川不疑有他,毕竟要是真的进了流放队伍,确实事事受到约束。 “嗯。” 陆裴风淡淡应声,打不得骂不得,就只能折腾他一下了,谁让他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要他们去捞人。 亘良县离京城这么远,便是被他们带走了,他也还有机会重新布局将他带回来。 跳河万一没被捞呢,万一被捞遇人不淑呢?结果未必会比直接被带走好。 “既然决定好了,那就回去吧,奶奶跟娘还有婶婶她们都很担心你。” 陆裴川离家已有半年之久,若不是恩师病重,无儿女侍疾,他早该回去了。 念及家中许久未见的亲人,陆裴川眸光微颤:“好。” 等庞六埋葬了弟兄们的尸体,一行人便乘着停靠在岛岸边的小船回了对岸。 陆裴风让庞六带着受伤的兄弟们先回去养伤,只留了四个伤势较轻武功较好的下来。 “我去跟吴达会合,你带着他们先回去。” 刚刚追人的时候没发现,这会儿一看,竟追出了亘良县好几里地。 带着人绕回县城再出来是不现实的,为了保险起见,宋明鸢让陆裴风先带着人走。 “好。” 陆裴风顿了顿,想叮嘱她小心点,但一想到阿鸢逆天的武力值,好像该小心的是别人才对。 于是将将要出口的小心变成了:“我在落脚的地方等你回来。” 陆裴川:“……” 剩下四个:“……” 他好像那个叮嘱丈夫离开的小媳妇。 有什么东西碎了,是他们对少将军一层又一层叠加起来的滤镜。 “还不走?”已经走出去两步的陆裴风回头看向呆愣在原地的人,一改刚刚柔声细语的模样,眉眼冷冽。 众人滤镜又拾了起来,少将军还是那个少将军,他只是对少夫人不一样,对他们都一样。 目送他们离开之后,宋明鸢才瞬移回了亘良县,她回到小院外将驴车牵走,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把空间里的货物堆放上去。 亘良县盛产渔货,宋明鸢拿了好些腊鱼干出来,又把新鲜的鱼拿出来几条,奶奶跟他的大孙子做的糖醋鱼可好吃了。 她以前都是爹爹给她做各式各样的民间美食,爹爹离开后,直到辟谷,再无可入口的食物。 但是现在,宋明鸢好像又找回了吃五谷杂粮的乐趣,哪怕空间里囤了许多辟谷丸,也都一直没有动用过。 拿了鱼,又拿了许多肉和菜还有一应需要的东西,想了想,到流放地后还不清楚什么情况,于是在空间开劈了个鱼塘,赶着车去买了些小鱼苗放进去养着,以备不时之需。 各式各样的小鱼苗都买了一些,才花了一百多文钱,便宜得不可思议。 宋明鸢将鱼苗都放进了空间,还在新挖的池塘里催生了一大片千叶莲。 千叶莲到手只有几株,是从御花园端来的,花开重瓣,多达两三千多枚,听闻极为珍贵稀有,是狗皇帝和一众宫妃心头的最爱。 宋明鸢不仅催生出了千叶并蒂莲,还催生出了千叶品字莲,和千叶绣球莲。 莲花亭亭玉立,长满了池塘。 点缀好环境后,才将几文钱可以买到十几条的小鱼苗放进去。 为了体验一把养鱼的快乐,宋明鸢也没催长它们,等到流放之地后,这些小鱼苗也该长成大鱼了。 在此期间,就先吃着从一众倒霉鬼那里抢来的鱼吧。 做好这些,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宋明鸢赶着载货满满的驴车到城门口。 “少夫人,少将军呢?”吴达已经在城门口等着了,没看到陆裴风的身影,便问。 宋明鸢停下车:“他先回去了,把东西放上来吧。” 吴达没有多问原因,该管的事情管,不该管的事情不管,活的就是个清醒。 要是事发了,那他们就是被迫的呗,反正上头的人也拿捏不了陆家。 让兄弟们把买好的东西放上驴车,吴达带着兄弟们领着头出了城门。 宋明鸢将驴车赶回来的时候,营地一片凌乱,像是经历过一场恶斗。 陆二老爷一众跟宋家人吓得远远躲在一边,他们煮东西的锅都被掀了,连火灰都扬了一地。 宋明鸢皱了皱眉头,视线一转,就看到陆裴风将最后一个黑衣人抹了脖子。 显然在他们离开的时间里,有人搞背后偷袭了。 不过小家伙们没给她传讯息,应该是没什么大碍的。 陆裴川跟四个陆裴风安置在他身边保护的人也在,他脸上带了个木制的面具,挡了一半脸。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几个穿着青衣玉带的年轻人,两男两女,皆手执一把坠着流苏的精致软剑。 剑刃上不沾丝血,但是他们脚下倒了不少黑衣蒙面人。 路边停靠着两辆马车,其中一辆精美贵气,间有靡靡琴音飘出,如山涧泠泠清泉,又如玉落珠盘,悦耳极了。 如果不是鲜血溅地,还恍然误以为是在良宵玉宴之上。 宋明鸢收回目光,刚好看到尸体堆中有一人突然窜了起来,扬起刀朝陆家老少那边冲了过去。 想也没想随手抓了个东西扔了过去。 咚的一下,垂死挣扎的黑衣人被横飞出来的新鲜大猪蹄子砸晕了。 “……” 杀声震天都没出差错的琴音一下错了好几个弦,场面一度十分安静。 陆老夫人赶忙将大猪蹄子捡了起来,拧着眉头一脸肉痛:“没事,焯焯水还能用。” 众人:“……”您老还挺节俭。 陆裴川叹了口气,心中隐隐作痛,这一路上,家人们是吃了多少苦啊! 见到奶奶捡起了猪肘子,径直朝他走了过来,陆裴川一顿,略微有些紧张起来。 奶奶是认出他了,是吧? 他等会儿是直接相认,还是假意推脱一番装装样子? 没等陆裴川想出个一二来,陆老夫人径直拎着大猪肘子越过了他,扒拉着放进了板车上专门装肉的背篓里。 陆裴川:“……”意外,这绝对是个意外。 看到奶奶折回来,立马绷直了身体,然后陆老夫人又越过了他,小跑着一脸开心地朝驾着驴车的宋明鸢迎了过去。 他心上中了一箭,听到小崽子们开心地欢呼,一扭头,呼啦啦又从他身边跑了过去。 “……”定是他离家太久了还戴了面具。 他看向了娘跟婶婶们。 ------------ 第164章 再遇沈鉴 陆大夫人倒是多看了他两眼,只觉得这孩子怎么跟她小儿子这么像,不过小川离家前可没这么高的个儿。 瞧着妯娌一个个都跑向鸢鸢了,陆大夫人赶忙将脑海里的猜疑甩到一边,跟了上去。 陆裴川:“……” 看向身边一同被忽视了个彻底的大哥,终于理解了他为什么会说不尊重嫂嫂这个家是回不去了。 按照嫂嫂在家里的地位,他何止是回不去,估计多少还得再挨几顿打。 大哥跟他可真是同病相怜啊! 这一念头刚落下,陆裴风就迈开腿朝宋明鸢走了过去。 陆裴川:“……” 怀疑大哥让他扮素不相识仗义拔刀的路人,意在孤立他。 “咳咳……” 略显得简朴的马车传出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紧接着车帘被掀起。 一名面色苍白的貌美妇人在沈鉴的搀扶下走了下来,她穿得低调朴素,头上仅用一根桃木簪挽着,许是病得久了,身形消瘦,仿佛一阵风都能将之吹倒。 下了马车,孟氏朝陆老夫人遥遥施了个礼,怕病气过给她们,也不敢走得太近,“老夫人。” 陆老夫人携了一家大小上前回礼:“方才多谢沈夫人和砚之还有贵公子出手相助了。” 孟氏赶忙让儿子将陆老夫人扶起来,又偏头咳了几声,才说道:“老夫人客气了,阿鉴跟云羡也没帮上什么忙,都是少将军回来得及时。” “老夫人要是不嫌弃,喊我一声净秋就好。” 陆老夫人见她这般模样,想来是身体没好,不由担心道:“可是找余老看过了?余老在蓟南,我与他颇有交情,若是有需要,可去信替你引荐。” 陆老夫人知道,她要是开口让鸢鸢给孟净秋治病,鸢鸢肯定不会拒绝,她们家鸢鸢神通广大,手中灵丹妙药众多,但是私心里她不想拿鸢鸢的东西当人情。 治病事小,万一暴露了危及到鸢鸢,她于心何忍? 而且,她也不想勉强鸢鸢去为陆家做什么,她不需要,一切以她的意愿为主。 “老夫人挂心了,余老不在蓟南,阿鉴已经带我去寻过他了,这身子都是老样子了,余老也无法。” 陆老夫人微微皱起眉头,心下不禁有些惋惜,如果连余老也治不好,那是真的没办法了。 “沈夫人当是还没吃午饭吧,奶奶,咱们不是熬了粥吗?给沈夫人端一碗吧!”宋明鸢说道。 为了抵消赶路的疲惫,她们煮的东西都是放了灵露水的,只不过稀释了好多,尝不出来。 陆老夫人也反应了过来,应声道:“哎,奶奶这就去。” 药给不了,粥还是可以给尝尝的,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一片好意,更甚至为陆家进言受了发落,怎么都得回点礼。 陆老夫人赶忙去准备了。 孟氏有些诧异陆老夫人的态度,她目光落在宋明鸢身上,陆家其他女眷,她都是见过的,只眼前容色不凡的姑娘,甚是面生。 稍一思量,便猜出了她的身份,于是给她见了一礼:“少夫人风姿不俗。” 看到好看的人,她连心情都跟着变好了不少。 “夫人不如先回车里,你的身体吹不得风,外面天气冷,于你身体不利。” 陆大夫人也笑道:“鸢鸢说得对,待会儿喝碗粥暖和暖和,得仔细些才是。” 孟氏不好拒绝,便先回了马车里,车里放着暖炉,呆在外面久了甫一进到马车,便觉得昏昏沉沉,又忍不住咳了几声。 “娘,是孩儿连累了你。”沈鉴眸中露出一抹愧色,若非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娘也不会随他一同前往偏远之地。 “话这些话做甚,娘没有怪你,娘出身边关苦寒之地,当年如果不是有陆家的将士,只怕早就成为一具被蛮夷践踏的枯骨了,你要是对陆家的冤屈冷眼旁观,娘才觉得生错了孩子。” “阿鉴很好,做得很对,不必有负担,娘相信,好人是会有好报的。” 但愿她生平行的善积的德,在她死后能回报到她孩子的身上,便是死也无憾了。 孟氏对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抱希望了,之所以还拖着,只是想多看看孩子几眼,至少看着他平平安安到崇明县上任。 马车外,宋明鸢接过陆老夫人手里的粥,端了上来。 “这是我们用特殊药材熬制的白粥,喝着与寻常白粥无异,希望对你的身体有帮助。” 除了陆家人,宋明鸢可不会默默对别的人好,还不让对方知道,如果能把沈鉴扒拉到陆家的阵营里,绝对会成为一大助力。 有才能的青年才俊,自然是越多越好。 孟氏莞尔:“那便多谢你们了。” 难得除了阿鉴,还有人记挂她的身体。 见她接过了碗,宋明鸢说道:“我略懂医术,夫人路上有什么不适,可随时来找我。” 说完,也不管母子俩人信不信,便退出了马车。 “是个热心肠的小姑娘。”孟氏眉眼含笑,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她的病,连医术高明的余老都束手无策。 想要根治,怕是极难。 沈鉴觉得宋明鸢或许真的会医术也不定,不过经历过的失望太多,也不敢抱有太大的期待。 “娘,先把粥喝了试试看,您今天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 孟氏本来没什么胃口,但白粥配着小菜,热气腾腾的,米香扑鼻,看着十分有食欲。 于是执起调羹,轻轻舀了半勺,温度适中,细腻柔滑,米粥香甜可口,意外的好吃。 一碗热粥入腹,感觉寒凉的身体都升起了融融的暖意,起初还没觉得,只是她生病之后,对于身体发生的变化尤其敏锐。 只觉得常年寒暑萦绕在身体的虚寒,都散了些,连手心都变得温热起来。 不过这种状态只是维持了一小会儿便消散了。 瞧着儿子欲言又止的模样,孟氏笑道:“确实有用,跟喝药的效果差不多,想来粥里是真的放了药材的。” 她难得笑着打趣:“或许咱们可以厚着脸皮多蹭陆老夫人几顿粥喝。” ------------ 第165章 随行 “好,那咱们慢些赶路,与陆家人同行。” 本也打算如此,只不过沿途寻医问药耽误了,今天恰好赶到此地,见陆家人遇险,便搭了把手。 “也不好白吃白喝老夫人的,咳咳……你去将车上携带的粮食匀一些给老夫人他们。” 沈鉴点点头,心知这粮食要是不送出去,娘指定是不好意思再接受陆家的恩情,于是吩咐了言书去办。 言书送完粮回来,手里还拿托盘端了几碗白白净净的米粥:“大人,这是陆老夫人给我们送的,云羡公子那边……” 他略微有些迟疑,粥每人都给准备了一碗,可按照云羡公子精细挑剔的性子,想来是不会用的。 “你先端过去,少庄主不吃,再端回来便是。” 沈鉴低缓干净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 言书闻声应是,取了自己的跟沈鉴那一份,便将剩下的五碗粥端了过去。 云羡自始至终都没下过马车,几名养眼的侍从击杀完黑衣人之后,便又回到了车边。 言书过来的时候,还没见到人,手里的粥就被云羡的侍从接了过去。 青衣侍从略一颔首,便转身面向车门,俯首问道:“公子,陆家那边送了粥过来,可要尝一尝?” “端进来。”车内之人声音带着一股子懒洋洋的意味,像是没睡醒似的。 侍从将车帘子挑开,穿着名贵云缎雪锦的青年单手撑着脑袋半倚在车内的桌案上。 他相貌极为精致,肌肤比羊脂玉还要细腻柔滑,一身雪衣穿在身上都压不住那与生俱来的艳色。 男生女相,瑰姿艳逸,不开口说话的时候,都要令人恍然误以为他是个女子。 青年微微上挑的眼睛斜斜睨了过来,触及到托盘里放着的白粥,轻嗤一声:“他们流放路上吃的就这?堂堂战神世家,竟然也有如此落魄的时候。” 青年声音略带嘲讽,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谁。 举着托盘的青衣侍从头低了低:“公子要是不喜欢,属下可以给您重新烹制。” “算了,就当换换口味了,都是老人家亲自熬的,你们家公子尊老爱幼,德行甚美,就勉为其难尝尝味道吧。” 青年随手拨弄了下面前的七弦琴:“你且将粥换到我专用的玉碗里,如此粗糙的瓷碗,看着都没有食欲。” 侍从躬身应是,从边上的格子里取了只雕刻着繁花的精美玉碗出来,将粗瓷碗里的白粥换了过去。 将碗放下,侍从正要将摆在桌上的琴收起来,云羡突然容色一变:“不准碰我的琴,下去!” “公子恕罪!” 侍从立马单膝跪地,冷汗都出来了。 公子素来待人宽厚,他却没将他的忌讳放在心上,险些忘了他最不喜别人擅自碰他的琴。 身为随身侍候的仆从,这已经是极大的失误了。 云羡将自己的宝贝收了起来,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出行在外,我就不发落你了,回去自行领罚。” 如果把琴比作人,他可以与琴同吃同睡,岂能由人轻易触碰。 “是,公子。”侍从如蒙大赦,也不敢留下来碍眼,赶忙端着托盘和瓷碗下了马车。 距离马车不远,陆家人已是吃上热气腾腾的午膳了,地面都被吴达带着兄弟们收拾干净。 一众人忙完,便凑到一起端起陆老夫人给盛的热粥呼噜呼噜喝了起来。 热粥暖胃,很快就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陆大夫人悄悄将大儿子拉到一边,小心翼翼地问:“小川为何要戴着面具?他现在是不是不便与我们相认?” 自己的儿子,哪里有认不出来的道理,虽然一开始是有点不敢确定,但一个人再变,性格和所展现出来气场也不会变到哪里去。 怕两兄弟有什么计划,她也不好冒然开口相认,免得他暴露了身份。 “不是,他行事冲动想要跳河寻死,阿鸢把他从河里捞起来的,他还瞎了双眼睛,也是阿鸢给治好的,我让他跟在后面反思己过。” 陆裴风没有跟家人隐瞒宋明鸢的功劳,今天这事要不是阿鸢,蠢弟弟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一个瞎了眼又受了伤的人,敢在大冷天冒然跳进江里,没被暗流卷走都是他命大。 “什么?”陆大夫人气得拔高了声音,既心疼小儿子的遭遇,又想揪着耳朵把他给揍一顿。 逆子,他们家什么时候教过他这般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了? 如果没有鸢鸢,她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陆大夫人气道:“且先晾他一晾,竟敢行事如此莽撞,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是一腔孤勇舍身取义了,岂非将伤痛全都留给了我们这些亲人!” 陆大夫人眼睛禁不住红了起来,陆家如今再也经不起缺失一个人了。 她心中恨极了致使这一切发生的狗皇帝。 “娘,你放心,我会让他们有来无回的。”陆裴风眸色冷沉,妄想动他的弟弟,那就得做好以身赴死的准备。 “我打算利用弟弟的身份将狗皇帝的爪牙引出来,所以他现在还不方便暴露身份。” 他们被迫一退再退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做出一点反击了。 “好,娘给你奶奶和婶婶们提个醒。” 对内宅事务陆大夫人处理得得心应手,但对敌反制这种事情还是稍有欠缺的,能做到的便是不遗余力配合好儿子,不拖他们的后腿。 喝完粥后,陆大夫人便寻了个机会私底下跟陆老夫人和妯娌们说了,几个夫人又悄悄告诫了孩子们,让他们对陆裴川们身份守口如瓶。 小崽子们虽然年纪尚小,但一个比一个机灵懂事,也不问为什么,只点着脑袋要争做嘴巴最牢靠的那个。 吃过午膳之后,流放队伍又开始赶起了路,只不过比起刚到亘良县的时候,离开的这会儿要多了两支队伍随行。 一支是以沈鉴为代表的被贬谪到流放之地上任的队伍,一支是以化名周川泽的陆裴川为首的探亲队。 两支队伍并没有混入流放队伍之中,只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赵顺虽然对此颇有微词,但他哪里敢得罪有官职在身的沈鉴,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哪怕沈鉴如今被贬谪,也不是他们这等无名小卒可以招惹的。 陆裴川一行人就更不用说了,个个凶神恶煞,还随身带着刀,一看就是手上沾过血的,给赵顺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招惹。 是以,尽管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默认了。 ------------ 第166章 一家独大 一行人紧赶慢赶,沿着亘良江直下,一直到入夜的时候,才找到下游的渡口。 吴达望着江面已经收了浆靠了岸的船,回头对身后的众人说道:“入夜不好行船,咱们先在附近的渔村里歇上一晚,等明日一早,再找船过江。” 有打渔晚归的渔夫瞧了这边好几眼,犹豫了一下,主动上前问道:“你们是想渡江的吧?现在夜里没有渡江的船只,你们来得太晚了,半个时辰前刚刚收船,要想去江对面,只能等到明天早上了。” “瞧着你们人挺多的,找到住宿的地方没有啊?如果没找到的话,可以在我们村里歇一晚,也不贵,一个人二十文钱就行了,包吃晚饭。” 陆老夫人问道:“这渡口附近没有什么客栈之类的提供住宿的地方吗?” 如果有别的地方住,当然更好,要不然流放队伍进村子,怕是要打扰村里的宁静,引得村民惊慌。 “没有。”拿着一盏渔灯戴着蓑笠的渔夫神色有些尴尬:“我们这边是不给私下开客栈的,你们要住的话,只能住在附近的渔村。” 陆老夫人略一思忖便明白了,想来是附近的村民不给修建客栈,像他们一样需要停脚过夜的路人肯定不少,如果村民们能招揽到过路人住宿,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岂能任由别人跟他们抢生意。 渔夫显得有些拘谨:“你们要住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放心,我们给的价格厚道,不会像另外两个村子一样乱叫价。” 他以前一门心思想着靠打渔维持生计,今天还是头一回招揽生意。 他一个人家里肯定是招待不了这么多人的,若是能将人带进村子分配到乡邻家里去住,二十文钱里他能拿到至少五文钱的回扣。 若非家里老母亲病重需要钱,他也不会做这种行当。 陆老夫人想也没别的好去处了,江边风冷,也不适合露宿在外面,她们家女眷多,得仔细着些。 于是说道:“我们随你进村子里住,不过其他人你得问问他们的意见。” 陆家人都进了村子,吴达当然不会让兄弟们留下来陪陆二老爷他们吹冷风。 一二十文钱他又不是拿不出来,至于陆二老爷他们的意见,根本不重要。 “我们都去,交不起银子的,你们可以让他们睡猪圈。” 渔夫被风刮得干燥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显然做成这桩生意很是高兴,当下便点头说道:“可以,谁想住猪圈的话,可以免费提供给你们住,不收银子。” 陆二老爷等人脸色异彩纷呈,一副忍气吞声唯唯诺诺的模样,根本不敢有意见。 他们但凡敢多嘴一句,晚饭就得没,最近好不容易稍稍改善了伙食,可不想一朝回到之前天天黑面馒头就着白水喝的日子了。 陆裴川根本都不需要犹豫,就做出了选择,沈鉴听得赶车的言书禀告外面的情况,看向孟氏。 孟氏轻咳两声,含笑道:“便住下吧,这么晚了再找地方住也不好找,就是云羡这孩子也不知道住不住得惯。” “他马车里可以歇人,娘无需担心。” 想到云羡那辆宽敞舒适的马车,孟氏不禁失笑,这孩子挑剔得很,一路上没遇到合心意的住宿条件,宁肯留在马车上也不会下车一步。 她的担心倒是有些多余了。 宋家人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赵顺已经帮他们选择了,有屋子住,谁想留在外面吹冷风,赵顺可不想。 队伍在渔夫的带领下进了村子,他们这边叫河西村,离渡口不远,与他们相对的有一个河东村,两个村子之间只隔了一条汇流到亘良江的小溪。 除了他们这两个村子以外,还有一个上河村,位置靠里一点,他们偶尔也靠招揽过路人住宿做生意,但更多的是靠渡江的船只。 江上的船,有一大部分都归属上河村,他们想用船只能租借。 渔夫一边提着渔灯在前面引路,一边热络地给陆家人和吴达一众介绍起这里的情况。 说完,他忧愁地叹了口气:“以前咱们村子还能做做渡船的生意,不过上河村王家发迹之后,江上渡船生意多半被他们给垄断了,现在都不给别人做,我们要想做渡船的生意,还得先给王家交钱。” “听说他最近有意在渡口修建客栈,等客栈落成之后,怕是连招揽人这样的生意,也不能做了,日后住宿过江的费用,只怕会比现在更高。” 陆三夫人忍不住说道:“难道没有人管吗?” 如果任由这样下去,可想而知这里的村民会被王家压榨成什么样子。 渔夫苦笑一声,摇摇头:“那都是没办法的事,王家在亘良县有人。” 招揽人的生意做多了,他们两个村子也不是没有想过花点银子把客栈办起来。 只是不过现在村民是愿意了,王家却是不愿意了。 陆三夫人不由沉默,若是以往,见到这样的不平之事,她早就站出来了。 但是她知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道理,他们陆家已然落魄,尚且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怎么敢多生事端。 被压魄的又何止这里的渔村,像王家这样的,甚至比王家更厉害的,在北魏多不胜数。 只有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才能肃清这样的乱象,还是想想怎么尽早让狗皇帝落马更靠谱一些。 其余几位夫人也觉得王家一家独大,对于这里的百姓未必是好事,心中怜悯,却并没有多管。 渔夫知道王家不能得罪,但心里积压的不满久了,一不小心就吐露得多了些,反应过来连忙噤了声。 “快到了,前面就是我们河西村了。” 看到家中透过窗户传递出来的昏黄灯火,满脸疲惫的渔夫不禁露出一抹笑意。 然而不等他走近,屋里就传出了妻子强忍着怒气的声音:“娘病了这么久,你们理都没理过,连我藏在老宅的银钱都被你们这些黑心肝的偷走了,现在怎么还有脸来找我们要钱!” ------------ 第167章 没死 “娘生病这么久,你们给过一分钱吗?你们李进宝父女俩淹死了也是活该,平时偷我的鸡偷我的腊肉也就算了,连我孩子祛邪保平安的银项坠都偷,我没上去踩两脚就已经是看在娘的情面上了!” “滚!都给我滚!我们没有钱给你们!” 噼里啪啦,屋里传出一阵东西被怒砸的声音,带着人回来的李进福生怕妻子吃亏,赶忙冲了进去。 正好迎上了从屋里慌忙逃出来的两个侄子,登时气上心头:“你们来这里干什么,还嫌把你奶奶和二婶气得不够吗!” “二叔!”李进宝两个儿子像是看到救兵一样:“二叔,你快劝劝二婶啊,爹跟小妹今天打渔掉进江里,好不容易救回来,现在又烧得神志不清,我们也是没办法了。” “对啊,二叔,爹就只有你一个弟弟,人命关天的事情,你一定要帮帮我们啊!” 二人神色凄凄,颇有种走投无路的无助感,俨然痛哭流涕苦苦哀求了一番。 李进福正犹豫怎么拒绝的时候,屋内传来一声大吼:“李进福!你要是敢烂好心,老娘明天就带着孩子回娘家,以后你就自己过去吧!” 一家子吃饭要钱,看病也要钱,他们现在哪里还有钱! 半开的门被砰的一下踹开,韦氏抱着五岁大的儿子出现在门口,怒容满面,胸口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看到李进福身后跟了那么多人,她愣了一下,怒气稍稍收敛了些许。 李进福神色有些尴尬,没想到带着客人回来,却碰上自己家里的糟心事,只能含着歉意看了众人一眼。 他回过头来,看向两个侄子:“你们家里的事我们没法帮忙,我们家现在过得比你们家还差,当年分家你们分了大头,你爹承诺照顾你奶奶,结果既不尽心也不尽力,把人给气病了,这些年我们家的钱都拿来给你奶奶看病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银钱接济你们家。” “你们回去吧,我还要招待客人,实在帮不上忙。” 倒也不是李进福绝情,实在是李进宝一家做得太过了,借给他们钱,纯粹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他们家里现在还穷得揭不开锅呢。 李进福没有理会两个侄子,转而招呼起了客人。 “家舍简陋,不过有两间屋子能住人,你们谁愿意留下来我家住?” 等了一会儿没见有人回答,李进福搓了搓手,有些拘束地说道:“没有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到别的家,先看看住宿的条件。” 他们家不是专门做这个的,条件当然比不上别家好。 李进福也没想到第一次招揽生意就成了,都没来得及准备,不过如果能拿到回扣,也不算白忙活。 陆老夫人对住的地方倒是不挑,只要能遮风挡雨就成了,她们家自带了不少棉被,好好布置一下,还是能住的。 于是说道:“我们住你家,不过人有点多,你问一下你隔壁邻居家,方不方便安排入住,最好是近一些。” 这么大的动静,李进福隔壁家的哪能听不见,刚才韦氏跟李进宝俩儿子吵起来的时候,隔壁一家子就支起耳朵听了。 他们跟李进福家关系不错,也怕李进福不在家,韦氏一个妇人和孩子被欺负了去,要是起了争执,也好过去搭把手。 此刻听到这话,站在墙后的隔壁家的大婶笑容满面道:“方便,我们家有三间屋子可以住人,老夫人要是住的话,我现在就让家里人收拾出来。” 对于时不时有人进村子住宿,已经是司空见惯了,但是还是头一回来这么多人。 若是那些个手戴手镣脚镣的,李大婶还没这么积极,但是她看陆家人举止言谈,也不像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 住一晚倒也无妨。 陆老夫人点点头:“那就有劳您了。” 陆家人一定下,周围几户人家也迅速被陆裴川和沈鉴两队人给定了。 吴达将人分开管理,住宿的每几人里安排一个押送的官差看管,不住宿的,就全都赶到猪圈牛棚里,让两个兄弟值守。 韦氏也顾不上生气了,换上笑脸赶忙把屋里的床铺收拾出来。 李进宝两个儿子被晾在了一边,没人理睬,最后只能灰溜溜走了。 李进福领着要住宿的人到村子里走上一圈,很快便将所有人安置下来。 住宿的有九十三个人,如果每人回扣五文,他一个晚上就能挣四百六十五文,这是李进福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不过他也明白,这样的事情可遇不可求,今日这事能成,多半都仰仗老夫人一家。 虽然没见过多大世面,但李进福也看得出来,陆家人在队伍里的地位。 于是回去就跟妻子商量了一下,将陆家人的住宿费给免了。 宋明鸢与陆裴风歇在韦氏给收拾出来的屋子里,想到刚刚韦氏怒骂时透露出来的消息,心里不禁有些意外。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李进宝父女二人居然被救起来了。 而且他们现在住的村子,还正好是李青荷所在的渔村,真是冤家路窄啊。 不过碰上她,算李青荷倒霉。 “我到村子里逛逛,你不许跟过来。” 陆裴风正要跟上去的脚步一顿,才一愣神的功夫,自家夫人就像一阵抓不住的烟从他面前溜走了。 “那……我给你做好你喜欢吃的糖醋鱼,等你回来。” 他对着空气说完,兀自站了好一会儿,才迈步走出房间,借用了李进福家的厨房。 他的厨艺日渐精进,自打知道他怀了什么心思之后,陆老夫人也不防贼一样防着他了,甚至还在做饭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叨叨,这个菜放什么调味料香,那个菜要怎么处理才好吃。 便是连五夫人泡茶的时候,也会时不时指使陆裴风,一下让他拿个杯子,一下让他帮忙烫个壶。 他的厨艺和茶艺在两人的指导下,可谓是突飞猛进。 宋明鸢虽然走得快,但还是捕捉到了他的话,嘴角无意识地微微翘起一丝弧度。 不过很快注意力就被李进宝家闹出来的动静吸引了过去。 ------------ 第168章 公子救命! 李进宝俩儿子离开的时候,宋明鸢就已经摸清楚了他们家的具体位置。 他们家离李进福家不远,中间只隔了几户人家,都不用费什么劲就找到了。 屋子是用石砖砌的,屋顶还盖着瓦,比起李进福家的泥砖房不要好上太多。 宋明鸢足尖才刚落在屋顶上,底下就传出来的女人尖利刺耳的怒骂声。 “你个扫把星,赔钱货,你自己寻死为什么要带上你爹,你是要害死他啊,要是你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定然饶不了你!” “我们家是造了什么孽,才摊上你这么个晦气的东西!我告诉你,王老爷你不嫁也得嫁!你大哥二哥要是借不回来银子,明天我就撵了你去王家!” 显然,女人误以为李青荷不想嫁给王老爷,所以投河寻死了,而李进宝为了救她,也一并溺了水。 宋明鸢神识一探,就看见李进宝的妻子指着李青荷的鼻子劈头盖脸一顿骂。 她想,这样的爹娘真不是个东西,不过李青荷也不是个东西,算是歹竹生一窝了。 李青荷还没从差点被淹死的后怕中缓过来,就听到自己亲娘梁氏不问原由的责骂声,心中既委屈又愤懑。 “谁说我去寻死了!我是被人推下水的!有人想要淹死我们!你能不能搞清楚情况!” “说你两句还敢顶嘴!”梁氏非但没有做错事情的心虚,反而叉着腰,横眉怒目破口大骂:“我看你是翅膀硬了,管不了你了是吧!你明天就给我到王老爷家里去,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哪有人像你们这样上赶着让女儿去给老东西做妾的,说出去也不怕村里人笑话,背后戳你们脊梁骨!” 李青荷气得头昏脑胀。 如果她能将陆裴川带回来,有陆裴川在前面挡着,他们哪里敢用这样的态度对她。 陆裴川三言两语就能将他们绕得团团转。 想到现实跟梦里天差地别的待遇,李青荷心头就涌现出强烈的憋屈跟愤恨。 都怪那个贱人,要不是她,她已经将陆裴川带回家了!何至于现在还要看这些人的脸色! 嫁进王家当妾是不可能的,她要去找陆裴川! 梁氏一巴掌就朝她脸上扇了过去,啪的一声脆响,李青荷闪躲不及,一张略显苍白的脸顿时印上了五根红彤彤的手指印。 “你不去也得给我去!你两个哥哥还等着银子娶媳妇呢,你要是敢不去试试看!” 李青荷捂着红肿的脸,面色阴沉,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想直接弄死她得了。 陆家人要去流放之地,等她卷了家里的银子,就去流放之地,说不定能在那里找到陆裴川。 就算找不到也没事,她知道陆裴川那么多事情,完全可以利用陆裴川的消息混进陆家。 这个家她真是呆够了! 李青荷眼底闪过一抹狠色,猛地一把推开了梁氏,还不等她抄东西朝她脑袋砸过去,门口就传来了动静。 犹豫间,被推倒在地的梁氏就猛扑了过来,勃然大怒道:“你这个作死的小娼妇,敢推老娘!老娘生你养你,你不孝敬老娘就罢了,还学会了跟老娘动手,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李大李二一进门,就看到娘跟妹妹扭打成一团,赶忙上去将两人拉开。 “娘,别打了,别打了!妹妹明天还要去王家呢,你把她脸抓破相了,王老爷要是看不上怎么办!” 梁氏狠狠啐了一口,方才罢休:“把她给我绑起来,别让她给我跑了,这王家,她不去也得给我去!” 李青荷一听梁氏要把她绑起来,又岂能坐以待毙,要真被送进王家,她就彻底完了! 于是猛地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李二,拔腿就往外面跑。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要逼良为娼了!快来人啊!” 梁氏气得脑门隐隐作痛:“把她给我抓回来!” 李大李二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李青荷跑掉,他们都指望李青荷嫁进王家换钱呢,几乎是梁氏话音刚落,他们就冲了出去。 这一屋里的动静很快就把周围几户人家吸引了出来,李青荷一边跑一边嚷嚷,很快就发现村子里来了许多生面孔。 心中顿时一喜。 人多好啊,人越多对她越有利,她就不信当着这么多村人和外人的面她娘还真敢把她绑起来送到王家。 李青荷目光飞快地在人群里巡视,忽地定在了那道对她有着莫名吸引力的身影上,想也没想就朝他跑了过去。 “公子救命!” 一颗石子忽地从旁边飞了出来,砸在了她的膝盖上,李青荷人还没跑到陆裴川面前,就猛地飞扑出去,摔了个脸着地。 这一下痛得她眼泪都飙了出来,牙齿都被磕掉了两颗,她维持着摔倒的姿势,痛得直抽抽,一整个说不出话来。 陆裴川连退了两步,他看了眼石子飞出来的方向,只见嫂嫂站在砖石屋旁边,冷眼看着摔在他面前的女人。 他下意识又退了两步,浑身上下只差没写着莫挨老子了,惹了嫂嫂的人还想向他求救,他没踩她两脚就不错了。 端着木盘出来倒鱼鳞血水的陆裴风抬眼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他看了看陆裴川,又看了看摔在他面前的女人,再看了看神色明显不愉的宋明鸢。 哐当一声,盆脱手掉在了地上,一时间艰难到挪不开脚步,心里感觉像是要窒息了一样。 所以,阿鸢为什么不喜欢看到别的女人向二弟求救呢?甚至到了不惜直接出手阻止的地步? 陆裴风攥紧了拳头,满心慌乱,虽然不愿意去相信,但是脑子就跟有自主意识一样,止不住去想那个可能,毕竟眼前这一幕带给他的冲击太大了。 他想不出来阿鸢初来乍到,为什么要去针对一个刚见面的陌生女人。 必定是那女人惹怒了她。 那女人跑去向二弟求助,她生气了。 陆裴风愣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抓不住她,就像刚刚她离开的时候一样。 阿鸢之于他,就像是从他掌心里吹过的风沙。 ------------ 第169章 他是陆裴川 宋明鸢看了陆裴风一眼,见他一副落寞寂寥,像是被打击得一蹶不振的样子,有些奇怪。 她犹豫了一下,朝他招了招手,肉眼可见的,男人黯淡的眸光亮了起来,几乎是下意识就朝她走了过来。 等站到她身边的时候,整个人都恢复了身姿挺拔如松的精气神,哪还有刚刚失意的样子。 她又抬头打量了他两眼,确认过他没有再表现出刚刚那种凄凄惨惨的感觉,才将目光转回李青荷身上。 李青荷已经被追上来的李大李二搀扶起来,紧跟在后面的梁氏看到她那张摔得惨不忍睹的脸,差点没两眼一黑。 摔成这样,明天哪里还进行了王家的门! 那王老爷虽然上了年纪,但非年轻貌美的不要,怎么可能要一个破了相的。 一想到十两银子的聘金,梁氏就心痛得呼吸不过来,逆女,这是存心想气死她啊! 她狠狠剜了李青荷一眼,随后看向陆裴川。 陆裴川已经换了一身装扮,但穿的衣服布料,还是能轻易地把他跟普通人区分开来。 梁氏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他别在腰间的钱袋子,鼓鼓囊囊的,一看就很有钱。 也是,如果没有足够的钱,寻常人家哪还能出得了远门。 “这位公子,我女儿因为你摔成这副模样,你得对她负责!”梁氏理直气壮地说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河西村的村民也被梁氏的不要脸给震惊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都要以为自己瞎了眼。 李青荷明明是自己摔的,她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来的? 村民们离得远,加之天黑,又没有陆裴风跟陆裴川兄弟俩的眼力,根本没看到宋明鸢扔了石头。 就连李青荷也只以为是绊到了不小心摔的。 她刚刚跑的时候注意力全放在追来的李大李二还有眼前被当成救兵的陆裴川身上了。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立马就猜出梁氏的意思。 她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承认自己摔的跟人家没有关系,然后带着破了相的脸回去。 虽然进不了王家的门,但日后指不定还有李家和张家等着。 二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任由梁氏把这件事情赖在她求助的这位公子身上。 李青荷毫不犹豫就选择了第二种,他只要出几两银子就能将事情摆平,可她要是回去,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公子……”她抬起一张被擦伤的脸,目露哀求。 如果不是一张脸摔得太严重,说话还漏风,还真有几分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模样。 陆裴川都气笑了,这对母女简直刷新了他对没脸皮的认知,他语气嘲讽:“你们讹诈人也不是这样讹诈的吧?我连人都没碰到,怎么就成她摔成这样是因为我了?” “若是照这样算,我现在躺在地上,是不是也能说是被你们的丑恶嘴脸给吓的?” 听到这熟悉得像是经年难忘的声音,李青荷浑身一震,目光倏地睁大,死死盯着陆裴川那张戴着面具的脸。 陆裴川,他是陆裴川! 她目光灼热,激动到血液都跟差沸腾起来,虽然不知道他眼睛为什么好得这么快,但她不会认错的,他就是陆裴川! “公子,求你救我!要是让我娘把我带回去,她一定会把我打死的,她要把我嫁进王家,给六十多岁的王老爷当妾,公子,你要是不救我,我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李青荷哭得声泪俱下,不住地磕着头,她脸上还淌着血,模样十分凄惨可怜,便是连旁边的村民都跟着不忍起来,纷纷给她说话。 “进宝家的,青荷再怎么说也是你女儿,你怎么能这样对她呢?那王老爷是什么样的人,你还能不清楚?都能给青荷当爷爷了,你这是要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人穷志不能穷,你这跟卖女儿有什么区别!” 梁氏瞪眼:“什么卖女儿不卖女儿的,说得这么难听,难道你们把女儿嫁出去就是卖女儿吗?” “那王老爷老当益壮,家里还有钱,青荷嫁过去就是享福的,你们别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她冷哼一声,随后又睨着眼睛朝陆裴川道:“我们家青荷本来是能嫁进王家的,现在摔成这副样子,嫁进王家是不可能了,你给我们十两银子,这件事就罢休,要不然你就别想走出河西村!” 梁氏态度十分强硬,铁了心要讹这十两银子,对同村村民的劝说置若罔闻。 李青荷泣声道:“公子,如果你不救我,那青荷只能一头撞死在这里了,也好过回去受磋磨!” 陆裴川一定会帮她的,李青荷有信心,她之所以敢这样赌,完全是因为陆裴川的善念。 梦里哪怕他成了瞎子,都没有自怨自艾,反倒凭靠着毕生所学在族学当起了夫子,很得李家族老的看重。 那会儿他还用自己教学得到的银钱帮助了一个跟她有着同样遭遇的小姑娘。 梦里他对她这样好,得知她在李家的处境,更是处处维护她。 可惜她却不懂得珍惜,甚至为了黄胜元屡次三番伤他的心,幸好,他们还能重新来过。 李青荷满心希冀,然而她没等来陆裴川的维护和帮助,只等来了一声嗤笑。 李青荷循着声音望去,就看到一男一女两道身影从黑暗处走过来。 男的高大俊美,神容冷冽,如同一尊充满寒煞之气的神祇,只有在看向身边的人时,目光才如同冰雪消融般出现片刻柔和。 女子身穿绣着乌鸢花的白色斗篷,斗篷长及脚踝,动作间衣摆处绣着的花朵就跟活过来一样,带着惊人的美丽。 她从黑暗处走来,一张脸娇妍夺目,眉眼精致动人,微微上挑的唇边带着似有似无的讥诮。 看清那张脸的时候,李青荷一整个如遭雷劈,僵在原地,被冷冰冰的江水淹没的窒息感瞬间将她包围。 那双浅笑盈盈的眸子,让她像是又回到了掉下亘良江的那一刻,恐惧如潮水般铺天盖地涌来。 ------------ 第170章 我不活了 宋明鸢走至光亮处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李青荷:“撞呗,你要是不撞死在这里,我都看不起你。” 她偏过头,对还没来及开口的陆裴川说道:“做人不能太有道德,只要你没有道德,道德就绑架不了你,对付这样的人,你就比他们更不要脸。” “给我哭!” 声音气势十足。 陆裴川顿时一激灵,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一步有了行动,猛地往地上一坐。 “我不活啦!太欺负人了!我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要摊上这样的事情,杀了我吧!我不要对一个丑八怪负责,要是让我负责,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我不活啦!” “明明不是我的错,还要让我负责,你怎么不让地负责,怎么不让天负责,老实人也不是这么被你们欺负的,救命啊!逼死人啦!” 他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喊,痛哭流涕,模样看起来比李青荷还要可怜。 认识陆裴川的不认识陆裴川的都惊呆了,一时间忘记了反应。 一个大男人,说哭就哭,能不能有点子骨气? 李青荷已经傻眼了,甚至怀疑自己刚刚的判断出了错,这是陆裴川?这是那个瞎了眼也同样风光霁月,温文尔雅的陆裴川? 这这这这……大概可能也许是认错了吧…… 宋明鸢十分满意陆裴川的配合,甚至觉得他跟家里几个小崽子一样有前途。 她看向满脸呆滞的李青荷母女,皱着眉头谴责道:“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看你们把人活生生逼成什么样子了,赔钱!今天这事没有一百两银子都不好说!” 陆裴川看到嫂嫂恶声恶气的样子,再看李青荷母女俩青了又绿,绿了又青几经变换的脸色,唱作俱佳的哭喊声差点没崩住变成破口而出的笑声。 哈哈哈,原来还有这样的制敌之法,可比跟她们浪费口水讲道理有用多了,原来撇开包袱当恶人是这样的感觉,太好玩了! “我不活了,哇啊啊——摊上这两个人,想想以后的生活就是一团黑暗,我干脆现在就死了算了,都别拦着我,我现在就死给你们看!” 众人:“……” 陆家人:“……” 谁拦着你了,你不要太离谱! 作为母亲,陆大夫人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甚至想调头直接回屋里去来个眼不见为净,这么个东西,竟然是她儿子? 你读的圣贤书呢? 罢了,反正戴着面具,她就当暂时不认识这个二货好了。 梁氏张了张嘴,哑口无言,直接就给整不会了,甚至觉得这会儿要是再开口让陆裴川负责,周围人的目光能戳死她。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样,他不要脸的吗? “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宋明鸢眉眼一挑:“没看到你们主子被欺负成这样了吗,还不赶紧给我砸了他们!” “一看他们这些穷酸货就是拿不出一百两银子的,怎么能白受这个罪,有钱拿钱,没钱有什么砸什么!” 都不需要陆裴风跟陆裴川多示意,接到指令的四人就抄刀拔剑,一拥朝李进宝家的屋子冲了过去。 “等等,你们干什么!”梁氏脸都吓白了,怎么都想不到随口讹诈的人,身边还跟了带着刀的随从。 刚刚那么多人围在一起,也不显眼,谁能分得清楚。 “敢讹诈我们家公子,活得不耐烦了,给我狠狠地砸!” “砸!” 几人一脚踹开了院门,犹如土匪进村一样,没一会儿屋里就传来了叮呤当啷东西被摔坏的声音。 李进宝嗓子火烧火燎地疼,迷迷蒙蒙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几个凶神恶煞的人闯进了屋里,举着刀乱砍乱砸,吓得差点没尿了裤子。 瞧着砍过来的刀,刚刚醒来的他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住手,都给我住手!” 梁氏慌慌张张跑回来,又不敢进去,看到屋里被砸得一片狼藉,连桌子腿都给砍了,心痛得都要滴血。 “你们这些强盗,土匪!”她瞪着眼睛,气得发抖。 话音刚落,一把菜刀就飞出来噌的一下扎在了她脚下寸余地,梁氏腿一软,险些没晕过去。 她颤颤巍巍地喊道:“快,老大,快去叫村长!叫村长!无法无天了,敢私闯民宅!” 李大害怕极了,只想离这里远远的,听到娘的话,犹豫一秒都不曾,哆嗦着撒腿就跑。 河西村的村长赶过来的时候,李进宝家里已经被砸得不成样子了,一件好的东西都找不出来。 村民们也不敢相帮。 帮什么啊,那梁氏干了什么恶心人的事情,他们可是从头到尾看在眼里的,就是师出也无名。 “这是干什么?”村长嘴边还沾着米,显然刚吃着晚饭就被拽来了。 不过不是李大找来的,是李进福见梁氏要讹诈他带回村子里的人,才赶忙去将他找来镇场子的。 哪里想到,不过才一会儿的功夫,事情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往另一个方向狂奔,局势逆转之迅速,简直超乎了想象。 梁氏气到嘴唇都在哆嗦,她张了张嘴,深吸一口气,就要哭嚎着卖惨数落这些强盗的罪名,一道声音比她更快。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陆裴川先发制人,可怜兮兮地哭喊:“这就是你们河西村的待客之道吗?怎么能欺负我们这些人生地不熟的外乡人!可怜我被讹诈成这样,连为自己申张正义都做不到,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吧!” 梁氏一口气没喘过来,两眼一黑,差点没把自己活活噎死,她深深有种话都让对方给说完了的憋屈无力感。 李青荷沉默得不能再沉默了。 见她一副已经怀疑到丧失语言能力的样子,宋明鸢嘴角微微勾起,现在哪怕陆裴川把脸上的面具拿下来露出真容,估计她都要以为他是贴了人皮面具装成陆裴川的假货。 还想过来恶心人,想得美! 村长看着被砸得面目全非的屋子,又看了看坐在地上活像受了什么天大委屈的陆裴川,人都懵了。 他结结巴巴道:“这位公子,你有话好好说,别想不开啊!” ------------ 第171章 赶出河西村 村长走上去想把人从地上拉起来,毕竟一个大男人坐在地上哭嚎像什么回事。 却不防陆裴川猛地一把扯住他的裤腿:“村长,你可要给我主持公道啊,你们河西村靠打渔借宿营生,要是让她们母女俩坏了整个河西村的名声,以后谁还敢来这里住啊!” 这一拽,本就不牢靠的裤腰带顿时被拽得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在裤子掉下来的前一刻,村长动作非常之迅速,猛地一把抄起了裤腰带,一夹膝盖,慌乱得涨红了一张老脸。 “那啥,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能不能先把手从我裤腿上放开?” 再不放手,我可喊非礼了! 村长已经顾不得自己此刻的姿势有多么滑稽了,他不想一把岁数了还要体验一次身败名裂的感觉啊! 这么多村民都看着呢,要是被当众扒掉裤子,他一张老脸往哪搁,干脆离村出走算了! “我不!你要是不给我主持公道,不给我个说法,我今天就跟你们死磕到底!” 陆裴川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做无理取闹。 “好好好,主持公道,主持公道!”村长唯恐答应得慢一秒,就要被迫当众光腚。 他皱巴着一张老脸,都快哭了,咬着牙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与那股向下的力道抗衡,偏生这年轻人手劲出奇的大,如果不是他事先早有防备,又使出了毕生最大的力气,只怕晚节不保。 “你先松手,松手!我现在就把讹你的那对母女喊来问清楚情况,要是真有此事,我河西村绝不姑息!” 不管怎么说,村长都是把陆裴川刚刚的话听进耳里了的。 李进宝婆娘平时什么行事作风他不管,但是影响到河西村就是不行! 要是讹人的事情传出去,被河东村的那些王八羔子拿来做文章,以后谁还敢住他们河西村啊! 事关着大伙儿的利益,他不得不慎重对待。 见村长的注意力在他一通操作下成功转移到梁氏母女讹人损害河西村名声上,达成目的的陆裴川手一松,放下了已经被拽下来的小半截裤腿。 村长赶忙将裤子往上扒了扒,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擦了擦满头的虚汗,恶狠狠地朝梁氏和李青荷瞪了过去:“你们都干了什么!” 梁氏终于等到了诉苦的机会,赶忙急声说道:“村长,他们砸了我的房子!你看看啊,我好好的一间屋子都叫他们砸成什么样子了!” 看到那一团乱糟,梁氏心窝子就一抽一抽地疼。 “村长,你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你看看李进福带回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一进村里凶悍成这样,不就是欺负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老百姓吗?你让他们赔,他们不赔,就让李进福赔,人是他带回来的,他也有责任!” “我问你们干了什么!人家平白无故会砸你的房子?他怎么不砸我的房子?”村长气狠了。 这一家子,平日里在村子里就是个不省心的,如果不是看在同是姓李的份上,他早把他们赶出去了。 “我……我能干啥呀!我一个妇道人家,还能威胁他们不成?” 梁氏眸光闪烁,支支吾吾,愣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原以为对方宁愿息事宁人,哪里想到事情会越闹越大,如今被质问起来,难免心虚。 村长知道让她说她也说不出来,索性让旁观的村民说。 “是梁氏想要把青荷嫁进王家,母女俩发生了争执,青荷那丫头不愿意跑了出来,没曾想摔了一跤,摔破了相。” “对对对,我也看到了,那梁氏上来就让这位公子负责,说青荷摔破相完全是因为他,要他赔十两银子。” “明明可以直接抢钱,还要花费心思找个由头,可真是难为她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不给梁氏兜底,就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交代了个清楚。 不难看出,梁氏一家在村子里也是混得够差的,一众村民里没一个人帮着说话,也不知道平日里做了多少得罪人的事情。 村长听得怒火中烧:“好啊,我的话你们都当耳旁风了是吧?都已经明令禁止讹在村子里留宿的客人了,你们还明知故犯!要是带坏了村子里的风气,你们承担得起吗?” “既然你们没把自己当成河西村的一份子,没把河西村的荣辱当一回事,没有共同承担起维护河西村声誉的责任,那你们就搬出去!我们这里容不下你们这些老鼠屎!” 村长一怒,众人都噤了声。 这种惯例是开不得的,要是人人都跟风效仿,这一片会变成什么样子,想都不敢想。 只怕到时候没人会想来这里。 “你们家在河西村的田地屋宅,我会给你们一一清算,是你们家的就是你们家的,不是你们家的你们一分也别想带走。” 村长是铁了心要发落李进宝一家了,凭任梁氏跟她两个儿子如何哀求都无济于事。 梁氏无法,只能求到李进福跟韦氏身上,让他们帮忙劝劝村长。 韦氏抱着孩子,没有因为梁氏卖惨哭求就心生动容,只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自己作出来的,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别想我们给你擦屁股。” “进福,进福,他可是你哥啊,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被赶出去吗?他今天差点被淹死,现在还躺在床上呢,这些人是你带回来的,你给我们求求情,让他们别跟我们计较,大嫂给你跪下了!” 韦氏听得都要笑了,刚刚指责李进福把人带回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子的,怎么还有脸求。 “二叔,我们不想离开河西村,你就帮帮我们吧!” “二叔,他们肯定听你的,你说句话啊,当侄儿求你了!” 母子三人眼见韦氏无动于衷,只能寄希望在李进福身上。 此时,所有人都看向了李进福,若是他开口,村长肯定会卖给他三分面子,对李进宝一家重新做出处罚。 毕竟村子里发洪水的时候,李进福救过村长一命。 ------------ 第172章 她有预知能力 宋明鸢也想看看他会怎么选,反正李进宝一家最后都是不得安宁的,无论他怎么选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李进福张了张口,心中天人交战片刻,想到李进宝一家的所做所为,终究是失望大过情分。 只闭上眼睛说道:“我听从村长的安排。” 对于李进福一家,他帮的已经不少了,可什么时候落到过一句好的? 这次他不想再帮了。 梁氏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脸色煞白,李大李二也像是失了魂一样,想到这件事情的起因,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子恨意。 一把揪住李青荷的头发,对着她的脸狂扇了下去:“都怪你,你这个贱人,我让你跑,让你跑,我打死你这贱货!” “你要是不跑什么事情都没有,我们被赶出河西村都是因为你,你给我去死吧!贱人,贱人!” 兄弟俩按着李青荷的头打,一腔怨气都发泄在了她的身上,直把人打得惨叫连连,尖声大喊。 宋明鸢觉得这两兄弟恶心,自己亲妹妹在他们眼里,就像是个贱物一样,没有丁点怜惜。 但李青荷的所作所为让她实在对她同情不起来。 知道了自己做过什么事情,怎么还有脸来继续巴着陆裴川不放。 当真愧疚,那就把自己当成是死了一样。 既然加诸伤害时不问陆裴川需不需要,凭什么以为自己一厢情愿的愧悔和弥补陆裴川就会需要? 更别说这中间还夹杂着别的算计。 若是让现在的陆裴川知道发生在自己跟李青荷之间的事情,只怕会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到恨不能掏了自己的胃。 村长到底开口让人把李大李二拉开了,一场闹剧落下帷幕,最终以梁氏几人的惨淡收场。 村长回去当晚就清算了李进宝家里的东西。 李青荷趁着梁氏和李大李二被叫去村长家里的功夫,一瘸一拐走回了家,将值钱的东西全给翻找出来,连夜离开了河西村。 宋明鸢跟陆裴风还有陆裴川早早就在江边等着了,看到她背着包袱离开,一点都不意外。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青荷握着包袱的手一紧,想到被她救走的陆裴川,眼睛都红了:“你把陆裴川带去了哪里,把他还给我!” 她猛地朝宋明鸢冲了过去,气恨地想推她,只不过还没跑到宋明鸢面前,就被一把泛着寒光的剑逼退。 江边的风吹起了玄黑色的衣角,陆裴风手执长剑,挡在宋明鸢面前,看李青荷的眼神像是看死人。 “你认识陆裴川?”陆裴风眸光微眯,因为心中有疑,才没一刀砍了她。 听到李青荷直呼自己的名字,陆裴川都惊呆了,可以肯定,他从来没见过她。 不过却也知道,嫂嫂叫他来,多半跟这件事情有关系。 没有急于暴露自己的身份,陆裴川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陆裴川?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李青荷很想说自己跟陆裴川是夫妻,可一想到现实里陆裴川根本不认识她,就梗住了。 又狠狠剜了宋明鸢一眼,这个贱人,如果不是她横插一手,她现在何至于在陆裴川那里还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陌生人。 “你的眼睛不想要了的话,我可以帮你把它剜了。” 男人声音冰冷,一点起伏都没有,握在手里的长剑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刺向她,让人不禁打从心底生出一种恐惧。 李青荷悻悻地收回了目光。 她心有不忿:“陆裴川落水的时候,我本来是能把他救上来的,如果不是她把人劫走了,我现在就是陆裴川的救命恩人!” 可别了吧,有这么个救命恩人,他宁可直接死在江里。 陆裴川觉得这个可能比让他直接淹死还恐怖,幸好嫂嫂捞他捞得早,从今往后,嫂嫂就是他的神! 陆裴风看了蠢弟弟一眼,冷哼一声,随后目光落到李青荷身上,目光带了几分审视。 蠢弟弟连她的面都没见过,她却能准确地叫出他的名字,她是事先知道陆裴川会在亘良江落水,还是碰巧以前见过陆裴川,所以指望以救命之恩挟恩图报? 如果是以前,陆裴风肯定毫不怀疑李青荷是后者,可是在见识过阿鸢借尸还魂后,他现在更倾向于前者。 他问陆裴川:“你以前回京从亘良县路过?” “从未。” 李家世代生存在这里,蠢弟弟此前又没来过亘良县,依照李进宝的家庭条件,也不可能出得了远门。 种种条件相结合起来,几乎杜绝了李青荷以前见过蠢弟弟的可能,陆裴风几乎可以确信李青荷是事先知道陆裴川会在亘良江落水的。 她有预知的能力。 兄弟俩都是心思百窍的人,几乎同一时间想到了这个可能,二人对视一眼,眼里齐齐闪过一丝微光。 他们的对话莫名其妙,李青荷没明白过来,却本能地感觉到一丝丝脊背发凉的感觉。 她抓紧了手里的包袱系带,想也没想转身就跑,哪怕浑身上下都痛,也不敢停下来。 但是她快,陆裴风的反应更快,直接一个手刀将人劈晕了,看着软倒在地上的人,他看向宋明鸢,喊道:“阿鸢,看看能不能搜她魂。” 宋明鸢点点头:“她情况有点特殊,我不确定能不能搜到有用的东西。” “没事,搜不出来可以另外想别的办法,她可以预知未来,我想利用她找到爹和叔叔们的下落。” 物尽其用,这是陆裴风跟陆裴川猜测到李青荷有预知能力之后,率先想到的用途。 宋明鸢知道他们误会了李青荷的能力,也没有直说,说出来无非是多两个人跟着一起恶心罢了。 这一世什么都没发生,陆裴川活得很好。 她走了过去,将手放在李青荷脑袋上三寸,闭上双眼集中意念运转灵力。 看到她手心里陡然亮起来的光团,没见过世面的陆裴川眼睛倏地一睁。 “大大大……大哥,嫂嫂嫂……嫂嫂她!”他指着那个光团,震惊得舌头都快要打结了。 陆裴风冷冷道:“闭嘴,别影响你嫂嫂。” 陆裴川下意识收敛了声音,恍惚问道:“这事奶奶跟娘还有婶婶们知道吗?” 她们知道嫂嫂她其实是个神仙吗? ------------ 第173章 陆承活着 陆裴风睨了他一眼:“你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顿了顿,他唇角微微翘起,又补充了一句:“我是第一个知道的。” 陆裴川猝不及防被秀了一脸。 作为弟弟,他已经无法直视现在这个大哥了,甚至有点怀念以前那个冷冷的话不多的大哥。 是他不知好歹,不懂得珍惜,早知道大哥变得这么快,他就不在背后骂他不近人情了。 “等将咱爹还有叔叔们找回来,我就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了。”陆裴川嘀嘀咕咕。 想到自己说不定很快就能摆脱这最后的名头,心中就禁不住升起了一丝小雀跃。 陆裴风目光怜悯:“你说得对,但是你还是最后一名。” “?” 陆裴川说道:“你是我们一众小辈之间最后一个知道的。” 陆裴川:“……”你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冷冰冰的话语,还让不让人活了? “大哥,你跟嫂嫂也是这样说话的吗?我看嫂嫂跟你好像亲近有余,亲密不足,是不是你说话太扎心了所以不得嫂嫂喜欢?” “……”闭嘴,阿鸢肯定会喜欢他的。 兄弟俩互相给对方心窝子扎刀的时候,宋明鸢已经接收到了李青荷的全部记忆。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独属于李青荷一人的机缘,她并没有接触到与李青荷前世相关的内容,就像是被天然屏蔽了一样。 为避免出现差错,她已经万分小心跟细致了,绝对不会出现差错,可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李青荷记忆里那场梦的存在。 陆裴风和陆裴川时刻关注着她的动静,见她睁开眼睛,立马止住了话头,专心致志地看向了她。 哪怕心中十分迫切地想知道结果,也耐心地没有开口催促。 宋明鸢收回手,想了想,说道:“没搜到有用的消息,不过她确实能预知道一些事情,现在只有让她自己说出来这一个办法了。” 如果搜魂能搜出来的话,他们完全可以掌握到更多有用的消息,就是可惜了,搜不到。 如此一来,就算李青荷开口,他们得到的消息可能也不会太详尽。 陆裴川提议道:“不如咱们跟她虚与委蛇一番,她不是要见我吗,实在不行的话,我把她带在路上再慢慢套话。” 相比于弟弟的智取,陆裴风的办法可就铁血多了。 他眸色冷然,声音没有丁点温度:“何必多此一举,直接把她弄醒严刑逼供,打到她交代清楚为止。” 以往抓到的奸细和探子皆是由他审讯逼供,李青荷虽然不是奸细,也不是探子,但是她身上有他迫切想要知道的消息。 她自愿还是被迫都无关紧要,他只要结果。 至于把人带在路上什么的,陆裴风想都没想过,阿鸢如此不喜这个女人,他当然不会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碍眼。 宋明鸢说道:“不用这么麻烦,我来摄魂,你们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就可以了。” “咱们的时间不多,严刑逼供还要再费时间证实她话里的真假,摄魂问的是原原本本的,也不用担心她会说谎。” “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抓紧时间问就是,因为她只有这一个开口的机会。” 以李青荷现在的状况,经历一遍搜魂之后再经历一遍摄魂,只怕会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量,最后神志混乱变成一个痴儿。 如果李青荷是个一无所知的渔村女,宋明鸢还不会选择用这样残暴的手段对付她,可是她知道了。 既然如此,那就要为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宋明鸢抬手用灵力将躺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的李青荷吸了起来,让她一整个维持着直立的状态漂浮在中间的空地上。 随后弹指一道灵力打在了她的眉心。 李青荷幽幽转醒,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此刻的状态,以及像是没有重量一样飘在她身边的宋明鸢,一时间吓得魂不附体,毛骨悚然,险些丢了三魂七魄。 在她尖叫出声的前一秒,宋明鸢挥手隔绝了她的声音,直到开始摄魂,才解除禁域。 “看着我的眼睛。” 她的声音如同有着魔力,陆裴风和陆裴川都险些被无形地牵引着朝她看过去。 李青荷被吓得绷紧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不受控制地对上了那双眼睛。 理智一点点被攫取,唯余下一片空茫。 宋明鸢身姿如同飘渺的风绕着李青荷转了一圈,确认过她已经进入状态后,才开口说道:“接下来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李青荷木然地应声:“好。” 宋明鸢示意陆裴风跟陆裴川过来问话,陆裴川虽然觉得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匪夷所思极了,但还是跟上了陆裴风的脚步。 “陆家除了被流放的,可还有人生还?”陆裴风喉咙发紧,目光死死盯着李青荷。 就连陆裴川也都屏住了呼吸,暗暗握紧手。 陆丰跟其余陆家四子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他们都抱着乐观的想法,觉得只要没找到尸体,就是还有一线生机。 与其说是乐观,不如说是他们不愿意去相信那个他们最不想相信的现实。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在此之前他们尚且还能够这样安慰一下自己,可如今却是不能了,无论是生是死,他们都必须去面对。 宋明鸢也多了一丝紧张,她希望陆丰他们都活着,别让家里的老太太和妻儿等太久。 气氛安静了片刻,紧接着才响起李青荷略显僵硬的声音。 “有。” 兄弟俩心头霎时一松,像是搬开了一块压着的巨石一样,沉重的心情都轻快了几分。 陆裴川红着眼睛,迫不及待地问道:“是谁?谁活着?是都活着吗?” 他声音明显有些微哽咽,不同于刚刚大庭广众之下的撒泼哭嚎,而是死死咬着后牙根,强忍着心酸。 陆裴风也紧紧盯着李青荷,迫切地想要得到更多的好消息。 人总是贪心的,如果有人生还,他希望是全部。 “陆承活着。” 陆承是陆家第三子,除了他以外还有四个。 宋明鸢眼皮子一跳:“其他人呢? ------------ 第174章 你多少岁了 “其他人……其他人……” 李青荷痛苦地皱起了眉头,隐隐有要清醒过来的迹象,宋明鸢眼疾手快控制住了她。 直等李青荷激烈的情绪平静下来,她才轻缓地引导着说道:“告诉我,除了陆承以外的其他人是不是也都还活着?” “活着……不,我不知道。” 听到这里,宋明鸢也不失望,剧情里,李青荷跟陆家唯一有交集的,就是陆裴川。 没有陆裴川的李青荷不过河西村里最为寻常的渔家女,哪怕穷极一生都不可能接触到另一阶层的人物。 陆裴川死后,她跟了姘头黄元胜,理所当然的,所获得的消息也不会太全面。 不知道就说明没有消息,只要不是最坏的消息,陆裴风和陆裴川都能接受。 有三叔的消息已经很不错了,至于其他的,他们可以再找,当务之急就是先找回三叔。 陆裴风沉下眉眼,直接问了最为关键的问题:“陆承在哪里?” 李青荷磕磕绊绊道:“有人把他送到了皇上手里……皇上要拿他威胁陆裴风,陆裴风在流放之地拥兵自重,我要去找他。” 短短几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足以叫人心惊,此刻,陆裴风看向李青荷的眸光已然带了几分凛然的杀意。 这女人知道得太多了,竟然连他们想在流放之地养兵的事情都能预知到,若是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只怕会后患无穷。 看来,是留不得了。 陆裴风敛去眼中的杀机:“将陆承送到皇上手里的人是谁?” 陆裴风不知道三叔是怎么落到这个人手上的,但是所有想拿陆家人当踏脚石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是……是……皇子。”李青荷双眼无神,只知道听从命令回答着问题。 陆裴风追问:“哪个皇子?” 狗皇帝大大小小的儿子多达十一个,其中有能力争权夺利的有五六个,其他的要么势微,要么还是不及十岁的稚龄。 宋明鸢搜刮皇宫时,没有发现陆承的踪迹,也就是说要么这个皇子还没有找到陆承,要么他把陆承另外给藏起来了。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个皇子是在陆裴川之后才把陆承送上去的。 剧情里,距离陆裴川出事的时间点,还有三年。 如果陆三叔在外面躲了三年,肯定会找机会主动联系陆裴风,可是一直到他被送到狗皇帝手里当成筹码的时候,陆裴风都没有得到过他的消息。 所以,陆三叔一定是被人给藏起来了。 “是皇子。” 李青荷磕掉了两个门牙,口齿含混不清,听在众人的耳里,就是四皇子。 陆裴风没来得及细究,李青荷面色忽地变得狰狞起来,死死抱着头痛苦呻吟:“陆裴川,啊!把他还给我,他是我的,他的救命恩人是我,是我!” 她陡然睁开血红的眼睛:“贱人!敢坏我好事,我要杀了你,给我死,去死!” “哈哈哈,我是陆家的少夫人,我要嫁给陆裴川,我是少夫人!” 李青荷神色癫狂,猛地朝离她最近的宋明鸢扑了过去,却不防被宋明鸢一脚给踹翻,倒在地上。 她摔下来的地方,刚好就是陆裴川脚边。 陆裴川嗖的一下连退了几步,像是生怕沾上了什么晦气的东西一样,若非素养摆在这里,他都要直接开口骂娘了。 他连她姓甚名谁都不认识,就嚷嚷着要嫁给他,要是真被缠上,他清清白白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大哥,她刚刚说的可是四皇子?” 宋明鸢说道:“咱们可以先从四皇子身上查起,狗皇帝的儿子就这么多个,不是他那就是另外几个。” “阿鸢说的对。”陆裴风皱起的眉头略松了些:“这件事情先别告诉奶奶还有三婶,等咱们确定三叔在谁手里了,把人救出来之后再告诉她们。” 没有见到人之前,一切都是未定之数,怕就怕在让大家跟着空欢喜一场。 “好。”陆裴川目光转向已然神智失常的李青荷身上,皱起眉头:“她要怎么处理?” “我要去流放之地!我要去流放之地找陆裴川,你们都别拦着我,我是陆家的少夫人!小心我治你们的罪!” 宋明鸢看李青荷疯疯癫癫的样子,觉得让她就这么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反正她魂体受损,已经没有了恢复过来的可能。 除非她出手,否则她这辈子都要维持这个状态一直到老死了。 “不用管她,我们走吧。” 宋明鸢拢了拢身上的斗篷,率先迈开了脚步,陆裴风跟在她身后。 察觉到蠢弟弟亦步亦趋跟上来的动静,他回过头,问:“你多少岁了?” 陆裴川一愣,有点摸不准他为什么突然有此一问,老实道:“我去岁才及弱冠,今年十九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陆裴风点点头:“还是个小孩。” 他调头迈步跟上宋明鸢,落在后面的陆裴川:大哥是什么意思?在嫂嫂面前侧面强调他不是个男人吗? 好狗! 陆裴川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毕竟大哥在嫂嫂面前是毫无道德可言的,这种事情他还真能做得出来。 他对他已经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 陆裴川快走两步上前,为自己正名:“我可不是小孩。” “哦。”陆裴风默默看向蠢弟弟:“你不是小孩,你回个屋还要人带。” 陆裴川迈出去的脚还没着地,就这么傻愣愣地停住了,知道大哥狗,但万万没想到他这么狗! 想要过二人世界你直说不就完了,还来个迂回带拐弯的,他要是稍微没那么聪明,都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感情嫌他是个多余的呗! 陆裴川心中骂骂咧咧,却是口嫌体直放慢了脚步。 这样黑心的大哥惹不起啊,现在家里人估摸心里对他还有气呢。 这个关节眼上,大哥再给他上上眼药,哪怕没惹嫂嫂不痛快,这个家他大概率也是回不去了。 宋明鸢刚刚在想事情,没有注意到兄弟俩的较量,走出去一段距离后,才发现后面没有陆裴川的身影。 不由好奇问道:“你弟弟呢?怎么没见他跟上来?” ------------ 第175章 她还没抢过人 陆裴风脚步一顿,面不改色道:“他说江边的风景好看,所以走慢点欣赏欣赏。” 宋明鸢看了看黑漆漆的天色,又看了看被冷风刮得吱嘎作响的竹子,以及一地被清冷月辉打下的幽影。 心想,这大概就是文人墨客独有的闲情逸致吧。 她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背对月光的男人,问:“你不觉得我刚刚做的事情太过残忍吗?” 在她看来,李青荷罪不可赦,可陆裴风跟陆裴川并不知道李青荷做过什么恶心事。 在他们眼里,李青荷或许只是一个被李家祸害,处境凄惨,想要努力活下去的无辜女子,尽管做的事情有些离谱,可还罪不至此。 明明可以有别的法子让李青荷自己开口,可她却用了最极端的一种。 “不觉得。”陆裴风垂眸看她,目光认真又专注:“因为我始终相信,你做什么事情,都是事出有因的,我们陆家想要守护的,从来不是个会伤害无辜的人。” “便是她是无辜的,又怎么样,阿鸢,我远没有你所看到的这么好,所以哪怕你怎么对付她,我都不会觉得残忍。” 他将手背在身后,才忍住没有去拥抱她,只是微微俯下身,让她不至于仰着头去看他。 这种被人坚定地相信跟选择的感觉,让宋明鸢禁不住心尖发烫,视线有些微的飘忽。 正想着他的眼神怎么跟有温度似的,便听得他低缓的声音响起:“李青荷是重生的,对吗?她重生之前,还辜负过阿川。” 宋明鸢一顿,有些惊讶地望进了他的眼睛:“你怎么知道?” 她从来没有向他透露过与李青荷重生有关的信息,便是李青荷也仅仅只是叫了陆裴川的名字,就连陆裴川自己都误认为李青荷有预知的能力。 可他不仅知道李青荷是重生的,还知道陆裴川被李青荷辜负过,他是怎么猜出来的? 陆裴风觉得她此刻瞪大了眼睛的模样让人心痒,不觉微微勾唇:“你的态度已经告诉我了。” “如果李青荷没有做过对不起阿川的事情,你不至于一看到她就如此讨厌。” 一开始,他确实想歪了,但是知道李青荷的特殊之后,前前后后的事情一联系起来,就有了端倪。 以阿鸢的性子,惹非李青荷做过的事情实在难以容忍,她是不可能连话都不给对方讲,就直接决定了对方凄惨的结局。 然而在此之前,她仅与李青荷见过寥寥几面,便是结下仇怨,也不可能如此之深,一定是李青荷在此之前做了更为过分的事情。 以上所有的推断,都基于他对她不可动摇的信任与了解。 “而且,刚才问话的时候,李青荷并非所有的问题都能答得上来,说明她的预知并非靠特殊的能力,而是凭借她的认知。” “只有她认知里的东西,她才能预测出来,准确而言,是她一开始就知道的,亦或者是经历过的。” 月光打在他俊美不凡的侧脸上,更多了几分清冷的意味,他声音不急不缓,低沉动听,让人有种折服于其中的魅力。 聪明,会做饭,会泡茶,声音好听,长得好看,能打能斗,能文能武,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怎么会有这样完美的一个人? 宋明鸢都想把他抓起来奴役一辈子了,这样的人错过了就太可惜了,下一个指不定不如他会伺候人。 她悄悄寻思了一下把陆裴风归为已有的可能性,好像不太行,到流放之地后,就一拍两散了。 他们做的假夫妻呢,而且他之所以这么尽心尽力,是为了偿还她的恩情,怕她当甩手掌柜。 宋明鸢略微有些苦恼,如果是宝贝的话,她看上直接抢了就走,哪里有这么费事。 人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抢。 收回歪到不知道哪里的思绪,宋明鸢说道:“你猜得没错,李青荷确实是重生的。” 哪怕早有猜测,听到宋明鸢亲口承认的时候,陆裴风还是不由得心头微滞。 他声音低哑:“所以,在李青荷重生的前一世,阿川没有幸运地被救下来,救他的是李青荷,他的结局……我想知道。” 想知道,在没有阿鸢的那一世里,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宋明鸢知道,就算自己不说,凭靠他的聪明,也能猜出个大概,既然如此,隐不隐瞒又有什么区别呢? “李青荷承了救命之恩,因为救了陆裴川,成功躲过了嫁进王家的命运,她贪好陆裴川俊逸的相貌和才情,所以对其无微不至,两人过了一段如胶似漆夫妻和美的日子。” “后来陆裴川为了助她脱离李家,将自己存着用来治眼疾的钱全给了她,用金钱买断了她跟李家的关系。” “只不过李青荷挥霍无度,埋怨陆裴川是个瞎子,不能给她更好的生活,所以……” 宋明鸢看了一眼眉头渐渐拧成小山的男人,有些不忍心再继续说下去。 “我没事。”陆裴风抬眸:“继续说。” “所以,李青荷又傍上了能给她过上好日子的姘头,与他出双入对,公然登堂入室,置陆裴川于不顾,甚至到了最后,还与姘头揭穿了陆裴川的身份,将他推出去领了悬赏金。” “狗皇帝为了拿陆裴川威胁你,在他落水失踪的这段时间里,给他冠上拒不伏罪,擅自私逃的罪名,对他发布了通缉令。” “在押送前往京城的路上,他自绝了。” 宋明鸢的话音落下,空气沉寂了许久。 她看向半个身子都笼罩在黑暗里的人,目光略带担忧:“你没事吧?” 这样的消息,正常人都接受不了,更不用说是陆裴风了,那可是他血脉相连的亲弟弟。 她伸出手,指尖还没碰到他的手,就被一股力量拽到了一个宽敞的怀抱里。 浑身沉郁的男人将头抵靠在她的肩上,死死咬着后槽牙,闭紧了眼睛。 宋明鸢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体在颤抖,然而尽管这样,束缚她的力道却依旧轻柔。 她迟疑着回抱住他:“别怕,有我在。” ------------ 第176章 沉江 陆裴风没有问宋明鸢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弟弟被如此糟践,他心中就燃起了滔天的怒火。 他都已经不需要去问陆家人最后的结局了,不管怎么样,这些悲惨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这一世有阿鸢在他身边,也幸好有她在他身边。 陆裴风缓缓松开了手,再睁开眼时,已然没有了刚才的痛楚,而是恢复了之前的冷静。 “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二弟。” “好。 宋明鸢想着他现在应该有很多话想要对陆裴川单独说,便应声先朝村子里走去。 待她离开之后,陆裴风转身折了回去,不过他并没有去找陆裴川,而是又折返回了江边。 李青荷还没有离开太远,只才一转眼不见的功夫,她已经将自己折腾得披头散发,满身污泥了,见到人只知道咧着两颗豁了口的门牙冲着人傻笑。 两个村里的二流子听到动静,看到她单独站在江边,顿时就起了歪心思。 他们凑上前来,还没来得及伸出色眯眯的手,就被李青荷嘿嘿嘿嘿几声笑得萎了。 “哪来的疯婆娘,呸,真他娘的扫兴!” “好歹是个女的,蒙上脸都一个样,你就别挑了,傻的不正好么,还不会把事情说出去。” “你说得对,老子多久没摸过女人了,嘿嘿,先将就将就吧!” 一阵脱衣服的悉悉索索声传出来,陆裴风刚好停在岸边的老树后,他停下了脚步,并没有继续往前走。 而是等那边完事之后,才从黑漆漆的树后走出来,眼前秽乱的场景激不起冷眸半分波澜,形同于无物。 那两人还在系着腰带,满嘴污言秽语回味着刚刚爽完之后的感觉,露骨又猥琐。 “没想到还是个雏,真是赚到了!” “我听着这声音怎么这么像李大李二他妹妹李青荷?” “你可别自己吓自己,我看看,我去,还真是!” “赶紧走赶紧走,要是被梁氏那个黑心妇讹上就完蛋了!” 陆裴风已经悄无声息站到了他们身后,两人匆匆忙忙给李青荷套好衣服,一转头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后的黑影。 惊恐的尖叫声还没来得及发出来,一阵银光闪过,他们脖子就飞溅而出一道血线。 两具尸体轰然倒下,陆裴风染血的剑指向了李青荷。 他封住了她的哑穴,用刀一点点挑穿了她的手筋脚筋,哪怕李青荷疼得冷汗淋漓不断抽搐,冰冷的刀尖都没有一丝停顿。 等他折磨般地挑完手筋脚筋,李青荷已经疼晕过去了。 陆裴风将她连同那两个玷污了她的人一同绑上石头,沉入了江中,复而又清理了地上的痕迹。 从一开始陆裴风就没有想让李青荷活过。 冷眼看着江面因剧烈挣扎荡起的水波逐渐归于平静,陆裴风才转身离开。 宋明鸢没有关注这边的事情,对于她来说,李青荷是生是死已经无关紧要了,一个正常的女子都不可能无依无靠在这个苛刻的世道中存活得下去,更遑论丧失神志的李青荷。 有些恶,会在弱势之人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便是活着,她日后的每一天都将会是暗无天日的。 第二日一早,李青荷卷走了家里所有银钱逃跑的消息就传遍了河西村的每一个角落。 至于村里那两个二流子,倒没什么人关注,毕竟像他们那样在外面三天两头鬼混的,不见踪影是常有的事。 梁氏找李青荷找了整整一个晚上,天亮了都没能把人给找回来,她坐在家门口嚎啕大哭了三次,一边哭一边咒骂李青荷这个死没良心的。 她养她这么大,她居然在家里落难的时候卷了东西跑路,真真是白养她这么大。 钱没在她身上捞到不说,还倒赔一把,如今连家底都没有了! 梁氏心里几欲呕血,恨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她一擦眼泪,望着李进福家的方向,恶狠狠地说道。 凭什么他们家被折腾成如今这个样子,他们却一点事也没有,不让她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梁氏叫上自己两个儿子,草草收拾了东西,就往村外走去。 宋明鸢一早上醒来,就发现自己睡姿极为豪迈,一手钻进了男人的衣服里,掌心贴在他的腰腹上。 腿更是不规矩地横跨在他的双腿上,脑袋枕着他的胳膊,活像那个女流氓,直把人逼得挤在了角落。 感受到手掌心底下温热结实的肌肉,宋明鸢想,反正摸都摸了,再摸几下不也是摸。 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不摸实在有点亏。 于是放心大胆地伸出了爪子。 只不过才摸没两下,手就被按住了,宋明鸢缩回腿,抬眼看着目光黯沉的男人,一点都没有被抓包后的羞窘。 反而还有些意犹未尽地说道:“你怎么醒得这么早?” 陆裴风听出来了,原本打算将她作乱的手拿开的动作一顿,默默又放回了腰腹上,闭上了眼睛。 “我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宋明鸢迟疑,为了报恩他都已经牺牲成这样了吗?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当要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也不是不行。 几个小崽子来到院子里,就看到自家大哥在用冷水洗脸,他们几个用热水洗出来的红通通的小脸上尽是疑惑。 “大哥他都不觉得冷吗?他都已经换了两盆水了,还拿毛巾擦脖子。” “不知道,也许大哥是为了变得美丽冻人,迷住嫂嫂吧!” 说得好有道理。 “可是大哥为什么脸是红的?” “这个……他一定是背着我们偷偷玩火了!” 每次四哥哥陆裴远玩火的时候,脸都是这样的,陆思宁无比肯定。 听到几个小崽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陆裴风:“……” 嗯,玩火,他自找的。 吴达一早就在李进福的帮助下找好了渡江的船只,众人吃过早饭之后,动身来到了渡口。 渡口前的江面上停了不少船只,一艘艘船飘浮在江面上,颇有几分热闹与繁华。 不少来赶船的人早早就在岸边等着了,有两岸的村民,也有过往的旅人。 吴达一共找了五艘船,有一艘大的正好可以装上驴车和马车。 船板放下来的时候,陆老夫人正要赶着驴车上去,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前面的人,都给我站住!” ------------ 第177章 痛打落水狗 众人纷纷回头,就见一群人趾高气扬地走了过来。 为首的獐头鼠目,戴着一顶黑色圆帽,端的是一副鼻孔朝天,目中无人的模样。 有不解的人低声问道:“这是谁?” “他呀,是王老爷身边的管事,专门给王家看管渡船的,我告诉你,得罪了谁也千万别得罪了他。” “怎么说?” “他是王老爷的远房亲戚,仗着王老爷的势在这一带横行霸道,胡作非为,你得罪了他可没有好果子吃的。” 瞧着王管事走近,说话的人都噤了声,王家在这里相当于地头蛇一样的存在,谁敢当面非议。 就是不知道今日搞出如此大的阵仗,是为什么了。 众人心中惴惴不安。 王管事一脚踢飞了挡路的行李,目光在人堆里巡视一圈,捻着八字胡冷笑:“昨天晚上在河西村住的都不准上船!上了船的给我把他们全都丢到江里!” “谁要是敢载他们,就是跟我王家过不去!” 收到命令的打手连招呼都不打,二话不说就冲到船上去,把已经上了船的宋家人往水里扔。 若非陆二老爷他们跑得快,只怕也不能幸免,不过便是跑得快,他们这边也被踹下去十多个。 一时间落水的扑通声不绝于耳。 陆老夫人的驴车已经上到一半了,正停靠在船板的中间,看到有人冲她过来,想也没想抄起拐杖就抽了过去,一戳肚脐眼将人嗷嗷捅到了江里。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陆老夫人拍拍心口,哎呦喂,吓死老婆子了! 这年头搭个船都不容易。 怕又有人偷袭,她赶忙从船板上下了地,与自家人合力把驴车拖了回来。 王管事见有人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公然跟他作对,当即大怒:“好啊,敢把我的人推到江里,你们这群刁民,好大的狗胆子!来人!把这死老太婆给我拖出来,狠狠地打!” 此话一出,周遭人看向陆老夫人的目光瞬间变得同情起来,惹上王管事,她们这一家算是完了。 上回王管事还在江边打死了一个偷偷渡船公然跟他对抗的人,有人去报了官,结果王管事屁事没有。 那王老爷只是去县城里走一趟吃个饭,这件事情就被压下来了。 可怜那家的老父老母,连眼睛都哭瞎了也没有求到人为他们主持公道。 以王管事的恶性,今日这事要是不见血,都不能善了。 一时间同情的怜悯的看好戏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陆家人身上,梁氏跟她两个儿子躲得远远的看着,眼里俱是兴奋跟解恨。 知道陆家今天要渡江,他们一早就去找了王家,将在河西村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说给了王老爷听。 只不过掐头去尾,将李青荷卷东西跑路的做法全都归罪于陆家这些人的怂恿,更是凭空捏造了许多看不起王老爷的话。 哭诉着这些人的蛮横,只给王老爷说了两句好话,连家都被他们给砸了。 王老爷派人前去一探,李家一片狼藉,李青荷果真卷了银钱跑路了,于是对梁氏的话深信不疑,当即就派了王管事过来。 看着王家人跟陆家人起了冲突,梁氏心中颇有种大仇得报的畅快感。 她满脸得意,得罪了她还想渡船,真以为她收拾不了他们了不成? “王管事,你看,我说的相貌不俗的女人在那,她生得可比我们家青荷好看太多了,青荷跑了不要紧,要是能将她绑回去给老爷,老爷肯定高兴!” “反正吉时已经定好了,把她绑回去,今天晚上正好可以跟王老爷洞房花烛。” 梁氏走上前来,指着人群中的陆裴川:“还有那个小子,他昨天辱骂王老爷骂得最多,一点都不把王家放在眼里,待会儿你们可得狠狠地教训他!” 梁氏给王管事上着眼药的时候,陆家这边已经被打手给团团围住了。 陆家小辈们纷纷将自己奶奶围了起来,戒备地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打手。 吴达正压着满肚子的火气组织会水的兄弟把掉下水的人捞起来,见此情景,冷笑一声,真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 这个念头刚落下,宋明鸢就有了动作,那些打手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她挨个踹进了江里。 看到她扔完人直直往这边冲,梁氏母子三人吓白了脸,想也没想调头就跑。 然而他们的动作快,宋明鸢的动作更快,猛地一把揪住了他们的后领子,将栽了一个趔趄的人往江边拖。 她身上气压沉沉,谁都不敢靠近半步。 母子三人都吓呆了,他们还在震惊于宋明鸢力气之大,武力值之高,转瞬就被扔破麻袋一样扔进了江里。 “你你你……你干什么!”王管事吓得说话都磕绊起来,他瞪着眼睛:“大胆!我可是王家的人,你敢对我动手?!” 宋明鸢朝他逼近,一巴掌将他扇得转了个圈,紧接着十分熟练地把人一脚蹬到了江里。 动作之迅猛,姿势之利落,惊得人目瞪口呆。 江中扑腾的人转眼间就变成了王管事跟他带来的十二个打手,局势逆转之迅速,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他们看了看江中不断呛水呼救的王管事,又看了看站在江边谁敢上前就敢把谁丢下去的宋明鸢。 眨了眨眼。 啊?王家?就这?就这? 陆思宁踮起脚尖趴在围栏上旁观,睁着一双乌黑溜圆的眼睛兴奋地看着在水里扑腾的人。 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捏的石子咻的一下朝王管事的秃了的脑门上砸过去。 “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痛打落水狗!怪不得要戴个帽子,咦,原来是脑袋秃了,宁宁猜他晚上走路肯定不用打灯。” 三个小崽子不解:“为什么?” 一边问还不忘一边四下给妹妹找石头。 陆思宁弯起眼睛,笑出了几颗白亮亮的小牙齿:“你们看他脑门多亮啊,晚上肯定能发光!” 听着上头传来的童言稚语,王管事连连呛了好几口水,差点没在水里气晕过去。 偏生这些小兔崽子准头还好,一颗颗石子砸下来,直把他的脑袋砸得嗡嗡的。 ------------ 第178章 赔赔赔!我们赔! 边上的人眼睛控制不住地往王管事脑袋看去,他掉下水里的时候,头上戴的帽子都跟着掉了,被泡过水之后的脑门宛如被剥了壳的鸡蛋。 怪不得王管事每次出门都要把那顶黑色的圆帽焊死在脑门上,原来他竟是个秃子! 众人心下唏嘘,看王管事的眼神都变得不同起来,哪个好人家的脑门跟他一样秃得这样厉害啊。 干脆以后改名叫王秃头算了。 有宋明鸢镇在原地,没一个敢上去捞人的, 还是那几个会水的打手拖着脑门被砸出来好几个包的王管事战战兢兢地绕开宋明鸢站的地方,从另一头上了岸。 冷风一吹,一个个冻得唇青脸白瑟瑟发抖,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劲儿。 宋明鸢走了上去,问:“给上船了吗?” 她说话的时候堪称和颜悦色,一点也没有刚才的凶狠劲儿,可王管事一众却是吓得不行。 “给给给给给!” 宋明鸢:“要不然我们再在这里呆会儿?我看你们挺想留下我们的,盛情难却,也不是不可以耽误一下行程,直接到你们王家做客。” 王管事哪里敢招惹她啊,十二个数一数二的打手,在她手里就跟毫无反抗之力的小鸡仔似的,要是将这么个瘟神请回去,王家的屋顶岂不是直接被她给掀翻。 一时吓得连连摆手:“不不不不不!小的不识抬举,现在就让人送你们上船,来人呐,还不快点把船板放下来。” 王管事心里那个急,恨不能亲自上去动手拉船板,把这些人全都给送走。 偏生宋明鸢还稳稳地站在那里,一点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开口说道:“你们已经耽误我们很多时间了,都说一寸光阴一寸金,你们看着办吧!” 看着她公然敲诈王管事,前来渡河的村民就是一愣。 她是浑身上下都长满了胆子吗?竟敢在王家的地盘上放出这样的狠话。 这王管事能让她走? 宋明鸢完全是身上虱子多了不怕痒,反正记恨她的人那么多,想让陆家倒霉的人也那么多,不差王家这一个。 把人供着是不可能把人供着的,踹他们下去洗洗脑子还差不多。 “赔赔赔!我们赔!”等他们全都上了船,要他们好看! 王管事面上点头哈腰,心里却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只寻思着怎么报仇。 要是让王家在外面丢了这么大个脸,他哪里还有脸回去见老爷,必须找回场子,让他们知道王家不是好惹的。 “行,现在就把银子拿过来,让我们看看你们的诚意。”宋明鸢十分好说话的样子。 见此,王管事只能咬咬牙将腰上的钱袋子解下来,先将他们哄上船再说,忍一时风平浪静,等上了船……哼! 王管事眼里的狠辣一闪而逝,快得都捕捉不到,紧接着又换上了一副笑脸,将钱袋子递了过去。 宋明鸢接过,掂了掂,皱起眉:“怎么就这点?你们王家都穷成这个样子了吗?一百多号人的光阴,你给二十两银子打发我们,不太合适吧?” 王管家咬着后牙槽,忍气吞声把身后打手的钱袋子都抽了出来递给她,零零碎碎也能凑个六七十两。 “够了吧?” “勉勉强强。” 王管事真想拿钱袋子砸她脸上,还勉勉强强,我勉勉强强你个头! “我看你好像不太服气,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宋明鸢收下钱袋子,忽地说道。 王管家神色一僵:“没……没有,这我哪敢啊!” “哪敢,就是想咯,还敢瞪我,是你自己跳下去还是我把你再踹下去?” 她不是在数银子吗,她怎么连他瞪她都知道,她是脑门上长了眼睛吗? 王管事眼看宋明鸢就想动手,吓了一跳,刚刚被踹那一下子,现在屁股还痛着呢。 他额角青筋抽搐,咬着牙:“我自己跳!”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王管事捂着屁股,一瘸一拐走到江边,还没跳下去,就冻得牙齿打咯咯。 所有人都看着他,这让横行霸道惯了的王管事脸的有些挂不住,心中对宋明鸢更是恼恨至极。 才略一犹豫的功夫,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看你磨磨蹭蹭的,还是我来帮你吧!” 王管事只觉屁股一阵剧疼,眼睛猛然暴张,嗷的一声还没叫出来,就扑通一下又掉进了水里。 “救……咳咳咳,救命!还咯咯……愣着干什么,咯咯咯,还不滚下来捞……捞我!” 王管事冻得话都说不利索,一连呛了好几口水。 等他好不容易费劲巴拉在打手的协助下上到岸边来的时候,宋明鸢已经招呼着队伍登船了。 看热闹的村民也跟着上了船,他们哪里看见过王管事如此吃瘪的样子,对宋明鸢简直佩服的不行。 这是给他们这些本地的村民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啊。 陆老夫人站在桅杆旁边,看着岸上被人扶着离开的王管事,皱着眉头说道:“这老王八东西,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 她看人的眼睛极利,可没逃过王管事刚刚那面服心不服的仇怨。 宋明鸢坐在马车上搬下来的小矮凳上,吹着江风,跟几个小崽子人手一把炒瓜子:“那咱们就把他的老王八壳盖给掀了。” 陆思宁眼睛一亮:“还可以炖个汤,奶奶用王八做的十全大补汤可好吃了,不过这个王八肯定臭臭的,不好吃。” 陆老夫人赶紧道:“奶的乖乖哎,不是什么王八都能下锅炖的,这个王八不能炖,你们要吃想喝汤了,奶奶给你们另做,这个王八又老又丑,肯定咯牙。” 宋明鸢:“……” 她看向被人搀扶着走的王管事,寻思了一下拿他来炖汤的可能,好吧,确实不能炖。 他长的就不像是一副能吃的样子,哪有王八是人形的。 王管事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好不容易捞上来的帽子都甩掉了,露出了他锃光瓦亮的大脑门。 “奶奶,咱们今天晚上吃蛋吧!” 欢快的童音伴着江风吹来,王管事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帽子戴上,气得手抖,恶狠狠回过头来瞪了船上的人一眼。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他就没见过这样刁蛮恶劣的,等着!你们都给我等着! ------------ 第179章 陆家人惹事,他们倒霉 “待会儿船行到正中间的时候,在船底下掏个洞,淹不死他们!” “你们多召点人手过来,在岸边等着,我要让他们一个都上不了岸!” 王管家语气沉沉,一副要置他们于死地的阴狠样子,打手赶忙说道:“这样做不太好吧,要是损坏了船,多不值当!” “怕什么!一应损失由我个人承担,便是回禀老爷,老爷也会同意我这么做的。” 王家靠造船发家,财大气粗,几艘船而已,又不是不能再造。 王管事眯着眼睛,眼里尽是杀机:“为了以防万一,你们在船上用火油点上,我就不信,他们还能逃出生天!” 打手不寒而栗,当即劝诫道:“可是船上还有很多村民!管事,这事不能做啊!” 然而王管事此刻气冲上头,哪里会听他说的话,不耐烦地摆摆手:“他们大多会水,你们自去接应不就行了,难道还能淹死他们!” “可是这么多人,万一里面有王家不能得罪的,岂不是要招来祸患?”另一个人也跟着说道。 王管事简直是胆大包天。 “不就是一群被流放的犯人吗?便是到了流放之地,也能被人随意打杀,死在流放之地跟死在这里有什么区别!你们只把那些个官差捞上来就行了,待我王家好好敲打一番,绝对让他们不敢将今日之事透露出去只言片字。” 王管事眼界小,所思所量自然没有那么深远,只知道在自家的地盘上被人欺负成这样,不狠狠报复回去,他到进棺材前都咽不下这口恶气。 梁氏还抖抖嗦嗦地坐在江边,她身后两个儿子同样冻得牙齿打颤,看到王管事殷勤地把人送上船,全都傻眼了。 他们忙活了一通,可不是为了让王管事把队伍送上船的啊! 看着船一点点驶离河岸,母子三人再心不甘情不愿也无法。 他们是这样算了,宋明鸢可不会这样轻而易举地放过他们,母子三人刚刚站起来,她就用灵力将他们掀到了江里。 李大脚底打滑,腿直接被江中的锐物给扎穿了,血淋淋一片,李二脑袋磕到了石阶上,两眼一翻,直接来了个人事不省。 至于梁氏,在江中浮沉了一下,就没了影,便是有人想要赶来相救都来不及。 所有事情不过发生在短短的一瞬,众人眼睁睁看着他们脚底打滑滚进了水里,一切就像恰到好处的倒霉一样。 那么大个活人一下就没了影,捞都捞不到,心里说不发麻是不可能的。 “莫不是被水鬼拖走了?我见过这样的,人掉下去都不扑腾一下,就被水里的东西给拽下去了。” “可别说了,我吓得心里发慌,那三舅老爷家的孙子,跑去江边玩水就是这么没的。” “对对对,三个月前上游也是这样淹死了两个人。” 此言一出,河岸边没来赶得及上船的,都纷纷退离了三丈远,生怕下一个被拖进江里的会是自己。 李大李二倒是被胆子大的村民用竹竿抄网挑到岸边救上来了。 不过一个腿被木刺扎得血肉模糊,一条腿算是废了,李二怎么晃都晃不醒,连插人中也无济于事,大家赶忙把人送去了大夫家。 一诊,李大的腿真废了,李二砸中了后脑勺,除非有奇迹发生,要不然估摸着以后也是这么个半死不活的状态了。 李进宝匆匆忙忙赶过来,就听得这么个噩耗,还没休养好身体的他当即两眼一翻,一口气没喘上来,咚的一声往地上倒去。 村里的老大夫目露怜悯,造孽啊,这李进宝一家也不知道倒了什么大霉,一天里发生这么多事情。 这一家怕是好不了了。 老大夫摇了摇头,心下叹息,早知道这样平日里就应该多行善事积积德,这是现世报啊!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村长也是不能够把李进宝赶出家门了的,他是想把人赶走,但本意不是想把人逼上绝路,于是让李进宝拖着他俩个残的残废的废的儿子,留在了河西村。 看到他们家如今的情形,村长除了摇头就是摇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梁氏一大早上鬼鬼祟祟打的什么主意,他蔫有不知道的道理,害人不成终害己啊! 有点眼力见的人都知道那家人是不能惹的,要不然缘何只是一个流放犯人,却能让上下乃至押送的官差都听他们的话。 不过王家要去踢这块硬石头,他也不会劝着,天凉了,王家也该破产了。 话分两头,李进宝两儿子被热心的村民送去就医的时候,宋明鸢这边的行船已经抵达了江中间。 因着是早上,江中还笼罩着一层冷雾,掉下水的宋家人此刻衣衫全湿,冻得手脚发僵。 他们的行李都在挣扎间被江水冲走了,连换洗的衣物都没有。 宋潘山一家没那么倒霉,被王管事带来的打手扔到江里的时候,一应李都没背上。 不过便是换上了衣服,也暖和不起来,整个人像是一块冰坨子。 “陆家人惹的事,为什么要我们跟着一块倒霉!” 宋家人受不了了:“差爷,咱们就不能离他们远点吗?我总觉得跟着他们,迟早要出事!” “是啊是啊,那陆家多少都跟邪门沾点边,事儿明明是冲着他们来的,倒霉的却是我们。” 陆二老爷一众听到宋家人的对话,眼神无助又可怜,能不能带上他们啊! 他们也想脱离大房。 如果能带上他们,从前的恩怨都能一笔勾销,以后咱们就是亲兄弟! 赵顺在心里直骂娘,要是能脱离,他早就脱离了,何必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受这个鸟气。 上面一早下来的命今就是让他并在陆家的流放队伍里,如今这个任务被他搞砸,上头的不发落他都不错了,还想单行? “你们以后远着他们一点就是了,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 宋家人心说也是,这事过后,他们绕着陆家那些瘟神走总行了吧! 正说着话的时候,行至一半的船突然就停了下来。 ------------ 第180章 落花流水 载着马车驴车的一艘大船跟六艘小船都停在江面上不动了。 水性好的船夫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齐齐将竹竿丢掉,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眨眼间消失在水面上。 前前后后不过一瞬间,快得叫人都没反应过来,等到他们意识到发生什么的时候,划船的人已经弃船离开了。 这一突发的情景让众人瞬间乱作一团。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扔下我们跑了!” “这是想干什么,他们跑了我们怎么办啊!该不会是想把我们就这样丢在这里不管了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宋家人跟陆二老爷一众才稍稍松下去的一口气,立马就又提到了嗓子眼上,一颗心七上八下,当真是心慌意乱,害怕极了。 靠近中间的大船上,吴达带着一众官差将两个人绑了起来,狠狠甩在甲板上。 “少夫人,人给抓来了,我们刚刚跑过去的时候,这两个狗杂碎正准备凿船!” 想到刚刚惊险的场景,吴达就捏了一把冷汗。 若非他们听从少夫人的吩咐,早早做了准备,只怕现在船都要进水了。 这王家好大的胆子!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行事,他们是疯了不成! “饶命,饶命啊!这都是王管事让我们做的,这不关我们的事啊!” “对对对,我们也是听命行事,你们要找就找王管事,是他让我们这么做的,我们也不想的,真的!” 两人已经被气冲上头的吴达的吴达狠狠打了一顿,此刻一张脸都肿成了猪头,唯唯诺诺,痛哭流涕,好不可怜。 吴达一脚就朝他们心窝子踢了过去,怒骂道:“瞎了良心的狗东西!我去你他娘的,我们要是再晚上一步,船都让你们砸穿了!你这是要害死我们啊!一船的人,你们真他娘的敢!” 那两人被踢了几脚后就不敢说话了,只抱着头哎哟哎哟痛叫求饶,在甲板上滚来滚去。 吴达看着就来气,又狠狠踢了他们几脚才罢休。 陆家人个个面沉如水,哪怕她们猜到王管事不会善罢甘休,却也想不到他会丧心病狂至此! 他们船上都是些不会水的老弱妇孺和无辜村民,这是想活活淹死他们啊! “咱们船上可还有会掌舵行船的,先控制住王家的人,即刻把咱们的人给换上去!” 陆裴风将敲晕的几个船员扔到甲板上,眸色冷静,有条不紊地吩咐道。 “让大家莫要慌张,一切配合行事,如有发生动乱,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他往那里一站,就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听从他的命令,仿佛号令群雄的将军又回到了属于他的战场上。 吴达当下便领了官差立马开始行动起来。 沈鉴听到动静,带了云羡的四个青衣侍者从船舱里走出来,打眼见到陆裴风,便上前问道:“可是需要帮助?” 陆裴风略一颔首:“有劳你们替我控制剩下那四艘小船了。” 六艘小船里有四艘是乘载陆二老爷他们的,剩下两艘船载是宋家人。 宋家人的死活,与他们无关,可吴达押送的流放队伍却不能出事。 若非看在吴达他们的情面上,陆裴风连陆二老爷他们的死活都不想管。 沈鉴应声之后,四名青衣侍者直接就从大船上飞了下去,稳稳落到小船中。 虽然他们屡次三番作死,更是凭本事杜绝了抱陆家大房大腿的可能,但是看到大房没有置他们的死活于不顾,陆二老爷一众人还是心头一定。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至少他们的小命算是保住了一半。 关键时候还得是看自己这边的队伍啊,跟着宋家人是没有前途的,瞧他们现在都已经自身难保了。 他们刚刚怎么会有想要跟宋家人沆瀣一气的糊涂念头! 陆二老爷一众人生怕跟宋家人沾上关系,从而让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庇佑消失,赶忙离宋家人远了些。 没有一看武功就很高强的青衣侍者镇场子,宋家人所在的两条小船就没这么幸运了。 船还没出什么问题呢,船上的人就你推我挤,摇摇晃晃险些被自己人掀翻下去。 赵顺一气之下狠狠抽了他们几鞭子,才总算让他们老实下来。 王管事没有离开,而是另上了一艘船,换好衣服,烤上暖炉,喝上姜茶,打算近距离一观对面落水之后的惨像。 哪里能想到苗头还没有露出来,就被死死按了下去。 气得他扔掉手里的茶杯,来来回回直跺脚:“一群废物!废物!我们王家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连这点小事都能搞砸,你们真是要气死我啊!” “给我放箭,上火油!我就不信他们还能躲得掉!” 只要火一烧起来,他们绝对无路可逃! 命令一出,就有几艘小船离了岸,缓缓朝顺着江水飘下去的船只靠拢过来。 宋明鸢站在船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似乎连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耳目。 “他们船上装了火油,拿点火的弓箭过来,西南方向,偏左行驶的那艘小船,瞄准上面的帆布,放箭!” 几乎是在她声音落下的一刹那,陆裴风手里的拉满的弓箭便嗡的一声破风而出,朝她指定的船疾射过去。 那边的人还没把弓箭搭好,陆裴风百步穿杨的箭矢便隔着遥遥的江水精准地落在了宋明鸢指定的那艘小船上。 帆布迅速被引燃,火星子正好掉落在下方的油桶里,轰的一下被点燃,火光霎时间冲天而起。 “正东方向,偏右行驶的那艘小船,船上十个人,瞄准最高个子那个人手里拉的绳索,放箭!” 咻—— 第一艘,第二艘,第三艘,宋明鸢指哪里,陆裴风就打哪里,箭法之精准,完全不是放个箭都要凑近一些瞄准半天的王家人可以比的。 距离他们五十米开外的船没一艘能逃得过,就连王管事所在的船都被火给烧着了。 若非船上的人跳得够快,只怕要来个船毁人亡,然而即便是如此,跳得慢的人也被烧出了大片烫伤。 王管事火烧着了屁股,连滚带爬跳进了江水里,整个人被火烧得黢黑。 他才从水里冒出个头,一支箭咻的一下从他头顶飞过,把他的帽子给钉在了船板上。 王管事脑门一凉,吓得直接尿在了江里。 陆裴风专门盯着他打,只要他敢冒头,手中的箭必定紧随而至。 吴达一众人极有眼色,早早就将身上的弓箭贡献出来了,宋明鸢还往装箭的箭袋里掺了一把。 看着夫妻二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王家人收拾落花流水,还以为有一场恶仗要打的吴达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就是可惜了,陆家如今是流放犯,要不然跟着他们混,早晚都能出人头地。” 不知不觉,吴达就将话给说了出来。 ------------ 第181章 船都烧没了 邓良收回目光,看向他,别有深意地说道:“若非陆家落魄,以我们这样的小人物的身份和地位,又怎可能有机会接触到他们。” 吴达一下就被点醒了,陆家落魄,才是他的机会啊! 这一路走下来,陆家人骨子里透出来的刚强跟临危不惧,他都是看在眼里的,虽然是流放犯,可他们哪里有一点犯人的样子。 就连上头那位屡次三番明里暗里的算计跟刺杀,都伤不了陆家一根毫毛,跟着谁有前途,那还用得着说! 陆家被流放,未尝不是他们的机会,就是不知道陆家人有没有想反的心,要是押错宝,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吴达想成就番事业,可也不想稀里糊涂掉了脑袋,出人头地的前提是,你得活着。 “再看看吧。” 邓良没说话,只是扫了宋明鸢一眼,如果非要找一个人投靠干大事的话,他选宋明鸢。 据他观察,她应该是整个流放队伍里最深藏不露之人。 陆家人乃至陆裴风都听她的,她才是陆家真正的主心骨。 宋明鸢不只烧了王管事所在的船,还用灵力操纵着风向,把王家所在的那片泊船区里所有的船都给烧了。 大火连成一片。 王管事好不容易浮出水面透口气,趴在漂浮的船板上,看到泊船区烧起来的熊熊大火,两眼一黑。 惨了!惨了!火怎么烧到那边去了! “快救火……快救火!” 他哆嗦着嘴唇,眼白直翻。 但是随他而来的人落水的落水,逃命的逃命,岸上惊叫声呼喊声此起彼伏,乱糟糟一片,谁能听得到他说的话。 看着烈火将泊船区最后一艘船吞没,王管事活像是死了爹娘一样,脸色煞白,身体一软,没扒住船板滑入了水里。 岸上,原本想趁虚而入,浑水摸鱼的黑衣人遥遥看着江面的动静,小心翼翼问:“头儿,那咱们还行动吗?” “行动个屁!你看现在是能行动的样子吗?赶紧撤,在皇上传令下来之前,最好都不要有行动了,陆家人,让宋家人跟他们斗吧!” 上去也是去送死,他们哪次行动成功过! 一支带火的箭扎在面前的草皮子上,潜伏在暗处的黑衣人嗖的一下就退了个干净。 上河村,王家。 听到下人的火速通传,王老爷一口水喷出了三米远。 “咳咳咳……你你……你说什么?!” 通传的下人鞋都跑掉了一只,急得喘不上气:“老爷,您快去看看吧,出大事了!王管事跟人在江面上打起来了!那些人把我们的船全给烧了!” “大胆!何人安敢在我的地盘上如此放肆!” 王老爷一拍桌子,连茶都顾不上喝了,召集府上所有能动员的人,气势汹汹地抄刀拿棍赶了过去。 一到岸边,就看到了满目的狼藉,属于王家的船只,都快被烧成了黑炭。 如此带有冲击性的一幕,王老爷的小心脏都险些承受不住。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究竟是谁干的!” “老爷,是他们,就是他们干的!” 这事闹得太大,连河西村河东村的村民跟村长都惊动了,此刻岸边乌泱泱着站着许多看热闹的人,对着歇战之后恢复平静的江面指指点点。 王老爷扒开人堆一看,就见江面上几艘船还完好无损地飘浮在那里,一看就像是在等人。 “给我找船!”王老爷被挑衅到了,颤抖着手指指着那几艘船,气得跳脚。 “老……老爷,咱们的船全烧没了,唯一能用的几艘,还在对方手里,要找船,就只能借用附近村民的小渔船了。” 回话的人越说越小声,实在不敢想象找几艘小破船围上去的场景,别说找回场子,光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 王老爷的脸黑了黑,心口气得生疼:“王钱那个孙子呢,跑哪去了?让他来见我!” 王钱就是王管事的名字,知情的人哭丧着一张脸:“老爷,王管事掉到江里去了,没……没捞回来!” “那还不快去找!” 王老爷还没来得及生气,就被身边的人大喊着拉回了注意力:“老爷,他们过来了!他们过来了!” 果然,一条小船晃晃悠悠地脱离了队伍,从江中划向了岸边。 船上只有一个书童模样的人,还有四个负剑的青衣侍从,划船的是随手抓来的王家人。 言书向岸上的王老爷略一作揖:“王老爷,我家主子请你过去一叙。” 此阵仗一出,王老爷一颗心就虚了虚,他看人还是有一两分眼色的,要不然也坐不到这个位置。 眼前这几个人一看就非同寻常,王钱这个王八东西,都给他招惹了些什么人啊! 王老爷很想不去,可事情由不得他拒绝,船还没靠岸,两名青衣侍从就点水飞到了岸边,一人抓住一边肩膀,把见势不妙想转身就跑的他提溜到了船上。 这一下,王老爷是彻底地虚了,额头更是冷汗涔涔,哪里还有赶来时喊打喊杀的架势。 “不知道你家主子姓甚名谁?” 言书回答得滴水不漏:“王老爷去了就知道了,左右不过几步路的距离。” 听他这么一说,王老爷压力更大了,只觉得对方来头不小,还没登船就差点给自己吓腿软。 终于,经过漫长又难熬的焦心等待,船终于靠了过去。 ------------ 第182章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两名青衣侍从提着王老爷飞上了大船,脚一落地便松了手。 王老爷没站稳,脚下一个趔趄朝前栽倒在甲板上,勉强稳住头顶上的帽子,才爬了起来。 面对众人恨不能吃了他的视线,不由吓得缩了缩脖子。 若非船上有吴达带领的官差维持秩序,群情激愤的民众早就扑上去把王老爷生撕了。 王老爷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略略抬头打量了一眼船上的情形。 只见船上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船头摆着一张小几,一个容颜倾绝的男子坐在茶几前,白衣墨发,长睫微垂。 便是王老爷也不由得恍了恍神。 视线一转,对上一双锋锐冰冷的眸子,喉咙不觉一紧,颇有种下一秒就会被那刀锋般犀利的视线割穿的感觉。 回过神时,已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船上之人一个比一个不凡,一个比一个有气势,便是站在靠后面的女眷,都是自有一种大家族蕴养出来的威仪。 刻意收敛过反而没那么明显,但此刻陆老夫人跟陆家几位夫人皆冷冷地看着王老爷,那种属于将门的威严和压迫感一下就上来了。 看得王老爷腿肚子都在打颤,心中暗暗叫苦。 宋明鸢反而是全场最放松最自如的那个,似乎眼前紧张的气氛对她没有丝毫影响。 只坐在船栏上,左边挨了两个小崽子,右边挨了两个小崽子,一同排排坐着,磕着刚才没吃完的炒瓜子,晃悠着腿儿看戏。 他们身后就是江面,摇摇欲坠,要是一个不小心,铁定栽下去被江水吞没。 然而几个小崽子一个个小脸上都没什么害怕的情绪,坐得稳稳当当。 偶尔调皮一下,脚一打滑,就被他们嫂嫂顺手一抄给提溜上来了,既紧张又刺激。 王老爷环视一圈,又掠过陆裴川跟站在他身后四个一看就不好惹的人身上,心里快把王管事祖宗十八代给骂完了。 “不知道这位大人是?” 他战战兢兢地上前一步,挑了看上去颇有几分好说话的沈鉴开口问询。 识时务者为俊杰,眼前的情形,还是先打探清楚对方的身份实力再行定夺,若对方真是王家惹不得的人物,还是赶紧赔礼道歉的好。 沈鉴也不让他坐下来说话,也不直接问他罪,更是没有报上自己的名号。 而是像闲聊一样,说道:“听闻王老爷以造船发家,如今亘良江上大多船只都出自你们王家,可有此事?” 他声音温柔和煦,然而无形的压力却让王老爷不禁弯了弯腰。 他有点不明白沈鉴问这话的意思,只能忐忑点头:“是……是。” “北魏限造船只,如有打造双桅五百石以上违式船只出海者,不论官兵民人,俱发边卫充军。该管文武官员及地方甲长,同谋打造者,徒三年,明知打造不行举首者,官革职,兵民杖一百。” 沈鉴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虽然现在禁令不如从前严苛,但双榄船梁头不得过一丈八尺,舵水人等不得过二十八名。其一丈六七尺梁头者,不得过二十四名,可我观王老爷所造的大型船只,早已超出了这个限制。” 王老爷听得冷汗淋漓,脸色都跟着隐隐发白了。 他这些船大多都是私造的,因为有关系可以走后门,有些连手续都没办全,更是为有需要的商贾私下定制出海的船只,地方官对他的所作所为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真被检举揭发出来,他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王老爷双膝一软,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大……大人,这些事情都是由王钱督办的,我其实并不知情!” “王老爷这一理由未免也太过牵强了。”沈鉴好看的唇形微微勾起:“我还听闻王家垄断了亘良江渡船的经营,以势压人,不允除了王家以外的船只渡人?” 王老爷匍匐在地,哆哆嗦嗦恨不能晕过去。 “今日沈某渡船横遭凶祸,差点溺死在江中,一船百姓更是无辜受难,被你们王家集火坑杀,王老爷,你这可是谋害朝廷命官,枉顾百姓死活啊!” 谋害朝廷命官,枉顾百姓死活这几个字砸下来,王老爷脑瓜子嗡嗡作响。 他吞咽了下口水,颤颤巍巍问:“不知……不知大人是?” 语气近乎卑微。 沈鉴这才开了口:“吾名沈鉴,今日途经此地,奉皇命前往崇明县担任县令一职。” 这话一出,精神紧绷的王老爷就暗暗吁了一口气,原来不过是个被贬到偏僻之地的小小县官,不足为惧,根本不足为惧! 去岁新科状元郎沈鉴,王老爷自是有所耳闻,若是没被贬官之前,他兴许还会忌惮两分。 但是现在,别说是崇明县县令了,就是亘良县县令都得点头哈腰给他几分薄面。 真是自己吓自己,他还以为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王老爷屈起一边膝盖,不以为意,正要站直身体。 便又听沈鉴不急不缓说道:“我身后这几位,一位出自宁国公府,是宁国公之爱女,陆大夫人,一位出自京中世族冯家,其兄长如今在刑部任职,是陆二夫人。” 他笑意不及眼底:“至于另外三位,想必不用沈某一一给王老爷多做介绍了吧?” “哦,忘了说了,明镜山庄少庄主云羡亦在此船上。” 王老爷还没直起来的膝盖咚的一声跪了下去,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光是搬出一个宁国公府就已经够他喝上一壶了,没想到小小的一艘船上来了那么多座大佛,竟然连明镜山庄的少庄主都在上面。 这是朝廷跟江湖都给得罪完了啊!他他他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王老爷呼吸不过来,连忙跪爬上前,一张老脸满是惶然:“大人……大人!这不关我的事啊,都是王钱一个人做的,对,都是王钱一个人做的!我根本不知道你们今天会在这里渡船,便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这么猖狂行事啊!” 他爬得太快,脑袋上的帽子都滚到了船边。 陆思宁小姑娘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 ------------ 第183章 妖盗?什么妖盗? “嫂嫂,他的帽子是金线绣的哎!娘亲说财不外露,他难道就不怕招小偷惦记吗?” 宋明鸢目光随之落在那顶帽子上:“不知道,咱们正好缺个装瓜子壳的,不能乱丢东西,捡起来装一装。” 嫂嫂声音一落,好动的陆裴远就已经跳到了船板上,将那顶金灿灿的圆帽子捡了起来。 一大四小纷纷把包在手里的瓜子壳丢了进去。 “呸呸呸!” 瞧着小的那几个对着他的金帽子吐嚼碎的瓜子壳和口水,哭诉到一半的王老爷脸颊抽搐,气得险些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汰!哪来的熊崽子! “大人!”顾不上自己心爱的宝冠被糟蹋的心痛,王老爷转头看向沈鉴:“要是知道你们在这里渡船,我肯定亲自出来相迎,绝对不会让今天的事情发生,你放心,我定然把王钱抓起来给大人你一个交代!” “呸!呸!呸!” 王老爷心头一梗,恼怒地瞪了一眼两边脸颊都糊上了瓜子碎的小崽子,你个小瘪犊子,你能不能等会再呸啊! 沈鉴白玉无瑕的俊颜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不过面对王老爷时,转瞬便又收了起来。 他当然不可能让王老爷把一个王钱推出来息事宁人。 若非今日在船上的是他们这些人,而是一群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只怕尸骨这会儿都沉进江里喂鱼了。 这样想着,声音里带了几分冷意:“王老爷还是先找到王钱再说吧,至于交代,你不用特别给我交代,今日发生的事情,沈某会据实递呈上去的,到时自有人会彻查你们,跟你们要一个交代。” 沈鉴说的递上去,当然是指递到能有效处理这件事情的人手里。 凭他在京中的人脉,解决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王家完全绰绰有余,更不会让王老爷有任何可操作的空间。 今日之事,若非有王老爷在后面顶着,单凭王管事也不敢这么胆大妄为,可见两人蛇鼠一窝,是为祸一方的惯犯了。 一听到这件事情会上报,王老爷就吓得面无血色,王家做的见不得光的事情多了去了,如果被彻查,以往做过的那些恶事,哪里还兜得住。 于是赶忙磕头哀声央求道:“大人,这事王家可以赔钱,你们要多少我们都能赔!还请大人高抬贵手,饶我们王家一次!” “免了。”没有理会王老爷骤然间灰败的脸色,沈鉴站起身来,唤道:“言书,送客。” “大人……大人!” 王老爷才垂死挣扎喊了两声,就被堵了嘴巴强行拖上小船,根本不给他继续诉苦陈情的机会。 沈鉴吩咐了一名青衣侍从与言书随同押送,将王老爷转交给官府暂行扣押。 陆家如今还是戴罪之身,这样的事情不太好方便插手,只能交给沈鉴全权处置了。 索性沈鉴亦是信得过的,绝对不会纵容王老爷这样的恶人继续横行非为。 事情告一段落,沈鉴和吴达商量着先将船上的人送到对岸,又返船折了回来指使着善后的工作,将王家纵火焚船让众人沉江的证据搜集起来,以供后续需要。 落水的人也被临时组织的人手捞起来了,被烧死的淹死的人有七八个,都是王家那边的。 王管事带来二十多个人,烧伤的人占了大半,只侥幸逃掉了几个。 被人打捞上来的时候,王管事早就咽了气,尸体都已经被江水泡得发白了。 若是不死,岸上众人的唾沫星子都能将他淹死。 与王管事的尸体一并被打捞上来的,还有梁氏的尸体,同样面目浮肿,惨不忍睹。 短短一个早上的时间里死了这么多人,众人无不道晦气,直把王家这个祸害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另一边,流放队伍下了船之后就在岸边的空地上等了,因为吴达他们被王家的事绊住了脚步,才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宋明鸢往板车上一躺,兜帽一盖,都不需要打招呼,大家就心领神会自行给她打起了掩护。 “鸢鸢定然是吓着了,让她好好休息休息,莫要去打扰她。” “可不是,这王家着实恼人,竟然能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刚刚若不是鸢鸢机警,被火烧的只怕就是我们了。” “他们坏事做多了,连老天爷都看不顺眼要收拾他们了,刚刚那阵风吹得那真叫一个及时畅快!” 江面风不大,远远不到将火带向泊船区的地步,那阵风是怎么起的,别人不知道,陆家人却都是心知肚明。 肯定是鸢鸢暗地里动的手脚。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把这口黑锅推给老天爷。 众人也觉得这阵风起得蹊跷了一些,听得陆家人这么一说,也觉得兴许是老天爷看王家不顺眼,要不然怎么好端端的就起风了呢。 果然坏事做得多了,是会有报应的。 趁着等人的间隙,宋明鸢一路摸到了王家所在的上河村,几乎都不需要刻意去寻找,就找到了王家的宅邸。 毕竟像王家这么精贵气派的,整个上河村乃至附近几个村子,就这么一家。 依山傍水,雕栏画栋,光是宅园就占了十几亩地,后面还连着好几个田庄,说句上河村的土地主大财主都不过分。 宋明鸢本来对王家是没有什么想法的,但无奈人上赶着往她跟前送,不来这一趟都对不起王家想让他们沉船的盛情。 时间有限,宋明鸢也不耽误,潜进王家之后,以最快的速度风卷残云式地搜刮了一遍。 想着王家背后还有不少保护伞,又顺藤摸瓜,利用遁隐珠将与王家来往密切的几个官商勾结的家族一并端了。 其中就有亘良县县令。 等她带着王家和亘良县县令的万贯家财满载而归的时候,陆裴风和沈鉴还有吴达等人刚好忙活完江上的事情,将一应事务交接出去。 王家和亘良县县令几家府邸被近来极为猖獗的妖盗造访一空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流放队伍已经行了有十余里地了。 宋明鸢将头上盖着的兜帽一掀,露出一张睡眼惺忪的脸:“妖盗?什么妖盗?” ------------ 第184章 三餐吃粥 队伍在离开亘良县的官道旁边停脚休息一刻钟,林东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刚刚探路时听到的见闻。 见宋明鸢显然这件事情感兴趣,有些激动和开心地说道:“少夫人有所不知,我们前脚刚刚离开,后脚那王家就被妖盗团伙给盯上了,王家宅邸现在被偷得比我的脸还干净!” “不仅如此,亘良县县令也被偷了,听说那县令还在青楼里听曲,听到这个消息失足从楼梯滚落,连裤子都没穿,县令夫人已经闹着跟他要和离了!” 林东满眼八卦:“要我说,那妖盗就是来整顿乱象的,你都不知道,自从妖盗出没之后,咱们整个北魏的贵圈已经从穷奢极欲到如今盛行节俭了,连皇上一日三餐吃的都是清粥小菜!” 皇上想不想不知道,反正节俭这个美名是焊在他身上除不去了。 毕竟北魏历代君王,哪个能做到一日三餐只吃粥的。 就是历史上节衣缩食,克勤克俭的弘文帝都没有这样节省过! 眼见他越说越离谱,吴达伸手一巴掌往他后脑勺剃了过去:“什么话都敢往外胡咧咧,你是嫌活得不耐烦了吗?” 他瞪了瞪眼,要林东收敛一点。 高兴就高兴,在心里乐呵乐呵得了,毕竟现在妖盗这两个字可是极为敏感的话题,那通缉令都张贴到村里了。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妖盗团伙就四处作案了不下上百起。 深受其害的顺安帝跟其他被偷盗的人可不恨之欲死,恨之欲狂,现在谁听到妖盗这个名头还不噤声? 林东被教训了一顿,讪讪摸了摸脑袋:“只是说说而已,我又不认识什么妖盗。” 宋明鸢心说,这话还是说得太早了,那可不一定不认识,不过狗皇帝竟然还有粥? 一定是她偷得少了。 既然从李青荷那里得知陆三叔在某个皇子的手里,少不得要再找机会去一趟京城,届时再看看狗皇帝喝的什么粥。 宋明鸢暗戳戳地将行动的时间定在了晚上,然而还没等他们一行人抵达休息的驿站,沿路上一个接一个人就倒下了。 “怎么回事?”赵顺率先走上前去了解情况,看到自己的队伍里接连倒了好几个人,眉头皱得死紧。 “还不赶紧起来,想偷懒是不是!” 以为他们不想走,赵顺狠狠踢了躺在地上的人几脚。 “官爷。”宋潘山走上前来,嘴唇干裂,脸色发白:“咱们能不能先休息休息,实在是走不动了。” 赵顺没好脸色道:“哪有那么多时间让你休息,两刻钟之前才休息过,再休息下去今天的路还走不走了?” “可是大家身体都吃不消……” “我看你就是在找借口!” 宋潘山脸色难堪,只觉得自己现在是龙搁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心中憋闷极了。 如果是以前,赵顺这样的小人物,哪里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 宋二叔公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呻吟:“要死了,哎哟~要死了,哎~要死了!” 他烧得迷糊,四肢虚乏,连身都起不来。 “来人~给我暖炉,烧炭,我的炭呢,大胆狗奴才,冻……冻死我了!哎~要死了!” 声音带着颤音,颤巍巍的,哼一段停一段地喊着难受。 赵顺打眼一看,队伍里大半都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脸色不禁黑了黑,暗暗叫骂一声。 “原地停下休息!” 不止赵顺带领的队伍出了状况,吴达所带领的队伍同样出了状况。 众人赶路时的状态明显比平时更加昏沉一些,一个个精神头都蔫蔫的,队伍已经有两个人受寒发热,连路都走不了了。 他们今天早上虽然没有像宋家人那样被王管事带来的打手扔进寒冷的江水里,但大抵都受了惊吓。 再加上天寒地冻,体质大不如前,一下就病了许多。 好在吴达对于处理这样的事情得心应手,很快就借了锅来熬了一大锅姜汤和治风寒的药。 陆老夫人瞧着队伍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便拴了车子搭起小灶熬粥。 几个小崽子也没闲着,都在扎着马步,在大哥的指导下嘿喝地练着不太熟练的拳。 “你,手抬太高了。” 啪的一下,陆裴远胳膊上挨了小竹条不轻不重的一抽。 小家伙抬头看了眼眸色冷清的大哥,哦了一声,默默调整了一下姿势。 “你,挥拳的力度不够。” 小竹条啪的一下,戳到了陆裴安的腰上,差点没让他摔了个屁股墩。 “嘿!”小家伙肃着小脸,重重挥了一下拳头。 瞧着两个哥哥都挨了竹条,陆思宁绷起小脸,抬头挺胸收腹,气沉丹田,嘻嘻嘻,她现在就好像那女武神! “你姿势不够正,眼神不够利。” 啪的一下,腿肚子被竹条尖尖扫了下去,小姑娘一哆嗦,立马又重新作了调整。 虽然挨了抽,但几个崽子仍然学得很认真,一点也不受外界的影响。 他们要将大哥身上的本事都学会,以后就能保护自己,保护嫂嫂,保护家人啦! 陆家几位夫人看到这样的场景,脸上情不自禁露出了一抹柔软的笑意。 她们原以为流放路上会吃尽苦头,但是一直走到现在,都没有觉得很难熬。 陆家没有被打击得一蹶不振,在陆家儿郎平安回来之前,她们一定会为他们守好陆家。 马车里。 孟氏透过车帘看着这一幕,对于陆家人哪怕在逆境之中也能过得如此鲜活,眼里未尝不是羡艳和向往。 可惜,她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除了待在马车里,什么都做不了。 思及此,不免心生黯然。 喉间一阵痒意窜上来,孟氏猛地偏过头去,拿手帕掩着唇咳了起来。 看到手帕被染上鲜红的血迹,脸色一白,下意识就攥在手心里收了起来。 “夫人。”言书被惊动了,掀开车帘往里头看去,见孟氏端坐在里面,神色如常,问道:“可要我把大人喊回来?” “莫要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如此慌张,我没……咳咳……咳咳……” 孟氏话还没说完,便再也控制不住剧烈咳嗽出声,心头钝痛,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 第185章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言书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孟氏歪倒在一边,身体重重跌落在铺了厚地毯的马车内。 她身上穿的素衣沾了血,连雪白的毯子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鲜血映着无瑕的白,十分触目惊心。 言书心头大骇,顾不上其他,连滚带爬朝停在前面那辆精致豪华的马车跑去。 “大人,大人!不好了!夫人发病晕倒了!” 几乎是他声音一响起,马车里的弦声便筝地震响了一声,适才的弦音雅意顷刻间荡然无存。 车帘猛地被拉起,沈鉴如同一阵风般近乎仓促地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还是头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失态,甚至连放在马车门边的鞋子都来不及穿。 “娘!” 沈鉴面色慌乱,直奔孟氏所在的马车而去。 一直待在马车里没有下来过的云羡也紧随其后下了马车。 透过沈鉴掀开的帘子看到里面的情景,云羡一张精致的玉面微微发沉。 “青霜,过去看看!” 青霜是他为了以防万一带在身边的青衣侍从之一,通晓岐黄之术,虽然医术并非卓绝,但眼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已经找不到比她更为合适的人选了。 “是,主子!”立在一边的青衣女侍立马就跟了上去,继沈鉴之后上了马车。 “沈大人,夫人此刻情况危急,青霜略通医术,不妨让青霜给夫人看一看!” 她心里也是着急,看到沈鉴脸色发白的模样,心中不免抽疼。 她倾慕沈鉴已久,听说主子要与他同行护送,才毛遂自荐主动央求跟在主子身边的。 “那就有劳了。”沈鉴与言书一起将孟氏扶起来放在软榻上,让出了位置。 他心里极乱,根本没留意到青霜对他的异样心思。 脑海里不禁又浮现了苏大夫说过的话,自那日驿站与陆家人一别之后,沈鉴便携着孟氏去拜访了极有名望的苏大夫。 苏大夫断言他娘活不过一年,此事只跟他私底下说过,如今发病,无疑是在消耗为数不多的生机。 一路上,娘已经发病不下三次了,但如此凶险的模样,还是头一次。 沈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等待青霜的诊断。 随行的马车停在路边,距离流放队伍停留的地方不过百步之遥。 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众人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纷纷观望起来。 陆裴川离得近,率先叫人前来问询沈鉴需不需要帮忙。 陆家人跟吴达打了声招呼,紧跟着也赶了过来。 见青霜在马车里,陆老夫人也不好打扰,向言书问清楚孟氏的情况后,不免忧心得直皱眉。 “鸢鸢,你说孟氏会不会有事啊?” 宋明鸢扫了马车一眼,即便有车帘遮挡,依旧对里面的情形一览无余。 见陆老夫人担心,遂开口道:“不会,奶奶放心,孟姨不会有事的。” 今早出发前,老太太才送了一碗用灵露水熬的莲子粥过去,哪怕经过灵气稀释,也不是一般药物可以比的。 孟姨不仅不会有事,反而还会因祸得福,病情稍有好转。 陆老夫人当然相信自家鸢鸢,在她心里,医术再高明的大夫,都抵不过鸢鸢一句话。 于是提着的心稳稳放了下来。 “那待会儿咱们再给你孟姨熬点粥,她醒来吃刚刚好。” 想着站在这里也是白白杵着,还帮不上什么忙,索性陆老夫人就让大家伙散去各自忙手里没忙完的事了。 宋明鸢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观望着马车那边的情况,注意到站在马车前面衣着华丽处处都透着精致讲究的公子,不由多看了两眼。 几乎只一下就猜到了他是跟随沈鉴而来却一直没露过面的那位。 虽然知道马车里有个人,但宋明鸢并没有窥探人隐私的喜好,所以也没往云羡的马车里打探过情况。 没曾想这人长得还挺好看,好像还很有钱的样子? 察觉到她的视线,云羡偏头看了一眼,对上的却是陆裴风冷漠又无情的沉沉黑眸。 他一整个的挡在了宋明鸢面前,如同护花使者一样,隔绝了他看过去的目光。 若非此刻更关心孟姨的情况,他只怕要绕过陆裴风往他身后一探究竟了,不让他看,他非得看个清楚。 到底更挂心马车里的情况,云羡收回了视线。 陆裴风回过头来问:“你看他长得好看吗?” 那小白脸,有什么好看的,跟个花枝招展的孔雀一样。 “好看!”宋明鸢点点头:“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比姑娘家长得还美的男人。” 陆裴风淡淡道:“他是个女的,只是声音听起来比较像男的。” 宋明鸢惊讶:“那他的喉结?” “他小时候吃错了药,影响了发育。” 听到陆裴风面不改色的话,作为知情人士的陆裴川:“……”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云羡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他真的都快要信了他的邪。 可怜云羡好好一个明镜山庄少庄主,出门一趟,直接风评被害,连性别都快变成女的了。 宋明鸢没有探过,对云羡的身份信息也不太清楚,更没有要一探究竟的意思。 姑且就把云羡当成女的了。 于是点了点头:“那他还挺惨。” 陆裴川:“……” 一个真敢说,一个真敢信。 说话间,马车那边传来了动静,车帘被掀开,一身青衣的貌美女侍探出头来,轻蹙着黛眉。 “沈大人,夫人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只能施针先稳住病情,再助她脱险,慢慢加以调养。” 她咬咬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说道:“若沈大人信得过奴婢,且将夫人交由我来医治,实不相瞒,青霜祖上世代行医,对夫人的顽疾有几分把握。” 听到这话,云羡松了口气,可下一秒又皱起了眉头,不满道:“既然有把握,那你之前怎么不早说?” 害他们提心吊胆了这么久。 “主子恕罪,之前是青霜年纪轻轻,不敢冒然开口,毕竟这是连苏大夫都治不好的病,青霜若是说能治好,恐沈大人不信,怕沈大人误以为青霜有托大的嫌疑。” ------------ 第186章 白粥不如药膳 青霜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沈鉴一眼,赶忙向云羡请罪,想到还躺在马车里的孟氏,眸光微微闪了闪,手心都带上了汗意。 事实上,她刚刚进去给孟氏诊脉的时候,孟氏已经缓过来了,虽然仍在昏迷,但脉像却骗不了人。 她之前替孟氏把过一次脉,脉象沉滞,细弱无力,浮取散漫而无根,伴至数或脉力不均,轻按有分散零乱之感,中按渐空,重按则无。 是元气离散,胃气衰败,气血消亡,精气将绝之兆。 但是刚才再探,孟氏的脉象俨然要比之前有了起色,虽然不知是何原因才导致的这一切,但是青霜知道,这是让沈鉴对她另眼相待的机会。 只要她不说,谁也不会知道孟氏现在的情况。 云羡没有追究,不管怎么说,孟姨的病还有治愈的希望,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个好消息。 “既然你有办法,那孟姨的病就交给你来照看,需要什么药只管开口。” 有明镜山庄在,什么名贵的药材找不来,只要能治,总是有办法的,怕就怕不能治。 “是,主子!”青霜嘴角微微翘了翘,难掩心中的喜悦:“我现在就去给夫人施针,夫人应该很快就能醒了,沈大人切莫担心,青霜定会尽全力医治夫人。” 说完,她含笑朝沈鉴行了一礼,随后转身进了马车。 青霜的医术能不能把人治好是一回事,到底是云羡身边带来的人,便是看在云羡的面子上,沈鉴也不能直接出言拒绝。 何况,没有什么是比等死更令人绝望的了,哪怕有一线生机,沈鉴也不想放过。 他看向云羡,动了动有些干涩的嘴唇:“多谢。” 如果真能治好娘的病,明镜山庄的恩情,他没齿难忘。 “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岂能看着孟姨有事,便是不看在你的情面上,我也会不遗余力帮助孟姨的,况且,孟姨能不能治好还两说,道谢还言之过早了些。” “如果真要谢的话,不如给我好好做一把琴。”见沈鉴眉目间难掩忧色,他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孟姨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安然无恙的。” “好。” 沈鉴心神不宁,到底不太放心。 一帘之隔的马车里,青霜已经替孟氏除去了厚厚的外衣,车内摆放着暖炉,倒也不是很冷。 开弓没有回头箭,哪怕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孟氏到时间自然而然就会醒,青霜还是为了做足架势下了针。 不过保守起见,她也没敢乱扎,以疏理通经为主,按照最稳妥的方法来。 打从她开口说出孟氏情况不容乐观之后,宋明鸢便明白她想打什么主意了。 孟氏情况已然好转,把脉都能把出来的事情,她却说情况不容乐观,可不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不过既然人家都开口让青霜治了,宋明鸢也没上赶着,对于她来说,上赶着的买卖不是好买卖。 医者仁心什么的,她是没有的。 比起上去力荐自己,她更想看看没有这个实力还想揽这个功劳的青霜要如何善后。 这般想着,宋明鸢却也没真的置孟氏的死活于不顾。 云羡和沈鉴相信青霜,她却是不信的,为免她丧心病狂,误打误撞扎到了哪个穴位,打从青霜进马车之后,就开始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了。 看完她给孟氏扎针的整套流程,只能说普普通通,既无功也无过。 按照这么个情况来看,要是没有灵露水吊着,孟氏迟早还会再次病发。 思索间,马车里的青霜已经收起了针,她没有第一时间走出去,而是在马车里坐了许久。 久到云羡跟沈鉴皱起眉头,以为治疗的过程极其费力万分艰难的时候,青霜才终于唤醒了孟氏。 孟氏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青霜露出了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欣喜道:“夫人,你醒了!看来这针法真的有用!” “娘!”沈鉴听到动静,不由喊了一声。 因着不清楚马车里的情况,才没有冒失地掀开帘子进去。 “沈大人肯定等得着急了。”青霜含笑道:“我先给夫人收拾一下,很快便好,沈大人莫要担心,夫人已经醒了。” 沈鉴跟云羡皆是松了一口气,面上的凝重之色顿消,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 醒了就好。 这时,陆老夫人的粥也已经熬好了,听到孟氏醒了的消息,也是替她感到高兴。 “醒了好醒了好,老大媳妇,把粥端过去给小秋,我特地熬的红枣小米粥,已经晾好了,现在吃刚刚合适,给小秋也补补。” 老太太乐呵呵的,根本不知道有青霜这回事,若是知道,这碗红枣小米粥指定不能给孟氏送过去。 毕竟为他人做嫁衣裳什么的,不是她们的强项,把粥泼到青霜脸上还差不多。 “哎好,娘,我这就去。” 陆大夫人擦干净手上的水珠,便拿了托盘,将陆老夫人早早晾在一边的粥端上。 路过大儿子时,顺势睨了他一眼:“傻站在这里干什么呢,还不带鸢鸢回去喝粥,你饿了不要紧,可别饿着了鸢鸢!” “……”你可是我娘。 看见大哥挨训,陆裴川刚要笑出声,就被自家娘亲狠狠省了一眼,咧起的嘴角顿时收了回去。 大哥好歹还有碗粥喝,他可是连碗粥都蹭不上,这么一想,还是他比较惨一点。 宋明鸢收回看向马车的目光,眼眸微弯:“娘,没事,我等等你再一起回去。” “好。” 陆大夫人面色都柔和了不止一个度,心中熨贴极了,怕她久等,连脚步都快了些。 她端着粥碗走过去的时候,青霜才刚刚掀开车帘走出来。 想着自家鸢鸢还等着,陆大夫人快走两步上去:“小鉴,这是你陆奶奶刚刚熬好的粥,你娘醒了吧?要是饿了便给她先吃了,还热着呢,不够那边还有。” “谢过周姨。”沈鉴心头微暖,正要伸手将托盘接过。 踩着凳子走下马车的青霜忽地说道:“夫人喝白粥不如吃药膳,现在夫人身体虚弱,怎么能顿顿喝白粥,大人,这白粥没什么营养,不如等会儿我亲自去给夫人熬吧?” ------------ 第187章 谁抢功劳 此言一出,陆大夫人一整个尴尬住了,端着托盘的手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她们都知道白粥是个好东西,可不代表别人也知道,三天两头送白粥,落在不知情的人眼里确实有点埋汰。 不过听到青霜说这粥没营养,陆大夫人心中便生起了不喜,她们家鸢鸢的东西,都是顶顶好的! 她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说出这样的话! 还不待陆大夫人发作,一只大手便从旁边伸了出来,将托盘稳稳接过。 陆裴风跟宋明鸢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上来,站在了陆大夫人的身后。 宋明鸢笑道:“这粥是我们送过来给孟姨的,喝不喝都由孟姨说了算,不知道你以什么身份在这里说出这样的话?” 粥是陆老夫人熬的,陆大夫人亲手端过来的,端都端了,她也就没想制止,不曾想她倒是先跳出来了。 既然如此,这事岂能随随便便轻易揭过。 青霜抬了抬下巴,目露不屑:“就凭我对沈夫人的病情比你了解,能调养好沈夫人的身体,都说病从口入,吃的东西自然要万分仔细。” 陆裴风端着托盘,站在宋明鸢身后,冷冷瞥了青霜一眼,唇角掀起一抹嘲弄的弧度:“沈大人可别病急乱投医。” 他意有所指的一句话,让青霜蓦地白了脸,下意识朝沈鉴看了过去。 见他面色如常,稳了稳神,随即瞪向陆裴风:“这位公子,我们不接受你们送过来的粥,是事出有因,你也不至于恶语相向,如此不盼着沈夫人好吧!” 陆裴风不认为谁都有资格跟他搭话,直接就把青霜的话当成了空气。 青霜如同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脸色甚是难看,她心知自己此刻要拿出态度来。 于是冷着脸说道:“青霜一心想治好夫人,才会事事顾虑仔细,既然不相信青霜的医术,那便另请高明吧!” 她完全就是有恃无恐,毕竟刚刚她治好沈夫人,让沈夫人病情好转是有目共睹的事。 可以说,现在,她就是孟氏的希望。 陆大夫人算是回过味了,感情她把孟氏好转的功劳都归咎到自己身上了是吧?多大的脸? 知道自己这会儿说出功劳全在这碗粥上,对方信不信还是个问题。 于是陆大夫人看向沈鉴,只等着他拿态度。 粥是送给孟氏的,吃不吃他们母子俩说了算,至于青霜,还轮不到她来做决定。 看到眼前这一幕,云羡直皱眉头,如果是平时,他早就呵斥青霜不懂规矩了,但是她能治孟姨,地位跟身份自然不能与往日相提并论。 必要的尊重还是要给的,毕竟到目前为止,能让孟姨病情好转的只有青霜一个。 沈鉴微微一笑,嗓音温柔和煦:“既然是陆奶奶专门给娘做的,岂有不收的道理,娘很喜欢陆奶奶煮的粥,一路上都惦记着呢,若是知道陆奶奶又给她送粥过来,指定高兴。” 他心头对青霜擅自做主的行为有轻微的不喜,但是不能因为这份不喜,就耽误娘的病情。 略一思量片刻,只能选了个两边都不得罪的法子:“青霜姑娘也是关心则乱,一碗粥而已,不妨事。” 这时,听到动静的孟氏也掀开了车帘子,微微抿起苍白的嘴唇,笑道:“阿鉴说得对,长辈赐不敢辞,得老夫人关心,已是净秋的荣幸,喝了粥再吃药膳也是一样的,就劳烦青霜姑娘费心了,我今日正好胃口颇好,吃得下。” 她也没想到会因为一碗粥闹得不愉快,但是她喜欢吃陆老夫人熬的清粥,却是实打实的,腻的反而吃不下。 大家都是一片好心,也不好论谁是谁非。 宋明鸢说道:“药膳与粥不可同吃,容易犯冲。” 两者都有药性,混杂在一起药效过猛,对孟氏刚刚好转的身体不利。 听到宋明鸢的话,青霜直接就笑出了声:“你当你们的粥是什么好东西不成,还不能跟药膳同吃,你怎么不说饭不能跟药膳同吃?” 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看你们纯粹就是来找茬的,夫人刚好就让她为难吃白粥,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青霜!”云羡沉了脸:“你给我少说两句,适可而止!” 他知道沈鉴此行托他一道同行,大半是为了照拂陆家,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两方的关系因为一碗粥变得紧张。 青霜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了嘴,因着刚刚陆裴风的那句话,横竖都看陆家人不太顺眼。 “我说不能同吃,就是不能同吃。”宋明鸢微微勾唇:“难不成你以为凭你那不入流的医术,真能治好孟姨不成?” “你什么意思!”青霜急眼了。 同时心中不免暗暗发慌,她究竟知道什么?还是说她单单只是挑衅,因为看不惯她故意这样说的? “我在嘲讽你的医术啊!”宋明鸢一脸看白痴的样子。 如果孟姨跟沈鉴因为青霜的话拒了她家老太太熬的粥,那她无话可说,以后也不会插手他们的事。 但是他们没有拒绝,那就容不得青霜这个跳梁小丑蹦哒了。 青霜咬牙,满脸委屈地看向沈鉴:“大人,你看她!” “看什么看。”宋明鸢不嫌事大,逮着她就一顿嘲讽:“看我你也治不好,三脚猫功夫,还不让人说了?” 青霜冷笑:“我治不好,你难道就能治好?我至少能让夫人醒过来,你们除了送白粥还能干什么!” “哦。”宋明鸢语气嘲讽:“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你确定是你让孟姨醒过来的?” 她只差没直接指名道姓说青霜虚伪贪功了,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青霜看了过去。 青霜心一咯噔,随即恼羞成怒:“刚刚夫人发病,只有我在她身边,不是我让夫人醒的,难道还是你?!” 宋明鸢说道:“怎么不是呢?” “呵呵,抢功劳也没见像你这样明目张胆的,你可真是好意思说!”青霜都气笑了。 “难不成要像你一样偷偷摸摸的不成?” 简直油盐不进! ------------ 第188章 陆家答应了 青霜气得一张颇有几分姿色的脸都扭曲了,竟然说她偷偷摸摸抢功劳,难不成沈夫人身上的病情好转是因为他们陆家?! 笑死! 他们家除了送过几次粥,什么时候给沈夫人看过病。 只怕连沈夫人得的什么病都不知道,真是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青霜带着鄙夷的目光落在宋明鸢身上,讥讽道:“既然你能治好,那你倒是去治一个试试看啊,光在这里耍嘴皮子有什么用?” 她就不信她能治得好,沈夫人积弊成疾,沉疴难愈,便是连苏大夫这样的名医都束手无策,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还真敢想! 沈鉴心头一动,不由想起宋明鸢之前送粥来时对他说过的话。 如果真如她所说的那样,那青霜…… 他面色沉了沉,已然起了两分疑心,陆家人的人品是信得过的,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样的话。 宋明鸢抱着手,似笑非笑道:“我要是能治好,你就跪下来在我娘面前扇自己两巴掌,自认自己卑鄙浅薄?” 青霜涨红了脸,心中涌起一股被侮辱的愤怒:“你这是欺负人!” “那又怎样,你就说你敢不敢吧!” 陆大夫人端庄大气的眉眼间泛起笑意,轻笑道:“鸢鸢,咱们也别太强人所难,她哪里敢应下这件事,若是让你治好了你孟姨,她岂不是一点好处都占不到了?至少现在还能假假充个名头。” 不得不说,陆大夫人这话真真是软刀子扎人,不管青霜答应还是拒绝,都把她置在了一个极尴尬的处境之下。 拒绝了显得她心虚,怎知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大家会如何看她,不拒绝,难不成还真要答应对方那无礼的条件? 青霜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精彩极了,她看向沈鉴和云羡,奈何对方并没有要为她出头的意思,显然陆家人的话在他们心中留下了痕迹。 心下不由一沉。 青霜咬牙暗恨:“我答应你,不过若是你治不好沈夫人,便说明沈夫人病情的好转跟你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你们也别想腆着脸揽这个功劳。” “还有。”她加重了语气:“你们陆家所有人,上到老的下到小的,全都得跪下来给我磕头道歉!” 她就不信陆家人能为她出这个头,若是失败,一家上下因这一个荒唐的赌注给她下跪道歉,丢的可是整个陆家人的脸! 眼见事态越发不可收拾,孟氏为难道:“大家何必因我伤了和气。” 其实她心里是更偏重陆家的,实在是青霜的性子让人莫名有些喜欢不起来。 她心知自己身上的病难以调理好,对治好也没抱太大的希望,若是陆家因为这件事尊严受辱,她心里如何能安。 “这件事情,我们陆家答应了!”陆老夫人拄着拐杖走了过来,满面威仪:“既然事情存了疑,还是弄清楚为好,免得有些宵小蒙混过关。” 她威严的目光沉沉扫视了青霜一眼,冷哼一声,真当他们陆家没有人给鸢鸢撑腰不成! “要是我们家鸢鸢治不好沈夫人,我们陆家给你跪下赔礼道歉又如何?” 陆老夫人声音铿锵有力,立场要多坚定有多坚定。 陆二夫人也说道:“鸢鸢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二婶相信你!” “对。”陆三夫人扬眉一笑:“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某些人最好是洗好自己的脸,免得待会儿挨打的时候不够响亮!” 陆四夫人拿出了自己身为陆四夫人的气势:“鸢鸢的态度就是我们的态度!” 陆五夫人冷艳地瞥了脸色难看的青霜一眼,缓缓吐出四个字:“跳梁小丑。” 就这样的也敢跟她们鸢鸢叫板? “嫂嫂,孟姨的病不是她治好的,她为什么要抢不属于自己的功劳,她是自己没有本事吗?” “哇——本事不是人人都有的,宁宁就没有自己的本事,可宁宁不会抢不属于自己的功劳啊!” “爹爹说抢别人功劳的都是坏人,他们打仗的时候,就有坏人领别人的军功,这位姨姨是不是跟那些冒领军功的人一样啊?” 几个小崽子清澈的眸里盈满了好奇,杏儿点点头,直接盖章:“她是没本事个坏人,咱们不要学她。” 要做也要做个有本事的坏人,没本事的坏人,放在恶人界也是遭到鄙夷的存在。 他们可是鸢小姐身边的人,一定要好好学本事。 戴着面具的陆裴川笑道:“老夫人说得对,这事确实得弄清楚,冒领救命的恩情,可不是件小事,可别让另有居心的人给蒙骗了。” 支持宋明鸢的声音,几乎是一边倒,对比之下,青霜这边就显得孤立无援了。 不说云羡,便是其他的三个青衣侍从,都冷眼旁观着事态的发展,没有一个站出来给她说话。 青霜有几斤几两,沈家人不知道,他们这些共事的人能不知道?虽然一开始听到她说能治好沈夫人还有些惊讶。 不过贪功的名头一出来,心里就只剩下鄙夷了。 青霜对沈大人有爱慕之心,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但利用沈夫人的病揽功劳就有些可耻了。 没有这个本事还硬要揽活,耽误了沈夫人的病情,凭她如何担待得起。 青霜没想到会因为一碗粥闹成现在这样的场面,一张脸火辣辣的,只觉得周围人看她的眼神十分刺眼。 陆家,好一个陆家! 亏他们在陆家遇险的时候还帮助过他们,没想到他们竟然恩将仇报! 狠狠剜了挑事的宋明鸢一眼:“话可别说得太早了,免得等会白白闹了笑话!” “不劳你费心,你还是想好等会以什么样的姿势下跪打自己脸吧!” 宋明鸢转头看向孟氏,微微点头:“还请孟姨随我移步马车内,治好你身上的病,我只要三日。” 三日? 青霜原本忐忑的心情顿消,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她还真以为她有点本事呢,结果竟是个夸大海口的。 真敢说啊,三日,便是风寒都不一定能彻底痊愈吧? 她已经开始等着看宋明鸢的笑话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以为治病跟喝水吃饭一样简单吗? ------------ 第189章 能治 宋明鸢没有理会青霜嘲讽的视线,与孟氏一并进了马车。 事实上,三天的时间都多了,若不是谨记老太太的话,要收敛一点,藏锋于内,连三天都不用。 直接一颗丹药药到病除,便是容颜永驻寿命长存都可以做到,更别说是些小病小灾了。 不过,老太太说要收敛。 宋明鸢便也规规矩矩给孟氏把了脉。 “如何,可有把握?”孟氏有些担忧:“若是治不好也没事,不要有压力,孟姨便是拼下这张脸,也不会让陆家折了膝盖的。” 同为女人,孟氏何尝看不出来青霜对她儿子的心思,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她心里对青霜已经没有多少信任了。 不管能不能治,都不能让陆家为这件事买单。 宋明鸢对孟氏没有过太多的接触,孟氏大半时候都待在马车上,虽是同行,可见过的面寥寥无几。 说什么深情厚谊,是完全没有的。 此刻听得她这样维护陆家,心里才多了一丝好感。 “孟姨放心吧,事情是我惹出来的,若是没有摆平的本事,我怎敢如此行事。” 她收回了把脉的手:“你这身子想来是生育之时伤了根本,没有得到好的休养,又常年久病难治,劳苦受累,所以亏空耗损得厉害。”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平时中焦不通,脾胃虚弱,且多感头晕目眩,有心悸乏力之症。” 一字一句,都说在点子上了。 孟氏心中暗惊,紧接着笑道:“正是如此,苏大夫给我诊断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只不过没有你诊得这般细致,想不到鸢鸢年纪轻轻,医术这般了得。” 她赞叹一声,病气犹存的秀致眉眼间久违地浮现了一丝希冀:“孟姨都想着,倘若是治不好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这身体生阿鉴时,遭逢战乱,苦熬过一段时间,不过人生哪里能没有遗憾,能看着阿鉴长大,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宋明鸢很难想象孟氏是怎样带着沈鉴在战乱中求生,又将他培养成才的。 不过大抵知道这需要极大的毅力。 “孟姨无需担心,你身上的疾症能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别说是看着沈大人长大,便是看着沈大人变成白胡子老头也不成问题。” 孟氏一下就被逗笑了:“好,要是真有那一天,孟姨就托鸢鸢的福了。” 孟氏只将这当成了逗趣的话,能多活几年已经是她的奢望了,如今得遇鸢鸢能治好她的病,已然是格外的幸运,哪里还能再贪心那些。 “孟姨先把粥喝了吧,这粥对你身体有好处,待喝完粥,我再给你行一遍针灸。”宋明鸢将放置在桌上的粥端了过去。 刚刚耽误的一些时间,粥凉了些,不过尚有余温。 小米粥香甜可口,加上折腾了一遭,孟氏确实饿了,连胃口都好了不少,大半碗粥没一下就见了底。 车外所有人都在等着。 陆老夫人招呼着大孙子将粥端过来吃,每人分了一碗,就是没给青霜。 她的粥都是分两桶煮的,自己吃的就加了灵露水,其他人吃的,只用普普通通的水。 除了孟氏这个特例需要关照之外,其他人包括吴达他们都只得一碗普普通通的米粥。 不过通在流放路上喝上香浓的米粥,已经很不错了,谁都不挑。 大家都端着碗等着看结果,连陆二老爷他们都吃上了吴达准备的稀粥和姜汤水,只有青霜一个人孤零零地被排除在外,格格不入。 若不是打探一下情况,她是连一秒都站不下去了。 她煎熬地等了两刻钟,马车终于有了动静。 宋明鸢等孟氏喝完粥,运行灵力下针,进行了一遍针炙,疏通她滞塞的经脉。 收起银针之后,用马车里的纸笔提笔写下一张药方。 许是治疗起了效用,孟氏已经睡过去了,眉目舒缓,连久积的病郁之气,都散了两分。 给她盖上毯子,宋明鸢拿起刚刚写好的药方,掀开车帘,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看到等待在外面的沈鉴,微微笑道:“孟姨刚刚吃了粥,已经睡过去了,这是我给孟姨开的药方,务必要在今天之内把药抓回来,熬药用小火,水开再煮上片刻,一日两次服用。” 空间里不是没有药材,只不过他们流放路上不可全都有带,索性也不是什么难寻的药材,这件事交给沈鉴来办再适合不过。 沈鉴赶忙将药方接过:“我娘她……” “能治。” 这两个字比吃什么定心丸都有用,沈鉴便是喜形不露于色,这会儿也不禁染上了几分喜意,“多谢。” 见他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了宋明鸢的话,青霜捏紧了拳头,指甲尖都戳进了肉里。 不,不可能!连苏大夫都治不好的顽疾,她怎么可能有办法! “言书。”沈鉴喊了一声,转头将药方交给走上前来的言书,让他拿着药方去找药。 “药方我写了两份,一份用来熬煮,第二份待言书回来之后和药一并拿过来给我,我给孟姨制做成药丸服用。” 制药只是个幌子,拿出来给孟氏的药,得配合着空间里的灵药使用,这样疗效才会最佳。 宋明鸢只给了三天时间,所以只抓三天的药,青霜看着言书接过药方离去,心中抓耳挠腮地想要看药方的配药信息。 她想看看宋明鸢究竟给孟氏配的什么药,一直到现在,她都不愿意相信宋明鸢能治好孟氏。 “沈大人,三天时间想要医治好夫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夫人身体经不起下猛药,若是能治好,苏大夫早就治好了,又何需拖到现在,大人想要治好夫人的病,心情急切可以理解,但是你这么做,不是在治她而是在害她!” 宋明鸢看向青霜,唇角微掀:“能不能治不是你说了算的,我倒要问问,你几次三番阻挠我救治孟姨,究竟是何居心?” ------------ 第190章 偷偷加了菜 “你……” 被反将一军,她气得咬紧了牙关。 “能不能治三天后自见分晓,你何必如此着急?”宋明鸢嘲讽:“再说了,若是真出了什么问题,我又不是不敢以命抵命。” 沈鉴说道:“我相信她,既然做了决定,我会做好面对最坏结果的准备,不管能不能治好,这都应该是我要去面对的,而不是为我娘病情劳力费心的大夫。” 青霜难以置信:“大人……” “青霜姑娘,做事先做人,修身先修心,人行于世,但求问心无愧,此言,希望与你共勉。” 青霜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她知道,结果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沈鉴的态度表明了一切,她在他眼里就是个德行有亏的女子。 可是,她明明可以有机会得到他的尊重和正视,现在都给毁了! 青霜顶着红红的眼睛狠狠瞪了宋明鸢一眼,拖着身体失魂落魄地离开。 宋明鸢:…… 搞得你失恋跟我有关系一样,虽然确实有那么一丁点关系,但她家老太太的功劳岂是你想占就能占的? “孟姨一个时辰之后会醒,她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醒来之后我再来看她的情况。” “多谢。” 宋明鸢歪头看向见她下车便过去端粥生怕她饿着的老太太,对沈鉴说道:“你应该多谢当初为陆家进言的那个自己,如果不是因为陆家,我不会出手。” 说完,她就迎着满脸笑褶子朝她走来的老太太走过去。 “鸢鸢,来,先把粥喝了,累坏了吧,奶奶偷偷给你加了菜。” 宋明鸢将粥接过,里面放了一个咸鸭蛋配腌菜。 这咸鸭蛋是不久前才腌制的,因为板车带不了那么多东西,陆老夫人也只腌了十来个。 几个小崽子天天都问,她都没舍得拿出来吃。 “那我偷偷吃掉。”宋明鸢一口酥软细腻的咸鸭蛋,一口清甜的白粥,舌尖都是咸鸭蛋的咸香味。 陆老夫人看得眉开眼笑,瞧着鸢鸢吃得香,心里别提多满足。 待所有人都吃过药之后,吴达没等赵顺他们将药熬好,直接就带着人继续赶路了。 言书是一个时辰之后将药带回来的,他回来的时候,流放队伍已经在路上了,马车平缓地行驶着,睡了一个时辰的孟氏也才刚刚醒。 补了一觉,她看着气色都好了许多。 孟氏许久都没有感受过这样松快的感觉了,像是身上卸了几个沉沉的包袱一样,一点都感觉不到往日那种疲乏和胸闷气短。 听着儿子吩咐言书去熬药,她问道:“青霜那边如何了?” 孟氏已经确信自己身体的好转是因为喝了陆老夫人送过来的粥了,且不说陆家流放路上个个精神头十足,便是她自己,也能明显感觉得到喝过几次粥之后身体的微妙变化。 青霜想将此功劳揽在自己身上,让他们沈家误承了她这份恩情,这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沈鉴说道:“云羡想将她打发走,明镜山庄不可能再继续留着她了。” 出行在外,青霜代表的就是明镜山庄,她的所作所为已经损了明镜山庄的颜面,云羡怎会容忍。 “阿羡已经将她打发走了?” “未曾。” 孟氏点点头:“你去跟阿羡说一声,让她三天之后再走,敢做就要敢当,可别忘了她亲口应下的赌约。” 孟氏也不想如此咄咄逼人,便是青霜直接言明自己的心意,她都高看她两眼,认为她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 亦不会因为她的出身而看不起她,可她却利用这样的心机手段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若不是因为那碗粥发生了争执,她岂不是真就信了她,寒了陆家人的心? “好。”沈鉴应声。 掀开车帘出了马车之后,便去找云羡了。 因为许多人身体抱恙,队伍行进速度缓慢,一直到天黑都没有走到落脚的驿站,只能在沿路上的破庙落脚休息。 宋明鸢这才有空将沈鉴送过来的药包拿出来,她开的这副药都是补身体的药,只有熬煮的那副才是对症的。 这些不过是辅药。 将药捣碎磨成粉,用煮过的蜂蜜混合搅匀,再丢几颗修补身体的灵药进去碾在一起。 “嫂嫂,你在和面吗?” “笨哥哥,哪有面是药味的,嫂嫂是在和药啊!” 宋明鸢正愁怎么把一团药搓成丸,见几个小崽子凑过来,直接抓他们当了劳力。 “洗干净手过来帮忙。” 一听到可以动手帮忙,小家伙们无比兴奋,一溜儿就跑到破庙外舀水洗手了。 等他们进来,宋明鸢人手分了个黑色的药团子。 “搓小一点,搓圆一点,让嫂嫂看看你们的手都洗干净了吗?” 四双胖乎乎的小手一下就伸了出来,白白净净,可可爱爱,让人看着都想咬上一口。 宋明鸢挨个捏了捏,才将药团子放到小家伙们的手里。 不出一刻钟,手掌心大的药团就被搓成了圆滚滚的小药丸。 宋明鸢挑挑拣拣,将合格的都装进药瓶子里:“去给你们孟姨送过去,让她喝完药吃这个,一次六颗。” 几个小崽子十分勤快,一溜儿就拿着药跑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揣上了不少点心糖果,都是孟氏给的。 “这个好吃的糖给嫂嫂,这个酸酸甜甜的果脯给嫂嫂,这个花朵形状的糕饼也给嫂嫂,这个这个都给嫂嫂!” “那你还剩什么?” “我、我就只剩下五根手指啦!” 在破庙外面支起锅灶烧饭的几位夫人偷偷地笑,鸢鸢在几个小崽子心里的位置,当真是无可取代的。 一个个平时多护食啊,连亲爹都分不到他们手里的一块小饼干,若是让他们亲爹看到,不知道会有多心酸。 在旁边烧着火堆取暖的陆裴川啃着干粮,一副神游不知道到哪里的样子。 他身边的秦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为晚饭忙活得热火朝天的陆家人。 “二公子,大公子不是说好久没吃过一顿好的了吗?咱们这一袋米和肉还有菜,是送还是不送?” ------------ 第191章 免费的都是坑货 昨天晚上大家都歇在河西村,吃的东西都是村民给准备的,所以一直到现在,他们才得以见到这样的场面。 锅碗瓢盆,鸡鸭鱼肉,装备精良且齐全,分工明确且熟练,一看就没少做饭。 陆裴川虚虚地看了他一眼:“他确实没吃过一顿好的,毕竟,一顿跟顿顿是有区别的。” 呵呵……真是信了他的邪,他这辈子走过最长的路,就是大哥的套路。 “那您现在要不要加入进去?” 可怜,太可怜了! 接收到他们同情的眼神,陆裴川又默默地啃了一口崩牙的干粮,心里瓦凉瓦凉的。 “不加,我可是个有骨气的人。” 他也不想啃干粮啊,但娘和奶奶今天背地里看他的眼神,是那种恨不能把他头给拧下来的眼神,他心里发虚。 “明天买几口锅背上,咱们也做饭。”这咯牙的干粮,是一天都啃不下去了。 “二公子,做饭这件事我李飞在行,包在我身上!” 憨厚健壮的汉子嘿嘿一笑,自信地拍着胸脯保证道。 他一说话,秦方三人便诡异地沉默了一秒。 奈何陆裴川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听说他会做饭,受到创伤的心稍稍修补了些。 “好,往后做饭的活儿就交给你了!” 陆家人吃完晚饭,赵顺一众人才累死累活赶到破庙,怕赶不上他们,赵顺连歇都不敢歇。 他两腿打着颤,气喘得跟跑了十几里地似的,那些感染风寒昏迷不醒的,被官差一条担架抬着走,抬不了的,就赶驴似的抽着走。 到了破庙之后,一个个累得面无人色,好半天都没缓过来。 知道宋明鸢会医,面白气喘的赵顺累怕了,再也不想拖着一群病号赶路,只能拉下脸面求上门来。 “陆少夫人,能不能麻烦你过去给他们诊治一下?诊金只要不是太贵,都好说。” 再这样下去,只怕宋家人没病死,他们这些押送的官差就先一步累死了。 如果是正常押送,还能停个一两天,但是关键是他们不能停啊。 停个一两天陆家的流放队伍都不知道跑哪去了,要是赶不上,他要怎么跟上面交代。 赵顺求上门来的时候,宋明鸢还在破庙外跟几个小崽子们用炭火取暖烤夜宵。 串起来的猪肉肥瘦相间,滋啦滋啦冒油,直把没吃过午饭和晚饭的赵顺香得直咽口水,满脸的馋。 他抹了一把脸,为什么同为流放,陆家人吃得这么香啊! 他们是不是也应该准备辆板车,改善改善伙食?加不进去,抄课业总行了吧? 被艰苦的日子折磨惯了,赵顺现在只想早日抵达流放之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陆家他根本得罪不起。 想到今天早上亘良江上王管事的惨状,赵顺可不敢再嚣张犯蠢了。 这次他求上门来,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尊敬客气。 宋明鸢翻了翻手里的烤串,正眼都不看他一下:“不治。” “我可以加钱,价钱好商量。” “多少钱都不治。” 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 赵顺苦求:“若是因为宋家人之前的冒犯,我可以把他们押过来给您磕头谢罪。” 宋明鸢睨他一眼:“我在吃烤串,你把他们弄过来是不是想恶心我?” 赵顺:“……那也可以等您吃完烤串再磕。” 总行了吧? “多看他们一眼晚上就得做噩梦,治是不可能治的,你如果想明天早上看到多几具尸体,就把他们带过来吧。” 这话一出,赵顺来得有多快跑得就有多快,生怕晚上一秒,她就一时兴起,杀几个宋家人助助兴。 “我给你们治。” 赵顺才走回去一半,就被截住了,青霜站在黑暗里,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她不给你们治,我给你们治。” 能让宋明鸢不痛快的事情,她怎么能放过,据她所知这家人与宋明鸢不合,相看两相憎。 虽然不清楚他们之间有什么仇怨,但宋明鸢不喜欢的人和事,她偏偏要做给她看。 “免费的,不收你们钱。” 哪来的活菩萨? 赵顺打眼一看,见是青霜,顿时就有点犹豫:“你行不行啊,可别把我的人给治死了。” 今天午时发生的事情,他作为旁观群众,可是从头看到尾的,这女人一看就像是没有什么本事的样子。 免费的,一般都是坑货。 青霜脸一黑:“我治不了沈夫人,不代表我连一个小小的风寒都治不了!” 反应过来自己不小心承认了什么,脸色顿时更黑了,心情直接糟糕透顶。 看到赵顺犹犹豫豫的样子,心里更是来气。 “那行吧。” 也没有什么是比这个办法更好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便是想找也找不出来第三个会医术的人。 于是赵顺便把青霜带了回去。 宋明鸢看在眼里,没制止,她爱忙活就忙活呗,反正到了流放之地,这一群都是她的奴隶,她要做那个黑心的地主。 哪有地主费心思给奴隶治病的。 宋家人倒了一大半,连宋潘山一家三口也未能幸免。 看着他们半死不活的模样,陆老夫人连夜给家里的大大小小熬了一锅红糖姜水,还是用灵露水给煮的。 “都喝上,可别被脏东西传染了病气。” 陆二老爷一众:“……” 赶忙端起吴达准备的药汤喝了起来,他们不想当脏东西,也不想被传染。 宋家那边因为病号太多药材不够,青霜只能挨个给他们扎针,一通忙活到了深夜,连口热水都没得喝。 不知道多辛苦。 可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宋明鸢将地上的炭火扑灭,带着昏昏欲睡的崽子们进了破庙。 庙里灯火明灭,塌了半边的佛像盘结着蛛丝网,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 地面已经被杏儿和陆家几位夫人一起收拾干净了,用席子铺了地,再垫上被子,地方是挤了些,但睡下十三个人还是够的。 吴达将破庙留给了陆家人休息,自己则带着一众官差在外面轮流守夜。 宋明鸢紧挨着陆裴风躺下,等一家人熟睡过去,正准备金蝉脱壳赶往京城打探陆三叔的下落,闭着眼睛的陆裴风忽地睁开了双眼。 眼里清明,哪有一丝睡意。 “我跟你一起去。” ------------ 第192章 私产 宋明鸢知道他关心陆三叔的下落,于是点点头:“好。” 便是他们离开,有护身玉符在别人也伤不了陆家老少的,更何况,几个小崽子身上还有她给的灵哨。 这般想着,宋明鸢布下幻境,将陆裴风一道带离了破庙。 片刻之后,二人出现在了宫墙外,夜色黑沉,宫中立在石柱上的柱头灯已经从十步一盏变成了二十步一盏了,隐隐还能看到禁军在昏暗的光线底下巡视。 他们身上穿着去岁的禁军服,衣裳都洗得发了白,有的还破着洞,看着像是从家中老旧的箱底翻找出来的。 连换洗的衣裳都没给准备,可见皇宫如今条件之拮据。 狗皇帝气没气死不知道,反正宋明鸢看得挺乐呵的。 一眼望过去,皇宫已经不再是之前金碧辉煌的皇宫了,完全就是一个灾难现场。 铺就在地上的汉白玉砖,龙画凤的金柱,精致的琉璃玉瓦,全都不见了踪影。 这还是陆裴风继流放之后第一次回到京城,乍见皇宫遍地荒凉,一双冷眸都有稍许的呆滞。 知道阿鸢搬空了皇宫,但是这个空,还真不是一般的空。 若非宫墙外面还是熟悉的景色,他都要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这是皇宫? 回过神来,陆裴风嘴角微微勾起,不需要想就能知道狗皇帝会气成什么样子了,这还真是符合阿鸢雁过拔毛的风格。 “四皇子的府邸还未修缮完毕,现在居住在东宫附近的长信殿,其他三位皇子皆已分出了皇宫,住进了自己的王府,他们的王府大多集中在庆安长街那边,之前我带你去过。” 宋明鸢没什么印象,等待抄家流放的那天晚上,她搬空的宅邸实在太多了,几乎是陆裴风指哪座,她就搬空哪座,加之时间紧迫,根本没来得及详记。 不过,有陆裴风指路,也省了她挨个去找了。 “四皇子长信殿已经被我搬空了,暗室密道都没有发现三叔的踪影,如果是他的话,我想他应该没有那个胆子把人带进皇宫里藏在狗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或许咱们应该先从他置办的私宅查起。” 私宅都是暗地里置办的,作为皇子手里的私产,一般都鲜少为人知晓,毕竟想要争权夺利,有的东西就不能泄露得太多。 便是之前搬空的,也只是将军府所掌握到的明面上的东西,私产仅有一小部分。 陆裴风沉吟片刻,说道:“被我们知道的,都已经被搬过了,他们手里具体还有哪些私产,我们并不知晓。” 想要通过继续扫荡这些私产寻找三叔的下落,很难。 “没事,我们可以慢慢找,你只需要告诉我他们有哪些心腹和幕僚就好了。” 顺藤摸瓜总是能找到的,一日找不到,他们可以多花几日,便是私产藏得再隐蔽,她也要给他们全都挖出来。 私产陆裴风不知道,但几位皇子的心腹和幕僚却是能大致列出一张名单来的。 有些事情,他们陆家不参与,却也不能两眼一抹黑。 宋明鸢给他递了纸笔,嫌天色太暗,又掏了个夜明珠,一直等陆裴风将几位皇子的心腹和幕僚的名字列出来后,才接过写满名字的纸张。 陆裴风将笔递回去,说道:“我们可以先从四皇子李玄英开始查起,他有个心腹名叫范曾,虽然没什么存在感,但却是经常替他外出办事的,范曾在城西有一座三进宅子,咱们可以先过去探探情况。” 陆裴风之所以知道有范曾这么个人,还是因为在马场无意间听到了李玄英指使范曾替他招揽可用之才。 范曾虽然是个小人物,却很得李玄英的重用。 宋明鸢顺手将笔墨收进了空间:“好,那咱们现在就过去。” 她从高高的宫墙上轻盈地跳了下来,正待拿出遁隐珠带着陆裴风瞬移到城西的时候。 男人在她面前蹲下了身体:“我背你。” 他的影子打在地上,下颌线绷紧,喉结略微滚动了一下,侧脸半拢在阴暗里,看不清此刻的神态。 不过莫约是带着一丝丝紧张的。 宋明鸢现在满脑子都是范曾,范曾家里有没有钱,钱多不多,有没有亘良县县令和王家一半富裕? 李玄英的心腹,那就是为皇室卖命,为皇帝卖命的就是统统站在他们的对立面,搬了! “不用,咱们直接瞬移过去快点。”说罢,争分夺秒揪起陆裴风的领子,直接带着他瞬移到了城西。 眨眼就换了个地的陆裴风:…… 莫不是他这辈子能背她的机会,就只有刚开始的那天晚上了? 这样一想,不禁暗自落寞。 “范曾的宅子在哪里?” 因为不知道具体位置,宋明鸢只能在城西连成一片的宅院前落地,两人隐在黑暗之中,悄无声息地现身。 陆裴风收回神:“还要往前面再走一些。” 走了莫约有百来步,一座不起眼的宅邸才出现在他们面前,门前连牌匾都没有,与周边的宅子颇有几分格格不入。 门前挂着两盏几乎燃尽灯油的纸灯笼,门面不大,只有两级石阶,看着十分低调的样子。 “我们翻墙进去。” 宋明鸢绕过大门,从宅子侧边的院墙翻了进去,灵活地借助院墙飞上了屋顶,此过程中一点声音都没有。 陆裴风紧随其后。 “院里有三男一女,十二个护院,两个小厮,四个丫鬟,六个粗使婆子,正屋一人,东厢房三个,院子六个,其他的都在下人房。” 宋明鸢一边往主屋飞去,一边给陆裴风报点,神识覆盖之下,宅子里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正屋女的已经睡下了,东厢房三个还在议事。” 没有再继续探下去,宋明鸢直接带着陆裴风到东厢房听墙角去了,以免错过什么重要信息。 脚尖才刚刚落地,里面之人的声音便隐约传了出来。 “扶摇宫那位如今身怀龙嗣,太子那边还不清楚是什么态度,我猜皇后断不会让那位生下来的,毕竟陆家人还未曾斩尽杀绝,若是有这个孩子,陆家只怕会成为一大祸患,将来威胁的可是太子的地位。” ------------ 第193章 关在地牢里的人 陆婉贞做了什么不重要,有了这个孩子,将来陆家想要干点什么,可就是名正言顺了。 “我猜用不了多久,后宫就会有动静,让殿下不要着急,总会有人比我们先动手除掉这个孩子的,咱们静观其变便是。” 宋明鸢神识一扫,说话的是个莫约三十多岁的男人,面白无须,看起来颇有几分精明相。 坐在上座的,莫约就是这个宅子的主人范曾了,听闻此言,他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殿下心里有数,不会冒然行事的。” “如今皇宫被盗空,王府也被扫清,许多东西落入了那妖盗的手里,其他几位如今都在私下转移自己手里的资本,让咱们的人去盯紧一些,肯定会有所收获。” 说起这件事情,两位幕僚就无比庆幸:“还是殿下聪明,没有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若非如此,长信殿被盗一空,只怕有我们头疼的了。” “殿下在静春山有一处私宅,日常都会过去以赏景的名义小住,料那妖盗也找不到那里,还是殿下有先见之明。” “是该差些人去看着,如果能找到三皇子豢养私兵,暗地招兵买马的证据,就能以太子的名义将此等谋逆之举揭发出来,如果三皇子狗急跳墙,与太子不死不休,那形势就再好不过了。” 屋里三人各自喝了一口茶,安静了下来,在心中谋算着为李玄英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他们早就跟李玄英绑在一起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能助殿下荣登大宝,他们这些跟随左右的,成就再低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范曾喝了两口茶,收回神思,似是想起来什么一样,问道:“关在地牢里的那个人如何了?” “已经不吃不喝三天了,是块硬骨头,我已经在他身上下了七日断肠散,撑不到三天,定然就老实了。” “廖兄用毒功夫了得,寻常人还真扛不住你这七日断肠散的折磨。”另一名幕僚恭维了一句。 言罢,又微微皱起眉头说道:“只不过你这七日断肠散无解,他要是咬死不说出其他人的下落,岂不是让他白白死了?” “胡兄放心,待我稍稍放出去些风声,这两天定会有人前来营救他的,明日一早我就去找殿下再要些人手,暗中设伏,只等他们一来,便将他们一网打尽,届时再抓一个活口逼问便是。” 宋明鸢跟面色沉凝的陆裴风对视一眼,都不确定他们口中所说的这个人会不会是陆三叔。 她指了指地牢的方向,双双极有默契地退了下去。 地牢就在院子假山小径的尽头,门口上了铁锁,两个身强体壮的护院把守着。 各自腰间佩刀,神色凶悍。 宋明鸢跟陆裴风悄无声息逼近,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便利落地将人抹了脖子。 他们捂住护院的口鼻,一直等他们咽了最后一口气,才将人拖到暗处。 做好这些,宋明鸢三两步走到门前,打开铁锁,闪身进了地牢。 还没有走下去,神识就先探了一遍。 地牢空间不大,除了门口两个护院之外,就没再有别的人看守了。 里面关着一个浑身染血的人,发丝散乱垂着脑袋,双手被镣铐铐在刑架上,整张脸都是血污,看不太清楚具体的面容。 他身上显然受了刑,到处都是鞭伤,几乎没有一块好皮,此刻血管带着不正常的凸起,便是昏迷过去,肌肉都在因极致的疼痛而抽搐。 陆裴风沿着阶梯快步走下,抬眸看去,只一眼就看了出来:“不是三叔。” 他皱起了眉头,心中顿感失望,不过仔细一眼,便又愣住了:“是长云。” 长云手背上有一块烫伤,是打小落下的疤,他不会看错的。 顾不得其他,陆裴风三两步走上去,将绑在他身上沾了血的绳子取下来。 宋明鸢取了套在他手上的镣铐,待陆裴风将人背起来,又往长云嘴里塞了颗保命的药丸。 “先离开这里。” 长云的情况不容乐观,先把人救回来要紧。 他们出去的时候,惊动了守在院子里的人,宋明鸢让陆裴风先走:“你把长云带出去,我留下来善后。” 还没等护院惊动议事的三人,她便扛着凭空出现在手里的刀杀了过去。 看到她这一手无中生有,护院人都傻了,张大了就要喊人的嘴巴,卡壳的一瞬间就被形如鬼魅的宋明鸢抹了脖子。 宋明鸢扛着刀就冲向了还亮着灯的东厢房。 房间里的三人已经在互相恭维之中幻想着为四皇子的皇图霸业添砖加瓦了,一点都没意识到危险正在逼近。 气氛正至高潮,宋明鸢一脚踹开了房门。 一声震响,吓得毫无防备的三人一个哆嗦,猛地从异想天开之之中回过神来。 范曾看到门口站的宋明鸢,脸色一变,连滚带爬手忙脚乱将挂在墙壁上的刀取下来防身。 “你是谁!” 三人如惊弓之鸟,满是戒备。 宋明鸢一脚踏进了房内,嘴角微微勾起:“自是取你狗命之人!” 不再废话,扛着刀就杀了过去,一点灵力都不用,全凭武力。 即便是这样,也打得三人毫无招架之力。 范曾三人被逼得节节败退,心知不敌,正要四散而逃出去喊人,不料房门无风自合,砰的一声关了起来,腿都给吓软了。 想着长云的情况危急,宋明鸢不再恋战,直接解决了他们,顺带还搬空了范府。 前前后后连小半炷香的时间都不到,府上熟睡的下人也被她一把药粉迷晕了,保准他们睡上个一天一夜都不带醒的。 做好这一切,宋明鸢才离开范府与陆裴风在城西的暗巷中会合。 陆裴风直接把长云带到了一处空宅子里,他将人放在床上,让出了位置。 宋明鸢给长云吃了整整三颗清毒丸,又辅以灵力逼出余毒,才将七日断肠散的毒性化解。 七日断肠散顾名思义就是让人活不过七日,中药期间,五腑六腑皆被毒性侵蚀,让人饱受催肝伐心之苦,痛不欲生。 毒性会随着日时增加而猛涨,一般人撑不到七日就会因为这生不如死的折磨而自戕了。 好在长云刚中药没多久,解毒也不麻烦,要不然少不得费上一些功夫。 ------------ 第194章 殿下,静春山没了! “剩下来的就交给你了,你给他清洗一下上药换套衣裳,这些是我特制的金疮药,你给他抹上,不出半个时辰,身体上的伤口便能好。” 长云身上的伤口多,宋明鸢拿了两瓶金疮药,意念一动,空落落的屋子里便出现了一应所需的物件。 冒着热气的水盆,澡巾和一套干净的衣裳。 “范府发生的事情明天估计就会被四皇子的人发现,为免他们把搬空宅邸的事情跟长云获救的事情联系起来,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还有时间,把他心腹和幕僚的宅邸全都搬空了。” 宋明鸢对李玄英静春山那处私宅也挺感兴趣的,来都来了,怎么能空手而归。 陆裴风点点头,搬空一个可能会引得对方将怀疑放在长云身上,长云的身份一但被查出来,那么自然而然的,很容易就会让人把各处被盗的事情跟陆家联系起来。 到时候陆家站在风口浪尖,性情与以前截然不同的阿鸢肯定首当其冲。 反之,全都搬完,顺带多探几处地牢,把里面私下关押的人全放出来亦或是救走,自然更多把人的注意力引到府邸被搬空这上面来。 “好,等我一刻钟,我安置好长云之后跟你一起去。” 陆裴风出去了一趟,没过多久,就带回了两个人,吩咐他们照看长云,联系青海之后,便与宋明鸢一道出发了。 这一夜,四皇子李玄英和他的心腹幕僚还沉浸在睡梦之中,私产就像是被馋食一样,一点点被侵吞了个干净。 第二天一早,李玄英穿着劣质的里衣,盖着不太保暖的棉被,睡在连雕花都没有的陈旧木床上。 还没有睁开眼睛,忠心的小太监像是火烧了屁股一样连滚带爬奔进了长信殿。 “殿下,殿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妖盗昨天晚上造访了范大人府邸,范大人和廖大人还有胡大人都被杀害了!那个关在地牢的也没了踪影!” 李玄英猛地弹坐起来,整个人睡意全消,像是被泼了一瓢冷水一样清醒。 与顺安帝有几分相像的一张脸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妖盗搬空了范府,把范大人和其余两位大人一并杀害了!全府上下,只有范大人的妻子和下人还活着,不过他们都中了妖术,到现在还昏迷不醒,用什么方法都没用!” 李玄英脸色霎时黑透:“给本殿下更衣!立刻前往范府!” 为了不犯顺安帝的忌讳,李玄英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次的,便是手里有资本也不得不装个样子。 穿着粗糙的衣物,心里直把妖盗骂了个遍。 他饿着肚子,连饭都没来得吃,就匆匆出了皇宫,赶去城西。 脚还没迈进门口,心腹幕僚一个接一个出现在他面前。 “殿下,我们府上全被搬空了!” “殿下,地牢里关着的人都被放出来了!” “殿下,静春山没了!” 李玄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探听到消息的其他几位皇子幸灾乐祸,高兴得像是快过年一样,只觉得不费吹灰之力就除掉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就连太子李玄谟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也露出了几分笑意,老四啊老四,争来争去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钱财被扫荡一空,人脉还受到了牵连,从今往后,谁还愿意为他效命? 能看见李玄英吃瘪,太子心头无比畅快,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几位皇弟心思可多着呢,面上恭维,背地里却是想将他取而代之,他哪能让他们如愿。 “都给本宫去找找,若是能够将那妖盗暗地招揽到我们麾下,莫要说是北魏了,便是称霸诸国,也未为不可。” 那妖盗能力不俗,简直就是个搞人心态的大杀器,不管放在哪里,都是相当无敌的存在。 李玄谟已经想通了,与其跟妖盗为敌,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其为自己所用。 “那天在玄武门的事情,本宫虽然已经极力压下了,但本宫的那些皇弟迟早会知道的,必须在他们之前将妖盗找到。” 想到自个被妖盗杀害的皇叔,李玄谟眼神冷了冷,若是妖盗能助他谋得大业,他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让他活得长久一些。 待他将他利用完,摸清楚他的命脉之所在,再替皇叔报仇,处决了他。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宋明鸢带着陆裴风满载而归,这一次她搜刮到的东西,可比在长信殿搜刮到的东西多多了。 谁能想到,堂堂一个皇子,竟然在静春山印私钱! 怪不得当初搜刮长信殿的时候,比其他几个皇子的住宅还要富有,他那些兄弟都还以为他经商有天分呢! 宋明鸢不仅搬空了静春山,还掌握了一手李玄英私自铸币的证据。 “等我将这些东西连同之前在其他几个皇子那里搜刮到的东西送到婉贞姑姑手里,让姑姑暗箱操作一番,狗皇帝很快就要自顾不暇了。” “不着急,咱们先搬空其他几位的,说不定他们手里还拿捏着其他有用的东西。” 水自然是越浑越好,只有这样陆家才能在流放之地积蓄逆反的实力。 罪名都已经安在头上了,陆家不想受这个冤屈,那就坐实它。 也只有陆家掌握了话语权,才能让落在他们陆家的珍宝不受觊觎,肆意而行。 这些散落在大街小巷的通缉令,终有一天,都会变成他们阿鸢的通行证。 陆裴风将手里的画像扔掉,与宋明鸢一并走进了安置长云的宅子。 “少夫人,主子!” 长云已经醒了,是昨天晚上上药的途中醒的,知道少夫人带主子来救了他,只差没感动得两眼泪汪汪。 关键时候,还得看少夫人啊,青海这个不中用的,要是靠他,他小命都得交代完了! 他就知道抱紧少夫人的大腿指定没有错! 少夫人一定是算到他被关起来了! ------------ 第195章 夫纲不振 长云对宋明鸢就是如此盲目的自信。 青海也在,得到暗线传来的消息,正准备安排夜袭范府的他急匆匆就赶过来了。 看到陆裴风跟宋明鸢,他面露愧色:“属下办事不力。” 陆裴风问:“长云是怎么落到范曾手里的?” “陆家被下狱那天晚上,范曾与一名狱卒有过接触,属下怀疑给饭菜下毒是范曾所为,所以查到了他身上。” “只不过没等我们调查清楚,长云便被有所警觉的范曾设计抓进去了。” “但是属下查到了另外一件事,陆家被流放第三天,国公府小小姐曾失足落水,险些被淹死,此事与四皇子脱不了关系。” 听完青海的话,陆裴风皱起了眉头:“攸宜如何了?” 攸宜便是宁国公府小小姐的名讳,虽然陆裴风常年在外征战,与她没什么接触,但对于宁国公府的事情还是很关心的。 “小小姐受了冻,第二天便发起高热,如今还缠绵病榻,不见好转。” 姑娘家本就身体娇弱,寒冬腊月掉进水里,正常人都受不了,也是遭罪。 陆裴风看向宋明鸢,还不等他开口,宋明鸢便将药递了过去:“一天三次,一次一粒。” 她没给一颗就药到病除的,这种药药效发挥不快,起码也要吃上三五天才见好。 陆裴风眼神询问了一下,确认过不是那种药效逆天的,才伸手接过。 欠阿鸢的人情看来是还不完了,他想。 “找个机会,暗地里把药送到国公爷手上,速去速回。” “是!” 青海接过药就离开了。 等人离开之后,宋明鸢才问道:“当初下毒的事情,是李玄英干的?” “目前看来,是他的可能性极大,他与攸宜有婚约在身,陆家没被抄家流放之前,还曾私下拉拢过陆家,只不过被我们拒绝了。” “陆家被抄家流放,作为陆家姻亲的宁国公府虽没受到牵连,但是肯定也不会被重用,狗皇帝削弱宁国公府,李玄英觉得宁国公府对他再无助益,想退亲是在所难免的事。” “只不过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会用这样下作的手段。” 陆裴风眸色微冷,对这腐烂到根子里的北魏皇室厌恶至极。 “如果攸宜落水跟他有关系,那么下毒一事肯定也同出他之手,如此行为既杜绝了他当初拉拢陆家的事被第三方所知,当成攻讦他的法子,又能甩开与国公府的婚约,可谓一举两得。” 黑啊!不愧是皇家培养出来的,果真没一个好东西。 “那这亲事退了吗?”宋明鸢问长云,摊上这么个东西,周攸宜也挺倒霉的。 “退了,据说表小姐落水之后伤了身子,于子嗣方面艰难,狗皇帝听说了这件事,假惺惺关心了两句,就让婚约作废了。” 宋明鸢点点头:“那得让表小姐继续装病,狗皇帝现在穷得很,估计都已经穷疯了,说不得会给表小姐定一个欺君之罪,敲诈勒索国公府。” 小人之腹就得以小人之心来度,这还真是狗皇帝能干出来的事。 陆裴风眸中笑意顿起:“阿鸢思虑周全,我现在就让人给外祖父提个醒,让他最近这段时间谨言慎行,不给狗皇帝机会。” “是该这样。”宋明鸢背着手:“我出去一趟,呆会儿就回来,你别跟着。” 说着,就迈开了步子。 狗皇帝的儿子作恶多端,她要去替天行道,光搬空他怎么行,得让他身心受挫,体会一下人世间的险恶。 看见陆裴风顿住脚步,长云就知道了,这个家还是少夫人说了算。 可怜主子夫纲不振,以后怕是个没什么地位的。 长云猛压嘴角,让自己的笑不要太明显。 陆裴风斜睨他一眼:“听说你跟青海打赌输了,要穿女装去长乐坊当头牌?” 长云:…… 笑不出来了。 青海这个龟孙子,好好的怎么就长了一张嘴! 陆裴风说道:“挺好的,你以后多一门兴趣了,长乐坊肯定会因你名声大震。” “……” 宋明鸢离开宅院,瞬移到了长信殿,没看见李玄英的踪影,顺手就将他殿里为数不多的东西又搬空了一遍。 连条裤衩子都活给他留,这些东西留给他用浪费了,留给那些衣裳破烂的乞丐还差不多。 虽然品质是差了那么一点,但是能穿在李玄英身上的,也是普通人家穿不的。 狗皇帝教子不严,教出这么个心黑手狠的东西,他也有责任,于是宋明鸢把皇宫为数不多的破烂货也给搬了。 连狗皇帝吃饭用的豁了个口子的碗都没放过。 随着她修为的增加,神识覆盖范围增大,搬空这些东西,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 等她从皇宫出来的时候,才在范曾家门口的巷子发现李玄英的所在。 他已经被气晕过去了。 得知他的身份,隔壁的宅院好心借了他一辆马车。 此刻,李玄英就在马车上躺着。 宋明鸢到的时候,他们正要火急火燎地往皇宫赶。 “快,快去找太医!” “不,等等,还是别去了,宫里的药还没外面的多,快去找个大夫!” “找大夫不是问题,你们谁有钱!快先拿出来!” 此言一出,气氛霎时一静,众人面面相觑,十几个心腹幕僚,竟是凑不出来一个铜板。 “要不还是送去宫里吧?”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宫里的太医医术高明,肯定不是外面这些不入流的大夫可以比的,还是找太医好。” “高兄,殿下就交给你了,我还有事,就不陪同你一起了。” “我也先走一步,就不送殿下了。” 围在马车前的人瞬间散了个干净,只有那个叫高兄的张了张嘴巴,十分傻眼。 他不过是说慢了一步,这差事怎么就落到他的头上了? 送殿下回去,不得等他醒来?等他醒来不得要他想解决的法子?不得找他借银子周转? 关键是他也没银子给,解决的办法倒是有一个,把他自己解决了还差不多,这样就不用独自留下来面对殿下的怒火了。 高兄痛心疾首,不过就是晚开口了一步!要的是他的命啊! 就在他心如死灰之际,忽地传来了一道天籁之音。 “打劫!” ------------ 第196章 一秒十三棍 这哪里是打劫啊,这分明是日行一善啊! 高兄激动地转过身,还没看清来者何人,便先是看到了迎着他头敲过来的木棍。 为避免吃上这一棍子的苦,他两腿一挺,白眼一翻,就这么朴实无华地躺了下去。 宋明鸢的手里的木棍才刚刚敲下去,还没来得及敲到脑袋,眼前的人就当着她的面软倒在了地上。 举着木棍的她:…… 干什么?讹诈呢? 有其主必有其随,这人是跟在满肚子毒汁的李玄英身边的,装这么一出指不定憋着什么坏。 这样想着,宋明鸢手一挥,梆的一下,一棍子就把人彻底敲晕了过去。 这一棍子的苦,高某避无可避。 收起长棍,宋明鸢抬步越过他,抄开车帘子,挑眼往里一看,就看到了歪斜在座椅上的李玄英。 他毫无防备地瘫在那里,像极了任人宰割的鱼肉,跟只待宰的肥羊没什么区别。 宋明鸢一个麻袋套了过去,手里的木棍如同骤降暴雨一样猛烈,铺天盖地狠狠劈打在李玄英身上,棍棍到肉,一敲一个嗷嗷叫。 第一棍挥下去的时候,李玄英便嗷的一声痛醒了。 隔着麻袋,眼前什么都看不到,只能一边抱头闪躲,一边忍痛惊慌大喊:“来人!救命!有刺客!有刺客!快来人保护本皇子!” 梆的一声,又挨了一棍,骨头差点没被打折,痛得他面目狰狞,眼睛都染上了血丝。 “大胆恶徒!你可知我是谁!快住手!否则本皇子让你九族陪葬,死无葬身之地!” 他叫嚣得越欢,宋明鸢手里的木棍就挥得越得劲儿,打得他再出口时只剩下一连串的痛叫。 手打得累了便换着灵力操纵木棍继续打,一秒十三棍。 李玄英恍然还以为自己在被群殴,不消片刻,就被打得鼻青脸肿意识昏沉了。 宋明鸢没有把人打死,这李玄英留着还有用,得把他放回去,让他跟他那几位好兄弟狗咬狗。 于是在他即将晕过去的前一秒幻化成李玄谟的样子,揭开了他的头套。 原本只剩下微末意识的李玄英临昏死过去的前一秒,看清楚了这恶徒的样子,心中掀起了滔天波浪。 他就知道!!! 是他!竟然是他!!! 果然!他的好皇兄想他死很久了!这得是积压了多大的仇恨,才能在一瞬间狂打出十几棍啊! 只怕是他幼时拿春宫女图骗他说他身上长的小唧唧是个毒瘤的事情被他记恨到了现在。 李玄英记得他当时是哭着去找皇后闹着要割掉的,打从那以后,皇后每每看他和母妃的眼神,都像是在看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后快。 闹到现在,已经结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怨。 没想到这蠢东西竟然敢趁人之危,对他下此狠手!今日若是不死,他李玄英定要将遭受的屈辱千倍万倍奉还到他身上! 看到李玄英晕过去前眼里乍泄的仇怨与愤恨,宋明鸢十分满意,不过为了让李玄英跟李玄谟的关系打上死结,光是打一顿这种程度的刺激好像还不太够? 摸着下巴想了想,宋明鸢灵光一现,将手里的木棍一扔,在空间里翻翻找找,摸出了一瓶虎狼之药。 强行撬开他的嘴倒了小半瓶,随后挥手将他身上穿的衣裳都收进了空间。 看着他白斩鸡一样的身材,略微有些嫌弃地收回目光,还皇子呢,连陆裴风一半的好身材都没有,跟个小白脸似的,得亏周攸宜没嫁过去。 在李玄英药效发作之前,宋明鸢将一丝不挂的他吊在了城西的市集门头上。 临走之前,还把马车给收走了。 因为是大清早,集市上没什么人,宋明鸢也不多留,挂完人就走。 这个点大家都该起来做早饭了,她得赶紧回去。 虽然干了许多事,但前前后后也没花多少时间,撤去幻形回到小院的时候,也只才过了一刻钟不到。 陆裴风等在院子里,一看到她推门而入,便站起来迎上去:“忙完了?” 即便是不说,他也猜到了她大致是去找李玄英不痛快了,也许阿鸢都不知道她自己有多护短。 一想到她将他们当成了自己人护着,陆裴风便情不自禁扬了扬嘴角。 将刚刚在厨房里做好的蛋羹端出来,他说道:“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吃完就回去。” 说着,便将手里葱香嫩滑的鸡蛋羹递了过去。 鸡蛋羹蒸得恰到好处,滑亮得跟嫩豆腐似的,上面细碎地撒上一小把葱花,看着让人食指大动。 宋明鸢抵抗不了这种诱惑,闻着香味吃了个干净,末了还颇有些意犹未尽。 “你怎么会的东西这么多?” 陆裴风顿了顿:“不多。”他只怕学不够。 抬手擦掉她嘴角不小心沾到的碎末,视线在她唇上停留了一瞬,不知想到什么,略微飘忽地转移了话题:“想吃中午再给你蒸,现在该回去了。” 他屈起手指,将手收到身后。 宋明鸢已经习惯了他的伺候,也没觉得这过于亲昵的举动有什么不对,反正他整个人以后都会是她的。 “好,青海跟长云回不回去?”她多问了一句。 站在一边当背景墙的长云立马收起了脸上的姨母笑:“少夫人,青海还没回来,趁着他不在,我们先走吧!”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见陆裴风点头,宋明鸢便将长云带着一起。 这还是长云第一次搭上顺风车,只一眨眼的功夫眩晕的劲儿还没过去,睁眼便到了破庙外二里地的林子里。 长云都惊呆了,觉得能在青海面前吹一辈子。 从今往后,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平平无奇的自己了,他是被少夫人带着体验过瞬移仙术的男人! 一步千里。 少夫人她是真的神! 看来这世上真有神仙存在,也不知道他以前拜过的财神爷什么时候显灵。 “你留在这里,我跟阿鸢回去,吃的东西自己解决。” 长云是跟随他一起训练的,哪怕将他一个人扔到荒山野地,他也能活下来,陆裴风并不担心他会饿死。 长云:“……” 主子毕竟还关心他吃饭问题,但是只关心了一句,是个懂得体恤下属的,有点体恤但不多。 宋明鸢跟陆裴风回到破庙的时候,悬挂在集市门头的李玄英已经被围观了。 ------------ 第197章 世风日下 推着推车前来集市摆摊的大爷老眼昏花,甫一抬头看到吊在门头正中间白花花的人形肉体,吓得差点见了太奶。 “嚯!”他猛地往后退了两步,狂拍跳个不停的胸口:“什么玩意儿!吓死我咧个娘哎!” 边上拄着拐杖的老太太驼着背,龟速往前挪动,听到动静,缓慢地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一看。 拐杖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脚下生风,健步如飞,瞬间跑了个没影,哎嘛,大清早的见鬼了,可吓死老太婆了! 辣眼睛,忒辣眼睛了,多看一眼都要生疮,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集市门口很快就围了一堆人,对着吊在上面的李玄英指指点点。 “一个大男人怎么长得这么白,我舅姥爷死了三天了都没有这个色。” “你瞅瞅,大清早上就被吊在这里,脸还被打成那样,也不知道干了什么缺德事,怕不是偷人被发现了吧?” “我看不像,你瞅他,那别致的小东西生得还没我手拇指大,哪个好人家能看上他啊,这不是闹着玩吗?” 聚集在市集门口的多是些上了年纪的八卦妇人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游手好闲之徒。 年纪稍小一点的姑娘和妇人,远远看上一眼,就羞得无地自容掩面而逃了。 “这皮肤白里透红,嫩得跟娘们似的,老子就没见过这么极品的男人,怕不是专门干那一行的。” “你还真别说,也不知道哪个花楼的,我有个友人就好这一口,改天让他过去点。” 都是些市井之徒,说起话来自然无遮无拦。 李玄英被体内升腾的燥热折腾得像是一条被蒸干水分的鱼,他粗喘着气睁开眼睛,听到的就是这些不堪的粗鄙之言。 一时间羞愤欲绝,恨不能晕死过去。 “贱民尔敢!” 全身的热流都往一处涌,几乎控制不住对着众人亮起了枪。 便是刚刚说话露骨的妇人这会儿也不禁红了脸,啐了一口:“呸!真是个不知羞的,嘴上不要,身体倒是诚实!” “我咋瞅着这人这么眼熟呢?” 李玄英心一慌,已经顾不得想要杀人的冲动了,绝对不能被认出来,要是被认出来,那就完了! 他被药物折磨红的眼睛,连人都看不清,只能看到底下乌泱泱的人头。 “住嘴!否则我杀了你们!” “哟,还来劲了,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玩意。”那人身上的逆反一下就被激了起来。 围着李玄英认真端详了一阵子,总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就差那么一点了。 就在这时,人群中,另一道声音震惊响起:“这不是当今四皇子吗?今天早上我还看见他驾着马来了城西。” 对!四皇子!什么!四皇子! 众人猛然看向脸色充血的李玄英,目光霎时就变得精彩起来。 夭寿啦!四皇子竟被扒光了吊在集市门头上!最重要的是…… 目光下移,落在他两腿中间,众人面色同情怜悯震惊稀奇应有尽有。 得亏周家姑娘没嫁给他啊!这要是嫁过去,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那一道道视线,虽然已经十分隐秘了,但集中起来仍然强烈得不可忽视。 这一刻,李玄英心中对太子的恨意已经猛然上窜,抵达了临界点。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弄死过一个人,从来没有过! 李玄谟,好你个李玄谟! 若非皇后给他下了抑制生长的药,他怎么会这样,纵然毒解得及时,但有些伤害是不可避免且无法逆转的。 他有今天都是他们害的! 此刻新仇加上旧恨,李玄英恨不能毒杀了太子。 看到围观的八卦群众认出了李玄英的身份,青海就放心了,今天也是助人为乐日行一善的一天呢! 虽然不知道李玄英为什么会被扒光了吊在这里,但是不妨碍他拍手叫绝,给做下这样丧心病狂之事的人怀抱最崇高的敬意。 妙啊!此乃不拘小节的真英雄也! 青海拉了拉头上的斗笠,没有多留在这里引起注意,转身就隐退了下去。 李玄英很快就被放了下来,毕竟四皇子的身份摆在那里,谁也不敢得罪。 只不过他对民间的神秘力量一无所知,在青海的推波助澜下,不出一日,李玄英被打得鼻青脸肿扒光了衣服吊在城西集市门口的消息就传得人尽皆知。 周攸宜吃着祖父差人送过来的药丸,听到这个消息,顿觉神清气爽,病都好了一大半。 “小姐,以后看谁还敢说你没有福气!明明是有福之女不入无福之门,那李玄英分明就配不上你!还好这门亲事退得及时!” 周攸宜含笑道:“此言你只可在我房里说说,可别在外面去说,那李玄英再怎么样还是姓李的。” 她生着一张圆脸,眉眼弯弯,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小姐,奴婢晓得的,出了这个门奴婢只在心里偷偷高兴。” 她心里解气啊! 自打小姐落水以来,不知受了多少委屈,那李玄英明明就不想跟小姐结亲,却搞得像小姐死扒着他不放一样! 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子,要不是皇命难违,就凭他也能跟小姐扯上关系! “出了这样的事,李玄英想要再巴结上一门好亲事,怕是难了,有点眼光的都看不上他。” 高门大户挑着呢,便是皇子又怎么样,只怕今日之后,好一点家世的人家都要纷纷紧着给家里的姑娘订亲了。 这样想着,周攸宜不禁生起了一丝紧迫感,李玄英挑无可挑,难保不会将主意重新打回她的身上。 不成,这门亲事可是好不容易退的。 “你明天就跟外面说,就说我病得起不来了,气若游丝,保不齐什么时候断气!” “可巧了,刚刚国公爷让人送药过来的时候,还叮嘱小姐要藏着些呢,奴婢待会儿就去多买几盒上好的胭脂水粉备上,保准让人看不出来小姐的气色。” 周攸宜说道:“也不用买多贵的,省着点,待我将银子存下来,差人送去给姑姑,他们一家还在流放路上,日子还不知道多艰难呢,多准备点总是没错的。” 说着,她叹了口气,她这多灾多难的姑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带着陆家回归。 “是,小姐。” 皇宫里。 前来报信的人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顺安帝已经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身上甚至连龙袍都没有穿,只穿了一件同色的连绣纹都没有的布衣。 外面披了件灰扑扑的厚袄。 他坐在阶梯上,甚至连张凳子都没有,听到底下人的禀报,久久都未曾动一下。 ------------ 第198章 贵圈玩得真花 自打听到皇宫再次被搬空后,他就坐在这里了,不过是下了趟早朝从金銮殿往回走的功夫,皇宫里为数不多的东西,竟像是遭了蝗虫一样。 宫里的宫女放了一批又一批,能借的钱都借了一遍又一遍,顺安帝费尽心机坐上这个位置,到头来竟是欠了一屁股的债。 他幽幽笑了两声,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回荡,显得格外鬼魅。 底下的人越发伏低了头,只觉得顺安帝现在的精神状态有点堪忧,听到四皇子被毒打扒光吊在城西市集门头,竟还笑得出来。 事实上,顺安帝此刻已经愤怒到极致了,但是太过愤怒,反而没有了情绪。 怒急攻心还得请太医,请太医就得开药,开完药还得找东西熬药,熬完药还得拿碗来盛。 他现在连太医院的月例都还欠着,兜里干净得连一个铜板都摸不出来,哪里有条件开得起药。 一想到这里,顺安帝就生生咽下了快要呛到喉咙里的血。 “四皇子何在?”他记得他这个四儿子在几个儿子里是经商最有天赋的。 此番境况,作为儿子也该是他献孝心的时候了。 “回皇上的话,四皇子如今已经被送回长信殿了。” 顺安帝点点头:“宣太医,随朕一道过去看看。” 他站起身来,透过空荡荡的大殿往外看去,往日的富丽在被多次搬空之下只剩下萧条,血气又有些压不住了。 想到长信殿如今的情况,前来禀报的人欲言又止,不过到底没说什么。 皇上还记挂着四皇子的伤情,特地传了太医亲自过去探望,拳拳爱子之心,想来是不会因为一些状况以外的事情消退的。 说了与没说也是一样。 这样想着,他默默领路,宣了太医过来,一并随同顺安帝前往长信殿。 以往好歹还有銮驾,但是现在,别说是銮驾了,连个步辇都没有。 顺安帝只能靠步行,走了一刻钟才到。 长信殿,房门被紧紧关着,两名伺候的太监一左一右站在门口,汗流浃背。 看到顺安帝带着太医过来,赶忙跪地伏首:“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顺安帝一门心思都在待会儿怎么开口跟老四开口要钱这件事情上。 对于长信殿怪异又紧张的氛围,那是一点都没有留意到。 太医,也就是之前替顺安帝诊脉的张太医习惯地摸向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这一摸之下直接摸了个空。 哦对,皇宫又被盗了。 张太医叹了一口气,这皇宫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眼瞧着那两个太监神情不对,正要提醒顺安帝,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顺安帝越过了他们,在他们满脸惊恐之下,推开了寝宫的那扇门。 太监正要站起来的膝盖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伏首瑟瑟发抖。 在顺安帝推开门的瞬间,张大医心中警铃大震,身体下意识反应,呲溜一下往边上躲了躲。 门被推开,一道光溜溜的身影以无比迅猛的速度扑了出来,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发了疯似的一下把站在门口的顺安帝创飞出去。 看到这一幕的人皆悚然一惊。 “护……” 砰—— “……驾。” 众人惊呆,直愣愣地看着被狠狠创飞,扬起一道抛物线,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的顺安帝,一时间忘了反应。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了,突然到他们都觉得突然。 都来不及提醒,人已经咚的一声栽倒在地,摔到尾椎骨,面目一阵扭曲。 顺安帝此刻杀子的心都有了。 他好心领着太医过来看他,这逆子居然想谋害他! 不过一想到还得靠这逆子给钱度过眼下皇宫被盗空的难关,这一股子火气就生生给压了下来。 罢了,谅他也不是故意的。 这样想着,顺安帝捂着屁股,在贴身太监的搀扶下忍着痛站起来。 起到一半,理智全无的李玄英如同锁定猎物的恶狼一样,又横冲直撞将他掀翻在地。 看到李玄英死死压制住涨红脸色的顺安帝,像条狗一样耸动着肢体,一句卧槽已经不能形容众人此刻的心情了。 究竟是世俗的败坏还是道德的沦丧,贵圈现在都已经玩得这么花了吗?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逆子给朕拉开!”顺安帝气得连翻白眼,杀子的念头已经到达了巅峰。 听到顺安帝气急败坏的骂声,众人如梦初醒,方才手忙脚乱上前帮忙。 因为是宫里,顺安帝让随行的人留在了长信殿外,只与张太医一道进殿。 此刻张太医联同长信殿上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躁动不安的李玄英拉开。 “把这逆子给朕绑起来!”顺安帝脸黑如锅底。 “皇上。”太监期期艾艾地说道:“咱们找遍长信殿里里外外都找不出来一根绳子,用衣裳做的绳子,都不结实。” 张太医建议:“不如先把四殿下关起来,微臣看他现在的样子像是中了虎狼之药。” 在这宫里生存,当直是步步如履薄冰啊,还好他刚刚躲得快,要不然只怕晚节不保。 顺安帝脸色极其难看:“你想办法让他安静下来!今天的事谁要是敢往外透露一个字,朕砍了你们的脑袋!” 言罢,拂袖离去,看那背影像是冒着沉沉的黑气。 接了个烫手的山芋,张太医满脸哭唧唧的,如今两手空空,他拿什么给李玄英治啊,总不能舍身取义吧! 他看向两名太监,两太监吓得想撒腿就跑:“张太医,您再好好想想,一定有别的办法!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去找两个貌美的宫女也成。” 话一说出口,他们就沉默了。 若是以前,凭借四皇子的身份,送上门的貌美女人都能排到宫门口去,但是现在…… 宫里除了些歪瓜裂枣跟上了年纪的,哪还有貌美的宫女。 “倒也不至于这样。”张太医皱起眉头不是很赞同这个办法。 宫女的命也是命,这不是祸祸好人家吗? “你且给我寻几根针来,我自有办法让四殿下冷静。” 事到如今,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 第199章 互相卖惨 两太监将整个长信殿上上下下翻了一遍,才从废弃的犄角旮旯里翻出几根野猫叼鱼吃剩下的鱼刺。 看到那几根形状各异的鱼刺,张太医:“……” 太监拿着骨刺,战战兢兢开口:“张太医,针没找着,您看这个成吗?实在不行的话,奴才找块木头削也成。” 若非天寒地冻,张太医只想把李玄英丢水里,但是冻病了还是得治。 “你把鱼骨打磨一下,用酒……用烧开的热水泡一泡。”他有心想要说用酒消个毒,但一想起来,皇宫连水都缺,哪里还有酒,便改了口。 烧水倒是容易,井底积了些水,找个破烂的瓦罐冲洗干净,找两把干草烧就好了。 一众人在院子里忙碌,看到这样的场景,张太医嘀咕,怎么搞得像是在流放似的。 那乞丐都不至于惨成这样吧? 这皇宫果然不能久留。 张太医给李玄英扎了三次针,他才像是一条死鱼一样脱力瘫倒在地上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李玄英被顺安帝召了过去。 “父皇,听说你找儿臣?”李玄英眼底青黑,脚步虚浮,说话都带着一股子有气无力。 他很想向顺安帝告状,诉说李玄谟的丧心病狂,残害手足,但是他不能说,且不说有没有证据,顺安帝信不信还是个问题。 他岂会为了他得罪皇后和太子,如今宫里这么个情况,还得靠太子母族帮衬着呢。 不过没有关系,他迟早会亲手弄死李玄谟跟皇后!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先从父皇这里搞一些钱。 这样想着,李玄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开始卖起了惨:“父皇,儿臣好苦啊!您都不知道,儿臣被挂到集市门口,那些人是如何说儿臣的,儿臣不过出去了趟,长信殿被搬空了不说,还要遭受这场无妄之灾,儿臣现在一无所有了啊父皇!” 他哭得十分可怜,可怜到顺安帝都险些忘了今天早上的不愉快,开口赏赐他,弥补一下他遭到创伤的心灵了。 但是一想到如今身无分文的自己,还有召李玄英过来的目的,便叹了口气,露出一副愁苦相。 “父皇又何尝不苦,每日早朝都要面对朝臣们讨要银子,不是哪个地方要赈灾银两,便是哪个地方要修河堤,便是连军费也告急,如今朕上早朝,就像是被人找上门来讨债。” 顺安帝一开始还是装的,但说着说着,不禁悲从中来,嘴巴都在发苦。 “朕可是一个皇帝,可你看看,现在朕吃的穿的用的,哪里还像个皇帝该有的样子,便是连宫里留下来伺候的人,都快要全部遣散了!” “父皇……” “皇儿……” 李玄英差点没维持住脸上悲苦的表情,他算是看出来了,他想让他主动出钱,可是他现在哪里还有钱,这一躺就不该来。 如今是进退两难,拒绝也不是,答应更不是。 “父皇,儿臣纵然也很想为您尽一尽力,可您也看到了,现在儿臣身上穿的还是那些个奴才身上脱下来的衣服,要不然连过来见您都要光着身子。” “父皇有所不知,昨天晚上儿臣手头经营的店铺,全被妖盗给盗空了。” “若是有能力,儿臣定然在所不辞,可是如今儿臣连那街边的乞丐都不如!”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玄英是咬着后牙槽说出来的,心头悲愤得恨不能将那妖盗挫骨扬灰了。 见顺安帝脸色难看,他收了收心绪,既然拒绝了,肯定是得拿出解决方案的。 他可不想被疑心重的父皇记恨上。 于是说道:“据儿臣所知,太子皇兄在南宫家的帮助下,经营了一个商行,营利颇多,如果太子皇兄愿意把钱拿出来,相信父皇肯定很快就能渡过这次难关的。” “若是儿臣手头上的资产没有被妖盗袭卷一空,儿臣也不想将这个能孝顺父皇,为父皇分忧的机会让给太子皇兄。” 他一脸郁郁,倒真有几分帮不上忙而内疚遗憾的样子。 顺安帝不是不知道昨天晚上出了什么事,但他总以为就算被妖盗袭卷过了,老四多少还是能掏出一点的。 但是眼下看来,他委实帮不上什么忙,要不然,也至于穿着奴才的衣服。 “你说的朕会考虑的,你身体还没大好,又受了冻,先回去养着吧!” 见确实捞不到什么好处,顺安帝只好挥手让他退下。 李玄英此刻头昏脑涨,有心想要让顺安帝给他安排太医,给他几贴药,但是知道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只能强忍着不适告退离开。 虽然没有捞到钱,但是这一趟也并非一无所获,他了解父皇,都到这个地步了,他肯定会向李玄谟开口的。 他不好过,他们一个都别想好过。 李玄英微眯了眯戾气沉沉的眼,冷笑。 果然第二天一早,顺安帝便将李玄谟召了过去,他不仅召了大儿子,还把其他几个儿子都叫过去给他分忧了。 听到这个消息,宁国公当即就请了病假,抱病在家,闭门谢客。 都已经叫到皇子了,距离叫他们这些臣子还远吗? 把钱拿出去跟肉包子打狗有什么区别。 有去无回倒是没有什么要紧,关键是李璋又不是个贤明的君主。 陆家这样的忠臣良将都被他抄家流放了,一心报国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寒的却是他们这些老臣的心。 现在谁还敢尽忠尽职,替他效命。 周家三位爷都在书房里,听到暗线传来的消息,周大爷乐呵了一阵,问道:“爹,您说皇上到底干了什么,怎么妖盗只逮着皇宫薅了又薅?” “咱们连妖盗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府上这么久就丢过两只鸡。” 周二爷说道:“那两只鸡还是大嫂偷偷抓了烤的。” “你可别胡说,你大嫂是名门淑女,贵女中的典范,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指定是老三干的!” 人在屋里坐,锅从天上来的周三爷:汝听,人言否? 大嫂做不出来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他这样斯文的读书人就做得出来了? 宁国公捋了捋胡子,思虑良久,突然说道:“我要辞官!” ------------ 第200章 您老糊涂了? 刚刚伸手端起青瓷茶杯凑近喝了一口的周大爷差点没把嘴里的茶水从鼻孔呛出来。 他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手忙脚乱把茶杯放回去:“不是,爹,你说啥?” 宁国公看着大儿子有辱斯文的样子,眼皮都在抽搐,他年轻时候也是个端方正直的翩翩君子,怎么生出这么个糟心的玩意儿! 让他学的风姿仪态,全学进狗肚子里去了! 真想一鸡毛掸子抽他脑门上。 “我说,我要辞官。” 周大爷傻眼:“您老糊涂了?” 宁国公脑门都气出了褶子,左看两眼右看两眼,到处找鸡毛掸子的身影,想要抽这个嘴欠的东西。 周二爷周三爷对这样的场面已经司空见惯了,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们大哥就是跟陆家那个老流氓混久了才养出来的这一身匪气。 打小就长歪了,左右是扭不过来的。 “爹,为何要辞官?”周二爷问,他相信爹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周三爷没有说话,也是看向了老爷子,等着他说话,两人都是处变不惊的态度。 周大爷赶忙道:“爹啊!咱们要是辞官了,日后谁给陆家平反啊!总不能让小妹一直在流放地受苦吧!” 让小妹和离,那是不现实的,且不论小妹一心只有陆丰那个混蛋,便是为着孩子,也不会脱离陆家。 宁国公白了他一眼:“你给我闭嘴!” 看到他就嫌烦! 他们周家好好的清流世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一根歹笋! 回望坐姿端正,气质文雅的二儿子跟三儿子,宁国公的脸色才好看一些。 “李家如今气数将尽,皇上不知怎么就得罪了那位神通广大的妖盗,国库已经被盗空了,这消息皇上瞒得住其他人却是瞒不过我。” “只要妖盗一日不除,李家就一日不得安生,这皇位,李家人是坐不了多久了的,唯今之计,只有明哲保身才最为要紧。” 国库关乎国之大计,没有银子,什么事情都办不下来,便是花了时间周转,焉知那妖盗会不会再来。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皇宫已经连着被搬空三次了,距离下次被搬空还会远吗? 君主无德无能,他们何必要跟着受罪。 宁国公看得明白:“陆家的事情,归根结底不在于平反,只有李家倒台,新帝即位,才有可能得以翻案。” “若是新帝贤明,周家再行复出为陆家申冤,新帝为了贤名,肯定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理。” 一来能收获好名声,二来能狠踩李家皇室一脚,这样的好事,便是上任的新帝没有那么贤明,也不可能会白白错过这个有利可图的机会。 “攸宜已经跟四皇子退了亲,咱们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周大爷忧心忡忡:“爹啊,咱们想要辞官容易,可皇上允不允还是个问题。” “你的脑子是个摆设吗?他不允我们不会想办法吗?”真是一天不气他,就心里不舒服! 宁国公喝了口茶,压压想打人的冲动。 被瞪了一眼,周大爷悻悻一笑,暗暗嘀咕:“那能有什么办法?” 眼下这个节骨眼上,顺安帝能放人? 他们周家想脱离京城,只怕会被薅秃一层皮,毕竟现在宫里可是缺钱得很。 他要是顺安帝,都不能这么轻易放周家离开。 “正常辞官肯定是不行的。”周二爷想了想:“不若咱们装病?便说要举家到江南祖宅休养侍疾。” 装病是个不错的办法,只是要怎么过太医那一关,却是个难题。 周大爷说道:“要不然直接死遁了吧,咱们假死脱身,找个挨近流放地的宜住城池隐姓埋名,闲时还能一辆马车到邕州去看看小妹。” 宁国公真想抽他,出的什么馊主意,莫不成是想把他装进棺材里运出去?! 不过虽然主意是馊了点,但也不是没有可操作的空间。 “容我再想想。” 宁国公心中暗暗思量,他可以先装病辞官,狗皇帝要是不答应,那他就死给他看! 不止宁国公,朝堂里听到些风声的,也跟着病了。 请假的理由更是千奇百怪,什么腿不幸摔折了,家中老母病重,老祖托梦出门必有血光之灾。 顺安帝钱没要到几两,请假的折子就先将他给淹没了。 顺安帝的心情有多郁结暂且不提,李玄英这边听说李玄谟几人在顺安帝那里狠狠出了一笔血,可没把他高兴死。 但是他高兴没多久,他借走马车不还的事情就在坊间传开了。 “真的假的,那可是四皇子,能缺那一辆马车吗?我瞧着他以前出行,坐的都是汗血宝马啊!” “怎么就不是真的?我听说啊那皇宫又被盗了,四皇子的长信殿也没被落下,他现在缺钱得紧,难说。” “可怜那方家,就那么一辆马车,没想人没巴结到,车还赔进去了,咱们以后啊,可别啥都往外借,那四皇子被妖盗盯上了,咱们借东西给他,那妖盗盯上我们就惨了!” 方家听到坊间的消息如坐针毡,那妖盗不会盯上他们吧? 一时家门紧闭,栗栗自危。 总之,李玄英借马车不还这件事算是传出去了,信用堪忧,身败名裂,日后还会不会有人将东西借给他还是个问题。 宋明鸢这三天不是在给孟氏调养身体,就是在入夜之后到京城里为非作歹,如果不是有灵力,肉体凡胎都经不住她这么折腾。 只不过她将几个皇子手下的势力翻来覆去都搬了一轮,愣是没有发现陆三叔的踪影。 难道说,除了现有的皇子,狗皇帝还有别的皇子? 宋明鸢暂且收回了神思,看向面色红润的孟氏,笑道:“孟姨,你的身体如今已经大好了,不过为了好得更为彻底,还要多吃两天的药。” 这三天身体的变化,孟氏是知晓的,手有劲了,呼吸也顺畅了,整个人就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 自打抱病在身之后,她从来没有这么松快过,松快到令她恍然有种不真实感。 听到这句话,孟氏才有落到实地的感觉,她眼圈微微泛红,险些激动得喜极而泣。 “孟姨知道了,一定会好好吃药的,多谢鸢鸢,如果不是你,孟姨只怕要撑不过去了。” 她牢牢牵着宋明鸢的手,久久难以平复心中的情绪,这一天,她不知道盼了有多久。 盼到最后面都认命了,却不想大限将至之时柳暗花明,至此以后,再也不必有遗憾了。 一想到这里,孟氏心中就充满了对宋明鸢的感激。 ------------ 第201章 有点生疏你忍一忍 宋明鸢直言不讳:“救您我也是有所图的,希望日后陆家有需要到的时候,您跟沈大人能鼎力相助。” 她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孟氏愣了一下,心下莞尔,倒是头一回碰到性子这么直来直去的姑娘,不过却并不让人讨厌,反倒相处起来少了几分压力。 她抿唇一笑:“好,陆家有需要,我们定然不会推辞。” 这样大的恩情,便是不说,他们沈家也是要回报的,只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她会让他们报偿陆家,而非为自己谋利。 一场替嫁,谁说就不是陆家人的福分。 从马车上下来,宋明鸢扫了一眼站在旁边脸色极差的青霜,唇角微微勾起:“这位姑娘,该是你兑现赌约的时候了。” 如同孟氏病发的那日一般,马车外面站着许多人,有刚刚吃完午饭挑着牙齿的官差,有把别人倒霉当成乐子的陆二老爷一众。 他们看向青霜的目光甚至带上了那么一点点感同身受,你说你惹她干什么,是好日子过得太长了吗?这不是纯纯找虐? 这可是一刀把悍匪头都给砍下来的恶徒! 周围人的视线犹如实质,让青霜觉得自己此刻像是置身在火架子上一样难熬。 她冷哼一声撇开头:“沈夫人是你治好的又怎样,你能证明沈夫人之前的好转跟你有关系吗?” 就算不是她治的,说不定人家也是因为吃了苏大夫开的药才有起色,只要她不承认,谁敢说她抢功劳! 宋明鸢笑了声:“有人的嘴简直比茅坑里的臭石头还硬,我虽不能证明孟姨的好转是因为我,但是我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因为你。” “莫要忘了,咱们的约定是把人治好,你这么纠结于这个,是想抵赖?” 青霜攥紧了手心。 她有什么错,为什么要这样逼她?她不过是想得到沈大人的另眼相待,又没有危害到沈夫人的性命! 可是现在,她连对沈大人的肖想都不可能了,她就这么看不惯她,非要毁了她在沈大人心中的形象? 沈鉴缓声开口道:“青霜姑娘,做人要讲诚信,言而无信,是令人不耻的行为。” “大人……”青霜哽住,抬起微微发红的眼睛朝沈鉴看过去。 却发现对方并没有在看她,似乎是刚刚的话只是随口一提,竟然厌恶到了都不屑于看她一眼的程度。 她心中忽地就阴暗起来。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明镜山庄肯定是不会再要她,亦绝了跟沈大人的可能,既如此,她为何还要受此折辱。 “我是不会跪她的,除非我死!” 想让她跪下来掌嘴承认自己卑鄙浅薄,没这个可能! 众人没有想到她事到临头了,会是这么一副拒不配合的态度,对于青霜的没脸没皮,都惊呆了。 她是怎么做到理直气壮说出这句话来的? 这个赌约不是她亲口答应的吗? 若非宋明鸢没有这个本事把人治好,现在只怕是陆家老小跪下来给她磕头赔礼道歉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只怕会受得理所当然吧? 呸,真不要脸! 围观的人看青霜的目光,顿时就变得鄙夷起来。 宋明鸢眼睛一亮:“既然你自己下不去手,那就让我来替你动手吧!” 正好她这几天手痒得厉害。 “我这巴掌很久没扇过别人的脸了,可能会有点生疏,你忍一忍哈!” 众人:“……”宋家人挨过的打都是在梦里摔的吗? 青霜医术比不过宋明鸢,不认为自己连武力也比不过她,赤手空拳还想打她?简直就是在找死! 看着宋明鸢朝她冲过来,青霜眸中飞速划过一丝杀机,手已经放在腰间的剑柄上了。 反正她跟沈大人是不可能了的,倒不如杀了她,给自己出一口恶气! 眼看青霜神情不对,沈鉴正要开口让另外三名青衣侍从将青霜制服,站在一旁的陆裴风皱眉说道:“她不需要帮忙,别扰了她的兴致。” 沈鉴微微一顿,观察了一下陆家其他人的神色,见老的小的都没有特别担心的样子,这才打消了心里想要帮忙的念头。 甚至还回头温声安抚了提起一颗心的孟氏:“娘,别担心,陆少夫人不会有事的。” 这厢说话间,那边两人已经打斗起来,孟氏紧张得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我如何能不担心,那青霜武功厉害得紧,只怕鸢鸢要吃亏,你可得让阿羡看着点,要是鸢鸢受伤了,我可是不依的!” 无论如何,鸢鸢都是救了她命的恩人,她的恩情跟陆家的恩情她分得清楚。 沈鉴无奈应下:“好。” 随即将目光投向了前方缠斗起来的两道身影,二人你来我往间已经过了数招。 青霜越打越是心惊,因为她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宋明鸢的对手! 她竟然连武功也这般厉害! 青霜难以置信,闪神间,脸上啪的一声脆响,狠狠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伴随着强烈的屈辱,让她差点没发疯。 “贱人!我杀了你!” 她招式全无,一通乱砍,像是杀红了眼睛,偏偏没有一刀能砍中的。 “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宋明鸢侧身躲过她劈下来的剑,美眸一扬,轻狂地挑起一抹笑弧。 抬手“啪”的一声,攻其不备又甩了一巴掌。 青霜气急败坏,招招都在下死手。 这边的打斗很快就引起了宋家人的注意,不过因为距离太远,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谁在打架?” 许氏眯着眼睛看,只觉得那道身影越看越像那逆女的,只是怎么可能,那逆女根本不会武功! 宋潘山跟宋明嫣也在往那边看,他们这两天被过了病气,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都没顾得上整幺蛾子。 宋潘山只粗略看了一眼,都没认真细看就收回了目光:“是那马车上的人吧。” 他声音粗哑难听,说话间喉咙像是咽了一嘴碎玻璃一样难受。 宋明嫣则死死看着宋明鸢,震惊到眼都瞪圆了。 “是宋明鸢!她竟然会武功!” 这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 第202章 你究竟是谁 “你说什么!” 宋明鸢!那个逆女?! 这头宋家人还处在宋明鸢会武功的难以置信的震惊中,另一头宋明鸢已经把青霜一张俏丽可人的脸都扇肿了。 “两巴掌是你本就该受的,另外几巴掌,是你不跪的利息。” “至于你没有遵从赌约,我这个人心善,就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了。” 说完,宋明鸢一脚把青霜踹飞出去,结束了这场单方面的打压。 青霜滑倒在地上,捂着绞痛的腹部,一张脸红肿异常,气得人都在发抖,她猛然抬眼看向宋明鸢,目光怨毒又充满恨意。 “嫂嫂,给,帕子,擦擦手!”陆思宁屁颠屁颠迈着小短腿跑过去,踮起脚尖把自个儿的擦脸的小帕子递了上去。 宋明鸢接过来,仔细地擦着手指,斜看了青霜一眼,漫不经心一笑:“怎么?还想挨打?” 她不介意为她效劳。 青霜恨不能手撕了她那张脸,可形势逼人,不得不收回目光,暂时忍下心中的恶气,只有指甲掐破的掌心宣泄着她的仇怨。 “青霜,念在你跟随我这么多年,这次的事情本少主就不罚你了,你自行离去吧,日后别再说是我明镜山庄的人。” 云羡没给青霜留情面,直接当着众人的面便开了口。 “少主!”哪怕早就知道这个结局,可在听到云羡这样轻易放弃她的时候,气血还是不免一阵翻涌。 “心气高不是你的错,但是心大了,就是你的问题了,没有让你去刑堂已是本少主对你最大的宽容。” 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青霜只能咽下到嘴的血腥味,咬紧牙关狼狈地站起身来。 临走前,她冷冷看了宋明鸢一眼。 目光中充斥着怨恨和不甘,以及浓烈到令人心惊的杀意,像是一匹记仇的恶狼一样,想要等有朝一日伺机而动,撕碎欺辱过她的所有人。 这种眼神宋明鸢看多了,有一种人的认知是无论如何也扭转不过来的,哪怕明明做错事情的是她自己。 但是只要你不顺着她的意来,她就能给你记恨到死,甚至是千方百计地想要报复回去。 武力是无法让他们屈服的,只会让他们心里的仇怨如同毒汁一样冒出来。 虽然知道自己多了个仇人,但是宋明鸢并不觉得刚刚的所作所为应该收敛。 她看着青霜离开的方向,将小家伙的帕子叠好还回去:“拿着,嫂嫂待会儿离开一趟。” “哦,好的!”嫂嫂擦过手的帕子也是香香的呢! 她要多跟嫂嫂贴贴,这样娘亲就不会喊她臭丫头了,宁宁真聪明! 小姑娘贼眉贼眼地嘿嘿一笑,露出两颗白亮亮的小门牙,妥帖地收好了小帕子,准备等下回有需要用到的时候再递出去。 陆裴风:“……” 眸中若有所思。 阿鸢不喜欢他,是因为他不够狗腿吗? 想到刚刚青霜临离开之前的那一眼,陆裴风眉眼沉了沉,不在掌控之间的隐患,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样想着,他趁着众人休息的时候脱离了队伍。 宋明鸢不过是留下来跟孟氏和几位婶婶说了一会儿话的功夫,找到青霜时,她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她被陆裴风用随手携带的短匕抹了脖子,死的时候双眼大睁,显然不甘愿还没报仇就这么死去。 宋明鸢有些诧异陆裴风会有此行为,不过转念一想,若是心慈手软,也当不上将军。 只不过,这人怎么跟她想到一块去了? 她出现得悄无声息,便是连陆裴风也没有察觉到。 他叫来长云,让他将尸体处理干净,扭过头时才发现宋明鸢的存在,身体顿时一僵。 “你怎么来了?”他略显得有些老实地走上前去,仿佛刚刚那个眼也不眨就杀人灭口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我来看你干坏事。”宋明鸢看了被长云拖走的尸体一眼,板着脸问:“你怎么能就这样杀了她?” 陆裴风低头:“我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下次干坏事的时候记得带上我一起!” 原本心有忐忑的陆裴风瞬间抬眸,就撞入了那双明亮如星辰般璀璨耀眼的眸子里。 她唇角带着一丝捉弄人的笑意,让人心头不禁漏掉一拍。 “好。” 他如是应着,声音低沉悦耳,仿佛无论她有什么要求,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一样。 怎么能听话成这样?让人忍不住想摸他的头,太乖了呀! 宋明鸢忍住想要按住他头蹂躏一顿的冲动,说道:“回去吧,奶奶要等我们一起出发了。” 说罢,便率先迈开了步子往回走。 她走在前面,陆裴风跟在她几步之遥的后面,看到彼此之间的距离,下意识加快了几分脚步,并肩而行。 偷偷摸摸打量的长云:…… 咦,没眼看,真是没眼看! 以前别人往他面前多走一步,他都要皱眉,现在知道上赶着了?果然,爱情使人面目全非。 他长云以后要是有心仪之人,绝对不会这样! 长云收回目光,三两下就挖坑把尸体埋了。 这边将青霜的尸体处理好,停在道路两边的流放队伍也收拾好了东西,在吴达的带领下继续前行。 陆裴风驾着车,宋明鸢跟几个小崽子躺在车上,晒着舒服的太阳,正面晒得热了,小崽子们又翻过身来继续晒。 撅着个小屁股,像是摊煎饼一样,让人看得啼笑皆非。 察觉到嫂嫂摸索过来的手,迷迷糊糊昏昏欲睡的崽子闭着眼睛,手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探进衣兜里,掏啊掏,掏出来一根小肉干递了过去。 宋明鸢心满意足地收回手,将盖住脸的帽子稍稍挪了挪,咬了一口香辣味的小肉干。 这样的小日子,不知道有多惬意。 就是可惜了,夜探了两次京城,都没有探出来陆三叔的下落。 不过只要知道人最终会落到顺安帝的手里,便是守株待兔,也总能把人给找出来的。 一直到傍晚,流放队伍才走出亘良县的地界,在一个破落的驿站停下休息。 宋明嫣煎熬了一个下午,终于在晚上宋明鸢出来走动的时候找了个机会,将她堵在了院角。 她死死凝视着眼前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咬牙:“你不是宋明鸢,你究竟是谁!” ------------ 第203章 有人投毒 宋明鸢打量了她一眼,曾经不可一世嚣张跋扈的娇小姐,如今已经被流放的艰苦磋磨成了灰头土脸面黄肌瘦的模样,哪里还有一丝曾经的光鲜亮丽。 不过她身上有一样东西从始至终都没有变,那就是蠢。 有所怀疑还敢私底下跑到她面前来质问,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胆子,就不怕她为了保守秘密而杀人灭口吗? 宋明嫣越是想知道答案,宋明鸢就越是不如她的意。 只意味深长地笑问道:“我是谁你难道不知道吗?” 她知道?她应该知道什么? 宋明嫣懵了。 可宋明鸢并没有要为她解答的意思,将这个令人头脑打结的问题扔过去之后,转身便走。 宋明嫣急了:“我应该知道什么,你倒是说啊!你给我说清楚!” 她追了上去,伸手想把宋明鸢拽回来,却不料一只手先她一步把她的手挥开。 陆老夫人拿着锅铲,怒目横视:“你再敢碰我们鸢鸢一根手指头试试!” “你……” 老太太眼一瞪:“你什么你,再让我看到你私底下找我们鸢鸢的麻烦,我抽死你,给我滚!” 一个滚字中气十足,只吼得宋明嫣吓了一个瑟缩。 正要开口为自己辩解两句,就见陆老夫人拿着锅铲的手扬了扬,顿时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只能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一边往回走,一边脑子里还止不住翻来覆去地想刚刚宋明鸢说的那句话。 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不是宋明鸢,难不成是她认识的什么人?她为什么要说那句话,她究竟是谁?! 宋明嫣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心中抓耳挠腮,仿佛卡着什么东西一样不上不下,浑身都不得劲。 她满心烦躁,颇有种晚上睡着了都要跳起来摇晃宋明鸢肩膀疯狂逼问她的抓狂感。 宋明鸢已经被老太太领回去吃晚饭了,今天晚上的晚饭有铁锅炖大鹅,大家围在一起打边炉。 所有食材都切好备用,想吃的时候就下到锅里涮。 一共分三个锅,不够凳子,大家就端着碗围在旁边吃,满满一大锅饭架在余炭上热着。 “真香!” “呼,太好吃了!” 鹅肉质地鲜嫩,肥而不腻,蘸上酱汁,一口下去满满当当的肉,美味在舌尖炸开,好吃到说话都是含糊的。 众人迫不及待,争先恐后,陆家人这边单独的一锅才刚刚开动。 宋明鸢还没坐下,碗里被堆满了喜欢吃的菜,鹅肉刚刚入口,她就顿住了。 不对味! 陆裴风最先发现了她的异样,布菜的手一顿,微微敛眉:“怎么了?” 陆老夫人跟陆家几位夫人闻声也望了过来,一看到宋明鸢脸上熟悉的神情,心中便是一紧。 被押入天牢那天,鸢鸢也是这般模样的,难道…… 她们的目光齐齐落在锅里的菜上,果然下一秒就听得宋明鸢说道:“有毒。” 她这声音不大不小,坐得近的官差都听到了,吓得手里的碗都掉在了地上。 有有有有毒?? 林东满脸霎白:“怎么办,我好像开始发作了,我呼吸有点紧张,心跳得很快,手脚发软,头晕目眩,有种想要往地上倒的感觉。”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我还浑身冒冷汗!” “完了完了,我看见我太奶了!” 宋明鸢嘴角抽了抽:“这毒虽然剧毒无比,但毒素微量,没那么快发作,别自己吓自己。” 什么!剧剧剧剧毒?! 众人冷汗飙得更多了,眼晕得让他们想就地软倒下去:“谁……谁他娘的往我们饭菜里下毒啊!” “是不是有内鬼!” 宋明鸢看他们一个个吓得脸色霎白,说道:“也别太害怕,可能只是给我们这边下的。” 众人心头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一颗心又提了起来:“你们刚刚吃了没?吃了多少?要不赶紧去催吐一下?” 说话之人话音刚落,后脑勺就挨了个脑瓜崩:“镇定点,少夫人都不慌,你慌什么慌!” 哦,对,对!少夫人懂医! 众人一颗心落回了肚子,看到一锅美食白白糟蹋了,对下毒之人恼恨至极:“哪个王八羔子敢给我们下毒,活得不耐烦了!找出来非抽死他不可!” 人群里,陆香茹往后缩了缩身子,心悸不已。 “不对啊,刚刚是我们帮着老夫人打下手的,都没有人靠近过……总不可能是我们自己队里的兄弟吧?” “你可别瞎说,兄弟吃了多少顿老夫人做的饭菜了,能干出这种狼心狗肺的事?要是咱们队里的,兄弟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喷死他!”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宋明鸢已经将三个锅里的肉挨个尝了一遍,她放下筷子,看向大家:“都有毒。” 吴达皱起了眉头:“刚才做饭的时候,除了咱们自己人,没有别的人靠近过。” 若是自己队里的人出了问题,他都不知道要以何种颜面面对陆家人。 “我知道,有可能不是在做饭的时候下的。” 如果药全都倒进饭菜里,毒素不可能这么微量,而且一众官差都遭了殃,足以看出对方的无差别攻击。 宋明鸢说道:“去旁边的水井看看。” 驿站唯一的一口井,在院外的老村根下,连接着一个泉眼,井中的水都是岩石缝里流出来的山泉水。 若非如此,陆家几位夫人也不会让吴达他们在这里取水做饭。 一众人簇拥着宋明鸢走了过去,看到这边的动静,在院外落脚的赵顺心头一惊。 他刚刚隐约听到里面出了事,现在看到这样的阵仗脸都白了。 那毒不是下在饭菜里的吗?他们过来看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有人在井水里面投了毒? 想到刚刚大家都打过井里的水用,赵顺脸色更白了几分,顾不得其他,也跟着挤过去看。 与他们一并提心吊胆的,还有陆二老爷一众,他们刚刚可是都用了井里的水的,如果井水被投了毒,那他们岂不是全完了! 吴达在宋明鸢的示意下打了一桶水上来,用瓢舀了半勺,给她递过去。 ------------ 第204章 井水里投毒 所有这会儿的目光都集中在宋明鸢身上,屏住呼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宋明鸢就着水瓢喝了一口,仔细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水一入口,毒素便迅速扩散至血液,沉积下来,只待毒发悄无声息地侵蚀脏器,让人瞬间毙命。 “毒是下在井水里的。” 轻飘飘的几个字落下,赵顺等人一张脸顷刻间吓得血色尽失,直接瘫坐在地。 连陆二老爷一众也满脸悚然惊骇。 “哪个挨千万的在井水里面下毒……这是要我们所有人的命啊!遭天谴的东西,究竟是谁、如此丧心病狂!” “我刚刚用了这井里的水,怎么办?这毒会不会要人命啊?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死!” “完了,要死了,我刚刚还喝了很多!” 有害怕极了的人已经吓得声音发颤,禁不住恐慌哭出声来。 他们身上没几个铜板,吃的一向都是官差分发的馒头,还有沿路休息时自己挖的树根和野菜。 这些东西根本就果不了腹,在驿站停脚时只能多喝点水增加饱腹感,让自己不至于大晚上的直接饿醒。 谁能想到,竟然有人在井里投毒! 这流放路上,怎么就这么不太平啊! 眼见局面就要乱起来,吴达大喝一声:“安静!” 然而众人已经深陷在即将毒发身亡的恐惧中,脑海一片空白,连身体都控制不住打着颤,哪里还能冷静。 吴达只能抽出鞭子狠甩了几下,六神无主的众人才条件反射地闭了嘴。 “不想死的就给老子闭嘴!要不然不等毒发老子先抽死你们!” 吴达恶声恶气威胁完,才转身看向站在井边的宋明鸢。 他收敛了身上的气势:“少夫人,现在要怎么办?” 宋明鸢将水瓢放下,目光扫向陆二老爷和赵顺等人,说道:“你们队伍里有谁靠近过这口井的,自觉一点让他们主动站出来,要不然你们就等死吧!” 说完,她也没管他们的死活,给了吴达一瓶清毒丸,让他化成水给兄弟们服用。 吴达心里一颗大石头稳稳落地,道过谢之后,赶忙就去办了。 见到这一幕的陆二老爷搓了搓手,唯唯诺诺的样子:“你不是有药吗?能不能让大家伙先解了毒再查投毒的人?” 他也不敢大声说话,心中到底对宋明鸢还存着忌惮,生怕自个声音大点她就会抄起旁边的水瓢敲爆他的脑袋。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他们队伍里有人会医啊! 然而一想到以前做过什么事情,心里刚刚升起来的希冀便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一样,噌的一下熄灭了。 众人一时间面如死灰。 听到陆二老爷的话,宋明鸢挑眉:“我干嘛要替你们解毒?”她像是那种好说话的人吗? 她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让众人都慌了神,立马就有人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哭求:“救救我们吧,求求你了!救救我们吧!” “以前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只要你肯出手救我们性命,我们以后就给你当牛做马!” “大房家的,以前的事都是我们的错,我们知道错了,你们大人不计小人过,就让宋氏救救我们吧!算我求你们了!” 陆家族人全都跪了下来,也没能引起陆老夫人的一丝动容,只是看向宋明鸢,慈祥道:“鸢鸢,不用为难,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奶奶支持你。” 她就怕鸢鸢会因为他们姓陆有所顾忌,鸢鸢不需要看在谁的情面上对谁有所容忍退让。 她只要做她自己就好了。 陆老夫人的立场,就是陆家上下所有人的立场。 “陆少夫人,只要你肯救我们,我们以后都听你的!”赵顺也顾不得上头对陆家是什么态度了,他现在只想活命。 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宋明鸢没有一丝丝心软,只是说道:“你们与其在这里求我,不如尽快把凶手找出来,说不定他身上有解药。” “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你们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一刻钟过后要是还找不出来,你们就认命吧!” 宋明鸢一点也不着急,但是她的话,可把陆二老爷和赵顺这些人急坏了。 赵顺猛一扬鞭就朝宋家人抽了过去:“你们刚刚谁来打过水,都给我站出来!快点的,要不然毒发之前,我先抽死你们!” 陆二老爷这边也哆哆嗦嗦地把去打过水的人挨个揪了出来,刀还悬在自己脑袋上,谁都不敢有包庇。 很快去过井边打水的二十多个人都被推了出来。 不确定时间过了多久,众人额头上都渗出了冷汗。 “你们老实交代,究竟是谁投的毒!” “是陆香茹这死丫头!我看到她往井里扔了东西,自从她被打折了腿之后就怪模怪样的,天天背地里用渗人的眼神盯着大房一家,心里不定扭曲成什么样子,她最有可能投毒!” 刘氏气得想要撕烂说话那人的嘴:“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家茹儿小小年纪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上哪里弄来的毒药给你们下毒?!” 刘氏跟陆香茹都在打过水的行列里,见大家不信,她急切道:“这事不可能是我家茹儿做的,她往井里扔的是树枝,我站在旁边的我能不知道?!” 陆香茹有些遗憾陆家人没有被毒死,看来以后想要用毒毒死他们这个办法是行不通了。 她瑟缩在刘氏身后,让刘氏独自去面对众人的猜疑和攻击,从始至终都没开口说话。 刘氏只当她是害怕了,越发恼恨往她女儿身上泼脏水那人。 “她没事好端端的往井里扔什么树枝!我看你就是在包庇她,刘氏,我们可是一点都没有得罪过你的,你快点让你女儿把解药拿出来!” “要是不给我们解药,休怪我们跟你拼命!” 众人怒目而视,显然认定了毒是她们投的。 刘氏气不过,被激得忘记了将要毒发的恐惧,怒道:“我们自己都喝了那井里的水,难道下个毒连自己都想毒死不成!你们怎么不说是宋家人下的毒!” “那宋家的还跟大房他们有仇呢!” ------------ 第205章 他又在耍什么花招? 众人一听,顿时就将可疑的视线投到了宋家人的身上。 宋潘山跟许氏这两口子可都是去过井边的,而且前面也跟陆家人有过恩怨。 比起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他们好像更有可能弄到这种能毒死人的毒药。 宋明鸢提醒:“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这话像是即将吹响的死亡号角,让众人心头一紧,直将心中的紧迫感拉到了最满。 宋二叔公用蛮劲把宋潘山从队伍里拽了出来,急红了眼睛:“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 面对众人像是要吃人一样的视线,宋潘山哪里敢吱声。 “二叔公,搜他身!就他们一家三口没喝过井里的水,我刚刚递过水给他们,他们也不喝,肯定是他们干的!” 命悬一线,众人已经顾不上给彼此颜面了,他们现在只想找到解药! 许氏慌了神,没想到事情暴露得这么突然。 他们是想要陆家人的命没错,可从来没想过害自己人的命! 只不过他们一路下来根本没有机会接近陆家,更别说给他们下毒了,商量之下只能将毒投进了井里。 谁能想到还没来得及跟宋家人通气,让他们服下解药,事情就被揭穿了。 也怪他们不知道陆家队伍里发生的事情,要不然肯定不会出此下策,选这么个愚蠢的法子。 那逆女不仅会武功,居然还会医术! 许氏心乱如麻,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了,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承认,认下来就完了! “二叔公,婶子,你们冷静一点,潘山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是冤枉的啊!” 许氏跟吓惨了的宋明嫣根本拦不住,宋潘山被一群人粗暴地推来挤去,身上的衣服都被撕烂了,任他挣扎得面红耳赤也无济于事。 然而一众人将宋潘山扒光了,都没在他身上找到解药,疯狂的人顿时将视线转向了许氏跟宋明嫣。 宋明嫣脸色一白,可不想经历一遍当众被扒光的羞耻,看到众人虎视眈眈的样子,抖着手赶忙将宋潘山交给她的一包药扔出去。 “药在那里,你们自己去捡!” 纸包的药在半空中抛起,宋明鸢眸光一动,手指轻抬,那包药便咻的一下朝井口抛去,在众人眼睁睁的目光之下扑通一声落入了井里。 众人傻眼了。 一时间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一样,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宋明鸢侧眸看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打水喝啊,一人喝个两三桶,什么毒都解了。” 她刚刚趁人不注意往井里扔了两颗清毒丸。 这里的人打井不易,一口井都是十几户人家用的。 附近有几户人家也会来这处取水,许是看过了老太太与穷苦百姓的情谊,宋明鸢不想把他们也牵扯进来。 不过这不妨碍她把这些人狠狠折腾一顿,想这么轻易就把毒解了,是不可能的。 折腾得越狠,宋潘山之后就生活得越惨,希望他还能留着最后一口气抵达流放之地,等待阿妍的审判。 宋明鸢算了算时间,再摆上两次引灵阵就能把阿妍的三魂六魄召齐了,按照现在这个进度,在到抵达流放之地之前,她就能将她复活。 宋明鸢早就想杀宋潘山了,只不过她不认为自己拥有了这具身体的使用权就能肆意替阿妍决定所有。 那些毕竟是阿妍亲身经历的事情,而不是她的,阿妍才有资格跟自己的过去做了断。 为此,她可以留宋潘山一命。 不过敢给她们下毒,该给的教训还是要给的。 宋明鸢将新制的还没来得及投入使用的呱呱粉拿了出来,神不知鬼不觉地用灵力控制着方向朝宋潘山身上撒了过去。 毒粉一沾到身体,便迅速渗透进了皮肤。 因着是半成品,还没有那么快发作。 这一边,在宋明鸢说出那句话之后,众人便争先恐后到井边去打水。 他们几乎把能接水的东西都搬出来了,若非井口狭窄,只怕连人都要跳进里面喝。 一时间咕噜咕噜吨吨吨的喝水声不绝于耳,吊桶的绳子呼啦啦快速转动,险些擦出了火花。 一刻钟之后,喝上了井水的人没有毒发,就在他们以为这毒并没有宋明鸢说的那么严重的时候,一个没喝上井水的宋家人直挺挺地倒下了。 口中吐血,脸色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变成紫色,没一下就挣扎着咽了气。 宋二叔公吓得瘫坐在地,抱着水壶的手都在发抖,猛地又狠狠灌了几口井水。 其余人同样吓得不轻。 一众官差喝到肚子撑得像是怀了孕的孕妇,一直到喝不下了才靠在边上缓缓。 赵顺感觉肚子里一晃全都是水,如果不是这个毒,他何必担惊受怕遭这样的罪! 一时间看向宋潘山的目光极其凶狠,大有要将他剥皮拆骨的架势。 “敢给咱们下毒,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今天要是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兄弟们,干他!” 赵顺猛地两步走上前去,用力一脚狠狠踹在了宋潘山的肚子上。 宋潘山眼睛一凸:“呱!” “……” 往死里喝水的人差点没因为这一声把肚子里的水呛出来,齐刷刷地看向宋潘山。 不是,他又在耍什么花招? 赵顺也是惊疑不定,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他练蛤蟆气功了?”他回头问宋家人。 宋家人也是满脸懵逼,水都忘记了喝。 “老爷,你这是怎么了?”许氏吓得六神无主。 宋明嫣也道:“爹,你可别吓女儿啊!” “呱呱!” 一声还能说是意外,这连着呱了两次,众人想骗自己刚才听错了都难。 赵顺虚张声势:“怕不是故意装模作样吓唬我们的!别以为这样我们就能饶了你!” 他指使宋二叔公:“你,过去踹他一脚!” 宋二叔公:“?” 你咋不去! 见赵顺抄起了鞭子,一副他不听从命令就要抽他的样子,宋二叔叔公只能硬着头皮往宋潘山的方向挪。 他狠狠灌了两口井水壮胆,哆嗦着腿,嗖的一下给了他个肘击,然后迅速回撤。 宋潘山也不知道是吓懵了还是怎么,竟然没躲过去。 ------------ 第206章 妖邪附身 这一肘击迎头打在了宋潘山的脸上,半晌都没有动静。 赵顺骂道:“蠢货!我是让你用脚踹他肚子!” 宋二叔公欲哭无泪:“官爷,您不能指望两只绑了翅膀的蚂蚱会飞吧!” 他还戴着镣铐呢,这不是强人所难是什么! 赵顺哽了哽,不信这个邪,又上去踹了一脚。 “呱!” 走到近前的人嗖的一下退了好几步。 宋潘山脸都涨红了,他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一张口就是一连串的呱呱声,像是中了邪一样。 “他怕不是被什么蛤蟆精给附体了吧?” 众人心中惴惴。 宋明鸢皱着眉头说道:“妖邪都惧怕污秽之物,你们快去找一些粪水来灌进他的肚子里替他驱驱邪!” “多灌一些,免得他半夜跑出来把你们当成虫子吃了,这等精怪绝对不容小觑!” 自打跟陆家人成为一伙之后,吴达等人就没看见过宋明鸢皱眉头,她这一皱眉,连陆老夫人跟陆家几位夫人都差点被唬住了,还真以为宋潘山被什么精怪附了身。 赵顺他们更不必说,迅速叫人从茅厕端了一盆出来。 远远闻着味众人便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退了好几步。 看着那端过来的屎盆子,宋潘山仿佛又想起了那日掉进茅坑里被一堆排泄物支配的恐惧,疯狂挣扎起来。 “呱呱呱呱!”你们打我一顿吧,求求了,他宁可直接被打死也不要吃这个! “按紧一点!别让他动!”赵顺用两张叶子堵住鼻孔,瓮声瓮气地吩咐道。 操!不行了不行了,太臭了! 按住宋潘山的两个官差死死憋着气,脸都涨成了红色,老天爷,他们为什么要来受这个罪! 宋潘山浑身上下都在表达着抗拒,一双眼睛直往许氏跟宋明嫣那边瞄,眼里的求生欲都快溢满出来了。 “呱呱!”救命! “老爷!”许氏捂住了嘴,于心不忍,但脚却愣是没挪动一下。 她也怀疑是不是宋明鸢搞的鬼,可宋明鸢一直站在三十步开外的水井边上,连动都没动过。 这莫名其妙就发作的怪异症状,实在让人不得不多想。 许氏在宋明鸢脸上找不出来一丝端倪,只能寄希望于这个法子真的有用。 宋明嫣虽然不忍心,但还是催促道:“你们快点啊,没看到我爹还在叫吗?” 赵顺真想把屎盆子扔在她脸上让她自己来。 宋潘山紧咬着牙关,用了毕生的力气拒不配合,眼睛都要翻白了。 最后,还是在赵顺暴力的手段下,用木棍强行撬开了他的嘴。 一名官差颤抖着手用宋二老爷递过来的碗舀起了盆里的渣渣,昏天黑地地呕了一阵子,才猛地往宋潘山嘴里灌去。 熟悉的味道让宋潘山眼角滑落两行泪,整个人一动不动,放弃了挣扎。 宋明嫣心疼坏了:“爹!你多吃一点,很快就会好的!” “……” 宋潘山想死。 继掉进茅坑之后,宋潘山又被当众喂了屎,赵顺手法十分粗鲁,溢出来的汁水沾了他满脸。 此刻两眼呆滞,如同一条死鱼,惨得让被他下毒的一众人觉得现在继续打他都是在欺负人了。 “这方法果然有效!”官差喜不自禁,心中已经隐隐开始佩服起宋明鸢来。 她真的懂得好多! “别高兴得太早,既是妖邪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解决,像他这种情况,起码要三天喂一次,喂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好,要不然早晚还是会复发的。”宋明鸢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那可惨了,咱们要是露宿荒郊野外怎么办?上哪去找这个条件?” “那这确实有点难办,你们可以给他吃新鲜的,虽然效果没有那么好,但也勉勉强强能用。” 众人也想怀疑,但是她说得好认真,还十分有经验的样子。 赵顺虽然不想接手这个烂摊子,但也只能这样了。 他问了最关键的问题:“那咱们身上的毒现在算是解了吗?” 宋明鸢点点头:“差不多吧,你们要是想解得更彻底一点,那就多喝。” 众人现在对宋明鸢的话奉若圭臬,没有一丝丝怀疑就去井边继续打水了。 陆香茹看着宋明鸢这么轻而易举化解了一场灾难,眼里闪过一丝阴霾。 不中用的东西! 她扫了一眼瘫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宋潘山,还以为他能有多厉害,结果就是个银样蜡枪头,屁用没有。 不过幸好她没有用这个蠢方法,宋潘山的下场,也算是让她引以为戒了。 “茹儿,快点,多喝几口水!”刘氏把好不容易抢来的水递了过去。 陆香茹直接就把水喝光了,一点也没有要给她和陆裴昌留的意思。 刘氏张了张嘴,到底没多说什么。 宋明鸢与陆家人和吴达一众回到院子里的时候,菜已经凉了,天气冷,火一熄灭,热气就散得快。 宋明鸢没有白白将饭糟蹋掉,只将清毒丸化开的水兑了进去,让陆裴风重新生火将饭菜热一热。 虽然经历了刚刚那一出大家都没什么胃口,但是也不习惯浪费,于是就着刚刚的饭菜填了下肚子。 驿站里事先用水缸囤了水,倒是没有发生什么中毒的意外事件,孟氏听说了这件事情,还特地到后院看了他们。 至于陆裴川这样的身份,是不能够住进驿站的,他既非官差也非流放犯人,更不是有职务在身的官员,只能露宿在外面。 距离驿站二三里地的草棚子里,陆裴川和长云还有秦方几个围坐在火堆边。 看着李飞熬出来的一锅绿得发黑的米饭,皆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见他们久久没有说话,李飞还怪不习惯的:“我做饭很好吃的,你们放心!” 众人:“……”你管这叫做饭好吃? “米饭为什么是黑色的?”陆裴川艰难地问。 长云也艰难地问:“那条鱼尾巴为什么还会动?” 李飞:“哈哈……这是生腌鱼,吃的就是一个新鲜,米饭我是用草木灰水和青菜汁熬的,虽然卖相不好看,但是吃下去一定能让人神魂颠倒,回味无穷!” ------------ 第207章 年关将至 陆裴川跟长云很想拔腿就跑,这哪里是神魂颠倒,回味无穷,这分明就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李飞扬起一张憨厚的笑脸,十分热络地招呼:“快吃快吃,不要客气!难得有机会做一次饭,你们都尝尝!” 众人脸上的表情像是得了便秘,他们艰难地拿起了筷子,满满一桌子菜竟是无从下手。 用几根木头临时搭成的简陋桌子上,两斤重的鲤鱼嘴巴一张一合,在众人的注视下一甩鱼尾,啪叽一下掉在了地上。 举着筷子的几个倏地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没事,我拿去洗洗,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李飞一把擒住了鱼,咧着大白牙冲大家嘿嘿一笑。 说着,便把鱼拿到边上的小溪去洗。 围坐在桌边的众人面面相觑,长云中肯道:“李飞以后去开一个食肆,肯定会人满为患。” “不能吧?” “能,找他麻烦的人肯定一堆接着一堆的来,他以后要是开食肆,你们一定要劝着点。” 陆裴川叹气:“看来咱们以后想吃点好的,怕是难了。” 让李飞做饭,一定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长云一听,决定先不把主子设计将追杀二公子的人团灭的消息告诉他,免得他直接加入流放队伍跟着大家伙吃香的喝辣的,留下他们几个在这里遭受李飞的荼毒。 “不慌,我早有准备。”秦方拿出了早就买好的纸包鸡和烧饼,另外两人也纷纷将准备好的吃食拿出来。 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流放队伍在驿站歇了一晚上,第二日清早天还没亮,陆老夫人便如往常一般轻手轻脚地起来张罗一家子的早饭了。 陆二夫人也赶紧收拾妥当帮着将要用到的锅碗瓢盆端出去。 昨天晚上对面那一排大通铺的门关关合合,没个消停,若非鸢鸢给她们屏蔽了声音,只怕还睡不好觉。 一想到昨天晚上他们个个灌水灌得肚子鼓胀,陆二夫人就掩唇想笑。 鸢鸢这个小鬼灵精,也就她能想出这样的法了惩治他们了,偏生被惩治的人还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陆老夫人跟陆二夫人在院子里生火做饭的时候,赵顺刚刚跑完一趟茅厕。 他一晚上已经连着跑了十几趟了。 如果是平时,看到陆家人在做饭,他路过的时候肯定装腔作势不屑于看上一眼。 但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让赵顺对会驱邪的宋明鸢打从心底多了一丝丝敬畏。 他打小不听话的时候,就是被家里人用鬼祟精怪吓着长大的,那些被精怪抓走的梦,不知道做了多少次,每次醒来床都是湿的。 可想而知他现在对会驱邪的宋明鸢有多么佩服。 赵顺规规矩矩跟陆老夫人和陆二夫人打了一声招呼,还顺嘴问了一句:“吴达他们呢?” “小吴啊,他们还没有起呢。”陆老夫人刷着锅,笑眯眯地回道。 赵顺心想,一群懒货,难不成他们真的把陆家人当成洗衣做饭的下人来驱使了? “要不我来帮你们吧!” 赵顺想跟陆家人套套近乎,打不好关系也没所谓,只要能在陆少夫人那里讨到一张护身符就好了。 吴达听到院子里的响动就起了床,见赵顺趁他们不在挖他们墙角,登时就有了危机感。 “兄弟们起床了!赵顺那孙子想抢我们的活!他奶奶的,竟然背着我们想抢饭碗,找个机会套他一顿麻袋!” 平时起个床都要磨蹭半天的林东像是惊闻了一桩凶杀案,火速从铺位上跳了起来。 “这狗娘养的!” 众人火烧火燎地往身上套衣服,不过瞬息之间就出现在了院子里。 被陆老夫人婉拒的赵顺一看他们这个恨不能把他挫骨扬灰的架势,嗖的一下跑没了影儿。 护身符的事情,还是稍微再缓缓,他是怕鬼,可不想被打成鬼。 他跑得快,吴达甚至都没来得及搭上他肩膀,和善的向他讨教讨教。 天色渐亮,陆家人也陆陆续续起了床,大家吃过早饭之后,又重新踏上了前往邕州的路。 长途跋涉数日,走到澶州地界的时候,已是年关将至。 一行人风尘仆仆,在通往澶州州城的临乡驿站落脚,驿站冷冷清清,都没有几个人。 该休假回家的都已经休假回家了,只有几个驿卒还在这里值守。 天气严寒,细雪扑簌簌往下落着,铺了一地。 吴达抖落了身上的细雪,呼着冷气说道:“明日就是年关了,大家在这里歇上一晚,明天抽几个人出来,带你们进城里买年货,明儿个休息一天。” 这对于赶了这么长时间路的陆二老爷他们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好消息了,可是一摸兜里没剩几个的铜板,他们实在笑不出来。 真的,没过过这么贫穷的年。 若是以往,这会儿什么大鱼大肉山珍海味都已经准备上了。 他们委实太过凄惨,面黄肌瘦,满脸疲惫,眼神都透露着被风霜侵蚀的憔悴,一个个像是从难民营里出来的,模样十分的可怜。 陆老夫人偷偷摸了摸自己变得有点儿圆润的脸,顿觉心虚不已,明儿个……明儿个过年,肯定不能吃。 后日,后日大年初一,也得庆贺庆贺。 再后日,也不行也不行! 这新年大头的,就该热热闹闹好吃好喝,孩子们都在长身体呢! 陆老夫人用无数理由说服了自己,就开始招呼众人将东西从驴车上卸下来,搭锅搭灶,烧火做饭。 “这大过年的,也别麻烦了,叫小沈跟小周都一起到这吃吧,大家热热闹闹的,吃好点!” 小周就是化名周川泽的陆裴川。 陆二夫人将烧水的锅盖盖上,擦了擦手:“那成,裴风啊,你去喊小周,我去喊沈夫人。” 左右是多加几副碗筷,也不妨事,而且都把小川晾这么久了,这大过年的便饶他这一回。 陆裴风应声便离开了。 宋明鸢今儿个跟吴达路过县城时,又进去补了一车子货,所以东西都够用。 吴达和兄弟们时时刻刻都记着赵顺这孙子想把他们取而代之。 为了稳住地位,不仅练就了备菜的本事,更是包揽了洗锅洗菜烧饭的所有活。 勤快得不了。 见大家都忙活着,宋明鸢偷偷将买的爆竹拿出来,朝几个无聊到抠沙子玩的崽子们一招手:“走,小的们,嫂嫂带你们出去玩儿!” ------------ 第208章 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几个小崽子的眼神噌的一下就亮了,赶忙将手里的沙子和雪末一丢,纷纷迈着小短腿朝宋明鸢跑过来。 他们身上穿得厚实,圆滚滚的,走起路来跟个小企鹅似的。 “嫂嫂,去哪里玩?” 宋明鸢已经非常熟练了,一边手抄起一个,胳膊夹两个,一溜儿离开了后院。 吴达看见了,却只当没看见。 宋明鸢带着崽子们摸黑来到了驿站外面的枯树林里,“咱们小声点,今天晚上能不能吃上免肉就看你们的了。” 拿着爆竹的小崽子们顿时就变得紧张兮兮起来。 “兔兔那么可爱,宁宁能吃三碗!”想到奶奶做的麻辣兔肉,小姑娘馋得口水哗哗直流。 虽然她没有抓过兔子,但是今天必定能行。 宋明鸢找了几个兔子洞,将爆竹和火折子拿了出来:“这个绝技,嫂嫂只教一遍,你们认真学。” 她用网兜兜住了另外一个出口,将爆竹的引线点燃,火速塞进了兔子洞。 一声跑还没喊出来,几个小崽子就咻的一下趴倒在地,用双手捂起了耳朵。 见嫂嫂还没有行动,陆思宁赶忙伸出一只肉肉的小手将她拉了下来。 一只手不够用,她又伸出另外一只捂住了嫂嫂的耳朵,自个则皱巴着小脸紧张又刺激地等待爆竹炸响。 见此,宋明鸢也迅速给她捂住了耳朵。 砰的一声,洞口冒出了一缕烟。 兔子受到惊吓,嗖的从另一边的洞口跑了出来,直直蹿进了早就准备好的网兜里。 “嫂嫂,兔子!兔子!” 小崽子们高兴坏了,屁颠屁颠就朝另一个洞口跑了过去,将网兜里乱窜的兔子逮住。 “我试试!” 收获一只兔子后,小崽子们十分振奋,陆裴远觉得这要比抓蛐蛐好玩多了。 在嫂嫂的带领下,又找了个兔子洞。 将另一个洞口的网兜盖上,拿出爆竹跟火折子,一切准备就绪,陆裴远吸气,点火。 明明看嫂嫂操作十分简单,可轮到自己的时候,引线嗖的一下就没了一半,陆裴远吓得哇哇叫,闭着眼睛转手就把爆竹扔了出去。 砰—— “嗷!!!” 宋明鸢举着火把一照,草丛后边,一片白花花的屁股晃了出来,她一开始就知道草丛后面藏着人,没想到小家伙扔得这么准,直直就把爆竹扔人屁股底下了。 打眼一看,还是个熟人。 宋潘山连被连着折腾了半个月,面色发黄,精神萎靡,整个人已经憔悴得不像样子了。 此刻连擦都没来得及擦就手忙脚乱把裤腰带拽了上去。 看到这几个小崽子拿清澈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宋潘山羞愤跟恼怒直冲上头。 “你们干什么!” 陆思宁脆声道:“我们炸兔子呀!你是来拉屎的吧?” 宋潘山气得口不择言:“你才是来拉屎的,你全家都是来拉屎的!” “我不是哦,不过你要是病还没好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宁宁屙的粑粑有点臭。” 宋潘山脸都绿了,他怎么就这么倒霉,碰上了这群小兔崽子!他们就是专门来克他的! 他好不容易找到的机会,可不能让他们坏了事。 队伍里的人看他的眼神一日比一日可怕,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要是再不找机会逃跑,他只怕要交代在这里了! 于是不再多言,转身就走。 几个小崽子可机灵得很,一看到他这架势,就问:“嫂嫂,要不要喊人?他肯定是想逃跑!” 听到这话的宋潘山差点没一脚绊倒,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人有三急,刚刚他本打算按兵不动等他们走了再出来的,谁能想到他们居然朝他扔爆竹! 宋潘山几乎咬碎了牙,现在被发现了,他还能跑吗? 正忐忑的时候,就听宋明鸢说道:“不用。” 虽然有些难以置信这逆女会帮他掩盖行踪,但宋潘山却没有一点感激。 别以为这样以前的恩怨就能一笔勾销了,他到死都会记着她做过的一切,等他逃出去…… 咚! 宋明鸢一闷棍就把宋潘山给敲晕过去:“这样方便一点!” 喔~ 几个小崽子张着嘴,眉头都飞了起来,看来他们跟嫂嫂比,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 “那咱们现在要把它弄回去吗?要不还是把他偷偷给埋了吧!” “我赞成!他骂过嫂嫂,咱们得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对!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小姑娘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嫂嫂,你能不能变出一种擦不掉的颜料?” 她一脸期待地看了过来。 宋明鸢也想给宋潘山一点颜色瞧瞧:“没有,但是嫂嫂可以现在调,你们等一下。” 将火把往旁边的泥地一插,宋明鸢就在空间找了起来。 她先是取出了在荣威王王府的书房搜罗来的颜料,在里面加入一种融化成透明液体的树胶,搅拌均匀之后,一个器皿里分别放上一支毛笔。 “我先来!” 宋明鸢取了一抹红,在宋潘山脸上画了两朵十分醒目的腮红。 哇—— 太漂亮惹! 陆思宁按耐着迫不及待的心,等嫂嫂放下笔之后,才伸手拿起另一支毛笔,用黑炭般的色号涂涂改改加粗了宋潘山的眉毛。 陆裴安给他画了张滑稽的猴脸,陆裴远给他画了个血盆大口,陆裴清避开大家画的地方,涂白了他的脸又给他点了几颗显眼的大痣。 一通操作下来,宋潘山已经丑得看不出来原本的面目了。 宋潘山开不开心不知道,反正大家都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只觉得他看着都比原来顺眼了不少。 宋明鸢跟小崽子们又开开心心地炸了几只兔子,发现宋潘山逃跑的赵顺才找了过来。 “人在那里,我已经帮你们打晕了。” 宋明鸢凸出了帮这个字,像是没掺杂一点私人恩怨,单纯只是帮了他们这个忙。 找了宋潘山将近半个时辰的赵顺感激不已,只觉得自己以前真是猪油蒙了心了,才觉得陆家人不好。 这多乐于助人且心善啊! 面对赵顺连连道谢,宋明鸢微微笑道:“无需客气,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虽然如此,赵顺还是感激涕零,千恩万谢了一番,若不是有她出手帮忙,他找不找得到人都不一定。 一想到大冷天的,还要麻烦,赵顺心里对宋潘山的火气就上来了。 他一扭头,看到宋潘山那张被画得花里胡哨的丑脸时,瞬间瞳孔一震。 老天爷,这他娘的是什么鬼东西! ------------ 第209章 丑出了想象 赵顺当真是害怕极了,如果不是此处人多,他怕是会当场吓尿,鬼都没有这么丑的。 幸而,赵顺还认得宋潘山身上穿的破烂衣裳。 都不需要多想,就知道这画作是出自谁的手笔了。 “少夫人,你放心,我们找人的途中没有看见过你们!”赵顺十分的识相。 虽然即便让人知道这是她的杰作,也没人可以奈何得了她,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大过年的,还是卖个面子,让少夫人清静清静。 宋明鸢点点头:“行,你们把他带回去吧!” 赵顺把宋潘山带走后,宋明鸢跟几个小崽子人手一只把兔子提了回去。 吴达一见他们这收获,就乐颠颠地跑过来接手,拿着兔子去处理了。 果然,多让少夫人和这几个小崽子出去走走,总是有好处的! 陆裴川跟长云还有李飞几个已经被陆裴风叫回来了,此刻就坐在院子里,一点都没有插手的余地。 见他们格格不入有点可怜,小崽子们凑过去跟他们说起了话,只不过他们谨记着娘亲说过的话,装做刚刚认识陆裴川和长云的样子。 “你们抓了多少只兔子?” 多少?! 听到弟弟妹妹叽叽喳喳说的话,陆裴川傻眼了,他不在的时间里,究竟错过了多少好玩的事情啊! “五只!嫂嫂抓了两只,我们几个合伙抓了三只!”小家伙们鼻尖冒汗,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 陆裴川垮着个脸,他也想去啊啊啊!!! 都不知道这路上有多无聊!他们的生活怎么能过得这么丰富多彩!!! 陆思宁贼兮兮道:“悄悄告诉你哦,咱们还干了件十分了不得的事情。” “什么事情?”陆裴川迫不及待地问,心里就跟猫爪子挠一样。 “你跟我们过来!” 小短腿一迈,咻的一下跑到门边,戴着面具的陆裴川跟长云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只能跟了上去。 秦方几人也好奇得很。 一行人来到门口,看到被赵顺他们抬回来的宋潘山,齐齐震在原地,差点没被那张丑陋中带点滑稽,滑稽中带点惊悚的脸惊掉下巴。 娘耶! 简直丑出了他们的想象! 宋家人仍然只能占据院外的一席之地,知道宋潘山扔下她们母女逃跑后,许氏满是难以置信。 可想到他最近所遭受的一切,又是心疼,又是难过。 一时间想他成功跑掉,一时间想他惦记着她们母女留下来,当真是矛盾极了。 看到赵顺将人抬回来,许氏赶忙着急地迎了上去:“老爷……” 那张鬼画符一样的脸甫一映入眼帘,许氏的声音顿时卡了壳,人当场傻在了原地。 赵顺将人往地上一扔,视线越过许氏扫向她身后的宋家人,冷笑一声:“以后谁敢私自逃跑,就是这个下场!” 宋家人没有被唬住,虽然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确实有那么一丝丝震憾。 但是不就是被画个丑脸吗,又不是洗不去。 宋家人不以为意,这边许氏已经用袖子在宋潘山脸上擦了起来,但是擦了半天,一点颜色都没有掉,那颜料像是焊死在了宋潘山脸上一样。 “嫣儿,快打点水来给你爹擦脸!” 宋明嫣心中对许氏有芥蒂,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那些的时候,赶忙去取了水。 井水冷得刺骨,但是许氏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将一块破布浸湿,捞起来就往宋潘山脸上怼。 伴随着时间流逝,宋家人脸上的不以为意一点点消失:“不会吧?这什么颜料这么难洗?是不是没使劲?” “要不然让我来试试?” 许氏力气都快擦没了,听到这话赶忙让出了位置。 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记恨着宋潘山下毒的事情,手劲出奇的大,三两下就把宋潘山的脸搓去了一层皮。 然而那颜料像是浸透到了皮肉一样,非但一点颜色都没掉,还越发鲜艳了。 许氏心头发颤,想到宋潘山日后很有可能要顶着这么一张脸,就禁不住两眼一黑。 “娘!娘!” 宋明嫣晃了她两下,没晃醒,吓得哭了起来,转而又去晃宋潘山,“爹!爹!你们醒醒啊!” 那颜料顽固得都出乎了赵顺的预料,看到宋潘山那张脸,他为以前有眼无珠的自己狠狠捏了一把汗。 还好没有做下什么将人彻底得罪死的事情,还好少夫人对他手下留情了。 赵顺借机敲打:“看到没有,以后谁敢逃跑,一律按照这个方法处置,我看你们以后谁还敢逃跑!” 趴在墙头看热闹的陆二老爷一众惊叹,好狠!这样一对比,吴达已经很仁善了,逃跑至多把人打死,给人一个痛快,赵顺这是杀人诛心啊! 都不敢想要是顶着那张漂亮的脸会是何种美丽的心情。 众人看向宋潘山的目光无一不带着同情。 宋家人老实得不能再老实,有了宋潘山这个前车之鉴,便是有想要逃跑的心思,这会儿也已经升不起来半点了。 一张丑脸没有威慑力,但一张永不褪色的奇丑无比又滑稽诡异的脸,威慑力直接拉满。 陆裴川跟长云:…… 好好玩的样子,他们也想玩! 长云对陆裴川说:“二公子,想要抓你的人已经被主子杀干净了,你可以找机会跟老夫人和夫人们见面了,她们很想你。” 陆裴川:!!! “你怎么不早说!” 他现在归心似箭,已经无可阻挡! 长云:“……”他能说那是私心吗? 虽然陆裴川挺激动的,但也没有昏了头脑立马揭开面具出现在家人面前。 他也是流放犯人中的一员,消失多日,突然出现,多少都有那么些突兀,得找一个明面上挑不出错的法子。 陆裴川去找了陆裴风。 陆裴风还挺意外的:“你怎么比我预想中的还要晚这么多才提出来?我还以为李飞做的饭太好吃,让你流连忘返呢?” 陆裴川:“……” 黑心!有其主必有其随,两个人一样黑心! “回来可以,我有一个条件,你得多带带那几个小兔崽子,别让他们有太多时间缠着你嫂嫂。” 什么! 陆裴川一惊。 我不是来拆散他们,我是来加入他们的啊! ------------ 第210章 张太医的点化 陆裴风还不知道弟弟此刻在想些什么,如果了解他的心理活动,只怕会让长云连人带行李一起给他打包到流放之地。 这臭小子被半路截走的消息现在估计已经传到宫里了,如果被狗皇帝得知他将他派遣来的人残杀殆尽,只怕会狗急跳墙。 不过陆裴风一点都不担心,狗皇帝现在只怕分身乏术,有心无力。 皇宫接连被盗,他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个。 他定要在狗皇帝发现阿鸢的身份之前,掌握绝对的实力和话语权。 不管是为了阿鸢还是为了陆家,此事都迫在眉睫。 陆裴风召来长云密谈了一会儿,让他吃完年夜饭之后,随同秦方和李飞他们一道赶往流放之地。 想了想,又写了封信,等下次去皇宫的时候,见姑姑一面。 等做好这些,兔肉也已经烧好了,透过窗户,正好能看到陆老夫人笑眯眯将正准备出锅的兔腿递给等着投喂的人。 唇角不禁泛起一抹笑,脸上冷硬的线条都跟着柔和下来。 收好桌上的纸笔,陆裴风起身出去帮忙了。 陆二老爷一众人的晚饭破天荒有了肉,虽然是水煮的,还带着肉腥味,但对于一路上都没吃过像样饭食的他们来说,就像是天上飘了红雨。 激动得差点喜极而泣。 谁能想到呢,流放开始的时候,他们可是连村民熬的肉粥都嫌弃的人。 每个人碗里只有一小块,都是瘦的,一点油星也不见,纵然这样,他们也没舍得一口吃完。 闻着陆家那边飘出来的香味,只当是在吃兔肉了。 陆家在驿站大鱼大肉,皇宫里,顺安帝和太子皇子们只能吃着水煮白菜。 看到宫人端上来的水煮白萝卜,脸都气歪了:“别让朕再看见白萝卜这种东西!” 一看到白萝卜,他就想起那个将他皇宫搜刮得比贫民窟还干净的妖盗。 小太监跟顺安帝一样饿得面黄肌瘦,听到这话,眸不禁微微一亮,立即诚惶诚恐地把那道水煮白萝卜片给撤了下去。 因着妖盗盯上皇室的传闻,宫中上到后宫嫔妃,下到宫女太监,都不敢将自己零星的那点钱掏出来为顺安帝改善伙食。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每每宫中富裕一点,那妖盗就会准时出现,不管东西藏在哪里,都能将之搜出来。 谁不怕那妖盗盯上自己啊! 可他们也不敢吃太好,皇帝都吃水煮青菜了,他们如何能越过皇上吃好的,只怕被发现脑袋不保。 于是只能在夜里偷摸着吃些干饼垫垫肚子,半个月下来,整整瘦了一圈。 如今的皇宫,更像是难民营了。 顺安帝嘴巴淡到没味,肚子咕噜咕噜叫唤,可一都没有动筷子的欲望。 等过完这个年他就迁宫,再请个术士好好做一做法,他就不信了,那妖盗还能跟着找过去。 从亘良县千里迢迢赶回来通风报信的人看到皇宫萧条落魄的境况,也挺震惊的。 若非宫门还是那个宫门,他都要怀疑自己走错路了。 怎么一个多月不见,皇宫变成了这样?! 不敢多想,影卫低着头,跟在太监身后,进了寝宫。 “参见皇上。” 一看到来人,顺安帝便坐直了身体:“陆家那边可是有好消息了?” 他最近被妖盗折磨得自顾不暇,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关注这件事情了。 寝宫中只点了一盏微弱的灯,连灯油都不敢多放,比起以往灯火通明的大殿,影卫还怪不习惯的。 “回皇上的话。”他收回神思,略有些艰难地说道:“宋家追上流放队伍之后,并没能跟陆家合成一队,反倒跟宋氏闹得十分不愉快,遭陆家所敌视。” “现如今,他们不仅没能对陆家下手,反而处处被陆家掣肘。”过得跟皇上您一样的惨。 当然,后面这句话,影卫只敢在心里说说。 “废物!枉朕还对他们抱以这么大的期望!”顺安帝气得不行。 影卫头更低了些:“皇上,还有一事。” “说!” 比起宋家的失败,顺安帝自认已经没有什么能让现在的他更生气的了。 影卫战战兢兢地说道:“咱们派去劫陆二的人,已经被尽数杀害了,我们遭遇了一伙人的围追堵截,最后全折在了亘良江上,陆二亦不知所踪,就连派去寻找的人,也没一个能回来。” 损失何止是一个惨重。 顺安帝目光像是要吃人:“你说什么!” 他气怒攻心,一把扫落了破桌上的粗劣碗筷。 碗筷哗啦全都掉在了地上,连白菜汤都洒了,唯一的几个碗更是摔了个四分五裂。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顺安帝怒不可遏,接连的不顺让他气血上涌,身体一晃就往地上倒了下去。 “皇上!皇上!”太监看到他扎在瓷片上,吓得腿软。 “快去找太医!” 寝宫乱成一团,很快张太医就被人拽着衣袖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太医院和御药房连着被盗,损失了几个药箱的他已经学聪明了,不管是银针还是药丸,都贴着往身上藏。 看到顺安帝摔得头破血流,他二话不说就从胳肢窝掏出一颗止血丸,往顺安帝嘴里塞去。 一众宫女太监都惊呆了。 等等,那是什么东西,真的能吃吗?确定没有别的什么奇奇怪怪的味道吗? 紧接着张大医又从鞋底摸出一排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银针,开始对顺安帝进行了诊治。 看着他的一系列操作,私房钱被搜刮完的众人像是被点化了一样,突然如醍醐灌顶。 对啊!他们怎么就没想到把东西往脚底胳肢窝藏? 说不定藏在一些令人匪夷所思万分嫌弃的地方,那妖盗洁癖犯了不会要他们的钱呢? 众人想了想,觉得可行,关键的关键是办法有了,钱没有。 张太医用银针给顺安帝针炙一遍,摸着胡子叹息:“皇上啊这身体就是大虚了,应该多吃点好的补补。” 众人一听一个不吱声。 张太医摇了摇头:“没有大鱼大肉,墙洞里的老鼠也要抓几个来补补啊,蚊子再小也是肉,好过天天吃水煮白菜。” 他小心翼翼收起了银针,重新裹好往鞋底塞,说起来皇宫被盗之后,他这鞋已经好长时间都没有换了。 ------------ 第211章 宁国公没了 顺安帝醒来的时候,喝上了一碗肉汤,有点腥,但勉强能入口,比起水煮白菜,已经要好上太多了。 他昏迷前本就饿着肚子,三两下就把肉汤给喝完了,连汤渣都扒拉进了嘴里。 将碗勺放下,顺安帝颇有些意犹未尽。 “哪里来的肉?还有吗?” 他已经不敢叫人往宫里送东西了,想吃的时候,才会出宫去过过嘴瘾。 如今宫中哪还有肉?莫不是后宫中哪个贴心的妃嫔送过来的? “皇上,这是补身体的老鼠肉,您的龙体太虚弱了,不吃肉不行,奴才掏了好几个洞才给您找来的。” “什么肉?” 太监擦了擦汗:“老……老鼠肉。” “呕——呕——呕——” “皇上,皇上!您别吐啊!” 顺安帝直吐了个昏天黑地,连吃下去的药都给全吐出来了,吐得眼泪鼻涕一起下,伤口都崩开渗了血。 他当皇帝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吃过老鼠肉,就连身为皇子皇孙的那些年,都没有吃过! 呕—— 大年三十这一天,顺安帝是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度过的,便是看到后妃送来的吃食,都到了一阵反胃的地步。 以往这个时候,他已经准备祭天祭皇家宗庙了,但是现在他都凑不出来一桌完整的贡品,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顺安帝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他迟早沦为全天下跟诸国的笑柄,得想个办法改善改善条件,为年后迁宫的事情做准备。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钱。 与其盼着擒获妖盗夺回财物,不如先想办法度过眼下的难关。 顺安帝脑海里过了一遍朝堂上能抄家的人,最终将目标定在了宁国公府上。 一来宁国公是陆家的姻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二来宁国公府比一般的小门小户要有钱。 抄了他们,能缓一下燃眉之急。 只不过顺安帝还没来得及实施这个计划,宁国公甍逝的消息就火速传进了宫里。 伺候的太监躬身站在顺安帝炕边,忐忑地用尖细的嗓音说道:“皇上,宁国公府现如今已经挂上了白布,宁国公病了半个多月了,昨天晚上没撑过去,人已经没了!” 什么? 顺安帝惊得从炕上直接坐了起来,是的,接连被盗了几张床以后,他把床改为了炕。 “怎么会这么突然?” 他还没来得及想出办法抄家啊! 额角的伤口隐隐作痛,顺安帝脸都黑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个消停! 太监皱着眉头,哀声叹气道:“皇上,宁国公早就病得下不来地了,之前还往宫里递过辞官的折子,只不过被您打了回去,这病来如山倒,都是命中有此一劫啊!” “据说宁国公死前的遗志是尸体能葬在江南祖宅,如今国公府上下已经在准备递交辞呈,扶棺回江南了!” 听到这一消息,顺安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向来多疑的他不相信有这等巧合的事,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周家在诈他。 “确定宁国公咽气了?”他问。 “皇上。”太监眸色复杂:“您昏迷不醒的时候张太医亲自去宁国公府看过了,那脸都发青了,绝对不可能有假。” 顺安帝的怀疑让他不免心凉。 那宁国公为北魏鞠躬尽瘁,如今死了竟然还遭他的怀疑,那样级别的人尚且受到如此待遇,那他们这些身份低微的奴才呢? 叹了口气,太监又道:“周家为治国公爷,都快要散尽家财了,奴才瞧着周家现如今的境况,跟遭了妖盗差不多。” 顺安帝不信,转头让人借着吊唁的名头去探了探情况,得到的消息果然跟太监说的相差无几,这才信了几分。 “便放他们离京吧!国公爷劳苦功高,他如今甍逝乃我北魏莫大的损失,便遂其遗愿,让他回归江南祖宅吧!” 顺安帝表现得十分大度。 说着又给了宁国公追封了德昭这一美谥,除了封赏没有,面子功夫不可谓做得不足。 然而待周家扶棺离开京城之后,顺安帝直接叫来了人。 “你们且盯着周家一些,待他们离开京城地界,把余下的周家嫡系全都抓起来。” 没了陆裴川这个亲弟弟,不还有这些亲舅舅吗? 命亲舅舅的性命威胁也是一样的。 顺安帝如是地想着。 然而宁国公多聪明啊,根本就没有要秘不发丧的意思,离开京城之后,宁国公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就把自己给送走了。 还叮嘱了儿子们抬着空棺材一路哭丧,最好是每路过一个城镇,都能感化到一些老百姓给他们送行。 这件事情可好办多了。 宁国公在位兢兢业业,是位给百姓谋福祉的好官,他将百姓放在心上,百姓自然记得他的好。 再加之有心宣扬,将以往偷偷做的好事往外一抖落,那好名声简直嗖嗖地往上涨。 老百姓声音哽咽:“国公爷是个好官啊!前些年发生旱灾的时候,千里赤地,老百姓食不果腹,是国公爷连着三日不眠不休,给筹集到了半数的赈灾粮。” “那一年周家省吃俭用,像个寻常百姓家一样,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顿肉,把银子全都用来赈灾了。” “今天无论说什么,咱们都要送国公爷一程!” “我也去!” 百姓感动于宁国公以前默默无闻做下的好事,很快就汇聚了长长的队伍,跟在周家的队伍后面送行。 送了这一程,又有下一程的百姓相送,众目睽睽之下,顺安帝根本就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想要拿捏周家几个舅舅的计划很快就宣告失败了。 驿站。 陆老夫人跟几位夫人指使着吴达一众官差,已经开始紧锣密鼓准备起了年夜饭。 手脚忙起来,才不至于去胡思乱想陆家的几个儿郎在外面过得好不好,过年了有没有热腾腾的饭菜。 往年年关的时候,他们即便是在外面,也总有家书传回来告知近况。 如今了无音讯,很难让人不去想他们是不是在外边吃苦受罪。 陆老夫人叹了口气,转而收起了忧愁的思绪,换上一张笑脸,对孩子们道:“快去洗干净手,奶奶给你们炸丸子吃。” ------------ 第212章 要留活口吗? “奶奶,嫂嫂跟大哥去哪里了?” 一大早上没看到嫂嫂,小姑娘一整个蔫蔫的,没有嫂嫂在身边的日子里,她就像是一条干巴巴的咸鱼,生活如同一潭死水。 连炸丸子都丧失了吸引力。 陆老夫人已经十分会抓重点了,知道小家伙问嫂嫂是真的,问大哥只是顺便,于是笑眯眯道:“你嫂嫂呀出去打坏人去了,那坏人还不是你们现在能对付得了的,乖乖呆在这里,等你长大了,鸢鸢也带着你们去打坏人。” 陆老夫人捏着肉团,看着锅里的油温够了,一个个肉丸子往里面下,动作麻利得跟下饺子似的。 听到奶奶的话,离油锅远远的几个小崽子黑润润的眼睛亮了亮。 陆思宁一溜儿就站了起来,背着小手,小大人似的说道:“奶奶,宁宁还有事,丸子呆会儿再吃!” 她迈着正经的步子走到屋檐下,伸腿,握拳,气沉丹田,重心不稳一个踉跄摔了个屁股墩。 笑看着她的陆老夫人和陆家几位夫人登时就移开了视线,几个哥哥也咻的一下扭开了脑袋。 哎哟! 小姑娘悄咪咪抬头看了一圈,又揉了揉摔疼的屁股蛋子 想了想,又悄咪咪观察了一下身边的人,见没人注意到她,才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没人看见! 要不然宁宁干脆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小姑娘拍拍屁股站了起来,重新调整好姿势,开始认真热身扎起了马步。 从最开始的半刻钟不到,到现在她已经能稳稳站上小半个时辰了,在长大跟嫂嫂去打坏人之前,她一定要变得超级超级厉害! 最好是一拳能打倒十个猛汉的那种厉害! 陆裴远张了张口,有心想要说咱们去抓老鼠玩吧,但是看到妹妹都扎起了马步,为了日后不成为被打倒的猛汉,只能收起了玩心,跟着扎起了马步。 他们不需要多厉害,能打倒大哥就行了。 瞧着几个崽认真的模样,大家都忍俊不禁。 陆大夫人笑着说:“平时在府上的时候,也没见这几个小兔崽子这么勤快,流放路上不拘着他们了,倒是一个比一个用功。” “可不是,以前这些小崽子只想着玩,现在好了,只想着跟嫂嫂一起玩。” “倒是一如既往的专心。”都想着玩去了。 不过,对于现在这样的状态,几位夫人还是乐见其成的,至少小崽子们的心思都用对了地方,可不像以前,调皮捣蛋起来墙头屋后的砖头都要被他们撬下两块。 几个小崽子为日后一起跟嫂嫂打坏人悄悄做着努力,另一边宋明鸢从三丈高的树上纵身跳了下来,手起刀落眨眼间便放倒了两个蒙着面的黑衣人。 距离驿站五里地的密林里,这样的黑衣人潜伏了多达上百个,都是如出一辙的武功高强之辈。 “头儿,咱们什么时候杀过去?” “再等等。” 说话的人一点都不知道,就在刚刚,自己这边的人被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两个。 界域一经锁定,便是他们在里面杀猪,身处界域之外的人都不可能感知得到。 宋明鸢跟陆裴风两人犹如杀神,所过之处一具具尸体接二连三倒下。 “陆裴风跟宋氏已经离开了驿站,现在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错过了这次还要再等下一次,等他们上路,陆裴风跟宋氏轻易不会离开队伍,到时候咱们再想动手就难了!” 两人一点都不知道杀机将近。 领头之人犹豫了一下,他们虽然探到了陆裴风跟宋氏离开了队伍,但是却不知道他们的去向。 现在杀过去,就怕他们突然折返回来,不过时机确实不等人,现在是年关,正是人们警惕最为松懈的时候。 他猛地站起来:“上头说了,谁能杀掉陆家的人最多,就能领最高级别的奖赏,兄弟们,给我冲!” 空气中寂静了一秒,两秒,三秒。 两人猛然扭过头来,看到身后趴了遍地的尸体,人都吓傻了。 咕咚。 清晰的咽口水的声音。 领头之人喉咙发紧,面白如纸。 一种像是被猛兽锁定为猎物的感觉遍袭他的全身,让他浑身血液如同凝固住了一样。 “跑!” 勉力挣脱那种牙齿打颤头皮发麻的感觉,他暴着青筋大喝一声。 两人同时往相反的方向奔去,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们爆发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 但是已经晚了。 空间界域降临,他们如同撞在了一墙透明的墙上,砰的一下头破血流,身体猛地弹飞回来。 二人心头大骇,若非经过严苛的培训,此刻只怕是要被此等诡异的遭遇吓得屁滚尿流了,然而尽管这样,依旧被吓得不轻。 他们强撑着站起身来,继续往另一个方向跑,如同两只困兽在做垂死前的挣扎。 宋明鸢站在界域外,脚下遍布尸体,像是踩在血花上一样,偏生一双白底的棉绣鞋没有半点脏污。 “需要留一个活口吗?” 她偏过头问站在身边的陆裴风。 狗皇帝派来的人都是越来越少的,且近来都没什么动静,现在一来就来上百个,委实太过奇怪。 陆裴风点点头。 顷刻间,空间无形的风刃顿起,如有实质般割穿了黑衣人的手腕脚腕。 他们惨叫一声滚到了地上,正待咬下嘴里的毒包自尽,宋明鸢就已经先一步操纵着风刃撕裂了他们的蒙面巾,瞬间击碎了他们的牙齿。 这样高难度的把控,在空间界域之下,她仅仅只需要一个意念。 毒包混合着血沫和碎石般的牙齿吐了出来,两人惊恐得无以复加。 他们甚至连人都没有看到! 宋明鸢撤去空间界域,对陆裴风说道:“问吧!要是问不出来,我再……”搜他们的魂。 话还没说完,陆裴风便道:“我会撬开他们的嘴。” 功德于她有莫大的用处,搜魂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有没有违反天道。 以后损功德的事情他来做。 宋明鸢点点头,非必要的情况下,她其实不太想去搜别人的魂,次数多了对她也有影响。 陆裴风走上前去:“谁派你们来的?” ------------ 第213章 西楚之人 宋明鸢跟陆裴风的身形甫一出现,两人就往后缩了缩身体,显然对他们忌惮不已,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神鬼莫测的手段。 拥有这样的敌人,这样的敌人…… “说还是不说?” 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抵在了膝盖上,颇有种要把他身上的骨头一根根活生生拆下来的打算。 眉毛粗浓,眉骨突出带着一两分狠相的男人此刻怂得不能再怂,因为被打碎了牙齿,发音还有些费力和不清晰:“是……是顺安帝!” “啊!!” 他的话音刚落,陆裴风手里的匕首就狠狠扎穿了他的膝盖关节,甚至转了转刀柄。 “或许你应该称呼他为皇上?” 顺安这两个字,指意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北魏没有一个臣民会直呼狗皇帝为顺安帝的,此为大不敬。 陆裴风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男人却猛然变了脸色。 大意了! 他眸光闪烁:“我是大辽人,你们北魏皇帝想诛杀你们这些叛国贼,怕你们有反心,所以求援我们大辽,用一万两白银买你们陆家人的性命!” 陆裴风看向他,目带异样:“你们来之前都不先打听打听北魏皇宫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吗?” 还一万两白银,他穷得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了。 “什……什么情况?”两人心里预感到不妙,不免心怀忐忑,莫不成北魏皇帝对陆家杀心已失? 陆裴风好心替他们解释:“狗皇帝现在比乞丐还穷,一万两银子对他来说,已经是要他命的天价了。” “你们西楚的消息现在都这么落后了吗?” 宋明鸢险些笑出声,扎人也就算了,干嘛还扎心。 只不过这些人竟是西楚的,还真是看不出来。 似是察觉出了她微微波动的情绪,陆裴风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唇,多说了几句:“你们武功路数,甚至连穿着打扮都跟狗皇帝派来的影卫一模一样,是做好了失败之后让狗皇帝背黑锅的准备?” 三言两语已经把他们此行的目的摸得透透的,两人心中已然存了死志:“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便给我们一个痛快吧。” 对上这么两个人,他们根本没有生还的机会。 陆裴风不可能让见过阿鸢手段的人还从这里活着走出去,也没多折磨他们,十分利落地抹了他们的脖子。 只等确认过无一生还之后,才放心。 宋明鸢将一百来具尸体扔进了空间,一半埋在地下给毒植当养料,一半拿来养花,她以前都是拿妖兽的尸体养的,人的尸体还是头一次试。 为了感谢他们的慷慨,她还把人给超度了。 “你们先走一步,我很快就会把你们效忠的主子送去陪你们的。”宋明鸢十分替人着想地说道。 远在千里之外的据点。 西楚二皇子闻人杰脊背猛然窜起一丝丝凉气,连着又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北魏什么鬼天气,怎么连着两个月都这么冷!再给本皇子加点炭火。” 即便是关着门,冷意也嗖嗖地往里窜,这对于常年生活在四季如春的西楚皇都的闻人杰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挑战。 只等屋里暖和起来,他才缓了缓不耐的脸色。 “派出去的人可有消息了?陆家杀我西楚二十四万兵将,咱们努力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挑起了顺安帝对陆家的猜疑,这一次如果还不能拿下陆家满门的人头,还有何颜面回到西楚。” 打扮成平民的心腹用一口流利的北魏官话回道:“二皇子放心,他们流放队伍里能打的就两个,我等已经令人将他们引开了,余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不足为惧,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有好消息传回。” 想到陆家人的悍勇与不可战胜,顿了顿,又说道:“便是失败了也没有关系,咱们派过去的人外形打扮甚至说话的腔调都与北魏人无异,便是不能将人全部杀死,也能给他们造成伤亡。” “到时,肯定会让陆家人误以为这些人是他们北魏皇帝派来伏杀的人,说不定能激化陆裴风与北魏皇帝之间的仇怨,若是陆裴风一怒之下生了反心,让北魏生出内乱,我们西楚便可坐收渔人之利。” “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对我们来说都是有好处的。” 成功了便是除掉心头大患,没了陆家人这条看门狗,北魏迟早是他们西楚的囊中之物。 “且看着吧。”闻人杰点点头,似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他呢?还是不肯为我们西楚所用吗?” 几乎都不需要直言,心腹就知道二皇子说的人是谁了,他皱起眉头:“软的硬的都试过了,可他就是不肯松口。” “这是对北魏还没有死心呢?”闻人杰嘲笑一声:“倒是条忠心的走狗!” “二皇子,要不要?”心腹抬起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陆家的杀他们西楚二十四万兵将之多,此仇怨不可化解,若不是看在他们是一把好刀的份上,也不会给他们这次机会。 既然不能为他们西楚所用,那就只有永绝后患了。 闻人杰摇了摇头:“目光要放长远一些,他可以死,但不能死在我们手上。” “其他人不足为惧,但陆裴风可是条疯狗,他连战俘都敢杀,要是发起疯来,指不定要咬下西楚一大块肉。” 陆家叔辈,甚至连他爹陆丰都是对战俘宽以待之的,就算不能礼遇,也不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可陆裴风…… 想到西楚在和陆裴风的对战中连战连败,三次战役下来累计被杀光的十万战俘,闻人杰就满眼阴翳。 如果今天抓到的人是陆裴风,他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陆裴风在战事上的天赋无人能及,这样的人才是西楚的大患。 他本来是想着让陆承为西楚皇室卖命的,如果能把陆裴风也拉拢到己方阵营上,也不是不能化干戈为玉帛,至于要不要利用完之后卸磨杀驴,就要看陆家人的表现了。 没想到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在陆承这里遭遇了挫折,这让闻人杰心里十分不痛快。 不过到底没有冲动行事。 “把人交给北魏皇帝,让他出面来做这个恶人,现在他应该迫切想拿住威胁陆裴风的把柄。” ------------ 第214章 阳羡雪芽她有 “二皇子英明,属下立刻下去做准备!” 当晚,就有一个盖着黑布的铁笼从西楚的据点向北魏京城运送过去。 热热闹闹吃过年夜饭之后,陆裴川就迫不及待跟大家辞行了。 “这些日子承蒙大家照顾,只不过周某家中临时有事,不能与大家一同前往流放之地了,此行山高路远,就此别过。” 明明是临别的场合,他的嘴角却止不住往上翘起,他会回来的,他很快就会回来啦! 吴达虽然摸不清楚他为什么离开还那么高兴,但还是很讲义气地说道:“周兄弟什么时候去邕州,可随时来找我们,若是有缘,日后必定会再次相见!” 陆裴川十分矜持地应了一声:“一定!” 说着,又对陆家人深鞠一礼,便领着长云和秦方几人一道离开了。 陆裴川要回来的事情,陆裴风已经提前私下里告知了陆老夫人和陆家几位夫人,是以她们也没有太过担心。 小风既然都已经松口了,想来那边的事情已经解决完了。 这臭小子,瞧那迫不及待的劲儿,不说虚的,指定明天一大早上就出现在她们面前。 已经被赶回大通铺歇息的几个崽子探头探脑挤在窗口,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目送陆裴川离开。 “二哥怎么走了?他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哇。” “我会想他的。” “唉,呆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呢,真是想不明白。” “是哇,少了个人跟我们抢嫂嫂,真是件十分令人苦恼的事情。” 一张张哀声叹气的小脸表现出十分忧愁的样子,尽管这样,也不耽误他们从窗户撤回来的时候换上一张笑嘻嘻的脸。 陆思宁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了个滚,二哥离开得突然,就是有点遗憾,没能把大哥一起带上。 几个小崽子没心没肺地想着,很快就沉浸在了睡梦之中。 大人们还在院子里围坐在火堆旁聊天,陆老夫人上了年纪熬不住,一到点就跟崽子们歇下了。 陆裴风鼓捣着五婶的茶具,用热水冲泡,熬了消食茶。 陆老夫人年夜饭做得丰盛,有鱼有肉,大家无一例外都吃撑了。 吴达凑了过去:“少将军,没想到你泡茶的手艺这么好啊,我还以为只有五夫人泡茶的手艺十分了得呢。” 闻着这茶香,可真是馋人! “像少将军这样多才多艺的人,也只有您能与少夫人般配了,不知道可否讨上一杯?” 陆裴风淡淡瞥了他一眼,伸手不打笑脸人,看在他会说话的份上,将手里泡好的茶递了过去。 “少将军已是过去了,吴官爷不妨与我兄弟相称。” 吴达受宠若惊,说实话,陆裴风在他这里可比陆老夫人和陆家几位夫人难相处多了。 光是站在那里就有种冷淡的疏离感,气势强劲凌厉,如同一柄刀锋,等闲没有人敢上去跟他闲说。 是以从流放开始到现在,吴达跟他说过的话都寥寥无几。 刚才也是闻着茶香馋了,才壮着胆子上前厚脸讨茶,却没想到冷面将军还挺平易近人的。 “既然少将军都开口了,那日后我就厚颜以陆兄弟相称了。” 陆裴风淡淡嗯了一声,就没再开口说话了,而是认真专注于手上的活儿。 倒完几杯茶之后,他拿小托盘端了起来,率先朝宋明鸢走过去,十分自然地将盘中给她泡的花茶递了过去。 除了唯一的一盏花茶,其余的皆是消食茶,她不需要消食。 另外几盏,陆裴风递给了娘和几位婶婶,杏儿可不敢劳他端茶,直接主动接了过来。 陆三夫人笑容爽朗打趣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咱们家的木头小子也知道体贴人了。” “这哪是知道体贴人,这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陆大夫人睨了面上一派正经的儿子,掩唇失笑。 开了窍就是不一样,以前粗茶淡饭都能咽得下去口,现在知道精益求精地伺候媳妇儿了? 陆五夫人对入口的茶极挑,喝了一口竟也挑不出来毛病,解腻消食,入口回甘,倒是泡得不错。 只不过这木头小子难道真以为靠着泡得一手好茶就能打动鸢鸢不成? “六两阳羡雪芽,我可以给你出出主意。” 聪明人哪怕没有直接言明,也能轻而易举理解对方的意思。 陆裴风默了默:“成交!” 阳羡雪芽取材一芽一叶,条索紧直有锋苗,色泽翠绿显毫,香气清雅,滋味鲜醇,是贡品名茶,历来只有皇帝能享用。 自从先帝时起,现存的阳羡雪芽就已经寥寥无几了,莫说六两,便是一两如今也难求。 吴达咂摸了一下嘴巴,阳羡雪芽呢,贵得跟金子似的,他是山猪吃不了细糠,什么茶到了嘴里都一个味儿。 宋明鸢意识还沉浸在空间里,按照自己上一世的样貌一比一雕琢还原她的躯体。 经过这些日子的努力,眉眼已经显现出轮廓雏形了,精致动人,灵气极盛,哪怕还是半成品,也能隐约窥见几分凌于凡尘的绝色。 一直等雕刻受到无形的阻隔,宋明鸢才抽回思绪,神识回笼,正好听到他们在讨论阳羡雪芽。 她问:“什么是阳羡雪芽?” 陆裴风解释:“是以前北魏皇室喝的贡茶,先帝在时最喜阳羡雪芽,皇宫里仅存的茶叶都已经成为先帝的陪葬品了,现如今存世不多。” 宋明鸢对茶道不太了解,只知道陆裴风跟陆五夫人泡的茶格外的香,就跟陆老夫人做的饭菜一样,一般人很难拒绝。 想到五婶好茶,她说道:“五婶喜欢?” 陆五夫人面上清冷之色稍减,露出几分柔和之色:“只是听说过,有些好奇。” 阳羡雪芽是茶中珍品,若是能取来,阿鸢肯定会喜欢。 在陆五夫人心里,只有最好的才能配得上她们家鸢鸢,入口的茶自然也是。 宋明鸢点了点头,先帝的陪葬品么,她有! 宋明鸢喝了一口清香的花茶,意识又沉入了空间,外面人看起来她就像是在发呆。 翻翻找找好一阵子,终于在角落找到了盗皇陵时扔下的一堆金银玉器。 里面除了字画和珍品绝迹,还有宝剑跟青铜器,大多都是这些身份高贵之人生平喜爱之物。 ------------ 第215章 臭要饭的 陪葬物品保存的十分完好,宋明鸢取出来的时候直接扔进了空间里,也没有遭到损坏。 阳羡雪芽就装在密封的瓷器里,拿出来还能直接泡来喝,不过只有不到三两。 宋明鸢没有拿出来,而是开了一块地,把这些茶叶撒了一半下去。 另一半收着,万一没有生机养不出来,还能将另一半送给五婶。 然而让宋明鸢没有想到的是,仅仅只是过了小半个时辰,茶叶便焕发了绿意,竟然从土壤里冒了出来! 刚刚她只是突发奇想一试,以前可没有过死物还能在空间里复活。 宋明鸢不确定这样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因为非必要的时候,她根本不会视察空间。 可以确定的是,这样的变化不是她造成的,而她的空间也不会升级。 暂时隐去心中的狐疑,宋明鸢退出了空间。 她看向陆裴风:“你去学炒茶吧!” 别说是六两,六斤都能有。 陆裴风还在想如何将阳羡雪芽弄来,听到宋明鸢的话,下意识应了声。 虽然不知道阿鸢为什么让他炒茶,但只要是她想的,他就去学。 “阳羡雪芽很贵吗?” 想到空间里长出来的茶叶,宋明鸢心里打起了算盘。 “少夫人,这你可就不知道了,这阳羡雪芽岂止是贵,这简直是有市无价的存在,当今皇上黄金百两都求不来一两真正的阳羡雪芽。” 见宋明鸢对此茶感兴趣,吴达便多说了些:“阳羡雪芽有,但流通于世的大多都是些次品,纯正的阳羡雪芽,只有诸国皇室有收藏,一般不会流落于民间。” 宋明鸢点点头,明白了,是个有利可图的。 她准备多产一些,虽说空间里金山银山,但谁会嫌钱多。 因着明天还要赶路,众人没有守到太晚,在院子里喝完茶便准备去歇息了。 正当大家准备进屋关上门睡觉的时候,一阵嘈杂声从院子外面传进来。 吴达打着哈欠拉开关了一半的院门,打眼往外一看,就见一个蓬头垢面,形似乞丐的人怼着一张黑脸凑了上来。 给毫无防备的他吓一激灵,瞌睡虫都给吓跑了。 “哪来的臭要饭的?”他拍着胸口猛然退了两步。 “行行好吧,我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 颤颤巍巍的,声音辨不出来具体岁数。 来人拿着一根拐棍,走一步抖上三抖,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摔上一跤,看得人胆颤心惊。 “你在这站着,别往里走,我去给你拿饭!”吴达生怕他吓着了院里的女眷,严声警告。 “我冷,太过年的我想烤烤火,行行好吧,好心人,让我进去烤烤火吧!” 他拄着拐杖,弓着腰,哆哆嗦嗦,身体却异常灵活地一个蛇皮走位从吴达身边绕了过去。 眼瞅着他直直往陆家几位夫人那里去,吴达眼睛一瞪:“把他给我拿下!” 陆家几位夫人警惕地下意识退了好几步。 “你们干什么?你们想要干什么!快放手,娘,娘!救命啊!” 吴达大骂:“娘个屁的娘,你今天就是喊天皇老子都没有用!把他给我丢出去!” “娘,娘!儿子终于找到你了!你都不知道这一路上儿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等……等等。”陆大夫人略有些艰难地喊住了准备动手的吴达,深吸了一口气:“小川?你是小川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声音隐隐颤抖,一半是被雷的一半是装的,如果可以,她现在想一脚把陆裴川踢出去。 其余几位夫人也一愣一愣的。 知道陆裴川会很快回来,但万万没想到他会回来的这么快,这才过去多久?一个时辰都不到吧? 回来得如此之迅猛,迅猛到她们都还没想好要怎么应对。 “你怎么弄成了这副样子?”陆三夫人装不出来心疼的样子,只能不忍直视地撇开头去。 她怕多看他一眼,就忍不住动手,在今天之前,她们差点以为他就要变得正常了。 吴达狐疑打量了陆裴川两眼:“诸位夫人,你们确定这位是你们家的二公子?” 她们不想确定! 陆大夫人用手帕虚虚压了压眼角,含泪微笑道:“自己家的孩子,哪有不认得的道理,让你们见笑了。” 陆二夫人也艰难道:“小川的声音,我们是不会认错的,就是他。” 吴达虽然心里不可思议极了,但是几位夫人都这么说了,指定出不了错。 他虚虚打量了陆裴川一眼,怎么看怎么有点眼熟,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陆裴川心虚极了。 想到自己之前垫了脚跟,又垫了肩,还往衣服里塞了许多棉花作为填充,一整个的猛汉,绝对不可能让人将他跟之前的周川泽联系起来的,又理直气壮起来。 “娘,他们就是押送你们流放的官差吗?”陆裴川佯装不知,毕竟这才是他跟吴达一众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陆大夫人带着不失礼的笑:“是,这位是吴官爷,我们流放路上,多亏了他的关照。” 吴达拱手诚心致歉:“二公子,刚才吴某多有得罪,还请您别往心里去。” 还好刚才没有把人给丢出去,吴达心中暗自庆幸,要不然这个仇可就结大发了。 得罪了谁,也不敢得罪陆家的人啊! “没事,我这个人脾气不大胸襟大,你得罪了我,算是捏到软柿子了。” “……” 几位夫人对视一眼,头一次觉得,让陆裴川回到队伍里来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陆家的脸分分钟给他丢没了! “先坐下再说话吧!”陆大夫人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拽上了儿子黑得不知道抹了几层灰的袖子,免得他继续口出狂言。 “大哥呢?嫂嫂呢?大哥新婚我都没赶上,还没见过嫂嫂呢!” 陆裴川一坐下来,便满院子找两人的身影,明明刚刚还看到人在的。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 第216章 高兴得太早了 宋明鸢跟陆裴风在知道人是陆裴川之后,就已经躲到屋子里去了。 “你弟弟以前也是这样的吗?他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 陆裴风心想,他以前还挺正常的,但是自打从河西村那次开始,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从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男变成一个厚颜无耻的二流子,他这弟弟终于癫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 “他可能生性爱闹。” 以前只是没有发现,肯定不是阿鸢的问题。 宋明鸢点点头,看出来了,大家都被他闹到了。 她还是头一次看到温婉端庄的陆大夫人笑里带着杀意。 院子里,陆大夫人一坐下,便松开了两根手指捏着的袖子,飞快收回了手,那真是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她揉了揉自己被刺激到的眼睛:“你大哥嫂嫂都歇下了,你还没吃东西吧,娘去给你热点饭菜。” 都装到这个份上了,怎么都得装下去。 陆裴川一听,心道,糟了,今天晚上吃得太撑了,早知道他就少吃两口了! 陆二夫人问道:“小川,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应该是从鸣山书院出发前往流放之地了吗?” 被蒙在鼓里的吴达也是觉得奇怪。 陆裴川吸了吸鼻子,一副为了找到家人十分不容易的模样:“二婶,侄子差点就见不到你们了!” 他泪眼汪汪道:“侄儿刚离开鸣山书院没多久,就遭到了攻击,押送侄儿的两个官差都被杀了,侄儿侥幸逃生,一路躲避追杀流落到了这里,前些日子好不容易甩开追兵,知道你们的流放队伍很有可能路过这里,才在此地徘徊等待。” “皇天不负有心人,侄儿苦等数日,一路上吃草根睡山洞,终于让我等到了你们!” 遭到攻击是真的,官差被杀也是真的,后面全都是编的。 但是并不妨碍陆裴川情真意切,将劫后余生,遇上亲人的喜极而泣演得感人肺腑。 便是连吴达这些个大老爷们听得都有点热泪盈眶,二公子遭老罪了啊! 都要被押送流放了竟还遭遇劫杀,莫不是又是狗皇帝干的? 想到那两名丧命的官差,吴达就沉默下来,如果他们押送的不是陆家人,如果不是少夫人悍勇无敌,只怕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说不定都走不到这里就变成了一具具死尸。 这一路上的惊险,吴达都是看在眼里的,狗皇帝的所作所为,简直让天下人寒心。 “不知道吴官爷能否接手让小川也加入到队伍里来?押送他的两名官差已经身亡了,他又在流放的名单之列,交给别人我们也不放心。”陆二夫人叹了口气。 “当然。” 先不说得益于陆家人的庇护,就是出于情义,吴达都不会拒绝。 “二公子本应该随大部队流放的,只不过因为远在鸣山书院,才被单独押送,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肯定得再做安排,既然遇上了,岂有再让人单独押送的道理。” “只不过这件事情需得上报一下,免得他们将二公子归类为流放路上的逃犯。” 流放犯跟流放的逃犯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如果是流放路上的逃犯,被搜查出来或是逮捕到可以直接打杀。 虽然在陆家的流放队伍里不需要担心这个,但必要的情况还是要说明一下的。 “那就有劳吴官爷了。” 吴达没有打扰一家子的重逢,打了一声招呼,将院门关上之后便回了屋里,只安排了几个轮值守夜的兄弟。 陆大夫人知道小儿子今天晚上没少吃,只熬了一碗粥给他,又进屋里叫大儿子拿了一套衣服出来丢过去。 “热水你二婶已经烧好了,待会儿给我洗干净一点,要不然今天晚上你就在外面睡!” 多一个人,只能就着大通铺挤上一挤,好在小崽子不用占多大的铺位,挤挤勉强也能挤得下。 陆二夫人将熟睡过去的小崽子们移好,在陆裴清身边空出了一个位置。 这样一移,宋明鸢跟陆裴风中间还能容下一个小崽子的空间顿时就没有了,只能挨紧在一起。 陆二夫人借着昏暗的灯光瞧了一眼,见大侄子侧躺着将更多的空间让出来给鸢鸢,让她能睡得更舒服,不禁掩唇偷笑。 给崽子们盖好被子,陆二夫人便轻手轻脚回到另一排通铺上歇下。 第二天一大早,几个小崽子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怼近在眼前那张熟悉的大脸时,齐齐傻眼了。 “这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宁宁睁开眼睛的方式不太对!” 小姑娘顶着鸡窝似的脑袋,两眼一闭,往被窝上一躺,三个呼吸之后,悄悄睁开了眼睛。 人还在。 陆裴安手脚并用爬了过去,伸出小手捏了捏陆裴川的脸,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回头:“妹妹,热的,活的,会呼吸的。” 咚咚咚—— 几个小崽子生无可恋地仰躺在被子上,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沉重的打击。 二哥回来了,他们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陆裴川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小崽子们排排躺在床上,双手交叠在腹部,两眼无光,十分安详。 他昨天晚上睡得超好,一觉直接睡到了大天亮。 看了一圈,其他人都已经起床了,大通铺空了一片,只有他们这一角还没收拾。 陆裴川也跟着躺了下去,双手置于腹前,学着几个小崽子双眼朝天盯着屋顶。 ? 屋顶有什么好看的? 几个崽子嗖的一下坐了起来,蹲着围在他身边。 “二哥你老实交代!”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陆裴川一紧张:“我知道我往大哥的水里扔虫子不对,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几个崽子眼睛一睁,什么?二哥竟然往大哥的水杯扔过虫子,什么时候的事?他们怎么不知道? “还有呢?” 在小家伙们虎视眈眈的目光注视之下,陆裴川几乎将从小到大犯的错都回想了一遍。 “爹每次藏私房钱都被娘发现,其实是我告发的,我每次都能得到娘给的一成奖励。” 几个小崽子眼睛一亮,还能这样的吗?那他们是不是也能靠着告密爹藏私房钱给娘亲知道从而发家致富? ------------ 第217章 儿子,为父先对不住啦! “还有呢?” 还有? 陆裴川绞尽脑汁想了想:“我玩躲猫猫摔碎了三叔偷偷藏起来的一瓶酒,我把三婶喊来,三婶一气之下把他藏的酒全砸碎了,还把他骂成了孙子。” 陆裴远惊呆了,还能这样子操作的吗?他记得他不小心打碎了爹藏的酒,还被爹痛打了一顿,甚至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不敢跟娘亲说。 懂了,他点点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下次爹再藏酒的时候,就是他报仇雪恨之日! “这些事情,大哥大伯还有三叔知道吗?”陆思宁眨着好奇的眼睛问。 “大哥知道,他拿着小木剑追在我身后,把我脑袋劈了三个包,爹和三叔不知道。” 陆裴川心想,比起大哥做的事情,他这还不算什么,最多也就敢气气爹和三叔,大哥可是爷爷拿着拐杖追了三条街的人。 他五岁就知道拿自己的小木剑去替换老爷子随战多年的宝剑了,最终的结果是力气大小,强拖硬拽拽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搬出去,就被老爷子捉了个正着。 陆裴川啊是听着大哥的传奇长大的。 小崽子们点点头,小模样十分认真:“你现在已经有把柄落在咱们手里了,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是站在我们这边还是站在大哥那边?” “你放心,只要你成为我们这边的人,我们是不会向大伯和三叔告密的!” 陆裴川一个激动:“我当然是站在你们这一边啊!” 傻了才站在大哥那一边。 大哥追妻他凑什么热闹,他要跟小崽子们一起当嫂嫂的弟弟! “一言为定!” “你要是敢骗咱们,咱们就在你的被子里放臭屁!” 陆裴川敢吗?陆裴川不敢,他可不想天天闻着臭屁味儿入睡。 “我发誓!我要是骗你们,就让我以后的儿子给你们当牛做马!” 儿子,为父先对不住啦! 陆老夫人昨天晚上在孩子们的枕头底下放了压岁钱,今儿赶早起来做了汤圆,花生芝麻红枣馅的都有。 因着是正月初一,流放队伍也没太着急赶路。 爆竹声中一岁除,驿站里的驿卒早上起来开门第一件事就是先放了炮仗。 附近村子偶有一两声爆竹炸响声传来,给这偏僻的地方增添了一两分年味。 陆裴川吃着甜丝丝糯叽叽的汤圆,心想,他之前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啊! 还好李飞离开了,他也成功加入了流放队伍,要不然以李飞鬼见愁的厨艺还没到流放之地,他就已经先一步嘎在了路上。 宋明鸢一碗汤圆已经见底了,陆老夫人包的汤圆十分规整,一个个软糯滚圆,看着就喜人。 哪怕是不怎么喜欢吃甜食的她都觉得无可挑剔。 “嫂嫂,你还吃不?宁宁这里还有!” 除了汤圆以外,陆老夫人还包了包子,怕大家吃不完,汤圆都是按量煮的。 “谢谢宁宁,嫂嫂已经吃饱了。” 不得不说,陆老夫人十分了解宋明鸢的食量,不多不少,刚刚好。 “那好吧,嘿嘿!” 宁宁将碗端了回来,陆裴川见状嗖的一下凑了过去:“是不是吃不完,来,让二哥给你分担分担!” 小姑娘筷子一戳,将碗里的剩的几个汤圆飞速叼起来吃进嘴里,撑得小脸跟只塞满粮食的仓鼠似的。 “没……没有了。” 区区几个汤圆,怎么可能吃不完! 分是不可能分的,吃多点才能快点长大! 陆裴川:“……”臭丫头! 院里香气四溢,就连坐在院墙边上的陆二老爷一伙人都吃上了热腾腾的早饭。 这两天是他们流放以来吃得最好的几顿,昨儿晚上大年夜还吃上了三个菜。 这对于苦了两个月的一众人来说,幸福得让人泪目,如果可以,他们都想留在这里不走了。 对比起来,宋家人就没有这样的福利了,他们昨天晚上吃的是野菜窝头,今天一大早连野菜窝头都没有。 赵顺每回只管自己吃饱了才会给他们准备吃的。 昨天晚上他问了陆老夫人,知道今儿个出发得晚,还跟其他官差到驿站前面喝上了酒,这会儿人还没起来呢。 宋家人饿得肚子咕叽咕叽直叫,个个脸色腊黄,头发枯燥,活像是被蒸干水份的禾苗。 “老爷,你好歹吃点东西吧?”许氏将昨天晚上宋潘山没吃的那两个窝窝头用热水泡了泡。 自打昨天早上起来洗脸,看到自己倒映在水面那张惨不忍睹的脸的时候,宋潘山已经不吃不喝一整天了。 得知脸上的颜色无法洗去,他整个蜷缩在角落,拒绝对外交流,从昨天早上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宋潘山眼珠子滚了滚,他一有动作,那张脸就像是被注入了灵魂一样,丑得滑稽出奇,令人喷饭。 对着这么一张脸,许氏花了十足的自制力才没有将脸移开。 “我不吃。” 他一动,嘴上画的一圈红色颜料也跟着动。 许氏看不得他这么消沉,抹着眼泪说道:“老爷,你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想办法啊!” “就是有办法弄了陆家又怎样,我顶着这样一张脸,就算回去,还能重新在朝为官?” 他原本是想着逃出去再想办法的,现如今,宋潘山最后悔的就是前天晚上逃出去了。 如果他没有逃跑,就不会被炮仗炸了屁股,不会碰到那逆女和她身边的几个小鬼,更不会被画上这么一张丑脸。 宋潘山满身的颓丧气息,遭遇了连着半个月被强行喂屎的日子,他现在连仇恨都生不出来了。 能怎么办? 打又打不过,毒又毒不死,以孝压人又压不住,那逆女根本就不是现在的他们能掌控的。 宋潘山悔,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她深藏不露,当初就不应该让她代替宋明嫣嫁进陆家。 如果没有那逆女多番阻挠,陆家也不至于这么难对付。 说不定,说不定他们现在都回到京城了。 “老爷,既然你怀疑脸上的东西是那逆女涂的,说不定她有法子祛除,咱们去求她,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啊!” ------------ 第218章 一穷二白 振作?还怎么振作? 振作了重新凑上去再挨一顿毒打吗?或者,还有比这更过分的事情。 宋潘山已经麻木了,第一次挨了一顿毒打,第二次被按头吃了屎,第三次脸上被画了张让他看着就很想死的脸。 再继续送上门去,他都想不出来那逆女还会用什么丧心病狂的手段来对付他。 如果重新回到京城,要他花费如此巨大且惨痛的代价,那这个京城,不回去也罢。 “老爷……”许氏欲言又止,整个人被连日来的打击生生折腾得憔悴了一圈。 若不是念着夫妻情分还在,她只怕是要坚持不下去,光看到这张脸就是两眼一黑的程度。 正在许氏绞尽脑汁地想劝宋潘山,让他为他那张脸努努力的时候,忍了半个多月的宋家人走了上来。 “潘山啊!二叔公待你不薄啊!” 宋二叔公拄着一根并不直溜的木条,摆着身为长辈的架子。 “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万万没想到你会如此丧心病狂狼心狗肺!竟做出毒杀自家人这样的事情,你眼里可还有我们这些族人?可对得起宋家的列祖列宗?” 他言辞越发激烈,边说着边狠狠拄了拄自己的拐棍,同时一双老眼失望地瞪着宋潘山。 “二叔公,你听我解释!” 宋潘山手脚并用爬上前去,却被宋二叔公一把挥开。 “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整整四十多条同族的性命啊!你也下得去手!孽障!” 宋二叔公一棍子抽了下去,其余宋家人都对宋潘山怒目而视。 忍了这么多天不代表他们就忘了那天晚上险些中毒身亡的惊魂和差点被井水撑破的肚子。 他们早就想打宋潘山一顿了,只不过前些日子宋潘山都在吃屎,所以才让他侥幸逃过一劫。 但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这顿打他避无可避。 “二叔公,别跟他废话了,今日要是不出一出这口恶气,都对不住他给咱们投的毒!” “对啊对啊!要不是我井水喝得够快,差点就被他给毒死了,可怜了老三,水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毒发身亡丧了命。” “今天咱们非要为老三报仇不可!” 有人撸起了袖子,凶神恶煞地朝宋潘山走近。 “你们要干什么!”许氏一看这阵仗不对劲就想上去拦人,但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人没拦住不说,自个还被掀翻到了一边。 宋明嫣想上去扶,但一想到之前在小树林里偷听到的话,就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是她先嫌弃她只会惹事生非不如宋文骏的,她都能枉顾她的性命,她干嘛还要往上凑。 于是,宋明嫣狠狠心止住了脚步,只当做没看到。 见宋潘山挨打,她急忙上去拉架:“别打了,别打了!太叔公,你们都误会我爹了,我爹真的没有想要下毒害你们!” “他解药都准备好了,只是没来得及给你们吃下去而已,要怪就怪宋明鸢那个小贱人,是她打乱了爹的计划!要是没有她,那解药早就让你们给吃下去了!” 说到宋明鸢,宋明嫣就来气,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宋明鸢跟她说的那句别有深意的话,三天两头都睡不着觉。 她怀疑她就是故意这样说的。 宋明嫣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宋家人打宋潘山揍得更狠了:“还想狡辩!要不是我们命大,就被你们给害死了!事到如今不知悔改,还想挑拨离间妄图怂恿我们去跟陆家硬碰硬,看我不打死你!” “就是,拿我们当枪使呢,那陆家是我们能对付的吗?你这是要我们上赶着去送命啊!” 宋家人现在无比的清醒,陆二老爷那群傻逼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了,他们人数加起来还没有对方多。 跟陆家人硬碰硬,那纯粹是拿鸡蛋碰石头啊! 下毒害他们不说,还想让他们自寻死路,好歹毒的心肠! 宋家人越想越来气,下手便也越重。 宋明嫣急得跳脚,仿佛落在宋潘山身上的每一个拳头都砸到了她的身上似的。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我爹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你们再这样打下去,是会出人命的!” “住手,快住手!” 众人一听,心想也是,打死了宋潘山他们还得挨鞭子抽呢,赵顺可不会对他们有所容忍。 于是纷纷收了手。 尽管这样,被一顿毒打的宋潘山也惨得不像样子了,他抱着头滚在地上,眼角豁了个口,两只眼睛肿得像是被毒蜂蜇过一样。 此刻浑身痛得直抽抽,连话都说不出来。 岂是一个面目全非,惨不忍睹可以形容的。 “不打也行,你们赔我们钱,赔我们吃的喝的,要不然这事就没完!” 流放路上,没有什么是比吃饱肚子活下去更重要的事情。 许氏也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在宋家人提出来要赔钱的时候,当即就捂紧了自己的布包。 他们如今哪还有几个钱啊,连个五百文钱都凑不够,仅剩的这一点,还是她自己省吃俭存下来的。 这一路上都没敢拿出来用,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如果连这点钱都交出来,他们以后岂不是想吃点好的都不能了。 宋二叔公眼尖的很,许氏一有动作他就看见了,当下指着她挎在身上的布包喊道:“把那个包给我抢过来!” “不,不要!这是我的东西,你们不能抢!” “还给我!快还给我!” 众人一拥而上,三两下就把破布包从许氏身上扯走,任凭许氏如何哭求都没用。 “这次的事情就这么算了,要是再有下次,休怪我不念在以往的情面上将你们逐出家族!” 临走前宋二叔公还让人把一家三口的全部家当搜刮了个干净,连那两野菜窝头都没有放过 这一下,宋潘山他们算是一穷二白了。 许氏跟宋明嫣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像是土匪一样将东西抢走,一点办法都没有。 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宋明鸢并不意外,可以说,她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宋潘山他们会有此下场。 宋家人跟陆二老爷他们究其根本都是一类人,贪生怕死,欺软怕硬。 若是压不过他们,只有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 第219章 弄错了方向 没有管他们斗成什么样子,收拾好东西之后,宋明鸢就跟大家一起继续赶路了。 他们在驿站停了一日,接下来只能抓紧时间赶上进度。 休息的时候,陆裴风对马车和驴车进行了一番改造,置物的区域跟休息的区域分隔开来。 不仅如此,他还组装了一排收纳柜,将零零散散的东西全部装开去,致力于在有限的空间里对每一个角落进行充分的利用。 这样一整理,板车空间宽敞了不说,连人躺在上面都舒服了不少。 地面上雪积得不深,马车一碾过去,便留下两道深色的车轮印子。 “也不知道青海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宋明鸢半倚在板车上,旁边是一张竹制的茶几。 几个小崽子在墙洞里掏了个过冬的蟋蟀,这会儿正装在竹筒里逗弄,玩得不亦乐乎。 陆裴风坐在茶几的另一边,陆裴川驾着板车,若不是身后跟了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倒是像极了出行的一家几口。 当然,陆裴川是那个任劳任怨的车夫。 听到宋明鸢的话,陆裴风微微侧头:“不用担心,有你给他的灵哨,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若是有所发现,青海肯定会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回来的。” 瞧见她懒散放松的模样,不禁勾了勾唇。 宋明鸢挡着有些亮眼的日光,眯着眼睛说道:“我这不是怕老太太念叨她几个儿子么,我可见不得老人家哀声叹气愁眉苦脸的样子。” “嫂嫂尊老爱幼!” “嫂嫂人美心善!” 夸人的话一溜儿就从几个小崽子的嘴里说了出来,仿佛不需要经过思考。 陆思宁十分认可地点了点脑袋,对的,没错,嫂嫂就是最好的! 陆裴川:“……”你们下次喊话的时候能不能提个醒?这样显得我跟你们格格不入。 陆裴风伸出手,但却慢了一步,小崽子已经放下竹筒里的蟋蟀,一溜儿把遮光的扇子拿了起来,撑开举着小手给嫂嫂挡起了光线。 陆裴风:…… 拳头握紧了。 他踹了踹陆裴川。 “大哥,你干啥踹我?你不能看我小时候没有帮你藏剑,你就记恨到了现在吧?” 宋明鸢歪了歪头:“剑?什么剑?” 陆裴川见她感兴趣,当即就打开了话匣子:“祖父当年征战沙场时随身佩带的破云剑,嫂嫂你不知道,大哥小的时候可喜欢偷祖父的剑了,为着这把剑没少挨祖父的打。” 无视屁股挨的两下,陆裴川继说道:“这把破云剑的来历可大了,据说是一千年前鼎鼎有名的铸剑大师无双大师所铸,后来还成为了楚国的镇国之宝,其剑吹毛断发,切玉如泥,剑身坚不可摧,锋芒迫人,历来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名剑。” “当年祖父带人杀入大漠王庭,在北狄王的王帐里发现了这把宝剑,当成缴获的战利品带回了北魏献给先帝,先帝念及祖父的功劳,将此剑赐给了祖父。” “此后,祖父每回上战场都会佩带破云,以此剑诛杀敌军,如有神助。” “大哥会读书识字开始,就在打破云的主意了,可惜每次偷剑都会被祖父抓到。” 说到这里,他还有些幸灾乐祸,可以说大哥幼时挨过的打,五顿有三顿是因为破云。 宋明鸢问道:“那这把剑现在在哪里?” 陆裴风收回了踹弟弟的腿,敛下了眸,垂下的长睫带着些许悲伤的弧度:“祖父去世之后将剑交给了我,我把破云收起来了,从未用过。” 此话一出,宋明鸢便没有再问了,这个话题有点沉重,让她心里也跟着发闷。 想必他幼时藏剑的那段时光,应是格外美好的吧,只可惜剑真正落到他手里的时候,人却不在了。 她转移了话题:“我觉得我们之前弄错方向了。” 陆裴风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只不过因为一时跨度太大,没反应过来:“怎么说?” 宋明鸢坐直了身体,往他身边凑了凑,耳语道:“三叔很有可能不在北魏皇室手上。” 他们找了半个多月都没有找到,无论是太子那里还是几位皇子那里,都要让他们翻个底朝天了,可都没有陆三叔的踪迹。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李青荷所说的皇子,并非出自北魏皇室,他们从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肯定找不到人。 陆裴风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你的意思是,他也许极有可能在他国皇子手里?” “对!”宋明鸢说道:“当初战败的时候,是与西楚交战,如果三叔真的落到了别国的手里,我怀疑西楚的可能性最大。” “只不过如果西楚的人,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人送给狗皇帝。” 这也是她最疑惑的一点,如果西楚真的仇恨陆家人,直接把人杀了不简单,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弄这一出。 陆裴风脸色凝重起来,西楚想利用他三叔得到什么?还是说只是想单纯送狗皇帝一个人情? “如果以上猜测属实,那么我们只要观察西楚皇子的动向,看他何时进京,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三叔的下落。” 问题的关键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西楚皇子在哪里,如果就这样等他们将人押送进京,未免太过于被动了。 其他的宋明鸢倒是不担心,只是担心因自己到来发生的变数。 陆裴风无意识捏了捏她的手指:“咱们今天晚上去一趟京城,如果西楚之人进京,肯定是要给狗皇帝传消息的,我让青海这段时间盯紧点。” “好。”宋明鸢点点头,顿了顿又说道:“实在不行,我带你到西楚皇宫也可以的。” “三叔肯定还在北魏境内,等咱们救出了三叔,再一起过去,我看看能不能让人提前弄一份西楚皇宫的地形图与布防图。” 陆裴风想了想:“西楚太子和那些皇子手里的资产我也列一列,顺便弄清楚他们的关系网。” 陆裴风对西楚的了解不如北魏深,虽说不能将之一网打尽,让西楚皇室沦落成为李家那样的下场,但若是行动起来也够他们喝上一壶的了。 ------------ 第220章 姑侄相见 宋明鸢眸光微微亮起,她觉得在去西楚之前,得把空间里的琉璃殿再扩一扩,里面的东西清一清。 如今空间里的货物,光是粮食就已经堆满半个琉璃殿了,别说再加上金银玉器这些值钱的玩意儿。 不过这些都不急,先找到人再说,希望三叔能毫发无损回到老太太面前,要不然,她可不会对西楚皇室手软。 当天夜里,宋明鸢跟陆裴风就去了趟京城,他们吩咐过青海,让他注意一下西楚来人后,便相携着隐身进了皇宫。 路过狗皇帝的寝宫时,宋明鸢打眼瞧了一下,发现被搬了几次之后,里面的床竟然变成了土炕。 估摸着是在哪里讨到银子了,零零散散的家具也添置了一些,不过比起以往的金碧辉煌,如今只有穷酸这两个字能与之相配。 木头都是用最便宜那种的,看起来十分陈旧,像是二手货,里面灯火如豆,狗皇帝不知所踪。 宋明鸢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顺安帝藏银子的地方,看来是学聪明了,银子都藏到外面去了。 她意念一动,土炕悄无声息瞬间化为齑粉,一挥手把屋里新添的家具全搬进了空间。 连灯油都给他偷了。 寝宫突然陷入一片漆黑,吓得守门的太监一激灵,腿肚子都在打颤。 “定是灯油又没油了,这劣质的灯油不好用,总是要时不时挑一挑灯芯。” 他摸黑去找存放灯油的地方,不想摸了个空,只能颤颤巍巍地掏出随手带的火折子吹亮,看到寝殿里的一片狼藉时,吓一哆嗦,火折子摔掉在了地上。 娘哎!那妖盗又又又来了! 外面传闻北魏皇室被妖盗盯上了,果然没错!要不然,他还是收拾收拾东西跑路吧! 罪魁祸首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将皇宫又搜刮了一遍,只要是狗皇帝太子皇子都没有被放过,小到一根针都没给他们留下。 做完这些,她才带着陆裴风踏入陆婉贞所住的暮云阁。 暮云阁位置十分偏僻冷清,自打陆婉贞从冷宫迁出来之后,便以婉嫔的身份住在了这里。 皇宫接连被盗,主仆两人也不敢太招眼,一应吃穿用物,都是按冷宫里的条件来,只有背地里才会偷摸着给自己加个餐。 宋明鸢和陆裴风前脚刚踏进暮云阁,墙角便翻出去一抹黑衣。 瞧见杨嬷嬷处变不惊的态度,宋明鸢便知道,刚才那位莫约便是孩子他爹了。 没有窥探其身份,宋明鸢带着穿着黑斗篷遮去面容的陆裴风随杨嬷嬷一并走了进去。 他们被请至了偏厅,杨嬷嬷谨慎地没有点火:“阿鸢姑娘稍等片刻,老奴去喊娘娘。” 杨嬷嬷对宋明鸢的态度十分恭敬,几乎已经把她当成了半个主子,可以说,没有阿鸢姑娘,就没有如今的娘娘和她。 只是这还是阿鸢姑娘头一回带人来,是以杨嬷嬷免不了多看了几眼。 只觉得那道与黑暗几乎融为一体的笔挺身影,有种难言的熟悉感。 “去吧。” 听到阿鸢姑娘的声音响起,杨嬷嬷没有多看,低下头退了下去。 暮云阁上下除了杨嬷嬷一个侍候的人,就再也没有旁的人了,可以看得出来,即便是怀了孩子,狗皇帝对陆婉贞也没有多重视。 倒是有一两个在外面监视的人,只不过并不严密,想来不认为陆婉贞会对他们构成多大的威胁。 不得不说,这些日子陆婉贞营造的满脑子只有狗皇帝的无脑痴情形象深入人心。 陆婉贞很快便过来了,她披了一件旧色的厚披风,脚步略显匆忙。 一见到黑暗中隐约显现的纤细身影,便未语先笑:“阿鸢姑娘。” 她态度熟稔,像是见朋友。 期间宋明鸢来过几次皇宫,除了帮陆婉贞稳胎之外,还给她提供外面的信息。 两人早不似一开始那般陌生了。 宋明鸢也笑着回应:“娘娘。” “这位是?”注意到她身边的人,陆婉贞略有些迟疑。 离得近了,那种熟悉感更甚,她捏紧了手帕,心中某个猜测呼之欲出,却不敢确认。 “姑姑,是我。”陆裴风揭开了头上的黑色兜帽。 黑暗中看不太清楚模样,那声音陆婉贞却是不会忘的,当下就红了眼睛。 她快走两步上去,一把抓住了陆裴风的手腕,声音哽咽:“小风……对不起,是姑姑没用,护不住陆家。” 枉她身为四妃之一,却对陆家的遭遇无能为力,被枕边人算计至此。 一时间压抑已久的愧疚自责如潮水般向她涌来,几乎将她淹没。 “姑姑无需自责,陆家的荣辱,不应该由你一人来肩负,是我们效忠错了人。” 陆家对她有过恨铁不成钢,却从来没有过怨怪,不管是陆老夫人,还是他们这些小辈。 “这些账,侄儿会一笔一笔记着,终有一天会带人亲自杀进京城,找狗皇帝清算。” 是,是要找狗皇帝清算! 不管是抄家流放之仇,还是令陆家蒙冤之恨,比起这些,她对李璋一腔真心到头来却被无情辜负,根本不算什么! “姑姑会配合你的,多亏了阿鸢姑娘,李璋才没有怀疑这个孩子的来历。” 陆裴风有心劝她放下仇恨离开皇宫保全自己,可想到姑姑的决心,到嘴的话便咽了下来。 他有他要做的事,姑姑也应该有她的选择,他们都是为了陆家。 陆婉贞稳定住情绪,关心道:“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冒险进宫里来?娘呢?嫂子她们可还好?” 对于阿鸢姑娘会跟陆裴风搭上线,陆婉贞也不觉得奇怪,毕竟之前关于陆家的所有消息,都是从阿鸢姑娘这里听来的。 “我让人顶替我留在了队伍中,只离开这一趟,他们不会发现的,奶奶还有娘和婶婶她们一切都好。” 陆裴风没跟她说这一路遇到的危险,也没暴露宋明鸢的能力和身份。 他是有私心的,哪怕面前的人是他的亲姑姑,但在不确定她是不是对阿鸢绝对的保护与维护时,都不会轻易将阿鸢的特殊告知于她。 在他们心里,阿鸢跟陆家同等重要,可是在姑姑这里,他不敢保证。 对于亲侄子的话,陆婉贞自然不会有所怀疑:“你们好姑姑就放心了,如今正是要紧关头,你们行事须得小心一些,姑姑担心狗皇帝亡我陆家之心不死。” ------------ 第221章 重明宫 “狗皇帝已经许久都不来后宫了,姑姑没办法打听到更多的消息,只不过,他连着两个月未曾踏足后宫,是前所未有过的事情,我怀疑他的身体出了问题。” 陆婉贞说的隐晦,但只差没明着说顺安帝不举了,以她对他的了解,不可能一连两个月都没有召幸后妃,这也太奇怪了。 听到这个消息,陆裴风还挺意外的,他下意识就瞧了宋明鸢一眼,却见她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他想,这样的坏事肯定不是阿鸢干的,定是那狗皇帝自己不行。 收回神,便又听得陆婉贞说道:“除此之外,妖盗这两个月频频造访皇宫,除了我与几位日子过得艰难的妃嫔,其他人都没逃过被搜刮一空的命运,就连太子李玄谟和李玄英几位皇子王爷都不例外。” “我听说狗皇帝已经有了要迁宫的打算,并且广召天下术士,在搬迁至重明宫之后开坛作法,震慑妖盗,想来是这两个月的事情了。” 陆婉贞将近来皇宫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都告诉了陆裴风,希望这些消息对他有用。 “侄儿知道了,姑姑有事就联系青海,我在京城留了些人,若有需要到的时候,可联络他们,不管做什么,还望姑姑一切以自己的安危为重,奶奶她们都等着你回来。” 陆婉贞一下就湿润了眼眶:“好。” 也只有亲人才会无条件包容她接纳她了,李璋算个什么东西,从今往后,她只为家人而活。 姑侄俩叙完话,宋明鸢便给陆婉贞诊了脉,确认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什么意外,又掏了几包保胎的药,便跟陆裴风一并告辞离开了。 陆婉贞在偏厅枯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回到寝房,杨嬷嬷送完人回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袱。 “娘娘,这是大公子让老奴带给您的。” “拿过来我看看。”陆婉贞回过神,眉目间泛起笑意。 “嗳!” 杨嬷嬷应声便将手里的包袱递了过去。 屋里只点着一盏将灭不灭的灯,除了床以外,装饰简陋得只有一张陈旧脱漆的桌子和两只矮凳。 陆婉贞将东西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有两件灰褐色的衣服不打眼,绣工低调细致,还有一些碎银和银票,加起来一共有六百两之多。 除此之外,还有一封信。 摸着那两套衣服还有银子,陆婉贞像是回到了陆老夫人和几位嫂子身边一样。 是她不懂事,不听大家劝告入了宫,把自己生生作成了那自缚的茧。 若她有朝一日破茧而出,必要让李璋付出代价! 依依不舍地抚过亲人带来的厚重心意,陆婉贞让杨嬷嬷将衣服和钱收好,拿起了放在包袱里的信。 将信封拆开,就着微弱的灯光细看了起来。 “娘娘,大公子可说了什么?” 信是陆裴风亲笔,杨嬷嬷也看到了,只等陆婉贞将信件看完,用灯火点燃,才开口问道。 “是关于妖盗的事,小风让我留意狗皇帝探听妖盗的消息。”陆婉贞略微拧起眉头。 杨嬷嬷问出了她心中所想:“大公子让我们留意这个干什么?” 陆裴风没有在信中明说,但不妨碍陆婉贞猜测侄儿此举的用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狗皇帝与那位不和,以那位的本领,若我们能与之搭上关系,将会是最大的胜算。” “现在应该不仅仅只有我们想探查到那位的消息,这样的神通,道一句得之者可得天下都不为过。” 杨嬷嬷有些迟疑:“可那位还不知道是人是妖。” 人对于超脱认知的东西,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杨嬷嬷也只是个普通人,打从心里是敬畏鬼神的。 “是人又如何,是精怪又如何,有时候人心才是最可怕的,那位只取财,从未伤及无辜,比起某些道貌岸然的人要坦率多了。” “如果能与之搭上关系,应该是我们的荣幸。” 一想到狗皇帝如今连条裤衩子都没得换,陆婉贞便觉大快人心,连带着对那接连搬空好几次皇宫的妖盗都多出几分好感来。 便是最后不能与之搭上关系,她也不希望对方被狗皇帝抓到。 “娘娘说得是,是老奴目光浅了。” 杨嬷嬷心里有些感慨,娘娘清醒过来比什么都好,她已经许久没见过她这般有斗志的模样了。 “嬷嬷言重了,若非有您在宫里与我相依为命,陪我苦熬到今天,我哪里有现在。” 承蒙杨嬷嬷不弃,又得遇阿鸢姑娘这个贵人,人生没有一帆风顺的,幸亏,她遇到了她们。 “娘娘莫要说这些,您好比什么都重要。” “好,不说这些。”陆婉贞笑道:“皇上都落魄成这样了,作为对他痴心一片的嫔妃,明日我给他挖些野菜送过去,嬷嬷可知道有哪些性寒味苦的野菜?” 杨嬷嬷幼时也是农家出身,说起野家那叫一个如数家珍。 她喋喋不休报了一大串,最后才有些意犹未尽地说道:“这个季节野菜少了,不过找找还是有的,娘娘您身子重,这些琐碎的事情交给老劝来就行了,待明日老奴将野菜熬好,您送过去就成。” “那就辛苦嬷嬷了。” 不就是要扮演无脑痴情的蠢货么,她可太懂了,希望狗皇帝的肠胃能承受得住她的一片心意。 宋明鸢跟陆裴风离开暮云阁之后,便隐身出了皇宫。 走出一段距离后,宋明鸢停住脚步,抬头看向身侧一袭黑衣身形高大的陆裴风:“你知道重明宫吗?” “知道,重明宫是狗皇帝修建在玉华山的行宫,每年大暑都会携后宫妃子到行宫小住一段时日,也会在那里处理政务。” “除却重明宫,南巡期间,他还在沿途修建了十三座行宫,只不过接近皇宫规模的,只有重明宫这一处。” 听到陆裴风的话,宋明鸢都惊呆了,南巡一次就修建了十三处行宫,多来几次岂不是遍地开花?果然还是她搬空得太少了啊! “咱们现在去重明宫吧!”她要连山头都给他拔了! ------------ 第222章 两口子 宋明鸢跟陆裴风前脚一离开皇宫,后脚顺安帝便在太监的带领下急匆匆回了寝宫。 他打着灯笼一看,见自己唯一一张床都被砸成了碎末,气到拿着灯笼的手都在发抖。 “不能再拖了,传朕旨意,即日起,迁宫玉华山!” “你现在就传命下去,令宫中护卫队整肃队伍,明日起护送御驾前往重明宫,携百官随行!” “喳!” 宫人领命退下。 顺安帝气恼至极,因为迁宫迁得仓促,折腾得一整晚都没睡。 玉华山距离京城有些距离,宋明鸢用了十个遁隐珠才出现在玉华山脚下。 重明宫背靠玉华山,规模宏大,楼阁林立,雕栏玉砌,间有幽幽宫灯亮起,犹如星辉落入凡间,堪比天上宫阙。 玉华山巍峨高耸,静静矗立在夜色中,岿然不动,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令人望而生畏。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轻跃到观景楼上,凌风而立,在他们身后,圆月高悬,银辉倾泻。 看到宫殿一步一景花池水榭尽有的布局,宋明鸢便被吸引住了,纵然她见过的琼楼玉宇不计其数,却也不得不说一句重明宫有其独特的精美。 背后的玉华山,简直就是重明宫的点睛之笔。 不愧为狗皇帝度假的圣地。 宋明鸢之前制好的迷药一股脑都塞给了陆裴风:“你把里面的人迷晕,我把他们都移出来。” 要干就干大的。 陆裴风心领神会地接过迷药,应声离开,宋明鸢在高处给他传声指位,她说哪里有人,陆裴风就去哪里撒上一把药粉。 两人配合默契,不消片刻就将重明宫驻留的守卫和宫人迷晕了。 待得陆裴风回来,宋明鸢利用空间之力将所有昏迷过去的人移出了重明宫,扔到了离玉华山三里地外的一片林子里。 吃了颗回灵丹,宋明鸢开始撬起了重明宫及连着重明宫的玉华山。 工程量巨大,远不是金矿可以比拟的。 宋明鸢并不能一次性将之全部移进去,只能分阶段来进行,每每灵力耗尽之时,就停下来歇一阵,吃一把回灵丹补充补充灵力。 这一过程一直持续到天亮。 陆裴风始终站在她身边,未曾离开一步,眼看着恢宏的宫殿和高耸的青山在他面前凭空消失,留下个巨坑,视觉与心灵的双重震撼几乎让他呼吸都滞了一下。 他一直都知道阿鸢强大,但她的强大远远超乎他的预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笑谈间可颠覆山河,神女降世也莫过于此了吧。 陆裴风身负凌云之志,从未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即使是在狗皇帝面前,也没有折过傲骨,可这一刻却觉得自己微渺如浮尘。 宋明鸢吃完回灵丹,见他定定望着原处出神,眸光一转:“我累了!” 没有意外,男人直接背对着她单膝跪了下来,黑色的宽大斗篷都扫在了地上。 宋明鸢一手勾住他的脖子,顺势趴在了他宽厚结实的背上,与一开始一样,他的手仍然十分守礼克制地只落在她的腿弯上。 如同用尺子量过的步伐迈得很稳。 宋明鸢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她纤细的手腕微晃,把玩着浮于掌心灵气凝聚成的灵球。 “陆裴风,你想要这江山吗?” “你想要的,我都能为你取来。” 她没哄过人,但她能感知到他情绪的低落。 宋明鸢不曾通晓情爱,却不代表她迟钝,刚开始确实没往这方面想,如果是为了留住她,为了报恩,他有千万种方法。 至于把她当祖宗一样伺候,事事细致,周到妥贴成这样? 不过大抵还是不能确定,再观察观察看看。 小样,她迟早要抓住他的狐狸尾巴! 那灼灼的目光像是有温度一样,即便是隔着兜帽都能感受得到。 陆裴风顿了顿,心有点乱了,不由微微偏了偏头:“我不要江山。” “那你想要什么?” 宋明鸢的追问,几乎让他毫无招架之力,那句我只想要你险些脱口而出,到底理智及时阻止了他。 将缠绵于齿间的话咽下去,陆裴风缓声说道:“我想要明月高悬,草木常青。” 手里的灵球消散,宋明鸢纠结地拧起眉心,这个嘛,有点难做到哦,又不是在她空间里,一切都任她操纵。 不过…… 宋明鸢看了陆裴风一眼,下地走到他面前:“你把手伸出来。” 陆裴风虽然不解,却还是乖乖照做。 宋明鸢取了空间里的匕首,在他掌心划了一道口子,见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不由轻笑。 她伸出了手,刀子还没落下去,就被抓住了手腕。 陆裴风皱着眉头:“别划。” “不啊,一口子加一口子,咱们以后就是两口子了!” 趁陆裴风被调戏得懵然的瞬间,宋明鸢飞快往自己手掌心划了一道。 她拉起他受伤的那只手,十指紧扣,掌心相贴,转瞬间便带着陆裴风消失在原地。 这是唯一能将人带进空间的办法,那便是让对方的血液与浸透自己灵魂之力凝结提纯出来的精血相融。 虽然有点心痛,但为搏这呆子一笑,值了! 空间里。 宋明鸢带着陆裴风出现,只一个意头,明亮的天幕转瞬间步入黑夜,一轮巨大的月亮如同银盆一样悬挂在天边。 草木青幽,琉璃殿被月亮的银辉折射出微光,星星点点萤光落在草木之上,很快就被吸收。 刚刚搬进来的重明宫与玉华山就在种满灵植的土地外面,最为空旷的地方。 那几座金矿牢牢嵌在地下,像是扎根在这里一样。 这样美丽的景像吸引不了陆裴风一点,他看着宋明鸢,脑海里还回荡着她两口子的言论。 又调戏他。 她敢不敢认真说一次? 目光掠过周围的景色,见方才所言尽现于眼前,陆裴风怔然了一瞬,唇角忽地轻轻弯了起来。 他一直都知道她有个藏东西的地方,却不想她会将最大的秘密露露在他的面前,毫无防备。 陆裴风想,这一刻,哪怕她不懂情爱,他也会心甘情愿将他的命送上,这辈子都逃不了了。 “阿鸢,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 第223章 心意相通 宋明鸢坐在琉璃殿前的秋千上,看着明月高悬,草木常青的空间,想着他的愿望怎么奇奇怪怪的。 也没有多特别啊,他都没看多少眼呢。 “讲吧!” 陆裴风走到她身后,替她轻推着秋千:“相传古时候,有个名叫牛郎的后生,出身贫寒,自幼父母双亡,与一头老牛相依为命,一日老牛告诉他,明日黄昏时翻过右边的山,穿过一片树林,会有仙女在树林后的湖中戏水,只要他将仙女的纱衣藏起来,仙女就是他的妻子了。” 宋明鸢没有出言打断,而是耐心地听着。 陆裴风说道:“第二日,他果然照做了,仙女很快成为了他的妻子,为他洗手作羹汤,两人每天辛勤干活,日子过得幸福美满,还生下了一双儿女,只不过仙女终有一日会回到天上,她被她的娘亲带走了,牛郎却一心只想要她留下,为此穷追猛打,苦苦挽留,你觉得他卑劣吗?” “卑劣!” 陆裴风并没有意外,他也觉得卑劣,然而他却拥有跟牛郎一样卑劣的想法。 竟妄图用人世间的七情六欲将神女困住。 低垂的长睫染上两分落寞,不由得苦笑,还不敢诉诸于口的情愫更是缄默起来,生怕眼前之人察觉到他的卑劣。 宋明鸢荡着不知何时停下的秋千:“在你说的这个故事里,我认为仙女不应该被凡人操控,除非她跟那个凡人两情相悦,或者她不是真的仙女。” 要是真正的仙女,别说偷衣服了,牛郎连靠近她都不能,根本不可能戏水的时候还让他窥见。 “卑不卑劣得看仙女的意思,如果仙女不觉得他卑劣,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认为他卑劣,那又如何?” “可若是仙女觉得他卑劣,那他偷看人家戏水还拿走人家的衣服,确确实实卑劣到了极致,如果是我,我就戳瞎他的眼睛,把他打成猪头!” 陆裴风眸光几不可见地亮了亮,他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他只在意阿鸢的看法,也就是说,只要阿鸢不觉得他卑劣,就好了? 他肯定不会做让她讨厌的事,这样她会不会更喜欢他一点? 至于后面的话,陆裴风选择性地忽视了个彻底,阿鸢还没有打过他,说明他不讨厌。 陆裴风眸色深了深,知道她不讨厌他,这一刻他却只想拥有更多:“如果……如果那个人是我呢?” 万籁俱寂,陆裴风手心出汗,心跳如雷,只觉得千军万马近在眼前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明明时间只是瞬息,他却觉得过了许久。 喉结滚了滚,正要为自己的冒犯道歉,就听得一阵清灵悦耳的声音说笑着说道:“可你不觉得,你才是那个洗手作羹汤的仙女吗?” 陆裴风愣在原地,没有了反应。 许久他才屏住呼吸,呐呐地说道:“那我将纱衣送给你,你会要吗?” “我不会跑到天上去,就算是被迫回到天上,我也会想方设法回到你身边,而且也不会做你讨厌的事,事事以你为先,你……会要吗?” 宋明鸢心想,你人都是我的,更别说是区区一件纱衣了,于是点点头:“要啊!” 她就知道他对她心怀不轨! 身后许久都没有动静,宋明鸢奇怪地回过头,就见陆裴风傻傻地站在那里,整个人都是呆住的。 她踩在秋千上,笑眼看他:“傻了?” “你能不能再说一遍?”陆裴风一双黑眸如同冰雪消融,露出内里浓烈又炽热的情愫。 “我说……” 宋明鸢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猝不及防地拥入了怀里,耳边是扑通扑通的急促心跳声。 不知为何,她竟开始觉得这会儿明月高悬草木常青的景色甚美。 陆裴风像是被巨大的惊喜砸中,心中激荡的情绪久久都平复不下来。 只是紧紧抱着心爱之人,嘴角咧了又咧,像个二傻子似的,哪里还有半分杀伐果决的冷冽气息。 “阿鸢,快告诉我,我是不是在做梦?”他开心得眼尾都是红的,天知道,这一刻,他已经幻想过多少回了。 可真正实现的这一刻,才发现以往的自制力和沉稳冷静都不过是自欺欺人。 “不是做梦啊,你都要将纱衣给我了,我肯定要负责的啊!” 陆裴风稍稍冷静下来,怕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十分霸道地说道:“那你只能对我一个人负责,要是有别的人想给你纱衣,你就把他打成猪头。” 不成,打成猪头还是太轻了。 “你告诉我,我去跟他说。” “好。” 陆裴风心满意足地翘了翘嘴角,像是个大型挂件一样,抱住人就舍不得松手了。 还偷偷摸摸捂住她的眼睛和耳朵,似乎这样她就感知不到时间过了多久。 “阿鸢,你什么时候换回原来的样子?” 这已经是陆裴风第二次这样问了,宋明鸢纳闷于他对这件事情的执着,微微用力挣开了他的束缚,问道:“你想干嘛?” 陆裴风目光飘忽:“我就问问。” “快了。” 宋明鸢带着他去看了自己的杰作,也就是那具雕刻了一半的躯体。 在琉璃殿的玉床上。 陆裴风才迈步进去,便被吸引了目光,哪怕他是个以貌取人的人,这会儿也不免失神。 他曾听闻有女子容颜倾城,可引起君王相争,祸乱天下,一直都对此嗤之以鼻。 想着,那不过君王的无能罢了,盛世用美人点缀,乱世用美人顶罪。 可如果是阿鸢…… 陆裴风觉得她不会祸乱天下,但若是以本貌现世,必然引起争夺。 虽然知道了这个后果,但陆裴风却并没有要宋明鸢收敛或改变的打算。 不说阿鸢本身就很强大,便说他自己,如果能让人轻而易举从他手里抢走她,那他怎堪配站在她身边。 保护花的方式,不是阻止花盛开,而是把妄想摘花之人的手断了,用以充当饲养鲜花肆意绽放的养分。 “还需要一段时日才能完成,你想看我真正的样子?” “想。” 陆裴风想记住的,一直都是她最原本最真实的样子。 可到现在,除了从雕像窥见几分本来的面貌以外,他都没有见过她最初的模样。 ------------ 第224章 二哥,你路走窄了呀! 宋明鸢在大殿中间盘腿坐下,双手掐诀,阖上美眸,很快一道虚影便脱离了躯体,漂浮在陆裴风面前一臂之遥。 那是一道与现在所用的身体全然不一样的身影。 乌发红唇,容色倾绝,一双美眸如同凝着潋滟波光,莹润剔透。 她无疑生得极美,肤如凝脂,神若秋水,仙姿玉骨,宛如天成,这种超脱于俗世之外的美丽,叫人见之便心旌摇曳,难以自持。 此刻她便静静地站在那里,双眸含笑,全然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么惊艳人心。 “这便是我最真实的样子,你记住了吗?没有我的允许,不能忘记。” 陆裴风以前一直嫌弃他爹是个痴汉,但是现在才发现,他跟他爹其实没什么两样。 以前觉得不可能,那是因为还没有遇到那个人,现在他遇到了,即便是个仙人,也甘愿为之沉沦。 陆裴风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在看到宋明鸢本貌的那一刻,还是免不了被惊艳得半晌回不过魂。 都是两个眼睛一个嘴巴,阿鸢怎么能长得这么美? 也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陆裴风觉得她每一处都无可挑剔。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抚着她的脸,生怕用点力就将人弄散了。 似是一眼万年一样,目光一寸寸描绘过她的漆黑明亮的眼睛,精致秀挺的鼻子,和红润诱人的嘴唇,仿佛要将人牢牢刻进心底。 “不会忘记的。” 他听到自己承诺般的回应。 心头一动,像是被蛊惑了一样,下一瞬微微俯下身体。 阖上眼眸,手揍着她的脸,近乎虔诚地在她唇上落下一个浅吻。 纵然宋明鸢只有一个虚影,他根本触碰不到她,但仅仅只是这样,陆裴风心里也像是吃了蜜一样,身心都跟着愉悦起来。 宋明鸢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嘴唇,心下狐疑,这纯情得调戏两句就脸红发愣的呆子,居然主动亲她了? 不可能! 她眸光灵动一闪,踮起脚尖,飞快在他微微上翘的嘴唇亲了一下。 果然,那张丰神如玉的俊颜染上了她所熟悉的红,整个人目光闪烁不定,不知所措僵在原地,像是被调戏了的良家妇男。 宋明鸢两眼一弯就笑了出来,哎呀呀,她就说嘛怎么可能变了性子! 她厚着脸皮意味深长道:“你要习惯。” “嗯!”陆裴风红着耳尖。 他想,应该习惯的不是他,她以后就知道了。 宋明鸢没有再调戏陆裴风,想着已经在这里耽误了不少时间,便说道:“咱们快点回去吧,天亮了,大家应该都起来了。” 如果可以,陆裴风想就这样跟宋明鸢待在空间一辈子,这里没有世俗的纷扰,只有他们彼此。 可惜,他们还有各自要做的事情,还有要承担的责任。 于是敛下心中的不舍,低声应道:“好。” 离开的时候,宋明鸢没有改变空间的布局,只让空间停留在月华倾泻,月光皎洁的这一刻。 飘浮在空中的虚影回退到身体里之后,宋明鸢意念一动,便出现在了方才消失的地方。 看到宋明鸢拿出遁隐珠,朝他伸出手,没等她牵过来,陆裴风就已经十分自觉地握紧了她的手。 比起之前的不确定犹疑和苦闷,这一次,在面对宋明鸢施展他认为的仙术时,陆裴风心里前所未有的松快。 阿鸢是他心中的明月亦是欣欣向荣的草木,日后,他会是伴月的星辰,亦是拂向草木的清风。 矢志不渝。 两人瞬移回了落脚的驿站。 清晨,冷雾还没消散,歇在大通铺里的人就已经陆陆续续开始起床了。 陆老夫人一如往常赶早起来在院子里忙活早餐,吴达等人在一旁打下手。 陆裴风被陆老夫人指派烧火,拿了个小木凳坐在屋门前面,烧火的同时还不忘把干硬的小肉条拿来烤上一烤,好待会儿让阿鸢拿在路上吃。 陆裴川昨儿睡晚了,打着哈欠半醒不醒地走下屋门前的石阶。 他一脸没睡够的困顿,也不知道是石阶结了冰太滑还是什么,脚下一个滑铲,猛摔了个屁股墩。 “嗷!” 一声痛呼,脚下穿的鞋子咻的一下扬起一道抛物线,啪叽砸在了正在烤小肉干的陆裴风头上。 看见这一幕,刚刚走出屋门口的几个小崽子眼睛都瞪圆了,完了完了,二哥,你路走窄了呀! 咻咻咻,几道同情怜悯的目光落在了陆裴川身上。 砸谁不好,竟然敢砸大哥,砸什么不好,竟然砸的还是鞋子。 这一顿打怕是在所难免了。 陆裴川也觉得自己要完了,想孩提之时他拿鸡毛掸子敲大哥脑袋的时候,被大哥提着剑追了三条街。 就刚刚那梆的一下,就注定了他活不过今晚。 看到陆裴风起身迈步走过来,陆裴川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死,几个小崽子也紧张兮兮的,准备待会儿二哥挨揍的时候,冲上去抱着大哥的腿求情。 毕竟怎么说,二哥都是跟他们一伙儿的。 陆裴风逆着光,看不出来具体神色,就在陆裴川想着撒腿就跑还是哭唧唧跪地求饶的时候。 杀神一样的人忽然伸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还问了一句:“没事吧?” “???” 准备冲上去抱大腿的几个小崽子愣住了,被拉起来的陆裴川也愣住了。 这个语气温和,满眼关切的人是他们冷漠无情的大哥? 真的假的? 他不拔刀了? 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套路,让陆裴川心下更慌了,唯唯诺诺,怂了吧唧地说道:“大哥,你听我说,我真不是故意的,那只鞋子有它自己的想法,是它自己非要跑到你头上去的。” “你要打就打它,打了它就不许打我了哦!” 他可以将另外一只鞋子也贡献出去。 陆裴风:“?” 一大清早为什么要打打杀杀?还让他打他的臭鞋子? “你没事就行了,床头袋子里有药膏,摔疼了自己抹去。” 说完,陆裴风将鞋子踢过去给陆裴川,转而坐回小木凳,继续烤起小肉干来,脾气简直不要太好。 陆裴川跟几个小崽子面面相觑。 这就完了?大哥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 第225章 消息 莫说他们觉得不可思议,就连忙活的陆老夫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暗道,这臭小子莫不是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附了身?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看见陆裴风对着空气莫名其妙笑了好几次。 陆老夫人心头一咯噔。 趁着吃饭的功夫,她走到大孙子面前,将罐子里的咸菜用勺子往他碗里拨了拨。 “来,多吃些,看你瘦的。” 这一句瘦的,让陆裴风不禁面色微变,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腰身,一如既往的强壮结实才放下心来。 老太太糊涂了,尽瞎说。 陆老夫人坐在大孙子身边,叹了一口气:“想你小时候,才那么一丁点大,招猫逗狗调皮捣蛋那是样样精通,一转眼过去那么多年,都变成个大人了。” 虽然你是我亲奶奶,可也不能这么抹黑我,他幼时一心练剑,哪里调皮捣蛋了? 陆裴风就着咸菜喝了一口粥,奶奶果真是老糊涂了,都将他跟二弟记岔了。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回你趁老头子睡着过去的时候,在他脸上画了个王八,被老头子扒了裤子拿小竹鞭抽?” 陆老夫人嘴角带笑,仿佛陷入了什么美好的回忆。 陆裴风幽幽道:“那是二弟做的,奶奶,您记错了。” 他迟疑了一下:“要不然,让阿鸢给您看看?” 陆老夫人一个脑瓜崩子就抽了过去:“你当我老糊涂呢!” 她也就诈一诈他,哪是真的记岔,这臭小子干坏事,老头子连他的脚后跟都看不到,更别说扒了裤子抽了。 也就二孙子这缺心眼的娃儿,才会傻站在原地等着挨老头子的打。 看来是她亲孙子无疑了。 “你今儿个碰着什么好事了?”陆老夫人心下好奇。 她这大孙子万年不变的冰块脸,情绪这般外露笑得这么傻的还是头一次见。 陆裴川也支起了耳朵,他也想知道为什么躲过一劫。 “奶奶以后就会知道了。”陆裴风没有多说,一来阿鸢本来就受大家宠爱,怕过早暴露他跟她落到实处的关系,引得她不自在。 何况,他还没清楚她的意思呢,才刚刚让阿鸢接纳,一切风吹草动都要掐灭在萌芽状态之下。 等阿鸢什么时候愿意,他再广而告之,她是他心心念念求来的,需要小心翼翼去对待。 这样想着,陆裴风低眸笑了笑,冷冽的眉眼都温柔起来。 “是有件好事,只是还没有确定,待确定之后,再告诉奶奶。” 陆裴风所说的,是陆三叔的消息,如果他们推断得没错,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陆老夫人好奇归好奇,却也没有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打算,对于她来说,每一个儿孙都是单一的个体,无须因为孝顺就对她言听计从。 他们理应有自己的思想,也理应得到尊重。 于是笑眯眯道:“成,那奶奶就等着听你的好消息!这感情好,接下来每一天,奶奶都能充满期待了。” 陆裴风不禁莞尔。 比预计的时间点要晚上一些,陆裴风跟宋明鸢接到青海传讯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他们宿在野外,一入夜,宋明鸢就感应到了青海那边传来的异动,这会儿大家都在忙着做晚饭。并不是离开的好时机。 然而眼下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好不容易有消息,说什么都得去看一看。 宋明鸢走到陆老夫人面前,寻了个借口:“奶奶,我身体不适,呆会儿的晚饭就不吃了,不用喊我。” 若非抓住自己胳膊的手有劲,陆老夫人险些都要被宋明鸢临时找的这个借口吓坏了。 毕竟鸢鸢轻易不生病,她若是病了那定然是出了大事。 宋明鸢给老太太悄悄传了话,陆老夫人才缓下了紧张担忧的情绪。 “那便去歇着,吃的奶奶给你热着,什么时候舒服一点了什么时候再吃,饿着肚子睡觉可不成。” 陆裴风放下烧火棍:“奶奶,我跟阿鸢一起,我去陪她。” “去吧!”陆老夫人挥挥手,转而又喊了陆大夫人:“老大媳妇儿,你也去,臭小子粗手粗脚的,我怕他照顾不好鸢鸢。” 他们歇息的地方是个临时搭的草棚子,陆大夫人知道陆老夫人是喊她过去帮小两口打掩护,于是应了声:“娘,我马上去。” 陆裴川和几个崽在路上已经被耳提面命过一次了,知道家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哪怕心都跟着嫂嫂飞走了,还是乖乖待在原地不动。 不仅如此,还装得像模像样:“嫂嫂身体不适,我得去抓两只兔子回来给嫂嫂补补,二哥你要跟咱们一起去吗?” 陆裴川想也没想:“去!” 他要抓五个十个回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这一趟,陆裴川与几个小崽子灰头土脸,连根兔子毛都没抓住。 之前有宋明鸢在,哪里有兔子洞哪个洞里有兔子都被她摸得一清二楚,这一回没有了嫂嫂这个强有力的外挂,几个崽已经丧失了对抓兔子的兴趣。 “二哥,你看我手里的这只像兔子吗?” 陆思宁揪住尾巴,往陆裴川面前一递,尖嘴绿豆眼,毛色油光发亮,尾巴细长,不是大黑耗子是什么。 也不知道她是打哪里掏出来的,还活蹦乱跳,吱吱地叫。 陆裴川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地上,幸好他小时候抓的老鼠多,要不然这一下可把他吓坏不可。 “这只兔子不能吃,你把它放了吧!” “哦!” 两根胖乎乎的手指头一松,大黑耗子一个空翻蹦到了地上,咻的一下跑没了影。 京城。 青海早早就等在了小院里,这个不起眼的院子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临时据点。 距离他吹响灵哨已经过去一刻钟了,他不确定主子和少夫人有没有收到消息。 正想着呢,院子门就被破开了:“诛灭叛贼余党,杀无赦!” 一伙人持刀破门而入,直接就将青海连同院子里的其余人一并包围了起来。 看到从门口走进来的人,青海猛地站起身,死死瞪着来人,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是你!” ------------ 第226章 陆家的叛徒 “好久不见,青海。” 来人相貌并不出众,反而稍显得有些平庸,半张脸上还残留着丑陋又狰狞的刀疤。 他从分列在两边的禁军中走出来,面对青海的怒目而视,缓缓笑道:“看到我,你好像很意外?” 卫闫彬目光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人,半眯起眼睛声带愉悦:“这次的事情,还得多亏了你,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你们在京城有这么个据点。” 半个月前,青海动用了陆家特殊的传讯方式联络了旧部,因为近来查得严,他们行事小心谨慎,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却不想,卫闫彬竟然背叛他们! 这一刻,以前遍想都不明白的事情突然就清晰起来,青海心头不可遏制地涌上了怒火。 “那封构陷将军府通敌叛国的信件是你伪造的?” “是又如何?”卫闫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跟在陆丰身边,我只能当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将,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 “明明我的才能不次于陆少将军,却处处被他强压一头,难道只是因为他出生在陆家投了个好胎吗?” 这要他如何甘心? “只有陆家倒了世人才会看到我卫闫彬的才能。” 卫闫彬笑了两声,随即斜了青海一眼:“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看在曾经共事过一场的份上,我也不怕告诉你,陆家没有再复起的可能了,你跟着他们,是没有前途的。” “卫闫彬!”青海怒红着眼睛,几乎要把手里的刀当成卫闫彬给捏碎:“大将军待你不薄,若不是他当年在战场上将你救下来,你早就没命了!你是忘了你和你娘当初被西楚的蛮军糟践成什么样子了吗?” 卫闫彬闻言竟是低声笑了起来:“怎么能忘,又怎么会忘呢?那贱人早就该死了,若非她拖累我,我怎么会险些被西楚的蛮军当成两脚羊?” “大将军是救了我没错,可我也偿还了他的恩情。”他抚摸着脸上的刀疤,眼神阴郁:“莫要忘了,这一刀可是差点把我劈成两半的,若非是我挡了下来,你以为陆大将军还有命在?”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青海乃至陆家的部将才没有怀疑到他的头上。 卫闫彬伪装得实在太好,在此之前,谁都不知道他还会模仿大将军的笔迹。 他是大将军带在身边的亲信,甚至是大将军教导他的时间比教导少将军还多,待他犹如半个亲子。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个人背叛了大将军,背叛了陆家! “青海,别跟这个叛徒废话了,你是少将军身边的亲随,少将军还需要你,你先走!” “对,老子今天就跟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待我弄死卫闫彬这个狗东西,为大将军报仇!” 众人已经做好了血战的准备。 卫闫彬讥笑道:“何必呢?现在束手就擒,我还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你们一命,只要你们肯奉我主为新主,替他效命。” “我呸,做你他娘的春秋大梦去吧!” 离卫闫彬近的汉子差点没一口老浓痰吐到他脚背上。 青海最是直接,冷眼抄剑就朝卫闫彬的脖颈刺了过去。 卫闫彬十岁就跟在陆大将军身边,习了一身的好本事,自然是不虚青海的,要不然也不会放出才能不次于陆裴风这样的狂言了。 他早有防备,偏头就躲开了青海手里的剑,飞快抽出随身的佩剑与之对打起来。 “青海,何必负隅顽抗一条路走到黑呢?你就甘心当陆裴风身边的一条狗,纵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陆家已经倒了,陆大将军被扎了十几支箭重伤投了河,现在尸体估计都已经喂鱼了吧?” “现在只有一个陆裴风在硬撑着,即便那几个孙辈没死,陆家也是要绝后的。” 卫闫彬拿言语激怒青海,然而他越是诋毁侮辱陆家,青海的招式就越是凌厉,几乎出手就是杀招。 他一剑刺穿了卫闫彬的肩膀,将他逼至墙角。 “你什么意思!” 卫闫彬人狠心也狠,哪怕被刺中了肩膀,血流不止,也能面不改色。 他握着像是要将他钉在墙上的剑,嘴唇扯了扯:“我的意思是……” 趁青海不备,卫闫彬眸色一厉,抖落手中的匕首猛地朝青海脖子挥了过去。 青海惊险躲开。 一击不中,卫闫彬再次出击,头一低避开了青海的攻势,在他胳膊上划了一道。 那道被划开的伤口迅速染了乌青,连渗出的血液都是黑的。 青海急退,猛然抬头看向卫闫彬:“你下毒!” 卑鄙! 卫闫彬吃下一颗止血的药丸,微微一笑:“好招坏招,只要能制敌的就是妙招,这,是陆大将军教我的。” “我呸!” 青海都快要被他给恶心死了,就他也配提大将军,若是知道他今日所为,大将军怕是会在刚见面的时候一刀将他劈死。 卫闫彬没有理会青海仇视的眼神,不过是手下败将,活不了多久的,能奈他何? 看向被人数压制打得节节败退的其他人,卫闫彬目光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都给我拿下!” 很快,院子里的人就被反剪了双手,强押着蹲在了地上,他们只蹲不跪,哪怕脖子上架着两把刀,目光中亦是不屈。 “卫闫彬,人在做天在看,你迟早会遭报应的!” 卫闫彬不以为意:“既然无法收服,那就都杀了吧!” 报应?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报应? 十多个陆家旧部被押着蹲成一排,身后是拿着刀的禁军,听到卫闫彬的话,他们闭上了眼,心头带着遗憾。 可惜了,不能给大将军报仇。 青海撑着剑想站起来阻止,但是此刻毒发,接连吐了好几口黑血,只能眼睁睁看他们举起了刀。 就在陆家旧部即将血溅三尺的当下,两道被月光拉长的影子出现在了门口。 伴随着两人的到来,那把架在人脖子上的刀像是受了禁制一样,怎么用力都按不下去,更别说将人的头给砍下来了。 ------------ 第227章 杀之 此等诡异的景象,让一众拿刀的禁军瞬间就白了脸。 “主子,少夫人!”两人出现得悄无声息,青海是第一个发现他们的,心中大喜。 看见他毒发的丑样子,宋明鸢转手扔了一瓶清毒丸过去。 青海如获至宝,打开瓶盖就往嘴里塞了两颗,原本乌青的唇色一点点变回了健康的红色。 卫闫彬没有察觉到禁军砍人时的异样,反倒在这里看到陆裴风很意外。 “陆少将军,私自离开流放队伍可是死罪。” “主子。”青海赶忙道:“当初陆家被构陷通敌叛国,是卫闫彬一手促成的!” 宋明鸢把剑递给了神容冷冽的陆裴风,指了指卫闫彬:“打他!” 说完,就退至了一边,完全没有要插手他们之间的恩怨的打算。 陆裴风没有跟卫闫彬废话,长剑出鞘,目光锁定卫闫彬,直接袭了过去。 他没有华丽的招式,每一招都直取要害,剑势锋芒毕露,强得惊人。 卫闫彬挡了三下,最后一下直接被逼退数步,震得虎口发麻,手里的剑差点脱手。 “陆裴风,没想到多日不见,你竟然会为一个女人驱使,可真给陆家军丢脸!” 他声音嘲讽,想故技重施像击败青海一样扰乱陆裴风的心神,却没想到陆裴风根本不为所动。 只几招就将他手里的剑挑飞了出去。 卫闫彬暗暗心急,打了好几个手势都没得到后援,只能一边退一边想办法。 突然,他目光落在了宋明鸢身上,她看起来最弱最好拿捏,而且看起来跟陆裴风关系不菲。 心念疾转间,卫闫彬已经用匕首挡下了一击,扭身朝不躲不闪的宋明鸢扑了过去。 他方才打斗间有刻意往这边靠,为的就是这一刻。 “找死!” 冷眸戾气横生,没等卫闫彬的手碰到宋明鸢,陆裴风就以极快的速度闪身过来,将他一条手臂直直切断。 一声惨叫,鲜血迸溅。 陆裴风斗篷一扬,将宋明鸢遮了起来,飞溅的鲜血如同雨滴喷洒在了他的衣服上。 手里凝的灵力消散在指尖,宋明鸢抬头看到他脸侧滑下的鲜血,心弦像是被一只手轻轻拨动了一下。 她伸手擦去他脸上不小心溅到的血滴,伸手给他看:“喏,脏了。” 陆裴风以为她说她的手脏了,用握剑的手握住她的手,执起干净的袖子给她擦拭。 陆家旧部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直接惊呆了,甚至都快忘了自己脖子上还架着把刀这一回事。 不近女色的少将军,什么时候这么温柔小意了? 只有卫闫彬接受不了自己断了一条胳膊的事实,痛得像是一条蛆虫一样在地上蠕动。 陆裴风一手负着滴血的剑,一手牵着心上人,冷眼看着卫闫彬。 “杀了!” 卫闫彬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看到青海提着刀走近,他脸色发白冷汗直冒。 “等等!”已然顾不得手臂传来钻心的痛,卫闫彬威胁道:“你们难道连自己人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此言一出,那边被押着的汉子们就梗着脖子硬气道:“少将军,不用顾及我们,砍了这孙子!” “对!砍了他为大将军报仇!” “人固有一死,能看到这叛徒死在咱们面前,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咱们死不足惜!” 陆家旧部生怕陆裴风会因为他们而被卫闫彬威胁,让卫闫彬趁机给跑了。 十几个人,没有一个是害怕的。 卫闫彬脸色难看,只能寄希望于陆裴风不敢真的动手:“你要是杀我,他们十几个就得为我赔偿,不信你就试试看!” 按照陆裴风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为着杀他而枉顾这十几条性命的。 宋明鸢笑:“死到临头了还嘴硬,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说着,便走过去,将人一个个从维持一个姿势不动的禁军刀下解救出来。 卫闫彬心中超过七成的把握一下就被打了个稀碎,他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头满是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他们什么时候动的手? 哪怕刚刚被陆裴风追着砍,没有后援,卫闫彬都没有怀疑过自己这边的人已经被控制了。 只以为是自己在队伍中的话语权不够,谁能想到会是这样的情景! 莫说卫闫彬,就是陆家旧部也被惊异得不行,他们可是看着少将军和少夫人走进来的。 难道少将军的武功已经练到了能神不知鬼不觉将人点穴定住的地步? 除了青海,在场没有一个人将这件事情往宋明鸢身上联系,毕竟这太过匪夷所思了。 “青海,动手。”陆裴风眼也不眨,对于背叛陆家的人,他向来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哪怕这个人曾经深得他爹的信任和栽培。 卫闫彬不想死,他为自己谋划了这么多,就是为了一步步往上爬,甚至不惜背叛了陆家。 如果当初不是为了博取陆丰的信任,他也不会替他挡下那一刀。 可以说卫闫彬比谁都惜命。 “我知道陆承的下落,只要你放了我,我可以给你提供他的消息。” 这是卫闫彬唯一能给自己博取一线生机的机会了,陆裴风这个人冷心冷情,可是对于家人十分重视。 他就不信他会不为所动! 然而他的美梦被青海毫不留情地打碎了:“主子,少夫人,属下让你们来此,正是为了三爷的事!” “如你们所料,三爷现在就在西楚人的手里,他们原本打算把人押送进京,但是在得知狗皇帝迁去重明宫后,已经改道出发前往重明宫了。” “现在应该离开的还不算远,我们追过去肯定能把人截下来。” 这消息一出,卫闫彬就没有了任何价值。 “杀!” 陆裴风冷漠的声音落下,青海就毫不犹豫砍了卫闫彬的脑袋。 临死前卫闫彬还睁着双眼,似乎难以置信他们会把陆承的消息掌握得这么透彻。 不只是卫闫彬,连带着他带过来的五十多个禁军也被陆裴风下令杀了,无一人生还。 让人将尸体处理好尽早转移据点,陆裴风就与宋明鸢还有青海一道离开了小院。 ------------ 第228章 是不是走错路了? 经过半个多月的紧赶慢赶,顺安帝的迁宫队伍终于在天黑之前抵达了距离京城八百里的玉华山。 风吹云散,树影暗淡,天边还剩下一丝余亮。 随行的太监口干舌苦,一脸风尘:“皇上,您再坚持一会儿,待过了前面那个弯,咱们很快就到重明宫了。” 为了早日赶到重明宫,他们一路下来几乎都没怎么休息过。 用木头打造的步辇上,顺安帝一通折腾下来,肉眼可见的又瘦了一圈,此刻帝王的威严在那张像是饥民的脸上减损得一干二净。 任谁都看不出来,他是北魏高高在上的帝王。 身上的骨头被咯得隐隐作痛,顺安帝看着前方,疲惫又麻木的脸总算露出了一丝别样的神彩。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跋涉,重明宫,终于快要到了! 今天晚上,说什么都要洗个温泉澡,召几个官女过来捶捶腿捏捏肩,吃顿丰盛的御膳! 想到这里,顺安帝的腹中便饿得发出了一阵巨大的鸣响,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吃过一顿好的了。 为了躲避妖盗,在皇宫他都不敢将从朝臣和几位皇子那里讨到的钱财拿去用。 看着身后一个比一个憔悴的朝官,顺安帝难得打起了些精神,说道:“众爱卿都辛苦了,最近妖盗为祸京城,搅得京城鸡犬不宁,想来大家都没歇过一个好觉,今晚在庆云殿设宴,大家都松快松快。” 没有被妖盗眷顾过的朝官有苦难言,实在开心不起来。 他们明明在京城躺得好好的啊,若不是突然迁宫,谁愿意来重明宫这偏僻的地方。 可是这话他们也不敢说,皇上还在受苦受累,他们怎么敢留在京城偷偷享福。 只能佯装十分开心地称赞:“皇上圣明,有这般体恤下臣的君主,是我等之幸啊!” “是啊是啊。” “那妖盗在京城出没,搅得老臣每日每夜提心吊胆,食不能咽夜不能寐,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皇上的安危,这会儿到了重明宫,总算能歇上一歇了。” 被搬空过的贪官则差点激动得喜极而泣。 太好了,终于能吃上顿好的了!他们真是受够了这种吃不上饭的苦日子了! 这样的盛宴,能蹭一顿是一顿! 几位家底被搬得比脸面还干净的朝官像是看到了重明宫里的美味佳肴在向他们招手。 今天晚上,他们定然要多拿几个装饭菜的,敞开肚皮吃,吃不了兜着走! 饥肠辘辘的朝官已经迫不及待了:“皇上,入夜了不安全,事不宜迟,咱们还是快点过去吧!” “对对对,听说重明宫修了个观景楼,老臣还没看过是什么样子呢,正好趁这个机会见识一番。” 如果能配两壶小酒,再叫上一支歌舞就再好不过了。 莫说他们,顺安帝也想好好享受放纵一回,他实在吃了太多苦了,那个皇帝像他一样一日三餐吃的都是清汤寡水。 虽然现在不如以前富裕,但自己带的加上这一路上从各府县抽调的银钱,至少能让他改善一下这苦日子了。 于是顺安帝点了点头,让队伍继续前进。 行宫偏僻,不比皇宫,绕过了前面的弯路,走了莫约一里地,才豁然开朗。 就是太开朗了,开朗到顺安帝和一众朝臣嘴角带的笑意缓缓消失,笑不出来了。 什么鬼? 玉华山呢?重明宫呢? 众人震惊地看着眼前光秃秃的一块地皮,眼睛瞪得像铜铃。 怎么看怎么觉得陌生,完全没有一丝丝熟悉的痕迹。 一名随行的官员小心翼翼地问:“皇上,咱这是不是走错路了?” 尽管他声音压得很低,但这空旷旷的,还是十分清晰。 气氛一时陷入诡异的寂静。 领路的人扑通就跪了下来,哭丧着脸:“皇上,地图上指的确实是这条路啊!属下拿性命担保,绝对没有出现差错!” 他急于证明自己,指着前面隐于朦胧夜色间的山头说道:“不知道皇上您还记不记得,去年您春游时,还曾带着丽妃娘娘到那座山上一同赏景。” “之前您携百官抵达行宫,还在那里举行过秋猎,皇上,属下是真的没有带错路!” 此言一出,众人集体沉默了,甚至觉得周遭凉嗖嗖的,怀疑是撞了邪。 如果没有带错路,那玉华山和重明宫难道还凭空消失了不成? 简直骇人听闻! 又不是神话故事里的神仙,怎么可能做到移山填海! 莫非是那妖盗? 众人一想一个不吱声,甚至都不敢去看顺安帝此刻的脸色,只觉得气压低沉沉的,像是阴云密布。 顺安帝气得发抖,浑身都散发着黑气,几乎只是瞬间就将这件事情跟金矿失窃联系起来。 他胸口起伏不停,终究经受不住这个打击,两眼一黑往地上栽了下去。 “皇上!” “皇上!” 完了,好吃好喝的没了! …… 京城前往重明宫的道路上,一辆载着铁笼的马车从两边都是树木的道上缓缓驶过。 两个车夫轮流驾着马车,车上的铁笼用一块黑布包着,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何物。 偶有不平稳的路面,摇晃间还能听到铁链击打笼子发出的清脆响声。 护送马车的是八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两个骑着高头大马在前面手持火把开路,六个跟在马车后面,驭马而行。 他们身上并无利器,但满身的血煞之气一看就是不好惹的。 即便路上碰到了人,亦是对他们退避三舍。 “北魏皇帝怎么突然就迁宫了,为何我们没有收到一点消息?” “怕是临时起意的,听说北魏出现了一伙妖盗,十分邪门,能一夜之间搬空多座府邸,北魏皇帝与朝廷官员深受其害。” “一夜之间搬空多座府邸?”其间一人嗤之以鼻:“这种神乎其神的事情也有人相信,怕不是北魏故意弄出的迷障,以混淆视听,好让我们西楚以为他们生了乱子,有可乘之机。” “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这样的小伎俩,只能糊弄糊弄三岁小孩了,不过这件事情还是得给二皇子提个醒,免得中了北魏皇室的圈套。” “你说得对,也只有北魏的这些愚民才会相信了,要真有这样的妖盗,我就给它套个项圈,拉到二皇子面前让他掌掌眼。” 一群人哄笑出声,根本没把路上的听闻当回事。 ------------ 第229章 劫人 “这北魏皇室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若是二皇子的计划顺利,北魏迟早都是我们西楚的囊中之物。” “也不知道那天派出去的兄弟有没有把陆家人拿下,如果能顺带把陆裴风解决了,咱们也没必要跑这一趟了。” “陆裴风可不是这么好解决的,要不然二皇子也不会想出借刀杀人这样的计策了。” 自打陆裴风成名开始,他们西楚派出去的杀手就没有少过,可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希望北魏皇室给点力,不枉二皇子将这么大的筹码送到他们手上。 “杀不了陆裴风没有关系,能杀一两个陆家的老弱妇孺也是赚了,哈哈哈,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个被效忠的君主残害,我要是陆裴风,我都要疯。” “还是二皇子计策高明,若是成了,我们西楚只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他们仗着路上没人,高声谈笑,用的还是西楚的地方方言,普通人就是听见了,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路的尽头,两道身影站在路中间,静等着马车朝这边驶来。 青海落后一步站着,一字不落地将他们的对话翻译给宋明鸢和陆裴风听。 他自幼随军,这样的技能多多少少都通晓一些。 他们跟西楚的恩怨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的尽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宋明鸢听完,已经将西楚二皇子这个人记在了心里。 她问:“西楚二皇子叫什么名字?” “闻人杰。” 宋明鸢点点头,好的,她记住他了,以后得了空,有事没事多去他那里溜达溜达。 宋明鸢问出声时,那伙人也发现了他们的存在,一开始还不以为意,直到看清了陆裴风的脸。 这张脸即便是化成灰,他们也认得! 走在前面的两人脸色一变:“陆裴风!” “怎么可能!他现在不应该是在流放队伍里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张脸的震慑力实在太大了,人群有一瞬间的慌乱,他们都是跟随在闻人杰身边的,曾亲历过陆裴风浴血奋战,大杀四方的场面。 猝不及防看到这尊杀神出现在这里,哪里还能维持得住脸上的淡定。 陆裴风抬眸看着他们,淡声道:“人放下,给你们自我了结的机会。” 三人挡住了去路,完全没有要放行的意思。 心知此行的目的已经暴露,护送马车的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多年配合下来的默契,让他们立刻就有了行动。 四人迅速从车底抽出了藏着的刀剑,双腿一夹马腹,朝陆裴风和宋明鸢三人冲了过去。 满眼狠色,扬声道:“给我杀!!” 趁着他们冲上去的间隙,驾着马车的人调转车头,猛一鞭子朝马屁股抽了下去。 马儿嘶叫一声,扬起蹄子快速跑动起来。 宋明鸢见此,直接飞身而起,踩着冲上来那几个人的头追了上去。 她身形宛如一道轻风,快得人都没来得及反应,就飘然飞掠了过去。 “拦住她!” 另外四人也抽出刀剑,一齐朝宋明鸢袭了过去,冲向陆裴风和青海的四人心头一惊,也想回援。 然而陆裴风和青海哪里会让他们如意,拔剑出鞘,二话不说就朝他们刺了过去。 两方人都是个中高手,为了护送这一趟任务,闻人杰挑的都是手下的精锐。 即使是武力不敌陆裴风和青海,一时间也难分上下。 宋明鸢这边的四个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刀还没砍到她身上,便被一层无形的防护给击飞了。 攻击她的人被震得倒飞出几米远,猛吐了一口血。 她连看也不多看一眼,就飞身降落在了包裹着黑布的铁笼上面。 两名车夫见此,也拿刀朝她砍了过去,马车失了控制,一时间在路上横冲直撞。 宋明鸢担心笼子里的人被撞坏了,几道灵力击碎了缠绕在铁笼周围的铁链。 手指轻轻一抬,那铁笼众目睽睽之下飘了起来,稳稳落在了平地上。 举着刀往宋明鸢身上劈过来的车夫被这一幕惊得瞳孔一缩,猛然一个急刹,猝不及防被疯狂的马车甩飞出去。 砰的一下,狠狠砸在了路边的草丛里。 另外四个人本来还想拿刀冲上去阻止宋明鸢,但看到她隔空操控铁笼,瞬间击碎铁链,人都吓萎了。 “你……你你……” 他们目光惊惧,吓得磕磕绊绊的话都说不利索,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是拿刀砍上去了。 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怎么会有人拥有如此神异的手段! 那个铁笼子用玄铁打造,即便是他们十个壮汉也才刚刚抬得起来,而且玄铁的材质坚固无比,世间还没有东西能将之凿开的。 可是刚刚他们看到了什么! 这女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断开了铁链,还隔空将笼子放下了马车! 众人看宋明鸢的目光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只有对这种神力的敬畏和惧怕。 他们终于明白北魏皇帝为什么屡屡对陆家动手都没有得逞了,有这样一个人在队伍里,谁还能动得了陆家! 不行,这个消息一定要告诉二皇子!让他早做防范! 车夫向后缩了缩身体,看到宋明鸢走向铁笼,转身就跑。 然而宋明鸢身后像是长了眼睛似的,没等车夫跑出去几步,就一颗豆子爆了他的脑袋。 正中眉心,死不瞑目。 “是你们自己动手,还是我送你们一程?”她回过头来,问另外几个。 陆裴风和青海那边已经将人解决完了,余下的只有另外一名车夫和四个护卫。 听到宋明鸢的话,几个拿起地上的刀,像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一样:“我们自己动手。” 他们用力握着刀柄,毫无预兆朝宋明鸢袭了过去,做了最后的殊死一搏。 即便是要死,他们也要死得其所,为西楚除去一个心头大患。 哪怕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二皇子错了,错得离谱,陆裴风哪里是西楚的大患,眼前这个妖女才是! ------------ 第230章 陆承短短的一生中充满了遗憾 五人视死如归,分别朝五个不同的方向朝宋明鸢猛扑过去,他们挥起了刀,一刀砍在了宋明鸢的肩膀上,顿时鲜血溅起。 其余四人的刀也瞬间扎穿了她的身体。 朝这边赶来的陆裴风跟青海心头一窒。 “死了,死了哈哈哈,这妖女被我们杀死了!”西楚的人激动得狂喜,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 但是下一秒,他们的笑脸就僵住了。 只见眼前的人逐渐变成虚影,在他们错愕的目光下,瞬间化成碎片消散在空气中。 刚才的那一幕,竟是他们的幻象! 一种恐怖的危机感袭来,他们背上一寒,顿时毛骨悚然,脖子僵硬地转过来,还没看到人,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几颗头颅咕咚咕咚滚过在地,溅起一地血色。 宋明鸢嘴角刚刚扬起来,就猝不及防被陆裴风从身后抱了个满怀:“你方才吓到我了。” 她听到他声音都带着轻微的颤抖,腔膛中一颗心因惊吓跳得极快,显见是真吓到了。 “那我下回直接杀了,不给他们多喘一口气的机会,你别怕,都是假的。” “嗯。” 平复了心中不稳的情绪,陆裴风才松开手。 看着小两口的亲昵动作,举着火把的青海安静如鸡,连呼吸都不敢有太大的存在感。 少将军跟少夫人情投意合了,长云他知道吗? 他要去跟他打赌,长云必定要再输一局! 铁笼子静静地等在地上,若非里面有一道微弱的呼吸,都感觉不到人的存在。 宋明鸢跟陆裴风分开后同时走上去,将罩在铁笼上的黑布掀开,青海举着火把凑近。 笼子里的人两处肩胛骨被铁链穿透,牢牢固定在中间,四肢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垂下。 黑布一掀开,一股腐败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三叔!”陆裴风双手抓着笼子周围的铁栅,双目赤红,手背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 闻人杰,他怎么敢! 就连青海也心头一酸,差点没忍住眼泪,他们意气风发的三爷,竟被西楚这些狗卒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西楚! 青海捏着剑柄的手十分用刀,心中恨意汹涌难消,一刀就朝脚边的无头尸扫了过去。 宋明鸢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破开一边的铁栅栏,以免牵动到束缚陆承的锁链,加重他的伤势。 她负责拆锁链,陆裴风和青海负责将人固定住,气氛沉重得谁都没有说话。 终于,固定住陆承的锁链被拆开了,只除了穿透他肩胛骨的两条。 他四肢软趴趴的,被活生生打断了,陆裴风都不敢想,要是奶奶跟三婶看到三叔这个样子,会有多痛。 除了那张让人辨认的脸以外,陆承身上大大小小全都是伤口,被穿透的肩膀已经腐烂生蛆了。 宋明鸢给他吃了续命丹和止痛丸,朝陆裴风跟青海道:“把他平放在地上,按住他一些,我把这两截锁链取出来。” 青海将火把往地上一插,小心翼翼地把人放下,此过程中,陆承毫无意识,任由他们摆弄。 连呼吸都微弱得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断气。 铁链已经与新长的肉粘连在了一起,只能暴力将铁链取出,剜去腐肉,让伤口重新愈合。 宋明鸢给他进行了一番检查,除去肩膀的这处,他四肢的骨头都被打碎了,十分触目惊心。 这样都能活得下来,也不知道需要多强的求生意志。 “阿鸢……” 宋明鸢看懂了陆裴风的欲言又止,冲他笑了笑:“没事,不要怕,有我在,三叔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比千言万语,还要让陆裴风来得安心。 “好。” 宋明鸢握住铁链,凝神用力,强行将铁链从陆承两边的肩胛骨拔了出来。 便是吃过止痛丸,陆承仍是闷哼一声,冷汗都敞下来了。 人没醒,宋明鸢快速给他吃了一颗止血丸,扔了一把锋利的刀子给陆裴风。 “将他身上的腐肉清干净,我给他接骨。” 说着,又将一颗比火把亮堂的夜明珠扔到青海手上:“青海,你照着。” 青海立马当起了人形灯柱。 两人忙碌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把陆承身上腐肉清除干净,碎裂错位的骨头也一一接上。 宋明鸢将生骨丹和归复丹给他吃下去,这来来回回用去了小半瓶丹药,才把陆承身上的伤治好。 她将丹药中蕴藏的灵力大半都压制在了他的丹田处,用以滋养他的身体。 如果能消化掉这些灵力,他身体的韧性与实力都能再上一层楼。 当然,这需要时间。 看到陆承恢复血气,一身伤口尽褪恢复成原样,青海已经被宋明鸢这一手活死人肉白骨的能力惊呆了。 长云说得没错,少夫人她果然是神! 陆承觉得自己要死了,听说人死之后会灵魂离体,再也感受不到伤痛,他现在就是这样的。 遗憾的是他还没有找回大哥二哥还有两个弟弟,也没能来得及在老太太跟前尽尽孝,却让她早早尝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 他没来得及见妻儿最后一面,没来得及看远崽儿健康长大,也没来得及喝上最后一口酒。 他这短短的一生充满了遗憾。 两行热泪从眼角淌了下来,陆裴风一惊:“三叔!” 咻的一下,陆承睁开了双眼,看到自己的陆裴风跟青海,他心中一痛,泪花隐现:“大侄子,你跟青海怎么也死了?” “……” 他们难道就不能活着吗? 陆裴风担忧的情绪消失了个一干二净,面无表情地说道:“三叔,这是人间,你还活着。” 浮现的泪花像是个错觉,顿时消散于无形。 陆承坐起身来,左看了两眼,右看了两眼,见到满地的尸首,手下意识往腰间摸去。 嗯? 他手能动了? 嗯? 他身上的伤? 陆承满心惊异,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被打断了手脚扔进铁笼子里,他都要以为那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他看向陆裴风跟青海:“你们有酒吗?让我喝一口冷静冷静。” “……” 狗改不了吃屎,就犹如三叔改不了喝酒。 ------------ 第231章 活过来了 陆裴风跟青海没有动,陆承正失望间,边上突然多出了一只手,给他递上了酒壶。 那酒香呼呼地就往他鼻子里钻,上等的,好酒,闻着味,像是皇宫里上好的流香酒。 陆承忙不迭就把酒接了过来,像是续了命一样深深吸了一口酒香。 活过来了,真的活过来了。 不是梦,梦里的酒是没有味道的。 他一张刚毅俊朗的帅脸笑眯眯地看向宋明鸢:“真俊一小姑娘,可婚配否?我家中有一五岁小儿,长得机灵活泼,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以等上一等。” 这么懂事的女娃崽可不多了。 此言一出,陆裴风就黑了脸:“三叔!她是我的夫人!” “哦,原来是侄媳啊,那真是可惜了。”陆承咂摸下嘴,难得看一个女娃崽合眼缘,多懂事啊,还给他递酒。 陆裴风捏拳:“你信不信我回去就告诉三婶,你背着她喝酒!” 陆承一下就被拿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颈,讪讪地闭了嘴。 他转移了注意力:“这是在哪里?你们是怎么找来的?” 他没有提身体的异样以及开口问自己的手脚是怎么被接上去的。 大侄子只会砍人,不会医人,青海就更不用说了,肯定是这女娃崽的功劳。 有些事情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无需多言,言多必失。 陆承将这份恩情记在了心里,不管眼前的女娃是人是妖,只要救了他陆三,就是他陆三的恩人。 陆裴风说道:“是阿鸢猜出了你也许会在西楚人的手上,我让青海留在京城查探他们的踪迹,恰好发现了他们几个。” “他们想把你送到狗皇帝手里,借刀杀人,激化我们陆家跟皇室的矛盾。” “这些狗杂碎,只敢躲在背地里耍阴招!”陆承拧开塞子喝了一口酒。 想到西楚勾结北魏皇室做下的事情,心中就像是燎了一团火,灼得他心肺都在疼。 “三叔,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陆裴风本应是跟随他们同在战场的,可应召回京之后,狗皇帝提及了他与宋家的婚约,便只能应假留在京城了。 如今想来,当时狗皇帝就已经在布局了,刻意调离了他回京。 “他们说你们临阵脱逃,爹畏罪自杀。” “狗屁!”陆承大骂:“我们当时分明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当时我跟你几个叔叔作为前锋,奇袭西楚军队,他们没一个前来增援。” “我们被困在断头峰三天三夜,还是大哥带人过来才突围了出去,只不过回去路上被西楚的人和陈副将带的人联手绞杀,大哥为了给我们谋一条生路,拼死带人拖住了他们,我们几兄弟各带一小队向四个不同的方向突围,伤亡惨重。” 说到这里,陆承眼睛都冒出了红血丝,他们怎么会想得到顺安帝想要置他们于死地,甚至为此不惜跟西楚联手! 生生葬送了他们七座城池,那是用多少边关将士们的命才保下来的。 他们为了守住北魏的一寸土地,不惜以命相搏,前扑后继,可七座城池,狗皇帝说送就送了,送得毫不犹豫。 陆裴风跟青海也红了眼睛,他们打过仗,自然能体会到那样的处境下是何等的悲愤与绝望。 伤亡惨重这四个字,是尸山血海,是累累白骨,死的,还都是追随他们陆家的忠义之士,他们待之如兄弟手足一样的人。 陆承抱着酒瓶子,瓶身倾斜,将酒水往地上洒去,似乎这样便能慰藉那些为陆家死去的亡魂。 他消化完心中的哀痛,才继续说道:“我本来是能逃的,只不过在苍云山停下来休整的当晚,便碰上了卫闫彬。” 苍云山那处山洞极其隐蔽,一般人轻易找不到,当初他偷袭西楚粮草营,被西楚军围困,就是跟卫闫彬躲进去避开一劫的。 那处山洞,只有他跟卫闫彬知晓。 “我本以为卫闫彬是来援助我们的,不曾想他亲手将我交到了西楚二皇子手上,他与闻人杰不知道何时有了勾结,如今正在为西楚皇室卖命。” 宋明鸢都惊了,卫闫彬真正的主子竟是西楚二皇子闻人杰,难怪北魏皇帝都落魄成这样了,他还在为北魏办事,原来是西楚安插进来的一枚暗棋。 如果北魏皇室没有落魄,卫闫彬肯定能受到重用,到时候只怕要将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间。 难道说,剧情里陆家人覆灭后,西楚灭了北魏? 陆裴风眸色冷了冷:“他刚刚已经死了。” 死得太便宜他了。 陆承闻言愣了下,紧接着猛灌了口酒,大快人心道:“死得好!” 他骂骂咧咧:“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要不是大哥照顾,他早在战场上死了千八百回了,真以为自己有能耐有本事,离了陆家,他算个屁!” 若不是死得太快,他都想将这白眼狼千刀万剐了。 陆承面色消沉,渐渐红了眼眶:“是我没保护好大哥,若不是大哥为了救我们,也不会……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娘和大嫂……” 陆裴风心里也不好受:“三叔切莫自责,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你能回去奶奶和娘就很高兴了,她们不会怪你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陆承自己过不去心里的那一关,他只能忍着泪水,狠狠灌了自己几口酒。 “不管如何,此仇必报!” 他扬起手,砰的一声,空了的酒瓶被摔了个稀碎。 “三叔,奶奶要去流放之地养兵,你要尽早振作起来。” “……” 陆承被这个消息震得人都懵了一下,一腔悲愤和仇恨都被震得淡了下去。 不是,老太太她行动力这么强的吗? “你奶奶有钱?” 他记得将军府被抄了,抄家流放的圣旨两个多月之前下的。 为了招揽他,闻人杰将北魏皇室对陆家做的事情,十分详尽地告诉了他。 陆裴风淡淡道:“这个你不用管,若真成了,你只管训练士兵就行。” 陆承下意识想拿酒瓶,却发现他砸得早了,什么叫他不用管,没钱没粮怎么养兵啊,那兵器还得找办法往流放之地弄呢。 他们一有风吹草动,那狗皇帝能不知道? “咱们先回去再说,等会儿你见到奶奶她们,就捡好的说。” 陆裴风说完就没再理会他,走到宋明鸢身边,如果不是亲的,这个叔叔他一点都不想认。 陆承:? 等等,老太太是他等会儿想见就能见的吗? ------------ 第232章 你听我解释! 怀惴着这样的疑问,陆承跟随大家一起清理干净地上的血迹与尸体。 陆裴风看了眼他身上脏到看不出来原本颜色的衣服,说道:“你身上的衣服不能穿了,等会儿去换一件干净的,要不然奶奶和三婶肯定会看出来。” 陆承瞧了自己一眼,破破烂烂,像那个要饭的乞丐,比乞丐还不如,臭馊馊的。 不过,这荒山野岭的,上哪去找衣服? 刚想着,陆裴风就已经走过去,问宋明鸢要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宋明鸢也没有要避开陆承偷偷摸摸拿出来再费心解释的意思,直接就拿出来了。 反正该知道的都是要知道的,没必要遮遮掩掩。 看到她变出衣服,陆承咂摸下嘴,又想喝酒了,他怀疑他在做梦。 趁陆裴风走过来的间隙,他凑过去偷偷摸摸问:“大侄儿,你什么时候娶了个仙女?” 陆裴风将衣服扔他手上,睨眼道:“不该打听的事少打听。” 陆承:“?” 叔侄关系已经淡薄到这个份上了吗? 已经显露了能力,宋明鸢便没有顾忌,将马匹还有铁笼以及散落在地上的刀剑全都收进了空间。 地上堆起来的那些尸体也放进空间充当了养料。 陆承到边上的林子里换好衣裳,还用冷水简单清洗了一下,捋干净头发,露出一张相貌堂堂的脸,这才满意。 “你瞧瞧三叔还有哪里不妥当?” 他问陆裴风。 陆裴风目光闪了闪,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并无。” 他甚至还补充了一句:“很整洁。” 陆承不疑有他,摸了摸脸上刮干净的胡茬子,心想,回去还不得迷死婆娘。 等陆承在旁边的林子里打理好自己之后,宋明鸢便带着他们瞬移回了落脚的山林。 她已经有经验了,为避免落点直接跟人来个脸对脸,还用了隐身术与幻术,保准砸人脸上,对方也看不到他们。 好在,这次十分顺利,并没有出现像上回瞬移土匪塞跟蹲坑的土匪面面相觑的意外。 营地里,陆家人已经吃了晚饭,此刻正围坐在草棚子外的火堆旁边。 其余人大多都已经找地儿休息了,连着赶了半个月的路,没有一天休整,大家都身心俱疲。 条件简陋,吴达等人也只能挨着石头边靠着休息,守夜的几名官差强撑着昏昏欲睡。 营地很安静,篝火时不时炸响噼啪声。 几个小的已经歇了,杏儿也是,陆裴川哈欠连天,没撑多久,也睡了过去。 他们用木头搭了好几个简易的床架子,人躺在上面,虽然咯了些,但总归比直接贴地躺的好。 陆老夫人用余炭温着饭菜,几位夫人瞧着众人都歇着了,才敢小声问道:“娘,你说鸢鸢和小风去哪里了?” 之前他们都是入夜了人睡过去之后才有所行动的,有时候她们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离开了。 像今天这样连饭都没顾得上吃的,还是头一次。 陆老夫人拿棍子挑了挑炭火,瞧着炭都快要烧过去了,又往里添了些许。 “鸢鸢没有说,不过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联想起大孙子半个月前说的好消息,陆老夫人心中也猜到了一二。 不过并没有将心中的猜测告诉大家,在没有见到人之前,一切都言之尚早。 “放心吧,他们小两口是不会吃亏的,你们要是困了,就先去歇着,这里有我。” “鸢鸢跟小风没回来,我们也睡不安稳,再等等吧。” 陆老夫人见劝不动便没有再劝,她又何尝不是这样,虽然知道两孩子都不是什么任人摆布的人,但总归担心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吃了亏。 气氛安静了片刻。 陆三夫人望着火堆出神,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三爷怎么样了,如果他能回来,以后我也不管他喝酒了,他喜欢就让他喝。” 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难免让人胡思乱想,便是平日再坚强,也会显露出脆弱的时候。 只要一想到陆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陆三夫人一颗心便揪得疼。 他那么喜欢喝酒的一个人,平时也只敢偷偷摸摸的喝,都没尽过兴。 平日里大家甚少谈及这些,怕的就是引得大家一起伤感,可是有些情绪越压抑越适得其反。 大家都没有说话,怕一开口就红了眼眶。 陆老夫人压下心中沉甸甸的情绪,笑道:“只怕你是第一个揪着他耳朵训的。” 被这么一打趣,陆三夫人脸红了红:“不可能,娘,我才没那么泼辣!” 伤怀的气氛霎时消散了个一干二净,几位夫人心头揶揄:“你揪三爷耳朵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还不是他喝太多了。” 陆三夫人嘀咕了一句,心想,等陆承回来她得收敛收敛,对他好一点。 也许是老天听到了她的心声,陆三夫人一抬头就看到了宋明鸢和陆裴风带回来的人。 除了离开多日的青海,另一个可不就是她那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两个多月的丈夫么。 陆三夫人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目光牢牢黏在陆承身上。 “三爷!” 滚烫的眼泪瞬间滑落,她忍不住声音里的哽咽,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听到她的喊声,陆老夫人和陆家几位夫人也紧跟着抬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老三!” “三弟!” “三哥!” 一众人站了起来,满脸惊喜,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陆承还没来得及应声,就被自己的夫人含泪冲上来一把抱住,脑袋埋入怀里。 “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远儿夜里睡觉都在喊爹,你怎么才回来啊!” “你怎么才回来!” 喜悦激动委屈一系列情绪在心里漾开,下一秒陆三夫人就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酒味。 她:?! “你喝酒了?!” 闻着味儿,陆三夫人的手就自发拧上了陆承的耳朵,咬牙切齿怒吼:“好你个陆承!大家提心吊胆担心你的死活,你还有心思在外面给老娘喝酒!” “你还有没有良心!” 宋明鸢带着人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将这一片用空间隔开了,要不然这一声吼,能直接将营地里的人震醒。 陆承耳朵一痛,只能顺着她的力道倾身,慌忙道:“媳妇儿我错了!你听我解释,我只喝了一点点,并没有多喝,你相信我!” ------------ 第233章 三婶的觉醒 “你哪次不是这么说的,你能耐了是不是,一回来就敢骗老娘!” “我真没有多喝!只是闻了个味儿!要是喝了,我今天晚上就让我跪着睡!” 见他如此信誓旦旦,言之凿凿,陆三夫人手上的力道松了松,难不成她误会他了? 恰在这时,陆裴风幽幽的声音响起:“三婶,三叔他确实没有多喝,他只喝了一瓶而已,比起以前三五瓶的喝,已经算少了。” 什么?一瓶?!! 陆三夫人手上一个用力,声音都拔高了一个度:“你还敢喝一瓶?!陆承,你能耐了啊!” “痛痛痛痛痛!”陆承一张帅脸都皱成了一团。 大家都乐呵呵看着,也不帮忙,宋明鸢略有些心虚,那瓶酒还是她递的呢。 可以说陆三叔挨的这一顿有她一半的功劳,真是对不住了。 “媳妇儿,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娘,救命!” 陆老夫人:“该!” 若不是念着三儿子刚回来,她手里的拐棍就抽上去了,之前喝酒喝伤了胃,竟然还敢这么造。 念叨着念叨着,陆老夫人便慢慢红了眼眶,转过头抹眼泪笑了起来。 陆家几位夫人看着陆三夫人跟陆承闹,也忍不住跟着笑,笑着笑着,心里便只剩下羡艳了。 老三回来了,真好,三弟妹再也不会孤单了,可是她们的丈夫还没有音讯。 她们不求自己的丈夫能立马出现在她们面前,至少……至少知道人还活着,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陆大夫人收回目光,看到站在一边偷偷拉手的小两口,嘴角便忍不住一弯。 “饿了没?你们奶奶给你们热了饭,青海应该也还没吃吧,我再烧火煮上一些,待会儿你跟三弟都吃一点。” “多谢大夫人。” 陆大夫人点点头,便跟陆二夫人去忙活了,打的水还有满满两桶没有用。 火还有,淘两把米放在锅上煮,再将剩下的菜热上一热。 今天晚上吃的是菜干炖肉,烤鸡和红烧鱼,一锅羊肉萝卜汤,煮得多没吃完。 陆裴风将吃饭用的小桌子从板车上搬了下来,四个人坐刚刚好。 陆老夫人给宋明鸢开了小灶,她的碗里除了今天晚上吃的菜,还多了一道酸辣爽口的腌白菜。 “好菜,好饭,就是缺了点什么。”陆承心痒痒,可隐隐作痛的耳朵压下了他蠢蠢欲动的念头。 “我看你就是缺顿打!”陆老夫人横了他一眼,等他吃完饭,才盘问道:“说说,是怎么一回事,让老婆子心里有个数。” 陆家几位夫人也想知道,如果可以,她们想知道战场上发生的一切,想知道他们陆家,为什么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究竟是功高震主,还是别有用心,亦或是两者都有? 陆承将回来前跟陆裴风说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陆老夫人,只隐瞒了自己被西楚二皇子折磨的那一段。 陆老夫人摸着拐杖,眸色不明:“你的意思是,西楚皇室也参与了这件事?” “是,卫闫彬投靠了西楚,狗皇帝对我们早就起了杀心,那些书信,是卫闫彬顺意伪造出来的。” “那场战事本可以免去,是西楚皇室与狗皇帝为坑杀我们,联手设下的陷阱,即便当时有怀疑过,我跟大哥二哥也想不到狗皇帝会丧心病狂至此。” 谁能想到呢?七座城池三万兵将,竟是如此儿戏! 荒唐! 陆老夫人闭了闭眼,满心荒凉可笑。 既然都想要他们陆家死,那就别怪他们磨刀跟他们拼命了,人尚且还有三分脾气,她等着利刃血洗皇室,铁骑踏平西楚! 这天下,便让他乱吧,不破不立。 对于陆承的遭遇,陆三夫人无比心疼,她当然不会傻到以为丈夫落到西楚二皇子手里,什么罪都没有受。 只不过他不说,她也不问,只当做不知道。 趁着他们收拾东西的时候,陆三夫人私下找了宋明鸢。 “鸢鸢,我想知道你三叔遭了什么罪。” “你三叔我了解他,若不是仔细打理过,肯定不会这么干净整洁。” 倒不是说陆承不爱干净,只是一般时候并没有那么在意外貌而已,毕竟行军打仗,大老爷们粗糙惯了。 可今天他不但刮干净了胡子,连腰带都系得板板正正。 不得不让人多想。 “三婶知道你能治好你三叔的伤,便是只剩下一口气了你也能把他救回来,可是,我不想他在外面受苦受难,我却一无所知。” 陆三夫人握着宋明鸢的手,手心微凉,一双含泪的眸子恳求地望着她。 “三婶,三叔不想让你知道,是为了你好,不过既然你都问了,我认为你也有知情的权利。” 宋明鸢没有隐瞒,将陆承被折磨的事情告诉了她。 四肢尽断,骨头俱碎。 陆三夫人听得心如刀割,眼泪止都止不住,她一边点头一边流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像是要记住什么一样,一直低低重复着这句话。 陆三夫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宋明鸢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已经将情绪沉淀下去了。 她擦干净眼泪,被水洗过的眼睛十分坚毅明亮。 “鸢鸢,三婶想练武。” 无数个日夜的担惊受怕,最终凝聚成了她对西楚二皇子深刻的痛恨。 “三婶想有朝一日能亲手砍下西楚二皇子的头颅,如果可以,我要切断他的四肢,敲碎他的骨头,将三郎身上所承受过的每一分痛,都原原本本地还回去。” 宋明鸢理解她的心情,也没有打击她,只将现实的情况摆在她面前。 “可是三婶,你虽然有练武的底子,可想要重新捡起来会很难,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你没杀过人,只有克服这些,你才有机会替三叔报仇。” “我不怕,这么多年的后宅生活,三婶已经过惯了,也想用自己的双手,为自己挣一份天地。” 这个念头,从陆家被抄家那一刻就有了,只是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强烈过。 她习惯了将三郎当成支柱,可也想成为三郎的支柱,夫妻本就是应该相互扶持的。 宋明鸢弯唇一笑:“好,既然三婶已经决定了,我会帮你的。” 她从不小看任何一个女人,特别是陆家的女人。 ------------ 第234章 她管得严,我听她的 陆承因为反贼的身份,并不能直接留在队伍里,大家一同商量过后,给出了两个方案。 第一个让他改头换面,以另一个身份跟随在流放队伍后面,像之前陆裴川那样。 第二个就是跟青海先一步出发前往流放之地,在那里接应。 陆承坐在火堆旁考虑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第二个。 “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准备,流放之地什么情况如今还不得而知,既然要在那里安家,我得去看着才放心,若是有空余时间还能找找大哥二哥和四弟五弟。” 陆家儿郎一天不找全回来,他们就一天不能安心。 陆承心中舍不下妻儿,可他知道,只有离开,才有更多的活动空间去为亲人做更多的事情。 陆老夫人叹了口气,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决定好了?” 陆承点点头:“娘,大嫂,我不在身边,咏芳和小远就劳你们多照顾了,她性子急,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希望你们能多多包容她。” “一家人不说这种话。”陆大夫人面色温和地说道:“弟妹很好,懂得分寸,性子急那都是对旁人的,咱们是亲人,理当相互扶持。” 陆三夫人嗔了丈夫一眼:“咱们家还能亏待我不成,瞎操心!” 才见面就要面临分别,到底心中万般不舍。 不过她不是只顾眼下儿女情长,不顾全大局的人。 “你好好照顾自己,儿子我会照顾好的,酒可以喝,但不能多喝,要是让我知道你在那边花天酒地,当心我打断你的腿!” 陆承一下萎了,不能痛快喝酒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但是夫人的话也不能不听。 于是点了点头:“我保证不花天酒地,最多一次喝半杯!” 陆三夫人听到他的保证,这才去给他收拾行囊,换洗的衣服,干粮,肉干,银子,甚至还放了一个巴掌大的小葫芦装的酒。 葫芦外面贴了张纸,上面用簪花小楷写着一行字。 等收拾好所需要的物件,陆承也看完儿子出来了。 他没有叫醒儿子,只是在他身边放了只草编的蚂蚱,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脑袋。 陆裴远咂咂嘴翻了个身。 梦里,他摔碎了爹偷偷藏起来的酒,没有等着被打屁股,而是搬来了娘这座大山,果不其然就看到爹被娘揪着耳朵怒吼了。 “嘿嘿。” 熟睡的小家伙心满意足地发出一声贼贼的笑。 第二天一大早,陆裴远睁开眼睛就发现了枕头边上的草蚂蚱。 他捏着那只蚂蚱,揉了揉眼睛,嗷的一下跳到地上,撒开丫子跑出草棚子,扯着嗓门就叫了起来。 “娘!娘!爹是不是回来了?是不是爹回来了?!” 小家伙连鞋都没穿,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亲爹高大伟岸的身影,小脸一垮。 他看了看手里丑兮兮的蚂蚱,不对啊,除了爹编的蚂蚱有这么丑,还能有谁? “大哥,是不是你编的蚂蚱?” 陆裴风:“?” “是什么给你的错觉,让你以为我能编出这么个丑东西?” “那肯定是二哥编的!” 奶奶的小脆音十分肯定。 刚起来的陆裴川:“?” 他扫了一眼小家伙手里的蚂蚱:“它丑是丑了点,重要的是长得也不好看,所以绝对不可能是我编的!” “那肯定也不能是嫂嫂编的!” 难道—— 他小眼神看向奶奶和婶婶们,见她们像是约定好一样齐齐避开视线。 心下狐疑,难道是梦里的爹爹跑出来给他编的? 草蚂蚱的来历成了谜,好在陆裴远也不是很执着,将蚂蚱放好,便屁颠屁颠跑回去穿鞋子。 等见到爹了,他一定要问问他,是不是在梦里给他编过草蚂蚱。 距离他们十里地的山路,陆承找了个干净的地儿坐下,从包袱里掏出了纸包包好的干粮。 看到里面的酒葫芦,他一乐。 “三爷,你就不担心小少爷醒来看不见你哭闹吗?” 青海烧好了从山林里猎来的兔子,用刀切好分了一半过去。 陆承看了看葫芦上贴的字,一次只能喝一口? “不担心,那小子心大,只怕以为是做梦呢!” 不得不说知子莫若父,自己儿子什么样的熊性,陆承哪里能不清楚。 “饼你多吃点,酒就归我了。”他美滋滋地说道。 青海想,那他肯定也不能要啊,一看就是三夫人给三爷准备的。 便是给他他也不好意思喝。 瞧见贴在葫芦上的字,青海叹了口气,咋滴,这世界一个人就活不下去了是吧,天天让他看秀恩爱。 看主子秀完,还得看主子他叔秀。 “三爷,三夫人说一次只能喝一口。”怕陆承这个眼里只有酒的家伙没注意到那一行字,青海特意提了个醒。 话音刚落,就见陆承吨吨吨一口闷完了。 他:“……” 陆承满足地喟叹一声,擦了擦嘴:“我是一口啊,夫人只给我装了一口,是少了些,但是她管得严,我听她的。” 他一脸宠溺又无奈的样子,还把酒葫芦别在了腰间。 青海:“……” 您这一口还真是有点大呢。 终算能理解三夫人为什么会揪三爷耳朵了,他这耳朵被揪得不冤。 想到此行前往流放之地的事,青海说道:“三爷,肖云志两年前被调到了邕州担任知府,管理邕州事务,此人小肚鸡肠,十分好面子,我担心他会因为之前的过节,给咱们陆家找不痛快。” “我们若想在邕州发展,只怕不会太顺遂。” 肖云志乃广平侯次子,娶妻忠武侯谢氏谢新柔,谢新柔便是忠武侯府找回来的亲女。 当年因为五爷的事情,曾闹了好一番不愉快。 肖云志两年前得罪了二皇子,被二皇子在顺安帝跟前上了眼药,顺安帝将其发落到邕州,已经带着家眷上任两年了。 也就是说,不止肖云志,谢新柔也在邕州。 陆承咬了一口兔肉:“用陆家的身份行不通,咱们就换个行得通的身份,只要不跟他们正面对上,就好说。” “就算对上了也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要是真敢来,大不了我们就把他偷偷做了。” 陆承冷笑一声:“这流放之地本就是凶蛮野地,鱼目混杂,谁知道他怎么死的。” 若是以往陆承还讲讲仁义道德,但陆家都被逼到这个份上了,谁要是敢来踩一脚,就别怪他发疯! ------------ 第235章 做贼心虚 青海想想也是,他们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准备,要是到时候老夫人一行人抵达流放之地,那肖云志真敢找她们不痛快,也不至于受他挟制。 “三爷,待会儿我去弄两匹马,以免发生什么意外,你跟我一起去吧。” 青海手里有跟宋明鸢联络的方法,但不到危急时刻,他并不想动用。 不能什么事都依赖少夫人,少夫人帮陆家已经帮很多了。 “好。” 陆承三两下就把兔肉吃完了,又吃了个饼子垫垫,这才又抄起包袱继续赶路。 押送车队被劫的消息传到西楚二皇子闻人杰手里时,陆家的流放队伍已经抵达了荆州。 书房里。 听到下属禀报押送陆承的精锐全军覆没,陆承不知所踪的消息时,闻人杰脸色十分阴沉可怖。 几乎想了种种可能。 他派去的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逃生手段在一众精锐中极为出色,就算对方派出百人围剿,也不可能没一个活口。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闻人杰盘着手里的玉珠,节奏显见出烦躁:“派人查了吗?陆承的作用对于我们而言至关重要,无论用什么办法,也得给我把人找回来!” “二皇子,咱们安排在抚宁接应的人没有看到押送队伍,想来他们是在京城到抚宁这一段路出的事,在接到消息的那一刻,属下已经安排人去找了,如果陆承真的被人救走了,一定逃得不远。” 闻人杰不太放心:“给我加派人手去搜,他一个四肢尽断的废人,带着他的人肯定走不掉,你让人看着点医馆,多注意那些不良于行和性命垂危的人。” 下属应声:“是!” 看到闻人杰面色凝重的样子,又安慰道:“二皇子无需太过担心,以陆承现如今的情况,顶多吊着一口气,想治也治不回来,说不定这一通折腾下来直接就死了。” 那两道穿透肩胛骨的锁链打下去就没动过,如果要救陆承,就要先破玄铁。 那玄铁都是与铁笼绑在一起的,想要在不伤人的前提下把人带出来,绝无可能。 他们当时设计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一层。 闻人杰哼了声,微眯起眼:“本皇子倒并不关心他的死活,只是他不能死在我们手里,我得知道究竟是谁带走了他。” “会不会是陆家?”下属猜测。 闻人杰说道:“不可能,陆家的势力大部分已经撤出京城了,他们没有这样的实力。” 他得到的消息不会有错。 若是陆家真有这样的能力在他手里神不知鬼不觉抢人,也不至于被抄家流放还没带人奋起还击,反了北魏皇帝。 收回神思,闻人杰摆了摆手:“先让人去找,只要不让陆家将陆承的遭遇与我们联系在一起,就没有到最坏的地步。” “是,属下即刻加派人手去办!” 等人退下之后,闻人杰心神不宁,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正要让人接触卫闫彬打听陆家内部的消息,看有没有陆承的踪迹。 不曾想,他的又一心腹快步进来禀报:“主子,卫闫彬死了!” 这个消息太过于突然。 突然到闻人杰都愣了一下,紧接着眉头紧锁,面色十分难看:“什么时候的事?” 接连两枚棋子成为死棋,让他心情十分差劲。 如果利用得当,卫闫彬可以搅乱北魏这一趟浑水,为西楚谋夺更多的好处,可如今人竟然死了! “半个多月之前,在陆家暗中设在京城的据点,他带人剿杀陆家余党,最后连同他带过去的人,无一生还。” 闻人杰手里盘的玉珠也不转了,脸色凝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变了脸。 “陆裴风难道招揽了什么了不得的能人异士?杀死卫闫彬跟劫走陆承的,难道是同一伙人?” 这种不安定的因素,实在让人心烦意乱,闻人杰都有些沉不住气。 心腹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如果是同一伙人,那陆裴风知道陆承状况是迟早的事,他麾下如果有这样的能人,主子继续留在北魏只怕不安全。” 两人倒是没有往神异的方向去想,只以为是能力不俗,武功盖世之辈。 虽然仅仅只是一个猜测,但涉及到己身安危,却不得不慎重。 “主子,属下恳请您先回西楚,余下的事情交给属下来办!不管如何,您的安危才是最大的!” “如果陆承真的死了,只怕会激起陆家人的仇恨,怕就怕他们不顾一切发疯,这里毕竟是北魏的地盘,如果对方要拼个鱼死网破,吃亏的还是咱们。” 见闻人杰面露犹豫之色,下属当即就跪了下来:“属下恳请主子先回西楚,万以自身安危为重,西楚还需要您!” 闻人杰此行本来就是想借陆承挑起北魏皇室与陆家的仇怨,如今陆承下落不明,计划已经失败了一半。 留下来也做不了什么,反而要是暴露了行踪,还会出乱子,风险太大。 “行,你现在就安排人护送我回去,如果有消息,第一时间给我传信。” “是!” 下属也不敢耽误,赶忙点了一二十个人,安排好马车,送闻人杰离开了据点。 闻人杰离开据点的当天晚上,宋明鸢便带着陆裴风出现在了他离开前落脚的地方。 “跑得倒是挺快。” 他们查了半个多月才顺藤摸瓜查到的,没曾想还是来晚了一步。 “真是可惜了,要不然还能把人绑回去交给三婶处置。”宋明鸢不无遗憾地说道。 这些天三婶一得了空就练武练剑,锻炼体能,手心都磨出茧子了。 她说要练,那是真的练,既不喊累也不抱怨,十分用功,看得老太太都心疼了,可劲给她补身体。 陆裴风说道:“怕是猜到了些,做贼心虚,肯定怕咱们找到他头上,他这个人可是惜命得很。” 宋明鸢笑了笑:“没关系,人跑了这据点不还在这吗,找到一处就能找到所有,我要看看他在北魏有哪些产业。” “这么多年的布局被我们捣毁了,估计会很生气吧?” ------------ 第236章 全没了 何止是生气,只怕会被气得吐血。 陆裴风深邃的眼睛泛起一丝笑意,淡淡应了声:“嗯,气死他。” “待会儿……” 他才张开口,宋明鸢就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飞快道:“待会儿你去摸清楚东西藏在哪里,我来捣毁这处据点!” 陆裴风一顿,有些无奈:“阿鸢。” 他不想让她手上沾染太多鲜血,他宁愿自己背负这些业障,毕竟亡于他手的人命没有成千也有上万了,多这几个也不算多。 他这一生注定手染鲜血。 但面对宋明鸢,又不忍心拒绝,于是打着商量道:“这个交给你,接下来的全都交给我,可好?” “你要是想打架,等到了流放之地,我让青海长云给你当陪练,或者我也可以陪你练。” 宋明鸢眸光微微一亮:“当真?” 这些人实力不如陆裴风,只能过过手瘾,她还没跟他打过呢。 “我何时骗过你。”陆裴风情不自禁地带上了一抹笑,目光柔软:“阿鸢若是愿意,我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不过你可要手下留情。” “你别怕,我跟你用招式对打,绝不用灵力!” “好。” 陆裴风心想,只要阿鸢答应,就算挨几拳头他也认了。 入了夜,院子十分的安静,里面只有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和四五个青壮男子,两个女人,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看着就像是一家几口人,与周边其他宅院并无不同,然而事实上,里面所有人都是西楚埋在北魏的暗探。 他们平时只装作一家几口人潜伏,只有接收到任务的时候,才会对外联络。 都是被培养出来的,不说两个老家伙,就连那十岁的稚童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宋明鸢没有将人都解决完,而是留了最小的那个,将之打伤,放任他逃脱。 这时,陆裴风走了出来:“这里并没有藏多少值钱的玩意,想必是个临时的据点,不过我在里面发现了还没来得及烧毁的信件,是他们跟别的据点联络的。” 宋明鸢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好院里的尸体,将院子搬空,朝陆裴风点点头,说道:“咱们走。” 两人离开了院子,一路悄无声息尾随在那个孩子后面,见他躲进了一家青楼,毫不犹豫跟上。 就这样,两人将青楼,茶肆,赌场,乞丐窝点全都扫荡了一遍,只要跟西楚二皇子牵扯上关系的,全都不放过。 一夜之间拔掉无数个暗桩,闻人杰安插在北魏的人更是一个接一个消失,连消息都没有来得及传出去。 连着一个月,西楚在北魏设下的多达数百个的据点已经被小两口连根拔起,捣毁得一干二净了。 彼时,闻人杰已经快马加鞭离开了北魏的边境,抵达了西楚地界。 离开一个月都没有消息传来,他心中隐隐升起了不太好的预感,当天晚上就派了护送他回来的心腹去打探消息。 然而他派出去的人像是一滴水蒸发在了大海里,一去不复返,半点音讯也没有。 此时的闻人杰,就像是被捂住了耳目一样,半点消息也接收不到。 他一连派了十次人出去,最终只回来了一个。 “事情怎么样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人呢?为什么没有传消息回来!” 闻人杰现在已经顾不上身份了,一看到人回来,就急切地逼问。 他已经连着好几天没睡了,根本就睡不着, 回来的人脸色霎白:“二皇子,咱们在北魏的暗桩全被人给端了!” “你说什么?!”闻人杰目眦欲裂,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 “二皇子,咱们在北魏设的据点没了,全都没了!” 下属心头还怀着得知这一消息时的惊骇和畏惧:“属下奉您之命一路快马加鞭抵达最近的一处据点,那里除了一个空院子,什么都没有。” “紧接着属下又跑了其他几个据点,都是一样的情况,我们在北魏的布局,很有可能……很有可能……” 后面的话,下属如何也说不出来,他们知道二皇子在这上面花费了多少心血,如今被一网打尽,这样的事情,如何能让人接受! 闻人杰难以置信。 他们布局了十几年,离开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现在告诉他没了?全没了? “不可能,我不相信!”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闻人杰脑子里像是一团浆糊,乱得都不会思考了。 “连北魏皇帝都做不到的事情,怎么可能有人做得到!对!一定是有别的原因,几处据点被覆灭不代表全部都被覆灭,继续给我查!” “二皇子。” 下属想要劝说他先回皇都,却被情绪失控的闻人杰狠狠推了一把:“我要准确的消息,没有消息别回来了!” 下属赶忙退了出去。 闻人杰完全冷静不下来,猛地一把将桌上的书册和笔墨扫落,两个盘得玉润光滑的珠子都摔在了地上,磕出了瑕疵。 良久,他才收拾好情绪,冷声吩咐:“来人!给我派人去盯紧陆家流放队伍,他们的一举一动,本皇子都要知道!” 如果刚才的消息是真的…… 撑着桌角的手青筋暴起,力道大得几乎要把桌角捏碎。 闻人杰气血一阵翻涌,生生压下了想毁天灭地的冲动。 他闭上了眼,不能想,消息没有确认下来,事情说不定没有那么糟糕。 另一边。 接连赶了四个多月的路,长途跋涉,翻山越岭,陆家的流放队伍终于抵达了百越之地。 肉眼可见的,这里的百姓要比靠近京城地界的百姓贫寒得多,用衣衫褴褛,穷困潦倒来形容也不为过。 即便是年轻人,也是一脸被生活所迫的沧桑苦相。 流放队伍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关注,似乎对于这些被发落过来的犯人,他们早已司空见惯了。 往上数个几代,说不定他们自己的祖宗也是被流放过来的人。 “你们是从京城来的吧?” 年长的老人家上前问询,她面容苍老,头发用灰布包着,口音浓重。 她方才在老树根上坐着,打量了许久才敢上前说话。 “流放到这里的人不少,像你们这样阵仗的倒是少见。” ------------ 第237章 山火 陆老夫人闻声看去,搭话的人年纪还没有她大,但看起来比她还要老态。 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这一路上走来,都没见过几个上了岁数的,越是穷苦的地方,往往寿数越小。 吃不饱穿不暖,哪里能活得到寿终正寝。 “是从上京过来的,不知道老姐姐可认得去邕州的路?” “邕州啊?”老人家惊讶了一瞬,紧接着面露难色道:“这邕州可不好走,你要是去林安还成,前几日垌阴岭那里起了山火,已经连烧七八天了。” 她摇了摇头:“你们要是想去邕州,就得经过垌阴岭,要不然这荒山野地,连路都找不着。” 看到陆家多是老弱妇孺,她好心提了一句:“我劝你们还是不要选择这个时候去的好,垌阴岭现在很乱,山火已经烧死不少人了。” “老婆子话说得不好听,你们也别见怪,要是现在去,能不能到邕州都不一定。” 老人家说完,便背着手慢吞吞地往家里走,她也就是看着这么多人才问上一问,让他们避开垌阴岭这个地方。 那边现在就是炼狱火海,光听到垌阴岭就已经让人退避三舍了,能劝一个是一个,她也已经尽力了。 “等一等老姐姐。”陆老夫人喊住了她:“多谢你能告诉我们这个消息,这是我们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你能收下。” 陆老夫人从板车上拿出了小半袋米和面,又放了几个鸡蛋,便下了车递过去。 “也没什么好的,只有这些了。” “不成不成,我不收,你拿回去。” 老人家眼馋,但是说什么都不肯收下,他们家还不至于饿到穷得揭不开锅的地步。 这一家人也就这么点东西,往后一走就是几天的山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补货的地方都没有。 那几个娃还那么小,也是苦命的。 老人家不想拿陆老夫人的东西,赶紧走了。 宋明鸢瞧着,心想你不收我还偏要给,于是神识一路追随着老人家到了家里。 往她家米缸隔空投放了好几袋大米,还有满满几篮子鸡蛋,腊肉鱼干什么的也没少放。 这些东西她空间里多的是,这么点拿出来,不过九牛一毛。 好心的老奶奶一回到家里,差点被挂满房梁的腊肉鱼干迷了眼,她揉了揉眼,暗自嘀咕:“人老了不中用了,咋眼睛也花了呢?” 再抬头,腊肉鱼干还在。 老奶奶出了屋,冷静了片刻,又推开门走了进去,还在。 “娘,娘!咱们家怎么多出了这么多米,还有鸡蛋,咱家老母鸡虽然不中用,但您也不能买这么多鸡蛋回来刺激它呀!” 看到吊满屋的肉,找过来的老奶奶的儿子倒吸一口气,眼睛都瞪圆了。 他小声问:“娘,咋……咋回事儿?咱们家发大财了?” 老奶奶什么话都没有说,拎着儿子出了门,指了个方向:“跪下,拜一拜。” 儿子二话不说跪下就磕了个头,老奶奶也拜了拜。 还嘱咐儿子:“这事你可得给我烂在肚子里,要是惹了天怒神罚,我可饶不了你,听明白了吗?” “哎哎!儿明白了!” 老奶奶又悄声道:“找个机会偷偷把肉拿去卖了换钱,偷偷的,去远一点卖。” “你不是相中了老杨张的闺女吗?卖了银子回来就差人上门提亲,银子就说有钱人家打马撞了你给你赔的,记住了?” “记住了,娘!” 老奶奶点了点头,又告诫道:“日后多行善事,别问原由!” 老奶奶的儿子是个孝顺听话的,连连点头:“儿晓得。” 这真是碰上神仙了啊! 另一边,宋明鸢已经跟着流放队伍离开了村子。 峒阴岭距离他们六十七里远,光是赶路也需要两天的时间。 这里山多路窄,十分不好走,一天下来能走上三四十里地也算是顶天了。 沿路上,处处可见被山火烧过的焦黑的痕迹,有人直接被烧死在路边,有的浑身烧伤,没死也只剩下一口气。 越靠近峒阴岭,烧死烧伤的人就越多,没被烧死的早早逃生去了。 余下的只能等待被救援,没有救援就只能等死。 “娘,娘!你不要洪哥儿了吗?娘,呜呜,洪哥儿疼,好疼,你醒来帮我呼呼好不好?” 几岁大的娃儿拖着被烧伤的一条腿,摇晃着他身边被烧成黑炭面目全非的尸体。 一点都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在他的心里,他娘还活着,只不过是睡着了。 没有人想死,但是大多数拖着伤逃到这里的人已经躺在路边麻木等死了。 看到有队伍过来,死气沉沉的眼睛里才升起一丝希望。 “好心人,给点吃的吧,给我们点吃的吧!” “水,水,我想喝水。” “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吧!” 眼前的场景,犹如人间炼狱。 陆老夫人走不过去,她的喉咙像是被哽住了一样,涩得说不出话来。 “县令呢,县衙就没有组织派人来救火救难吗?”吴达这个汉子也禁不住红了眼眶。 太惨了,实在太惨了! 有一名还算是轻伤的年轻男子用干哑的声音说道:“我们这里的情况还算好的,峒阴岭那才是伤亡惨重,山火烧得那么大,哪里有人会管我们的死活。” “八天前火就烧起来了,救火的都是附近的山民,根本扑不灭,县衙的人根本不管,别说来救火救难了,连安置的伤患的举措都没有。” “现在山火已经朝垌阴岭南面蔓延了,到时候,死伤只会越来越多。” 陆老夫人让吴达给他递了一碗水,才缓声问:“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是峒阴岭山甘家的那个老虔婆干的好事!”说到这个,他声音里就充满了愤恨:“那老妖婆花了二两银子给她傻儿子买了个媳妇,结果那媳妇怀了几胎,不是生出残缺的孩子,就是胎死腹中,一个月前他们家媳妇生了个怪胎,那老妖婆就要烧死她。” “可又怕被人诟病,日后她儿子不好娶媳妇,于是三更半夜和她儿子一起把人带到了山里,将人给活活烧死了,那傻子觉得好玩,背着人跑到山里,四处点火,这才烧起来的。” ------------ 第238章 只见新人笑 众人没想到事情的起因竟然如此荒谬,竟然因为一个愚昧无知的恶毒妇人和傻儿子害死了这么多人。 “造孽啊!” 可怜了那个小媳妇和这些无辜受害的村民。 那名年轻人绷不住哭了出来:“我爹娘,我爷奶都被烧死了,他们想要去救火,可是火烧得很大,烧死了好多人,他们永远……永远都走不出来了。” 说完,坐倒在地上嚎啕大哭,像是个孩子一样。 众人听着这悲怆的哭声,心里堵得慌。 几个小崽子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是现在这样安静,他们看着那个被烧伤的小孩紧紧依靠在尸体身边啜泣,心都跟着揪起来。 他的娘亲死了…… 陆思宁也很难过,只抱紧了陆二夫人,很想帮帮他。 “娘,可以给他一些吃的吗?” 上一次对陆裴昌的好心终究给她留下了不好的阴影,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跑过去。 陆二夫人看向陆老夫人,见她点了头,才跟陆三夫人一起把吃的分下去。 “你别哭,我把我的糖都给你吃。” “火一定会被扑灭的,别害怕。” 小崽子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能笨拙地重复着这几句话。 宋明鸢看着这满目疮痍的景象,回头朝吴达一众说道:“这火得救。” 吴达一愣:“少夫人,咱们缺人手。” 他们这些官加起来也就四十几个,根本不够。 “他们不是人手吗?”宋明鸢看向陆二老爷和宋家人,微微勾唇:“也是时候让他们发挥发挥作用了,你把他们的手镣脚镣解开,跑一个我给你抓回来一个。” 陆二老爷一众和宋家的人闻言一惊,人挤人连退了好几步,开什么玩笑,让他们去救火?! 这跟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他们不去! “谁要是自愿去的,以后的饭多给他一口肉吃,打死也不愿意去的,那就直接打死吧。” 这一吓唬,众人直接就萎了,比不愿意去更可怕的是,他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宋明嫣见众人都没有一个站出来抗议的,跺了跺脚:“宋明鸢,你凭什么拿我们大家的性命开玩笑!” “那火那么大,怎么可能扑得灭,要是靠我们这么点人能灭火,哪里还需要死这么多人,我看你就是想让我们去送死!” 宋明鸢看向她:“被你看出来了?” 她含笑道:“吴大哥,既然她都这么说了,等会儿救火的时候就劳烦你把她推到最前面,让她去送死。” “宋明鸢!”宋明嫣气狠了,还想说什么,却被许氏一把拉了回去。 “你给我闭嘴!” 丈夫都成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许氏不希望连女儿也折在宋明鸢手里。 吴达迟疑了一下,出于对宋明鸢的信任,还是答应了带人去救火这件事情。 他们相信少夫人是不会拿他们的性命不当回事的。 而且这火要是不灭,他们也过不去,与其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被烧死,不如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于是下定决心点点头:“成,我现在就让兄弟们到附近村民家里借救火的工具。” “借锄头和柴刀就好了,你们组织村民,在垌阴岭南面开出一条隔火带,据我推测,半个时辰之后垌阴岭会断断续续下起雨,你们只要不让火势蔓延到别处就可以了。” 吴达一听,心就放下了一大半,只有宋明嫣对这件事嗤之以鼻,钦天监来了都不可能预测得这么准确,她以为她是谁。 宋明鸢吩咐完吴达之后,又朝下了马车的沈鉴道:“沈大人,劳烦你到附近的县城调粮。” “好。” 即便宋明鸢不说,沈鉴也是要去的,即便此行可能不会很顺利。 他心情沉重地说道:“你放心,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调来粮食的。” 宋明鸢根本没把希望寄托在县衙上,之所以让沈鉴去一趟,不过是希望能缓一下燃眉之急。 她现在还不能把粮食往外拿。 只有等流放队伍离开这里之后再拿,才是最安全的,要不然凭空多出这么多粮食,是个人都会怀疑。 吴达跟沈鉴兵分两路,很快就出发了,陆家女眷和孟氏则留下来救助伤患。 似乎知道宋明鸢想要做什么一样,陆老夫人喊住了她:“鸢鸢。” 她欲言又止,最后苍老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别逞强,孩子。” “奶奶,放心吧,我没有舍己为人的精神。” 这话一出,陆老夫人反倒安心地笑了:“好,你要知道,谁都没有你自个重要。” 如果大义要用她喜爱的后辈用惨烈的代价来成全,她是不愿意的。 这样就很好,她希望她的孩子们量力而为,能够多替自己着想一点,而不是像老头子那样。 “奶奶你放心,我会看着点阿鸢的。”陆裴风说道。 老太太一个嫌弃的眼神瞪了过去,这臭小子能管得住鸢鸢?鸢鸢管他还差不多! 估计鸢鸢冲他笑一笑,这臭小子都给迷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了。 “大哥我也去!” 陆裴川一开口,几道目光就齐齐落在了他的身上,大的小的老的少的,其中以陆裴风最为强烈。 因为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陆裴川嘴一拐:“那我还是不去了吧!” 咦—— 目露崇拜的几个小崽子立马嫌弃地撇开了头。 目送大哥跟嫂嫂离开之后,陆思宁小姑娘撑着肥肥的小脸蛋拧着眉头缓缓叹了气。 “嫂嫂已经被大哥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勾去了心神,二哥又是个不中用的,咱们前途渺茫啊!” 陆裴安垂头丧气:“嫂嫂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嫂嫂有什么错,都是大哥的错!” 听到小崽子们你一言我一语,陆家几位夫人嘴角抽搐,不禁抚额,小小年纪,究竟是打哪里学来的这些啊! 离开队伍之后,宋明鸢在陆裴风的指路下,直接瞬移到了泯江上游的水库。 “这里蓄水量最多,是北魏最大的水库,如果要取水,这里最方便,也最不容易引人发现。” 这里存蓄的水量太大了,如果抽调这里的水,稍微一点,都能够将火扑灭。 知道宋明鸢想干什么之后,陆裴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里。 ------------ 第239章 这个坏人让她来当! 水库很大,周边都是高低起伏的山脉,树影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形如一幅山水画。 因为人迹罕至,这里格外静谧。 宋明鸢踏水而行,凌空停留在水库上方,意念一动,水库里的水就源源不断地装进了空间里。 水一经进入空间,就被挤压成了方块状,如同有一层无形的薄膜,将之与周围的一切分隔开。 来此之前,宋明鸢观察过垌阴岭的火势,也不多装,垒了好几面水墙就带着陆裴风离开了。 另一边,吴达和赵顺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借来了工具,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山火熊熊燃烧的地方。 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在北面人力运水灭火,一路取道南面修隔火带。 热浪灼人,还没靠近,皮肤就已经火辣辣地开始痛了起来。 吴达擦了擦被逼出来的汗:“不行,从这里过不去,必须到峡谷对面去!你们这里有谁经常上山打柴的,咱们抄小径。” “官爷,我知道一条小路!” 山民说的小路,是一条荆棘遍布,荒草丛生的野路,如果不是熟悉地形,根本都摸不到对面去。 他们拓了个荒,在山民的带领下,从崎岖不平的陡峭小路绕过火势最大的点,成功抵达了垌阴岭南面。 观察了一下火势蔓延的速度,吴达让大家退了二里地,在那里砍划树木,将能过火燃烧的枯木全部清走。 有人挑头,不少心慌意乱,六神无主的山民也扛了锄头加入进来帮忙。 邓良在南面也动员了一批人过来,他们身上穿着差役服,众人只当是县衙来人组织灭火了。 有救了,他们有救了! 家家户户奔走相告,积极参与救火的行动中。 半个时辰后,隔火带才刚刚有个雏形,扬扬洒洒的雨滴便从天降了下来。 脸已经被烤干的村民摸着滴落在脸上的雨水,没忍住喜极而泣。 “太好了,太好了,下雨了!老天爷!下雨了!天不亡我垌阴岭啊!” “有救了,火有救了!老天有眼!” 不少人扔下了手里的锄头,激动地跪在地上直叩头,脸上又是泪又是笑。 吴达抹了一把脸上的黄泥巴,也跟着笑,少夫人真神了,她说有雨,竟然真的有雨下! 他一个高兴,就扒下腰间的鞭子狠狠抽了陆二老爷一下:“还不赶紧干,别以为下雨了就不用干了,趁着火势没有复燃,今天必须干完!” 雨一阵一阵的,也不知道能下多久。 就怕山里的火没扑尽最后又燃起来,所以这隔火带必须尽快弄完。 陆二老爷一众跟宋家的就像是被驱使的牛马,简直苦不堪言,活像他们才是被烧了家的那个。 宋明嫣脸已经被熏黑了,起初还觉得宋明鸢异想天开,但等到真正被推出去救火的时候,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快点下雨。 哪曾想雨真的下了! 宋明嫣可不认为是宋明鸢的功劳,说不定是她的心声被上天听到了呢! 眼看着吴达甩着鞭子走过来,她赶忙挥起锄头。 起初她连锄头都不会使,但挨了几鞭子之后,锄头挥得比宋潘山还麻溜。 宋明嫣不明白自己现在活着的意义在哪里,天天看亲爹挨打也就算了,还要累死累活干这种粗活。 她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啊,都怪宋明鸢! 纵然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宋明嫣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寄希望于到了流放之地后,能摆脱这种被奴役的生活。 雨一阵一阵的下到了傍晚,吴达等人收工回去的时候,沈鉴刚好带着人运了几个板车的粮食回来。 随行的还有许多背着药箱的大夫,都是他从附近的县城召集过来的。 “粮食暂且只有这么多,如果不够的话,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看到山火被扑灭,沈鉴沉着的脸才露出一丝松快神色,不过想到还缺粮缺药材,好看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陆裴川走了出来:“我已经跟这里的山民统计过了,这次山火一共烧毁了四百五十三间房屋,两个村子伤亡惨重,多达三百余人身亡,五百五十三人烧伤。” 这数据一出,众人就沉默住了,如果不是这场雨来得及时,都不敢想象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沈鉴开口说道:“崤山县令那里已经没有粮可以调了,他们拿不出来粮食。” 吴达一惊:“怎么可能?县衙不是每年都向百姓征收夏季税和秋粮税吗?一年两税,十五税一,就算收成再不好,也不至于一点粮食都拿不出来吧!” “他说放粮要经过皇上的批复,私自放粮,是死罪。” 言书气道:“我看他是不想放粮才拿这种话来搪塞我们,这里离京城这么远,如果等皇上批复,人都饿死了。” 但是现实就是这样,对方有理有据,无可奈何,要不然沈鉴也不至于如此束手无策。 而且他还没有上任,即便上任了也只是一个县官,根本管不了崤山县的事。 对方若是像王家那样主动犯过来,他还能反制一二。 言书苦着脸:“这几车粮食,还是大人费了半个时辰的口舌,才从崤山县县令手里拿到的。” 宋明鸢若有所思,人家按照规定办事,也不能说人家做得错,毕竟一个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事。 不过没有关系,他不能主动拿出来,她还不能去抢么? 这个坏人让她来当! 当天晚上宋明鸢就造访了县令府,周边的,千里之外的,东南西北各个方向的,哪里有灾难就抢哪里。 这下好了,不只是崤山县县令,别的县令也不用纠结了,第二天一看,整个囤粮的仓库都是空的。 粮食不翼而飞,全都落入了各地受灾百姓的手里。 宋明鸢也不用纠结了,当天晚上就把空间的粮食发到了垌阴岭受灾的山民手中。 与其让自己想办法想得头秃,不如把问题转移给别人,让别人集体头秃。 法不责众,那么多县令遭殃,就算砍头也砍不过来,最多被贬个官。 ------------ 第240章 凭空出现的粮食 于是乎,一夜之间,垌阴岭以及像垌阴岭一般受到天灾人祸的小地方,一夜之间凭空出现了许多粮食。 一袋袋,全都是白米! 打开麻袋的山民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他们这里贫乏,山地多于田地,种地难不说,粮食产量也低。 每年交了税,手头的余粮就拿出去换钱,自家只吃糙米糙面,一年到头来都吃不上几回白米。 可现在,他们手里一袋袋,全都是! 本地的山民看着白花花的米都有点眼睛发晕,狠狠拧了一把大腿,才恍然意识到,这不是在做梦。 “有米了,咱们有米了!” “米,是米!真的是米!” “老夫人,这米是给我们的吗?一整袋都是给我们的吗?这些白米我们也可以吃吗?” 众人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得有点不敢相信,一遍又一遍地确认。 精细的白米一般都是富贵人家吃的,像他们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有糙米能吃饱饭都不错了。 谁敢想啊! 陆老夫人跟陆家几位夫人昨天忙活了大半晚,一直在烧水,熬药,帮大夫照顾伤患。 几乎都没合过眼,天快亮的时候,才得以去歇上一会。 帐篷已经扎起来了,水还在烧着,仍旧有许许多多伤患被抬过来。 吴达等人一晚上都在跟当地的村民搜救幸存者,忙了一晚上,眼都带了红血丝。 散落在各处的粮食都被他们集中堆放在了一起,就在营地中间,形如一座小山。 陆老夫人被众人簇拥着,看到这么多粮食,佯装吓了一跳:“哦哟,哪里来的这么多粮食?” 谁都没有注意到,等他们发现的时候,粮食已经在这了。 陆老夫人这个问题,没人回答得上来。 “老夫人,这粮食不是你们和沈大人弄来的吗?” 有人问出声,陆老夫人就朝沈鉴看过去,完全就是一个在状况之外不明所以的样子。 孟氏上前说道:“阿鉴昨天晚上一直在组织人手搭建帐篷,这些粮食不是他让人送来的。” 她满脸奇怪:“这么多粮食,马车车队都要运送好几趟,可是昨天晚上并没有看到有装载粮食的马车过来卸货,倒像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众人惊疑不定。 陆老夫人心里门清,但是面上不露声色,只拧着眉头:“真是奇了,按照这么个说法,难不成还有人能悄无声音搬动这么多东西?” 她状似无意地这么一提。 立马就有人恍然想起来,激动地抬高了声音:“有!老夫人,我知道是谁了!” “怎么说?”陆老夫人惊讶地遁声望去。 说话的是个没少往外面跑的年轻人,见大家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心中激动更甚。 “前儿个不是说有妖盗搬空了许多京官的府邸吗?地方县令也有很多被搬空的,就是那种一夜之间让一座宅子变空的能力!” “如果这些粮食真的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那么我怀疑最有可能是传闻中的那些妖盗干的。” 这话一出,众人也将这件事情跟妖盗联系起来。 “不能吧,我只听说过妖盗搬空宅邸卷走财物的,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妖盗还会往外拿东西的。” “怎么不能,妖盗搬的都是些贪官污吏,从没有对我们这些老百姓下过手,说不定是劫富济贫行侠仗义的好盗呢!” “要不然你来说,这些粮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觉得也是,你看亘良县县令这个狗官,不也被搬空了吗?” “还有王家,浮阳县县令也被搬了,人还死了,听说死得可惨。” 官差和本地受灾的山民都在为此事争论不休。 陆老夫人见达到了目的,咳了两声:“好了,不管是谁送来的,有总好过没有,咱们利用这些粮食度过眼下的难关才是最要紧的。” “现在大家都排起队,每人领一些米,按人头数来,不能多领,务必要分发到每一个受灾群众手上。” 在陆老夫人的组织下,营地升起了炊烟,有熬粥,有人发米,掺在粮食堆的几袋碎银子,也被分发了下去。 领到银子和米的山民都快要哭了,他们以为他们轻贱的性命就要随赖以生存的山林被焚毁,哪里想到不仅得了救,还能吃上白米领到银子。 要知道,即便是赈灾粮,也是掺了糙米的陈米! “孩他爹,咱们有吃的了,吃得比前还要好,两袋白米,二两银子,如果你还活着,就不用为了让孩子能吃上一口米糊发愁了,孩他爹,你醒过来看看啊!” 众人原本还在为领到米和钱而高兴,但看到妇人抱着孩子落泪的模样,不禁想到了自己在这一场火灾中逝去的亲人,也跟着红了眼睛。 死的人已经死了,但活着的人要承受亲人死去的悲痛,继续活下去。 众人默默排着长队,为死去的乡民哀悼。 家被烧毁的,家中有亡亲的,家中有烧伤的,都能领到银子,二两,五两,十两不等,以损失的情况而定。 每当银子快用完的时候,负责扛米的人总能在一堆粮食下又发现用麻袋装的碎银。 粮食和银钱分到最后一个山民手中,还有余下不少,都用来给所有亲人亡故重伤在治的人了。 流放队伍在垌阴岭停了几日,事态得到控制之后,便开始启程继续赶路了。 沈鉴一行人留下来处理后续事宜,送行到垌阴岭路口,约定与大家在流放地见。 跟他们一并送行的,还有许多自发前来的山民,他们会铭记所有帮助过垌阴岭度过难关的好心人。 队伍离开的前一日,那对纵火的母子就被人找出来用火烧死了。 而她们一开始碰到的那个在路边痛哭的小孩,也被幸存的亲人找了回去。 板车穿过焦黑的树林,走了许久才重新看到绿意。 宋明鸢坐在板车上,巩固自己的修为。 她这些日子没有落下修炼,这几日更是因为功德猛涨了一波修为,已经快要抵达突破的临界点了。 相信要不了多久,她就能突破初灵境,到达通灵境。 “阿鸢,有你要的消息了。” ------------ 第241章 人在崇明县 宋明鸢一下就睁开了眼睛,欣喜问道:“在哪里?” 她只叫陆裴风托关系查过一件事,那就是阿妍的生母。 距离她交出画像到现在,将近四个月的时间,终于有消息了。 陆裴风将刚刚得知的消息告诉她:“在崇明县,你要找的人叫杜兴成,是崇明县富甲一方的商贾,叶氏被丢在乱葬岗那年,他正好回京探亲。” “他救了叶氏之后,把人带回了崇明县,如今人就在杜府,只不过……” 见他有未尽之意,宋明鸢微微升起了一丝不太妙的预感:“怎么了?” 顿了顿,陆裴风迟疑着说道:“叶氏已经成为了杜兴成的续弦,也就是杜府的继夫人,两人夫妻日子过得很是恩爱,还孕有一子,那孩子已经三岁了。” 宋明鸢没多大的意外,相比起来,杜兴成比宋潘山好太多了,不仅救了人,还给了人名分。 两人能走到一起,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如果杜兴成真的富甲一方,而叶氏成了他的续弦,应该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可为什么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联系过阿妍? 难道说她失忆了? 收起心中的猜疑,宋明鸢说道:“我知道了,等路过崇明县,我带阿妍去看一眼。” 说完,便留下一个幻影,进了空间。 陆裴风没有打扰,想到空间里快要完成的躯体,不禁露出几分期待。 很快,他就能见到真正的她了。 宋明鸢进了空间,没有直奔琉璃殿,而是去了花田,几乎是她的气息一出现。 停在花朵上的灵蝶就振起翅膀飞向了她,光彩流转的翅膀扇动的异常欢快。 她指引着宋明鸢往花丛边走。 宋明鸢跟上去,一眼就看到了叶子上卷着的一小滩花蜜。 “这是给我的?” 翅膀飞快震动了一下。 “傻姑娘。”宋明鸢没有告诉她只要自己想,一个念头就能将所有花蜜收集起来。 而是将花蜜喝下,故意逗她:“很甜,就是吧有点少了。” 灵蝶立马就飞到了花朵上,颇有种势必要将这里所有的花都采光的干劲。 宋明鸢捏着她的翅膀将她捉了回来:“跟你说件事情,别跑。” 她将灵蝶往手心里一放,她就乖乖不动了。 “有你娘的消息了,她现在在崇明县,从这里到崇明县,还要走上三四个月,在此之前,你要凝出来魂体,能做到吗?” 宋明鸢没有把别的多余的消息告诉她,是什么个情况,到时候去看了就知道了。 这段时间就让这傻蝴蝶先稳一稳状态吧。 灵蝶振了振翅,似乎十分开心,绕着她转了好几圈。 她一定会努力凝出魂体的,如果能见到娘,她一定要告诉她,她遇到了多么好的人。 娘一定也会为她高兴吧? 怀抱着这样美好的期许,宋玉妍更用功了,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将宋明鸢交给她的功法研读了好几遍。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虽然她人笨了点,但只要下苦功夫,肯定会成功的。 不能让阿鸢的努力付诸白费。 接下来的时间里,宋明鸢找到合适的机会,就给宋玉妍布下引灵阵。 两次之后,她的魂体渐渐凝实,已经能幻化出虚影了。 重新凝成的人儿眉眼间已然找不出来一丝与宋潘山有关的痕迹,比起原来的模样,她现在更像叶氏。 足以可见,宋玉妍心底还是恨宋潘山这个视她如无物又害她致死的生父的。 如果有得选择,她或许都不会生在宋家。 “阿鸢,我成功了,我真的成功了!” 凝聚出手脚的第一刻,宋玉妍欣喜异常,猛地朝宋明鸢冲了过去。 做了一直想做的事情,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脸贴在她肩膀上蹭啊蹭,整个人几乎都粘在了她身上。 怪不得那个臭男人会一直想让阿鸢换回本体,阿鸢果然很好抱!抱着就舍不得撒手了! 真香!真软! 她此生为什么不能是个男的! ------------ 第242章 月黑风高夜 宋明鸢不知道她脑子奇奇怪怪的想法,受到她的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很棒!” 她凝出魂体的时间,比她预想中的还要早上一些。 “在这个世界里,你已经死了,如果要复活,就得用一具新的躯体,否则天道规则会将你视为一个错误抹杀掉,只有瞒过它,你才能活下去。” 宋玉妍问:“也就是说我不能用回原来的身体了是吗?” 宋明鸢想说,她可以想想办法。 只不过还没等她把话说出来,粘在身上的人就开心地说道:“没关系,正好我也不想用回去,我希望我是干干净净的,没有流着宋家人的血。” 这样她就可以跟阿鸢一起复活,一起迎接新生了,真好! 宋玉妍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能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她来说都弥足珍贵,能不能用回原来的身体,其实并不重要。 宋明鸢猜到了她会这样选,于是将人带进了琉璃殿,里面有着一尊身形与宋玉妍一般无二的塑像,只不过还没有脸。 她对她说道:“你可以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样子,不是宋家之女,而是你自己。” 坚定有力量的话语震响在心头,宋玉妍一下就哽住了,心中万千情绪化开,久久难消。 从来没有人无条件对她这么好过。 “阿鸢,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一直都想问的。 强大如阿鸢,其实不用费力去做这些事情,复活一个完全没有价值的宋玉妍。 是的,没有价值。 她的至亲尚且都能够将她给舍弃,可是,阿鸢却重新将她从烂泥堆里捡起。 有时候宋玉妍都觉得自己并不值得她这么做。 “没有为什么,只是我想,便这么做了。”宋明鸢看着她,微微一笑:“如果说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的话,那大概是不想那个大半夜哭鼻子要娘的姑娘,就这么轻易死去吧!” 就像她一样,刚刚失去爹爹的时候,都是哭着醒来的。 不过久而久之就不哭了,哭是没有用的,既不能让爹爹复活,也让对她虎视眈眈的敌人心软。 “那肯定不是我!”宋玉妍矢口否认。 谁家姑娘大半夜还哭鼻子找娘啊! “是吗?”宋明鸢忍着笑:“你说不是就不是吧,我肯定不会笑话你的。” 宋玉妍脸红了红,这黑历史是抹不掉了,都怪宋明嫣,要不是当初她毁了娘留下来的东西,她怎么会大半夜不睡觉偷偷哭鼻子。 害得她被阿鸢取笑了,得狠狠记她一笔! “咱们还有两天才到崇明县,你若是在空间里待得闷了,可以出去走走,不用担心给我惹麻烦,现在没有人能看得见你的。” 宋明鸢取了一颗魂阴木制成的串珠子给她戴上,一串九个,还雕刻着特制的符文。 虽然看起来很普通,但是宋玉妍很喜欢,阿鸢给她送手串了,阿鸢做的第一个手串送给她了,这可是陆裴风都没有的哦! “好!” 对宋明鸢的话,宋玉妍没有一丝丝怀疑,凝出魂体的当天晚上就离开了空间。 她有件想了很久的事情,现在迫切需要去实现。 月黑风高,草影摇曳。 宋家人跟陆二老爷一众幕天席地躺在枯树叶上,两眼无神,面色枯黄,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太累了,他们实在太累了! 这流放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他们不想在前头披荆斩棘开路了,不想像个牛马一样供宋明鸢这个恶女驱使了! 牛马还有尊严,他们是一点尊严都没有啊! 遇到荒山让他们在前面开路也就算了,还得让他们挑东西,用步辇抬着他们走,怎么不上天! 同样是流放,为什么只有他们在受苦,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一想到明日还要重复着这样的生活,众人这会儿都恨不能长出八条腿,早点赶到流放之地。 这哪是流放之地,分明是救赎之地,只有早日赶过去,他们才能结束这苦逼的牛马生活。 宋潘山一家三口已经灰头土脸,面无人色了,如果说宋二叔公和陆二老爷一众是流放队伍里的底层,那么他们无疑是底层的底层。 每天吃最差的饭菜,干最苦最累的活,像是侍候一大家子的奴仆一样,任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许氏跟宋明嫣还好一点,毕竟背后还站着个许家,虽然母女俩现在在流放路上,但谁知道许家会不会不会心血来潮派人过来探上一探。 所以大家就算做,也不敢做得太过分。 但是宋潘山可就不一样了,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就凭他做的那些窝囊事,现在谁怕他啊。 可不就往死里驱使么。 宋潘山现在之所以还有一口气在,完全是因为贪生怕死的本性。 好死不如赖活着,他现在对灭了陆家回到京城已经不抱希望了,能活着抵达流放之地,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宋潘山颤颤巍巍地灌了两口水充饥,又摸出晚上发的半个窝窝头就着水啃了两口。 这些天他们在山里摸滚打爬,都是吃野菜树根过来的,要么就是啃干粮,今天好不容易路过一个村子,才有两口正经吃的。 许是水喝得多了,宋潘山憋不住涌现了一阵尿意。 他看了眼漆黑漆黑的林子,夹了夹腿,上一回的事情,已经给他整出心理阴影了。 非必要的情况下,宋潘山一般不会只身独自再往林子里跑。 看了两眼,他又躺了下来,忍忍说不定一个晚上很快就会过去的。 然而越忍,那种憋得慌的感觉越明显,辗转反侧了一会儿,宋潘山推了推身边的人。 “老爷?”许氏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借着零星的火光看到宋潘山那张惨白惨白的丑脸,浑身一震,吓得差点没直接把自己送走。 她心头狂跳,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怎么了?” “陪我去解手。” 宋潘山急不可耐地说道,如果可以,他只想就地解决。 然而自从上次灭山火合队后,整个流放队伍都是宋明鸢的天下了,不仅是吴达,就连赵顺也听她的。 为了避免污陆家女眷的眼睛,营地里不能随意解手,违者罚三鞭,屡教不改的,直接没收作案工具。 宋潘山倒是想,但也只敢想想。 许氏怀疑自己听错了:“老爷,你说什么?” ------------ 第243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眼光,哪怕宋潘山本质上有点不择手段,工于算计,她也能说服自己他至少对他们母子三人是有心的。 就连他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也能用之前的夫妻情分感化自己,不要在他最暗无天日的人生阶段里抛弃他。 但是在深更半夜被叫醒的这一刻,在被叫着陪同去解手的这一刻,许氏终于绷不住了。 她嫁的究竟是个什么窝囊玩意儿! 她白天累死累活,好不容易睡着,他叫醒她陪他去解手?! “陪我去解手,快点的!要不然等会儿我憋不住了滋你身上。”宋潘山夹着腿催促。 许氏难以置信地瞪眼。 像是第一天认识宋潘山这个人一样,配上那张别致的丑脸说出这种话,简直让人眼前一黑。 她浑浑噩噩地站起身来,跟在宋潘山身后,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之前看丈夫吃屎都只有心疼的自己,怎么这会儿看他好像一瞬间臭掉了一样。 听着淅淅沥沥落在地上的水声,许氏背过身去,脸色难掩嫌弃。 “你好了吗?” “好了,催什么催!”宋潘山打了个哆嗦,释放过之后通身舒畅,勒紧了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裤腰带。 许氏没有了耐心,抬脚正要往回走,眼睛往黑漆漆的树影下一扫,整个人顿时僵在了原地。 “老……老爷!”她牙齿打颤,脊背都冒着寒气。 宋潘山被她紧张的声音喊得心里发毛,扭头就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什么都没有。 “你吓唬谁……” 他一扭头,看到许氏身后披头散发飘着的白影,声音顿时像是被一只手掐在了嗓子眼里,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 许氏僵硬着脖子,头都不敢回,只觉得背后冒着森森的阴气。 “老爷……”似乎感受到了那东西的存在,她声音带着哭腔,吓得手脚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想让宋潘山帮帮她,她害怕。 然而宋潘山比她还怕,一屁股坐倒在了方才滋下去的那一滩水渍上。 看到那东西将自己的头活生生拧了下来,露出血糊糊的脖子,宋潘山吓惨了。 脑子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让他连滚带爬,撒开腿冲着人多的地方狂奔,根本不顾许氏的死活。 许氏心都凉了。 万万没想到宋潘山会毫不犹豫抛下她,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他是有多薄心薄情啊! 独自留下来面对这种诡异场面的恐惧感瞬间飙升至顶峰,许氏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体凭借着本能猛追了上去。 “老爷,你等等我!” “老爷!你别丢下我一个人,老爷!” 宋潘山在前面跑,许氏在后面追,伴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宋潘山一个慌神绊了一跤,很快就被许氏追上了。 “老爷!” 眼见许氏扒拉上他,才站起来的宋潘山惊慌到了极点致,猛地伸手一推,将人推倒在地。 “走开别碰我!别找我,别找我,要找就找她,要找就找她!” “鬼啊!!” 像是碰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宋潘山吓得屁滚尿流,一边喊一边叫,瞬间跑了个没影。 许氏哆嗦着扭头一看,正对上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宋潘山用实际行动完美诠释了这句话。 宋玉妍对宋潘山和许氏有种本能的畏惧,她以往是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性子,很少有忤逆顶撞他们的时候。 除了不敢还是不能,虽是宋家正儿八经的主子,但她在宋家活得还不如寄人篱下的外人。 也就看他们之前找阿鸢的麻烦,她才记在心里,壮着胆子吓他们一下。 哪里想到他们居然这么不经吓。 将自己的脑袋安回去,宋玉妍看着吓得昏迷不醒的许氏,不禁陷入了沉思。 她以前怎么会怕他们怕成那样呢?难道是被压迫久了,把他们想得太可怕了? 这么一遭之后,宋玉妍心里的恐惧是彻彻底底没有了,刨除了长辈的威严身份,这两个人在她眼里其实也就那样。 她现在都不怕鬼的,他们还不如她呢! 想到以前在许氏手里吃过的亏,宋玉妍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巴掌把人给扇醒了。 等人啊的惊叫一声清醒过来,她长舌头一吐,眼睛一掉,血淋淋的一张脸往近前一怼。 “啊啊啊!!” 许氏气还没喘上一口,头一歪,又被吓得晕了过去。 宋玉妍乐此不疲,玩得不亦乐乎。 距离她们不远的山路上,两根火把照亮了夜路,一身锦衣华服的公子气咻咻地赶着路。 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下次沈鉴再找本少主帮忙,本少主绝对不理他,这什么鬼地方,马车不能行,连个洗澡睡觉的地方都没有,要不是看在琴的份上,本少主何需来这里遭罪!” 拿着火把的两个侍从也不敢说话,虽然少主对沈大人满腹怨言,但保准他们附和上一句,少主也能把他们骂个狗血淋头。 这哪里是看在琴的面子上,这分明是看在沈大人的面子上。 知音难求啊,沈大人不仅能听弦音知雅意,还会斫琴,可不就把他们少主拿捏得死死的么。 “少主,您再忍忍,还有两天就到崇明县了,沈大人不是托您提前去探个情况吗?等沈大人上任当了崇明县县令之后,您的日子就舒坦了。” “舒坦个屁!”云羡一甩袖:“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当上县令正紧着用人的时候,能让我这么快跑?哼!当初就不该上他这条贼船!” “少主!少主您慢一点啊!这里这么黑,您小心点!” 云羡正是浑身火气没处发泄的时候:“怕什么,本少主现在火气这么旺,难不成还能撞鬼?” 他冷哼一声:“要是真撞上了,我高低连它一起骂两句!” 我的少爷,您就嘴硬吧! 两个侍从苦着脸,赶忙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举着火把的同时,还得小心翼翼护着身后背的琴。 ------------ 第244章 撞鬼了 云羡只想快点赶到崇明县,这荒郊野外的,他待得浑身都不舒坦,总觉得会有小虫子掉在自己身上。 光是想想,就觉得忍无可忍。 突然,黑漆漆的树影下,一抹幽蓝色的火光闯入了他的视线范围里。 闷头往前行的云羡猛然一个急刹,腿顿时就软了,什、什么玩意儿?! “少主?” 两名侍从见他突然停下,喊了一声,顺着他的视线一看,也是悚然一惊。 “我听老一辈的人说,咱们身上有三把火,头顶一把,一边肩膀一把,阳火避邪,只要我们不转身,火就不会被吹灭。” 听到侍从的话,身体转了一半的云羡硬生生地把身体转了回来。 “你……你可不要骗本少主,不、不就是区区一把鬼火吗?本、本少主会怕?” 侍从也很虚,但还是壮着胆子应和道:“是,这鬼火最寻常不过了,听说乡下老人在山里经常能遇见,也就看着吓人一点,其实没有多大的危害。” 云羡控制着自己的双腿不打颤:“咱、咱们走!”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神佛附体,诸邪退散! 他两眼一闭,加快脚步就冲了过去。 然而夜间的小路蜿蜒曲折,崎岖不平,他这一冲就冲出了路面,一个斜坡加速,猛地窜进了林子里。 他手忙脚乱眼睛一睁,刚好跟蹲在地上吓晕许氏的宋玉妍对了个正着。 宋玉妍手里还抱着自己的头,那个头双目暴睁,头发丝像是沾着血一样,打成了一绺一绺贴在惨白的脸上,十分之恐怖。 一身染血白衣的无头尸,衣摆空荡荡的,没有脚,离地半飘着,也没有影子。 云羡浑身的血液猛一下全冷了下来,脑袋吓到血液逆流,阵阵发懵,一时忘记了反应。 “啊!!” “啊啊!!!” 原本还沉浸在吓许氏的快乐中的宋玉妍被突然窜到她面前来的人吓了一大跳。 手里的脑袋飞快地往头上一按,咻的一下跑了个没影。 云羡也被吓得失态大叫,但看到宋玉妍比他还过激的反应,瞬间就懵了。 不是,现在的鬼都这么不经吓的吗?难道他身上真的有三把能避邪的阳火? “少主。” 两名侍从赶了上来,心头扑通扑通狂跳,显然也看到了刚刚撞鬼的场面。 “过来,扶我一下。”云羡咽了咽口水,声音不稳。 鬼虽然被吓跑了,但是那张让人惊魂的脸清晰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久久不褪。 他觉得现在林子里到处都是幢幢鬼影,无比渗人。 一名侍从将云羡扶住,另一名侍从捏紧了手里的火把,观察了一下周围,见没什么异动,才稍稍安下心来。 火把凑到近前,照亮了许氏那张惨白失血的脸。 “少主,好像是跟着流放队伍的宋许氏!” 与陆家同行了一路,对于宋家这些人,他们并不陌生。 云羡定了定神:“她在这里,那流放队伍肯定也在这附近,先到陆老夫人那里歇一歇,总归只有两天的路程了,我们跟他们一起走。” 他要待在人多扎堆的地方,这样就不会再撞鬼了。 想到刚刚那一遭,云羡仍心有余悸,当真是害怕什么来什么,他以后再也不走夜路了。 “那这人?”侍从问。 云羡扫了地上昏迷不醒的许氏一眼,想到赵顺一伙官差之前救火也帮了不少忙,便道:“带上。” 营地里。 大家都歇着了,干了坏事的宋玉妍一溜烟飘了回来,如同急于归巢的小鸟一样,一脑袋钻进了空间。 呼! 好险!差点就让人给发现了!幸好她跑得够快! 宋玉妍在空间里飞了好几圈,才冷静下来,原来当鬼也这么刺激的么? 想到刚刚突然撞出来的人,宋玉妍就小小地心虚了一下,她真的不是故意要吓他的,她就是玩得太入神了。 不过现在细细一回忆,那人怎么这么眼熟? 宋玉妍极少出现在人前,只有私底下跟陆家人相处过,因为不想让阿鸢替她遮掩,所以更多的还是呆在空间里。 因此,即便同行了一路,宋玉妍也很少见过除陆家以外的人,更别说云羡还是个一天没露过几回脸的。 左思右想都没想出来自个在哪里见过他,宋玉妍便不想了。 还好她是一张面目全非的鬼脸,对方肯定认不出她来,要不然就凭她现在的模样与阿鸢如今的外壳如此相像,肯定要引人猜疑。 就是可惜了,没看见宋明嫣落单,吓她一吓。 营地里,赵顺这些官差还有宋二叔公和陆二老爷一众都被鬼吼鬼叫哭着跑回来的宋潘山吵醒了。 听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着自己刚刚在林子里见了鬼,大家都怀疑他是故意的。 “真的鬼还是假的鬼?你别是因为这些天吃苦受罪对我们怀恨在心,故意趁我们睡觉的时候闹腾的吧?” “就你这张脸,往那一摆鬼都得被吓一激灵,你还能撞上?怕不是亏心事做得多了,看什么都像鬼?” “我说的都是真的,是真的!”宋潘山激动地捏起拳头,涨红了脸,十分用力地说道:“真的有鬼!我亲眼看见的!” 怎么都不相信他呢! “我夫人也看见了,是真的鬼!” 赵顺都没看到许氏的踪影,问宋潘山:“许氏呢?” 他冷笑一声:“你该不会是想说许氏被鬼抓走了吧?” 陆少夫人会驱邪,有她在的地方能有鬼,编也不编一个像样一点的借口。 宋潘山哽住了,他正要这么说来着。 赵顺抽出了鞭子:“我看你就是想掩护她逃跑,掩护的与私逃的同罪论罚,在我们找回许氏之前,这罚你就替她挨了吧!” 说罢,就要挥鞭往宋潘山身上抽。 “官爷,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宋潘山百口莫辩。 瞧见赵顺扬起鞭子,不由一阵心惊胆颤,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恰在这时,营地外传来一阵动静,大家齐齐抬头看去,就见云羡带着两个侍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那侍从手里提了个人,可不就是昏迷不醒的许氏么。 ------------ 第245章 她就是个心黑的 “云少主,你怎么在这里?” 赵顺惊讶地收回了鞭子,自打垌阴岭一别,已经有好几个月了,没曾想在这里还能碰上。 赵顺特意往他们身后看了看,只有他们几个,并没有看到沈大人和孟氏的身影。 估摸着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步。 云羡朝赵顺点了点头,那张比女子还要精致的面容带着几分矜傲,令人不可逼视。 “路过。” 他并没有提及刚才在林子里发生的事情。 侍从将许氏扔在地上。 看到人,宋潘山立马拽住了赵顺的裤角,激动道:“官爷,你看!我们真的没有逃跑,刚刚我在林子里解手,是真的碰到鬼了,不信你问一问他们,是不是也碰到了鬼!” 此言一出,两名侍从齐齐看向自家少主,等他指示。 赵顺等人也看向了云羡。 “是看见了,但是那个鬼被我吓跑了。” “???” 众人惊呆,什么?真的有鬼?云少主这么厉害的吗?连鬼都怕他? 知情的侍从低下了头,不敢说话,也不敢告诉大家,这一路都是他们把吓得腿软的少主扶过来的。 宋潘山狂喜:“听见了没,真的有鬼啊!我没骗你们!我亲眼看见的,还是个女鬼!一身白衣,没有影子,走路都是飘着的!” 终于,终于能洗清身上的冤屈了! 此时此刻,宋潘山对云羡都生出了一丝丝感激,好人,他真是个好人! 云羡点点头:“是的,但是我看到许氏的时候,她在逃跑,我怕你们丢了人不好交差,正好碰上了,所以把人打晕了带回来。” “???” 侍从更加沉默了,宋潘山心中的感激还没维持多久,瞬间就被云羡无情的话打了个七零八碎。 他急忙道:“这个我可以解释,官爷,她是撞鬼了才跑的啊!哪有人见鬼不跑的!” “我就没跑。”云羡在旁边插了一句,顿时又收获了一批敬佩的目光。 侍从努力减小存在感,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抖落了什么,让少主杀人灭口。 他哪里是没跑,他分明是跑不动! 宋潘山觉得自己刚刚对云羡的感观还是太过武断了,这哪里是个好人,呸,这分明是个坑人的老阴比! 他急得出汗:“官爷,我夫人她胆小,她就怕鬼,看到鬼她肯定会跑啊!” “我发誓,我们是出去解手,真的没有想要逃跑!” 这话一出,众人看他的目光顿时就异样了起来。 好家伙,看来是白天折腾得不够狠啊,竟然大晚上的还有精力跟娘们钻小树林一起解手。 这许氏也是个不挑的,宋潘山都这样了,她还能下得去嘴,也不嫌有屎味吗? 宋潘山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大家的目光是几个意思了,一张红红白白的丑脸精彩纷呈,心中暗恨许氏连累了他。 他心知人一旦嫉妒起来有多可怕,大家都在过苦日子,他要是享受起来,绝对会成为队伍里最扎眼的那个。 到时候会遭受什么样的对待,可想而知。 所以,一定不能让他们误会。 “你们误会了,绝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只是怕黑才让她陪同的,真的!” 见大家不信,明显一副我就听你继续编的样子,宋潘山心一狠:“我不举啊!我怎么可能有心思去搞这种!” 宋明鸢和听到动静的陆家人刚刚从帐篷里走出来,就听到了宋潘山说的这句话。 她:“……” 造孽啊,看把人给逼成什么样子了,她都觉得宋潘山有分可怜。 她目光怜悯:“真的吗?我正好会医术,可以帮你诊一诊脉,是不是不举我肯定能诊出来。” 宋潘山一口老血差点没从喉咙里喷出来,要她烂好心! 她是故意的吧? 宋明鸢冲他笑了笑:“讳疾忌医可不好,早点诊治早点对症下药,免得发展成终身不治的顽疾。” 宋潘山退了退:“我不需要,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他对现在这个全然陌生的女儿是打从心里惧怕,可以说,宋明鸢虽然没打过他多少回,但他沦落到如今这种人人都能踹上一脚的境地,跟她多半脱不开干系。 她就是个心黑的!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宋明鸢摇了摇头,叹道:“我只见过病了要去看大夫的,还没见过病了怕治的,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众人看向宋潘山,对啊,他这么害怕干什么?难道是怕自己装装样子被识破? 这样一想,众人看宋潘山的目光就变得不同起来,好啊!竟然敢糊弄他们! 等着! 宋明鸢没给宋潘山辩驳的机会,朝众人道:“既然人找回来了,那大家就各自去歇着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早上起得早一点,前面荒路还没开呢,你们要是想吃好的,就加紧点干活,今天表现的不错,除了宋潘山这一家三口,明天可以给你们加餐。” 倒不是有多关心他们,只是不能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这山路不好行车,那就只能靠人力了,要是这些马儿都倒下了,他们还怎么去流放之地。 所以必要的时候,还是得给他们一点甜头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压迫出了奴性,陆二老爷和宋二叔公一众人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竟然还生出了几分微末的感激涕零。 “少夫人放心,我们肯定会好好干的!” 他们现在好像那个被地主奴役的佃户,但是众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行了,歇着去吧,明天早上赵官爷会给你们熬粥发下去的。” 别说他们开心,就连赵顺也无比开心,不容易啊,他兢兢业业了几个月,终于在陆家混上一份差事了。 虽然这份差事跟伙夫差不多,但这可是少夫人亲自任命的。 赵顺也不找宋潘山麻烦了,反正之后几天他也不会过得有多顺遂。 乐颠颠就指挥了人去休息,那得意的劲儿,吴达看着就想过去踹他一脚。 “吴达,给云少主他们安排个睡觉的地方。” 被宋明鸢喊到的吴达立马就站直了身体:“是,少夫人!我现在就去安排!” 少夫人喊赵顺是赵官爷,喊他是吴达,亲疏立见! ------------ 第246章 鬼是真鬼,他们是穷鬼 条件所迫,这荒山野岭也没有更好的去处了,云羡谢过之后,便携着侍从跟吴达进了山洞。 “云少主,您真的见鬼了?”赵顺又好奇又害怕,不问两句心里就抓肝挠肺地痒。 云羡本来都快要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赵顺一提,那张恐惧的鬼脸又浮现在他脑海里。 鸡皮疙瘩都瞬间冒了起来。 也就这会儿山洞里人多,云羡才没有虚。 “自然是真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赵顺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紧张又微妙, 真的有鬼! 看来小时候家里人说的鬼故事都是真实的,还好他有先见之明! 手下意识揣住了贴身藏好的东西,摸了摸。 云羡眼尖,看到了露出来的一角,略有些好奇地问:“你那是什么东西?” “这个啊?”赵顺将朱砂画的黄纸符展露出来,只给云羡看了一眼,又收了回去:“这是我求少夫人给画的护身符,你不知道,这符可灵验了,我今晚跑了好几趟那个小树林,都没有碰到过你说的那个鬼。” 赵顺无比庆幸自己早早找宋明鸢要了符纸,否则今天晚上碰到那只鬼,他岂不是要当场吓死! 光听姓宋的描述,他这心里头就渗得慌。 其他官差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听他这么一说,赶忙凑过来问:“真的假的?真有这么灵验?明天我也求少夫人帮我画一个。” “当然是真的啊!少夫人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我跟你们说,前两天我开路在荒草堆里碰到一条毒蛇,好险没被它咬上一口,刚准备咬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蛇滋溜一下就跑了,你就说神不神吧!” 赵顺脸上带着三分得意三分骄傲,只恨不能把宋明鸢吹上天。 这符可是他花了二两银子一路上求了好多次少夫人才给他画的呢,才二两银子,多划算! 有官差狠拍了一掌赵顺的肩膀:“有这好事,你怎么不早说!” 他们纷纷打定主意,明天就去找少夫人画符。 只有云羡对这件事情持怀疑态度,这么张小小的纸,真有那么管用? 他正怀疑间,便听赵顺说道:“云少主,凭你跟沈大人的关系,少夫人肯定会帮你的,你要是实在害怕的话,也可以去问少夫人画一张,也不多,少夫人就收二两银子,还是给的实惠价!” “本少主怎么可能会害怕,害怕的应该是鬼,我可是能把鬼吓跑的男人!” 侍从:…… 少主他该不会是想拿这件事情吹一辈子。 其实话一出口,云羡就后悔了。 但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如果改口去问宋明鸢去讨符,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我要去睡觉了。” 不想再听有关于鬼的任何事情,云羡径自朝收拾干净的角落走去。 山洞有两个,官差这边人多,单独挤在较大的山洞里,陆家女眷多,一般有条件的情况下,大家都不会去打扰。 人群一散,赵顺也美滋滋地戴着护身符睡觉了,他是所有人里睡得最香最安心的那个。 第二天一早,宋明鸢就接到了许多单送上门来的生意,见大家对护身符的需求量大,她一次性画了一百张。 按关系亲疏远近处理,吴达等人免费发放,赵顺这边的每人收二两银子。 一早上净赚五十多两。 若不是陆二老爷他们穷得太过厉害,连个铜板都摸不出来,只怕还要赚得更多。 真是个发家致富的门路。 宋明鸢心想,她要是抓多点鬼去外面溜几圈,再支个摊卖符,岂不是赚翻了? 不过她也只是想想,毕竟现在还没有穷到需要对可怜的鬼下手的地步。 画符的时候,宋明鸢多给了赵顺两张,毕竟没有他帮忙宣传,她也赚不到这笔钱。 虽然她现在不缺钱,但自己赚的,总归是不一样的。 陆二老爷一伙人昨天晚上睡得都不怎么好,他们歇在外头,对面就是那片闹鬼的树林,能睡得好才怪了。 看到官差们人手一张护身符,一问,二两银子一张,顿时觉得鬼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他们和鬼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同类,鬼是真鬼,他们是穷鬼。 唯一能让人心里有点安慰的便是,今天早上他们能喝上一顿热粥了,不是稀得只能捞到几粒米的。 而是熬得浓稠份足的,里面还放了野菜和肉丝,捞一捞还能看到个鸡骨头架子。 陆二老爷一众饿得像是百八十年没见过肉一样,粥还没熬好,就排着长队望眼欲穿地等了。 “跟着陆家人混,果然能吃香的喝辣的。” 大家已经全然忘记了这一路上宋明鸢是如何奴役他们的了。 因为这一锅粥,众人现在对她简直感恩戴德,听到一人能吃两碗的时候,都恨不能跪下来给她磕上一个。 看着他们这不值钱的样子,陆老夫人悟了。 “果然,有的人就不能对他太好了。” 想他们还没分家以前,对这些陆家同族多好啊,几乎是有求必应,惯常过年过节,什么好东西都往他们那里送一份。 可到头来供他们吃供他们喝,还被反咬一口,没落得句好。 这才几个月啊,鸢鸢就将这些贱骨头收拾得服服帖帖了。 宋明鸢说道:“奶奶,恶人自有恶人磨,只有恶人才能让恶人畏惧和尊敬,所以咱们得做这个恶人。” 几个小崽子点点头,觉得嫂嫂说的十分有道理,他们记住了,以后碰到恶人,就当个让恶人惧怕的恶人。 陆家几位夫人也觉得鸢鸢话糙理不糙,以前啊就是她们太好说话了,念着同族的情谊才纵容了这些蛀虫。 自己有气不出,难道还指望别人出吗? 与其想着恶人自有恶人磨,不如自己来当这个恶人,好歹还能顺了心里的一口气。 陆老夫人点点头:“奶奶记得了,吃完咱就让他们继续抬步辇。” 老太太不习惯奴役人,即便是家中的奴仆,也是加以厚待的。 但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洗脑了,她奴役起陆二老爷这些人,奴役得理所当然。 甚至都觉得是他们欠的。 ------------ 第247章 崇明县 连着赶了两天的路,流放队伍终于抵达了崇明县。 一如之前那样,他们并不能进入县城,只能在城门口二里地的空地落脚。 虽然抵达了县城,但周边放眼望去仍旧是连绵起伏的高山,草木茂盛,青翠欲滴,已然没有北地旷野的萧条景象。 时值初夏,空气里还能闻到清新的草木花香与下雨微润的泥土芳香。 山青水秀,景色宜人。 越发显得坐在轿辇上的陆家人是出来赏玩的了。 陆二老爷和宋家的这这两天吃得好,干起活来越发尽心,直将一行人伺候得舒舒坦坦的,也不敢有别的什么坏心思。 当过牛做过马之后,他们对现在来之不易的能吃饱饭的生活十分满意。 只想就这样一直维持到流放地。 要说最惨的,莫过于宋潘山一家三口了,吃饭轮不上他们,干活也轮不上他们,他们只有挨打和给大家打杂的份。 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还不受大家待见,别提多苦了。 怕宋潘山那张脸有碍观瞻,众人还突发奇想给他戴了个黑色的头套。 经过那天晚上的事情,许氏现在对宋潘山的怨念不可谓不重,加之这两天他还把自己的苦差事往她身上摊,为数不多的夫妻情分都被磋磨没了。 她当初怎么看上这么个丑东西! 一家三口,夫妻不和,母女不和,父女关系也岌岌可危,若非现在身处最底层,连大声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只怕会吵得不可开交。 “没关系,等到了邕州就好了,文骏从鸣山书院被押送到流放之地,先到一步,现在怕是已经跟许家安排的人接头了,再忍忍,等到了邕州,一切都会变好的。” 许氏这般想着,才重新打起精神。 丈夫靠不住,女儿靠不住,她不是还有个儿子么! 流放队伍停下来休整的时候,云羡主仆三人向陆家提出了辞别。 赵顺捏着自己新得的两张符问道:“云少主,你真的不用再考虑一下吗?错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一张符只要八百文,要不是看在咱们共同睡过山洞的份上,我都不能给你这个价。” 云羡黑了脸,若非形势所迫,谁愿意去睡山洞! “你留着自己用吧,我不需要。” 他就不信,到了崇明县还能撞鬼! 云羡转身就走。 “哎,云少主!云少主!”赵顺在后面喊了好几声,都没有换得他一个回头。 见状,只能叹一口气:“怎么就这么不识货呢?” 不要就不要,他多留一张当传家宝。 另一边,云羡刚刚走进崇明县,就对侍从道:“给我定崇明县最好的酒楼,让他们给本少主准备好热水,顺便将崇明县能买到的最好料子的衣裳备上,还有香炉,别用那种劣质的熏香,本少主要沐浴更衣!” 他走路带风,受不了过了几天山野生活的自己一点。 “是,少主!” 知道他挑剔的性子,忍了这么多天已经是极限了,侍从也不敢耽误,赶忙去安排。 赶了几天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路,队伍里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几了。 云羡前脚一离开,后脚吴达便问询了宋明鸢:“少夫人,崇明县到邕州城还有两天的路程,走的是官道,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到县城里把板车和一应货物置办回来。” 之前赶着板车不好走山路,所以宋明鸢便把两板车收进空间去了,自然是不能再拿出来了的。 自打进入百越地界,她们的生活质量就下降了不少,都不能借着板车的堆货往外拿东西了。 而且肉也不好囤放,这么个天气,放在外面两天就有了味道,平时吃的只能在山里猎。 不说陆裴川,便是陆三夫人几个月下来,也变成了打猎的一把好手。 有板车还是方便一些的,正好此行进崇明县还能探探叶氏的情况,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我跟你一起去。”陆裴风说道。 “我……”陆裴川才吱了个声,就被陆大夫人给踩住了脚,还瞪了一眼。 人家小两口同行,你去凑什么热闹! 陆裴川有苦说不出,他真的不是去当显眼包的啊! 他就想去访一访崇明县阔别已久的好友,不过想到自己现在戴罪之身,好像也不太合适。 于是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几个小崽子摇头叹气,二哥咋就这么不中用呢? 看来让嫂嫂回心转意这件事情,不能靠他了。 望着嫂嫂跟大哥离开的背影,陆思宁皱着小眉毛冥思苦想了一阵,黑亮的眼睛滴溜溜一睁,豁,有了! “听说看到美丽的事物能让人心情愉悦,宁宁现在就去给嫂嫂编个漂亮的花环。” 说干就干,陆思宁屁颠屁颠跑去将路边开得漂亮的野花都薅了一遍。 其他三个崽子见状也跑过去帮忙,势必要做一个超好看的花环讨得嫂嫂欢心。 陆老夫人一边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闹腾,一边清点剩余的食材。 得赶在小两口回来之前,把吃的做好。 陆二夫人帮着打下手,眼里带着一丝期盼:“还有两日就到邕州了,奔波了这么久,总算能安定下来了。” 虽说路上没吃什么苦,但赶这么长时间的路,居无定所,也是遭罪。 “也不知道到了那边,官府会给咱们安排什么样的活儿,娘,您说狗皇帝不会趁机刁难我们吧?”陆二夫人有些担心。 白打进入百越地界之后,那边便没了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憋着什么坏,总归让人不安。 陆老夫人苍老慈祥的面容上笑意收了收:“他倒不至于把手伸得这么长,天高皇帝远,便是命令下来了,也还有咱们可以操作的空间,不必忧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怕狗东西现在还自身难保呢。” 皇宫被搬了几轮,行宫悉数被盗,再加上前头派来的人一个个折损在路上,一时半会儿想要恢复元气是不可能的。 再者,那几位皇子面和心不和,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呢,哪里还能顾及得了她们。 若非还有更要紧的事,陆老夫人都想去瞧瞧热闹了。 ------------ 第248章 非礼勿视 崇明县。 宋明鸢和陆裴风走进县城,便跟吴达分头行动了,想着等会儿很有可能见到叶氏,她给自己取了一顶帷帽遮住脸。 宋玉妍随行在她身侧,形形色色的人从她身边走过,就跟看不见她一样。 有的还直接从她肩膀穿透过去。 这种感觉真是神奇。 宋玉妍玩了一会儿,才拉回注意力,“阿鸢,我有点紧张。” 娘就在崇明县,明明这么多年过去,可她还清晰地记得她的眉眼,一点都没有忘记。 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她的阿妍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 之前宋明鸢没有告诉宋玉妍叶氏的情况,是担心她会多想。 但是现在,她希望她能有个心理准备,于是说道:“如果你娘有了新的生活,你会怎么办?” 她说话的声音只有宋玉妍和陆裴风能听到,知道她在跟谁说话,陆裴风也没有大惊小怪。 他早就知道阿鸢身边有只鬼了。 宋玉妍开心地笑道:“没关系啊,娘活着对我来说就已经很好了,她能开始新的生活,我会为她感到高兴。” 在宋玉妍心里,宋潘山光将她娘送到荣威王府这一件事就不可饶恕,她不知道娘遭受了什么,但只要能摆脱过去,就是好的。 可惜她现在只能装鬼吓吓宋潘山,不能给娘做点什么。 比起这个,宋玉妍反而更担心另一件事:“阿鸢,你说我要是这样冒冒然出现,会不会打扰到她现在的生活啊?” 妍丽的脸颊带着几分忧愁:“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认出我,见到我会不会开心。” 阿妍很想娘,真的很想,可如果她的出现会打破她现在的生活,她在去见她这件事情上迟疑了。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宋明鸢停下脚步:“所以咱们现在不能直接去杜府,杜家从商,想必在崇明县也有产业,咱们只要打听到杜家在县城有哪些产业就行了。” “咱们可以多来几次,说不定能碰巧遇到人。” 当然还有一种更快捷的做法,那就是悄无声息摸进去,把府里围在叶氏身边的人迷晕,让她们私下见面。 只不过她们初来乍到这里,在不清楚叶氏是什么态度的情况下,这样的做法不太妥当。 想了想,宋明鸢说道:“咱们去找间酒楼坐一坐吧,说不定能打探到杜家的消息。” “好。” 说话间,正好路过一家装潢和生意都不错的酒楼,三人便抬步走了进去。 “客官,您几位?” 一见到来客,店小二就面带笑容迎了上来,他是个有眼力见的,并没有因为宋明鸢和陆裴风的衣着打扮有所怠慢。 有的人即便是穿个破麻袋,也能看出来非同寻常。 戴着帷帽的姑娘看不清楚,但是站在身边身姿笔挺锋芒暗藏的男人,一看就很是不凡。 “两位。” 听到陆裴风清冷的声音,店小二态度越发谨慎了些:“客官里面请,需要小的为您准备一个雅间吗?” 陆裴风看向了宋明鸢,宋明鸢点点头,店小二便极有眼色地将他们带上了楼。 此时,另一个雅间里,云羡看着这里比他们明镜山庄名下产业还要差上好几个档次的酒楼。 再一次问道:“你确定这是崇明县最好的酒楼?没有别的酒楼了?” 侍从迟疑着点了点头:“有。” “那……” “少主,别的酒楼比这里还差,吃的也没有这里的好。” 云羡不说话了,好一会儿才蔫蔫道:“咱回去吧,这破地方不呆也罢!” 说着,就要拉开雅间的门。 门一打开,便跟被店小二领上来的陆裴风和宋明鸢对了个正着,他目光僵硬地移了一下,看到在后面飘着走的宋玉妍时,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宋玉妍懵了一下,小心翼翼往左挪了一下身体,哪曾想对面也跟着往左挪了一下视线,她往右挪,他也跟着往右挪。 她:“……” 怎么回事,阿鸢不是说只要她不显身,没人能看得见她吗? 难道说?他不是人?!! 宋玉妍瞪大了眼睛,饶是怀疑这个都没怀疑宋明鸢话里的准确性。 “客官,您有事?”店小二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走道,见云羡一动不动,摸不着头脑地询问了一句。 云羡猛地一下回过神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了门。 鬼、鬼,有鬼! 他后背紧贴在门上,呼吸困难,双腿打颤。 可把身边的侍从吓了一大跳:“少主!您怎么了?” 云羡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快快!符!符!快把你今天早上买的符拿出来!” 他错了,如果知道大白天还能碰到鬼,他一定在赵顺那里买上十张八张! 他直接伸手就去扒侍从的衣服,侍从被扯得直翻白眼,拼死抵抗。 “少主,你先别着急!” 透过花窗看到这一幕的宋明鸢愣住了,店小二也愣住了。 陆裴风默默伸手挡住了宋明鸢的视线,来了一句:“非礼勿视。” 宋玉妍:“……” 她莫约想起来这个人为什么会如此眼熟了。 她在京城琴坊里被宋明嫣设计摔下楼梯,撞到他时,他接琴的动作也是这么急切的。 简直一模一样,就像是病入膏肓的人满脑子只有自己的解药。 没想到,他竟然怕鬼! 想起自己被满眼只有琴的他挥开,头还不小心磕了个包,宋玉妍顿时狠狠解气了。 不确定对方有没有认出她来,宋玉妍也没敢往阿鸢身边跑,只缩在花盆架子底下,顶着花盆,偷偷观望局势。 云羡扒到了符,才把侍从推开,他捏着符纸,战战兢兢地打开门,往宋玉妍的方向看了一眼。 目光对了个正着。 还在!!! 咻的一下,云羡缩回了脑袋,看到站在门外的陆裴风和宋明鸢,他勉强才没有腿软。 “云少主。”宋明鸢打了个招呼。 瞧着他脖子上明显的喉结,不由得又想起之前陆裴风面不改色说他是个女人的样子,嘴角控制不住带漾起了一抹笑意。 连眼神都变得温柔了下来。 见此,陆裴风看着云羡,眼神十分核善。 ------------ 第249章 收徒的打算 “陆少夫人。”云羡强笑着打了声招呼,满脑子都是躲在花盆底下的那只鬼。 她到底离开了没有啊?这符是不是失效得太快了? 根本没注意到陆裴风看他的沉沉视线。 想到这两天频频见鬼,宋明鸢又是个会驱邪的,云羡一咬牙:“陆少夫人,能不能求你件事。” 他真的急需一个能给他驱鬼的! 看到他们认识,店小二便没有打扰,站在一旁等候。 宋明鸢 “昨天我和刘婧说话的时候,你竟然偷听!”姜沅君不满地指责徐漠。 秦问渔:这次饶你一命。说说除了问歌继续绝食郡主勾引不成,还有什么新闻。 其实说是洗澡间,只不过是一处隐蔽背光的棚子,夏天洗澡还好,冬天就不行了。 众人微微一怔,皆停了下来,尤其是那年长修士面上虽不动声色,心中却骇然,看连战的年纪也不算大,感知力竟然如此敏锐,还好他之前做下的决定是与这二人交好,而不是见利弃义。 铺了一地的鞭炮燃烧了好一会儿,也响了好一会儿,带起一股浓浓的烟雾。 破不归:我说什么来着?写肉很烦的,你推我就欲拒还迎,一写就是二十个段子,结果什么剧情也没有。 姜沅君心头大定,拿着两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去了苏家,果然如徐漠所说,老爷子对她送的这两样礼物很满意,当即便让人洗干净了那套茶具泡起了茶喝。 剩余的十几人都是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纷纷觉得这平凡的青年有些太过不自量力了,他们都看出青年对黑凤有意思,但黑凤显然根本看不上他。 符秋像被电击中了一般,呆立在原地,这就是林俊远不联系她的原因么? 叶天开口的时候,身上的无名道纹气息顿时暴露出来,天穹上的雷云顿时翻滚,变成黑漆漆的颜色,在那黑沉沉的气息之下,竟是有着血红色的闪电在不断飞窜。 方白手中出现了一只油光滑亮的的乌鸦,这只乌鸦很淡定的地理了理身上的羽毛,又叫了一声,才展开翅膀飞了出去,在门口转了一圈后就不知道飞向了何方。 “对了,前辈这些魂石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上面的魂要钻进你的身体,你却不要呢?”我开口问道,对方现在并没有对我们有恶意,不如多问几个问题。 “我警告你,别贪得无厌!!!见好就收吧!”说完一把扯开她的手。转身上了车便飞驰而去。 “那他们现在怎么样了?”顾晓晓道,自然不会觉得这两人这样的算计自己,父亲真的只会一纸调令,把他们调离这里就算数了。 “……”方白有一种被淋了一头狗血的感觉,他默默地把幼龙放在了地上,试图让他到龙妈妈那里去。 “好了,你们也应该离开了,我这具分身也要消散了。”苏童看着鸡皇他们,眼神之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同时苏童的身体渐渐的消散在虚空之中。 他仰着头思考着,手里一停顿,差点把奶油碗摔在地上,如果不是他一勾手指及时停住它的话。 在冷凌云的帮助下,众人全部恢复了实力,而且又有两位大师的加入,所以这一次无疑是极为顺利的,两位大师直接开辟了一条通往尹家的传送阵。 此时他的心中莫名的欣喜,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太好了,慈儿的体内封印聚魂钉,而且当时妖王可是也说了她是未来妖后呢。 ------------ 第250章 发配西山塘开荒 陆裴风心想,明镜山庄他也不是不能挑战一下。 宋明鸢笑了笑:“多谢,不过不用了,我暂时还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她若想离开,根本不需要帮助,即便是顶着罪籍的身份。 有了打算,宋明鸢也不着急了,专心地享用起了福记酒楼的美食。 许是她的胃口被老太太和她的大孙子养刁了,这些寻常人眼里难得的美食,在她眼里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宋明鸢没有多吃,想到守着流放队伍的赵顺这些官差,十分大方的给他们打包了两桌回去。 反正是云羡给的钱。 两日之后,邕州府城。 流放队伍历经长达七个多月的时间,跋山涉水,一路前行,终于抵达了这里。 望着稍显得有些落魄斑驳的老旧城门,众人皆有种卸下包袱,尘埃落定的感觉。 陆二老爷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也不知道是高兴终于到了流放之地,还是为此后生活在这样不见天日的地方而哀恸。 破落啊,实在是太破落了,一个州城,居然比不过京城附近的一个小县城繁荣。 一想到以后子子孙孙都是罪人之后,他们或许世代都要住在这里,就连死了都回不去京城,陆二老爷等人心里就开心不起来。 以前的锦衣玉食奴仆成群的生活,就好像他们前半生做的一场短暂的美梦。 如今美梦破碎了,所有人都要面对这个悲惨的事实。 众人一个个面色残败。 唯一能让他们心中稍感安慰的,就是终于不用再受到宋明鸢的奴役了,天知道他们这一路上吃了多少苦! 这样一想,抵达流放之地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的。 “咱们以后住在哪?是住在州城里吗?” 有人天真地以为,流放就是让他们换个地方生活,毕竟以前从没体会过人间疾苦的人能懂什么呢。 队伍里有些想法的,还不止一个,流徙千里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了。 一路上他们苦没少吃,罪没少受,如今到地方了,这苦逼的日子总能结束了吧? 前来接应的是个小吏,穿着衙门特有的服饰,腰间配着刀。 看着期期艾艾的众人,他眼神怜悯,像是看什么傻子似的。 “想住州府啊,你们怎么不去想吃屎?吃屎还简单一点,就你们这种被流放过来的人,还敢异想天开住州府,都没到晚上,做什么春秋大梦。” “跟我去衙门报道吧,等交了流籍下了调令,运气好的话你们还能分到个风水宝地。” 吴达有心想贿赂一下接应的官吏,让他动动关系给陆家人分个好地方,然而官吏一副秉公执法的样子,吴达只稍提一嘴,就被对方态度强硬地拒绝了。 林东一脸懵逼,等吴回到队伍里,就忍不住开口问:“怎么回事啊老大,以前这样不也行得通吗?难道这里的人都这么正直的吗?” 吴达心情不太美丽:“正直?这种地方的人能正直得到哪里去?” 不是说没有正直的人,而是正直的人在这种地方根本生存不下去,更别说是当上官吏了。 “怕是上面的人有心要刁难,你且等着看吧,等会儿分派给流放队伍的地方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 吴达所料果然没有出错,陆家的报到办好手续之后,调令直接将他们调到了西山塘那边去。 主要任务便是负责开荒。 官吏宣读完调令,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们这还算是好的了,没有直接让你们到矿山上当苦力,西山塘这块地处在邕江下游,背靠群山,土地肥沃,如果你们能在那里生存下去,可要比在别的地方好多了。” 宋明鸢觉得挺不错的,背靠群山好啊,群山掩盖之下能藏东西,他们便是想干什么,外界都不会知道。 而且土地肥沃,不是正好让她的奴隶们有施展的空间吗? 当然,她也没有错过宣读调令的官吏潜意识之下的话语。 地方好,但前提是,他们也得有命在那里活下去。 “没有特殊情况,你们不得离开西山塘,否则便视为逃逸处理,一经发现,直接跑马拖行三圈,鞭三十,斩首示众。” 流放队伍接了调令离开邕州城的时候,街道上还有不少人对他们指指点点。 “这些是新来的流放犯吧?哎呦,怎么会被发配到西山塘那个鬼地方,该不会是得罪了什么人吧,这么多人,还有老人和孩子,真是可惜了。” “这跟去送死有什么区别,西山塘啊,那就是个吃人的地方,连本地人都不敢靠近,而且我听说上回被送过去的几十个人,全都死绝了。” “没办法,流放犯人的命贱啊,到了这里,只能听天由命了,运气好一点的还能傍上大人物为奴为婢给富贵人家当牛做马,运气不好的要么横尸街头,要么哪天出来遭人不顺眼被打杀了,也没个申冤的地方,都是一个惨。” 一众路人看着流放队伍出了城门口,眼里尽是惋惜怜悯和同情。 人群里,提前到这里的秋娘等人脸色白了白,年轻一些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秋姨,忠叔不是说那边答应了给老夫人他们安排到州府附近的村邑去吗?怎么会安排到西山塘!” 他们到这里多方打点,本来已经有了好消息,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西山塘老夫人她们去了,还能回来吗?那、那根本就不是个人能呆的地方!” 提前来到这里的忠仆都十分着急,这一改变意味着他们之前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众人着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蚱:“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我们初来乍到,在这边又无权无势,连个求人的地都没有。” 秋娘强自稳住乱糟糟的心绪,安抚道:“别着急,让我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可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压在他们头上的,可是肖云志和谢新柔。 只要他们一日在邕州当知府和知府夫人,陆家在这里就讨不了好。 狗皇帝只怕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把他们流放到邕州。 毕竟他们跟谢新柔结怨颇深,当年五爷可是直接下了谢新柔的脸。 ------------ 第251章 仙境还是险境? 一众忠仆在着急忙慌想办法的时候,陆家是流放队伍已经离开了邕州城。 刚才沿道上那些人说的话,他们都是听到了的,以为自己运气好捡了个大漏的众人心里像是被猛泼了一盆冷水,一直凉透到了心底。 不知道是谁咽了口唾沫,紧着嗓子说道:“那西山塘,当真有这么可怕吗?” 吴达赵顺等人原本是可以交差走人了的,但说什么也要把队伍送到西山塘。 任是什么虎豹熊窝,只要有少夫人在,就出不了事,便是老虎都得在少夫人面前乖乖喵喵叫两声。 吴达心里就是这么莫名的自信,这一路上遇到的事情不少,可哪次见少夫人胆怂过。 他已经想好了,如果少夫人能凭一己之力改变人人谈之色变的西山塘,他老吴以后就跟着她混! 听到有人问,他摸了摸新长出来的胡茬子,咧嘴一笑:“西山塘啊,何止可怕,被调到那里的人,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来的。” “吴官爷,你、你这怕不是故意吓唬咱们呢?”大家都快吓萎了。 “我骗你们干什么。”吴达翻了个白眼,对他们可没有对陆家人的和善,“那西山塘可是许多毒物的栖息地,听说那里世代生存着食人族,此外,西山塘周边调谴过去的,都是些手里沾过百八十条人命的恶徒,要是没有人庇护,你们去到那里只有一个办法。” 有人紧张地问:“什么办法?” 吴达瞟了那人一眼,声音冷酷地说道:“想想今天死还是明天死。” “就没有活下去的可能吗?” “有,你要是有那个实力被山里占山为王的恶匪看上,说不定能让你当个马前卒。” 流放队伍里的人都吓惨了,这哪里是背靠群山,土壤肥沃,这分明就是野匪横行,毒虫遍地。 流放之地都是些穷凶极恶之人,能在一堆恶人里称王称霸的,连州府都不敢多管,可想而知是什么样的实力。 这根本就不是他们这种小人物能够与之攀上关系的。 众人心有惶惶,每前行一步,都像是在赶赴断头台一样。 只有陆家人仍旧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镇定模样,仿佛要去的不是什么龙潭虎穴。 “不知道这山里的恶匪实力如何,我练了几个月的武,还没来得及实践一下看看成果。” 陆三夫人跃跃欲试,眼里都是战意。 自打流放队伍进了百越之地,她就没有坐过板车了,而是每天在腿上绑两个纱袋,跟在车后面跑。 休息的时候,就让宋明鸢和陆裴风指点一下她的武功招式,一刻都不曾落下。 如今的她,已经从后宅妇人蜕变成了英姿飒爽的健美女子,连肌肉线条都给练出来了。 长腿细腰,墨发高束,如同一杆笔挺的长枪,连曾经白皙的皮肤都是蜜色的。 宋明鸢觉得这样三婶格外耀眼,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丽。 “到时候去看看就知道了,他们要是不敢打,我把他们都抓起来跟三婶打。” 陆三夫人脸上似要横扫千军的战意霎时就消失不见了,鸢鸢的话让她一路甜到了心里,脸上浮现的是连陆三叔都少见的温柔笑意。 “好,都听鸢鸢的。” 陆大夫人忍着笑,三弟可真惨,自己媳妇都是揪着他耳朵怒吼你还敢跟老娘有意见的。 就该让他来看看,他媳妇儿对鸢鸢百依百顺的模样。 流放队伍赶了整整一天的路,从大早上到日落时分,才终于到了众人口中闻之色变的西山塘。 落日映着斜晖,远山伴着飞鸟,溪水被昏黄的霞光照得金光粼粼,不知名的彩色小花在山野里肆意绽放。 如同世外桃源般的景色美得令人心醉。 站在坡上的众人都看呆了。 这哪里是险地,这分明是仙境啊! 如果能一直住在这里,忘掉世俗的纷扰,吃喝不愁,温饱富足,他们都不敢想象自己能开朗成什么样子。 “这也太漂亮了。”有人忘我地踩在草地上,一声清脆的咔嗒声让他回过神来。 视线从壮美的景色中下移到脚下,只一眼就吓得魂飞魄散。 他如同烫到一样,飞也似的跳了起来,爆发出生平未有的速度,嗖的一下躲在了人群后。 众人顺着他刚才站的地方看去,风微微一吹,那架一半埋在泥土里一半被细小的绿藤缠绕的骨架就这样暴露在了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众人当即吓白了脸,连退数步。 刚刚还让人陶醉其中的美景,一下子就变得渗人起来,只觉得微燥的晚风都带了一股子凉意。 “嫂嫂,那骨头上有好多小虫子。”陆思宁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密密麻麻覆在骨头表层的几乎与骨头融为一体的东西。 宋明鸢走过去,取了一截,用手轻轻一捏,那骨头就像是泡沫一样,碎了。 似乎察觉到危险,攀附在骨头上面的小虫子顿时四散开来,往四面八方爬去。 看到这一幕,众人身上的鸡皮疙瘩就没停下来过。 像是被鬼追了一样,吱哇乱叫着跑回了坡上。 “是蛊虫。”陆老夫人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来了。 众人顿时胆寒不已,连那传说中的蛊虫都有,这里待的究竟是些什么人啊! “我不想呆在这里了,我要回去!” “早知道是这么个情况,我情愿在流放路上当牛做马,也好过在这里提心吊胆的强。” “这么个地方还怎么开荒啊,这些虫子不会要人命吧!” “你看,快看,那边还有一具!” 何止是一具,这里不知道掩埋了多少,怪不得这里的植物长势会这么好。 宋明鸢望了眼周边,风声凄凄,夜色渐暗,他们刚来就被人给盯上了,敌在暗我在明,这个地方果然虎狼扎堆。 “先找个地方扎营度过今天晚上吧,反正是回不去了,怕也解决不了问题,要是不想死的,就听我指挥。” “现在把这块地的草皮清出来,捡柴的捡柴,烧火的烧火,明天再多捡点干草,把这里的地用烈火烧一遍。” 她们要在这里开荒种地,建立大本营,总不能荒着。 ------------ 第252章 李飞叔叔,你会带娃吗? “少夫人,那些虫子……” 众人犹犹豫豫,都不敢动手,想到刚才令人头皮发麻的情景,就一阵心惊肉跳。 宋明鸢转身从板车上扯下来几个麻袋扔给他们:“烧点草木灰,周边都撒一下,不要离开得太远。” 草木灰还能驱虫? 对于没有干过农活的人,这一下就涉及到他们的知识盲区了。 抱着怀疑的态度,大家都纷纷到斜坡的林子里捡起了枯叶干草和树枝。 火烧了起来,火光照亮了渐渐黑下来的原野,众人才稍稍有了点安全感。 第一批草木灰烧好撒出去的时候,果然成效显著。 那些裸露在地面的虫子一沾着灰,就拼命挣扎起来,不是避开草木灰的,就是直接被烧死的。 见此,大家伙儿精神猛地一振,真的有用! “快快快,再多烧点!” “把活动的地方撒全了,一个角落都别放过,弄完再用草木灰画个圈,把咱们今天晚上休息的地方圈在里面!” 队伍分头行动,除草的除草,撒灰的撒灰,捡柴的捡柴。 前前后后忙活一个多时辰,才终于清理出来了一小块地。 陆家人也没闲着,搭帐篷的搭帐篷,架锅的架锅,苦力活全都交给陆二老爷他们了。 她们唯一烦恼的就是。 “今天晚上吃什么?” 在崇明县进的货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今天进邕州城,也不能够脱离队伍去采购。 吃的东西除了半袋子米和鸡蛋还有一些干菜之外,就没剩下什么了。 而且现在天已经黑了,也不好到原野和山林里猎东西。 陆老夫人头一次发起了愁,这么多人在一处,她也不想鸢鸢往外面拿东西。 半袋子米可扛不了多久。 正想着今天晚上草草解决一下,明天再想办法让吴达他们去弄点粮食过来,黑夜里,几点如豆的火光照亮在了原野上。 这一异样,让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纷纷警觉起来。 有人来了,而且看起来人还不少! 随着队伍越走越近,来人英俊帅气的轮廓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原本以为敌袭,已经拿好自己的小弹弓偷偷对准来人的小家伙眼睛一瞪,愣神间手里的石子脱手飞出,咻的一下往陆承脑袋砸过去。 干了坏事的陆裴远喊得撕心裂肺:“嗷!爹!快躲开!!” 爹!爹呀!!! 咚的一下,陆承脑袋砸了个包。 “……” “鹅鹅鹅。” “哈哈哈哈。” 其他三个小崽子笑翻了。 宋明鸢也不厚道地笑了起来,小家伙迎接自己亲爹的方式,是有点独特的。 陆裴远嗷嗷就朝陆承跑了过去,眼泛泪花:“爹呀,您没逝吧!” 因为最近在换牙,他说话有点漏风。 陆承:…… “没逝。” 大腿一下就被抱住了,他伸手摸了摸好儿子的头,一把将人掂了起来:“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长高了。” 最后一句话,他是微带着欣慰与叹息说出来的。 被父亲高高举起,小家伙擦了擦眼泪,哽咽应声:“嗯,男子汉大丈夫,只流血不流泪!” 陆承朗声一笑:“好!这才是我陆承的儿子!” 陆裴远也咧嘴笑了起来,爹回来了,爹真的回来了,不是做梦,真的不是在做梦! 太好了! 将儿子抱在手臂上,陆承迈步朝家中人走去,只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里的妻子。 瞧着她一别于几个月之前见到的模样,一时间有些不敢上去相认。 媳妇儿这是练上武了,等着见面的时候给他来一顿呢? 只一瞬间,陆承就将这几个月来所犯的过错来来回回仔仔细细想了一遍。 很好,没有犯错。 更没有花天酒地招蜂引蝶,连喝酒都是保证过的,一次只喝半杯,决不喝第二杯,本分老实。 这样想着,陆承的腰杆子顿时就直了。 “娘,大嫂二嫂,四弟妹五弟妹,媳妇儿,我回来了~” 他挨个叫了人,才把小崽子放在地上。 “没个正形!”陆三夫人嫌弃地白了他一眼,但脸上的笑容从陆承出现那一刻,就没落下来过。 陆老夫人眼纹浮现,含笑道:“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如今到了流放之地,再也不需要遮遮掩掩了,大不了往深山老林里一扎。 有这么多大山作为天然的屏障,难道还怕针对? 没有什么是比一家人团聚更重要的事情了,如果有当属反了狗皇帝! 不过他们初来乍到西山塘,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反了狗皇帝这事还需从长计议。 几个小崽子笑完,也都纷纷围拢上前,乖巧喊人。 “三叔!” “三叔!” “看看三叔都给你们带来了什么!”陆承一手抱一个。 他身后是两大车子粮食,有米有面,还有许多食材,这些东西让队伍在这里过上半个月吃饱饭的生活绰绰有余。 板车是由李飞和秦方几人拉送的,青海和长云走不开没跟过来。 李飞搓着手憨憨笑着,眼里尽都是跃跃欲试的光芒:“今天晚上热闹,老夫人刚来,要不然我给大家做顿好吃的庆祝庆祝。” 陆裴川脸都绿了,直接就把李飞扯到几个小崽子面前:“你什么事情都不用管,带娃就行。” 李飞一瞧着几个睁着黑亮的眼睛,脸颊白嫩带着婴儿肥的崽子,一颗粗糙的心都快要融化了。 哪里还记得做饭这一回事,稀里糊涂就点下了头。 因着是晚上,大家伙儿都还没有吃饭,陆老夫人一接收到粮食,就指挥着忙活起来了。 寂静得只能听到虫鸣的旷野上,气氛还是头一回如此热闹。 “李飞叔叔,二哥说你做的饭很难吃,是真的吗?” 什么?二公子竟然在背地里如此编排他? “咋可能呢,二公子就是专门骗小孩的,我娘都说我做的饭好吃。” 小崽子好奇地问:“那你娘吃过你做的饭吗?” 李飞摇摇头:“没有,我娘说我做的饭就不是人间该有的东西,应该供给神仙吃。” 这神仙真的是受苦了。 小崽子们默默对视一眼,虽然他们没有吃过李飞叔叔做的饭,但是这次,他们选择相信二哥。 “李飞叔叔,你会带娃吗?” ------------ 第253章 被带的娃 “不会。”李飞十分憨厚诚实地摇了摇头。 他连亲都没结,也没有崽,哪里带过娃,不过想来也没什么难的,小崽子应该很好带。 “没关系的李飞叔叔,你不会带娃,那我们来带你吧!” 四个小崽子蹲着,围在一个壮汉身边,软萌的小脸带着几分期待。 被四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李飞呵呵笑了两声,憨憨地摸了摸后脑勺:“好、好啊!” 一刻钟之后,李飞这个猛汉被披上了一条小被子,那小被子像是裹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裹着他。 他脑袋顶了好几个小揪揪,两眼呆滞,已经笑不出来了。 “李飞叔叔,你嘬一嘬手,娃儿都是会嘬手的,你的脚丫子太臭了,宁宁就不让你嘬了。” 陆裴安小崽子伸手,踮起脚:“这里还有朵小花花,我给李飞叔叔插头上,从今以后,李飞叔叔就是全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娃娃了。” “李飞叔叔,你怎么不笑了,你不笑哭两声也成啊,你的脸是这样的,这样的,一点都不像娃娃。” 童言稚语脆声声地飘荡在原野上,还在往车下卸货的秦方等人闷不吭声憋笑,脸都憋成了红色。 懂了,下次李飞要做饭,就让他去带娃,他会想要做饭,一定是因为娃还没有带够。 不一会儿的时间里,几个小崽子过家家一样,又是当爹又是当娘,又是当爷又是当奶的。 有模有样地学着大人哄宝宝的模样,哄着李飞这个两百斤的大宝宝。 直到一大伙人围坐在篝火旁吃上饭,李飞还没有从怀疑人生的状态下脱离出来。 带娃……不对,被当成娃来带真是他李飞这勇猛的一生中,巨大的黑点! 他以后再也不带娃了。 陆二老爷一众没想到陆承还能活着回来,一晚上都没敢吱声,安静得仿佛没有存在感。 打从陆承带着两车粮食出现在这里,他们就深刻地意识到,以后只有靠着陆老夫人一家子才能在这鬼地方存活下去了。 从前他们也是靠着陆老夫人一家吃饭,只不过是以族亲的身份,不仅有脸面,还能被客气对待。 可是现在…… 众人闻着篝火堆那边飘散过来的肉香,默默啃着手里只有巴掌大的野菜饼子,饿得肚子咕咕直叫。 他们的晚饭,陆老夫人是不管的,只丢了袋粗米面过去,确保他们饿不死第二天能干活就行了。 野菜饼子还是队伍里的妇人做的。 这地儿野菜成片的长,她们一路下来,也识得几种,只在附近摘了些,回来和着面贴在石头堆的火灶边,烤一烤便对付了。 如今这样的情形,能有一口吃的,已是不易。 要说不后悔,那是不可能的,流放过来的路上,他们天天都在后悔。 若是当初少落井下石几句,也不至于现在活成个奴隶。 不只是陆二老爷他们后悔,宋家的人也后悔,早知道有今天,他们就对宋明鸢这丫头好点了,就算不能吃上肉,也能喝上一口汤啊! 然而为了巴结许氏,他们对宋明鸢在宋家的处境,除了奚落就是嘲讽,没过一句好话。 如今想来,真是悔不当初。 不过,他们可不认为问题出在自己身上,要不是宋潘山对两个女儿态度天差地别,他们何至于也跟着区别对待。 千错万错,都是宋潘山的错! 在来到西山塘的第一个晚上,只能吃野菜果腹的宋潘山又挨了一顿毒打。 许是一路挨打过来,身体的耐性提高了,被打了一顿之后,他竟然还能若无其事地扒草根吃。 “你不是说有人接应哥了吗?他什么时候到啊,再不来我们就要饿死在这了。”宋明嫣嫌弃地收回目光,对许氏抱怨道。 她跟宋文骏是双胞胎,对于这个只大了自己小半个时辰的兄长,宋明嫣心里的感情是万分复杂的。 仇视倒也说不上,但到底因为之前许氏的话有了隔阂。 许氏疲惫又失望:“你怎么能想着你兄长跟着来这个地方受苦,你就不能想想他好吗? “我怎么就不想他好了?难道我就活该在这里天天啃野菜?他是你儿子,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娘,你怎么能这么偏心!” 她偏心? 许氏都要被气笑了,儿子因为学业不常在她身边陪伴,女儿基本上得到了她全部的宠爱,现在,她居然指责她偏心?! 闭了闭眼,许氏压下心头的委屈和火气:“我的意思是,你兄长在外面,才能更好地接济照应我们。” “要不是你蠢笨,宋家何至于会被牵连进妖盗的事被举家流放,你兄长的前途,可全都是被你给毁了!” 她心里积压已久的怨气终于爆发了出来。 以前她从来没对女儿说过一句重话,哪怕被流放也生怕她因为这件事想不开,所以绝口不提是她的过错。 可是今天,她实在太失望了,失望到心一抽一抽地疼,有种荒凉的可笑感。 许氏不说还好,一说宋明嫣就炸了:“那分明是妖盗做的,凭什么怪到我头上!要不是它往我床头放了赃物,我能上当吗?你怎么不说是爹得罪了妖盗才招来的祸患?!” 自打妖盗的通缉令铺天盖地传下来,一家三口对宋明鸢的怀疑就渐渐消失了。 更不用说一路上还听到那么多关于妖盗搬空的事迹。 他们可是亲眼看着的,宋明鸢根本没离开过流放队伍,更没见过她与妖盗有什么接触。 此时提到妖盗,她们已然不会第一个想到宋明鸢了。 许氏被宋明嫣的话怼得哑口无言,甚至找不出来反驳的话语。 这事确实是妖盗闹出来的没错,可她难道就没有一丝悔过之心吗? 母女俩又闹了个不愉快,关系更加僵冷了。 陆家这边的气氛可是热闹得不行,陆承吃着极香的回锅肉,吹着旷野的风,欣赏着当空的皓月。 除去刚开始吓人了一点,夜晚的西山塘还是极美的。 繁星点点,月光倾泻。 就是吧,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媳妇儿,我能喝半杯酒吗?你放心,就只喝半杯,绝不贪杯。” ------------ 第254章 比脸还大的杯子 “可以。” 陆三夫人心想,难得今天晚上这般热闹,且丈夫忙前忙后大老远的带东西过来,让他喝上半杯尽尽兴也无妨。 她难得大发慈悲,可把陆承高兴坏了,放下碗筷就乐颠颠地去边上拿酒和杯子。 不止是陆三夫人,所有人看到他拿出来的那比脸还大的杯子,饭碗都差点掉下来了。 他喝酒的杯子怎么比脸还大? 众人惊呆。 陆三夫人静默了一瞬,问李飞:“他一直都是拿这个杯子来喝酒的?” 这语气,一听三爷今天晚上就是要跪搓衣板的节奏啊。 秦方三人使劲给李飞使眼色,奈何李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留意到他们的暗示。 听到陆三夫人的问话,下意识就回了一声:“是。” 完了终于反应过来,赶忙补充了一句:“三夫人,三爷他每次只喝半杯。” “嗯,我知道了。” 听到娘明显一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语气,陆裴远小崽子赶忙扒拉了两口饭压压惊。 我的个亲爹哎,您可长点心吧! 不出所料,当天晚上,陆承就喜提了一块搓衣板。 陆老夫人只假装看不到,年纪大的老人家要早点休息,早睡早起身体好,少管闲事少烦恼,睡觉去咯! 对于这样的事情,陆家人都是司空见惯了,甚至觉得这才是他们所熟悉的味道。 夜里的蚊虫多。 呆在营帐里不觉得,但一到外面,蚊子嗡嗡作响的声音就格外明显。 一巴掌下去,都能打死三只。 偏生这些蚊子还特别厉害,像是十年没见到过活人一样,没有庇护所的陆二老爷一干人几乎被当成了血包,被叮咬得苦不堪言。 还是吴达被他们拍蚊子的声音扰得睡不着觉,端了个火盆出来往里面加了把青草。 烟一起来,蚊子就少了许多。 夜里大家都睡着了,那几道窥探的视线才消失在林子里。 宋明鸢没有多加理会,既然他们被分配到了这里,这里便是他们的地盘了,若有来犯,那就比比谁的拳头更硬。 第二天一早。 陆老夫人就为开荒的事情张罗忙活起来。 昨儿个那带路的差吏将他们扔在这里,就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了,连多余的话都不带讲的,许是觉得他们不可能在这样的地方活得下来。 没有那么多约束,陆老夫人可就放开手脚了。 “咱们没有开荒的农具,先清出两块地把住的屋子建起来,林子里有不少木头,咱们可以先临时建个木屋,待日后有条件了,再加以改善。” 一大家子总住帐篷,也不方便。 宋明鸢点点头,第一步确实应该先解决住的问题,如果不是多方眼睛看着,她可以直接把空间里现成的宅子搬出来住。 不过这样是不现实的,且不说暴不暴露,老太太和她大孙子第一个就不能同意。 如果能建一个自己喜欢的小木屋,好像也不错。 这样想着,宋明鸢当即召集了人手,带上刀具往旁边的野林子走去。 她脑子里已经有了构图,要挨着半坡建一个连廊的吊脚楼,每人都能有一间单独的屋子,但走廊却是连起来的。 屋前还能挖个池塘,把空间里的莲花和鱼都移出来,再开一块小菜园,种菜养花。 等到旷野上的荒地开出来种满稻谷,风一吹稻香伴着花香就从窗户吹进了屋子里。 配上这里的美景,何止是一个心旷神怡。 宋明鸢跟陆裴风讲了自己的构思,她是个动手能力极差的人,这件事情只能靠他了。 陆裴风点了点头:“行,咱们先准备好合适的木材,等晚上再用图纸将房屋的具体图形画下来。” 阿鸢想要做成什么样的,他就做成什么样的,虽然没有做过,但是他可以学。 于是乎,在临出发去砍树之前,陆裴风就叫秦方去采购一批工具和相关书籍回来。 “顺便把开荒所用的农具也带上。” “是。” 秦方领命就离开了。 吴达有些犹豫,问邓良:“咱们要不要回去复命?” 按理说他们将流放队伍送到邕州,就可以回去交差了,但是为了送陆家人一程,现在已然耽误了一天。 邓良不急不缓地说道:“如今陆家正是需要劳动力的时候,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时候不帮,难道还等陆家发达了再凑上去吗?” 吴达想了想,也是。 “那行,我听你的,不过我得跟兄弟们说一声,愿意留下来帮忙的就留下来帮忙,想回去的也可以现在返程回去。” 他个人的意志不能代表所有人的意志,总得跟兄弟们知会一声。 队伍有半数离开了,令人意外的是,赵顺选择了留下来。 不管他们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陆老夫人都对他们这一路上的相助心怀感激。 陆家落魄时,她会记住每一分来自外界的善意。 官差们离开的时候,陆老夫人放下手头忙活的事务,携了家眷去为他们送行。 “这些是我们一大早上做的烧饼,还有些干粮,你们留着路上吃,这千里迢迢,也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你们要保重。” 官差们拿着还热乎的吃食,看着两鬓斑白的老人家,渐渐红了眼眶。 “老夫人,我们在京城等你和少夫人还有将军和夫人们回来。” “这样的话回去之后可不兴说的,你们回去之后,莫要跟人提及与陆家的关系,便是再好,也不能提及,若是在京城混不下去,这里永远都有你们的一口饭吃。” 多的陆老夫人就不说了,只是在行囊里放了路费,以确保他们回去之后,要是因为亲近陆家的缘故受到刁难,能有路钱回到这里。 当然,这仅仅只是她为他们安全计做的准备,上头的人未必会把他们这些小差小吏放在眼里。 如果回去能正常生活,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如此一来,这笔钱,也够他们在京城谋个温饱富足的生活了。 “老夫人,保重。” 如果不是家里有放不下的牵挂,大家也不会这么着急着赶回去。 与陆家一行人的流放,是他们最难忘的经历。 ------------ 第255章 比武夺魁 众人依依不舍地告完别,便踏上了归途。 他们重归于茫茫人海,或许此生再也没有跟陆家人接触的机会了。 吴达邓良赵顺还有林东等一行二十个人都留了下来,不需要陆老夫人开口,便主动帮忙做起了事。 开荒的农具没到,但他们还有手,加上陆二老爷他们和宋家的,百十来个人,不出半个时辰,就将划好的地面清理了出来。 白日里,大家都在除草,砍树,挖土,晚上就坐在篝火边围着吃饭,饭后还能让人表演个节目来助助兴。 白天虽然累了点,但一到了晚上,旷野上飘荡的尽都是大家热闹的笑谈声。 酒管够,肉管足。 一连忙活了两日,终于迎来了福记酒楼比武夺魁的日子。 一大清早,宋明鸢就以进山捕猎为由,离开了西山塘,这次陆裴风没有跟随在侧。 虽然他也很想,但他要留下来,尽早打造出阿鸢心目中的小院。 晚上陆裴风就挑灯夜读,白天就随队伍一同进山,两天忙活下来,营地里已经堆放了不少木材。 这天陆裴风没有进山,而是跟吴达他们讨论起了修建木屋的事宜。 “昨天晚上我已经按照构思将第一版的图纸画了出来,你们可以看一看,如果有需要的话,还能往旁边再拓展。” “你们有谁想在这里落户,也可以挑一块合适的地方修建木屋。” 陆裴风这句话一出,吴达等人都有点心动。 “不急于做决定,你们想好随时都可以。” 这无疑是向他们递去橄榄枝了。 陆家是向着少夫人的,如果他们能跟着陆家人混,四舍五入就等于跟着少夫人混。 别的不敢保证,但如果是少夫人的话,日后必有一番大作为,而且少夫人这个人护短,跟着她不用担心被背刺。 吴达点了头:“好,如果有想建木屋的地,我们会提出来的。” 这边紧锣密鼓地开始搭建木屋的时候,另一边,宋明鸢也出现在了福记酒楼。 她依然做那一天的打扮,店小二一眼就认出了她。 人还没走进店里,他就堆着热情的笑脸迎了出来:“客官您来了,请上坐。” 将人请上了订好的雅间,店小二赶忙招呼人送上了热茶和点心。 “如今时辰还尚早,比武夺魁还有半个时辰才开始,客官有什么需要的,尽可以吩咐。” “在比试期间,您还可以对挑战的选手进行押注,有押一赔二和押一赔三这两种选择,如果你眼光好的话,押注越多,赢的也就越多。” “这些来参赛的选手,有将近一半往年都是参加过比试的,如果客官有需要提前了解他们的实力,小的可以为您细说。” 当然,细说这部分是要花钱的。 鉴于店小二前后两次待客态度良好,宋明鸢将二两银子放到桌上:“你看着说。” 店小二在福记做事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到宋明鸢这样的,给了钱要求还不多。 要知道,之前他碰到的都是些花几十个铜板却恨不能让他直接告诉他们魁首是谁的客人。 但是这位客人直接给了他二两银子,还没有什么特别离谱的要求! 好人啊! 他希望她能赢得盆满钵满! “今年经过选拔留下来争夺魁首的,一共有十四个人,这十四个人都是实力出众的佼佼者,其中有两个是历届比试的魁首,一个名叫王虎,一个名叫马向威。” “王虎是前几届比试蝉联过三次的魁首,而王虎则是上一届杀出来的黑马,这次比试的魁首,大概率是从他们两个人里出的。” 店小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连王虎和马向威两个人的生平都差不多扒出来给宋明鸢细说了。 比如那王虎是个赌徒,两次夺了魁首,钱都拿去输光了,又比如那马向威,家中贫苦,有一重病的老母。 其母一个月之前性命垂危,仅有的积蓄全都砸进去救他老娘了,为此跟妻子闹了个反目成仇。 宋明鸢听得津津有味。 店小二见此,越发尽心尽力,几乎将所有参赛者全都扒了一遍,大到人物生平,小到鸡毛蒜皮,滔滔不绝。 听得楼下擂台敲响了锣鼓,他才停下话头:“都说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那马向威如今走投无路,为了证明自己拿到赏金救回老娘,只怕战意更胜从前,客官如果想要下注,下他更有赢面。” “当然,这仅仅只是小的一点拙见,客官按自己的心意来便是。” “现在比赛也快要开始了,小的便不打扰客官了。” 待宋明鸢点头,店小二便掩上门,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店小二完全是肺腑之言了,一个赌徒,一个能为母拼命走到绝路的孝子,的确后者更有赢面。 不过她也没有急于做出选择。 她来这里最主要的目的,可不是来赌钱的,当然如果能顺带赚一笔银子,也挺好。 蚊子再小也是肉,她不嫌弃钱多。 福记酒楼门前被过来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一眼望下去,除了擂台,到处都是乌泱泱的人头。 宋玉妍就趴在窗边看着,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人群,想寻找叶氏的身影。 然而,杜兴成和叶氏并没有现身,只有福记酒楼的管事出面代替东家说了几句开场白,紧接着便介绍起了各个参赛者的基本信息。 王虎和马向威都是两个孔武有力的壮汉,可以说站在台上的十四人,体形基本都差不多。 只除了一个。 宋明鸢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人戴着个鬼脸面具,在一众虎背熊腰的壮汉之中格外醒目,像是一棵松。 即便看不清面容,也有种傲然迎风的气势。 他底子很好,一看就是常年练武的,宋明鸢莫名就觉得他会是这次比试的魁首。 这是一种出于对武功高强之人的敏锐的直觉。 瞧见宋玉妍泄气地将脑袋挂在窗台上,她笑道:“再等等,人很快就来了。” 她已经探到了,有一辆华丽的马车进了后院,看福记酒楼的人态度,来人必是福记酒楼的东家杜兴成和夫人叶氏无疑。 ------------ 第256章 没有女儿 果然不出所料,马车上率先下来的是便是长得一脸富态的杜兴成。 紧接着便是叶氏。 叶氏亦步亦趋地跟在杜兴成身后,左手还牵了个三岁的小孩。 想来那孩子便是她给杜兴成生下来的幼子了。 一家三口,羡煞旁人。 瞧着他们上了楼走进最佳观赏比试位置的那个雅间,宋明鸢才收回了神识。 她并没有着急过去,而是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底下的擂台。 管事已经介绍完了,知道大家都等着看比试,他也不含糊,带着热情的笑容说道:“以上便是我们今日比武夺魁的参赛者,接下来,有请我们的参赛者抽签决定比赛的对手和场次。” 锣鼓敲响一声,便有小厮举着托盘走上了擂台。 托盘用红布垫着,上面放了十四支看不到号数的签子,背面朝上,正面朝下。 小厮举着托盘走到参赛者面前,依次让他们从托盘里拿上一支竹签。 待所有人都拿到了签子并向台下众人展示过自己的号数之后,小厮将他们暂请下了台。 伴随着锣鼓声响,管事拖着长长的尾调扬声道:“福记酒楼第五届比武夺魁现在开始——” “有请我们抽到壹号签的二位参赛者上台。” 伴随着管事的声音落下,底下围观的人便一窝蜂拥到了旁边专门设的两张长桌进行押注。 长桌左右两边各一张,分别对应着擂台上的两名参赛者。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快快快!” 作为订了雅间的贵宾,宋明鸢完全不用亲自跑到楼下押注,有需要叫来候在雅间外的侍从让他们跑腿就行了。 擂台下嘈杂一片,热闹得跟菜市场一样。 而已经站到了擂台上的两名参赛者,各自分站一边,一名如同花枝招展的孔雀,不断向众人展示自己强健的肌肉。 另一名倒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举动,看着也没有肌肉壮汉强,押注完全就是一面倒。 宋明鸢观察了一会儿,毫不犹豫押了另一个。 按照她多年打架的经验来看,越得瑟的往往是死得越快的,话不多的才是狠角色。 她下了最大的赔率,押一赔三。 与堆满左边那张长桌的银子比起来,那锭金子在右边的长桌显得格外瞩目。 只有她一个人下这边押一赔三的。 “那边有人押了锭金子!” “什么!搞这么大的吗?还是押一赔三!遭了,押那么大,我怎么感觉那边会赢?” “什么感觉那边会赢,咱们这边押的这个可是第一届的魁首,那边还不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出来的小喽啰,要是能赢,我让我儿子跟你姓!” “今天我王老三连棺材本都押进去了,咱们这边必须赢!我王老三的眼光还能出错?等着看吧,对面很快就会被打成孙子了!” 原本想要跟风一波的人顿时就歇了心思,比试看的是实力,可不是哪边押得大哪边就赢。 看样子押金锭的人大概率是赔了。 锣鼓敲响三声,预示着比赛正式开始。 光着膀子的肌肉猛汉率先发动攻势,一个箭步就朝稳如泰山的汉子冲了过去。 他直攻对方下三路,手段之卑鄙令人叹为观止。 宋明鸢押注会赢的人被逼得连连后退,围观的群众顿时就振奋起来,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然而下一秒,那猛汉就被抓住了破绽,一个抱摔摔在地面上,咚的一下,场面静止了。 灰尘扬了起来。 在管事倒数的时候,被压制的壮汉还在使劲挣扎,一张大脸都涨红了,都没能逆转败势。 最终,那名被众人看好的壮汉还是输掉了比试。 宋明鸢一下就赚了三个金锭子。 接下来的比试她都没有下注,只除了王虎和马向威还有鬼面对战的时候,全都押了他们赢。 一轮下来,七人被淘汰,剩下的七人分三场比试,抽签决定,其中一个轮空直接晋级到下一轮。 王虎和马向威还有鬼面三人第二轮比试还是没有对上,鬼面轮空,王虎和马向威毫无悬念再次晋级。 中场休息的时候,宋明鸢叫了个餐,十场比试比下来,已日近中午了。 期间叶氏所在的雅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除了要点茶水和小孩子喜欢吃的点心外,也就杜兴成离开过两次。 直到宋明鸢吃完饭,叶氏才终于有了动作,她将孩子交给奶娘照看,离开了雅间,身边只带着一名婢女,朝后院走去。 宋明鸢等的就是这一刻,将桌上的帷帽一戴,便领着宋玉妍离开了雅间。 “呆会儿你只能维持这个状态一刻钟的时间,超过一刻钟,你就会恢复成可穿透过去的魂体,也就是说,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保持生人的模样,并且不被看出端倪。” 宋明鸢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宋玉妍,知道她有多期待这一刻,笑着说道:“去吧,这一刻钟的时间里,我保证不会让别人打扰到你。” “阿鸢……我。” 宋玉妍还有些紧张,然而宋明鸢鼓励的眼神却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我会在一刻钟之前回来的,阿鸢,等我!” 说完,宋玉妍便坚定地朝叶氏所在的屋子走过去,门口守着的婢女已经被宋明鸢提前打晕了。 只不过仍然直挺挺地站着,让人看不出异样。 宋玉妍在门前站定脚步,正要敲门,便与换完衣裳出来的叶氏对了个正着。 方才儿子顽皮,将茶碗打翻,茶汤浇了她一身,叶氏这才过来换的衣裳。 看到站在门口的姑娘,当下一愣。 “娘。” 宋玉妍的声音微微发颤,眼神却极亮,带着满目的希冀与孺慕之情。 叶氏微微顿了一下,皱起了眉头:“你是谁?为何叫我娘?姑娘是不是认错人了?” “娘,我是阿妍啊!”宋玉妍想过许多种相见时的情形,但万万没有想过这一种,一时间怔在原地,有些茫然跟无措。 娘不认得她了? “阿妍?”叶氏低喃了一声,下意识捋了捋手帕,说道:“我不认识什么阿妍,姑娘许是真的认错人了,实不相瞒,我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女儿。” ------------ 第257章 西山塘也挺好的 她下意识的小动作,却是让宋玉妍愣在原地,一整个如同失了魂一样。 不知不觉间,眼泪已经落了满面。 宋玉妍略有些仓促地擦了擦眼泪,强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或许……是我真的认错人了吧,打扰夫人了,抱歉。” 说完,她便不再继续纠缠,低着头离开了这里。 宋玉妍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到阿鸢面前的。 只知道在看到阿鸢的时候,心中强忍的委屈再也压不住了。 “阿鸢……” 她走上去,抱住她将头死死埋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她存活在这世间的唯一一缕暖意。 娘不是不记得她了。 娘是不要她了。 或许连娘自己都不知道,她说谎的时候,手总会下意识地捋一捋东西,要么是手帕,要么是腰间的佩饰。 阿妍知道娘哄骗她,可她从不拆穿她。 像以往每一次那样,这次,阿妍也没有拆穿娘。 她永远都要做个懂事的孩子,可娘已经不要她了,她说她没有女儿! 宋玉妍的哭泣是无声的,像以往每次夜里偷偷躲在被窝里想娘亲想到哭泣一样。 在计划与叶氏见面的弥足珍贵的一刻钟时间里,她们只短暂地见了一面。 宋明鸢其实早已经有所猜测了,叶氏有条件却久久没有跟阿妍联系,无非两个原因。 第一个便是她不记得以前的事了,第二个便是她不想认阿妍这个女儿。 她希望是第一个,可看阿妍的模样,结果不尽如人意。 “这不是你的错。”宋明鸢微叹一声。 世间之事难两全,或许叶氏也不想这样,只是对比起现在的生活,阿妍并没有那么重要罢了。 “我知道。”宋玉妍红着眼睛。 “你恨她吗?” 宋明鸢的问话,让宋玉妍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恨吗?恨娘抛弃她吗? 恨同样是亲生子,娘为什么独独对杜家的这么好吗? 她不知道。 “如果我说我不恨,你会觉得我没有出息吗?” 被水洗过的眼睛水亮亮的,不难看出里面的忐忑与紧张。 宋明鸢笑了:“不会。” 宋玉妍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不过很快情绪又低落下来:“我觉得我没能在她身陷绝境的时候拯救她,如今她经历了九死一生,才拥有了现在的生活,拥有的东西越多越害怕失去,她不想与过去有所牵连也是情有可原的,所以我不恨她。” “她得先是她自己,才是我娘。”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总归心里像是破开了个洞,呼呼往里灌着冷风。 她心中酸涩,眼角都是脆弱:“阿鸢,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或许,我就不应该存在。” “你还有我。”宋明鸢十分有力地回抱住她:“我想你活着,就算你被所有人抛弃,我也不会抛弃你的。” “走,我带你去看擂台赛,忘掉这些不开心的事情。” 宋玉妍擦了擦眼泪:“好!” 就算所有人都放弃她,她也不能够放弃自己,她还有阿鸢。 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没有什么是能够击垮她的。 既然娘不想认她,那她以后就不往她面前凑了。 重新调整好心态,宋玉妍跟着宋明鸢回到雅间,一刻钟过去,她已经恢复成阿飘的状态了。 她们回来的路上,还碰到了云羡。 “小顾啊,本少主听了你的,已经连输八局了,剩下几局,你可得给本少主加把劲啊!能不能把前面输的赢回来,就看你的了!” 叫小顾的侍从汗流浃背了。 苦哈哈地说道:“少主,您要是跟着我指的押,绝对能赚回来,前提是你别嫌弃他们一个个长得五大三粗,丑得没眼看,所以反向押注啊。” 他真想跟少主说,台上的人是来比武的,而不是来比美的。 云羡正想着要不要勉强一下自己,转眼就看到了宋明鸢,还有她身边飘着的那只鬼。 还坐在花窗下喝着茶的云羡手一抖,茶水都溅出来了一小片。 偏生宋玉妍还飘到了花窗前,吊着脑袋跟他打了个招呼。 “嗨,又见面了!” 云羡真想撒腿就跑,但是不行,他还要在师父面前刷刷脸,好方便日后拜师学艺。 区区一个小鬼,他才不怕她。 尽量忽略掉宋玉妍的存在,云羡朝宋明鸢喊了声:“少夫人。” 如果可以,他想直接喊师父,但这多少有点冒昧了。 让小顾将人请了进来,云羡亲自动手给她沏上了一盏茶。 “听说陆家被分配到了西山塘?” 最近云羡都有关注陆家流放队伍的消息。 崇明县虽然不是邕州辖区内的,但邕州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稍一打听就能知道。 “是。”宋明鸢接过茶喝了一口,味道稍欠了些,但尚可入口。 云羡说道:“我那日提前修书给了邕州知府肖云志,他并没有卖我们明镜山庄这个面子,想来对陆家成见很深。” 陆家是阿鸢护着的,对陆家有成见岂不是对阿鸢有成见? 宋玉妍若有所思。 邕州知府? 也不知道怕不怕鬼。 如果像云少主这样,她高低能将他吓得屁滚尿流。 “不足为惧,西山塘也挺好的。” 宋明鸢这话一出,不仅是云羡,就连他两名侍从也为之侧目。 西山塘是个什么地方,别人或许不太清楚,但他们这些常年混迹江湖的人能不知道? 那就是个妖魔鬼怪齐聚的地方,蚊子飞进去都得脱三层皮。 不过既然能说出这番话,想来是有把握生存下去的,云羡放心了些。 正好这时底下第三轮比试开始了,便问:“可要押注?” 上台的是王虎和马向威,胜负五五开,鬼面排在下一场,与他对战的是一名水平中等的参赛者。 签号亮出来的时候,众人都道他好运气,避开了两名强劲的对手。 要知道,即便是第二名,也是有奖励的。 王虎和马向威都是最有望夺魁的存在,实力相差无几,就连侍从小顾也不敢易下论断谁会输谁会赢。 擂台左右两边的长桌已经被提前押满了,越到最后,众人下的赌注也就越大。 宋明鸢将刚刚赢来的三锭金子拿了出来:“押一赔三,马向威胜。” ------------ 第258章 豪掷十金 宋明鸢一下注,云羡也跟着押了马向威胜,同样是押一赔三,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会输掉比试。 在与王虎旗鼓相当的这一场对战里,马向威果然不负众望夺得了比试的胜利。 险胜! 管事宣布马向威成功晋级最后的决赛的时候,台下发出了一阵欢呼。 “我就说他能赢吧!看来这次比试的魁首非马向威莫属了,马向威下场之后还能休息一下,鬼面若是赢了,直接就进入最终的决赛了。” “可不是,连着打两场,体力根本就撑不住,虽然他确实有点强,但想打败马向威,还是欠了点运气和实力。” “咱们决赛就押马向威!” “既然你们都押了,那我王老三也押!” 第二场鬼面毫无悬念赢下了对局,这一场押他赢的人,还是挺多的。 很快,比武夺魁最后的决赛在众人翘首以待之中拉开了序幕。 管事宣布最终决赛即将开始的时候,押马向威赢的,几乎已经用钱将长桌砸满了。 寥寥无几的押一赔三,这次更是直接爆满,尽管押一赔三有下注的门槛,规定最低下注不少于十两银子,此刻也有不少人搏这一把。 如果马向威赢下这场比试,他们就赚翻了! 众人纷纷掏银子,临近比试开始,马向威这边长桌上的财物越押越多。 看到这一边倒的情形,身为福记酒楼东家的杜兴成只觉得压力十分巨大。 福记酒楼是赚得盆满钵满还是亏得血本无归,就看这一把了。 商人逐利,他举办这一活动的本意,除了给福记酒楼增加名气之外,还能借此大捞一笔。 但是从开始到现在,他们基本上就一直在赔钱,若非心中有成算,他都不能淡定地坐在雅间里喝茶。 可即便这样,到了最后决一胜负这一刻,他心里还是没有底的。 杜兴颇为忐忑,看向一边气定神闲的女子,忍不住问道:“你带来的这个人确定能行吗?” 女子一身盛装,光彩照人,只那微微上挑的眼睛,多少都显得有些刻薄和咄咄逼人。 许是她气势太盛,一边的叶氏都有点拘谨。 自打回来之后,叶氏便一直神思恍惚,心不在焉,直等有贵客进门,才稍好一点。 杜兴成的话令女子轻嗤一声:“都到这个地步了,杜家主担心得是不是太晚了?放心吧,我能把这人带来参加比试,自然有必胜的把握。” 听到她这样说,杜兴成放心了不少。 看了眼另一张长桌,押注的人寥寥无几,没有人押鬼面赢,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只有这样,鬼面赢了之后,他才能一波回本甚至是大赚特赚。 “等鬼面赢下这场比试,今天晚上杜某必在府上设盛宴款待,到时还请过府同庆。” 杜兴成笑容满面,似乎已经看到了最终的结果。 然而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鬼面这边空荡荡的长桌上,突然多出了十个金锭子,明晃晃的,十分亮眼。 马向威那边也有人押金的,但押的都是金锞子,加起来都没有这边押的金锭子多! 而且除了金子以外,还有一堆银子! 杜兴成定睛一看,那个区域还是押一赔三的! 他脸色一下就变了,猛地站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谁下的这么大的注!” 他们福记酒楼难道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出手竟如此阔绰! 要知道一锭金子足足有二十两,一两金子能换十两白银,也就是说,一锭金子值二百两银子。 那些金子加上银子,都快要将近两千五百两了,按照押一赔三来算,即便是赢了,他们也要赔上七千五百两! 杜兴成骑虎难下,如今无论哪一边赢,他们福记酒楼都得赔! 很快,出打探情况的小厮就回来了:“老爷,是叁号雅间的客人。” “对方什么来头?”杜兴成皱着眉问。 “回老爷,小的不知,不过订雅间的是个年轻的公子,身边带着两名仆从,前几日他就到这里了,看着像是外乡人,已经在福记酒楼住了有五六日。” 见杜兴成一脸凝重的样子,与他合作的女子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杜家主,下注是一回事,能不能有命拿这一笔钱又是另外一回事,你若是害怕亏本,大可以一不做二不休,找人解决了他们。” 她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模样,让叶氏心里不太舒服,犹豫了一下,皱着眉头说道:“老爷,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妥当?” 钱赔了可以再赚,可若是得罪了人,只怕会招来祸患。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无毒不丈夫,杜夫人一介后宅妇人,还是太过妇人之仁了。” 女子面上明明没有别的意思,可是语气却极为看不起,“如若不想做亏本买卖,杜家主最好是听我的。” “若是怕得罪人,等会儿比试结束,你就将对方赢下多少钱公之于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多的是愿意出这个头的,杜家主大可趁此机会浑水摸鱼,到时候就算把人给杀了,谁又知道是你派出去的人。” 杜兴成恍了恍神,明显有些意动,一下赔去七千多两银子还是一劳永逸,当然是选择后者。 只不过…… “他身边跟着两名仆从,我怕到时候不好下手。” “这有什么,你若是不放心,我可以将鬼面借你一用,有他在,纵是再厉害的高手,也要命赴黄泉。” 她似乎对鬼面的实力十分自信,虽然杜兴成不明白这份自信是从何而来的,但只要事情能办成,其他的并不重要。 七千两可不是个小数目。 叶氏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与生意有关的事上,丈夫并不一定会听她的。 她只能按捺住心中的担忧,希望事情真的能如预想般的那样顺利。 赌注放下去了,便是不可能再撤回了的。 不说杜兴成看到那些金锭子是怎么个心情,就连围观的群众都瞬间哗然一片。 紧接着便乐了。 “这下好了,不用担心福记酒楼赔不起咱们银子了,竟然有冤大头押了对面胜。” “马向威今天要是不赢,我就去睡大街!” “十个金锭子啊,究竟是谁这么有钱!这都能买下福记酒楼了吧!” 比武夺魁不是第一次举办,但一次豪掷十金的,还是第一次见! ------------ 第259章 那是个爷们 擂台上锣鼓敲响三声,众人才安静下来,纷纷将注意力投转到擂台上。 大家都凝神屏息地等待着决赛的最终结果。 雅间里,宋明鸢也在看,她押了那么多金子,总不至于血本无归,要是真亏了,她就卷钱跑路。 反正,亏是不可能亏的。 比试很快就开始了。 马向威没有多废话,抡起拳头就砸了过去,一击落空,对方身形疾闪,轻松避开。 第一个回合,他心里就已经开始发沉了,这次对上的,是个劲敌。 但是,他不能输。 马向威重整旗鼓,再次发起了进攻,鬼面从始至终都没有正面迎敌,而是且战且退。 围观的哪里懂什么战术,他们只看到了马向威攻势凶猛,拳出如龙,而鬼面不敌。 欢呼助威声一阵高过一阵。 马向威战意更浓,攻势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急,然而总是在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战胜鬼面的时候,对方又退了,根本不跟他硬碰硬。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马向威仍气势如虹,两刻钟时间过去,他已经有些后继无力了。 对方在耗他的体能! 意识到这个的时候,马向威破口大骂:“你个乌龟孙子,敢不敢跟老子正面对战!” 这话一出,宋明鸢就对他投去了同情的目光,他难道看不出来,对方在给他面子吗? 果然,话音刚落下,鬼面身上的气势瞬变,如同喋血的战魂一般,迅速突进,只一招就将马向威给踹下了擂台。 动作快到马向威都没来得及抵抗,就狠狠砸在了地上。 若非他皮糙肉厚,加之擂台设得低,这一砸只怕要砸去半条命。 可即便是这样,马向威也痛得面目狰狞,倒吸了口冷气。 然而,身体上的疼痛远远比不上这一击带给他的心理伤害,他憋屈地发现,自己在面对鬼面时,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刚刚那一瞬,他都要以为他会死了。 马向威迅雷不及掩耳的落败,让众人都惊呆了,有的甚至前一秒还在助威,下一秒就看马向威飞下了擂台。 “这……这怎么可能,马向威该不会是放水了吧?” “不能吧?马向威还在等着夺魁拿钱去救老娘呢,王虎放水他也不会放水。”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和质疑声,马向威揉着摔青的手肘站起来,颓然说道:“我尽力了,我打不过他。” 倒是个敢做敢当的真汉子。 宋明鸢觉得或许可以把他招揽到西山塘,至于鬼面,如果能打包一并带走,那再好不过。 不过看着好像是个有主子。 刚才来福记酒楼的时候,她刚好看到他驾着一辆贵气的马车进了后院。 倒是可惜了。 围观的人里,不乏有哀声怨道的,但是马向威虽然败了,拳头还硬着,谁也不敢拿自己的脑袋去试试他拳头的硬度。 “完了,这下真睡大街了。” “早知道我就押鬼面了,谁知道他这么强。” “这可咋整,本没回过来还把老底给搭进去了,回去我爹不得打死我。” “呼,幸好我跟着那位高手押了,这几局就没输过。” “哪位高手?” “押金锭子的啊,你没发现吗?那位高手眼力十分精准,虽然押的场次不多,但逢押必赢!” 有人输就有人赢。 马向威虽然与魁首失之交臂,但也得了个第二的名次,说是第二名,但奖励与第一名比起来,差得可不要太多。 如果说第一名是一夜暴富,那么第二名,就是重在参与。 想到家里还等着药喝的老娘,他不禁低头苦笑一声,是他不争气,没有拿下魁首的能力。 马向威领完自己的五十两银子,黯然离开。 只不过还没等走出人群,便碰到了个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的姑娘。 她似乎与周围的嘈杂格格不入,一看就像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马向威正待让路,却听得她清灵动听的声音说道:“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去西山塘,那里有人能治你娘的病。” 宋明鸢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方法已经给到了,有没有那个胆量去,是她对他的一个考验。 马向威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觉得这姑娘莫名其妙,西山塘,那是人能去的地方吗? 只怕病还没治好,他们母子俩就已经把性命交代在那里了。 马向威摸着兜里的五十两银子,心里不免愁苦,他娘用的药贵,这五十两银子,只怕顶不了几天。 擂台这边的热闹并没有因为马向威的离开而有所消减,管事宣布完本届魁首花落谁家之后,便让人送上了赏金。 赏金是用托盘装的,整整十锭金元宝。 “本次比武夺魁出彩的不单单只有魁首,还有咱们赢得最多赌金的冠首,现在有请他们上台领赌金。” 原本还以为比武夺魁就要结束散场的人顿时又振奋了。 那个下注十金的人! 他们竟然还能看到其庐山真面目! 十金尚且都能让人争破头脑,此人可是足足赢了三十金啊!黄金六百两! 加上本金,就是八百两! 杜家未免也太财大气粗了些,意然还真的赔! 众人躁动了,有的甚至暗暗眼红。 若非周围有杜家请的打手维持秩序,只怕得冲上去强抢。 赢的钱就在擂台上,宋明鸢当然不可能不拿,为免身份引起麻烦,她戴着个帷帽。 云羡可就随意多了,一点都不带遮掩的,两人先后走上了擂台,给管事出示了福记酒楼下发的身份牌子。 “怪不得这么有钱,这可不就是外出游行的富贵人家么。” “身边还跟着仆从,看来不好惹啊!” “赚了三十金的,不会就是她们吧?那娘们长得还怪好看的。” “什么娘们,那是个爷们,你没看到他脖子上的喉结么,草,怎么会有男的长成这祸水样!” 听到底下的窃窃私语,宋明鸢清咳了声,才压下快要到嘴边的笑音。 云羡已经黑了脸,早知道他就让小顾帮他弄个面具来了。 “不是发钱吗?快点的,本少主赶时间。” ------------ 第260章 你不敌还有我 管事虽然不明白东家安排此举的用意,但还是按流程检查过身份牌子,将赌金发了下去。 看到宋明鸢领下那三十锭金元宝,底下的人愣了愣,他们原以为这三十锭金元宝是云羡赢的,却原来是个姑娘。 看起来形单影只,拿着这么笔巨款,她能成功走出崇明县吗? “真是怪事,往年也没见有这样一出,还专门把赢最多钱的人叫上台。” “也许是赢得太多了吧,毕竟往年也没看到过赢得这么多的,这杜家还真是守信,押一赔三说赔就赔,一个子都不少。” “怪不得人家能富,要是我指定舍不得这么多钱。” 人群里,有人对视一眼退了下去。 宋明鸢知道,她被人给盯上了,杜家此举是什么用意不重要,有人想打她的主意也不重要。 钱到了她手里,就是她的,怎么可能还让人抢走。 想抢她的? 想想便罢了。 领完赔金下了擂台,宋明鸢对云羡说道:“我就先回去了,有时间来西山塘,我教你怎么驱鬼。” 得给西山塘多拉点潜力股,她看云羡就挺不错的,有钱有闲,不拉去开发西山塘,真是可惜了。 云羡眼睛一亮,“师……!” 这声一出,宋明鸢就像是知道他要干什么一样,头也不回,走得飞快。 她只是想把他拉去开荒,他却想认她当师父,赔本买卖,溜了溜了。 云羡:“……” 有一点点怀疑人生。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小顾:“你说师父为什么不愿意认下我这个徒弟?我长得又好看,弹琴又好听,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缺……” “少主,您怕鬼。” “……” 施法被打断,云羡无语住了:“你可以闭嘴,谢谢,扣你半个月工钱。” 小顾嘴巴一闭,恨自己长了张嘴。 云羡道:“罚你去护送我师父回西山塘,我怕有人要对她不利。” 虽然师父一副不是很想认他的模样,但是没有关系,他单方面认就行了。 紧接着,他又说道:“护送完师父回来,赶紧去催一催,沈鉴要是再不快点来崇明县,耽误我去西山塘,本少主就跟他绝交!” 小顾:“……” 要是真能绝交,您跟沈大人早就绝交千八百回了。 小顾不敢说话,他怕一张嘴,剩下半个月的工钱也没了。 “是,少主。” 另一边,宋明鸢刚离开,身后就跟了几条小尾巴。 宋玉妍飘在她身边,心中对杜兴成的观感突然就差了下来,原本他救了叶氏,她还挺感激他的。 但是,他却公然让阿鸢上台领赔金,那么多钱,哪能不招人惦记,身为举办方,他们明明能有更好的办法把赔金交到阿鸢手上。 可却整了这么恶心人的一出,一看就目的不纯! “黑心的老奸商!” 看到她捏着拳头突然骂了这么一句,宋明鸢停下了脚步,有些诧异地问:“怎么了?” “阿鸢,我怀疑杜家的想把这笔钱抢回去!” 事关到阿鸢的安危,宋玉妍用自己并不怎么聪明的脑袋翻来覆去揣摩杜兴成的用意,好半晌才得出这么个结论。 她气愤道:“刚刚我在台下听人说了,往年他们是没有特意让赢钱的人上台的,那黑心的奸商输不起,一定是看你赢太多了,所以才安排的这些。” “他这么做很有可能是为了混淆视听,如果是这样的话,等会儿必定会派人来截胡咱们!” 宋明鸢多少也能猜到一点,不过她并不怎么把杜兴成的小把戏放在眼里。 只笑道:“没关系,到了我手里的东西,没人能抢走。” 宋玉妍点点头,但心里悄悄把这笔账给记下,除了邕州知府两口子,杜兴成已经是第三个记在她要吓的名单里的人了。 今天晚上她就飘过来吓死他! 宋明鸢没有急着回西山塘,而是步行着往城门口走去。 跟在她身后的小顾已经把那几个小尾巴解决了,看到宋明鸢孤零零的一个人,想着还是少主有先见之明,让他来这一趟。 少夫人会医术,懂驱鬼,但他还没见到过她动武,这些人比鬼还难缠,只怕她应付不来。 刚想着,就看到宋明鸢停了下来。 小顾打眼一看,街巷口,站着一个人,逆着光看不清面容,不过抱剑的姿势和肃杀的气息能看出来是个高手。 小顾心头一凛,正义感一下就上来了。 “少夫人,我来助你!” 他拔出剑,踏行数步,借力踹向墙面,一个翻飞掠过宋明鸢,稳稳挡在她面前。 宋明鸢看向街巷口,来人是鬼面,她想对小顾说,你还真不一定能打赢他。 但是小顾已经对鬼面喊上话了:“阁下为难一个女子算什么本事,可敢与我一战!” 她:…… “要不然咱们还是跑吧?” 傻孩子,真是什么人也敢挑战。 “少夫人别慌,哪有不战先屈的道理,今天有我在,谁都别想动你一根毫毛!” 知道鬼面是个劲敌,小顾也不敢大意,放完大话之后,扭头悄悄对身后的宋明鸢说道:“少夫人,待会儿我要是不敌,你就先跑,不用管我!” 宋明鸢点点头,十分郑重:“我会看情况的!” 你不敌还有我呀! 我无敌! 鬼面挡住了去路,一身黑衣气势沉沉,怎么看怎么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他幽暗的目光扫了一眼小顾,最后落在宋明鸢身上:“交出赔金,你们可自行离去。” “我呸啊!想让我们交出赔金,做梦去吧!”小顾满脸鄙夷:“原来还以为是个武艺高强的大侠,没想到是个见钱眼开的宵小,真是白瞎了一身的好本事!” 鬼面没有理会小顾的唾骂,而是等宋明鸢发话。 宋明鸢腰板一直:“不交!” 交什么交,下次到崇明县她就把杜家搬了! “听见了没?”小顾一脸得意:“要打就打,不打就滚,真以为我们怕了你?” 他已经想好等会儿的逃跑路线了,打是打不过的,只能将仇恨吸引过来让少夫人安全脱身,他再伺机跑掉。 别的不敢说,但在跑路这件事情上,他超强! ------------ 第261章 跑反了 “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 鬼面并没有被激怒,而是十分给面子的拔出了剑。 见此,小顾先发制人,迎面冲了过去。 锵的一声,刀剑相击碰撞出清脆的鸣响,火星子都激出来了。 小顾刺向鬼面的剑被挡开,虎口震得发麻,面色骤然间凝重起来。 强! 比他遇到过的所有敌人都强! 观看擂台赛的时候不知道,如今亲身上阵,才觉察到实力之悬殊。 “阁下确定要为非作歹,助纣为虐,得罪我们明镜山庄?” 他不得已报了出处,顺带点明他背后为的是杜家,希望他知难而退。 小顾在赌,毕竟今天杜家异于平常的举动,明眼人都看在眼里,他只是在赌鬼面真的听命于杜家,为杜家办事。 明镜山庄在江湖上有头有脸,可不是一个杜家能得罪得起的。 鬼面不为所动,他只知道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取回赔金,至于其他的事情,与他无关。 看出了他的无动于衷,小顾咬了咬牙,大喊一声:“少夫人,跑!” 说完,他就执剑再度冲了上去,将鬼面死死拖住。 余光看到宋明鸢直直往这边跑来,小顾一懵,等等!少夫人,你是不是跑反了! 一个闪神的间隙,鬼面的刀已经近在咫尺了。 鬼面无意伤人性命,见他没有挡住,皱了皱眉,立马便收了势。 只不过剑还没收回来,一只素净纤细的手就握上了他的刀刃。 明明还有十步之遥的人,转瞬间出现在近前,速度极快! “一边去!”宋明鸢挥了挥手。 小顾愣愣地看着她把劈向他的刀徒手拿开,又愣愣地哦了一声,魂不附体地走到了一边。 站到墙根的时候,他猛然一回头,等等,少夫人她! 宋明鸢已经跟鬼面打起来了,她用了灵力,刚才还将小顾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人,被逼得节节败退,甚至被逼出了看家的本领。 起先没有察觉,但随着她的攻势渐猛,对方防守的招势变幻间,越来越熟悉。 为了确定心中所想,宋明鸢趁对方不备,伸手直取他的面具。 小顾在一边看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是他太弱了还是少夫人太强了,居然跟鬼面对战都能游刃有余。 事实证明,少主的担心还是有点多余的。 他们怎么会以为少夫人应付不来? 他这边看得咋舌的时候,宋明鸢已经一把揭开了鬼面的面具。 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看不到一丝与陆家之人相像的痕迹。 宋明鸢皱了皱眉头,这不能啊!他使的招式明明就跟陆裴风的同出一脉! 不管了,先把人弄晕了带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在宋明鸢揭下他面具的时候,鬼面就知道今日这一出计划注定是要失败了。 这姑娘武功招式极其古怪,她若是想下杀手,他根本没有活路。 鬼面不想死,他想活着。 所以毫不犹豫,转身就撤。 “告辞!” 宋明鸢哪能让他这么轻易跑掉,没等他走出巷口,就将人劈晕了过去。 小顾咽了咽口水,头一次认识到宋明鸢的强悍,她的速度怎么能这么快,招势怎么能这么强? “少夫人,您还收徒吗?” 他不想跟少主当主仆了,他只想跟他当同门。 宋明鸢道:“不收!” 小顾有些遗憾,不过想想高人都是特立独行的,他少主不也被回绝了吗? 也许是他资质不够。 他也没有执着,而是看向躺在地上的人,问:“少夫人,他要怎么解决?” “还有用,我要把他带回西山塘开荒。”宋明鸢轻轻松松一把就将鬼面提了起来,临走前还不忘朝小顾说道:“你先回去吧,记得叫你主子早点过来啊!” “好咧!” 小顾一脸积极,想想又不对,他好像那个卖主求荣的狗腿子,少夫人这么说,大概率也是想让主子过去开荒的。 不过按主子那挑剔的性子,指不定在西山塘待上半天就跑回来了。 小顾离开后,宋明鸢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带着宋玉妍还有晕过去的鬼面瞬移回了西山塘。 她没忘记自己离开时找的什么借口,是以除了鬼面之外,她还扛了头野山羊。 见过她单手扛野猪,邓良对她一手提着人一手扛着只山羊,已经能做到处变不惊了。 她根本就不能以常理论之。 远远看到她出现,大家就停下手头的活迎了上去。 他们一整天都在西山塘忙活,草地清出来了一大片,木屋的基本框架也已经搭好了,只等之后一点点完善。 陆裴风率先接手她提着人,陆三夫人紧随其后,把她肩上扛的野山羊卸下。 “你回来一趟喊我们就行了,怎么扛这么多。”陆大夫人有些心疼。 哪怕知道鸢鸢不比凡人,她还是下意识把她当成一个小姑娘看待。 陆老夫人自个额头上的汗都没顾得上擦,就赶忙指使了几个崽子去搬凳子,让宋明鸢坐下歇一歇。 几个小崽子麻溜就去了,一个搬凳子,一人端水,一人拿吃的,还有一人拿扇子。 陆裴风一见阿鸢的注意力转瞬就被几个殷勤的小崽子夺走了,默默走过去。 “阿鸢,这人是?” 他将人往地上一丢,还伸脚踹了踹,出去一趟,还带回来个男人。 还是个老男人。 “在山里捡的,我怀疑他是你几个叔叔中的一个。” 陆裴风的脚嗖的一下就缩了回来,若无其事的样子,认真端详了片刻鬼面的脸。 陆老夫人和陆家几位夫人闻言也凑了上来,几个小崽子也围在了鬼面身边。 准备把野山羊拿去处理了的陆承和陆裴川两叔侄见状,将野山羊一扔,也围了过来。 十几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鬼面。 鬼面睁开了眼睛,下一瞬又安详地闭上了。 他想,他应该是到了地府。 技不如人,他也许已经被杀了,要不然怎么会碰到如此诡异的场面。 他想活着,但不知道为什么想活着。 陆老夫人咂摸了一下,认真道:“看着不像,不过他睁开眼睛又闭上的那一下,就像了。” 她几个傻儿子就是这么缺心眼的,面上看着不显,但心里指不定咋活跃呢。 ------------ 第262章 她不能得罪 听到声音,鬼面再度睁开眼睛,强自镇定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最终落在了陆五夫人的脸上,然后莫名就挪不开眼睛了。 陆五夫人愣了一下,试探地叫了声:“五爷?” 这样的目光,她只在一个人的身上看到过。 陆老夫人简单粗暴,直接扒开鬼面胸口的衣服,看到他锁骨下方的一道箭疤,面色瞬间就不淡定了。 还真是小五! 要不是太过熟悉,单凭这么张完全陌生的脸,他们还不一定能认出来! 陆老夫人忍着心头的激动,问道:“鸢鸢,你是在哪里找到他的?” 宋明鸢见旁边没有外人,便如实道:“在崇明县,我在福记酒楼举办的比武夺魁上赢了许多赌金,他要拦路打劫我,想抢走我好不容易赢下来的钱。” “我看他的招式熟悉,怀疑他跟咱们家有关系,所以把人敲晕带回来了。” 什么?抢钱! 顿时,所有人看鬼面的目光就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几个小崽子目光谴责,陆承和陆裴川目露同情和怜悯,陆裴风暗想,刚才就应该趁不知情的时候多踹两脚。 陆五夫人看到爱人归来,激动欣喜的眼泪还没溢出来,就咻的消了个干净。 陆老夫人最是直接,一个脑瓜崩就敲了过去:“陆谨,你出息了啊,欺负到自己家人头上了!” 看着横眉瞪眼的老太太,鬼面本能的不敢有所反抗,像是还手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一样,只能硬生生挨了这一脑瓜崩。 他明白了,他劫的姑娘来头不小,得罪了她,会招来一大家子的记恨。 不过,他叫陆谨么? “我不记得了。” 鬼面缩手缩脚坐了起来,像极了个被欺负的小可怜,唯唯诺诺的。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什么都没想起来。” 这茫然无措的样子,看得陆老夫人跟陆五夫人俱是心中一疼。 陆老夫人忍不住红了眼睛,却还是嘴硬道:“活该,谁让你抢鸢鸢的钱!” 骂完,她又忍不住伸手轻拍了拍他的头,稳着微哽的声音说道:“回来就好,有命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鬼面能感受到老人家的关切与心疼,那眼神里饱含了太多的情绪,唯有血脉至亲,才会如此。 他没有怀疑,也不愿意去怀疑,只不过到底缺失了太多的记忆,面对这样的情景,有些踌躇。 “我的脸,跟以前不一样吗?”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刚才初初醒来,老太太说的那句话他也是听到了的。 “你以前可不长这样,你以前可俊了。”陆老夫人语带埋汰,伸手扒拉了两下,一点都找不出来人皮面具的痕迹。 心中不免泛起了嘀咕,莫不成以后都要顶着这样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了? 造孽啊,这不被媳妇儿嫌弃都说不过去! 陆五夫人倒没有很嫌弃,只面对陆五爷失忆一事,有些失落而已。 不过这些情绪也只是一瞬,她没有执意要陆谨记得自己,只要人还在,他们往后就还能有更多的记忆。 以前是五爷一步步向她走来,今后,就让她一步步走向他吧。 只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解决。 她问道:“谁让你去抢鸢鸢钱的?”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又齐齐地落回了陆谨身上,就连宋明鸢也不例外。 可以确定的是,身为鬼面的陆谨跟杜家绝对没什么关系,与杜家有关系的,说不定是他背后听命的人。 也就是她看到的那辆马车的主人。 可惜她当时不知道鬼面就是陆谨,没有一探究竟。 陆谨正襟危坐,老实交代:“杜家要拿回给出去的赌金,所以邕州知府夫人谢氏将我推荐给了他,让我替他拿回这笔钱。” 谢新柔! 陆五夫人清丽的脸一下就变了,心中陡然生出了一股子怒意,真想冲过去当面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是谢新柔的话,她几乎可以确定,五爷失忆跟换了一张脸的事情跟她脱不了关系。 她究竟要干什么! 难道她退让得还不够多吗?! 她是占了她侯府千金的身份多年,可有谁问过她,她愿意占了吗? 如果可以,她宁愿生活在一个并不富裕但和和气气的家庭,而不是一夕之间从天上跌进泥里,被人指责是个鸠占鹊巢的小偷! 她享受了多年侯府生活带给她的便利,她认,所以不管谢新柔怎么敌视她对付她,她都忍。 可是她为何还要步步紧逼! 陆五夫人紧咬着牙根,恨恨闭上了眼。 谢新柔其实并不喜欢陆谨,这件事情她一直都知道,她只不过是享受抢走她所有东西的快感罢了。 她什么都可以忍让,但唯独陆谨不行! 这是第一次,陆五夫人生起了要与谢新柔对抗的心。 她睁开了眼睛:“她用什么要挟你听她的话?” 她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来什么情绪,垂下的手心却是掐出了痕迹。 陆谨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的性命,她给我下了毒,我不听她的,她就不给我解药,我想活着,所以得听她的。” 之前,陆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想要活下去的执念会这么深,但此刻看到围在身边一张张因他的遭遇而痛心愤怒的脸。 他或许明白了。 既然把陆新柔出卖了,陆谨就没想着活,他甚至在想,临死前去一趟邕州,为家人解决掉谢新柔这个隐患。 看得出来,谢新柔与他们的恩怨颇深。 陆五夫人暂压下心头对谢新柔的恨意,忧心地问道:“鸢鸢,你五叔的毒可能解?” 宋明鸢站了起来:“我看看。” 她走到近前,没等陆谨说话,陆五夫人就按了他的手,将他的袖子挽了起来。 陆谨迟疑着说道:“这毒只有谢氏手里有解药,我找过别的大夫看了,他们看了都摇头,别白费力气了。” 就连谢新柔也信誓旦旦地对他说,这毒除了她这里有解药,这世间无人能解。 想来不是一般的毒。 “闭嘴!”陆五夫人瞥了他一眼:“是不是白费力气,等鸢鸢看了才知道,你别说话影响鸢鸢诊断!” ------------ 第263章 有妇之夫的心得 陆谨在陆承幸灾乐祸的目光下闭嘴了,他总觉得骂人的媳妇有点不一样,特别是含嗔带怒的一眼,格外吸引人。 她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陆谨努力回想了一下,脑袋空空,什么也想不出来,心里顿时就生起了一丝遗憾。 这边,宋明鸢在他出神的时候,就已经收回了把脉的手,事实上,她只不过是用灵力探了一遍他身体的情况。 诊脉倒是其次。 陆谨确实有一股黑气郁积在其丹田,那黑气成分复杂,还掺杂了一丝丝残暴的血色灵力。 如果没有人为的干预和压制,那毒气便会渐渐蔓延至经脉,一但有动作,便会使人经脉寸断,痛不欲生。 看其身体的受损程度,应当是发作过一两次了。 不过还好,解药服得及时,不至于变成一个废人眼睁睁等着下次毒发身亡。 对于没有修炼过灵力的人来说,这毒确实无解,即便有药,也只是压制,并不能根除。 宋明鸢有点好奇谢新柔是打哪里弄来的这种毒了。 瞧见大家都等着结果,她点了点头:“能解。” 陆谨一下回过神来,有点怀疑地问了一句:“你确定?” 这声一落,脑袋同时挨了两下。 一下来自陆老夫人,一下来自陆五夫人。 陆承笑眯眯地抱胸看着,那暗戳戳兴奋的劲儿,好像不是亲哥。 有陆谨在,他的家庭地位一下就升上来了,至少他没被亲娘和媳妇儿同时联手打过。 陆老夫人哼了声:“鸢鸢说能解就能解,要是连她都解不了,咱们也只能挖个地把你埋了。” 陆谨摸着有点痛的脑袋,一摸一个不吱声。 “我为我之前冒犯的事情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多多包涵,不计前嫌为我解毒。” 他郑重地给宋明鸢道了个歉,这下才觉得身上的压力小了点,连大家看他的目光,都带着点孺子可教的意味。 “这位是你侄媳,这位是你大嫂,这位是二嫂,他是你三哥,旁边的是的三嫂,还有四嫂……” 鉴于他失了忆,陆老夫人挨个把人介绍了一遍,至于陆五夫人,她没有介绍,要是连自己的媳妇儿都要她这老太婆来介绍,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陆老夫人只才介绍了一遍,陆五爷神奇地就将所有人对上了号。 一一喊了人,他目光回归到宋明鸢身上,颇为紧张地问了一句:“小鸢,五叔的脸还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吗?” 他看起来比关注解毒这件事情更关注他的脸,毕竟顶着一张陌生的脸跟在媳妇儿身边,总有种自己绿了自己的感觉。 宋明鸢细细端详了一下他那张路人脸,皱着的眉微松:“你的脸许是用了秘药,能治,不过要单独治,可以让你大侄子给我打下手。” 她抬步往帐篷那边走,不忘回头道:“要一盆热水。” 陆裴风将五叔带了过去,众人不能进营帐,只能站在外面紧张地等待。 陆五夫人赶忙烧了热水送进去,很快又走了出来,跟大家一起等。 慌乱倒是没有慌乱,有鸢鸢在,她们都很安心。 宋明鸢屏蔽了营帐这一方空间,才对陆谨道:“你的脸在此之前被活生生剥下来过一次,你现在顶着的这张,是别人的脸,已经用秘药将血肉连结起来了,想要重新长回去,就得将这张脸整张剥下来,过程有些血腥,你确定要换回来吗?” 她刚才没有在外面明说,怕说了老太太跟五婶得心痛死。 换脸术,还是如此血腥残忍的换脸术,都能与修仙界的邪术相媲美了,无怪乎能让人看不出来半点端倪。 宋明鸢猜测,这换脸的秘药或许跟那毒有点关联,否则凭凡世间的药物,做不到此等程度。 听到宋明鸢的话,陆裴风面色微寒,这手法可真是歹毒,原以为五叔能少遭一些罪,没想到比三叔也好不到哪里去。 若非阿鸢突发奇想把人带了回来,他们怕是会被谢氏永远蒙在鼓里! 陆谨是从鲜血里摸爬滚打过来的人,怎么会怕,他也不想顶着一张别人的脸。 最重要的是,老太太说他之前长得贼俊……换回去,媳妇儿也能看得顺眼点。 这样想着,陆谨点了点头:“确定。” “那好。”宋明鸢笑了笑:“我让你大侄子动手,五叔放心,很快就好的,你先吃了这个止疼药。” 说着,她就将两粒药丸递了过去。 陆谨将药接过,毫不犹豫服了下去,这样血腥的活儿,是得大侄子来。 “小鸢要是害怕的话,可以先到外面去,等小风处理好了,再唤你进来。” “放心吧,五叔,我见过的血腥场面可多了,不会被吓到的。” 宋明鸢没把这小场面当回事,可听在两叔侄耳里,可不是滋味了,她得是吃了多少苦头,才培养出来这一身的本事啊! 被娇宠长大的姑娘,即便不小心割破了个手指头,都得吓白了脸,可她说起这些,却是完全不以为意。 陆谨语重心长地对陆裴风说道:“你以后,对你媳妇儿好点,咱们陆家的男人,就得有担当。” 陆裴风默了默:“知道了五叔。” 即便他不说,他也会的。 宋明鸢:“?” 不懂他们话题为什么转得这么快,这难道就是有妇之夫的心得吗? 一刻钟之后,一张完整的脸被陆裴风剥了下来,他操刀的手极稳,神色认真,一丝不苟。 冷俊的侧脸认真做事的时候,有着让人难以挪开视线的魅力,仿佛不是在进行什么血腥的场面,而是在雕刻精细物件。 这一刻钟的时间里,宋明鸢光顾着看他去了。 服用过止痛药之后,陆谨暂时失去了感知,此刻躺在床上,一张脸血肉模糊。 宋明鸢早早就给他吃了止血的药,否则这会儿只怕会鲜血淋漓。 等陆裴风将人脸剥下,她又给他吃了生肌丸。 药性化开后,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总算一点点恢复了血肉,长出了新的皮肤。 剑眉星目,五官英气,自有一股独属于陆家人的风流,难怪老太太会说俊。 确实挺俊的。 只不过,没有他的大侄子俊。 ------------ 第264章 五叔不见了 陆谨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是要了一面镜子,他太想看看以前的自己长什么模样了,之前他看着那张不属于他的脸,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 宋明鸢随手递了一个镜子过去,陆谨见状,往她斜挂在身上那绣着乌鸢花的袋子看了一眼。 那袋子做得精致,尾部还挂着一排流苏,与她身上同色的衣裙极搭。 只不过怎么连刀子镜子都有随身携带?难道说姑娘家的东西都格外的多? 收回飘飞的神思,陆谨举着光滑的镜看了镜中的人两眼。 像是他本来就该就长这样一样,之前的怪异感顿时化为乌有,左看右看都觉得跟他伟岸的身材十分契合。 宋明鸢无法想像,之前那位浑身上下散发着高手气息的高冷五爷,对着一个铜镜足足照了半个时辰! 伴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陆家老小站在帐篷外面不淡定了,原本安稳的心,一点点变得焦急起来。 鸢鸢很少会花这么长时间在一件事情上,可从她进去里面到现在,已经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了,就连当初给孟氏医治,都没花这么多时间。 难道说,小五的情况十分复杂? 陆老夫人不禁心中泛起了嘀咕,连鸢鸢都得花这么多时间在这上面,小五这脸真是有点难治啊! 正想着呢,就看到宋明鸢掀开帘子走出来,陆老夫人赶忙走上前问询:“鸢鸢,你五叔的情况怎么样,可是十分棘手?怎么花了这么多时间?” 陆家一众人都将紧张兮兮的目光投在宋明鸢身上,陆五夫人更是提心吊胆捏了把汗。 听到老太太这么问,宋明鸢沉默了一下。 众人心下一咯噔。 这时,宋明鸢缓缓道:“五叔的情况很好,过程也进行得很顺利,就是照镜子花半个时辰。” “……” “……” “……” 空气中弥漫着死寂一样的沉默,原本还焦急的陆家人这会儿异常安静。 宋明鸢又道:“你们可以进去看他了。” 大家艰难地动了下脚步,身体与意志在这一刻左右拉扯,很想当成不认识这么个人,转身就走。 罢了,陆老夫人叹了口气,谁让她生的傻儿子呢,没办法,母不嫌子丑,亲生的。 她说服了自己,在陆家几位夫人的陪同下,一起走进了帐篷。 “嫂嫂,五叔他真的照了半个时辰的镜子?” 半个时辰。 宁宁屙屎都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小姑娘惊呆了。 这世上竟然有人照镜子花了半个时辰! 宋明鸢心说,可不是,她连毒都给他解了,他还没放下镜子。 解毒她也只花了片刻时间,只要把那含着血刹的腥红灵力化解开就好了,其他的吃一颗清毒丸便可药到毒消。 想到陆谨身体蕴含的诡异灵力,宋明鸢脸色凝了凝,按理来说,这样的灵力不应该存在的才是,难道这里除了她以外还有另外的修士? 宋明鸢不太喜欢这种不明状况的感觉,等这里的事情定下来了,她得去弄清楚。 谢新柔么? 陆谨身上的毒解得很是顺利,但到了晚上的时候,还是出了状况。 陆五夫人披头散发从帐篷里跑出来,连外衣都顾不上披,霎白着脸喊道:“鸢鸢,你五叔不见了!” 这两日,营地又新设了十几顶帐篷,大家晚上也不用一大家子挤在一处了,都是分开睡的。 五婶来喊的时候,宋明鸢正试图将魂体融进新的身体里,她的新身体早就做好了,但不知为何,尝试好几次都失败了。 这一次也不例,不过她顾不得总结,听到五婶颤抖的呼喊,立马将新身收进空间,就跑了出来。 陆裴风也来不及失落,紧跟其后。 小两口一前一后出了营帐,陆承和陆裴川也跑出来了。 至于其他人,这个时辰还在睡着,陆五夫人喊人的时候,刻意压了声音,也没吵醒家里的老人和小孩。 “怎么回事?” 看到宋明鸢,陆五夫人就像有了主心骨,强自镇定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 “刚刚我跟你五叔在营帐里体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猛的一下就坐了起来,像是失了魂一样,直愣愣往一个方向跑,我怎么喊都喊不回魂,跑出帐蓬之后,就没看到他的影了。”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陆五夫人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就喊了宋明鸢。 她人到现在还是懵的,只觉手脚冰凉。 宋明鸢冷静道:“不要害怕,我现在就去找。” 陆五夫人已经镇定了些许,紧着嗓音说道:“五婶不怕,只是你五叔离开的时候,没有把面具带上,我怕他给你带来麻烦。” 她是真的担心,如果鸢鸢因为这个出了什么事,她一定是饶不了自己的。 宋明鸢握住了她发凉的手,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温暖而有力:“没事五婶,这世上没有我解决不了的麻烦,你先回去坐着喝杯热水,我很快就回来。” 陆五夫人这会儿哪里还坐得住,不过为了不让宋明鸢担心,还是稳着声音嗯了一声。 “我们分头行动,一人找一个方向。”陆承面色凝重。 自己兄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侄媳今天也累了一天,他怎么能将找回陆谨的事情压在他们小两口的身上。 陆裴川也说道:“三叔说得对,我也去找,人多力量大,我请吴兄弟帮忙。” “好!” 宋明鸢没有耽误时间,问明了陆谨朝哪个方向跑,就跟陆裴风追了过去。 如果是陆家任何一个人走丢,她都能立马将他们找回来,但是陆谨今日才回归陆家,她还没有来得及让他配带上迷香踪。 否则随便抓上一只空间里的迷香蝶就能为她引路。 真是大意了! 宋明鸢跟陆裴风速度很快,一下就跑出了五里地,但是根本没有发现陆谨的踪影。 她面色一点点变得凝重起来。 如果按照五婶说的,五叔应该是直直往这个方向跑的,这说明他们没有找错方向。 可是没找到人! “阿鸢,这里有血迹!” ------------ 第265章 努力的方向 宋明鸢转头看去,就见陆裴风半蹲在地上,将一张沾了血迹的树叶捏了起来。 不仅仅是他手里的那一张,地面上那几张干枯的叶子,同样沾了鲜血,看样子是刚刚留下来的,血液还没有凝固。 若非陆裴风耳清目明,喝了这么长时间的灵露水,夜视能力更甚,只怕还不能发现。 他捏着那张沾血的枯叶。 可以确定的是,周围没有五叔的身影,也不存在打斗的痕迹,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陆裴风心中蓦地一紧,抬眸朝翩然飞落在他面前的宋明鸢看过去,面色凝重:“阿鸢,这里有与你一样存在的人吗?” 以前他或许不会往这方面想,但有一个现实的例子在他面前,所以,他怀疑五叔是凭空消失在这里的。 宋明鸢皱起眉:“不清楚,不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能到这里,说明不是个例外,或许在我之前就有人来过这里也说不定。” 探到五叔身上存有诡异的灵力,她也只是怀疑,毕竟那一丝灵力若有似无,也不很快下定论。 但是这会儿她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里存在第二个与她一样的人了。 若非如此,她不可能感知不到陆谨的所在。 陆裴风原本以为阿鸢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无敌且强悍,世间难逢敌手,可如今竟然冒出了第二个,还是他们一无所知的第二个。 心中顿时就涌现出了强烈的危机感。 在他看来,这样的存在就是威胁到阿鸢安危的祸患,若是他们注定成为敌人…… “怎么了?”看到他神色不对,宋明鸢问。 “没事。”陆裴风收起了杀心,顿了顿,说道:“我在想对上这样的人,我要如何才能战胜他。” 他不想等到心爱之人陷入危机时,只能被迫接受现实,没有一点保护她的能力。 光是想想,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就能把他给逼疯。 宋明鸢眼里泛起笑意:“你不用战胜他,我可以帮你杀掉他,我便是你最大的倚仗,不过,如果你想亲自动手,也不是没有办法。” 她将空间里一把通体如银霜般雪白的长剑取了出来,霜血剑乍一出现,如同朝暾初露,使黑暗避退。 “这把剑,叫霜血,是上古战神毕青所执的佩剑,可斩诸邪,破万军,如果你能驯服它,让它为你所用,即便以凡体之躯,也可与之一战。” 这把剑收在灵宝阁里许久了,如果不是陆裴风提及这一茬,宋明鸢几乎都要忘了它的存在。 这剑脾气不好,她不耐烦搭理它,所以把它压了箱底。 “今日我将这把剑赠与你,如果发挥不出来它的作用,你就将它当成一把普通的佩剑就好。” 宋明鸢只是想给他一个努力的方向,能不能做到她也不确定,毕竟这样的神剑通常都有自己的傲气,即便现在这把剑还在沉睡。 可惜这个世界灵气稀薄,不适合修炼,而她空间里的灵气似乎只能她自己取用,无论裴风还是阿妍,哪怕他们进了空间,也不能。 她现在有点好奇,对方是用什么方法修炼的了,难道跟她一样,也有一个源源不断提供灵气的宝物? 陆裴风接过霜血,眼神透露着坚定,他不知道曾经拥有这把宝剑的毕青战神有多么强大,但他知道,为了阿鸢,他会倾自己所能。 霜血剑离开空间不到半息便敛去了通身的光芒,与普通宝剑无异,此刻静静地躺在陆裴风的手里,如同一件毫无生气的死物。 陆裴风能感知到,宝剑有灵,只是没被他唤醒,他会想办法的,即便可能经历千千万万次的失败。 将剑收了起来,陆裴眸色认真又柔软:“谢谢你,阿鸢。” 不管是赠他的剑,还是赠他剑的人,他都会好好珍惜的。 “你怎么同我客气起来了?走吧,咱们先把五叔找回来。”宋明鸢拉上了他的手,还不忘调戏一句:“你要是想跟我谈情说爱,可以等回来的时候再说。” 果不其然,就看到男人红了的耳尖,十分不自在的模样。 宋明鸢没忍住,清脆悦耳的笑声颇有些肆无忌惮地响彻在山林里,惹得陆裴风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宋明鸢清了清嗓子,软声哄着说道:“好了,咱们去找五叔吧,他应该是被谢氏召唤走了,谢氏现在应该还在崇明县,咱们过去肯定能找到五叔。” 那个谢新柔多少都有点问题,竟然能将人凭空传走,她倒要看看,她是个什么东西。 宋明鸢把空间里的阿妍放出来,让她给陆家人带信,随后便带着陆裴风瞬移离开了西山塘。 宋玉妍火急火燎就飘回去了,她没忘记她今天晚上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杜兴成敢害阿鸢,她一定要把他吓得屁滚尿流,生活不能自理! 她飘的速度极快,将阿鸢去崇明县劫人的事情单独告诉陆家人之后,便遁着魂体本身与阿鸢的联系,往崇明县飘去。 黑暗透不出光的屋子里,谢新柔看着手上化成灰的符纸,红得近乎妖异的唇微微勾起,眸色明灭。 没想到那个人给她的符,竟然这般管用,百里之外都能将人传召来身边。 若是这样的人能为她所用…… “你今天跑去哪里了?怎么这般不听话?” “我吩咐你做的事情,完成得怎么样了?” 如同主人逗弄宠物一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陆谨隐在黑暗中的身体看不清轮廓,但是能闻到他身上冲天的血腥气。 动用召唤符,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如今她是主,他是仆,这样的代价理当他来承受。 只要人还留着一口气,就够了,至于陆谨伤成什么样子,谢新柔根本不在乎。 陆谨已经恢复了神智,看到自己又重新出现在谢新柔面前,并没有感到意外。 这女人的手段诡异,让人防不胜防,便是邕州知府肖云志在她面前也得伏低做小。 能做到这种地步的,陆谨不认为谢新柔是什么良善之人。 看到她踩着光裸的玉足去点灯,他赶忙将头低了下去。 却不想,下一瞬,谢新柔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抬起头来。” ------------ 第266章 鬼门中人 陆谨没有动,如同一桩木头一样杵在原地,谢新柔的声音微带着恼意:“我让你抬起头来!” 屋里的灯光照亮了她阴沉的脸,下一瞬,陆谨就毫无预兆地动了。 他此时身体虚弱,却是义无反顾地拼尽全身的力气去袭击谢新柔。 这张脸,不能被她看见! 陆谨虽然不知道侄媳的本事,但是却知道,能解他毒,让他的脸瞬间恢复原貌,这样的手段已经是逆天了。 若是让这个女人知晓小鸢的特殊,指定不能善罢甘休! 面对陆谨的杀意,谢新柔先是一惊,身体本能地就想闪躲。 然而却像瞬间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有恃无恐的笑意,看着陆谨朝她攻来,连脚步都不曾挪动一下。 陆谨心觉不好,果然,下一秒就像是受到了什么限制一样,气血一阵翻涌,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咳咳……” 他身形不稳,一下摔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 “我早就说过了,你是我身边的一条狗,一个畜生,还妄想对主人动手,真是不自量力。” 无视他满是杀意跟仇恨的眼神,目光落在他那张令人生厌的脸上,笑意倏地消失了个干净。 “谁允许你把脸换回来的?告诉我,你究竟去了哪里,又见了谁!” 短短半天的时间里,他居然变化这么大。 谢新柔一把将他偏过去的头掰直回来,脸色极为难看:“你最好老实交代,要不然让你生不如死的法子,我多得是!” “咳咳……要杀就杀,想让我告诉你,呵……呵呵,没门!” 因为身体残破,他声音十分虚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断断续续的。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没办法知道了吗?”她嫌恶地甩开手,冷哼一声:“天真!” 陆谨心头一紧,即便性命受到威胁都没有怕过的他,这会儿却是害怕极了将麻烦带给家里人。 “既然你如此不听话,那就怪不得我了。” 谢新柔慢悠悠地在主位坐下,撕开了一道符纸,转瞬间一道浑身被黑气包裹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屋子里。 “何事。” 来人声音如同指甲刮过木板,刺耳又难听,说话时还带着被打扰的不满。 “尊者,我今日发现了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有人竟破了你的换脸术。”看到人出现,谢新柔浅笑盈盈地站了起来,说话间还往陆谨身上扫了一眼。 “哦?”黑袍尊者似乎对这件事十分感兴趣的样子:“除了我鬼门弟子,这世界上还有如此能人?” “奴下不敢瞒尊者,今日我这不听话的仆人跑了一趟出去,回来便成了这个样子了。” “奴下猜,他离开这段时间里,或许是见了什么人,只不过这人骨头硬,怎么都不肯说。” 谢新柔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告诉了黑袍尊者。 黑袍尊者听后,才终于正视了陆谨一眼,他鬼魅地笑了笑:“既然是块硬骨头,那就把骨头敲碎不就好了。” “本尊倒要看看,他的骨头能有多硬。” 黑袍尊者眼里尽都是对人命的漠视,仿佛趴在他脚边的陆谨不是人,而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 他伸手将竭力抗拒的陆谨吸了起来,干枯皱巴得跟树皮一样的手置在他头顶。 正要一个用力拍碎他全身的骨头,关着的门便砰的一下被骤风掀开了。 “谁!” 黑袍尊者猛然抬头看去,还没看清来者何人,手腕便传来一阵剧疼。 他手一松,反应过来之时,奄奄一息的陆谨已然落入了来人手里。 如此惊变,不过瞬息之间! 看到小两口赶来,陆谨强撑着说了句小心,便虚弱地晕了过去。 宋明鸢将人交给陆裴风,一双清冽的眸子望着黑袍尊者:“他的骨头有多硬不知道,你的骨头,一定很脆。” 她灵力运转在手,二话不说就朝黑袍尊者袭了过去。 “无知小辈,也敢口出狂言!” 黑袍尊者怫然大怒,看到宋明鸢会用灵力惊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并不以为意。 须知他修炼已经有大半辈子了,如果连一个黄毛小丫头都降服不了,岂不是贻笑大方。 这样想着,黑袍尊者目光闪过一丝狠辣,迎面朝宋明鸢下了狠手。 不料两掌还没触碰到,他就已经被对方强悍的灵力掀飞出去,砰的一下砸碎了好几张椅子。 浑身骨头都在痛! 黑袍尊者心头大骇,谢新柔更是直接吓傻了,毕竟在她眼里,鬼门中人可是无敌的存在。 如今不仅被打了,还是被压着打! 这怎么可能! “你这把老骨头好像不怎么顶事,我还没开始认真,你怎么就开始碎了?” 宋明鸢一步步走过去,帷帽掀起一丝弧度,露出她白皙的下巴。 黑袍尊者死死盯着她,然而任他如何窥视,都透不过那一方如纱一样的布料,窥见她的真容。 心知这回是遇到敌手了,黑袍尊者绷紧了身体,搬出了自己的靠山。 “姑娘做事最好三思而后行,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本尊出身鬼门,今日你若是对我动手,得罪了鬼门,可就得不偿失了。” “你若是自断一手,再将人还回来,今日这事,本尊可以不跟你计较。” “鬼门?”宋明鸢皱起了眉头。 黑袍尊者只当她是怕了,颇带着几分得意:“你若是不想得罪鬼门,最好就此罢手,本尊也不屑于瞒你,比我实力强的鬼门中人,比比皆是,你若是不怕被报复,尽管放马过来!” 宋明鸢不解地问:“鬼门是个什么东西?” “你听说过鬼门吗?”她转头问戴着面具的陆裴风。 陆裴风十分配合地摇了摇头:“不知,许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 黑袍尊者险些被气得跳脚,他涨红了脸怒斥:“无知!鬼门岂是你们这些宵小有资格知道的,别用你们那等浅薄的见识揣测鬼门,你们得罪不起!” “是吗?”宋明鸢微微笑了笑:“可我现在要是杀了你,鬼门也不会知道啊!” “你!” 鬼袍尊者脸色陡变。 ------------ 第267章 主仆契约 面对宋明鸢的油盐不进,他简直气恼到了极致。 宋明鸢却不跟他多废话,再次出手,灵力裹挟之下已然带了凌厉的杀机。 她五指如钩,瞬间逼近,直冲他命门。 鬼袍尊者情急之下祭出了一张护身符,然而起效甚微,眼见就要命绝当场,他急中生智一掌打向了旁边的谢新柔。 这一掌打下来,谢新柔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尊……尊者?!” 她满是难以置信。 宋明鸢心觉不对,在黑袍尊者竭尽全力挡下她这一击口吐鲜血时,猛地回头朝陆谨看去。 “五叔!” 看到七窍都在流血的陆谨,陆裴风已然慌了神。 在黑袍尊者带着谢新柔遁走的前一刻,宋明鸢一把迷香踪的粉末朝他撒了过去。 所有动作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她也不确定对方在消失前有没有沾上迷香踪的粉末,但是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陆裴风一连点了陆谨身上好几个穴道,但是鲜血就跟打开的闸门一样,止都止不住。 “让我来!”宋明鸢快步走上去将陆谨接过平放在地上,只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他竟是跟谢新柔签订了主仆契! 主仆契,主死仆死,仆死主活,是一个并不对等的奴隶契约,主方一但受到伤害,伤害便会反噬到仆方身上。 而且身为仆方,还不能对主方动杀念起反抗的心思,否则,轻则会被反噬成重伤,重则直接致死。 看来这鬼门还真是不容小觑,竟然能将灵兽身上的契约运用到人的身上。 “阿鸢,如何?” 宋明鸢回神,给了陆裴风两颗止血丸和归元丹,让他给陆谨服下。 “五叔与谢氏之间存在主仆契约,刚才谢氏受到重创,所以伤害才会反噬到五叔身上。” 她微微皱起眉头:“主仆契约一旦成立,除非仆从死亡,否则无解,我得回去研究研究。” 陆裴风脸色凝重,显然今天接触到的事情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 在此之前,他连鬼门的名号都没听说过。 看来这世间他接触不到的东西,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多得多。 握住了缩小成配饰一样持在他身上的霜血剑,陆裴风心中想要变强的念头达到了顶峰。 即便他不能成为跟阿鸢一样的人,他也要以凡体之躯,执无上神剑,替她破开一片天地。 鬼门…… “我可以暂时隔断他跟谢氏的联系,不过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主仆契一但形成,便受到天地法则的庇佑,不是外力可以轻易干扰的。 但是万事万物都有一线生机,她一定能找到那一线破解主仆契的法门。 “没关系,不要给自己压力。”陆裴风手掌轻抚她的发,眸色温柔:“顶多咱们把谢氏控制起来,不让她死就行了。” 反正,他也不是个什么好人,掌控一个人的生死而己,没什么做不到的。 倘若真这样,他会用尽一切手段,让谢新柔连死都是奢望。 宋明鸢微微勾唇,抬起一双清亮的眸子看他:“放心吧,这世上还没有能难倒我的事,再说,谢新柔她也不配拿主仆契约绑五叔一辈子。” 除了复活爹爹这件事情做不成,其他的事情,她都能办到,办不到的,她也可以努力去办到。 “咳咳……”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小两口脉脉温情的对视。 陆裴风一敛刚刚担心的神色,十分无情道:“五叔,既然好了,便起来吧!” “扶我一把。” “不成,你身上脏,扶了你不好牵阿鸢。” “……”你小子,胆肥了? 陆谨见大侄子靠不住,只能自己爬了起来。 对于自己此刻完好无损又恢复活蹦乱跳这件事情,陆谨接受得异常良好。 他又不是个蠢笨之人,怎么会看不出来侄媳异于常人。 常人解不了他身上的毒,也换不回他的脸,更不会在他被召过来的第一时间百里之外转瞬间出现在这里。 “五叔,你身上可还有不适?”宋明鸢问道。 在自己人面前,陆谨是全然没有一点点高手风范的:“并无。” 末了,似乎觉得回答得太冷淡,又补了一句:“我感觉自己现在能一拳打死三头牛!” “……”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 就是脑子有可能会坏掉。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先回去吧,五婶他们该是等急了。” 陆谨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面对宋明鸢,有些犹豫地说道:“小鸢,五叔跟谢氏有主仆契约这件事,能不能先别告诉你五婶?” “啊?” 见她愣住,陆谨颇为扭捏地说:“我不想跟别的女人扯上关系。” 总觉得这是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 宋明鸢沉默了一下:“行。” 脑子有坏掉的可能是她,她怎么会看到五叔刚才流露出一抹娇羞? 看错了吧?一定是天太黑了。 宋明鸢自我说服了自己,才带着叔侄俩瞬移离开了崇明县。 他们刚离开,身为阿飘的宋玉妍才呼哧呼哧地赶到崇明县,察觉到宋明鸢早已离开,她跺了跺脚,哎呀!来晚了一步,都没赶上阿鸢坐一趟顺风车! 不过没关系,她现在已经飞得超级快了! 宋玉妍一溜儿就直奔杜府。 崇明县当属杜家的宅邸最为气派,所以很好找,宋玉妍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 她整个就是一透明鬼魂,在杜府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 起先宋玉妍还不清楚杜兴成住在哪个院子,所以走了不少错路,直到她无意间闯进杜家的库房,眼睛都快被闪花了。 钱! 好多好多钱! 可恶啊!都这么有钱了还因为那几锭金子派人去追杀阿鸢!是可忍孰不可忍! 宋玉妍一时气愤难当,却不忘张罗着四处找麻袋。 她已经能控制住自己抓取东西了,今天晚上,嘿嘿嘿…… 宋玉妍一边往麻袋里装金子,一边想自己要来回跑几趟才能将这里搬空。 也不能搬得太空了,得给他留一点点,虽然娘不要她,但她还是不希望她再过像宋家那样的苦日子。 以后阿鸢就是她的全部,留一点算是她最后的仁慈,大头都得搬回去给阿鸢,看到这些金子,阿鸢一定会开心的! ------------ 第268章 用麻袋装钱 宋玉妍装完金子,又在一众金银玉器里面给陆家老小每人挑了一件小礼物。 给陆老夫人挑的,是祖母绿的翡翠簪子,给陆家几位夫人挑的是水头很足的紫翡翠手镯,杏儿的是一对灵动精致的银嵌玉蝶蝶发钗,给几个小崽子的是五颜六色的宝石。 陆家男人的她没有挑,因为要避嫌,她的身份不太适合给他们送礼物。 她给所有人都带了礼物,完全沉浸在大家收到礼物的快乐之中,都忘了给自己挑一份。 反正,对阿鸢好的人她都喜欢! 张罗忙活了好半晌,宋玉妍才把挑好的东西塞进麻袋里。 整整一麻袋,鼓鼓囊囊的,多一个子都塞不进去了。 宋玉妍这才心满意足地扛起麻袋,有点重,但是并不妨碍,好不容易装的,就是拖也得拖走。 正要抬脚离开,宋玉妍才恍然间一拍脑袋。 差点忘了正事! 富贵迷人眼,看到这些钱她都差点忘了要给阿鸢报仇! 这如何使得! 宋玉妍赶紧偷摸将自己的一麻袋钱找个黑不隆冬的角落藏起来。 随后拍了拍手,对着空气无声嘿嘿笑了两下,转而就朝杜兴成的寝房飘去。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对于扮鬼吓人这样的事情,宋玉妍已经轻车熟路了。 她没有选择直接闯进杜兴成的卧房,而是在窗外飘过来再飘过去,好将人引出来。 杜兴成跟叶氏同寝,深更半夜,叶氏已经睡下了,只他还一心记着那笔赔出去的银子,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杜兴成做生意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做过这样赔本的买卖,还是一天的时间里亏损七千多两银子! 七千多两,他心都在滴血。 只希望谢氏的人真能有几分本事,能替他将那笔银子抢回来,要不然他这心里头不上不下梗得慌。 许是心烦气躁的缘故,尽管夜里清凉,杜兴成躺在床上仍然感到一丝烦闷的燥热。 无奈之下,他只好摸黑起身拉上了床帘,又岔开腿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 正待重新歇下时,眼角余光忽地瞥见一抹黑影从窗口幽幽飘过,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谁在外面装神弄鬼!” 他呵斥一声。 外面没有动静,反倒叶氏迷迷糊糊地醒了一下,呓语道:“老爷,怎么了?” “无事,你睡吧,我出去看看。” 杜兴成不信这个邪,他走南闯北,连乱葬岗都敢只身一个呆过,还会怕这种?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作弄他! 于是穿好鞋子,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叶氏只当他是为今天赔了银的事情着恼,折腾了一趟,又哄了一晚上吵闹不休的儿子,她已然困极,也就由着他去了。 杜兴成出了房间,凉风一吹,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 “老爷,您需要什么喊奴才一声便是,何必亲自起来。”守夜的下人见他出来,赶忙醒了神上前说道。 “你刚才可曾听闻外面有什么动静?” 杜兴成往窗口那看了两眼,黑漆漆,空荡荡,除了穿堂而过的风,什么都没有。 难道他刚刚看岔眼了? “没有啊老爷,奴才一直都守着呢。” 听到下人的话,杜兴成又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见确实没有黑影,才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行了,你下去吧!” 他正要转身进房,余光瞥见花坛边被月光照得阴恻恻白惨惨的影子,整一个僵在原地,浑身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老爷,您怎么了?” 旁边的下人突然开口,杜兴成吓了一跳,同时也拉回了他被惊飞的魂。 “没……没事!”他擦了擦头上被惊出来的冷汗,又往花坛那边看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 只有白白的院墙被树枝倒映得斑驳,不仔细看还真像是鬼脸。 杜兴成长吁一口气,觉得自己真是思虑重了,看什么都觉得有问题。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 “老爷,您真的没事吗?” “没……” 杜兴成话才说一半却像是瞬间卡了壳一样。 下人站在他左边,声音却是从右边传出来的,意识到这个的时候,一股寒意从脚底下直窜上天灵盖。 杜兴成僵硬而机械地扭动脖子,往旁边看了一眼,这一眼吓得他几乎肝胆俱裂,魂飞魄散。 “嘻嘻,老爷,您真的没事吗?” 宋玉妍顶着一张惨白的死人脸,说话的声音木讷又阴森,如同一个人皮木偶,偏生那语调又是诡异的轻快的。 她就这么站在杜兴成面前,与那失去意识的下人和杜兴成之间的距离保持着微妙的一致。 直面这吓人的一幕,杜兴成瞳仁都给吓得涣散了,嘴巴几经张合,说不出来一个字。 事实证明,人在惊吓到极致的时候,是会丧失行动能力的,就犹如此刻的杜兴成。 宋玉妍笑着笑着,七窍又流出了鲜血,白惨惨的脸,红艳艳的血,何止是一个渗人。 “老爷,您、没、事、吧?”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还不等宋玉妍给他表演一整个鬼从头顶开始腐蚀,渐渐化为一滩血水的恐怖场景,杜兴成就直挺挺晕了过去。 咚的一声,伴随着一阵尿骚味。 宋玉妍:…… 咦!晦气晦气! 真不经吓,溜了溜了! 还没等叶氏找出来,宋玉妍就赶紧飘回藏宝的地方,扛着一麻袋金银财宝飞出了杜府。 大街上。 几个醉醺醺的大汉当街调戏迫不得已半夜外出给孩子找大夫的貌美妇人,还没逼得人就范,就迎头被一个麻袋创了个七倒八歪。 大汉躺了一地,妇人得以脱身,仓皇之下头也不回地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逃离了此地。 “麻袋……嗝,麻袋会飞!” 一名醉汉打着酒嗝,迷迷瞪瞪地指着飘悬在半空的麻袋,眼睛瞪得像铜铃。 几个清醒一点的,腿肚子已经开始打颤了,还没等他们跑开,悬停在他们面前的麻袋又把他们来回创了一遍。 一直等他们摔得鼻青脸肿,腿都跑折了,那像是装了砖头一样的麻袋才咻的一下消失了踪影。 积福积福,为阿鸢多多积福! ------------ 第269章 乱世之兆 宋玉妍一边念叨,一边狂追上那对受到惊吓的母子。 她十分抠搜地从醉汉身上顺来的钱袋子里掏出几两碎银扔了在了她面前。 几两……应该够了。 再多的,呃……就不给了。 不等那捡了银子四处张望的妇人发现自己的存在,宋玉妍扛着麻袋,飘得飞快,只一下就飘出了崇明县。 另一边,宋明鸢也回到了营地。 跟他们离开的时候不同,营地篝火不绝,所有人都被陆谨的失踪给惊动了。 陆家老小乃至流放队伍的人都醒了过来,出了这么大的事,谁也睡不着。 陆二老爷等人就更不用说了,待在这样的鬼地方,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感到惶惶不安。 陆家人不睡,他们哪里敢睡啊,万一出了点突发状况,他们扔下他们这些拖后腿的就跑怎么办? 没有陆家人,更准确一点来说,没有宋明鸢,他们根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尽管被当成牛马奴役,毫无人权可言,他们也必须牢牢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人都怕死,他们这样的人更怕。 终于,等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营地外总算传来了动静。 陆老夫人率先精神一振,抬头朝黑暗中看去。 她按耐着没有动作,直等看清楚回来的人是自己人,才收了戒备,携一家子迎了上去。 “五爷!”陆五夫人没忍住,快步冲上去一把抱住了自家男人。 天知道她失而复得有多么欣喜,在看到他不受控制失踪的时候,又有多担惊受怕。 如今抱着人,一颗心才稳稳落到实处。 温香软玉入怀,陆谨心怦怦直跳,正要顺应自己的心意抬起手抱一下她。 不料陆五夫人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转身去抱起了宋明鸢。 伸出去的手落了空。 他心一下就瓦凉瓦凉的。 偏生这会儿陆裴风还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五叔,你要习惯!” 陆谨偏过头:“你媳妇儿被我媳妇儿抱了,你还挺开心?” 陆裴风一下没了话说,要真较起来还是他比较吃亏,五婶好歹还抱了一下五叔,阿鸢都没在众目睽睽之下抱过他。 这样一想,心里就不由得泛起了酸味。 他瞥了陆谨一眼:“你别得意,你媳妇儿心里,我媳妇儿最重要。” 陆谨:“……” 这厢两叔侄互相往对方心窝上扎刀子,另一边,陆老夫人看到五儿平安回来,也是松了一口气。 “既然人找回来了,那大家便散了吧,今天晚上都辛苦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她知道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不一般,也无意让外人知晓太多,是以道过谢之后,便以夜深露重为由,让大家回去休息。 大家都忙活了一天,也是强撑着困意,这会儿看到人回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便都纷纷应了陆老夫人的话,回了自个的帐篷。 待人都散去,陆老夫人拉着宋明鸢走在前面,缓步走进了自己的帐篷里。 她拿出几个蒲团放在地上,也不着急问,而是慢悠悠找个地儿放了拐杖,拉着宋明鸢坐下之后,才开口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帐篷里点着一盏灯,灯光并不明亮,让气氛稍显得有些沉闷。 “娘,是孩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又是谢氏作的妖?”陆老夫人打断了他愧疚的话,心里门清:“说说,她又干了些什么?也好让老婆子心里有个底。” 除了给她儿子换脸,又下毒致他失忆,如今还能让人无缘无故失踪。 这样的手段,已经让陆老夫人心里产生了威胁感,不得不重视起来。 宋明鸢看了犹豫着要怎么解释的五叔一眼,说道:“奶奶,谢新柔与邪教勾结,她身后站着鬼门之人,五叔是中了她的邪术,今天晚上才会突然间不受控制被她牵引。” 陆老夫人眼皮跳了两下:“鬼门?” 她心沉了下来。 “奶奶知道鬼门?”宋明鸢诧异地问。 不清楚鬼门是何存在的其他人也都纷纷将视线落到陆老夫人身上。 陆老夫人回过神,面上露出几许凝重之色:“奶奶不知道鬼门,但曾在老头子口中听闻过关于鬼门的传说,鬼门成立已有五百多年了,每逢出世,都要搅乱天下风云,引起祸端。” “鬼门设立极其隐蔽,五百年间,无一人能寻到鬼门之所在,据说在无极海,也有一说是在往生天,去找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的。” “鬼门一出,乱世将至,虽然无法辨别这句话的真假,但历代出现过鬼门的,都是乱世之兆。” 陆老夫人对鬼门了解得不多,都是从前人的只言片语中得到的微末信息。 如果不是今天鸢鸢突然提及,她真要怀疑鬼门是否存在。 陆大夫人拧紧了眉心:“娘,鬼门之人真有这么厉害?” 她也是头一次听说。 陆家讲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如今他们对鬼门一无所知,实在让人难安。 如果谢新柔背后站着鬼门之人,岂不是说他们迟早会对上? “厉不厉害还难说,毕竟老婆子这么大把年纪,也没有接触过,不过就小五今天的情况来看,鬼门绝对不容小觑。” 陆谨听得这番话,也知道自己惹来了多大的麻烦,秉持着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原则,他站了出来。 “娘,鬼门的人现在还不清楚小风和小鸢的身份,如今只有我离开西山塘,才是最安全的。” 牺牲他一个人,也好过牵连全家。 “五爷!”陆五夫人一惊,心都缩了起来。 几个小崽子懂事地没有说话,但都提起了一颗心,他们不希望五叔有事。 鬼门真的有这么厉害吗?会威胁到嫂嫂吗? “说什么胡话!”陆谨话一出来,陆老夫人就劈头盖脸呵斥了他一通:“你是我陆家的一分子,遇到危险,岂有推你一个人出去面对的道理!” “我老婆子是那样的人吗!” “要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放心,不用你说老婆子也会把你推出去!” 陆谨感动了一下,但也只感动了一下,默默收了声站到一边,怀疑人生中。 ------------ 第270章 宋师姨 看到丈夫挨了训斥,陆五夫人没忍住偏过头笑了,心知老太太能说出这样的话,是打从心里不会放弃自家任何一个人的,便安下了心。 她孑然一身,要真到了这般危急的境地,便是舍了这条命去陪五爷又如何。 “五叔留在西山塘才是最安全的。”宋明鸢说道:“谢氏背后的鬼门之人今天晚上在我手里吃了个亏,负伤带着谢氏逃了,短时间内不会有多大的动作,所以,不用太过担心。” “是了。”陆老夫人也点点头,安抚道:“鬼门很少有大规模出动过的情况,个别鬼门中人也并非能代表整个鬼门,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我们也未为可知,担心也无用。” 见陆谨没什么大碍,她挥了挥手:“都去歇了吧,明日还有得忙活呢。” “是,娘。” 大家也没有留下来打扰老太太休息,都一一退出了帐篷。 陆五夫人下去之后,却是没太睡得着,她想起自己跟谢新柔的恩怨,归根结底,这场灾祸都是她给陆家带来的。 “五爷,你后悔娶了我吗?” 黑暗中,睡在床另一侧的陆谨睁开了眼睛:“想来,是没有的,不管我记不记得从前的事,但是我的心告诉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他动作轻柔地将妻子搂进怀里,轻拍了拍:“睡吧,这并非是你的过错。” 陆五夫人闭上了眼睛,是啊,并非是她的过错,可事已至此,她也要承担该承担的责任,不能再由着谢新柔作践她了。 她早该站起来面对的。 宋玉妍吭哧吭哧扛着一麻袋财宝飘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睡下了,只有陆老夫人的帐篷里还亮着微弱的灯。 她微微掀开帘帐的一角,疑惑道:“陆奶奶,您大晚上不睡觉,在这干啥呢?” 还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 陆老夫人回过神,看到滑溜得跟个泥鳅一样钻进来的人,当即收了心头的担忧,笑骂道:“你个小鬼头,陆奶奶还没问你大晚上跑哪去呢,咋?又去干坏事了?” “嘿嘿嘿,还是瞒不过您老人家的眼睛。”宋玉妍贼兮兮地将麻袋往老太太面前一杵:“瞧瞧我都给您带了什么回来。” “哦哟!”陆老夫人吃了一惊,注意力已然被这一大袋子的金银财宝吸引了过来。 “你这是去把谁的家给偷了?” 宋玉妍已经将送老太太的翡翠簪子扒拉出来,还顺带将给几位夫人准备的一并拿了出来。 “杜家,陆奶奶,这些都是给你们的,剩下的我都带走给阿鸢了呀,您老人家要是有什么看得上的,改天我再到杜府给您取来!” 陆老夫人顿时哭笑不得,真是个实心眼的好孩子。 不过杜家么?偷得好! “成。”她点着头,乐呵呵地应着:“老婆子要是有看得上的,一定跟你说。” 难得她有这一片心。 想到她跟叶氏的事情,陆老夫人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世间,能称之为家的地方,是心灵寄托之地,并非靠血脉亲情的羁绊来维持,你若不弃,陆家以后就是你的家。” “有鸢鸢在,你并不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也不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鸢鸢认可的,就是我们陆家认可的。” “陆奶奶……”宋玉妍抬眸看向灯光下满目慈祥的老太太,心中动容。 那些压抑的情绪,仿佛在这一刻释怀了。 至亲的爹娘不要阿妍又怎么样,有更好的人会将他们不要的阿妍捡起。 她忽然觉得,叶氏跟宋潘山在她的生命里也不是那么重要了,爱也好恨也好,都不如阿鸢给她的万分之一重要。 帐篷里。 宋明鸢也没有睡觉,她一边打坐修炼,一边铺展神识掌控营地的动向,直等看到宋玉妍拖着麻袋回了跟杏儿同住的帐篷,才收回了神识。 这妮子,自打灵体能来去自如后,便时常不见人影,若非有牵绊关系在,知道她在哪里,她都不能够放心。 许是以前被关在四四方方的笼子里太久了,这一得了自由便满世界乱飞。 宋明鸢无奈地笑了笑,却没有要制止的打算,只想着在空间里多给她找几件护身的物件。 免得她遇到什么危险。 陆家所有人护身之物,宋明鸢都给安排上了,五叔的那份也让五婶拿给了他。 如果可以,她还想在西山塘修一个结界,能不能阻挡住鬼门的人不知道,但至少能起到一点防范作用。 接下来一连几天,宋玉妍都会在半夜时分造访杜家,准时准点出发,麻袋装钱扮鬼吓人,一套流程走下来,把杜家的东西往西山塘搬了一趟又一趟。 如同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忙得不亦乐乎。 这期间,宋明鸢没有找到黑袍尊者的踪迹,反倒是等来了云羡和他的侍从小顾。 云羡一大清早就从崇明县出发,驾着马赶了半天的路,人都快要被日头给晒化了。 他举目看着周边荒芜的景色:“小顾啊,你确定西山塘是走这边的路?” 小顾本来是确定的,但少主这么一问,就不太确定了。 “要不然,咱找个人问问?” 他话一出口,脑袋就挨了一下,“蠢货,这荒郊野外的,上哪去找人!” 小顾委屈兮兮地摸了摸后脑勺,心说,找个鬼也不是不成,但这光天化日的,好像也没有…… 等等! 他眼前一亮:“少主,那只鬼!” 云羡悚然一惊,咻的一下往小顾身后躲了躲,看到他说的那只鬼是只熟鬼后,才若无其事地从小顾身后走出来。 他清了清嗓子,刚想喊一声,才发现自己除了知道对方叫阿妍之外,并不知道其姓名。 直接叫阿妍? 不成不成,太亲密了。 思来想去那日宋明鸢介绍时说的是妹妹,那应该也是姓宋的。 于是他对着宋玉妍的背影大喊了一声:“宋师姨!” 小顾:!!! 少主这拜师的决心,真的有点强啊! 莫说小顾虎躯一震,便是出来溜达的宋玉妍也险些栽了个跟头,摘来的野果子撒了一地。 ------------ 第271章 妖盗偷孩子了 她猛然回头看向云羡,瞪圆了眼,这个胆小鬼叫她什么?宋师姨?!! 阿鸢承认了吗?他就敢乱喊! 呸,不要脸! “宋师姨,你没事吧?” 云羡赶忙拽上小顾,壮着胆子上去殷勤地给她捡野果子,熟了倒也不是很害怕。 毕竟是未来师父身边的鬼。 宋玉妍灵机一动:“你怎么知道我叫宋施夷?” 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下轮到云羡跟小顾懵了。 “昂?你不是叫阿妍吗?” “对啊!”宋玉妍认真点头:“我小名叫阿妍,大名叫宋施夷!” 只要不跟师姨扯上关系,她的名字可千变万化! 云羡跟小顾面面相觑,有这么巧的事? 然而不管有没有,喊都喊了,总不能说自己连人家的名字都叫不出来吧,这多冒犯啊! “我们是来找陆少夫人的,能否请你给我们带个路?” 宋玉妍将他递过来的野果篮子接过,想着人是阿鸢喊来的,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 一刻钟后,主仆二人终于在宋玉妍的带领下进了西山塘。 连着几日的修建,错落有致的木屋已经初具雏形,映着被开垦出来的田地,就像是隐在深山里的世外桃源一般。 百来人在田间除草耕作,十几人爬在屋顶上敲敲打打,做着木屋最后的修缮与完善。 不远外的帐篷包更是扎了一顶又一顶。 “笃笃笃……” “哒哒哒……” 木头敲打的声音像是富有旋律一样,让人置身在这样的田园景象里浑然忘我。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忙干活,那两块地就交给你们了,天黑之前清出来,想要学艺先做工!” 宋玉妍丢了个锄头给云羡,可不能让阿鸢白干活,她们现在不缺银子,就缺苦力,能拉一个是一个。 宋玉妍铁锹一扛,也跟着下了地。 她已经能控制自己显露或消失于人前了,只要别人不碰到她,就不知她是只鬼。 以她现在的灵敏度,想碰也难。 小顾捧着琴一样的姿势捧着个沾了泥的锄头,看了眼宋玉妍刚才指的两块荒地。 “少主。”他咽了咽口水:“要不然?咱还是回去吧,您要是成了个泥腿子,老爷夫人知道了还不得把小的腿给打折?” 云羡看着宋玉妍纤细却有劲的身影,果断摇了摇头:“我是什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人么?她区区一个小女子都能做,没道理你家少主做不了。” 他捏了捏锄头杆,斗志昂扬嗖的挥了一下:“走!两块地而已,本少主半个时辰就能清出来!” 好险小顾头缩得够快,否则就要被少主挥过来的那一下打个眼冒金星了。 看着自家少主放下身段走向田间的身影,小顾心想,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少夫人这是在磨炼少主呢! 他也要好好表现,万一少夫人看中了他吃苦耐劳的资质,愿意收他为徒了呢? 主仆俩干劲满满地下田去,甚至婉拒了陆老夫人让他们进屋稍作歇息喝口茶的邀请。 等他们带着一手水泡回来的时候,连陆老夫人都流露出了对他们的同情。 这俩孩子,细皮嫩肉的,何必来遭罪呢? “怎的不待在崇明县,跑这里来了?沈大人可是到了任?” “到了。”云羡觉得自己被包成猪蹄的双手十分不忍直视,勉强才移开了目光。 “沈鉴特地托我带了礼,他一时半会抽不出身过来拜访,还望老夫人切莫怪罪。” “怎会,你们都有心了。”陆老夫人目光慈祥而温和,嘱咐道:“这两只手都先别碰水,这药膏管用,涂上两日就好了。” “我要是知道这里缺人手,高低得拖着沈鉴一块过来。”云羡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他上任这几天崇明县一连丢了好几家的孩子,如今正在为这件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呢。” 他来的时候,还特地将另一名侍从小潘留下来从旁协助沈鉴查案,只不过一直都没有什么眉目。 “哦?”陆老夫人惊讶了一瞬,又皱起了眉头:“之前可有过这样的事情?” “没有,是沈鉴上任才接到报案的。”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越是偏僻的地方,民风就越是彪悍,以往即便是有拐子出没,也被人当街给乱棍打死了。 久而久之,反倒没人敢生出这样的贼胆。 如果不是沈鉴初来乍到,云羡都要怀疑有人搞他了。 毕竟短短几日之内一连失踪了好几户人家的孩子,在崇明县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如今沈鉴已然赴任,接管了崇明县的事宜,若是不能尽快破案,只怕是不能在崇明县立足。 陆老夫人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眉头皱得更深了些:“难道这几日就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见陆老夫人关注这件事,云羡便多说了一些:“那些失踪的孩童都是五岁到十岁的稚龄,失踪的时间段多为傍晚到晚上,有的据说是在睡梦中被掳走的,一大家子人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如今崇明县人心惶惶,都说是之前传得沸沸扬扬的妖盗出来偷孩子了。” “胡闹!连人都没看到,怎么能说清楚是谁偷的,若放任这样的流言下去,只怕会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陆老夫人是见不得一点脏水往自家鸢鸢身上泼,听着就来气,他们家鸢鸢会做的可都是劫富济贫的好事! “什么凶手?” 宋明鸢刚巧掀开帘子,就听到了老太太愤愤不平的话语。 她刚才去布置木屋了,她们住的几间木屋已经完善得差不多了,今天晚上便可入住。 除去陆家人的几间,她的那间一榫一卯几乎都是由陆裴风亲手制作而成的。 方才过去看了一遍,恰到好处,无可挑剔,很合她的心意。 一看到宋明鸢,原本还歪歪斜斜,坐没坐相的云羡立马坐直了身体。 “师父!” 小顾:“……少夫人。” 实不相瞒,他也想喊师父。 宋明鸢倒没有纠正云羡的称呼,她此刻更关注另外一件事:“崇明县出问题了?” ------------ 第272章 夜访 看到鸢鸢进来,陆老夫人才缓和了神色,不过还是微皱着眉头气道:“也不知道是哪个为非作歹的,连日在崇明县偷了好几家的孩子,阿羡说,沈大人这些天正在为这件事情着恼呢。” 陆老夫人气主要是气那些人把罪名往妖盗身上安,同时也为丢失的孩子感到担忧。 这世间最可恨的,就是有人将作恶的手伸向年老体哀的老人和毫无还手之力的稚子。 宋明鸢诧异,竟然有这种事? “那人的作案手法与妖盗极为相似,不仅掳走了小孩,连财物也没有放过,我来西山塘的时候,杜家也被偷了,那杜小少爷也不见了踪影。”云羡说道。 小顾也紧跟着说:“我跟沈大人去查看情况的时候,杜夫人都哭晕过去好几次,听说是府上近日闹了鬼,他们家孩子是被鬼带走的。” “也是自打他们家闹鬼的事发生之后,才有孩子接连被拐的消息传出来。” 陆老夫人敛了神。 如果不是知道光顾杜家的人是阿妍,她还真要以为是鬼干的,但是,阿妍绝对不会做出偷孩子这样的事情来。 云羡点头,又有些气闷:“我也怀疑是杜府那只鬼把孩子偷走的,可我跟沈鉴说了他还不信,非说这世界上没有鬼!” 可把他气的! 可以说,这个节骨眼上他能带着小顾跑来西山塘,有一大半原因是因为沈鉴不信他的话。 若是可以,他真想把宋施夷这只鬼带到沈鉴面前,让他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这世界上究竟有没有鬼! 宋明鸢说道:“杜府失窃是阿妍干的,但孩子不是她偷的,她会造访杜家,是因为那日杜家派人来截我抢赌金一事。” 如同陆老夫人不希望有人将脏水往她头上泼一样,宋明鸢也不希望自己人平白无故担上莫须有的罪名。 听了她的解释,云羡顿时就打消了怀疑,也觉得杜家钱财被盗是罪有应得。 他拧着精致的眉头,颇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那这事可就难办了,除了杜家得到的线索比较多,其余几家根本没什么线索,沈鉴不会才刚上任几天,就要革职谢罪吧?” 如果是寻常的案子,以沈鉴的聪明才智,肯定有应对之法,可如今看来,好似有些不同寻常? 宋明鸢若有所思了一会儿,联想到近日鬼门一事,还是决定抽个时间去看看。 夜凉如水。 崇明县家家闭户,十里空巷,往时即便是入夜也稍有几分热闹的长街连个人影都没有。 沈鉴静坐在桌案前,桌上摆放的,全都是他这几天整理出来的线索。 傍晚又有两个孩子失去了踪迹,前来报案的是一对年迈的老夫妇,走了五里地赶来县衙求助。 如今事态已经从县城蔓延至周边村落了。 如果不能尽快找出凶手,只怕会有更多人受害。 沈鉴此刻的心情跟外面的夜色一样沉。 他枯坐了半宿都没能想明白,怎会有人悄无声息,没留下任何痕迹,就能把孩子从家人身边带走。 好像只一眨眼的功夫,孩子就不见了。 有这种能力的,唯有那妖盗值得怀疑。 然而之前垌阴岭和各受灾地一夜之间多出来的那些粮食,至今还让沈鉴记忆犹新,并不想把这件事情跟妖盗联系起来。 正愁绪百结之时,庭院中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细响。 沈鉴从思绪中抽离,目光由手中书写得规整的字体转向庭中,看到来人时,面上微微露出一丝讶然。 只见庭中女子身形纤细窈窕,穿着一袭轻逸的紫裙,腰间系着丝绦,神韵脱俗,连头发丝都带了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陆少夫人。”他下意识起身相迎,才发现有陆裴风的存在。 他整个人几乎与黑暗融为了一体,但是存在感却极其强烈。 沈鉴微顿了顿,又喊了声:“陆兄弟。” “你们怎的来了?” 他将二人邀进凉亭,又亲手泡了茶。 虽然陆家如今是为流放,但沈鉴从来不认为那一纸文书能约束住陆裴风和宋明鸢,是以,能在这里看到两人的身影,也没多大的意外。 “我们来此,是为了崇明县孩童丢失一案。”宋明鸢坐下,直接道明了来意。 如果想以最快的速度了解清楚细节,当然得从沈鉴这里入手,以他如今崇明县县令的身份,肯定能掌握到更多的信息。 “我看此案颇为棘手,并非一般人所为,沈大人不妨细说?” 案情是不能够轻易外泄的,不过沈鉴知道宋明鸢和陆裴风的能力,有他们相助,说不定能尽快找出真凶。 于是便没有隐瞒,只给二人递了一盏清茶过去,才缓声说道:“距离第一起案件过去,已经有五天了,这五天时间里一共丢失了十二名孩童,这些孩童的年龄都不超过十岁,其中以普通百姓家中孩子居多。” “这些被掳走的孩子里,有多达八九个都是在夜里被从家人身边偷走的,据报案人称,并未察觉出来一丝异状,只第二天一觉醒来就不见了孩子的踪影。” “我派人检查过,他们身体并没有中迷药的迹象。” “另外几起里面,倒是有一个妇人曾与凶手抢夺过孩子,只不过那妇人受伤昏迷,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 为着这些事情,沈鉴这几天都没怎么合过眼。 他难得有些苦中作乐地说道:“你们二人今天晚上要是不来,明天我就该去信请你们了。” 宋明鸢问:“可方便带我去见一见那位妇人?” 沈鉴正有此意,率先站了起来,引宋明鸢和陆裴风朝安置妇人的后院走去。 妇人名叫曹红玉,是青水巷卖豆腐营生的,作为唯一见过那凶手的人,自然被重点保护了起来。 沈鉴一边领路,一边跟宋明鸢详细说明了曹氏的情况。 “她是这么多人里唯一一个跟凶手起过正面冲突的,前两日傍晚,她收了摊子带着六岁的儿子往家里赶,在快要走到家门口时,被强行掳走了儿子。” “她那儿子有哑疾,也正是因此才遭到夫家休弃,孤儿寡母在青水巷相依为命生活,若非好心的邻居发现得及时,替她报了案,只怕县衙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曹氏只受了些轻伤,但是看了好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 ------------ 第273章 引蛇出洞 说话间,沈鉴已经领着宋明鸢和陆裴风来到了曹氏歇的房间外,因为男女有别,沈鉴和陆裴风只能止步。 宋明鸢走了进去。 屋里只有孟氏身边伺候的两名丫鬟在照看,知道曹氏的重要性,大晚上的她们也不敢合眼。 看到宋明鸢进来,机灵一点的赶忙去将灯光挑亮了些。 “姑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人是沈鉴请来的,她们不敢怠慢,不过,这姑娘生得真好看。 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两个小丫头不由偷偷多看了两眼。 宋明鸢知道她们没有恶意,应了声之后,便朝床榻走去。 曹氏仍然昏迷不醒,她的状况跟沈鉴方才说的别无二致,仅是受了些轻微的擦伤。 宋明鸢检查了一遍,也没有中药的痕迹,只是在她的胸口处萦绕着肉眼不可见的淡淡黑气。 看来,还真是跟鬼门有关系。 就是不知道他们抓走这么多孩子,要来干什么了。 一边想,宋明鸢一边替曹氏化解了压制她的黑气,黑气一散,曹氏就如同惊梦一般急喘了几口气,猛地睁开了眼。 “鸣哥儿!” “鸣哥儿,把我的鸣哥儿还给我!” 她一把抓住了宋明鸢的手,眼神俱是无助与惊恐以及哀求,仿佛意识还停留在昏迷过去的前一刻。 两个丫鬟虽然不知道宋明鸢是怎么把人弄醒的,但见此情况,赶忙上前帮忙。 “曹娘子,你清醒一点,这里是县衙!” “这位姑娘是大人请来给你诊治的,你先松开手!” 曹氏方才回过神来,不管不顾挣扎着就要往外跑,“鸣儿,鸣儿,你们快放开我,我要去找鸣哥儿!” “曹娘子!” 曹氏不受控制的样子,让两个丫头焦急无比,手忙脚乱将人拦住。 宋明鸢站在一边,冷静地看着:“你要还想找回你儿子,现在就穿好衣服随我去见沈大人,一五一十回答你的所见所闻,若是不想,现在就可以跑出去。” 情绪激动的曹氏果然冷静下来。 一刻钟之后。 穿戴整齐的曹氏与宋明鸢一并出现在了庭院里,沈鉴和陆裴风已经在此等候了。 看到自己所遇的难题在宋明鸢手中迎刃而解,沈鉴眉头一松,稍显疲倦的玉颜露出了几分笑容。 心中有种卸下重负的感觉,仿佛有她在,就不会有意外。 “大人,求您救我儿子!”一见到沈鉴,曹氏就跪了下来。 沈鉴目光转移到她身上:“起来说话。” 宋明鸢跟陆裴风在旁边坐下,品着刚刚沏的茶,将盘问曹氏的事情交给了沈鉴。 “你且与本官细细说一遍事情的经过,事无巨细,不得隐瞒。” 曹氏擦了擦眼泪,赶忙说道:“大人,掳走我儿子的是个穿黑色衣袍的人,民妇没有看到其面容,但听声音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此言一出,宋明鸢跟陆裴风便对视了一眼,无一例外都想到了五叔失踪的那天晚上在谢新柔屋子里出现的黑袍老者。 莫非这些天崇明县发生的事情,都是他在兴风作浪? 看来是打得不够狠啊! 她正愁没把人找出来呢,如果是他的话,这次势必不可能再让人给跑掉! 宋明鸢不确定黑袍尊者有没有跟鬼门联系上,但是他们与黑袍尊者所结的仇,是不可能化解的。 依照那天晚上的情形,只怕他们有所退步,对方都要紧咬下他们一口。 与其等着别人来对付自己,不如先发制人。 正思忖间,又听得曹氏微带着些颤意的声音传来:“大人,那老东西会妖术,民妇原本是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的,是鸣哥儿一直拉着我的手,表现得十分害怕。” “民妇发现不对,一把抱起鸣哥儿,拉扯了几番,那老东西才现出了形,之后的事情,民妇就不记得了,大人,还请您一定要救救鸣哥儿啊!” 曹氏回忆了一遍,心中已经生出了无限的惶恐,她不确定他们这些肉体凡胎的人能不能对付得了那老妖怪。 如果对付不了,那她的鸣哥儿岂不是…… 曹氏不敢深想,只能死死咬着牙,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让自己冷静,不至于瘫倒下去。 她只有鸣哥儿了,她只有鸣哥儿了。 沈鉴看向曹氏的目光亦有几分不忍,他也是跟母亲相依为命长大的孩子,自然能体会曹氏此刻的心情。 然世间人力不可为的事情有很多,他也不敢夸下海口。 于是说道:“此事本官已知晓,定会尽己所能,全力追查,崇明县近日来多家孩子失踪,并非只鸣哥儿一个,还望曹大嫂照顾好身体,等鸣哥儿回来。” 除了等待,她一个丢了孩子的妇道人家,也别无他法了。 让人将曹氏送下去之后,沈鉴才敛袍坐下。 他此刻的心情并没有比曹氏醒来之前好多少,反倒听了曹氏的话,越发沉重了些。 之前还能抱有是人为的一丝可能,哪怕怀疑,在没有定论下来之前,都能往好了想。 可是现在,对方明显不是一般人,这俨然已经超出他的能力范畴了。 气氛沉寂良久,宋明鸢忽地说道:“咱们或许可以来一招引蛇出洞。” “按照这样的趋势下去,崇明县肯定还会再丢孩子的,对方不可能这么轻易收手。” “如今只有将人引出来,才能找到那些丢失的孩子的下落。” 沈鉴迟疑道:“可如果对方真有曹氏说的那般手段,咱们即便是正面对上,也未必能将人制服,并绳之以法,此举恐多折损几个无辜的稚子进去。” “这个沈大人倒是不需要担心,我可助你解救出那些孩子,只不过到时候,你得把那老东西交给我来处置。” 鬼门这样的都出来了,宋明鸢觉得自己在人前稍稍展露一点实力也不过分。 人的接受能力都是逐级往上提升的,存在即合理。 只要自己不承认自己是妖盗,谁说妖盗就不能是鬼门的人呢? 想到这里,她嘴角微微勾出一抹笑容:“作为条件,我还需要沈大人帮我做一件事。” ------------ 第274章 诡计多端的陆裴风 别说是一件事了,有救母的恩情在前头,如今又在他遇到难题时不吝相帮,沈鉴哪有不应之理。 在他看来,宋明鸢便是他的贵人。 “少夫人对沈某的恩德,沈某还不知道如何报答,若有帮得上忙的,请尽管开口。” 宋明鸢轻抿了一口陆裴风递过来的茶,茶香清浅,回味余甘。 “此事之后再说,眼下还是想想怎么将那作恶之人抓到最为要紧。” “这几日还有劳沈大人下发通知,令各家各户看顾好家中稚龄孩童,最好是能将这些孩子与照看的家长集中起来,避免落单。” “我们要做的,是把他的目光从别处转移到我们安排的孩子身上,所以这两天不让他再轻易带走其他孩子这事便至关重要。” “我离开的时候会在此处设一道结界,你可以把人安置在县衙里,如此,便不用担心对方会用妖术接近这里,把孩子从县衙带走。” “至于他会不会另辟蹊径冒充家长的身份混进来,就要看沈大人这边了。” 沈鉴正经了神色:“我必严防死守,绝不让他有可趁之机。” 他皱了皱眉,有些迟疑:“只不过那几个当诱的稚童,怕是有些难寻。” 谁家都不会放任孩子去冒这样大的风险。 “这个,沈大人无需担心,我已经有最合适的人选。” 是时候带着崽子们出来溜一溜了,免得他们无聊到翻来覆去掏老鼠洞。 想到家里的几个小崽子,宋明鸢唇角带着连自己都不自知的柔和笑意。 见过她大杀四方的张扬肆意的模样,便是沈鉴都不禁因她唇边柔软的笑意稍恍了下神。 他很快就想到了陆家那几个活泼调皮的小崽子,清眸也不禁染上了几分笑意。 几个小崽子胆大机灵,确实没有比他们要更合适的了。 只不过沈鉴有些担心她这样的做法会不会引得陆家心生嫌隙,不由往陆裴风那边看了一眼。 却发现他专注泡茶,连眉头都不抬一下。 倒显得他的担心有些多余。 陆裴风放下手中的茶具,神色淡淡,动作间却微带着一丝迫不及待的意味。 “谈完了?” 没等二人说话,他又自顾自地说道:“既然谈完了,那我们夫妻二人就先回去吧,沈大人想来是几夜不眠不休了,黑眼圈如此之明显,可莫要不辞辛劳,熬坏了身体才是。” 陆裴风声音清清淡淡的,一派为沈鉴身体着想的模样。 他不说,宋明鸢都没发现,他一说,她也下意识看向了沈鉴,果真见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并不十分明显,可以说不仔细看根本留意不到,毕竟他那张脸实在太能打了。 见此,她开口道:“沈大人注意休息,如此,我们就先回去了,两日后再来拜会。” 沈鉴:“……” “好。” 他在凉亭中静坐片刻,一直等到两人消失在黑暗中,才转身进了房间,犹豫着拿起了镜子。 镜中人玉颜依旧,哪有黑眼圈明显一说! 对于陆裴风故意在宋明鸢面前诋毁自己的形象,沈鉴心中颇有微词。 不愧是当过将领的人,果然诡计多端。 他放下镜子,透过窗户恰好捕捉到漆黑的天幕下虚晃而过的流光。 想到方才宋明鸢所说的结界,一双清透明澈的黑眸微微一动,看来,她当真非同寻常之人。 也是,如果是一般人,怎么可能凭一己之力保全陆家。 沈鉴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然而一想到刚才陆裴风的话,好心情顿时就没了。 他关了窗,灭了灯,没有像前几日那样废寝忘食,转头就去休息了。 另一边,设好结界的宋明鸢跟陆裴风瞬移回了西山塘的小木屋。 木屋已经被布置过了,装饰虽然简单,但十分耐看且温馨,临廊的窗边还摆着几朵用竹筒养起来的小野花。 淡紫的,红粉的,浅黄的,天蓝的,一共四朵,整整齐齐摆放着,别说,还挺别致好看。 估摸着是几个小崽子从田地里薅来的。 宋明鸢给小花浇了水,望了眼黑漆漆的原野,除了营地里的几盏灯亮着,周遭俱是一片黑暗。 其中犹以山那边更甚,黑洞洞的,影影绰绰,时不时传来几声孤鸟凄厉的鸣叫,无端渗人。 风声从旷野穿过,悉悉索索的声音被掩盖。 还在铺床的陆裴风听觉十分灵敏,察觉到异动的时候,人就已经站到了窗口。 看到原野上蹿来蹿去的几道黑影,他黑眸微凝:“野猴子?” 说话间,那几只灵敏的猴子已经靠近了营地。 它们的目标十分明确,就是放置粮食的那顶帐篷。 今夜值守的人是李飞,跟他一起的,还有几个官差兄弟。 值守营地的都是自己人,五人一组,每日轮着来。 那几只野猴子还没靠近营地,李飞便警觉起来,一开始发现是猴子,他们也只是按兵不动。 看到这些泼猴偷他们的粮食,李飞按耐不住了:“哪来的小畜生,也敢来我们营地里偷吃的!” 他呵斥一声,拿起木棍就去驱赶。 那些野猴子不但没有被吓退,反而异常嚣张地闯进了帐篷,把里面的果蔬粮食往怀里揣。 草,你爷爷的! 看着被糟蹋打碎在地上的鸡蛋,李飞怒了,将手里的火把往地上一插,让兄弟们守着门口,追着那几只泼猴就打。 他也没想着打死,只想把猴赶出去。 然而,那几只野猴子灵活得不像话,上蹿下跳,直把李飞戏耍得团团转。 其他人见状,也赶紧上去帮忙。 野猴被激怒了,跳起来袭击人,甚至十分歹毒地抠人眼珠子,张牙舞爪,野性难驯。 兄弟们身上都挨了好几下,眼见一只猴子将毒手伸向同伴,李飞一怒之下便将它给打死了。 其余几只猴这才扔下东西,纷纷被吓得四散逃跑。 宋明鸢跟陆裴风从连廊跳下来的时候,那几只猴子已经被李飞他们给赶跑了,速度十分之快。 看到被糟蹋得凌乱的帐篷,宋明鸢心想,得想个什么办法治治这些野猴子才行。 要不然隔三差五来袭击一次营地,只怕会让人不胜其烦。 ------------ 第275章 进山 李飞心痛极了:“好好的食材,就这么被给这些野猴子给糟蹋了,还不如让我拿来做菜呢!” 众人一惊,与其留着让李飞做菜,还不如让野猴糟蹋算了! 他们可不愿意去吃李飞做的饭啊! 偏生李飞毫不自知,骂骂咧咧了一顿,注意到陆裴风和宋明鸢,才收敛起了对这些泼猴的气愤。 “主子,少夫人。”他迎了上去,憨憨地挠了挠头:“你们怎么下来了?可是刚才吵到你们了?也没什么大事,就几只泼猴来偷东西,已经被兄弟们给赶跑了。” 宋明鸢点了点头,看到他们脸上的抓伤,拿了两瓶药出来:“被野猴子抓的伤口用清水洗洗,擦上药膏,天气热,仔细伤口溃烂感染。” 众人眼睛齐齐一亮,少夫人给的,可都是好东西! “多谢少夫人!” “少夫人早些休息,有我们守着,绝对不让那些泼猴再靠近半步!” “行。”宋明鸢点点头,含笑道:“那就辛苦你们了。” 得了少夫人一句辛苦和一瓶药膏,兄弟们觉得一点都不辛苦,连守夜都精神了。 如今西山塘就是他们第二个故乡,他们相信在宋明鸢的带领之下,这里能越变越好。 见旷野之上再无异状,宋明鸢才跟陆裴风重新回到小木屋里。 大家都没有把这一插曲放在心上,只将那只死去的野猴尸体埋掉,收拾干净凌乱的营帐,又认真守起了夜。 第二天一早,宋明鸢醒过来的时候,陆裴风已经不在了身边。 清晨的西山塘鸟语花香,露水还未消散,陆家的儿郎就起来开始晨练了。 陆老夫人带着女眷们煮粥,陆承跟陆谨指导陆裴川跟几个小崽子练功。 陆裴风独自一遍遍挥舞着霜血,身姿如游龙,矫健俊美,晶莹的汗水顺着他清晰的下颌线滑落,尽管手中的剑毫无反应,他也并不气馁。 大家都默契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也没有发出嘈杂的声响。 直等看到宋明鸢出现在窗边,陆老夫人才扬起眉眼,笑容灿烂地唤道:“鸢鸢醒喽,快收拾收拾下楼,奶奶熬好了粥!” 她这声音一出,寂静的清晨便变得热闹起来。 原本认认真真学武的几个小崽子嗖的一下就跑没了影,连陆裴风也停下了手中的剑。 老太太招呼:“行了,都别练了,不急这一时半刻,天天练也没见你们有多大的长进,赶紧喝粥下地。” 陆承可不服气:“娘,您可别瞎说,哪能没有长进,我觉得我最近天天都在长进,不信待会儿我跟五弟比试比试,不说虚的,我肯定能在他手里过上百八十招。” 陆谨是几兄弟里武力最高的,陆承以前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这段时间,他总觉得自己变强悍了。 不仅力气比以前大,就连敏捷度也比以前要更上一层楼,就跟吃了那灵丹妙药似的。 以前不敢说,但是现在,陆承就是这么的自信。 奈何他话才说出口,就被刚刚收起长枪的陆三夫人挥了一棍子屁股:“有那把子力气,你不如去多砍几根木头回来,尽快把木屋给修完!” 陆承的气焰就这么被一棍子打没了。 “媳妇儿,我保证今天晚上太阳下山之前就能将木屋顺利完工!” 他也真是没事干了,干嘛要跟大侄子比木工? 他这大侄子学技能的速度之快,实在叫他这个当叔叔的望尘莫及。 谁能想到呢,他的大侄子已经从一个只会行军打仗的粗人,变成了个十项全能的居家好男人。 不仅会泡茶,还会做饭。 惹得媳妇儿天天在他耳边念叨,说他只会喝酒。 那他这不得给媳妇儿露一手? 然而看着还有一半才完工的木屋,陆承觉得,这一手露的还是太草率了。 陆三夫人一点也不理会丈夫哀怨的眼神,放下手里的长枪,捧着一大早上采来鲜花,就往楼上走去。 她将花放在了纸糊的窗户边上,把昨日放的那束换下来。 都是受过教养的贵女,即便是山间野花,经她手里摆弄两下,也能插出别样的美丽来。 “三婶,待会儿吃完早饭我要进山里一趟,你要一起去吗?”宋明鸢用干净的帕子洗了脸。 将花儿点缀得赏心悦目,陆三夫人才满意地收回了手。 “进山?好啊!正好三婶也想看看山里能猎到什么,如果采好点,以后能经常到山里去,打些猎物带回来给大家改善改善伙食。” “这里离县城还是稍远了些,一来一回也不方便,等咱们开好地,种上粮食跟蔬菜,就不用麻烦地往外面跑了。” “等木屋修好,我就让你三叔去将种子买回来。” 其实宋明鸢空间里就有不少种子,但总要找个由头拿出来,于是点点头:“成,咱们可以单独留一个帐篷存放种子,以后三叔买回来的种子就往里放。” 这样也方便她随时从空间里补货。 “回头我就跟他说去。”陆三夫人笑意盈盈地看着木屋前开阔的空地:“只要一想到这里会变成我们所希望的模样,三婶就觉得之前受的苦不算什么了。” 如果一家人能在一起,便是让她放下仇怨在此隐居,她也愿意。 然而陆三夫人知道,这些宁静只是暂时的,如果她们没有能力守护,终将会被打破。 收回目光,陆三夫人笑着说道:“你五婶说,想在那片山种一片茶园,她想做生意。” 宋明鸢有些惊讶,不过一想到几位婶婶都是有自己的主见的,也道:“五婶若是感兴趣,我肯定全力支持。” “还没个定数呢,只是有这个想法,大家都想尽自己的能力为这里做些什么。” 五弟妹是,她亦是。 她们不想将所有的重担都压在小两口的头上,她们想在受到庇护的同时,也能出一份力。 宋明鸢微微弯眸:“好。” 她真是越来越喜欢这样的陆家了,上下一心,不畏艰险。 宋明鸢不知道的是,若非有她的存在,陆家几位夫人远不会有如现在这样团结的凝聚力。 吃过早饭之后,两人就进山了。 陆裴川见状,问几个依依不舍的小崽子:“你们怎么没跟嫂嫂一起去?” 他还巴巴等着他们能带上他呢!小没出息的! ------------ 第276章 偷崽了 陆裴川觉得,大人就应该有大人的样,他当初怎么会想不开跟小孩子混。 瞧瞧,自打他跟这几个小崽子达成了不平等协议之后,自个被奴役成什么样了? 陆裴川给几个崽递了根小肉干,心想,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他要奋起,跟着这些小屁孩混,是没有前途的! 他猛一下站了起来。 “嫂嫂说,这次进山先不带我们去,明天带我们去干大事。”陆思宁撑着胖乎乎的小脸蛋,一边咬着小肉干,一边巴巴地看着嫂嫂离开的方向,乖巧地等待着。 陆裴川觉得自己刚刚站得有点太突然了,又缓缓蹲了下来。 “干什么大事?” 他按耐不住好奇地问,见小姑娘手里的小肉干没了,又给她递了一根。 “不知道哇,但是嫂嫂说,这大事只能让我们这些孩子来干。” 什么大事居然只能让孩子来干? 陆裴川暗自嘀咕。 他眨了下眼睛,厚颜无耻地说道:“我只长了年纪,别看我这么大只,但我也只是个孩子,我跟你们是一伙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嫂嫂带你们去的时候,你们可要记得带上我啊!” 许是觉得他眼巴巴的样子有点可怜,陆思宁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那行叭,等嫂嫂回来,我问问嫂嫂!” 陆裴川开心了,完全将要奋起的事情抛在了脑后,能走捷径何必自己努力。 “你们嫂嫂进山干什么去?”看到他们凑成一堆,云羡也凑了过来。 他已经在西山塘住了一晚上了,除了床硬了些,蚊虫多了些,生活条件简陋了些,没什么不适应的。 都说战胜恐惧的办法就是直面恐惧,等他学会了捉鬼,就再也不用怕鬼了! 奈何起来得晚了些,都没来得及表现一下自己的资质,师父就已经进山了。 “嫂嫂说要进山捉几只野猫,用来看家。” 想到以后家里会多出来几个玩伴,小崽子们就满心期待。 猫猫呀,他们可以一起抓老鼠! 云羡蹲得腿累,干脆往地上一坐:“那确实应该养几只,这里的野老鼠太多了,晚上吱吱叫唤,吵得我都睡不着。” 为了拜师学艺,他真的承受了太多。 啥?陆思宁皱着小眉头,一张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凝重起来,在他们的地盘上居然还有老鼠? 她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虎虎生风地说道:“不要害怕,我帮你掏了它!” 小短腿一迈,一溜儿就冲回了家,左手拿铲,右手拿笼子,身后背着网兜,工具十分之齐全。 “哥哥们,冲鸭!” 在小崽子们跟老鼠斗智斗勇的时候,宋明鸢也进了山。 山里草木茂盛,枝叶层层叠叠,抬头都看不到天。 空气中凝结着草木和露水的清香,山涧里时不时还传来鸟儿清脆的鸣叫。 许是人迹罕至,枯树叶多的地方,还长着许多无人采摘的蘑菇。 宋明鸢沿路上跟三婶采了许多,只才走了小半段路,背上两个背篓都给装满了。 大部分都是能吃的,有黄丝菌,乌枞菌和一些其他杂七杂八的野菌子。 望着长势喜人品质极好的蘑菇,陆三夫人擦了擦头上溢出来的汗珠,颇有几分大丰收的欣喜。 “鸢鸢,这里的蘑菇真多呀,待会儿回去三婶带队伍里的妇人拿背篓过来全采回去,趁着这几天天气好,可以晒成菌干保存起来。” 这里离营地不远,透过树影,远远还能看到自己人,临山脚就是田野了,也不用担心有危险。 “现在这个时候采刚刚好,要是等晚几天,就都长开烂在地里了,等会儿三婶打几个野鸡回去,咱们今天晚上吃野鸡炖蘑菇!” 宋明鸢似乎都闻到了炖蘑菇的鲜香味,明明才刚吃过早饭,这会竟是又馋了。 她笑道:“行,三婶,打野鸡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你现在就回营地里带人过来采,要不然只半天时间怕是采不完。” 陆三夫人想想,采完蘑菇还要用簸箕晾晒,簸箕都没有,还得去砍竹子回来编,这一来一去又要花许多时间。 实在不想错过这样的山珍美味,于是点点头:“那鸢鸢你当心一点,别走太山里了,你把你背上的筐给我,三婶现在一并带回去。” “好。” 宋明鸢将摘满蘑菇的背篓放下。 陆三夫人轻轻松松就提了起来,一边手提一个背篓下了山,走起路来脚步还十分稳健。 等看不到陆三夫人的身影后,宋明鸢才转身继续往里走。 她没有浪费多少时间,逮了十几只山鸡丢进空间,又捡了好几窝鸡蛋之后,就开始寻找起了今天的目标。 因为这片地区山林广布,野鸡兔子还有山羊野猪这样的猎物随处可见。 不仅如此,宋明鸢还碰到了黑熊和野狼。 那黑熊只看了她两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用神识扫了一圈后,宋明鸢终于在一个隐蔽的树洞里发现了自己要找的小猫。 “嗷呜——” 一窝子小奶猫,牙还没长齐呢,看到宋明鸢便先是凶巴巴地叫了起来。 宋明鸢单手拎出一只点缀着黑色条纹的虎崽子:“是你先凶我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啦!” 小虎崽被扼住了命运的后脖颈,瑟瑟发抖安静下来。 然而另外几只看到她有动作,一个比一个凶,竖直着耳朵,龇牙咧嘴,小眼神凶巴巴的嗷嗷一顿猛虎咆哮。 宋明鸢顺手牵羊将叫得最欢的那两只也给拎了起来,唯一的一只怂唧唧的,孤零零有点可怜。 宋明鸢觉得,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于是把最后一只虎崽子也拎了起来。 她才把虎崽子装进铺好棉袄的背篓里,一扭头,就看到了不远处虎视眈眈的虎妈妈。 “吼——” 虎妈妈张开血盆大口,猛扑了上去。 一刻钟之后,它乖乖驮着偷了它崽的女人,迈着屈辱的步子往山下走去。 宋明鸢觉得它有点可怜,于是安慰道:“你也别太忧郁了,我肯定会好吃好喝伺候你的,保证把你几个崽养得白白胖胖,结实威猛。” 虎妈妈耳朵抖了抖,奇异地听懂了她说的话。 ------------ 第277章 猛虎下山 它对这个无知的人类不屑极了。 还没下崽之前,虎妈妈是个威风凛凛的母老虎,这山里没一个同族是它的对手,但是生了崽之后,它皮毛无光,都瘦脱相了。 为了拉扯这几个小瘪崽子,它已经从虎王变成了瘦骨嶙峋的母猫。 尽管这样,它都不敢说能在这危机四伏的地方,将几个崽养大。 “只要你好好给我看门,别让那些野猴子来偷袭营地,我就帮你重回巅峰,让虎族最厉害的雄虎都成为你的手下败将。” 虎妈妈脚步放慢了些。 宋明鸢继续道:“你几个崽还是太小了,不过我肯定不会嫌弃它们的,等它们大了,可以子承母业,继续替我看门,我可以保证它们都能成长成虎界威风凛凛的霸王。” “我这里管吃管住,还管你崽成才,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可就去你对家找了哦。” 说话间,她还不忘将空间里掺过灵露水的肉喂给背篓里嗷嗷待哺的小虎崽。 小虎崽狼吞虎咽,吃了几块之后,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巴,用毛绒绒的身体去蹭她的手。 “嗷啊——” 有两只甚至已经学会打滚卖萌了。 虎妈妈饿得肚子咕咕直叫,在吃了一块宋明鸢投喂过去的肉之后,虎躯一震。 “吼!” 你管吃的就行了! 小瘪崽子成不成才无所谓的。 跟虎妈妈达成了协议之后,宋明鸢就将猎到的那几只野山鸡从空间里拿出来挂在它的脖子上。 找了个地让虎妈妈和几个虎崽子吃饱喝足之后,她才在虎妈妈的示意下爬上了它的背。 一人一虎外加一背篓虎崽,慢悠悠地下了山。 日上三竿。 营地里,妇人们正一筐筐往山下运着蘑菇,几个熟手的官差正破着竹篾编簸箕。 他们这些人里,大半都是穷苦人家出来的,做些简单的竹编制品,可以说打小就会。 空地上已经晒了三个簸箕的蘑菇了,有些没摆出来的,都被堆成了小山。 “这里的山货可真多呀,就是人烟稀少,否则便是生活在这里,靠着山也能吃喝不愁了。” “谁说不是,这里地肥山多,再往前还有一条河,里面的渔货也多,地方确实是个好地方,只不过要不是有少夫人,谁敢来这里生活呀!” “你看看这些菌子的品质,别的地方还真不一定能找得到,听说有钱人家就好这一口,若是能拿去卖,也能值好多钱了。” 大家一边干活一边聊天。 陆家女眷也在帮着晒菌子,男人们还在完善木屋,陆二老爷这些人都在开荒。 几天下来,地块已经被清出来一大片了,少说都有十几亩地,都是放火焚烧过的,遍地都是草木灰。 其间忙活的人个个灰头土脸,他们干的都是体力活,开荒,翻地,挖沟,筑田埂。 除了饭能吃饱,也没比在流放路上好到哪里去。 望茫茫看不到边的荒地,陆二老爷只想两眼一黑,靠着他们这么点人,得忙活到什么时候啊! 干脆让他死了算了。 “爹……爹……” 陆祥定定看着他身后,满脸霎白,腿肚子直打哆嗦。 陆二老爷被他这死样吓了一跳,还没转身,先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大虫!” “啊啊啊!大虫下山了!快跑啊!” 老虎还没走近,人就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 众人惊慌地扔下工具,连滚带爬往营地跑。 虽然心里想着死了算了,但是真正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陆二老爷跑得比谁都快。 “爹!爹啊,你等等我!你等等我啊!!” 陆祥在后面喊破嗓子,喊出了颤音都没能喊得住。 营地忙活的人听到动静如临大敌,纷纷停下手头的活儿拿出了武器。 “怎么回事,昨晚野猴袭营,今天又遇到猛虎下山了?” 李飞补觉补到一半,就火急火燎地跑了出来。 打眼往荒地上一看。 只见陆二老爷一众哇哇叫着涕泗横流地往营地跑,宋明鸢就坐在虎背上,由虎妈妈驮着慢悠悠地往回走。 但凡他们多看上一眼,都不至于被吓成这样。 亏得还姓着陆,孬样! 什么大虫,那明明是少夫人的小宠! 不过少夫人可真是牛哇,连老虎都听她的! 李飞满目崇拜,不止是他,就连吴达一众兄弟也是,少夫人太厉害了,总能一次次刷新他们的认知。 陆家人都等候在营地里,也没有要提醒陆二老爷他们的打算。 陆老夫人和几位夫人不会,陆家的男人们就更不会了,他们都听说了陆二老爷这些人流放路上所做的事情。 如果不是西山塘现如今正需要劳动力,高低都得让他们缺只手断条腿。 “哪来的老虎?” 云羡带着几个小崽子推开人群,打眼一看,顿时就沉默了。 “这就是你们说的,小猫?”他低头看向几个瞪圆了眼一脸哇噻的小崽子。 有点怀疑人生。 宋玉妍探出个头:“这有什么问题么?以后这只大虫就叫小猫不就行了?” 看到她笑眯眯朝宋明鸢走过去,云羡怀疑地问:“你们阿妍姐姐说她叫宋施夷,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呀!阿妍姐姐说的怎么可能会有假!” “对!阿妍姐姐是不会骗人的,怎么会说个假名字糊弄你!” “她就叫宋施夷!” 几个小崽子丢下这几句话,就屁颠屁颠朝嫂嫂跑过去了,阿妍姐姐跟嫂嫂关系要好一点,他们当然是帮阿妍姐姐啦! 云羡觉得有点不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问陆裴川:“真的?” “骗你干什么!” 云羡顿时打消了怀疑,这么多人,总不能合起伙来骗他吧? 看来那日还真是个巧合。 她不是个信口胡诌随随便便起名的人。 这厢,陆二老爷等人惊魂未定,瞧着大家的神色不太对,才壮着胆子转头往回看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让他们的脸色精彩地跟打翻了的调色盘似的,心里一时像是被戏耍了一样,敢怒而不敢言。 早知道虎背上还坐着个人,他们哪里用得着差点跑断气! 她肯定是故意的! ------------ 第278章 改良种子 虎妈妈在营地前停下了脚步,一双威严的虎眸沉沉扫视了他们一眼。 喘了一下气,才微微伏低身体,让宋明鸢能够顺利地从它背上下来。 虎妈妈一有动作,陆二老爷一众便心惊胆颤地齐齐退了好几步,生怕下一秒这头老虎就失了控制朝他们撕咬过来。 几个小崽子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就跑到了嫂嫂身边。 踮着脚就往背篓里看:“哇!嫂嫂,好可爱的小猫猫!” 背篓里几个打着吹欠的小虎崽,萌得小崽子们直冒星星眼,心都要化了。 “嗷~” 小虎崽嗷嗷地叫着,面对陌生的气息,水亮亮的眼瞳既新奇又害怕。 很快,一只小虎崽摇摇晃晃地按着同伴的身体从背篓里探出了脑袋。 冲着虎妈妈就是一顿嗷嗷乱叫。 “吼!”虎妈妈吼了它一嗓子,让它们安分点。 宋明鸢将小虎崽从背篓里挨个拎了出来,往小崽子们手里一人塞了一只。 刚好四只。 “带你们的小猫去挑个喜欢的地方让它们待着,晚些时候咱们再给它们安个窝。” 说完,又拍了拍虎妈妈的大脑袋:“你也去,不许伤人。” 虎妈妈又看了陆二老爷等人一眼,臭嗖嗖的,咬上一口说不定少一顿吃的,得不偿失。 “吼!” 它答应了。 小虎崽一落入怀里,小崽子们便如获至宝,双手捧着小虎崽,小心翼翼地端着它们下去了。 连平时活蹦乱跳的步子这会儿都带着几分紧张兮兮的感觉。 “不要怕,我肯定把你抱得稳稳的。” 陆老夫人跟陆家几位夫人看见虎妈妈踱着步子跟在几个崽子后面,也不担心,含笑着收回了视线。 反倒是陆承和陆谨两个大老爷们提心吊胆,他们根本不知道崽子们身上戴着的东西有多厉害,只怕他们把小老虎摔了,虎妈妈大发神威一口一个。 于是不太放心地跟了过去,陆裴川也跟了过去,他还没这么近距离观看过老虎呢。 见陆二老爷一众人还站在原地,陆老夫人收起了笑,没好声道:“还不去干活,都杵在这里干什么?莫不是想留下来喂老虎不成?” 她扫了他们一眼,哼了声:“你们谁要是敢偷懒,以后喂老虎这件事情就专门交给偷懒的负责了,要是被抓个正着,一个人喂半个月。” 不得不说,陆老夫人是熟知他们贪生怕死的脾性的,这话一出,还在为营地住进来一只老虎而提心吊胆的众人顿时作鸟兽散。 甚至因为害怕真的跟老虎有近距离接触,下地干活越发卖力起来。 看到他们这样任劳任怨,陆老夫人暗暗嘀咕,还是鸢鸢明白,这人啊果然不能太善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还是得做个恶人。 “奶奶,我去监督他们!”宋玉妍自告奋勇。 在宋家受了这么多年的磋磨,这一次,终于轮到她来当这个恶人了! 只要有她在西山塘一天,宋明嫣这一家三口就休想安生! 宋玉妍桀桀怪笑两声,追着陆二老爷和宋家人就去了。 “这孩子……”陆老夫人摇头失笑,也由着她高兴。 她瞅着旁边没什么事干的陆裴风:“你去把虎窝做了,我去给虎崽子做点肉糜备着。” 既然鸢鸢要养虎崽子,那肯定得好好养。 养得结实,养得威猛,不仅能看家护院,鸢鸢带出去肯定也十分威风。 陆老夫人临离开之前,还拎走了放在地上的野鸡,正好这会儿也快要临近中午了,顺便把中午饭也整上。 宋明鸢亦步亦趋地跟着。 一瞧她这馋巴巴的样,都没说话呢,陆老夫人就了然地用小瓦罐给她开了小灶,先将鸡汤给炖上。 野山鸡小只,没什么肉,但是炖出来的汤十分鲜美,再放些刚采摘的蘑菇,哪怕不加其他东西,单单只放点盐,味道就已是极好的了。 “奶奶,你也先吃点垫垫肚子。” 另外一大锅鸡汤已经在熬着了,因为陆老夫人的特别照顾,宋明鸢最先尝到了味道。 她特地拿了个碗出来,跟老太太分着吃。 “哎!好,奶奶也吃。”陆老夫人端着碗,笑眯眯道:“你要是喜欢,奶奶让臭小子围个鸡圈,咱们把猎到的山鸡拿回来养着,等菌子晒干了,随时想吃都可以吃。” 她已然一副农家老太太的模样,仿佛无论什么样的生活,都能适应得了,并且还游刃有余。 “奶奶还会养鸡种地?” 宋明鸢觉得老太太也太厉害了些。 不仅当得了战场上杀敌的将军,还能成为坐镇后宅的老太君,现如今连养鸡干农活这样的事情都样样精通。 仿佛就没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嘿,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奶奶带的兵,战时可冲锋上阵,勇往直前,退时可种地插秧,帮老百姓抢收粮食,无论打不打仗,都是一把好手。” “要想养出这样的兵,就得带一个好头,奶奶闲时啊可没少看农书。” 她带兵的时候,可都没缺过粮食,可惜现在年纪大喽,带兵这样的事情,只能交给年轻人了。 吃过中午饭,陆老夫人就扛起锄头去翻起了木屋前面的小菜园。 再过一个多月就要立秋了,趁现在种上些瓜豆,到了秋天,他们即便不出去,也能自给自足。 等他们在这里彻底安顿下来,再想想怎么多养点兵。 知道老太太要种东西,宋明鸢一整个下午都在研究怎么利用空间对现有的种子进行改良。 按照她之前种巴豆的经验来看,利用空间升级种子这样的办法,是可行的。 如果能得到一批优质的种子,不仅能大大提高产量,还不容易被病虫害糟蹋至绝收。 目测西山塘这片荒地能开出来好几百亩,空间里的粮食存量虽多,但如果要用在养兵上,是远远不够的。 养兵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养成,少则三年多则五载,这些时间里,粮食会源源不断被损耗。 如果能改良出高产的优质的种子,那他们完全可以把西山塘这几百亩地种出来的当成粮食储备。 亩产两百斤跟亩产一千两百斤是完全不同性质的。 宋明鸢先是试了试老太太准备在菜园里种的豆角和南瓜。 ------------ 第279章 土著 她用普通的土壤和空间里的土壤作对比,将种子分别种在能让时间加速的法器里。 毫无意外,空间里的土壤长势快,豆苗跟瓜苗更为强壮,但是品质优了些,二者产量却是相差无几。 宋明鸢没有气馁,一连试了好多遍,但是除了口感和大小以及形状方面有所差异之外,产量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失败了好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宋明鸢想起了上一世从别的位面飞升到仙界的大神农,虽然她没有见过那位被世人信奉的德高望重的老人家。 但是她偶然得到过一本大神农流落在修仙界秘境的书籍。 那位大神农凭一己之力让世间再无饥荒,功德无量,是为数不多的以凡人之躯飞升成神的大能。 他所著的书籍亦是一本关于提高作物产量的农书。 如果她能将这本书参透,再辅以空间种植,想必能将高产的种子研究出来。 有了想法,宋明鸢心念一动,一本散发着古朴厚重气息的书籍便出现在了她的识海之中。 里面简洁的文字化成了象形,一点点汇入她的脑海中。 片刻之后,她睁开了眼睛,心中都是对大神农的敬服,这得是多么认真细致严谨的精神,才能创造出来这些啊! 宋明鸢无法想象,在那个没有灵气盛行的时代,有人能为了一个信念,用双手创造出神迹。 大神农真是一个当之无愧的伟人! 收起心中的神思,宋明鸢重整旗鼓,开始按照书中的步骤做起了实验。 这一次,她挑选了几种不同品质的稻种,亲自动手为水稻进行杂交授粉。 经过一轮又一轮的筛选之后,终于培育出了最优质的稻种。 看着渐渐成熟被压弯了头的饱满稻穗,宋明鸢觉得,纵是经历再多的失败,也是值得的。 她又按照书籍上的其他方法改良了豆角和南瓜种子。 等她拿着改良好的种子出来的时候,已是日近黄昏。 绚丽的晚霞将天边映照得犹如火烧。 一轮红日渐渐西垂,余辉打在竹篱笆墙上,拉长了还在田地间劳作的人的身影。 “趁着晚上太阳不大,咱们先把种子点了,等种子长出苗来,再移到坑里去。” 陆老夫人张罗着,经过她们一个下午的忙碌,菜园子已经围好了,地也整了出来。 她们还特地做了个用来专门育苗的苗圃。 “成,娘,那我先用水把地浇透,你把菜种子撒下去,再薄薄盖一层泥。” “晓得咧!” 陆老夫人正打算地手里的菜种子种下去,宋明鸢就走了过来。 “奶奶,种这个,这个长得快产得多。” 陆老夫人一听,赶忙将手里的普通种子放了下来,接过了宋明鸢手里的。 “成,奶奶听你的。” 她将种子撒了下去,擦了擦汗,笑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等长出来啊,奶奶给你做南瓜饼吃,亲手种的指定香甜!” “走,回家去!” 陆老夫人拿了锄头,又捡了地上没撒完的种子,正准备关上菜园门往回走,一阵吵闹声突然传了过来。 她摘下头顶上戴的草帽打眼一看。 只见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从山那边走了过来,气势汹汹,手里还拿着木棍,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宋明鸢也看到了他们。 来这里几天了,虽然暗中有偷窥的视线,但一直都相安无事,也没有被这里的原住民打扰过。 现在这是终于摸清楚了他们的实力,所以有行动了? “兄弟们,有情况!” 李飞吆喝一声,顿时所有人就丢下了背上扛的木头,朝陆家人靠拢了过来。 陆家男儿也停下了手里的活,站到了宋明鸢跟陆老夫人身边。 收工回来的陆二老爷一众没敢靠近,远远站着看热闹,根本没有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自觉。 比起给陆家人助威,他们更像是已经做好了要是打不过就赶紧撇清关系的准备。 “这些都是什么人啊,看起来一个个怪模怪样的,怕不是这里会吃人的土著吧?” “你看他们,还光着脚在草地里走路,那身上涂的什么,我的天,怎么这么臭!” 隔着远远的,众人就闻到了一股子像酸不酸像臭不臭的怪味,人都快被熏晕了。 宋明鸢跟大家伙儿站的是上风口,倒没怎么闻得到。 那些人肩上驮着一只猴子,走路很快,行动迅速,没一下就将营地包围了起来。 “首领,金毛的尸体就是在山坡上发现的,附近只有他们在这里活动,肯定是他们打死了金毛!” 李飞拿着木棍,一头雾水:“这些野人叽里咕噜说的啥呢?” “不清楚,不过看样子,是跟昨天晚上那几个袭营的猴子有关。”秦方说道。 昨天晚上有野猴子偷袭营地的事,他一早就听李飞说了,原本以为是野猴子,没想到还是人养的。 只不过听李飞描述,昨天晚上那几只猴子野蛮得很,可没有待在这些人肩膀上那样乖巧。 怕是训练过,通人意的。 “那坏事了,那只猴子被我给打死了,他们来不会是为了这事吧?”李飞皱起眉头,不太确定地看了他们一眼。 说实话,他并不后悔打死了那只猴子,要是再晚上一秒,守夜兄弟的眼珠子都要被那只死泼猴给扣穿了。 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毫不犹豫把那野东西给打死。 两人说话间,那名首领已经用蹩脚的官话朝陆家人质问了起来:“就是你们打死了我乌熊的猴子?” 他肩膀上站着一只猴子,那猴子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营地里年纪小的孩子,绿幽幽的渗人,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扑上去一样。 那个首领涂着一张黑脸,即便看不清原来的肤色,也忽视不了他过于丑陋的长相。 高突的额头,间隔较宽的眼距,鹰钩鼻,三角眼,尖下巴,组合起来都能吓哭小孩。 乌熊阴沉沉的目光环视一圈,语气阴冷极了:“谁打死的给我站出来,我要让他给我的金毛赔命!” ------------ 第280章 他平时都不照镜子的吗? 李飞正要站出来,宋明鸢却阻止了他,莫说打死一个猴子,便是把昨天晚上偷袭营地的猴子都打死了又如何。 她看向乌熊,笑道:“我们都还没来得及找上门去索赔损坏的财物,你们倒是找上门来了。” “来得正好,我便好好跟你算算被你们养的这些泼猴损坏的东西。” “昨天晚上,你们的猴子闯了我们的营地,抓伤挠伤我们守夜兄弟的脸,是否毁容破相暂且不提,这药费你们总是要出一下的。” “除此之外,你们的猴子还打碎了我们摆在帐篷里价值珍贵的古董花瓶还有打算换成银子的玉器,林林总总的物件损失了一千多两。” “你们今天要是不把这个钱交出来,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她无中生有放狠话的样子,简直惊呆了李飞。 如果不是昨天晚上亲眼看着那些野猴子只是摔了几个鸡蛋,弄洒了一升米,他都要信以为真了。 做人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素来老实的汉子看着上门找麻烦的人,头一点:“啊对!我可以作证!” “昨天晚上就是我守的夜,你看,我脸上的伤就是你们这些野猴子抓的,我可是靠着这张脸吃饭的,你们得赔钱!” 秦方等人像是第一天认识李飞一样,看向他的目光多少都带了点震惊,他是怎么能够如此厚颜无耻地说出他是靠脸吃饭的? 睁着眼睛说瞎话可以,但是你不能睁着眼睛乱说啊! 乌熊这边的人显然也被李飞的话震得沉默住,一时间丧失了语言能力。 不是,他平时都不照照镜子的吗? 昨天晚上李飞和守夜的兄弟们都没舍得用宋明鸢给的药,这么点小伤用了太浪费了。 他们皮糙肉厚,耐造。 只用了普通的药膏抹了一下,也幸而是用了普通的药膏,这会儿脸上的抓伤还没消失呢。 “证据都摆在这里了,你们休想抵赖!” 陆老夫人也捶胸顿足地说:“造大孽的东西啊!咱们所有人都指望着那几个值钱的物件换成钱置办货物好改善一下在西山塘艰苦的日子,你们倒好,纵着猴子过来全摔了,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咱们今天晚上都没有米下锅了,你们要是不赔钱,这事就没完!” 陆三夫人摊开手掌:“可怜我打算拿去换钱补贴家用的玉簪,你看,都摔成了这个样子!” 陆承:…… 不是,媳妇儿,那不是你前两天不小心摔的吗? “咳咳……”陆大夫人借着擦汗的动作掩着笑,佯装拧着眉头安慰道:“三弟妹,你也别太伤心了。” 陆三夫人异常激动:“我哪能不伤心啊,这可是我祖传的玉簪,我都舍了拿出来换钱了,他们要是不给我们个说法,我就跟他们拼命!” “对,拼命!” 众人义愤填膺,群情激愤,那眼神都恨不能生吃了乌熊他们。 宋明鸢笑了起来,面对乌熊时转瞬就变了脸:“你们说这事怎么办吧!” 她拿着锄头,颇有种一言不合就要把锄头敲他脑袋上的冲动。 乌熊这边的人交头接耳,似乎在商量着对策,他们只来了三十几个人,要是真打起来,还不一定能打得过。 原以为能借金毛的死狠狠敲诈一笔,哪里想到这些两脚羊居然如此不好搞定。 从讨伐的一方变成了被讨伐的一方,气势上便先是弱了下来。 乌熊不太甘心白跑一趟,强词夺理道:“我们所饲养的猴子,乃我土尤族部落的神猴,岂你们那些凡物可比的!” “你们要是还想在西山塘生活下去,就把杀害我们神猴的那几个人交出来,否则,后果自负!” 陆三夫人骂道:“在我们眼里,你们的神猴屁都不是!” “对,区区几只野猴子,怎么能跟我们用来活命的贵重东西比,我看你们就是不想赔钱!” “别跟他们废话了,要是拿不出来钱,你们今天就休想从这里离开,兄弟们,给我抄家伙!” 李飞吴达等人放下农具,气势汹汹地冲进休息的帐篷拿起了刀剑。 看到他们亮起了刀,一副不怕事的样子,土尤族的人脸色一变。 “首领?” 乌熊咬咬牙:“撤!” 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 看着他们狼狈逃离的身影,吴达问:“少夫人,追不追?” 大家都拿上了刀,没有行动,而是等着宋明鸢指示,只要她一声令下,他们就能追到对方老巢去。 宋明鸢摇了摇头:“都累了一天了,休息一下吧,晚上守夜注意点就行了。” 等她空出时间再来摆平这些人,正好西山塘还缺了许多劳动力。 大家也确实累了,忙活下来水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一个个大汗淋漓,面色赤红。 听得宋明鸢说,方才将拿在手里的刀剑收了起来。 见大家辛苦,宋明鸢收好了农县,转身到了小木屋旁边新修好的井边,把空间里的灵露水悄悄倒了些下去。 这口井是他们专门用来取水做饭的,水是石缝溢出的清泉水,大家做活累了都直接舀来喝,味道清甜甘冽,并不跟陆二老爷和宋家的人合用。 他们这两批人若是想喝水,只能到附近的小溪里,取用山里淌出来的溪水。 做完这些,宋明鸢又去看了虎妈妈和小虎崽,一个下午没看过,也不知道它们在此安家适不适应。 虎窝已经做好了,陆裴风的木工活越做越熟练,有陆裴川的帮忙,虎窝修得美观又好看。 虎妈妈此时正躺在铺着兽皮毯子的窝里,给虎崽子们喂奶。 窝里光线并不暗,背面开了一扇镂空的木头花窗,门口两边同样留了透光的小窗户。 看到宋明鸢过来,虎妈妈赶忙踢开几个小瘪崽子,从舒适宽敞的窝里走了出去。 它垂着长长的尾巴,绕着宋明鸢走了好几圈,最后停在了虎窝外面专门用来放食物的石槽旁边,抬着大脑袋,冲她低低吼叫了两声。 怕虎妈妈饿,修好虎窝之后,陆裴风两兄弟还特地跑到山里打了猎物回来,将肉切成块放进满满一食槽。 虎妈妈吃了几块,大部分都没有动。 一是因为下山之前,吃得太饱了,二是因为这肉少了点味道,没有漂亮主人喂的鲜美。 ------------ 第281章 多听话,少挨骂 虎妈妈哈气,耐心地等待着,瞧着漂亮主人把香香的散发着吸引兽的灵露水倒下去,一双毛绒绒的大耳朵都竖了起来。 “吼。” 它露出两个尖牙,用鼻子蹭了宋明鸢好几下,愉悦得尾巴都快要摇晃了起来。 宋明鸢将过分热情的虎妈妈拍开,又在食槽旁边的石板上放了一堆熟透了的浆果。 “吃吧!”她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几个小虎崽摇摇晃晃从窝里跑出来跟虎妈妈抢食,却被虎妈妈一爪子扫开,轱辘轱辘滚到宋明鸢脚下。 软绒绒的毛发都沾满了木头的碎屑。 宋明鸢伸手戳了戳它的小肚皮。 “嗷啊——” 小虎崽奶萌奶萌的,才凶了一下,脑袋就又挨了虎妈妈一爪子,顿时就老实了。 躺平任由宋明鸢将它翻来覆去的撸,一双瞳眸水汪汪的,透着一股子可怜兮兮的劲儿。 宋明鸢伸出手指点了点它湿漉漉的鼻尖,故作凶巴巴的样子,恫吓道:“再敢凶我,我就把你撸秃了!” 见小虎崽一动不敢动,她才将它放下,没忍住又摸了一下。 小虎崽灰溜溜跑进了虎窝,躲在门后面歪着脑袋偷看宋明鸢。 宋明鸢怕继续待下去,真忍不住把小虎崽薅秃了,便站了起来。 正要往回走,一声虎啸从山中传出,震得栖息在树枝上的鸟儿都惊慌地扑棱着翅膀四散开。 虎妈妈停止了进食,安抚地冲宋明鸢低低吼了一声,给了她一个等我回来的眼神,就边开步子,朝山那边跑了过去。 宋明鸢抱着虎崽子走到营地前,惊闻这一声虎啸的人,也都纷纷停下手里的活,惊疑不定地跑了出来。 山路上,一只高大凶猛的老虎迈着沉稳的步子,威风凛凛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它眼神霸气敏锐,浑身都散发着威严凛冽的气息,身上的虎斑随着它的走动一晃一晃的,远远看去,像极了一条棕黄色的大虫。 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小瞧这头老虎的。 无疑,这是只成年的战斗力惊人的公虎。 宋明鸢看着虎妈妈朝那头猛虎跑了过去,看到虎妈妈的身影,对方显见地加快了脚步。 看来是虎爸爸找过来了。 宋明鸢倒是不担心虎妈妈跟着虎爸爸跑了,毕竟崽还在这里呢。 如果虎妈妈想离开的话,她也肯定会把虎崽子归还回去的。 大不了再到山里找一头形单影只的,亦或是看到有哪个虎崽子被遗弃了,就捡回来养着。 思忖间,那边虎妈妈已经跟虎爸爸接了头。 虎爸爸没有理会虎妈妈,径直越过了它,迈动着强健的四肢,眼神威猛中带着敌意,牢牢锁定抱着虎崽子的宋明鸢,迅速朝营地这奔袭过来。 它速度极快,但是虎妈妈更快,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声传出,下一秒,它就狠狠把虎爸爸撂倒在了地上。 迎头冲虎爸爸怒吼了一声:“吼——” 随即又朝虎爸爸巨大的脑袋挥了一爪子。 宋明鸢只见两只老虎对吼了几声,那虎爸爸就卸了去了杀气腾腾的样子,乖乖跟在虎妈妈身后,朝营地这边走过来。 两只大老虎一前一后。 所过之处,胆小的人纷纷避让。 眼瞅着危机解除,陆承险险松了一口气,他拍了拍陆裴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也年纪不小了,跟这只公老虎学学。” 人家虎崽子都四个了。 这臭小子成亲大半年,还天天早上洗冷水澡,他怕不是对这样的事情一窍不通? 别说,按这臭小子以往的性子,还真有这个可能。 陆承摸了摸有些扎手的下巴,心想,看来,是时候给大侄子寻摸些能助他开窍的东西了。 事关乎陆家的后代,宜早不宜迟。 陆裴风觉得三叔看他的眼神奇奇怪怪的,他想了想,说道:“不用学,我媳妇儿不会凶我。” 他可听话了。 不像三叔,天天挨三婶拧着耳朵骂。 这样想着,他说道:“三叔的,你才是最应该学的。” 多听话,少挨骂。 见他一点都没有领会到自己的意思,陆承看陆裴风的眼神变得怜悯起来,这孩子,还是不开窍啊! 不过没有关系,有他这个助力在,他起码少走十年弯路。 “你不懂,不过很快就懂了。” “三叔,有话不妨直说。”陆裴风总觉得他在憋着什么坏。 “没事,有些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等我明天出去一趟给你买点东西,明天晚上你就知道了。” “?” 陆裴风满心疑惑,见他不打算多说,只能压下心头的怀疑。 三婶已经知道三叔的脾性了,他总不能偷了酒嫁祸到他头上? 这边叔侄二人说话间,虎妈妈已经把虎爸爸带回了自己的新地盘。 陆老夫人见此,又赶紧将做饭剩下的一点山羊肉拿了过来,给空了一半的食槽续上。 这老虎,俊啊! 瞧这矫健的身姿,这流畅的充满爆发力的肌肉,这么个形体,都能打得过一二十个壮汉了吧? 要是打仗能带上它,敌方的马腿都得颤上好几颤。 陆老夫人看着虎爸爸,心中顿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虎啊,多吃点,咱们这里的肉肯定管够,你要是有什么兄弟姐妹吃不上饭的,也一并带来,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不用客气。” 老太太也不确定虎爸爸虎妈妈听没听懂,先念叨着,万一哪天就听懂了呢? 鸢鸢养的,肯定非同一般。 虎爸爸没听懂,但是吃了一口肉之后,耳朵都竖了起来,它看了虎妈妈一眼,怪不得刚刚它叫虎妈妈走,还挨了虎妈妈一顿吼。 如果能顿顿吃上这样的饭,虎王的尊严算什么。 它大快朵颐起来。 只吃了几口,就被虎妈妈给挤开了。 虎妈妈冲它一顿吼,像是在训话,虎爸爸犹豫徘徊了一下,就离开了营地,往山里跑了去。 它离开的突然,正准备寻思着再加点餐的陆老夫人一下就愣住了,咋滴,这饭不合胃口啊? 见老太太忧愁地皱着眉头,宋明鸢将小虎崽放了下来,笑道:“许是听了您的话,跑去山里喊兄弟姐妹去了。” ------------ 第282章 重整旗鼓 虎爸爸倒没有带回来兄弟姐妹,等它再次回到营地的时候,带回来了一只山羊。 那山羊被咬断了脖子,伤口下的覆盖的毛发血淋淋的,被虎爸爸拖到营地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 虎爸爸将山羊往宋明鸢面前一扔,转身颠颠地就跑到虎窝那里去蹭饭了。 显然,把这只山羊当成了自己的饭资。 陆老夫人乐得见牙不见眼:“从今往后,咱们也是被老虎投喂过的人了!” 陆老夫人着手让人将山羊处理出来,将片出来的肉又往虎窝那边送了几块。 这边忙活着饲养老虎和张罗晚饭。 另一边。 逃跑的乌熊等人也回到了部落,他们回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因为在宋明鸢那里碰了个壁,队伍回来的路上气氛沉沉,每个人的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你们不是去对付那些新来的两脚羊去了吗?怎么样?有没有带回来人?” 一看到他们回来,部落里的同族就迎了上来。 营地里点着几簇篝火,面容麻木疲惫的女人们不敢说话,只默不作声地忙着手头上的事务。 其中有一两个身上还带着青紫的伤,显然没少被虐待。 这些女人大多数都是被从外面掳回来给部落传宗接代的,在土尤族没什么地位。 原来的土尤族不与外界女子通婚,只内部消化,但由于部落降生的女婴,大多数都被献祭给神猴了,所以导致近些年来,土尤族部落男多女少。 上一任首领看着部落里的新生儿一年比一年少,只能同意族人提出的从外界掳女人回来生孩子的建议。 陆家人一到西山塘,他们就盯上了队伍里的女人,只不过因为不清楚实力而对方人数又多,才迟迟没有动手。 可以说,今日有此一出,不过是为了探明对方虚实罢了。 “别提了。”乌熊脸色难看:“那些人都不是好对付的,他们手里有刀,我们差点就跟他们打起来了。” “怎么会?那不都是些手无寸铁的放逐之人吗?” 乌熊原本也是这样以为的,毕竟之前放逐到这边的人,都是让他们自生自灭,既不提供食物也不提供生存的物件。 但眼下这一批人,不但有开荒用的农具用,还有兵器。 难道官府的人打算接管西山塘这片荒无人烟的地了吗? 乌熊阴沉着脸没有说话,旁边一人糟心道:“我们本来是想借着金毛的死发难他们的,但他们非说我们的神猴损坏了他们的财物,要跟我们拼命!” 另一人也紧跟着说道:“他们队伍里有不少成年的男性,看着身强体壮的,一点都不像之前那些面黄肌瘦的两脚羊,真打起来还是我们吃亏。” 身上画着部落图腾的老者闻言,皱着眉,面色发沉:“就快要到一年一度的祭祀大会了,如果不能把贡品准备好,只怕到时候神猴会降罪我们部落。” “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把那些两脚羊抓来,部落里已经没有女婴可以用来祭祀了,成年人的脑髓不如婴幼儿来得鲜嫩,更得神猴喜欢,既然大人对付不了,你们想办法把孩子带回来就行了。” 部落里最重视的,就是祭祀大会了,作为土尤族的一分子,没有什么事是比祭祀神猴更重要的。 他们信奉神猴,甚至到了盲目的地步,不仅跟猴子同吃同住,连部落的图腾都是猴。 乌熊说道:“队伍里确实有几个小的,族老放心,我肯定会在祭祀大会来临之前把他们给带回来。” 乌巴严肃的神容和缓下来,目光中寄托着对乌熊的厚望:“行,出发之前去祭拜一下神庙,神猴会护佑你的。” 距离族中的祭祀大会还有三天,时间紧迫,乌熊决定今天晚上就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草草地用过晚餐之后,他带着族中勇士去神庙,说是庙,其实只是一个湿气重的山洞。 洞里两盏人油供奉的神灯散发着幽幽的光芒,时不时还有水滴落入黑潭的声音响起,显得格外阴森。 部落供奉的神猴是一尊石像,有两只猴子跳在供桌上,偷吃上面供的野果。 乌熊等人见了,也不驱赶,在他们看来,这些猴子就是神猴的化身。 “神猴在上,今夜我土尤部落将借猴族之力,将蔑视我族的贱民击溃,扬我族威,希望神猴佑我等此行顺利!” 乌熊添了灯油,领着族中勇士态度虔诚地拜过石像之后,便又踏上了征讨的道路。 这一次,他不仅带了五十多个人,连杀伤力强大的猴群都给带上了。 他们黑夜里在山林中穿行的速度极快。 “首领,咱们今天晚上出发能成吗?他们会不会有所防备?” “怕什么,他们队伍什么样的实力,我们今天已经有所接触过了,我们这次做了充足的准备,就算跟他们硬碰硬也未必会输。” 许是出发前祭拜过神猴,有了信仰的力量支撑,乌熊信心十足。 “别看他们人多,我今天特地观察过了,他们大部分人心不齐,能顶事的不过那二三十个人,我们今天带的人都是族中的翘楚,还有神猴相帮,对付他们绰绰有余。” “待会儿进攻的时候,你们几个看着点机会,最好趁乱把他们队伍里的孩子带走,咱们今天晚上的目的,就是那些孩子,得手之后就赶紧撤,无需恋战。” “是,首领!” 一行人加快了脚步,等他们重新回到流放队伍落脚的营地时,已是明月高悬,夜色寂寂了。 乌熊没有靠得太近,只先在附近的山林潜伏起来,静等木屋和帐篷的灯一盏又一盏熄灭之后,才挥了挥手,借着灌木丛的遮挡,弯着腰潜行。 那些野猴子跳在草地上,都没有声音的,远远看着,那一道道黑影,像是飘荡在荒野的鬼怪。 距离近了。 越来越近。 乌熊望着前面不远被月光映照得颇有几分静美的小木屋,一张怪异的脸露出了一抹凶狠的笑。 “给我……” “吼——” ------------ 第283章 落荒而逃 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声冲天而起,两只威风凛凛的老虎一前一后从小木屋旁边的虎窝窜了出来。 速度迅猛,气势惊人,如同两道震得人心惊胆颤的闪电。 “吼!” 虎爸爸低沉的吼叫声中带着满满的威胁,一双凛冽的虎眸犹如锁定猎物一样,落在了乌熊身上。 它露出了锋利的尖牙,嘶吼一声,猛地朝他扑了过去。 命令还没下达就遭此惊吓的乌熊瞳孔刹那间骤缩,整个人被这骇人的猛虎吓得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他看着猛虎张开的血盆大口,求生的本能让他扔下同族转身就跑。 若非他常年在山野里穿行训练出来的敏捷身手,只怕已经被虎爸爸扑倒在地上撕咬起来了。 虎爸爸扑了个空,吼叫一声,转而朝最近的人袭击了过去。 那人吓得肝胆俱裂。 一个闪躲不及,被狠狠咬中了手臂,血液瞬间飞溅了他一脸,痛得惨叫连连。 两只猛虎一出,那些嚣张的野猴子就吓得吱吱叫唤,亡命般四散开来,没几下就消失在了荒原上。 跑得慢些的人被乘胜追击的两只老虎扑倒撕咬,不是被咬断了手的就是被咬断了腿的。 他们拖着伤残的身体,在地上翻来覆去滚动,脸色惊恐,不断地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虎爸爸和虎妈妈没有把人给咬死,只是咬断手脚,便放弃攻击,继续袭击下一个了。 乌熊带来的人连滚带爬,落荒而逃,已然乱了队形。 若是他们团结起来全力御虎,伤亡未必会如此惨重,但二虎一出,乌熊第一时间就被吓破了胆,哪里还有余力指挥部众。 他们的人接二连三倒在了地上,等人都跑出原野之后,虎爸爸和虎妈妈才放弃了追逐。 临回去之前,虎爸爸在草地与山坡的交界处滋了一泡尿,用来划定地盘。 已经跳到枝头,余惊未定的野猴子见状,嗖的一下消失在了树头。 虎爸爸虎妈妈踱着步子回来的时候,它们咬伤的人已经被李飞和吴达等人捡回了营地。 早在虎妈妈发出吼叫的时候,大家就都醒了。 两只老虎战斗力惊人,他们从帐篷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虎爸爸和虎妈妈将人追得惊慌逃窜。 惊觉敌袭拿着刀剑出来的他们在虎爸爸虎妈妈的凶猛对比之下,多少都显得有点多余。 等他们捡完人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虎爸爸和虎妈妈一共咬残了十三个人,虎爸爸七个,虎妈妈六个,若非它还在奶着崽子,只怕能咬伤更多。 无视掉众人惊叹和赞赏的目光,虎妈妈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了宋明鸢身边。 “吼!”它仰着大脑袋,一副讨赏的模样。 “干得不错。”宋明鸢摸了摸它的头。 虎爸爸见状,朝虎妈妈低低地吼叫了一声。 然而虎妈妈连看都不看它一眼,享受地眯起虎眸,拿自己的毛绒绒的大脑袋蹭了蹭漂亮主人的手心。 像极了一只撒娇的大猫咪。 “少夫人,这些人怎么处置?” 宋明鸢收回了给虎妈妈挠下巴的手,眸色淡淡:“先看押起来吧,等明天早上再做决定。” 她望了眼黑沉沉的夜色,等大家都歇下之后,起身朝着乌熊一众人方才逃离的方向追去了。 陆裴风像是知道她想干什么一样,也没有睡下,看到她行动,带着霜血也紧随其后。 “他们朝那边去了。” 山上岔路多,陆裴风很快找出了一条路。 乌熊等人逃跑的时候,根本顾不上遮掩,所以很容易就能找到他们路过的痕迹。 宋明鸢沿着陆裴风指的路追了过去,很快神识覆盖范围之内就捕捉到了乌熊他们狼狈的身影。 “看到了,先别惊动他们,跟着他们回老巢。” 收敛了身上的气息,宋明鸢不太放心,怕被那些野猴子发现,又给自己和陆裴风套了个隐形术,用空间隔绝了他们的存在。 两人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在乌熊等人的身后,距离不过几步之遥。 乌熊尚未从刚才的惊魂中回过神来,看到损失了近小半的人数,脸色白了白。 完了,这下回去要怎么跟族老交代! “他们营地里怎么还藏着两头老虎!” 众人惊魂未定。 如果早知道他们有猛兽守护,那还行动个屁啊! 这下好了,连对方的门槛都没摸到不说,还白白搭进去了那么多族人。 一时间,众人对组织起今天晚上这次行动的乌熊心里都有了怨言。 “先回去再说吧,明天我肯定会想办法把兄弟们救回来的,我乌熊向神猴发誓。” 见他没有置被扔下的部众于不顾,其余人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暂时也只能这样了,神猴们都受到了惊吓,需要回到神庙里冷静冷静。” “对,还是先安抚神猴重要,救人的事,明天我们再好好商量商量。” 宋明鸢听着这些人为躲避自己的胆怯各种找理由,心下鄙夷,说得好听,不就是被吓破了胆吗? 区区几只野猴子,也敢到虎爸爸虎妈妈面前发威。 宋明鸢觉得,在营地里多养几只大猫还是很有必要的,不仅能躺平任摸,还能帮她驱赶这些不怀好意的老鼠。 明天怎么着都得多赏虎爸爸和虎妈妈几个大鸡腿。 正想着呢,前头停了片刻的人商量好之后,将分散在各个角落的野猴子召集起来,便又开始继续往回走。 宋明鸢和陆裴风一路尾随,跟着他们回到了土尤族部落。 部落营地里灯火未歇,族老乌巴还在等着他们的好消息,他计算着时间,想着部落的勇士应是到了西山塘。 有神猴的助威,说不定已经带着战利品在回来的路上了。 听到外边传来的动静,乌巴苍老皱巴的像干树皮一样的面容上浮现出了几分果然如此的神色。 如他料想的一样,乌熊已经带着人回来了,甚至比他预想中的还要早上一些。 看来此行完成得十分顺利。 乌巴站起身来,将盘得光滑的骨牌扔在桌上,召了旁边年迈的老猴子,准备一起同去迎接凯旋而归的勇士。 ------------ 第284章 食人族 一人一猴拿着灯出了门,在看到形容狼狈,消极低沉的众人时,乌巴脸上的喜色凝固了。 “怎么回事!” 他一颗心直直往下坠,没忍住厉声质问。 归来的人脸色沉重:“乌巴族老,对方的地盘上有两只凶猛的老虎,我们还没靠近对方的营地,就遭到了驱赶,还有十三个兄弟被咬伤抓起来了。” “你说什么!”乌巴族老身形一震,手里的灯都险些拿不稳了,隐在黑暗中的脸色阴沉得不像话。 “怎么会这样?”他声音沉怒:“他们营地里有老虎,你们都不提前了解清楚的吗?” 乌熊被训得低下了头:“族老,这是我的疏忽。” 有人帮着说话:“乌巴族老,这也不能怪乌熊,谁知道他们才来几天,连山中猛兽都搞定了。” “他们队伍里怕不是有驯虎的高手,这样一来,咱们怕是想要对付他们,可就难了。” “乌巴族老,事已至此,不如想想怎么把被抓的兄弟救回来吧!” 众人都将希望寄托在乌巴身上,乌巴沉着脸没有说话,临近祭祀大会出了这样的事,他的心情不可谓不糟糕。 “你们先下去吧,明天我来同他们交涉。” 要是不放人,就别怪他用些下作的手段了。 他们的对话,宋明鸢和陆裴风都听不太懂,不过按他们的表情,多少都能猜测到几分。 她没有理会他们,兀自在部落里转悠起来。 部落不大,搭建的都是些小木屋,亦或是凿出来的洞穴。 她神识探了进去,值钱的财物没有,倒是多得数不清的头骨,看到一些小木屋中挂起来的人皮和肉干。 宋明鸢一阵恶寒。 她以为土尤族只是迷信愚昧了些,却没想到还是个食人族。 就连陆裴风看到这些的时候,也忍不住皱了皱眉,不过这种事情他并不少见。 当年西楚军队缺粮的时候,就是把掳来的战俘当成两脚羊吃掉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后来打了胜仗的时候,把西楚的战俘全部坑杀掉。 可以说战争远比想象中的还要残忍。 “那些猴子也是吃人的。” 他们看向人的目光,根本没有身为动物应有的警惕,反之全是对食物的贪婪。 部落里被关押起来的女人们身边都围了几只野猴子,它们吃着残羹冷炙,一双幽绿渗人的眼睛时不时往她们身上瞧。 宋明鸢发现她们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只猴子撕咬着其中一个女人的脸。 其他人瑟瑟发抖,不敢动手。 这些猴子在族中的地位,可比她们这些掳来传宗接代的女人强多了。 她们要是敢动手,第二天肯定会成为这些野人和猴子餐桌上的食物。 已经有过前车之鉴了,所以哪怕脸上被咬得鲜血淋漓,肉都撕下来一大块,女人仍是不敢奋起反抗,出手殴打这些野猴子。 宋明鸢看得眉头直皱。 忽然,其中一名女子动了,搬起尖锐的石块,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狠狠砸向了那只野猴子。 那野猴发出吱的一声惨叫,就捂着血流不止的脑袋朝旁边跳开,只挣扎了一会儿就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正准备动手的宋明鸢一下就被她给吸引去了视线。 她是人群里最不起眼的,一张脸不仅带着烫伤,身上还很脏。 许是因为身上的气味难闻,暴起之前她就蜷缩在角落,孤零零的,格格不入,谁也没料到她会突然动手。 她目光狠绝,拿着石块的手却是微微发着抖。 她应该自保的,她一向伪装得很好,好到让这里的恶鬼讨厌甚至不愿触碰到她。 只要好好伪装下去,她就能苟活。 可是她真的受够了这样的生活,她怕自己有一天也会沦为跟她们一样,成为一个被糟蹋都不敢反抗的木偶。 大不了就是一死,她想。 看着躺在地上没了声息的野猴子,殷时月紧紧握住手中尖锐的石块,只觉得浑身冰冷,说不害怕,那都是假的。 在这里待了半年,这些恶鬼和野畜生的残忍,没人比她更清楚。 在看戏的几只野猴子惊慌了一瞬,紧接着龇牙咧嘴,一脸凶相朝殷时月扑了过去。 听到木门吱呀打开的声音,殷时月一瞬间连血液都凉透了。 她以为来的是土尤族的人。 已经拿起石头准备自栽了。 死在自己手里,也好过被他们抓起来虐待杀害。 殷时月没有管朝她扑过来的野猴子,却不想她自绝的念头才刚刚升起,那几只凶狠的畜生就直接在她面前炸成了血雾。 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殷时月离那几只野畜生最近,但那腥臭的血雾却没有一滴是溅在她身上的。 她手里用来自栽的尖石轱辘一下掉在了地上,震惊的扭头看向门口。 看到来人时,殷时月脑海中像是炸开了花。 宋明鸢走近,头上戴了一顶浅色绣着雅致小花的帷帽,紫纱将她的脸遮住,只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紧跟其后的陆裴风同样用面具挡住了脸。 两人的着装一看就不是这里的人,那通身的气质,拿他们跟土尤族的人来比,都是一种亵渎。 时隔半年之久,殷时月终于看到了黑暗之下生还的希望。 她一下就卸了力,软倒在地上。 宋明鸢站了上去,也不嫌弃,朝她伸出了手:“还能走吗?” “能!” 尽管这会儿殷时月浑身脱力,甚至过于激动轻微发着抖,却还是异常坚定地说道。 宋明鸢微微勾唇,生出了几分欣赏:“站起来。” 殷时月红着眼睛,将手搭在了她的手上,看到自己粗糙沾着灰的手将那白皙柔软的手握住,心中不由羞惭。 在对方将她拉起时,这份羞愧全都化为了对宋明鸢的感激。 “谢谢!” “我带你出去。”宋明鸢说完,转而看向屋里畏缩中带着些许惊疑的女人们,启唇道:“你们可自行离开,要是有想要留下来报仇的,也可以稍等一等,很快,土尤族便会不复存在了。” 她的话如同神祗的敕令一般,让屋里神色恍惚麻木的女人清醒过来。 对于这样梦寐以求的好消息,她们一时间都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 “我们真的能走吗?真的能离开这里吗?他们不会把我们抓回来,殴打虐杀我们吗?” 她们怯懦着小心翼翼地问着。 ------------ 第285章 喜欢种地的老实人 “对。” 得到宋明鸢肯定的回答,她们才如梦初醒般,坐在地上痛哭出来。 从前,逃离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对她们来说,就是一种奢望,可今天,竟然有人告诉她们,她们可以离开了。 哪怕只是微渺的希望,这一瞬间,她们身体也重新生出来了一股力量。 “现在天黑不好赶路,你们可以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等天亮之后再离开,不用担心他们会追上去,因为,他们活不到天亮。” 女人们被这样强势的话语震得心头发颤,很快就有人抹干净眼泪,冲宋明鸢道过谢之后冲了出去。 外面什么动静都没有,看守她们的人也没有声响,像是真的跑掉了。 女人们终于相信了宋明鸢的话,纷纷开始行动起来,只一下就跑了个干净。 没有一个愿意留下来继续面对这些凌虐她们的恶鬼的,哪怕是复仇。 对于她们而言,能离开这个地方,就已经花光她们几辈子的运气了。 宋明鸢也没有强求,无论她们选离开还是留下报仇,都是没有错的。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与伤害过自己的畜生抗争的勇气,伤害已然造成,恐惧无法直面,是逃避也是解脱。 她问殷时月:“你走吗?” 殷时月摇了摇头,神色坚定:“我不走,我要报仇。” 她苟活这么久,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纵使比起刚刚逃离的那些女人,她已经足够幸运与聪明,凭靠对自己心狠规避掉许多风险。 可这里的所见所闻,每一天都在滋养着她心里仇恨的种子。 这样的地方,就应该彻底消失! 她心里有仇恨,也有对宋明鸢的绝对信任。 哪怕她们才刚刚见面。 “好。”宋明鸢点点头,看到她捡起地上的石头,将一把刀递给了她:“用这个更方便。” 陆裴风就默默地看着她给人递刀,眸色始终是专注又温柔的,他的阿鸢真的很善良。 这些人跟陆家一样,都是幸运的。 就是看着殷时月此刻看阿鸢灼灼的目光,让陆裴风心中带着几分警惕与不快。 殷时月握着刀子,觉得一颗快要腐烂的心都跟着热乎了起来。 她怀疑自己看到了专门来救她的仙子,温柔强大,又善解人意。 “好。” 她听到自己如是这般地应着。 宋明鸢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找他们。” 当乌熊等人被陆裴风一个个绑起来扔在空地上的时候,他们方才从被控制的昏睡中惊醒。 “你们……” 乌熊只一眼就看出来宋明鸢跟陆裴风是谁了,尽管他们连脸都没有露,但就是如此让人记忆犹新。 意识到他们找上门来之后,他吓得脸都白了。 “你们是谁!”乌巴心中惊怒,显然并不知道宋明鸢和陆裴风这两号人物。 宋明鸢坐在凳子上,轻笑着扫了他一眼:“我们啊?不过是两个喜欢种地的老实人罢了,不要着急,你们很快就会被我们种到地里去的。” “哦对,还有你们养的这些小畜生。” 宋明鸢笑意盈盈地将一只意图袭击她的野猴子当着土尤族一众人的面给按死。 这一举无疑是在挑动土尤族一众人脆弱的神经。 乌巴怒瞪着宋明鸢:“你竟敢虐杀神猴!卑贱的外族人,神猴一定会降罪你的!你要是不想被神猴诅咒,最好是快点放了我们!” “什么神猴?” 见宋明鸢状似不解,站在一边的殷时月赶忙解释道:“姑娘,神猴就是他们供奉在山洞里的石像。” “这些人每年都会举行祭祀大会,用婴幼儿新鲜的脑髓当贡品,祭祀结束之后,会与这些野畜生同食人肉,他们甚至连同族的女婴都不放过。” “今天晚上,便是想到外面去将流放到西山塘队伍里的孩童抓回来,用以准备三天后祭祀神猴。” 她眼里尽都是对乌巴这些人的深恶痛绝,这些没有人性的东西! “是吗?”宋明鸢挑了挑眉,也不怒。 她站起身来,在乌巴等人紧张的视线下,走向了他们供奉神猴的神庙。 “就是这个山洞吧?” 说话间,她已经缓步走了进去,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轰隆隆的巨响。 宋明鸢走出来的时候,整个山洞已经被夷为了平地,别说是神猴石像了,便是连贡桌的灰都没有剩下。 乌巴等人眼睁看着神庙毁于一旦,目眦尽裂。 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毁了他们土尤族世代供奉的神庙! 与乌巴等人惊骇震怒的眼神不同,殷时月看向宋明鸢的眼神,已经不止一个崇拜了。 她真是知道往哪里踩才让他们最痛啊! 殷时月心中越发笃定宋明鸢就是专门来拯救她的仙女,是上天派来收拾这些恶人的。 宋明鸢拍了拍身上并不存的灰,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们的神猴,好像也不过如此嘛!” “这只是神猴吗?” 她将乌巴身边的老猴子抓了起来,那老猴子在她手里吱吱叫着挣扎起来。 它好像知道哪里挠人最痛,好几次都想伸手抓宋明鸢的眼睛,甚至眦出两颗老黄牙,凶神恶煞地去攻击宋明鸢脆弱的脖子。 模样丑陋,比起可爱的虎崽子,相差得远了。 “住手!住手!” 看到自己的老伙伴被宋明鸢捏住了脖子,乌巴一张老脸惊怒交加。 他惊急地拱着身体,像条恶心的蛆虫一样急切挪动,涨得脸红脖子粗,意图把老猴子从宋明鸢手里抢回来。 “住手?”宋明鸢像是听到了什么玩笑话一样,手里一个用力。 只听咔嚓一声,那老猴就被她给拧断了脖子,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乌巴脑袋嗡的一声,难以置信陪伴他多年的老猴就这么死了,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活生生拧断脖子死的。 他一瞬间僵在了原地,下一秒,怒急攻心,竟是一口老血气得吐了出来。 “族老!” “乌巴族老!” 乌熊等人大惊。 ------------ 第286章 土尤族被火烧了 宋明鸢甩手将没了生机的猴子扔到地上,接过陆裴风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那漫不经心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刚刚杀了生的样子,活像是捏死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乌巴险些再次吐出一口老血。 “你……你……” 他嘴唇哆嗦,恶狠狠地瞪着宋明鸢,气得都说不出话来。 陆裴风仔细地将她擦了手的帕子叠好收起来,随即轻抬眸子冷冷地看了乌巴一眼。 “阿鸢,剩下来的,就交给我吧。” 免得弄脏了手。 宋明鸢无视乌巴恨不能将她挫骨扬灰的视线,脚步轻移,坐回到了椅子上。 “好。” 说完,她紧接着又轻描淡写地补了句:“都杀了,一个不留。” 都杀了自然也包括那些野猴子在内,陆裴风没有心慈手软,当如同杀神一样,当着土尤族所有人的面,一个个将那些野猴子斩于刀下。 腥臭的血液很快就流了一地。 一开始乌巴等人还是愤怒的,可随着惨叫着倒下的猴子越来越多,他们也渐渐吓白了脸。 眼看着淡漠无情的男人就要提着刀向他们走来,乌巴和乌熊等人终于慌了。 “等等!” 乌巴紧着嗓子喊了一声,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宋明鸢:“我等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为何要对我们土尤族赶尽杀绝!” 殷时月也看向了宋明鸢,联想到无往不利的土尤族今天接连两次吃了亏,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两分。 乌熊在看到陆裴风提着淌血的刀站在他身边时,已经吓尿了,他此刻眼里只有那冰冷带着寒光的刀刃,别的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更别说分出心神去提醒乌巴,宋明鸢和陆裴风这两个人的身份。 “怎么能说是无冤无仇呢?”宋明鸢笑道:“你们土尤族两次来找我们的麻烦,还妄图掳走我们营地的孩子来喂你们的神猴,这仇怨可大了去了。” “我们今天来是专门来送你们上路的,我要看看你们肮脏的血,能不能将这片土地洗干净。” 她声音隐约带着几分笑意,可浸透出来的冷意却直叫人心肝打颤。 乌巴面色一下就灰败下来。 如果是小仇小怨,还能化解一下,可对方竟是流放到西山塘的那批人。 陆裴风没给他们多说话的机会,手起刀落,血线飞溅。 殷时月见此,也冲了上去,手握着宋明鸢刚刚交给她的利器,开始大杀特杀起来。 被掳到这里之前,她还是个连鸡都不会杀的闺秀女子,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怕吗? 肯定是怕的。 可一想到他们做过的恶,造过的孽,还有自己为了自保迫不得已做出的自残行为,她心中的恨意就盖过害怕。 如果她手里的刀能够屠尽这样的恶人,那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殷时月杀红了眼。 乌熊一众人被绑得结实,面对朝他们落下的屠刀,只能像待宰的羔羊一样,惊恐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很快,土尤族部落一百多号人就倒在血泊里,没了气息。 伴随着最后一个人倒下,惨叫声求饶声戛然而止,黑夜又重新归于沉寂。 浸透出来的鲜血把土地染成了暗红色,满地都是人跟野猴子的尸体。 乌巴乌熊死不瞑目。 殷时月脱力地坐在了地上,一双明亮的眼睛像是散去了阴霾一样,熠熠生辉。 这个肮脏的地方,终于彻底消失了! 她做到了,她等到了这一天。 “姑娘,这把刀……”殷时月从血泊中收回了目光,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这把刀对她而言,有着十分重大的意义。 “送给你了。”宋明鸢没太在意,这样的刀在她空间里多的是。 然而,殷时月却是满脸欣喜,连声音都带着止不住的激动:“谢谢姑娘!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宋明鸢不明白一把普通的刀她能高兴成这样,心想,姑娘家也太好哄了吧。 “丢了也没事,我可以再送你。” “!” 殷时月顿时脸就红了,姑娘真好! 陆裴风不动声色地凑近了些,将宋明鸢的注意力拉了回来:“阿鸢,这些尸体怎么处理?” 宋明鸢迟疑了片刻,说道:“烧了,种地里太费劲了。” 还得刨坑。 陆裴风点点头:“那咱们去找火油吧!” 于是殷时月眼睁睁看着陆裴风将宋明鸢给带走了。 她:“……” 臭男人争宠的小伎俩,别以为她看不出来。 可惜,她认识姑娘的时间短。 殷时月的心情有点沮丧,只能用刀子多戳了几下脚边的尸体泄愤。 另一边,宋明鸢和陆裴风已经将部落里的火油翻找了出来。 他们带着火油出来的时候,殷时月也在周围取了柴火堆放到尸体上。 火油一浇,火把一点,火焰就熊熊燃烧了起来,不过小半刻时辰,屋舍都吞没在了熊熊的烈火之中。 等大火将这里烧了个干净,确认过不会烧到附近的山林后,宋明鸢才带着陆裴风和殷时月离开。 群山掩映之中,一座位于半山腰的山寨上,熊熊大火在夜间燃烧得分外明显。 火烧起来的时候,守夜的两个山贼正靠在木栅栏上昏昏欲睡,睡眼朦胧间,一看到大火,便是悚然一惊,瞌睡虫都给吓飞了。 “起火了,起火了,快醒醒!” 被推搡的同伴猛然一震,使揉了揉眼睛:“什么,哪里起火了?!” 他爬起来,连看都没顾得着看,火急火燎地就要跑去喊人救火,却不料被一同守夜的兄弟扯着领子拽了回来。 “跑什么呢蠢货,是那边起火了!” “哪边?” 急急忙挣脱开,矮子打眼一看,哦,原来不是山寨着火啊! 他一脚就朝兄弟踹了过去:“我去你大爷的,那么远的地方着火,你叫醒我干什么!老子还以为火烧到屁股了!” 骂骂咧咧了一顿。 矮子仔细瞅了一眼,顿时吓了一跳:“我的个祖宗爷爷,那不是土尤族的地盘吗?” 土尤族这是作恶多端,被雷给劈了? 瘦子回踹了他一脚:“你还不快点去上报,要是火烧过来,那就完了!别他娘的睡了,跟个死猪一样,你赶紧去找老大,我去探探究竟什么情况!” ------------ 第287章 谎报军情 二人兵分两路。 一个负责打探消息,一个负责上报消息。 等矮子将土尤族的着火的消息传到清风寨项老大耳朵里的时候,他还怀疑自己在睡梦里听岔了。 “你说什么?哪里着火了?” “老大,那个养野猴子吃人的部落着火啦,那火烧得老大了,像是遭了天遣一样,大半夜起火你说奇怪不奇怪,也不知道烧没烧死人。” 大刀金刀坐在榻上的项老大乐得一拍大腿,满脸都是遮不住的喜色:“烧得好哇!这些个王八孙子,老跟我们清风寨抢地盘,上回还纵那些野猴子来偷东西,老子忍他们很久了!” 说起这个,项老大就来气,那些野猴子手脚灵活得很,经常惹很人火冒三丈,却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以前寨子的婴儿还被这些野畜生偷过一个,那婴儿刚刚出生,还不月。 为此项老大狠狠跟土尤族的人干了一架,打得两败俱伤,但从此之后,土尤族养的那些小畜生却是不敢再到寨子里来偷孩子了,只敢在山脚下捣乱。 从那以后,寨子里的人在地里种的东西,时常才长出个苗,就被这些野畜生给糟蹋了。 放陷阱也抓不到,人来它们就跑,可把他气得呀,这辈子就没这么讨厌过猴子这种野东西。 偏生找上门去,土尤族的人还不认! 项老大为此恼火了许久,若非那些野猴子太难对付,他早就打得土尤族这些王八孙子找不着北了。 如今听得这个好消息,那当然不能更喜闻乐见了。 “快快快,我得去看看他们烧成啥样了!要是烧得厉害,咱们今天高低得放串鞭炮庆祝庆祝!” 项老大一边套鞋,一边往外走,满脸都是迫不及待。 他奶奶的,这群王八孙子也有今天! 很快项老大便风风火火地跑出了房间,矮子紧跟其后。 等项老大从睡觉的地方兴高采烈地赶到放哨的岗亭时,往土尤族的方向一看。 顿时,傻眼了。 “这就是你说的,像是遭了天谴一样的大火?” 他看着那零星半点的火光,左右都没看出来哪里像是遭了天谴的样子,登时一个巴掌糊在了同样傻了眼的矮子脑门上。 “你个瓜娃子,敢谎报军情,找抽呢是不是!” 矮子挨了一脑瓜子,老委屈了,着急忙慌地解释:“不是啊老大,刚刚真的烧起了很大的火!真的,我要是骗你,就让我这辈子都讨不到婆娘!” 对于清风寨的汉子们来说,没什么是比讨媳妇更重要的事情了,如果有,那一定是看土尤族的人倒大霉。 因此,矮子说出来这话的时候,项老大心里也信了几分,不过还是哼道:“就你这损塞样,还想讨婆娘,老子还没讨到婆娘呢!” 矮子心说,人家婆娘也没看得上你,别以为他不知道,老大心里一直惦记着三娘呢! 只不过他每次往三娘身边凑,都要挨上三娘一顿毒打,自打三娘半年前带回来一个男人之后,便一门心思扑在那男人身上了。 老大这辈子怕是娶媳妇无门喽,要说惨,那还是老大更惨。 矮子也只敢在心里腹诽两声,要是说出口,指不定还要被恼羞成怒的项老大又抽一脑袋。 项老大重新将目光转向了土尤族的方向,他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不对劲!” “这火烧得也太快了些,而且居然没有烧到旁边的林子里去,难道是土尤族的那些王八犊子发现得早,把火给灭了?” 他咂摸下嘴巴,满心遗憾,真是白高兴一场。 矮子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忍不住说道:“瘦子已经去打探情况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刚才火大的时候,看到他们的屋子都烧了起来,就算没烧死人,也够他们喝上一壶的了。” 项老大凝眉沉思了良久,粗浓的眉毛一动:“不成!” “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轻易地把火扑了,咱们趁他病要他命,今天晚上就带弟兄们荡平了这些损崽子吧!” 顶老大当机立断:“你赶紧去把兄弟们都叫起来,咱们现在就出发,快点,要不然等他们缓过神来,就错失这样的大好时机了!” 可以说,清风寨的人仇恨土尤族已久,一听项老大这样说,矮子无比积极,当即撒腿就跑。 “好咧老大!我一定用最快的速度把他们都喊起来!” “弟兄们,去干土尤族了!老大要荡平土尤族这些狗东西,都给我冲啊!” 他扯着嗓子吼了一嗓门,都不需要一家一户去叫,顿时嗖嗖嗖,灯亮了,门开了。 有人连裤衩子都没有穿好,就拿着刀冲了出来。 “现在就去吗?走,干他丫的!” 别说是年轻力壮的山贼,就连寨民都扛起了锄头,老掉牙齿的老婆婆都颤巍巍地拿起了拐杖。 “干……干他丫的!这些狗杂碎糟蹋了我老……老婆子好几块地了,今天晚上,我就跟他决一冼……洗战!” 项老大看着乌涣涣的一群人,嘴里干巴巴的,冷汗都要出来了,奶啊,您一大把岁数了,说话都漏风,不好好睡觉,来凑什么热闹啊! 他暗暗瞪了矮子一眼,示意他把老婆婆扶进去。 “姜婆婆,您腿脚不便,夜路走得不快,还是留在寨子里,给我们清点战利品吧,我们速去速回。” “真……真的?”姜婆婆颤颤巍巍地问。 “真的!” “必胜?”她一双清澈纯朴的眼睛紧紧盯着矮子,带着几分希冀。 矮子点头:“必胜!肯定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再也嚣张不起来!” “那感情好,那感情好!”姜婆婆连连点头,笑眯眯都露出了两个没牙的齿肉,一张老脸都笑成了花。 “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你们要是不回来,我就不去睡觉了,我就一直等着。” 说完,她就端了张矮凳子出来,坐在了门口,颇有种要目送队伍离开,再第一时间迎接他们回来的架势。 项老大带着弟兄们就出发了。 ------------ 第288章 没法交代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沿着崎岖的山路下了山,才走到一半,就碰到了前去土尤族打探消息的瘦子。 走在队伍前头的项老大一看到瘦子的人影,就挥手示意队伍止了步。 他走上前去,看到瘦子脸色不对,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不由沉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老……老大!” 瘦子脸色煞白,想到刚才看到土尤族人尸骨堆积的场景,声音里都带着一股子恐惧:“土尤族被灭族了,乌熊他们全死完了!” 虽然清风寨的人指望土尤族倒大霉很久了,但乍然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是免不了心头一震。 “真的假的?全死完了?一个不剩?” “不能吧?才一个晚上的时间,而且我们也没听到什么动静。” “对啊,土尤族被灭族,咱们没道理连喊杀声都听不见,难道说他们是被人悄无声息解决的?” “这咋可能,他们那还有野猴子呢!那些野猴子可不是好对付的!” 众人议论纷纷,对土尤族一夜之间被覆灭这件事情,都十分不可思议。 瘦子嗓子发紧,显然还没太缓过神来,他神情恍惚地说道:“那些猴子全都被杀了,我去到那里的时候,连根猴毛都没看到!” 项老大皱眉:“你看到人了吗?” 话音刚落,又觉得自己这一问问得有点多余。 如果真看到灭了土尤族的人,瘦子哪还有小命回来禀告消息。 只怕早就跟土尤族的人一起躺着了。 果然,瘦子摇了摇头:“我去到那里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只剩下被火焚烧过的尸骸,连屋子都被烧了个一干二净。” 这土尤族究竟惹了什么样的人物? 项老大凝眉,随后打定了主意:“走,过去看看。” 说罢,他率先迈开了脚步。 路都走到一半了,距离也不算远,都是多年老邻居了,不去看看对方的惨状,这怎么行。 项老大一走,身后的人也跟着呼啦啦地往前走,瘦子也赶紧跟了上去。 很快,项老大一行人就到了土尤族部落外面。 平时恼人的猴子在树梢头看不见一丝踪影,被夜色笼罩的山林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 项老大收回了视线,看到一片狼藉的部落,总算相信了土尤族一夜之间被人给端了的这个事实。 满地被火烧过的尸骸就这么堆积在地上,简陋的屋舍已然化为了一片灰烬。 找了一圈,莫说是战利品了,连个值钱的小物件都没看到。 那些虎皮兽皮,只怕跟这场大火一并烧了个干净。 得,这下回去怕是没法子跟姜婆婆交代了。 虽然如此,大家伙这会儿的心情却是振奋的。 土尤族的灭亡对于他们清风寨来说就是一场天大的喜事,这群狗东西,终于遭报应了! “太好了!咱们以后终于不用时时刻刻提防这些野东西上山偷孩子了,这些群狗杂碎,害得咱们寨子两年来都没有好好种过一块地,活该欠收拾!” “没想到啊,他们也会有这一天,真不知道他们得罪了什么人,居然一个活口都没有留!” “老大,这土尤族的地盘以后是不是可以归我们清风寨所有了?” 项老大带来的人一个比一个兴奋,这话一出,顿时所有人的目光就落到了项老大的身上。 要知道,这些野蛮人之前可没少跟他们清风寨抢占地盘,如今出了这档子事,这里可就是一块无主之地了。 项老大心思一动,不过他也没被眼前的蝇头小利冲昏了脑袋,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思忖片刻,他说道:“先看看情况吧,不用着急,土尤族的人才刚死,还不清楚得罪了什么人,如果他们对这里有想法,只怕这样做会给清风寨招来祸患。” 看对方的行事作风,可不像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大家伙都光顾着高兴去了,听项老大这么一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于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老大说得对,不能因为一时的贪念得罪了这样的人物!谁知道下个遭殃的会不会是我们清风寨。” “对,还是先晾他个一年半载的再说,反正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也不用担心被别的人占了去。” “行了,咱们先回去吧!”项老大招了招手。 临走前抓了一把灰,勉强也算是此行的战利品了。 得告诉姜婆婆土尤族烧成了灰,好让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一行人乘着夜色又回到了清风寨。 另一边,宋明鸢和陆辈风也回到了营地。 因为带着殷时月,他们都是走夜路从山里出来的,所以费了点时间。 巡夜的人是吴达和邓良,还有另外三名兄弟。 一听到动静,吴达便警觉起来。 晚上发生了袭营的事,他们都不敢有所松懈。 尽管现在营地里有两只老虎守着,大家仍然尽职尽责地提防着土尤族的人杀他们个回马枪。 看到是宋明鸢和陆裴风,吴达才放下心来,不过紧接着又愣了一下,刚刚他可没有看到两人从营地里出去。 不过想到他们二人的身手,悄无声息离开营地,好像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少夫人。” “陆兄弟。” 他迎了上去。 虽然与陆裴风兄弟相称,但是对宋明鸢吴达一众人仍是习惯地尊称一声少夫人。 他们能跟陆家人打成一片,但对宋明鸢却是始终不同的,总觉得对待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不敬。 哪怕实际上宋明鸢根本不在意。 面对众人扫视过来的目光,殷时月下意识躲了躲脸。 在土尤族时,她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动作,可来到这里,只担心自己这张不堪入目的脸吓到人。 “这位是?”吴达诧异地问了一句,倒是没什么害怕的。 毕竟更丑的脸他们都见过了,对此已经产生了免疫。 再丑陋的面孔,对比宋潘山那张脸来,都能显出几分美丽。 殷时月没有说话,姑娘说什么来历,她就是什么来历。 “是我去土尤族打探情况时在附近山洞捡到的人。”宋明鸢不知道殷时月在土尤族的经历,却是下意识替她隐瞒了实情。 她无意过多透露,于是说道:“我会给她安排妥当的,你们继续守夜便是,辛苦了。” 宋明鸢走了两步,想到今天晚上抓到的那些人,又停下来朝吴达他们说道:“晚上擒获的那些人都处理了吧,不用留活口,都不是些什么好东西,活着也是浪费。” ------------ 第289章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在此之前,宋明鸢是有打算把他们抓起来投放到开荒大队中的,毕竟现在这里人手紧缺。 开完荒还得整地,整完地还得种地,一直到粮食收获储存,都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 然而去了一趟土尤族的地盘之后,宋明鸢却是改了主意。 这样的东西,给她当苦力她都嫌弃,多活一刻都是对他们莫大的宽容了。 吴达心中虽然惊讶,却也知道宋明鸢不会无的放矢,定是在土尤族发现了什么。 能把猴子养成那样凶残恶劣的习性的族群,想来也不会纯良到哪里去。 “少夫人请放心,此事我肯定办得妥妥的,定然让他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吴达说完,便带着兄弟们去杀人埋尸了。 宋明鸢打发了陆裴风先回小木屋,找了个空余的帐篷出来,给殷时月住。 “你先在这里住一晚上吧,明日我再送你出去。”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氏,家中可还有亲人?” 宋明鸢给殷时月准备了些点心,又给了她备了一套干净的衣裙,和一桶清水。 殷时月不敢太麻烦恩人,于是自己烧了火,把水烧开以备沐浴。 她以往十指不沾阳春水,但在土尤族历了一遭劫,这样的粗活做得已经十分熟练了。 “姑娘,我叫殷时月,明月几时有的时月,家住凌山县,是广安人氏。” 她敛下眼底泛出来的湿意:“时月家中……家中已无亲眷,半年前,我从广安投奔姨母,是在途中被掳走的。” 广安离邕州并不远。 宋明鸢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道:“我可以治好你的脸,你不用担心她们会认不出你来。” 殷时月却是摇了摇头,她知道姑娘神通广大,但是眼下的问题,不是治好不治好这张脸就能解决的。 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姑娘的好意,时月心领了,您已经帮助时月太多,剩下来的路,不管如何,都该由时月一个人走。” 没有哪个姑娘不爱美的,殷时月亦然,但如今她孑然一身,这样深厚的恩情,她既无以为报,又怎好理所当然地接受? 殷时月受之有愧。 宋明鸢也没有强求,只说道:“你若是在姨母家待不下去,可以来西山塘,我这里正是缺人的时候。” 她看这姑娘就是个有前途的,敢为人所不敢为,这样的人无论放在哪里都能活得下去。 但终究避不开俗世的眼光,一个被掳走半年又毁了容貌的姑娘,回去之后会面对怎样的处境,还真不好说。 端看那姨母一家待她是否真心疼爱了。 宋明鸢也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人,若非殷时月对她胃口,她也不会对她多关照几分。 只将她与前头逃生的那些女人一并处理,让她自行离开便好了。 然而她却见了她撕破伪装,将人人畏惧的野猴一击毙命,救下了被咬得面目全非的女人。 她的血性,值得被好好对待。 听到宋明鸢的话,殷时月动容,只觉得忐忑不安的心都变得温暖起来。 “好,姑娘也请放心,土尤族发生的事情,时月绝不会向外界透露只言片语,若是有违此誓,便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宋明鸢不担心她会说出去,她要是个恩将仇报的人,也不会把自己置身在危险中只为将女人从恶猴嘴里救下了。 再者,在她说出去之前,她能先把她送去见阎王。 当然,宋明鸢是不会用这样的恶意去揣测殷时月的,她相信自己的眼光。 “那你洗漱完吃点东西好好休息吧,明日三叔正好要离开西山塘去县城进货,我让他们车队将你送到县城。” “多谢姑娘!” 有了宋明鸢的话,殷时月也多了几分面对外面不确定情况的底气。 纵是千难万难,她也不至于到最后一无去处,这,就够了。 第二天一早,宋明鸢就交给殷时月一个包袱,让她跟着陆承的车队离开了西山塘。 临行前,殷时月给宋明鸢深深施了一礼,而后才深吸了口气,扬起笑容,转身离去。 像是一个即将赶赴战场的女将士。 陆老夫人瞅着,就觉得这孩子好啊,这苦难浇灌出来的花,还能这般肆意绽放,实在了不起。 她转头问陆裴风:“你们昨天晚上,可是跟鸢鸢去了土尤族部落?” 陆裴风点头。 “如何了?” 他淡淡道:“灭了。” 陆老夫人:…… 摸了摸拐杖,定定神,又忍不住悄悄问:“全灭了?” 陆裴风看了老太太一眼:“一个不留,很干净,没让阿鸢造太大杀孽。” 陆老夫人放下了心。 “他们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老太太从来不觉得自家孩子是个滥杀无辜的人,自己家孩子什么脾气性子,她哪能不知道。 定是这土尤族做的事情太过了,要不然也不会惹得鸢鸢对他们斩尽杀绝。 陆裴风见奶奶问起,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他们袭营,是想来偷孩子举办祭祀大会,以幼儿脑髓饲猴,还以食人为乐。” “不仅如此,还掳夺妇女,凌虐迫害,将她们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和奴隶。” 陆老夫人皱起了眉头,这样残忍野蛮的部族,确实该死,怪不得鸢鸢把他们灭了族。 灭得好! 留着也是祸害! “那位殷姓的姑娘也是你们从土尤族部落救出来的?”陆老夫人又问。 “是。” 凭靠老太太的聪明,这事也瞒不住,她光看到殷时月脸上的伤,只怕都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猜出来了。 也确实如此。 陆老夫人叹了一声:“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你去找人盯着她。” 陆裴风:“?” 陆老夫人说道:“她要是敢透露出鸢鸢的不同,就把她给杀了。” 可怜归可怜,该有的防备还是要有的,鸢鸢心善,她却不能心软。 自家孩子,得护紧点。 “奶奶放心,她离开西山塘之后的事情会逐一不落传回来的。” 陆老夫人点了点头:“你做事我放心,那姑娘看着是个目光清明的,若是没有害鸢鸢的心,能帮上一些就帮上一些。” ------------ 第290章 我哥呢?我嫂呢? 只要没有存别的心思,陆老夫人都愿意与人为善。 “是,奶奶。” 陆老夫人往回走了两步,紧接着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说道:“对了,咱们都来这里有些日子了,我看西山塘这里就不错,四面环山,易守难攻,也是时候将咱们的人迁过来在此地建立大本营了。” “这事不能大操大办,太过惹外界的眼,你给他们安排个合理的身份,再一一转移过来。” 陆裴风想了想,说道:“前些日子,潮江发了大水,许多人受灾迁徙,若是沿途州府不接纳他们,他们只怕会奔着邕州城来,届时我让部众混杂其间,伪装成流民进入西山塘。” 历来每逢大灾和战乱,总有得不到妥善安置的一小部分流民迁徙到荒山野地繁衍生息,过着避世而居的日子。 若是真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周边的深山老林都会成为他们的避难地。 陆老夫人心想,这不正是他们的机会吗? 养兵不能空有一声口号,还得有人啊,如果他们能将这些流民安置好,那人不就来了? 不过这般重要的事得多加思量几番,不能着急鲁莽行事。 怎么把流民大量引来西山塘又不让外界过分注意,这还是个问题。 收回神思,陆老夫人点点头:“成,先把咱们的人安置进来,剩下的之后再说。” 一口气吃不成一个胖子,得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来。 另一边,宋明鸢将殷时月送走之后,便去投喂了虎爸爸跟虎妈妈还有几只小虎崽子。 吃过一顿肉,虎爸爸是彻底赖着不走了,不仅如此,还自带上门口粮。 这不,一大清早又从山里猎回来了一头野山猪。 宋明鸢拍了拍虎爸爸的头:“我今天要出去一趟,你们帮我守好营地,回来给你们加餐!” 虎妈妈将虎爸爸挤到了一边,让漂亮主人的手落到了自己头上,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宋明鸢又多摸了虎妈妈两下,才站起身离开。 想到已经过了一天,崇明县还不知道怎么样了,便招呼上小崽子们一道出发。 陆裴风手头有不少事情要忙活,但等到宋明鸢带着几个小崽子出发前往崇明县时,还是第一时间放下了手里的事务陪同。 若是对付普通人也就罢了,他相信阿鸢不会受到威胁,但那个黑袍老者明显就不是一般人,他不太放心她一个人。 小两口带着几个小崽子离开西山塘的时候,陆裴川才刚刚蹲完茅坑出来。 看到一眨眼他们就不见了人影,顿时心下一咯噔。 他一把揪住旁边的李飞,着急忙慌地问:“我哥呢?我嫂呢?那几个小兔崽子呢?” 人呢?! 李飞比他还急:“二公子,你先让我上个茅房!” 他一转身,急急地就要往茅厕里冲,却不料被陆裴川一把拽住了后衣领:“你先说!” 李飞:“茅房!” “说!” 憋不住啦! 李飞涨红了脸,哆哆嗦嗦的:“少夫人……少夫人带着他们去崇明县了,刚……刚刚出发!二公子,你快松手!人有三急!” 陆裴川手一松,李飞如释重负,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冲进了茅厕。 好消息是他裤子脱了,坏消息是他脱晚了一步。 这一日,西山塘抑郁的人,除了陆裴川,又多了一个李飞。 崇明县。 几个小崽子顶着一张邋里邋遢的小脸行走在大街上。 身上穿的都是打着补丁的粗布,像个小乞丐一样,已然看不出来原本的面貌了。 小姑娘挠了挠脏兮兮的小脸蛋,稚嫩的声音带着些许迟疑:“哥哥,宁宁总觉得咱们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这话一出,另外三个小崽子齐咻咻停下了脚步,都跟着陷入了沉思。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咱们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会忘了什么呢?” 陆裴远皱着小眉头,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出来干脆就不想了。 “算了,肯定是不怎么重要的事情,咱们还是完成嫂嫂交给我们的任务要紧!” 陆裴安点头:“对!要是重要的咱们肯定不会忘记,会忘记的都是不重要的。” 陆思宁觉得哥哥们说得有道理,于是将那一丝丝迟疑抛在了脑后,专注于眼前的事情上来。 “哥哥,你要带我们去哪?” 感受到手上带的手环发出了热意,小姑娘一把拉住了哥哥的衣角,一张小脸上尽都是不谙世事的天真。 “妹妹别怕。”陆裴清拍了拍她脏兮兮的小手,安慰道:“咱们已经到崇明县了,听娘说姑姑就在崇明县,只要找到姑姑,大哥就有救了!” 小姑娘哽咽出声,一双眼睛泪汪汪的:“真的吗?可是这里地方这么大,咱们要上哪去找姑姑呀,找不到姑姑的话,那大哥还有救吗?” “有的,只要我们多找找,肯定找到姑姑,一天不行,咱们就多找两天。” 几个小崽子装得煞有介事。 见对方迟迟不动手,陆裴清路过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摊的时候,便停了下来。 “饿了吧?走,哥哥给你买个包子。” 他盯着蒸笼里白胖胖的包子咽了咽口水,一副见到吃的就走不动路的模样。 “包子,包子,热腾腾的包子,新鲜出炉的包子,都过来看看咧!” “小客官,你们是要买包子吗?” 卖包子的是个面色和善的大婶,看到几个灰头土脸的小崽子停下来,也不嫌弃驱赶他们。 而是笑着问:“这包子两文钱一个,肉包子贵一点,要三文,素馅的便宜一点,你们要哪个?” 陆裴清摸出了身上破破烂烂的钱袋子,拎着一角倒腾了好一会儿,才掉出来一个豁了角的破旧铜板。 他将铜板从地上捡起来,看向卖包子的大婶,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娘,我只有一文钱了,可以买半只包子吗?只要让弟弟妹妹们尝尝味道就好了。” “哥哥,我们不要吃,还留着钱给大哥治病吧!” “对,我们一点都不饿!” 唉,真是可怜的孩子! 大婶叹了口气,目光从可怜巴巴的几个崽子们身上一一扫过,越看心头越是不忍。 “今儿个大娘包子做得多,怕也是卖不完的,就便宜买给你们两个,你们拿去吃吧!” ------------ 第291章 老妖怪 大婶将钱收起来,递了两个肉包过去,见几个娃儿年纪跟自家孩子差不多大。 又忍不住叮嘱道:“买了包子就快些带弟弟妹妹回家去吧,崇明县近来不太安全,这些天好些孩子都被妖怪偷走了,你们不要在外面晃荡,要不然会被妖怪盯上的。” “如果实在没有去处,可以去县衙找沈大人,沈大人是个好官,会收留你们的。” “谢谢大娘,我现在就带弟弟妹妹过去。” 陆裴清露出几分害怕的神色,也顾不得跟弟弟妹妹分包子了,向大娘问了路,就带着神情懵懂的弟弟妹妹朝县衙走去。 “哥哥,真的有妖怪吗?大娘不会是吓唬我们的吧?呜呜,我好害怕呀!” “不哭不哭,咱们只要到县衙就好了!走快一点!” 隐在暗处的人看到几个小崽子慌慌张张跑了起来,终于按耐不住了。 从昨天开始,崇明县和周边的孩子就被一早出动的官差带回了县衙安置。 他蹲守了一天一夜,都找不到破开结界的法子,不仅如此,从昨天开始,他就再没得过手了。 原本无需如此着急的,可他如今身受重伤,只有兵行险招,冒着有可能暴露的风险,才能尽快施行血祭大阵恢复伤势,甚至一举突破。 他寿元将尽,如果不尽快突破,等待他的就是死! 是自己死还是别人死,对于黑袍尊者来说,根本都不需要犹豫。 可恨的是,他可以用三年的时间来集齐这四十九个孩子。 但是计划现在完全被那天晚上将他重伤的贱人打乱了,以至于引发了这么大的关注。 一想起这个,黑袍尊者就恨得牙痒痒,等他修为增进,第一个就去找她算账! 愤恨了一会儿,黑袍尊者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几个小崽子身上。 他一开始没有动手,完全是因为担心这是个专门针对他的陷阱。 毕竟这样的节骨眼上,这几个小崽子出现得太过巧合了,容不得不让人心生警惕。 只不过尾随了一路,黑袍尊者都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要么就是对方装得太好了,不过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可能吗? 若是再不动手,等他们进了县衙,可就错过这个机会了。 四个孩子,对于到现在为止只才抓了十五个孩子的黑袍尊者来说,诱惑力不可谓不大。 他紧随其后,却不知自己也被盯上了。 宋明鸢跟陆裴风没有现身,离得也不算远,但黑袍尊者就像是感知不到他们的存在一样。 无形的黑雾顿起,只一个拐角的功夫,巷子里就不见了几个小崽子的踪影。 只剩下一个肉包子轱辘轱辘滚落在地上,沾满了灰。 宋明鸢看着黑袍尊者将几个小崽子掳走,没有第一时间动手。 而是感知几个小崽子的所在,紧跟了上去。 黑袍尊者一手抓两个,脚步生风,陆思宁小姑娘就被提溜着衣领,此刻手脚悬空,满眼都是刺激和兴奋。 嗷嗷!被抓了!真的被抓了! 为免自己太过激动坏了计划,小姑娘迅速飙起了眼泪,扯着嗓子就嚎:“哥哥救命!哥哥快救我!呜呜呜,我害怕!!!” “快放开,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救命!救命啊!” 小崽子们被吓得吱哇乱叫,黑袍尊者担心惊动了人,没等跑出巷子就把他们给弄晕了。 他一路逃出了崇明县,往城外的山林跑去,很快就回到了自己蜗居的隐蔽山洞。 山洞里阴暗又潮湿,里面用笼子关了十五个小孩。 关进来早一些的,这会儿已经饿晕过去了,笼子边上还有零星的发霉的食物残渣。 黑袍尊者将人抓回来后,只随便丢了几个包子进去,就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了。 黑袍尊者一回来,洞里的哭嚎声便消失了个干净,笼里的孩子都畏惧地缩在角落,吓得瑟瑟发抖,连啜泣声都不敢发出来。 黑袍尊者把刚刚抓回来的几个小崽子往地上一扔,又随手朝笼子那边扔过去几个馒头,这才坐在唯一一块干净的石板上运功恢复气力。 馒头掉落在地上,距离笼边很近,可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捡。 装晕的陆思宁悄咪咪睁开一条眼缝,看到那几个滚了一遍脏水的馒头,心想,待会儿等嫂嫂来了,她一定要将这些脏馒头塞到这老妖怪的嘴里! 再给他狠狠灌几口脏水! 小姑娘愤愤不平的念头刚刚落下,洞口的禁制就被强行破开了。 装晕的几个崽子嗖的一下从地上爬起,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嫂嫂身后。 一张张小脸上除了高兴还是高兴,哪里还有一点点害怕。 “嫂嫂,宁宁刚刚演得怎么样?是不是很棒!” “嫂嫂,这个偷孩子的老妖怪好笨哦,他真的有活了很多岁吗?怎么都没有我们聪明啊?难道他只长了年纪,不长脑子的吗?” “嘿嘿嘿,宁宁都担心自己长太胖了,让他看出来不对,没想到他这么好哄骗!” 黑袍尊者从入定状态下脱离出来,听到这些话气血逆行,本就重伤未愈的他猛地又吐出了一口血。 “你们设计我!” 他恶狠狠瞪着宋明鸢和陆裴风,这一次他终于得以看清了他们的真容。 然而心里非但没有轻松一点,危机感反而更重了。 宋明鸢没理会他的怒目,只拍了拍崽子们的小脑袋,夸赞道:“做得不错,今天晚上让奶奶一人给你们加一个鸡腿。” 听到这话,陆思宁眼睛都亮了。 要知道,因为她流放路上吃吃喝喝长出了小肚腩,奶奶跟娘亲都开始有意无意地限制她的食量了。 一顿饭最多只能吃一个鸡腿,小半碗肉还有几根熬汤的肉骨头,其余的都是些素菜。 她已经有小半个月都没过过大口吃肉的生活了。 摸了摸自己一点没消的小肚肚,虽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横着长,而哥哥们都是竖着长,但多吃肉总是没有错的。 瞧见她的小动作,宋明鸢有些忍俊不禁。 她看向笼子里畏畏缩缩的小孩,收起笑意,对陆裴风说道:“先把他们带出去吧。” ------------ 第292章 不留后患 陆裴风将视线从毫发无损的几个小崽子身上收回,迈步走上前去,用手里的霜血剑劈开了笼子。 黑袍尊者注意力一下就落在了陆裴风手里的剑上,削铁如泥的宝剑,这世间罕有。 能轻易破开他这下了禁制的笼子,这把剑,绝不是凡物! 他们究竟是谁! 黑袍尊者眼里有对宋明鸢和陆裴风的警惕,更有对陆裴风手里所执之剑的贪婪。 这样的剑,即便放在鬼门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存在,如何能让人不心动。 然而眼下的情况受制于人,黑袍尊者只能暂时放下想要将剑抢夺过来的心思,用嘶哑难听的声音说道:“阁下与我并无不可化解的仇怨,何必要将人赶尽杀绝?” “我与那谢氏只是利益相交,陆谨之所以落得那样的境况,完全是出于她的授意,你们要是想替陆谨报仇,应该找谢氏。” “即便是我对陆谨动了手,那也都是无心之举,而且之前阁下已经将我重伤,这件事情也算是扯平了,不如咱们握手言和?” “你若是觉得不解气,我也可以将谢氏交由你来处置,望阁下三思而后行,你要是执意要与我过不去,待我身殒之后,鬼门有的是办法将你们找出来。” “以阁下的能力可独善其身,可你身边的人就未必了。”黑袍尊者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陆家的几个小崽子。 虽然是颇为和缓的语气,可明里暗里都是威胁。 宋明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得对!得罪了鬼门对我而言确实百害而无一利。” 毕竟鬼门是个什么情况,她了解的还不够清楚,更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能威胁到她的人。 宋明鸢认可的话,让黑袍尊者心间一松,果然,他身后的鬼门就是他最大的庇护。 就算敌人再强劲又怎么样,听到鬼门还不是要有所避让。 宽大的黑帽笼罩下,黑袍尊者晦涩阴暗的眼眸飞快闪过一抹狠色。 他方才所说的,当然都是缓兵之计,从来没有人能将他逼到这个份上过,待他成功脱身,势必要让她好看! 重新抬眼的时候,黑袍尊者浑浊发黄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出来一丝异样了。 只是含着些许苍老的笑意,说道:“阁下能这样想再好不过,你放心,本尊者既然说了要握手言和,肯定不会出尔反尔的。” “咱们的恩怨,从现在开始就一笔勾销了,你们与谢氏的仇怨,本尊者也不去多加掺和。” “想不到你人一大把年纪了还挺识相的。”宋明鸢笑眯眯地说完,话音一转:“不过你可能会错了意,我可没有要跟你握手言和的打算。” “谢谢你特地提醒了我,让我下手干净利落一些,别留下后患,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你死得痛快点好了。” 宋明鸢可不会被黑袍尊者的三言两语糊弄住,可以说她从正面对上他开始,就没想让他活着离开这个山洞。 相信活人会信守诺言,倒不如相信死人来得更安全一些,毕竟死人永远不会开口说话。 宋明鸢略微带着些许嘲讽的话语,让黑袍尊者脸上浮现的笑意倏地寸寸冻结了。 一张老脸染上了被戏耍的羞恼与怒气。 她胆敢! 黑袍尊者恶狠狠地瞪着宋明鸢,却因为忌惮,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只浑身绷紧了起来,警惕着她的一举一动,甚至都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逼急了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也不想最后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吧?” 宋明鸢没有理会他的垂死挣扎,只是等陆裴风将崽子们还有孩子尽数带出去后,利用空间直接封锁了整个山洞。 上一次让他给逃了,这一次她怎么可能还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 见宋明鸢无动于衷,黑袍尊者想故技重施,但是却发现自己根本接近不了那些小崽子。 迫于无奈之下,黑袍尊者只能放弃了这一打算,转而透支自己的生命利用功法潜逃。 反而却发现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整个山洞已经变成了一个困兽的牢笼。 他一连吐了好几口血,尝试了几次都没能冲破牢笼逃出去。 “别做无谓的挣扎了。” 宋明鸢轻轻一笑,悦耳的笑声回荡在山洞里,空灵又悠远,像是死亡的催命符。 她直接祭出了空间里三把灵剑,周身灵力涌现,墨发无风自动。 三把灵剑散发着耀目的光辉,如同晶莹剔透的冰剑飘浮在她身边,以她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强大的剑阵。 恐怖的威压袭来,原还以为自己拼死一战也能将对方重伤的黑袍尊者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他心中惊颤。 不等运起全身的力量抵抗,那三把长剑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直直朝他冲了过来,带着锐不可当的气势。 转瞬即至。 黑袍尊者瞳孔骤缩,浑身像是被这凌厉的杀机锁定住了一样,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疾飞而来的利剑将他刀剑不惧的身体扎了个对穿。 噗嗤—— 灵剑穿身而过。 剑身洁净如初,不染丝血。 黑袍尊者缓缓低头看着自己被扎了三个血洞的躯体,满是难以置信。 “死在我手里,算是你的荣幸了。” 伴随着这句话落下,黑袍尊者的躯体轰然倒下,一直等到绝了气息都没能闭上眼睛。 修炼之人,宋明鸢可没杀过像黑袍尊者这么资质平平的,他算是第一个。 百年都没有寸进的,放在人才辈出的修仙界也是相当废物的存在了。 不过这里灵气稀薄,虽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法子修炼的,但想要突破寿元,也不太可能,除非是天纵奇才,资质过人。 为免鬼门的人寻着踪迹追来招魂发现自己的踪迹,宋明鸢一掌拍在黑袍尊者的天灵盖上,连他的魂魄都给震碎了。 做好这些,她又把黑袍尊者的尸体扔进空间里给毒植当养料。 这下黑袍尊者连人带魂算是彻彻底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除非有回溯时间影像的法器,否则,即便是鬼门门主亲临,也不会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将山洞中留下的痕迹抹除,确保没留下什么线索之后,宋明鸢才撤掉空间界域,迈步走出去。 ------------ 第293章 姓倪名跌! 山洞外,陆裴风抱着剑,长身玉立,静静地站在几个小崽子身后等着。 一动不动,犹如一座冷冰冰的石像。 直到看见宋明鸢从山洞走出来,才终于有了动作。 他迎了上去,一双平静的黑眸率先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见她连头发丝都完好无损,这才放下了心。 陆思宁小姑娘这会儿正在给刚昏迷醒过来的孩子喂她仅有的肉包子。 一个肉包子她掰碎分成了好几份。 她是十分粗鲁地给那几个可怜的娃硬塞进嘴里的,那几个可怜的娃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情况,就被狠狠塞了一大口吃的,差点没把他们给噎死。 “快吃!谁要是敢给我吐出来,我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小姑娘叉着腰,瞪着眼,恶人的做派足足的,小小年纪,身上就带了一丝匪气。 几个比她还高上一个头的娃只能被迫含泪咽下了到嘴的食物。 “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说话的小男娃浑身脏兮兮的,只有一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分外明亮。 另外两名被包子噎到吸鼻子的娃也跟着朝陆思宁看了过来,不过眼神里多少都透露着几分畏惧。 “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小姑娘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姓倪,名跌,你们可以叫我阿跌!” 阿跌?阿爹? 怎么会有人叫这么奇怪的名字? 问话的小男孩叫不出来,总觉得怪怪的,于是改换了个称呼,喊道:“倪妹妹,谢谢你的肉包子。” 哪知他才喊出声,神气的小姑娘一下就拉长了脸,她将虎视眈眈的目光转向了另外两人。 “他叫我倪妹妹了,你们就不能叫我倪妹妹了!所以你们应该叫我什么?” 才三岁多一点的小男娃吓得直打嗝,他有点想哭又不敢哭,只小小声喊了一句:“倪……倪姐姐。” “不对!” 小男娃连忙改口,小心翼翼地喊:“那、那阿……阿爹?” 大一点的男娃见陆思宁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也战战兢兢地跟着喊了一声:“阿爹!” 小姑娘快乐得想在地上滚两圈,使劲压了压不断往上翘的嘴角,压不住,赶紧伸出小胖手捂住了嘴巴。 嗷嗷! 当恶人果然比当好人有趣! 她以后要立志当个恶人,多多当别人的爹! 这样等她长大了,就有无数个儿子了,到时让儿子们都跟她一起孝敬嫂嫂! 宋明鸢都不知道小家伙脑子里都装的什么奇奇怪怪的思想,只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发笑。 看来小崽子是真的有认真给别人当爹的,连杜撰假名字这样的事情都做出来了。 她目光落在那个年岁较小的男娃身上,只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是杜家的那位小少爷。 只不过比起在福记酒楼里见的穿金戴玉的模样,他这会儿倒像是个流落街边的小乞丐。 宋明鸢倒是没有因为叶氏待阿妍的做法对他有什么偏见,反之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好的观感就是了。 “嫂嫂,那个老妖怪死了吗?”陆裴远探头看了两眼山洞,看不出来有什么,有些好奇地问。 小姑娘一看到嫂嫂出来,就赶忙扔下了那几个男孩,迈着小短腿飞奔过来。 “那肯定死了啊,他怎么可能有我们嫂嫂厉害!” 在小姑娘心里,嫂嫂是无敌的,是最厉害的,没有人能够比得上她。 就连她从前心目中最厉害的五叔和大哥也不能。 就是可惜了,没有来得及将脏馒头寨到老妖怪肚子里去,再给他灌上几口臭馊馊的脏水。 想到这个,陆思宁小姑娘心里还颇有几分遗憾,算啦,这笔账暂且先记到下一个倒霉鬼的头上。 有道是父债子偿。 爹死了,儿子肯定会送上门来的,没有儿子,就给他多找几个儿子。 宋明鸢捏了捏她手感软滑的小脸蛋:“宁宁说得对,嫂嫂是不会再给他继续出来作妖的机会的。” 上次若非他用诡计脱身,早就该死了,没的让他多活了几日。 收回手,她又道:“既然人都解决了,那咱们就回去吧!” 来时,宋明鸢沿路上给沈鉴留下了记号,想必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带着人赶到了。 也确实如此,她神识探出去的时候,沈鉴已经带着县衙的官差找到了这片林子。 宋明鸢没有要过多暴露在人前的打算,带着陆裴风和几个崽子就要离开。 “恩人,倪妹妹,谢谢你们将我们救出来!”小男孩撑着虚弱的身体,小跑着追上去两步:“请问日后我该去何处寻找你们,报答今日的救命之恩?” 他眼神干净澄澈,满是赤诚,一看就是个受过良好教养的孩子。 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不太敢上前。 宋明鸢拉着小姑娘止住了脚步,回过头来,淡淡一笑:“萍水相逢,无需报答。” 她也只是为杀人灭口而来,救人只是顺带。 临离开之前,宋明鸢还不忘模糊了他们的记忆。 他们一行人才刚刚离开,沈鉴便带着差役赶来了。 “大人!孩子!是那些被偷走的孩子!”有人远远看见站在山洞外颇有些惊慌失措的孩子们,便惊喜地叫出了声。 “还真是,太好了,终于找到他们了!” 两名差役迅速开道,拨开面前的荆棘,让沈鉴先过去。 “奇怪,怎么只见孩子,那个偷了孩子的妖物呢?” 沈鉴找寻了一遍,没看到宋明鸢的身影,敛了清眸,说道:“想来是有人先我们一步找到了这里,把他处决了。” 知道宋明鸢不想暴露,他也没有提及分毫。 “那还真是可惜了,要是被我们找到,非得用火把他烧了不可!” 沈鉴不置可否,若非有她相助,依那妖物的神通,只怕这会成为一桩悬案。 他看向模样狼狈的孩子们:“先把他们都带回去吧,待梳洗干净之后,通知各家一一到县衙来认领。” “是,大人!” 差役将十几个孩子带了回去,心中对把他们从妖物手里救出来的人好奇极了,只不过无论他们路上怎么旁敲侧击,都问不出来具体的信息。 “怪了,明明见过,怎么会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梳洗过后换上干净衣裳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听得差役的自言自语,低下了头。 明明记忆已经被模糊了,可他隐约知道,有一个叫倪蝶的小姑娘,给他分了小半个包子。 是叫倪蝶吧? ------------ 第294章 糟糕!把二哥忘了! 西山塘的山路上,宋明鸢带着陆裴风和几个小崽子直接瞬移出现在了这里,因着营地附近人多眼杂,才没有选择就近的地点。 他们大清早出发,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了。 山路上阴凉无比,层层叠叠的枝叶挡住了照射下来的烈日,鸟叫和夏蝉的鸣叫声在林间此起彼伏。 陆思宁蹦蹦跳跳地走在山路上,忽然间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猛地停下了脚步。 糟糕! 她记起来之前忘掉的是什么事了! 他们竟然把二哥给落下了!! 小姑娘看着近在咫尺的营地,伸出去的脚嗖的一下缩了回来,心虚得厉害,怎么办?要不然捉只知了回去哄哄他? 她瞅了一眼树枝上喳喳喳叫的虫子,觉得此举可行! “嫂嫂,我们想在这里玩一会儿,你跟大哥先回去吧!我很快就回去的,肯定不会乱跑!” 让嫂嫂担心的事情,一定是不可以做的,她就在营地附近玩玩。 宋明鸢知道几个小崽子坐不住,也没有拘着他们,何况周边还是安全的,她也放心。 “好,饿了就回来吃东西。” “嗯嗯!” 小姑娘开心地应声,就跟哥哥们跑去撒欢儿了。 看到几个小崽子欢快的模样,宋明鸢似乎又回想起自己幼时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嘴角不禁浮现出几分笑意。 可紧接着,又变得黯然了下来。 时刻关注着她的陆裴风又岂会捕捉不到她微妙的情绪变化,只觉得心中一揪。 还没反应过来,掌心就已经轻抚上了她的发丝:“阿鸢,以后有我。” 他不知道她曾经发生过什么,只有满目的心疼。 男人深沉的眼底,是毫不遮掩的情愫,盛满了温柔与疼惜,轻易就能叫人沉溺进去。 宋明鸢心头一颤,那些苦涩的情绪似乎都被轻轻抚平了。 “好。”她唇角微扬。 她要好好的活着,纵使没有爹爹在身边。 “喳喳喳——” 树梢头的夏蝉在尽情地鸣叫着,下一瞬,祸从天降,一颗石子咻的一下砸了过来。 “喳——” 胖嘟嘟的知了猴发出一声惨叫,像是折了翼一样,从树上掉了下来。 “打中了!打中了!” 几个小崽子嗷嗷的一窝蜂拥了上去,兴冲冲地将腿儿颤颤的知了猴捡了起来。 只消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他们铺在地上的叶子就堆起了小山。 不仅如此,还有一堆用小布袋兜着的红色覆盆子,可以说方圆几里地的野果子都差不多被他们给薅秃了。 小姑娘挑挑拣拣,将草叶子上抓的一只草蝉拿了起来:“哥哥,咱们挑这只送给二哥吧!这只小,还是绿色的,养养肯定能养大!” 小姑娘满心以为草蝉是树蝉下的崽,没有一丝丝怀疑。 陆裴清说道:“这是草蝉,养不大的,我刚才捉了只活的,把这只送给二哥。” 说着,他就把一只胖嘟嘟的与众不同的金蝉从草笼子里拿了出来。 “这只咱们就不吃它了,把它送给二哥养着。” “喳喳喳——” 金蝉振动了一下翅膀,发出刺耳的叫声,十分暴躁的样子。 若非陆裴清抓得紧只怕要飞走了。 “喳喳喳——” “吱哇吱哇——” 几个小崽子看着分外吵耳的金蝉,齐齐沉默了一下。 陆思宁小脸上露出几许迟疑:“哥哥,把这个送二哥当赔罪的礼物,真的能行吗?” 真的不会挨打吗? 陆裴安也跟着迟疑地说道:“二哥喜欢热闹,应该也许能行吧?” “这只金蝉一看就是个话唠,一定能替我们哄好二哥的。” 说得好像有点道理的样子。 几个小崽子擦了擦额头上忙活出来的汗,将吱哇吱哇乱叫的金塞进草笼子,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那咱们赶紧回去吧!” 小家伙们提野果的提野果,捡蝉的捡蝉,忙活了一通,将东西收拾好后,兜着自己的战利品,从小山坡上一溜儿像风一样冲了下去。 心情飞扬又愉悦。 高悬的烈日照在头顶上,营地里的人刚休息完,还没开始忙活呢,就热出了一身的汗。 陆裴川坐在水井边的大树底下纳凉,边上放着一张小石桌,碗里盛放着凉丝丝的绿豆汤。 他手里呼哧呼哧的草扇子都快要摇冒烟了。 热,太热了! 明明前几天还挺凉快的,这里的天气真是反复无常,说下雨就下雨,说暴晒就暴晒。 变天就跟变脸似的。 陆老夫人跟几位夫人在荫凉的地方织着草帽和草席子。 因为天气太热,木屋已经停止赶工了,大家都在歇着,只有陆二老爷他们还按时按点在荒地上忙活。 没办法,不忙活就没有饭吃,他们如今可都指望着大房施舍两口饭过日子呢。 “奶奶,看我们都抓了什么回来!” 几个小崽子咋呼的声音一响,陆裴川就停下了呼哧呼哧扇风的草扇子。 他磨了磨牙,冷冷一笑,好啊,这几个小屁崽子还敢回来! 他今天要是不揍得他们哭娘喊娘,他就不是陆裴川! 小家伙们乐颠颠地将知了猴从衣兜里倒在地上。 “你们这几个小皮猴,上哪打来这么多知了猴?快来喝碗绿豆汤歇歇,瞧你们一个个热的,满头都是汗!” 陆老夫人放下手里编了一半的草帽,赶忙起身给他们找了条脸巾擦汗。 陆二夫人见此,便去将井水里凉着的绿豆汤舀出来。 “娘,待会儿再喝,宁宁先把果子洗了拿去给嫂嫂!” “我去帮忙!” “我也去帮忙!” 看到黑着脸的二哥走过来,刚刚还想着把金蝉送给二哥的小崽子们一溜儿跑了个干净。 小崽子们给嫂嫂摘的野莓子都是又大又甜的,独一份,用草叶子包着,清水一洗,水灵灵的,看着就十分可口诱人。 宋明鸢坐在小木屋里,研究制冰的法阵,这里气候湿热,即便是冬天也不会结太厚的冰,所以想要将冰块用冰窖保存下来,留待夏天来用,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倒是有一种古法制冰的法子,便是利用寒水石,也就是俗称的硝石用来使水凝结成冰。 不过这样的法子需要到的硝石量巨大,且过程繁杂,结的都是冰碴子,并不能做到最好的效果。 宋明鸢想要的是冰块。 如果她能将冰块做出来,那么这个夏天大家就过得舒坦了。 ------------ 第295章 三叔的礼物 宋明鸢搬出空间里收藏的阵法书籍,一边吃着小崽子们送过来的野果子,一边专心致志地研究。 知道嫂嫂在忙活,崽子们很懂事地没有打扰她,而是悄悄退出了嫂嫂香香的屋子。 “喳——” 金蝉才吱了一声,就被一双小胖手给捂住了。 “哥哥,咱们继续去打蝉吧,它们叫得太吵了,不利于嫂嫂看书。” “得,那我先多做几个弹弓!咱们一人一个,保准没有一只虫子能吵到嫂嫂!” “咱们是不是又忘了件什么事?” “不重要,打蝉要紧!” 小崽子们拿了竹编的精致篮子,呼噜呼噜喝完了陆二夫人给他们准备的绿豆汤,便带着装备去打野了。 晚上,大家伙吃了一顿极为丰盛的蝉宴,掐头去尾,只留下后背有肉的部分,爆炒的红烧的,陆老夫人信手拈来。 “就是成虫老了些,要是蝉蛹,烤来吃炸来吃都特别香。” 陆老夫人野外行军打仗时,可没少吃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蚂蚱啊蝎子啊,能吃的都没放过。 几个小崽子别的没记住,只记住了蝉蛹吃起来特别的香。 明天不打蝉了,蝉都快被打没了,还是去找蝉蛹吧! 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陆承就带着一车车的货物赶回来了,这会儿就跟儿子席地坐在草堆上,吃着香喷喷的晚饭,一同欣赏着天边绚丽的晚霞。 “爹爹,你之前是不是给我编过一只草蚂蚱?” “什么草蚂蚱?是这种吗?” 陆承指了指弹跳到草堆上的活蚂蚱,趁儿子看过去的时候,嗖的一下将他碗里的鸡腿夹了过来。 “哦,是编过一只草蚂蚱,你睡觉的时候我给你编的。” 小样,还不得把崽儿给感动坏了。 小家伙看了看碗里丢失的鸡腿,又看了看爹碗里的,嘴巴一瘪,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干了坏事的陆承一慌:“别啊!不就是一个鸡腿么,爹给你,给你!可别哭了我的小祖宗,你娘要是知道了还不给把爹的耳朵给揪没了!” 他就要把鸡腿夹回去,却不想小家伙又往他碗里堆了几块肉。 陆裴远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爹啊,你吃吧!多吃一点!以后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不用在外面受苦了。” 小崽子想,爹没回来之前,一定是受了很大的罪! 他以后的鸡腿都留给他吃! “就是你编的蚂蚱有点丑,下次能不能编个好看一点的?” 陆承感动了一瞬,恼羞成怒地敲了一下儿子的脑袋:“你个瓜娃子,还敢嫌弃你爹来了?!” 他收着劲,也舍得用多大的力,一个脑瓜崩子敲下去,不痛不痒的。 小崽子摸着自己的脑袋嘿嘿一笑:“不嫌弃!爹啊,你再给我编三四五六十个吧,我要串起来放在窗台,这样风一吹我就能看到满窗的蚂蚱了!” 陆承:“……” 儿子,你是懂得为难爹的。 虽说如此,但是吃过饭后,陆承还是找来了一把草,在木屋里就着灯编织起来。 只不过他看编织草蚂蚱的动作起来笨手笨脚的,老半天才编出来一只。 编好五六只后,陆承喝了口酒,咂摸了下嘴,停了下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颇为猥琐地嘿嘿笑了两声。 大侄子这会儿该回屋了吧,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他特地给他准备的礼物? 这可是他好一番精挑细选出来的,保证他看过之后,便是块木头也要开窍了。 陆承觉得自己真的是为小两口操碎了心。 希望小两口给力点,让他早日抱到香香软软的侄孙。 长廊尽头,陆裴风刚刚沐浴完,身上还带着半干的水汽,他穿着一身中衣,外面披了件墨色的长衫。 清瘦挺拔的身姿带着几分平日里没有的慵懒,如同一只蛊惑人心的妖精一样,俊美到了极致。 怕打扰到阿鸢看书,他方才没有进屋里去,只倚着廊木,静静地等夜风吹干刚刚用皂角清洗过的长发。 长廊灯火昏黄,俊美的男人独自倚栏而立,眸色极尽温柔,风轻轻带起他的发丝,这叫人惊艳的一幕几乎足以入画。 宋明嫣一抬头就将这幅画面尽收入眼底,原本对陆裴风没什么感觉的她,这会儿一颗心却是不争气地砰砰跳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这么直面过陆裴风的俊美,原来卸下冷漠的他,竟然这么好看! 宋明嫣一时间看痴了,连劳作了一天的疲惫似乎都在这一刻尽数消失不见。 察觉到她痴迷的目光,陆裴风颇为厌恶地皱了皱眉头,身上的气息沉了下来,眸子里的淡漠使他平添了三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硬。 他冷冷扫了宋明嫣一眼,转身进了木屋。 宋玉妍虽然讨厌陆裴风这个占了阿鸢的臭男人,可不代表宋明嫣就能觊觎他。 讨厌归讨厌,但陆裴风无论是身还是心,都得是阿鸢的,宋明嫣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觊觎阿鸢的男人! 是以,在看到宋明嫣露出让人恶心的神色时,宋玉妍脾气噌噌的就上来了。 她想了想,一溜儿就扎进了山林里。 陆裴风走进木屋里,看到在窗前几案上研究法阵的宋明鸢,心情才好了些。 正待走过去,余光忽地看到了桌子上放的几本书册。 想到吃饭的时候三叔说送给他的好东西,陆裴风顿了顿,移步走了过去。 他拿起书册,封面平平无奇,看着像是兵书。 联想到三叔别有深意的笑容,他心中升起一丝怪异,直觉告诉他应该把这几本书扔掉,三叔指定没安好心。 可好奇心的驱使下,让他翻开了第一页。 那暧昧旖旎的避火图猝不及防就闯入了他的眼睛里。 陆裴风手一抖,浑身僵硬,俊美的脸迅速红了起来。 明明以前无意间看到的时候,就像是看乏味无趣的书籍,可这会儿图册里的小人竟自动转换成了他跟阿鸢最初的脸。 画面生动,像是活起来了一样。 陆裴风心如鼓嗓,一股子热意从身体直直地往四肢百骸蔓延,身体的躁动压都压不住。 他有些渴,修长好看的手拿起旁边的杯子猛灌了一口凉茶。 视线虚虚掠过宋明鸢的身影,咽了下口水,手指本能地又往下翻了一页。 ------------ 第296章 经不住这样的诱惑 图册是有颜色的,画像栩栩如生,页边上还有小行的文字对每一个姿势进行了注解。 伴随着一页页翻下去,一种奇怪的知识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进入陆裴风的脑子里。 就如同一张白纸被描绘上了其他的颜色。 偏生在此过程中他学得还极为专注。 宋明鸢偏头看了他一眼,觉得男人此刻专心致志地在灯下看书的样子,颇有几分让人挪不开眼的魅力。 只不过……看书就看书,他的耳朵怎么这么红? 宋明鸢将桌上凌乱的图册一一收拾摆放整齐,又没忍住偷看了陆裴风一眼。 若是往时,她随便弄出一点动静,他就已经注意到她了。 可她都将书桌收拾好了,他居然都没看过来一眼。 宋明鸢的心像是被猫挠了一下,好奇得不行。 什么书这么好看? 她凑了过去,问道:“你在看什么?” 背后突然响起的说话声让看书看得出神的陆裴风心一慌,手一个不稳,书直接掉在了地上。 “没、没什么。” 他强装镇定就要弯腰将书捡起来,却不想宋明鸢先他一步:“我看看。” “等——” 陆裴风心头一跳,来不及阻止,就见她已经好奇地把书翻开了,他略有几分慌张地偏过头去,耳朵红透。 看到里面的小人图,宋明鸢:“……” 原本以为他是个正经人,没想到他不正经起来竟然背着她偷偷看小人书。 她别有意味地看了陆裴风一眼,说道:“没想到你看的书还挺杂。” “那个……咳……这不是我的书。”他一张俊颜红透,声音都带着几分结巴。 宋明鸢毫不怀疑,要是多揶揄他一下,他下一瞬就要蒸发了。 “嗯,肯定不是你的书。”她点点头,甚至还神色认真地对着画册研究起来:“这个姿势一点都不对,哪里有人能做出来这个姿势的,腰都得折了吧?” “还有这个,这样稀奇古怪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有人用。” 陆裴风瞄了一眼:“我也觉得画得不对,许是作画那人缺乏实战经验,凭空构思的。” 他一本正经,丝毫看不出来此刻的心慌意乱。 宋明鸢看了几页,将书收了起来,陆裴风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还小动作不断,时不时扯扯衣服,露出冷白的皮肤和性感结实的胸膛。 宋明鸢看过去时,他就喉结滚了滚,喊热。 这天气,也确实挺热的。 宋明鸢想,只不过等她走到床边的时候,男人衣裳松松垮垮,连平时里遮得严实的腹肌都露出来来。 她原本还算镇静的心也跟着飘忽不定了。 宋明鸢怀疑,陆裴风在对她用美男计。 她按兵不动,想看看他会怎么做。 却发现躺下之后,他只是紧紧拥着她,手指轻抚着她微凉的发丝,静静地阖着眼,平复方才的意动。 她觉得他此刻的模样,惑人极了,浑身上下都浑发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宋明鸢眸光微闪:“要不然咱们试试?” 抚着她头发的修长手指一顿,只一句话,就让男人刚刚的努力破了功。 他倏地睁开了眼睛,像是安抚一样,将她的脑袋往胸口按了按,声音都带着一股欲求不满的哑意:“乖,别闹,我经不住这样的诱惑。” 宋明鸢知道他在顾虑什么,握着他的手,意念一动,就将他带进了空间。 “你确定不要试一试吗?” 琉璃殿的玉床上,原本精致如同雕琢的美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笑眼盈盈地问道。 她容色惊人,美目流盼,只静坐在那里,便犹如新月生晕,花树堆雪,让人见之,便乱了心神。 “阿鸢。” 陆裴风不敢眨眼,只愣愣地站在原地,怕一个眨眼,梦就碎了。 这期待已久的一幕太过美好,美好到他已经忘却一切,眼里心里只有面前的人。 宋明鸢如同一只勾人的妖,赤足轻踩在琉璃殿玉白的地面上,每一步似乎都踩在了人的心尖尖上。 “我在。” 她娇颜含笑,走着走着就小跑了起来,义无反顾地投身到男人的怀抱之中。 “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嘛?嗯?” 她踮起脚尖,侧过头附在他的耳边,诱人垂涎欲滴的朱唇几乎要吻上他的耳垂。 若有似无,无端撩拨人心弦。 她眼睛是天生的狐狸眼,美得张扬妩媚,又带着一种攻击性,都不需要有过多的挑逗,举手投足之间就能令人神魂颠倒。 更别说此刻毫不加以掩饰了。 陆裴风拒绝不了一点,而他也甘愿沉沦,只要是她,只要她。 “我愿意。” 他眸底灼灼发亮,掩不住的炙热爱意,全部的克制,似乎都在这一刻,悉数土崩瓦解。 他只知道,心中的蠢蠢欲动,迫切地想要将她融入进自己的骨子里。 “阿鸢,既然说了开始,可不能轻易喊停。” 素来冷静克制的眸子漫上了异样的炽热,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把扯掉了身上松松垮垮的衣带。 在男人密集的吻落下来之前,宋明鸢心想,她肯定不会轻易喊停的,毕竟她可是修道之人。 只不过等到男人食髓知味,无所不用其极地沙哑着声音哀求她再来一次之后,她才发现,她的想法过于天真了。 便是修道之人,也经不住这么翻来覆去的折腾啊! 陆裴风学习能力惊人,无师自通,几乎将晚上所看所学到的都用在了宋明鸢身上。 不过到底怜惜彼此都是初学,有所收敛,不敢闹得太过。 “阿鸢,咱们明天晚上再继续,一定是咱们见识少了,所以才会质疑画师缺少经验,往后咱们可以多多研究一下。” 宋明鸢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临睡过去之前,她想,今天晚上的决定还是太过草率了,明天她一定要将那几本画册给丢了! 她都不敢想,要是让他全学会了,她还能不能下得来床。 凡人的体能,这么强悍的吗? 陆裴风细心地替她清理干净所有痕迹,他微敞的衣领里,光洁无瑕的胸膛上,尽都是一道道微红的抓痕。 他没有管,一颗心都涨满了,任劳任怨地干着伺候人的活儿。 擦拭到一半,又跑去冲冷水澡了。 操劳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宋明鸢的魂体又回到了原来的躯体上。 陆裴风见她一大早上静坐在秋千架上发呆,走了过去:“没关系的阿鸢,咱们肯定能找到办法的,你要知道,无论你是什么模样,在我们的心中,你就是你,永远都不会变。” 宋明鸢倒不是因为这个事情而发愁,虽然过程缓慢了些,但她总有一天是要用回自己的身体的。 一个晚上都维持下来了,比刚开始一附体就被弹出来的时候好多了。 只要她坚持不懈,肯定能从一天变成十天,一年变成十年。 就是有一件事,她犹豫着不知道应该怎么跟陆裴风开口。 ------------ 第297章 下次再谈 “嗯,我知道。”她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着。 陆裴风心中一咯噔,紧张起来,难道是阿鸢对他昨天晚上的表现不满意?还是说她冷静过来之后后悔了? 这种紧张忐忑的心情一直维持到从空间出来回到木屋的时候。 见宋明鸢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陆裴风迟疑着说道:“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对我说,不要自己一个人憋着,会憋坏。” 宋明鸢眨了眨眼,看着给她擦脸的男人:“我在想,咱们是时候该商量商量和离的事情了。” 总顶着阿妍的名头也不是个事,毕竟她总要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出现的。 人都被她吃干抹净了,总要给人一个名分。 她不是负不起责任的人。 哪料,她的打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男人就手忙脚乱扔下了脸巾:“我还有事,下次再谈!” 说完,一阵风似的离开了小木屋。 宋明鸢喊都喊不住。 知道他误会了,一时既好气又好笑:“你倒是听我解释啊!呆子!” 她追了出去,却看到陆裴风已经在跟起来晨练的陆承撞上了,两人在说话,也不是解释的时机。 于是只能按耐住了,等跟他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或者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再说。 陆裴风心乱如麻,余光瞥见宋明鸢的身影,一把止住了喋喋不休的陆承:“三叔,我还有事,先下去了!” 陆承看了眼背影慌乱的大侄子,又看了眼长廊上的侄媳。 心想,不能够啊? 路都给他铺好了,他一大早不跟媳妇儿好好温存,怎么是这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难道是昨天晚上没成事? 亦或是他的大侄子中看不中用? 陆承本来是不想多想的,毕竟人小两口的私事,他这么关注,太过于猥琐变态了。 拉下老脸去送那几本避火图册,已经是他为了大侄子和侄媳的幸福计做的最出格的事。 但是小两口一大早上的神态,却容不得他不多想。 毕竟他这大侄子一向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什么时候见他慌成这样过。 只不过,还不待陆承寻摸着让陆三夫人旁敲侧击打探一下情况,一道足以刺破人耳膜的尖叫声就响彻在了清晨被雾水笼罩的营地里。 “啊啊啊!!!” 惊恐的,充满惧意的。 哪怕没看到什么情况,都能感受到惊叫之人的颤栗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怎么回事?” 吴达皱起眉头循声一看,声响的是从陆二老爷和宋家人这一开荒队伍所住的破旧帐篷里传出来的。 宋明鸢也被这一声给惊动到了,探开神识一看,顿时就乐了。 只见帐篷里,好几条蛇缠绕在宋明嫣身体上,嘶嘶吐着红色的蛇信子,有一条就在她草枕头旁边,近在咫尺,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 宋明嫣吓得花容失色,还没坐起来,就开始手忙脚乱地往身后退。 “蛇!有蛇!!” 帐篷里的人都被她弄出来的动静吵醒了。 大家白天要开荒,晚上要在篝火旁编织竹篮和簸箕编到大家都回屋了才能停手。 一天十二个时辰,撇开吃饭干活,他们只有短短不到三个时辰是用来休息的。 根本睡不够。 困顿又疲惫地睁开一条眼缝,看到盘踞在宋明嫣草席旁边的东西时,吓得困意顿消,几乎是连滚带爬跑出了帐篷。 宋明嫣都没来得及开口求救,帐篷里的人就已经跑光了。 她感受着蛇身冰凉滑腻地从她身上爬过,手脚发软,浑身都冒起了冷汗。 她身体僵硬,一动都不敢动。 吴达掀开掀开门帘前来查探情况的时候,宋明嫣刚好看到了陆裴风从帐篷外走过去的身影。 他看了进来。 在宋明嫣满眼希冀与哀求的眼神下,十分冷漠地收回了目光,转身走了。 从希望到希望破灭,仅仅只是一瞬间。 她怎么会对他有指望,他眼里只有宋明鸢! 她将目光投落在吴达身上,希望他能救救她。 “帮……帮我把蛇赶走,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她颤抖着声音,满心屈辱,一副被迫的模样。 吴达被恶寒到了。 他想了想,有少夫人在的地方,怎么可能会出现蛇虫,营地里里外外都撒过驱蛇虫的药物了。 这几条蛇估摸着是自己人弄过来吓唬这娘们的。 也不知道她又作了什么死。 吴达笑了笑:“我本来是想帮你的,但是你这样一说,我突然就不想帮了。” 说罢,他放下帘子转身就走。 宋玉妍就坐在倒下来的树杈上,晃着腿欣赏着宋明嫣的恐惧。 原来吓唬人这么好玩。 怪不得以前宋明嫣总是这样吓唬她,害她被拇指粗的蜈蚣咬了一口,疼了好几天。 也不知道是绝望后奋起的勇气,宋明嫣疯了一样将身上的蛇挥开。 她不动还好,一动蛇就被激怒了,嗖的弹过去咬了她一口。 刺痛传来,明明是些微点疼痛,但此刻却像是被无限放大了一样,痛意从手掌直袭心脏,一阵接着一阵。 宋明嫣一阵头晕目眩,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许氏跑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差点没忍住腿一软。 虽然对女儿近来的所作所为万分失望,但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许氏没法坐视不理。 即便害怕,也强忍着拿起旁边的木棍进去把蛇挥开了。 宋玉妍脸上的笑意淡了淡。 宋明嫣再不好,也还有一个爱她的娘。 而她…… 有阿鸢呀! 停下的腿儿又晃悠了起来,甚至比刚才,还欢快了些。 原本见着她情绪低落想过去安慰两句的云羡:…… 宋施夷怎么变脸跟翻书似的? “那蛇是你扔的?”他凑了过去,又看了眼生死不明的宋明嫣,好奇地问道:“有毒吗?” ------------ 第298章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宋玉妍也不知道蛇有没有毒,看到蛇她就抓进麻袋了,得亏她给自己洗脑了好几遍蛇咬不到她,要不然她还不敢抓。 听到云羡问,她摆摆手,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等会儿看看她醒没醒就知道了。” “醒了就说明没毒,没醒那她下辈子就积积福,多攒点好运气吧。” 云羡有些好奇:“你跟她有仇?” 他看到宋施夷捉弄那一家三口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她似乎对这这样的事情十分热衷。 “没有。”她否认得毫不犹豫:“我跟她能有什么仇,我就是看她不顺眼。” 宋玉妍面不改色地从树杈上跳了下来。 怕自己不经意间暴露出什么,她将从帐篷逃窜出来的蛇都处理干净之后,转身就提着水桶去浇菜了。 可以说,除了陆家人对宋玉妍的来历有几分猜测之外,其余人根本没有把她跟宋家联系起来。 便是宋潘山和许氏母女二人都没有。 毕竟在宋玉妍的身上已经找不出来一丝与宋潘山相像的地方了。 她与他们记忆中畏畏缩缩的人除了有几分相像之外,简直判若两人。 变化实在太大。 一家子都以为她是因为跟叶氏相像才得以被宋明鸢带在身边的,对于她的多番针对,也只以为她是在给宋明鸢抱不平。 根本没往别的地方想,便是有所怀疑,也会觉得这样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第一个将此念头否定掉。 云羡对宋明嫣的遭遇并没有多余的同情心,看到宋玉妍过去浇菜,便也跟着帮忙去打水了。 希望宋施夷能看在他劳苦功高的份上,替他多在师父面前美言几句,让她收下他这个徒儿。 他保证尽心尽力,尽职尽责。 帐篷里,许氏终是没能狠下心对宋明嫣不闻不问。 纵使她对宋明嫣很失望,可这么些年的母女感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因为不清楚那些蛇有没有毒,许氏只能用最笨的法子,跪坐在地上惶然地替宋明嫣将伤口的血吸出来。 她身上被蛇咬了好几个细小的血洞,万幸的是,流出来的血仍旧是鲜红的。 看到女儿干瘦的身影与毫无血气的脸,许氏心中五味杂陈,又心痛又气恼。 都怪宋潘山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若非是他跟叶氏生了这么个妖孽,她们母女二人又怎会沦落到如今的境地。 当初就不应该跟了他! 只可惜宋潘山的狼心狗肺和薄情寡义让她明白得太晚了,那叶氏才是她的前车之鉴。 她怎么会指望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有真心? 事到如今,那个废物显然是靠不住了,许氏不想一辈子都过这种猪狗不如的生活,还每日都要看人脸色。 她得给自己找寻一条出路。 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女儿,许氏终是下定了决心。 她要想法子联络宋文骏,让他找机会将她们从这里弄出去。 只要离开西山塘,一切都会变好的,至于宋潘山这个废物东西,就让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确认过宋明嫣呼吸平稳不是毒发后,许氏偷偷捡了一张废纸,又从烧过的火堆里捡了颗黑炭。 将要对外传递的信息在只剩下小半张的废纸上写下来。 许氏又将目光盯向了时常往外跑动的进货队伍,她要找人把信送出去,而今能自由出入西山塘的,只有陆承那一队的人。 只要她能说动他们队伍里面的其中一个人,那这件事情就好办了。 然而想象终归是美好的,许氏的信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就被她诱以重利的兄弟转手送到了宋明鸢面前。 “少夫人,这是宋家那娘们让我给外面递的信,您看看她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了?” 对宋家的人,大家都没什么好印象。 宋明鸢接过信件一看,顿时就笑了,许氏不整这一出,她倒险些忘记了还有宋文骏这么个存在。 对于宋文骏,宋明鸢当然是不陌生的,他没去鸣山书院之前,可没少给宋明嫣出谋划策捉弄阿妍。 更甚至,还曾纵容玩伴躲到阿妍的闺房里去,若非阿妍及早察觉到不对,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消息来。 忆起宋文骏的恶劣,宋明鸢觉得,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 许氏不是在信里说想念儿子么,那她就好心把她的儿子给她送来。 想必见到宋文骏之后,她一定很开心吧? 宋明鸢玩味地笑了笑,随即将那张废旧破烂的纸张给撕掉了。 “稍等片刻,我去重新书写一份,你将我新写的送出去就可以了。” 说完,她站起身来,从楼道旁边的客厅沿着长廊走回了木屋。 客厅很宽敞,上面摆放了好几张桌子凳子,除此之外,还常备着茶跟点心。 经过陆家几位夫人心灵手巧的布置,看着十分舒适和让人赏心悦目。 报信的兄弟也不敢随意走动。 静候在原地等待。 宋明鸢回到房间,便从空间里取出了新的笔纸,另外模仿许氏的笔迹写了一封信。 她拿出来的信封和信纸,都是崭新的染过香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用得起的那种。 要引得宋文骏主动前来西山塘,得是许氏在这里过得好才行,送过去的信自然得花一点心思。 除了笔墨信纸,宋明鸢还在信中捏造了他们在西山塘过着神仙难求的好日子,以及描述西山塘并不如外人传言的那般可怕,他们一来就抱上了当地势力头头的大腿,受其庇护。 为了不显得生硬,宋明鸢还模仿了许氏的语气,在信中穿插了许多关心的话语以及询问宋文骏的近况。 她并没有在信中直接邀请宋文骏到西山塘来,只说了许多看似无关的口水话。 诸如西山塘的景色有多美,这里的势力头子对他们有多厚待等等。 将信装好后,宋明鸢就将之交给了等候在客厅的那位兄弟。 “劳烦你把信送出去,这两天多留意一下前来西山塘的人,辛苦了。” “是,少夫人!” 被派发任务的兄弟将信接过,干劲满满地出发了。 目送他沿着楼梯走下去,宋明鸢方才收回了目光,在楼下忙活的人中寻找起了陆裴风的影子。 ------------ 第299章 找个大夫看看身体情况 然而找了半晌都没有找到。 他已经躲她一个早上了,莫不是想一直这么躲下去? 宋明鸢原本有些着急的心忽然就不急了,她倒要看看这傻瓜能躲她躲到什么时候。 这样想着,宋明鸢便将心神转移到她昨天研究的阵法上去,经过一天的研究,利用阵法让水凝结成冰这件事,总算有些眉目了。 她打算今天就找个干净的水潭试验一下。 小两口各忙各的,彼此间的异样自然没有能逃得过陆老夫人和陆家一众夫人雪亮的眼。 “那臭小子是怎么回事?” 平时恨不能粘在鸢鸢身上,怎么今日这么不同寻常? 陆三夫人皱眉:“怕不是跟鸢鸢闹别扭了吧?” “我看着不太像。”陆四夫人心思细腻,小声说道:“倒像是小风有意躲着鸢鸢似的,你看他们,平日里形影不离的,今儿一早上就没出现在一起过。” 陆五夫人也道:“确实是这样的,我看鸢鸢好几次想要去找小风,他都在鸢鸢过来之前借口离开了。” 陆老夫人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苍蝇,手里的拐杖放不住了。 “把他找回来问问,要是让鸢鸢受委屈了,我饶不了他!” 陆裴风被找回来的时候,神情蔫蔫的,一副天都要塌下来了的样子。 他难过得像是一只被遗弃的狗子,连眼睛都是微微泛着红的,模样别提多惨了。 看着也不像是个负心汉。 陆老夫人手里的拐杖是如何也挥不下去,“怎么回事?” 她语气沉沉。 别以为露出这副样子她就会心软,要是做错了事,她照打不误! “奶奶,阿鸢要跟我和离。” 陆裴风瓮声瓮气地说着,头一次毫不遮掩地在家人面前露出了茫然与脆弱。 便是他被老爷子揍得最狠的那次都没有过。 陆裴风向来是不忍拒绝阿鸢的,这次的事情,他除了逃避,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 陆老夫人被他平地惊雷丢下来的消息,震得手一抖,拐杖险些掉在了地上。 “你确定这是鸢鸢说的?” 陆家几位夫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得不轻:“不能吧?昨天晚上都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要和离,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事惹鸢鸢生气了?” “我……” 他总不能说昨天晚上把阿鸢折腾狠了吧? 陆裴风沉默了,或许阿鸢是对他略为生疏的技术不满意,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可以多学习学习。 反正,和离是不可能和离的。 他向来信守约定,但是这一次,他不想守。 放她离开,过着以后没有她的生活,与行尸走肉有何区别。 希望奶奶和娘还有婶婶们知道这件事情后,能指点迷津,帮他留下阿鸢,他不能没有她。 陆裴风的停顿与沉默,在陆老夫人和陆家几位夫人看来,就是确有其事了。 这个臭小子,居然真的惹鸢鸢生气! 还让鸢鸢闹得要跟他和离! 陆大夫人冷酷无情地说道:“和离吧,鸢鸢能找到更好的。” 陆二夫人:“你跟鸢鸢没有缘份,强扭的瓜不甜。” 陆三夫人怒上眉梢:“陆承!你是个男人就别拽我,我今天就要好好收拾这个臭小子!” 陆四夫人慢吞吞地说道:“听说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下一万根针。” 陆五夫人手一指:“陆谨,上!” “夫人,冷静!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陆承也连连点头:“对啊,咱们陆家的儿郎,有不要脸的,有老奸巨猾的,有死性不改的,有表里不一的,但从来没有不爱妻的。” “大侄儿也不是那种没有担当的人,指不定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呢,你们先别着急,我明日……不,现在立刻马上就去外面找个大夫回来,给大侄儿看看身体情况。” 心已经被扎得千疮百孔的陆裴风:“……”不是,三叔,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找个大夫?看看身体情况? 他身体……好像是有点精力过于旺盛了。 阿鸢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嫌弃他的。 “找吧。”他干巴巴地说了一句,顿了顿,又默默补充道:“找个医术好一点的,要不然我不放心。” 这话一出,顿时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了他身上,震惊的,恍惚的,如梦初醒的,恍然大悟的。 下一瞬,又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齐齐移开了目光。 陆老夫人欲言又止地看了大孙子一眼,捏着拐杖长长叹了口气。 这种事情,她老人家其实也爱莫能助啦。 要是感情问题,她还能开导开导。 只是,不能够啊,老爷子的血脉传承,没道理让他的嫡长孙成为银样镴枪头啊! 陆老夫人百思不得其解,决定让鸢鸢将老爷子的牌位挪出来,晚上找他好好唠唠。 陆裴风垂眸失落道:“奶奶,阿鸢肯定还会再来找我的,我还是自己出去找大夫吧。” “你告诉她,等我回来再找她,如果她对我还不满意的话,坚持要和离的话,那……” 陆老夫人眉头跳了跳,忍不住又想叹气了。 唉,这都是什么事! 然而下一秒,就听到大孙子磕磕绊绊道:“那……那就再说。” 以为他会说那就和离的老太太:“……” 这多少都有点他爹死缠烂打死皮赖脸的模样了。 她点点头:“行!你去吧,我会转告鸢鸢的。” 陆裴风一步三回头。 陆大夫人见状忍不住喊了一声:“儿子。” 见儿子停了下来,下一瞬,她又摆了摆手:“算了,你走吧!都是爹娘对不住你!” 陆裴川一走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心下一咯噔:“娘,咋了?大哥不是你跟爹亲生的?” “你个瓜娃子,想什么呢!”陆老夫人一个脑瓜崩就敲了过去,“你大哥只是离开去看大夫而已!” 陆裴川摸了摸挨了一下的脑袋,心中嘀咕,那怎么搞得好像是生离死别一样? 爹娘对不住大哥,跟大哥去看大夫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陆老夫人看着他一副不太成熟稳重的模样,忽然道:“要不然,你也跟着你大哥去看一看吧?” 防患于未然,有事尽早治疗。 ------------ 第300章 他怀疑自己不太行 这孩子要是不去看一看大夫,她不太放心,没有问题去看看脑子也挺好的。 尽早发现尽早治疗,早治早好。 陆裴川一下跳开:“可别,奶奶,你孙子身体可好了,什么毛病都没有。” 说罢,他扫了陆裴风离开的背影一眼,微微有些好奇:“对了,大哥他怎么了?” “还需要跑到外面去找大夫,嫂嫂不就是最好的大夫吗?外面的大夫,能有嫂嫂厉害?” 陆老夫人白他一眼:“夫妻之间的事,你一个没娶媳妇儿的光棍汉少打听!” 她提着拐杖,转身慢悠悠地走回去了,只留给二孙子一个万分嫌弃的背影。 陆裴川:“……” 飞向大哥的箭矢,转头就齐齐扎在了他的心上。 陆大夫人收回目光,看向二儿子,颇为复杂地叹了口气:“只要你正常点,娘努努力帮你相看相看,事儿还是能成的。” 想到二儿子之前的所做所为,陆大夫人觉得话还是不能说得太过绝对。 “就算不成也没关系,你可以多学学你爹。” 边上的陆二夫人忍不住背身去笑,当年大爷到周家求娶大嫂的时候,可是死皮赖脸厚颜无耻的。 甚至当着二老的面顶着一张谄媚的脸说,他们二老不同意也没有关系,他可以入赘周家的。 可谓是很不要脸了。 不过,若非当年大爷为了追妻这般舍得下脸,周家也不能将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他。 陆家外面光鲜亮丽,但明眼人都知道,他们的荣誉是用家中儿郎悍不畏死的血肉之躯堆积出来的。 嫁进陆家,便得承担随时有可能变成寡妇的风险。 周家并不是没有别的青年才俊可以选。 也是两口子情投意合,要不然这事还真成不了。 陆裴川:“……”你可是我亲娘,有你这么看衰儿子的吗? 宋明鸢得知陆裴风离开西山塘去找大夫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她在山中的溶洞里找了个水潭布下阵法,经过好几次失败和总结改进,终于使得潭中寒凉的水温降低凝结出了冰块。 她尝试了几次,又给水源做了净化,确保溶洞水潭里积的厚冰可取出来直接使用后,才回到营地。 为了方便日后运冰块,她挑的制冰地离营地不远。 正待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陆老夫人,却不想就看到了坐在菜园边上满面愁容哀声叹气的老太太。 “奶奶,怎么了?” 她走了过去。 “鸢鸢,你要跟小风和离,能告诉奶奶是什么原因吗?”陆老夫人牵住了她的手,慈祥平和的目光中既无怪罪也无责备。 面对小两口的矛盾,亦没有自持长辈的身份指摘,反倒像是个朋友一样耐心地问询着。 陆老夫人觉得鸢鸢不像是因为小风身体出了问题而放弃他的人,定然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奶奶。”宋明鸢心下无奈,有点委屈地说道:“您大孙子都不肯听我把话说完。” “想必您也猜出来了,我不是原来的宋明鸢,最近我已经找到了做回我自己的法子,只待再花费些时间就能成功,总不能一直以阿妍的身份活着。” 她微微晃动着老太太遍布皱纹却温暖干燥的手,偷偷跟她打小报告:“他都不肯听我把话说完,还一直躲我,我都没找着跟他解释的机会。” 陆老夫人听到鸢鸢有办法做回自己,先是替她感到高兴,她早就知道鸢鸢的不同了,能做回自己不用以别人的身份活着,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她老婆子都还没见过鸢鸢本来的样子呢,她喜欢鸢鸢,拿她当自家孩子一样宠爱。 若是没能见着她本来的样子,到百年之后,都是她心里抹不开的遗憾。 “你等着,等那臭小子回来,奶奶就收拾他!” 陆老夫人现在只恨不能把那臭小子揪回来打一顿,说都不听鸢鸢说全就胡乱猜测,怕不是皮痒了! 有老太太撑腰,宋明鸢心里对陆裴风的那一丝气闷总算是消了些。 “他去哪里了?” 得赶紧将他找回来挨打。 正想着呢,就见老太太面色突然变得些古怪,不禁问道:“怎么了?奶奶。” 陆老夫人迟疑:“那臭小子去找大夫了。” “啊?” “他怀疑自己不太行。” “……” 宋明鸢好半晌才消化掉这个信息,顿时坐不住了,陆裴风他是不是想要逆天! “奶奶,我有事先离开一趟。” 说完,感应了一下男人的大概方位,便急急忙追了过去。 陆老夫人见她明显一副去找人的样子,想了想,有鸢鸢出马,那小子肯定很快就会回来的。 她提了提身边的拐杖,觉得挥起来不太顺手,又抽了一根藤条。 不错,这根用着好。 陆裴风离开西山塘已经有半日了,他就近找了个县城联络了青海和长云,将召集陆家旧部的事情交代下去,才找了城里经验老道的大夫。 他特地打听过了,这名大夫在县城开了间医馆,姓龚,大家都叫他龚大夫,十分擅长此道,已经治好了许多不举之症了。 都说一通百通,想必对于他如今的问题,龚大夫也颇有研究。 龚大夫的医馆就在桃乡县正街上,随便找人一问就知道了。 陆裴风找过去时,医馆里还有不少人。 他没有第一时间进去,而是到对门的客栈开了个雅间,等龚大夫诊治完最后一个人,才令青海将他请过来。 龚大夫年过而立,穿着一身蓝色布衫,看到雅间里端坐在椅子上的陆裴风,面色还颇有几分拘谨。 有名气的人他见过不少,可像眼前这位公子这通身的气度,倒是少见。 他只静坐在那里,就有种藏锋于内,不甚好惹的感觉。 “公子差人请我过来,可是身体有所不适?” 陆裴风沉默了一下,才开口说道:“是。” 龚大夫打量了他两眼,呼吸平稳,肌肉紧致,面色红润,神采奕然,一点也不像身怀有疾的样子。 龚大夫没有冒然下决断,而是小心问询道:“公子可否伸出手来,容我替您把把脉?” 陆裴风点点头,将袖子挽上来一些,见龚大夫盯着他手上的红绳,他十分矜持地说道:“我家夫人给的。” 龚大夫:我没问! ------------ 第301章 有夫人了不起啊! 陆裴风又道:“她怕我走丢了,要给我绑着,说有这个我去到哪里她都能找到我。” 我不想听! 袭大夫心里已经开始骂骂咧咧了,有夫人了不起啊! 他臭着一张脸,压下调头就走的冲动,上去给陆裴风把了脉。 不浮不沉,不快不慢,和缓有力,节律均匀。 有个屁的毛病! 龚大夫露出一抹假笑:“公子,您的身体看着无疾无病,十分康健。” 陆裴风露出了几分苦恼:“是没有别的毛病,就是我阳火内盛,需要调理。” “要不然,咳……”他以手抵唇虚虚咳了一声,又瞥了龚大夫一眼:“我夫人她……受不住。” 龚大夫:…… 他想把手里的药箱子砸这狗男人的头上。 他行医救疾这么多年,见多了体虚力乏,精气不足的人前来问医的,还极少有见过阳火内盛,需要调理的。 结合刚刚这狗男人炫妻的表现,他怕不是没事找事,故意来炫耀他精力强悍的。 龚大夫很糟心。 若不是怕守在门外拿着长剑的青海,他肯定立马转身就走。 “公子没有通房吗?” 没有通房,小妾总应该有吧? 陆裴风叹息:“家里夫人管得严,不许我拈花惹草有不三不四的人。”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家夫人极爱我。” 龚大夫觉得这个病是一点都看不下去了,碰到这么个前来求医的,真是损了他八辈子的福气。 “那公子想如何?” 纵使已经在心里掐陆裴风的脖子了,龚大夫面上还是一副微笑的模样。 陆裴风心思都在不这上面,听到他的话,只心不在焉地道:“给我开点药,最好是那种让人不那么持久的。” “……” 龚大夫虽然很想痛打陆裴风一顿,但为数不多的医者良心还是让他开口相劝:“公子,是药三分毒,最好的办法还是跟你家夫人好好磨合磨合,这种药一般都是对身体有损伤的,吃多了恐于子嗣不利。” 他希望他迷途知返。 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他不要不识好歹! “我心意已决,你只管给我开药吧。” 阿鸢都要跟他和离了,有没有子嗣还重要吗? 他想共度余生的人,有且只有她一个而已,别的他都不要,更谈何子嗣。 龚大夫问:“你家夫人知道这个事吗?你要不然跟她商量商量?” “我不敢见她,她嫌弃我。” 龚大夫:“……”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他刚刚还说他夫人爱极了他。 “不如你给你家夫人传个话,要是确定了我再给你开药?” 陆裴风回眼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迟疑着问道:“你是不是治不了?” 龚大夫恼羞成怒,当下拿出笔刷刷刷给他开了三副药:“一日两次,按这方子服用半个月,保证让你金枪变银枪!” “多谢。” 陆裴风召来青海付了诊金。 龚大夫气得拿起来就走,临出门口又扭头提醒:“你可想清楚再喝,别怪本大夫没有提醒你,要是损伤了身体,求子无缘,再后悔可就晚了。” “只要夫人能满意,我吃点苦无所谓的。” 龚大夫见劝不动,气得转身就走,回到医馆时,哐的一下往门口立了个牌子——有妇之夫禁止入内。 客栈里,看着主子将药给他,让他拿去熬煮,青海欲言又止。 刚才的话,他都听到了。 他只想说,主子,请三思。 可主子心意已决,肯定不是他能劝得动的,没有少夫人的话,他浪费再多口水都没有用。 青海只能盼着少夫人早点到来,用了此生最慢的速度熬药,瓦罐里的药汤都被他熬干好几遍了。 “你是不是偷喝我药了?”等了许久的陆裴风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厨房。 青海脸色木了木,心想,除了主子谁还会主动喝这样的药?这世上怕找不出来第二个了。 人都过来问了,他只能把药盛进了瓷碗里。 “主子,这药还很烫嘴,你先晾晾再喝。” 不着急。 陆裴风就要伸手去拿,青海先他一步:“我给您先端到雅间里,您等凉了再慢慢喝。” 说着,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碗一端,走得飞快。 陆裴风也没生气,反正这药他是一定要喝的,谁劝都没有用。 他回到了雅间,静坐在一边等待着药放凉,微微垂下的眸光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青海也不敢出声打扰。 他不知道小两口之间发生了什么,生怕自己病急乱投医,让这件事变得更加糟糕。 他已经让人传信给少夫人了,快的话这会儿信件差不多已经送到西山塘了,以少夫人的能力,肯定很快就到。 一刻钟之后,如同一尊石像的陆裴风终于有了动作,伸手端起晾凉的药碗。 “主子。” 青海正要顶着抗命被罚的罪名把碗打翻,却不想有一颗破空飞来的豆子比他更快。 那碗才凑到嘴边,便发出叮的一声脆响,霎时间四分五裂,碎在陆裴风指间。 温热的药汤洒了他一身。 他愣住了。 “陆裴风,你疯了?” 微带着沉怒的声音,还没看到人影,便先一步传进了雅间。 下一瞬,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了雅间里。 “阿鸢,你怎么来了。” 陆裴风仓促地站了起来,下意识想要朝她走近,却又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我来当然是和离的,在流放前,奶奶已经将和离书给我了。” “假的。” 陆裴风脑子略微有些空白,面对阿鸢的盛怒,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个卑微的懦夫。 宋明鸢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冷静下来:“所以你是想我顶别人的身份跟你过一辈子?你确定?” 早在宋明鸢出现在这里的时候,青海就识相地退出了屋子,还贴心地给他们关上了门。 听到少夫人暴露出来的信息,他好像也没多大意外。 原来的宋二小姐救不了陆家,只有少夫人能,少夫人不同凡人,重生在死去的宋二小姐身上,合情合理。 看来主子这药看来是喝不下去了。 青海反倒松了口气。 只要小两口不是因为感情不和闹和离就好。 主子有多在意少夫人,他又不是不清楚,只希望他们能够长长久久,携手白头。 ------------ 第302章 负荆请罪 这一瞬间,陆裴风脑子里仿似有绚烂的烟花炸开,直接就愣在了原地。 原来阿鸢是出于这个原因才要跟他和离,那他…… 想到自己今日对她避之不及,陆裴风心里顿时就升起了浓浓的愧疚,真想狠狠打自己一顿。 “如果你想这样的话……” 宋明鸢才刚刚开了个头,陆裴风便猛一下抬起头来:“不,我不想!” 像是生怕她说出什么气恼的话来,他一把揽住她的腰肢,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急急忙说道:“阿鸢,我错了,你别生气。” “我以后一定听你把话说完!你原谅我这一次可好?” 他问得颇有几分小心翼翼。 宋明鸢撇开脸:“不原谅,你等着回去挨奶奶揍吧,我是不会帮你说情的。” 她还在气头上呢。 陆裴风觉得闹别扭的阿鸢可爱极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个模样。 不过也知道是自己的所作所为惹她不开心了,顿时有些自责。 “阿鸢放心,我肯定会向奶奶负荆请罪的。” 宋明鸢推推他的脸:“别凑我这么近,我看到你就烦!” 陆裴风就跟没听见似的,脸皮厚到让宋明鸢都嫌弃,她怀疑他以前都是装的,顶着一张生人勿近的冷漠脸,实际上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可恶,都叫他给骗了! 宋明鸢扭头往外走,陆裴风每挨过来一次她就推开一次,直到站到门口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才委委屈屈地消停下来。 回去的路上,陆裴风还真给自己找了根荆条带在身上。 那荆条有拇指粗,抽在人身上指定很疼。 宋明鸢也只是说说而已,顶多让老太太骂他两句,没曾想他还真的准备认真执行。 她咬了咬牙,没理会他。 老太太总不能下狠手了。 事实证明,老太太教训起人来,是一点都不带手下留情的,哪怕自己的亲孙子,犯了错也一样狠狠收拾。 陆裴风愣是一声不吭地挨了一顿揍。 知道他惹得鸢鸢生气,还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没一个人同情他的。 只有陆大夫人还在一边劝说,不过是劝陆老夫人的:“娘,您别气坏了身子,若是累着了便歇一歇,让三弟和五弟来教训这个逆子。” 陆承摩拳擦掌:“大嫂放心,我一定让他知道什么是错!” “娘,要是三叔跟五叔不够,我也可以为大哥效劳的!”陆裴川蠢蠢欲动。 陆谨咳了一声,颇为迟疑地说道:“这不太好吧?” 手却悄悄接过了陆五夫人递上来的藤条。 宋明鸢见此,眉心跳了跳,不动声色地说道:“奶奶,我饿了,中午都没吃饭。” “哼!待会儿再来教训你!”陆老太太手里的藤条一扔,赶忙朝她走过去:“奶奶来咯!” 她眉开眼笑,眼角眉梢都带着慈祥温和,哪里还有一点刚才色厉内荏气势汹汹的样子。 陆承速度极快地将陆老夫人丢下的藤条捡起来。 “娘,我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宋明鸢心一紧,抢先一步说道:“奶奶,我想吃您做的醋鱼,让他给您烧火!” 她一副无理取闹,嚣张跋扈的样子,只有闪烁的眸光昭示了她的不自然。 “哎!好好好!”陆老夫人无有不应,转头没什么好脸色地横了大孙子一眼:“还不快过来!” 陆裴风根本都不疼,更别说阿鸢还替他说话了,纵是刀山火海滚过一圈,这会儿心里都是甜的。 他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满心欢喜跟了过去。 期间还偷看了宋明鸢好几眼,哪怕只得到了她一个冷漠的侧脸,也止不住他让他觉得她千般好万般好。 看着小两口别扭又无时无刻不在意彼此的样子,陆大夫人没忍住掩唇偷笑。 要是早些时候,有人告诉她,她冷心冷情的大儿子会变成这副模样,她一定是不会相信的。 真是一物降一物。 不止陆大夫人,其余几位夫人也都没忍住脸上浮现出零星的笑意。 只有错失机会的三叔侄一脸遗憾。 “真是可惜了!” 放在平时,他们连陆裴风的衣角都摸不到,更别说揍他了。 围观的几个小崽子看着兄嫂走远的身影,撑着小脸哀声叹气。 “咱们想要拆散大哥和嫂嫂,好像有点艰难。” “没关系的,这个办法行不通咱们还有另外一个办法!”陆思宁捏紧了小拳头。 “什么办法?” “那就是!”小姑娘斗志昂扬的话音一转:“打不过他咱们还可以加入他。” “以后我们和大哥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了,得找个时间跟他好好谈谈,我们和平相处!” 他不阻碍他们亲近嫂嫂,他们也不阻碍大哥亲近嫂嫂,十分合情合理! 小崽子眸光微微一亮,他们每回跑去抱嫂嫂,不是被大哥挡住就是被大哥提溜开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统一阵线,将大哥视为头号强敌。 如果能够和平相处……也不是不可以! “那万一大哥要是不答应怎么办?” “对呀,他不太值得信任。” “我有办法!”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宁宁肯定会说服他的!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她要找个机会跟大哥好好谈谈,他要是不答应……那她就去怂恿嫂嫂生个娃儿,给他也树立一个头号强敌。 小姑娘虽然不懂娃儿是怎么来的,但嫂嫂是仙女哎,肯定能变出来。 到时候,嘿嘿! 烧着火的陆裴风鼻尖发痒,一连打了两个喷嚏,他捡起两根干柴,将灶里的火烧得旺了些,才驱散那无端泛起来的凉意。 陆老夫人看了他一眼,这么热的天都能打喷嚏,看来是真的虚了。 得熬个山药枸杞汤给他补补,鹿肉也不错,正好大黄今天晚上又猎了头野鹿回来。 于是乎,陆老夫人给宋明鸢做了她爱吃的醋鱼和咕噜肉,给陆裴风做了山药枸杞汤和炖鹿肉,鹿肉里还加了几味可以做成药膳的壮阳药材。 看着乌漆麻黑的一碗汤,陆裴风多少显得有些无助。 “奶奶,这碗汤我能不能中午喝?” 他端着碗,面色迟疑。 陆老夫人横眼:“咋滴?喝碗汤你还挑上时辰了?” ------------ 第303章 早晚得出事 “不是。”陆裴风闻着那股难以描述的药材味,觉得命不久矣:“我感觉我喝了这碗汤,早晚得出事。” 看到陆老夫人挥起的锅铲,他眼一闭:“我喝!奶奶,我喝!” “喝干净点,可不许浪费了!”老太太哼声:“喝我给你熬的汤,好过你在外面乱吃药!” 宋明鸢没有明说陆裴风是出于什么心思找的龚大夫,这种事情说出来,她再厚的脸皮也遭不住。 是以,一直到现在,老太太还以为大孙子虚得厉害,毕竟不虚的话,他干什么找大夫。 见大孙子拧着眉尖把汤喝完,陆老夫人面色缓和了些,扔下了一个差点让陆裴风呛出来的消息。 “以后每天都要喝一碗,这可是极有用的偏方,你别不当回事!” 他忍着想要把汤吐出来的冲动,犹豫道:“奶奶,阿鸢不嫌弃我。” 这汤大可不必再喝了吧? “你还很得意?”陆老夫人瞪了他一眼,一脸嫌弃样:“让你喝你就喝,奶奶还能害了你不成!” “鸢鸢善良包容你,可你也不能仗着鸢鸢好说话,不把问题当回事!” 陆裴风心想,奶奶说得对,还是要多注重阿鸢的感受的。 虽然不知道这碗汤里放了些什么东西,但能解决问题的就是好东西。 宋明鸢一直不怎么搭理陆裴风,甭管他说什么软话都没有用,等到了晚上气消完了,才肯看他一眼。 “过来,帮你擦药。” 她勾勾手指。 才沐浴完略有些踌躇地走进房间里的男人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 “阿鸢,好疼!” 宋明鸢没好气地瞪他:“别给我整这死出!” 他怎么能没脸没皮成这样,刚刚挨打的时候也不见他喊一下。 “我是真疼。” 他顶着那张俊眉修目的脸,可怜兮兮地喊,颇有种让人脑子一热什么都遂了他的冲动。 宋明鸢板着脸:“过来!” “我要你用回自己的身体再给我擦,我只在你真身面前脱衣服,阿鸢,我得给你守身如玉。” 宋明鸢咬牙,想拿手里的药瓶子砸他脸上:“你不要得寸进尺!”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不要脸! “阿鸢~” 宋明鸢受不了他肉麻兮兮的声音,一把将他拽进了空间,换回了本身。 “行了……”吧! 她话还没说完,男人就嗖的一下将衣服除了个干净。 宋明鸢捏紧了手指:“我帮你擦背不是让你脱光!” 她十分想不明白,怎么才短短一天的时间,这人为什么会变化这么大。 若非知道眼前的人还是那个人,她几乎都要以为他被魂穿了。 难道说,这是陆家人骨子里潜藏的,以前只是没被激发出来? 目光触及到他身上纵横交错的淤痕,宋明鸢收回了飘离的思绪,到底没冷下来脸。 陆裴风原本是心无旁骛的,但是阿鸢的微凉的指尖一落在他身上,就像是点起了一簇簇小火苗一样。 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怎么?我弄疼你了?”宋明鸢下意识放轻了动作。 她手里的药膏抹上去清清凉凉的,没一会儿那些被荆条打出来的伤痕便消失了。 “没。” 陆裴风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太对劲,明明已经极力控制了,却像是藏了一团火一样,燎得他身体躁热难耐。 就像是昨天晚上跟阿鸢裸裎相对一样。 他呼吸渐渐粗重灼热起来,没忍住握着她的手指头轻轻咬了一下。 “阿鸢,我觉得今天晚上奶奶给我喝的汤有问题。”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宋明鸢抽回了被他唇瓣摩挲带着轻微痒意的指尖,有些好奇:“奶奶给你喝了什么汤?” 他眸色深了深:“你想知道?” 这无比熟悉的模样,让宋明鸢心中瞬间敲响了警铃。 “不想!” 她正要把他丢出空间,却不想他动作异常迅速,在她念头起来的刹那,伸出有力的双手禁锢住她的腰肢。 两人瞬间消失在了空间里,齐齐跌落在木屋的床榻上。 在砸下来的瞬间,陆裴风一个换位,用手护住她的后脑勺,让她砸在了自己身上。 “你没事……?” 余下的话音,尽数消失在铺天盖地落下来的热吻中。 被宋明鸢仓促之下隔绝的房间里,木床的吱呀声响了一夜。 “阿鸢,明日我再造个……造个哼!结实一点的,肯定不会发出声响。” 粗重的喘息声断断续续,性感又撩人。 宋明鸢真想一脚把他给踹到床下去。 得亏她有空间。 要不然都不敢想明天大家会以什么样的眼神看他们。 第二天一早,宋明鸢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就把陆裴风从床上踹了下去。 “你之后三天,不,一个月都不准上床睡!” 她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若非她没有融合好,何至于毫无还手之力,还累得浑身像是被碾过一样。 宋明鸢决定,接下来无论陆裴风怎么央求,她都不要一时心软答应他的请求。 除非她真的跟这具身体百分百融合。 要不然每次都是她吃亏,更别说什么势均力敌了。 看到身上被强行印下的点点痕迹,宋明鸢没忍住郁闷地又朝陆裴风丢了个枕头。 陆裴风身体还没有落地就已经本能地用矫健的身手撑地站起来了。 明明一天晚上都没睡,还眼也不眨地盯了枕边人一早上。 他却是神采奕奕,精神十足。 不过这样的状态在听到宋明鸢的话之后,一下就蔫了。 “阿鸢,一个月太长了,要不然一天吧?” “两个月!” 还一天,他怎么不上天! 瞧见她又有扔他枕头的冲动,陆裴风顿时举手投降:“好,一个月!就这么说定了!” 他将枕头放回床上,目光触及那凝脂般的肌肤上绽放的点点红梅,忍不住红了耳尖。 “阿鸢,我替你更衣。” 宋明鸢握住他伸来的手,正要从床上下来,才站直身体,腿便是一软。 “我……” 她红着脸,眼一闭:“我先进空间,一定是这具身体还不适应,太虚弱了!” 对,就是这样的! ------------ 第304章 取冰 她推开陆裴风的手,咻的一下进了空间,等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换回了之前的身体。 陆裴风瞧着还挺遗憾的,若是阿鸢能一直维持本来的样子就好了,但是现在已经在慢慢向好了,他不能太贪心。 不管要用多长时间,他都等得起。 吃过早饭后,宋明鸢便去看了昨天弄出来的冰潭,昨天因为陆裴风的事情离开得仓促,一直到晚上都没有过去看过情况。 也不知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会不会失效。 溶洞光线很暗,只有沿途中路过的一处天坑有光线倾泻下来,越往里走,气温越是寒凉。 行至冰潭边上的时候,寒意更甚,从外面走进来,就像是从火炉进了冰窖一样。 冰潭里凝结出来的冰块较之昨日要更厚一些,宋明鸢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出现别的什么纰漏。 溶洞里气温低,有两个天然的光滑石台,周边都是平坦宽阔的空地。 除了可以取冰,这里还能作为一个冰室,用来存储食物。 宋明鸢十分满意,甚至还打算在自己空间原模原样建一个,这样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有冰可以用了。 就是这冰块的来历……不太好解释。 宋明鸢看着冒着丝丝寒气的冰潭,想了想,溶洞里有硝石,她再在潭周围多埋点硝石,硝石凝冰。 就算是这冰块过于结实了些,也能将之归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这么想,宋明鸢也就这么干了。 想要不破坏原地貌的情况下在冰潭周围埋硝石,对于拥有空间的她而言就是小事一桩。 将溶洞布置好,宋明鸢才将这里发现冰块的消息传达回去。 日上三竿,即便没有到中午,天气也依旧是热的,稍微动一动,便是一身的汗。 这一消息传回来,毫无意外,整个营地都沸腾了。 众人纷纷扔下手里的东西,一股脑跑到宋明鸢所说的溶洞里去一探究竟。 “嘶,早知道营地附近有这么个冬暖夏凉的溶洞,我晚上就拿个草席子过来这边打地铺了。” “舒服啊!这是什么神仙地方。” 地面都是奇形怪状的石林,洞顶有倒悬下来的石柱一滴一滴往下滴着小水珠。 洞中传响出来的回音,显得这里有几分与世隔绝的空旷与寂静。 大家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行,很快就来到了冰潭的所在地。 火光一照,他们直接就被眼前的奇观给震撼了。 只见偌大的水潭子上,冰气如有实质,丝丝缕缕地萦绕在潭面上。 清冽的潭水已经结上了厚厚的冰,像是寒冬里雪花飞扬冰冻三尺的湖面。 “是冰,真的是冰!” “我的天,这……这里的冰怎么能积得这么厚!我老曾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会结冰的溶洞!” “谁说不是,我长这么大,还没在大夏天见过这么厚的冰块,真是长见识了。” 众人叹为观止。 要知道夏日的冰可是比黄金还值钱的玩意儿,寻常人家根本连碰都碰不起。 唯有的冰块,还是冬天采集保存起来留待夏天再用的,这一过程中,无论是采冰、制冰、运冰还是藏冰,都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 是以,一般只有皇室和贵族能用得起。 但是现在,这里竟然有整整一大潭子!甚至利用完还能凝结更多! 都不敢想把这些冰换成银子,能有多少! “少夫人,咱们把这些冰拿出去卖吧!”一众兄弟振奋又激动。 这都是他们看到冰块时的第一念想,这样珍贵的东西,他们都舍不得用。 宋明鸢摇了摇头:“留待给自己人用,多的再考虑往外卖。” “少夫人,这……我们真的能用吗?” 大家伙都是底层摸爬滚打的,面对这样的稀罕物,俱都不敢相信自己能用得上。 少夫人对他们真是太好了。 “少夫人,若是你们缺银子,便先把这些冰块拿出去卖了,兄弟们受点热没有关系的,都大老爷们,没那么娇贵。” “对,以前再热也不是一样过来,你们这会儿正是用钱的时候,咱们不能用这些冰。” 大伙不单单是为了陆家,也是为了自己,他们如今跟着陆家和少夫人干,只有陆家出头了,他们才有出头之日。 不管是于情义还是出于利益考量,他们都是希望少夫人和陆家好的。 宋明鸢含笑道:“你们既然跟着我们混,自然是配用得上最好的,我们从来不会亏待每一位真心追随的兄弟,赚钱的门道多得是,并不需要大家委屈自己。” 陆老夫人点点头:“鸢鸢说的对,大家先将冰块开采出去自用吧,这里不比京城,毕竟是流放之地,只怕越往后天气越是酷热难耐。” 有了宋明鸢和陆老夫人的话,大家也不再推辞了,当下组织了人手开始采冰。 这些日子虽然辛苦了点,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哪怕是一刻后悔留在西山塘的。 这种义无反顾的坚定,从现在开始更甚。 “咱们也能奢侈一把体验体验富贵人家的生活了,一想到以后有用不完的冰,我就浑身充满了干劲!” “这哪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凶险之地啊,这分明就是洞天福地!” “我见过有人在溶洞里熬硝,这里指不定有硝石。” “管他呢,咱们有冰用就行了!” 大家一边开挖冰块,一边兴奋地唠着,倒使得沉寂的山洞多了些热闹的气息。 陆老夫人上了年纪,受不住洞里的冷气,早早便出去了。 宋明鸢瞧着洞里秩序井然,也不用她多加指挥,便跟着离开了溶洞。 “你这丫头,不声不响弄这么一出,险些吓着奶奶。”出了溶洞,陆老夫人见旁边没人,才嗔怪道。 别人不知道那冰潭的来历,她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宋明鸢眨了眨眼:“那下回我先提前知会您老人家一声。” 陆老夫人忍不住眉开眼笑:“就知道事后说好听的话来哄奶奶。” 她轻拍了拍她的手,叹道:“我不拘着你,你想干什么就干,只记得一件事,莫要让自己置身险境便好,什么都不如你的安危来得对奶奶重要。” 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忍不住多疼她一点,他们家鸢鸢啊,定然是极好的姑娘。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将她教养得这般好。 ------------ 第305章 应该是个英气的女子 陆老夫人很想见他一见,却也不敢稍加提起,鸢鸢从来没有在她们面前谈及过她的亲人。 她嘴上不说,可那看向老三父子之间温馨相处的羡艳和出神,关心她的人如何能忽视得掉。 每每这个时候,陆老夫人的心就揪疼。 她们鸢鸢以前定然也是个有父亲疼爱的孩子。 或许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父女相离了,但是没有关系,她们会替鸢鸢爹爹好好照顾她的。 这样想着,陆老夫人面上亲切的笑纹又浮现起来:“你要是不听话,奶奶可是要跟你闹的。” 她十分矜傲地说了这么一句,遂拉起宋明鸢的手,笑着转身:“走,待会儿挑些冰块,让你几个婶婶弄一些甜饮吃吃,她们啊,可会研究这些了。” 陆老夫人煮了满满一大锅冰镇的糖水和绿豆沙出来,留待做活的兄弟们吃。 对于此道,陆大夫人和陆二夫人还有陆五夫人要更为拿手一些。 只一天的时间,就解锁了好几道冰饮,沙糖冰雪冷元子,雪泡豆儿水,冰雪甘草汤,冰酪。 每一道看起来都十分可口消暑。 陆大夫人笑着说道:“如果能在邕州地界开几家冷饮店,肯定很赚。” “大嫂想开店?”陆二夫人也有些意动。 以前她们不用为生计而发愁,手头里有几间铺子交给下面的人打理就足够了。 可既然打算要养兵,各项花销肯定是少不了的。 虽然鸢鸢能搬空别处,不用愁没银子,可她们哪里能事事依仗鸢鸢来做。 那样的话,她们与二房这些蛀虫有何区别? 莫说鸢鸢,便是她们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能尽力就尽力,就算最后挣不了多少银子,她们也至少做过。 陆大夫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咱们被禁足在这里,离邕州城又稍远,还是戴罪之身,便是想开店也难。” 她不是没想过,可现实太多限制了,若非如此,让家里多一条节源开流的门路,也是件好事。 宋明鸢无意间听到她们的对话,放下已经见底的瓷碗走上前去。 鼓励道:“娘,二婶,你们要是想开店的话尽管放手去做好了,别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我有办法解决。” “正好我等会儿要去邕州城一趟,你们要是想干的话,可以随我去看看铺面。” 她这话一出,连陆四夫人和五夫人都放下了调羹。 她们还没跟鸢鸢一起往外面跑过,这一提议对她们而言,诱惑力无疑是巨大的。 看不看铺面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跟鸢鸢一起去邕州城,今天去今天回的那种! 陆五夫人用手帕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面不改色地说道:“鸢鸢,我之前不是说要种个茶园吗?我也想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店面,以后开个茶铺。” 宋明鸢点头:“一起去!” 陆四夫人急了,红着脸:“鸢鸢,四婶以后想开绣楼,我也想去看看。” 她根本没有想过,但是为了跟鸢鸢一起出去这一趟,她现在就想! 宋明鸢不疑有他:“那四婶也一起去。” 陆三夫人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她除了耍刀弄枪,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擅长的,不禁有点慌神。 她咋就没早点学一学呢? 总不能说她出去开个武馆吧?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开个什么店好的时候,宋明鸢拍板决定:“三婶也一起去,都去!” 陆三夫人登时腰也直了,背也挺了,瞧,她都不需要想借口,可不像她们出个门还要开间店。 “好,都去!” 她一股脑应了下来,完全忘了下午跟丈夫约定好到山里打猎的事。 几位夫人收拾好东西,支会了陆老夫人一声,没等去采冰的男人回来,便跟着鸢鸢一起出发了。 “鸢鸢,需要我们做什么吗?过去一趟会不会消耗太多的法力?” 端庄镇静如陆大夫人,这会儿在面对即将到来的新奇体验时,也难免有一丝丝紧张。 她们在一片无人的空地上站定,都看向了最中间的宋明鸢。 宋明鸢看着几位夫人难掩姿色的容貌,点点头:“得做一些准备,要不然一起走在街上太打眼了。” 说着,她从空间的里拿出了幻形珠。 “你们把血滴到这个珠子里面,想着要幻化的样子,就能改变容貌跟身材了。” 陆三夫人最先将珠子接过,二话不说拔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在指尖划了一个小口子,按照宋明鸢所说的,将血滴到珠子上面。 那珠子只有拇指大小,像颗莹亮光滑毫无瑕疵的珍珠,血滴只一瞬间就被吸收进了珠子里。 “咏芳会变成什么样子?” “应该是个英气的女子吧,亦或是个身材火辣,一看就战斗力爆表女战士。” 大家猜测的声音刚落下,陆三夫人就变成了个满脸络腮胡子孔武有力的猛汉。 见证一个眉眼英气好看的女子变成一个糙汉,对于另外三位夫人所造成的冲击力不可谓不巨大。 有一瞬间,她们都安静极了。 “嘿嘿,这样我走在大街上,保证没有人敢上来惹我,我这大铁拳头,一拳头能砸死三个!” 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 于是乎,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多出不必要的是非,几位夫人一水儿都变成了五大三粗的猛汉。 宋明鸢想提醒她们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看到一个端庄无比,一个温柔似水,一个害羞内敛的汉子,她只想捂眼睛。 陆三夫人本色出演,可以说是所有人里气质最搭的一个,陆五夫人一脸生人勿近的清冷,也瞧不出来什么不妥。 只陆大夫人和陆二夫人还有陆四夫人,哪哪看着都不对,哪有糙汉子是这个样子的? “娘,你的手放下,二婶,你的眼神凶一点,四婶,你抬头挺胸,要拿鼻孔看人。” 经过宋明鸢一通指点之后,总算才显得不那么突兀了。 ------------ 第306章 还可以再商量 邕州城的街头上,未至黄昏,大街上行人寥寥。 石板铺就的路面上,一整日的炙热阳光将地面烘烤得十分烫人,赤脚走在上面都像是在火堆中行走。 就连路边的小摊小贩都耐不住这样的高温,担着担子躲到阴凉处歇息了。 瞧着街上没什么客源,穿着无袖汗衫的大汗淋漓的商贩将手里的扁担往墙根一杵,拿出草扇子呼啦呼啦扇起风来。 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檐下躲晒。 “这天真是热死个人了,往年也没见这么热。” “可真是怪哉,我听说潮江那边都发起洪水了,淹死了不少人,咱们这里是滴雨未下啊!” 何止是滴雨未下,这日头都能把人晒化,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话说,咱们知府大人往年这个时候都会携夫人到别庄去避暑,今年怎么没见有动静?”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说话的人左右瞧了两眼,压低了声音:“听说啊,肖知府府上出事了!现在正在广求名医呢,前些日子,肖夫人被从外面接回来,伤得可重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若非肖知府花重金求治,这会儿只怕连人都没了。” “还有这事?”听到这个消息的人一脸惊诧。 “那我还能骗你,你要是不信可以到告示板那边看看,榜文还在那里张贴着呢。” 宋明鸢耳聪目明,一字不落地将他们交头接耳的细微谈论声听进耳中。 她恍若未闻,目不斜视地带着化身壮汉的几位夫人从街上走过。 所过之外众人退避三舍,连方才满心八卦的人都齐齐噤了声。 宋明鸢视线从排排店铺中扫过,挑了几间看起来位置不错,但生意却不景气的店铺走了进去。 店掌柜是个面容黝黑精瘦的中年男人,许是连日来生意不太好,让他看起来整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 手里拿着一盏凉茶,唉声叹气时不时啜上一口。 宋明鸢一进门店,便是开门见山地问道:“掌柜的,你这铺面卖不卖?” 掌柜虚虚抬眼,朝宋明鸢了过去,声音倒是挺让人醒神的,就是瞧着这打扮也不像是很有钱的样子。 要知道邕州城虽然偏远了些,但这样的地段,没点银子可都是拿不下来的。 “不卖!” 他说掷地有声,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宋明鸢心里有些遗憾,整条街走下来,她也就看得上临近的这几家店面。 这里靠近富人宅邸,穿过一条小巷,另一边就是一座座高门大院了,要是做生意,选这个地段还是不错的。 穷苦人家的钱有什么好赚的,要赚就赚富人的钱。 只不过店掌柜不卖,她也不好硬要人家卖。 正待转身去下一间问问。 下一瞬,店掌柜就见几个身形魁梧的壮汉挤进了铺子里。 几个大块头甫一进来,整个店铺的空间都变得狭小暗淡了许多。 掌柜面不改色,拿着茶盅的手却是一哆嗦。 拒绝的话才刚刚落下,便猛地来了个急转:“价钱要是谈得来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好好商量,我见你们与本店有缘,可以给你们打个折。” 他颤颤地将茶盅放了下来。 这要是谈不拢,他医药费今儿个怕不是要折在里面了! 宋明鸢停下了脚步:“不用,你按正常估价给就行了。” 做生意养家糊口的都不容易,她不占这点小便宜,反正开店之后也能赚回来。 “那出个头,一百零一两?”店掌柜试探着问。 他这家店附带了一个小院,一百出头已经是很厚道的价格了,若非生意不怎么样,店掌柜实在舍不得卖。 宋明鸢十分爽快地点头:“成交!” 她拍板得这么快,让店掌柜觉得估价还能再高一点点,但看了看她身后站着的五个壮汉,还是打消了这一小心思。 顺着来还能得一点,搞不好还得挨顿打,钱重要,但命更重要。 这几个长着一张弄死过人的脸,他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宋明鸢让陆大夫人跟店掌柜签了白契,白契不需要通过官府,按约定俗成的方式私下起草拟定即可。 她也不担心店掌柜之后毁约引发纠纷,只要拳头够硬,她讲的话就是道理。 两方签订好契约,没宋明鸢将银子拿出来,陆大夫人便用自己的体己钱交了这一笔银子。 店掌柜只当这汉子是宋明鸢的手下,他收好契书,又清点好银两。 确认数目对上之后,说道:“店里的东西我会尽快叫人清走的,可否稍稍宽限几日?” 宋明鸢点了点头:“尽快。” 顿了一下,她又问:“不知道你可认得临近这几家店铺的掌柜?” 实不相瞒,她想把附近这几家店面也给买下来,到时候婶婶们可以即兴发挥,想开什么店就开什么店。 对于自己人,宋明鸢一向是护短又纵容的,别说是几间店了,就是一条街她都可以买下来。 反正堆那么多银子在空间里,也没什么用。 掌柜见宋明鸢不像是恃强凌弱的人,心中也没有方才那般紧张了。 听得她这么问,便道:“姑娘,我可不瞒你说,临近这几家店,你是真拿不下来,这几家店可不像我这家,他们呐都是有后台的,轻易不会脱手卖出去。” “你若是想在这里开店,可别开像茶饮点心这样的门店,开不下去的,我先前开的就是这样的店,遭到打压才被迫转行做起了布料的生意。” 陆大夫人一听,心里不禁有些担忧,她们打算开的,可不正是提供茶饭和甜品的店铺么。 宋明鸢好奇心上来了:“这话怎么说?” 店掌柜指指对面那家生意不错的店,悄悄对她说道:“看到没,对门这家叫食香斋的,就是专门做甜品点心和花茶的,十分受富贵人家女眷们的追捧。” “在食香斋开业以前啊,这里也还有几家茶点铺子,不过都被对门用手段给弄没了,也不知道他们东家是什么来头,反正不是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能对付的,听我的别开甜品店准没错。” 店掌柜好心提醒完,又接着道:“至于你刚刚说的临近这几间店铺,可知是谁人手里的铺子?” ------------ 第307章 三千两买一家店 “这几间全都是咱们邕州知府肖大人其妻谢氏手头的铺子,要是没有门路和银钱,也卖不下来。” 听完掌柜的话,宋明鸢看向陆五夫人,果真见她皱起了眉头,显然对这个名字打从心里厌恶。 其他几位夫人也皱起了眉头,只不过因着这会儿打手的人设,不太好开口。 “那我倒还真要过去看看了。”宋明鸢绽开一抹笑颜,声音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店掌柜还没琢磨出来,就见她转身带着身躯似小山的五个壮汉走出了店门,转去了隔壁。 他摇了摇头,咋就不信呢? 这几间店要是能这么轻易被买下来,早就被别人买走了! 也罢,等他们碰过一次壁后就知道了。 隔壁店有卖胭脂水粉的,也有卖衣服首饰的,许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寻常来买东西的夫人小姐都不常出来走动,以至于店里没什么客人。 宋明鸢带着人走进门的时候,懒洋洋的伙计当下带着一张谄媚的笑脸迎了上来。 不过在看清来人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收了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呢?来砸场子是不是?也不打听打听这里是谁的地盘!” 众人瞬间就把宋明鸢当成来找事的,毕竟他们开业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见过带着彪形大汉来逛胭脂水粉铺的。 “我告诉你们,识相点现在就给我出去,要不然得罪了我们东家,有你好果子吃的!” 宋明鸢就跟没听到他们叫嚣的话似的:“我来找你们掌柜,让他出来一下,有事相商。” 见他们个个严阵以待的样子,她嘴角略一勾起:“放心吧,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我要跟你们掌柜谈生意。” 众人惊疑不定,到底没敢私自处理,转头去喊了掌柜。 比起买下的那间店铺掌柜的精瘦样子不同,这边的店掌柜活像是个土财主,油头粉面,大腹便便。 一见到戴着帷帽的宋明鸢,便趾高气扬,目中无人地说道:“就是你要来跟我谈生意?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出来抛头露面做什么?” 他这话一出,可是将想要开店的陆家夫人们气得不轻,谁说女子就不能谈生意了? 宋明鸢说道:“掌柜的似乎十分看不起女子,可据我所知,你们东家也是个女子,你在她的店里拿着月钱,却口口声称女子应该在家相夫教子,你们东家知道吗?” “我们东家可不会如你一般出来抛头露面。”店掌柜鄙夷:“明明知道这样的举动不妥,但却还强词夺理,真真是恬不知耻!” 陆三夫人二话不说,一拳头就揍了过去。 她虽然是幻形,但这拳头可是实打实的,店掌柜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牙都差点被打飞了。 敢当着她的面出言辱骂鸢鸢,看她不打死他! “嗷!”店掌柜捂着肿起来的脸,瞪大眼睛,颤抖着手指着眼前的大汉:“你你你……你敢打我?!” 陆三夫人冷笑一声:“我不仅敢打你,你要是再出言不逊,我就直接捏死你!” 她扬起了铁砂一样的手掌,吓得店掌柜连退两步。 陆大夫人几人也站在陆三夫人身后,给她助威。 宋明鸢见陆三夫人揍了人,便不亲自动手了:“照你这么说,来店里买东西的女客,也是来抛头露面,恬不知耻喽?” 这话一出,本被吓得缩在角落的零星几个女客登时就将死亡视线投射到了店掌柜身上。 他要敢说是,她们和身边的姐妹从此都不会再光顾这里了,并且还要把这件事宣扬在圈子里,让大家都避开。 店掌柜嘴硬:“你跟她们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她们是来买胭脂水粉的,我是来买店的。” 店掌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样,哈哈大笑了起来:“我没听错吧,她要买我们的店?” 他指着宋明鸢,朝周围的伙计看去,伙计也跟着笑了起来。 “见过不自量力的,但没见过这么不自量力的,我们的店,就凭你,你买得起吗?” “就是就是,也不打听打听这里是谁的地盘,就敢口出狂言。” “三千两。” 宋明鸢话一出口,店里的笑声便滞住了。 什、什么?三千两买他们这家店?! 众人瞠目结舌,就连店掌柜都瞪圆了眼睛,他们店面最多也就值三百两,她竟然开价三千两?! “说大话谁不会,有本事你就拿出三千两啊!”店掌柜是不太信的。 却不想下一瞬,宋明鸢就把三千两银票甩在了他的脸上,似笑非笑道:“你要不要数数?” “姑娘。”陆五夫人喊了一声,示意她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 宋明鸢以眼神安抚住了她。 她也就走个流程而已,这些银钱兜兜转转还是会回到她手里的,并且,不止是这些,她也想知道谢氏有多少本钱。 陆家几位夫人多了解她呀,只一个眼神就知道她心里在憋着什么坏了,想到她特地跑来这一趟,顿时心头敞亮。 若是将店铺买下来,待会鸢鸢神不知鬼不觉地再去光顾一趟知府府邸,她们能光明正大地白嫖呢! 这样哪怕知府府失窃,也不会有人将这件事联系到她们身上,她们还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使用这几间铺子。 知道宋明鸢的打算之后,大家顿时放下心来。 店掌柜被当着手底下人的面砸了脸,心头恼羞不已,但是对方拿出了三千两,这件事情便已然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于是只能忍着一肚子火气,让跑腿的伙计去将消息送去府里。 他看不得这桩交易达成,泼冷水道:“你别得意,我们东家不一定会答应你!” “不劳你费心。” 宋明鸢连正眼都不鸟他一下。 消息传到府中的时候,肖云志毫不犹豫就点头同意了。 这些时日他发布悬赏广召名医,正是缺钱的时候,又不想为了谢氏变卖家财在她身上花太多银子,这笔钱正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反正是谢氏手底下的铺子,寻来大夫也是为了治她的,她这个钱出得理所应当。 他打发了府内管事去协助处理这件事。 管事很快就带着翻找出来的地契过来了。 ------------ 第308章 狮子大开口 店掌柜一看,顿时偃旗息鼓了,这一看就是要把店转手了啊,他心有戚戚,一时间不敢再多有言语。 管事跨步进门槛,他走得急,气都喘不匀,一进来便四下张望:“谁,谁要买我们的店?” 他将目光落在十分显眼的宋明鸢身上:“确定是三千两吗?地契我已经带过来了,现在就可以签订文书。” 说完,管事也没等宋明鸢回答,急忙召来伙计笔墨伺候,生怕这个冤大头跑了一样。 就在他准备蘸墨落笔的时候,气定神闲的宋明鸢忽地开口了:“我不买这一间店。” 什么! 店掌柜没想到临到头她竟会反悔,顿时就幸灾乐祸起来,这娘们临时毁约还敢如此狂妄,她怕是不知道得罪知府是什么下场吧? 他已经在等着看好戏了。 果然,听到这话管事勃然大怒,一双眼睛猛然瞪向坐在椅子上胆大包天的女子:“你敢戏耍我们!” 宋明鸢轻笑一声,欣赏了一会儿他们跳脚的样子,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的意思是,我要连旁边这几间店铺一起买了,开个价吧!” 周围看好戏的神色全都没有收起来,就这么凝滞在了脸上,便是肖家的管事脸上的怒意都化为了锁愕,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样子尽显滑稽。 管事率先回过神来,一改怒气冲冲的样子,笑容可掬,仿佛没有发生过刚刚的不愉快。 “好说,好说!” “几间店一起出手,还得过问一下我家老爷的意见,请稍待片刻,我现在就让人往府上报告,来人,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贵客上茶水点心!” 他狠狠剜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一眼,转而又换上殷切的笑容问:“这间店面姑娘出价三千两,另外几间店面比这间店面条件要更好一些,不知道姑娘能给多少?” “实不相瞒,这几家店乃我们夫人手头的铺子,老爷与夫人鹣鲽情深,若非这次急于用钱,也不会把这间铺面出手。” “出让一间店铺已是忍痛割爱了,你想要一口气拿下这几家店铺,只怕老爷不会同意,不过若是价格可以的话,我能替你劝说两句。” 什么忍痛割爱,不会同意,当然是管事凭空捏造的,只不过是为了增加提价的筹码而已。 管事已经在心里给宋明鸢贴上了人傻钱多的标签,这样的人不狠狠敲上几笔,真是可惜了! 他眼里精光闪烁,面上却挂着极其虚伪的笑意,一副若是宋明鸢十分想要这几间店铺,他会为她尽力的样子。 宋明鸢只一眼就看破了他在打什么主意。 “这样啊?”她接过送上来的茶,并没第一时间给以回复,而是皱着眉头仿佛在思考值不值当。 管事原本胜券在握的心一下便提了起来。 直等他怀疑自己刚刚的话是不是说得不妥当时,宋明鸢才开了口:“那你们要多少银子一间?” 她一副无论你们出多少都给的起的阔气样子。 见此,管事松了口气,露出了些轻缓的笑意,直接狮子大开口地说:“一间店,五千两!” 这个价一出,店内众人俱是倒吸了一口气。 五千两! 他们每个月累死累活忍气吞声地忙活下来,月银也才一两银子,而且这个价格放在一众门店的月例中,已经是傲视群雄的存在了。 一个门店卖五千两,光是这个价格说出来,他们就两眼发晕。 陆家几位夫人险些都要被肖家管事贪得无厌的嘴脸气笑了,便是在京最繁华的地段盘个铺子,都不需要五千两! 一个偏远的州府,也敢开出这样的天价!谁给他的本事! 若非知道鸢鸢的打算,陆家几位夫人都想带着鸢鸢转身就走了。 可见着鸢鸢泰然处之的模样,到底还是将心头的火气按了下来,不能坏了鸢鸢的计划。 宋明鸢面色露出稍许迟疑:“这价格也太高了点吧?” 管事见有机可乘,便收起脸上的笑容,矜傲道:“这价格已经算得上是良心了,咱们店铺这地段可是邕州城里最好的,别处可没法寻。” “再说了,这边客源稳定,若是经营得好,做上一两年回本完全不是问题。” “要知道,我们家夫人就是靠着这几间店铺的营收赚得盆满钵满的,这几家就是旺铺,要价自然比一般铺子高些,你买下来绝对不吃亏。” 管事见宋明鸢年轻,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只差没把这几间店铺夸得天上仅有地下绝无了。 “既然如此,那便买了!” 宋明鸢一副昏庸阔绰的样子,像是被管事三言两语糊弄得没了主见。 静默的充当背景墙的壮汉佯装大惊,操着一把粗犷的嗓门苦口婆心劝说道:“姑娘!不可啊!” “是啊姑娘!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您可要三思而后行啊!咱们虽然不缺银子,可也经不住这样挥霍,您想做生意,咱们再找别的铺子便是。” 宋明鸢挥了挥手:“我心意已决,就这么定了!” 管事生怕她临时反悔,几乎是一得到肖知府同意将铺子卖出去的消息,就迅速签了契。 宋明鸢当然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这笔数额如此大的银票拿出来,只趁众人不注意,用空间偷偷往陆家几位夫人身上藏了些。 几人拼拼凑凑,终于交齐了买铺子的钱。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回去复命了,这店中的东西全凭你处置,人员是去是留也由你说了算,预祝你们开业之后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管事装着一匣子银票,眯着眼睛笑,心里却是满满的不屑,财源广进个屁,还真是人傻钱多又好骗啊! 开业之后就等着后悔去吧! 想到他能在这笔交易中拿到的分成,管事走路都在打飘,他把值钱的东西都装好带走,又喊了几个人护送,就高兴地带着银票回府了。 宋明鸢拿下铺面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店掌柜和一众伙计卷铺盖走人。 店掌柜在看到宋明鸢当真拿出了那么多银两之后,此刻再看她相当于老鼠见了猫,哪里还敢得罪,只能灰溜溜走了。 他出了门,路过两家转让的铺面,想到今天主家天降横财,一咬牙拿出了自己全部的积蓄,盘下了两间铺子。 他也不要多,一间铺子能卖出去一千两就行了。 ------------ 第309章 邕州知府的补偿 肖云志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进行得这么顺利,看到管事捧到他面前的一匣子银票,发热的脑子才从这天降好事的喜悦里稍稍恢复些许神智。 “对方何许人也?” “听他们说是从大辽来的游商,身上的钱全都砸进来了,不过老奴看着更像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却一心想做生意的富家之女,没什么脑子。” 管事沾沾自喜:“老爷您是不知道,她刚才三言两语就被我糊弄住了,只怕现在还做着靠这间铺子日进斗金的春秋大梦呢!” “刚刚想要成交的时候,她身边的人还想拦着,若非老奴多费口舌,这事还不能成。” 管事一五一十将事情经过说给了肖云志听,还不忘给自己多揽功劳。 肖云志遂打消了疑虑,毕竟对方听起来也不像是个聪明人,倒像是个意气用事一意孤行的蠢货。 “辛苦你走这一趟了,先把这些银票充入账房吧,此事你功不可没,便去账房另外支五百两银子,以作赏赐。” 管事心中大喜:“多谢老爷!” 还不等肖云志挥手让管事退下,院中的小厮匆匆前来禀报:“老爷,有人揭榜应召,前来给夫人诊治了!” 肖志云带着人过来的时候,宋明鸢正坐在厅中喝着茶。 她一身黑袍将全身都笼罩在暗处,唯一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充满了苍老的皱纹的。 宽大的帽檐将她大半张脸盖住,隐隐可见几缕垂下来的银丝。 这样奇怪又诡异的装束,让奉茶的婢女连一眼都不敢多看,只低着头候在一边。 肖志云看到静坐在厅中喝茶的黑袍老人,心头猛然一震。 这样打扮人他可不陌生,谢新柔身边那个与鬼门有关系的神秘人就是这样的。 此人莫非也是鬼门中人? 肖云志清楚鬼门的份量,因此不敢大意,恭敬地迎了上前。 “本官邕州知府肖云志见过尊者。” 黑袍老人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哪怕有帽子隔阻,肖云志也仍然能感受到那极具威严与压迫力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他维持着见礼的姿势,后背出了一层薄汗,心中越发笃定眼前之人跟鬼门很大可能有关联了。 这样想着,面上越发恭敬了几分。 “不知尊者前来,肖某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本尊是特地为谢氏而来的,不知她现在在何处?” 苍老的声音幽幽传出,无端让人觉得心头发凉,不敢有所妄行。 肖云志以为老者是为医治谢氏而来的,正要为她引路,却不想她重重用手杖敲了敲地面。 咚咚的闷响声,像是敲在人心头。 “我门中人与谢氏有往来,前些日子,他被人杀害,命魂尽散,我此次前来,是特地找谢氏来问个清楚的。” 肖云志脸刷的一白,胆颤心惊地说道:“尊者,与你门中有往来的都是谢氏,此事我概不知情。” 宋明鸢饶有兴趣,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呀,看来这肖云志对谢新柔也没几分真心嘛! “你只需要将谢氏交上来,本尊自会问清始末。” 肖云志哪敢耽误,慌忙就让人去把谢氏抬过来了。 肖云志可不敢得罪鬼门,他跟谢新柔的关系与其说是夫妻关系,倒不如说是互惠互利的关系。 之所以大费周章地吊着她的命,不过是想利用她接近鬼门之人罢了。 谁能想到,与她有往来的鬼门中人竟然横死了! 肖云志惶恐不安,生怕被这件事情牵连,“尊者,内人已经昏迷不醒好几日了,您若是想知道什么具体的消息,怕是要先把她弄醒。” “此事无需你来操心。” 宋明鸢执着木杖朝担架上的谢新柔走过去,此刻她面无血色,气息微弱,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可见那日伤得不轻。 如果不是有主仆契在,她能一拐杖杵死她。 但是现在这女人还不能死,她还要利用她为五叔解契。 这样想着,宋明鸢十分粗暴地往谢氏嘴里塞了颗续命的丹药,全然不顾丹药蕴含的灵气将她身体摧残,直接把人提了起来。 “既然人已经落到我手里了,那本尊便先行一步,我鬼门中人无缘无故命丧邕州,你作为邕州知府,需得给我鬼门做出补偿。” 肖云志心中直骂谢氏是个祸害,还不待他问清楚鬼门需要什么补偿,黑袍老人就抓着谢氏,身形如鬼魅朝他逼近。 肖云志心头大骇,猛然急退。 然而宋明鸢哪容得她逃跑,直接咔嚓一下,用苍老如枯骨的手活生生扭断了肖云志的手臂。 惨叫声骤然响起。 看到这一幕的人俱都大惊失色。 然而任凭肖云志痛到冷汗淋漓,跌在地上抱着断臂面色狰狞地打滚,都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俱都惊恐地作退避状。 “这是我鬼门向你收的利息,至于补偿……” 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难明的意味,并未将话道尽,便带着谢氏一下消失不见了踪影。 她一离开,厅内众人就像是从死亡的阴影中摆脱出来一样,纷纷上前。 “老爷,您没事吧?” “快,快请大夫!” 肖云志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下人手忙脚乱地将他扶到椅子上。 他的手。 他的手! 肖云志又痛又怕,钻心的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浑身都冒着冷意,心中都快要恨死谢新柔和鬼门了。 “大人,大人!不好了,咱、咱们的府邸都空了!” 才刚跑出去请大夫的下人又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 肖云志被这个消息惊得断手的痛都散了些,他哆嗦着毫无血色的唇:“你、你说什么?!” “大人,除去这里,咱们府上的东西都被搬了,搬空了!就、就在刚刚!” 肖云志一屁股坐在地上,恍然中想起刚刚宋明鸢临走前说的补偿,气血翻涌,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大人!” 众人大惊。 ------------ 第310章 断手之痛 管事又是掐人中又是一番折腾后才把肖云志弄醒。 “老爷,您一定要振作啊!” 管事心都在滴血,方才听到有客上门后,他就过来了,根本没有来得及去账房支银子。 如今账房已空,连带着他的那份也跟着没了,整整五百两银子!他的银子啊! 然而尽管再肉痛,管事还得强忍着糟心的心情抽空来安慰肖云志。 “老爷,您将身体养好,定然能将偷空府中东西的小贼抓住,老奴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很快就到。” 肖云志在管事的安排下,迫不得已赊账请了个大夫。 才刚刚将断手包扎好,守门的小厮又神情慌张来报:“大人,门外有人应召前来要为夫人诊治。” “让他滚!”肖云志勃然大怒,一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痛得额角青筋都暴起来了。 他蕴藏着强烈怒意的字眼从牙根挤出来:“跟他说夫人已死,即日发丧!” 不说谢新柔已经被带走了,就是她还在府里,他都恨不能第一时间弄死她! “大人。”小厮白着脸:“来的人说、说他们是鬼门的人,说是要找夫人打听事情的。” 肖云志猛然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大人……” 小厮话还没说完,还在门外的人就已经出现在了厅门口,他们俱都是一身黑袍,身上带着一种令人极其不适的气息。 其衣着打扮,与刚刚来过的宋明鸢别无二致。 便是肖云志对鬼门中人全无好感,这会儿也不得不收敛起心中的惊怒。 “不知道阁下……” 领头之人一扬手,肖云志的喉咙就像是被扼住了一样,面色一下就涨得通红。 “谢氏在哪里!把她交出来!要不然我杀了你!” 此人声音雄浑,带着惊人的杀气。 管事见情况不妙,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尊者息怒!夫人……夫人刚才已经被人带走了,那人声称是你们鬼门的人。” “你说什么!” 肖云志被一把甩开撞在椅子上,五脏六腑都快要摔碎了。 全身笼罩在黑袍里的中年男人目光阴冷地看向跪在地上的管事:“此人是何模样?” 管事不敢有所隐瞒:“尊者,她的打扮与你们一样,穿着一身黑袍,手执藜杖,听声音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 “刚才一来就把夫人带走了,才走没多久。” “若是敢出言诓骗本尊,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中年男人冷扫了厅里的人一眼,扔下这句话,便带着人离开了。 管事犹如劫后余生一样瘫软在地,等缓过劲来,方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手脚并用往身后爬去。 “大人!大人您没事吧?!” 肖云志捂着胸口,在管事的搀扶下艰难坐起。 “那大夫一定还没走远,老奴现在就让人把他喊回来。”管事说完,转脸冲着厅里被吓坏了的人怒吼:“你们还不快去!” 大夫很快就又被肖云志的家仆给带回来了。 他看了看肖云志的手,一脸为难地摇了摇头:“大人,您这伤实在不好治啊,您还是另请高明吧,这条手臂本就伤得重,摔这一下……唉,草民医术浅薄,实在是无能为力。” 大夫叹息一声,只开了几副药就离开了。 这一摔,肖云志算是彻底成了残废,他有些接受不了这个沉重的打击,连眼睛都是血红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鬼门,都是鬼门! 肖云志被仇恨蒙蔽,已经没有多余的理智去思考为什么前前后后来了两波人了。 若说之前他还有巴结鬼门的心思,这断手之仇,却是彻彻底底地恨上了鬼门。 想到被搬空的府邸,顿时恨上加恨。 “来人!给本官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到重明宫,告诉皇上,多次搬空皇宫和诸位大人府邸的妖盗出自鬼门!” 敢断他的手,一个都休想好过! 密信从肖云志府上送出去的时候,宋明鸢已经带着陆家几位夫人和昏迷不醒的谢新柔瞬移回到西山塘了。 日暮西垂,天色渐晚,她们还没走回到营地,便先是看到了伫立在营地前的一道黑影。 看到人回来,已经快要化身成为一尊望妻石的陆承总算动了动:“媳妇儿,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事了?” “说好的下午一起去山里打猎呢?为夫等你等了一个下午。” 他声音幽幽,眼神就像是看一个在外头花天酒地乐不思蜀的负心汉。 陆三夫人顿时有些心虚,好在她早有准备:“我给你带了一瓶酒,打猎可以明天再去,不着急。” 于是乎,深闺怨妇一样的陆三爷便乐颠颠地被一瓶自家媳妇儿随手顺的酒给哄好了。 他喜滋滋地把酒拧开来喝了一口,这才发现陆三夫人肩上扛着的人。 “她是谁?” 出去一趟咋还带了个人回来?这人是自己没有腿么还要他媳妇儿来扛。 陆三夫人没有说,而是径自把倒挂着看不清面容的谢新柔带到木屋,破麻袋似的把人扔进下层的杂物房里。 陆承跟在她后面,等人摔落在地上,这才得以看清楚谢新柔的面容。 顿时一脸晦气。 “怎么把她给带回来了?” 他可没忘记这女人把五弟折腾成了什么样,害得五弟失去了记忆不说,还把他的脸换了一张。 如果不是侄媳阴差阳错之下把人给带回来,又有换脸的法子,只怕他们这辈子都会跟五弟见面不相识,生生错过。 一想到这里,陆承就觉得谢新柔这张脸实在面目可憎。 他把酒一放,袖子一挽:“虽然我不打女人,但是今天你们都别拦我,我弄死她!” 说着,他就杀气腾腾地朝谢新柔走过去。 陆三夫人一把揪着陆承的领子将人拽了回来,瞪他一眼:“着急什么急,人落到我们手里还能让她给跑了?鸢鸢留她还有用呢!你敢动手试试?” 陆承气焰一消,还颇有几分委屈地说道:“那你又不早说。” 陆三夫人白他一眼:“若非如此,哪里轮得到你动手,五弟妹看到她人的时候,就已经把她给杀了。” 陆承捡起酒,心下遗憾:“那行吧,等小鸢处理完再收拾她!” ------------ 第311章 解契 宋明鸢没忍住笑:“很快就可以了,烦请三叔去将五叔带过来。” 她已经想到了解主仆契的法子。 今日她利用鬼门中人的身份带走了谢新柔,继续留着谢新柔的命也是个祸患,这主仆契还是尽早解了好。 只要主仆契解了,谢新柔对她们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好,三叔这就去。” 陆承一改便宜了谢新柔的模样,高高兴兴地转身走出了杂物房。 陆谨很快就被喊过来了,跟他一起的还有陆裴风和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怕她们饿着,直接就把饭菜端了过来,让她们吃饱饭再忙活。 饭菜是热的,她一早就做好了,只不过等到太阳下山,鸢鸢才带着人从外面回来。 方才陆老夫人又将饭菜热了一遍,今儿大家都吃得早,刚刚还有人过来向陆老夫人打探情况的。 不过都被老太太三言两语搪塞了过去。 宋明鸢填饱了肚子,才将陆谨失忆的情况细细说与大家听:“五叔会失忆,很有可能是因为谢新柔给他下的咒术,我已经找到破解的法子了,待会儿五叔应该就能恢复之前的记忆。” 她记着五叔之前的话,没把主仆契的事情说出来,只说了咒术。 主仆契,仆方以主方的意志为主,这契约一天不解除,五叔便一天不能恢复记忆。 听到这个好消息,最高兴的莫过于陆五夫人了,她下意识就朝陆谨看了过去,跟他同样带着期盼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他们有太多珍贵的点点滴滴留存在于记忆中了,忘却未必不是一种遗憾。 “五婶,不若你先跟奶奶他们一起出去吧,相信我,我肯定会还你一个原原本本的五叔。” “鸢鸢。”陆五夫人忍不住说道:“我想陪着你五叔。” 陆五夫人倒不是不相信鸢鸢,如果说这世上有且只有一个人能救五爷,她相信这个人一定会是鸢鸢。 她也不是个蠢货,觉得谢新柔在五爷身上下的会是一般的咒术。 这一次,她想陪着他。 宋明鸢之所以让陆五夫人出去,不过是顾忌到主仆契的存在,想要解此契,陆谨需得经历一遍死亡。 不过她相信陆家女人的坚韧,所以并未拒绝,只是看向了陆谨,征求他的意见。 陆五夫人也看向了他。 “夫君。” 陆谨很想拒绝,可最终还是在陆五夫人逐渐漫起水光的美眸中败下阵来。 再者,她喊他夫君,她一喊,他脑子就不会思考了。 “好。” 陆老夫人跟陆家其余几位夫人带着崽子们走了出去,还顺带将杂物房的门给掩上了。 屋里除了躺在地上的谢新柔,只留下陆五夫人和陆五爷,还有宋明鸢。 既然人留下了,宋明鸢便没什么顾忌了,于是说道:“五婶,五叔身上咒术的其实是谢新柔签订的主仆契。” 她给她细说了一遍主仆契存在的形式和限制,又道:“等会儿我会把谢新柔杀了,我需要五叔假死脱身瞒过天道,让主仆契成功解除。” 陆五夫人看向躺在地上气息微弱的谢新柔,素来清冷淡然的眸中带着无尽的厌恶与恨意。 “鸢鸢,你可以把她弄醒吗?” 她声音很轻,像是极力压着情绪。 宋明鸢点点头:“可以。” 弄醒谢新柔只是小事一桩。 她从药瓶里拿出一粒药丸递过去:“给她吃下这个很快就能醒了。” 若不是谢新柔伤得实在太重,都不需要吃药,直接往她身上划两刀都能痛醒。 陆五夫人将药丸接过,蹲下身子,捏着谢新柔的嘴就给她强塞了下去。 很快药效发挥了作用,躺在地上的谢新柔有了转醒的迹象。 在她睁开眼睛的瞬间,陆五夫人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啪——” 声音清脆又响亮。 “谢新柔,我他娘的忍你很久了!” 陆五夫人揪着她的领子,颤抖着手,不解气又狠狠甩了她几个巴掌。 “我没欠你,也没欠任何人,你的位置不是我耍心机抢的,你不怨怪把你看丢把我错认的父母,却将你前半生受的苦难全都归罪在我身上,我倒要问你一句凭什么!” “你的苦难不是我造成的,如果可以,我宁可冻死在路边,都不想被你们谢家人捡回去!” “我是享了你们谢家的福,所以哪怕是被赶出来,也从没有哪怕是过一句怨言,可你要清楚,我才是被谢家抛弃的那个,你凭什么像条疯狗一样,对我紧咬不放!” 如果从来没得到过,她哪怕是个乞儿也可以安身立命,在谢家一朝被从天上的云踩成地上的泥,痛苦并不会减少半分。 谢新柔受的罪不是她造成的,可她受的罪桩桩件件全都因她而起! 她如何不恨! “之前让着你,是我记着谢家的养育之恩,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对五爷动手。”陆五夫人红着眼睛。 她似乎厌恶极了谢新柔,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随即从陆谨手里抽出了长剑,锋利的剑尖直指谢新柔的咽喉。 被打懵的谢新柔还没缓过来,又吓了一跳,她捂着火辣辣的脸怒视着陆五夫人,恨声道:“谢程玉,你敢杀我!” “你就算再恨我,也得想想爹娘,若是让爹娘知道了,你还有何颜面见他们!” 她眸中隐隐得意,似乎笃定了陆五夫人只是恫吓她罢了。 “那便不见!”陆五夫人眉目冷然,眼里一点对谢家的温情都没有。 谢新柔脸色一变,厉声道:“他们二老已经因为你当年一意孤行嫁进陆家气坏了身子,你还要让他们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吗?我可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你若杀我,对得起他们的养育之恩吗!” “百年之后,我自当向他们谢罪!” 见说服不了一脸冷漠的陆五夫人,谢新柔总算慌了神:“你敢!” “你难道就不怕陆谨跟着我一起死吗?哈哈哈,你怕是不知道吧?他现在跟我签了主仆契,我死了他也活不了。” 她有恃无恐地笑了起来,满是恶意地说道:“你倒是杀了我啊,有他给我陪葬,说不定到了地府下面,还能做对亡命夫妻!” ------------ 第312章 你不能杀我 陆谨被她的话恶心得不轻。 见此,坐在椅子上的宋明鸢眉梢一挑:“你一定是这段时间没睡好,才会在这里异想天开做白日梦,想跟五叔做亡命夫妻?我倒是觉得孤魂野鬼比较适合你。” “不。”她微微勾唇:“兴许今天之后,你连孤魂野鬼都没得做了。” 清醒之后的谢新柔这才发现宋明鸢的存在,她惊疑不定:“你是谁!” “肖夫人果然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忘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了吗?” 宋明鸢笑了起来:“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你倚仗的鬼门中人,现如今已经身死灵消了,我看你俩蛇鼠一窝,堪为良配,你还是跟他到地府做亡命夫妻吧!” “你、你是……” 那天晚上惊险的记忆席卷而来,眼前言笑晏晏身影逐渐与那晚雷霆手段的女子重合起来,谢新柔霎时面色惨白,心中不可遏制地生出一股子恐惧。 在她的认知里,鬼门尊者强大无比,手段可通神,可是现在,他竟然死了! 死了! 宋明鸢可没理会谢新柔此刻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只是朝执剑的陆五夫人说道:“五婶,动手吧。” “不,不要!” 听到她这么轻飘飘决定自己的生死,谢新柔猛然一惊,仓皇转头:“谢程玉,我可是你妹妹!你不能杀我!” “妹妹?” 陆五夫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曾经她确实有那么一刻把她当成妹妹的。 她多天真啊,甚至还幻想过,哪怕她不是谢家亲女儿,但终究是养在身边这么多年的。 便是养条狗也有感情了。 可是在谢新柔意图设计毁她清白,而谢家为保全谢新柔这个亲女,将事情捂死令她身败名裂,转头与她断绝关系将她扭送到庄子上的时候,她的天真早就荡然无存了。 若非是陆家和五爷站出来为她证清白,这个世界上也许已经不会有谢程玉这么个人的存在了。 谢新柔对她做的恶事,可不单单是这一件,现在竟然在她面前自称妹妹? 陆五夫人无动于衷,眼里甚至闪过一丝嘲讽。 谢新柔终于知道害怕了:“谢程玉,你放了我,我保证不跟你争了,就这一次,只要你放了我,我可以让你重新回到谢家!你仍然是谢家的女儿!” “你……” 长剑穿腹而过,血流如注。 谢新柔倏而睁大了眼睛,满是难以置信。 这是陆五夫人第一次手染鲜血。 她拿着剑柄的手都在颤抖,可一想起来谢新柔做的恶事,沾了温热黏腻的血液的手复又拔出剑狠狠捅了过去。 她可以当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但是一想到五爷因她所遭受的一切,便不能原谅! “你下地狱去吧!” 陆五夫人发丝凌乱,眼前一片血红,颤抖着手连捅了谢新柔九下,才扔下了剑。 她强忍着腿软,转过头去看五爷,见他没有受到主仆契的影响,才松了一口气。 “五爷……” 陆谨上前将她踉跄的身影扶住,许是因为倒在血泊中的谢新柔生机一点点消逝,他被禁锢的记忆也出现了松动。 “阿玉。” 他将妻儿抱住,丢失的记忆一点一滴浮现在空白的脑海里。 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孩提时便笑言约定好了,待他功成名就之时,便取她为妻。 哪怕知道她假千金的身份,他也没想过放开她的手。 他的情窦初开是她,洞房花烛也是她,将来携手白头同样会是她。 伴随着记忆一点点充实,陆谨能清楚地感知到,这具身体的生机因主仆契约一点点被剥夺。 他抬手摸了摸妻儿的鬓角,目光中情意缱绻:“不要害怕阿玉,还有,相信小鸢,就算……我也很知足了。” 陆五夫人自然是相信鸢鸢的,可亲眼看着爱人倒在她怀里,一点点失去声息,她还是心头一窒,前所未有的恐慌。 只觉得刚刚捅向谢新柔的刀,还是捅少了些。 “五婶别怕,五叔不会有事的。” 镇定的声音带着安抚,却是让陆五夫人彷徨的心安定下来。 主仆契约解除的瞬间,宋明鸢就把陆谨即将要飘离出躯体的魂魄给打了回去。 她没有触碰陆谨,只操纵着他失去意识的身体,盘腿打坐,画地成阵。 陆五夫人被一股轻柔的力道推出了阵外,她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两人的状态。 好在过程并没有什么不顺利的地方,一刻钟之后,陆谨便睁开了眼睛。 然而宋明鸢却是被反噬猛然吐出了一口血。 原本正举步想要朝丈夫走过去的陆五夫人脑袋嗡的一下,哪里还记得刚刚转危为安的丈夫,慌忙朝宋明鸢跑了过去。 “鸢鸢!” 她急得眼泪直往下掉。 “我没……”宋明鸢还没来得及安慰她,杂物房的门就被一下破开了。 被打发出去的陆裴风在听到陆五夫人的惊叫声时,便闯了进来。 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响起了闷雷。 宋明鸢看到他吓白了的脸,正要站起来,却被如同一阵风般的男人拦腰抱起。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将人往小木屋上带。 “等等!”宋明鸢着急地拍他的肩膀,见他脚步不停,以最快的速度收了谢新柔的尸,并且打散了她的魂。 等候在门外的陆老夫人一众看到她身上的血,都吓得不轻,直把陆谨扔在了脑后,一拥跟了上去。 “鸢鸢,你怎么样?有没有事?”陆老夫人手足无措地将鸢鸢给她的药一股脑拿了出来,颤声道:“快,看看这些药哪些有用,快吃了。” 她也不知道什么药对她有助益,只手忙脚乱地都拿出来捧在手心,疾步追赶着大孙子的脚步。 还险些摔了一跤。 宋明鸢忍无可忍踹了陆裴风一脚,怒道:“放我下来,奶奶摔了!” 吓懵的陆裴风被这一脚踢回了神志,有点疼,但是却很安心,有劲儿说明阿鸢没事。 陆老夫人倒是没有摔,只走得急绊了一下,幸而陆大夫人扶得及时。 几个小崽子迈着小短腿抹着眼泪冲到了前面,咽哽着声音:“嫂嫂,你没事吧?” ------------ 第313章 妖盗是一个人 “没事没事。” 宋明鸢掐了个诀,身上的血迹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可是嫂嫂,你都吐血了。”小姑娘眼睛红红,心疼得不得了。 宁宁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哪怕再混乱血腥的场面,都不觉得有什么。 唯独嫂嫂流一滴血,都害怕得不行。 宋明鸢知道吓着他们了,从陆裴风怀抱里下来,摸摸小姑娘的脑袋。 “不怕,吐一口血而已,吐十口嫂嫂都能活!” 明明是逗趣的话,可是大家都笑不出来。 若是早知道解那劳什子的主仆契会害得鸢鸢这样,他们宁可让谢新柔多活个几十年。 宋明鸢从陆老夫人哪怕是险些摔倒也捂得严实的药丸子里挑了一颗吃下去。 “奶奶,我好了!” 她脑袋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传来陆老夫人后怕又无奈的声音:“你个丫头,差点把奶奶吓坏喽!” 她这心还扑通扑通的跳。 “我怎么会有事,雷都劈不死我呢。” 这声音刚落,天空轰隆隆震响了两声。 陆老夫人赶忙捂住了她的嘴:“可不兴瞎说,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老太太念叨了好几句,等雷声缓下来了,才放下心。 她以前是不信这些的,但出现了鸢鸢这么个活生生的例外,少不了要多注意几分。 知道老人家在意,宋明鸢便不说了。 她扫了眼夜空上渐渐散去的乌云,目光沉了沉,她想做的事,就算是为天道所不容,她也不会放弃。 她遵从的,是她的心,她的心便是她的道。 收回目光,宋明鸢说道:“奶奶,五叔刚刚好转,身体还很虚弱,要花上一些时间才能恢复,你们去看看他吧。” “那你好好休息。”陆老夫人说完,又不放心地朝站在旁边的大孙子说道:“照顾好鸢鸢。” “好。” 目送小两口回了房间,陆老夫人方才带着大家伙儿下楼去。 陆谨刚刚撑着虚弱的身体艰难地走到楼道边,看到家人下来,急急忙问:“娘,阿玉,小鸢如何了?” “无事,倒是你站都站不稳,快去歇着吧。” 陆老夫人瞅着儿子没什么大碍,就挥了挥手:“我要去给你爹上炷香,好好跟他唠唠。” 说完,让大家各自去忙活,便回了屋。 陆老爷子的牌位就供奉在偏屋桌面上的神龛里,木漆的牌位被擦得锃光瓦亮,一点灰尘都没有。 可见经常擦拭。 陆老夫人焚香净手,像往常一样,给他上了三炷香,坐在旁边的小凳上给他叨念着些家常。 唠叨了好一会儿,才愁眉苦脸地叹道:“老爷子,咱们家难啊,你在地府下面可得好好搞搞关系,都说阎王易见小鬼难缠,你要多去见见阎王爷,跟他说说好话,实在不行你谋个反也行,老婆子总觉得神神鬼鬼都想谋害咱们孙媳妇儿。” “你要是能干成大事,我给你多烧纸钱,不过你可得小心行事,老婆子可还等着百年之后去见你呢!” “要是干不了这活,你就多抓几个鬼,让他们听你的,多保佑保佑咱们孙媳妇儿平安顺遂,保佑咱们家老大老二还有老四能平安归来。” “你就跟他们商量商量,商量不成那就用拳头再商量商量,事成之后我给你们多烧点纸钱!” 陆老夫人念叨了半宿,直等困乏了,才撑着膝盖站起来,形单影只地走回屋里歇息。 夜色让白天的欢声笑语褪去,陷入无边孤寂。 邕州城。 夜幕笼罩之下,烟街柳巷的灯火才刚刚亮起,花楼里红袖招展,热闹盈天。 靡靡丝竹之音从楼里传出,夹杂着莺声燕语,引得过往的路人抬头往里探了又探,都想赴这令人魂牵梦绕的温柔乡。 几道黑影落在屋顶上,阴暗的气息与此处的喧闹格格不入。 听着底下的嘈杂,陈寿未免心浮气躁:“还没有找到人吗?” “大人,并无!” 他们今天几乎要将整座城翻个地朝天了,然而别说是把带走谢新柔的人找出来,便是连对方的影子都没看到。 “不过弟子在探查她们踪迹的时候,得到了一个消息。” “说!” 折腾了好几个时辰,陈寿的耐心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得知父亲魂灯已灭,陈寿惊怒交加,此次从鬼门出来,是专程来找出杀父凶手的。 原以为会很简单,哪知他到现在连父亲的尸体都没找到,更别说查明他为什么遇害了。 是以,只能从有过交集的谢新柔这里入手。 万万没想到,他们来迟了一步。 不管是谁,杀父之仇,他定要让其血债血偿! “大人,听说近来北魏横空出了许多妖盗,其盗走了多家府邸,连皇宫也未能幸免,就连北魏皇帝也被逼得蜗居在最破落的一处行宫里了。” “今天傍晚,弟子听得街头巷尾都在议论邕州知府府邸被盗一空之事,弟子怀疑,带走谢氏的便是妖盗。” “哦?”陈寿皱起眉头:“说来听听。” 他们一直都待在鬼门,甚少外出,对外界的事知之甚少,还是头一次听说妖盗这么个名号。 能搬空府邸和皇宫,就是他们鬼门中人都做不到,除非…… “我听说门主有一个纳戒,可容下许多物件,弟子斗胆猜测,这些肆意横行的妖盗乃是同一个人。” 要知道修炼到一定的境界,可缩地成寸,日行千里,外界人不敢想,是因为他们坐井观天。 但是鬼门可不一样,他们的眼界岂是这些连修炼都不能的凡夫俗子可比的。 “纵是门主的纳戒也容不下这么多东西,对方可是连皇宫都给搬空了的。” 陈寿暗道,心念疾转间,眼里突然迸现出强烈的异彩,面上露出贪婪之色。 若是同一个人,这妖盗手里必然有宝物,没想到出来一趟,能有如此大的收获! “你去打听打听,这妖盗是什么个情况,我要事无巨细都清楚明白。” “是,大人!弟子即刻去办!” 目送人进了青楼,陈寿思索了片刻,又对另外三个弟子说道:“你们去查查谢氏这半个月来的行踪,重点查她为什么身负重伤。” 他总觉得这件事情跟他父亲的死脱不开关系。 “是,大人!” ------------ 第314章 宽于待己,严以律人 邕洲城的风云,第二天全都以飞鸽传信的方式,落到了陆裴风的手里。 对于鬼门的动向和肖府的情况,事无巨细,十分详尽。 得知阿鸢昨天假扮鬼门中人掳走了谢新柔,他不禁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了几分连自己都不自知的笑意。 知道她有意误导和模糊外界的视线,陆裴风手书了一封信件传给青海跟长云。 让他们散播鬼门尊者在崇明县做下的恶事,以及将鬼门中人疑似北魏皇帝铺天盖地通缉之人的消息暗中宣扬出去。 鬼门此次来势汹汹,显然一副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不管如何,他都不会让他们知晓真正杀害黑袍尊者的人是谁。 将信件送出去,陆裴风又拿起了霜血剑,开始了每日的练习。 他从来不曾懈怠,尽管与霜血剑的联系并未因此而变强。 两只大老虎懒洋洋地趴在空地上,看着陆家大大小小的孙辈又开始奋发图强了,用厚厚的大肉垫将几个只知道打滚玩耍的小虎崽扫开。 动作都带着那么一股子怒其不争的嫌弃劲儿,同为幼崽,瞅瞅人家! 因为昨天晚上吐了一口血,一整天时间,宋明鸢都被当成了易碎的琉璃来对待。 往时她还能跟三婶去打打猎,跟小崽子们去抓抓野兔子。 但是三婶在跟她进山打猎还是温言软语哄着她让她留在营地中,选择了后者。 几个小崽子在与她去抓野兔子还是留在营地练武,也选择了后者。 陆裴风怕她呆不住,还从屋里端来了一张摇椅放在树荫下,几个小崽子依次将小几子,零嘴儿和果干蜜饯用碟子装了出来。 陆五夫人还给她送上了红枣茶。 一家子啥事也不让她干。 于是乎,无聊的她这会儿就躺在摇椅上,旁边是两只小憩的大老虎,前边是认认真真习武的陆家子孙,后边是在菜园子里忙活的陆家女眷。 她一口枣茶,一口果干,倒也还算惬意。 “嘿——” “嚯——” 有嫂嫂在一边看着,几个小崽子练得十分起劲,比平时多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用功。 他们一定要在嫂嫂面前好好表现,争取做最耀眼的崽! 于是都争先恐后将平日所学到招式展露出来。 陆裴风面无表情点评:“花里胡哨,华而不实,莫要做太多招人眼球的小动作。” 他挨个指正了弟弟妹妹,然后挽起剑花,来了一段飘逸帅气的剑舞。 几个小崽子被他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作派震惊得都瞪圆了眼。 “大哥真的好不要脸!” “宁宁只学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还没学过己所欲限制他人的。” “我懂了,咱们以后也要像大哥一样宽于待己,严以律人。” 宋明鸢笑得不行。 几个小崽子嘴上声讨陆裴风,但都找个地方排排蹲在一边,撑着小脸看大哥耍剑。 “好好学学,等咱们学会了以后天天给嫂嫂耍,等嫂嫂审美疲劳了,就不会觉得大哥耍剑好看了。” “对,咱们才是嫂嫂心中的第一。” 几个小崽子完全将要跟大哥和平相处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听到小崽子们的话,原本打算一套打完的陆裴风及至中途让人看得最尽兴的时候,戛然收剑停了下来。 那种精彩强行中断的感觉,让人恨不能冲过去打他的脑袋。 “阿鸢,我晚上回去再给你耍。” 宋明鸢挑挑眉,算是应下了。 恰在这时,陆三叔和陆三夫人提着从山上猎回来的山鸡野兔回来。 看到几个小崽子垮着一张小脸,便问:“都坐在这里干什么呢?” 陆裴远眼一亮:“爹,大哥不让我们看他耍剑,说要晚上回去偷偷给嫂嫂耍!” 晚上?回去?偷偷?耍剑? 陆承看自个大侄子的眼神顿时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好小子,人不可貌相啊! 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孟浪起来居然是这样的人,看来他之前还是小看了他。 陆裴风不知道三叔对他的认知歪到了哪里去,只是将剑收了起来,接过了他们手里的猎物。 回头问了一句:“阿鸢,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烧鸡。” 于是乎,陆裴风便将接到手里的猎物拎去处理了。 宋明鸢拍干净手从摇椅站了起来,觉得总算应该有自己的用武之力了:“三叔三婶,你们歇着,我去帮忙。” 说完,一溜儿跟了上去。 不能出去嘎人,嘎两只鸡也是不错的。 陆裴远三个小崽子也想跟过去,却被陆思宁叫住了:“咱们还没练完,练完再去找嫂嫂。” 小家伙们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嫂嫂飞走了。 “妹妹,咱们先去找嫂嫂吧,可以晚点再练!” “不行,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变强保护嫂嫂的吗?” 陆思宁板着小脸:“奶奶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如果现在咱们因为贪好玩耍而懈怠练武,还谈什么保护嫂嫂!” 虽然她心里其实也很想跟嫂嫂玩啦! 但是她忘不了嫂嫂昨天晚上吐的血,她要变强,很强很强! 被妹妹训了的哥哥们顿觉惭愧。 “妹妹说得对,先练武!” 几个小崽子又在阴凉的屋檐下打起了拳。 陆承跟陆三夫人远远看着,欣慰道:“懂事了。” 最爱玩的年纪,能沉下心来的可不多。 清凉的溪边,潺潺流水从山涧流出,清澈见底,连河中的沙石都被映照得一清二楚。 泠泠水声听着十分悦耳,似乎能驱散笼罩在周边的暑气。 陆裴风将绑着脚的野鸡野兔扔在草地上,屈膝蹲了下来,才发现自己刚才没注意,带了把钝刀。 “用它。”宋明鸢指了指他身上别的霜血剑。 剑身缩小了数倍,此刻只有手掌长,如同一把小型的匕首,此刻安静的样子像极了一件毫无用处的配饰。 陆裴风迟疑了一瞬,在尊重霜血剑还是听阿鸢的话之间,选择了听阿鸢的。 他将手里的钝刀放在一边,取下了霜血,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间,他捕捉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待他用心查探时,已无迹可寻了。 这时,宋明鸢给陆裴风递过去了一只鸡。 似乎知道命不久矣,野鸡咯咯地挣扎了起来。 “别弄脏了手。”陆裴风将注意力从霜血剑上移开,忙将山鸡接过放下,用帕子沾了水,给她将手擦干净。 做好这些,才准备给山鸡抹脖子放血。 然而下一瞬,霜血挣扎得比揪了几撮颈毛的山鸡挣扎得还要厉害,整个剑身都剧烈地抖动起来。 ------------ 第315章 杀鸡焉用牛刀 陆裴风:“……” 他日日擦拭,剑不离身,它半点反应都不给,他拿它来杀鸡,它震成这样? 宋明鸢也有些惊讶,不过转眸说道:“动手吧,它也只能用在这种事情上面了,家里的柴火快要没有了,待会儿你还能拿它去劈劈柴。” 霜血噌地一下立了起来,剑光闪烁,像是快要气炸了。 “我们身边不留没用的剑,扁担还能挑个粪呢,你连个鬼门的人都劈不了。” 此言一出,剑身暴涨,又着旁边的草木咻咻一通乱砍了起来,三两下就给树剃了个光头。 陆裴风眸中含笑:“阿鸢,你别逗它了。” 他拿出刚刚扔到一边的钝刀,从水里捞了块表面带着细砂的石头,磨了起来。 看到陆裴风没有打算再用它杀鸡,霜血才放过了被它削得惨不忍睹的树枝。 这女人竟然拿它跟挑粪的扁担相提并论,还怂恿人用它来杀鸡。 若非她借空间给它蕴养剑灵,让它不至于沦为一堆破铜烂铁,它早就跟她翻脸了。 还有,什么鬼门之人,那劳什子的蝼蚁,它能一剑砍十个! 哼! “我可没逗它,它要一直那死样,我真的会拿它来挑粪。” 宋明鸢说得认真,霜血险些又要暴走。 “正好它现在灵识醒了,你要是想,我可以现在就让它认你为主。” 陆裴试了试刀子的锋利度,确认磨好了,才割了野鸡的脖子。 就在霜血以为陆裴风会毫不犹豫答应而戒备不已的时候,男人往它这边扫了眼:“不用,我相信身为毕青战神所携的战剑,它有自己的尊严与傲骨,若我不能让它心甘情愿认我为主,便是我的无能。” 也许,他能在阿鸢的帮助下强迫它认他为主,但是它却不会将他当成伙伴,更不会为他竭尽全力。 即使他手握无上神剑,也发挥不出它万分之一的作用。 陆裴风想要的不过是执阿鸢所赠之剑为她披荆斩棘,而要做到这样,需要他与霜血剑心合一。 他心所向,便是剑之所指。 “行,依你。” 听到宋明鸢松了口,霜血才收敛了警惕,同时也收起了对陆裴风的不屑。 事实上,在宋明鸢将它交给陆裴风的时候,霜血并非是全然没有意识的。 没动静只是因为它看不起陆裴风。 一个弱小的凡人,竟然妄想掌控它,简直异想天开。 可是这一次,它没有看到他的弱小与不自量力,只看到了与毕青相似的傲骨。 世间少有人能拒绝得了神剑的诱惑,即便霜血之前沦为了一把残破的废剑,也能让无数修仙者挤破了脑袋。 能拒绝它的,迄今为止只有两个。 宋明鸢是第一个,而他是第二个。 陆裴风不拒绝,霜血觉得他不配,他拒绝了,它觉得他竟敢! 一时间整把剑都纠结拧巴起来,干脆往树干上一扎,继续装死。 陆裴风支起几锅石头,在溪边烧了一锅热水,将杀完的野鸡野兔拔毛处理干净,一只只放进铺了蕉叶的篮子里。 扣上锅,将霜血别好,明明拿着一堆东西,他却仍然能空出一只手来,拉着宋明鸢往回走。 “这些天,会有人陆陆续续来到西山塘,我会将他们安置好的,不过可能会很忙。” 他有些舍不得牺牲陪在阿鸢身边的时间,但有些事情,总要去做的。 “没关系,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好了,我人就在这里,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不怕。” 他会去追。 接下来几天,西山塘果然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有宋明鸢见过一面的陆家家仆,也有许多她没见过的旧部。 除此之外,还有夹杂在其间逃难过来的流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陆裴风几叔侄负责安置他们。 因为有他们带的人维持秩序,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有了这批人的加入,开荒的进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了起来,几亩地,一千多个人忙活,只用了短短两天的时间就修整出来了。 但是相应的,他们也要分出许多地,让大家在此扎营安置。 宋明鸢坐在长廊外,看着西山塘的帐篷和木屋日渐多了起来,不禁有些感慨。 这些天,陆家人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了,也只有她跟几个小崽子们还闲着。 日常只要浇浇菜捡捡鸡蛋。 这根本难不倒她。 可除了这两件事,就没别的干了。 “嫂嫂,你要是觉得无聊,我可以陪你下棋。” 虽然嫂嫂总是悔棋,但那又什么办法呢,想悔便悔吧。 陆裴清对此十分纵容,甚至还会自动帮嫂嫂找诸多借口,如嫂嫂刚才定是手抖了不小心的,如嫂嫂一定是没看好下错了位置,又如嫂嫂一定是不太会玩他要多让让她。 几个小崽子里,陆裴清是对棋艺最精湛的,打小就开始跟外祖父学,连几位舅舅都夸赞他的棋风有周老爷子的风范。 打从流放开始之后,陆裴清就很少摸到棋子了,但是该会的却一点没忘。 宋明鸢也是听得陆老夫人说起,才把周老爷子送给陆裴清的棋盘从空间里找了出来。 小崽子开心得三天两头拉着她下棋。 然而对于此道,宋明鸢可以说得上是一窍不通,偏生小崽子的热情并没有因为她不会就有所消退。 “嫂嫂,还是看我武剑吧!我这几天又新练了一套,肯定比大哥之前舞的好看!” 陆裴远拿着爹帮削的小木剑,努力说服自己,这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大宝剑。 宋明鸢还没来得及答应他们,就看到宋玉妍咻的一下从底下的帐篷里飞了出来,啊啊大叫着猛的一头扎进了她的空间。 她想起来自己前两天交给了云羡一本书,这孩子辛苦,愣是在西山塘熬了这么多天做了许多苦力活。 连家当都带过来了,还让小顾修起了木屋,颇有种在此长住的打算。 于是她给了他一本驱鬼的符箓大全,颇有两分基础的阿妍主动请缨过去指点。 现在这是? ------------ 第316章 这一次!她会飞! 正疑惑间,就看到云羡从营帐里走了出来。 看到师父不太友好的眼神,云羡赶忙举起了手:“师父,我可没有欺负宋施夷!” 宋明鸢默了默,这孩子看着挺聪明的,怎么有种笨蛋美人的即视感,竟然到现在还没意识到阿妍其实不叫宋施夷。 “怎么回事?”她问。 云羡不甚自然地咳了两声,视线飘忽:“我问宋施夷问题,她在睡觉。” “然后呢?” “我推了她一下,她没坐稳差点摔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可以找她道歉。” 宋明鸢直觉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要是差点摔了一下,阿妍刚刚怎么会反应如此之大。 “你真的没欺负她?” 云羡一慌,急急忙声明:“没有,我发誓!这、这只是个意外!” 对,意外! 宋明鸢没有追根究底的打算,只说道:“那你等她自己出来再找她说吧。” 按云羡这怕鬼的性子,要是真欺负阿妍,阿妍还不得把他给吓坏。 她转身进木屋拿出了写好的册子:“这是我这两天闲来无事写的注解,你拿去看吧,有什么不懂的再来问我。” “谢谢师父!” 云羡高高兴兴地上了长廊,如获至宝地把书册接过。 空间里,宋玉妍一脑袋扎进了土里,开始当起了缩头乌龟。 她的脑子里像是有百八十个小人在跪地痛哭,哀悼她逝去的清白。 啊呸!什么清白! 这是个意外!意外! 她刚刚睡得好好的,还做了个梦,梦里她把杜府搬空了,左手一个金砖右手一个金龟,脖子还戴了十来条金链子。 正搬得开心的时候,云羡推了她,她还以为自己被杜府的人发现了,猛然一惊,吓得差点从凳子上翻下来。 手忙脚乱之下,踢翻了胆小鬼放在桌子上的琴。 像是初见时的情景再现一样,云羡率先护住了他的琴。 她直直朝地面栽了下去。 但是! 这一次,她会飞! 她大喜过望,喜极而泣! 正要控制住自己的鬼影稳住,哪里想到那个接住琴的胆小鬼会突然转身捞她!!! 结果就是他们华丽地滚成了一团,男上女下,不仅如此,还恰好被掀开帘子的小顾撞见了! 一想到这里,宋玉妍又把自己往土里多埋了几分,从今以后,她就是个死鬼了,死鬼是健忘的。 因为她以前经常听到许氏院里的大丫鬟对管事的儿子说:“死鬼,讨厌,又把我忘了是不是?” 不管了,谁都不能阻拦她做个健忘的死鬼! 等把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宋玉妍才松松土,蹑手蹑脚地从地下爬起来。 宋明鸢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坐在地上,将戒指里的东西往外掏。 金子银子金砖铜板,一堆接着一堆,险些将她整只鬼埋在这金山银山里。 阿妍晚上喜欢到外面去打野,宋明鸢于是把她的麻袋换成了有一间屋子大的空间戒指。 她每天晚上都能带着一堆东西满载而归。 瞧见她尽数将东西倒腾出来,宋明莞尔失笑:“给你自己留点,再多我这里都要装不下了。” 宋玉妍摇头:“我不要,都给阿鸢。” 她去搬东西的初衷就是为阿鸢多囤点东西的,她一只鬼既不能吃也不能喝,要这些东西有何用。 似乎知道她想什么似的,宋明鸢走过去拍拍她的头:“很快你就可以重新站在太阳底下了。” 宋玉妍掏东西的手一顿,低垂下脑袋:“阿鸢,其实我觉得做一只鬼也挺好的,这世间已经没有了我想为之复生的人。” 宋玉妍抬起头,眸光澄澈,认真地看着她,抿唇微微一笑:“是人是鬼对我而言都没有什么差别,如果能一辈子做阿鸢身边的一只鬼,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傻丫头。 宋明鸢轻叹一声,弯眸一笑:“那好,你要是什么时候想当回人了,就跟我说,琉璃殿的躯体,我会一直为你保留着的。” “嗯嗯!”宋玉妍重重地点了点头。 “阿鸢这个好看,留着你以后换回身体戴,这个也好看,还有这件衣服,流光溢彩仙气飘飘,我觉得你穿起来一定很美!” 宋玉妍将复生的事抛在脑后,开始一一给阿鸢细数自己的战利品来。 她已经见过阿鸢本来的模样了,只觉惊为天人,全天底下都找不出来比她更好看的人了,包括她自己。 这间接导致了宋玉妍在外面看到什么好看的衣裳首饰,都会想到阿鸢。 云羡一直等到太阳下山,才等到宋玉妍现身。 蹲在地上逗弄蚂蚁的他立马把手里的小木棍扔开,站了起来:“喂!宋施夷!” “早上是我不对,我给你弹曲子听,你不要再生气了。” 金尊玉贵的少庄主头一回这样示弱,没办法,谁让他确实抱了人家姑娘呢,虽然宋施夷只是一只鬼。 到底是他失礼在先。 对朋友,他可是很大方的,道个歉而已。 宋玉妍有点心动。 她小时候可想学琴了,宋明嫣每回跟女先生到阁楼里练琴,她都会偷偷躲在竹林听。 后来被打了几次,她就再也没去过了。 她生平有幸碰过的两次琴,都是云羡的琴。 是以,云羡一开口,她就有点迈不动腿了。 “那。”宋玉妍站直了身体,矜持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听一听吧!” 云羡开心地跑过去拉开了门帘。 宋玉妍又想到了今早发生的事,干巴巴道:“人……人鬼有别,你把琴拿出来,在外面弹!” 之前她从没想过孤男寡鬼的会有什么,但是发生了今天早上的意外,她却是不能再理直气壮了。 红日渐落,霞光万丈。 陆裴川带着开荒的队伍从山上走了下来,近日来西山塘的人多了,他们得在周边找地扩张建立大本营。 陆裴川的任务便是带着队伍找到更多适合扎营的地。 他今天任务完成得不错,找到了好几处山弯和平地,唯一让人烦恼的就是这些地都荒了些,杂草丛生,清理起来要费上不少功夫。 但是,这并不能打击陆裴川的斗志,他兴冲冲地下了山,沿路还打到了一只跑到山脚下喝水的野狍子。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人分享自己今日的战果。 ------------ 第317章 成双成对 只不过还没走回营地,就先是看见了带打猎回来的陆承:“三……” 他张了张口,远远地正要喊,便看到了三婶一边嫌弃地念叨着,一边拿了面巾给三叔擦汗。 而三叔含笑看着。 陆裴川默默闭上了嘴巴,决定当做没看见。 临走到菜园时,他看到了在里面浇菜的五婶,正要喊人,就看到五叔将地里拔的一朵粉色小野花别在了五婶的发上,两人相视一笑。 那柔情蜜意的模样,隔着篱笆陆裴川都能感受得到。 他默默路过,猛地站住了脚步,只见长廊上,他巡逻回来的大哥正将熟透的山果清洗干净递至嫂嫂唇边。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还往他这边淡淡瞥了一眼。 陆裴川站在原地,呆住。 不是? 这个世界光棍汉活不了是吧? 陆裴川感受到了世界对他巨大的恶意,算了,他还是去找云羡分享喜悦吧,有情人终成眷属,只剩下他们这些形单影只的抱团取暖了。 于是脚步一转,朝云羡所在的帐篷走过去,还没靠近,便先是听到了时而轻缓时而杂乱的琴音。 他走近一看。 云羡正在指导着宋玉妍指法,轻缓的琴音是示范,杂乱无章的是新手练习。 教得急了,他还直接上手。 这哪里谈琴啊,这分明是谈情吧? “……” 这西山塘看来是留不住他了。 今天晚上就收拾收拾东西远行吧。 陆裴川难过的想。 一连遭到了几次重击,他已经丧失了分享的喜悦,独自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抬头望天,天上飞鸟比翼双飞。 低头看地,地上的蚂蚁成双成对。 他:“……” 心里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问,宋姑娘在吗?” 正在此时,一道轻缓的声音响了起来。 陆裴川抬头看去,就看到了一个脸上遍布黑色疤痕姑娘,跟她一起的,还有个背着老妇的壮汉。 那老妇病骨支离,颇有几分行将就木的老态。 这姑娘陆裴川认识,就是前不久离开西山塘的殷时月,只这壮汉和老妇人,他却是不认识的。 殷时月见他目光落在母子俩身上,赶忙说道:“这位壮士叫马向威,是我在回西山塘的路上遇见的,说是在崇明县的时候,有位姑娘让他带着老母到西山塘来求医。” 殷时月跟陆裴川说话的时候,宋明鸢就从长廊上轻轻跃了下来。 一看到她,马向威和殷时月便是一喜。 “姑娘!” 二人异口同声。 随后马向威小心护着背上神志不清的老母,朝宋明鸢重重跪了下来:“恳求姑娘救我病入膏肓的母亲,马向威日后愿听您差谴!” “随我来吧。” 宋明鸢轻声说完,转身把他们带上了楼上的厅子,陆裴川出于好奇也跟了上去。 殷时月帮马向威扶着马老太,让他把人从背上放下,陆裴川见此并起了几条长凳,让马老太躺在上面。 走过来的陆裴风瞧了马向威一眼,给阿鸢递来了药箱。 马向威紧张地看着宋明鸢诊治,得到她一句还有救,五大三粗的汉子竟是一下坐倒在地上毫无形象地大哭了起来。 在场的谁也没有笑话他。 “你娘吃的药太多了,是药三分毒,虽然能吊着一口气,但是也拖垮了身子,我给你开一个药方,以后按着这个药方好好调养,不出半年就能痊愈。” 宋明鸢有所保留,并没有让人直接药到病除,而是按寻常的法子治。 然而纵是这样,马向威也万分感激涕零了:“多谢姑娘!” 他跪下来重重给宋明鸢叩了个头,脸上还残留着刚刚激动难以自抑时的面红耳赤。 “你娘卧病在床太久了,如果需要恢复,等她气色好上一些,要多扶她出来走动,刚开始不宜走太久,累了便休息,一点点来。” 宋明鸢说的,马向威都认真地听着。 到得开药方的时候,他颇有些窘迫地说道:“姑娘,我身上没有带诊金。” 他的银钱都用来给老娘治病了,现在可以说得上身无分文。 宋明鸢吹干笔墨,直接道:“无需诊金,你留下来替我们做事就行了,我们这里需要像你这样力气大又能干活的人。” “以后守护西山塘就是你的责任。” 马向威面色郑重:“姑娘赏识,马向威必当义不容辞!” 他说过姑娘要是治好他的老娘,他就为其效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宋明鸢点点头:“药我等会儿会去抓给你的,以后你拿着这张药方自去药屋,自会有人为你抓药。” 她喊了陆裴川:“带他们下去安置。” “好的嫂嫂!” 等马向威将马老太背到背上,给宋明鸢行了谢礼之后,陆裴川便带着母子俩下了楼。 知道阿鸢有话要跟殷时月说,陆裴风先行暂避,回了木屋。 “如何?”宋明鸢执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和殷时月倒了杯茶。 “姑娘,我去了姨母家,他们没有认我,与我有婚约的表兄也娶了新婚妻子,我赶过去的时候,正好是他们的大喜之日。” 宋明鸢喝了一口茶,来了兴趣:“哦?那你是怎么做的?” “我家出事之前,我爹给我准备了后路,将我的嫁妆也就是我家的全部家财送到了姨母家,并且约定好待我投奔过去,便可直接与表兄成亲。” “在我失踪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从没派人来找过,而是转头就用我的嫁妆下聘了别家的。” “他们不想将我接进门,完全可以拒绝我爹当时结亲的提议,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所以我以我肩头的胎记自证身份,大闹了喜堂。” 宋明鸢有些惊讶:“你一个人怎么敌得过?” 只怕才露出苗头就被捂着嘴拖下去了。 殷时月苦笑:“在打听到表兄另娶他人之时,我便料到了这么个情况,又怎敢孤身前往。” “姑娘给我的银子,我都用来聘了壮丁。” 宋明鸢觉得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这姑娘是个有勇有谋的。 “我还提前找了县官,让他给我做主,并允诺他,若我能将嫁妆拿回,便与他五五分。”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没有人会不答应,更何况是这么丰厚的一笔钱财。 ------------ 第318章 空间戒指 宋明鸢露出赞赏的笑:“所以,你不但大闹了喜堂,还把嫁妆拿回来了?” 殷时月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姑娘不弃,给时月留了一条后路,若非如此,时月也不敢这般行事。” 她心里对帮助她多次的宋明鸢很是感激。 打开包袱将一个木匣子拿了出来,殷时月将之放在了她面前:“姑娘,这些都是我从方家拿回来的嫁妆,时月日后已经不打算再嫁人了,只想本本分分呆在西山塘了却一生,除了这些钱,时月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拿得出手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您务必要收下。” 宋明鸢打开木匣子,里面是一沓银票,价值不菲,少说也有大几千两。 她从中取出一张价值百两的银票:“这个我就收下了,剩下的你拿着吧,姑娘家想要独立生活不易,总要多点傍身的银子。” “你若实在感谢我,过好往后的每一日便是。” 面对背信弃义的方家尚能态度强硬的殷时月因为这温暖人心的险些落下泪来。 自从家中败落之后,她接受过的最大的善意全都来自姑娘。 “姑娘放心,在土尤族那样艰难的环境下,时月尚能顽强苟活,肯定不会被这些事情打击得一蹶不振的。” 宋明鸢点点头,笑道:“那好,日后你便在西山塘安心住下吧,稍后我会让人给你安排住处的。” 殷时月郑重谢过。 待得安置好住处,她想了想还是拿出半数的银票,打算找个机会交给这里管事的人。 这里是姑娘的地盘,看样子还在建设之中,她既然打算在这里住下,也想尽己所能,出一份力。 入夜,西山塘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数百顶帐篷排列整齐,如众星拱月一般紧挨着山坡修建的一座座小木屋。 看起来蔚为壮观。 宋明鸢坐在小木屋屋顶上,将星夜下的西山塘尽收于眼底,不过短短几日的时间,包围西山塘的群山上已经修建起了许多木头搭建的岗哨。 定睛细瞧,还能看到在山间巡逻的队伍。 再过上几个月,这里应该又是另外一副样子了。 陆裴风已经出去了,陆家旧部抵达西山塘的这些天,他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鲜少有时间,每每到了大半夜才会回来。 就连睡觉也歇两个时辰。 若非他身体素质过硬,又每天都在喝灵露水,只怕还经不住这么折腾。 正想着,屋里传来老太太一如往常的絮絮叨叨,老人家睡觉前总要坐在偏房的牌位前念上一念,这是宋明鸢这两日来发现的事情。 她觉得有趣极了。 老夫老妻一个在民间造反,还怂恿另一个在阴间造反,若是这事能成,岂不是要上天? 宋明鸢一边听着老太太嘀嘀咕咕,一边开始鼓捣起了空间里的东西。 在踏上流放路之前,将军府已经被她搬得只剩下一个空壳了,一家子的东西如今都在空间里放着,也没有动过。 如今他们在西山塘安顿下来,也是时候将这些东西拿出来交给大家了。 不过,想要全拿出来也不方便,且不说小木屋装不装得下,陆家的家仆看到也会起疑心。 思来想去,宋明鸢干脆在灵宝阁找了几枚宋玉妍同款的空间戒指出来。 这些戒指是他们那里的修士用的,至于为什么空间里有那么多……不可说。 将陆家的东西分批装进去,宋明鸢想了想,又捡了点药,有防身的,有治疗奇效的,还有保命的。 每个戒指里都放了一份。 这样尽管以后有什么意外,奶奶还有娘和婶婶们也不至于太过无助。 有了这枚戒指,老太太和娘还有婶婶她们可随取随用,不必担心别人发现,思念儿子丈夫的时候,也能拿出来看一看。 至于将军府库房搜括出来的一应财物,宋明鸢都拨到了老太太专属的戒指里,让她来分配。 瞅着戒指的外形太过耀眼夺目了,她打了个响指,戒指立马就变成了平平无奇的藤戒。 木屋里,老太太停止了念叨熄了灯就寝了。 宋明鸢从屋顶飞到廊下,进了屋,将手里的藤戒放好,照例给窗前的几株小花浇了水,又轻轻拨弄了下陆裴风给她做的风铃,才坐在床上打坐修炼。 漆黑的山林里。 一支五百人队伍匍匐在地上,进行着地狱级别的训练,一组接着一组,有在漆黑的夜色中徒手攀岩的,也有沉在湖底练习闭气的。 陆裴风挑了队伍里实力最强悍的一百个人,圈好阵地,让他们以车轮战的方式向自己发起猛攻。 比起在阿鸢面前舞剑的俊逸,不休不止连战了一个多时辰的他狼狈得连头发丝都在滴着汗。 因为下了死命令,队伍里的人都用尽了全力,赤手空拳以肉相搏。 他们都是以一敌百的精锐,可尽管如此,陆裴风仍然强悍得可怕。 他将最后一人撂倒在地,踉跄着爬起来,对训练完在旁边围观的人说道:“再来!” 于是乎,新的一轮对战又开始了。 队伍里的兄弟都知道,少将军骨子里有一股狠劲儿,在训练的时候如此,在带兵打仗的时候同样如此。 他屡次出奇制胜,未必没有把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功劳。 但是这一次再见,他们发现少将军还能对自己更狠,这完全是不要命啊! 不过想想也是,遭逢大变,陆家韬光养晦亟待一个破局之法,少将军对自己狠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然而看着他从势如猛虎,一点点被消耗完力气,即便被打得浑身是伤力竭跪倒在地上,也强撑着站起来死战,众人心头都有些沉闷。 他们的呼喊打气声已经从一开始的高昂渐渐低落了下来,变成了静默地看着他们的少将军身形狼狈一次次从地上爬起。 他们想喊停。 可是命不可违,少将军说了,不把他打趴下,就是违抗他的命令。 服从命令,已经刻进他们骨子里了。 “我要去加练!” “我也去!” 众人不忍再继续看下去,一抹通红的眼睛,也是发了狠。 陆裴风战到最后浑身是伤,从地上爬不起来为止,与他对战的兄弟们才停了手。 “将军!” ------------ 第319章 想让他破功 “无事。” 陆裴风伸手阻止了他们上前搀扶,恢复一点力气之后,才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拖着疲累的身体走到放置饰物的石块边,动作轻柔地将之前摘下来的阿鸢交给他用来护身的玉符戴上。 随后对着目露担忧的兄弟们说道:“让兄弟们都回去吧,明日再练。” 说完,带着一身伤走进了夜色中。 训练的队伍散去。 陆裴风找了个干净的水潭,他身上的衣衫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样了,好在他来时提前准备带了换洗的衣物。 水声轻微,清冽的潭水浸没了线条性感紧实的身材,只露出赤裸的上半身。 精瘦健壮的背上,还有几处瘀伤,就连俊美的脸都被划了一道细微的口子。 不过不是被打的,而是摔在地上时,被尖锐的树枝划的。 陆裴风也没在意,低垂着黑眸,将自己泡在潭子里从头到脚认认真真清洗了一遍。 随后拿了放在石头上的药瓶子,将药倒出来吃了一颗。 等他走出潭中穿上衣服时,身上的伤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确认看不出来之后,他才回营地。 木屋里熄了灯。 怕将人吵醒,他放轻了手脚。 看到床榻上那道睡相不太规矩的身影,陆裴风愣了一下,视线从她美得令人失神的精致五官划过。 心中微微一烫。 可以说,他对阿鸢原来的身体没有一点点抵抗力,特别是在有了肌肤之亲后。 可是折腾太狠,阿鸢恼了他,让他打地铺,他自知理亏,已经有些日子没看到阿鸢换回去了。 他喉结滚了滚,眸色微暗。 等反应过来后,身体已经十分诚实地走到了床边。 陆裴风找了个位置躺下,眼也不眨地盯着阿鸢的睡颜。 察觉到身边躺了个热气腾腾的大火炉,宋明鸢伸手推了推,不仅没推倒,反倒整个人都掉进了火炉子里。 她眼还没睁开,便一巴掌拍了过去。 啪的一声。 宋明鸢醒了。 陆裴风的胸膛上结结实实印了个红手印。 “热。”她哼唧一声,心虚地撇开脑袋,还往化了的冰盆里多丢了几块冰。 这具身体一点灵力也没有,畏冷惧热,原本有法阵维持屋里的温度好好的,他一挨过来就嗖嗖往上涨了。 “你让我进一趟空间。”陆裴风声音低沉。 宋明鸢不解其意,但还是把他丢了进去,一刻钟之后,她等得快昏昏欲睡之时,浑身冒着凉气的陆裴风才从空间里出来。 他将人抱在怀里,含笑亲亲她的额头:“睡吧。” 见她实在困意难消,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仿佛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把人抱着,心都涨满了。 宋明鸢将自己的脸贴在他凉丝丝的胸膛上,伴着他的手在她背上有节奏地轻轻拍打,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宋明鸢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陆裴风的身影。 她伸了个懒腰,伸到一半僵住了,将自己锁骨下的衣服扒开看了看,唔,干干净净,一点痕迹也没有。 看来他真的有在认认真真地遵守一个月不碰她的原则呢。 宋明鸢捂了捂脸,觉得自己蔫坏蔫坏的,陆裴风越是板正守规矩,她就越是想让他破功。 她脑子里的小人已经将陆裴风扒干净强势按在床上这样那样了。 嗯,说不定这样会舒服一点,得好好跟他商量商量。 将脑子里不太干净的念头甩开,她把身体继续放在空间蕴养,收拾好,带着昨儿个装好东西的戒指走了出去。 沉寂的清晨像是被忙碌的声音唤醒了一样。 休息了一晚,大家都恢复了气力,早早起来到营地前支起的小摊吃过早饭,便又开始新一天的劳作了。 大家的吃食都由赵顺等人负责安排,陆老夫人和陆二夫人只用负责自己小家的伙食就成,吴达和云羡他们尝过陆老夫人的手艺,偶尔会厚着脸皮过来蹭一顿饭。 厨房里,陆老夫人大锅烧着开水,揉捏着面团做着劲道又美味的面条,面条捞出,浇上一碗秘制的汤汁,放上一个煎得金黄酥香的鸡蛋,菜园里才冒头三寸长的小葱摘回来洗干净切成葱花一撒。 一碗飘着油花的香葱鸡蛋面就出锅了。 尝了尝味道,老太太眼神噌亮:“哎呦喂,我这手艺,绝了!出去摆摊肯定能赚个盆满钵满!” “咋能这么好吃呢!” 听到陆老夫人对自己赞不绝口的话,将面条端上桌的陆家几位夫人都是暗暗偷笑。 “快快!喊鸢鸢和小崽子们过来开饭喽,面坨了可不好吃!” 陆老夫人张罗着,又给宋明鸢和几个小崽子的碗里加了个水煮剥了壳的鸡蛋。 鸢鸢喜欢吃,崽子们也在长身体,少不了,少不了。 崽子们晨起练着武,听到奶奶的吆喝,都不需要叫,便一溜儿跑上了楼梯。 “嫂嫂早!” “嫂嫂早!” 饭厅就在旁边,嫂嫂就在前面,几个小崽子毫不犹豫朝嫂嫂跑了过去。 “快快,嫂嫂,奶奶喊咱们吃早饭了,今天早上做的面条,老香了。” 宋明鸢被几个小崽子簇拥着走到厅里,杏儿已经勤快地将长凳搬好了。 与陆裴风一样,陆承和陆谨还有陆裴川也早早不见了踪影,估计一早就忙活去了,都没在家里吃早饭。 “阿妍呢?”她问。 杏儿眉眼弯弯:“小姐说她吃不了,跑到地里去监工了。” 小姐在西山塘,就像是一只被放出了笼子的鸟。 不知想到什么,杏儿又微微弯起唇:“她跟云少主一起去的。” 宋明鸢觉得,这两人走得还挺近,不过并没有多想,阿妍能多交一些朋友,是好事。 陆老夫人倒觉得阿妍能跟云羡凑成一对也不错,两个都是好孩子,而且云父云母也和气。 不过这样的事情陆老夫人也只是想想,且不说人鬼殊途,这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 她是以过来人的眼光看待,最主要的还是两小年轻的意愿。 吃过饭后,杏儿和陆家几位夫人一起收拾碗筷,几个崽子也没有偷懒,回到楼下继续练武。 宋明鸢看着挑起地瓜念叨着中午给她做拔丝地瓜的老太太。 “奶奶,送你个东西。” ------------ 第320章 鸢鸢给她的,也给别人了? 陆老夫人正数着背篓里的地瓜,想着留些种得空了种上一种,听到鸢鸢的话,将手里拿的地瓜一丢。 许是觉得自己的反应太大,又矜持地扯了扯衣角,十分端正地坐在小板凳上,一副自己有没有礼物其实都无所谓的样子。 “鸢鸢要送奶奶什么?” 老太太眼巴巴地盯着她看,强忍着好奇和欢喜的脸上只差没写着快拿出来快拿出来了。 忙活着收拾碗筷的陆家几位夫人面上不甚在意的样子认认真真地做着活,可背地里都悄悄支起了耳朵,连脚步都跟着放慢了下来。 鸢鸢的礼物,谁不想要啊! “喏,奶奶,给你!”宋明鸢像变戏法一样,将藤戒变在了手心。 陆老夫人接过一看,顿时眉开眼笑:“奶奶正觉得手上空空呢,多谢鸢鸢,奶奶很喜欢。” 她这会儿不知道戒指的玄机,只以为是鸢鸢闲来无事做的手工,只要是鸢鸢送的,她都喜欢。 老太太美滋滋地把藤戒戴在手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爱屋及乌,只觉得这普普通通的藤戒比那什么祖母绿更衬她的手。 戴起来轻便又舒适,不注意都感知不到戒指的存在。 “好看!” 老太太爱不释手。 宋明鸢拉过她苍老的还有些粗糙的手,拿出一根针轻轻扎了一下,挤出一滴血滴到藤戒上面。 拿出药膏,手指轻轻一抹,那细小的针孔就消失不见了。 陆老夫人看得哭笑不得,心都是软乎的,想她以前风里来雨里去,什么刀光剑影都扛下来了,不过是被针扎一下,皮不痒肉不痛的,偏这丫头还这么认真。 她就算再铁石心肠,遇上鸢鸢,也是没辙了。 宋明鸢抬眸,迎着她慈祥和蔼的视线,笑道:“奶奶,你试着感知一下跟戒指的联系。” 老人家愣了一下,当真听话地闭上眼睛仔细感知了起来。 四四方方的空间里,她以前在将军府的用物与收藏品被整整齐齐地堆放了起来。 其中有半数都是陆老爷子生前的遗物。 有他们年少时放的纸鸢,有他赠给她的桃木簪,也有新婚之夜结发编织的同心结。 陆老爷子已故许多年了,可这些东西,陆老夫人一个都没舍得丢。 除了这些物件,陆老夫人的东西可以说得上寥寥无几,更多的还是库房的金银财宝和古玩字画,还有兵书。 原本只以为这是一枚普通戒指的老太太呆愣住,万万没想到鸢鸢给她一枚如此神奇的戒指。 竟然可以容纳物品! “这东西奶奶不能要!” 回过神,陆老夫人就要把套在手上的藤戒取下,这样的东西太过贵重了,可以说得上是世间难求的宝贝。 鸢鸢能把这样的东西送给她,说明她在鸢鸢心里很重要,她很感动也很开心,可是鸢鸢大方,她却不能不替她心疼。 “奶奶,戴上去就取不下来了,这是空间戒指,是用来存取东西的,手指剁了也拿不下来。” 宋明鸢露出一丝狡黠,知道老太太肯定不会收,所以她一开始就没告诉她。 陆老夫人苦大仇深地皱起了眉头,满脸都是肉痛之色。 见此,宋明鸢说道:“奶奶,这样的戒指,我有很多很多,不用替我觉得心疼。” “我不信!” 肯定又是哄她的。 宋明鸢挠了挠头,干脆一挥手,空间里的戒指便哗啦哗啦掉了一地。 陆老夫人:“……” 她揉了几下眼睛,小心肝都颤了颤,确认过自己看到的不是假的,才默默将散开的戒指捡回来。 “奶奶信了,信了,快收起来,财不外露,财不外露!” 宋明鸢一挥手,地上就变得干干净净了。 陆老夫人眨了眨眼,也跟着一挥手,那篓子地瓜也从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一老一少对视一眼,齐齐笑开。 陆家几位夫人见此,也忍俊不禁。 却在鸢鸢看过来的一瞬间,都嗖的一下收回了视线,假装认真地做着手上的事,刷碗的刷碗,扫地的扫地,浇花的浇花。 宋明鸢看到她们这样,觉得娘和婶婶们都可爱极了。 她招了招手:“娘,婶婶,你们都过来一下。” 还在借着篓子的遮挡玩收放地瓜的陆老夫人手里的地瓜一下就掉了。 咋? 鸢鸢给她的,也给别人了?她不是鸢鸢独一无二的老宝贝了? 陆老夫人不开心,决定当一回恶婆婆,晚上少给儿媳们一口饭吃。 宋明鸢没有绕弯子,直接把剩下五个藤戒拿了出来,挨个发到娘和婶婶们手里。 说不想要,那是假的。 哪怕鸢鸢送给她们一个草编的戒指,她们也想要,更别说是这种生平从未见过的稀罕宝贝了。 若是少有,她们肯定不会收,但是鸢鸢有很多,她们也想要,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 在鸢鸢的指导下,几位夫人都戳破了手指,把血滴滴到藤戒上。 她们兀自开心地研究了好一会,突然想到了之前要赠给小两口的新婚礼物。 她们一早就准备好了。 但是那时候她们并不知道鸢鸢的存在,所以真正意义上来说,那些准备好的礼物,其实是送给别人的,哪怕阴差阳错还没送出去,但在她们心里,这些礼物已经配不上鸢鸢了。 她们得想想,要送给鸢鸢什么样的礼物,定然要是珍贵的,独一无二的。 “媳妇儿,我送你的戒指呢?” 晌午时分,陆承忙活回来,就看到自家夫人不练武练箭了也不出去打猎了,坐在屋里对着自己的手掌美滋滋地看着,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他定睛一瞧,只见那双修长秀美的手上,他送的那枚漂亮戒指不翼而飞,转而变成了普普通通扔到地上都没人捡的藤戒。 “你咋戴个这样的丑东西?” 陆三夫人眼神跟刀子一样飞了过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求生的本能让陆承瞬间改了口:“我说你怎么戴个这么别致的东西?” “我给你的呢?”他问。 陆三夫人摆摆手:“放去压箱底了。” 什么? 他花了好几个月亲自设计能充当暗器使用的戒指,就这么被她扔去压箱底了?! 陆承一脸震惊加难以置信。 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终究是淡了。 “你说吧,我能承受得住。” 他暗暗咬牙,究竟是哪点小瘪三子送的,他等会儿就拿刀去砍了他! ------------ 第321章 你爹娘等你团聚 陆三夫人一张英气的脸上笑容明朗又灿烂,她十分骄傲地说道:当然是鸢鸢给我的!” 陆承拔出来一半的刀,默默收了回去。 算了,惹不起。 不说别的,他要是敢对小鸢拔刀相向,不需要小鸢动手,娘和媳妇儿便能先一步把他的头给拧下来。 陆承出了屋,坐在檐下唉声叹气,喝了一口闷酒。 “爹,你怎么了?” 陆裴远在空地上踢着藤球,看到爹这样,忙将球交给妹妹,一脸担忧地凑了过来。 看到儿子,陆承眼睛一亮。 虽然他在媳妇儿心里不是最重要的,但是! 他还有儿子啊! “儿子,你说,我跟你嫂嫂哪个最重要!” 小崽子不假思索道:“那当然是爹啊!” 他脆生生的,一张小脸满是真诚。 陆承一个激动:“真的?你发誓?你要是说谎以后就长不高。” 哈哈!不愧是他的儿…… 等等。 “……你怎么不说话?” 小崽子伸出手拽了拽他的衣角道:“爹啊,这个毒誓不太好,能不能换一个,我怕我以后长不高。” 陆承:? 陆承恼羞成怒:“你个不孝子!竟敢诓骗你爹!” 陆裴远见势不妙撒腿就跑,嘻嘻,他其实没有说的是,爹跟嫂嫂在他心里同样重要啦。 嫂嫂说解决不了矛盾那就转移矛盾,爹现在总该不会愁眉苦脸哀声叹气了吧? 为了转移老父亲的注意力,他小小年纪真是操碎了心。 陆承追不上,便放弃了。 转而看向抱着藤球被吸引了注意力的另外几个小家伙,才露出一抹笑。 小崽子们咻的一下就跑了个干净。 他:“……” 倒也不用这么扎心。 陆承没有真的生气,他只不过是找借口喝两口酒罢了,小鸢若是更得夫人和孩子们的喜爱,说明他有不如小鸢的地方,应当学习而不是去介意。 再者说了,一家人哪里有计较这么多的,小鸢能对母子俩好,他高兴还来不及。 毕竟不是谁都能有这样的福分。 他之前能被救回来,也完全是沾了光。 陆承将这事抛在脑后,拧开葫芦又偷偷喝了两口。 烈日当头。 距离西山塘五里地的山路上,一伙人热得面红耳赤,呼哧呼哧地赶着路。 “少爷,您确定夫人传来的信属实吗?这西山塘可是人人都避之不及的地方,这万一……” 前头衣衫破旧的青年没等人把话说完,便满脸不耐地打断了他:“我娘的字迹,我能不知道?都说了让我们过去享福肯定不可能有假。” “再说了,钱都花出去了,调令也把我们调到了这边,你怎么尽往坏了想,我娘还能害我不成?” 宋文骏一张跟宋潘山七八分像的脸十分不以为意,留在外面,也只有在矿山做苦力的份,他细皮嫩肉的,哪里吃得了这种苦。 若非有银子打点,小命都折进去了。 眼看着能用来打点的钱越来越少,又刚刚好收到了许氏的来信,一边是享福,一边是银钱无以为继累死累活做苦力,宋文骏怎能不赌这一把。 “可是……” “没有可是,别忘了你们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狗奴才质疑我的决定了?” 一众仆从只能闭了嘴。 临到溪边落脚休息的时候,他们悄悄凑到了一起:“要不然咱们还是跑吧?这鸟气老子是一天都不想受了。” “谁说不是,好赖话都听不清楚,那西山塘是个人能去的地方吗?现在能好,谁能保证一直能好。” 卖身契是在宋文骏手里不错,可人首先得活着,他那是纯纯带着他们去送死啊! 要是出个什么问题,还是他们在面前挡刀。 如果是这样,他们还不如去当一个没有身份和户籍的流民。 于是几个仆众一合计,在即将进入西山塘地界时,直接就逃了。 宋文骏气得半死:“背主的东西!有福气都不知道享,等着,等我在西山塘落脚,找到了靠山,再来收拾你们!” “走!” 他招手叫自己的贴身小厮,见他不动,狠狠一瞪:“怎么,你也想逃?” “少爷,奴才哪敢啊!奴才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三喜慌忙说道。 事实上,他其实也想跑的,可是听到宋文骏刚才骂骂咧咧的话,就犹豫了。 于是只能跟着宋文骏进了西山塘。 押送的官差只管宋文骏一个,其他人不在此列,一概不管,送到地就离开了。 通往西山塘的山路,从这里只有一条,其他的都是荒道,很好找。 宋文骏大汗淋漓走了有小半个时辰,才终于摸到了地方。 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进去,就先是被巡逻的人给拦住了。 “站住!” 看到朝向自己的刀,宋文骏险些吓得两腿一软。 “那个……壮士,自己人,都是自己人!”他擦擦头上惊出来的汗,陪着笑脸道:“我是过来投靠的,你看,这是我娘给的信件,我爹叫宋潘山,流放之前是朝延命官,你们肯定认识,我是他儿子宋文俊。” 巡逻的队长打开信件一看,心里便有了计较。 这信能从西山塘传出去,肯定是有陆家诸位主子的授意,宋家在西山塘可是最底层的存在。 可信中却说宋家过的极好,这可就耐人寻味了。 队长也是个妙人,心领神会道:“原来是令公子啊!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宋大人的儿子,当真有乃父之风啊!” “方才对不住了,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快快快,里面请,宋大人还有夫人可都在等着你一家团聚呢!” 看到对方的态度转变,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宋文骏心放下了一大半。 看起来,他爹在这里的地位还挺高的,娘在信中说的果然没错! 以后再也不用过那种低人一等的苦日子了! 宋文骏心中大喜,顿时就挺直了腰杆,拿出了身为宋家少爷的架子。 “好说好说,前面带路吧!” ------------ 第322章 有妖怪,救命!! 队长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假惺惺笑道:“我可不能擅离职守,这样吧,我让我队里兄弟带你进去。” 说完,他指了个人出来给宋文俊带路。 等人走远了,才对着宋文骏的背影狠狠呸了一口:“什么玩意!给几分脸面,真拿自己当回事了还?” 不过想到宋文骏发觉自己被骗之后的精彩脸色,小队队长又是一乐。 若不是有任务在身,他还真想跑过去看看。 摸了摸下巴,他又指了个人:“你,快去把这瘪三到西山塘消息传给诸位主子,就说人已经放进去了!” “是,队长!” 接到命令的兄弟脚底抹油,抄了近道一溜儿就跑回去了。 宋文骏还没抵达营地,宋明鸢就先一步得知了消息。 她没有特地去见人,只让人将这一消息告诉了阿妍。 并且还顺带附赠了阿妍许多专门用来折腾人的药粉,巴豆粉,痒痒粉,笑笑粉等等,应有尽有。 只要阿妍玩得尽兴。 宋文骏满心以为等待他的会是好日子,甚至在看见营地时,还开心地指着田地里那一群面黄肌瘦,如行尸走肉一般麻木地干着农活的人。 说道:“看到没,三喜,那些肯定是陆家的人,哈哈,亏他们还是将门之后,竟被发配到这里给别人当牛做马来了。” “那些不就陆家二房的人吗?” “你看着吧,刚才跑的那些,待本少爷在此安顿好,会一个一个把他们抓回来,让他们来这里当奴隶的。” 三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劳作中的人俱都是衣衫褴褛,头顶烈日。 他们苦不堪言地挥动着锄头翻着地,没个人样,比他们在路上看到的流民还要凄惨。 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三喜此刻万分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跟着那些人一并逃走。 果然,不管是在宋家,还是在外面,抱着少爷的大腿替他做事,总是没错的。 宋文骏得意洋洋,自以为看清了现实,转脚就朝整个西山塘修得最漂亮的小木屋走去。 “等等!”原本客客气气引路的兄弟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公子,你走错路了,你爹娘在那边。” 他也坏心眼的没戳破,只道:“宋大人和夫人都在那边忙着呢,你还是先去见见他们吧!” 宋文骏见他指了刚才他所嘲讽不屑的奴隶,愣了愣,心道,难不成他爹娘被专门指派来管理这些人来了? 那他以后岂不是让这些人干什么,他们就得干什么? 顿时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我现在就过去。” “既然如此,都到这了,您就自个过去找找,小的还有事务在身,恕不远送了哈!” 带路的兄弟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他怕他再呆下去会露馅,忍不住跳起来痛打这蠢货一顿,左右人都到这了,跑是跑不了了的,就让他慢慢怀疑人生吧。 宋文骏一心都奴隶扎堆的那边,根本没注意到小哥什么态度,带着三喜就兴高采烈地走了过去。 “爹,娘!儿子来了!” “爹,娘!” 他一边走一边喊,眼都没往埋头翻地的那些奴隶们看上一眼。 许氏和宋明嫣夹杂在整地的人堆中,灰头土脸,面色憔悴,离她们近的宋潘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臭烘烘的味道。 像是被汗腌入味,又像是在粪水池里滚过几圈一样。 一家三口旁边都是空无一人的。 自打宋玉妍摆明了态度要针对他们之后,他们这段时间在队伍里都是被孤立排挤的状态。 若非还有个念想,许氏都快要受不了这种水深火热的日子了。 想想,信应该已经送到骏儿手里了,再忍忍吧…… 恍惚间,许氏仿佛听到了儿子的呼叫声,她停下锄头擦了擦汗。 一双保养得宜的手如今皲裂粗糙,掌纹都带着黑色的泥垢,像是干了十年粗活的老农妇一般。 “爹!娘!你们在哪里?!” 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并且有越来越近的趋势。 是骏儿!是骏儿! 许氏激动地扔下锄头,扒开人堆看去,果然,便见宋文骏一边叫一边骂骂咧咧地嫌弃地脏,往这边走来。 许氏热泪盈眶,当下不管不顾冲了上去。 “儿子!儿子!” 她激动得说话都变了音。 宋文骏哪里注意得到她啊,他已经坚信了爹娘在西山塘过得很好,即便不如以前光鲜亮丽,但也不会落魄到哪里去。 看见形如乞丐,蓬头垢面的许氏朝他冲过来,想都没想就一脚踏了过去。 “滚开!你谁啊你!本少爷是你这种脏东西能碰的吗?” “我警告你,最好离我远点!” 宋明嫣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宋文骏,心头刚刚一喜,就看到许氏被踹倒在了田埂上,抱着肚子疼得说不出话。 她震惊地看着宋文骏:“哥,那是娘啊,你怎么能踹娘!” 岂料宋文骏比她还震惊:“你说什么?她是娘?!” 他指着栽在地上的许氏,整个人都是傻的。 “你连娘都认不出来?”宋明嫣觉得十分可笑,看啊,这就是被娘寄予厚望的好儿子。 真是讽刺。 宋文骏刚刚没注意到许氏,但宋明嫣这个妹妹的声音还是能听得出来的。 他整个人如遭雷劈。 “不、这不可能!她怎么会是我们的娘!” “爹呢?爹在哪!” 宋文骏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了宋明嫣的肩膀。 才推开人堆的宋潘山眼睛一亮:“儿啊!爹在这!爹在这里!” 生怕他看不见似的,还挥了挥手。 那张瘦得脱相,丑得出奇的脸乍一映入眼帘,毫无防备的宋文骏差点吓尿。 见对方直愣愣冲过来,宋文骏仓皇之下连滚带爬,边跑边惊恐大叫:“妖怪!有妖怪,救命啊!” “儿子,我是你爹!” 宋潘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狂追不舍,因为过于激动,神情还带着几分癫狂。 “啊啊啊!” 整个西山塘都回荡着宋文骏吓到变形的惨叫。 大家看着穷追不舍和夺命狂奔的父子俩,都惊呆了。 他们对宋潘山那张脸已经有免疫力了,甚至觉得司空见惯,不足为奇了,却原来他那张脸有这么强的杀伤力的吗? ------------ 第323章 要么一起死,要么活一个 许氏好不容易缓过那阵痛,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这鸡飞狗跳的一幕,差点没被气晕过去。 “站住,你们……你们都给我站住!” “儿子嘿嘿!” “啊啊啊!!!” 许氏晕没晕不知道,但宋文骏却是被宋潘山放大在眼前的脸吓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跟随他到西山塘来的三喜也已经吓麻了,哆哆嗦嗦的想转身就跑。 “来都来了,这么着急走干什么?”宋玉妍神出鬼没,站在三喜身后,笑容邪恶。 三喜还没看到人,便是腿一软,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饶命,饶命啊!” 宋玉妍撇撇嘴,她以前求饶的时候,他们可没放过她。 许是跟在阿鸢身边久了,宋玉妍的胆子也越发的大了,身上多了一丝当恶人的脾性。 看到三喜求饶,非但没有放过他,反而捏着他的嘴巴,将阿鸢差人带给她的痒痒粉全倒了进去。 整整三包。 “你要是还活着,我就饶了你。” 如今西山塘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也组建了效率更高,更强壮的开荒队伍。 这些人多一个还是少一个已经不重要了。 阿鸢说,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那么,她的报复,就从这个经常欺负她扯她头发扇她耳光并且还辱骂她的走狗开始吧! “这是痒痒粉哦,阿鸢说沾上一点,就能让人恨不能把皮挠花,把肉挠穿,还没试过喂人嘴里是什么样子的呢。” 宋玉妍笑很无害又残忍:“既然如此,我就先来替阿鸢验证验证效果吧!” “能成为我跟阿鸢的第一个试验品,是你的荣幸哦!” 光听描述,三喜就已经吓白了脸,他使劲地抠着嗓子眼,想把药给吐出去。 但是那药被口涎化开,顺着食管滑下去了。 药效发挥得十分迅速,不一会儿的功夫,三喜就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爬行,痒得让人恨不能把肚子剖开伸手去狠狠抓挠。 他涕泗横流,惊恐万状。 如何翻滚都缓解不了那抓心挠肝的痒。 “我错了,我错了!给我解药,给我解药!” 三喜声音凄厉,浑身都是赤红的,一双手不要命一样疯狂地在身上抓挠。 宋玉妍觉得自己很奇怪,以往即便是有一只蚂蚁死在自己面前,她都觉得痛惜。 可是现在,看到三喜的惨样,她居然觉得赏心悦目。 这难道就是阿鸢说的,当恶人的感觉? 三喜没一下就把自己挠得面目全非了,他错了,他真的错了,不应该听信宋文骏的话跟他进来的。 传言果然说得没错,这西山塘就是个恶人扎堆的险地! 然而纵使三喜如何挣扎求饶,宋玉妍都不为所动。 到最后他耐不住这种非人的折磨,竟是一头撞在锄头上,自我了结了性命。 众人都吓得不轻,看向宋玉妍的眼神里充满了畏惧。 宋玉妍不痛不痒,一鞭子抽醒了昏迷的宋文骏。 贪生怕死的宋潘山在看到三喜凄惨的死相时,已经早早缩到人群后面去了。 “你要干什么尽管冲着我来!” 许氏吓得面无血色,却还是义无反顾地用瘦弱的身体挡在了儿子面前。 宋文骏不住后退,惊恐地咽了咽口水:“娘,你不是说叫我过来享福的吗?” 怎么会这样? “是娘害了你,娘不应该递出去那封信的。”许氏绝望,事到如今,她怎么可能还猜不出来。 他们都被设计了啊! “我没有叫你过来,我只是让你想办法把我跟你妹妹从这里弄出去,娘自己都这个样子了,怎么会让你过来跟着我一起受苦。” “不,不是这样的!娘,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 宋文骏慌乱又害怕,根本不愿接受这个现实。 宋玉妍笑道:“正好你们一家几口人都凑齐了,我这里有三副药,你们四个人,选三个人出来吃吧!” “能不能活下来看运气,你们要是不想选的话也行,我正好分成四份让你们全吃了。” 阿鸢都把药给她了,她总不能一包都不用让她失望。 “我不吃,我不要吃,娘!”宋文骏吓得面上惨无人色。 旁边的宋明嫣一听,脸就白了,三副药三个人吃,他不吃岂不是要她吃? 她慌忙朝许氏看去:“娘,你总不能一直都偏心哥哥吧?你之前在树林里跟宋明鸢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娘,难道这一次,你还要放弃我吗?” “他是你怀胎十月生的,我也是你怀胎十月生的,你不能只选哥哥,一而再再而三地抛弃我!” 她一边说一边哭,看起来可怜极了。 宋文骏难以置信地看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我死吗?我可是你亲哥!” 这时,被人从人堆里押出来丢在地上的宋潘山软着腿,急急忙说道:“让他们三个吃,我不吃!他们三个人刚好一人一包!” 他一副说什么也不会配合的模样,看得周围的人咋舌不已,像是又一次刷新了对宋潘山认知的下限一样。 老牛尚且还有舐犊之情,那可是他的亲生骨肉,竟然连犹豫都不犹豫一下。 宋玉妍在死掉的那一刻,已经不再对宋潘山抱有希望了。 以前她回忆起两兄妹炫耀父亲对他们的好,心里只有羡慕和黯然。 但是现在想想,有什么好羡慕的呢,宋潘山谁都不爱,他只爱他自己。 他们在她面前炫耀,她就要他们认清现实。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和鄙夷声,宋潘山一点也不感到羞愧,甚至觉得当儿女的为父亲尽孝理所当然。 宋玉妍无视宋文骏和宋明嫣听到这些话时的天崩地裂,只对心如死灰的许氏说道:“你选吧!” “要么一起死,要么活一个。” 许氏颤抖着嘴唇,眼睛充血:“我们不曾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即便是替宋明鸢出气,也应该适可而止,而不是这样步步紧逼。 她死死凝视着那张几乎可以说得上是跟叶氏一模一样的脸:“你究竟……究竟是谁?” ------------ 第324章 都杀了 宋玉妍瞧着许氏像是要把她看穿的模样,心中暗暗警惕起来。 莫非她知道了什么? 宋玉妍皱眉打量了许氏一眼,并不确定她有没有猜出自己的身份。 宋家的所有人里,也就只有许氏还算有点脑子了,说不定…… 许氏其实只是怀疑,她之前偶然听到过陆三夫人喊宋玉妍阿妍,当时她只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一时间没想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可是现在看着这张脸,她猛然反应过来,那叶氏叫那个小贱蹄子可不就是阿妍阿妍地叫吗? 只不过是时隔太多年,又加上是小名,不常听见,所以她并没有很深的记忆。 如今一联系起来,心中的疑云压都压不住。 这个匪夷所思的猜测一浮现出来,许氏活像是见了鬼一样。 假设……假设面前这个人真的是叶氏生的那个贱女儿,那……那之前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又是谁?! 她望着宋玉妍,咕咚咽了咽口水,后背都在阵阵发凉。 “你……你……” 宋玉妍没等她把话说出来,就抓了一把药粉撒过去,她不管许氏有没有怀疑,能问出她究竟是谁这句话来,她就得死。 她是不会让自己的身份被公之于众的,便是她自我了断,让世界上再无宋玉妍这个人,都不会让阿鸢成为众矢之的。 宋玉妍作出一副凶恶的样子:“区区一个奴隶,也敢质问我是谁,既然如此不懂规矩,让我心里不爽,那这三包药你就自己一个人吃了吧!” 说完,她叫来人将药粉全都灌进了许氏的嘴里。 被强按在地上的许氏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宋潘山父子父女三人眼睁睁看着许氏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挣扎得头发散乱一身狼狈,吓得瘫坐在地上。 宋明嫣捂着嘴巴,红着眼睛,无声呐喊着娘,可是却不敢上前一步。 宋潘山和宋文骏直接躲开许氏投过来的求救的眼神,此刻想的竟是用许氏一人的命换他们三个人的命,值了。 虽然不忍,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许氏眼神黯了下来,心如死灰,渐渐放弃了挣扎,药效一点点发作,她痛得浑身痉挛抽搐,却始终没发出一点声音。 见此,宋玉妍没等她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就给了她一个了断。 她看向以为逃过一劫的宋潘山和宋文骏,露出了一抹笑:“都杀了吧,留着碍眼睛。” 她这么些天已经玩够了。 他们的存在无时无刻不让她回忆起以前不美好的经历,这样的人还是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说完,她没有理会宋潘山几个惶恐惊怒的声音,转身就离开了。 宋潘山三人被负责巡视监管的陆家旧部拖了下去。 宋玉妍没听身后的惨叫声,却也能想象得出来,他们血溅当场的样子。 摆脱了这些人,她明明应该是浑身轻松的,可却觉得异常疲惫。 阿鸢说,人要懂得愉悦自己。 所以宋玉妍毫不犹豫就去找了云羡,“你给我弹首曲子听吧,胆小鬼。” 在帐篷外面削着桃木剑的云羡:“?” 她竟然叫他胆小鬼?! 胆?小?鬼? “不弹!” 就凭这么个称呼,她以后休想再让他弹琴给她听了! 哪怕她是师父的妹妹也不行! 宋玉妍坐在地上,商量道:“我可以把我在阿鸢那里学到的东西都教你!” 她睁着眼睛乱说,毕竟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学了多少。 之前在空间里呆的时候,为了魂体变得更加凝实,阿鸢扔给她的书她都有认真看了。 虽然她不是学习的料子,但阿鸢特地给她调了空间里的时间流速,她即便是个蠢材,也该学进去个两三分。 让胆小鬼学个驱鬼的皮毛,不在话下。 宋玉妍现在特别想听云羡弹的曲子:“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大晚上装鬼吓你。” 最终云羡只能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放下正在削的桃木剑,拿出了琴。 瞧着她一副心情不太好的模样,他弹了一首欧鹭忘机。 此曲意韵隽永,曲音充满生趣与怡然自得,听之能让人忘却尘世的烦扰,沉醉其中。 一曲将尽,宋玉妍舒坦了。 笑容灿烂地说道:“你别害怕嘛,我们是朋友,知道你怕鬼,我怎么会故意再装鬼吓唬你。” “刚才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啦,你怎么这么好骗?” 云羡:“?” 他头一次有了想要摔琴的冲动,感觉自己好像被白嫖了。 气死他算了! “你生气啦?”见云羡将头扭到一边,宋玉妍凑了过去:“你别生气啊,我逗你玩呢!” 云羡一副不想看见她的样子,又将头扭向了另外一边,宋玉妍锲而不舍紧跟了过去:“你要怎样才能消气?” 云羡一听,登时就不气了,兴奋道:“我好像琢磨出了点门道,等我桃木剑修好,咱们今天晚上就去捉鬼吧!” 说完他又嘴硬道:“我只是要个人现场指导,并没有真的很怕鬼!你可别误会!” 宋玉妍欣然答应:“好啊!那咱们今天晚上就行动!” 因为记着跟云羡的约定,宋玉妍晚上并没有飘到外面去惩奸除恶,往家里搬金库。 午夜一到,就跟云羡去捉鬼了。 为了壮胆,云羡还把小顾给带在了身边。 三个人都是第一次尝试捉鬼,俱都是紧张兮兮的。 出了营地,宋玉妍就问:“去哪里捉啊?” 小顾说:“外面的孤魂野鬼多,去外面捉吧,肯定一捉一个准。” 西山塘人气旺,虽然听说死过挺多人的,但有少夫人坐镇,等闲孤魂野鬼不敢靠近。 “我提前探过了,咱们营地外五里有一处坟地,堆了很多人骨,阴气森森的,是捉鬼的不二之地。” 云羡为小顾的敬业感到害怕,他只是随意提了一句,谁能想到他连地方都挑好了。 一想到满地都是飘荡的鬼魂,他就头皮发麻。 他们是捉鬼,不是去被鬼捉啊! “我觉得稳妥起见,还是在营地附近找找吧,毕竟业务不熟练,要是有个什么突发情况,还能向师父求救。” ------------ 第325章 会动的铁人 小顾差点就忘记少主怕鬼这件事了,于是赶忙改了口:“少主说得对,宋姑娘,咱们还是在附近找找吧!” 宋玉妍也不戳破,点点头:“那就在附近找,外边挺危险的,万一碰到毒蛇毒虫就麻烦了。” 三人找了小半个时辰,都快要找到山里了,才在坡上看到一个鬼影。 “看剑!” 云羡吓得一个激动把手里巴掌大小的桃木剑丢了过去,完全不记得学过的招式和咒语了。 铁头一双带着金属光泽的眸子幽幽转过来盯着云羡,又低头看了看落在自己脚边的玩具小木剑。 不太聪明的脑瓜子动了动,捡了起来,往自己胳肢窝下一夹,像是中了一大剑一样,砰的一下倒在了地上。 不动了。 云羡:“……” 小顾:“……少主,好厉害!” 宋玉妍:“……” 铁头怎么在这里? 像是解释她的疑惑一样,铁头动了动,随后把自己辛苦运回来的东西一个个从身后的地洞往外掏。 这一次它学聪明了,把糖葫芦装进盒子里带了回来。 云羡看着这么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大块头,偷偷地把铁头丢在一边的小木剑捡了起来。 “这是个什么东西?” 宋玉妍说道:“它是铁头。” 说完,走上前去,帮着铁头把东西弄出来。 见状,铁头一下就扎进了土里,将东西源源不断地往洞口推。 虽然它已经很努力了,但能带回来的东西十分有限,全部弄出来也才堆了一小堆。 还全都是金子。 云羡跟小顾看得目瞪口呆。 不过在见过宋玉妍这个活生生的跟人没什么区别的鬼之后,他们对于宋明鸢身边出现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已经习以为常了。 毕竟在他们眼里,宋明鸢是个连老虎都能当成猫养的人,养个会动的大铁疙瘩而已,小事,小事! 宋玉妍帮铁头把东西收拾好,重新挂在它身上,拍了拍它呆呆的脑袋:“你主人这个时候已经睡着了,不许去打扰她,你先找个地方呆着,明天早上再去见她。” 想了想,她又说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捉完鬼带你回去,要不然吓到人,小心阿鸢打你脑袋!” 铁头好半晌才消化掉宋玉妍说的话,它见过宋玉妍,并且她跟主人还有关联,暂且就听她的吧。 于是像根木头一样站在原地,不动了。 宋玉妍夸赞:“铁头真乖!” 云羡对铁头很好奇,但是他知道有些事情能问,有些事情不能问,就犹如他知道师父身上有许多秘密,却从没开口提过一样。 他是存了心来拜师的。 爹娘总说他不务正业,叔伯对他继任少庄主之位也颇有微词,怕他撑不起整个明镜山庄,他若是能跟在师父身边学得她千分之一的本事,也足够他长脸了。 学琴就好好学琴,拜师就勤勤恳恳拜师,云羡从没想过别的,哪怕现在师父并不承认他。 但是好事多磨嘛! 三人又找了一阵子。 正当云羡以为今天晚上就要无功而返的时候,一扭头,就见黑漆漆的土堆边上飘出了一道虚影! 他亲眼看着的! 从泥地里飘出来的! 云羡一把抓住了宋玉妍的手,才抑制住了扭头就跑的冲动。 小顾出来前已经被自家少主按头用符水洗了个眼睛,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根本不需要去看,少主的表情就告诉了他身后有鬼。 他又怕又觉得刺激。 偷偷探头看了一眼,竟然真能看到,更刺激了! 有生之年!真的看见了鬼! “少主,我不应该质疑你的本事的,你给我洗眼睛的符水,真的有用!” 废话,能不有用吗?那可是师父的符。 云羡有点腿软,决定不把真相告诉小顾,这小子总想背主跟他抢师父,别以为他不知道。 他也就看在他有眼光的份上,才没跟他计较。 他注意力重新放回了那道鬼影上。 那鬼似乎也发现了他们,一扭头,露出一张丑绝鬼寰的脸。 都说人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化身成鬼也是什么样子的,诚不欺我! “适合拿来练手的鬼来了,快点上!”宋玉妍眼一亮,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宋潘山的埋尸地。 准确来说,宋潘山此刻还不算真正的鬼,充其量只是一个中阴身。 中阴身存在于人死后的四个时辰里。 每七日就会生死一次,最迟七七四十九天,就能投入阴间,只有轮回至鬼道,才算是真正的鬼。 但是没有关系,驱鬼的手法是一样的。 宋潘山的虚影一看到宋玉妍就想跑。 但是找了快一个时辰,好不容易才碰到一个,云羡怎么可以让他给跑了。 这个跑了又要找下一个,再找下去天都要亮了。 于是强压着心头的畏惧,哆哆嗦嗦地走上前几步,对着鬼影念起了咒语。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 “去!” “笨蛋!”宋玉妍看得捉急:“你现在还不会御符,得把符贴在他身上!快点,要不然跑了!” 她一个着急就飘出去把宋潘山给拖着腿强拽了回来。 宋潘山整个人,啊不,整个鬼都是震惊的,他都死了,变成鬼了,这些人怎么还能看到他并且抓到他啊! 云羡看到怼在面前的鬼脸,比他还震惊,才一天的时间不见,这脏东西怎么变成了鬼! 因为是熟悉并且厌恶的,倒是盖过了心里的害怕。 他直接一张符纸贴在了宋潘山脸上,只听滋的一下,整个鬼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惨叫了起来。 一缕黑烟冒出,符纸化成了灰,宋潘山本就不凝实的中阴身,直接被打散了。 “就完了?”云羡愣神。 他的桃木剑还没来得及用上呢! “不知道啊,咱们七天后再来看一次,要是没死肯定会再冒出来的,咱们再找找吧,说不定还会有意外的收获。” 云羡感觉自己还是有点怕的,但经过刚刚那一回,已经能克服一点恐惧了。 宋玉妍这么一说,便同意了她的提议。 三人找到了快天亮都没发现第二个鬼,想到还等着的铁头,便先回去了。 “你快看那边,那是什么!” “会……会动的铁人?怪物,怪物啊!” 早起在田里做苦力的陆二老爷和宋二叔公一众人看到背着大包小包呆头呆脑的铁头,就像是看到了猛虎下山一样,惊怕不已,纷纷尖叫着四散开来。 ------------ 第326章 跟人干了一架 铁头置若罔闻,亦步亦趋地跟在宋玉妍身后,等着见自己的主人。 一行人畅通无阻。 宋玉妍时不时叮嘱铁头一些事情,哪怕听到身后的人议论她是个妖女,昨天才残忍把宋潘山几口人杀害,今天就又带了个怪物回来,也不是很在意。 更没有要向他们解释铁头其实是阿鸢的所有物的意思。 就任由他们这么误会着。 妖女就妖女吧,只要不骂阿鸢妖女,其余的都无关痛痒。 她开心地带着铁头到小木屋找了宋明鸢。 宋明鸢一早就听说了宋玉妍昨天干的事情。 一开始她还担心以阿妍的善良会心软下不去手,事实证明,她想多了,那个受到伤害也只会躲在暗处哭泣的小女孩,真的按照她所期盼的样子长出了锋芒。 “阿鸢,你看看我把谁带回来了!” 远远的,宋明鸢就听到宋玉妍满是雀跃的叫唤。 她扶着栏杆朝楼下望去,就看到了被她放养在外面许久不见的铁头。 见它身上挂的大包小包,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不用猜都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她发现她身边的人都爱把外面的金银财宝往回带,阿妍如此,铁头亦是如此。 莫不是跟她呆久了,性子都随了她? “还知道要回来!”宋明鸢笑。 一看到巧笑嫣然的主人,铁头一个激动,嗖的一下从栏杆下面飞了上去。 等到稳稳当当落在长廊上的时候,铁头呆滞的眼珠子转了转,扭头看了看刚刚飞上来的地方,又看看脚下。 那震惊的模样,便是一张生硬的脸都遮不住。 除了会遁地,它竟然还会飞?! “哇,铁头好厉害!” 几个小崽子眼睛都快要闪出星星了,一溜儿就丢下鸡毛毽子跑了过来。 铁头瞅了他们一眼,觉得他们还是好小只啊,它一脚就能踩死的样子。 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把这几个幼崽踩死了,它抬起来的脚颇有些无所适从,只得小心翼翼避开这几个过于热情的小不点,蹑手蹑脚地向主人走去。 伴随着哗啦啦一阵声响,铁头身上挂的东西都被它扔在了地上。 然后将唯一小心仔细揣着的糖葫芦盒子递给了主人,这次,是干净的,一颗,也没丢。 宋明鸢打开盒子一看。 发霉了。 一串一串,黑不溜秋的。 有点儿期待的铁头愣愣地盯着盒子里变了色的糖葫芦,原本就呆的脸更呆了。 宋明鸢拍拍它的大脑袋,安慰生无可恋的铁头:“你下次用这个盒子装,肯定能装回来新鲜又好吃的。” 说着,从空间里拿出了一个精美的百宝镶玉手提食盒。 铁头默默接过。 背着主人给的食盒在屋檐下坐着,自闭的它想了一上午,都没想明白,红色的糖葫芦为什么会变成黑色的,还长了毛。 得知铁头自闭的缘由,陆老夫人下午就用山里采摘回来的野果做了十多串糖葫芦,这才把委委屈屈的大块头哄好。 宋潘山一家几口的死亡,并没有在西山塘惊起多大的波澜,他的的消失甚至还比不上铁头的惊现带来的动静大。 时隔一个多月后,大家才慢慢适应了铁头的存在。 “铁头铁头,咱们继续飞飞吧!” “好好玩!铁头你能飞得再高点吗?” “哇,真棒!铁头你真厉害!比下面那些还在地里干活的人厉害多了!” 众人看着骑在铁头背上飞天遁地的几个小崽子,脸色都有些木然。 自打解锁了新的玩法之后,西山塘的上空每天傍晚都会飘荡着小崽子们清脆的欢笑声。 对于忙完休息的吴达等人和陆家旧部们来说,听着这样欢快愉悦的笑声,浑身的疲惫都感觉消散了不少。 可对于还在田里的陆二老爷和宋二叔公一众人来说,这样的声音简直犹如魔音穿耳! 这些小崽子身上有种不顾他们死活的快乐,说的话难听得让人恼火。 还在地里干活的,说的可不就是他们吗? 天天当牛做马累死累活也就罢了,竟然还要遭受他们精神的荼毒,这窝囊日子真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陆二老爷等人憋屈至极,暗中骂骂咧咧。 正气愤着呢,前方山道上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众人齐齐看了过去。 就见出去开拓新地盘的陆裴川一行人浑身狼狈地从山里走了出来,那模样就像是跟人狠狠干了架一样。 个个浑身带着煞气,有些身上还挂了彩。 憋气的陆二老爷等人顿时精神一振,一边幸灾乐祸一边又微微把心提了起来。 虽然不愿承认,但是现在他们可是要靠着大房那些人吃饭的,要是有个什么突发情况失去了庇护,他们连小命都要不保。 “咋了这是?”有人远远看着,小声问道。 “谁知道呢,不过看样子又要有人倒霉喽。” 看了眼小木屋的方向,众人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纵是什么牛鬼蛇神来了西山塘都得爬着走。 瞅瞅这天上飞的,这地上趴的,要是真有那么不长眼的人,也只能自认倒霉。 他们还是担心担心得罪大房的人吧。 于是大家都有意无意看起热闹来。 只可惜主营地那边被守得犹如铁桶,他们现在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想要打探什么情况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陆裴川一行人走了进去。 陆家这边正是张罗忙活着晚饭的时候,一家子的晚饭如今都是陆老夫人跟陆二夫人在做,也不假手于人。 老太太担心人一多起来,会发现鸢鸢的不同,所以一般情况下都不怎么让秋娘她们过来小木屋这边帮忙。 只让她们在西山塘安家落户,自去忙活。 秋娘她们平日里只管照看照看小主子,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厨艺好的便去给大家伙烧饭,绣艺好的只管织布做衣裳,尽都投身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 小木屋如今是陆家人的私人领地,这一个多月来,又在旁边增设了个厨房。 做饭吃饭休息都是在楼上的。 身边没有外人,厨房和饭厅又有草帘相隔,隐蔽性极好,陆老夫人尽管从戒指里面往外头拿食材。 有了这个便利,她们一家子的伙食可以说得到了一个质的提升。 以前哪怕是在流放路上,有好吃的好喝的都得稍稍藏着些,免得叫人发现了不妥。 现在完全没有了这个顾虑。 想吃什么陆老夫人大手一挥,就做出来了。 她正热火朝天地炒着菜,就听到了楼下吵吵闹闹的动静。 “你先掌着勺,我且去看看。” 听到二孙子的声音,陆老夫人将手头的活儿交给了老二媳妇。 ------------ 第327章 真男人从不畏惧拳头 小木屋下面。 李飞秦方几人俱都一脸担忧地看着陆裴川:“二公子,你没事吗?” “没事,能有什么事。” 陆裴川皮肤白净,所以显得嘴角上青紫的瘀痕格外狰狞。 “别看我是个读书人,打起架来那也是个纯爷们,挨了一拳而已,那不跟挠痒痒似的。” 如果不是他嘴角青了拳头那么大的一块,他们真就信了。 对上兄弟们欲言又止的目光,陆裴川咬咬牙,要不是他怕整天在荒地里穿梭,把嫂嫂给他用来护身的东西弄丢了,也不至于挨这么一拳。 嘶…… 痛死他了。 “真男人从不畏惧拳头!” 宋明鸢从屋里一出来,从不畏惧拳头的陆裴川瞬间垮了脸。 “嫂嫂,嗷!嫂嫂,有人欺负你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叔子!” 他像是在外面受了欺负的小孩找到了做主的大人一样,带着泪花冲了过去,委屈又可怜兮兮的告起状来。 信了他是个真男人纯爷们的众人:“……” 他们以后再也不敢直视真男人纯爷们这个字眼了! “怎么回事?” 宋明鸢从栏杆翻了下来,动作利落又漂亮,瞧见陆裴川脸上的伤,又问道:“谁打的?” 陆老夫人也下了楼。 看到陆裴川脸上的伤,布满细纹的眼角一抽,乖乖,二孙子本来脑子就不太好使的样子,要是再破了相,这回可就惨喽! 陆裴川倒豆子一样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 “嫂嫂,咱们今天找到了一块平坦开阔的山坳,很适合种粮食和扩建营地,我已经观察过一阵子了,那里是一片荒地,之前曾有过生人活动的痕迹,只不过那里的人好像是迁移了,这些地也不曾种过粮食,已经成了无主之地。” “我带着兄弟们在那里开荒开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把地整得像样一些了,可附近山头的贼匪头子竟然说那是他们的地!” 陆裴川气得不轻。 这边本就山多地少,很难找到一块这么好的土地,谁能想到才开出来,就被人摘去了劳动成果。 哪怕对方在他还没动手之前站出来说那是他们的地,他都没有这么气。 可偏偏等他们把地开完了,才站出来说这种话。 他就不信他们之前不知道! 鸡贼得很! “我气不过带着弟兄们跟他们狠狠干了一架,没打过,不过嫂嫂,你别看我们身上伤的重,对方身上伤得也不轻。” “对,少夫人,那些个气人的贼子贼孙们可是被我们按在地上狠狠打了一顿!若不是他们那边支援速度太快,还不一定谁会被打成孙子呢!” “明天咱们就带人把地盘抢回来,地都开了,到嘴的肉怎么能看着这些狗贼抢过去!” “对!势必要再跟他们打一架,要不然兄弟们咽不下这口气!”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能看得出来都被气得不轻。 宋明鸢说道:“今天晚上先好好休息养养伤吧,明天我带你们去。” 别说那地不是对方的,即便是对方领地范围内的,也要抢过来。 西山塘这边全都是无主之地,谁的拳头硬,谁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清风寨。 去抢地的山匪大捷归来,当天晚上就好酒好肉庆祝起了这件事情。 “痛快!” “哈哈哈,老大,咱们应该等他们种上粮食再把地抢了的,这样咱们不仅把地收了,还能有粮!” “哈哈哈,你小子,说损还是你损啊,要不咱们下次勉为其难装装样子,假装打不过把地还回去,等秋收的时候,再把他们一网打尽。” “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我去探过了,那些瘪犊子就是西山塘新来的,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心里指定不服气,说不定明天就带着人来找场子了。” 山寨大堂里又一阵哈哈大笑的声音。 “你还真别说,今天那些小瘪崽子还真有两下,要不是我老葛多年混迹江湖的经验,只怕还不是对手。” “你说他们明天该不会把营地的人都带出来吧?” “哈哈,怕什么,他们大半数都是逃难来的流民,真正能打的估计都凑不出来一百个人,咱们个个都是好手,整个清风寨两千多人,配上粮良的武器,还需要怕他们?” 项老大认同地点了点头,人数什么都是虚的,只有实力强悍才是硬道理。 那些个流民都是普通百姓,估计连兵器都没摸过,就算过来也只是凑个数,不堪一击。 他笑呵呵道:“还是别把人欺负得太狠了,留人家一口饭吃,指不定还能给咱们开更多的地出来。”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也不能把仇恨拉得太满了,以后说不准要留着这些人给我们清风寨种田种地呢!” 他们清风寨毕竟只有这么点人,地多了也是一种烦恼。 等他们囤够了粮食,再养养壮丁,说不定能成为这里无可撼动的一方霸主。 “老大说得对,那明天咱们就给他们留两分面子,免得把人给打瘸了,不给咱们种地。” 大堂里又是一阵哄笑。 大家喝了个尽兴,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的会是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宋明鸢吃过早饭之后,就带着队伍出发了。 仍旧是昨天那些人,不多一个,不少一个。 循着被开出来的山道进去,宋明鸢越走越觉得熟悉,这不就是之前她去土尤族的方向吗? 只不过那崎岖不平的小道已经被弟兄们修整过了,视野看着都开阔了不少。 宋明鸢去过土尤族,并不知道土尤族跟清风寨相连的地方有那么大一块地。 她之前没去到那边,只在土尤族部落里活动。 “嫂嫂,就在前面了!” 陆裴川拨开挂着水雾的蛛网,把宋明鸢带到了他们开好的地旁边。 地没有人守,估摸着那些狗贼都跑回山上去了。 宋明鸢看了一眼,地面被清理得很干净,有几十亩的样子,形状像是个葫芦,两边地多中间被一条小溪截断。 地面连杂草都没有,只待开垦过后就能将种子种下去了。 可见这些天陆裴川和他队伍没少在上面花费心血。 她收回目光,微微勾唇:“咱们上山吧!” 说着,就将目光远远放在了隐在山林中的寨子上。 ------------ 第328章 亩产千斤 队伍里除了李飞几人,更多的还是陆家后来到西山塘的部众,一行只五十多个人。 他们来西山塘这些天,很少有见他们这位少夫人的面,对她知之甚少,只知道她最喜欢呆在小木屋,而诸位主子对她极其尊崇。 此刻听到这话,不免有些紧张:“少夫人,咱们五十多个人单枪匹马地上去,怕是会出事啊,要不然还是回去再叫点人吧?” “我昨天看他们的人手,从山上下来的人就有五百之多,只怕山寨里会更多,咱们就这么莽撞地冲上去,不妥啊!” “依我老范的看法,咱们不如在山中设伏,再以抢地为借口挑衅激怒于他们,然后再假装不敌逃跑,将人引入埋伏之地,先擒这五百人,削其气势,之后再逐一进行击破,不出半月便能拿下清风寨。” 大家都是上过战场的人,对战术再熟悉不过了,都纷纷献出了自己认为可行的计策,供宋明鸢采纳。 “这么凶残干什么,都友善一点,咱们这次来,是去清风寨做客的。” 这话一出,刚刚还建言献策的顿时静了一静。 他们欲言又止地看向陆裴川,希望他能劝劝少夫人不要有这么天真的想法。 那些蛮匪就不是个能讲道理的人,只有打服了,才能让他们听话。 怀柔政策是感化不了他们的。 哪知陆裴川就像是宋明鸢的头号无脑拥趸者一样,不仅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一力支持,极为殷勤地开前面开起了路。 模样像极了纨绔子弟身边最忠诚的狗腿子。 “……” 到底是长歪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一众兄弟只能咬咬牙跟了上去,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夫人,一个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二傻子,这么直愣愣进去,还不得给清风寨那些豺狼虎豹给吃了? 他们不能看着这两人只身犯险。 大家都做好了待会儿恶战一场的准备,很快就来到了清风寨山脚下。 他们还没上山,放哨的山匪就梆梆梆敲响了警示的铜钟,扯着嗓子喊得撕心裂肺。 “敌袭!敌袭!!!” “……” 倒也不至于喊出一副要死的感觉,这些王八羔子果然心眼多! 若非他们昨天大致摸清了他们的实力,光听这死到临头的叫声,还真要以为山寨里没几个人。 一众兄弟直将诡计多端的清风寨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殊不知,清风寨的人也在骂骂咧咧:“老大,矮冬瓜跟瘦猴两个怂胆的龟儿子,下回还是换两个人放哨吧,让他们站岗,简直有损我们清风寨的威严!” 项老大心宽体胖的样子,摆摆手:“无妨,不用在意这些细节,他们两个一个耳朵灵,一个眼睛利,生来就是做这一行的料子,还是出去看看吧!” “对了!”他停下了脚步,酸不溜丢地说着:“去把三娘叫来,男未婚女未嫁,整天老妈子一样伺候那死鬼是怎么回事?也就我们清风寨不讲究,放在外面名声都给那死鬼坏了!” “……” 人家三娘也没有像老妈子一样伺候人,三娘虽然行事彪悍了点,但近身伺候的活都是小虎子干的,怎么到老大嘴里就是个老妈子了? 三娘听到非抽他不可。 “是,老大,我现在就去把三娘叫来!” 等两方人马齐聚在山脚下的时候,宋明鸢才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们今天是特地来拜访的,不知道可否进寨详谈?” 原本气势汹汹的项老大一众人看到对面出来的是个漂亮娘们,顿时看陆家部众的眼神就变得鄙夷起来。 龌龊! 竟然推一个娘们出来当说客! “老大,不能让他们进来,这其中肯定有诈,指不定是想将那娘们送进给你使美人计呢,可千万别上当!” “对对对,他们心眼子黑着呢,指不定想用这个法子迷惑你,好继承我们的清风寨!” 项老大也觉得这娘们长得漂亮,等闲难得一见。 不过。 项老大眼神一正:“我老项心有所属,是不会轻易被美色动摇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陆家部众气得想打人。 他奶奶的,这些狗东西也不看看自己长了副什么歪瓜裂枣的模样,竟然敢对他们少夫人出言不逊! 陆裴川也忍不了了,正要撸起袖子猛猛输出一顿,就听得嫂嫂说道:“你们昨天不是抢了块地吗,咱们刚来西山塘,不想与邻为恶,正好我们手上有一些优良的种子,当做这次前来交好的诚意。” 陆裴川呆了呆。 如果嫂嫂真的有意交好,那他…… 狠狠瞪了项老大一眼,陆裴川心不甘情不愿地按耐住了想要打爆他们狗头的冲动。 听到这话,项老大心中怀疑,不能吧?对方竟然这么好说话?还要送他们良种? 虽然他们这些守寨的兄弟不种田,但是底下手无寸铁的寨民们种啊! 他们平日里的粮食,多半都是向寨民收取的,还有一小部分是打劫来的。 西山塘这边人烟稀少,若光靠劫掠过往的人,他们只怕是要饿死了。 “你们的种子有多优良?” 项老大决定再看看。 宋明鸢说道:“亩产千斤。” 什么?亩产千斤! 别说项老大一众匪徒,就连陆家部众听着瞳孔都震了震。 亩产千斤是个什概念,没有人比他们这些幼时经历过食不果腹的人更清楚的了。 若真有这样的良种,简直不敢想象会引发怎样的轩然大波,只怕怕诸国皇室都会将他们奉为上宾。 “你们要是有这样的种子,现在何须蜗居在这小小的西山塘。” “对啊,说大话谁不会,我还说我们清风寨的粮食能亩产万斤呢!” 质疑声和嘲笑声在宋明鸢拿出一把稻穗饱满还挂在枝头的谷子时,瞬间戛然而止。 那一把谷子是晒干的,挂着金黄谷粒的穗苗比他们手掌还长,谷粒多得数都数不过来。 项老大的嘴脸一下就变了,十分谄媚地说道:“贵客!贵客啊!快请进!快请进!是我老项有眼无珠了!” 甭管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进了他们清风寨,这稻种他们不送也得送! ------------ 第329章 项寨主,你也不想与邻为恶吧? 像是知道项老大心里什么打算似的,清风寨的匪贼们也换上了分外热情的笑容,把人邀请进去。 宋明鸢跟陆裴川进了山寨大堂,其余人被拦在了门外。 一看到这个架势,宋明鸢就知道项老大想干什么了,只可惜,他打错了主意。 “听说昨天我们开出的地,被项寨主手下的弟兄给抢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项老大死皮赖脸的模样:“那块地本来就是我们清风寨所有,只不过是这两年才闲置了,我们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地。” “不过不知者不罪,看在你们带着这么大的诚意前来的份上,木寨主就不与你们计较之前的事情了。” 坐在堂下交椅上的燕三娘听着项老大过于无耻的话,心中鄙夷,到底念在同为清风寨人的份上,没有当着外人的面拆他的台。 今天只要站在这里,他们维护清风寨利益的立场都是一样的。 燕三娘是个不同于世俗眼光的美人,生着一双吊梢眼,五官浓艳,看人的时候总带着一两分犀利,十分不好惹的样子,此刻微微上挑的眼里带着些许不耐。 在她看来,今天这架要是打不起来,完全就是在耽误她的时间。 她捡回来的那貌美小郎君这些日子情况不太稳定,有这时间她还不如去守着点,免得出个什么意外,到头来白费劲一场。 她正要起身离开,就听得那姑娘含着些意味不明的笑意说道:“可据我所知,那块地之前是属于土尤族的。” 轻慢的声音一出,堂中的气氛就带上了硝烟的味道。 燕三娘一顿,正视起了这个看起来没多大岁数的小姑娘,生得让人赏心悦目。 就是说的话……这丫头究竟是过来讲和呢还是过来挑事呢? 燕三娘一双吊梢眼眯了眯,带了几分兴味。 项老大也就看宋明鸢这些人刚来没多久,才敢这样糊弄。 见她知道土尤族的存在,脸色变回了沉肃:“姑娘这是何意?莫不是还想跟我们清风寨抢地盘?” 人都在他们的地盘上了,竟然还贼心不死? 他态度强硬:“不管那块地之前隶属于哪一方,现在既然到了我们清风寨手里,就是我们的了。” 做他们这一行的,万没有把抢回来的地盘拱手相让的道理。 宋明鸢也没有生气,只说道:“我们不是来抢地盘的,是来送种子给你们种地的,项寨主可知土尤族是怎么没的吗?” 明明是轻缓带着些悦耳的声音,可落在项老大耳里,这句话的威力却犹如惊雷。 他脸色猛地一变,看向宋明鸢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惊疑不定。 不会这么巧吧? 他们等了一个多月都没有踪影的人,在他们放下心抢完地之后找上门来了? 项老大一颗心七上八下,可又觉得眼前这姑娘没有那个实力。 难道说,那天晚上灭了土尤族的,是对方熟识的人? 这个想法一出,项老大就不能够再以之前那种轻视的心态看待宋明鸢一行人了。 “我之所以带着粮种来,是希望你们能自愿替我们把地种上,而不是让我把你们种在地里,项寨主,你也不想与邻为恶吧?” 宋明鸢和颜悦色,并且觉得自己已经对他们很宽容了,既没有搬空他们的寨子,也没有把他们全都抓起来当奴隶。 而是有商有量的在这里解决问题,连土尤族都没有享受到的待遇。 想到五婶泡的清茶,宋明鸢将带着茶渍的杯子推远了些:“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考虑,是降还是伏,一盏茶之后,我要知道答案。” 堂中人神色各异。 可以说知道土尤族在一夜之间尽数被灭的人,在听到宋明鸢的话之后,没一个能维持得了冷静的。 那天晚上土尤族被灭族的惨状历历在目,不可否认土尤族的作恶多端活该受此劫难。 但是,能一夜之间把土尤族的人斩尽杀绝的,同样不是他们清风寨能得罪得起的。 如果灭掉土尤族的真的是眼前的这些人,那么他们很有可能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项老大面色凝重,看了宋明鸢一眼:“清风寨并非我一个人说了算,这事我得跟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宋明鸢道:“可。” 她神情自若的样子,似乎并不担心会发生什么掌控不到的意外,看得项老大的心又沉了沉。 要么对方糊弄人的本事极好,连他都被蒙了过去,要么就是对方有十足的信心和把握,并没有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项老大收回目光,给燕三娘和堂中的兄弟使了个眼色。 大堂里的寨众纷纷起身,跟着项老大走到了议事厅。 等确认过宋明鸢等人的耳目触及不到,项老大方才沉着脸色问道:“这件事情你们怎么看?” 清风寨立寨这么多年,少有这种关乎生死存亡的时候,项老大不得不慎重。 身为寨主,所有寨众的安危都系在他的身上,容不得出现半点差错。 “老大,我看那娘们就是糊弄你的,她要是有那个实力,只怕早就带着人打上门来了。” “我倒是觉得他们深不可测,那等高产的稻种都能拿得出来,能是个什么简单人物,说不定土尤族的灭亡真的跟他们有关系。” “老大,要不然咱们就先顺着她的意降了,如果他们真是咱们得罪不起的,清风寨也可躲过一劫,是老虎是猫总有一天会露出尾巴的,他们要是敢糊弄咱们,到时候新仇旧恨一起算!” 项老大也觉得这个法子不错,如果对方实力强悍,他们诚服也就罢了,若是狐假虎威戏弄他们,他们也不会甘心受制于人。 “三娘,你觉得呢?” 燕三娘看不透坐在大堂里的那个丫头,稳妥起见,说道:“先降。” “成,既然大家都决定了降,那咱们便先降,清风寨的兄弟们不能像土尤族那样白白丢了性命,一切等弄清楚真假再做决定。” 项老大从议事厅出去,还没来得及将商量的结果告知宋明鸢,便见有人气喘吁吁地从外头跑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 第330章 终于把那野男人给熬死了 宋明鸢抬头看去。 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光着脚丫飞快从外面跑了进来。 他似乎很着急,也顾不得堂中还有外人,急急忙对着刚从议事厅出来的燕三娘道:“三娘,你带回山寨的那个男人快不行了!” 燕三娘脸色一变,道了句失赔,便跟小虎子疾步离开了大堂。 项老大跟余下的兄弟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惊喜来得这么突然。 他盼星星盼月亮的,每天数着日子熬,终于把那野男人给熬死了? 真是可喜可贺啊! 如果不是时间地点不对,项老大都要开怀大笑三声,不过这会儿他不大能笑得出来。 看了大堂门口对他虎视眈眈的陆家旧部一眼,他心中只想骂娘。 明明他才是被打压的那个,搞得好像他们是什么豺狼虎豹一样,这些人真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项寨主跟大家商量得怎么样了?”宋明鸢收回目光,平静问道,仿佛并不在意刚刚那一出小插曲。 “我们同意你说的,只是不知道你想让我们去种哪些地,又要种多少?” 宋明鸢想了想,说道:“不多,在你们清风寨原有的基础上,再开五百亩荒地,明年我要看到收成。” “至于如何育苗,沤肥,预防病虫害,到时候我会让人过来教你们的,种出来的粮食,你们清风寨四,我们六。” 项老大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还给他们分粮食,还是四六分。 要知道,在地主手底下干活的佃农,也才得三七分,要是被剥削得狠的,一年到头都得不到多少粮食。 他们的关系连地主跟佃农都不如,她竟然愿意让他们清风寨拿四分! 而且,如果那些稻种真的能亩产千斤,他们非但不亏,还很赚! 要知道他们寨子里的寨民种地,一亩田的产量也才三百斤,这还是收成好的时候,收成不好两百斤都没有。 一千斤,他们怎么分都能有四百斤! 这降得有点赚啊! 项老大心里琢磨着,想要当霸主的心仍旧不死。 给人种地哪有让别人给自己种地来得爽。 他决定先派人去探探虚实,于是说道:“那我稍后就让寨里的兄弟随你们一道回去拿粮种。” 宋明鸢焉能不知道项老大在打什么主意,能在西山塘这里成为土匪头子的,岂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光靠一张嘴巴就想要让他们心悦诚服,是根本不可能的。 而用强硬的手段去压制,只会适得其反,他们跟陆二老爷和宋家那些贪生怕死的可不一样。 因此,宋明鸢不介意他去打探,反正他们营地有让清风寨臣服的实力。 另一边,燕三娘急匆匆地赶回了自己家。 她的屋子是清风寨统一规格的石墙瓦屋,里面摆放的东西虽然很多,但却不显得脏乱,反而十分整齐干净。 燕三娘一进东屋的门,视线就往床铺上扫去。 躺在床上的男人长着一张看不出来年龄的脸,眉眼俊秀,皮肤白皙,此刻安静地躺着,看起来就像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 只不过此刻,他一张略显幼态的娃娃脸隐隐泛青,原本还有几分血色的嘴唇十分苍白,微弱的呼吸几近于无,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断气一样。 燕三娘立马就将床头常备的药拿了下来,顾不得许多,强行掰开他的嘴塞了进去。 “你可别死啊,我燕三娘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来的,还悉心照料了你大半年,你要是死了,那我岂不是白费力气了!” 不可否认,她一开始是因为对方那张过于出色并且直戳中她心头好的脸才把人救回来的。 但是比起脸,她更喜欢的是他眉目间的坚韧,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总觉得他不应该就么悄无声息死在无人的角落里。 所以当了一辈子女土匪的她难得大发慈悲一回,把人带回了山寨。 大半年相处下来,即便是屋前的一棵树都看习惯,何况是一个人。 燕三娘不甘心就这么让他死了。 见她又是掐人中,又是按穴位,又是给男人手指头放血,小虎子心有不忍:“三娘,没用的,我刚刚什么办法都试过了,还是这样。”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这位大哥哥能醒过来,可是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自打清风寨唯一的老寨医故去后,小虎子就是整个清风寨唯一会医术的人了。 他继承了老寨医的衣钵,虽不如老寨医老练,但也是学有小成,比之县城里的坐堂大夫,也差不了多少。 他说没办法,那人极大可能是真的不行了。 燕三娘觉得很可惜,也很遗憾,这么个俊俏的小郎君,难得合她的眼缘,谁能想到会如此短命。 “你替他换身干净的衣服,整理整理衣冠,晚一点要是真不行了,就把人埋了吧。” “好的三娘。” 燕三娘自行回避,小虎子收拾妥当之后,看到一旁的遗物,犯起了难。 “三娘,这些东西怎么处置?” 人刚刚救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身上穿的衣服脏污破烂,看不清原样。 唯一留下来的,便是一枚色泽温润的玉佩,和一枚被鲜血染成暗红色的,挂着流苏纹绣精美的平安符。 小虎子将东西拿出去问燕三娘。 燕三娘看了一眼,叹气:“人都没救了,东西留着也没什么用,那平安符放在他身边一起埋了吧,全当留个念想,至于玉佩,应该值一些钱,就当做是咱们收留他的回报了,你找个时间拿出去当了吧。” 这边,燕三娘和小虎子已经准备给人安排后事了,另一边,宋明鸢趁着项老大去安排人手的时候,跟陆裴川起身走出了大堂。 “少夫人,二公子!那些个王八孙子是不是威胁你们了?” 一看到他们出来,提心吊胆的弟兄们一哗啦全都拥了上去。 他们撸袖子的撸袖子,拔剑的拔剑,颇有种宋明鸢说声是,就冲上去砍了对方狗头的冲动。 “没有的事。”宋明鸢否认:“我们交谈得很愉快,并且他们十分友善,已经答应给我们种地了。” 啥? 众人齐齐傻了眼,他们没听错吧?清风寨的这群孙子要给他们种地? ------------ 第331章 少夫人她果真深藏不露 原本以为有一场恶战要打的弟兄们都懵了。 陆裴川得意洋洋地说道:“不仅要帮咱们种地,还要帮咱们开荒!” 顿时,所有人看向少夫人的眼神都变得钦佩起来,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把地拿回来,还能让清风寨的匪贼们心甘情愿干开荒种地的活,少夫人她果真深藏不露。 “少夫人是怎么说服他们同意的?” 大家心里都抓心挠肝的好奇。 毕竟在他们看来,刚才少夫人进去的时候,跟带着一麻袋金子走进贼窝没什么区别。 关键是,她不但进去了,还劝得恶贼从良了? 宋明鸢信口胡诌:“我说我是神仙,他们信了,我劝他们不要迷信,他们不听。” 陆家旧部:“……” 清风寨的人好像不怎么聪明的样子,这世界上怎么会有神仙? 他们都是傻子吧?怎么少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项老大才带着人出来的时候,接收到了陆家旧部关爱傻子的眼神。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在心里暗暗记了他们一笔。 因为不知道宋明鸢姓名,听得他们都称呼她为少夫人,项老大于是也跟着喊道:“少夫人,人我已经安排好了,我跟他们一道送你回去。” 他挑了几个人,左右都不太放心,还是觉得自己亲自去一趟比较实在。 宋明鸢没有拒绝,只微微点了点头:“那便走吧!” 说完,率先领着陆裴川走在了前面。 路两边都是寨民们居住的房屋,有人好奇地探出头来瞅了两眼,跟项老大打过招呼之后,又缩了回去。 看得出来,项老大在山寨里还挺受欢迎的。 来时宋明鸢就看到这些被妥善安置在寨子里的寨民了,他们眼神很纯朴,对她也没有恶意。 眼神带着纯稚,很清澈,与土尤族的人截然相反。 她还看到了一个老掉牙的老奶奶,可劲儿地拿那双水灵灵的干净眼眸盯着她看,一个劲地夸着:“真俊的小姑娘!了不得,了不得!” 这也是她愿意给清风寨让利的原因。 “你们昨天抢走的地,和之后开荒的五百亩地都归我们陆家军所有,剩下的属于寨子里的,我们不会占,该是怎样还是怎样。” 项老大一听,心里就泛起了嘀咕,他们这是投降该有的待遇?怕不会是抱上了大腿了吧? 但是,他是坚决不会被这种小恩小惠收买的,他要当一方霸主! 心里已经在为自己远大的志向摇旗呐喊了,面上却是老老实实道:“是是是,我代寨子里的父老乡亲谢过少夫人的礼遇。” 正说着呢,迎面就看到了从燕三娘家跑出来的小虎子。 小虎子也看到了项老大一行人,远远就喊了声:“老大。” 项老大一看到他,眼睛就亮了,顾不得宋明鸢还在,疾走几步,一把将就要转头离开的小虎子拉住。 “你老实交代,那野男人怎么了?到底死没死?” 小虎子耷拉下脑袋:“不行了,三娘已经在给他准备后事了。” “哦,这样啊!”项老大眉毛像是要飞起来了一样,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至于表现得那么兴奋:“那还真是可惜了!” 他假惺惺地叹了口气,松了手拍拍小虎子的肩:“好好办,风光大办,送他一程,咱们清风寨别的没有,抬棺的队伍还是能组出来一支的。” 这世上没什么是比把情敌送走更让人高兴的事了,如果有,那一定是搂情敌的丧席。 项老大不忘叮嘱道:“酒席也要准备上,千万不能寒碜了,死者为大,咱们今天晚上好好……哀悼哀悼。” 小虎子:“……” 眼瞧着宋明鸢一行人就要走到身后,项老大挥了挥手:“行了,你去忙吧!” “是,老大。” 小虎子转身,步子还没迈出去,一道惊急的声音就喊了出来:“等等!” 宋明鸢微微有些惊讶,还没等她看向陆裴川,就见他一阵风似的冲了上去,猛地拽住了小虎子的手。 “这枚玉佩,你是哪里来的!”他眼眸发红,死死盯着小虎子手里的玉佩。 小虎子被他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小虎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抓着他手的青年回头,声音微哽:“嫂嫂,这是我们陆家子弟随身携带的玉佩,爹和叔叔肯定有一个在清风寨!” 几乎是陆裴川话音刚落的瞬间,宋明鸢就已经探到了人的位置。 她看他神色不对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怀疑了。 虽然没见过面,但结合起项老大刚才跟小虎子的对话,宋明鸢第一时间就将目标锁定在了燕三娘屋子里躺的人身上。 里面情况不容乐观。 她没有犹豫,以最快的速度飞身闯了进去。 见此,陆裴川也松开了小虎子的手,紧跟其后进了屋子。 看到宋明鸢令人眼花缭乱的身法,身后众人都惊呆了。 他们看了看宋明鸢刚才站的位置,又看了看到三娘家的距离。 十几丈远,短短一个眨眼! 这要是真打起来…… 项老大咕咚咽了口唾沫,顿时给自己捏了把汗。 “快,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他有些着急,见小虎子还呆呆的,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玉佩,赶紧快步上了台阶。 项老大几乎可以确定宋明鸢就是那天晚上灭了土尤族的人了。 就算不是,这样的人清风寨也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陆家部众更担心屋子里的情况,刚才二公子的话他们也是听到了的,屋里有他们陆家的将军! 若非屋子太小,他们人多碍手,大家只怕按耐不住激动和担忧的情绪,跑进去看一看。 “将军不会有事吧?我刚才听到他们说要办后事,安排丧礼,将军是受了很重的伤吗?” “别自己吓自己,咱们将军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 “对,有少夫人在呢!我听说少夫人医术特别好,咱们用的伤药都是少夫人给方子药堂配的!” 听到他们喊将军,项老大差点没被门槛绊了个四脚朝天。 今天晚上的丧礼,怕不是给他自己办的吧! ------------ 第332章 祝他长命百岁! 屋里。 宋明鸢跟陆裴川闯进来的瞬间,坐在床边等人咽气的燕三娘一下就站了起来:“你们……” “嫂嫂,是四叔!” 听到陆裴川惊喜的叫声,燕三娘对他们不请擅闯的行为怒气渐消。 她有些惊讶,细看了看陆裴川的眉眼。 之前她的注意力都在宋明鸢身上了,并有十分留意到他,这一看之下果真与床上躺着的人有一两分像。 真是天意弄人。 燕三娘说道:“他快要不行了,你们来迟了一步。” “可否借个方便,我嫂嫂略懂医术,可以一试。” 陆裴川说话间,宋明鸢就走到了床边。 燕三娘见他们确实着急的样子,让出了位置。 “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我在外间等。” 燕三娘并不认为他们有能够把人从生死一线中抢救回来的本事,这跟在阎王爷手里抢人有什么区别。 不过刚刚找到人就再次面临生离死别,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也是人之常情,左右人都这样了,就让他们尽最后的努力吧。 燕三娘走了出去。 床上,陆昭脸上已经带了死气,然而却怎么都咽不下气,他似乎也预感到了死亡,弥留的意志仍然在与命运抗衡。 宋明鸢知道他心有不甘,也没犹豫,从空间拿出了归元丹给他吃下去。 他生机未灭,一息尚存。 加之有宋明鸢在旁边助益调息,丹药很快化为生机,像是久旱逢甘霖一样滋润着他几乎快要枯竭的身躯。 肉眼可见的,脸上的青紫之色褪去,恢复成了健康红润的气色。 陆裴川怕再发生像那天晚上的意外,连呼吸声都放得极轻。 他紧张地擦了擦汗,见嫂嫂没有露出苍白勉强的神色,才稍稍定了定神。 灵力运行五个周天之后,宋明鸢收回了手,睁开了眼睛。 “嫂嫂,怎么样了?” “四叔之前脑袋受过重创,所以才成了这副模样,他应该丧失行动能力有很长时间了,咱们先把他带回去,再慢慢治疗。” 陆裴川松了口气,抹了把脸,眼睛红红:“能回来就已经很好了,嫂嫂,我现在就去找担架。” “去吧。” 得知人被救回来的消息,燕三娘是震惊的。 项老大则一屁股坐倒下去,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保住了,保住了!” 人要是死在他们清风寨,他还真不好交代啊,幸好! 顶老大捏着玉佩,坐在堂屋的交椅上,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清风寨是保住了,可他的姻缘保不住了啊! 那小白脸要是活着,三娘眼里哪里会有他! 项老大看向听到这一消息还在愣神的燕三娘,脸顿时一垮,脑袋都耷拉下来。 看到陆裴川等人接管了陆昭,将人用担架从东屋抬了出来,燕三娘忍不住出声道:“等等!” 宋明鸢半靠在门边,歪头看她:“三娘,他有家室的,妻儿都在家里等着他回去呢。” 项老大一瞬间,仿佛听到了天籁,有种死了又强行被弄活过来的感觉。 他泪花都快要闪出来了,老天有眼,这野男……啊不,这位将军,他祝他早日康复,多子多福,夫妻和美,长命百岁! 燕三娘有一种被人看穿的尴尬,不过既然有家室,那她可就不稀罕了。 她燕三娘敢爱敢恨,没有这种强抢人夫的喜好,即便陆昭长得再对她胃口,她也不可能为他坏了自己做人的原则和底线。 于是退开一步,说道:“你把他带走吧。” 宋明鸢带着笑意:“清风寨对我四叔有救命之恩,我愿再让你们让利一成,以后种出来的粮食五五分。” “你以后要是遇到什么难题,尽可过去找我们,此诺终身有效。” 陆裴川郑重承诺道:“我代陆家谢过三娘的大恩,日后若有所求,陆家必不负所托。” 他朝燕三娘抱拳一礼,并没有因为之前的不愉快,忽略掉燕三娘的恩情。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救了四叔是事实,若非有她收留,四叔只怕等不到他们出现。 陆家旧部在门外齐齐单膝下跪:“日后若有所求,陆家必不负所托!” 他们身姿笔挺,便是跪着,也自有顶天立地的大男子风范,磊落又正直,绝非流寇与一般人能有的气度。 燕三娘惊疑,目光转向陆裴川,问道:“阁下可是出身镇国将军府的陆家?” “正是。” 燕三娘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暗暗瞪了唯唯诺诺的项老大一眼,真想抽他一鞭子。 “昨天晚上的事,是我们清风寨的不是,还望小将军莫要放在心上,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陆裴川不是个记仇的性子,更别说燕三娘还帮助过四叔,他感谢她还来不及。 “不打不相识!没有关系,主要还是我们不够强,等我们回去再下苦功夫练练,下回有时间再继续切磋切磋啊,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项老大:“……”大可不必! 他们昨天晚上也就是人数上占了优势,要是让他们再练练,他们还能活? 他忐忑又不失礼地笑了两声:“哈哈,有时间再说,有时间再说。” 至于有没有时间,再另说。 项老大把人送下了山,他很想调头就回去,因为去不去这一趟已经没什么必要了。 别说刚才宋明鸢所展露出来的身手,就是她能把将死之人救活这样的手段,便足以让天下豪杰趋之若鹜。 再者说了,她有这等本事,身后还不知道藏着怎么样的人脉。 但是话已经放出去了,项老大只能硬着头皮把人送回了营地。 巡守的弟兄们一看到是宋明鸢领头的队伍,就直接给放行了,连检查都不带检查。 项老大紧跟在队伍后面,擦了擦头上的汗,觉得这里的守卫比他们清风寨还严。 清风寨半里地一个岗哨,这里是十几步一个岗哨,守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再看巡逻的队伍,个个纪律严明。 走在这里,就好像走进了军营。 项老大越走越拘谨。 突然,一道黑影从他面前嗖的一下就窜了过去。 ------------ 第333章 今非昔比 “少少少夫人,那个是什么东西?”他指着飞在天上的铁块头,声音结巴。 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清风寨一行人也是瞠目结舌,像是看到了鬼一样。 宋明鸢语气淡定:“哦,那个呀,就是普通的机关造物而已,模仿的就是天上飞鸟,只不过是以人的形态,所以不用惊奇。” 她才解释完,下一秒铁头就嗖的一下窜进了泥里。 众人也跟着嗖的一下看向了宋明鸢,手都紧张得放在胸前捏成了拳头。 宋明鸢以手抵唇,咳了一声:“不要紧张,也就会上个天遁个地而已,其实没什么用的。” 砰砰砰—— 三棵大碗口粗的树被从地里窜出来的铁头拦腰撞断了,并且发出了一声吱呀的惨叫。 众人:!!! 瞪大了眼睛。 宋明鸢:“……” 铁头于是被罚去了翻地。 项老大一众人脚步虚浮地跟在宋明鸢后面,看着她安置了陆昭,又看着她安抚了陆家女眷。 忙活完,才走到他们面前,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们拿种子。” 说罢,宋明鸢就朝专门囤放种子的营帐走去。 项老大跟清风寨的几个兄弟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脚步都不敢挪动一下。 在他们的面前,是两只趴在地上膘肥体壮的老虎,他们感觉自己此刻就好像悬挂在梁上的那块肉,被虎视眈眈的盯着。 “老、老大,那咱们现在是真的投靠他们了吗?” 项老大看着这里多到数得眼花的营地,又看了看在田地里泥土翻飞出来酷酷两下就翻出一块地的铁头。 目光再从远处回视到那两只趴在屋前十分雄壮的大老虎身上。 “不!” 清风寨的兄弟们一惊,老大难道? 被误以为贼心不死还想立志当霸主的项老大目光带着几分睿智:“我们不投靠!” “以后咱们就抱着这边的大脚,跟着他们吃香的喝辣的!当他们最忠实的走狗!” “……” “可是老大,你不是想当霸主吗,怎么能当走狗?” 项老大腰杆子直溜溜的:“从前的我目光短浅,现在的我今非昔比,再说了,霸主身边的走狗能是一般的走狗吗?哼!那是哮天犬!” “你们啊目光都给我放长远一些!我这是没志气的气吗?我这是大器晚成的器!” “……” 行吧,您是老大您说了算。 宋明鸢从营帐里拿出一袋粮种,除了稻子,别的作物种子也挑了些。 翻出来的地陆陆续续已经种上作物了,最先种的是她们的菜园子,一个多月过去,已是绿油油的一片,长势一天往上窜一个个儿。 先种下的豆角和黄瓜都能摘了。 陆老夫人每天早上都能从菜园子收获一篮子新鲜的瓜豆青菜。 宋明鸢将种子拿出来的时候,就见项老大一行人的眼睛像是粘在了她们豆角青青的菜园子里一样。 陆老夫人已经从陆裴川那里得知了陆昭的事情了,这会儿刚从陆四夫人的屋子出来。 见他们这般模样,当下就戴了顶草帽提了篮子到菜园里摘了许多瓜豆。 整整两个菜篮子,全部都装满了。 豆角,黄瓜,南瓜苗,韭菜。丝瓜,多得菜篮子都堆不下。 陆老夫人把这些东西和一些装在盒子里当谢礼的金银一并交给了清风寨的人。 “谢谢你们肯帮助我家老四,这些是我们微薄的一点谢礼,还请你们务必要收下。” 盒子沉甸甸的,项老大也不好当着她的面打开,见老人家感激,略有点心虚。 实不相瞒,他今天晚上还打算敲锣打鼓给陆昭举办丧礼来着。 “老夫人客气了,这些都是三娘的功劳,少夫人已经给了我们清风寨足够丰厚的谢礼了,我们受之有愧!” “老夫人还是收回去吧!” 项老大想,老太太要是坚持,他就假意再推脱一下,顺水推舟把礼物收了。 这盒子重手,凭他多年来的经验,里面肯定有金子! 万万没想到的是,没等项老大顺水推舟地收下礼物,陆老夫人就从善如流地撤回了一份礼物。 “这样啊,那我就不勉强你们了,但是这两篮子菜,你们一定要收下!” 手还伸着的项老大呆若木鸡。 要不然您老还是再勉强勉强? 但这话,项老大还是不能够说得出口的,他已经决定了要抱大腿,那这些恩情就是他们清风寨的敲门砖。 只要他们自己不作死,念在这一笔恩情上,陆家多多少少都会对他们照拂几分。 于是项老大矜持地收回了手,前提是忽视掉那肉痛到抽搐的脸颊的话,还真有几分不为金银财宝所扰的普世善人气度。 陆老夫人心想,这清风寨的果然是顶顶好的人,给钱还不要,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有原则的土匪。 她欣然地把盒子收了回去,正好可以省下来当作军费。 宋明鸢将种子交到项老大一行人手上的时候,项老大方才从那种肉痛到抽抽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看到除了稻种还有瓜种豆种以及其他一些菜种,项老大又觉得不那么肉痛了。 他刚刚看了陆老夫人打理的菜园子,瓜果累累,长势喜人,那才叫一个丰收。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这些全部都是良种。 金银有价,这些种子却不是用金银可以衡量的。 这可是独一份的存在,只怕随便往外拿出去一些,都能抵千金。 但是项老大可不会傻到把种子拿出去到外面卖。 都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他对当今的朝延可不抱有希望。 想了想,还是把种子种在自家地里安全,最多长出瓜果菜苗来了,再拿出去卖。 项老大千恩万谢过宋明鸢,带着种子高高兴兴就回去了。 宋明鸢目送他们离开,拍了拍两只大猫的脑袋,转身回了木屋。 陆四夫人还在陪着丈夫,陆裴安小崽子也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生怕一个眨眼,爹爹就消失不见了。 宋明鸢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们紧张不安的样子。 陆裴安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嫂嫂的存在,连忙小跑了上去拉住她的衣角,似乎这样才能让他安心 “嫂嫂,爹爹什么时候能醒,他会不会醒不过来了?” ------------ 第334章 果然很有用 他小手不安地揪起,一双黑圆的眼珠子依赖地看着自己的嫂嫂。 宋明鸢摸了摸他的头,刻意放柔的声音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不会的,他虽然暂时醒不过来,但是意识犹存,可以感知到你的存在,也能听到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只要你多跟他说说话,他很快就会醒的。”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嫂嫂说的总是没有错的,他懂了,想要让爹早点醒就要跟他多说话! 可是要说什么呢? 陆裴安犯了愁。 他生性内向腼腆,除了玩耍的时候活泼了点,平时都是安静乖巧的。 让他一下子说很多很多的话,可难倒他了。 不过事关到爹爹的安危,陆裴安不得不放在心上,为了能让爹爹早日转醒,他一定会努力的! 宋明鸢看着小家伙迈着小短腿一溜儿爬上了床,往陆昭身边一坐。 他绞尽脑汁地想了想,然后开始了碎碎念起来:“爹爹,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跟你说,三伯给阿远编了许多草蚂蚱,挂了满满一窗子,我也想要,但是三伯编的草蚂蚱太丑了,爹爹,你以后给我糊风筝好不好?我要个大大的风筝!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啦!” “你快点醒过来呀,我带你一起去放风筝,西山塘的地方可大了,怎么跑都不会挂到风筝线,就算挂到了也没事,可以叫铁头帮忙,铁头可厉害了,不仅能带我们飞到树上去掏鸟窝,还能钻进地里去抓老鼠,可好玩啦!” 说到铁头,小崽子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越说越停不下来,只把他们最近做了些什么玩了些什么都一股脑告诉陆昭。 听着儿子兴高采烈左一个铁头右一个铁头,陆昭闭合的眼皮底下,眼珠子滚了滚。 陆四夫人见此,心中的伤怀少了许多,偷偷笑了笑,也不去打扰小崽子碎碎念,跟宋明鸢一道出了房间。 “鸢鸢,你可知救了你四叔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陆四夫人坐在厅子里的长凳上,有些好奇地问道。 她想了解清楚一些,日后好作报答,毕竟总不能连恩人是什么模样的都不知道。 说实话,对于清风寨那位在陆昭落难时救了他的人,还没有因为他失去自理能力而放弃他,陆四夫人心里是无比感激的。 寻常连血脉至亲都难做到如此,更别说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了。 宋明鸢忍不住笑:“四婶,燕三娘是因为四叔那张脸才救了他的。” “啊?”陆四夫人一呆。 “他对四叔那张脸情有独钟,不过,这女子知进退,懂分寸,在我给她明说了四叔有家室,也没有纠缠,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 宋明鸢很欣赏这样的女子。 陆四夫人抿唇一笑:“是个性情中人。” “我原还想着带安安一起去清风寨当面道谢,现在看来只怕不太妥当,恐有种耀武扬威的嫌疑,便等夫君醒来之后带着安安亲自去道谢吧。” 宋明鸢促狭道:“看来四婶对四叔很放心。” 陆四夫人被打趣得红了脸:“没有的事,等燕三娘见过你四叔真实的性子,肯定就喜欢不起来了。” 听她这么一说,宋明鸢也开始好奇四叔究竟是个什么人嫌鬼憎的性情了,面相看着挺和善可亲的呀! 将这事暂且搁下,宋明鸢又想起了另外一回事:“四婶,之前盘下的铺子应该已经快要完工了吧?咱们什么时候过去看看?” 自打上回从城里回来,给门面装点改造这事,就交给陆承接手了,他三天两头往外面跑,接管起来也方便。 反倒是娘跟几位婶婶,近来都在为开业的事情忙活。 陆大夫人跟陆二夫人已经联手研究出好些冰品了,趁着现在天气热,抓紧时间把门店开起来,还能赚上一笔。 否则等到天冷,这些饮品就不好销了。 宋明鸢倒也不是很担心,毕竟这里冬短夏长,这会儿都已经快要入秋了,天气还热得跟蒸笼似的。 陆四夫人跟陆五夫人倒是不急,还有闲情帮着一起研究茶饮。 门店还没开业,她们的饮品单子就已经罗列制作出来了。 “今天晚上你三叔回来了我让咏芳去问问他,若是好了,咱们明天一起去看看。” “大嫂已经把店面人手培养起来了,等采购好要用到的甜饮食材,就可以挑个吉日开张了。” 陆四夫人嘴角含笑,神情隐隐带着几分希冀。 这可是她们几妯娌第一次跨出高门大宅,投身到自己所喜欢的事情里来。 不用去顾忌合不合规矩,会不会给家族名声抹黑,也不用在意成败与否,只管全力往前冲。 “好,那我今天晚上准备准备。” 宋明鸢说的准备,就是在小木屋里创建起了到邕州铺面的传送阵。 她已经看过图纸了,几个铺面的后院都是打通的,里面有多达七八间房。 若是店面开起来,肯定离不了人。 传送阵联通的是小木屋到店铺住的房间,且只对特定的人生效,这样以后无论是去还是回都很方便。 陆承回到营地的时候,宋明鸢就已经完成了收尾工作。 许是得到了陆昭的消息,他回来得比平时早,太阳还没下山,就急匆匆赶回来了。 他放下东西,汗都没来得及擦,就先去看了陆昭。 “四弟!” 陆承大嗓门子一吼,像是念紧箍咒念叨累了趴在亲爹身边紧挨着他睡着的小崽子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 “三伯,你回来啦!” 他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刚睡醒的懵懂。 走到床边的陆承伸出大掌拍了拍他的脑袋。 “怎么睡在这里?” 知道小崽子舍不得亲爹,他有些心疼。 小家伙想到正经事,睡意消了许多,开心道:“三伯!嫂嫂说,我给爹爹多说说话,他就能醒过来了,我试了试,果然很有用!” “我看爹爹眼睛和手指头都动了好多回了,他似乎很喜欢听我跟他说铁头。” 这是小崽子辛勤努力半天,得出来的结论。 “哦?真的?”陆承若有所思。 “真的呀!”陆裴安小脑袋一点:“我说我要跟铁头玩,想让铁头一直陪我玩,爹爹手指就会动,我说娘也很喜欢铁头,还给铁头擦身子,爹爹手都捏成拳头了。” ------------ 第335章 铁头他没有头发 他还狠狠握抓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头,给三叔示范:“是这样的!” 陆承恍然大悟:“这样啊,那三伯知道了,你先出去一下,三伯有些话想对你爹爹说。” “那三伯你要陪爹爹多说说话哦,这样他醒得快!”小崽子出门前,还不忘眨巴着眼睛回头叮嘱。 陆承欣然答应:“好,三伯一定不会忘记的。” 陆裴安于是放心地出了门。 等小家伙离开之后,陆承拉过一旁的矮凳,坐在床边,还没说话就先长长叹了一口气。 “四弟啊,看来小安真的很喜欢铁头,原先我们还觉得铁头是个目不识丁的粗人,看不起他,但是小孩是不会骗人的。” “他喜欢铁头,说明铁头对他和弟媳都很好,虽然吧,铁头他没有头发,还经常光着身子到处乱跑,像个野人似的,也不会说话,但是只要弟媳和小安喜欢。” “娘说了,咱们家做不出来让人守活寡的事,弟媳和小安总要有人照顾的,你都这样了,我也不能看着弟媳干耗着。” 陆承就好像看不到四弟抖动的手似的,叹息道:“弟媳也是,她那个腼腆内敛的性子,能做出给铁头擦身的事情,看来也是喜欢极了。” “既然如此,待会儿我就找娘好好说说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陆承拍了拍陆昭抓住了他袖子的手:“四弟,你好好休息吧,三哥就先告辞了。” 说完,将他的手放下去,起身往门口走。 陆昭的眼皮就像是抽筋了一样,有两种力量在拉扯较量,他眼眼剧烈颤动起来,下一秒,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等……等,我……” 看到陆承将清醒过来的陆昭带出来的时候,宋明鸢承认,自己是震惊的,她好似看到了医学奇迹。 陆昭之前的状态,就跟沉睡过去的人没什么区别,身体虽然能靠药物修补,但意识与身体的脱离却要自己重新掌控。 就算最快也需要十天半个月。 谁能想到,陆承他只是进去了一趟! 厅里的人也是愣住了神。 “爹爹!” 陆裴安高兴飞了,还在吃着零嘴的他一抹嘴巴,就吸着鼻子朝陆昭跑了过去。 “爹,呜呜,你可算是醒了!” “别哭了,哭得像烧开的水壶似的。” 陆裴安瞬间岔了气:“嗝儿~” 他捂住了嘴巴。 陆四夫人总觉得丈夫情绪不太对,见他板着一张臭脸谁来谁挨一腔的样子,于是默默躲在人后,不去当那个炮灰。 陆昭见她不过来,脸色顿时更臭了,一颗心哇啦哇啦碎成了好几瓣。 “娘。”他瞅了陆老夫人一眼,希望她能看在自己是亲儿子的份上,劝一劝她四儿媳。 让她不要这么草率,那个铁头听名字就是个傻的,哪里有他好。 虽说儿子是自己生的,但陆老夫人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里有这么多的母子感应。 更别说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只当儿子是一朝大难不死,怕见不到亲人的后怕和终于醒来的庆幸了。 于是宽慰道:“没事了,莫慌,醒过来了就是好事,今天晚上娘多加两个菜庆祝庆祝。” 说着,她眼角泛开笑意:“来,你还没见过咱们鸢鸢吧,是她把你从阎王爷手里捞回来的,咱们一家能团聚,都是因为有鸢鸢,可不能因为是自己家人,就把这些恩情给忘了。” 陆老夫人就怕家里人习惯之后会变得理所当然,所以总会时不时提上一嘴。 若说护鸢鸢,这家里老太太和她大孙子当属第一。 “四叔。” 宋明鸢手里捧着喝了一半的甜汤碗,喊了一声,她其实很想知道陆承去探望陆昭期间都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她看了好半晌,都没有从他们的脸上看出来端倪。 陆昭将铁头的事情放在一边,打量起了自个素未谋面的侄媳,不过出于礼数,并没有多看。 他往自己腰上一摸,想要给一份见面礼,才想起来自己什么都没带。 他刚刚醒来,满脑子都是铁头,什么都顾不得了,起来就往外走,还险些摔了两跤。 不过眼下的条件,即便是有见面礼,他也拿不出手。 “小鸢,四叔的见面礼只能先欠着了,待我恢复之后,定然好好准备,谢谢你把我从鬼门关救回来。” “那我可记得啦!”宋明鸢眨了眨眼。 陆老夫人笑道:“我们都给鸢鸢记着,要是没有,奶奶就拿拐杖敲他脑袋!” “好!” 宋明鸢按耐不住好奇,问道:“四叔是怎么醒的?” 陆四夫人也很好奇,她可是听鸢鸢说过了,丈夫起码要过几天才会醒。 鸢鸢都说了,那肯定是没有意外的。 如果有意外,一定是陆昭身上的意外。 陆承嘿嘿一笑,一副功劳都在我身上的骄傲模样:“我跟四弟说了铁头,他就醒了。” “对,爹爹很喜欢铁头的!” 在这件事情上,陆裴安小崽子十分有发言权。 一点也没看见亲爹黑了的脸,开开心心地说道:“我每次跟他说起铁头,他都会动一下,爹爹肯定也很想跟铁头玩,对了爹爹,你还没见过铁头吧?” 他睁着亮晶晶的眸子看向了陆昭。 陆昭笑了,咬着牙笑的那种:“是,没见过,我很想见见他,你把他叫出来吧!” 铁头是吧,他倒要看看他的头够不够铁。 众人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像是有什么不可化解的天大仇怨一般。 偏生小崽子对爹爹跟他一样喜欢铁头这件事情信以为真,听到他的话,更开心了:“那爹爹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把铁头叫上来!” 他像是只快乐的小鸟雀,一溜儿就从旁边的楼道跑了下去。 另外几个小崽子敏锐地察觉到了四叔阴恻恻的情绪,正要劝阻陆裴安保护铁头,想了想铁头的大身板子,算了,好像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四叔才是更应该被担心的那个。 ------------ 第336章 不夜阁 陆昭已经想好待会儿要怎么给铁头一个下马威了,一个连头发都没有的人,还经常光着身子到处乱跑。 光是听着,陆昭就有种一枪叉死他的准备。 这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很快,跑下楼的小崽子就把铁头从泥地里拔萝卜一样拔了起来。 铁头有自己专门容身的地方,入夜之后将身体往木屋旁边的空地上一埋,只露出一个脑袋。 他本不需要休息的,可它看大家都在休息。 “铁头铁头,我爹爹想见见你。” 都不需要陆裴安用多大点力,铁头就顺着他的拉扯从泥地里钻出了半截身子。 铁头盯着小崽子,没动,看起来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陆裴安于是说道:“我爹爹就是嫂嫂的四叔哦!” 嫂嫂=主人,嫂嫂的四叔=主人的四叔。 铁头动了,将整个身体从泥地里拔出来,走一步身上的泥就簌簌往下掉。 第走到楼道口的时候,身上的泥就已经掉光了。 听到动静,陆昭心里冷笑连连,等着吧,不守男德的狗东西,他一定要…… 咚—— 高九尺浑身带着金属重感的铁人站在了那里,身躯高大得颇有种把屋顶掀飞的强劲气势。 一双幽幽的铜色眼珠子带着非人类的冰冷,像是没有感情的怪物。 陆昭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都快要被铁头给震碎了。 “爹爹,这就是铁头,我们最要好的伙伴!” 小小个的人站在铁头脚边,连铁头的膝盖都不到,满是高兴地跟自己的亲爹介绍着。 陆昭有点怀疑人生,已经意识到自己被陆承坑了。 面对儿子兴冲冲的小脸,他压下心头的震撼,夸赞道:“嗯,虽然它不是个人,但是我还是生平第一回看到这样人模人样的机关造物。” 铁头一下就把目光转向了陆昭,它不会说话,但眼睛里充满了脏话。 要不是他跟主人有点关系,它一脚就能把他踩出屎! 铁头虽然一身铜皮铁骨,但它有一颗脆弱敏感的心,觉得自己被骂了,回去就把自己一整个埋进了土里,整整三天都没露头。 任凭几个小崽子蹲在坑边夸得天花乱坠都没有用。 铁头下楼后,陆昭就想起了这出乌龙的罪魁祸首,他看向陆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三哥,以后少喝一点酒,你都要被酒腌入味了,我刚刚纯粹是被你身上的酒气呛醒的,你说吧,又在外面喝了多少斤才回来的?” 什么?多少斤? 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的喂! 陆承一慌,果不其然就听到了陆三夫人的怒吼:“陆承,你皮痒痒了是不是!” “不是,媳妇儿!你听我解释!嗷!陆昭,我要跟你恩断义绝,势不两立!” 陆承被陆三夫人揪着耳朵拽走了,看样子免不了一顿打。 陆老夫人收回目光,哎呦,人老眼睛不好使了,她什么都没看到。 因为陆昭苏醒,大家热热闹闹吃了顿晚饭。 从前,陆老夫人想都不敢想,可看着儿子一个个被找回来,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老太太忽然觉得,陆家真的会有重聚团圆的那一日。 这样想着,陆老夫人重重握紧了鸢鸢的手,心中的感激无法用语言来宣泄。 他们这辈子一定要多多积福,希望下辈子还能再遇到鸢鸢,即便鸢鸢下辈子兴许没有仙术法力,他们陆家也会倾尽所有,如同她护他们一般护她周全。 待陆三夫人问过陆承店面的事情后,第二天一早,宋明鸢就带着她们出发一同前往邕州城了。 这一次,几位婶婶并没有伪装成壮汉,只大致在脸上涂改修饰了一番,添了许多瑕疵,掩去本来过于出众打眼的相貌。 她们是通过传送阵过去的。 店门和后院的门皆上了锁,里面空无一人,因为大规模改造,还能闻到未消散的木质香味。 陆三夫人拿着钥匙,翻墙出去从外面开了锁。 “这院子打通之后可真大!” “咱们到前面去看看吧!” 宋明鸢其实一来到这里,就把周围的情况都探了一遍,已经把店铺里里外外的模样都探清楚了。 见大家兴致勃勃,也没扫兴,跟着一道走了出去。 比起之前没什么特色的店面,经过一番装潢改造,如今已经统一了风格,颇有种令人眼前一新的感觉。 毫无意外,她们的铺面是整条街最亮眼的存在,甚至盖过了对面的食香斋。 镂空的雕花大窗,能纵览沿街风光的小阁楼,还没有布置其他的装饰物,就已经足够赏心悦目。 宋明鸢看着这几间店铺,门店这会儿还没有挂上牌匾区分,不仔细看会让人误以为这是一家店。 她灵光一闪,忽然说道:“娘,婶婶,你们觉得咱们把后面那些地买了,把这里扩建,做成一个集各类饮食,还有衣裳首饰,玩乐休闲为一体的不夜阁怎么样?” 她好像还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店面存在。 陆大夫人眼睛一亮:“我觉得可行,做生意要的就是一个新意,往往越夺人眼球的店,越有吸引力,咱们可以先把店开起来,把名气打出去,再在原有基础上,一点点增添完善。” 陆二夫人想了想,觉得要是真有这么一个种类齐全,符合她心意的商阁,便是有规训要大门不出二不迈,也抵挡不住诱惑。 毕竟能在一家店里购买到漂亮的衣服首饰,还能吃到心宜的甜饮美食,真的很难不心动! 她欣喜道:“我觉得可以!鸢鸢这个主意真是戳到咱们心坎上了!” 陆三夫人说道:“我对这个事情不太懂,但是既然鸢鸢都说了,咱们便搏一下又如何,大不了失败之后从头再来。” 陆四夫人和陆五夫人也十分赞成。 宋明鸢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她们还真听了进去,并且打算付诸于行动。 她想了一下,自己跟大家平日里的相处,上到奶奶,下到几个小崽子,都会十分重视她说过的话。 哪怕只是随口的一句。 而且,他们的重视,不是刻意讨好的重视,而是把她的话认认真真十分珍重地放在心里头了。 就像现在这样,哪怕她只是随口一说,大家都抱以了十分的激情,不会有什么唱衰的,质疑的,扫兴的和不确定的。 这种齐心协力,劲往一处使的感觉,真的能让人心情愉悦。 “鸢鸢,这事情就交给我们吧,婶婶们一定替你打造出一个不夜阁来!” ------------ 第337章 发现了商机 陆家几位夫人说干就干,接连好些天都在为开业的事情,还有建设不夜阁的事情而忙活。 陆老夫人听说了这件事情,平时打理完茶园子,又到校场巡视一番指点陆家军训练之后,便利用闲暇之余写起了自己的菜谱。 她年纪大了,好些字记不起来,也不问人,偷摸从藤戒里把书拿出来对着灯翻找字典。 历经半个多月的时间,不夜阁第一批店面不夜饴舍,不夜霓裳,不夜清茗就红红火火地开张了。 不夜饴舍,是售卖各种冰饮糖水的,不夜霓裳,是售卖精美华服的,不夜清茗,是专卖各种茶叶和茶饮的。 大家都不解不夜其意,不理解为什么这几家店都以不夜为开头,直到后面不夜食城,不夜妙音等等如雨后春笋一样的出现。 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店铺开业的当天,宋明鸢带着老太太和几个小崽子一道去了邕州城看热闹。 这还是自打流放之后,老太太第一回脱离队伍,跑到外面来。 她将自己的脸用头巾包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宋明鸢看见了就笑:“奶奶,不用那么紧张,没有人会认出我们的。” 陆老夫人摇头:“不成,奶奶这张脸虽然老了,但是名气很大,指不定就被哪个有心人认出来了,咱们现在还在偷摸搞事情,得低调。” “那我给您老换个?” 她们这会就在专属的小阁楼里,娘和婶婶们都去忙活了,店中热热闹闹的,看起来生意不错。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这大热天里冷饮这个名头一出来,都能引无数人趋之若鹜。 毕竟这可是连食香斋都没有的独一份。 不夜饴舍的生意爆火,连带着不夜霓裳和不夜清茗的客流量也被带动了起来。 对于那些舍得花大价钱买冷饮的富裕人家,不夜饴舍是一赚再赚。 不到半天的时间,食香斋的客人都跑光了,就连里面的伙计,也耐不住私底下掏了银子,买一碗凉丝丝还有冰渣子的甜饮解暑。 宋明鸢跟陆老夫人在店里的小阁楼坐了一会儿,吃了两碗新上的冰酥酪和冷圆子之后,就带着几个小崽子先行离开了。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宋明鸢有时间总会时不时来店里逛一逛,完善店里的防守保护措施的同时,还能吃上新鲜出炉的各式甜品和茶饮。 陆三夫人捧着账本,兴高采烈地跟她说营业这几天三个门店赚了多少多少。 宋明鸢一边吃着口感酥软的杏酥饮,一边听她分享着喜悦。 “除去咱们门店的装潢开销和一应器具的支出还有成本钱,咱们还小赚了一笔,三天,整整三天就回本了,天呐,有钱人家的钱都这么好赚了吗!” 店里最便宜的饮品最低价都要一百文,最高价工序复杂一点的,用料贵一点的,都能高达一两银子一杯! 可以说得上是天价了。 原以为定价高的那些卖不出去几杯,没想到一天就卖出去了近百杯! 看来她们都低估了这边富豪的有钱程度啊! “咱们的名气传得太快了,都有隔壁县城的人跑到我们这里来吃冷饮了,生意火得超乎想象,看来咱们得抓紧时间把住店的客栈开一开才行。” 陆三夫人发现了商机,决定让陆承出面干这件事,她们这边真的忙活不过来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有钱肯定自己人先赚! 宋明鸢对生意这上面的事,向来是不热衷的,不过也替娘和婶婶们感到高兴。 她们的努力,她全都看在眼里,也为她们的成功感到欣喜和骄傲。 她认为在每一行闪闪发光的人,总是值得尊敬的。 宋明鸢点点头,张嘴就夸:“三婶尽管放手去干,相信自己,你们肯定能越做越好的!” 陆三夫人被夸得有些飘飘然,不过还是把自己飘飞的心情拽住,让自己清醒过来。 “可不成,我就是来帮个忙的,三婶志不在此,等过了这阵子时间,店面稳定了,我就要回西山塘练武了,可不能荒废掉。” 宋明鸢想到了殷时月,她已经在西山塘安顿下来了,闲暇时间就去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帮着马向威照顾照顾马老太。 一切像是步入了生活的正轨,只不过她每次看向校场的眼神,都带着一种渴望和向往。 想到此,宋明鸢说道:“三婶有时间可以带带时月,我看她也是个性情坚毅的女子,是个可塑之才。” 陆三夫人虽然跟殷时月很少有交集,但是却记得她这个人,她平时只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但是陆家有什么组织召动的时候,她总是第一个站出来的。 干活勤快又努力,既不邀功也不冒头。 之所以让她记忆深刻的,是她有一双经历过磨难洗礼后却仍然光可鉴人的眼睛。 陆三夫人不讨厌这样的人,于是点了点头:“好,三婶回去就问问她愿不愿意跟我一起练武。” 怕鸢鸢回到西山塘吃不到这里的甜饮,陆三夫人去后院将几位妯娌做的专门留给鸢鸢的那份装进了藤戒,让她放进空间带回去留着晚上吃。 做好这些,陆三夫人没歇多久便又去忙活了。 生意红火哪哪都离不开人手。 宋明鸢在小阁楼坐了一会儿,将甜饮喝完,正要走传送阵回去,就听得楼下传来了一阵吵闹。 她放出神识探去,就见一个面容普通的年轻男子跟店里面端茶送水上甜品的跑腿伙计争得面红耳赤,闹得不可开交。 店里坐满了客人,他们的争执特别显眼。 陆二夫人放下算盘,赶忙走上去问:“怎么回事?” “你自己看吧!” 那年轻小伙把碗狠狠往桌上一掷,怒气冲冲地说道:“这给我上的是什么东西!” ------------ 第338章 你算哪根葱上的须 只见被他撂在桌上的精美瓷碗里,一只绿头苍蝇飘浮在冰饮上,像是美味佳肴里掉进了一颗老鼠屎,让人胃口全无,直犯恶心。 “你们给我们吃的就是这个?”他质问陆二夫人,一副反胃至极的模样:“亏我还觉得你们这家新开的店不错,还想要带着亲朋好友过来试上一试,我呸!没想到你们这竟然如此不注重干净!碗里都能吃出来个恶心人的苍蝇!” “要不是我刚刚看了一眼,都吃进肚子里去了!” 见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模样,跑腿的伙计看向陆二夫人,着急道:“不是啊二东家,刚才小的给他送甜饮的时候碗里根本就没有苍蝇!” 他们都是严格按照店里的规矩来的,给客人上甜饮之前都会例行检查一番,以确保甜饮的品相能让顾客满意。 这事要是真落实下去,岂不是说他疏忽大意,这好好的一份工只怕都得丢。 店伙计觉得很冤枉。 那名闹事的客人瞪向他,恶狠狠道:“你什么意思?没有苍蝇,难不成是我故意放的苍蝇恶心我自己?真是好笑!” 他目光不善:“我告诉你们,今天这事无论如何你们都必须给我个说法!否则我跟你们没完!” 围观的人群里,一位嘴角带着黑痣的妇人哎呦一声,满脸嫌弃地说道:“我说我怎么回回吃完回去都拉肚子,原来这里的东西这么不干净,真是花了个冤枉钱了!” “定价高也就算了,做出来的东西还这么糊弄人,背后制作甜饮的过程指不定更加不注重干净呢!” “端上桌的都这样,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岂不是老鼠蟑螂遍地跑!” 说完,她还埋汰地捏着鼻子扇了扇风,避之不及道:“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下次说什么也不来了!” 能花得起这个价钱过来吃甜饮的,哪个不是家中颇有些银钱的,他们平时吃的东西就挑,此刻听到妇人这么一说,心里也跟着膈应起来。 就连刚才交口称赞的美味,这会儿也寡然无味,仿佛变成了一坨不堪入目的屎。 众人食欲全无,都吵闹着要陆二夫人给个说法。 伙计百口莫辩,只能哭丧着脸一再申诉:“二东家,真的没有!小的刚刚都是看了的!小的愿意拿性命担保!” 对于店伙计的话,陆二夫人当然是相信他不会说谎的。 不夜饴舍上到做甜饮的主事,下到大堂跑腿的伙计,都是她们严格把关过的,怎么会在这样的小事上出现这样的差错? 可不管有没有,客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吃出了苍蝇也是事实,大家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若处理不当,只怕会让店铺的声誉受损,损失一大批客源。 于是她安抚住店中客人的情绪,对小伙好言说道:“这位客官,对于你在店里吃出苍蝇这件事,我们深感歉意,但是店里一应甜食的制做流程是按照严格要求来的,不存在不干净一说,更不可能有遍地的蟑螂老鼠,若有不信,我可请大家移步到后厨一看。” “至于这位客官,我们可以为您重新上一份甜饮,并附送一份店里的招牌当做赔礼,还请见谅。” 她态度坦荡,落落大方,让一众客人质疑的心变得摇摆不定了起来。 说不定那苍蝇只是恰巧飞进碗里的呢? 这样热的天气,蚊虫哪里防得了。 这样一想,似乎也觉得合理。 见他们态度动摇,小伙脸色不好看起来:“我不要赔礼,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临时整改,等这阵子风头过去之后又恢复成原状。” 他眼神闪烁:“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们店里的东西都让人吃坏肚子了,我还能往你们身上泼脏水不成!” 陆二夫人算是明白了,这人根本不是奔着解决问题来的,而是奔着抹黑店里的名声来的! 她险些气笑:“那你说说要怎么办!” “当然是关门倒闭啊,你们这样黑心的店根本就不配存在!不干不净的东西,继续开下去也是祸害人!” 闹事的小伙似乎笃定了只要他不松口,他们就奈何不了他。 宋明鸢从小阁楼走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如此自信且小人得志的嘴脸。 陆三夫人从后头跑出来,都快要按耐不住脾气动手了,陆大夫人赶忙一把拉住了她。 “别冲动!” 宋明鸢下了楼梯,睨了那不依不饶的小伙一眼,嘴角带着浅浅的讽笑:“如果我能证明那只苍蝇不是店里的,你把它整只吞下去?” 如清泉击石般悦耳动听的声音一出,众人纷纷回望过来。 “你又是谁?”小伙满是不悦:“不是店里的管事,没资格跟我讲话!” 此言一出,比听他污蔑店里的吃食不干净还要更让陆大夫人和陆二夫人恼火。 陆三夫人一个抹布就精准飞到了他头上。 “你算哪根葱上的须,也敢这样对我们家鸢鸢讲话,她要是想,这三家店都是她的!” “把你当人看,你至少装得像样点,真当我们好欺负不成!” 陆三夫人一发飙,那小伙也是怂了,愤愤扯下头上的抹布,嘴硬地说道:“自己做的烂事还不让人说了,你们就是这么个态度吗?” 宋明鸢闻言好笑道:“那你要个什么态度?污蔑我们家店里的东西不干净,还偷偷往我们碗里扔苍蝇?你是要我们打你一顿呢,还是要拉你去见官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小伙像是被踩到痛脚一样,急眼了:“谁往你们碗里扔苍蝇了,分明是你们店里的东西不干净才招来的苍蝇!” “那我问你,我要是能证明这苍蝇不是店里的,你敢不敢把它吃下去?” 像是被宋明鸢看跳梁小丑的眼神给刺激了,闹事的小伙眼神轻蔑:“吃就吃,事实摆在眼前,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证明!” “如果证明不出来,休怪我告你们血口喷人!污蔑我的清白!” 还证明,真是笑话,莫不是以为这苍蝇身上写着名字不成? 店里的客人看着小伙硬气的态度,一时间还真判断不出来哪方是错,哪方是对。 不过她们都十分好奇,想要看看这姑娘究竟怎么证明。 大家可都是看着这苍蝇出现在碗里的,就算是别人的有心之举,十张嘴也很难说得清楚。 ------------ 第339章 证清白 宋明鸢让人去外面抓来几只苍蝇和别的虫子,她将苍蝇和虫子当着众人的面放飞在店里。 那几只苍蝇和虫子无头乱窜了一会儿之后争先恐后飞出了店外,根本不作停留。 她看向一众不明所以的人,问:“懂了吗?” “你在故弄什么玄虚!” 闹事的小伙根本看不明白她是何用意。 “蠢就多读书,不然我都要给你的智商捉急。”宋明鸢讽了他一嘴,才跟店里的客人解释道:“我们店里点的熏香有驱虫的作用,店里根本不可能有苍蝇和蚊虫停留。” “就算跑进来,也会往外面飞出去,所以说我们店里招苍蝇的,纯属无稽之谈,更不用说那苍蝇还能掉到碗里去了。” 陆二夫人一拍脑袋,暗道自己大意,鸢鸢没提她都想不出来有这回事。 因为家里已经用惯了这种熏香,她闻着味道还怪好的,还有提神醒脑的作用,便捎了点带来店里用。 都快要忘了还有驱虫这一功效。 陆二夫人瞪视着往她们店泼脏水的小伙:“你带着苍蝇来污蔑我们,究竟是何居心!” 陆三夫人说道:“依我看,把他狠狠揍一顿就什么都交代清楚了。” “怎……怎么可能有熏香有这种只是驱虫却不杀虫的效用,我看你就是在狡辩!”小伙慌了神,抵死不认:“既然是驱虫,那这苍蝇死在店里掉进碗中不是正常的事吗?” “苍蝇会不会死之后会不会自个掉进碗里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这个人死的时候嘴都是硬的。” 宋明鸢嘲讽完,看向诸位:“既然大家都有疑惑,我们店里正好还有一点这样的香,你们拿些许回去试一试就知道了。” 店里的客人其实已经相信她说的话了,毕竟这三天里她们每天都会来光顾不夜饴舍,有没有看见过苍蝇蚊虫,她们最清楚不过。 起先只是觉得呆在店里舒坦,不仅有冰盘降温,还有各种可口的美味。 然而连她们注意不到的地方,不夜饴舍都考虑到了,怪不得她们家的生意会如红火。 大家都已经消去了心里的隔阂,听到还有好处拿,顿时对不夜饴舍打从心里生出了几分喜欢。 于是纷纷都帮着说话:“东家的,可别听他瞎说,我看他就是见不得你们饴舍的生意大好,才想出来这么个损招!” “是啊!我光顾饴舍好几天了,可从来没看到店里面有苍蝇蚊虫掉落下来的尸体,连角落的灰尘都没有,比我家还干净呢!” “不夜饴舍舍得下血本给我们在大堂放冰盘享受,连冰饮都让我们喝上了,这价格哪里高了?我看打着灯笼都难找!” “还说什么吃坏了肚子,自己能不能吃冰的心里没点数?这店里有多种口感温度可挑,就这还能吃坏肚子,我看纯粹就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形势转瞬变成了一面倒,知道是这小人故意找事还刻意误导她们之后,店里的客人情绪变得尤其激动。 不夜饴舍就这么一家,要真因为这件事情关门倒闭了,她们上哪里找去! 于是纷纷对着闹事的小伙口诛笔伐起来。 宋明鸢等她们骂够了,才说道:“现在,我已经证明了本店不招苍蝇,那么,你现在就把这苍蝇生吃了吧!” 小伙脸一白,看着汤勺里的苍蝇,心里直泛恶心,还没吃呢,就想吐了。 陆三夫人叉腰怒目:“你今天要是不把这苍蝇吃了,就别想走出这扇门!” 陆大夫人也道:“咱们店里来的客人都是有身份的,喜欢光顾哪家店自然由她们自己来定,岂由你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操纵,告诉你身后的人,有时间针对同行,不如把这份心用来维护客人上。” 没有身份却只管嘴馋的心里一听陆大夫人这话,比喝了冷饮还舒坦。 而有身份的一听有人想要操纵她们的喜恶,更是打从心里反感。 于是对着闹事的小伙也没了好脸色:“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我们有能力让你在邕州城混不下去!” 小伙本身就是带着目的才到店里来的,与店里只为满足口舌之欲的客人根本不在同一个层次上。 一听到她们这样说,就慌了神。 “我吃!我吃还不行吗!” 他咬咬牙,硬着头皮把绿头苍蝇从碗里拿出来,一想到这只苍蝇也许还吃过屎,脸都绿了。 他张大嘴巴,视死如归一口把苍蝇吞了下去。 可那苍蝇到了嘴里却是怎么都咽不下去,存在感十分强烈,令人无法忽视。 “呕——” 等他把苍蝇咽下去的时候,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 躲在人群中的妇人看得心惊肉跳,想趁众人不注意偷偷溜出去。 宋明鸢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似的,喊了人:“把她给我拿下!” 妇人很快就被押到了宋明鸢面前,她慌里慌张道:“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说吃坏肚子吗?我不夜饴舍可不担这个污名,既然被冤枉了,总要落实下去才行,我现在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的吃坏肚子。” 宋明鸢让人给她灌了一碗折腾人的药,那妇人很快就捂着绞痛的肚子在地上打起滚来。 “说吧,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妇人疼得冷汗涔涔,哆哆嗦嗦地说道:“没有!没有人指使我们做这样的事情,是我们自己鬼迷心窍,看不得不夜饴舍招揽走了所有顾客,对,我们是嫉妒,就是嫉妒!” 那小伙也慌忙道:“我们本来是开甜饮店的,你们开业三天,我们店里的客人整整少了一大半,我们只是想让流失的客人回来而已!” “你放屁,说谎也不打草稿,我们根本就没见过你们开的甜饮店!”陆三夫人破口大骂。 可以说她们选择开甜饮店以来,将周围的竞争对手都了解了个彻底。 这小子不敢说,可这位嘴角带痣的女人,面相好认,真开了店她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妇人急中生智:“我……我们是在城北开的!对,就是在城北开的!” ------------ 第340章 再有下次拆了食香斋 陆大夫人闻言掩唇笑了笑,似乎被妇人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给蠢笑了。 她看向妇人,说道:“此言甚是好笑,城北住的大多都是普通百姓,你们若在那边开店,对接的客源也是普通百姓,何来我们抢走你客源这一说。” 她们一开始定位的顾客群体,便是这些舍得花大价钱享口腹之欲的有钱人。 普通百姓根本不是她们不夜饴舍的受众群体。 “娘说得对。”宋明鸢踩着妇人的手指,垂眸轻笑:“你们要是不老实交代,就去见官吧!正好我们跟知府大人颇有些渊源,这几家铺面就是从他手里买下的,想必他应该很愿意接手这件事情。” 她这么说自然是诈他们的,按照肖府如今被搬空这么个情况,她们现在送上门去,无疑等于把肥羊送进老虎嘴里。 要让肖云志这样的人来主持公道,只怕不夜饴舍这几家店都要被狠狠刮下几层油来。 到时勉不了又要去搬一趟,但是次数多了,对方肯定也会有所猜想,所以宋明鸢并不打算这样做。 但是闹事的不知道啊,还当宋明鸢真与知府大人交情匪浅,要拿他们去见官,一时间吓得面如土色。 小伙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痛哭求饶:“大东家,这……这事是食香斋指使的,不关我们的事啊!我们也是拿了他们的钱替他们办事!” “是我们鬼迷心窍,大东家,还请你们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这一次,我们再也不敢了!” 二人跪在地上不住磕着头。 大家都觉得他们活该,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做这种昧良心的事,同时对食香斋的行为也越发厌憎起来。 她们就说怎么以前喜欢哪家甜饮店,哪家就倒闭了,原来都是食香斋在背后搞的鬼。 有了饴舍,往后谁还会往食香斋跑。 宋明鸢对此并不意外,毕竟一开始买店面的时候,原先的店掌柜就已经给她们提过醒了。 再者店里生意红火,招人眼红记恨是难免的事。 只是她没想到食香斋竟如此按耐不住,才开业三天就急不可耐地出手了。 “你们拿了他们多少钱?” 她松开了踩着妇人手背的脚。 黑痣妇人和年轻小伙以为这件事就此揭过了,齐齐松了一口气。 妇人抽回手,又捂着开始隐隐作痛的肚子,觉得撞上这么个恶人,真是倒了大霉了。 她有些心虚地看了宋明鸢一眼:“我们,我们只拿了他们十两银子。” 这钱都不够她们店里卖出去几杯冷饮来的多,想来估摸着也是看不起的,这样兴许他们还能减轻一点罪状。 宋明鸢问:“真的只有十两?” “大东家,我岂敢在这种事情上面欺瞒于你,小的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假话!” 宋明鸢点了点头:“那行吧,把二十两银子拿出来当做这件事给我们店里造成的损失的赔偿,要是少一个子,你们就等着见官吧!” “……” 什么?二十两! 这是要他们的命啊! 虽然至始至终都不明白对方损失了什么,但为了不见官,二人也只能忍着快要吐血的冲动,乖乖交了这一笔银子。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了兵。 “这下总行了吧?” 两人为今天来给饴舍抹黑的这件事情悔青了肠子。 宋明鸢收了银子,十分好说话:“好了。” 二人松了一口气。 宋明鸢明眸皓齿,笑意盈盈:“既然你们这件事情了结了,那就跟我们去了结了结食香斋的事情吧!” 什么?! 大惊失色的妇人和小伙一口气没吸上来,就被突然出现的几个彪形大汉提起了领子。 宋明鸢招了招手:“咱们走!” 自打练武之后,陆三夫人对找别人麻烦这样的事情有着天然的热衷,想都没想就跟了上去。 陆大夫人和陆二夫人留下来善后,安抚店里的客人,免费给她们送上了小点心。 一波体贴入微的操作,直把店里的客人好感度直接拉满,沦为了饴舍最忠实的食客。 离开饴舍之后,宋明鸢直接带着人打入了食香斋,桌椅全砸了个稀烂,引得仅有的几个客人一哄而散。 店里的伙计都吓得退缩到角落,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宋明鸢站在唯一完好的桌子旁边:“只有阴沟里的老鼠才会在暗地里算计人,这次只是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教训,再有下次,我不介意找人拆了你们食香斋。” 说完,最后一张桌子也砰的一声震响,在她的掌下四分五裂。 等管事带着人匆匆赶出来的时候,宋明鸢已经丢下满脸震惊的妇人和小伙离开了。 看到这一地狼藉,食香斋的管事气得不轻:“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对方究竟什么来头?!” 简直猖狂!无法无天了! “管事,要不要把这件事情上报给主上?” “在没弄清楚对方什么背景之前,先不要轻举妄动,这件事情我会亲自去跟主上说的。” 管事目光沉沉,扫了一眼被丢在店里的人,声音冷硬又无情:“没用的东西,找个机会处置了,别留下痕迹!” 弄死两个人的事,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 宋明鸢原本以为食香斋会咽不下这口气继续找她们麻烦,然而一连等了好几日,都不见对方有动作。 都说会叫的狗不咬人,会咬人的狗不叫,宋明鸢怀疑他们在憋着什么坏。 她三天两头往店里跑,为的就是防止对方有什么小动作。 只不过连着跑了好几日,都一无所获。 反而是不夜饴舍的生意蒸蒸日上起来,几乎每日店里的客人都是爆满的状态。 不仅店里的甜饮畅销一空,连那日送出去的熏香都有好多人问起。 陆家几位夫人问询了宋明鸢那熏香的制作方法,见制作简单又不耗费什么材料,于是拍手决定,用这些日子的盈余在旁边又开了间香铺专门用来售卖香料香包。 宋明鸢虽然不怎么管事,但几位夫人一致决定让她当幕后最大的东家,拿最大头的分红。 宋明鸢觉得自己身为大东家,不能什么也不干,于是每天溜达到店里吃几碗冰饮。 起先陆家几位夫人还担心她吃多了冰吃坏肚子,但是在鸢鸢再三保证不会后,又对上她眼巴巴的模样,瞬间就缴械投降了。 宋明鸢在小阁楼吃得欢快,楼下传来了一阵响动,她精神一振,以为食香斋的终于坐不住了,正磨刀霍霍之时,探出神识一看。 顿时蔫了。 ------------ 第341章 谢错人了 底下的情况跟她想象的有人前来闹事完全不同,只不过是一位正在用甜饮的客人突然晕倒在地上罢了。 那位年轻的公子生得眉清目秀十分俊俏,一副病殃殃的样子,肤色极为苍白。 他闭着眼,鸦黑的长睫根根分明,因痛苦轻颤着,看着极为可怜。 陆二夫人怕他在自个店里出事,赶忙让跑腿的伙计把人搀扶到一边。 她询问过店里的人,发现并没有客人与这年轻的公子熟识,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让人去请来了附近医馆的大夫。 因为离得不远,医馆也没什么人,大夫很快就来了。 看过之后,叹了口气:“这公子本身就身子骨弱,不应该吃这么多冷饮的,幸好没什么大碍,往后多注意一点就行了。” 陆二夫人听了有些惭愧:“是,这几天他都在店里,是我们的疏忽。” 还好人没什么事。 陆二夫人松了一口气。 自从前几天有人故意往她们店泼脏水,她总是免不了提心吊胆的,刚才那一下,她还以为又是食香斋的诡计。 不过看到对方形单影只,又确实晕了过去,才稍稍打消了疑虑。 陆二夫人让人结了诊金,见人还没醒,不免犯了难。 担心人放在这里影响到店里的生意,只能喊了个机灵勤快的伙计,让他先暂时将人安置在后院里。 看到对方不是来找茬的,宋明鸢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 白高兴一场。 她重新执起调羹,一口一口吃完碗里的冰豆花,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下了小阁楼。 她打算到后厨帮小崽子们多带点甜饮回去。 娘和婶婶都跑到店里来了,每天忙活到大半夜才回去,奶奶做菜熟手,甜饮可不会整这么多花样的,所以只能从店里捎了。 陆三夫人知道鸢鸢空间有保鲜的效果,所以都会把做好的新鲜出炉的甜饮拿过去。 只今天实在忙得脚不沾地,才忘了这一茬。 不过陆二夫人早早就让人准备好了,宋明鸢一到后厨,就将甜饮拿到了手。 只是她才从后厨出来,没等提着食盒回到小阁楼,把甜饮放进空间,迎面就看到了方才在店里晕过去的年轻人。 陆二夫人将他安置在了店里的伙计忙活时偶尔用来休息喝水的杂物房里。 他扶着墙走出来,唇色苍白得没有血气,额冒细汗,看起来虚弱极了,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跌倒下去。 宋明鸢看过去的时候,他刚好抬起眼。 看到人,他才微微提了下精神,露出一抹感激的笑来:“姑娘,谢谢……谢谢你们方才帮了我!” 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还得注意把气喘匀了才说得下去。 不过对于不熟的人,宋明鸢的同情心是不多的,对方病殃殃的样子,并不能让她产生怜悯。 “可不是我帮的你,你谢错人了。” 白亦辰愣了一下:“姑娘难道不是这家店里的人吗?” 他看了一眼刚才宋明鸢走出来的方向,是后厨没错啊。 难道是他误会了? 这样一想,苍白的脸不禁带上了几分尴尬的薄红,倒显得那张本就好看的脸越发生动光彩起来。 宋明鸢一口否认:“不是。” 店里的人也分好几种呢,担心食盒里的甜饮不冰了影响口感,无意跟他在太阳底下多解释,宋明鸢抬脚就走。 见她前一刻还说自己不是店里的人,后一刻就跑上了一看就不是外人能踏足的小阁楼,被敷衍了的白奕辰咳嗽了几声,眼圈都泛着红。 他忍不住又看了她离开的方向一眼,才堪堪收回了目光。 陆二夫人一听到店里的伙计说白亦辰醒了,就放下手头就活往后院赶了。 她进到后院,正好看到站在院中的他。 “你醒了?” 知道对方是店里的常客,陆二夫人脸上带上了亲和的笑容。 “站在太阳底下做什么,你身子骨可经不住这样大的日头晒,快些到阴凉的地方来。” 白亦辰听话地走了过去,知道是店里的人帮了他,有些歉然地说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刚说完,他又忍不住偏过头去低低咳了几声。 陆二夫人看他咳得揪心,赶忙从屋里端出来一杯温水:“可还要紧?” “谢……谢谢,不碍事。” 等他喝几口水缓过来,陆二夫人才说道:“你以后可得少吃些冰,身体要紧。” 这话一出,白亦辰清秀的脸就露出了几分窘迫:“我很喜欢饴舍的甜饮,一时没忍住贪嘴吃得多了,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是对不住。” 客人喜欢店里的吃食,无疑是对她们莫大的肯定,陆二夫人心里也是开心的。 “要是喜欢可以多来坐坐,只不过你情况特殊,确实不好多吃冰的甜饮,我们以后给你做成温热适口的甜汤可好?” “那就多谢夫人了。”白亦辰很感激。 不好意思耽误她太久的功夫,他露出一抹轻柔的笑容,说道:“夫人自去忙吧,不用顾及亦辰的,我去前面坐会儿休息一下再离开就好了。” 他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又有礼貌,不经意间就能让人心生好感。 陆二夫人笑着点头应下:“那行,我让人把大夫刚才开的药给你端过去。” “多谢,劳夫人费心了。” 小阁楼里。 宋明鸢将食盒放上桌子,赶忙检查了一遍,甜饮里的冰稍稍化了些,不过还好,她跑得快,一离开白亦辰的视线范围,就把食盒丢进了空间。 不过稍化了些也不要紧,她空间里有冰,最多吃的时候在上面铺上层冰碴子。 宋明鸢将食盒重新丢进空间,才换回原来的样貌走传送阵回到西山塘。 她刚刚将甜饮交给几个嗷嗷待哺的小崽子,听阿妍说云羡找她,便让他上了楼。 “师父,我得离开西山塘一趟!”云羡脸色难看,眉间带着隐忧。 他在西山塘都是笑脸居多的,很少看到他有这样严肃的时候。 “发生什么事了?” ------------ 第342章 沈鉴失踪 “孟姨来信说,沈鉴不见了,我得去看看。”云羡心神不宁。 虽然平时没少骂沈鉴,但知道对方出事,担心也是真的担心。 他的新琴还在沈鉴手里呢,可不能让他出事了。 宋明鸢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之前崇明县孩子丢失一案,她脸色沉了沉:“我跟你一起去!” 宋明鸢知道,这件事情她最好别插手去管,可如果能看着像沈鉴这样一心为民的清风明月一样的人落难,她当初也不会选择和铁骨铮铮的陆家人有所牵扯了。 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的。 她自己可以过得不如意,但不能看着心怀大爱一身风骨的人也过得不如意。 何况,沈鉴的失踪很大可能跟她有关。 心思疾转间,宋明鸢已经做出了决定,爹爹说,她的心就是她的道,所思即所行,跟着心走总是没有错的。 云羡知道师父厉害,在他心里,她是他见过的最厉害的人,见她愿意相助,顿时心中一喜,觉得有师父出马,沈鉴这条小命算是万无一失了。 “师父,我已经让小顾备了马,咱们快马加鞭,一天之内就能赶到崇明县!” “不用。” 时间不等人,宋明鸢带着云羡和阿妍走了捷径,直接就瞬移到了崇明县。 云羡被迫体验了一次斗转星移秒切场景的震撼,一张脸还维持着说话时欣喜的表情动作,像是被定格住了一样。 “喂!醒醒,胆小鬼!”宋玉妍在他眼前虚晃了晃手:“回神啦!” “哦。”云羡呆呆地应了声,一副灵魂还没归位的样子。 他捏了捏自个的脸,喃喃自语道:“我云羡可真他娘的是个有先见之明的天才!” 从今天开始,云家的族谱得从他这里单开一页,还要标上醒目的大字,师从宋仙姑! 宋玉妍叫了两声,见他还没回过魂来,直接就放弃他去追阿鸢了。 待云羡反应过来时,身边已空无一人了,他顿时一慌。 “喂!师父,施夷!你们等等我呀!” 宋明鸢瞬移的落点就在县衙外,沈家就在不远,上次她来过一回,所以熟门熟路。 她一到这里就快步走上前去敲响沈家的门。 直到敲响到第三声,门才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 探出头来的是一张嫩生的面孔,是个十岁出头的小丫鬟,她看起来脸色苍白,神情有些见到生人的戒备和不安。 “你们找谁?” 因着是近来才被收留入府的缘故,小英并不能认全沈鉴熟识的人。 又因为最近接连发生的事情,她现在看谁都像坏人。 宋明鸢问:“孟姨在家吗?请通禀一声,就说明镜山庄云少庄主求见。” 她话音刚落,小英就颤声问道:“你们……你们是大人的朋友?” 她听过孟氏念叨云羡,还有许多陆家的人,还说等此间事了就跟沈大人去西山塘看他们呢。 知道是熟人后,不知道跟谁求救的小英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忍不住哭腔跟害怕道:“求你们救救大人和夫人吧,大人不见了,夫人,夫人昨天晚上让人给你们送过信之后也不见了!” 站在宋明鸢身后的云羡一惊:你说什么?孟姨也不见了?“ 宋玉妍把小英扶了起来,小英声音哽咽:“是,府上现在只有我一个,我很害怕,不知道要怎么办。”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还敢一个人留在府上,可见是个忠心的。 宋明鸢将她带进了屋里:“沈鉴什么时候不见的?” 她声音有种不慌不忙的冷静,莫名的就能让人感到安心,小英擦了擦眼泪,情绪渐缓了下来。 她红着眼睛仔细回忆了一下:“姑娘,大人是前一天晚上戌时不见的,跟夫人不见的时间段一样,他们都不曾离府外出,像是忽然间消失了一样。” 说不害怕是假的,毕竟那么大个人在她转头的功夫就不见了,这让小英不由得想起了最近疯传的崇明县幼童失窃一事。 可她怕自己离开了,大人和夫人的亲友找上门,就没人给他们传消息了。 结合起小英前后说的话,宋明鸢知道了,这很可能是对方设的一个局,目的就是为了引她现身! 若不然,对方完全可以在前一天带走孟氏,而不是给她私底下送信的机会。 她敛了眉,问小英:“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奴婢小英!” 宋明鸢点了点头,随即对旁边跟着担忧的云羡和宋玉妍说道:“阿羡,阿妍,你们先带小英回西山塘,我找到孟姨和沈鉴之后,会直接把他们带回去的。” 即然沈鉴被牵连进来,这崇明县他断然是再呆不了的。 “师父!”云羡一惊,随即咬牙:“不行,要去我跟您一起去!” “阿鸢,你有万全的把握吗?”阿妍微微用力握住了她的手,一双清亮映人的眸子十分认真。 宋明鸢说:“有!” 就算打不过,她保命的本事也是无人能及的,而且,这一趟未必会如她所想的那样糟糕。 宋玉妍笑颜绽开:“好!阿鸢说有我就信!” 她松开了手:“我在西山塘等你回来,最迟三天,要是见不到你,哪怕前方是修罗地狱,我也会出来找你,你知道的,我能感应到你的位置。” 她是她亲手救回来的人,永远都不会拖她的后腿。 云羡看了宋玉妍一眼,又看了嘴角含笑的师父一眼,最终只能妥协。 待他们把小英带走后,宋明鸢才在沈家找起了沈鉴和孟姨失踪的线索。 都说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对方故意引她前来,肯定不会不留诱饵。 只是可惜了,有时候钓上来的,不一定是鱼。 宋明鸢把沈家上上下下都翻找了一遍,最终在孟氏卧房空白的墙面前停下了脚步。 她屈膝蹲下,指尖捻起地上一角燃尽的灰,随后站了起来,眸光一掠,定定落在了面前的这一堵墙上。 她端详片刻,素白的手指屈指轻弹,一声轻微的破定从唇间溢出,顿时,空白的墙面隐现出了几行暗红色的字。 果真是鬼门。 宋明鸢一挥手,墙上的字眼如同被驱散的烟云一样转瞬化间为乌有。 她身形快如虚影,踏出门的一瞬间,本命法器玲珑球如影随形地环绕在她身边。 ------------ 第343章 他们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黑袍尊者殒命的山洞里,血水滴嗒滴嗒地往下落,眉目温雅的俊美男子浑身染血,被人用利器狠狠钉在石壁上。 他脸色苍白如纸,衬得眼下的红痣越发艳丽,只那双眼睛却依旧清清润润的,依乎感受不到痛一样,甚至还微微含着些笑意。 “我不会说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他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做好了坦然赴死的准备。 月白的衣衫已经被染成了红色,他身上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体无完肤。 站在他面前的是陈寿和鬼门的四个弟子,他们是听说了崇明县前些日子的异状才找到这里来的。 只不过并不知道此处是黑袍尊者的命丧之地。 他们细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几乎第一时间就把目标锁定在了沈鉴身上。 他父亲这次出山,为的就是寻找机缘,突破百年大劫。 得知崇明县许多孩子无故失踪,陈寿就断定了这件事情是他父亲为了突破修为所作的准备。 毕竟他了解他父亲的行事作风了,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便是不择手段也会去一试。 杀了他父亲的,就是那日在邕州城劫走谢氏的,同样!也是帮崇明县县令沈鉴出谋划策找回这些孩子的人! 这是他们近一个月以来能找到的唯一的线索。 陈寿在得知这个消息的当天晚上,就让人把沈鉴抓来了。 可是整整一天时间过去,他们用尽手段,竟然撬不开一个卑贱凡人的嘴! 陈寿脸色铁青,凝睇沈鉴半晌,忽地冷笑出声:“沈大人宁死不屈的气节,实在叫我等佩服,只不过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气重要,还是你娘的性命更重要!” 他阴晦的眼眸一眯:“来人,把人给我带上来!” 始终无畏无惧的沈鉴在看到被推搡进来的孟氏时,终于变了脸色,他牵动到伤口,猛地又呛出了几口血。 “娘……咳咳……” 看到几乎被折磨成了个血人的儿子,孟氏还没开口,眼泪就先一步落了下来。 她几乎站不稳脚跟瘫坐在潮湿的地面上。 “阿鉴!” 孟氏心如刀割,眼里全是儿子身上流下来的血,一滴一滴,鲜红得刺目。 她猛地一把揪住了旁边人的衣摆,忍着几近灭顶的窒息,脑中一片空白,除了毫无尊严地哀求什么都顾不得了。 “你们放了他,放了他,让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们,放了我儿子!” 陈寿笑了。 阴冷的目光看向面色越发惨白的沈鉴:“沈大人,你若是有你娘的几分识相,何必要受这么多的苦?” “我只问你,那日帮助你们解救了孩子的人究竟是谁?” 孟氏哭到颤抖,可在陈寿话音落下来的瞬间,却像是被死死掐住了脖子一样,一下哑了声。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没有露面,我们只知道他是个男的,身形很高大,像是通缉画像上的那个妖盗。” 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手背上,孟氏死死咬着牙,连头都不敢抬,生怕自己一抬头,就露出了端倪。 她打小就教导阿鉴要知恩图报,要当个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人,他一直以来都被她教得很好,她岂能当着他的面做出这样忘恩负义让他良心备受谴责的事! 出卖鸢鸢,她,做不到…… “娘……咳咳,你何必要说出来,你这样,我们怎么有脸对得起帮过我们的恩人!” 沈鉴眼睛红了,闭上眼睛,一副痛苦得愧不能自已的模样,连支撑着他脊梁骨的劲儿,似乎都在这一刻散了。 “大人。”鬼门弟子面露迟疑:“难道他们母子俩真的没见过那妖盗的真面目?” “放屁!”原以为从孟氏嘴里能撬到些话的陈寿脸色阴沉得可怕:“不认识那妖盗能这样费心在县衙设结界?他们必定认识!” 他冷冷一笑,目光阴冷如毒蛇,盯着孟氏窈窕的身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不说是吧?” 他一把将孟氏从地上粗暴地拽了起来,手指像是铁钳一样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淫邪的目光从她风韵犹存的脸上划过,陈寿哈哈一笑:“倒是有几分姿色,既然如此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听说沈大人还未娶妻,想必还没欣赏过春宫吧,那就让我们今天好好给你开开眼,你可得睁大眼睛看仔细了。” 意识到对方想要干什么,孟氏浑身如坠冰窟,控制不住自己发起抖来,惊惧过度的她眸心猛然凝聚起一簇烈火。 发狠般一口咬住了陈寿的手,趁对方吃痛松手的间隙,带着悲壮的决绝往石壁撞去。 陈寿到底不是一般人,发现孟氏想寻死,一把拽住她头发将人狠狠扯了回来。 “贱人!”他一巴掌甩了过去,将人踢飞在地上。 孟氏蜷缩着身体,五脏六腑都在痛,她不怕痛,也不怕死,可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脸上就充满了无助跟恐惧。 “不要看,阿鉴,不要看,娘求你!” “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看,很快就会过去的,你小时候就很听话,这次再听娘一次。” 沈鉴目眦尽裂,眼睛里一片血红,喉咙像是堵住了一样,只觉得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都疼了起来。 “阿鉴乖,听娘的。” 他闭上眼睛,眼角落下一滴血泪,听着裂帛声响起,温身的温度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孟氏躺在湿冷的地面上,一点点失去神彩的眼睛里尽是这些人猖獗的嘴脸。 她想,他们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孟氏闭上了眼睛,眼角划落下一滴清泪。 就在陈寿的手将要撕碎她最后一件蔽体的衣物时,砰的一声,他整个人被一股恐怖的力道给震飞出去。 “欺负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女子算什么本事。” 陈寿狠狠砸在石墙上,噗地喷出了一口血,他惊骇地抬眼看去。 就见一道身影逆光而来,像是御着风一样,堪堪飘停在洞口。 光线拉长了她的影子,绕飞在她身边的三个玲珑球化合为一,悬停在她掌心。 那是! 灵器!!! ------------ 第344章 给你说最后的遗言 其余几名鬼门弟子噌的一下退离开来,浑身戒备地作出了防守的姿势。 他们一双双惊惧的眼睛死死盯着来人,犹如羊羔遇到了猛兽一般,紧绷到了极致。 孟氏愣住了,明亮的光影重新落进灰暗的眼底,看到缓步走近的人,鼻尖一酸。 “鸢鸢。” 她声音哽咽,身体还在后怕发抖。 “孟姨,没事了。” 宋明鸢伸手将衣衫不整的她从地上拉起来,手指一动,一件披风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将披风给惊魂未定的孟氏系好。 她回望脸色苍白的沈鉴:“可以睁开眼睛了。” 沈鉴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山洞里响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被一只手轻柔地从肮脏的地袱重新拉回了人间。 他冷滞麻木的脑海开始转动,可因为失血过多,身上却如何都温暖不起来。 可是他知道,他活过来了? 在他最无助绝望的时候,有一个人一而再地将他从水深火热之中拯救起来。 沈鉴缓缓睁开了眼睛,最先看到的是安好的娘亲,最后视线才落定在那道熟悉的身影上。 他眸底微微泛出湿润的光泽,夹杂着异样的情绪,却在转瞬间又恢复了清明。 “咳咳……” 宋明鸢走过去,看着被钉在石壁上离地六七余尺的沈鉴,直接用灵力操控着将贯穿他肩膀的铁器给拔了出来。 那铁器深嵌在石壁上。 一经松动脱落,就调转了个方向,以爆破的速度朝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陈寿刺了过去。 噌—— 近两尺长的铁器全部没入了石壁,若非陈寿惊急之下躲开,只怕连他整个人都要被这股力道带动狠狠嵌在墙上。 “你!”从未这样狼狈过的陈寿气急败坏。 宋明鸢在他的瞪视下飞身接住了沈鉴,将他交给了孟氏。 “孟姨,把这个给沈大人吃了,剩下的交给我。” 她拿出了丹药,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她也没有要遮遮掩掩的打算。 “鸢鸢。”孟氏很担心她,忍不住说道:“你要小心!” 宋明鸢没回话,而是直接铺展空间界域,将陈寿和鬼门的四个弟子拉进了她的界域里。 他们凭空消失在山洞里的一瞬间,孟氏心头一突,还以为鸢鸢发生了什么不测。 “娘,咳咳……相信她。” 沈鉴一双眸子紧紧望着宋明鸢刚才消失的地方,手无意识抓紧了孟氏的衣摆。 孟氏赶忙把药给儿子吃下去,像是安慰他也像是安慰自己一样:“定会没事的,肯定会没事的。” 若是鸢鸢为救他们有个什么万一,她都不知该如何跟陆家人交代。 只希望不会有事才好。 界域里,陈寿等人恍若未觉,他们周围的场景仍然是山洞里的场景,只除了看不到沈鉴和孟氏母子俩的身影,其余并无不同。 他们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宋明鸢为了保护那对母子,使手段把人给藏起来了。 陈寿站在几位弟子身后,审视了宋明鸢片刻,眼神阴冷:“杀我爹的,是你?” “是。” 宋明鸢轻笑一声,手里的玲珑球乖顺得像是个精美得毫无杀伤力的玩具一样。 只有感受过刚才那一击的陈寿,才知道这玩意儿有多不容小觑。 “你还不知道吧?你爹是死在这个山洞里的,被我用灵珑球幻化出来的剑阵绞杀的,连灵魂都被我给撕碎了,简而言之,就是他连投胎当个畜生的资格都没有。” 听着她玩味地一字一句描述出来,陈寿成功被激怒,浑身暗红色的灵力暴涨,眼睛都充血涨成了赤色。 “贱人!尔敢!” 他知道父亲已死,但不知道死得这样憋屈和惨烈! 一时间心中的仇恨像是浓稠的毒汁一样直冲上头顶,几乎让他丧失了理智。 陈寿祭出自己的剑,蓄了全力朝宋明鸢砍过去,只想撕碎她那张笑盈盈的脸。 面对他的攻势,宋明鸢连灵力都没动用多少,手里的玲珑球脱手而出,以横扫一切的霸道姿态朝陈寿手里的剑撞去。 宋明鸢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洞悉了他们的实力,陈寿的修为与她不相上下,其余几个皆是不入流之辈,根本不足为惧。 而且,虽不知他们是用什么法子修炼的,但是他们根基不稳,即便是修为提升上去了,也只是浮于表面的。 宋明鸢根本不怕。 玲珑球与长剑相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陈寿那把连灵剑都比不上的劣质长剑直接碎成了破铜烂铁。 他们的耳朵都被玲珑球撞击出来的声波震得耳朵一阵嗡鸣,那几个鬼门弟子没有防护及时,七窍都被震出了血。 见此,陈寿心头大骇。 只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宋明鸢手中灵器的杀伤力。 宋明鸢却是有些失望,如今她修为低下,连本命法器也只才发挥出千分之一的威力。 若非如此,在场这几个人哪里还有命在,只怕在玲珑球余波触及的时候,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把灵器交出来,或可留你一具全尸!” 听到陈寿大放厥词,宋明鸢挺想笑的,然而想到她刚才若来迟一步,沈鉴母子俩将会面对的处境,心中就泄出一缕煞气。 她眸似淬冰,唇角弯起冰冷的弧度:“你若是还有命活着的话,再来说这句话吧。” 说落的瞬间,悬停在半空的玲珑球再次朝陈寿撞了过去。 该说不说,陈寿比他爹强多了,虽然被撞飞了几次,吐了好几口血,但还是堪堪保住了性命。 他东躲西闪,身形狼狈。 至于鬼门的几个弟子,已然沦为了他躲避攻击的挡箭牌,几乎顷刻间就被玲珑球收割了性命。 宋明鸢就跟猫抓老鼠逗着他玩似的,静静看他作着垂死前的挣扎。 等人被玲珑球撞飞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之后,她才走上前去,提破麻袋一样把人提了起来,将他的脑袋按在墙上。 “给你说最后的遗言。” 陈寿灵力耗尽,心中的轻视已经悉数变成了惊恐。 原以为对方依仗的是灵器,等她将灵力耗尽之后,这灵器也没什么用了,届时人头和宝物他皆可收入囊中。 然而让他预估错误的是,对方不仅有灵器傍身,连自身的实力也如此强悍! ------------ 第345章 一不做二不休 脸颊牢牢贴着石壁,骨头像是要被摁碎了一样,陈寿毫不怀疑,她要是再用一点力气,他脑浆都要迸溅出来。 他忽地笑了出来,牙齿沾着血沫,颇有几分玉石俱焚的疯态:“你以为,在来这里之前,我什么准备都没做吗?” “我是大意了点,太小看了你,但是你今天要是杀了我,你们全都活不了。” “我可是鬼门大长老最得意的关门弟子,在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将行迹传回去了,要是死在这里,你们西山塘的人全都得给我陪葬!” 陈寿不知道宋明鸢的具体身份,但是在孟氏送信的时候,他就已经盯上了西山塘。 在来这里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要是能为父报仇,将仇人挫骨扬灰,他回头就将西山塘一起荡平。 只要是跟宋明鸢有牵连的,他全都不会放过。 与此同时,为了以防万一,他还给自己留了后手,在知道对方和西山塘有所牵扯之后,第一时间就将消息传了回去。 这样就算他像他父亲一样殒落在外面,也不会让自己人寻仇无门。 只不过,陈寿从始至终都不认为自己会不敌于人,还败得如此毫无还手之力。 要知道即便是在鬼门他也是佼佼者。 “西山塘里有你在乎的人吧?哈哈哈,真是可惜,他们很快就要死了,到时你,连同沈家的那对母子,你们所有人,一个都活不了!” “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呵呵,只要我魂牌一裂,你们这些蝼蚁就等着来自鬼门的血洗吧!” 他语带挑衅,一副有恃无恐的狂妄之态,似乎笃定了宋明鸢不敢动手。 宋明鸢确实有一瞬间的迟疑。 杀了陈寿,意味着她将与整个鬼门宣战。 整个鬼门。 宋明鸢笑了,她会怕? 又不是没被修仙界第一大宗门的人追杀过,区区一个鬼门而已。 再者说了,现在放过陈寿,她也未必能全身而退,而她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胆敢拿她身边之人威胁她的人。 宋明鸢一不做二不休,用力扯住陈寿的头发,将他脑袋往石壁上狠狠一撞。 “我这个人向来喜欢助人为乐,既然你有这个要求,我岂能不满足你?” 她犹如恶鬼的轻笑,看到眼前血糊糊的场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头破血流的陈寿拼命挣扎了起来:“不,你不能杀我!” 奈何他恢复的微末灵力被压制得死死的,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而且宋明鸢根本不听他的,只按住他的头,一下又一下往石壁上撞,撞得他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 等人还剩下最后一口气,宋明鸢才松开了手。 陈寿以为自己逃过一劫,下一秒两腿间就传来一阵剧痛,他疼得眼睛暴凸,昏沉的意识都被刺激得片刻清醒。 “啊啊啊!!” 看着像是一条蛆虫一样捂着下身在地上蠕动的人,宋明鸢觉得有点脏眼睛,于是一脚把他踹飞出去。 陈寿狠狠砸在了石壁上,脑袋被砸了个稀巴烂,场面极度血腥,最后头一歪,终于断了气。 宋明鸢将鬼门弟子的四躯尸体连同陈寿的尸体一并扔进空间,连带着把他们想要逃窜的灵魂也给焚了。 等她解决完所有人撤去空间界域出来的时候,沈鉴身上的伤也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对于宋明鸢有这样神奇的伤药,沈鉴并没有大惊小怪,他知道她不是一般人,或许连之前宋二小姐的身份都是假的。 毕竟,宋二小姐可没有能力搬空王公贵族的府邸,带着陆家一大家子人流放。 想到她做出来的事,而那些人兴许至今都猜不透她的身份,沈鉴就忍不住低头笑了笑。 孟氏还在担心鸢鸢的情况,回头就看到儿子无端笑了起来,觉得儿子怕不是伤得太严重,傻了。 她忧心忡忡。 终于等来了宋明鸢现身。 “鸢鸢!” 孟氏当下就把儿子抛在了脑后,迎了上去,看到她毫发无损,提了半晌的心才安稳落地。 “孟姨,沈大人。”想到陈寿刚才说的话,宋明鸢对二人说道:“崇明县已经不能多留了,他们殒命在此,肯定会招致麻烦,为了你们的安全计,不如随我回西山塘?” 孟氏看向沈鉴,有些担心他放不下县今一职,毕竟他如今深受崇明县百姓的爱戴。 然而沈鉴只是迟疑了一下,便点头同意了:“也好,不过我得回府里一趟,递交辞呈,让人代县令一职,以免引起慌乱。” 这样的事情有第一次,未必不会有第二次,沈鉴不想再发生了,也不想连累她。 “好,不过要快些。” 为了节省时间,宋明鸢带着沈鉴和孟氏瞬移回了沈家。 与此同时。 鬼门的灵阁中,陈寿的魂牌发出咔嚓一声,裂纹犹如蛛网一样遍布整个牌面,当着看守灵阁的弟子的面碎裂成了渣渣。 灵阁弟子大惊失色,赶忙凑上前去一看,那魂牌碎得彻底。 他们灵阁已经许久不曾出现过魂牌尽碎的情况了,可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就碎了两块。 这让灵阁弟子的脸色分外凝重,隐隐有了些许不太好的预感。 只不过鬼门屹立不倒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遇到难以对付的强敌。 定是他多虑了。 陈寿魂牌已碎,想来他带出去的弟子也无一生还,此事还是尽快告知大长老才好。 灵阁弟子匆匆离开,很快就将陈寿魂牌碎裂的这件事情报了上去。 这个消息一出,几乎整个鬼门都轰动了。 要知道,除却几位长老之外陈寿可是唯一一个在大衍之年破了百年大劫的人。 什么是百年大劫? 就是凡人的寿数将尽之时,这可是鬼门中人难以迈过去的天堑,只有渡过百年大劫,他们才有可能延长寿命,甚至是修成不死之身。 自打门主沉睡之后,门中已经连续几十年没出过这样的人了,更多的是还没有度过百年大劫就已经身死道消的。 而现在,唯一的一个,没死在百年大劫之下,竟然命殒外界! 鬼门大长老震怒! ------------ 第346章 厉害的是主人 “召集门内弟子,随本长老前去荡平西山塘,我倒要看看,这西山塘有多大的能耐,竟胆敢连杀我门中六人!” 鬼门的尊严容不得卑贱之人来践踏,此仇若是不报,还真当他们鬼门无人了! 大长老冷着老脸一把焚毁了陈寿的传讯,带着门中二十余名精英弟子气势汹汹地出了山。 此时天色将晚,天边霞光红得妖异。 宋明鸢站在沈家大门前,待沈鉴快速交接完手头的事务之后,便带着他们母子二人瞬移回了西山塘。 既然知道鬼门不会善罢甘休,她也不会真的拿身边人的性命安危来逞这一时之能。 所以,将人带到西山塘交给陆老夫人安置后,宋明鸢便一头扎进了山里。 她要利用天时地利之便,来完成一个护山大阵,将整个西山塘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在此之前,她已经提前观察过这里的山脉走势了,只要等到三日后晚上出现的七星连珠异象,就能让阵法大成。 届时鬼门之人便是有通天手段,也伤不了这里的人分毫。 而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布下阵脚,等待时机。 陆老夫人还是头一回看到鸢鸢这般神色匆匆的样子,她一颗心七上八下。 看向被带回来的沈鉴和孟氏,赶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孟氏不知道鸢鸢在对战鬼门之人时发生了什么,不过隐隐猜测到她这样也许是跟鬼门有关。 也不敢隐瞒,将他们被鬼门掳走的事情告诉了陆老夫人。 “我跟阿鉴被鬼门的人掳走后,鸢鸢危急关头救了我们,把我们带回了这里。” “看样子鬼门已经盯上我们西山塘了。”陆老夫人心沉了沉,他们对鬼门一无所知,被他们盯上未必是件好事。 而且如今西山塘正在发展,稍有差池,就可能毁于一旦。 “老夫人,这事都怪我。”孟氏自责难安:“我被阿鉴的失踪吓得心神不定,在崇明县举目无亲,当时不知道向谁求助,所以让人带了信给阿羡,想必对方正是因为这件事才注意到的西山塘。” “这事不怨你,你也没想到对方会出自鬼门,鸢鸢既然将你们带回来了,你们就安心在西山塘住下吧,这里还是很安全的。” 陆老夫人了解自家孩子,若是没有万全的把握,鸢鸢肯定不会把沈鉴母子俩带回来。 既然带回来了,那就说明她有应对的法子,她最近得把西山塘的人看紧些,免得拖了鸢鸢的后腿。 这样想着,陆老夫人把人安置妥当后,就下去忙活了。 她先是让人加强了巡逻,又对最近加入西山塘的人加强了管制,还把陆家儿郎召集起来,商议这件事情,并叮嘱他们行事莫要露了口风,以免引起恐慌。 几个小崽子似乎也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都乖得不行。 “铁头哇,你说我要是有你一样厉害,该有多好。” 小崽子撑着下巴叹息。 铁头只露出个头,呆头呆脑地盯着几个小崽子,铜色的眸子似乎带着那么点奇怪。 它厉害吗?厉害的不应该是主人吗? 一定是这些小家伙花言巧语又想哄骗它带他们飞。 看在他们也喜爱主人的份上,它就勉为其难带他们飞一飞吧! 于是铁头从土堆里爬了出来,像往常那样往地上一坐,等着小崽子们兴奋地跑过来爬他的背。 然而等了半晌,都没有动静。 小家伙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像是霜打了的小树苗。 铁头将他们提溜起来抖了抖,往背上一放,往天上一窜,让风呼呼将他们一张张颓丧的小脸都吹得变了形。 “啊啊啊——” “哇啊哇——” “哇铁哇头哇!” 以往只觉得紧张刺激的小崽子们被迫体验了一次飞高高,都纷纷吓白了小脸。 这次他们没有刺激,甚至怀疑自己看见了太奶奶。 宋玉妍带着云羡和小英回到西山塘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他们赶了夜路,片刻也不敢停歇。 得知宋明鸢已经回来后,宋玉妍才松了一口气,露出了轻快的笑。 “看吧,胆小鬼,我就说阿鸢已经回来了吧,你还不信!” “阿鸢这么厉害,怎么可能对付不了区区几个鬼门弟子!” “是是是。” 云羡唇角微掀,也不知道是谁提心吊胆念叨了一路,他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 看了走出来的沈鉴一眼,知道对方没出什么事,云羡也就放心了。 “我师父呢?”他问。 沈鉴脚步一顿,眸底微微带着一丝丝讶异:“你师父?” 才一个多月不见,这小子什么时候多出来个师父了? 正疑惑间,就听见云羡自豪地说道:“我师父就是陆少夫人啊!啊对,这件事情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我已经拜陆少夫人为师了。” 沈鉴:“……” “哦,这样啊。” 他觉得云羡笑得有点碍眼,明明他才是先认识宋明鸢的那个,怎么如今他们的关系如此亲近了。 沈鉴心中觉得好笑,收起思绪,说道:“她昨天晚上一整晚都没回来。” 宋玉妍一听,当下就把小英交给了云羡:“我去找阿鸢!” 说完,就一溜烟儿跑开了。 “哎!” 云羡想追上去,沈鉴忽而朝他道:“你的新琴我已经做好了,可要现在去看?” 一边是唾手可得的新琴,一边是宋玉妍跑远的身影,云羡恨不能把自己分成两个,一个跟沈鉴去看琴,一个跟宋施夷去找师父。 他左右摇摆,还没有做出决定来,前面那道轻灵的身影已经快要跑没影了。 云羡咬咬牙:“我晚点再看,先放你那里。” 他扔下这句话,也跟着宋玉妍跑了。 沈鉴挑了挑眉,有些诧异他竟然能舍下琴,真是出息了,那眼里只有琴的云大少主,有一天竟然也会难过美人关。 “大人。” 看到沈鉴安好,小英很是开心,然而初来乍到这陌生的地方,心中难免拘谨。 沈鉴回过神,收回视线看向无家可归的小英,淡声说道:“夫人在旁边的营帐里,以后你就留在这里照看吧,切记勿多言。” “是,大人!” 沈鉴又看了眼云羡离开的方向,方才转身回了营帐。 ------------ 第347章 不是件很丢人的事 “宋施夷,你等等我呀!” 宋玉妍在前面跑得飞快,云羡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 她一个急刹:“你跟着我做什么?” 云羡没想到她会突然停下,差点没刹住脚撞上去,看到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他莫名就是心一慌,“你不是去找师父吗?我跟你一起去啊!” 宋玉妍放大了脸:“你心虚什么?” “我没有!” 他反应有点大,怎么看都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云羡强自镇定道:“还去不去了?不去我可自己去了。” 宋玉妍缩回脑袋:“去!” 她趁云羡不注意,嗖的一下又跑开了。 “喂!” 云羡气得跺脚,赶忙追了上去。 两人找到宋明鸢的时候,她正坐在晨露未散的林间调息,一晚上的时间,她都在踩点寻找适合做阵脚的地方。 训练完的陆裴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找到了她,手执霜血静静地守在她身旁,像是与周边景色融为了一体。 任露水打湿了鬓发,也未曾动分毫。 察觉到有气息接近,他才睁开了冷静的黑眸,往来处看去。 宋明鸢收了势,下一秒就被男人弯腰抱进了充斥着露水清香的怀抱里。 她正好有些累了,也没挣扎。 “阿鸢!” 宋玉妍欣喜地跑上前去,看到已经出现在这里的陆裴风,顿时脸一垮。 她还以为自己是第一个找到阿鸢的,可恶啊,又来迟一步! 看来下回得早点才行! “回来了?”宋明鸢笑望着她。 “嗯!要不是有个拖后腿的,我能回来得更早!”宋玉妍蠢蠢欲动:“阿鸢你累吗?要不然让我来抱你?” “宋施夷,你说清楚,究竟哪个是拖后腿的!” 气死他算了! 云羡差点没跑断气,等走到宋明鸢面前的时候,两条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他也很想说自己其实也可以当师父的步辇,但看了看冷面煞神一样的陆裴风,觉得自己说出来很有可能小命不保。 还是算了,毕竟为他挡刀的小顾不在身边。 陆裴风扫了云羡一眼,对宋玉妍说道:“阿鸢不需要你操心,或许云少主更需要一点。” 说罢,他握住了宋明鸢想要下地投往宋玉妍怀抱的小腿,带着她转身往山林外走去。 宋玉妍手指都快要捏成拳头了,眼神如刀,恨不能把陆裴风的脑袋戳出两个窟窿。 狗男人! 他就是她不能亲近阿鸢跟阿鸢贴贴的最大阻碍! “你。”她臭着脸看向云羡:“还能不能走?” 似乎怕她下一秒就把他抱起来,云羡连退了两步:“能走,能走!” 他又不是那什么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娇夫! 不对,他在想什么! 云羡被自己恶寒得一个激灵,赶忙将手里头削减他男子气概的木棍一丢:“我能行!” 他信誓旦旦,奈何话还是放得过于早了点。 且不说山道崎岖,离营地又远,他从崇明县回来,已经不眠不休走了一个晚上的夜路了。 回到营地都还没来得及歇上一口气,又进了山。 这对于没吃过什么苦头的云少庄主来说,简直要命。 他说他能行,宋玉妍就以为他真的能行,所以脚步走得飞快,直到身后传来咚的一声。 她一个急停回头看去,就见云羡栽在了地上。 想到他之前还弹琴哄她开心,宋玉妍难得动了恻隐之心,走回去,一把将他从地上捞了起来。 “你放心,我不会笑话你的!走不动就走不动,不是件很丢人的事。” 云羡:“……” 见他自闭,宋玉妍继续安慰:“不过是走不动摔了一跤而已,哪有学走路的不会摔的,我们一生都在学的路上,会摔很正常的啦!” “别看姓陆的走得快,你要是让他也像你一样走一晚上的夜路,又跑这么远的山路,他指定也像你一样,得阿鸢抱着才能走。” “你别不开心了,回去我弹琴给你听。” 想到宋玉妍像是拉锯子一样的琴音,云羡沉默了下:“……行。” 陆裴风觉得他们两个聒噪,加快了脚步,纵身几个跳跃就把云羡和宋玉妍甩在了后面。 等天地间只剩下他跟阿鸢两个人了,才放慢了脚步。 宋明鸢没戳破他的小心思。 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夜里。”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个回答过于冷淡,又补充了一句:“你不在,我睡不着。” 宋明鸢伸出小腿踢了踢他,笑言道:“那我要是有一天离开了你身边,你就一直睡不着?” 话音刚落,腰间的手臂蓦地收紧了几分。 她才意识到,这话许是会引起他的不安:“对不起,我不应该做这样的假设。” 陆裴风怕自己伤到她,松了些力道,眸色温柔:“没关系,我会去找你,阿鸢永远都不需要说对不起。” 他知道她不会离开他,要是离开,一定是他有哪里做得不够好。 他的阿鸢已经足够好了,值得被世间最好的对待。 宋明鸢微微弯眸,将脸贴在他胸口:“那我就放心啦!” “嗯。” 陆裴风也跟着弯了弯唇,黑眸中像是揉碎了万千的星辰。 他放缓了脚步,私心里想要多享受一下这一刻难得的宁静,可路再长也总是有到终点的时候。 宋明鸢没等他松手,就先下了地。 有陆老夫人坐镇,营地井然有序,一切照旧,就连陆家几位夫人,一早上也被她劝去了店里。 如今的店铺,都是离不得人的时候,她们也只有晚上休息的时候,才得以片刻喘息,通过传送阵回到家里看上几眼。 知道鸢鸢一晚上没回来,大家心里都不怎么安稳,老太太晚上都没睡着。 如今看到大孙子把人带回来,才放下了心。 她心里沉甸甸的。 若是论带兵打仗,她哪怕是一把老骨头,也能给鸢鸢和他们陆家杀出一条血路,可对方是鬼门…… 她纵是有千般本事,也用不上场。 陆老夫人握紧了鸢鸢的手,叹息一声,眼角有些发红,不过很快就收起了心中翻涌的情绪。 ------------ 第348章 你跟阿妍姑娘是没有以后的 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时候,现在想这些也只是徒增困扰。 陆老夫人迈着温吞的步子将鸢鸢带回了小木屋,至于边上的大孙子,是连个眼神都没给。 “奶奶,我今天晚上还得再出去一趟。”想了想,宋明鸢眨了下眼:“唔,明天晚上也得出去一趟。” 陆老夫人就停下了脚步。 哼哼地说道:“你可别为了我们把小命拆腾进去了,奶奶可不稀罕!” 她一副嘴硬的样子,眼里的心疼都快要漏出来了,只撇开眼,心头酸涩。 “不会的,老天都不收我。”宋明鸢弯眸笑了起来:“我要是那么容易就能把小命折腾没,哪里会来到您老人家身边,放心吧奶奶,我有分寸的。” “那我可信喽?不骗奶奶?” “不骗!” 陆老夫人虚虚瞅了一眼鸢鸢,瞅她还跟之前一样意气风发,心头略定了定。 “咱们做事得量力而为,鸢鸢,不要把事情压在自己一个人身上,有什么事定要跟奶奶说,便是解决不了,咱们放弃西山塘又如何,能建立一个西山塘,就能建第二个西山塘,奶奶别的不要,只要你在。” 她已经想过了,一家人安好,比什么都重要,哪怕大仇未报,被鬼门追杀从此浪迹天涯,也比不得鸢鸢重要。 仇恨可以放下,平天下的壮志也可以放下,唯独鸢鸢不能放下。 “若是要花费很大的代价,咱们就不去做了,奶奶遣散家将,咱们离开西山塘,去一个鬼门的人找不到的地方。” 宋明鸢知道老太太做出这个决定要花多大的决心,她很欢喜他们能处处把她放在第一位,给她以诸多偏爱。 但是西山塘是她和他们所有人花费了这么多心血和努力才建成的。 老太太能为了她放弃,她却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奶奶,我不会让鬼门的人踏足这里分毫,更不会让他们的屠刀落在我们头上,若敢来犯,必破鬼门!”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锋芒,陆老夫人被震慑了一瞬,似乎被她铿锵有力的话感染,心中也陡然增长了几分无畏。 “好!奶奶,还有陆家的所有人,都将陪你战斗到最后!” 宋玉妍刚撂下云羡跑回来,就听到了陆老夫人跟阿鸢的对话,她从来不觉得鬼门会是阿鸢的对手,但是,她也想跟阿鸢并肩作战! 于是宋玉妍停下了脚步,转身又去找云羡了。 “起来,不准偷懒,快点把我跟阿鸢之前教你的驱鬼术再练练。”她叉着腰,踹了踹躺倒在地上的云羡。 虽然胆小鬼是废物了那么点,但学好了还能给死去的鬼门中人驱驱魂啊! 所以秉持着废物利用的原则,她在自己用功的同时,得好好监督他。 云羡翻了个身,如同一条咸鱼。 “你再不起来,我可就扒你衣服了啊!” 宋玉妍阴恻恻的声音一落下,云羡就噌地一下坐了起来,红着脸:“你怎么能如此粗俗!” 姑娘家家的,怎么能把扒别人衣服这样的事情挂在嘴边? “你以前还扒过谁的衣服?” 云羡还没从羞耻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就脱口而出问道。 宋玉妍被他这一问问懵了:“关你屁事。” 云善气得想重新躺回去,转身背对她,他也是嘴贱,干嘛关心她扒过谁的衣服! 他心里酸溜溜的,有点抓狂。 可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干嘛要这么在意这点,难道他…… 不不不,宋施夷弹琴又不好听,混熟之后还总欺负他,仗着他怕鬼吓他好几次了,他才不喜欢她呢! “阿妍姑娘,原来你在这啊,这是小六子托我带过来给你的,他说你喜欢吃,所以在山上捡了些。” 拎着东西走过来的大娘笑眯眯地将半袋栗子递给了宋玉妍:“还是煮热乎的,特意做的糖炒栗子,你趁热吃吧!” 何大娘跟小六子都是近来被收容到西山塘的流民,因为手艺不错,人品也可以,如今都在伙房当差。 宋玉妍此前负责过他们的安置工作,这一来二去就熟络了起来。 “谢谢大娘!” “都是顺手的事,哪里当得起一句谢,那你先忙,我去看看伙房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哎!” 目送何大娘,宋玉妍美滋滋地坐在地上吃起了炒栗子。 “哼!”云羡见她真的接下了,臭着脸色重重哼了一声。 他冒着耳朵被她荼毒的风险教她练琴,也没见她这样开心,他今天晚上就去把山里的栗子全都扔了! 这个季节,栗子长得满山遍野都是,扔肯定是扔不完的,云羡不甘心被一份糖炒栗子比了下去。 当天晚上就带着小顾摸黑上山捡了好几份栗子回来。 “少主,你确定你要做糖炒栗子?” 小顾想劝他三思。 但是云羡一意孤行并且信誓旦旦:“区区一份糖炒栗子而已,别人能做出来,你少主我没道理做不出来!” 小顾见劝不动,也就随他去了,让少主认清理实也好,免得他不死心以后天天带他半夜上山捡栗子。 云羡按照步骤一一进行,最后炒出来一堆乌漆麻黑的玩意儿。 他觉得不可能:“小顾,你是不是趁本少主烧火的时候,把栗子换成了黑炭?” 小顾不愿意背这口黑锅:“少主,有没有可能是你把栗子变成了黑炭?” 怀疑他的人品可以,但少主一点都不怀疑自己的手艺就过分了! 像是受到了良心的谴责,在试过几次之后,云羡总算认清了现实。 看着被自己打击惨了的云羡,小顾建议:“少主,要不你换种法子讨阿妍姑娘的欢心?” 云羡瞟了他一眼:“人鬼殊途。” 小顾震惊。 “??” 他以为他只是单单因为想要坐实少夫人弟子的名头,所以才讨人家姑娘的欢心,没想到?? 到底是他思想落后了。 “少主,你想我劝你还是支持你?” 云羡顿了顿:“你可以劝我几句。” “少主啊。”小顾苦口婆心:“您跟阿妍姑娘是没有以后的,你想啊,你们一个是人一个是鬼,这些都不是问题,毕竟话本子里也不是没有写过人鬼情未了的,但是关键您怕鬼啊!难道你想以后自己身边都躺了只鬼吗?” ------------ 第349章 想娶她 什么?他还能跟宋施夷躺一张床上去? 云羡心动了一瞬:“我可以不那么怕鬼!” “少主!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庄主和夫人想想啊,他们能接受你跟阿妍姑娘在一起吗?就算能接受,你们俩以后也不打算要孩子了吗?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明镜山庄旁落到他人手里吗?” 云羡说:“我只是让你劝几句,你劝太多了,我不想听。” 小顾骂骂咧咧,一脸晦气,想让他支持就直说呗,干嘛要拐这么个大弯子浪费他的感情。 “你在心里骂我?”云羡看向他。 “不是,少主,我觉得你跟阿妍姑娘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在一起简直天理难容!” 云羡点点头:“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明天你就去跟那个小六子交朋友。” “?” 少主终于良心发现,知道他孤苦伶仃一个人,开始关心他了吗? “他要是再给宋施夷送栗子,你就给他打下手,偷师的同时务必要让他将栗子炒成黑炭,这份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小顾:“……” 讲真的,要不是念在明镜山庄给的多,他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天亮的时候,将自己师父扔给他的书籍全翻了个遍的云羡找到了宋明鸢。 他顶着两个黑眼圈:“师父,有什么法子能让鬼还阳?” 宋明鸢才从山里回来没多久,此刻正坐在院落里的石桌边上,躺着摇椅,喝着清粥。 听到他这么问,有些奇怪:“为什要让鬼还阳?你有想复活的人吗?” “我喜欢上了一只鬼。” 宋明鸢:“……” 要是再早上一些时候,云羡要是跟她说喜欢上了一只鬼,她只当他是被鬼吓懵了。 可是现在…… 她眸光闪了闪,想到近来几乎形影不离的两人,唇角微微扬起,很快又当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落了下来。 “你要问问她愿不愿意还阳,她要是愿意的话,或许我可以帮她,如果她不愿意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云羡心中一喜,可紧接着又迟疑起来,既然师父有这样的能力,以宋施夷跟师父的关系,只要她想,肯定能还阳的。 那她为什么到现在还保持着鬼的状态?是因为她不想吗? “师父,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努力说服她的。” 云羡都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暴露了什么,跟宋明鸢别过之后,就心不在焉地离开了。 宋明鸢这才轻笑出声。 “何事这般开心?”陆裴风不经意挡住了她看向云羡的目光,背在后面的手还偷偷朝云羡丢了个石子。 云羡被砸了下脑袋,摸摸头,转过身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 他走了两步,又猛地回过身去。 不能够啊,天上下石头了? 他看了一眼石桌旁边分外和谐且养眼的两道身影,摸了摸被砸的后脑勺,决定还是先去找宋施夷要紧。 宋明鸢笑瞪了陆裴风一眼:“乱吃飞醋。”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同他分享:“云羡说他喜欢上了一只鬼。” 陆裴风略微顿了一下:“是宋玉妍?” 宋明鸢惊讶:“你怎么知道?” 许是被她此刻微微瞪圆了眼睛的可爱样子逗笑了,陆裴风说道:“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他看着她笑。 “好啊!你早知道了却不告诉我?”宋明鸢拧他腰,亏她还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发现这件事情的! “我的错。”他将她另一只手也放到了腰上。 这一动作,倒像是她坐在椅子上搂着他的腰似的,宋明鸢觉得他蔫坏。 “你说云羡能打动阿妍吗?” 她希望可以,如果还阳,阿妍能像普通人一样,活到老,如果是现在这个样子,她也不知道能维持得了多久。 没了肉身的寄托,魂体毕竟是脆弱的,经不起什么风吹草动。 如今牵扯到了鬼门,若是让他们注意到阿妍的不同,恐怕会有危险。 陆裴风想了想:“只要不是一时兴起,感情一事外人插手不得,阿鸢,我想娶你。” 宋明鸢猝不及防,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震得呆了下。 “我们不是拜过堂了吗?” 陆裴风拉着她的手,低声笑道:“那不算。” 他娶的是她,可是她却是以别人的身份嫁进来的,她没来,这门亲事也不能成。 可他想再娶她一回,这一次,她只是她。 “等你稳定了,可以以自己真实的样子现世了,咱们再成一次亲,可好?” 陆裴风定定地看着她,像是怕她不答应似的,黑眸中带着几分紧张。 “哼,也不怕别人说你脚踏两只船!”宋明鸢微微勾唇。 “只要能娶到阿鸢,我可以背负一切骂名。” “你就这么喜欢我?” “喜欢。” 他情丝缠绕的眸子里只余下了对她的执着与赤诚。 宋明鸢盯着他俊美的脸,难掩笑意:“你怎么说句喜欢我都脸红?” 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他在床上可不是这样含蓄内敛的。 陆裴风眸光微闪:“可能说喜欢的人都会脸红吧!” “真的?” 她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真的。”陆裴风睁着眼睛瞎说:“我看三叔跟四叔还有五叔都是,阿鸢要是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好像当真有这一回事。 宋明鸢决定实践一下,看了一眼,见周围没人,于是盯着陆裴风的眼睛,在他强自镇定的目光下,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陆裴风笑咧了嘴角,明明前一秒还是冰山似的冷面,在这一瞬直接笑成了阳光开朗大男孩。 “嗯,我知道了!阿鸢,我也喜欢你!” 宋明鸢:“……” 还学会套路人了。 “看在你这么喜欢我的份上,我就允许你再娶我一次吧!” 因为她这一句话,陆裴风开心到耍了半天的霜血剑,才堪堪宣泄了自己难以自抑无处安放的激动和喜悦。 陆老夫人瞧着就摇头,这孩子多半是疯了,有那时间不去多陪陪鸢鸢,在这耍剑,剑能当饭吃? ------------ 第350章 天象奇观 陆裴风不知道奶奶在心里将他数落了一通,他高兴得不行。 第二天一大早,陆四夫人还没来得及出发到店里,他就找上了她。 “四婶,我想请你帮个忙。” 他甚少有找上门来求人的时候,陆四夫人瞅着他压都压不住的欣喜,就知道这件事情跟鸢鸢有关了。 也只有碰到鸢鸢,他才跟换了个人一样。 “什么忙?”她有些好奇他究竟碰到了什么喜事,高兴成这样。 陆裴风郑重地说道:“我想请你给阿鸢绣一件嫁衣。” 陆四夫人愣了下神,紧接着也明白过来,不禁掩唇轻笑。 “鸢鸢答应你了?” “是。”陆裴风没太好意思地说道:“我想给她一个正式的婚礼。” “该是这样的。”陆四夫人点点头,眉眼含笑:“鸢鸢刚进门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其中的隐情,撇开其中曲折不说,咱们也不能委屈了鸢鸢。” “既然决定好了,嫁衣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也想当一回鸢鸢的娘家人。” 历来嫁衣都是女方准备的,如今这般重要的差事落到自己手上,她怎么也得给她们鸢鸢绣出来一件绝无仅有的嫁衣来。 陆大夫人得知了这件事,当天就把自己嫁妆里一直没舍得用的那匹上等火云锦拿了出来,充当做嫁衣的布料。 陆老夫人也将自己的私库给搜刮出来,头面,首饰,玉如意,挑来挑去,皱着眉头犯起了难:“我这是用来给鸢鸢当嫁妆呢?还是用来给臭小子当聘礼呢?” 她用祖母绿的玉如意敲了敲脑袋:“算了,都给鸢鸢当嫁妆,聘礼的事,让臭小子头疼去。” 在鸢鸢没嫁过来之前,陆家是她的娘家,在鸢鸢嫁过来之后,陆家是她的奶奶家。 老太太笑眯眯,觉得这个想法真不错! 虽然还没确定具体的大喜之日日,但大家都默契地一致瞒着鸢鸢开始为这件事情做准备了。 宋玉妍是在第二天傍晚来找宋明鸢的。 宋明鸢想过她也许会被云羡说服,但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被说服得这么快。 之前她对这件事乐见其成,但这速度让她有种自家地里的小白菜被猪拱了的心痛。 她坐在屋顶上,看着天边红霞似血,语气沧桑:“说吧,那小子究竟对你使了哪门子的花言巧语?” “也不算花言巧语。”宋玉妍嘿嘿一笑:“我跟他打了个赌,他说我要是能变成人,以后就给我当牛做马!这我能输?” “……” 很好,一个赌约就把人骗走了,这妞单纯得有点糊涂啊! 只怕到现在还不知道云羡这小子对她抱有什么样的坏心思。 她提醒:“你有没有想过他也许喜欢你?” “不可能!”宋玉妍一口否决,并且信誓旦旦:“他这个人怕鬼!” 她怀疑都不怀疑一下的。 宋明鸢:…… “那行吧。”她想了想,说道:“等我今天晚上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明天就让云羡当牛做马。” 今夜寅时就是七星连珠之日了,她忙活了三个晚上,等的就是这一刻。 只有这件事了了,她才有心思去做别的事情。 “阿鸢最好了!” 宋玉妍嘿嘿笑着抱住了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肩膀。 宋明鸢不知道的是,她做了个她认为的最错误的决定。 此刻的她感受着阿妍发自内心的愉悦和对她的依赖,笑弯了唇。 今夜的西山塘格外不同,天幕变成了纯粹的蓝黑色,月亮比平时更亮几分。 天气依旧闷热,即便入夜也没有凉快多少。 吃过晚饭后,大家围在冰盆旁边纳了会儿凉,唠起了家常,等到困意渐浓时,才一一回了营帐休息。 陆老夫人怎么都睡不着,只觉得眼皮跳得厉害。 她不太安稳,披上衣服坐起身来,拿个小杌子到长廊外面,守在鸢鸢门外望着黑漆漆的夜色静坐。 宋明鸢跟陆裴风都不在屋里,太阳下山的时候,就离开了营地。 陆老夫人这一坐,就坐到了将近寅时。 天上繁星点点,七颗趋近于一条线上的星辰异常闪亮。 营地有了动静。 大家似乎都发现了天幕上的异常,纷纷出来观望这七星连珠的奇观。 有睡眼惺忪刚刚被叫起来的,也有起夜出来驻足的,几乎半个营地的人都被这罕见的天象奇观惊动了。 大家惊疑不定,不知道这是凶是吉,历来出现七星连珠这样的奇观,不是大凶便是大吉。 此刻的他们更希望这是有明主现世的大吉之兆。 就在众人对着这天象奇观议论纷纷之时,一道怒喝声震响在西山塘的上空。 “杀我鬼门之人何在!速速出来受死!” 这声音无孔不入,还没看到人影,就先炸响在众人耳边,惊得他们瞬间乱成一团。 “怎么回事?” “谁?” “谁在说话?” 声音出现的一刹那,陆老夫人脸色一绷,立马站了起来。 旁边几个房间的门几乎同一时间打开,陆承三兄弟和陆家几位夫人都跑到了长廊。 “娘!” 他们齐齐看向陆老夫人,目露担忧。 “不怕,想要杀鸢鸢,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陆老夫人面上风雨无惧,声音稳而不乱:“走,与我过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一行人点着火把,浩浩荡荡地走到了西山塘入口处。 黑夜下,二十多道身影凌空而立,为首的老者老态龙钟,一身黑色长袍,目光锐利,通身威严。 他身后二十多个人都是年轻小辈,统一穿着黑色长袍,气势惊人。 看到他们像是幽魂一样飘在半空,从没见过这等阵仗的,都吓得胆颤心惊,瞳孔骤缩。 陆老夫人倒还算得上镇定,只杵着拐杖,目视着鬼门大长老,不卑不亢地说道:“阁下许是找错地了,我们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大家都是凡俗之人,连鬼门是何门何派都不知道,又怎会杀你鬼门中人。” 大长老不听任何狡辩之词,一双苍老的眼里尽是阴冷:“没有就一个个杀,老夫不信将这里夷成平地他还能躲着不出来。” 他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底下的人,眸光犹如看微不足道的蝼蚁,不含一丝感情。 ------------ 第351章 她要报仇! “阁下未免太过霸道,这里都是些无辜的人!” 陆老夫人知道在强大的敌人面前跟他们讲道理就是笑话,她领兵打仗这么多年深知这个道理,但是现在,无论如何她都要给鸢鸢拖延住时间。 大长老冷笑一声:“无辜之人?” 他不以为意,一双眼里带着目空一切的嚣张与狂妄:“鬼门之下,众生皆蝼蚁,何来的无辜之人?” “敢犯我鬼门,就要有做好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陆老夫人脸色变了变,迟疑之下,似乎妥协了几分:“我不想牵连无辜人受难,不知道阁下可否给我点时间?事实上,杀你鬼门中人的那位确实不在西山塘,你即便是把我们都杀光了也无济于事。” “倒不如让我传信引他来此,有什么恩怨,你们两方当面解决,我们绝不掺和进去。” 鸢鸢说,只需要一个时机,她布下的护山大阵就能起作用,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鸢鸢要等的时机,便是七星连成一线的那一刻。 只要她拖住他们,等到护山大阵一成,危机自可解除。 陆老夫人捏紧了手里的拐杖。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传了出来:“我知道你们要找的是谁!” 陆香茹拨开人群拖着瘸腿冲了出去,她满脸仇恨,兴奋到整个人都在颤抖。 知道陆家今非昔比,宋明鸢难以对付,所以她强忍着如毒附骨的仇恨日日夜夜都在为报仇无望而煎熬。 她把自己当成了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就等着伺机给他们咬上一口,而今天,这个机会终于让她给等来了! 她要报仇! 陆老夫人眉心猛地一跳,还没等刘氏捂住陆香茹的嘴巴往后退,说时迟那时快,一人的动作比她更快,直接就用剑气割穿了陆香茹的咽喉。 陆香茹当场毙命,那癫狂的样子还定格在脸上,脖子上的鲜血就喷涌而出。 所有事情的发生不过只在刹那之间,快到鬼门大长老想要出手阻止时,已经晚了。 他抬起蕴藏着风暴的眼眸朝黑暗中看去,只见一人手执长剑,带着不容忽视的冷煞之气,从黑暗中缓步走了出来。 明明灭灭的火光映出了他俊美的侧脸,他身姿挺拔,气势凌人,如同出鞘的宝剑一样,锐不可挡。 “该死!” 对于坏自己好事的人,鬼门大长老向来是手下不留情的,当下灵力化作巨掌,带着摧枯拉朽之势挥击过去。 这一掌的力道等闲人都承接不住,更何况区区一个凡人。 除了死这一个字,对方绝无第二种可能。 恐怖的杀气转瞬即至,带起的飓风甚至吹乱了陆裴风的长发。 “大哥!” “小风!” 眼看着直冲儿子去的杀机,陆大夫人险些吓晕过去,陆裴川和几个小崽子都白了脸。 对方下手的速度太快了,快到陆承几人都反应不及,看到的就是如此惊险的一幕。 陆裴风面不改色,执起霜血,利落又迅猛地挥刀一剑劈了过去。 剑风横扫,那灵力凝聚成的巨掌直接被从中间劈开了! 他身形灵巧一避,直接躲开了余力的波及,轻易化解了这一攻势。 鬼门中人俱惊! “大长老!那是灵剑!” 如果说他们此行出来只是为了给同门报仇,但是在看到灵剑出世的这一刻,就不单单只是为报仇而来了。 他们呼吸急促,目光灼灼地盯着陆裴风手里的剑,恨不能将之强夺过来。 “这样的宝物,让一个没有修为的废物拿着,当真是辱没了。” 大长老再次出手,这一次直接飞身上去,凌空直取陆裴风命门。 陆裴风虽然用霜血挡下了那一击,但他跟霜血之间的羁绊并不深,也只才发挥了不到万分之一的威力。 能躲开鬼门大长老的攻势,全凭他这些日子不要命训练出来的身法。 以他如今的实力,对上黑袍尊者可以毫无压力将之击败,然而对上鬼门大长老,还是稍显得吃力了些。 修炼之人与凡俗人之间的实力差距,犹如天堑鸿沟,纵然陆裴风在凡俗界已经是无敌的存在,可也很难在对战中占上风。 几十个回合后,他被对方的灵力震飞,身体一个翻跃落地,剑尖直插进地。 虽然已经做了缓冲,可他还是被逼得单膝跪了下来,喉间涌起一阵腥甜。 “大哥!” 小崽子们红着眼睛,心疼极了。 陆家人一齐涌上去,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 “不知死活!” 眼看鬼门长老就要朝他们走过去,宋玉妍猛地冲了出来,挡在他们面前:“住手!”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鬼门的人是我杀的,他的灵剑是我给的,这样的灵剑我还有很多,你与其为难他,倒不如问我要!” 她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勇气,只知道陆裴风和陆家人不能出事,他们要是有个什么万一,阿鸢肯定会难过的。 “你?” 鬼门大长老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宋玉妍身上,几乎只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形态。 他并没有在她身上感受到什么威胁,相反,陆裴风还能让他更怀疑一些。 “我不认为你有杀我鬼门中人的能力,一个孤魂野鬼而已,不过你若是能拿出灵器来,我倒是能饶了他们一条贱命!” “灵器都在我的灵戒里,有本事你们自己来取!” 宋施夷转身就跑。 鬼门大长老被她近乎挑衅的行为激怒,身形如鬼魅般掠了上去。 “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宋施夷!” 云羡看到她跑到鬼门大长老面前的时候,脸色就变了,他甩开小顾死命拉着他的手,义无反顾地追了上去。 只不过还没等他靠近,就见鬼门大长老一掌朝她后背拍了过去。 云羡脑海中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爆发出了最快的速度,扑上前去替她接下了这一掌。 剧痛袭来,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一口血喷了出来,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 第352章 阵法成 温热的鲜血喷溅到背上,宋玉妍印着血迹的地方都跟着灼痛起来,她猛然回过头来,看到的就是胆小鬼直挺挺往下倒的身影。 宋玉妍眼睛倏地睁大,下意识地伸手去捞他,伸出的手才碰到他的指尖,人就重重砸了下去。 “胆小鬼!” 她忍不住红了眼睛,手忙脚乱地将他从地上捞了起来,“你别吓我!” 抹了把眼泪,仓促地就将阿鸢给她备在空间里保命的药往云羡嘴里塞。 看到大哥和云羡接连被打伤,小崽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喊一声:“铁头!” 铁头还在地里安祥地闭着眼,听到小崽子们嗷嗷的天塌下来的召唤,猛一下从地里窜了出来。 泛着金属冷光的躯体如同一道残影,转瞬间出现在众人面前,幽冷的瞳眸紧盯着鬼门大长老一行人。 “铁头,呜呜,打坏人!”小崽子泪眼汪汪的,都快哭出了鼻涕泡。 铁头一现身,鬼门大长老就将注意力移到了它身上,他先是一惊,随即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没想到啊,小小的一个西山塘,竟然藏有如此多的宝物! 连这等神兵傀儡都有,这一趟真是不虚此行啊! 大长老此刻已经全然忘了要给陈寿报仇这件事,相反,还觉得陈寿和那几名鬼门弟子死得值了。 要不然他还发现不了这么一块肥肉! 能看得出来,这神兵傀儡是认了主的,只要他将人杀了,无论是神兵还是宝剑全都是他的! 大长老目光异常兴奋和火热,只不过还不等他动手,铁头钢铁般的身躯就创了过去。 小顾上前将云羡扶起,陆老夫人和几位夫人还有杏儿也连忙把阿妍拉了回来,大家都紧张地看着铁头,注意着战局。 陆裴风握着剑,眼神狠绝,再次冲了上前,与铁头并肩作战。 他以一人之力挡下了鬼门七八名弟子,而铁头凭借着刀剑不入,灵力不侵,将鬼门长老和剩下的十余名弟子创得人仰马翻,再也没有刚才高高在上的作派。 一人一傀儡强强联手,如虎添翼。 接二连三被创得狼狈闪避,鬼门大长老已然被激起了怒火,见拿铁头无可奈何,沉郁的眸子闪过一丝狠辣,转瞬将攻势对准了底下的老弱妇孺。 铁头显然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卑鄙,它简单的头脑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声东击西,所以只能看着那道凌厉恐怖的气劲朝陆家老少扫了过去,根本来不及阻挡。 陆裴风亦被牵制住,无法抽身,看到这一幕,他瞳孔骤然收缩,全身血液都冷凝了下来。 “奶奶!娘!” 他咬着牙,奋不顾身想要去阻拦,却为时已晚。 强劲的气刃撕裂空气,威势汹汹,当空直下,直直朝陆家老弱妇孺冲了过去。 陆承三兄弟齐齐扑了上去,想以血肉之躯为母亲和妻儿挡下这一击。 陆家部众同样奋不顾身。 明明应该被这惊骇一击吓得本能四散退开的他们,这一刻前仆后继地想以己身换陆家人存活,将生死抛在脑后。 鬼门大长老看着他们妄想用血肉之躯阻拦的愚蠢行为,眼里闪过一丝轻蔑。 这一击,可是他下了十成的功力,谁挡谁死,不挡也得死! 就在鬼门大长老静等着看底下的蝼蚁血流成河的时候,气刃骤然间嘭的一声震响,撞击在透明的光阵上。 紧接着像是水滴落进大海一般,消弥于无形。 天上七曜闪烁,连成一线。 星光之下,一个巨大的防护罩渐渐成形,将西山塘与群山笼罩在其间,银光流转,宛如九天上的银河,与星夜和月色融为了一体。 鬼门大长老挥出的气刃,直接被法阵给吞噬了,转化成了法阵的能量。 众人都被这异象给惊到了。 鬼门大长老脸色一变,这怎么可能! 他打出去的灵力被吞了? 还不等他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他连带着他身后一众精英弟子便不受控制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飞出去。 鬼门大长老连忙稳住身形,然而他身后修为低下的弟子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俱都被砸落在地上,气血翻涌,狠狠吐出了一口血。 “这是什么东西!” 饶是鬼门大长老,这会儿心头也惊骇不已。 他见过鬼门的迷踪阵和幻阵,可从没有听说过能把人攻击尽数吞噬的阵法。 他不信这个邪。 又在透明的光幕上打了几道,可全部都犹如石沉大海一般,惊不起一丝波澜。 相较于他们的惊疑不定,经历了生死一线的陆老夫人眉间松动,稳稳松了一口气。 欣喜道:“鸢鸢做到了!” 陆家几位夫人被刚才的险象惊出了一身冷汗,听到陆老夫人的话,心头也跟着安定下来。 危机解除,她们这才有时间关心陆裴风和铁头的情况。 “小风,你们怎么样了?” 陆裴风坐在地上调息,他刚才几次遭到重击,都是硬生生扛过来的,鬼门的人被阻融在阵法外,他就吃了药坐下来恢复了。 他不希望自己带着一身伤出现在阿鸢面前,引得她担心。 “无事。” 他睁开了眼睛,看了铁头一眼。 铁头已经被几个崽子围着检查了,连胳肢窝都要抬起来看一看,确保过完好无损之后,他们才重新扬起了笑脸。 “太棒了铁头,你刚刚真厉害!” 云羡吃过药之后也醒过来了,他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就是:“宋施夷,快跑!” 他猛的坐了起来,惊喘一声,脸色还是微微发白的。 宋玉妍气得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谁让你挡在我面前的!你刚刚差点就死了你知不知道?” 她气他的莽撞与不计后果。 云羡摸了摸头,瞧着危机解除了,大家都还平安,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那我这不是没死吗,宋施夷,我不能看着你死。” “为什么?” “因为……”云羡觉得现在还不是挑明心意的时机,只眨了眨眼睛:“我往后再告诉你。” ------------ 第353章 想杀我夫人,我先弄死你! 看着云羡从奄奄一息,又瞬间变得生龙活虎的样子,陆家部众觉得今天晚上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不可思议极了。 他们怀疑陆家是不是贡了神仙。 要不然怎么可能在此等险象环生之中绝地求生,还凭空出现了个能保护他们的防御阵。 看着刚才还嚣张得不可一世的鬼门中人,如今在法阵外面气急败坏地对着透明的光幕一通乱砍。 多少都有点虚幻了。 刚刚他们真的以为只有死路一条了,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 谁知道他们这边还有危机时刻力挽狂澜的能耐。 “会不会是少夫人?” 只有少夫人没有露面,兴许是她还真说不准,毕竟他们这位少夫人是有点神秘在身上的。 不仅医术惊人,还能令神兵对她言听计从,除了她,他们也找不出来能弄出如此大阵仗的人来了。 不仅如此,还能将鬼门的人全部阻挡在外。 可以说,这一刻陆家部众对他们这位甚少露面的少夫人敬佩到了极点。 宋明鸢将空间里的灵气抽调出来一半,才堪堪完成了这一阵法。 她空间里的灵气可以循环再生,但一时间抽调完这么多,还是有些肉痛的。 想要恢复过来,少说也得三五年。 不过能保住西山塘,将鬼门之人阻隔在外,免受其扰,这灵气也算是值了,至于其他的,可以慢慢来。 宋明鸢站起身来,检查了一番阵法没有什么纰漏之后,正要赶回去收拾鬼门的人,脚步一滞。 被她压制许久的修为忽然有了突破的迹象,来不及多想,她赶紧飞身到最近的山头,简单布置了一番,准备冲击新的境界。 在此之前,她已经初灵境九级了,三个月前,就已经触摸到了通灵境的屏障,只不过为了巩固修为,她才没有急于突破。 而今,已经到了临界点。 按理来说,从初灵境突破到通灵境这一过程应该很轻松,更何况是对有过突破经验的她来说。 可是她凝心静气,摒除杂念的时候,竟然听到了天边隐隐约约传来轰隆隆的闷雷声。 她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雷声渐大,如墨色翻涌的乌云聚拢在了她的头顶。 宋明鸢眉心一跳,一种熟悉的被锁定的毛骨悚然感遍布她全身。 一个小小的突破,竟引来了雷劫! 不,突破通灵境根本不会有雷劫! 这是天罚! 宋明鸢一颗心直直往下坠,几乎是刹那间,就把空间里的防御法器一股脑全拿了出来。 狂风呼呼刮起了地上的残枝落叶,即便是在法阵里的众人也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紧张。 按理来说,这样旱热的天气,要是能下一场雨,他们理应欣喜才对,可面对着此番情景,他们根本开心不起来。 这太不同寻常了。 前一刻还是月明星稀,只几个呼吸间就聚了一片阴云,伴着震鸣的雷声,聚集在西山塘的上空。 乌云很低,给人一种压抑又低沉的气息,明明其他地方仍然碧空如洗,但是他们头顶上的这一块已经黑得看不出原来的色彩了。 乌云似要将夜空吞噬,酝酿的雷电时不时炸响一声,将大地映照得惨白。 底下的人乱成一片。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打雷了!” “我看这不是一般的雷云,快点,咱们还是到屋里避一避,这雷要是砸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陆裴风抬起头来,看见狂风刮着雷云朝山那边逼近,脸色猛然一变。 在众人躲避不及之时,他几乎如同一根迅疾的利箭一样,追着雷云而去。 陆老夫人跟陆家几位夫人是不知道鸢鸢具体在山里的哪个方向的,对于突然凝聚起来的雷云,原本也没有多想。 可这一切在看到陆裴风惊变的脸色之后,顿时消失不见了。 “老夫人,怎么了?” 孟氏见她们良久都没有挪动脚步,刹那间脸上血色尽失,有些担忧地问了一句。 陆老夫人什么都顾不得了,杵起拐杖,颤巍巍的摸黑就跟了过去。 险些被地上的枯枝绊倒。 孟氏怔然了一瞬,跟沈鉴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阵法外,鬼门大长老也注意到了这一异动,联想到刚刚完成的阵法,他面色晦暗。 “定是有人在突破,走,咱们过去看看!” 鬼门大长老有幸见过一次门主突破时引来雷劫的场景,与现在这般无异。 其余鬼门弟子,便是连他们这些长老,连引雷劫的门槛都够不到。 看来西山塘的这位实在不容小觑。 如今他们已经把人得罪了,如果不能除掉,让对方有空间成长起来成为鬼门的劲敌,到时候死的就是他们了。 现在对方引来了雷劫,如此大好时机,连天都在帮他,无论如何今晚都得找机会把人给除掉! 鬼门大长老匆匆带着人赶过去,他们速度快,甚至比陆老夫人一行人还要来早一步。 他们一来就看到了被雷云锁定的宋明鸢。 她此刻周身灵力涌动,发丝被狂风吹得乱舞,双眸微阖,像是入定了。 鬼门大长老几乎肯定了她就是杀他鬼门弟子,创立大阵的人。 没想到凡界竟然还藏着这样的人物,就是可惜了,她今日注定要命亡在此! 见她毫无防备,专心应对雷劫,鬼门大长老苍老的眸子暗芒一闪,毫无预兆地出手对着她的背影偷袭过去。 只不过他还没靠近,一柄透体雪白泛着寒气的长剑就扎在了他身前寸余之地。 若不是他闪避得及时,只怕被劈成了两半。 鬼门大长老刚才一心都在宋明鸢身上,这一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这里的陆裴风的存在。 “想动她,先杀我。” 他是不会让他们靠近她一步的。 陆裴风一身黑衣,挡住了鬼门大长老的去路,他神色在雷电之下的映照之下并不分明,只能感受到无尽的冷意。 “阁下何必屡次三番坏我好事,只要她死了,我绝不与你们西山塘为难。” 鬼门大长老倒是想弄死阻拦他的人,只他身边还站着一个铁块头,两人配合起来一时半会还真拿不下。 他并不想浪费多余的力气在对付他们上面。 陆裴风冷冷勾唇:“想杀我夫人,我先弄死你!” ------------ 第354章 这一次,换来救你 冷戾的声音刚刚落下,陆裴风便动了,黑色的衣角掠过,他执起霜血,带着寒芒的刀尖直逼鬼门大长老。 鬼门大长老心头一惊,紧接着怒极反笑:“本长老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他只想速战速决,是以跟陆裴风对打时还不忘用言语激他。 “如果我看得没错的话,你夫人修为才初灵境九级圆满,一个小小的突破竟然引动了雷劫,就凭她现在的修为,你真以为她能在雷劫之下偷生?” 他挡下陆裴风迎面砍过来的刀,枯老的面容尽是猖狂狠毒的笑:“哈哈哈,便是没有本长老动手,她也绝活不过今晚!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待会儿给你的好夫人收尸吧!” 然而事与愿违的是,他的言语并没有激得陆裴风失去理智,反倒让对方的战斗力爆表,势要弄死他一样,打法越发凶残悍猛,如同降世杀神。 鬼门大长老恨恨咬牙,不得不避其锋芒。 他身法与招式都不如在战场上经过千锤百炼练出来的陆裴风强,若非有灵力护体,只怕早就被一剑捅穿了。 疯子! 被簇拥着的陆家人赶到现场的时候,就看到陆裴风不要命似的追着鬼门大长老砍。 而铁头将其余的鬼门弟子戏耍得团团转,踩蚂蚁一样,接连踩死了两名鬼门弟子。 他们身后,阴云密布,墨色浓稠,粗壮的闪电像是要把天劈开一样,声势浩大,摧人肝胆。 阴云之下,他们紧张的人就盘腿坐在悬崖边的石头上,像是被黑漆漆的深渊包围。 四周空旷无一物,如蛛丝网一样炸开的惊雷在她的头顶张牙舞爪地示威着。 似乎下一秒就要将人吞没。 陆老夫人手脚一片冰凉,刚才秦山崩于前仍面不改色的面容顷刻间变得惨白。 她脑中一空,失手将手里的拐杖掉落在地,脚步踉跄地跑过去,只还没靠近,就被护山大阵形成透明结界挡住了去路。 “鸢鸢!” 她着急地拍打着结界,手都拍红了。 几个小崽子慌乱无措,急得团团转:“快,咱们挖个洞跑出去把嫂嫂带回来!” “快挖!” 大人们见此也上来帮忙,可护山大阵启动,哪里是能挖个地道就能破解的。 “不行,呜呜呜,怎么会不行,一定是咱们挖得不够深,再挖挖看!” “不对,大哥跟铁头为什么能出去?” “大哥肯定知道出去的办法,大哥,呜呜呜,快去把嫂嫂带回来!” 他们焦急的哭喊声尽数被雷声掩盖,陆裴风一步步朝宋明鸢的方向靠近,可鬼门的人就像是攀咬在他身上的恶狼一样,故意跟他作对,让他寸步难行。 蓦地,一道手臂粗的雷电劈头盖脸直直朝着宋明鸢身上砸了下去。 “不!”陆裴风心头一窒,目眦欲裂,猝不及防之下受了鬼门长老一掌,狠狠砸在了地上。 他身形狼狈,几乎颤抖着爬起身来,连修复身体的药都没吃,就朝宋明鸢冲了过去。 雷电带着足以将一切事物湮灭的力量,摧毁了宋明鸢提前布下的防御阵,将她身上的防御法器都劈开了道道裂隙。 地上七零八落全是她碎掉的装备。 万幸的是,第一道雷劫她扛下来了。 鬼门大长老看见碎了一地的灵器,心痛得快要窒息,眼睛都红了! 不是,她凭什么。 她凭什么啊她! 鬼门人人遍求不得一件的灵器,她穿了一身,她用来挡雷!! 鬼门大长老呼吸急促,若非怕受到雷劫波及只敢远远观望,只怕要冲上去按住她的肩一顿摇晃。 雷劈下来的时候,陆家人骇得魂差点都去了一半,陆裴川使劲捶打着结界,红着眼睛喊嫂嫂,几个崽也是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陆家几位夫人腿脚一软。 直等看到鸢鸢安然无恙,才堪堪从将要晕厥过去的边缘拽回来。 她们感觉自己像是溺水死过了一遭一样,如此惊心动魄。 “没事了,没事了!”陆大夫人拥抱着几个只要嫂嫂的孩子,喃喃自语。 话音刚落,雷声滚滚再起。 她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死死抱着几个孩子,几乎不忍再去看。 陆裴风恨自己此刻的无能为力,恨自己此刻的弱小,他红着眼睛,朝他的阿鸢一步步走过去,起初只是走着,后面干脆跑了起来。 雷劫之下,他伸出沾了血的双手,想把她拥入怀里,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道轻推了出去。 黑眸骤然颤动,他近乎绝望地哀求:“不,阿鸢,不要!” 不要! 宋明鸢不想死,至少此刻,她不愿意死,以前她对世间毫无留恋,所以面对飞升的雷劫,可以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就坦然赴死。 但是现在,她不想在大家面前被劈成黑炭,那样太丑了。 她希望自己在大家眼里是强大的不可战胜的,也是好看的体面的。 宋明鸢继续在身上堆叠防御法器,硬生生扛下第二道雷,全身的经脉似乎都被劈碎了。 她身上穿的防御羽衣已经残破,唇角血线如坠珠。 似乎知道她会伺机用防御法器,第三道雷根本不给她苟且偷生的机会,像是要把她劈死才罢休一样,声势又急又猛。 “宋施夷!” 明明五识已经被震得失去了感觉,可宋明鸢还是听到了这一声呼唤,她勉强睁开模糊的眼,就看到了一道向她奔赴而来的身影。 她笑着说:“阿鸢,不要怕,这一次,换我来救你。” 宋明鸢发不了声,只摇着头试图凝聚起灵力,像刚才将陆裴风推开一样将她推开,可身体残破得就像是沙漏。 她试了一遍又一遍。 宋玉妍的速度很快。 最后关头纵身一跃,在跟目光对视的时候,眷恋又不舍,却充满了决绝。 阿鸢对她从不设防,她拥有很多次能抢回身体的机会,可从前,宋玉妍从来都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这一刻,她很庆幸阿鸢没来得及给她换上新的身体。 她朝她扑了过去,像是作最后的告别一样,拥抱住了她,温柔而坚定地将她挤了出去,抢占了身体的主权。 雷劫落下的瞬间,用魂阴木制作而成的手串瞬间绷断,焦黑的珠子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 第355章 生死不明 世界重归于宁静,阴云很快退散,大家都怔怔地看着那被雷劈得焦黑一片的地方。 石头四分五裂,没有灵力抵抗的人已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灰飞烟灭了,连遗骸都不剩。 他们不知道宋玉妍在最后的关头有没有救到人,是都活着还是都死了。 只余下一片空荡荡的死寂。 陆老夫人失力滑坐在地上,哪怕听到抄家流放的消息,都能镇定撑起场面的她,这一瞬间泪如雨下。 一生要强的老太太从没有哭过,再苦再难她都咬牙硬撑下来了,面对老爷子故去,她尚能乐观地想着,百年之后在地府重逢。 可是这一刻,她哭得像个孩子。 “鸢鸢,鸢鸢,你骗奶奶!” “是不是故意逗奶奶玩的,啊?是不是?别吓奶奶了,奶奶年纪大了经不住吓,你快点出来,别淘气,奶奶今晚还做你喜欢吃的糖醋鲤鱼。” 回应她的只有树叶刮过焦土的声音。 “你跟阿妍丫头是不是藏起来了,奶奶不骗你,现在就去做,做好了你要出来啊。” 老太太失神喃喃,站起身来,一阵天旋地转,身体朝后仰倒下去。 “娘!” 陆家几位夫人哭得不能自已,赶忙将人扶了起来。 陆裴川红着眼睛,跟几个小崽子贴着结界,怔怔地看着雷劈下来的那里,不愿意相信他们的嫂嫂就这样不见了。 云羡脸色苍白,他救不了宋施夷,也救不了师父,他是个废物!他是个废物! 陆裴风脑海一片混沌,心尖密集的痛一点一滴扩散至全身,他呆愣愣的,像是个失去了感情与生机的木头。 他的阿鸢前两天才笑靥如花地答应嫁给她,他还没来得及给她补上一场用心操办的婚礼。 一双眸子渐渐灰寂下来。 又一点点漫上了红血丝,他面无表情地拔出了霜血。 冷残的目光看向面露喜色的鬼门一众人,没有他们,阿鸢不会有事。 他们都得死! 心中像是蒙上了一层阴翳,无尽的杀意驱使着陆裴风朝鬼门一众人砍杀了过去。 他毫无章法,见人就砍。 此刻剑意与他心高度一致,都想把鬼门的人砍了,两相融合之下,如有神助,连杀四五人。 看着带出来的精英弟子接二连三躺下,鬼门大长老几乎呕血。 他通身暗红色的灵力涌现,再次跟陆裴风交起手来,招招毒辣,直攻要害。 可即便这样,仍然阻止不了陆裴风的屠刀血鬼门弟子的头颅砍去。 最后一个弟子人首分离。 看着浑身染血,如同地狱恶鬼朝他索命的人,鬼门大长老又惊又怒,抓住一个破绽,一道灵力朝陆裴风打了过去。 陆裴风的剑已经逼近鬼门大长老了,他心里似乎只有血腥与杀戮,根本没有要躲的意思。 一剑把他扎了个透。 剑气化解了一部分灵力,余下一部分如同刀刃一样,划穿了陆裴风的眼睛。 鲜血涌出,可他就好像没有感觉。 看着宁可牺牲一双眼睛也要给他一刀的人,鬼门大长老从没觉得一个人能这么疯。 他笃定了陆裴风会本能退避,他可借此机会乘胜追击,可万万没有想到他会疯成这样。 迫不得已之下,鬼门大长老只能重伤逃遁。 陆裴风把霜血剑随手一扔,坐在被尸体包围的中央,像是要等阿鸢回来一样,一动不动甚是乖巧。 躺在脏污血泊里的霜血都快要气死了,它可是神剑,神剑!他就这么对待它的吗? 说好的尊重呢! 它噌的一下立了起来,想给陆裴风两下子,可看到他俊颜染血失魂落魄的可怜模样,到底没狠得下心。 若是它跟宋明鸢绑定了关系,还能靠着这层关系感知一下她是生是死。 可它如今是一把无主之剑,根本不可能知道。 以她低微的修为,若是那最后一道雷劫真的落在她身上,指定是没有了。 铁头茫然地在悬崖边上转了一圈,回来就看到一人一剑惨兮兮的样子,它将陆裴风提溜起来,又用大脚踢了踢霜血。 气得霜血在它铁身板上砍了两剑,留下好几道划痕。 铁头气呼呼一脚就把霜血踢飞了。 陆裴风被它颠得咳出了一口血,脸色惨白惨白的,眼神一片死寂。 铁头想安慰他拍拍他的脑袋,又担心自己力道没个轻重一下就把人给拍死了。 于是将他提溜着走了回去。 沉重压抑的气氛包围着西山塘,往日的欢声笑语都不见了踪影。 这种低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天亮。 陆家几位夫人眼睛一个个都是红肿的,只有陆承三兄弟还算坚强一些,处理着西山塘上下事宜。 “你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这样?” 看着陆家人的状态,孟氏心里也难受得紧。 沈鉴似乎才回过神来,嗓子发紧:“娘……” 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不相信阿鸢姑娘会这么轻易死去,她是能将北魏闹得鸡飞狗跳大名鼎鼎的妖盗,能屡次三番将命悬一线的他们救回来的人。 “我去看看云羡,还有陆兄弟……” 孟氏目露担忧:“是该去看看的,你多留意一下他们两个,鸢鸢跟小风感情好,阿羡看着对阿妍也是喜欢到心坎上的,如今鸢鸢跟阿妍出了事,他们只怕心里不好受,你去开导开导他们,莫要让他们做傻事。” “是,娘。”沈鉴嘴角微带着些苦涩,他怎会不知道他们感情好。 孟氏没注意到儿子黯然的样子,叹息一声:“你陆奶奶早上晕过去了,也不知道醒没醒,她这般疼鸢鸢……我待会儿得去看看。” 她不忍说下去。 出了这样的事,只怕对陆家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鸢鸢心系陆家,又帮过她许多,鸢鸢不在的日子里,她多帮忙照看一些也是应该的。 “好。” 母子俩带上了伙房的早点,一道去了小木屋。 他们到的时候,小木屋底下已经围着不少人了,吴达和李飞一众都在,都是担心宋明鸢和陆家人的。 殷时月也提了早点过来。 今日,木屋的小厨房没有了热闹的烟火气,也没有了老太太鲜活中气的吆喝声。 ------------ 第356章 他只是瞎了不是死了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孟氏眼前一亮:“老……”夫人。 后面两个字像是哽在了喉咙里一样,不由捏紧了手里的食盒,其余人也愣在了当下。 老太太似乎又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庄重,只那花白的头发一夜之间全白了,再也找不出来一根黑色的头发,像是落了满头霜雪。 陆家几位夫人撇开眼,生怕自己再多看两眼又会忍不住哭出来。 老太太前些日子还满脸高兴地说,喝了鸢鸢给的神仙水后,返老还童,黑头发都长出来了。 而今…… 老天爷这是要她们的命啊! “怎么了,一个个杵在这里作甚,我没事,无需担心,这把老骨头还能撑撑,等着鸢鸢回来呢。” 陆老夫人说完,似乎想笑一笑,实在笑不出来,反倒让自己心窝窝一抽一抽地疼。 她没再说话,迈着沉重的步子默默地转身走向了厨房。 饭得吃,好好吃,吃了身体才不会垮掉。 要多活几岁,活着等鸢鸢回来,要不然,即便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看到陆老夫人寂寥的背影,几位夫人心里难受。 陆大夫人看着眼睛红肿的妯娌,声音低哑开口:“行了,鸢鸢不会想看到我们这样的,都振作一点,鸢鸢帮了我们这么多,我们不能让她白忙活一场,生意还得继续,西山塘也不能放弃,等我们把不夜阁发扬光大,把西山塘发展起来,鸢鸢肯定会回来的。” 虽然这个希望很渺茫,但是再渺茫,也是希望。 “大嫂说得对,我还没把西楚二皇子头打爆,把西楚城池抢来给鸢鸢当新婚礼物呢,待我打下了江山,鸢鸢就会回来了。” “是,鸢鸢的嫁衣才刚刚选好料子,还没来得及动针,等她回来穿上绣好的嫁衣,一定会是这个世上最漂亮的新娘子。” 有了信念的支撑,陆家几位夫人打起了精神,她们一定会用自己最好的方式,迎接鸢鸢归来。 陆家几位夫人下楼接待了孟氏一行人,又领着沈鉴和大夫去看了陆裴风。 陆裴风被铁头提溜回来就晕倒了,陆家几位叔叔轮流守在他身边,就怕他醒了受不住,做出什么不受控制的事。 “他这双眼睛伤得太狠了,想要重新恢复过来,很难。” 大夫顿了顿,没有把话说绝。 他无意在陆家人本就受到创伤的心里再加上这沉重的一击。 在他看来,眼睛伤成这样,想要复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便是有少夫人之前给药堂极好的伤药方子,都不可能做到。 叹了口气,大夫拿出白色纱布,将陆裴风的眼睛缠好。 他一有动作,陆裴风就醒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很安静,既没有悲痛欲绝,也没有大吵大闹。 只是脸色苍白,木然地坐在那里,像是个木偶一样随大夫摆弄。 铁头就蹲在旁边,目光幽幽地盯着他看,像是有种他要是寻死觅活,就一脑袋拍晕他的蠢蠢欲动。 “小风。” 不等陆承说些什么,陆裴风就开口说话了:“三叔,我要离开西山塘,去找阿鸢。” 他声音带着几分涩意,却很冷静。 “可是你的眼睛……” “只要我还能走,就不会放弃。” 他答应过阿鸢,会去找她的,大家身边都有亲人在侧,阿鸢什么都没有,他不能放任她一个人呆在外面。 她要是没有灵力了,要是受欺负了怎么办? “好。”见大侄子态度坚决,陆承也放弃了劝说,只道:“那我让青海和长云回来陪你一起。” 他能理解大侄子此刻的心情,毕竟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陆裴风拒绝了:“不,我现在就走。” “奶奶还有娘,就劳烦叔叔们多照顾了,我找到阿鸢就回来。” 陆承听懂了他潜意思的话,要是找不到,他会一直找,直到将人找到为止。 陆大夫人没说什么,只叮嘱了他:“要是有阿鸢的消息,记得给我们带个信,还有,要记得报平安。” 她心中有不舍,有担忧,但更多的还是要放手,让他去做他想做的事。 陆裴风离开西山塘的时候,铁头也跟着消失了。 西山塘被护山大阵包围在其中,坚固如铁桶,进不得出不得,只有店铺的传送阵,成了出入的唯一通道。 之后鬼门的人又来了几波,不过都是无功而返。 法阵外的悬崖边上,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陆裴风凭靠着记忆,一路跌跌撞撞来到了这里,因为看不见,起先他还会磕磕碰碰几次,找到感觉后便不会了。 看不见,他还能听,还能闻,还能伸手去触。 铁头就在他身边,给他看路,看到前面有障碍,还会伸脚去踢踢他。 陆裴风原本走得好好的,被它一脚踢倒了。 “……” 他只是瞎了,不是死了。 陆裴风坐在地上,听着风声从耳边吹过,一张俊美的脸少见地露出了茫然和脆弱:“铁头,你说阿鸢会在哪?” 不知道哇。 铁头呆呆的。 陆裴风似乎也不要铁头的回应,又兀自失神问:“她会等我来找她吗?” 铁头:不知道哇。 没得到答案,陆裴风站起来继续走,山路并不好走,等走到悬崖边上的时候,他已经是一身狼狈了。 他想,如果他能有宋玉妍那样的能力就好了,可以不受阻隔,直接出现在阿鸢面前。 可惜,他并没有跟阿鸢那具身体的联系,也没有跟空间的联系,他不是宋玉妍。 铁头以为他要想不开,又把人提溜了起来,让陆裴风双脚离地。 主人活着,又不是死了。 死了它肯定放手。 要不然主人没伴。 他跳下去主人回来找不到他,就麻烦了。 陆裴风面无表情地转头,沉默了一会儿:“我只是想让你带我到下面看一看,并没有要跳崖的意思。” 铁头呆滞,然后提溜着陆裴风,毫无预兆呼咻一下就跳下去了。 陆裴风就这样任由它提着感受下坠,怕自己眼瞎看不见阿鸢,还叮嘱铁头:“要是看见阿鸢,你就踹我一脚。” 肉身已经毁了,他亲眼看着的,阿鸢若是活着,肯定成了魂体,他瞎得不是时候。 ------------ 第357章 原来是个傻的 陆裴风跟铁头从悬崖跳下来的时候,距离他们五里地的山林外,一行身着劲装手持腰刀的队伍停坐在了山道上。 为首之人相貌堂堂,手里转着两颗光滑玉润的绿珠子,一身青衣,颇有几分文人雅士的模样,不过此刻脸色却是不太好看。 “殿下,现如今西山塘和鬼门都是值得怀疑的对象,前些日子属下得到密信,邕州知府肖云志传了消息给北魏鬼帝,鬼门的人劫走了他夫人谢氏并且搬空了肖府,如今北魏皇帝对这件事十分重视。” “可现在看来,这西山塘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能用术法将整个一个地方与外界隔绝,这样的手段,实在闻所未闻。” 在来这里之前,闻人杰已经将陆家人定为了最大的怀疑目标,他来此就是想确定这件事的,哪曾想中途又杀出了个鬼门。 这鬼门是个什么东西,他根本就不知道! 他已经派人去查过了,邕州确实发生了这么一回事,而密信上的内容也没有作假。 不管是鬼门还是陆家,只要让他找出来是谁坏了他在北魏多年的布置,他都要让其付出惨痛的代价! 见二皇子浑身气压低沉,说话的人低了低头:“殿下,现在西山塘进不去了,鬼门又毫无消息,不如您先回去,让属下在此监视,永信王贼心不死,没有您坐镇京都,只怕会迷惑圣听,生出乱子。” 闻人杰脸色更沉了,自打在北魏这边失利,父皇已经对他有所不满了,若是让永信王再进言几句,只怕父皇会对他心生罅隙。 为了查探消息,已然耽误了许久,确实不能在这里多留了。 “给我备马,看好他们,有消息务必第一时间传回来,本殿下不信他们能藏在西山塘里一辈子不出来。” 闻人杰望着那透明结界的方向,微眯了眯眼睛,拂袖转身上了马。 六名亲卫随行护送。 闻人杰策马才走出不到一里地就停住了。 他们前路躺了个人,看不清面容。 “殿下?”亲卫惊疑不定,纷纷围在闻人杰旁边。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刚刚来时空无一物,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路边就多出来了个人? 闻人杰皱起眉头,心中警惕:“去看看怎么回事,要是发现不对,直接杀了。” “是!” 亲卫带着一人打马上前,还不待他们靠近,躺在地上的人就动了动,懵懂地坐起身来。 绸缎般的发丝倾泻下来,露出一张精致绝俗,美不胜收的脸。 她一双眼纯净得如同不谙世事的幼兽,不染一丝世间的尘垢,像误落凡尘的仙子,让人呼吸都跟着一窒。 众人满目惊艳。 哪怕是见惯了美人的闻人杰也被这一直击心脏的美色惊艳得愣神了好半晌。 他迫不及待推开亲卫,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到了近前。 闻人杰目不转睛地盯着恍若山中精灵的美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问道:“敢问姑娘芳名?为何会晕倒在此,可是遇到了困难需要帮助?” 那双清澈得能让人心神为之牵动的明眸落在了闻人杰身上,他少见地感受到了什么是心跳如雷的感觉。 她眨巴了下眼睛,慢吞吞地吐出了一个字:“丑。” 得到回应的闻人杰露出了个笑脸,声音温柔:“姑娘名叫阿丑?” “你、丑。” “……” 闻人杰原本应该生气的,可对上这么一张脸,他完全生不起一丝气。 “那姑娘芳名叫什么?”他耐着性子问。 “芳名?”纤秀漂亮的眉毛皱了皱,不解地问:“什么是芳名?” 原来是个傻的。 众人惋惜。 闻人杰眼底却亮起了精光,觉得她简直就是老天赐给他的宝贝,要不然怎么就正好让他发现了她,而她又恰好是个傻的呢? “是阿杰哥哥的不是,忘记仙儿妹妹不懂了,刚刚阿杰哥哥不应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跟阿杰哥哥回家吧,别闹小脾气了。” 他目光温柔宠溺,好像当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阿鸢看傻子似的看他,白皙无瑕的脸都带了几分鄙夷:“我叫阿鸢,不叫仙儿。”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全名叫什么,但她就是知道自己叫阿鸢。 因为好像有人叫过她小鸢儿,鸢鸢,阿鸢。 闻人杰僵硬了一瞬,随即带上无懈可击的笑容:“是阿杰哥哥说错了,鸢妹妹,你跟阿杰哥哥回家吧,阿杰哥哥家里什么都有,你想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阿杰哥哥都能给你取来。” 阿鸢一下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她刚才好不容易才从空无一人的琉璃殿中挣脱出来,有点饿了。 于是点点头。 十分乖巧地说道:“要好吃的。” 闻人杰露出了一抹笑,人傻就是好骗,他把马牵了过来:“那阿杰哥哥现在就带你回去吃好吃的,鸢妹妹,快上马吧!” 阿鸢上了马,见闻人杰也想上来跟她共乘一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她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 他怎么能跟她共乘一骑! 于是一脚把踩在马蹬上的闻人杰踹了下去,颐指气使道:“你去给我牵马。” 闻人杰摔在了地上。 闻人杰黑了脸。 亲卫一把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生怕他一气之下让这样难得一见的美人命丧刀下,赶忙说道:“殿下,属下来给鸢姑娘牵马就好了。” 有了台阶下,闻人杰面色和缓了许多,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到底拉不下来脸继续往前凑,只能气闷地上了另一匹马。 阿鸢将绳子拽在了手心,睁着清亮有神的眸子左右看了看,没等亲卫过来牵绳,就无师自通地一夹马腹,驾马狂奔了起来。 “鸢姑娘!” 风呼呼地吹在她脸上,她觉得很好玩极了,直把身后的叫唤忽视了个彻底。 “马儿马儿快点跑,把后面的傻蛋都甩掉!马儿马儿快点飞,一条路上走到黑!” 黑色的骏马像是能听懂她的话一样,矫健的四肢拔足狂奔,速度快若疾风,不一会儿,闻人杰一行人就被远远甩在了身后。 “快追!别让人给跑了,我要将她带回西楚!” ------------ 第258章 她是不能走吗? 以悬崖为中心,方圆十里找了个遍,陆裴风和铁头都没有看到宋明鸢的影子。 其实只要他们飞到天上,就能看见那道离西山塘越来越远的身影了。 但是没有主人的主动召唤,铁头根本感知不到她的方位。 只能跟着陆裴风一寸寸寻找。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他的心也一点点变沉。 陆裴风坐在阿鸢半个时辰前落地的路边,眼睛上的纱布已经不知所踪,露出了狰狞的伤口。 他静坐了一会儿,撕下一块黑色布条,将眼睛重新缠好。 被荆棘划伤的手执起霜血,语气平静得没有起伏,只喃喃道:“鬼门一定有找到阿鸢的法子,这世间也只有他们跟阿鸢一样拥有凡人没有的法力,我得去找他们。” 霜血觉得他有点可怜。 可下一秒就听他对它说道:“要是找不回阿鸢,我就天天把你泡在粪池里。” 霜血:??? 他可怜个龟儿子,他就是狗! 亏它以前还觉得他说的那番不强迫它认主的话有点感动,它感动个屎!他简直比那没有心的女人更可恶! 霜血骂骂咧咧,决定到鬼门的时候砍死那些龟孙子。 它不是怕泡粪池,它是想尽早找到那女人的下落! 陆裴风背上霜血,带着铁头,像个浪迹天涯的旅人,一步步远去。 半个月后。 西楚皇城。 精力旺盛的阿鸢带着面容憔悴神情萎靡的闻人杰和六名亲卫进了城。 足足一个多月的路程半个月跑完,鬼知道他们一路上都经历了什么。 阿鸢拽了拽脸上的面纱,一双灵动的眸子四处张望着,像是初初入世一样哪哪都带着好奇。 “这就是你们说的有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西楚皇都吗?” 真热闹呀! 闻人杰和一众亲卫手里拿的背上背的都是她一路上扫荡的吃食和玩意,一个个活像那个跟在大小姐身边鞍前马后的小厮。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听话,等察觉不对的时候,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了。 回到自己的地盘上,闻人杰觉得应该拿出一点身为皇子的气势,于是把自己手里的东西往亲卫头上一放。 “够了!随我回府!” 他沉着脸,先前的和颜悦色跟耐心诱哄荡然无存。 阿鸢从繁华的街道上收回目光,意外地看了闻人杰一眼,呀!他终于忍不住露出真面目了! 但是她心里完全没有怕的感觉。 “你凶我?” 太不听话了呀,要不是找不到一个好的钱袋子,她肯定把他狠狠揍一顿再扔掉! 闻人杰没有回答,只是冷着脸,对身边的亲卫道:“把鸢姑娘送回府,我要进宫面见父皇,若是把人看丢了,你们也不用活着来见我了。” “记住,别让外人看到她的容貌。” 说完,闻人杰就进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往西楚皇宫而去。 阿鸢看向几名面露难色的亲卫,主动问道:“哪个府?” 抱着东西的亲卫赶忙道:“鸢姑娘,殿下住在二皇子府,属下带您过去。” “闻人杰说有好吃的好玩的都能给我取来,是真的吗?” 对于鸢姑娘直呼二皇子大名,一众亲卫已经从刚开始的心惊胆战到现在全然麻木了。 鸢姑娘与正常人不同,怎么能以正常人的态度去要求她。 虽然觉得闻人杰有哄骗的嫌疑,但亲卫们可没有那个胆子去戳破,只道:“二皇子殿下说的话当然作数!” “那行吧,我跟你们回去。” 在西楚,皇子行过冠礼之后,便可以在外立府了,闻人杰的府邸就在正街不远。 在没找到下一个冤大头之前,阿鸢暂时还不打算离开。 她没有钱,据她这半个多月以来的观察,这里吃的用的穿的住的,都是要花钱的。 而闻人杰一看就很有钱的样子。 她倒要看看,他将她带回来想要干什么。 阿鸢被亲卫带进了府里,安置在了云水居,府里的管事嬷嬷听说她是殿下带回来的人,指了两个丫鬟伺候。 阿鸢不太适应,等她们把东西归置好后,就让人下去了。 她关上了房门,偷偷摸摸地拿出了买的小陶人放在手上,默念了几声收,掌心里的小陶人就消失不见了。 阿鸢眨了眨眼,不是错觉,她真的可以把东西变没! 这件事情,也是她前几天才发现的,当时还在赶路,又加上有闻人杰和几个亲卫在旁边,所以没有追根究底。 阿鸢下意识的就是不想让他们知道。 如今被证实了,她眼睛都亮了。 可惜的是,这个能力时灵时不灵的,阿鸢又换着东西试了几次,像是反应迟钝一样,念了好几遍都没有动静。 她想看看这些东西都被收去哪里了,却只看到了一片漆黑。 “笃笃笃——”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阿鸢赶忙将东西恢复成原状,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说道:“请进。” “鸢姑娘。” 进来的是刚刚那个帮她归置东西的圆脸丫鬟,看着年岁不大,低眉顺眼的:“侧妃娘娘要见您,让您去花厅一趟。” 阿鸢不懂:“她要见我,又不是我要见她,为什么要我过去呀,她是不能走吗?” 小竹噎住,支支吾吾道:“那个……因为她是侧妃,她在府里的位分高,所以得听她的,不听她的话,就会……嗯,后果很严重。” 阿鸢问:“那你们府里位分最高的是谁?”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都不用思考:“是二皇子,他是这个府里的主人,府上所有事他说了算。” 阿鸢点点头:“那我要是让二皇子都听我的,那是不是就不用听她的了?” 小竹无言以对。 觉得这姑娘脑袋可能不太好使,怎么会觉得堂堂一个皇子会听她的,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这姑娘这般天真,怕也是有几分好颜色,才被哄骗回来的。 小竹对她抱以了同情。 “你要是能让二皇子听你的,就可以不用听侧妃娘娘的,但是得罪了侧妃娘娘,你在府上会不好过。” 阿鸢自动忽视了她后面那句话:“那好,我不去!” ------------ 第259章 身世可怜 听得从云水居传回来的消息,侧妃文氏气得摔碎了茶盏。 她入府已有三年,期间殿下从未曾从外面带过女人回来,府中诸多姬妾,也全都是殿下推脱不了被硬塞进来的,殿下也不曾对她们另眼相待。 如今不过是出去一趟,就带回来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还被安排在了离殿下寝房最近的云水居,这让文氏怎么没有危机感。 “不过是一个狐媚子,竟然也敢大放厥词说出让殿下听她这样的话!” 文氏都快要被气死了。 嬷嬷怕她意气用事,劝道:“娘娘,还是等殿下从宫里回来再做论断吧,老奴看她就是个有恃无恐的,若殿下真的这般看重,咱们冒然出手教训,只怕是遭殿下厌弃,您就当她不存在就好了。” “她如此不敬本侧妃,难道还要让本侧妃忍着?” “娘娘,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在府里的时间还长着呢,要是出了点意外死了也是正常的事,咱们可千万别在这当口被抓住了把柄,以后啊,有的是时间。” 文氏似乎被劝住了,怒意消了些,嬷嬷说得对,正妃未定,府上如今的后宅都归她来管,犯不着为一个无名无分的人计较,最多看不惯以后随便找个由头处置了就是了。 进了这后宅,哪里有荣宠不衰的,她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到几时! “你去找人看看,殿下何时从宫里出来,我好为殿下接风洗尘。” “是,娘娘!” 西楚皇宫。 西楚皇帝闻人仇坐在高位上,被酒色淘空的身体颇有几分萎靡之态,眼底青黑,皮肤松弛,不过半年时间,就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雄风了。 他眼神浑浊地看着底下的儿子:“听说你这次出去还带了个女人回来?” 闻人杰心头一紧,下意识看了旁边站着的永信王一眼,他才回来父皇就收到了这一消息,是谁告状不言而喻。 他真是不遗余力地给他使绊子。 闻人杰心中暗骂永信王卑鄙,面上却是老老实实道:“父皇,确有此事。” “那姑娘是儿臣在回来的路上看见的,见她身世可怜,所以才把人带回了府中安置。” “皇儿啊,身为我西楚二皇子,这般滥好心可要不得,要是这般妇人之仁,父皇如何还敢将光复西楚的重任交给你去办?你啊,要多学学你皇叔!你看他,这半年来哪件事不替朕办得漂漂亮亮的。” “父皇教训得是。”闻人杰低下了头。 闻人仇见他认错态度还算好,脸色稍稍和缓了些:“你这一趟离开西楚,可是弄清楚那妖盗的来头了?” 当然没有。 但闻人杰怎么会告诉他自己此行一无所获,连妖盗的真面目都没见过? “父皇,那妖盗将北魏皇室搅得鸡犬不宁,这件事儿臣已经核实过了,他屡次搬空北魏皇宫,将北魏皇帝逼得连夜迁宫,连国库都没剩下。” “如今北魏一片乱象,灾害频发,民不聊生,北魏皇宫颓势已现,是我们西楚发兵的最好时机!” 闻人仇来了点精神:“此消息确定属实?” “儿臣绝无虚言!” 北魏皇室瞒得再严实,也总会露出端倪,这样的事便是想瞒也瞒不下来。 闻人杰想利用这个机会立功,如今的北魏就像是一只垂死的狼,没有陆家镇守国门,根本不足为惧。 如果他能抓住这次机会,就能从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有望成为最受推崇的继承人。 “儿臣愿领兵出征,为我西楚开疆拓土,恳请父皇成全!” 闻人杰当即撩起衣袍跪了下来。 永信王见此赶忙说道:“皇上,战场上刀剑无眼,二皇子未曾涉足,年轻气盛,此事事关重大,不如明日早朝再行商议?” 若是以前,西楚皇肯定就毫不犹豫指兵了,但是这大半年来许是陆家这个心头大患已除,便松懈放纵了些。 在他看来,北魏尽早都是他们西楚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听得永信王的话,也觉得有道理,毕竟最近他这个二儿子做的事情,屡屡出现纰漏,实在很难叫他放心。 这样重要的事情,不能草率下决定。 “便依爱卿所言,皇儿一心为国,朕心甚慰,今天你便回去好好歇着吧,明日早朝再议。” 说罢便让他给退下了。 闻人杰一路出了宫,脸色十分难看,他叫了亲随:“把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宫里发生的事事无巨细都说一遍。” 亲随看他的脸色,也知道这次进宫不太顺利,没敢有所隐瞒:“殿下,您离开皇都的这段时间,永信王屡屡朝宫里进献美人,直言这天下瑰宝就应该为皇上所有,时常惹得龙颜大悦,加上前些日子他平乱有功,皇上对他是越发宠信了。” 闻人杰停下了脚步,眸光晦涩:“往宫里送美人?” 他皱了皱眉,父皇真是越来越昏聩糊涂了。 不过永信王能走这个捷径,他未必不能效仿。 闻人杰率先便想到了带回府的阿鸢,以她惊为天人的姿容,绝对没有哪个君王能逃得过。 若是将她送进去,定然是冠绝天下的存在,届时父皇宠信的,可未必就是永信王了。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就像是在他心里扎了根一样,挥之难去。 闻人杰不太甘心将好不容易得来的绝世美人拱手相让,这样太可惜了,她分明就应该是他的。 但是目前最快的破局方法,好像也只有此道。 父皇耽于美色,而他手里有着最大的筹码。 闻人杰眸光明灭,回府的路上几经权衡,终于做出了决定。 回到府上,他无视了侧妃的邀请,直接去了云水居。 华灯初上,云水居一片安宁。 阿鸢舒舒服服睡了一觉,就让守在院门外的亲卫去厨房点餐了,闻人杰来云水居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了满满一大桌子阿鸢喜欢吃的菜。 不过她只吃一口就皱起了眉头:“这个糖醋排骨做得太甜了,还有这个红烧鱼太咸了。” “你们不是说回到府里就有好吃的吗?这就是你们说的好吃的?” 她不太满意,总觉得这两道菜不应该是这样的,有更好的做法。 被她容貌冲击得魂都飞了的小竹口水不争气地往下咽:“姑娘,府里的厨子请的都是名厨。” 她觉得府上的伙食还是挺好的,就是包子都蒸得比外面的好吃。 不过姑娘不喜欢,大概是真的不好吃吧? ------------ 第360章 府上进了贼 小竹心想明天赶早要不要采点朝露与花蜜,毕竟姑娘看着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鸢妹妹别生气,不合口胃撤下去让他们重做就是了。”闻人杰走了进来,笑容可掬地耐心哄着。 小竹赶忙行礼:“见过殿下。” 阿鸢觉得自己被骗了,可看着这满大桌子菜,还是正经了神色:“不行,浪费食物是可耻的。” 她直勾勾盯着闻人杰:“你把它吃完!” 闻人杰:“?” “行。” 闻人杰此刻满脑子只想跟她拉近关系,最好让她喜欢上他,为他所用。 所以对于她提出来的无理要求,几乎有求必应,十分纵容。 他深情款款地看了她一眼,一副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 阿鸢眼尖:“你眼角有眼屎哎,快点抠掉,别等会儿跟饭一起吃下去了。” 一句话让闻人杰的笑天崩地裂,脸颊抽搐,僵硬又扭曲。 小竹偷偷瞄了一眼,还真是,有点没眼睛看,她以前还觉得二皇子英俊帅气来着。 现在只觉得二皇子俊美的形象在她心里裂掉了。 甚至觉得他站在阿鸢姑娘面前,都有碍观瞻。 另一个丫鬟殷勤地送上了水和干净的巾帕:“殿下连日在外奔波,定是辛苦了,没时间打理自己也是正常的,大丈夫不拘小节。” 闻人杰听得舒心,伸手接过,洗了脸又擦干净手,才压下心里蔓延的尴尬。 只入了座之后,面对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回想阿鸢刚才的话,却是怎么都提不起胃口。 “吃啊,你怎么不吃?”阿鸢满脸疑惑,并且狐疑问道:“莫非你刚刚答应我的都是假的?” “当然不是。”闻人杰只能执起筷子,忍着想吐的冲动,一边思索怎么让她答应进宫的事,一边吃了起来。 他最多只能这件事情拖上半个月,半个月之后无论如何,她都得进宫。 小莲将之看在眼里,握着水盆的手紧了紧,垂着头默默端着水退了下去。 静水居,文氏坐在摆好膳食的桌前,张姣好的脸面沉如水,只恨不能冲到云水居,去把那个狐媚子给掐死。 自打入府以来,她还没受过如此冷落,她一来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真是好得很! 她目光冷冷地看着前来通禀的小莲:“你的意思是,殿下真的对那个狐狸精关怀备至,有求必应?” “是,奴婢亲眼所见。” 小莲是文氏安插进云水居的,只将刚才二皇子对阿鸢的纵容添油加醋告诉了文氏。 文氏坐不住了。 一拍桌子:“我明天就去会会她!看她究竟使了什么下三滥手段,迷了殿下的魂!” 阿鸢并不知情,只全程盯着闻人杰将一桌子菜吃撑吃吐,连亲近的话都来不及说几句就被亲卫扶走了。 阿鸢愁眉苦脸叹了口气,勉强拿出肉干咬了几口垫垫肚子。 这府上的菜,还不如她的肉干香呢,看来好吃的是没有了。 她问小竹:“你们府上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小竹被她清澈无垢的眸子看得脸红:“姑娘若是觉得无聊,明日可以到后花园逛逛。” “后花园都有什么?” 小竹想了想:“有侧妃最爱的菊花,还有殿下精心伺养的锦鲤。” 阿鸢点了点头:“那好,明天就去后花园看看。” 等小竹收拾完桌子走出去,阿鸢回到房间又开始关门练起了收取物件。 她变出了许多小肉干,又把房间里的东西都收进去了一遍,进步神速。 唯一不变的就是,她想弄清楚这些东西放在哪里的时候,入目都是一片漆黑。 不过每当这个时候,阿鸢就感觉特别舒服,毛孔像是全部打开了一样,整个人如同泡在温水里,暖洋洋的,即便没有睡觉,都不觉得疲惫。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还没亮。 阿鸢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偷摸找了个地,在墙角挖了个洞,将从后花园顺来的锦鲤包着菊花做成了叫花鱼。 她不会生火,忙活一通脸都抹黑了,还没把火升起来。 阿鸢茫然看着自己的手,总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有人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给她擦干净脸,然后把烤得香喷喷的鱼递到她手上。 撇了撇嘴。 算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在墙角鼓捣半晌,耐心告罄的时候,阿鸢终于把火给点燃了,她很开心,赶忙把鱼埋进了土里。 第一次做完叫花鱼,她咬了一口,吐了,随手把叫花鱼喂给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她身边眼巴巴等着的野猫。 第二次做完叫花鱼,她咬了一口,觉得一定是她的手法有问题,把鱼喂给了闻香而来的第二只野猫。 有道是失败乃成功之母,这次不行,下次一定能行! 等做完最后一条鱼的时候,她身边已经围了一群野猫了。 阿鸢看着它们一个个吃得滚圆的肚子,叹气,她的手艺还是好的,只是做不出来她自己喜欢吃的。 瞧这些小猫吃得多香啊! 她也想吃鱼。 这个念头一落,手里就多了一条炸得酥酥脆脆的小鱼干,阿鸢瞪圆了眼。 觉得肯定有人像她投喂小猫一样在投喂她,她昨天想吃肉干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看见小猫齐齐盯上了她手里的小鱼干,阿鸢连忙三两口吃掉。 “没有了。” 她摊开手。 野猫喵喵冲她叫了几声,也不像是对别人那么排斥,凑过去将她手掌心的碎渣舔了个干净。 然后又告别似的喵喵叫了几声,才转身跳出去回了后山。 看到被糟蹋得像是经过暴风雨洗礼的后花园,文氏几乎要晕过去。 她的绿云,她的墨菊,她的仙灵芝! “究竟是谁干的!” 众人瑟瑟发抖,有人惊得瞠目结舌:“侧妃娘娘,殿下伺养的锦鲤也都不见了!” “咱们府里昨儿晚上怕不是进了贼!” ------------ 第361章 她的字典里句句都是狂言 文氏连忙走到池边的亭廊上一看,果然,养得白白胖胖的锦鲤一条都不见了踪影。 “去给本侧妃找,掘地三尺也要把这可恶的小贼找出来!”她咬牙切齿,恨不能把人挖出来杖毙。 一大清早,二皇子府热闹了。 罪魁祸首干完坏事已经回了云水居,只留下一地让人匪夷所思的鱼骨头。 她偷偷地出去,又偷偷地回来。 就连小竹都不知道她一大早干了件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看来今天后花园是去不成了。”她带着早点从膳房回来,语气中还有点遗憾。 “为什么去不成?” 后花园还挺好玩的呀! 不仅有鱼捞还有花摘,就是鱼的品质不怎么好,她做了那么多条,竟然没有一条好吃的。 “听说后花园遭了贼,那小贼把二皇子养的锦鲤和文侧妃最喜欢的菊花给糟蹋完了,现在外面的都在抓贼呢,咱们还是不要出去的好,万一碰上那小贼被挟持住可就麻烦了。” 接触过几次,小竹也知道阿鸢姑娘的特殊,所以很有耐心地软声哄着。 阿鸢哦了声。 原来这叫小贼啊,看来当个小贼很适合她。 阿鸢早上只吃了一条小酥鱼,看到小竹将食盒提了回来,很给面子又吃了些。 比起府上的食物,她其实更喜欢自己时不时变出来的,变出来的不管是口感还是口味,都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挑不出一丝差错。 但是她总不能一直吃自己拿出来的,这样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似乎有个慈祥的老太太曾殷殷叮嘱过她一样。 阿鸢觉得,自己可能是忘了点什么事。 只不过还不等她仔细想想,文侧妃就带着一众家丁闯进了云水居。 “把她给我拿下!” 小竹险些连食盒都给吓掉了。 见那些家丁就要冲过去,守门的亲卫急忙拦下:“侧妃娘娘,你这是要干什么?殿下有令,云水居不得擅闯!” 文侧妃见闻人杰如此护这个狐狸精,妒火中烧:“昨天晚上府里闹了贼,本侧妃有理由怀疑这件事情是她干的!” 她涂着红蔻丹的手指直指还在吃汤饺一脸无辜的阿鸢。 看到那张脸,文侧妃顿时一惊,竟生出几分自惭形秽的感觉来,可紧接着心头危机感前所未有的强烈。 她本就是想借机给她一个教训的,但看到她的长相,心里想要除掉她的想法更甚了。 有样一个人在,她和后宅的一众姬妾,焉能再有出头之日! “殿下既然将内宅事务交给我来管,那我就有责任把这胆大妄为的小贼揪出来,两位可是要想清楚了,你们确定要阻碍本侧妃办事?” 两名亲卫想到文侧妃背后所代表的文家,殿下如今还需要文家的支持,眼下万万是不能得罪的。 于是只能咬牙退到了一边。 一人想要去给闻人杰传消息,却被文侧妃眼尖地喝止了:“站住!” “在那胆敢挑衅二皇子府的小贼还没有找出来之前,今天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她看向半点紧张惊吓都没有的阿鸢,脸色一沉:“你可知罪!” 阿鸢坐在椅子上,连屁股都不挪一下位置,见她这样问就这样答了:“不知。” 她只知道小猫吃得很香。 文侧妃厉声质问:“殿下养在池子里的锦鲤是不是你杀的?还有本侧妃精心照料的菊花!” “你说的什么时候?”阿鸢坐直了身体。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关今天早上的她什么事? 阿鸢又坐了回去:“不是!” 文侧妃根本就没有指望她会承认,事实上,她连怀疑阿鸢的证据都没有。 只是单纯看她不爽,所以才把这件事情扣到了她的头上。 文侧妃冷笑起来:“还敢嘴硬,来人,给本侧妃掌她的嘴!” 一众丫鬟婆子看向阿鸢的目光都有些怜悯,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文侧妃,碍了文侧妃的眼。 看来这姑娘是少不了苦头吃的了。 小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簌簌发抖道:“侧……侧妃娘娘,真的不是鸢姑娘,鸢姑娘从昨天住进来就没离开过云水居,奴婢可以作证!” 她知道这一跪以后在府上许是难待了,可她不能看着鸢姑娘受罚,她纯净得犹如一张白纸,还有点不太聪明,孩子心性,什么都不懂。 “你敢包庇她?”文侧妃利眸扫向小竹,格外黑沉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带着无形的压力。 “奴婢不敢!” 小竹大气都不敢喘,身体控制不住抖得更厉害了。 文侧妃冷哼一声,却没打算放过为阿鸢说话的小竹:“给我一同掌嘴!打到她们交代清楚为止!” 家丁们都没动,面对阿鸢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他们实在有些下不去手。 光站在这里多看两眼都觉得亵渎了,更何况上去扇她耳光。 见他们犹犹豫豫的样子,文侧妃目光如冰刀子一样寒冷:“怎么?要本侧妃亲自动手?” “看来是本侧妃命令不了你们了,是不是?” 听到她暗含威胁的语气,家丁一咬牙,眼睛一闭,朝阿鸢说道:“姑娘,得罪了!” 虽然可惜,但要怪就怪她得罪了文侧妃。 说完,迈步上前。 小竹很快就被擒住了,剩下的都朝阿鸢走了过去。 阿鸢皱眉,觉得有点生气,她明明躲得很好,怎么可能会被发现去了后花园。 简直胡说八道! 眼看着家丁就要伸手抓她,她一个暴起端着汤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倒扣在了文侧妃头上。 哗啦—— 葱花伴着饺子汤浇了文侧妃满脑袋。 小竹愣住了,被躲开的家丁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 谁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 “惹到我,你算是捏到……踢到铁板了!”阿鸢叉腰怒目。 呼!差点就说成捏到软柿子了! 她的字典里字字句句都是狂言,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惶言! 文侧妃被泼成了落汤鸡,一张带着精致妆容的脸都气得扭曲了,她敢!她竟敢! “想打我?”阿鸢眉目一横:“那我就先赏你一巴掌!” “接着吧你!” “啪——” 一声脆响,文侧妃的脸结结实实印了一巴掌,众人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直接惊掉下巴。 不是,她真敢? ------------ 第362章 是我做的 文侧妃气得全身发抖,眼睛都红了:“你这个贱人,敢打我,看我不撕烂你这张狐媚子的脸!” 她扬手就朝阿鸢脸上扇去,手指成钩状,尖利的指甲对准了她的脸就挠。 眼中恨意昭昭,像是要毁了她的容貌。 阿鸢哪能这么容易被她得手,身子灵活闪开,贴身绕到她身后,直接抬腿一脚将人踹趴在地上。 所有动作像是练过很多遍一样,阿鸢自己甚至都没咋反应过来,本能就已经让她把文侧妃打趴下了。 原本打算挠向她脸的指尖猛地一戳在地上,从指甲根处断裂,直接撕到了肉里。 连看见的人都不禁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啊!” 阵阵钻心的痛从手指传来,文侧妃握着手,白着脸额冒冷汗,疼得叫出声来。 “侧妃娘娘!” 丫鬟嬷嬷脸色大变,终于反应过来一拥冲上去把文侧妃从地上扶起。 文侧妃缓过那锥心刺骨的痛,目光恶狠狠地瞪向阿鸢,眼神恐怖得像是要吃人。 “你!” 阿鸢十分机智地接过话:“我很强我知道,你很弱,你不是我的对手。” 文侧妃几欲吐血。 突然,她脸上的凶狠的神色一收,换成了梨花带雨惹人心怜的模样,泣声道:“殿下,殿下,你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阿鸢这才知道,闻人杰从宫里回来了。 她刚刚打人打得过于投入了,要不然闻人杰从踏进府门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能知道。 被撞见了阿鸢也不觉得害怕,甚至觉得闻人杰要是加入,她也能把他打一顿。 好事成双,妇唱夫随嘛。 “怎么回事!” 看到府里闹得乌烟瘴气,才下早朝便接到府中进贼这一消息急匆匆赶回来的闻人杰眉头紧锁,满面怒容。 他一生气,丫鬟仆妇便诚惶诚恐跪了一地。 一整个院子,除了闻人杰还有跟他告状的文侧妃,也就只有阿鸢直挺挺地站着了。 便是小竹心惊胆颤地偷偷拽了她两下,她也丝毫没有要弯膝盖的意思。 文侧妃哭诉:“殿下,府上后花园遭小贼践踏,妾身追查到此,谁料妹妹竟如此恶劣,不仅不配合妾身搜查,还将妾身打成了这样!” “妾身好疼啊殿下!” “那小贼进了云水居?”闻人杰眉头一皱,语气焦急地问。 见他第一时间关注的是这个,而不是她身上的伤,文侧妃咬碎了一口银牙。 他竟然都不怀疑一下罪魁祸首就是那狐狸精! “殿下,妾身只是听说了早上妹妹去过后花园,便想来云水居问一问,谁知道……妾身不怪妹妹鲁莽,可是那些锦鲤都是皇上赏赐的,要是怪罪下来,妾身宁愿看见自己被问责,也不希望皇上因此怪罪殿下啊!” 文侧妃擦了擦眼泪,看向阿鸢,一副大度善解人意的模样:“妹妹你就跟殿下认个错吧,殿下肯定不会怪你的。” 阿鸢没理会她有意挑拨是非的话,只是满眼好奇地问道:“你听谁说我去过后花园的?” 她可以确定她清早翻墙出来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她,可她却说有人看见了。 阿鸢很好奇这个人是谁。 对方看见了她,她却没有发现对方的存在,肯定是个厉害的。 她对这样的人,比对闻人杰和文侧妃感兴趣多了。 “妹妹你……哎!你质疑我可以,但你不能质疑我错怪了你,若非有人亲眼看到你去了后花园,我又怎么会带着人过来确认这件事,之所以不说出来,只是不想大家脸上都闹得不好看。” “我一片好心,没想到妹妹如此不领情,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好了。” 文侧妃扫了一眼旁边的小莲,看向阿鸢,目露怜悯:“那丫鬟是你云水居里面的吧?今天早上她看到你去了后花园,知道后花园被糟蹋之后,特地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我。” “妹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但那些锦鲤之于殿下来说,却是不能用金银来衡量的,你怎么能把它们全都弄死了。” 阿鸢点头:“哦,我知道了。” 什么小莲看见了她去后花园了,简直就是胡扯,她早上离开云水居的时候,小莲明明还在睡懒觉,把活儿全都推给了小竹。 小莲根本不可能见她离开过云水居! 不过她们污蔑她,倒也歪打正着。 “是我做的,不服憋着。” 阿鸢承认得爽快,爽快到绞尽脑汁想要让她坐实这个罪名的文侧妃一时间都忘记了手指的痛。 “殿下!”她一把抓住了闻人杰的袖子,受伤的手指被衣裳的线勾到,痛得她嘶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差点没挂住。 可她这会儿更多的却是激动,承认了,她竟然亲口承认了! “殿下!”她委屈地看向闻人杰,咬了咬唇:“那些花都是妾身最喜欢的,当年我们的缘起也是因为菊花。” “妾身受些委屈没什么关系,但是锦鲤却是殿下喜欢的,就这样没了,臣妾只觉得可惜。” 说完,她还故意露出自己手指的伤口和脸上的巴掌印。 看着实在惹人怜惜。 若是随意一个人,闻人杰或许就处置了,可阿鸢他留着还有用,当然不可能因为此事训斥她。 “行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文侧妃怀疑自己听错了,愣在原地。 他怎么能就这么简简单单就把这件事情揭过去,她都亲口承认了啊! 他竟然能纵容这狐媚子纵容成这样! 这是她嫁进府里这么多年以来都没再享受过的待遇。 文侧妃难以置信,嫉妒得心都碎了。 但是阿鸢并没有因为闻人杰的话而对他抱有多大的感激,这个人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所以她一路下来驱使他驱使得理所应当。 闻人杰不予追究,文侧妃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咽下这一口气,不过这一回算是彻底把阿鸢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阿鸢没把她放在眼里。 然而不知道文侧妃是不是吃错了药,第二天竟然又忘记了疼,再次耀武扬威地找上门来。 “别以为殿下纵容了你,你就能为所欲为了!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得了多久?呵呵!” 阿鸢知道闻人杰昨天晚上在静水居留宿了,听这话好像她快要完了似的。 ------------ 第363章 我外面有人的 不过,她是不可能这么快完的,闻人杰完了她都不可能会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就是这么的肯定。 而且她说得不对,就算她要为所欲为,闻人杰不同意也没有办法啊,她又不用过问闻人杰的意见,干嘛要他来纵容? “我能得意很久。”阿鸢认真说道。 她油盐不进的样子让文侧妃气到了,可一想到昨天晚上殿下跟她说的打算,自己何必为一枚即将送出去的棋子气恼。 这狐狸精生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献出去用来服侍老男人的命! 文侧妃怒意稍敛,微微勾起了唇角,就连看向阿鸢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施舍的怜悯。 “你也就是一个长得好看一点的花瓶,该不会真以为殿下对你一往情深吧?真是笑话!” 阿鸢觉得当花瓶没什么不好的,能装花的同时打人还巨疼,不过这人夸她就夸了,怎么一副嘲讽的样子。 而且,闻人杰对她有所图谋这件事情,她早就知道了啊,她又不是真傻。 阿鸢不太想跟文侧妃说话,毕竟她的话让她很是无言以对。 反倒注意力全被文侧妃头上眼花缭乱的首饰给吸引去了,来云水居前,文侧妃为了炫耀,还特地打扮了一番。 不管是身上穿的还是头上戴的,都是昨天闻人杰为了安抚她给她的赏赐。 再加上有闻人杰昨天晚上留宿在静水居,她一大早上可谓是抬头挺胸扬眉吐气。 就连以为她要失宠的下人们,也纷纷低头垂首,不敢用异样的心思揣测她。 文侧妃过来云水居,未必就没有炫耀的意思,只不过她的话并不能激起阿鸢半分情绪。 就好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样,非但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反而把自己气了个半死。 见阿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头上的首饰看,文侧妃轻蔑笑道:“看什么看,再看殿下也不会送给你!一个来历不明寄人篱下的孤女,让你住在府上已经是你天大的福分了,别妄想靠着你那张脸飞上枝头变凤凰!” “有些东西不是靠长得好看就有用的,还得看命!我看你也只配红颜薄命这条路了。” 阿鸢收回目光,眼也不眨地哦了声:“我看你命也不太好。” 文侧妃想笑,她在说什么笑话,她命再不好也比她好,她好歹还是个侧妃,要是二皇子继承皇位,那她就是后妃,可她呢?即便是被送进宫里,也才是一个美人。 若是真能祸乱朝纲,也有的是人杀她! 究竟是谁命不好? 阿鸢见她不信,也不多说,她以后就知道了,惹到她算她倒霉! 文侧妃在云水居讨了个没趣,很快就回去了。 听说她去了云水居,接到消息的闻人杰怕她坏事也匆匆赶了过来,只不过他来的时候,文侧妃恰好刚走。 “她没找你麻烦吧?” 阿鸢在院中坐着,小竹给她泡茶,闻人杰走过来,她连头都没抬:“她夸我漂亮。” 此言一出,小竹眼神顿时就更加同情了,我的个傻姑娘,连好人歹人都不分,以后在这府里可怎么过得下去啊! 那文侧妃明明就来者不善! “殿下!”她朝闻人杰见了一礼:“文侧妃不是过来找麻烦的,只是让姑娘欣赏一下她的衣裳和首饰,姑娘很喜欢。” 闻人杰瞧着阿鸢朴素的样子,语气歉疚:“是我的疏忽,今天晚上我就让人过来量尺寸,给鸢妹妹做几套。” 阿鸢:阿巴阿巴。 小竹欣喜:“这会不会不太好?要是让文侧妃知道了只怕又要像……不,奴婢的意思是,姑娘配不上这些,就像侧妃娘娘说的一样,姑娘寄人篱下,能住在这里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她还说了这种话?”闻人杰皱眉。 小竹难过地低下头:“姑娘命不好。” 阿鸢:阿巴阿巴? 闻人杰看她不太聪明的样子,觉得只怕被文侧妃欺负了也不会吭声,顿时心生怜惜。 “这些话以后莫要再说了,鸢妹妹想要什么,可以到账房支银子出去外面买。” 阿鸢在小竹的示意下,眨眼:“哦。” 竟有这好事? 为了表示自己对阿鸢的重视,更快拉近彼此的关系,当天闻人杰就赏了许多东西进云水居。 小竹看着像小孩一样左手拿个金子,右手拿个玉镯的阿鸢,叹了口气:“姑娘,你可长点心吧!” 阿鸢已经偷偷地两个金子放进空间里去了,虽然看不见,但是放进去了就是她自己的。 她看向小竹,见她愁眉不展的样子,想了想,把手里的大金锭子递了过去:“喏,给你。” 小竹愣了一下。 “奴婢……” 没等她拒绝,金锭子就已经塞到了她手上。 “笑。”阿鸢盯着她的脸,说。 小竹扯了扯嘴角。 这时,阿鸢又往她手里塞了许多金银首饰。 “笑大点。” 小竹有些哭笑不得,她只听说过百花楼里的公子为搏美人一笑豪掷千金的,还没听说过哪家的奴婢能让主子花钱买笑的。 “姑娘,这些真的给奴婢吗?” 阿鸢觉得她嫌少,又往她手里塞了一把:“拿去!” 她眼都不眨一下,可把小竹给感动坏了,她以前也就是个下等小丫鬟,连近前侍候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是拿到赏赐了。 也就是实在没有一二等的丫鬟愿意冒着得罪文侧妃的风险去云水居干活,她才被指派了过来。 没曾想姑娘待她这么好,连她家人都没对她这么好过。 小竹郑重其事地说道:“姑娘,奴婢拿了你的银子,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阿鸢皱眉:“不成,我外面有人的!” 小竹一惊,什么?姑娘在外面有人? 她紧张地问:“什么人?” “男人!” 阿鸢语气无比肯定。 她昨天晚上就梦到了,虽然只梦到了一下下,还是不可描述的画面。 但是,那男人贼俊,比文人杰要好看太多了! 小竹震在当地。 觉得吃到了个惊天大瓜,脑子里已经疯狂脑补了一出她们殿下是如何见色起意,棒打鸳鸯,把人家姑娘哄骗回府的。 依照殿下的性情,那男人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姑娘怕是受不了这个刺激,所以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殿下实在太可恶了!” 阿鸢:“?” 虽然不理解小竹为什么突然骂起了闻人杰,但是她这么骂,肯定有她的道理,于是也跟着说道:“实在太可恶了!” ------------ 第364章 她把文二公子扔下鱼池了 她跟着骂的结果就是,让小竹心疼到掉眼泪:“姑娘,你的命实在是太苦了,你放心,以后有小竹在,绝对不会让人欺负你!” “不哭,给你钱,开心。” “呜呜呜——” 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会有人忍心这样对她! 见她哭得伤心,阿鸢觉得肯定是钱给得不够多,于是又往她身上塞了许多,愣是让小竹强行中止了哭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闻人杰警告过,之后半个月的时间里,文侧妃就再也没有来云水居刷过存在感了。 倒是闻人杰时不时来一下,只不过他想尽了各种拉近关系的办法,阿鸢都充傻装愣,把他当成了空气。 “殿下!殿下!” 书房里,闻人杰还在为这事苦恼,就听到了下人慌慌张张的声音传进来。 他眉心一跳,快步走过去拉开了门:“何事?” 这半个月以来,类似的声音他已经听过许多次了,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报信的人开口了:“殿下!您快去看看吧!鸢姑娘把文二公子扔下鱼池淹死了!” 是的,没错。 继把账房挥霍一空,扮鬼将人吓得鸡飞狗跳之后,鸢姑娘又把文二公子给揍了。 自打她入府以来,二皇子府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闻人杰带着人赶过去的时候,喝饱了池水的文二公子已经被府中的下人和他带的小厮手忙脚乱地捞上来了。 一整个人事不省,生死不知,软趴趴的像条落水狗。 闻迅赶过来的文侧妃都快要吓晕了。 闻人杰心一咯噔,顾不上安抚她,急忙吼道:“快请大夫!” 假山旁边,看到这凌乱的一幕的小竹脸色都是霎白的,可她对文二公子没有一丝丝同情,只觉得他活该。 若不是刚刚姑娘来得快把他一脚踹飞,她的清白都要让他给毁了! 她路过这里,想要去厨房给姑娘拿点吃食,谁知道会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把她强行拽到假山缝隙里。 想到方才发生的事,小竹仍然惊魂不已。 这处隐蔽,她简直不敢想,要不是姑娘来的及时,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惊魂过后,小竹就开始担心起了阿鸢的处境,她白着脸,声音控制不住惊颤:“姑娘,咱们不会有事吧?” 文二公子是文侧妃娘家的人,文侧妃本来就看她们不顺眼,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还不得抓住把柄撕了她们的皮。 想到这里,小竹就打了个冷颤。 她红着眼睛:“姑娘,是小竹害了你,小竹不应该走这条路的。” “不怕,这不是你的错,怪天怪地怪这条路怪这里的人,也怪不到你身上去。” 真是个傻姑娘,怎么会怪自己走错路呢? 善良的人总是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在她看来,全世界有错,她都是没错的。 “他们要是敢怪我们,那肯定是他们的错!” 大夫很快就被找来了,没人顾得上阿鸢跟小竹的存在,都在提心吊胆地等着大夫救治。 万幸的是,把人倒着颠几下吐出好几口水之后,气息奄奄的文二公子总算是活过来了。 文侧妃软倒在地哭了起来,等弟弟脱离危险,才想起了秋后算账这一回事。 “贱人!” 她从地上爬起来,扬着巴掌就朝阿鸢冲了过去。 小竹想要去挡,却被阿鸢按了下来。 阿鸢抬腿,正准备给文侧妃也来上一脚让她去池里泡泡,只还没来得及踹出去,闻人杰就先一步抓住了文侧妃的手。 文侧妃红着眼睛,心中恨极了:“殿下,我弟弟都被她害成这样子了,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她吗?” “我今天就把她送走。” 这话一出,文侧妃便是一喜。 她还以为殿下舍不得这狐媚子,让她在府上多留了半个月。 看来她弟弟这水也不算白落,还为她除掉了个心头大患。 等进了宫,看她还能嚣张到哪里去。 文侧妃心中暗喜,小竹却是吓白了脸。 “殿下息怒!”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恳求道:“这件事起因都是奴婢,殿下要罚就罚奴婢吧,奴婢愿意承担所有罪责!” 要是真的离开二皇子府,凭借姑娘的美貌,她要在外面如何存活得下去。 小竹倒是希望姑娘能离开二皇子府,但绝不是被赶出去的离开。 谁知道他会不会表面一套背地一套,把姑娘囚禁在外面。 不择手段把姑娘带回府,却不能护她周全,实在叫人打从心里看不起。 “如若不然,殿下将奴婢一并送出去也行。” 阿鸢拽了她两下,但这丫头铁了心,一跪不起。 人是要送进宫的,当然不可能带上个丫鬟。 闻人杰说道:“念在你忠心的份上,许你留在云水居,日后都按一等丫鬟的月例供给。” 这话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小竹还想再争取一下留在姑娘身边的可能,但是闻人杰已经不想在她去留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了。 “你们都退下吧!” 闻人杰想了想,跟着阿鸢去了云水居。 “鸢妹妹,今天这事你可怪我?” 阿鸢觉得他有病。 抹着眼泪的小竹觉得他恶心,都要把姑娘送出去了,还在这惺惺作态! “鸢妹妹,你将文二公子害成这样,已经把文家得罪了个彻底,我继续把你留在文侧妃的眼皮子底下,只怕会害了你,你能体谅我的一片苦心对不对?” 闻人杰一副不得已而为之的样子,苦着脸:“我也不想把你送走,可是,如果不把你送走,你很有可能就要没命了,如今也只有一个地方能让你不畏惧文家的压迫,你听我的,先到那里躲一段时间好不好?” “等我什么时候有能力护你安全了,再把你接回来。” 小竹心提了起来,直觉不对。 他要是真心想保姑娘,以他一个皇子的身份,何需畏惧文家,他究竟想干什么? 阿鸢好奇地问:“你要把我送去哪里?” ------------ 第365章 搬空二皇子府 她眼神太过清澈,清澈到闻人杰的算计显得越发不堪和险恶,可如今大军出发在即,他一拖再拖,必须要有所行动了。 想到她近日在府中的所为,闻人杰狠了狠心:“送进皇宫,鸢妹妹,如今也只有进宫才能护你安稳了,否则文家要是追究起来,我也护不住你。” 他避开她的视线:“今天晚上我就会让人送你进去,你早点做好准备。” 说完,便不容拒绝地快步走了出去。 小竹万万没有想到闻人杰打的是这个主意,这一瞬间,她对闻人杰的印象跌入谷底。 原以为他只是贪好姑娘的美色,没想到却是利用姑娘的美色为自己谋取利益。 他竟然要把姑娘送进宫! 还用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坑骗姑娘! “姑娘,咱们跑吧!”小竹慌张道:“这里不能再呆了!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不能进去!奴婢今天晚上想办法带你走!” 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呀? 闻人杰做了这个决定,肯定让人里里外外监视起了云水居,不容有意外发生。 说不定这会儿各个出口都被人把守了。 她想要把姑娘带离这里,简直比登天还难! 小竹一想到这里,就绝望得掉眼泪。 阿鸢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说:“咱们今天晚上就走!” 反正这里她也玩腻了。 与其等着别人找她算账,倒不如脚底抹油先一步开溜。 不过在离开之前,阿鸢决定给闻人杰一点意想不到的惊喜。 天擦擦黑的时候,阿鸢悄悄放倒了院中的监视离开了云水居。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她已经将府里的地形摸清楚了,闭着眼睛都能找对路。 绕过假山,灵巧地避开府中的巡卫。 阿鸢直奔库房。 她要离开这里,少不了要用到银子,据她观察到的,整个府邸就属库房里的值钱玩意最多了。 肯定够她跟小竹挥霍一阵子。 阿鸢迅速放倒了守库房的人,暴力拧开门锁,闪进了库房。 她都没有细看,直接风卷残云将库房里的东西一扫而光。 为着今日,阿鸢这半个月来每天都在坚持不懈地练习。 她的努力不是白费的,虽然空间仍然是黑糊糊的一团,看不清东西,但是她已经能做到大范围收放自如了。 为了确保库房没什么漏网之鱼,阿鸢还特地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没漏下一个子,才转身离开库房。 阿鸢把府上藏着银钱的地点都搜刮了一遍,重点关照了闻人杰和文侧妃的私库。 文侧妃漂亮的衣裳首饰,阿鸢一股脑全给搬进了空间。 没人给她送又有什么关系,她可以自己取呀! 做完这些,阿鸢心满意足地走了回去,路过书房时,想到闻人杰要把她送进宫里的事,狡黠明快的美眸忽地闪过一丝坏笑。 阿鸢走了进去。 书房里灯火明亮,闻人杰正背对着她,写着明日早朝准备交上去让闻人仇允准他随军出征的奏章。 这一次,他势在必得。 永信王就算再怎么阻挠,也无济于事。 就是可惜了,好好一块白玉从此染上了瑕疵,日后若是无用,倒也还能用来笼络朝臣。 心思辗转间,闻人杰已经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打算。 虽然他想用感情诱她为他所用这一计划失败了,但是还好她是个傻的,也不算坏事。 闻人杰想事情想得沉浸,等他惊觉不对的时候,已经被阿鸢一闷棍敲在头上,给活生生打晕了。 阿鸢踹了两脚软倒在地上的人,满眼鄙夷,就这也敢将坏主意打到她头上,也太不堪一击了吧! 她将人提了起来,直接带回了云水居。 阿鸢离开云水居之后,小竹就开始提心吊胆,怕她被抓到,怕她被看押起来限制行动。 在她看来,姑娘心纯如稚子,柔弱无依,又手无缚鸡之力,被抓到了岂不就是待宰的羔羊。 在看到阿鸢单手拖着闻人杰回来的时候,小竹呆若木鸡。 “姑……姑娘!”她有些磕绊。 阿鸢满眼都是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的兴奋:“快过来帮忙!” “给他换上裙子,画个美美的妆容,盖上红盖头。” 小竹似乎明白了她要做什么,紧张害怕的同时,诚惶诚恐地准备起了东西。 她还是头一次干这种要杀头的大事。 “姑……姑娘,这裙子他穿不上。” 小竹话音刚落,一阵令她头皮发麻的咔咔声响起,她嘶了一声,眼睁睁看着八尺男儿骨头错位变成一个身量纤细的妖男。 期间闻人杰疼醒了几次,不过都被阿鸢一掌拍晕了。 “快点,不然轿子就要来了!” “啊?啊哦。”小竹傻愣愣的,全凭伺候人的经验指使着一双手把衣裙往只穿着中衣的闻人杰身上套。 阿鸢拿的是闻人杰给她准备的红色纱裙,半遮半掩那种,他前脚从云水居离开后,后脚就让人给她送来的。 阿鸢觉得身体像白斩鸡一样的他穿上正正好。 在阿鸢的指导下,小竹又给闻人杰剃了眉毛和胡茬子,敷了几层粉,上了个妖娆妩媚的桃花妆。 还给他重新做了发型。 一通操作下来后,闻人杰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面目了。 小竹觉得明天的太阳和明天的阎王爷,她迟早要见一个。 不过既然决定跟随姑娘,她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要是没有姑娘,她现在只怕被文二公子糟蹋了清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姑娘为她得罪了文家,她一定要帮姑娘逃脱二皇子的控制! 阿鸢时刻观察着院门外的动静,接人的队伍一到,她眼睛一亮。 赶忙对小竹说道:“他们人已经到门口了,你就说他不愿意进宫,大闹了一通,现在已经吃药晕过去了,告诉他们二皇子吩咐过,他的真颜只能皇上看。” “姑娘你放心,小竹一定会办好的!” 小竹说完,阿鸢紧张兮兮地躲进了柜子里,扒在缝隙上看,完全忘了自己闭着眼睛也能观察到外面的一举一动。 接人的没敢走进房间,小竹叫了他们,他们才走进来。 “姑娘不愿离开府里,刚才闹了一通,殿下已经让我给她吃过药了,你们仔细一些,莫要惊醒了姑娘,要不然出了什么差错,殿下唯你们是问!” ------------ 第366章 精心准备的美人 小竹强自镇定,拿出了贴身丫鬟的架势:“你们把姑娘扶上轿吧,动作轻一些别把盖头弄掉了,这可是殿下特地参照了民间夫妻的婚俗,给皇上精心准备的,只能由皇上亲自来揭。” “是,小竹姑娘!” 看见他们朝床榻上的人走近,小竹紧张到手心都出了汗。 阿鸢没敢盯太久,换了更为稳妥的方式去“看”。 那几名亲卫并没有怀疑就把人给接上了轿,等他们抬着轿子离开,阿鸢才高兴地从柜子里钻出来。 如果不是现在要跑路,她还真想跟上去看看轿子能不能顺利进宫。 “小竹,咱们走吧!” “对,赶紧走,姑娘我们快些,要不然等他们反应过来不对,我们就完了。” 小竹反应过来,也顾不得担惊受怕,赶忙将屋里值钱的东西打包。 她收了两个包袱的珠宝首饰,自己背一个,同时也不忘让姑娘背一个。 至于剩下没收完的,等出了门口,阿鸢全给收进了空间。 轿子离开云水居之后,监视云水居的人手也撤了回去。 阿鸢跟小竹翻墙出了二皇子府,脚跟才刚刚落地,府里便闹哄哄起来。 隔着墙隐约还能听到几声大喊。 “……二皇子不见了……侧妃晕倒了……快来抓贼啊!” 阿鸢拉着小竹跑得飞快。 直等跑远了,才带着气喘吁吁的小竹在一处安全的角落停了下来。 阿鸢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一只出笼的鸟儿,她开心地问小竹:“小竹,你还有亲人在吗?我送你离开吧?” 小竹一惊:“那姑娘你怎么办?” “我居无定所,还不知道要去哪里,喏,卖身契我已经帮你偷出来了,你可以带着重要的人隐姓埋名,换个地方生活。” 小竹没什么亲近的人,但她还有一个被卖出去的妹妹,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攒上一笔银子给自己赎身之后,去把妹妹找回来。 若不是发生了今天晚上的事,她是绝对不可能放心姑娘自己一个人的,但是姑娘并不如她所想的那样简单。 相反,姑娘比她厉害多了。 “小竹想去把妹妹找回来,她被卖给一个游商当童养媳,我得去给她赎身。” 阿鸢点点头:“这些东西你拿着,用来防身,希望你能早日找到妹妹。” “这个你也拿着。” 她小竹收拾出来的包袱连同卖身契和防身药物还有防身器具一并给了她。 大多都是从闻人杰府上搜刮到的,只有一小部分是她空间里的。 阿鸢扮鬼的时候拿文侧妃测试过,药效不错。 小竹见她把东西全给了她,连忙摆手:“姑娘,别的东西我可以收下,但是这个包袱不行,你得留些银子在身上,小竹已经够用了。” 阿鸢见此也没有推脱,只多给了她一些防身的药物,就当是小竹向她买的了。 将小竹送出了城,阿鸢又找了几个可靠的打手护送,在城外目送小竹离开之后,才又重新折返了回去。 她暂时没有准备离开西楚皇城,而是找了个地租赁了一处院子,准备看闻人家的热闹。 她找了一晚上才找到一处合适的,小院子看起来不甚起眼,主家急于脱手,阿鸢干脆直接花银子买下来了。 才一百多两银子,在这寸土寸金的皇城脚下,便宜得可怕。 “姑娘,你住在这里,可不要随随便便跑到隔壁去,隔壁那家人可不是好惹的。” 卖院子的老伯没有多言,只提醒了这一句,便拿了银子交了地契匆匆离开了。 像是对这个地方避之不及的模样。 阿鸢看出来了,老伯这么急于将这个院子脱手,肯定有一大部分是隔壁的原因,但是她一点都不怕。 见时间还早,阿鸢就带上吃的去了闻人杰府邸蹲守。 她不知道皇宫是个什么情况,不敢冒然闯进去,而且她如今能“看”到的范围有限,皇宫太大了,又不熟悉地形,不能排除被发现并抓到的风险。 所以阿鸢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到闻人杰府里保险,既能近距离吃瓜,又不会被抓到。 就算被发现了,她也还能跑。 阿鸢来得早,尽管一夜未睡,也神采奕奕,可府上的人就没这么精神了。 府里财物尽数失窃,殿下又消失不见了踪影,他们找了一晚上的贼,也找了一晚上的殿下。 如今一个个憔悴不堪,精疲力尽。 文侧妃坐倒在椅上,头发披散,已经没了往日的光鲜亮丽,连一套完整的头面都凑不出来。 “那贼人还没抓到吗?”她有气无力地问。 “回……回侧妃娘娘,奴才已经问过了,府上没有人见过那恶贼的身影。” 文侧妃面无表情地扭过头:“殿下呢?” “殿下……殿下……娘娘,殿下失踪的事,奴才已经让人报上去了,相信皇上得到消息肯定很快会发动人去找的。” 文侧妃闭了闭眼,想拿桌上的杯子去砸他们的脑袋,却拿了个空气,她脸色微微扭曲:“一群废物,要你们来何用!” 跪在厅里的奴才们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很快屋外有人走了进来,附耳不知道在文侧妃近前说了些什么,文侧妃猛然一下站了起来。 急匆匆地往府门跑。 阿鸢趴在屋顶上,视线追随她一起去,很快就看到了昨天晚上抬离云水居的那顶轿子。 她眼睛一亮,赶忙找了个极佳的观看位置。 轿子今天早上才抬回来,也就说明了昨天晚上他们没有发现,直接把人顺利地送到宫里了。 所以闻人杰现在是被他爹发现,给送回来了吗? 阿鸢已经能想象到西楚皇宫发现儿子送进宫里的美人是他自己时,脸上的表情有多炸裂了。 她倒是没想别的,毕竟闻人杰那个样子,只要揭开盖头稍稍留心,很快就会发现不对的。 小竹的手艺还没好到直接给人换头的地步。 正思索之际,文侧妃已经走到了轿前,伸手拉开了遮挡的帘子。 看到里面的情景时,文侧妃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殿……殿下!” ------------ 第367章 她是妖盗?开什么玩笑! 听到她声音里的惊颤,阿鸢疑惑地伸长了脖子,看到轿子里的情形时,也免不了瞳孔一震。 只见闻人杰软趴趴地躺在轿内,像是被拆了骨头的废人一样,半裸的身上还带着青青紫紫的於痕,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 他身上错位的骨头也没有被接回去,应该是西楚皇帝深感自己被骗,恶狠狠打了他一顿。 阿鸢纯洁地想。 不过幸好进宫当美人的不是她,皇宫果然跟小竹说的一样,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闻人杰这个亲儿子都被打成了这样,要换成是她岂不是更惨? 看着闻人杰凄惨的模样,阿鸢心有余悸。 文侧妃一张脸白了红,红了白,已为人妇的她几乎一眼就看清了闻人杰身上的痕迹是怎么来的。 “殿……殿下是从哪里回来的?” 此刻的她心里还抱着几分微渺的希望。 送闻人杰回来的宫人低眉垂眼,守口如瓶:“回侧妃娘娘的话,是皇上让我等将殿下送回来的,殿下昨日男扮女装夜潜皇宫,与宫女厮混,皇上一怒之下杖责了他,还禁了他的足。” “殿下受了不少苦,侧妃娘娘还是好好安置他吧。” 宫人将轿子放下,只说了这几句,就转身离开了。 文侧妃看着轿子里如同一滩烂泥的闻人杰,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腿一软,直接晕了过去。 昨日夜里送进宫的分明是云水居的那位,管家为确保事情进展顺利,还特地打听了消息。 人被送上去之后,皇上分明宠幸了美人。 可他们送上去的明明是云水居那位啊!怎么会变成殿下? 殿下成为了被送上去的美人,那岂不是说…… 管家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头都开始冒起了汗。 他心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回过头来,色厉内荏地说道:“咱们府上从没来过什么鸢姑娘,这件事情你们记住了,谁要是敢露了口风,我定然饶不了你们!” 阿鸢看着管家和奴才们用薄被裹住闻人杰,将他抬进了府里,觉得他们一个个都奇奇怪怪的,不就是被打了一顿吗? 不过他骨头本就被掰折了,还没治好的情况下又挨了一顿,多半是废了。 见闻人杰被接进了府里,觉得没什么热闹可看了,阿鸢便回了小院。 她回去的时候,街道上已经陆陆续续有禁卫搜查的影子了,皇城也戒了严。 估摸着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传进了宫里。 拉了拉头上的帷帽,阿鸢低调避开。 闻人杰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寝房的床上,他隐约记得自己被贼人打晕之后,饱受了一番不人道的摧残。 感受到不可言说的地方传来火辣辣的痛,闻人杰眼睛都红了:“是谁!究竟是谁!” “殿下,您醒了!” 诚惶诚恐的管家和仆人呼啦跪了一地。 闻人杰动弹不得,只有一个脑袋可以转动,浑身像是拆了骨头一样,疼得他脸色发白。 “我问你昨天晚上的人是谁!” 他眼神阴翳,满心屈辱跟仇恨,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送进宫了一趟。 只以为始作俑者都是昨天晚上把他打晕的人。 他从来没有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闻人杰满心阴狠和暴虐,只想把背后之人揪出来千刀万剐,剥皮拆骨! 众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殿下息怒!” 就是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说啊! 只有管家硬着头皮,说道:“殿下,皇上已经禁了你的足。” 此消息一出,闻人杰惊得连身体的疼痛和异样都忘了,他脸色难看至极:“父皇为何禁我的足,难道昨天晚上的人没送上去吗?” 这不可能! 他的计划万无一失! 只要父皇见过阿鸢的样子,没有理由会不喜欢,还禁他的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闻人杰脸色森然,总有种事情脱离掌控的不妙感。 管事几乎都不忍心告诉他真相:“殿下,昨天晚上打晕你的人,就是你要送进宫的阿鸢姑娘。” “你说什么!”闻人杰大惊失色,随即道:“她逃了?!” 如果是人逃了,父皇因为他失言一怒之下禁他的足,也可以理解。 但是她怎么能逃!她可是他要进献给父皇的礼物! 管家擦了擦头上的汗,小心看了闻人杰一眼,战战兢兢道:“殿下,她不仅逃了,还……还把府上的值钱东西都偷了!” “您的库房,侧妃的嫁妆,还有余下的东西,只要是值钱能带走的,全都未能幸免。” 闻人杰脑瓜嗡的一下:“你说什么!” “奴才……奴才猜,阿鸢姑娘就是殿下你要找的妖盗。”管家说完就低下了头,都不敢去看闻人杰脸上的表情。 空气中死一样的寂静。 闻人杰脑中空白了一瞬,喃喃道:“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恶狠狠地看着管家:“你在骗我!” 这让他怎么能够相信! 那女人生了一副好容貌,却是个傻的,她分明是被他哄骗回来的,她是妖盗?开什么玩笑! 如果她是妖盗,那他岂不是那个引狼入室的蠢货? 可闻人杰心里隐隐有一道声音告诉他,管家说的是真的。 要不然怎么解释得清楚府上值钱的东西一夜之间被盗一空。 除了那个妖盗能做到,还能有谁。 管家慌张磕头:“殿下明鉴!老奴忠心耿耿,怎么敢拿这样的事情欺骗于你。” “昨天晚上府中失窃跟殿下你被送进宫里的时间相差无几,等奴才们察觉到的时候,她已经带着小竹那贱奴逃了!” “殿下,奴才句句属实!昨天晚上也只有她有这个动机做这样的事情!” 闻人杰惨白了脸,语气几近颤抖:“你说我昨天被送去了哪里?” 他被送进了宫里?! 为什么会被送进宫里?! 联想到身上的伤,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闻人杰脸色顿时白得像是死了好几天的尸体,恍若有一道晴天霹雳,将他劈得四分五裂。 看到管家和一众仆众三缄其口的表现,闻人杰心如死灰,一时难以接受这个刺激的事实,吐出一口血,昏死过去。 “殿下!殿下!” ------------ 第368章 拯救貌美庶子 闻人杰残了。 据说是男扮女装混进宫,与宫里的宫女私通被皇上发现痛打了一顿,离宫的时候出现意外摔残的。 宫里的大夫陆陆续续来看了许多次,已经确认过其生活不能自理没有再站起来的可能了。 一朝从尊贵的皇子沦落成为废人,坊间无不替其感到可惜。 “这二皇子看着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没想到会有男扮女装这样的癖好,真是看不出来。” “你说他干什么不好,为什么要跑到宫里与人私通,这下好了,还把自己给赔进去了,何必呢!” “难说,我看说不定是被算计的,不过是计不如人罢了。” 历来皇室为争权夺利上演了不知道多少戏码,哪里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能参透的。 大家都只当个新鲜事听听也就过了。 他们反而更关注另一件事。 “哎,快看快看,最新的通缉画像出来了!” “嘶,竟是个女子,这画像上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吗?这也太漂亮了吧?” “她做了什么事,怎么会被通缉?别是因为长得太好看上了通缉名单吧?” 告示栏前人头攒动,对着张贴到上面的通缉画像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阿鸢捡起飘到脚边的一张画像,看到上面用丹青绘制的人时,眼底露出几分鄙夷,她怎么可能是长这个样子的? 根本都不像她! 他们要是靠这幅画像抓人,只怕要抓到地老天荒! 阿鸢不知道的是,她的神韵和颜色靠笔墨根本不能尽数描绘出来。 见过她的人画作不精,精于画作的人光靠别人的口头描述,也画不出她的惊艳来。 然而,仅仅只有五分的形似,就足以让看到画像的一众人赞不绝口了,甚至还想一睹其真容。 阿鸢心说,我就站在你们身后呢。 不过她当然不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只将手里的将画像扔掉,带着刚买回来的胭脂水粉和笔墨纸砚回了小院。 端来水洗干净脸上涂抹得看不清本来面目的脂粉,阿鸢伏在案边,开始认真描绘起了画像。 一刻钟过去。 一个俊美不凡的男子渐渐在她笔下成形,他半躺在榻上,衣衫半褪,俊脸潮红,一只手像是虚扶着什么。 好看的眉头难耐地皱起,似隐忍,似渴求。 只一眼就能让人心跳加速的那种。 阿鸢觉得他真好看,无论是眉头眼睛还是鼻子,都长在了她心坎上。 不过拿着这样的画像去找人,会不会不太妥当? 算了,画得她手都累了,先歇一会儿! 阿鸢将画晾干放在一边,从空间里拿出了甜饮,蜜饯,肉脯,各式各样的小零嘴,摆了一桌子。 她不会做饭,嘴还挑,但是住进小院的这几天,她一点都没饿着,想吃什么空间里就有什么,比她在外面逛街还齐全。 阿鸢知道自己忘记了一些事情,吃饭睡觉之余,已经在很努力地想了,几天下来,脑子里多了许多模糊的影子,有老人,有小孩,有女人,有男人。 不过这么多人里面,只有一张脸是清晰到她能将之画下来的。 她已经决定好了,等她拥有不畏惧西楚皇室的能力之后,就带着画像去找人。 免得到时候被人家一锅端了。 正想着呢,隔壁一道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大哥,闻人杰废了。” 这是她住在这里这么多天,第一次听到隔壁的说话声,倒不是她有意偷听,只不过是她五感好像比一般人要敏锐。 听到闻人杰有关的事情,她支起了耳朵。 那边沉默了半天,就在她以为说话之人口中的大哥不会回话的时候,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让你动的手?” “不是,是闻人杰自己作的孽。”说话的人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半个多月之前,他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女子,想要献给西楚老贼,那姑娘也不是个好惹的,前些天直接就把乔装打扮过的闻人杰送进了宫里,那老贼喝了几杯,黑灯瞎火跟他睡了!” 什么! 睡了! 阿鸢直接惊掉了手里的肉脯,她没有听错吧?西楚老贼跟西楚小儿睡了? 这是什么惊天丑闻! 想到自己还是促成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阿鸢人傻了,原来送进宫里会被老男人睡的吗?那他真是活该! 竟然想把她送进宫里给老男人睡,只偷了他的府邸还是太便宜他了! 不过现在人废了,好像也比死了好不到哪里去。 阿鸢决定再听听。 “真是痛快啊,没想到他们也有今天,我听说西楚老贼这几天已经开始暗中物色男宠了,不少人借着给皇子当伴读的由头把府里的貌美庶子往宫里送。” 啥? 这西楚老贼玩得这么花的吗?竟然食髓知味! 那不成啊! 貌美的庶子有什么错,被送进宫里岂不是被西楚老贼白白糟蹋了! 阿鸢蠢蠢欲动,觉得应该给西楚老贼来一个永绝后患,这样就不会有无辜的人被他养成男宠了。 只不过这皇宫好像不太好进。 正绞尽脑汁想办法间,那边说话的声音忽然低落了下来:“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找人治好你的腿的,三年之约一到,我们就能回去了。” “他未必肯放我们走。”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沉默到阿鸢都觉得气氛开始压抑了,才有声音传出。 “若是到时真的面临这样的境况,阿振,不要顾虑为兄,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大哥,我不会放弃的,就算背,我也要将你背回去!” 他似乎决心很强。 另一方没有回答,院子又重新归于寂静。 阿鸢能听到响动,似是有人走出了屋子,孤零零在廊下站了许久。 隔壁院子有人把守,时不时还会飘来浓重的血腥味,这是卖宅子的老伯告诉她的。 还告诉她最好不要靠近。 听了这些对话,她开始好奇起隔壁住的是什么人了。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拯救貌美庶子的事情。 她得想个稳妥的法子,绝对不能让那老男人得逞! ------------ 第369章 她发现了宝藏! 入夜之后,阿鸢去宫门口守了起来,她不知道哪家要把人送进宫里,所以决定在这里守株待兔。 第一天她蹲了个空。 第二天中午过后,才蹲到了一顶轿子。 轿子从底下路过的时候,阿鸢还能听到小厮苦口婆心地嘱咐里面的公子,在宫里当伴读,要谨言慎行,千万不要得罪了皇子皇孙等等。 显然,他们此刻还不知道进宫要干什么呢。 阿鸢看着那顶轿子远远停在了宫门外,除非有特许,否则宫外的马车和轿子是一律不给进去的。 轿子里的人只能下了车。 那公子相貌是极好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只不过因为头一次进宫,举手投足之间多少带了几分拘谨和紧张。 他给职守宫门的侍卫递交了宫牌,又从头到脚搜查了一遍,确定没有携带什么暗器之后,才被放行。 阿鸢看了两眼,觉得宫门看得太严了,从这里进去是不太可能的。 但是没有关系,她这两天不是白蹲的,已经摸清楚从哪里进去最方便了。 找到附近一口废置已久的枯井,阿鸢跳了进去,几乎都不需要看,就在幽暗的地道里穿行起来。 确认自己已经到了宫里,她才就近找了个无人的废弃寝殿离开地道。 这条地道废置多时,出口都结了蛛丝网,阿鸢猝不及防被网了一头。 她一出来第一时间就探清楚了周围的情况,这里偏僻又安静,似乎许久都没有人住了。 殿外石阶长了青苔,连红木柱都掉了漆。 巧的是,那些被送进宫里的伴读就暂时被安置在相隔不远的居所里,再前一些就是皇子皇孙的寝殿了。 她能探查到的范围里并没有看见西楚老贼的寝宫。 阿鸢决定再等等,人被接进来了,西楚老贼要是居心不良,肯定是会有所行动的。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西楚老贼就以皇子想见新伴读为由,调走了其中一名伴读。 前来通传的是一个年迈的老太监,看人的眼神就像是陈列在展柜的货物,让人极其不舒服。 阿鸢趴在屋顶上,看着那老太监如同挑肥美的肉一样挑走了其中最为打眼的那个,送上步辇离开。 她也紧跟了上去。 那老太监带着人越走越偏,肉眼可见的,俊秀公子神情变得紧张忐忑了起来。 “公公,您这是要带我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刚才不敢确定,但老太监的神态让他直觉这件事情不简单,只怕根本就没有皇子召见。 他脸色煞白:“我突然肚子疼,公公,我不去了!” “把他给我拿下!” 因为伴读的反抗跟挣扎,队伍被迫途中停了下来。 阿鸢并没有过多理会身后的动静,她已经探到了西楚老贼的位置了,就在前边不远的偏殿里。 毕竟是见不得光的事情,西楚老贼挑的地方很偏僻,周围一片漆黑,只有他落脚的地方点了灯。 门口两个太监守着。 十几个暗卫不远不近,只在周围蹲守。 若是白天,阿鸢肯定不敢再继续往那边靠,但夜色就是她最大的保护色。 只要她稍稍降低存在感,不是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走过,就没人能发现得了她。 阿鸢隐藏着自己的身影,一路靠边悄无声息地摸到了西楚老贼的容身之处。 她放出视野探了一下。 伴读已经被捉回重新押上步辇了,只要她能在他们来之前速度把西楚老贼废掉,就能功成身退。 摸出小刀,估算了一下废掉西楚老贼需要花费的时间,阿鸢悄悄拿出一块黑布蒙上了脸。 很好,一切准备就绪。 藏在暗处的身子如同伺机而动的猎豹一样,猛然窜出,一手抓住一个守门太监的头,用力一撞。 太监眼冒金星,暗卫惊叫刺客的时候,阿鸢已经闯进了西楚老贼的临时寝房里。 她按照刚才在脑海中演练过的一样,直接预判了西楚老贼的动作,将大惊失色的他按倒在地。 手起刀落,直戳要害。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暗卫破门而入的瞬间,阿鸢一跃从窗户跳了出去。 紧张! 刺激! 她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但是动作一点都不慢,两个翻滚从地上站了起来,拔腿就跑。 暗卫冲进房间,连人影都没看到,只看到了倒在地上捂着下体狰狞翻滚的闻人仇。 “快追!” 暗卫闻风出动,太监连滚带爬。 抓贼的抓贼,请太医的请太医,俱都被吓得不轻,那名被抬到殿外的伴读被人忽视了彻底,见此机会哪里还敢多留,连忙趁乱跑了。 阿鸢冲出了重围,身后追兵不断,她想往进来的那处地道口跑,只不过还没回到废置的宫殿,迎面就来了一批追兵。 阿鸢立马放弃了回去的打算,转身就跑。 等她好不容易甩脱追兵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四周都是金碧辉煌的宫殿,灯火通明,奢靡得与夜色格格不入。 阿鸢就藏身在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上,缩在檐下的阴影里。 她能看到下方来来回回搜寻的队伍,他们却看不到她。 或许可以在这里躲上一晚,阿鸢想,这里简直就是个绝佳的藏身之地。 暂时是走不了了,阿鸢枕着月色躺在琉璃瓦上,赏了一会儿天上的圆月,忽然觉得不对,怎么底下的人一下就多了起来。 莫不是发现她了? 阿鸢不太确定地偷偷往下看了一眼,身穿甲胄的宫卫照常巡逻,并没有什么异样。 与其说底下的人发现她了,倒不如说是他们没抓到人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不过,刚才混乱的时候没发现,现在一看,这里的人有点多啊! 嘶,比守在西楚老贼身边的人还多! 阿鸢觉得奇怪,有点好奇她下面的这座宫殿藏了什么,值得这样重兵把守? 这样想着,她也就探了。 心随意动,灵识开拓,殿中的情形如同一幅奢靡华丽的画卷一样尽数展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探清楚之后,阿鸢都惊呆了。 她发现了宝藏! ------------ 第370章 逆子哄骗了人小姑娘 宫殿里堆金积玉,分门别类地摆放着许多东西,有稀世名珍,有古玩字画,有成箱的黄金,有垒成墙的白银,数都数不过来。 阿鸢忍不住嘶了口气。 “在那里,快!抓住她!别让她给跑了!” 糟糕,暴露了! 阿鸢一个鲤鱼打挺从琉璃瓦上跳了起来,扭身就跑,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动动念头,把发现的宝藏席卷一空。 身后追兵不断,铺天盖地的箭雨往她身上砸,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逃跑的念头太盛了。 阿鸢手心忽然出现了一个圆珠,凭着本能,她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东西,就直接捏碎了。 毫无准备的她像是掉进了扭曲的空间,一阵失重感传来,猛一下栽了个跟头。 “哎呦!” 一丝光亮传来,阿鸢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高高筑起的宫墙,不由得一呆。 她就这么出来了? 出来了? 身后已经没有了喊打喊杀的声音,只有一片幽静。 她又摸出了一颗珠子,不信这个邪,用力一捏。 砰的一声。 阿鸢重重地砸进了隔壁院里,跟正在包扎伤口的两个糙老爷们大眼瞪小眼,目光对了个正着。 “……” 空气安静了一瞬。 阿鸢:“我说我是路过的,你们信吗?” “小丫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还是快点回去吧,我们就当没看见过你。” 虽然刚刚那一幕带给他们极大的震撼,但兄弟俩面上都没有显露出来。 他们已经给眼神清澈的阿鸢盖了章,一个初入俗世的小精怪,只怕是刚刚化形从山里跑出来的。 要是落入西楚人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他们院子外面守的,可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阿鸢才注意到,他们两个的长相,一个英武不凡,气质狂野,一个气宇轩昂,肌肉强壮,两个都是不太好惹的样子。 不过相貌都是无一例外的俊朗,修眉如剑,五官端正,眉眼透着难以掩饰的坚毅之色,岁月的沉淀让他们显得更加成熟稳重。 阿鸢定定看了他们好一会儿,然后借着布包的遮挡,从空间里掏出一幅画像。 “你们认识这个人吗?” 起先还以为她要掏暗器隐隐戒备的两兄弟愣了一下。 看了看坐在地上抬着头眸光明亮的小姑娘,又看了看她举过来的画卷。 迟疑了一下,长得高大健壮肌肉发达的男人走上前两步,接过了她手里的画卷。 又看了她一眼,确定她不像怀有什么坏心之后,才把画卷打开。 看清楚画上的人,他:“……” “怎么了?” 陆振没有说话,只将画像递给了大哥。 陆丰接过,看到这张没有一处不散发着荡漾春情的画像,他也是一阵老父亲的沉默。 阿鸢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几乎已经确认了,他们肯定认识画上的人,要不然不可能流露出这么复杂又一言难尽的情绪。 “我看你们长得有点像,所以问问。” 陆丰默默合上了画,怎么都不敢把画像上的人跟他那个冷冰冰的大儿子联系起来。 他又打开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这是他儿子? 不可能,这天塌了那臭小子都不可能是这个样子的! 莫非是这姑娘只是见过那臭小子,一厢情愿臆想出来的? 陆丰转头看向了阿鸢,对上她清澈见底的眼眸,又觉得这个猜测不太成立,这小姑娘看着就不像是会自作多情的人。 那小子就是个茅坑里的臭石头,人小姑娘这么漂亮,眼瘸了才会自作多情臆想这么一出。 陆丰默默收敛了神思,放缓了声音问:“你认识他?他是你的谁?” “啊?”阿鸢觉得自己应该是认识的,所以点点头:“认识啊!他是我男人!我在找他!” “……” 好小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陆丰忍住心中的乐呵,又问:“那你跟他是怎么失散的?” 阿鸢眨了下眼,很无辜:“我不知道啊,我睁开眼睛他就不见了,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你只见过他的脸,他什么都没告诉你,就消失了?” 阿鸢想了想,点点头:“算是吧!” 兄弟俩脸色一变,已经控制不住脑补了一出陆裴风因陆家被害性情大变,从以前的不近女色变成了花间浪子,玩弄了人家小姑娘的感情后又抛弃了她。 小姑娘只能随身携带他的画像,苦苦寻找。 也不知道问了多少个人,才问到了他们这里。 “岂有此理!”陆丰气得拍桌:“这个逆子,我们陆家就是这么教他的吗?” 阿鸢微微睁大了眸子:“你是他爹?” 她想过他们有可能熟识,但万万没想到会如此熟识,人还没找到,就先找到了他爹! 陆丰很想说不是,但画像上的人细节清晰到了胸膛上的小黑痣,由不得他不认。 能画得这么清楚,想必也是跟他朝夕相处,同床共枕过的。 “是,他叫陆裴风,你跟他是如何认识的?” 阿到鸢仔细想了想,想起来了一点:“我跟他拜了堂才认识的,他说他很喜欢我,多的我就不记得了。” 花言巧语! 陆丰跟陆振脸都黑了,据他们所知,流放开始之前,那臭小子还娶了宋家的二姑娘。 那姑娘他们有点印象,根本不长眼前这样。 也就是说那臭小子有家室的情况下,还哄骗了面前这个小姑娘! 他们陆家怎可以有这样三心二意的人! “你放心,待我回到北魏,一定会让那逆子给你个交代的。” 陆丰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回得去,但是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去抽那臭小子了。 阿鸢看着他们,觉得他们长了一副亲切的样子,于是好奇地问:“你们就不怀疑我吗?” 陆丰和陆振还真没怀疑过她说的话有假,一来是她在他们面前暴露了实力。 若是真有什么歹心,只怕第一时间想的是灭他们的口,而不是看见他们的样子之后,问他们是否认识画上的人。 二来是她的眼睛太过干净纯粹了,伪装不出来。 再者,那画像精细和栩栩如生的程度,连他们都未必描绘得出来。 她太熟悉了解了。 陆丰乐呵道:“那你怎么不怀疑我们是不是骗你的?” ------------ 第371章 永信王,危! 阿鸢说不清楚,只是一种感觉,她看着他们的面容就觉得他们不会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一脸阳刚正气,让人心生好感。 “不怀疑。”阿鸢从地上爬了起来,看见陆振半裸的肩膀上狰狞的伤口,惊讶道:“你受伤了?” 陈振这才反应过来,忙把半边衣服拉上,在一个小姑娘面前打赤膊,成何体统。 “一点小伤,不碍事。” 阿鸢犹豫了一下,想到他们刚才都看见自己凭空出现了,好像也没什么遮遮掩掩的必要,遂从空间拿出了伤药。 “用这个吧,这个效果好。”她将手里贴着红纸的白色小瓷瓶递了过去。 陆振竟也不怕这是毒药,当真拿过去用了。 阿鸢觉得他们对人真的缺少防备心,哪怕她受伤了,不记得许多事情,都不像他们这样的,有点傻白甜。 她叹了口气。 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她男人该不会也是这样的吧? 两兄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贴上了傻白甜的标签,只接过小药瓶,研究了一阵,就往伤口抹了起来。 他们哪能真不懂,可以说,往他们身上抹过的药,比寻常人家吃过的盐还多。 只稍稍一闻就知道这是不是伤药了。 兄弟俩以为阿鸢说的药效好,是比一般伤药好,没想到药效是真的好,愈疗效果立竿见影。 抹上去没多久,伤就好了个七七八八。 见到如此惊人的效果,兄弟二人觉得一辈子的震惊都在今天晚上给用完了。 “这药是你做的吗?” 他们看向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的阿鸢。 被问到,阿鸢点点头:“对啊!他让我做出来的!” 这个相当于平替,她还有更好的,但是他说要藏拙。 “那药方他是不是也拿了?” 陆丰已经捏紧了拳头,连上完药的陆振也看向了阿鸢。 阿鸢觉得他们像是要打人,想了想,老老实实说道:“拿了。” 也不是拿了,是她给了。 但是陆丰和陆振不知道啊,只以为那臭小子不干人事,把人小姑娘给骗了。 虽说觉得那臭小子不应该变成这样,但万一是因为陆家发生的事情被刺激得太狠了呢? 两兄弟心中惴惴,越看阿鸢越觉得愧疚,也不敢多问,怕问太多引得她知道真相伤心。 阿鸢觉得他们收下了自己的好意,自己已经具备谈判的筹码了,于是问:“你们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他?” “我们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 “为什么?”阿鸢不解,疑惑地看向明显一脸黯然的他们,她能看出来,他们也很想回去。 “我们在这里身不由己,不是说离开就可以离开的。”陆丰没有因为她可能不懂就敷衍她,一一细说道:“我们跟永信王有一个三年之约,只要我们为他献计,为他扫除障碍,三年之后,才会放我们离开西楚。” 至于到时候会不会遵守约定,就只有永信王自己知道了。 但是他们除了答应,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院子周围都是他派来监视我们的人,如果不履行约定,便是离开了,我们也活不下来。” 陆丰和陆振都不想死,陆家冤屈未平,他们怎配谈死,所以即便这半年来过得不如意,他们也咬牙苟活下来了。 阿鸢听完之后,认真总结:“所以你们不能离开带我去见他,是因为永信王。” “是。” 以往每每谈及这个话题,陆丰和陆振的心情都是沉重的,但是这会有阿鸢在,心情反倒莫名轻松。 只不过她越是执着于找人,他们就越是想把陆裴风抓起来吊打一顿。 多善良美好的小姑娘啊,死小子竟玩弄人真心!真是欠收拾! 念头刚刚落下,善良美好的阿鸢语出惊人:“那我去把他杀了,你们跟我走。” 陆丰:“……” 陆振:“……” 永信王,危! 陆振被她就豪言壮语震住,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蠢蠢欲动地问道:“能杀吗?能杀的话我跟你一起去。” 他已经拿起了剑,杀心可见一斑。 陆丰也想去,但是行动限制了他的杀心,只能咽下了到口的话。 阿鸢点头,一脸肯定:“能!” 西楚老贼都被她偷袭了,而且她还发现了跑路的秘诀,杀一个永信王,不在话下。 阿鸢觉得今天晚上就很刺激,这样的刺激比吃吃喝喝好玩多了,她不介意多来两次。 “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她有点迫不及待。 陆振一愣,这是他想什么时候出发就能什么时候出发的吗?不需要布局布局计划计划吗? “我随时都可以。” 阿鸢一口定下:“择日不如撞日,那就现在吧!” 生怕他反悔似的,咻的一下站了起来:“你来带路。” 啊? 陆二叔惊呆。 陆丰也一愣一愣的。 阿鸢见此,叹了口气。 怎么都不太聪明的样子? 她问:“永信王住在哪里?” 阿鸢只知道二皇子府在哪里,至于西楚其他王侯的府邸,是一概不知的。 等陆振说出确切的位置后,她又掏出一颗珠子一捏,当然,离开的时候,她也没忘了把陆振带上。 看着两人连门都不用出就凭空消失在眼前,陆丰:“……” 好在他已经见过一回了,倒没有像刚才那样震惊。 摸了摸脸上的胡茬子,陆丰觉得那臭小子大抵不用他出手就在劫难逃了。 如果刚才的猜测成真,那他估计会死得很惨。 陆丰皱起了眉头,觉得应该趁人小姑娘还没找上门之前,好好跟她打好关系,往后留那臭小子一条命就够了。 毕竟是他作的孽,他得赎。 鬼门之外,迷雾重重。 陆裴风拖着重剑在阴暗森寒的森林里行走着,他衣衫残破,鲜血顺着手臂一滴一滴往下落,转瞬渗入了腐烂的黑土里。 黑色的布条蒙住了他的眼,俊美又苍白的脸没什么表情。 此刻,他正拖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往前行,像是在幽冥之地穿行的索命鬼魅。 铁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到……到了,前……前面就是鬼门入口,放……放了我!” 被拖行的人血肉模糊,每说一句就呛一口血,看向陆裴风的眼神里满是惊恐。 ------------ 第372章 天下之主 陆裴风停下了脚步。 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只有一处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在夜色下就像沉睡的庞然大物。 他松了手,把人扔在地上。 在鬼门弟子有所行动时,霜血剑的剑尖就已经精准地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方法。”他音色冰冷。 那剑似乎下一秒就会割穿他的喉咙。 鬼门弟子骇了一跳:“用……用鬼门中人的血,可、可打开上山之路。” 在陆裴风看不见的地方,滚落在地上语气颤栗的他满眼仇怨。 鬼门弟子故意没有说血要往哪里放才能开启上山的路,只等找到机会迅速脱身,找同门救援,杀他个回马枪。 他本奉命出来挑选有资质的孩子充盈门派,只才挑了几家下手,还没等他给那些孩子服下忘魂散,清除他们在凡世的记忆,就被这男人半路杀出来坏了他的事。 他费了好大劲才争取来的这次机会,只要完成这项任务,回去就能领到一滴用来提升修为的仙露。 那可是鬼门弟子争破脑袋,也想得到的东西啊!历来只有长老级别的能用。 可是全被他给毁了! 陆裴风即便看不见,也能感受到他身上强烈的怨气。 他脸上情绪没什么变化。 也不需要他开口说出位置,手里的剑一挥,几乎没用什么力气,一只手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被从手腕处切断。 血流如注,伴随着的是鬼门弟子惊痛的惨叫声。 陆裴风没有温度的手指拽住了他一条腿,就这么面无表情地拖着他在崖壁前行走。 他走过去的地方,都会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鬼门弟子能清晰地感知着血液的流失,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他真的会死的! 他又惧又怕,方才想要报复回去的想法在贪生怕死的本能面前,已经龟缩在了最角落。 “把……把我的血洒在崖壁的符文上,幻阵就能短暂破开!我跟你无冤无仇,放了我,求求你了!” 陆裴风就像是没听到他的哀求一样,照着他的指引摸索到了光滑石壁上凹陷的符文。 确认过后,他二话不说直接砍了他的头,将猩红的鲜血涂抹上去。 幻阵没有消散,但山道入口却显现了出来。 陆裴风看不见。 铁头这时候动了,将陆裴风引了进去,一人一铁谁也没有理会后面身首异处死相凄惨的鬼门弟子。 …… 永信王府就在二皇子府的隔街,两家府邸相隔得并不算远,但都是华贵的大宅,十分显眼,连门下台阶都比一般宅子要高。 阿鸢带着陆振出现在王府不远的巷子里。 虽然位置有些许偏移,但好在没有直接掉进别人的宅子里,跟别人四目相对。 因为是夜里,除了幽幽悬挂的灯笼,四周十分安静,只能听到巡逻队伍有节律的脚步声。 通缉令已经张贴出去了,但自打二皇子府出事,他们一连好几天都没抓到人。 如今皇城里夜间巡逻的队伍,比平时多了一倍。 阿鸢扯了扯脸上的蒙面巾,又觉得好像蒙不蒙都无所谓,反正他们很快就会知道偷了西楚皇宫和二皇子府还有永信王府的人是她了。 毕竟她在二皇子府闹出的动静,都登上通缉榜了。 于是干脆把脸上蒙着的面巾扯了下来。 刚躲过一波巡逻队伍的陆振一扭头就看到了她的脸。 他:“!!!” 刚才在屋里就觉得这小姑娘钟灵毓秀,虽然没看到真容,但想来长得不会差。 但是现在,陆振确定了,那臭小子八成是见色起意! 只不过怎么看着好似有点眼熟? “咱们走,翻墙爬进去!” 来不及多想,陆振连忙跟上。 他以为这小姑娘只是法术厉害,没想到身手也厉害,两丈多高的墙说翻就翻过去了。 而且,她好像能精准地规避掉暗卫和护院,若非知道她来此之前连永信王府的门都认不出来,他几乎都要以为她来过千百回了。 永信王府没有皇宫大,规格跟二皇子府相差不了多少,所以阿鸢能用灵识一览无余。 “咱们是不是走错了?”陆振瞅着她偏离了正院,觉得小姑娘也许可能不太认识路。 “没错啊!” 阿鸢兴奋到眼睛发亮:“让他多活一会儿,咱们去干件重要的事。” 陆振很快就知道阿鸢要去哪里了,她找到了王府的库房,就在他脑子里电光石火之间闪过一丝灵光的时候。 他看着她将库房的东西尽数收入囊中。 他想,他或许知道她是谁了。 把北魏皇宫搬空了几轮,又跑到西楚给闻人杰狠狠上了一课,拉满了仇恨的妖盗! 那大名鼎鼎,神秘无比,拥有通天手段,闹得北魏皇室上蹿下跳鸡犬不宁的,竟是个如此年轻的小姑娘! 北魏皇室的仇恨被她拉满了,不出意外的话,西楚皇室的仇恨也要被她拉满了。 陆振:“我知道西楚哪里藏了兵马粮草,还知道西楚皇室哪个钱多,咱们把他搬了吧?” “西楚要攻打北魏了,粮草半个月前已经开始陆陆续续运去了边境,你来搬东西,我们给你打江山。” “等江山打下来,你就是这天下的主人,所有金银财宝,稀世名珍都是你的了,你想花在哪里花在哪里,想花多少花多少,你觉得怎么样?” 谁坐在那个位置上都可以,但绝不能是北魏和西楚的皇室。 他觉得面前这小姑娘就挺好的,以她的能力,想要江山易如反掌,他们只是推波助澜。 阿鸢:“?” 她只是喜欢偷东西被追杀的刺激过程,并不想当天下之主,皇帝很忙,当天下之主岂不是更忙? 陆振见她不说话,就知道她从来没想过,有点忧愁和捉急。 他小心翼翼商量:“你有什么迟疑的苦恼的都可以说出来,我们或许可以想办法帮你解决。” 阿鸢觉得尽快让他打消这个念头,她不想被天下之主这个名头束缚。 于是说道:“我是个女的,不能当皇帝!” 她要是想当,别说皇帝了,百官都可以是女的。 只是她没有这个意向。 阿鸢以为他很快就要放弃了,谁知道他说:“女子又如何,没有这个先例,那就开这个先例,只要实力够强,世俗的条条框框都会为你让路。” 被陆老夫人教育出来的他们,心中从未有过女子不如男的想法。 因为他们的母亲就是最好的证明! ------------ 第373章 好刀 阿鸢见说服不了他,索性放弃了说服,对现在的她来说,当不当天下之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哪个西楚皇室钱多啊! 打仗就会死人,她把他们搬了,这仗岂不是就打不起来了? 阿鸢觉得可行。 她要让西楚皇室变得吃不起饭,他们就不会想着打仗了,打打杀杀的成何体统。 “这件事改天再说,可以先把他们搬了,正事要紧。” 至于改天是什么时候,改天再说。 陆振也觉得在别人的地盘上商量这样的事情,是有点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这不是说话的地。 只能暂且压下这个念头。 书房里。 灯火未歇,熏香袅袅。 永信王披衣坐在案前,听着心腹禀报二皇子府这几日的动静。 他这个皇侄已经是个废物了,起初还以为有诈,但连着几天观察下来,闻人杰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躺在床上连动都不动不了,请了几回医术高明的大夫都无济于事。 他才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 真是可怜! 永信王心中颇为愉悦。 想到他还没来得及让人出手,对方就把自己给作死了,就想开怀大笑。 这窝囊废竟折在了一个女人手里,亏他之前还将他当成强敌来看待! “让陆振去查查二皇子带回来的那个女人,这样貌美又有能力的,不收入府中实在是可惜了!” “若是不能为我们所用,也别让她落在了别人的手里,如果不能招揽,就让陆振趁早把人找出来杀了。” 这样的人无论落在谁的手里,都是对他们的威胁。 他们西楚的目标是天下,他一定会是笑着走到最后的那个,这样的隐患和不确定因素,不能化为他手上的利刃,那就只有抹除了。 永信王一副尽在掌控之中的表情,已然没有了在西楚老贼面前的恭顺模样,像是一只蓄谋已久的老狐狸,眼里都是野心。 “等大军抵达前线,也是时候该让皇兄退位让贤了。” “对了。”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朝下吩咐道:“这个月的解药拿去给陆振,这么好用的刀,可不能让他这么快死了。” “是,王爷!” 陆振的能力确实出色。 要不是有他和陆丰出谋划策,王爷只怕现在还是个没有实权的闲王,如何能在短短半年的时间走到现在这个位置。 可见当初秘密将陆丰和陆振抓获,对外隐瞒下来是多么正确的决定。 只是让心腹不解的是:“这样的好刀,王爷为何不把他们一直留在身边?解药虽然能解他们身上的毒,但其中也掺杂了秘药,药量虽微,但服用上三年,也足以致命。” 永信王露出老谋深算的笑容:“好刀固然锋利,但一个脱手,也有不甚伤到己身的风险,三年的效命已经足够了,若是让他们回到北魏,那才是真正的放虎归山。” “陆家有反心,北魏皇室是压不住的,到时就不是我们跟北魏皇室争锋了,而是一整个陆家。” 一个能成为北魏脊梁的将门世家,如何能够小觑? “王爷英明!” 屋里的对话全都传进了陆振的耳朵里,纵使早就猜到永信王不会这么轻易把他们放回北魏,此刻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蹲在窗下的阿鸢瞅了他一眼,说道:“你放心去砍了他吧!有我在,不会死的!” “谁!” 她没有刻意收声,声音一出就惊动了书房里的人。 没等他们叫人,陆振砰的一声踹开门,有力的臂膀抡起刀就朝永信王砍了过去。 心腹见状大惊,连忙抽刀用全力阻拦。 “陆振,你疯了?!” “王爷!快逃!” 永信王在看到刀朝自己砍过来的时候,就吓得肝胆俱裂,心腹阻拦时,他就已经连滚带爬慌不择路地朝门口跑了。 守在门口的阿鸢就等着他过来,等人跑近的时候再一脚把他踹给回去。 永信王的身体像皮球一样咕噜咕噜滚了好几圈。 他还没稳住身形就惊慌大喊:“来人!来人啊!” “喊那么大声,你不要命啦!” 阿鸢一脚把他踹向陆振,正好这时陆振横着刀对准了永信王,他欻的一声就穿了过去。 永信王瞪大了眼。 阿鸢笑眯眯地问:“这刀好用吗?” 这个问题,永信王已经回答不出来了,锋利无比的长刀穿胸而过,将他扎了个透。 惊见这一幕,心腹脸色顿时苍白如纸,好在这会儿屋外的援兵已至,他大怒道:“大胆逆贼,竟敢私闯王府,杀害王爷,把他们给我拿下!” 陆振一脚将他踹飞出了书房。 撞倒了一片侍卫。 生怕永信王没断气,他又往尸体要害上扎了一刀。 等王府一众护卫冲进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消失在了书房里,只余下永信王无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王爷,不好了,不好了!宫里出事了!” 气喘吁吁跑回来通禀报消息的人看到这样的场景,立时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出事的何止是宫里。 一夜之间,西楚皇室稍有些资本的皇室成员府里,都被盗了个遍,像是被洗劫了一样。 万幸的是,他们损失的只有钱财,不像永信王,连命都丢了。 这一夜,西楚皇室乱得像是经历了一遭宫变。 第一天一早。 西楚皇室被妖盗洗劫,皇上被废子孙根,王爷命丧王府的消息压都压不住,只一个上午的时间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阿鸢已经带着陆振接走了陆丰,顺带洗劫了军械库,劫走甲胄和收获兵器无数。 他们离开皇城的时候,皇城已经被封得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了。 皇城卫队挨家挨户进行排查,第一个就围了陆丰和陆振住的院落。 只不过彼时,他们已经踏上了回北魏的道路。 一个月后。 西楚和北魏交界的幽连城。 破落的小客栈里三三两两坐着几个过往的商旅,天南地北地说谈着自己途中的见闻。 店小二打着哈欠,不太精神的样子,挨八字胡子掌柜瞪眼敲了一脑袋:“昨天晚上又去哪里鬼混了!” 店小二只摸着脑袋嘿嘿笑:“哪敢!不过是秋困罢了!” 都快要秋末了,树叶都往地上凋零,更何况是人。 看到走进客栈的人,店小二一下就噤了声。 ------------ 第374章 他是真瞎 男人一身黑衣,缎带缠目,手里拿着一把沾了血腥气的刀,俊美的脸冷冽如霜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 他一走进来,整个客栈的气氛都变了。 高谈声不再,连店小二都直起了腰。 “客官,您回来了!”他点头哈腰,带着笑脸迎了上去,哪怕面前这位看不见,也不敢稍有怠慢。 “今儿个想吃点什么?” “随意。” 不出意外,又是这句话。 一个月下来,店小二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 男人是一个月前住进客栈的,每三天就要外出一趟,每次都是带着一身血腥气回来的。 问他要吃什么,除了随意和都行,几乎没听到他开口说过其他的话。 这里处地偏僻,烧杀抢掠是常有的事,店小二可不敢多管,来者是客。 “那您先稍坐一会儿,小的马上让厨房上菜!” 陆裴风走至最角落坐下,手里的霜血随意地往地上一扔。 霜血敢怒不敢言。 它很想跟他唧歪一番,但是一想到客栈后面的污水池,算了,它不跟他一般见识! 霜血从未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想念过鸢鸢,鸢鸢狠起来,也就把它压箱底冷落它无视它。 可这狗男人,他心情不好会把它泡粪池! 想以前,它还没认可他的时候,他连它不小心溅点水都会小心仔细地拿布擦干净。 现在,呵呵! 狗男人!鸢鸢不见了,他就不当人了。 霜血有气没地撒,决定明天晚上多砍几个鬼门中人泄愤。 陆裴风静坐在角落,窗外是一片快要枯萎的乌鸢花,这个季节花已经凋谢了,连枝干和叶子都因为缺少水份蔫了吧唧的。 店小二上了菜,有些奇怪他不如往常时候等菜的间隙去浇花,也不敢多问。 离开的时候,见他如正常人一样吃着饭,心道真是个怪人,明明没瞎为什么缠个黑布。 看着也不像瞎了的样子啊! 他刚才险些将热汤洒在他手上了,他躲开的同时还能稳稳将他扶住,一般瞎子恐怕做不到吧? 摇了摇头,店小二很快就下去了。 似乎是知道陆裴风进来只是吃饭,店里的客人又恢复了谈论,不过鉴于陆裴风的存在感太强,颇令人忌惮,这回他们只敢小声地说。 “你们知道这阵子西楚发生什么大事了吗?我听说前阵子他们打算发兵攻打北魏,连粮草都运过来了,怎么没见着动静?” 陆裴风像是孤立在了世界之外,对他们的谈论声充耳不闻。 只一边味同嚼蜡地吃着饭,一边冷静地想着,一个月了,阿鸢还没有消息,鬼门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今天晚上是最后的期限。 等他血洗了鬼门,就去找阿鸢,哪怕踏遍这世间每一寸角落,他都要把她找回来。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吧?那西楚国库都被偷了,连西楚皇帝都被阉了,皇室死了好几个,现在啊,乱着呢!哪里还顾得上发兵!” “谁干的?连西楚国库都能偷?” “何止,北魏皇室都被偷空了,你没看见他们穷成什么样了吗?” 店小二也打起了精神,八卦什么的最是能打动人心了,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被人阉了?有这等奇事? 他凑近了些,想听详尽一点。 却见一阵风掠过,那名说话的客人就被一只冷白得能看到青色血管的手抓住了。 “细说。” 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 店小二喟叹,再厉害的人物都逃不过八卦的心理啊! 这钱他也想挣! 被抓住的人本能吓了一大跳,看到这个煞神有点礼貌的样子,才勉强稳住吓得扑通扑通乱跳的小心脏。 “西楚皇帝被阉了?” “上一句。” “西楚国库被偷了?”见男人没说话,他壮着胆子说道:“听说那个搬空北魏皇室的妖盗跑到西楚去霍霍了,一个月前洗劫了西楚皇室,卷走巨额金银财宝逃了,现在,西楚全境封锁,在追杀妖盗,这件事闹得很大,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 陆裴风松开了手,还帮他拍平了衣服上的褶皱,声音平淡:“谢谢。” 下一秒,他连剑都没拿,就疾掠出了客栈,撞倒了四五张凳子。 以为他不是个瞎子的店小二:…… 他刚刚猜错了,他是真瞎! 撞得那么重,不疼吗? 等等! 他还没给钱! “没事,他还有把剑在店里,可以抵押,等他什么时候回来找剑了,再结账。” 掌柜才说完,角落里的那把剑咻的一声就飞了出去。 真是,见鬼! 众人一阵目瞪口呆。 另一边,阿鸢和陆丰陆振已经进了幽连城,幽连城归属北魏,踏入这里,他们才算是终于离开西楚了。 一个月的路程,阿鸢都没有用珠子,因为她试过了,落点有时候不太准。 她用了好几个都还在原地徘徊。 为了杜绝浪费,这一个月以来他们都是骑马赶路日夜兼程的。 期间也不是没有被西楚的追兵劫杀过,但是却没有一波能够成功阻拦他们回归的脚步。 “离邕州还有半个月的路程,不如我们先在幽连城找个客栈歇一晚上吧。” 为了方便骑行,一个月前阿鸢就替陆丰治好了腿,连着赶了一个月的路,风尘仆仆的,他们两个糙老爷们没什么,但有条件了,对待小姑娘还是得精细一些。 索性他们也离开了西楚,不用担心追兵急于奔命了。 “听说幽连城有家酒楼的醋鱼做得不错,小鸢应该会喜欢吃。” 阿鸢点点头:“好,那我们明天再赶路!” 她这一路上已经琢磨出了一点经验,等明天再试试,说不定能直接瞬移到邕州城。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也不好让流落在外多时的他们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地出现在家人面前。 是应该要休整一番。 阿鸢觉得自己也要打扮打扮,她最近想起来的事情有点多,虽然记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但他们肯定也在等着她回去。 她得告诉他们,她在外面过得很好,没有受苦。 阿鸢愉快地牵起马绳,正要迈步,余光就看见了一道飞快掠过的影子。 ------------ 第375章 重逢 那人…… 长得好像她男人啊! 阿鸢眨眼,下意识松开马绳,往他的方向急追两步,却一不留神被过往的行人撞了下肩膀,等再抬眼看去时,目光所及的范围里已经没有了那人的身影。 她愣了一下,正想用灵识把人找出来。 一声呼唤打乱了她的行动。 听到陆振的声音,阿鸢很快回过神,正要回头,一转身猝不及防跟不知道何时站在身后的人撞了个满怀。 一只冷白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阿鸢抬头看去,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街上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全部褪去,她能听到的只有眼前人略微凌乱的呼吸,眼里倒映的都是那张俊美熟悉的脸。 她微微睁大了眼,红唇微张:“你……” 他明明看不见她,可她却觉得自己从头到脚连根头发丝都被他牢牢篆刻在了眼里。 还没完整地说出来一句话,那只握紧她的手猛然用力,阿鸢一整个贴合到了他的怀中,严丝合缝。 他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她揉碎,融入骨血里。 阿鸢能明显地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他一言不发,似乎只知道用这一个动作感知她的存在。 他真的很可怜! 阿鸢莫名有点心疼,但是。 “可以不要那么用力吗?我不会跑的。” 她小心翼翼跟他商量。 环在她腰间的手力道是松了,但还是没有放开,只听到了他有些无措的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 阿鸢抿唇微笑,对他很宽容,尽管这会儿他抱着她,让她成为了人群的焦点,也没有推开他。 陆丰和陆振只看到一个背对着他们的男人把小鸢抱在了怀里,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当着他们的面就敢做出这样流氓的行为!欺负小鸢! 今天要是不砍了这个登徒子,他们就不姓陆! 心中噌噌往上涨的怒火直接盖过了他们对那道身影的熟悉,甚至忽略了阿鸢并没有反抗这个事实。 扔下马就杀气腾腾地冲了过去。 尽管感知到了身后的危机,陆裴风都没有要松手的打算。 可把将这一举动看在眼里的陆丰和陆振气得不轻。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敢碰小鸢,看我不剁了你的脏手!” 陆裴风觉得这两道声音有点耳熟,但是失而复得将媳妇儿重新抱进怀里的他心里根本没有别人的存在。 私心不想让别人打扰这样的时刻,还是两个不知道姓名的男人。 他一手揽住怀中之人柔软的腰肢,将想要探出头来的阿鸢制住,连头都没回,直接就将人掳走了。 陆丰、陆振:“!” 兄弟俩原本就不小的杀心又往上冒了一截,眼刀子几乎都要把陆裴风的背影扎透了。 “追!” 今天要是不把这个登徒子拿下,他们就不回去! 耳边风声呼呼地刮,阿鸢稳稳地待在陆裴风怀里,感受不到一丝他纵身起跌连跳带来的颠簸。 她看了看后面穷追不舍的人,又看了看下颌线清晰,面容冷峻的男人。 想说,那是你爹! 个瓜娃子,再不停下来就等着挨打吧! 但是一转眼,他就把后面的人给远远甩开了。 很好,这顿打他是挨定了。 客栈里,店小二还没有来得及从剑会自己飞的震惊中回过神,下一瞬就看到了刚才离开的男人掳回来了一个姑娘。 阿鸢一回头就跟店小二震惊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然后她就被带上了客栈的房间。 终于安静下来了,再也没有闲杂人等的打扰,陆裴风才动作轻柔地将人放在椅子上。 “阿鸢……” 他声音很轻,得到了回应,才敢把人完全放下,只不过手还轻轻攥着她的手指。 他半蹲在她面前,依恋地将脸贴在她的手上,缠着黑色缎带的脸正对着她,一点也舍不得移开。 阿鸢指尖一动,刚想伸手去触开缎带,对方似乎就先一步察觉了她的动作,将脸微微开。 “不看,丑。” 他说。 阿鸢没再动,只是将手落在他的脑袋上摸了摸,好奇地问:“你看不见,是怎么认出我的?” 她脸上还作了伪装,就算看见,他也认不出来才对。 陆裴风没说。 只是感受着心口的跳动,觉得那被挖空的疼痛和血液中的残戾,全都被她的触碰安抚下来了。 “我很想你。” 他薄而淡的唇眷恋地轻蹭她的指腹,呼吸落入掌心,酥酥麻麻的。 阿鸢有点抵挡不住他这样,指尖都害羞得微微缩了起来。 “嗯嗯!”她胡乱地点头,心想,再这样下去,她就要忍不住亲他了。 可想到还在客栈附近打转的陆丰和陆振,阿鸢就忍下了心间的微痒,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说道。 “你干了件坏事你知道吗?” 陆裴风偷偷将她的手攥在手心,从善如流:“我的错。” “你不问我什么事吗?” “你说的,我都听。” 阿鸢按住了自己不争气乱跳的心,艰难地把自己的目光从他那张俊美的脸上移开,“你把你爹和你二叔落下了,现在回去找他们还来得及。” 陆裴风一顿,掩耳盗铃,当作没听见。 “他们好像已经把目光放在了客栈,已经提着刀朝这里走过来了。” 陆裴风动了动。 “他们到了楼下,劈坏了一张桌子,对店小二进行了逼问,一脸杀意上楼了。” 陆裴风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拉着阿鸢找个地方躲躲,房门就被砰的一声踹了个四分五裂。 没等大刀当头朝他劈下来,他就极快地喊了一声:“爹,二叔。” 劈下来的大刀堪堪停在他面前一寸之地。 怒容满面的兄弟俩这才看清了这登徒子的长相,可不就是他们家的臭小子么。 他们收起了刀。 虽然在这里看到他有点意外,但看见他还恬不知耻地牵着阿鸢的手。 顿时冷笑一声,一把将他的手挥开了。 “死小子,你牵谁呢!小鸢的手是你能牵的吗?” 陆裴风:“?” 阿鸢:꒰๑•⌓︎•๑꒱ᵎᵎᵎ 陆振目光刺刺地扎在大侄子身上,眼里满是威胁:“你给我放规矩点,别动手动脚的,别以为你是我侄子,我就不敢打你了!” ------------ 第376章 都是有媳妇儿的人 “爹……” “别叫我爹,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二叔……” “别叫我二叔,我也没有你这样的侄子!” 陆裴风:“……?” 他闭了嘴,当着二人的面,一把将阿鸢的手又握了起来,语气冷淡:“我的意思是,我牵我夫人的手天经地义,你们有意见也不行。” 陆丰、陆振:“!” 臭小子,他还有脸说小鸢是他夫人!真是岂有此理! “你,跟我们出来一趟!” 陆丰转头就往门外走,瞧着身后半晌没有动静,回过头来,就看到儿子攥着阿鸢的手,犹犹豫豫想放又不想放的样子。 他眉心一抽,总觉得有那么些不对劲。 “快点!”陆丰瞪眼。 阿鸢推了推他,陆裴风才不太情愿地走了出去。 他站在走廊外面,浑身都散发着不太愉快的气息,脸色臭不可言。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陆丰刚才就注意到了,走出来倒没有第一时间骂他。 “不小心伤到。” 陆丰皱了皱眉:“很严重?” “很丑。” “?” 身为亲爹,他很想剖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以前也没见他这么关心过美丑。 陆丰心里气闷得很,不过见他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只能将到嘴的担忧咽下。 “你怎么回事?”他没好气道。 陆裴风一顿,早察觉到他们两人怒气来得莫名其妙了:“儿子做错了什么,爹不如直说?” “你还有脸问!” 陆丰气得想打他,满脸沉怒:“小鸢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把她一个人丢在西楚?你都成亲了你还招惹她,你还是不是个人,你把宋二姑娘置于何地,把小鸢置于何地!” 陆裴风明白了。 他正了脸色:“我从始至终娶的都是阿鸢,没有宋二小姐,也没有别人,只有阿鸢。” “至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西楚,是因为我没有保护好她。” 陆裴风不愿回想那日发生的事情,那比凌迟他还要让他痛苦,他只知道,他的阿鸢回来了,不是梦。 陆丰皱眉:“你莫要觉得小鸢好糊弄,就觉得我们也好糊弄!” 陆振也附和道:“对啊,小鸢可不长宋二小姐那样,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们解释清楚,给小鸢一个合理的交代,陆家这门你是进不去了!” 陆裴风瞅着他们维护阿鸢的样子,心中为阿鸢能得到长辈的喜欢而感到高兴的同时,看他们俩人也不太顺眼。 “宋二小姐成亲前,被其血亲迫害致死,进门的是阿鸢,阿鸢现在只是换回了她原来的样子。” 若是有家室在身,便是妻子为他所不喜,他也不会去招惹别的人。 那样的他,就算喜欢上了阿鸢,又怎么配? “你们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陆丰:…… 陆振:…… 原来是个乌龙。 得到这个消息,陆丰和陆振看陆裴风的目光就变得尤为不同了起来。 像是打量,又像是满意,还带着那么一丢丢嫌弃。 这臭小子,那副欠收拾的脾性,能讨小鸢的欢心吗? 小鸢是怎么看上他的? 陆裴风面无表情:“你们再阻止我靠近阿鸢,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都是有媳妇儿的人了,要是不想回去之后十天半个月看不到娘和二婶,你们最好是睁只眼闭只眼。” 陆丰跟陆振虎躯一震,被拿捏住了命脉。 陆裴风转身就往房间走,陆丰跟陆振脚才抬起来,又默默收了回去。 阿鸢坐在屋里,她绝对没有偷听,那些话是自动飘进她耳朵里的。 看到陆裴风走进来,她连忙端正了身子,可又耐不住好奇地问:“宋二小姐是谁?” 她为什么完全没有印象? 陆裴风脚步一顿。 一瞬间心口像是被烫伤了一样,急骤收缩了起来。 他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将她拢进了怀里,心疼得厉害。 “是个无关紧要的人,阿鸢不必知道。” 忘记也好,忘记了就不会痛苦。 他们都会为她记住,有一个能为她舍弃性命的姑娘存在。 阿鸢靠在他怀里,声音有些闷闷的:“我忘记了好多事情。” “不过。”她低落了一瞬,又亮晶晶地抬起眸子:“我很快就会想起来的,你相信我!” 陆裴风看不到她的样子,却也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来满满的活力,他唇角微弯,声音温柔又宠溺:“好。” 他想,便顺其自然吧。 阿鸢记不起来,他们出于私心不会在她面前提及宋玉妍的存在,若她回想起来,那样挚烈的友谊也不应该被遗忘。 “阿鸢,你是怎么流落到西楚的?又是怎么找到爹和二叔的?可以和我说说你恢复意识之后的事吗?我想知道。” 阿鸢任由陆裴风换了个姿势将她抱在怀里,她坐在他的腿上,把玩着他的手指。 从前她是不会做这样孩子气的动作的,她受了伤,这个认知,让陆裴风心中翻涌着暴虐,只想逆了这天。 阿鸢想做的,以后他来做,她是因果,他来背。 “我醒来的时候不记得事了,碰到了闻人杰,他看上了我的美貌,把我哄骗回西楚。” 察觉到男人圈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些,阿鸢回过身来,亲了亲他缠目的缎带。 陆裴风浑身一僵。 阿鸢像是偷了腥的猫,愉悦地眯起了眼睛:“我看他蠢蠢的,想看看他要干什么,就跟了过去。” “要是我记得事情,我肯定不会跟他走的,他想哄骗我,但是我并没有上当,反而把他府邸的财物全收了。” 陆裴风放松下来,莞尔勾唇:“阿鸢真聪明!” 他已经能想象得到闻人杰会气成什么样子了,只怕是要吐血。 “他想把我送进宫里给老男人睡。”这话一出来,阿鸢就感受到了他身上顷刻之间外放出来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 如果闻人杰在这里,她丝毫不怀疑他会拿刀把他剁成肉碎。 她转眸一笑,眼神狡黠明快:“我把他扮成了美人送进了宫里,结果他被睡了!” 陆裴风一愣,紧接着将脑袋抵在阿鸢的肩上闷笑出声。 “阿鸢做得对,就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第377章 外面的醋鱼没有我做的好 阿鸢也觉得自己做得对,虽然结果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但只能说对方命中有此一劫。 西楚皇室的丑闻是抹不去了的,想起回来的路途中,跟陆爹和陆二叔散播出去的消息。 只怕过不了多久,整个西楚乃至北魏估计都要知道他们父子俩那档子事了。 敢派人来追杀,总得给他们点回报。 阿鸢回过神,继续说道:“爹和二叔在西楚替永信王办事,永信王想让爹和二叔为给他效命三年,因此限制了他们离开西楚,并且还给他们下了毒。” “我跟爹和二叔凑巧成了邻居,搬空西楚国库那天晚上,回来就跟他们打了照面。” 至于怎么打的照面,阿鸢没有说,知道碰面就行了,不用在意这种细节。 “我记得你的样子,还把你画了下来,看到爹跟二叔的时候甚是眼熟,所以把画像拿给了他们看。” 陆裴风心中一动,阿鸢竟然还画了他的画像? 他很好奇画像长什么样子的,或者说他在阿鸢面前是什么样子的。 是舞剑时的英姿勃发,还是下厨时的温情蜜意? 他心痒难耐,不动声色地说道:“那画像呢?” 阿鸢瞅了他一眼,觉得他关注的点有点偏,不过还是从空间里把画像拿了出来。 给陆丰和陆振看完的时候,她就把画收了回去,这么好看的画像,不能弄丢了。 “在这。” 画像卷了起来,用一根红绳系好。 陆裴风接过,动作珍之又珍地打开,虽然看不见,但他还是伸手一寸寸抚摸着画像上的颜料。 似乎这样就能看清她画的什么样子似的。 那张完美无瑕的侧脸跟画像上的渐渐重合,画像外的他神色认真,画像里的他任君采撷。 阿鸢看了一阵子,很没出息地撇开了头,嘀咕了一句:“天怎么还没黑?” “饿了?” 陆裴风将画像偷偷收了起来,决定以后让人临摹两份,一份挂在房间,一份挂在书房,等别人问起,他就说这是他夫人画的。 “你先歇会儿,我去给你做吃的。” 说着就要将阿鸢放下起身。 阿鸢抱紧了他的脖子,不让他去:“咱们今天晚上去吃醋鱼,爹说有家酒楼的醋鱼做得很不错,你看不见,万一把糖放成盐怎么办?” 陆裴风一顿,看不见确实有些麻烦,但阿鸢喜欢吃他做的饭,他都能克服。 再不行,他还能把二叔抓来看着,只要想做,办法总比困难多。 他微微抿唇:“外面的醋鱼没有我做的好吃。” “我不准!”阿鸢一副蛮横无理的样子,黑亮的眼珠子一转:“除非你给我看看你的眼睛!” “你难道不想治好了,睁开眼睛看见我吗?” 见他定住,阿鸢再接再厉:“我记得你做的菜没有奶奶做的好吃,你要是看不见,肯定更不如奶奶了,我以后只吃奶奶和二婶做的饭。” 她声音一落,那道蒙着他眼睛的黑色缎带就飘了下来。 陆裴风慌忙道:“我治。” 身前静默了一瞬,他感到有些不安,他这双丑陋的眼睛,已经吓到了不知道多少人。 他担心也吓到了她,弯下腰,伸手就去捡落在地上的缎带。 阿鸢捉住了他的手,凶巴巴道:“不许系!” “不就是没了两只眼珠子吗,又不是没了脑袋!” 他的皮肤是完好无损的,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连之前狰狞骇人的伤疤都没留下一点。 只是眼睛像是被活生生挖空出来一样,只有两个黑幽幽的窟窿,仿若完美画作上的一个败笔。 她把他拉了起来,抬头注视着他的脸:“我不会因为一双眼睛就不要你,也不会因为别人多长了两双眼睛,就对他另眼相待,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看的。” “你相信我,好不好?” 说完,阿鸢就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然后男人就像飘了魂的木头人,乖乖地任由她倒腾了。 阿鸢把他按到床上坐着,然后上下其手,对着他的眼睛一阵研究,过程中还没忘在他脸上摸摸捏捏,偷偷揩油。 她跪在他的腿上,手捧着他被蹂躏得发红得脸,微微眨了下美眸,认真说道:“能治,但是我还要再检查检查。” 说话间,她的手已经摸伸了他的腰腹。 陆裴风将她使坏的手按住,声音无奈又带着一丝丝沙哑:“阿鸢,我伤的是眼睛。” “我不信,我看看。”阿鸢将他的衣裳扒了一半,原本只是看他对她的纵容才大着胆子揩油。 没想到他腰上还真有几处淤青,她想要捉弄调戏他的心思顿时就被抛在了脑后。 “怎么回事?”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 听到他微微吸气的声音,连忙把手指收了回来。 “很痛吗?” 阿鸢一抬头,就看到了他露出了跟画像上一致的神态。 陆裴风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扶着她的腰,避免她一不小心从他腿上栽下去。 “不痛,刚才不小心撞的。” “我给你擦擦。” 阿鸢专心致志地拿出了药膏,用指腹将药化开,轻轻涂抹在他的腰上。 她的动作很轻,尽管已经没有要吃豆腐了,可陆裴风仍然感觉她的手指像是带了火。 将他烧得一阵口干舌燥,心慌意乱。 阿鸢看了他一眼,忽地说道:“咱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陆裴风心间一颤,猛地坐直了身体,情难自抑地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声音低哑地说道:“好。” 他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再也。 阿鸢摸了摸他的头:“乖!” 在阿鸢的强烈要求下,陆裴风最终还是没有能够下厨。 陆振多要了两间客房,还赔了店小二店里的损失,陆裴风原先订的那间房是不能住了,门已经被想要提刀砍人的陆丰踹了个稀巴烂。 只能自掏腰包,劳请店里的伙计修,同时,还有一张被他们一刀劈成两半桌子。 “实在对不住,方才是我兄弟二人冲动了。” “哪里哪里!二位也是关心则乱,我能理解!”店掌柜原本还有些敢怒不敢言的脸在看到几锭银子时,笑成了一朵花。 甚至还想问问他们气消了吗?后悔刚才没提前把所有桌子叠起来。 但凡多犹豫一秒,都是他们对这些钱的不尊重。 掌柜收了钱,贴心问道:“客官今天晚上可要留在小店用饭?店里的招牌味道也还可以,今晚的吃住都给你们免费。” “不了。”陆振摆了摆手:“我们到外头去吃。” 天色将晚,幽连城最大的酒楼醉云楼,华灯耀眼,客来如云,热闹才刚刚开始。 陆丰和陆振定了雅间。 阿鸢与陆裴风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堂中间,觉得这么偏僻的地方还有这样的热闹,挺不可思议的。 当然,这热闹也只是醉云楼独一份的,这一路走过来可没见哪家有这样的客流量。 阿鸢多看了柜台前的店掌柜几眼,他身穿一袭深色直裰,戴着顶圆帽,笑眯眯地跟人说着话。 模样与常人无异,只打扮有几分眼熟。 阿鸢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正要举步上楼,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一道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 ------------ 第378章 事出之因 那视线若有似无,像是不经意一样,待用心去寻时,已经不见了痕迹。 阿鸢皱了皱眉,用灵识把醉云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探了个遍,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 只能暂压下心头的狐疑,和陆裴风跟在陆丰陆振的身后走上了楼。 “客官,咱们醉云楼的鱼都是大早上从幽连江中打捞上来的,现杀现煮,每一道都保留了最原始最鲜美的味道,您看看要吃些什么?” 刚进雅间,便有机灵的伙计端茶倒水,开始介绍了起来。 “把你们店里的招牌都来上几道,偏甜酸口味的都要,上多了也没关系,吃不完可以带走。” 陆丰大手一挥,就做了决定。 他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这一路上的吃住行,几乎都是由他来解决的。 因为用心观察过,所以对阿鸢的口味了如指掌。 许是因为现杀现煮,来客众多,醉云楼的上菜速度有些慢。 陆丰就看向儿子,几乎一眼就注意到了他怀里藏了东西。 闲来无聊,他开口问:“藏了什么?” “画像。” “……” 陆丰在媳妇儿面前油嘴滑舌,可在儿子面前半天吭不出来个屁,只干巴巴道:“什么画像?” 他还有在身上揣画像的习惯? 陆裴风拿了出来,看到熟悉的卷轴,他们两兄弟眼皮子一跳。 可陆裴风丝毫不觉,还带着点炫耀的语调:“我夫人给我画的,你们见过。” “要看吗?” “不了。”辣眼睛。 陆裴风只能颇为遗憾地收了回去,给阿鸢剥起了碟子里烤得香脆的榛子。 眼见话头又有落下去的趋势,陆丰忍不住开口:“你奶奶和你娘还有几位婶婶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 以前他们不敢主动了解,生怕暴露了自己,将危险带给家人,只能三缄其口,连消息都是小心翼翼从外人嘴里听来的。 怎么会不想知道。 这话一出,就连帮着剥榛子的陆振也停下了动作,将目光放在了大侄子身上。 阿鸢像是小松鼠一样将果肉塞进嘴里,一动不动地盯着陆裴风。 三双眼睛,全都是期待。 陆裴风顿了顿,如实道:“不太好。” 陆丰顿时就紧张了:“是你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还是你娘和婶婶们出什么事了,怎么会不太好?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陆振也不由得提起了一颗心。 阿鸢觉得嘴里的榛子都不香了。 “都不好。”陆裴风抿了抿唇,吓完爹和二叔后,才将榛子放进阿鸢空落落的手心里头,微微勾唇:“不过很快就好了。” 他已经让人往西山塘送了信。 陆丰很快明白过来:“是因为小鸢?” “是,奶奶和娘还有婶婶们都很喜欢阿鸢,你们在她们眼里已经不值钱了。” “……”不可能! “……”绝不可能! 这臭小子怕是在哄骗他们。 陆丰和陆振对视一眼,都不怎么信,娘也就算了,毕竟是被从小嫌弃到大的人,但是他们在自己媳妇儿那里,怎么可能不值钱。 这臭小子就是在制造焦虑! 阿鸢眨了眨眼,这么多人喜欢她的吗?喜欢她的人,就像她手里的榛子这么多? 不知为何,听了陆裴风的话,阿鸢有点想快些回去了。 但是她没记起全部,他男人也还瞎着眼,这样伤的伤残的残回去,那些喜欢她的人,该是会忧心难过吧? 明天回去,还是半个月之后与陆裴风完完整整地出现在她们面前,阿鸢犯起了难。 知道爹和二叔不信,陆裴风也没多说,反正等他们回去就知道了。 他想起了另一件事情:“爹,二叔,我有一事不明。” 陆丰和陆振还在自己值不值钱这件事情上纠结,听到陆裴风的话,心不在焉地说道:“你说。” 陆裴风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北魏皇室为什么会跟西楚联合起来对付我们陆家?陆家功高震主我能理解,可陆家重要性,我想不用明说,北魏皇室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我们倒了对他们并没有好处。”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惜割让七城给西楚也要倾力把我们扳倒,或者说,我们手上,有什么能撼动李璋安稳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东西?” 是的。 割让七城。 明面上是他们陆家兵败被侵占过去的,可背地里,北魏早就跟西楚立了盟约。 陆裴风不知道自己推测出来这个结论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是现在他的内心很平静。 谈论起这一沉重的话题,陆丰收回了神思,面容冷凝:“我们陆家手里若是握有能撼动李璋稳坐龙椅的东西,哪轮得到他来做这个皇帝。” 他从来都不太看得上李璋,他生性多疑,猜忌心重,薄情寡义,无才无德,根本就不是当皇帝的那块料子。 只不过忠国忠民是他们陆家祖训,是骨子里流淌着的血液,哪怕并非贤明的君主,他们也都认了。 如今看来,他们当初还是太过天真了,天真地认为李璋无论如何都会顾全大局,纵使他不是个合格的君主。 陆振忽地说道:“或许这件事跟当初李璋同李玳兄弟阋墙这件事有关系。” ------------ 第379章 醉云楼背后的东家 三人目光同时落在了他的身上。 见此,陆振说道:“我在西楚给永信王做事时,曾听他无意间说起过这件事情,只不过知道的并不详细。” “陆家被抄家流放,与当年南安门兵变脱不开关系,李玳因当年李璋逼宫篡位与之反目成仇,怀疑先帝的死是李璋的手笔,因而领携近半数朝官发生了轰动一时的南安门兵变。” “当年南安门血流成河,参与兵变的朝臣几乎死绝了,李玳被生擒,当众车裂而亡,其妻儿部众,死的死逃的逃,这件事情几乎成了禁忌,不允许任何人再提及。” 这事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已经成了北魏皇室的秘闻,李玳的存在被抹得一干二净,只有经历过当年事变的,才了解一二。 陆家当年并未卷进这场风波,等他们从边关赶回来的时候,事情已尘埃落定了。 当时的事情如何,或许也只有在京养伤的老爷子知道。 陆振说道:“李璋忌恨李玳已久,这些年一直在秘密追查李玳后嗣的下落,我怀疑他或许猜忌我们跟李玳的后人有所交集,所以想除之而后快。”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动机了。 陆丰冷笑,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猜测,李璋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要李璋跪下来向那些死去的英灵赎罪,要用他的鲜血祭奠那些被他一己之私残害致死的百姓! 陆裴风将剥好的果仁往阿鸢手里放,面色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等我们杀到他面前,把他架在刀下,就知道是不是了。” 阿鸢觉得他说得对,不管怎么说,陆家都被狗皇帝害惨了,要他一条命不过分。 正好这时店里的伙计敲响了雅间的门,父子叔侄几人遂停下了这一话题,让人将菜端了上来。 醉云楼的鱼确实鲜,只不过跟阿鸢在空间池塘里养的鱼还有一些差距。 陆丰和陆振这一个月胃口都被养刁了,吃起醉云楼的鱼总觉得稍稍欠了那么些味道。 但是他们知道食物的珍贵和来之不易,也舍不得浪费,只将端上桌的菜给吃完了。 陆裴风细心地给阿鸢挑着鱼刺,阿鸢也在挑刺,想看看他有没有遗漏,结果老半天都没挑出来。 不禁有些狐疑,他看不见他是怎么挑得这么干净的? 离开醉云楼的时候,阿鸢没有再察觉到那道窥探的视线,只不过他们才走出酒楼,便被人不远不近地跟上了。 那些人十分警惕,许是知道前面的人五感敏锐,所以也不敢往上凑太近。 阿鸢起初还以为是西楚的探子,但是他们只在看到他们走进客栈的时候就离开了。 她心下起疑,决定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回屋之后跟陆裴风说道:“我要出去一趟,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正要牵着她往床边走,准备打水过来的陆裴风顿了一下,站在原地孤零零十分可怜:“阿鸢觉得我看不见是个累赘吗?” 他满身落寞,连俊脸都黯淡了下来。 “没有!我带你一起去!”阿鸢受不了他被抛弃的可怜样,于是把人带在身边。 还训他:“你不要以为自己是个伤患就可以拿这个来卖惨,也就我心软。” 陆裴风笑得醉人又灿烂,哪里还有刚刚失落的样子。 他忍着笑意,说道:“好。” 阿鸢见此,忍不住心痒拉了他的手,振振有词:“你看不见,我拉着你走。” “好。” 他无有不应,还主动将手伸出来,让她拉得顺手些。 阿鸢叹息,怎么能这么懂事呢? 她将他的手揣了揣:“走吧!” 两人没有惊动陆丰和陆振,偷偷离开了客栈。 阿鸢用灵识捕捉到了那几个眼线的踪影,直接跟了上去。 他们来到了醉云楼。 饭点已过,醉云楼的热闹散了些,阿鸢没有进去,而是带着陆裴风轻轻落在醉云楼的重檐上,收声敛息。 陆裴风隐在阴影之中,几乎跟夜色融为了一体,他知道阿鸢来这里许是因为刚才楼中窥视的视线,也知道回去的时候有人跟了他们一路。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他的听觉却十分敏锐,比眼睛没伤之前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只是静静地藏身于黑暗中,既不出声,也没放开牵着阿鸢的手。 阿鸢是看到其中一名眼线进了楼,往楼上走,才挑了这个位置。 醉云楼高达五层,其下三层都是雅间和待客的大堂以及提供堂食的大厅,只有第五层尤为不同。 只立了个独立的雅间,比别处奢华齐全,里面也只有一个人。 阿鸢猜这人莫约就是醉云楼的背后的东家了,派人跟踪打探他们消息的那个。 被派出去的探子上了楼,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外喊了声,得了应允才走了进去。 阿鸢看了屋里的情况。 坐在锦榻上的贵公子一身月白色长衫,手执书卷,喝着一盏清茶。 听到开门声响,才抬起头来。 他容貌端庄俊秀,眉眼温柔不带锋芒,给人看着十分和善的样子,细看那五官轮廓,还有几分眼熟。 这熟悉感来得莫名其妙,阿鸢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了,只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了那探子身上。 “主子。”那探子垂下首,恭恭敬敬地将得到的消息禀报了上去:“他们在如意客栈落脚,陆少将军与那名女子十分亲密,属下怕被发现,不敢上前去探听他们的对话,不过他跟那女子和另外两人应是关系不匪。” “陆少将军今夜没有赴约去灭杀鬼门,那名女子与他关系匪浅,应当是他费尽心思也要找的人了。” 白衣公子将书卷放了下来,有点没想明白陆裴风为什么会对一个其貌不扬的女人另眼有加。 那女子他刚才见过,实在没什么特别的。 可陆裴风就是为着这么一个人,冲冠一怒,一人一剑围困了鬼门。 陆裴风的能力比他想的要厉害太多。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得想个办法接近他们,才能获得更多有用的信息。” ------------ 第380章 落子无悔 自打陆家人龟缩在西山塘之后,外面就很难再打探到他们的情况了。 两个月之前西山塘的异象,已经引发了外界的广泛关注,现在所有人都在怀疑他们背后有神人相助,亦或是猜测他们与妖盗为伍。 而鬼门这个神秘的组织,也在陆裴风一刀劈毁山门之后,渐渐显露于人前。 自从知道鬼门的存在后,他们一直都在想方设法找到鬼门,以图引鬼门之人为上宾,搭上关系来从中获得助益。 但是自打陆裴风险些削了鬼门的山头后,这一念头就消散了。 他们转而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陆裴风身上。 说服陆家加入他们的阵营,是他们当务之急,必须要做的事情。 “今天晚上盯紧些,莫要让他们发现了,明天早上打探打探他们离开的方向,再前来回禀。” “是,主子!” “西山塘有护山大阵阻隔,无法跟里面的人互通往来,那就只好想办法打入内部去了,三天后,我会以陆裴川同窗的身份跟他们碰面,此事需要你们协助安排。” “主子尽管吩咐,我等在所不辞!” 阿鸢听了他们的对话,决定为了不被纠缠上,他们今天晚上就走。 还想跟他们碰面,碰灰去吧! 她记住了白衣男子的长相,没等探子继续监视他们,就带着陆裴风回到了客栈。 “你去跟爹和二叔说一下,我们现在就走。” 阿鸢喜欢让心怀不轨的人计划落空,所以一回到客栈,就赶紧让陆裴风去喊了人。 陆丰和陆振和衣睡下,因为回到北魏,离面见亲人的时间不远了,心情难以平静,辗转难眠。 陆裴风来喊的时候,他们还是醒着的,听到可以立马回去的消息,毫无准备的他们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 “我是不是要梳个头刮个胡子再洗把脸?” “我要不要带点什么?赶路赶的太急了,都没顾得上买。” 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着急忙慌,无头苍蝇似的,陆裴风不太想认识他们:“尽快。” 因着时间紧,陆丰和陆振也只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怀着紧张期待的心情,出现在了阿鸢的面前。 西山塘。 夜凉如水,繁星静谧。 院子里,一老人一小童对坐,下着棋。 老人精神矍铄,面色红润,来西山塘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颊边都养出了肉。 他一边吃着果干肉脯,一边在众多零食盒里挑挑拣拣,根本无心对弈。 老人面前的小娃面无表情,认真钻研着棋局,一张秀气可爱的小脸老气横秋,兀自皱眉研究了一阵,手里执的白棋嗒的一声落在了棋盘上。 “周爷爷,你输了。” 他声音稚嫩,婴儿肥的小脸上尽是严肃。 周老爷子嘴里的零食都差点掉了,什么?他竟然输了?他怎么可能输了? 他一脸怀疑地看着棋盘,白子已经把他的黑子杀了个片甲不留。 周老爷子吹胡子瞪眼:“胡说!我怎么可能会输了,刚才是我下错了!” 说着就要伸手去把刚才放下去的棋子撤回来。 陆裴清面无表情按住他的手:“周爷爷,落子无悔。” 被他清润通透的眼睛盯着,周老爷子恼羞成怒:“你个小古板,不懂得迂回,以后肯定讨不到媳妇儿,刚刚是周爷爷没用心下,下局肯定赢你,再来!” 他都陪他下棋解闷了,也不知道尊重一下老人家!哼! 周老爷子是一个多月前来的,也听说了西山塘发生的事情,惋惜宋明鸢的同时,也十分心疼这几个整日蔫了吧唧,笑都不会笑的小崽子,天天想着法儿逗他们玩。 虽然收效甚微,但周老爷子乐在其中,只忙活了一个多月,这小崽子还不给他悔个棋。 他是天天悔棋吗?他也就偶尔! 对,偶尔! 陆裴清:“下局也不准悔棋。” “不玩啦!” 陆裴清看着周老爷子出离愤怒的样子,默默把棋收了起来,“嗯,晚了,睡觉。” “……”都不知道哄哄老人家! 他拉不下这张老脸说继续玩,只能气哼哼地起了身,背着手往院子西边新建的小木屋走。 眼神无意一瞥,看到坐在窗前屋中亮着灯的老太太,不由叹了口气,都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家了,天天晚上不睡觉,也不知道爱惜一下身体。 空置的小木屋里,一切物件如旧,所有东西干净得一尘不染,就连窗前的小花都被照料得很好。 只除了没有主人。 陆家几位夫人忙活了一天店里的事情,传送回来的时候,特意放轻了脚步。 她们照例看了窗台上的小花,又去看了睡不安稳的几个孩子,看到老太太,又忍着心酸去安慰了几句。 许是不想让人担心,她们离开的时候,陆老夫步履蹒跚地站起身来,揉了揉坐得僵硬的筋骨,准备去灭灯火。 唉,人老了,就连这灯都晃得她眼睛疼。 西山塘灯火渐熄。 只余下驻守营地的火把燃起。 阿鸢原本是想直接瞬移进去的,只不过被护山大阵挡住了去路。 护山大阵禁行,他们无法用遁隐珠瞬移进去。 陆裴风后知后觉把铁头和霜血给落在幽连城了,若是之前,他肯定不觉得有什么,但是阿鸢回来了,丢失的七情六欲也跟着回来了。 想起来还有那么一丢丢心虚。 阿鸢放弃了遁隐珠,用灵力打开一条通道,畅通无阻走了进去。 “谁!” 纵然有护山大阵的存在,西山塘的守备依旧没有松懈,相反,经过陆承和陆昭还有陆谨三兄弟的训练,越发严明起来。 他们为自己无法出力给阿鸢争取到生机而自责,又无法安慰家中一心沉浸在伤痛之中情绪低落的妻子,只能将精力花费在了训练兵将这上面。 时常一忙就忙到大晚上,有时候连吃饭都忘了。 但是他们努力出来的成果,是显而易见的。 几乎是护山大阵一有动静,带着火把列行巡视的人就立刻吹响了戒哨,朝这边围拢了过来。 阿鸢还没走出去多远,就被围了个正着。 陆承带人迅速赶来一看,定在原地。 ------------ 第381章 一家团聚 在看到陆裴风的时候,惊觉异动围上来的兄弟就已经收起了手里的刀。 他们目光不约而同放在被陆裴风牵着的女子身上,又移向了他身边站的两个面生的汉子。 陆承努力压了压心中升起来的猜测和激动,才发出声音:“去喊老夫人还有诸位夫人。” 看着眼神好奇地打量着他的人,陆承生怕惊动了什么,屏住了呼吸,因为太过期盼这一刻的发生了,竟一时不敢上去确认。 很快,他又注意到了那两个身形格外熟悉的汉子。 如果说这小姑娘给他的感觉是神似,那这两名汉子给他的感觉就是形似了。 尽管他们顶着一张他不认识的脸。 “大哥,二哥?” “三弟!” 陆丰和陆振迎了上去,一把给了陆承一个大大的拥抱,还习惯性像小时候那样用拳头捶了一下他胸口。 陆承被捶得往后退了小半步,还没等他从激动兴奋中缓过来,就听得陆丰道:“虚了。” 他脸一黑。 陆振拍了拍他的肩膀:“定是酒喝多了,改天跟二哥到校场好好练练,比不过我们,总不能也比不过四弟吧。” “……”他不要脸面的吗? 陆承一腔热情散了个尽,若不是看他们才回来,他肯定跑到大嫂二嫂面前告状了! 陆老夫人跟陆家几位夫人赶过来的时候,率先看到了站在陆裴风身边的阿鸢。 被扶着过来的老太太脚一下定在了原地,就跟不会动了似的。 她不敢眨眼,杵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上前来,盯着阿鸢看了一会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鸢鸢?” 苍老的眸子凝出水光,一眨不眨地看着,像是等待着什么。 纵然换了个样子,但她一定不会错认的,她是她的鸢鸢,一定是。 陆老夫人也不知道这份感觉从何而来,只凝视着那双眼睛,似乎外在是什么模样都不重要了。 陆家几位夫人也想上前,可眼前的场景,实在让人不忍去打扰。 阿鸢回握住了老太太苍老布满褶皱的手,注意到她满头白发时,微眨了下眼,压下了眸中的酸涩。 “奶奶。” 这一声熟悉到午夜梦回都想听到的声音响起,陆老夫人蓦然红了眼睛。 她抱住了阿鸢,轻轻将人揽住,头挨在她身上,颤抖着身体,没让人看见自己此刻落泪的模样。 阿鸢才发现,老太太瘦弱得可怜,她记得她的身子骨是健朗的,头发也是花白有光泽的,做的饭菜很香。 她心里难受:“奶奶,你肯定没有好好吃饭。” 陆太太像是重新焕发了精气神,也不死气沉沉了,声音锃亮又精神:“奶奶待会儿就吃,一天吃三顿!顿顿不重样!” 原本还心酸得抹眼泪的陆家几位夫人一下破涕为笑。 老太太拉着阿鸢的手不舍得放,看了她一阵子,又喊了一声:“鸢鸢?” 阿鸢立马应道:“奶奶,我在。” 老太太心里踏实了。 她没有睡觉。 她被人叫起来了。 她跟着人走到了这里。 她看见了鸢鸢。 这不是梦。 “走,奶奶带你做吃的去,瞧这小手瘦得,都没有肉,定是在外面受苦了。”老太太心疼地摸了摸,眼里根本没有别人的存在。 只一想到鸢鸢不知道在外面过的什么日子,受没受伤,心里就揪得疼。 总觉得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定然是吃苦的。 阿鸢无法拒绝。 只任由脚步轻快的老太太将她牵了回去,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是不能扫了老人家的兴。 陆家几位夫人也赶紧跟了上去,目光从始至终就没有从阿鸢身上离开过。 被忽视了个彻底的陆丰和陆振慌了,赶忙追上。 “媳妇儿!” 他还等着她发现自己呢,谁能想到说走就走。 素来端庄的陆大夫人甚至提了裙摆,小跑跟上,只把仪态什么的全都丢在了脑后。 她心中只有鸢鸢回来了,鸢鸢终于回来了的万分欣喜和激动。 一直到去路被堵住,眼前出现了一座人形大山,陆大夫人才猛地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 她惊疑不定地望着突然挡在她面前的生脸男人,说出了一句令陆丰无比扎心的话。 “你是?” 同样的场景,也发生在了陆振身上。 他们都快要怀疑自己再回来得晚些,媳妇儿都认不出他们了。 一定是他们这张脸太具有迷惑性了,两兄弟如是这般地安慰自己。 陆丰着急忙慌的:“我啊!我是孩他爹!” “你这人,怎么还胡乱冒充人!”陆大夫人瞪了他一眼,绕了过去,在丈夫看不到的地方,嘴角却是微微勾了起来,眼圈渐红。 真好。 等了这么久,他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媳妇儿!媳妇儿!” 陆丰在后头抓耳挠腮,急得直喊。 陆承无比幸灾乐祸,再看老二那边,二嫂胡乱点了几下头,敷衍了事之后,就去追阿鸢了。 他舒坦了。 走过去,拍了拍二哥的肩膀,假惺惺安慰道:“日子还长着呢!” 陆振被安慰到了,也对,日子还长着呢,反正他回来了,媳妇儿总有能看到他的时候。 于是也跟在了队伍后面,一道回了营地。 阿鸢回来的动静不小,营地里好些人都起来观望,人太多了,陆老夫人无心接待,只让陆承给大家报了个平安,便带着阿鸢回了小木屋。 她指着小木屋眉开眼笑,满目慈祥:“还记得不?这小木屋是你亲手设计的,奶奶还从没住过这么别致温馨的房子,可喜欢了。” “还有地里的菜苗,明天奶奶带你去看看,长得老好了,一茬一茬的,吃都吃不完,那寒瓜,长得又大又圆,还很甜。” “你娘和几位婶婶用寒瓜做了新的甜饮,店里的生意比之前还红火,鸢鸢待会儿尝一尝,是不是好吃。” 陆老夫人心里高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连家里养的鸡生了多少蛋都念叨出来了。 只捡好的说。 注意到阿鸢看这里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丝陌生,她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了些,心像是被针扎了似的泛着疼。 不过陆老夫人只当做不知道,不想让孩子觉得忘记了是件需要愧疚的事。 记不记得跟记得多少都没有关系,她们记得就行。 只要人活着,往后啊,就还有更多难忘的美好! ------------ 第382章 没看到他们人 陆老夫人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劲儿,生火涮锅,动作麻利,仿佛那个无论是在战场还是厨房都挥斥方遒的老太太又回来了。 她晚上没什么胃口,都没吃几口饭,这会才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 老太太饿了,便觉得鸢鸢也饿了。 大晚上吃宵夜,不宜吃得太过油腻,老太太便煮了香甜软糯的南瓜粥,又抓了一把爽脆可口的腌黄瓜。 下米的时候,一边帮忙的陆大夫人偷偷笑道:“娘,放多一点米吧,老大和老二也回来了。” 陆老夫人一喜:“回来了?在哪?我咋没看到他们人?” 她探头就往饭厅看了几眼。 陆承和陆昭还有陆谨这三个儿子都在,老三偷摸拿了一壶酒出来,老四在摆弄桌椅,老五清洗着茶具。 唯独不见老大老二。 陆大夫人忍不住笑,莫说老太太了,若非刚刚丈夫往她跟前凑了一下,她都没发现他的存在。 “他们都去房间了,说是要把脸上的伪装卸一卸。” 老太太乐得见牙不见眼:“那成,我多下点米。” 她就知道,有鸢鸢在,她们一家肯定能团聚的,鸢鸢就是他们家的福星。 只希望鸢鸢日后顺顺遂遂,平平安安,便是让她老婆子折寿都行。 不仅是陆丰和陆振,阿鸢也回了房间,她能看到小木屋外面站了许多人,有些是眼熟的,有些是不太认得的。 他们望着小木屋的热闹,似乎也感受到了开心。 陆裴风这个时候已经去打水了,阿鸢看着屋里温馨又熟悉的布置,心里像是有了归属感。 很温暖的感觉。 回到这里,让人全身心都跟着放松了下来。 她能感受到寂静夜间的虫声鸣叫,能感受到吹过山岗的清风,能感受到厨房灯火的温度。 阿鸢看着窗台前的风铃与小花,真好看。 她微微弯起了美眸。 这时,房门口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阿鸢收回目光看去,就见一个半大点的小丫头迷迷糊糊地蹲在门槛边上,像是没睡醒。 她蹲了许久。 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嫂嫂,别离开我,宁宁听话。” 小丫头又长又翘的眼睫都是湿的,估摸着是在睡梦里哭了鼻子。 她很安静,只伸出小小的手拉着她一根手指。 阿鸢有这小姑娘的记忆,却对此刻的她感到陌生,她应该是仰着小脑袋笑得嘴巴都合不上的,是一脸活泼淘气的。 可是这些在她身上都看不到了,只剩下了小心翼翼。 阿鸢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做噩梦了?” 小姑娘睁着水润润的眼睛看她,也不说话。 只闻着那孰悉好闻的香,很困,却不敢睡,梦里有嫂嫂,她想多看看她,醒来了,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铁匠叔叔家的儿子说她不听话,嫂嫂才不要她的。 她很害怕。 阿鸢瞅着她揪住自己衣角的小手,迟疑了一下:“明天嫂嫂带你去抓鱼?” 陆思宁觉得奇怪又有些开心,梦里的嫂嫂竟跟她约定了明天,那岂不是说,宁宁明天还能看见嫂嫂? “嗯,抓鱼。” 她太困了,又睁大了些眼睛。 小姑娘瞅了好几眼,不解地问:“嫂嫂,你怎么变成了另外的模样?” “那你还能认出我来?”阿鸢像是说悄悄话似的,跟她说。 “因为嫂嫂是仙子,宁宁只会梦到嫂嫂。”顿了一下,小姑娘突然红了眼睛:“还有那些伤害嫂嫂的坏人。” 她很难过地说道:“宁宁打不过他们,宁宁要给嫂嫂报仇。” 如果她再大点就好了。 小姑娘眼里滚动的晶莹毫无预兆滑落了脸颊,但也只是将脑袋贴在嫂嫂的胸口,安安静静的。 阿鸢摸了摸她的头:“嫂嫂带你去打他们!打得他们满地打牙好不好?” “你先睡觉,睡醒了咱们就出发。” 陆思宁舍不得睡,又害怕不听话嫂嫂会离开,于是用力闭上了眼睛,眼睫毛一颤一颤的。 阿鸢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她的后背,脑海里浮现出了安神曲的音律,跟着哼了出来。 原本装睡的小姑娘是真的睡着了,阿鸢花了好大力气,才把她抓住她衣角的小手松开。 房间外,另外三个小崽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大哥身后,他们睡得浅,听到动静也醒了过来。 娘亲说过,女孩子的房间是不可随意踏足的,嫂嫂也是女孩子,所以尽管知道嫂嫂回来了,他们也没直接冲进去。 “大哥,我能见见嫂嫂吗?” “大哥,嫂嫂真的回来了吗?” “奶奶跟娘亲这么高兴,这一定是真的,大哥?” 陆裴风停下了脚步,回到这里,他的眼睛重新系上了缎带,此刻那张俊脸正对着身后跟的小尾巴。 “去饭厅坐着,待会儿我带你们嫂嫂过去。” 小崽子们一溜儿争先恐后跑去了饭厅,抢了个好的位置。 陆裴风很满意他们的识相,转身推开了半掩的木门,端着兑好的温水走了进去。 陆二夫人已经将熟睡过去的小姑娘接走了。 阿鸢坐在妆台前,已经将脸上涂抹的东西卸去了一大半,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铜镜里的她面容精致,樱唇琼鼻,一双眸子清澈潋滟,道是一句灿如春华,皎若秋月也不为过。 因为见惯了,阿鸢对这张脸倒是没有多大的感觉。 只将面上残余的脂粉洗干净后,跟陆裴风一道去了饭厅。 陆老夫人将粥端上桌,不用她动手,陆丰就已经接过了剩下的活:“娘,我来,您歇着。” 也就老太太固执,非要自己亲自下厨,说这样煮出来的才香。 哪怕让她站一边指挥都不好使。 陆老夫人让他们接手,见这会儿鸢鸢还没来,就将目光转到了几个小崽子的身上。 往常这个时候,她已经吆喝上小崽子们去喊人了。 陆裴清三个小崽子也都挺直了腰背,眼巴巴地跟老太太对望,只差没说选我选我了。 陆老夫人笑眯了眼,知道他们想见嫂嫂的心情迫切,正要让他们一起去,就见小两口相携从长廊走来。 ------------ 第383章 一人一剑削了半个鬼门 男子俊美,女子绝色,看着就极为登对。 陆老夫人眼前一亮,哦哟,他们家鸢鸢真容竟如此好看,这不是天上的仙子是什么? 虽然老太太没有见过自家鸢鸢的真容,但是她就觉得这才是鸢鸢本来的样子。 钟灵毓秀,气韵自成,整就一个儿玉雕的美人似的。 哪怕不怎么注重外貌的老太太,这会儿也看得挪不开眼。 这臭小子,真是便宜他了。 她愤愤不平。 厅里所有人都看呆了,目光里全都是欣赏与赞美,等小两口走到近前,才反应过来。 “嫂嫂!” 小崽子们扭扭捏捏地下了椅子走近,就连活泼好动的陆裴远这会儿也害羞得不行。 只一双亮闪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嫂嫂看。 陆老夫人笑容满面,大手一挥:“好了,都坐过来吃饭!” 南瓜粥清香扑鼻,勾起了阿鸢肚子里的馋虫,还没开始吃呢,就已经馋上了。 吃饭的时候,陆老夫人和陆家几位夫人又问了她一些在外面的事情,她都一一作答。 知道鸢鸢没有吃苦,陆老夫人和陆家几位夫人也就放心了。 她们看向陆裴风:“你呢?” 陆老夫人:“坦白从宽。” 陆大夫人:“抗拒从严!” 陆丰跟陆裴川默默喝粥。 陆裴风一顿,面不改色地说道:“我跟阿鸢一样。” “哦?你做了什么?” “我找到了鬼门。” 这话一落,众人就直起了身子,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们可没忘记这鬼门来逼迫他们交出鸢鸢的事,还想背后下黑手暗害鸢鸢,实在可恨。 如果说陆家最想除掉的是谁,鬼门必首当其冲。 就连北魏皇室都要在鬼门之后。 如今听陆裴风说摸到了鬼门的老巢,所有人都支起耳朵,生怕自己漏听掉一个字。 “鬼门在幽连城,北魏和西楚交界的深山里,门中有四名长老,十八名护法,门下弟子过万,门主不知所踪。” 陆丰问他:“现在还有多少?” 要说儿子去一趟什么都不干,那是不可能的,看他对儿媳的在意程度,把山头削平了估计都能干得出来。 陆裴风:“还有两名长老,八名护法……五千弟子。” 陆老夫人眉头一跳,也就是说她这大孙子一人一剑几乎削了半个鬼门,霜血剑的威力如此之强? 可分明那天晚上他们联合起来对付鬼门的时候,也才堪堪与那鬼门的人不相上下。 一下子灭了这么多人,陆老夫人心里是不信的,但是她了解大孙子,决不可能当着众多长辈的面夸大其词。 难道这其中有别的什么隐情? 陆老夫人看了孙子一眼,按下心头的隐忧。 “你是怎么做到的?”陆承皱眉,并不觉得这是件容易的事。 陆昭和陆谨也静静地看着陆裴风,他们都是清楚鬼门的实力的,并不是不相信他说的话,只是想知道详细的过程。 陆裴风明显不打算多说:“都是霜血剑的功劳。” 大家都知道他的性子,他不想说的事,便是连亲爹都没有办法。 除非…… 陆老夫人和陆家几位夫人将目光投到阿鸢身上,阿鸢心领神会,往他身边挪了挪,小声说:“我想知道。” 陆裴风微微勾唇,摸摸她的头:“我上鬼门是为了找到阿鸢,现在已经找到了。” “结果是好的,过程不重要。” 陆老夫人跟陆家几位夫人面色凝了凝,这臭小子,连阿鸢都不告诉,定是发生了什么。 大家忧心忡忡,但陆裴风不说,她们也猜不出来,也就看他这会儿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心里才踏实一点。 “不管发生什么,希望你多顾及鸢鸢和我们这些亲人。” “孙儿谨遵祖母的教诲。” 夜宵吃完,夜已经深了。 阿鸢跟陆裴风回了房间,她洗漱过后上了床,想到男人刚才饭厅的表现,摸着他的腰欺身而上:“真不告诉我?” 她手指隔着薄薄的寝衣在他腰间轻挠,能明显感受到他一下就绷紧了的身体。 阿鸢却没有要这么轻易放过他的打算,对于调戏他这件事无师自通。 “你不说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陆裴风偏过了脸,微微泛红的耳尖在黑色缎带的映衬下显得尤为显眼。 “真不说?” 玉白的手钻进了他的寝衣,开始四处作乱起来,陆裴风不仅衣衫凌乱,连呼吸也很乱。 阿鸢见他不反抗,得寸进尺,继续撩拨他,看着他微润的鬓角,和错乱的喘息,还有带上欲色的俊颜。 渐渐的,她就忘了初衷,出于折腾他的动作也变了味儿。 微凉覆上温热。 陆裴风一把按住了她的手,险些溃不成军就要和盘托出了,可仅剩的理智阻止了他的动作。 又不忍心敷衍于她,为了不让她在此事上纠缠,他活学活用,反客为主将人压倒在床上。 两人凌乱的墨发铺在床上,交缠相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云消雨歇。 陆裴风清理干净战局,亲了亲她的耳朵,餍足地说道:“我能处理好的,相信我,嗯?” 他声音性感低哑,像是蛊惑人心的妖精,微微上翘的音调,让阿鸢耳朵都麻了一下。 阿鸢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后背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 他并未偃旗息鼓。 阿鸢觉得她要是不答应,他下一瞬就会像一头强悍的饿狼一样继续攻占他的领地。 只能胡乱地点头:“嗯嗯!相信相信!” 她真的尽力了。 再继续问下去,明天有起不来床的风险,识时务者为俊杰。 陆裴风轻笑了声,怕她太累,说道:“睡吧。” 说完,手拢了拢被子,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阿鸢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门是关着的,男人不见踪影,衣裳被整齐叠好放在了床头,嗅了嗅,还能闻到厨房隐隐飘来的香味。 肚子应景地叫唤了几声。 阿鸢穿着中衣下了地。 想到昨天晚上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放过他了,不由痛心疾首,不争气啊! 话都没问出来,怎么能被美色迷住呢! 今天晚上她一定……算了。 改天一定! 阿鸢换好衣裳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蹲守在门边的小姑娘,她醒来跑到所有人面前都问了一遍,才出现在这里。 她还不敢相信,嫂嫂是真的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把爹爹带回来了。 如果是梦,这梦也太美了叭! 她不敢敲门,怕门一开,所有的一切都瞬间化为了泡影。 只好蹲在门边静静地守着。 门吱呀打开的时候。 陆思宁小姑娘紧张地噌一下站直了身板,看到嫂嫂的时候,整个人都晕乎了。 ------------ 第384章 阿鸢说能治 直等自己身体被腾空抱了起来,小姑娘还是没有能够回过神。 确认过味道了,是她香香的嫂嫂。 小姑娘像是喝醉了一样,没骨头地软倒在嫂嫂怀里,幸福得冒泡。 嗷! 如果这是梦,宁宁希望一辈子都不醒来! 阿鸢戳了戳她的小脸蛋。 小姑娘脸儿红扑扑的,睁着扑闪扑闪的圆眼看她:“嘿嘿。” 阿鸢逗她:“这是谁家的小孩啊?” “嫂嫂家的。” 小姑娘已经晕乎乎了,脆生生应着,小模样令人稀罕得不行。 周老爷子一大早就过来了,昨天晚上他就知道小两口和陆丰陆振都回来了。 只天色太晚,又加之陆家人盼了这么久才终于一家团聚,想来正是有很多话要说的时候,便没有上门拜访。 周老爷子来西山塘的时候,是带着大儿子一起来的,如今大儿子离开了,他却是赖着不走了。 只说对外是个已死之人,要在西山塘颐养天年,其实就是舍不得这里的瓜果蔬菜,厚着脸皮混吃混喝。 闲时还能钓钓鱼。 至于什么曾经身为国公爷的仪态,什么风姿,已经被他忘在脑后了。 泡在西山塘这个桃源乡里,周老爷子是直接放飞了自我。 他着急见自己的外孙媳妇儿,一大早就带上了早已准备好的见面礼前来陆家拜访。 “周爷爷。” 虽然他经常悔棋,但陆裴清还是挺喜欢这个老头子的。 陆裴远和陆裴安也是,一见到周老爷子,就喊了人。 “外公,你怎么来了?” 陆裴风有点意外,顺手放了一张椅子下来。 “先坐。” 在这里是不拘泥于礼节的,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见外,周老爷子也已经习惯了,反而觉得在西山塘比在外面舒坦。 “舅舅和舅母他们近来可好?怎么不跟外公您一起过来?” 收到京城的消息之后,陆裴风就安排人去接应了。 狗皇帝忙于迁宫,根本顾不上周家这边,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家已经消失在了大众视野里。 狗皇帝有多气急败坏暂且不提,周家算是成功从旋涡中脱离出来了。 周老爷子喝了口茶,舒心道:“过来的,等他们忙活完这阵子,就过来了,都好,无需为他们操心。”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注意到外孙脸上的缎带,周老爷子皱起了眉头。 “不小心伤到。” “可看了大夫?”伤到眼睛可不是小事。 “看了,阿鸢说能治。”他微微勾起唇,说起阿鸢,脸上带着连自己都不自知的清浅笑意。 周老爷子瞅在眼里,心里直犯嘀咕,原以为这外孙是个例外,没曾想,祖辈孙辈都是妻管严啊! 陆老头子是,他儿子是,他孙子更是,啧啧。 等他到了下头,肯定得好好笑话他才行。 “能治就行,都是有家室的人了,你也要爱惜一下自己的身体,别什么事都凭一股子莽劲,对自己不负责,就是对妻儿老小不负责。” “外公教训的是,外孙以后再也不会了。” 周老爷子点点头,知道他的眼睛能治,就放下了心。 “我外孙媳妇儿呢?” 陆裴风咳了一下,神色颇为不自然,正要想个什么由头糊弄过去,长廊就传来了脚步声。 “来了。” 也就周老爷子心里急切,要不然等会儿一家几口收拾准备妥当之后,也是要去拜见他老人家的。 阿鸢牵着宁宁的手走过来,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精神矍铄的老人家。 他须发斑白,面色红润,不笑时威严端庄,笑眯眯的时候又觉得他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头。 阿鸢没见过周老爷子,却也听到了刚才陆裴风对他的称呼,于是笑着喊道:“外公。” “周爷爷。” “哎!乖孩子!” 周老爷子笑脸灿烂,笑纹都堆出了褶子。 见着阿鸢极盛的容色,他也是惊了一下,不过貌美并非是一种过错,如果觉得错了,定然是一种偏见和无能。 周老爷子笑眯眯地将早已准备好的见面礼拿了出来,“来,鸢丫头,这是外公和你舅舅舅母们给你准备的见面礼,莫要见外。” “你舅舅舅母们也很想来见见你,只是暂时抽不开身,所以让外公先带这些过来了。” 阿鸢看向了他手里沉甸甸的盒子,哪怕盒子没打开,她都知道是什么了。 精致的乌鸢花首饰,漂亮的金钗银钗和水头极好的玉石,绣得精美的香包,满满当当的都是心意。 其中还有一枚墨玉镯子,通体无瑕,应当是有些年份的。 按照排列的次序,墨玉镯子应当是周老爷子送的,其余首饰都一一对应了几位舅母,而玉佩则清一色都是舅舅们送的。 还多出了个小香包夹在里面。 阿鸢猜测,是那位素未谋面的周家大房嫡出女儿周攸宜送的,也只有女儿家才会有这样的心思。 其余中规中矩的,则是周家孙辈送的。 她笑了起来:“谢谢外公,也谢谢舅舅和舅母,还有诸位表弟表妹。” 周老爷子和乐道:“自家人无需客气。” 阿鸢收下了礼物,想着等周家一众亲眷来了,也应当准备一些礼物送给他们。 每一份亲近的关系,都值得用心去维持。 陆丰也见了周老爷子。 只不过周老爷子对他可就没那么热络了,念着他才死里逃生回来,也没像往时一样给他摆一张臭脸。 “回来就好。” 如今一家子能够团聚,是再好不过的事,提着的心可以放下了。 与陆家和气的氛围相比,鬼门可就没这么好了,他们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直到天将破晓,没等到那杀神降临,绷紧了一晚上的精神才得以放松下来。 “太好了,他没来!” ------------ 第385章 门主出关就是他们的死期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严阵以待,为的就是防止那个疯子继续发疯,带着那个铁疙瘩来冲他们鬼门。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天知道他们是如何水深火热的。 除开前面大开杀戒的那几天,那疯子几乎每隔两三天就杀一个鬼门的护法。 他发起疯来,根本没有人能控制得住! 就算他们侥幸一时重伤了他,让他伤痕累累逃脱,三天时间一到,他依旧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就跟打不死一样。 而且他手里的剑,完全不是他们鬼门中那些自认极为强悍的灵剑可以比的。 佩了灵剑的长老和护法,对战的时候连剑都拔不出来!实力更是大打折扣! 他们鬼门自立门以来,从未遇到过这种劲敌! 从死亡的阴影笼罩下脱离出来,三长老面色铁青难看:“我们鬼门死了这么多兄弟,这件事断断不能就这么算了!” 大长老被一刀劈死在了剑下,连尸体都凑不出来完整的一块,二长老更是被一剑捅穿了心脏,连夺舍复生的手段都使不出来,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鬼门弟子死的死伤的伤。 如此血仇,叫他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四长老战战兢兢:“可是以我们的手段,根本奈何不了他,那神剑的威力你也看到了,上去只有送死的份。” 三长老脸色沉了沉:“那日若非大长老重伤,他早就死在绝杀幻阵之中了。” 可惜的是,大长老重伤使得幻阵的威力大打折扣,不仅没有把人困死,还彻底激怒了对方。 “距离门主出关还有一个月,等门主出关,就是他们的死期!” “你说得对,那魔血已经入了他的体,万千尸骨煞气中淬取出来的,他若是压制不住,到时候只能筋脉尽断,爆体而亡。” 他们鬼门百年才从血池中淬炼出来的一滴,真是便宜他了。 “昨天晚上他没出现,兴许是那魔血已经发挥作用了,若真是这样,都不需要门主亲自动手。” 这样想着,二人心里才好受一些。 三日之后。 幽连城赶往西山塘的必经之路上,背着箱篓作书生打扮的醉云楼东家从天蒙蒙亮一直等到了天黑。 等到最后一抹亮光消失,李玄微的脸色已经同夜色一样黑了。 三天前,他们在如意客栈蹲了个空,不仅没有看到陆裴风一行人第二天离开客栈,连他们的去向都一无所知。 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李玄微就已经带着人往这里赶了。 他接到西楚传来的消息,隐约能知道在幽连城时出现在陆裴风身边的都是些什么人。 为了先对方一步抵达这里,他们披星戴月连着赶了两天的路,马不停蹄,途中连休息都不敢休息一下。 可是纵然这样,仍旧扑了个空! 李玄微脸色难看至极。 如果他得到的消息准确无误,那么那妖道必定在陆裴风的队伍之中。 而且很有可能就是他身边的那个女人,那女人是妖盗,并且早早与陆家为伍了。 有这样的能人在身边,也许他们并不是离开了客栈,而是从客栈直接回了西山塘。 纷杂的思绪涌现出来,李玄微看着前方黑漆漆的道路,微微眯起了眼。 “走,先回邕州城!” 一个能威胁到鬼门的陆裴风,外加一个神通广大的妖盗,这样的组合,想不让人心动都难。 西山塘。 阿鸢坐在搭起的瓜果棚下面,跟陆裴清下着棋,周老爷子坐在一旁边嗑瓜子边围观。 杏儿听说阿鸢回来后,第二日一早就从不夜阁赶回来了,这段日子,她都在店里忙活,似乎只有让自己忙起来,才能短暂地忘记难过的事。 若非知道阿鸢回来,她几乎都要住在了店里。 她拿起了炉火,用烧开的水泡了果茶,瞅着眼前老少和谐的画面,嘴角情不自禁染上了笑意。 可想到小姐,目光便黯淡了些。 如果她是小姐,她也会毫不犹豫这样做的,只是,她再也见不到她了。 “嘶……” 一个出神,开水便烫到了手背。 阿鸢将手里的瓜一放,赶忙抓过了她的手查看:“怎么这么不小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疼的,杏儿泪花都出来了。 “没事。”阿鸢安慰一句,把药膏拿出来,涂在她烫红的手背上。 清润润的药膏一推开,火辣辣的疼痛就散了大半。 周老爷子接过了活儿:“你个小丫头,笨手笨脚的,让老头子来。” “杏儿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见周老爷子想去提水壶,杏儿着急忙慌道:“国公爷,这种事情杏儿做就行了,怎好劳烦您来。” “去去去,一边去!”周老爷子老大不耐烦。 阿鸢说道:“外公,您小心一点。” “好咧!” 还是外孙媳妇儿不啰嗦,不像他家里的,做个什么都要拦着。 周老爷子笑眯眯,心里十分受用,觉得还是外孙媳妇儿讨人喜欢,没拿他当成不中用的老人看。 阿鸢见老人家高兴,就由着他去了,以养伤为名让杏儿在一边坐着,继续跟小崽子下起了棋。 “这个嫂嫂下错了,再重新下过。” 说着,她就要伸手去捡棋盘上的棋子。 周老爷子一看,觉得外孙媳妇儿定是没跟这小崽子下过棋,这小崽子连他几位亲叔叔都没让他们悔过棋。 他老头子前两天还在他手里吃过瘪,小鸢定然是要被这小古板阻止了。 陆裴清小脸上带着温软乖巧的笑意:“嫂嫂,你捡错了,是这一枚哦,不过嫂嫂想捡那一枚也可以,这枚我帮你拿开,你重新再下。” 周老爷子:…… ? 惊掉下巴。 不是,你个小屁崽子,小小年纪还能区分个亲疏远近出来了?要不要这么区别对待? 阿鸢没注意到周老爷子复杂又震惊的眼神,开心地点点头:“好哦,多谢小清让嫂嫂。” “没有让,嫂嫂很厉害的。” 杏儿看不懂,听陆裴清夸得这么认真,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鸢小姐真厉害! 周老爷子看着棋盘上那不知道下成什么样的棋,心一抽,默默转开了视线。 这夸得是一点都不心虚啊! ------------ 第386章 忘记的事情 阿鸢下了两局,就将位置让给了周老爷子,跟杏儿逛起了营地。 西山塘的小木屋多了起来,营地都被整齐划一地归置到西山塘的腹地,一排接着一排,看过去十分壮观。 两个月的时间里,这里的变化还是很大的。 杏儿怕她感到陌生,便一一介绍了过去,比如这家是谁在住,那家又是谁在住。 新增设的不认识的,她就掠会掠过去。 阿鸢指着离主屋最近的那处小木屋,问道:“那是谁在住?” 独门独户的小木屋很多,但离他们主屋这么近的,也就只有那一间,甚至还有一条连廊相接过去。 也算是扩建了。 可阿鸢知道,那屋里是没有人住的,她回来三天,都没看到过有人出入。 但是屋中物品摆放整齐,她还看见二婶时不时过去收拾,因此心里多生了几分好奇。 阿鸢指的并不是杏儿住的房间,而是她旁边那间。 刚来西山塘那会儿,房屋紧凑,杏儿都是跟陆思宁小姑娘住一间的。 之后木屋逐渐完善,她也就有了单独的房间。 至于另一间…… 杏儿笑道:“是杏儿十分重要的人住的,不过她没来。” 她没回来,但是大家都给她准备了房间,一切都按照她的喜好布置,只要她回来,这里就是家。 阿鸢看着她的眼睛,似乎能透过她的微笑看见她背后的悲伤:“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回来的这三天里,她记忆恢复得很快,连殷时月都记起来了。 那个被她从土尤族救出来的姑娘,现在在跟三婶训练,还组建了一支女子队伍。 这两个月她们都在努力训练,一日不曾落下,已经有模有样了。 她所有人都记得,可又总觉得自己漏了什么。 杏儿知道陆家所有人都一致没有告诉她阿妍小姐的存在,阿妍小姐是她一手从鬼门关捞回来的。 她们虽不是亲姐妹,但胜似姐妹,感情一直都很要好,如果知道阿妍小姐为她奋不顾身,只怕她的难过不会比她少。 杏儿睁着黑亮干净的眼眸,微微抿唇含着笑意说:“没有忘记呀,鸢小姐已经想起来很多了,就算忘记别的什么,也会慢慢记起来的。” 阿鸢感知敏锐,三天下来,当然能发现大家的异样。 比如说,她在自己的首饰盒里看到一个灵动漂亮的蝴蝶发簪,问她们谁做的,很好看,她们就会露出像杏儿现在这样的表情。 知道她们不愿意说,她也不让她们为难。 “那云羡呢?我回到这里都没看见他,他是不是有个喜欢的姑娘?” “是。”杏儿眨了眨眼,说道:“他有喜欢的人了,听见云家父母想为他说亲,就跑回去说服他们二老了。” 阿鸢点点头,云羡那小子有喜欢的人了,她却一点都没有印象,很有可能那个人就是她忘记的。 是年轻的姑娘,给她做了蝴蝶发簪。 结合空间里放着的那具躯体,阿鸢心里有了答案。 虽然没记起来相处的点滴,却已经靠着仅有的信息推测了个大概。 那姑娘与杏儿相识,是杏儿极为重要的人,且与她穿来所用的躯体有七八分相似。 说明她很有可能是原来的宋二小姐。 按照已知的条件,宋二小姐在她穿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死在花轿上了,那么之后她肯定复活了她。 并且还跟她成了好朋友。 至于她为什么跟原来的相貌有差别,许是想与宋家撇清关系,不想跟宋家沾边。 值得她费心费力,目测她们的关系十分要好。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大家一致瞒着她,很有可能…… “不逛了,我们回去吧。”阿鸢说。 杏儿还以为她猜出了些什么,瞧着她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不同,才放下心来。 鸢鸢前后模样的不同,陆老夫人已经交代下去了,护山大阵都亮出来了,而且那天晚上大家该见的也都见了。 隐瞒下去,只会让鸢鸢的存在遭人非议和误会。 她不想听到关于鸢鸢的一句不好。 他们能担起不明真相的众人安插在他们头上忘恩负义的名头,却不能让鸢鸢担上私相授受不知廉耻的名头。 陆老夫人忙活完,又去菜园里摘了几根黄瓜,看到鸢鸢在廊外的摇椅上坐着吹风,将摘来的瓜果洗了洗,细心地切好放进碟子里,摆了个满意的形状,这才眉开眼笑地端了过去。 “奶奶,您大孙子跑哪里去了?” 阿鸢放出灵识探了一圈,都没有在西山塘探到陆裴风的身影。 这两天他都是早出晚归的。 陆老夫人心说,这可不告诉鸢鸢,那臭小子想娶媳妇,不得把家底掏出来? 她慈眉善目道:“奶奶啊叫他去外头帮你婶婶们办点事了,估计要忙上许多天,鸢鸢要是闷了,奶奶陪你。” 阿鸢是有点闷,自打知道有人为她牺牲掉自己之后,她心里就一直沉甸甸的。 若是无关紧要之人,她肯定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可是遇到了烦心事?”陆老夫人多了解自家孩子,哪怕鸢鸢表现得不明显,也都一眼看出来了,“告诉奶奶,奶奶帮你出出主意。” 不知为何,在老太太身边,阿鸢就十分安心。 “奶奶,你说我能复活一个人一次,能复活她第二次吗?” 陆老夫人顿了顿,苍老的眸子里透露着一丝心疼。 她知道他们家鸢鸢聪明,这件事是瞒不了她多久的,可仍然想着,能瞒一时是一时。 这样她们鸢鸢就能多开心一点了。 老太太握住她微凉的手:“不管能不能复活,鸢鸢尽力了就好,没有人会怪你,阿妍丫头也不会。” “若是想要再试一次,奶奶一定十分支持你,我们都希望你开开心心的,阿妍丫头以命换你,肯定不希望你再次以身犯险,所以奶奶也希望你能量力而行,如若勉强不了,就不必勉强,对于阿妍丫头来说,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阿鸢刚刚想了许多,她害怕她做不到,她能让阿妍活一次,不代表她有能力能让她活第二次。 有些时机,是可遇而不可求。 除非早早就创造好了这样的条件。 她没有信心。 可听了老太太的话,她却是豁然开朗,不管结果怎么样,她总要尽力试一试,至于成不成,那就再说。 ------------ 第387章 要不然抢亲吧 之后的日子里,阿鸢闭门不出,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致志地修炼起了灵力。 闲时有空就研究治疗眼疾的药方。 她之前有用灵杞草治疗过陆裴川被毒粉伤到的眼睛,以灵杞草入药,再跟其他几味灵药配合淬取出灵药汁,用灵药汁重新配制,炼成丹药。 这个过程需要花费不少时间,不过待丹药制作出来,吃上半个月就可以复明了。 陆裴风是半个月之后才闲下来的,周家舅舅们也陆陆续续地到了西山塘。 阿鸢去见了一面,又收获了许多礼物。 周老爷子膝下三子无女,三个儿子都已成亲,大子一儿一女,名曰周攸宜,周子澄。 二子一儿,周望舒。 三儿暂未有出。 陆大夫人与周家三位夫人关系极好,周家门风正,姑嫂关系和睦,拿到陆家派去报喜的信,便携家带眷提前赶过来了。 婚期临近之时,阿鸢总算有点后知后觉的紧张了。 她被安排在了孟姨那里,认了孟姨当干娘,从今日起到婚礼开始之前,都不能与陆裴风相见。 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阿鸢将治眼睛的药研制好,想偷偷把药拿过去给陆裴风,顺便给他一个惊喜。 门一拉开,就看见了站在檐下的沈鉴。 他身姿颀长,丰神绰约,背对着她而站,目光远眺,不知道在看什么。 听到动静,沈鉴转回身来。 目光落在了她手里的药瓶子上:“兄长可代为转交。” 他声音清润,眸光泛起渐渐的波澜,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阿鸢把药往身后一藏:“你怎知我要交给谁?” 他莫不是聪明过了头? “刚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似乎看到了她眼里的气闷,沈鉴轻笑了一下,如画般的眉眼华光潋滟。 “如果你现在跟他见面,陆老夫人一定会觉得是他坏了规矩,免不了挨一顿训斥。” 老太太真做得出来这种事情。 虽然是她主动要去见陆裴风的没错,但是最后挨训的必定都是陆裴风。 老太太最近的心眼子偏得厉害。 算了,半个月不见而已。 她一定能坚持住。 阿鸢这般想着,将药瓶递了过去,不忘嘱咐道:“那你一定要交到他手上啊,一天两颗,早一颗晚一颗,吃上半个月眼睛就能好了。” 沈鉴心下叹息一声,笑道:“好。” 他目送她回了屋,才拿着药瓶子下了楼。 只不过还没等他将药瓶子拿过去,像是约好了似的,陆裴风也提着食盒过来了。 对方明显顿了一下,然后像是不知道他在这里一样,继续往前走。 可是他连哪里有石头都能避开,会不知道旁边站了个人? “陆兄弟。” 沈鉴哂笑,出声喊住了他。 装傻充愣失败的陆裴风偏过头,缎带缠目的脸一点都没有被抓包的尴尬。 “沈大人怎么在这?” 他像是才发现他这个人的存在一样。 沈鉴以前十分敬重陆家,同样敬佩少年成名的陆少将军,但他现在才发现他其实挺不要脸的。 “阿鸢认我娘为干娘,我便是她的义兄,即便空有一个名头,也应该承担起当兄长的职责。” “所以。”沈鉴拿平静的目光看向陆裴风:“阿鸢未着凤冠霞帔进陆家跟你拜过天地之前,便还不是你的妻子,陆兄弟,还请你约束一下自己的行为。” 陆裴风:“我就隔着门跟阿鸢说两句话。” 沈鉴义正辞严:“不行。” 根本不给他商量的余地。 陆裴风觉得他就是在嫉妒,别以为自己将心思藏得好他没有发现。 沈鉴心悦阿鸢。 他一早就有所察觉了。 但是陆裴风并没有将他当成能威胁到自身的情敌。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沈鉴是个清风明月一样的君子,就注定了他不可能跟阿鸢有牵扯。 “那就劳烦沈大人将食盒里的豆花给阿鸢送过去了,待阿鸢过门,我请你多喝几杯喜酒。” 沈鉴接过食盒,有点想把手里的药瓶扔他脸上。 “那就要看看陆兄弟是不是千杯不醉了。” 沈鉴一点都不想看到陆裴风,接过食盒将药给他,交代了用量之后,转身就走。 陆裴风心中呵笑一声,他会怕? 解酒药他已经准备好了,还是阿鸢特制的,把他们所有人喝趴下都不成问题。 期待了这么久的事情,怎么可能让他们把他灌趴下? 没有见到阿鸢,陆裴风没太舍得走,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等感受到一缕微风从他身边拂过,才勾起了唇,拿着药瓶子转身离开。 屋檐下。 几个小崽子支着下巴哀声叹气,陆思宁小姑娘用手指头揪着阶下长出的小草,“大哥怎么能娶嫂嫂两次,我一次都没有。” “大哥娶了嫂嫂,叫嫂嫂,那我嫁给嫂嫂,叫什么?” “要不然,咱们抢亲吧!” “咱们几个跟嫂嫂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陆裴安还真的认真想了想:“那么问题来了,咱们应该如何在大哥的眼皮子底下把这亲抢成?” 陆裴远:“要是抢了,大哥估计会拿刀把咱们都串起来吧?” 小崽子们一阵沉默,大哥的实力是有点强悍了,虽然他看不见,但是把他们串起来是没有问题的。 陆思宁肉乎乎的手指头一弹,将草屑弹掉,拧着小眉头不假思索地道:“最多到时候让他给咱们烤个五香味的。” “五香的不好,我想要麻辣的。” “不能是清蒸的吗?” 陆裴清听着弟弟妹妹的话,觉得他们是真的饿了。 “我听娘说新郎迎亲那日,女方这边的兄弟姐妹可以拦门,不让他轻易接亲。” 他也不太懂,但大概是这样的。 “我们是嫂嫂的弟弟妹妹,可以去拦门。” 陆思宁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可以拦门哎,那岂不是说他们可以拦着大哥,不让他轻易娶走嫂嫂? 她眼睛亮了,像是找到了一条明路。 “三哥哥,如果以后我当女将军,你就是我的军师!” 陆裴远不甘落后:“那我就是男将军!” 陆裴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陷入了沉思,那他是什么? ------------ 第388章 迎亲 还没想出来,宁宁掷地有声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是军医!” 陆裴安很开心,有些好奇地问:“那二哥呢?” 正准备走过来的陆裴川停住了脚步,那他不得是全场最帅最威风的那个? 不是都对不住他这张风流倜傥的脸! 陆思宁想了想,又想了想:“二哥……二哥是……是人。” “……” “哼哼哼……” “哈哈哈……” 几个小崽子笑得东倒西歪。 陆裴川黑了脸,敢情他之前在他们心里不算个人是吧? 可恶! 虽然婚期已经跟阿鸢确定了,但陆老夫人仍然十分重视,按照惯例走了一遍。 请媒人上门提亲,问名纳吉,下聘请期,一步不错。 并没有因为两人已有夫妻之实,就省去这些。 过程很顺利。 十月初八这日,是下聘的日子,源源不断的聘礼被抬入了孟氏屋前的小院里。 直将院子都堆满了,只能往外面放。 孟氏数了数,有一百零八抬,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即便是在京城里,也是少见的。 聘礼中有一对大雁,是主礼,其余皆为副礼。 这是陆裴风三天前猎捕回来的,未伤及分毫,连照料都不曾假手于人。 便是沈鉴想挑刺,都挑不出来,光是这聘礼,就足以见他的重视。 如果不是陆裴风,如果不是陆家,换成其余任何一个人,他或许都不会甘心。 可是他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 十月十八前一天,阿鸢收到了陆四夫人送来的嫁衣,还有陆裴风定做的双蝶步摇流苏凤冠。 嫁衣精美华丽,一针一线,都十分细致用心。 阿鸢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衣裳,金线勾勒出来的凤凰,活灵活现,像是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一样。 宽大的袖口还有一圈乌鸢花的暗纹,并不喧宾夺主,反而相辅相成,美得惊心动魄。 好在,阿鸢能将这份嫁衣的美撑起来。 今天晚上,陆老夫人跟陆家几位夫人都过来了。 鸢鸢没有爹娘在世,今天晚上,她们就是阿鸢的娘家人。 “这嫁衣很合适,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我看咱们鸢鸢便是披个破麻袋都好看。” “可不是,明天定要让那臭小子挪不开眼。” 陆家几位夫人笑着打趣,她们都给阿鸢添了妆,这会儿看着试穿嫁衣的鸢鸢,心里感觉就跟嫁女儿似的。 好在阿鸢进的是他们陆家的门,往后也跟她们在一起生活,若非如此,她们怎么舍得把鸢鸢嫁出去,交托给别人。 陆老夫人将自己的小私库都给添进去了,不管聘礼还是嫁妆,都是鸢鸢的。 给鸢鸢,老太太一点都不心疼。 只怕给得不够。 阿鸢其实是有点紧张的,但看到老太太这样,就忍不住笑。 “奶奶,您聘礼也出,嫁妆也出,没钱了怎么办?” 陆老夫人摆摆手:“这个不用操心,奶奶自有生财之道。” 阿鸢好奇老太太有什么生财之道。 陆老夫人点了点她的额头,慈眉善目:“奶奶这一手好厨艺不能被埋没了,要培养些人手,给不夜阁添砖加瓦,到时候银子不是哗哗的来?” 如今不夜阁远近闻名,立在那里,就有源源不断的客流,已经成为了邕州城的标志。 条件摆在那里,只要肯花功夫,没道理还赚不到钱。 “奶奶不用操劳,我养你!” 一句话,哄得老人家眉开眼笑,苍老的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儿。 “好好好,鸢鸢养奶奶,不操劳。” 阿鸢说的是真的,但老太太显然没把这话当真,不过她以后就会知道了。 陆老夫人借用了厨房,做了些吃的,还偷偷把做好的点心让鸢鸢装进空间里去。 “明天饿了就可劲拿出来吃,咱们家没那么多规矩,可别傻愣愣饿上一天,不兴这个。” 阿鸢点头:“嗯嗯!” “晚上饿了也吃,奶奶做了很多。” “喜娘说的那些婚嫁忌讳,听听也就得了,怎么舒服怎么来。” 对于老太太的叮嘱,阿鸢无有不应,她心下偷笑,明明才一个晚上的时间,老太太却把她当成什么也不懂的小孩似的。 她哪里会什么都不懂。 只怕踩到门槛上,老太太都会说这门槛太高了,让人移了它。 除了爹,阿鸢从没有感受到过这样长者的温情与爱重,老太太说什么,她也只耐心听着。 等天色完全黑下来,陆老夫人才依依不舍跟鸢鸢告别回了小院。 翌日清晨。 阿鸢起了个大早。 孟氏已经带着喜娘过来了,她执着玉梳,给坐在铜镜前的阿鸢梳发,笑着念叨吉祥话。 “一梳举案又齐眉,二梳比翼共双飞,三梳永结同心佩……” 她梳了十下,才将玉梳递给喜娘,让她上妆。 “姑娘头发真顺滑。”喜娘夸赞,都有些爱不释手。 她当过许多次喜娘,但从没见过长得这般好看的人儿。 若非她妆容技术过硬,力压下一从跟她抢夺给少夫人当喜娘的人,只怕都不能这么近距离观看。 阿鸢说:“我改天把养发的方子放到药堂,你们有需要可以去取用。” 虽然她的头发不需要养,但是姑娘哪有不爱美的,对于自己人,阿鸢很愿意去做这种能让她们开心的举手之劳。 喜娘觉得她们接触少夫人还是接触得少了,她是真的好好! 她一定要更加用心给她上最漂亮的妆! 只不过对着眼前这张挑不出丝毫错处的脸,喜娘却无从下手了,因为无论下在哪里,都感觉有点多余。 商量过后,只在眉心加了花钿,略微修饰了一下。 天光大亮。 西山塘像是从沉寂中苏醒过来一样,红绸挂起,乐鼓齐鸣,热闹得不像话。 小木屋喜气洋洋,挂满了红灯笼和大喜字,还有众人巧手剪出来的窗花,处处张灯结彩,焕然一新。 就连铁头脑袋上都被蒙了块喜庆的红布,看着十分喜感,让人忍俊不禁。 吉时将近。 一身红色喜服的新郎官便骑着高头大马来接亲了。 ------------ 第389章 拦门 阿鸢穿着一身大红喜服静坐在榻上,头上盖着如意纹的红盖头,她面容白皙精致,唇上抿了些口脂,螺黛描眉,寥寥几笔,便将她的容貌优势发挥了十成。 灼灼艳艳,不可逼视。 听着外面的热闹,阿鸢没忍住偷偷放出了灵识去看,她一动,金冠上垂落的流苏也跟着微微晃动。 屋外,陆裴风已经除去了眼睛上的缎带,他今日格外俊美,一身艳色的红袍,金冠束发,说不出的俊逸矜贵。 阿鸢平日里多见他穿玄色衣袍,甚少有见他穿艳色的。 除了他们第一次见面那会儿,他冷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像是别人欠了他百八十万一样。 那时候阿鸢觉得他是个只能看不能亲近的冷美人。 可这会儿看他嘴角噙着笑,俊逸的眉目间掩不住的喜悦与温柔,都有些挪不开眼。 阿鸢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一下。 纵使是一开始的她也绝对不会想到,日后他们之间的羁绊会这么深。 陆裴风单脚一踏,翻身下了马,动作流畅至美,一抵达院外,他的目光就率先落在了阿鸢所在的屋门外。 引得周围的人窃笑不已。 “陆大公子来此为何?”挡在门口的人佯装不知他的来意,笑问。 陆裴风方才收回目光:“接夫人过门。” “姑娘现下还在上妆。” 事实上,这只是阻拦迎亲队伍的托辞。 按照流程,陆裴风这个时候该让迎亲的队伍大声念催妆诗了,可他像是忘了这回事一样,满脑子都沉浸在阿鸢即将过门的喜悦之中。 他乖乖站在原地,不假思索地回:“嗯,我等她,夫人什么时候上好妆,我再进去。” 围观的众人一阵哄笑。 有人笑着打趣他:“这可是娶亲的大事,若是等下去天黑误了吉时,你也情愿?” 陆裴风点点头,认真说道:“阿鸢什么时候愿意嫁给我,什么时候就是吉时。” 众人一愣,紧接着带着祝福和善意笑了。 迎门的人是准备刁难一下新郎官的,可他这话让他进行不下去了,世人都道吉时重要,可在他眼里,唯有他夫人最重要。 这还怎么刁难? 但是没有关系。 新郎官想接走新娘子,还真没有这么容易。 他收下喜钱让了路,让迎亲队伍进了院子。 几个小崽子装备齐全,早早就在这里等着了,看到大哥进了院门,顿时精神一振! 陆思宁小姑娘一溜儿就挡在了前面,她今天穿了件漂亮的小裙子,细软的头发用红绳扎了两个小揪揪。 红绳坠着的小铃铛随着她的跑云叮呤叮呤作响,悦耳极了。 小姑娘抬起玉雪可爱的小脸,说道:“大哥,你要娶走嫂嫂,得先过我们这一关!” 陆裴风:“……” 他就知道这几个小的,是他跟阿鸢之间最大的阻碍。 他已经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说吧,需要什么条件?” 陆裴清率先出列:“赢我一局。” “如果你输了,今天就不能娶走嫂嫂。” 他板正着小脸,将带在身上的棋盘摆了出来,那凝重又认真的小模样,似乎想要发挥毕生所学赢下这一局。 陆裴风入座。 他执白棋,陆裴清执黑棋,黑棋先下。 小家伙十分谨慎,落子保守,陆裴风云淡风轻,可棋风凌厉,杀伐果决,没过几招,就把黑棋杀得片甲不留,溃不成军了。 黑棋一片片被蚕食,陆裴清却不愿意这么快认输,直到一子落定,胜负已分,他才耷拉下肩膀。 “我输了。” 他拿出了自己最有胜算的,也是因为没见大哥下过几回棋,谁知道他如些深藏不露。 失策了。 陆裴清抬起头:“我现在输给你,但是总有一天我会赢回来的。” 他收拾好棋盘,退了下去。 陆裴远站了出来,跃跃欲试:“大哥,我要跟你比投壶,你蒙着眼睛,谁投不中谁就算输!” “如果两方全都投中,也算我赢!” 他给陆裴风划定了投壶的距离,三丈。 给自己划定的投壶距离,不到一丈。 “三哥输了没关系,但是我肯定赢你!”小崽子信心满满。 他玩得最多最好的就是投壶了,甚至连蹴鞠都没有投壶玩得好。 围观的众人兴致勃勃地看着,也跟着凑起了热闹,近距离观看,小院很快就被围得水泄不通起来。 他们见过新娘这边的兄弟姐妹拦门的,还没见过新郎这边的弟弟妹妹拦门的。 看着几个小崽子费尽心思的模样,大家都觉得十分喜感有趣。 正常情况下,陆裴远是不可能赢过大哥的,跟大哥相比,他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清楚。 但是他特地拉远了两方投壶的距离。 只要大哥投错一支,他就赢了! 就算全都投中也没有关系,这么点距离,只要他不投错,也是他赢! 陆裴远嘿嘿一笑,将壶矢发了下去,一人十支。 陆裴风蒙上了眼。 站在红绸外,手执壶矢,凝神屏息,原本嘈杂的环境也跟着安静下来。 大家都看着院中的一大一小,眼里兴味盎然,都想看看最后谁会赢。 若是之前,陆裴风说不准会被这一关难住,毕竟周围纷扰的声音确实不利于他听声辨位。 可瞎过一回之后,他已经能摒除这些声音了。 一支壶矢掷出,精准地落在了三丈外的竹筒里。 紧接着第二支又投了出去。 陆裴远小家伙也连中了好几支,正高兴呢,一看到大哥嗖嗖嗖一支接着一支,精准连中,不禁慌了一下,手一个不稳,把壶矢给投偏了。 壶矢擦着竹筒掉落在地上。 目光灼灼等待大哥落败的几个小崽子一下就蔫了。 跟随过来接亲的陆家几位叔叔乐呵得不行,小崽子,还是年轻了,竟然跟他们大哥比投壶。 那臭小子,挽弓射人家脑瓜子一射一个准,几乎从没有失手过。 想要凭这个难倒他,根本就不可能。 陆思宁握拳:“五哥你上,咱们一定要赢他!” 输了的两个崽也纷纷将寄予厚望的视线落在了陆裴安身上。 ------------ 第390章 说服宁宁的理由 陆裴安出列,为着今天,他足足准备了半个多月,大哥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大哥。”他仰起嫩生生的小脸,神采奕奕:“我要跟你比试分辨药材,一共十种,谁能将之完全分辨出来,谁就赢,反之如果辨错了一种,就输,如果全都分辨出来,算我赢!” 规则跟投壶是差不多的,但是比投壶要难。 陆裴安掏出了个小布袋:“里面装了十种药材,我让药堂的老伯来裁断。” 药堂老伯笑眯眯从人堆里走了出来,将药袋子接过。 “受小公子所托,大公子,我可是不会放水的哦,能不能抱得美人归,就看你的本事了。” 陆裴风眸光微闪:“等一下,这袋子里放了什么药材,小安全都知道,想辨认出来,并不是件难事。” “为了公平起见,我需要从里面换两味药材出来,但可以保证不会换难得一见的。” 药堂老伯看向陆裴安。 小家伙显见地迟疑了一下,然后才点了点头。 陆裴风让青海去取来。 比试开始,兄弟俩面前各自放了笔和纸,十种药材分别摆在桌面上,谁能按照顺序写完写对,谁就胜。 陆裴风率先放下了纸笔。 陆裴安却在他刚叫人取来的两味药材上纠结犹豫了片刻,他毕竟年纪小,经历尚浅,所以看到外形相差无几的桔梗和前胡,一下就被难住了。 实在分辨不出来,小崽子决定赌一赌,于是写下了答案。 围观的众人看得抓心挠肝。 只有屋里用灵识将一切尽收眼里的阿鸢笑了。 “虽然我是站在陆小公子这一边的,但是这一局,陆大公子胜。”药堂老伯宣布了结果。 还摸了摸气馁的小崽子,安慰道:“小公子虽然输了,但是你这个年纪,能认出这么多种药材,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半个多月,小家伙的认真他看在眼里,这十味药材,已经是他从众多学习过的药材中,挑出的觉得最有难度的药材了。 只是可惜,陆大公子有心学习,行军打仗只怕看过医书,跟他比开方用量还行,比辨认药材,小家伙还是欠缺了些。 跟陆裴清一样,他们未必是输给了大哥,只是输给了年纪。 “伯伯,我是写错桔梗和前胡了吗?”陆裴安有些好奇,他其实有猜到了结果,毕竟在写的过程中,就含有赌运气的成分。 “不是,你辨出来了前胡,但是没有分清楚桔梗和菘蓝,将才大公子让人放进去的前胡和菘蓝,这三味药跟党参,黄芪,甘草,防风外形都很相似,你能辨出来其中一个,已经很厉害了。” 陆裴安点头:“愿赌服输,我以后肯定多加练习。” 三个哥哥都失败了,接下来就剩宁宁一个了,她原本也是准备好了比试内容的,可一看哥哥们连二连三败下阵来,心里有些慌。 大哥实在深不可测,如果用寻常手段挑战他,很有可能输得一败涂地。 不行,她得换一个思路。 小姑娘抛开了所有需要实操和技巧的东西,眼睛微微一亮,终于想到了个好主意。 她站上前来,抬起小脑袋:“如果大哥你能用一个理由说服我,我就让你接走嫂嫂。” 垂头丧气的几个小崽子像是被重新注入了活力,低落的士气顿时振奋了起来。 对呀!他们怎么没有想到! 比起需要技巧的东西,不是主观的决断的东西最难吗? 如果说他们是阻碍,宁宁就是最大的阻碍,大哥想说服她接走嫂嫂,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数十双眼睛全都落在了陆裴风身上。 即便是经历了几场对局,他脸上也没有丝毫不耐的表现,嘴角勾起来的弧度,从翻身下马开始,就没落下来过。 “你跟我过来。” 陆裴风将小姑娘带到了旁边,跟她私下商量了一会儿。 也不知道是如何说服的,反正等小姑娘神思不蜀傻笑着飘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同意他的接亲。 围观的众人面面相觑,怎么都不敢相信看着最难的这一关,反而过得这么轻松! 有人耐不住好奇问:“宁宁,你大哥用的什么理由说服你啊?” “嘿嘿……”宁宁傻笑。 众人问不出个所以来,只能靠自己脑补了。 “我猜是许了宁宁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小娃子对这些没有抵抗力。” “拦门也就拦个样子,哪能真的拦啊,估计宁宁小丫头也想看到哥哥跟嫂嫂缔结两姓之好呢。” 大家笑意盈盈,没有过多执着关注这件事性,去喜婆子那里抓喜糖沾喜气去了。 几个小崽子看着宁宁傻乎乎的样子,觉得她不可能被好吃的好玩的骗到,好吃的好玩的,哪里比得过嫂嫂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宁宁,大哥都跟你说了什么?” 小姑娘回神,但是脸上荡漾的傻笑仍然没有落下,她声音软糯陶醉地说道:“大哥说要跟嫂嫂生个和嫂嫂长得很像的小崽崽,以后我们可以和小崽崽玩。” 几个小崽子一愣。 想到一个可爱的和嫂嫂一般模样的小奶团,心里的一角塌陷了,这……这亲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让大哥结。 陆裴风已经走上了楼,按照规矩,这一步应该是由沈鉴这个义兄将新娘子背出门交到他手上的。 可他觉得他应该亲自来接。 她不是从另一个家嫁到另一个家,因为陆家本身就是她的家。 阿鸢听到他放轻脚步走上楼的声音,心莫名怦怦跳了起来。 孟氏和喜娘一直都在屋里陪着阿鸢,若非如此,刚才听到楼下的热闹,她们就要忍不住跑去看了。 知道陆裴风上来,她们并没有意外。 “孟姨,阿鸢上好妆了吗?” 陆裴风站在门前,紧张的微屈着手指,想敲门又不敢敲门,像是生怕惊扰到里面的人。 哪里还看得出半点刚才比试时的冷静从容和胜券在握。 他过了一关又一关,终于要走到她面前了。 孟氏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紧张,有点忍俊不禁:“好了,进来吧。” 她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一开,陆裴风的目光就落在了端坐在床前的那道穿着嫁衣的身影上。 一下就挪不开了。 ------------ 第391章 礼成! 直等孟氏出声轻喊,他方才回过神来,抬腿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短短的一段路像是被无限拉长了,陆裴风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一阵快过一阵的跳动。 “阿鸢,我来接你了。” 他微微倾身,将穿着火红嫁衣的她从榻上抱了起来,手臂微收,小心翼翼,像是抱着至爱的珍宝。 阿鸢环着他的脖子,宽大的袖袍逶迤,露出一小截凝脂般的皓腕,白与红的交衬,色彩十分明艳。 “可别弄乱了我的头发。”阿鸢小声说道。 她平时不觉得自己美,但是今天,她觉得自己格外美! 陆裴风低声轻笑,很是宠溺:“好。” 他小心地不碰到她头上的流苏凤冠和发钗,脚步平稳,抱着人迈步走出了屋门。 接亲的轿辇昨天晚上就已经停在院外了。 院子里看热闹的众人里里外外围了三圈,一看到俊美的新郎官将新娘子抱出来,顿时就善意地起了哄。 纷纷夸赞两人登对,夸赞新娘子美丽。 捡喜糖的孩子们也都争先过来看新娘。 不过大家都很有分寸,也没有凑到近前,甚至在陆裴风抱着自己的新娘子走过来的时候,纷纷让出一条道来,给他们通过。 阿鸢被放上了挂着红绸四角坠着红绣球的轿辇,透过红纱盖头,能看到外头热闹又喜庆的场面。 她微微笑了起来。 目光从一众人喜气洋洋的笑脸上掠过,落到了前面利落翻身上马的俊逸身影上。 男人回过头来笑望着她,面上冷峻不再,倒显出几分傻气。 直等催促了,他才拉动缰绳,驭马走动起来。 接亲的队伍绕着西山塘走了三圈,所过之处老少夹道相庆,陆家众将士解刃恭迎。 里里外外都洋溢着喜气。 很快,八抬轿辇就在一声声喜庆的锣鼓声中,抬回到了家门口。 “火醒朝晖,万事如意!” 陆裴风抱着人跨过了火盘,才将怀里的人放下,他一手执红绸,一手牵起她,朝早早布置好的喜堂走去。 陆丰和陆大夫人高堂正坐,含着笑满脸欣慰地看着两个新人执手缓步走了进来,而后在他们一众血亲的见证下,完成了拜礼。 “礼成!送入洞房!” 喜房是小两口之前住的房间,陆裴风亲手布置了一遍,每一处都按照阿鸢的喜好来。 小院宾客如云,阿鸢静坐在喜房里,盖头已经被揭了下来。 红色的鸳鸯被上铺满了花生桂圆,老太太指使着几个小崽子上去滚上一滚,念叨着吉祥话,老少都笑得见牙不见眼。 矮桌上摆放着许多吃食,有瓜果有喜糖,还有阿鸢最喜欢的甜饮。 冷圆子上描了红色的喜字,阿鸢一口一个吃进了肚子。 她从早上到现在就没吃过东西,都被外头的热闹给吸引了,直等消停下来,才觉得馋。 她一进喜房,老太太就借口将人赶走了,略过了吃饺子生熟等不必要的环节,让她怎么自在怎么来。 于是乎,阿鸢席地坐在红蒲团上,将桌上的小点心扫了个空。 陆老夫人怕她觉着无聊,还让她出去走动走动,反正都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没人敢说什么闲话。 阿鸢便走出了长廊。 底下摆满了席面,大家热热闹闹吃着酒席,陆裴风每过一桌,都要被劝上一轮酒。 他像是千杯不醉似的。 只要是劝酒的,都被他给喝趴下了。 阿鸢瞅着,觉得很有意思。 她就站在长廊上面,因为刻意收敛了存在,底下人并未发现她。 只有沈鉴无意间抬头,一眼就看到了那灼眼耀目的红衣,她今天真的很好看,甚至可以说,他从来没见过能将红衣穿得这样美丽的女子。 邓良也险些移不开目光,可是他很清楚,有些人不是他可以高攀得上的,他们之间的交集,似乎只停在了流放路上。 此刻,他不过是她喜宴上众多宾客中的一个而已。 “看什么呢,来!喝酒!兄弟们干了这一杯,一起恭贺少将军少夫人新婚大喜!” 众人没有发现的是,在他们沉浸在宴席的热闹中时,护山大阵透明的结界像是遭到了一次重击一样,向周围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不过这异象也只是转瞬即逝,如同水面中投下一颗小石子,波纹跌荡间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阿鸢朝那处看了一眼,微晃之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护山大阵可抵长生境修为者一击,长生境之下,无法对其造成波动。 为防鬼门,她引动天地之力铸成此阵,可谓牢不可破。 可她刚才确定没有看错,有人攻击了阵法自成的结界,并且还触发了阵法的自我修复。 能造成此结果的,对方实力很有可能在元灵境巅峰,长生境未满! 阿鸢到时,人已经离开了,似乎也知道目前的实力不足以破阵,所以并不多作停留。 阿鸢检查了一遍,护山大阵并未遭到损毁,但是仍然给她心头敲响了警钟。 此界灵气稀薄,她一直以为不可能诞生通灵境以上的修士,因为修为越高所需要的灵气就越多,根本不足以支撑诞生一个元灵境和长生境的修士。 就好比鬼门,即便位列大长老,也不过才一个寿元将尽的通灵境修为。 即便突破初灵境寿元有所增长,却也只停留在通灵境初期不得寸进。 一门大长老尚且这个水平,可想而知门中其余人是什么修为,只怕大半数才刚刚入门。 阿鸢眉眼凝重了几分,对方目的是为破阵而来,是敌非友,很大可能是寻仇来了。 而他们最近得罪的,只有鬼门,对方极有可能是鬼门背后的靠山。 鬼门绝非善类,如果等对方突破长生境,那么西山塘将彻底沦为屠宰场。 阿鸢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如今唯一的办法,只有她比对方先一步到达长生境,方能避免这场灾祸。 她已是通灵境修为,想要提升,唯有闭关。 ------------ 第392章 教他怎么扮新娘 阿鸢将空间里能用的灵宝都拿来加固阵法,等她回到家里的时候,小院里的喜宴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喜房里,陆裴风坐在阿鸢坐过的红蒲团上,抱着一堆吃食,坐得板正。 “奶奶,我夫人呢?” 细看他的眼神才会发现,里面全是朦胧的醉意。 “你夫人哟。”老太太收拾完喜床上的花生桂圆,扭头一看,顿时乐呵了:“我只认识鸢鸢,不认识什么夫人。” 陆裴风正视她,说道:“鸢鸢,我夫人。” “你喝醉了。” 这臭小子,平时都叫鸢鸢为阿鸢,喝醉了倒是傻愣愣的分不清了。 陆裴风板起脸:“没醉。” 他闭了嘴,一副不太想跟老太太理论的模样,神态像极了小时候的样子。 老太太不搭理他,过了一会儿,他又问:“奶奶,我夫人呢?” “你快点去洗洗干净,免得一身酒味熏着鸢鸢。” 老太太无比嫌弃。 陆裴风本来是没有喝醉的,因为他有解酒药,但是因为太过得意忘形,被黑心的沈鉴揭穿了。 所以被罚喝了不少酒。 但是他醉了也没表现出来,如果不是老太太了解自个孙子,也跟大伙儿一样以为他没醉。 陆裴风怀疑:“那我去洗干净了,阿鸢会回来吗?” “会,你赶紧去。” 陆裴风犹犹豫豫放下一堆吃食,在陆老夫人的再三催促下,才离开了喜房。 老太太点了个香炉散散酒味,又泡了解酒茶让洗浴过后的大孙子喝下,才撤出了喜房。 陆裴风听老太太的话乖乖端坐在喜床上,瞄了两眼旁边的红盖头,拿起来盖在头上。 仿佛他才是那个静候郎君的新娘。 阿鸢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心里的凝重霎时消失得一干二净,笑翻了。 她灵机一动,从空间拿出了留影石,忍着笑把这一幕记录进去。 “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走过去,执起边上系着红绳的玉如意,将红盖头挑开。 四目相对。 阿鸢眉眼一弯:“夫君真好看!” 她心里都快要笑倒了。 “但是新娘子不是这么扮的,我教你怎么扮好不好?” “好。” 陆裴风意识还是有的,但是抵不住他这会醉了,思想跟行为判若两人。 对着阿鸢,他根本说不出来不好这两个字。 “那我帮你扮新娘子喽,你要坐好。” 她忍着笑,温声软语地哄着。 陆裴风昏了头,根本都听不清楚她说了什么,心下只想着答应她,什么都好。 他顺从地坐直了身体。 阿鸢轻抬他的下巴,用笔描了他的眉,还给他涂了口脂,画了若有似无的腮红。 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乖乖抬着头,一动也不动,任她涂改。 凤眸丹唇,眉似远峰,一张美得雌雄莫辨的绝世容颜,从她手底下诞生。 阿鸢轻吸了口气。 受到了美色的冲击。 她摸出了铜镜,跟他凑在一起,开心地分享:“好看吗?” 小小的铜镜里映照出两个人的脸,陆裴风点了点头:“好看。” 他的视线至始至终都落在镜子里的阿鸢身上,自动忽视了其他,只看得见她的音容笑貌。 阿鸢却以为他说他自己好看,笑得花枝乱颤,连头上的金玉发钗都歪歪斜斜地掉下来了。 陆裴风捡起大红寝被上掉落的发钗,给她别上,还瞅了她一眼,正色道:“不乱。” 他还记着她说过不许弄乱她头发的事情呢。 阿鸢没忍心继续捉弄他,给他擦掉了脸上的脂粉,亲了他一口:含着笑意说:“你可以帮我取下来了。” 陆裴风反应了一下她句话的意思,才试探地伸出手,将刚刚簪上去的发钗取下。 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之后,才有下一步动作。 他十分小心,生怕扯到了她的头发。 直等最后一件首饰取下来,他才矜持地说道:“好了。” 阿鸢又指使他给自己更衣,瞧着他被自己欺负的可怜劲儿,将之扑倒在床上,摸摸他的头。 “好啦!我也给你更衣!” 她一下就把人扒了个精光。 深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道理,这天晚上,她终于扳回了一城。 红烛燃尽,晨光熹微。 陆裴风揉了揉涨痛的额角,微微一动,满怀温香软玉,他下意识将人搂紧了些,回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不禁一呆。 沉思片刻,陆裴风选择闭上了眼睛,逃避这个现实。 阿鸢在他有动作的时候,就已经醒了。 她微抬起头来,正视他的俊脸:“昨天晚上有人要给我当新娘,让我揭盖头。” 陆裴风装死。 阿鸢憋笑:“我说给他扮成新娘子,他说好。” “唔,我还给他留了影,你要不要看看?” “这个人跟你长得很像哦。” 陆裴风将她的脑袋按在胸口,扯起薄被,面无表情地蒙住了头。 阿鸢钻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拿出留影石给他看,就被翻身压了下去,吻如急促的雨点般落下,让她根本分不出多余的心神去管留影石的事。 比起昨天晚上的和风细雨,她就像在水中漂荡的小舟,被一朵朵巨浪拍打在岸上,又被狠狠拖拽回来,几经摧折,摇摇晃晃随波逐流。 天光大亮,阿鸢再次醒来,捏在手里的留影石已经不翼而飞了。 她气到咬他的手:“快还给我!” 她都赔了夫人了,不能又折了兵! 她可是要收藏起来等他成了老头再拿出来笑话他的! 陆裴风心虚:“什么?” “留影石!你别给我装蒜!”阿鸢掐他腰,怒道:“你要是不还回来,我就画成画像挂满你的书房!” 陆裴风被威胁到了。 他记得他书房里就挂了一幅阿鸢画的画像,眼睛恢复之后一直都在忙,还没来得及看呢。 他将留影石还给了阿鸢,还为自己的清白辩解:“早上掉地上了。” 阿鸢半信半疑。 不过并没有追究,只用脚轻踩了踩他的腿肚子:“起床,奶奶爹娘已经在等了,随我去给她老人家敬茶。” 陆裴风:“……” 感觉他是那个被带去见公婆的丑媳妇。 将这种诡异的念头甩开,陆裴风没太舍得松开了阿鸢,收拾整齐妥当,才一起出了门。 ------------ 第393章 闭关 阿鸢到时,陆老夫人领着一家子人已经在中间的客堂里等了。 阿鸢给老太太和陆父陆母敬了茶,又给几位叔叔婶婶见了礼,收了一摞包得厚实的红封。 陆裴川和几个小崽子也给她准备了礼物,杏儿也是。 陆裴川送了自己手书的题字,上书了祝贺的新词,陆裴清送了精制的鲁班锁,陆裴远送了自己最喜欢的白玉雕刻的小老虎,陆裴安送了安神的香囊,陆思宁送了自己捏了半个多月的小泥人。 不是自己最喜欢的,就是用心去制作的。 杏儿则花了自己两个多月的工钱,给她买了一对玉耳环,她其实看中了一枚手镯。 可惜手镯很贵,她去帮工的时日太短了,能拿到的银钱有限,又不能把小姐和鸢小姐跟诸位夫人平日里送她的小礼物拿去当了,所以只能买了精致小巧的玉耳环。 杏儿觉得能花工钱给鸢小姐买礼物,这是件特别有意义的事。 阿鸢都一一笑着收下了,简单走了个过场之后,一大家子便移步至了饭厅。 瞧着大家这会儿都在,阿鸢迟疑了一下,把自己要闭关的事情说了出来。 老太太眼巴巴地问:“闭关要准备什么?在哪里闭?要多久时间?” 她问的也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一桌子的人都看向了阿鸢。 阿鸢说道:“需要找一处洞府,潜心修炼,隔绝外界的干扰,快则两年,慢则三五年。” 老太太满目心疼,但是这是阿鸢要努力提升自己,虽然她不知道要怎么闭关,但大抵像寒窗苦读的学子一朝赶考奔赴远大前程一样。 她如何能阻止。 只不舍问:“不能在家里闭吗?” 外面的条件多艰苦啊,还要找个山洞,那山洞都不知道好不好,蚊虫多不多,那四面都是灰扑扑的墙壁,光想想鸢鸢像坐牢一样在里面呆上三五年,老太太就受不了。 家里条件好啊,她肯定一日三餐定时送达,每顿都给鸢鸢搭配她最喜欢吃的。 不能见面也没有关系,她们肯定配合她的行动。 陆裴风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要阿鸢能活着出现在他的面前,别说三五年,十年他都可以等。 经历过前一遭无望的等待,如此已是幸运至极,但心里不舍也是真的,如果可以,他想无时无刻跟她在一起。 只不过陆裴风知道,爱不是限制,而是成全,让她做一切想做的事,让她像是鹰一样自由地翱翔在天空,想要落脚时依旧有可避风的港湾。 阿鸢看向满含期待的老太太,和她两鬓苍白的发,有点不忍心,但是这件事情她必须要做。 “奶奶,我会尽快出关的。” 陆老夫人压下心头的不舍:“奶奶听你的,但是你得告诉奶奶你在哪个洞里闭关,奶奶好提前去布置布置。” “还有,万事要以自己为先,稳妥行事,奶奶还等得起,莫要因为我们想,你便急于求成,仓促出关,不好。” 她可以等的。 阿鸢听明白了老太太的话,心中温暖又充满了不舍,这小老太太啊,实在叫人放心不下。 然而越是这样,越坚定了她闭关的决定。 这世上,大抵所有人终其一生都被困在囚牢,有的人被金钱名利所困,有的人被仇恨执念所困,有的人被感情亲缘所困,而她也心甘情愿被她们困住。 她笑容明媚:“奶奶,我知道了。” “怎么会这么突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陆大夫人担忧问道。 陆三夫人也说:“是啊,鸢鸢,是不是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 那天鸢鸢险些被劈散在雷劫之下,这是陆三夫人无论如何都不愿回想的惊险,每想起一回心中就生疼一回。 寻常人肯定早就被劈没了,但是万幸鸢鸢还活着,捡回来了一条命。 才回来没多久就要闭关,这让陆三夫人不得不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担心鸢鸢为此隐瞒。 看着大家提心吊胆的模样,阿鸢笑着摇摇头:“不是。” 她不瞒他们:“是因为昨天有人在我们举行婚宴时意图破阵,对方实力不浅,与之对比,我们就像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面对强盗,所以在他上门讨伐之前,我必须尽快提升修为,这样才有可能保全西山塘。” “有护山大阵在,西山塘起码能安稳无忧地度过三年,我有信心在出关之后,拥有与之一战的实力。” 她给自己的时间是三年,三年的时间恢复到至少元灵境巅峰的实力。 有上一世的经验与方法,于她而言会方便很多。 这一消息让大家脸色都沉疑下来,陆丰说道:“我们可以做些什么?” 这样的压力不应该完全负担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她再强,也只是一个需要爱护着的小姑娘。 陆家几位叔叔也是这样认为的,生死攸关,他们不可能心安理得地躲在后方。 大丈夫顶天立地,没道理让一个小姑娘为他们冲锋。 阿鸢想了想,一股脑把空间里威力巨大的爆破珠拿了出来:“你们可以拿着这个,等鬼门的人杀进炸死他们。” 她挨个发了一枚藤戒,给他们准备了充足的弹药,包括但不限于防身的护甲,救命的丹药,还有杀伤性极强的武器以及出入西山塘的通行牌。 “在我闭关的这段时间里,西山塘就交给你们了。” “放心,我们死也会守住这里,你安心闭关,有我们在,谁也不能靠近洞府半步。” 几位叔叔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没有推脱,便收下了东西。 几个小崽子吃过早饭就跑去练武了,杏儿没有跑去店里,而是鼓起勇气去问陆三夫人她能不能加入女子护卫队,她可以吃苦。 阿鸢打开了仓库,将在西楚还有北魏搬来的军草和良械全部放了进去。 陆承负责严格管控这些东西,按需发放。 阿鸢将嫁妆还有聘礼全收进了空间,这些都是大家给她的心意,她觉得很珍贵,并没有拿出去用。 而是将空间搜罗来的其他财物放了小部分出来,供西山塘军需和维持民众生活水平的储备。 安排交代这些事情,她花了一天的时间。 闭关的洞府她也已经选好了,是营地后方靠山的一处崖洞,临上是天险绝峰,临下是万丈深渊,人迹罕至,远离尘嚣,是闭关的不二之选。 ------------ 第394章 朝廷来人 正式闭关的前一天,陆家人都来相送,这件事情并没有广而告之,怕引起过多恐慌。 老太太恨不能一晚上将阿鸢三年要吃的东西全做出来,陆家几位夫人也紧着给阿鸢收拾东西,穿的用的无不细致周到,连躺的椅子睡的床都给她准备了。 仿佛她不是去闭关,而是去游行,阿鸢啼笑皆非。 她没告诉她们自己闭关的方式,虽然这些东西她都用不着,但也一一收下了这份心意。 崖峰囊括在护山大阵里,大家将她送到崖下,便将空间单独留给了刚刚新婚不久的小两口。 陆裴风这两天都不怎么说话,许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分离。 他将阿鸢抱住,低声说道:“我不争气,还没闭关,就已经开始想你了。” “那你可要天天想我才行。”阿鸢不想让大家情绪那么伤感:“放心,等我出来,就能带着你们大杀四方了。” “你要好好练兵,练出一支最好的精锐,到时候,我要看着你们杀回北魏皇庭,亲手夺回属于陆家的盛名。” 想要挑战伦理纲常,为世不容,陆家便是反了,背负的也只有骂名。 但是这些陆裴风都不在乎,北魏皇室该死,阿鸢既然想要看陆家的盛名,他就去挣。 “等我回来。” “好。” 陆裴风应着,却是舍不得放手,只等阿鸢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他才克制住心中的念想,目送她身姿如云凌空飞上崖洞。 “明日我就让人把这边守起来,不让外人靠近。”陆丰说道。 小鸢既然要一个安静的修炼环境,那么他们一定会做到最好。 阿鸢一进山洞,就在洞口布下了几道禁制,她将本就狭窄的山洞劈宽了些。 想到老太太的叮嘱,随手一挥把山洞打理干净,将陆家几位夫人给她准备的东西放了出来。 地毯一铺,床一摆,盆景一放,很快就将灰扑扑的山洞装点成了个温馨的小窝。 阿鸢看着像是缺了点什么,把大家送给她的礼物一摆,就当是他们在陪着她了。 另一边,陆老夫人带着一家人回到了小院,鸢鸢不在,小木屋就像是少了几分热闹气似的。 不仅仅是陆老夫人这么觉得,陆家几位夫人也这么觉得,连几个小崽子都少了几分往日的活跃。 周老爷子看到几个崽这样就笑:“这么离不开嫂嫂,长大了娶媳妇儿嫁人怎么办?” 三位哥哥不假思索地说道:“我们媳妇儿肯定也会像我们一样喜欢嫂嫂。” 宁宁:“如果嫁人要离开嫂嫂,我宁愿当一辈子老姑子!除非对方愿意入赘,否则宁宁此生不嫁。” 陆老夫人跟陆家几位夫人都忍不住笑,小屁丫头,年纪小小,想得还挺长远。 不过入赘么……也不是不行。 陆老夫人打发了大家各自去忙活,这才扛了把小锄头,准备去翻地。 她才给菜园里的蔬果浇完水,就看到之前的管事神色匆匆赶了回来。 “老夫人。” 管事叫吴叔,是陆老爷子带过的兵,因为是鳏夫一个,在战场上瘸了腿,便留在陆家谋了份差事。 先前陆家被流放,他随秋娘一众家仆先一步来了邕州,知道陆家被发配西山塘,也跟着过来了。 有鸢鸢提供给药堂的药,他也在那里治好了腿疾,如今不需要伺候,时常负责外出采买些东西。 与秋娘一般都是忠心不二之人。 见他神色如此匆忙,老太太放下锄草的小锄头,隔着篱笆问道:“何事?” “秋娘他们被朝廷来的人抓走了,他们要陆家上下前去接旨!” “来的人是怀恩王,怪我大意了,没曾想在脸上做些伪装,被他们认出来了。” 他们是陆家的家仆,人微不起眼,邕州几乎都没有认识他们的人,但巧就巧在今日来了朝廷的人,还是有过几面之缘的怀恩王。 他们苦于进不来西山塘,只能逼陆家人出来相见。 “老夫人,奴才万死难辞其咎!”吴叔很自责。 陆老夫人问:“你回来的时候,他们可都看见了?” “老夫人,奴才防着他们呢,料到他们有这一手,所以并不敢直接回店里,只把他们甩开了,才回来的。” 吴叔也是陆家的老人了,知道邕州城来了朝廷的人,行事自然不敢莽撞。 陆老夫人点点头:“做得不错。” “老夫人,这事怎么办?” 陆老夫人心想,当然不能出去,谁知道对方是不是在外面设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们投进去呢。 他们即便不想着自己,也得想着鸢鸢,陆家人的命是她好不容易救回来的,怎能轻易断送。 但人也不能不救,放任他们落在对方的手里,若是不救,只怕会寒了真心追随他们的部众的心。 而且陆家也没有弃自己人于不顾的道理。 “那怀恩王是个不成气候的草包,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蠢得很,你去跟他说,让他进西山塘来宣旨,我们好酒好菜招待他们。” 老夫人将藤戒里的通行牌拿了出来,上面有鸢鸢的灵力,凭借此牌可以不用通过传送阵就可以出入西山塘。 唯今只有他们陆家掌控这些通行牌。 因为易损的特质和一次性消耗用品,鸢鸢还做了挺多。 “这块牌子你拿着,紧要关头宁可毁了也别落进别人的手里。” “这是出入西山塘的通行牌,你带在身上,便可不受护山大阵的阻碍,只不过这牌子只能短暂打开通道,进一次出一次,用过之后便无效了,你带着怀恩王他们从另一处进来,别暴露了位置。” “是,老夫人!” 吴叔双手将通行牌接过,看着不太起眼,小小的一枚,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但摸着并不坚硬。 吴叔打算出去之后有什么意外的突发状况,就把通行牌咬碎了吞下去。 反正落在谁的手里都不能落在外人的手里。 陆老夫人给他指了几个人暗中保护,便让吴叔离开了。 ------------ 第395章 圣旨 邕州城,青云客栈。 吴叔一跟对面接头,就被官兵押着带来了这里,邕州知府肖志云志在怀恩王身边作陪。 看到一大桌子没有油水的菜,还以为到邕州城能吃顿盛宴的怀恩王脸都黑了。 “肖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千里迢迢地赶过来,你就给我们吃这样的菜?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他将手里的筷子一掷,不悦至极。 肖云志有苦说不出:“王爷息怒,这已经是微臣能置办的最好的席面了!并非有意怠慢!” “前些日子微臣府上被妖盗袭卷一空,都快要沦落到去挖野菜了,仅有的这桌席面,还是微臣吃了一个月的野菜馒头凑出来的。” 说到痛处,一州知府竟泪洒当场:“王爷有所不知,为了能吃上一口饭,微臣将能借的银子都借了,如今他们都不肯再将银子借给微臣,微臣实在没有办法啊!” 跟在怀恩王身边的一名大臣忍不住偷偷抹了抹眼泪,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受害者,他们的遭遇何其坎坷,何其相似! 因为没钱,他们府上的门客都走干净了,连家仆都养不起来了,有的已经沦落到了街头卖艺! 这一趟过来,皇上也只给他们拨了一日两餐的路费,可即便是这样,大家都挤破了脑袋想争这个名头,苦啊!真是太苦了! 众人面如菜色。 怀恩王盯着一桌子清汤寡水,实在无从下手,嘴里苦得只剩下一股野菜味,想吃肉想疯了。 吴叔被人领进门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面,他赶紧低下头。 毕恭毕敬地见礼:“参见王爷。” 吴叔是个严肃的人,一般情况下不会笑出声,虽然他们吃的比他们西山塘喂猪的还差。 怀恩王吃了两筷子,实在难以下咽,将筷子一丢。 “我让你叫的人呢?” 没看见陆家人,怀恩王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说道:“莫非你们陆家想违抗圣旨不成?” “王爷冤枉啊!”吴叔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老夫人听闻您从千里迢迢带着圣旨赶来,大喜过望,已经在给西山塘为您准备接风洗尘,好酒好菜地招待您了,万万不敢不把圣旨当成一回事啊!” 听到好酒好菜,饥肠辘辘的几人眼睛一下就绿了。 “那她怎么不亲自前来?”怀恩王对此感到十分不满。 吴叔满脸哀愁:“王爷有所不知,老夫人流放路上吃了许多苦头,如今……几位夫人都在照顾着呢,实在走不开。” 怀恩王此行前来除了宣旨,还有一个就是打探清楚西山塘的情况。 三个月前,西山塘异动,这件事情已经传到皇上耳朵里了,让他借宣旨的名头前来打听清楚发生了什么。 消息传得迟,这妖盗究竟是出在鬼门,还是西山塘,他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个定论。 纵然吴叔没有说全,但怀恩王已经脑补了陆家如今的现状。 一家子老弱妇孺被羁押流放,能落得什么好?想来这会儿正病着呢,才一时脱不开身。 且谅她们也不敢抗旨不遵! “如此本王便屈尊走上这一回,若是敢戏弄本王,担心你们的脑袋!”怀恩王有恃无恐,反正他手里有人质。 “王爷,给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啊,您请,您请!” 吴叔十分有眼色地在前头领起了路,心里想的却是,老夫人说得果然没错,这怀恩王就是个没有远见的蠢货。 只怕狗皇帝都没告诉他,自己之前派人来暗杀陆家人的事情吧? 这怀恩王只怕还被蒙在鼓里。 肖云志倒是想阻止,但是怀恩王根本不听他的。 想到怀恩王要是在他这里出了事,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肖云志咬了咬牙,也惴惴不安地跟了上去。 吴叔将一行人领了回去。 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就把人带到了陆老夫人面前。 陆老夫人就在营帐喝着茶等,她精神矍铄,目光威严有神,哪里有一点卧病在床的样子。 怀恩王再草包,也知道被骗了。 但是他不觉得陆老夫人敢拿他如何,他怎么着都是北魏皇室,代表皇家来的。 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他们也别想安生,再说了,他手里还握有人质,除非她不想要那些忠仆的命了。 “陆杨氏,你可知罪!” 陆老夫人都没给他们看座上茶,听到怀恩王脸大的质问,她冷笑一声:“老身倒是不知,老身何罪之有!” “大胆!”怀恩王见她不思悔改,怒道:“皇上发落你们陆家,是让你们领罪到西山塘开荒的,不是让你们来这里享福的!你们如今的所作所为,就是欺君!” “那又如何?”陆老夫人神色冷淡,睨了他一眼:“你该不会以为我们陆家还会像以前一样对你们唯命是从吧?” 这话一出,怀恩王一行人的脸色就是一变。 有随行的人忍不住说道:“陆杨氏,你这是什么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难道还怨恨皇上不成?是你们陆家叛国叛君,皇上没有要你们的性命,已经是对你们的仁慈了!” “你们不思报恩,竟然还在西山塘拥兵!好大的胆子!要是让皇上知道了,你们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吴叔一改刚才在外面恭顺老实的模样,一脚朝那叫骂得最欢的人踹了过去。 “你最好放尊敬点,否则看我收不收拾你!” 陆老夫人并未制止吴叔,只像是听了个笑话:“仁慈,好一个仁慈!” 如果不是她们有鸢鸢,只怕现在已经成为一堆白骨了。 不过跟他们说这些没什么用,不过是李璋身边的走狗而已,就算说了,他们也只会认为是他们陆家是罪有应得。 她冷冷一笑:“李璋叫你们来干什么?如果只是在这里对老身大呼小叫,大可不必。” 怀恩王忍着气:“陆杨氏接旨!” 看见陆老夫人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跪下来接旨的意思,他只能愤然地展开了圣旨。 ------------ 第396章 奴隶队伍的壮大 “奉天承运,皇旁诏曰:陆家戴罪之身,流放期间,包藏罪犯,罪不可赦,现令尔等将宋家罪女押送归京,听候圣裁,将功折罪,钦此!” 陆老夫人听明白了,原来这个皇帝打的竟是这个主意,只怕是听得西山塘近来传回去的消息,又怀疑到她们家鸢鸢的身上了。 不过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这圣旨才传下来,未免有些太迟? 想让她们把鸢鸢交出去,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不知道我孙媳妇儿犯了什么罪?” 陆老夫人倒是想听听他们能扯出个什么理由来。 怀恩王合起圣旨:“你孙媳妇儿在流放路上杀了一名驿卒,一名官差,经查验死于她手,罪不容辨!” 陆老夫人好笑至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虽然那两名差役确实死在鸢鸢手中,但是不可能过了快一年才查出来。 也就是说他们其实是想随意找个罪名扣到鸢鸢头上,降她的罪。 “与其把这个罪名加在我们头上,不如说我们杀了他派来的几千影卫呢,他不拿这个由头来降罪于我们,是因为怕说出来不光彩吗?” 吴叔脸色都变了,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陆家老少在流放路上经历了如此凶险。 顿时狠狠瞪了怀恩王一眼,这些皇室,没一个好东西! 亏得老爷子和几位爷跟少将军鞠躬尽瘁,为北魏立下无数战功。 “信口雌黄!皇上仁慈,既然判了你们流放,又怎么会做出这样多此一举的事情来!如果他想杀你们,当初就不会判你们流放!” “我劝你们还是早日带人回去伏罪的好,免得到时候只剩下死路一条。” “只要你把那罪妇交出来,皇上定然不会追究你们的过错。” 陆老夫人冷哼一声:“与其这般关心我们,倒不如关心关心你们自己,你们能从这里走出去再说吧!” 她让他们进来,就没打算让他们出去过。 “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 在营帐外待命的队伍拿着刀冲了进去,一下就把以怀恩王为首的一行人擒获在地。 怀恩王带了两名臣子和四名护卫,外加肖云志,一共八个人,早在陆老夫人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们就慌了神。 “你们要干什么?大胆!我们可是朝廷命官!” 怀恩王则是满面怒容地看向陆老夫人:“陆杨氏,你敢!我若是伤到一根毫毛,你的人也别想活了!” “是吗?” 陆老夫人嘲笑:“我陆家的人可不如你们这般贪生怕死,如果能换下你们的头颅,想必他们亦无畏无惧。” 怀恩王脸色一变,他的命如此金贵,岂非是那些个贱奴的命可以比的! 他现在才暗暗后悔进了这西山塘,早知道这里是这么个情况,陆家的这么无法无天,他哪里还敢自投罗网。 “你这是在跟北魏皇室宣战!我要是有个好歹,明日南下的大军就能踏平你们西山塘!” “你最好是把我们放了,我可以酌情跟皇上商量减轻对你们的处罚,否则,他日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只要你肯放了我们,我们回去就把你的人送还。” “不用了。” 早在安排吴叔去诱怀恩王入西山塘的时候,陆老夫人就做了另一手准备。 吴叔前脚离开,后脚她就让陆裴风去救人了,算算时间,现在也应该回来了。 邕州城不说全部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但是想要探听消息,还是轻而易举的。 怀恩王在哪里待过,又在哪里落脚,与什么人接触,只要有心去查,就能查得清清楚楚。 果然,陆老夫人念头才刚刚落下,陆裴风便领着人进来了。 他先是冷冷地扫了怀恩王他们一眼,才向老太太报告:“奶奶,人被他们关进了牢里,已经全部带回来了。” 看见他身后跟着的人,怀恩王一个踉跄跌坐在地,面如死灰。 肖云志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原本还以为事情能有一丝丝回旋的余地,谁知道。 他就不应该跟怀恩王一道进来! “把他们带下去吧!” “是。” 陆裴风让人把他们押走了。 营帐里只剩下了秋娘一众家仆。 秋娘无比自责:“老夫人,是我们险些连累了大家。” “无妨,日后谨慎些便是,以后的日子不会很太平,你们能防则防,别疏忽大意,今天这样的事情,可莫要再发生第二次了。” “是,奴婢们日后定谨慎小心,外出采买,好好做一番伪装。” 幸好没发生什么大事。 秋娘松了一口气,不过这次的事情也给了她一个教训,万不能因为在西山塘日子过得舒坦了,就忘了外边是什么样的。 陆老夫人点点头,就让他们下去了。 对于押下怀恩王一事,她倒是不怕的,即便是狗皇帝挥军南下,要抓拿他们陆家问罪,也得进得来西山塘才行。 鸢鸢给了他们三年时间,这三年他们定然要好好发展,不能辜负了她辛辛苦苦给他们创造的条件。 这样想着,陆老夫人在西山塘走了一圈,看看有没有哪里需要改善加强的。 怀恩王跟肖志云一行人被丢在了奴隶队伍中,这一路走过来,他们先后撞见的陆丰,陆振,还有陆承几兄弟。 直到他们一个个都活得好好的,怀恩王两腿都在打颤。 他可没有忘记陆家是为什么被抄家流放到这里来的,如果他们真的通敌叛国,那北魏皇室危矣! 如果他们没有通敌叛国,那看如今十步一营的情形,北魏皇室更是危矣! 他们现在就是一匹伺机而动的狼! 只可惜怀恩王知道了陆家的反心,却没办法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一行人原本还心有不服,可看到陆丰兄弟几人还活着,什么牢骚都发不出来了。 一个个像是老鼠见了猫。 陆二老爷一众奴隶队伍看到有人加入进来,疲惫萎靡的精神顿时一震。 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好啊! 有人来了就能帮他们分摊更多的活儿了! 虽然他们已然成为了西山塘最底层的奴隶,但是奴隶之间也是可以分三六九等! 陆二老爷他们人数众多,如今已经抱成了团,奴隶队伍里时不时有犯了死罪的人加进去,只有受到他们欺压的份。 对于这些事情,陆家都是不管的。 所以看到怀恩王一行人时,陆二老爷一众异常的兴奋。 ------------ 第397章 乱象迭起 几乎是等押送的人一走,他们就围了过去,对着怀恩王与肖云志的屁股狠踹了一脚。 “这不是王爷吗?哟,你怎么有空跑到这里来了,过来吧你!” “给老子死,我呸!敢流放我们,害我们受尽了苦头,给我打!” “那个也别放过,是他把我们发配来西山塘的,弄他!” 他们心里憋着气,满目凶狠,对着怀恩王一行人吐口水乱拳相向,直打得他们鼻青脸肿,滚在地上哎哟哎哟叫出声来。 负责监视他们的人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老鼠堆里混进几只臭蟑螂,只要不把对方咬死,就不需要制止。 陆二老爷这些大多是族中弟子,有不掺和事的女人和孩子,陆家已经酌情给她们靠自己给西山塘创造的价值走出奴隶队伍的行例了。 至于像陆二老爷这样的极品,只能一辈子呆在奴隶队伍里,直到老死。 听到吴叔禀告了那一头的乱象,陆老夫人也只是付以一笑,很快就将这事抛在脑后了。 她很忙,忙着种地种菜,忙着统筹规划,忙着等鸢鸢闭关出来,可没时间去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夜阁的门店开了一家又一家,老太太算着日子,等了一个又一个春秋。 时间犹如白驹过隙,转眼便是三年过去。 老太太最近总是要时不时到阿鸢闭关的崖洞下面去看上一眼,就担心错过了阿鸢出关。 山崖底下,比起阿鸢闭关时的荒芜景像,这里已经建了座供人休憩的凉亭。 三月的桃花正开得烂漫。 老太太就拿个小锄头给种在这里的桃树松松土,种树,浇水,灌肥,松土,这是她每天忙活的事情。 一来好让自己有点事情做,二来还能陪着鸢鸢。 陆裴风和几个小崽子闲来也喜欢到这边玩,奶奶种桃树,他们就摘桃花。 只不过桃花饼做了一茬又一茬,也没见崖洞上面有动静。 “奶奶,嫂嫂什么时候出来,宁宁都好久没看到嫂嫂了。”八九岁的小丫头扎着两个小髻,躺在铺满桃瓣的地上,把玩一条小虫子,对着湛蓝的天空哀声叹气。 今天也是想嫂嫂的一天,嫂嫂再不出来,该要认不出宁宁来了。 “宁宁现在就是书上说的那个,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陆老夫人笑得不行:“可没你这小丫头少吃一块桃花酥。” “我那不是要长身体嘛。”小姑娘也不脸红。 丢开手上蠢兮兮的小绿虫,拍拍屁股就要帮老太太干活。 “奶奶,我来,我力气可大!” “你看大哥,又在凉亭里罚站了,跟块木头似的,对着满山的花儿都没个笑脸,也不知道嫂嫂喜欢他什么。” 小姑娘这边刚刚戳戳完大哥,又瞅着跟整天跟周爷爷下棋的三哥:“还有三哥呀,除了吃饭睡觉练武,就只知道下棋,真是越来越像老古板了。” 她掰着手指头数,小嘴得啵得啵说个不停,二哥往外头跑了,四哥天天找人挑战,五哥泡药堂都快泡出药味了,好像只有她是最正常的。 正常的吃饭睡觉练武长身体,正常的盼星星盼月亮等嫂嫂出关。 老太太就听着她在耳边像只百灵鸟一样叽叽喳喳地念叨,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乐呵的笑意。 只望着透明的结界时,眸光深处才露出几分忧色。 她虽然没有离开过西山塘,但外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通过各处暗点传回的信息,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三年前,凭空出现了一股邪恶势力,每逢三月三和七月七以及九月九这几天,就会大肆屠戮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起先是从幽连城开始,如今已经扩散蔓延至各地了。 幽连城如今已经成了人间炼狱,哀鸿遍野,死伤无数。 瘟疫天灾接踵而至,遭到屠戮的地方阴云密布,已经许久都没见过太阳了。 因乱象迭起,李璋甚至都无心追究怀恩王被囚禁在西山塘一事。 不管是官宦世家,还是平民百姓,都笼罩在前所未有的恐惧之中。 前不久三月三北魏还沦陷了一城,无数难民纷纷背离家乡,向外地逃难。 西山塘种出来的粮食,除了满足西山塘的需要和储备,其余的全都派发出去了。 甚至是不夜阁的大半收入,都投到了赈灾当中。 西山塘大部分军备,也已经出动了,各地都建了据点,收容安置这些无家可归的灾民。 为此甚至不惜与朝廷联手,将仇恨暂时搁置。 如果说以前,老太太是为了推翻李家政权而养的兵,那么现在,她只希望这乱象能早日平息,让百姓恢复正常生活。 凉亭里,玄黑色的颀长身影只是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陆裴风最近这段日子,仅有少数的时间能回到西山塘,他回来看过老太太,其他时间,都喜欢安静地呆在凉亭。 尽管只有短暂的不足一盏茶的时间。 每次回来,他身上的血腥气就要较之前重一点。 但是现在,唯有他及他带领的赤羽卫,能挡住那些魔煞之人一时半刻。 陆老夫人心疼孙子,但是天下将倾,民不聊生,这是他们陆家必须也应该要做的事。 鬼面人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等到下一个节点再继续残忍的屠戮行为,三月三过后,没到半个月,就向邕州城进发了。 他们统一身穿黑袍鬼面,声势浩大。 从短短几千人,已经发展到如今的上万人了。 只不过这一次,却并不如之前那样顺利。 他们跟陆裴风所带领的赤羽卫和西山塘的三万精兵,在邕州城僵持了两个月。 陆裴风有源源不断的粮草供应,精良器械应有尽有,个个都是精锐,如果他们对战的是北魏军队与西楚军队,只怕无人能敌。 但是他们面对的是斩不尽杀不绝的鬼面人,以血肉之躯对抗不死之身,两个月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邕州城街道空寂,再无往日的繁华热闹,城中大半居民在得知鬼面人杀来时已经早早地逃了。 阴云笼罩着城池上空,没一日消停。 城墙上,到处都是伤痕累累的陆家军,他们或伤的伤,或残的残,满身都是血污。 夜色低迷,只有篝火亮着光。 “少将军,你快看,那是什么!” ------------ 第398章 大战在即 陆裴风放眼望去,黑压压看不到边的人直直地冲城门而来,森寒的夜色下,乌鸦齐飞,凄厉短促的哨声无规律响起。 他猛一下握紧了手中的霜血。 “全军戒备!上火油!” 新的一轮攻城开始了。 只不过这一次,攻城的并非是鬼面人,他们退居幕后,冲上来的都是些没有生命体征的活死人。 全部都是被屠戮身死的百姓! 火油浇了一盆又一盆,可根本阻不住密密麻麻往上爬的尸体,往下看一眼,都会让人头皮发麻的程度。 可是他们不能退。 让他们攻下邕州城侵入不夜阁,无异于攻下西山塘。 他们的妻儿父母都在西山塘。 就算不为邕州城后的数万万百姓着想,他们也不能退! “少将军!” 陆裴风不理会身后的呼喊,从城墙一跌而下,踩着霜血直冲哨声发出的地方。 玄色的衣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黑色的血管像是炸开的花一样从他手背上蔓延。 他黑眸像是无尽的深渊,猛然一剑朝黑漆漆的树梢劈了过去。 一道黑影重重摔在地上,闷哼一声,没一下就遁入了黑暗中逃命去了。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直至哨声完全消失,陆裴风才收了剑。 黑色的血管像蛛丝网一样,印在他的侧颜上,带着妖冶的美感,不过很快,就像潮水般褪去。 等赤羽卫收拾好残局找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压下心中滔天的暴戾与杀伐了。 “把这些尸体集中起来烧了,莫要让腐烂的尸水汇入河流,城中所剩的百姓能让他们离开的,就尽快离开。”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的心中都不免一沉。 他们知道,他们守不了多久了。 “是,少将军!” 陆家军这边的气氛凝重,攻城失败的黑面人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该死的!有姓陆的挡在前面,我们根本攻不进邕州城!” “明天就是门主给我们最后的期限了,要是再攻不下邕州城……” 想到可能会遭受的惩罚,众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向上蔓延,连骨缝都透着一股子寒意。 明面上,他们鬼门的人数是越来越多了,可只有他们自己内部的人知道,活着的人都不超过一千。 他们大部分不是被炼成傀儡的,就是被强制喂下血池里的血水变成理智全无的杀人狂魔的。 如果这次的事情失败,那么他们也别想活了。 “不行,得想个办法!” “门主现在正在突破的重要关头,肯定无暇顾及这里,不如我们请鬼尊出世?” “你是说镇压在鬼门禁地里的那位?” “对,目前也只有他才能助我们破局了,如果再僵持下去,别说帮助门主打开两界通道追随门主去极乐世界,乱了他的计划,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可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要不然咱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怕什么,门主只看结果,只要我们在门主突破之后,把鬼尊收回去,门主也不会怪罪我们的,不这样做,难道就在这等死吗?” 没有人想死,他们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追随门主去那个灵气盛行的极乐世界吗? 他们之所以不得寸进,就是因为这里灵气稀薄,否则凭靠他们的资质,怎么可能突破不了。 “你说的对,咱们现在就回门,鬼尊以自身灵力供养了鬼门这么多年,实力早就大不如前了,就算出了什么意外,待门主出关之后也可以控制。” “这么个大杀器,不拿出来用太可惜了,说不定破了邕州城之后,他能成为我们手里最大的杀器。” 鬼面人看了邕州城的方向一眼,眼里全是志在必得。 陆家军休整了三日,鬼面人再次前来攻城的这一天,陆家除了留在西山塘的老太太和小崽子们,全都出动了。 大战在即。 陆家几位夫人在不夜阁供应战备物资和后勤,陆三夫人带着以殷时月为首的女子战队,冲上了前线。 形势一触即发,大家已经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 陆承看到自己夫人领兵前来,红着眼睛呵斥:“胡闹!这里岂是你能来的地方,还不快回去!” 便是死,他也要死在最前头。 陆三夫人忍着泪:“陆承,你看不起谁呢!” 她看着丈夫蓬头垢面的脸,还有碎得漏风仍然挂在腰间的空葫芦,红着眼撇开了脸:“我就算要死,今天也要死在这里!谁规定了战场只有你们男人能上!” “我不会让他们踏进西山塘的,他们想攻入邕州城,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 陆承急声道:“你只要回去,回到西山塘,只要他们没找到传送阵,你们就能活,说不定等小鸢出关,对,等小鸢出来,还有机会!” “陆承,这话你骗骗自己就行了,你以为我会信吗?” 他们这段时间不规模出入频繁,对方又不是傻子,不夜阁已经暴露了,让他们攻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只要她秦咏芳还有一口气在,他们就休想踏足这里! “我不是来这里玩的,多杀几个人别给我丢脸,要死大家一起死!” 陆承跟自家夫人对视了一阵,谁也不让,似乎看出了她不可动摇的决心,他才收回目光,哑着嗓子,哽着声道:“好,依你。” 他除了不喝酒以外,什么时候没听过她的话,往好的想,他们还能在黄泉路上有个伴,来世说不定还能成为夫妻。 火油已经准备好了,投石机一架接着一架,爆破珠也全都发放完毕,只不过经过前几次损耗,如今已经所剩不多了。 城下鬼面人只有三千,但他们身后跟着活死人无数,乌泱泱一片,尸臭味隔着远远的距离都能闻得到。 城上陆家军悍不畏死,面容坚毅,没有流露出一丝惧意,有的只是城在人在,城毁人亡的决然。 突然,下方人群中分进了一条道。 铁链曳地碰撞发出的清脆声,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 第399章 少夫人出关了 大家心头一凝,下意识朝道路尽头看去,只见一道伟岸的身影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朝人前走来。 他披头散发,像是一头被铁链束缚的猛兽,每迈出一步,地上都以他落脚的点为中心裂开蛛丝网似的缝隙。 铁链叮呤当啷的响声,就像是催命的亡曲。 这怪物身上脏兮兮的,头发结成一绺一绺披在肩上,看不清面容,却能看到一双毁天灭地的赤红眼眸。 此刻他被挂着禁制的铁链五花大绑缠绕着,气势惊人,让人望而生畏。 莫说陆丰几兄弟绷紧了脸色,就连陆裴风心中也升起了浓浓的危机感。 “这人不好对付。”陆丰说道。 大家面色都十分凝重。 “只怕他们是拿出最大的杀手锏了,不知道我们今天还能不能守得住?”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现场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他们本就是强弩之末,正常守都不一定能守得住如此大规模的攻城。 更何况对方还祭出了这么个像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怪物。 绝望蔓延至每一个人的心头,只有城下的鬼面人笑得十分猖狂。 他们接连在邕州城碰了几次壁,心里早就憋了一股子火气。 “待我们攻入邕州城,定要将他们的人头砍下来,一个个悬挂在城墙上!” “区区凡胎肉体,也妄想阻碍我们的脚步,真是不自量力!” “不要跟他们废话了,趁早解决了他们吧,如果能抓到那冒充我们鬼门的妖盗,必是大功一件!” 那妖盗让他们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让他们门下好些弟子被疯狗一样的北魏皇室撕咬,这个仇势必要报! “攻入邕州城,活捉妖盗!” “鬼尊!杀了他们!” 陆三夫人一个爆破珠朝叫得最欢的鬼面人扔了过去,还想活捉鸢鸢,她先跟他们拼了! “给我砸!砸死一个不亏,砸死两个够本!” 珠子与投石机砸下去的石头一并朝鬼面人所站的位置砸落下去,带火的箭雨更是铺天盖地。 石头跟箭雨并没有对鬼面人造成损伤,但是爆破珠一砸就炸伤四五个。 鬼面人被炸得抱头鼠窜,狼狈不堪,只能愤面退居后位,用哨声催动乌压压的死尸攻城。 人一多起来爆破珠就失去了作用,只能用火油往下泼。 腐臭味跟烧焦味混合的味道十分刺鼻,几欲令人作呕,浓烟滚滚而起,将本就阴沉的天色熏得犹如暗无天日的永夜。 “火油,火油没有了!” “跟他们拼了!” 鲜血溅在墙壁上,杂乱声与倒地声交错响起,哪怕明知这是一场既定结局的战斗,他们仍然拼尽了最后一滴血。 “不自量力!” 鬼面人看着他们负隅顽抗的样子,哨声一转,尸海中与陆裴风缠斗的伟岸身影动了。 他用索链震开陆裴风,赤眸一睁,头发无风自动,竟凌空飞了起来,朝城上与死尸抵抗的陆家众人袭去。 索链坚不可摧,带着毁天灭地的恐怖气息,狠狠鞭打了过去。 陆裴风眸光赤红,玄黑的身影快到了极致,奋不顾身以剑相挡,最终被狠狠震开,五脏六腑都碎了。 他吃了药,为了卸力,剑扎入地三分,可即便这样,也单膝跪着向后滑行了数米才停下。 一行血线从他嘴角滴落,很快在地上汇成了一滩血色。 “小风!” “儿子!” 离他最近的陆丰和陆振最先冲了上去。 陆承因为分神,一时不察,腹部被利爪狠狠捅穿了。 陆三夫人用枪把企图爬上城墙的死尸挑了下去,一回头就看到了这一幕。 “三爷!”她手脚冰冷,猛地冲了过去,手忙脚乱地将药往他嘴里塞,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看到这一幕,鬼面人畅快极了,阴诡的哨声吹得越发频繁急促。 悬停在半空的人一铁索敲击在墙面上,墙体都被巨力凿出了个大窟窿,碎石飞溅。 他被哨声催动着,完全沉浸在了杀戮里,没给陆家人反抗的机会,以铁索为鞭呈夺命之势横扫了过去。 “将军!” 陆家军和赤羽卫放弃了守城,前仆后继飞扑过来,将个人安危抛在脑后,以肉身抵挡。 然而他们终究慢了一步。 铁索带无尽杀机袭来的时候,陆裴风挣开陆振的搀扶,以身迎敌。 然而还不待他硬扛下这一击,一道亮芒划破黑夜,呼啸而至,将那挥向陆家人的铁索震飞出去,寸寸断裂。 叮—— 铁链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漂落的白羽轻盈地落在城墙上,一只白皙无瑕的手将漂浮的玲珑球稳稳接在掌心里。 “鸢鸢!”陆三夫人大喜过望。 其余人皆露出了激动的神色,接连几个月压在心里的阴霾,似乎都在这一刻如烟一般消散。 “太好了,少夫人出关了!”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疲惫不堪的众人像是陡然注入了一股力量,重新与爬上城墙的死尸奋勇拼杀起来。 宋明鸢却没有理会到身后的动静,她脑袋一空,死死注视着半空中的那道伟岸的身影。 连浑身的杀意都散了。 “爹……”她小小声喊了一下,控制不住颤抖。 在对方再次挥起索链前,她眨去眼里的泪水,义无反顾飞身扑了过去。 鬼面人原本对于她的出现十分警惕,对她众目睽睽之下挡住了鬼尊一击更是忌惮不已。 要知道即便现在鬼尊实力大打折扣,也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 他们很快就对宋明鸢的身份有了猜测。 然而就在他们紧张万分的时候,对方居然迎着鬼尊的攻击,朝他扑了过去! 他们都快要看笑了! 见过找死的,没见过这样找死的! 这简直就是白给他们送人头啊,还以为这妖盗是个什么样的厉害人物,原来是个蠢货! 他们兴奋起来:“敢如此不把鬼尊放在眼里,看着吧,她很快就要被撕成碎片了!” “不自量力!哈哈哈,这女人该不会是以为鬼尊的索链是泥捏的吧?” “以前敢这么上的,都被震成血雾了!” ------------ 第400章 是她爹 相比较鬼面人的幸灾乐祸,陆三夫人可要吓惨了。 “鸢鸢!快回来!危险!” 她不管不顾冲了上去,想要把人抓住,可连衣角都没摸到。 陆三夫人快,一道身影比她更快,只不过都抵不住阿鸢往鬼尊面前扑的速度,她就像是铁了心,头也不回。 “阿鸢!”陆裴风全身的血液都冷了,如果再让他经历一遍她的死亡,他会疯的。 黑气以控制不住的速度蔓延,心口传来尖锐的疼痛,几乎要蚕食掉他剩余的理智。 阿鸢!回来! 然而,令众人预想的宋明鸢血溅当场的情景并没有发生,那铁索快要在袭到她面门的时候,就猛然卸去了力道。 他们亲眼看到了她高兴地得个孩子一样扎进了怪物的怀里,声音响亮地喊着:“爹!” “……” 陆裴风身上压不住的黑气散了,鬼面人惊掉了一地下巴,紧接着目光变得更加惊恐起来。 陆家人掉到嗓子眼的心一下落回了肚子。 这个转折让众人猝不及防,都有些懵神。 宋明鸢扯住了面前人粗糙的胡子,哇哇地哭:“爹,谁把你弄得这么丑?他们是不是把你毒哑了?你怎么不应我?我找了你好久!” 她眼睛红红,鼻子红红,委屈极了。 “你还帮着别人打我们,你是不是不认我这个女儿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鬼尊放下了手,一点都不敢动。 下巴一疼,他的胡子又被用力拽了拽,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的崽挤出了眼泪,凶巴巴地喊:“爹!” 鬼尊大掌狠狠扬起,轻轻落下,声音娘兮兮软了不下十个度:“哎!” 他的声音与凶悍的外形十分不符,像是脱缰的野马,让人鸡皮疙瘩一阵接着一阵。 鬼面人悚然一惊。 “鬼尊不是被封印了记忆吗?他怎么能当场认亲!” “也许是血脉压制?” “那……那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跑啊!” 宋明鸢急了:“爹,他们跑了,快追!这是你将功折罪的唯一机会,不要放过了!” 鬼尊觉得不应该听她的话,但是身体就像是控制不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将命令他的小姑娘熟练地往背上一放,追了过去。 “爹,冲啊!” 阿鸢爬上了他脖子,两手揪住他耳朵,仿佛又回到了父女俩无法无天将修仙界闹得鸡飞狗跳的时候。 他的背有她两个那么大,挂上去一点也不违和。 索链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将几千鬼面人扫得人仰马翻,几乎是指哪打哪。 “爹!他们把你绑着,咱们也把他们绑起来吊在城门上吧!” 哨声早就没了,尸体堆积如山,倒了一大片。 宋明鸢用缚灵绳将鬼面人一个个串了起来,指使着阿爹,让他把人一个个挂上去。 “反了反了!” 鬼尊很想把鬼面人一巴掌拍碎了,免得这么麻烦,但大手还是老老实实调了个位置。 他恢复了一丝丝神智,但是不多,煞气一涌上来,想大开杀戒粉碎一切的时候。 又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叫唤:“爹!” “……” 大家都不敢相信,在一声声爹的魔力下,那凶神恶煞的大块头竟然乖顺了下来。 甚至是宋明鸢叫他拆身上的铁链,他就拆,叫他把头发捋好,他就捋,说他身上臭臭的,他找个护城河就跳下去了。 不可思议。 趁着这间隙的功夫,陆三夫人和陆家几位叔赶紧清点伤患,尽快完成救治。 因为有着疗效极好的伤药,一场战斗下来,他们只损失了几百人,大部分奄奄一息的都被救回来了。 然而看着城外尸山血海,劫后余生的他们却高兴不起来,有太多太多的人死在鬼面人的屠刀之下了。 陆裴风没有打扰父女俩的重聚,跟着爹和叔叔们指挥着没有受伤的部众清理现场。 人太多太多了,运走是不现实的,只能就近找个山岗,放火焚烧,然而纵然这样,他们也忙活了一天一夜。 宋明鸢没想到鬼面人会如此丧心病狂,在她闭关期间疯狂残忍地大规模屠杀了这么多百姓。 她不知道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何在,但是却知道,鬼门一定要连根拔除。 宋明鸢连西山塘都没回,第一时间就带着亲爹还有她男人一起杀去了幽连城。 门中留下的弟子只有两千,其余的都分散在各地,宋明鸢偷了他们的家,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他们背后的那个靠山。 “爹!那天偷袭西山塘的该不会是你吧!” 宋烛穿上了一身宽松的衣袍,哪怕儒雅的气质长衫也压不住他身上的凶悍。 打成绺的头发已经梳顺了,用彩色发绳编成狂野的发辫披散在脑后,眉目粗狂,一脸络腮胡子让他看起来十分不好惹。 听到阿鸢的话,他摇头,又摇了摇头,像是要晃掉头发上扎的彩绳一样。 宋明鸢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别乱动,我好不容易给你扎的,爹,你不准嫌弃!” 宋烛看向陆裴风。 陆裴风对他的求助视而不见,甚至想让阿鸢也给他扎一头,她都没给他束过发呢。 他肯定不嫌弃。 宋烛不动了,还粗声粗气地说了一句:“不嫌弃!” 陆裴风:“岳父不喜欢就不用勉强。” “喜欢。” “那我下次再给你扎!”宋明鸢眼睛亮晶晶的。 宋烛身体一僵,想到以后也许要顶着满头花花绿绿的发绳,他内心十分拒绝。 但是体嫌口直,拒绝的话是说不出来一点。 “爹啊,我小时候你就是这样给我扎的,可漂亮了,真的,你扎起来特别的英俊!” 看着老丈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陆裴风咳了声,压住了到喉咙的笑意。 宋明鸢找了一圈,把幽连城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没找到鬼门门主,就先回去了。 如果对方知道自己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肯定会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找上门来的,她就在西山塘守株待兔。 对鬼门门主的身份,宋明鸢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没看到人之前,只能暂且将猜疑压下。 ------------ 第401章 女子也能参军 战后第三天,邕州城已经完全被陆家军掌控在了手里,鬼面人领着尸群欲夺邕州城时,城内新上任的知府和守城队伍早就弃城而逃了。 他们最先听到风声,比城里的百姓还要跑得快。 没逃的那些,也已经被收编进陆家的队伍里去了。 除去在战争中牺牲的,陆家队伍如今已有三万七千余人,如今都驻守在邕州。 不夜阁的议事大堂里。 陆家所有人都在,便连西山塘的老太太和小崽子们也都在这里。 因为城中多数百姓的离开,素来热闹的不夜阁已经很少来客了,许多店面都用来囤积战备物资。 陆老夫人坐在上坐,宋明鸢坐在她的身边,其余按辈分大小依次坐在下首。 一家人都齐了。 老太太捻着鸢鸢赠的沉香手持先开了口:“鬼面人祸乱已久,如今元气大伤,我们需得趁着他们还没恢复过来,乘胜追击,将他们侵占过的城池一举夺回,重新交还给流离失所的百姓。” “朝廷若知道鬼面人大败,肯定也会出兵收回这些失地的,力是我们出的,没有理由让他们捡了好名声。” “待将这些地方收归已有,再着手重建,咱们就跟朝廷分庭抗礼。” 老太太的意思是要占地为王了,宋明鸢十分支持这样的做法。 鬼面人是他们退的,灾民也是他们安置的,朝廷连自己人都不管,现在他们管了,他们也别想来沾边。 陆老夫人想了想,又说道:“离得远的几座城池太过分散了,可以不要,便是打下来也不好管理,毗邻邕州城的,必须牢牢掌握在手里。” 陆丰站起身来:“娘,儿子们明日便各领三千精兵接手这些城池,您跟小鸢坐镇邕州,不出五日,肯定能拿下。” “凭借西山塘三年来打下的底子,咱们物资肯定是够的,就是不知这些城池里是不是藏了鬼面人。”陆大夫人微微皱起眉头,有些担忧。 陆三夫人也道:“对,咱们虽然能凭人数上的优势暂时压制,但他们能驭尸以抗,这样的鬼蜮伎俩着实恼人。” 若非如此,他们前面的大战也不会被弄得这么狼狈。 鬼面人光是躲在背后以音驭尸,就能把他们消耗得筋疲力尽。 那些死尸不同于人,能够被利器击毙,有的断了四肢还能攀咬。 陆承道:“附近这些城池的死尸应当是没剩下多少了的,他们大规模召集过一次,而且尸体也已经被我们处理了。” 想到死去的都是些老百姓,他心里就十分沉重。 陆五夫人说道:“可是西楚也有被祸及的城池,据我估算,不少于六城,如果他们集结了些城池的死尸,咱们很难应对。” 宋明鸢将用魂阴木制作好的笛子拿出来:“不用担心,用此笛可破。” 陆三夫人眼睛亮了,如果可破,他们攻下城池,甚至都不需要一天! “算我一个,邕州城周围六座城池,咱们一人攻一座!” 陆老夫人眯着眼笑:“成!”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陆裴风开口了:“西楚六城也要收下。” 老太太仔细一估算,按照他们现在手里的这么点兵马,想要收下西楚七城,可不太容易。 但是错过这么个节点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能不能吃得下,先吃了再说。 于是大手一挥:“收!” “此事需得一鼓作气,莫要给西楚反应过来的机会,我明天就对外张贴告示,招兵买马,待遇从优。” 第二天一早,陆家兵分几路,带领兵马出发了,三万七千兵马一下走了大半,只留七千在邕州城里维持秩序。 与此同时,宋明鸢又创建了好几个连接西山塘的传送阵,让西山塘的居民参与到城池重建中来。 经历过灾难后的城池百废待兴。 原本因乱逃离家乡的百姓听到邕州城大捷,听从陆家的召令,也都纷纷回了故里。 宋明鸢开仓放粮,每一个回来的人都能在不夜阁免费领到三袋大米和三升油一罐盐。 这一消息不胫而走,短短三天的时间,空落的城池就以极迅猛的速度恢复了人气。 不夜阁前人潮涌动,因着有几百赤羽卫守着,倒没生出什么乱子。 宋明鸢跟老太太在阁楼里商量拟定招募兵马的告示,基础月饷二两,军级越高饷银越高,伙食有荤有素十分丰盛,入军者家中妻儿老小能享不夜阁半价优惠,每月还能领两袋大米。 沈鉴和陆裴川负责在一众报名的人中择优选取合格的投军者。 告示一经张贴,报名的人蜂拥而至,几乎挤破了门槛,老的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上到八十岁的老头,下到刚会走路的小孩,甭管能不能过,先报了名再说。 “你看看我,行不行?我虽然七老八十了,但是你别看我年纪一大把,我腿脚麻利,手劲很大,一拐棍能戳死一头野猪!” “啊呀,报……报名,打……啊打!” “大人,我看到你们守城的队伍里有女子军,咱们女人也能报名不?是不是得要单身女子才行啊,那你等等,我现在就回去休个夫!” 若非有赤羽卫维持现场秩序,只怕沈鉴和陆裴川二人都要被前来报名的百姓架起来了。 无奈,他们只能在告示栏贴了张更详尽的报名要求。 男:十六至四十五岁。 女:十六至四十五岁。 四肢健全,体格合适,年轻力壮者优先。 限定了条件,前来参军报名的人少了些,但是另一重意义上又更多了。 当然,这些多出来的都是女性群体,在她们的认知里,参军服役是男人们才能干的事。 所以即便贴出来的告示条件足够吸引人,她们也只有羡慕的份,可是!女子竟也能参军! 女子,能,参军! 众人振奋了。 有人跑得飞快,走街串巷去宣告这个消息,顿时就有女子迈出了家门,纷纷跑来看热闹。 起先她们还抱持着怀疑的态度,但看到陆陆续续有人报名成功后,但也按耐不住激动报了名。 ------------ 第402章 旧识 不说投军的优厚条件,便是不夜阁半价这一项也能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要知道不夜阁如今的规模已经十分巨大了,里面生活所需的物品都有售卖,囊括了衣食住行大大小小的方面。 贵有贵的奢华,便宜的物美价廉,能得半价,即便他们一年到头来赚不到多少银钱,也能靠这个活得很好。 更别说还有军饷和粮食! 这对于饿怕了穷惯了的百姓来说,简直就是天降福音! 报名的人成千上万,还有得到消息陆陆续续朝邕州城赶的人,报名队伍排到了城外,到天黑了都没有散去。 因为报名的人众多,沈鉴和陆裴川即便到点了也没有离开。 宋明鸢叫来吴达和马向威接替他们换班,又增设了两处报名的点,让李飞他们接管。 她看了看一天下来投军的人数,被选出来的有四千多人,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能筹集到大几万人马。 但是把人选上来是简单的,如何把这些毫无经验的人训练成为可上战场杀敌的将士,却是他们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这几千人当中,能留到最后的也许连一半都不到。 宋明鸢让赤羽卫接手这些人的训练,便当起了甩手掌柜,她对练兵一窍不通,让她杀人还更快一些。 她去不夜阁巡了一遍,粮食已经发放得差不多了,基本上只要是过来领粮食的人都给了。 为了避免有人耍小聪明重复领多次,阿鸢还把验灵镜挂在上面了,领没领过照一照便知。 多领的直接没收所得,赶出邕州城,终身不得进。 有雷霆手段震慑,大家都十分守规矩。 宋明鸢瞧着一切都在正常运转,便回了西山塘。 “我爹呢?” 没看到宋烛,她问守在小木屋旁边的两只大猫,几个虎崽子嗷嗷热情地往她身上扑。 它们已经是只成年虎了,体形健硕,威风凛凛,颇有虎爸虎妈的雄姿。 虎妈妈一个巴掌扫开它们,踱着优雅的步子在前面带路,怕宋明鸢没跟上,还往后瞅了她一眼。 宋烛在桃林,未免他的破坏力太强大,阿鸢把他的灵力暂时封住了。 但是尽管这样,几个小崽子仍是被他揍得嗷嗷叫。 小崽子们有护身的法宝,倒是不疼,只不过被摔来晃去,两眼发昏。 偏他们知道眼前的人是嫂嫂的爹之后,对他亲近得很,被甩得七荤八素还止不住往上凑。 “宋叔叔,您吃桃子吗?” “宋叔叔,咱们来挖桃花酒吧!” “宋叔叔,您喜欢下棋还是喜欢画画?” 宋烛喜欢打架。 可无论他怎么把这几个小崽子揉圆搓扁,飞来甩去,他们都毫发无损。 这对于一掌能碎巨石的他来说,落差大到难以置信。 来回几次都无计可施,可把他气闷坏了。 宋明鸢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背对着几个小崽子,浑身气压低沉,一副最好别惹我的模样。 “爹。”她喊了声。 宋烛不理。 她眨了眨眼,提了声:“爹!” “爹在!” 宋烛很想扇自己一嘴巴子,他管不住腿也就罢了,怎么还管不住嘴! 他暴躁得想杀人。 看到嫂嫂回来,几个小崽子开心极了,纷纷跑到她身边。 “嫂嫂,你回来了!” 见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像是在泥地里滚了好几圈的样子,宋明鸢笑道:“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嘿嘿,我们在跟宋叔叔玩呢!” “对呀,宋叔叔一个人呆着,我们怕他无聊。” 宋叔叔看着不太正常的样子,他们得多多照顾他。 若是宋烛知道他们内心的想法,只怕会马上离家出走。 “辛苦你们了。”宋明鸢眉眼弯弯,摸了摸他们的头。 “不辛苦,嫂嫂,刚才有人在外面吹哨子,吹了好几次,要不是有护出大阵在,宋叔叔就要被引走了,肯定是那些鬼面人想带走宋叔叔!” 陆裴远捏紧了拳头:“太坏了,还敢打宋叔叔的主意,咱们一定不能放过他们!” 在小崽子们的眼里,宋叔叔就跟嫂嫂一样,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可鬼面人却利用宋叔叔让他变成一个丧失理智的怪物。 简直不可饶恕! 宋明鸢轻拍了拍他脑袋:“嫂嫂知道了,你们先看着点宋叔叔,我离开一趟。” “嫂嫂放心!我们一定会看好宋叔叔的!” 桃花林旁边就是护山大阵的结界所在。 宋明鸢御风而行,直接飞了出去。 结界外是一片茂密的山林,放眼望去全是枝繁叶茂的大树。 宋明鸢隐去身形,灵识铺开,一下就锁定了鬼面人的存在。 他们潜伏在林子里,并未察觉到她的到来。 “你确定鬼尊被带来了这里?咱们吹了这么久的哨子,怎么会毫无动静?” “说不定是这个阵法限制了鬼尊的行动。” “不可能,以鬼尊的实力,怎么会破不开一个阵法!” “那就是他的灵力被封住了,该死的,也不知道那妖女是个什么来头!我看咱们还是先离开吧,鬼尊一时半会是收不回来了,等那妖女回来,咱们再想离开就晚了。” 宋明鸢悄无声息出现在他们背后,笑声轻如鬼魅:“已经晚了,现在想跑,不觉得太迟了吗?” 正在商量着撤退的几个鬼面人吓得魂飞魄散,猛然回过头来,转身就跑。 宋明鸢没等他们有所行动,就用玲珑球收割了他们的性命。 几个不及通灵境修为的人,在突破到元灵境巅峰修为的她面前脆得像纸一样,完全不堪一击。 还没逃开,便殒命在了此地。 宋明鸢踩碎了他们的灵哨,像之前对付其他鬼面人一样,将他们的神魂毁了,直接杜绝他们借尸还魂或转世投胎的可能。 让这么多无辜之人枉死,这些人配得上这样的待遇。 将尸体扔进空间喂魔植,宋明鸢正待转身离开之际,忽觉危机逼近。 她身形灵巧一闪,疾退至数丈。 刚刚闪开,所站的位置便被灵力砸出了一口大坑。 泥土高高溅起,像雨点一样淅淅沥沥落下,打在枯叶上。 宋明鸢抬头看向来人,目光一沉。 “果然是你。” ------------ 第403章 神兽苍冥 神兽,苍冥! “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整整两百年,可惜的是,你来迟了。” 黑色的浓雾渐渐凝成一道遮天蔽日的兽影,豹眼虎头,犀身蛇尾,它盘踞在半空,俯视着地上渺小的人。 巨兽一只眼睛已经瞎了,另一只眼睛充满了血腥与阴鹜。 比起记忆中的样子,它变了许多,宋明鸢几乎不能将它跟以前总是沉默寡言地跟在阿爹身后的那只小神兽联系起来。 “所以,那个话本子是你刻意制作的,目的就是为了引我过来?” 在苍冥将话说出口的时候,宋明鸢就已经将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联系了起来。 她之前就怀疑过这不是个话本世界,特别是在她经历天罚之后,受天地法则制约,说明这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并非虚构。 “苍冥,你狴犴一族落难时,是我爹把奄奄一息的你从寻龙谷顺手救了出来,亲手把你养大,当年知道你要替死去的族人报仇,被囚困在无极之海,也是他去找的你。” “他赐你姓名,让你重获新生,你就是这样报答他的?” 将他封印在禁地,充当血包供养它创的邪派,它苍冥是真的敢! 只要一想到阿爹受的罪,宋明鸢就恨不能把苍冥千刀万剐。 “你们人类修士能有什么好东西?”苍冥冷笑连连:“不过是一群贪婪的畜生,我狴犴一族之所以被灭族,全都是你们害的!” “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施些小恩小惠,我就会对你们感激涕零吧?” 宋明鸢知道有些东西是养不熟的,就像陆家那些吃里扒外的族人一样,可她没想到,这事有朝一日也能发生在她自己身上。 “苍冥,你狴犴一族被灭与我们父女无关,但是我爹的灾难,却是你一手造成的,当初我爹并未想跟你结契,是你把我爹当成救命稻草死扒着不放,现在来说这种话,不觉得讽刺吗?” 苍冥一族并非纯正的狴犴血脉,但因为能力出众,被修士掳掠公开售卖。 大多数灵兽灵兽都是自傲的,更何况是沾了上古神兽狴犴血脉的部族,所以,苍冥的族人在被调教的过程中不堪受辱自绝了。 剩下都逃到了寻龙谷。 然而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苍冥的族群在奋起反击之时,终究逃不过被一锅端的命运。 如果不是有阿爹的帮助,用无数天灵地宝堆砌,苍冥还不一定能顺利进行血脉传承,化身为狴犴神兽。 更别说拥有为族人复仇的资本了。 她笑容轻篾:“你这么有骨气,怎么还能理直气壮地接受人类修士对你的好?这可是在给你的族人蒙羞!” “你不用在这里激我。”苍冥被气到了,但是知道现在还不是跟她翻脸的时候。 它仅剩的一只兽眼里满是算计,微微闪了闪:“咱们现在也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不如摒弃前嫌,一起合作,想必你也很想回到修仙界吧?” “这地方不仅限制了我,也限制了你,我们之间的恩怨,可以等回到修仙界再行清算。” “这事也不能怪我,是你自己出了差错来得晚了,以至于错过了最佳的时机,要不然我们三人联手,未必不能打开两界的通道。” 话本子记录的,都是已经发生或是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就连它也无法更改上面的内容,她若看到最后,必然知道它和宋烛在此方位面。 它给过她机会了。 “你爹落得这么个下场,是他自找的,我费尽心力找到了回去的办法,是他千般阻挠坏我计划,我没杀他,已经是对他最大的仁慈了。” 宋明鸢冷嘲:“你说的办法,就是把这里化为人间炼狱?灭杀数万生灵?” 她冷睨着它:“苍冥,其实你本质与那些灭杀你族人的凶手并无不同。” 苍冥像是被戳中了痛脚,身上气息猛然阴沉下来:“休要将本尊与那些蝼蚁相提并论!” “能助本尊重回修仙界,是这些凡夫俗子的福分,他们寿命也就区区百年,即便我不杀他们,他们最后也是要死的,我只是物尽其用,也就你们父女俩把他们当成一回事了。” 宋明鸢听它冠冕堂皇的话,听得都笑了:“我不会帮你,你应该知道,在你对我爹动手的时候,就已经具备死一百次的理由了。” “看在多年情分上,我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大言不惭!” 知道无法说服宋明鸢,苍冥便怒而朝她发动了攻击。 巨大的兽身灵力涌动,爆发出了惊人的威力。 黑影欺近极快,地上的树叶都被余力振得纷乱倒退,宋明鸢一抬头,就看到对方飞扑过来的庞大身躯,和张开的血盆大口,獠牙利齿,臭气冲天。 她屏住呼吸,身形暴退,同一时间玲珑球纷纷飞出,绕行在她身边,形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防御罩。 “你多久没刷牙了?没有人养着,已经落魄到成为一只流浪兽了吗?” 苍冥大怒。 嘶吼一声,一爪子拍了出去,力道大得似乎要将她拍成灰烬。 周围的树木应声而断,被震得化为了齑粉。 为避免殃及到西山塘的山民,宋明鸢直接用空间封禁了这一界域。 她双手合十,手诀几经变换,玲珑球化为长剑,发出一声尖锐的剑鸣,破空朝苍冥仅剩的一只眼疾飞刺去。 一人一兽在界域里打了个昏天黑地,宋明鸢出手全是杀招,加上身法灵巧,兽身很快就被她刺得鲜血淋漓了。 在空间界域里,苍冥犹如困兽,处处受限。 它发现它低估了宋明鸢的能力,她已经不是那个被宋烛护在手心里的小女孩了。 她比它想象的要强,甚至才元灵境巅峰的修为就能打得它毫无招架之力。 若非它与宋烛大战时重伤在身,致使修为退步,何至于此! 宋明鸢趁它行动迟缓的间隙,用剑狠狠扎穿了它仅剩的一只眼睛。 苍冥知道破除空间界域的办法,这也是它唯一逃生的办法,被伤到眼睛,它亦趁宋明鸢近身的机会,爆发出了全部的力气,朝她撞过去。 剑从它眼睛捅穿了过去。 宋明鸢察觉到它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念头,尽管及时后撤,仍然被撞得退行数步。 ------------ 第404章 她三年前已经死了 她一受创,空间界域便发生了动荡,苍冥趁此机会,化为一缕黑雾逃生。 宋明鸢一把丹药吃下去,撤去空间界域,御剑直追。 不把苍冥这养不熟的白眼狼削成骨头,她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快看!那是什么!” 邕州城,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个衣衫褴褛的百姓指着天上,像是大白天见了鬼一样。 众人纷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道穿着紫衣的身影从天上御剑飞过去,转瞬即逝,快得只剩下残影。 “仙人!有仙人在天上飞!” “我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 人群轰动了,甚至有人激动得跪下来叩拜,求仙人保佑。 迈步走出店门执着油纸伞的白衣姑娘顺着他们拜的方向抬眸看去,除了几只飞过去的鸟影,什么都没看到。 这世界上只有作祟的妖邪,哪有什么仙人。 “姑娘,醉云楼那边有消息了,李公子邀你过去一叙。” “备马。” “是,姑娘稍等,您初来乍到邕州城,可莫要随意走动,这里人多眼杂,乱着呢,待奴才给您准备些护卫,再出发。” “快些。” 陶灵收了伞,这两日邕州城的人确实多,都是响应陆家的号召过来的。 想到陆家,她目光微微暗了暗。 她的恩人就在陆家,她已经打听过了,当初恩人是随陆家的流放队伍过来的,就在邕州,只不过被发配去了西山塘。 这几年她都在外地走生意,对于这里的消息鲜少得知。 她进城那日,原打算去找恩人,可是却听到了他们称另一名女子为陆少夫人。 所以,陶灵想弄清楚一些事。 思忖间,马车已到近前,陶灵将伞交给身后陪同的丫鬟,踩着店管事递来的凳子上了车。 “姑娘,这邕州城可真热闹啊,一点都看不出来前几日打了仗,您一心要来邕州城时,奴婢还担心得紧,现在看来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 “听说陆家人在不夜阁发放粮食,每个入城的人都能去领两袋,虽然咱们不缺这些,但是他们人可真好。” 陶灵笑了笑,没说话。 这世上能让她认为担得上好这个字的,唯一人而已。 马车很快就停在了酒楼外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动乱生意没恢复过来,店里的生意萧条得很。 “陶姑娘是吧,请雅间上座,咱们公子在等您。”店掌柜一看到马车,便面带笑容迎了上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陶灵朝他点点头,由店里的伙计带了上去。 雅间里。 李玄微已经让人备了茶和点心,显然是提前了解过对方的喜好,准备的都是些对方喜欢吃的。 对于有能力的人,他一向都很欣赏。 “陶姑娘,幸会。” 陶灵进了门,没有要跟他寒暄的意思,从容落座后,礼貌不失客气地问道:“李公子,我差你打听的人是不是有消息了?这个对我至关重要,还望李公子如实告知。” 她知道醉云楼消息灵通,所以才找上门来,重金求买。 除了陆家名下的不夜阁,没有什么是在这里打探消息更方便的了,至少对初来乍到的她是这样的。 李玄微笑道:“就知道陶姑娘急着要,所以一接到单子的时候,我就早早让人去打听了。” “你要找的人是前太傅宋家的宋二小姐,四年前替姐嫁进陆家,陆家被抄家流放之后,随同流放队伍一并来了邕州。” 这些消息,陶灵都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她眸子里带着几分紧张和希冀。 “姑娘怕是不知道,她三年前就已经香消玉殒了。” “你说什么!”陶灵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形晃了一下,几乎无法接受这个消息。 她有想过姑娘也许被陆家休弃了,也想过她或许离开了,但万万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么个消息! 陶灵脸上血色尽失,耳朵嗡鸣,连一贯的冷静都没法维持了。 她是因为要更好地去见姑娘,才支撑着一路走到现在的啊! “姑娘节哀,但是宋二小姐确实死了,而且陆家在她死后没半年的时间里,迎了新人进门。” 陶灵倒不至于一下就相信了他的话,她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她的姑娘那么厉害,能带她手刃仇敌,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死了。 陆家…… 她压下心头乱成麻团的思绪:“我知道了,我身体不适,先回去了,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既如此,姑娘便先回去吧,我们改日再叙谈生意上的事。” 李玄微让人给陶灵领路,含笑目送她们主仆三人离开,等人消失在视线里,才敛了笑。 陆家人盯上邕州邻近六座城池时,李玄微同样也看上了这些城池,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在陆家人的手里讨到好。 他们不像陆家,能明面上抗衡,时机未到,也只能忍。 明面上讨不着好处,暗地里让陆家吃点小亏,还是能做得到的。 就看这位陶姑娘能不能起到作用了,希望她不要过于聪明才好。 “继续给陆家人送拜帖。” “是,主子!” 待人退下,李玄微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刚要着上窗户转身,一缕黑雾就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朝他后背撞去。 转瞬消融。 李玄微有一刹那两眼发黑,身形摇摇欲坠,不过缓过来转身细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只以为是近来太过劳累了。 他揉了揉涨疼的太阳穴,还没走回去,一道身影就破窗而入,将毫无防备的他创飞在地,连着滚了好几圈。 不小心创了人,宋明鸢一开始还挺心虚的,正要道歉把人扶起来,看到李玄微那张脸时,顿时什么心虚都没了。 她记得这小子。 三年前她刚从西楚回来,在幽连城见过他一面,好像是那什么醉云楼的东家。 没想到三年的时间,这小子竟然把醉云楼开到这里来了。 除此之外,她跟他在不夜饴舍也有过一面之缘。 ------------ 第405章 故人 当时不夜饴舍刚刚开业没多久,他就出现在店里了,一副病弱书生的模样,看着像随时都能死掉的样子,叫什么白亦辰。 不过,看样子也是装的。 之前她在醉云楼看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眼熟,只不过因为没记来,所以并没有将他们二者联系在一起。 现在想起这一桩事情,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小子心怀鬼胎。 收起了上前搀扶的念头,宋明鸢目光在雅间里巡视一圈,没看到苍冥的下落,转身欲走。 “站住!”李玄微这时才忍着被磕碰到的伤痛站起身来,挥手扫落了架上的花瓶。 碎裂声一起,宋明鸢就明显感觉到有几道强劲的气息直冲雅间而来。 她回过身,斜睨着身形略带几分狼狈的人,幽冷的眼瞳像是一块沁凉的墨玉:“怎么?想打架?” “你!” 李玄微没想到对方撞了人还敢如此理直气壮,都快要气笑了,他猛然抬起头来,目光如箭一般朝站在窗边的女子扎过去。 她一袭紫衣,站在光影之下,像是独得上天偏爱,姿容绝世,冰肌玉骨,美得不像是凡人。 李玄微惊艳到恍惚了一瞬。 这种低级的错误,他着实不应该犯的,如果对方是刺客,这一瞬足以要了他的命。 但是,他从来没看到过这样让人难以移目的女子,就像浑身都冒着仙气似的。 跟画像上简直天壤之别。 对于不喜欢的人长时间盯着自己的脸看,宋明鸢只感觉到了冒犯。 她眉头微微一皱。 并未多留,直接从窗口掠出。 窗户底下是重檐,再往下距离地面高达三丈,不小心摔下去,能将人摔成重伤。 李玄微显然已经忘记刚刚她是怎么进来了的,见此心中一紧。 “等等!” 宋明鸢才不听他的,直接从脚踩的重檐上跳了下去,御风而行。 不过眨眼,翩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李玄微的视线里。 这时,李玄微身边的护卫才破门闯进了雅间。 “主子!” 李玄微稍稍回过神,脑子里仍旧是刚才那惊鸿一瞥,挥之不去,他挥了挥手,心不在焉:“无事,退下吧。” 他喊来管事,叫人将雅间里的东西收拾整齐,回想起那人来,总觉得不是滋味,又有种怅然若失的遗憾。 他见过宋明鸢的画像,但还是头一次跟她碰面,传闻中的陆少夫人,手段通天的妖盗。 如果他能得到这样的人相助,何愁大业不成,陆家可真真是极好的运气! 可惜陆家如今明显有反心,已经在邕州占地为王了,想把他们拉进自己的阵营里,希望渺茫。 离开醉云楼之后,宋明鸢又在邕州城绕了一圈,不过都没有看见苍冥。 她刚刚亲眼看见它跑进醉云楼的,怎么可能不见了? 为了以防万一,宋明鸢又杀了个回马枪,但是醉云楼一切正常,并没有发现苍冥的踪迹。 对方有心要躲,她一时半会儿也是找不到的,不过它最好是一直躲着别出来。 宋明鸢回了不夜阁。 另一边,陶灵回到住的院子,想了想,还是决定明早亲自去不夜阁一趟,打探一下消息。 醉云楼东家的话未必能全信。 如果陆家当真辜负了姑娘,她倾尽所有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去不夜阁的时候,陶灵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她一夜未睡,是大清早去的,不夜阁里前来领取粮食的人纵是清晨也有很多,长长的队伍一直排到了街头。 周围都有身穿盔甲的将士把守,想要直接靠近不夜阁,是不能的。 陶灵只能排在了队伍的末尾。 大家都是穷困潦倒的人,尽管她已经换了朴素的打扮,但仍然有些显眼。 陶灵排着队,尽量忽视掉周围人对她的打量,这一站就从晨露未消之时站到了旭日东升之际。 “我能否见见你们的少夫人?” 终于,轮到她领粮食的时候,陶灵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负责派发粮食的伙计惊疑地看了她一眼,瞧着她不像是来闹事的,才让人通禀了陆大夫人。 陶灵被领了进去,陆大夫人抽空在不夜饴舍的客堂接见了她。 她让人奉了茶,只稍打量几眼,便知道陶灵是外地来的了:“不知道这位姑娘找我们鸢鸢有什么事?” 陶灵知道,她要是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今日怕是见不到人了。 她微微收紧了手心,眸光微闪:“陆少夫人曾救过我一命,我想当面跟她道谢。” “哦?”陆大夫人状似惊讶地掩唇笑问道:“我倒是没听鸢鸢说过有这样一回事,不知道姑娘是在哪里遇到鸢鸢的?” 陶灵有一瞬间的犹豫,怕自己如实说出来后,对方不让她见,亦或是不见她。 毕竟四年前的陆少夫人跟现在的陆少夫人不是同一个。 只不过,她看了端庄从容的陆大夫人一眼,觉得自己不一定能蒙骗得了她。 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这点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四年前,陆少夫人跟随流放队伍路过浮阳县时,曾救过我一命,当时我是个孤女,遭当地豪强霸凌,是陆少夫人出手,仗义救下了我。” 陆大夫人觉得自家鸢鸢不像是个会出手多管闲事的人,但对方都说得这么仔细了,还是找鸢鸢问一下的好。 “如此,姑娘稍等片刻,我让人喊鸢鸢过来。” 陆大夫人又让人送上了点心,不过陶灵心思全在刚刚陆大夫人的话上了。 她并没有推脱也没有拒绝她的请求,说明她知道她说的四年前的陆少夫人是哪个,更深一层的意义是,姑娘还活着! 难道说,姑娘当年是不得已假扮宋二小姐,其实她们根本就是一个人? 还是说陆家人想扯个理由,让她将现在的陆少夫人误当成恩人? 陶灵不想用这样卑劣的念头揣测人,但事关到姑娘,她得谨慎一点,不容有半分这样的差错。 是不是,还得看过人再说。 陆大夫人从客堂离开,便让杏儿回去喊人了。 她宠溺道:“鸢鸢兴许这会儿还没起,你带些吃的回去,让她不要着急,吃过早饭再来,那位姑娘我会接待着的,不会失礼。” ------------ 第406章 出个价 不得不说,陆大夫人十分了解自家儿媳。 宋明鸢昨天晚上研究治疗宋烛的药物研究了一整晚,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睡下。 宋烛的情况现在还不稳定,若是有灵力在身,只怕西山塘已经被他夷为平地了。 为了避免他伤及他人,阿鸢都是让铁头跟几个小崽子监督着的。 自打回到西山塘,她便开始研究起了让阿爹恢复神志的办法。 杏儿回来的时候,宋明鸢正枕着陆裴风的枕头睡觉,迷迷糊糊习惯伸手一搂,手一下抄了个空,把她从睡梦中惊醒了。 摸着身边微凉的枕席,才发现陆裴风自打领兵出去已经有好几日没回来了,怪想他的。 她决定今天晚上就去给他个惊喜,左右苍冥已经被她重伤,短时间不会出来作乱了的。 正想着,杏儿这时提着食盒敲了门。 宋明鸢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门窗一看,外头日头已经高照了,清风伴着花香吹进来,让人心旷神怡。 “今早怎么有空跑回来了?”她问杏儿。 杏儿放下食盒,看不得姑娘坐在梳妆台前糟蹋头发,赶紧上去接手。 阿鸢的头发自己都没梳过几回,她就会用一根发带松松垮垮地绑起来,要么就简单扎个麻花辫,怎么简单省事就怎么扎。 奈何老太太跟杏儿还有婶婶们看不过去,每回她扎好了,总要再细心替她整理一回。 老太太还把这门手艺传给了她大孙子,说杏儿日后也是要嫁人的,你娘和婶婶们忙活店里的事也有顾不到的时候,她老太太乐意给鸢鸢绑一辈子头发,但有朝一日也有去找老头子的时候,这事你得管。 于是陆裴风也就管了,他也不指正阿鸢让阿鸢去改,每次都很有耐心地给她梳发,甚至乐在其中。 宋明鸢乖乖坐着让杏儿梳好头挽了发,听到她说起店里有人来寻她这事。 听完,她从记忆的角落扒拉出来对应的人物上去,想着还是去看一眼。 于是简单吃过早点后,便去了不夜阁。 “不知道夫人可否让我单独跟少夫人谈谈?”看到走进门的人,陶灵转而朝陆大夫人说道。 陆大夫人征询过鸢鸢的意见之后,暂且退下了。 见此情形,陶灵看向缓步走至上座的女子,无疑是极美的,连同为女子的她都为之惊艳。 她毫无预兆地朝宋明鸢跪了下来,低垂的眼睫带着几分脆弱与柔弱:“姑娘,多谢您当年从王公子手下救了陶灵,这么些年,陶灵从未忘记过这份恩情,若非有您,只怕陶灵就要被那王公子玷污了。” 宋明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听到她这么说,含笑抬眸看她。 如果她跟四年前帮她的不是同一个人,还当真会被她给蒙骗过去。 是个机灵的。 “我没有救你,只不过是那狗东西惹到了我,我才顺手帮你手刃仇敌的,还有,他也不叫王公子,他姓林,是浮阳县林县令的儿子,而且你是主动接近他报仇的,就算没有我,倒霉的也会是他。” 只不过按照当时的情况来看,陶灵的下场会十分惨烈就是了。 陶灵猛然抬起头来,眼里哪还有一丝伪装,她眸光盈亮,满是高兴:“姑娘!” 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了地,回想起听来的消息,仍心有余悸。 “我还以为您出事了,陆家人辜负了您,来此之前,我都做了最坏的打算了,幸好,您还是您。” 宋明鸢笑道:“起来吧。” 陶灵听话站了起来,脸上的笑意止不住,姑娘还活着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是极大的好消息。 “幸好陶灵来了这一趟,要不然只恐酿成大错。” 她就知道,姑娘是没那么容易出事的,她庆幸自己留了个心眼。 “现在发现也不晚。”宋明鸢都已经想到这小妮子背后如何千回百转深思熟虑过要暗算她了。 就像她当初故意制造一出卖身葬父与林三顺假装偶遇一样。 倒是没想到这丫头还能跑回来找她。 “你怎么来邕州了,最近过得可好?” “姑娘,陶灵当初离开的时候,带着您给的银子买了许多香料和瓷器贩卖至南境,赚了一笔银子,这几年都在做生意,已经组建一个镖队了。” 陶灵说道:“我始终谨记姑娘说过的话,不曾以身犯险,行事小心谨慎,所以生意做得还不错。” “我想找姑娘,便来了,希望您不会被我的冒然打扰到。” “我来这里,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到姑娘的地方,如今邕州收容百姓,正待重建,我想我终于能帮到您了。” 宋明鸢看到了她的诚挚,弯唇笑了起来:“欢迎你的加入。” 陶灵之所以这么努力,为的就是这一天,她终于做到了。 听到这句话,她觉得是对她这么些年付出努力的肯定。 她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壮志来:“陶灵必不负姑娘所望!” 陶灵是笑着离开不夜阁的,眉眼的喜意怎么都压不住,她离开之后,宋明鸢又收到了陆丰几兄弟的捷报。 他们收复城池进行得都很顺利,短短三天的时间,就已经全部拿下了,撇开路程,也只才用了不到一天。 眼下大家都还在各自攻下的城池里坐镇,待一切恢复秩序才能离开。 宋明鸢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娘和婶婶们,还特地跑一趟回去告诉了老太太。 老太太看了,乐呵得不行,直言等他们回来,要好好庆祝一番。 将信件看完,她又拧了拧眉头,反复翻看了几遍,嘀咕道:“怎么没有那臭小子的消息?别是没刹住,一个人打到西楚皇宫去了吧?” 还别说,真有这个可能。 宋明鸢说道:“奶奶,我今天晚上就去看看,你有没有什么话是想给你大孙子带的?” “叫他把西楚皇室的脑袋给奶奶留两个,奶奶出这个价。”她伸出三根手指。 想了想,酌情又加了两根:“如果是西楚皇帝和西楚二皇子的人头,奶奶出这个价!” 她老人家可是记着呢,这西楚老儿和西楚小儿想欺负她们家鸢鸢,这事没完! ------------ 第407章 五个铜板 宋明鸢心想,拿下西楚老儿跟西楚小儿的人头,老太太肯定是花了大价钱的。 她眨了眨眼:“五千两?” “不,他们就只值。”老太太说着又伸了五根手指着重强调了一下。 阿鸢:“五百两?” “五个铜板。” “……”这也太不值钱了,她都对西楚老儿和西楚小儿心生怜悯。 天可怜见的,堂堂一国皇帝和一国皇子,竟然只值两个包子钱。 “好的奶奶,我去打您大孙子说。” 打老太太那离开后,宋明鸢又去看了阿爹,盯着他吃完药之后,才跟他说要离开一小会儿的事情。 怕他呆得无聊,阿鸢给他扎了几个面目丑陋的稻草人供他霍霍。 “阿爹,你要乖乖呆在这里等我回来知道吗?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没听到回应,她又喊了声:“阿爹!” 宋烛砍坏力惊人,已经扯坏一个稻草人了,听到她拔高的声音,悚然一虚。 “嗯嗯!” 等等等! 见此,宋明鸢笑弯了眼,她肯定会治好阿爹的,等她回来,就给他破除苍冥下的封禁。 她一口气给阿爹扎了十多个稻草人,才瞬移离开西山塘。 驻军营帐里。 陆裴风将浑身瘫软如泥的闻人杰踩在脚底下,旁边站着青海和长云两人。 “主子,属下幸不辱命,成功把闻人杰带回来了,不过为了将他带出西楚京城,我们有两处暗桩暴露在了西楚皇帝的眼下。”青海冷冷扫了一眼地上的人,禀告道。 “可有人员伤亡?” 为了把人从西楚京城带出来,这三年里,陆裴风在西楚设立了无数暗桩,如今西楚就算发生点什么,也逃不过他的耳目。 想要闻人杰死,其实很简单,如今他已然成了残废,可以说对西楚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他只需要安排人潜进他的府邸,都不需要多派人手就能轻易取了他的狗命。 但是陆裴风还是不惜筹谋布局三年,把闻人杰从西楚京城带出来了,带到了他的地盘上。 “并无,我们谨记您的指令,在得手之后,就按照您事先吩咐过的有序撤出西楚京城了,这一路上有其他暗桩替我们掩护断后,一切都很顺利。” 陆裴风点了点头,幽冷深邃的眸子没有一丝温度,居高临下扫视在闻人杰的脸上。 他此刻躺倒在地,想来这三年里因为瘫痪吃了不少苦头,整个人双颊凹陷,瘦得脱相,已无往日的半分荣光。 胸口上踩着的墨靴力道不小,踩得闻人杰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惊恐地看着陆裴风,不明白他为什么费尽心机把他掳到这里来。 就算是要为父叔报仇,也应该拿永信王撒气才对啊,难道说永信王死了,所以他将这笔账算在了西楚皇室成员的头上? 但是他已然成了一个废人,不能更凄惨了,他不应该去抓其他人吗? 闻人杰百思不得其解,根本没将这件事情跟阿鸢牵扯起来。 “你想干什么!”他紧张不安,心头尽是忐忑。 死他倒是不怕,对于他而言反而是一种解脱,未知才是令他恐惧的根源,他根本不知道陆裴风究竟想如何。 “你们陆家的下场,是你们北魏皇室造成的,跟我们西楚无关,而且当年领兵与你们陆家军在峡庸关一战,让你陆家五子失散的也不是我!” “还……还有,你父叔是被永信王逼迫替其卖命的,你有什么仇什么怨,应该往他身上撒,你让人把我千里迢迢掳来干什么?” 闻人杰慌张地想了所有能得罪陆裴风的地方。 陆裴风只静静地听着他说,眸色不为所动。 他将靴子移开,正在闻人杰以为自己说动了他从而开始欣喜的时候,冷酷的声音响起:“青海,把他头皮剥下来。” “是,主子!” 青海早就已经开始摩拳擦掌蠢蠢欲动了。 这小子敢趁他们少夫人受伤记忆消退的时候将她带去西楚,还想把他们少夫人当成筹码送给闻人仇那个老东西。 这一路上他真的很难忍住不杀他。 青海抽出了随身带的匕首,长云赶忙阻止:“他都这样了,你怎么能用这么锋利的刀去割他?” 闻人杰心里本来已经被恐惧支配了,正惊惧不已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就像是沙漠里的水,冰雪里的炭,救人于水火啊! 下一秒,长云一把小钝刀说道:“那把太锋利了不行,用这把钝一点的,肯定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是可惜了他瘫得有点厉害,要不然还能拔去他的指甲,把他的手指一根根切下来,划上几刀再浇点盐水,没有盐水辣椒水也行的,咱们就用这样的钝刀子在他身上划上成千上万道细细的伤口,把他整个人泡在灌满辣椒水的桶里,那滋味一定很销魂。” 闻人杰听着都快要尿了,感觉自己的幻体都跟着痛了起来,脸色隐隐发白。 他有点庆幸自己身体失去了知觉,不用经历这样的酷刑,这哪是救人于水火啊,这简直就是把人往火坑里推! 北魏的没一个好东西! 陆裴风说道:“主意不错,把他的头皮剥下来给他用上,他身体没有知觉,脑袋还是有的。” 闻人杰生生打了个寒战,牙齿咯咯作响:“你……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 “凭什么?”长云一把扯起他的头发,让他被迫仰起头来,目光落在那张涕泗横流的窝囊脸上,满是厌恶:“你可知,三年前被你带回西楚的人是谁?” 一想到这样一个人带走了少夫人,让他们生生错过了找回少夫人的最佳时间,他就觉得他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为过。 闻人心中升起不太好的预感,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谁……谁?” 长云拿他的头往地上狠狠一磕:“那是我们陆家的少夫人,你小子也敢动?”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她是你陆家的人,是绝对不会打她的主意的!” 闻人杰被砸得额头鲜血直流,因为全身瘫痪,他连逃跑反抗都做不到,只能忍痛哀求。 ------------ 第408章 我心里受伤了 当然,这话骗骗他自己也就得了,陆裴风和青海长云没一个信的。 那样的情况下,让他知道少夫人的身份,只怕更加不会手软。 “动手吧。”陆裴风冷冷淡淡地说道。 “不!你们不能这样做,就算……就算我当初一时鬼迷心窍对不起她,她也报复回来了,这事……这事已经两清了!” 如果可以选择一种死法,他希望对方一刀把他砍了,而不是死前还要经历一遍非人的折磨。 这三年来的屈辱,他已经受够了,回想起来仍旧难以启齿。 陆裴风说:“你跟我夫人两清了,不代表跟我两清了,我们的账,才刚刚开始算。” 想伤害他的阿鸢,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都不是他生还的借口。 营帐里很快就传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门外的守卫就跟没听到似的,目不斜视。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之后,里面的声音才平静下来。 宋明鸢到时,营帐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不过还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她清澈动人的明眸瞅着陆裴风打量:“你受伤了?” 宋明鸢进来的时候,青海和长云见过礼就退了下去,此时营帐里只剩下她跟陆裴风两个人。 陆裴风一看到她来,面上的冷肃就如同冰雪消融退了个干净,他将她牵到矮榻边坐下。 听到她的问话,嘴角微微扬起的愉悦弧度一顿,随即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宋明鸢秀致的眉头轻轻皱起:“伤哪了?让我看看。” 说着就要逮着他检查。 陆裴风按住她想要扒他衣服的手,握住,挪了挪,按在心口上。 一双漆黑的眸子就这么直勾勾地描绘她的容颜。 “这里。”他说。 宋明鸢还真当他犯了什么心疾,“我看看。” 她伸手要去把脉,却没想到连人都被他按坐在了腿上。 陆裴风扣住她想要把脉的手,脑袋往她肩窝一埋,微凉的头发蹭得她颈侧细腻的肌肤一阵痒意。 她眨了眨眼,不解其意:“你干嘛?” “我心里受伤了。” “?” “你竟然能忍住五天不来找我,我很想你。” 宋明鸢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若是凶她,她还能有理由揍他一顿,但是瞅把他委屈的可怜样,还说想她哎。 她摸了摸他的头,心都软乎了:“我这不是来了吗?我也想你。” 陆裴风蔫蔫的:“我感觉不到。” 宋明鸢想了想,捧起他的俊脸亲了亲:“感觉到了吗?” 陆裴风抿抿唇没说话,拿一双眼睛瞅着她。 阿鸢懂了,又在他唇上盖了一个,眼睛亮如星芒:“治好了没?” 陆裴风想说没治好,但上扬的嘴角早就出卖了他,只能说道:“治好了。” “你怎么跑过来了?”他环住她的纤腰,将她固定在腿上,不许她挪动。 “我来看你。”确认他没有受伤,宋明鸢想到刚刚的血腥气,好奇问道:“你刚才杀人了?” 陆裴风没有瞒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她垂落的发:“杀了,是闻人杰。” “那完了,奶奶要花五个铜板买他的人头。” 听着她略微遗憾的语气,陆裴风唇角微勾:“那我回去给奶奶十个铜板。” 阿鸢一掌拍在他手上,义正辞严:“不准哄抬物价!” 如果闻人杰没死,这会儿气也得给小两口气死,他奶奶个腿的,物价?她还真敢说! 五个铜板的物价,侮辱谁呢! 陆裴风怕她拍疼了,用指腹推开她柔软的掌心,轻轻揉了揉,垂眸低笑:“好。” “我回去给奶奶赔不是。” 宋明鸢被他推得手心痒,忍不住攥了攥手指,问:“你怎么把他弄过来了?” “我跟他有账要算。” 宋明鸢没有细问,她也不会想到他会因为她的事记恨了闻人杰三年,谋划了这么一出。 只瞅着他捏着她的手指尖亲了亲,微眨了下眼:“我没洗手。” “我不嫌弃。” 阿鸢其实洗了,给阿爹扎完稻草人之后,洗得可干净了,但是就是没忍住逗他玩。 听到他不假思索说出来的话,反倒是不好意思了。 她转移了话题:“爹还有叔叔和三婶已经把邕州城附近包括广安漓城在内的六城收回来了,你这边怎么样?” “已经拿下了三城,不过西楚那边知道了我们的意图,已经紧急调派了守军,拿下另外三城还需要一些时间。” 他们还是太缺人手了,如今只能稳守夺到的三城,其余再徐徐图之,否则即便是攻下了,也很容易失守,被西楚重新夺回。 宋明鸢点点头,想起了另一茬:“我们在邕州自立为王,想必狗皇帝很快就会得知消息的,姑姑还在宫里,咱们不如把她和小表弟接出来?” 三年前,陆婉贞一举得男,通过陆裴风留下的联络方式,给陆家报了喜讯。 这些年母子俩在宫中可谓如履薄冰,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给狗皇帝洗脑的,狗皇帝真以为她跟陆家这么多年断绝了所有联系。 许是没把这个满脑子都只有让他垂怜的女人当回事,连带着对她生的儿子也少了许多关注。 要是陆家自立为王的消息传到狗皇帝耳朵里,就算对母子俩再怎么忽视,狗皇帝都会第一时间拿她们下手。 所以,得在消息回去时,提前把母子俩接回来。 阿鸢很想去看一看狗皇帝,这都三年了,他日子应该过得滋润一些了,这怎么行? 她眼巴巴地瞅着陆裴风:“让我去吧?” 陆裴风不用想都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了,他低声轻笑:“那我让人早早列好清单和地图,只要你玩得开心就行。” 被偷了几次,狗皇帝已经被偷怕了,深知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的道理,现在有点钱都偷偷藏。 不过这对于宫中有内应,暗桩遍布消息灵通的陆裴风来说,想要打探出来,并非什么难事。 “李玄谟李玄英还有被咱们搜刮过的人都要,你给我份名单,我一个个去找他们,我得看看这三年里他们有没有搜刮民脂民膏。” 如果有,她就再搬一次,借不夜阁的手,让这些银钱再回馈到老百姓身上。 至于那些贪官,他们命里注定漏财。 ------------ 第409章 发作 对于她的话,陆裴风向来没有不应的,当即就取了笔纸,在桌案边上记录了起来。 他将名字一一列在纸上,甚至详细到了他们的住址。 微微晃动的烛光描绘出他认真又俊美的容颜。 男人眉眼低垂,安静而专注,眸色在灯光的映照下染上柔和温润的色泽。 宋明鸢就坐在他旁边,托着腮盯着他瞧,百看不厌。 好一会儿才将目光转向他蘸笔所书的内容上。 见他一个个列下去都不用叫人去查,不免有些惊讶:“你怎么记得这么多?” “之前差人查过一回,看过了便记下了,不过中间隔了半年的时间,许是有些许出入,有哪里对不上的地方,你到了那边可以去墨阁查。” 陆裴风笔搁下,从藤戒中取出了自己的信物递给了她。 是一块金镶玉制成的玉佩,镶玉的部分用的是白玉,雕琢着一朵精致的乌鸢。 阿鸢拿在手里,瞧着喜欢极了。 陆裴风看着她,眸光微动:“我的就是你的,阿鸢若是喜欢,我再另外打造一枚便是,这块玉佩你拿着,在墨阁里,见此玉佩如见我。” 这样一想,相当于是阿鸢把他给带在身上了。 陆裴风心头愉悦。 宋明鸢看见他漆黑的眸子泛起星星点点的笑意,笑得十分好看的样子,有点莫名。 送她东西还能高兴成这样? 她应了下来:“好。” 陆裴风便继续未完成的事情了。 只不过这次,他宽厚温暖的手将阿鸢的手握在手心里,十指紧扣,唇角微微勾着,一边有条不紊地写着剩下的名字。 担心阿鸢会无聊,还拿了常备在藤戒里的点心投喂,都是些她喜欢吃的零嘴。 阿鸢也不打扰他。 烛光映出两道相依的影子,气氛温馨而又静谧。 等陆裴风写完时,微微侧头,就看见阿鸢靠在他的肩上,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 她唇边蹭了些点心碎末,手里还捏着那枚乌鸢花金镶玉佩,如画般的眉目笼罩着一丝困意,美眸微阖着,依赖又亲昵地挨着他,让人心都化了。 陆裴风维持着一个姿势没有动,直等她呼吸放平缓了,彻底熟睡过去,才轻手轻脚地把她捞起来,朝床榻走去。 他端来了水,用指腹蹭去她唇边不小心沾到的点心屑,简单地替她擦拭了一番。 瞧着对他一点防备都没有的人,渐深的目光从她恬静的睡颜上移至微微敞开的衣领,顿住,喉结动了动。 他走到桌边倒了杯凉茶喝了下去,没忍心弄醒她,只在她唇上落下浅浅一吻,便拥着她睡下了。 半夜,陆裴风倏地睁开了眼。 黑色的血管像是生长的藤蔓,顺着他的手臂一点点攀升,他轻轻松开怀里的人,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额头,趁自己还没有失去理智前,下地,披衣离开了营帐。 宋明鸢迷迷糊糊间醒来,只看到他离开的背影,想着许是军中有什么紧急要处理的事,便没留意。 只不过等了半刻钟都没看到人回来,才散开灵识寻找起了他的踪迹。 找了一遍,没看到人。 阿鸢才感觉到不对劲,这么晚了,他不留在营地跑哪里去? 她直觉陆裴风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于是困意消散,犹豫了一下,起床离开了营帐。 营帐外每隔一段距离就燃着一簇篝火,漆黑的夜幕下,有几队严明整齐的队伍在巡逻。 宋明鸢没有惊动任何人,瞬移出了驻军营地,在营地周围寻找起了陆裴风的踪迹。 很快,她就在西边密林的一处山洞里发现了他。 阿鸢想也没想就追了过去。 山洞里。 陆裴风脸上黑色的血管一点点蔓延,像是碎裂的镜面一样,将他俊美的脸划得四分五裂,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鬼魅感。 他身上黑气蔓延,体内有两股力量在拉扯,摧筋伐骨一样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让他脸色隐隐发白。 近来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每发作一回都像是在经历一遍酷刑,而且每回发作过后,他觉得他对鲜血越发渴望了。 陆裴风不想变成一个茹毛饮血,理智全无的怪物。 他怕自己会伤害到别人。 如果今天情况更加严重不受控制……或许,应该告诉阿鸢了。 之前陆裴风失而复得将阿鸢接回,一心都扑在为二人的婚礼做准备上。 他们刚刚成亲没两天,阿鸢就要闭关了,他怕这件事情会影响到她,不利于她闭关,所以生生忍了三年。 如今阿鸢出来了,他没有道理再继续瞒着她。 脑海中浮现的念头很快被身体尖锐的剧痛击散,陆裴风一个不稳跌靠在石壁上,他扶着石壁的手青筋暴起,死死咬着牙才忍住没有呻吟出声。 那几欲将他理智焚毁的烈焰让他犹如烈火烹油,只能靠回忆与阿鸢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来维持一丝清明。 宋明鸢迈步走进山洞,就看到他抱着头斜靠在角落,颀长的身影都佝偻了下来,浑身控制不住发抖。 她心中一惊,脚下踩出了一丝响动。 下一瞬,男人猛然抬头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他发丝如墨,一张脸惨白得吓人,双眸染上了血色,配上如蛛丝网虬结在脸上的黑色纹路,像是堕入无边地狱的鬼神。 宋明鸢愣住了。 “你……” 她才发出一个音节,男人就猛然蹲了下去,仿佛生怕她多看一眼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一样,用外衣盖住了头。 “别……别过来。”他声音不稳,气息凌乱,显然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陆裴风想过要告诉阿鸢,但那也是找个合适的时机没有发作的情况下,可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出现在他面前,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他蜷缩在角落,又忍不住被她身上的气息诱惑,想要扑上去,狠狠汲取她身体里的血液,将她吸干。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来,陆裴风就拿脑袋往墙上一撞,用最暴力的方式将之甩了出去。 宋明鸢原本停住的脚步在看到他自残的行为后,毫不犹豫迈了上去。 ------------ 第410章 好主子 她用试图用灵力压制住他体内躁动的血气,可是根本没有用,反倒让他变得更加痛苦起来。 宋明鸢不敢妄动。 只控制着他的身体,不让他自残以及袭击她,细细排查起来,然而他身体一切正常,只除了血液被侵蚀了一样,黑气缭绕,完全变成了暗红色。 那暗红的血液就像是他身体原本所流淌的血液一样,十分诡异。 阿鸢查不出原由,只能试图压制住蔓延的黑气,她想尽了各种办法,丹药针灸,净化的灵植,都试过了,可也只是微微减轻他的痛苦,并没能缓解他身体的异状。 地上零零落落都是药瓶子,有的药都撒掉在地上了,阿鸢没有去捡,只是抱着陆裴风。 “你想咬我就咬吧,给你咬一口。” 陆裴风被她这句话激起了一阵颤栗,他几乎控制不住被她的香甜诱惑。 不,不行! 他一口咬在自己手臂上,十分凶狠。 在知道他意图的前一秒,阿鸢捏住了他嘴巴,眉头一拧,多出了几分凶悍:“不准!” 陆裴风控制不住,她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他想咬破她的血管,汲取她鲜甜的血液,用来浇灌身体里的狂躁。 似乎这是唯一能将他安抚下来的途径。 见他始终没放弃自残的念头,宋明鸢咬破嘴唇,对着他狠狠亲了下去。 陆裴风安静了。 但是双手却禁锢住了她的腰,力道大得恨不能将她融进骨血里。 他任由她辗转挑弄,小心翼翼不把她咬伤。 不过他还是想喝她的血,沾染的血腥味像是毒瘾一样,让他着迷,可理智却是一点点回笼,让他强压下了伤害她的念头。 黑色的脉络一点点消退,宋明鸢伸手捧着他的脸,膝盖抵在他的腿上,没给他退避的机会,主导着一切。 磨蹭间唇带着微微的刺痛,她却是将人逼至了墙角。 等陆裴风完全恢复神志,她才停了下来,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 “或许,我知道该用什么法了化解了,是鬼门对不对?” 她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问他隐瞒了多久更没有责怪他,只是轻柔的嗓音说着解决的法子,仿佛这不是件让人担惊受怕的事。 陆裴风看着散落在地上凌乱一片的药瓶,不敢想象她刚刚慌成什么样,却还努力维持着镇定。 只消一想,心间的抽疼比刚刚发作还要让他难以忍受。 他小心翼翼抱着她,任由爱意无声蔓延至心房的每一个角落。 “是。”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宋明鸢靠在他的胸前,抬手用指尖将他滴在下颌的血迹擦干。 看着晕开在指腹的血迹,阿鸢想,鬼门也没有必要在这个世界上留了。 “把你如何孤身闯入鬼门的事情都告诉我,好吗?”她轻声问着,又补了一句:“我想知道。” 陆裴风亲了亲她的发顶,用有些没恢复过来的沙哑声音说道:“好。” 他眸色温软得不可思议。 如果不是地方不对,倒像是新婚燕尔还在温存的小两口,哪里像是才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样子。 陆裴风调整了下姿势,让怀中的人能更舒服地靠着,才慢慢地将在鬼门发生的事情道来。 “那时你下落不明,我迫切地想知道你的下落,在这个世上,能有超脱凡俗之力的,也只有鬼门了,我想让他们测算出你具体的位置,所以找上了鬼门。” “当时鬼门大长老重伤逃回门中,我带着霜血和铁头破了他们的山门,强闯进去,然后跟他们的护法与弟子打了起来。” “他们试图用幻阵困住我,以弱点攻破,险些就让他们得逞了,好在我一直坚定地要找到你,才没有被他们制造出来的幻境击溃。” 宋明鸢问:“他们制造的幻境是什么?” “人心底最恐惧的东西。” 陆裴风搂紧了她一些,感受着她真切地在他怀里,心中已经没有了当时的恐惧。 甚至能够坦然地说出来。 “在幻境里,我经历了你千百次死于雷劫之下,他们异想天开,以为可以用这个让我溃败,可也只是更加坚定了我要找到你的念头。” “当时我中了他们的暗算,恰好魔血发作,没想弄巧成拙,破阵之后非但没有如他们所愿,反而因丧失理智实力大增,屠了他们近半数。” 宋明鸢握住了他的手:“做得不错。” 她直起身,抬眸跟他垂下的视线对上,他额角还有刚刚磕出来的伤口。 “你害怕的事情不会发生,以后不许伤害自己了。” 她已经找到了法子,如果鲜血可以缓解,那么只要将血液化为带有净化能力的鲜血,就能一点点去掉他血液中的黑气。 这个简单,她空间里这样的灵植有很多,只要她坚持服用,让身体带上药性,就能成功。 只可惜她刚才试过了,灵植不能直接作用于他的身体,反而会让他产生暴动。 她将这一可行的办法告诉了陆裴风,他沉默了一下,问:“用别人的血行吗?” “你想用谁的?” 陆裴风认真想了想:“青海和长云的,李飞他们的也行。” “……”你可真是个好主子。 似乎看出来了她的欲言又止,陆裴风不太自然地咳了声,偷偷看了她一眼:“我会补偿他们的。” “那可能效果没有那么好。” “没关系。” 阿鸢想了想,觉得不怎么厚道,突发奇想:“你发作的时候,想喝鸡鸭牛羊的血吗?” 陆裴风:“……” 他迟疑:“要不然回去抓两只鸡鸭来?” 他总不能追着牛啃。 宋明鸢也只是随嘴一提,没想到他还真打算试试,这东西发作起来连鸡鸭牛羊都不放过,这也太丧心病狂了点。 事实证明,鸡鸭牛羊的血一点用都没有,陆裴风每次平息之后,都会保留一丝对鲜血的渴望,但可以靠理智压下。 对着鸡鸭牛羊的血,他没有一点感觉。 “那就问一下青海和长云,让他们试试吧,吃灵植对他们的身体也是有好处的,我给他们多开点补气血的药。” 宋明鸢倒是想自己来,这样还能更快恢复一点,只是他连咬她一口都不肯,更别说长时间喝她的血了。 于是叫来了青海和长云,准备问问他们的意见,不行再找人。 ------------ 第411章 空间里的杂草 青海和长云一听就答应了,能救主子的命,便是让他们牺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更别说以血入药了。 他们家世代都是陆家的忠仆,他们二人更是自幼一同陆裴风长大的兄弟,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所以在知道这事关主子的安危后,应得毫不犹豫。 “少夫人需要我们做什么尽管开口,只要能医治好主子的怪疾,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们兄弟二人也愿意。” “不用上刀山下火海。”宋明鸢忍不住笑道:“只需要服半个月的药,待你们主子发作时,以鲜血渡之便可以了。” 她眸色带着几分欣喜和感激:“既然你们没有意见,那我今天晚上将药丸研制好了,明天拿给你们。” “我会在你们主子发作时赶回来的,不过,我也不能预估他下次发作是什么时间,所以你们尽可能将手头上的事情交代清楚,服药期间尽量呆在他身边。” “如果用药有出现什么不适,请一定要第一时间与我说。” “是,少夫人!” 陆裴风的身体状况,就是他们心头绷紧的一根弦,如今找到解决的法子,青海和长云心里头的一块大石算是落了地。 这三年里,他们是亲眼看着主子靠意志苦熬过来的,其中艰辛,没有人比他们这些心腹更了解的了。 这是个好消息。 见没什么要吩咐的,宋明鸢便让他们兄弟二人下去休息了。 为了抽出时间,她决定今天晚上就把药炼制成丹药,好赶到京城去接陆婉贞母子。 此事宜早不宜迟,毕竟她也不知道这边的消息什么时候会传到狗皇帝耳里,到时候再去恐多生变数。 这样想着,宋明鸢就进了空间。 知道她明早就要离开,陆裴风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进去,美其名曰要珍惜跟她在一起的点滴时间。 宋明鸢便也由他去了。 空间里,月明星稀,间有流星划过,萤光闪烁,给静谧广阔的天地凭添了几分梦幻的色彩。 两道相携的身影先后出现。 宋明鸢一如往常那般,先是去看了阿妍的躯体,她被存封在水晶棺里,像是一尊没有生机的玉人。 她的模样,都是她按照她想要的样子一比一刻画的,没有宋潘山的痕迹,就连与叶氏相像的地方,也特意淡化了。 她是全新的自己。 可是那天晚上,她才跑过来跟她说想要变成人,却那么义无反顾地替她挡了天雷,她真傻! 阿鸢轻抚着水晶棺,隔着水晶板注视着里面的人。 感受到她低落的情绪,陆裴风握紧了她的手,将手心的温暖传递过去。 “阿鸢,她当时一定做了自己认为的最正确的选择,就算是重来一次,她也会为你毫不犹豫的。” 他能理解宋玉妍,因为换成是他,他也一样,阿鸢值得。 “就像是你当初义无反顾把她复活一样,你没有放弃她,她也没有放弃你,她肯定不会想要看到你难过的样子。” “我知道。”她以前从来没有过什么朋友,无论如何,她都要把她找回来。 压下心头的酸涩,宋明鸢转过身:“走吧,我们出去炼药。” 她去灵宝阁拿出了药炉,又到药田里采了火芝,净莲,天心花…… 这些对于净化魔气和毒气都是有极好效果的,作用于人还能增强体质,洗涤筋脉。 只不过这些灵植药效太强盛了,都不能让凡体之人直接服用下去,所以免不了经过二道加工。 宋明鸢采药的时候,在火芝的旁边发现了一棵叫不出来名字的草,枝杆光溜溜的,只有三片叶子,最顶上的似乎被虫子啃了两口,看起来毫不起眼。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长的。 而且,她空间里什么时候有虫子了? 阿鸢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在其他药植上找到虫子,又回到了刚才站的地方摘了一株火芝。 瞧着那瘦条条像是营养不良的一株,只当它是杂草给拔了。 随手一丢。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看见草叶子摔在地上皱了一下,待再细看时,倒像是刚才看岔了眼。 宋明鸢没有细究,只将自己所需要的灵植采摘完毕,便提着篮子回到了琉璃殿。 另一边,陆裴风也拿了个小篮子去摘了些能吃的灵果。 宋明鸢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将这些果子切好摆成了果盘,瞧着琉璃殿外面有块空地,干脆动手围成了个院子。 竹篱笆墙将遮天蔽日的古树和宫殿包围起来,阿鸢看着跟通体晶莹剔透的宫殿不太搭的样子,意念一动,琉璃殿就变成了座古香古色的农家大宅。 黑瓦白墙,连挂起的玉米辣椒都有,这一下子总算没有那么突兀了。 搭配上旁边巍峨如云盖一般的根枝虬结的大树,颇有几分隐世仙居的意味。 陆裴风忙活着布置院子的时候,阿鸢在秋千架旁边搭起了火炉,开始熬制药材。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但是气氛却十分温馨和谐。 药田里。 被拔出来丢在一边的杂草翻了个身,原本想在哪里被扔掉就在哪里躺下去的它刨了刨土。 看到自己养的三只小胖虫还在,从头上揪了片叶子投喂下去,然后挪了挪身体换了个地,继续扎根土里摊尸。 反正只要它继续装死,它就能在这片灵气充裕的空间里和它养的小宠苟活。 宋明鸢并不知道自己的空间里多了位不速之客,只觉得这里的生息之力又浓郁了一些。 她专注炼药,过程十分顺利,很快就把几瓶药丸给装好了,紧接着她又开始炼制了专门用来补气血的药。 等他们忙活完从空间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宋明鸢将药交给陆裴风,朝他说道:“待会儿你拿给青海和长云,用法用量我已经在贴纸上写好了,叫他们按照这上面的服用,还有,这两瓶补气血的,要在他们给你用过血之后再用,可千万别是现在吃了。” 本就是血气方刚的两小年轻,现在吃,怕是要补过头了。 “好。”陆裴风认真记下,尽管一夜未睡,他脸上也不见一丝疲惫。 等他接过药,宋明鸢微微抬眸看他,红润的唇瓣扬起一抹笑:“那我就先走了,三天之后再来看你。” 陆裴风摸了摸她的头,眸色温润,其实心中有些不舍:“我会尽快把剩下三城拿下的,你一个人到京城,要小心一些。” “好。” ------------ 第412章 再会老友 宋明鸢离开驻军营地后,回了趟西山塘,准备也跟老太太还有阿爹和几个小崽子说一下,免得他们找不到她的去处而担心。 直等交代完了,才离开西山塘,瞬移去了狗皇帝如今安身的城池。 经历过重明宫凭空消失一事后,狗皇帝又领携朝官迁到了南安城建宫,如今的北魏都城便是南安。 相比于之前的都城,南安要稍逊色一些,并没有十分繁华,狗皇帝在此的建立的皇宫可以说是历代以来条件最差设施最落后的皇宫了。 他们倒是也想回到原先的京城去,只不过被妖盗偷怕了,总觉得一回去又得出事。 南安差是差了些,但他们迁到此地,难得安安稳稳过了三年,甚至连妖盗对他们造成的心理阴影都消退了不少。 只不过到底不敢如之前那般财大气粗了,个个节衣缩食,装也要装出一贫如洗的样子,生怕被那妖盗再次盯上。 “唉,听说南边那些鬼面人又开始有动作了,我隔壁邻居家的表叔一家五口在逃难时,老的小的都没了,连心肝肠子都给掏了出来,最小的那孩子才不到两岁,我感觉有朝一日他们也会攻入南安城,我们留在这里只有等死的份。” “你可别吓我们。” “我也想只是吓吓你们,可这些都是真实的,他们已经向邕州城进发了,如今这么长时间过去,邕州城只怕也沦陷了。” 说话的人苦笑一声,满目悲观。 “可陆家的人不是在邕州城守着吗?我听逃难过来的人说,陆家位将军都没有死,他们已经在死守邕州了。” “那又怎样,你是不知道鬼面人的可怕之处,他们能驭尸对敌,现下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万人了,如此大规模,若是全部化为尸军,陆家只怕凶多吉少。” “怎……怎么会?” 百姓们获得消息的途径和方式有限,靠道听途说,口口相传,消息未免滞后不及时。 所以到现在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陆家其实已经平定了这次大乱,并且还将失地收复成功了。 宋明鸢听着街边的议论,十分淡定从容地走了过去,她准备去墨阁一趟。 陆家在邕州拥兵自立的消息这会儿应该还没有传进宫里,不过快马加鞭的话,大概也就这两天的事了。 她都不敢想狗皇帝听到这个消息时脸色会有多么的精彩。 宋明鸢没有耽搁时间,到墨阁里核对了名单消息之后,准备先去会会老朋友。 否则等她将陆婉贞母子两带出来,可就没有这么宽松的时间去做这些事情了。 按照名单上的信息,宋明鸢一一造访了一遍众人的官邸或租赁的宅院。 搜了一遍下来她得出一个结论。 穷,是真的穷!老鼠来了都得光着脚走! 说实话,看到他们把日子过成这样,宋明鸢也就放心了,说明她以前的活不是白干的。 倒是这些人如今兢兢业业做人,让她觉得有些稀奇,今日这世道,连蛀虫都开始改行了呢。 不过想想也对,现在各地都在爆发平民起义,人人自危尚且不及,他们是不要命了,才敢将魔爪继续伸向老百姓。 一个闹不好,狗皇帝还没有被推翻,他们就先一步人头落地了。 虽然他们很穷,但宋明鸢还是秉持着雁过不留痕的行事风格,把他们身上零星长出来的几根羊毛又薅了一遍。 等确定没有遗漏之后,她才去了皇宫。 狗皇帝现在所住的皇宫,金碧辉煌是没有的,红墙绿瓦亦是没有的,比之前的皇宫足足小了十倍,像是组合起来的民宅,跟气派一词完全搭不上边。 乍一看之下根本不像一国之主所住的地方。 用两个字总结就是:寒酸! 宋明鸢潜了进去,摸出陆裴风给她的地图观察了一番,准备先去会会老友。 于是隐去身形,直奔狗皇帝之所在。 还没靠近,就先听狗皇帝气虚的声音从窗口飘了出来。 “可知道那不夜阁是什么来头?怎么查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再这样下去,它在民间的声望都快要高过朕了。” 说话声听着很是不快。 宋明鸢心想,狗皇帝还是没太看清现实啊,他在民间哪里有什么声望可言。 牲望倒是有。 “皇上,奴才也不知,不过这不夜阁听说最先是在邕州城开的,只用了三年的时间,现下全国各地都有它的影子了。” “依奴才看,那不夜阁这般富裕,还出钱赈灾抢尽风头,皇上不如找个由头抄了他们,既可解燃眉之急,又能免去其发展成心头大患。” “你当朕不想?”狗皇帝气郁至极,面色无比难看:“它如今在民间的声望正盛,朕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发难他们,逼得他们揭竿而起,朕这个皇帝也不用做了!” 对方有钱,而他们皇室如今最缺的就是钱,他本是想拉拢他们的为自己所用的,但是好几次都失败了。 且每次都是管事派人传的话,直言为百姓谋福,不参与朝廷之争,他甚至连不夜阁背后东家的面都没见过。 一国之君被如此怠慢,李璋心里都想吐血。 如今不夜阁正是受到民间百姓大肆追捧称赞的时候,他这个时候拿不夜阁开刀,跟自找死路有什么区别。 越想,狗皇帝心里就越是不得劲。 宋明鸢觉得自己这个大东家有点失职,不夜阁开了这么多,她竟然现在才从狗皇帝嘴里得知。 不过,娘和婶婶们真厉害! 短短三年时间就能做到如此程度,果然,女子也能撑起一片天! 正悄悄自豪着,又听狗皇帝咬牙切齿说道:“邕州,又是邕州,自打将陆家流放过去,朕就没一刻太平过!” ------------ 第413章 红参乌鸡汤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忽视的恼怒,只感觉这陆家天生就是来克他的! 陆家权势滔天时,他为了坐稳这个位置提心吊胆处处防备,没一刻得以安宁,好不容易搬倒陆家了,又是皇宫被盗,又是龙体受损,还灾祸连连,无一顺心,就跟走了霉运一样! “皇上息怒,可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那陆家好过不了了的,如今鬼面人集火围攻邕州,就算陆丰他们没死,也肯定躲不过这一劫。” “那不夜阁总部也在邕州,怕是也要跟着遭殃了,皇上无须为了一群将死之人动怒,说不定这会儿鬼面人已经攻入邕州城了。” 听得心腹太监的话,顺安帝心头的憋恨才消了些,是了,那些鬼面人这么难对付,陆家人碰上他们,必然是讨不到好的。 就是可惜了邕州城。 他在派缓兵过去还是维持现状之间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决定按兵不动。 之前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却还是让陆家几子逃出生天,他不甘心,就算派兵也要等陆家人死绝了再派兵。 而且他现在根本没有把握对付那些鬼面人,与其派出去送死,不如保存实力,用来维护巩固李家皇室的统治。 “罢了,谅他们也活不了多长时间,给朕摆膳。” “是,皇上!” 饭菜陆陆续续被送了上来,宋明鸢为了瞅瞅他吃的什么,特地换了个便于观看的位置。 此时她已隐去了身形,就站在布膳的宫女身后。 跟以端着珍馐美味前鱼贯而入的宫女不同,给狗皇帝布膳的宫女只有两个,还是上了年纪的老嬷嬷。 她们端进来的菜并不丰盛,水煮清汤鱼,豆腐白菜,南瓜饼,勉强还算看得过去。 菜只有这三道,再多的就没有了,卖相看着也不是很好的样子,比起顺安帝以前吃的差远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连筷子都不会动一下。 宋明鸢是搬空过御膳房的,自然也见过山珍海味和稀缺珍贵的吃食,可以说五湖四海,只要狗皇帝想,就没有什么是他吃不到的。 但是现在,别说燕窝熊掌了,吃点好的都是奢侈。 “怎么又是鱼!” 看到端上来的菜,顺安帝的胃口就没了一半,他脸色隐隐发青,胃中酸胀难受。 “皇上。”太监有苦难言:“您拨给膳房的银子一年才三百两,又要供宫里上上下下所有人花销,为了给皇上您吃好一点,奴才们都喝白开水啃馒头充饥了。” 宋明鸢听到一年三百两,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她可记得她刚来那会儿第一次搬空皇宫的时候,那记账的笔官记录狗皇帝每年投入的开销,可是按十几二十万两算的。 如今竟降级到了每年三百两,就是富裕一点的人家一年下来都不止这么多吧? 看来接连几次被盗,让他日子过得很是落魄啊! 顺安帝脸色也是僵了僵,不过很快他就皱起了眉头,不悦道:“宁香院那边不是总送些东西来吗,这几天怎么没送!” 后宅妃嫔所住的地方,如今只能称之为院,就连顺安帝就寝的地方,也不能称之为殿,因为实在太过寒酸窄小了。 宁香院正是陆婉贞娘俩所住的院子。 太监愣了一下,显然没想过顺安帝会有此一问,往常他不是对宁香院送来的东西表现得十分不耐和厌恶吗? 现在竟主动问起,也是匪夷所思。 宋明鸢刚才进来的时候,已经在墨阁查过陆婉贞母子俩现在的处境了,自然也知道她如今住在宁香院。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陆婉贞是不可能真心实意主动送吃的给狗皇帝的,除非是为了维持自己在狗皇帝心中的蠢货形象。 她猜得没有错,那太监说道:“回皇上的话,许是……许是钱快花完了吧。” 顺安帝心情变得复杂起来,她如今在宫里举目无亲的情况,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其他妃嫔还能有娘家在背地里偷偷接济一下,她如今已经跟陆家断绝了关系,平时只能偷偷做些针线活拿出去换银子。 而得来的这些银子,她宁可饿着孩子,也舍不得用,总是买了食材做成好吃的往他这里送。 说她愚蠢,可如今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也只有她这样对他了。 这样想着,顺安帝心里不是滋味了一瞬,然而下一秒想到她的出身,眼里的愧色消退,又充满了厌恶与憎恨。 宋明鸢看着他的脸色变来变去,觉得他不去上戏台子真是可惜了。 她打量了他两眼,突然觉得他现在的状态有点不对,正常人皮肤都是带着一丝血气的,哪像他黄中带青,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 难道说以前吃得太差了损伤了元气和根本? 还没来得及细究,随侍在侧的太监看向门外,忽而眼前一亮:“皇上,宁香院的人来送吃的了,太好了,您又能换换口味了!” 宋明鸢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刚才从这里退出去的嬷嬷提着个食盒走了进来。 那太监似乎对食盒很是眼熟,还没打开就已经偷偷开始咽口水了。 “皇上,这是宁香院那边送来的红参乌鸡汤,您现在要用吗?” 看到食盒,顺安帝总算露出了几分满意之色:“打开吧!” 嬷嬷小心地揭开盖子,将汤端了上来,鲜香的鸡汤一出,宋明鸢就听到了好几道咽口水的声音。 一道是狗皇帝的,一道是太监的,还有一道是端汤嬷嬷的。 她看着那碗鸡汤,眸光闪了闪。 有墨阁在外接应,陆婉贞是绝对不会缺钱的,如果她还是以前那样,肯定恨不能把所有钱都拿出来给狗皇帝用。 可这隔几天就送一次吃的,还刚好掐着狗皇帝腻味想换口味的时候,这可就耐人寻味了。 她看了狗皇帝青黄的脸色一眼,忽而笑了笑,明白了什么。 尽管没少吃宁香院送来的东西,顺安帝还是十分谨慎,让身边的太监先尝了味道,静待片刻,确认无毒之后,才开始享用。 宋明鸢没有多留,看狗皇帝喝完那碗红参乌鸡汤,吹了个迷烟,等人都晕过去后,把屋子里的桌椅包括屏风一并全都给收走了。 她一路扫荡到了宁香院。 还没进门就听到陆婉贞用极轻微的声音跟杨嬷嬷说:“鸡汤可是送过去了?” “送过去就好,谅他也查不出来什么。” ------------ 第414章 那妖盗又来了 如她所料,陆婉贞并没有就这么轻易就放过狗皇帝,她对狗皇帝恨之入骨,怎么可能错过这个下手的好机会。 就是不知道她给狗皇帝吃的是什么。 她用灵识时刻关注着顺安帝的动向,瞧见有人慌里慌张地从门口疾跑进去向顺安帝禀报,不再耽误迈步走了进去。 一有响动,屋里的陆婉贞和杨嬷嬷二人便警觉起来。 陆婉贞给了杨嬷嬷一个安抚的眼神,她刚刚说得很小声,便是门外有人也不一定能听见。 “去看看……” 话还没说完,一张陌生的面孔就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来人一身紫裙,步履轻盈,随着她的走动,层层叠叠的裙摆像是水波一样轻轻漾开。 她纤腰紧束,身形窈窕,皮肤清透无瑕,微微上翘的唇含着几分笑意,明眸皓齿,玉颜桃腮,一进来整个屋子都亮堂了起来。 陆婉贞跟杨嬷嬷都愣住了,怎么都没想到来的既不是宫人也不是后妃,竟是个如此貌美绝俗的姑娘。 这容貌属实太盛了,让她们都禁不住恍了一下神。 “不知这位姑娘是哪个院子里的人?” 她们第一反应就是这姑娘是被狗皇帝用手段强取豪夺掳进宫里的女子。 第二反应就是这狗屎一样的老东西也好意思以权夺人,站在这样钟灵毓秀的人儿面前,他不会自卑吗? 知道她们误会了,宋明鸢弯起莹亮的眸子抿唇微微一笑:“姑姑,我是阿鸢,你的侄媳。” “这次来是专门接你们回去的,陆家已经把邕州占了,邻近几座城池也夺了下来,消息现在已经传到狗皇帝耳朵里了,你们留在这里不安全,得赶紧离开。” 宋明鸢直接表明了身份并说明了来意,还拿出了墨阁的信物。 对于墨阁的信物,陆婉贞是认得的,当下心中的疑心就减去了大半。 知道事情紧急,她赶忙道:“嬷嬷,快去抱阿瑜,我们现在就走!” “不用着急,狗皇帝现在还昏迷着,没那么快醒的,你们还有时间收拾重要物件。” 虽然如此,陆婉贞和杨嬷嬷仍是不敢耽误,匆匆跑去隔间将睡在小床上的陆惜瑜抱了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来了。 陆惜愉才刚刚三岁,奶乎乎的,将脑袋枕在嬷嬷肩膀上,软软的脸颊都压扁了。 他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看到站在嬷嬷面前的宋明鸢,一呆。 伸出小手揉了揉眼睛,忍不住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又看了一眼,张着小嘴,一副懵懂又震惊的样子。 阿鸢冲他笑了笑,就见他也眯起眼笑了笑,嘴角的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她:“……” 啊? “鸢鸢,咱们怎么离开?” 宋明鸢收回目光,见陆婉贞跟杨嬷嬷收拾得差不多了,往宁香院放了一把火。 听到院外传来的脚步声,她才不急不慌拿出遁隐珠震碎。 在侍卫冲进院子里的前一刻,几人的身形原地消失在了院子里。 “人跑了!搜!” “不行啊!先救火,火烧起来了!” 一桶桶水被运进了院子,但是宋明鸢用的是火油,哪里是这么容易被浇灭的,火势根本控制不住,很快就朝旁边的院子蔓延了过去。 闹的动静太大,大家都跑了出来,远远望着冲天而起的火焰,束手无策。 顺安帝才醒过来没多久,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带着人匆匆忙忙赶过来了。 眼见火势越烧越大,完全没有了皇帝的威严,急红眼道:“都愣着干什么,趁着火没烧过去,赶紧把东西搬出来啊!” “皇……皇上息怒,不是奴才不作为,而是实在没有东西可搬啊!” 宫人们呼啦啦跪了一地。 顺安帝眼睛一瞪,心中陡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什么叫没有东西可搬! 他花了三年的时间才挤出来银子将东西一一置办齐全,怎么可能会是空的! 没一个人敢回话。 侍卫长匆匆去看了两眼,回来的时候是白着脸的:“皇上,那妖盗又来了!” 顺安帝不信,就近去了一间膳房查看,养的鱼缸空了,米缸空了,全部都空了,比他的脸还干净。 顺安帝受不住这个打击,气得破口大骂了几句,一脚向旁边的木墩子踹去。 木墩子没倒,他自己反而仰面朝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给朕……给朕……噗!” 顺安帝心中怒意无处发泄,气得脸红脖子粗,翻着白眼,一口血吐了出来,最后昏死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南安城里的医馆。 没办法,破破烂烂的皇宫被烧了大半,仅剩的屋子也都是空荡荡的,连床都没有。 为了躲火,宫人大多都跑出来了。 碍于身份,医馆的大夫只能收留了他们。 长街上。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城外缓缓驶了进来,看着城门口守着的兵马和被拦下的出城人员,身穿僧袍的小和尚道:“师叔,这南安城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城门都戒严了。” “无需多管,你找个地方把我放下来便是。” 马车里传出一道沉稳的声音,听着就叫人精神一震,灵台清明。 “师叔,你这次下了山真的不回山上了吗?” 马车里的人沉默了一下:“我已还俗,日后自当以另外的身份前去拜访。” “哦,那好吧。”小和尚的声音听着有些失望,他不理解师叔在山上呆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还俗。 他可喜欢听他讲的佛经了。 不过这既然是师叔自己的选择,师门也同意了师叔的做法,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尊重。 “那你可要常回来看我们啊!我跟大师兄都会想你的。” 马车里的人轻轻嗯了一声,便不作声了。 车轱辘碾过长街,在一处阴凉的地方停了下来。 一只宽厚干净的大手拉开了车帘,身穿深蓝色粗布袍的男人腰身微弯,从车内走出。 他眉眼深邃,脖子上带着一串佛珠,原本慈悲的面容因为头上长出来的短发少了悲天悯人,多了几分锐利。 男人身形异常高大,走出来环视一圈,拍了拍小和尚的肩膀,才下了马车。 “你先找个地方把马车放起来,看样子南安城短时间是出不去了,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 第415章 失火 萧怿正待迈步,就听得路过的人凑在一起说道:“我刚刚从那边走过来,怎么可能有假,长盛宫是真的被烧了!救都救不回来!” “你是没看到刚刚的火有多大,浓烟滚滚的,隔着老远的距离都看得到,我在福香楼正吃饭呢,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吓了我一跳。” 同伴抓心挠肝地好奇:“那你刚刚去看了,是个什么情况?” 先头说话的人声音明显压低了些:“火是从宁香院烧起来的,妖盗又来了,把长盛宫搬空了,那婉嫔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烧死在里面了,听说还有个小皇子。” “那么大的火,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萧怿脸色一变。 “你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来。” 他扔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小和尚没见他走得这么快过,有点摸不着头脑,喊了声:“师叔!你去哪?!” 见他脚步不停,无奈只能就近找个住的地方先安顿下来。 另一边,宋明鸢已经带着陆婉贞还有杨嬷嬷瞬移到了几百里外的云州城。 离开南安范围,就不着急了,正好陆惜瑜小家伙这两天胃口不好,没怎么吃早点,这会儿也饿了,于是找了个地方落脚。 陆婉贞和杨嬷嬷已经震惊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们前一刻还在担心要怎么离开南安,还想着此行肯定十分凶险,哪知道只几个转眼的功夫,人就出现在了几百里之外的云州。 若不是阿瑜喊饿,她们估计再几个转眼都能直接出现在邕州城。 纵然陆家人已经在信件中提及过鸢鸢的不凡,头一次直面此神通的陆婉贞和杨嬷嬷还是被震撼到了。 直等坐在椅子上差人送上饭食,陆婉贞才稍稍回神,她看着宋明鸢,眸光微微一动。 “鸢鸢,三年前经常到宫里来接济我们的姑娘,是你吧?” 纵然前后面貌不同,但陆婉贞就是有这样的直觉。 她们都叫阿鸢,都跟陆家有关系,而且之前阿鸢姑娘能在宫里来去自如,无视宫中的守卫,就已经表明了她的不俗。 除了是同一个人,陆婉贞不作他想。 阿鸢姑娘失去音讯的时候,她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千方百计给陆家联络点送了信,若非有人帮着掩护,只怕不能够善了。 但是她实在担心,直到后面跟墨阁联系上,得知她平安,这才放下心来。 她知道阿鸢姑娘跟家中关系肯定不浅,但也想不到她竟是自己那未曾谋面的侄媳。 想来还怪惊奇的。 宋明鸢勾了勾直盯着她瞧的小家伙软嫩的小脸蛋,知道陆婉贞会猜出来,笑着大大方方承认了:“姑姑莫要见怪,之前隐瞒身份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陆惜瑜被陆婉贞抱在怀中,脸蛋滑溜溜的,像是剥了壳的鸡蛋,手感极好。 见仙女姐姐伸手摸他,还把小脸往前凑了凑,可爱得不行。 陆婉贞心都化了,眉眼含笑,已经没有了三年前那些难以消融的恩怨情仇:“我应该谢谢你,若非有鸢鸢相助,阿瑜也不能平平安安生下来,有好几次他都险些被暗害了,若不是你的药改善了他的身体,只怕……” 她没再说下去,而是笑着说道:“你不告诉我才是对的,当时的情况,不说对谁都有好处,鸢鸢,谢谢你。” 若说陆婉贞心里最感激的人是谁,莫过于宋明鸢,如果没有她,她或许已经死在冷宫里了。 “我给李璋下了毒,算算时间,已经差不多快要毒发了,便是他知道咱们陆家拥军自立,也改变不了什么。” “毒发后,他的身体会每况愈下,最多撑不到半年。” 说起这个,她心里便漫上一丝丝嘲讽与报复过后的痛快:“可笑李璋吃了我送的东西三年,还真以为我一心为他着想,殊不知他喝过的每一碗汤,吃过的每一顿饭,都被我下了微量的毒。” “也是鸢鸢你把他皇宫搬空了,连太医都养不起,自打迁宫到了南安城,宫里的太医便纷纷借口告老还乡,狗皇帝连些吃些好的都得掂量掂量,若非如此,我还真不能做得如此顺利。” 宋明鸢笑道:“这么说来,这是件好事。” 她目光落在小阿瑜的脸上,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道:“我们此行离开得突然,需不需要联系小阿瑜的父亲?” 这话一出,她能明显感觉到陆婉停顿了一下:“不用。” 宋明鸢不知道小阿瑜的生父是谁,他的身份也只有陆婉贞跟杨嬷嬷知道了。 这毕竟是陆婉贞的私事,她也不方便多问,说不定是无关紧要的人,姑姑只打算要孩子呢。 饭菜很快就送上来了,宋明鸢吃了一点,等小阿瑜填饱了肚子,便带她们离开了。 知道很快就能见到阔别已久的亲人,陆婉贞心情既紧张又忐忑,也不知道娘会不会怪她。 不过想到哥哥几个都还活着,大家都还好好的,她又开心了起来。 南安城。 萧怿站在被烧焦的废墟前,空气里还有未散尽的灼热余温。 宫里的人大多都跑出去了,只有少数几个侍卫在这里守着,不过这并不能阻挡他过来。 萧怿打晕了侍卫,面色沉重地检查了一遍,有火油烧过的痕迹,说明是蓄意为之。 没有找到尸体,很可能是自己纵的火,也很可能是被人掳走了,所以一把火清理了所有痕迹。 不过想要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将母子二人还有杨嬷嬷成功掳出去,不太可能。 也就是说,她们很大可能是主动跟着人离开的,若不是她们配合,想要带走人肯定不会这么轻松。 想到刚才听来的消息,萧怿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他看了一眼被烧得所剩无几的地方,没有多留,转身离开了。 他要去找妖盗。 陆婉贞是妖盗带走的,听说陆家跟妖盗关系匪浅。 ------------ 第416章 妖盗与陆家是一伙的 身穿粗布衣袍的男人身形消失在转角。 医馆里。 两眼发黑的顺安帝颤巍巍地被心腹太监扶着靠在简陋的木床上,胸腔起伏,连呼吸都费劲。 想到刚才从邕州传回来的消息,他便又忍不住一阵气血翻涌。 “去传太子和丞相,让他们来见我!” 李玄谟就在街上,听到顺安帝被送去了医馆,便带着两名仆从离开酒楼匆匆往医馆赶。 他在幕僚的引见下结识了一名富商,屁股还没坐热,就接到了宫中起火的消息。 原本李玄谟是有些犹豫的,毕竟结识的富商对于他而言十分重要,是他跟李玄英争抢拉拢的对象。 但听到顺安帝气晕过去被送医的消息,只能暂且告辞离开。 “殿下,您现在离开,岂不是把马富荣往二皇子身边推吗?今日他好不容易才答应见上一面,咱们应该趁着这个机会拉拢他啊!” 仆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如果是以前,马富荣想见太子一面都不够资格,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哪哪都缺钱啊! 为着今日,太子殿下不惜屈尊几次相邀,好不容易让马富荣松了口,怎么能够轻易放弃! 更别说还有一个二皇子对马富荣虎视眈眈。 李玄谟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担心父皇压过了一头:“不急,二皇弟未必就能说动马富荣,马富荣是个生意人,唯利是图,在没有把握本宫与二皇弟谁更胜一筹之前,是不会轻易下注的。” 他是北魏名正言顺的太子,又得父皇宠爱,这皇位怎么也不会落到李玄英的头上去。 如果马富荣真的投靠了李玄英,那么他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李玄谟上了马,手执缰绳,驭马疾行,很快就来到了医馆。 他进门的时候,刚好碰到顺安帝派出去找他的人。 李玄谟进去没多久,丞相也跟着来了。 这三年里,朝中诸多老臣告老还乡,纷纷辞宫远离这是非之地,许是因着陆家一事寒了心,又许是知道北魏势微,无力回天,总之大多都离开了。 丞相是最近被提拔上来的,姓齐,名旬,出身低微,就读于鸣山书院,后参加科举得了进士二甲,遂入朝为官。 顺安帝看他颇有才能,又甚得圣心,观察了两年半之后,在一众大臣的决议下推举他当了丞相。 待得两人到齐,顺安帝挥退众人,才将陆家在邕州拥军意图谋反的消息告知他们。 “那妖盗必定与陆家是一伙的!”顺安帝恨得牙根发麻:“陆家能守下邕州,是因为有妖盗相帮,消息是前几天加急传回来的,朕才刚得知消息,皇宫又一次被盗,他们肯定不止一个人。” “不知太子和丞相可有应对之法,陆丰他们假死逃生,如今已经带着那帮乌合之众攻夺广安漓城了,若任由他们这般发展下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陆家几子究竟有没有叛国,顺安帝心知肚明,正是因为亏心,他才格外慌张。 怕陆家报复,怕他们攻破南安,将他做的事陈列在天下人面前。 都不用想,迎接他的会是什么。 顺安帝坐立难安,一颗心犹如烈火烹灼:“不行现在就派大军过去镇压他们,也好过养虎为患!” 李玄谟还有点理智,连忙说道:“父皇稍安勿躁,倘若那妖盗真的助陆家守住了邕州打了鬼面人一个落荒而逃,咱们就算派大军过去也奈何不了他们。” “那鬼面人什么样的威势,父皇也是知道的,对我们来说,无论是鬼面人还是妖盗都不是靠人力能对付得了的,唯今之计只有想方设法与陆家化干戈为玉帛,才能维持一时的安宁。” 说完,李玄谟撩起下摆到近前行了一礼:“父皇,不如让儿臣去说服他们,也好为父皇分忧!” 顺安帝哪里能让他去。 “不行!”他眼神一冷:“之前朕让怀恩王去宣旨,这一去音信全无,生死不明!三年都没能从邕州回来,朕岂能再将你送去!” “这陆家怕是铁了心要与我们作对,你去到那里,只怕会成为他们挟制朕的把柄。” 齐丞相也紧跟着附和道:“皇上所言极是,如果陆家一心要反,此行还是太过冒险了些。” 两人都不赞成,李玄谟只能打消了这一念头,微微皱起眉头,面露苦恼之色。 如果他不去,还能有什么办法解眼下的困境呢? 顺安帝眸色沉沉,忽地开口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陆家与鬼面人不和,不如暂且与鬼面人结盟,等除掉陆家,再来针对鬼面人,如果他们能两败俱伤,那便再好不过了。” 李玄谟一惊:“父皇,那鬼面人毫无人性可言,广安漓城这些地方深受其害,咱们跟他们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还请父皇三思!” “而且,若是让天下人得知我们跟鬼面人同流合污,只怕会引起众怒,到时恐适得其反!” 在李玄谟看来,那鬼面人还不如陆家人来得可信,即便陆家人很有可能是被冤枉的,但他们陆家五子还活着,只要他们拿出足够的诚意,未必不能重修旧好。 可如果是鬼面人的话,他们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残虐不仁,伤天害理,单凭屠城的行为,就不是个很好的盟友。 如果跟他们结盟,就是在助纣为虐! 顺安帝不是不忌惮鬼面人,但他想不出来有什么比这更能遏制陆家的法子了。 他问齐旬:“丞相以为如何?” 齐旬躬身说道:“皇上,您跟太子殿下的想法都没有错,不如先差人与陆家求和,如若不成,再与鬼面人结盟也不迟。” 顺安帝面色缓了缓:“那便依爱卿所言,差使臣过去与陆家商议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说着,他又看向李玄谟:“皇儿,你趁着向陆家求和的这段时间,先打探清楚鬼面人的下落,跟他们的首领联系上,咱们好做两手准备。” “是,父皇!” 他说服不了父皇放弃跟鬼面人合作的打算,便也只能这样了。 只希望陆家人能同意他们的求和。 对此,顺安帝是不抱希望的。 “好了,你们下去吧!” 说了一会儿话,他便感觉胸闷气短,四肢乏力,只心力交瘁地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 齐旬道了句皇上保重龙体,便跟李玄谟一道出去了。 回到府上,他执笔写了封信,偷偷召来院里跑腿的,叫他送出去。 ------------ 第417章 我闺女儿很好哄 西山塘,鸢鸢一离开之后,老太太就担起了照顾宋烛的责任,为了使他安静下来,她使了鸢鸢的独门绝技,给他扎起了稻草人。 一捆晒干的稻草扎着,两根木棍支楞起来,有的扎着辫子,有的草着草帽,被霍霍完了还能废物利用,重新扎起来。 老太太乐此不疲,因着鸢鸢的关系,对不正常的宋烛十分包容。 哪怕他霍霍完稻草人又霍霍她的菜园子,也没有生气。 要是换成几个儿孙,早就被她挥着拐棍追着揍了。 宋烛扯了根菜苗扔到一边,兴致缺缺,见老太太把菜苗又栽了回去,伸手揉了把糙脸。 随后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问:“老太太,我闺女儿呢?你见着我闺女儿没?” 老太太就问:“你闺女儿长什么样的,你还记得不?你得想想她长什么样,我才知道见没见过。” 宋烛坐在泥地里,难得安静下来,认真细想了片刻,说道:“我闺女儿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闺女儿,很好哄的,我每次惹她生气,很快就哄好了。” “哦?你是怎么惹她生气的?”老太太来了兴趣,停下了手里的活儿看着宋烛。 宋烛说道:“小时候我给闺女儿买糖糕,她说很甜,我让她给我尝一口。” 见老太太有在听他说,他才沾沾自喜得意道:“我闺女儿可乖了,我让她给我吃一口她就给,但是我一口给吃没了。” 老太太心想,那你这不是欠的吗?小鸢鸢都馋了,还抢她吃的,她都想敲他两脑壳。 “那你是怎么哄的?” 她老人家才不会惹鸢鸢生气,但是能哄到鸢鸢,也是不介意学一学的。 老太太支起耳朵,打算悄悄记下来。 “我给闺女儿扎稻草人,让她捶着出气。” “……” 她怎么说扎个稻草人就能让他安静下来,原来是在这。 “那鸢鸢不打你吗?” 宋烛挪了一下身体,看起来略显心虚,但说得很响亮:“我闺女儿这么乖这么孝顺怎么可能打我!” 也就是给他挠挠痒痒啦! 他又问:“你知不知道我闺女儿在哪里,看不见我她可是会哭鼻子的。” 这会儿他问得有些急躁,恨不能马上就要知道答案,连清明的眼神都变回了原来的混沌。 铁头牢牢盯着他看,没忘记主人离开前叮嘱它的话,不听话,打! 老太太说:“她已经不哭鼻子了,她长大了,已经学会自己去找你了,你好好呆在这里,她很快就会找回来的。” 宋烛被安抚住了。 心不在焉地扯着草玩,问老太太:“我闺女儿长大了啥样?” 老太太眉开眼笑:“很漂亮,很乖,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闺女儿。” 宋烛觉得与有荣焉,浑身舒坦,虽然他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但有人夸他闺女儿,他就是高兴。 老太太带着宋烛在菜园里忙活了一阵,每每宋烛忘记了重复问闺女儿在哪的时候,她总是很有耐心地回答着。 于是宋烛的情绪在安静与濒临狂躁之间反复横跳,一旁的铁头都看呆了。 午饭老太太做了面条,柔韧劲道,口感极好,放上些酱肉末跟葱花,直把人馋得流口水。 几个小崽子练完武识完字,连汤汁都吃完了。 陆思宁放下脸大的海碗,拿出帕子囫囵擦了擦嘴巴,眨着黑亮的眼睛问道:“奶奶,嫂嫂能把姑姑带回来吗?姑姑她真的愿意回来吗?” 她对姑姑还有一点印象,不过并不是很多,只知道她是狗皇帝的妃子,住在宫里。 听娘亲说,她百日周岁,逢年生辰,姑姑都会送她小礼物,幼时还亲手给她缝过褥子。 那褥子绣了岁岁平安,和两条红色的锦鲤,跟逢年送的小礼物一起都收着呢。 老太太也露出了几分期待的神色:“应当是会回来的。” 她已经知晓了李璋那狗皇帝的嘴脸,李璋害他们陆家险些满门皆亡,就算再喜欢,也该收心了。 何况,她还听说自己多了个小外孙,那孩子不是李璋的。 这样一想,老太太顿时就充满了劲儿:“你们吃完把碗收着,放盆里奶奶待会儿洗,我先去收拾收拾房间,你姑姑过来也好住进去。” “奶奶,洗碗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我们保证洗得干干净净!” 老太太笑着应好:“那你们可得仔细些,可别摔碎了划到手。” “肯定不会!” 几个崽信誓旦旦地保证。 这边为迎接陆婉贞回来忙着做准备,另一边,宋明鸢也带着人出现在了护山大阵外。 之前她与苍冥一战使得护出大阵受到了波及,不过损伤并不严重,已经自动修复好了。 宋明鸢没有撤去阵法的打算,只让它矗立在这里守护西山塘一方净土,直到灵气耗尽自动消亡。 她带着陆婉贞还有杨嬷嬷走了进去。 几年过去,西山塘已经完全改头换面了,阡陌小道,清风徐徐,远处是高山,近处是稻田。 山民往来种作,笑着打起招呼,精致的小木屋掩映在成荫的绿树下,错落有致,如诗如画,如同世外桃源,美得让人浑然忘我。 陆婉贞见之只觉心旷神怡,心里近乡情怯的忐忑都消散了许多。 杨嬷嬷抱着小主子,陆惜瑜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风景。 许是觉得风景没有仙女姐姐好看,目光又回到了宋明鸢身上。 得以回到陆家,见到老太太,杨嬷嬷激动得直抹眼泪。 她是老太太一手教养出来的人,还没进宫之前是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心腹。 因着不放心小姐一个人进宫,才指了她陪同。 自打进宫后,就甚少得见老太太了,更别说陆家被流放之后,算算日子,已经有四五年未见。 “老夫人!” 看到早早在屋檐下翘首以待的老太太,杨嬷嬷眼睛一亮。 陆婉贞跟着看了过去,见到老太太,鼻尖一酸,一下就红了眼眶。 她上前一步,不由自主喊了出来:“娘!” ------------ 第418章 瑜哥儿的生父 陆老夫人打量了一下自己女儿,她还记得她刚刚进宫时候娇俏明艳的模样,转眼过去,天真烂漫褪尽,成了个眸色难掩沧桑的妇人。 瘦了,也不知道在宫里吃了多少苦头。 老太太想要冲她笑一笑,可是笑不出来,心中五味杂陈,像是恼她当初的一意孤行,可更多的却是心疼她的遭遇。 见她踌躇的模样,她用拐杖杵了杵地面:“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来,晒坏了你不要紧,可别晒坏了鸢鸢和阿瑜!” 老太太刀子嘴豆腐心,显然还在为陆婉贞的事情置气,半点看不出来刚才急匆匆将房间收拾出来按女儿喜好布置的模样。 宋明鸢已经走到了屋檐下,也不戳穿老太太,她都快走到阴凉的地方了,哪里还能晒到。 看到嫂嫂回来的时候,陆思宁就已经欢快地跑上去拉住了她的手。 她弯起月牙似的眼睛,甜甜笑道:“姑姑快进来吧,奶奶已经给你收拾好房间了,她老人家可关心你了,刚才还一直念叨你们怎么还不到。” 嘴硬的老太太三两下就被小孙女出卖了个干净,哼哼了一声:“我那是念叨杨嬷嬷!” 似是担心大家看出来她的言不由衷,陆老夫人满脸不自然地背过身去,拄着拐杖往楼上走。 瞧着身后的人没跟上来,她回过头虎着脸:“自己家还要人招呼?” 几个小崽子偷偷地笑,连抱着瑜哥儿的杨嬷嬷都忍俊不禁,陆惜瑜好奇地睁大眼睛去看这么多小伙伴。 盯了两眼之后,视线又回到了仙女姐姐的脸上。 陆婉贞心头一松,看了眼别别扭扭的老太太,微红的眼睛也跟着染上了笑意,娘没怪她,还愿意认她这个不孝女。 她擦拭了下眼角,不待老太太催促,就赶忙跟了上去搀扶。 老太太平时要强得很,轻易不让人搀扶她,觉得自己还年轻还没老到走不动道。 这会儿却是什么也没说。 宋明鸢笑了笑,一回头,就见陆惜瑜小家伙也咧着小嘴看着她笑,不禁伸手去捏了捏他的脸。 “哎……嘿……” 小家伙高兴坏了,手舞足蹈,害羞地将脸往杨嬷嬷身上一埋,不动了。 宋明鸢莞尔,觉得小家伙可爱得紧,还好是自己家的,以后天天都能玩,要不然她可就忍不住偷了。 “嫂嫂,他就是我们的小表弟吗?” 几个崽对新到来的小家伙好奇得很,见他刚才盯着嫂嫂一眨不眨地看,也都上下左右围在小家伙身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似乎感受到了来自四个方向不同的目光,瑜哥儿拱了拱屁股,偷偷露出了一只眼。 看到这么多哥哥姐姐盯着他,吓了一跳,又拱进了杨嬷嬷怀里,这下连脑袋都不露了。 宋明鸢忍不住笑道:“是,你们要好好相处。” “好。” 虽然他们跟这位素未谋面的小表弟不太熟,但他能讨嫂嫂喜欢,他们以后就多多关照他啦! 杨嬷嬷将瑜哥儿放了下来,小家伙刚到一个新环境显得有些怕生,只紧贴在杨嬷嬷身边。 杨嬷嬷带他认了人,小家伙很有礼貌奶声奶气地一一喊了,不过说话还不太流利。 陆老夫人跟陆婉贞已经上了阁楼,站在长廊外,看到这一幕,脸色缓和下来。 她回首看着女儿:“你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瑜哥儿的生父又是谁?” 她对陆婉贞生下瑜哥儿没有意见,他们陆家从来不会要求女子一定要遵从三从四德,以夫为天。 若李璋是个宅心仁厚的,陆婉贞做出这样的事,她或许会引以为耻,但狗皇帝不仁在先,女儿对他死心塌地才是最让她着恼的。 他既然铁了心致陆家于死地,他们陆家的女儿又何必为他守节。 陆婉贞犹豫了一下,说道:“娘,是萧怿。” “什么?你说谁?”陆老夫人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岔了。 “萧怿。” “……”她不太淡定地问:“那个当了和尚的萧怿?被狗皇帝天涯海角到处找的法相大师萧怿?” 陆婉贞咬了咬唇,没太好意思地说了声:“是。” “……” 老太太将这个消息消化了好半晌,随后激动地一拍大腿,妙啊! 狗皇帝遍寻不得的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反手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她要是狗皇帝,估计都得气死! 不过,这萧怿是个和尚,岂不是说他为婉贞破了戒? 虽然之前女儿一心入宫瞎了眼,但不得不承认这事她做得绝。 “你跟萧怿是如何认识的?” 陆婉贞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女儿无意中救过他的命,他欠女儿一个人情。” 多的,她就不说了。 陆老夫人却是明白,若非萧怿有意,就是天大的人情,也撺掇不了他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不过这是女儿跟萧怿之间的私事,她也不好追根问底。 “那瑜哥儿呢,他能让你跟瑜哥儿离开?” “他不知道瑜哥儿是他的孩子。”陆婉贞觉得有些愧对萧怿。 但是当时的境况下由不得她选,有第二个合适的人选,她都不会选他。 当时,她都已经想好了,萧怿若是不答应,她就只能另寻他法,虽然冒险了点,但未必找不到人。 谁能想,她才说出自己的打算,他就同意了。 “……”陆老夫人张口欲言,又闭了嘴。 咋说呢这事,她说不来,毕竟老太太长这么大年纪,也是头一回碰到这样的事。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陆婉贞目光柔和地看着楼下的瑜哥儿,声音轻柔却坚定:“娘,我往后只想跟瑜哥儿好好过日子。” 若说一开始起始于算计,那么经过三年的相处,瑜哥儿已经是她难以割舍的骨血。 她不想利用他去谋夺皇位,把他牵连进来,只想他平平安安长大。 至于狗皇帝,他已经中了她下的毒,是活不了多长时间了的,等狗皇帝人死灯灭,一切恩怨就终结了。 陆老夫人点点头:“你有自己的主见,能照顾好瑜哥儿就行了,以后就安心住在这里,陆家在哪里扎根,哪里就是你的家,别的管不了,管你们娘俩一口饭吃还是行的。” ------------ 第419章 区区鬼面人 陆婉贞心头涌现出一丝感动,看着老太太银霜般的鬓发,眼睛一热:“娘,以前是女儿做得不对。”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没有看错眼的时候,当年你能喜欢上李璋,是他有意为之,便是有错,也错在他的身上。” 老太太终究没能绷得住脸,只是拉过女儿的手,安抚地拍了拍,说出了心里一直想说的话。 “你是我女儿,我从没有怪过你。” 她只怪自己,怪狗皇帝。 陆婉贞的愧疚和自责在老太太的安慰之下,全化为了后怕和在李璋那苦熬所受的委屈。 她不明白全心全意爱一个人有什么错,但经过李璋一事,她以后再也不会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了。 “娘,对不起。” “好了,莫要哭了。”陆老夫人轻拍了拍她颤抖的后背,像以往每每她掉金豆子的时候那样,给她擦了擦眼泪,“既然回来了,便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李璋加诸在陆家身上的,我们会亲自向他讨回来的,你无需为此自责。” “如果气不过,到时候再狠踩他两脚,他只怕还不知道瑜哥儿并非是他亲生的,你要把这个好消息跟他说道说道。” “这事儿办得漂亮,解气,不过你们娘俩平安回来了,我就不责怪你胆子大了。” “是,娘。”陆婉贞破涕为笑,她急着离开,都没有把瑜哥儿的身世透露给李璋。 想到他想拿他们娘俩当作要挟陆家的筹码,她就觉得他这个人无药可救。 于公,陆家是肱骨之臣,北魏的顶梁柱,他却要为一己之私千方百计灭陆家,害得七城沦陷,三万将士阵亡。 于私,她与他青梅竹马,对他无微不至,可他享受了她对他所有的好,却没顾念一丝丝旧情。 让陆家流放是,把她推出来当挡箭牌亦是。 好在她对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感情了。 陆婉贞整理好了情绪:“他活不过半年了的,鸢鸢接我回来的时候,他正想派人控制我好拿捏我们母子二人要挟陆家,想必发现此道行不通之后,他会另外再想别的法子。”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只怕会跟鬼面人结盟,若让他们结盟成功,只怕不好对付。”她皱起了眉头,有点担心。 陆老夫人说道:“区区鬼面人,不足为惧!” 她特别骄傲:“你怕是不知道咱们家鸢鸢有多厉害,那些个作恶多端的鬼东西,在鸢鸢面前就跟只蚂蚁一样,谅他们也不敢胡作非为。” “狗皇帝若是出兵,咱们就打他个落花流水,他若是请鬼面人助阵,我就请鸢鸢出马。” 兵对兵,将对将,十分公平。 陆婉贞也是见识过鸢鸢的手段的,说实话,今天之前她都不敢想有人能用几个眨眼的时间,从南安城直接抵达邕州。 千里瞬移也不过如此了。 “娘,小风跟鸢鸢是如何认识的?宋二小姐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记得进门的是宋二小姐,成亲当日,她还从宫里出来,送了贺礼,不过因为身体抱恙并没有多留。 “此事说来话长。”陆老夫人带她进了客厅,相对坐下,才一一说起了流放路上发生的事情。 从鸢鸢进门,一直到在西山塘落脚,一路惊心动魄,互相扶持。 陆婉贞也才知道,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将他们拯救于水火之中,她心中充满了感激。 “鸢鸢是个善良的孩子,她有如此能力,当初完全可以抛下我们不管不顾。” “所以,我总是想是想对她好一些,再好一些,以报答她对我们的眷顾。” 老太太是真心拿鸢鸢当自己家孩子疼爱的,当然,对鸢鸢也有感恩与崇敬以及爱戴。 但是这两者并不冲突。 她拿鸢鸢当神明,但对于神明,应该怀有敬畏和距离。 她拿鸢鸢当孩子,但对于孩子,有时候也不能做到心无旁骛地疼爱,会失望,会怒其不争,做错事也会训斥。 可是这些感觉,在鸢鸢身上从来没有过。 老太太也说不准自己对鸢鸢是什么,反正就是觉得,无论鸢鸢是什么,都是极好极好的。 陆婉贞瞧老太太说起鸢鸢眉眼间俱是笑意,便也忍不住笑。 是啊,但凡鸢鸢冷心冷情一点,她也不能够从冷宫里出来,还重新回到家人身边。 “娘,我以后肯定也会好好待鸢鸢的,她多次帮助我,我还没来得及回报她呢。” 陆婉贞并不觉得鸢鸢是她的侄媳,就能抹掉这些恩情,认为这是她应该做的。 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应该。 认为应该的,不过是仗着别人的善良突显自己的自私。 她也不多做保证,有些事是需要付诸于行动的,不是嘴上说说就行了。 “你能这样想再好不过,行了,先带杨嬷嬷下去安置吧,得空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有什么话等你们安置妥当再说。” 陆婉贞笑着应道:“是,娘。” 想到以后就要在世外仙地一样的西山塘住下来,她心里就充满了期待与难得的安宁。 宋明鸢在后院找到了宋烛,看到他逮着老太太养的鸡追,嘴角忍不住一抽。 几只大猫已经远远避开了,往常它们会趴在阴凉的地方小憩,但是自打宋烛来了后,就像是避瘟神一样闭门不出。 不是它们不想遛弯撒欢,是它们身上仅剩的毛不允许它们向往自由。 就连虎爸爸和虎妈妈都缩起了脑袋。 宋明鸢走过去喂了它们,瞧着扑棱着翅膀没剩下几根毛的山鸡,觉得也忒可怜了。 “阿爹,你怎么能把它的毛给拔了?这样是不对的。” 宋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鸡抓在手里,听到闺女儿的话,手一松,鸡就掉在地上咯咯咯荒不择路逃命了。 阿鸢重新将鸡抓住,叹了口气:“阿爹,你就算想吃鸡,也得先烧水再拔毛啊,怎么能直接拔毛,走,我带你去给它洗个热水澡!” ------------ 第420章 偷地瓜窑鸡 宋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被她抓在手里的鸡,转瞬就跟了上去。 从虎窝里探出头来的几只老虎懵得很,齐齐对视了一眼,在宋明鸢朝它们看过来的时候,嗖的一下缩了回去。 吓死虎了,她该不会也想把他们抓去泡热水澡吧! 只有见过世面的虎爸爸虎妈妈异常淡定,甚至还担心一只鸡不够分,嗷的扑了一只叼在嘴里,迈着优雅的步子跟了上去。 这是宋明鸢第一次动手自己做吃的,老太太跟女儿久别重逢,又很多话要说,还要见瑜哥儿,这厢只是临时起意,所以没打算叨扰她老人家。 只叫了阿爹还有陆裴清几个小崽子一道找了个阴凉的地,把两只鸡处理出来。 陆思宁蹲在边上看着,想到鸡等会儿会变成一道美味,已经开始吸溜口水了。 “嫂嫂,奶奶说有一种做法叫窑鸡,做出来的鸡皮酥肉嫩,味道十分鲜美,要不然咱们也来试试吧!” 陆裴远自告奋勇:“嫂嫂,我前些日子看到过营里做饭的阿叔用泥巴垒了个窖来烧地瓜,我可以试试把土窑垒起来!” “奶奶地窖里收了很多地瓜,我可以偷来!”陆裴安害羞地说道。 大家都在期待地看着她,就连宋烛和守在他身边的铁头也不例外。 只得她一声令下,就能马上分散开来迅速行动。 宋明鸢是不会做扫孩子兴的事情的,况且,听他们这么一说,她也来了兴趣。 “那好,咱们一起动手做!” 小崽子欢呼一声,纷纷响应。 陆裴远嗖的一下跑开:“嫂嫂,我现在去偷偷把锄头扛过来,咱们在田里集合!” 话喊完的时候,他人已经跑出去半里地了,看背影都能看出他撒丫子的欢快。 “嫂嫂,我现在就去药堂拿个装药的空袋子把地瓜偷偷装过来!”陆裴安也跟着站了起来,兴冲冲地往家里跑。 宁宁屁颠屁颠跟上:“四哥哥我跟你一起去,可以多拿点!” 见大家都跑了,陆裴清跟嫂嫂说:“嫂嫂,我去选个阴凉好活动的地点,把吃的瓜果零嘴拿过来。” “去吧。” 得到嫂嫂的首肯,陆裴清抿唇笑了笑,也开心地去准备了。 既然决定要窑鸡,那么两只肯定是不够的,倒不是说不够吃,而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有点手生,怕做出来的不能吃。 要是实在难以入口,那只能用来犒赏她养的奴隶了。 这样想着,宋明鸢又在空间里抓了几只出来用来练手,这些放进去的鸡鸭牛羊都被她禁锢在了一块地。 周围用土墙围了起来。 鸡圈她撒了一些草籽就没再管了,嫩绿的小苗被鸡吃了一茬又一茬,第二天又会恢复成长势茂盛的样子。 她没有给搭鸡窝,但是每天都能在草窝里收获许多鸡蛋。 在草地里啄草的几只油光水滑的山鸡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从舒适的鸡圈转移了阵地。 “咯咯咯咯!” 宋明鸢一把按住:“对不住了小鸡。” 她处理完一只,看向旁边被她灵力控制动弹不得惊恐不已的另外三只。 “既然被你们看到了我凶残的一面,那你们也留不得了,拿命来吧!” “咯咯咯——” “看在你叫得这么好听的份上,这次我就放了你,下次见到我记得绕着走。” 山鸡扑棱着翅膀往山林里飞,豆大的眼睛里迸发出了激动的光芒,就在它以为逃出生天的时候,哐的一下撞在了一堵透明的墙上。 “又见面啦小鸡!” 宋烛:“……” 铁头:“……” 他们看着从林中走回来的人,齐咻咻转回了脑袋,他们什么也没看见。 宋明鸢在小溪边将六只鸡全部处理好,挨个摆在了宽大的芭蕉叶上,想到之前瞧老太太做菜时候的样子,有样学样,依次拿出了调味料,均匀涂抹在整只鸡上。 等她做完这些的时候,小崽子们已经选好窑鸡的地址了。 她把处理好的食材往空间里一收,跟着跑得满头是汗前来喊她的小姑娘一起走了过去。 天空万里无云,一片湛蓝。 田边未开垦出来的空地上,一棵弯曲的老树冠如华盖,投落下来的阴影将忙活的孩子们都包围在其中。 他们搬了许多小板凳,还让铁头撇了许多芭蕉叶铺在地上,陆裴远负责挖土,陆裴清负责垒土窑。 毛毛躁躁的小崽子弄了几次都倒了,最后只能将活儿交给细致且动手能力强的哥哥。 他们一个个小脸忙活得汗津津的,但是眼神十分明亮,完全乐在其中。 宋明鸢坐下来,在周围摆上几个冰盆,用空间将这里隔开,才从闷热的天气中脱离出来。 她从空间里取了新鲜的荷叶,将腌了好一会儿的鸡包好,在外面裹上一层黄泥。 陆思宁揉巴揉巴着,把和好的泥递给嫂嫂,小脸不小心沾上了泥巴,花得像只猫儿一样。 “嫂嫂,给!” “够吗?不够我再去弄点!” 她干劲满满,只觉得跟嫂嫂呆在一块,连玩泥巴都是开心的。 宋明鸢糊上最后一团泥巴,把泥巴表面揉得光滑圆润,这样一看,倒像个大黄泥蛋。 “够了。” 芭蕉叶上已经整整齐齐排列了七个黄泥蛋。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另外几个小崽子经历了几次失败,总算是把窑烧好了。 一共烧了三个。 宋明鸢在陆裴远小心翼翼的指使下,将准备好的地瓜从窑口丢进去,然后把窑尖最上面烧红的土块敲落。 待土块盖住底下的地瓜,再从敲开的口子里把泥蛋子丢进去封窑。 宋烛跟铁头也想帮忙,但他们毛手毛脚的,比陆裴远还不如,被大家一致限制了行动。 半个时辰之后。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宋明鸢拿起了陆裴远扛过来的小锄头,将泥蛋子从热气未散的土堆里挖出来。 泥蛋子已经被烘烤得有些干裂了,但并没有碎裂露出里面包裹的荷叶。 地瓜捂得皮干焦黄。 大家一齐动手将窑坑里扒拉出来,满满一堆。 卖相不怎么好看,宋明鸢已经做好了失败的打算。 谁能想看着不咋样的地瓜一掰开,顿时香气四溢。 ------------ 第421章 谁偷的 天色渐晚,陆老夫人在张罗晚饭之前,照例先将剩饭掺了谷糠拿去喂鸡。 她提了个小桶,还掰了些干玉米粒进去给鸡加餐。 今天运气好,每个鸡窝都能捡到一两个蛋。 老太太打算晚上给鸢鸢和小家伙们蒸成肉沫鸡蛋羹吃。 她笑眯眯地将鸡蛋捡进了事先准备好的竹篮子里,这会儿的功夫,跑出去的鸡也听传召唤纷纷往食槽跑。 陆老夫人在边上点了点。 一对,两对,三对,四对…… 嗯?咋还少了两只! 谁!是谁偷了她的鸡! 陆婉贞抱着瑜哥儿赶来,就看到老太太放下桶,到处找什么东西的样子。 不由问道:“娘,怎么了?” “我的鸡不见了,有人偷了我的鸡!偷了两只!”老太太那个着急,一天能下两个蛋呢!好不容易一口糠一口米养这么大的! 鸢鸢那么喜欢吃鸡蛋,她还说再留些做成咸鸡蛋呢!怎么能让人给偷了!可恶! 偷她银子都没这么让人气愤! 老太太完全没有想过自家孩子有偷鸡的可能,毕竟鸢鸢不会下厨,几个小崽子也不会。 陆婉贞愣了一下,完全想不到曾经叱咤风云的老太太会因为两只鸡急红了脸。 “娘,我跟杨嬷嬷去找找!” “找!定要把这个人找出来,今天敢偷咱们的鸡,明天就敢偷咱们的金!这种不正之风必须扼杀在摇篮里!” 老太太循着踪迹就往外面去找,周大舅子挺着圆滚滚的肚皮抹着满嘴的油从外面回来。 心想,怪不得老爷子这么喜欢跟陆家的崽子们呆在一起,他们确实招人惦记。 改天他得让家里的姑娘小子去跟他们取取经。 看到杀气腾腾的陆老夫人,周大爷停下来问好:“老太太,您这是要上哪去?” 他不问还好,一问老太太就忍不住了:“有人偷了我的鸡,你看见了没?究竟是哪家的小兔崽子,要是让我抓到,打断他的腿!” 说完,老太太才注意到周大爷一副吃撑了的模样,她疑心一下就上来了。 “你身上怎么有一股鸡味,你是不是吃我鸡了?” “啊?”周大爷被问懵了,不过想到那边窑鸡的景象,别说还挺有可能。 “我咋能偷鸡呢,这么大个人,不可能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他也就吃了两口,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共犯。 瞧着老太太半信半疑的样子,周大爷话音一转:“不过,我知道是谁偷的。” “谁!”陆老夫人目光灼灼,已经暗戳戳提起了拐杖。 “你的孙媳妇儿还有孙子孙女,我刚刚从那边过来,看到他们在窑鸡。” 什么? 窑鸡? 刚才还扬言要打断这偷鸡贼的腿的老太太默默放下了拐杖。 有模有样拍了拍脑袋:“哎哟我真是老糊涂了,我家鸡没丢,它就是十只,刚才老眼昏花数错了。” 周大爷:“……” 如果不是看过这小老太太刚才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他就信了。 “那您老还找鸡不?”周大爷问。 老太太摆了摆手:“不找了,我家鸡没丢还找啥?那就先这样,我先回去做饭了。” 她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你明天要去邕州城不?” 陆承领兵离开之后,外出采办货物这件事情就落到了周大爷的头上。 “去!” 他还没问老太太,她就先一步托他道:“那你明天给我带一笼小鸡仔回来,带个一二十只的,你回来晚上带老爷子到我们这吃饭。” 周大爷一听,那感情好啊,老太太的手艺,尝过一次就终身难忘。 以前在京城里,哪有这样的口福! 于是忙不迭应了下来。 老太太这才拄着拐杖往回走。 “娘,找到鸡了吗?”陆婉贞认不出来,在她眼里鸡都长一个样。 可把她给难到了。 老太太眉开眼笑:“不找了,先做饭吃。” 虽然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出去一趟就改变了态度,但她开心比什么都重要,于是也把杨嬷嬷喊了回来,帮着一起打下手。 她们在冷宫的时候吃的都是些馊饭冷菜,实在难以下咽只能自己动手,所以对于这些活做得得心应手。 陆老夫人忙活做晚饭的时候,宋明鸢跟几个小崽子已经在外头填饱肚子了。 鸡肉入口软烂,唇齿留香,地瓜软糯香甜,焦香扑鼻,一口一小半,烫嘴都要吃。 经过自己劳动做出来的东西,味道似乎格外的香,就连平时对食物不怎么挑剔的陆裴清和陆裴安都吃撑了肚子。 窑的东西有很多。 食物意外可口,以至于根本没有犒劳他人的可能,吃不完的,宋明鸢招呼了小崽子们用芭蕉叶包着带回家里给老太太跟陆婉贞吃。 知道他们吃撑,老太太晚上也不催他们吃饭,只留了宵夜,等他们消消食再喝点米粥。 几日之后,周老爷子接到了从京城传来的消息,消息是周大爷带回来的,齐旬的亲笔信。 他们一家在参加完小两口的婚礼后,就搬来了西山塘常住。 看完书信上的内容,周老爷子气得心梗。 “真是打的一副好主意!” 他心里对李家无比失望,只觉得纵容他们这样继续下去,北魏迟早要亡于他们手里。 唯一有所安慰的是,陆家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忠君报国的陆家了。 如今能救北魏的,他只在陆家身上看到了希望。 “爹,齐相的信都到这了,估摸劝和的人也已经在路上了,就是不知道这次他们会派谁过来。” “派谁来都不管用,怀恩王还在地里刨菜头呢,他们再送来,也只是给西山塘抓来当壮丁。” “狗皇帝想得倒是美,还想两头抓,怕是陆家前脚答应跟他议和,后脚他就能联合鬼面人背后捅陆家一刀。” 自打陆家被流放,狗皇帝对他们赶尽杀绝,还想拿捏住周家的时候,周老爷子就看清他是什么秉性了。 气量狭小,疑心病重,毫无容人的能力,还想跟鬼面人为伍,怕是已经疯魔了。 周老爷子拿着信:“不行,这事我得先跟亲家通通气。” ------------ 第422章 议和 周老爷子找上门来的时候,老太太正在择地瓜苗,昨天夜里下了场雨,土地都湿润着,刚好可以将瓜藤栽下去。 一条地爪藤取几截七八寸长的段,只留最上面的几片叶子,栽在地里很容易成活。 她坐在矮凳上忙活了一早上,已经择了满满一菜篮子了。 看到周老爷子,老太太用搁在一边的汗巾拍干净手,招呼他到客堂来坐,让杨嬷嬷给他倒了盏茶。 “不是说要跟孩子们去摘桃子回来做果脯?怎么有空过来了?” 她心里正奇怪,这老爷子一天到晚都没个人影,不是在桃园跟小清下棋,就是到河边钓鱼。 平时除了饭点和休息,也只有在桃园还有河边才能看到他的人。 整一个就是寄情山水的闲逸老头,完全看不到一点国公爷该有的肃穆样子。 周老爷子想到自己来到西山塘之后的日子,是有那么些过于享受了。 不过他岂是这么囿于享乐的人,于是板正了脸色:“我来是有正事要说。” 他看了眼杨嬷嬷,见老太太没有叫她下去,便知道是个可信的。 也不在意,只认真道:“我刚刚接到消息,李家皇室想跟鬼面人合作联手对付西山塘,我们须得早做准备。” “鬼面人在邕州一战战败,只怕不会甘心,就怕有朝一日卷土重来,再制造像广安漓城那样惨绝人寰的乱象,如今他们蛰伏起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伺机而动再咬上我们一口,万不可轻敌!” 这个消息,女儿回来那日已经提醒过她了,陆老夫人并没有多少意外。 见周老爷子紧张,便稍稍跟他透了个底:“这事我已经知道了,前几日就差人通知了陆丰,国公爷无须担心,狗皇帝敢来,我们不会畏惧于他,小风和老三几个亲自训练出来的三万将士,不是吃干饭的,若是鬼面人,我们也有反制的办法。” 鸢鸢给他们提供了充足的弹药,若是再被鬼面人压制,那可真真是给鸢鸢丢脸了。 周老爷子放心了些,不过想到狗皇帝竟堕落到与鬼面人为伍,心里还是直犯恶心。 此等行为,跟背弃百姓何异! 那鬼面人可是全天下人的公敌! 即便是听过寥寥几语,周老爷子都能想象得到广安与漓城这些地方沦陷时的惨状。 “如此甚好,只不过那狗皇帝打着议和的名头,想来是想以此蒙混住我们,背地里放暗箭,说和的人只怕在路上了,也不知道他们此行会把谁派过来。” 老太太一听,便笑了。 议和,议个屁的和,他们陆家养兵可不是为了称王称霸,而是为了让狗皇帝跪在死去的三万将士面前赎罪! “别的倒是不怕,就怕他们将与陆家相关的人抓起来,以此来要挟。”周老爷子皱了皱眉,这事狗皇帝可不是第一次干。 当初若不是他们跑得够快,只怕已经成为了威胁陆家的筹码。 为了脱身,他在外人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陆老夫人悠悠扇了一下草扇,苍老的声音沉稳有力:“是他会做的事,不过与陆家亲近的人,我早早就去信晓明利害关系,邀他们来西山塘了,这三年里也都陆陆续续来到了这里,即便是有没来的在这一次与朝廷的队伍一道过来充当说客,我也不会给他们留情面。” 他们虽受陆家一事牵连,但陆家自保之后也给他们开了门路,没有在危难之中弃他们于不顾。 不管是出于不想跟陆家沾边还是种种因由,她都已经将利害说清楚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拒绝了,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此后发生种种也与陆家无关,便是被狗皇帝挟制,罪责也应该由他们自己与狗皇帝承担。 这样的处理方式虽说很冷漠,但老太太心里清楚,她不可能为了这些人将站在他们陆家身后支持他们陆家的所有人带累。 有陆老夫人这一番话,周老爷子是彻底放下心了,他就怕陆家人仁义心肠,为此妥协。 “成,我就是来跟你说道说道,好让你们有个准备的,既然你们都打算好了,也没我老头子什么事了,有什么忙不过来的,尽管使唤我那几个臭小子。” “自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周家三位爷除了大爷,都跟去了军营出谋划策了,三位夫人也去了不夜阁当帮手。 冯家秦家还有徐家的也是。 在这里呆了这么长时间,也算是完全融入了进来。 对于自家几个儿媳的娘家,陆老夫人一向宽厚,让他们做事也是十分放心的。 宋明鸢是在陆裴风那里得知了狗皇帝有意要与鬼面人合作的消息。 自打上回苍冥失踪后,这些鬼面人就跟着销声匿迹了。 大家都在忙着规整刚攻下来的城池,招兵买马,并未浪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剿杀这些混入市井已经查无可查的鬼面人。 他们就像是水滴落入大海,蒸发了似的,想要找到他们的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宋明鸢这些天的注意力全在给陆裴风解毒和让阿爹恢复正常这上面,倒是忽略了这件事情。 听到这个消息,她想了想,觉得不能任由他们像条毒蛇一样隐藏下去,谁知道他日会不会再制造一场像广安漓城这样大规模的祸端。 “得把他们都找出来消灭掉,与其等着他们恢复元气再咬我们一口,不如我们先把他们摁死,让他们再无死灰复燃的可能。” 陆裴风站在模拟的沙盘前,将代表陆家军的旗子插在了西楚的临城上。 他披着外袍,身穿一袭绸质寝衣,长身玉立,身姿挺拔,像一棵清清爽爽的青竹。 发丝带着未干的水气,俊逸英气的眉眼在灯光下浸透出几分温润的色泽。 回望自家夫人的时候,冷漠的眸子里总会带着几分不自知的笑意。 听到这话,微微抿了抿唇:“他们躲起来了,我们很难找到他们并将之一网打尽。” 鬼面人区别于普通人,能轻易就蒙混人的视线,加之身上有着普通人所不能企及的神通,他们想挨个找出来消灭,还是很有难度的。 若非如此,就他们制造出来的惨案,无须陆家人动手,天下的仁人志士江湖儿女就已经把他们挫骨扬灰了。 宋明鸢轻轻一笑:“这个我有办法!” ------------ 第423章 他变了 “我空间里有验灵石,如果周围接触到身怀灵力的人,就会有感应,离那个人越近,感应越强烈。” “我们可以给底下的人配备上,若发现鬼面人的踪迹,一律上报格杀勿论。” 为了避免这里还有别的非鬼门中人的修士成为无辜的受害者,宋明鸢想了想,说道:“我不确定还有没有别的正经修士,所以在此之前,得将验灵石改造改造。” 正经的修士不会有充满杀戳残戾的血色灵气,而鬼面人制造的杀戮不计其数,已经算得上邪修了。 但凡跟邪字沾边的,手上都算不上干净,只要将两者区分开,还是很容易识别的。 陆裴风眸光微微一亮,不过很快就露出了几分犹豫之色,说实话,若非迫不得已,他不是很愿意让阿鸢掺和到这些事情上来。 之前的事已经成为了他午夜梦回之间惊醒的噩梦,他不希望再经历一遍那刻骨铭心的痛。 宋明鸢见他久未作答,有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我……”陆裴风张了张口,还没说话,就被突然扑上来的人捏了捏他的脸。 他猝不及防赶忙伸手扶住了她的腰,倒是没躲。 手下的肌肤细腻紧绷,手感极好,宋明鸢爱不释手捏了两下,抬起清亮的美眸调笑道:“在战场上无往不利的运筹帷幄的陆少将军什么时候这么犹犹豫豫了?可不像你的性格。” 陆裴风怀疑她在借口吃他的豆腐,但是他没有证据。 “我怕。”他轻声说道。 这一刻他像是御下了身为少将军的傲骨,跟最最亲近的人展示出了自己的畏惧与迟疑。 宋明鸢一愣,对上他微垂下来的眸子,还没反应过来他在怕什么,就是脑子一热,踮脚亲了他一口。 “不怕。” 她只是在安慰他,并没有被男色迷惑,也没有想要伺机轻薄他。 正大光明偷亲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怕什么。 宋明鸢顺势用胳膊圈住了他的脖子,唇角微微弯起:“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能获取功德吗?” 她温热的呼吸像是羽毛一样,若有似无地拂在他皮肤上,玲珑有致的身体紧贴着他,陆裴风很难集中注意力。 他火热的手心紧贴在她腰上,灼热的温度像是要透过轻薄的衣衫传递过去。 宋明鸢看着他微颤的睫羽,假装不知他的意动。 “我之前杀鬼面人的时候,有获得功德,而且在不夜阁发放赈灾物资的时候,也会有源源不断的功德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这是我闭关能及时出来的关键。” 看到他微微亮起并向她求证的目光,她声音含着轻浅笑意:“所以,灭杀鬼面人非但不会使我遭到报应,还能让我增加功德,这可是为民除害的大事。” 她退开了些,正视他:“你答不答应?” 只要是对她有好处的事情,陆裴风没有理由拒绝:“嗯,听你的。” “但是今天晚上,先不忙。” “?” 宋明鸢很快就意识到他说的先不忙是什么意思了,因为他们有别的事要忙。 开了荤的人一点都经不起撩拨,她刚刚只不过是亲了他一下,就被欺负了大半宿。 不过实力强悍的阿鸢是不认的,最多只能算得上势均力敌,强强联合! 第二天一早,宋明鸢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对陆裴风说:“你变了。” 陆裴风俊逸的眉眼还带着惺松的睡意,神思还没清明,就先是用手臂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嗯?” 他声音微哑,带着一丝餍足,好听极了。 宋明鸢只觉得有一丝痒意从耳朵窜到了四肢百骸,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陆裴风。 “你再嗯一下,我想再听一遍。” 陆裴风避开她过分灼热的目光,不嗯了。 只是以占有欲极强的姿势将她禁锢住,态度却温顺得像只猫:“夫人为何说我变了?” 他不解地问,心里还想着,她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他立马改。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宋明鸢叹气。 “哪样?”陆裴风已经在想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对的地方了。 “你以前,我调戏你两句,你只是脸红,现在,我调戏你两句,你直接……” 宋明鸢没说话了,她是真没想到,她只才习惯性地摸了下他的腰,他就能给她实地展示出他究竟哪里变了。 “夫人教导有方。” “……”宋明鸢拧了下他的腰,小声逼逼:“明明是你自学成才,厚脸皮!” “多谢夫人夸赞,不过我觉得我距离自学成才还有进步的空间,不如夫人陪我多加练习?” “等……等!” 宋明鸢是黑着脸回到西山塘的,她今天早上有多晚起来,就有多怀念以前纯情到调戏两句就脸红的冷面将军。 一回想她从营帐出来,那明里暗里打趣的目光,她就想把罪魁祸首打一顿。 说什么打了胜仗,缠着她给奖励,那之后他每拿下一座城池,她岂不是都得奖励他一回? 这样一想,宋明鸢就觉得这段时间还是呆在西山塘的好,陆裴风磨起人来的程度,只跟几个小崽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回到西山塘,宋明鸢就开始心无旁骛着手准备验灵石的事情了。 另一头的陆裴风还不知道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他会过上什么清汤寡水的生活。 一早上起来都是笑意融融的。 青海跟长云见了他,叹气。 “主子真的变了,以前的他不是这样的。” 屁话,有眼睛的都能看到。 青海不为所动。 长云见他没说话,接着又道:“你知道主子最大的变化是什么吗?” 青海这才看他,琢磨了一下,试探道:“多了被爱情滋润的酸臭味?” “不对!” 竟敢说主子多了酸臭味,真是不要命了。 “那是什么?” ------------ 第424章 谈判队伍 “主子身上多了一种从前没有的人夫感。” “……” 很新鲜的词。 但确实是一针见血的,从前他们看到主子笑只会觉得大白天见了鬼,但现在鬼见得多了,好像也不是什么让人值得稀奇的事了。 陆裴风耳力过人,听到青海和长云的话也不在意,甚至还觉得这是对他身份的认可。 人夫人夫,他是阿鸢的夫。 这个认知,让陆裴风感到愉悦。 他看向青海和长云,目光赞许:“你们往后可以多在别人面前提提,我不介意的。” 青海、长云:“……” 主子不仅变了,厚脸皮也与日见长! 不过这话也只敢在心里讲讲,他们不是少夫人,等会儿被发落到去刷马桶,也只能自己偷偷地哭。 “我打算把墨阁一半的收入用来济贫救灾,以我夫人的名义。”陆裴风对青海和长云说道。 虽然这是不夜阁如今正在做的事情,但是他觉得还不够,他希望他们陆家行的善事,能庇护到阿鸢,哪怕只有一星半点都是好的。 墨阁这三年来已经积累了一笔不小的财富,多用于投入到西山塘的建设和军需中去还有就是用于逐步发展墨阁的势力。 不过眼下他们只需要守成,倒是可以将多余的银钱投入到济贫救灾中去。 “是,主子,这事我们会安排下去的。” “嗯。” 让他们退下之后,陆裴风就悉心钻研起了对付剩下几城的战术。 他得赶在阿鸢下次过来之前,再攻下一城。 余光看到旁边的霜血剑歪了歪,甚至还好心扶了一把,霜血受宠若惊,简直难以置信。 这只知道恫吓威胁它的狗男人,竟然还对它怀揣一丢丢良心? 真是见鬼! 陆裴风攻下与临城相邻的焦圩城时,皇帝李璋派来的议和队伍也已经抵达了邕州城。 一群人浩浩荡荡,足有三十来人,多半都是随行的护卫,为首的是忠武侯府谢家的人。 他们验明了身份,打着探亲的名头想要入城,不过还是被守城的将士拦在了城门外。 “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就敢拦我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谢家人气得跳脚,原以为一番奔波来到邕州城能吃顿热饭洗个热水澡舒缓舒缓筋骨,谁知道竟是连门都不得进。 谢鸿自打接替父亲成为忠武侯之后,还没受过这种待遇,不由对着守门的将士破口大骂。 那将士正是陆家旧部手里的兵,看到谢鸿嚣张的嘴脸,冷哼一声。 “我管你是谁,在我们的地盘上,你就是天皇老子都没有用,是龙你也得给我盘着,要么等我们通禀上去,要么你们直接走人!” “你!”谢鸿怒瞪他。 还没等发作,就被身边的老妇人出声制止了,“鸿儿!” 那老妇人穿着锦衣绸缎,头上戴着镏金点翠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的衣服像是特地用火斗熨过一样。 因为长途跋涉,她一张脸尽显老态与沧桑,却刻意端着姿态,不让自己在人前低人一等。 她朝守门的将士微微颔首:“劳烦二位进去通传一声,我们在此等候。” 嘴上说着劳烦,但神容隐隐带着一分倨傲,连正眼都不看守门的将士一眼。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等着吧!”守门的小将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真当他们求着他们谢家进去似的。 不过到底是跟陆五夫人有些关系的人,虽然彼此之间闹了不愉快,但既然来了,消息也是要禀报上去的。 他们做不得主。 于是尽管对谢家一行人心有不满,守城的小将还是让人回去禀报了。 谢家人这一等,就等了将近半个多时辰。 他们顶着炎炎烈日站在太阳底下,除了随行的马车能避一避,周围也没个遮阳的地方。 谢鸿母子先进了马车,其余人只能苦不堪言地等候在外面。 然而即便有马车遮挡,也没比站在外面要好到哪里去。 “这天气,真是晒死个人了。”谢鸿抱怨,神色不耐至极。 他看了眼有丫鬟给打扇,正闭目养神的贾氏,忍不住说道:“娘,你说谢程玉会不会撺掇陆家拒见我们?当初我们把她赶出了谢家,只怕她不知道在心里怎么记恨我们呢!” “柔儿说得对,她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这么些年吃我们的喝我们的,还要跟我们作对,要不是她抢了跟陆家的亲事,柔儿也不会下嫁到肖家跟肖云志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任职,更不会凭白无故消失了这么长的时间!” “柔儿就是被她给害惨了,如今跟着陆家一朝得势,哪里还会认我们这些娘家人!” 贾氏睁开了眼睛,心里也是烦闷得很,陆家占地称王,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他们如今除了忍,还能干什么。 “莫要再说了,如果我当初知道她这么克我们谢家,我肯定一早就掐死她,断不会平白留下这个祸患!” “我此生做得最后悔的事,就是养大了她!” 她压下心中的火气,看了儿子一眼:“我们此行是来议和的,不管你心中对她有什么成见,都暂且给我忍着。” 谢鸿冷哼了一声:“有那个搅事精在,咱们能不能进城还两说。” 话音刚落,城门口就有人过来传他们进城,谢鸿讪讪闭了嘴。 他们一行人被领进城后,直接被带到了城内的衙门里,因为比起西山塘还有不夜阁这两个接见的地方,陆老夫人觉得审判犯人的衙门更适合他们。 她原是不打算见的议和队伍的,但知道此行是忠武侯谢家领的队,老太太就来了兴趣。 当初他们陆家执意要迎程玉进门的时候贾氏的嘴脸她到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 活像他们陆家是为了鱼目丢了珍珠的愚钝之人,高高在上等着看他们笑话的轻蔑样子,跟看什么垃圾似的。 如今想想,老太太还膈应得慌,若非是为了程玉,让他们松口,何至于受这鸟气。 谢家此番作为谈判队伍前来说和,她老人家就想看看他们能说出几朵花来。 ------------ 第425章 老太太能言多言 宋明鸢是陪着老太太一起来的,她刚弄好验灵石交代人送到陆裴风手里,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她知道谢家。 不过只知道陆家跟谢家因为五婶进门的事闹了不和,两家甚少有往来。 可以说除了谢新柔以外,宋明鸢对谢家知之甚少,因为陆家不喜欢背地里说人坏话,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所以很少在小辈面前谈论这些是非。 她当初念着五婶的关系对谢家手下留情了。 原以为不会再有来往,各自安好,谁能想到狗皇帝这次派了谢家过来。 宋明鸢也想看看,谢家待五婶究竟是怎样的态度。 她跟老太太公堂上座,谢家的就站在大堂中央,活像是被押到这里接受审判的罪犯。 贾氏的脸都黑透了。 宋明鸢心下暗笑,老太太是懂得如何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这不,才一个照面话都没说上呢,就先把人给气到了。 “咱们这里也就只有这样简陋的条件了,只能将就将就,老姐妹你不会见怪吧?” 贾氏强笑:“怎么会。” 提前构思过许多遍的客套话她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太太笑眯眯道:“那就行,来人,看茶!” 说着她将好不容易在邕州城里买到的劣质茶叶拿了出来,那是个用脏兮兮的纸包包着的。 杨嬷嬷极有眼色,当即小心翼翼万分珍贵地双手接过,拿下去泡茶。 说是泡,不如说是冲,几撮茶叶丢去,滚烫的开水一倒,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老侯夫人,咱们这里也就这样的条件了,您可千万别嫌弃。” “想必你们一路赶到这里,也是辛苦了,先喝两口茶润润嗓子吧。” 话都说到这里了,要是没点表示,就是完全不给面子了,毕竟是奉命来与陆家讲和的。 说得好听是讲和,但到底怎样,还得看陆家的态度。 所以贾氏与谢鸿再不想,也只能端起茶杯,浅尝一口。 这一口下去,差点没让他们吐出来。 茶汤又苦又涩还十分烫嘴,贾氏直接吐了出来。 “哎呦,你看你着急的,知道你们渴,不知道你们这么渴,这茶刚刚泡的,还热乎着呢,不能心急,这下烫着了吧?” 老太太责怪地看向杨嬷嬷:“杨嬷嬷呀,你也不知道提醒一下。” 杨嬷嬷心领神会,躬身应是:“是老奴的错,老奴也没想到老侯夫人和侯爷会如此着急,想来这一路上是渴极了。” “罢了,这也不能怪你,下次可要多注意,毕竟不是谁都像侯爷他们一样好说话的。” 主仆俩一唱一和,直堵得谢家人想要声讨都不占理。 宋明鸢看着贾氏和谢鸿难看的脸色,很难忍住才不笑出声来,能让老太太如此费心捉弄,她对谢家什么成份心里已经有了底。 自打五婶开了茶园之后,当属不夜阁的云顶雪芽这一款茶叶最为出名了,花大价钱都不一定能求到二两。 这间接带动了整个邕州城茶行的发展,就是最次的茶叶,在外面也是难得的精品。 哪里有劣质的。 老太太也不知道在哪找出了这样的陈年老茶叶用来待客。 贾氏强忍着摔杯子的冲动,脸色已经有些挂不住了,不过面上还是那一副自持身份的矜傲嘴脸。 “不知道程玉近来如何,这孩子,离开这么些年,也不知道给家里报个平安,连他爹去年病故都毫无表示,这也太不懂事了!” 陆老夫人点点头,一迭声附和:“是不懂事,哪有这样的,这简直就是大不孝!” 听到这话,贾氏的脸色方才缓和了些,谢程玉对谢家不闻不问,有脸做出这样的事情,可不就是大不孝。 陆家还真以为她是个好的不成,只怕经此一事也是对她寒了心。 多行不义必自毙。 她谢程玉离了谢家,当真以为能得到夫家的重视不成?没了谢家,她什么都不是! 就当贾氏以为陆老夫人对谢程玉的行为同样有所不耻的时候。 就见她眯着眼睛笑呵呵道:“虽然你们当初直言跟程玉断绝关系,把她赶出家门,但她也不能这样冷心冷情啊!不过老姐妹你放心,回去我定然说她,这次就算了,路途遥远,又是戴罪之身,有所表示只怕会把你们连累进来,不过啊等你什么时候殡天了,我一定让她表示表示。” “咳咳咳……”宋明鸢揉了揉脸,让自己笑得不要太明显,她忍得肚子疼。 都不需要去看,就能想象得到谢家人的脸色青黑成什么样子了,她只想说,老太太能言多言! 杨嬷嬷也低下了头,忍笑,老夫人杀人不见血啊! 谁能想到她能一脸诚恳地说出这样的话。 这谢家的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竟还能站在这里冠冕堂皇地说出这样的话。 当初若不是陆家人力挺五夫人,只怕五夫人都要被这一家子磋磨死了。 贾氏被呛了一下,气得脸色铁青:“我来此是跟你们议和的,不是来跟你们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执的!大可不必这样恶语伤人!” “这话可就好没道理了,明明是你责怪程玉不懂事,人死不能复生,我总不能让你男人活过来再死一次,让阿玉去表示一番吧?为了弥补前一次的过失,也只能在你身上弥补了,我这是两全其美的法子,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恶语伤人了?” 老太太依旧笑眯眯的,声音不疾不徐:“而且,我可没有跟你争执,你说程玉不懂事,自打谢新柔被找回来,她在你们眼里什么时候懂事过,只怕为了弥补你们的愧疚心理,她连存在都是错的!” “你也别在这里假惺惺的了,谁不知道谁似的,当年是你们不要程玉,还说什么程玉抢了你们女儿的亲事,你可真是大脸。” “那亲事是你们女儿的吗?那是程玉救了我家小五,亲自给她自己挣来的!” “我们家小五想娶的是他的青梅竹马,可不是你们家那恶毒又自私的玩意儿!” ------------ 第426章 是我不小心摔的 想到儿子在谢新柔手里遭的罪,陆老夫人就看维护谢新柔的谢家人十分不顺眼。 那谢新柔当初打的什么主意,她不用想就知道。 换了小五的脸,是想他们相见不相识,抹除小五的记忆,是让他们活着生离,生生错过。 用他们的痛苦与悲剧来满足她那狭隘阴暗的心思。 如果不是鸢鸢将小五带了回来,只怕会在得知他们被发配到西山塘非但没有受苦反而过得很好的时候,掇撺小五与他们自相残杀! 对于谢新柔这样的人,陆老夫人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的。 想到如果不是他们足够幸运,这些猜测有朝一日会变成真的,她心里就恨不能把谢新柔拉出来打杀一遍。 贾氏气得险些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胸口剧烈起伏,被气得发抖。 她厉声争辩:“我们谢家再怎么不对,那也养大了她,难道还有错?!” 宋明鸢看不得她对自家老太太大吼大叫,似笑非笑道:“哦,那你庄子上养的鸡鸭,随便给把米喂喂就能养大,最后被端上桌成为你们餐桌上供以果腹的食物,难道还要它们感谢你?” “你把她当女儿看,自然没有错,前提是你得拿她当女儿看啊,既然做不到,说这种话是用来彰显你的无耻与厚脸皮吗?” 看到自己老娘被怒怼得哑口无言,谢鸿坐不住了:“没有我谢家给她提供的优渥生活,她上哪结识你们!” 宋明鸢笑了笑:“哦,那还真是谢谢你们了,毕竟没有你们谢家弃她在先,我们陆家还真娶不到她这个又懂事又孝顺的媳妇儿。” “鸢鸢说的对,有些人啊,就是没有这个福气。”老太太眼角带着笑纹。 心下却是哼哼,这谢家的人越是把程玉当成草,他们就越是要把程玉当成宝,气不死他们! 贾氏端着的脸都气得微微扭曲了起来,她恶狠狠瞪着老太太,一副控制不住要拍案而起的模样:“你!” 正在这时,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陆五夫人刚好出现在衙门门口。 老太太本来还打算跟这瞎了眼的老娘们好好掰扯掰扯,一看到儿媳来了,顿时脸色一变。 宋明鸢眼睁睁看着老太太从刚才三言两语能把人给气死的样子转变成了自责愧疚的模样。 “哎呦老姐妹,我这人说话就是这样的,其实也没什么坏心,虽然我生活上确实过得比你顺心,儿女孝顺出色,儿媳个顶个的好,但你也不至于跟我急眼啊!” “瞧我这嘴,要是有说什么惹你生气的,你可千万别当真啊,真是对不住了!” “来,喝杯茶消消气。” 老太太生怕怠慢了似的,赶紧亲自给贾氏递了茶过去,态度不说十分尊重,只能说万分诚恳。 贾氏怒上心头:“不用你假好心!你们陆家不过一届罪臣,我还用得着羡慕你们,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她用力狠狠挥开了老太太递过去的茶杯,因为背对着门,根本没看到迈步走进来的谢程玉。 茶杯撞击在桌上,又滚落在地,茶汤四溅,应声而裂。 被怒骂挥开的老太太禁不住这股力道猛然向旁边跌去,摔在地上,还滚了一圈,杨嬷嬷大惊失色! 叫得撕心裂肺! “老夫人!” 她立马冲上去将人搀扶住,红着眼睛瞪向呆愣住的贾氏:“老侯夫人!就算陆家跟谢家不和,积怨已久,你也用不着拿老夫人撒气吧!老夫人都一把年纪了,你怎么能推她!” “枉她还念在你养育过五夫人的份上,亲自出来接见你!” 她骂完贾氏,又心惊胆颤地转过头问哎呦哎呦痛叫的老太太:“老夫人,您没事吧!您可别吓老奴啊!” 贾氏懵了,她刚刚用很大的力气了吗? 因为一时间太过震惊,以至于她没能想起来这熟悉感是怎么回事,直到看见谢程玉一个箭步上去扶住了老太太。 路过她时,还给了她一个冷到没有一丝丝温情的眼神。 她恍然了一瞬,好像看到了年轻时一个柔弱可怜的小妾为搏得侯爷的宠爱,用来陷害她争宠的手段。 看了眼倒地不起的老太太,又看了眼满脸冷漠的谢程玉,贾氏满是难以置信。 一个上过战场的女将,一个被封过诰命的老太君! 竟然使出这种下作的烂招陷害她,争儿媳妇的宠? 别说贾氏惊呆了,就连随行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不过他们并没有贾氏那么清楚明白,只以为贾氏当真推了陆老夫人,一时间连屁股都坐不住了。 这可是陆家的地盘啊! 陆家是反贼,几个儿子孝顺是出了名的,陆老夫人要是有个什么万一,他们哪里还能有命回去! 想到这一层的所有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当下就有人对贾氏指责起来:“贾氏!你怎么能推陆老夫人,咱们是来议和的,不是来寻仇的!” 贾氏反应过来:“不是,我……” “不是她推的,是我不小心摔的,你们别怪她了,是我年纪大了腿脚不好。” 杨嬷嬷抹着眼泪:“老夫人,您这哪里是腿脚不好,您一天还能锄三块地呢!也就是您心肠善,还在替她说话。” 瞧见老太太半天起不来的样子,众人都慌了神,恶狠狠道:“贾氏!你还敢狡辩!还不快给陆老夫人道歉!” 贾氏百口莫辩,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她哪里有错,凭什么道歉!分明是她自己摔的! 宋明鸢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老太太有没有摔到,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看似摔得很重的样子,实则刚才躺下来的时候,都是用了巧劲,但是老太太演出了十分。 若非她在老太太摔下去的时候灵用力托了一下,还真要被这对老主仆给蒙骗过去。 都说看人如杯中水,能让你看到的,都是满出来的,她都不敢想老太太和杨嬷嬷年轻时强强联手坑骗了多少人。 这么看着,她都对贾氏多了两分同情,这人也是怪倒霉的,惹谁不好,要惹她们家老太太。 “既然你们不是诚心诚意过来求和的,那就请回吧,我们邕州城庙小,容不下你们这些大佛!” ------------ 第427章 滚出去 他们此行可是带着任务在身的,怎么可能甘愿这么轻易回去,若是能说服陆家化干戈为玉帛,或者让他们继续为皇上卖命,那可是大功一件。 要是完不成任务,丢了俸禄不说,还得承受来自圣上的怒火,轻则官位不保,重则人头落地。 他们哪里敢走。 “贾氏!还不给陆老夫人跪下来道歉!” 贾氏面对他们的威逼,恨恨咬牙,看向将老太太小心搀扶回位置坐着的陆五夫人:“程玉!” 陆五夫人站直了身体,回过头目光冷冷淡淡地看着她,“不用道歉。” 贾氏心中一喜,看向陆老夫人的眼神轻篾,就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看啊,她们不是维护谢程玉吗? 一个他们谢家不要的白眼狼,还真当宝了,事实证明,谢程玉根本就养不熟,她们做得再多又如何,谢程玉还不是向着谢家? 陆老夫人心头一跳,说实话自打程玉嫁进陆家以来,她还没从她嘴里听她说过谢家的坏话。 谢家人不要她,这么多年,她也一直懂事的未去打扰。 她心里有没有谢家,对谢家是个什么看法,老太太其实有些摸不太准。 因为小五媳妇儿基本不谈及谢家,而她们担心说起谢家会让她想起伤心事,也有意无意避着。 谢家以前的做法,必然是让程玉寒了心的,这个老太太敢保证,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死心。 谢新柔是谢新柔,谢家是谢家,她仇恨谢新柔,不等于仇恨谢家。 于是老太太闭了嘴,杨嬷嬷也闭了嘴。 宋明鸢偷笑,看老太太信手拈来的模样,原来也还有担心的时候? 不过也是关心则乱,若是平时,以老太太对五婶的了解,肯定不会有这种多余的担忧。 她将目光落在身姿纤弱却笔挺的五婶身上,果然,就听她声音不冷不淡地说道:“我们陆家不会议和,也不会原谅你推我们家老太太一事,你如果真想道歉,就躺下来从这里滚出去,兴许我们还能看在你态度诚恳的份上,原谅你一次。” 贾氏怀疑自己听错了,死死盯着谢程玉姣好的脸:“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陆五夫人冷眼看她:“你要是耳朵有毛病,可以去看大夫,顺便让大夫给你看看脑子,免得如此健忘,胡乱攀亲!” “谢程玉!”贾氏气得两眼昏黑:“你,好!好得很!白瞎了我们谢家养你这么大!” “你真以为跟着陆家这些反贼能有什么好奔头不成!皇上迟早有一天要派大军踏平你们!我看你们能得意多久!” 听到她被气得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奔着议和来的众人只想两眼一黑。 他们以为只要贾氏肯服软,多多少少都能跟陆家说得上话,话确实说上了,但他们没让她说得这么大啊! 这是议和?这是宣战! 陆五夫人说道:“你说的话恕我不能苟同,谢家对我的养恩,我早就还完了,别忘记当初谢新柔设计陷害我时,你与我说过的话。” “她想坏我清白,阻断我与陆家的亲事,我答应了你没有将此事闹大。” “后来见此计不成,陆家执意娶我进门,便给我的药汤里掺了绝育药,险些害我为此事断了嫁进陆家的念头,若非娘和五爷不弃,我早就和谢新柔同归于尽了。” “我用我的忍让换来了我的自由,我不欠你们谢家任何!” 谢家之于她,就像是炼狱火海,她在谢家的每一刻,都生活在谢新柔的阴影之下。 他们对谢新柔心怀愧疚,所以要她的骨和血来弥补她,哪怕他们曾经有且只有一刻把她当成女儿看待,都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陆五夫人以前想想还会痛,会彻夜睡不着觉,但是现在她已经看开了,她在谢家得不到的爱重,都在陆家得到了,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浪费多余的感情。 “还请你以后不要以我娘的身份自居,母亲这个词应该是美好的,我不希望你玷污了它。” 贾氏瞪眼:“你别后悔!” 陆五夫人并不理会她的恫吓,冷着脸道:“我会不会后悔不劳你关心,你还是想想怎么从这里滚出去吧。” “滚出去还是被看押在这里,你们自己选一个。” 她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就站在中间静静地看着。 衙门已经被陆家军给围起来了,只要她们有一句话,就能冲上去把这些人给按住。 贾氏方才从怒气中脱离出来,后知后觉看清了现在的形势,她真是被气昏了头。 看到拿着刀剑的人,背上也是渗出了一层冷汗,陆家这些反贼,可是连皇上都敢对着干的。 “贾氏,你快点给陆老夫人赔礼道歉!” 见她迟迟没有行动,随行的人比她还心急。 “娘!” 就连谢鸿也战战兢兢地看向了她。 贾氏咬着牙,都咬出了血腥味,陆家也就能得意这一时了,她看他们能猖狂到几时。 她闭了闭眼,屈辱地躺在地上,当着一众人的面,从大堂里滚了出去。 陆老夫人就睁大眼睛看着,她自己看还不够,还要拉着杨嬷嬷和鸢鸢一起跟她看。 看着死对头从屋里像条蛹动的蛆虫一样翻滚出去,老太太心里别提多畅快解气了。 该! 让她不干人事! 都跑到他们陆家的地盘上来了,还想挑拨她们跟小五媳妇儿的关系。 小五媳妇儿养不养得熟,是不是白眼狼,她们还能不知道吗? 用得着她来瞎指划! 不过瞧着儿媳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老太太心里还是很忐忑的。 她的儿媳个顶个的聪明,刚才一时没反应过来,也许是关心则乱,现在怕是琢磨出味儿来了。 咋办?她要怎么解释? 陆老太太抓了抓头发,佯装不经意地往鸢鸢身上瞟了一眼。 “娘。” 听到儿媳妇突然乍响的喊声,她脊背一直,正襟危坐:“哎!” 老太太目不斜视,束着双手,坐得板正,但宋明鸢仍然接收到了她求救的小眼神。 她嘴角弯了弯,坏心眼只当没看到。 ------------ 第428章 不孕之症 陆五夫人看着老太太,一双美眸看不出喜怒,直看得她心里慌张了,才叹声说道:“您刚才不应该让他们进来的。” 听到这话,老太太脸一垮,闷闷不乐的,像是霜打了的茄子。 “知道了。” 她就是看谢家人不顺眼,都到门口了,肯定要让他们一路上气着回去啊! 要不然都对不住他们千里迢迢送上门来。 但是儿媳说不应该,那就是不应该吧,她以后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就是了。 老太太耷拉着眉毛,两边嘴角往下弯出了个弧度,一看就觉得口服心不服,委屈兮兮的,又不敢还嘴。 陆五夫人看得心下好笑:“我只是怕他们气到您,不值当,无关紧要之人,理他们做什么。” 她也想不到老太太会把人给放进来了,原是不打算见的,听到消息便匆匆赶了过来。 哪里想到一来就撞见老太太跟他们起了争执。 “我就是看你在他们谢家受了那么多苦,要不然我才不稀得搭理他们。”老太太嘀咕。 陆五夫人无奈,不过一想到她老人家刚才的做派,又有些哭笑不得。 哪家老太太像她这样的。 谢家那些人她早就不在意了,也就她们还替她在意着,生怕她吃了亏。 她软着声音说道:“娘,往后无须自降身价跟他们纠缠,如果之前受的苦能让我遇见你们,我便不觉得苦了。” 老太太还以为她不喜她跟谢家接触,听她这么一说,立时就眉开眼笑起来。 她被儿媳妇哄得开心,一迭声应着:“成成成,听你的!我以后再不搭理他们了!” 他们一家子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儿媳拎得清,根本不用她操心。 陆五夫人嗔了她一眼,神色中略带两分责怪:“下次可不许这样了,万一真摔了怎么办,心疼的还不是我们?” 说起这个,老太太就有一丢丢心虚,当时她一门心思就想讹那老娘们了,哪里想得这么多? 不过她吃了这么多鸢鸢给的灵丹妙药和补品,就算摔了,骨头也不至于这么脆的吧? 顶多挨上一阵痛。 不过老太太觉得,莫说是挨阵痛了,挨刀都没事,她风里来雨里去的,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况且有鸢鸢在,她老婆子一点都不怕。 不过这些话,老太太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人老喽,不听儿媳孙媳的话,还能听谁的话。 谢家人离开后,陆老夫人也慢悠悠地回了西山塘,继续种她没种完的菜。 宋明鸢想到刚刚五婶跟贾氏说的话,便没有随老太太一起回去,而是陪五婶一并去了不夜阁。 “五婶,先别忙活,我给你看看。” 她将人喊上了阁楼。 先前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五婶的身体受过损害,怎么着也要检查一番,了解清楚情况。 对于子嗣一事,陆五夫人并不强求,因为陆家给了她底气,她相信自己即便生不出来,老太太和五爷也不会弃她于不顾。 但是鸢鸢既然提起了,看看也无妨,她也很想跟五爷有个自己的孩子,无论男孩女孩都好。 陆五夫人心中是带着希冀的,伸手给鸢鸢把脉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忐忑。 这么多年过去,她并不抱希望,但是现在,她愿意一试。 宋明鸢认认真真给她检查了一遍,随后微微皱起了眉头。 见此,陆五夫人安慰道:“我现在已经过得极好了,有孩子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没什么。” 她心态一向很好。 宋明鸢眉目舒展,看着她笑道:“五婶误会了,你的身体很好,我并没有检查出来什么不孕之症。” 她这一说,陆五夫人也是愣了一下:“啊?怎么可能,那碗药我喝下去了,谢新柔对我恨之入骨,当时是不可能对我留手的,若非如此,这么些年我也早该跟五爷有自己的孩子了。” 这个结果,令她很意外。 当时她看大夫的时候,大夫都说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万幸她喝的药跟谢新柔下的药药性不相冲,否则她很有可能连小命都保不住。 当时大夫说的时候,她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谢新柔又恶又毒,对付她根本不会计较后果。 不孕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宋明鸢收回手,弯眸笑了起来:“我的意思是,五婶的身体已经恢复好了,西山塘的风水养人,要不了多久,你跟五叔肯定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被她促狭打趣,陆五夫人脸红了红,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应当是她喝了灵露水和鸢鸢给的补身体的灵药的缘故。 西山塘从前就是不毛之地,哪有风水养人这一说。 大夫都给她判了死刑,这种疑难杂症,也只有鸢鸢能治。 心中的不好意思散去,陆五夫人坦荡地说道:“那就借鸢鸢的吉言了,若到时候能怀上,五婶肯定给你包个大大的红包!” 鸢鸢说能怀上,肯定就能怀上,就算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 听说漓城那边要建分阁,正好她也有许多天没见五爷了,过几日就调派过去吧,顺便给他说一说这个好消息。 从阁楼里出去后,陆五夫人让人送了许多吃食上去。 因为知道鸢鸢喜欢在阁楼里呆着,陆家几位夫人一起动手将阁楼布置了一遍。 铜炉香薰,桌椅摆件,一切都参照她的喜好来,无一处不精巧别致。 不夜阁如今已经重新开业了,邕州城的人陆陆续续来了一批又一批,比原先的人口还多。 生意又重新恢复了景气。 宋明鸢坐在雕花大窗前的美人榻上,透过窗能将不夜阁门口和街上的景色尽收眼底。 街上人来人往,到不夜阁领粮食的人相比于两个月前少了许多。 因为人员充足,邕州城已经不再对外招收人口了,而是把人引向漓城和广安这些地方。 知道陆家在邕州举兵,还有许多纷纷投效过来的,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陆家军已由三万多人充盈到了十二万。 如今这些人都在攻下来的城池中驻守。 不过陆家并没有趁此乘胜追击,而是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攻下这些被鬼面人祸害过的城池之后,就停止对外扩张了。 宋明鸢照例喝完茶,乔装打扮成不起眼的农妇在城中逛了一圈。 她偶尔有空闲的时候,就溜达一下,或是给邕州城除一除害,或是清一清想潜伏进来的鬼面人,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将苍冥揪出来。 只不过自打上一次苍冥被她重伤逃逸之后,就再没见过它了。 倒是挺能躲的。 宋明鸢不确定它有没有离开邕州城,不过它想短时间内恢复过来,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邕州城在陆家的治理下,秩序分明,一路走过去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如宋明鸢一般走在街上抛头露面的女子还有许多。 自打发布召令女子也可参军之后,像是打破了什么樊篱。 女子说书,女子做生意,诸如此类在邕州城很是常见。 别的地方宋明鸢不知道,反正她对现在的邕州城是挺满意的,世人从女子胯下诞生,凭什么不能让女子享受世间,而是要被那么多条条框框束缚住。 若要这世间清明,可不止天下太平。 没有找到苍冥的踪迹,宋明鸢正要打算回去,突然被一道声音打断了去路。 “姑娘,请问西山塘怎么走?” ------------ 第429章 找上门来 听到声音,宋明鸢回身看去,就见一个身穿粗布衣的短发男人守礼地站在她几步之遥的地方,也不上前。 他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眉眼深邃,五官如同精心雕琢过的一样,带着一种另类的俊逸。 宋明鸢左右看了看,若非周围只有她一个人,她都怀疑他问的另有其人了。 不过这里奉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样短头发还长得如此出色的男人倒是少见。 “你去西山塘做何?”宋明鸢尽职尽责地扮演路人,不动声色打探情况。 来邕州城的不少,她还是头一次碰到要去西山塘的,现在谁人不知西山塘是陆家的地盘。 她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是外地来的吧?看着不像是我们邕州城本地的,这西山塘可不好进去,得有熟人领路。” 萧怿风尘仆仆,都还没来得及找个地歇脚,只想尽快找到陆婉贞母子俩的下落。 “我是来此寻亲的,若是知道,希望姑娘能差人为我引个路,报酬不是问题。” 宋明鸢听到有报酬,像是来了兴趣一样,笑容满面地问:“这事好说,你找谁?兴许我能帮你一起打听打听。” “陆家。” 一开始听到他说寻亲,宋明鸢只以为他是西山塘谁家的亲戚过来投奔的。 听他说陆家,她愣了一下。 与陆家沾亲带故的,该接进西山塘的,早早就接进去了,还从来没听说过外面还有什么亲戚的。 她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像是一下就失去了热情,兴致缺缺地说道:“唉,像你这样跟陆家攀亲的,已经是我这个月见到的第一百个了,我可没听到陆家还有什么流落在外的亲戚。” 遭到质疑的人往往都会极力自证,若是平时,萧怿肯定不会争辩,但是他急于找到陆婉贞母子俩,所以根本没细思她话语里的真实性。 他想说自己是来找陆婉贞的,但又怕说出去于她的名声有碍,所以只说道:“我与陆家五子是故交,与陆家颇有些渊源。” 宋明鸢一听就知道他在说谎。 若是与五叔是故交,他现在就应该在漓城,即便想来陆家拜访老太太,也应该由五叔亲自引荐。 她想,她或许猜到他是谁了。 “这样啊?”宋明鸢看了他一眼,一副对他的话将信将疑的模样:“既然如此,你就先找个客栈将就一晚上吧,西山塘离这儿有些远,现在天色不早了,要是不着急,明儿个我让我弟弟带你过去,你看行不?” 萧怿想了想,点了下头,也只能这样了,他总不能连陆婉贞的面都没见到,就以孩子生父的身份冒冒然出现在陆家人面前。 若是婉贞不愿相认,只怕陆家人会把他给赶出去。 宋明鸢笑道:“那你先到那家客栈歇一晚,明日一早,我让我弟在这等你。” 宋明鸢就近给他指了一间客栈,等他进去后,毫不犹豫转身,利用遁隐珠火急火燎瞬移回了西山塘。 “姑姑不好了,你男人好像找过来了!” 日头西斜,黄昏铺了满地,陆婉贞正在菜园子浇着老太太新种的菜苗,听得这一嗓子,手一哆嗦,差点没将水瓢扔掉。 厨房里的老太太拿着锅铲就风风火火跑到了窗口:“谁?谁找来了?!” 几个小崽子也探出了头。 数双八卦的眼睛齐齐盯着陆婉贞。 片刻之后,陆婉贞坐在了客堂,老太太小崽子们,上老下小围着桌子坐满了。 “咳咳——”老太太咳了两声,偷偷看了一眼女儿:“那个啊,咱们家也不是什么迂腐的人家,娃都生了,你若是有意,就给人家个名份。” 人没追来,老太太完全可以当做没有这回事,眼下人都千里迢迢追来了,不当回事是不行了。 “要是没有,也应该跟人家说清楚,我听鸢鸢说那人蓄了发,应当是为你还俗了的。” 怕她多想,老太太又道:“不用考虑瑜哥儿,你们娘俩我们陆家养得起,就算打小没有父亲陪伴,我也保证给你养出个根正苗红的儿子来,断不会让瑜哥儿缺了一星半点,你只要考虑你自己就行,不需要因为有了瑜哥儿就妥协。” 宋明鸢点点头,老太太开明,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姑姑只要给瑜哥儿足够的爱,无愧于心便可,并不需要为了给瑜哥儿一个完整的家让步。 陆家就挺完整的,瑜哥儿生活在这里,上有长辈宠爱,又有一众小伙伴相陪,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她一点头,几个聚精会神的小崽子也纷纷跟着点头。 虽然以他们现在的年纪还不是很能理解这些东西,但是嫂嫂既然点头了,跟着点头总是没错的。 陆婉贞心下感动不已,她垂眸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做了个决定:“娘,我想见他一面。” ------------ 第430章 立国 宋明鸢觉得陆婉贞也并不是对萧怿完全没有感情的,从她听到这个消息露出来的犹豫就能看得出来。 不过她经历过一段失败的感情,行将踏错险些坠入万丈深渊,萧怿想要走进她心里,只怕还有很漫长的路程。 宋明鸢不知道萧怿是什么样的情性,但就看他能为姑姑还俗,还千里迢迢寻过来,想必也是个负责任的人。 “姑姑,我叫他在福来客栈等了,你要是想见他,咱们把他请到不夜阁来说话吧。” 陆老夫人点点头,眼下还不太清楚情况,直接把人请到西山塘不太妥当,让婉贞去客栈找人,也不太方便。 请到不夜阁相见是最合适的。 “明日一早我让杨嬷嬷去传话,现下天色已晚,人家千里迢迢赶过来,也该让他好好休整一夜。” “明日你见到他,且先不要告诉他瑜哥儿是他孩子这事。” 老太太也是有私心的,她想看看萧怿的禀性如何,值不值得托付。 她总不能让女儿刚刚脱离一个火坑,又跳进另外一个火坑。 如果婉贞也有意,两人在此基础上还能走到一块,就再告诉他也无妨。 陆婉贞应下,想到萧怿,心绪难免有些混乱,她实在没想到他会找过来。 叹了口气,她当初怎么头脑一热就选上了他呢? 不过事已至此,已经没有让她后悔的余地了。 宋明鸢不知道陆婉贞怎么跟萧怿说的,总之见过面后,萧怿便在邕州城住了下来。 他在城中租了间小院子,转而改行当起了教书先生,很有跟陆婉贞死磕到底的打算。 陆裴风攻下西楚六城,与广安漓城合并之后,是在冬月,陆家军攻破川阳,以曦月为国号。 曦月代指日与月,日月相合称为明,建曦月国,国宝为鸢鸟,国花为乌鸢,奉鸢鸢为神女。 正式与北魏分庭抗礼! 至于国主,暂时是没有的。 陆家不想立国主,只信奉神女,国之大事都由众人商议之后,等待神女裁决。 不过这些事情大多都落在了任劳任怨代行权职的陆裴风身上。 他好不容易拿下西楚六城,大胜归来,满心欣喜的以为可以歇上一段时间,每天围在阿鸢身边打转跟她寸步不离。 哪里想到等待他的是一摞摞批不完的文书。 对此,陆裴风很有意见! “少将军,西楚被俘的战俘还有五千多,您看是通知西楚的人拿军械马匹和财帛粮草把他们赎回去,还是劝降他们,把他们并入咱们的阵营?” “你决定。” “少将军,咱们与几位将军商议过一致决定将邕州城定为曦月国都,这事您怎么看。” “你们决定。” “……” 李飞小心翼翼瞅了一眼他黑气沉沉的脸,有点摸不着头脑,打了胜仗,不应该是件开心的事吗?怎么少将军看着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陆裴风将叠在案上的文书批改完,放在一边,瞟了李飞一眼:“你怎么还不走?” 他说话跟呛了火药似的,看谁谁不顺眼。 李飞不敢触他的霉头,连忙道:“属下告退!” 说完,他就悄悄转身加快脚步想溜出去,只不过腿还没迈出门槛就被喊住了。 “等等!” 李飞刹住脚步,回头。 能看得出来,他已经迫不及待想溜了,甚至还保持着伸手推门的姿势。 如果不是地点不对,此刻的他就像个偷感很重的小贼。 只短短的这一瞬间,李飞的脑海里就飞快地将自己这么些年的过错来来回回想了一遍。 他除了做饭难吃点,平时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找不出来什么能让少将军把他特地叫住单独谈话的过错。 陆裴风微微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去把青海和长云叫过来。” “少将军,这是属下的错!”李飞嘴巴快过脑子,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把话说出来了。 看到少将军看向他那怀疑的眼神,他恨不能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这是能乱回的吗? 这下好了,没错都变成有错了,要是少将军疑心病重一点,怕是要把他从头到尾彻查一遍。 好在陆裴风并未多想,只是迟疑地看着他,说道:“你是不是太累了?” “没有少将军,属下能干着呢,刚刚就是一时嘴快,胡说八道。” 他苦哈哈说完,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少将军,青海和长云不是休假了吗?这事还是您一个月之前亲口允准的。” 陆裴风顿了顿,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说道:“那你去把我爹喊来,我有事找他。” 李飞于是下去把陆大将军喊来了,陆丰被喊过来的时候老大不情愿。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交椅上:“有什么事赶紧说,都这么大个人了,别啥事都喊爹,你爹我还要去陪你娘呢。” 比起他身上那股子匪气,陆裴风身上更多了几分矜贵和自持,不过陆裴风在战场上杀伐果决的气质倒是跟陆丰一模一样。 “爹。”陆裴风喊了声,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觉得瑜哥儿怎么样?” 以为他叫他过来是有什么大事商议的陆丰:“?” 他想干什么? 难不成是想让瑜哥儿冒充李璋之子的身份,顺理成章举兵杀进南安都城,拥立瑜哥儿当新帝? 前些日子狗皇帝已经病危了,南安都城暗流涌动,太子李玄谟跟二皇子李玄英斗得死去活来,如今正是夺嫡的关键时期,狗皇帝病亡之前,他们必然有所动作。 这么一想,等李玄谟跟李玄英两败俱伤后,他们借着瑜哥儿的身份杀进去,来一招黄雀在后也不是不行。 这是婉贞一开始就为陆家铺好的路,只不过她如今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并不想利用瑜哥儿掺和到这些纷争里面去。 他摸了摸脸上的胡茬子:“瑜哥儿挺好的,但是……” 陆裴风见机接话:“但是可惜了,瑜哥儿再好也不是你孙子。” “……” 陆丰沉默的时候,陆裴风又问:“你觉得项寨主的娃儿怎么样?就是前几天我们得得胜归来,他抱着在队伍里炫耀了一圈的那个。” “听说他刚跟燕三娘成亲没过多久就怀上了。” ------------ 第431章 再好也不是你孙子 陆丰想到了那白白胖胖的小团子,他还下马抱了他,哪哪都是小小的,都不敢用力,抱在怀里软绵绵的一团,还会咧嘴冲他笑。 “挺……挺好的。” 陆裴风叹息:“可惜了,再好也不是你孙子。” “……” 这话他真的没法接,他没有孙子,是因为他不想有吗? 看到项老大抱着娃在他们一干老爷们面前得瑟炫耀,是他不眼馋吗? 陆裴风像是没看到自家老爹暗恨他不争气的脸色,只轻轻皱起眉头,说道:“我跟阿鸢……算了,这事不急。” 急!怎么不急!十万火急! 陆丰险些坐不住,抓着他的肩膀用力摇晃,跟他急眼。 不过,他还是坐住了:“你们成亲已经有三年了,如果小鸢不讨厌孩子,还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陆裴风长叹一声,没说话。 他这一声叹得陆丰心慌,端着茶杯的手都将杯口送到嘴边两次了,都没喝上一口。 “是有什么棘手的事吗?” 是他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还是小鸢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 陆裴风眸光微闪:“爹,我跟阿鸢连在一起的时间都没有,怎么考虑?我每回处理完公务,都已是深夜了。” 陆丰大手一挥:“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放着,让爹来!” 这臭小子,差点吓他一跳,他当是什么难事呢。 “这会不会麻烦你了?” “臭小子,我可是你爹,不就是办点公事吗,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瞧着儿子犹犹豫豫没动,陆丰催促:“你不是要去找小鸢吗?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去啊!” 他还等着抱孙儿呢! 陆裴风嗖的一下站了起来,站的动作过于快,他又掩饰地咳了一下:“我现在就去,娘那里……” “不用你操心,我会自个儿跟你娘说的!” “谢谢爹!” 陆裴风唇角微扬,迈步走了出去,一刻都不带停的,出了门就转去了回西山塘的传送阵。 饼是先画下了,能不能实现还不好说,毕竟生崽这事,看天意。 他又不是蠢的,还要多给自己生几个情敌。 在陆思宁几个小崽子的身上,他已经早早预见了自己未来的处境。 阿鸢太招小孩子喜欢了,如果让他选,他更想一个人独占阿鸢,所以,生崽? 陆裴风勾了勾唇,迈开的脚步走得更快了些。 他回到西山塘的时候,宋明鸢正在跟老太太学习裁剪制作过年张贴的窗花。 不管是对联还是窗花亦或是红灯笼,这些都要早早准备,年货也要开始囤了。 “往年京城这个时候,都已经开始下雪了,想想我们一家子被发配流放到这里,已经是三年前那时候的事了,当年的雪下得大,连路面都是结冰的。”老太太一边用剪刀剪着窗花,一边笑眯眯地说着。 这几日降温降得厉害,像是转眼间就从夏日跨越到了冬季,这里虽然没有下雪,但寒风飕飕的吹着,那冷意都能钻进骨缝里去。 老太太什么严寒酷暑没见过,但也有些遭不住这里的冷。 杨嬷嬷挑了挑炭盆,让炭烧得更旺一些:“这里不比咱们在将军府的时候,还有地暖,老夫人可得仔细些,莫冻着了。” 宋明鸢有灵力护身,没什么感觉,听到杨嬷嬷的话,在四面墙的墙角鼓捣几下,屋内的气温很快就变得暖和了起来。 老太太看见她又用灵石,可比花了钱还肉痛:“用炭盘烤烤火就成了,鸢鸢不用忙活,有炭盆还有汤婆子,热乎着呢。” “奶奶,就放两块。” 嘴上这样说着,宋明鸢还是在屋前屋后都摆上了,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灵石灵力耗尽,阵法便失去了作用。 不过度过这个冬天,不是问题。 老太太手巧,剪窗花剪得规整又好看,她将红纸对折起来,都不需要事先在背面用笔画出模板。 宋明鸢剪不来,就在旁边写起了对联。 她们是在客堂里完成的,剪好的窗花和写好的对联会被老太太卷成卷儿,用一根红绳绑好,然后整齐地放在事先准备好的篮子里。 宋明鸢专心致志,勾画完最后一笔,抬眼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的陆裴风。 她顿时有些心虚。 自打他身体里的血液净化完成,魔血不再发作后,她就一直呆在西山塘了。 算算日子,他们已经有大半个月未见。 “你们小两口一边玩去吧,剩下的我跟杨嬷嬷一起弄就好了。”老太太开始赶人。 要是让他们在这里呆下去,待会儿做炒栗子都不用放糖了。 陆思宁正在用一张红纸学着奶奶剪窗花,红纸被她剪出来了个四不像,瞅着大哥跟在嫂嫂身边,也很想去凑热闹。 但是一想到还没有影的小崽崽,还是忍住了。 算了,多给大哥一点跟嫂嫂相处的时间,指不定小崽崽就有了呢。 小姑娘到现在还眼巴巴地啃着大哥三年前给她画的饼,没有一丝丝怀疑这个饼太过咯牙。 甚至根本不会想到,信誓旦旦跟她说过这话的大哥,到现在都没在嫂嫂面前提过一嘴。 宋明鸢跟陆裴风走出了客堂,几乎身后的视线一消失,他就将她的手牵上了。 他的手心有一层厚茧,摸着不如以前光滑,想来在战场上没少握刀砍人。 “你怎么有空回来了?” 她一边揣着他的手,一边往桃园那边走。 天气冷了,周老爷子也不太喜欢出门了,连钓鱼都搁置了,路上只有稀稀落落几个行人。 见到他们时,还笑着问好。 陆裴风只等人走过去之后,才说道:“我想你了。” 他目带期待地看着她,似乎也想听她说同样的话。 宋明鸢没有如他的意,捏捏他的手指,弯眸笑道:“有多想?”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以前陆裴风对这句话嗤之以鼻,但是现在,只有这句话能形容得出他的思念。 他说:“我把我爹坑了,阿鸢,我不想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上位者,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等天下太平,我们就去私奔吧!” ------------ 第432章 私奔 宋明鸢看他说得认真,好像还真有这种打算的样子,于是发出了疑问:“私奔不应该是男未婚女未嫁,互相情投意合的两个人在一起受到家里强烈的反对吗?” 陆裴风被问住了,甚至开始心不在焉地想,成了亲的两个人怎么就不能私奔了呢? 他就想跟阿鸢私奔。 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样,宋明鸢眸光微微一闪,说道:“虽然我们俩不符合这样的条件,但是我答应跟你私奔,不过私奔的地点由我来定。” 原本还有些郁闷的人眼神一亮,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蔫坏的表情。 陆裴风努力控制着嘴角上扬的弧度,矜持地说道:“你想去哪里?我都行!” 说完,他又忍不住问:“去几天?什么时候去?半年会不会太长了?三个月呢?好像快要过年了,是年前走还是年后走呢?” 宋明鸢怀疑再晚上一点,他连拿什么行李都想好了。 “唔,要不然咱们先走几天试试?” 陆裴风没有多想,一点头就答应了下来,满脑子都被阿鸢要跟他私奔这件事填满了。 原来阿鸢也想跟他私奔,她也想跟他过二人世界,他们是双向奔赴,并非剃头挑子一头热。 这个认知,让陆裴风走路都有点飘忽,十分期待接下来这几天的旅程。 宋明鸢说:“那你等等,咱们得给奶奶留个口信。” 她拿出了留音的海螺,让陆裴风录下声音,把海螺隔空传送放在了老太太的床头上。 做完这些,宋明鸢就带着陆裴风瞬移离开了西山塘。 陆老夫人剪完窗花,收拾好碎纸和剪刀,一看,日近午时,都已经快要到饭点了,赶紧拍干净手,将早上从菜园子里摘回来的豆角摘好洗干净。 豆角又嫩又长,老太太摘了许多,满满一菜篮子,打算吃不完的腌到缸里去,做成酸豆角。 鸢鸢就喜欢吃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菜园子里还种了不少芥菜,也能腌成菜酸。 这些做法,老太太都是特地向人打听的,听说不仅有菜酸,还有果酸,待到来年她种的李子树结了果子,也能试试。 陆老夫人做了个香辣回锅肉,又炒了个干煸豆角,还熬了酸梅汤。 等她忙活出来,还没看到小两口的身影,不禁有些纳闷,往常时候,鸢鸢闻着饭香味就跟几个嗷嗷待哺的小崽子一起坐在桌边等了。 每每这个时候,就是老太太最心喜的时候。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小两口小别胜新婚,好不容易见上了,当然有许多话要说。 于是老太太留了饭菜,招呼了杨嬷嬷和陆婉贞还有几个小崽子先吃,自个跑到长廊的栏杆处张望了起来。 杨嬷嬷看到就笑:“老太太真是片刻也离不得小鸢。” 陆婉贞也笑。 可不是,从前都没看到老太太能这么黏人的,只怕连老爷子都没有这种待遇。 “这臭小子,把鸢鸢带哪里去了?要是饿着鸢鸢,看我不教训他。”老太太嘀咕,又看了几眼,没看到人才略带遗憾地收回目光,怏怏地回来吃午饭了。 这会儿她还没有意识到不对劲,直到过去一个下午,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都没看到小两口的人影,才着急起来。 “鸢鸢给你们带话了吗?你呢?哎哟,这都跑哪去了,快都给我找找,看看鸢鸢有没有留下口信。” 这一找,就找到了床头上的海螺。 “娘,您先别着急,指不定是小风这孩子带着鸢鸢去玩了,有鸢鸢在,小风肯定不会胡闹……的。” 陆婉贞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出来,海螺里就传出了陆裴风十分清晰的声音:“奶奶,我跟阿鸢去私奔了,归期不定,匆念。” “……” 她闭了嘴。 事实证明,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早,容易被打脸。 这臭小子敢整这死出,他是活得不耐烦了,老太太满屋子找拐棍,气得像是只烧开了水的茶壶。 “这臭小子,我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撺掇鸢鸢跟他去私奔,等他回来,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还归期不定,他怎么不去上天!” 老太太拳头硬了,手扬了几下,都没舍得把鸢鸢的海螺给砸到地上去。 她在屋里走来走去,明明七老八十的年纪,顶着一头鹤发,却走出了健步如飞气势汹汹的脚步。 杨嬷嬷跟陆婉贞低着头,心里都在默默给陆裴风捏了一把汗,把一把年纪的老太太气得虎虎生威,他真是能耐了。 都不敢想象回来会被揍成什么样。 不过敢撺掇鸢鸢跟他私奔,该! 陆婉贞眸光一转:“嫂子们恐怕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杨嬷嬷,你让人给她们带个话。” 杨嬷嬷心领神会:“小姐放心,老奴肯定把话带到。” 陆裴风还不知道迎接他的会是什么,彼时他正跟阿鸢在临城的夜市里逛着。 街上人来人往,灯火阑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甚至比平时更热闹几分。 自打经过鬼面人的洗劫,这里就成了一座死城,谁也想不到,短短几个多月的时间,经过陆家的整改和重建之后,又焕发了新的生机。 城中大部分人是落难迁移过来的流民,有小部分是原住的西楚百姓,不过他们如今都是曦月人,陆家对他们一视同仁。 曦月人有的待遇,他们都有。 在曦月,他们不仅不用为温饱而发愁,还不用遭受上层的剥削和压迫。 农户们勤勤恳恳种地,也能让一家人温饱富足,做生意的只要诚实守信不干黑心的勾当,就能在曦月存活。 不管是原本就住在这里的,还是从外地迁移过来的,大家都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这跟他们之前的水深火热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有了比较,都不需要刻意去引导,他们对曦月就抱有很强烈的认同感。 即便在大街上随意找一个人问话,他们都会很坚定地说自己是曦月国人。 陆裴风跟宋明鸢并不想引起轰动,只乔装成了普通的夫妻。 这里的夜市开放有一个多月了,比起一开始的寥落,街边的小摊小贩如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还有在街头耍杂技的。 “快快快,一起去看看,百花楼今天晚上要竞选百花仙子了,听说夺得魁首的,今天晚上还能坐花车游街!” 街上哄动了,人流一蜂窝朝百花楼的方向涌去。 若非陆裴风护得紧,他们也要被人群冲散了。 ------------ 第433章 百花仙子 “我们也去看看吧!” 宋明鸢瞧着大家都在跑,有的连鞋都跑掉了,不禁也对百花仙子的竞选来了兴趣。 当然,这种兴趣也仅仅只是想跟着过去看一眼热闹。 陆裴风握紧了她的手:“我带你去找个最好的观景位置。” 人太多了,想要挤进去是不切实际的,他手臂一伸,揽着她的腰带她上了屋顶。 视线瞬间就开阔了起来,只稍稍低头,就能将脚下的街道和远处的街景尽收眼底。 宋明鸢循着人群涌去的方向望去,一下就注意到了高楼外被人围得密密实实的花台。 “在那边。” 她握着他的手,两人一道从屋顶朝百花楼飞过去,几个纵身如蜻蜓点水般落在了重檐之上。 花台周围人声鼎沸,为了隔开人群,台面周围还安置了朱红色的围栏,花台用鲜花点缀,布置得十分精巧。 宋明鸢拍了拍陆裴风的手:“那不是青海吗?他怎么也在这里?” 陆裴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人堆里面看到了抱着剑的青海,除了他以外,还有好些被派到临城的兄弟。 秦方跟陆裴川也在。 他们嘻笑着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陆裴风若有所思了一会儿,跟她说道:“今天晚上的百花竞选应该会很有趣。” 宋明鸢不明白他说的有趣在哪里,不过他不是个会无的放矢的人,既然说了有趣,那肯定有什么让人惊喜的地方。 陆裴风怕弄脏她的裙子,将自己的披风解下垫在瓦片上,两人就像枝头相依在一起的两只鸟儿一样,凑在一起观看起了下面的热闹。 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已经陆陆续续开始上台了,她们脸上都带着桃红色的面纱,一双妙眸顾盼生辉,欲语还休,十分让人赏心悦目。 阿鸢坐在陆裴风怀里,从空间里拿出了零食,十分熟练地就摊开陆裴风的手掌,将瓜子往他手里放。 动作间一双眼睛还目不转睛地盯着花台上环肥燕瘦的美人瞧,像极了被美色迷得挪不开眼的昏君。 “真好看。”她一边将他给她剥的瓜子往嘴里塞,一边瞅着花台上的人打量:“不过怎么还有个与众不同的?” 陆裴风对百花仙子的竞选没有什么兴趣,只认真地忙活着阿鸢交给他的事情。 听到她这么说,便往下看了一眼,毫无意外地找到了阿鸢所说的那个与众不同的人。 他站在一众身姿窈窕的姑娘之中,显得有几分壮实,不过并不明显。 “是长云。” 什么! 宋明鸢愣了一下,差点惊掉手里的瓜子,她刚刚只看出来了他的性别,还想着百花楼的魁金应该挺丰厚的,连男的都扮女装上来抢夺了。 没想到会是长云! “啊?他喜好挺独特的啊!平时都没发现。” 陆裴风面不改色:“他装得好。” 长云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在最尊敬的少夫人这里已经身败名裂了,此刻的他看着台下的人,感觉脚趾头都能把花台抠穿。 老天爷,他当初为什么要想不开跟青海赌,如果再给他一次认清自己的机会,他一定会想方设法让青海站在这个花台上。 早知道会面临这样的境地,他还不如让主子给他多派点任务呢,人果然不能闲下来,一闲下来就想作妖。 对,没错,他蛐蛐的就是狗青海! 长云不想面对这种让人想流泪的场面,抬起头望天,无意间的一瞥,他还怀疑自己看错了。 宋明鸢跟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还能在他眼里看出几分生无可恋,想了想,冲他招了招手。 隔空传音:“长云,加油呀!我看好你!” 长云现在只想死,如果说刚刚他只是单纯觉得屋顶上的两人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 觉得他们身上那不顾别人死活的亲近和他主子那小两口极为相像,那么听到少夫人的传音之后,他真的很想原地去世。 为了避开熟人,他才特地挑了临城,这里离邕州城有点距离,认识他的人还少,十分之安全。 谁能想到,上台之后遍地都是熟人! 天崩地裂不外如是。 “你说长云能不能夺魁?” 宋明鸢有点捉急,怎么长云看着一副丧丧的,对自己完全没有信心的样子? 他要自信起来啊! 陆裴风:“……嗯,也许。” 他也想象不出来长云穿女装会是什么样子。 宋明鸢握拳:“这一刻是他勇敢迈出做自己的第一步,我想这一定对他很有意义,咱们把他录下来吧?你觉得怎么样?” 陆裴风:“……我觉得很好,很有纪念意义,如果把这个送给他当礼物,他一定会感动到哭的。” “真的吗?”宋明鸢诧异。 都喜欢到这种地步了吗? 这癖好虽然独特了点,但既不伤天也不害理的,也不是不能接受。 “嗯。”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宋明鸢放心了:“那我把他竞选的过程拿留影石录下来,你先别告诉他,我给他个惊喜。” “好。”陆裴风声音含着笑意,似乎无论她做什么,都极力赞成。 宋明鸢于是从空间里翻找起了留影石,为了将此刻全程录下来没有一点点缺失和遗憾,她还特地拿了可以连声音一并录下来的。 保证把长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记下。 底下百花仙子的竞选很快就开始了,说是竞选,其实更像是选美和才艺比拼。 只有才艺上佳,貌美如花的姑娘才有机会夺得魁首。 不过在才艺比拼之前,她们得先向看官们展示自己夺魁的优势,比如身材,容貌,还有姿仪。 为了比试的公平性,容貌往往都是到最后面才揭晓的。 ------------ 第434章 乐极生悲 宋明鸢听完管事公布了比试规则,觉得长云想要赢下比试的胜利艳压群芳,夺得百花仙子的称号有点难。 不说魁金就有百两银子。重点是能坐上花车游街,享受一个晚上在临城的衣食消费全免。 这两个奖励一出,就已经足够让人挤破脑袋了。 不得不说百花楼是会整活的。 参加选拔的姑娘们有五十多个,如同冒出水面亭亭玉立的荷花一样,千姿百态,将花台挤得满满当当。 管事宣布了第一轮比试的要点,让台上姑娘们排队抽签拿了牌子,到花台后面站好。 她们需得按照顺序上台走一遍,尽情展示自己妙曼的身姿,并在规定的时间内走下台即可。 台下看官都可以在小厮那里领签条进行投签。 五十三个姑娘,最后能成功晋级到下一轮的,只有签数最多的前二十名。 底下的喝彩声不绝于耳,宋明鸢津津有味地看着姑娘们在花台上或落落大方或含羞带怯地展示自己。 赏心悦目极了。 不过她的注意力多半还是落在了长云的身上,他是排在第六个上台的。 轮到他的时候,宋明鸢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用灵力将留影石举了起来。 来了来了! 就连底下的青海和秦方等人也不约而同将兴奋的目光投在花台之上。 长云忍气吞声,忍辱负重,面对周遭如狼似虎的目光,多少都有点显得弱小可怜和无助。 “没事,忍忍就过去了。” 长云心想,只要熬过了这一轮被淘汰下去,他就不用再忍受这种折磨了。 他一定会努力被淘汰掉的! 长云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一咬牙,鼓起勇气走上了花台。 他白纱覆面,穿着一袭水蓝色的拽地长裙,裙子高领,但并不保守,胸前镂空了一小片,露出他天生就白的皮肤。 也不知道青海他们让他拿什么当填充的,平坦的胸膛拔地而起,波澜壮阔,像是平地升起了两座小山。 搭配上他高领收腰半开叉的长裙,还有高挑的身姿,几乎能让人忽略掉他的不足。 但是不巧的是,排在长云前面的五个正是身材姣好还得了不少签条的。 长云想要以此条件来获得足够多的签条,恐怕很难做到。 果然,他上台的时候,台下的表现得并没有前面几个上台时的热切,连投签的人都寥寥无几,长云如释重负,心中大喜! 没人投签就说明他离被淘汰又近了一步,太好了!太好了!这破衣服,他真是片刻也穿不下了! 快淘汰他! 也不知是不是他太过激动,一脚踩到了自己过长的裙脚上,猛地一下把自己绊了一跌。 惊急之下,长云本能的单手撑地,一个利落的旋身,细瘦的窄腰一扭,有惊无险,稳稳站直了身体。 “哇——” 台下看官平淡的情绪完全被这一出调动了起来,局势瞬间扭转,爆发出了一阵高过一阵的喝彩。 “反应速度这么快的小妞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签必须投她!” “我还以为要摔下来了呢,真是吓我一跳,就凭她这漂亮的身手,这签不投都说不过去,投了!” “你都投了那我也投吧!” 签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长云脑瓜子嗡嗡的,两眼一抹黑,甚至想两腿一软仰躺在地上,干脆死了算了。 他抹了下眼角。 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 他悔啊!比答应跟青海打赌还后悔! 宋明鸢看着噌噌往上涨的签数,心里由衷为长云感到高兴,见他这样,疑惑地回头问陆裴风:“他怎么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 陆裴风:“他太高兴了。” “也是。”她认同地点点头:“以前长云从来没有这么大胆自信地向人展示过自己的特殊喜好,如今能得到这么多人的投签赞赏,他肯定高兴坏了。” “咱们以后肯定要多多支持他做自己,我记得四婶那里有许多漂亮的小裙子,到时挑一些送给他吧。” “好。”陆裴风忍着笑,轻咳了一声,才堪堪压下。 陆陆续续又有许多姑娘上了花台,各有千秋,不过签数能超过前六名的,寥寥无几。 第一轮投签结束,前二十名很快就被选出来了,长云化名的云朵儿赫然在列,得了第三名。 管事高喊出云朵儿这个名字时,青海和秦方笑在下面笑得直不起腰,十分猖狂。 长云看他们的眼神都像是在刀人。 很快第二轮比试开始了,晋级的二十个姑娘再重新抽签,按照顺序上台,展现出自己的站姿坐姿还有礼数。 二十个人里面最终能晋级到下一轮的只有票数最高的十个。 经过长云的不懈努力,这一轮,他终于如愿了! 他是现场票数最低的那一名,坐没坐姿站没站姿,狗看了都得摇两下头。 长云扬起了嘴角,虽然上一轮出现了那么一丝丝偏差,但是这一轮…… “恭喜云朵儿晋升下一轮!虽然一轮云朵儿的签数十分不理想,但是鉴于云朵儿在上一轮的表现中获得了前三名,所以在这一轮中拥有破格保级!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让我们来恭喜云朵儿姑娘,希望她再接再厉,勇夺魁首!” 听到管事激情澎湃的宣布,长云嘴角的弧度一下就没了,天杀的破格保级!他今天晚上就去强拆了百花楼! 呜呜呜呜呜呜呜…… “呼,还好还好。”宋明鸢拍了拍胸口:“长云这孩子运气可真好!我还以为他就要被淘汰了。” 陆裴风眉心一跳,心不在焉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没头没尾来了句:“孩子,不急。” 他是会挑重点的,长长的一句话里只听到了孩子两个字。 宋明鸢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估摸是在说长云不着急,自打长云上台,他确实表现得很稳,只除了宣布晋级的时候情绪起伏较大外,其他时候都是面不改色的。 哪怕得到的签数很少,也没有即将要被汰淘的失望和落寞,而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可见在参加比试前,没少了解过这里的规则。 ------------ 第435章 一定要去拆了百花楼 宋明鸢将注意力又重新放在了花台上,管事已经介绍完了第三轮比试的规则。 第三轮比的是才艺,十人当中签数最高的三人晋级,魁首将从最后一轮晋级的这三个人里面选出。 三人揭开面纱后,露出真容,获得签数最高的便是今天晚上当之无愧的百花仙子。 前两轮都是开胃菜,真正精彩的还得看第三轮的才艺比试,那才是神仙打架,眼花缭乱。 才艺比试不局限于琴棋书画舞,姑娘们可随意发挥自己最擅长的领域,最后的结果交由台下看客评定。 这一轮依旧是抽签决定顺序,长云抽到了最后一名。 有将近半数的人都选择了弹琴和跳舞,三个选择了作诗作画,还有一个选择了唱戏文。 精彩纷呈的表演一出,就将现场的热闹气氛推向了另一个高潮。 姑娘们的签数一个比一个高,尤其是唱戏文的,戏腔一出,鸡皮疙瘩都跟着冒出来了。 长云被她们的签数吓得不轻,他跟在陆裴风身边这么长时间,琴棋书画略通一二,原本是打算随便选一个糊弄了事的。 但一想到他这踩狗屎一样的运气,就不敢轻率了。 他决定赌一把,反其道而行之,在座那么多男看官,肯定很少有喜欢女子舞刀弄枪的。 毕竟无论是北魏还是西楚都主张女子要安于室,要以夫为天。 虽然现在曦月已经极力倡导平等公正了,但有些观念一时半会儿是扭转不过来的。 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漏洞让自己落选。 只要他签数拉得够低,百花仙子的称号就落不到他的头上去。 长云决定耍枪! 耍最厉害的枪,耍到让台下的人都为之心惊胆颤! 如果这样他们都能把票投给他,那么他就干了这碗难吃的屎! 长云要来一杆长枪,将长长的裙摆一扎,露出了底下两条带着腿毛的腿。 众人瞳孔一震,想要投签的欲望史无前例的低,甚至想扭头就走。 这简直就是无差别地攻击所有人!恨不能让人自戳双目! 长云一杆长枪舞得虎虎生风,枪出如龙,势如雷霆,每一个劈挑和横扫都带着一往无前的锐气。 加上他矫健又出色的身手,直扫得贴在花台边上的看客往后退了一大圈。 众人看得噤若寒蝉,好几次都以为那杆长枪会穿出围栏扎到他们的喉咙上。 就连管事都没有想到今天晚上会杀出这么个异类。 怕不是来参赛的,怕是来打擂的吧! 终于,一武即罢,长云连气都不喘,将枪杆子往地上一戳,看着底下被劝退的一大片人,心中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让你们投签,还投不? 哈哈哈! 他心中畅快极了。 这一场,长云得到的签数只有十几支,比起前头姑娘们大几十甚至上百的签数,当真是少得可怜。 管事擦了擦头上的汗,问下面的人:“还有谁要投签的不?没有的话我就宣布本轮比试结束了?” 他看了一圈都没有人表态:“既然如此,那就……” “等等!” 台下一个姑娘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虽然被这么多人看着有些胆怯,但她还是勇敢地说道:“我要投她!她是我想要成为的样子!” “我也要投她,她好厉害,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能打的女子,这要是参军,岂不是跟陆家的娘子军一样,能上战场杀敌保家卫国?” 在现场的有不少女子,原本她们也只是来看个热闹,对投签并不热衷,听到这话,不禁心有触动。 这世上有太多太多精通才艺的女子了,不过这并非她们安身立命的手段,高雅一点来说,是为了涵养情操,和愉悦自己。 但这些都是高门贵女精神层面上的追求。 而对于她们这些连生存下去都十分艰难的人来说,无非是取悦男人的一种手段。 精通才艺的女子很多,可像陆家娘子军一样的,从古到今,也只有她们存在过。 明明女子也可以参军,那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呢? 于是乎,原本只想看个热闹置身事外的姑娘们纷纷领了签,投下了自己的一票。 曦月十分开放。 有明文规定遇到强抢民女的,可当街打死,每一条街道,都有街史看管。 即便是姑娘,也能很放心地行走在大街上,不用戴帷帽蒙面纱,遮头遮脸,而是堂堂正正的跟男人一样呼吸着这片土地的空气。 外围围观的姑娘们还不少。 宋明鸢原本也是想下去投票的,看到底下的姑娘们都行动了,便停下了脚步。 虽然她们不知道长云的真实性别,但大抵都希望像长云一样的女子能更多一些的吧! 宋明鸢没有犹豫,从屋檐上飞身而下,越过一众人的头顶,轻飘飘地落在了签台旁。 她取了一支,投在了长云已经快要装满了的签筒里。 她独特的现身方式,引得众人惊呼了一阵,不过很快又带起了一股投签的热潮。 长云看着快要被签条淹没的签筒,抬头,望天,呆滞。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毫无疑问,长云以压倒性的签数取得了本轮比试的冠首,第二名是戏文唱得极好声如黄莺的姑娘。 她站在长云旁边,满眼钦佩:“输给你,我输得心服口服!” 另一名姑娘也道:“往年都是琴棋书画唱曲儿跳舞更胜一筹,也没个新意,今年确实应该改改了,恭喜。” 长云想哭,他有苦说不出。 见他没有说话,二位姑娘也不介意,高手都是有自己的脾气的,而且貌似他是个哑巴高手。 最后一轮容貌选拔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一同竞选的二位姑娘自动弃了权,都不需要再经历一轮投签,长云就被迫胜出,拿下了百花仙子的称号。 被众人簇拥着坐在花车上时,他人是麻的,甚至觉得有点荒谬。 真是大老爷们上花轿头一遭。 他到现在还想不明白,怎么就胜了呢?怎么就胜得这么草率了呢? 这百花楼真是吃干饭的,他今天晚上一定要去拆了它!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 第436章 女装的事终究瞒不住了 花车游街十分热闹,街道两边都围满了人,都是想要一睹本届百花仙子芳容的。 宋明鸢不想让长云这值得纪念的一刻落空,兢兢业业拿着留影石跟在后面,从比试开始到游街结束,录下了全过程。 等长云从花车上下来,青海和秦方他们连声道着恭喜,完全不顾长云黑沉沉的脸,左一声仙子右一声仙子的喊着,还闹着要让他给请客。 罪都受完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 虽然不能拆了百花楼,但是他能把百花楼败光! 于是长云定了临城最豪华的酒楼,把一众兄弟带了过去,还邀了少夫人和少将军。 正好今天晚上宋明鸢还没有吃饭,就答应了。 一行人来到临城酒楼,要了一个单间。 长云一气把菜单上的名贵菜品都点了一遍,他身上还穿着那身水蓝色的衣裙,头上带着流苏发链和一颗菱形的眉心坠。 他本身就长得清秀可人,两道弯眉特地描细了。 就这么安静着不说话的时候,还是很有高冷美人的范的,就是这会儿脸色有点臭。 宋明鸢觉得,他可能是被身边叽里呱啦的弟兄们给吵的,见了长云的女装,他们刺激过了头。 “长云,你就把这身女装焊在身上呗,以后就别开口说话了,嘿嘿嘿,你这扮相要是在咱们营里走一圈,准能将那些老爷们迷得神魂颠倒。” “滚!” 粗声粗气,字正腔圆的滚字一出,弟兄们纷纷扼腕。 “美是美了,就是怎么会说话呢?” “你放心长云,我一定会为你找来全天下最好的哑药的!” 长云真想一个菜板子拍他们的脸上,他懒得看他们嘻嘻哈哈的嘴脸,将竹简做的菜单递到陆裴风手里。 陆裴风挑了几道阿鸢喜欢的,便让青海拿出去交给酒楼伙计了。 只要不涉及原则性的事情,他对下属都十分纵容,所以私下相处起来也十分随性。 宋明鸢听着他们调侃,觉得长云要是想当女孩子的话,自己也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的。 她说:“不用吃哑药,我这里有不损坏嗓子让声音变细的药,而且,还有嗯……那个,变性的药,你要是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保证让你从头到脚彻彻底底变成女子!” 青海眼神亮了,长云则满眼惊恐! “少夫人,你别听这几个狗东西胡说八道!我并没有很想变成女子,我对我现在的声音很满意!” 他又飞速补充了一句:“非常满意!” 宋明鸢颇有些遗憾:“这样啊,那就算了吧。” 她想,长云可能只是单纯的喜欢女装,并不是想转性。 听到少夫人说有能让人嗓门变细和改变性别的药,刚才还嘻嘻哈哈的人都安静如鸡。 都不敢想,要是有人得罪少夫人,会被折腾成什么样! 他们假装喝水的假装喝水,看摆件的看摆件,总之十分之乖觉,就怕少夫人心血来潮,给他们来一颗。 一个大老爷们声如黄莺,像什么话。 宋明鸢没有留意到他们的异样,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笑了起来:“对了,我有个惊喜要送给你。” 听到惊喜,所有人都支起了耳朵,转瞬间对长云投去了羡艳的眼神。 少夫人拿出手的东西,哪样不是好东西?那疗效极佳的伤药就不说了,就战场上用到的爆破珠,当真是无往不利的神器。 往敌军里面扔上一个,能炸倒一大片,威力惊人。 少夫人的惊喜,他们也很想要! 长云眼睛噌的一亮,觉得今天晚上吃的苦受的罪都值了,他感动到哭。 余光瞥见弟兄们暗暗羡慕的小眼神,顿时就挺直了腰板。 “不知道少夫人说的是什么惊喜?” 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颇有种大过年收红包的感觉,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想把红包抢过来往兜里揣。 宋明鸢拿出了留影石:“你看!” “这是什么?”长云愣了一下,实在不知道少夫人拿出来的这个其貌不扬平平无奇的石头是干什么用的。 “你拿过去握在手里就知道了。”宋明鸢开心地说道,并且以眼神鼓励。 陆裴风喝了口茶,掩饰住嘴角的笑意,空闲的手却始终都虚虚地搭在阿鸢的腰上,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宣誓主权占有欲极强的举动。 长云双手接过留影石,将信将疑地把石头握在手里,不过片刻,面前就凝结出了一道虚影。 百花仙子竞选的热闹场面犹如走马观花一样展现在单间里,绘声绘色,像是情景再现。 长云吓一哆嗦,差点没把手里的石头扔掉。 刚才还对长云羡慕得不行的兄弟们都惊呆了! ˚*̥(∗*⁰͈꒨⁰͈)*̥哇哦~ 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神奇的物件,能让人留影留音,少夫人果真不愧是他们曦月的神女! 不过他们收回刚才的想法,这样的惊喜,还是让长云独自消受吧,他们就不掺和了。 “少……少夫人,这,这东西太贵重了,你还是收回去吧,万一被我摔坏了怎么办?”长云像是接了个烫手的山芋,脸上的表情要哭不哭的。 宋明鸢善解人意地说:“没事,我已经复刻好几份了,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坏了再找我要。” 长云: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见他如此,宋明鸢只以为是把他给感动的:“拿着吧,可以留着当个纪念,你们有谁想要的吗?我这里还有很多!” “我我我!” “少夫人,也给我一个!” 大家比看长云女装上台竞选还要激动。 有的直接站了起来举手,长云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看他们在少夫人那里领了个留影石,瞬间生无可恋。 这东西落在这些孙贼手里,可以预见,他女装的事终究是瞒不住了。 此后,他与赌博不共戴天! 宋明鸢跟陆裴风没有在临城多呆,吃过晚饭之后,就跟青海和长云一行人分道扬镳了。 “我们去南安城吧?”她坐在檐角上看着高悬的月亮,突发奇想。 ------------ 第437章 自相残杀 “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陆裴风说。 能跟阿鸢在一起,纵是浪迹天涯,他也情愿。 “之前姑姑说给狗皇帝下了药,咱们要是再不去看两眼,只怕到时候看到的就是他的尸体了。” 除非能解毒,要不然狗皇帝绝对熬不过这个年。 陆家被流放似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但是陆裴风仍然忘不掉听见陆家儿郎全部战死沙场那一刻的悲痛与愤恨。 如今爹和叔叔们已然回归团聚,但不代表这件事情就没有发生过。 陆裴风始终记得狗皇帝要绝陆家的心,自然不希望狗皇帝好过,与其让他死后风光葬入皇陵,不如让他来当这个刽子手。 他敛下眸中的深沉,点头轻声应道:“好。” 宋明鸢于是拿出了遁隐珠,只不过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就被他干净修长的手给按住了。 她抬眸,不解其意。 陆裴风微微勾唇:“咱们御剑过去。” 他召出霜血,盘腿坐下,让阿鸢坐在他的身边,趁人不注意顺手把人抱起放在了腿上。 “今晚的星星多,咱们可以一边赏景一边过去,若是困了,便靠着我歇会儿。” 霜血很想把这狗男人掀飞下去,但想到最近他对它态度还不错,忍了。 天上繁星点点,月光皎洁,远处山影连绵起伏,犹如写实的水墨画,间或夹杂着零星的灯火,给夜色更添了几分色彩。 宋明鸢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听着男人低沉好听的声音徐徐地说着军中的趣事轶闻,很快就睡着了。 陆裴风其实是个话不多的性子,以前根本不爱听这些八卦,但是知道阿鸢喜欢听,便记了下来。 看到怀中人已入睡,他才停下了说话的声音,微微收紧抱住她的手,心情无限安宁与满足。 宋明鸢是第二天一早睁开眼的,霜血的速度极快,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出现在了南安城上空。 她醒来是在墨阁的雅间里,陆裴风一早下了厨,给她准备了惯常喜欢吃的早点。 洗漱完后,宋明鸢一边吃着早点,一边听陆裴风讲述南安城发生的事。 自打上回她又来祸祸了一遍之后,狗皇帝就临时征用了医馆为栖身地,被烧毁的院落还在重建,建了几个月了还没好。 听闻谢家的人在回来的路上遭遇了劫匪,除了谢鸿一个人逃回来,其余人都死在路上了。 顺安帝听他讲了在邕州城面见陆家的细节,又生生给自己气得发作一回,身体每况愈下,已经在病床上躺了有一两个月了,根本没有心力顾及陆婉贞母子俩失踪还有陆家在邕州建立曦月的事。 如今二皇子已经把持了朝政,将太子和顺安帝圈禁了起来。 他有马富荣的支持,又先太子李玄谟一步向鬼门投去了橄榄枝,最终起兵谋反,在一个月前逼退了临时执政的李玄谟,将南安城牢牢把控在自己手里。 不过顺安帝迟迟不下圣旨,李玄英只能跟他死磕。 “父皇,我劝你还是趁现在有行动能力的时候,早早立下退位圣旨为好,免得快死了还要吃尽苦头。” 宋明鸢跟陆裴风来到皇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父慈子孝的场面。 李玄英双手用力地掐着顺安帝的脖子,身边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目睹了顺安帝身死的场面,自己也要沦为陪葬。 顺安帝躺在床上,双眼怒睁,喉咙不断发出嚯嚯的响声,被掐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才几个月不见,他已经被病痛折磨成了皮包骨的形象,头发只剩下零星几根,整个人像是迅速老去的枯木。 “你不会还想着要把皇位传给你那位好太子吧?”李玄英冷笑一声:“可惜,他那个废物,注定要被我踩在脚底下!” “他可真是自信又愚蠢,不过这事还得多亏了父皇您,要不是您之前急召他回去,我哪能这么轻松搭上马富荣这条线啊!” “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好太子已经被我断去手脚,做成人彘了!就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这个逆子!逆子! 顺安帝被气得青筋直跳,暴凸的青色血管像是要随时炸裂一样。 纵然他心里对一干儿子没有多少感情,但太子却是他亲自抚养教导长大的,他从来没有想过将皇位传给除他之外的人。 “父皇何必动怒,这只是给你的一个小小教训而已,你若再继续违逆我的意思,下一次该看到的,就是太子的项上人头了,想必你也不希望这样吧?” 宋明鸢知道李玄英不是个东西,但也没想到他这么不是个东西。 心狠手辣这个词都不能概括出他的狠毒。 只能说不愧是狗皇帝的儿子,自私自利的样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过皇位相争历来残酷无情,兄弟相残父子相杀都是司空见惯的事,她乐见李家皇室同室操戈,自相残杀。 床上,顺安帝已经气得翻白眼了,整张脸都因呼吸不畅涨成了紫红色。 李玄英说道:“父皇,要不然你把玉玺交出来,圣旨我来替你写?” “你……你休想!”顺安帝怒不可遏,梗着脖子艰难地喘气,只恨当初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弄死这个逆子。 若是知道他有这样的狼子野心,他当初就应该一杯毒酒赐死他! 李玄英像是察觉不到顺安帝此时的愤怒一样:“既然这样,今天晚上儿臣也把你给做成人彘吧,反正你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是你……是你给我下的毒?!”顺安帝胸口急剧起伏,死死瞪着这个逆子。 不过很快,他就接收到了李玄英同情中带着点戏弄的眼神:“父皇怎么会这样认为呢?儿臣可不敢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许是觉得他太过可怜了,李玄英松开了手:“你难道就没有怀疑的人了吗?说实话,我还真感谢她给了我这个机会呢,要不是父皇您的身体出了差错,我哪敢这样行事?” 说着,他竟是笑了起来。 但是顺安帝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他剧烈地咳嗽几声,咳得唾沫星子都飞了。 他怒瞪着充满红血丝的双眼:“是……是谁!” ------------ 第438章 他没有玉玺 顺安帝一直以为自己的身体衰败得这么厉害,完全是出自李玄英之手,听到他的言外之意,心中只觉不寒而栗。 什么时候他身边环伺了这么多匹恶狼,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李玄英怜悯的眼神激得顺安帝气血翻涌,满脸愠怒。 李玄英说道:“这当然是您以为可以任你拿捏的软柿子做的,父皇,有时候太过自信也不是一件好事。” 他眼里带着一丝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又觉得解气极了,不过这一丝解气却不是为陆家鸣不平。 只是单纯觉得他以为不可一世的父皇也不过如此而已。 “你当年处死我母妃的时候,肯定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毁在一个女人手里吧?” “她装得多像啊,所有人都被她糊弄了过去,我也想不到父皇你竟然能把一个无脑拥护你的女人逼得亲自送你上路。” 即便没有说出名字,这样的提示也已经足够明显了。 顺安帝情绪一下就激动起来,手死死攥住了帘帐。 “陆婉贞!是陆婉贞!!” 他瞪大双眼呼吸急促,像是随时都有可能背过气去一样。 没想到竟然是她,是她! “父皇总算是聪明一回了。”李玄英眼里露出一丝嘲弄。 他眸光微闪,佯装好意劝说道:“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就算知道了害你沦落至此的凶手是谁,你也报不了仇,倒不如将皇位传给儿臣,儿臣来替你报这个仇,父皇觉得如何?” 顺安帝心里对陆婉贞背叛他的仇恨俨然盖过了李玄英把太子做成人彘的愤怒。 一想到自己被陆婉贞这个贱人耍了,他心里就怄得不行。 “如果……你能把陆婉贞连同陆家人一并,一并弄死,朕……朕愿意将皇位传给你。” 顺安帝心知自己时日不多了,如今太子已废,其余皇子也不成气候,如果他不想让李家的江山旁落,就只能答应李玄英这个逆子。 如果能用这个筹码换得一丝报复回去的希望,也值了,他就算死,也不想让陆家人好过! 李玄英就等着他松口,见此微微一笑:“父皇早这么想不就好了?何苦受这么多罪?兴许我一个开心还能请大夫给你诊治诊治,就算不能把你治好,也能给你拖延一些时间。” 顺安帝不想听他说这些,只是剧烈地喘着气说道:“你……你答应我的……” “儿臣当然会做到,不瞒父皇,儿臣已经跟鬼面人结盟了,待我登基即位之后,便会联合鬼面人一起踏平邕州!” 可以说,这不仅是李玄英跟顺安帝的约定,也是他跟鬼面人的约定。 听到这话,顺安帝躺平在床上,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里只剩下了让陆家必死的决心。 “既然如此,现在就拟传位圣旨吧。” 笔墨和明黄色的锦缎李玄英早早就让人备好了,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 “父皇您放心,儿臣定会重振李家皇室的光辉,让北魏重新站立起来的。” 李玄英勾了勾唇,他才不会像他一样无能,任凭一个妖盗几次三番在头上拉屎拉尿。 让人将顺安帝搀扶起来,李玄英给他递去了笔。 顺安帝坐起来已经是耗费了全身的力气了,他瘦骨嶙峋的手勉强才握住那支笔,颤巍巍地在李玄英的注视下写了一道传位圣旨。 最后一字落下,就只差给圣旨盖上大印了,但是顺安帝半天都拿不出来传国玉玺。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不相信儿臣能替你报仇?”李玄英微微眯起了眼,心中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若非要玉玺盖章,让人即便有疑也挑不出错处,他何须如此忍气吞声! “他没有玉玺啊!” 清脆悦耳的声音乍然在屋子里响起,将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顺安帝手一个不稳,蘸了墨汁的笔就嗒的一下掉在了圣旨上,好好的一道圣旨瞬间就作废了。 他们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旁边的空椅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男一女。 众目睽睽之下,悄无声息的,十分诡异。 如果不是她突然出声,恐怕没人会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就像是大白天见了鬼一样。 众人悚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们是何人!”李玄英厉声质问,眼神戒备,身体已经悄悄退到了离门最近的安全位置。 宋明鸢才竟识到自己跟陆裴风还是乔装之后的模样,她只轻轻弹指,就除去了她和陆裴风身上的伪装,露出原本的面貌来。 两人容貌极盛,站在一起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但是在场没有一个不被吓得腿软的。 看到他们的一瞬间,李玄英脸色猛地一变,毫不犹豫就转头往外跑,模样活像是碰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就连顺安帝也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对宋明鸢的脸陌生,但对陆裴风的脸却很熟悉! 早在宋明鸢进来的时候,就设立了禁制,别说李玄英了,屋里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然而这并不妨碍她欣赏他们大惊失色,仓皇逃窜的样子。 瞧着李玄英撞到禁制上被自己的力道反弹回来,才愉悦地弯了弯唇:“你问他要玉玺,还不如问我。” 此言一出,顺安帝冷汗都出来了,只一瞬间就猜出了面前之人的身份。 玉玺究竟是怎么没的,没人比他更清楚! 他从来没得见过真容的妖盗,恨得咬牙切齿的妖盗,今天终于得见了。 顺安帝设想过种种将妖盗制服后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的场景,但是没有哪一种是像现在这样手脚无力,浑身瘫软的。 李玄英看到陆裴风的那一刻,也猜到了宋明鸢的身份。 他的消息要比卧病在床一两个月的顺安帝灵通多了,自然知道妖盗跟陆家如今是一伙的。 能使出这样的手段,此人非妖盗无疑! 他心中既惊又怕。 宋明鸢将他们的丑态看在眼里,似笑非笑道:“不是要合谋对付陆家,踏平邕州城吗?继续说啊,我也想听听你们究竟是怎么计划的。” ------------ 第439章 孩子也不是你的 “怎么不说话了?” 宋明鸢看向他们,无一例外,都纷纷避开了她的视线,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闪闪躲躲畏首畏尾,生怕被她给注意到了。 无论是顺安帝还是李玄英,亦或是李玄英带来的人,都在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恨不能把脑袋缩到肚子里去。 “你想怎样?”李玄英强自镇定,脑子里飞快地想着脱身的办法。 他不认为在妖盗的手下能存活,除非对方愿意主动放过他。 宋明鸢看了他一眼:“我们是来找你爹说话的,没你什么事。” 顺安帝脸色一白,李玄英心下一喜,如果能用亲爹来换自己平安,他肯定把人卖得毫不犹豫。 既然不是特地来找他的,那他肯定还有一线生机! 他连忙表明立场,趁机说道:“你们有什么不满和想要解决的仇怨,尽管解决,我绝对不插手,陆家人之所以沦落到今天这样的境地,都是他一意孤行造成的,跟我没有关系!你们要找就找他的麻烦!” 陆裴风冷冷瞥了他一眼,在这件事情上,李家皇室的人一个都不无辜。 若他们能担上无辜二字,那陆家险些遭到迫害的老弱妇孺岂不是更无辜?那死去的三万将士,又何尝不无辜? 李家皇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事情发生后,他们只想着隐瞒,不是想着给陆家平冤昭雪,也不是想着给死去的三万将士一个公道! 对于能说出跟他没有关系这句话的李玄英,陆裴风是不耻的,他明明知道事情的始末,却从不曾想要以李家皇室的身份对这件事情道歉,这注定是他的原罪! “哦?是吗?”宋明鸢挑眉:“我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但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李玄英脸色一变,刚刚升起的喜悦霎时间消散了个一干二净,变成了惊慌。 宋明鸢没有管他,而是对顺安帝说道:“你身上的毒,确实是我姑姑下的,他说的没有错。” 看到他脸上的隐怒,她玩味地笑了笑:“不仅如此,想必有一个消息你也很想知道。” 顺安帝觉得已经没有什么事情是比听见陆婉贞给他下毒更让人呕血的了,他真后悔当初没有把陆婉贞赐死,而是顾念旧情把她逐去冷宫。 以至于后来听说她怀有身孕后,以为能用她和孩子拿捏住陆家。 到头来他自己才是被拿捏的那个。 许是知道报仇无望,那张干瘦脱相眼窝深陷的脸都带了一种沉沉的死气。 宋明鸢说:“不仅毒是我姑姑下的,就连姑姑的孩子也不是你的,你充其量就是个工具人。” “姑姑现在过得可好了,你找的法相大师,嗯,就是孩子他爹,已经为姑姑还俗了,现在就在邕州城专心守着姑姑呢,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姑姑没了你只会过得更好。” 她笑盈盈的,每说一句,顺安帝就被刺激得疯魔一分,最后竟是憋不住一口血生生喷了出来。 “贱人!贱人!”他哆嗦着沾了血的紫红色嘴唇,被气得眼神涣散,嘴唇张张合合,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如果不是靠着床脚,他早就像烂泥一样瘫倒在地上了。 李玄英也没想到事情能这么劲爆,当初为了除掉一个潜在的对手,他没少向才年岁幼小的陆惜瑜动手。 他以为陆惜瑜是父皇的子嗣,虽然父皇不可能承认他,但是,他背后的陆家却是个潜在的风险。 父皇是老糊涂了才会觉得拿捏住陆婉贞母子二人能掣肘陆家,殊不知陆惜瑜的存在,对于陆家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可不像他那样愚蠢。 可是,他费尽心思也要除掉的人,竟然不是皇嗣! 想到以前明里暗里针对过陆婉贞母子俩,李玄英就直直打了个激灵,只能在心里祈祷陆家人远在邕州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 “你这么生气做什么,这不都是你应得的吗?” 虽然姑姑没有让自己的孩子走上那一条路,但是能把狗皇帝气成这样,也是相当成功了的。 宋明鸢笑了起来,不过笑容没什么温度:“陆家从未做过不忠君不爱民的事,却被强行冠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只是这么点小小的报复而己,这你都承受不住?” 陆裴风剑风一扫,用霜血抵住了顺安帝的喉咙,他眉眼凌厉,眸底全是杀意。 “为何冤枉我陆家!” 顺安帝背后就是床脚,根本退无可退,察觉到脖子上传来的刺痛,他瞳孔收缩了一瞬。 “我……我……” 死到临头,他总算知道怕了,连朕都不敢自称,全无帝王的威仪。 陆裴风手腕一动,剑还没割破他的喉咙,顺安帝就吓得尿了出来,黄色的水渍一下晕湿了洗得发白的衣物。 “说!” 陆裴风面不改色,他早就知道顺安帝什么禀性,毫无气节可言,只为陆家以前效忠过这样一个人感到耻辱。 他今日来此,只是为了寻找一个答案。 一个陆家被他费尽心思构陷获罪的理由! “我……我不知道,有人……有人误导我!”顺安帝磕磕绊绊,话都说不利索。 抵在脖子上随时都有可能刺穿过去的刀尖,让他恐惧。 宋明鸢轻笑:“看来他是不愿意说实话了,直接把他手筋脚筋挑断,他就老实了,再不行,就把他的心挖出来给他吃掉,看看是不是坏掉的。” “我这里有一种药,能让他清醒地感受整个过程,看看是他的嘴硬,还是你的刀硬。” 旁听的众人都禁不住咽了下口水,根本想象不到这样血腥凶悍的话是从一个貌若天仙的姑娘嘴里说出来的。 他们害怕得两腿直打哆嗦。 “啊!!” 正想陆裴风会不会动手的时候,就听到了顺安帝凄厉的惨叫声,众人抬头看去,瞬间被眼前的血腥场面吓白了脸。 原以为只是恐吓几句,没想到他们是真的实行啊! 陆裴风冷言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顺安帝已经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干瘦的躯体在血泊中痛得不断抽搐,像极了在血水里蠕动的蛆虫。 “我……我说。”他气若游丝。 ------------ 第440章 圣旨是假的 “我针对陆家,是因为……是因为……你们陆家有二心!这怨不得我,怨不得我!” 陆裴风沉了眉眼,他们陆家有二心?这简直是他听到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陆家历来忠于北魏皇室,他有想过狗皇帝是畏惧陆家功高盖主,所以才下的杀手,没想到却是如此荒诞的理由! 顺安帝疼得脸色发青,看到陆裴风没有行动,才敢继续说道:“当年先帝驾崩前,曾传召陆老将军和宁国公进去,他想要传位给李玳。” 回想以前的事,他脸色变得恍惚起来,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嫉恨:“明明我才是嫡长子,他怎么能越过我去,下了传位给李玳的圣旨,如果不是我带兵及时逼宫,这皇位怎么可能落到我的头上!” “李玳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拥有我费尽心机取巧讨好才拥有的一切,先帝的宠爱,被太傅赞不绝口的才情,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这些我梦寐以求的东西,他们只看得见他,何曾看得见我!” 陆裴风看着他略显狰狞的面目,冷冷勾唇:“所以,你怀疑先帝传位给李玳的圣旨落在了陆家人手里?” 顺安帝情绪十分激动:“难道不是?他重用你们陆家,临死前也只见了李玳,传陆老将军和宁国公还有太傅进去!不是为了给李玳铺路是为了什么!” “你们陆家拿了圣旨,我岂能容你们!” 他脸上恢复了血色,两眼炯炯有神,一改刚才虚弱的样子,连声音都变得有劲了起来。 说到激动处,还剧烈咳嗽了好几声。 宋明鸢听明白了,说白了他就是自己无能,心胸狭窄嫉妒比自己出色的亲弟弟。 甚至就连皇位也是他弑父杀弟夺来的,还把一众为国鞠躬尽瘁的老臣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想要除之而后快,说句昏君都是轻的! 即便没有看到北魏后来如何,宋明鸢也知道并不会长久,有这样一个皇帝,北魏走向灭亡是迟早的事。 “陆家确实拿了圣旨。”陆裴风淡淡地看着顺安帝,无视他的丑态,一张冷峻的脸连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若说顺安帝原先只是猜测和怀疑居多,那么陆裴风这句话,无疑印证了他的猜想。 那道圣旨果然在陆家,哈哈哈,他的好父皇当真是想把皇位传给李玳!他就知道他会这样做! 他没有冤枉他! 他怕是到死都想不到,皇位落在了他最看不上眼的儿子身上吧! 顺安帝心中痛快又郁结,可以说这件事情是梗在他喉咙里的一根刺,每每牵动到的时候,都是一阵强烈的不适和忽略不掉的刺痛。 即便他登基为帝许多年,都放不下这个心结。 陆裴风到他的癫狂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他唇角勾起一丝讽刺的弧度,用微嘲的声音说道:“陆家拿了圣旨,但圣旨却不是传位给李玳的。” “你可能不知道,在你逼宫前一刻,先帝撑着病体给你写下了传位旨意,他说你虽然气量不足,但本性不坏,让李玳辅佐你接管北魏,我爷爷和我外公还有已经故去的太傅,都是见证。” “不!这不可能!” 陆裴风也没管他能不能接受得了这颠覆性的消息,继续说道:“圣旨拟好之后,你逼宫的消息就传进来了,先帝对你很失望,纵然有意让你即位,却也无论如何都拿不出这道圣旨了。” “你在骗我!”顺安帝恶狠狠道:“他咽气之前分明说我秉性多疑,说我不适合当皇帝!他说我这样得来的皇位是不会长久的,只会引起天下不安。” 他从来没有透露过要将皇位传给他的讯息,他属意的只有李玳!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 陆裴风冷眼旁观,那道圣旨老爷子留了下来,本意是想着等先帝安葬之后,找个机会再给他看的。 但狗皇帝当时已然疯魔,把谋害先帝的罪名安插在李玳的头上,对李玳一家几口赶尽杀绝。 当时即便他们把圣旨拿到顺安帝面前,他也不会信,甚至以他的性子,很有可能将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杀人灭口。 之前陆裴风并没有将陆家获罪的事情跟这件事联系起来,他们都以为顺安帝为了登上皇位不择手段,谁能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误会。 他们陆家的祸根,竟然只是因为一道圣旨,因为顺安帝的疑心病! 陆裴风一手执着霜血,一手握着从藤戒里拿出来的圣旨,恨不能一刀把顺安帝给劈成齑粉。 不过,这样太便宜他了。 陆裴风挥手将圣旨丢在顺安帝面前,面带寒意:“你确实不适合当皇帝,先帝说得没错,你甚至连人都不适合当!比起李玳,你简直差远了!” 他冷冰冰的声音直戳人痛处,顺安帝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恼羞成怒。 不过他很快就顾不得这些刺耳的话了,明黄色的锦缎滚落在地上铺开,上面熟悉的字迹铺展开来。 看清圣旨的内容,他面上血色尽失,眼前虚影重重,荡起一阵阵眩晕,耳朵都响起了巨大的轰鸣。 “这……这……” 怎么可能! 他做了这么多,甚至屡屡因为从先帝和李玳手中抢走皇位而感到痛快和窃喜,现在来告诉他,是他自私狭隘误会了先帝? 皇位本来就是他的,他的所作所为,完全就是多此一举? 这要让他如何接受! “假的,是假的,不可能!”顺安帝扬起胳膊一把将圣旨扫开,像是碰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避之不及。 “我没有错!”他嘴里念念有词,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眼神涣散,刚才的精气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 陆裴风一把薅住了他的头发,眼神极冷:“你有错,所以还是到地府下面跟三万冤魂和战死的百姓忏悔去吧!” “不……” 顺安帝脸上才稍稍露出一丝惊恐,陆裴风就将他的脖子给抹了,整个头颅都割了下来。 血液飞溅到他眼角,他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这血腥又恐怖的场面,可把在场的人吓得不轻,李玄英更是直接软了腿跌坐在地上。 ------------ 第441章 客人才需要请 只有宋明鸢十分淡定地观看了全过程,甚至觉得狗皇帝死得太简单了,不够血腥和残忍。 这种人把他扔进油锅里来回炸两遍都不为过。 因为一己之私害了这么多人,若非身为帝王,有龙气护佑,早死不知道多少回了。 不过狗皇帝的龙气一直都在被削弱消耗,如今身上气运所剩无几,也该走到穷途末路的时候了。 宋明鸢目光扫视了一圈周围人吓得瑟瑟发抖的脸色,最终落在李玄英身上。 瞧他没出息的样子,目露鄙夷,就这针尖大点的胆子,还没有她们陆家几个小崽子胆大呢! 她没有忘记刚刚他说跟鬼面人合作的事,有验灵石,曦月境内的鬼面人已经无所遁形了。 找出来一个就灭杀一个,就跟处理害虫似的。 要想活命,他们也只能纷纷往外面跑,曦月是不敢去了的,但北魏和西楚还能允许他们短暂地苟延残喘。 李玄英注意到她的视线,心里直发毛,生怕自己也落得一个和顺安帝一样的下场,他好不容易熬到登基在望,怎么能够折在这里。 只是眼下他也没有别的法子了,他们杀起人来就跟杀鸡似的,如果跟对方硬碰硬,只会死得很惨。 心念疾转之间,他就已经做出了决断。 旁边是一具人首分离的尸体,屋内全是浓郁到散不开的血腥气。 李玄英果断地撩开下摆跪在地上:“我……我替我父皇做过的事情向你们陆家道歉。” 他跪得板正,面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愧色,像是真的因为顺安帝的事心怀有愧一样。 演得倒是挺像。 不过是迫于压力而已,便是愧疚也不见得有几分是真的。 宋明鸢和陆裴风都没搭理他,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代替那三万将士的冤魂原谅李家皇室。 “我知道这件事情给你们带去了很大的伤害,我会尽力弥补的,也会还世人一个真相,还陆家一个清白。” 他想要从这里出去,就得给出足够的诚意,所以李玄英说得十分认真。 不管是缓兵之计还是别的,他都必须稳住两人。 奈何李玄英想得还是过于天真了,宋明鸢笑道:“我们陆家不需要你们的道歉,也不需要你的弥补。” 这些她都亲自讨回来了。 她不认为李玄英能拿得出来什么值钱的东西作为赔礼。 “如果你真的有诚意,不妨把如何联系到鬼面人的方法告知,作为交换的条件,我可以饶你一命。” 李玄英想活,如果命都没有了,还要跟鬼面人的合作有什么用。 然而他才张口,心中便悚然生出一股寒意,还没反应过来,便一口血吐了出来。 当下便白了脸:“我……我不能说。” 是了,他跟鬼面人订立盟约的时候早就立了契约,若是他的行为给他们带去危险,自己也逃不了被反噬的命运。 “我只能告诉你们他会在年后的三国盟会上出席,至于以什么样的身份,我也不知道,我能告诉你们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别的我真的不能多说。” 三国盟会? 宋明鸢若有所思,还是第一回听说这个东西,她好奇地问陆裴风:“三国盟会是个什么东西?” 陆裴风已经把狗皇帝的头颅拿布料包了起来,血淋淋的,原本赭红色的布料被鲜血晕湿,都被染成深褐色。 听到阿鸢的问话,他抬眸说道:“三国盟会是西楚北魏大辽三国主导的,其余诸多小国参与的会面,每五年举行一次。” “那咱们曦月也收到消息了?” 陆裴风顿了顿,如实说道:“没有。” 宋明鸢声调微扬:“没有?” 她有些诧异。 别的小国都能收到的消息,他们曦月竟然没有收到?曦月建国又不是偷偷摸摸举行的,甚至还昭告了天下,他们没有理由收不到消息。 莫非是故意忽视? 如果是这样的话,宋明鸢可就来兴趣了。 陆裴风说道:“曦月建国时间太短,他们并不承认曦月是一个国家。” 李玄英及时找补:“名单是西楚定的,不是我们北魏定的,曦月若是有意参与三国盟会,我可以帮你们申请。” 他擦了擦头上的汗,话虽如此说没错,但曦月为什么没被邀请参加三国盟会,这其中也有他们北魏和西楚的手笔。 曦月所占的地盘,就是蚕食西楚和北魏的,他们当然不可能承认,那不是在三国盟会上打自己的脸吗? 但是眼下,李玄英已经顾不上被不被打脸了,他清楚地知道了一个事实,他们曦月要是想去,他们也阻拦不住啊! 宋明鸢摇摇头:“不用了,客人才需要请。” 而强盗一般都是不请自来的。 李玄英听到她这句话,一时汗流浃背,为北魏和西楚的未来感到担忧。 鬼面人会出现在三国盟会上,宋明鸢自然是要去的,不过距离现在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并不着急。 鬼面人出自鬼门,鬼门如今已经被她给捣毁了,她猜测这次去参加三国盟会的人,很有可能是苍冥。 即便不是苍冥,也是首领级别的人物,如果能把人抓起来,说不定能从他嘴里撬出苍冥的下落。 正思忖间,李玄英忐忑又局促地说道:“不知道现在可否放了我?如果你们要我父皇的尸体,也尽可以拿去。” 如果是太子李玄谟,肯定要争夺一番的,但是他对顺安帝并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 许是因为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事情,顺安帝格外爱重太子,反倒对二皇子处处看不顺眼,如果不是他使了手段逼迫,他今天也是不能够松口写下让位圣旨的。 现在人已经死了,圣旨也拿不到了,李玄英也不敢开口问宋明鸢要回玉玺。 能侥幸留得一条小命,就已经很不错了。 宋明鸢答应了饶他一命,可没答应让他完好无损的离开,她扬起恶劣的笑容:“饶你一命可以,自断一臂即可!” ------------ 第442章 你还敢回来! 眼下还不是接管北魏的时候,她不介意让李玄英暂时接管一段时间,一个知根知底的废物,总比别人坐上那个位置对他们更为有利。 李玄英脸色煞白,清楚自己没有跟对方谈条件的资格,咬了咬牙,手腿虚软地抽出了佩剑。 他大脑一片空白,握紧了好几次汗湿的手心,都没敢把刀往胳膊上砍。 “你……过来。” 李玄英指了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喘的宫人,额头冒出了冷汗。 他知道自己没得选。 被指到的人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宋明鸢和陆裴风,瞧着他们没有行动,才敢小心翼翼地接过李玄英递过来的刀。 “二皇子。” “砍!” 李玄英闭上了眼睛,伸出了胳膊,然而那种即将要面临断手之痛的恐惧并没有随着他闭眼而有所减损,反而因为未知,加重了心中的恐惧。 听到挥剑的声音,他冷汗淋漓,吓得本能抽回手来,但还是慢了一步。 铁剑十分锋利,执剑的人也是会点手脚功夫的,知道砍哪里能让李玄英减少痛苦,直接将整条手臂削了下来。 “呃啊啊!” 钻心的疼痛从左肩一路传遍整个身体,李玄英痛得几乎晕厥过去。 众人慌忙想办法给他止血。 等李玄英缓过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没有了宋明鸢和陆裴风的身影。 连同顺安帝的尸体和他的断肢都一并消失了。 如果不是地上留下的猩红血迹,几乎都要以为刚才发生的事情是他们的一场幻觉。 “二……二皇子?” 李玄英唇色苍白,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虚弱道:“传……传令下去,刚才来了刺……刺客,父皇遇刺身亡,我被、被刺客重伤,断了一臂。” 磕磕绊绊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千万别说是陆家和妖盗干的。” 无论是鬼面人还是妖盗,都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就算再憋屈愤恨,也只能咽下这一口气。 “还有……该处理干净的处理干净,今天这事绝对不能让鬼面人那边知晓。” “是,殿下。” …… 峡庸关。 陆裴风提着狗皇帝的人头就来到了这里,寒风萧萧,雪压满了枝头,一眼望去全都是无名碑。 积雪已经将山坡掩埋,但仍然能看到一座座微微拱起的小坟包,昔日纵马驰骋的将士,全都化为了一抔黄土。 陆裴风将狗皇帝的人头扔在地上,在碑林前站了许久。 纵然他没有参与那场战斗,但这三万将士里或多或少有跟他出生入死并肩作战过的。 他们想要国家安定,想要百姓不受战争侵扰,想要多杀一点敌人,但是从来没想过会死在自己人主导的一场阴谋里。 可笑的是,这场阴谋还始于他们忠爱的国君的猜忌里。 陆裴风眸色沉痛,在他心里,一个狗皇帝远远没有三万将士重要,他能杀狗皇帝,却不能让三万将士复活。 “李璋已诛,弟兄们可以安息了,你们想要的太平盛世,陆家倾尽全力也会为你们实现。” 回应他的,只有雪簌簌往下落的声音。 宋明鸢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那雪花很快就融化在了她的手心。 她望向碑石林立的埋骨场,对陆裴风说道:“他们听到了。” “等到诺言实现的那一刻,他们会化作万千蝴蝶来围观的。” 听到她的话,陆裴风沉重的心情轻快了些,忽然就有些期待起那一天的到来了。 太平盛世需要许多人前仆后继的努力,呕心沥血的坚持,即便心有鸿愿,陆裴风也不敢说百分百能成功。 但是他不怕,因为他知道,在这条路上,阿鸢会始终陪伴着他。 陆裴风握住了她的手,低声应着:“好。” 与一众兄弟拜别之后,宋明鸢从空间里拿出了一辆马车,与陆裴风一边游山玩水,一边往邕州城赶。 路上走走停停,遇到恶劣的天气和不好看的景色,直接瞬移就走,等他们终于回到邕州城的时候,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 “鸢鸢,姑姑有样东西要给你,你跟我过来一趟吧!” 宋明鸢才回到西山塘,就被陆婉贞叫走了。 无奈之下,陆裴风只能自己一个人先走回去。 只不过他还没走进家门,一把菜刀就咻的一下钉在了他脚前一寸的地方,嗡嗡颤了颤。 他悄悄缩回了迈出去的腿,连头都没抬,径自转身脚底抹油想开溜。 哪知一扭头就看到了几步之遥的母亲。 “这是要上哪去?”陆大夫人笑容和善,如果忽略掉眼神里能扎死人的刀子的话,确实挺温柔可亲的。 陆裴风站定脚步:“奶奶,娘!” 他面不改色地喊了把刀从地上抽出来的老太太和挡住他去路的陆大夫人。 长这么大了,他也是头一回重温了小时候被老爷子在后面追着打的感觉。 此情此景,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八九不离十。 “你还有脸回来!”老太太手拿菜刀,指着大孙子,怒瞪他:“你带鸢鸢去干什么了!” 陆裴风以手抵唇轻咳了一声,目光闪烁:“我们只是出去玩了一趟,之前的话都是闹着玩的,我并没有想要跟阿鸢私奔。” 识时务者为俊杰。 “屁话!你分明就是想要跟鸢鸢私奔,别以为我人老了就好糊弄,当我听不出来你话里的得意忘形是吧!” 老太太一怒之下把海螺从藤戒里拿了出来甩在大孙子身上。 “你自己听听!” 陆裴风摸了摸嘴角,有这么明显的吗?不能吧?他应该很收敛了。 面对怒上眉梢眼神骂人很脏的老太太,他迟疑了一下,将海螺的声音回放了一遍。 “奶奶,我跟阿鸢去私奔了,归期不定,匆念!” 听声音,确实有那么些飘了。 但是这事陆裴风能承认吗? 他敛眸,做出恭顺的样子:“奶奶,娘,我指定不能跟阿鸢去私奔啊,就算我想,阿鸢她肯定也不会同意的,这半个多月,她念叨你们好几回了,哪里舍得离开你们。” 老太太一听这话,汹涌的怒火就像是被兜头浇了盆水一样,消了大半,原本怒气冲冲的面容也忍不住染上了几分笑意。 陆大夫人一见暗道不好。 “娘,你可别听他瞎说,鸢鸢想我们那是鸢鸢的事,跟他带鸢鸢去私奔没有关系。” “他要是不带鸢鸢出去私奔半个多月,鸢鸢想我们还能跟我们见见面!” ------------ 第443章 她是个明事理的人 此言一出,满心只有鸢鸢想她老婆子了的老太太瞬间清醒过来,止不住往上翘的嘴角一收,又瞪了大孙子一眼。 “你还敢哄骗我!” 她气得想要拿棍子敲他脑袋! 陆裴风被自己亲娘拆了台,嘴角微抽,老实乖顺道:“奶奶,我没有哄骗你,阿鸢一路上真的都有在念叨你们。” 老太太哼道:“我是说你哄骗我这个吗?你不要投机取巧转移话题!” 以为她看不出来他在打什么主意是吧?哼! 陆大夫人点点头,善意补充:“我们是在说你怂恿鸢鸢私奔的事,至于鸢鸢想我们,你不说我们都不会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陆裴风噎住。 懂了,他就是个不值钱的。 他眸光微闪,看向她们:“其实,阿鸢说想出去逛逛,顺便给你们带一些过年的礼物,与我私奔只是其次。” 什么?只是其次?鸢鸢主要是想给她们带礼物? 莫说陆老夫人,就连陆大夫人都没能板得住脸,眉角眉梢都带着情不自禁的欢喜。 陆裴风见此,舒了一口气。 “阿鸢说奶奶做饭好吃,她吃过的最好吃的饭菜都是奶奶做的,要给你送个她独家认证的金勺子,我都没有。” 老太太听得眉毛飞舞起来,咧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不过一想到这很有可能是这臭小子的阴谋诡计,便忍住了。 他休想拿鸢鸢蒙混过关! 鸢鸢给她们带礼物,是她的一片心意,岂能跟这臭小子的罪行混为一谈! 虽然心中这般想着,但老太太还是忍不住问道:“在鸢鸢心里,我做的菜比你做的还好吃?” 她拿亮晶晶的眼睛瞅着陆裴风,一副我高兴,但是我要装一装,不能表现得太明显的样子。 实则期待的样子已经从眼神透露出来了。 如果是平时,陆裴风肯定不能承认,但是这会儿他理亏在先,只能点头。 “是。” 阿鸢为了哄老太太高兴,可没少说过这样的话,他这也不算骗人。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总不能真的被扫地出门吧? 祖孙俩对于谁做的饭更得鸢鸢喜欢的较量从来没停止过,谁也不服气谁。 为了赢这臭小子,老太太可没少在背地里翻食谱,如果不是她见多识广,经验丰富,还真要被他给比了下去。 听了孙子的话,老太太十分高兴,脸上都笑出了皱纹褶子。 “成吧!”她笑眯着眼睛,觉得这臭小子看着也顺眼了许多,“虽然你带鸢鸢私奔这件事十分欠收拾,但是奶奶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鸢鸢要是不愿意,你肯定也带不走她,所以就当是你说的那样吧!” 奶奶,您倒是先把刀放下来再说话啊! 陆裴风看了看她手里拿着的刀,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刚才要不是他反应及时,这菜刀能把他鞋子扎破。 他对老太太的明事理又有了新的认识。 看见娘怎么容易就儿子的花言巧语说服了,陆大夫人露出了几分一言难尽的表情。 娘,您糊涂啊! 说好的要让这臭小子长长记性呢?她们都合伙商定好了刁难的步骤,连这臭小子很可能向鸢鸢求助,她们都预料到了,早早让婉贞支走了鸢鸢。 谁能想到老太太说叛离组织就叛离组织。 不行,为了预防以后只能成为一尊尊望鸢石,眼睁睁看着鸢鸢被撺掇去私奔,让她们一群老弱妇孺大几个月甚至大几年看不到鸢鸢,她一定要担起教训这个臭小子的重任! 陆大夫人双手交叠,端起了姿态,心里还在遣词造句,便见儿子幽幽叹了口气,眼神极为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她:“?” “娘,你知道阿鸢嫁给我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什么吗?” 教训暂停,陆大夫人耐不住好奇地问:“是什么?” 任他说出朵花来,她也是不可能被他三言两语动摇的! 为了避免跟老太太一样,陆大夫人早早就给自己打上了预防针。 陆裴风黯然神伤:“其实有一大部分是因为鸢鸢想当您的女儿,想当奶奶的孙女,如果不是我对她死缠烂打,她就认你当干娘,认奶奶当干奶奶了。” “……” 陆大夫人揪了揪帕子:“那什么,你也别太难过,鸢鸢是个好孩子,她能嫁给你跟你过日子,你就知足吧!” 陆裴风:“……” 虽然有一部分是事实,但阿鸢之所以会嫁给他,一定是因为喜欢他! 一定!!! 他垂下脑袋,连长长的睫羽都带上了几分忧伤的弧度:“我知道这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但我还是希望阿鸢她嫁进陆家,是因为我。” 陆大夫人瞧他可怜,便忍不住叹气:“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鸢鸢为什么不是因为你才嫁进陆家,你多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一边的老太太听得直点头。 陆裴风:“……” 他一辈子的无语都用在了今天。 陆大夫人已经把要教训他的事情抛在了脑后:“好了,你几位婶婶还在等我汇报战……等我帮忙做事,她们应该还不知道鸢鸢回来了,我先去告诉她们一声。” 她掩饰地咳了一下,没有理会儿子面无表情的脸,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陆老夫人瞅着,大儿媳都跑了,也跟着说道:“你好好努力,鸢鸢总有一天能看见你的好的,奶奶就先去做菜了。” 说完,甩下陆裴风自己一个人,拎着菜刀往厨房走,悄摸地想着等会儿要做什么惊艳的菜。 虽然成功逃过了一劫,但是陆裴风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他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望着门口发呆,不是,他就说说而已,她们怎么就当真了? 阿鸢是喜欢他才嫁进陆家的!是喜欢他才嫁进来的啊! 阿鸢喜欢他啊! 下回……还是被打一顿好了。 ------------ 第444章 他肯定是想要孩子了 陆大夫人一出现在不夜阁,就被几位夫人给围住了。 “怎么样怎么样?娘动手了吗?” “上家法了吗?” “打得狠不狠?” “他认错了吗?” 几位夫人迫不急待地想知道陆裴风的下场。 她们已经将陆裴风视为了公敌,好好的日子不过,竟然敢带着鸢鸢去私奔,这不是欠收拾? 看着妯娌们望眼欲穿的样子,陆大夫人难得有那么一丢丢心虚,事情是大家一起商量的,计策是她出的,甚至连怎么罚,她们都拟定好了。 先是支开鸢鸢,再训斥那小子一顿,吓吓他让他面壁思过三天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写认错书和悔改书以及保证书,一式六份,格式标准还不能有错字。 但是无论是让那小子面壁思过,还是让他认错写悔改书和保证书,好像……一个都没实现。 这么一想,陆大夫人就觉得有点对不住组织对她寄予的厚望,她面露愧色。 也不知道怎么,这一瞬间像是醍醐灌顶了一样,脑子一醒。 “嗯,都没有,那臭小子说鸢鸢嫁进陆家是因为想当咱们的女儿,他想让鸢鸢多喜欢他一点,才跟鸢鸢去私奔的,还说鸢鸢之所以跟他去,主要是想给咱们带过年的礼物。”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虽然有点出入,但也没有多大的出入。 “我和娘看他可怜,就没忍心罚他。” 几位夫人一听,合情合理。 “他也挺难的,这次的事情就算了吧,咱们也别为难他了。” “对,虽然我也挺想让鸢鸢当我女儿的,但当婶婶的就让让他这个大侄子吧!” 见她们都十分大度地表示了不介意,陆大夫人才松了口气,露出几分笑意来。 不过一想到刚才臭小子的表现,便是一顿,脑海里电光石火间闪过一丝什么,转瞬即逝,快得她都没抓住。 罢了,她们难道要去质疑鸢鸢不想当她们的女儿不成?这肯定是真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宋明鸢能明显感觉到大家明里暗里对陆裴风的同情,在她将礼物分发下去后,这种同情更甚了。 老太太甚至破天荒地给她的大孙子夹了菜。 “来,多吃点,别想太多,有些事情要顺其自然,着急也没有用。” 宋明鸢听得云里雾里,看着老太太怜惜的样子,满脑袋问号。 什么顺其自然? 着急什么? 她将视线转移到陆裴风身上,见他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 他肯定是想要孩子了,又不好意思在她面前说。 结合老太太的语境,宋明鸢无比笃定,他身为陆家长孙,着急也是应该的。 算算日子,他们都成亲快四年了,虽然三年里她在闭关。 宋明鸢喜欢小孩,对此并不介意,对于她来说,多一个幼崽就是多一个玩伴,她一定会像以前阿爹带她一样带崽的! 这样一想,就觉得以后的生活定然十分有趣。 她决定要好好为这件事情做准备,暂且先不告诉他,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宋明鸢是个行动派,当天晚上就吃下了一颗保孕的药。 她由男人用干燥的毛巾擦拭着她湿漉漉的头发,睁开清澈见底的眸子,问他:“今天奶奶还有娘没说你什么吗?” 她满眼好奇。 “没说。”陆裴风原本是自信的,但被老太太和亲娘还有婶婶们整不自信了,不由问:“阿鸢,你嫁进陆家,是因为喜欢我对不对?” 宋明鸢白他一眼,一副你脑子坏掉了的样子:“我不喜欢你我嫁进来干什么?” 虽然被凶了,但是陆裴风还是咧嘴笑了起来,心情飘飞上云端,忍不住狠狠抱了她一下。 真想把这句话录下来,用留音石循环播放。 不过这是他跟阿鸢的私房话,不能让别人听了去。 宋明鸢看他黏糊糊的样子,忍不住叹气,肯定是因为孩子的事情给他整不自信了。 他以前什么时候问过这样的话。 她伸手摸摸他的脑袋,从身后掏出了一本小册子:“今天晚上,我们用这个姿势,嗯……还有这个和这个。” 猝不及防的陆裴风:“???” 虽然有点懵,但他还是顺杆子往上爬:“这几个会不会有点单调了,再多加几个吧!” 一整晚,他们都在探讨与实践中度过。 第二天早上醒来,宋明鸢觉得稳了,她昨天晚上挑的,都是极容易受孕的姿势,加上她事先吃了保孕的药,一举得崽不是问题。 秉持着生下来就要负责任的态度,还没有显露出苗头,宋明鸢就开始看起了关于养胎生产哺乳育儿方面的书。 “生孩子这么痛的吗?” 那得受多少罪。 宋明鸢想想姑娘们没有药物干预,要生生承受骨开十指的痛,顿时就皱起了眉头。 虽然她不怕疼,但是不代表别的姑娘不怕疼啊,她们没有灵力护体,也没有良好的生产条件,有可能生个孩子就丢了性命。 如果她能研制出来相关的药物,推广并便宜售卖,肯定能解决这些问题。 听爹说,她娘就是在生产她的时候去世的,虽然她没有见过她,但阿爹总说阿娘是个温柔美好的女子。 她打小就是阿爹既当爹又当妈拉扯大的,可也很喜欢她素未谋面的娘。 以前宋明鸢没往这方面想过,但是这会儿看了从药堂借来的书籍,上面一桩桩一件件的血案都想让她攻克这个难关。 于是,她打算闭关一段时间。 这是造福女性的大事,才一提出来,就被同为女性的老太太和陆家几位夫人全力支持。 她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这药方能流传沿用下去,不知能让多少女子少受生育之苦。 陆五夫人说道:“我愿意第一个做试验!” 大家一听,纷纷将目光投落在她身上。 陆五夫人抿唇笑了笑,说了这个好消息:“我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只不过之前月份尚浅,把不出来。” “真的?”老太太眼神都亮了。 陆五夫人点点头。 妯娌们也是一脸欣喜:“这下好了,你也不需要羡慕我们有儿有女了,不过前三个月还没坐稳,得重视起来才行,不夜阁有我们几个顶着,你就先别忙活了,呆在家里安心养胎。” 这可是个大喜事! ------------ 第445章 多了一个阻碍 “对对对。”老太太喜上眉梢,也跟着说道:“得呆在家里好好补,你这身子骨太过单薄了,平时就瘦弱,有了身子哪还行,莫要因为怀了反把身体拖垮了,该补补!” 陆五夫人知道这会儿不是逞能的时候,这个孩子,也是她跟五爷盼来的,自然得万分小心。 于是弯眸笑道:“听娘的。” 陆家上下都因为这件事情喜气洋洋,消息传到陆谨耳里,他甩下手头的事情,就飞奔着跑回来了。 都快四十的老爷们了,高兴得像个孩子。 “媳妇儿,真有了?” “我骗你做什么?” 陆谨一把将媳妇儿抱了起来,还没等他转圈圈,就挨了老太太一拐棍。 “都是当爹的人了,能不能稳重一点,要是把你媳妇儿颠着了,看我削不削你!” 被老太太瞪了一眼,陆谨只能小心翼翼将媳妇儿放下:“娘教训得是,是儿子考虑不周,以后定更加细心体贴。” “这还差不多!”老太太叮嘱:“我可告诉你啊,这段日子不许闹你媳妇儿,腰酸了你得给我扶着,腿疼了你得给我捏着,叫你往东你不能往西,听到了吗?” “是,娘!” 陆谨一脸傻乐,其他人看得忍俊不禁,不过都没有嘲笑他。 只有陆裴风对他一脸同情,高兴什么,等小崽子生下来了,他就知道错了。 哭了要他哄,睡觉要他抱,想跟媳妇儿亲近,也要嗷他一嗓子,估摸着到时候他会两眼昏黑,一脸憔悴。 这么一想,陆裴风心里就有些幸灾乐祸,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小崽子生下来了,他就多了一个弟弟妹妹,就等于又多了一个阻碍。 参照陆思宁这群小兔崽子,他觉得新弟弟妹妹不可能是这个例外。 宋明鸢瞧他出神的样子,拍了拍他的手:“你别着急!” “我不着急。” 他生怕阿鸢对此有什么想法,祝贺过后,赶忙拉着她走开了,笑话,他还嫌现在跟阿鸢相处的时间不够多呢! 宋明鸢只当他是在强颜欢笑,她刚刚都看见了,他盯了五叔许久,可见也是羡慕的。 “嗯。”她就不戳穿他了。 知道五婶怀上,宋明鸢更加坚定要把助产药研发出来的念头,当天晚上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吃过晚饭后,她就进了空间潜心钻研。 她原本是想用一些便宜又常见的药材试试的,这样取材方便,人人可用,只要制作过程不复杂,就都能用来应急。 不过效果不太好。 不管是疗伤的,还是止痛的,如果需要快速见效,还得搭配她空间里的灵药,两种药材相辅相成,能让人屏蔽生子之痛,迅速恢复损耗的元气还有愈合伤口。 都不需要坐月子,第二天就能恢复如初。 在之前止痛药和止血药的基础上,宋明推出了助产药和去疤药,几种药物相结合,最后做出来了成品。 她没有冒然拿出去使用,先是在空间里找一只快要临盆的母羊,将研制出来的助产药给母羊吃下。 因为这是自己想做的事情,宋明鸢有点紧张,她目光灼灼地盯着羊妈妈,生怕错过了什么异常。 羊妈妈还在啃着地上的嫩草,毫无预兆就将小羊拉了出来,拉完还在继续啃草。 跟拉屎一样的。 宋明鸢:“……” 她看了一眼掉在草地上的小羊崽,默默调头回去,继续改进。 等她拿着改进过的药回来的时候,羊妈妈已经下了第二个崽了,它似乎终于察觉到了不对,转过头去才发现掉在草地上的两只羊崽。 “咩……” 羊妈妈放弃了吃草,去将羊羔身上的黏液舔舐干净。 宋明鸢见羊妈妈恢复得不错,又找了另外一只准备生崽的母羊。 这只羊妈妈仍旧在吃草,似乎这里的草能缓解它焦躁不安的情绪,还有不振的食欲。 宋明鸢照旧给它吃了助产药。 羊妈妈似乎有了预感,咩咩叫了好几声,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四肢撑地、蹲下身子,一刻钟后,羊妈妈顺利地产下了小羊羔。 见此,宋明鸢放心了。 她将制药的方法保存好,没有着急出去,而是把给阿爹吃的药又多制作了几瓶留着备用,都是于神魂有助益的。 就是恢复的过程比较缓慢。 宋明鸢不着急,阿爹活着对于她来说已经是足够幸运了。 就是劝阿爹吃药的时候,总是让她很头秃,也不知道老太太用的是什么法子。 宋明鸢从空间出来,已是年二十九这天,还有一日便过年了。 陆家几位夫人早早给自己放了年假,回到西山塘过年。 她们勤快地将屋里屋外点缀了一番,过年的窗花贴上,红灯笼挂上,花生桂圆瓜子一应年货也备上。 老太太已经拟好了年夜饭的菜谱。 宋明鸢光是看着上面罗列出来的一大串丰盛的菜名,就已经饿了。 她巴巴眼馋:“奶奶。” “奶奶早有准备!”老太太十分傲娇地一挺胸膛,端着菜健步如飞:“香香辣辣的麻辣兔头来咯!” “炖猪蹄也来咯!” “酸菜鱼来咯!” “吃吧,馋丫头!” 宋明鸢止不住咽口水,有点经不住诱惑,但还是十分有原则地擦了擦嘴角。 “奶奶,我等大家伙儿上桌了再吃。” 老太太用小碗给她夹了喜欢吃的,大手一挥:“甭管他们,吃你的,我看谁敢多一句嘴!” 被强行投喂,宋明鸢只能含泪吃下了被压得满满当当的一碗菜。 她最近食欲特别好,胃口大开,吃嘛嘛香。 陆老夫人给老五媳妇儿炖了鸡汤,看见她这模样,便笑道:“你五婶要是有你一半的好食欲就好喽!她最近孕吐来了,吃什么吐什么,老婆子我这十八般武艺都不管用。” 老太太是真揪心,她也是这么多孩子的娘了,没见过哪个孕吐像她这样严重的。 每每这个时候,她总要撺掇老五媳妇儿揍孩他爹一顿。 宋明鸢一听,这还了得:“我现在就去把五婶肚子里的崽教训一顿。” ------------ 第446章 再问就要吃醋了 她放下碗筷,一溜烟儿就跑去找五婶了。 找到五婶的时候,她正在茶园,如今月份尚浅,还没有显怀,许是因为孕吐严重,整个人都被折腾得清减了几分。 陆五夫人巡视完茶园正要回去,就看到了入口处的宋明鸢。 “天这么冷跑出来做什么,我也就是过来看看,很快就回去了。” 她捂紧了些身上的厚袄子,赶紧走了过去。 “五婶,家里得吃饭了。”宋明鸢拉上了她伸过来的手,边往回走,边打量着她说道:“奶奶说你最近孕吐严重?” 陆五夫人见她手有些凉,将自己捂在手里的汤婆子递了过去。 “不妨事,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实在是孕吐反应说来就来,难以隐藏,要不然也不好叫大家跟着担心。 妯娌们都是这样过来的,倒显得她矫情了。 宋明鸢将一瓶药递过去:“要是想吐了,你可以试试这个,清爽酸甜的药丸,可以当零嘴吃的,管用!” 研制助产药的时候,她也没把孕期反应的药落下,就调理孕期浮肿的药都专门准备好了。 尽善尽美,十分周全。 陆五夫人被孕吐折腾得不轻,听到这药有这样的效用,向来情绪浅淡的她眼睛都亮了。 “谢谢鸢鸢!” 她如获至宝。 晚上吃饭的时候,陆五夫人终于不会闻到味就吐了,她胃口大开,吃了满满两碗饭,连老太太特地炖的鸡汤都喝完了,可把老太太高兴得不行。 心里还琢磨着,鸢鸢对付小幼崽果然是有两手的,还肚子里呢,就老老实实了。 这样很好,老太太想。 等她百年之后,家中的孙子重孙都听鸢鸢的话,鸢鸢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 老太太给五媳妇开的小灶,宋明鸢也有,鸡汤用余火煨着,热腾腾的,味道极其鲜美,吹一吹,喝上一口,能一路暖到胃。 陆裴风一开始只给阿鸢挑鱼肉,见阿鸢将他挑好刺的鱼肉夹给动作笨拙的老丈人,于是也默默挑了老丈人的那一份。 等终于挑完准备擦干净手吃饭的时候,一抬眸就看到了自家老爹幽怨的眼神。 想着他最近忙里忙外辛苦了,终于良心发现用公筷也给他挑了一份。 “哥,哥!我也要!”陆裴川不嫌事大。 还在刨饭的几个小崽子齐咻咻抬起了脑袋,动作一致地朝大哥的方向看去。 陆惜瑜坐在椅子上,人还没桌子高,瞅着哥哥姐姐们都停下了干饭,也跟着举起了小脑袋。 “要,要!” 他奶声奶气的,模仿陆裴川将碗举得老高,听到大伙儿的笑声,放下碗羞地扎进了娘亲的怀里。 陆裴风看向冤种弟弟,呵呵一笑:“要什么要,我还能给你嫂嫂挑鱼刺,你连个让你挑鱼刺的人都没有。”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陆裴川萎了。 他看向老爹,希望他给他主持一下公道。 就见陆丰当着他的面给自己媳妇儿夹了一筷子菜:“夫人,多吃点,这道富贵八宝鸡你喜欢吃。” 他笑眯眯夹完菜,一转脸却对他嘲笑:“看什么看,你爹好歹还能给你娘夹个菜,你连想要夹菜的人都没有。” 陆裴川:“……” 一次外向换来终身内向。 陆裴川被孤立了,自打饭桌上被父兄嘲讽之后,不说家里人,他连看狗都是成双成对的,就显得他这个孤家寡人很呆。 他看向铁头,铁头把自己埋进了泥地里。 他看向老虎,老虎绕道走。 “要不然我们俩凑合凑合得了?”他对青海说。 青海吓得连夜跑回了邕州城。 宋明鸢知道青海吃过饭就出发去邕州城的时候,还很感叹:“你的下属真是尽职尽责,大过年给他放假了,他竟然还记挂着手里的工作。” 陆裴风才知道青海回邕州城了,觉得不应该啊,除了长云想在西山塘避避风头,青海他天天想着放假。 不过人确实是去了邕州城,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他还是道:“嗯,我给他加工钱。” 宋明鸢点点头:“大过年的,可别让他在外面饿着了,对了,长云不是回来了吗?怎么今天不见他出门?” 她好奇地问。 早几天就放假了,可她出关后都没怎么看到他的人,以至于早早准备好的漂亮裙子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陆裴风轻咳了声:“他可能生性腼腆不爱见人。” “胡说。” 这话她怎么可能相信,又不是第一天认识长云。 陆裴风躺倒在床上,衣衫半开,他揽住她的腰,眉眼艳色无边,像是只勾魂摄魄的男妖。 “别关注他了,亲我,再问我就要吃醋了。” 低沉性感的声音窜入耳朵里,宋明鸢心跳漏了一拍,差点被美色迷昏了头脑。 她手按在他滚烫的胸膛上,都能感受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如果是平时,阿鸢早就扑上去了,但是在快要化身为恶狼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晕乎乎的脑袋一醒。 最近不宜行房事,她可是揣了崽的! 虽然崽刚刚着床没多久,还未成形。 于是她低头亲了亲男人的脸,翻身从他身上滚到了床里,两眼一闭:“睡觉!” 陆裴风:“???” 前些天还拿着小册子要跟他研究的人,就变得这么清心寡欲了? 还是说他最近懒散了没有例行晨起训练,身材已经变得没有那么吸引人了? 男人陷入了怀疑人生中。 他伸手抱住了媳妇儿,睁着眼睛半晌都没想明白,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让他怀疑自己的人已经睡着了,呼吸间还能听到细微的呼噜声。 不知道睡得有多香。 陆裴风磨了磨牙,最后只能抱紧了她,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 老太太还没起床呢,就听到了楼下挥舞着棍棒的破风声。 自打大家往外面跑之后,她已经许久没听到过这样的动静了,只几个小崽子还会每天按时练上一练。 不过那也都是在吃完早饭之后的。 这会儿天还蒙蒙亮呢,才刚刚听到鸡叫声,她纳闷地起床下地,支开窗户一看。 就见她那大孙子在冷雾之中穿着一身单薄的锦衣将木棍舞得飒飒生风,姿态利落又有劲。 如果是平时,老太太肯定要赞一句漂亮,但一想到今天什么日子,她就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大过年的,他傻了不成?” ------------ 第447章 挺直腰杆做人 老太太百思不得其解,于是穿好衣服,打算下去看看。 她起得早,往常也是这个点醒的,睁了眼便睡不下去了。 一走出小木屋,寒意就嗖嗖往身体里钻。 老太太探出个头:“你不在房间里给你媳妇儿暖被窝在这里干啥?” 能不能跟他爹学学! 老太太觉得鸢鸢之所以不是因为这臭小子才嫁进的陆家,他的不解风情占了很大的锅。 “我睡不着。”陆裴风看到老太太,就收起了手里的长棍。 注意到他眼底的青黑,老太太心一提:“你一晚上没睡?” 陆裴风沉默,听到奶奶十分担忧的语气,他心头一暖,感受到了来自长辈为数不多的关爱。 这厢他以为着,老太太心思却是转了几转,暗想:“这臭小子定然是惹鸢鸢生气被关外头了,为了不显得尴尬,才一早上练武。” 老太太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 她将大孙子放下的长棍重新递到了他手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继续练,我先去生火做早饭了,练不完不给吃饭!” 陆裴风:“?” 虽然不明白老太太的关心为什么如此短暂,但他还是听话地拿起了长棍。 是该多练练了,把落下的都补回来,争取让这具身体早日恢复对阿鸢的吸引力。 这一练,陆裴风就练了半个多月,从大年三十早上到正月十五,几乎天天早晨都能看到他的身影,没有一天是例外。 就连初一早上他都雷打不动先练完。 得亏过年这段时间都是好天气。 看大孙子足足练了半个月,老太太终于坐不住了。 “你过来!” 她偷偷摸摸把孙子喊到一边:“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惹鸢鸢生气了!” 莫怪老太太会这样认为,实在是这些天她总能在这臭小子的脸上看到落寞的神色,且一天比一天明显。 虽然白日里鸢鸢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异样,但这臭小子连着半个月早起,她总觉得出了啥事。 陆裴风垂眸:“我被阿鸢冷落了。” “你说啥?” 老太太以为自己听错了。 见大孙子闭了嘴,她终于反应过来,哦,他小时候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是这死样的。 说一遍绝对不再说第二遍。 老太太见他十分可怜,实在没骂得出来,她顿了顿:“你跟我好好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要是做了什么错事,哪怕是亲的孙子,她这拐杖也要往他身上招呼! 陆裴风说不出来,难道要说阿鸢已经对他不感兴趣了吗? 他跟阿鸢的私事,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是不会拿出来说的,倒不是注重面子,只是因为这事关阿鸢的隐私。 她那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奶奶,阿鸢没有生我的气,我会去问阿鸢的,您别操心。” “那你可得小心着点问啊,要是惹鸢鸢生气,我头一个揍你!” “是。” 陆裴风想,他怎么会惹她生气,他勾引她,她都无动于衷,明明是她在气他。 不过这半个月他都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没找出来,原也是打算今天问阿鸢的。 之所以不着急是因为阿鸢对他态度依旧亲昵,要不然他早就急得团团转了。 于是这天早上,陆裴风吃过早饭,就借着带阿鸢饭后消食的借口,给她披上斗篷,一路牵着她步行至了桃园。 “我……” “我……” 两人站在凉亭里同时开口,对望了一眼,又不约而同说道:“你先说!” “你先说!” 陆裴风无奈叹气,眉眼的落寞散了几分,染上宠溺的笑意:“那就我先说吧!” “阿鸢。”他定定望着她,顿了一下:“你这些天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啊?” 宋明鸢一脸懵住,她什么时候生病了? “你这些天,比平时吃得多了些,还嗜睡,不管发生什么,我想陪你一起承担。” 可以说陆裴风对她的饭量了如指掌,平时阿鸢虽然也会贪嘴,但绝不会一连半个月都是这样的状态。 刚开始还不明显,也就是这几天才让他有了怀疑。 “没有啊,我没生病!”宋明鸢悄悄摸了摸腰间的软肉,还好,没有多胖。 见她不似说谎,陆裴风眉头一松,攥紧了她的手,掌心相贴:“那你最近为什么躲着我?” 宋明鸢眼睛亮晶晶的:“这也正是我要跟你说的事情!” 她这么高兴,让陆裴风这半个月来的郁闷都消了一干二净,他忍不住也跟着弯起了嘴角。 “说来听听?” 他十分配合,甚至微微向前倾了倾身体。 宋明鸢兴冲冲地说:“我知道你这半个月为什么这么苦恼,不过今天之后,你就能挺直腰杆做人了!” 陆裴风:“?” 他为阿鸢也留意到他的情绪感到愉悦,看来阿鸢之所以没有戳破,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啊。 陆裴风唇角微勾,虽然有些不解他以后能挺直腰杆做人这句话的意思,但他的注意力更多的却是放在了阿鸢说他这半个月为什么苦恼这句话上。 心里想着,他便也问了出来:“为什么?” 宋明鸢说:“咱们家成了家的都有自己的崽,就连五婶也怀上了,我看你好几次看五叔的眼神里都带着羡慕。” ……等等!他那是同情! 像是预感到她要说什么似的,陆裴风慌了神。 “正好我也喜欢小崽子,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也是要当爹的人了!” 宋明鸢说完,看向他,就见他像是被这个消息惊喜得懵在当场一样。 于是伸手在他眼前挥了两下,笑眯着眼睛,声音雀跃:“你高兴吗?” 陆裴风:“高、高兴。” “我太高兴了。” 事实证明,嘲笑他人的回旋镖终有一天会扎向自己。 只要一想到半个月前他还在同情五叔,半个月之后,他就成了被同情的那个人,陆裴风就想自闭。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高兴的!” ------------ 第448章 到时候孩子就没了爹 虽说被这个孩子的到来打了个措手不及,但看见媳妇儿高兴的样子,他也只能认了。 作为第一次当爹的陆裴风无比紧张,总觉得怀了孕的她像个易碎的玻璃似的,走哪跟到哪。 不仅如此,还开始跟家里的长辈打听怀孕要注意的事项,天天挑灯研读育儿手册。 提心吊胆,担惊受怕。 宋明鸢没有明显的孕吐反应,反倒他自己把自己紧张得吓出了孕吐反应。 让大家好一顿嘲笑。 听到鸢鸢怀孕的消息,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一早就烧了香,告知老爷子这个好消息。 家里多了两个孕妇,凡事都需要万分注意,不能吃寒凉食物,也不能盲目大补,地面要保持干净,经常走动的地方,要把阻碍的东西移开。 老太太忙活完,听说张老汉家放塘抓鱼,赶紧提溜了菜篮子,前去观望,准备带几条新鲜的鲫鱼回来,给儿媳妇儿孙媳妇儿炖汤。 张老汉是逃难过来的,当时闹了饥荒,是西山塘收留了他,他是养鱼的一把好手,养出来的鱼肉鲜味美,个头还很大。 每次放塘的时候,都会拎上一桶鱼过来给陆家人。 但是这会儿老太太是等不及了的。 她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红光满面,逢人就带笑,亲切问候着:“吃晚饭了没?还没有啊?哦,我就是去看看张老汉放塘,带几条鲫鱼回来给我儿媳妇儿和孙媳妇儿炖汤喝。” “是啊是啊,我儿媳妇儿怀了,孙媳妇儿也怀了!” 她高高兴兴,一路打招呼过去。 没多会消息就传遍了西山塘,大家提鸡蛋的提鸡蛋,抓鸡的抓鸡,带瓜果的带瓜果,一股脑往小木屋送。 张老汉抓了十几条鲫鱼,正要卖给别家的呢,鱼都提溜起来了,一听这消息,赶紧将秤放下。 连连摆手:“不卖了不卖了,鲫瓜子不卖了,我得留着送给少夫人炖汤补身体。” 老太太见此就要给钱,张老汉说什么都不肯收。 老太太就要请他到时候来喝喜酒,听着一叠儿的恭喜声,美得不要不要的。 “咱们什么时候私奔?”被一家老小当成重点保护对象小心翼翼对待了半个月后,宋明鸢终于受不了了,逮到陆裴风就迫不及待地问。 陆裴风正在打水洗自己跟阿鸢的衣服,只要有他在,向来是不会让她碰冷水的。 听到这话微微一顿,眸色正经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互相情投意合,还受到长辈的认可和祝福,私奔不太合适。” 宋明鸢微微睁眼:“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喊我私奔我都跟你去了,我喊你私奔,你跟我说不合适?!” 她一脸震惊加难受,活像他是个什么负心汉。 陆裴风停下帮她搓洗小衣服的动作,可怜道:“你怀孕了,我要是再带着你离家出走去私奔,奶奶和娘会打死我的,到时候孩子就没爹了。” 如果阿鸢没有身孕,他肯定毫不犹豫点头答应。 宋明鸢捏紧了拳头,瞪眼:“哪里有这么多理由,你就是不想陪我去,我怀孕了你要听我的,你不跟我去,我就跟阿爹说你欺负我!” 陆裴风放下衣服,作投降状,一脸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好好好,我去,但是要等我先把衣服洗完。” “你偷偷的,不准跟奶奶和娘她们说,听到没有?”宋明鸢不放心地小声叮嘱。 “我不说。” 得到他的应承,她高兴道:“那你快点洗完,我去跟阿爹说一声!” 今日天气难得有些暖和,晒得人暖洋洋的。 周老爷子一早就拿上了钓鱼杆和小板凳,到河里钓鱼,外孙媳妇儿最近喜欢吃鱼,鱼汤吃腻了,特别喜欢吃河里捞上来的小鱼。 处理干净之后往油锅里一滚,炸得金黄酥脆,连鱼骨头都酥化了,吃着就香酥美味。 他老人家得闲,正好过来钓钓。 然而钓了一早上,鱼饵去了一大把,一条上钩的都没有,也是纳了闷了。 周老爷子看不见的河底下,鱼群惊慌乱窜,亡命奔逃,被两道黑影围追堵截得像是无头苍蝇一样,闹翻了天。 但河面依旧平静祥和。 宋烛和铁头对着鱼群前后夹击,赶尽杀绝,一兜兜小鱼往早就准备好的鱼篓里装。 看到垂下来的鱼钩绳,还拽了拽。 无聊到昏昏欲睡的周老爷子顿时精神一震,来了! 他看准时机,在鱼漂沉下去的时候猛力一拽,面红耳赤,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看到荡起的巨大水波,他激动极了。 大鱼!肯定是条大鱼! 凭他多年钓鱼的经验来看,这次上来的绝对是条大货! 秉持着头可断,鱼线不能断的原则,周老爷子跟上钩的大鱼你来我往拉扯了一番。 终于将鱼拽到了边上,就在他准备抄网的时候,水面突然破开。 四目相对的瞬间,周老爷子吓得差点驾鹤西去。 “我的鱼,我的鱼!”他急得跺脚,一张老脸皱起,俱是肉痛。 宋烛从背篓里摸出了一条小鱼:“鱼!” 白激动了。 周老爷子气得想拿鱼竿子敲他。 “这么冷的天你往河里钻干什么!还不快上来,都是要当姥爷的人了,也不知道注意点!” 宋明鸢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阿爹跟铁头站在河边挨训,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把周老爷子给气得不轻。 “外公,阿爹!” 一看到女儿,宋烛就献宝似的把捕捞到的小白条送到她面前,他最近已经在慢慢恢复了,不再像之前一样,破坏力极强,看到什么都想创两下。 宋明鸢弯眸:“阿爹真厉害!” 她手一伸,用灵力将他身上的湿衣服烘干了。 看到周老爷子鱼篓空荡荡的,她忍着笑:“阿爹,你怎么能把外公的鱼赶跑了?下回可不许往河里跑了,你可以跟外公一起在岸上钓鱼。” 周老爷子对此十分认同:“可不是,这大冷天也不嫌冻得慌,赶明儿我多拿一根钓鱼竿来,在岸上钓。” “小鸢先带你阿爹回去,外公还要在这里多钓一会儿,你别在外面吹了冷风。” 周老爷子心里还记挂着鱼儿呢,都说贼不走空,就算是条小鱼毛,也要钓上来装装样子。 没有宋烛跟铁头两个绊脚石,周老爷子对接下来的钓鱼十分有信心。 ------------ 第449章 妖盗千变万化 宋明鸢没有打扰他的兴致,给老爷子指了哪里鱼点多之后,留下铁头看护,便带着宋烛回去了。 “阿爹,你知道还魂草的种子在哪里吗?”她放缓了脚步。 原也只是抱着尝试的态度问一下,并不抱希望,毕竟阿爹现在都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又怎么会知道还魂草的下落。 古籍上记载,还魂草有可以让泯灭的魂灵重新凝聚的力量,虽然只是微乎其微的希望,但她仍然不想放弃。 她记得唯一的一株还魂草在阿爹的手里,当时他为了给阿娘一线生机,带着还没满周岁的她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了还魂草。 他们用了,但是超过了时限,并没有能救到阿娘,这也成了阿爹心里的遗憾。 还魂草还结了一颗种子。 如今阿妍死去还没超过七年,只要她能在第七个年头到来之前把还魂草种出来,就还有机会。 纵使机会渺茫,连她都不确定最后的结果,但她还是想尽力一试。 在此之前,宋明鸢已经问过阿爹许多遍了,原以为他仍然和之前一样一无所知。 却不想,他停了下来,沉着粗糙的脸想了想,有些委屈地说道:“苍冥抢走了,他还毁了我给小鸢儿的玩具。” “阿爹乖,女儿会亲手打碎它的骨头的,我们把它的骨头拿来做风筝好不好?”宋明鸢笑意不及眼底。 联想到苍冥利用阿爹当灵源供应整个鬼门运转,她就想把它剁碎了喂狗。 如果不是鬼门遭到重创,只怕他们会吸干阿爹的血。 “好,阿爹要个大狗头风筝。” “那阿爹乖乖在家等我回来,每天听奶奶的话按时吃药,我去把苍冥的头拧下来给阿爹做狗头风筝。” 宋烛犹犹豫豫的,不太情愿:“你几时回来?” 宋明鸢说:“我什么时候把苍冥的狗头拧下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即便不成,也要先把还魂草的种子拿回来。 “那阿爹要是想你怎么办?”宋烛老大委屈了:“不能带着阿爹一起去吗?” 宋明鸢差点就要忍不住答应他了,但还是坚定地说道:“不行,你去了苍冥就不出来了。” 她给他小指上绑了根红绳,笑盈盈道:“阿爹要是想我了,就勾勾手指,我就回来看你了。” “那好吧,你要让你的小夫郎好好照顾你,不然阿爹就给你换一个。” 宋明鸢:“……” 为了不让陆裴风被换掉,她连连点头应声:“您放心,我肯定把他当成仆人使唤!” 离开西山塘的时候,宋明鸢照例给老太太留了话,只不过这回却不是让陆裴风留的,而是她自己留的。 她用留音海螺录了一句话:“奶奶,我带着您大孙子去私奔啦,您好好保重身体,等我回来!” 录好放在老太太床头,小两口就背着人偷偷离开了西山塘。 老太找不见人,已经会找留音海螺了,听到鸢鸢的声音,她把海螺捂在了耳边,一迭声应着:“哎哎,奶奶晓得了,你在外面也要照顾好自己。” 像是对方能听见一样。 老太太叮嘱了许多话,从房间里出来之后,扭头却是召开了声讨大孙子的家族大会。 陆裴风还不知道家里人要合伙商量讨伐他的事情,他只知道这次带阿鸢出来,这顿打是在所难免了的。 虽然实际上是阿鸢把他带出来。 但是谁带谁不重要,谁挨打才是注定的。 他没舍得搅了阿鸢的兴,挨打就挨打吧,又不是没被打过,他小时候天天挨老爷子的打。 这样想着,他放平了心态,专心牵着阿鸢逛起了西楚京城的长街。 临近三国盟会,大街上极为热闹,随处可见奇装异服的他国使臣。 宋明鸢注意到,这些小国使臣里还有许多眉清目秀的男子,估摸着是西楚老贼好男色的消息传出去了,都纷纷上赶着巴结呢。 如今北魏衰落,除开一个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大辽,西楚已经成了当之无愧的强国。 哪怕之前宋明鸢将西楚皇宫偷了一遍,但也靠着地方的补给迅速缓了过来。 宋明鸢走在热闹的长街上,一点都看不出来西楚皇宫曾经被她闹过一遍。 距离三国盟会还有几天的时间,宋明鸢索性找个客栈先住了下来。 “你说西楚皇帝是什么意思?距离五年一次的三国盟会还有一年,他怎么提前通知我们召开了?” “有可能是跟那妖盗有关,你可能不知道,西楚皇帝如今已经是一个废人了,西楚皇宫还被盗了一次,连西楚二皇子闻人杰都被害惨了,只怕西楚皇帝做梦都想要那妖盗的人头。” 听着隔间的窃窃私语,宋明鸢耳朵动了动,她如今的名头竟如此响亮吗? “说起这个,我倒是有一件西楚皇室的秘闻。” “你知道西楚皇室是因为什么倒大霉的吗?就因为西楚二皇子路上捡了个貌若天仙的姑娘带回了府,还想将之用来献给西楚皇帝,你猜怎么的,那姑娘竟是声名大噪的妖盗!” “她当天晚上就迷晕了闻人杰,给他乔装打扮了一番送到了西楚皇帝的床上,嘿嘿,我听过扒灰的,听过弟继兄嫂的,还没听说过父子也能睡到一起的,真是新鲜!” 听的人大为震惊:“他们成了?” “可不,那闻人杰第二天还是被抬出来的,这告诉我们什么?以后见了漂亮女人就得绕着走!” “那妖盗千变万化,指不定变成什么模样,要是得罪了她,不敢想下场有多惨。” “北魏皇帝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被三番五次光顾,一介皇帝,只差没成乞丐了,我三年前去过一趟,那寒酸的呦,连我们这些小国都不如,我们好歹还能吃上山珍海味,他们那是顿顿白粥加野菜。” “听说那北魏皇帝年前就被刺客杀害了,连葬礼都没钱大肆操办。” 可怜,实在太可怜了! 得罪了谁也不能得罪妖盗! ------------ 第450章 他们不正常 “我猜这次将三国盟会提前,是西楚皇帝为了联合诸国对抗妖盗,拿我们这些小国当炮灰。” 妖盗搜刮了那么多财物,就像是个移动的宝库,西楚皇帝跟妖盗又有深仇大恨,没有理由放过。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们这次来西楚参加三国盟会,当真是进退两难了。 隔间安静了一瞬,气氛似乎有些凝重。 “早知道咱们就找个借口推脱掉这件事情好了。” 也不怪他们会有如此忧虑,若西楚皇帝果真一力主张联合起来对付妖盗,他们这些依附的小国岂敢反对,只能被迫参与进去,要不然就是得罪三国。 往好了想,就算真有那个实力降伏妖盗,他们能得到的好处也是微乎其微的,大头肯定是西楚北魏和大辽这三国拿。 这就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事情还没到这样的地步,且不说这只是我们的猜测,就算西楚皇帝真有这样的想法,他也得先说服北魏和大辽。” “你说得对,北魏……北魏就先不说了,大辽,妖盗可是从没犯过大辽,就看大辽是什么态度了。” 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大辽也是持反对意见的,这样他们就不那么显眼了。 许是心事重重,接下来谁都没有说话。 宋明鸢这边饭菜已经送上来了,想到刚才隔间听到的对话,她问陆裴风:“如果西楚跟北魏还有大辽联合起来,咱们要如何应对?” 陆裴风将藤戒里阿鸢喜欢吃的菜一道道往外端,他点的份量很少,只把客栈上的菜清空后,将碗整齐地叠放在一边。 听到阿鸢的问话,他思忖片刻,才启唇说道:“他们确定结成同盟,也需要为进犯曦月做准备,在此之前,曦月的军队会先一步将北魏占为已有。” “这样,咱们只需要对付西楚和大辽的联军便好了。” 北魏皇室已经失了民心,只要他们曦月造好势,就能让北魏子民纷纷倒戈相投,迎陆家军进城。 拿下北魏这点信心,陆裴风还是有的,不过想要对付西楚,却不像对付北魏那么容易,大辽不可能看着他们一家独大。 但是这次大辽要是敢参与进声讨阿鸢的队伍里,那么大辽也别想置身事外。 宋明鸢没有针对过大辽,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大辽真得觉得日子过得太舒服了需要一点刺激,她也不是不可以到大辽一游。 她问陆裴风:“隔壁的是哪一国人?” 在来西楚之前,参与三国盟会的名单就由墨阁交到了陆裴风的手上,不说对参与的人了如指掌,基本信息他还是清楚的。 陆裴风回道:“听口音,像是南越人,南越是一个依附西楚生存的小国,国土不足北魏的十分之一大。” 那确实挺小的,要知道北魏国土面积是仅次于西楚的存在,以前北魏排第二,与西楚相差无几,但自从狗皇帝将七城割让给西楚谋算陆家之后,西楚取代北魏一跃升到了第二,成为仅次于大辽的第二大国。 如今北魏实力一落千丈,若非之前西楚大军军械粮草被盗国库被搬空,北魏只怕要大面积沦陷了。 宋明鸢看他:“咱们今天晚上去会一会他们!” 都不需要多说,陆裴风就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了,他一边布菜,一边笑应:“好。” 南越国来的使臣,是他们国的大王拓跋木,还有几个随行的言官。 他们就在客栈落脚,因为担心三国盟会的事情,连晚饭都没吃几口。 “要不然咱们过几天还是称病不去了吧?” “不妥不妥,人都到这里了,要是不去,恐怕会遭西楚皇帝记恨。” 言官们愁眉苦脸,思来想去,顿时心生一计:“大王,要不然咱们假装遭遇刺客,您重伤昏迷,如此,他们为了推卸责任,必定不会追究您是否出席了三国盟会。” 一国之主在西楚的地界上遭到刺杀,这是西楚的失职,哪怕是出于补偿,西楚也不能强制要求南越参与到三国盟会上来,毕竟这事非南越主观不愿参与,是西楚看管不利在先,他们占理。 坐在椅子上的拓跋木高兴地一拍大腿,眼睛都亮了:“此计甚妙!本王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 出主意的言官汗颜:“大王先别着急着开心,这事能不能成,还得看您,想要在西楚的地盘上瞒过西楚皇帝的眼睛,安排刺客假意中伤,恐有些难度。” “而且如果是糊弄了事,是瞒不过去的,到时要是被发现有意安排,只怕会彻底把西楚得罪,咱们南越国小力微,对于西楚只可交好不可交恶,所以只能委屈大王挨上一刀了。” 拓跋木咬了咬牙:“如果能保下南越,便是挨上一刀又有何惧,便依计行事!” “你这几天且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保密性高的组织适合接手这件事情,一定是要跟西楚没有关联的。” 他不敢用自己的人手,怕露了端倪。 “是,大王!” 找到解决的办法之后,南越使臣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微微露出了些松快的笑意。 就在他们准备劝说大王早些休息退下去时,一道清凌凌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两道人影,男子高大笔挺,女子纤细窈窕,他们站在光影交接处,几乎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若不是突然出声,房间里根本都没有人察觉到他们的存在,连他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什……什么人!” 南越使臣一下就慌了神。 他们警惕地护在拓跋木身边,就着黯淡的灯光看去,只看到了两张陌生的不太出彩的面孔。 但是那男人即便是隐藏在黑暗里,冷冽的气息依旧让人感受到了浓浓的威胁。 倒是那女子笑意盈盈的,看着没什么威胁的样子。 但是正常的哪有进屋都不知道的,看他们的样子就像是在那里站了许久,他们不正常啊! 南越使臣慌得一批。 他们是想找刺客没错,但并不是真的想碰到刺客啊! ------------ 第451章 占大便宜了 留意到他们惊恐又防备的眼神,宋明鸢十分无害地笑了一下,缓步走到旁边的空椅坐下。 “不要这么见外,我们是来帮助你们的人。”她声音轻缓,泛着笑意的眸光从他们满是警惕跟戒备的脸上划过,带着些许不认同:“你们不过是不想参加三国盟会而已,这又不是什么很难实现的事,哪里需要捅自己一刀,对自己未免也太狠了。” 南越使臣悄摸比较了一下已方与对方实力,看着执剑站在年轻女子身边的冷面男人,怎么都不像是他们惹得起的样子。 毫不意外的说,他一个就能打他们三个。 就在他们设想了许多种死法惊慌失色的时候,宋明鸢又道:“捅伤自己还得花钱去治,又花钱又遭罪。” “不如这样。”她笑开:“你们把卖凶的银钱交给我,我替你们解决这件事情,并且保证西楚老贼不会追究你们的过错,怎么样?” 什么?这天底下还有这等瞌睡送枕头,雪中送炭的大好事? 众人被她的话给砸懵了,半信半疑问:“我们要怎么相信你?” 他们犹豫不决,只怕上了这条贼船,最后翻了船。 这两个人来历不明,要是转手把他们给卖了,他们岂不是死得很惨? 所以绝对不能这么轻易答应她! “可是。”宋明鸢顿了一下,随即唇角渐渐扬起:“你们就算不相信也没有别的选择啊,难道你们想我用特殊手段照顾你们?” 她有些为难:“不过如果你们有这种需求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帮你们一下。” 南越使臣:“……” 他们怕不是碰上强盗了吧,还能有这样强买强卖的吗? 赤裸裸的威胁还能扭曲成帮助,她真是厚颜无耻啊! 俗话说威武不能屈,但是俗话又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思忖片刻,南越使臣终究还是决定小心翼翼对待这件事。 拓跋木擦了擦脑门的虚汗,期期艾艾地问:“不知……阁下可否告知用什么样的法子?” 万一她要是跑去给西楚皇帝杀了呢? 他偷偷看了两人一眼,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那男的一看就是对她唯命是从的样子,指不定她一句话的功夫,他就提刀去西楚皇宫找闻人仇了。 这样一想,拓跋木就觉得脑门发凉。 宋明鸢发现这人挺能屈能伸的,要不是刚才听到他毫不犹豫选择卖凶捅自己,她都要以为他是个什么胆小如鼠的人物。 看他们识趣,便说道:“跟你们刚刚的法子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让你们南越成为受害者。” “只不过我的法子不用你们用自残的方式来实现,而且也能证明你们的无辜,这笔买卖一定很划算,要是达不到目标,我就把钱退给你们。” 拓跋木战战兢兢地问:“不是杀了西楚皇帝?” “当然不是。”宋明鸢正色道:“杀西楚皇帝是另外的价钱。” 拓跋木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不是就好,不是就好,他有些好奇。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要知道这是件有可能得罪西楚皇帝的事,虽然不知道她打算用什么法子,但是想必也不会太好办。 莫非她实在缺钱? 宋明鸢:“我这人天生善良,乐于助人,也就是看你们为难,才打算帮你们一把的。” “……” 如果不是她刚刚还在威胁他们,他们差点就信了,实在让人难以置信一个姑娘能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来。 事到如今,已经是赶鸭子上架了,除了答应,他们没有第二个选择。 且不说眼前的情况由不由他们做主,便是花钱雇人,也有难以预知的风险。 反正都是有风险的行为,倒不如自保信她一回,至少不用马上被捅一刀。 拓跋木没什么出息地想着,若不是迫不得已,傻了才会让自己挨刀。 虽然他皮糙肉厚,但他不傻。 他有些担心地问道:“那要多少钱?” 他担心对方狮子大开口,毕竟是个人都知道他们南越富有。 宋明鸢伸出了一根手指。 紧张不已的拓跋木顿时松了一口气,看宋明鸢的眼神都亲切了几分:“行,那就一万两吧!” 宋明鸢:“?” 原本想说一千两的她默默收回了手指,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了一会儿,默默闭上了嘴巴。 奶奶说,占大便宜的时候切莫声张,自己知道就行了。 但是她还是想说,占大便宜了呀! 这哪里是小国,这分明是有钱国! “合作愉快!”她怕他们反悔,飞快地说道。 完了之后还一脸真诚:“下次有什么困难记得还来找我,除了让你们南越变成第一强国之外,哪怕你们想要西楚老贼的命,我都可以想办法帮你们取来。” 拓跋木吓得连连摆手:“不妥不妥,这事不妥!你千万不要有这样的念头,我们南越还要靠着西楚的庇护生存呢,要是西楚老……那老皇帝没了,我们南越也要遭受到损害的。” 宋明鸢沉默了片刻,问:“你们向西楚交了多少保护费?” 拓跋木说:“我也不知道,这事是下面的官员管理的,我从来不关注这样的事情。” 这是什么壕言壮语! 宋明鸢震惊。 使臣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才跟拓跋木说道:“大王,咱们每个季度都需要向西楚交纳三百万两的保护费。” 什么保护费还要按季度交!真是丧心病狂! 她看着南越使臣,总觉得他们全身上下都冒着令人心情愉悦的金光。 “你们一年要交多少季?” “四季,三个月为一季。”南越使臣见她脸上没有不快,才敢继续说道:“刚开始我们是按年交的,但是西楚皇帝说为了保护我们不受别国侵扰,花费了很大的力气,让我们看着办,我们心里过意不去,主动提了按季交。” 一年!四季! 一个季度三百万,四个季度就是一千两百万,西楚老贼是乌贼吧,怎么能这么黑! 宋明鸢痛心疾首。 这分明就是欺骗纯良无辜啊! ------------ 第452章 三国盟会 看到她表现出来的心疼模样,南越使臣还怪不好意思的:“我们南越除了钱,别的都一无所有,只要不是算计我们南越的国土,花点钱能买平安,其实没有什么的。” 宋明鸢问:“所以你们不参与围剿妖盗,是因为你们太过富有了吗?” “算是吧,主要是不想帮人白干活还分不到钱,我们南越是挖矿的,信奉的是一分劳动一分收入。” 她认同地点头:“那确实,西楚老贼就是个黑心的,帮他干活,你们很可能被卖了还帮他数钱。” “这次幸亏你们认识到了他的险恶面目,要不然只怕是被坑惨了!” 这话一出,南越使臣们就感觉像是碰到了知音,纷纷诉起苦来:“可不是!我们可是交了保护费的,他还想拉我们去淌这趟浑水,那不是把我们往火坑里带吗?” “还好我们虽然钱多但人不傻,早早识破了他的阴谋,我猜他就是被妖盗偷了国库,想借此机会打我们南越的主意呢!” “但凡我们跟妖盗两败俱伤,咱们的资产跟妖盗的宝库全都落他们手里了!” 他们越说越是气愤。 “真是太可恶了!”宋明鸢义愤填:“你们放心,这件事情我绝对帮你们办得妥妥的!” 许是因为有了心灵上的共识,南越国使臣看她也不像是坏人了,还很感动地说道:“你人真是太好了,我为我们刚刚对你的误会感到抱歉!” “如果这件事情成了,以后欢迎你到南越来游玩啊,我们南越境内好玩的可多了,只要你来,衣食住行对你全部免费!” 他们清澈又信任的眼神,让宋明鸢心虚得不行,实不相瞒,在来此之前,她还想当一回强盗来着。 不过从现在起,他们就是她远在异国他乡的朋友! 他们虽然与西楚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根绳上的,但是他只是想要保护自己,有什么错! 有错也只是西楚老贼的错! 只要她争取早日把他取而代之,他们就不会上当受骗当冤大头了。 对于这次的任务,宋明鸢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 三国盟会这日,宋明鸢跟陆裴风化身成南越国使臣,堂而皇之出现在了西楚皇宫里。 她乔装成南越国王拓跋木,陆裴风作为其中一名使臣陪同在侧。 递交完从拓跋木那里顺来的请帖,宫侍便带领他们到了举办筵席的庆阳殿,指引他们到早就安排好的南越席位上入坐。 周围已经到了不少人,与南越国一样,都是周边小国受邀前来的。 宋明鸢环视一圈,人已经基本上来得差不多了,早的提前半个时辰就来了。 上首是独属于西楚皇帝的座位,下首设了三席,其余人皆位列其后。 宴席还没开始,周围就先寒暄上了,恭维声和交谈声不绝于耳。 宋明鸢和陆裴风坐在位置上,应付了几个前来套近乎卖穷搏同情的人后。 北魏和大辽的人才姗姗来迟。 宋明鸢在北魏的队伍里看到了李玄英,与他一起的还有丞相齐旬,他是以北魏新帝的身份出现的,顺安帝驾崩后,他就登基成了新帝。 如今北魏皇室血脉凋零,即便朝中有反对的声音,也只能推举李玄英上位。 大辽派出来的人是当今皇帝的胞姐盛凌长公主,她莫约三十多岁的年纪,盛装打扮,气度雍容。 目不斜视地走进来,只给上首刚刚入坐的西楚皇帝微微欠身一礼,便走至了左侧的席位上入坐。 李玄英对她无视北魏的态度感到不满,但是这会儿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关注这些微末的小事了。 他的心神都在大殿入坐的人里,他有预感,那妖盗和陆裴风必定会来的。 但是李玄英看了一圈,都没看出来他们究竟潜伏在何处,只能心神不宁地收回目光。 恰好这时西楚皇帝闻人仇注意到了他,念及今天最主要的目的,便关切地问了一句:“贤侄这手是怎么了?前些日子北魏大丧,你父皇不幸遇刺离世,朕对此深感痛心,不知道这刺客如今抓到了没有?” 按理来说,李玄英是北魏的新帝,身份上跟西楚皇帝是平起平坐的,这句贤侄倒是让他的身份落了下乘。 虽有不满,但李玄英却不敢表现出来,毕竟如今的北魏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根本得罪不起任何人。 他得认清这个事实。 顾忌着妖盗可能在场,只含糊道:“这手臂是为父皇挡刀时被刺客所伤,那刺客逃出城便不知去向了。” “要是你们守卫森严一些,也不至于出了这档子祸事。”闻人仇叹息一声,满目同情:“不过这事也不能怪你们,若非妖盗祸乱,你们北魏泱泱大国,又岂会连个小小的刺客都防不住。” 李玄英脸黑了,说得好听,这岂是他想防就能防的,他们西楚再厉害,还不是一样被妖盗搬空了国库,闹出了父子乱伦的丑闻。 这难道是因为他们守卫不森严吗? 李玄英很想讽刺西楚老贼两句,但终究只能将这口气憋在心里。 那妖盗确实可恨,如果可以,他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让她将搬空北魏的全都吐出来。 只不过他还没傻到被西楚皇帝三言两语挑拨去当这个出头鸟。 那妖盗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盯着呢,如此招仇恨的话,他可不敢说。 看到李玄英难看的脸色,闻人仇只当他是郁气难消。 不过生气好啊,北魏对妖盗越是痛恨,今日这事就越是容易办成。 在闻人仇看来,北魏是他今天最容易说服,也是最容易跟西楚结盟的国家,没有之一,毕竟他们有着相同的遭遇,都与妖盗有着深仇大恨。 众人都入坐后,西楚皇帝并没有马上宣布宴席开始,而是拍了拍手,先安排了一支歌舞给众人解乏。 舞女们相貌都只一等一的出挑,水袖善舞,身姿婀娜,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举手投足间风情尽显。 同为女人,盛凌长公主对此根本不感兴趣。 她留意到了旁边的空位,眉头皱了皱。 西楚是东道主,坐首位她没话说,走下坡路的北魏跟他们大辽平起平坐,她也勉强能够容忍。 但是这空出来的位置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谁有资格跟他们大辽同坐一列吗? ------------ 第453章 联合共抗妖盗 盛凌长公主微微眯了眯凌厉的凤眸,面露不悦之色:“不知道贵国皇上多设一个空位在这里是何用意?难不成还有人没到?若是如此,让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等这一个,此人架子未免也太大了。” 她嘲讽的声音一响起,众人也才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个空无一人的席位上。 对比起其他坐满了人的,那处确实显眼了些。 只不过在场之人除了盛凌长公主敢公然提出来,没一个人敢开这个口。 此刻见盛凌长公主提出来了,也都纷纷好奇这迟迟未到的人是谁。 闻人仇对她的质疑声感到不满,但是念及今天三国盟会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压下那一丝不快,缓和了脸色。 “盛凌长公主稍安勿躁,既然能受邀前来,自然是我西楚最尊贵的客人,一定不会让长公主白等的。” 听到闻人仇这样说,盛凌长公主也不能抓着这件事情不放,她是来参加三国盟会为大辽谋取利益的,可不是来树敌的。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能值得他们等。 宋明鸢对此倒是有几分猜测,今日可以说除了南越,受邀的人基本都到场了,诸国坐无虚席。 只有大辽与北魏中间的位置还是空着的,能与大辽北魏平起平坐的国家,除了西楚便找不出来第二个了。 也就是说西楚所邀请的不是一个国,而是一个人,这个人能力斐然,甚至能达到跟大辽和北魏平起平坐的程度,西楚对此十分重视。 除了跟李玄英有交集的鬼面人,宋明鸢不做他想,就是不知道来的人会是谁了。 思忖间,一舞即毕,便见闻人仇挥手让舞姬们退下,笑着执起席上的杯盏对着座下众人示意。 “感谢诸君不远万里来参加这次的三国盟会,在宴席开始之前,朕有一问,不知谁能替朕解惑?” 见此,席间众人都放下了杯盏。 大辽和北魏没有动作,但底下却不乏有巴结西楚的小国,纷纷恭维道:“皇上但说无妨,如能为您解惑,是我等的荣幸!” “是啊是啊,在坐这么多人,都是诸国的精英良将,大家集思广益,肯定能为皇上解惑。” 这话说得精妙,不但没让西楚皇帝的话冷下来,还把众人都夸了一遍。 西楚皇帝果真十分愉悦,目光从一众人身上扫过,说道:“昔日有炎武帝穷兵黩武,带领炎军灭三国,屠戮三国皇室,武统天下,成一家之大,不知道诸君对此有何看法?” 大家都不明白闻人仇这一问的用意,假意喝了一口酒,都不敢冒然开口作答。 史书工笔之下,都是对炎武帝大加盛赞的,西楚皇帝这么问,难道是对一统天下有什么想法? 如果没有,他问这话又是何意? 众人心思各异,只有盛凌长公主冷笑一声,神情轻篾,对此十分不以为意:“炎武帝固然立下不世战功,为炎国开创了盛世,但作为战败方,若是足够团结,又岂会被一国所灭?” “他们蠢就蠢在看不清楚形式,互相猜忌,不会抱团共同抵抗炎军。” “长公主言之有理。”闻人仇抚掌大笑:“圣人有言,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我们如今面临的局面,与当年三国面临的境地何其相似?” 他收敛了笑,露出几分阴郁的神色:“那妖盗先是祸乱北魏,让北魏由盛转哀,继而又对我西楚下手,如今与陆家占我西楚六城吞下北魏南边好几座城池,建立曦月,若是继续纵容下去,诸君猜我们会不会落得跟三国一样的下场?” “我西楚之所以将三国大会提前,实乃不得已之举,那妖盗能力不凡,非一国之力可以抗衡,我们只有早日联手,才能扼制其威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言辞恳切,一派早就预料到了危机,不忍大家被蒙蔽浑噩度日,最终招致灭国的下场。 在他说出炎武帝的时候,宋明鸢就猜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冤枉得很,除了北魏和西楚,她可没准备对别的国家下手。 不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要是参与进讨伐她的队伍,那她也不介意让他们体会一下北魏的疾苦。 盛凌长公主也听闻过妖盗闹出来的祸事,对这样的存在,心里说不忌惮肯定是假的。 北魏和西楚先后遭殃,她总觉得下一个就会轮到他们大辽了,这是万万不能容忍的事! 不过她也没急于表态,只看向西楚皇帝:“你既然都说了那妖盗能力不凡,又怎知道我们联合起来会是她的对手?” “她的能力就不用说了,那陆家又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你们北魏和西楚花了这么大的代价,不也还是没把他们弄死?” “说起来那陆家之所以能建立曦月,其中还少不了你们北魏和西楚的推手。” 盛凌长公主嘲讽地笑了下。 联手都针对不死陆家,还让人家占地举兵夺去了边城,说句废物都是高看他们了! 陆家的存活,就是在打北魏和西楚的脸,这件事被盛凌长公主公然挑开,让闻人仇和李玄英都觉得颜面无光,一阵难堪。 “现在不是追究谁的责任的时候。”西楚皇帝沉下了脸:“曦月建立乃是事实,他们野心勃勃,意在天下,我们若是再不采取措施,等他们发展起来就更加难以对付了。” “联合起来确实不能完全保证将妖盗一举制服,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为此,朕特地请来了一位能与妖盗相抗衡的助力,有他襄助,我们至少能与妖盗有一敌之力。” “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对付妖盗的办法!” 西楚皇帝心生贪婪,妖盗暗中窃走金银财宝不计其数,只要曦月灭国,那么这些东西就全都归西楚所有。 他只想独吞,不想分赃,这些人不过是他对付妖盗的棋子。 仇他要报,钱他也要拿! 盛凌长公主不知道闻人仇阴暗的心思,听到他说能请到助力,下意识就将对方跟迟迟未到的人联系起来。 难不成西楚真的能请来这样的能人? 念头刚刚落下,一道声音便从殿外传了进来。 “让诸位久等了。” ------------ 第454章 很难不怀疑你们的实力 众人纷纷回头看去,就见一个年轻男子从殿门口姿态从容地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白衣,戴着银色面具,看着有几分温文尔雅的气度,像个书生,不过一张面具却给他增添了几分神秘。 他的声音不大,却精准的传进了每个人的耳里,叫人心中惊异连连。 宋明鸢正端着酒杯浅酌,她怀了身子后家里人不让她沾酒,哪怕果酒也不行。 如今行走在外,这她哪里忍得住。 于是小小偷喝了两口。 哪里想到入口却是温水的味,她差点皱起脸呸了出来,借着袖子的遮挡狠狠拧了陆裴风一把。 陆裴风一脸无辜。 两人暗斗之间,白衣面具男已经缓步走了进来,他迈的步子不大,却转瞬即至,快得犹如一道残影。 等众人回过神时,他已经站在了空置的席位旁边。 盛凌长公主收起了之前的轻视,眸色变得郑重起来,显然被他露的这一手震住了。 西楚皇帝向众人介绍:“这位就是朕请来的贵客,有他相助,我们对抗妖盗便能有极大的胜算,扼杀曦月完全不是问题。” “不知道这位是?”盛凌长公主目光落定在白衣面具男身上,目光中含着打量。 如果他真的有能力能成为他们对付妖盗的助力,也不是不能结盟。 白衣人面具下的嘴角便扯出一抹阴翳的弧度:“在下乃鬼门门下使者白亦辰,曾领携鬼面人与妖盗对战过,不幸战败,此次前来参加三国盟会,只为与大家联合起来共同对抗妖盗,一雪鬼门之耻!” 顿了顿,他又说道:“希望大家能不计前嫌,毕竟,我们的利益和目标是一致的。” 鬼面人这几个字一出,众人当即就变了脸色,心中惊骇,他们都记得鬼面人在西楚和北魏制造过什么样的惨绝人寰的景象。 没想到西楚皇帝竟然把这样的人请来了! 也不知道对妖盗恨成了什么样,竟然连这样的家国血债都能放得下。 “我西楚愿与这位使者联合倾力对抗妖盗,不知道诸位意下如何?” 闻人仇像是丝毫不在意他们震惊的脸色,笑眯眯地问询。 他当然知道与鬼面人为伍意味着什么,但是这些都不敌他想要灭杀妖盗的决心。 身为一国皇帝,却让他成为一个站不起来的废人,这是他一辈子的耻辱! 不灭妖盗,不解此恨! 宋明鸢对白亦辰这个名字,可谓是熟悉得很,她跟他甚至见过不止一次的面。 第一次是在不夜饴舍,第二次是在幽连城,第三次是在邕州城醉云楼,当时她正在追杀苍冥。 她一直都觉得这小子的身份不简单,没想到竟然跟鬼门有关,鬼门使者么? 正想着,便见盛凌长公主从坐席上站了起来:“我大辽愿意加入!” “我契尔也愿意加入!” “还有我丹宁!” 她一出列,底下有许多小国也纷纷站起来出声应和,基本上都是跟西楚和大辽交好的。 闻人仇对此很是满意,只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跟妖盗有血海深仇的北魏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声。 他看向李玄英,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了些,也不叫贤侄了,而是直接道:“不知道北魏意下如何?你们别是被一个妖盗吓破了胆子,连对付她的勇气都没有了吧?” 闻人仇的话,将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李玄英身上,等着他表态。 察觉到他们的目光,李玄英才像是回过神来一样,从周围的宫侍身上收回目光。 他犹豫了半晌,实在没有看出端倪,觉得那妖盗大概率是没有出现在三国盟会上。 要不然白亦辰代表鬼面人现身,她怎么可能坐得住,要知道,她可是奔着鬼门来的。 这样想着,李玄英心神定了定,抬头看向闻人仇,强笑道:“怎会,那妖盗害我北魏沦落至此,这仇自然是要报的,只不过待得那妖盗被降服之后,我希望能取回北魏失窃的所有东西。” “如果诸位能答应这个条件,我北魏也愿意倾尽全力对抗妖盗。” 西楚皇帝还没说话,大辽使臣便不乐意了:“依你们北魏如今的国力,想要对付妖盗,也只会是我们大辽和西楚出更多的力,你开口就要讨回全部,我们大辽难不成要帮着你们白干活吗?” “那妖盗敛去的财物不知凡几,你怎分得清是你北魏的还是西楚的,依我看,这些财物就应该均分,谁出的力最多,谁拿大头!” 其余人也跟着纷纷说道:“就是,我们虽然除掉妖盗的目标是一致的,但不能因为你们被妖盗祸害更深,我们就要让着你们吧?” “说得没错!哪来那么大的脸!要是你们北魏有能力降服妖盗,想要拿回你们损失的东西,我们绝无二话!” 宋明鸢看着他们为分赃多寡争得不可开交,都忍不住想笑出声,真是难为西楚老贼选了个好典故,甚至告诉他们要以此为鉴,结果呢? 同盟还没结成,就先一步闹起了内讧,真是精彩! “对我的财物分配欲这么强,你们不如来问问我的意见。” 轻飘飘带着些笑意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大殿里,让争执的声音全都戛然而止。 众人一阵惊慌。 “谁!是谁在说话!” 他们都辨不出声音所在的方向,只能抓瞎一样抬头四下观望。 对于这道噩梦一般的声音,李玄英可谓熟悉得不得了,只一下就白了脸。 妖盗,是那妖盗,她来了! 本能的恐惧让他抛下身份,往桌子下一躲,根本不敢正面相见。 宋明鸢撤掉身上的幻形,用真身露了脸。 她的姿容无疑是绝美的,但是众人惊艳过后,却是打从心里生出了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惧。 “妖盗,是妖盗!” 大殿瞬间乱成一团,离她近的惊慌失色掀翻了桌子,连滚带爬逃到一边,满目惊恐,活像是遇见了阎王。 宋明鸢始终从容地坐在席位上,周围一片狼藉,她也泰然自若,仿佛让众人怛然失色的不是她一样。 ------------ 第455章 不振的雄风 闻人仇更是吓得直接从首位上摔落下来,手脚失力,好几次都没能爬回去。 “来人!护驾!护驾!”他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双眼睛时时刻刻注意着她的举动,精神紧绷到了极致。 宋明鸢稳稳坐在席位上,抬眸笑道:“不是商量着要怎么对付妖盗吗?继续啊?你们这样让我很难不怀疑你们的实力。” 她只才露个脸而已,瞧他们吓得。 盛凌长公主已经被大辽的使臣护起来了,此刻也有些惊疑不定。 她听说过妖盗的事迹,此前也并没有太多的恐惧,只认为是外面的人夸大其词而已。 远没有到达只手遮天的地步。 可这会儿看到去请援兵的人纷纷被无形的牢笼困在了大殿之内,迈不出去半步,她才感到一阵心惊。 宋明鸢似笑非笑地看向了钻进桌底的李玄英,问得轻柔:“刚才你说想报仇是吧?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还想取回被我拿走的东西,对吗?” 在她的注视下,李玄英的身体控制不住抖了两抖,脑海里再一次回想起父皇的死状,额头都冒起了虚汗。 “不,你……你误会了,我之所以会答应他们,只是权宜之计!” 宋明鸢似是不解:“那你躲在桌底下干什么?是因为桌底下能闻到别人放的屁吗?” “咳……” 如果不是在这么严肃的场景下,陆裴风真的会忍不住笑出声,她是怎么能用一副天真的模样问出这样的话来的? 怎么就这么稀罕呢? 他敛下了眼底泛起的笑意,看向脸色跟吃了屎一样的李玄英,意味深长地说道:“没想到北魏的新帝还有这样的癖好,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两人一唱一和的。 众目睽睽之下,李玄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堪比被众人围观的猴,一张脸五彩缤纷,精彩极了。 众人听到这话都有点想笑,但一看到宋明鸢的目光扫过来,又吓得连连后退,像是惊慌缩成一团的小鸡。 宋明鸢笑了一声,目光落在闻人仇身上,姿态闲适:“别来无恙啊陛下,不知道我之前送给您的礼物,陛下可还喜欢?” 西楚皇帝猛然变了脸色,觉得她肯定狗嘴吐不出象牙,一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他想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宋明鸢笑盈盈道:“想来陛下应该是喜欢的吧,要不然怎的后来还好起了男风?就是你也太不怜香惜玉了点,二皇子那样瘦弱的身子,怎么能经得起你如此摧残。” “不过幸好,你现在也不用有这样的烦恼了,不管男风还是女风,都不及你不振的雄风。” 不管男风女风,都不及你不振的雄风。 这句话回荡在空寂的大殿里,像是有回声一样,在众人的脑海里一阵阵飘荡。 他们呆若木鸡,像是被硬生生塞了满嘴的瓜一样,看向西楚皇帝的眼神都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之前他们隐隐约约有些猜测,不过那都是道听途说的,并不能成为真相,就算怀疑,谁都没有这个胆子去证实。 没想到……没想到…… 他来真的! 还有,不振的雄风?西楚皇帝他不举?! 大家被这些惊天大瓜砸疯了,怪不得西楚皇帝愿意做这个领头羊让大家联合起来一起对抗妖盗,原来他比北魏其实也没有好多少。 同情的,鄙夷的,怜悯的目光齐齐落在闻人仇身上,激得他气血逆流,两眼发黑,几乎要一口血吐出去。 “你……你……” 他颤抖着手指,声音不稳,眼神恨不能剜了宋明鸢。 “我这人心直口快,实话实说,咋?你不爱听啊?那就只能憋着咯!”宋明鸢摊了摊手,这一下把西楚皇帝气得心口生疼,脑子里像是有一把烈火在熊熊燃烧。 看见西楚皇帝说不出话的样子,众人瑟瑟发抖,在宋明鸢视线再次转移到他们身上时,险些给跪了。 他们怕啊,怕她妖盗的身份,更怕她那张厉害的嘴,虽然旁听起来挺爽的,但倘若要轮到自己,他们心里是一万个拒绝。 好在宋明鸢的视线只是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众人擦擦头上的汗,勉强松了一口气。 却不想,宋明鸢忽然开口:“刚才你们对西楚皇帝的支持我都已经看到了,作为被你们密谋讨伐的对象,我被吓得不轻。” 众人一愣,她怎么能睁着眼睛瞎说? 宋明鸢又道:“我这人最经不起吓,一吓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不受控制的事情来,所以为了你们着想,也为了能让我安心,你们还是把要支援西楚的物资分到曦月来吧,要是不方便的话,我亲自去取也行!”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众人敢怒不敢言,实在是被她的厚颜无耻给惊呆了,她是怎么能如此理直气壮地说出被吓到了的鬼话。 被吓到的明明是他们! “你们不同意吗?”宋明鸢好奇地问,随即目露谴责:“我已经很好说话了,你们不要不知好歹!同不同意?” “同意!我们同意!” 众人嗖的一下回神,连连点头,生怕晚上一秒她就要动手拧他们的脑袋。 这回都不需要西楚和大辽还有北魏带头。 比起得罪一个妖盗,被她记恨上,同盟算个屁啊! 她可是能一只手就捏死他们的存在。 有三个大国在前面顶着,他们还能藏一藏,不那么引人注意,但是现在三个大国一个个跟孙子似的,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还能有什么指望。 还是得靠自己! 没一会儿,倒戈的人就多了一大片。 李玄英见此赶忙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急忙表态:“我也同意!我也同意!” 刚刚他没反对共抗妖盗,只是抱着她不在这里的侥幸,但是现在人都来了,他冒头必死! 他才刚刚继承皇位,位子还没坐热呢。 李玄英一发声,这下就只剩下西楚和大辽还没有表态了,他们都在等白亦辰。 既然能成为他们对抗妖盗的助力,想必是有点实力在身上的。 如果他能对付得了妖盗,他们何需受此威胁! ------------ 第456章 内讧 只不过他们等了半晌,都没有等到白亦辰行动,盛凌长公主有种被戏耍了的愤怒。 她横眉怒目,厉声诘问:“白使者,你不是说有能力对付她吗?” “对付?什么对付?”白亦辰像是刚醒过神一样,愕然地看着周围:“这是哪里?” “你别给我装假!”盛凌长公主怒不可遏,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宋明鸢看向白亦辰,皱了皱眉头,上前两步直接抓起他的手一探,体内半分灵力也无。 “是你!”看到宋明鸢,白亦辰愣了一下,转而又有些惊喜。 宋明鸢放开他的手,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白亦辰摇摇头,对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根本没有印象,他心里也懵得很。 他记得他是在伏杀李玄英的路上的,李玄英要去参加三国盟会,他一早就得知了消息。 他与李璋一脉血仇不共戴天,如今李璋已死,他心中的仇恨却没有化解,只能拿他的儿子李玄英下手了。 想到此,白亦辰反应过来:“这里是西楚皇宫?” 他眸色震惊:“怎么会!” 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宋明鸢见他不似作假,无灵力这一事实也是骗不了人的,便对他说道:“你的身体出了问题,刚才你以鬼面人使者的身份出现在这里,要与他们结成共同对抗妖盗的联盟。” “什么?!” 白亦辰心中一惊,他就算再想覆灭李家的天下,也绝不会与鬼面人为伍啊! 虽然他刚开始确实有打过鬼门的主意,想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助力,但是在屠城惨案发生之后,他就没有这个打算了。 他自己固然不是个好人,但也绝不会与鬼面人牵扯在一起。 “我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不管你信不信,但是我从没有想要参与到讨伐妖盗的队伍中来。”白亦辰眸色认真,下意识不想让她误会自己。 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出于现实,对付妖盗,对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他最大的心愿,不过是想覆灭李璋的皇朝而已,更多的一点野心,便是夺下皇位。 但是他也有自知之明,不认为自己会是陆家人的竞争对手,更别提陆家还有一个她。 宋明鸢说道:“你想不想参加进来,我并不关心,但是你得跟我走一趟。” 结合起之前碰到的场景,宋明鸢有理由怀疑苍冥借了他的身,以达到掩饰行踪的目的。 毕竟她之前追杀苍冥的时候,苍冥是在他的醉云楼失踪的,而恰恰他之前表现出的,跟鬼门关系匪浅。 白亦辰除了配合,没有别的选择,他也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回事,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他十分不安。 “好。” 见他点头配合,宋明鸢才将视线移到盛凌长公主和西楚皇帝身上,唇角浅浅勾起:“希望诸位能够主动一点,像今天主动来参加三国盟会一样。” “要是有负隅顽抗,糊弄了事的,我可是要收取额外利润的,兴许大家也不会想我亲自去取。” 她看向满地的狼籍,轻笑一声:“如此,我便不打扰诸位的雅兴了,我在曦月静候你们的佳音。” 说罢,也不看他们青黑的脸色,当着一众人的面,带着陆裴风和白亦辰转身离开了大殿。 直等她的身影消失,凝神屏息的众人才从水深火热之中解脱出来,大喘了两口气。 “现在怎么办啊,不会真的要把赔礼送过去吧?” 一想到非但没有让妖盗损失一根毫毛,还要被威胁倒赔进去,众人就满腹怨言。 “那鬼门的就是不可靠的!连他的底细都没弄清楚就让我们联合对抗妖盗,你们西楚这不是在坑害我们吗?” “而且妖盗出现在这里,连个讯息都没有,你们西楚的守卫都是干什么吃的,不知道盘查严实一点吗?” 他们怒意难消,对着西楚皇帝一顿骂,闻人仇憋屈得很,如果能防得住的话,他们西楚何至于被盗了国库! 但是大家可不管他有什么苦衷,事情是在西楚发生的,三国盟会也是闻人仇提前举行的。 他没有办好就是他的失职。 “亏我们还怎么相信你们西楚,不远万里赶来,谁知道你们保密做得如此不到位,竟然给妖盗泄露了消息,反正要我们赔偿是不可能的事,这件事情你们西楚得负责!” “你们……”闻人仇气得吐血,又不是他按着他们的头让他们参加的,他们不参加能被妖盗记恨上吗? 如今出了事,就全都是他们西楚的责任了,鬼知道消息是从哪里泄露的,他还怀疑是他们干的呢! 听着底下对他的声讨,闻人仇忽地冷笑一声:“别忘了你们还在朕的地盘上!谁给你们的胆子指摘朕!” 盛凌长公主脸一沉:“你这是要威胁我们?!” 西楚皇帝怕不是疯了! “我劝你最好掂量掂量能不能得罪得起这么多人!” “威胁倒是谈不上,不过你们要是执意把责任推到西楚头上,朕可就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了。” 他神情阴鸷,一副要跟他们鱼死网破的样子,骇了众人一跳,再不敢提要让西楚负责的事。 但是心里的嫌隙和对西楚的不满却是因此种下了。 客栈里,南越国一众使臣从昏睡之中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别国人垂头丧气地从西楚皇宫回来。 “你们这是怎么了?三国盟会结束了?” 他们忐忑地上前问道,总觉得心里不太安稳,虽说昨天宋明鸢跟他们保证过一定把这件事情办妥。 想来也是心大,意敢把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两个来路不明的人。 不过她也说了,如果他们不满意,看在投缘的份上也可以不收钱。 她如此厚待礼让他们,他们要是不信任她一些,就有点小人之心了。 从西楚皇宫回来的友国使臣看了他们一眼,隐隐有些同情:“三国盟会被妖盗给搅和了,他们冒充了你们南越的身份。” “你说什么!” 拓跋木跟几个使臣大惊失色,模样一点都不像演的。 回来的使臣收起了心里的怀疑,跟他们说:“妖盗冒充了你们南越使臣的身份混进了宫,幸好你们没去。” ------------ 第457章 她真是太贴心了 他跟他们一一说了在西楚皇宫发生的事,听完之后的拓跋木和南越使臣们都惊呆了! 这么一看,他们南越确实是那个受害者没错,毕竟他们比许都先遭遇上了妖盗。 只是妖盗没起杀心,侥幸留了他们一命而已,甚至他们还因祸得福,避免了在宫跟跟妖盗正面对上,从而落得个跟大家一样的下场。 察觉到他们羡艳的眼神,拓跋木跟自家使臣面面相觑,他们好像捡了个大漏。 “大王,那妖盗明明这么乐于助人,哪里像外面传闻的那样邪恶,我看他们都在以讹传讹。” 回到房间关上门后,使臣们凑在一起义愤填膺,纷纷为帮助过他们的宋明鸢鸣不平。 “对啊,她还特别善良诚实平易近人,给我们把事情办得这么漂亮,却只收我们一万两。” “临走之前还把我们迷昏了,就跟睡了一觉似的,说实话我还从来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她真是太贴心了。” “现在外面的人都以为我们被迫参加不了三国盟会呢。” 他们在房间偷着乐。 拓跋木觉得他们说得十分有道理,从前他对妖盗的印象就只有两个字,厉害。 现在他觉得她厉害的同时,还很守信,不像西楚皇帝,承诺他们的事情没做到不说,还次次想要把他们往泥潭里拉。 要不是靠着他们无比聪明的脑子,只怕南越就要不保了。 “大王,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不如咱们回去后就跟曦月建交,互通友好吧!您看这西楚并不可靠,咱们要是靠他,总感觉迟早要完,曦月现在虽然是个小国,但是大家联合起来都拿他们没办法,这说明了什么?” 拓跋木认真听取,很是好学地问了一句:“说明什么?” 使臣一拍大腿,慷慨激昂:“说明他们强啊!” “你想,人人畏惧的妖盗是他们曦月的神女,曾经令他国闻风丧胆的陆家军是他们的守护者,两者强强联合,岂非让曦月立于不败之地?” 拓跋木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不耻下问:“那咱们应该拿什么当敲门砖?咱们除了钱当真是一无所有了,送钱会不会太俗气?” 他陷入了烦恼。 使臣也陷入了烦恼。 “要不然咱们先试着送送?实在不行的话,再想另外的法子。” 拓跋木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因为有要紧的事情要做,他们匆匆给闻人仇提交了辞呈,离开了西楚。 另一边,宋明鸢带着人离开西楚地界后,便换了辆马车。 怕苍冥趁机逃跑,她只能把白亦辰放在眼皮子底下,让他一道同乘。 好在马车足够宽敞,哪怕三个人坐在里面,也不显得拥挤。 宋明鸢盯了白亦辰一路,陆裴风也盯了他一路,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霜血上,眸色冰冷,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给他来上一刀。 被两人虎视眈眈地盯着,白亦辰如坐针毡。 宋明鸢倒是有个很好的法子把苍冥逼出来,只要把白亦辰一刀切了,让苍冥失去这个寄体,自然会显露出身形。 反正这人行事鬼鬼祟祟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样想着,宋明鸢手里悄悄凝聚起了灵力。 手都准备伸出去了,就听白亦辰说道:“其实我是瑞王李玳的血脉,真名叫李玄微,之前有所隐瞒,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希望你们谅解。” 坦白身份是他最大的诚意,不管是不是出于自身利益考虑,他都不想她把他跟鬼面人联系起来,并怀疑针对她的三国盟会,是由他来主导参与的。 “我父王生前磊落光明,我再卑劣也不会辱了他的名声,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鬼面人泯灭人性,我绝不可能与他们为伍。” 尽管她也占了个妖字,但她从不会制造出这样骇人听闻的惨案,让数万人惨死,血流成河,死后还要听其操纵摆布。 所以,即便是要讨伐,他认为也应该先讨伐鬼面人这一方。 白亦辰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在死亡的边缘徘徊了一圈,听到他说自己是李玳之子,宋明鸢就收起了灵力。 无他。 只因为李玳这个人,这是连老太太也要赞一声真君子的坦荡人物。 只可惜世事弄人,否则他要是继位成了皇帝,那可真就是北魏的福气。 李玳即位,陆家被构陷通敌叛国,他都可能怀疑那人想挑拨他们之间的君臣关系,祸乱北魏,居心不良。 先帝属意李玳,但他也对李璋抱有希望,认为兄弟俩齐心协力,定能为北魏创造一个清明盛世。 可惜他错估了李璋。 李玳是死在李璋手底下的,用的是对付陆家一样的手法,他想为父报仇也无可厚非。 “你之前想接近陆家?”她似笑非笑问。 她一说出来,李玄微就知道自己的底细已经被她摸透了,也没再隐瞒。 “是。” “我父皇和陆家同被李璋所害,若是我能说服陆家与我联手对付李璋,对我们彼此都是极为有利的事情。” 宋明鸢可不信他只有这点想法,不过他有什么想法都不重要,因为注定是不会实现的。 只是她还有些疑问要解决,“那你之前以白亦辰的身份出现在不夜饴舍是怎么回事?那时候不夜饴舍才刚刚开张没多久,可别告诉我那件事情只是碰巧。” 一开始她是没有怀疑的,但是后面碰到的次数多了,就不得不让她怀疑他的用心了。 这世上哪有那么碰巧的事。 宋明鸢可以确定,当时陆家人的身份是没有暴露的,绝不会让人将她们跟不夜饴舍联系起来。 听到她提起这件事,李玄微露出了几分不自然:“你还记得不夜饴舍对面那家食香斋吗?就是因为你们不夜饴舍开张生意一落千丈最后倒闭的那家,那是我名下的产业。” “我听闻不夜饴舍有冰,对此十分感兴趣。” 这事说出来并不怎么光彩,无非是技不如人罢了,当时他也不知道不夜饴舍是陆家开的。 宋明鸢笑了下,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 第458章 棍下留人 商人以利益为先,李玄微虽然不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商人,但能把食香斋这样排斥同行的店开出来,能是个什么善类。 不过她并不在意他是怎么想的,只要别损害到她的利益。 宋明鸢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作纠结,扫视了他两眼,忽地说道:“你身体里有脏东西。” 话题转移之快,让李玄微险些没跟上,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之后,顿时一阵毛骨悚然。 他知道自己不对劲,甚至比在今天更早之前,那时候他明明睡下了,可底下的人却看到他在走动。 当时他没有在意,可结合起今天发生事情来看,哪一处都透着诡异。 “怎么说?”李玄微神情变得紧张起来,身体平白无故多了个东西,想想就让人觉得膈应。 宋明鸢见他脸色不太好,好心帮他解答了心里的疑惑:“在你没有清醒过来之前,有人借用了你的身体,出卖你的意志,来参加了三国盟会,还是以鬼门使者的身份。” “但是据我所知,鬼门门下之人还没有人有实力做到这个地步,除了鬼门门主苍冥。” 她跟鬼面人打过交道,整个门派里连突破初级灵境的人都少有,更别说以灵魂的状态共宿寄生在人的身上了。 李玄微一惊:“你的意思是鬼门门主在我的身体里?” “是,并且随时有可能夺舍。” 这并非是她想要吓他,如果不是苍冥受了伤,只怕李玄微现在已经被苍冥给吞噬了。 李玄微白了脸:“可是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跟鬼门门主有过交集。” 甚至是,他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这事起因有一半在我,那日我追杀苍冥,他恰好撞上了你,并藏匿在你身上以图逃过追杀。” 在宋明鸢心里,李玄微就是一个想要算计他们的人,因此心里对他并无好感。 甚至在他没有自报家门之前,还想过用最简单的办法除掉他逼出苍冥。 不过他也并非全然的坏,而且也没对他们造成什么实质性意义的损害。 既然不打算要他的命,那她自然是应该要对间接促使对方成为苍冥寄体这件事情负责的。 李玄微觉得自己倒霉,但是如今追究这些已经没有用了,他只关心自己最关心的事情。 “可有驱除的办法?”他看向她,恳切道:“只要你帮我把它逼出来,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情!” 他人还算镇定,只不过身体里有别的存在,总让他感到不安和恶寒。 “自然,不过这需要一些准备的时间,为了我西山塘子民的安全起见,我会暂时将他限制在你的身体里,让他伤害不了你,至于能不能抵抗得住他对你的蛊惑,那就要看你自己的自制力了。” 就算他不说,宋明鸢也是要把苍冥揪出来的,不过看在他足够配合的份上,她可以考虑用温和一点的方法。 听到这话,李玄微心中便是一动。 然而宋明鸢却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直接道:“你最好别打什么坏主意,毕竟谁也不知道它会不会放弃你这具年轻完好的身体去找下一具,对它而言,想要找到一具合适的寄体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你也无法保证,他脱离之后你的身体会不会遭到损害。” “不过这些,你安分一点,在我身边还是能得到保障的。” 被当面戳破了小心思,李玄英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他确实有想过给它另找一具寄体,让自己得以从这种危险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但是她说得不无道理,最重要的是,即便他想,眼下也无法从她这里脱身。 迫不得已,李玄微只能打消了心中的念头,接受宋明鸢对他的安排。 因为多了李玄微的存在,宋明鸢也没有了想要一路游玩回去的想法,于是当天晚上就带着人回了西山塘。 距离他们离开,不过只才过去几天的时间而已。 应陆裴风的要求,宋明鸢特地挑了个夜深人静的时间回去。 让底下的人安置好李玄微,小两口轻手轻脚,偷偷摸摸就上了楼。 事实上,如果不想让人察觉,宋明鸢可以直接屏蔽掉声音,不发出一丝丝响动的。 但是这种事情她第一次干,觉得偷偷摸摸什么的,真是太刺激了! 有种做贼的感觉。 两人一前一后,背影偷感极重,都是绕开灯光走的,上楼梯还踮着脚,路过老太太窗口时,还弯了腰。 陆老夫人屋里已经熄了灯,往常这个时候,她老人家已经睡下了,但是想到不孝逆孙,她又起来站在老爷子的牌位前骂了一遍。 甚至把无辜躺枪的老爷子也给迁怒骂了一顿。 骂完之后,老太太心里舒坦了不少,这才刚刚躺在床上没多久,眼睛还没闭上呢,就看到窗口映出的两条鬼鬼祟祟的影子。 外面的月光极亮,两道影子一晃一晃的,就这么从她的窗前偷偷晃过去。 老太太登时瞌睡虫就跑了一半,她悄悄摸索着下了床,拿起了放在门后给大孙子准备的荆条。 想了想,又换上了长木棍。 满头银发的老人家蹑手蹑脚走至门边,以最快的速度拉开了门,挥起一棍。 木棍被挥得响起了破空声,威力十足,老太太紧咬牙关,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 “呔!拿命来!” 落下去的木棍眼见着就要打下去了,一只手慌忙接住:“奶奶,是我!棍下留人!” 老太太一个激灵,哦,原来不是贼! 但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激动道:“我打的就是你!你个臭小子,还敢撺掇鸢鸢去私奔,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她没收住声,听到动静,一排过去的房间门全都被打开了,陆家人整整齐齐,一个不少,就连陆婉贞都睡意全消,抱着瑜哥儿出来观望。 十数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了陆裴风的身上。 瞧得他感觉连落脚的地方都变得十分烫脚起来。 陆裴川揉了揉眼睛,一见是大哥回来了,赶忙将老太太手里的木棍取下来换成荆条,这个抽人疼。 “奶奶,别生气,气出病来没人替,大哥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就狠狠收拾他!” 几个小崽子煞有介事:“奶奶,您抽他别的地方他肯定不长记性,您就抽他屁股,他下次肯定就不敢了。” “对对对,抽屁股!” ------------ 第459章 打两顿也行 陆裴风闻言面不改色,却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做好了随时准备跑路的可能。 挨揍可以,让他当着阿鸢的面被揍屁股,坚决不可以! 这时,陆大夫人说道:“娘,也别打太狠了,让他今天晚上下不来床就行了。” 你可真是我的亲娘。 陆裴风目光幽幽,一双黑眸里的谴责都快要溢出来了,陆大夫人只当做没有看到。 陆丰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看儿子的热闹看得比谁都兴奋,只差没端出来一碟瓜子,兄弟几个人手一把先嗑为敬。 陆二夫人掩唇,拧着眉头像是在帮腔,细声细气地说道:“其实也用不着打的,都这么大个人了,也要面子,要不然娘还是把他赶回邕州城以示惩罚,把鸢鸢让给我们照顾吧!” 陆三夫人眼睛登时一亮,连连点头:“对啊娘!打骂解决不了一点问题,咱们还是要让他学会自己思过!” 对于这个恰到心坎的提议,陆四夫人和陆五夫人都没有反对的理由。 “我支持!” “我赞成!” 说到打屁股还尚且面不改色的陆裴风挺直了腰板,总算有那么一点慌了:“奶奶,要不然您还是把我打一顿吧,打两顿也行,孙儿知道错了。” “你还知道错!”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要揍他。 宋明鸢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见大家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挠了挠头:“奶奶,您曾孙子饿了。” 老太太手里的荆条都扬起来了,愣是因为这句话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曾孙子饿了,就等于鸢鸢饿了。 她脑海里计较一番,在继续揍这个臭小子还是赶紧给鸢鸢做饭吃之间犹豫了一瞬,飞快地将手里的荆条一丢,用温暖干净皱纹横生的手包住了她的手。 “走,跟奶奶去好好补补,瞧你这几天往外跑的,都饿瘦了,待会儿我再收拾这不听话的臭小子!” 老太太心疼地说完,又悄悄瞪了大孙子一眼,然后才抬起腿儿将人往饭厅里带。 宋明鸢给了陆裴风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跟着老太太走了。 她能力有限,只能支走一个,剩下的就靠他了。 看到阿鸢偷偷给他解围,陆裴风脸上就染上了笑意,唇角微微翘起,压都压不住。 让人看着十分想收拾他。 老太太一走,剩下最有资格教训陆裴风的就只剩下身为亲爹亲娘的陆丰和陆大夫人了。 大家齐刷刷地将视线转移到了他们身上,目光灼亮,对他们寄予了厚望。 这种情况,舍我其谁! 陆丰袖子一撸:“夫人,我愿意代劳!” 这坑爹的臭小子,他想揍他很久了,难得抓到一次机会,他一定要把他揍得哭爹喊娘,知道什么叫做错! “爹,我记得你以前……好像……”陆裴风微微一顿。 “哈哈哈哈!好汉不提当年勇!”陆丰撸袖子的时候有多迅速,放下袖子的动作就有多自然,“弟媳说得没错,打骂解决不了问题,既然娘都不追究了,那这件事情就算了吧。” 原本还打算看好戏的众人:“……” 他们表示对他很失望。 陆大夫人疑心的目光往丈夫身上扫了两眼,眉心一拧:“陆丰!你还瞒着我什么事!” 陆丰一慌:“不是啊夫人,你听我解释!” “哼!” “夫人!”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抓耳挠腮急红了脸的陆丰追着自己夫人进了房间,一时无言。 “散了吧,没意思。”陆裴川一改刚才兴高采烈的样子,兴致缺缺的。 早知道爹不靠谱,但是没想到他这么不靠谱,一涉及到惹娘生气的事情,就乱了阵脚。 心里正腹诽着,余光瞥见陆裴风捡起了地上的荆条,他一个激灵,猛然退进了房间,哐当一下关上了门。 想打他? 想得美! 还没打算付诸行动,只是单纯将荆条捡起来的陆裴风:“……” 他看向几个小崽子,几个小崽子也像是惊弓之鸟一样,呼啦一下跑了个干净。 宁宁一拍脑袋:“哎呀,我怎么醒啦!我肯定是在梦游!” “我也是我也是!” 陆裴风:“……” 呵! 陆裴风勾唇一笑,将荆条收了起来,正要迈步走向饭厅,就听得陆承喊了一声:“侄儿~” 他默默回过头,问:“三叔,你嗓子夹生米了?” 陆承一噎,这臭小子,究竟会不会说话! 陆承也想撸袖子揍他一顿,但是一想到大哥的下场,还是没太有这个出息。 他忽视了陆裴风让人气结的话,抓心挠肝地好奇:“你说你爹之前怎么了?是不是做了什么缺德事?” 话说一半留一半什么的,最让人牵肠挂肚了,要是弄不明白,他觉得他能一晚上睡不着觉。 陆裴风微微顿了一下,随即一脸坦荡地说道:“我也只是说说而已,谁知道爹他反应这么大,至于他之前做了什么事,我哪知道。” 好小子,你心是真的黑! 连爹都坑! 看来今天晚上大哥有的是跟大嫂解释的了,说不定慌张之下还要把自己的小秘密全部抖落出来,怕是连私房钱藏在哪里都瞒不住了。 好惨! 怕自己也落得个这样的下场,陆承片刻都不敢跟大侄子多呆。 饭厅里,老太太将鸢鸢想吃的问了一遍,听到她说要吃小米粥,眉心拧起,忧心忡忡道:“只吃这么点吗?不想吃别的了吗?晚上饿了怎么办?” 老太太总认为不是刚刚做出来的,就是不新鲜的,特别是空间里囤放的食物。 那放老久了,他们吃吃还得,可不能让鸢鸢吃。 “奶奶,我就想吃小米粥嘛。” 宋明鸢哪里舍得让她多忙活,拽着她的手摇晃:“顶饱的,晚上不会饿,我一觉就睡到天亮了!” 老太太一听,眉开眼笑。 “好好好,吃小米粥。” 这般宠溺地说着,煮的时候,还是给多加了两个自己养的土鸡蛋。 ------------ 第460章 大战前夕 米粥香浓,入口即化,宋明鸢原本没什么胃口,但闻着米香味就忍不住吃了两碗。 水煮的鸡蛋掰碎了蘸上老太太独家调制的酱料,就着粥吃,味道很香,也不噎人。 她吃得饱睡得香,老太太就比什么都高兴,哪里还记得要教训大孙子的事。 接下来的日子里,宋明鸢都安安分分地呆在西山塘,研究怎么把苍冥从李玄微的身体里逼出去。 因为她下的禁制,苍冥已经无法借用李玄微的身体了活动了,连想换个寄体都不能,完全成了作茧自缚。 “只要你帮我,我可以替你实现任何你想实现的事,只有我可以帮你,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没人能帮你做到!” “无论是皇位,还是美人,亦或是财富,还有这天下的主人!只要你答应我,这些全部都唾手可得!” 为了脱身,苍冥只能想尽一切办法蛊惑李玄英,以伺机逃生。 对于脑海里时不时响起的说话声,李玄英已经从一开始的惊慌到现在慢慢习惯了。 它除了在他脑子里叫嚣,实际上对他根本造不成一丝伤害,这个认知让李玄英安心不少。 他甚至能心平气和地跟它交谈:“若是以前,我说不定会答应你,但是现在我最大的仇人已死,其他的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你与其在我这里浪费精力,不如省省力气。” “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吗?李璋固然已死,但他的血脉还在,你就这么看着他们坐拥北魏的江山,你能甘心吗?”苍冥不甘心。 李玄微淡然笑了笑:“我不甘心又能怎么样,现在陆家已经在为攻打北魏了做准备了,并且他们还答应了我,要把李璋的血脉交给我,让我处置。” “我不认为我有这个能力能从陆家人的手里抢天下,也不能为你有这个能力与曦月的神女相对抗。” “要是有,你也不至于被困在这里了。” 虽然李玄微说的是事实,但苍冥仍然气得要死。 “那宋明鸢呢?难道你就不想拥有她?只要你想,我可以让她放弃陆家,转投你的怀抱!” 李玄微的心动了一下,但也只是动了一下,他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能认清现实。 这心怀鬼胎的东西肯定是在骗他,他要是跟它为伍,宋明鸢就能立马拧断他的脖子。 跟它随时都有被害的风险,跟宋明鸢至少性命受到保障,这点他还是拎得清的。 他说:“我不敢肖想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而且能被你左右,她也不会被称之为神女了,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苍冥气急败坏:“懦夫!废物!” 李玄微任它如何怒骂都无动于衷,爹死的时候要他好好活着,不用报仇,他这么多年来都在为报仇谋划,没有听爹的话,现在李璋死了,他也相信陆家最终会把李玄英交到他手里。 等此间事了,恩仇尽消,他便履行对父亲承诺过的话。 见他油盐不进,苍冥冷笑一声:“你以为她真的能把我逼出来不成?她不过是为了稳住你,我与你既是一体,把我逼出来,对你也没有好处!” “轻则寿命缩减,重则灵魂俱灭,她应该没有把这些后果告知你吧?” 他哈哈大笑了两声:“除了我自己自愿离开,谁也不能够保证你能毫发无损,她欺骗了你,你却如此信任她,真是好笑!” “这个我不确定,但是比起伤天害理作恶多端的你,我觉得她更可信。” 李玄微不再理会苍冥的无能狂怒,将宋明鸢交给他的屏蔽杂念的手环戴上,只一下脑中的纷杂就清静下来,再也听不见苍茫的话。 这几日他实在被它吵扰得睡不着觉,只能尝试着去找了宋明鸢,没想到她还真有办法替他解决。 一个多月之后,宋明鸢终于研究出来了转移苍冥的法子,与此同时各国的赔偿也已经陆陆续续送来了。 她去视查了一番,基本上都没有缺漏,不管是西楚还是北魏亦或是大辽,都老老实实将东西送来了。 毕竟谁也不想妖盗到他们的地盘上溜达一圈。 宋明鸢对此十分满意,让人把这些东西全都充入曦月的国库,她还把空间占地的东西搬进去了,只留了些自己喜欢的精巧物件。 至于粮食,怕放出来容易坏,她只能分批进行安置,将大部分留在空间。 这些东西她取来本就不是为了独占的,如果能让曦月国的百姓过得更好,也算是发挥了用处。 “鸢鸢,我明日打算跟随大军出发,去攻打北魏了!” 陆三夫人高兴地找到了宋明鸢,跟她分享了这件事情。 她意气风发:“如今西楚与大辽对北魏虎视眈眈,咱们得先下手为强,北魏是我们的故国,怎么着都轮不到他们这些外敌踏上这片土地!” 三国盟会上,西楚和大辽损失了一笔,肯定会以各种方式找补回来,他们对付不了曦月,便只能将目光凝聚在如今国力比他们弱小的北魏身上了。 弱肉强食,是永恒不变的道理。 宋明鸢一点都不意外,为着这一日,陆家可是足足磨了三年的剑,虽说现在狗皇帝已死,北魏换了新帝,但是百姓却仍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李玄英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去改变现状。 老太太对曾经北魏的百姓允诺过,不会放弃他们,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陆家直取南安京城,已是必然。 “战场上刀剑无眼,三婶要小心。” 陆三夫人嘿嘿一笑:“鸢鸢放心,你给我的护身玉符,我时刻都佩戴着呢。” 说完还将脖子上系的红绳掏了出来,给她过目。 “三婶要替你把这天下挣来!” 宋明鸢极喜欢她这冲破世俗对女子的囚牢,意气飞扬的样子,她如今已经是天下领军女子的表率了,殷时月也成了她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那我就静待三婶凯旋了。”她笑道。 既然怀了孩子,她就要对孩子负责,并不打算参加到这样大规模的打打杀杀里面来。 灭杀鬼面人有功德,可针对这些对于她而言弹指可灭的北魏兵卒,那就是在造孽。 为了避免再被天罚劈上一次,牵连自己盼来的崽,宋明鸢打算修身养性,每日给崽念念佛经,再多杀几个鬼面人给崽攒攒功德。 ------------ 第461章 抢走的纳戒 回去之后,宋明鸢就将苍冥从李玄微的身体里逼出来,镇压在了炼魂塔里。 李玄微晕了过去,除了脸色微微发白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碍。 宋明鸢让人将他带离,才带着苍冥进了空间,她笑问苍冥:“知道镇压你的东西是什么吗?这是炼魂塔,阿爹捡到你那年送给我的生辰礼物,用来关押你正合适。” “若是知道你会做这么多背主的事,我早就应该把你关起来的,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你就像我关起来的一条小虫子。” 苍冥一进到炼魂塔就现出了原形,被里面的火焰烧得四处撞壁,惨叫声连连。 不过声音即便是传出来了,也微小得可怜,塔内和塔外就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炼魂塔不会让生灵消散,只会让其经受日复一日的折磨,最终屈服。 在此之前,宋明鸢还从来没有动用过,苍冥是她第一个扔进来的。 他应该感到荣幸。 “为什么不杀了我!” 炼魂塔内,苍冥很快就被炙烤得伤痕累累了,即便有灵力抵御,也无济于事。 落入头个小魔头手里,他就从来没想过能活,从前她对他有求必应,把他当成一条养在身边的狗。 他跟在父女俩身边多年,自然清楚她对付敌人是什么样的手段。 “杀你?”宋明鸢一副它怎么会这么想的样子,轻声笑道:“我怎么会舍得这么轻易杀了你。” 她将从他那里取下来的纳戒拿在手里,强行抹除印记,灵识往里面一扫。 除了一堆破铜烂铁之外,根本没发现她要的种子。 但是宋明鸢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失望,甚至可有可无的态度问:“你从我阿爹手里抢走的纳戒,放哪了?” 她就像是随嘴一提,甚至都没让他知道还魂草的存在。 塔内的火烧得苍冥无处可躲,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神色痛苦不堪。 听到宋明鸢的话,他像是抓住了交换的条件:“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否则你永远也别想知道!” “不说那就算了,被你碰过的东西,我还嫌脏呢,纳戒里的东西怕是被你挥霍一空了,一个空壳子就要求我放了你,你真以为我是什么普世的大善人?” 她嘲讽说完,把炼魂塔留在空间,起身就要走。 苍冥急得大喊:“等等!纳戒被我扔在我闭关的洞府里了,你得带我去才能拿。” “这么麻烦。”宋明鸢停住,皱了皱眉,一副怀疑的样子:“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我骗你不得好死!” 宋明鸢自然不可能信他鬼话,但是她需要把纳戒找出来,才能确定种子还在不在。 “要不是我爹念旧,纳戒里有他的旧物……行吧,就跟你去这一趟。” 她给自己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勉为其难地说道,末了还警告地冷哼一声:“你最好别给我耍多余的心眼!” “我都被你关在这里了,还能跳出来不成?即便是我逃出来了,也不是你的对手。” 他像是认清了现实,不做过多的抵抗:“只要你拿到纳戒之后,给我一个痛快,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宋明鸢点头:“行。” 见她答应,苍冥阴晦暗沉的兽瞳一闪,不过转瞬即逝,很快就掩盖了下去。 他这么说只是为了降低她的防备而已,很快,她就知道错了。 宋明鸢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相信苍冥,但是她有必须要去的理由,所以只给家里人说明前因后果,留了去向消息,便带着苍冥离开了。 苍冥闭关的地方在幽连城,鬼门后山。 先前宋明鸢去过鬼门一趟,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 洞府被石门封着,因为久无人打理,已经积了灰,旁边到处都是疯长的杂草。 因为隔绝外界窥视,宋明鸢也探不出来里面是什么情况,她留了个心眼。 “纳戒就在里面了,你要是担心有诈,可以把我放出来,我亲自去取,反正以我现在的状况,也不可能从你眼皮子底下逃掉。”苍冥十分虚弱地说道。 宋明鸢才不相信他的鬼话,他要是能有这么老实,也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我自己进去。” 她走上前,用灵力一推,石门发出一声轰隆隆的巨响,抖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宋明鸢及时闪开了。 苍冥说道:“就在最里面那个白玉盒里,你快去看看还在不在。” 他声音隐隐带着一丝急迫。 宋明鸢却并没有如他所想的一样马上过去,而是打量起洞府来。 外面虽然荒草丛生,但洞府内十分明亮干净。 苍冥是个会享受的,开辟出来的洞府十分宽敞,比她先前的要大了三倍不止。 里面的陈设极尽奢华,流光溢彩,也不知道花了多少人力物力打造出来的。 这里不像是临时闭关的山洞,倒像是间长久居住的宫殿,里面一应物品齐全,连活水池和温泉池都有。 即便是临近夜晚,洞府里也亮堂得犹如白昼。 宋明鸢扫视了一遍,没发现洞府里有危险的机关,才走了进去。 她注意到了苍冥所说的白玉盒,就放置在靠近墙壁的架格上。 灵识扫了扫,里面确实存放着一枚纳戒。 “纳戒就放在那里了,答应了我的事情,希望你能做到。”苍冥声音里带着一股心如死灰,仿佛真的认命了一样。 宋明鸢却不会这样轻易上当,她可以确定白玉盒里的纳戒就是她爹的那枚,但是并不相信苍冥一点算计都没有掺杂在里面。 出于谨慎,她没有靠近架格,只站在了门口,用灵力直接把放置在架格上的白玉盒吸了过来。 尽管她已经十分小心提防了,但是东西一经挪动,洞府内瞬间异变陡生。 ------------ 第462章 顽固的种子 洞府像是要坍塌一样,发生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地面晃动,尘土伴着碎石纷纷砸下。 宋明鸢握紧了手里的白玉盒,看到石壁坍塌渐渐显露出来的囚笼,她眉眼一厉。 将白玉盒扔进空间的同时,身影如同利箭一样朝洞口冲了过去。 苍冥在炼魂塔中猖狂大笑:“哈哈哈哈!你出不去了!这是我亲手布下的锁仙笼,凡是外人挪动洞府里的东西,就会被困死在这里!” “枉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为了拿一个纳戒闯进这里!” 尽管宋明鸢速度已经足够快了,但还是慢了一步,笼门当着她的面落下,死死封住了出口。 她伸手一触,掌心瞬间就被腐蚀得血肉模糊。 听到苍冥得意的笑声,宋明鸢并未恼羞成怒,收回手的时候,掌心已经恢复如初,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锁仙笼?” “是,没想到吧?”苍冥冷哼一声,声音一改之前佯装出来的虚弱:“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蠢,竟然轻易就相信了我说的话,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屈服于你吧?真是笑话!” “我死了,你永远也别想从这里出去。” “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你把我从炼魂塔放出来,并且立下血誓以后不再插手我回修仙界的事,我就把你从锁仙笼放出来?怎么样?” 虽说是提议,但他却是一副稳立于不败之地的模样,似乎笃定了她拿他没有办法。 “如果回到修仙界的办法是用这里所有生灵的性命做为代价,那么你还是死在这里的好,指不定死之后你还能梦回一次呢。”她声音不无嘲讽。 苍冥用别的办法她管不着,但他要将踏着无辜生灵的尸山血海回去,她爹不会容许,她也不会容许。 苍冥沉怒:“看来你是执意要站在那些蝼蚁那边了,好!很好!既然如此,那你就跟我困死在这里吧!” “我出不去,你也别想出去!” “谁告诉你我出不去了?”宋明鸢似乎在嘲笑他的异想天开,眼神轻篾。 苍冥心头一跳,她能破开锁仙笼? 不,不可能。 这念头刚一升起来,就被苍冥给否决了,他记得她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哼!连个困灵阵都破不开,竟想破开锁仙笼,痴心妄想!” “你对我的认知,就只停留在我跟阿爹分开的时候吗?那你未免也太落后了。”宋明鸢露出几分鄙夷的神色。 她只是有阿爹,她又不是废。 阿爹是她的靠山,没了靠山,她已经学会了让自己变成靠山。 区区锁仙笼。 宋明鸢没有理会苍冥的冷嘲热讽,从空间灵宝阁里拿出了一把巨大的锤子。 苍冥见此,正要嘲笑两声。 却见她灵力注入,扛起比她人还大上许多倍的巨锤,一锤子猛地砸下去,哐当一声巨响,火花迸溅之间,锁仙笼的笼条竟被砸变了形! 讥诮的神情顿时僵在脸上,苍冥眼珠子都快瞪掉在地上了。 宋明鸢三锤两锤把笼子砸了个窟窿,从里面钻了出去,一派淡定地把锤子往空间一丢,点评:“你这笼子,质量实在是跟你一样劣质啊!” “阿爹没告诉过你,我小时候很喜欢拆家吗?” 苍冥眼睁睁看着她脱身,除了难以置信还是难以置信。 却不想,宋明鸢转而又进了趟笼子里,当着他的面将他洞府里值钱的玩意搜刮进空间。 “这个碗好,能变大变小,正好给我家几只大猫当澡盆子,这个床好,冬暖夏凉,改造改造能用来种花。” “这个也好,公厕里还缺个能除味的熏炉。” 苍冥看着自己用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被搜刮干净,只想吐血。 但是还没完。 宋明鸢搜刮干净之后,还极其诛心地在被囚笼包裹着的洞府里建了个传送阵,转瞬传到了洞府外。 “哎呀!我怎么出来了。” 她看了眼几乎与整个石壁融为一体,半露半掩的锁仙笼,往空间里一收。 “虽然是一堆破铜烂铁,但是勉强还能给铁头做个玩具。” 秉持着废物利用的原则,宋明鸢一个不留,全给捡了个干净。 苍冥颤抖着声音:“你什么时候在洞府外面建了传送阵点!” “刚刚啊,你不会真的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了我对你全然没有戒心吧?” 宋明鸢笑眯眯地拿出了纳戒,灵识一扫,确认过还魂草的种子还在里面之后,对苍冥说道:“哦,忘了跟你说了,我找纳戒只是为了里面的还魂草种子,它能让我有机会复活一个重要的人。” “你若是用还魂草的种子威胁我,我说不定会把你放出来了,不过,你知道得太晚了,真是遗憾。” 这下苍冥是真的吐血了,他本就被炼魂塔折磨出了一身的伤,再听到宋明鸢这样一番话,气血逆流,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怄过气去。 “你算计我!” “怎么能说是算计?”宋明鸢听笑了:“我们又不是什么很要好的关系,应该说是智取更妥当一些,你就慢慢在炼魂塔里呆着吧,等我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兴许能给你一个痛快。” 她没听苍冥在炼魂塔里破口大骂,直接屏蔽了他的声音,骂吧骂吧,等它灵力被消磨殆尽,就骂不出来了。 拿到还魂草种子之后,宋明鸢就精心照料了起来。 为了让还魂草早日破土而出,她翻出了能凝聚灵力的容器,用灵力最浓郁那块地的土壤培植,悉心照料,日日以灵露水浇灌。 只差没把这株草的种子供起来了,但是一点芽都没冒。 为此,宋明鸢整天跟在老太太屁股后面,跟她学习种地种菜。 老太太种出来的地那是没话说,哪怕随意栽的草都比别人家种的要好。 “奶奶,怎么样才能让一颗顽固的种子发芽?” 顽固的种子? 老太太琢磨一下,她种的芫荽种子就挺顽固的,常常撒一大把下去,只长出几根苗。 老太太试探问:“活的?” “有一点点活吧。”宋明鸢也不确定,只在还魂草的种子里感受到过微弱的生机。 不过放在空间里用灵力养了几天,好了许多。 老太太摸摸脑袋,继续问:“壳硬吗?” 宋明鸢答:“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 这也太顽固了。 ------------ 第463章 建学舍 她的话一出,老太太便知道这种子绝非是普通的种子,她不禁想到了前几日她不顾危险留信去取的还魂草种子。 这可是阿妍将阿妍救回来的关键,只怕这孩子没少费脑子。 老太太也将这件事情重视起来,拧着眉毛思忖片刻,小心翼翼道:“会不会是要先破壳再催芽?那芫荽的种子就是要这样弄的,不过奶奶种的不好,你且待我去找人仔细问问。” 说着,她放下菜园里的活,去向种芫荽种得顶好的大娘取了经。 回来的时候,还被大娘塞了一把香嫩的芫荽。 一老一小对着只有米粒大小的还魂草种子研究。 “这东西就这么一粒,坏了就难办了,谨慎起见,咱们还是不破壳处理。” 宋明鸢点点头,觉得老太太说得有道理,万一弄坏了可就没有第二颗给她们做试验了。 “奶奶,然后呢?” 老太太琢磨了一会儿:“许多种子是在春天才发芽的,这颗种子兴许是像动物冬眠一样睡着了,咱们给它冰一冰,再放到温暖湿润的地方,让它以为冬天过去了,春天来了。” 宋明鸢懂了,奶奶说骗一骗它。 这个方法要比直接破开壳的法子保险得多,也不担心损坏种子,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中途有什么变化,也能及时发现。 她决定试试。 宋明鸢从来没有这么静得下性子去照料一个小东西过,因为还魂草种子珍稀和重要,所以她花了十二分的耐心。 按照老太太说的方法,先是把种子放在低温的环境里过夜,然后再转移到一块浸了灵露水的湿棉布上捂着。 宋明鸢每日都揭开棉布观察一番,终于,在第七天的时候,冒出了白色的小嫩芽! 起先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凑近细看之后,才发现真的是! 宋明鸢满是欣喜,赶紧将种子移进浇透水的盆子里,定期给它浇水晒太阳。 不过芽苗的长势十分缓慢,十几天过去,连叶子都不见长。 “鸢鸢,奶奶想在西山塘建个学舍,读书可以明智,娃儿多了,不识字不行。” 老太太趁着大家坐在一块儿吃晚饭的时候,提出了这个想法。 因着大家都随军出发攻打北魏了,家里只有老的和小的在,除了怀了身子的她和五婶,还有要看顾瑜哥儿的姑姑,其余人都在为攻打北魏做准备。 听到老太太的话,陆五夫人放下捧在手里的鸡汤,笑道:“以前咱们没顾得上这些,如今有余力了,确实应该要把学舍安排上。” 她们自家还好,几个娃都有她们教导启蒙,周老爷子来了之后,总会把他们几个小的提溜去桃园传授学识。 但是别家的娃就没有这个条件了,无论是陆家军后嗣,还是投奔过来共同创建西山塘的百姓,他们的孩子也应该接受更好的教育。 宋明鸢把西山塘当成家,当然也希望这里越来越好,对此十分赞成。 “奶奶,您放心大胆去干!需要什么我帮忙的,尽管说。” 老太太笑眯眯给她碗里夹了个鸡腿,可不舍得她为这些琐事劳心劳力:“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一切交给奶奶!” 老太太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说干就干,第二天就把学舍的地址选好了。 听到要兴建学舍,大家都自发前来帮忙,四山塘的木工瓦匠不请自来,还不要工钱。 虽然如此,老太太还是按一个人一天规定的数给。 有了大家的帮忙,学舍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建成了,趁着一应课桌课椅置办的功夫,老太太张贴了聘请夫子的告令。 只不过告示张贴好几天,符合要求的人却寥寥无几,这可把老太太给愁坏了。 能任用的有学之士,像沈鉴周家三爷都不在西山塘,被调派到各府县去任职了。 曦月初初建立那会儿,哪哪都缺可以信任的有才华的人,便是吴达和赵顺都给调了出去。 如今留在西山塘的,都是家眷居多,能识文断字的少之又少。 眼见老太太愁眉不展,宋明鸢说道:“奶奶,我们可能到都城招募试试。” 都城就是如今的邕州城。 “对对对!”老太太拍拍脑瓜:“真是老喽,脑子都转不过弯来了!奶奶怎么就没想到!” “还是鸢鸢的脑瓜子机灵。” 宋明鸢眉眼弯弯:“那咱们到都城去一遍吧,正好许久没出过门了。” “那行!奶奶先去准备准备。” 老太太没舍得拒绝她,结果就是出门的时候陆五夫人也一道来了,两人都已经开始显怀。 左一个揣着娃的,右一个揣着娃的,可把老太太给紧张得汗流浃背了,生怕她们磕着碰着。 瞧见路边一个果摊子,老太太眼睛一亮:“你们在此地等着,我去给你们买些杨梅。” 虽然家里的果树没少种,什么石榴,枇杷,荔枝,香芒都栽了,但时日尚浅,还没长有人高,更别说结果了。 杨梅老太太种了两棵,都是树苗,长得再快也要过上三五年才能吃上果。 篓子里的杨梅还是新鲜的,估摸着从树上刚摘下来没有多久,挑杨梅的老汉打着赤脚,缝缝补补的裤腿上还沾着泥巴,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才赶到了这里。 许是第一次进城,他都没敢往太热闹的地方走,看到来客露出纯朴的笑,十分拘谨。 “买梅子吗?早上进山摘的,新鲜着哩!” “多少钱一斤?”老太太看着红彤彤的梅子就馋,觉得儿媳妇孙媳妇儿定然喜欢。 正好天气渐热,她可以做成杨梅饮还有蜜饯和果干。 “不贵的,八文钱一斤。” 这么便宜? 老太太大手一挥:“我全要了,你称称有多少,赶明儿还来不?” 老汉愣了一下,赶紧点头:“来的来的!您若是需要,我明儿个多摘一些过来。” “那成,我儿媳妇孙媳妇儿喜酸,就好这一口。” 老汉瞅了一眼远远等着的两个女子,笑容朴素:“那两个就是你的儿媳妇和孙媳妇吧?老太太您真有福气!” ------------ 第464章 招募夫子 老太太听到这话,眉开眼笑,比听到老汉夸她这个人还高兴。 她拿出一两银子往老汉摊上一放:“没有散钱了,这钱你先拿着,明儿个还在这个地方,我儿媳妇孙媳妇儿还等着我呢,便先走了。” 一个背篓十多斤的梅子,老太太拎起来轻轻松松,卖果的老汉都来不及叫唤,她便腿脚利索地离开了。 宋明鸢看着老太太带着新鲜的杨梅满载而归,便知道自己跟五婶又要有口福了,自从怀孕后,老太太总是天天变着法儿给她们做吃的,家里光是各种酸酸甜甜的蜜饯,就摆满了一个架子。 更别提其他的一些吃食。 反正只要老太太得了空,总是闲不下来的。 宋明鸢有些无奈,其实杨梅她空间里也种了,个大味甜,一个顶俩,是杨梅中的极品。 不过看见老汉辛勤的样子和老太太脸上高兴的笑容,她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空间里的杨梅什么时候吃都可以,可错过了这个季节,老汉就没有杨梅卖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老太太仗着有藤戒在,一路逛下去,什么补身体的山珍美味和果蔬菌子都买了一通,险些把要干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想到正事,她赶紧带着儿媳妇孙媳妇儿去了不夜阁,忙活着让人把招募信息贴在不夜阁门口的告示栏上。 招募告示发布没多久,就有了动静。 宋明鸢有些意外,因为第一个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在城里改行当了半年教书先生的萧怿。 自打之前姑姑见了他一面之后,他就没动静了,原以为经过半年的时间,他应该死心了,没想到竟然还没放弃。 老太太也是愣了一下。 随后打量了萧怿一眼,问道:“你想到西山塘来教书?” 萧怿一身靛青色长衫,面容深邃俊朗,站姿笔挺如同青松,许是因为教书,身上多了几分儒雅。 他的佛珠仍然不离身,戴在脖子上,头发只留了寸长,眉目低垂,带着悲悯,像矜贵的佛子。 听到老太太的问话,他微微敛身,不卑不亢道:“是,老夫人。” 老太太是十分欣赏萧怿的,他有胆色。 说句胆大妄为都不为过。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怀疑他来此的居心:“意在何为?” 萧怿道:“教书育人,传道授业。” 如果不是知道他跟姑姑的关系,宋明鸢差点就信了,看来,这个也是睁眼说瞎话的。 她心下暗笑,看向老太太,便见老太太说:“这事我不能做主,以你跟婉贞之间的交集,我得先过问她的意见。” 在有选择的情况下,老太太一般都是以家人感受为重的,萧怿固然是个不错的人选,可如果让他进入西山塘,让婉贞感到不自在,这事她也是不会做的。 “那就劳烦老夫人问过之后再做决定。”萧怿似乎早早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也没有强求,只是从袖口取出一封拟好的信:“萧某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老夫人能替我将这封信交到陆大小姐手上。” 老太太迟疑了一下,这要求也不算太过分,再者说这信婉贞看不看又是另一回事。 于是点点头:“行,我等会儿拿回去。” 萧怿放下信,躬身一礼:“如此,萧某便先告辞,明日再来听消息。” 得到老太太的点头,他才退了出去。 人一走,老太太就一改刚才稳如泰山的模样,着急忙慌跟儿媳孙媳凑一起小声讨论。 “你们觉得这人如何?” 陆五夫人道:“一表人才,敢做敢当。” 宋明鸢点点头:“为了追媳妇儿,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有我们老陆家男人的风范。” “奶奶,我猜他这信里指定是跟姑姑卖惨的,不信你就看着吧!” 宋明鸢甚至都不需要看,就如此的笃定。 “不能吧?”老太太摸摸自个脑袋:“他一个和尚,哪来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陆五夫人笑道:“娘若不信,不如将这信带回去给婉贞看看,至于要怎么决定,全看她的意思。” 为着这件事情,老太太直接回去请了周老爷子到不夜阁坐镇把关,说明情况后,便将信给了女儿。 陆婉贞拿到信的时候,还有几分犹豫,最终还是耐不住一老一少眼巴巴好奇的样子,把信拆开。 看完之后,她面露一丝愧色,忍不住说道:“娘,既然他有能力,就让他来西塘教书吧。” 老太太悟了,那和尚果然满肚子花花肠子! 她旁敲侧击打听:“你不是不乐意见他吗?” “倒也不是不乐意。”陆婉贞叹了口气:“只是我们之间夹杂着瑜哥儿,还有许多事情,让我很难摆正他的位置,不过事情起因终究在我,他如今还俗之后过得并不如意,我也不能看着不管。” 老太太悄悄给鸢鸢竖了个大拇指,给了她一个料事如神的眼神,鸢鸢说得没错,这花和尚果真睁眼说瞎话。 不过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她老婆子就不挑破了。 “既然这样,那我明天去不夜阁的时候,让他收拾收拾前来应试。” “谢谢娘。” 老太太觉得女大不中留,哼哼:“你跟我客气什么。” 还说心里没有那花和尚,人家一说过得不如意,她就急了。 老太太心里郁闷,不过一想到萧怿都追到这里了,以后也只有留在西山塘的份,若是成了,便多了个上门女婿,对瑜哥儿也好。 这样想着,老太太决定顺其自然,不掺和也不插手。 至于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他们的缘分了。 第二天一早,老太太就去不夜阁将周老爷子精心挑选过的几位夫子连同萧怿一并带回了西山塘。 宋明鸢跟陆五夫人一道相携着去看新建的学舍,看到萧怿的时候,对视一眼,都笑了。 比起昨天见时得体的样子,他现在倒是真有几分过得不如意的颓丧。 胡茬子都特地留了。 “你以后怕是得多一个姑父了。”陆五夫人打趣。 宋明鸢叹气:“能预见了。” 虽然姑姑今天没来,但萧怿都成功进到西山塘了,离登堂入室还远吗? ------------ 第465章 联军 萧怿来了西山塘后,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他跟其余几位夫子都被安置在了学舍住。 学舍是不收束脩的,一应夫子的工钱和需要置办的书册和笔墨纸砚,全由公家来出。 有崽儿的家庭,只需要出个崽儿就行了。 老太太一招呼,大家就纷纷将崽往学舍里送,小到五六岁,大到十一二岁,只要是年龄合适的。 为了照顾年纪较大的孩子,老太太跟几位夫子商量过后,分了个单独的班教基础的认字和书写,管束宽松,让年纪大的孩子们随时都能来听课。 萧怿就这样在西山塘住下了,他主动跟老太太提了,要担任启蒙班的夫子。 每日最多的时间就是呆在学舍里给孩子们讲学,倒真应了那句来西山塘只为教书育人,传道授业的话。 期间也没有主动要求见过陆婉贞,两人在西山塘碰面的次数,还没有宋明鸢和老太太还有陆五夫人跟萧怿碰面的次数多。 偷偷八卦的三人组观察了一阵子,都放下了疑心。 “看不出来,根本看不出来。”老太太摇头。 陆五夫人迟疑:“指不定是咱们多想了,萧夫子也可能是奔着咱们西山塘优厚的条件过来的。” 西山塘聘选夫子可是给足了诚意,不仅月银是寻常私学的双倍,一年十二个月,不管有没有教学,月银都是照常给的。 若夫子们上进,有想要考功名的心,西山塘还会全力资助。 消息刚张贴出来,短短一天的时间,前来报名的人就有上百个,周老爷子险些挑花了眼。 宋明鸢觉得不太可能,但是萧夫子确实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一副跟姑姑划清了关系的样子,老实本分,谨守规矩,没有丝毫逾矩。 让她看不清他是怎么想的了。 “算了。”老太太一挥手,嘀咕道:“咱们不关注他们了,若是有心,怎么都能走到一起,若是无心,哪怕拿根绳子把他们绑起来也是白搭。” 她老人家十分看得开,有些东西强求不来,人生在世,哪里会事事圆满,现在就已经是极好的了。 学舍步入正常轨迹,陆家军的捷报也频频传回来,好消息一件接着一件。 有各路英豪的襄助,还有明镜山庄的全力支持,陆家军势如破竹,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直取马岭关,将西北西南收入囊中,占了北魏三分之一的江山。 如今大军正在魏河南岸整军待战,与北魏隔岸相对。 相比起陆家军的气势如虹,北魏军队可以说颓势尽显,根本无心应对。 顺安帝所做的事情,在陆家军北上的时候,桩桩件件全都被揭露出来。 李玄微以李玳之子的身份现身说法,将顺安帝如何弑父夺位,如何谋害忠臣良将,与西楚勾结坑害自己人的事情剖白在天下人面前,李家皇室的名声臭得像是一块腐肉,已经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北魏人心尽失。 李玄英无法力挽狂澜,迫于无奈之下,只能向西楚和大辽求援。 要知道,西楚和大辽本就对北魏虎视眈眈,正愁没有进军北魏的好借口呢,李玄英这么一番操作,他们连理由都不需要找了,简直就是瞌睡送枕头。 西楚和大辽连夜整军,以驰援北魏的名义,派出了三十万大军。 “皇上三思啊,请神容易送神难,若是让楚军和辽军轻易入关,到时候局面定会越发不受控制,他们狼子野心,意在瓜分北魏啊!皇上,请您收回成命!” “皇上,曦月有神女坐镇,西楚和大辽是不会有此诚心为了北魏跟神女对上的,皇上,你切莫被他们给蒙骗了!” 然而,任是朝中臣子把嘴皮子给磨破了,李玄英仍然一意孤行,半点不知悔改。 曦月灭北魏之心昭然若揭,他身为北魏皇帝,要是一点行动都没有,就只能成为亡国之君! 哪怕是垂死挣扎,他也要抓住这仅存的希望! 况且,即便北魏最终会走向灭亡,西楚与大辽也休想置身事外! 李玄英已经打定了要拉所有人都下水的主意,为此,他连颁几道旨令,让人打开国门,迎西楚和大辽的援军入境。 消息一出,举国震动。 “李玄英是怕北魏亡得不够快啊!西楚和大辽与豺狼虎豹有何异!天要亡我北魏,天要亡我北魏啊!” “北魏有这两任昏君,当真是国之大祸,百姓之耻辱!” “我现在只希望陆家军早日攻打过来,莫要让北魏的国土沦落到外人手里!” 有人直呼其姓名,有人大骂其昏君,已经对李家皇室的统治失望到了极致。 更有悲观一点的已经预见结局了:“西楚和辽军入关,咱们北魏肯定会陷入长久的混乱割据,楚贼不会善待我们的子民,只会打压我们,把我们当成没有尊严的牲畜一般对待。” “一定要阻止西楚和辽军入关!” “对!一定要阻止西楚和辽军入关!” 民间的呼声越来越响亮,可是他们皆的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除了发出微弱的呐喊,又如何能动摇上面的决定,如何能与三十万联军抗衡? 有人愤然投江以死相谏,有人揭竿而起,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发生了数十起暴动。 忧国忧民者长跪不起,数百朝官除服辞官相逼,但这都不能阻止西楚和大辽的联军向北魏逼近。 “这是狗急跳墙呢!”听到这个消息,陆家几位爷面色都不是很好看。 李玄英自刎他们尚且都能高看他几眼,整这么一出,跟直接叛国有什么区别,只差没把北魏拱手送给西楚和大辽了。 他们曾经也是为北魏尽忠职守的一员,即便如今与北魏反目成仇,也止不住为那些真正一心报国的人感到寒心。 “这李璋一脉出的,果真没一个好东西!” 陆家军入关以来,李玄英这个皇帝就跟缩头乌龟似的,连面都不敢露,更别说有勇气披甲上阵与陆家军对战了。 “不成!西楚和大辽的军队绝对不能入关,咱们攻打北魏的计划得调停一下,先调派人手去阻止他们。” “大哥说得对,西楚和辽军进入北魏,最先遭到影响的肯定是百姓,他们不如我军这般军纪严明,更不会对北魏有所顾忌,放他们入关,就等于把一群强盗放进家里来,这件事情必须阻止!” 征得上下一致的同意后,陆丰即刻让陆裴风和陆承夫妻领兵八万前去北门关设阻。 ------------ 第466章 又欠了奶奶一顿 北门关与西楚和大辽接壤,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历来都是军事要地。 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如果按照正常的进程,西楚和辽军想要攻下北门关这处天险要塞,一举打开北魏国门进军北魏腹地,在兵力充足粮草不断的情况下,也需要花上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实现。 不过有了李玄英的诏令之后,这件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西楚驻军的营地里,西楚的兵将甚至都已经开始为这件事情庆祝起来。 “想不到咱们有朝一日也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进入北门关,这一次还真是要感谢北魏皇帝的愚蠢哈哈哈!” “昌武帝当年花了莫大的代价,折了几员大将才把我们阻拦在了北门关之外,也不知道泉下有知,会不会被李玄英这孙子气得活过来。” “哈哈哈哈!” “听说北魏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水灵,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可是盼了许久的,到时候兄弟们比比看哪个更水哪个更灵!” “哈哈,把他们的女人全都抢来,给她们拴链子好好伺候我们,谁不听话,就让她们跪下来当美人盂!听说这是大辽贵族盛行的玩意儿,新奇得很,咱们也来试试!” 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脸上带着兴奋又猖狂的笑,似乎已经幻想到大军入境后任他们为所欲为的美好景象了。 接到李玄英赐下的旨令,北门关守将卢达平在营帐枯坐了一夜。 任他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父死子继折进去三代人的卢家,为防西楚和大辽入关不惜以身殉城的卢家,而今,却要大开城门,迎西楚和大辽这些豺狼入关。 他觉得很荒谬。 一边是皇帝的指令,一边是身后满城的百姓。 卢达平坐了一夜,也足足想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便睁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声音沙哑问底下的心腹:“陆家军到哪里了?” 北魏皇室弃他们,但他始终相信,有人不会让他们的百姓成为敌国案板上的鱼肉。 “回将军,陆家军已经抵达岐川了,最快也要十天才能抵达北门关。” 卢达平心一松,露出了几分果然如此的笑意,他就知道,陆家军是不会让他失望的,他们甚至比他想得更早出发。 十天,已经足够了。 “昏君不仁,我们为身后的百姓一战,誓死也要守下北门关,从今日起有胆敢擅作主张,动摇军心者,当以叛军论处,格杀勿论!” 他当着所有部将的面一把撕毁了圣旨,带着背水一战的孤勇:“只要有我卢达平在,谁也不能给西楚和辽军开城门!若有违抗,斩、立、决!” …… 西楚与大辽的联军被李玄英允准入关的消息传到西山塘时,老太太险些一气之下把饭碗给倒扣在桌上。 “莫要拦我,我现在就去南安京城一拐棍抽死这作孽的狗杂碎!” 哪怕李玄英与陆家拼杀个你死我活,老太太都没有这么气。 她从来没有像哪一刻这么坚定过把江山从李家手里夺过来是对的。 这李家自打李璋开始就没一个真心实意把老百姓放在心上的,他难道不知道放西楚和辽军入关意味着什么吗? 宋明鸢撸起袖子:“奶奶,您一把年纪了哪能让您来,让我来,我现在就去弄死这作恶多端的狗东西!” “鸢鸢,你前些日子还说有孕在身不宜打打杀杀,这么快就忘啦?”陆五夫人见她夸张的演技,心领神会地说道。 老太太果不其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脸上的怒容咻的一下就消失了个干净。 连连摆手:“不气,奶奶不气,奶奶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一般见识。” 陆五夫人忍着笑:“娘,放心吧,您大孙子和老三夫妻已经领着陆家军前去阻止了,断不会让楚贼和辽军踏入关中半步。” “楚贼和大辽想趁乱分瓜分北魏,也得看看我们曦月同不同意。” “你说得对,咱们自己人打自己人,哪里容得了他们来插这个手,只不过如今大军还在行进的途中,总比不过他们的快马加鞭,这会儿消息估摸着已经传到北门关了。” “若是卢守将没顶住压力让他们入了关,到时免不了一场恶战,在关中打起来,百姓难免遭受殃及。”老太太愁眉不展,叹了一口气,只能寄希望于卢守将死守北门关了。 “奶奶,这事好办!”宋明鸢说道。 老太太眉头一扬:“哦?鸢鸢有什么好的主意?” 这她哪里能说。 宋明鸢含糊道:“反正他们是进不来北门关的。” “你可莫要背着奶奶偷偷跑到北门关去,这事不攒功德,不成不成。” 虽然她们也想快点收拾北魏,好让百姓尽早结束动乱,过上安定的日子。 但是要搭上鸢鸢,是怎么都不行的。 宋明鸢一本正经:“怎么会,我肯定不能偷偷跑到北门关去打仗啊,我要是去打了,那不是一下就结束了吗?” “真的?”老太太狐疑地盯了她两眼,总觉得她话不对心,蒙她老人家呢。 她哪里能不懂她的小心思,只要她露出这种一本正经糊弄人的小模样,多半是假的。 “我要是跑到北门关去打仗,我就……” 她毒誓还没发出来,老太太就赶忙接口:“就让我揍扁那臭小子!你不许再拦着!” 宋明鸢结结巴巴:“那……那也行吧……” 她有一点点心虚。 真是对不住了,她那还在披甲领军的丈夫,又欠了奶奶一顿打。 宋明鸢当然不跑到北门关去打仗,她只不过是想去北门关溜达一圈,无奈何老太太看得紧,只差没拿根绳子把她给拴在裤腰带上了。 终于在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她找到了一个绝妙的机会。 “五婶!” 她看向被老太太指派过来严防死守的陆五夫人,目露可怜。 在她的眼神攻势之下,陆五夫人险些没脑子一热松了口,反应过来连忙说道:“不行。” “可是,人有三急,我憋不住啦!” “……” 最终,宋明鸢还是靠着这个借口十分顺利地躲过了老太太和五婶的视线范围,马不停蹄在茅房里瞬移离开。 谁能想到呢,她趁着蹲坑的功夫还去北门关溜达了一圈。 ------------ 第467章 城在人在 北门关外。 西楚与大辽的三十万联军已经抵达了这里,浩浩荡荡的军队乌压压的,像是压城的黑云一样,一眼看不到边。 西楚与辽军的将领已经骑在高头大马上,等着城门大开,北魏的守将恭恭敬敬地出来相迎了。 只不过他们顶着烈日站了半天,别说打开城门了,连出来迎接的人都没见一个。 “北魏这是何意!莫不是戏耍于我们!” 众将领脸色黑得难看。 西楚领军的将领名叫司徒赞,乃是当年与陆老爷子并称战场双雄的司徒严之孙。 当年司徒严在写事上的天赋无人能及,百战百胜,几乎从无败绩,是最有望让西楚军队站在北魏国土上的人。 只可惜,陆家出了个陆云生,司徒严仅有的几次败仗都是在陆老爷子手里吃的。 到死最大的执念仍然是让子子孙孙战胜陆家,完成他未完成的心愿。 但是老爷子和老太太把儿孙教得个顶个得好,就没有一个是孬的。 若非被自己人算计,西楚大军连北魏国门都靠不近,更别说想要踏上北魏的土地了。 此次一听到北魏皇帝求援,司徒赞便主动请缨担任了西楚军的主将。 怀的什么心思,不言而喻。 就在所有人都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卢守将终于出现在了城墙上,他一身戎装,神情肃穆。 看着底下乌泱泱的西楚和辽军,眼神里带着绝不后退半步的凛然。 “我们北门关是不会为你们这些狼子野心之徒大开城门的,你们给老子死了这条心吧!” “有本事,就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我北魏的好儿郎顶天立地,绝不会向你们这群乌龟孙子屈服!” 他嗓门嘹亮,声音雄浑,在寂静的旷野上掷地有声,清晰地传入了骑在马上的几个将领耳中。 原本安静的军队瞬间躁动起来,甚至遮盖住了他们头领的喊话。 卢守将站在城墙上哈哈一笑:“大点声儿,你们是没吃饭吗?声音跟蚊子叫似的,就这也敢来肖想我北魏的国土,回家喝奶去吧!” 一句话将城下诸位将领气得面红耳赤,相隔老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他们杀气腾腾的眼神。 司徒赞让大家安静,驱马上前几步,跟卢守将遥遥对望,让部将上去喊话。 “我们是你北魏皇帝请来的援军,是来救你们北魏于水火的,你一个小小的守城将军,难道想违抗你们的圣令,枉顾你们北魏正在遭受的侵害?” 卢达平冷笑:“我呸!违抗圣令又如何,放你们这些贼子入关,这才是我北魏最大的罪人!” “多说无益,要打便打,想要从我卢达平这里进去,门都没有!” 北门关兵力最多也才三万,以三万之寡对三十万之众,是他疯了不成? “你以为你们区区三万之众能守上几天?我们联军进军北魏已经是迟早的事,我劝你最好不要再做无谓的顽抗,免得徒增不必要的伤亡。” 卢达平大笑:“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我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哪怕我城内只有三千人,也不会让尔等踏入我北魏国门半步!”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生则生,当死则死,死有何惧!” 宋明鸢刚来,就听到了这句话,这世界从来不缺为大义奋然赴死者,这样的人哪怕死了也仍然叫人敬佩。 来时她就已经想好了,若这北门关的守将是个软骨头,与李玄英沆瀣一气,她就先把他拿来祭旗。 不过听得卢守将慷慨激昂的话语,她便觉得,即使她没来这一趟,北门关也不会失守。 底下两国的将领脸色铁青,他们有想过大军进入北魏后的一切放纵恣意的享受景象,但怎么也没料到在北门关就先吃了个闭门羹。 大军都已经到这了,眼前便是唾手可得的北魏国土,像是挂在嘴边引人垂涎的一块肥肉,退是不可能退的。 “既然你们北魏皇帝御下如此不严,那我们就先替他平了你们这些乱军!” “整军!即刻准备攻城!谁第一个破开城门的,记首功!赏银千两!” 大辽的将领布图拉还有些犹豫,见司徒赞急于下命令,不禁皱起眉头。 对此十分不赞同:“北门关不是这么容易攻下的,咱们还没调整好战术,如此硬攻,只怕会元气大伤,此事需从长计议。” 司徒赞冷笑:“你有这个时候我可没有,陆家军已经往北门关赶了,七天,最迟七天他们就会抵达前线,如果我们七天内不能破开北门关,百年内将再无机会踏足。” “不信你就等着瞧,届时曦月吞并北魏,缓过神来,你猜下一个会是西楚还是大辽?” 司徒赞眼神阴鸷:“我们不是不能等,是根本等不起!” “即刻攻城,不得有误!” 布图拉的心腹看着司徒赞离开,转而看向他:“将军,司徒赞将军说得对,等到陆家接手北门关,我们要错失这个机会了,想要踏进北门关,只有不计代价强攻。” 他们这边唯一的优势便是人数上的优势,如果不采用人海战术,短时间内根本破不开北门关。 “属下知道您爱惜士兵,但这事关大辽未来的兴亡,无论如何都要做出取舍。” 布图拉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闭上了眼睛,沉声道:“攻城!” 宋明鸢来此就是为了确定北门关能不能守得住,原本是可以放心离开了的,但捕捉到司徒赞和布图拉与其心腹的对话,又停了下来。 她以为他们会计算一下攻城会面临的巨大伤亡和后果,因而有所迟疑和退却,没想到他们根本不将这些放在眼里。 战争的残酷,远远没有人的贪心来得残酷,他们到底是真心实意为了帮助北魏还是为了瓜分北魏才选择攻打北门关,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宋明鸢轻呵了一声,身形渐渐显露在城楼最高且最为显眼的位置上。 “我们自家人关起门来打架,于你们这些外人何干?听人劝吃饱饭,少管闲事!” ------------ 第468章 外敌禁行! “北门关境内,外敌止步!” 她的声音清晰,带着凛然不容侵犯的气势,响彻在关外的上空,传进每一个人的耳里。 振聋发聩! 无论是准备攻城的西楚和辽军,还是准备死守城门的将士猛然一惊,皆停下手中的动作,齐刷刷朝声音出现的地方看去。 她从城楼上飞落,稳稳站在城墙上,哪怕前面是乌压压的三十万大军,也依旧面不改色。 “这是谁?” “难道我们还有援军?” “没有援军,她是一个人来的。” 原本生起一丝希冀的将土们心中略微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注意到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不由心中一悸。 “姑娘,你还是赶紧下来吧!保卫北门关是我等的使命,有我们在,是不会让西楚和辽军这些贼子踏进来的。” “对,我们誓死守城,你还有孩子,要冲也是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冲,如何能让你铤而走险!” 很显然,守城的将士们都把她当成临危扶困,想要以己身救国的舍生忘死之辈了。 他们戍守北门关,消息闭塞,兴许也曾听闻过妖盗的传言,却根本不会将搅乱三国盟会的妖盗与眼前这位怀着身孕的姑娘联系起来。 宋明鸢是背对着他们的,西楚与辽军此刻已然兵临城下。 见她没有动,卢守将还欲再劝,却见底下的大军如同遇上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疾退一里。 “撤!撤!快撤!!” 刚才还叫嚷着发起进攻的西楚和大辽将领惊吓连连,撤字都快要喊破音了。 因为将领陡转直下的态度,整齐有序的西楚和辽军顿时乱成一团,你推我挤,都还没打起来,就先把自己人给踩死了几个。 卢守将与一众守城将士看得目瞪口呆,直接看傻了眼。 如果不是知道没有援兵,他们都要以为自己身后站了百万大军。 这是个什么情况? 一众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一时间都惊呆了。 “将……将军,他们好像在说……是,是妖盗!” 咕噜。 大家睁着眼睛猛地吞了下口水,一齐将目光挪到挡在他们面前的那道无比瞩目的身影上,脑子像是炸开了花。 娘咧,他们看见了妖盗! 活着的妖盗! 在一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宋明鸢挥手将一块巨石劈头盖脸朝城外的大军扔过去。 “那是什么!” “快跑!快跑!” 离得近的只觉大山压顶般的黑影迎面袭来,吓得肝胆欲裂,亡命般逃窜。 却不料,那巨石避开了所有人,砰的一声,砸在了空地上。 地面震颤,灰尘四起。 那巨石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坑,像是一把巨剑一样深扎进泥土里,余下三分之二稳稳立在外面。 离得近一些的瘫坐在地上都快吓尿了。 待得尘土散尽,众人才看清巨石的样貌,石柱高三丈,宽八尺,如同陡峭的石峰,平滑的柱面上刻着几个血红醒目的大字。 外敌禁行! 龙飞凤舞,遒劲有力。 那冲天而起的霸道气势,震得人又连退数步。 “此石为界,谁敢往这里迈进一步,就是向我宣战,我曦月必定奉陪到底!” 宋明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说完这句话,身影便凭空消失在了城墙上。 看着城外吓破了胆的联军,还有不敢再往前一步的西楚将领,卢守将恍然回神。 这哪里是妖盗,这分明就是来庇护他们的神灵! “将军?” 危机解除得如此之迅速,大家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卢守将稳了稳心神:“让大家加强戒备,西楚和辽军一日不离境,便一刻不能松懈。” “咱们是有神灵庇佑的人,此战必胜!” 听闻此言,军心一振,效果比皇帝御驾亲征还管用。 “是,将军!” 守城将士的面貌焕然一新,就等着西楚和辽军过来跟他们决一死战,但是一连过了七天,在五里地外扎营的两国联军都不敢越雷池一步。 界石范围内,别说是军队了,连只兵卒的影子都看不到。 第七天的时候,陆家军抵达了城门口,卢守将让部下打开城门,出去亲迎。 陆家军军纪严明,队伍整齐划一,哪怕有八万之众,但城门外也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只除了马儿时不时打的响鼻和踢踏的脚步声,以及马鞍环扣碰撞发出来的脆响。 卢守将看到陆家军整肃的军容时,也是震了一震,不用试都能知道这支军队的执行力能有多强悍。 刚开始听到陆家军增援北门关的人数时,他还觉得有些少了。 但是现在,如果陆家军接管北门关,他觉得西楚和大辽派来的人还是少了。 “陆三将军,三夫人,陆少将军!” 卢守将一一喊了人,想到前些天出现在城墙上力挽狂澜的女子,看向陆家军的眼神都十分亲切。 “西楚和辽军这些天没有攻城?”陆承纳闷,他们生怕来晚了,片刻都不敢停歇,没想到北门关出乎意料的平静。 可西楚和大辽的军队,分明还在二十里地外安营扎寨,虎视眈眈。 “这事还得多亏了神女啊!要不然今日北门关只怕血流成河,能不能等到诸位将军都不一定。” 陆三夫人一个激动,险些没揪起卢守将的衣领审问,“鸢鸢来过这里?她人呢?” 陆裴风目光从那迫人的石柱上收回,手指摩挲了下兜里几个精心雕琢的小木雕,也跟着看向了卢守将。 他身披甲胄,嘴唇因为连日奔波有些干裂,白皙的皮肤晒成了小麦色,少了几分公子般的清贵,多了几分阳刚的俊美。 一双深邃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卢守将,直看得他心中生出了几分压迫感。 “神女只是在七天前出现过一次,制止了西楚与辽军的行进之后,便没有来过了。” 他擦了擦头上的汗:“诸位将军长途跋涉,不如先进城休整休整,再做决议?” 陆三夫人心下有些遗憾,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过鸢鸢了,想她想得紧。 不过她们相离是为了更好的重聚,等她们陆家军一举攻破北魏都城,正好可以庆贺小侄孙的出生! ------------ 第469章 北魏宣告灭亡 在陆裴风的调令下,陆家军有序进了城。 “莫要惊扰城中百姓,咱们绕行去营寨。” 卢守平原本是打算带他们从正街穿行过去的,这样距离最近,耗时最短最方便,但听到陆裴风的话,还是老老实实带他们绕了路。 “将军,咱们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 安置好陆家军后,卢守将便跟副将回了主营帐,副将坐立不安,总有种偷偷叛国的刺激感。 陆家军虽是援军,但代表的是曦月,如今仗没打起来,他们却大开城门,将陆家军迎进了城。 怕不是要被砍脑袋哦! 卢守将哼声道:“什么好不好的,那西楚和辽军还没走呢,咱们这是防范于未然,再者,我连圣旨都敢抗,难道还会在意皇帝小儿会怎么想?” “曦月的军队攻破都城是迟早的事,今天你也看到了,陆家军气势如虹,比昔年还要更盛几分,这样的强军,莫说是北魏,便是列国也找不出来第二支。” 对上这样的军队,连军饷都发不出来的北魏根本没有胜算。 “做人要懂得变通,咱们驻守北门关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李家的江山吗?我们为的是自己,为的是身后的亲眷与百姓!” “李家皇室尽出昏君,今日所做之事,不知道会令多少人寒心,我们另投明主,尚还能有条出路。” 得民心者得天下,北门关的事一但传出去,都不用想,只怕老百姓们就会自发奉曦月神女为神灵,为支援北门关的陆家军广开大门。 是随北魏一同腐败,为昏君继续卖命,还是迎接光明的未来,卢守将自然选后者。 “要是陆家要接手北门关,咱们只管放权。” 卢守将和一众将领已经做好了陆家军到来,他们退居其后的打算,但是几日过去,陆家一点响动都没有。 心怀忐忑的他们只好自己找上门去。 营帐里,陆裴风看着一众将领,目光清正:“卢将军跟诸位将军为什么会这么想?陆家军来此,不是为了从你们手上夺权的,而是来守下北门关不受外敌侵扰的,你们之前就做得很好。” “北魏是我陆家的故国,即便如今我们跟北魏反目,也同样为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有你们这样的将领而感到自豪,所以诸位无须妄自菲薄。” 这一番肺腑之言,险些没把几个大老爷们感动得涕泗横流,只感觉到自己兢兢业业这么多年的付出,终于有人看到了。 想到陆家的遭遇,一众守将顿觉内疚和羞愧:“少将军,是我们北魏辜负了陆家和陆家军。” 有因才有果,所以哪怕是陆家将刀尖对准了曾经忠心的皇室,他们也无法怨怪他们。 因为陆家为北魏的付出的实在太多了,顺安帝不应也不该对他们下手。 若非如此,北魏谁人敢犯!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不管是你还是我,所做的事情,都是让百姓过得更好,所以陆家军是不会接管北门关的。” “但是北门关有危险,陆家军会出现,这是我对你们的承诺。” 几个大老爷们从营帐里走出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 “将军,你说得对,另投明主咱们跟咱们的百姓才有出路,我们愿意奉陆家为主,奉曦月神女为主!” 他们心里最后的一点不满都没有了,只想曦月早日取代北魏,将他们的民众从苦海中解救出来。 陆裴风心绪并没有什么波动,只是将小木雕一个个摆了出来,一连摆了五个。 这是他用为数不多的闲暇时间雕的,小木雕或坐或卧,或嗔或笑,全都是阿鸢的影子。 他珍之又珍地擦拭了一遍,细数着攻下北魏都城回去见她的日子,快了,他想。 西楚和辽军已经错过了攻城的时机,不可能让三十万大军耗在这里,用不了多久便会退兵。 北门关危机一除,陆家军便能长驱直入,一举攻破南安都城。 短则三个月,长则五个月。 等局势稳定,他就把自己流放西山塘。 想到战事结束,自己能跟阿鸢过和和美美的日子,陆裴风就脸上就忍不住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也不知道阿鸢最近揣着小崽子辛不辛苦,小家伙有没有闹她。 思念是无声的,陆裴风怕自己扔下所有,不管不顾跑回去,只能再拿出一个雕了一半的小人,仔细消磨心里的冲动。 陆裴风所料没错,西楚和辽军没几天就退兵了,陆家军已经到了这里,他们不可能冒着跟曦月鱼死网破的风险去攻打北门关。 陆家军留了一万人驻守北门关,其余七万人从北门关起势,一路攻城掠地,与主军形成包围之势,对北魏发动了前后夹击。 一座又一座城池被陆家军攻陷,城中百姓脸上全无畏惧,甚至在陆家军进城时夹道相迎,欢迎他们回来。 对于老百姓来说,他们的守护神又回来了,这当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陆家军攻下了北魏三分之二的城池,直逼南安都城,在大军攻破南安城的前一夜,李玄英弃城而逃。 最终被等候已久的李玄微擒获。 至此,北魏正式宣告破灭。 …… 西山塘。 已经是入冬时节,前几日阳光明媚,还能穿着夏衣,今日却是气温骤降,仿佛直接从盛夏转入了寒冬。 西山塘不像北地,一到秋冬叶子都掉光了,这里依旧绿树如荫,青山不老。 老太太翻出了箱底的厚袄子,戴上暖帽,穿得厚厚实实,才打开了门。 冷风嗖嗖地往里吹,她赶紧将汤婆子准备上。 “今年冬天比往年要冷,听说北地已经大雪封路了,也不知道年关大家能不能赶回来。”杨嬷嬷叹气。 老太太心想,可不是,比她们被流放的那年还要冷。 她来西山塘这么长时间,还没碰上过这么特殊的天气,昨儿个还出太阳呢,今天稻草干上都结冰了。 ------------ 第470章 她竟然生了个人! 老太太愁着眉:“能不能赶回来倒没什么要紧,就是老五和小风,怕是要错过孩子出生了。” 如果可以,老太太当然是希望他们能陪在自己媳妇儿身边的,毕竟女子生产乃是要紧的大事。 “算算时间,老五媳妇儿也快要发动了,将西屋收拾收拾让稳婆住进来,到时候有个什么情况也能第一时间做准备。” “还有看看谁家有土鸡和土鸡蛋的,都买上一些,家里的鸡没剩多少只了,新抓的也才丁点大,乡里乡亲送过来的,也都没剩了,这可不成。” 想了想,她又道:“还得准备一只奶山羊,有备无患,若是下奶迟了,也能顶顶。” 日子都还没到呢,老太太便先紧张起来了。 杨嬷嬷笑着应声:“老夫人放心,老奴都记着呢。” 事关小主子的降生,杨嬷嬷心里也有几分迫切和紧张,一大早就挨家挨户去打听了。 大家都以为陆五夫人会是最先发动的那个,就连宋明鸢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 毕竟五婶怀了一个月后,她才怀的,怎么着都得有个先来后到。 哪曾想她只不过才说了句五婶临盆的日子将近了,小腹便是一阵坠胀,隐隐作痛。 还坐在椅子上吃着早饭的她浑身一僵,捏着调羹一动不敢动,毛都快炸了。 老太太最先发现了她的异样,忙问:“鸢鸢,怎么了?可是鸡汤太烫了?” 大的小的全都朝她看了过来。 宋明鸢捏着调羹,一脸空白:“奶奶……我快生了。” 噼里叭啦,咚咚咚。 椅子倒了几张,桌上的碗翻了几个,众人如临大敌。 老太太连忙上去扶住她,朝杨嬷嬷道:“快快快,去叫稳婆!鸢鸢别怕,奶奶在呢!” 杨嬷嬷腿还没迈出去,几个小崽子便先一步夺门而出,急吼吼地扯着嗓子大喊:“苏大娘,王婆婆!快点,嫂嫂要生了,嫂嫂要生了!” 他们吓白了小脸,只差没架起稳婆一路飞跑。 苏大娘和王婆婆一听到响动就麻利地收拾一番赶紧出来了:“快快,使个人去烧热水!” “有!锅里有!” 众乱成一团,还是老太太稳得住,事先将宋明鸢扶进了早已收拾妥当的产房,又端来刚刚没喝完的鸡汤。 “莫怕莫怕,再喝一点垫垫肚子,呆会儿才有力气!” 宋明鸢就着老太太的手喝了两口,初初的慌乱才开始退去,她不怕,就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想到要生个人出来,总觉得紧张又刺激。 “奶奶,女娲造人,咱们也能造人,咱们一定是女娲的后人吧?” “这样一想,每个女性都是伟大的神呢!” 老太太点点头,虽然这世道大多都是女子以夫为天,但是她就觉得鸢鸢说的话更有道理。 “是这么个理儿,来,再喝一口,啊~” 宋明鸢:“啊~” “淘气!”老太太都被她给逗笑了,紧张的心情都松快许多,“奶奶就在这陪着你,哪里也不去,莫怕。” 长廊外,宋烛跟几个小崽子老老实实蹲了一排,周老爷子挨个训斥:“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产房是你们这些小屁孩能进去的吗?” 宋烛急得挠头:“我是大屁孩,我能进去吗?” 他什么也不懂,只知道闺女儿有危险。 周老爷子眼睛一瞪:“女大避父,儿大避母,这等生产大事,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往产房里闯,都给我在这里呆着!别逼我动手!” 宋烛蔫头耷脑的,小鸢儿说要尊老爱幼,他且让让他。 陆五夫人和陆婉贞也想进去,但是怕里面人太多忙活不开,只能按耐住焦躁的心情,站在产房外面等着。 “没事的,娘已经在里面了,肯定能把鸢鸢照顾得妥贴。” 陆婉贞紧紧握着陆五夫人的手,说着安慰自己和她的话,心里也是紧张得不行。 “若是再晚两个月,兴许小风还能赶上,现在怕是……” 谁也不知道鸢鸢会这么早就发动。 陆五夫人也希望鸢鸢每个人生至关重要的时刻能圆满一些。 只是她也知道,大军前几天才启程,就算再快,也是不可能赶回来的。 正遗憾间,忽听一阵马蹄疾驰的声音传来,姑嫂俩一惊,赶忙抬头看去。 就见一匹黑马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进来,马上的人一身黑色大氅,夹带着风霜,纵马飞驰,那冷峻的神容,利落的身姿,不是她们那随军凯旋的大侄子是谁? 姑嫂俩还没来得及惊喜,便见他翻身下马,疾步而行,三两步就上了楼梯,直奔产房。 周老爷子眼疾手快拦住了他:“你干什么呢?别以为是孩子他爹就能进去,你这一身冷气,跟个冰块似的,可别冻着小鸢和孩子!” 周老爷子的话,让陆裴风冻僵的脑袋缓缓回温,他搓了搓冻得快要失去知觉的手指,到底没敢把身上的冷气带进去。 “阿鸢怎么样了?” 这一路,他只想快点回来见她,原本满怀欣喜,哪里想到一回来就听说阿鸢快生了。 他都不知道从西山塘入口的岗哨到小木屋这短短的一路,是怎么回来的。 哪怕是现在,脑子仍然紧张到僵滞。 陆五夫人赶忙道:“还没生,你快些到边上烤烤火暖暖身子,待会儿好进去看鸢鸢。” 陆裴风一回来,宋明鸢就知道了,听到屋外传来的动静,躺在产床上的她心一咯噔。 让陆裴风进来看她,跟让她当着他的面拉屎有什么区别!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还是提前吃的助产药发生了作用,只觉腿心一热,有什么东西滑了出来。 小腹的坠胀感消失了,就跟拉了一大坨一样舒爽。 “生……生了?” 见惯了大世面,接生经验丰富的两名稳婆当场懵在原地。 “哇呜——” 小崽子一落地就哇哇大哭,活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宋明鸢有点心虚,崽儿还没离开她肚子,她们母女心灵感应是最强的,莫约知道刚刚她说她是屎了。 她直接装死。 直等老太太和稳婆手忙脚乱清理干净血污之后,才瞅了一眼被裹在襁褓里的娃儿。 简直不可思议,她竟然生了个人! ------------ 第471章 喜得千金 看着眼前皱巴巴哪哪都小的人儿,宋明鸢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朝床边盯着娃儿止不住笑的老太太说道:“奶奶,她怎么这么丑?” “哇呜哇——” 娃儿快哭断气了。 老太太赶紧抱着轻轻拍打摇晃:“哦哦哦,不丑不丑,小囡囡是全世界第二漂亮的小姑娘。” “呜呜,哇呜呜——” 生娃儿不疼,但是这会儿宋明鸢却险些笑得肚子疼,奶奶,你哄娃能不能走点心! 她赶忙吃了一颗恢复的丹药,让自己不至于笑得血崩。 为数不多的母爱,让她摸了摸娃儿的头,睁着眼睛瞎说:“小囡囡最漂亮了!打眼一瞧就是个机灵聪明的!” 稳婆心说,这么小点的娃,怎么能听得懂大人说的话,然而奇迹般的,小崽子哼哼两下,止住了哭声。 二人心中惊异,可一想到陆少夫的身份,便不觉得大惊小怪了,当下笑道:“恭喜老夫人和神女大人喜得千金!” 陆老夫人将早早准备好的红包给她们:“辛苦你们二位了。” “哪里哪里,我们都没帮上什么忙,实不相瞒,我接生这么久以来,还没看到哪个生孩子生得如此顺遂的,小千金往后的日子啊,必定也如今天一般顺遂如意。”稳婆说着讨喜的话,没好意思接红包。 还是老太太硬塞过去的:“借你吉言,大家都沾沾喜气。” 她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来过。 娃儿虽然不是足月生的,但营养补得足,又加之孕期时宋明鸢十分注意调养,所以生下来与一般足月的孩子无差。 十分健康不说,连哭声也格外有力。 这会儿倒是不哭了,安安静静呆在她身边,时不时咧着嘴儿笑一下,也不知道在高兴个什么劲儿。 尿都管不住的年纪,还学会了臭美。 宋明鸢忍不住笑。 产房打理干净之后,老太太将稳婆送出去,随后把小崽子抱到摇篮,隔开一道帘子,才喊眼巴巴等在外面望眼欲穿的人进来看。 陆裴风是第一个走进来的,随后是宋烛,还有几个争先恐后的小崽子。 一进门就急急问:“嫂嫂呢?嫂嫂怎么样了?” 老太太笑道:“母女平安!” 陆裴风没看安放在摇篮里的娃儿,在几个小崽子出声问的时候,就已经越过帘子,迈步走到了床边。 瞧着阿鸢气色不错,才放下了紧张半天的心来。 他用暖和的手拉起她的手,垂首轻轻一吻,眸色温柔:“辛苦你了,阿鸢。” “不辛苦,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见他眼底一片青黑,胡茬子都冒出来了,宋明鸢就知道他马不停蹄连赶了好几天的路。 “我想早点回来见你。”陆裴风微微弯唇,幸运的是,他早早赶回来了,没有错过。 她怀孕他没能陪在她身边,已经是失职了,若是还错过这么重要的时刻,他都不能原谅自己。 宋明鸢弯眸说道:“你女儿像你。” 陆裴风还没见过小崽儿,但刚才在门外的时候,也是听到她说小崽儿丑了的。 瞧她憋着坏的模样,便忍不住笑:“嗯,像我。” “你去看看她吧,我有点儿困了。” 生孩子到底耗元气,虽然过程十分顺畅,但是仍然有些虚乏,不过这比起从鬼门关走上一遭,已经是极好的状态了。 听到她的话,老太太把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了陆裴风一个人在屋里照顾,自个则去热早早准备好的羊奶。 陆裴风坐在摇篮边上,屋里很暖和,小娃儿小小的一团,许是之前哇哇哭了一通,这会儿累得睡着了。 她脸儿小小的,皱巴巴如同一只瘦猴,这么看着确实有点丑。 他剑眉略略皱起,有点担心她以后会被自己丑哭,不能够啊,他跟阿鸢明明长得都不差,怎么能生出来这么个丑孩子? 那几个小兔崽子满月的时候,他见他们,就是粉雕玉琢的。 好在小崽儿听不到臭爹的心声,要不然只怕会骑在他头顶上嗷嗷拉上一泡。 小崽儿睡了莫约一刻钟,许是饿了,哼唧两声扁起了嘴,还没哇出声来,陆裴风便一个激灵,眼疾手快轻轻按住了她的嘴。 他回头看了一眼,见阿鸢没被吵醒,正要收回手,就跟偷摸端着羊奶进来的老太太四目相对。 一瞬间,陆裴风感受到了强烈的杀意。 他赶忙收回手,做投降状,压低声音为自己辩解:“奶奶,我怕她哭起来吵醒阿鸢,虎毒不食子,你信我!” 什么!他还想虎毒食子? 老太太眼神如同刀子,若非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只怕要拿个叉子把他给叉出去了。 她端着羊奶,瞧着摇篮里的娃儿安安静静的,哪里有要哭的样子,又狠狠剜了大孙子一眼。 “端着!” 老太太无声颐指气使。 陆裴风只得照做。 老太太轻手轻脚将娃从摇篮抱了起来,换上眉开眼笑的慈爱笑脸。 确认过温度适宜之后,才拿着小调羹一勺一勺将小半碗羊奶喂下去。 小家伙吃得喷香,小嘴儿嘬个不停,看得人心都化了。 吃完也不闹腾,安安静静地呆着,用朦胧的眼睛打量着周围,没一会儿就打着小哈欠睡着了。 娃是早上生的,宋明鸢人是晚上醒的,大家都没吵扰到她,即便是说话,都极小声。 宋明鸢这一觉颇有种睡得天昏地暗的感觉,醒来的时候,才恍惚记起来自己生了个崽。 恢复了大半天,她人又活蹦乱跳了,甚至因为肚子收了回去,整个人比揣着娃时还轻松。 “我崽呢?” 因为娃儿尿了床,老太太正指使大孙子抱着娃儿,忙活着给换床褥子。 陆裴风四肢僵硬,整个人直端端坐在椅子上,犹如一尊石雕,纵然此前他已经学习许多育儿知识了,但这会软绵绵的小崽子一抱在怀里,他就担心她随时有可能会摔下去。 “这呢这呢。” 老太太回头看了一眼,见大孙子如临大敌的模样,顿时嫌弃得不行。 ------------ 第472章 是个大胖小子 宋明鸢凑过去瞧了一眼,小家伙乖乖的,握着小拳头,只睁开一条眼缝,眼睛在眼皮子底下滚来滚去,时不时打个小奶嗝,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没睡。 她目不转睛看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只恨不能把她抱起来吸上两口。 真可爱! 老太太没打扰一家三口,收拾好摇篮就悄悄出去了。 宋明鸢伸出手指戳了戳小家伙细嫩的小脸蛋,对陆裴风说道:“以后你睡地板,我们母女睡床。” 陆裴风:…… 家里还有他的位置,他真是太开心了。 “能不能再给我一床被子。” “准了。” 陆裴风回来第三天,陆谨才赶回来,他们两人是同一天出发的,但是陆裴风先行一步,陆谨马腿都快跑断了,连他衣角都没摸到。 回来才被告知,他已经晋级成叔公了。 其余人都在随军凯旋,作为第一个见小侄孙女的叔公,陆谨沐浴更衣,净手焚香,把自己收拾整齐利索之后,才去看了小侄孙女。 娃儿是老太太领他去看的,小小的一个,安安静静地躺在摇篮里,乖巧又可爱。 乌溜溜的黑眼珠子注意到来人时,还咧开小嘴儿冲他一笑,笑不露齿。 陆谨一个大老爷们被萌得晕乎乎的,连看完小侄孙女怎么走出门来的都不知道。 回来便是茶不思饭不想,夹着嗓门对着还在陆五夫人肚子里的孩儿念叨:“闺女儿~你什么时候出来见爹爹呀?你小侄女都出来了,你是不是偷偷睡懒觉了?” 说实话在一起这么多年,陆五夫人就没听到过他用这么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嗓音说话。 她白了他一眼,笑嗔道:“娃儿都还没出生,你怎就知道一定是个闺女儿?万一是个儿子呢?” 陆谨不太能接受这个万一,头头是道说服自己:“老话都说肚子尖的是儿子,肚子圆的是闺女,咱们这一胎肚子圆溜溜的,一定是个闺女!” 陆五夫人也希望是个闺女,她以前觉得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无所谓,可打从鸢鸢生了小乖乖,她别提多眼馋了。 光是坐在一边看着小家伙,都忍不住露出陶醉的微笑。 听丈夫这么一说,也免不了心下一动,开始暗暗期盼起来。 如果她能生个女儿…… 不能再继续往下想了,再想下去陆五夫人担心自己晚上睡觉都能笑出声来。 “咳……好了,你不睡觉,咱们女儿还要睡觉呢,你赶了这么多天的路,还是早些歇息吧!” 陆谨听闻此言,赶忙将妻子从椅子上扶起来,扶着她的腰,小心翼翼将大着肚子的她送到榻边。 只不过人还没坐下呢,妻子抓住他胳膊的手却是一紧。 “阿玉?” 陆五夫人放下微微抬起的腿,转头看着一脸疑惑的丈夫,面不改色地说道:“我要生了,快去叫人。” “!!!” 砰的一声,陆谨因为跑得太快直挺挺撞在了门上,他栽了个跟头,连滚带爬冲出了门。 “娘!娘!阿玉要生了!” 始终淡定的陆五夫人:“……” 都说女人一孕傻三年,她怎么看着他才像是傻的那个? 听到一声震响,老太太就想出去看看究竟是哪个欠收拾的想拆家,门还没打开,便听到了陆谨大惊失色的叫唤。 “都是快当爹的人了,能不能稳重点!” 嘴上这么嫌弃着,脚步却是一点都不慢,赶紧将人喊起来,烧热水的烧热水,喊稳婆的喊稳婆。 有前一次的经验,大家都没有乱,稳而有序地做着自己被分派到手里的事情。 宋明鸢听到动静的时候,还在跟陆裴风商量小家伙的名字。 屋里温暖如春,小家伙在摇篮里酣睡,夫妻俩盘着腿席地而坐,地上散落了一地书册,看样子都快要把手里的书翻烂了。 听到外面传来的响动,宋明鸢将书一扔,拉着陆裴风火急火燎就爬起来往外冲,冲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崽。 脚步一刹,赶紧回来将娃抱上。 宋明鸢赶到门外的时候,陆老夫人已经跟稳婆进了产房,他们在外面等许久,才开始发动,血水一盆盆端出来,就是没听到五婶的叫喊声。 只有稳婆时不时的说话声飘出。 “羊水破了!” “胎儿是正的,用点力,对,出来了出来了,头出来了!” “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不好!这血止不住啊,等等等等,哎,好像自己止住了!没事没事,虚惊一场!” 陆五夫人是半个时辰前进的产房,半个时辰之后,娃儿呱呱落地,哭声嘹亮。 过程顺利到稳婆都觉得不可思议,她们都做好了难产接生的准备,毕竟陆五夫人这个年纪都三十出头了,生孩子肯定会比年轻妇人多一丝风险。 而且她们接生的过程中,都血崩了,可血愣是奇迹般地止住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们都不敢相信。 不过好在,结果是好的,母子平安! 稳婆的话让站在外面的人一颗心七上八下,陆谨更是手脚冰凉,直听到媳妇儿没事后,身体才回过温来。 “是闺女不?”看到稳婆出来,他才急慌慌地问。 刚才都没注意听是男孩还是女孩,满脑子都是血止不住了,差点把自己吓得血液停止流动。 稳婆但笑不语,只道:“五爷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陆谨带着朝圣般忐忑的心情打开了门缝,闪身进去,看到裹在襁褓里被老太太抱在怀里的娃时,一颗心落了下来。 眉清目秀的,指定是个漂亮的闺女儿。 他咧着大白牙笑。 纵然很想仔细看看娃儿,但陆谨还是更关心妻子的情况,于是浅看一眼之后,便掀开帘子,去看刚刚生产完的陆五夫人了。 “阿玉,有哪里不舒服不?” “我很好,别担心。” 可以说,陆五夫人基本没吃什么苦,她从未觉得女人家生孩子能如此轻松过。 明明该是凶险的,而生产时也确确实实出了一点状况,但是她并未感受到什么痛苦,反而生完孩子后,能明显感受到身体在一点点恢复状态。 推己及人,陆五夫人已经能想到助产药和养胎药推广出去,能让多少女子受益了。 鸢鸢将药物研究出来,接下来如何将这些药物普及,让女子们以最优惠的价格买到这些药,不用经受死去活来的痛,便是她们要做的事情了。 同为女子,她有幸没有经历过生产的凶险,自然也希望千千万万的女子能因此受益。 ------------ 第473章 大军凯旋 陆五夫人想得多,却见丈夫眼含热泪,用温暖厚实的大掌握住了她的手,感动道:“谢谢你阿玉,谢谢你给我生了个大胖闺女儿!” 陆五夫人:“?” “娘?”她懵了半晌,还怀疑自己刚才听错稳婆的报喜了,不禁向帘子那头的老太太征询。 “是个大胖小子,带把的,别瞎听他胡咧咧,想闺女儿想疯了吧!” 老太太嫌弃儿子的声音,隔着帘子都藏不住,虽然她也喜欢孙女,但是多了个小孙子也不失望,都是她的心头肉。 她笑眯眯抱着娃儿哄:“是大胖小子哟,英俊帅气的大胖小子。” 陆谨如遭晴天霹雳,只感觉天都快塌了。 什么?他竟然生了个儿子! 陆五夫人看着他呆若木鸡的样子,强忍着笑,假意咳了一声:“咳……你也别太失望,闺女儿是没指望了,兴许你以后可以有个孙女儿。” 在孕吐反应最严重的时候,他们就商量过了,只生这一胎。 纵然现在对于她来说生娃这件事情变得简单又容易,但是陆五夫人还是想将时间腾出来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 例如多做点善事给鸢鸢积攒功德,例如将茶庄生意发扬光大,赚更多的钱,再例如普及有助女子生产的药物,让曦月国的子民不再遭受生子之苦楚,落下一系列后遗症。 如果是以前有此条件,她肯定会觉得多生几个也可以,但是她不再囿于后宅,有更加广阔的天地。 陆谨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自己安慰自己:“没事,没有闺女儿就没有闺女儿,没有孙女也没事,我可以偷大哥的孙女。” 陆五夫人:“……” 她的傻夫,这话心里想想也就得了,说出去真不怕被打断腿啊。 自打女儿出生之后,陆裴风一直都在为女儿丑猴一样的长相感到忧愁,但看到比女儿更丑的幺弟之后,心里瞬间就平衡多了。 看来娃儿出生都一个样,只要大家一起丑,就显得他女儿不那么丑。 他瞅了眼襁褓里的娃儿,比他闺女儿壮实了一圈,肉团子一样的,还在瘪着小嘴扯着嗓门哇哇哭。 “他哭,他丑。” 原本被吵得哼哼两声,拧紧小眉头,咧开嘴儿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的小家伙一下就收了声。 陆裴风悟了,他闺女儿能听懂人话。 果真天赋异禀! 在老太太的指导下,陆裴风如今在抱娃跟给娃起夜换尿布这件事情上已经十分得心应手了。 老太太瞅着小孙子哭得厉害,指不定是饿了,便去端了羊奶,同时也没忘给小囡囡端一份。 羊奶还是温着的,小家伙醒了吃刚合适。 陆裴风自发地接过来,熟练地给醒过来的小家伙喂上,把小家伙伺候得舒舒坦坦,跟祖宗似的。 只要别闹腾她娘,什么都好说。 刚开始奶水不足,小崽子都是用羊奶垫着应付的,吃完了就睡,睡完了就吃,好伺候得不行。 陆裴风觉得女儿乖,不像那五叔那臭小子,一离开亲娘身边,就扯着嗓子哇哇的哭。 真是个贴心的小棉袄。 因着生产一事,大家都忙活到了大晚上,等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才各自回了屋。 陆老太太没有守着,像是像使唤大孙子一样使唤小儿子,让他起夜伺候媳妇儿伺候儿子,教给他要注意的事项。 但凡能让儿子多学习一门技能又能增进夫妻俩感情的事,她向来只是引导,极少插手。 在教育后代这件事情上,老爷子也足够尊重她,所以陆家的男儿,拿得起刀枪,也能照顾得了妻儿。 回到房间后,宋明鸢连夜给女儿取了小名。 岁岁,岁岁平安的岁,大名在她和孩子他爹各自挑选的十个里让娃儿随机抓一个,碰到那个是哪个。 岁岁小崽儿困得歪着脑袋,睁着一条眼缝,昏昏欲睡,被无良的爹娘捏着小鼻子弄醒,哼哼两声,一挥小拳头,正好将一张折好的小纸块挥到了一边。 宋明鸢赶紧将岁岁往她爹怀里一放,迫不及待地将小纸条拆开,纸条上的名字不是她选的,也不是陆裴风选的。 而是老太太选的仅有的三个中的一个,叫陆十安。 十方皆安。 “那就叫十安吧。”宋明鸢倾身过去心痒痒地伸出手指勾了勾崽儿嫩滑的小脸蛋:“年纪小小,志向不小,希望你长大以后能像你的名字一样有出息。” 陆裴风看着母女俩,眉眼俱是浅笑与温柔,觉得有崽儿未尝不是件幸福的事。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小崽儿又尿了他一身。 陆裴风心中的幸福感荡然无存,甚至想打坏崽儿小屁屁。 好在小家伙拉的不臭,要不然老父亲都要被她三天两头拉的尿给腌入味了。 过了七天之后,两个新生的小崽子才渐渐摆脱皱巴巴的丑样子,开始变得粉雕玉琢,像糯米团子一样可爱起来。 有老太太和丈夫在前面顶着,照顾孩子的事情根本都不需要宋明鸢和陆五夫人操心。 她们的身体已经好利索了,甚至连肚子都变得光洁如初,不复刚生完孩子时的松垮。 但老太太还是不太放心,以生孩子伤元气为由,愣是让她们坐起了月子,各种口味的鸡汤和鱼汤自打孩子出生之后就没断过。 短短小半个月的时间,她们在老太太和家人们的投喂之下,胖了整整一圈。 等好不容易出了月子,一家人又为满月宴忙前忙后,置办酒席,钦点菜品,什么山珍海味尽数都给招待上。 两个娃儿的满月宴足足办了六天,不夜阁更是广开宴席,与民同庆。 待得大军归来时,已是年底了。 陆丰夫妻俩早早就得了信,知道鸢鸢生了个女儿,都高兴得不行,一路上归心似箭,只恨不能长双翅膀飞回来看看自个的小孙女。 只是不行,他们还得先到曦月都城,将大军安置下来,商量封赏有功之将,还得应付立国君的事。 毕竟,国不可一日无主。 ------------ 第474章 皇位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曦月国都。 在得知大军归来的消息时,宋明鸢和一家子早早就在城门迎接了。 城墙上,宋明鸢被老太太拉着站在最前头,身后是冒着严寒出城迎接的百姓。 大军还没有露头,城门口就已经站了不少人,守城的将士昂首挺胸,分站两列,像是一尊目不斜视的雕像。 百姓都十分有规矩地守在一边,静静地等待着,谁也没有大声喧哗吵闹。 只是瞧见站在城墙上的人,心中都格外的骄傲。 那是他们曦月的神女,那是他们曦月一门悍将的陆家人! 看到他们在,就感到无比安心。 凛冽的寒风呼啸地刮着,老太太看到许多出来等的百姓都冻得脸颊通红,搓着手呵着冷气,便让人置上几处炭盆,将百姓们引到背风处。 不多时,马儿厚重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 陆家军的军旗迎风招展,十万大军如同一条长龙,渐渐出现在蜿蜒曲折的道路上。 宋明鸢举目望去,几乎只一眼,就看到了队伍前面的陆丰一行人。 他们骑着高头大马,即便是随军的几位夫人,也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练就了一身出色的骑术。 风霜没有将她们摧折,反倒让她们的气质被淬炼得更加坚毅,连陆四夫人都变得令人刮目相看。 以前的她性子内敛安静,哪里敢站在这么多人的前面而不显得拘谨。 可是现在,她拿绣花针的手握上了缰绳,秀妍的脸上镇静坦然,身上多了一分往日没有的自信与耀眼,像是温室的花朵变成了野蛮生长的劲草,生命力顽强。 宋明鸢看到她们的同时,陆家几位夫人也看到了城楼上站着的人,虽然离得远看不太清,但是不消去想,也知道会是谁。 当下情不自禁地加快了马儿赶路的脚步。 等一行人走近的时候,陆老夫人也已经带着一家子从城楼上走了下来。 “娘,陆家儿郎幸不辱命!” “好,都平安回来就好,你们都是我曦月的荣耀!”老太太满眼都是以他们为傲的模样。 看到被寒风吹得皮肤皲裂的将士们,也是心疼:“天气冷,营寨里已经准备好热水跟吃食了,先让弟兄们下去好好洗个热水澡,休息休息,吃上口热饭吧。” 大冷天赶了这么远的路,什么事情都没有这两件事情要紧。 “是,娘!” 他们只在城门口停了一下,便陆陆续续进了城。 老太太使唤了大孙子和小儿子去帮忙,趁着大军安置的功夫,便先带着儿媳孙媳回不夜阁让人备上热水吃食等了。 两个还不会翻身的小家伙被放进了摇篮里,小裴真一离开亲娘的怀抱,便开始皱巴着小脸哼唧,嗓门还没开嚎,左脸就挨了一记小拳头。 扯开嘴巴露出一排嫩牙肉的小家伙一下就愣住了,甚至都忘了哭。 他睁着水亮的黑眼珠子,看了岁岁一眼,见她没有动作,小脸一挤,再次蓄力。 岁岁蹬着小腿儿,奋力举起拳头:“嘿~呀!咿咿呀!” 小裴真脸上又挨了一记,他唯唯诺诺,顿时就老实了。 “我也想岁岁软乎乎的小拳头打在我脸上。”陆裴远小崽子羡慕得不行,眼巴巴地馋。 陆思宁小姑娘趴在摇篮边,看着里面的小侄女儿,一脸陶醉的笑,怎么看都不够似的。 听到四哥哥的话,她眼睛都不带挪一下的,就说:“岁岁的小拳头可能够不到你,但是我的大拳头可以!” 陆裴远也老实了。 一个时辰之后,陆家人齐坐一堂,都出现在了不夜阁的议事厅里。 仍旧是老太太跟鸢鸢坐在上位,其余按位分大小依次入座,两个小家伙已经填饱肚子睡下了,由杨嬷嬷照看。 大家先是去看了小崽儿一眼,稀罕了一番,实在没忍心打扰两小只酣睡,这才恋恋不舍来了大堂。 陆丰跟陆老太太汇报了行军的过程,又将攻下北魏之后的事情详尽地说了一遍。 如今北魏已经从三大国中除名了,取而代之的是现在的曦月,曦月国都只有邕州城,南安已随着北魏的破灭回归了迁都之前的地位。 北魏皇室除了李玳一脉,已经死伤得差不多了,李玄英当初为了夺权,连太子都杀,更别说是其他皇室血脉。 如今李玄英落在了李玄微手里,等待他的迟早也是个死字。 在大军凯旋归来之前,李玄微为求自保已经向他们投了诚,连手底下的势力,都交归到了他们的手里。 江山易主,李家皇室已经无一人能对他们构成威胁了。 陆老夫人点点头,似想起来什么一样,问道:“我之前让你留意的那些人?” 陆丰看向了二儿子。 陆裴川说道:“奶奶,在南安的这些日子,我将您说的那些老臣家都走访了一遍,他们说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不愿意再掺和到朝堂的纷争上来,希望您能见谅。” 北魏有腐败的臣子,自然也有才能出众的良臣,只不过,他们都被北魏皇室的作派寒了心。 这些人要么归隐山林,要么隐于市井,已经离了朝堂。 大军北上之前,老太太特意让陆丰留意这些人的消息,最好能说服他们为曦月所用。 为此,他们陆家也是给足了诚意请他们出山的,如今看来,是被婉拒了。 老太太也不失望,他们只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就可以了。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立场,他们陆家在百姓眼里虽然是救世主一样的存在,但在心怀北魏的清贵人眼里,他们终究逆了君纲,是乱臣贼子的身份,不想与之为伍也可以理解。 “愿意为我曦月效命的,陆家自不会辜负,不愿意的,咱们也不强求,天下有才能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只要我们用心挑选,总能选出合适的,这事先不急。” 急的是,继承江山的人。 之前曦月的事都由大家一起商议解决,但是现在曦月吞并了北魏,却是不能了。 “我有一件事,需要你们一起拿主意。” 老太太环顾一圈,像是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似的,宋明鸢赶紧低下了头。 底下的人触及到老太太的视线,也跟乌龟一样缩在了壳子里。 老太太眉心抽搐。 只觉得满堂老小,竟无一人可用! 皇位难道是个什么很可怕的东西吗?多少人都巴不得呢,他们倒好,一个个避之不及。 ------------ 第475章 只需要出一个人 “咳,鸢鸢。” 她瞅着这孩子就不错,镇得住人,还能让人信服,她要是去坐那个位置,谁都心服口服。 “奶奶。”宋明鸢如坐针毡:“我这个人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要是当了曦月的国主,满朝文武指定带伤上朝!” “……” 老太太一时语塞。 陆丰赶紧说道:“没事的小鸢,咱们可以给你挑一些结实抗揍的朝官。” 陆承:“啊对对对!咱们可不能效仿前朝文弱的风气,上朝还能让他们锻炼一下身子骨,何乐而不为!” 陆振:“我赞同!” 陆昭、陆谨:“我附议!” 陆裴川和几个小崽子:“我们听嫂嫂的,嫂嫂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 宋明鸢感动。 “嫂嫂要是不愿意上朝,一定是因为朝堂上没有摇椅和零食,我们得多反省反省自己,是不是没有给嫂嫂创造出良好又舒服的环境。” 她感动不过一秒。 许是她脸上生无可恋的表情太过明显,陆大夫人掩唇笑道:“鸢鸢做曦月国的国主就很好,我们这还没出过女帝呢,鸢鸢当为天下女子之表率,不用担心被这个位置束缚住,你不想费脑子的事让我们来就好。” 所以说,她只是需要出一个人? 宋明鸢结巴:“那……那也不太行,我喜欢睡懒觉!” 一家子陷入了沉思。 陆大夫人面不改色:“娘,我觉得上早朝这个规定不太合理,人都没睡醒,哪里有那个精力处理国事。” 老太太深以为然:“你说得对,这也太不合理了,应当推到巳时上才合适,以前怎么没发现有如此糟粕的规定。” 听到老太太的话,大的小的直点头,太不合理了! 宋明鸢干巴巴道:“可是我不懂怎么治理国家。” 老太太霸气挥手:“满朝文武,百多个脑袋,岂是养他们吃闲饭的!治理国家的事还要你操心,一定是当臣子的无能!” 陆裴风点头,阿鸢不想费脑子的事还要她费脑子,也是他的无能。 老太太露出了愁色:“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咱们也不能把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拱手送人。” “咱们谁当国主都不合适,唯有鸢鸢你能令所有人心悦诚服,奶奶向你保证,你当上国主之后,奶奶会尽快培养一个人出来接手。” 宋明鸢一听,这个可以有。 她眼巴巴问:“尽快是多久?” “三年。” “那成吧。” 三年就三年,咬咬牙就过去了,总不能真的把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拱手送人。 如今女子地位好不容易突破一系列枷锁,在曦月有所提升,不可能让其一朝回到解放前,曦月确实需要一个女子当国主。 说服了自己,这件事情就变得好接受多了。 “那咱们便在原有的潘王府旧址上修建皇宫。” 老太太才一提出来,宋明鸢便道:“不妥,修建皇宫劳民伤财,我既然要当这三年的国主,就要节俭爱民。” 此话一出,就迎来了一水儿夸赞与捧场。 “嫂嫂爱民如子,一定会是个好国主。” “有嫂嫂当国主,是我曦月子民的福气!” “鸢鸢圣明!” 宋明鸢忍不住笑:“其实我是想说,我有现成的。” 她之前连着端了不少行宫,但是这些行宫一整个搬运进空间的时候,七零八落十分埋汰,收拾齐整也要费好些功夫。 更重要的是,这些行宫是李璋享受用的,她嫌不干净。 于是她只掏出了与琉璃殿一般能随意变幻大小的宫邸。 缩小过的宫邸只有她掌心大小,但里面器物一应俱全,只要将之往空地上一放,就能变成一座恢宏的宅邸。 只有地不够大,没有她宫殿不够多的,哪怕是花池流水,她都能造出来。 听到鸢鸢的解释,众人明了。 这是仙器! “那明儿咱们就找人手去把地收拾出来,把旧址上的建筑拆了,如此,咱们以后处理事务,会见下臣,就在宫邸里。” 这些事情,之前都是在不夜阁进行的,只不过今非昔比,曦月已经不是那只有一亩三分地的小国了,自然不能草率。 陆家几位夫人对这件事情都很积极:“娘,咱们什么时候举行登基大典?昭告天下?” “鸢鸢是不是需要冕服?这个我可以绣,如果赶的话,我可以工钱翻三倍,让绣庄的绣娘连夜赶制。” “好好好。”老太太笑眯眯道:“得办!得大办!待我一一理出个章程来,少不了你们的事!” 宋明鸢以为当国主会很麻烦,但很多事情甚至都不需要她出面,老太太和大家伙儿都替她办周到妥贴了,她只需要出一个人。 登基大典设在二月初二,距离现在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 宋明鸢没有闲着,连夜给自己补充了许多治国为君的知识,看了许多史册之后,她悟了。 只要慧眼识珠,信用贤臣,不听信谗言,莫说是根朽木了,就是烂泥也能扶得上墙。 “鸢鸢,起来吃饭了,待会儿云羡那小子说要过来看你,他昨天随大军一起回来,说起来,你们也是许久没见了,这次能顺利攻下北魏,他帮了我们不少忙。” 宋明鸢一打开门,才发现外面天已经大亮了,今早是陆二夫人掌的勺,老太太和其余人一大早上就到城里忙活去了。 见她神色清明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陆二夫人握住了她的手,有些担心地问:“可是觉得当国主有压力?” “你若是不喜,我们可以再想其他的办法。” 她们固然想让鸢鸢当国主,但是这一切都要以她的意愿为先,为她的喜好让步。 “并没有,二婶,我突然发现当国主也挺有意思的,三年而已,不长,我耐得住。” 见她神色不似勉强,陆二夫人才放下了心,要不然,她只怕真要找到老太太面前,让她收回成命了。 ------------ 第476章 无名杂草 云羡是晌午时分来的,来的时候还携带了许多送给宋明鸢和一众陆家长辈及小辈的礼物。 离开西山塘之后,他便回家继承了家业,时隔四年,他虽然没有到过西山塘,但逢年过节的礼物却一个都没落下,还时不时送信过来,与大家说一说他的近况。 宋明鸢再见到他时,他身上已经没有了曾经的意气与骄矜,反而多了几分成熟与内敛。 即便是笑,也只是浅浅的有礼节的微笑,再难寻一丝张扬与放纵。 “师父。” “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宋明鸢坐在薄团上,将倒好的清茶推到对面,示意他入座。 小顾站在一边。 宋明鸢打量了他几眼,他身后那与云羡形影不离的长琴,已经换成了随身携带的长剑。 “怎么这次来反倒是见外了。”她笑着对小顾说。 主仆俩先前住在西山塘的时候,连粪都能挑,一回到这里就跟回到家一样,可没有现在的拘谨。 小顾只好依言坐下。 宋明鸢也给他倒了盏茶。 “这次怎么会想到要回来一趟了?” 她说的是回来,这让云羡和小顾感觉到轻松不少,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在西山塘那时候无忧无虑的日子。 “听说师父喜得千金,给我生了个小师妹,先前打仗脱不开身,如今得了空,总是要来见一见的。” “这么多年没回来看望师父,是云羡的不是。” 宋明鸢让杨嬷嬷将摇篮里的小家伙抱过来给他看一看,也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她自然知道他因为什么不回来。 怕是始终无法接受阿妍不在了这个事实。 她没提这些伤心事,笑着说道:“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再晚上些这小崽子怕是又要睡了,吃了就睡,跟小猪似的。” “咿呀呀!”似是不满娘亲说自己的坏话,小家伙蹬着小腿儿,使劲翻身,徒劳挣扎一番,连头上的帽子都歪了。 看到小崽子,云羡也是喜欢的紧,小心翼翼替她正了正帽子,将早就准备好的金锁戴在小家伙脖子上。 小金锁坠着几个金铃铛,上面錾刻了个福字,做工十分精美。 同时还有一双金手镯。 “这是师哥送你的礼物,可要收好了。”他笑着勾了勾被岁岁小手抓住的手指头。 “啊啊!”岁岁口水都流出来了,咧着露出牙肉的嘴儿给了他一个无齿的笑。 云羡眉眼中凝结的忧伤都被她可爱的小模样给冲散了许多。 他逗弄了小家伙一会儿,瞧着她困倦了,才恋恋不舍地让杨嬷嬷将她抱回去。 “师父,我想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避避难。” “你在外面被追杀了?” 她惊讶的话让小顾险些笑了一下:“少夫人,主子是被二老催着找结亲呢,他们要让主子跟雷州高家的二小姐接触,主子不愿意。” 原来是这样。 宋明鸢笑意收了收,想到阿妍,她实在不知道应不应该将事情告诉他。 阿妍的身世,她已经在信中向他解释过了,甚至连她本名不叫宋施夷也告诉了他,可唯独重新凝魂这件事希望渺茫,至今只字未提。 所以在云羡这里,阿妍是死了。 目光触及到他戴在手上的那串被雷击得焦黑的魂阴木串珠,心情有些许复杂。 连她都不确定的事,如果说出来,他兴许会被耽误一生。 “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看的?”她问。 “我不知道。”云羡苦笑。 “总是回避也不是个办法。”宋明鸢叹息:“这次没有高二小姐,下次也会有许三小姐,你总不能每一次都违抗你的父母。” “西山塘你想住多长时间都可以,我总不会赶你走的,只是希望你能想明白,自己要走哪一条路。” 如果云羡想明白,最终顺从了家中长辈的安排,她是不会告诉他阿妍的事情耽误他的。 但是如果他选择留下来,她会告诉他。 她需要知道他对阿妍是遗憾还是执念,才能做出选择,毕竟另一条路或许会走得十分漫长且沉重。 “谢谢师父,我会想清楚的。”云羡声音有些低落。 宋明鸢便让他先下去了。 云羡离开后,她去看了空间里的种子,一如之前刚刚萌芽的状态,没有发生一点点变化,像是停止了生长。 为着这件事情,宋明鸢没少费脑子。 只不过各种办法都试过了,却依旧没有显著的成效。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她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等到还魂草完全成长起来。 宋明鸢正要将灵识抽离出来,忽地看到了两只盘旋在琉璃殿前花圃里的蝴蝶。 她愣了一下,不对,空间里什么时候有蝴蝶了? 因着这个发现,宋明鸢直接闪身进了空间,暗中观察起来。 却见那两只蝴蝶在灵植园里收集起了花蜜,随后停靠在了一株杂草上。 零星的花蜜转眼就被叶片给吸收了。 宋明鸢凝神,怎么都不记得自己的灵植园里什么时候长了这么一株杂草。 她迅速现身,揪着两片草叶子,就把杂草给薅了起来,两只蝴蝶惊得扑棱着翅膀乱飞。 杂草一揪出来,像根普通的草一般无异,如果不是刚刚亲眼看见过它享受花蜜的样子,宋明鸢就真的信了。 想了想,她提着杂草转身就进了琉璃殿。 摆上炉子,开火。 随着她有条不紊的举动,被扔在一边的杂草两条叶子几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 在宋明鸢快要抓起它往炉子里扔的一瞬间,嗷的一下,根须齐动,像是长了无数条腿,嗖的从桌子上跳下来朝外面拔足狂奔。 宋明鸢饶有兴致地看着,也不阻拦,她就知道这个东西不简单,鬼鬼祟祟在空间呆了这么久,她竟然到现在才发现。 杂草没跑出琉璃殿,就撞在了一个透明的结界上,摔了个跟头往后滚了几滚,两条叶子都快打结了。 “说吧,你在我空间里呆多久了。”宋明鸢坐在长椅上,悠哉悠哉地喝着灵露。 杂草颤颤巍巍地站住了脚跟,结结巴巴的声音响起:“在……在你你来这里之前。” 它声音细弱,若非灵识强大,宋明鸢都不一定能听得见。 她翻了个白眼:“废话!不是在我来之前难道是在我来之后吗?说重点!” ------------ 第477章 拿来熬汤 杂草被她凶得一个哆嗦,才抖擞起来的两片叶子都萎了。 “我我就是被……被你抢走的仙云宗的神、神草,你不记得了吗?” 宋明鸢惊呆:“我什么时候抢你了?我都不知道有你这么个东西!” 她还以为是仙云宗那群老阴比诬蔑她!这么看来也不冤。 “你去偷仙云宗药圃时,特、特地把我拔出来扔、扔掉的。” 它这么一说,宋明鸢就记起来了。 她当时在秘境历练的时候,就是仙门宗的弟子趁她牵制住凶兽时,夺了她一株冰莲。 她气不过,扭头去仙云宗把灵药圃给薅秃了,也正是因此遭到了仙云宗长达十余年不死不休的追杀,口口声称她夺了他们的神草。 当时她只以为他们是污蔑,毕竟那药圃里都有些什么,没人比她更清楚了,有没有神草她能不知道? 想到这里,不禁咬牙:“那我不是把你丢出去了吗?” “是、是的,但是你把它们都、都收走了,我比它们值钱。” 如此值钱的它却遭受了被当成杂草一样的对待,光秃秃的药圃都像是在嘲笑它被践踏的尊严,它一时想不开,就趁机混进来了。 但是它不后悔。 进到空间里,它每一天都过得滋润极了,虽然无时无刻都要承受着被发现的胆颤心惊,但是没有关系,它擅于隐藏。 对于它这样的宝贝来说,这种灵气浓郁的地方,才是它该呆的地方。 宋明鸢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那你是怎么跑进来的?” 她都把它当成杂草给拔了,它还能长了翅膀? “我趁你被、被他们发现的时候,偷、偷溜进了被你收走的最后一片药圃里,你你你当时没、没注意。” 那时候的她满心都在被抓包的紧张刺激里,一时分心,哪里还顾得上多收了一株被她剔除过的杂草。 宋明鸢阴恻恻道:“也就是说你是趁虚而入的咯?” “算、算是吧。” 细弱的声音干巴巴的。 她无情嘲笑:“你一株神草,都成精了,还是个结巴?” 小草精被打击瘸了,两根长长的草尖都拖到了地上。 “你有什么用?”宋明鸢摸不太清楚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既然是仙云宗的宝贝,肯定有几分过人之处的吧? “我、我会吃花蜜,养、养虫宝宝。” “……” 算了,还是拿来熬汤吧! 宋明鸢走过去一把将它提溜起来:“我现在就去整只鸡把你给炖了。” 说着,就往外走。 “等等,等等!”小草精吓得尖叫,连声音都利索了:“我可以帮你照顾那株才长芽的幼苗宝宝!” 宋明鸢脚步一顿。 小草精哭唧唧的:“它应该对你很重要吧,我能让它快快长大。” “如果你能做到,我让你泡花蜜浴。” “成交!” 宋明鸢按照小草精的吩咐,把芽苗移植到了地里,看着芽被催长出一点点绿意,不禁想到了之前在空间里撒播的没有生机的死物。 想来这小草精还是有几分真本事在身上的。 她放心了些。 “要是这株苗出了什么万一,你就等着炖鸡汤吧!” 威胁了一顿之后,宋明鸢才离开空间,只时不时用灵识看上一眼空间里的情况,瞧着小草精有在兢兢业业地照看小苗,才收起注意力。 云羡在西山塘呆了三天,这三天里除了给陆家长辈见礼,一直闭门不出,唯一出去的一趟,还是去那处事发的山崖。 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他终于做了决定,向宋明鸢提出了请辞。 宋明鸢原本以为他会在这里呆上很长一段时间,见此,说不上是遗憾还是什么,亲自送他离开了。 云羡离开西山塘之后,她便没再关注过他的事,只安安心心过了个年,每天看着往上蹿一小截的还魂草,等待着登基大典的到来。 宫邸的地址收拾出来后,她就将宅邸安了上去,挑的还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低调行事。 但是一夜之间凭空多出一座恢宏大气的殿宇,还是让都城发生了不小的震动。 一大清早,宫邸的周围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对着这座如山岳般巍峨的宫殿指指点点,满是惊叹。 他们就没有见过这么高的建筑,那望月楼就像空中楼阁似的,即便是在外面看也有种要与天齐肩的感觉。 都不敢想象,要是站在上面,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他们不敢想,宋明鸢就让他们敢想,直接把望月楼开放出来,供他们参观。 曦月国宫里一步一景,老太太早早就让人将库房里珍贵的器物给摆上了,还调了赤羽卫来值守。 国宫里伺候的人她也要亲自把关,细细挑选过目。 人手肯定是不能缺的,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这都是曦月的门面,当然得精挑细选。 登基大典昭告不久,南越国派使臣送来了丰厚的贺礼,这是第一个祝贺曦月的国家。 一箱箱黄金看着亮眼极了。 他们特地打听了曦月国主的喜好,知道她喜欢这样式的,才送了过来。 起初还有些忐忑。 毕竟曦月跟西楚的关系算不得好,曦月国主的登基大典,西楚更是直接就无视了,就跟没有这回事一样。 他们之前亲近西楚,怕曦月因此介怀,不收他们送出去的贺礼。 哪知曦月不但收了,还以最高规格的礼遇接待了他们。 这让在西楚没得过什么好脸色的他们受宠若惊。 除了南越以外,还有别的小国也陆陆续续送来了贺礼,不过比起南越的财大气粗,他们的贺礼就不怎么显眼了。 能来的都是客,老太太不但给他们安排了最好的食宿,还指了人带领他们赏玩曦月国都的名胜和风景。 可谓处处周到,让人宾至如归。 当然,这些友好待遇的前提条件是,他们对曦月报之友善的态度。 登基大典的前一天晚上。 西山塘迎来了一个让宋明鸢意想不到的人。 ------------ 第478章 至高无上的权利 离开西山塘多日的云羡又回来了,他领着明镜山庄得力的打手护送,带着庆贺她登基的大礼。 各种珍贵的瓷器漆器,玉珊瑚,鎏金首饰,琳琅满目,抬了八大抬。 连千金难求的名贵锻帛都有。 宋明鸢都怀疑他要把明镜山庄的老底给掏空了,估摸着他这次来,才是真的避难来的。 毕竟这么败家,很难不挨上一顿毒打。 她问:“你爹娘又催你了?” 上次离开,她以为他是想通了,所以选择服从家中的安排,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她还为此感到些许惆怅。 这世间情难两全,傻子才会放着一条平坦的路不走,去走一条满是坎坷崎岖的道路。 “没有,我爹娘不催了。” 云羡看起来十分高兴,有种脱去了沉重包袱的感觉,以至于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了许多,一改先前消沉的模样。 听到这话,宋明鸢一愣,属实是没有想到,“是他们终于想通了这种事情是不能强求的吗?” 二老还是挺开明的。 她想。 云羡说道:“不是,我告诉他们我喜欢男人,因此转移了矛盾。” “……” “……” 听到这话的人无一例外都沉默了,唯有陆裴川眼睛一亮,有种被点化了的顿悟。 这个好! 这个好!! 下次家里人再催他,他就直接依葫芦画瓢照搬过来用! 简直就是一劳永逸啊! 宋明鸢不知道陆裴川已经往邪门的方向发展了,她下意识看了眼云羡的膝盖,怀疑地问:“你的腿真的没事吗?” 云羡也不见外,迈步往椅子上一坐,一副姿态放松的样子:“还好,没被打断,只是休养了半个多月。” 一旁的陆裴川看向他的眼神顿时就变得钦佩起来,好兄弟,这代价未免有点大啊! 他想了想自己说自己是断袖的下场,嘶……好像也比这家伙好不到哪里去。 宋明鸢瞧他走路怪异的姿势,就知道是没好全,看来被打得不轻。 她扔了一瓶伤药过去,说道:“这顿打挨得不冤。” 两老没把他逐出家门都算是对他的宽容了。 云羡接住药,握紧了手里的药瓶子,一点也不后悔:“我觉得值。” 如果不能随心而行,人活这短短一世,又有什么意思。 纵然此举是为大不孝,但是他也不能因为孝顺,从而接受自己不喜欢的人生。 身为云家子,他会承担起将明镜山庄发扬光大的责任,会侍奉双亲终老,成为让双亲骄傲的人。 只不过唯有这件事情,他想顺从自己的内心。 见他主意已定,宋明鸢便知道阿妍在他心里有着怎样特殊的地位了。 她顿了顿,看着云羡,开口说道:“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她将阿妍可以重归于世的微末希望说了出来,不再隐瞒。 见他听完之后怔住,不由叹息一声:“我也不确定最后的结果会是怎样的,但是我会努力。” 不管有没有云羡,也不管他最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她都会坚定去做这件事情,哪怕过程兴许十分漫长,希望十分渺茫。 “需要我做什么?”云羡微微红了眼睛:“只要是我能做的,我都愿意。” 换成任何一个人说这句话,他都会觉得对方是在开玩笑,但是因为是她,所以他死寂的心里由衷升起了几分希冀。 宋明鸢说道:“我会将拥有阿妍残魂气息的物件用来蕴养还魂草,待得还魂花盛开之日,便是她归来之时。” “在此之前,你可以多为她弹弹琴,她最喜欢听你弹琴了,不是吗?” 她微笑着看他,似乎透过他,又看到了阿妍听着他的琴声在树下入眠的样子。 云羡喉咙哽住,像是堵了一团棉絮,半晌才抑制住心中翻涌的情绪,缓缓声开口道:“好。” 他声音沙哑,但是眼神却染上了几分期待。 “我会的。” “她喜欢听,我可以天天给她弹。” 就是许久没弹过琴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生疏,她要是知道他水平下降了,恐怕会嘲笑他的吧? 云羡微微弯起唇角,很快便收拾好了情绪,转而对小顾说道:“你回明镜山庄一趟,将我的琴取来,顺便告诉二老,我要在西山塘呆上一段时间,如果他们想念儿子了,可以过来暂住。” 小顾心想,主子也忒没有自知之明了点,还想念,不拿棍子过来抽他都算是二老爱子心切了。 不过主子又愿意碰琴了,这是件值得高兴的好事。 小顾欣喜于主子的转变,连忙应声,也不敢耽误,送完礼之后,便带着明镜山压的队伍回去了。 云羡在西山塘住了下来。 这次回西山塘的,不仅仅只有他,沈鉴和吴达一众人也应召回来了。 自打曦月立国,攻下多座城池之后,大家便被一一派遣到了任上,许久都没有聚在一起过了 他们一回来,平静祥和如世外桃源一样的西山塘又恢复了昔日的热闹。 登基大典这一日。 宋明鸢穿上了黑色的帝王冕服,这是她在红色与明黄色还有别的颜色中,特地挑选出来的最喜欢的颜色。 冕服由陆四夫人亲自设计,陆老夫人把关,经过不夜阁绣楼两个多月的加工才赶制出来的,每一针每一线都凝聚了绣娘们的心血和祝福。 黑色的冕服威严霸气,金线勾勒出来的凤展翅高飞,鸣唳九天,凤尾铺散在层层叠叠的衣摆上,看着绚丽又华美。 宋明鸢无需跪拜天地,也无需以君权神授为名,只简单走过流程之后,戴着十二旒冕冠,手掌印玺,从铺着长长的红地毯上走过,登临到最高位上,坐定。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老夫人领着陆家上下和群臣心悦诚服地叩拜在地。 老人家穿着一身规整隆重的美服,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显见地连祖母绿的镶金玉簪子都戴上了。 她态度虑诚,仿佛这一刻,台上之人不是她的孙嫂妇儿,而是高高在上的君王。 她跪得心悦诚服,比自己当了国君还要高兴。 ------------ 第479章 化蝶归来的将士 宋明鸢瞅着老太太领百官跪下,眼角就是一抽,这倔老太太,她不是事先免了她的礼了吗? 是不是看别人跪了,也要随大流跟着非跪不可?咋什么热闹都要凑呢? 她险些没忍住跑下玉阶将她扶起来。 不仅老太太跪了,陆家上下包括陆裴风都跟着跪了。 他今日同样身穿一袭黑衣,玉树临风,身姿英武,看起来跟她的极为相配。 与老太太一样,陆裴风态度虔诚,祖孙俩便是连跪拜顺安帝都依旧笔挺的脊梁,这会儿都微微弯了些,像是朝拜自己最敬爱最忠诚的君主。 他衣着隆重,头戴青玉冠,腰束云纹带,气宇轩昂,仪容端正。 墨色的衣摆只用暗色的线绣了只与凤相衬的雌凰,不细看并不明显,这是他独有的小心思。 看着阿鸢成为众人朝拜的对象,陆裴风微微勾唇,只觉得她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只不过从前,她为陆家屈身走下了神坛。 他们将江山打下来,便要给她至高无上的权利,才堪与之相配,否则这世间凡物,如何能配得上她? “众卿平身!” 清晰明澈的声音响落在每一个人的耳畔,众人只觉得身体像是被一股如风般轻浅的力道虚虚托扶了一下,顺着力道站了起来。 他们不敢直视圣颜,对于他们来说,陛下不仅仅是君,更是他们曦月人人爱戴的神女。 对于神女,自然不敢有半分不敬和亵渎。 宋明鸢独坐高位,平日的懒散在这一刻全部都不见了踪影,唯有挺直的脊梁和端正的姿势能看出来她对大典的重视。 她是大家心之所向的国主。 哪怕这个国主只当三年。 但是态度端正,是她对他们最基本的尊重。 “今日,我有幸成为曦月的国主,上任期间,必不会辜负大家的重托,必克己奉公,与众卿共同开创独属于曦月的盛世。” “希望大家以为百姓谋福为己任,天下太平,海晏河清,我曦月义不容辞!” 她掷地有声的话语落下。 大殿里便不知从何处闯进来几只盘旋不去的蝴蝶。 殿下众卿还没有察觉到异样,都为她的一番肺腑之言心生颤动,伏首齐声高呼着陛下圣明。 “有陛下这句话,臣等就是为曦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在所不辞!” “臣等愿为曦月尽忠竭力,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宋明鸢没有多说,事情是做出来的,而不是空口白话听个响亮,她既答应为君主,便会对她的子民负责。 她举杯敬下,臣子们纷纷回礼。 殿中谁都没有发现那几只误入的蝴蝶,但是坐在高位上的宋明鸢却是第一时间就看见了。 她愣了一下,忽地想到了什么,面上缓缓绽放出一抹笑意,站起身来。 “陛下?” 在大家愣神与不解的视线里,宋明鸢一步步走下高位,拖着迤逦的衣摆踏过红毯,小跑着朝殿门口走去。 她举目而望。 只见朝阳殿前的玉阶下,无数只花色各异的蝴蝶盘旋在空中,有的停落在红毯上,有的飞上了高高殿顶。 “天呐,怎么会有这么多蝴蝶?” 跟随在侧的朝臣都被这奇异的一幕惊异到不行。 这当真是奇景! 有心思玲珑的正要说这是祥瑞。 却听得身穿黑色金凤冕服的国主含笑说道:“这是牺牲的三万七千将士们回来看望我们了,这是我跟他们之间的约定,他们来赴约了,切勿驱赶。” 都说人死后灵魂会化成蝴蝶,若生前有遗憾和不舍,便会重回一次世间了却俗愿。 众人听得此言,无一不为之动容。 还有想要将之归为祥瑞一说,借此拍一顿国主马屁的臣子心中顿感愧疚。 大家静静站在玉阶上,看着彩蝴久久盘旋不去,没有一个人发出声响,生怕惊扰了什么。 他们舍不得这片土地,每一个振翅,似乎都想要多看一眼,可心愿已了,时间终归会有尽头。 即便再留恋,他们依旧要远去。 似乎感受到了这份悲意,待得最后一只蝴蝶离开的时候,许多臣子都红了眼睛。 连陆老夫人都背着身子过去,偷偷抹起了眼泪。 三万七千的将士,就是他们心里永远抹除不去的痛。 但是,这样的事情,在曦月绝对不会发生,这是他们对枉死将士们的承诺,也是对君主绝对的自信! 朝见百官之后,宋明鸢趁机册封了许多对曦月有功的人。 这些都是一大家子提前商量敲定好的,她只要确保没有遗漏,并以国主的身份授予他们最高的嘉奖。 宋明鸢不是个对为国尽忠之人的性子,光赏赐就源源不断几乎赏下去了小半个库房。 她将沈鉴提拔为了丞相,重用了齐旬,将钦点为镇国侯,有出色表现的吴达和邓良等人,也一一授予了官位。 除了这些,她还增设了许多女官职位,将陆三夫人和殷时月等女领将按军功授爵,并钦点了陶灵为皇商。 就连杏儿也混到了个小官职。 最后,她册封了陆裴风为唯一的皇夫。 登基大典结束后,她又在太初殿设宴,接见了各国来贺的使臣。 待回到寝宫,宋明鸢冕服一脱,鞋子一扔,旒冠一甩,直接放飞自我将身体往柔软舒坦的床上一埋,累得不想动了。 陆裴风从寝室门口就开始接她爆出来的装备,黑色金纹腰带,绣凤靴,袜子,外披,一路捡到了床边。 得亏没有人看见她现在的样子,要不然帝王包袱只怕会碎成一地。 陆裴风好笑不已,将手上的东西一一放置好,专心给她捏起了胳膊和腿。 “这个力道可还行?” “再大点。” “这样呢?” “不用怕弄疼我,舒服~” 忙不溜秋过来看她的老太太默默收回了想要敲门的手,人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她什么也没听到。 下回还是少喝一点灵露水吧,太灵了。 不过这臭小子,鸢鸢都这么累了,都不知道收敛,他是想让鸢鸢从此君王不早朝吗? 不成,看她怎么收拾他! ------------ 第480章 整肃朝纲,重修律法 老太太转脚走向了厨房,依次从藤戒里拿出了绿豆,银耳,莲子,百合,冬瓜,熬了一锅绿豆冬瓜汤还有银耳莲子羹。 做好这两样之后,又给鸢鸢做起了宵夜。 她晚宴上都没吃什么,定然是这宫里的菜不合胃口。 老太太做了道鱼羹,又熬了肉粥,记着她嘴馋,还烤了一碟肉串,麻辣五香味的都有。 待准备好这些,她让旁边的人装上食盒,提着一起回到了凤宁宫。 知道鸢鸢喜欢清静自在,所以凤宁宫老太太都没安排多少人,唯有杏儿和其余几名谨守规矩的女官照料她的起居。 老太太没有像刚才一样担心鸢鸢累着急慌慌过去见她,而是先喊了旁边一个值守的女官通传。 一听到老太太带着食盒过来,宋明鸢就坐不住了,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换上常服,去迎接她老人家。 食盒的盖子都没揭开,她便先闻到了烤肉串的香味。 原本没什么感觉的她饿急了。 如果是往常,她定没等菜碟子放下来就先顺走一串,但是国主的包袱让她在一众摆膳的宫人面前按耐住了。 老太太哪里瞧不出她的小心思,当下就把人挥退了下去。 “吃,尽管吃,奶奶已经把她们喊下去了,没人看见。” 她做的份量足足的,香味一阵一阵地往鼻子里钻,勾人馋虫,宋明鸢哪里还忍得住。 “奶奶真好!”她左手一串右手一串,嘴巴还咬一串,忙得不可开交。 陆裴风不怎么喜欢吃宵夜,但是看到阿鸢的吃相,就觉得肉串很香。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拿了一串。 手才刚刚落在签子上,手背就挨了老太太一下:“你的在这里!不能吃烤串,烤串是我给鸢鸢准备的!” 陆裴风默默收回了手,看向老太太面前没打开的两个食盒,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太太竟然还特地给他准备了夜宵? 想到之前的补汤,他了悟。 因为小家伙的缘故,还有老太太和娘亲的耳提面命,生完小崽子之后,他足足让阿鸢休整了两个多月。 最近一朝解禁,跟阿鸢确实频繁了些,也是该好好补补了。 “谢谢奶奶。” 陆裴风揭开盒盖,看到里面专门用来降火的绿豆冬瓜汤和银耳莲子羹时,很想告御状。 他顿住。 “愣着干什么赶紧吃啊,最近天气热,难免心火躁,吃了去去火气。” “……” 您不要以为您年纪大了就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 宋明鸢看看欲言又止的陆裴风,又看看老太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才二月初,冷飕飕的,哪里热了? “奶奶,你也吃。”她给她舀了一碗肉粥。 老太太顿时眉开眼笑,一连声应着:“哎!吃,吃!” 说着她便坐了下来,瞧见大孙子还没动,眉毛一横,变脸比翻书还快:“看什么,吃你的!” 陆裴风默默端碗将老太太给他熬的爱心夜宵给吃干净。 宋明鸢当曦月国主的日子里,一家人西山塘和国宫两边跑,能不让她操心的事情,就尽量安排得妥妥帖帖,不让她操心。 有陆家一力支持,还有沈鉴和齐旬一应良臣出谋划策,她这个国主当得不能再省心。 政治清明,利于百姓。 再加上曦月奖励耕织,试行良种,鼓励商业贸易,兴建码头和交通,仅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国家大部分地区就已经开始渐渐摆脱吃不饱饭的状态。 除此之外,宋明鸢还兴办学舍,增设大量女学,特许女子可与男儿一般参加科举考试考取功名,入朝为官。 学舍免除一切费用,及学龄的幼女执行强制入学,若家长不同意或不应允,其家中男儿一律不得上学,并罚银十两到百两不等。 另外,还颁布了律法,废除一夫一妻多妾制,实行一妻一夫制,若有家暴妻子猥亵欺辱女子者,视情节轻重执行鞭刑,阉割或者死刑。 拐卖妇女和儿童,立死! 为此,不惜投入了大量的真金白银,铺设相关执行机构。 律法颁布的时候,她挑了几例骇人听闻的惨案,将犯人凌迟处死,杀鸡儆猴,以正视听。 正因为如此凌厉的手段和严苛的律法,使得女子的地位史无前例增高。 对于有异议的人,她只说了一句话:“如果你能说服家中的长辈女性还有同辈女性,请再来说服朕。” 不消一天,有异议的朝臣就带伤上朝了,路上还挨了几个臭鸡蛋,从此绝口不敢再提反对的事。 宋明鸢即曦月国主位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整肃朝纲,重修律法,动静频出。 在得知曦月女子也可参与修订律法,即高位入朝当官之后,诸国都惊呆了。 “曦月有违天理伦常,国家长久不了的!再这样下去,不用我们动手,他们就要先从自己内部瓦解掉!” “自古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才是顺应天理,哪有女子入朝为官的,这简直就是瞎胡闹!” “对啊,若是女子都去入学当官了,谁来孝顺公婆,管理内宅,照顾后嗣?” 对于曦月施行的政策,诸国十分看衰,才刚刚开始就坐等着看曦月自乱阵脚,江山倾颓了。 曦月也确实因此政令引起了暴动,但是这些人的跳脚在宋明鸢看来,就跟狗急跳墙差不多。 她也不让陆家儿郎前去平乱,直接指了陆三夫人为将,带领着娘子军前去镇压了。 陆三夫人一杆红缨枪,打得他们连叫嚣的勇气都没有。 入冬的时候,小崽儿举行抓周礼,宋明鸢特地推了一应事务,回来陪她。 小家伙已经一岁了,会抓着她的衣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笑着露出几颗白细得像米粒一样的牙齿,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奶声奶气地喊她。 “娘……亲亲……娘,呜哇~” 宋明鸢就抱起她来狠狠吸了一口小家伙身上的奶香味,没忍住在她香香软软的小肥脸上嘬了一口。 “好七,崽,好七?” 她说话磕磕绊绊的,还不太标准,乌溜溜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 ------------ 第481章 抓周 宋明鸢听着心都快化了。 像个昏君一样连连点头:“好七好七,崽崽最好七了!娘亲喜欢七崽崽!” “七崽崽。”她牙牙学语,像条毛毛虫一样一拱一拱的,在娘亲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便抱着娘亲不撒手了。 谁哄她抱都不管用。 宋明鸢只能抱着她到布置好的厅里行抓周礼。 老太太对小家伙的抓周礼十分重视,指使了孩她爹和孩她爷奶一起从早上忙活到了中午。 可以说,小家伙自出生之后每一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一家人就从来没有忽视过。 矮榻上已经铺了红布,底下垫着软被,红布上放着许多物件,有尺子,有算盘,还有金银元宝。 一家人已经旁边猜测小家伙会抓什么了。 陆大夫人道:“肯定抓书本,岁岁聪明机灵,以后说不定是个大才女。” 陆丰点头:“夫人说得对。” 陆二夫人猜:“我看岁岁会抓金元宝,小家伙喜欢金子,之前看到金子眼睛都亮了。” 陆振不吭声,但是十分认同自己夫人的话,先前他们夫妻二人就送了岁岁一个金项圈,小家伙抓住就不松手了,连睡觉都抓着。 陆三夫人坚持己见:“不可能!岁岁小家伙肯定选小木剑,日后成为叱咤风云的女将军!” “咿呀呀!” 小家伙挥了挥小拳头,挨着娘亲,拿好奇的眼睛瞅他们。 “你们瞧,岁岁都回应了!”陆三夫人十分开心。 陆四夫人掩唇笑道:“我猜岁岁会抓棋盘,她先前看她小三叔下棋的时候,就看得目不转睛的。” 陆五夫人猜的是算盘。 老太太笑眯眯道:“你们猜的都不准,我猜岁岁全都抓。” 宋明鸢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下,将小家伙抱到了中间,坐在榻边引导她:“崽崽,去抓自己喜欢的。” 岁岁蹲在榻上,小小的一团,她冲娘亲啊了一声,得到娘亲鼓励的眼神,才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在大伙儿凝神屏息的注目之下,小腿儿一迈,库呲库呲就跑到了宋明鸢身边,一把抱住。 “七崽崽,系……系欢、娘亲亲。” 众人都愣了一下,随即笑开。 宋明鸢莞尔,心软乎乎的,又在她小脸蛋上又亲了亲,才把她放回去。 指了指红布上放着的物件,说道:“娘亲的意思是,崽崽去抓上面的东西,抓你自己喜欢的。” 她知道她能听懂。 岁岁明白了,手脚并用爬到刚才的位置上坐下,伸出小手把金元宝揣在了怀里。 “我哒。” “系哇哒!” 她挨个将红布上的东西全抓了,模样可爱极了,把老太太乐得见牙不见眼。 她就说崽儿是个有大出息的。 “好好好,都系你哒!” 大家都稀罕得很。 可惜小崽儿有娘亲在的时候,谁都不要抱,像极了小裴真一开始粘陆五夫人的样子。 不过小家伙很有分寸,一到吃饭的时候就乖乖呆在摇床里了,也不影响到大家。 只有一种情况她是不粘宋明鸢,而是粘陆裴风的。 “爹爹,臭臭~” “爹爹,尿尿~” 陆裴风任劳任怨,还不敢有意见,毕竟在一大家子长辈眼里,小崽子拉臭臭也是香的,他要是敢有怨言,那就是不知好歹。 毕竟一大家子可是连给小祖宗擦屁屁的殊荣都没有呢! 翻过年之后,陆惜瑜就五岁了,已经到了上学舍的年龄,陆婉贞便跟家中商量着将瑜哥儿送去学堂。 为着多陪崽子一些,宋明鸢跟陆裴风夫妻俩一般都是白日去国宫处理政务,晚上回到西山塘来陪女儿。 听到陆婉贞说要送瑜哥儿去学舍,自然十分支持。 西山塘的学舍兴建起来后,陆裴清和陆裴远几个小崽子都给送进了学舍读书。 瑜哥儿年纪小一些,只能看着他们去学舍,平时只有放学或者沐休才能跟哥哥姐姐们一起玩。 大家都去了学舍,他便没有玩伴了。 听到自己可以跟哥哥姐姐们一起去学舍读书,瑜哥儿也很开心,连晚饭都多吃了半碗。 看着他溢于言表的喜欢,陆婉贞却是有些忧心忡忡。 她没忘了如今萧怿还在学舍里当夫子呢,瑜哥儿长大了些,眉眼与萧怿越发相像了,她怕事情瞒不下去。 “你做什么这副表情,瑜哥儿上学,这不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吗?” 吃过晚饭后,老太太找了个陪同散步消食的由头,将女儿喊了出来。 “娘。”陆婉贞叹息一声,说出了心中的顾虑:“我只是怕萧怿认出瑜哥儿。” 现在平静安宁的日子就很好,她不希望发生什么变数被打破,打小她就告诉瑜哥儿他爹死了,若是他发现他爹还活着,回来问她,她都不知道应该如何跟瑜哥儿解释这件事情。 他因为没有父亲,打小心思就比一般孩童敏感。 特别是他看哥哥姐姐们都有爹爹疼爱那会儿的眼神,无时无刻不让她陷于愧疚之中。 老太太停下了脚步:“那就将他辞了,让他离开西山塘。” 陆婉贞啊了一声,没想到老太太会这么果决。 无疑,这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如果她不想瑜哥儿与萧怿接触的话。 可萧怿在学舍当夫子这一年,十分负责任,对学生们也好,若是因为这个辞去他,多少都有点对不起人家了。 陆老夫人当然不会这么做,这显得他们陆家是什么刻薄不通人情的人了,只不过是吓唬吓唬她而已。 但是这确实是一件需要解决的事情。 她看向女儿,眸色认真:“你总不能一直将瑜哥儿藏着掖着,萧怿总有发现的一天,你是瞒不住的。” 萧怿又不是什么很蠢的人。 瑜哥儿一到上学的年纪就要将他支走,不怀疑才有鬼。 “不过,即便是他发现瑜哥儿的身份,我也可以和你保证,他从陆家抢不走瑜哥儿,关键就看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陆婉贞舒了口气:“我知道了,娘!” 陆家是她最坚实的后盾,她有什么好瞻前顾后的。 “如此,便先让瑜哥儿去上学吧,他什么时候发现了,我再跟他们父子俩好好谈一谈。” ------------ 第482章 认真严谨的夫子 等到学舍开学的日子,陆婉贞将瑜哥儿送出了学舍,萧怿教的是启蒙班,所以是他接手的瑜哥儿。 他在学舍当夫子的这一年时间里,恪守规矩,简直不能再本分,甚至连跟陆婉贞见面的机会都少有。 两人就像是在路上碰面时打声招呼的点头之交,谁也看不出来他们之间有着怎样的牵绊。 瑜哥儿去学舍报到这一时,宋明鸢正好有空,所以抱着爱看热闹的岁岁一起来了。 几个小崽子很懂得照顾人,知道岁岁要出门,帮忙收尿布的收尿布,装奶瓶的装奶瓶,还把她惯赏玩的小玩具放进书袋里装着,准备随时拿出来哄小岁岁。 除了这些,他们还给嫂嫂装了零嘴儿和专门从不夜饴舍提回来的清凉甜饮。 像是也把她当成大孩子照顾了,宋明鸢看得好笑不已。 “嫂嫂,收拾好了,咱们走吧!” 陆思宁小姑娘伸手想牵着嫂嫂,但看到嫂嫂抱着岁岁,于是拉住了她衣服的一角。 小姑娘最近身子抽条长个,圆圆的小下巴都变尖了不少,比她同岁的哥哥高出了半个头,可得意了。 她穿着一身好看的襦裙,头上用红色金铃头绳扎了两个小髻,打扮得精致又好看。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抡起大锤,在学舍里当小霸王。 “啊呀!”听到可以出发,岁岁小崽子高兴坏了,蹬着小腿儿就往门口探。 宋明鸢将她伸出去小半的身子拽了回来,招呼上几个小崽子,迈步往外走去。 陆婉贞刚好收拾完,牵着瑜哥儿过来,一行人便出了门。 学舍里已经有学生陆陆续续去报到了,因为学舍不收束脩,家长们便带了自家种的农作物或者做的吃食,说什么也得让夫子们收下。 远远的看见宋明鸢一行人,许多家长连孩子都丢下了,激动地跑过来见礼。 没有人贩子,孩子是不会丢的,更不用说是比曦月都城还安全的西山塘。 对于每一个前来见礼的人,宋明鸢都笑着颔首回应。 大家也很有分寸,没有过多打扰她。 对于他们这些生活在西山塘,听着陛下事迹安居乐业的人来说,能见到陛下一面,就已经能让他们高兴一整天了。 宋明鸢主要是来学舍逛一逛的,趁着陆婉贞带瑜哥儿去见夫子的间隙,将小崽子们带到了热闹的蹴鞠场。 岁岁极少出来,乍一看到这么多哥哥姐姐们,高兴得咿呀咿呀拍着小手直叫唤。 宋明鸢索性将她放了下来。 小家伙连走带爬爬向了蹴鞠场,踉踉跄跄地攀着围场边上的栏杆站了起来。 干干净净的糯米团子没一下就在泥地里滚成了脏包子。 若是陆家一众长辈带小岁岁,指定是不能将她带成这样的,哪怕蹭点灰都得小心给小崽子擦干净,再把惹小崽子抹上灰的地方打扫得纤尘不染。 只有她这个亲娘无所谓,放任小崽子野蛮生长。 蹴鞠场内的比试进行得十分激烈,才十岁出头的小孩像是有使不完的精力,追逐抢球投射。 场上男娃女娃都有,一个个小脸汗津津的,充满了活力。 岁岁看得目不转睛,阿巴阿巴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甚至想蹬着小腿儿翻越栏杆,跟大家一起打球。 宋明鸢也想把她丢进去,但是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小屁孩,想想还是算了。 “你什么时候能跑能跳了,娘亲就让你去玩。” “嘛嘛,吧呜~” 小崽子备受打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还是小姑姑和小叔叔们在她面前表演了花里胡哨的蹴鞠球技,才把她给哄好。 学舍的报到十分简单,只要年龄合适,到夫子那里去记个名就可以了。 今日来报到的人多,如果不是有特殊情况,陆婉贞一向是不太喜欢用陆家身份带来的特权的。 是以,拒绝要让她先记名的人,排了好一会儿队,才轮到瑜哥儿。 “陆惜瑜,年五岁,稍稍接触过三字经和千字文,还请萧夫子日后多多关照。”她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显生分也不显熟络。 瑜哥儿紧挨在娘亲身边,三字经和千字文他其实已经能倒背如流了,他有多想上学,就有多么勤奋。 但是娘亲说过在外面要谦虚,那就稍稍吧。 他好奇地偷偷打量面前的夫子,只觉得他身上的气度不像是夫子,反而像个不沾尘俗的高僧。 执笔蘸墨认真记录的样子,好像在抄写经文。 是个认真严谨的夫子。 瑜哥儿悄悄想。 恰好萧怿也朝他看了过来,他连忙露出个乖巧不失礼貌的笑:“夫子好!” 萧怿多看了他两眼,朝他颔首:“领了签子到学堂挑选座位,明日辰时过来听讲。” 瑜哥儿双手接过签子,开心道:“谢谢夫子!” 直等母子俩走出去,萧怿才多看了他们两眼。 “说起来也真是有缘分,陆家这位小公子眉眼跟萧夫子生得还真有几分相像呢。” 后面排着队的一位妇人笑着说道。 “你这么一说我看着也是,不过这世上相像的人多了去了,萧夫子跟陆小公子还真是碰了巧。” 大家只是无意间一说,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瑜哥儿什么身份,她们哪能不清楚,要说像也是像前朝皇帝。 如今在曦月,前朝皇帝李璋是个人人得以唾骂的存在,有眼色的都不会提及他,更不会在年幼的瑜哥儿面前胡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纵然之前萧怿也有怀疑过,但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被挑明。 他握紧了手中的笔,平复下心中激荡的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在得知她毫无留恋对李璋下手之后,他的目标就很明确,无论是人还是孩子,他都要。 不管瑜哥儿是不是李璋的孩子,即便是又何妨,一个死人而已,难道还能争得过他? 师父说得没错,他尘缘未尽,对俗世还有执念,迟早有一天是要还俗的。 对于萧怿来说,想要的,只有自己去争取。 所以他来西山塘当了夫子,安守一年,徐徐图之。 ------------ 第483章 多找几个俊的 陆婉贞走到外面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过不可言说的关系和亏欠,以至于她跟萧怿相处起来,总觉得很有压力。 但是他也没有对她死缠烂打,而且之前都是你情我愿的事,这压力当真是来得莫名其妙的。 “娘亲,你的手怎么出汗了?”瑜哥儿还在为能成功入学的事而开心,这会儿才注意到娘亲牵他的手。 “哦。”陆婉贞面不改色:“许是刚刚沾了些灰,用水擦了没干,快些去选位置吧,别让你鸢鸢嫂嫂等久了。” “日后读书要认真听讲,对学舍的夫子要敬重爱戴,跟同窗也要友好相处,知道了吗?” “知道了娘,我肯定乖乖的,跟岁岁一样乖!”瑜哥儿弯眸笑了起来,想着要快点见到岁岁陪她玩,连忙去挑位置了。 他们出来的时候,岁岁已经成功把自己滚成了一个泥猴,宋明鸢也实在没想到她这么能造。 比试结束之后,蹴鞠场就成了她跟新朋友的游乐场,她不会跑,但是她爬得特别快,手脚并用,虎虎生风。 等到宋明鸢将小家伙提溜出来的时候,她一身泥尘,衣服就没一块儿是干净的。 “娘亲亲、抱抱窝,要、要抱抱。” 小家伙挥舞着四肢,像是个被筷子夹起来的小汤圆似的,面朝黄土,只能涨红了小脸,奶声奶气地使劲儿喊。 宋明鸢为数不多的母爱在看到脏得跟个蹴鞠球一样的小家伙时,迟疑了。 “娘亲亲?” 小噪门软软的奶奶的,还带着一丝天真的疑惑。 宋明鸢默默收回想要将她丢开的手,把她往脑袋上一放,冷艳道:“抱紧了,掉下去我可不管。” 小家伙顺杆子往上爬,骑在了娘亲肩膀上。 陆婉贞带着瑜哥儿出来,看到的就是她面无表情顶着一个趴在她头上流着口水呼呼大睡的奶团子。 当下就忍不住眼角一抽,哎哟喂,哪家当娘的这么带娃的! 才这半会儿不见,岁岁都变成小脏猫了。 她只觉得好笑又有趣得紧,并没有置喙鸢鸢的带娃方鸢,做娘亲的难道不比他们这些当亲人的疼孩子? 要是鸢鸢对娃儿不好,岁岁哪能这么亲她。 只要有分寸就行了。 “脖子累就跟姑姑说,姑姑给抱下来。”陆婉贞也不担心娃儿会从她头上摔下来,有鸢鸢在,娃儿便是从天上掉下来,也不会有事。 除了有些嫌弃之外,累倒是不累,她只是无法拒绝小家伙奶乎乎全心依赖她的样子。 知道陆婉贞忙完瑜哥儿入学的事后,便顶着一脑袋的岁岁回去了。 老太太瞧着娘俩,看到白白净净的小家伙变成黑不溜秋的样子,怎是一个痛心了得。 “哎哟喂!上哪滚得这么一身,小坏蛋,把鸢鸢的头发都弄脏了,看祖祖收不收拾你。” 她打了崽儿小屁屁一掌,那力道不能说打,只能说连只蚊子都拍不死。 宋烛瞧着这熟悉的带娃方式,脑子里零零碎碎的记忆多了许多,他以前带小鸢儿可不就是这么带的么。 不对,小鸢儿竟然有小崽子了,哪头猪拱了他家的小白菜! 宋烛脑子里天崩地裂,浑浑噩噩的脑袋被这一下刺激得整个识海都清明了起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许多事。 他吓得掏出闺女儿给他备的药吃了口压压惊,络腮胡子差点没被自己给薅秃。 瞧见陆老夫人将娃儿轻轻抱下来放进房间里打水擦洗,战战兢兢的他赶紧将女儿拉到了外面。 “小鸢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阿爹?”宋明鸢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他是好了,声音难掩惊喜。 她知道他恢复得缓慢,所以一有时间就叮嘱他要吃药,他不喜欢吃苦的,她还特地把药丸子裹上了糖衣。 除了刚开始他贪嘴一次把一瓶子药吃下去,挨她训了一顿,之后就老老实实每天按时按点吃了。 若是以前,听到这个消息,宋明鸢指定跳到阿爹脖子上欢呼庆祝了,发泄心里的喜悦了。 但是当了母亲和国主之后,她身上多了许多稳重和收敛。 女儿长大了。 宋烛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认清过一个事实,老父亲心中有些惆怅。 “阿爹没有扔下你,这些年阿爹也一直在想办法回去,甚至是比苍冥更加渴望回到修仙界,可是我没有那样做,你可会怪阿爹?”他问得踌躇,说话间眼神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他不敢想他扔下闺女儿一个人,孤零零的她是怎么过来的。 “是阿爹对不起你,阿爹没用。” 宋明鸢像幼时他每次用温暖宽厚的手掌抚摸她的头一样,摸摸他丧气自责的脑袋。 “爹,我知道,我很开心你没有为了我变成苍冥一样屠戮无辜的魔头,女儿为你感到骄傲!” 她弯眸笑着:“我知道爹没法来见我,所以我来见你了呀!你不必为此感到自责!” “我已经把苍冥的头给拧下来了,咱们什么时候去放风筝?” 宋烛想问问她是用什么办法过来的,付出了什么代价,还想问问陆家的事情。 但是被她连哄带蒙,带到了河岸边的草地上。 周老爷子在河边钓着鱼,几个孩童在草地上玩耍,微风带着野草的清香,扑鼻而来。 宋明鸢心情好,看哪哪都是美的。 但是宋烛却无心欣赏,对地里的小白菜被猪拱了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那小子是不是用花言巧语哄骗你了?你喜欢他什么?小鸢儿,实在不行咱们就带着娃儿跑吧?” “你要是想当国君,阿爹把西楚和大辽一并给你拿下,咱们不要人家的,成不?” 宋明鸢将做好的狗头风筝拿出来:“可是阿爹,做饭好吃又能奶娃长得还俊的男人实在不好找哇!” “这有什么,一个做不到咱可以多找几个俊的,一个帮你做饭,一个帮你奶孩子,一个给你捶腿一个给你捏肩。” 宋烛说得头头是道,越说越觉得此计可行。 宋明鸢嘴角一抽,眨了眨眼睛:“可我总不能把老太太也打包带走吧,还有婶婶和她们的小崽子们。” “……” 宋烛被难到了。 ------------ 第484章 狴犴风筝 “也……也不是不行。”他犹犹豫豫地说。 闺女儿喜欢陆家那老太太,还喜欢他们家的小崽子,让鸢鸢跟她们分开,就跟小时候不许她跟别的小朋友玩有什么区别。 这种事情,不好。 宋明鸢笑眼弯弯:“那既然我都把她们打包带走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肯定也要把孩他爹打包带走啊,否则这不是让人家亲人生离吗?” “是、是吧?” 宋烛挠了挠头编成花辫子的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宋明鸢继续道:“那既然都这样了,在这里生活跟换一个地方生活,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宋烛陷入了沉思,闺女儿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所以咱们还是愉快地住在这里吧,爹爹你说呢?” 对着闺女儿冲他眨眼睛卖乖的样子,宋烛想说不对,但是说出的的却是:“啊对,爹爹觉得你说得很对。” 话一出口,他就把自己给沉默了。 “阿爹你怎么了?” “没、没事,我们去放风筝吧!” “好的!”宋明鸢一点头,笑眯眯把苍冥封印在狗头风筝里,她还不打算一下把他给弄死,等什么时候她觉得他不好玩了,再赐他一死。 狗头风筝做得并不精致,丑得十分别致,连在草地上翻滚玩耍的狗子看到,都会吠上两声的程度。 狗有没有被吓到不知道,反正苍冥是被气到了,他就算最落魄的时候,也没有被当成狗来放过! 可是他无力挣脱,在炼魂塔里关了这么久,他早就不成人样了,连形状都难以维持。 如今的他就像是任人揉圆搓扁的面团,窝囊又废物。 连条狗都能对他叫两声。 任是苍冥心里如何骂娘,也避免不了被当成风筝放的结果,一场酣畅淋漓的风筝放下来,风筝上还多了几坨新鲜的鸟屎。 宋烛嫌弃风筝埋汰,于是跟女儿借走了风筝,说要改造改造,下次带上岁岁一起玩。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改造的,等宋明鸢再次看到风筝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只十分精致且威风凛凛的狴犴风筝。 风筝骨用的是被削过的骨头,骨架打磨得光滑,十分轻巧,无论是爪牙还是皮毛都栩栩如生,跟真的似的。 落到她爹手里,苍冥多半是寄了。 凭着这只风筝,才刚会走路的小家伙连口水都管不住的年纪,成了一众幼崽中的孩子王。 老太太最近都在为给曦月继承人这件事情发愁,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距离答应鸢鸢的三年之期只剩下一半了,事情还没个着落,她老人家就想薅头发。 虽说不至于急得团团转,但是也差不多了。 做人应该信守承诺,对于亲近的人更应该如此。 只不过她将自打人打量了一圈,除了摇头还是摇头,五个几子就不说了,几个孙子也志不在此,更没有当一国之主的出色才能。 若是按头让他们上,自然可以应一时之急,但这并不是负责任的做法。 “祖祖,祖祖。”小家伙熟练地翻过门槛,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地朝老太太跑了过去:“泥怎么啦?” 小崽子最近说话利索了不少,学东西特别快。 她歪着脑袋,虚瞅了眼坐在板凳上的老太太,看到手里的小花花,眸光一亮,踮起脚把小花花别在了祖祖头上。 “好康好康,祖祖好康!” 原本愁眉苦脸的老太太霎时被哄得眉开眼笑,心坎都暖乎了,只觉得怎么稀罕小岁岁都不够。 她拍了拍蒲扇,牵起小家伙:“走,祖祖带你去看蹴鞠。” 这是岁岁近来除了跟姥爷去放风筝之外,最喜欢做的事情,一听到祖祖这么说,眼睛都亮了。 “窝们走!” 她拉着祖祖的手,路过门槛和下楼时,还要停下来等一会儿,等祖祖跟上了,才继续往前。 小家伙人虽小,可不能再懂事。 一出了门,岁岁便像是一只被放出笼子的小鸟,逢人必然嘴甜地打招呼,一路走过去,声音奶乎乎地喊着。 “阿公好!” “阿婆好!” “叔叔好!” “姨姨好!” “狗狗好!” 惹得看见她的人都想要上来抱一抱摸摸她的脑袋,就连人家家里拴了绳的大狗都摇着尾巴想凑过来咿咿呜呜哼哼她。 男女老少通杀不说,连猫猫狗狗也不放过,只才走了一小段路,身上能装东西的兜子就塞满了糖果。 如今西山塘不管是八十岁的老头老太,还是三四岁的娃儿,身上都揣着糖,也不是自己吃的,是专门为岁岁带的。 小家伙受欢迎的程度,令活了这么大岁数的老太太都叹为观止。 “祖祖,坐!”一到蹴鞠场,小家伙便噌噌噌地跑过去把石凳子擦干净,牵着祖祖坐下。 因为有祖祖在身边要陪着老人家,她也不跑到围栏边上了,另找了个小石凳吭哧吭哧坐上去。 把娘亲给她的纳戒里的奶瓶端了出来,还给祖祖准备了茶和花生瓜子。 把自己跟祖祖照顾得妥妥帖帖。 老太太银发上还别着那朵小红花,怎么都不舍得拿下来,看着岁岁贴心的小模样,一整心都是软乎乎的。 几乎是小家伙说什么,老太太就应什么。 哪怕她说要天上的月亮,估计都能晕乎乎地稀里糊涂答应下来。 “岁岁再长大一些,也能跟哥哥姐姐们一起踢球了!”老太太给小曾孙孙轻轻摇着蒲扇。 小家伙这么喜欢看蹴鞠,肯定也喜欢踢球。 哪知小家伙板正起一张小脸,严肃地摇了摇头:“祖祖,睡睡不踢!” “哦?”这个回答出乎老太太的意料,她笑眯眯地问:“岁岁是不喜欢踢球吗?” 除了在鸢鸢面前,老太太的嗓门就没这么慈祥温柔过,轻声细语,完全看不出来一点点威严的样子。 平时她老人家跟鸢鸢和岁崽说话用哄的,跟儿子孙子说话用吼的,跟儿媳妇儿们说话,才是正常的。 “不系哒。”岁岁晃悠着小短腿,将臭爹灌的奶瓶子端起来咕噜咕噜喝了两口,满足地发了声:“嘬,啊~” “睡睡要偷偷学会聚聚,再跟哥哥姐姐踢,介子就没有人知道岁睡不会踢啦!” ------------ 第485章 曦月继承人 老太太被小家伙奶声奶气的话给逗笑了,摸摸她的小脸,带着皱纹的眼角满是宠溺:“好好好,那就等岁岁偷偷学会了再去踢,岁岁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都系娘亲亲教、教得好!” 这话一出可让老太太笑得见牙不见眼,小娃娃哟,咋那么机灵可爱。 一老一小便开始看起蹴鞠比试,今儿个学舍似乎专门整了比赛,可比平时要正式多了。 十岁出头的娃儿们分了两队,男娃一队,女娃一队,每队六人,打得如火如荼,只要把蹴鞠踢进中间丈三尺高的球门,便可得分。 十多岁的娃儿,正是争强好胜的年纪,谁也不让谁,有来有往,一时难分胜负。 老太太将岁岁抱着放在膝上,她说陪小家伙看蹴鞠,就认认真真陪小家伙看蹴鞠,也不做别的。 哪怕这一场比试只是娃儿之间的小打小闹,她也依旧看得认真。 还跟小家伙讨论起来:“岁岁看哪队更厉害?” “都腻害!” 小家伙煞有介事。 老太太抱着她,她抱着奶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场上,还不忘回祖祖的话。 “哦?”老太太笑眯眯问:“可是比试总有赢输的一方,有输赢就有强弱,怎么能都厉害?” 小崽子嘬了口奶瓶,黑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才回答祖祖的问题:“因为有输的一方,赢的才显得厉害,所以都厉害。” “那要是让岁岁选,岁岁选哪一个?” “岁岁不选,岁岁让他们寄己选。” 老太太心中一动,像是拨开了云雾,豁然开朗,她眉开眼笑道:“对,岁岁不选,优胜劣汰,只有留下来的,才有资格让岁岁选。” 历来子继父业屡见不鲜,怎么就不能女继父业和母业呢? 她看岁岁就很合适,就是年龄小了点,不过年龄不是问题,小娃儿也会有长大的一天,有他们这些亲人当眼珠子一样护着,谁敢说个不字。 心里有了主意,但老太太也不会因此给岁岁太多的压力,仍旧该吃吃该玩玩,只平日里不再拿岁岁当个懵懂无知的小崽子,许多她感兴趣的,都给她掰开揉碎了细讲。 在老太太谆谆教诲之下,小家伙快三岁的时候,已经比一般孩子通晓许多事理了。 她感兴趣的事又比之前多了一件,那就是跑到学舍里旁听小姑姑和小叔叔们上课。 老太太并不因为岁岁比别的小孩懂事,就放心她一个人外出,有空的时候都是她陪着小家伙去的,没空的时候,也会让杨嬷嬷看着。 在小裴真挂着鼻涕的年纪,岁岁已经能将学舍启蒙的书册倒背如流了。 她学东西快,过目不忘,听了一遍就记住了,就是字还不太会写。 这日学舍沐休,夫子将前一日放学前背书不过关的人特地喊到了学舍,让他们将课文背完才给他们放假。 给向学班授课的夫子是位严苛的老头,刚正不阿,无论是什么样显赫的身份,在他这里都一视同仁,没有特殊对待。 陆思宁就被抓了。 她早早就答应了岁岁,今天陪她去国宫找嫂嫂,为此,小姑娘连夜挑灯苦读,抱着平时头疼的课文啃。 在进学堂之前,她信誓旦旦地跟岁岁保证:“小姑姑很快就会出来的,小小的一篇课文难不倒我!岁岁你在这等小姑姑一会儿,你奶瓶喝完小姑姑就出来了!” 岁岁真的信了她的鬼话,坐在石凳上抱着白瓷小老虎奶瓶乖乖巧巧地坐等着。 然而她小口慢咽,把奶瓶都嘬完了,还没看到小姑姑的身影。 于是熟练地从石凳上滑下来,偷偷跑到门边,探着个小脑袋往课堂里看。 只见老夫子黑着张脸,戒尺都快要扬起来了。 小姑姑结结巴巴地背着书,来来去去就重复着一句话,实在背不出来了,才气馁地垂下脑袋,跟夫子认错。 陆思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觉得书册上的字千奇百怪,特别是生僻字长得都一个样,手指头都啃完了还没把书完全背出来。 她努力硬熬了一个大夜,明明睡觉前还背出来了的,但是一大早上起来,又忘了个干净。 说她不努力吧,她为了背一篇课文熬了个大夜,说她努力吧,她只背出了一小段。 连不苟言笑的夫子都叹气了。 在夫子露出失望的神色时,岁岁赶忙给小姑姑说好话:“夫子,虽然我小姑姑不会背书,但是她刀枪剑戟样样精通,也很厉害哒!” “祖祖说,人有长处跟短处,不能尽善尽美。” “小姑姑不是在敷衍您,她已经很努力啦,昨天背书背了一个晚上呢,您瞧瞧,还有黑眼圈呢!” 夫子一看,面色顿时和缓了不少,对于学生,他更看重的是一个态度,但是说出去的话也不能收回。 昨日他已经在课堂上说过了,不背出来不能沐休。 岁岁十分懂得察言观色,立马就用稚嫩的小嗓门说道:“夫子,我会背哦,我来替小姑姑背吧!” 这话一出,别说是夫子不信,就是与陆思宁一起被留下来背书的其他学生,都不相信。 只有陆思宁一个人相信,被岁岁这么一说,她感动得都快要哭了,恨不能将乖崽抱起来亲亲。 乖崽是懂她的! 夫子本意也没有想要为难陆思宁的意思,她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当了她一年夫子的他能不知道? 只是碍于这么多学生面,不好给她特殊优待,要不然他这个夫子还有何信誉可言。 他没有答应岁岁,而是对岁岁说道:“你若是能征得其他哥哥姐姐们的同意,夫子自然没有意见。” 若是以前,岁岁肯定会觉得这位夫子难说话,但是现在的岁岁已经是个明事理的岁了。 看出来夫子有在放水,对他露出了个甜甜的笑容,脆声声道:“夫子真好,谢谢夫子!” 岁岁平时就跟学舍里的哥哥姐姐们玩得好,都不需要她问,挨抓起来背书的学生们就已经开口了。 “小岁岁,你背呗!我们听着!” “背不出来也没有关系,我们给你放水!” ------------ 第486章 大辽准备的厚礼 夫子黑了脸,不过并没有说什么,岁岁在矮阶上乖乖坐了下来,仰起小脑袋瞧瞧夫子,得到他的点头,才开始磕磕绊绊地背文章。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虽然背得不太流利,时有停顿,间或还拧起小眉头绞尽脑汁地思索,但是却一字不漏。 一同背书的小伙伴都惊呆了,陆思宁看向岁岁的眼睛崇拜得无以复加,就连夫子都面露惊讶。 “夫、夫子,窝,我背好啦!” 小家伙有点忐忑地站起身来,拍拍屁屁上沾到的少许灰尘,乖乖等着夫子发落。 夫子点点头,肃容显见地露出了几分赞赏,小小年纪便能将向学班的课文背出来,当真是天赋异禀。 他都有点想要偷小孩了,这么聪明的小家伙,怎么就不是他们家的? “背得不错,去玩吧,下次多来夫子的课堂听听课。”他语气十分和善,少见地露出了几分笑意。 岁岁十分高兴,扬着小脸欣喜道:“谢谢夫子!” “窝有空肯定会来听哒!” 她上去拉住宁宁小姑姑,同时还不忘对剩下的哥哥姐姐们说道:“你们努力呀!” 陆思宁像个得意的小孔雀:“我就跟岁岁先走了,你们慢慢背吧!若是今天你们能全都背完,明日上学我请你们吃我奶奶做的酥饼!” 老太太的手艺可是在学舍里出了名的,听到陆思宁这么一说,同窗们已经能闻到酥饼的味儿了,馋得脑子都清醒了不少。 “夫子,我背!” “我来我来!” 在他们争着抢着冒头的时候,陆思宁已经牵着岁岁出了门,等没人了她才终于忍不住在小家伙脸上狠狠亲了几口。 “岁岁太棒啦!小姑姑太喜欢你啦!” 岁岁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印,小模样十分认真:“不要喜欢岁岁,岁岁只喜欢娘亲亲~” 可爱的模样惹得陆思宁又连连亲了她好几口。 “快凑快凑!”岁岁怕自己不干净了,赶紧迈着小短腿跑。 陆思宁嘿嘿笑着追上:“岁岁,你跑慢点,别摔了!” …… 曦月国宫。 宋明鸢正在接见西楚和大辽的使臣,今年的三国大会,在他们曦月召开。 她原本是不想搞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的,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回家多陪陪她的小崽子。 但是耐不住朝臣相劝。 她们曦月这几年将大量金钱花费在国计民生上,虽说现在国库还不至于空虚,但是大量白银投出去,已经没有从前富裕了。 听到朝臣们说置办三国大会能收到诸国送来的礼物,秉持着羊毛出在羊身上,不薅白不薅的原则,宋明鸢欣然答应了这件事情。 宴会在长庆宫举行。 为了迎接他们,席面上什么时鲜瓜果都摆了上去,寒瓜,荔枝,仙桃,龙眼,菠萝…… 这些对于短短三年来依靠推行良种实现温饱的曦月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稀罕的玩意儿。 却是叫各国使臣应接不暇,眼花缭乱。 “你们的寒瓜怎么如此与众不同?连籽都没有?” “这是何物?怎么从未听说?” 这个时候的曦月朝臣们可骄傲了,他们费尽心机让陛下同意召开三国大会,可不就是为着这么一刻? 当下便有人说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咱们曦月跟你们西楚不一样,种出来的寒瓜自然也更加的爽口多汁。” “这个名叫凤果,是我们曦月独有的产物,你们西楚土地贫瘠,怕是种不出来了。” 看着曦月的人贱嗖嗖又十分同情的样子,西楚使臣在心里骂骂咧咧。 如果不是之前知道北魏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他们就真的信了。 他们露出了假笑:“为了置办这么多时鲜的珍贵水果来接待我们,曦月只怕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吧?” “我们西楚虽然地贫,但是并不会劳民伤财去各地搜罗时鲜水果,以满足口腹之欲。” “这不怪你们,你们吃不上是因为没有,也不费什么人力物力,这我们曦月百姓人人都能吃上的东西,哪里值几个钱。”曦月臣子十分谦虚。 “你们西楚竟要到各地去搜罗吗?我以为你们都像曦月都城一样,什么都有。” 西楚使臣直接闭了嘴,脸色漆黑。 他们之所以会来是想看曦月把自己作死的,不是想来听他们炫耀的。 “曦月陛下,为了重修两国睦邻之好,我们大辽特地为陛下准备了一份厚礼,希望陛下可以笑纳。” 宋明鸢还在想将各种果制品出售到西楚和大辽能为曦月换来多少利润,便听到了大辽使臣的话。 当即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们身上,“哦?何物?” 想要重修两国之好,还是厚礼,那应该诚意很足吧? 这样想着,宋明鸢露出了个颇为舒心的笑,甚至觉得三国盟会也不是不可以在曦月多办几次。 大辽是这么多国家里第一个提出送礼的人,大家都很好奇他们会送什么样的礼物,甚至隐隐有些担心大辽送得太丰厚,曦月陛下看不上他们这些小国的礼物。 大辽使臣似乎对自己送的礼物很有信心,“陛下一定会喜欢的。” 为首的对身后的人吩咐了几声,那人很快就跑到殿外去了,不多时一个盖着黑布的铁笼子就被四人抬了进来,放在大殿中央。 搞得这么神秘和隆重,许多人的好奇心都被钓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向铁笼。 整个大殿里只除了坐在凤椅一侧专心致志给宋明鸢剥着荔枝的陆裴风没往大殿中间看,他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 宋明鸢可没有要配合大辽使臣搞神秘的意思,在铁笼子被抬进来的时候,就用灵识扫了过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差点没让她把到嘴里的荔枝果肉给呛出来。 这是嫌她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吗?怎么送的这么个玩意儿! “等等!” 她急忙出声,但是来不及阻止,大辽使臣就已经将盖在铁笼上的黑布当众揭了下来。 ------------ 第487章 值几个钱? 黑布轻飘飘落下,露出了礼物的真面貌,在座之人之人皆是忍不住嘶了口气。 只见笼中坐着一个妖里妖气,近乎光裸的美男,肌肤雪白,容颜精致,连头发都是罕见的白色。 他半靠在笼子里,姿态十分魅惑随性,殷红的嘴唇还扣着个银环,就跟话本子里吸食人精魄的狐妖似的。 只可惜这个狐妖是男的。 纵然这样,也有不少使臣被惑得半晌回不过神来,从而意动不已。 他们尚且这样,都不敢想身为女子的曦月陛下见到此等尤物时会是什么样子。 大辽这一招真是兵不血刃啊,如果曦月陛下真的被这个妖孽迷惑住,只怕要无心国事,耽于美色了。 陆裴风只是看了笼中的男人一眼,便垂下了眸子,甚至不以为意地轻嗤了一声。 也不知是嗤笑大辽的异想天开,还是嗤笑他们将他的阿鸢看得如此浅薄。 他凑近了些,问她:“你喜欢这样的?” 宋明鸢同样小声回:“我喜欢你这样的。” 听到她毫不犹豫的话,陆裴风唇角忍不住扬起,他当然没有质疑她的意思。 只是想说:“我的意思是,我可以为你变成所有你喜欢的样子。” 他只给她看,只要她想。 宋明鸢:“你的样子就是我所喜欢的所有的样子。” 听到阿鸢的甜言蜜语,陆裴风心口都涨满了,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泡在了蜜罐里,连周围的空气都是甜丝丝的。 宋明鸢看向笼子,并没有对里面的人产生心绪波动,哪怕伪装得再好,她也能看到他眼里的野心。 可惜,曦月不是他能实现抱负的地方,她也不可能成为他的跳板。 见她的目光终于落在自己身上,笼中的人浑身激动得微微发颤,一国女君,谁不想将她玩弄于鼓掌呢? 如果他能做到,大辽将再不必受曦月威胁,他一介卑贱之人,也算是做到为国尽责了。 但是让他以为的痴迷并没有出现,宋明鸢的视线很快就从他身上掠了过去。 “这便是你们大辽送出来的厚礼?” 她声音轻浅,不辨喜怒。 大辽使臣面上恭敬道:“是,如此殊色,世间少有,无人能独占,我们以为,只有像陛下这样世无其二的女子,能享有。” 宋明鸢点点头,像是认可了他们的话,就在察言观色的大辽使臣心中一喜,以为稳了的时候。 她含笑说:“你们确实很有眼光,知道朕是独一无二的,但是他值几个钱?” “我们曦月不收破烂。” 此话一出,大殿陷入了迷之寂静,大辽使臣擦了擦头上的汗:“陛下,这是我们大辽献出来的诚意,乃无价之宝,并非破烂。” “君子不夺人所好,既是无价之宝,你们大辽仔细收着吧,朕是个俗人,只取有价之物,你们若是有诚意,可以多送点银子过来。” 宋明鸢嫌笼子放在这里有碍观瞻,直接让人撤了出去。 原本觉得大辽心怀不轨想要劝一劝陛下三思的臣子,看到她如此不容置辩的态度,又看了看大辽使臣下不来台的尴尬模样,简直不能更舒心了。 陛下明辨是非,是他们曦月之幸! 有了大辽这个失败的例子,跟他们抱有同样心思的西楚直接打消了献男色的想法,老老实实送上了金银。 他们送的东西十分丰厚,但是也给曦月出了个难题,只有将镂空木雕里面的小圆球完完整整取出来,才能拿走西楚的礼。 “曦月人才辈出,我们西楚人人都能解的题,想必难不倒诸位。” 曦月臣子们将那木雕拿过来研究了一下,四面八方封得严实,像是整体雕刻出来的,镂空的小口比圆球要小上一倍,想要在不损坏整体构造的情况下,将圆球完整取出来根本就不可能。 看着曦月的人被难住,西楚使臣才算是出了口气。 为了刁难曦月,这个合木球可是他们专门请能工巧匠设计出来的,除非事先知道解法,否则短时间根本无人能解。 宋明鸢灵识扫过去,合木球在哪里接口,如何分解拆除复原的一系列步骤,便清晰地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合木球看着严丝合缝,但其实只要找到镂空框架的接手,便能很轻易拆解出来,但是接口他们特意做了隐藏,轻易是找不到的。 正要将法子告诉身边的女官,让她下去解,斜眼看到殿外的那道小身影,忽地便笑了。 她对西楚使臣说道:“自然是难不倒的,这种东西在我们曦月,连三岁的小孩子都会解。” 西楚使臣担心的是宋明鸢,毕竟她手段莫测,但听她这么一说,便笑了。 开什么玩笑,如果三岁小孩都能解,那他们忙活了这么久岂不成了个笑话? 但是她大话都放出来了,哪有不顺杆子往上爬的道理。 “若是陛下真能找到解合木球的三岁小孩,这礼我们西楚愿意出双倍,若是解不出来,陛下便与我等签订百年内不得侵犯他国利益,不得以强凌弱搬空他国财库的协定,如何?” 对于白送上门的东西,宋明鸢没有拒绝的道理,当即应了下来,对殿外躲躲闪闪怕打扰到她的小人儿喊道:“岁岁,跟小姑姑进来,娘亲给你个好玩的东西。” 岁岁一听到有好玩的东西便屁颠屁颠地跑了进来。 “娘亲亲,窝来啦!” 她笑得小脸像花骨朵一样,露出几颗整齐细白的牙齿。 小家伙目标十分明确,抱着奶瓶子吭哧吭哧爬上玉阶,欢快地扑进娘亲怀里。 “咦?爹爹泥怎么也在?” 陆裴风:“……” 小小年纪瞎得不轻。 他不是一直都在? 宋明鸢好笑地捏了捏她红扑扑的小脸蛋,让女官在她身边给陆思宁小姑娘也安排了个座位,便让西楚将合木球呈上来。 “岁岁把里面的小木球取出来给娘亲看看,不能把东西弄坏哦。” “好哒!” 岁岁双手接过,举高高晃了晃,里面的小木球滚来滚去,就是没掉。 西楚使臣目露得意。 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奶娃解合木球,他们曦月就等着签协议吧! ------------ 第488章 奶奶威武 西楚使臣得意不过一秒,甚至都没有看清,岁岁就把小木球拿在了手上。 “娘亲亲,你看!崽给你!” 她献宝似的。 别人没看清,宋明鸢却是看清了,小家伙直接把木球收到纳戒里,再取出来的。 “不可以偷偷作弊哦,还有一个解法。” “那好叭!” 小家伙十分熟练地又用纳戒把球塞了回去,一阵敲敲打打之后,她把整个合木球拆得七零八碎,取出球又重新将木块拼合成一个完好无损的整体。 这点难度对于将鲁班锁当成玩具的她来说,根本不是个问题。 “娘亲亲,系酱的吗?” 看着举到面前分离出来的合木球,宋明鸢毫不吝啬夸赞:“乖崽真厉害!” 座下一众人都惊呆了,曦月臣子见机道:“你们西楚真是慷慨又大方,玩个小游戏还能赠送这么多礼物,真是太见外了。” 如果说岁岁解开合木球这件事情让他们脸隐隐作痛,那么这一番话无疑是让西楚使臣一口老血梗在心头。 他们只是想让曦月签协议,并不是真的想要给他们送礼啊! 讨了个没脸,西楚使臣只能神色勉强地夸赞几声小殿下聪明过人,便退了下去。 两个大国接连失利,其他人就更不会自讨没趣以卵击石,只安安分分送完礼参加完宴会之后,便离开了曦月国宫。 宋明鸢在政的这三年时间里都在休养生息,止戈待旦,并没有对西楚和大辽做出什么特别的举动。 但是曦月如今盛产粮食,百业皆兴,又加上明君在侧,能臣相佐,国富兵强是迟早的事。 曦月没有对外开疆拓土,但是西楚和大辽始终觉得惶惶不安。 他们自然是要想尽办法遏制曦月的崛起的,无论是意图以美色迷惑曦月国主还是令其签订止戈协议,皆是出于此目的。 但是计划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离开曦月没多久,西楚和大辽就派遣了朝臣在两国交界的荆溪城会面。 宋明鸢知道他们的行踪,也知道他们此次会面的目的,无疑是为了结成同盟,抱团取暖。 事实上,宋明鸢并无继续扩张领土的意思,他们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一个曦月她尚且管不过来,怎么会给自己无端增加工作量。 如果她不是曦月国主,并且在曦月强大起来的基础之上,她肯定对这件事情大力支持。 但是现在,时机未到。 对于阿鸢即位成为曦月国主这件事情,陆裴风是算着日子过的。 以前还不觉得,但是自打经历了大辽送了个狐狸精过来意图跟他争宠之后,他就觉得在国宫的日子过得无比漫长。 算算日子,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到三年之约了。 虽然有他这个贤内助在侧襄助处理朝政,但是阿鸢仍然被这个位置所带来的责任束缚了许多。 阿鸢志不在朝堂,他同样如是。 他跟阿鸢用三年的时间让曦月百姓得以温饱,不受战乱灾疫流离失所,令曦月国泰民安,实现了百姓所望。 此后,他只想在有生之年跟阿鸢当一对闲云野鹤,过着神仙眷侣一样恣意洒脱的生活,跟她携手看遍每一寸山河。 眼见三年之约越来越近,看着仍然淡定的老太太,小两口不淡定了。 “奶奶,您说的继承人可有着落了?”陆裴风按耐不住率先开了口。 宋明鸢同样目光灼灼。 勤勉仁政的国主当三年还行,当一辈子她可是会疯的。 天知道她有时候多想用自己的拳头解决问题,她觉得自己当国主的三年里,就跟那个庙里的和尚似的,修身养性了不少。 “奶奶说过的话,还能诓你们不成,继承人的事情,我这里已经有着落了。” 老太太老神在在:“这位置换给谁我都不放心,所以我打算……” “奶奶宝刀未老!”宋明鸢像是一下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彩虹屁脱口而出。 陆裴风紧跟而上:“奶奶壮志凌云!” 最后异口同声:“奶奶威武!” 才想卖个关子的老太太:…… 算了,这关子不卖也罢! “我要是年轻个三四十岁,高低当个女帝玩玩,哪像你们一个个避皇位就跟洪水猛兽似的。”老太太对儿子孙子无比嫌弃。 哪家不是为了那无上的位置争得头破血流啊? 他们家净是不争气的,家里有皇位都不知道要继承。 “奶奶我想想办法!保证让您返老还童,与天同寿!” “不成不成,可不成。”老太太吓得连连摆手,活那么长久,有什么意思。 那老爷子可不得夜夜入梦烦她? “我已经想好了,让岁岁来当这个继承人,在她的身上,我看到了当帝王该具备的潜质。” “不过我怎么想的不重要,这件事情还得先问过你们的意见,若是你们不想让岁岁当这个继承人,我再想想办法。” 彼之珍宝,吾之芥草,皇位并非每个人都想要的,这个道理老太太懂。 这不仅意味着权利,更意味着责任,一国之主这个担子还是太重了,若非实在没办法,老太太也不想将这样重的担子压在才岁岁身上。 “不如我们问问岁岁的想法?”宋明鸢沉吟片刻,说道。 她向来是个尊重崽儿的人,并不因为她年纪小,就觉得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成。” 老太太点点头,也十分认同,便喊来岁岁,慈眉善目地问了她这个问题。 岁岁眼睛噌亮:“是成为像娘亲亲一样的人吗?” 她不知道有多崇拜娘亲。 “算是。”老太太无法蒙着良心跟她说鸢鸢是无法超越的。 但是这并不妨碍小家伙把娘亲当成崇拜的对象,当下点头如捣葱:“岁岁愿意哒!” “窝以后一定让所有人都听窝的!” 这样她以后也可以是娘亲亲的后台啦!保护娘亲亲,岁岁义不容辞! “好,都听咱们岁岁的。” 虽然岁岁答应了这件事,但是作为爹娘的陆裴风和宋明鸢却是无法让她过早承担这些。 于是一家子商议过后,为了让岁岁有个完整的童年,健康快乐地长大,将约定往后延续了五年。 如果五年后岁岁依旧不改初心,那么他们就把曦月交给她。 “爹爹,你干什么叹气?” 岁岁抱着小奶瓶坐在陆裴风身边,自打那日跟阿鸢主动提出续了五年之约,他便要时不时叹上几声。 陆裴风当然不可能告诉她自己因为五年之约,跟阿鸢逍遥自在的日子又变得遥远起来。 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语重心长道:“等你到了阿爹这个年纪,就懂了。” 岁岁垂头:“唉——” “岁岁为何叹气?” “等阿爹到了岁岁这个年纪,就懂了。” “……” ------------ 第489章 重拳出击 五年的光阴如同白驹过隙。 西山塘的稻苗熟了一茬又一茬,在陆裴风这个亲爹盼星星盼月亮,盼到愁白头的日子里,岁岁总算是从小笋尖长成了绿叶青葱的翠竹,经得起风吹雨打了。 熬了八年的夫妻俩差点喜极而泣,一听到崽儿通过了周老爷子的储君考核,他们便火速下达了传位诏令。 当天晚上,小两口不顾朝臣们抹着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苦苦哀求与挽留,铺盖一卷,连夜跑路。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咱们先去把西楚皇宫再搬空一遍,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当年算计咱们家的损失都还没让他们赔呢,我已经记在账上了。” 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宋明鸢心中跃跃欲试:“还有大辽,这么些年大辽一直在暗地打压我们曦月,身为曦月国主的我宽宏大量,但是作为妖盗的我必须重拳出击!” 崽儿要即位了,她怎么能容许这么大的两个威胁立在她前面,当然得事先为她铺平道路。 但是这道路也不能铺得太平,让崽儿拿他们练练手攒攒经验也不错。 “夫人放心,我已经摸清楚他们的底了。”陆裴风早有准备:“西楚皇帝为了防盗,已经将金银秘密转移到了他给自己准备的陵寝里,至于大辽,为了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他们四处都有藏钱,咱们仔细摸排,肯定能找出来。” 如今大辽与西楚基本上都被墨阁渗透了,只要他想,就没有他查不出来的事。 小两口一拍即合,连夜赶去了西楚和大辽。 知道无良的爹娘扔下她连夜跑路的消息,已经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的岁岁感觉天都塌了。 她漂亮的小脸蛋一垮。 “爹爹为什么要拐带娘亲私奔离开曦月,是因为曦月不够好吗?” 陆思宁叹气:“不是,是因为有西楚和大辽,如果没有敌国给他们造,他们就老实了。” 这么些年里,她已经深刻认识到了兄嫂两个的秉性。 听得小姑姑这么一点拨,岁岁目标顿时无比清晰,连连点头:“那行,等我即位后,就把西楚和大辽拿下!” 把西楚和大辽也变成曦月,这样她们曦月就没有敌国了。 陆思宁眸光噌的一亮,打西楚和大辽?好啊!这能没有她的用武之地? “岁岁,好岁岁,小姑姑自打出生之后就没有上过战场,都不知道战场是什么样的,攻打西楚和大辽,能不能带上小姑姑一份!” 她搂着她的胳膊就撒娇,一点都没有因为自己年纪大一些就不好意思。 岁岁只对娘亲的撒娇无力抵抗,对小姑姑还是露出了些许迟疑之色:“可是,你还没从姑爷爷那里通过学舍结业,能离开西山塘吗?” 一说到这个,陆思宁明媚的小脸就垮了:“早知道当初我就不帮着姑父追姑姑了,当初他对我有求必应,现在对我翻脸不认人,我好后悔!” “没事的,你只要好好学,肯定能过!” 牛都能让她吹起来,没道理小姑姑让她吹不起来! 陆思宁原本还有些气馁,但听到岁岁的话还有窗外如高山流水般清越的琴音,觉得自己应该振作一点,她遇到的这点挫折,根本不算挫折。 “师哥又在弹琴了。”岁岁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妍姨姨什么时候能回来。” 她没有见过妍姨姨,但是却知道她的存在,这是娘亲无数个日夜都想要救回来的人,也是师哥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妍姨姨可以早点回来。 还魂草已经开出了小花苞,花开那日,她们肯定能迎来好消息! 宋明鸢和陆裴风没有真的扔下女儿于不顾,女儿即位这一天,小两口还是千里迢迢跑回来观礼了。 他们并未出席,而是暗戳戳观看,看着女儿接受百官朝拜,像是她八年前即位的时候一样,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女儿长大了。”陆裴风心里颇有几分惆怅。 虽然娃儿一开始并不是在他的期待中到来的,甚至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但是这么些年,除了阿鸢不能让步以外,他对这小崽子什么不是有求必应? 此刻见她离开他们的视线也能独当一面,不禁心中有些怅然。 宋明鸢满心骄傲:“她一定会和你我一般优秀!” 她顿了顿:“如果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再留下来陪岁岁一段时间。” 作为父母想要放手终究是有点难的,她能理解男人慈父的心情。 陆裴风一听,脸上怅然的神色顿时消散于无形,快得仿佛没有出现过一样。 “我突然觉得雏鹰也是要成长的,岁岁终究会成为天下之主,咱们不能总是时时刻刻陪同。” 宋明鸢:“……” 你变脸还挺快。 “那咱们再生一个吧,趁着年轻。” 陆裴风差点一脚踏空从大梁上摔下去,一个崽都耽误他们享受八年了,再来一个跟他争宠的,他真的会两眼一黑。 “宝贝一个就够了,多了就不值钱了,岁岁乖巧懂事,但下一个不一定有她省心,如果是个调皮捣蛋的,你能忍住不揍他?” 宋明鸢:…… 很难。 成功说服了阿鸢,陆裴风心情分外愉悦。 “咱们走吧,晚了被岁岁发现就走不掉了,如果想岁岁了,咱们下个月再回来看她,你不是说还想要到南越逛一逛?” “还要去天竺。” “彼之所往,我心所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