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我这人,喜欢现世报 疼,那种仿若给脑子灌铅水一般的疼! 又疼又沉! 慕容月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不在是她那富丽堂皇的寝宫,竟是个陌生的有些狭小的房屋。 她刚蹙眉,便听外面传来声音。 “你这贱人吃我的喝我的,在院里养的跟个娇小姐一样,反倒是来害我女儿来了!”眼见女儿不醒,这会儿刘姨娘早都疯了! “我倒是要看看你这眼珠子瞎了没瞎!来啊,给我抠了!” “姨娘饶命,姨娘饶命!!!”女人大骂的声音掺和了些少女哭泣求饶的声音。 于此同时,慕容月脑海中也泛起了一段记忆,原主与她同名,是簪缨世家慕容家的二房庶女。 可虽贵为小姐,原主却并不得宠,反而因为姨娘低微的身份和自己唯唯诺诺的性格,成了慕容家人人都能踩一脚的存在! 这次就是原主想要拿放在高处里的箱笼里的东西,喊了贴身丫鬟秋菊给自己扶梯子。结果那秋菊扶了一会儿被人勾出去嗑瓜子说闲话了。 等她嗑瓜子回来,才发现原主从高处摔下来,额上鲜血横流,那会儿已经是有进的气儿没出的气儿了。 刘姨娘进门十几年就得了原主这么一个女儿,说是命根子不为过了。眼看她醒不来,当时就要杀了秋菊来偿命! “姨娘,那秋菊的姐姐可是袖儿姑娘啊!” 一旁下人七嘴八舌:“这么处置了她怕是大房会来找麻烦。” 刘姨娘气道:“我管她来找不找麻烦!你们给我动手!” 那袖儿是大房管家奶奶看重的大丫头,院内的下人怕日后被找麻烦,竟是没一个敢动手的。 “你们——你们——”刘姨娘气的跳起来要骂。 却听后面帘子动了,再一看竟是女儿扶着帘子出来了。 顿时又惊又喜:“女儿,你醒了!” “天可怜的,你总算是醒了!”她飞速的拍着自己的胸脯,又是哭又是骂:“你要去了叫老娘可怎么活?” 哭哭啼啼指着一旁的下人们,“这起子人没一个听话的!从前就是你心肠软,惯的下人不知天高地厚了,却险些害你丧了命!” “这回你可莫耳根子软给这小蹄子求情,我非要了她的命不可!” 刘姨娘呜咽哭泣,秋菊却是眼睛亮了起来。 要知三姑娘年纪小,脾气又软,早被她拿捏在了手心里,只要自己哭哭啼啼求饶,保准她不敢对自己如何! 当即膝行至慕容月身前:“姑娘,姑娘,您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日后给您当牛做马,来世结草衔环也报答您的恩德!” 慕容月接收了新的记忆,本就头疼。眼见这害了原主性命的丫鬟还想拿捏自己,心中不住冷笑。 这人善被人欺,她素来知道。 所以她不做善人。 “来世再报?”慕容月呢喃着,唇角慢慢勾起。 然后突然发难,只将刘姨娘手里的茶杯往地上一扔。还不待秋菊反应过来,左右就狠狠按着她的脑袋跪了下去,半边脸都被瓷片扎破,若非死死闭上了眼睛,秋菊就瞎了! “啊啊啊!!”秋菊抹了把脸后骇然的看着自己双掌的鲜血,尖叫一声后眼皮一翻便晕了过去。 慕容月捏了捏刚醒来还有沉的眉心,“我不喜欢来世之说,还是今生报吧。” 她目光抬起,分明才十二三岁的姑娘,脸是苍白的,还因伤了额裹着白布,娇弱的很。 可浑身气势却再不是从前那杂草一样的三姑娘。 她唇角翘起,漆黑的眼睛注视众人,“你们可有异议?” ------------ 第2章 请三姑娘受罚 她平素多么温软胆怯的人,今遭做这般之事,哪个没有异议? 可哪个都不敢说! 狗急都跳墙呢,这毕竟是主子! 刘姨娘看着下人一个个噤若寒蝉的样子,嗤笑道:“真是对你们太好叫一个个都养大了胆子!且告诉你们,再像秋菊一样,我便一个个都打死!” 放完了狠话又担忧的看着慕容月:“乖乖,你现在怎么样了?” 原主那伤到底是致死的伤,慕容月发了一通火就不行了,“困。” “那赶紧去睡,姨娘扶着你。”说罢便小心翼翼的扶着女儿去里屋躺下。 这会儿半刻也不敢离开女儿,慕容月睡了,她就在旁边守着。 —— 秋菊醒来之后见到自己伤痕累累的脸,哀嚎一声,便急忙叫人把自己抬去了表姐袖儿处。 “表姐!表姐!你得给我做主啊!”刚一见袖儿,秋菊便哭嚎道。 看着她惨状,袖儿气道:“谁做的,谁敢这么对你?!”秋菊平日里懒散猖狂,可谁不知是她袖姑娘的表妹?! “是,是三姑娘!”秋菊哭道:“是三姑娘!” 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软弱的三姑娘,一下手居然这么狠,险些就毁了她整张脸! 袖儿得知了事情经过,眉头狠沉了下来:“好个不懂规矩的刘姨娘,好个心狠手辣的三姑娘!” “表姐……” “哭哭啼啼做什么?!”袖儿道:“伤口去包扎一下,随我去找她们。” 彼时慕容月休息够了刚起来,刘姨娘花了大价钱请了城中资历最好的大夫给她治病上药。 “如何了?”她关切问道。 老大夫惊疑看着那伤口,这么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头骨还是软的没发育全,照道理活不下来了啊! “到底怎么样了大夫?”刘姨娘急了! “伤养半个月就没问题了,就是……”老大夫道:“奇怪,奇怪……” 刘姨娘才不管什么奇怪,人没事儿就好,连忙放松的拍了拍胸口,“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慕容月斜躺在床上,正好对上角落里的镜子:镜中少女身形细弱,承了刘姨娘三分娇媚面容,原本的七分是胆怯和懦弱。 可如今那眸子却全是深不见底的黑。 慕容月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有这机遇,话本里不是说好人得机遇吗?她上辈子谋逆天下,斩夫婿杀亲姐害嫡母,怎么看也不像是好人啊? 挑起额上的一缕头发,又启唇轻笑:可不管怎么样活下来的是她。 上辈子蝇营狗苟的活法不爽,这辈子她要换个活法来。 “见过袖姑娘!”却听外头传来声音。 刘姨娘顿时脸色一变:“坏了!” 一旁刘姨娘房内伺候的周妈妈嘲讽道:“真不知是哪里来的胆子,伤袖姑娘的表妹,我看她来找麻烦你们如何应对?”连带着自己都得吃瓜落,晦气! 慕容月目光沉沉扫了过去,周妈妈对上之后,竟莫名有些心战。 刘姨娘满脸担忧出了门,就见秋菊半张脸都被白布裹着,一双眼睛从窟窿里露了出来,淬了毒一般看着刘姨娘。 大房掌家奶奶身边儿伺候的林袖儿,人称一声袖儿姑娘的,带着一列家丁也正冷色看着她。 “哎呀,什么风把袖儿姑娘您给吹来了~”刘姨娘笑着走了过去。 袖儿只是冷淡的看了眼她,不顾她阻拦便进了门。 慕容月正斜躺在床上,袖儿见状冷哼一声:“给三姑娘请安!” 她并不理她,只是把玩着一把璎珞簪子,那就是今儿原主想取,却害死她的东西。 袖儿眸中冷光更盛,开口道:“看着三姑娘您身子倒像是无恙了。” “如此便受罚吧。” ------------ 第3章 我先杀了她,然后再偿命 “受罚?什么受罚?!”刘姨娘立时跟老母鸡一样护在了慕容月身前,“她伤都没好呢!” 袖儿冷哼一声:“三姑娘叫姨娘您给看管的不知天高地厚,小小年纪却学了一身的恶毒手段!今日敢用如此手段戕害下人,明日是不是真就该动手挖人双眼了?我慕容家以仁德之名传家,若此事被外人知晓名声何在!” “总该叫姑娘你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说完冲一旁使了个眼色,便有下人想来床前拖慕容月。 刘姨娘自然是不肯,死死护在慕容月身前。护院们碍于她身份不敢拿她,秋菊却恨毒了母女二人,当即就和刘姨娘厮打了起来。 “贱婢,你敢对我动手!” “呸,不过一个下九流的妓,进了慕容家就忘了自己鸡窝长什么样了?” 两个人都是污言秽语不好听。 慕容月却是渐渐勾唇:好一个慕容家,当真是主不主仆不仆,随意个人都能跑她头上拉屎撒尿了。 她终于坐起歪着的身子:“你险些害我的命,我看你并非主恶,给你机会饶你一命,你却还不感恩?” 秋菊一听更恨的不行,大房庶出的二少爷慕容卿跟她相好多时,他早就答应迎她进门当通房,如今脸上负伤还不知有没有疤,若落了疤,她前程不就全毁了吗?! “姑娘您纵是主子,也没道理这般欺辱我!” “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字, “倒是我欠你良多,如此不好还。” 她靠近秋菊,明明比对方还矮半个头,却莫名叫人心凉,“一命偿一命如何?” 话音刚落手里的簪子便猛地捅进了秋菊胸膛,秋菊还没反应过来她又把簪子拔了出来,血溅满地。 场上所有的纷闹都停下来了。 所有人目光落在了慕容月身上,她脸口上沾着秋菊的血,一双眸子漆黑幽深,像古井一般,她抹了把脸,“我杀了你,再给你偿命,好不好啊!”说完就笑了起来,阴森森叫人心里发毛。 秋菊软倒了下来,口吐鲜血。 袖儿长大了口,亦不可置信看着眼前一切:“你……你怎么敢!!” 慕容月却是咯咯的笑出了声:“是啊,我怎么敢的!!!” 她散开自己头上抱着伤口的白布,露出那要了原主命的疤,而后晃晃荡荡朝前走去。她方才溅了一身的血,如今可没人敢拦着她,唯独刘姨娘一蹦三尺高:“你做什么呢!!!大夫说了不要见风!” 慕容月摆摆手:“我这伤有什么要紧的?不过就是险些要了命而已?” “比不上秋菊啊,那可是差点就留了疤的!” “啧啧啧~”慕容月点着自己的额头:“我不过是秋菊照顾不周,摔下来差点死了罢了,就这么丁点儿的伤口。” 她额头的血也不知是自己还是秋菊的,衬的蜈蚣一样蜿蜒的伤口越发可怖。 “现在秋菊被我捅了,更是该给秋菊偿命了罢?我现在是应该撞死在慕容家的大门口,还是应该回了屋寻个白绫自我了断啊?” 院内下人一听,更是碰都不敢再碰慕容月一下:谁敢叫主子给自己偿命啊! “我去你娘了个贱种!!!”刘姨娘猛地哭嚎出声:“乖女儿,她哪里值得你为她偿命啊!快,快过来,你这样娘太害怕了!!” “我要杀了她,然后给她偿命。”慕容月道,然后缓缓靠近秋菊。 秋菊叫她吓的胆寒,站不起来只能朝前爬行。 ------------ 第4章 主子对你,罚也是赏 袖儿惊道:“三姑娘!别!!秋菊她罪不至死啊!”现下袖儿后悔了! 她悔的彻底!谁都知三姑娘柔弱可欺,但竟不知欺过了头成了个疯子! 慕容月道:“怎的,不用我偿命了?” 袖儿还没开口,外面的中年男人却是听的额角青筋直冒,再也忍不住的踹开大门,“偿什么命!我看哪家的奴才敢叫主子给偿命的!” —— 这边儿事儿闹的大,府内的下人早都传将开了。 “怎们闹闹腾腾的?”慕容沉蹙眉。 他的妻子,也便是大房夫人沈氏边斟茶边道:“今儿三姑娘无缘无故毁了个丫鬟的容,巧了那丫鬟是我身边的袖儿的妹子。她气不过说要去问问原因。” 慕容家是簪缨世家,早年开国有功得了个护国公府的称号。 慕容沉是长房嫡子,便继承了爵位,人称一声护国公,再外也是威严赫赫。他平素从不管家里的事儿。 今日初听见也没打算过去,毕竟刘姨娘是弟弟房中的人,又是低贱的瘦马出身。 “这老二,当时我就知道将那等女子迎进家门没好事儿!”慕容沉不悦蹙眉。 谁知这时府内下人们突然惊慌喊起:“杀人了,杀人了!三姑娘要杀人了!” 这可惊到了慕容沉和沈氏,府内姑娘若是动手杀人,可实在太不光彩。 慕容沉阴沉着脸赶了过去,却没想竟听到了这样字字泣血的一句话! 他慕容沉——当朝护国公的亲侄女,竟被人这样欺辱!!! 他不见得对慕容月感情多深,但实在是见不得慕容家的人叫下人轻贱! “贱种!”冲就狠狠冲袖儿胸口踹了一脚,“哪家教你的规矩,让主子给奴婢偿命的!” 袖儿脸色一变,忙是跪着磕头:“国公爷,是奴婢的错。奴婢……奴婢并不知道原委,以为是三姑娘骄纵欺辱下人,所以才……国公爷恕罪!” 慕容沉道:“本就是我慕容家的下人,照顾不好姑娘罚也是她的赏,什么叫欺辱!”又看了一眼胸口还噗噗冒血的秋菊,“这样惫懒的下人留着亦无用!” “拖下去,打三十个板子,若死了拿草席裹了,没死就给人伢子发卖了!” 秋菊原还醒着,听闻慕容沉的话当即呕出一口鲜血,彻底昏死了过去。 袖儿想求情,一旁的沈氏朝她摇了摇头,她只能屈辱的闭上了嘴:怨毒的眼神又忍不住看向了刘姨娘等人。 刘姨娘见问题解决跪在地上谢过了大老爷的恩德,又拉着女儿要跪下,“快谢谢你大伯!”趁这个机会若能叫国公爷照拂也是好的! 慕容月懒洋洋道:“谢大伯,” 而后随手丢了簪子给周妈妈:“我困了,睡觉去。”周妈妈忙接住。 刘姨娘:……尴尬道:“她身子不舒服,大老爷……您见谅。” 慕容沉眉头不悦蹙起,便就是受了委屈,哪家闺秀跟她一样,“孺子不可教!”便甩袖离开。 沈氏看了眼屋内,也很快跟着慕容沉走了。 ------------ 第5章 不是好欺负的 出事儿的时候慕容临还在新纳的姨娘房里头的鬼混。 得知亲生女儿叫袖儿逼的险些给奴才偿命,心里头也不爽。可一来大哥都罚了,二来袖儿是嫂子房子里的人,慕容临支取银两都要走沈氏手里。 沈氏平日待他还不错,不至于为了个小事儿去找她麻烦。 便安抚似的赐了刘姨娘大把的补药和一百两份额的银票。 “你爹心里总算还是有你的”,夜里刘姨娘抱着那大堆的补品和一百两的票子,笑的乐开了花儿。 “女儿,你这次脾气发的好,却是让人看到咱们母女两个不是好欺负的!这回有你大伯和爹爹撑腰,看谁以后还敢不开眼!” 慕容月轻笑一声,笑她这便宜娘实在是太单纯了,“今儿打了大房奶奶的脸,你当沈氏这主母是吃斋念佛的好女人吗?” 刘姨娘却道:“你个傻丫头,大奶奶日理万机,哪里管的上你我这样的小角色?”高高兴兴的把票子收进了自己的钱匣子里头,“又得一百两,等攒够了五百两,姨娘就给你弄个雕花拔步大床做嫁妆!!” 她道:“不过你日后可不能再这样发火了。要乖一点,你爹才会疼你。” “以后再有这种事叫娘来,你姑娘家名声不能不好的,”刘姨娘絮絮叨叨。 慕容月上辈子年纪轻轻便位极人臣,本以为自己该烦的,好久没人同她说这么多废话了。 只是听着听着却忍不住心头软了起来。 这样来自母亲的爱意,却是叫她冰冷久了的心房忍不住暖了起来。 —— 大房寿康堂 “袖儿那里话传了吗?”沈氏问道。 “大奶奶您放心,说了。”她蹙眉:“只是叫她对付刘姨娘,她能明白意思吗?”秋菊前些日子病死了,袖儿死了妹妹难过的要命,整天喊着要给报仇。 沈氏将指尖的一点儿香料推入香炉中:“若不明白,就白跟在我身边儿十多年了。” 到底刘姨娘还有几分宠,等没这个娘护着,那丫头才是真正废了。 袖儿听了沈氏的吩咐,便提着酒找到了管事陈平,当天夜里袖儿就没从陈平的房间里出来,到第二天才有人瞧见她低着头打后院回来。 紧接着下了几天的雨,主子们不出来,下人们也不伺候,清闲了好几天。 几天下来,慕容月伤也比之前好了不少。 她这几日却也没闲着,她上辈子封号是武宁,自学习一身武艺,可眼下这小女孩儿却是不会的。加之无权无势,防身的东西自然要准备好。 现下女儿家调香,虽身携带香料,倒是个不错的手段。 慕容月轻嗅眼前的一株香草,她在这方面颇有天赋,一闻就知这种香料和什么混在一起是剧毒,和什么混在一起又是凝神。 “这些日子我看月儿调的香不错呢。”刘姨娘沐浴着阳光,脸上满是慈爱。 现下闺阁姑娘们绣花,调香弄茶,谁玩的好谁名声就好。 一旁伺候的周妈妈道:“姑娘正经课都没上过呢,不过是自己私下调着玩。姨娘可别出去说,真要叫哪个主子听见了,和姑娘比一比那笑掉大牙了。” 慕容家三房住在一起,沈氏专程请了宫里的礼仪嬷嬷来教导家中女儿学规矩,大房嫡出的女儿慕容清,庶出的慕容迩都去了。家里住的表姐表妹们,跟慕容清关系好的也去了。 三房的姑娘年纪还小自不提。 刘姨娘也想叫女儿去,可她虽有几分宠爱在身,原主却不受宠,她求了几次慕容临也没松口。 瞪了眼嬷嬷,她招手叫女儿进来,和蔼道:“乖乖,这会儿累不累,娘给你擦汗。” 慕容月走进了屋任凭刘姨娘给自己擦拭额头,手中还拨弄着自己今儿采来的东西,还差一点儿,需找刘姨娘要银子补充。 却在这时门口有个声音道:“姨娘,有个说是您本家哥哥的来了,在下人房等您呢?” 刘姨娘有些懵了,“本家哥哥。” “是,他说叫刘文海。” 刘姨娘有点儿印象,她出身不高娘家人大多数也穷,想来是打秋风的。慕容月则是目光望了下去,正好对上那丫鬟。 翠兰冷不丁对上三姑娘,心里也是一慌。 以前三姑娘说白了就是个面团,这遭是被欺的狠了,竟是彻底转了性了,被她盯着,她好似要被人看穿一样。 难不成三姑娘知道了? 这怎么可能?! 翠兰心中安慰自己,刘姨娘是个婊子,三姑娘是个废物,这可是慕容家谁都知道的事! —— 刘姨娘打发走了翠兰,自己去房里包了五十两银子。 “你既知是打秋风的,还要掏银子?”慕容月道。 “傻姑娘!”刘姨娘捏了捏她的脸:“再是打秋风也是我跟前亲戚,拿了我的银子手软,日后可不得照拂你两分?这人都要给自己多几条路走。” 慕容月心中忍不住轻叹:这傻娘。 …… 很快刘姨娘就带着翠兰和自己备好的一点简礼去见远房来的堂哥刘文海,翠兰走到一半儿闹起了肚子,眼看疼的冒汗,刘姨娘只能挥手叫她下去。 她虽是姨娘但也是半个下人,不像正经主子见客在前院,是在下人房。 很快到了,刘姨娘才一推门进去:“堂哥……” 却不想才刚进了门嘴巴就被人从后头给堵住了! ------------ 第6章 人往高处走,眼睛放亮些 “快些完事,别叫她出声!”刘姨娘被人抱在怀里,瞬间外衣被撕了下来。 她奋力挣扎,可在不受宠这些年也是内宅养尊处优的姨娘,哪能挣的过男人。 “别弄出什么伤来,”一旁传来女子的声音,“实在反抗的厉害就弄昏过去。”不然浑身是伤可怎么说勾搭成奸? “唔唔!唔唔!”这声音分明是林袖儿的! “姑娘您放心,包在我身上!”男人死死搂着林姨娘,忍不住调侃,“这倒是个好活,她虽然年纪大了些,不过这身段还是有的。” 袖儿冷笑着勾唇,目光又对上林姨娘惊恐的双眼,轻声道:“你和你生那小孽种敢招惹我林袖儿。我就让你那小孽种先眼睁睁的看着你浸猪笼,然后我再慢慢折磨死她。” “唔!!!!” 在刘姨娘的不甘中,门被合住。 “唔唔唔!” “你从前就是瘦马,跟了那老爷受冷落也七八年了吧?想来这会儿定是空虚的不行,别急,好哥哥我就来!” 刘姨娘哪里肯从,张口就咬了上去。 却被男人狠狠推到墙上,瞬间被撞的眼冒金星。 “母狗!”男人怒骂一声,也没了调情的心思,脱了衣裳就要过来。 “哐当!”一声响,却是窗户被人弄开,紧接着一道身影跳了进来。 自是慕容月。 刘姨娘昏昏沉沉的,眼皮抬起来看了眼女儿,想说什么却没力气。 慕容月见她此刻情形,不由皱眉。 “你是何人?”刘文海惊道。 “你来探望我姨娘,不知我是谁吗?”她轻笑。 刘文海眉头瞬间松开,虽不知道这丫头怎么来的,可外头有林袖儿的人守着呢,保准叫她进得来,出不去! “长的倒是不错,”刘文海露出淫秽目光,“我倒还没一起尝过母女两个。” 慕容月哼笑一声:“你个废物也配?” 刘文海当即脸色一变就要来拿她,谁料刚下来腿一软,竟直接跪在了地上。然后就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你……你做了什么?”他开口,声音却软的没力。 慕容月并不理他,而是掐着嗓子开口:“袖儿姑娘,这女人不动了,不会是死了吧,你快来看看!” 她压低发出的声音竟和自己的那般相似,刘文海不禁瞪大双眼! 慕容月说完话就靠在墙后。 “什么情况?”门外袖儿的声音传来。 “别进来!有诈!”刘文海拼命嘶吼,发出的声音却如蚊蝇一般。 “人真的没气了!”慕容月继续紧张道。 袖儿蹙眉,“真是麻烦!”若就这样死了后续还有的麻烦,这刘文海,下手也忒重! 便推门进去,只是刚进了门,她眼前便被人吹来一股粉末。 紧接着整个人无力的软倒了过去,慕容月将她扶着,转手关上了门。 “你!”袖儿同刘文海一样,虽有意识,却半分力气没有。 此刻再看趴在地上的刘文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小贱人,你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我叫你和你娘死无葬身之地!”袖儿威胁道。 虽不知这小贱人用了什么法子,可这下人房里里外外都是她的人,她插翅难飞! 慕容月勾唇,“那就看看,到底是谁先无葬身之地。” 她随手扔下林袖儿,然后从腰间掏出一盘残香来,用火折子点燃后放在桌上。而后又开口道:“外面的人先退出去!” 袖儿大惊,她用的竟是自己的声音!再想起方才听到了刘文海的声音,更是忍不住看向了他。 刘文海无力点头。 “袖儿姑娘,怎么了?” 别信,别信她!袖儿拼命喊道。 慕容月勾唇:“这贱人装死呢,你们不用管,且出去吃茶,我教训教训她,一会儿还是按照计划行事。”别说声音了,连平日里袖儿的语调都学了个七八成! 外面人自然遵从。 袖儿还想说话,身上却泛起一股潮热,再看赤红着眼睛朝自己扑过来的刘文海,不禁心生绝望。 怎么会这样啊?她只是想捏死一只蚂蚁罢了! …… 待外面人走了之后,慕容月便给刘姨娘套上了披风,避开下人走了一条小道,很快回了两人的院子。 “不是去看亲戚吗,怎么这会儿回来了?”伺候的周妈妈不解道。 又见刘姨娘浑身无力似的靠在慕容月身上,连忙将人给接了过来,“哎呦,姨娘,你怎么了?” 慕容月扫了眼周妈妈,她脸上表情正常,不像是参与之人。她也不觉得周妈妈能瞒过她。 “先扶着我娘进去。”慕容月冷声交代。 周妈妈连忙称是,却在这时翠兰从屋内出来,瞧见了刘姨娘竟是惊恐的将手中的托盘给摔在了地上。 “哎呦你这小蹄子,等着姨娘醒来骂你!”这一整套茶杯下来也得三四两! 周妈妈骂了两句,先扶着刘姨娘进了里屋。 外厅便就剩下了慕容月和翠兰,她眸光看着她。 翠兰一下跪在地上:“三姑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不知怎得,她竟怕的厉害,尤其不敢对上三姑娘那双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睛。 慕容月挑起了耳侧一缕头发:“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本是天然。只不过就算是要往高处走,也得生一副好的眼珠子是不是?焉知走向的不是地狱呢?” 翠兰尴尬勾起唇:“三姑娘,您说什么,奴婢怎么听不懂?” 慕容月道:“你很快就懂了。” “给我倒杯茶去。”她吩咐。 翠兰见不用跟她共处一室,忙把托盘和碎瓷清理了,又出去倒茶。 等到了外头又忍不住咬牙:“呸,得罪了大奶奶,鬼相信这里是高处!”一时又狐疑了起来,照理说刘姨娘这会儿不该回来的? “茶!”外面慕容月高声催促。 翠兰蹙眉,心中暗道:怎么不叫茶噎死你! 她甚至想在茶里唾唾沫,但不知怎么脑海中对上了三姑娘那双幽幽古井般的眼睛,梗了半天唾不下去。 “三姑娘,茶来了。” 翠兰心中实在紧张,试探道:“姨娘不是见亲戚吗?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还出去吗?” “去啊,怎么不去?”她道。 “姨娘身体不舒服,我一会儿代她去。” 翠兰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坐立不安的半个时辰,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厉色尖叫,紧接着府内就嘈杂了起来。 ------------ 第7章 我这辈子怎能受穷 慕容月唇角微勾:“走吧。” 翠兰亦步亦趋跟在慕容月后面,一直到了下人房。 里头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不仅有下人,还有知道消息来瞧的几个小主子,瞧见眼前这一幕,各个惊的瞪大了双眼! 竟是大奶奶身边最得力的袖儿姑娘,浑身脱个精光,和个陌生的男人在待客的后院行那,行那苟且之事! 这么多人看着呢,二人光天化日之下竟还喘气儿沉迷其中!尤其是那袖儿,两条白嫩的腿儿被岔的老开,到这会儿还死死勾着那男人的胳膊,嗯嗯啊啊的不停! 脸面薄的女主子当即拿帕子遮了眼睛,羞也似的逃开! 倒是几个公子饶有兴致的看,不过也没一会儿,大奶奶很快来了。 一盆子凉水浇在了还在激情当中的男女二人,那男人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袖儿被摧残多时,早就无力了。 被松开之后瘫软在了地上。 “把人给我带走!”沈氏沉眉。 下人们把袖儿和刘文海用衣服被子胡乱的卷起来带走。 沈氏脸色铁青无比,临出门时目光好巧不巧的落在了远处站在亭台上穿着披风吃瓜的慕容月身上。 她眉沉了下来:一次栽了两个跟头,以前可从没这样过。 慕容月瞧见了沈氏,目光也并未避让,反而是挑衅的勾唇,然后冲她比了个手刀。 沈氏眉头蹙着,可以她大奶奶的气度,怎会同个庶女计较,甩袖很快离开。 慕容月往嘴里抛了一块点心,笑开。 翠兰本来是假拉肚子,见识过袖儿的事儿之后,就真拉肚子了。 请来的大夫给刘姨娘把了脉,就是后脑勺有点肿,问题不大,她也不是个蠢的,能爬起来之后到了翠兰房间里双手开张猛就甩了她十几个耳光。 还要拉出去发卖,翠兰苦苦哀求。 慕容月也道:“不必,就算是卖了她以后也能塞别的人进来。” 她目光落在翠兰惨白的脸上,“倒不如留着她,我想翠兰是个聪明人。该知道顺着谁的,是不是?” 威胁!三姑娘这是威胁自己! 可翠兰却一点儿法子都没有,只能哭着表真心:“姨娘饶命,翠兰再也不敢了!” 狠狠克扣了翠兰半个月的银子,刘姨娘这才顺心。 又忍不住看向了女儿。她那日虽昏沉也瞧见了女儿的动作,哪能不怀疑。 慕容月便搪塞说是晕倒那回进了地府,莫名奇妙脑子里就多了很多东西,一来如今的人都信神佛。 二来她历经生死,性情大变也很自然。 刘姨娘果然不再怀疑,反而又心疼的给慕容月做起了各种补品来吃。 …… 袖儿的事很快也有了着落。 刘姨娘被摘的干干净净,问起来就推说那天身子不舒服压根就没去,左右她当天也是请了大夫的。 刘文海则无所谓,被抓住之后就说是袖儿勾搭自己,左右刘姨娘老了,袖儿是体面的大丫鬟,年轻漂亮,娶了她更好! 袖儿失了清白和体面,又怕查出自己做的事也根本不敢攀咬刘姨娘出来,只能忍着满心的委屈收拾包袱嫁给了刘文海。 她心中不忿,沈氏又岂能舒服:她对刘姨娘和慕容月本是可有可有的,说到底两个人如蝼蚁一般碍不着她什么? 可眼下两个蝼蚁竟吃了她一个体面的大丫鬟,这口气就憋得人难受了。 “那小贱种该死,今儿竟挑衅到我头上来了?”沈氏一拍桌子,“她倒也不看看马王爷长了几只眼。”袖儿对付她还要设计陷害,她拿捏她不过是一根手指的事! “大奶奶别心急,为了这二人不至于,”一旁心腹道:“左不过一抬手的事儿。” 沈氏几盏茶下肚才恢复了往日雍容,眸子一暗,瞬间便有了捏死这二人的好主意。 —— “真不知是怎么想的?”彼时周妈妈和刘姨娘说闲话,“听说大奶奶有想法把袖儿许给陈管事的儿子,她若嫁过去就脱了奴籍,好歹也是官太太了!” 陈管事得府内看重,儿子早脱了籍,又花钱捐了个七品芝麻官,虽品级不高,可到底是在京城。 刘姨娘知道事情原委,冷笑的吐出瓜子皮,“说破天也就是个丫头片子?刘文海怎么了,那到底也是我远方亲戚,配她个丫头足够了!” 周妈妈撇了撇嘴,但也没说什么叫刘姨娘不开心的话。 “姨娘,我听说这些天大奶奶给大姑娘相看好人家呢~”周嬷嬷开口,“请了不少公子来家里做客。再过几天,大姑娘还要办雅集!这可是个好机会!” 周妈妈人不坏,但也不算多衷心。 以往慕容月拿不起来她也不上心,现在主子有手段了,她就想以后能过的好。 “若是三姑娘能在雅集上相看如意郎君来,那以后日子可就好过多了。” 刘姨娘有些犹豫:“现在会不会有点早?”月儿过了年才十三岁呢。 “早什么?”周妈妈道:“姨娘忘了几岁跟的老爷了?再说了,这有头脸的人家十岁把姑娘迎过去,养个三四年圆房也是有的。” 刘姨娘有些犹豫,但又想着雅集上能叫大奶奶看中的,肯定都是人中龙凤,便一拍大腿,“行,我回头就跟去求老爷。没道理这次雅集落下了我女儿!” 周妈妈也高兴的点头,“那还得给三姑娘准备头面首饰。” 刘姨娘就翻身去看账本,准备抠出些银两来。 这一看她就瞪大了眼睛:她钱呢! 她上个月十两银子的月例呢! —— “我用了。” 慕容月歪头道。 “十两银子啊,一个月的银子,你这几天就花完了!!”刘姨娘不可置信道。 慕容月点头,还问:“姨娘,你那儿还有没有银子。我要买些香料,还差七八两。” “七八两!”刘姨娘道:“什么香料这么贵,倒不如去抢!” 慕容月掰着手指头说出了几个香料的名字,刘姨娘越听牙越疼,直接了当拒绝道:“不行,没钱了!” “你那个钱匣子里分明还有。” 刘姨娘当即宝贝似的抱在了怀里,“你个臭丫头盯你老娘的私房!我可告诉你,这些银子碰不得!日后你出嫁留着给你打点的!” “左右都是给我的,我提前用不行么?” “不行!” 刘姨娘死活不肯给,慕容月缠了半天也只被允许,下个月月例发了在给她去买香料。 一时倒是让慕容月陷入了愁闷当中:上辈子自己再怎么卑微,可却拥有一座亡国的财产,没为银两发过愁。不成想这辈子穷成这样? 还摊上了刘姨娘这么个抠门亲娘,看来想要钱还得自己想法子。 一时之间却也忍不住勾唇,刘姨娘再抠门,也都是为了自己。 这亦是她上辈子从没体验过的亲情。 ------------ 第8章 三姑娘怎敢穿一身红 雅集前几天,刘姨娘心疼的花了十两银子叫周妈妈从酒楼弄了一大桌的菜回来,又千方百计的把慕容临给叫来了院子里。 她本来就是行院里的人,虽不会制香,可手头里也有点帐内香。正经姨娘不会用这个东西,这也是刘姨娘如今不算鲜嫩,慕容林三不五时还来一趟的原因。 总归女人再端庄,床上男人还是喜欢放浪些的。 刘姨娘用浑身力气讨好了慕容临,这才期期艾艾说想叫女儿也去参加这次的雅集。 慕容临道:“府内举办雅集,她是我女儿,哪有不去的道理?” “可若无人介绍,她去了也没人搭理她,”刘姨娘便哭哭啼啼道:“前几次就是这样。月儿人是蠢笨了些,可好歹也是老爷您的女儿,每次雅集被晾在一旁算个什么?” “如今她十二岁多,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总也得叫她认认人吧?” 慕容临这会儿被刘姨娘讨好的开心,便也大手一挥,“不是什么难事。回头我叫迪儿照看她就是。” 慕容迪,慕容临唯一的嫡子,年少有为,才十七岁已官至五品,不仅慕容临宠爱,也是府内老太太最疼的孙子。 刘姨娘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 很快到了雅集当日。 既能举办这样的宴会,护国公府自有相应的园林。这一日天都没亮,马车便一辆接一辆的带着公府的小姐们前往举办雅集的蓝轩庭内。 慕容清是慕容家大房嫡女,也是这场雅集的主人,自然备受瞩目。 她先下了马车,便见她一身浅碧色上衣,耳朵上也坠着一支同色的嫩绿耳坠,虽不是那绝代美人,可乍一看清透自然,倒也是个佳人。 “大姐姐,他们都看你呢~”慕容清的庶女妹妹慕容迩道。 “胡说什么?” “怎么就胡说了?”慕容迩道:“这里就我和你,妹妹自认容貌普通并不如你。四妹妹,那还是个孩子呢,难不成楚公子赵公子他们看小孩儿?” 楚赵两家是今日主要的联姻对象,慕容清羞道:“再胡说我要撕你的嘴了!” “妹妹不敢,姐姐饶命!”两个人笑闹着,竟是把紧跟在二人身后的慕容月给忘了。 如今风气算是开放,姑娘家能做雅集,宴上的郎君们当然也能欣赏姑娘们的美貌。 慕容清嘴上自谦,手中却捏着精致的美人扇,力求摆出最风骨的姿态来。 待她学着嬷嬷教导自己的贵女步伐往宴上走后,便闻的一阵低低抽气声,心中刚觉得意。但等坐下来后才觉那些人的目光竟不是看向自己的! 却在这时,一身艳艳红衣入目。 刘姨娘喜红,她是妾不能穿大红,就把姑娘往喜庆了打扮。从前的慕容月胆怯微弱,一身正红压不住反而看起来不伦不类又庸俗。 可现如今的慕容月见谁都不胆怯,她上辈子坐那至高之位,早修炼出了一身不菲的气质。走起路来不似慕容清那般扭捏,既有女儿家的娇媚,却又有种不常见的洒脱。 加之刘姨娘生的美,慕容临虽是个废柴却也是少见的美男。如今她不再像以前那般垂低了脑袋走路,众人这才发现这慕容家三小姐是何等的风采! 有些人不谈容貌,但看气质已足够迫人。 慕容月揉了揉眼睛,半夜就被姨娘挖起来一通折腾,这会儿她困得不行,被丫鬟安排在了个角落位置坐下,后叮嘱了翠兰一句:”开席了叫我。“便直接手撑侧脸闭目睡了。 翠兰:……合着满院勋贵,在三姑娘眼里不值一席? 旁人自听不见主仆的对话,只觉这一身艳艳红衣的女孩儿身上美丽的脱俗动人。 “这是哪家的姑娘啊,我竟从没见过?”席间有人小声道。 “我似乎也没在京城见过,会不会是外地来述职官员的家眷?” “我看她通身贵气,会不会是清河郡王的女儿?”清河郡王是最近回京的宗室,也唯有这般高贵的出身,才配得上方才那姑娘的品貌。 慕容清和慕容迩离着几个公子十分近,当然也听到了他们的猜测。 脸色很快沉了下来:这种场合竟是被个庶女抢了风头! 一旁慕容迩偷偷觑了她一眼,眼珠子转了转。 然后扑哧一声笑,又似不好意思一般,连忙用美人扇遮着自己的唇,“不好意思,是我失礼了。” 美貌佳人,又是轻柔道歉,场上翩翩公子们自然不会为难。 “二姑娘为何发笑?” 慕容迩道:“诸位不是想知道方才那姑娘的身份吗?问旁人做什么啊?我们二人可再清楚不过了!” 慕容迩说着看向了慕容清,“是不是啊,大姐姐?” 慕容清很快明白了慕容迩的意思,笑道:“你这调皮鬼,何苦作弄大家?”说着就使唤身旁的婢女蔓菁,轻声道:“去把三姑娘请到我这一席来。” 彼时宴会开始,丝竹管弦不断。 慕容月被吵的脑瓜子嗡嗡,黑眸刚抬起来,便见这个时候从走廊出走过来几个彩衣婢女,手中提着黑色的匣子,青绿的荔枝挂上头,老远便能瞧见那匣子里有冰气隐隐透出。 那各色精致的瓜果和点心,大夏天的叫人看了便食指大动。 眼瞧到了她这一桌,慕容月正要起身,那些精致的点心和荔枝却全略过了自己。 “我的呢?”慕容月等的不耐烦了,拽住个丫头问道。 “三姑娘……实在是抱歉,您这角落本就是新添的位置。想来厨房忘了给您备上了?”丫鬟虽是说着抱歉的话,可语气却实在称不上抱歉。 慕容月黑眸抬起,“单我没有吗?” “实在不是不给您,真没多余的!” 却在这时,大姑娘慕容清跟前伺候的婢女蔓菁过来了,她语含嘲讽道:“三姑娘,大姑娘邀您去她那一桌。” 蔓菁道:“三姑娘,也别为难这小丫头了。您不想喝茶吃点心吗,大姑娘那桌上有。保准都是您见都没见过的~” 竟是拿她当叫花子施舍? 慕容月唇角冷冷勾起:“好啊”。 ------------ 第9章 三姑娘竟做这般下贱之事 慕容清最是爱面子的一个人,纵然气恨慕容月抢走了自己的风头,可待慕容月过来之后,还是笑容温和的摆起了大姐姐的派头。 “诸位,这是我家二房的三妹妹,以往叫她姨娘养的有些胆怯,不长出门,宴会上要有什么得罪的,诸位莫怪。” 竟是两句话就点出了慕容月的身份:二房,庶出。 谁不知二房庶女是个从瘦马肚子里爬出来的? 慕容月眸光微挑,看了眼笑容怡然的慕容清,倒是没说什么。 “竟是三姑娘……我以前也去过护国公府,好似见过几回,怎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席上一个英俊的年轻男子开口。 以往的慕容月胆怯懦弱,总是垂头走路,纵然生的天仙似的容貌,不显露出来,又有谁看呢? “兴许是刘姨娘看管的紧,”一旁慕容迩道:“姨娘就得了三妹妹这么一个女儿,如珠如宝似的疼爱。平日里都不叫她出门的。” “家里头的姑娘最近都学调香,偏三妹妹不来,谁知道刘姨娘教了她什么好的呢?” “若真学了什么,妹妹可千万别藏私。” 慕容迩这番话状似亲密,实则又暗地里再把慕容月的出身点了一遍。 瘦马生的女儿,再的美丽动人终究难登大雅之堂?谁知道她那瘦马娘背地里教了什么隐私手段? 是以很多人对慕容月的热情都降了下来,男子们还好,或多或少会欣赏她的美貌,女子们脸上不露出厌恶表情的,都算是有教养了。 慕容清嘴角得意的勾了起来,慕容迩看过了她的表情,也放心下来。 慕容月处于众人的目光中多年,不管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她早就习惯了,只是敲了敲桌子,道:“我的荔枝呢?” 慕容清这一席总共就七人,摆了七个精致的小盘,小盘上摆放着荔枝和冰块。 因荔枝珍贵,自是按事先设定好的来,慕容月是后来的,没她的份儿。 慕容清摆手道:“竟是忘了三妹妹了,快去,再多拿一份来。” 人前面子自然是要做到位的,慕容月的那一份儿很快也上了过来。 虽说桌上放着点心瓜果荔枝,可这雅集是为了什么,场上的人都心知肚明,没人心思会在吃上的。 都在展示着各自的眼界和学识,唯独慕容月。 “我沈家叔叔前个月去南阳游玩,恰好得了一颗夜明珠,足有成人拳头那般大,正准备下个月开个赏珠大会,诸位妹妹和公子可要来赏脸?”慕容清刚开口。 “成人拳头大的夜明珠,那可真不多见!” “咔咔……”慕容月将荔枝壳剥开,吃了一颗荔枝。 慕容清:…… “主要还是快是沈老太太,我外祖母生辰了,图个吉利呢~”慕容清的外祖母,沈老太太,是得了一品诰命夫人的老封君了。 她正等着众人的恭维。 “咔嚓咔嚓……”却是那荔枝吃的太润了,慕容月饿了,又拿起了桌上的坚果啃着。 慕容清脸都变了。 慕容迩连忙道:“三妹妹,大家都在说话呢,你一个人吃东西,是不是不太好?” 慕容月漆黑的眸子看向她,“这瓜果点心,摆在桌上,竟是不让人吃的么?” 慕容迩心中暗骂:这场合谁要吃点心,她反正是来吃人的,最好是个贵公子! “我却是没来过这种场合,姨娘说宴会上好吃的东西多,我专门饿着肚子来的?竟是不能吃吗?”她狐疑的目光看向四周。 其余人或是蹙眉或是不屑。 上不来席面的东西! 慕容清心中怒骂,这种场合当然不能任由她去丢慕容家的脸。 “三妹妹,你若是饿了,我叫蔓菁带你去席下吃饭好不好?”慕容清语气温柔。 慕容月摸了摸肚子,“好啊。” 既然慕容清要当温和的大姐姐,她当然配合的很,又指着桌上的荔枝,“可我还想荔枝,大姐姐,我能带走一份吗?” 慕容清心中气的要死,嘴上温柔,“当然,我叫蔓菁给你去拿。” “桌子上的点心好吃,我也想再要一份。” 既是不上席面,那索性到底好了。 慕容清桌子下的手几乎攥的发红:“好。” 慕容月心满意足的跟着蔓菁——慕容清的贴身丫鬟走了。 明面上吩咐给了她的东西,雅集这样的场合,蔓菁当然不敢做文章。 “三姑娘,奴婢在府中十几年了,还从未见过您这样出格的主子”,蔓菁冷笑:“慕容家是世家,您这般行为,也不怕出去叫人嘲笑?” 慕容月好笑的看着她,“慕容家的规矩?” “是主子吩咐做事儿,奴婢不但不听,还来责问主子吗?” 蔓菁:“你!” “翠兰,拿东西,我们走。”慕容月才懒得搭理她,扭头就走了。 翠兰却不敢得罪蔓菁:连忙道:“蔓菁姐姐,您别生气,三姑娘她小家子气没见过市面!” 蔓菁气的狠了反而笑道:“我气什么?她今日张狂,回去之后有的是人收拾她!” 又扫了一眼翠兰,“你可长些眼睛,这样出格的主子,没哪家主母容的下的。” 翠兰忙不迭的点头。 —— 慕容月远离人群之后,倒也乐得轻松。 府内的马车要到夜晚时分才会接姑娘们回家,正值夏日,晌午的太阳又晒的厉害。 “去,给我铺个垫子,我要在那儿睡觉。”慕容月指着凉亭吩咐。 翠兰:…… 雅集这样的场合,她不想着去巴结几个贵人,竟还要睡觉? “是,三姑娘,奴婢去给你拿垫子。”睡吧,睡死了她也能脱身! 翠兰去拿了个垫子,重新往凉亭走去。 “慕容月在哪儿?!”却突然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来人八尺昂扬身高,五官英俊,又因常年练武比之旁人身形挺拔,多一分英武之气。 那张与慕容月有两三分相似的面孔,如今正满是怒火。 “给大少爷请安!”翠兰忙低头请安。 “慕容月在哪儿!”慕容迪再问。 他是少年将军,气势骇人,翠兰连忙道:“就在,就在前面凉亭处!” 慕容迪甩袖便往凉亭走去,翠兰连忙跟着,心中无不窃喜:看来是方才三姑娘做的事儿被大少爷知道了? 如此丢人行迹,大少爷怎能不好好教训她?! 彼时慕容月靠在凉亭已经惬意的睡了过去,却听一声怒吼:“慕容月!!!” ------------ 第10章 认清自己的身份 水中原本平静的鱼儿被激荡的飞起。 慕容月揉了揉发麻的耳朵,睁眼儿就对上了一张怒气冲冲的俊容。 “慕容——迪?”她翻着原主脑袋里的记忆,很快就想到来人的身份。 原主那同父异母的哥哥。 虽非大房所出,可慕容迪自小就优于慕容家旁的子嗣,被老太太看中养在了身边,在府中的地位那是连沈氏嫡出的小儿子都比不过的。 慕容迪俊容泛起冷笑:“刘姨娘怎么教你的规矩,我是你兄长,竟直呼我姓名!” 慕容月的小脸儿正对着暖阳,如今叫暖意融融晒的半眯着眼睛,“哦?” “兄长。” 慕容迪:“你!” “叫兄长也叫了,大少爷还想做什么?” “莫不是兄长不满意,想让我叫哥哥?”慕容月道:“也不是不行,那得加钱。” 正好如今她缺钱的很。 “你,你竟!”慕容迪怎么也没想到,以往那怯弱的三妹妹,竟开口就能气死个人! 他努力平复心中的怒气,又看慕容月歪歪坐着,仪态全无,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你坐没坐像,站没站像,哪里有半点贵女姿态!” 又想起方才听到的事,“刚才宴上,你竟恬不知耻去为难清儿,你真不知今天是她的大日子吗?” “你做出这种事来,自己丢脸,还要带累她?” 慕容迪真心疼爱慕容清这个妹妹,当然是越想越生气,“莫不是把当日袖儿的事情记在了大房身上?从前只当你怯懦,如今竟变得如此刁钻善妒!” 慕容月掏了掏耳朵,“你说够了没?” 慕容迪不可思议看着她,“到现在你还不知悔改?” “悔改?”慕容月嗤笑,“兄长,大哥哥,大公子!我真是不知我今日做的事儿,有什么需要悔改的?” 慕容迪:“冥顽不灵!” “大房奶奶是掌家主母,大房样样不缺,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尝过?” 慕容月又看向了慕容迪:“大少爷您呢,被老太太抚养在身边,千恩万宠,自然也什么都不缺。可我只是个庶女,雅集上各色的点心,各色的瓜果,是我在姨娘房间内从来没见过的。” “我一个眼皮子浅的庶女,平日里府内吃不上好吃的东西,怎么,自己个儿来找大公子还要说教我一番?” 慕容迪手指着她,好半天之后才道:“你……你就算是妾生,也是我慕容家的女儿,哪里会短了这些?” 慕容月好笑:“大公子,您是高高在上的月亮,哪里看的到地上的路多么的不平。” “我可不是大房嫡女,哪里有享不尽的美食。” 慕容迪哼一声:“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公平!你出生在你那姨娘的肚子里,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了。不要什么都想着跟清儿比,你如何能比她?” “能降生在慕容家,已是你的幸运。” “竟为了几块瓜果点心卖了自己的尊严,小人作态。” 慕容月嗤笑,能说出这番话,真是天真的大公子。 她和这般的天真公子没话可说。 “是啊,大公子若给我足够的银两,我以后当然不会这般行事。”慕容月说着伸出白嫩的小手,姿态懒散看着慕容迪。 慕容迪一张俊容憋了又憋,到底看着她额头上的疤痕还没好,道一句:“念在你之前受伤,今日之事不与你计较。” 又从袖里掏出一张银票来,“我今日出来没带多少银两。” “日后不许再这般行事!” 慕容月万没想到杠这天真大少几句能拿银子,意外之余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小妹谢过哥哥。” 嘴甜的叫慕容迪嘴角抽了抽,甩袖很快离开。 待他身影远去,她对着阳光弹了弹银票:“真大方啊,给了我五十两。” 五十两对慕容迪来说怕只是零用,然而对于刘姨娘却是不小的开支了。 翠兰幽怨的看着大公子的方向:这说是来教训三姑娘的,怎么最后还给了银票呢? 银子到手,慕容月再没了睡意,反而饶有兴致称其下巴看湖里的鱼,“翠兰,你过来。” 翠兰走了过去,就听她问:“你说这湖里的鱼,各个这么肥,能吃吗?” “姑娘!”翠兰瞪大眼睛,“这可是老太太养来祈福的!” “福鱼,那吃进肚子里,不全是福气吗?” 翠兰:…… “去给我拿鱼竿儿来。” 她算明白了,这三姑娘脑袋好了之后,是专程作死来的! “姑娘,奴婢去哪儿给你找鱼竿儿啊?” 慕容月笑意融融看着她,然后凑近她,轻声道:“找不来,我就丢你下去喂鱼哦。” “奴婢这就去!” 翠兰扭头就走。 慕容月翘起二郎腿,眼珠一错不错的盯着底下的鱼,思考着今儿抓哪条去和姨娘庆祝。 翠兰却是头疼无比,找鱼竿儿,她去哪儿找鱼竿儿!! 这湖里是老太太放生的福鱼,哪个不开眼的敢来钓! “应天!你的鱼又上钩了!”却见眼前两个公子正在湖边垂钓。 翠兰:…… 见鬼了她!!! 想起三姑娘的吩咐,翠兰硬着头皮上前,“敢问二位公子,这鱼竿儿是从哪儿来的?” 那被叫做应天的公子收了鱼竿儿,回眸看着翠兰。 那是一副叫天地都失色的容貌,少年一身黑衣,以大红作为滚边显得不那般单调。 也正是这极为分明的两色,将他本来就精致华贵的五官显得略微张扬,他红唇似血一般,乍一看竟似勾人入地狱的妖孽。 翠兰都看呆了。 要说大少爷长得也好看,但比起眼前人才知天人和凡人的区别。 徐应天收鱼进了鱼篓子,正好也不想钓了,鱼竿儿扔给了翠兰,“拿着吧。” “应天,怎么不钓了啊?”秦无夜忙追上去,“不是说要比谁今儿钓的多吗?” “没兴致了。” 秦无夜好笑道:“是真没兴致了,还是对方才那小姑娘有了别的兴致?” 这园林上下,敢掉老太太鱼的除了他两个纨绔,怕就方那小姑娘了? 那慕容迪也在,听样子是国公府的三小姐? 有趣儿,真有趣。 ------------ 第11章 小贱人敢压制我 徐应天听好友之言,薄唇轻笑,美的似三春之花绽开一般 然而说的却是,“喝花酒,去不去。” “去去去!”秦无夜是著名的纨绔,有花酒怎能不喝。 “明知长公主有心和护国公府联姻,你今儿钓了老太太的福鱼,连慕容清面儿都没搭理过,我怕你回去要被找麻烦……” “听她放屁。” 隐隐传来一句粗俗回答。 翠兰总算回过神来,想起方才那人容貌,又忍不住脸色薄红,她翠兰生这么大还没看过那么好看的男子呢~ “翠兰!!” 慕容月声音传来。 叫叫叫! 翠兰心中骂骂咧咧,极不情愿拿着鱼竿过去。 这三姑娘病好之后专爱得罪人,又这么一个性子迟早完蛋,如今还拿捏住了她的把柄,她回头可得再求求大房的人,翠兰这般想着。 很快也走过去把鱼竿儿给了慕容月。 慕容月伸手接过,那是一柄通身乌黑的鱼竿儿,只在手柄处刻画了一个【天】字,草书所写,狷狂不已。 她看着喜欢,“从哪里借来的。” 翠兰便照实说了,慕容月搜寻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应天?” 叫应天的,既能得慕容家邀约,还敢钓老太太的鱼? “徐将军府的那个长子,徐应天。” 翠兰有些惊讶:“怎么会是那个纨绔?”那般俊美如天神的男子,竟是个京城恶名昭彰的纨绔! 慕容月红唇勾起,眼瞧着垂绳上还附带着的鱼饵,“是不是个纨绔不知道,但是个玩儿家。” —— 雅集结束之后,慕容家几位小姐乘坐着马车又回了国公府。 慕容清和慕容迩同坐一辆马车。 慕容清一路都是低气压黑着脸,慕容迩自是有些坐不住,“大姐姐,可是因为今儿三妹的出格举动,心中不爽?” 慕容清眸光一暗,岂止是为了这个? 那慕容月纯靠着一张脸便抢走了自己的风头,实在叫人生气! “我慕容家是簪缨世家,大姐姐的你的礼仪气度,旁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她今儿这番小家子气作态,人人都知道是上梁不正,哪里会牵连到你?” 慕容清只淡淡道一句,“到底都是姓慕容的。” 慕容迩便没再说话,心里可惜了这病才好的三妹妹,日后怕还要再大病一场了! 慕容月在翠兰的搀扶下了马车,刘姨娘为她准备了一件雪色锦毛披风,红白相称,在月光之下叫她整张脸莹润清透,像是月中仙子一般。 刚下了马车的慕容清看到这一幕瞬时又掐紧了手指,目光愤恨扫过慕容月浑身。 慕容月却不觉,大步从她身旁走过,巧笑着勾唇,“谢谢大姐姐今儿的荔枝和点心。” “外人都道大姐姐娴雅淑惠,果真名不虚传。” 慕容清眼睛看着她,重声道:“三妹妹今日打扮的亦是光彩照人,还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呢。” 慕容月轻轻抓着手中的辫子,黑润的眸子反衬着月光,“许是我天生丽质呢。” 她唇角勾起,“财富可以赚,地位可以升,只有这容貌是爹妈给的。” 慕容清咬住唇瓣,她笑:“不打扰姐姐了,我先告退。” 翠兰也连忙抱着鱼竿儿跟在她身后,慕容清咬牙,正看着二人离开,目光却突然落到了那鱼竿儿上,猛然道:“你们站住!” “这鱼竿儿哪里来的!”只见素来温和从容贵女风范的慕容清直接变了脸色。 慕容月回头,狐疑道:“大姐姐怎么了?” 慕容清脸色稍微恢复,但依旧质问,“我问你这鱼竿儿哪来的?” 慕容清耸肩,“有人送的?” “大姐姐喜欢?”她看着她,而后一笑,“那我送你。” “我岂会要你这种东西?”慕容清却似乎炸了毛一样道:“我慕容家是簪缨世家,礼仪传家。哪个女儿家会似你一般宴上做那眼皮子浅的作态?又随意收旁的男子之物?” “你姨娘是怎么教你的?!” 慕容月听见了姨娘的名字,眼神陡然黑了下来,“怎么,大姐姐想替我姨娘教教我?” 明明只是一个眼神而已,慕容清却陡然觉得好像被压制了一般,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 “大姐姐不教了?” 她笑一声,“我们走。” 翠兰看了眼大姑娘和二姑娘,忙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她竟是被那小贱人给压住了,只有下位者会臣服上位者,可慕容月算什么!!!贱人生的小贱人罢了! 慕容清反应过来之后竟是什么气度都留不住的,脚在地上狠狠的跺着,一旁慕容迩小声道:“大姐姐……”这可还在府门外呢~ 慕容清目光狠狠扫过周围,下人忙都低了头。 她这才踏进了府内。 于此同时慕容月也回了刘姨娘的小院儿内。 “姨娘!” “姨娘!” 她大声叫着。 “唉!”刘姨娘忙是呼喊着,人却不见出来。 “姨娘忙什么呢?”慕容月道。 “今儿晌午厨房送过来的饭,我想着你快回来了,正要和周妈妈送去再热一热的!” 刘姨娘自己个儿没小厨房,厨娘当然也不会管她吃凉的吃热的。 慕容月道:“我在宴会上,岂能没东西吃。” “哎呀,那样的宴会姨娘怎能不知道?”刘姨娘从屋内出来,又掐了掐女儿的小脸:“都是去掐尖儿的,哪个吃东西?我乖乖可长身子呢?万不能饿着!” 又吩咐道:“周妈妈,你快拿着去厨房热一热。” 周妈妈便叫上刚回来的翠兰一起去了。 慕容月揉了揉自己的脸,也一笑,“对了姨娘,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便笑着将自己从宴会上打包的荔枝和点心都放在了桌上,点心倒是还好,只是那荔枝经了一天的时间,冰块融化,显然不新鲜了。 慕容月有些懊恼:“该多要些冰的。” 刘姨娘却欢欣极了,这还是女儿出去头一次孝敬她,她可没想过带东西回来体面不体面的,单这份孝心,她就能乐一辈子了。 “荔枝好东西!姨娘这辈子还没吃过呢!可算是享我乖乖的福了!” “快,剥一个给姨娘吃!” 慕容月一笑,剥开一个亲自为给了刘姨娘,把刘姨娘甜的不行,又亲自给她一颗,“乖乖也吃。” 母女两人正享受着天伦之乐,却在这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冲天的脂粉气迎入鼻尖儿。 慕容月不满抬头看去,却是那满脸酒气的亲爹慕容临。 他扫过母女二人桌上的荔枝,又想起了今儿被人嘲讽的经历,随即忍不住的冷笑:“吃!我叫你们吃!!”竟然是一脚把桌子都给踹翻了! ------------ 第12章 想办法扭了她这歪了的性子 慕容月连忙是带姨娘躲开,眸光不善的看着慕容临。 “你……你敢这么看你爹我?” 慕容临酒气熏天,也站不太稳,摇摇晃晃的指着她。 他今日和友人喝酒喝的正痛快呢,竟是叫人嘲笑,忽略府中的庶女,叫庶女在府中过的连个丫鬟都不如,竟是难登大雅之堂,在雅集上做出打包点心这样的举动来!! “我就这般看你,如何?”慕容月轻声。 “我打死你!”慕容临气性上来,挥舞巴掌就要过去。 刘姨娘忙死死跪在地上拖住他的腿,“老爷不要啊!” “老爷,咱们姑娘前些日子伤了脑袋,您再生气,万万不能朝她动手了啊!” “看在她走了一趟鬼门关的份上,便是犯了什么错也先饶恕了她吧!” 刘姨娘苦苦求情,可这头慕容月冷笑一声。 “合着旁人去取笑我,是我的错,我孝顺姨娘还是我的错?” 慕容临瞬时瞪大眼睛,“你个逆女!” “你别火上浇油!”刘姨娘忙道。 慕容临要过来打她,慕容月上前拿起个凳子,狠狠往旁边的博古架上撞去,剧烈的撞击声让场上众人都是一愣。 那凳子也在她的狠砸之下四分五裂。 她蹲下身来,挑起一条凳子腿来,递给慕容临,朝自己脑门比划:“来,朝这儿砸。” “若有本事就砸死我。” “乖乖!!!你做什么啊?!” 慕容临:“你当我不敢?!” 慕容月勾唇:“你若敢砸啊!” “左右砸死了我,砸死了这瘦马生的庶女,说不定你慕容二老爷的名声能好些呢?” “你你你你——”叫慕容月气的酒气清醒,慕容临浑身颤抖。 “若敢弄死我就砸,不敢砸就滚!” 慕容临更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滚?”他指着自己,“你叫我滚!” “我是你爹!!!” 刘姨娘也害怕极了:“乖乖,你说什么啊?!” “说慕容家的二老爷是个孬种,叫人嘲笑了不敢骂回去。无能到只能冲着女儿发火。” 她那眸光阴沉,带来一片黑压压的逼视感,慕容临手里的凳子腿竟是怎么也不敢砸上去,砸上去不应正了这孽女的话吗? 慕容临脸皮子抖了抖,随即反手一甩甩在了刘姨娘脸上,“贱人!” “果真是下九流行院里出来的贱货!” “真应了那句老话了,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当时怎么就瞎了眼迎你进门?” 刘姨娘被打的脸偏去了一旁,连忙又回过头来求饶,却不想正好看到了慕容临背后! 她那乖女儿正面无表情的举起椅子要往慕容临脑袋上砸! “不,不要!!!” 刘姨娘喊的几乎失声,她急切又哀求的看着慕容月。 “千万不能,千万不能啊月儿!!!” 慕容月到底是被她这样的眼神看的无奈,也收了手。 而慕容临发泄过后,酒气上涌,人直接顺着椅子昏睡了过去,还打起了呼噜声。 刘姨娘松了一口气,便连忙走上前来夺过她手中的椅子,“你疯了不成,那是你亲爹,还要真动手啊?” “他打你。” “他就算打我你也不能动手。女儿打老子,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慕容月唇不屑勾起,她个异类,还怕什么天打雷劈? “啊!”的一声。 却是出去的周妈妈和翠兰二人回来了,看着屋内乱糟糟的场景,“怎么……怎么出去一会儿就搞成这样了?” 刘姨娘头疼无比,只能道:“老爷喝醉了,周妈妈,你跟我先扶老爷进屋躺着。” “翠兰,你把这收拾一下。” 翠兰看了眼狼藉的四周,只能点头。 待收拾好了一切,刘姨娘冷色的坐在最上头,慕容月站在厅内。 后面是跪在地上的翠兰。 她道:“翠兰,姑娘今儿出去到底都做了什么?!” 翠兰看了眼慕容月,刘姨娘便狠狠把茶杯放在桌面上,“说,再不说老娘藤条伺候!” 翠兰忙是把今儿的事儿都说了出来。 刘姨娘听闻女儿出了一趟门,好名声没落上,就落个吃吃喝喝,一时既是生气又心疼,生气好机会女儿把握不住,心疼她叫人瞧不起。 “我若真做那大家闺秀举动,她们就瞧得起我了?”这种宴会的本质,她哪儿有不明白的。 慕容月道:“姨娘,若叫旁人看的起你,得真本事来,虚头巴脑的场合,不去也罢。” 刘姨娘瞪了她一眼,“你连个虚名都没有,哪儿来的真本事?” 慕容月一笑:“今儿的荔枝甜不甜?” “我能让娘今儿吃荔枝,明儿就有赚不完的钱给您花。” 刘姨娘到底是叫她一张甜嘴给她红的笑开,又轻掐了把她的胳膊,“你啊……姨娘就真盼你过个好日子呢~” 慕容月只是搂着她,“我会叫姨娘过好日子的。” 刘姨娘抱着女儿的胳膊,只是叹气,“都是我这出身不好,害你叫人瞧不起。” 又盖了一下略红的眼睛,“还饿吗?” 方才刚热的食儿这会儿怕都冷了。 “不吃那个了,正巧我今儿钓了鱼上来,姨娘,我们去吃烤鱼。” 刘姨娘一听也有些意动,厨房虽然会给她送肉送菜,但都是在慕容临来的时候。 平日里不使银子都是冷饭冷菜,想着夏天弄个烤架在院子里吃鱼又不难,使唤翠兰去生了火。 “乖乖,你钓这鱼可肥!从哪儿弄的?”这鱼实在鲜美。 慕容月道:“我今儿去雅集钓回来的,翠兰还说是福鱼呢。” “福鱼?”刘姨娘吃了一口,“福鱼味道真不错。” 等等等等…… 福鱼!!是老太太,放生的福鱼!! “姨娘,你干什么?” 慕容月看姨娘突然起身了。 “去,我的藤条!”刘姨娘哆嗦道:“去拿我的藤条来!” “我今儿不教训你,你真是要上天了!!!” —— 慕容临雷声大雨点儿小,第二天又且不知去哪儿鬼混了。 “这二房的怎么回事儿,这么败坏府内名声的丫头,就这般的轻拿轻放了?”却是慕容家的老太太不满道。 大奶奶沈氏奉上热茶,叹了口气,“说到底二老爷就三姑娘这么一个女儿,前些日子刚出意外呢,如今心疼也属人之常情。” “子不教父之过!”老太太道:“罢了罢了,反正老的我也管不上。” 又看着沈氏,“可你是这家里的大奶奶,府中闺秀的名声你都要操心。总不能一个长歪了,把其他的都影响了。” “媳妇会想办法扭一扭她这歪了的性子。” ------------ 第13章 忍一时越想越气 沈氏和慕容清给老太太都请了早安之后,母女二人才一块离开。 “真是的,昨儿那慕容月犯下那样的错,如此丢我慕容家的脸面,祖母她老人家居然不管?”慕容清扯着帕子,分外不满。 沈氏扫了眼女儿,这才张口道:“三丫头这般身份,老太太若去管她不是给自己个儿降格?” 当年慕容临迎刘姨娘进门时老太太就不满意,这么多年了说是体贴三姑娘身子不好,除非逢年过节,便免了请安。 好听些是这,说不好听些还不就是看不起? “娘,昨天是我操持举办的雅集,慕容月让我好一通丢面子!我不管,绝不能这样轻拿轻放了她!”昨儿的一切都让她生气,尤其是慕容月那张娇艳的脸! “我教你的大家风范去哪儿了?”沈氏叱了眼女儿,“这般作态真是都学狗肚子里去了。” “娘,可女儿就是气嘛~”慕容清扯着沈氏袖子撒娇。 到底是亲生女儿,沈氏顿足,伸手理了理慕容清的头发,然后道:“那娘今儿就再教你一个道理。” “那样低贱的奴才秧子哪里值得你来烦心,挥一挥袖子,多的是人来拿捏她们。” —— 原主这身子不好,养的实在是太娇弱。 不然也不至于从梯子上摔下来就一命呜呼了。 慕容月懂调香自也懂药理,从到这儿之后就想办法为自己调理身子。 药物在哪儿都不便宜,再加上购买香料,银子哗哗流水般的走,把个刘姨娘心疼的不行。 可见着女儿脸色一日比一日的好,许久不长的个头短短半个月竟还冒了点儿尖儿,便是再心疼也没舍不得银两。 “你这大早上的又跳大神去?”刘姨娘边纳鞋底子边问。 便见慕容月从屋内出来,穿一身纯白色的亵衣,四肢袖口都用绳子绑了起来,还个坠着一只沙袋。 那沙袋将她纤细的胳膊勒的越发纤弱,每每夜里褪去衣衫就是一道血痕。 “不是大神,是五禽戏。”慕容月道:“说了叫你跟我练练,强身健体的。” 刘姨娘嫌恶的摇头,“不去不去。”每日折腾的跟狗似的,她可不乐意。 慕容月只能无奈走开,所谓一力降十会,现在这娇弱的身子可不行。 练武要从头,如今只能先练气,也还好,从开始胳膊腿儿都抬不起来,到如今她已经可以绑着沙袋行动自如了,其中辛苦自不足为外人道也。 上辈子得遇恩师,她学一身武艺医术,虽没能应恩师之言传承下去,可也断不能在她这儿灭绝了。这辈子不入皇庭,总要捡起来,再给恩师找个不错的传人。 院内周妈妈在帮着刘姨娘纳鞋底子,翠兰在屋内洒扫。 阳光暖融融晒下来,到看上去也合乐。 却在这时,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并着几个丫鬟神色冷然走进院内。 “竟是郑嬷嬷!”这可是宫里退下来的老嬷嬷了,奶过好几个王爷的。 最后叫国公府给聘回家来教姑娘们学规矩,刘姨娘忙是放下了鞋底子走了过去,“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来了?” “快,里头请~” 刘姨娘热情的请郑嬷嬷进屋去坐,然郑嬷嬷只是后退一步避开了刘姨娘的手。 她颇为尴尬,手只能身上去理了理发髻。 “三姑娘在雅集宴上的事儿,老身都听说了。”郑嬷嬷本就生的严肃,如今板着脸看人更是越发刻薄。 “雅集行如此不雅之事,该罚十戒尺。”郑嬷嬷道。 “劳请姑娘伸出手心来。” 此时在后院练武的慕容月也被请了过来,手腕上的沙袋已经卸下,可因方才的剧烈运动她难免衣衫不整。 “衣冠不洁,加十下。” 拢共二十下手心,以郑嬷嬷这刻薄脸打下去女儿手不得废了? 刘姨娘连忙想求饶,慕容月却已经伸出手,不耐烦道:“快抽,抽完了我还有事儿。” 郑嬷嬷似是没想到她这般举动,“好,今儿头次见三姑娘,果真和府内说的不一样。” “就是希望三姑娘挨了这二十戒尺之后还能和现在一样嘴赢。” 她从后面丫鬟手中拿出戒尺,眼中满满恶意,既得了大夫人的吩咐,今儿她来势必要废了这三姑娘一双手! 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姑娘,看她的手倒是有多硬? 郑嬷嬷宫内多年,自然懂如何巧劲下去废了人,那满含戾气的戒尺狠狠抽了下去。 慕容月唇微勾,手腕上崩起了一丝气劲儿。 郑嬷嬷的戒尺方才落下,她手心重重挨了一下,可那股力道却是加倍返还到了郑嬷嬷的虎口,让她惊呼之下直接松开了戒尺! “嬷嬷,嬷嬷,你怎么样了?”一边几个小丫鬟连忙去扶她。 郑嬷嬷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虎口,慕容月道:“嬷嬷,还继续吗?” “再来!”郑嬷嬷咬牙,再度挥舞戒尺,可才抽下去虎口又是一疼! 再看慕容月懒散适宜的样子,哪儿不知道这竟也是个懂行的。 “罢!”郑嬷嬷扔下戒尺,“看三姑娘如此神情,怕罚也是没用的。” 目光又扫过了院内众人,“主子犯错便是下人之无能。从今儿起,姨娘院内的下人每人各克扣半月月银。” “二等以上丫鬟家丁,掌嘴十下。” “翠兰掌嘴二十,周妈妈掌嘴三十。” 郑嬷嬷开口之后,院内下人纷纷跪下求饶,可这冷面嬷嬷岂会松口。 一时之间院内满是巴掌和哀求之声。 “三姑娘是有几分本事在身,”郑嬷嬷低声道:“可老身却要看看,你这本事能护你几时?” 而后又高声吩咐:“从今日开始,素影和月荷便是院内的大丫鬟。” 又重声道:“你们可要好好看管三姑娘的起居。” 这才转身离开。 慕容月漆冷的眸子死死盯着她的背影,而刘姨娘则是伸手去检查她的手心,“还好,就是红了。方才瞧她那么大劲儿真怕流血。” 又见她眼神不对,哄道:“受委屈就受委屈罢,那是宫里头的老人儿!谁不给她几分脸啊,便是大姑娘学规矩也被抽手心呢~” “忍一时海阔天空!” “是啊……”慕容月红唇勾着,“忍一时,海阔天空。” 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又对上了被郑嬷嬷留下的素影和月荷二人。 两人冷不丁被这么看着,竟是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 第14章 请三姑娘喝一喝湖水 “三姑娘犯的错,凭什么叫我们来受罚?” 院内丫鬟哭哭啼啼诉苦。 “是啊,刘姨娘没几分宠,我们平日里就没好日子过,现在好了,罚了半个月月钱还挨了巴掌,当真面子里子都没了!” …… 高门大院里头,本就是踩低拜高。 前些日子因慕容月爆发了一次,院内倒是略微整顿了一下,没之前那么不像样子了。 可郑嬷嬷来这一出却是把整个院里的人心都给打散了。 深觉得跟三姑娘和刘姨娘在这院里混着是没出息的,有本事的都想办法求着管事另分去别的院里伺候的。 知道沈氏不待见这母女两人,但凡是想走的陈管事一开始都没拦着。 周妈妈和翠兰倒是没走,并非是两人不想走,而是脸上挨的巴掌最多伤重,一时之间不能出去见人。 等伤好了之后,在不得宠的主子到底是主子,院内总不能真一个下人都没有。 两人被迫的留了下来。 但却也从原来的一等丫鬟和妈妈被迫降了级,毕竟那新来的月影和素荷可是郑嬷嬷派来的人。 叫她们干活开口便是:“我们是郑嬷嬷派来看管三姑娘的,除了三姑娘的事儿旁的我们一律都不管。” 但说是照顾三姑娘,平素里二人就是打马吊嗑瓜子,正经事儿从来不干。 周妈妈和翠兰更不敢得罪二人,那翠兰更是个窝里横,叫素影月荷吩咐着每天做事,没几天人都瘦了一圈了。 每日早起给素影月荷烧洗脸水时,翠兰都暗暗盼望着三姑娘能再爆发一回,好好教训一下这两个没尊卑上下的小蹄子! 可偏三姑娘这几天都没什么动作。 可叫翠兰失望不已。 同时素影月荷也越发断定了这三姑娘就是个纸老虎! 软弱了十几年了,怎么,几天这性子都能扭了?? “嬷嬷也是,叫我们来这小院里头,真大材小用了。”月荷懒散的嗑瓜子。 “可不是呢~这破院子我真是待够了,小厨房都没有!菜拿来都冷透了!” 说话间翠兰提着食盒走了过过来,“两位姐姐,你们要的鸡汤。” 素影伸手接过食盒,打开之后无不嫌弃道:“都冷的漂油的,这油了吧唧的怎么喝?!” 翠兰道:“那不然我给两位姐姐再拿去厨房热一热?” “热,这离厨房那么远,再热拿回来也是凉的,叫我如何下嘴?”素影正要斥骂,一旁月荷却道:“等等,咱们喝不得,不还有三姑娘吗?” “她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碗鸡汤喝,说不定能长高些呢~” 素影与她对视一眼,笑开,“是啊,这三姑娘一个月能见几回鸡汤啊~”说着打开便垂头,朝那碗里吐了一口,随后伸出食指再里头搅动了一番。 翠兰愣在了原地:她虽从前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如今看别人做才知是多么恶心! “愣着做什么,趁着还有点子温热,快拿去给她啊!”月影吩咐。 素荷笑道:“促狭鬼~” “呸,瘦马生的小贱人,还配咱们伺候她?今儿喝老娘的唾沫,明儿叫她喝我的尿!” 翠兰只能提着食盒,快速的往三姑娘房里跑去。 慕容月将外头的一切都尽数收入眼中,而后冷笑着合上了窗。 “三……三姑娘。”翠兰犹犹豫豫的把鸡汤放在了桌上,还不知如何开口呢。 慕容月就道:“倒了去。” “啊?”翠兰惊讶。 “不然你喝?” 翠兰忙不迭摇头,又看了眼外头两人,“可是倒哪儿啊?” 慕容月起身,指了指一旁盆栽里种着的刚冒出小芽的种子,“这儿。” 翠兰猫着腰倒了进去,扭头见慕容月正撑着脸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一株刚伸出来的柳条。 忍不住开口询问:“三姑娘,您都知道她们做那些事儿,怎么不惩罚她们吗?” 实在不行,拿出对付自己的那狠劲儿吓吓也成? 慕容月却只是勾唇:“不急。” 还没到时候。 就在这时候,天上突然响了雷,紧接着豆大的雨珠坠落下来,不时整个院内阴沉一片。 —— 连着几日阴雨之后,天终于放晴。 上次雅集之后,慕容清的婚事也终于定了下来。 慕容沉和沈氏商议之后,还是选定了在京城颇有势力的赵家。 是以今日赵家的老太太便会亲自来府上相看一番慕容清,这便是最后一道流程,若无意外估计赵老太太走之后没几天官媒也就要上门了。 刘姨娘院内 素影在院里被蚊子咬的烦闷:“真气煞个人了!!大姑娘的好日子,本来我们还能去大房讨个赏,如今到这儿只能白白的给喂蚊子!” 月荷道:“大姑娘手里头宽裕,今日是这样的大日子,想来金瓜子不少赏。” 提起这个两人就更觉得亏。 彼时慕容月却换了衣衫一副要去院里溜达的样子,二人奉命看管她,立时起来,“三姑娘去哪儿?” 慕容月系上一件嫩绿色的绣夹竹桃的披风,衬的整个人亦是清秀怡然,“前几日下雨,今儿天色终于好了,去凉亭看看。” “怎么,不行?” 两人也没敢拦着,再加上今日热闹,也想着出门看看。 要不把三姑娘送到凉亭,然后她们去看热闹? 两人对视一眼,懂了对方的想法,手里瓜子也不嗑了,跟在慕容月身后,随着她拐去了凉亭。 慕容月坐定之后便道:“有些渴了,两位姐姐,给我倒口茶再放些瓜果,你们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她垂头,红唇勾着。 这番和平常不同的语气叫翠兰来定能听出异常,月影和素荷却是瞪大了眼儿! 这小贱人是在吩咐她们?? 素影道:“我两可没空给姑娘你倒茶?” 月荷翻了个白眼儿,“瞧她,还真当自己是三姑娘呢?” 慕容月委屈道:“两位姐姐,可是月儿做错了什么?我……我不要瓜果了,我喝碗茶行不行?” 素影嗤笑:“得罪了大夫人你还问我们你做错了什么?” “喝茶,湖里的水够不够你喝啊!” 说着又四处看了一下,眼里满是恶意,“没人呢,素荷,我们请三姑娘喝湖水如何?”左右得罪了大夫人,她们这是帮大夫人出气呢! 可还不待二人得意,脚步声传来,女人厉色的声音几乎破了嗓子,“你们放肆!!!” ------------ 第15章 打狗,是不需要挑日子的 竟是大夫人沈氏并着来府内做客的赵家老太君。 赵家是京城出名的望族,今日的事情被她看到,倘若要是传了出去—— 想到这里,沈氏指尖都在发冷! 偏偏这时慕容月捂着脸可怜兮兮道:“两位姐姐别打我了,月儿知道错了,再也不敢叫你们给我奉茶!” “月儿,月儿去给你们倒茶好不好~” 女孩儿柔弱怯懦的声音传了出来,在这微暖的夏日凉亭内,就像冷风灌入人的耳朵一样。 素影月荷还没开口。 沈氏跟前伺候的柳妈妈上前狠狠甩了一个耳光,“你们这等恶仆,四下无人之时就是这样欺辱主子的吗?!” “大夫人平时训话给你们的规矩,都训到狗肚子里去了!” 素影月荷被打的不敢抬头,一下跪在地上。 那被沈氏略微搀扶着的,气度雍容的赵老太君从沈氏手中抬起自己搭着的手,语气不俨,“看来慕容家今儿有要事处理,那老身也是不便久留。这便告辞了。” “老太君!”沈氏忙追了几步。 可赵老太君身后丫鬟挡着,她也不能强追上去。 待赵老太君携仆从走后 素影月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沈氏深呼吸几口,攥死了拳头。 “贱婢私下时竟然如此刻薄主子!”沈氏怒道:“我慕容家容不下你们这样的犯上的奴才!” “来啊,给我拖下去,打死不论!!” 素影月荷仿佛被抽了骨头一样软了下来,过了会儿等人来拿时又拼命嘶声喊着饶命 “夫人恕罪,奴婢都是听你的吩咐啊~” 月荷比素影聪明些,拼命挣脱之后跪地指着慕容月:“大夫人,是三姑娘,是三姑娘故意设计奴婢等啊!否则她为何早不出门晚上不出门,偏偏要这个时候出门呢?” 此时的慕容月不复方才的怯弱样子,手中把玩着桌上的瓷杯,唇角勾着。 月荷更断定了她是故意的,眼神愤恨的几乎要杀人一样。 “三丫头”沈氏看着慕容月,目光怀疑:“倒是我这个做伯娘的照顾不周了,竟是叫奴婢欺到了你头上。” 慕容月缓缓起身,哪儿还有之前受气包的可怜样子,她勾唇看了眼沈氏一眼。 糯黑的目光又移到了磕头磕的头破血流的月荷身上,轻口道:“我这人很好相处的。” “你若不惹我,大家相安无事。” “你若惹我,”慕容清笑着伸出手,几根手指在日光下缓缓捏成拳,冲着沈氏轻轻一笑,“我便告诉你,打狗,是不需要挑日子的。” 说完施施然离开,月荷也被人拿住驾着离开,她嘶喊道:“三姑娘,你好狠的心!” 不过是慢待她她就设计要她们姐妹的性命! “夫人,夫人饶命啊!” 可她的命又有谁在乎? 慕容月走后,沈氏脚险些崴了,“大夫人,大夫人!!!”一旁柳妈妈忙扶沈氏。 她气的揪心,“好,好,好!” “好个慕容月!!好个三姑娘!!!” —— 同赵家的婚事本是说好了的,可自赵老太君从慕容家回去之后,就再也不提婚事。 而且从这之后,京城之中竟还隐约流传出慕容家刻薄庶女的名声,一时之间叫老太太气的不轻!竟是把沈氏叫到了自己的佛堂跟前,立了一天的规矩! 沈氏从早上站到了晚上,夏日的阳光本来就晒的让人难受,也将她原本精致的妆容都弄花了不少。 然而比起这些,她更痛恨的是来来往往下人的目光! 除却刚嫁进来时,她再没有过这般丢人的时刻!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慕容月! 都是因那小杂种!!! 比起沈氏的难受,慕容清就好多了,赵家门第高她倒是喜欢。 不过那赵公子模样生的不如何,结不成亲她倒也没什么。 反倒安慰起了沈氏:“娘,我是国公府的嫡女,还是沈家的外孙女,以我身份才貌入宫做妃都可以,您还怕我嫁不好吗?” 说着又想起了什么:“不过我看那慕容月那小贱蹄子怕是故意的!” 沈氏狠狠的捏着帕子:“管是不是故意的,今后在院里,却是再刻怠不得她了!” 又吩咐下去,“从今儿起,刘姨娘院里的份例加倍。另在把沈家送我那几套料子全都给三姑娘拿去,姑娘家年轻,是得要好料子衬着。” 慕容清瞪大了眼睛不解,“娘!!!那料子不是说好了要给我吗?” 沈氏却再懒得理她。 —— 刘姨娘是后头才知这事儿的,以为大姑娘婚事不成怎么也要罚的,却不想不仅没罚,竟还给她院里多拨了几个粗使丫头。 后沈氏又专程邀请了几家贵妇来府中做客,以前刘姨娘都是不能来这种场合的,这几次沈氏竟叫她过来了。 还当着外人的面儿赏了刘姨娘不少好东西。 刘姨娘得了好处嘴脸自然谄媚,如此几次三番之后沈氏管家不严纵仆欺主的名声自然没了,反倒是说起了刘姨娘瘦马出身,管的女儿性子软只靠男人压不住仆之类的话~ 但这些刘姨娘却是不清楚的,只看着那大把的赏银,还有沈氏给的衣裳首饰。 眼睛都要看花了。 摸着这个舍不得松开,摸着那个舍不得挪开。 “姨娘,怎么样,说了会叫你过好日子吧?”慕容月撑着脸儿笑眯眯的看着姨娘。 刘姨娘见了这么多好东西既是兴奋又不解,“这可真怪了?莫不是你我娘俩转运了,不然这大夫人怎么突然对咱们这么好?” 慕容月细嫩的手拿起茶杯,“有句话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谁叫她是光脚的,那沈氏要穿鞋呢? “哎呦,这么多的好料子啊~”却是周妈妈走了进来,笑容灿烂的跟朵菊花似的:“姨娘,我那媳妇手工不错,是在秀坊干活的。不然我单独拿给她,叫她给姑娘缝制个马面裙,保准七天之内就能穿上。” 这刘姨娘倒是清楚,可以前周妈妈哪儿这么爽快,要她媳妇做衣裳还总得她掏一两个辛苦费。 “这次要多少辛苦费?”刘姨娘道。 “哪用哪用?我这当老娘的都是伺候姨娘你们的,她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周妈妈忙是笑着脸把料子都抱了下去。 “嘿!真是见鬼了!”刘姨娘不解。 慕容月却是勾了勾唇。 接下来的日子里,不仅是周妈妈,院里新来的下人都似换了头脸一般,听话又麻利,叫刘姨娘惊疑了好一阵儿,不过日子既舒坦了,她也没多想。 慕容月叼着根草仰躺在院内的房顶上欣赏月色,心中却是清楚,这满院的墙头草不过是随风倒。 但明显现在她这股子风,吹的还不够猛呢~ 她饶有兴致的看着,角门之外,翠兰趁着月色偷偷摸摸的弄开门任儿出来。 ------------ 第16章 年轻人可不要瞎了眼 “蔓菁姐姐,这是怎么了?” 是慕容清跟前伺候的大丫鬟蔓菁,蔓菁抬起一张笑脸看着她,“你前些日子不是说想回大房吗?” 翠兰惊喜道:“如今有位儿了?” “你也知大姑娘这跟前位置热呢,还没。不过我已经跟大姑娘提过几次,大姑娘也记住你了,”拉着翠兰的手,蔓菁给她带上一只翡翠镯子,“这便是大姑娘赏的。” “你且安心等着,若是你立下什么大功了,我再跟大姑娘提一提,你要进大房,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吗?” 翠兰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镯子,一时眉开眼笑。 —— “翠兰,倒是有什么开心事儿啊?”周妈妈狐疑问道。 实在是翠兰这几日动不动就哼着小曲,“莫不是你娘要给你说亲了?” “妈妈胡说什么呢,我娘早都没了,”翠兰挑眉,“自然是有天大的喜事儿,不过暂时还不能告诉妈妈你!” 自从前些日子院内被素影月荷折腾了一通,倒是无意之间让周妈妈和翠兰这两人关系给好了起来。 “古里古怪。”周妈妈摇了摇头,也没再管。 慕容月早上刚锻炼完,从屋后出来,将脚下绑着的沙袋去了,喊道:“给我拿包子肉粥,我要吃饭。” 练武之人耗费的力气大,食量自然也远超旁人。 若非是这段时间刘姨娘份例加了,恐怕都要舍不得呢~ “乖乖,吃着香不香?”刘姨娘问。 “香。”慕容月头也不抬。 刘姨娘道:“大夫人赏的,这是从沈家牧场送来的黑猪肉,说比一般的肉质要嫩多了!” “今儿大夫人还来说,明儿叫你跟大姑娘她们一起去郑嬷嬷那儿学规矩呢~”刘姨娘开心极了,虽说郑嬷嬷凶,可有了宫里嬷嬷教诲,那无疑是方便日后嫁人的。 “还有这料子!你看,可是烟纱的!我就刚嫁过来时你爹给了我一匹!” 慕容月只顾着吃,刘姨娘敲了敲她脑袋,“不识货的丫头。” 又高兴道:“回头都打成首饰给你戴上,也叫她们瞧瞧我姑娘家底儿丰着呢!” 翠兰看着这一幕心中冷呵:姨娘还是那上不来台面的姨娘,只不过大房随手的施舍,就能叫她开心成这样? 金银都戴头上,也不嫌俗气! “翠兰,把这些料子收好,可别给我弄脏了弄皱了!”刘姨娘吩咐。 翠兰却哼着歌已经出门了,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故意的。 “这丫头这几天反了性儿了!”刘姨娘正要骂。 慕容月咬了一口包子,看了眼翠兰得背影,又拿筷子挑了口肉吃,“许是攀了高枝,不耐烦了呢。” 刘姨娘若有所思,又唾了一句,“呸,稀罕她。”想着这丫头要真走,以前的老账也得跟她算,总得扒下一层皮才是! “姨娘,我来吧。”却是周妈妈接了料子抱了过去。 这些日子和翠兰处的不错,她有心提点翠兰几句:这三姑娘有手腕,从大夫人那儿几进几出多少次了? 这年轻人可别瞎了眼看不清! —— 赵老太君的那事儿虽说让家里丢了脸面,可沈氏后来弥补得当。 老太太对沈氏的这番处理也算是满意。 又啧了一声:“平日那刘姨娘在府内也不过掐尖儿要个银两,闹腾不起来什么?我看这三丫头这些日子行为却是越发的古怪了。” 沈氏点头,“儿媳也是这样想的。” “但这到底是二弟房内的事情,儿媳说到底是个伯娘,不是亲娘。且二弟妹早亡,现如今二弟也没个继妻……却是不好再管呢。” 老太太点了点头,“那你可有个章程?” “我想着,三丫头过了年也快十三了,这年岁也能说亲了。”沈氏道。 “可二丫头还没上章程,就先给三丫头说亲?”老太太有些犹豫。 “二丫头亲娘是贵女出身,不能马虎对待的。再说了,虽说是一家,可到底分个两房,三丫头算是二房长女,提前说也没什么。” 老太太一想也是,瘦马生出的丫头那么多规矩做什么? 赶紧嫁出去别再影响家里名声才是。 两人这边儿拟定好了,很快老太太便把在风流帐内鬼混的慕容临叫了出来,说要给慕容月说亲。 女大当嫁,何况还是他亲娘提出来的,慕容临一口就应承了下来,“那是自然,全凭母亲您做主就是。” 老太太满意点头。 沈氏勾起唇角,笑容隐晦。 —— 京城 东街是富贵人家子弟流连的场所,勾栏瓦舍,红瓦红帐,好不风流热闹。 徐应天照例着一身玄,他坐在酒楼当中,那萎靡艳艳的灯火将他一张脸衬的越发出众,分明是玄衣,那红唇却似血一般,极为强烈的对比下竟有种入魔圣僧的感觉。 一个个着装大胆的青楼女子都朝着他所在的包厢去看,“这般男儿,便是不给钱,我也想和他睡上一觉!” 有那龟公嘲笑:“长得好看,不一定顶用啊!” “银花姑娘从前不还说男人的脸儿不如下头管用吗?” “去你的!” …… 秦无夜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一手揽着一个花娘,“我说徐大公子,你这请我喝花酒,一个花娘不叫什么意思?” 徐应天斜靠着塌上喝酒,黑眸瞧了过来,眼尾斜飞,懒声道:“好啊,你叫。” 那般的风流情态竟是叫秦无夜怀里的花娘看呆了眼儿。 秦无夜看两个花娘直勾勾瞧他的眼神,颇为无趣,“你们出去吧。” 花娘们有些不舍,但两人身份尊贵又不敢不听,只好依依不舍看着徐应天离开。 “就不该跟你出来喝花酒,”秦无夜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你到这儿之后那些花娘的眼睛都不看我了。” 徐应天薄唇勾起,也端起酒来一饮而尽。 “朝阳公主想着法的给你说亲名门闺秀,你却鬼混在这里?”秦无夜挑眉看他,“不怕你爹徐将军拿鞭子抽你?” 徐应天只是放下酒杯:“名门闺秀,着实无趣。挨一顿鞭省了婚事,划算。” 秦无夜一乐,“倒也是。来来来,喝酒,庆祝你逃离火坑!” 其余离的近的包房听二人这般说都是摇头:还火坑,看哪家的闺秀敢跳徐应天这火坑的? “来来来,哥几个喝酒,今儿个我请客!!!”却是一道更为招摇的声音从楼上传了出来。 “兆霖兄看样子喜事将近啊!”有人道。 “哈哈,小登科!在过不久,我便要娶护国公府的三小姐了!” “恭喜恭喜,兆霖兄大喜!!!” 秦无夜啧了一声,“是沈兆霖。” “我玩的也算花了,比起这姓沈的却还是自愧不如,”他摸着下巴,“护国公府三小姐?”顿时双掌一拍,“不就是那日借你鱼竿儿的美人儿吗?” “可惜啊可惜,竟是要落入这等人的魔掌了!” ------------ 第17章 我赌她不会甘心待嫁 徐应天修长的指节捏着精致的酒盏,在迷离灯火下饮一口酒。 他黑眸半眯起,想起那日雅集情景。 嫡母朝阳公主叫他去参加护国公府的雅集,说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护国公府慕容家的嫡女慕容清,是名门中的名门,闺秀里的闺秀。 徐应天唇角扯出一抹不屑的嘲讽,可那般表里不一的女人他实在见多的厌烦,倒不如那名不见经传的庶女,尖牙利嘴,什么出格的都敢做。 “依我看,那慕容家的三姑娘不会嫁给他。”徐应天道。 秦无夜猛吐出一口酒来:“你还真看上了她要娶她?” “你想什么呢,她还没个十三岁,就算说了亲恐怕也得等了两三年!” “再说了,她那身份别说朝阳公主了,徐将军都不会同意!” 徐应天:…… “我何时说看上她了?” 秦无夜:“你没看上她你提她做什么?” 徐应天:…… “这话本子里都说啊,你的目光若是落在一个人的身上久了,那就是看上一个人的开始。” “那丫头才多大——” 秦无夜指着他:“解释就是掩饰!” 徐应天蹙眉,又觉得可笑,和个浪荡子说什么?只是又懒散捏起酒盏:“我看那丫头性子有的闹,不会甘心嫁这么个玩意。” 秦无夜:“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她个庶女闹腾的?” 等等……他狐疑地抬起脑袋,“那么个玩意??应天,你这在骂谁呢?!” 说的好像他们两人比那姓沈的名声好多少一样。 都是纨绔,还分个三六九等不成? “今日就赌这个如何?”徐应天坐正了身子,黑长的头发散落在衣襟上,越发显的他容貌魔魅,“赌庆州你秦家的那块地,敢不敢来?” 秦无夜道:“有何不敢!” 又看徐应天一眼,促狭的笑:“这话本里啊,最是不可能的人最是能走到一起。” “应天啊,说不定你那真命天女还真就是那三姑娘呢?” 徐应天的这双眸子里,可从未有有过的姑娘。 他听罢嗤笑一声:“少看没脑子的东西。” “说不定下次就不会名落孙山。” 秦无夜一下急了,“谁没脑子了!我那是对科举没兴趣,真想好那本少爷拿个状元轻而易举!” 两人笑闹喝酒,而护国公府二房院内,慕容临罕见的白天到了刘姨娘的房中。 得知慕容临要留下用膳,刘姨娘忙是吩咐厨房去备些好的来。 本身这些日子得了沈氏吩咐,刘姨娘院内就好过了不少,再加上今儿慕容临来,厨房伺候的更是不敢慢待。 下人们怕饭菜凉了,一路小跑着回了院内,上的几道大菜底下还专门煨着小火炉,火不大不小,既不至于烫着主子们,也不至于吃到一半儿给凉了。 刘姨娘也着意打扮了一番,换上了慕容临最喜欢的那套粉色衣裙伺候他用膳。 “老爷,来尝尝这块鸡肉~鲜着呢~”刘姨娘伸起筷子夹了一块给他。 慕容临乐呵吃了,“今儿心情好,你给老爷再热壶酒来!” 沉迷女色多年,慕容临身子亏的不行,但又放不下酒色,是以大夏天的都得热水烫酒。 刘姨娘叫下人们拿了烫酒的炉子来,亲手给慕容临烫上了,又笑着问:“老爷今儿心情不错,可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要知道老爷虽一个月还来她这儿几次,可近些年来白天却很少来的。 慕容临胡子一翘,嗯了一声:“好事!大好事!” 又睁开了眼儿瞧了刘姨娘一眼,“咱家那老太太,专给月儿指了门婚事!” 刘姨娘蓦的瞪大眼睛:“老太太指婚?!” 这让刘姨娘怎么能不惊奇!!! 要知道她入门这么多年来,除却刚进门那一天外,可从来不曾被允许踏入老太太院内半步。 怀月儿那会儿老太太倒是送了些补品来,但在知生的是个女孩儿后就再不曾管过。 这些年来府内的姑娘们都是要给老太太问早安的,逢年过节老太太也总会叫年轻的姑娘和表姑娘们去她院里聚一聚。 单单没月儿,明面儿上说怕她身子不好冲撞了,可实际上刘姨娘怎么会不清楚,老太太这是嫌弃自己身份低呢? “这老太太怎会想着给月儿指婚?”事出反常必有妖啊,刘姨娘又不是傻子? “你老爷我是老太太嫡亲的儿子,我这一脉子嗣单薄,除了迪儿这个长子外就月儿一个女孩儿,老太太怎能不看重?” 慕容临看她这神情,“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我是老太太亲儿,月儿是她亲孙女,难不成老太太会害她亲孙女儿!” 刘姨娘自然是说不敢,又嗫喏着开口:“但是老爷,前些日子因素影和月荷那两个丫头的事儿,害了咱家大姑娘的姻缘,若是大夫人记恨——” “女人家的少在这里挑拨事非!” 慕容临重重的把酒杯往桌上一拍,“那两个丫头的事儿与大嫂何干?再说了,她针对个小丫头做甚?” “真是改不了那一身的瘦马作风,当我们慕容家是你们行院?” 刘姨娘叫慕容临驳的说不出话来,他这才又继续道:“这回老太太提出的人里,就有大嫂娘家偏支的兄弟,是沈家六房的嫡子,沈兆麟!” “你自己摸着心口来说,这是不是顶顶的好婚事?” 刘姨娘又是惊又是喜,“竟,竟是沈家的公子,还是嫡出的?!” 沈家六房虽然名声不显,可毕竟是沈家的人啊!!! 沈家,那可是出了个太傅的人家! 那是皇帝的老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傅!! 慕容临整理了领口,自傲道:“虽是沈家,但那六房的到底没个正经官职,老爷我的庶女嫁他,也不算低嫁。” 刘姨娘立时脸笑的跟朵花儿一样,“不低嫁,不低嫁!” 京城门第当中最贵的沈家,便就是个庶子刘姨娘也很满意了。 又想打听下那沈兆麟的为人,慕容临哪儿耐烦这个,“左右沈家的人能出错?嫁过去是嫡妻,一辈子富贵生活总跑不了。” 她个庶女还不就行了? “你若再不满意就自己去相看?” 刘姨娘哪儿敢再说甚么,既是老太太给指的,还是大夫人的亲戚,那日后出嫁怎么说也比自己找的人风光啊! 时来运转时来运转! 当年算命的没说错,她刘梨花上半辈子流落行院颠簸,下半辈子活该荣华富贵半生享福! ------------ 第18章 五毒俱全沈兆霖 慕容临走了之后,刘姨娘双手合十。 “天可怜的,您心里还是记着我的,”她抹了把眼泪,“老天爷,我不要甚么荣华富贵的,只要您叫我姑娘嫁个好人家,当人正妻。 生两个男孩儿,银子够花,我下半辈子吃素都行!” 慕容月刚进了屋就听刘姨娘红着眼睛在拜天,一时之间心里说不出的酸软。 “乖乖,你方才去哪儿了?”刘姨娘看女儿过来忙擦了泪,“你爹方才来了你知不知道?叫人去寻你都寻不到?” 刘姨娘指责了一句。 慕容月并不想见那便宜爹,随口糊弄她,“晒晒太阳走的远了些,他来做甚么?” 刘姨娘拉着她的手就说:“好事儿呢,方才你爹说,老太太给你找了户好人家。是沈家六房的嫡出的大郎!” 慕容月:“沈家?” “大夫人娘家?”又坐桌上,顺手拿了颗葡萄剥皮塞进了嘴里。 又蹙眉:涩的厉害。 “还没出三代呢,称的上是娘家。”沈家六房的老爷跟当今沈太傅的亲爹是兄弟。 “这可当真是大喜事儿啊!”方才进来的周妈妈听到了也忍不住开口,“沈家的嫡子,姑娘若嫁过去了既和沈家有了关系,又算是大夫人娘家亲戚,日后姨娘在家也好过啊!” 刘姨娘喜的不行,“反正是喜事儿,回头拿十两,不不不,二十两银子,你去帮我添香油钱。” “是是是,应该的!” 周妈妈便把新做好的衣裳给拿了出来,“这不好事儿成双吗?” “前些日子大夫人刚赏赐的料子,我那儿媳妇也把衣裳做好了。您看看这料子再看这衣裳,到时候见那沈家的夫人,姑娘就穿这个。” 刘姨娘又拿起那衣裳朝着慕容月身上比划了两下,忍不住赞道:“你这儿媳的手艺的确是好。” “穿这身儿,再把我那些压箱底的头面拿出来戴,想必见面时挑不出错来。” 慕容月如同娃娃一般被姨娘摆弄着,垂头看着她的笑颜,“姨娘真的觉得嫁沈家很好吗?” 刘姨娘道:“有甚么不好,别看是六房,总归是沈家罩着的,日子定出不了错!” 慕容月只是道:“我几次三番打了大夫人的脸,姨娘,你是觉得大夫人好性子,以怨报德将我许配给她娘家子侄好听一些。” 顿了顿继续“还是嫌我在府中坏了她的事儿找个中看不中用的嫁过去,既折磨了我,她颜面也不损合理?” 刘姨娘脸色的笑容嘎然而止。 要知道底层社会的人最是会察言观色,刘姨娘只是被巨大的惊喜给冲昏了头脑,但略一细想,又不是甚么傻子。 大夫人瞧不起她,故意当着外人面赏她东西作贱她,她不是不知道? 只是除了作贱自己卑微讨好之外她没旁的办法? “你说她故意弄这么一出,是为了害你?”刘姨娘手都凉了,“可是老太太和你爹都同意了啊?!” “老太太和我爹会为了我去打听沈家的事儿吗?”慕容月问。 刘姨娘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瞧她脸色如此,慕容月拉着她的手:“姨娘别担心,哪里我都闯得。。” 周妈妈多了句嘴,“说的跟龙潭虎穴一般,怎么这婚事就成害人的了?不挺好的吗?” 刘姨娘拉着女儿的手,唇瓣紧咬着,片刻后从箱子里逃出来一百两银子给了周妈妈,然后又跟她耳边说了些甚么,周妈妈虽有些为难,但还是应了。 —— 行院里的人有行院里的门道,若真是想打听甚么消息,刘姨娘这门路还真不少。 她一百两银子花了出去,三天不到就有了结果。 这日周妈妈探头探脑的把个七八来岁的小丫鬟给带进了家门,路上若被人看见了,就说是自己家来借银子的穷亲戚。 进了门之后周妈妈便合上了门,不叫外面人瞧见里头的场景。 “姨娘可快些,叫人发现了这丫头的身份可不得了!” 姨娘回了一句:“晓得。” 里头那小丫头跪在地上朝上座的刘姨娘和慕容月磕头之后,这才怯怯抬头。 刘姨娘容貌自是美的,不然当年也不至于叫慕容临撒不开手非要从行院娶了回去。 可旁边那还年幼的姑娘却更是美丽的叫人挪不开眼,她斜斜躺在塌侧靠在刘姨娘身边,分明没什么规矩的姿态,却偏偏从指尖儿都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你便是二娘新收的女儿?”刘姨娘道:“二娘可把事儿都跟你说了?” 那小丫头点头,瑟瑟道:“二娘都跟我说了。” 二娘便是当年养着刘姨娘的妈妈,两个人当年感情还不错,所以二娘到了京城之后也知会了刘姨娘。 不过因着身份关系,两人不敢多联系,这次也是没法子。 “姨娘给的银子都没花,”那小丫头说着把一张银票给拿了出来,“那沈家六房的少爷,实在不用怎么打听。他是我们畅春楼的常客。” “是花魁银花小姐的入幕之宾。” 刘姨娘一听就变了脸色:花魁的入幕之宾,可见不少去这种腌臜地方。 若只是这样还好,毕竟女儿是嫁去做正妻的,偏偏这小丫头接下来一句彻底打碎了刘姨娘的奢望—— 她咬着牙,有些羞的不敢开口,刘姨娘急道:“你要说甚么,快说啊!” 那小丫头便上前,在刘姨娘耳朵跟前一阵嘀咕,刘姨娘瞪大眼睛,“他还染上了这种脏病?!” “还不止……” “甚么?!” 那小丫头继续道:“那沈公子,喜欢吸五食散。” 这话一出,刘姨娘彻底对这门婚事冷了心,旁的都可以不在乎:但就这五食散她怎能不在乎? 她是卖唱的清倌人,行院里见过不少富贵人家因为这个妻离子散家财尽毁的,无一幸免! 那小丫头道:“二娘让我叮嘱姨娘,天上掉不来馅饼。这样五毒俱全的人,门第再高也不能嫁!” 刘姨娘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但从畅春楼就查出来这些,那高门大户腌臜事儿少吗? “不能嫁,绝对不能嫁!” 又恨道:“这大夫人好恶毒的心思,这般害我的女儿!” 她一刻也忍不得,“我要去见老爷!” 慕容月蹙眉想拦,但她姨娘的性子她清楚,怕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 第19章 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 就同慕容月想的一样,刘姨娘去找慕容临说这一番话只不过是碰一鼻子灰罢了! 在慕容临看来刘姨娘说的那些个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 “逛青楼怎么了,老爷我还去呢?!” “文人雅士都爱去!” “再说了,老爷我不逛青楼哪儿来的她?!” 至于五食散那就更不用说了,虽说如今明令禁止不让吸:但不少文人雅士向往魏晋风骨,背地里头吸的也不少。 总而言之有权有势怕这个做甚么? —— 刘姨娘没办法更改慕容临的决定,回了院之后便趴在被子里哭。 慕容月见状前去安慰,她却道:“乖乖,是姨娘害了你!是姨娘空长了双眼,怎么就瞧不出她们的恶毒心思啊?!” 刘姨娘想明白了,当然也就看透了。 她们母女两个就是大夫人手里的蚂蚁,稍微惹的她不悦了,她搓动拇指就想捏死她们! “与姨娘无关,就算姨娘看的出来,难不成她们就改主意了。” 慕容月手轻轻拍着姨娘的肩膀,眸子却是冷的,“想要做不被人踩在脚下的蚂蚁,那便得亮出自己的拳头才是。” 刘姨娘哭的提泗横流,什么拳头不拳头的,她只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是她们一个姨娘和庶女能抗衡的? 一旁周妈妈劝着说:“就算那六房的公子不怎么样,可那沈家名头也是不错的。姨娘多给姑娘备些嫁妆,就算那沈公子再怎么不着调,生了孩子之后姑娘捏着银两。” “好好经营日子,说不定有浪子回头那一天呢~” 刘姨娘也叫周妈妈说的止了几分泪。 是,她得振作起来。 若是这婚事无可避免,她要多给女儿攒些银两,总归只要银两够丰厚就过不了苦日子! “你出去吧,我同月儿说会儿话。” 周妈妈退了出去。 刘姨娘擦了眼泪叫慕容月过来,爬到床头把自己的钱匣子拿了过来,“姨娘这些年抠抠索索,也只攒了一千二百多两。虽不比大姑娘十里红妆,可若你嫁去普通人家,也够你平安过一辈子了。” 一千二百多两——刘姨娘月银不过十两,真不知她是怎么攒下来的。 慕容月心中酸软,将她钱匣子合上,只道:“姨娘的棺材本且留着,还远没到花的时候。” “等我再赚一座金山来,让你这钱匣子装都装不下。” 刘姨娘又是难受又是叫她哄的笑。 外头离开的周妈妈却是叹了口气,“这倒是怎么回事儿啊!” 翠兰哼着歌晾晒着衣裳,周妈妈眼睛闪了闪,朝她走了过去,“翠兰,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去路了?” 翠兰扭头看着嬷嬷,呵声道:“怎么,妈妈之前不还劝我说三姑娘有几分本事,叫我好好伺候吗?” 周妈妈啧声,“这胳膊总拧不过大腿,我若知道大夫人这般厌恶姨娘这里,哪里会……” 现下知道了却是晚了,大夫人为了对付三姑娘想法设法的连娘家都用上了,那等三姑娘嫁出去之后,这刘姨娘院里能好? “妈妈这会儿知道也不晚,想法子使银子跑路吧。” “看样子,你却是不急呢?”门被从里面打开,慕容月似笑非笑看着翠兰的方向。 她那眼睛总是漆黑无比,一眼望过去仿佛能看穿人一般。 翠兰心里一个激灵,但又强撑道:“左右姑娘都要嫁人了,我又不是签的死契,难不成还要老死在姑娘身边吗?” “您不从前也说了,人往高处走?” 慕容月站在台阶上,肌肤白的透光,脸上的绒毛也隐约可见。 乌黑瞳孔注视着翠兰,随后红唇勾起,邪的叫人心里发毛。 “好啊,我来看看,你能走多高。” 翠兰心里虚,就想说两句狠话,却不想刘姨娘从里头扑了出来,“好你个贱丫头,从前饶你一命还在这儿跟我装象,看我不挠死你!” 翠兰被刘姨娘拿着个藤条抽的满屋窜,慕容月只是在一旁看着。 “人往高处走,我没做错!” 那翠兰竟还是个嘴硬的! 可把刘姨娘气的不轻。 —— 很快便到了说定的日子,这天六房的夫人便亲自带着沈兆霖上门来了。 “哪有这样带男方上门的!”刘姨娘气的半死,又不是雅集,这样上门来见面当她们姑娘是甚么了? 周妈妈唾出一口瓜子皮,懒洋洋道:“我听说那六房的夫人是继室,管不住那大少爷。” “他放话说要亲自看看公府的三姑娘是美是丑,若是个丑无颜,那是宁死都不娶。” 这番话又是把刘姨娘气的咬牙切齿。 可纵然是这样她还是把姑娘叫出来好好打理了一番,不管如何日后到婆家过日子,这第一眼的印象岂能不好? 慕容月容貌本就集刘姨娘和慕容临所长,今儿刘姨娘又着心给她打扮。 一件掐腰的白底绣红花的裙子,既不过分艳丽也不十分素淡,反倒压制住了她几分眼神中的强势。 满头的青丝叫刘姨娘巧手梳成发髻,乖顺的用一根儿红色的发带垂在脑后。 前方再留着几只细致的挂着红色络子辫儿,乍看过去,竟像似那画里出来的人一样。 把翠兰和周妈妈两个都给看呆了。 “走吧。”慕容月开口。 翠兰醒过神来跟了过去,目光从她脸上流连过,心中暗道:小姐身子丫头命,生的再好这日后过的不一定比她强呢?! —— 这种见外人的场合,刘姨娘虽是亲娘,可却是不配去的。 慕容月随着翠兰往前厅处走,等到了花园处步子却是停了下来 “慕容清许了你什么好处,要你做什么?” 翠兰一下愣在了原地,心虚道:“三姑娘说什么呢,这大庭广众之下,奴婢一个丫头能做什么?” 慕容月唇角冷冷勾起,而后上前掐住她的下巴,只将一颗泥丸推入。 “咳咳咳!!!”翠兰想挣扎,谁料三姑娘那一双手竟怎么也挣不开。 泥丸直接入了喉咙。 “是不是很痒?”慕容月问。 话音一落翠兰只觉一股难耐的奇痒犯了上来,叫她忍不住的想要去抓挠。 “想尝试下痒死的感觉吗?”慕容月笑,说的话却叫人浑身都寒的发颤,“想知道痒到极致的人是如何挠烂自己的手背,抠烂自己喉咙,抓破自己的肠子吗?” 翠兰双手真忍不住去抠自己的手背,痒的竟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片刻后就手背便好几道血淋淋的痕迹。 “解药在这里,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慕容月拿出一颗小泥丸。 翠兰扑腾一声跪在地上,眼泪直流看着慕容月,眸中全是惊恐。 ------------ 第20章 敢得罪我,让她一辈子低贱 “慕容月那小贱人,敢得罪我,我便要把她这辈子都踩碎在脚底下!” 慕容清对着镜子梳妆,清秀的眉眼搭配恶毒的神色,看着着实叫人不适。 “哎呀,你做什么?!”却是梳头的丫鬟不小心梳断了根头发,惹的慕容清大怒不已,回身便给了她一巴掌,“下去!” “烦死了,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又看了眼自己的头发,“换个人来与我梳头,梳好看些。”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原本恶毒的神色却是忍不住羞怯了起来:今日朝阳公主带着那人上门来呢,纵然是个纨绔又如何? 这天下还有第二人风采能比得过他吗? 再说了,那是徐将军的长子啊,又不是什么卑微出身。 她若嫁他,凭借自己的美貌和才华,总能劝他上进的。 “大姑娘,真要这样吗,奴婢怕夫人知道了——” 慕容清一个阴狠的眼神杀了过去,“若我母亲知道了,就是你说的。届时看我饶不饶的了你!” 那婢女顿时什么都不敢说了。 慕容清往自己的脸上涂抹胭脂:“却是可惜,没时间看不了慕容月那小贱人的好戏了。” 想嫁沈家,想当嫡妻? 美的她!!! 姨娘是妾她也活该当妾! 沈兆霖不是想看那慕容月美不美吗,她给她这个机会? 慕容清勾起唇,想着一会儿家中下人把两人逮了个正着,想慕容月那张脸上露出慌乱害怕的神情,心中不免更爽快了。 —— 于此同时,慕容家的花园内,慕容月缓缓踏入玉白的台阶上。 便见眼前背对着自己的一道身影。 那人长身玉立,身高看似有九尺,着一身玄衣红滚边,在夏日清晨的花园外,衣袂翩翩,远看那身姿气度,竟有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慕容月心中觉得古怪:沈兆麟一个酒色之徒而已,竟有这般气质? 那人转身过来,乌黑长发被羽冠束在头顶,眉目璀璨如画,唇殷红如血,一双眼睛顾盼神飞,却又没丝毫的女气可言。 便是她第一次见也不得不赞一声:好容貌,好气度。 “你是,沈兆霖,沈公子?”慕容月开口。 徐应天眉挑起,心知她是认错了人,但却并没否认。 慕容月以为他默认了,眉眼便弯弯一笑,她今日本就穿的温婉,如今这一笑竟是叫她整个人气质大变,没了凌厉和压迫,温和如一汪清泉。 “你是?” 慕容月低低一笑:“听说公子放下话来,若我是个无颜女,你便死也不娶,”慕容月说着看向他,“公子瞧瞧,我可是无颜女。” 徐应天漆黑的眼落在她身上,她自不是什么无颜女。 可徐应天并非什么好色之人,再加上今日这女子和初见那般,性格竟似两个人一样,他挑起好看的眉峰。 慕容月伸手洁白的指尖,“公子,你看看我啊~” 她笑的竟是比那欢场女子还妩还魅! 徐应天目光垂下,她那纤细葱嫩的手中不知和时捻了一只桃花,又做出嗅闻的状态,“花真香。” 虽说夏日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可这株桃花离了花枝却依旧的如此娇艳欲滴。 徐应天不动声色,慕容月歪头,笑容越发灿烂,“公子看着我的眼睛。” 两人眸光对上,她红唇微张:“我的眼睛好看吗?” 徐应天望入了她的眸中,那是一双漂亮至极的眸子,开扇形的双眼皮褶皱极深,略带青涩的眼尾上挑,他看进去就像沉入了一片海,神秘诡谲的大海游鱼翻腾。 “看到了这株桃花吗?”慕容月轻声道。 徐应天点头。 她指尖儿指着湖泊当中,“从这里往东游过去,有个清竹院,那里头栽种了大片的桃花,甚是美丽。你替我采来,好不好?” 徐应天看向湖泊,眸中竟似映入了一片桃林,他的表情也越发痴迷和茫然。 “去吧,去清竹院,去替我摘桃花。” 清竹院就是慕容清的院落,想想看一个衣衫尽失的浪荡子出现在她的院里会发生什么? 慕容月勾唇,再嗅了一下手中桃花的芬芳:这便是她转赠给慕容清的礼物,方才不枉费她替她把这里的下人都扫落干净。 徐应天迷离着双眼,似乎受了她诱惑一般,足尖一转,朝湖面走去。 慕容月则是依栏懒懒而坐,绣鞋轻轻晃荡在水面上,他噗通一声跳入了水中,她原是饶有兴致的看着,等待好戏即将降临。 可过去了半盏茶功夫,却始终不见方才落水的人浮出水面游动。 又等了片刻,慕容月起身,朝着白玉台阶走去。 底下湖面绿意盎然,无一丝波纹。她眉头轻蹙,那浪荡子不会是个旱鸭子吧? 可他既服用五食散,事后必要潜水散热,又怎么可能不会水? “沈公子?” “沈兆麟?” 慕容月脚尖在往前一步,却不料原本平静的湖面突然水波乍起,紧接着男人披头散发,似水鬼一般从水中跃起,那红唇被水泽润湿,越发似血,配和黑的发英俊的面庞,让他看起来像是志怪里勾人魂魄的妖孽。 “桃花没有,捉弄人的臭丫头有一个,你要不要看看?”妖孽薄唇微张。 慕容月扭头就走,徐应天却已经抓住了她一只绣鞋。 她脸一黑,脚底便重重踹去。 那结实的一脚若真是个被掏空的浪荡子自是被踹的沉湖。 可那人手中巧劲一使,竟是直接将她也拖入了水中! 徐应天不是旱鸭子,慕容月却是实实在在的旱鸭子,她怕水,怕溺水时那种绝望又窒息的感觉。 一入水中那种感觉紧紧包围着她,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最绝望的那一刻。 “丫头,臭丫头!!!” “别装死,这水又不深!” 耳边似乎有人再说什么,慕容月听的不是很清楚,她迷茫间只记得那人错愕的神情。 眼看她无知无觉的苍白样子,徐应天嘟囔句:“自讨麻烦!” 便打横抱起她,两人方才跃出水面。 “你如何?”他问。 慕容月一张脸惨白的抬了起来,浑浑噩噩的看着他,片刻后双眸大颗的泪珠垂下,眸瞳中是刻骨的恨意和疯狂的毁灭。 徐应天从没想过会在一个年轻的,娇养在内宅的姑娘眼中看到这种神色,“你……” “啊啊啊啊!来人啊,有登徒子!!”一声叫喊,让整个花园瞬间沸反盈天。 ------------ 第21章 谁是登徒子 慕容家今日客人不少,原是只邀请了沈家六房的夫人来做客。 但谁能想到当今皇上的亲妹妹,朝阳长公主会在这一日不请自来,随她一同前来的,还有徐将军的长子,徐应天。 京城四大纨绔之一。 朝阳公主来为的是什么,沈氏清楚。 徐应天到了成婚的年纪了,有个战神将军父亲,又有个尊贵的长公主殿下做继母,偏偏本人却是个没用的纨绔废物,导致这婚事高不成低不就。 普通贵女自是高攀徐家,可沈氏偏就瞧不上徐应天,在她看来,她的女儿要配就要配家世顶级又才貌双全的人中龙凤! 为不得罪公主,沈氏只好借口女儿慕容清着凉不便见人,但聪明人谁会不知这是借口呢? “长公主,这是从江南园林那边儿采摘来的新鲜茶叶,掐取茶树上最嫩的芽儿制成的,三四亩茶树总共就得了那么一小拢,您尝尝看。”沈氏笑道。 朝阳公主的侍婢接过茶水,打开盖子后放在她鼻尖儿,她轻嗅一口,“的确是好茶。” “不愧是五朝元老,国公府的这些好东西,连本宫看了都心动呢~” 沈氏道:“哪里敢,只是借花献佛罢了。” 正互相恭维着,却听外头声音嘈杂起来。 “怎么回事儿?闹成这样?”沈氏低声叱道。 一旁柳妈妈打听了消息回来禀告,“说是花园当中,三姑娘和人……和人私会!!!” 沈氏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又连忙跟朝阳长公主请罪,“公主,请恕臣妇慢待了。实在是家中有要事急需处理。” 朝阳公主手指轻摆,“府中事儿要紧。你且去处理,本宫喝完茶自行逛逛就是。” “多谢公主体谅。” 沈氏起身,又朝着坐在角落处一直没敢说话的,沈家六房的夫人颜氏使了个眼色,颜氏便急忙起身,冲朝阳公主一磕头,“小妇人也告退,恭祝公主贵体安康。” 朝阳公主扫了眼她,颜氏这才随着沈氏快步走了出去。 “公主,我看那沈氏分明不把您放在心上,顾左右而言他,以为她家那大姑娘是什么千金贵体不成?”一旁嬷嬷道:“她亲自来伺候您都不够格!” 朝阳公主轻笑,额上大红的牡丹花钿越发显得她雍容贵气。 “谁叫应天喜欢呢?”她似无奈的轻叹,“这继母不好做,他若喜欢的东西,我必得千方百计给他求来。” “唉……”嬷嬷轻叹,“您对大公子这般用心,他却还是这样的混不吝。” “将军若知道了都会心疼您。” 想起自己的丈夫,朝阳公主脸上不仅露出想念的表情,半个月前将军去护送粮草,想来最迟下个月也该到家了。 —— 另一边沈氏和颜氏急切的朝花园里走去。 “你怎么能答应和清儿做这种事情?”沈氏低声叱道:“她年纪小你也不经事儿吗?” “若是叫老太太知道了,你我都好不了!” 慕容月再怎么样那都是慕容家的姑娘,若老太太知道她是被人毁了名节去做妾,事情绝不好收场! “大姑娘吩咐的,我怎么敢不照做啊?”颜氏卑微道:“再说我是继母,大郎不听话,我也管不住他。” 沈氏心中骂了句废物,但也没多怪。 毕竟真叫慕容月那小贱人嫁给六房做正妻,哪怕是个五毒俱全的废人她心里都不畅,做妾,做个任意发卖打骂的妾那才叫人心里舒坦! 沈氏想到这里唇角勾起,步子更快速的往前走去。 “三姑娘落水了!!!” “有外男!有外男抱着三姑娘!!!” “……” 下人们的议论声从不远处传来,沈氏冷着脸快速朝前走去。 便见那花园的亭台处,一男一女靠在一起,举动其实称不上亲密,可谁叫那男子竟把最外面的袍子披在了姑娘身上! 这就是出了大格了! 沈氏唇角勾起一模恶毒的笑容,但很快又恢复成了端严肃重的模样,甩袖怒道:“放肆!!!” “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闯我护国公府的内宅!!!” 眼神又冷冷看着慕容月:“身为慕容家的三小姐,竟跟个陌生男子搂搂抱抱,把我慕容家的家规置于何地!!!” “把柳姨娘给我叫过来,今日这事儿轻饶不了她!!!” 徐应天看着周围片刻就涌过来的下人,还有那急匆匆就来捉奸的沈氏,心中却忍不住苦笑,原是要看一场戏,如今却得被迫成了这戏中人来唱戏? “丫头,你再不清醒过来,你姨娘可要遭罪了。”徐应天轻声。 原本双眸浑浑噩噩的慕容月,竟在听到姨娘二字后缓缓清醒过来。 她浑身打了个冷颤,而后目光望向了四方,纤细的眉立时蹙起。 “听着,我落水了,你舍命救我。”徐应天靠近她,薄唇远看几乎像是在亲吻她的额头。 沈氏怒道:“还不快去给我将二人分开!!!” 慕容月看着眼前人完美的面庞:“你不是沈兆麟。” 徐应天道:“我从没说过我是。” 眼看着几个粗使嬷嬷过来,慕容月低声快问了一句,“为何帮我?” 徐应天眸光流转,片刻后眸子看着她,“自是因为……” 他那样好看的深邃的眼,专注看一个人时竟显得深情无比,“我对你,一见钟情。” 慕容月:…… “大郎,我说我怎么都找不到你,你怎么来了慕容家的后花园啊!” 颜氏急切跑了过来,“这是慕容家三姑娘罢?” “纵然是要说亲了,你个姑娘家怎能不成体统的来和男子私会呢?!” 刘姨娘也很快就来了,她得知女儿落水,在来路上碰到了沈氏派来催的婢女。 “月儿!”刘姨娘担心女儿安全,忙就想冲过去,却被人拦住。 沈氏下令道:“将二人先都给我叩起来!” 几个妈妈正要上前拿人,徐应天将披风系在了慕容月身上,他本就高她两头,原本到他膝的披风彻底将她整个人牢牢裹住,“美人儿,我来请你看一出名为变脸的戏。” 他转过了头,漆黑的目光流转落在几个妈妈身上,随意嗤笑一声撸开了袖子,“要来叩拿本公子?” “好,来。”他伸出胳膊,“这么绑方便吗?” ------------ 第22章 谁说出去我要他的命 颜氏对上那张天人一般的脸庞愣了一下,而后猛地后退两步,“不,你不是我儿子!!” 沈兆麟呢?!她们六房的大郎去哪儿了?! 沈氏亦是呼吸急促的看着眼前人,徐应天这般容貌只要见过一次的人就不会忘记,何况今日他是和朝阳公主一起来府上拜会的!! “来啊,不是要捉拿本公子吗?”徐应天伸手,唇角弯弯勾起。 刘姨娘见此刻情况显然不对,一口咬了旁边妈妈的手冲着女儿冲了过去,“月儿,月儿,你怎么样了?” “怎么身上这样湿啊?” “冷不冷?”刘姨娘忙是搓着她的脸。 姨娘的手自是比湖水要温暖的多,慕容月缓缓抬眸,眼睛却迷离着,似看不清眼前人一般。 “公子!!!”一声焦急的呐喊传来。 远处一个十岁左右的唇红齿白的小童连跑带蹦的从花园里翻了过来,“公子怎么搞成这样了?” 又见几个嬷嬷意图靠近公子,那小童大声斥骂:“拿我们公子,你们天大的胆子!” “知不知道我们公子是什么样的身份?!” “你们慕容家还说什么国公府,什么底蕴深呢,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吗?!” 那小童牙尖嘴利,一个人骂的几个嬷嬷说不上话来。 刘姨娘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低声道:“月儿,怎么回事儿啊?” 慕容月垂头,迷茫的双眼不知再想什么。 此时便见花园之外又一列人马走了过来,最前面的女子梳着高耸的发髻,带着璀璨华贵的步摇,侍女在她身后抬着那宽大迤逦的裙摆,配合额上的花钿,她美的雍容,就像一株开的正盛的牡丹。 “见过朝阳公主!”沈氏等人连忙行礼。 刘姨娘见状也忙拉着慕容月半蹲着行礼。 徐应天则是勾唇站在原地。 朝阳公主不解道:“应天,你这是怎么了?” 徐应天拧了拧袖子上的水,又实在是拧不干,干脆把最外头的脱了。 虽穿着里衣丫鬟们还是羞红的惊叫了一声——这徐公子果然狂浪不堪! “美救英雄而已,”徐应天勾唇。 看着慕容月垂着的发顶,“方才我意外落水,多亏姑娘您舍命搭救。” 他上前两步,又弯下腰肢来,才能对上慕容月那双无波的眸子。 “我听说戏文里救命之恩,要终身以报的。” “徐公子!”沈氏惊叫。 一旁朝阳公主也蹙眉,“应天,你在说什么?” 徐应天扔了衣服大步朝外走去,“母亲不是愁我还不能成亲吗?如今我看着慕容家的姑娘甚好,聘以为妻,再合适不过。” “劳烦母亲为我安排。” 声音落下后人已经消失在了后院,那小童也连忙跟了上去。 “长,长公主,这……这……”沈氏被这样的激变震的人都麻了。 朝阳公主蹙着眉,“应天这孩子总说一出是一出,本宫且先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说着便伸手,“摆驾。” “臣妇恭送公主~” “恭送公主~”沈氏等人连忙跪地恭送。 待朝阳公主走后,沈氏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你家大郎到底去哪儿了?!” 颜氏无助的摇头,“我……我真的不知道!” 刘姨娘搂着女儿走到了沈氏面前,刘姨娘焦急道:“大夫人,月儿救人落水了,我看她身子都在发抖……我先带她回院里叫个大夫。” 沈氏目光落在了慕容月身上,心里恨不得掐死她,可嘴上却还只能笑:“应该的。多亏月儿今日救人,有功。一会儿我再拨些银两,这女儿家落了水当心亏了身子。” “得好好补补。” 那水怎么就没淹死她! 刘姨娘谢过了大夫人,忙是带着女儿离开了。 “夫人,兆麟……”颜氏开口。 沈氏头疼无比,却在这时一声惊呼骤然从不远处的清竹院内传来。 心里莫名有种不好的感觉,沈氏快步往清竹院内赶去,颜氏忙跟着她走了过去。 为和徐应天私会,慕容清把院内的仆从赶了干净,只留下了守门的心腹丫鬟蔓菁。 “怎么是你?”见到沈兆霖来,慕容清都惊了。 “表妹约我,我当然要来。”沈兆麟又看桌上精心准备的酒水,“看来表妹果真对我情根深种啊,这桌上的菜我都爱吃。” 慕容清哪里看的上沈兆麟这样的垃圾货色,不耐烦道:“你怎么在这儿?你不该和慕容月在一起吗?” “不是表妹你叫我来吗?”沈兆麟鼻子微动,“什么味,这么香?” 又端起酒来。 “不许碰我的酒!”这可是她专程买来给徐公子喝的! 谁知沈兆麟整个人身子突然涌了涌,“表妹,你这房间里点的什么香?” 慕容清以为他想纠缠自己要银子,“你快走,不然我告诉母亲,你日后休想再从我们家拿银子!” 沈兆麟却觉得身子从内到外炽热的不行,不受控制的松开衣领。 “你做什么?”慕容清瞪大眼睛。 “表妹,我才发现你生的不错啊~”沈兆霖赤红着眼睛看着慕容清,慕容清刚要离开房间,他就猛地扑了上去。 “蔓菁,蔓菁救我!!” 蔓菁自是连忙来救她,可府内的下人都被支出去了,两个弱女子怎么会是沈兆霖一个大男人的对手! 沈兆霖一脚把蔓菁踹去了墙边,压着慕容清就往床榻上欺。 “啊啊啊!” “娘!!” 不过片刻慕容清的衣裳便让撕扯了个稀巴烂,白嫩的肩膀露了出来,连红肚兜都露出了一半。 见她不断挣扎,沈兆霖干脆褪下腰带绑住了她的胳膊。 待沈氏赶来时,慕容清的裙子都叫沈兆霖给扒了下来,两条白嫩的腿露着,正不断挣扎哭泣——但好在还没到最后一步。 沈氏呼一口气,“还不快动手!” 周围人立马醒过神来,柳妈妈忙上前一把拽开了沈兆霖,两个大耳刮子甩过去,他尤还不清醒,一双眼睛愤红,却只看着慕容清。 还是柳妈妈泼了桶冷水,这才晕厥了过去。 慕容清嘤嘤哭泣:“呜呜,娘,杀了他,你给我杀了这个混账!!!” 颜氏在沈氏身后赶来,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伸手捂住的嘴,“我的老天爷!” 沈氏走过去给慕容清披上衣衫,眸子冷厉杀了过去,颜氏顿时不敢再说什么。 “今儿的事儿谁若是传了出去,我要他的命!” ------------ 第23章 呸!狗眼看人低! 回了自己的小院之后,刘姨娘高喊着让煮姜汤,驱寒药。 自己带着女儿进了房间,忙是帮她把外面湿漉漉的外衫脱掉,又裹上了一层厚厚的毛毯。 “乖乖,怎么样,还冷吗?”不断搓着慕容月的手,又道:“这怎么无缘无故去下水救人了?你可真是要吓死姨娘!” 慕容月眸子垂着,却似全然没有听见一样。 上辈子她杀了丈夫和嫡姐,握着天下的皇权高高在上的活了几十年。 然而实际上她早该死了,死在被嫡母送去做暗人的第一天。 还年幼胆怯的她被同门的师姐暗着脑袋狠狠的溺在水中,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水往她口鼻中涌,她忘不了那样的感觉。自然也忘不掉第一次杀人时,师姐的鲜血迸溅在身上的感觉。 再后来她杀了一个又一个同门的师兄,成为最出挑的暗人。 可师父说短暂的杀戮或许会让人轻松,无尽的杀戮却能让人永堕黑暗。所以在师父死后,她杀光了门内所有的人,也将过往的一切付之一炬。 她听从嫡母的话,做个乖巧的工具庶女,嫁皇子。 可皇子背叛她,他爱嫡姐。 她就把两个人都杀了,又杀嫡母。父亲要从她手中抢权,她也杀,这世上再没有和她血脉相连的人。 她孤家寡人,终究是和师傅说一样,要坠入黑暗中了。 可那又怎样?! 杀!杀!杀! 这世上的人都不喜欢她,她就全都杀了!! “哈哈……”慕容月竟是诡异的笑出了声。 “月儿,乖乖,你别吓姨娘啊!你到底是怎么了?”刘姨娘叫女儿吓的不轻。 慕容月黑发湿漉漉的垂着,眼睛也让湖水打的湿透了,她看着刘姨娘,“我要死了,你怎么办?” 刘姨娘被她吓死了,“你说什么啊!!” “你怎么能死啊!你若死了你叫我怎么活?!!” 慕容月歪头,“我若死了,你便少了一个累赘啊~我这般能闹事,你不怕?” “你闹事怎么了?闹出事儿来不有我顶着吗?”刘姨娘道:“臭丫头,你再这样说话是不是想要你老娘的命啊!”刘姨娘叫她吓的快哭出来,又高声叫道:“周妈妈,周妈妈,快叫大夫,快叫大夫啊!!” 周妈妈在门缝里看,实在是三姑娘身上的气势太骇人了,那黑发披散瞳孔黝黑的样子,简直像是地狱里爬出来恶鬼! 她不由怯道:“姨娘,姑娘是不是叫水鬼给迷了?” 刘姨娘闻言骂道:“去你娘的,你女儿才被水鬼迷了!” “乖乖,你是哪儿不顺心你告诉娘啊?”刘姨娘道:“不想嫁那沈兆麟,大不了姨娘求你爹,姨娘跪死在你爹和老太太跟前。还是想买香料,姨娘给你银两,都给你!” “娘的心肝儿啊,你可不能出事儿啊!” “你前些日子不是想吃蜜薯干儿吗,赶明姨娘就给你烤!” 慕容月唇抖了抖,终究是忍不住开口,“那姨娘爱我吗?” “心肝儿,你说什么啊!你是姨娘的命啊!你到底是怎么了?!” 慕容月大颗大颗的眼泪流了出来,猛地上前抱住了刘姨娘的脖子,“姨娘!姨娘!!” 刘姨娘连忙抱住她,只以为她是落水吓坏了,“乖乖啊!你在这样姨娘真是病都能给你吓出来!” 不断抚着慕容月发抖的脊背安慰,就在这时请来的大夫也来了,刘姨娘擦了眼泪,“先叫大夫给你看看。虽是夏日,可那湖水凉,女儿家身子最凉不得了!” —— 大夫给看过之后,又开了药便走了。 慕容月今日委实耗费了不少心力,待大夫走后便沉沉睡了过去。 刘姨娘抚过她的额头,察觉不烫之后也放下了心,连忙叫翠兰和周妈妈去打听情况。 待打听清楚之后,周妈妈挪动着略笨重的身子快跑了回来,“姨娘……姨娘,好消息,好消息!” 实在跑的太急,嘴干的不行。 “什么好消息?”刘姨娘问。 周妈妈想说嗓子却开不了口,啊了一声指着桌上的凉茶。 刘姨娘挥了挥手帕,“快快快。” 周妈妈灌了几口茶,抹了抹了嘴巴子才开口,“姨娘知道今儿姑娘救的公子是谁吗?” “别卖关子,快说!” “是徐将军的长子!徐应天徐公子!” 若说京城沈家门第是文臣之最,那徐家就是武将之最! 即便那徐应天再怎么不靠谱,再怎么是个纨绔,外人再怎么说徐家日后要被他败光!可那也架不住徐将军就这一个儿子啊! 日后整个徐家都是他继承,就不信他能把个偌大的徐家败光!!! “那徐公子放下话来,说要以嫡妻之位,来求娶咱们姑娘!” 刘姨娘呼吸加重,但她也觉得不太可能,“那徐将军能应,长公主,能应?” 周妈妈道:“长公主派来的嬷嬷已经来府内要三姑娘的庚帖了!” “人就在老夫人那儿!咱们老爷和大奶奶都在,怕是一会儿就来找姨娘要了,我这才马不停蹄跑回来告诉姨娘,好叫姨娘你有个准备!” “哎呀,哎呀——”刘姨娘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的险些晕厥,捂着胸口就要呼吸不上来。 周妈妈忙是上前扶着刘姨娘,前几日的懒散不在,一张老脸又是热切的不行,“好我的姨娘,您当心摔着!” “我女儿要嫁徐将军府了?” “长公主,朝阳长公主!要当我女儿婆婆了?!” 还不待周妈妈回话,外头就传来一阵冷声,是大奶奶沈氏跟前伺候的柳妈妈,“姨娘,三姑娘的庚帖你这里可有现成的?” “有有有!!!” 刘姨娘一蹦三尺高,怕耽误女儿的好事儿,连忙去屋内翻出一张烫红描金的庚帖,递给柳妈妈之后又道:“妈妈,既是我女儿的事儿,我能去看看吗?” 柳妈妈道:“贵人们坐着谈论姑娘的婚事,姨娘觉得自己个儿去合适吗?” 刘姨娘脸上的喜色稍降,又实在怕自己的身份再给女儿婚事带来不便,生气也不敢生,“好好,我不去了。若有什么消息,还望妈妈知会我一声。” 柳妈妈扭头拿着庚帖就走了。 “呸,狗眼看人低!”周妈妈朝地上唾了唾沫,又忙是拿鞋底子踩了。 “姨娘放心呢,等日后姑娘嫁去了徐家,少不得整治她们给你出气!” ------------ 第24章 以后他就是你妹夫了 慕容家的老太太素爱礼佛,在丈夫死了之后便把寿康堂让给了大房,自己则是搬去了小佛堂。 是以但凡家中有需要请教老太太的事儿,沈氏同丈夫等人都会来小佛堂等着。 老太太开口道:“长公主的意思是找个高僧将二人的庚帖合过,若是没什么问题,今秋之前,婚事就可以先订下了。” 至于庚帖合不合,但若花够了银子就没不合的。 慕容沉摸了把胡子,徐家他一直想拉拢,可徐应天不着调,沈氏舍不得亲生的女儿。 如今却是不错,叫二房的三丫头得这个机缘,“不过长公主这么着急,也不知道嫁妆来不来得及备下。” 毕竟是和公主结亲,嫁妆薄了也不怕。 老太太道:“这倒没什么,清丫头婚事不还没订吗?今秋若是订下,先挪她的用用。” 沈氏帕子捏紧,刚要开口就听老太太道:“三丫头是嫁徐家,是和朝阳公主结亲?你敢给清丫头夫家备的嫁妆比给朝阳公主的丰厚?” 沈氏牙口都要咬碎了,她怎敢去得罪公主? 只能压低声音好藏住自己的愤怒,“这三丫头这般的出身,怎么好嫁去徐府呢?这……会不会引人非议?” 老太太手中盘着一个佛珠串儿,她知道沈氏什么心思,自己瞧不上徐应天却又不想叫府内其他姑娘攀上这样好的婚事儿。 徐应天虽纨绔,可若找出比他身份还高的却实在不易! “三丫头什么出身?那是我慕容家的姑娘,护国公府二房唯一的女儿!” “可她到底是个庶女……”沈氏咬牙:“朝阳公主溺爱徐大公子,顺了他的意。可若是徐将军回来,知道唯一的嫡子竟娶了个庶女,若是与我们慕容家置气……” 慕容沉蹙眉,“说的不无道理。” 老太太呵笑一声:“抬举三丫头也不难,既要和徐家说亲,就把她记在宋氏名下,如此得了个嫡女身份外人便没得说。”宋氏就是慕容临的亡妻,生下慕容迪后身子一直不好,没几年就去了。 “她亲娘身份是低微了……”老太太琢磨道:“对外便说是三丫头自小再我膝下长大。” “老二,你觉得呢?”老太太看向慕容临。 慕容临当然愿意,“儿子多谢母亲抬举三丫头” 攀个好亲事和公主当亲家,慕容临不愿意才见了鬼。 沈氏道:“可三丫头性格顽劣,若是嫁入高门恐怕会出事儿!” 这下旁说是慕容临不悦,连带着慕容沉都皱眉。 “呵呵~”慕容临道:“大嫂,那朝阳长公主想给徐大公子说清丫头的事儿,我不是不知道。是大嫂您嫌弃徐大公子身上没功名,太顽劣?” “怎的,清丫头嫌弃的人我女儿都还不配了?” “合着好事儿您都想占了,却连个烂果子都不给我们二房吃的?” 慕容沉道:“二弟,别这么跟你大嫂说话。她并非这个意思。” 慕容临甩了甩袖子,长公主这门亲事儿到了嘴跟前就是一块大肥肉,谁也甭想他放开,“总而言之,谁若坏我女儿的婚事,老子就跟她急!” “好了,什么老子老子的!自家人跟前嘴巴还这般的不干净!”老太太道一句。 “这家和万事兴的道理还要我来教你们吗?!” 见老太太发了火,几人倒是都安静了下来。 沈氏平复好心情之后,这才捏着帕子上前开口,“老太太您放心,既是和公主做亲家,也是咱们国公府的脸面。儿媳自然给三丫头把这事儿办的妥妥贴贴。” 老太太这才满意点头。 —— 沈氏出了小佛堂脸就变的铁青无比。 竟是三番四次的在那贱丫头身上给栽了跟头!! 贱人贱人贱人!!! 沈氏一张脸气恨到近乎狰狞,柳妈妈见状忙是劝道:“大奶奶也别生气,三姑娘这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凑巧捡了漏了!” 若非是朝阳公主想和他们大姑娘结亲,三姑娘这等低贱身份哪有可能见那徐大公子? “说到底咱们和三姑娘之间又没什么深仇大恨,大奶奶,您是最近这段时间被她气的厉害了。若她嫁去了徐家,也不碍着咱们什么了。” “更好,您厌她日后也不必在府中再瞧见她了。” “呵——”沈氏冷嘲:“我如今又能做什么?” 老太太都开口保她了。 罢,就让那贱丫头嫁去又怎么样? 谁说嫁了富贵人家就一定会舒坦? 沈氏冷笑着理了理头发,又恢复了之前的从容。 柳妈妈放下心来,又听她吩咐,“清儿如何了?” “蔓菁说从昨儿哭到今天,眼睛都肿了呢~”柳妈妈叹气,“姑娘遇到这种事,心里怎么能不怕?” “真是没用的东西,算计人算计到自己头上了。”沈氏道。 可再没用也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还是不放心的去了慕容清的清竹院。 “滚,都给我滚!!”刚一进门便有枕头砸到了门框上。 屋内丫鬟们跪了一地,离的最近的蔓菁脸上还肿着。 再看床上死命捶打被子的慕容清,沈氏只觉得头疼,吩咐道:“你们都出去。” 下人们松了口气,鱼贯而出。 “事情都这样你哭有什么用?”沈氏道:“本没有人知道,你天天在这儿闹,真不担心旁人起了疑的?” 事关自己名声,慕容清也不敢闹了,“当真没有人往外说。” “就那颜氏知道,她敢吗?”沈氏道。 慕容清吸了吸鼻子,又想起什么使劲儿捏着拳头,“娘!肯定是慕容月,肯定是那小贱人!!!是她设计我!!”分明应该她和沈兆麟搅合在一起才是! “她怎么设计的你?”沈氏也狐疑道:“你那房中那天怎么会一个家丁都没有?” 慕容清拉着沈氏的衣服,“定然是她!” “娘,我约的明明是应天公子,来的怎么会是沈兆霖那样的货色!” 沈氏脸色一变,慕容清还没察觉,反而害怕道:“娘,蔓菁他们说应天公子要娶慕容月那贱人,是不是——” 话没说完沈氏便一巴掌甩了过去,气急败坏道:“慕容清,你是我的女儿,你怎能做出这种事来!” 慕容清捂着脸也委屈无比,“是你不同意我和应天公子的婚事。” 又可怜巴巴道:“我就是喜欢应天公子,他生的好,又是徐将军唯一的嫡子,是天皇贵胄,不争气又怎么样?这京城还有第二个公子身份比他还好吗?” “娘,你不知道有多少贵女想嫁她!清荷郡主亦喜欢他,求上门他都没应,怎么他来求亲娘你不答应啊!” 沈氏叫她可怜巴巴的神情弄的也不忍。 而且人就是这样,以前瞧不上的若是被人抢走,怎么看怎么觉得香。 慕容清觉得不对,又去拉她的袖子:“娘,应天公子不会娶那贱丫头的,是不是?” 沈氏叹气道:“清儿,日后他就是你妹夫了,你忘了他吧。” “娘会给你找个更好的。” “啊啊啊啊!!!” 慕容清疯狂尖叫,又痛苦的在床上打着滚。 ------------ 第25章 满京城都知道三姑娘被退婚了 二房的三姑娘马上要成当朝最尊贵的女人,朝阳长公主的儿媳了! 这消息一出,原本门庭冷落的小院瞬间就高朋满座。 慕容家偏支的几房庶出的嫡出的,络绎不绝的来探望这小院子内从前不显山不漏水的三姑娘!言语间那亲密的样子,仿若真是从小一起长大亲兄妹呢~ 刘姨娘从早收礼到晚,嘴巴都笑的裂开了,却还不满道:“来这么多人送礼,真是叫我拿的手都软了。” 又啧了一声:“怕是茶叶今儿也喝没了。不行,赶明得去买些新的。” 周妈妈道:“这哪儿用您说呀~晌午我就吩咐院里的粗使去买了。想来这些日子的客人少不了的!” “姨娘手疼,我来帮您揉揉手~” 刘姨娘坐在漆红的椅子上,眼瞧着周妈妈比起以往更奴颜婢膝的样子,心中不由畅快。 此时慕容月从外走来,又弄的浑身汗泽狼狈不堪。 “哎呦我的祖宗哎,你这快定亲的人了怎么又成这样?”刘姨娘忙是走过去给她擦汗,“这要是叫旁人看到了,可是要说你的闲话的。” 又吩咐周妈妈:“叫厨房热水,说三姑娘要沐浴。” 慕容月练完早功要沐浴,以前厨房懒怠烧热水总要三催四催,现在就不会了。 周妈妈应声,快速离开屋内。 慕容月任由姨娘给自己擦汗,又看了眼桌头那摆了不知多少的礼儿,笑道:“姨娘今儿收获颇丰?” 刘姨娘扫了眼周妈妈离开的身影,好不得意,“喝口茶润润嗓子。” 又道:“我姑娘可是要跟公主结亲家的人了,他们可不得巴结着我点儿?” 慕容月接过茶喝了口,这才轻笑放下茶杯,“姨娘别高兴太早,这婚事八成成不了。” 刘姨娘脸色一变,“那怎么可能?” 咬牙看了四周:“就是大奶奶,也没那本事和公主作对!” 慕容月起身扫了扫衣裳,笑看姨娘:“我倒希望她有那胆子和公主作对。” “搅黄了这婚事更好。” 柳姨娘瞪大眼:“你这丫头说什么呢?!” 慕容月却已经朝屋内走去,“水热好了,我去沐浴。” “你回来,你方才说什么?!”刘姨娘想要追去,慕容月却已经关门沐浴了。 “你这丫头,这么好的婚事你还不想要,真要急死姨娘吗?” “那徐家的公子哪里不好的?长的好看不说,女色上也干净!” “你可别糟践了你这漂亮的脸蛋,过这村没这店儿了! 从前长公主给徐应天选亲,这人当面拒绝了半数的京城贵女,原因就一条:都没他长得好看。 说温柔贤惠不敢夸,可论容貌她十二岁的女儿碾压京城一大片。 “就算混蛋废物了些,那徐家的家底儿够你吃几辈子了!” …… 里头慕容月褪下衣衫缓缓踏入浴桶当中,洁白的肌肤被热气熏的微微泛红。 她头半靠在浴桶边上,任由水珠从两腮的黑发上滑落。 “徐……应……天。” 慕容月叫着这个名字。 那日来的分明应该是沈兆麟,为何会变成徐应天? 沈兆麟又去了何处? 想起吓得肝胆欲裂的翠兰,她绝不敢骗她。 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样的岔子,徐应天又做了什么? 慕容月纤白的手指叩在浴桶上,轻轻敲击:那桃花上有她调配的香粉用以迷惑人的神智,再加她学的心术,若没有那钢铁般的意志,怎可能不为她所控? 徐应天,绝不可能是个废物纨绔。 她眉头蹙的越发厉害:徐——应——天。 脑袋中突然灵光一闪,慕容月从浴桶中起身,随意从屏风上扯了干净的里衣套在身上,又径直去了翠兰的房间。 翠兰还躺在床上喝药,见门口慕容月披头散发立着,顿时浑身痒麻的触感又回来了。 “翠兰,想回大房吗?”慕容月勾唇问。 翠兰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恨不得跪在地上磕头以示衷心,“奴婢知错了三姑娘,奴婢真的知错了!!” 她那般的手段,真是叫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慕容月勾唇浅笑,湿漉漉的长发叫她拢在了脑袋后面,“若是想回大房,我这儿有条明路指给你。” 翠兰才刚摇头,又听她道:“你做也得做。” “不做也得做。” 翠兰:…… —— 眼看步入盛夏,天气越发炎热。 刘姨娘的份例就一个冰盆儿,她又舍不得花银子多弄几个,只叫周妈妈把冰盆放在了脚底下,拿着把蒲扇不断地扇着冷风。 但就是这样也扇不去心底的焦躁:“我说这庚帖都合到什么时候啊,眼瞧都半个月了!” “之前大奶奶他们不还说是今年秋天就要订下婚事吗?” “这若还不开始走,章程就来不及了呀。” 周妈妈也觉得古怪,合个婚帖罢了,正常三五日,就是贵人请高僧要排日子,再如何十天也出来了。 “周妈妈,你去大房打听打听。” 周妈妈应下,可还没踏出院子内,便见着沈氏跟前伺候的柳妈妈来了,手中还拿着之前刘姨娘给出的那烫红描金的庚帖。 “还打听什么呀,奴婢这不来告诉姨娘信儿了吗?” 刘姨娘收了扇子,脸上笑容还来不及绽放。 便听柳妈妈嗤笑一声,“这乌鸦到底飞上了枝头还是乌鸦,飞的越高,竟是越显的黑了。” 她这么一说跟在后面的几个婢女竟都是偷偷笑了开始。 刘姨娘听到这儿已经觉得不对,柳妈妈把庚帖往她怀里一扔:“没那命就是没那命,庚帖不合,这婚事啊,不成,两人只有义兄妹的命。” 刘姨娘脸色惨白,柳妈妈却还嫌她打击受的不够一般,继续道:“也是徐将军人好,还能认下三姑娘做义女。” 但内宅里的女孩儿有爹娘的认作义女,有什么用? 何况徐将军还是为了阻止婚事,策马加鞭从边关赶回来的,可见她对刘姨娘,对慕容月母女二人的嫌弃! “好好的沈家公子姨娘和三姑娘把握不住,竟是妄想高攀。” 柳妈妈呵呵一笑:“哎呀,那老奴就看看咱们被满京城人都知道退婚的三姑娘,以后能攀个什么样儿的高枝儿?” 刘姨娘只觉得白天打雷,浑身晴天霹雳劈在了自己身上:满京城都知道了,满京城都知道女儿被退婚了! 一时之间眼前一片乌黑,整个人直接栽倒了过去。 “姨娘!” ------------ 第26章 自己畅意才是爽 清竹院内 慕容清正抱着一只浑身雪白眼睛碧绿的猫儿玩,猫儿咪呜又柔软的声音将她逗的十分开心。 “大姑娘!” 蔓菁拿着帕子快步往过走,脸上止不住的喜意,“大姑娘,好消息!!” “徐家的人已经来退亲!” “什么?!”慕容清脸上惊喜闪过,手中力气忍不住增加,“真的?!” “千真万确,刘姨娘收到消息,人都急晕过去了!” “好,好,好!!!”慕容清喜的连说了三个好字,“晕了活该!竟真妄想着她生那小贱人能嫁应天公子!”大喜过望,她手里一时失了力气。 那怀中的猫儿被她拘束的疼了,顿时伸出爪子挠了它一把跳开。 “啊!”慕容清尖叫一声,在一看自己的手背竟被抓出了两道痕迹,还在泛血。 瞧猫儿可爱的时候慕容清有耐心陪它玩,一旦它伤自己那就是不受控制的小畜生,“给我拿下这小畜生,勒死扔出门去!” 下人自是听她吩咐,纵是那猫儿灵活也敌不过院里这么多的下人。 眼看要落入魔掌,却在这时守门的婢女再次进门来,“姑娘,三房的人来要猫儿了。” 原来这猫儿并非是慕容清的,而是三房那一对儿龙凤胎的。 慕容家三房住在一起,不过三房的老爷一直带着家眷在外征战,前些年得了对龙凤胎,怕战场危险才着人送回了家。 慕容清看着那还喵喵叫的猫儿,“给我折断它的腿。” 猫儿一张脸生的可爱,仆人都有些不忍。可更不敢违抗慕容清。 一声惨烈的猫叫过后,慕容清把奄奄一息眼中惧意的猫儿强行抱在怀里,又叫仆人拿了篓子铺上了红色的软垫,这才挂起一抹温和从容的笑走到了门外。 “大姑娘,我们家姑娘叫我来抱猫儿,说想它了。”外面仆人恭敬道。 慕容清秀气的面庞上露出一抹心疼,摸了摸猫儿的脑袋:“今儿一早上它调皮从阁楼上跳下来,我看它腿好像出问题了。你带回去的时候让六妹妹小心些。” 一旁下人又把那篓子拿了出来,“用这个抱回去,也省的猫儿腿疼。” 仆人连忙千恩万谢:“大姑娘菩萨心肠,小的知道了,回去定跟我们姑娘禀明。” 待那仆人走后,慕容清一张脸才变了神情,抚过自己受伤的手,不满道:“便宜那小畜生了。” 蔓菁对此见怪不怪,只上前道:“大姑娘,翠兰来了,您见她吗?” 慕容清眸子一转,“叫她进来。” 翠兰垂着头,这才走了进来跪在了慕容清脚前。 想起方才那一幕,她心中不免害怕:三姑娘可怕是可怕,但你不招惹她她不会寻你的麻烦。可大姑娘这毒,是恶毒!连猫儿都不放过! “翠兰,这次事儿你办的很好。”慕容清笑,又朝蔓菁使了个眼色,蔓菁拿出一个小托盘来,揭开绸布后上面放了几锭小金子。 “替我做事儿,总归是有享不尽的荣华,知道吗?” 翠兰不住的点头:“奴婢知道,奴婢知道。” 慕容清懒懒挥手:“好了,下去吧。” —— 刘姨娘院内 大夫几针扎下之后,刘姨娘这才幽幽转醒。 “姨娘,你觉得怎么样了?”慕容月忙上去问。 刘姨娘见着她,却是鼻子一吸忍不住哭了起来,“我的儿啊!怎么办啊?他们怎么都那么欺负人?!” 她哭的满脸是泪,慕容月听她哭的中气十足也放心下来,走过去拿着帕子给她擦泪,“娘真觉得我顺从他们的意嫁人便就过的好了吗?” “若嫁那高门大户,你我日后怕都是见不了几面了。” 刘姨娘哼哧吸了下鼻涕,“怎么能这么算?” “你在夫家风光就是我的风光。” “仰仗别人的风光,不如不要。”慕容月道:“姨娘耐心等下,有我出头那一日,不必仰仗别人的风光,我就能叫姨娘你八抬大轿呼奴携婢,更有花不完的金山,穿不完的绸缎。” “那等子人家有什么好的,又见不来姨娘又出不来门。” “只待我发达,买个大庄子,请几百个仆人伺候着姨娘。你我二人夏日闲来上山垂钓,冬日没事儿再家叫翠兰烧火吃火锅,想去哪儿玩去那玩,那才是是神仙日子?” 刘姨娘嫁了国公府做妾,平日里哪儿来出门的机会。 见女儿自己这样还哄着当娘的,她也不能这般脆弱,便自己个儿劝了下自己,“也是,你姨娘我身份低微,再慕容家就不好过。你虽是慕容家姑娘,可这顶级门阀也看母家出身,嫁过去未免叫人瞧不起。” “倒不如找个普通的有钱人家,姨娘我也好拿捏,婆婆也不敢给你气受。” “是这样的,没错……” 慕容月自不是这般的想法,但见姨娘自己把自己劝好了,倒也没继续说什么。 —— 自徐家说了退婚的事儿之后,院内的下人态度又恢复了从前的懒散。 慕容月是懒得去管。 整个护国公的下人早习惯了那一套的踩低拜高,今儿收拾这个明儿还有一串等着收拾,现下她且忙着,没那么大功夫收拾这些小喽啰。 只要没敢在她和姨娘跟前动土,一律就都没管。 如此便叫院内的下人一个个胆子都大了起来,说闲话的也越发的多。 “姨娘还说找个什么富贵人家呢?呵呵,被退了亲的女子,一般的富贵人家哪里会要?" “是啊,这坏了名声的女人正经富贵人家不要,可还有那种寒门学子啊,等着人来榜下捉婿的~” “嘻嘻嘻~那种人家就是中了举,一个月花销都不过二两银子吧,丫鬟都请不起~” “三姑娘姨娘是伺候人的,看来母女都是一样的命~” 两个丫鬟说的正开心呢,翠兰抱着一叠衣裳从屋外回来,两人顺嘴就搭话,“翠兰姐姐,你说是不是啊?” “啊,什么?”翠兰方才根本没听。 因着几人以前都没少说慕容月的坏话,两个丫鬟又重复了一便,偏翠兰变了脸色,道:“天天嚼主人家的舌根,再乱说信不信我禀告了姨娘撕了你们的嘴!”两个丫鬟哪里知翠兰会这样,忙垂头说再也不敢了。 翠兰心绪平复下来,这才往屋内走。 “翠兰姐怎么了?以前她不也说吗?” “谁知道呢,我瞧她这起子往大房老跑,说不定有了高枝瞧不起我们了~” …… 翠兰走在前面,轻敲三姑娘的门,“姑娘,您要东西奴婢带回来了。” ------------ 第27章 这简直是胡闹 慕容月嗯了一声,翠兰走过去把衣服底下的香料都拿了出来。 一张脸上还泛着薄红,如今姑娘家都调香,若是普通的香料她不止于此,可偏三姑娘叫她买的——买的是那种香料! 慕容月拿起那几盒粗制的香闻了下,便也就搁去一旁了。 “你今儿出门可打听到什么消息?” 翠兰懊恼道:“我花了好些银子也就知道徐将军几天前回来,深夜和朝阳长公主吵了一架。然后第二日便谴人来咱家中退婚了。” 可这也并不算难猜啊,朝阳长公主溺爱徐应天,应了下那荒唐的婚事,徐将军得知后赶回来同她吵架也属正常。 “我记得那徐家公子并非朝阳长公主亲生的,关于他生母的消息可打听的出来。” 翠兰道:“奴婢就知道徐大公子生母早亡,至于旁的消息,都过来二十年了,将军府的下人都换了一波了,哪里能打听的出来。” “而且那将军府口风实在是太严了!” 慕容月十分淡定的拿起笔,“人多的地方就没有秘密,只要舍得花银子。” 翠兰:……“可三姑娘您给我的银子,已经花的差不多了。” 慕容月忍不住扶额,露出头疼的神色。 还想着日后给姨娘买坐金山呢,现如今自己想买几个人打听些消息银两上竟是都有些困难。 罢罢罢! 其余的先放去一边,先赚大把的银两才是紧要的事儿! 想通之后,慕容月将一旁宣纸放好,提笔快速书写了起来。待一封信写完之后,她用蜜蜡封好,而后连一个装再刘姨娘用的都发黄的香料盒子中的新香交给了翠兰。 “把这些送去畅春楼,交给一个叫二娘的妈妈。” 翠兰:??? 三姑娘你要不要听你在说些什么? 畅春楼!!!那是她一个姑娘家能去的地方吗? 可任凭翠兰再怎么不愿意,慕容月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看过来,她也只能头皮发麻的应下。 “可奴婢这几日总出府,恐怕回遭人怀疑,”翠兰还想在努力一下,“况且奴婢是三姑娘您的婢女,我若是踏入那种勾栏地方被知道,恐怕您和姨娘——” 慕容月不等她说完,便勾唇,“你为大房立了功劳,既是功臣,我想门房亦不会拦你。” 翠兰心中激灵了一下:三姑娘被退婚这事儿,府中下人们都当是三姑娘自己卑贱没福气,而大房大姑娘则以为是自己手段阻止,可唯独翠兰清楚,这就是三姑娘一手设计的!!! 也不知她是怎么判断出徐大将军的行军路线,竟是叫自己偷偷报信给了大姑娘!! 大姑娘只当是朝阳长公主身边人告知给三姑娘的,信以为真,便使了下人在徐大将军回程的路上说了。徐大将军得之后星夜启程往回赶,这才阻止了这桩婚事。 翠兰不明白的地方太多了,不知道三姑娘手中那诡异的泥丸,不知道明明没有人告知她如何知晓徐将军的路程! 更不知她为何要着手毁了这么好的婚事! 但她就知道,如今三姑娘把整个府内的下人和主子蒙在鼓里头拿捏! “至于身份问题,也不必担心。你自出门后去东街最右边的客栈,告诉那小二找二娘之后,就会有人给你送衣裳来,届时你换上衣裳跟她走小路便是。” 她将一切安排的明白,翠兰再没拒绝的可能。 —— “不是昨儿刚出门了,今儿又要出去?”门房同翠兰搭话。 翠兰哎了一声,“昨儿回去我那弟弟病了,今儿不放心再送些银两回去。” 翠兰娘死的早,就留了个弟弟给她照料,这事儿府内不少人知道,因此也并未怀疑。 出了府之后翠兰确实也回了趟家,把这些日子得的赏金给了隔壁的大娘,托她照顾好弟弟之后这才又往东街走去。 待进了东街客栈,告诉小二找二娘之后,翠兰便在厢房里等着。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门被人推开。 翠兰紧张起身,却见来的是个十岁大的丫头,水汪汪的眼儿看着十分激灵,她看向翠兰,“是姨娘要找二娘吗?” 翠兰道:“是我们三姑娘。” 那小丫头,便就是前些天来见刘姨娘的丫头小芙蓉稍微愣了一下。 上次去国公府的时候,那长的跟神仙似的三姑娘就问她姨娘怎么联系的他们,小芙蓉没多想告知给了三姑娘,却不成想,她还真找上来了! “你可带了换的衣裳,三姑娘叫我跟着你走小路。” 翠兰道:“可不能叫主家的人发现了!” 小芙蓉拍了拍胸口,“这姐姐放心。”便把包袱里随身携带的男装给了翠兰,“姐姐换上后我给你梳个头打扮一下,保准叫旁人认不出来。” 翠兰心中担忧,但也只能点头。 却不料小芙蓉是真有那手艺在的,给翠兰梳了个男子的头,又描粗了眉,唇上贴了颗黑痣。这一照镜子,别说是慕容家的人了,估计翠兰娘从坟里爬出来都不认识女儿了。 很快就到了畅春楼二娘的住处。 还没进去就闻到了一股冲天的脂粉腻味,还有姑娘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二娘,你就是太有良心了,你看那银花,自从当了花魁之后眼皮子底下哪儿还有咱们这些个老人儿啊?不记得我们也就罢了,若非当年二娘你扶持,她早冻死在路边了!” “如今竟是跟西院的那个老虔婆联合起来对付二娘你呢!真是一匹养不熟的白眼儿狼!” 大宅门里有争斗,这青楼地方只多不少。 二娘原先在杭州得罪了人,没了法子带着一群姑娘投奔到了畅春楼。却不料这手底下的银花进了京城开了眼界,竟是瞧不起从前养育她的妈妈了,这些日子联合西院的妈妈扈三娘抢走了不少二娘手里的客人。 二娘斜靠在摇椅上,手中握着一个烟袋,四五十岁的人了,身上却还有种徐娘半老的魅态。 烟杆扣在椅子上,“都消停些吧,与其寻旁人的问题倒不如想想自己,怎就没那本事把客人留住?” “我们的衣裳胭脂香料都不如人,怎么留客啊!”姑娘们不满道:“二娘若是不闹,我们去闹。” 二娘额头顿时叫吵的青筋直冒,翠兰见状不敢耽搁,忙上前,“二娘,这是我们姑——我们公子让给您的信!”说完忙从众位姑娘的包夹中离开。 二娘狐疑的看着她的背影,一旁小芙蓉在二娘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这不胡闹吗?!”二娘一听眉头顿时蹙起。 ------------ 第28章 我说你明日必死 正经人家的大姑娘怎们能叫丫头来这种地方! 也不怕叫外人给知道了? “二娘二娘,先看信上写的什么罢!”小芙蓉怕她责骂自己,忙是捏着耳朵跳了老远。 二娘瞪了她一眼,也只好拆了手中的信,她原是蹙眉看着的,看过一半儿便忍不住挑起了眉,又拿起一旁随信一起送来的香料,轻嗅了下,眸中忍不住有些惊奇。 又仔细闻了起来。 见二娘不说话,其姑娘自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她们又不是来找二娘麻烦的——单纯就是看不惯银花那小贱人罢了! 带头的桃红姑娘开口,“好了,二娘,你消消气,我们也是急了。这就去梳妆打扮了。” 这天即将要黑了,她们也得上工去了。 可偏就是冤家路窄,正好遇到了扈三娘带着银花和几个姑娘也准备上妆出发,狭路相逢,可不得怼起来? “嗨哟,这不是桃红姑娘吗?这都没客了,还这么积极往前去啊?” “去再早有什么用呢?咱们畅春楼又不是什么低贱的窑子,没本是没才华,再勤快也没用的~” “哎呀,倒不如衬着你们还年轻,叫二娘带着你们离了畅春楼去街上卖豆腐呢~” 这些话纯是来拱火的,二娘这边的姑娘又怎么听的下去,一下两边儿都掐了起来,桃红等人骂银花白眼儿郎不知道感恩,银花扶着鬓角的大红花朵:“我跟着三娘用好的料子学好的手段笼络住客人?怎么,还不兴着我自己过好日子了?” “你们倒是衷心,好啊,既然衷心顶饭吃,我瞧着也是不需要我们再贴补你们香料钱了罢?” 如今银花是花魁,给上头开开口,断一群没客伶人的香料再容易不过。 “你!!!” 眼看又要掐起来,却听二娘突然开口,“好了,不就是要衣裳和好的香料吗?!” “二娘都给你们解决了!” “保准新香比花魁银花姑娘用的要好闻十倍,你们可还满意?” 又看向了自己从小养到大的银花,冷笑一声:“银花姑娘今儿是当了花魁了,可站在高处也别忘了自己是踩着哪个台阶上来的~” 银花还没开口,一旁的扈三娘却笑道:“上都上去了,还管以前做什么?这人眼睛长前面,谁往后看?” 又道:“我们银花今儿可有好几个姑娘等着呢,就不陪着诸位了~” 说完一行人大摇大摆的离开。 气的桃红几个姑娘原地跺脚,“怎么办啊,香料本就不如人,现在还不给咱们了!” 畅春楼本就是图个雅,哪里有不焚香的~再说了,她们自己也得戴香包啊! “我说了,香料给你们解决。” 二娘手中捏着那略显破旧的香料盒子——贸贸然信一个小姑娘的话是有些冒风险了。 可她孙二娘走到这一步,靠的就是胆子大! “事儿给你们解决了,谁若是再没本事拢不着客人,也别有脸朝我这儿来吵闹!” 那银花同扈三娘走了,扈三娘还有些担忧呢,“二娘手里不会还藏着什么私吧?” 银花想了想摇头:“我跟了她快十年了,该学的都学了。能藏什么,再藏她也不能短时间内养出第二个我吧?” 说到这儿银花自信抬起娇媚的脸儿来。 扈三娘捏着帕子一笑:“也是~” 手中最厉害的花魁都被自己撬了,她还能有什么王牌?想着不久之后就能赶走二娘,扈三娘得意不已。 —— 即将六月,北方的天气要比南方闷热上许多。 慕容月这些天练功的时辰都放早了,嫌中午热,衣裳也穿的越来越薄了。 刘姨娘看她经常撸起个袖子,在把裤腿儿挽的老高,小腿儿露出来就算了,有时候大腿都能隐约看见。 她提了几次,可慕容月还照做不误。 好在是院里的小厮都没了,就周妈妈和几个懒洋洋的丫头还在,刘姨娘这才没继续念叨。 “说来马上就要过端午了”刘姨娘道:“你想吃什么口味儿的粽子,姨娘亲自来包。” 端午是大节,府内自然也会给粽子,但到刘姨娘这儿要么冷透了要么都粘在一起烂了,还不如自己包来蒸。 慕容月一听忍不住就想起从前御膳房弄的蜜饯粽子。 那会儿她已登顶,对权欲已然没了什么想法,就好口吃的。御膳房自是想尽办法讨好她,献上了无数的方子。 “姨娘等等,我这儿正好有个从书里看来的食谱,你照着去做,定然好吃!” 刘姨娘针织女红或许不行,但一手厨艺却好的很。 “行!”点了点女儿的小鼻子,“今儿过节,都照你的想法来!” 慕容月眸子弯弯一笑。 却在这时,突然有道男声传了进来,“凭什么不叫我进!这里头住的可是我的堂妹!!我两可都姓刘!!!” 外头嘈杂的声音传来进来,刘姨娘脸色唰的白了,显然认出了外面的人是谁。 “院内都是女眷,你个男子怎能进去?!”外头翠兰拦着人。 “哎呦!!”却是那人直接把翠兰给推开。 刘姨娘回过神来,忙是给女儿把衣服袖子和裤腿都放了下来,不露出一点儿肌肤来才放心! “堂妹,好久不见啊~”那人不是刘文海还能是谁? 只见刘文海笑着提着一打粽子,“这不快过端午了吗?大奶奶想袖儿了,就叫她继续回了院里伺候。” “我呢,也亏了袖儿的福,还混了个小管事儿的位置。” “不过这说到最后还是得多谢我这侄女啊!”刘文海看着慕容月嘿嘿一笑:“若非是你,我也没这样的造化~” “你给我滚!”刘姨娘指着外头怒道:“我没你这样的亲戚!” 刘文海挑眉,“哎呦,姨娘这是发达的就不认亲戚了?看来是我这个当堂哥的分量不够重?要不要我将姨娘的爹娘也请过来,看看姨娘过的是什么样的好日呢?” 当年便是父母将刘姨娘给卖了,若非是二娘,她的下场绝对比做瘦马还惨!! “或者给二老爷说说,姨娘肩上有什么胎记?”毕竟那天能看的他都看了。 “你——” “我说呢咱们都是亲戚,总比那不相干的强。只要姨娘日后念着我的好处,大家一家子人过的都舒服,不是?” 正说着,却觉一道冷光凝视在他身上,扭头见慕容月黑眸冷冰冰的看着自己。 看的让刘文海心里头瘆,但又觉得个丫头罢了,如今娘的把柄都在自己手里呢! 刘文海强迫目光又对上了慕容月,笑嘻嘻道:“侄女说呢?” 慕容月唇角冷勾,冲刘文海走过去,紧接着一巴掌快速扇了过去。 她日日绑着沙袋练功,那般力气直把刘文海一个成年男人打的脑袋嗡嗡。 再一摸瞬间吐出一口血沫子,“我……我的牙!” ------------ 第29章 要三姑娘给我相公偿命 刘文海登时举起了拳,可还没挥出便被眼前人一个扫堂腿死死按在了地上。 继掉了颗牙后,他又吃了一嘴的泥。 刘文海拼命想爬起来,慕容月一手按着他脑袋,往地上磕,“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来投?是吗?”她一下比一下重,竟是要磕死他一样! 然而却在此时慕容月突然松了手,声音鬼魅一般响在刘文海耳边:“不必脏我的手,我算准了你是个短命的,绝活不过明天日出。”说完她抬了脚,刘文海没了辖制,立时跑的没了影儿。 刘姨娘冲他背影呸了一声,又道:“乖乖,你方才可威风啊,跟大侠似的!” 慕容月道:“早跟姨娘说了我不是瞎练。” “是是是,我乖乖做什么都有章程!” —— 袖儿在外等了半天刘文海,又见他牙齿出血额头红肿,蹙眉,“搞的这样狼狈?” 刘文海想起方才慕容月的笑心里就有些慌,把方才发生的事儿都说了,又想起走前慕容月说的那句,他不安极了,“她还说,我再去,再去就杀了我!” 袖儿嫌弃道:“好歹也是男人,居然叫个丫头片子给吓的脸色发白?!” “你又比我强哪儿去?”刘文海道:“还不是要靠我拿捏那丫头?” 一说起这个袖儿就恨的不行,立刻瞪向刘文海:“你个混吃混喝的癞子凭什么能留在我们慕容家,你自己个儿心里头要有点数!” 刘文海以后的富贵日子还要仰仗袖儿,也不敢太过分,忙是求饶道歉。 袖儿脸上怒色稍减,这才道:“以前是我小瞧了她。” “刘姨娘从前是做瘦马培养的,弄来些腌臜香料,教姑娘学些口技也很正常。”她道,“总而言之,这段时间你听我吩咐做事便是了。不过个丫头片子而已,能强过大奶奶。” 袖儿甩了甩帕子,“你去院内收拾一下吧,我要去大奶奶了。” 刘文海看着她的背影捂嘴呸了一声:“不过个丫头而已,拿捏那劲儿还真以为自己是姑娘了!” —— 袖儿很快就到了大房沈氏的屋内。 主仆二人见面,袖儿便忍不住的拭泪,一旁柳妈妈柔声安慰:“好了好了,你当日那事儿闹的大,奶奶纵然是心里头有你,也得等府内人都忘的差不多才能接你回来。” “现下不全都好了吗~” 袖儿也连忙磕头,“袖儿谢过大奶奶恩德。” 又开口:“今儿那刘文海照着我的吩咐去找刘姨娘的麻烦,可他实在是个孬种,三言两语的就叫三姑娘给吓的腿软!” 皱着眉把方才的事儿给说了。 沈氏也摇了摇头,“这般没用的男人,嫁他也可惜你了。” 袖儿嘴上说着:“奴婢既笼络了他,就是拿了刘姨娘的把柄,为大奶奶做这些事儿,奴婢愿意。” 沈氏听这话自然是满意,又拍了拍她的手,“放心,你不愿意嫁他,奶奶我当然也不会叫你一辈子跟着这么个泼皮!但若事成,你还是我身边的大丫鬟。” 袖儿咬着牙,“奴婢当然什么都听大奶奶您的吩咐。” 沈氏看着她笑容温和,可那眉眼在烛火的映衬下,竟像是长出了毒牙的蛇一般。 —— 深夜,慕容月还没睡,翠兰端着一碗乳茶走了过来,道:“姨娘吩咐的,叫三姑娘您早些睡。” 慕容月随手拿起那浓浓的乳茶喝了起来,唇边儿一圈的奶沫,却还觉不够,思忖着明儿再让姨娘煮些。 她虽有不少方子,可实在不善厨艺,姨娘却是个中高手。 翠兰有些踟蹰,却还是问了一句,“您今儿早上说,刘文海必死,是真的吗?” 在院里不少丫头看来,就是三姑娘人小放狠话呢,可翠兰却是清楚知道三姑娘是个什么为人的! 慕容月的眉目在烛火下清晰,“我从不说大话。” 至于谎话,那不算大话。 “安寝吧。”她放下手中纸笔,朝着床侧走去。 这一晚依旧是好眠。 可好些人不好面,比如说翠兰,她紧张着明日会发生什么事儿? 比如说袖儿的房中,在夜色的掩盖下,有个举着灯笼的身影,偷摸的跑到了她的房中。 …… 在众人的怀抱不一样的鬼胎之下,天色渐亮了起来。 “啊!”的一声尖叫。 打破了刘姨娘小院早起时的平静。 “湖里有人——死人了!!!” “湖里有人淹死了!” “啊啊啊啊!!” 不断的尖叫声从院内传来,府内的家丁包围了小小的院子。 刘姨娘听到了动静,也忙穿着衣服起来看,方才伸头过去看一眼,就吓的用帕子捂着了自己的嘴,“啊!!!” 那尸体被水泡的面目肿胀,脸上也鼓的跟发泡的鱼儿一样,人模样都没有了! 但看那身上穿着的衣服,竟,竟是昨日还来她们院内耀武扬威的刘文海!! 不多时府内主子们也赶来了,沈氏用帕子捂着鼻子,“快快快,拿白布先盖起来。” “一大早上看这样的东西,怪瘆人的。” 柳妈妈连忙吩咐了下去,不多时准备上早朝慕容沉也穿着朝服过来了,沈氏忙道:“怎么连老爷都来了?” “一早上就这么乱,别说他,我都醒来了。”却是老太太被郑嬷嬷扶着走了过来。 沈氏连忙告饶:“是媳妇的错,没料理好府内的事。” “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老太太蹙眉,哪个高门中没处死个把下人,可一大清早的湖中突然出现一具尸体,这要不查明情况,谁心里不瘆得慌! “相公!!!”一道哀嚎的声音传了出来。 袖儿在几个丫鬟的搀扶下快步走到了尸体的旁边,泪如雨下道:“相公,你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袖儿红着眼睛:“三姑娘,一定是三姑娘害了你啊!” “相公,我早就说了,叫你不必为我讨回公道,你怎么就是不听啊!” “相公,你死的好惨!”袖儿哭声不止,“我今儿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给你讨回公道!” “你这贱蹄子,你相公死了是他命短!哪里能怪到我女儿头上!!!”刘姨娘叫那尸体吓的心悸,反应过来袖儿栽赃自己女儿后,连忙大骂! 袖儿恨声流着眼泪,“昨天院里,三姑娘放下狠话,说我相公明日必死,谁没听到?!” 又擦了眼泪,砰砰砰的朝沈氏和老太太磕头,“求主子们给我做主啊!” “从前是因为保全慕容家的名声,我不敢说,如今却不得不说了!” “是三姑娘,三姑娘记恨我因秋菊的事惩罚于她,才找来了相公诬赖我的清白!可后来我嫁给相公之后,他心疼我,非说要给我讨个公道!可谁成想昨天刚被三姑娘威胁了不得好死,今儿,今儿他人就没了!” 袖儿眼泪横流,跪在地上:“老太太给我做主啊!” 老太太问清昨日却有其事后,气的把手中的拐杖直往地上敲,“那孽障呢!!” ------------ 第30章 谁敢碰我姨娘 屋内下人快速说了一句,“三姑娘怕是还睡着没起呢~” 这番话又是将老太太给气的不轻,出了这样的事儿她怎么能睡得着的! “院内死了人了,她如何安寝!把人给我拖出来!”老太太怒声吩咐,又扭头道:“二老爷呢?” 二房院内死的人,慕容临竟也没来。 “二老爷,二老爷……”二房的下人们支支吾吾的。 老太太便心知肚明他又是去哪儿鬼混了,“去给我找,找不回来你们一起子人就都别回来了!!” 眼瞧着老太太发怒了,二房的几个下人屁滚尿流的出府去寻慕容临了。 这时去推门寻慕容月的郑嬷嬷等人也回来了,只道:“回老太太的话,三姑娘人并不在房中。” 话音落,却听细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这会儿天光方亮,隐隐霞光从云层中钻了出来,斜斜倾洒到那正走至桥上的身影。 慕容月着一身红衣,步子散散往过走,早上练功她是不耐烦梳发髻的,因此也不过用跟红绸将一头黑发绑至脑后。 在一番运动过后自然不会多齐整,一两缕头发调皮的蹦了出来。 “怎么,都找我?”慕容月红唇微勾。 霞光微倾,她人比霞光还美上几分。 沈氏心下蹙眉,对慕容月更加不喜。老太太却是忍不住细细打量了一下,她这般年纪见过的美人儿数不胜数,但似三丫头这般的叫人挪不开眼的却很少。 怎的以前看她就没这种感觉? 老太太上下又打量一番,没了从前那样的小家子作态,气度身形往那儿一放竟都是顶尖的。 “呜呜——”却是袖儿膝行过去拉着沈氏的袖子,“大奶奶,您替袖儿做主啊!我相公他,他死的冤啊!!” 老太太回过了神来,蹙眉道:“大姑娘家家的,也不小了,一大早也不梳洗一番就这样披头散发的。你姨娘怎么教你的?”又训斥起了府内下人,“你们怎么回事儿,姑娘睡没睡起没起床都不清楚?” 下人们自是求饶告罪。 袖儿看着慕容月恨声道:“三姑娘,奴婢相公不是过来找你要个说法罢了,你却心狠手辣直接害死了她!!如今尸体就在你的院中!” “昨日不少下人也听到了你对我相公的威胁,你如何狡辩!!” 慕容月懒散走了过去,眸光落在那盖了白布的尸体上,竟是一声嗤笑:“怎的,前些天儿叫我给你那表妹偿命,今儿又跑来叫我给你相公偿命了?” 这句话又叫袖儿想起了当日,一时忍不住的咬牙切齿! “求老太太和大奶奶给奴婢做主啊!纵是奴婢,三姑娘要打要杀,也得给个理由啊!” 袖儿砰砰砰磕头在地上,没一会儿额头就红了一片。 沈氏便冷声道:“老太太,我看这三丫头性子竟是完全左了!秋菊是照看她不周,是要罚,可她直接就毁了秋菊的一张脸!袖儿心疼表妹,也不过是想问个缘由,谁知她狠下心差点儿要了秋菊的命!” “由此还嫌不够,竟是找自己的亲戚诬赖起了袖儿的清白!” “眼看当日的祸事藏不住了,便要杀人灭口!刘姨娘院里这么多的下人,她口口声声要刘文海的命,红口白牙绝不可能辩驳!这般狠辣手段,若再轻易放纵下去,以后恐怕要酿成大祸啊!” 老太太眯着眼睛看慕容月:“三丫头,人证物证具在,你有何话说?” 慕容月唇勾起,双掌使劲儿鼓,“好,好,好!” “你做什么?”老太太蹙眉。 “我瞧大奶奶这戏唱的好~给大奶奶喝彩啊~”慕容月收了手,而后目光落在袖儿和那具裹着白布的尸身上,“若真是我杀的人,又当如何?” 刘姨娘尖叫一声:“你个糊涂丫头说什么呢?!” 沈氏和袖儿眸中忍不住激动,沈氏语气微扬:“生气便杀人,这般狠辣丫头我慕容家当然留不得。便是不发配去庄子里头,也得终身禁闭!” 话音刚落便听老太太道:“你是个年幼的及笈的姑娘,素来又体弱,就是杀人也拿不动刀。” 目光又落在了刘姨娘身上,“不过这尸体出现在你们院儿内,你之前又放下狠话要杀他——若是能找出来真凶……” 她存了奇货可居之心,有心保一保这三丫头,就是不知刘姨娘能不能明白了。 沈氏却明白了,听老太太竟要保慕容月,一时气的掐破指心! 刘姨娘双目愣了会儿,而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老太太,是我,都是我,是刘文海之前轻薄我!我,我和月儿私下抱怨了几句,这才叫她说出了那种话!” “月儿是决计不会杀人的!她一个十二岁的丫头哪能杀得了人啊?是我,是我叫人把刘文海骗到湖里溺死的,是我,全是我做的!” 慕容月道:“姨娘——” “你闭嘴!”刘姨娘上前便捂住了她的嘴。 老太太见事情朝自己的满意的方向发展,正要挥手叫人拿刘姨娘。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却是方才从温柔窝里出来,好容易赶回家的慕容临。 “哎呦!谁死了,这么大的尸体怎么还放这儿?!”慕容临进来便看到那尸体,吓的后退两步,“这大夏天的也不怕生了味儿!” 老太太嫌弃的看了眼慕容临,只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句,才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房内的姨娘做这样的事儿,我们慕容家是再留不下她的。” “不过她到底也给我们慕容家育有一女,老身的意思打五十个板子,再送去庄子里,死活看天命吧。” 刘姨娘一下软了身子,五十个板子,还哪儿有命? 又希冀的看着慕容临,好歹也跟了十几年了,她盼着慕容临能保她一命。 谁知慕容临只是略微蹙了下眉:“随母亲您处置。” 他话一落,老太太朝两边使了眼色,郑嬷嬷便带着一列人去拿刘姨娘。 “乖乖……你,你好好的……”刘姨娘看着慕容月瞬间就泪流满面。 慕容月死死拉着姨娘的手,眼看郑嬷嬷等人上前,她一双黑眸泛着冷冷杀气,抬脚便踹飞了那上前来的郑嬷嬷。 ------------ 第31章 反转之王 “哎呦!” 慕容月如今的力气可非从前能比,那郑嬷嬷叫她一个窝心脚踹的怎么也爬不起来。 旁边几个小丫头连忙去扶,“嬷嬷,嬷嬷,你怎么样了?” 那郑嬷嬷只觉那胸口一股胀气憋着,又疼又难受,半天喘气也喘不上来,叫丫鬟扶了半天之后,竟是扑哧的一口,吐出了血沫! 这郑嬷嬷是老太太专程从宫里请过来的,眼见她如此老太太忙急道:“快,快去请大夫,请京城最好的大夫过来!!!” 一时又看着慕容月,气的手都在打哆嗦,“你,你怎么敢如此对郑嬷嬷?!!!” 那郑嬷嬷是她跟前的红人,打郑嬷嬷那不如同在打她的脸吗?! 慕容月红唇冷冷勾起:“郑嬷嬷以下犯上,辱我姨娘,难道不该打?” “你——”老太太心里就跟吃了九转大肠一样。 这丫头是蠢还是皱,难道听不明白自己是为了保她吗?! “老二!”老太太怒喊,“你生的姑娘老身我是半点都管不下了!” 慕容临见老娘被气成这样,当即撸起了袖子朝慕容月走了过去,“你个臭丫头反了天了还!” 慕容月冷勾着眉眼看着他,她身后正好是个一人环抱粗细的柳树,便伸脚狠狠朝那柳树一踹,便听嘎吱一声,那柳树拦腰而断。 慕容临目光对着女儿漆黑的双眼,那日酒醉的浅浅的记忆泛了起来,这一巴掌竟怎么也打不下去了。 扭头就给身后小厮来了一巴掌,“你个废人!还不快去把刘姨娘给抓起来!” 小厮吃痛连忙说是。 刘姨娘忙是要挣开女儿,“月儿,你快放了我,人是我杀的,同你没有关系!” 她心下真觉得人可能是女儿杀的,为自己亲生的女儿顶罪有什么不行的? 慕容月只伸手把姨娘护在自己身后,高声道:“即便是那公堂上的断案的郎官也得先听罪人辩驳一番,才敢定罪呢?怎么,竟是不敢听我说两句话吗?” 沈氏听老太太要保慕容月这丫头,只当这回的设计全完了。 谁成想这丫头竟然自找死路! “你有什么话可说的!你姨娘方才可都是认了!!!若不是你姨娘动的手,那便是你!” 袖儿则是配合着哭道:“奴婢相公死的冤啊!” 慕容月唇角越发勾的大,片刻后却忍不住嗤笑出声:“哈哈……” 众人叫她笑的心里发毛,慕容临拧眉,“三丫头,别装神弄——” 慕容月黑眸抬起,忽然开口,“既要冤枉我和姨娘杀了人,也得要人真死了才行。”目光又转至一旁那盖着白布的尸体上,“刘文海,你说是不是啊?” 话音才落,那白布竟从里头猛地叫人给掀了起来。 紧接着里头那水肿的几乎辨不出面容的尸体直接坐了起来,闷闷两口绿水吐了出来,眸子似吃人一般的望向了袖儿:“贱人!” 袖儿眼睛瞪的同见鬼了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鬼,鬼啊!” 院子下人在他掀开白布爬起来时也惊呼一片,胆子大的还敢望去,胆子小的丫鬟这会儿头都不敢抬了! 老太太一干女眷吓的也不轻,各个抱团往后退了几步。 还是慕容沉大着胆子吩咐,“去,探探他的气。” 慕容沉身旁的小厮也算有几分胆色,上前离了点儿位置把手放在了刘文海的鼻子下头,察觉到属于活人的气之后,忙是朝周围喊道:“活着的,是活人!!!” 这下不少人都松了口气。 唯独袖儿和沈氏周边的人都变了脸色——怎会如此啊,分明,分明死了啊!就算没死,湖里都泡一夜了,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我还活着,你个贱人是不是很失望啊!”刘文海阴沉开口,又忍不住的咳了起来。 “你个贱人,与人偷情再前,谋害亲夫再后!” 刘文海如今这状态可不就跟个恶鬼一样吗,“还想杀了我栽赃给三姑娘!!!以为杀了我你就能和你那奸夫双宿双飞了——哈哈哈,天可怜我!” “你胡说!”袖儿拼命上去想捂刘文海的嘴,可旁边的下人却拦住了她。 慕容临连忙凑了上去,急乎乎问道:“你说你媳妇偷情,偷的谁?” 这袖儿可是沈氏跟前最得力的人啊? 慕容临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了沈氏身上, 沈氏慌张的避开目光,慕容沉眼见事情要牵扯到大房身上,只觉得难堪,“早朝要开始了,我再耽误不得。”竟是直接走了。 慕容临哼了一声,又指着刘文海,“你说,敢说一句谎话,老爷我要你的命!” 刘文海这会儿恨毒了袖儿,又怎么会说谎? “昨儿半夜不知怎得睡不好。恍惚间听到屋里门被人打开——竟是这贱人在和旁人偷情!!!”他手直指着最外的内院总管事,陈平! “许是以为我睡过去了,两人什么都说了,”刘文海面容阴狠,“我说我怎么晕晕沉沉!竟是这贱人给我下了蒙汗药,方便她偷情!!!” 这刘文海怎么能忍,当即爬起来就和陈平扭打在了一处。 他是个混混,怎么也比陈平这养尊处优的管事儿能打,可那天夜里不知怎么回事儿总是晕晕沉沉,竟直接被陈平一棒子给敲晕了过去。 紧接着二人便设下毒计,栽赃给了和大房从不对付的慕容月。 “老太太,大奶奶,奴才冤枉啊!”陈平大喊冤枉。 慕容月勾唇:“既打了一架,想来身上有伤的罢?脱下上衣看看有没有伤痕不就知道了。” 老太太骂:“你个大姑娘的,怎么好说这种话?!” 还不待陈平松口气,慕容临却道:“那老子来脱!” “上去,给我按着这狗东西,把他衣服给我扒了!”陈平被按住叫人扒了衣衫,身上打斗和暧昧的痕迹都有,陈平的妻子见状啊的一声便冲了上去,照着袖儿脑袋就打:“你个贱蹄子,勾引我男人!!!” 沈氏见着眼前现状,指尖儿忍不住抖了气来,既是气愤可更多的却是无奈。 ------------ 第32章 一步三算 袖儿叫死而复生的刘文海已经要吓的魂飞魄散了,还未反应过来呢,陈平家里的母夜叉上来便冲着她几个连番的巴掌。 现下听着陈平把事儿都推在了自己身上,竟是连哭都没有功夫。 “哈哈哈……”却是慕容月再度笑,“这便是大奶奶今儿一早上要来我们院儿唱的戏吗?” “一波三折,曲折离奇,当真是一出好戏。” 说完她便双手抚掌,整个院落里除了陈平媳妇打骂袖儿的声音,便就剩了她的鼓掌声,“姨娘,你说精不精彩?” 刘姨娘这会儿吃瓜都吃懵了,条件反射的,“精彩,精彩……” 话音落却引过来了几道不善的目光,沈氏恶狠狠看着她,又很快转开了目光,老太太也不满看了她一眼,刘姨娘立马双脚并正,乖的跟鹌鹑似的。 只是小声的,朝着慕容临问了一句,“老爷……妾身,妾身不用挨板子了罢?” 慕容临小胡子翘起,“你挨什么?” 又看向了沈氏,“说起来,今日这事儿,袖儿是大嫂房里的人。陈平也是大嫂提拔上来的管事儿,归大嫂管罢?” 沈氏努力保持笑容上的雍容,只道:“是我这个做主母的管教下人不利。” “哎呦,可别说什么管下人不利了~”慕容临满脸的阴阳怪气,“我看大嫂可把府内管理的井井有条。说来这慕容家没分家,还有个一二三房呢~这府内下人,怎么都跟大房奶奶家里的一样?” “有问题直接大把的下人来了二房的院里质问?” “我院里这姨娘和姑娘,得罪了大奶奶,竟是连命都要保不住了!叫个丫鬟两次三番的来威胁我姑娘偿命!” “二弟!”沈氏低声叱道。 “老二!”老太太也不满叫道。 慕容临撇了撇嘴巴子,“反正这事儿我们家姑娘平白被冤枉了,说破天儿也得给我们二房一个交代!”又故意放大声音,“要不旁人还以为我们慕容家就一个大房呢!” “月儿,你说是不是?!” 慕容月一向对这爹没什么好感,不过这种场合却是难得配合起了他。 “是啊~今儿我可受伤不轻呢~”慕容月揉了揉手腕子,“方才打人打的手都疼了~这医药费花出去又是大把的银子~” 慕容临眼睛一亮:生这女儿虽然不讨喜,却是比他那儿子上道多了! “哎呦,我的乖女儿啊,来爹看你的手!怎么就肿成这般呢~” 父女二人对台唱戏,沈氏气的攥起了帕子,一旁老太太叱了一句,“好了老二,就别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了!” 慕容临叫亲娘叱骂,心里不痛快极了,却也只能闭上了嘴。 老太太目光又看着沈氏,语气不好道:“袖儿和陈平都是你的人,你说怎么处置罢。” 沈氏当即松了一口气,老太太这意思就是不纠她的责了,当即便道:“这二人私下里做这种事儿还险些害了条人命,自然是轻饶不得!” “只是老太太,袖儿的娘是我外祖母跟前伺候的,陈平又是家里几代跟下来的家生子了。到底没出人命,我想着一人打他们二十大板,如何?” 打二十大板,也得半条命,老太太点了点头。 一旁却传来了一声嘲讽至极的嗤笑,老太太拧眉,“三丫头,你是不满吗?” 慕容月道:“哪里敢啊?” “毕竟是处事公正的大奶奶。” “人是我杀的,我便要被送去庄子里,或是终身禁闭。人是我姨娘杀的,便是五十个板子要去命。人是大奶奶跟前人杀的,就二十大板,小惩大戒?” “原来这慕容家,主仆分别这般明显啊?” 慕容月勾唇,“不愧是五朝元老,簪缨之家!” 这几句话却是叫沈氏再也无法维持面上的从容,一双眼睛分外怨毒的看向了慕容月。 “到底没出人命,你小姑娘家家的可心思不要太毒了,”老太太焉知今儿的事儿或许有沈氏的手笔,但一个庶女岂能和慕容家名声相提并论。 又冷哼一声:“今儿到底是二房受了委屈,郑嬷嬷的事儿老身便也不同你计较了。” “就照大奶奶说的,袖儿和陈平各打二十大板!一人扣半年的月钱。” 袖儿早被陈平媳妇打的满脸轻肿,话也没说出来就被拖去打板子了。 她目光希冀看着沈氏,沈氏却摇头避开了目光,出这样的事儿袖儿这丫头彻底是废了。 “一大早的,竟是些晦气事儿,”老太太说完之后双手合十,“看来今儿早上要多给佛祖上些香了。” “大奶奶,跟我一起去吧。”老太太道。 沈氏连忙唉了一声跟上,瞧着人都走了,慕容临目光落在慕容月身上,倒是罕见露出了笑:“颇得你爹真传,颇得你爹真传!”然后才笑着离开。 满院子的下人同来时那样,很快又散的一干二净。 “还真是……一出好戏啊……”刘姨娘忍不住道,又嫌弃无比,“真是晦气,两个扒灰的把人弄到我的院里来了。” “不行,我得去摘些柚子叶,省的这些日子晦气总上门来!” 刘姨娘走了,翠兰忍不住大着胆子询问,“姑娘——不是说今儿要死人的吗?他没死啊?”那刘文海还活的好好的啊! “他会死的。”慕容月笃定勾唇。 翠兰觉得说这话的三姑娘,就像个勾魂使者,冷不丁就打了一个哆嗦。 —— 小佛堂内 “那刘文海你得处理好了,别叫家里的事儿传到外头去。”老太太道。 沈氏垂头,“媳妇会处理好的。” “呵——”老太太眼睛闭上,“你要真处理的好才行。” 沈氏的脸顿时难堪不已——今天被打的是翠兰和陈平,可焉知打的不是她大奶奶的脸面!!! “二房这回是受了委屈了,不过老二那儿你贴补他些银子就好。”老太太吩咐。 沈氏称氏,老太太手中佛珠停了下来:“三丫头那儿……瞧着是个不受教的……”想了想,“罢,你先下去吧,也叫府里的下人别瞎说。” 沈氏都应了,这才垂头出了佛堂。 一出来她便恨恨锤在墙上,锤的脸色狰狞,“这贱丫头!” 柳妈妈忙是道:“夫人别伤了自己的身子!” “她是故意的!故意说那句话的!”沈氏无比笃定这是慕容月的圈套,可后来她们竟是一步步按着她的圈套走去了! 现下沈氏竟不知是该去想她蠢,还是那丫头太精明,一步三算! 可无论是哪个,都叫沈氏心里气的呕血。 ------------ 第33章 三妹妹当心别倒霉遇上马贼 佛堂内 老太太叹了口气:“这沈氏,表面上装的再雍容大度,内里还是那般的小肚鸡肠,不堪大用。” “那老二家的也是个不成器的,原是想抬举她一把,却不想如此的小肚鸡肠。” 一旁心腹道:“奴婢总觉得今儿这事儿透着古怪?大奶奶掌家十多年了,从没有过这般的时刻——回想起来,好像就是从三姑娘摔下来那会儿开始的。今日会不会——” 老太太冷哼着抬眸:“诡计多端,是个不受教的丫头。” 又闭上眼,“阿弥陀佛,且看看以后吧。” —— 刘文海的尸体,次日从慕容家的后院没声息的抬了出去。 翠兰捂着嘴一路小跑回了房内,她怕的要死! “怎么,尸体那般恐怖?”慕容月正在调制一份新香。 管香料是好的坏的,调香的动作总归是优雅的。 翠兰摇了摇头:她害怕的,哪里是那刘文海的尸体啊! 而是分明什么都没做,却彻底弄废了袖儿,弄死了刘文海,又狠狠打了大奶奶脸的三姑娘! 她心中害怕,却又忍不住问,“姑娘您……您到底是怎么做的?”她整日跟着她,没瞧见三姑娘做什么啊? 慕容月唇角微勾,纤白的手指将一旁的丁兰举起,没一会儿汁液从她手中滑落滴入香中:“这世上的味道真的很奇怪,明明奇香无比,融入这么一点儿丁兰却能臭不可闻。” 翠兰听不明白,只能摇了摇头。 慕容月目光又落在了手中的香饵上,能省着动手自然是省着,就好比慕容清身上那令沈兆霖发狂的香料。 就好比袖儿和陈平那偷情时那神志不清的香料。 将香料放下,又想起什么,慕容月问,“二娘那里可有信儿传来?” 翠兰道:“这些日子奴婢不曾出门,门房看管的有些紧。”毕竟府内刚出了这样的事儿,临阵磨枪,无论如何规矩都是要整一整的。 慕容月点了点头:“过几天去看看。” 翠兰正要应下,却听嘟囔声从一边儿传来。 是刘姨娘自厨房提着蒸好了的粽子回来,边是心疼的计算着:“花蜜二两银子,这个月的丝线还没买,才刚开头就去一半儿了!” 慕容月无奈摇了摇头。 刘姨娘也瞧见了她,忙是招手,“乖乖~你要吃的蜜粽姨娘蒸好了,快来尝尝~” 刘姨娘厨艺天分颇佳,又得了慕容月这老饕餮的方子,做出的蜜粽自是美味佳肴,比起从前宫内御厨手艺都不差半点儿! 糖和糯米充分搅合在了一起,甜而不腻。那包粽子的粽叶也是刘姨娘自己晒干处理过的,入口之后天然的清香粘糯。 慕容月连吃了三个都觉不够,还是叫刘姨娘应给拉了下来,“行了,好吃也不能多吃!” “又不是好克化的东西,当心闹肚子。” “姨娘这手艺这般好,若是去外头怎么着都得是个大厨!”慕容月捧着小脸,对自家亲娘如今她嘴可甜。 刘姨娘捂着帕子一笑:“个小甜嘴,说,还想吃什么?” 慕容月笑着说没有:“怎舍得累着姨娘?不过姨娘手艺这般好,怎么没想着自己去开个铺子?定然生意火爆,赚金赚银。” 刘姨娘便点她的鼻子,“做生意哪儿那么容易。我是个姨娘,平日里又出不了几次门,可不放心把银子交给旁人。” 毕竟钱捏在自己手里放心,再说了,“怕是钱还没挣着呢,就叫你个小饕餮吃完了!” 不过姑娘既提到这儿,刘姨娘也有些忧愁。 大房前儿送了不少赔礼过来,可那也不是金山银山——实在是闺女如今太能花了,旁的不说,那香料钱不能省,日后还要学茶艺,都是费银子的! 老本不能动,尤其是女儿饭量还渐长了,亏什么都不能亏嘴啊! “唉……” 她是个一根直肠通大脑的,什么都写在了脸上,慕容月摸了摸鼻子。 目光又落在了盘上那还晶莹剔透的粽子上,突然道:“姨娘,明儿你再给我蒸些粽子罢。” “行,爱吃就给你蒸!” 母女二人这头和乐,翠兰从屋外小跑了进来,“姨娘,三姑娘!外头柳妈妈过来了!” 刘姨娘一听就蹙上了眉头,要说以前她总盼着大房奶奶关照呢,现在却也隐约知那沈氏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了? “又怎么了?” 柳妈妈并着几个丫头走了进来,手中托盘上放着衣裳和首饰,略向刘姨娘和慕容月行了个礼之后才开口,“明儿就是端午了。清河郡王刚刚回京,端午节便在黄山上作宴,也给我们国公府发了请柬。” “大奶奶叫我来给三姑娘说声儿,明儿可万万别失了礼数。” 这才退开。 刘姨娘拿起那请柬,脸上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好事儿啊姨娘?”慕容月故意逗她,“怎么不乐了?” “去你的!”刘姨娘轻掐了她一把,“这天底下哪儿有白掉馅饼的~”这道理她现在可吃的明白! 大房前些日子刚在她们这儿失了体面,扭头就送来这烫金的请柬?怎么看都不合常理啊! “想那么多作甚?”慕容月拿过那帖子,“左右拒不得,还不如想想明儿宴上有甚么好吃的。” 刘姨娘本身就不是个懂得藏拙的,加上本就得罪了大房,慕容月这么一说她干脆一拍双手:“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还不如想明儿给你怎么打扮!” “那慕容清生的寡淡,就是穿金线绣的裙子也比不上我姑娘半分!” —— 次日不过清晨,护国公府的姑娘们便要出门了。 一来府内和黄山的距离有些远,二来则是夏天日头晒,都画了精致的妆容,若是叫太阳晒的花了未免就不美了。 去黄山的姐妹三人一齐出府准备上马车。 慕容迩一见慕容清不禁感叹道:“大姐姐今日光彩格外照人!” 如何能不照人啊? 慕容清身上的裙裾都是以江南最名贵的丝绸缝制,以黄金缴丝作为绣线穿插其中,早起薄薄的阳光轻晒在她身上,丝线反光,远看自是无比的美轮美奂。 慕容清勾唇,扭头却见一抹藕荷色的身影踏入府外。 慕容月着一身藕荷色衣裳,脸上妆容未施,头上一串精巧的红玛瑙流苏垂下,衬的那一张小脸也清透无比。 慕容清却是笑容越淡,她今日无比郑重做这般打扮,这该死的慕容月!!不仅叫她一拳打个没趣,反而,反而—— 慕容清心中恨得咬牙,却不得不善解人意道:“三妹妹穿素淡些也好,到底是被退婚了的,太招人眼恐怕会伤了你的面子。” 慕容月挑眉,勾起自己一缕长发:“可妹妹觉得,太招人,总比没人瞧好,你说呢?” 慕容清指尖儿掐着手心,扭头就上了马车。 慕容月也上了马车,翠兰拿着一把伞和小包袱跟着她上去了。 “路上还远,三姑娘若是饿了,我这儿有姨娘给带的点心?” 慕容月摇了摇头,山路总是不好走的,马车晃荡,她闭目养神。 也不知走了多久,却见前头慕容清的马车帘子被掀开,她眸子瞧了过来,神色恶毒开口,“去黄山上路途遥远,但愿三妹妹一路平稳。可别遇上了马贼之类的!”说完便狠狠放下了帘子。 ------------ 第34章 大侠请留步 慕容月漆黑眸子睁开,似闪寒光。 不过片刻,马蹄声夹杂着呼啸声蜂拥而至。 前面慕容清和慕容迩的马车疾驰离开,慕容迩透过马车的缝隙中,看到了数十个骑着高头大马拿着砍刀上过去的马贼! 还算美丽的五官忍不住泛出惊恐来:“大,大姐姐!三妹妹,她!” 她真的遇上马贼了!!! “快,快停车啊!”慕容迩快速吩咐着外头的车夫,“这会儿还上什么山,快回国公府!” 车夫却丝毫不停,慕容迩心里又急又怕,却是慕容清不耐烦的挥了挥扇子,“你急什么?” “大姐姐你!”看着慕容清这般神色,慕容迩脑袋中忍不住有了一个恐怖的想法。 “区区一个庶女罢了!三番四次惹到我的头上,我就让她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慕容清的面庞泛出恶毒的神色。 青龙帮的马匪各个残忍凶狠,慕容月这般姿色落在他们手里恐怕是要玩烂了,等玩烂之后再毒哑毁了容,随意扔去哪个青楼里。 慕容迩见她这般神色,不禁惶恐害怕。 慕容清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温和一笑:“二妹妹你怕什么。是三妹妹不乖,你和你姨娘素来乖巧,这我和母亲都是知道的呀。” 慕容迩僵硬的挤出了一抹笑容,再也不敢回头看马车后的场景。 —— “轿子里的姑娘,出来罢!!!”外头马匪大声喊道。 “自己个儿出来,否则我们就要射箭了!”话落便传来了无数的哈笑声,他们像是在逗弄猎物一般,逗弄慕容月。 却在这时,一双看上去素白纤弱的手揭开了轿帘,紧接着少女白皙到近乎透光的面庞露了出来。 挺翘小巧的鼻头,樱花一瓣粉嫩的唇,搭配如同描画过的乌黑眉眼,这般的美丽灵动叫一帮子糙悍的马匪看的合不拢嘴。 “大哥,赚了赚了,真是极品美人儿!!这个我要了!”跟在最前头的马匪焦急道。 却被他大哥狠狠敲了脑袋:“你要你娘个头!!!” 说实在的,看到是这样的美人儿,即便是马匪头子也有些心动:还未及笈就已如此出挑,可见日后成人会是多么的国色天香。 可谁让幕后那人,要她生不如死呢?! “玩玩可以,玩完了谁都不许保她!”马匪头子手一挥,手底下人顿时疯了似的朝慕容月涌了过去。 慕容月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手朝着靴子里的短刃摸了过去。 “扑哧!” 然在她动手之前,一道利刃却是直接戳破了眼前马贼的胸膛,他不可置信的朝一边偏倒了过去。 “跟着我!”喑哑粗重的声音响了起来。 慕容月眸光抬起,眼前人着一身黑衣,巨大的黑色幂篱戴在头上,将面容和脖子上的一截肌肤遮盖的完全。 “呆什么呆!”黑衣人见慕容月只是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还当她吓呆了。 轻斥一声之后,便伸手将她带了过来。 他手持一柄软剑,即便是带了慕容月这个拖油瓶,也杀的一帮马匪如同丧家之犬! 所过之处鲜血四涌,跟不要命的马贼搏斗,自是用不了什么好看的手法,黑衣人顺手便剁下了一个朝怀中慕容月动手的马贼头颅。 断头之后鲜血横流,迸溅了二人一身。 慕容月头颅轻垂着,这般浑身浴血,实在令她熟悉,也叫身体里的某些记忆躁动不止。 黑衣人却觉得她发抖,轻声道:“若是害怕就闭眼。” 目光对上那些马贼,又叮嘱一句,“搂紧我的腰。” 便又带着她杀了过去。 他八尺近九尺的身高,足足要高慕容月这十二岁的小女郎半身,自是游刃有余。 青龙帮的马匪们虽是打家劫舍比起一般的马贼不要命,但哪有真不惜命的,眼看绝无胜的可能性,便一个二个要弃刀逃走。 黑衣人一手拔下慕容月簪发的金钗,用力朝前甩去,直把那逃走的两个马匪弄了个对穿。 而后放下了慕容月,拿起剑来寻那没死透的再补上一刀。 慕容月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因簪发的簪子叫人拔了出来,她一头乌黑的青丝垂落在洁白的面颊上,脸上是方才战斗时不甚洒落在脸上的血液。 三色交织下来,她平静的眸光的目光朝前看去。 那黑衣人把方才用她的金簪拔了出来,随后又毫不在意的往怀里揣,“想来这玩意你日后也不敢戴了。是个足金的,当我今儿救你的报酬了。” 慕容月目光看着他。 黑衣人嗓音喑哑,“你不必害怕,这附近再没有马贼。” “你是谁,为何来救我?”慕容月上前仰头,似乎要从那幂篱底下看清这黑衣人的脸一般。 黑衣人嗤笑一声:“爷今儿心情好,路见不平了!” 说着用衣摆把那刀刃一擦,人就要走。可却没想衣角还被人纠着,那小丫头仰头看着她,水葡萄一般的眼儿,脸上那道道血迹怎么看怎么叫人心疼。 “你是谁?” 黑衣人垂下半身,搁着那黑纱,两人几乎脸贴脸,“怎么,你要对爷以身相许?” 慕容月眉眼微动,忽而一笑,霎那间美的似山花绽放,她再靠近黑衣人,黑发因她的仰头垂落在脑后:“大侠,以身相许,是这样吗?”她唇微上扬,竟似要亲过去一般。 黑衣人愣了下,看着那娇媚如樱花的唇,第一时间竟不忍推开。 好在一股风吹过,遍地尸体的恶臭和血腥也传了过来,他霎那间清醒过来,随即恶狠狠道:“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爷才看不过!” “爷们闯荡江湖救了那么多女人,要是救一个娶一个爷得娶多少房姨太太!” 慕容月垂首,黑衣人似乎听到了她的哽咽声,“你——” 话音一落,却是慕容月突然伸手揭开了他头上的幂篱,然而她怎么都没想到,那幂篱底下——竟是张鬼面面具,除了瞳仁连眼睛轮廓都瞧不见。 藏得真深啊! 黑衣人离她远些,又哑声道:“你在此处等着吧,想来过会儿清河郡王的兵马会搜寻来。” 说完扭身就走,却听后面传来声音,“大侠,且等等,我还有句话要说。” ------------ 第35章 你腰真细 黑衣人略微顿足,慕容月抬起步子,慢慢走了过去。 她脚尖踮起,似是想凑近他耳边说话,但实在两人身高差距过大。 黑衣人见状,竟也莫名的半弯了腰,慕容月唇靠近他耳边,轻声道:“大侠……你腰,真细。” 从那面具中仅能露出的一双眼都能瞧出黑衣人的震惊,他慌忙后退了两步,然后急速的走开,脚步踉跄到竟险些摔了一跤。 “扑哧……” 身后隐约有女子笑声传来,可黑衣人不敢再回头,快速隐入了丛林当中。 慕容月含笑的眸子送他离开:她辨人可完全不靠一张脸呢? 要说男人的腰,她之前也摸过一次,正思忖着。 此时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慕容月扭头看去,两三具马贼的尸体叫一双血手从底下推开,紧接着那人大口的喘着粗气,正为死里逃生而庆幸。 “还好老子会祖传的龟息功夫!” “他妈的,装死真不是人干的事儿!” 话音落又想起什么,他一双眼睛抬了起来。 此时正是盛夏,黄山之上垂柳被风吹的轻扬,少女着一身藕荷色裙衫,黑色青丝垂落满头,纵然浑身是血却也掩盖不了天然的美貌。 朱砂似的血,反将她肌肤衬的圣洁一般的白。 在这样脏污不堪的环境里,更像是天上人了。 “哈哈,老天爷果然不亏待我!!”那马贼近乎痴迷的目光落在了慕容月身上。 慕容月眉头轻蹙。 他立马抹了下脸,“哈,美人儿!别怕!我才舍不得杀你!反正这些个人都死了!没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美人儿!”他又靠近两步,笑的合不拢嘴。 那一双白牙在满脸血的映衬下显得分外滑稽,“你是我一个人的了!” 慕容月打量着眼前的马匪,片刻后便认出他是方才第一跳出来说话的那个。 “我有了你还做什么马匪,我带你回家,我要下山生孩子!” “哈哈哈!” “你放心美人儿,我虽长得凶但人很温柔!” 慕容月喉中发出一抹短促的轻笑,眼中冷光划过,只一个扫堂腿便将人扫在了地上,“你虽温柔,可我却并不是一个温柔的人呢~”而后手起刀落,断他一臂。 马贼因剧痛发出凄厉的哀嚎声,却如何都爬不起来。 她一脚踩着那马贼的脸,一手抽出短刃比在他的脸上,“你说我这刀若是割喉,你那祖传的龟息功还有没有用?” 她垂头笑,此刻哪儿还有圣洁样子,简直就是那要命的修罗! “谁派你们来的?” 马贼边是哀嚎边是道:“我不知道……” 慕容月刀比着他的脖子,似乎在思忖从哪里下手更好,那马贼连忙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就听大哥把接头的人叫六爷!” 得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之后,慕容月又硬生吩咐,“看着我的眼睛!” 那马贼应声去看她的眼,而后便溺毙在一片望不到底的璀璨星空中,“今日黑衣人来救我,你的胳膊也是被黑衣人斩落,知道吗?” “是。” 马贼呐呐的。 慕容月收回了脚,正想擦拭刀刃,却突然眼神一顿:糟糕。 她四处一看,快速骑上了那些马贼遗留在这里还没跑的马,按着地下隐约可辨的足迹朝着一个方向猛追了过去。 —— “呜呜——”翠兰几乎是绝望的哭着。 方才三姑娘突然叫她下轿子回府,她还不知为什么。可谁想才走了没多远便瞧见无数的马匪包圆了三姑娘的马车! 翠兰哪儿见过这般的阵仗,还来不及高呼让府内人护驾,便见前头大姑娘二姑娘的马车先跑了。 “这丫头瞧见了,也不能留,把她处理了。” 翠兰隐隐听见了一道冷漠的声音:竟是那在大姑娘跟前伺候的,从前跟她亲如姐妹的蔓菁!! 马贼们包圆三姑娘的马车,而留下的几个护卫不仅没有去帮三姑娘,反而直接驾着她走开,而那些马贼对慕容家的这些护卫,竟好像也视而不见一般! “快,且先玩上一把!然后下山找个地沉水就是!” 护卫们争相脱衣服上前,翠兰被一根绳子绑在了椅子上,嘴巴被堵着,任凭手磨破了也挣扎不开。 再如何呼救也只能发出呜呜的哭泣声! 她近乎绝望的看着破庙的天空,被人这样糟蹋,她真想死啊! 可到了这种时候,她竟还是希望有人能来救她——她还有个病弱的弟弟,他才七岁,若没了自己这个姐姐,恐怕活不过一个月。 可谁能来救她,谁能救救她啊? 一滴绝望的泪从翠兰眼角滑落。 “砰”的一声,破庙本就摇摇欲坠的的大门被人撞开,翠兰目光看了过去。 便见三姑娘逆着光,满头青丝瀑布般垂在脑后。 慕容月看着眼前情状和满屋让人作呕的气味,一双黑眸越发沉沉,“真是恶心呐……”她轻声道,那些护卫愣不过一瞬便要上来拿她。 慕容月眼神冷厉,身形如影一般上前,片刻后那四个护卫全都叫斩落在地。 她杀人手段一向干净利落,可眼前这几种人偏是她最厌恶的,便直接挥刀断了几人的手腕脚腕,不断的放着血却不叫几人死的痛快。 而后又走上前割破了翠兰身上绳子,取出她嘴里堵着的秽物。 又把原本扔在一旁的外衫拿起来给了翠兰。 翠兰急忙裹上了衣服,可片刻之后却是忍不住抱着自己绝望的哭了起来。 “哭什么?”慕容月擦着刀柄上黏糊糊的血迹,“我不是来救你了吗?” 翠兰满身的绝望本就无处发泄,一听慕容月这般说,顿时忍不住怨恨的看着慕容月:“三姑娘既来救我为何不早些来——为何,为何要等我被这些人,被他们——”说完又是忍不住的抽泣。 她并非是不感激慕容月,只是在这样的场合,她急需发泄。 可慕容月却凭什么要安慰她,只是冷笑道:“你是什么价值千金的宝贝吗?我便是能提前来为什么要提前来?” “就凭你这无能的狗样子?叫狗咬了一口不敢打狗却敢冲着自己的主人吠吗?”慕容月嗤笑。 翠兰看着她无情的样子,片刻后竟是嚎啕大哭了起来,“你为何要救我!叫我死了算了!” 慕容月手中的短刀扔在她眼前,黑眸沉如水,“我数五声,要么我杀了你。” “要么你拿起刀来,把他们杀了。” ------------ 第36章 三姑娘柔弱堪怜 慕容月背过身离开破庙,开始数数,“一……二……” 四个护卫叫慕容月断了手脚,血液不断的往外流,也知自己是活不成了。 而且对于平日高高在上的几人来说,手脚全断就算是活着日后也是废人了! 想他们平日在慕容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何忍的了那样的落差? 可纵然疼的没了活下去的想法,求生欲却是人的本能。 待慕容月说完这句话之后,即便是没了手几人也是忍不住的用手肘攀爬着想要出去—— “救命!” “快来人啊!” 他们交叠在一起虚弱的喊声在破庙内响起。 翠兰眼睛呆滞看着眼前的几人:不过是眨眼的功夫,方才侮辱她的几个畜生就落入了这样的境地,比起她来说,要可怜百倍! 几人用惊恐的目光看着翠兰,“饶了我吧,我,我再也不敢了!” 他们说着求饶的话,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下来。 这一幕若是叫个心软的女人看见了或许真就饶了他们了。 但翠兰想到的却是方才自己苦苦哀求,这些畜生们却越发作践自己的情态——反正都到这一步了,他们死总比她死要好?! 她又做错什么了?! 翠兰猛地拾起了刀,冲着最前面那人狠狠扎去。 —— 慕容月已经踱步出来,不过片刻便听见里面惨烈的哀嚎声。 四声,一声不多一声不少。 她低头,随意用自己身上的衣角抹了把手上血,心里暗忖:倒也不是个完全没用的废物。 在巨大恨意的支撑下,第一次杀人的翠兰并没有任何的胆怯,刀刀毙命。 然而等推开破庙的门,阳光落在身上,再看见外头静默着的三姑娘之后,她骤然腿就软了—— 方才三姑娘如修罗一般割人手腕脚腕那一幕重新映入在脑海中,再扭头看着破庙内,四具血淋淋的尸体和不知是属于谁的断手断脚乱糟糟的横在各处,直把荒野的破庙衬的如同鬼寺一般。 翠兰不可控制的抖了起来,却并非是害怕。 “人是马贼杀的,知道吗?”慕容月道。 翠兰讷讷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姑娘,您的刀。” 又双手奉上给了慕容月。 慕容月略微擦拭了下刀柄,又塞入了靴中,而后纵身上马,“上马。” 清河郡王应该差不多快来了,若不及时赶回去怕要节外生枝。 翠兰看她这副脸色更不敢耽误时间,爬上了马。 慕容月策马疾驰往前走,为了赶时间她并不绕路,按照脑中规划的直线到方才位置的路线快奔。 “姑娘!前面是山涧!!”翠兰焦急道! 那山涧快一丈宽了,从这儿看都能瞧见那悬崖深不见底,若掉下去恐怕就是两人一马都要去见阎王了! 可慕容月速度却丝毫不放慢,反而略微压低了腰身,马鞭高高扬起,只道:“抓紧我!” 翠兰闭上眼死抓住她的衣角。 然而在马蹄踏入半空之时,她却不知为何又睁开了眼,便瞧见眼前三姑娘衣袂翻飞,一头黑发也叫大风吹的扬起——她半脸的血迹映入眼中,还有那总是漆黑的叫人看不透的眸子。 害怕她吗? 翠兰心中却莫名摇了摇头,她仿佛再也不怕三姑娘了。 —— 一下马之后竟是比方才还要血腥的战场,慕容月一个侧身翻下了马,翠兰则是从马上跌落下来,还来不及呼疼便扭身呕吐了起来! “呕——” 夏天的尸体多搁一会儿都臭不可闻,何况是几十具尸体! 待翠兰吐的差不多了,又发现手里捏了个半软的物什,她条件反射的拿了起来,却对上了马贼死不瞑目的眼神! 是个人头! “啊——”翠兰正要尖叫。 慕容月伸出手指:“嘘——有人来了。” 翠兰立马咬着自己的手背,怕自己尖叫出声,又飞速的把人头给甩了出去。 慕容月趴在地上听了片刻,来的人马列队整齐,非训练有素之士兵不可,十有八成是清河郡王的人马。 “喊救命。”她吩咐道。 翠兰立时高喊起了救命。 大约半刻之后,便听见丛林之外传来高亢的男声,“王爷,她们在这里!” 慕容月低垂着脑袋,装作害怕的样子瑟瑟发抖的和翠兰抱在了一起。 不过片刻后,一个身着郡王常服,长相周正,蓄着美髯的中年男子下马,他看着眼前或是断首,或者是被人拦腰切断,死相各异的尸体,眉头狠蹙在一起。 过会儿又看着尸体不远处瑟瑟发抖抱在一起的两个女子,拱手道:“敢问可是慕容家的三姑娘?” 慕容月害怕的往翠兰怀里缩。 翠兰:…… 她只好开口,“奴婢是慕容家的奴才,敢问您是?” 不等清河郡王开口,一旁人就道:“大胆,这是我们清河郡王,见到王爷还不快行礼!” 清河郡王却是一摆手,“何苦对两个弱女子这般疾言厉色。” 慕容月似乎也终于从惊吓中缓过了神来,抬起一张仓惶的脸儿来,“我……我是慕容,慕容月。” 翠兰:……三姑娘以后可以改行当戏子。 在她抬起脸的瞬间,清河郡王愣了一下,虽知道这样有些不好,可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在了她脸上。 慕容月便有些害怕的缩回了头,往翠兰怀里钻。 翠兰:…… 清河郡王只觉得她像是自己从前狩猎时被吓的惊慌失措的鹿一般,如今怕是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叫眼前的姑娘胆战心惊。 她生的这样美丽,饶是清河郡王语气也放的更缓了,“是本王的不是,未曾想马贼竟肆虐到了黄山之上。” “为捉拿马贼,今日已经封山。三姑娘且和你的婢女在山上的别院暂住一晚,明日本王差人送你下山。” 这般柔弱堪怜的姑娘,想来叫马贼吓得不轻。 今儿就算问恐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清河郡王想。 慕容月浑身的抖意略止了些,低声道:“谢,谢过郡王。” “寻个温顺的马来给三姑娘!”清河郡王温声吩咐。 很快便有人牵来了一头中等身材的枣红色马驹,翠兰扶着慕容月上马。 “郡王!还有活口!”突然有人出声。 那被断了一臂的马贼叫拎了出来,他本昏迷过去了,可那士兵粗鲁的动作让他的断臂剧痛起来,刚睁开眼儿便瞧见眼前一个美丽似神仙妃子的少女叫扶着上了马驹,那瞬间也不知怎的,他竟直扑到了慕容月的马下! ------------ 第37章 一夜好眠 慕容月的脚踝很快被他拿住,她条件反射便想踹过去,可无奈这会儿拿的是个柔弱少女的角色。 倘若这会儿勇武的把人踹走,人设全塌怕免不了被审问一通。 “美人儿!美人儿!我不做马贼了!” 那马贼把慕容月断他一臂的事儿忘了,就记得自己一帮子人都被杀了! 大哥被杀了他还做什么马贼啊,又着急忙慌看着一旁的人,“你们是官差?你们把她给我,我什么都说!” “一晚上也行!” 清河郡王听的蹙眉,“还不怕把他拉下去!” 慕容月则只是害怕的叫翠兰的名字,又装模作样的蹬了几下腿,那自然是蹬不开的。 最后是清河郡王叫了两个人过来拖那马贼,可谁知那马贼使了十成的劲儿,即便剩那一只胳膊一只手却还是拽着慕容月的脚不肯放开。 “废物!没点儿力气吗?!”清河郡王怒骂。 两人越发使劲儿,慕容月足尖用了些力气,那马贼的手总算是从她脚下滑落,却硬生生是带走了她一只鞋! 翠兰眼疾手快,忙是扯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裹着了慕容月的脚。 如今这年月女儿家的脚可叫人看不得! —— 一番折腾之后,慕容月和翠兰叫人送到了山上的庄子里头。 山上的仆妇给二人烧了热水澡叫她们先清洗一下,又备上了干净的衣物。 “郡王爷他们呢?”慕容月轻声问。 那上了年纪的仆妇心疼这可怜的小姑娘遇上了凶恶的马贼,也柔声道:“郡王爷将黄山周围都设了路障,如今去捉那贼人去了。” “三姑娘放心在这里安睡一晚,明儿就能到家了。” 慕容月点头,那老仆妇起身,“有什么需要的,喊一声就好,老奴在耳房呆着。”耳房便是主子们住的房间不远处的下人房,为方便伺候主子。 慕容月点头,老仆妇躬身退下。 翠兰自己简单的梳洗了一下,换上了干净的里衣之后便来伺候慕容月。 在外也不便沐浴的时间太长,二人都是将身上血腥洗了干净,又揉了把头发了事儿。 “这郡王府的衣裳,当真是不凡”,翠兰手中托举着一件明黄色的华贵衣衫,但看绣制和工艺便见不凡。 然最不凡的是旁边的一双绣鞋,两只尖角上竟都镶嵌了一颗拳头大小的东珠。 单这双鞋恐怕就能在京城换个几进的大宅子了。 慕容月对那衣裳不感兴趣,“待回了家把这两颗东珠摘了给姨娘。” 翠兰:…… “郡王会不会怪罪?” 慕容月:“这东珠上又没郡王府的刻制,想来是在外定做。”再说了,清河郡王治理的清河郡一向富庶,为人也是顶顶大方,岂会要送出手的东西。 翠兰只能答应,半跪着正要伺候她穿上罗袜。 便见那白皙如玉的脚背上竟多了一道分外鲜艳的红痕。 “呀,姑娘,你脚背破了!” 慕容月垂头,目光也落在了自己脚背上,眉头烦闷蹙了起来,“今日那个马贼抓的。” 今儿就该砍了他两只胳膊。 “我去给姑娘拿些金疮药,这抓痕不浅,不处理怕是会留疤。” 天底下哪有女儿家不爱美的,慕容月原本想蹬上袜子就不管的,但一听可能会留疤,还是任由翠兰找来了药均匀抹在了脚背上。 上了药再收拾完之后,天都已经黑了,那衣裳倒也不必再穿了。 “看样子要下雨了。”翠兰看外头又黑又沉的天。 慕容月半撑在小塌上闭目养身,一头半湿的发从手侧垂落,衬的露出的手腕莹白。 翠兰突然想到了什么,“姑娘……那破庙,会不会留下什么痕迹啊?” 慕容月半天都没有回答她,翠兰险些都以为她睡着了。 却见塌上那人闭目开口,“便是有什么遗漏下来的,一场雨之后就什么都不剩了。” “再说,谁会觉得一个柔弱少女能杀护国公府四个男护卫?” 翠兰:……柔弱少女,三姑娘,您确定您说的是您自己? “熄灯,睡吧。”慕容月道。 放下来撑着脑袋的手,扭头便抱着枕头睡了。 翠兰犹犹豫豫开口:“姑……姑娘,可以不熄灯吗?” “不不不,就留一盏小灯就行了!我坐在桌子旁边给姑娘守夜!”她今日无论如何是不敢睡的。 慕容月眸子睁开,落在她身上,而后似是不耐烦的扭过身,“好。” 翠兰的心放了下来,将屋内的灯熄灭了大半,自己只在桌上点着一只不甚明亮的蜡烛。 四处都是黑的,一寂静下来,她脑中就莫名想起今日破庙内发生的事情,仿佛随时随地四周会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抓走她! 恰在此时外头响雷,翠兰猛地惊吓起身,顺势将桌上的烛台个给弄倒了。 而床榻之上,原本还沉眠的慕容月猛的睁开眼,手已经摸到了床侧的匕首,那眸光再黑夜中竟似狼一般,“怎么回事?” 翠兰对上她乌黑的眸子:“我……我不小心弄翻了烛台……” 慕容月目光扫了一下,蹙眉,“别再吵我。” 半夜睡得正香叫人吵起来可不什么好感受,翠兰忙不迭点头,又做了个封嘴的姿势。 慕容月复又躺下睡了。 分明是叫姑娘给凶了一通,翠兰却反而没之前那么怕了。 那可是三姑娘啊,她狠辣又有本事,怕是阎王爷也不敢从她手里头抢人罢? 怀着这样的想法,翠兰竟是趴在桌上,慢慢睡着了。 —— 慕容月后半夜好眠,一直到次日清晨。 “哎呦喂!大统领,松手松手,是我啊,你看看我是谁?!” 外头一声极其高亢的男声响起,“哎呦,别别别,疼!!!” 屋内慕容月方才在翠兰的伺候下梳好了头,听到外头的声音后,便和翠兰以及耳房伺候的老仆妇一起朝着声音发出地走来。 便见她们屋门左边,不远处的廊下,有个身着铠甲的高大男人,将一个身上穿红戴绿,颜色异常鲜艳的年轻男子扣在了台阶上! “大统领,是我,秦无夜啊!” ------------ 第38章 姑娘昨天一晚上都没睡好 被秦无夜叫大统领的男人约莫二十五上下的样子,身高足八尺,面容俊美,浑身气势冷寒若冰。 “昨日午间郡王分明已护送众人下山,你为何逗留山上,说!”大统领都寒冷声质问。 秦无夜不过一个纨绔公子,叫他牵制的嗷嗷叫,“小舅子小舅子!疼疼疼!” 都寒并不为所动,只道:“快说!” “昨日听说山下闹马贼,说有个长相似天仙一样的姑娘将那马贼迷的五迷三道的,逃跑都不肯逃跑,临走时几个将士抓都带不走,硬生生拽掉那姑娘一只鞋!” “听说那姑娘被郡王带到山上安置,我就想知道那姑娘生的多美!” “真的真的小舅子,我就是看看热闹!” “徐……徐大公子,应天可以为我作证!!” 秦无夜话音刚落,自走廊尽头便又出现一抹暗红色的衣角,不是那浪荡子徐应天还是谁? 他步子懒散走了过来,那廊外的风带来些许桃花洒落在衣襟上,他轻笑开口,“怎的,知好色慕少艾,人之常情,大统领不许?” 都寒面色一冷,一把将秦无夜推了出去,低声骂一句,“无耻之徒。” 秦无夜踉跄的朝徐应天的方向走去,正满口嘟囔的揉着自己的胳膊,抬眼却瞧见了对面不远处的三人。 他眸子半眯,上次与徐应天在护国公府的园林是见过那三小姐的。 可男女有别,人既在那亭子里休息他们自然不敢靠的太近,二来嘛……你在人家院里钓人家老太太养的福鱼,哪儿敢叫主人家看到的。 因此那日不过惊鸿一瞥,看轮廓只知是个极为漂亮的小姑娘。 如今方觉惊艳二字——什么叫惊为天人,怪不得那马贼如此~ 都寒见秦无夜这厮举动奇怪,也忍不住后退看去。 便见少女身着一身鹅黄色华贵裙衫,因还未及笈的缘故,满头青丝半绾成髻,一半儿柔顺垂下,金灿灿的步摇于两侧熠熠生辉,配一双点漆般的眸子,朱红的唇。 再加叫上蹬的那双珍珠绣鞋,说是人间富贵花,不外如是了。 都寒忙是垂下了眼。 “美人——我见过你!”秦无夜惊喜道。 慕容月黑眸流转,有些害怕的后退了一步。 “岂敢放肆!”都寒见状直接又把人扣了起来。 秦无夜疼的再度哀嚎起来,“小舅子,小舅子,别别别——” 慕容月跟前伺候的仆妇便道:“三姑娘莫害怕,这是朝廷的禁卫大统领都寒。为人最是刚直,老奴前去打听下出了何事?” 慕容月点头。 都寒耳力佳,自听见那边的声音,便垂头道:“本将今日奉命来黄山捉拿贼人,本想上别院来打听消息。谁知进了门便看这人探头探脑的爬墙要进门内,这才一举将其拿下。” 秦无夜哀嚎道:“什么爬墙,我分明是正大光明进来的!” 都寒手中力气放大,“宵小之徒还敢妄言!” 他平日最厌这些酒囊饭袋,尤其秦无夜这废物,不过仗着出身尚可便娶了他温柔娴雅的姐姐,他越废物都寒就越气! “美人儿——”秦无夜疼的可一点儿赏美之心都没了,“不不不,三妹妹,我真没有恶意啊!你叫大统领放了我罢!” “应天,对,徐大公子那是你义兄啊,三妹妹,我和你义兄是一起的!!” 一旁都寒蹙眉望着慕容月。 慕容月红唇轻咬着贝齿,行了个标准的闺秀礼仪,才轻声开口,“大统领,我相信秦公子没有恶意。” 又看一旁的徐应天,乌黑的眼睛带着一丝纯真,“应天哥哥是我的义兄,想来二人是担心我才会过来看我的。” “对对对!就是担心,就是担心!!”秦无夜忙道。 都寒蹙眉,他平日并不关注京城的流言,也不知什么时候徐应天多个义妹。 可见她已经柔声求情,便就放下了对秦无夜的辖制。 “多谢三妹妹,多谢三妹妹!”秦无夜拱手道谢,这下是一点儿不敢放肆了。 都寒道:“再下审问犯人,听说昨日马贼横行时,姑娘被一个黑衣人所救——” 他才刚开口,慕容月陡然脸色大白,浑身止不住的发抖,低声叫着翠兰的名字。 翠兰忙是拉着姑娘的小手不断安慰,“好了姑娘没事了,我们已经得救了!” 又略微抱怨似的看着那都寒,“大统领,我们姑娘昨日经了那般场合,昨儿又是一晚上的噩梦未得安眠,受了好大的惊吓呢~” 都寒见她面容苍白娇躯微颤,心下也有些后悔。 可毕竟查案是他职责,只能拱手:“末将失礼。” “只是三姑娘,那马贼肆虐害了太多的无辜百姓。那黑衣人虽救了三姑娘,可手段残忍凶戾,我们还在山脚下的破庙发现了慕容家几具护卫的尸体。” “并不像是马贼所为,是以为了案情大白,若有什么消息,还请三姑娘如实告知。” 慕容月只得强撑起来,“我是……是见过那黑衣人,只不过他戴着幂篱,我看不清他的脸。” “那身形呢?声音呢,他有多高?”都寒问,“朝哪个方向走了?” 慕容月摇头,片刻后大颗泪珠垂下,“我……我真想不起来了,大统领……对,对不起!” 倒是秦无夜都看不惯了,“小舅子,我说你这就过了!” “三妹妹昨儿才遭大难,你今日就这般审问合适吗?” 都寒冷眼看着秦无夜:“那你说何时合适?” 秦无夜生怕他又来擒拿自己,忙是多躲在了徐应天身后,“你好歹,好歹容她缓上个两三天啊!你瞧她如今这风吹就倒的样子,能问出个什么才怪!” 都寒看她脸白如纸的模样,怕是自己真吓了这柔弱姑娘。 便后退两步,“是末将之过。” 此时一旁小兵来他耳边禀告了些什么,都寒黑眸微沉,目光又落到那纤弱的身影上,素来冰冷的声音竟不自觉柔和几分,道:“末将正要下山,三姑娘若要回府末将可送您一程。” “你送什么送?”秦无夜道:“你一干禁卫军送人回家,人还不定以为三妹妹——”话说到一半儿就不说了,秦无夜干脆道:“三妹妹,我家马车就在外头,我送你回府吧?” 都寒冷眼看他:这厮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两人都看慕容月,慕容月轻声道:“谢大统领和秦公子照料。” 她咬着唇:“还是叫我义兄送我回家,否则怕引起旁人议论,也不耽误大统领查案。” “应天哥哥,可以吗?” 徐应天流转目光与她对上。 ------------ 第39章 但愿你一日比一日痛苦 “有何不可。”徐应天唇角勾起。 —— 护国公府 在得知因为马贼的事情不仅惊动了清河郡王,连带着禁卫大统领都寒都出动了。 慕容清也并非不紧张,但这份紧张又不足以和慕容月再也不能回府碍自己的眼媲美,再者说了,就算调查又能调查出什么? 马贼肆虐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了,难不成还能查到国公府头上? “娘,慕容月那小贱人再也不能回来,我想作个宴高兴一番?”慕容清凑在沈氏跟前撒娇。 沈氏道:“你妹妹才出了事儿你就设宴作乐,你生怕人不怀疑我们?” 谁知慕容清振振有词呢,“咱们又不知道马贼的事儿?再说了,我那赏珠大会是早都说好了,为着之前的事儿都推迟了个把月了,若在推迟就要得罪云禾郡主她们了~” 沈氏不知道为何今日心总古怪的跳,实在是不耐烦应付她,便道:“随你好了。” 慕容清高兴应了一声,便叫了下人去广发宴帖。 而彼时慕容月却已和徐应天正在下山。 从山庄往下有一路是不好坐马车的,二人便只好步行。翠兰同徐应天那小厮板凳跟在后面不远处。 “你这名字也太奇怪了吧,怎么叫板凳啊?” 板凳不过七八岁,挠了挠头,“我家公子说他出门能坐着绝不站着,最不能离开的就是板凳了。” 翠兰扑哧笑了一声,“那和我家姑娘蛮像的。” 她们姑娘除却早起练功时,懒的时候直叫姨娘气的跳脚。 板凳咦了一声:“三姑娘吗?我看她顶顶端庄的。” 翠兰便察觉自己口误,再不说什么了。 又看着眼前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下,心想着:若说看面容上的般配,不看凶煞的手段,那三姑娘称的上是观音相貌,而徐公子呢?不看浪荡的性子,那是天人之姿。 除却徐大公子这年纪稍大一些之外,当真是绝顶般配了? 姑娘当时怎么想的? 但若那徐将军晚回来一会儿,这庚帖一合婚事怕就成了! 可转念又一想,除却脸之外,这浪荡子功不成名不就,纵然出身比三姑娘好那么一点点,又哪里配得上她? 翠兰的想法前面二人却无从得知。 昨日下雨,山上当然积水不少,徐应天身高腿长,大步就能迈过一片水涧。 慕容月提起裙角,方才想跳过去,他已经伸手,“三妹妹今日这般淑女打扮,倒不如淑女到底。”而后伸出自己的脚放在那水潭中间,他穿的黑靴,水潭刚刚好没过他的足底。 慕容月见状放下裙角,精致华美的绣鞋踩在他靴子上。 “三妹妹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呢?”在她过去时,徐应天轻声道。 慕容月脚尖一个没踩稳,险些跌倒,徐应天忙去扶她,慕容月却已经抱住他的腰肢。 徐应天垂头:“三妹妹,你这算投怀送抱?” 他虽然有个浪荡名声,人却十分规矩,手虚虚搭在她的腰间罢了。 慕容月抬头,盈盈目光与他对上,而后勾唇:“应天哥哥这般容貌,哪里算我投怀送抱了呢?” 徐应天:…… 调戏他? 徐应天一把将她拉的离自己近了些,他人生的那般高,慕容月也被迫踮起脚来,见他薄唇微动:“你这般搂着哥哥的腰不肯撒手?是觉得我的腰比起脸还叫三妹妹流连吗?” 慕容月乌黑的眸子勾的如同一轮弯月,“楚王爱细腰,是以楚宫中无论朝臣还是妃子都以纤腰而自傲。可我觉得那是因为楚王不曾瞧见过应天哥哥的容貌?” “否则单脸就够痴迷一辈子了,何苦愁那腰肢的粗细?” 徐应天到底没能扛得住,耳尖忍不住红了起来。 又快速收了手,“婚事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害了你的名声。” 他道:“三妹妹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但若我能做到的必定答应。” 慕容月唇角勾起,“原来应天哥哥也知道那日大庭广众之下说要娶我,后又退婚是害了我的名声?” “既没本事做到的事,出口之后在被人追回来,不觉可笑吗?” 若放往常徐应天早该怒了,可偏偏他这般行事害的是女儿家的名声,正要说什么。 慕容月再度开口,“可我不怪应天哥哥你。” 徐应天抬眸,她笑颜灿烂如花,“说到底我作弄你在先,害的你落了水。” “如今算无巧不成书,而我得了个神仙似的哥哥。” 她如今笑容嫣然大方,徐应天却莫名想起那日湖中她冰冷绝望的神情,想起雅集无人时她的狂放……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的她? “公子,姑娘……”却是翠兰探头探脑的上前,“马上要到山下了,虽说你们有兄妹之名。可很多人不知道呢,是不是该保持些距离呢?” 又警惕的看了徐应天一眼。 徐应天便稍微撤离一两步,翠兰这才满意后退。 “我却是好奇,那日应天哥哥为何会出现在花园当中?”慕容月道:“我还以为是沈兆霖呢?知他是个花花公子,人不好,怕他对我做些什么坏事情,我才照着书里的小手段对付他——谁知害的应天哥哥掉入水中了。” 她管那叫小手段? 徐应天眉挑起,倒也不戳穿她,只道:“那日收到了一封尺素。” “我到底不好入姑娘家的宅院坏她名声,凑巧遇到沈兄,让他代我拒绝。” “又知他恰好来花园赴约,便来替他解释一番。” 流程是这样……没错。 慕容月垂眸,只思忖一会儿,便突然轻笑:“尺素传情吗?” 她红唇勾起,想到一个好玩的事儿,“应天哥哥,玩个游戏如何?” “我猜那人是谁,猜中了我赢。” —— 夜晚的护国公府灯火通明,大房的嫡小姐慕容清在院内设宴,叫了好些闺中密友过来,还有那关系亲近的表哥堂兄,男女分席而坐,又有长辈在场,没什么不妥。 慕容清将沈老太君前些日子得了的夜明珠让下人们呈出来供大家赏玩,引起众人无数惊叹,她也叫周围的奉承弄的唇角勾起,好不得意。 “大姑娘,外头刘姨娘说要出府去寻三姑娘,被门房拦住了。”蔓菁轻声禀告。 慕容清笑容越开,又举起酒杯来,“诸位愿意赏我这脸,是我之荣幸。今以薄酒,敬诸位。” 慕容月,今儿便当时我给你过生祭了~ 但愿你一日比一日痛苦~ ------------ 第40章 生旦净末你 众人正要举杯,却听外头传来些许响声,更是有数十个仆从拿着灯笼鱼贯而出。 云禾郡主狐疑看了过去,“这样大的动静,是怎么了?” 慕容清也摇了摇头,猜测道:“我家二房的三妹妹昨儿赴宴贪玩,到今天都没回来,兴许是她姨娘着急了?” 脸上是担忧的表情,然而她心里却无不嘲讽:闹吧,闹的越大越好,叫人知道慕容家二房的三姑娘被马贼掳走下落不明,顺带也能发落了这滋事坏了府内名声的刘姨娘! 云禾郡主轻蹙眉头:“我瞧沈伯母还是太仁慈了,我们王府的姨娘小妾可从不敢逾矩半步。” 慕容清也装作为难的招了招手,“蔓菁,你去外头看看刘姨娘,有客人在她这么做实在是没有规矩。先叫她回屋内。” “是。” 蔓菁躬身出去,然而才刚踏出花园,她便似见了鬼一样的瞪大眼睛,还发出了短促的尖叫声。 纵然她很快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可这般动静还是叫诸人狐疑,便也都转过了目光去看。 为着慕容清设宴,府内的下人将原本就富丽堂皇的花园又细致的装点了一番,红绸映衬着各色美丽又华贵的灯笼,漂亮雅致的屏风将男席女席隔开,在月色晕染下影子都被拉的老长。 很快又两道身影映入,一道高挑风流,一段美丽纤弱。 众人再抬头,便见一男一女并肩而行,男子高挑,又生的宽肩窄腰,风流的体态完美的面庞,尤其是那双勾魂夺魄的凤眼,叫人第一眼看过去便觉得天下无人能与之争辉。 可再看旁边在月色映衬下,一袭黄裙如沐金光的女子,竟是半点不逊色其半分,一双灵动灿烂的黑眸,在众人望过来时浅浅弯起,如同半月一般,直是叫现场的男子心里砰砰跳个不行! 这老天爷他娘的是怎么回事儿?! 合着造人的时候美丽全给加这两人身上了? “大姐姐,今日宴客啊?”那黄裙女子除了慕容月还会是谁? 慕容清眸子瞪大,神情更如同见鬼一般,“你……你怎么会——” 可还没等她问完,却是席上的云禾郡主走了出来,“表哥!你怎么跟她在一起?!” 云禾郡主的生母是瑞吉公主,朝阳公主的妹妹,与徐应天自是可以表兄妹相称。 慕容清惊慌未定的看着慕容月,她只是勾唇朝她一笑。 徐应天道:“三妹妹昨儿在黄山上迷了路,我恰好遇到她。” 云禾郡主破声道:“你们昨儿一晚上都在一起!” 徐应天顾虑她名声,开口解释:“三妹妹是我义妹,她落难我理应照顾。再说昨日黄山清河郡王的别院中,也有仆从。” 慕容月却朱唇轻启,“幸得应天哥哥救我,否则我迷失在山林中,恐怕是要叫野狼叼走呢~” “应天哥哥的恩情,我会记一辈子的~”她垂头,一片羞涩之态。 众人看这情形便心知肚明:什么义兄义妹啊,怕是情哥哥情妹妹吧! “应天哥哥,我姨娘该是着急了,我想回院见我姨娘~”慕容月仰头看他,湿漉漉的眸中全是期待,“可是前方有些黑,应天哥哥,能不能替我提盏灯笼。” “待我进了院你再离开。” 徐应天:…… 她是真不拿名声当回事儿,定要和他这浪荡之人扯一起? 既如此他怕什么,“好。” 分明身后还跟了几个拿灯的下人,徐应天仍是举起了一盏花灯在两人眼前,那灯笼的浅光照在慕容月脸上,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仿佛个小孩儿得了心爱的物件一般。 徐应天不自觉勾唇,“满意吗?” 慕容月抬起微挑的眸子,轻嗯了一声,“很好看的灯笼。” 又眨了眨眼睛,看一直没说话的慕容清,“这灯笼应该是大姐姐为设宴专门定做的,我借走一个,大姐姐不在意吧?” 慕容清此刻已经说不出话了,僵硬的笑了一下。 慕容月又笑,走上前,“那就谢大姐姐了。” 而后她微探头,勾唇轻声道:“半场便开宴作乐?” “生旦净末丑,大姐姐,你这唱的是哪出戏呢?” 说完退开,“应天哥哥,我们走吧。” 云禾郡主叫了一声表哥,可徐应天根本没应,她便咬唇看着徐应天拿着灯笼送那人步入比大花园略暗淡些的道路中。 期间他或是弯腰方便她身高,或是抚去一旁伸出来的花枝防备勾到她的裙角。 她的表哥,从来都是那般的洒脱自由,何时有过这样照料人的时刻啊! “我们走!” 云禾郡主几乎要哭出来,只能愤声喊着丫鬟离开。 其余人摇了摇头面面相觑,也不知云禾郡主怎么就突然发火了。倒是有些女儿家理解女儿家,这般容貌的表哥自小一起长大,哪里能有不动心的? 眼见云禾郡主走了,有人正要告退,却听外头声音响起,“传禁卫军令!!!马贼闯入京城!” “即刻全城宵禁!” “即刻全城宵禁!” 打梆的声音连同禁军极高的震耳之声叫众人都有些慌乱。 “马贼,什么马贼!我的天!” “我就说昨儿不对,清河郡王设宴,怎么莫名就取消了!” “是啊是啊,还封锁了黄山!我哥哥是禁军的人,说在山上发现了马贼的尸体!” “那慕容家的三姑娘昨天一夜未归,其实我都听说了——” “……” 讨论声无数,慕容清此刻却是听不见了:慕容月,慕容月她回来了! 目光又看着方才那盲肠小道:竟还是和应天公子一起回来的!!! 惊愕和巨大的嫉妒一起酸腐着慕容清的心脏,叫她忍不住揉烂了帕子,这贱人怎么配啊! —— 徐应天一直送她到院门口,才开口,“真是怕黑?” 又将手中的灯笼给她,“我不便去你姨娘院内,就到这里吧。” 慕容月接过灯笼,才道:“大姐姐找人来捉弄我,我用她心爱之人来气气她也不为过。” “怎么样应天哥哥,我猜的对不对?” 徐应天只好点头,又觉哭笑不得,“你真觉得这样能气到她?” “大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自清楚。” 又道:“说来应天哥哥你艳绝京城,倾心者实在不少,恐怕今儿晚上又得多个伤心表妹了~” 徐应天蹙眉道:“我与她没什么。”又古怪自己为何解释,心下懊恼片刻,然后才道:“你得罪你那大姐姐,不怕她再编排你?”马贼之事今日甚嚣尘上,但若传出去慕容月的名声就毁透了。 慕容月冷笑一声,吹灭手中灯笼,“她的戏唱完了。总得该我开场罢。” 而后灯笼扔给了徐应天,大步回了院子。 ------------ 第41章 我的腰细吗 徐应天站在那院门口手中提着那已经熄灭了花灯,一时苦笑不得。 竟是个如此卸磨杀驴的丫头! “你个臭丫头,你一天不回家你野疯了是吧!!”却在此时院内突然传来一声怒斥。 “拿我的藤条,老娘今日不把你抽的屁股开花,老娘就不姓刘!” “姨娘!君子动口不动手!”那古怪的丫头竟是慌乱的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后便是满屋的鸡飞狗跳,可除却这般的鸡飞狗跳之外,更多的却是母女之间不用言说的泛滥温情。 徐应天在院外听着,一时不自觉地抹了把脸。 而后拿着灯笼缓缓离开。 —— 将军府内 大将军徐达刚换下身上的铠甲,正坐在厅内的主位上肃着一张脸。 能有徐应天那般相貌出色儿子,徐达自生的不会差。 然而与徐应天的风流倜傥不一样,他身上是军人如铁一般刚强的意志,单看眼神和坐姿就能瞧出这是一个极为重规矩且固执刻板之人。 很快侧面的帘子被人侍女揭了起来,却是朝阳公主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她柔声道:“将军,这些日子你军中事忙,恐劳累了身子。我专程炖了补汤给你,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徐达本是沉着眉的,但很快却发现了朝阳公主手上的烫伤,一时叹气,“辛苦公主了。” 朝阳公主忍不住唇角一勾,又甜蜜道:“照顾将军哪有辛苦的?” 外头天色已经很黑了,她轻声开口,“将军是在等应天吗?” 徐达眉头冷蹙在了一起,“今儿传来消息,那孽障竟是昨日又跟慕容家那姑娘厮混在一起!我看他是诚心要同我作对!” 朝阳公主蹙眉,“是我之前不好,应天那孩子说喜欢慕容家的三姑娘,我也……” 徐达捏了捏眉心:“这又怎么怪的上公主,那小子顽劣透了!” 二人正说着,去听外头伺候的大声禀告道:“将军,大公子回来了!” 朝阳公主忙是道:“将军可千万要息怒,应天年纪还小,别同他计较。” 徐应天已然走进了厅内,见着眼前的场景勾唇一笑,“看样子父亲和公主都在等我?” 徐达则是直接气的一把将手中的羹汤摔了下去,“你这孽障,弱冠之年了竟还在外头如此胡闹!之前因为你胡言乱语,已经害了那慕容家三姑娘的名声了,现下你还这般,你是要逼人家姑娘去死吗?!” 徐应天不在意的勾了勾唇,“父亲这说的什么话啊?三妹妹不是你给我收的义妹吗?” “哥哥照顾妹妹,有什么不应该的?” 徐达气的唇角发抖,徐应天便自然而然褪去外袍,又吩咐板凳,“去给将军拿个长凳来。” 板凳道:“拿长凳做什么?” 徐应天勾唇:“方便抽爷啊?” “啊?” 徐达额头青筋直暴,一旁朝阳公主忙是安抚丈夫,“将军,别同应天置气……他不过一个孩子罢了,既喜欢那慕容家三姑娘就喜欢吧?不能娶作正妻,作为贵妾也行啊?” “事事岂能都顺了他了!” “哪有不成亲便纳妾的道理?!” 朝阳公主死死抱着丈夫,又给徐应天使眼色:“应天,快和你父亲认个错~” 徐应天却是道:“将军不抽了?” “那我就先告退了。” 不顾屋内徐将军是如何暴怒,他已大步流星回了房内,板凳四处看了一下,忙是抱着公子的衣服一块回了房。 进了屋后徐应天一双眸子冷沉沉落了下来,一脚将屋内的桌子给踹飞,这才一个横躺倒在了塌上。 板凳进了屋把公子的外袍收了起来,正要挂进衣橱,却又瞧见了那染血的幂篱和黑衣,以及一张鬼面面具。 他惊道:“公子这东西怎么还留着?” 又四处看了一下,“小的拿出去烧了吧。” 徐应天半坐起来看那东西,昨儿时间太赶,他根本来不及处理便都一股脑塞进了衣橱中,也多亏朝阳公主没慈爱到日日为他整理衣裳,否则恐怕要闹大了。 “都烧了吧。”他吩咐。 板凳正要抱着下去,他突然起身又道:“等等。” 而后走了过去,自那一身血腥的衣服底下拿出一根略微沾染了血迹的金簪,“好了,去吧。” 板凳狐疑的看了一眼那明显属于女人的簪子,但也没多问什么,很快退了下去。 徐应天把玩着那支属于慕容月的金簪,脑海中想起了昨儿她抱着他腰的样子,但很快就又想起了她那句话——脸色又忍不住的古怪了起来。 待板凳处理完了衣裳之后,回了屋却见自家公子竟一反常态的在镜前自照。 这可真是太古怪了,更古怪的是,公子竟开口问他: “板凳,我这腰细吗?” 板凳:…… —— “娘,慕容月那小贱人没死,那小贱人没死!!!”慕容清气的咬牙切齿,“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那青龙帮的马贼都是吃屎的吗?!” “那小贱人还是和应天公子一起回来额!” “如今外面都传她要嫁应天公子做贵妾了!”慕容清奋力的跺脚,“我不管,无论正妻贵妾贱妾,我都不允许她嫁给应天公子!” 沈氏看蠢货一样的看着慕容清,“你的脑子里就只能装得下这些事儿吗?!” “但若马贼的事儿查了出来,那是要切实指在你头上的!你这蠢货竟还想着她慕容月嫁不嫁人做贵妾?!” 慕容清这才似醒过来一般,骤然捂住了嘴,“是……是啊娘!” 她害怕的去抓沈氏的袖子,“我……我当慕容月必回不来,我还……我还跟她说了狠话,她一定会怀疑我的!娘,若是慕容月说了什么怎么办?” “那都寒大统领会不会查出什么?” 沈氏闭眸,“她不是你这样的蠢货,不会供出你来。” 否则坏慕容家的名声,她们娘俩也无法立足,何况她没证据不过是诬告罢了。 慕容清委屈的看着她娘,沈氏却道:“现下的问题,是要让都寒统领,什么都查不到才是。” 她眸子半垂着,“这都寒素有玉面阎罗之称,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慕容清面色微白,沈氏想到了什么又抬眸,勾唇道:“不过倒也不用害怕……禁军中,也不是他都寒一个人。” 慕容清这才放下心,又愤恨不满:“慕容月那贱人怎么就那么好命!” “几十个马贼都没捉住她!” ------------ 第42章 流言只能用流言洗掉 慕容清怨恨无比,沈氏却是轻松挑了挑眉,“她从黄山上下来,既是命好,也是命不好!” 慕容清瞪大了眸子,不解的看着她娘。 “能逃出马贼的手中,她安能逃出世俗的眼光?”沈氏勾唇冷笑,“待过几日,马贼之事甚嚣尘上,不用我出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被个马贼险些掳走。” “流言杀人于无形,届时我只要稍使手段,便叫她再无法出声。” 慕容清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沈氏嗓音冰冷道:“蝼蚁就是蝼蚁,再挣扎也是叫人一脚踩没了的东西! 慕容清没了害怕慌张,想起慕容月在自己耳边的那番嘲讽,恨道:“敢骂我是唱丑角的?我倒是要看看她过几日怎么哭!” 沈氏蹙眉,道:“这些事儿你莫管了,你和林家已经要议亲了,在林家定亲之前,三丫头肯定要处理。至于你,这回亲事必定得成,若是不然你和国公府都要成为笑话了。” 慕容清听到这里只能轻轻点头,眸光却不自知露出了三分哀婉:她和应天哥哥那般人物,终究是没缘了的…… —— 马贼之事,果真如沈氏想的那般甚嚣尘上了 即便是内宅中不出门的刘姨娘都听到了些风言风语,急得嘴上燎泡都出了。 “这起子人胡说什么呢?!”刘姨娘恨声道:“我女儿好好的在家里,何曾被那马贼掳去,又何曾做了压寨——”气的她胸口不顺。 慕容月顺手接了杯茶给她,只道:“姨娘莫生气,气出病来没人替。” 刘姨娘握着她的手,“我哪儿是气啊!我是怕!” 她看了眼四周,低声道:“这家里人最是爱面子,恐怕出了这种事儿,你我好不了一点儿!” 慕容月把茶杯放在桌上,嗤笑道:“所谓世家大族。便就是我真被马贼给掳了,却是要叫我一个受害人再受一回害。” 刘姨娘哀叹一声,“流言猛如虎,可如何是好啊?” 慕容月含笑看着姨娘:“澄清不就好了。” “哪里是那般好澄清的?”刘姨娘当女儿天真,“你个姑娘家不好出门,况这种事情,都是越说越乱的!” 对于出身高门又容貌美丽的女子,大部分男子的猜测甚至于女子都是恶毒的。 慕容月却是道:“谁说我要澄清自己了。” “对于流言最好的办法从就不是解释自白,”她笑:“洪浪滔天之时,谁又管河中的一点儿小浪呢?” —— 畅春楼内 这是翠兰第二次来,不似第一次那般慌张,她脚步更沉稳了,眸光更锐利了。 见到了二娘之后她没多耽搁,只把姑娘吩咐给的东西拿了出来,最后才将一个通体碧绿的镯子递给了她,“劳烦二娘了。” 二娘收下那镯子,“只管叫三姑娘放心就是。” 旁的她二娘或许没办法和高门大户的比,但不过是散布些风言风语罢了,又有哪个场合比烟花之地的流言散的更快? 翠兰从畅春楼走了之后便又换了衣裳回了自家,刚进屋她便忍不住的落泪,大姑娘害她一生,她岂能不报仇! 三姑娘哪里是吩咐她做事,分明为她报仇! 翠兰眼泪不断滑落,心中却是畅快不已!她知道对这些贵人女子来说,名声可比自己要遭受的那些事儿重要多了! “阿姐……阿姐,是你回来了吗?”却听一道稚嫩的声音传出。 翠兰忙擦了眼泪,“是阿姐。” “阿姐带了粽子回来跟你一块吃,咱们姐弟两过端午。”翠兰笑着将食盒拿了过去,“这是三姑娘赏的,可好吃了,你尝尝。” 翠兰弟弟张嘴任由姐姐喂了一口,然后高兴点头,“好吃,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粽子~” “阿弟吃了三姑娘赏的粽子,以后可要跟姐姐一样记着三姑娘的好。” 她弟弟一笑:“嗯!三姑娘真好!” 跟弟弟团聚完之后,翠兰便很快又回了刘姨娘的院内伺候,从黄山回来之后,她跟从前就似两个人一样,勤快麻利话又少。 惹的刘姨娘不止一次跟女儿嘀咕,“这翠兰是不是吃错药了?” 慕容月黑眸打量了翠兰一眼,“兴许吧。” 又看了眼布满星光的璀璨天空,“今儿个好夜色,明儿个该有好事儿发生。”说完便回了屋内。 刘姨娘看了眼天空,双手抱十字,“愿老太太等人耳朵都瞎了,别听到那些个流言。”这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事儿了! 然这终究是奢望,第二天老太太屋里的人就过来了。 带头的人便是郑嬷嬷,她也是宫里头的老人了,多次叫慕容月这个庶女给折了面子,眼下终于有机会折腾她,眸中全是恶意。 “三姑娘~老奴得了太太的吩咐,要给您整理东西,先去寺庙清修一段时间。且等这些日子流言散去之后,再做打算。”至于离了府避风声能不能回来? 郑嬷嬷恶意勾唇,那谁知道会不会遇上天灾人祸的? “哪里能这样,这哪能怪月儿头上……我,我要去见老爷!”刘姨娘急道。 郑嬷嬷则是道:“姨娘不必去求了,老太太做的决定,二老爷也无从更改。” “三姑娘,请吧~” 慕容月抬起头,天方亮不久,一丝薄光打在她身上,整个人更多了层朦胧之美,她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手摸在椅子上正要往下走。然就在这时,门口突然有个小厮跑了过来! “都住手都住手!!” 郑嬷嬷狐疑回头,慕容月坐了回去,眸光落在那小厮身上。 “朝阳公主给三姑娘您下了帖子,邀您去公主府游玩呢~”那小厮舔着个笑脸将一个烫金的帖子送了上去。 翠兰伸手接过,递过去,慕容月扫带看了一眼。 一旁刘姨娘忙是打开,瞪大眼道:“公……公主!” “真是公主!”公主给她女儿下帖子了! 又笑开,“是了是了,我女儿是徐将军的义女,那也是公主的义女!!!” 屋内下人正要给慕容月收拾东西,如今收也不是放也不是。而刘姨娘又精神抖擞的跟打鸣的鸡一样,掐着嗓子指着众人,“收,我看今儿谁干收公主义女的东西!” ------------ 第43章 晴天霹雳 小佛堂内 沈氏急道:“三丫头出了这样的事儿,怎能叫她再出去丢人现眼,还去赴公主的宴?” 老太太却是蹙眉摆手,“老身知三丫头这事儿辱没了我们国公府。” “可朝阳公主的意思……仿佛是要纳了三丫头进门给徐大公子做贵妾。她本就是个庶女,如今外头又风言风语的,朝阳公主给慕容家这面子,老身岂能拒绝?” 何况跟朝阳公主结亲,只用区区一个庶女,那是天大的好事儿! 沈氏唇角抽搐着,连基本的笑容都保持不住。 “三丫头没母亲,你是伯娘又是主母,她去公主府上……你自得前去陪同。”老太太眼皮子轻抬。 沈氏只能咬牙道:“媳妇听老太太的。” “去吧。” 老太太闭上了眼睛,沈氏只好出了门。 柳妈妈觑了眼主子的脸色,有些不敢开口。沈氏深呼一口气,道:“三丫头呢,准备好了没?既是公主下帖,便不能叫公主久等。” “三姑娘在梳洗打扮,说叫您在正门等她。” 若是往常庶女出行走角门,可今日赴公主宴,谁敢叫她走后门? 沈氏闭眸,“伺候我更衣。” —— 刘姨娘院内 “你第一次去公主家,什么规矩都要照着大奶奶来,别叫人寻了错来~”刘姨娘叮嘱,哪怕沈氏再多的心思,终究是沈家贵女,规矩出不了错。 慕容月却老神在在,不知想什么。 “听到了没!”刘姨娘一个脑瓜崩敲了上去。 慕容月吃痛揉脑袋,“姨娘要敲死自己亲生的不成?” “呸呸呸,说什么呢?”刘姨娘呸了一句,又骂了几声童言无忌踩在脚底,才拨开她的手,“别乱动,头发都弄乱了~” 正从腰间拿起梳子要给她梳头。 “慕容月!!!”却突然一道尖锐女声传来。 慕容清不知从哪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质问道:“你要去朝阳公主府?!” 慕容月挑眉,看着怒气冲冲的她,“是又如何?” 慕容清啊的一声,然后上前就撕扯起了一旁的衣饰,“去,我叫你去!你个瘦马生的贱人,怎么配去公主府?!” 那是刘姨娘好容易挑拣出来的衣裳,忙是上前和慕容清抢,却不料被慕容清从当中撕开。 “你……你!”刘姨娘道:“我的烟纱料啊!” 慕容清恶狠狠看着她,“瘦马生的贱人也配穿好料子?不老老实实的缩在一旁,还出去丢人现眼?不怕你叫马贼玩烂了的事情被众人知道?” 刘姨娘一听这话身份都顾不上,直接扑将上去,“我撕了你的臭嘴!” 话落就给慕容清脸上挠了好几下,慕容清挣扎着要打回去,一旁下人也要帮她。 慕容月目光看着外头的下人,一巴掌下去,手下的木桌被拍的粉碎,“尽管来试试。” 下人们面面相觑,都不敢上前,刘姨娘骑在慕容清身上,双手开弓扇她耳光。 慕容清死命的挣扎,慕容月走到一旁坐在椅子上,“大姐姐,疼吗?” 慕容清哪有时间回她,而她更不需要慕容清的回复,“等等还有更疼的。” 她笑,眸中漾起一片碧波。 “你们再做什么?!”柳妈妈匆匆扶着沈氏赶来,“疯了疯了,全都疯了!” 眼见着如今情形,她大叫道:“还不敢进去扶大姑娘!” 慕容清打不过刘姨娘,见有帮手来恨声整理衣服告状,“娘!这贱人居然打我,你——” “你给我闭嘴!”沈氏回头就骂了一句,慕容清气的越发咬牙。 沈氏又看慕容月和刘姨娘,随后目光落在刘姨娘身上,“怎的,这是扒上了长公主便看不起我慕容家了?!” “刘氏,你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刘姨娘震慑于沈氏淫威,正要下跪。 却被慕容却抬手扶了起来。 沈氏眸子对上她的,“三丫头,你这是何意?”若真以为有了徐家这靠山就无所顾忌,她就叫她看看什么是当家主母的手腕?! 慕容月只是笑道:“马贼的事儿,是你们大房所为吧。” 沈氏眸子微闪,“你无凭证,胡说什么?” 慕容清则是背后冷声道:“便是我做的怎样,贱人安敢动我?!” 沈氏:…… 慕容月双手鼓掌,“大姐姐敢作敢当,我佩服的很。” 随即又冷冷勾唇,“就是不知道,大姐姐能不能接住我的报复了?” 慕容清嗤笑,“我的三妹妹,你知什么叫云泥之别吗?我是云,而你是泥!你碰都碰不到我,如何报复我?” 慕容月只是笑容越发大了,翠兰也嘲讽似的看着几人:原来在三姑娘的眼里,大房的竟全都是一群蠢货。 便在这时门外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正是慕容清身边伺候的蔓菁。 慕容月双手一拍,含笑道:“大姐姐,报应——来了。” 便见蔓菁进了屋便跪倒在了地上,惶恐道:“大奶奶……林家来人了……老太太,老太太叫你过去。” 林家的嫡子正在和慕容清议亲,沈氏心下觉得不好:“林家人怎么会来,过几日不是才交换庚帖吗?” 蔓菁看了眼一旁坐着的三姑娘和因跟慕容清打架头发散乱的刘姨娘,不敢开口。 沈氏却是越来越心慌,“说!快说!” 蔓菁一脑袋磕在地上,“林家,林家是来退亲的!” 沈氏脚步踉跄:“怎么会?!”她几乎破了嗓子,“林家就算是簪缨世家,我慕容家也是大族,岂能这般欺我?!” 蔓菁跪在低山,颤颤悠悠的抬起了头,最终咬牙道:“是大姑娘……大姑娘和沈兆麟的事……不知道叫谁给传了出去……” 昨日畅春楼内,沈兆霖大肆宣扬和慕容清的私情,慕容清腰腹上的黑痣,她穿什么颜色的肚兜……还有从沈兆霖身上掉落的,刻着慕容清私章的玉镯。 慕容清听到这儿头脑发昏,脸色泛白。 马贼之事捕风捉影,已经叫慕容月如此——而她却是被人直接拿住了证据。 完了,她完了…… “大姑娘,大姑娘!”却是慕容清眼白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 第44章 把公主府戴在头上 慕容家两个姑娘先后出了事儿,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女同早就有名声的嫡女相比。 众人自是更乐意看慕容清的风流事儿。 护国公府乱成了一团,沈氏此刻自是再不能出门,慕容月便只带着翠兰坐上了轿子,去赴朝阳长公主的宴。 —— 朝阳长公主府 上座是美丽雍容的朝阳公主,以及威震天下的将军徐达。 慕容月细眉轻抹,红唇微点蔻丹,纤腰一把,细步上前,同朝阳长公主请安,“臣女见过长公主,恭祝长公主万福金安。” 朝阳公主上下打量她一眼,而后竟是下了那宽大的华贵的摇椅,亲自扶她,“哎呦,快快起来~这般标致的人儿,在地上多跪一刻都是叫人心疼呢~” 慕容月面上适当的起了一层薄红,“多谢长公主夸赞。” “来,坐本宫旁边~”朝阳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椅子。 慕容月便立刻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的表情,朝阳公主见状,红唇勾起,对她态度越发柔和,问她平日玩什么,爱吃什么,又问读什么书。 慕容月只照原主怯懦的性子演出了一个世家大族的卑微庶女形象。 朝阳公主看的确实露出了心疼的眼神,“你这般的妙人儿啊,生就是个神仙妃子的样。不过是可怜在了出身罢了——”又亲自拍了拍她的手,“却也不怕,既咱们两家结缘,日后本宫定会多加照拂你。” 慕容月露出一抹受宠若惊的表情,朝阳公主笑道:“单叫你陪本宫也没什么意思”,又吩咐一旁侍婢,“带着姑娘去后院转转,那里花开的不错。” 侍女点头。 慕容月行礼之后走开。 屋内徐达则是蹙眉,“这慕容家三姑娘容貌不错,是如了那小子的意。可却实在小家子气,难等大雅之堂。” 朝阳公主叹一声,“唉,将军也顾念我些。” “实在是这后母难为,我与应天挑了多少好身份的世家贵女,他偏一个都看不上?现下好容易有了个喜欢的?总得叫他先开开窍,否则还一辈子不成婚生子吗?” 徐达也不想儿子弱冠还没个子嗣,只好点头,“也希望他得了自己喜欢的,能收收心罢。” 却在这时突然一抹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自是徐应天无疑,他脸色漆黑进了室内,一把将手中精致的弓箭给扔了下来。 “公主将三妹妹请来府中是何意?”他冷眉看着朝阳公主。 朝阳公主还没开口,徐达拍桌道:“这是你同母亲说话的态度?” “若非是你和那三姑娘闹的没完没了,我徐家岂会要一个声名全失的女子?”徐达道:“你母亲都是为了你,你何时才能长大,何时才能不顽劣?!” 徐应天眼底风暴划过,最终化成了一抹不达眼底的笑意。 “好,我与三妹妹情投意合,既公主有意成全,当然好的很!”徐应天鼓掌:“那便早早的订下日子,合了庚帖我好三书六礼娶了三妹妹回家来!” “什么三书六礼?”徐达蹙眉,“纳个贵妾罢了,一顶轿子已是给她的体面了。” “贵妾?”徐应天黑眸冷色,一字一句道:“我要娶三妹妹为妻!” “且只娶三妹妹!若是不能将心爱之人摆在妻位,那我便永生做个光棍好了!” 徐达手中的杯子正要砸人,徐应天却已大步而出,挥手道:“多谢公主安排,我这便去找三妹妹了~” 朝阳公主看着一旁气狠了的徐达,柔声道:“将军……” 徐达恨恨把茶杯往桌上一拍,“孺子不可教!”而后离开屋内。 “真是的,茶也没喝……可是我精心采摘的。”朝阳公主盯着丈夫的背影略不满道,又伸出手来,这时一旁的嬷嬷拿来了帕子,精心的擦着她每一根涂抹蔻丹的手指。 “应天知道那丫头在后花园吗?”朝阳公主一只手撑着眉心,“别是叫他们给错过了,也浪费本宫一番苦心。” “公主您放心,大公子去了。” 朝阳公主笑:“那就好。” 她唇角勾起,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徐将军时,他英姿飒爽,她一眼便看中了这少年将军:“如今情况不是恰好与本宫和将军当年相同,知好色,慕少艾。年轻人的感情多美啊~” “偏将军是个老古板,若本宫不成全,岂不是耽误了一对儿有情人~” “公主您善心~” —— 徐应天黑着一张脸,很快在花园中找到了那坐在台阶上晃荡着绣鞋的小丫头。 他抹了把脸,总算是撑起了一抹笑意。 “三妹妹。” 自己的身影被一道巨大的阴影覆盖,慕容月扬起头来,“应天哥哥。” 她的脸叫日头晒的一点儿微红,他垂头对上她的眸子:“你这般胡闹……与我这样的人牵扯在一起,对你名声有何好处?”他哑声,“真想嫁我吗?” “我这般无能之人,除了身份什么都没有,你也愿意?” 慕容月眸光与他对上,她檀口微张。 那瞬间徐应天不知怎的,竟心跳快了一拍。 “从前有个小女孩儿,是庶出之身,爹不疼,嫡母不爱。”她开口,“她乖巧听话,母亲让学什么就学什么,父亲让嫁谁就嫁谁,她的乖巧是想换来亲人的疼惜,爱人的呵护。” 慕容月顿了顿,无声冷笑,没再说下去。 又看向徐应天,“而应天哥哥你呢,你的纨绔又想换来什么?” 徐应天哑了口,“你……说这些,莫名其妙。” 慕容月只是勾唇一笑,“那就不说这些了,做些开心的事情罢。” 纤白手指又指着那花丛中开的艳丽的花朵,“应天哥哥,我想要个美丽的花环。” 徐应天看她手指的:那是一朵开的正盛的魏紫,最得朝阳公主喜爱,一株千金。 他黑眸沉下,勾了勾唇,走上前弯腰一把摘下那朵魏紫。 回头就簪入慕容月鬓间,她人比花还娇几分。 “原是朵死物,戴在妹妹鬓边竟活了一样。”他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她也确实值得。 板凳在一旁看的……瞠目结舌:一千两没了。 “应天哥哥,那朵也好看~” 板凳:八百两…… “那朵桃色的~” 板凳:六百两 待最后徐应天将一支编制成的花环戴在了慕容月头上,她巧笑嫣然:“好看吗?” 徐应天点头:“好看。” 板凳:三姑娘把半个公主府戴在头上了,能不好看吗? “这般好看的花环,若不出去兜兜风着实可惜~”慕容月道:“我听说府内有马场,应天哥哥,我们去赛马?”君子六艺中有骑射,加上如今流行打马球,会骑马正常。 “好。” 徐应天什么都应了。 ------------ 第45章 马上风姿 马场场地不小,望过去便是无垠的绿地。 慕容月深吸一口气,满山坡的风迎面吹来。 不一会儿徐应天牵来了两匹马,一匹泥红色温顺矮马,一匹高头白马,鼻子泛着粗气,慕容月看过去时它仰头,高傲无比的样子。 “这匹矮马性格温顺,三妹妹骑上,若有意外我也能照顾上。” 慕容月却指着那白马,“我要骑这个。” 徐应天蹙眉,劝道:“追风性子烈,不爱陌生人近身。” 慕容月却是唇角勾着,“要骑就骑烈马,这不更有意思吗?” 徐应天却不愿意,追风是他的爱驹,马如其名疾步若风一般,与传说中神马吉光相差无几,又怎能扭扭捏捏闲庭散步般的叫女儿家野骑。然慕容月却不给他拒绝的时间,已然蹬上了马鞍—— “驾!” 徐应天低声斥了一句,连忙回头另找了一匹快马追上!那追风性子极烈,若是将人甩了下来恐怕腿都得断了。 追风却是徐应天口中的烈马。 到处横冲直撞,似不把她甩下来不甘心一般。 慕容月唇角勾着,身姿趴下,死勒着缰绳,“驾!!!”她丝毫不减速,骑行越来越快!追风却如其名一般,竟成了一道风。 慕容月头上昂贵的花环早就跌落,头发也在这样的极速中散落一头,她黑发披着,如山中山鬼一般,踏风而来。 “徐应天,我们比比如何?”慕容月回头高声道。 徐应天被眼前冲撞入眼中的美景弄的神色晃动,而后大笑:“好!”他自看出了,她是个骑术高手。 二人身影如风在马场上疾行。 徐应天马术功夫自是数一数二,慕容月再如何强可天生优势不如他,她腿短,手能操控缰绳脚却不能老实蹬在为徐应天身高定做的马鞍上,自是影响到了她。 “三妹妹,认输吗?!” 慕容月冷声:“不认!”说着缰绳高挥,马蹄竟是抄近路,直接越过了一处危险的山坳,而后猖狂的在前面冲徐应天回头嘲:“我超过你了。” 徐应天:…… 这丫头太胡闹了,他头疼的厉害,唇角却是勾着的。 如此酣畅淋漓的塞马,京城没人能同她一样。 那些所有的郁结不甘,都在极速的风声中消磨了。 “三妹妹,我认输了。”徐应天下了马,而胯下坐骑已经累的瘫在了地上,“并非我骑术不如你,世上难有马比的过追风。” 前方慕容月骑着马嘚嘚回来,自高而下挑眉,“不论原因,你输我了。” 徐应天好笑:“是,我输你了。” 她这才满意下了马。 —— 二人在马场又游览了个把时辰,直至天快黑时,慕容月方才要离府邸。 却是快走时徐应天叫住了她,“三妹妹,你知朝阳公主今日叫你来——是为了纳你做我贵妾一事吗?” 慕容月眸子微垂,复又看他,“现在知道了。” 徐应天道:“那你……” 他顿了顿,分明是烟花常客,却有些口舌不利索,半天后却是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干的:“可愿意日后再同我一起赛马。” 慕容月懒洋洋道:“当然,你马术很厉害。” 徐应天忍不住笑,不是邪笑不是嗤笑,平平常常的笑容,月色下透出几分清俊爽朗的味道来。 慕容月忍不住看的有些发呆:他却实容貌很好。 “回头见。”徐应天道。 慕容月愣了一下,才回过神:“回,回头见吧。” 便跟翠兰上了马车,一路上她撑着下巴:这徐应天——却是生的很好,尤其一双眸子,怎就那般动人呢?说那慕容清沉迷于他呢? 慕容月啧啧的……徐达,看样子不怎么看中这儿子,朝阳公主是个后母不必当心。 要把人弄在身边养着,却实有几分可能。 想到这儿慕容月心中不免有些意动,她看着徐应天的脸开心,又是个会说话的,养在身边的确不错。 “姑娘,到家了。”翠兰小声提醒了一句。 慕容月才从无边的遐思中醒过神来,很快下了马车。 里头刘姨娘还没睡呢,小厨房备好的夜宵送了过来,看着姑娘回来之后连忙道:“今儿一天如何?公主好相处吗?你吃过了吗?饿不饿?” 慕容月一一回答了,道:“吃过了,还饿。” “有肉包子~姨娘你包的~”慕容月抬手就抓了一个上来,吃的吐字不清楚,“姨娘弄的肉包最好吃。” 刘姨娘哀叹一声:“吃吧吃吧,吃了今儿还不知有没有有明儿。” 慕容月道:“姨娘这怎么了?” 刘姨娘举着手,“我今儿打了大姑娘啊!大姑娘!” 慕容月竖大拇指,“姨娘今儿威武。” “可别威武了,这大房要找麻烦来我不得吃瓜落~”这长公主的光辉可照不到她头上来! 慕容月嗤笑一声:“姨娘就别淡操心了,大奶奶如今愁慕容清的事儿还不够呢?哪有功夫收拾你这虾兵蟹将?” 刘姨娘厮了一声:“也是啊……那林家今儿退婚,大姑娘晕过去又醒过来,之后寻死觅活的!”又一拍手,恶狠狠道:“她也是毁了名声的,也该寻个寺庙落发出家才对!” 慕容月嗤笑一声:“大姐姐虽是个蠢货,有句话却说的不假。” “我和她到底不一样。”这事儿落慕容清身上,真不到出家的程度。 刘姨娘才反过神来,“你个兔崽子,你骂你姨娘是虾兵蟹将!” 又收了肉包子,“拿来吧你,还吃!” “腰都吃粗了!” 慕容月连忙是去和姨娘抢包子,母女二人闹了一通之后,这才相继睡下。 翠兰替姑娘放下帐子,到是古怪:“以二娘的手段,顶多是烟花之地传开,怎的林家这么快就知道的?还是在合庚帖之前退了婚?” 慕容月睁开眸子,又冷勾着唇,“大姐姐又何止得罪了我啊~” ------------ 第46章 万一新郎官出了意外呢 徐应天的心思从未像今日这般躁动过,他眼睛刚一闭上,便是那人黑发散开骑在马上傲然自若的样子——她高高在上的,就像个公主。 不——公主哪里及她那般高傲? 徐应天摇了摇头,又想起之前的几次见面,竟是再也无法睡下去了,她可以是慕容家狂背的眼皮子浅的三小姐,可以是娇柔的喊着他应天哥哥的美丽少女。 亦可以是今日马上与他争锋相夺之人。 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多的面孔? 是表里不一吗? 徐应天问自己,这应该是。 他素来讨厌这样的人,可放在她身上却怎么都厌不起来。 脑中转着转着,却又到了慕容家湖侧,她浑身湿漉漉哆嗦的在他身边,那时她的悲伤和痛苦如此清晰,乃至他在旁边都能被触及——那时她又想起了什么呢? 徐应天第一次对一个陌生的少女好奇到抓心挠肺的地步,而这份好奇又让他心里滋生了无数的欢喜,那感觉就像是荒野里开出了美丽的花朵一般。 原来对一个人好奇,也是这般美妙的事情。 “大公子~”门扉被人轻轻叩击。 徐应天原本微弯的眸子忽而沉了下来,趴在脚凳上睡着了的板凳听到了声响也揉了揉眼起来,徐应天一个眼色过去,他起身去开了门。 是厨房伺候的老妈子,她笑着道:“大公子,今儿您和三姑娘出去玩废了力气~公主叫我给您送来补汤了。”说着把食盒打开,便见里头一碗黑呜呜还冒着热气的补汤。 那老妈子道:“听说您还骑马了,这怎么行?您忘了您这身子以前是有不足之症的,若非是公主苦心求了老禅师的药方,您现在怕是病的都起不来了!” 她苦口婆心道:“若是无聊了去秦楼楚馆逛逛就罢了,怎好坏了自己的身子?” 徐应天微勾了唇,“替我谢谢公主。” 又叫板凳把补汤接过,那老妈子道:“公子趁热喝,老奴好跟公主交代。” 徐应天将补汤药碗抵在唇边,老妈妈透过门扉去看,板凳已经合上了门,她在外踱步一会儿,很快也走了。 里头板凳拿出两个盆栽来,一个涨势不错的树苗,一个蔫了吧唧快要死了。 徐应天手一翻那补汤就倒入了盆栽里,原本蔫了吧唧的树苗越发弯曲了身子,他道:“看来今儿是真生气了,这补汤她有半个月不曾送来了。” 板凳道:“那可不得生气,三姑娘今儿在花园里能把半个公主府造没了!” 徐应天原本满心的沉闷,一听到三姑娘这几个字,又如春风化雨,忍不住笑开。 —— 这日徐达不在,朝阳便回了对门自己的公主府睡下。 周围伺候的嬷嬷将纱帐放了下来,给她轻按着眉心,脚底下两个婢女在伺候着她泡脚,腿边两侧还有两个拿小锤子敲腿的。 “补汤送去了吗?”她曼声问道。 “送去了,”老妈子点头,“老奴是亲眼看大公子喝下的!” “下去吧。”朝堂抬起脚来,一旁丫鬟便拿着干净的帕子替她擦净。 “今儿护国公府可有消息?”她问。 一旁立着的婢女道:“那沈氏却是派人去查了。不过公主放心,查不到咱们头上来。”本就是有人往外放消息,他们公主府不过是顺势让火烧的更大一些罢了。 朝阳冷哼一声:“本公主订的婚事,她敢从中破坏,还害的将军和本宫起了龌龊,若非看慕容家的份上,真便宜了她。” 一旁婢女称是,又拿过来一双兔毛的软底鞋过来。 朝阳公主穿上,走到一旁的架上,心疼的看着自己被人摘了脑袋的魏紫:“这丫头!本宫好心成全她和应天,竟摘了本宫的牡丹!好不气人!” 一旁她的奶嬷嬷劝道:“那是个眼皮子浅的庶女,怕是都不知自己毁了公主您这般名贵的花儿。倒是大公子,现下顽劣不堪——那三姑娘伸手要他便给摘了,今儿不知造了多少花卉!” 想起这来朝阳公主就心疼,她那一园子的奇珍异卉都是准备等母后生辰献给她的。 全叫个丫头给毁了! “真不知她是不是故意的,全都是我那院里最贵重的。”朝阳低声愤恨。 奶嬷嬷哄了几句,又说过几日沈家会送来一株开的极好的姚黄,朝阳这才止了火。 —— 慕容家因为慕容清之事混乱了好几日,老太太可以将慕容月打发去寺庙清修,却绝不能把慕容清打发去。 沈氏背后的沈家就不会同意。 随着事情越演越烈,也的确如慕容月说的那样,慕容清的这股巨浪,完全是将之前马贼的事情给遮了个完全。 最后朝廷也不过是发个了告示:马贼内斗全部覆灭,最后的活口也因畏罪自尽了。 慕容月听了翠兰的禀告,“倒也在情理之中。” 翠兰咬牙:“尽是官官相护,那马贼分明是大房找来的,如何查不出来?!” 慕容月手指着天,“这京城的天有一半儿怕都是姓沈的。但若这姓不变,大房母女二人永远不会倒。” “可大姑娘出了这样的事儿,老太太最要面子了,哪里能容得下她?”翠兰道:“这事儿根本没法洗的清!” 慕容月道:“洗的清,”她道:“不过我看沈氏是没那脑子。” 她原先还觉得沈氏精明,如今看却是一个银样邋遢头,中看不中用。若真是聪明人岂会等事情闹到现在才处理。 翠兰想起什么忙道:“大奶奶最近带着大姑娘回娘家暂住去了!说是沈太太身子不好。”可谁不知是求助去了。 慕容月懒在塌上:“沈家的人……能坐这般的位置想来不会蠢到哪里去。” “慕容清怕是要安然无恙了。” 翠兰道:“可姑娘,我真不明白,这怎么洗的清啊?” “跳进去就洗的清了。” “啊?” 她懒懒张口,“大姑娘本就和沈兆麟有婚约在先,只是一直未曾宣扬出去。未婚夫妻交换信物,本属正常。” 至于那些沈兆麟口中那些淫词浪语,待回头他说吃了酒脑袋昏了就行。 “可——可大奶奶怎么会叫大姑娘跳火坑啊!”翠兰觉得不可能。 “浴火才能重生。这是唯一保全名声的法子……至于之后”,慕容月勾唇,“谁说订了亲之后就一定要成婚?万一新郎官出了意外呢?” ------------ 第47章 再上畅春楼 翠兰听到最后又觉绝望,“那只要有沈家护着,大姑娘这辈子岂不是都能安然无恙,富贵一生吗?”这叫她如何能忍? 慕容月手掌朝下,“月都有阴晴圆缺,谁就说这天上永远就只有沈家的名字。” 她冷声道,“且看着吧,蠢货总会自寻死路。” —— 同慕容月想的区别不大,没过几日沈氏便带着慕容清从沈家回来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国公府和沈家六房订亲,亲上加亲的消息。 端午一过天儿本就更热了,眼下为着沈家和国公府定亲的事儿,似乎整个京城都热闹起来了。 沈氏再没空管刘姨娘这小院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她如今满腹心思都在女儿头上,微为女儿的婚事谋算——为叫女儿未来的夫婿,在纳吉之前,神不知鬼不觉的病逝而谋算。 皇城根儿上永远不缺新鲜事儿,京城竟出现了一种名为绮罗香的新香,风靡程度直追沈氏贵女沈明芳研制出的月梨香。 现在文人墨客无一不爱,连带着一开始用新香的畅春楼的花娘桃红姑娘,也被无数文人写词唱诵。 …… 彼时 畅春楼内 二娘手中拨弄着一支算盘,短短半个月内,不说手底下的姑娘们,单那新香就为她带来了快五千两银子的入账! “二娘二娘!!” 却是桃红姑娘风风火火的进来,“我房内那香用的差不多了,今儿尚书家那小公子要来,他最爱这个香!” 二娘就道:“平日里就叫你省着用,无论谁来都点,物以稀为贵的道理还要我教你不成?” 桃红忙是求饶:“我错了二娘,这不是为了和银花那小贱人抢客吗?” 二娘蹙眉,“说了楼内不许做这种事。” “好二娘,以后再不会了。”桃红忙发誓道,“真真的,以后再不会了!” 桃红是个急脾气,针对银花也是为了自己。 二娘虽不满可也不能为这个责骂她,头疼的指着一个楠木箱子,“自己去拿吧。” 桃红走过去打开那箱子,成箱的香料整整齐齐码放着,这可是近半月来京城有钱也难买香啊! 她乐呵的给自己抓了一大把,而后连忙的跑开,“二娘,我先走了!” 怕二娘嫌自己拿的多,她跑的风风火火也没看路,却不想刚揭帘子便撞着人了! “哎呦!” 桃红捂着自己的脑袋痛呼一声,“你这人不看路啊?!” 对面是个小厮打扮的人,也捂着自己的头埋怨,“分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嘿,还说我,这是后堂,外人不能进——”桃红话还没说完,便见自那身后走出来一个玉石一般精致的小公子,雪肤花唇,黑曜石一般濯清的双眼。 “是我家下人不对,姐姐别怪罪。”她低声开口。 桃红一下就换了个笑模样,“哎呦,这是哪家的小公子啊?怎么生的跟个观音一样~” 却是小芙蓉探着脑袋出来,“桃红姐姐,这是二娘的亲戚!” “二娘的亲戚,那就更是自家亲戚了~”桃红正要热切攀谈,底下人就叫:“桃红姑娘,尚书家的公子过来了,正找你呢!” 她骂骂咧咧一句,“早不来晚不来!” 又冲着那小公子一笑:“小公子慢走啊,待我招呼完客人再上来!”提起裙角又跑下了楼,“哎呦,我这不是来了吗?” 小芙蓉有些紧张的看着那小公子,“三姑——三公子,桃红姐姐她就是这般性格,您不要怪罪。” 那玉人一般的小公子除了慕容月还有谁? 她一笑,道:“她很好。” 想笑就笑,想怒就怒,这般真实性格比起慕容家那些弯弯绕绕的,实在舒服太多。 小芙蓉见她不生气也放下心来,又引着二人进来屋内。 二娘也听见了动作,也探头看着来人。 见慕容月这般相貌有些愣了,“我却不记得我有公子这样的亲戚?” 小芙蓉小声道:“二娘,是三姑娘。” 二娘愣了一下,看向翠兰也马上想起她是来过畅春楼的!一下急得从椅子上下来,“姑——您身份贵重,怎能来我们这污秽之地啊?!” 慕容月道:“什么叫污秽之地?金银还有人说是铜臭,不照样人人都爱。” “我瞧二娘这地方很好。”又从手里摸出了几块金瓜子,直接抛给了小芙蓉,“给爷去弄些好酒来,再叫个唱小曲的姑娘来,剩下的赏你。” 小芙蓉用牙咬了一下,发现是足金的后立刻兴冲冲跑了出去。 二娘:…… “您叫什么姑娘啊?” 慕容月道:“来这种地方不叫姑娘做什么?” 二娘:……这三姑娘…… 小芙蓉找了一个琵琶弹的好小曲唱的甜的,叫在屏风外头伺候。又弄来了一个伺候酒水的,直把二娘看的眼睛尾直突突。 慕容月却似那欢场常客一般,鞋一拖歪在塌上,脚尖随着小曲儿打拍子,“给爷倒酒,”旁边人连忙给满上,慕容月小酌一口,才觉浑身舒服——这辈子竟到现在都滴酒未沾,啧,这日子! “三……三少爷……”二娘改了口,“您今儿来是为了绮罗香的事儿吧?” 那原本斟酒的花娘愣了一下,慕容月点桌子,“斟完这杯出去。” “是。”磨磨蹭蹭倒完了酒,那花娘一步三回头出去。 “若不是您找我,我也得去跟您说这事儿,”二娘道:“沈家的人好几次找到了咱们那作坊,说要买下香料方子。” 慕容月眸子轻抬,“不卖如何?” 二娘道:“那制香坊看门的老师傅,前些天被人烧死在了屋内。我替他收了尸,可他有个老婆和女儿孤儿寡母的,我虽想照料……可我这儿……” 慕容月手点着脑袋,“好个沈家,好个天下第一香的沈明芳啊!”市面上但凡有冒头出来的调香师,都要叫沈家死按着脑袋,何愁不是天下第一? “那孤儿寡母你不用操心,先在外面找个地养着,日后有用的上的。”慕容月道,又举起酒杯来,“他们可查到畅春楼头上?” “不曾。”二娘这份自信是有的。 “既是这样就卖给他们,”慕容月唇齿抵着酒液,“这银子不赚白不赚,回头给了那孤儿寡母,到底是赔了一条命的。” 二娘诧异道:“可真要卖了方子不是白赔命了吗?” 慕容月却笃定,“卖,一定得卖!”她招手叫二娘附耳过来,二娘一阵细听,而后实在是忍不住给三姑娘竖起了大拇指:这招毒!毒到沈家恐怕买了方子都得捶胸顿足!! ------------ 第48章 从天而降的尸体 慕容月道:“待卖完方子之后,二娘就暂且蛰伏下来。” “这香日后姑——少爷是不打算卖了?”二娘询问。 慕容月摇了摇头,“银子已经赚到了,就要知足。现下再卖总会被查到头上来——”她仰躺下来,“我有个旁的生意要跟二娘做,二娘可愿意?” 二娘一点都不犹豫,“您说。” 慕容月道:“二娘问都不问,不怕我做杀人越货的勾当?” “您玩笑了?”二娘道,又指着自己的双眼:“我这双眼睛,瞧过上万万人,若还分不清什么人有本事什么人没本事,白活这么多年了。” 能在慕容家足不出户便把绮罗香经营至如今,能把早过气的桃红捧红,足见她的本事。 慕容月再喝一口辛辣的酒,然后才递出去一张白纸,上书徐应天三字。 “二娘帮我打听这个人的全部,记得,是全部。” 二娘点头,“您放心,打听的人事儿我自在行。” 慕容月自己酒量不错,却没料这身子是个没喝过多少酒的,两口竟就上了头了,才刚站起来便头晕目眩的不行,若非一旁翠兰扶着,怕要跌倒。 二娘见状道:“少爷,您若困了不如回家——” 话还没说完,便见慕容月猛地呕了出来,酒气上了脸,白玉一般的肌肤都泛着红,整个人软如烂泥,站都站不起来。 二娘:……她还真当她是个浪客呢,却是个生瓜蛋子! 慕容月只觉胃都要吐出来,整个人又晕又难受。 “快快快,先扶着她上楼躺下,”二娘又吩咐小芙蓉去煮醒酒汤。 翠兰忙是扶着人要去上楼,慕容月酒气上头骨头都是软的,任由翠兰扶着。两人正要走楼梯去楼上,却见一个着装大胆美艳的花娘从另一侧楼上走了过来,却是急匆匆下楼的前花魁银花姑娘。 见着眼前几人,她眸子打量了一下,很快落到了最当中的慕容月身上,“哎呀,公子醉酒了吗,去妾身房中躺躺吧?”要动手拉人。 小芙蓉一把打掉她的手,“不许碰三少爷!” 银花立时蹙眉叉腰,“唷~丫头片子也来跟我抢客人了,你配吗你?!”说完手就把小芙蓉推的不断后退,小芙蓉也是个暴脾气的,当即扑上去跟银花扭打在了一起。 “哎呦,你敢揪我头发!” 两人扯着头发在楼梯上打,翠兰和小芙蓉关系不错,“少爷,你坐会儿~”将慕容月安排到台阶坐下之后,便忙去要帮小芙蓉的忙,那银花楼里关系好的姐妹们也都来了。 眼瞧着闹将成一团了,却在这之后噗通一声巨响。 一具染血的尸体从二楼坠了下来,那人死不瞑目的睁大双眼,瞳孔中全是惧色,胸口处插了一把胡刀,如今自刀口外泂泂流着鲜血,没一会儿便将畅春楼的地板染红了。 “啊!!!!” “死人了!!救命啊!!” 闹闹腾腾的人群比方才还要热闹,无数的人尖叫着往楼外跑,楼下的人跑的利索,可楼上打架的姑娘们却怎么能跑快? 等反应下来往外跑时,一列黑色禁卫打扮的人群已将整个畅春楼包围了个完全。 “吾乃禁卫军统领都寒!”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从人后走了出来。 男人气质冷硬,一双眸子更如寒星一般,冷冽扫过场上诸人,“传禁卫军令!封楼,待本统领查完前,所有人不许进不许出!” 都寒率领的禁卫军其强硬作风早闻名京城,谁若不从那先是十个军棍! 谁敢触他霉头? 禁卫军粗鲁的粗鲁的审问之后,把方才发生人命时都无人作证的拉去了一旁。翠兰小芙蓉等因方才和银花等人打架被许多人看见,率先叫禁卫军丢出了门去。 “我家公子,我家公子还在里面!”翠兰不肯出去。 禁卫军伸出尖刀来:“擅闯者死!” 翠兰吓的脸白,只能退在外面焦急的看着里头的情形,偏在此刻,她见那都寒大统领望向了三姑娘那里——糟糕,从前姑娘可是见过大统领的!要是被禁卫军发现了真实身份…… 慕容家的三姑娘出现在畅春楼中,那明日就要出大事了! 不管翠兰如何焦急,此刻门却已经叫禁卫军给封上了,真是要她在外面急死才是啊! “那是个醉鬼,喝的醉醺醺什么都问不出来。”一旁禁卫又道:“不过方才审问过畅春楼内的几个女子,他一直在这里。命案当与他无关。” 都寒点头,恰好此时那玉人一般的小公子坐在台阶上抬起头来,目光自台阶上迷茫看了下来。 都寒忍不住看呆了去:当真是观音一般的容貌,惊鸿一瞥已是让人过目不忘。 他又觉得那轮廓似乎见过,忍不住走过去,正要细看之时,却一阵冷风袭来,再紧接着那坐在台阶上的小公子,已经叫另一人拥入了怀中。 都寒抬头,畅春楼的灯火即便挂满了也是暧昧不明的,眼前那身材高大的男人将小公子抱在怀里,那暗红的袖摆将他整个遮盖的颜实。 两人一高一矮站着,他依在他怀中只露一点儿粉色的耳垂。 却像副画般。 “都寒大统领,您也有雅兴来这畅春楼消遣听曲儿?”徐应天懒懒勾起一抹笑意。 都寒蹙眉,“本将来查案!” 又指着徐应天,“你怀中那人——” 却在此刻,慕容月迷茫的眸子睁开,仰头却对上了徐应天那张近看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容颜。她一时忍不住上手去摸他的下巴,喃喃道:“你真好看……” 徐应天伸手抓住她的手,而后暧昧看都寒道:“是我的友人,大统领想问什么?” 都寒脸色越发难看,踩着大便一样后退两步:跟个男人胡闹,他真是越发不成器! “大统领没话问,那本公子就先不奉陪了~”徐应天勾唇:“毕竟这良宵苦短。” 都寒冷冷摆手。 徐应天便扶着她的腰离开,正踏上最后一层台阶,底下都寒声音再次传来。 “等等!” ------------ 第49章 收拾内鬼 徐应天回眸。 “徐应天,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你当年那些保家卫国之言,那些抱负全然都忘了吗?”都寒抬头看着他。 “稚子胡言罢了?”徐应天懒散道:“怎么,大统领还记得?” “我记得。”都寒道:“你的马术是所有人中最厉害的,兵法是学的最快的!徐应天,你本该是征战沙场的将!” “哈哈~”徐应天却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征战沙场,大统领在开什么玩笑?我这等细胳膊细腿,上去等着被人砍?” 又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莫不是今年军营征兵征不到了~大统领可千万别病急乱投医抓了我去。我这般金贵的喉咙,怕是还没到战场上就要被军队里那糙粮给噎死了?” 他一言叫这原本气氛冷沉的畅春楼爆发出一股笑意。 都寒冷眸瞟了过去,众人笑声骤停。 “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你是大将军唯一的子嗣,莫要给将军府的牌匾上抹黑。”都寒是徐达亲手带出来的兵,若非是徐达的知遇之恩,他也不可能从一届寒门子到如今。 也就分外看不上明明已经踩在和别人一样的起点上却丝毫不肯奋进,纨绔的败家子! 徐应天听了这话原本还带着两三分笑意的眸子冷了下来,“本公子一没二没犯科,大统领也不必在这儿裹脚老太太似的说教。这个人各命,大统领你自命不凡要做那举世无双的将,就不许我坐拥千万家产做各富贵闲人吗?” 说完便搂着怀中的人扬长而去。 都寒冷冷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咬牙道:“败家东西!” “大统领,这几个人有疑!”却是后面禁卫拎出来几个想趁乱逃跑的人。 都寒也再顾不上离开的徐应天,抓起那几人就开始审问。 徐应天搂着人离开了畅春楼,坐上马车便就近去了一家客栈。 翠兰则是巴巴的在畅春楼门口等着姑娘出来,丝毫不知她等人的人早已离开。 —— 徐应天将人送至客栈客房躺了下来,她双眼睁的圆圆的看着他。 “还清醒吗?”徐应天拍了拍她的脸。 她喝醉了酒,漆黑的眸子映着光,看上去比平日软多了。 他心下一软,“还认识我吗?” 慕容月抬起眸子,而后晃晃荡荡起身看着他,片刻后展开一抹笑容,“你是……美人~”还不等徐应天反应过来,一双脚便落在了他怀里,“给爷脱鞋~” 即便喝的烂醉如泥,她还没忘记自己今儿的身份。 徐应天:…… 哭笑不得的按住小爷的脚,“莫胡闹。待一会儿没禁卫军巡逻,我送你回家。” 却在此刻慕容月脸色一变,徐应天忙将人扶了起来,她直接吐了一地。徐应天按了按发疼的脑袋,又耐下性子顿下身扯了帕子给人擦了嘴又打横抱起,换了个房间。 “煮碗醒酒汤来。”他吩咐道。 慕容月叫着抱着离开了原先的房间,吐了一通后她又有了点儿精神。迷茫睁开眼儿,便瞧见眼前的绝色美人温声问自己,“可想还吐?” 她摇头,他又贴心把她扶了起来,“喝些醒酒汤,明日起来就不会难受。” 他端来一碗汤,她鼻子嗅了一下,张开嘴。 徐应天愣了下,她不耐烦睁眼撇他一眼,又张大了嘴巴。徐应天摇了摇头,待那醒酒汤稍凉一些叫她靠在怀里喝下。 “你……你不错。”慕容月缓缓道。 “什么不错?”徐应天道。 她半睁开眼儿,似乎已经忘了自己上句说的是什么了,懒洋洋的靠在他怀里,自然而然的吩咐,“我头疼,给我按按脑袋吧。” 寂静片刻 她便感觉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按着了自己的额头上,或重或轻。 慕容月小小的打了个哈欠,蜷在他怀里睡了。 外头月亮挂的圆圆的,她缩在他怀里像只猫儿一样,徐应天望向窗外,那一轮明月照在半空中,浅淡月光映入怀中人脸上。 她闭着眼睛,睫毛蝶翼一般。 “胡闹的小爷……因着你,明儿我名声怕要更差了。” “仗着畅春楼的身份做掩,真就以为沈家查不到你吗?”徐应天轻抚她的头发,眼中却充满疑惑:“会控制人心,会制香,你还会什么?” 怀里的人当然不会回答他,甚至觉得他聒噪似的缩了缩身子。 又喃喃的似在说梦话:“姨娘……” 他细心去听,“姨娘……要吃红枣糕。” 徐应天忍俊不禁,想来她在家中对着姨娘,便是同猫儿一般的娇,他想着那样的场景。 又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睡吧,待醒来就能看到姨娘了。” 此时屋外传来板凳的声音,他道:“公子,外面有人说是三——三少爷亲戚,要带她走。” 徐应天手抚过她的脸,吩咐道:“告诉外面的人,我会送三姑娘回家。” 板凳只能称是。 门外二娘得了徐应天的话脸色大变,又怕里头人知了三姑娘的身份做出什么禽兽之事来——那天仙一般的容貌谁见了不眼馋? “今夜子时前三妹妹会到家。” 里头声音传来,“莫要以为你的手段很高明,沈家已经快查到你头上了。畅春楼的香料多,姑娘也实在太多了。” 二娘猛地咬紧了牙关,不可置信的看着屋内,他知道! 沈家还没查出来的事,他竟知道! 小芙蓉道:“二娘,怎么办啊?” 二娘牙关轻咬着:“罢,先回去。”她又看了眼屋内,拱手道:“今日之事,多谢阁下提醒。”而后提着裙子快步下了楼梯。 小芙蓉急道:“二娘,真不管三姑娘吗?” “他比我们手段高,说要送三姑娘回府应该有法子,”二娘道:“若是个有恶意的,方才在大统领跟前没道理带三姑娘走。” 她眸子冰冷的垂下:“现下要解决的,该是身边的内贼啊!” 若是没那内贼通气,银花怎么会刚刚好在三姑娘走的时候纠缠——怕是以为三姑娘是售给她香料之人。 “走!”吃她的喝她的还由她护着,却做出这么吃里爬外的事情。 怕是平日里她手段软和,真当她二娘是什么善心的佛祖了! —— 半夜二娘回了畅春楼,翠兰还巴巴的等着。 “二娘,三——”翠兰刚开口,二娘伸出一根手指比着嘘的手势,“你且回家去。” 翠兰急道:“可人还没回来呢~” “你再这儿着急也没用,”二娘道:“明天畅春楼要封,你若不走就走不了了。三少爷的事儿我会想办法。” 翠兰只能跺脚,咬牙道:“那就全托您了。”她得尽快回去,出这样大的事她得跟姨娘报个信! 待翠兰走了之后,二娘脸色倏然冷了下来,眉头一转,却对上了打扮齐整正要出门的穗儿。 便是今儿给慕容月倒酒的那位。 她冷笑一声:“收拾她的东西,今儿起,我的院子是留不下她了!” 小芙蓉听吩咐便去拿包袱叶子收拾,穗儿一下瞪圆了眼,恐慌道:“二娘为何这般对我,我做错什么了?”要知畅春楼里的都是贱籍,她得了二娘庇护才不用做低贱的卖身营生。 若短时间内找不到第二个遮头的地方,她怕是要彻底沦落的! ------------ 第50章 给聪明人下绊子才有意思 “你半夜这是急着出去做什么?”二娘挑眉反问道。 穗儿眸子乱转,而后道:“我亲戚找我……” “你放屁!”二娘道:“忘了你投奔我的时候说的什么吗?你说你家亲戚都死绝了?就算没有死绝,你南方的亲戚大老远跑来京城找你这个没入贱籍的丫头?” 二娘洞察的目光落在身上,穗儿想起她以往的精明和手段,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二娘,绕我一次吧,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二娘闭眸:“做到哪一步了?” 她道:“就今儿,真的就今儿,他们只让我打听看二娘手里的绮罗香是哪里买来的!我今儿才第一日报信!二娘绕我一回罢!” 二娘摆了摆手:“把人带出去吧。想来你收了他们的银子,该能给自己找个好去路。” 小芙蓉也收拾好了包袱卷,恨恨甩给了穗儿,“若非当年二娘收留,你早成了最下等的娼妓!吃里爬外,你狗都不如!” 穗儿拿着自己的包袱,眼看回不去也干脆不装了,“我吃里爬外!分明是二娘她偏心!” “从前我们都被银花压着,如今有了那绮罗香也就只想着桃红!她怎么不想着我,怎么不多分给我些?见着好的客人也总是先桃红去!” “她既把我接进畅春楼来,又凭什么不捧我?” 小芙蓉叫她这番理论气的瞪大眼睛,“你!你无耻!!”她竟是半分恩都不记! 穗儿呵笑一声,还要说话,里头二娘声音传来,“小芙蓉,莫理闲人。关上门就是。” 小芙蓉恨恨瞪了一眼穗儿,狠狠甩了门上去。 “二娘,真太便宜她了!”小芙蓉道:“她说那话真真是无耻,那会儿您把她从牢里赎出来,花了您二十两的真金白银呐!若非您她指不定去做了军妓还是娼妓!” 二娘道:“这世上升米恩斗米仇的事儿多了。” 她手捏着酒盏,“怎么会便宜她呢~” “自会有人替我收拾这吃里爬外的!” —— 翠兰换了衣裳回了慕容家,启明星挂上了空中,天亦快亮了。 她在院门外正纠结着如何进去告诉姨娘,却在这时门被人推开了,却是刘姨娘捏着帕子喊道:“翠兰,你这跑哪儿去了!叫了你半天!” 翠兰正要开口,刘姨娘吩咐,“快去阁楼那儿拿那一小罐的膏药来——”又甩着帕子进了屋,“怎么回事儿,睡一晚上身上还起了热疹,昨儿也不算热啊~” 翠兰一听这话三步作两步进了屋,却见姑娘此刻早换了一身里衣躺着,上面的衣裳叫姨娘脱了一半儿,奶白色的后背竟起了一片的红疹,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啧,叫你去怎么还不去!”刘姨娘瞪向翠兰,翠兰忙跑走了。 待一番鼓捣之后,慕容月被褪去衣衫,只穿着肚兜叫姨娘按着椅子上涂抹药膏。 “昨儿也不热,你也没吃什么忌口的,怎就起了疹子呢?”刘姨娘百思不得其解。 慕容月宿醉之后仄仄的,也有些打不起精神来。 刘姨娘便摸了把女儿的小脸儿,“该不会是热的吧?”正琢磨着要不要多弄几个冰盆来,慕容月已经把衣裳套起来穿上了。 “你当心抹了药膏。”她忙道。 慕容月懒洋洋的也不想动,靠在姨娘的肩上,“今儿个想吃姨娘做的手擀面,要多多的臊子。” 刘姨娘道:“才大早上的就想中午吃什么?你又不是个属猪的?”捏了捏她的鼻子,见她嘴儿这么馋便也知没多大的事儿。 起身道:“早上吃清淡些的,这会儿我去弄臊子,中午吃手擀面。” 又掏钱出来,准备叫个人跑腿去弄些肉来。 “出去什么啊?今儿姨娘可别想吃什么肉臊子了!”那周妈妈也不收钱,只看了眼四周,“今儿府内有大事儿!昨儿外面一个花楼死人了!” 刘姨娘一听死人也吓了一跳,但又不解:“这花楼死了人关家里什么事儿?” 周妈妈道:“死的那人是大姑娘的未婚夫婿,沈兆霖!姨娘说是不是大事儿!” 刘姨娘啊的一声捂住了嘴,“什么?!这怎么会?” 周妈妈小声道:“昨儿夜里死的,胸口处插了把胡人的刀,现在说是大夏的胡人干的,好像是两个人抢一个花娘……” 慕容月半眯着眼睛,听周妈妈和姨娘说话,脑海中却不禁想起了昨日畅春楼内的场景,她虽是醉酒,却并非全无意识,死的竟是沈兆麟么…… 很快脑中又不自觉泛起了一抹柔声,那人昨儿是怎么哄着她喝下醒酒汤,又是怎么替她轻按着额头的…… 慕容月呆愣片刻,又摇头,思绪又都打了回来。 她眸子垂着:杀了人推到胡人头上,又是因争抢女人这样的事儿,叫禁卫军也无法再查下去,也果真是妙招啊? 这沈家大房的人,当真是不简单~ 慕容月又勾起唇,想起自己即将要做的事儿,给聪明人下绊子,那才更意思,不是吗? —— 沈家 沈氏放心的抚着胸口,“母亲,多亏有你,不然我这回当真是要栽了!” 被沈氏称作母亲的,沈家的老太太沈老太君手捧着茶水,“丁点儿的小事儿就把你吓成那样,巴巴的跑回娘家来,现下不是处理好了吗?” 沈氏捏着帕子:“还不都怪那臭丫头?” “当真是有几分手段的!我竟查不出来谁在帮她?” 沈老太君摇了摇头,“你啊,她是二房的庶女,又碍不着你什么,你同她作什么对?她既聪明容貌生的好,你笼络了她不是又一个帮手吗?” 沈氏知道她母亲这番话说的不假,可她凭什么忍耐一个庶女挑衅她当家主母的威严?! 沈老太君知道她听不进去,只能道:“现下仇结下了,那丫头是有了朝阳公主作靠山的,怕日后针对于你。得快作打算,若是嫁出去,在外说什么坏你和清儿名声就不好了。”毕竟马贼和沈兆麟,那丫头都是知道的。 沈氏蹙眉:“现下我要忙清儿的事儿,一时也没万全之策——” 沈老太君叫她附耳过来,沈氏凑过去,越听眼睛越亮,忍不住道:“母亲好计策!” 沈老太君抿了口茶水,才放下杯盏,“与我沈家做对的人,终归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却在这时沈家四爷,便是沈太傅的四子怒气冲冲进了门,“他娘的!那不要脸的臭婊子,居然敢骗我,我非弄死她不可!” ------------ 第51章 隔江犹唱后庭花 “哥哥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沈氏狐疑道。 沈四沈在山进了屋坐在椅子上,一旁丫鬟忙给倒了茶,只是这一碗凉茶下肚,也仍旧是无法疏散他心中的怒火! 沈老太君道:“可是因那绮罗香主人的事儿?” 绮罗香火爆京城的事,沈氏到有所耳闻,“那香坊主人名不见经传的,难不成敢得罪我们沈家?”怕是不想在京城混下去了。 沈在山咬牙切齿的把过程说了出来:那香料方子他是买到了没错,可那人在一夜中竟把绮罗香的方子白白送给了京城的各大香坊!!不仅如此,他竟还不知从哪儿获悉到了沈明芳研究出的月梨香配方,一并全送出去了! 沈家名声再大,也不能叫所有的香坊不卖月梨香,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如何能不气? “畅春楼那臭婊子,害我吃了这么大的亏,我决计饶不了她!” 沈老太君却是道:“听你这意思,那绮罗香幕后的主人还没找着?” 沈在山抹了把脸,若能找到,他又怎么会去拿一个花娘来撒气。 眸子阴沉的垂着,“我就不信他能躲一辈子!但凡出头,我必定揪出他的脑袋,狠狠踩在地上!” —— 畅春楼被禁卫军封了不过两三日,但却是愁坏了一帮京城的纨绔子弟~ “啧啧啧,要说这京城的花楼啊,再没似畅春楼这酒水滋味儿这么好的~”秦无夜喝一口酒便赞上一声;“封楼那两天可真真是把我给愁坏了~” 秦无夜道:“这沈兆霖死的该!可为何偏死在这畅春楼啊~死了都要害人的狗玩意!” 纨绔也分个三六九等,秦无夜自认为他顶多就是个废物败家子,可那沈兆霖却是个无恶不作欺男霸女的狗玩意! 又喝了一口酒,秦无夜看着徐应天:“应天,这几日京城消息古怪,竟是说你好起了男风?跟个长相玉人一般的小公子抱在了一起?”他上下怀疑的看着徐应天,“真的?” 徐应天没否认,“才两天而已,你都知道了?” 秦无夜当即朝后挪了下:“徐……徐应天……我告诉你咱两虽关系不错,可我是正常的……他娘的!你这么多年不娶妻不会是因为老子吧?!”秦无夜眸子瞪大看向徐应天。 徐应天:…… 秦无夜又垂头拿起了酒杯闻了起来,徐应天:“你做什么?” “草!这话本里上头那个被拆穿了给下面那个下药强取豪夺的多的是!”秦无夜:“我说呢你上了花楼都不近女色,感情看上老子了?” “那也是,本公子玉树临风倜傥潇洒——” 徐应天捏破了手里的酒杯,额上青筋直冒,“你再说下去我便真要给你下药了!” 秦无夜当即捏住了衣领子,“你……你果真是,无耻!” “下一副哑药,叫你这辈子再开不了口。” 良久的寂静之后,秦无夜才嘿嘿一笑:“我这不是看你今儿铁个脸,跟你开个玩笑吗?” 实在是徐应天今儿上了畅春楼之后,便冷寒着一张脸,连带着楼里的花娘都不敢靠近,他这才想开开玩笑活跃一下氛围。 一旁的板凳:……这些接地府的玩笑,秦公子还是少开罢! 徐应天眸光落至底下衣香鬓影的人去,到处都是高朋满座,正应了那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秦无夜听到这儿却知他为何了,替他斟满了酒,“还真是叫大统领那两句话给点醒了不成?” 秦无夜懒歪歪坐着,“可就算是你愿意去做那沙场效命的卒,朝廷又岂会要你?华服美衣的金贵安康生活,才是他们热烈祈求的?” “战败了,便送上数不尽的珠宝首饰,实在不行了再割地赔款,再不行了,还能送上美女前去和亲~” 就再前不久,大夏的军队再次侵略大渊边境,守城将士不战而逃,大渊官员与大夏签订了求和条约,送上了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外,还许了一位国色天香的贵女予以和亲。 秦无夜道:“皇上并没有公主,现下京城贵女中,身份合宜的,怕应该是清河郡王的独女清河郡主了。” 清河郡王并非没有势力,但就是因为他主战,所以才被皇帝和朝中官员不喜。 徐应天眸子看着秦无夜:“原以为你的心思就在话本和吃喝上,没想到朝中之事你也略有参透?” 秦无夜笑道:“纨绔怎么了?难不成我一个纨绔就想做亡国奴了?” “说起来一年前庆州那儿我听说有个杂兵团,倒是十分勇武,经常带着当地百姓抗击胡人,尤其其首领有以一当十之勇~”他眸子略有似无的看像了徐应天,“说来你不是曾去庆州给你母亲上坟吗,可听过此事?” 徐应天道:“几个杂兵而已,不曾听过。” 秦无夜耸耸肩:“也是,那枪打出头鸟啊。再没足够的羽翼之前,区区一个杂兵团敢抢朝廷的饭,怕是如今那首领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唉了一声:“可惜了了,这些个事情都不是我们这些人说了算了。”指着两人的酒杯,他道:“来,把酒满上!想那些个烦心的事儿,倒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 徐应天接过酒杯,酒泽沾满了双唇,他垂下眸子,晦涩灯光照在他身上,叫人无法猜透他的心思。 —— 正如秦无夜猜测的那样,朝阳在战败之后的选择便是割地赔款送上妙龄女子和亲。 而清河郡王的女儿若无意外便是确定的和亲人选。 要知大夏的胡人悍勇,民风更是比大渊彪悍许多!在清河郡主之前也是有和亲的公主过去的,且不说夏地的风沙和干燥的气候,他们那儿有个规矩,父死子承,清河郡主的姑姑一个人就伺候了耶律家的祖孙三代! 还曾在夜里安睡时被人抢去外面野眠! 这等野蛮又无耻的规矩让清河郡主如何接受? 自消息传来之后,每天在闺房里哭天喊地,还数次要寻白绫去自尽。 清河郡王一时露出无奈又心疼的目光,可他只要没想着造反,如何拒绝朝廷下的令? ------------ 第52章 那把纤腰还没来得及摸上一把 沈兆霖这个已经定亲的夫婿死了,慕容清自是又恢复了待嫁的女儿身份。 可在贵人眼中没成亲便死了未婚夫婿的,也是克夫。 是以沈氏便请了大渊最出名的得道高僧前来给慕容清做法,算中了慕容清这几日身染邪气,需得去方外之地吃斋念佛半月,好让佛光度化身上的厄难。 府内的嫡姑娘要离家半月,自然是满府出动设宴来送。 大清晨天上启明星才刚亮,慕容月打着哈欠匹披着个粉色的斗篷,站在人群之外看着眼前的场面。 沈氏给女儿戴上了各种保平安的符,慕容沉身为父亲说两句在外要躬身克己的话。 最后在是慕容家的各个女儿们依次送上了给大姐姐的临别礼物。 慕容迩赠的是自己亲手做的香包,“寺庙中蚊虫多,大姐姐用的上。” 大房的四姑娘慕容芳送的是自己亲手做的僧鞋,“我按大姐姐的脚做的,大姐姐穿应该很舒服。”她是个胆小怯懦的,说完就连忙回了。 三房一对双胞胎则送了一对儿开过光的佛珠,用以保平安。 慕容清头上戴着一个遮盖面容白色幂篱,她轻微转了头,看不清楚底下的面容,“三妹妹呢?没什么话给姐姐吗?” 刘姨娘将一双袜子塞给了慕容月。 懒的闹腾出事儿来,慕容月走上前把袜子给了慕容清的婢女,“山上苦寒,大姐姐当心别冻着脚。” 慕容清幂篱微动:“劳三妹妹费心了。” 她略微垂了头,低着嗓子道:“我上山不过半个月清修,总会回来的。” “可但愿我半个月之后回来,还能看见三妹妹你。” 慕容月抬眸,慕容清嗤笑一声,便把手搭在了蔓菁的手上,被她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滚滚而去,慕容月眸子远望着。 慕容清这蠢出天的叉烧总是喜欢半场开宴,但既给了她警醒也不能不当回事儿,她自是无所谓,可姨娘不过一个弱女子。 心中千回百转。 “乖乖,我们回吧,”慕容家其余人都走了,刘姨娘也擦着额头的汗,“这鬼天气,才大早上的就这么大太阳。” 慕容月点头,正要和姨娘回去,这时却又有马车声音传来,入目便见那行来的马车上有漆红的旗杆,上挂了个写【御】字招牌的旗帜,周围跟着几个禁卫步履整齐。 再紧接着,一个年迈的太监从马车上下来,道一句,“圣上有旨,请国公爷及其家人接旨吧。” 那老太监一声之后,禁卫便一个两个进去高声传话。 慕容月和刘姨娘还在原地,刘姨娘见是宫里传旨的有些局促,慕容月则是和那公公目光对上,那老太监和蔼的冲她笑了笑,“是府内的三姑娘吧?”眉目见不见丁点的慢待和不屑。 慕容月点头,老太监上下打量她,长叹一声:“您可惜了。” 慕容月狐疑看着他。 不多时慕容家众人鱼贯而出,素来肃重的国公爷慕容沉竟热情无比的与那老太监寒暄。慕容月这才得知,这位竟是当今圣上跟前儿鼎鼎有名的陈司礼陈公公,御前总管。 “寒暄的话等国公爷日后日后进宫咱们再说,今儿个老奴可是奉旨来的,可不能耽误正事儿。”陈公公温和道。 慕容沉忙道:“是是是。” 又拱手退后两步,携家眷接旨。 刘姨娘跟着众人跪在地上,待听完了那陈公公宣的旨后,眼白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 “这贼老天怎么给想的啊?如何叫我女儿去和亲?”刘姨娘拿着个帕子在床上哭个不停。 大夏山高皇帝远的,就是去做王妃又如何?他们那儿连正室妾室都不分,简直糙野透了! “姨娘莫哭了,你若舍不得,我定不去那大夏。”慕容月给她擦着眼泪。 “话说的轻巧,圣旨都下了如何避免?”刘姨娘心如死灰一般,她哭道:“莫不是真因为我的出身影响到了你。要叫你一样跟我一辈子颠沛流离吗?” 她哭的难受,慕容月亦看的心疼,只好拍着姨娘的肩膀先安慰,“起码我得了圣旨,若和亲去了大小封个郡主。日后还是王妃。” “也是吃喝不愁的,再说了,有我在外和亲,府中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刘姨娘哇的一声哭出来,抱着女儿道:“我的儿啊!那和亲哪里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大夏人那般的凶残,若是某一天突然想开战了,我怕——”刘姨娘不敢说出来,她怕大夏的人拿女儿祭旗啊! 上一个和亲去的是正儿八经的公主,待开战时也难逃厄运,何况她一个庶女啊? 刘姨娘说着就骂:“朝中的人分明知道大夏人凶残,却还每年要送无数的美女去给大夏的高官,送上贵女去和亲,怎么就不能打呢,非害了我女儿!” 慕容月嗤笑一声,“不用流血用女子,便能祈求数月的安稳他们为何不做?” “真真是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刘姨娘便也哭着咒骂着:“呸,一群酒囊饭袋,什么狗将军!那大夏人杀了我们多少百姓,就是老娘一个女人上去也得砍两刀!” “呸呸呸!” 却听外头猛地传来一声动静,惊了屋内两人一跳,刘姨娘哭着看向外面,“谁在?” 却是翠兰端着热水过来,狐疑四周望了一下,“我打了水来给姨娘擦脸。” 慕容月眸子朝外看了一下,又招了招手让翠兰把水端了过来,亲自摆了毛巾给她擦脸,“别哭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没到最后说不定有峰回路转的时候呢。” 刘姨娘哭的窝在女儿的怀里,慕容月轻抚姨娘的头发,眼角垂了下来:那和亲之人,定的分明是清河郡主,又怎么会落到自己头上来? 她眸子沉着,她若一个人天高任鸟飞,去大夏没了拘束更好。 可偏偏还有个姨娘,她就算从大夏脱身也得不少时间,得罪了那沈氏姨娘怕不好过。 —— 夜色渐浓了下来,刘姨娘已经睡去,翠兰给慕容月端来了一碗乳茶之后,“姑娘,灯要熄吗?”她问。 慕容月摇了摇头,“不必。” 翠兰退下。 她捧着乳茶喝着,手底下画着一张弩箭的图纸,又修改半天。 此时窗外轻风抚过,屋内的烛火被冲撞的摇了几下,慕容月抬头起身踱步至窗外,将原本半掩的窗打开。 “阁下来都来了,不进来喝碗茶吗?” 良久之后,从房顶上猛倒悬出一个鬼面面具人。 那鬼面面具上只露出两个小孔,依稀能看到他的瞳孔。慕容月站着和他对视,丝毫没被这突然冲出来的鬼面人所吓到。 她脑袋弯了下去,红唇勾着,“你们大侠,都喜欢倒着出场吗?” 鬼面人:…… 他泰然自若的下了横梁,足尖轻点就进了她的闺房。 “大侠莫不是后悔了,这会儿来找我要救命之恩的报酬了?”慕容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那乳茶一饮而尽。 鬼面面具中看不出情绪来,他道:“是。” 慕容月抬眸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唇边沾了些奶泽:“我可是要和亲的女子?大夏的王妃,你要带我去哪儿?” “天下之大,去哪儿都比大夏好。”他道。 慕容月轻笑,而后起身靠近他,便见眼前人高挑的身姿宽阔的肩,一把细腰在略显紧的黑衣之下衬的如柳一般。她复又想起那夜醉酒时,她曾经躺在一个宽阔的胸膛里…… 可惜那时醉的厉害,那纤腰还没来得及摸上一把。 ------------ 第53章 万人山呼 “你……”鬼面人像被调戏的良家妇女一样动也不敢动,“你做什么?” 慕容月满足的抱着这一把细腰,人人都有癖好,她也不例外啊~她偏就好这一抹细腰~ 她埋在他怀里,眸中全是狡黠,“大侠之前救过月儿一次,现下又来救月儿,月儿心中感激无比。” 鬼面人越发手足无措…… 慕容月手又搂紧了些:“若是能跟大侠双宿双飞,月儿当然愿意。可惜我却不能跟你走。” “为何?但若是因为你姨娘,我可以将她一起安顿——” 慕容月摇了摇头:“人活于世,藏头露尾的实在没意思。我若跟你走了,这辈子也只能做个蓬头垢面的无姓之人。” 鬼面人咬牙:“可——” “大侠,别再说了”慕容月道:“我若真这样不顾一切跟你走了,恐怕大夏和大渊不日就要战火起。这样的罪过,当真不是我一个小女子能背负起的。” “若是可以的话,月儿现在想要一个温暖的怀抱。” 慕容月靠在他胸膛上,“能抱抱我吗?” 鬼面人身姿略微僵硬了片刻,复手才垂了下来,轻轻搭在她腰上。 慕容月想的是那种紧实的拥抱,好叫她能实打实的贴近他,感受一下抹细腰和胸膛,可又怕将人给吓走了她连现成的福利都没了。 鬼面人略垂头,目光扫到她细嫩的脖颈上。。 本就是要入睡了,穿的衣裳自然也宽敞,。 他目光只要一瞟便能看见那领口下方暗红的肚兜,丁点儿不过的起伏,同样伴随着少女身上的芬香袭来:不是那魅人的香粉,一股淡而不腥的奶甜味道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并不浓,绵绵密密的却仿佛要倾入他整个身躯。 不过一瞬间就发生了些不可言说的事,鬼面人猛地推开了慕容月,冷声:“你既不走,我便告辞了。” 他快的跟鬼影一样,慕容月只看到一抹黑色自窗口翻了出去。 慕容月好笑看着他的背影:这浪荡子…… —— 徐应天回了徐府把夜行衣交给了板凳,而后便径直去了后院拎了两桶水往脑袋上浇去。 可眼睛一闭上鼻子又是一股芳香俨然的味道,还有那奶白的如玉的脖颈,那满身的火就忍不住急急都朝下腹涌了过去。 徐应天咣的甩了自己一耳光:你再想什么啊? 旁人骂你畜生你真当自己畜生了?! 褪下了最外头湿透了里衣,又拎了两桶水浇了自己一个透心凉。 大少爷的发疯的举动很快便被府中下人告知给了朝阳公主。 朝阳公主想起今儿发生的事儿,便叹一口气:“也可怜这孩子了,好容易喜欢上一个姑娘。却遇上了这种事儿?” “唉,若是旁的,哪怕她嫁了人本宫也有法子给应天抢回来,可奈何竟是圣旨赐去和亲的?”朝阳道:“也是怪我,提前和皇兄说就好了。” 她吩咐:“晚上煮些汤药送去给大公子,省的他胡闹伤了身子。” “再寻个画工不错的画师来,照着慕容家那丫头的样子,画一幅画。出去找上十七八个和她长得像的,时日长了应天总会忘了的。” “是。” …… 圣旨下了之后,慕容月还要入宫接受皇后的封赐。 此次和亲,是大夏的首领的嫡次子要娶阏氏。 是以给慕容月的郡主位份就成了公主,她将以皇后养女的身份入宫接受封赏,而日后再由大渊和大夏的将士一起送亲去往大夏。 慕容家内,慕容月身着公主朝服,头戴朝点翠朝冠。 她脸儿涂的极白,与正常人肤色不一样的白,眸子却叫画的乌黑无比,唇则是艳艳一抹红,这样的公主妆容从前总被文人雅士吐槽太过阴间。 可若是叫他们看过了慕容月今日装扮,方知阴间也有此姝丽,这般鬼气森森的妆容硬是叫一张脸给拯救了回来,反而越因这格外突出的妆容,让人不自觉去看她,而后目光便从那乌黑的深不见底的眸中拔不出来了。 “三丫头,是个好相貌的。”沈氏笑着端详慕容月,“这容貌,满京城当真是难找第二个了。” 刘姨娘不配上前,就在堂外哭着。 “三丫头,你是以和亲公主之位嫁的,满府都要享你的荣光呢”,沈氏道:“我是听说,那大夏民风比咱们大渊粗野许多。大夏的九皇子,帐内据说有阏氏十几个,不过还好,那等子粗野之地养不出什么美人来的。” “你若去了,便是荣宠加身。” 沈氏笑,荣宠加深,而后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九皇子的几个阏氏各个出自不同的部落,家族中手握实权,慕容月去若不得宠便好,得了宠怕是要被这几个女人活刮了! 慕容月并未出言顶回去,她垂下眸,暂时的隐忍不过是日后的畅快。 她忍得。 很快来接人的太监便唱诵了起来,慕容月被两三个嬷嬷扶着,上了外头属于公主的八抬大轿。那轿子的红帘被仆人从两侧揭开,是以周围百姓都能瞧见这和亲公主的美貌—— 便见那白如纸的脸上漆黑的眸子,嫣红的红唇,鬼魅却又漂亮,似画上的娃娃一般。轿子抬的稳当,慕容月安然坐着,周围百姓则是扎堆来上前的看。 他们何曾有机会见这样的美人儿,可这般美人却是要为了家国和平去嫁那蛮人! 想起过往残酷的战争经历,想起那些被胡人折磨的大渊亲属女眷。 不知何人第一个跪在地上,呼:“公主千岁~” 不一会儿长街上就跪了一片的人:“公主千岁!” “待有朝一日,我要踏破大夏,迎您回来……”人群中好些这样的声音,那周围的巡逻军想去抓人,却奈何百姓太多又不敢,一时之间只听山呼万万声。 “大统领,若是叫大夏使臣听到了,怕不好吧?”一旁小卒道。 都寒冷着脸:“百姓之声,为何要止。”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远远只能瞧见轿内她白皙的脸,脸侧垂落的红珠。 京城两侧酒楼之上,徐应天手扶在栏杆上,看那轿子在百姓的围观下即将进入皇城,狭长的眸子垂下:你……到底如何想的。 ------------ 第54章 明儿一早就送三丫头走吧 皇城内,天子设宴的宫廷之中。 大夏的使臣和将军坐一席,大渊的文臣武将坐一席,而天子居于上方,他头戴天子毓冕,台阶之上看不清面容。 一旁站着的御前总管陈公公出列,喝声:“宣宜和公主进殿,请皇后娘娘授玉绥~”宗室加封的公主,要请皇后授玉绥,才能入皇家玉碟。 在礼官的唱喝声中,一排宫女先入了宫内,鱼贯站在两侧,手捧着大礼需要的东西。 紧接着,慕容月脚步缓缓踏入,她微抬起黑眸,目光曼过众人又很快垂落。 不大一会儿时间,便听屋内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便连上座的天子亦忍不住拨开了毓冕,朝底下张望过去,一旁皇后轻咳了一声,天子方才坐正。 清河郡王亦看了一眼,很快又垂下了目光:为了自己女儿却害了这样一个如鲜花般灿烂的女孩儿,他实在颜面有愧。 皇后被嬷嬷扶了下来,微笑着说了一番官话,便拿起玉绥要授予慕容月。 然却在这时,令众人都想不到的意外发生! 慕容月脸上肉眼可见的竟起了疱疹! 肉色的毒疮一个接一个的从那完好的白皙脸庞上顶了出来,不过片刻之后就生了满脸,再是绝美的面容配合着这么大的毒疮直会叫人觉得恐怖! 皇后吓得后退了三步:“来人,快来人啊!” 慕容月恍若未知,脸色却渐渐白了起来,而后骤然晕倒在了殿前。 “天啊,那么大的毒疮……”眼看着美人变丑女,殿前顿时乱了起来。 “宜和公主怎么了?我看她脸色不对?” “这是中邪了吗?那毒疮突然就长出来了!” “不不不,这是鬼面疮,我老家就有人生过这种病!” “这会传染吗?” …… 在众人的争吵声里,慕容月被暂安置在了偏殿,太医诊脉完出来之后,面色凝沉。 他拱手道:“是鬼面疮。” 大夏的来的人当中也有医官,前去把脉后又出来,“回大将军,是狼毒疮。” 鬼面疮在大夏被叫做狼毒疮,是因狼是最毒的动物,獠牙之下断无活口。 而患了鬼面疮的人也无一生还,不是因得了立死,而是这病发起来古怪,在得了之后从脸部开始溃烂,而后至浑身上下,不致死,只会让最后在无尽的痛苦中自尽而亡。 “圣上!”大夏的将军立时便道:“鬼面疮在我大夏来看实是不祥之兆!” 他要的是大渊美丽的贵女,要一个毁容女子做什么? “请圣上还是按照一开始所言,赐郡王之女清河郡主为我朝九皇子妃~以固两国邦交!” 大夏使臣的放肆自是让天子生气,只道考量一番改日再议,这才拂袖走开。 …… 天子以大夏使臣无礼为由不愿继续和亲,可却被朝中众臣子都劝了下来:什么粮草不丰,什么百姓无法休养生息……给天子递了好几个台阶,天子这才应了大夏使臣的话。 加封清河郡王女儿为公主,择日启程前往大夏。 至于今儿受封礼这笑话,虽则病来不由人,可天子的脸面和大渊的脸面失了,这个责任慕容月一个庶女扛不起,便只有国公爷慕容沉来扛了。 他被天子当堂叱责,竟是家中子女生病都不知道,害大渊与大夏和谈一事上出尽洋相。 罚俸三月之后更是被闲赴在家半月。 只是小惩,但足以让慕容沉丢尽脸面。 和亲没人上杆子去的,慕容家去了,却害没和成叫给退了回来。 丢尽人了! 于此同时圣旨下发清河郡王府,原本以为不用和亲的清河郡主又是一道晴天霹雳在头上。 “啊啊啊啊!”她哭的眼泪直流,“凭什么要我嫁啊!我不去!” “那慕容月又没死,不过是得了病,为什么不叫她去!” “她说不定是装的……” “都怪慕容月,都是她!!呜呜呜……” …… 清河郡王在外摇了摇头,面色愁闷不已,为了女儿他该做的都做了,现下却实在没有办法。 —— 很快宫中的太监和宫女便来慕容家取走了圣旨,送回了慕容月还把赏赐给刘姨娘和二房的物品一并带走,一同送回来的还有已经面目全非昏昏沉沉的慕容月。 大房堂外,天上打雷下雨 刘姨娘跪在堂外不断磕头,脸上不知是泪是雨:“求大奶奶老太太可怜,给月儿请个太医来瞧瞧吧!” 上座老太太眉头嫌恶的蹙了起来,她最看重的就是慕容家的声威,和亲之女被退,又是个毁了容了,家中留这样的女儿有什么用?! “我慕容家是仁善之家,可三丫头却是个留不住福气的,生了那样的病,再待在老宅,不坏了家宅里的风水,也怕给其他人传染上。” 她褐色的瞳仁看向沈氏,道:“庆州老宅年久失修,也需要人去看管一下祠堂,大奶奶,你说呢?” 沈氏哪里能拒绝,“老太太说的是。” 待从老太太处离开之后,沈氏对慕容沉道:“老爷,那三丫头这段时间闹了不少事儿你也知道,会不会真是她故意的?” “要不我去看看?” 慕容沉看了眼妻子,“不过个丫头而已,御前那么多大人物,她敢耍花样。” “大庭广众之下生的疮,太医也看过了。” 慕容沉摇了摇头,“鬼面疮无法医治,得了必死,她又何必?”他又蹙眉,什么时候不好的,却偏偏这会儿得,当真是个败财的! “你若想看自己去看吧,别离的太近,万一传染上了。” 他这段时间可得想办法好好联络同僚,官场上瞬息万变,谁知道他闲着的半月会发生什么? 沈氏不放心,还是跟身边的柳妈妈一起去了刘姨娘的院里。 还没进去就听到了刘姨娘的哭声:“大夫,大夫你救救我女儿啊!她还有气儿,她还没死呢!!” 却是刘姨娘跪在地上狠狠扒着一个大夫的腿。 那大夫急得要走:“这鬼面疮谁能治啊,这真治不了……”他生怕被传染了。 刘姨娘道:“我有钱,我给你银子好不好!” “一百两够不够?!” “五百两!” 那大夫倒想挣这银两,可他没那本事啊! …… 沈氏见状走了过去,被柳妈妈拦着,“大奶奶,远远看就好,那病会传染的~” 她便立在门口看,慕容月那原本还丰容的脸儿已经快瘦成了骨头,再不见往日颜色,额头,脸颊,下巴的疮疤越发的溃烂,甚至流起了脓。 她躺在床上眼睛闭着,一旁的丫鬟带着面纱给她喂药,可却怎么喂都喂不进去。 沈氏彻底放下了心,手轻轻理了理鬓发:她真是这段时间被这小丫头给弄慌了神了,再怎样的通天手段,还能瞒过御医不成? “得这样的病也是她命里没做王妃的福分,”沈氏捏着帕子离开了院内,过后回头看了一眼,冷勾起唇:“明儿一早就送三丫头走吧。” ------------ 第55章 离开慕容府 那大夫经不住刘姨娘的缠,最终收了银子给开了一贴固本培元的草药。 “她花了那么多钱给她开那种方子,万一她找麻烦怎么办?”学徒有些害怕。 那师傅道:“我说治不了,她自己非求我,关我何事?” “快快走吧!” “师傅怕被传染吗?” “这病不会传染,就是看着太恶心了!” …… 自慕容月得了鬼面疮的消息传来之后,刘姨娘院里的下人就都跑的一干二净了,照顾个必死的人,谁都怕染上晦气。 刘姨娘找不来人替姑娘煎药,便只好自己一边照顾女儿一边去厨房煎药。 可等她好不容易提着熬煮好的汤药回来时,却见自己屋内的箱笼被人都翻了出来,各色的衣料凌乱的铺了一屋。 刘姨娘心觉不对,进了屋才发现女儿晕晕沉沉在地上躺着,而那些下人,居然在争抢她身上盖着的被子! “这个是绸缎的,我的!” “我的!方才那衣裳可是归你了!” 刘姨娘指尖都气的开始抖了:“你们!你们是不是皮痒了不想活了!!!” 谁料那些个下人看见了刘姨娘竟一点儿不怕,反而道:“倒是谁活不成了?可是大奶奶来吩咐我们给姑娘收拾东西,送她上路的!明儿可就要启程了!” 刘姨娘心下一乱:“上哪儿?” “庆州老宅!” 她忍不住后退两步:庆州!那可是大夏和大渊的边界!!现下最乱的地方! 发落去了庆州,没人照顾没人买药,她怎么活? 刘姨娘扭头就去找慕容临了,跪在门口磕了半天的头,可慕容临这会儿刚得得了个通房正新鲜呢,哪有空理刘姨娘? “你若舍不得就跟她一起去,少来烦老爷我!” 刘姨娘滞滞的在地上跪了一会儿,最终抹了眼泪,眼神坚定了回了房间,去个庆州罢了,去阴间她都要和女儿一起。 可待回了房,瞧见了自己被搬空了的屋子,刘姨娘却还是忍不住悲从中来。 等再想起什么,她慌忙的去翻开床头的柜子,那里头她攒了十几年的银票竟也全部都没了。这似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刘姨娘控制不住自己,坐在地上嚎啕的哭了起来—— 嫁了高门,她这几十年来除了失去自由的内宅生活,竟是什么都不剩了! 片刻之后,周妈妈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地上冷,姨娘别坐着了。”周妈妈去扶着姨娘起来。 刘姨娘抹了把眼泪,周妈妈看了眼四周,悄悄给她一对儿玉镯子,“他们方才抢的时候,我给你专程留的。庆州山高皇帝远的,你虽是个姨娘说话却不一定比庄头管用,实在不行卖了还能得些钱。” 刘姨娘吸着鼻子谢过了她,现下她身无分文,首饰也被抢夺一空,现在的确需要这对儿玉镯的很。 “你日后去哪儿?”刘姨娘问。 “去投奔我儿子儿媳。” 刘姨娘点头,也不多问了。 周妈妈叹气,伺候了这么久,虽有吵架的时候,可哪儿能没半分感情呢?她默默离开了,屋内便只剩下了刘姨娘和慕容月二人。 刘姨娘烧了水,替还昏迷的女儿避开伤口擦了脸,又擦了手,而后才喂她喝药。 屋外慕容迪把身上的钱袋子解了下来,塞入了下人们给慕容月收拾好的行李内。 慕容月顽劣,多次欺辱清儿……现下许是咎由自取,老天惩罚。 可他到底是她兄长,也算是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 沈氏在听了刘姨娘要和慕容月一起离开后更是直接爽快应了,娘两个一起送死,她岂能不应? 令人开了慕容家的角门,天不亮时,便有一辆青灰色的马车在门口等着。 刘姨娘抱着还昏迷的女儿上了马车,自从嫁人之后,她还是第一次彻底踏出这座她住了多年的宅院。回头望了一眼,跟她嫁进来时没什么区别。 如今她要走了,依然是身无长物。 慕容月睡梦中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轻轻捏了捏姨娘的手,刘姨娘也握住了女儿的手,再看了一眼慕容家后放下了车帘子。 车上慕容月还昏迷着,她拿出帕子给她再擦了擦脸,“现下就只有咱娘两个了。” 马车行的正平稳,却突然车夫喊了一声吁,再紧接着骂道:“你不要命了,横在路上做什么?!” “我是车内主子的丫鬟!我要陪同主子去庆州的!” “什么?!” 刘姨娘一听立时揭开帘子,却见屋外头翠兰大包小包提着,另一只手还牵了一个约六七岁的小男孩儿,见着刘姨娘立马道:“姨娘,我回家收拾了些东西,便立马来投奔您和姑娘了!” 刘姨娘有些错愕,但转念一想,现在自己身无长物可没什么叫人好骗的。 “他——”她指着那小男孩儿。 翠兰忙道:“这是我弟弟叫阿竹,跟咱们一起去庆州。姨娘放心,他很乖的。” 虽不知翠兰是脑子哪里坏了要去庆州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可女儿昏迷,刘姨娘心中是慌的,便挪出了些位置,“路上还很远。大家挤挤吧。” 翠兰忙是和弟弟阿竹一起上了马车。 有了翠兰之后,一切都方便多了,起码吃食和洗漱上不用担心,刘姨娘能全心照顾女儿。 一日半后,她们便要到渡河上了,从渡河坐船七日后就能到庆州。可谁知即将到目的地时,车夫竟直接转了方向,将马车上几人留在一处旷野之上,而后弃车骑马跑了。 翠兰抱着弟弟有些害怕,刘姨娘刚揭开帘子,便见四个黑衣人持剑从树木上直冲而下,剑尖直对着刘姨娘的心窝处。 ------------ 第56章 伤她姨娘者——死! 慕容月猛的睁开眼。 双腿狠狠蹬出,那杀手被她踢出了轿子,而后滚落在外用剑狠狠止住,却刮起了一片草地。 “月儿,你醒了!”刘姨娘惊喜道。 慕容月冲姨娘先笑了下,而后指着轿子对翠兰道:“看好我和姨娘和你弟弟,别离开轿子。” 翠兰一手拉着弟弟,一手拉着姨娘重重点头。 慕容月揭开帘子下了马车,墨色的眸子扫过诸人,那地上的杀手早已爬了起来,连同另外三个一起拿剑比着她。 慕容月从袖口中摸出短刀来,眼神也似刀刃一般冷寒,“伤我姨娘者,死!”她红唇勾起,身影鬼魅一般上前。 谁会想到病中的柔弱姑娘会武? 而在他们的诧异眸光中,慕容月已经近前一刀割喉。 比的就是谁动作快,在另一人刚反应过来时,她短刀一转狠狠刺穿他的手腕,鲜血四溅在她脸上,她短刀迅极,又捅入另一个人心窝。 狠辣的招数不要命的手段,她比杀手还杀手! 其余两人已生怯意,正要后退,却在此时马车上传来一身呼叫。 竟然有黑衣人摸到了车厢旁边,此时正拿匕首比着刘姨娘细嫩脖子! 刘姨娘怕的动也不敢动,那人道:“把你手里的刀放下,不然我杀了她!”还怕慕容月不信,他手一重就割破了刘姨娘的脖子。 慕容月的眸子被姨娘的血染红,却哑声道:“别伤我姨娘。” 很快将手中染血的刀扔了下来,又一脚踢的老远。 那人放下了心,“快动手,她没兵器,杀了她!”话音刚落 便见眼前影子闪过,本离他有些距离的慕容月不知何时竟到了他的身前?!他不可置信的垂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那里伸出来一只手,洞穿了他的胸膛,那手上似乎还握着一颗火热的心脏。 轰的一声,黑衣人倒下。 刘姨娘重获自由,怕浑身瘫软的坐在地上。 慕容月手上鲜血直流,她道:“闭眼。” 刘姨娘早就懵了,条件反射的闭上双眼,翠兰捂住了弟弟的眼睛,而自己却是眼睁睁的看着,她看着姑娘的身影是如何鬼魅上前,看着她是如何——如何赤手对穿那两人的胸膛! 眼看人都解决了,翠兰呼出一口气,却见眼前姑娘猛吐出一口血。 她刚跑过去刘姨娘却比她更快,“月儿?怎么了?” 慕容月含着血,道:“姨娘不怕了?” 怎么能不怕呢?亲眼看她挖心? 可她是个女儿奴,别说女儿挖心,倘若她吃心才能活她说不定都得给她偷偷买。 “噗……”慕容月又突出一口血来,刘姨娘连忙用袖子给她擦了,紧张的摸着女儿的小脸,“月儿,你现下如——”却是她脸上的毒疮都掉了下来,那丑陋疤痕下一双美的惊人的苍白脸儿露了出来。 刘姨娘又是忧又是惊,喜的是毒疮掉了。 忧的是女儿还在吐血。 慕容月眼眸突然一变,“有人来了!” “那我们快,快走!”这么多尸体说也说不清! 刘姨娘连忙要扶女儿起来,只是她自己方才都吓得腿软,站立困难,又如何扶的起慕容月。 “晚了。”慕容月轻声道,勉力站起来,将姨娘挡在身后。 马蹄声连带着哨声和呼喊声,很快便是一群马贼打扮的人呼拥的将慕容月等人团团围住。那最前头的马贼手中刀指向慕容月:“慕容月,黄山上,我的兄弟们都是你杀的?” 慕容月唇染鲜血抬头看着包围了自己和姨娘的众马贼,她用了那种药强行醒了过来,自是伤身体的,方才又强硬运功——现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也怪自己计划不周全。 “姨娘,你去马车里等我。”慕容月道。 刘姨娘想护着女儿,却被翠兰拉着,“姨娘,我们不要拖姑娘的后腿。” 这才躲去了马车里。 “要战便战,那么多废话”慕容月狠狠抹去唇边的血,狠笑:“找死吗?” “臭丫头,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 “给我上!” 慕容月拿刀便上,方才那四个杀手武艺不错她杀人都如同切菜,何况一群马贼?但马贼们看出她受伤没力气,佯攻不上,他们要耗死她! 慕容月咬牙,发抖的手再捏起刀来,却在此时被另一双手压住。 “别强撑,剩下的交给我就是。”一道沙哑的声音传入耳膜。 她扭头,圆润漆黑的双眸却映入了一张滑稽的鬼面面具—— 这个时候本该是最警惕的时候,可她却不知为何脚一软,竟是彻底的没了力气。 “交给我。”鬼面人低声道。 扶着慕容月后退两步,又将她安置到了一颗树下。 鬼面人抽出银色软剑,直指周围马贼。 “你是何人?!”该死的,马上要耗死她了,竟来个搅局的! “取你们命的人。”鬼面人纵身上了上去。 慕容月在树荫下看,她学的是杀人的招,追求一击毙命。 而鬼面人显然是有正统的武功底子的,慕容月从前总以为这些不过是花架子,可如今正儿八经由他使出来,她却不得不赞句漂亮! 而后便微沉了脑袋,侧身晕了过去。 有他在,便不必担心姨娘有危险了。 隐隐约约察觉自己靠在那抹健硕的胸膛上,男人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慕容月,庆州等我。你欠我的。” 便再无意识。 …… 待慕容月再醒过来时,马车已至庆州地界。 她手中捏着一封信,姨娘说是鬼面人给她的,若到庆州需要人手便去找信上的人,她将信封捏紧,唇角缓缓勾起。 从今日起,她才算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至于那些害她和姨娘之人,风水轮流转,会转回去的。 她闭上眸子,在马车的颠簸中假寐。 不久后马车停了下来,已经到了老宅。 “乖乖,你先歇着,我下去敲门。”刘姨娘道。 便和翠兰一同下去敲老宅的大门,马车内只剩下慕容月和翠兰的弟弟阿竹。那阿竹是个胆小的,亲眼目睹神仙一样的姐姐杀人,岂能不怕。 慕容月见状勾唇,双手捏爪,“啊呜~” 阿竹哇的一声哭了,大叫起了阿姐。 翠兰此时哪有功夫,跟刘姨娘叫门叫的口舌都生火了,门还不开。刘姨娘气的都到处寻起了板砖准备砸门,却在这时大门从内打开,还不等二人高兴。 结结实实一盆子粪水被泼了上来,腥臭无比! ------------ 第57章 杀鸡儆猴 刘姨娘和翠兰二人被泼了个满身,二人停了一瞬对视瞬间,而后异口同声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 甭管年纪多大,哪个女人被浇一身的粪水能忍的? 尤其是这大夏天的,一身的腥臭味道! 却在这个时候门被从里头打开,一个身形矮壮的男人走了出来,“大早上的,在外面吵吵嚷嚷的,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你,你敢拿粪泼我?!”刘姨娘气的要跳起来,“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那矮胖男人——张发财上下打量了眼刘姨娘,“呵呵~哪能不知道啊?这不就是鼎鼎大名的,被大奶奶发落到庆州的刘姨娘吗?”又扭头看着一旁翠兰,“这莫不就是三姑娘?”他啧啧一声,“看年纪不像啊~” “既知道是刘姨娘和三姑娘,你胆大包天,敢拦姨娘?!”翠兰怒声。 张发财无奈道:“这三姑娘得了鬼面疮,那可是最晦气的病。京城贵人们怕,难不成我们乡下命贱,就不怕了?” 他又笑嘻嘻的:“姨娘也别怪罪,刚给你们泼粪水,是去晦气呢~” “这最脏的病,就的用最臭的屎来治!” 这一番话简直能把刘姨娘气个仰倒,手指着张发财,气的半天话都说不出来。 张发财却是乐乐呵呵叉着腰,“怎么不见三姑娘啊?” 他四处看了一下,目光落到马车上,“莫非还在轿子上?” “虽说是鬼面疮那样的病?可也不能因为丑就不敢来见人啊~”张发财道:“今儿可是一个庄子的老弱妇孺都等着迎接三姑娘呢~” 他话音才落,那马车的轿帘被一双素白的小手扶了起来。 慕容月侧头看向这里,白瓷如玉一般的肌肤,因为这几日重病失去血色,多了些柔弱客人的美丽。一双乌黑的大眼瞧向人时,那般美貌更是直冲人的心魂! “天爷……”这天底下竟有这样仙女似的人物! 张发财目光呆愣愣的看着,却见那仙女撑着下巴朝他一笑,“你又是何人?” 翠兰:众所周知,姑娘笑的越美,那人下场越惨! 张发财却浑然不知,庆州和大夏交接,边关哪养的出眼前这般似水样柔和的人儿啊~ 他本来就是个色胆包天的,当即嘿嘿一笑,“您就是三姑娘?” 又上下看肌肤细嫩,怎么也不像是得了鬼面疮——想来就是大奶奶发落人的一个借口罢了! “小的听说您还没婚配呢?!小的张发财,今年二十一,也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陪您足够了——” “我呸!”刘姨娘气的呸了一声,“你个狗东西,你配?!” 张发财不理人,这会儿他胯下那玩意儿都快硬了,“三姑娘,您要跟了我,在这府里头就是吃香的喝辣的~什么活都不用干,伺候好我就行!” 慕容月好笑的撑起下巴,“我要是不答应呢?” “那老子就让你先尝尝看老子下头多硬!”张发财淫笑一声,“给我把轿子看好,别叫人靠近!”说完就想上轿。 那轿上的慕容月不仅不慌,反而看着他,笑容越来越开。 “你猜,是你下头硬——”慕容月巧笑嫣然,“还是我的刀硬?” 话落唇角扯出一抹冷笑,直接便将张发财踹了个仰面朝天倒下去,也根本不给他喘气儿的功夫,直接便拎起了他一条腿,而后手起刀落—— “啊啊啊!”张发财杀猪一样的哀嚎声响了起来。 “嘘~”慕容月手中刀比着他的脖子,声音轻的叫人心里发麻,“这大早上吵吵嚷嚷的,竟是让人不得好眠。” 她竟是把自己方才说的话,都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 张发财腿痛的要死,可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他竟是嚎也不敢嚎。 她那眼神看他就像看猪一样! 张发财死死的咬着唇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是他错了,错把狼当成了羊! 她手中的匕首就对着他的脖子,他丝毫不怀疑她下不下的去手——方才她断他腿时,眼睛可都没眨巴一下! 慕容月见他老实了才又抬眸,漆黑的眉眼看着门外候着的几个吓的呆愣住的小厮和婆子,“还不开门迎我和姨娘进去?” 又笑着扔了下手里的刀,“莫不是想跟这犯上的张发财一个下场?” 小厮和婆子们本就是拿钱干活,眼瞧着都见血了,哪里还敢反抗,纷纷迎了刘姨娘和慕容月进去。 张发财待到看不见慕容月时,才痛苦的嚎叫出声 …… 里正家里 张老七正和里正喝烧酒 里正抬起眼睛,“你这还有闲情逸致呢?我可听说京城慕容家来了个姨娘来庄子里头,你不回去迎接?” 张老七砸了口酒才呵笑一声:“说的好听些那是主子,说的不好听些?” “那不就是被发落来的两个废物吗?” 这庄子里的生活对那些养着京城养在深闺里的贵人们那可谓是正儿八经的苦日子,若是个受宠的能被发落来这里? “叫我儿子先狠狠整治一下那母女二人,”张老七道:“给上一巴掌过后再赏个甜枣,好叫她们安安分分的窝在这庄子里。” “呵呵!想当主子过好日子却是再也不成的!” 大奶奶示意发落过来的人,那他可不照着命令好好的伺候一遭~ “你啊~怪不得你家这日子过得红火,心思太毒!” “哈哈!” 张老七一笑,正要继续跟里正碰杯喝酒。 却在这个时候,儿媳妇突然跑了过来,还满脸都是泪,“爹!你赶紧回去看看吧?!发财,发财要没命了啊!” 张老七当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便见儿媳妇哭哭啼啼的抹着眼泪,“那从京城来的三姑娘,进了家门就砍断了发财的腿……现在,现在血还没止住呢……爹,大夫,大夫说要人参吊住气血,爹……怎么办啊!” 里正二话不说,“老七,我这儿刚好有几片参片,你先拿回去给发财用。” 张老七虽不清楚事情原委,但见儿媳妇哭的这么惨还是连忙跟她一起回去了。 ------------ 第58章 没病也叫你吓出病来 刘姨娘沐浴完之后还是觉得身上一股子臭烘烘的味道。 “恶心死了!” 又看了眼下人带她们来这屋子,是宽敞比不上慕容家,豪华也比不上慕容家——她刘梨花以前没嫁给人时好歹也是个娇客,现在却成了乡下人。 这样巨大的落差感让刘姨娘心里格外不舒服。 “姨娘,怎么了?”慕容月察觉出来,开口问道。 刘姨娘不想叫女儿担心,摇头只是叫她过来,又仔细看了下她的脸,“现下是一点儿疮疤都没了?前些天真是要吓死你姨娘我!” 慕容月好笑道:“不都跟姨娘说了吗?就是骗骗人。” “骗骗人你还吐血了?” 慕容月摸了摸鼻子,刘姨娘又道:“以后做这样的事儿提前跟我说声,没病也叫你吓出病来了。” 若是提前说了……怕是以姨娘那拙劣的演技,根本就骗不过沈氏。 不过慕容月依然是点头,“放心,日后在自己家在用不着那样手段的。” 心中暗忖,待再回京城,她也不会如现在这般手无权势,还要隐忍能护自己和姨娘。 “我早听说这高门大院里头,惯是把犯了错的主子发落去庄子里头,”刘姨娘一副八卦的神情,“说什么穷山恶水出刁民,什么山高皇帝远的,庄子里头的下人,一个塞一个凶!” “以前赵家有个姑娘,是得罪了继母被送去赵家庄子,硬生生是被那恶仆给磋磨死了!” 慕容月则是道:“这恶人呢,自是有恶人来磨。” “对付恶人的方法,便是比他们更恶。” “恶到他们不敢再恶。” 她道:“姨娘且先去睡一会儿吧,舟车劳顿了十几天了,好好休息一晌,有什么待醒了再说。” 刘姨娘却实是困了,“也是,天塌下来也得睡饱了再说。”她打了个哈欠,便倒在后面塌上,懒洋洋的睡去了。 慕容月则一点儿都不困,她已经睡了一路了。 —— 刘姨娘酣睡至傍晚时分,才被阿竹叫起。 “姨娘,洗脸~”阿竹端来盆水伺候刘姨娘洗脸。 这小孩儿身子弱偏乖巧的很,刘姨娘难免心疼,掐了把他的脸,“姑娘和你阿姐呢?” 阿竹道:“前屋用饭去了,姑娘让我叫姨娘你起来吃饭。” 刘姨娘这才连忙洗了把脸,如今是在乡下又不用献媚给别人,妆不用画头发梳的舒服就行。她简单换了身素淡的衣裳,就带着阿竹去找女儿了。 夜晚的乡村别有一番美景,起码前屋的葡萄藤架子慕容月很喜欢。 她甚至能想到夏日蝉鸣鸟叫,她一边儿搭着秋千一边儿吃冰镇的葡萄——啧,若是来个小酒再有个唱小曲儿的,不免更美了! “乖乖~这厨房送的什么好吃的?怪香的,老远我就闻着味儿了!” 刘姨娘人未到声先到。 慕容月目光看了过去,就见姨娘穿了见素淡月白裙子,漆黑的头发挽在脑后,就用一朵碧玉的簪子挽着。没了平日里那浓艳的妆容,她看上去竟有洗净铅华的美丽—— 慕容月掐着手指一算——姨娘十六岁不到有的她,现在也不过二十九不到三十呢,如花的年纪,都不如她上辈子大。 “乖乖,这是咋了,这么看着姨娘?”刘姨娘又摸着自己的脸,“今儿没上妆太丑了?” “不,姨娘很漂亮,比以往都漂亮。” “瞎说,脸上斑都没遮!”不过刘姨娘心里却是开心的,多年来为了做世家的妾,为了讨好慕容临,她见天的华服重妆,实在是太累了。 “哎呦,红烧鱼!”刘姨娘坐在了女儿对面,“这个是酱肘子吧?”筷子往上一放,软糯糯,热腾腾的。 “哎呀,还当下了乡下得吃糠咽菜,没想到吃上面不比家里头差呢!” 慕容家再好,吃到嘴里经常都是凉的,哪有这热汤热菜舒服? 慕容月道:“什么叫土皇帝?就是不用操皇帝的心,不用守皇帝的规矩,还享受着皇帝的生活~”她夹起一块肥嫩的肘子递给了姨娘,“以后我养着娘,娘就好好享受这土皇帝的生活就是。” 刘姨娘听这话忍不住一笑,又给女儿夹了块刺少的鱼:“不是爱吃鱼吗,以后娘叫你天天吃鱼苗吃到腻!” 什么叫生活啊! 这一口热腾腾的酱肘子,不比那残羹冷炙香~ 这一声娘不比姨娘叫着妥帖~ 不比随时在府中见了大姑娘大少爷的就点头哈腰行礼~ 刘姨娘现下还真觉得被发落来这儿不是多坏的事儿了,心情瞬间就好的不行,还哼唧起了从前学的小曲来。慕容月爱听小曲,给面子的很,“娘唱的真好听,”又想起什么,“对了娘,你会奏琵琶吗?” 刘姨娘道:“那怎么能不会,也是吃饭的家伙。” “回头找个弹给你听。” 母女二人吃喝聊天,一旁阿竹却是看着酱肘子直流口水,刘姨娘瞧见了,“翠兰,和你弟弟也坐着吃罢。” 她平日里抠唆不过是为了给妆点面子,现下都不用去见那些贵人了,还装什么装? 翠兰看了眼姑娘。 慕容月道:“坐下吧,你一路也辛苦了。” 翠兰拉着弟弟坐在了椅子上:“谢主子~” 主仆四人和乐,却在这时外头传来声音。 慕容月头抬了起来,便见一个约莫五十岁上下的老汉,身后跟着两个抬着担子床的壮汉正垂着头快速的朝这里走来,那单架上的自是今儿早上刚被卸了腿张发财,被抬过来的时候还哎呦哎呦的喊着疼。 “小的张老七见过三姑娘,见过刘姨娘!” 张老七冲着二人行礼,然后又狠狠在儿子胳膊上打了一下,“你还有脸喊疼?三姑娘那是京城里的娇客,那是主子,你以下犯上要了你的命都是有的!” “现下只是断你一条腿,已是你命大了!” 张老七又狠狠磕头,“是小的管教不周!一大早小的去看地里收成了,不知姨娘和姑娘要来,才叫这混小子犯下这样的错!特地来奉茶道歉,求姨娘和姑娘宽恕则个!” 说着在地上砰砰砰的磕了几个头,还抹起了眼泪。 刘姨娘见他上了年纪,儿子又断了腿,再加对这里什么都不熟,以后少不得请教他,心下有些犹豫。 在她犹豫的当口,慕容月却扫了眼张老七,“姨娘今儿睡过了,晚上喝茶恐睡不着。我喝罢。” 慕容月接过喝下。 “茶不错。”她笑。 张老七也笑,笑的眼底全是阴狠:这茶里的毒虽不至于见血封喉,可也足够叫一个硬骨头软下来听话了! 他等着看三姑娘给他跪下! 却见慕容月又拿起筷子吃了口鱼,细心的把鱼刺吐了出去。 他眉头轻蹙:……药效有点慢了。 慕容月又喝口茶,抿了抿唇,眸光才抬起,“庄头给我送了茶,那我也该还庄头个礼。” 她轻笑,张老七心里骤然快跳了起来。 ------------ 第59章 一库房的宝贝 慕容月再喝一口茶,而后轻声道:“三……” 张老七心里莫名一停,又听她道:“二……” “一”刚落地。 一旁原本被两个壮汉扶着的张发财面色突然的狰狞起来,他本来就断了一条腿,现下更是立不稳,整个人直接摔在了地上。 痛苦的扯着喉咙撕嚎,他双手扯着自己的喉咙,扯着自己的断腿。 不过短短半刻,才止住的伤口又是血流不止,眨眼间竟就成了个血人! “啊啊啊……” “发财,发财!”张老七忙是叫着儿子的名字。 便见张发财开始了七孔流血,他顿时心下骇然,忍不住抬头看着三姑娘:她还坐原地,漆黑的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庄头,七爷?” “您可满意?” 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张老七膝盖猛地软了下来,他当三姑娘是没见识过外头险恶的内宅少女…… 可却全部都是他想当然了! 一旁的仆人扶张老七,张老七颤颤巍巍起来:“三姑娘……您在大的本事,亦是初来乍到,就不怕我——”他话音还没落,便见慕容月缓缓从椅子上起来,“你来玩阴的,我不怕。” “玩阴招,我是你祖宗。” 慕容月一笑:“若是想来明的——” 她一脚将方才坐的椅子踹到,而后脚狠狠踩了上去,木屑四飞——再定睛一看,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被插入了地面当中,慕容月走过去,“你来明的,纵仆杀主?那是天大的死罪。” 目光又冷冷朝周围时不时打量这里的仆妇下人们看去,“背主的东西,罪连三族!” “而我……我是主子!”她轻声道:“你们要知道 张老七再是七爷也是仆,他杀人要偿命,我却不需。便是将你们一个个的活刮了,悬在房梁上又如何?” 张老七猛的一个哆嗦,而身后原本跟着张老三的两个壮汉却突然跪了下来。 其余看向这里的,原本还在观望到底是听七爷的还是听心来主子的仆妇下人也惶惶然都跪了下来——三姑娘,三姑娘会杀人的吧!!!她是个冷血的直接断人腿的! 而且她杀他们还不犯法! 张老七颓然的看着满院惊恐的下人,杀鸡儆猴,张发财是那鸡。 枪打出头鸟,而张老七,便是那出头鸟。 仅仅不到一天,三姑娘借他们父子两立下了足够的威严。 张老七猛地跪在地上,磕头道:“张老七日后定以姑娘马首是瞻!!” 他不敢抬头,颤声求饶:“发财,发财是我唯一的儿!求姑娘您饶他一命!” …… 张老七带着儿子回了房间,拿着慕容月给的药喂给张发财服下,张发财这才幽幽转醒,接连一天遭了两次大难,他想嚎啕大哭。 却气血两失,根本没力气。 他的老父亲也累了,抱着正啜泣的儿子发呆着:三姑娘有谋略,有神鬼莫测的手段!!!阴的玩不过,来阳的——他不要命这满院的人却还要呢? 他在沈氏的手底下当着庆州老宅的庄头,虽然庆州不必京城繁华,可宁当鸡头不做风尾。当了几十年的爷了,日后屈居一个姑娘身下,他如何忍得? 张老七咬牙:“且先看后面有没有法子抓住她的错处罢。” 一旦抓住,他便写信给大奶奶送去,他对付不得大奶奶还对付不得吗?而且就算没有,他便不能制造出一个吗? 张发财的媳妇则是有些害怕自家失去眼前的地位,她有心想跟公公说山高皇帝远,大奶奶怕管不到这里的三姑娘,又怕公公骂自己,只好垂头,“爹,您今儿没吃完,我去给您下点儿面。” 实际上等出了门之后她便去了厨房,自从手握庄子之后,张老七当然是把油水大的都给了自家人来管。张发财媳妇就管的厨房。 今儿那带把肘子和鱼便是她让厨房做来自家人吃的,只不过张老七让她去给了三姑娘。那时她还心存不忿觉得浪费:可想起今儿三姑娘那让人头皮发麻的眼神,出于女人的直觉她下意识的讨好起了新来的主子。 …… “厨房送来的红枣糕,我闻着喷香~”刘姨娘端着一个精致的小盘儿进来,“说我是江南人,按着我的口味做的。” 刘姨娘自己个儿吃了一块,又喂了女儿一块。 “虽是软糯喷香,却不如娘的手艺好。”她道。 刘姨娘点了点女儿的小鼻子,“这几日累了,等我缓缓亲手给你做。”反正现下做什么都方便的很,这可是自己家?现在整个庄子的人都是自己的下人! 这不大晚上想吃红枣糕就能吃? 突然想到了什么,刘姨娘蹙眉,“那张老七我还当他真知错了,竟敢这么害人的?你今儿怎么就轻易的饶了他?” 那张发财欺负女儿该死,张老七妄图下毒,更是该死! “你可不敢到了这儿就心软了!要知道你心软底下人就更觉得你可欺!” 慕容月又捏了一口红枣糕吃:“留他自有我的道理,现下姨娘对庄子事物不熟,总得有个老人来带着您,否则不乱了套了。” “其二么……”她唇角勾了勾:“以后姨娘就知道我为何要留张老七了。” 刘姨娘狐疑看着她,“还要等以后,这会儿不能跟姨娘说~” 慕容月比了个神秘的姿势,老神在在学着那秦腔的唱法:“天机,不可泄漏呀~” “兔崽子!” …… 次日一早,刘姨娘便叫翠兰把自己昨儿写的家规都念给了府内下人:她的规矩没慕容家那样的严苛,上下分明,反倒是谁立了功谁就能当管事儿。还分了各类功劳的大小,小管事儿大管事儿之类的,而总管事目前还是张老七。 除却总管事,刘姨娘决定设立两个副管事,男女都是竞争上岗。 倒是叫慕容月瞪了好大的眼睛:一时不知道姨娘是真愚还是大治若愚。 一手直接就撅了张老七的根儿啊! 试问若是竞争上岗,谁还会安心听张老七吩咐? 刘姨娘道:“你这什么眼神,宅门里管家的东西,你娘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还能不会?” 慕容月只是给娘竖起了大拇指,“不过娘您哪儿学的,我瞧您条例清晰,那沈氏都不如您。” 刘姨娘依稀记得小时候有人在耳边蓁蓁教诲,可再想却想不起来,“兴许是家里人教的,忘了,想不起来。” 慕容月倒是好奇:她娘娘家就是个穷酸种地的,哪会教她这些? 不过当下也没说什么。 刘姨娘之后又找张老七要了账本和库房的钥匙,原本张老七还存了糊弄的心思,可刘姨娘手段不如女儿厉害,眼睛却毒的狠!他那假本子还没捞出来,她就给他表演了一手倒拨算盘! 待拿了真本子,到了库房时,刘姨娘才哼了一声,“你姨娘娘这首算盘可是天生的!想糊弄我,没门!” 刘姨娘这才掏了钥匙,叫人打开了库房的门,而后便是忍不住的瞪大了眼睛:“好……好我的乖乖啊!!”一个乡下庄子而已,竟攒的下这么一库房的宝贝!!! ------------ 第60章 都是姨娘的 “这虎皮靠垫不错!大老爷,那国公爷就有一个!” 刘姨娘眼馋的看着,慕容月便笑道:“娘要是喜欢,拿去给你铺床。” “这……这可以吗?”在慕容家也就大老爷有啊! “娘,你又忘了?这是咱家”慕容月提醒姨娘道:“这库房是您的库房。” 刘姨娘这才嘻嘻嘻捂着唇一笑,“说的是,整个库房都是我的……”她也并非是没见过好东西,但只要想着全都是自己的,那便说不出的心痒痒。 “这个檀木不错,回头打成梳妆台,搬你房间。” “这个珍珠不错,衬我姑娘!” 又快步走上前看起了料子,“这绸缎料子也都不错啊,没想到乡下也有这种好料子,我正愁你个高了衣裳不合适。” 又点了好几个好看的布料,要搬去自己房间。 一开始张老七都还忍着,实在是看刘姨娘一副要把库房搬空的饕餮样子,才不得不开口,苦着脸道:“姨娘,不是小的打扰您雅兴。而是库房里的东西过了年还要挑去给京城送呢~您把这好东西全挑拣走了,这已经八九月份了,离过年不到半年了?” 他从哪儿再去搜罗好东西啊! 刘姨娘还真就是个饕餮性子,再说她人又不蠢,“哼,甭当姨娘我是深闺里那些个傻小姐?这偌大的庄子府邸,好几百亩地,一年就赚这些?”她一手拿着算盘,一手拿着账本,“要不要姨娘我当着你的面儿拨下算盘,算算这里头少了多少东西!” 她说着还就真拿起今年的账本算了一遍,“呵呵,庄子里头几百亩地,一年两三万两银的入账,怎么账面上就一万两千两?” 张老七手忍不住有些抖,他没想到刘姨娘算这么快! “你个老泼皮,腌臜货,要不把你吞了的那些银子给交出来,我就送你去见官!” 张老七一下跪在地上:“姨娘,我冤枉,我实在是冤枉,我,我哪儿有那胆子,贪一万多两啊!!” 慕容月则是饶有兴趣看着:姨娘的确适合理家,这手段不压死了沈氏? “来啊!把他儿子先给我送去见官,这老货不交代,孙子也送去!” 张老七连忙道:“姨娘!真不是小的,这庄子每年收成如姨娘您说的,两三万两,有五分之一用来备给主家的年货……然后留下育种的,养活佃农的银两……剩下,剩下都给了慕容家。” 刘姨娘道:“你放屁!” 张老七做了半辈子假账,真没想到在个女人这儿给栽了。 现下只能说实话:“一半儿给了主家,一半儿我们给了——给了大奶奶。” 刘姨娘虽有些吃惊,却也不意外,愣了片刻轻嗤了一声,“好个清贵的沈家贵女,合着那高傲头颅当中,每天跟我们这些低贱人想的一样,竟也都是金钱这样的污浊事。”她眸子转了转,突然就明白了女儿的想法,留下张老七,不就相当于抓住了沈氏中饱私囊的证据么? 又翻看了一下账本,“啧……” 十几年间,沈氏中饱私囊了将近十几万两啊! 日后这庄子是她管,她种地沈氏白白摘果子,刘姨娘想想就不痛快! 慕容月却道:“娘,现在账本在你手里,你想叫她吃多少就吃多少,你不想叫她吃,她一毛都吃不到!” 刘姨娘咬了咬牙口,“她娘的!沈氏吃老娘也吃,不信她找我麻烦!” 她嘴一张就要把庄子里一半的收成吃进自己私房里——张老七是想不同意都不行。不仅如此,库房里头的给慕容家的年货,她还照收不误! 而且也丝毫没吐出来的打算! …… “爹!” 张发财揭开门帘拐进了门,“我听说刘姨娘把库房都要搬空了!” 张老七吧嗒吧嗒抽了口旱烟,“不是都要,是已经。” 里头但凡值钱的都被她炫耀似的摆进了房间,还一一登记在册,就算是日后张老七想什么不知鬼不觉弄回来也没法子。 “她开口就是五成,爹,你也同意?”张发财比了个五。 张老七摇头:“不同意又能怎么样?” “人家是主子啊!“ 张发财坐在了炕上,“主子……她是主子!!可这庄子是咱们父子二人管了半辈子的啊!!”他早就把自己当成是庄子的主人了。 每年给了慕容家很沈氏之外,他们父子还要独留二成。现下以刘姨娘这吃法,他们父子两吃个屁啊! 他这话音刚落,门口便有老婆子推门进来,张发财还来不及生气,那婆子就开口:“七爷,刘姨娘说账本上有个七彩珐琅壶,还有个金丝楠木软枕……好像是在七爷这儿?” 就是张老七也气的差点儿甩了旱烟:这刘姨娘真是个实打实的饕餮! 进了她嘴里的竟是咬住了不松口! …… 深夜 刘姨娘屋内 翠兰规整搜刮来的东西,刘姨娘盘腿坐着拨弄算盘,从白天拨到晚上了。 不过她仍旧乐此不疲。 慕容月看似是最闲的一个人,她在后院指挥着几个丫鬟浆纸,说要造纸来卖,增加庄内的产出。 丫鬟们不敢说什么,张老七却觉得三姑娘此举实在是愚蠢:宣纸是平民百姓咬牙才买得起的,而贵族人家现下用的纸都出是出自洛阳大族。你个名声不显的出来买纸,卖给谁? 世家大族谁会舍洛阳大族要个庶女的纸? 平民百姓要买,也不会买你个名不见经传的! 刘姨娘却觉得女儿天生聪慧,要做的事就一定能成功!左不过失败了也就是上百两银子,看着自己算盘上鼓囊囊的数字:反正她有钱了! “姨娘被太辛苦,当心伤了眼睛。” 慕容月进屋之后发现姨娘还在拨弄算盘,便关切说了一句。 刘姨娘才不觉得辛苦,她在慕容家空置了十几年的时间,现在才正是准备大干一场呢,头也不抬道:“桌上有给你煮的羊奶,喝一碗你先去睡。” 慕容月前段时间吐血,刘姨娘就习惯每天给女儿喂羊奶了。 “姨娘也别太辛苦了,”她喝了一口,正要离开。 刚开门便见屋外有个妈妈,正蹑手蹑脚的站在外面。 慕容月狐疑看她,那妈妈有些犹豫看着她,“三姑娘……姨娘说,立了功的,若是大功,就可以升级,直接做个五人的管事儿?” ------------ 第61章 能挣钱认爹也行 张老七偷偷摸摸把给沈氏的信送了出去,才回了房间要摸进炕上,却听外面有人通传,说是三姑娘要见他! 他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三姑娘发现自己送信? 不可能啊?他去的时候三姑娘还在后院捣纸,刘姨娘也不外头。 张老七根本没想过府中人会高密,毕竟在他看来自己这老主子威严暂时还是要大于三姑娘的。 也不敢耽误,匆匆忙忙便去了慕容月的房间。 …… 却在屋外,看到了同样拄着拐的张发财。 “你怎么也来了?” “三姑娘叫我?”张发财道。 父子二人心中都有些忐忑,最终还是张老七推开门,率先进了屋,“小的见过三姑娘。” 张发财跟在他爹后面进去。 里头灯火葳蕤,三姑娘着一身粉色的绣青竹的棉裙,侧身撑着脸儿的样子看上去真是美极,可张发财却根本不敢多看。 “姑娘,您深夜叫我父子前来,是所谓何事?” 慕容月幽幽眸光望了下去,竟不似前几次的那样叫人胆寒,反而带着一些温和的笑意,“七爷,张管事儿,”她轻声道。 底下两父子被她这样喊着,竟是不自觉的浑身一抖。 “今儿个我姨娘叫二位赔了不少的银两,二位想不想要回来?” 都当慕容月下套子,二人异口同声的,“没想过!” 张老七忙是道:“是小的错的,小的怕库房里的东西时间久了不见人生了阴气,才搬来自己用的。” “而且银子都是慕容家的,哪里有小的说要回来的份儿!” 慕容月却一反常态,“理虽是那个理,可这么多年若没你二位辛苦管这着老宅,管着庄子,也产出不来这么多银两。没功劳也有苦劳,我倒也是不忍你们辛苦半生,什么都不剩呢~” “这不,现下有个好买卖,就想到你们父子两了。” 张发财狐疑道:“什么买卖?”好买卖她能想到他们? “造纸的买卖。” 慕容月扫了眼桌上的锦盒,翠兰便上前拿去,到了张老七两人的跟前,还不等两人打开这锦盒,便听她继续道:“我想借慕容家的势做这个买卖,但赚来的银子,却全部流入我的腰包,七爷,知道应该怎么做吧?” 张老七:……就明说了要他父子二人偷偷卖纸钱都给她,不就行了? “可姑娘,不是小的我打击您,我父子二人对纸业一窍不通。而且天下纸行出洛阳,您在庆州卖纸——” “你们且先打开看看。”慕容月道。 翠兰把两人面前的锦盒打开,张老七便觉一股扑鼻的纸香迎面袭来,他几乎是震惊的看着那锦盒里的纸:白皙而明亮,他见过洛阳的纸,虽是白皙,却远不如三姑娘手中的顺滑! 这是从未在市面上见过的纸,比丝绸还要光,还要滑! 而这纸香——不是后喷了香料上去的,竟是一股天然的俨香。 翠兰放下纸盒,又打开另外一个,便是比方才更为浓缠的香气,不仅香,上面还有拇指大小的兰花标记。 “张老七,你觉得这纸能卖吗?”她问。 张老七就算是不懂纸,也知三姑娘这纸比所有洛阳造出来的都要好上百倍! “以香入纸,想来那些附庸风雅的贵族会很喜欢。”慕容月勾了勾唇,“上行下效,不日就能风靡整个大渊。寒门学子买不起香纸,我会再造普通的宣纸。除过无香之外,依旧光滑鲜亮,张老七,这生意你做不做?” 张老七呼吸变的沉了,“可……可小的只是个庄头,哪儿有本事去结识贵族?” 慕容月道:“不必你做这个,我已经有了销路。你只需要看好我的造纸厂,别让旁人知道就是。” 张老七连连点头,“姑娘放心,小的必定赴汤蹈火,替姑娘办好这件事儿。” 这会儿他看三姑娘,再也没之前的害怕和抵抗神色了。张老七不是个蠢货,摸到那滑溜溜的纸就已经看到了成千上万两的银子蜂拥而来。 而三姑娘呢,她简直是经商奇才!以香入纸,先吸引了贵族的注意,引起大量购买。 可真正大头是天下络绎不绝的学子啊! 人活在世上各有各的追求,张老七追的就是财,现在慕容月能带给他财,他立刻就认同了慕容月,想起什么:“主子!小的今儿——今儿给大奶奶那儿写了封信!” 他连忙跪了下来:“小的罪该万死!求主子饶小的这一回,我立马便去把信追回来!” 张发财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爹,“爹!” 慕容月却是撑着下巴,“我知道。” 张老七一下愣住,抬头呐呐。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慕容月笑:“竟是现在才发现张老七你品格这样的好。不错,你这样的人很适合跟在我身边。” 追逐利益虽不能大用,但利益当前却可以用的安心。 张老七嘿嘿一笑。 “那信不用追回来了。若是她给你回了信,便提前拿给我看。”慕容月道。 张老七点头。 慕容月挥手,很快父子二人又相互搀扶着回去了。 张发财回了家关门就单腿蹦跶了起来,“爹啊,你就这么跟了三姑娘了?她可是咱们的仇人啊!儿子的腿都被她给断了!” “你是不是不打算给我报仇了!” 张老七回头,拍了拍儿子的脸,“三姑娘大恩,断的是你的腿儿不是你的根,你还不知足什么呢?” “发财啊……你要感恩啊,三姑娘现在给的可是咱父子两发大财的机会!” “有了这钱断个腿算什么,回头你娶十几个娇妻美妾都不是问题!” 张发财:……“爹,你清醒一点,你这是认贼作父!” 张老七:“蠢货,三姑娘文武双全,又有经商本事,掌辨人心的能力,这世上人得一个就是人中龙凤了!这样得人我要能晚托生,做爹怎么了?” 张发财:…… —— 张老七的信半月之后到的京城,沈氏很快也收到了。 “贱人,竟好命没死!”沈氏翻下信纸,时隔半月收到了那母女两的消息,她心中不爽极了。 “大奶奶,刘姨娘和三姑娘如今再庄子里,回不来也再掀不起风浪了。处理她们什么时候都行,现下可是跟王家打好关系的重要时候啊!” 沈氏点头,“我知道轻重缓急。” 出过几代丞相的簪缨世家王家前些日子丢了二十几年的女儿找到了,是沈氏的母亲从中帮忙。而沈氏接到那王家贵女,培养了好几日的感情,是以现在才有机会登门王家。 而且因为感激沈氏,王家有意和沈氏联姻。 慕容清虽前两段议亲不顺,可只要和王氏这么个巨鳄联姻,所有污点都能洗得一干二净。 ------------ 第62章 徐应天出事 沈氏满腹心思都在慕容清身上,没空管庆州的事儿,便只回了张老七信,叫他暂且看好母女二人,等自己的信。 沈氏不来找麻烦,慕容月自乐的清闲。 庆州乡下的这所庄子山明水秀,山后更是野味无数,既然能陶冶情操又能满足口腹之欲,是再适合不过休养生息的了~ …… 时光飞逝,转瞬便至次年冬日。 隆冬大雪,被院的庄子里挂满了通红的灯笼,映衬着雪地都映着暖融融的光,外头的鞭炮也刚刚响过,铺一地的红毯,看上去一副热闹喜庆的模样。 然而屋内…… 刘姨娘手里拿了根手臂粗的藤条,门外头张老七和张发财跪着,门里头翠兰跪着。 最里头慕容月白嫩的手心伸了出来,可怜兮兮的看着刘姨娘,“娘……您真舍得打我啊?” 刘姨娘手里的藤条高高的抽了下来,慕容月吓得缩头,可临了却也只是轻轻的挨了一下她的手心。 “娘~我就知道你疼我~”便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 “谁叫你起来的!”刘姨娘一声喝。 慕容月又立刻捏着耳朵跪了下去,刘姨娘藤条指着她,气的不知该说什么,“你……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姑娘家啊?!!你去青楼那种地方!!你还瞒着我,瞒着我跟二娘做这么长时间的生意!” “好啊你!!” “人都说庆州出了个大纸商呢,是烟花里的浪客,才知道那越三爷是我女儿呢!!” 又骂翠兰:“你这小蹄子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跟你主子一起瞒着我呢?” 翠兰连忙磕头:“姨娘恕罪,姨娘恕罪!” 慕容月捏着自己的耳朵:“这不是怕娘知道了生气,才没告诉娘的嘛……” “那现下怎么想告诉我了?” 慕容月道:“本来赚银子就是给娘花的,哪能一直瞒着您?”再说日后要出门,总找借口也不方便。 不过这事儿却不好现在告诉娘,又眼巴巴的看着,“那纸行现下赚钱不少,正缺个管银子的呢?” “合着是来找我给你算账的?”刘姨娘怒极反笑。 慕容月忙说不敢。 刘姨娘又坐椅子上生了好一会儿的闷气,过会儿才道:“行了,地上凉,起来吧。” 慕容月立时抬眸,一双乌黑动人的眼比年前张开了几分,她走过去殷切走到姨娘跟前儿,“我给您斟茶~这次是我不好,瞒着您了~” 刘姨娘哼了一声,喝下了女儿递来的茶,道:“行了,你那账本给我罢。” “以后再跟你算账,今儿你及笈,放过了你了。” 慕容月便搂着姨娘的胳膊,“那我生辰,娘可给我准备了礼物~” 今日是慕容月及笈的日子,乡下地方自然不能跟京城比。刘姨娘亲自给女儿梳了成年姑娘的发髻,而后又摆了流水席宴客村里的人,再响了几串鞭炮热闹了一番。 “娘还能少了你的东西?” 刘姨娘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块穿着红线的木牌,“这木牌啊是娘离开家的时候跪山神庙的时候山神娘娘赏的。” 那是刘姨娘最绝望的一段时间,为了给哥哥娶亲,家里人要卖了自己去当妓。 她去山神娘娘庙叩拜,恰逢那天下着大雨,山神庙内被水淹没,冲出了这块玉牌,她便戴在身上。后来这块玉佩保佑她从窑子里逃了出来。 虽是贱籍,却有幸遇到了二娘。 “这是娘的平安符,你及笈了,就是大姑娘了。娘不求你大富大贵的,就求你一辈子平平安安,好好戴着这块木牌,知道吗?”刘姨娘给女儿戴在了脖子上,轻轻抚摸着。 慕容月心里暖热,“多谢娘。” 翠兰看着母女二人重归于好,若若伸出手来:“姨娘……奴婢,奴婢能起来了吗?” 刘姨娘哼了一声,“行了,起来吧。” 又道:“给姑娘准备上披风,叫上你弟弟。今儿好日子,咱们放灯玩儿去!“ …… 慕容家是这附近最大的庄户人家,大地主,今儿慕容家姑娘及笈摆了流水宴,自各个都举起了灯笼在乡野里放着。 灯笼寓意着圆满,也算是他们送慕容月的吉祥。 慕容月提着一盏灯,在茫茫灯海中显得娇小微弱了起来。 她仰头又看着天上那轮明月,现下她有娘陪着,有花不完的金钱,要说这人生中的缺憾——那就剩个伴儿了。 想起从前养那么几个逗乐的男宠,一时又心痒痒了起来。 这会儿都及笈了,身边也该养个好看的,伺候她舒服的了。 脑海中便不由泛起了一张俊美若天神的面庞,可转瞬间慕容月脸又冷了起来:那就是个骗子,说要找她也不来。 “姑娘!” 慕容月抬头看去,却是翠兰站在田埂处摇手,“庄子里头来京城的信儿了,给您的及笈礼!” 慕容月心中蓦的一跳:她及笈的事儿慕容家的人哪怕是慕容临这当亲爹的怕都不会放在心上? 那会是谁送的? 心中竟有些说不明的期待,她提着灯笼快速的往回走了去,翠兰便也忙忙的跟在身后,张发财在院门口的屋里等着,见姑娘进来便点头哈腰道:“姑娘,信和东西都给您规制好了。” 慕容月摆了摆手,张发财便脚步自如的走了。 没错,是脚步自如。 这父子二人给自己干活,缺个腿总是跑不利索的。 生死人肉白骨慕容月做不到,可机关术她会,便给张发财打造了个木制的机关腿。灵巧度虽不如原来的腿,但用的时间长了也能行动自如。 这人要是太有本事了,就让人记恨不起来,譬如张发财得了这机关腿,就再也不敢记恨之前慕容月断他腿一事——能造机关腿的,以他个乡下人的本事去哪儿找第二个来? “是二娘来的信!”翠兰道。 慕容月自也看见了,脸上一抹落寞一闪而逝。 “好精巧的玉簪啊,这个定是二娘送的”,翠兰道。 慕容月点了点头,又拿起一旁一个虎头虎脑的玩偶,“想来是小芙蓉送的。”又饶有兴致的拿着晃了两下。 翠兰嘻嘻笑道:“那丫头也有心,知道姑娘属虎送这个玩意讨您开心呢~” “都收起来吧。”慕容月吩咐,又展开二娘的信要看看她写了什么,只是这一看她便忍不住深深蹙了眉头…… 徐应天——怎么会? ------------ 第63章 一个个眼睛都挖了 “姑娘,怎么了?”翠兰不解道。 信上所写,徐应天因吃醉了酒在宴会上意图奸污云禾郡主,被徐大将军狠狠抽了几十鞭子,发配至庆州去从军。 因慕容月交代了关注徐应天,二娘专门派人查探:竟是查探到,军中有人出高价,要买他的命! …… 边境之上,风沙滔天。 一列人马将浑身伤痕衣衫嶙峋的高大男人押送上了马车,而后启程继续赶路。 “头儿,他都两天没吃东西了,要是再不吃伤了身体可怎么办……”那男人看了眼外面的方向,低声道:“要是再不动手,可马上就要进城了。” 被叫做头的男人道:“现在徐将军的人在,不能动手。” “等入了城之后徐将军的人马离开,马上动手。” 绝不能叫他活着见第二天的太阳! 又看了那马车,冷冷的勾起唇来:一个心存死志的废物,杀他也根本不用费半点儿的心来! 天黑之前,一行人总算进入了庆州城内,做好了交接之后,便有两个人将伤痕累累神志不清的男人抬走,进入了一家供过往行商歇脚的酒楼当中。 二人对视了一眼,道:“我们两将徐公子扶上去休息,你们在外头守着。” “是。” 两人便将昏沉的男人抬上了酒楼的二楼的上房之内。 男人被甩在了床榻上,原本散落在脑后乱糟糟的长发现下全都露了出来,竟是一张美到极致的面庞,脸上还残存的鞭痕,更是给他的美丽添了几分残损感。 可女儿家极其喜欢的面庞这两个大头兵却是很不喜欢的,其中一人便猛地将脚踹他身上,男人被痛感震起,黑眸半眯。 “呸,真是个废物,一路上除了喝酒就是睡觉!” “生了这么个废物儿子,徐将军还真是后继无人!” 另外一人劝道:“他废物还不好吗?不正方便了你我?行了,别废话了,赶紧动手!” 那人点头,一脚踩着徐应天的胸膛,一手举着刀便要朝他的心窝处刺去。 徐应天眸子映着那道寒光,眼睁睁的看着那刀要劈下来,却并无半分躲开的意思。 “噗嗤!”一声响。 却是那举刀的人胸口处没出一把弯刀来,待旁边的人反应过来时,那把弯刀飞速从胸口中拔出,不等他开口喊话,便已经抹了他的脖子。 “徐应天……” 察觉有人再叫自己,他略微抬起了眸子。 那人着男装,头上戴了防风的毡帽,露出一张俏丽的面庞和隐隐约约被帽子遮盖住的乌发。黑眉红唇,一年的时光她长开了,比以前更好看了。 “徐应天!” 来人自是慕容月,她再度拍了一下他的脸,他却好似个活死人一般,虽则醒着,却神光全无。 “老马,你们完事儿了,怎么还不下来?” 慕容月粗着嗓子道:“再等等,马上!” 底下人并未多怀疑,可慕容月心里知道不能再这样拖下去。庆州的边界有大夏和胡人的军队,就算是她武艺高强,若惹下上万人的军队一时之间又如何杀的干净。 “既没死快起来跟我一起走!”她低声怒道。 徐应天总算回了她一句:“你走吧。” 慕容月目光垂落,实在是想不到一年之前还鲜衣怒马的鲜活青年如今怎么成了这副狗样子? 但她又舍不下他。 甭管之前他是为了什么,都搭救过她几次。 “徐应天,我救你一回抵两回了。”她恨恨念了一句,垂手便将男人给拖了起来,纵然她生的再大的力气,可两人巨大的体型差是个麻烦,尤其是徐应天还不配合。 “老马!” “小王!!” 却是慕容月才走出客栈没多久,上面便发出了惊呼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刀枪剑戟之声,整个客栈和酒楼都乱了。 她蹙眉,徐应天似也知道了什么,道:“扔下我。” 慕容月恨不得给他两个耳光,“徐应天,你想死我还不想死!” “若你还记得我这救命恩人的恩情,就配合我些!别叫我陪你死在这儿!” 慕容月这话一落,男人总算是配合了几分。 可现在客栈是出不去了,只从窗口探头便能看见楼底下无数巡逻的士兵。慕容月收回目光,便寻了自己的房间敲门,里头传来声音,“谁在外面?” 便是翠兰拿着把刀对着门外,跟着姑娘出门多了,她早学会了防备人。 慕容月道:“我。” “姑娘……你……你不是应该出城了吗?”翠兰忙是打开了门,慕容月道:“计划有变,一会儿我们一起走。” 又道:“换女装,再打两桶热水来。” 两人还没准备多人,外面便响起大力的敲门声,而客栈二楼的厢房,却根本没能藏人的地方。 “你走罢……”徐应天刚开口。 “你闭嘴!”便被慕容月一声斥。 紧接着让他进了满是水的浴桶,自己则宽衣解带,很快也坐了下去。 徐应天在水中,她并未褪去全部的衣裳,但那薄薄的灯笼裤浸了水之后透明的如同一层纱,什么都瞧的隐隐约约的。尤其是浴桶就那么大,他哪怕是拼命的往边缘靠—— 脸却是总能蹭到她的腿,要么便是臀部。 见那形状优美如蜜桃的臀,他突然面赤了起来,极力想浮出水面。 “安静!” 慕容月一屁股坐了下去,徐应天当真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砰!】的一声,门被两个大兵给推开! “你们这些人,都说了我家姑娘在沐浴了——”翠兰在外面气的跺脚,“我们家姑娘可是琅琊王家的表小姐,要敢得罪我们家姑娘,有你们好看的!!” 里头慕容月娇呼一声,连忙护着胸膛垂头,翠兰也提她拿屏风上的衣裳盖着。 那两个闯进来的人被她美貌震惊,乡野出不来这般貌美的肤若凝脂的女子。 他们自然相信翠兰口中的话,这般娇俏美丽的少女又怎么会能杀了两个男人再带走一个男人,便拱手道歉,“王姑娘,属下等奉命追查人犯!” “对不住姑娘了!” “什么对不住对的住的!你们还想干嘛,还没看够!”翠兰叉腰骂,“赶紧走走走!再不走报上名来,我们家姑娘可是许了慕容家世子的!叫他把你们一个个眼睛都挖了!” ------------ 第64章 见色起意 一般平民百姓如何知道慕容家和王家联姻之事,这两座大山压了下来,大兵们瞬间不敢再拦,很快走开。 大兵们走了之后,翠兰将门合上,慕容月从水中起来,她连忙给她披上披风。 桶中徐应天也猛的出来,他伏在浴桶边缘,水洗过的头发湿漉漉的垂在脸上,他面庞红的似火一般,手撑着浴桶的边缘,粗赫的喘气。 睫羽垂着,若非脸上的胡茬太影响观感,便是好好的一幅美男出浴图。 慕容月吩咐:“你去备马车。” 又从箱笼里拿出两套男装来,“这是比照你身形做的,穿上跟我走。” 她刚靠近徐应天,只见那原本还对外物似毫无感知的男子在她靠近之后竟猛的后退了两步,似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我不过一个无能纨绔,酒色之徒而已。三妹妹不必为了我耽误自己时间,”他道。 “无能纨绔,酒色之徒?”慕容月唇角勾起,又突然向前两步走。 她那般气势却是压的身高足高她两头的徐应天不断后退,她仰起头来,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他,“大侠若是无能纨绔,那月儿还真不知这世上还有什么厉害的有用之人了?” 徐应天垂头轻咳了两声,避开脸,“我不知……你说什么?” 她……她竟是猜了出来。 可徐应天却不想承认。 起码鬼面人在她心里,不该是自己现下这无能的样子,他不想承认。 慕容月也不逼他,只是道:“听闻你奸污了云禾郡主,才叫徐将军发落到了庆州来从军。” 徐应天不知想起了什么,眉头深深蹙起,又舒展开:“是,我就是如此无耻之人。” 慕容月勾唇,脸再度靠近他:“若是好色的话,我不比云禾郡主美吗?” 她一张脸贴进了他,徐应天只觉胸口处的心似乎又跳了起来,又听她嗤笑一声:“徐应天,我不是京城那群傻子,说你奸污了云禾郡主还不如说你对着镜子自渎——” “我不信。” 徐应天一时不知该为她大胆的言语震惊还是为她相信自己欣喜。 慕容月歪头看他:“所以徐应天,你被谁陷害,你到底怎么了?” 徐应天垂眸看她:“三妹妹聪慧如厮,还猜不出来吗?” “是朝阳公主?”她道 “三妹妹真聪明……”徐应天扯唇,夸了她一句。 慕容月却越发不解了:“你能在她眼皮子底下纨绔十几年,我不信你能栽到一个云禾郡主身上?即便栽了,以你的本事也不至于被两个小小兵卒欺负?” “徐应天,为何?”到底什么事儿叫他至如今模样? “为何?”徐应天重复了一句她的话,而后轻声一笑:“多年谋算付诸流水,我声名狼藉,父亲不喜祖母不悦,现下公主怀有身孕,他日诞下麟儿之后,我便是一个弃子。这些,还不够么?” 慕容月道:“不够。” 她目光直视他,漆黑的眼仿若洞悉一切。 徐应天突然有种被看穿的恼怒的,“慕容月,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别当自己很了解我?” “我是个什么人,我就是个好色的纨绔罢了?!救你,也不过是因为好玩,你长得漂亮,我见色起意——”慕容月猛的拽住他的胸口,一把将人拉了下来,随即踮脚上去亲吻住他漂亮的唇。 徐应天蓦的瞪大眼睛,正要后退她却又上前。 他被迫坐在了桌子上,这样身高便差不多与她齐平,她松开唇,轻笑:“教教你什么是见色起意啊?” 又冲他脸颊亲了一口,“这才是。” 又去拨弄他的衣裳,那原本就湿漉漉破碎的外裳一下就掉落了,徐应天连忙抓住她的手,“你到底做什么?!别胡闹!” 她却直接跳起来坐在他腿上,徐应天被迫搂住她的腰肢。 “你不是将死之人吗?”慕容月细白的手划过他的脸,“反正都要死了,身子也没用,不如便宜给我吧。徐应天,你以后做我的人,听我的话怎么样?” “既都不要命了,伺候我,总比死简单罢?” 徐应天对上她茭白脖子,一时之间头脑中什么都没了——“你要我?” 她要他?! “是——”啊字还没出来,两人地位便颠倒了。 慕容月被人一把压在桌上,紧接着男人狂风暴雨般的吻落了下来,落在她脸上,落在她脖子上。慕容月亲他无所谓,可现下他满脸胡茬都没刮干净就跟狗一样舔自己! 她不舒服便要挣扎着自己去亲他,却只是被徐应天按住了手腕。 两人唇齿相融,他似不知足的野兽一般,将她越搂越紧。 慕容月本想推开,却无意间发现他竟在发抖。 不像亲她时狂风暴雨一般的狼,却像是无家可归的野狗。手停了下来,这一亲便真是到天昏地暗去了。 也不知多久过去 “姑娘,马车备好了~”却是翠兰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和车夫在客栈下。” 徐应天这才停了下来,他拿起一旁放置的一套略小一些的男装,替她裹在身上:“三妹妹……月儿,是我对不住你。我方才孟浪了。”话是这样说,他扣住她肩膀的手却不肯松开。 “我是你的人。” 他扣着她,嗅着她身上干净的甜香味儿,紧紧闭上了眼睛:这世上不止有肮脏的,令人臭不可闻的,还有三妹妹那般令人靠近就觉欣喜的。 真好啊,这世间。 “三妹妹,我是你的人对不对?”他又问了一遍。 美人无家可归求收留的样子自是惹人心疼的,可慕容月实在够了,挣扎开道:“是是是!” “快把你胡子剃了,好好的美人都变丑了!” 摸着良心来说,徐应天长胡子不丑,反而有种颓丧之美。可谁叫胡茬扎人,她不喜欢亲美人亲一口扎人的胡茬。 徐应天勾唇,轻声道:“好。” “这便去刮。” ------------ 第65章 你出去吧 两人的马车走后不远,城中的官差查遍了客栈没有找到人。 再一问客栈的老板,今儿入住上房的一个皮货商带着一个小厮,根本就没什么王氏的表姑娘!顿觉受骗要追赶出去,可慕容月却已和徐应天坐着马车已然出了城门口。 —— 马车停了下来,翠兰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又发现身后并无可疑的人马追上来,才道:“姑——主子,徐少爷,我们到了。” 徐应天揭开的马车帘子,如今是冬日,又行走在庆州和大夏的交界之处,既冷风沙又大。他穿着雍厚的皮草,这种款一般人穿着臃肿富态,总归和风流扯不上关系的。 可他气质矜贵,又这般容貌,方揭开帘子便觉是这荒野里的春色了。 “现下到哪儿了?”里头传来懒洋洋的声音。 徐应天先下了马车,而后伸出手来将帘子挡着,声音温和:“到和平镇了。今儿夜里在和平镇歇下,想来明儿晚上便能到通县。” 慕容家乡下的庄子就在通县。 “你对庆州到比我都了解。” 里头人总算是从轿子里出来了,她同徐应天穿一样的皮草,只是怕冷的又在脖子上围了一圈白色的狐狸毛披风。女子作男装本就看上去面嫩,戴着的毡帽将她乌黑的发全遮掩了起来,她像个富贵人家娇养的小公子。 徐应天笑笑,并未解释,反而问道:“赶路这么久饿吗?” 又道,“前面有对夫妻开的馄饨店味道不错,可以填肚子。” 吃了一路的干粮,慕容月早就啃够了,当即点头表示要去吃。 徐应天照着记忆带她到了那家馄饨摊,可那馄饨摊门扉却紧闭着,前些年徐应天来时这摊位前高高竖着旗帜,人老远就能瞧见,现在什么都不剩了。 翠兰走上前去狐疑道:“这是关门了吗?” “奇怪,我都闻到汤鲜了~” 慕容月也闻到了,“才刚日落,这会儿不该是生意最好的时候吗?怎么现在关门打烊?”她正想差翠兰问问,却听咯吱一声,门被人从里打开,便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打量着他们:“客官们是大渊人?” 翠兰道:“我们当然是。” 那老头目光又看了出去,便见外头一高一矮两个公子,端生的是相貌无双,玉人一般。 “哎呦,快快快,你们快进来!” 那老头越过了翠兰,却急忙是上前把徐应天和慕容月拉进了屋。 “你们两个生的这样好看,你们父母怎么敢放心叫你们走在路上的?!”那老头念念叨叨的将二人带进了店里。 慕容月发出的粗声就像个年纪小的男子:“我们是男子,又不是大姑娘,走在路上怕什么?!” 徐应天听她这话,忍不住偏头去笑。 那老头却咦了一声:“你这小娃娃怕是没出过门来,不知那大夏人有多可怕!管是男是女的,叫抢去了你就知道后果了!” 翠兰跟在后面进了店,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合着她翠兰长的没姑娘和公子好看,就直接跟她略过了? 慕容月往椅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道:“区区大夏胡人,我怕他们,敢来就打!” 那老头咦一声:“你这小公子,真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慕容月还要在辩自己真厉害,肚子却咕嘟叫了一声,一旁徐应天失笑,只好拱手道:“老人家,我们兄弟今儿赶了一天路了了。闻着你们这儿饭香味儿,不知现下还能做不?” 那老头眯起昏黄的眼睛,“公子,您有些面善啊。” “有的有的,汤是现成的,我这就给您煮馄饨去!”却是一个头发同样花白的老太太掀开了门帘,又催促老头招呼好客人来给自己烧火。 老头连忙应下,随后简单的擦了桌子,又给客人添茶,这才往后厨走去。 “真是面熟……可我却想不起来,没道理啊,这般容貌怎么可能忘了?” 老头自言自语,又拍了拍脑袋,“真年纪大了健忘不成。” 那老太道一句:“念叨什么呢,快来帮我生火!” 慕容月听着老夫妻的话,扭头撑着下巴看徐应天道:“你来过庆州。” 她问徐应天也不否认,“我母亲就葬在这里。我祭拜她时来过。” 慕容月可不信单单就这样,不过并没追问,她总会知道的。 没一会儿老头便端来了三碗热腾腾的馄饨,馄饨皮薄馅儿大,汤水又鲜又美,这老人家又实诚,满满的一海碗,就是她饭量比一般的女儿家大,吃完了馄饨喝了汤,也饱足了。 “鲜!” 慕容月喝光了汤之后,也沾了满嘴的油。 徐应天自然而然掏出帕子给她擦嘴,慕容月本就是被人伺候惯了的,有人伺候擦嘴就仰起了脑袋。 徐应天见她乖巧忍不住勾唇,收了帕子之后又询问老夫妻,“这附近可有客栈供我们暂住?” 两个老人家十分好客:“这些日子我们和平镇战乱,谁也不知胡人什么时候出来。是以我们和平镇现在做生意的人家都门户紧闭,今儿若非听你们说大渊的话,我也不敢开门呢。” “现在夜里,你们怕无处可去。” “小老儿家里还有两个空房间,倒是能给你们暂住。” 徐应天便抬手谢过了两个老人家,他正打算从腰间摸银票出来,却尴尬发现——他连衣裳都是她给的,哪儿来的银票? 慕容月笑着看他,徐应天局促了一瞬,反而伸手,“月儿,银子。” 慕容月:…… 低声道:“徐应天,你真好意思?” 徐应天同样低声道:“晚上给你摸我的腰如何?”她三番四处夸自己的腰细,目光留恋时总落在他腰上,若看不出她喜欢什么,他真瞎了。 慕容月眼珠子转了转,顿时就觉得这买买划算,“翠兰,给钱!” 正吃馄饨的翠兰忙是擦了嘴,掏出两个大银锭子递给了两个老人家。 “哎呦,这,这太多了,我们找不开啊!” “老人家帮我们找几床被子吧,若方便的话辛苦烧些热水,我们少爷习惯睡前沐浴的。还有明儿若是有多余的食材做个新鲜的饭,”翠兰嘻嘻笑道:“多余就当老人家的辛苦费了。” 看着那两个公子穿着那样,下人又这般大方,便知是有钱人家。 两位老人没再推辞,他们煮馄饨本就备了很多水,烧起来方便。又专门抱了两床簇新的被子来。 慕容月简单沐浴之后,便懒洋洋的躺在了床上。乡村人家的床垫自是没她娘准备的拔步床软,可底下铺的被子是老人家成婚时的红色鸳鸯被,这么多年一直没舍得用,丝滑的很。 翠兰自己抱了一床小被子,正要铺在慕容月脚边去睡。 门却被人推开,两人扭头一起看去。 那徐应天也是方才沐浴完,着一身里衣,黑色的发披散在肩头——这容貌,还真是无时不刻不引诱人啊。慕容月想。 “徐公子,您还不休息吗?”翠兰道。 徐应天点头,“正要休息。你出去罢。” 翠兰:“哦……” “嗯嗯嗯???” ------------ 第66章 多亏有你,月儿 “徐……徐公子……”翠兰结结巴巴的,还没说话呢。 床榻上慕容月便道:“翠兰,你出去吧。” 翠兰:…… 她想说什么,但见姑娘那目光从徐公子身上上上下下的流连,那一副色迷心窍的样子谁瞧不出来? 徐应天道:“你先出去,我与你家姑娘说会儿话就是。” 翠兰这才放心退了出去。 慕容月方才洗漱时已将头上的毡帽卸了下来,如今一头乌发流水一般披散在脑后,黑眸也一眨不眨看着徐应天——流连往下,又落在他腰上。 他穿月白色的里衣,本是最不显腰身的,可他人高,又是宽肩窄腰的。 慕容月看着眼馋,于是拍了拍身旁,“过来。” 徐应天却没过去,去一旁架子上拿了个干毛巾,慕容月蹙眉坐了起来,“徐应天,你不是要食言罢?”话落一抹高大的身影已经靠近。 他方才沐浴,身上是农家淡淡的皂荚香气,用着毛巾绞她的头发。 “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便躺下,也不怕第二日起来头疼?”他道。 慕容月蹙眉:“你怎么念念叨叨的跟我娘似的?” 不过他动作温柔,指腹按摩下她被毡帽束缚了一天的脑袋也觉得格外舒服。便也闭着眼睛任由他给自己绞头发。 只是一双爪子却是朝后搂住他的腰,那腰是真细,却不是女儿家那种柔软的一触既折的感觉。 她摸来又摸去…… 徐应天绞头发的手顿住了,无奈的按住她的手,轻声:“别乱摸。” 慕容月抬头看他,不满道:“你要说话不算话?” 徐应天压着她的手并未松开,“月儿,我是个男人……你这样,我有些顶不住。” 慕容月嗤笑一声:“你顶不住又怎样?” “你浪荡子的皮底下却是个正人君子,能对我做什么?” 她偏偏就喜欢逗这样的正人君子,手挣脱出来又搂住他的腰,故意道:“应天哥哥,你的腰真细~胸膛却格外的宽,靠着真舒服~今晚我要靠在你胸口睡。” 徐应天对上那双黑眸只觉全是甜蜜的苦恼,她怎么能如此胆大又缠人? 他忽而起身,一手将她压至水红的鸳鸯被上,二人四目相对,他道:“就算是正人君子总也有欲火缠身之时,我是成年男子,你也不怕惹火上身——”他想吓她,慕容月却不吃这套。 “哦~缠身啊?”她抚着他精致的下巴,“应天哥哥,有过几个女人?” 徐应天脸一变已觉不好,慕容月又问:“艳瘦环肥,年纪几许啊?滋味又如,身子有我白吗,头发有我黑吗,胸大吗——”他直接捂住了她的嘴,求饶道:“好了,月儿,别说了。” 慕容月眉挑着,她赢了自是得意无比。 徐应天起身,“休息罢,明日要赶路。我为你熄灯。” 见他真要去熄灯走,慕容月百无聊赖的瘫在炕上,“这床硬,我睡不着。”她本来就认床,何况还是个眠浅的,“你是我的人了,是不是该为我分忧?” 她撑着下巴看徐应天。 “我……哄你睡?”徐应天试探道。 慕容月孺子可教的点了点头,然后道:“你给我唱曲吧~” 徐应天:……“我不会?” “你不是常去畅春楼这种地方吗,这都不会?”慕容月道:“我都会一首,”随意便咿咿呀呀的哼了个不成调的曲子出来。 徐应天捏着自己的头,片刻后终是启唇:“彼童狡兮,不予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得餐兮……”他唱着诗经,曲子算不上慕容月喜欢的。 可他声音朗朗入耳,加上她烦这些之乎者也,没一会儿竟然真困倦的不行。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人彻底已经睡熟了。 “月儿……”他轻声叫了一句。 慕容月自然不会有任何回应。 “我并未有过通房和妾。”他轻声解释一句。 怎么会沾染其它女人呢,在明白嫡母朝阳公主是什么样的人之后,徐府就成了令她胆战心惊的存在。朝阳公主做下的那些事,足让他对男女之事厌恶透了。 徐应天眸子一片晦涩,很快又眸光转到了慕容月身上,“三妹妹……多谢你。” 他险些走入了死胡同。 “多亏有你,月儿。” —— 天色渐渐放亮 老太太叫了老头起来,道:“昨儿收了客官不少银两,不好随意做些饭食糊弄人家。你去村子里买些肉和菜来。” 老头点头,“应该的。” 便穿上了厚衣服,打开了门准备出去。 对这对儿老夫妻来说,这只是平平常常的一个早晨,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竟是二人的诀别。 —— “他娘的!!”高眉鹰钩鼻,异族长相的男人将手中弯刀从老人胸口中抽了出来。 老人眼里带着不可置信的光,而后缓缓倒下,“这些个臭汉人,来哄老子!” 客栈那老公公方才出门便碰上了一队胡人的兵马,没跑利索便被胡人用刀架着脖子要求带到家中招待。老头深知胡人狠毒作风,若回了家恐怕是老妻和家中客人都得丧命。 便带着他们往相反的方向去,却不知这些胡人就是从那方向迷了路绕路来的! 那胡人被骗气不过,还要拿刀继续砍。 “好了阿使丹,别浪费时间在一个死人身上了。日落之前我们要带这些奴隶回去。”另外一个胡人将领道:“两个方向都不对,那看来就只有这条路。前面肯定有人家。” 阿使丹点头,由几十个大夏胡人带着的百人汉人奴隶继续朝前出发。 被众人遗留在地上的老汉还没死透,他断断续续的声音:“阿……阿婉……跑……跑……” 正如他们猜测的那样,朝着小路走前方不远就是馄饨摊。摊位门口有老太倒出来的水,纵是关着门也知里头有人。 押送奴隶是个无聊的活,阿使丹突然想到了什么,“我们打个赌如何?” 另外一人道:“什么赌?” “赌开门的人是左脚先迈还是右脚,”阿使丹道:“若是左脚我赢,队伍里最漂亮的女奴今天归我。” “好!”本来漂亮的女奴就受欢迎,天意来断不用争抢更好。 两人欣然同意,阿使丹便令手底下人去开门。 屋内老太等了许久丈夫不见回来,总觉得心慌的厉害,听到了敲门声什么也来不及多想,忙去给开了门,看到百人大队直接吓的愣住,而后哆嗦着要关门,却怎么来得及! “我赢了!她右脚先迈出来的!”另外一人兴奋道:“阿使丹,今儿最漂亮的女奴是我的了!” 阿使丹脸色阴沉,随后拿着刀靠近瑟瑟发抖的老太,手起刀落便砍断她的头。 “阿使丹!!” ------------ 第67章 她比他心软 “你做什么?!” 另外一人不满道:“你杀了她谁替我们做饭?!” 阿使丹不耐烦道:“她让我输了比赛,我气不过。” 又扫了眼外头的奴隶们,“这么多奴隶,随便找个会做饭去的就行。”另外一人也只能同意,大步朝外面走,“谁会做饭?!” 普通人家男女自然都能上灶台,可百姓们胆小,又深恨胡人自不愿意。 这时便见一双怯弱的小手举了起来,男孩儿看上去七八岁大的样子,“大……大老爷,我,我会做饭。” 那人目光往他身上扫了一眼,随后恩的一声,“带他把手洗干净,去后厨做饭。”又吩咐两个士兵紧跟着他。 待几人走了之后,他目光又落在了瑟瑟发抖的众人中间,女眷们如同受惊的鹌鹑一般,环抱在一起。他大步走过去,纠起了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那少女眉心一点红痣,纵然脸蛋被涂的漆黑,可单从五官也看的出美丽的容貌。 “今儿你是我的了!” 他哈哈大笑扛着不断挣扎的少女进去,正在喝闷酒的阿使丹看到了少女的面庞,不由更恼了。 而在这时却听后厨突然传来骂声,“将军,这汉人在饭菜里下毒!” 阿使丹怒骂了一声脏话,又提着刀大步往帘后厨房去。 厨房内板凳缩在地上,正要开口叫主子,徐应天朝他比了个嘘的口型——而后在门口处等着,随着阿使丹的手揭开帘子,他不等他开口便上前狠狠扭断了他的脖子。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死在了一个小小的后厨当中。 板凳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公子,正要说话。 徐应天对板凳道:“不要出声。” “有什么事日后再说。” 这附近胡人的兵马不少,若不快速解决了,叫一个胡人放出信号,不久后便是大批的兵马前来,徒惹不少麻烦。 板凳点头,又低声道:“公子,一共二十七个胡人。” 徐应天点头,这厨房除了菜刀并无合适的武器,他便嫌恶的捡起了地上阿使丹的佩刀…… 于此同时,男人扛着少女进了房间,一把将她甩在了床榻之上。 少女心下绝望,她身上背负全族的血海深仇和巨大的秘密,若是叫男人发现了她的秘密,她绝无生路。 就在男人扑下来时,刀尖噗哧插入他胸膛中。 少女惊慌的抬起眸子,便见眼前一个玉雪般的少年面无表情的收回手中匕首。她讷讷的看着眼前少年,少年上下扫了一眼,只褪下了最外头的披风远远扔给了她。 “在这儿待着。”慕容月开口。 便拎着匕首下了楼,彼时徐应天已经解决了泰半,剩下一个要逃的胡人要逃,却被奴隶们挡住。他眼见逃不出去,便从腰中拿出火枪要放信号—— 徐应天才要动手,慕容月手中刀已经准确无误的打入了他的咽喉当中。 他抬头,便见上面慕容月冷素着一张脸,黑眸沉如水。 “都死了吗?”她道。 徐应天道:“都死了。” 慕容月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目光落在老太那失去头颅的尸身上,目光冷然一片:“他们该死。”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都杀。 徐应天见那老汉这会儿还不到家,便猜测他凶多吉少,吩咐板凳和翠兰去找人。 果不其然找到了老汉的尸体。 慕容月道:“走罢。此处的尸体就算引不来胡人,也会引来群狼。” 翠兰道:“姑娘……我们,我们给两个老人家立个坟罢?” 慕容月略微皱眉,她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胡人是麻烦,追徐应天的也是。 徐应天却道:“虽说人死如灯灭,可也不该叫他们和胡人躺在一起。” 慕容月这才点了头。 板凳从胡人身上摸到了自己和公子的行李,徐应天便叫他去安抚了周遭百姓,又叫人帮忙给两个老人家简单挖了个坟。 他们不过过路人,不知他们姓名也不知他们子女,能做的只是如此了。 翠兰跪在坟前,眼泪不止:“这——这些胡人!太可恶了!” 昨日还活生生的一对儿和蔼老人家就这么没了,而那些为非作歹的胡人,杀的又岂止是这些? 徐应天看着眼前的大漠与黄沙,诗人口中美丽的:大漠孤烟直,在这里得不到半分的体现。 边境只有残酷的屠杀与被屠杀。 他眉心沉沉的跳着,男儿忠骨尽家国——他自也有一身的野望和报复。现下既已从囚笼中出来,缘何不去伸展? “大侠,恩公……”却是一旁原本被大夏胡人押送的汉人奴隶,他们中的一个朝徐应天拱手:“我等是附近的村民——你二人武功高强,能不能,能不能护送我们回家?” 徐应天道:“抱歉,不能。” “我和弟弟还要尽快赶回家中。” 那人急忙跪在地上,“大侠,求你们救我们一命罢,你们若现在抛下我们,遇到胡人我们必死无疑啊——” 却在这时一把匕首猛地插入那人眼前的土地上。 便见那稍小一些的公子红唇冷勾:“你若死缠烂打,不用遇到胡人,我叫你现在就死!” 那人吓了一跳,不断后退,再也不敢提让徐应天护送之事。 慕容月继续道:“萍水相逢,我兄长救你们一命,是他心善。莫要挟心善之人!” 又指着屋内胡人尸体,“那里有胡人的武器,你们拿了走便是。我们兄弟二人如何护了的住你们这么多人,引火上身怕胡人没发现我们杀了押送奴隶的胡将吗?” 随即从地上拔出自己的匕首,“我们走。” 那些人又看向徐应天,想着徐应天能为两个老夫妻收尸,总归是心软的。 “舍弟话糙理不糙,诸位还是快请吧。再者人多反而不便,为防引起胡人目光,我劝诸位三五人成团走。”说完便也上了马车。 翠兰却有些不忍,“姑娘,真不管他们?” “不管。”慕容月道:“我又没吃他们的。” 今日胡人方才进门二人就察觉到了,却没想他们如此残暴,只是因为一个赌约就直接杀了老太太。慕容月想起昨日那碗鲜美的馄饨,眼眸垂着。 “月儿是在为那对老夫妻难过吗?”徐应天道:“今日立的墓碑过于简陋,回头可以重立。”她若是难受,他请法师为二人超颂也行。 慕容月摇了摇头,“萍水相逢罢了。”她的心肠没那么软。 只是这世道太乱了,人命轻贱如草,叫她一个杀手都觉得不痛快,“我不喜欢这世道。” 徐应天轻叹一声,而后拉着她的手:“会好的。” 慕容月揭开帘子朝后看去,那些汉人见他们离开,也总算是进了屋内拿起了胡人留下的刀枪:“倒也不算完全没用。” 徐应天轻捏着她的手:她看似无情,却比他有情多了。 ------------ 第68章 升米恩斗米仇 眼看慕容月等人走了,那被甩在身后的人才咬牙,“真是一群冷血无情的人!” 救了他他不仅不感恩,只因慕容月不愿带着他一起逃,他反而记恨上了。 “这两人自私自利,明明人多力量大却不愿意带我们一起走,我们也莫要听他们的,既已经拿了兵器,就大家一起走!” “这样遇上了胡人,我们也有一战之力!” “是……张大哥说的对。”这个决定妇孺们自然是同意的。 而那披着慕容月披风的美丽少女微抬起了脏污的小脸,扯出一抹冷笑后从厨房摸起了菜刀,自己离开了大部队。 “唉,你怎么一个人走了?”有人追问。 那少女却根本不应答。 “走就走吧!她最是奇怪,一路上半句话都不说!” “我们也快走吧。” 少女一人独行,心中却无不耻笑:蠢货却自以为聪明……大批人马在一起既吸引人的目光,真当自己能打过训练有素的胡人兵团? 连几十个的胡人分队都无力抵抗罢! …… 和平镇被胡人所占领,而自和平镇的沙漠往东走,还要穿过一片丛林原野。 这里仍有一部分胡人巡逻。 只有穿过这片原野,才彻底是大渊的地盘。 常有和平镇的百姓偷偷穿过丛林前往大渊,有被抓住的,也有成功逃离的。 但胡人又非是瞎子,百人的队伍往丛林里钻,又岂能看不见? 和平镇的人如今都是胡人的汉人奴隶,看着奴隶们成群结队要跑,胡人将领自气的不轻,抽起鞭子就打,那带头的人被打的跪在地上: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不是小人等要跑啊!是,是有个反贼,他,他把之前的大王给杀了,小人们这才无处可去啊!” 那带头的人指着前面,“大王,他们坐着马车比我们快,但肯定还没有穿过丛林!” “岂有此理!” 圈养的羊竟敢杀狼,胡人如何不气? “点狼烟!” 今日这丛林中,没一个汉人能出去! …… 彼时天刚刚黑,山路不好走。 慕容月等人便停下来准备在这丛林当中过一晚。 慕容月拿着短刀要和翠兰去林中抓兔子来吃,板凳和徐应天则是负责劈柴负责一会儿做饭。 “这三姑娘……是不是搞反了?”板凳莫名的挠着头。 哪有姑娘家负责打猎,男子来做饭的? “你怎么会在庆州?”徐应天问道。 板凳挠了挠头,“公子走后,将军便着我来追上公子。”又想到了什么,忙从包袱里拿出了一张信帖,“这是将军给您的。叫您去往庆州后,直接往庆州守备处去。” “将军表面虽罚了您抽了您,可实际上心里头有您呢!” 再怎么样是亲生的爹,比那公主毒妇娘要强得多! 徐应天看着那张信帖,片刻后却只是勾了勾唇:“从前总觉得他欠我。到头来,竟是我欠了他的。” 板凳有些摸不准公子的意思,挠了挠头:“那公子,咱们去不去守备那里?” “去,为何不去,”徐应天道,轻笑:“徐将军大方,给了我个四品武将的官衔,怎么能不去?” 徐达是超品的将军,三品以下武将军衔,都可以不用经过圣旨自行授予。 便看远方两个人影正朝过走:“待我送月儿回家之后。” 乱世当中人如猪狗,无权无势便是一无所有,又如何能护住她。 他垂着黑眸,衣衫在夜风中翻飞。 此时一道女声传来:“我们姑娘今儿威武,上了山便逮了两只兔子呢!”却是翠兰声音,“你们火还没升起来,行不行啊?!” 板凳忙解释:“我方才忙别的呢!这就升火!” 前些日子下雪,山里的柴怪湿的,半点不起来,板凳有些头疼,一旁翠兰便故意逗他,“你会不会升火啊,小笨瓜?” 家里有个同龄的弟弟太过温和好欺负,逗不起来。 “小笨瓜说谁?!” “说你!” “你——”板凳嘿嘿一笑,也不气:“就是小笨瓜说我!” 翠兰梗住了,气急败坏骂道:“你这臭小孩儿!” “你这臭大人!” “臭小孩儿!” …… 两个人对骂起来,徐应天摇头,抱起一旁的柴火从二人身旁离开。在往前已经没有客栈供住宿,白天耽误了些时间,今夜他们只能席地而睡,好明日一早赶路。 山上没什么作料,纵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四人分了两只味道一般的兔子,吃过后本该是慕容月和翠兰两个姑娘在马车里睡,可慕容月嫌马车里拘束,便成了翠兰和板凳两个睡进去。 板凳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自是没什么男女之妨。 翠兰也早就忘记了方才的对骂,主动给了他一个枕头,两个人半趴半靠在马车里头睡了。 马车之外 慕容月懒懒的望着天空,丛林中的星月也仿佛比旁处的要更亮一些。 徐应天给那火堆中又添了些柴,见慕容月睁圆了眼睛望着天空,轻声道:“可是又睡不着?” 慕容月歪头看着他:“若睡不着,你再给我唱歌?” 徐应天起身:“无人时可以。” 眸光看像了二人身后的地方,“人多——我却有些不好意思。” 慕容月唇角勾着,“那我就把多的人赶走。”慕容月手中短刀猛的向外射去,刀光指逼丛林深处。 里头着人猛的往后退。 “跟了我们半天了,现在想跑,是不是晚了些?” 那人还来不及跑,便听一道鬼魅的身影在身后响起。那人头顶着月光,漆黑的眉眼圆润的面庞在月色下浅渡,像庙里的菩萨。 “是你?”慕容月蹙眉 那女子眉心一点红痣,一来长相出众,二来她身上还披着她的斗篷。 慕容月挑眉:“你是来还我斗篷的?” 少女咬唇,她的衣裳叫胡人撕碎,若归还斗篷岂不是要衣不蔽体? 慕容月轻笑:“你生的不错,合小爷的胃口,若愿意跟我回家,我可以庇护你。” 少女猛的后退两步,显然没有想到这个玉人一般的小公子竟也是个色鬼。 徐应天在她身后没忍不住,拳头抵着唇轻笑。 “我不需要你的庇护!”那少女声音拔高,“我不过是来提醒你,那些人出卖了你,说你杀了胡人,他们放了狼烟,丛林之外的出口怕早已布满了胡人的警戒。” 她话带到之后转身就走。 “等等。”慕容月道。 ------------ 第69章 对千军 少女紧张的看着慕容月,她丢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拿着吧。” “若不上药,你的腿怕要废了。” 少女的手扣在了自己的腿上,她没和那群人走在一起,可还是被小部分的胡人发现了,被他们用箭射中的腿弯。 思忖半天之后,她抓住了瓷瓶,“多谢。” 又怕慕容月给了她药后有别的要求,可慕容月却是已经转了头去,显然把方才说的那句话早忘到了一边儿,少女松了一口气。 便跛脚在他们不远处安顿了下来,若有个风吹草动,自己也能快速离开。 “那些人太坏了!”却是板凳从马车中探头出来,“三姑娘和公子救了他们,他们怎么能出卖你们?” “太坏了!” 慕容月脸上表情不变,只是道:“这算什么坏。” 人心险恶,慕容月见过这世间最恶的。 “抄小路吧。”徐应天温和道,“我知道有条野路,没有大夏胡人巡逻。路上的麻烦,省就省。” 慕容月看向他,挑眉:“你来庆州给你母亲扫墓,竟也扫来了这里?” 徐应天道:“多扫些也有好处。这不就多条路了吗?” 慕容月没再问,只往地上一倒:“睡吧,明日启程。” 又蹙眉:野外的冬日,就算是有篝火也冷的叫人难以安眠,何况地还硬的要死。 徐应天在她身侧躺下,将自己宽大的斗篷盖在两人身上,瞬间一股温热之意传了过来,慕容月当即毫不客气的搂住了他的腰。 “你身上怎么这么暖?” 徐应天道:“天生的。” 慕容月又往他怀里靠了靠,他真是哪哪都热,明明都靠着火堆,她却冷的要死。有些坏心思的将冰凉凉的手想往他胸膛上贴,却被徐应天直接给抓住了:“月儿……” 他有些头疼:“露野场合……” “我不过手冷,想暖手罢了,”慕容月恶人先告状,“徐应天,你在想什么?” 徐应天总说不过她,“我用手给你暖。” 他大手捉着她的手掌,亦是暖呼呼的。 慕容月又觉无聊,指腹在他手心上勾勾画画挠痒痒,坏心思的看着他,他也只是把她的手握的更紧了。 什么出格的都不做。 仿佛那日将她按着吻的人不是他。 “徐应天,你真无趣。” 慕容月撇了撇嘴,扭头睡了过去。 徐应天:他……无趣? 苦笑的离开眼前的娇躯远一些,好叫某些泛出来的冲动快速的消沉下去——他又不是柳下惠,心动的女子就在身边怎么能一点儿感知都没有。 她够胡闹了,总不能跟着她一起胡闹。 下半夜转冷了起来,身边儿就是个大火炉,慕容月依存本能不但攀附着火炉,直似个八爪鱼一般,将自己牢牢的固定在他身上。这皂荚的香味,叫人莫名的依恋。 连带着宽阔的胸膛,这一夜她很是好眠。 徐应天手搂着她的脑袋,眼眸闭着,睫毛轻颤,似是在忍耐什么。 天方露白,一股冷风带着冰雪的气息垂落到了慕容月脸上。 又下雪了。 慕容月还没睁开眼便感觉到了。 可按理说她们在野外露宿,又遇到了风雪,不觉得冷都不错了,她怎么还觉得怪热的。正这样想着慕容月猛地睁开眼。 不对劲,他太烫了。 她还在徐应天身上趴着,他亦紧紧搂着她。 “徐应天。”慕容月叫。 此时翠兰和板凳也已经醒来了,板凳刚揭开帘子,便啊的一声,捂着自己的眼睛。 翠兰道:“怎么了?” 板凳:“公子和三小姐,抱,抱在一起……他们,他们要生小孩儿!” 翠兰忙伸头去看,就看她们姑娘对徐公子垂涎欲滴那样,说不准还真就按着野外把人给办了。真如板凳说的那样,二人紧紧的抱在一起。 “翠兰姐姐,怎,怎么办啊?我们是不是要避开?” 翠兰一巴掌拍他的脑袋,“避个头啊!你家公子出问题了!” 慕容月叫了好几声,不见徐应天睁开眼,偏他又搂她搂的死紧,便费力将自己从他怀里挪了出来,半趴在地上为他诊脉! 板凳也慌忙跑了过来,一下跪在地上,神情慌乱道:“药……公子的药!” 他连忙又回了马车,从包袱里取出一包白色的粉末出来。待跑过来正要倒入徐应天嘴里,却被慕容月一把抢走。 “三姑娘!”板凳立时焦急看着她。 慕容月闻了下那白色的粉末,而后眉头冷蹙起来,直接揉成一团仍在了地上。 “你做什么?!”板凳道:“这是公子救命的药!” 便连忙要去地上拾那粉末,却叫慕容月一脚给踩的稀碎,“到底是救命的药,还是害命的药?他得这样的病,你给他喂五食散?真要早早送他去见阎王吗?!” “你懂什么?!” 见药被慕容月毁了,板凳不由气愤,“若非是五食散,公子早就没命了!” “一时的药,却是永世的毒。” 慕容月道:“吃五食散吃死的人你没见过吗?” 板凳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大声的叫着公子。 慕容月起身,眉头也蹙起,“不能抄小路了,尽快回家。” 到了家里她才能给他拔毒。 “走。” 慕容月揽着徐应天上了马车,在马车奔袭过程中,徐应天醒了过来,他有些失力,便只沉着声音道:“月儿……不必为我赶时间,我并无大碍。” “我吸食五食散,月儿是不是……很失望?”他问。 慕容月咬牙切齿:“以毒攻毒的法子,哪个庸医教给你的?!这蠢货不知道这法子只不过是加速燃烧人的生命吗?!” 徐应天看着她白皙的侧脸,“当个没用的长命废人,我不如做个短命的。” “还能做月儿的英雄。” “放狗屁!”慕容月道:“你是我的人,我不放你的命,哪个敢来取?” 她话音落,外头翠兰勒住了马,声音悚然:“姑娘,外面全部都是胡人!” 慕容月冷然揭开轿帘,成千的胡人结队,手中刀枪剑戟全对着她们这一辆马车。 ------------ 第70章 月儿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车上的人交给你。”慕容月道。 徐应天现在是半个废人,板凳是个孩子,翠兰便也握紧了腰间的短刀:“姑娘放心,定会护好徐公子!” 板凳抽出武器,“我去帮三姑娘,我会武!” 徐将军府的下人哪里有不会武的? “原地呆着。”慕容月冷声吩咐,一双黑眸冷冷扫视眼前千人。 “就是你们杀了阿使丹?”最前面的胡人拿着一个鞭子指着慕容月,脸上满是喷薄的怒气。 慕容月冷笑:“是我,如何?” 那胡人从鼻孔里喷出两道热气来,怒指慕容月:“你这大胆卑劣的汉人!!!我要扒你的皮拆你的骨!!碾成粉末喂给群狼!” “那就来!”慕容月足尖轻点,从马车上一跃而前。 “拿下她!” 那胡人将领咬牙切齿,怒声吩咐:“不许要她的命,我要留着慢慢折磨死她!” 车上板凳有些担忧的看着外头:“公子,怎么办,三姑娘她一个人如何敌的过千人啊!”便就是她武功再如何高强,只要这些胡人略微后退摆出箭阵也够耗死她了! “我要不要去帮她?” 徐应天掀开帘子朝外看,而后道:“怕是,不必。” 他话落,板凳猛地捂着嘴,“我的天!” 他是生长在边关的孩子,见惯了杀人,不会被这种场景吓到。可见眼前一堆胡人将那娇弱的三姑娘围住,心中才刚纠起来,便见她猛然从众人包围圈中突出。 霎那之间,血雾爆开,天上竟似下了红雨一般。 慕容月脸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她用手背揩去脸上的污秽,黑眸直视线那人群中骑马的胡人将领,道:“我要你的人头!” 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她杀千人难,可杀一人再容易不过。 “保护我!”那胡人将领立刻喝声,又收回之前的话,“杀了她!快!” 纵有千军又能如何,慕容月飞身杀入人群当中,杀——杀——杀。她的杀招快而狠,所到之处碎尸无数,很快便越过人群到了那被护着的胡人将领处。 见状那人掉转马头急忙要跑,可现下慕容月又岂会允许他跑? 如刀锋一般锐利前冲,手中刀直直从他脖子上劈了下来,而后她拎着那还没有闭着眼睛的头颅,高高一跃站在马上,看周围人,看那些跪着的大渊百姓。 喝声道:“当真是跪的久了,全都站不起来了吗?!” “等着被人来救你们?我即便救的了你们一次,能救二次三次吗?” “身在战乱之处,不拿起武器来还跪在你们的敌人跟前,是要迎他们进城,踏破你们的田地,欺辱你们的家人吗?!” 她声音冷的没一丝温度,“怕他们吗?” “有什么可怕的,不过是和你一样的血,一样的肉,一样的被我砍了头也得死!” 她猛的将手中胡人将领的头抛上了天空,大喝道:“想报仇的,杀!!” 大渊的朝廷软弱,百姓们自也同群羊一般,软的太久。 可人的骨头再软,也总归是骨头。 “啊啊啊啊!!!”却是一个妇人猛地拿起地上的刀朝前捅了过去。 那些胡人本就叫慕容月吓的胆寒,更没防备身后的俘虏竟真的举刀反抗了起来。有第一个便就有两个三个,从前武器就算是握在百姓手里,他们看着胡人也只是怕,可现在他们千人在那小郎君手中竟是一点儿用没有。 他轻而易举就取了那头领的头颅! 原来胡人也并不是不可战胜啊? 胡人军心已散,又分心对付暴起的百姓,慕容月轻而易举便收割了战场。 徐应天看着外头的她,她的脸上全都是血污,漆黑眼底满是杀意:……月儿她,虽是女子,可却是天生的将,她有发号施令的能力,更有掌控者的本事…… 徐应天眸子垂了下来:可她一个才及笈的少女,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这样的杀人本事,非得日日锤炼? 月儿……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 暮色四合,尸横遍野。 慕容月抹去脸上残存的血迹,将手中短刃再次插入靴子里头,又发觉手上全是血污,脏污的很,刚一蹙眉。 “先将就一下,附近水源有些远。”却是徐应天下了轿子,用一方干净的帕子给她擦手。 “你怎么下轿子了?”慕容月蹙眉。 “我不是瓷器,”徐应天用帕子裹住她的手指。 慕容月忽而想到了什么,挑眉问道:“你怕吗?” 徐应天抬眸:“怕什么?” 慕容月用刀比了脖子,然后伸舌头,“我……会杀人,杀很多人。” 徐应天笑:“好巧,我也是。” 他怎么会怕,他看着她沐浴血光之中时,那种心脏几欲狂跳出的感觉根本不受他控制,他不控制的被她的所有吸引。 慕容月噗哧一笑:“你这样倒是有几分从前的意思了。” “三——三公子!!”却是板凳带着几个人将一个不断挣扎的男人给押了上来,“就是他,就是他跟胡人出卖您的消息!” 那男人跪在地上,恐惧的看着慕容月,“大人,不不不,大王,大王,饶命啊!” “是胡人逼的,是他们逼我的!我不说他们就要杀了我啊!” 慕容月道:“那若胡人再来逼问你我的消息,你会不会又卖了我?” “怎……怎么会?” 慕容月懒得同这种人计较:“野兽都是吃不饱的。胡人便是野兽,你当他杀了我就会放过你?”她嗤笑:“学不会拿起手里的刀,你卖再多的同胞有什么用?” “放了他吧。”对付这种人才真叫脏了自己的手。 板凳一听也蹙眉,连忙挥手叫人给放了,男人连忙屁滚尿流的跑了。 “恩公!!”噗通一声跪地,却是方才第一个出手的妇人跪在了地上,“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那妇人磕头,眼含热泪道:“多谢恩公,为我全家老小报了仇。” 慕容月道:“不必谢我,人是你自己杀的。” 那妇人仍旧泪流不止,她的家早就没了,孩子也在途中病死了。浑浑噩噩随着大流一起走,竟到现在才想起来反抗……是啊,她什么都没了,为什么不反抗呢?! “敢问恩公,我若是……想拿起刀反抗,该怎么反抗?” 她只不过是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啊…… 慕容月扭头就看徐应天,徐应天轻咳了两声,揭开马车帘子,勉力道:“诸位可以往西走,有条小路并无胡人巡逻。” “若无处从军,可以到西丰,那里的将士是扛胡的将士,缺少人手,也收女军娘。” 战时无男女,要知古早时期大渊悍勇时,女子亦可为将。 “多谢恩公!!”那妇人跪地叩头。 慕容月和徐应天已然上了马车,翠兰和板凳在外驾马:“驾~” 不多时只留下一道影子。 却在这时,一抹黑色的身影上前抢过胡人的马匹,猛朝着前面的马车给追了上去! 前方,徐应天靠在车厢上假寐,外头翠兰和板凳都在赶车。 慕容月皱眉擦拭着刀口,“啧……” “怎么了?”徐应天轻声道。 “今日杀了太多人,刀口卷刃了。”她道。 打造一把刀容易,可要一把锋利的适合自己的刀却不易。 徐应天的手伸了出来,“给我瞧瞧。” 慕容月便把刀给了他,他握在手中,“损坏成这样,无法修补了。也不是什么好刀,改日我送你一把好刀。” 徐府嫡子口中的好刀,慕容月挑眉,“好,我记住了。” “吁!!!”却在这时听外面勒马声响起。 “你作死啊!!!”翠兰吓的也勒住了马。 徐应天没五食散吃,现下本就是冰火两重天,马车这般一冲撞,脸上的风度便再保持不住,露出了痛苦的冷汗岑岑的神色,却只是极力的握着拳头。 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嚎叫来:“别看我……月儿,别看我……” 慕容月挪开目光,心下觉得烦躁的不成,干脆从车厢中探出头来。 “恩公,我,我来归还您的斗篷!”竟是那日的少女。 她将身上的斗篷摘下来,那被胡人撕破的衣裳遮盖不住纤白的胳膊和曼妙的双腿,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右腿处血液横流,“恩公,您,昨日您说的话可还算数?” 又渴求的看着慕容月。 ------------ 第71章 又见林袖儿 那少女跪的太重,竟溅起了一地的尘土。 昨日夜色深,慕容月不过是见她长得好随口说了一句,如今早抛在了一旁。 何况眼下她着急回程给徐应天拔毒,这少女浑身是伤,马车塞不下带着又是个拖油瓶。 那少女也看出了她的不愿意,连忙道:“我愿意认您做主子,跟在您身边伺候您!” “我家庄子十几个伺候我的人,并不缺你这个一个。”慕容月道。 那少女没想昨儿她还贪图自己的美色,今儿自己主动归还斗篷,她看都不看一眼。 焦急之下突然灵光一闪,急忙擦干净自己的脸,又哀切看着慕容月:“恩公,您若收我,我什么都可以做。”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了。 那少女本就生的美丽,擦净面庞上的灰烬之后更是如出水芙蓉一般,有种纯洁之美。 慕容月低头看着跪着的少女:“为何要跟着我?” 少女狠狠跪在地上,眸中全都是泪:“求恩公你教我武功。我要为父兄家人报仇!” “你的仇人,是胡人?” 少女咬着唇,却并不说话。看来她的身上,不少秘密。 慕容月伸出手勾起她的下巴,瞧见那一双盈盈的大眼睛含着水色,竟似那浪荡子一般道:“罢,姿色尚可。回头也能暖暖床。” 翠兰:……姑娘行走在外,去青楼要叫姑娘,当大侠要救美女,总是人设不倒。 少女面上露出一抹屈辱的神色,却还是道:“我什么都愿意。” 慕容月扫了眼她因为一路追赶,方才磕头过重又流血的腿,甩了一锭银子给她:“我家在通州慕容府别庄。你修养好来便是。现下没功夫等你。” 说完上了马车:“莫在拦路了。” 那少女捏着银两连忙让开,“是,是主子,我很快就赶到!” …… 翠兰不解道:“姑娘,你怎么也不怕她是骗子啊,还给她钱?” “能扛着断腿的痛,追我十几里,为了点银子不至于……”慕容月道:“她之前报信,算我欠她一笔。她既没要求我替她报仇,只是学本事而已,有何难?” 车内徐应天难受的咳了两声,慕容月连忙起身,替他倒茶,又催促道:“赶车快些。” 翠兰:“哦。” 合着徐公子这妖妃咳两下,就要累死他们底下人是吧? 徐应天接过了茶水,道:“那女子口音……有些像燕地的人,月儿,我怕你捡了个麻烦。” 慕容月蹙眉:“燕地?”燕地有什么事儿? 徐应天正要说,却是又忍不住眉头纠结,她忙道:“好了,你别说了,马上到我家了。你快闭上眼睛休息。” —— 庆州老宅 几十个仆从护送着一辆马车缓缓往老宅的方向走去。 乡下地方,难以见到显贵。 对于此处的百姓来说,几十个仆从拥护着的一定是比县太爷还要厉害的人物。 却见那马车帘子叫人揭开,里头一男一女走了出来,竟是慕容家的管家陈平,和从前在沈氏跟前伺候的袖儿! 陈平看着眼前挂着慕容家牌匾的庄子,道:“虽是乡下地方,可但凡我们给大奶奶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了,总有回京城的时候。” 京城护国公府的管事儿,竟跌落成了个乡下庄子里的庄头,陈平心里如何过得去?可出了那样的事儿护国公府他肯定待不下去。 虽是个乡下庄子,可到底还是给大奶奶办事儿,若是事情办的好了,还能入大奶奶的眼,说不定还有机会翻身! 袖儿却和陈平想的不一样,她的名声全都毁了。 原本是能嫁给陈平的儿子当个官太太的,现下却只能给他当姨娘了。 而这全都是刘姨娘母女两人害的! 她阴冷一笑:“大奶奶叫我来这里,正合我的意呢!” 乡下地方,主仆没那么分明! 现在她手中这么多的仆从,还有大奶奶的亲笔手书可以联系当地的县太爷,弄死一个无权无势的庶女和个姨娘再简单不过! 现下总算是风水轮流转了!倒是要看看那贱丫头还怎么当着她的面儿摆谱! …… 袖儿和陈平进宅的时候,刘姨娘叫府内的妈妈挑拣出来了几个好一点儿的皮子,正准备给女儿在做个披风。 “这死丫头,不管她就真在外头给野疯了,这一去竟是半月!” 刘姨娘手里的针戳进了皮子里,嘴上却还在碎碎念。 女儿的本事她知道,安危是不用担心,可这臭丫头出去心就野,也不知家里老娘半个月不见她想的紧呢。 “姨娘!姨娘!” 却是外头张发财匆忙进来禀报,“来人了,家里头来人了!” 刘姨娘听这话一喜,忙是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哎呦,是不是姑娘回来了?快快快,府,吩咐厨房今儿炖肘子,姑娘爱吃这个——” 她话没说完张发财就忙道:“是京城主宅来人了!来了几十个人!” 刘姨娘脸上笑容一收,“主宅?” 还来了几十个人! 怎么这般突然? 刘姨娘心觉不好,却在这时袖儿和陈平已经带着十来个护卫进了后院,很快两个护卫给两人从旁处搬了两个凳子过来,陈平撩下摆坐下,袖儿坐在他旁边。 “刘姨娘,可真是好久不见啊!” 袖儿挑眉,从前年的端午到现在的冬至,一年半的时间了,说短当然不短。 刘姨娘却没想到来的竟是袖儿和陈平! 从前就有旧怨的两个人对上了了眼,更是新仇旧恨要一起来了,刘姨娘顿时呸了一声:“好好的怎么派了这么两个人过来,当真是脏了姨娘我的地儿!” 张老七看刘姨娘开口就是得罪人,连忙道:“姨娘,这可是国公府新派来的庄头!!” 刘姨娘现下胆子大的很,“庄头,庄头又怎么了?” “我虽是姨娘但也是半个主子,你庄头见了我也得下跪!”末了又冷冷一笑:“可别把这儿当成国公府你们的天下了!” 袖儿道:“是吗?” “看来姨娘真是在这儿日子过的滋润呢~胆色都见涨了不少?” 刘姨娘才刚要开口,袖儿突然发难,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刘姨娘眼儿瞪的老大,抬手就要打回去,陈平一使眼色两个护卫便牢牢的按住了她 袖儿走上前又狠狠甩了刘姨娘一个巴掌。 “你个贱人,你敢打我!” “打你又如何?”袖儿冷笑。 刘姨娘死命挣扎,却被两边儿护卫按着。 “你们都死了吗,还不来帮我!”刘姨娘怒斥。 张发财正要帮刘姨娘,张老七却先摇了摇头。 袖儿猛呸了一口到刘姨娘脸上:“打的就是你这贱人!瘦马生的下贱玩意,真以为到了乡下庄子里头,就能做管家奶奶了!” “呵呵!” “你就是个一辈子被千人骑万人压的命!!” 袖儿阴狠的笑着,刘姨娘见没人帮自己,顿时破口大骂,“张老七,你这混蛋玩意,见着主子被人欺负也不叫帮忙!是不是又给自己认了新主子啊?!” 张老七头也不敢抬。 陈平则是冷冷一笑,招手拿出一张文书来:“三姑娘和刘姨娘里应外合,倒卖慕容家田产。人证物证俱在。姨娘瞧见没,这上头有县令朱大人的官印——” 陈平眸子四处看了一下,“倒是不见三姑娘,畏罪潜逃了不成?” “你!你胡说!你敢栽赃我们!”刘姨娘还要说却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唔唔声。 “想法子叫她签字画押。”陈平冷声道,再看刘姨娘浑身上下气派的绸缎衣裳和首饰,“还真是叫她享福了。” “身上的衣服都给我扒了,先关到柴房里头。” “唔!唔!”刘姨娘胡乱蹬着脚,却被人强行带了下去。 张老七见状立刻自告奋勇道:“陈管事儿,小的去!” 陈平却是有些怀疑的看着张老七:“你这段时间,伺候的刘姨娘母女两舒坦啊?” 张老七立时便哭道当时慕容月多么过分断了儿子的腿,又指着张发财明显的断腿,还说数次给大奶奶写信求助,这才派来了陈平和袖儿两个贵人。 张老七又殷勤说着要给他分忧。 一来陈平想着,张发财腿都断了,张老七这当爹的总不可能真心伺候慕容月。二老张老七写信的事儿的确是真,不然他们不可能过来。 加上被张老七捧的开心,便也同意了。 ------------ 第72章 回家了 “你个下作的小贱人,你敢这样对我?!” “你待我女儿回来,她一定饶不了你!” 刘姨娘叫人摘了最外面的貂皮斗篷,一把推进了柴房,自是又蹦又跳聒噪不已。 外头的护卫听着心烦,撸了袖子进去教训。 “哎呦~正找你们几个呢~”却是张老七并张发财来了,“老小儿叫儿媳妇备了好酒好菜,给京城来的诸位接风洗尘呢,就差几个兄弟了!” “这儿交给我和我儿,刚巧袖儿姑娘交代了,要叫她签下那认罪书呢!”张老七指着张发财手中的文书。 本来就是长途跋涉来的,眼看旁人都去吃酒了,这两人当然也不想在这儿听刘姨娘聒噪,连忙就去了。 屋内刘姨娘还在骂骂咧咧,张老七见人走了,忙是快步进了柴房,把地上还趴着的刘姨娘扶了起来。 “七爷,您不是都投奔了新庄头去吗?”刘姨娘要笑不笑的:“哎呦,还认我这旧主啊?” 张老七忙是道:“姨娘这话可就折煞我了!” “我对姑娘的衷心那是日月可照啊!”张老七忙是道:“那陈管事的来势汹汹,拿着大奶奶的手书,还有当地的县太爷保着。我们父子两人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啊?” “倒不如做内应,好歹能出去给姑娘通风报信!” 刘姨娘从到庆州之后,过的都是那养尊处优的日子,何曾受到过这种苦楚,摸着自己被打肿的脸恶狠狠道:“等月儿回来,看怎么收拾他们!” 县太爷怎么了?! 她女儿库里的银子够买十几个县太爷的官位了! 张老七招手让张发财把被子抱了进来:“姨娘这几日先将就着,我叫发财今晚出发,给姑娘送信儿,您放心!” —— 于此同时,慕容月的马车也终于到了老家的城门口。 “总算是能回家了!” 翠兰看着熟悉的景色,喜道:“还能赶上晚饭呢,不知道姨娘今儿让厨房弄的什么好吃的?” 慕容月听这个也不禁嘴馋了起来。 为了快些回家,这一路上他们吃的都是干粮,嚼吧嚼吧能咽下去就不错了,哪儿能有什么滋味。 又是半个月没见姨娘了,这会儿自是归心似箭。 “吁~”却是翠兰突然叫停了马车。 慕容月挑开帘子,翠兰指着前面,“是张发财,姑娘。” 张发财也没想到才刚要出城便运气那么好碰上了姑娘,连忙下了马车,急乎乎上前。 “你怎么在这儿?”慕容月问。 张发财忙是道:“京城里头来人了,把姨娘关了起来。我爹叫我出去给您报信呢!” “什么?”慕容月眉头蹙起,“来的人是谁,来了几日?” “来的是京城的管事儿陈平,还有个叫袖儿的姑姑。” 慕容月听到这两个名字便知姨娘不好了,“把你的马给我,”她冷声道,又从车厢内跳了出来。 张发财不敢耽误,连忙是把缰绳给了她。 “照顾好车内的人。”慕容月骑上马吩咐。 张发财正要点头,便见那车帘子被人从中间挑起——露出青年完美的脸庞和与这乡野之地格格不入的气质。 我的天老爷! 张发财心中暗叹,这是个什么神仙似的人物阿! “月儿,快去吧,不必挂念我。” “还撑得住。” 慕容月扫了眼他,咬牙便连忙策马往庄子里去赶。 若是坐马车从这里到庄子里少说也得一个时辰的功夫,可慕容月御马速度快,加上专挑那种难行的乡野近路,一盏茶的功夫便已经到了庄子门口。 庄门口的护卫昨儿就叫陈平给换了人,见慕容月杀气腾腾往屋内走,便问:“你是何人?” 慕容月抬脚便将两人踹开,“你们祖宗!” 两个护卫被踹的半天从地上爬不起来,慕容月记挂她娘的安危,便径直往她娘的房间里头去。 可这会儿刘姨娘的房间,住的哪儿还是刘姨娘? 屋内大红床帐里,男女混合喘着粗气。 袖儿光着的手臂搭在陈平的肩头,看这样子也知两人方才做了什么。 “都说了要弄死刘姨娘,昨儿你怎么就派人把她关起来了?”袖儿说着便朝陈平胳膊上拧了一下,“莫不是看她有几分姿色也想睡了她罢?” “哎呦小祖宗,我有你就够了!”陈平忙是哄着,“那刘姨娘人老珠黄的,又是叫人上烂的货色,我哪儿看的上她?” 袖儿却是不依:“我不管,你方才答应来了就弄死两个贱人,现下人还好好的活着!” “莫不是看我跟你到了乡下地方,就把以前跟我说的那些个话全都忘了!” 袖儿粉拳锤着他的胸膛,哭道:“你个没良心的,我可是大奶奶跟前伺候的丫头,当时要不是你强迫我哪儿会跟你了,好啊你,现在没大奶奶管着了,你就敢这样对我了……” 陈平一时头大,想着左右没人,干脆就道:“好好好,姑奶奶,我都跟你说了。” 便叫袖儿侧耳,低声同她说了沈氏的打算,袖儿听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这样的罪名一旦背负上了,别说刘姨娘了,连三姑娘都得下了大牢摘了脑袋,怎么,你还不满意?” 袖儿哪里能不满意,当即手又勾在陈平的脖子上。 二人正要再酣战一番,却再这时门猛地叫人从外头踹开。 袖儿慌忙的抱起了被子,陈平骂道:“哪个混蛋进来门都不敲?!找死吗?!” 慕容月进了屋没瞧见姨娘,唇角更是勾起了一抹冷笑:“是你姑奶奶我!” 两人这才抬眼去看,因着慕容月进门来穿的是男装,二人第一时间还没认出。 可仔细一辨,这眉眼不是那三姑娘还会有谁?! “好你个三姑娘!”袖儿当即道:“你叫我们国公府丢尽了脸面,大奶奶性子仁善才没直接处置了你叫你来守着庄子修缮祠堂!” “不遵大奶奶的令,竟是整日的不着家,身为姑娘在外面野晃!” 慕容月冷冷勾唇,“怎的?你还要替大奶奶,来这庆州正一正家风吗?” 袖儿快速的穿好裙子和衣裳,眼角划过一抹狠光,“自是饶不了你这贱丫头,这回我便送你和你姨娘去见阎王!” 陈平穿上衣服便出门喊:“来人,快来人!” ------------ 第73章 不说,是吗 慕容月根本就不理会陈平,直接便嵌住了袖儿的下巴,阴恻恻道:“我没找你的麻烦,你倒自己送上了门来?” 难不成是她这重生一次脾气太好,容人度太高了吗? 不然这一个个的,怎么都敢来她头上作死? 陈平出门便高声的喊,恰好当地的县令朱大人受邀来此做客几日。听声带着几个捕头和护卫便赶了过来,“陈总管,这怎么了,一大早就听你的声了~” 他话音刚落,屋内便猛的被抛出来个人。 袖儿被扔在了台阶外,晕了半天爬不起来。陈平忙是上前扶人,那朱大人瞪大眼睛,怒指屋内,“你是何人,敢这么对本官的贵客!!!” 这两位可是京城那沈大奶奶的人! 慕容月抬起眸子,轻声道:“你祖宗。” “你!!!”朱大人气的指头竖着。 那袖儿被陈平扶着,脑袋冒着金星,揪着陈平的袖子就恨道:“杀了她,给我杀了她!” 陈平狠眯着眼睛,“三姑娘伙同刘姨娘盗取我慕容家财物,正愁找不到您,竟敢回来?” 那朱大人早就拿了沈氏的手书,知道是沈氏要弄死这庶女哪敢不给沈家面子,当即怒道:“纵你是国公府的女儿,可做出这种事儿来本官也定惩不饶,现下就替慕容家铲除了你这祸害!” 慕容月冷笑,这小地方也就这点不好,县令当上了土皇帝,想给谁安个罪名就安。 她手中捏着袖刀,却在这时被人按了下来。 “本官竟不知我三妹妹犯了何罪,要朱大人你这般大张旗鼓?”却在这时,一道声音传了出来。 “你怎么……”来这么快必定是赶路,他真是不要命了。 慕容月蹙眉,徐应天却只是道:“稍安。”袖袍轻拂,便将她挡在了自己身后。 她只好把手中刀推了回去,目光冷然看着诸人。 袖儿和陈平见到来人似见鬼一般!!!徐应天,徐应天怎么会在这儿?! 又看两人手握着手,一丝寒意不受控制从心底泛了起来。 徐应天咳了两声,才道:“这朝廷办案,什么时候来过堂审问都不用,听两个奴才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朱大人纳闷似的看着徐应天,“你又是谁,本官办案用你多嘴?” 一旁板凳道:“我家参军,姓徐,徐将军的徐!” 朱大人确实收到消息,徐将军的嫡子不日前往庆州,是,知道他犯了事儿,可天底下没人会觉得老子会对儿子绝情! 朱大人见袖儿和陈平都恭敬礼遇,如今见了徐应天,腿都有些软了,奴颜婢膝道:“徐,徐公子,卑职见过徐公子。” 板凳又哼笑一声,拿出徐应天的委任状,“我家公子即将上任庆州当地的参军,正巧,就是你的上峰,你说能不能管你办案?” 朱大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徐……徐参军,卑职不知……” 徐应天只是拉着慕容月的手,轻声和缓问道:“现下朱大人知道了,也明白该如何秉公办案了吧?” 朱大人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当即改了口:“是本官叫人蒙蔽了!” 那沈家再能耐,朱大人是疯了才敢得罪直属的上峰! 又狠狠瞪了一旁的袖儿陈平二人:“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奴婢,竟伙同陷害主子!” “三姑娘你只管说要如何处置,本官定严惩不殆!!” 袖儿彻底瘫软坐在了地上。 她以为慕容月是灰溜溜的到了庆州,她拿了大奶奶的手书,便能轻而易举的按死这害了她一辈子的贱人。 可没成想她在这儿都能勾上徐应天,“你——你们勾搭成奸,真不知羞耻!” “不知羞耻!” “你才不知道羞耻!贱人!”却是刘姨娘被张老七扶着进来。 慕容月立刻从椅子上起来,“娘!” 刘姨娘见着了女儿,当即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哭诉,“你这丫头一跑就是半个月,当真是心狠,不知你娘是怎么在府里被这些胆大包天的奴才欺负的!” 刘姨娘伸出脸儿来:“你瞧瞧看!” 昨儿袖儿打的那两巴掌,说实话,若是慕容月回来的晚些,可能连印都瞧不上了。 “还让我签什么认罪书,那买卖祖产的罪,认了就是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慕容月黑眸沉了下来,又心疼哄了下刘姨娘,才对一旁的翠兰道:“扶着我娘下去休息。待我处理完这儿的事儿,再去看她。” 刘姨娘还不肯下去,想要看女儿收拾这两个狗东西。 “姨娘,家里有客人呢~”翠兰道:“您不好这么蓬头垢面的~” 刘姨娘这才看向了一旁的徐应天:娘唉!那徐大公子!! “徐公子是庆州的参军,给姑娘撑腰来的,您放心就是,他们两得不了好~”翠兰道:“现下咱赶紧回房吧。” 刘姨娘忙点头,跟着翠兰回房去。 “谁打的我姨娘?”待刘姨娘离开,慕容月才冷笑的转了头。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袖儿身上,慕容月便也转头看着她,“是你。” 袖儿咬牙道:“我是大奶奶的人,你若是动我,大奶奶定会派人来庆州,你——啊!!!” 慕容月手起刀落,便断了她的右手,袖儿疼的滚在了地上,额上全都是汗。 那一旁看戏的县太爷猛地吃住了袖子:他娘唉!! 这是京城来的娇小姐,这怎么眼睛不眨就把人手给砍断了! 再看一旁的徐参军——果真是京城贵公子,依旧是风度翩翩面含春风。 慕容月走到不断哀嚎的袖儿跟前,“是这只手打的我姨娘吗?” 袖儿疼的根本没一点儿力气回她,慕容月道:“不说话,那看来是另一只了。” 便抬起刀来,一旁的陈平对袖儿到底是有几分感情的,连忙出列跪在地上,“是,是那只手,就是那只手。她是那只手打的姨娘!” 慕容月黑眸抬起,落在了陈平身上,“哦~” “陈总管啊,倒是不知,她打我姨娘的时候,您在做什么?” 陈平见她靠近自己,听她轻声道:“我姨娘方才说,你让她签了什么认罪的书,要让她被凌迟处死?” “凌迟处死?”慕容月道:“我还没见过呢,不然,陈管事儿的,叫我开开眼~” 陈平一下腿软跪在了地上,“三……三姑娘,饶命,饶命啊!!!” 慕容月冷笑用刀抵着他的脑袋尖儿:“那便说说沈氏到底叫你们两个来是做什么的?” 陈平感觉那刀尖的血滴滴在自己头上,怕的瘫软在地:得罪了三姑娘,是个死,可要是出卖了大奶奶,也是死啊! “不说是吗?”慕容月勾唇。 ------------ 第74章 京城人口味真怪 慕容月茭白的面容在室内暗光映衬下,阴沉煞人。 “我这个人平素脾气好,若得罪我顶多就是杀了。” 一旁坐着的朱大人茶杯中的茶险些倾洒了出来——听说京城贵女气度雍华,他死了老婆还想找个京城的寡妇过日子呢,这怎么比他们庆州边关女子还要彪啊! 朱大人没想到,哪里是彪? “可我若是真生气了,便会叫你好好的活着”慕容月说着,把手里的刀插在了桌面儿上,“割掉你的舌头,挖了你的眼睛,砍了你的四肢。然后寻着最好的药材,将你泡在罐中酿酒。待酒酿成之后,我便亲自送去给你的妻儿老小。” 噗通一声,朱大人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慕容月望了过去,那朱大人忙是起来,“我……我没坐稳。您,您继续……” 旁观者都吓成这样,那陈平又哪里是个铁骨铮铮的,当即便道:“我……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说!是大奶奶,是大奶奶想倒卖庆州的田产充为私用,又怕时候被发现自己被问责,才叫我把事情栽赃到姑娘和姨娘身上!” “小人招了,小人全都招了!” 慕容月道:“朱大人,听到了吗?” 朱大人:“听,听到了。” “拿来纸笔,叫他画押吧。” “是。”他竟是不自觉的臣服一个小姑娘的话。 县太爷一挥手,便有人拖着陈平下去。 那袖儿瘫在地上,剧痛当中总算是缓过了神来:“呸,没骨气的东西!”她唾向了陈平的背影,知道自己几次三番得罪了慕容月。 现下哪有活命的机会,“慕容月!你杀了我吧!待我成了恶鬼,死也要来带你下地狱!” 慕容月笑出了声,而后大步走了下去,“倒有几分骨气。” “看在你这几分骨气的份上,我饶你一个全尸,”她道:“把沈氏这些年做的恶写出来,我叫你痛快的死。” 袖儿冷笑:“你做梦! 慕容月抬起头:“来啊……” 张发财很快上来,“姑娘,奴才在。” “上刑吧,袖儿姑娘是个有骨气的。可记得,对她莫要留情。” “得嘞~” 慕容家别庄的刑罚是慕容月设立的,不过刘姨娘管家手腕不错,加上慕容月震慑人心。一年多的时间还没人犯过,袖儿是第一个。 叫人痛苦又死不了的法子,别说袖儿这挨罚的人了,就是在厅中听的朱大人,被那叫声也听的毛骨悚然。 “三姑娘,我要见三姑娘!” “我招,我什么都招!” 袖儿的哭嚎和求饶声一同传了过来,“求三姑娘给我一个痛快罢!!” 慕容月:“有点骨气。” 她嗤笑一声:“但不多。” 袖儿遭了刑之后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又断了手,自是没几天的命好活了。现下让她拿笔写字也写不出来,只叫她口述,张发财在一旁写下了她这些年为沈氏经营的隐私手段。 那朱大人见袖儿年纪轻轻便被折磨成这样,本来还有几分怜惜,结果越听…… 这京城的女子不像他们关外喊打喊杀的,可一个个的心思,怎么比那毒蛇都要毒三分! “噗!” 念到一半儿,袖儿吐出一口血来,双目圆睁,彻底没了气。 张发财则是把写好的东西呈上,慕容月伸手翻看,而后冷笑一声:“这些足够了。”又道:“烦劳朱大人,盖上您的官印。” “是,是是……” 很快陈平也写好了被人带上前来,可方才进来便瞧见了袖儿的尸体。 他是个极度贪生怕死的,顿时间尿撒了一地:“三姑娘,三姑娘饶命啊!三姑娘,我只是听话办事,我——我对您和姨娘没恶意的啊!!” “三姑娘饶了我!” 慕容月嫌恶的捂着鼻子,一旁徐应天却道:“这般人杀了只脏了你的手。” “不如我替你处理。” 慕容月便看着他,徐应天道:“我即将赴任参军,既缺人也缺银子。想这世家大族的豪奴……该是有几个人来替他赎身吧?” 慕容月眸子好笑看着他,“真不怕得罪我们大奶奶,得罪沈家?” 徐应天却是道:“不是早都得罪了吗?” 他伸出手来,慕容月瞧了眼他,伸出自己的手来,便摸他手心滚烫,脸色一变,忙是从椅子上起来,搂着他的腰,“朱大人,我们还有事儿,便不送客了。” 朱大人:“啊……是是是。” “下官告退。” 便忙拜退出去,只是临走时又悄没悄回头看了一眼。 那徐参军,世家公子将门之后,多好的人才……竟是,竟是那般温柔的靠在那小妖女的身上。朱大人发了个抖,想起她方才剁人的姿势,还是个男人婆。 这京城人的口味也太他娘奇怪了! …… “不舒服方才怎么不早说?”慕容月眉头蹙着。 徐应天道:“还撑得住。” “徐应天,你要是死就是嘴巴硬死的。” 慕容月将人扶着往自己屋内走去,外头张老七候着,连忙道:“徐参军这是怎么了?小的来扶您~”这个大个儿的人压在姑娘身上也不怕压塌了? 慕容月力气自不比一般姑娘,只道:“不必。” “你派人弄个药浴的木桶到我房间来。” 将徐应天扶到了房间之后,她又飞速写下了一张药方,都是早在路上想好了的,如今写来自是行云流水。 待药材全部找来,药浴的桶子也已经弄好之后,徐应天还清醒的意识却不多了。 他身上热汗涔涔,那衣裳也叫他无意识的撤开,露出的宽阔厚实的胸膛。 原本白皙的脸也似火一般烧着。 眼前当然是一副美景,慕容月却也没什么心思欣赏了,叫张发财和张老七父子二人脱了他的衣裳,然后再浸泡到了药液当中。 徐应天眸子闭着,眉头却狠狠皱着,似是痛苦的模样。 “是有些痛苦,我在药浴中加了一味霸道的药材,”慕容月道:“可以中和你身上的五食散药性,也不会叫你身上的积毒毁了身子。” “徐应天,我知你心性坚韧,明日便醒过来吧。”慕容月手轻抚过他的脸。 现下最简单的保住命的法子是服五食散,但她不想叫他那样活着。 ------------ 第75章 我绝不砸他的招牌 刘姨娘梳洗完毕,在外头等着女儿。 “那徐公子,不,徐参军,到底是怎么了?”刘姨娘狐疑的看着房中。 慕容月摇了摇头:“不好说,看他明日醒来如何罢?” 刘姨娘点了点头,又岔开话题:“你半个月都没回来了,今儿个娘叫厨房做一桌子好菜,咱娘两好团聚团聚!” 慕容月心中担忧徐应天,却不想坏她娘的兴致。 母女二人吃过了晚饭,刘姨娘巴巴的说:“得亏那张老七还算机灵,假装投诚给那陈平二人。否则娘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呢?” 慕容月给她娘夹了个大鸡腿儿,“娘受苦了。” “受不受苦算什么?”刘姨娘啧了一声:“只是怕那沈氏以后还找麻烦——这怎么就跟个狗似的,咬上人还不松口了?” 慕容月道:“怕什么,现下她更大的把柄在我手里握着。就怕她不来找麻烦。” 她又想着:“不过这沈氏是恶毒的人,买凶杀人的事儿也不是没做过,我不能天天跟在姨娘身边护着。娘若有空,出银子请上百八十个护院,我来给您掌眼。” 反正如今不缺钱,也省的日后再遇上这种事儿。 刘姨娘点了点头,“我也打算跟你说,”她看了眼四周,“你现在攒的家底儿,比慕容家整个都快要丰厚了,若是还待在庄子里,那日后怎么说的清?”真叫回了京城那银子是她娘俩的还是慕容家的。 “我在南边儿买了个大宅子,”刘姨娘道:“还造了假户籍,日后实在不成了我们母女二人离了慕容家,也有安身之地。” 慕容月对刘姨娘竖起大拇指,“还是娘您高瞻远瞩。” 刘姨娘拨弄了头发,“那是,我想着等这些日子,把庄子里的银两都算清了。在拨两个人看着庄子,咱们搬家去宅子里住。” 毕竟好好的大姑娘,总要请个女先生教些琴棋书画,不能一直待在乡下这种地方。 慕容月垂头塞下一口米饭,“娘做主就是。” “我吃饱了,先走了。” 刘姨娘道:“这就吃饱了?” 碎碎念道:“心神不定的,才吃了半碗米饭。”这可不是她往日的饭量,又想到什么,叫来翠兰,“你这些日子都跟姑娘在一起,可知姑娘和那徐应天是怎么一回事儿?” 翠兰眼珠子乱转:“这,我一个丫头,我哪儿能知道啊?” 刘姨娘便伸手往她胳膊上掐了一把,“快说,她方才饭没吃完就急乎乎跑了,以前可没这样儿的?” 翠兰求饶道:“姨娘,我真不知道……我就是看,姑娘……姑娘她好像是有些看上那徐参军了……” “别的我真什么都不知道!”翠兰发誓。 刘姨娘摆摆手叫她走了,心里却有些担心:这女大不中留,她怕好白菜被猪拱了,又怕错失了好白菜。 按理说参军官衔不低了,可刘姨娘这些日子过的痛快,就不想在去京城和女儿低声下气的。 她啧一声,又朝那边看去,低声念了一句,“也不晓得这病会不会坏了身子……” …… 慕容月对自己医术自信,可到底有些关心则乱。 一整晚竟是没有合眼,看着他的脸发呆了。直至第二日的清晨,耳旁忽有动作,慕容月才醒了过来,连忙看向浴桶内。 徐应天人虽然没醒,可再摸脸已经不烫了,脉搏也平稳下来。 她松了口气,招呼人把浴桶内的药液换。 “三姑娘,我家公子还没醒吗?”板凳有些担心。 慕容月道:“下午应当就醒过来了。” “那他身上的毒?” “我说我能解就能解,”慕容月挑眉,“他身上最原始的毒,说来并不严重。为何后面又服了五食散?” 是寻常内宅妇人下给子嗣坏身子的药,她在宫中见多了。 不至于害命,真正害命的是徐应天和五食散一块对着吃。 板凳抹了抹鼻子,“这我却不清楚,等公子醒来,三姑娘您问他吧,他肯定会跟您说的。” 慕容月昨儿个一整晚没睡,便打了个哈欠,“我且去沐浴,一会儿给我上两个小菜。” “是。” 一路奔波下来,她还没彻底睡个好觉。 眼看徐应天这儿没什么大碍了,便叫人打来热水好好泡了个澡便困的不行,饭没吃就睡了,这一觉睡的天昏地暗,等再睁开眼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晌午。 “徐应天——”她扭头便去看浴桶里。 却已经没了徐应天的影子。 门被人从外头推开,徐应天着一身家常的青衫,见她露出一抹笑:“月儿,你醒来了。” 慕容月却是蹙眉:“你方才醒来,去哪儿了?” “听下人说你昨儿沐浴之后就睡下了,怕是醒来会饿,”徐应天将手中的托盘放下,“去厨房要了些小菜过来,有伯母亲手蒸的小笼包,她说你爱吃这个。” 慕容月上下打量他,见他眉目清醒就知没多大的事儿。鼻间翕动,一下闻到了那腾腾香的小笼包味。 她娘的手艺最是好,尤其那小笼包,皮薄儿馅大,鲜而不腻。只配一碟子醋,纵是简单滋味也是绝了。 一下被勾起了馋虫,她伸手往那包子上摸去,却叫徐应天拿开。 “还未曾洗漱。” 慕容月:“我先吃一个再洗漱!” “先洗漱。” 慕容月实在馋了,便可怜巴巴看着他,一双乌黑的眼儿眉目生情:“应天哥哥~” 少女晨起时乌发慵懒,眉梢眼角还有那残存的睡意——又是这般看着自己,徐应天忍不住晃神。 慕容月却已趁机上前偷摸了个包子,才嗷呜一口吃下,很快又惨叫了一声。 “怎么了?”徐应天忙是道。 却是她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烫……”包子皮吹凉了,里头肉还是烫的。 徐应天忙伸出手,“吐出来。” 慕容月却不,硬生生是等稍微亮了吃了下去。 徐应天:……忍不住点了她的脑瓜,“也不知平日你娘管你多麻烦。” 待得翠兰打来水,慕容月简单洗漱过之后,两人才在一起用了饭。 “你用五食散以毒攻毒,虽说法子激进了些,倒也还好,不至于染上药瘾,”慕容月囫囵不轻吃着包子,然后才道:“现下你余毒解了,不过病来如抽丝,也得好好养养才能和以前一样。你放心,有我在,不至于垮了你。” 何况他练一身武艺,身子本就比旁人要康健些。 慕容月吃着又抬眸,“不过到底是哪个庸医教你这样的法子,你说出来?”本个简单的毒却弄的险些害命,她绝不会去砸那庸医的招牌。 徐应天却是苦笑一声。 ------------ 第76章 我为你报仇 “朝阳公主非我生母,乃我继母,这你知道。” 徐应天的表情,似在回忆过往,“她初嫁来将军府时,我才三岁,她生的漂亮,人又那样的温柔,对我处处都好。” 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包裹在这样的糖衣蜜饯里哪能不喜欢美丽的继母? 徐应天掀了掀唇角,笑意并没有任何的温度:“三岁那年,她拿着枕头要捂死我……” 都觉得小孩儿不记事,甚至连父亲都是,觉得他厌恶朝阳这个继母诬陷于她,毕竟朝阳对他的好人人都看在眼里。 他什么都做不了,胆战心惊的活在府里。 徐达征战在外,一年有九个月都在外头。朝阳负责照顾他,而他明知每日的饭菜中叫人下了慢性的毒,却不得不吃。 因为不吃就会挨饿。 他这样高大的人,这样宽阔的肩却生一抹纤腰,原真是这样来的。 慕容月抓着手中筷子,“待我日后抓她来,一天也饿她三顿。" “那后来呢?” 徐应天眸中望向虚空,隐去了最为不堪的一段,”我的老师找到了我,教导我韬光隐晦好保住性命。可我却不愿意就这样浑浑噩噩一生,五食散那时是我的良药,起码叫我不再是个日夜叫病痛折磨的废人。” 他又看着她一笑,“所以月儿,莫怪我的老师。” 慕容月知他藏了许多,但并没刨根问底,只是道:“你打算如何报仇?我帮你。” “月儿,她是公主。” 慕容月嗤笑一声:“公主,脑袋掉了也不过碗大个疤?” 徐应天则是给她夹了个包子:“风光正好,说这些做什么。快吃吧,要凉了。” 比起复仇,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 “这没定亲没成婚的,每天睡在一间房里,这算什么?” 刘姨娘闷闷不乐的摘着手里的菜,“他还是因为犯那事儿才发落的庆州。” 翠兰在她脚边儿帮忙:“姑娘是给人看病呢,而且徐参军现病着,姨娘放心,他做不来什么。” “再说了,姑娘不跟您解释那是污蔑吗?” 刘姨娘道:“空口白牙,谁知道呢?再说男人要是起了那方面的心思,别说病着,半截身子入土了都能爬出来。” “嗨呀,可姑娘的本事姨娘还不知道,哪能叫人给轻易欺负了去?” 刘姨娘道:“她那眼睛都要黏那徐参军身上了,八成是看上了。那姓徐的又是个好容貌的,万一花言巧语给她哄上一哄——” 想到这儿刘姨娘脑子里几乎都能想象到自家好白菜被猪拱了的场景。 “不行,我得去看看!” …… 徐应天的毒拔出需要些时间,每日都要药浴。 慕容月需得看药浴的颜色判断今日用药多少,眼瞧着每日排出来的毒素越来越少,她自是放心。 便又瞧着泡在浴桶里光裸的男人,那真真是好看的。 眉目硬挺,脸庞俊美。 宽阔又具风骨的胸膛露着一半在外,其余全部没入到了绿色的药液之中,瞧也瞧不见,她眸子转了转,伸出指头戳他:“徐应天……” 徐应天眸子睁开看她。 “你站起来我瞧瞧。” 徐应天:……月儿又要调皮了…… “你若是不站起来,我怎么能看到你身体的情况?”慕容月很是义正言辞,“我是大夫,瞧瞧你身子怎么了?” 徐应天:…… “你莫要扭扭捏捏的,跟姑娘似的。” 徐应天捏了捏眉心,只能略微起身,露出腰腹及以上的部位。 虽是一抹细腰,但那排列整齐的八块腹肌和流畅的人鱼线却也证明了这腰腹的有力。 慕容月瞧着这从一开始就让她流连的腰,再看那有力的胸膛,人都恨不得进去滚上一圈。可还没摸到呢,就被他拽住了手。 “听话,都是药液,别脏了手。” 慕容月道:“洗干净以后就能摸了?” 徐应天:……她的热情,他常常招架不住。 “待我们定亲后,好不好?” 慕容月翻了个白眼:谁要同他定亲了。 “唉,你再站起来我看看。”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徐应天:…… “这京城不是有那试婚丫头的规矩吗?”慕容月道:“你现在病着呢,我又试不了,且叫我先看看,若是你不行了,咱们也好聚好散。” 徐应天:……总有更招架不住的再后头。 “你倒是比我还扭捏,不然我也脱给你看?”慕容月说着就准备解自己的腰带,徐应天忙是从浴桶中起来,“别!” “哦~”慕容月睁开眼睛,一眨不眨看着。 徐应天一手捂住她的眼,一手还要制止她脱衣裳。 尤其他还光着,看上去反而他像那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 “慕容月!!!” 门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里头二人都愣了下来。 刘姨娘眼睛似淬火一般看着女儿,咬牙切齿的:“慕容月,你真是上天了,要上天了啊!!”她生了个好女儿啊!浪客浪到家里来了! “姨娘,别!”慕容月忙是抱着脑袋躲了起来。 刘姨娘手里没藤条,随意操起个衣裳就要抽她。慕容月不敢还手,被打的满屋乱窜嗷嗷叫疼,徐应天忙是护着:“伯母,有话好说,别动手……” 刘姨娘顿时又跟老虎一样去看徐应天,而后又飞速撇过了头。 “你……你把衣裳穿上再说话!” —— 闹剧结束之后 刘姨娘坐在堂上,一旁站着翠兰,手里拿了个成人手臂粗细的藤条。 慕容月跪在地上,发誓道:“娘,真的,就这一回,再没有了!” 刘姨娘道:“你给我闭嘴!!!” “我知道你是个重义气的,见义兄落难了把人带回家里疗伤。纵然男女独处一室不合规矩,可人命当前我说什么了吗?” “你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纵然是两情相悦也不该说出这些话来,真叫男人以为把你拿捏住了?!若遇到一个没心肝儿的流氓,你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话落眼睛又似有似无的往徐应天那里瞟,徐应天知道她这话是指桑骂槐。 撩了撩袍角,也郑重跪在地上:“晚辈徐应天,整年二十二。如今任四品参军,我心悦令爱,真心求娶。” “谁要嫁给你了?”慕容月瞪大眼睛。 刘姨娘轻踹了她一下,“给我闭嘴。” 又扫了徐应天一眼,他是世家公子,总归脾气是傲的,如今为了女儿愿跪自己,应当也是用了心的,心下也满意不少。 “翠兰,扶姑娘出门。” 商谈这样的事儿,她本人怎么能在场。 ------------ 第77章 亡羊补牢犹时未晚 慕容月在外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总算过了半个时辰。 刘姨娘方和徐应天一起出来。 这会儿刘姨娘的面上已经没多少怒火了。 慕容月在外探头探脑的,又看着徐应天。她没敢过去,只敢冲徐应天招了招手,徐应天走了过来,她便连忙低声问:“我娘同你说什么了?” 还不待徐应天开口,刘姨娘目光已经瞥向了这边。 “月儿,有什么要问的,问我就是,”刘姨娘道:“徐参军来府中养伤,别总是叨扰他。” 慕容月忐忑点头。 刘姨娘又道:“既伤好了大半,也不好一直住在你的房间,我叫张老七收拾了客房出来,离你的房间近,若有什么差池你也能尽快赶到。” 现下慕容月可不敢顶她娘的嘴,忙忙点头。 刘姨娘又道:“你跟我来。” 两人便一齐到了刘姨娘的房间,刘姨娘将房门合上,慕容月心里抖了一下:她实在是怕家里的母老虎发火,打就算了,念也能将人念死。 刘姨娘没想冲她发火,拉她到椅子上坐下。 “娘问你话,你老老实实跟娘说听到没?” 慕容月点头。 “你和那徐参军,有那个吗?”刘姨娘问。 慕容月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 刘姨娘敲了她脑袋,“你说哪个?你今儿跟人家说的什么?!” 她怎么就生了个这样的闺女! “没没没,绝对没有!”慕容月连忙道:“我发誓!” 刘姨娘这才放下了心:“我可警告你,没成婚之前你和他什么都不能做,婚前出了事儿女儿家是要吃大亏的!” 慕容月挨了顿打还是管不住嘴,“那也不一定,他长的好看,我不吃亏。” 刘姨娘一把掐住她的胳膊,“总而言之我的话记住没有!” “记住了记住了!” 慕容月拯救下了自己的胳膊,才问道:“娘,你跟他说什么了?” “该不会真是给我们两定亲了吧?” “怎么,你不喜欢他吗,还不愿意?”刘姨娘问。 “一朵花再漂亮也比不过花海。”慕容月道。 又垂下了眼,男女感情本就是靠不住的,倒还不如轻轻松松做这情人关系,日后不喜欢了一拍两散。 一听女儿这话刘姨娘又是忍不住的气,“你跟你那爹别的不像,就这点儿像透了!”真是托生错了女胎了。 “这事儿没你打听的份儿!” 只觉得以前对女儿管教的太松了,刘姨娘下定了决心从现在开始好好管教。 亡羊补牢犹时未晚! 于是从这天气,庄子里头的每日早上都能响起女人的训斥声和少女的哀求之声。 慕容月如今比初来庆州的时候还要忙! …… 那斗篷少女,便是燕琅,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抱着自己的包袱到了慕容家门口。 她看着上头硕大的牌匾,美丽的眸子中泛起一丝狐疑:慕容家,是她记忆中那个世家慕容家吗? 可她只记得慕容家有个长子慕容迪文武双全,其它男丁好像并不显啊? 纵是有,可那般厉害的小公子怎么会来这乡下的庄子里头? “姑娘,你找谁?”却是门口守着的门房看她驻足许久,开口问道。 “我……我找慕容公子。”燕琅道:“是他叫我来找他的!” “我这里有公子的衣裳!” 说着她将包袱里洗干净的属于慕容月的斗篷拿了出来。 那门房自是见过慕容月这件儿衣裳的,也知姑娘平日里喜欢男装出行,“我且先进去通报一声,姑娘等等。” 燕琅点头。 不多时那门房就出来了,只叫她跟着自己进门。 到了后院之后,便有一个妈妈过来接人,“这是我们庄子里的管事儿妈妈,你跟着她走就是。” “姑娘叫我陈妈妈吧,”陈妈妈道:“我管这庄子里吃喝拉撒的大小事儿,以后你有什么短缺的告诉我一声就是。” 燕琅点头,目光忍不住往这院落里打量。 这庄子虽然不大,可下人不少,却是叫人打理的整整有条,比起一半世家看上去都要规整几分,也瞧的出这里主人御下的本事和能耐。 “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燕琅又想起那了什么,连忙问道,“他——他有几个通房?” 若真是那样好色,也不知她能不能蒙混过去。 谁知道陈妈妈听了这却噗哧一笑:“哎呀,你说什么呢?她哪儿能有通房?” “行了,到这儿了,就在前面的院子里,我就不送你了。”陈妈妈指着前方道,“我厨房里还有事儿。” 说完就走了,燕琅只好点头,自己往前走去。 “说了,纤纤细步,纤纤细步,你走这么快是要撵兔子去吗?!” 便听前方有声音传来。 “娘唉,这大冬天的你冷不冷啊?你不冷我冷,我都走了半个时辰了!”走路不累,非要行淑女步伐,屁大点儿路小碎步走几个时辰,真累! 燕琅抬头看去,前方两道身影,穿着同色的衣裳首饰,看起来年纪稍大一些女子手指头戳着坐在地上不愿走路的女子。 “你给我起来!” “娘~”慕容月嘤嘤正要装哭,扭头却瞧见了正狐疑朝这里打量的燕琅。 燕琅自也是看见了她,目光同她对上。 慕容月纤细的眉轻蹙,片刻认出了她,拍着脑袋:“竟是险些忘了你。” 燕琅愣了一下,她是觉得这个姑娘有些面熟,但好像她们并不认识。 慕容月则是快速低声对她娘道:“娘,来客人了,快给我留些面子罢。” 刘姨娘戳了戳她的脑袋,这才甩袖离开。 慕容月大松一口气,当即活动了一下脑袋四肢,解开小腿儿上被她娘绑着的铃铛。天知道刘姨娘从哪儿学来的法子? 裙角不能动,铃铛不能响! 这淑女步伐比轻功都难练! “给我倒茶!”她喝道,一旁翠兰已经提着壶茶水走过来了,看到了一旁站着的人,“唉,你来的可真快!腿伤好了吗?” 燕琅愣了一下,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翠兰她认出来了,便立时瞪大眼睛看着慕容月。 眼前少女着红装,戴首饰,雪白的肌肤花瓣一样的唇,如墨汁一般熏染的黑发。她端着茶水轻轻啜饮,指尖儿白的近乎透明,竟像是那画里的人一样。 她眼睁睁瞧着,脑海中又映入小公子杀人不眨眼的场景,又眨了眨眼,终于将两张脸融合到了一起。 便见那双琉璃般的眸子看着自己。 燕琅似叫人撰住心脏一般,听她开口,“你叫什么名儿?” ------------ 第78章 她什么都要争强好胜 燕琅愣在原地。 慕容月指尖点着脑袋,似想起了什么,改变声线又问她了一句。 她用男声讲话,和当日一模一样的声线,燕琅忍不住嘴微张。 “姑娘问你话呢~”一旁翠兰提醒了一句。 “回姑娘的话,我叫燕琅。”她道。 “燕琅,”慕容月嘴里念着这两个字,“美玉为琅,看来你家人对你期望很高。” 燕琅垂着头,想起惨死的父母兄弟,手忍不住捏了起来。 慕容月眸光轻轻扫过,随后道:“你说要跟我学本事,我看你十五六岁的样子,也没什么基础,这个年纪要学武可不容易?” 原主不过十二岁,她当年打起基础来且要日日头悬梁锥刺股。 燕琅生怕她不要自己,连忙道:“我什么苦头都吃的,只要姑娘愿意教我!” 慕容月勾唇,“话莫要说的太早了。” “你是燕地的人,燕地最近生乱,燕王惨死,如今朝局正是混乱—”慕容月看向燕琅,她倒是胆大,假名竟也化用了燕字,生怕人不知她是燕地来的。 燕琅咬着唇:“我是燕地之人,亦是要给燕王报仇。姑娘,莫不是怕收了我惹来旁人的报复?” “姑娘若是怕,那也是人之常情,我走便是。” 慕容月听完却是笑了起来,“激将法不错。”她鼓掌。 燕琅心中一紧,又听她道:“可我偏偏就吃这激将法。” 慕容月起身,“你有多少仇人我不在乎,但就一点,只要你在慕容家一日,便得为我驱使。倘使你为报仇害我家人半分,我亦容不下你。” 燕琅忙发誓:“我只为学本事,若害姑娘和您家人,叫天公惩我,五雷轰顶!” 慕容月道:“哪里需要老天?”她自己动手就是。 又上上下下扫了燕琅一眼,颇为嫌弃的挥了挥手,“好好一个美人儿穿成这样浪费了这张脸,”吩咐道:“翠兰,带她下去好好打扮一番。” 既生的赏心悦目,日后她是要带在身前的。 翠兰点头,“是。” 燕琅又抬头,却见旁边一抹青衫自远处走来——是他? “你怎么这么早起来了?”慕容月关切走了过去,“身子还好?” “你医术高超,哪有不好的?”徐应天道:“今儿日头不错,我同你去山上游玩,可好?” 慕容月想起了从前二人赛马,也有些意动:“我叫张老七备马~” 燕琅在旁看着,见那人的手自如的摸着慕容月的脑袋,心下蹙眉。 翠兰回头,见她还不走,催道:“你怎么还不走啊,快些啊~姑娘要出门我还要跟上去伺候呢~” 燕琅忙是跟上,又问:“方才那公子是姑娘的兄长吗?” 翠兰回头看了一眼,摇头蹙眉道:“那是妖妃。” 燕琅:…… “你就在这个屋住吧~”翠兰将人带至房间,很快之前的陈妈妈拿来了新的衣裳和收拾,金银玉器的,叫燕琅有些惊讶,“我穿这些,合适吗……” “你又不是下人,再说,是姑娘吩咐的。”翠兰道。 又摆了摆手,与陈妈妈道:“陈妈妈,我还要去伺候姑娘,您今儿就负责安顿她。打扮的好看些,姑娘喜欢看美人儿。” “是。” 翠兰走了,陈妈妈伸手去拆燕琅的衣领子,燕琅后退两步,“你作甚么?!” “换衣裳啊,你这旧衣裳还不赶紧换了?”陈妈妈道:“都是女人家,大惊小怪的。” 燕琅嘴角抽了抽:“我……我不习惯,我自己来罢。” “行行行,你动作快点儿。”陈妈妈道:“一会儿同我去库房领了日用。” “记得,日用都是登记好的,就算是甚么坏了也得有尸首才能领新的。” 燕琅点了头,见陈妈妈出去,才呼出一口气来。 —— 于此同时,慕容月同徐应天已经骑马上山。 到了半山腰的时候,天上又起了鹅毛般的大雪,慕容月伸手接过,笑道:“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 徐应天见她鼻尖冻的通红,走过去用大氅包住二人。 虽说身上的热症好了,可他身体还是要比寻常人热一些。 慕容月顺势搂住他的腰:“怎么?在庄子里跟我离的远远的恨不得当陌生人,在外面却敢这样了?” “你也怕我娘吗?”她促狭道。 徐应天刮了刮她的鼻子,“哪里怕你娘,我是怕你。” 她明明天不怕地不怕,却怕她娘生气。那哪能是怕,不过是在乎罢了。 “怕我?”慕容月双手环住他的腰肢,“怕我——吃了你?” 徐应天垂头,狭长的凤眼却是温柔的看着她,竟是叫慕容月一个脸皮子厚的莫名羞怯起来,“你这么看我做甚么?” 慕容月道:“再看我亲你了。” 徐应天抵笑一声,慕容月刚皱起脸儿,他却伸手抚着她的面庞,“月儿,这话应该我说。”而后便抬起她的脸儿来,又弯下了身子,吻在她冰凉的唇上。 慕容月愣了一下,搂着他的腰,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男人在这方面学起来总是快的,徐应天很快不满足于唇齿上的交流,便努力撬开她的牙缝。 慕容月微蹙眉,她有些不适应,但争强好胜之下还是张开了嘴,徐应天趁机而入。 “唔~”她在他的亲吻下竟发出小女儿似的娇嗔。 慕容月听在耳边只觉得分外羞耻,而后伸手拦住他脖子,比他更狠的咬住他的唇。 她得做主导才行! 一场绵密暧昧的亲吻竟像是在行军打仗一般,两人比谁亲的更深比谁吻的更狠。 长吻结束后,她靠在他的肩头,身子忍不住的泛软。 在抬头看徐应天,他唇角挂着暧昧的银丝,原本一身青衫似天上人的他,唇上微泽泛起,正细细的喘气,这样色气满满的样子,叫慕容月一时也忍不住心跳加快,“徐应天,再亲一口——” 徐应天看着她黑亮的眸子,一时心火直烧。 “好。” 这个吻倒是比方才绵密温柔的多,慕容月十分享受倒也不与他争强好胜。反倒是徐应天一手抱着她,片刻后不自主的将她柔软的身子拉近自己。 ------------ 第79章 有舍才有得 两人坐在树下,慕容月靠在他的肩膀上,冬日山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些枯黄的野草,却在漫天雪景下也有格外的景致。 “月儿喜欢我什么?”他问。 慕容月仰头,轻吻他的下巴:“最爱你这张脸。” 徐应天并不生气,“还有呢?” 慕容月环抱他的腰,“你说呢?” 她手指点啊点他的胸膛,“我更爱你今日色胆包天的模样,你若一直这样陪在我身边,才叫我高兴——”她道:“徐应天,你今日古怪啊?” 徐应天拉住她作乱的手,对上她漆黑的眉眼,深知眼前的人是个夺人心魄的魔女。 可他交出了自己的心,却不知道如何完全拿到她的心。 “徐应天?“慕容月重复一句。 “男人讨女人欢心奇怪么?”徐应天笑,捧着她的手,“今日我什么都听你的。” 慕容月道:“你今日嘴也格外的甜。” “不过我眼下除了美人儿什么都不缺,你拿什么讨好我?”慕容月意有所指看着他,“你这唱歌也不好听,跳舞……腰虽然细吧,却又不软……” 徐应天头大:“月儿。” 慕容月轻笑一声:”好了,具体的我还没想好”,她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睛眨了眨,“我肚子饿了,现在馋山上的肉。之前都寒大统领说你骑射功夫好,我就见识过骑,射还没见过呢~” “今儿的野炊你包了。” 徐应天道:“可。” 隆冬之日,山上的猎物也大部分都在冬眠,要丰收而归不容易。 但徐应天的确是骑射的好手,箭下无空,待暮色四合之时,两人的马前已经挂了不少的猎物了。 交代了厨房晚上把这些野味处理了,二人便匆忙去洗漱。 纵是冬日里,骑了一天的马也出不少的汗。待得洗漱完,刘姨娘已经叫人在院里撑起了烤架和火炉。 虽则如今院里伺候得人多,可一来女儿喜欢她得手艺,二来除了算账刘姨娘平日事儿也不多,做饭算她的爱好。 一顿美滋滋的烤肉,又香又辣,叫慕容月吃的挪不开嘴。 刘姨娘踹了几脚都不管用,恨不得蒙住眼:这饭量不会吓走她未来的姑爷吧? 可扭头一看,那徐应天眼眸中含笑,竟是比她这做娘的都细致,女儿才刚皱了眉,徐应天便察觉到一样给她倒了杯温水。 她接过之后,咂摸了两下,又继续吃,还一边道:“徐应天,我娘手艺是不是很好?” “吃饭就吃饭,说什么话?”刘姨娘不满道,“人家徐参军在将军府什么好的没吃过。” 徐应天一笑:“不及今儿这一顿美味。” 刘姨娘手艺却实很好,然而更美的却是单纯享受美食的心。山野之地,她吃的痛快他也看的高兴。 “辛苦伯母,应天敬您一杯。”徐应天道。 刘姨娘非常受用,举起酒杯。 慕容月也想喝,却被刘姨娘一巴掌拍下了爪子,“喝你的奶去!” 慕容月:…… 又吃了几口肉,才道,“徐应天,明儿你跟我去镇上玩吧~”她道:“镇上有个面馆,那里卖的面最是好吃。明儿去吃面~” 刘姨娘道:“家里还吃不下你了,非要去外面?” 慕容月嘿嘿一笑,“吃个新鲜嘛~”哪里是面馆,分明是酒馆。 她沾了酒就出红疹,刘姨娘不叫她吃酒。可有些好酒的滋味真是让人闻了醉心,即便是出红疹也是想尝一尝的程度~ “吃个新鲜你也得自己吃去,明儿个徐参军就要走了,”刘姨娘道:“整日的让人家陪你胡闹,姑娘家家的真没个数!” 慕容月唇上的笑容渐停了,看着徐应天:“你明日要走?身子还没好利索呢。” 刘姨娘道:“还快吗,你都缠着人家玩耍了小半个月了。” 徐应天对上她的目光,“月儿……我要去赴任。” 慕容月沉上了眉,筷子在里头搅来搅去的:怪不得今日热情,原来是打算要走了。 明日的面馆也没人陪着去了……她掩藏不住自己的臭心情,便起了身,“我饱了,走了。”大步便离开了院内。 徐应天想追上去,却被刘姨娘喊停,“徐参军,明日你总归要走的,现下去哄她有什么用。” “好男儿志在四方。” 刘姨娘道:“她脾气大,别总惯着。” “你这任上总归是得去的,站稳了脚跟,你们才有以后,你说是不是。” 徐应天黑眸望着她的方向,轻轻叹了一声,怕是要生气的。 …… 下了一整晚的雪,次日庄园便裹上了一层银装素裹的白。 慕容月穿着轻薄的衣裳在室内的塌上躺着,手中把玩着一只玉搔头,说是哪儿痒痒却又挠不到心上。 外头风雪越大,翠兰推开门进来,入门便是烘烘热气,姑娘怕冷,整个屋子都是地龙。 “姑娘,徐参军走了,姨娘去送了,您真的不送?”翠兰问。 慕容月垂着眸,“不送。”又捂着自己进了被子里头。 翠兰看着被子里蚕蛹似的人,叹了口气:这姑娘有时候就跟个孩子一样,明明舍不得却还自己在被窝里头闹心。 另一边儿徐应天已策马至庄子外,漫天的银装素裹,衬的他神采奕奕容貌斐然。 刘姨娘看他如今不似在京城里那般浪荡颓丧,精神的很,这样的好儿郎又是个四品参军,还待女儿好——哪哪都是真不错。 “应天,我叫你一声应天,”刘姨娘道:“这是我求的平安符,月儿也有一个。姨娘盼着你平安,也盼着你能建功立业。” 孩子是好孩子,但愿能从战场上杀回来,那才能是好女婿呢。 徐应天双手接过平安符,“您回吧。” 待刘姨娘上了马车,回转时,他才起身上了马,板凳也跟在身后上了马,行至一半时徐应天停了下来,板凳道:“公子?” 徐应天察觉到了什么,往东侧看去,便见一抹红衣隐隐出现在山上,在他目光望去后又飞速消失。 他唇角勾起,再度扬起马鞭:他不能留恋,舍得,舍才有得! “公子,等我!”板凳也忙是快追着上去。 ------------ 第80章 女大不中留 慕容月回了屋内,翠兰正在铺床,见她回来便道:“姑娘送徐参军回来了?” 她没骨头似得卧在了摇椅上,“谁去送他了?” “我出去透透风罢了。” 翠兰:……大早上的骑马去透风? 她……看破不说破罢。 “燕琅,见过主子。”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沙哑女声。 慕容月略微打起了精神坐直了身体,“进来吧。” 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霎时风雪涌入。 燕琅垂头进门,再度拜见慕容月。 慕容月目光落在了她身上,燕琅本就生的容貌无双,稍加打扮便让人觉得艳丽不可直视,她雪肤红唇,额间一点天然的朱砂,配合那双浓密的眼,越看越叫人觉得赏心悦目。 这般美景在前,慕容月总算是提起了点儿兴致,抬起头来问她:“今儿早功做完了?” 燕琅一听早功这两个字便忍不住咬牙。 她来是为了拜师学艺,可慕容月教了她什么,这都几日了不是叫她绑着沙袋跑便是手举重物扎马步,什么厉害的招式也不教她。 “主子,我想学的是杀人的功夫。”她是要报仇! 慕容月得知她的来意之后轻笑一声:“你觉得我是糊弄你?” 燕琅:“不敢。” 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可不那么想。 慕容月便起身出了门,燕琅还没反应过来,她便招了招手:“来。” 她走了出来。 “不是说我不教你厉害的招式吗?”慕容月在院内左挑右挑,挑拣了一个粗壮的棍子来,“我现在就教你一招。” 说完就拿着棍子横往下劈,忒简单。 燕琅瞪大了眼睛看了半天,发现她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不可置信道:“就……就这样?” 慕容月道:“对,就是这样。” 而后手中狠狠用力,将那木棍猛的劈向了梅花桩。棍子势如破竹,那梅花桩应声四分五裂。 “学不学?”慕容月看向她。 燕琅忍不住呼吸加重,“学,我学!” 如此简单的招式,但若是将梅花桩变成人,却何等恐怖。 慕容月手中的棍子却是一下敲中她的腿,“趴下!”燕琅被迫趴在地上,而后便觉背上一重,竟是她坐在了自己背上,“你学,你怎么学?” “没我这样的力气,你用你那绣花般的力气去挥舞棍子?” 燕琅被她一屁股坐的趴在了地上,又听她道:“这世上哪有一步登天的好事儿?杀招好学基础难打,你连五十斤的粟米都背不起来,还想杀人,倒不如白日做梦?” “若是吃不了苦趁早走,更别耽误我时间。” 燕琅被压在地上,半天爬不来,听她道:“杀招?你连最基本的力都比不过?” “我十二岁那年虚,手没力,每天手绑着沙袋练功夫,磨的手腕子都是血却也不能像你这样嗷嗷叫着不肯练。你当我天生就能一棍子敲碎人的脑袋吗?” 明明她高她一头,明明她长她一岁,却被压的半天喘不过气来。 燕琅垂头捏着拳,终是道:“我……我知错了。” “以后再不会了。” 少年人的习性慕容月知道,并没打算真跟她计较。 她脚抬起来彻底坐在了燕琅背上,:“今儿个起每日背五十斤粟米每日跑三十里。” “今儿早功没做,以后便加倍来做!”她道:“我每日看着你,你需驮着我俯卧一百次方能吃饭。” 燕琅:……虽是发誓要好好学,可这做师傅的勤快的也太快了! …… 冬日里无事,刘姨娘算账歇冬,慕容月就操练燕琅。 “这好好的一个大姑娘,每天累的跟狗一样,也不知图什么?”刘姨娘摇了摇头,又狐疑往外头看了眼,“咦,今儿怎么不见她们在院子里练功?” 一旁张发财媳妇给刘姨娘递账本,道:“说今儿燕姑娘练功进步了,一齐到镇子里听戏去了。” 刘姨娘道:“恩,听戏也好,去散散心。” 她知道女儿爱听那些咿咿呀呀的,明明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却爱听老人喜欢的东西。本以为今儿又到傍晚才回来了,却不料还是大中午,她便同燕琅和翠兰一齐回来了。 慕容月进了客厅叫了一声娘,便懒懒散散朝屋内走去了。 “这怎么了,今儿戏不好听?”刘姨娘道。 翠兰摆了摆手:“就是以前爱听的,今儿听一半儿就说没兴致了。” 刘姨娘把手里的账本拿起来又放下,最终念叨了一句:“这小没出息的……” “罢了罢了!”她道:“叫张老七过来,说我有差事儿给他做。” “是。” …… 屋内慕容月懒散的拿着一个话本子看着。 这是市面上火的游侠话本,今儿叫燕琅去镇上买的,要说以前她还听爱看个乐呵的,如今却打不起兴致来。 懒懒散散又靠在了床上,却见翠兰进了屋开始收拾起了衣裳。 慕容月见她把自己厚实的衣裳叠放在了箱笼当中,还有许多她娘新为她裁剪的春日要穿的裙子也一并熨烫整齐叠放了进去,“收拾这做什么?” “姑娘忘了,过几日咱们要搬家了~” 慕容月这才想起姨娘好似提过那么两嘴,“搬去哪儿,宅子什么都规制好了吗?” “这么快?” 翠兰摇头:“姨娘在客厅呢,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姑娘有话去问姨娘罢。” 慕容月抬角便往厅内走去,路过的仆从见了她纷纷行礼。她只是垂着头快步的往屋里走去,一路冷风刮的耳朵疼。 到了屋里才暖和。 刘姨娘也回来了,一只手里抱着个小暖炉一只手拿着账本,现下马上要搬家了,这老宅的事儿必定得料理好。 “娘,这么快就要搬,你怎么都没跟我说一声?” 刘姨娘知道她怕冷,把手里的暖炉递给她,“前些日子徐应天在,你眼里就顾着他。现在他走了,你魂都没了,还记得你娘说什么?” 果真是女大不中留! 慕容月摸了摸鼻子,“娘着说的哪里话?”又道:“咱们是往江南去吗?” 刘姨娘摇了摇头,她本来是打算去江南的,毕竟祖籍在那儿,而且风土人情总比这战乱频繁的庆州好,“我在滁洲花银子置办了一处宅子。” 慕容月愣了一下:滁州离庆州不远。 “在琅琊郡。”刘姨娘又补充了一句。 琅琊更是在庆州主城的隔壁——徐应天,便是去往庆州主城赴任。 从慕容家到庆州主城且要两三日的功夫,可从琅琊郡若是快马一日到便能至。 慕容月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又想忍住笑又忍不住,片刻后捂着唇咯咯咯的笑。 刘姨娘气的拿手指头戳她的脑袋:“女大不中留,你真真是胳膊肘朝外弯!” ------------ 第81章 被人欺负的份儿 断断续续下着的雪停了下来,天空总算是放晴。 晚霞落幕,一辆马车从慕容家的庄园驶出,伴随着周遭的雪景,很快去往远方。 —— 琅琊郡 京城是帝都,是最为繁华之地,但要说桃李满天下,要说名流辈出却非滁州的琅琊郡莫属了。 琅琊王氏是传族百代的簪缨世家,有句老话是这么说的,铁打的王氏流水的朝。 厉来中原甭管是哪朝哪代,怎少的了出自王氏的丞相? 马车自一处五进五出的院门口停了下来,刘姨娘率先下了马车,紧接着是慕容月。 张老七和张发财早已在门口等着迎接主子了,瞧两人进了门忙是过来迎接。 “照姨娘您的吩咐,寻了个清幽的地方,您瞧瞧可还满意?”张老七边说着边带着二人往院内走,大致瞧了一下。 虽不是顶级门阀那样的阔气,可院里带着花园,周遭还拥着一个小湖泊,五进五出的宅子养十几个仆人足够,也不过分宽敞。 “这宅子不错,”刘姨娘指着湖泊道:“月儿,你记不记得慕容家咱们那院也有个湖泊?” 慕容月想了一下,“好像是。” 再提起京城的事儿,仿佛都过了很久一样。 “姨娘,这水可是自后山那儿引来的活水,到了夏天水解冻,说不准还有鱼能游进来呢!”张老七讨好道。 刘姨娘:“那可不行,这池塘我得好好布置,不要那些野鱼,回头要来了都给我网走。” “我得好好养上几个大乌龟放里头。” 金龟啊金龟,叫她的金龟婿建功立业,带一大笔财富回来迎娶月儿! 张老七马屁拍到马腿上,一旁张发财连忙接过他爹的话,“什么都姨娘说了算!您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就是!” 慕容月亦饶有兴致的朝新院里逛,那张老七请来装点宅子的人颇有手艺,这小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尤其是还新修了一座戏台。 张发财拱手道:“姑娘您爱听戏,小的专门叫人给修的。” “听说这琅琊人杰地灵,那出名的旦角和生角更多,改头请来家里给您唱!” 慕容月心中高兴,便大手一挥,“办的不错。” “赏!” 张发财立时眉开眼笑。 从庄子里到这儿两三日的路程,刘姨娘跟着女儿在庄园里头逛了没一会儿就困乏了,便捂着嘴,“先歇一歇吧,”她道:“你也歇一歇,待醒来了还有好多事儿要处理呢~” 慕容月点头。 母女二人各自回了房去睡觉,待慕容月再醒过来时已是晚间。 刘姨娘在厅里坐着等她,手中拨弄着一只算盘,待慕容月走过来时候只道:“这琅琊郡的房屋租赁起来是要比咱们乡下地方贵多了。我瞧着买下来方便。” 慕容月道:“娘您算账在行,都听您的。” “都听我的?”刘姨娘斜眼看她,“那我叫你日后不出门,给我乖乖待家里你行吗?” 慕容月手中的茶还没喝到嘴里呢,立马就道:“现在纸行才在琅琊刚准备开始,我若不出门你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岂不是被人糊弄了?” “再说了,我亦要去找那会调香的老师傅啊!” 刘姨娘道:“少糊弄我,生意是小你自己想逛是真。” 不过刘姨娘倒也不是那么重规矩的人,现在她和女儿过的爽快,银子够花肉够吃要那么多劳什子规矩束缚自己做什么? “不过这琅琊显贵不少,你是女儿身,到底会叫人说三道四,”刘姨娘拿了三份户籍帖出来,献宝似的给女儿看,“瞧瞧,娘弄的。” 慕容月打开那三张户籍贴:“孙梨花孙玉柔孙越楼?” 刘姨娘拿回那属于自己的孙梨花,“二娘姓孙,你娘我算是她养大的,咱们假名就跟她姓。” 又继续开口,“以后在琅琊,我是孙富商的太太,你就是孙富商的独女孙玉柔。再外行走时,便就用孙越楼这个假号。” 若是不回京城,这假号说不定就成真号了,名声自也是要好好护着。 慕容月还没说话,她便又高着嗓子去喊张老七去弄一个孙府的匾额回来,倒是叫她哭笑不得——罢了,什么身份都一样。 与慕容家切割开来,倒是更方便她行事了。 —— 慕容月以孙越楼的身份,把庆州的纸行搬到了琅琊来。 庆州只是边关小地,那宣纸且能给她带来不菲的收益,何况是琅琊这样人杰地灵的古城。在发觉以前只能在京城买来的细滑宣纸现竟开到了琅琊郡,自是不少人望风而来。 早前慕容月让张老七隐藏身份,自是少了些不必要的麻烦,但同样也让这新纸只能流行与庆州与京城。 她的势力并非遍布整个大渊,若要吃下当地的市场自是免不了跟当地人合作。 如今只把孙越楼的身份透出来,这些天已经络绎不绝的收了不少帖子。 “唉,这陈家不错,祖上就是经商的,大渊不少地方都有铺子呢~”刘姨娘拿出一个帖子道。 慕容月接过,却摇了摇头,“陈家吃不下这样的生意。” 这生意是暴利,尤其是在琅琊这样的地方,以小胃吞暴利,恐怕危及自身。 慕容月往嘴里塞了一块点心,正要再看几个帖子,却在这时张老七扶着一瘸一拐的张发财回来了。 张发财一瘸一拐的,手里捧着那机关腿泪流满面。 待二人进了屋之后她一下就跪在了慕容月跟前,“姑娘,姑娘替小的做主啊!” “那沈家欺人太甚,从前在京城就说过香纸的香料不卖他们。现下得知您在琅琊开了铺子,直接派人打到了咱们铺子里头!” “叫了一大帮的官差,把咱们的铺子给封了!” 张发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要说他张发财在老家也是横行无忌的主儿,可到了琅琊竟然沦落到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 ------------ 第82章 我们也得有刀 慕容月道:“大男人的别哭哭啼啼的,有什么话说。” “机关腿给翠兰,你这也用的久了,回头给你换了新的。” 张发财哭的这么惨也就是为了这个,现下立刻停了眼泪,只把今儿发生的事儿都说了出来。 道:“前些日子沈太傅以纸行暴利为由,与圣上上奏限制私下买卖。这事儿小的跟您说了,本以为咱们使些银子去官府里头,这事儿就能打点妥当。谁知今儿一早上官署的人就直奔咱们纸行,二话不说就开始又打又砸!” 张老七道:“我们父子两一头雾水,最后还是使了银子才知咱们是上头得罪了人,得罪了沈家,沈太傅家!堵住了官府的许可,便就是卡住了我们的脖子!” “叫咱们日后如何再开门做生意?” “那沈家欺人太甚!”刘姨娘气的站了起来,“还说什么礼仪世家,什么书香门第!不过是不愿意跟他们合作,就要这样断人财路!” 慕容月却冷笑:“沈家无耻,也不是第一日知道了。” 沈家沈太傅官场上身居高位,沈家四房沈在山又是经商的好手,权生权,钱生钱,权再霸钱,是以沈家才能发展至如今的地位。 “咱们告官,我就不信了沈家手能长到琅琊来?!” 刘姨娘道:“咱们使银子,咱们去找王家人!” 这沈家在琅琊的地界儿做这种事儿她不信王家人不管。 慕容月摇了摇头,她娘这个办法可行,但也治标不治本。他们纸行最多成为两家争斗中的权衡之物,若自身提不起来,迟早被舍弃。 她眸子垂下,手指点着椅子,片刻后道:“娘,咱们账上还有多少银子?” 刘姨娘不懂女儿为什么问这个,看了底下的张发财和张老七一眼,咳了两声,张老七会意,扶着儿子离开。 “还有这个数,”刘姨娘比了个三,“怎么了?” “姨娘全拿出来给我吧。” 刘姨娘噗的一声:“你买什么啊!用三百万两!!” 要知如今荒乱,三百万两几乎是国库一年的入账了! 慕容月拿下茶杯给她娘重新斟茶:“自是买一个,比沈家还要稳的靠山。” “沈家有刀,我们也得有刀。” —— 京城沈家书房 “儿子多谢父亲相助。”沈在山恭敬的朝坐上的老人鞠躬。 那老人须发全白,看上去约莫七八十岁的人,闭上眼时自然是一片祥和。 “惭愧啊……老朽竟是为了一己私心,上了如此奏章给圣上,”他叹口气,“辜负皇恩,辜负皇恩啊!” 沈在山上前道:“父亲何必怪罪自身,眼下咱们这么做也是为了皇上他老人家分忧啊!” “赚不来那成山的银两如何填补国库的空虚?” “今年受灾地不少,怕年后又是民乱,这些若要镇压,更少不得银子!” 沈在山道:“父亲您是为国分忧啊!” 沈太傅在儿子的劝慰下睁开了眼儿,又问:“这事儿你确保来年有银子入账?能做的妥当吗?” 沈在山道:“去年这新纸单在庆州和京城两地都已赚了不少,如今正是暴利之时。父亲放心。” 沈太傅自知他这个儿子是有经商天赋的,点了点头,又道:“我听说经营纸行是一孤女和寡母。到底占了人家的便宜,得多给人家些好处才是。” 沈在山点头:“儿子会照顾好她们的,也算是她们给大渊出力了。是功臣。” 又想起什么来,他继续道:“听闻那一户的女儿,名唤孙玉柔,雪一样的肌肤,额心一点红痣,容貌是美极艳极。” 沈太傅哦一声睁开眼,“比起明芳容貌如何?” “一个商户女哪里比的过咱们明芳?”沈在山道:“不过听底下人传的神乎奇迹的,想来也是个出挑女子。圣上前些日子不是觉得后宫空虚么?我们不若将此女献上?” 沈太傅思忖了一会儿,“也好。” “能入宫伺候圣上,若得宠了是她的造化。” 很快便略去了这个话题,他道:“明年三月前,赈灾的银子得备好,还有一笔额外的,得抽掉出一百万两。” 沈在山不解道:“这是为何?” “明年是圣上四九千秋,九为极数,前些年灾情是圣上千秋宴都是委屈着过的,今年自然不能。太子的意思是要修建园林,大办一场。” “明芳是要嫁进太子府的,这势沈家自得给她造。” 沈在山点头,“儿子知道了。” 然后才退了出去。 庆州的雪已经消退,京城的雪却还下,衬的沈家的夜一片宁静融和。 沈在山道:“那母女二人还没松口吗?” 底下随侍的人道:“她们找了王家的人,使了不少银子。” 沈在山冷笑一声:“王家,世人怕他琅琊王氏,我沈在山可不怕!”又想起从前在京城想和这孙氏纸行合作,虽是他们沈家占大头。 可孙氏纸行好歹能分一杯羹不是? 既不愿意,那也没存在的必要了。 “王家那儿不必担心,她们母女能找来的也不过是小喽啰罢,”他道:“实在不行就一不做二不休,将人绑到京城来。” “那老的要杀就杀,”沈在山比了个姿势,“那孙玉柔切记不可伤害。” “属下明白。” …… 庆州孙宅 张发财和张老七小心敲门,半天之后刘姨娘才小心翼翼的开了门,“如何了?” 张老七道:“姨娘放心,尸首都已经处理掉了。” 刘姨娘害怕的抚着胸口,“这半个月都几次了!还叫不叫人安心睡觉了!” 那沈家人真是畜生,整日半夜的来! “姨娘放心,咱们的护卫都配着姑娘给的弩箭,那些人即便打上了门第一层先是万箭穿心呢~”更别提为了刘姨娘的安危,慕容月还准备了第二层第三层。 主子的能耐和手段摆在这里,张发财二人见识的越多,那是丁点儿背叛的心都不敢有。 谁让人不仅有无双的武术,还有运筹帷幄的脑子呢? 刘姨娘却是记挂女儿的安危,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远方:“都这会儿了,月儿应该也安全到了。” 于此同时,一辆约莫百人的车队,在庆州主城前停了下来。 ------------ 第83章 夺权与夺马 “城主!” 庆州的守备兼庆州主城大人刘若谷正在处理政事,帐外小将便进门跪下,“有一自称是琅琊来的商户求见。” “不见。”刘若谷头也不抬。 “不都告诉你们这几日战事告急,我不见客吗?” 那小将道:“可那人……给大人带的厚礼。” “不见!”刘若谷脸上厌色越发明显。 “她带来了一百车的粮食。” 话音刚落,那还在案牍上劳形的大人已经不见。小将才抬头便见大人已经正衣冠,整理美髯,“快快快,快带本官去迎贵客!” 小将:…… 慕容月依旧一身男装打扮,在翠兰和燕琅的陪同下进了城主府。 燕琅着一身女装,容貌艳极,那眉心一点红痣叫人目光不忍挪开。初看刘若谷亦被惊艳道,但他很快挪开了目光。 正想作揖问好。 便见燕琅手打着帘子,躬身请道:“主子~” 竟是个婢女? 这是刘若谷怎么也没想到的,但等帘后那人身影露了出来,看那极黑的眸,玉石一般的肌肤和观音一样的容貌,天养的人一样。 刘若谷正色作揖,“刘某见过公子。” 慕容月轻笑:“听闻庆州军粮告急,京城国库吃紧年前安排不上。可上前线的将怎能饿着肚子来抗敌,是以孙某带来了一百车粮,以告前线之急。” 刘若谷再作揖,“公子,大善。” “来,公子请上座,公子善心帮了我大忙,我今日要大摆宴席,请公子莫要拒绝!”他极力邀请,慕容月根本也没有拒绝的打算。 可才步入后宅。 “报!!!” 却是通信小将再度跪地,“大人,不知是谁把那一百车的粮食消息传了出去!” “如今外头闹翻了,不少百姓围堵了粮车,眼看要闹起来了!” 刘若谷立时管不上这里,只交代府内人先将慕容月等人引至后堂,便忙忙跟着那小将去处理前方纷乱。 慕容月跟随府中下人到了后堂,很快一个着装朴素长相温和大方的妇人缓步走了过来,“是孙公子吗?” “妇人见过孙公子。” 那妇人温和笑道:“我姓马,我家大人方才有政务急事处理,孙公子莫要怪罪,他这个人忙起来总是这样的。” 慕容月摇头:“夫人客气了。” 马氏请慕容月落座,而后几个仆妇端着饭食上来。身为一洲最高的长官,刘若谷家中并不奢华,仆妇不多,连带着用餐也是简单的四菜一汤。 马氏看着简单的宴也有些尴尬,“是我们招待不周了,实在愧对贵客送来的一百车粮食。” 慕容月也看出城主府的拮据,在想起方才百姓们哄抢粮食,只道:“我听说守备大人得一猛将,连败大夏,夺回三地,那粮仓里的粮食怎么会不够?” 马氏轻叹一声,“城是夺回来了,可那大夏丧尽天良,派马匹将粮食全都糟蹋了。如今庆州城多了流民,粮食却还是那些粮食,怎么够呢?” 相公几次给朝廷上书,可银子不见来,粮食也迟迟不见。 刘若谷只得变卖家产,先保住军需,这些日子更是案牍劳形,不仅要操劳军中,还有百姓青黄不接时的救济粮。 “对不住,对不住!”却是刘若谷匆忙回来,摘下了官帽放在了桌子旁边,“今日事忙,是刘某招呼不周。” 慕容月起身,“大人为百姓殚精竭虑,怎敢说您招呼不周。” 这天底下脏的太多,偶尔见到一两个干净的,她又怎么能不心生敬重。 “哪里称得上殚精竭虑,本就是我分内之职。” 刘若谷坐下,轻抬袖子,一旁马氏便替二人斟酒,他开口,“孙公子是从琅琊来的主城?带这一百车的粮食恐怕路途艰难不易……”他斟酌着开口。 “若是有什么需要刘某帮忙,若能帮忙,孙公子请开口。” 天上没白掉的馅饼儿,但既是馅饼只要没毒他都得吃。 慕容月道:“听闻庆州新得了个副统帅,上阵之后连收三城。” 刘若谷抬眸看她。 慕容月招手,一旁翠兰和燕琅同时拿着两个锦盒上前:“先秦时,吕不韦奇货可居。如今我亦想学学他,保家中一世富贵。” 翠兰和燕琅打开锦盒,一个里头是成沓的银票。 另外则是一张契书。 刘若谷不明所以,“孙公子,您——” “报!大人!” 通信小将又急急入门跪下。 刘若谷啧的一声,只得放下筷子无奈道:“这又怎么了?!” “军情告急,赵统帅领的两万兵马被大夏兵马包围了!” “什么?!那应天呢!” …… “那徐应天该死!”主将赵铎骑在马上,身后千人队伍正悠悠回城。 军中强者为先,徐应天一来便连夺三城。 也轻而易举就夺走了原本属于赵铎的风头。眼看着原本听他一人号令的庆军竟分帮成两派,赵铎岂能不急? “今日两万人马给徐应天陪葬,算他死的隆重!” 赵铎今日强势下令,攻占大夏营地,然则他心中清楚那方山头已被大夏强兵包围。不需战斗,单靠着地形,熬也能将徐应天等人熬死! 一旁副将在他旁边骑马,只道:“可惜那两万兵马里,还有我们的人。” “死个把人除大患,不亏。”赵铎道。 副将心中轻叹,却见前方突然火光四射,无数拿着火把的将士从远方包围了他们,各个身上浴血。赵铎心觉不好,哒哒马蹄声传来,他抬头竟看到了徐应天染血的面庞。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极大的震惊之下赵铎近乎失声。 而徐应天则是高举手中剑,“赵铎与夏勾结,害我军中数万将士!” “传我令,杀!” 赵铎惊恐道:“徐应天,我是主将!” 徐应天黑眸冷然,重复道:“杀!!!” 紧接着震耳般的马蹄和呐喊声传来:“杀!!!” 副将命令千人抵挡徐应天的兵马,护着赵铎一路杀出重围。但若今日他们逃过徐应天的围补,便有机会治他一个谋反之罪! “将军,他们朝那里跑了!”一旁人抹了一把血,连忙追了上去。 而赵铎和副将进了树林慌忙逃窜,正在绝望之时,却听前方马蹄声传来,便见月色下那马上人面如玉白,唇似血红。 赵铎和副将对视一眼,副将立马开口,“小公子,我们是庆军!” “被反贼围追,求借马一用!” 但若他稍停,便立刻一刀毙命抢马而去。 ------------ 第84章 千金买骨 马上的人速度的确是慢了下来,然而还不等他们面露喜色,面前一道银光闪过。 二人茫茫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轰然倒下。 彼时徐应天的先锋军刚追到了竹林中,再俯下身已经听不到脚步声,“奇怪……明明是往这个方向跑了。” 徐应天望向丛林处,双眸全是杀意:今日但若放走赵铎,庆军必得生乱。 赵铎此人,也根本不配活! “十人一组,堵住出口,若见到赵铎及其残部,格杀勿论!” “是,将军!”其余人领命。 军中不杀同袍,可赵铎除外。 将近三万的将士之所以加入庆军为的是马革裹尸,为的是保家护国!可赵铎却为一己私欲害的他们窝囊的死在了大夏的包围中! 若非是今日统帅英武带着他们浴血杀出,三万人竟都是要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有马蹄声!”突然有人开口道。 在这种场合出现,极有可能是等赵铎来接应的人。 徐应天挥手,后方弓箭手撑起箭来。 “接着!”却是一道略粗沉的少年声传了过来。 便见丛林中,一个着色锦帽貂裘的公子快速纵马过来,沾血的手高举着两颗人头,他容貌极其秀美,然而手中高举的却是两颗人头! 虽是黑夜可庆军手中火把通红,那竟赵铎和副将的人头! 两颗人头抛到了徐应天的马上。 慕容月歪头看着眼前人:“徐统帅,送你的礼物可还喜欢?” 徐应天看着手中两颗人头,再看那火光和夜色中站着的少年,一时不知是先收拾了人头,还是把这半夜跑出家门的小娘子打上一顿。 —— 很快便到了驿站,徐应天先叫人打来了两桶水。 军中奔袭,他近乎半个月都没洗澡,浑身的熏臭味道便是自己忍得佳人又怎么忍得?快速洗了个冷水澡,又搓了搓身上的泥巴,这才推门进了房内。 驿站内烛火不怎么亮堂,只瞧见葳蕤烛火下,她眉头蹙的厉害。 正一边脱鞋一边褪袜子,见着徐应天进来头也没抬,“这路真难走,全都是水。” 袜子都湿一半儿了。 徐应天捏了捏眉心,知道管束不住也没说废话,反而从一旁架子上拿了个干毛巾下来,又走至慕容月身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慕容月则是理所当然的将脚丫子搭在他的腿上。 “我也想沐浴,身上都是汗。”慕容月道。 “驿站内没备用的热水。”这倒是次要的,水随时能烧,但此处人来人往,她一个女儿沐浴实在不方便。 慕容月脚便不满的踹他一下,徐应天只是抓住她的脚踝。 然后拿巾帕将那小脚上沾染的水汽细心擦拭掉,他手掌暖和热烫,慕容月又怕冷,便道:“我才发现到了冬天你还能当了脚炉使呢~” 徐应天却是擦干净了她的脚之后,拿了崭新的靴子给她,“有些大,我给你绑上系带。” 说着就把她的脚往靴子里塞。 慕容月一脚踩上他的胸膛:“都说女儿脚珍贵,我如今白叫你看,你都不想多看看?” “我的脚不好看?” 徐应天把她的脚从胸膛处拿了下来,眼光都没撇一下。 这种场合哪里是温存的时候,即便再想把人搂入怀里,他也不想让人看轻她。 “莫要胡闹,随时有人进来。” 慕容月收了脚,撇嘴:“你越发没劲了。” 徐应天只是垂头,给她两只过大的靴子都绑住了束口,这样走的时候也不至于靴子脱落。慕容月垂头看着他的发顶,一时之间莫名的有些怔然。 “月儿,你怎会出现在此处?”徐应天开口。 慕容月醒过神来,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问道:“徐统帅升官的速度到快,月前还是个小小的四品参军,现在就成了副统帅了?” 慕容月啊了一声:“不对,那赵铎已经死了,你已是统帅。” 她又冷色看着徐应天:“那赵铎是个蠢货,你却不是。我不信你判断不出那地形是大夏的埋伏之地?徐应天,你是故意的?” 他怎么敢的?! 大夏十几万的精兵强将,他只有三万不到的人马!!正如赵铎设计的那样,只靠着地形,大夏哪怕不攻从上方或是滚石或是剑阵,都能耗死他们,熬死他们! 徐应天垂头:“赵铎忌惮我军功赫赫,抢他声名。” 慕容月蹙眉,枪打出头鸟,他完全可以蛰伏下来等握住军中势力后再出头。 “月儿,我等不及了。” 徐应天伸手盖住她的手:“赵铎若不犯错,我在这副将之位上还要坐很久。”他需要这统帅之位,需要庆州如臂指使。 “我若无权,终归是徐府庇佑下的公子哥,如何敢在你娘跟前提求娶你的话?” 徐应天如今才敢正经的与她说二人的婚事,他手轻轻摩擦她的手,那是以往不曾有过的暧昧和温存,“月儿,待庆州事情结束后,我便去你府上——” “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慕容月却是打断他的话,手指戳住他的胸膛,“亲兄弟,明算账呢~我今儿宰了赵铎,帮了你大忙,你总得给我些什么。” 她伸出白嫩的小手,徐应天握住她的手,“你想要什么?” 慕容月抬眸,“你想要这庆州属于你,对吗?” 徐应天与她眸光相对,她道,“那我要庆军的庇护,全力的庇护。” 这天底下什么稳固,婚姻,爱情?不,是利益。 徐应天蹙眉,正有些不解 “应天,应天!”却在这时一道焦急男声传了出来。 门叫人应声推开,竟是那刘若谷刘大人深夜骑马而来。 徐应天忙是起身:“见过老师。” 刘若谷从忙走来,上下端详徐应天,而后长叹一口气:“今日的事我都听说了。赵铎刚愎自用,令三万将士陷入敌阵之中,如今既战死沙场,便也不纠其罪了。” 又上扶徐应天起来,“你没事便好。” 那赵铎死一千次一万次不可惜,徐应天却不能死。 不止因他是他的学生,更因他是这时代的将星,他有能力帮大渊结束这长达百年的战乱。 “老师,叫您担心了。”徐应天道。 刘若谷摇了摇头,突然又想到什么,拍了拍徐应天的肩道:“应天,今日大喜,我有大喜要告知你,天上掉馅饼了!正好就砸着你我!” “你之前不是为征兵和粮草之事发愁吗,已有贵人帮我们解决!” 徐应天:“什么贵人?” 刘若谷:“你应当不知道。是近些日子名声鹊起的一家纸行,那孙氏纸行的东家,孙越楼。” “咳咳!”一声咳嗽从左侧传来。 满心记挂着学生的刘若谷,这才发现角落处竟还坐了个人。 ------------ 第85章 骗了财色 “孙,孙公子!”刘若惊谷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老师,认识月儿?”徐应天心下已然清楚了大半。 “是孙公子啊,就是他今日送来了一百车的粮食,支援咱们庆军!”又拱手看慕容月:“公子怎么会在这里?怎么跟徐统帅在一起?” 慕容月略微掀了掀唇,又指着徐应天,“你问他。” 她懒得解释这些事儿。 刘若谷不解的看着徐应天,徐应天捏了捏发疼的眉心,不知该向老师介绍这是自己的未婚妻子,还是…… 罢。 “我与月儿是旧识,现下再说往日的事情不大方便,待回头我再解释给老师。” 刘若谷这才打量起二人。 两人虽说坐的不近,可周身的气氛和态度却十分熟稔,他那素来眼中无人的学生,偶尔看向孙公子时也带着些宠溺和关切。 他摸了把胡子,这才一笑:“刘某还当是天上掉来了馅饼,却不想孙公子和我这学生是旧识。”又道:“看来我一把年纪,竟是沾了学生的光了。” 徐应天看向慕容月,慕容月道:“我家这些年赚的三百万两,我全都给你。” “还有我家那纸行,战争未结束前,所有营收全归庆军。” 徐应天蹙眉,正要拒绝,慕容月又道:“你先听我说完。” “我这钱并非白给你的,算借的,日后你们庆军按本金还给我就是,”慕容月继续道:“昔年吕不韦奇货可居,我也是个商人,不做赔钱的买卖。” “徐应天,我看中了你的以后。” “你若使庆州城成为豪强,我这商户才好仰仗你这将军多多关照。” “千金买骨”,慕容月戳了戳他的胸膛,“我看中了你是匹千里马。” 一旁刘若谷捏着胡子上看看下看看,不知该说什么:昔年吕不韦做这事儿的时候,总归是供着异人的,可这孙公子如此明白直的说银钱和势力的交易…… 倒……倒真是不一样的光风霁月啊! “我这刚得罪了沈家,那可是大渊的半片天,”慕容月指了指头顶上的天,“徐应天,能不能打破这片天,我把本全都压在你身上了。” “你会让我赢吗?” 徐应天将她的手压在自己胸膛上:“绝不让你输。” —— 军中生活节奏快,每日练不完的兵,时常有小仗要打。 慕容月送完了粮来便要走,徐应天也没想叫她久留,次日一早他便亲自护送她和老师刘若谷一同前往主城。刘若谷回了城主府,徐应天则是策马又送慕容月一段,在即将进入琅琊的时候停了下来。 慕容月下了马车,徐应天手牵着她,快步的往离马车远一些的湖面处走去。 “徐——唔!”慕容月话才出口,便被他都吻进了唇舌之间。 庆州多战,这一别又不知要多久才能见。慕容月心下也有些舍不得,抱住了这纤细的腰肢,说再多的话又怎么比的过离别时深情的亲吻呢~ 燕琅和翠兰则是在马车上等着。 翠兰撑着下巴看对面湖水幽幽,主子和徐将军似碧人一般。 “燕儿,你瞧他们两个多配啊~”翠兰撞了撞燕琅的胳膊,双手撑着腮帮子,“真想叫他们现在就成婚,不知生出来的娃娃有多漂亮呢~” 燕琅冷笑:“配吗,哪里配了?” 翠兰:“哪儿不配了?这自来美女配英雄啊!” 若说以前那徐应天是浪荡子也就罢了,人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徐统帅啊!!!才弱冠之年连升三及成为一军统帅,便是他爹徐将军年轻时都没他这么快的! 燕琅看着那方碧绿的湖,再看那一对儿男女被日光撒下来照射在地上的身影,只觉格外刺眼,便语气不好道:“世家公子掣肘多。主子什么性格,你我难道不知?” “他如何配的上主子为他去忍那么多的繁文缛节?” 翠兰眨巴眨巴眼睛,“你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燕琅已经转身进了马车里。 …… “好了!”慕容月一把推开徐应天。 “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 亲的她嘴巴都要破皮了,她摇了摇手往马车上走去:“回去把,好好去管你的庆军,别叫我银子白花了。” 徐应天看着她上了马车,看那马车渐渐远离,这才轻抚着唇,快速驾马走了。 湖边儿对面,一辆马车内,男子揭开帘子又放下,揭开帘子又放下,一旁下人实在是忍不住了,“刘大人,咱们还去给孙公子送票据吗?” 原是刘若谷觉得就这么要了人家的纸行有些不合适,亲自以庆州名义写下了票据。 但没想到追上来看到的竟是这么个场景,“还要个屁!快回府!” 待回府之后,刘若谷便来回的在家里头打转儿,“去,去把徐应天给我叫来。” 待随从刚要去,他又让人折返回来。 如此一来二去,一旁逗着孩子的马氏看不下去了,“老爷,你今儿是怎么了,走来走去个没完?应天又怎么了?” 刘若谷心里埋着这么个秘密,实在是太难受了,只把屋里的下人都叫走,然后如同天塌地陷一般对夫人道:“应天,应天他和那孙公子,他们——” “他们怎么了?”马氏不解。 刘若谷痛苦不已道:“他们亲嘴儿!” “啊!”马氏更是叫丈夫吓了一跳。 刘若谷恨恨的将拳砸在了桌上,“从前京城就有风声传出,我那时……我那时还不信,现下看来,应天他真是……他怎么能如此?” “我为人师,我为人师……我实在是愧为人师啊!” 一时想到了什么又抱着自己的脑袋,“嗨呀,我便说嘛,怎么有天上掉这么大的馅饼!” 又惊恐看着自己的夫人,“应天样貌是好的,那孙公子看着才十四五的年纪,莫不是……莫不是叫他给骗了财色?!” 一想或许还真就如此,他这学生素有心机,把京城里头的贵人都玩的团团转!叫那朝阳公主轻而易举放他离了京城,本就是善于玩弄人心的高手! 那孙公子才多大,看他长的好,把钱给了……说不定人都…… “哎呀呀!”刘若谷不知道想到哪儿,竟直接捂住了自己的脸。 ------------ 第86章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马氏见丈夫如此,顿时无语道:“你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应天是你亲手教导出来的,他心思深沉是没错,但要说能做出这种事情来我是不信的。”马氏说着,又道:“再说那孙公子,单瞧那一双眼睛,神采斐然,哪里是会屈服人下的主儿。” “可……”刘若谷还想说什么,全叫马氏上前打住了,“这叫你愁的事儿还多着呢,现下你愁这个做什么?莫不是要叫两个人散了,可没了那孙公子的银钱支撑,明年的钱粮怎么办?” 刘若谷唉叹一声,叫他怎么能看着这两个孩子走入歧路呢? 马氏再劝道:“战事当前,你莫要再去问这个了,他马上要进和平镇了,要打的是大夏的名将,别叫他分心。” 刘若谷只能点了点头:“夫人说的是。” 眼下再有要紧的,也不会比眼前的战事再要紧。 —— 慕容月倒是不知后面还生了这样的事端,她怕沈家的人找麻烦,路上没敢耽搁直接回了家。 “娘!” 刘姨娘正在院子里喂着几个刚投入池塘的乌龟,听见了女儿的声音,顿时扭头,喜道:“哎呦,乖乖回来了!” “这一趟出去可累吗?” “不累。”就出去两三天有什么可累的? 又吩咐人在刘姨娘跟前添了两把椅子,“饿的要死,给我拿些点心先垫吧垫吧。”又问她娘,“晌午吃什么?” 刘姨娘急得问她银子的事儿,只道:“还没吩咐呢,你说要吃什么再做。” 待下人们端来了几盘点心之后,慕容月往嘴里一个一个的塞。 刘姨娘则是招手让院里伺候的下去,然后才问:“剩的银子呢?” 慕容月道:“全花了。” 刘姨娘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那三百万两啊,你都花了!!!” 慕容月点了点头,道:“不止是银子花了,我把咱们纸行也抵给庆军了。待徐应天战胜大夏,收回失地之后,纸行再归咱们。” 刘姨娘一听这个,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三百万两已是笔巨款,而那纸行则是生金蛋的老母鸡。 “娘,我跟您说了,权生钱。我如今是在投资徐应天,待他真成为一方霸主,日后难道少的咱们娘两花的?”慕容月道:“何况有边关势力支撑,日后哪里用怕沈家?” 慕容月解释再多,落刘姨娘耳朵里却成了:我把钱给了徐应天,我把纸行也给了徐应天。 我胳臂肘朝外弯了! “拿我的藤条来,拿我的藤条来!”刘姨娘抖着嗓子喊。 慕容月立刻一蹦三尺高,忙是跳开,“娘,君子动口不动手!” “娘娘我什么时候是君子了?!”刘姨娘拿藤条追着她,两人绕着椅子打转,“你给我过来!” 慕容月哪里肯过去,却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动静大作,张发财跛着腿飞快的走了进来。 慕容月前些日子刚给他换的机关腿,现在还不怎么熟悉。 “姑娘,外头官府的人过来了!来了大批的人!”张发财道。 慕容月蹙眉,刘姨娘也立刻收了藤条,“官府的人来做什么?不都把我们的纸行封了吗?” 刘姨娘话音落,便听外头脚步声传来,张老七连同几个仆人阻拦着:“大人,我们院内都是孤儿寡母,你们这般闯进去实在是不妥——” “让开!”却被为首的官员一把推开。 他年纪本来就大了,叫人推到地上一个踉跄,腰直接就闪了。 张老七气的咬牙,心中骂着狗官。 “老人家,没事吧。”却在这时一双手伸了出来。 “多谢……多谢。” 张老七就着他的手站了起来,才发现面前竟是个穿官服的英俊男子,三十上下的模样,生的面若冠玉,一身气度斐然,竟是当地的县官,更是王氏的长房嫡子王守秩。 “大人折煞小老儿了!”他刚要在跪下道谢。 “老人家不必,”王守秩拉起他,又掏了银子出来,“瞧你腰闪着了,拿着银子去找大夫看看。” 这才拧着眉头又走了前去。 张老七掂量着手中的银两,郁气也散了不少。 “王世子您,倒是大家风范,对这些平民百姓都一视同仁,”一旁的官员摸了把翘起的胡须。 王守秩道:“钦差大人,本官是当地的县太爷,您称我王大人即可。” 那官员笑一声,眸子里没多少温度,只低声道:“王大人,您从前怎么做我管不着。可如今是沈太傅和内阁一起拟旨,现下征收明年的赈灾款要紧,更要给陛下修建庆生的园林。” “您若是再为了这些个腌臜商户做对。” “就算你是王家的人,也要掂量掂量看这其中的分量!” 那钦差说完就扬长走入院子里,“本官是奉旨征收你家纸行的钦差,尔等莫要耽误本官的时间,即刻便去纸行开工,纸行的账册也交出,过往及日后所得收益尽归官府!” 他手挥了挥,便听无数脚步声传来,大致一看竟是有百名将士,把整个孙家绕起来一圈。 刘姨娘拉着女儿的手,牙根儿都在发抖:这到底是钦差还是土匪! 慕容月道:“倘若我们不肯去呢?” 那钦差目光落在了慕容月脸上,“你又是何人?” “这纸行的主人,孙越楼。”她道。 “我劝你们最好识相,”那钦差伸手,便有下人端来茶水,他轻呷两口,道:“知道你们经营纸行不容易,可现下是国难当头,你们这些经商的平日里到手做买卖转着轻省的银两。现下就该出出力。” “你既是主人,便继续做纸行得掌柜,也算你为朝廷效力了。” “若是不肯……呵呵”,钦差脸色一变;“那便是同整个大渊作对,那是谋反!” “满门抄斩!” 刘姨娘叫钦差的话吓得有些腿软,慕容月一手扶着她娘,眼睛抬起看那钦差,“我倒是不知,是跟大渊作对,还是跟沈家作对了。” 那钦差一听这话,立时挥手,围绕跟前的将士纷纷举枪对着慕容月等人。 “孙越楼,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他道。 一旁的王守秩实在听不下去,开口:“孙越楼,太傅为征收赈灾款,征用你的纸行,本官知你心里头愤懑。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人是个人才,短短两年时间就能经营一家纸行到如此地步,王守秩不愿见他殒命。 慕容月看了眼他,倒是拱了拱手,“王大人,多谢。” ------------ 第87章 长的忒吓人了 被人寻衅滋事后刘姨娘告了官,王守秩也帮了不少忙。但奈何他虽是王家的人,纵有一片赤诚在却难斗过这复杂的官场。 “不过王大人,我这儿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慕容月看着那钦差大人,而后侧身鼓掌,“有人要抢你们的粮,还不站出来吗?” 她话音落,便听刀枪剑戟摩擦之声传了过来。数百名作边将打扮的将士将整个孙家围了一圈,也包括那包围了母女二人的人。 为首的边将拿着一把刀直接就抵在了钦差的脖颈上,“娘老子的,你是哪门子的钦差,想治谁的谋反之罪?!” 钦差手中还托举着茶杯,动也不敢动,“你们,你们是哪里的守军,你们敢造反!” “孙越楼,你伙同哪里的贼兵,你要造反吗!” 慕容月无辜的看着那钦差:“钦差大人,实在是冤枉啊,我哪里敢造反……”她道:“实在是沈太傅的旨意,来的太迟了。现下我的纸行,早已交给了庆州代理,作为往后几年筹备军粮之用。” “你们是边关的庆军!”那钦差反应了过来。 又咬牙道:“我可是钦差大人,你敢杀我不成?!” 那为首的将领冷哼一声:“你是钦差又怎样?当我们庆军怕你不成?” 边关生活的人哪个不是刀口舔血,“老子告诉你,孙大人的纸行是明年俺们庆军的伙食,谁要敢抢,老子现在在撕了谁!”说着那刀狠狠的就在一旁的桌子上一劈。 桌子应声碎裂,那钦差又被他提了起来。 这一下看到了来人的面目,直接是吓的目眦欲裂! 来人身高足九尺多,满身肌肉扎起,看着就像一坐精壮的肉山一般!再加那浑身的悍勇之气,钦差被他提着,简直就像一个小鸡仔一样,“是你小子想抢俺们的粮?!” 他把那钦差越举越高,眼看就是要撕人的架势。 “壮士!切莫如此!”王守秩忙道。 慕容月抬眼也看了眼那人,摇了摇头。 他才冷笑一声,手大力撕开,钦差闭上眼直喊饶命,又当自己被撕成两半了。等被扔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是裤子被人撕碎了,忙是捂着屁股连忙跑了,连身后的嘲笑声都顾不上。。 那小山一般的大汉往一旁唾了口唾沫,道:“老子屠向钢!现下是徐统帅坐下参军,如今奉命守着孙家和孙氏纸行,我倒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上门来!” “看老子不活撕了他!” 屠向钢人如其名,他在边关亦是赫赫有名的将,以手撕胡人出名。 他本是普通农户出身,却生的高大悍勇,娘子和儿子都死在了胡人手上边投了军。之所以出名乃是因为战场上一次意外,他刀卷了刃。 便赤手空拳和胡人将领搏斗,再众目睽睽之下,活撕了对面。 以此立威,大胜而归。 王守秩看了眼慕容月,拱手道:“孙掌柜,好气魄。” “王某拜服。” 千万家财散尽,这气魄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屠向钢看了眼王守秩,又捡起地上的刀,“奶奶个熊的,咋还有一个狗官?” 王守秩蹙眉,他到底是文人,对这样沙场上的粗野将士有些相处不来,“告退。” “送王大人。”慕容月起身微微拜。 眼见王守秩走了,她才瞧了眼图向钢:“那王大人不是什么狗官,日后若见了给几分面子。”到底也照应了她姨娘几分。 屠向钢有些不满,便瞪起了牛眼睛。 他生来吓人,看这孙掌柜小白脸一般想吓唬吓唬他,省的护他的这段时间给他闹幺蛾子。 慕容月眸子撇去,眉倒是轻微挑起,“可以,凶神恶煞。” “拿着当个门神震着不错。” 屠向钢立刻瞪大眼:“你小子说什么!” 慕容月淡淡看他一眼,“屠参军,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不懂吗?” “老子不懂,有本事你叫徐将军换了老子!”他大声吼着,眼睛里却划过一抹光。 这样的小心思又岂能瞒过慕容月,她勾唇,“既是来我家暂时当下人的,不懂我这个主子当然好好教你。” 屠向钢两道粗眉皱起,一巴掌拍向椅子,想再来个粉身碎骨。慕容月却提前抄起了自己的茶杯,待那椅子粉身碎骨后,茶杯还老老实实在她手里。 “今儿这两把椅子,你赔。”她道,而后手使劲儿,那茶杯在她手中碾磨,很快成了一滩粉末。 “两把松木椅子,一把十二两,两把二十四。” “一个青花瓷茶杯二十一两。” 慕容月说完扭头便走,屠向钢留在身后,震愕在原地,拍碎椅子这简单,可捏碎茶杯这样精巧的物品却难如登天:这孙家的是个练家子儿! 他娘的,惹上硬茬儿了! 屠向钢烦闷的挠了挠头,他娘的,真烦! 翠兰有些胆怯的看了那屠向钢一眼,到底硬着头皮上去了,“屠参军,这府里房间不够啊?您看您带着这些个军爷,要如何安排?” 屠向钢道:“你给俺在你们家安排个房间,俺在你们家守着。” “给他们找个有铺的地方就行,”反正军中就是这样,这每日起来还得操练。 “是。” 另外一边刘姨娘还心有余悸 “娘,现在还觉得我把银子是白花了吗?”慕容月给她娘倒了碗茶。 刘姨娘抚着胸口,“老天啊,这还钦差呢,跟土匪一样?” “眼下这世道,兵贼哪里说的清?”慕容月自己喝了口茶,“虽是舍了个纸行,可大利再后面呢。但若徐应天得胜归来,娘,你说我是什么?” 刘姨娘:“你是……将军夫人?” 慕容月口中的茶险些喷了出来,擦了擦才道:“我是资助庆军之人,我是整个庆军的恩人!这才是长远计。” 刘姨娘不是蠢货,大致能听懂,可还是心疼白花花的银子……毕竟仗现在还没打起来呢? 若是和谈怎么办?若要是输了,不更打水漂了? 可转念一想,不投庆军这靠山,白白便宜了沈家,这不都一样嘛…… “罢了罢了!”总归给徐应天的,现在算自己半个女婿。 又扫了眼堂屋外头跟翠兰拿着包袱往里走的男人,“你说这徐参,不,徐统帅,怎么就派了这么个人过来。长得也忒吓人了。” ------------ 第88章 开酒楼 “那镇宅的门神,哪个不吓人?”慕容月浅笑。 刘姨娘点头,“这倒是。” 又愁闷的拿起那账本,现在空空如也一片赤字,“这下好了,家底儿都给人了,不怕旁人再来抢了。可这日后怎么办啊?” 慕容月走到了刘姨娘跟前,趴在她肩上,“这天底下的银子是永远都赚不完的,可但若有那赚钱本事,便是千金散去,又能如何?” 若自身强大,岂会被环境影响。 刘姨娘却没有慕容月这样天生的自信,她依附人生活了半辈子了。 脸上还是忧心忡忡的表情。 “娘不是一直都想开个酒楼,卖些吃食玩意吗?”慕容月道:“现下既然都闲着了,不然娘你开个酒楼食肆,也能填补收入。” 刘姨娘啊的一声,倒是有些意动。 毕竟手里头没入账心慌。 “可我抛头露面,不太好吧?”她可是内宅里的姨娘啊,这要被人发现得戳脊梁骨的。 看她有些意动又踟蹰不前,慕容月道:“那不然我去,反正我天天抛头露面,习惯了。” 刘姨娘愣了一下,抬头才看女儿的小脸,发现是那样的稚嫩。 从京城到庆州在到琅琊,女儿才将将十五岁……可她好像已经习惯了靠着女儿生活了。 这个想法刚出现在脑海里就让刘姨娘羞愧万分:她是做娘的,怎么竟就把全部的压力给到了一个孩子身上?纵月儿比一般的姑娘成熟,可也是个孩子? 她怎能如此? “这赚钱养家的事儿哪儿用你个女娃娃来做?”刘姨娘道:“开个酒楼罢了,老娘那么大的庄子都管的好,还理不好一个酒楼了?” 说完就起身,慕容月道:“娘,你做什么去?” 刘姨娘头也没回,“叫张老七打听打听附近有没有合适的店面。” 既下了决心,刘姨娘也不是那畏首畏尾的人。 当天就开始跟张老七跑着去外面看店面,她手中不短缺银子,既要开就一次性到位,货比三家之后盘了一家三层,占地约五十倾的客栈。 打算重新粉饰装修,一楼大厅作为堂食,二三楼还是作为客栈供人住宿。 刚好面积大,后院在弄些个通铺,叫那些庆州来的大兵也有个好地方睡觉。 刘姨娘这儿忙的热火朝天,慕容月却也接了一张帖子。 是那日来她家中的王守秩,帖中言明:待日后新店开张,务必给他请帖,他前去宴贺。 “这琅琊的王家,乃世家之首。王大人更是王氏的嫡子,虽如今是做个小县官,可凭借他身份日后定也是平步青云,为官做宰,”张老七道:“姑娘,以后有了王大人这层关系,咱们在琅琊就更不用怕了。” 慕容月勾唇:“焉知他日后不需要我这层关系呢?” 张老七:……姑娘还真是任何时候都这样的自信。 却在这时候,外头突然响起了吵闹之声。 “再拦着俺要打人了!”是那屠向钢! “你懂不懂规矩!做人护院的哪能往姑娘内宅里头闯!”翠兰张开双臂拦着人。 然而在山一般巍峨的男人跟前也不过是螳臂挡车。 “俺不打女人,但是你逼俺的!”屠向钢牛眼瞪大,翠兰正有些怕,却在天旋地转见直接被人扛在了腰上,醒过神之后顿时气得不轻,“屠向钢,你放我下来!” “啊啊啊!” “你属狗的,你咬俺!” 外头闹将成一团,慕容月打开了窗,蹙眉道:“你们闹什么?” 翠兰被他放下来,张口就道:“姑娘,这蛮人非要闯你的房间,我不许他闯,他还想打我!” “谁打你了!”屠向钢瞪大眼,“是你拦着俺不让俺进去,你还咬俺!” “谁叫你闯主子的房间!”翠兰骂道:“你还扔我下来,这不是打我!” “你——” 慕容月捏了捏耳朵,“你既要进来,到底为了什么?” “说。” 屠向钢瞪了翠兰一眼,才道:“你让一共赔那么多银子,俺赔不起!” 他这话说的倒是理不直气壮。 慕容月吹了吹飘起的茶叶沫子:“既赔不起,当时为何要砸?” 屠向钢:“谁知你那椅子那么贵,这天底下哪有十二两一把的椅子!” 慕容月道:“我这府里进出账单的明细都有。你若不信,自己个儿拿了订单去找那家具行的老板对对,老板说多少钱,你到时赔我多少就行。” 屠向钢这倒是点了点头,又开口,“那椅子是俺砸的没错,那青花瓷茶杯是你捏碎的,那凭啥让俺赔!” 慕容月眸光好笑的看了过去,点点日光洒落在她身上,显得肌白如玉,“我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叫你吓的神魂不定,打碎了茶杯,要怪我?” “屠参军,那日你就诚心吓我们孤儿寡母的。” “现在莫不是还要欺负女人吧?” 屠向钢:能徒手将杯子捏碎成粉末的女人? 他咬牙又看了一眼慕容月:真恨那时候没瞧出这是个女娃娃,跟女娃娃哪能讲什么道理! 扭头便大步走了。 慕容月道:“翠兰,去跟着屠参军,他人生地不熟,怕也不认识咱们当时进货的地儿。” 翠兰俯身,“是,姑娘您放心!” “定叫他老老实实的,把砸碎府内的东西都给赔回来!” —— 在众人的忙碌当中,刘姨娘的酒楼食肆即将开张。 王守秩这边自也是收到了帖子,进了屋之后便急匆匆把帖子给了自己的夫人葛氏。 “夫君,怎么如此匆忙?”葛氏见丈夫行色匆匆,皱眉问道。 王守秩道:“今日钦差大人要走,我自要去送行。可能得个一两日回不来了。我若回不来,这孙家的贺礼,你代我送去。” 葛氏看了眼那帖子,心下有些奇怪,“这孙氏又不出名,又是开酒楼的商户,也值得相公你这般费心?莫不是岭南孙家的人?” 王守秩摇了摇头:“只是普通的商户人家。不过那家的小公子人很不一般,有气魄有手段,是个值得结交的。” 葛氏点了点头,心下却有些不以为意。 不过当着丈夫的面,她自然没有表露出来。 等王守秩走了之后,才略不满的拿起了帖子,“夫君为了这家人,可是和那京城来的钦差闹了好大的不痛快。” ------------ 第89章 二娘到琅琊 一旁的小丫鬟不理解夫人的意思:“反正不过小小一个酒楼,夫人要是不喜欢,派个下人去也算是给他们面子了。” 葛氏摇了摇头:“夫君叫我做的事,我哪能马虎应对。” 又想起什么,吃味一般的开口,“我倒听那孙家的小女儿生的国色天香,那钦差此次前来,还有召她入宫的意思。”虽是不成,但也想见那女子的貌美。 葛氏是个女子,虽然她觉得丈夫不是什么好色之徒,但听到这样的消息不免也想去看看。 她亦是个美人儿啊,看看那孙氏有多美。 —— 京城沈家 琅琊的事不成后,钦差八百里加急给了沈在山送去了信,这日夜里,沈在山便接到了。 “岂有此理!!!” 他气的险些一脚踹翻桌案,“现如今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跟老子作对了!” 那绮罗香跟前他栽了个跟头也就罢了,眼下一个孤儿寡女没什势力的,也欺他头上来了! “可恨,可恨至极!” 可再如何可恨,沈在山却都没有办法从庆军口下夺粮。 从前赵铎是庆军的统帅,他和赵铎还有几分情,可自从那徐应天上位之后,竟次次针对沈家。那庆军现在简直也换了个作风一样,彻彻底底的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偏偏徐应天几次胜仗,收复山河,叫他们沈家想弹劾也没处弹劾! 如今庆军不从国库掏粮食就不错,从他们嘴里掏,非是咬断一只胳膊不成。 “这该死的孙家,竟找了一个疯狗一样的靠山!”沈在山恨恨道。 “四爷”,一旁下属问:“那现在要怎么办?” 这纸行弄不到手,那明年几百万的赈灾款,和要给圣上修建园林的钱该从哪里出? 沈在山眉眼阴狠的沉了下来:“那畅春楼绝对和绮罗香的主人逃不开关系……纸行弄不到手,便从这里出手。那孙二娘是有靠山,她院里的姑娘们可没有。” “把那些婊子一个个都给我关进去,但若审问出了什么,看我如何收拾那孙二娘!” —— 酒楼重新粉刷和装修,都是照着刘姨娘的意思来的。 唯独一点,是照慕容月的想法,她将三楼最大的两间客房改成了温泉汤池。这出客栈本就背靠山后的温泉,若花费银钱,引来温泉水不难。 知道是女儿自己想享受,但刘姨娘爱闺女,都花了这么多再花些也无所谓了。 张老七和张发财则是在门口贴了招工的帖子,一来刘姨娘给的银子丰厚,二来么,前些日子钦差的事儿传将出去,不少琅琊当地的百姓亦知,孙家这大商户,把全部家资都投了庆军。 那庆军是保家卫国的军,那孙家自也是大善人。 一时之间刘姨娘的名声极好,城中人自也愿来她酒楼做工。 抛头露面之后,不仅没叫人说什么不守妇道之类的话,反而被不少人夸是女中豪杰,大义之士。 甚至还有琅琊的士子写了榜文来夸赞她们孙家,每每叫人读了之后,刘姨娘都有些飘飘然。 有种足尖踩在云朵上的感觉,这样来自外人的敬重,可是她在慕容家不曾拥有过的。 而这份飘飘然,一直持续到酒楼开张的那天…… 鞭炮响过之后,持续到晚上的惨淡生意,彻底叫刘姨娘脸垮了下来。 “怎么回事嘛,开张前说的那么好听,怎么今儿客人却没见几个?”刘姨娘依在门口,搅着手里的帕子。 叫打击了自信是一回事儿,这酒楼她投了不少本钱进去,若照今儿这营生,怕是要赔光光! 慕容月端着碗热粥走了过去,“娘,先吃饭了。你晌午就没吃,在这儿看也看不来客人。” 刘姨娘闷闷垂头,寻了个空桌子坐下,“这怎么就能没客呢?我这定价也不贵啊?” “娘的店开在了城东,城东富贵人家多,不缺什么新鲜的吃食,”慕容月给她分析:“这琅琊的富贵人家讲究一个矜贵,宁愿花多些银子去吃那老店的,也不愿意吃新的便宜货。” 那些士子嘴皮子夸的再漂亮,终归是不愿意和商人同流合污。 “虽是东街,苦力下人也不少”,刘姨娘道:“我看今儿也没来几个。” “平民手中银子少,要选的更是物美价廉,能填饱肚子的,”慕容月道:“娘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刘姨娘也是做过穷人的,听着女儿的话陷入了思忖当中,她搅弄着手里的丝帕,没过一会儿就有了主意,“罢,管它的呢,我先试试!” 总归她开店得赚钱! “店家,打烊了吗?” 却在这时,门扉叫人轻拍了拍。 刘姨娘见来了客人,连忙准备叫小二招呼,可等一抬头,却对上了一张盈满笑容的慈祥面庞。 她一下子用帕子捂住了嘴里,不可置信道:“二娘!!!” “怎么是……怎么是您啊!” 却是二娘带着小芙蓉,两人拿着包裹风尘仆仆的出现在门外。 刘姨娘又是惊喜又是激动,眼眶都冒出了泪花,连忙用帕子捂住了酸涩的鼻子。 “梨花,不欢迎我啊?”二娘笑眯眯道。 “哪能不欢迎您啊!”梨花这名字,都快二十年没人叫她了,刘姨娘连忙招手,“小二,今儿先打烊~东家我有重要亲戚来!” “你怎么还是跟当姑娘时一样的性子,”二娘笑着道,又看了眼慕容月:“三姑娘最近可好?” 慕容月点头,又奇怪问道:“您怎么突然来了琅琊?” “这话得细说了。” 几人到了厢房,刘姨娘叫人准备酒菜,亲自给二娘斟上了。 二娘喝了口酒,才道:“那沈在山想拿我院里的姑娘威胁对付我,却也不知我混这么多年,耳目也不少。得了消息后便给银子遣了一部分姑娘离开,自己和小芙蓉到了琅琊。” 她是到了琅琊之后,才知道三姑娘和梨花在这儿的。 “也是我和二娘有缘,真没想到啊,这一别就是二十年,”刘姨娘抹了把眼泪,二娘则是握住了她的手,“瞧你,当娘的人了,还哭哭啼啼。” 也见二人感情的深厚。 ------------ 第90章 客似云来 “既来了琅琊,二娘就留在这儿跟我一起,好叫我给你养老,”刘姨娘道。 二娘笑道:“我虽是年纪大了,可这胳膊腿儿都在呢,哪儿就让你给我养老了?”她拍了拍刘姨娘的手:“想来过段时间桃红她们也得寻过来,你给我养老,难不成还得给她们养?” 刘姨娘明白了:“二娘是要继续重操旧业?” “不操怎么办呢?”二娘道:“我闲来无事,也能帮帮三姑娘的忙。” 慕容月朝她一笑,又举起酒杯,“我敬您。” 二娘虽是风尘中人,可若不是她混迹达官圈内那灵动的消息,她做事也不会这么顺利。 “不管如何,您这段时间得跟我住一起,可有好些话跟您说呢~”刘姨娘道。 二娘笑着开口:“你呀,当娘的人还跟个姑娘似的,也不怕你姑娘笑话。” 刘姨娘扫了女儿一眼,“您甭看她这会儿装呢,私底下是个懒馋爱玩的。前些日子我刚做好的卤豆腐,为尝个鲜烫了手,还把嘴烫起了泡!” 她道:“晚上打滚嚎了几天呢!” “有这事儿?!”二娘实是想不到三姑娘打滚哭嚎的样子。 “娘!”慕容月见她娘揭她的短,连忙阻止。 “还不止,前些日子张发财,就我们院里的一个管事儿,在后院跟人斗鸡,她也上去凑热闹。结果输了,自己不服气养了个鸡,从小养到大的,取名叫鸡霸王。” “结果呢,霸王还没上场呢,就因太肥壮被误认是肉鸡,找回去的时候鸡毛都扒光了。” 慕容月掩着脸,这事儿她当然忘不了,什么被误认为肉鸡,分明是她娘故意让厨房的人拔了她霸王的毛! “我内急,我出去一趟。” 揭短她不在,就当不知道,慕容月一溜烟的跑了。 “这三姑娘啊看着怪成熟,内里却也还是个孩子呢,爱玩,”二娘想起她初次来畅春楼那作派,也忍不住一笑。 “可不就是个孩子吗?”刘姨娘道,“比一般女孩儿主意多些,也聪明。” 说这话的时候刘姨娘自然是自豪的。 二娘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是有福气的。” 刘姨娘一笑:“若非当年不是二娘,我也没这样的后福,以后都在琅琊,二娘可要多帮帮我。咱们就跟以前一样。” 二娘笑笑,“都听你的。” 当天夜里,许久没见的两人自是睡在一个房间里,说了半晚上的话,若非是第二天酒楼还要开张,怕是刘姨娘今晚都不想睡了。 —— 天不亮时,刘姨娘便从被窝里头爬了起来,后厨的帮厨和大厨也早都已经来了。 刘姨娘指挥着众人,从后厨里挪出来一个蒸笼并一个大锅,又在店门口竖起了一个木制餐牌,上面食谱就写了两个:小笼包,五文一笼。 杂酱面,素的三文肉的五文。 那肉馅是她提前搅拌好了的,教会了学厨和帮厨之后,就叫他们在门口边包包子边上整体。而自己则是炒起了杂酱面的肉素两酱。 刘姨娘的手艺既能叫慕容月这个老饕餮吃的都直竖大拇指,自是很不错的。 同样都是包子和面,有些人做的就是别有一番滋味,那包子上了蒸屉,没味道传出来且先不说,那杂酱翻炒起来,各种交杂的香味自门口的大炒锅内,一路蔓延至大街。 窜入了各家各户的门缝当中。 连带着赶了两天路困乏的二娘和小芙蓉,也在闻到味儿的时候从床上爬了起来。 “姨娘,你做什么好吃的呢?那么香!”小芙蓉嘴馋的问道。 刘姨娘看她这小馋样,开口道:“你去打了水,和二娘洗漱之后,一会儿先给你们盛两碗来。” 小芙蓉忙是窜到了后院去打水准备洗漱。 二娘依在门口,看着满脸是汗的刘姨娘,一时倒是莫名想起了两人初次见面那会儿,她瘦巴巴的,十一二岁看上去却才七八岁的样子。 双眼却炯炯有神,一副不服输不认命的样子。 “昨儿个一天都没有客人,这经营客栈每天厨子的工钱,小二的工钱还有那买来的食材,全都是哗哗的银子,”刘姨娘道:“达官贵人不来我的酒楼里头吃,平民百姓怕贵怕不好吃。” “那我就干干脆脆的把味道和价格都摆出来,不怕他们不来。” 二娘拍手,笑道:“这主意好,管银子多少,客来的多就挣的多。” 刘姨娘笑了笑:“二娘进去洗漱吧,我把这锅炒完就不忙了。” 二娘点了点头,便进屋去了。 刘姨娘话放的敞亮,却还是担心今儿客人少,浪费包子和肉酱。要知后厨还堆放了一大堆的食材,虽是冬天可放久了也得坏。 可那杂酱的香味儿实在是勾人的厉害,尤其是等那第一屉包子好了之后,打开蒸笼那白面的香气掺杂着肉香味儿一股脑的就在整个东大街蔓延。 直接周围的百姓不由自主的走了过来,也不用问,那木制牌匾上的价格摆的分明。 “我只点包子和肉酱面,可以坐在店内吃吗?”有客来问了。 毕竟若上了酒楼,怕不花费半两银子。 “当然可以。” “那我要一屉包子和一碗肉酱面。” “我也要肉酱面。” “我要包子……” 眼看着排队的人多了起来,刘姨娘彻底放下心来,这才将围裙揭下,“给我打水!”吩咐下人打了水,这才上楼和二娘他们一起用早膳。 吃的也是杂酱面和包子,香的小芙蓉和慕容月垂头猛吃,一句话都不说。 “东家!”正吃到一半儿,外头帮厨打开门,“那杂酱不够了,客人嫌我们炒的酱没您弄的好吃。” 刘姨娘喜道:“卖这么快!” 忙从位置上起来,又骂一句,“可真是笨,教你们那么多回都学不会,看着,东家我再炒一次!”生怕那些不好的酱驱客,刘姨娘忙忙去了。 小芙蓉吃完了最后一口面,也连忙道:“我也帮姨娘去招呼客人。” “去吧。”二娘点头。 楼上厢房就剩了慕容月和二娘,两人自楼下看着刘姨娘。 二娘轻轻叹了口气:“梨花的命惨,若非是流落行院,凭她身上的这股劲儿,总能过上好日子的。” 慕容月则是看着外头她娘的笑颜,轻轻敲着栏杆:“都说高门大院好,都说我和我娘是慕容家的弃子。我却觉得眼下抛头露面,潇洒的很,二娘说呢?” ------------ 第91章 不卑不亢 二娘点了点头,又笑了笑,目光也不知落再了何处:“总归是你们母女在一处,过怎样的日子,想来梨花都是开心的。” 刘姨娘自离开京城,从庆州到琅琊,都没有一日像今天这么开心过。 一早上过去她不知卖了多少笼包子和面,抛去人力和成本她一早上能净赚个十几两银子! 那是依着她自己本事挣来的! 她本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孩儿,进了行院又流落到了慕容家,做那叫人看不起的姨娘,可就算不做这姨娘,她依旧有本事养活自己。 她能堂堂正正的靠一碗碗面养活自己,那慕容临比的上她吗? 他连银子都得去管大房要要! 不知不觉间,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竟在刘姨娘心里扎了根,她从前比旁人要低一些脑袋抬了起来,弯曲的腰也直了起来。 那原本只为装腔作势的大嗓门现下也充满了底气。 …… 孙氏酒楼门口的生意络绎不绝,就在此时,一辆马车也缓缓行至酒楼门口。 “夫人,到了。”丫鬟在马车外轻声道。 葛氏伸手抚开轿帘,看着眼前的一幕愣了一下:“人竟这般的多。” “是啊,都排到另一条街去了,这味道的确是香,”那丫鬟说着,认出来了几个混在队伍里的人,“夫人,您瞧,那是陈夫人家的丫头,还有李大人家的小厮,也在这儿来排队了。” 葛氏闻这儿味也觉得香,“想来也是真心诚意做生意的。” 她原是怕这一家借着开店的名头攀附夫君,如今眼见人家生意火爆,心中恶感也淡了几分,便同下人下了马车,前去酒楼拜访。 心中暗忖:这酒楼的掌柜是个寡妇,这孤儿寡母的看见我这样的身份恐怕是要逢低做小。 别待的太久了,省的她们卑躬屈膝不痛快,自己也难受。 存着这样的想法,葛氏叫翠兰迎入了楼内。 “这位是,王大人的夫人吧?”便听一道嘹亮的女声开口,葛氏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眼前女子大约二十五上下的样子,风眼黑发,笑容燕燕极具风情。她昂首阔步的走来,眉宇间没丁点的柔弱作态,“早听说王大人的妻子是葛家的名门闺秀,今儿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呢~” 葛氏愣了一下,才笑道:“原是等你们一开业就要来的,昨儿事情太耽误了,今儿才来的。礼送的有些迟了,孙夫人莫要怪罪。” 刘姨娘一笑:“这怪罪什么,王大人和夫人有心了。” “快快快,请上座~”刘氏道:“雅间备好了茶水~” 葛氏点头,二人一齐用了茶,她倒是有些惊叹:“这茶不错。”可惜了,浸泡方法不得当。 刘姨娘轻笑:“茶叶是花了大价钱买的,原本是想若有琅琊的贵客士子来招待的,不成想这几日都没一个。我这泡茶的功夫不得当,您莫怪罪。” 倘若眼前的人装富贵高雅,或许葛氏不喜。可这般洒落直来直接往的性子倒是叫葛氏的好感直线上升。 “这酒香不怕巷子深,且看看你今日生意都这么好,日后定一日好过一日。” 人都爱听好听话,刘姨娘一笑:“今儿好容易来了个贵客,我这新店刚开张,您可要好好指教指教我。” “不敢当不敢当。”葛氏笑。 刘姨娘拍了拍掌心,就有几个仆人鱼贯端着精致的菜肴走了上来。 葛氏看着那些精美的菜肴,不住的点头,宴客便就是图个色香味儿,如今色香这几道菜肴都已经占了,想来味道也不会差哪儿去。 “最后一道,千面佛瓜。”一道清脆的女声响了起。 葛氏抬头,便见眼前一穿红衣的少女,生的肌肤如玉,眉眼若画,尤其浑身气质灵动斐然,自是那天养的容貌:“这,这是?” “这是我的小女儿,叫玉柔。” 刘姨娘笑着介绍了女儿,葛氏却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她总觉得这小姑娘长得似有些眼熟呢…… “葛夫人?”慕容月开口。 葛氏醒过神来,连忙笑着开口:“令爱出落的竟如此出挑,见了才知这世上有如此美人儿呢~” 慕容月浅浅一笑,“夫人谬赞。”便也落座到了一旁。 葛氏一边同刘姨娘说话,目光却时不时的落在了慕容月脸上。在她垂眸夹起一块水晶肉的时候,她骤然想起——怪不得觉得眼熟呢~ 这姑娘眉眼生的和父亲有三分相似。 葛氏心觉两家倒是缘分,便耐心坐了下来,又在刘姨娘的热情邀请下吃菜,这一吃也忍不住眼睛亮了起来:“孙夫人的手艺,不输大家。” 刘姨娘对自己的手艺也是有自信的,捋了捋头发,“您若喜欢,以后打发家中小厮来说一声,我叫跑腿的给您送去。” 有这酒楼安身立命,刘姨娘身上再没了从前的卑躬屈膝。 她性格爽朗直接,又能说好听话,让原本只是打算略坐一下的葛氏,却是吃了一顿宾主尽欢的饭菜。 待得到晌午时,家中的下人才催促葛氏回去,刘姨娘送葛氏到了门外,葛氏想到了什么,开口笑道:“孙夫人,再过半月,是我家老大人六十九的生辰了。我公公年纪大了,最近不思饭食,我瞧你的厨艺很好,倒不知愿不愿意去我们府上,为我们家老大人,做一个添寿的菜?” 人活七十古来稀,邀请去做寿菜本来就是好事儿。 何况那可是王家啊?还是给丞相爷! 刘姨娘哪有不愿意的份儿,“夫人给我这面子,我自是拿出全部的看家本事来。” 葛氏笑开,拍了拍她的手,“你既愿意,过几日我派人接你去我们府中,且先做几道你拿手的菜来,我也好为你引荐。” 刘姨娘点头,这才目送葛氏离开。 “看来这天底下的太太,也不都是像沈氏那般的目中无人,你瞧,这葛夫人就很是和善呢~”刘姨娘道:“没丁点儿看不起人的意思。” 慕容月道:“娘才是不卑不亢,”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哎呦~”却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惊呼声。 ------------ 第92章 二娘的身份 刘姨娘探出门去,才发觉是二娘崴了脚,正坐在台阶上。 一旁小芙蓉给她揉脚,她连忙走了过去蹲下来,“这怎么崴了脚呢?还能动吗,我叫个伙计背您进屋里头去?” 二娘道:“刚才走路没看着,不碍事儿。”说着就着小芙蓉的手起来。 刘姨娘还有些不放心,“找个跌打大夫来看看,您这年纪大了,伤筋动骨可不得了。” 二娘笑:“行行行,都听你的罢。” —— 于此同时葛氏回了王家,处理了一些琐碎的事情之后,略疲惫的对着镜子卸去自己的钗环。 门轻声作响,葛氏扭头看去,丈夫王守秩着一身黑色斗篷回了房间。 “不是说送钦差大臣去了吗?”葛氏忙是起了身,拿起他的斗篷。 又吩咐小厮打水。 王守秩道:“叫厨房备两个小菜,简单清淡些就好。” “怎的到现在还没吃?”葛氏不解,但也忙氏吩咐了下去。 王守秩似嘲非嘲,“那钦差大人办砸了沈太傅的大事儿,这会儿哪有心思吃送行宴的酒,走了个过场就打道回来了。” 又问葛氏:“今日可去了孙家,状况如何?” 葛氏一笑:“夫君想结交的人,难不成我能办砸了?” 把今儿去孙家酒楼的事儿说了,“到真是门庭若市,那孙夫人的手艺也是不凡。怪不得敢在咱们琅琊开店呢~”又细细说起了刘姨娘,“看上去出身不高,做事儿却是懂规矩的。” “人也不拿捏,爽朗极了,倒是处着很舒服,日后能多来往来往。” 王守秩好笑的看着夫人,“便是王家的妯娌也没听你这么夸的?” 葛氏瞪了他一眼,“好像我从前总跟夫君说妯娌的坏话一样?” “这家的公子有本事,有谋略,如今看来你对他家人也是满意的,那我的打算便能跟你说一说了。” 葛氏道:“什么打算?” “咱们芙儿过年要十四了,是当嫁之年。那孙小公子,如今十五六岁,年纪极是匹配。” 葛氏一听便蹙了眉,她虽是对刘姨娘满意,可,“商户之家……” “吕不韦亦是商户,”王守秩道:“切莫因出身看低他人,这世家姓里本不止我王家一个。可你瞧,真正有名望的老世家剩了几个,现在又有多少新出的世家贵族?” 葛氏嗔怪的看丈夫一眼,“您是君子,总那么多大道理?可这世上也就出了一个吕不韦,叫芙儿配这样的商户人家,他总要有些拿得出手的东西来才是?” “那纸行倒是赚钱,可如今也不是他的了。靠个酒楼营生么?” 王守秩一笑,“我岂会害自己的女儿。” “且不论日后如何,这少年心性很不错,你可知那钦差为何气哄哄的走了?”葛氏在这样的环境中多多少少能听到些,王守秩道:“就是因为那孙小公子!” 便把当日慕容月如何釜底抽薪,如何叫沈太傅空手而归说了出来。 “既狠狠给了沈太傅一巴掌,不为强权低头,却也不是那过刚易折,懂的保全自己的。更重要的是他有那豪掷千金的勇气和决心,现下虽是什么都没有,可一旦庆军崛起,焉知他不是新贵。” “便就算他赌输了,凭借这份心性,我也愿扶持,给他个好前程。” 葛氏看出来了,自家夫君是真喜欢那孙家的公子,“那也得容我打听打听。再是个人中龙凤,若是个花心滥情的也不行。” “行行行,你打听。”王守秩道。 饭菜叫下人送了进来,他这会儿腹中饥饿,起身去用饭,葛氏就在一旁照顾着。 心里却想着:原本就是打算邀孙玉柔那小丫头来府里的,如此也一箭双雕,还能打听打听她哥哥是什么样的人? 不过妹妹生的如此标志,哥哥应当也差不到哪儿去? —— 次日夜里,葛氏的帖子就送了过来,邀请刘姨娘和慕容月明日一道去府上。 慕容月不知自己成了被人盯上的女婿,这会儿懒洋洋的靠在她娘腿上,享受她给自己掏耳朵。 “付个宴而已,是给人做菜的又不是当盘菜展示的,您这把我里里外外洗干净了是想做什么?” “别动!”刘姨娘拍了下她,她才伸了个懒腰又躺平。 “那可是王家!知道王字这个分量多重吗?”刘姨娘道:“铁打皇帝流水的王,那可不是王爷的王。” 慕容月扑哧一笑:“您不是指望着把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了王府给您钓个金龟婿吧?” 刘姨娘:“这种事情哪能说的这样难听?” “男女相悦,乃人之常情。我女儿有貌有才,世家公子心向往之,不很正常吗?” “您不是惦记徐应天给您当女婿吗?”慕容月道:“这么快就瞧不上他了?” 刘姨娘,“多嘴!” 备用的女婿哪里会嫌多。 “你这年纪轻轻的,才看了几个男人,外面花花世界好着呢,怎么也得多挑几个,”她道:“再说你们婚事我也没答应。他骗了你那么多银两,我都没叫他还回来,如今可不算背弃诺言。” “不过这事儿你可别多嘴写信告诉了他!”生怕女儿傻,刘姨娘又叮嘱了一句。 慕容月笑了一声,又趴在刘姨娘腿上,“放心,绝不跟他说!” 刘姨娘狐疑:“你不挺欢他吗?” 慕容月一只脚翘成二郎腿,“花花世界迷人眼,小爷岂能叫一朵花耽搁了?” 刘姨娘:…… “腿给我放下!”指着她的脑袋,“你算哪门子爷?” 慕容月被亲娘指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却在这时门响了两声,二娘手里端着个黑色托盘过来,上头放了两个银盅。 慕容月从床上坐起,“二娘怎么来了?” “炖了燕窝,听你们母女二人在说笑,正巧端来给你们,”二娘道。 “正叫这丫头弄的生气,”刘姨娘道:“二娘来的刚好。” 二娘笑笑,便拿下燕窝给他们盛,一边吞吞吐吐道:“梨花,你们明儿是不是要去王家?” 刘姨娘道:“是啊,那王氏的夫人请我给老太爷祝寿,明儿要尝尝我的菜。” “梨花……我”,二娘有些犹豫,“我有个事儿,你能不能……”她心中纠结,却不想手中的燕窝直接撒了出去。 “哎呦!”竟是烫到了自己。 ------------ 第93章 到王家 刚炖好的燕窝自然是烫的,她手上顿时就红了一片,刘姨娘连忙用帕子把那些燕窝给扫去,慕容月吩咐下人去打冷水来,又找来了烫伤膏。 “您真是的,今儿又是崴脚又是烫了手?”刘姨娘打开烫伤膏轻轻给她涂抹,“磕磕绊绊的说有事儿跟我商量,咱们之间的关系,有事儿就不能直说吗?” “你这样是不是诚心闹我的心呢?” 二娘的手被刘姨娘拉着涂抹药膏,她叹了口气:“我……是听说那葛夫人叫你们去王家。也想,跟你们去长长见识。” 刘姨娘一听这话抬起眼睛,“二娘当我傻呢?” 二娘苦笑一声。 “您怎么突然就要去王家了?”刘姨娘好奇问道:“就为这个,纠结一整天了?” 就像二娘了解刘姨娘一样,她也同样了解二娘。虽是红尘中的人,但二娘可不是什么恋恋权势想长见识的人,她的见识比谁都广! 她垂眸,继续给她上药,“说心里话,我拿二娘你是当亲娘看的。” “你若有事儿,我这女儿的能帮都帮,也愿意给你分忧。但就一样,你别把事儿藏在心里,我要什么都不知道,我得多担心?” 二娘抓住刘姨娘的手,吸了吸鼻子,“好孩子,我……没想瞒着你。” “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刘姨娘从一旁拿了帕子递给她,二娘哽咽道:“我跟你说过,我是有个女儿的……我女儿,两岁半快三岁的时候跟我失散了。” 刘姨娘点头,二娘收养女孩儿,平日里也总愿给那些流落烟花的女孩儿一个照料。 说是要给女儿积一个福报。 “她……如今找回来了,我想去看看她。”二娘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刘姨娘脑子没转过弯来,“这是好事儿啊,都三十年了吧,你们母女重逢,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啊!” 慕容月扭头看向了这里,“二娘的女儿是——那慕容家新找回来的姑娘,王姝玢吗?” 传言说是王家嫡系的大姑娘王姝玢年幼时体弱,被迫交给一农户抚养,算命的说到了三十大关方能度过此劫,是以约莫两年前,才刚叫王家给接回了琅琊。 但贵族圈里却不少人都知道,王家丢了大姑娘,那是家主最喜欢的姑娘。 那时为了找这个女儿,王家家主连丞相之位都辞去了。 刘姨娘不可置信看着二娘,二娘点了点头:“是,她是我的女儿。” 她哽咽难停,“是我丢了快三十年的女儿!” 她抹去眼角的泪,缓和良久才道:“我本名孙良汝,是当年抗胡将领孙中堂的嫡女。十五岁时,我遵从父母之命,嫁到了王家。起初那两年,倒也称的上是恩爱夫妻……可后来,胡人起兵征战,父亲令命出征。但却国库空虚,拿不出钱粮来。” “那年的陛下,如今的先皇,他喜爱光鲜亮丽的一种杭州新丝绸。” “是以为了能收更多的蚕丝,为了给陛下进贡的贡品上有足够的丝绸,那年朝廷下令摧毁了半数的农田,改为桑田。你们可知本就粮食空虚的情况下,这样会造成什么样恶果吗?” 慕容月闭上眼睛:“尸横遍野,饿殍无数。” 二娘笑一声:“是啊,那边边城上,饿死的将士和百姓无数。” “我和我的丈夫,跟随父亲在边城之上,每天都能看到战壕和废墟当中的尸体。我父亲不忍座下的亲兵和管辖内的百姓被白白饿死,诛杀了前来的钦差,勒令保护农田。” “那年是举国的饥荒,整个大渊饿死了不少人。我父亲自也是战败,吃都吃不饱,战士们又怎么能上前去打仗呢?” “然而这败仗罪责得由他来担,陛下无道致使民不聊生的暴举也得他来担。父亲被处以极刑,我们孙家,上至八十岁老翁,下至三岁孩童,除了我之外,无一幸免。” 刘姨娘听到这里已是哽咽不止,低声恨道:“畜生。” 胡人是畜生,那先帝更是畜生! “您既已嫁到了王家,怎么又会被孙家的事牵连呢?”慕容月道。 二娘抹去眼泪:“是啊,千年世家,足以护住我的性命了。然而世家的主母,却又怎么能是一个举家获罪的妇人呢?人心的可怕,远远胜于一切。” “我受不了这样的日子,我整天在猜度,他亦忍受不了,夫妻情分自然不如从前。” “我生产之后经历剧变,总是害怕睡梦中女儿被人害了。在我们又吵一架之后,我抱着女儿离开了王家。” 二娘捂上眼睛,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角垂落,“就是这个决定,让我后悔了半生啊。” 她们遇上了山匪,女儿丢了,她昏迷在了路边。 从此她什么都没有了。 刘姨娘搂着二娘,“现下什么都好了,王小姐找回来了。那王家的老爷子那般的疼爱她,便是我在庄子里头都知刚回来之给她办了多么显赫的宴会。” “二娘大可以放心,她的好日子在以后~你也是,你们母女相认之后,一切都会好的。” 二娘哭倒在她怀里,“我没想认她。若非是我当年的任性,她好好的一个世家女怎么会过那么多年苦日子?何况……何况我这样的身份如何认她?” “我只想看她一眼,想瞧瞧她如今的样子。看一眼就知足了。” 刘姨娘道:“好好好,您说什么我都听您的。” “再别哭了,哭的我心怪疼的。” 她小心给二娘擦着眼泪,慕容月则是给两人留下空间,自己踱步出去,这样哄人的场合,她待着有些不合适。 —— 二娘发泄了多年的痛苦,虽说哭的眼睛红肿,但心里到底舒服多了。 第二日小芙蓉拿了冰块给她冷敷眼睛,看起来不那么肿了之后,才作仆妇打扮,跟在刘姨娘和慕容月身后上了马车,三人一齐到了王家。 “等你多时了,可算来了。”葛氏在门口立着等,着一件紫色绣竹披风,笑容高雅大方。 又看着马车上头,慕容月下了马车,她穿一件月白色绣木槿花的衣裳,整个人清新亦如花朵一般。葛氏心中不由赞叹,而后又比之前更亲昵拉着刘姨娘的手,“快,外面冷,先跟我进屋去。” ------------ 第94章 王氏众女 “孙夫人哪年生的?”葛氏与刘姨娘一同进屋,又开口询问道。 刘姨娘回了她的话,葛氏便惊讶道:“我瞧你不过二十五六的青葱的模样,竟比我还虚长两岁呢~” 任何女人叫夸年轻都会开心,刘姨娘笑着用帕子捂嘴,“夫人看着才是真年轻呢,最多二十出头!” 两人互相恭维了一番。 “老是夫人这么叫的,怪生份。我闺名叫云霞,”葛氏笑,“孙姐姐,叫我云霞就好。” 刘姨娘觉得她今日怪热情的,但她是性子简单的人,见葛氏同自己聊的来人又没架子,当即开心叫了一声云霞妹妹。 慕容月垂首走在二人身后,倒是略微挑起了眉。 王家不愧是百年世家,虽不是金雕玉砌的亭台楼阁,可却处处透漏着古朴和奢华。 待走至一处抄手回廊,入目望去便是开阔的庭院,各色饱满馨香的花卉,竟是在冬日悄然绽放。数名衣着缤纷的少女或是坐在院内石凳椅上,或是两两站起来,要么玩着花绳,要么踢毽子。 虽年纪都不大但却各个出挑,配满园的鲜花,称的上群芳荟萃。 “芙儿,来,”葛氏笑着朝人群招了招手,便见那人群中有个拿毽子的少女抬起了头。 笑着走了过来,“母亲。”她侧身行礼。 其余少女也都拜见了葛氏,目光有意无意的往她身后的刘姨娘和慕容月身上打量。 “这是你玉柔姐姐,来家里做客的,你替母亲好好招待她。” 王若芙目光便往旁边慕容月脸上瞧去,但见她明眸皓齿,生的极是美丽,脸上已经笑开,“早听母亲说今儿有个姐姐要来家里头玩,没想到竟是个这么漂亮的姐姐,”又上前来拉慕容月的手:“母亲放心,我会照顾好姐姐的。” 那少女笑靥如花,虽年纪小却是十分的可爱美丽,慕容月手痒的想捏捏她的脸。 刘姨娘临走时又悄悄叮嘱女儿一句:“记得帮二娘看看,迦南如何?” 王迦南,王姝玢的女儿,便也是二娘的外孙女。 慕容月点了点头。 刘姨娘和葛氏走后,其余王家的姐妹们才都涌了过来,各个好奇的看着慕容月。 王若芙道:“玉柔姐姐,我名若芙,我在姐妹里行七,你叫我小七也行~” “哪里是小七了?”一旁个穿着鲜艳的小姑娘开口,“芙姐姐忘了,现在有迦南姐姐,你是小八了!” “多嘴!”王若芙不满的朝那姑娘撇嘴,显然不习惯小八这个名称。 又有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姑娘出列,“玉柔姑娘,我叫王佛保,今年十六,在家中行三。” 慕容月点头,道一声:“三姑娘。” 陆陆续续又几个姑娘介绍了自己,方才那小姑娘才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玉柔姐姐,我七岁半了。我叫王珠珠!再家中行九!”还不待慕容月跟她打招呼,她就道:“姐姐生的可真好看,不过我认识琅琊好多姐姐呢,怎么没见过你啊!” “我要见过你肯定记得!” 这小姑娘灵动可爱,双颊鼓鼓,像个肉包子一样。 慕容月便弯身道:“九姑娘,我是和娘亲刚搬来琅琊的,之前你自不曾见过我。” 又还了之前闺秀们的礼仪,才道:“我名孙玉柔,今年十五,诸位姐姐妹妹,有礼了。” “和我迦南姐姐一样大!”那九姑娘王珠珠开口,“唉,迦南姐姐人呢~” 原本最后方的少女被人叫了一声,才不得不出列,“玉柔姑娘~”她只跟她打了个招呼,也不曾介绍自己,又轻飘飘移开了目光,“四姐姐,我们继续打络子玩吧~” 被她叫的四姑娘讷讷一声,点头陪她去了。 王珠珠不明所以,“迦南姐姐这是怎么了?” 王若芙抹了抹她的脑袋,又和慕容月道:“玉柔姐姐,那是我表姐王迦南。我姑姑的女儿……”又道:“她是和我姑姑刚回家里来住的,人有些害羞呢。姐姐别在意,咱们玩熟了就好。” 慕容月自是无所谓,旁人待她好她接着,待她不好——那关她何事? 可惜了,她和二娘这孙女,倒是合不来。 “姐姐,咱们踢毽子,比谁踢的多!”王若芙将她带入了刚才踢毽子的队伍当中。 本是三姑娘王佛保和王若芙以及王珠珠三个人再踢,如今多了个慕容月,成了四人,王若芙便建议两人一组。 “玉柔姐姐,我和你一组吧,我毽子踢得最好了!”王珠珠道。 一旁王若芙和王佛保偷笑,却道:“是啊是啊,她踢的最好。” 慕容月看出了里头有诈,却也捏了捏王珠珠的小脸,“好,我同你一组。” 这边几个人踢着毽子,那边王迦南和四姑娘打络子,余光却忍不住瞟向了那四人,忍不住嘟囔道:“四书女戒里都说了,女子以贞静娴徳为美。八妹妹带着九妹妹天天玩疯了一般,大伯倒也不管管。” 这院内的少女,除却王若芙和王珠珠是大房所出外,其余都是其它各房的嫡出或庶出。 但姐妹们从小一起长大,虽说有小摩擦,但姐妹情却也有,眼下听王迦南这样说,四姑娘解释:“芙妹妹是在家中活泼,但在外也不失贞静。一个人一个性子嘛,迦南你要嫌吵,日后多同我来往就是。” 王迦南见她不顺自己的话走,心里头暗气:谁同你多来往,一个庶女罢了。 又朝踢毽子四人组看去,那王珠珠胖胳膊短腿,踢了最多七下,王佛保和王若芙加起来踢了快七十多下。 眼看输局已定,王珠珠不由嘟嘴。 “你胜负心这么重啊?”慕容月道。 “输了要被刮鼻子的!”王珠珠道:“芙姐姐下手可重了!” 慕容月轻笑一声,然后拿起了毽子。王若芙冲王珠珠比个刮鼻子的姿势,在王珠珠看去,神情可恶极了,可再扭头一看,那边儿的玉柔姐姐毽子竟还没落下来。 “八十七!” “八十九!” “九十!” 慕容月收了毽子,王珠珠一下小炮弹似的投进了她怀里,“啊啊啊啊,我们赢了!” ------------ 第95章 丢人现眼 “不行不行,这把不算,是玉柔姐姐厉害!” 眼看王若芙要耍赖,气的王珠珠叉起了腰。最后在王佛保的公正裁决之下,才叫王珠珠狠刮了几下王若芙的鼻子。 “玉柔姐姐厉害,不能比踢毽子,”王若芙捂着自己的鼻子,“姐姐太厉害了。” “我们玩其它的!” 慕容月本也是个爱玩爱闹的,便也问:“玩什么?” 王若芙便道:“咱们去玩投壶去!”投壶便是将箭头自远处投掷于壶口中,王若芙吩咐下人搬来了投壶所用的箭头,又缠着更多的姐妹们一起玩耍。 慕容月第三个上场,却往后退了七八步,王若芙道:“玉柔姐姐,你离的太远了。” “我离的太近就太欺负你们了。” 慕容月拿起箭头,半眯着眼睛对着壶口,箭头一晃,便入了壶口。 王若芙张大了嘴巴,慕容月又拿起其它箭,一个接一个甩进了壶口当中。她举止利落,又是百发百中,不比投壶场上的男儿们要差。 其余女孩儿们见这样情景,都是不由鼓掌。 王若芙更是双掌鼓的停不下来,“玉柔姐姐,太厉害了!” 慕容月勾了勾落下来鬓发,笑看她,“还有别的玩的吗?” 王若芙:……玉柔姐姐明明生的这般美,她怎么觉得这样英俊啊! 又想方才那般飒爽举动,她要是日后在投壶场也能做出来,可得让多少人看她,“玉柔姐姐,你教我投壶吧~”便忙缠了上去,一旁的小珠珠也缠了上去,非要学投壶不可。 其余女孩儿也都围了过来,慕容月百发百中,实在有看头呢~ “迦南,我们也去看吧,她们玩投壶呢~”打了半天的络子,听那边的热闹,平素喜静的四姑娘都有些忍不住了。 王迦南看了那边,“好啊。” 真不知个破投壶有什么好看的,这王若芙,对自己嫡嫡亲的表姐都没这么热情,却偏偏对个商户女这般奉承讨好。 瞧那玉柔姐姐玉柔姐姐的叫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门子的贵女呢?! 不过等两人过去的时候,投壶已经结束了。 王若芙见大家都玩累了,便叫下人搬上来几个小桌,弄来了茶水和点心。 “玉柔姐姐,我听说你从庆州来,跟你娘亲做生意去过好多地方呢?”王若芙道:“倒是有什么好玩的,也跟我们说说啊?” 其余闺秀也好奇的看着她。 慕容月把自己去青楼的部分略去,说了些地方的风土人情和趣事儿,又说了一种牌九的玩法。让王若芙等人心动不已,便叫人拿来了叶子牌准备打一打。 “赌?”一旁王迦南坐在空位上,“芙妹妹莫不是忘了,大伯禁赌。” 王若芙道:“咱们自家姐妹玩游戏罢了,又不赌什么钱?” “圣人说了,莫以恶小而为之,”王迦南道:“芙妹妹,你可是我长房嫡女,当以身作则。” “什么不香不臭的都听,都玩,污了自己身份。” 王若芙蹙眉。 慕容月听出了这话里的指桑骂槐,略抬了眸子——到底是二娘的孙女,她起初没想同她计较。 王迦南见她垂头不语,却当自己压制住了这商户女,便越发得意挑了眉头:商户之女,纵生的漂亮如何,依旧卑微如杂草! 面上却是露出一抹温和笑容:“玉柔姑娘,你也别误会,我不是拂你的面子。” “而是姑娘你出身商户,玩玩牌九,精于算数自然是好的。可身份不同,我等却是要多学那淑女之风,日后嫁了人也才能不辱没家中门楣啊?” “否则一开口就是商户作风,叫人家如何想我们王家?” “迦南姐!”王若芙出声,她怎能对客人如此刻薄啊! 慕容月手中的茶碗放在了桌面上,王迦南目光与她对上。 “听闻姑娘你回王家不过两年,如今看气度却不像。听来圣人之言也背的熟,想来见多识广。那我便请问您,这世上第一个大一统的帝王谁谁?” 王迦南一副你在说笑的样子,“自是秦王政,这天下谁人不知?” “传言秦始皇作世家谱,王家在其中列。将军王翦随侍秦王,扫平三晋地区,攻破燕国都城,又灭楚国,一扫六合统一天下。是战国四大名将之一,亦是琅琊王氏的始祖。” 王迦南看着她,她一笑,“那迦南姑娘,可知王将军最初是做什么的?” 这王迦南怎么知道……她和娘被接回王家才两年,这两年多的时候她绝大部分都用在学规矩和礼仪上的,认字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目光偷偷往一旁丫鬟去看去,那丫鬟正要开口,王若芙已经起身挡在了身前。 目光不悦的看着王迦南。 王迦南咬牙:“我知祖宗光伟便够了,一千年的事儿早作古了,旁的谁知道?” 慕容月一笑,又道:“秦始皇曾为一女子设立‘怀清台’,以昭天下。还曾在那女子活着的时候,接她到咸阳宫入住,后又颐养天年,纵观秦国历史,也唯她一人。迦南小姐知是为何?” 王迦南不知……她快十三岁才回了王家,学诗书规矩才两年,何况她心思根本都不在这里。 “始皇帝是天下之主,喜欢谁接谁入咸阳宫,自是由他心意,你问我这些做什么?”王迦南道。 周围蹙眉无数,慕容月轻笑:“自是要告诉你,平日里拿捏着这贵族人家瞧不起人的劲儿,还倒不如多读些书。” “否则在外面闹出这样的事儿,才真是丢世家王家的人呢。” 说完轻扶袖,“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 “这处景看腻了,去旁处逛逛。” 一旁王若芙连忙跟了上去。 王迦南反应过来,“你骂我——”正要追上去,却被一旁的四姑娘拦住,“好了迦南,今日你已经够丢人了。” 王迦南不可置信,“我丢人?” ------------ 第96章 就是狂妄 那四姑娘小声道:“你嘲她是商户人家,可咱们祖宗却也是个洗马卖马的。” 王迦南这才知方才她说那话的意思,不由脸红,却不为了自己的话,而是那孙玉柔居然当中嘲讽她! “至于那巴寡妇清……不是什么始皇帝的红颜知己,她年长始皇一轮多了。她是先秦最为出名的女商。” “行行出状元,就算是商人也能得到千古一帝的敬重。迦南,你……”,说到这儿四姑娘不由问道:“迦南,你平日里不是很爱看史记吗?怎么还未看到这里? 王迦南:…… “四姐姐也要来和个外人来欺负我吗?!” 说完便捂着眼睛羞愤哭着跑了。 四姑娘:…… “娘说祖父偏疼迦南,让我同她亲近些……可她这性子也真是……”四姑娘嘟囔一句,“罢了,今儿又不怪我。” 王迦南一路哭到了池塘边,回头一看,竟没一个姐妹来安慰自己,连四姐姐那跟屁虫都没来,一时之间更是委屈又愤恨,当即揉着帕子,“这王若芙仗着是长房嫡女,伙同全家姐妹和一个外人来欺负我!” 一旁丫鬟小声劝着,“怎么会呢,您可是咱们老丞相最疼的外孙女儿~”就因为疼爱,连姓都给她改了,不仅随了王姓,还入了王氏族谱。 王迦南想起了疼爱自己的外祖父,眼睛一转抽噎声便更大了。 她来的这处池塘本就是王丞相的书院附近,王丞相年长之后便告老还乡,然而皇帝只准了他还乡没叫他辞官。如今每日还是在书房处理政事。 “外面怎么哭哭啼啼的?”屋内老人虽生一头的鹤发,却面容严肃,目光却还如鹰隼般锐利,看轮廓也知年轻时如何冷俊。 “回相爷的话,是迦南姑娘在外头哭泣。”仆人早知发生了什么,他一问便连忙禀报。 “哦,发生何事了?” 知道这表姑娘相爷宠爱至极,仆人也不敢偏私,只把刚才庭院里的事儿完完本本说了出来。 王丞相手中狼毫挥舞在纸上,却是直接称了一句:“好。” 仆人狐疑看了一眼丞相,不知他这好是什么意思,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来。 “叫迦南进来。”王丞相放下手中笔,捏着眉心,“也把那孙家的丫头叫来。” …… 彼时一旁王佛保和王珠珠王若芙等人伴慕容月一起逛王家的花园。 “我迦南姐姐可能今儿心情不好,得罪了玉柔姐姐,请莫要怪罪她,”王若芙道,她心里极不想说,但谁叫又是一家子姐妹。 慕容月坐在栏杆上眺目往天空,“没什么值得怪罪的。” “我掉不来一块肉,怕是府中的表姑娘现在还在掉小珍珠呢~”她啧了两声,“若是她的委屈叫什么长辈看见,也不知会不会来找我麻烦?”说到这儿她倒是露出了兴味的表情。 王若芙一开始叫她的话逗的想笑,后来连忙道:“绝不会的!”他们王家又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家。 话音刚落,王丞相那儿的人就来了,叫她们几个人去书房。 王若芙:…… 只好硬着头皮道:“玉柔姐姐不用怕,我祖父虽疼爱我表姐,但他是讲道理的人。” 慕容月拍了拍手,跳下了栏杆:“好啊,且瞧瞧这桃李天下的丞相大人如何讲道理。” 骂了小的来老的,这老的要是再动手——慕容月活动活动手腕,做不过琅琊混不下去,还有庆州能混呢。 很快几人到了王丞相的院子,便见那门扉半掩半开,里头坐着个须发半百的老人,却丁点儿和蔼都谈不上,王迦南垂首站在他身侧,目光抬起时划过一抹嘲讽。 丞相之怒,就看她这商户女承担的起吗? 慕容月目光和王丞相对上,果真不亏是一国之相,实权在握,比起慕容沉那空架子国公爷,倒有气势的多。 “是你这丫头,辱我王氏祖上?”王相开口。 王若芙从小就害怕祖父,还此时捏着拳头开口,“祖父,事情不是那样——” “没让你说话。”王相轻飘飘一句。 “一句实话便是辱了祖上吗?”慕容月抬眸,“那到底是我辱了祖上,还是后人以祖上曾经的经历为耻?” 王若芙心里惊了一跳,虽是实话,可她胆子也太大了罢! 王丞相目光也落在了这初次见面的少女身上,但见她身姿纤弱,雪白的肌肤,花一样的美丽的容貌。却偏生一双漆黑不见底的眸。 慕容月也看他。 “你胆子很大。”他道。 慕容月一笑:“也称不上大,单纯不喜欢忍气吞声罢了。” 王相目光定定的看她一会儿,不久竟是笑开:好个初生牛犊不怕虎! “王侯将相,本就宁有种乎,若我们王氏一直抱着先祖的牌位而不思进取,怕现在早没了王氏的名号。” “你说的不错,丫头。” “今日之事,是我们王家的错,”王丞相道:“老夫这书房旁的没有,倒有些古玩字画,用作赔罪,你可来自己挑选。” 王若芙有些震惊,却觉得也在情理之中,她祖父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 王迦南却觉得委屈不已,蚊蝇一般的声音:“外公~” 王丞相扫了眼王迦南,道:“迦南,你来帮外公晾晒一下书房的字画罢。前些日子受了潮,有水汽了,正好晒晒,也叫孙姑娘挑选挑选。芙儿,你们帮帮表姐,务必将所有字画今日晾晒完全。” “是。” 王迦南只觉得难堪至极,却不得不遵从。 慕容月随王丞相进了书房看字画古玩,却看到正屋处沙盘上的推演,一时来了兴致,走上前瞧。这沙盘的地图上是庆州的山脉和被大夏夺走的幽州交接处,因地形环绕以及大夏人天生善骑射,大渊夺回幽州难上加难。 “幽州易守难攻,我听说你们孙家资助的庆军,好像准备要去硬着头皮去打庆幽州。且不说此战难胜,以幽州的近况,也绝不适合收回。”王相道,他喜欢这丫头的傲气,不过傲气太重也得磨磨。 “幽州不成,怕是你们孙家那纸行,再收不回来了。”战时需要大量金钱,战败却更需要。 慕容月道:“幽州是快难啃的骨头没错,但若是啃下来了,这四通八达的路,不止可以到达大夏的都城,连带着其余六洲都尽在囊中了。” 王相看她手指所指之地,心下不禁狐疑,“你懂行军布兵?” 又摇头:“不可能,便是徐应天真有将才,也无法三个月之内攻破幽州。”若超过了三个月时间,赶不上明年的春耕,幽州只能越发荒芜。 慕容月拿起沙盘上的小兵卒,看着王相,“左右无聊,玩玩如何?” “我若庆军,你做大夏。” 王相叫她激了起来,“小小丫头,大言不惭。来!” 王若芙在外搬书,时不时偷看看着里头的场景,她那向来威严赫赫的祖父,面对孙儿辈时从来就一个神色。 可如今却似个寻常的爷爷一般,和玉柔姐姐玩沙盘玩到胡子气的直飞—— 王若芙想着,又忍不住朝一旁看去——王迦南抱出一卷书籍,眼泪要落不落,委屈的样子足足是让人心疼够了! 真叫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彼时王氏的嫡长姑娘,王姝玢的房间。 “那孙姑娘,也不知使了什么妖魔邪术,竟叫老爷子开怀不已!”伺候王姝玢的老妈妈道:“跟她在一起又笑又闹的,竟是把自己嫡嫡亲的孙女都给忘去了一边儿!” “叫姑娘晾了一天的书,那可是下人干的活!” “父亲可真是老糊涂了,这外人欺负迦南他怎么反倒是帮起了外人?” 王氏的嫡长女,王姝玢今年三十有二,但因年轻时略吃了几年苦,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一些。哪怕是在王家细心娇养了两年,手上那曾经做农活留下的粗重厚茧也不曾淡去。 “那孙家就是个商户人家,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辱我王家的姑娘?”那老妈妈继续道:“老奴可是听说,咱们家夫人有意和那孙家结亲……” “姑奶奶,您说会不会是有人示意?” 王姝玢听到这儿捏起了帕子,“你说葛氏,可她一直待我都很好。” “这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老妈妈继续道:“我可是从老家跟着伺候您的,知根知底的人儿。那夫人呢,说是亲戚,跟您认识又才多久?” 王姝玢想了一会儿,才略有些恨恨道:“怕是瞧我一个当了几十年农妇的,得父亲喜欢不高兴呢~” 在被接回来王家之前,她一直在乡下生活,甚至嫁的丈夫都是一个乡下泥腿子。 又想到什么连忙起身,“我可得去给迦南撑腰,若是叫她被个商户女给欺负了,日后这王家岂不是人人都能踩她一脚?” 王姝玢被那老妈妈扶着,匆匆往王丞相书房去。 彼时刘姨娘在厨房将最后一道万佛豆腐做完,又叫葛氏来尝,葛氏用勺子舀了一口:只觉入口绵而密,不仅有豆腐的嫩还有甘油的香。 “孙姐姐,您的手艺是这个。”葛氏比了个大拇指。 又叫下人们整理好,和刘姨娘一起去洗了手,“咱们先去前厅用饭,待用过饭之后,我再跟你说寿宴当天的章程。” 刘姨娘扫了后面的二娘一眼,才问,“一会儿用饭的都有谁,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葛氏道:“都是我们自家的人,”说着便介绍起了家里的人,包括一会儿要见的,王氏的大姑奶奶:王姝玢。 后头二娘听到这名字,便不由自主攒紧了手,又垂头快步跟上了二人。 刘姨娘也怕一会儿叫错了人,细致听葛氏的介绍,只是在走过一处长廊时,眼前一抹影子划过,她下意识的抬头,便觉一个熟悉的侧影飞快的走了过去。 “唉——”刘姨娘开口,那影子却走的越来越快。 刘姨娘朝那个方向快步走了过去,可到走廊尽头时,却什么都不见了。 葛氏上前奇怪道:“怎么了?” 刘姨娘心下也觉得怪:“我方才仿佛是看到了个熟人。”像是她二姐。 可不对啊……她二姐这会儿应当是在离这儿两千里开外的老家。 摇了摇头,“我看错眼了吧。” 只一个插曲,葛氏也没放在心上,一行人很快便去到了前听。 而那长廊之外,王姝玢坐在地上,几乎浑身都冒着虚白的汗,一旁的老妈妈被她拉着,直到人走了好久,王姝玢才喘出一口粗气来。 “姑奶奶,您这是怎么了?”老妈妈不解道。 王姝玢揉着方才因为过于惊惧用力蹲下而剧痛的脚踝,道:“脚方才不小心扭了。” 又问老妈妈方才的人是谁,老妈妈便道:“就是那孙玉柔的娘,今儿不是夫人请来给丞相做菜的。”又想起了什么,“还邀了家里的好些个女眷一同去常常寿宴上的菜色,怕是马上就好了。” 王姝玢脸立刻白了几个度,又忙道:“一会儿要是葛氏来找人请我,就说我脚扭了,不方便去。” 老妈妈点头。 …… 二娘跟着刘姨娘到王家一心一意就为了看自己的女儿,却没想到人竟扭了脚没来,一时之间失望不已。 刘姨娘安慰道:“放心,日后总有机会的。” 二娘心下有些担忧,但从入府之后就听王氏众人如何看重这位姑奶奶,得知她伤了脚踝,葛氏这当家夫人立刻是送上了大把的药材,也放心不少。 “这丞相爷疼您的姑娘呢~您就放心吧~”天色将黑时,刘姨娘同二娘一起出了府。 她多嘴又问了一句,“这爱屋及乌,二娘,你们是年少夫妻,你怎么就不肯回王家呢?” 那满院的月光倾洒了下来,二娘苦笑一声:“唉……年轻时吧,总觉得夫妻感情是最重要的。那时我家道中落,又一直没生嫡子,他娶了妾,我心里不痛快,那会儿觉得日子完全过不下去了,就带着女儿走了。” “他如今子孙满堂,我一个孤家寡人,回来做什么,位置也没了。” 刘姨娘理解不来,毕竟慕容临和她的关系更类似于东家和伙计,就道:“谁说您孤家寡人了?好似我不是人一样?” 二娘噗嗤一笑,“行了,上马车吧,”又四处看了一下,“三姑娘人呢?” “该是还和姑娘们一起呢,葛夫人说去叫了,想来一会儿就到,”刘姨娘道:“今出来也跟您说说迦南姑娘的事儿。” ------------ 第97章 声色犬马 书房内 王丞相和慕容月在沙盘作的战场之上酣战几次,府中的下人来请用饭也三推四推的。连慕容月要走他也不放。 “你这丫头不讲武德,怎能赢了就走?” 慕容月就再陪他继续,可这老头实在是不讲道理,硬拖着不放人,再要走时还说她正征战沙场,却岂能弃兵而逃? 慕容月指了指天,“老爷子,也瞧瞧天色吧,做人不能太任性,尤其是做老人的。” “最后一局,最后一局。” 今儿下了一天的棋,慕容月对这老头难得几分好感,便也应了他的请求,再下一盘,结局依然是她赢。 可王丞相脸上却不见怒容,反而十分欣喜,鼓掌而笑:“若徐应天正能如你在沙盘上的表现一样,所向披靡,那我大渊收复河山怕指日可待了!”他是大渊的相,自是盼着大渊好。 “大渊的山河?”慕容月勾唇,“连同幽州的六洲,可是叫大渊给卖出去的。如今再赎回来,怎么算是大渊的。” 王丞相眸子如鹰隼一般抬起,“不是大渊的,难道是徐应天的不成?” 慕容月道:“我不知道是谁的,但若非要说是大渊的,那也不是把土地和百姓卖出去的大渊君臣。这天下马上就乱了,丞相看不到吗?” 王丞相道:“大渊立朝快两百年,几任君王励精图治——” 慕容月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当一个朝廷上至君王下至官员都在狠命的剥削百姓,百姓自然会逃——”慕容月道:“他们太蠢了,所以会涸泽而渔。” “享受是人的天性,我也爱,但顾着吃着嘴里的鲜美一网捞干净了河里的鱼,日后还吃个屁。” “咳咳咳——”王丞相听到这话之后,狠咳了几声,“你这丫头说话也太糙。” “话糙,理不糙。” 慕容月见他咳的难受,便去一旁的茶桌之上,垂首给他倒了一杯茶。脖上的那半块木牌掉落,王相半眯着眼看了过去,她却已经将木牌塞入了怀中。 “老爷子,喝口茶润润嗓子,我也该回了。”这才甩了甩袖子,旋身离开前又道一句,“人老了就真别任性,贪图享乐饭都不吃,竟连我个小姑娘都不如。” 王丞相:…… 慕容月路过走廊处却遇到了等候着的王守秩,“王大人,夜安。”她道。 王守秩愣了下,他不曾见过慕容月女装,只是朝她略微拱手。而后才提着食盒进了父亲的书房。 拜见了王丞相之后,他才将食盒摆放在桌上。 “听闻父亲和孙姑娘下了一天的棋?”王守秩道:“她棋艺当真如此高超?” 王丞相抚摸着胡须,笑眯眯的,“不输于我。” “她这性子我也极为喜欢。” 王守秩便道:“看来孙家这兄妹二人,都是人中龙凤。” 王丞相一听,不免摇头更笑了:哪里有什么兄妹,他这傻儿子。 “对了,方才进来的时候听见迦南在哭,父亲,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了?”王守秩对这个回家不久的侄女还是很关心的。 想起王迦南来,王丞相不免蹙眉:“回去问你媳妇罢。” 又想起那丫头说自己任性,洗净了手准备吃饭,“给我盛两碗饭,我今儿要多吃。” 王守秩自然开心,陪伴父亲用完了饭,才回了房中打听起今日的事。 葛氏已经从女儿口中知道,待复述一便后,王守秩不免皱眉:侄女是否良善放在一边,她今日的所作所为太过小家子气了,行为畏缩,又瞻前顾后——这是父亲所厌的。 “父亲罚她去晒那些书画,都是极具风骨的珍品,”王守秩想起今日院里晾的字画,“但愿迦南能收获一二吧。” 葛氏偷偷摇了摇脑袋。 …… 慕容月到了府外头,刘姨娘和二娘都已经在马车上等着了。 “怎么才出来?”刘姨娘道:“都半个多时辰了?” 慕容月跳上了马车,只道:“遇到了个缠人的老头,非要我跟他下棋。” 刘姨娘蹙了下眉,“老头……”不过又很快不管这个,替二娘问道:“你今儿去跟王家那些姑娘们处的怎么样?” “对了,有没有瞧见,那迦南姑娘?”刘姨娘问,“那迦南姑娘长得如何,性子好相处吗?” 二娘也是看着慕容月。 慕容月眼眸微转,而后轻笑一声:“王迦南……我瞧是个很认真讲规矩的姑娘。至于其它的,今儿没多相处也不知道了。” 也就是差点儿给欺负哭罢了。 二娘听她这样说,倒是翘起了唇角,今儿虽然女儿和孙女儿都没见到,可起码得到的都是好好消息。 回了房间之后,慕容月正要睡下,门却叫人给推开,刘姨娘走了进来。 “娘,你大半夜不睡来我这儿做什么?” 刘姨娘指了指她的额头,“还想骗你娘?你那笑就感觉不对——”姑娘做了坏事儿才会那样笑,“快说,今儿在王府发生什么了?你是不是欺负那迦南姑娘了?” 慕容月叹一声:“娘唉,我难不成在你心里是个小霸王吗?到了王家还欺负人家主家的姑娘了?” 刘姨娘道:“你别诓我,快说,否则你明儿就别吃肉酱面了。” 慕容月:……她娘真是拿住了她的七寸。 就把今儿发生的事儿都说了,又摊手出来:“好吧,我是欺负了王迦南,娘你打我可以,明儿说好做肉酱面吃,不能不做。” 刘姨娘伸手拍了拍她掌心,“打你做什么,你又没错?” 慕容月亲昵凑上前,“你又不怪我了?” 那王迦南再亲有亲女儿亲,再说了,她自找的! 刘姨娘道:“这事儿是不怪你,可我听你的这意思,那迦南姑娘没惹她都要讽刺你两句。你这小魔头不饶人,她怕是要记恨你……若是影响到和二娘的感情可如何是好?” 慕容月脑袋枕在她娘的怀里,“这天下都分分合合,何况是人呢?” “若处的来就一直处,处不来分开也没什么。” 刘姨娘叹下一口气来。 …… 于此同时,王迦南小跑着去了她娘的房间,“娘,我今儿寻你来帮我,你怎么也都不来的?!” “你是不知道,我今儿被那个商户女欺负,还叫外公罚了,王若芙她们都在看我的笑话!” 王迦南此刻心里全都是羞辱和愤怒,也忍不住迁怒起了她娘,“外公那么疼你,你若今儿过去帮我,那孙玉柔肯定没好果子吃的!” 一连说了一大串,却没等到她娘的回复,王迦南这才觉得不对劲儿。 “娘,你怎么了?” 她走过去,才发现她娘正靠在床上发呆,又瞧见她一只脚脱了鞋袜,涂抹着深色的药膏,靠近了就是浓郁的刺鼻的味道。 “姑娘可就冤枉姑奶奶了,哪里是不疼您,今儿就是听了您被欺负,咱们姑奶奶才急着去,却不小心扭了脚了,”伺候的老妈妈进来道,“药熬好了,您快趁热喝。这是相爷交代的,里头加了好些进补药材呢~” 王迦南见母亲为自己伤了脚,不免觉得愧疚,“娘,对不住,我就想到自己了。” “我来喂您。” 她接过老妈妈手里的药碗,王姝玢抬眸,瞧见了女儿清丽的脸庞和担忧的双眸,“就是扭了脚,没大碍的。” “见天儿吃这些个补药,以前没吃不也没事儿吗?”她道。 王迦南道:“以前同现在怎么能一样呢?” 以前她们是地里的泥巴,人人都能踩上一脚。可现在娘是丞相最疼爱的女儿,她亦是王家记入族谱的姑娘——她已经是枝头的人了。 王姝玢看女儿这副样子,又问:“今儿那孙家的姑娘,真叫你这么生气?” 王迦南想了想,“冷静下来也没什么好生气的。我跟她身份不一样,跟她气是自降我的身份。一个商户女罢了,若没机缘,就是连咱们王家也进不来的。” 王姝玢垂上了眸子,“是啊,机缘这东西。” “娘,你说什么?”王迦南没听见。 “没什么,药我一会儿再喝,”王姝玢道:“你不是晚间还有那点茶课呢,快去吧。“ 王迦南点了点头,又想自己今儿自己读书少叫人嘲笑:那商户女倒是书读得多,但这正儿八经的贵女礼仪,又有谁教她? 王姝玢看着女儿的背影,原本靠坐着身子直了起来。 她手抚着自己的额头,想起今日在走廊上见到的那个身影:怎么会啊?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不是做了那下贱的娼妓么?怎么却成了富商的寡妻呢?又怎么会来琅琊呢? 王姝玢心下辗转,干脆叫下人去打听孙家到底是什么来路。 …… 夜里王家下了灯,葛氏正要回房间,一旁伺候的丫鬟过来禀报了些什么,葛氏招手叫她退下,走至一旁便有心腹给了那丫鬟赏钱。 “夫人,这又是怎么了?”一旁心腹提着灯问。 葛氏摇了摇头,“迦南今儿为何发作,倒也能理解一二。是个女孩儿,年轻爱面子,可她我倒是真不懂了,还叫人去调查起了孙家,莫不是真要给女儿出气不成?” 心腹道:“那我们去给孙家提个醒?” 葛氏又觉得不必,夫君本就有意促成婚事。 她和孙夫人相处之间觉得她人还不错,那孙玉柔又讨了老爷子喜欢,看来婚事大有可成。若此时事情还没出她巴巴的提醒,这样不就显得王家倒贴。 再说了,王姝玢一房本来就敏感多思,万一她只是随手打听自己多嘴说了,这要是出了事儿给老爷子那儿告状她可吃不消。 “叫人看着些吧,若闹出了事儿第一时间告诉夫君。” 下人点头道:“是。” 葛氏没回自己房间,叫心腹先下去,自己提着灯笼到了女儿王若芙的房间。 “芙儿?”葛氏轻声道。 王若芙原本准备睡下了,见着亲娘来,当即亲昵的凑了上去,“母亲~” “今儿同玉柔姑娘玩的如何?”葛氏笑着与她一同坐在了椅子上,王若芙听母亲问这个,原本黑亮的眼睛又亮了几分,“那我可真是太喜欢玉柔姐姐了!” “玉柔姐姐人长的漂亮,还特别……”她一时不知怎么形容,“还特别的本事!” 就是本事,虽说认识不久,可她那双眼睛就给人一种无所不能的感觉。 不过很快又想起今儿的争执,把事情都告诉了葛氏,蹙着眉头道:“母亲,你说迦南姐姐到底怎么想的?玉柔姐姐跟她第一回见,从前又没得罪她,她怎么如此啊?” 葛氏看着女儿单纯的眼睛,“你们啊,对个外人的热情超过了她,冷落了她,她心里岂能舒服?” 王若芙就更不解了:“可玉柔姐姐是客人啊?她怎么能这般想?” 女儿生性单纯,就少了些女儿家的敏感多思,葛氏笑:“傻姑娘……” 又很快掠过了这个话题,她道:“你是大姑娘了,有些事儿母亲也问问你的意见。你既喜欢孙玉柔,觉得以后住孙家,和她做妯娌怎么样?” 王若芙啊的一声,脸马上红了起来,羞的恨不得要钻被子了,“母亲,说什么啊……” “真真是大姑娘,也知道害羞了,”葛氏笑,“这事儿还是你父亲提的,我本来不想同意的,可他认定了那孙越楼是人才。我与那孙夫人相处了些时日,为人爽朗的很,说是商户出身,可那规矩礼仪也不比一般人家差。” “既家里人都不错,那孙越楼想来也差不到哪儿去。”葛氏道,“不过现下还是得问你一句。” “你若要嫌弃那孙家的身份,真不想嫁,任凭你父亲说破嘴皮子,我也绝不会同意的。” 毕竟从小娇养大的王氏嫡女,孙越楼再人前前程再如何不可限量,可女儿若真嫌弃商户身份低微,丢了面子,她也不愿意委屈女儿。 王若芙抬起小脸,“母亲,我相信爹爹。我也不嫌弃孙家的商户身份低,只要本事的人总归是能出头的。但是我想去看一看孙越楼,我总要知道,我要嫁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葛氏笑,伸手抚过她的头发,“好。” ------------ 第98章 抓住她 王丞相说了庆军要征战幽州的打算,而徐应天却如他所言,没过多久便拔军前往幽州,战鼓一声吹响。 从来都是大夏来攻打大渊,这还是第一次大渊反而攻打大夏,若是普通的地方此时早已民心震震,却偏偏是那幽州—— 地形最难攻占,历史上名将也多折损于此! 琅琊最大的赌坊,来往都是豪门的公子哥儿 “那徐应天不过初出茅庐,打了几次胜仗就如此猖狂,幽州一战,那大夏的常胜将军呼延烈必定要给他狠狠一击!” 年轻的将领贸然进攻就会被人认为是好大喜功,何况大渊对上大夏总是输多赢少,徐应天守城就好,凭什么他认为自己能赢? 浪荡的公子哥儿们不喜欢过分优秀的人,再者凭什么他就能一辈子胜仗?那从前也不过是一个大纨绔! “我压他输!” “我也压他输!” 眼看赌资积累成了一座小山,却在这时自不远处走来一男一女,那女子似是仆人,抱着剑,看上去冷若冰霜,却非常美丽。 至于前方的小公子,头戴锦冠,玉人一般的容貌,自他进来后这赌坊仿佛都多了层容光。 却见那小公子赌场常客一般,将一沓厚厚的银票押在了孤零零的角落,“我全押,压徐应天,明年之前胜仗归来。” 这叫本对他有些好奇的二世祖们各个皱眉,“你压他,可别等还没过年就输的跟家里人哭鼻子去!” 慕容月懒散的拍了手,“当然,我可是要收了这赌桌上的金银,好好过个大年。” “你——” “燕琅,走吧。”本是闲来到赌坊看看,乌糟糟的倒也没什么兴致。 她出了赌坊,头微微抬起看着琅琊的天空,也许不止是琅琊的天空,待他从幽州回来之后,整个大渊便要开始改头换面了。 慕容月的唇角微微翘起,她倒是很好奇,当势力改写之后,徐应天这从前的纨绔成一方豪强,京城人会是什么脸色? 她又问燕琅:“前些日子叫准备的兵器,如何了?” 燕琅垂首道:“回主子,已经找到了愿接手的人,不过那人不愿透漏身份,说冶炼成后先给您过目,再交银做货。” 慕容月点头,庆军和沈家不睦,不愿得罪沈家的人多了去了。 她手软软的撑着腮帮子,回头瞧了眼赌坊里头,听他们还在嘲讽徐应天,“沈家无能,不代表徐应天无能。” 便似孩子哼笑一声:“且等我那徐统帅胜仗回来,震瞎他们的眼睛。” 燕琅垂着头,手紧紧握着手中剑:她知道主子送给徐应天的是如何的宝贝,知这东西是主子的,她想给谁就给谁,可心中却也不免嫉恨——得主子辅佐,徐应天何德何能? 待他权势越丰之后,燕琅不信他愿为了主子放下一切。 想到这里,燕琅复又垂首,“主子,今儿梨园的刘老板登台,您去听吗?” 慕容月想,“刘老板,又是白蛇传……算了,唱的还不错,这戏听腻了。” “不是,是新排的曲目,今儿第一回上。” “新戏?”慕容月来了兴致,“那倒是得看看。” 她与燕琅往前走,那地下得影子斜斜照着,燕琅竟快高她一头了,“燕琅,你长的太快了。”燕琅道:“许是我家里人都高罢。” 又转移话题,问慕容月:“主子,燕琅奇怪,为何您平日大多女装出门,总跟我在一起时要男装?” 慕容月抬头瞧燕琅那艳色无双的脸,用折扇挑起来,欣赏道:“我这人就好旁人投来那羡慕嫉妒的眼神。” 燕琅:…… —— 慕容月和燕琅听戏去了,这头刘姨娘看着冬日马上过去,想着这些日子事情太忙,没来得及裁剪春衣。 恰好今日是集会,琅琊热闹的不行,她就打算到街上的铺子里给自己和女儿都买几身成衣先穿着。 集会上人太多,刘姨娘便也没带太多的下人,就和翠兰连同二娘和小芙蓉一起在几间成衣铺子里逛。翠兰和二娘去买绣线了,小芙蓉跟着刘姨娘,看到好玩的花灯就在外面蹲着看。 刘姨娘一个人进了铺子。 “这衣裳倒是不错。”眼尖的瞧见了挂在铺中央的鹅黄色衣衫,忙是让掌柜的帮忙拿下来。 那掌柜的恭维道:“夫人,您眼光真好,这衣裳的料子可是江南那儿来的丝绸,这料子不多,我们店总共五匹,做的成衣现下就这么一件儿了。” 知道这掌柜的话里肯定有不实的地方,刘姨娘却也是看中了这裙子样式美,尤其鹅黄色看上去显得人温婉。 正正好适合家里的小霸王。 “多少银两?”她道。 见刘姨娘爽快,那掌柜的更是笑的见牙不见眼,“幸惠二十纹银。” 倒真是不便宜,顶她以前在慕容家两个月的银子了。 可现在不缺钱,自己个儿的那酒楼一天都不少赚,刘姨娘没多想就从袖中摸出银票来。 可钱还没递出去,手里的衣裳却是直接叫人给夺走了。 “这衣裳我家夫人买了!”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直接来要抢她手里的衣裳。 此时铺外涌入来十来个婢女小厮打扮的人,共同簇拥着一个看似二十七八上下的,穿着华贵的妇人。 那妇人上下扫了刘姨娘一眼,嗤笑道:“这不是那孙家酒楼的孙寡妇吗?” “你这般年纪又是个寡妇,买这样的裙子岂不是学人家老黄瓜耍嫩漆?”她扫了扫峨眉,又使了眼色,一旁丫鬟便拍出了四十两的票子,“店家,我们双倍的银子,你是卖给谁?” 那掌柜的抬眼儿看着两个人,目光又看了那四十两的票子…… 哪个女人容的人当面说自己老的? 刘姨娘当下气的不清,“老黄瓜刷嫩漆你说谁呢?脸上粉比城墙都厚,老大的年纪了搔首弄姿,我呸!”当即也从袖里掏出银票来,“掌柜的,四十两银子,我先来的总该给我罢?” 谁料她银票才递出去,那妇人却突然朝她走过来,刘姨娘还没反应,她便猛猛甩了她一耳光。 直是把刘姨娘打懵了? “你打我?” 那妇人揉着因打人而微麻的手腕,“就打你这泼妇!张口就是污言秽语,说谁搔首弄姿呢~”她又是整理了下刘海。 刘姨娘:…… 她长这么大真没见过不要脸,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麻麻的笑了两下,而后就跟个炮弹似的,冲上去一把拉下那妇人的头发,再狠狠两个耳光打了下去。 那妇人也压根儿没想到她敢还手,不可置信捂着自己娇嫩的面颊,而后惊慌大叫:“啊啊啊……你竟敢打我的脸!!” 跺脚恨道:“抓起来,把她给我抓起来!” “啊啊啊啊!” ------------ 第99章 姨娘叫人给抓走了 闵家 闵二夫人柳氏对着镜子瞧自己的脸,心疼无比的看着自己面颊上的手掌印,纵然美丽还在,可到底上了岁数了,她最看中自己这张脸的保养了。 “真是个贱女人,险些抓花了我的脸!”柳氏恨声道,心下又气不过,又叫来丫鬟问道:“那寡妇呢?” 丫鬟回:“在后院的柴房里头关着,现在又闹又跳的。” 她倒有些害怕:“二夫人,那孙氏,我听说和琅琊王家颇有关系,更是跟那葛夫人姐妹相称。若是她回头告了状……怕……” 柳氏哼一声,“区区寡妇而已,本夫人怕她。” “我们闵家好歹也是这琅琊有名有姓的人家,孙家算什么?”柳氏拿着一把精致的梳子梳理额上的发:“而且我本来就是故意的,我是帮姝玢姐姐出口气,姐姐是王家的人,感激我还来不及。就算那葛氏为了寡妇要跟我发难,难不成姝玢姐姐会不帮我。” 一旁丫鬟夸赞,“夫人实在足智多谋。” 柳氏哼笑一声,过后又不满的看着镜子,“那该死的寡妇。” “烟儿~”一道男声从外传了过来。 柳氏眼里泪水立马窜了出来,“二爷~” 被她叫二爷的男子,便就是闵家的闵二爷,三十五六的样子,在他这个年纪没有发福,带一些书卷气息,相貌也算是英俊了。 “哎呦,瞧瞧这脸,怎么就跟人在街上闹起来了?”闵二爷道:“为了个衣裳挨了人两巴掌,真是要叫爷心疼死~” 柳氏委屈的靠在了他怀里,“二爷打趣我,我是那能为了衣裳首饰跟人争吵起来的人吗?” 她便把之前去王家的事儿说了:“姝玢姐姐和我是同病相怜的人,她是高门大户的小姐,却命不好养在了乡间,我亦是高门大户出身,却家道中落。她看的起我,对我好,现下她女儿被个商户女这样糟践,我哪儿能不帮忙?” 柳氏道:“原只是想教训一番,让那寡妇日后不要太猖狂,管教好自己的女儿,却没想到她实在放肆!” “竟是打了我!” 现下想想柳氏都又气又委屈,闵二爷道:“她现在人在哪儿,二爷去给你出气!” 柳氏道:“哎呀,算了,都是妇人之间小打小闹。知道二爷疼我,要让您掺和进来倒显得您欺负女人。” “我打算关她一关,”柳氏道:“也算是小惩大戒,也叫她以后别再猖狂。” 闵二爷拍了拍柳氏的手,“烟儿,你这还是太过心善了。爷却是气不过!” 柳氏道:“二爷,若不然寻个法子将她们赶出琅琊,既交好了王家姑奶奶,也算是替我解了气了。” 闵二爷一想招呼了自己的长随过来,“且打听那孙家是做什么的,给你们二奶奶出气去!”说完就抬步往外走,柳氏装模作样的拦了两下,过后又露出一抹甜蜜的笑来。 “二夫人,咱们爷对你可真好,”一旁丫鬟趁机说道:“这么多年了,还如神仙眷侣一般,整个琅琊都找不到第二个呢~” 柳氏勾了勾唇,“当然了,我和二爷是至亲夫妻,他心中有我,我心里也全是他。”又随手给了一把金瓜子,道:“再给我多上些珍珠粉……” 柳氏对着镜子再看自己白皙脸上被刘姨娘抓出的一点儿痕迹,又忍不住骂:“真是的,那讨人厌的寡妇!” …… 闵老二得知孙家在琅琊开了酒楼之后,二话不说,便带着十来个家丁去酒楼中闹事儿。 “客观,是打尖儿还是住店?”那小二殷勤着招呼。 却被闵老二一把给推开,“爷今天不打尖儿不住店,专门来打你们这店里的人!” 说着那些个家丁进了屋就开始砸,客人见这样的情况怕被牵扯,忙一个个都跑了出去。有些给了银两,但大部分却都没给,把个小二急得:“客官,我瞧您眼生,我们店又哪里得罪您了?” 闵老二护妻心切,哪里听小二解释:“给我砸!” 那小二也被家丁们按住一通猛揍。 厨房里的厨子偷偷朝外面看,就看那闵老二坐在厅中间,大声喝道:“我是闵氏商行的闵二爷,从今儿起,我家的家丁在这儿看着。这孙家酒楼开一次,爷打一次!” “要是谁敢跟爷作对,哪儿不好吃偏来这酒楼,爷照打不误!” 那厨子怕挨打忙是放下了帘子,一旁的小帮厨有些害怕,“师傅,咱们怎么办啊?” 厨子看了眼那窗户,忙是拉着小帮厨,自己蹲了下来,“来来,你从这儿爬出去!”小帮厨踩着师傅的肩膀从后厨摸了出去,听厨子道:“去孙家,先把这事儿告诉东家——东家家里头那些军爷也不是吃素的!” 小帮厨嗯了一声,连忙跑了。 里头厨子呸了一声:“闵家!” “个二世祖还当真当自己无所不能了你!” …… 慕容月着男装正再梨园听曲儿,这曲目倒也紧跟着大渊的实事儿走。 竟是将徐应天之前勇夺失地的事儿,演徐应天的武声也微妙微翘的演出一个年轻将领的英武的挺拔。还有徐应天拔兵幽州的事儿——士族们觉得徐应天好大喜功,可再普通的百姓看来,却是大渊站起来了。 他们依旧热烈期盼着徐将军凯旋而归。 “徐家当真是一门忠烈啊!” “是啊,那徐达将军,年轻时就征战沙场,创下无数汗马功劳。而徐小将军,比起他父亲当年的功绩有过之而无不及!可真是朝廷的荣光啊!” 有那百姓就唾了一口,“什么朝廷的荣光,徐将军那是咱们百姓的荣光!就那么破烂的朝廷破烂的皇室,除了败仗就是卖地卖奴隶,唯有徐将军帮咱们拾起了尊严!” “否则那边关几处失地的百姓早就成了大夏的奴隶!朝廷还迫压栋梁,之前那赵铎看徐将军打赢了仗,险些害死徐将军!” “竟有这事儿……” …… 慕容月目光朝着那边儿议论的人看了过去:收买人心,比肩皇室。 一旁燕琅哼声:“一朝得志便猖狂,徐应天野心昭然若揭——可不百姓心中什么只顾着大义的将军。” 慕容月抬眸,上下打量了一眼燕琅:“你似乎不太喜欢徐统帅?” 燕琅忙是垂头,“我没有。” 慕容月倒也没多纠结这件事儿,指着自己的茶杯,“添茶。” 燕琅松了口气,正要抬起袖子给她添茶加水,却在这时听到了外面的喊声:“我家公子就在里头,我真是这公子的丫鬟!” “混说,一开始说找姑娘现在又找公子,个小丫头,不是对面儿戏楼来偷看我们新戏的罢?” 是小芙蓉的声音,慕容月探头看了下,燕琅从雅间出来:“叫她进来吧。” 小芙蓉忙是冲燕琅点了点头,钻进了雅间就道:“姑娘,姨娘,姨娘叫人给抓走了!” ------------ 第100章 结仇事大 慕容月听到这儿蹙眉,“抓我娘?” 小芙蓉便把今儿的事儿都说了出来,又道:“姑娘,那女人凶的很!身边跟了十几个家丁,是这个姐姐偷偷放了我,我才能找来这里!” 小芙蓉身旁丫鬟打扮的女子连忙服身,“我是闵家的丫头,我主子是闵家的言夫人。” 小芙蓉又继续道:“翠兰姐姐和二娘上闵家去要人,我本来要回家找屠参军的,又怕来回时间太长。才想到您刚好在这儿听戏。” 慕容月道:“你做的很好。” 摸了摸小芙蓉的脸,“跑的这么累,在这儿吃会儿茶,看看戏。” “燕琅,我们走。” 又吩咐戏楼上了些小孩儿喜欢的点心,这才沉着脸和燕琅一齐走了。 —— 二娘同翠兰在外叫了半天的门,却不见闵家的门开。 真真是要气死! “不过是个妾,怎就这样的无礼和霸道!”二娘真是气煞了。 她们打听过后也知道,这柳氏家道中落,险些沦落去了西楼卖艺为生,多亏和闵二青梅竹马,两人不顾家里的反对结为了夫妻。 然而闵家却不肯承认柳氏:一没嫁妆,二没媒妁之言,哪家认这样的夫人? 然而闵二却是十几年如一日的对柳氏深情,两个人还生了一子一女,好不甜蜜。更也是纵的柳氏如同正夫人一般,外头被人不是叫二夫人就是二奶奶。 “二娘,可怎么办啊,那女人刁蛮的很,怕是姨娘得吃苦头!”翠兰有些担心。 二娘垂头想了下,再次敲了下门,门房不耐烦的开门,道:“我说你就别敲了,主子不叫你们进来,我如何放你们进去?” “小哥,烦劳你借我纸笔,我写封信,你帮我交给你们家主子如何?”二娘道,又伸出银两来。 那门房见有银子拿,再说只是送信,便也答应了。 二娘快速的写了信给了门房。 “二娘,这有用吗?”翠兰道。 “只要不是个傻子,就有用。”那闵家是做生意的,做的还是铁器军用,庆军便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而且这年头哪个商户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同军队作对的? 里头柳氏拿了那门房送来的信,扫了一眼之后便嗤笑一声:“真是的,那寡妇家里的人还敢威胁我?” “还不叫我伤她一根手指头,我便是伤了那又怎样?” 一旁刚从酒楼里回来的闵老二也看了一眼,嗤笑道:“万事有爷,谁能伤到你头上。” “威胁于你,这可是真惹怒了爷了,”闵老二道:“去,从湖里打盆冷水给柴房那寡妇好好洗个澡!” 闵老二说着,继续道:“再告诉外头那两个娘们,若是继续争吵不休,爷就把那寡妇丢进湖里好好的泡上那么一泡!” “是。” “二爷,您对我真好~”柳氏趴在他的胸口,只觉幸福不已。 此时屋内出现一个素衣,长相清淡的女子。正是闵老二的正夫人言氏,她向闵老二服了服身子,只道:“二爷,我听说今儿柳妹妹带了个人回来。好像还是王家的客人……我是觉得既没多大的矛盾,咱们不若把人放了吧。” “咱们做生意的,都是以和为贵。” 一旁柳氏不满的看了眼闵老二,闵老二当即不耐烦道:“以和为贵,也不是叫你做软柿子!欺到家里人头上也不管的!” “二爷,您都砸了那家的酒楼了,当是给柳妹妹出气的。这要是再把人扣着恐怕就是要结仇了——” “结仇又怎么了?”闵老二呵道:“二爷我怕她小商户!” 又直接把那桌上的纸团了团扔言氏脸上,“天天就是个苦瓜脸,看着就叫人烦。” 言氏伸手捂了下,正好将纸团捂再了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苦笑:她姿色一般,当然是不如柳氏那般妩媚娇俏。 “既二爷这么说,我就先告退了。” 她将那纸团张开,本是无意一瞥,然而她却猛地神情大惊,此刻也根本顾不得屋内两人怎么想的,连忙是提着裙子往后院跑。 “疯婆子!”闵老二道。 此时屋外翠兰和二娘等了又等,竟还不见人开门来,早急的不行。 慕容月和燕琅便在此时赶来,慕容月跳下了马,燕琅跟上。 “姑娘——”翠兰忙是走了上去。 慕容月老远就看见了两人叫门,如今冷笑一声:“既没人给咱们开门,那便自己开好了。”说完便抽出燕琅随身携带的长剑,狠狠往门上一劈。 那朱红色的大门应声从中间裂了开来,露出门房那张不可置信的脸来。 “你,你!你为何砍我家的门!” 慕容月拿刀指着他,还不待开口,身后翠兰就说了:“不仅砍你家的门,还要砍人呢!” “叫你二爷给我们滚出来,否则剁碎了你做包子吃!” 那门房屁滚尿流报信去了,慕容月回头挑眉看了翠兰。 翠兰道:“听多了那屠参军的口头禅,不小心学了。” 慕容月道:“学的不错,跟着我就得拿出这样的气势。” 翠兰忍不住笑了笑,又是连忙跟上了姑娘。 …… 于此同时,言氏出了府,急急忙忙找到了还在材料行做事儿的,如今闵家的大当家闵行。 “大爷!”言氏着急喊着,根本来不及让小厮通传。 闵行拿着账册从屋内出来,又看言氏头发都因急速奔跑有些散乱,连忙问道:“弟妹,家中是怎么了?” 弟妹言氏素来都是十分稳重的人。 言氏道:“来不及跟您细说了,您快跟我回府,马车上我跟你讲。” 闵行不敢耽误,连忙上了马车,言氏又把那封信给他,看的闵行简直是眉心直跳! 闵家做兵器生意,算是靠着战乱起家,如今他们的供货源头就是庆军,可以说的上是衣食父母了。 而庆军统帅徐应天接受了孙家投好的军饷,如今又声势浩大,他们怎么能和孙家对上? 便就是新起之秀,可那孙家背后有徐应天啊!没瞧见王家的人都两三次上了门吗?! “弟妹,那孙夫人你可叫人照顾了?”闵行连忙问。 言氏道:“我在府中人微言轻,直接叫下人放人也不听。我只好叫身边的丫头去先看着,若真做出什么过分的,她也定会全力护着那孙夫人的。” 闵行略放下了心,又忍不住无奈的摇了摇头:“可莫是要结了下仇来。” 现下他正要跟庆军做一笔生意,若是因为那女人和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砸了,他真是要懊死在心里! “生意砸了倒是小,”一旁言氏道:“是千万千万不能结了仇啊。” ------------ 第101章 夫妻情深 闵行看着弟妹,言氏直接道:“那徐应天派了手下的参军,屠向钢来护着孙家?大爷,您走了那么多的地方,见多识广,不会没听说过屠向钢的名字吧?” 闵行一听到屠向纲三个字,脸色立马变了,催促道:“快,快回府!!” 一回家便见自家的大门被劈了个粉碎,问了门房才知道那劈了门的人就在前面去找二爷,闵行连忙跟上,言氏跟在他后面,方才进了院子,便见那护卫倒了一串儿,正好有一个叫打到了他前头。 在一看,府内的护卫竟都是七零八落的躺着——要知这些可都是他花了高价请来的护院啊!莫非是屠向钢真的来了! 闵行心中慌张,抬头却看到了一个漂亮至极的小公子。 慕容月扫了眼他,“你可是闵二?” 闵行条件反射摇头,慕容月便道:“我们走。” 闵行反应过来,“诸位,诸位,请等等!” 慕容月等人回头。 闵行略作打量,这四人,三个是柔弱女子,其中一个生的格外美丽,而另一个则是文弱漂亮的小公子,哪个看起来都不像是那屠向钢。 心中略松了一口气,他拱手道:“我是闵家掌柜,敢问诸位,我家的大门——” 慕容月道:“我劈的。” 翠兰道:“快交出我们夫人来,不然我们连你都给劈了!” 闵行叫人这般不客气的指着,心下也是有些不舒畅,但到底是闵家错在先,连忙道:“诸位恕罪,是我弟弟不懂事儿,我今日事情太忙,也才从我弟妹口中知道了这事儿。您且放心,孙夫人虽被接到了府中,却是好好照顾的,没叫的吃半点苦头。“ 一旁的言氏也出列,“是啊诸位,咱们冤家宜结不宜解。既是误会,何不吃一口茶,在客厅略等一下呢?” 言氏道:“今儿的事儿是我们家姨娘做错了,定是要当着诸位的面儿,给夫人赔礼道歉,要叫诸位满意才成。’ 闵行道:“不错不错。” 慕容月目光落在了言氏身上,“言夫人?” 言氏点头。 慕容月想起助小芙蓉逃开的丫鬟是言氏所派,又瞧她一眼,“好,且先接我娘出来吧。” 把手中长剑一抛,那剑稳稳落入了燕琅的剑鞘之中。 闵行瞧她这架势,再看那被打的七零八落的府中护卫,有些头疼的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叫下人把几人先请到了客厅中,他忙是去了二房,言氏则去接刘姨娘过来。 却遇上正拿着刀棍带着十来个家丁冲出去的闵老二,见到了闵行,闵老二道:“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闵行见他这副阵仗,“你都惹出这样大的祸来了,你还要做什么?” “什么祸?”闵老二不解,“是外头有人打上门来了,我才带着家丁准备去呢!” 闵行道:“你还说,你无缘无故的把人家孙夫人关在府中做什么?” 闵老二道:“还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呢,值得大哥你这副神情?”他摆了摆手,“不就是一个孤儿寡母吗?大哥何必放在心上。” 目中又怀念道:“想我年轻的时候为了保护烟儿,和那首辅家的公子打架,更打断了他一条腿,快意恩仇不也没事儿吗?” 闵行气的几乎手都在发抖,“你个混账!!!没事儿,你不知道家里那时为了你这事儿填补了多少银两吗!”那得亏还是个庶子,若是嫡子怕是赔钱都不能了事儿! 又捂着脑袋:“柳氏呢,快叫人把柳氏给我带出来!” “把柳氏给我带出来!” “大哥,这关烟儿什么事儿?” “蠢货,你给我闭嘴。” 柳氏得知大老爷怒气冲冲回来,有些害怕。 这家里她之前害怕老太爷,老太爷死了之后就害怕管事儿的大爷,出门略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地上,然而还没等她跪下去,闵行一个巴掌甩了下来,直甩的柳氏发髻坍塌,整个人朝一边倒去。 “大哥!你怎么能打烟儿呢?”闵二忙是扶着柳氏。 柳氏本来今儿就和刘姨娘打了,现下挨了一巴掌直觉的脸蛋破皮,直接哇的一声哭出来了,“二郎,二郎,我要毁容了~” 那闵二连忙看了一下,道:“没没没,只是出了点儿血。” 闵行看着弟弟现下还和柳氏夫妻情深,知道这弟弟大半是废了,捂着额头痛苦无比,“妻贤则祸少,我怎么就纵容你娶了这么个女人。” “你可知她为咱们家惹了多大的祸吗?” 闵行道:“人家都打上了门来了,你还护着她!” 闵二道:“他们家有打手我们家就没护院吗?” “大哥,你怎么就跟个软柿子一样,叫人打了就怕了!”闵二道:“大哥等着,我带人出去——” 闵行一个巴掌甩了过去,“你是要逼死你大哥我吗?!那孙家背后站着庆军,你不知道吗?” 闵老二愣了一下:“庆军?什么庆军,不就是个开酒楼的寡妇吗?” 闵行一把捂住了额头,神色痛苦,闵老二才反应过来这次事情可能要不对了,“大哥,大哥,不关烟儿的事儿,烟儿这次也是好心。她和王家的姑奶奶王姝玢关系好,是孙家得罪了王姝玢!” 闵行不管这些,只道:“把这两个人都给我拿下,押到正厅去!” 府内谁给银子家丁们还是知道的,立刻押下了闵老二和柳姨娘,往正厅里头带。一路闵行还在问:“你们没对那孙夫人做什么吧?” 闵老二和柳姨娘神色闪烁,闵行道:“快说!” “不说我便把你这心肝儿卖了去!” 闵行立马道:“没做什么过分的,就是……就是拿湖水浇了浇她。” “哎呀呀!”闵行气的捂着额头又后退了两步,但又不得不再问:“再没有别的了罢?”现下还好,还能平的住。 闵老二欲言又止。 “大爷,大爷,不好了!!”却在这时有个小厮飞跑这过来,“外头有个九尺高的汉子,他自称屠向钢,说二爷砸了他东家的店,要要砸碎二爷的脑袋!” ------------ 第102章 捏碎他的脑袋 屠向刚黑脸进了屋,抬眼便瞧扒皮也在? “姑娘——”他刚开口翠兰便瞪了他一眼,屠向钢改口,“公子您怎么在这儿?” 翠兰道:“这家人不讲道理,和夫人吵架扣下了夫人,我们来要人的。屠参军,您来做什么?” 屠向钢牙齿往牙关上那么一顶,道:“巧了么这不是,有个自称是闵二的,把东家的酒楼给砸了,还叫人堵着门口。俺过去时那自称闵二爷的已经走了。” 屠向钢说着,把手里重约三十来近的大刀往地上一压:“欺压百姓欺压到俺头上来了,就是来瞧瞧这闵二爷是何方神圣!能撑得住俺几下!” 屠向钢生来就是个暴脾气,最烦狗官和欺横乡野的,别说那闵老二惹到了自己头上,若是出门碰上他欺压旁人,那也得冲上去给他来两脚。 门口的闵行带着弟弟和柳氏刚要进客厅,就听到这中气十足的声音。 闵老二一下怕了“大哥,大哥,我真不知道那孙家有屠向钢罩着,你快叫我走吧!”他死活也不愿意再往前走了。 那屠向钢凶名在外,不知活撕了多少人啊! “现下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闵行道。 “哥,我是你亲弟弟啊!”闵老二道:“你非要叫我去撞上那杀人恶魔吗?” “我就算胡闹了些哪里就犯了死罪呢!” 闵行闭上眼睛,心道:原来你也知道你是胡闹。 “我和庆军多多少少有些交情,”但到底是自己个儿亲弟弟,闵行还是道:“不至于要了你的命——”至于旁的,自己管不好这弟弟,就该由着外头人教教他,也叫他吃吃真正的苦头了。 柳氏瑟缩在闵老二身旁,在闵行冰冷目光的注视下,艰难踏入了屋内。 闵老二一把被推了进去,慕容月瞧了过去,闵行拱手道:“孙公子,我家这不成器的弟弟,我给您带过来了。” 闵老二也抬头,见是个花容月貌的公子,才要松一口气。 “你便是那砸了孙氏酒楼的闵二爷?”就听一道粗噶男声传来。 闵老二僵硬的转过身去,那屠向钢九尺多多的身高,似小山一般,直把他衬的如同一个瘦弱的小鸡崽子。 “你倒是能耐的不行!”屠向钢一把便将人拽的离起了地。 他粗气喷薄到了闵老二身上,那巨大的体型差让闵老二连反抗的想法都没有,瞬间抖的跟鹌鹑一样。 “呵,欺负起普通酒楼的人就是闵二爷?”屠向钢将人越拎的高,“怎么,对上俺你倒是爷不出来了?” 说着就把人高高的举起。 “哥救我!”闵老二失重之后吓的大喊。 闵行咬碎了牙齿,连忙出列,“孙公子,屠参军,千错万错都是我家这混账的错。酒楼的所有损失,闵行都双倍赔偿——他,他罪不至死,但求看在闵某的面子上,轻饶他一回。” “你算个屁,俺为何给你面子?”屠向纲对闵行亦没什么好气。 一旁慕容月翘起二郎腿,“先把人放下吧。” 屠向钢不满道:“为何?” 却也不得不将人暂时丢去了一边儿。 “既照价赔偿,我孙某人并非不讲道理的,”闵家和庆军做着生意,本来就是一条船上的,现下既是二房混账搞出来的。 慕容月没想迁怒,“但若我娘没事儿,一切都好说。” 闵老二打了滚落在地上,柳氏忙是上前扶起了他,夫妻二人战战兢兢的靠在一处。 闵行手抚了把汗: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屠向钢竟如此乖顺的听从孙家公子的话。 那是不是也代表了,徐统帅和和孙家还有更深一层的关系? 他比之前态度更诚恳了几分:“已经叫我弟媳去请了,想来马上就能到。” …… 言氏带着长子和婢女已经到了后院去请人了,“还不快把柴房的门打开?” 那守门的是闵老二和柳氏的人,见言氏来了,并不想给面子。 言氏道:“松儿,动手。” 言氏的长子闵松颇学了几分功夫,上前就对几个守门的出手。然而柳氏在家受宠狂妄多时,她的人自也不把言氏这正妻放在眼里,“夫人,这可是二爷和柳夫人吩咐下来的,你敢违逆二爷!” 那言氏冷笑一声:“是啊,这二爷和柳夫人是主子,你又算的上什么?” “拿着我闵家的银子对闵家的主子发难吗?” “松儿,去叫了门房,把这些个人都赶出家门去!” “是!”言松道。 守门的几个下人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倒是那头一个反应过来的连忙求饶:“夫人恕罪,夫人恕罪,我们也不过是听人吩咐办事儿啊!” 不管言氏平日在如何温吞行事,那到底也是家中夫人啊,真要赶几个下人走有谁跟她计较? 言氏冷笑一声:“是啊,听主子吩咐办事没错。” “可现下主子遭了难了,你们如何能逃脱?带走!” 闵松押着几人离开,言氏则是忙推开了柴房的门,便见刘姨娘浑身狼狈的躺在一个草垛上,头发也是湿漉漉的。 “夫人!”却是一旁言氏派去护着刘姨娘的丫鬟先醒了。 刘姨娘也醒了过来。 言氏忙拿着披风给刘姨娘盖上:“孙夫人,真是叫您遭罪了。快快,我拿了衣裳,您先梳洗一下,孙公子和屠参军已经来外头接您了~” 刘姨娘转了转脑袋,又吸了下鼻子,这才缓缓醒了过了神来。 月儿来了? 她就着言氏的手起身。 言氏道:“您家是庆军徐应统帅的朋友,我们是徐统帅麾下的商,本是一家子人。我那弟妹不知道您的身份,才如此狂妄……” 一说这儿刘姨娘就气的不轻,平白无故的买个衣服就叫个疯婆子给缠上,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不说,人还被关到柴房受了好几个时辰的冷。 更是叫人泼了一盆子冷水上来,虽是叫那丫鬟挡了大半,可这无妄之灾刘姨娘怎么忍得? “我身份如何,便我真是个普通的寡妇她就能这般欺负了!” “我倒要她现在怎么狂!” 言氏状似无奈的跟了上去,唇角却勾出了一抹隐秘的笑容。 刘姨娘进厅前,闵行还在说:“孙公子您放心,我弟妹派人照看了令慈,定叫她少不了一根头发。” 底下跪着的柳氏眸中闪过一抹慌乱,更是往闵老二怀里靠近了一些。 “我的儿啊!你可知老娘遭了多大的罪!” ------------ 第103章 一封休书 刘姨娘人未到声先到,慕容月望了出去,便见她娘顶着一头鸡窝似的头发,原本精致的妆容这会儿也是一道又一道的,尤其是脸上那硕大的两个巴掌印,看上去好不狼狈。 连忙放下了茶盏迎了上去,“娘。” 刘姨娘则是哀嚎不止,说自己倒了大霉踩了狗屎才遇到这样的横祸,被关在柴房里饿着肚子,还大冬天的叫人拿湖里冰冷的水浇了一脑袋! 慕容月听她娘这中气十足的样子,自知里头有些虚构的成份。 但自己的娘自己心疼,忙是把外头的披风摘了下来,给她娘裹在了身上,又要笑不笑的看着闵行:“这就是闵掌柜的说的,不叫我娘少一根头发吗?” 若非现下是在人前,闵行恐怕都要捂着脑袋喊头疼了。 当即目光又狠狠瞥向闵老二和柳氏,柳氏死死的缩在闵老二的怀里,闵老二则护着妻子。 “大伯凭什么压我娘!” 却是一个七八岁高的小男孩儿跑了过来,推开了一旁站着的家丁护卫,“你们都不许碰我娘!” 而跟在那小男孩儿后面的则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是柳氏的女儿,也哭着道:“爹爹,你怎么就看着大伯和外人一起欺负我娘啊!” 一时之间,闵行只觉得天旋地转。 好在这个时候言氏并着闵松进来,闵松上前立马扶住了闵行,“大伯。” 少年人十五六岁,然而个头很高,下巴也冒出了丁点胡茬,目光中有些担忧。 闵行略定了定神色,言氏也走了进来,恳切对着众人道:“我们两家今儿有这般摩擦,也是怪我这二房的主母,平时管教不好妾室和下人,有失察之罪。孙公子,屠参军,我方才已经将今儿得罪了孙夫人的下人全都发落出了府。” 她道:“也请二位听小妇人一句劝,此事实乃柳氏自己之过,请千万不要为了她,使得我们三家结仇。” “你——你这个贱女人,你害我娘!”那男孩儿要冲上去打言氏,却被闵松按在一旁。 那略微大一些的少女则是和柳氏一起哭泣,“大娘,你真是歹毒心思啊,嫉妒我娘平日里得爹爹宠爱,现在这样的时刻就要来落井下石么?” “我做这些为了闵家,心中问心无愧。”言氏道。 柳氏和女儿哭的越发凄美。 闵行看着落落大方的弟妹言氏,如松柏一般懂事的侄子闵松。再看那双目中全是怒火的柳氏的小儿子,和只知道同柳氏一般哭哭啼啼的女儿。 心下叹了口气:……还好有弟妹啊,还好有松儿啊。 慕容月目光落在言氏身上,倒是可惜,这么个机敏的女人嫁了个蠢货。 “好,这事儿便到今儿个打住。” 言氏对上慕容月的目光,她朝她轻轻一笑。 很快转开,目光又落在那柳氏身上,“你无缘无故的,为何找麻烦到我娘头上?” 柳氏也不是个傻子,此刻哪儿敢说是故意找茬,哭哭啼啼道:“这位公子,我和孙夫人不过是因为一件衣裳起了争执,我虽是打了她,可她也打了我啊!” 她委屈的指着自己红肿的脸颊,“虽是你的亲生母亲,可你也不能如此偏颇啊!” “呸!”刘姨娘忍不住开口,“若不是你这贱皮子先动手打人,我岂会还手?” 柳氏道:“可你也还回来了啊!” “我的脸都要叫你打破了!现下你儿子找了回来,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了这样大的丑……”柳氏说到这里,只觉得悲从中来。 啼哭不已道:“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难不成真要这般的恶毒,将我逼死才满意吗?” 刘姨娘也不知道天底下怎么有人能楚楚可怜到恶心的人想吐出隔夜饭来! 而看这柳氏的神情,她还真觉得自己是无辜的! 慕容月伸手拍了拍她娘气不平的后背,“屠参军,她这话说的叫人恶心,烦劳你替我给她两巴掌。” 屠向钢忙是后退了两步,“我可不打女人!” “再说,她跟个水龙似的,我怕打了她哭的鼻涕眼泪沾到我手上。” 柳氏本是害怕的不断往闵老二怀里缩,听了这话之后却鼻子翕动,越发小声哭了起来。 燕琅则是二话不说上前,将那柳氏直接从闵老二怀里给脱了出来,狠狠两个巴掌甩了过去,柳氏被打的趴在了地上。 燕琅这一巴掌可不是闵行那顶多打破皮的程度,柳氏几欲晕厥,唇角溢血。 “烟儿!”那闵老二发出悲嚎,连忙上前搂住了晕厥的柳氏。 见她这般凄惨模样,一时之间目光仇恨的看着眼前众人:“你们——你们竟敢如此欺辱我的妻子!” 慕容月对上他的眼睛冷笑的勾唇,“闵大爷,我倒是不想结仇,但瞧瞧二爷,似是把我当仇人呢?” “面子情只够一次,第二次可就没了。” 闵行当即上前狠狠甩了闵老二一巴掌,恨不得能直接抽出他脑子里所有的水来。 “您放心,今日之事我定会好好惩处他!也绝叫他日后不敢找孙家麻烦!” 慕容月话到了,便扶着刘姨娘,“娘,我们走吧。” 刘姨娘见那柳氏被燕琅打晕了,这气儿也出了大半,现下便着急回家去泡个热水澡好驱驱寒气。 言氏道一句,“大爷,我送送他们。” 忙是跟了出去,在慕容月踏上轿子之前,她才走过去低声道:“公子,我家那姨娘脑袋蠢笨容易叫人利用,旁的我不清楚,只知她这些日子和王家那姑奶奶走的很近。” 慕容月眼眸一转,倒是轻笑一声:“你跟我说这件事儿,不怕得罪了王家姑奶奶?” “王家姑奶奶利用柳氏,也没想过我们呢~”言氏朝她服身行礼,“恭送公子。” 慕容月放下轿帘,马车缓缓而去。屠向钢等人跟在马车后也很快离开。 言氏看了一会儿,又扭头回了宅子。屋内闵老二已将叫家丁押着去打板子了,要给孙家一个交代,闵行若是轻拿轻放也怕孙家生气 “大爷,那柳氏怎么办?”言氏问道。 “怎么都不能留在家里,”闵行捏着额头:“那两个孩子也叫她惯坏……老二糊涂,我也糊涂了多年。不能再这么纵容了,我外头生意做的再怎么好,也不能叫他们给败光了。” 他看着言氏:“弟妹,我没有子嗣,这闵家日后都是松儿的。” 他拱手道:“以后这两个孩子由你来教导,可切莫再像我一样心软,管教出第二个不成器的来。” 言氏点头,闵行道:“去吧。趁老二打了板子没力气,给那柳氏一封休书,送远吧。” ------------ 第104章 必须踹出局 言氏带着婢女很快到了暂时关押柳氏的柴房。 她垂眸看着这个女人,柳氏生的漂亮,起码比起长相平平的她要漂亮的太多了,哪怕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都有几分可人怜爱之美。 柳氏趴在柴房里,眼眸微动了一下,很快清醒过来,“你,你要做什么?二爷,二爷呢?!” 她受惊的如同兔子一般。 言氏道:“二爷为了你挨了三十板子,怕是好长时间都起不来了。” 柳氏当即两行泪垂了下来,又怕又恨的看着言氏:“二爷多年宠爱我,现下我落魄了,你是要报复我对不对?” “你可真恶毒啊言氏!你占据了我十几年的正妻之位,现在还想对我做什么?!” 言氏苦笑一声,她是容色平平,可以她才智就算嫁了普通的贩夫走卒,何尝不能把日子经营的红火? “大爷让我发落了你。”她道。 柳氏面露骇色,却见言氏蹲了下来,略有些心疼的看着她,“我知这么多年来,你和二爷真心相爱,是我挡了你们的路。” 她轻柔的给柳氏拭去泪水,然后道:“叫二爷醒来找不着你,他定然发狂。我怎么能做如此恶事呢?” 柳氏呆呆看着她,言氏道:“可你得罪了孙家,无论如何,大爷是容不下你了。我所能做的就是给你在琅琊偏僻处找个宅子,待二爷清醒之后,咱们再做打算。” 柳氏一时面含感激,忍不住开口道:“言……姐姐……” 言氏一笑:“这些日子就委屈你吃些苦头了。等二爷醒来,我必定告知给他你的去处。” 柳氏忙是要抓着她的手感激,言氏说了一番场面话。 这才扭了头出了柴房,而后用帕子狠狠擦拭着手里沾染的泪,末了又觉得脏污无比,把帕子扔了才觉舒坦。 …… 慕容月同她娘回了家,也就天不黑出去,如今彻底天黑罢了。 “今儿个真是倒霉透了!路上也没瞧见柚子叶,不然我非得摘她好大一捧泡泡澡才是!”刘姨娘洗了个热水澡从房间内出来。 慕容月着一身白色里衣,雪白的脚丫踩在同色的毯子上,散开头发撑着椅子上。 王氏……王姝玢。 她心里念着这个名字,眼眸垂着。 “乖乖,你说那闵家也是奇怪,叫一个姨娘竟在外头兴风作浪?” 刘姨娘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坐到了慕容月的旁边,“我瞧她那猖狂样子,以为她是正室奶奶呢!”谁知连贵妾都不是,与她一般的出身是贱妾呢~ “你说人家这妾做的,这般呼风唤雨,跟我可真不一样。”虽是厌恶那柳氏,可一想起自己的遭遇刘姨娘不免摇头。 慕容月道:“姨娘觉得您不如柳氏?” 刘姨娘呵了一声:“以前自是不如。可现在我想通了,靠男人真不如靠自己,尤其是男人靠不住的情况下!” 想起慕容临,她便蹙眉。 “姑娘!”门外翠兰轻轻扣门。 “进。”慕容月道。 “姑娘,那闵大爷打了闵老二三十个板子,虽然不是什么重伤,但打听的人说至少也得卧床半个月呢!” “也算是给咱们出了口恶气!”翠兰道。 刘姨娘又道:“酒楼的小五这次白挨了一顿打,一会儿你亲自去给他送些抚恤费和伤药。” 又问:“那柳氏呢?” 翠兰道:“听说要送去外地,她那两个孩子的哭声到外院儿都能听到!” 刘姨娘自己是有孩子的,当即心下一软:“啧……她虽然骄横了些,但也不至于此罢。”又有意无意的看向了女儿。 慕容月轻笑一声,知道她娘看似泼辣,却是个烂软心肠的。 “那柳氏嚣张跋扈惯了,若非是言氏派人护着你,又若非你的女儿有本事,娘,你真当她轻而易举就肯放了你吗?” “莫不是觉得叫人淋成了个落汤鸡还不够惨?” 刘姨娘看出来女儿有些生气了,连忙摇头道:“她嚣张跋扈她该的!” 慕容月才算满意,又开口道:“日后那葛氏要约您去王家,暂且先不要去了。” 刘姨娘狐疑道:“这是为何?” 慕容月知她和二娘情同母女,事情未查清楚之前,不想让她烦心,只道:“先听我的就是。过段时间再告诉您。” 刘姨娘点头答应。 慕容月垂眸,那王姝玢不管是为何,但若真叫她知道要害姨娘,非弄死她。 …… 很快就到半月之后,那闵家又闹了一出笑话来。 竟是闵家的二老爷偷偷带着家里的财产,要和柳氏私奔,被闵大爷逮了个正着。原本对弟弟十分疼爱的闵行见他竟如此不顾兄弟之情,偷走大部分家私。 竟还是为了个妾! 一时之间彻底失望,他懒得再管闵老二,直划拨给了他一部分家产,让他带和柳氏和两个孩孩子分出去单过。 闵松不愿跟父亲,闵老二也不想认这个不是心爱女人生下的儿子。 闵行提出过继一事,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而后带着柳氏和一双子女扬长而去了。 看着自己的父亲如此轻易就舍下自己和母亲,闵松心里如何过的去,闵行拍了拍他的肩膀,只道:“松儿,你虽过继给了大伯,也只是想叫你继承家业更名正言顺一些罢。日后还叫我大伯,叫你母亲娘。” 闵松抿着嘴,“是。” 闵行又看了一旁的言氏,叹口气,“也安慰安慰你娘,这才离开。” 闵松走到言氏身旁,刚要开口,言氏便道:“儿子,娘并不难过。” 她整理了下闵松的衣裳,“一个是狗都不如的男人,一个是完全属于我,属于我儿子的闵家。你说我要什么?” 闵松看着他娘:“您对爹,一丝难过和失望都没有吗?” 言氏笑起,看似寻常和普通的面容却似在发光一样,“每个人追求的都不一样。或许他和柳氏想要的是夫妻恩爱,可娘想要的更多。” 至少在天下将乱时,他们闵家要分一杯羹,而闵老二这成事不足的,必须得踹出局。 ------------ 第105章 徐应天入陷阱 柳氏和闵老二都不是会管家的,没过几天潇洒日子,就被人骗干净的钱财。 闵老二一开始想回家要钱,可闵行早叫他伤透了心,带着闵松去了外地做生意,而在琅琊守着家产的言氏——怎么会给他一文钱? 柳氏苦日子过的叫苦不迭,便全都怪罪到了王姝玢身上,几次三番的登门去找。 本来闵家这几天的事儿就热闹,经不住有心人的扒皮,很快就传遍了:那王家的姑奶奶王姝玢指挥着柳氏去作践人家孙家的孤儿寡母。 也不知道人家是哪里得罪了她! 一时间倒是叫王姝玢受了些风言风语。 但也仅仅是风言风语罢了,没人觉得王姝玢要为了这件事儿和孙家人有什么交代。 —— 王姝玢坐在自己的屋内气恨不已——那柳氏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又恨起了刘梨花,为什么要来琅琊,老老实实的走了不好吗?怎么就非要跟她作对呢? 又想现下事情闹的这么大,她会不会找上门来,若找上门来,会不会怀疑自己? 那她苦心藏着的秘密岂不是要被人揭穿? 心头的重石压着王姝玢几乎喘不过气来,却在这时门被人推开,“谁?”!”她紧张道。 “是我,玢儿。” 便见一抹高大的影子站在门外,王姝玢连忙起身,“见过父亲。” 王丞相走了进来,指着一旁,“你坐。”王姝玢坐了下来,王丞相看她惨白的面色,“你这几日总是神魂不定的,玢儿啊,若是在府中有什么不痛快的,完全可以告诉父亲。” 王姝玢僵硬的抬了抬唇角:“多谢父亲关怀,我一切都好。” 王丞相叹了口气,只道:“迦南那孩子,我看性子太急了,有些争强好胜,倒是和府内的姑娘们都不痛快。” 王姝玢忙解释道:“咱们府内的姑娘们各有各的亲家势力,迦南背后什么都没有,她当然要比旁人更用功一些。” 王丞相道:“瞧你,我又没说迦南不好。” “是个好孩子,请安她来的最早,上课也是最努力,走的最迟的一个人。”只是过分在上头用心了,难免就和姐妹们走的远了。 “玢儿,你是我唯一的女儿,迦南是我的外孙女,有时候不必太顾及外界的眼光。” 王姝玢艰难的笑了笑,王丞相拍了拍她的手,“好好休息罢。” 见他要走,王姝玢却又问了一句,“父亲就没别的要跟我说的吗?” 王丞相回头,眸子在黑夜中显得深邃,“玢儿……你心里藏着秘密。” 王姝玢猛地浑身一僵,王丞相叹口气:“早些睡吧。” 然后轻轻合上门,离开了房间。 王姝玢被老妈妈扶着上塌,可才进入睡梦中没多久便是王丞相那看不到底的眼神,她猛地惊醒过来,惶惶不安的抱着被子。 “娘,你怎么了?”却是王迦南披着衣服手里拿着一盏夜灯赶了过来。 王姝玢才抬头:“是娘打扰到你了。” 王迦南摇了摇头,就问:“娘,你是有什么心事儿吗?这些天你总是吃不好睡不好的?” 王姝玢垂下了眼眸,“这些日子我叫柳氏影响的名声不好,总怕耽误了你。” 王迦南一听这个,当即靠在了她娘怀里,“娘,你为我出气我很开心。但是你怕这个做什么?那外头人言能说多久,难不成能压着您一个王氏女跟那孙家道歉不成?” “再说了,您也没做错什么?” 她道:“以后不要去管那孙家了,我是王家的女儿,是高高在上的云彩,才不要再和她相提并论。” …… 慕容月坐在酒楼上,酒楼下方是说书先生说琅琊最近的事儿。 闵家言氏被丈夫抛弃,如何孤惨无依,而孙家得罪了琅琊王氏嫡女,日后处境艰难。 她捻起茶杯,唇角缓缓勾起。 却在此时楼下上来一人,那人着一件青色的斗篷,往近走的时斗篷摘下,露出一张平庸却又精神的面庞。 她见着慕容月愣了一下,“您……” “你不是要见我吗?”慕容月道。 言氏上下打量着她,她着红色马面裙,身上罩一件雪锦披风,黑发绾成简单的发髻,搭配精巧灵动的铃铛挂饰。 那小公子虽容貌精致,可一举一动浑然不会让人觉得是女儿家……可眼前这分明是个极美的少女啊! “我是男是女,竟叫你如此震惊吗?”她挑眉。 言氏摇了摇头,又是看着慕容月,她是个聪明的生意人,在短时间找到机会设计下这一切,总觉得自己不输给男子。 可一旦知眼少女的身份,看她的年纪,才不得不叹一句,“您才是真正的不让须眉。” 慕容月唇角挂一抹笑,她并不喜欢不让须眉这个词。 男人又如何?即便是上辈子的九五至尊,她的丈夫,还不是叫她踩碎在脚底下? “孙姑娘,我知道你要冶炼一种新式武器,”言氏开口。 慕容月略有些惊疑看着她,过后了然一笑,“竟是你啊?” 言氏苦笑:“他心中只有柳氏,我要为自己和孩子筹谋打算。” “可现下整个闵家,不都是你的了吗?”慕容月道:“庆军和你们闵家,本来就是合作关系。” 言氏拱手后退两步,“姑娘,言萩愿以全部家资,协助庆军,亦愿奔走找来更多同谋。只求往后天下乱时,有我母子二人容身之处。” 慕容月看着她:“成交。” 言氏没料她这么爽快的答应,慕容月只是轻口喝着茶:“和个女人在一起商谈事情,总比那些唧唧歪歪嫌弃我女子身份的男人要好。多了根儿把儿便觉得自己能上天。” 王姝玢忍不住一笑,忙道:“姑娘说的极是。” 慕容月又道:“王家的事儿,是你捅出来的?” 言氏道:“我旁的也做不到,只能帮捅破这件事儿,也好替您出出气。” 慕容月将茶杯抵着唇上,“这叫什么出气,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才是出气。” 言氏忙道:“可王姝玢是王氏嫡女,姑娘若找她麻烦怕是很难?” 而且说到底王姝玢没指着鼻子让柳氏去害人,是柳氏自己个儿会意的。 慕容月道:”好啊,那我便也用这样的法子对她。” 既是二娘的女儿,也给她这个面子不是?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酒楼下人声不止,却听里头一道格外响亮的声音:“那徐应天好大喜功,听说他的十万兵马,被大夏围困在幽州之外的山谷处,若三日之内无法攻破,便是必死之局了!” ------------ 第106章 攻破 慕容月眸光冷了下来,又看向言氏,“言夫人,帮我个忙可好?” 言氏道:“您请吩咐。” —— 被围困的第九日 徐应天脸上满布胡茬,因许久未曾安眠,眼中亦满布血丝。 他原是带领五万兵马正面迎大夏军队,另十万兵马则驻军了西丰,只待他吹响狼烟,两方兵马汇聚,便一定拿下幽州。 可狼烟燃了旧日,驻扎西丰的军队却并没有过来:相反他的五万兵马,被大夏十几万精兵强将困在幽州的山上。 徐应天抹了把脸:无论西丰驻将鲁国安是死还是背叛了他,现在都不能继续等下去了。 “传我令,今夜突围。” “统帅!”副将道:“这山林中的水源和食物还够我们坚持一段时间,若此时突围削减兵力。恐怕会成为大夏的囊中之物啊?” 徐应天起身,眸子看向远方:“我们五万人马,你以为大夏十几万精兵,为何不攻?” 副将愣了下来。 “困兽之斗,尚有余力。” 若再等下去,才会是大夏人的盘中餐。 徐应天眸子沉了下来,“突围,杀出一条血路。” 他倒是要问问,鲁国安为何不来! …… 万人之上的战争,从来就不是看谁武功高强谁便能胜了。 大夏的名将呼延烈骑着半人高的大马,并不把庆军的半夜突围放在心上,反而于战场之外的山脚上高声大喊:“徐应天,何必负隅顽抗?” “你的大渊并不需要你的忠诚,你瞧,你的援军都背叛了你!” “可你来我们大夏就不一样了,待大夏攻破大渊之时,你便是开国的功臣!到时候封侯拜在,尽在眼前!” 徐应天将眼前夏兵戳穿,眸子冷冷看向呼延烈,亦高声道:“有朝一日,我必诛你。” 呼延烈摇了摇头:“可惜了。” 正要吩咐人放箭射杀,却在这时鼓声突然响起,远看丛林中高飘庆军的旗帜,高高矮矮不断起伏。 紧接着马鸣声响起,便见前方一抹黄色身影踏在马背之上,手中高举着弓箭。 还不等呼延烈细看,箭离弦,直直朝前方射去。 呼延烈连忙拽起缰绳,可那箭太快太准,竟是直接射中了他的心房。 “噗——”呼延烈突出一口殷红的鲜血。 “将军……”其余人连忙围上,接住了摔落下马的主将。 呼延烈目光则是阴冷看着马上的人,若非距离太远他穿戴了护心镜,他此刻早已殒命。 却见眼前人黑眸红唇,手中高举一顶人头,“幽州王首籍在此,大夏小贼,还不快逃!” 呼延烈目光扫向丛林中不断涌动过来的人群,心中暗道:大渊的人欺骗我,鲁国安背叛了我? 若是那十万兵马到了,自己现下又受了伤,岂能是他们对手? “撤,快撤!” 主将都跑了大夏其余人马自也是鸣金收兵。 徐应天目光落至远方,瞧她冲自己勾唇浅笑,一时心中又甜又有种异常的冲动——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鲁国安呢?”他道。 将士既鼓旗,为何还不见人? 他话音刚落,便见见那那鼓起的庆军旗帜,竟是渐渐全部都掉落了下来。 慕容月道;“我骗他们的,我这出空城计怎么样?” 他一时忍不住眉头直跳。脸色比方才还要冷,令周围将士原地稍做休息,而后突然抬手抱起了慕容月。 “徐应天……” “这里全是血污,莫脏了你的鞋。”他道。 她便没有反抗,任由他抱起到了山边的水塘处。 徐应天放下了她,从怀中摸出一只金簪递给了她。 慕容月垂头看着,片刻后才想起,这只金簪是自己的,又抬眼看徐应天:“你这是何意?” “那日拿的报酬,现在想来,你从来不欠我什么。以你的本事,在黄山上可以安然无恙。” “我将它退还给你。” “月儿,我没帮你什么,你也从来不欠我。” “从这处水塘一直往外走,这条小路下山不会遇到大夏的人。”他摸着她的脸,又道:“想就算是遇到了,以你的本事,怕也不在话下。” 慕容月被气笑了:“我辛苦过来,你叫我逃?” 徐应天道:“你当那呼延烈是傻子吗?你用假的援军骗他,待他反应过来之后必是强攻。届时你武功再如何高强,怎能敌得过千军万马?” 慕容月道:“你不叫我试试怎么知道?” “慕容月!”徐应天头一次对她这般冷声,“你当真不怕死。” 慕容月却道:“这世上恐怕没有比我更怕死的人了。”正因为死过一次,才知活的可贵。 “所以我要活的比谁都自在。你是我看上的人啊,你要做你的戍边大英雄我不管,总而言之,我没叫你死,你不能死。” “要想我走行,你跟我一起。” “你……”徐应天似乎是没了办法,“固执的丫头。” 慕容月唇角才勾了起来,正要开口说自己的计划,他却突然绑住了她的手腕,又用同样的法子绑住了她的双腿,再呼唤来马匹,将她扣在了马上,“别挣扎,越挣扎绑的越紧,追风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慕容月冷冷看着她,徐应天道:“知道你的本事。” “可那呼延烈乃大夏勇猛之将,不是好惹的,我会为你挡住他的追兵……月儿,你还有娘。” 又摸了把她的脸,“好好活着。” 慕容月一时不知是喜是怒,过后却一声道:“徐应天,你能耐,你别后悔!” “胡人又来了!”却是不远处突然传来声音。 那呼延烈走至一半看到那些空举的旗帜,在想若是来了援军为何打头的就一人:顿觉受骗,立刻率众人又攻了回来。 徐应天正要叫追风走,却又听怒嚎震震,“杀!!!” 却是数万高举着庆军旗帜的援军真的杀了过来。 他露出愕然的神色,马背上的慕容月道:“我说我带来的假的援军,却没说真援军没有到。” 徐应天是聪明人,一下就明白了她的计划,立刻拍马:“月儿大才。” 慕容月气的咬牙切齿:“还不快放我下来!” ------------ 第107章 就你一个 京城沈家 沈在山同兵部和户部的几位大人喝酒聊天 “那徐应天啊,从前不过京城一纨绔而已,还真以为到了庆州,便能建功立业?”其中一人开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得罪了沈太傅,便是强龙也得按下他的头来!” 沈在山给诸位敬酒,“也得多谢各位大人鼎力相助。” “哎,沈大人何必客气,大家都是为太子殿下做事的人。”那人笑眯眯的捏着胡子,“那徐达已是功高,现下他儿子还把握住了庆军?这一大家子的揽着军权是要做什么?” “想来待徐应天死了之后,庆军被太子归于旗下,才是陛下之福,社稷之福啊。” 沈在山道:“是我们大家的福气。” “得太子这位英主,一计既交好大夏,又剪灭徐家的势力。” “沈大人说的是,沈大人说的是……” “来来来,我们共同举杯!” 众人才方举起酒杯,便听锣鼓声响起,似是有小童在呼喊:幽州大捷? 在坐的除了沈在山都是快五十岁的人,互相狐疑的看了对方一眼,又看着沈在山,沈在山脸色漆黑,其中一人道:“听不大清楚,沈大人,我们……不若把窗户打开?” 沈在山起身,一脚踹翻了桌子,“他娘的打开个屁,耳朵聋了吗?” “幽州大捷听不到?!” “老子给你们重复?” 气恨的拢了拢衣裳,疾步的往外走出,太子的计划出了意外,他必须快回家跟父亲通通气。 室内的众人朝中肱骨之臣,看着被沈在山踹翻了的桌子,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这庆功宴?” “还庆什么庆啊?” 一个老大人将窗户打开,幽州大捷,徐应天大捷的声音顺势全部传入了耳中。 他眸光扫向了屋内的众人,“不,还是的庆啊……得换去,徐将军府了。” —— 大胜幽州之后,应论功行赏,然而徐应天等不及,他要一鼓作气拿下其余六洲,不过在这之前,他要杀一个人祭旗。 “徐将军,这孬种我们也给你押了过来了!” 却是一个不算高大的女将把一个浑身绑成粽子的男人给押了过来。 徐应天目光落在那女将头上,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那女将拱手:“将军,我们曾在和平镇见过。” 徐应天记忆回笼,想起在和平镇外的树林当中,月儿曾带领大夏俘虏,杀灭胡人千军,“是你——” 那女将一笑,这才有了当日那妇人的一些胆怯与温和:“我已经是女军中的百夫长了。” “我自西丰收到口信,知道将军您抗胡,而鲁国安这畜生掌握十万雄师,却按兵不动。便带着旗下的女君娘们生擒了他。” “我们拿了他的兵符,又得了刘州长的手令,才能带兵来支援于您。” 徐应天道:“鲁国安的府兵实力不弱,你们竟也能生擒了他?” 那女将道:“本是没有这个把握的。不过主子给我们送来了弩箭。” 徐应天道:“弩箭?” “自不是寻常的弩箭。”那女将道:“比寻常弩箭射程远,多发三箭。” 兵器从来都是战时重中之重,否则大渊人多地广,为何不是大夏对手?多发三箭,便就是胡人射杀一人,他们便能射杀三人! 一人和三人区别不大,一万和三万呢? 十万又和三十万呢? 周围将士听此消息各个议论纷纷,目光如狼似虎的看着那群女军娘,旁边人大声呵斥几声肃静之后,仪论声这才渐渐停了下来。 跪在地上得鲁国安听此消息之后,不免露出两行泪来,若知得此神物:他何必……何必认为庆州必败,投奔太子。 徐应天目光落在了他身上,鲁国安拼命的眨眼,徐应天看在同袍一场的份上,让人于他松绑。 “将军——末将,末将知罪!” 徐应天眸中并无感情,鲁国安眼泪横流,“太子派人抓了末将的妻儿老少,末将……末将没有办法。” 徐应天知道他说的话不假,可那如何? “在你举兵不前时,可有想过有多少大渊百姓失去他们的父亲,失去他们的儿女?” 鲁国安闭眼,深深叩头,“将军,请允许末将,自刎旗前。” 徐应天道:“允。” 鲁国安举刀自刎,血溅了一地。他征战多年,底下自有小将为他哭泣,然很快却被人呵了停:一次退缩的举动足以将他多年的荣誉消耗殆尽。 …… 慕容月沐浴过后,着一身里衣,外罩狐皮披风取暖,半趴在帐内的灯下看着言氏给她的来信。 徐应天入帐内看到的便是个狐狸似的小美人,微裸露着脚腕半趴着。 “徐统帅,在门口看了半天为何不进来?”慕容月头也不抬。 徐应天老实道:“怕你生气。” 慕容月这才抬了眸,这才发现他那满脸凌乱的胡须给剃了,头发也似好好的搓洗了一遍,又从一个军中的糙汉便成了风流的少将军。 便拍了拍狐毯,徐应天走了过去,她道:“洗了脸儿就当我不生气了?” 徐应天将身上的铠甲摘去,走到跟前拥着她的狐皮,将她拥入怀中,慕容月反手搂住他的腰,“以后不许不听我的话。” 徐应天:“嗯……除了你调皮之外。”若非她故意作闹不提前说明,他岂会绑了她? “徐应天!” 慕容月恼了,“我是你的主子,谁许你这样的口吻对我说话的!” 徐应天:“是,主子。” 慕容月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徐应天则是将一块厚重虎面铁牌塞入他手中,慕容月拿起来:“这是何物?” 徐应天:“虎符。” 慕容月眨眨眼,将虎符抛在了半空中又接住,“就这么给我了,不怕我同你抢权。”她掌庆军的钱,又是新式兵器的制造者,他不忌惮吗? “我都是你的,何况其他。”徐应天看着她,“我的荣誉,我的性命,全都属于你。” 慕容月想起今日他误以为没有援兵,竟要替自己挡住呼延烈。 “人人都惜命,你竟把我的命看的比自己的重要?”她道:“徐应天,你傻啊?” 徐应天才不傻,眸子对上她的眸子,“虽未成亲,可我视你为妻,当然爱你护你。” 爱她,护她…… 慕容月看着他,突然一笑,道:“徐应天,我也送个礼物给你。” “嗯?”徐应天狐疑。 “你低下头来。” 徐应天垂头,慕容月自袖中拿出他给的金簪,替他簪在发髻上,“果真美人儿怎么戴着都好看。”她看着他:“你若一一辈子都如今日,我便也是。” ------------ 第108章 幽州王贺礼到 徐应天愕然起身:“你什么意思?” 慕容月抬起胳膊挂在他头上,“你要是没听懂,当我没说。” 徐应天哪里给她这个机会,只是抓着她的胳膊,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轻轻叫着:“月儿。” “月儿。” 他叫了好几声她的名字。 慕容月笑一声:“你好傻啊。” 她抬着他的下巴,“徐应天,真没以前好看了。” 但说完却是亲昵的抱着他的脑袋蹭着,徐应天搂她在怀里,帐内的灯火葳蕤,室内亦一片温馨。 …… 早春之前,慕容月回了琅琊。 暮春之时,幽州的战火停歇了下来,徐应天夺回六洲,功绩可比开国元勋,又坐拥幽州庆洲等六洲兵力,被皇帝特封为幽州王。 于此同时,一道特封皇商的圣旨也到了孙家。 刘姨娘带着家中仆从跪在地上,接受了来自宫中的圣旨,待那宣旨的大臣走后,她都是懵的,看着那满院子的赏赐:“咱家……咱家是皇商了?” 士农工商,沾上商是末的,可若沾了个皇字,那末等就是变第一等! “我的娘唉,真真儿可是祖坟里头冒了青烟了!” 好容易缓了神过来,刘姨娘乐得几乎从地上蹦跶起来,“我这,我这也是官儿了,哎呦,真没想到这辈子我也能混个官儿当当!” 慕容月道:“这辈子还短,这算什么,娘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刘姨娘听这话听的直乐,一旁的张发财和张老七也忙说着吉利话,“赏,都给我赏!”刘姨娘大方道:“每个人发半年的月钱!” 屋内下人顿时惊呼一片。 “再去多买几串鞭炮给我挂着,夫人我听着这声响高兴。” 张发财和张老七刚把门打开,鞭炮还没挂上去,便见外头一车一车的礼物直把孙家的大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恭贺夫人~” “恭贺孙家得封皇商~” “……” 不停歇得恭贺从外面传来,倒是叫刘姨娘奇了怪了,“咱们今儿才得的消息,他们怎么全都知道了?” “不是说琅琊的官都傲吗,这皇商难不成是很大的官儿吗?” 慕容月手中的茶叶险些喷了出来,扫了眼她娘,“娘,他们拜的可不是皇商。” 刘姨娘脑子一时是没转过弯儿来,慕容月点了一句,“咱们因什么封的皇商?” 徐应天得胜归来,成为幽州王,是以孙家才跟着水涨船高。 “当真是一帮势利眼儿,以前应天只有庆州那鸟不拉屎的地儿时,也没看他们一个个都过来,”刘姨娘道:“待回头应天回来我可得好好说说这帮势力眼儿。” 慕容月端起了茶杯,道:“娘,既有了这个喜事儿,倒不如在酒楼宴客,与城中人同乐。” “给王家下个帖子如何?” 刘姨娘一下瞪大了眼,“你这不是拱火吗?”谁不知道王姝玢和他们孙家不痛快,前些日子柳氏那事儿闹的沸沸扬扬的。 “娘难道不想出气?” 刘姨娘哪里会不想,可是到底有二娘那一层情分在,还是摇了摇头。 “你忍得,我忍不得。” 慕容月道:“这天底下从来没有别人给我一巴掌,我还不扇回去的道理。” 刘姨娘:…… “好了好了,都随你。”再说了,这事儿分明是那王姝玢的错,二娘能怪到自己个儿头上来,她不信二十多年的感情还比不过一个二十多年没见过面的亲生女儿? 慕容月将帖子送去了琅琊各家。 王守秩也收到了帖子,回头便给了葛氏,“是孙夫人设宴,你去罢。” 葛氏露出为难的神色,推脱道:“要不,叫弟妹去?” 这王守秩就不明白了,“你知道我有意撮合芙儿和孙越楼。要说你从前看不起孙家的身份,如今幽州大捷,眼看孙家水涨船高,你这又是何必?” “再说你之前不和那孙夫人相处的不错吗?” 葛氏道:“从出了那件事儿之后,我都没好意思再见孙姐姐。”刚说了这话,她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王守秩察觉出了不对劲,“什么事儿?” 葛氏还想隐瞒,“没有。” 王守秩察觉出不对劲,将官袍往地上一放,“夫人,是要我放下衙署的事情慢慢和你耗这时间吗?” 葛氏:…… 她深知夫君是一根筋到底的人,只好无奈开口,“就是女人家之间的事,我也不好意思跟你说……倒像,倒像是我在挑拨你们兄妹感情一样。” 便把王姝玢指使闵家的二夫人柳氏意图驱赶孙家人离开琅琊的事儿说了出来。 王守秩听罢之后,狠狠的一拍桌子,“岂有此理!” 见夫君大怒,葛氏连忙道:“夫君也别太生气,兴许她只是随口一说,那柳氏听了进去胡闹呢?” “随口一说?她如今什么样的身份随口一说?”王守秩推门便冷素着脸朝王姝玢院落的方向走去,葛氏有些担忧的朝外看着,“夫君这脾气,怕是要闹出事情来的。” 果然当天午间,王守秩冷面离开了王姝玢的院子,不久便听院里传来不大不小的哭泣之声,兄妹二人大吵了一架。 回房时,王守秩捂着额头:“罢,你送上贺礼去吧。” 葛氏见丈夫如此不免心疼,“也是我的错,没想过会这样。夫君放心,以后我会多看着阿姐一些的。”不怕聪明人做坏事,因为聪明人不会害了自己。 就怕蠢人动刀子,王姝玢借柳氏这刀,可她自己能比柳氏聪明多少。 夜里葛氏坐着轿子去往孙家祝贺。 待她到时,孙家早已热闹的不行。 “哎呦,云霞妹妹!”刘姨娘看到了葛氏,忙笑着迎了下去,“可好长时间不来找我了?” 葛氏见她对自己还和往日一样热情,心中放松了几分。 待两人私下相处时,她不免露出愧色:“前些日子的事情我不是不知道。只是我到底是嫁进来的媳妇,不好说什么。若与你走的太近了,还怕外人觉得我欺负小姑子。今日恰好借孙家今日之喜,为恭贺来为来给你道歉。” 刘姨娘又怎么会怪她,“这大家族的,又是做人媳妇的,哪儿容易了,我怎么会怪你?” 葛氏这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幽州王贺礼到!!!”却在这时,一声高昂的贺声从外传了出来。 ------------ 第109章 王姝玢晕厥 便见数十个穿着铠甲的兵将抬着无数挂着大红花的黑色楠木箱子,一抬一抬的往孙家后院里头搬。 有些箱子是合着的,有些箱子却是合不住的。 尤其那一整箱的夜明珠看的刘姨娘呼吸直重了起来,好歹是顾忌着外人在,才没有直接的尖叫出声。 除却装箱的还有各种各样的摆设,具是徐应天征战所得。 战争是劳民伤财,可战后缴纳得战利品却也格外丰厚。他送来孙家的一坐玉观音就是前幽州王花费万金打造! 旁说刘姨娘没见过这么大阵势,葛氏也算是见过好东西的,瞧如今场景,也不由在心内暗叹:竟是连这样的好物都送来了孙家。 可见这位幽州王心中,孙家的地位是何等重要。 却在此时,两个抬着箱子的人一个踉跄,却是把其中的一口楠木箱子给撞开了,里头东西散落了出来:竟然一顶大大的成婚时用的女子凤冠! 那风冠上的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东珠滚落在地上,引起周围人一片低呼之声,却很快又都停在了嘴边。 各个眼观鼻,鼻观心——送华贵物品不算什么? 可送凤冠霞帔又是什么道理呢? 葛氏想起了那貌美的孙玉柔,心中自氏无比通透。 —— 徐应天兵马才至琅琊,便被王家派人的人接去作庆功宴,王氏众人以厚礼款待。 王丞相亦正衣冠,在宴上与他共同举杯,“久闻大名,今日得见老夫才知什么叫少年英才。” 徐应天起身:“相爷谬赞。” 宴会上自是管弦交加,歌舞达旦。 照道理这本是徐应天所习惯的,可今日在这样的庆功场合,他却格外的有些不耐烦,他来琅琊,其实只想同她一人庆祝。 “王爷,小女听闻你壮举,想敬您一杯酒~”却是一道女声起,却是王府的表小姐王迦南,她作盛装打扮。 徐应天抬眸望去,见是一年轻清丽的少女,灵动的双眸中溢满羞意。 然而王家宴客,琅琊显贵都在,这般场合一个没出阁的少女这样做显然是不合适的。难不成是王家有意联姻——徐应天心中古怪,王氏素来高傲示人,怎会做这样的事儿? 他目光扫过王氏众人,但见王丞相脸上并无表情,而一旁的王世子神情冷硬。也不打算给这少女没脸,抬手接下她酒,“多谢。” “迦南前些日子所学破阵曲,想献给徐将——” “迦南姐姐!”却是王若芙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拉着她的手,“姐姐,姐妹们等了你好久,叫你去猜谜题呢!” 王迦南刚想拒绝,王若芙却狠狠拽了她一个踉跄,这才强行的把人给拽走了。 “你做什么?!”王迦南甩开她。 “是我要问问你想做什么?”却见葛氏急速从一旁走了过来,在王迦南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耳光便打了过去。 王迦南没防备,被她扇的一个踉跄后退坐在了地上。 “娘……”王若芙见状还有些犹豫,不知是不是该扶王迦南起来。 一旁婢女想去扶王迦南,却被葛氏呵斥,“下去,我今日看谁敢扶这不知廉耻的!” 王迦南一下抬起了目光,“舅母,你在说什么?” 她怎么敢这般折辱她? “我说什么,要问问你做了什么?”葛氏几乎气到难以自制,“我们王家哪有对不起你的?你要害了王家所有女儿的名声!今日琅琊多少贵客来,你当众敬酒献媚以为谁看不出来?!” “你还要献艺!” “真当我王家女儿都是媚俗讨好的货色吗?!” 王迦南咬着唇,心下只觉得难堪无比,又不知说什么好,便弱弱哭了起来。却在此时王姝玢从一旁走廊急忙跑了过来,连忙扶起了王迦南,“娘……呜呜……娘……” 母女二人抱在了一处,看女儿可怜无比的样子。 王姝玢心疼不已,“葛氏!” 她怒气冲冲看着葛氏,眼眶通红,“我知道你素来看不惯我这个长姐,觉得我粗俗不堪,可迦南还小,你怎么能这样欺辱她啊?!” 葛氏道:“我欺辱她?我就是平日里太惯着她也太迁就你了,阿姐!” “献媚于外人,做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我作为主母不止今日要打她,还要罚你这管教不力的母亲!” 王姝玢瞪大眼睛,手颤抖指着她,“你……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是吗?” “就因为我和弟弟前些日子吵了一架,你觉得我日后在王家没人撑腰了是不是?” “你们都看不惯我和迦南,不过是同外人有些龃龉,便迁怒于我们……” “现下迦南不过想给自己找个好夫婿,又怎么错了?” 葛氏只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也算明白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的意思。 “阿姐,两年多的时间也没改掉你身上农妇的愚蠢和自作聪明!” 王姝玢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那孙家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幽州王在背后撑着,却还害的迦南丢了婚事……现在她若得了幽州王的怜惜,既能结两家之好,也能挽回名声,有什么不好的?” “凭什么说我错了?!” 葛氏当真是头疼,“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无缘无故的对人家孙家出手……” “你都知道琅琊中人忌惮幽州王,你得罪孙家,所以人家退了和迦南的婚事。” “你不想着让离他们远些,怎么还想凑上去呢?” 王姝玢道:“王家的姑娘做皇后也是有的,迦南虽是表小姐,可联姻幽州王有何不可?妻子当然要比那孙家亲?” 妻子和盟友选哪个? 寻常人选妻子,可这心肠硬的男人史书上没有吗? 葛氏知道和她解释不通,便冷声道:“可惜了,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那幽州王对孙家的姑娘有意,怕是不久婚事就要天下皆知了。”她道。 王姝玢就像是叫雷劈了下来一般,脸色唰的白了下来:……孙家……幽州王要娶孙玉柔吗?那真是完了啊,她怎么能害死一个王妃呢? “娘,你怎么了?!”王姝玢突然晕厥,王迦南连忙抱着她娘。 葛氏头疼无比,却不得不吩咐人去请大夫。 ------------ 第110章 月儿,口水 “当真是活脱脱把自己给作没了!” 葛氏从王姝玢房间出来道,王若芙跟在母亲身后,却也不解,“娘,你今天明明知道姑姑有这样的想法,怎么不早阻止啊?” 葛氏管理家宅,手腕非同一般。 尤其是在对待王姝玢一事上,她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回房说。” 待二人回了房间,叫丫鬟沏了一杯不怎么浓的茶,葛氏才道:“我得知道,你祖父是不是瞧她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还要爱护她保护她……” “啊?”王若芙不解。 葛氏苦笑一声:“自你姑姑回来之后,你祖父对她的宠溺,当真是太过了。” 夫君要和孙家结亲,大姑姐和孙家结仇,她要看丞相对大姑姐的态度到底是怎样的,才好确定女儿这桩婚事到底要不要走下下去。 想到宴席上丞相沉下的眉,冰冷的目光,葛氏呼出一口气来。 王若芙懵懂道:“娘……我没听懂,祖父是姑姑的父亲,当然爱护她啊?” 葛氏轻笑一声,被女儿的天真扫去阴霾,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这小呆瓜。” “好嘛,总是说人家蠢!”王若芙不开心的撅嘴。 “我女儿才不蠢,”葛氏道,若是可以,她想女儿永远有这份赤子之心。 却在这时王守秩满身酒气回了房间,王若芙看到之后连忙捂着鼻子跑了老远,“爹好臭……”葛氏瞪了眼女儿,“还不快回你房间去。” 王若芙这才不满走开。 “夫君今日喝的这样多啊?”葛氏扫了扫他身上的酒气,连忙叫丫鬟去备醒酒汤。 “收复河山,哪有不开心的道理!”王守秩拍了拍葛氏的手。 “徐……徐统帅,不是,现在应该是幽州王了,他是难得的将才,是我朝百姓之福。” 葛氏自然点头,他又道:“那孙越楼,更是人才,有勇有谋,他是……是我的好女婿!” “夫君你真是吃醉了,怎么又夸到孙公子头上了?” 王守秩说起这事儿眼光就放亮,“你还不知呢……啊,对对对,现下他的名声也就只在军中,不过想来不久之后,就能天下皆知了。那鲁国安中途叛变,导致幽州王中了埋伏,这你知道吗?” 这葛氏知道,王守秩一拍大手,“若非是孙越楼深入敌后,砍了那前任幽州王的脑袋,又重伤了呼延烈,再以假援军诱敌深入,徐应天这战岂能胜的如此简单!” “庆君新得了一种神弩,这也是出自孙玉楼之手!” “那徐应天是征战的好手没错,可幽州乱了多年,他既要征战分身乏术入如何管理幽州,还是孙越楼——”王守秩想着今儿听到的那几道幽州的新规:怎么能有少年能制定出如此老辣的规矩。 能那么快速的将一盘散笼在一处呢? 葛氏道:“夫君真是喝多了?你说的那孙越楼,岂不是个神仙吗,这天底下能有?” “怎么就不能有了?那诸葛孔明不也是神仙!” 葛氏见他撒起了酒风,连忙道:“好好好!夫君说的都对!” 这才伺此后他梳洗了起来。 外头王若芙还没走,听得父母这一番讨论之后,她不由攒紧了手中帕子:那孙越楼这么厉害吗? 倒是长了几个鼻子几个眼睛呢? —— 夜色之下,皎月微光。 徐应天在夜风下骑马至孙家的门口外,他仰头,天上那轮圆月的光辉照在他脸上,他面上不禁泛起了一抹柔和的笑。 “公子,你不是为来找三姑娘吗,怎么还不进门?” 板凳比从前高了小半头,身上也穿着似模似样的铠甲。 “夜已深,还是不打扰她安眠了。” 板凳:…… 就实在很不理解,公子快马加鞭往回赶,就是为了见三姑娘,到了人家楼底下却巴巴的看着脑袋上的月亮傻笑? 摸了摸脑袋,大人的想法是真奇怪。 却在这时,阁楼上一扇小窗被人从里头打开,少女纤弱的身影从当中走了出来,她目光望了下来,徐应天也看了上去。 “不是在王家赴宴,怎么这会儿来了?”慕容月道。 徐应天道:“来看看你。” “离那么远,看得清吗?”她道。 而后便将窗大开,纵身从楼上跳了下来,“接住我,徐应天。” 徐应天策马上前两步,心跳快的不行,好歹是稳稳将他抱在了怀里,慕容月勾住了他的脖子,仰头眼睛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好玩~” 徐应天:…… 竟是气也不能气,只能抵着她的额头,“你就胡闹吧,真不怕出事!” 慕容月道:“出事儿?难不成我的徐统帅接不住我?” “我纵会使全力来接你,”徐应天:“可见你如此胡闹,却也不免想用手打你的屁股。” 慕容月伸出一只手来,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屁股上,半趴在马背上,“徐将军,来吧。” 她眨巴眨巴眼儿,乖巧的不行。 徐应天触极手中软弹,忙收回了手,脸涨红到了脖子根儿来,直哄的慕容月在他怀里咯咯笑个不停。 “不许笑!” 言语挡不住,徐应天便干脆抬起她的头来亲吻。 板凳吓的立马捂住了眼睛,却又鬼鬼祟祟支开了个缝偷看。慕容月被她吻的刚止住了笑,看到眼前一幕又是笑的打鸣。 待得彻底平复下来,徐应天骑马带她去了孙家酒楼。 酒楼的看店的老师傅见来了贵客,挖起了还在睡的徒儿,忙是又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好酒。板凳掏出银票来,“辛苦师傅,你们且去休息罢。” 说完自己也跟着一起退下了。 “想离开之前,还欠了你一碗面。”在军中每每想起这件事儿,想起她那时失落的眼神,他都觉得愧疚。 慕容月抬头看他,又是笑开,“你记到现在吗?” 徐应天点头,“过不久我还要回幽州整顿,怕赶路浪费我们团聚的时间,便先欠下,日后还给你。” 她那时哪儿是为了吃面啊? 她手撑着腮帮子,如今看徐应天怎么看怎么可爱? “面就算了,这些日子我要你在琅琊,陪我上山,陪我下水,陪我钓鱼,陪我打猎。”徐应天一一点头,慕容月又想到了什么,抬起手中的酒杯,“你那给我娘送礼的小将,把凤冠倒了出来……可挡了我好些桃花。你倒不知,上半个月琅琊多少人给我娘送庚帖。” “我这一朵还不够吗?”徐应天拿起她的手,捧在自己脸上。 年轻的幽州王生的天人一般,在略显晦暗的酒楼灯台下,更似渡了层光晕一般。 慕容月不由看的痴了。 “月儿,口水。” ------------ 第111章 求之不得 慕容月抹了一把,又看他调笑的双眸。 没流口水也差不多了。 当真是丢了人了。 垂头便从桌盘上挑起一个巨大的鸭腿儿啃着,原只是为了遮挡尴尬,可酒楼老师傅的手艺老辣,叫她也吃吃出了馋虫来。 “口渴~”她吃到一半儿腾不出油腻腻的手来,便与旁边徐应天道。 徐应天拿出一旁的清酒,往她杯子里倒了一口,慕容月没注意也就大口喝了下去。 “酒?”她抬头。 徐应天道:“怎么,你不喜欢?” 从前畅春楼那儿她那表情可不是不喜欢,方才眼珠子也对着酒壶打转呢? 慕容月拨浪鼓似的摇头,那她可不要太喜欢:既能喝酒还不用挨娘的训斥,“今儿心情好,多喝一点儿,给我满上。” 徐应天再度拿起酒杯,“与我可以,只是日后出去切莫不可喝的烂醉如泥。” 想起那日畅春楼她喝的那个样子,他不免蹙眉:“你纵武功在身,可世上的阴谋诡计多了去了,在外不可不当心。” “知道!你可真是婆妈!” 慕容月不拿酒杯,直接拿着壶嘴往最里头倒,待一饮而尽之后才又啧了一声,“这个时候若是能有个唱戏的,唱曲的过来才是滋味儿?” 徐应天瞧了眼四周无人,“我给你唱?” 慕容月点头,他唱起了诗经里的关雎。 徐应天唱歌真不好听,调不在调上,不过靠一把好嗓子和好相貌罢了。 关雎唱完了他又开始唱别的,唱:“愿言将予佩得兮,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慕容月斜眸看他,徐应天回之一笑。她怎么看都觉得他笑容好似撩拨。 便起身,步子一个踉跄走向了徐应天,徐应天连忙接住了她,却见她猫儿似的蹭了蹭他的胸膛,她钩住他的衣襟,嗝出酒腥气喷在了徐应天脸上:“徐应天……” 她手抚过眼前这格外宽广坚硬的胸膛,“我想——” 而后脸一侧,直接倒在了他手心里。徐应天原本满心的期待,却也只露出一抹无耐的笑容,自是将人打横抱起,喂过了醒酒汤之后,陪伴她快到天明,这才离开。 —— “昨个什么时候过来的,喝了酒,喝了多少?”刘姨娘问。 酒楼里的伙计一一给回答了,刘姨娘挥手叫他走了。 又是深呼吸好几口,才一把推开女儿的房门。 慕容月宿醉之后,照样是身子软烂,她听有人推开房门,还不待反应过来什么,耳朵便突然叫人给揪住了! “疼疼疼!”这下是全都清醒了。 “还知道疼,怎么我叫你不要做的事儿你偏要去做?!”刘姨娘道。 慕容月连忙是推卸责任,“不是我,是徐应天……是他给我倒酒我才喝的,就那么一小口!” “你别搁这儿懵我,应天是什么人我还是知道的!”刘姨娘骂骂咧咧,指着她的额头好一通说教,“叫你不喝酒你当我害你?” “你这女儿家身上留一身的红点子好看啊,万一褪不去怎么办?” 脸上这会儿都已经出红疹了,刘姨娘再把她的衣服往下一扒,这次密密麻麻的,竟是比之前的红疹要多更多! “你昨儿到底是喝了多少?” 慕容月:“就两口,两口而已!” “你这两口倒还真是不小!”刘姨娘又骂一句,然后才吩咐人回家取了膏药,叫她趴在床上给她抹了。 “好歹脸上就几个,否则今儿你还见不见人了?” 慕容月懒洋洋趴在床上,“今儿无事,不出门也可以。” 却在这时外头有人瞧门,“姑娘,夫人,有个自称是徐公子的人在门口,说要拜见夫人和姑娘。” 慕容月连忙要翻身起来,被刘姨娘一指头就按住了,“这药还没干你去哪儿?”又轻理了鬓发,“好好在床上趴着。” 慕容月脑袋伸长,看着她娘合了门才垂下了脑袋。 刘姨娘自楼上往下看,徐应天那般出众的人才,在人群中当中不需多长时间,立马就能找到。 “伯母。”徐应天起身,恭敬一拜。 刘姨娘忙挂起了一抹亲切的笑容,“哎呀,哪里用这般客气?应天,你才来琅琊,在哪儿住着?住的可舒服,吃的可贴心?” 徐应天一一回过了,又为昨日回来不能第一时间拜访而道歉。 刘姨娘自不会为这个计较,三百万两徐应天如数归还了不说,单送给她的礼都足够她眉开眼笑了~ 两人又寒暄一番,刘姨娘又不着痕迹打听昨日的事儿。 但见徐应天听女儿起了疹子满脸担忧自责,便放下心来,没看到女儿身上的疹子——左右昨天衣裳没脱下来。 她放了心,“你也不用愧疚,她就是嘴馋,平常在家里还偷酒喝。” “你今儿来的好呢,那山上的道教集会刚开始,你带着月儿去玩吧,还能去月老祠拜拜呢~” 徐应天自是求之不得。 慕容月梳洗之后,叫带上了幂篱,被翠兰搀扶着坐上了徐应天的马车。 刘姨娘坐在酒楼里看着,眼瞧那马车渐渐远去了,心里不由生出一股怅然之感。却在这时一双手拍了拍她的肩,“我看那孩子很不错,你也不用这副表情。” “二娘?”刘姨娘回头。 “怎么,看到我吃惊了?”二娘笑。 前段时间二娘去山上还愿礼佛了,今儿才回来,刘姨娘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 “气不到你头上,”二娘理了理刘姨娘的头发:“她做这种糊涂事儿,我还觉得对不住你……”又叹气一声:“只是这到底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听闻葛夫人罚了她,我心中不免关心。” “又怕你心里头不舒服,”二娘道:“梨花,真心难得。我也不想任何事儿坏了我们的感情。” 刘姨娘听的不断垂泪。 “刘梨花!”却在这时,听一声暴叱。 ------------ 第112章 不如就定下亲事 是一家三口并肩到了酒楼下方。 为首的是个年纪大的老太太,满头的银发,虽如今穿的绸缎戴的首饰,但瞧那满脸的沟壑和佝偻的身形,便知是苦日子过来的。 在她身边跟了父子二人,一个四十上下的样子,一个看上去十七八。 两人目光又是新奇又是贪婪的望着整个酒楼。 “你个不孝的死丫头,若不是我找到了这里来,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打算见你娘了!” 刘姨娘亦不可置信看着来人:那是她的亲娘白氏,以及家里的大哥刘青山。 白氏骂着骂着就蹲在地上哭了起来,“你怎么这么不孝顺啊!当年家里穷的一口粮都没了,才没法子的卖了你!竟是到你爹死,你都没回家去看他一眼!” “我那可怜的老头子啊!” 刘姨娘闻此噩耗,惊道:“爹,爹竟是去了吗?” 她小时候在家里日子过的不好,爹娘也是卖了她。可到底她是被白氏一口饭一口饭养大的,要说怨肯定是有的。 可恨还不至于。 “你心里还有爹娘吗?”刘青山一手扶着白氏,“这么多年了,过这么好的日子,家里没指望你接济,可爹去了你也没来封信,梨花,你好狠的心啊!” “我这个当大哥的当年对你不好吗?” “你二姐当年对你不好吗?” 人死如灯灭,刘姨娘听了她爹的死讯已是哭个不停,现下听刘青山这么说倒也想起来往昔兄妹三人和睦的场景。 她抹了把眼泪,“罢了,以前的事儿都不说了,既然远道而来,先叫伙计给你们收拾房间,先洗漱休息一下吧。” 要知道当年刘姨娘被卖的时候,可是跺脚指着天说以后再不认这门亲戚,眼看她如今认下,刘青山三人也没在闹腾。 叫伙计帮忙把行李都收了进去,待得洗漱一番之后,刘青山才带着儿子又见了刘姨娘。 “梨花,这是你侄子,叫刘大宝。”刘青山道:“他今年才十七岁,已经认识了五百个字儿呢!可是咱们村里最厉害的人!” 小时候大哥照顾自己,尤其发卖自己时大哥还劝了许久。 纵然多年不见,刘姨娘对他也是有好印象的,“是个人才。”她夸了一句,又问她大哥,“你们怎么会突然来了琅琊?” 刘青山眼睛看着地下,道:“去年老家又发了一次灾,地都冲没了。我们听说琅琊人杰地灵,加上想让大宝读书,所以才咬牙变卖所有家产来了。” 刘姨娘看刘青山身上的绸缎衣服,加上刘大宝还能识字,便知这些年来家里过的应该是不错的。 “那嫂子呢?”她问。 刘青山听她说起这个,叹口气,“生大宝的时候,难产没了。” 刘姨娘听着也觉得可惜,“琅琊的寺庙多,改天让大宝也去给大嫂供个灯。” 刘青山唉的一声,又问道:“我听说你一儿一女,怎么今儿都不见呢?” 刘姨娘便用帕子捂嘴一笑:“出去玩了,等她回来便让拜过你这大舅舅!” —— 慕容月与徐应天玩至日色西沉才回了家。 脚步方才轻快的踏入院内,一旁二娘便走了过来,欲言又止的看着慕容月。 “二娘?” 二娘看了眼四周,大步走了过去,轻声与慕容月道:“你娘她亲娘一家子来了!” 慕容月眉头挑起,“倒是奇怪,我和娘用了假身份,她们怎么找来的?” 都这么长时间了,便是慕容家也没能找来。 二娘摇了摇头:“先不管那些,这一家子来者不善。你娘啊,更是老实,嘴里老说恨她们一家人,可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也不想想那一家子当年把她卖了那么多年不来找,现在怎么就来了?” 她道:“她当她跟你那大舅舅感情深,当你那大舅舅是什么老实人,这进屋几次了,那眼睛一直看着咱们院里的漂亮丫鬟。” “更是打听库房的钱和酒楼挣多少?” 慕容月道:“我娘没这么傻跟他们说吧?” 二娘摇头,“但是那刘大宝,你大舅舅的儿子,说想要进酒楼,你娘同意了。” 这慕容月倒是无所谓,管这大舅一家是装的还是真的,若真能哄娘一辈子开心,旁说进酒楼,这酒楼送他们也行。 “二娘先别担心,若是骗银钱的反而不怕,”慕容月道。 “我且先进去看看。” 二娘点头。 慕容月大步朝屋内走去,彼时白氏和刘青山刘大宝还在客厅陪刘姨娘吃饭,刘青山不断说着两人小时候自己是如何如何照顾刘姨娘的,又说了些当年趣事儿。 刘姨娘回忆起当年兄妹三人玩耍,倒也是苦难童年中唯一值得开心的事儿了。 不免想起二姐,“二姐现下怎么样了,嫁的人好吗,过的如何?几个孩子了?” 刘青山愣了一下,白氏忙踹了他一脚,才道:“好,都好!嫁的人也是个富户,生了个女儿——” 白氏又瞪了一眼刘青山,才开口,“天都这么黑了,怎么不见姑娘和小子?” “哥哥去外地做生意了,想来得个半年回不来家。”便听一道脆声开口,众人抬头往外看去。 那刘大宝也抬起了头,便见外面一个着粉色斗篷青丝乌黑若缎的姑娘。 肌白唇红,眉眼精致,她手中还捏着一只今儿去山上玩耍时采摘来的花儿。这般美丽的少女哪怕找遍刘大宝的村子也找不来第二个了。 刘大宝一时痴痴盯着她看。 “这,这是囡囡吧!竟生的如此标志,快,快过来叫外婆仔细看看!”南方人便总习惯把家中最小的女儿叫一声囡囡。 慕容月拿着花枝走近她,白氏粗糙的手欢喜的握着她的,“哎呦,生的可真是好看唉~” “可就是太过好看了~”她拍了拍慕容月的手,“好囡囡,你个姑娘家生成这样,就该少出些门。今儿回来的晚,以后可再不能了,夜不归家,哪个好人家敢娶你当媳妇啊?” 慕容月只勾了勾唇,白氏又道:“我看囡囡不错,梨花,你瞧大宝,自家的孩子,今早你也夸过人才。不然就给两个孩子把亲事定下怎么样?” ------------ 第113章 生米熟饭 刘大宝一听这话,目光更是似火一般在慕容月身上流连。 慕容月笑着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娘!你胡说什么呢!”刘姨娘立刻站了起来,“那大宝是月儿的哥哥!” “表的啊!这表兄妹结亲,那是亲上加亲!” 刘姨娘:…… 她目光扫过那刘大宝看似老实憨厚的模样,当侄子她可以接受,但是当女婿,看过了徐应天这样的仙品,你叫她再违心也端端不能接受刘大宝这样的! 尤其氏刘大宝垂涎的目光实在是太过明显,甚至是叫刘姨娘对这个侄子的一点儿长辈的慈爱之心都降下去了。 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月儿还小,不着急。” “那不小了!十五岁放咱们老家都是孩子娘了!”白氏道:“那大宝是亲侄子,以后成了一家人,更能照看你们啊!” 眼看着刘姨娘脸色越来越难看了,还是刘青山说了一句,“好了,娘,赶路这么久,大家都累了,要不咱们先去歇歇。” 白氏也只能点了点头,慕容月轻笑一声,眸光漫过这一家子的亲戚,才拿起自己方才放在桌上的那朵鲜花,翩然离去。 —— 一出了门翠兰就骂骂咧咧的,“姑娘,那老太太好大的脸啊,竟说那刘大宝跟您相配?” 地上没水他也没尿吗,也不撒一泡瞧瞧自己的样子? 慕容月手持那朵花,“老太太疼孙子,刘大宝在她心里可不是如珠如宝?” 待走到院时,便见张发财拱手等着,“姑娘,有您的信。” 慕容月点头,翠兰替她收了下来,她道:“你且在外头等一会儿,我还有事儿交代你去办。” 张发财点头,恭敬的候在门外。 进了房间之后,翠兰帮她摘了最外面的斗篷。 “去拿个白色瓷瓶来。”她吩咐,春光好,山上风景也好,她摘了不少野花下来。 翠兰唉了一声便去了。 慕容月把花儿放在一旁桌上,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打开那封信看,原是她去幽州之前交代言氏办的事儿,没想到她动作却是快。 不知看到哪里时,慕容月坐直了身子,唇角勾起:原是闲来无事查一查,到没想到,还真是让她摸到了一点儿猫腻呢~ 慕容月将那封信收了起来,又叫张发财进来,“你去江南走一趟罢,有事儿叫你办。” —— 另一边儿白老太太气得不轻,“你看看梨花那个小贱蹄子,现在有钱了,真是翅膀硬了我的话也不听了!” 刘青山道:“我的亲娘唉,咱们才来多久啊,根儿都没扎好,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 白氏道:“我凭甚不能提!我一口饭一口饭喂大她的!” “她现在发达了,就不想听我这当娘的话了,美的她!” 想起刘姨娘的眼神白氏心中就颇为不忿,“她个小贱人都进了那种脏地方了,我没嫌弃她生的姑娘不干净,她倒嫌弃大宝来了,我呸!” “不娶就不娶,稀罕破烂货色!” 一旁刘大宝呆呆的,可一听慕容月便立马道:“我要娶表妹!” “我要娶表妹!” “奶,我要娶表妹啊,我这辈子我除了表妹我谁也不娶!” 白氏道:“奶的大宝,那丫头配不上你——”话没说刘大宝瘫在地上就打起了滚,“我不管,我要娶表妹,奶,你给我娶表妹!” “不娶她我就饿死我自己!” 白氏最疼爱的就是这大孙子了,闻言一拍大腿,“罢罢罢,你喜欢的奶还能不给你!” “你是咱们刘家的根儿,所有的都是你的,别说一个臭丫头罢了。” “不过你姑姑那性子烈,咱们这会儿还得呆在琅琊,你等奶想想办法……” …… 刘大宝是刘家唯一的孙子,是白氏当眼珠子疼的命根子,见他撒泼打滚要娶慕容月,白氏哪儿舍得让孙子难受。 想着她和女儿关系不好,儿子刘青山小时到和她不错,便叫刘青山又去试探了一回。 “怎么样了?”见儿子出来,白氏连忙问道。 刘青山臊眉搭眼的,难堪的摇了摇头。 “我呸,真当她女儿是个什么宝贝疙瘩了!”白氏道:“一个商户出身没爹的野丫头,你二妹要帮忙,大宝能娶更好的——” 刘青山忙捂着她的嘴,“娘!你疯了不成!” 白氏也是着急,拿下了儿子的手,“这四处又没人!” 到底还是放小了声音,“那怎么办啊,不给那丫头找了女婿,她岂不是要去抢你二妹女儿金龟婿了?” 刘青山就是个庄家汉子,能有什么办法。 白氏眸子里泛着恶毒的光,“且叫我想想。” 彼时一旁的丫鬟拿着衣服出来洗,竟是几套男装和女装混在一起,白氏连忙叫道:“哎哎哎,那丫头,你过来。” 丫鬟一看是白氏,恭敬走了过来,道:“老太太。” “我瞧这些日子少爷不是不在家吗?这谁的脏衣裳?” 那丫鬟一笑:“老太太,是姑娘的~咱们府里头没少爷,就是姑娘平日里好玩,总穿着男装出去。” 白氏听的愣在了原地,“没少爷。” “是啊老太太,我先去洗衣裳了。” 白氏看着那丫鬟的背影,眼眸垂了下来:“没男人,这偌大的府邸啊……”这么多的钱,岂不是都便宜那娘两了? …… “囡囡,你在吗?外婆给你炖了好喝的鸡汤~”白氏一张脸笑的慈祥,轻轻扣着慕容月的门扉。 “进来吧。” 翠兰把门打开,又要接老太太手里的汤,“哎呦,我给我孙女炖汤你个下人上来做什么?” “下去下去!” 翠兰撇了撇嘴,正要下去,白氏又吩咐,“我瞧厨房有两个大肘子,表少爷饿了,你去给表少爷送去。” 翠兰撑起一抹笑脸,“是。” 本就是个猪头,这老太太还偏要继续喂猪。 老太太目光扫过慕容月的房间,只见房中摆设无一不精美华贵,尤其是一双双放在那硕大拔步床架底下的几双绣花鞋,竟还有那金线缝的。 目中贪婪越盛,慕容月对着镜子给手上涂抹香膏,看老太太那眼神,只是冷冷勾起唇角。 “囡囡啊,这鸡汤你得趁热喝,对身子可好呢~”白氏看着慕容月,神情和蔼而慈祥。 ------------ 第114章 好好交代 月色高悬 从后院爬出一个胖乎乎的身影,鬼鬼祟祟的透过池塘往后面的房间里走去。 他奶说一切都安排好了,今天晚上,表妹会本本分分成为他的媳妇。 想起表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刘大宝一时脸色涨的通红,迫不及待的推开门进去,却在下一刻突然被人从里头又踹了出来。 …… 彼时白氏正坐在房间里掐着时间,待孙子完事儿之后她便第一时间冲过去。 定是要喊的人尽皆知,叫这母子两都不能抵赖! 千想万想,竟没想刘梨花居然没生下儿子——那这偌大的家业更是要便宜给他们老刘家的子孙了! 白氏正做着以后的富贵梦,却在此时门口突然响起一抹杀猪似的哀嚎声。 是大宝! 白氏立时候开了门,但眼前的一切却是叫她瞪大了眼! 她那宝贝孙子,竟是被人脱光了衣服就挂在门口的树上,而不远处慕容月站在一张藤椅边上,旁边燕琅和翠兰,一人手中举着火把。 一个人手中拿着托盘,托盘上放着银色的镖头。 慕容月手持飞镖,正往那树上挂着的靶子上打。 飞镖正中刘大宝的脚踝,血瞬间流了一地。 “呜——”刘大宝看见他奶死命的哀嚎求绕,但嘴被人封住,也只能发出杀猪似的哀嚎声。 “外婆瞧瞧,我这手飞镖准不准?”慕容月冲白氏露出一抹笑。 白氏见状啊的一声,拿头就去撞慕容月,慕容月一个闪身躲开,白氏扑腾在了地上。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毒啊!那是你亲表哥啊!” 便见眼前精致绣鞋移动,白氏望上去,只看到她垂下的黑眸,冷的没一丁点感情,“瞧见右边那枯井了吗?” “再有一次,你们也去。” 白氏不知道她什么意思,燕琅却明白:那里面是沈家派来的刺客尸骨。 当即拎着白氏到了井口旁边,月色幽幽一照,白氏叫按着脑袋往里看,待瞧见那小山一般的骨头之后,尖叫一声,顿时晕死了过去。 …… 次日一大早,幽州战况又起,徐应天不得不星夜启程离开,又是一次不告而别。 慕容月纵知他苦衷心下难免不爽,燕琅瞧主子不痛快,便道西楼琴娘做了新曲,让慕容月去听。 彼时王若芙好容易知道那孙家的少爷孙越楼出了门,立时禀明了娘亲葛氏,带着丫鬟作平民女子装,偷偷的出了门。 她原是好奇,爹爹口中那诸葛亮一般的男子会去何种地方。 但等瞧见了那孙越楼的目的地竟是琅琊有名的秦楼楚馆——西楼时。 顿时一张俏脸气的红:“爹爹竟还说他是人中龙凤!来这种腌臜地方能是什么好人!” 她咬牙,只觉得脑袋里对于孙越楼的形象全都轰然倒塌了,扭头正要走。 “不行,我得拿他个现行!”总不好冤枉了人,若真是听曲子的呢? 若真是个不堪的不信爹爹还会让她嫁这样的人! “小姐……咱们去这种地方不太好吧?”跟着王若芙劝阻了几句,这若是让夫人知道怕是要受家法的。 王若芙却已经提着裙子上楼了,“凭什么男人去得我去不得?” 她寻着台阶一路往楼内走,便见那楼内全都是莺莺燕燕,男女身上的酒腥气和脂粉味儿夹在在一起,叫人好不痛快。 “去打听孙越楼在哪个房间?”王若芙道。 丫鬟见她这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样子,也只能拿着银票硬着头皮去打听了。 好在银子在西楼这样的地方最能通鬼神。 不多时便有龟公带两个人去了宝箱,两人偷摸的进了门,躲到了屏风后头。 屋内是琵琶弹奏的优美乐声,舞娘身姿妖娆舞动,唱的也是那靡靡之音。 “小姐……我们还是走吧。”丫鬟有些怕。 王若芙却只是跟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哼了一声,“这曲倒是好听,倒是个会享受的。”她垫起脚尖,从屏风上的镂空处去看四周。 舞娘们正扭动着曼妙的舞姿,桌台之上摆放着清酒和瓜果点心。 再往上看,一抹暗红的衣袍落在了那台下,顺着往上看是那纤长洁白的手,再往上是形状完美的唇,长入鬓角的眉,点漆一般的双眸,又将那满头的发戴在一顶儒生的帽中—— 他手中随那乐曲打着节拍,轻轻哼着…… 果真是兄妹啊,和玉柔姐姐竟那般的像,若非声是男子声线,真要怀疑是一个人了。 声音…… 王若芙听着他沙哑的低声:也好听。 长的也这般的好看,她的心忍不住砰砰的跳了起来,又眯着眼看了过去:这孙越楼倒也没作什么不堪的事儿,就是来听曲儿啊? “小姐——”那丫鬟催促了几声,王若芙都没回。 “唱得不错,赏赐~”高台之上,慕容月将一串葡萄扔到了那琵琶女怀里,琵琶女手接着葡萄,一时欣喜不已,“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王若芙扒着屏风看,又见自他身后走出来一个漂亮的姐姐。 身材竟是比一般女子高出不少,然却生的纤细消瘦,最主要的是——她生的很美!尤其是额间那点朱砂,简直是要把所有人目光都吸引去一样。 王若芙看那女子出列,抽出一张银票来给了琵琶女。 不由心中暗想:她是谁啊?怎么还能拿着孙越楼的银票呢?还长的那么漂亮—— 总而言之,莫名其妙,她好像有些不喜欢这个长相美丽的姐姐。 “小姐,我们要不回吧?”一旁丫鬟再催。 “别拉我——”王若芙道。 燕琅的目光朝屏风处看了过去,又走到了慕容月身边,“主子,有人。” 慕容月却仿佛沉醉在美妙的歌声中一样,还闭着眼在随着音乐打节拍,“请她出来吧。” 燕琅袖里的飞箭猛的射向屏风处,屏风应声倒地。 “你们是何人?”见来的是两个女子,燕琅眉轻蹙。 王若芙此时还踮着脚作偷看的姿势,连忙整理袖子立正,又瞪了燕琅一眼,目光才往慕容月处去看。 慕容月此时也抬头,目光恰好与她对上。 王若芙——她心中惊讶片刻,又扯唇,冲她露出了一抹笑。 王若芙叫她笑的脸微红,然后道:“我……只是路过……” 燕琅嗤笑一声:“路过到趴着屏风偷看半晌?” 王若芙一下尴尬的不知去看哪里,心中正要怪眼前这女子多管闲事,却突然听婢女惊声尖叫:“小姐!” 她转过身去,却是一个黑衣人破窗正拿着刀向她砍了过来。 ------------ 第115章 我们告官去 王若芙那一瞬间吓得不能动弹,只是眼睛圆圆的瞪大。 然而预想到的疼痛没有落下来,再睁开眼时,便瞧见旁边的陌生女子手持短刃抵着那长刀,一双漆黑眸子冷冷直视那黑衣人。 “谁派你来的?”燕琅冷声问。 那黑衣人大吼一声,又是几人破闯进来,直朝燕琅砍去。 燕琅手起刀落,很快便结果了一人的性命。 “啊啊啊啊!”王若芙尖叫出声,“血,血……杀人了!” “闭嘴!”燕琅冷冷瞪视过去 王若芙叫吓的哽咽,却被她目光又弄的不敢出声,“呜……”忙是捂住了嘴,只是仍旧怕的发抖,她动也不敢动。 却在这时,一双素白的手伸了出来,王若芙仰头看去。 “别怕。”慕容月轻声道,“手给我。” 她哆哆嗦嗦的把手给她,也不知是怎么随她走到一边儿的台阶上坐下的。 慕容月拿着斗篷将小姑娘裹在了怀里,瞧不见眼前的杀戮之后,她猛地一个抽噎,然后死死抱着她发抖哭泣。 “燕琅,快些。”慕容月道。 “是。” 良久之后,慕容月放开了手,“睁眼吧,我保证什么都没有了。” 王若芙这才从她怀里探出头来,红着眼睛瞧方才还大乱的屋内,现下什么都不剩了,长舒一口气后,抖着嗓子问,“他们……是杀手吗?” “是要杀我吗?” 慕容月知这小姑娘今儿是无妄之灾,摸了摸她的脸,“王姑娘别怕,回了家吃些安神药,就当没看见。”又吩咐她的丫鬟去叫马车。 那丫鬟也早吓得不轻,闻言忙是点头。 王若芙原是呆愣愣的,被她一阵安慰这才突然想起:她,她还搂着他的腰! 她脸稍红,连忙撒了手。 未免路上出意外,慕容月还是道:“燕琅,你送王姑娘回家。” 燕琅道:“是。” 待马车往回走时,王若芙才反应:他,他竟是知道自己的身份。 马车上就王若芙和燕琅,王若芙有心跟燕琅搭话:“这位姐姐,你是公子的婢女吗?” 燕琅冷漠的环胸,只是开口:“你为何跟踪主子?” “我没有!” “呵。” 王若芙咬着唇,又怕她回去给她主子乱说:“现下孙家好名声,我娘和孙夫人关系好。我见孙少爷和一些下九流混在一起,我——我就是想提醒他,不要明珠蒙尘,致使自己名声受损。” 燕琅嗤笑一声:“下九流?” “当真可笑?卖与你们世家贵族豢养歌姬,就是高雅之士,而这西楼里卖的就是下贱?” 王若芙恼道:“我与你好好说话,你讽我做什么?西楼中本来就全是坏女人!” 燕琅嗤笑。 “你又笑什么?” “你知道如今似西楼这种地方,哪里的女人最多吗?” 这王若芙如何知道:“有边关将士的遗孀,有边关死了丈夫的女人。还有那些没爹没娘的女孩儿——你说,她们一没力气二没家人,不去这儿去哪儿?” 王若芙是温室里没淋过雨的花,叫她说的瞪大了眼。 燕琅却闭上眼,总算满意于现的安静。 不一会儿车内哭声响起,王若芙不住的哽咽:她不知,她真的不知道嘛…… …… 很快便到了王家 见女儿只是出去半天,回来竟成了这般样子,葛氏心下自然心疼不已。 忙是叫人把王若芙朝屋里牵引,又去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儿。 王若芙头一次遭这样的事情,心中自然害怕,便同乳燕一般窝在葛氏的怀中把今儿所见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又害怕问道,“娘,那刺客是来杀我的吗?” 葛氏知道这事的严重性,摇了摇头,“你先休息,娘去找你父亲。” 便连忙去找了王守秩,无论是与徐应天交好的孙家人出事或是嫡女被刺杀,都是大事。王守秩虽然接管了王相的权力,却是个孝子。 什么事情都要禀告于他,可今次出了这样大的事,他却一反常态瞒着父亲。 当天夜里,王守秩就查到了王姝玢头上。 “我再忍不得她了!”葛氏气道,“她要害孙家,我不敢管!可今日芙儿还在,她险些害了芙儿的命啊!” “纵然父亲再怎么觉得愧对先夫人,再怎么宠她,今日的事我也必定要跟她算账!!” “云霞,我想此事,咱们必须得告诉父亲了。”王守秩道。 葛氏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夫君,“你还想护着她?那柳氏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王守秩摇了摇头,将放在书案下的,一封并未有落款的密信给了葛氏,他道:“这是今日一大早出现在我书案前的。来源不明,未查清楚前,我没敢告诉你。” “你看了这封信,便知她为何这么做了。” “便也知,这事非得告诉父亲不可。” 葛氏怀着疑惑打开了那封信,然后不可思议的捂住了自己的唇,“我的天!怎么会?” 王守秩素来都是温润君子,现下却眉眼沉沉:“竟是养了个杜鹃蛋,鸠占鹊巢便罢,还要害我王家血脉。绝不可轻饶!” …… 慕容月自酒楼出来之后便回了家,果然同她想的一般,家中也遭了贼。 “怎么样?”慕容月问。 屠向钢手中拿着染血的刀,只道:“几十个人没一个顶撕的,什么时候能叫俺去战场痛痛快快的揍他一场!“ 没理他这牢骚,她继续问:“交代了吗?” 屠向钢摆手,“都是软骨头,老虎凳那一套没完呢便交代了。那王家姑奶奶派来的。” 王姝玢一个刚回王家的姑奶奶,没有丁点势力,最多不过花钱买凶,自不会有死士卖命。 慕容月蹙眉,这王家的姑奶奶竟似个狗皮膏药一样,粘在身上跑不开了。 “院里头收拾一下,我去看看我娘。”吩咐一声,她便进门去找了刘姨娘。 屠向钢把家宅守的好好的,那些人连进来都不曾,刘姨娘还不知有刺客这回事儿,正同二娘在商议明儿的菜色。 慕容月看了娘和二娘一眼,道:“二娘,你想见你的女儿,王姝玢吗?“ 二娘愣了一下,诧异看着慕容月,她道:“或许马上就有机会了。” ------------ 第116章 二姐 王家 王迦南被禁足在了房中十日,今日才放出来。 “娘,都怪你,叫我去给幽州王献酒,现在恐怕满府的人都要嘲笑我了!”王迦南见了王姝玢便忍不住的哭泣抱怨。 王姝玢却是没空去安慰她,只是目光呆滞的看着今晚的月——毫无由来的,她觉得今晚的月染了几分血色。 “娘!”见母亲不理自己,王迦南更气,“我同你说话呢~” 王姝玢却是突然落泪,紧接着更是环抱着自己的身子哭泣不止。 这叫王迦南慌了,“娘,你怎么了?” 王姝玢半坐在地上,“迦南,娘怕,娘好怕啊!” 她怕刘梨花的女儿嫁了幽州王,所以她无计可施,找了白氏过来。 可在这几日收不到白氏的口信之后,她又忽然醒悟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她怎么能让娘过来呢? 这些村子里的旧事,是身为王家嫡女,她最该忘记的啊! “娘,你怎么啊?”王迦南道:“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咱们母女相依为命,有什么事儿是你不能告诉我的吗?” 王姝玢靠在女儿的怀里,才哽咽的正要开口,门却猛地被从外面叫人给推开。 “谁?!”王姝玢吓了一跳。 王迦南扭头看去,便见外头火把通明,几十个身穿铠甲的人手中拿着火把。 外头圆月高悬,那些人自中间散开,一抹红色身影上前,在月色下显得几分魔魅。 “你是……”王迦南蹙眉,试探开口“孙玉柔吗?” 慕容月并没有理会她,而是手一挥,“今儿王姑奶奶去西楼给本公子送的礼,本公子来还了。” 王姝玢亦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孙家的人! 紧接着十几具裹着白布的尸体被抬入了院子当中,慕容月一声令下,那尸体上的白布全都被摘了下来。 死相各异的尸体吓的王迦南尖叫不停。 王姝玢手颤抖着指着慕容月,“你要做什么?!这是丞相府!” 慕容月轻嗤一声:“我要做什么?!怎么,许你派这些人来我家要我和我娘的性命,倒是不让我带着你的人来还给你了?” 王姝玢咬牙切齿:“我是王家的姑奶奶,整个琅琊都是王家的,我……我对付你们孙家一个商户之家做什么?” “你大半夜来我们家,你犯上作乱,你……” “弟弟!”王姝玢突然叫道。 却是王守秩收到了消息急忙来了王姝玢的院子,王守秩甚至因为走的太急了,连鞋子都未穿好。 “弟弟,这些恶贼突然闯到我的院子里!”王姝玢连忙喊道:“快救我!” 王守秩目光落在了慕容月身上。 慕容月抬头,按理来说被人闯入了内宅,这王大人再好的脾气这会儿都该生气的,可却没想他竟是目中略带激动的看着自己。 慕容月挑了挑眉,只继续道:“若芙姑娘平安归府了吗?” 王守秩才想起什么,道:“你救了阿芙一命,我感激不尽。” 慕容月道:“感激不必了,今儿白天我正听听着曲儿,突然有几个刺客破窗而入,要取我性命。好在我那婢女武功高强,将刺客斩杀。却不曾想那人竟是存了斩草除根的心思,竟往我家中还派了不少刺客——” 慕容月看向屠向钢,“这便要多亏屠参军勇武,护我家宅,还顺带审问出了主谋。” 便有人把那活口给放了出来,刚拔了他口中的抹布,那人便大喊姑奶奶救命,叫王姝玢如何撇清关系? 慕容月又道:“敢问王大人,若是你三番四次被人欺辱,践踏,甚至还要夺取你性命,你该如何?” “便就是王氏的人,杀朝廷命官,也是罪当死!”屠向钢冷脸道:“我屠向钢乃庆军坐下参军,奉命捉拿犯人回军审问!” 王守秩一下看向了王姝玢,她紧张的摇了摇头,“弟弟……” “孙公子,你此举不妥。”王守秩道。 “老子原先还当你是个好官,忒!”却是屠向钢唾了一声,“竟还是个狗官!” “狗屁琅琊王氏!” 王守秩不理他的怒骂,只道:“此事在我琅琊境内,理应由我审判。” “自家人审自己人?”屠向钢道:“王大人却是好厚一张脸皮!” 王守秩道:“屠参军放心,必定给诸位满意的交代。” 而后目光冷冷的落在王姝玢头上:“自是按律处置,先收押,再判刑。” 一旁王迦南总算回了神,惊声道:“舅舅!您疯了不成,那是我母亲您妹妹啊?” 王守秩冷声道:“买凶杀人,杀的是天子赦封的皇商,成与不成都是死罪!” 王姝玢听了这话一个腿软跪在了地上,“我是王氏的嫡女,我是你的长姐啊!” “你怎么能和这些人一起来欺负我呢?” 却听周围风声传来,扭头看去,却是王丞相在仆人的陪伴下大步而来,“父亲,”他道。 王姝玢立时脸上挂起一抹得救般的笑容,“父亲,你来救我了——” 王相的目光只是冷淡的瞟过了王姝玢,很快又落在了慕容月的脸上,他眼底划过了一抹不可见的光。 王丞相目光又落在了王姝玢身上,他虽老迈,整个人却气势如深渊。 他道,“自你到了王家之后,老夫自认对你费尽心力。你要什么老夫给你什么……” 王姝玢看着丞相,便见丞相脸上露出一抹厌恶至极的神色:“你但凡有丁点良心,也不至于再享受了我王家的恩惠之后,竟要害我王家真正的血脉去!” 王姝玢一下眼睛瞪大,嘴巴嗫喏说不出话来。 一旁屠向钢听的云里雾里,“这什么跟什么?” 慕容月心下疑团解开:怪不得今日来王家如若无人之境,看来王家也调查出来了。 想到这儿她冷笑一声,“屠参军不知道,那我找人来给您解释解释。“ 她拍了拍手,便有人压着白氏和刘青山走了过来,王姝玢看见白氏,只狠狠闭上了眼睛。 “你,你这臭丫头,带我来这儿做什么?”白氏喊:“我大宝呢,我要去照顾大宝!” 紧接着,又一顶小轿子被人抬到了外头。 梳着双环的小芙蓉揭开轿帘子,刘姨娘和二娘先后从轿子里头出来,狐疑的看向院中的慕容月。 “我的儿,你今儿到底要做什么?” 夜色之下,王相的目光则漫过人群落在了刘姨娘旁边的二娘身上,那是——他的妻子,离家三十年的妻子。 “良汝。”他低声叫了一句。 ------------ 第117章 是悔是恨 慕容月扶着娘和二娘走到了院里,“对咱们来说,算是个皆大欢喜的戏了。” “娘,且来瞧瞧这王大姑娘,你认不认识?” 刘姨娘狐疑的看着女儿,目光才往院内挪去,便看到了王姝玢那张熟悉又略显得一点儿陌生的脸。 “二……二姐!” 刘姨娘有些不敢认,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可如今的她白皙圆润,满身绫罗。 王姝玢的手不断的抖着,另一只手连忙抓住了胳膊,让它不要继续抖。 “二姐,你怎么会来琅琊?”刘姨娘震惊许久后,又不可置信问道:“不不,不,你是王大姑娘,是王姝玢?” 是她二姐这段时间那柳氏来欺辱她和女儿? “可为什么啊,二姐,你知道是我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二娘比刘姨娘聪明的多,她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手重重抓住了一旁小芙蓉的手。 “我原是不明白,为何王氏的嫡女跟条疯狗似乎追在我娘的屁股后面,非要把我们一家子赶出琅琊不可?” 慕容月目光落在了王姝玢脸上,“起初我刚知道时候,还以为是王姑奶奶您怕我们泄露了您从前不堪的过往,才不愿相认反而要把我娘赶走。” “直到后来白氏的所作所为——” 慕容月轻笑:“龙生龙凤生凤,这句话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应验的。” “不瞧你们的轮廓是否相似,这般愚蠢的做法若说不是母女怕都没人信。” 王姝玢手撑着地上,彻底没了力气。 王迦南则是呆愣愣的:“娘,她说什么啊……” 又看着白氏,她并不喜欢这个以前对她不好的外婆,“你又怎么来琅琊了?” 白氏一拍大腿,坐在地上就哭嚎,“我白白给养了二十多年的闺女啊,叫他们接回去了现在还要赖我!是不是我亲生的我能不知道吗?”三十多年的事儿了,知道内情的早都死干净了。 她就不信只要自己不承认,这些人还能调查出个花儿来?! “梨花啊,你可别钻钱眼儿里头了,你二姐的什么东西你都想抢!” 刘姨娘:……她现在依然是懵的。 慕容月看了眼白氏,只冷勾了下唇,开口,“继续嚎,多嚎一句,我便叫人把刘大宝拉下去剐了。” 白氏一下就老实了,嚎也不敢嚎。 —— 白氏什么都交代了。 当年是有人抱着刘姨娘给他们家一百两的银票,叫他们好好扶育孩子长大成人。 一百两的银票,一开始白氏当然对刘姨娘疼爱的跟珠宝似的,可后来十多年那给银票的人都再也不来了,养来养去养个儿子还好,养个丫头片子白氏觉得亏。 这到手一卖就是十两。 王姝玢虽是白氏的亲生女儿,可比起刘姨娘这个养女过的日子也不算好。她被白氏以五两银子嫁给了一个醉汉,那醉汉喜欢赌钱,每每赌输了就要暴打她,暴打女儿。 原本是王姝玢日子过不下去了,想去京城投奔刘姨娘。 却因身上带着当年二娘逃跑时的旧物变卖时,被沈氏着人买了下来,如此结缘。 再得知一切之后,又怕王家怪罪自己把王氏亲生的女儿卖去做了娼妓,白氏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王姝玢冒做了王家的小姐。 刘姨娘得知真相之后,自是同二娘抱头哭了一天。 二娘泪流不止,“你就在我身边,我怎么能不知道呢?还叫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啊?” 二娘又是气又是恨,“一百两的银子,哪里就不够你吃喝?他们凭什么作践你又把你卖了?” 刘姨娘当年也恨啊,可时过境迁,她反倒看开了,“她们卖了我,好歹叫我跟二娘你早团聚几年。” 她虽是流落到了行院,落了个贱籍,可那些年得二娘护着,好歹也是清清白白的跟了慕容临。虽然是做个姨娘,可那已经是二娘能想法子谋给她最好的前程了。 二娘哭泣不止,一旁小芙蓉也揉着眼睛哭。 桃红端着一盆子热水走了进来,她和畅春楼的姑娘是这些日子才来琅琊的。 吸了吸鼻子,“可别哭了,母女团圆这是好事儿?” “二娘不总说修一个福报吗,现下就是福报!” 这些年来二娘待她们这般是为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可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却也是无意间叫自己亲生的女儿少了很多苦路。 刘姨娘抹了眼泪:“二娘……不,咱们不哭了,以后咱们母女都在一块,日子长着。”又拧了帕子来给二娘擦了擦眼泪。 “苦尽甘来,日后咱们就都是好日子了。” 几人正说着话,王守秩来了,他拱手见了二娘,“拜见嫡母。” 二娘苦笑一声,“我没尽嫡母之责,你倒也不必拜我。” 王守秩:“礼法不可废。” 二娘又问:“你们打算如何处置那个女人?” 王守秩冷声:“按律斩。白氏等本也该斩,但刘家人抚育长姐多年,抵下死罪,收没家财判处流放。” 混淆世家血脉,罪已当诛。 刘姨娘长长的叹了口气:二姐对她好,年幼时却实是好,她知道她那些年过的苦日子之后也有过那么几分的恻隐之心。 因为二姐也没办法。 可刘姨娘不能忍受她要谋害自己和女儿…… “我……我想去看看她……”可她又有些犹豫。 王守秩心中轻轻叹气,道:“想去就去罢。但是有一点,她之罪行,不会因你的求情而改变半分。” 他怕这长姐因感情心软。 刘姨娘点了点头,她怎么会求情呢——在她对她都没有留情的情况下。 她唯一能不愧对良心的,就是在她走前给她送上一口可口的饭菜。 白氏等人见刘姨娘来,拼命的撕嚎让刘姨娘救她们,又见乞求无用之后大声咒骂刘姨娘,那刘青山和刘大宝躲在角落里大声哭泣—— 他们又没杀人放火,哪里就要被流放了呢? “你个没用的东西!叫你过富贵日子都过不好!”白氏竟是又咒骂起了王姝玢,恶毒言语层出不穷。 刘姨娘堵上耳朵,快速离开。 王姝玢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不知是悔是恨——她想起自己那醉汉丈夫,一开始她只是想带着女儿摆脱他,可后来台阶上的越来越高,就越来越怕摔下来。 “梨花,我真不是故意要害你的!”王姝玢突然爬了起来,她道:“我没办法,我全都是被逼的,我没有办法,你看在咱们当年的感情上,你让王家别赶迦南走,我求求你了!” 她在后头磕头,然而刘姨娘堵着耳朵,什么都没听见。 ------------ 第118章 女子 暮春后下了一场雨,王姝玢在那场雨时被砍了头。 王迦南着一身布衣,哭泣的带着寻来的入殓尸将她娘的尸体收敛了起来。 她从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孩儿成了王氏受人尊贵的表小姐,可一切假象散去之后,她又成了从前的样子。 甚至还失去了亲娘。 接下来的日子,她能去哪儿啊? 于此同时一辆马车自菜市口停了下来,马车里的人揭开的车帘,飞速的朝王迦南扔去了一包东西。王迦南叫砸的一个踉跄,浑浑噩噩抬起头,只瞧见那马车的影子。 还有手中沉甸甸的银两。 …… 王若芙垂头和母亲葛氏准备回家,不管王迦南是不是亲的表姐,两年的时间总不能一点儿感情都没有。 王家养的起一个孤女,但谁叫那王姝玢做了那样多的错事? 若还留着王迦南在家中享福,不是让姑姑他们难过吗? 葛氏撑着伞和女儿回了家,叫下人煮了两碗姜汤去湿气时,顺带问道:“芙儿,前段时间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儿,我倒是没来得及问你这婚事你愿意否?” 本来夫君就中意孙越楼,现在两家是亲上加亲了。 孙越楼有人才,又是丞相的外孙,幽州王的门士,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夫婿了。 王若芙脑海一下就泛出了那日在酒楼遇时,伸到她面前那白玉一般的手,还有他温和关切的嗓音,一张脸立时就泛起了潮红。 “这种事……我当然都听爹爹和娘的。” 葛氏狐疑嗯一声,这话哪里像是她女儿说的出来的? 待看过去时,便见王若芙脑袋低垂,脚尖在地上碾磨来去…… 便轻笑一声:玉质少年郎,总归是得女儿家喜欢的? 却在此时,门外响声传来,下人撑着伞,王守秩疾步到了廊檐下。 “夫君回来了,长姐她们呢?”葛氏上前替他出去外面沾染水气的袍子。 王守秩道:“和父亲正在厅内说话。” “原本夫君是打算今年底前,让长姐她们认祖归宗,不过现下……”想起长姐的身份,王守秩也不由撑了撑眼皮。 “得暂时耽搁下来了。 葛氏不解,不过比起这个她更在意的是女儿的终身大事。 从前老是夫君说这个,这几日却不听他再提了起来,“芙儿,你先回房去,我和你父亲有话说。” 王若芙大概知道她们是要说什么,红着脸快速要走。 “等等……”王守秩却是瞧见了屋内的姜汤。 “芙儿,你若无事去给你祖父那里送去一碗,今日天寒。”王守秩一向是个孝子。 王若芙点头答应,这才离开了房间。 葛氏便迫不及待的和夫君说起了女儿未来的婚事,听得正在喝茶的王守秩一口喷了出来,“婚事,什么婚事?” 葛氏一脸你逗我的,“芙儿和她表兄啊?” “什么表兄?” 葛氏:“夫君!” 她以为王守秩跟她开玩笑,“那孙越楼啊,不是你早就看中的女婿吗?如今亲上加亲,你怎么反倒在这儿跟我玩笑起来。” 王守秩捂着脸,“这事儿可莫要再提了,真真是要羞的我脸红!” 葛氏越发不解,便听她夫君道:“哪里有什么孙越楼,就是我那侄女儿胡闹啊!”想到这儿王守秩苦笑,“我也是眼瞎。” “一模一样的人立在我面前,我竟是没认出来?” 葛氏脑子还没想明白,王守秩放下了手中茶碗,“长姐是国公府二房的妾,和侄女不便抛头露面,孙家只是她们的假号。具体的我晚上在跟你细说“ “国公府?”葛氏道:“怎么又和国公府扯上了?” 她脑子一转,突然站起来,“那孙越楼是个女孩儿?” 王守秩点头,葛氏看他这样的神情,听他这样的话,再想起女儿含羞带怯的神情,顿时一阵头晕。 —— 彼时慕容月正和王丞相在书房内下棋 王丞相手执黑棋,落下之后道:“你脖子上戴着的木牌,是我送给我妻子的定情之物。” 慕容月手放在了脖上的红绳之上,却是忍不住一笑,“这世间的缘分,还真是古怪。” “你可会为了我不叫你娘认祖归宗而难过?”王丞相问。 慕容月道:“相爷爱女之心,我明白。” 她娘是姨娘,是国公府的姨娘。王姝玢过往身份掩藏起来都难,何况是她娘。 王丞相目光落在了慕容月身上,只是道:“不止你娘。” 他道:“一来啊,你跟那徐应天走的近,我怕他惦记你是我的外孙女。” 慕容月嗤笑一声:“王家的外孙女就香吗?” 王丞相想起宴会上遭徐应天拒绝的王迦南,也有几分满意,“如今看来,他有几分可取之处。” 慕容月却又看着王丞相,“那二来呢?” 王相那素来严肃的面庞上泛起一抹苦笑来:“二来么……你就当我是近乡情怯罢。” 慕容月狐疑看着他,还想再问,却听王丞相岔开话题:“你那孙越楼的名头越来越响了,如今外界都把你传的神乎奇迹的?” “这一山不容二虎,你就没想过有朝一日,徐应天会忌惮你吗?” 慕容月手执白棋,“真到了那一天,不是还有外公吗?” “大渊离倒台还远,徐应天离造反还远,且还没到逐鹿那一日呢,外祖父就这么心急,来这儿给我上眼药了?”慕容月落下棋子,又抬眼看这老头,“岁数大了就歇歇吧,整天想那那么多不累吗?” “真到了那一天,这天下也不会是王家,你又何必给大渊那不中用的皇室操这份心儿?” 王丞相笑一声:“你这丫头,说话真不会拐弯。” “弯弯绕绕的,麻烦。” 王丞相说回了话题:“现在不大张旗鼓,还有一个原因。” 慕容月抬眸,便见王丞相从手中抽出一封信来,慕容月接过,那信上竟是白纸黑字的点出了自己和刘姨娘的身份。 “王姝玢蠢笨,若她不对你和你姨娘出手,当年事情过去那么久,我与你父亲不一定会怀疑。” 王丞相道:“可有人早早的便知你的身份,连你和你姨娘这一路动向都知。” “他在暗处,不知是敌是友,怎能不防?” 慕容月再度落下一子,抬眸看着老丞相,“一力降十会,我身边纵有再多的魑魅魍魉,如何能进我身。”她半分不慌张。 老丞相盯着她一会儿,促而一笑,”好!你才是我王家人。” 两个人说着,却是没注意到一抹身影踉踉跄跄离开了书房外头。 ------------ 第119章 太过分了 王若芙苍白着脸在假山下躲雨,她没听错吧? 祖父说玉柔姐姐是孙越楼? 怎么会呢? 她捂着自己的头发:孙玉柔,孙越楼—— 在想起两个人那想象的一模一样的脸,一切似乎都清晰明了了。 王若芙想着记忆里对自己伸手的公子,一时忍不住竟是直接瘪嘴蹲在假山里面哭了起来,配合着稀稀落落的雨。 王若芙觉得着天底下恐怕是没人比自己再笨再可怜的了! —— 到了夜里原本的小雨竟成了瓢泼似的大雨。 王若芙受了凉,高烧不退,葛氏急急忙忙去找来了大夫,又亲自看着厨房让人给女儿熬煮汤药。 刘姨娘和葛氏关系好,自然爱屋及乌,帮她也去照顾侄女了。 孙良汝一个人走在王家偌大的花园里,三十年时光匆匆而过,如今再回王家,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的手抚过大房的花草,早在三十年前,她曾经是这大房的女主子啊。 “良汝。” 孙良汝抬头,那沥色的廊檐底下,王丞相纵然老迈,身姿也似松柏一般挺拔。 “去,喝口茶吧。”王丞相道。 孙良汝拘谨的抓了抓袖子,可刚垂头,地上的水潭却映出了她布满皱纹的脸。 “好。” 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她到底还在想什么呢? 下人们布置好了茶水就下去了。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画巴山夜雨时。”王相伸手接过廊檐上掉下的雨,“我记得咱们刚成亲时,你喜欢这首诗。” 每逢下雨,他下值回来,她都会撑着脸靠在红烛之下等他。 孙良汝抚着自己的脸,“那燕尔新婚,我不过二十来岁。” “如今却五十了,老了。”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那时她清俊年少的,会为了她和别的郎君打架的夫君——也成了儿孙满堂的王老丞相。 “现下梨花和月儿都回了家,良汝,你也回来罢。”王相开口。 孙良汝道:“可我以什么身份呢?” 王相道:“你是我的夫人您你当年本是离家出走,却不想掉落悬崖昏昏沉沉患病至今,方才康复痊愈。” 孙良汝道:“我在京城,在杭州都做过娼门营生。这天下不知道我是王氏夫人多,可知道我是二娘的不少?” 便见他蹙了眉头,良久之后开口道:“这些都无碍。” 孙良汝躬身:“那就请相爷替我安排吧。” “相爷放心,从前我年轻气盛,三十年过去了。我学会怎么当一个丞相夫人了。” 王丞相目光对上她的,有心想说些什么。 “芙儿醒了!” “八姑娘醒了!” 却是下人们通传,孙良汝便道:“我也去瞧瞧芙儿。”便也扭头就走了。 留王丞相一个人在琅下。 燕尔新婚——终究是回不去了啊。 …… 京城慕容家 沈氏几乎头疼的看着这几个月的账册,“十万两,现在连十万两都挪不出来吗?” 一旁的管家道:“大奶奶,现下放出去的钱还没有收回来,账上实在是拿不出钱了啊!” “其它庄子里头的营收呢?”沈氏道。 一旁下人犹犹豫豫开口,“庄子里头最挣钱的,无非是庆州张老七父子手中握着的。”虽然地处边关,但两父子会做人,素来给沈氏偷偷上供的就不少。 “近两年来,却都是空头。”大头进了库房,还都是能看不能卖的。 “两年就庆州的庄子里,咱们就能少个好几万两。” “可恨,竟是偷吃到我头上了!”沈氏气的狠拍桌子,“若非是母亲去年急病,我早该收拾了她们!” 又想起折了的袖儿陈平,“竟全都是个废物,连个丫头都压制不住。” 才要继续开口,外头人就禀告,“大奶奶,沈家四爷来了。” “四哥?”沈氏道:“请他去正厅?” 她略微理了下鬓发,便连忙去了正厅。 却见沈在山手中拿着一副卷轴,脸上还挂着笑意,明显心情不错。 “四哥今儿有喜事儿?”沈氏问道。 沈在山没回她的话,反而是把手里的卷轴给了她,“妹妹瞧这是什么?” 沈氏只觉得这副卷轴看着有些眼熟,但等打开之后,竟是一副美人图:画中女子明眸皓齿,目若点漆。 这分明是三年之前她送去清河郡王府的,慕容月的画像! “这画像怎么会在你这儿?”沈氏讶然。 沈在山手中抚着画中人的脸,目中笑容尽是得意:“妹妹啊,你家中这个庶女,属实是养的不错。这次是要帮上我大忙了!” 沈氏不解的看着她,沈在山招手,她附耳过去,越听眼睛越亮。 …… 暮春至夏,天还不是特别热。 慕容月懒懒散散翘着二郎腿在院子里晒太阳,张发财跛腿儿上来,“姑娘,是京城国公府来的信。” “三天前到的庄子里头。” 慕容月从椅子上坐正了起来,拿来脸上那挡太阳的话本,问:“说的什么?” “说是老太太马上过寿了,开恩叫您和姨娘回家。。” 慕容月手抵着唇:”开恩叫我们回家……”她对沈氏可了解的很,勾唇的道:“怕是瞧着庆州的银两没了,这会儿着急了。” 拍了拍手心,“也好,沈家那一笔帐,我总要收回来。” …… 王丞相想着回去京城一趟也好,临走前又与慕容月一番对话。 “若你想当慕容家的嫡女,祖父能帮你。” “若你想当国公之女,祖父也能帮你。” 慕容家早年或许势大,可现在人丁衰落,慕容家三房两房都是不成器的,唯一有些本事还在边关守着门儿。 对于老谋深算的王丞相来说,扶持自己的女婿上国公之位半点不难。 慕容月摇头,慕容家颓象已显,她争那个位置做什么? 她看了眼老丞相,只道:“老头儿,把你的慈父心收一收,倒了京城之后别伸手出来。” “我要教训的人,自是要我亲自抽鞭子打。” 王丞相笑着摸了摸胡子,都说好,慕容月临走前又道一句,“是外祖父,不是祖父。” 屋内王相笑着摇头,很快刘姨娘收拾好了行礼,也来拜别她新认下的爹。 父女的感情从来都是培养的,对刘姨娘来说这个位高权重的丞相爹更像是个陌生人,她难掩紧张。 老丞相笑一声,“梨花,对着爹不用那么拘谨。” 刘姨娘皮笑肉不笑,老丞相叹口气,最后道一句:“你且带着女儿一起回京,就当玩耍了。” ------------ 第120章 回京 慕容月和刘姨娘即将启程回京,王守秩也要在三个月之后去往京城述职,接替老丞相的职位,做大渊的新任丞相。 葛氏想着女儿也大了,便想锻炼她一番,叫她带着妹妹王珠珠先行上路,料理好京城的宅院。 当天下午,慕容月便和刘姨娘启程走了。 王若芙和王珠珠携王家丫头婢女们,也同她们一起上路了。 二娘到底是年纪大了,再不能奔波,便留在琅琊,只是在她们走的时候送了一程。 —— 王相书房内 “你阿姐当年意外流落,嫁入慕容家当姨娘,若那慕容家对你阿姐好,本是我们两家的缘分。” 王丞相眸子闭上,“可天底下就没这般做事的主家,欺人太甚!” 王守秩自从知道了长姐和侄女的身份过往之后,对慕容家亦是格外不满。 “珍珠当作沙砾,慕容家不怪沦落至今。” 王守秩和葛氏夫妻情深,加上不重女色,并未有妾室通房。可王家这么大一个家族,并非是没有庶女。 无论嫡庶,身上同样流淌的是主家的血脉,分明都是一家人怎就要逼人至如此。 王丞相道:“梨花是我唯一的女儿,她前半生受了太多的苦,你此番去京城要好好照料她。” “必要的时候,给那慕容家一个警醒。” 王守秩称道:“是。” 于此同时,慕容月等人的马车已快行至渡河旁边。 “去逮兔子玩儿吗?” 慕容月掀开轿帘子,便见里头王若芙侧身睡着,见她过来连忙坐正了身子。 她轻轻摇了摇头,“我想休息一会儿。” 王珠珠却是从她怀里窜了出来,“月姐姐,我要去,我要逮兔子玩儿!” 慕容月一笑,“好。” 王珠珠便似个兔子一样窜到了她怀里,慕容月抱住了王珠珠,又对王若芙道:“你好好休息,我一会儿猎只兔子来给你玩。” 王若芙没说话,只是瞧两个人都走了,才偷偷的探出头去。 眼看前面一大一小和谐的身影,她嘟囔道:“叛徒。” 慕容月自不会带着王珠珠这么个小孩儿去玩危险的弓箭,只是叫她在山脚下逮蝴蝶玩,自己则是带着燕琅和翠兰去打猎。 一是赶路久了放松放松筋骨,二来马上要坐船了。 想着江面无聊不如猎些野味到时还能烤着吃。 “姑娘,我瞧那芙姑娘对您好像有些意见。”翠兰嘀咕道。 慕容月拿手遮盖了一下稍晒的日光,“有嘛……” “有啊!好几次您跟她说话,她装没听见!” 慕容月搭弓朝前面一只雪白的兔子射了过去,一箭命中。 “小姑娘家家的,兴许是赶路闹脾气吧。” 翠兰都能察觉到的事儿,慕容月岂能察觉不来? 可她于亲情上除了姨娘之外本就淡薄,合的来便合,合不来又没什么。 一旁燕琅便下马去捡起了主子的猎物,慕容月提着兔腿,“是个母兔子,”又吩咐燕琅,“你在附近看看有没有兔子窝,眼下兔子抱窝,说不定能得一窝。” 燕琅称是,果然如慕容月所说,找到了一个兔子窝。 又得了两只幼兔。 慕容月瞧见了这两只兔子,便想起王珠珠头上的小啾啾,“珠珠那孩子应该喜欢。” 王珠珠见那兔子的确喜欢,抱着爱不释手的玩。 又贪心的看着她手心里捧着的另外一只,“这只呢?” “这只给你姐姐。”慕容月捏了捏这贪心小包子的脸。 “你帮我拿去给她罢。” “月姐姐怎么不自己去给我姐姐啊?”王珠珠歪头问。 慕容月抚了抚她的脸,“珠珠喜欢我吗?” 王珠珠忙不迭的点头,“喜欢,可喜欢了!” 慕容月:“可并非所有人都喜欢我。” 王珠珠不解,慕容月已经转身,“去给你阿姐吧,过会儿来湖边,我们去抓泥鳅。晚上叫你姑姑来给你做新鲜的吃。” 王珠珠一下眼睛就亮了起来。 这赶路生活是她短短八年里的头一遭,可却也实在新鲜,路上数不尽的新鲜好玩儿的! 还有新姑姑天天变着法的做好吃的! “月姐姐等我,我马上过去!” 王珠珠连忙捧着兔子回了王若芙的马车上,“姐姐,月姐姐给你的兔子!”说完一刻都没想待着,连忙便要跑下马车。 却被王若芙抱着腰又给带了回来。 她蹬了会腿儿发现动不了,顿时不依的叫了起来。 “你叫什么,我是亲姐姐,你都不能陪我坐一会儿的?”王若芙气道:“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我以前对你的好都忘了!” 王珠珠只是年纪小,但又不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姐姐不想和月姐姐玩,可我想啊~” “我又要求姐姐跟月姐姐玩儿,姐姐为什么非要管束我呢?” 王若芙:…… 气的干脆打了王珠珠屁股一下,王珠珠直接嚎了起来,“我回去就告诉娘亲,告诉爹爹!” “本来就是姐姐不对!你无缘无故不理人!” “爹爹都说了姐妹之间要相亲互爱的!” 王若芙放开对她的辖制,王珠珠也不假哭了,提着小裙子就往外跑。 她还急着去抓泥鳅呢~ 王若芙挑开马车帘子,目光哀愁的往河边看去。 此时近夏,那泥土不凉,踩上去应该也是软软的格外舒服。她幼年时和父亲去田埂也玩过泥巴呢,就是越长大出门的机会便越少了。 “姑娘,其实这事儿也怪不到表姑娘头上的——”王若芙心腹丫鬟道:“她一个女儿家出门谋生,扮作男装已经是无奈。并非故意欺瞒您的。” 王若芙垂头,“我知道。” 她就是觉得难过啊,春心萌动之初,却被一个极大的乌龙停止了下来——难过之余还是羞耻,要是让月姐姐知道了,那她才真不能活了! 丫鬟便道:“姑娘,您想想那日表姑娘的风姿,天底下哪个女儿家会有不动心的?” 到底是贴身的丫鬟,一下就捏住了王若芙的脉,她附耳在王若芙耳朵跟前说了些什么,她眼睛当下一亮,“你这话不假。” 眸中哀愁瞬间就消散了,连忙提着裙子下了马车。 ------------ 第121章 有意纳为侧妃 “月姐姐,我也来!” 慕容月抬头,便见王若芙笑容灿烂如初见一般,“咱们比谁抓的泥鳅多!” “好。”慕容月道。 几个姑娘家在河边高高挽起了裤腿,又是踩泥巴又是玩水,把个刘姨娘看的是直皱眉。 “从前一个人闹腾不起来,现在竟是给她来了两个搭子。” 刘姨娘口中虽是这样说的,眼角却是笑开。 月儿的性子如今是有些独的,在慕容家虽是有兄弟姐妹,可和她都不算亲近,看来她这姐妹缘分竟是落在了王家。 “翠兰,去把我的家伙什拿过来,今儿来做个好吃的。”刘姨娘拍了拍手。 翠兰当即乐颠颠的去准备起了灶具,要知姨娘那手艺才是真正的一绝,怕是宫里的御厨都不一定比的上呢~ 待慕容月几个人抓了一篮子的泥鳅上来之后,岸边早已是饭香席席。 “快去洗漱了,准备吃饭,”刘姨娘喊道。 几人冲着河岸边洗了脚又洗干净了手,瞧着姑娘们都穿戴好了,一旁的侍从们才又重新回来了周围布岗。 “姑姑,这些泥鳅不做了吗?”王珠珠提着泥鳅巴巴的跑了刘姨娘跟前。 刘姨娘道:“这会儿在做珠珠怕是要饿肚子了。” 她道:“收着,明儿姑姑给做。” 王珠珠很好说话,尤其是闻着姑姑做好的饭菜香味儿,当即便把手里的小篮子给了出去,“那姑姑看我们谁抓的泥鳅多!” 不多时慕容月和王若芙提着泥鳅也上来了。 两个极标志的大姑娘一个圆润可爱的小姑娘,篮子里提的不是花朵而是乌漆嘛黑的泥鳅…… “你就知道带着两个妹妹乱玩!” 刘姨娘直接拎住了女儿的耳朵,“你瞧,本来干干净净的女娃被霍霍成什么样了?” 一旁脸上还残留着泥电子的王珠珠懵懂的抬头 慕容月嗷嗷喊着疼,一旁王若芙见状连忙是护着表姐。 心下倒也是一乐:原来这么厉害的表姐也会被亲娘追着打啊? 待闹剧结束,几个人一起用饭,刘姨娘是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的。 “我当你们世家贵女,第一次见这泥鳅都怕,你竟也不怕?”刘姨娘道。 王若芙一笑:“姑姑这就不知道了,我爹爹任过农官。我小时候还跟着他一起种过地呢~”说这话的时候王若芙无比骄傲,到是看的刘姨娘一乐。 …… 一路的游山玩水,很快便已进了京城。 王若芙心中的芥蒂早就没了,眼前要和慕容月分开还有些不舍,王珠珠甚至道:“月姐姐,你真的不和我们去相府吗?” 她道:“既在国公府不开心就别回去了。” 王若芙虽然也舍不得她月姐姐,但却也知道,她是慕容家的人,如今父母长辈具在,怎么可能到丞相府去? 王家倒是能真和慕容家撕开,可到时候名声受损的也只会是表姐和姑姑。 “表姐,如果慕容家有人小瞧你是庶女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王若芙道。 她亦听娘亲说过表姐昔年在国公府吃的苦,因王家姐妹感情大多要好,葛氏又一视同仁,她更不能理解慕容家为何非要刻待庶女。 慕容月道:“且放心吧,能欺辱我的人现下世上还没有呢。” 刘姨娘也道:“快走吧,天色晚了,你们还要归置相府呢。” 王若芙点了点头,这才抱着妹妹又上了马车。 慕容月同刘姨娘也上了马车,总算是在天黑之前又回了慕容家。 不过一个姨娘和一个昔年不受宠,又丢了面子的庶女回了家,自不会引起多大的震动。 刘姨娘大包小包叫仆人拿着下了马车,再回了昔年自己住那小小的院子,看那窄墙上的爬墙虎,心境竟真是一点儿都不一样了。 “哎呦,我这莫不是眼瞎了,这姨娘怎么大半夜的回来了?” 厨房的老妈子半夜出门来如厕,瞧见二房这处的灯火通明,一时心下奇怪走了过来,却见那本该庆州的姨娘竟是半夜又回了家里? 刘姨娘眼皮子一番,“吵吵嚷嚷个什么?” “老太太千秋到了,开恩叫我和姑娘回了家,难不成没人知道?” 那老妈子想了下,倒似真有这回事儿。 刘姨娘没管她,又手往门廊上一抹,一把子灰。 且不说人走茶凉,那时她没走这屋里头的东西都差不多叫人给扫落光了。 刘姨娘叹了口气,“你去找个人来,替我把这屋子好好的收拾一下。脏成这样可怎么住人?” 那老妈子一时只当自己是听错了,“姨娘,你吩咐我做事儿?” 这刘姨娘真当是去了一趟庆州脑子也去傻了,当她是她房里的奴婢了! 刘姨娘二话不多说,拿出了两锭银元宝来,“半个时辰,快些把这房子扫落的能住人。’ 那老妈子瞧这圆嘟嘟的银元宝,往手里那么一掂量,竟是足重的:十多两呢! 忙是把两颗大元宝往怀里头一揣,“姨娘等着,我这就找两个丫头来给您弄好了!”那老妈子连忙往外走去。 目光却时不时回来打量一下:看来这刘姨娘去了庆州庄子一趟,还真是发了大财啊! 以前那么抠搜的一个人现如今赏下人都能给两个银元宝了? 待那老妈子走了之后,刘姨娘露出肉疼的表情:“哎呦,我那两个元宝就是砸了狗也比喂给这国公府后院的人强啊!” 慕容月懒洋洋翘起脚,“姨娘别急啊,肉包子打狗是有去无回的。” “人就不一样了。” 人会寻着味儿过来的。 —— 次日天光方亮,沈氏到小佛堂给老夫人请安。 “昨儿三丫头回了府,您可知道?” 老夫人眼皮子都没抬,手里转动着佛珠,“不曾。” “那丫头孝心,深夜回来不敢打扰老太太。” 老夫人唇角勾起,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一个毁了名声和亲被退的女孩儿,这辈子早没了出路。便是她要来拜见老太太,府内哪个下人会给她通川? “老大媳妇,有什么话就直说罢,”老夫人道:“大老远的又把个不祥之人弄回了府,你倒是心大。” 沈氏斟酌了一下开口,“三丫头得遇良医,听下人说脸已经全好了。” 老太太冷冷勾唇:“好了又如何?那满面疮疤得样子,到底被人瞧见了。”慕容家的脸也到底被她丢了。 沈氏便将五皇子看中了慕容月,有意纳为侧妃的事情说了出来。 ------------ 第122章 我的钱 老太君听明白了沈氏的意思…… 手中佛珠捻动,“三丫头是和亲被退的,早已没名声可言。既有人喜欢送出府也无不可……回头叫老二说一声。” 毕竟是二房的人,自是得二房的主子同意才是。 沈氏勾起唇,她自知老太太同意了便跟慕容临同意了一样,没什么区别。 …… 自小佛堂出来之后,沈氏的心腹嬷嬷就凑了上来。 “昨个儿半夜刘姨娘和三姑娘回来了,刘姨娘给了厨房的妈子十两银子,叫找来了人把房间给拾掇了。” 沈氏眉冷冷的沉了下来。 她当然知道两个人被打发去庆州庄子时身无分文,那么身上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只能是打庄子里头弄的! 她心里头气恨不已,当初以为那丫头到了庄子里头就必死无疑,没料她翻了身不说,竟还把持住了庄子,当真是手段不浅! 那柳嬷嬷道:“以前刘姨娘畏畏缩缩的,瞧如今挥金如土的样子,想来是在庄子里得了不少好处……”又看了一下左右两方,道:“夫人,那丫头手里怕是捏着咱们的把柄呢,若然她不愿嫁五皇子,狗急跳墙怎么办?” 沈氏唇角冷冷的勾起:“把柄,能拿的出去的把柄,那才叫把柄!” “这丫头心倒是很,弄死了袖儿弄残了陈平……” 沈氏手抚过帕子,眼里冷光闪过,“但天是天地是地,贱妾生的庶女,安敢和我作对!” 又想起那五皇子李盛天的为人:那样阴鸷暴戾的一个人,慕容月若是做了他的侧妃,不知能活到几时呢? 也当是她给慕容家的最后一点贡献了罢! …… 慕容月早上刚醒,才喝过早茶, 刘姨娘打了个哈欠,拿着帕子捂着嘴一脸的睡意。 虽说一路是游山玩水,可到底也是跑了几天的累了。 翠兰端上了热水过来,道:“姨娘快先洗漱吧,这院里人多嘴杂的,瞧见了又用什么规矩来拿捏人。” “唉……这慕容家我可真是不想待了,”过了两三年没人辖制的日子,如今骤然回来,个顶个的主子压在头上,可不是让人心里不痛快吗? 慕容月拍了拍她娘的手,“娘放心,这回咱们到慕容家,没人能欺负您。” 刘姨娘想起这个却是得意的挑起眉头来,“那是,待应天来上门提了亲,我看这一大家子又谁能越的过我们母女的!” 慕容月轻笑一声,她虽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她娘爱攀比这个,倒也没必要扫了她的兴。 便起了身准备出门,刘姨娘道:“这一大早的你做什么去?” 慕容月道:“既回了府,哪能不给我爹请安去。” 便去了亲爹慕容临的房门口候着。 慕容临方才醒了过来,正打算要出门去,便见外面杨柳依依,身着同色衣裳的女子站在二房的池塘旁边。 是个美人儿! 他刚要细看,那美人儿转过了头来。 慕容临眼睛一眯着,过了会儿才道:“三丫头?” 慕容月冲他展开一抹笑:“爹。” “你不是该和你姨娘在庆州那边儿守着祠堂吗?这会儿怎么在这儿?”慕容临蹙眉。 慕容月道:“本该是在庆州的,前些天大奶奶说祖母八十大寿,要好好庆贺一番,便叫我回来了。” 说着她露出一抹笑容,“昨儿太晚了,没好意思打扰爹。” “今儿早方一醒来,便想着来给您请安了。” 慕容临一笑,“好,倒是个有孝心的。”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再说了从前慕容月大部分闹的都是大房,他对这女儿恶感不多。 当然,好感也不多。 一大早上的漂亮女儿来给自己请安,也当赏心悦目了。 慕容月一笑,“听说爹喜欢古玩字画。” “我最近刚好得了一件儿,爹要不要来看看?” 慕容临蹙眉,一个姨娘和一个闺阁里的丫头,那点儿东西都是自己赏的,能有什么好物? “大姑娘家家的,没事儿就在家里学学绣花,搞什么古玩!” 说完扭头就要走,慕容月却懒懒出声,“爹左右今儿个出不去,倒不如去看看我的东西,说不定很合你的眼呢~” 慕容临回头狐疑看着她,“爹,请~” “倒是要看看你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慕容临撩了撩下摆,便朝慕容月指引的方向走去。 待进了偏房的一间小屋,便听里头猝然传来一声尖叫。 再之后什么声都没了,外头慕容临的小厮怕主子出了意外,连忙道:“二爷?” 第一时间没听慕容临的回声,那小厮忙道:“二爷,小的进来了。” 便听里头慕容临略微沉粗的声音道:“不许进来!” “没爷的吩咐,你们谁都不许进!” 外头人奇怪的应了一声。 慕容临则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屋内的一切:好家伙啊好家伙,这里头的一切是他的梦吧!!! “这是……西周时的铜器!!!”慕容临手发抖的摸向了一个酒樽。 爱不释手还没摸够,眼尾又看到了一副观音图,立马揉了揉眼,“这,这仿佛是陈留先生的观音画啊!!!” 慕容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便宜爹一边儿土拨鼠叫一边儿这儿摸摸那儿看看。 待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之后,慕容临才看向他那女儿,“你这东西是打哪儿来的?” 慕容月抬眸看着慕容临,“爹,这些东西打哪来的,重要吗?” “重要的是,你若喜欢,就都是你的。” 慕容临嘿笑一声,“你这丫头……真的?”虽说女儿的东西自己这当爹的拿着没什么,可慕容临就觉得古怪,“可别是来路不正吧?” “正的很,我害您对我有什么好处。” 慕容月将手里的茶杯放了下来,“只是想叫爹明白一个道理。” “我是你的女儿,我若得了好处,你的好处会更多。” 慕容临若有所思看着慕容月,却在这时候,外头门叫人轻敲了两下:“二爷,大奶奶说有事儿要跟您商议,叫您去正堂呢。” “稀奇了,这大嫂还能有事儿跟我说的。” ------------ 第123章 嘴最硬 慕容临抬脚就要走,刚一扭头,却见慕容月手里拿着个瓷白的花瓶。 她指尖葱白,叫那花瓶更是衬的透明起来。 慕容临眼尖的发现那花瓶上有前朝敕造的痕迹,有价无市的东西,真遇上了想要的万两都是有的。却见慕容月手下一滑,慕容临心刚一紧,那瓷瓶又稳稳落入了她手。 “爹……您去吧,我在这儿等着您回来。”她笑看慕容临。 慕容临被她一眼笑的古怪,很快就到了正堂。 —— 沈氏是专门通知慕容临,要将慕容月嫁五皇子做妾一事。 老太太那儿既已经同意了下来,沈氏压根就没想过慕容临会不同意,从前把三丫头嫁给公主府当妾他不也乐颠颠吗? 反正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我不同意!”慕容临道。 沈氏:“二弟?” 她不可置信看着慕容临,“是我利害关系没跟你讲清楚吗?是五皇子看上了三丫头,若不嫁咱们是要得罪皇家的!” “若嫁了皇家得了亲眷有什么不好?” 慕容临呵笑一声:“大嫂啊,我平日里爱玩闹了些,难不成您就当我慕容临脸上写着个傻字?!” “得罪人,我可没跟什么皇子许下了这门婚,要得罪人也不是我们二房得罪!”慕容临叉着腰,“这一门聘书二没官媒的,就算他是个皇子还能强娶我的女儿做妾不成!” “我呸,我慕容家好歹也是世袭的国公府!” 慕容临道:“叫我女儿去做妾,那不是把我的脸面往地上踩吗?” “亏大嫂想的出来!” 他脸红的就跟个母鸡似的,“这念头断断不可有!妾氏!我慕容家国公之家,女孩儿若是低人一头,还叫人以为我是个什么卖女求荣的父亲!叫我日后有何颜面去面对同僚!” 而后气的大步走出院子。 沈氏:…… 柳嬷嬷:“瞧二爷,好像是真有些生气了的样子?” “难不成真因为叫三姑娘做妾生气了?” 沈氏愤恨一把将桌面上的茶杯扫落在地,她还能拿捏不住那慕容临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吗? 待得第二天慕容临又娶回了两房漂亮的姨妾,二房添了价值千金的那楠木桌椅,沈氏明白。 对付慕容临那孬种,银子不就行了吗! “一房的贱种!” 没忍不住爆了粗口,她有想过那臭丫头不从,又使什么阴谋诡计。 可她不过一个庶女,她只要不接她的招,直接把人绑上了花轿活是用她那贱人姨娘来威胁她便可以。却是没想到这贱丫头从慕容临这儿出手! “贱种!” “这回收拾不了她,总有收拾她的时候!” 想起二房如今用庆州老宅的银两挥霍,而那些银两原本都该是自己的,沈氏就咬牙切齿:“这三年时间不知她发了多少的财,总要叫她一笔一笔的给我吐出来。” 却在这时,外头管事儿进来禀报。 “大奶奶,关姨娘来求见,说过些日子老太太寿宴,二小姐打算奏琴。如今还没合适的古琴……是以想去博古斋挑拣一个。” 沈氏心头正烦闷,才要拒绝关姨娘,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这二丫头如今也十七岁快十八了,婚事倒是也该提上议程了。” 慕容月那里她且得废些功夫……何况慕容月贱人做个贱妾便足够了。 若是要和五皇子联姻,还是需她们大房的女儿去才是。 想到这个沈氏眉头微松开,指尖按了按脑袋:“我记得我嫁过来的时候,嫁妆里有把焦尾琴?” 柳嬷嬷道:“是啊,那琴可是一千年前的古物。非是咱们沈家这样的门第才能有,您当时那十里红妆,不知羡煞多少人呢?” 沈氏想起从前少女时,也不由露出了一抹,然后道:“罢了,我又不是个爱音律的,这琴放在库房里头,也是暴殄天物呢。” “我记得二丫头平日里喜欢抚琴,就送给她吧。” 柳嬷嬷道:“是。二小姐知大奶奶您看中她,心里也会高兴的。” 沈氏扬起了一抹不达眼底的笑。 —— 按照道理府里远行的回了家,需得见过长辈,然后再办一场接风洗尘的宴。 可老太太没提这个,沈氏又哪里会给慕容月和刘姨娘作脸。 好在刘姨娘如今根本也不在乎这个,现如今她手里银子,多的是人愿意给她干活,自家院子安排个接风洗尘的宴会有什么难的? “请个庆春台的老板来院里唱一曲,再给院里的姑娘们发帖子~”刘姨娘吩咐,来的人她认个好,不来也无所谓。 等到了夜里的时候,二房灯笼挑了起来,庆春台的老板已经登台唱戏,唱的是华山救母。 二房做接风洗尘的宴,大房的嫡姑娘慕容清则是在大房办起了诗会。 一个是被贬去了庄里头才回来的庶女,一个恩宠正盛的长房嫡女,聪明人自知头该转向哪边儿。 是以当天夜里,清竹院热闹非凡,丝竹管弦之声不断。 只是在这渺渺乐声总,偶尔能听到自二房处隐约传来的戏腔…… 慕容清将手中的酒杯放了下来,帕子微盖着嘴,“真是行院里头出来的瘦马,咿咿呀呀的,听的个什么东西。” “这府内的空气好不容易干净了,娘也真是的,怎么又把这两个人给弄回来了。” 一旁站着的慕容迩看慕容清这幅神色,连忙哄着,“大姐姐也别气,既是祖母八十大寿,小辈们总是要在的。” “那三妹妹是不祥之人,总归在家里得低着头做人……” 慕容迩话音刚落,耳旁便传来了无数爆竹破开的声音。 彼时院内,慕容月叫翠兰买了无数的爆竹来,翠兰不解道:“姑娘,放爆竹做什么啊?” 慕容月道:“图我开心。” “这满府的人没人欢迎咱们自个儿,那咱们就自己个迎自己。” 伸手拿过了火折子,将满院的爆竹和烟花点燃。 清竹院的人见状也不由往天空看去,上头焰火无数,饶是将天空衬的浪漫灿烂。 “不逢年不过节放什么焰火!”慕容清气的捏着了帕子,“二叔也不管管,任由他院里的姨娘和小妾闹翻了不成?”忙使了下人去给慕容临禀告。 下人没一会儿回来了,可焰火却没停。 “二叔呢,二叔什么都没说吗?”慕容清道。 那下人纠结了半天,被逼问之下才开口:“二老爷……二老爷说叫您嫌吵就堵上耳朵。” 一天天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不过这句下人没敢说。 ------------ 第124章 还有救吗 待得从清竹院诗会离开后。 三房的一对儿龙凤胎,慕容芸和慕容珏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去了二房。 “三姐姐~” 慕容芸冲着慕容月行礼,慕容珏也在一旁鞠躬。 三房的两位主子是六七岁左右才被三房老爷从西面儿战场上送回来的,因此原主从前和她们交往倒不多。 “知道你从庄子里回来,修缮祖宅辛苦了,这是我和哥哥给姐姐的接风礼物。”慕容芸道。 说着两人身边跟着的丫鬟便垂头恭敬的将一块红色如意送了上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慕容月谢过了慕容芸,又留几人看戏。 慕容芸兄妹两迟疑了一会儿,两个孩子到底是年幼,喜欢沉香劈山救母,被台上的戏给吸引着留了下来…… …… 慕容迩从诗会离开之后,也有意无意往二房周围走,戏谁不爱听个新鲜,烟花谁不爱看个漂亮。 但她始终没进去,倒不是说她和这三妹妹有多大的仇——只是这人得拎得清啊。 慕容迩离开院子,又往里头看了一眼,嗤道:“三房那两个孩子,当真是蠢呐。” 这会儿怎么敢沾上慕容月的? 她娘俩得罪了大房,日后哪里有好果子吃的? 慕容迩莫名其妙又想起那时在黄山上,她大姐姐慕容清那狰狞恐怖的表情,心下忍不住发了个抖。 “你说嫡母既存心要整三妹妹,怎么还不动手?” 一旁慕容迩的奶妈妈道:“又不关姑娘您的事儿,忘了咱姨娘说的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慕容迩道:“我就是好奇,上回那大姐姐还找了马贼——”她捂住了嘴,小声道:“那三妹妹都平安归来了,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办法。” 心腹道:“她们斗法,咱们看着就是。” “总之就记住一句话,胳膊拧不过大腿。咱们老老实实抱着大奶奶这边儿,以前不都这样吗?” 慕容迩点头,奶妈妈又说:“对了姑娘,方才大夫人给您送了把焦尾琴。” 慕容迩一听这个眼睛一亮,“当真!” 可是焦尾琴啊! 有钱也难买,也得是沈家这样的门第才能有的。 想到自己日后出席宴会,又多了个能让人高看一眼的东西,慕容迩不禁开心。 “这还有假?”奶妈妈又道:“姨娘专程做了些小点心送去大奶奶那儿了,想来这会儿大姑娘还没睡,她心情不好,您也去开解开解她。” 慕容迩眉头一蹙,方才在二房那儿她那大姐姐吃了憋,这会儿上去估计就是给人撒气的。 可若不去又没法表现自己对嫡母的敬重。 慕容迩烦死了,“这慕容月可当真是讨厌,也不瞧自己的身份,还在大姐姐打对偷袭,完了倒是叫我来吃鳖!” 话是这么说,该去却还是得去。 慕容清这会儿还在院子里头撒气呢,眼见慕容迩过来,不悦道:“你不是在二房听戏去了吗?” 慕容迩一想怕是自己在二房周围转被人告知给了慕容清,忙是道:“那三妹妹没规矩,我岂会跟她在一起顽?我是瞧五妹妹好像是去了……” 慕容清蹙眉,突然听一声高昂戏曲唱声——仿佛是到了劈山救母的高潮。 她朝那方向看过去,“倒是没瞧见五妹妹他们出来。” 慕容迩点头:“五妹妹应该是跟三妹妹看戏呢,到底年纪小,想来是被戏吸引住了。” 慕容清脸上表情不悦,慕容迩立马改口道:“三妹妹离家两年多三年了,如今自是想给她笼络个姐妹。” “如今家里的姐妹都大了,就五妹妹她们还是半大的孩子,不知道三妹妹如今名声差。” 慕容清冷笑一声:“什么脏的臭的都一起玩,也不怕堕了三叔的名声。” 慕容芸和慕容珏两兄妹的院落离慕容清的清竹院很近,几个人正说着,就瞧隔壁走来两个丫鬟,手里正抱着一只毛色蓬松的大猫。 正是慕容芸从小养到大的爱猫朵朵。 “叫她们把那猫儿抱过来。” 两个丫鬟闻言走了过来,福身道:“见过大姑娘。” 慕容清目光落在朵朵身上。 朵朵是个毛色彭软的大猫,生一双碧蓝色的眼睛。 是慕容芸的父亲征战西面时特意给女儿带回来的,怕她年幼离开了父母,在家中觉得孤寂。是个番邦猫儿,脸盘稀奇,整个京城就这一只。 慕容清曾经多次要来玩耍,但因为三年前一次,朵朵断了腿,慕容芸便心疼的再舍不得叫它出来了。 “不过一个小畜生罢了。” 慕容清的目光落在了朵朵脸上,“瞧把五妹妹稀罕那样儿,专门炫耀给我看她有我没有吗?” 朵朵碧蓝色的眼里映出慕容清姣好却又恶毒的面庞。 “喵呜!” …… 京城的初夏总是特别多的缠绵小雨。 慕容月叫翠兰把窗户打开,就着外面的雨气拿了个话本子看着,看了几个都不满意。 “这庆州的话本子里,多是女豪侠,女将军,女子彪悍。” 这是因庆州战乱多,不论男女若体魄不强健,随时可能命丧战场,是以喜好力量。 “琅琊的文士多,话本也多是战事游记。” “这京城却是始终不改风向,闺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爱上了穷书生——啧”没丁点儿的新意。 个花入各眼,慕容月不喜欢的翠兰却喜欢,“姑娘,这可是京城最流行的,你瞧那公子为了娶千金,险些命都没了。” 慕容月轻压了眉头,“看的我腻的慌。” 翠兰想着,“要不咱们去院里头走走?” 无论在琅琊还是庆州,姑娘都是在家坐不住的。如今回了京城,出行不方便,可是憋了好久。 慕容月点头,一个挺身从椅子上起来,“罢,去院里兜兜。” 翠兰便去拿了伞,两人出了门,一路绕着假山庭院走。 慕容月瞧中了一片地方,指着道:“这快地到宽敞,没什么花草。改名叫人给我在这儿搭个打秋千,中午晒着太阳还能小憩会儿。” 翠兰记下来点头。 “咪……” “咪……” 她耳朵一动:“姑娘,您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 第125章 埋在了大树下 慕容月朝前方一个土坑里头走去,便见一个泥窝似的软坑里头埋着一个泥巴巴血淋淋的东西。 “呀!” 翠兰吓了一跳,“这是……这是猫吗?” 她蹲下身,猫儿浑身的毛发被雨水下和泥土你粘连在身上,倒是看的出平日里养尊处优,五短身材,肥肥胖胖。 如今一双可怜的眼儿巴巴看着慕容月,耳朵叫人割下来了一半儿,一只眼睛已经睁不开了。身上一道硕大的碾压过的痕迹,已是有口气没口气的状态了。 慕容月把猫提了出来,它挣扎都不挣扎。 翠兰捂住了嘴,“蓝眼睛的,这不是五姑娘的朵朵吗?” “怎么叫弄成这个样子了?” 又瞧它腹部那伤口,人说猫伤哪儿不能伤肚子,再看这惨兮兮叫声都没了的样子,“怕是活不成了。” “那五姑娘说在战场上被惊吓,胆子小,三老爷专门送来的猫儿陪她。怕是得哭好几日了。”慕容月目光对上朵朵剩下的一只眼,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朵朵应该是个亲人的猫儿,努力想蹭蹭她的手,却没多少力气了。 “这一看就是叫人给害的,也不知是哪个王八羔子,”翠兰骂道:“还扔到了咱们院里头,这若是叫五姑娘知道了,仇不是结下了吗?” 翠兰倒是心疼猫儿,但眼看是活不成了,便道:“姑娘,咱们寻个地扔了吧。” 慕容月摇头,小心翼翼的把猫捧在了怀里,“不。” “回房。” …… 朵朵受伤的那只眼和断掉的耳朵是没法医治了。 慕容月给它腹部的伤口做了处理,又将一颗黑色的药丸化入了水中,喂到了朵朵嘴边儿。 “姑娘,你瞧它瞳孔都涣散了,活不成了。”翠兰道。 慕容月却只是点了点朵朵的脑袋,吩咐道:“喝。” 朵朵似是听懂了慕容月的话,努力的伸出舌头将碗里的水卷入了嘴巴里,费力的喝下了几口。原本涣散的目光似乎也渐渐回了神彩。 它再喝了十几口之后,便停了下来,喵呜了一声,比方才响亮了一些。 慕容月轻轻摸了一下它的脑袋。 “睡吧。” 翠兰心中称奇,不过又一想,自己姑娘能拿出来什么东西都不奇。 “姑娘,这猫是有救了吗?” 慕容月道:“自然,有我在。” 她盯着猫看了一会儿,然后又回了桌子上开始写起了药方,交给翠兰。 “它腹部受了伤,估计是吃不了旁的了,一会儿你去厨房在弄些羊奶来,再去三房知会一声。” 翠兰点头应了,又是好奇道:“姑娘,您喜欢猫啊?” 以姑娘的性格哪里会怕得罪什么五姑娘,若非她想救谁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 慕容月目光落向了一旁睡觉的朵朵,“不喜欢,太粘人了。” 翠兰:…… 她怪不信的呢~ 到了晚间的时候,慕容月用热帕子帮朵朵小心翼翼擦拭了下身上的毛发,这才给它再上了药。 朵朵似是知道些什么,只是睁着乖巧水汪的眼睛,实在疼了就低低的咪一声。 “好了,不疼了。” 见四处没人,慕容月轻轻用鼻子挨碰了一下它的。 “咪呜~” …… “朵朵!”却是慕容芸和慕容珏兄妹二人正撑着伞到处找猫。 慕容芸一双眼睛已经哭的跟水葡萄一样了,“朵朵能去哪儿了,都找了半天了~”常去玩耍的地方都不见。 朵朵从来就很乖巧,她一出声就会出来。 慕容珏安慰姐姐,“别担心,咱们再找找。” 翠兰提着裙子小跑了过来,忙是追上了两位,“五姑娘,六少爷!” 她撑着伞,“你们是在找猫吗?” 慕容芸一听这个立刻回头,“你知道朵朵在哪儿?” 翠兰便把今儿的事儿说了出来,又告知给慕容芸:“现在猫还在我们院里头呢,姑娘这会儿先去看看。不过它伤的有些重,您瞧了也别伤心。” 慕容芸光是听都已经掉了不少泪珠子了,可听见朵朵找到了也放心不少。 忙是跟翠兰一起去了二房。 “三姐姐~朵朵如何了?”慕容芸一进二房就急忙道。 慕容月偏开了身子,慕容芸便瞧见了卧在蒲团上狼狈不堪的猫儿,一下泪如雨下,“朵朵!”到底还是个十岁的孩子,瞬间就忍不住嚎啕了起来。 一旁的奶嬷嬷连忙是哄着,慕容芸哭的鼻涕泡都要出来。 “朵朵,朵朵怎么样了,三……姐姐?”她哽咽道。 慕容月:“养上几天会好的。” 她挠了挠猫的下巴,黑眸又看向了慕容芸,“你这猫儿不怕人,日后可得管束着点儿。若再被人逮住了,怕真要没命。” 慕容芸当即又哭出了声,一旁奶嬷嬷对慕容月千恩万谢。 朵朵受伤严重,加上这会儿还下雨了,慕容芸不敢抱回去,就托慕容月养几天,她明再来看。 慕容月答应了。 小姑娘夜里舍不得猫儿不肯离开,到困倦的不行的时候,才被奶嬷嬷劝了回去。 这会儿雨还在下,慕容芸一边往回走,想着爱猫受的罪还忍不住掉眼泪。 正路过清竹院,要往三房走过去时,瞧见了大姑娘慕容清跟前此后的丫鬟蔓菁。 奶妈便走上去给蔓菁行礼,“蔓菁姐姐,您怎么在这儿?” 蔓菁的目光落在了慕容芸哭的肿的跟核桃仁一样的眼睛上,轻轻叹了一口气,“白天的时候听说五姑娘的朵朵丢了。” 奶妈妈点了点头,才刚要开口,便被慕容芸拉了一下。 听蔓菁继续道:“看姑娘这一行人这会儿还打着灯笼,是现在都没找到吗?” 慕容芸因哭久了嗓子有些瓮声瓮气,“明儿再看看吧。” 她回答的模棱两可,蔓菁却当是没找到。 便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而后牙关一咬,开口道:“本来我个做丫头的不该说主子的事儿,可看五姑娘您眼下急得直掉泪,却也实在不忍。昨个儿夜里的时候,我们房里有丫头看见,您那猫去了二房。” “二房那三姑娘三年磕破脑袋这事儿您知道吗?” “自从醒来之后人就变的暴戾异常,从前伺候她的贴身丫鬟便是叫她折磨死的。如今是更变本加厉了……”蔓菁说着,朝四处一看,“我听说有人瞧见三姑娘见您的猫,埋在了二房的大树底下。” ------------ 第126章 寄人篱下不痛快 慕容芸拳头死死捏着,最终却是道:“好,谢蔓菁姐姐提醒了。” 蔓菁拍了拍慕容芸的手,“五姑娘折煞奴婢了,您是我们姑娘的亲妹妹,瞧您这样有些不忍心……” 慕容芸收回了自己的手,“大姐姐待我的好,我都会记在心里的。” “等以后爹爹回来,也会全告诉他的。” 蔓菁总觉得她语气有些不对劲,但再一看表情又觉得正常。 “姐姐,走吧,雨要大了。” 一旁慕容珏提醒了一句,蔓菁行礼告退,两人也很快回了院里。 进了屋两人奶妈妈将门合上,又打发了两个婢子去外头看门,这才把两个小主子拉到了桌前叮嘱,“姑娘,少爷,方才那事儿奴婢听出来些门道,绝不可能是三姑娘所做。” 当年秋菊犯上被三姑娘惩处,不少人都知道。 但都道三姑娘气量小,没一点儿容人之度。 奶妈妈带着两个主子刚回府,那时不了解情况也这么想,可如今……她摇了摇头,“三姑娘和咱们没怨没仇的,做这种事儿没必要?又何必巴巴的叫翠兰告知给我们?” 她怕两个主子年纪小,被人误导,“反而是那蔓菁……” 慕容芸眼眶一下就红了,“奶娘,我知道。” 她年岁小可又不蠢,一时气的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大姐姐表面温和,却霸道死了。朵朵是我爹爹给我们的猫儿,那年她看着说想要玩儿,我怎么能说不给?” “后来朵朵断了腿,我借口不给她,从那之后她虽然表面还对我温和,可我能感觉的出来。” 慕容芸掐着手心,“我知道,朵朵的腿一定是大姐姐弄伤的,一定是她!” 年纪虽小,可寄人篱下也让慕容芸心思格外的敏感,她知道她那大姐姐不似表面温柔。 奶妈妈摸了摸女孩儿的头,总结道:“她弄伤了姑娘您的猫,就是想挑拨您和三姑娘。咱们莫要中她的招就是了。” “可朵朵呢?” “朵朵白叫人害成这样吗?” 奶妈妈叹气:“旁说咱们有没有证据大姑娘认不认,如今家中中匮大奶奶管着,只怕是……” 她没继续说,慕容芸却听明白了。 仰头委屈的看着奶妈妈,“奶娘,我不想寄人篱下了。你给父亲写信,叫他接我和弟弟走吧!” 她宁愿去边关吃苦。 一旁的慕容珏没姐姐成熟,听到这儿也委屈的抱着了奶娘的腰。 “什么叫寄人篱下!两位主子,你们是慕容家正儿八经的主子,咱们三老爷在边关打仗,保家卫国给你们挣下来的家业,谁敢说你们寄人篱下?” 奶妈妈摸着两个小孩儿的脑袋自是心疼,“以后再遇到有人欺负你们给奶娘说。咱们三房不是没人!” “等咱们老爷述职回来,到时候一应委屈,只管跟他说就是了。” 慕容芸点了点头。 又道:“奶娘,我以后想多去三姐姐那里玩耍。” 奶妈妈迟疑了一下,府里人人瞧不起出身娼门的刘姨娘,听的多了就算没心思也有了。 “我想对猫儿都有这般慈悲心肠的人,不会是什么坏人的,”慕容芸道,“大姐姐不就气我们给三姐姐送礼吗,我就偏要去找三姐姐顽!” 一旁慕容珏也突然开口,“三姐姐那儿有戏听。” 奶妈妈一乐,“好,想去就去罢。” 难得两个主子开心。 她又叹口气,那二房的三姑娘是个庶女,背后没人撑腰活的如履薄冰就算了,可她这两个小主子是将臣之后啊! 沈氏表面的慈祥功夫做再到位,看慕容清的猖狂便也知道。 她们这一房早把自己视为了慕容家的主子! …… 几日之后天晴 那叫朵朵的猫儿修养的差不多了,毛色彭亮了起来,也有了劲儿,大早上低声叫着,明显是饿了。 慕容月见状红唇勾起,点了点它的鼻子,“饿了也得忍着。” 它的脏器叫人给踩伤了,这会儿还在修养,吃不得肉。 “翠兰,再给它倒些奶来。” 翠兰唉了一声,不多时拿着个脸大的小金盆来。 慕容月则是扶着它的后腿儿抬起它,“今儿天气好,去外头晒晒太阳去。” 才下过雨的初夏清晨自没有刺目的日头,凉风吹来伴随着幽幽草木香,也是叫人心中舒爽。 “你倒是真宠它,自家吃饭都没用金盆?” 刘姨娘走了过来,低头就瞧那猫有一口没一口的喝奶,胡子上沾了一圈,“别说,这前些天跟个煤球似的,打理起来还真漂亮。” 翠兰道:“说是那番邦皇室的猫儿,长的是挺可爱。” 又看猫儿少的眼儿和残疾的耳朵,“就是可怜,叫人糟践成这个样子。” “咪呜~”朵朵叫了两声,蹒跚着腿突然往前跑去。 “朵朵!”却是慕容芸手中提着一个黑木匣子来了,她这几日总会来看朵朵。 “三姐姐,朵朵能跑了呀!”慕容芸开心道。 蹲下身来又不断摸着朵朵的脑袋,挠挠它的下巴,“它是不是要没事了?” 慕容月道:“再养几天就好了。” 慕容芸才放下心来,一旁刘姨娘问了一句,“五姑娘用了早膳吗,若是没用不若跟我们一起?”她刚问完,偏就这个时候大房的下人来请了:说沈家送来了好些珠花,叫姑娘们去选。 “永兴斋专程定制的,若非沈家旁人得不来这个面子。” “是为了咱们家老太太寿宴送的呢~”下人道。 “三姐姐不去吗?”慕容芸询问。 慕容月没开口,一旁下人道:“我是负责来叫五姑娘您的,兴许一会儿叫三姑娘的就来了。” 刘姨娘的脸黑的跟碳一样:呸,当谁稀罕那破烂珠花! 慕容芸思忖了一下,点头,“唔,我正好和三姐姐一起用饭,等叫三姐姐的人来,我跟三姐姐一起去吧。” 那下人愣了一下,继续道:“五姑娘还是同奴婢一起去吧,若晚了兴许挑拣不到自己喜欢的。” 慕容芸道:“我年纪小,叫姐姐先挑正好,”她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慕容月这当姐姐的还在,下人叫刺的脸上一热,再说不出什么很快走了。 慕容芸道:“今天留下来吃饭,叨扰刘姨娘了。” “不烦,这有什么可烦的。”刘姨娘这会儿心里爽快,看慕容芸都更亲近了几分。 又叫下人去多备了一副碗筷,慕容月从藤椅上翻下身来,目光看向小姑娘苹果一样的小圆脸。 “三姐姐这么看我做什么?” ------------ 第127章 全落在了自己头上 慕容月勾了勾唇:“看你厉害。” 小小年纪,倒是会气人。 慕容芸听罢却是轻轻抚下朵朵的背,“要真的厉害,就该是像话本里头一样快意恩仇。” “这几日我不给大姐姐面子,好些人说我捻酸,性子娇,”可她才不愿意继续陪大姐姐演什么姐妹情深。 慕容月道:“快意恩仇——何尝不会被说是性子窄,不容人?” 她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别听她们放屁。” 慕容芸捂着嘴一笑,三姐姐跟她想象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 “混账混账混账!!!” 慕容清几乎是要气死,“都知道我和慕容月不对付,五妹妹做什么?如今是在打我的脸吗?” 沈氏道:“你同她一个孩子置什么气?” 慕容清咬着唇,“我就是心里头不爽。” 此时柳嬷嬷盛着那精致的珠花上来,“大奶奶,这是五姑娘的,我这会儿给她送去吗?” 沈氏刚要点头,慕容清就道:“不许去。” “既和那慕容月要在一起,也别戴我沈家的珠花。” 沈氏倒也无所谓,只道一句,“别整日的耍你的孩子性儿了,过几日就是老太太寿宴,你要好好的给我表现。叫人家瞧瞧咱们慕容家嫡女的风范。” 慕容清闻言扬起了下巴,“母亲,这你放心。” 她笑容清淡,手规矩的并在腰侧,一点儿方才嫉恨的样子都没有。 在外时她自是得体的公府嫡女。 “二丫头那事儿,我交给你办,”沈氏道:“别出差错。” 慕容清道:“母亲放心吧,哪里会出的了差错。” 沈氏点头,“这二丫头和她姨娘这些年来,对我恭敬勤勉,也当是她们的福报吧。” “一个庶女,能做皇子妃,自是她的福气。”慕容清道。 …… 很快就到了慕容家老太太生辰,这一日侯府自是张灯结彩。 慕容迩的姨娘关氏着心给女儿打扮了一番,笑道:“今儿个宴会上,那张家的公子也会来。是我托你外祖母给你相看的人家,你仔细看着他品行外貌。” “若是觉得合适,回头我再说给你嫡母。” 慕容迩叫她娘说的脸红,却也还是点了点头,她早就是当嫁之年了。 却因慕容清出了事儿,婚事耽误,她的婚事也不得不一再耽误。 “想来这些年我谨小慎微,奉承你嫡母,她应该不会为难你这门婚事。” 关氏道:“娘既怕你找不到高门的夫婿,又怕你嫁了高门被人欺负啊。” 慕容迩心中一软,道:“娘,你就放心吧。” “这么些年我和大姐姐感情也不错,待我嫁了出去,能得沈家照拂,日子哪儿能差?” 关氏道:“这倒是。” “等到太子继位,沈家那位姑娘便就是板儿上钉钉的皇后了。你和你大姐姐交好,总归没错的。” 慕容迩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头发,“我自然知道哪条路好走。那三妹妹就是太傻了,她哪能有底气跟大姐姐打对台戏?” “如今嫡母是忙着钱庄开张的事情,待忙完了之后,恐怕三妹妹好不了一点儿。” 关氏道:“所以说这人不能不自量力。” 最后给女儿戴上了一只珠钗,“好了。” “记住,那张家公子,穿月白色的长衫,人生的白,个头又高,应当一眼你就能看到。” 慕容迩点头,这才同丫鬟一起往宴厅中走。 “二姑娘~” 听到后方有人叫自己,慕容迩回头。 “蔓菁姐姐,你怎么在这儿?”竟是蔓菁。 蔓菁道:“这不是大姑娘叫我来找您吗?” 慕容迩蹙眉:“大姐姐还没去宴上?” “大姑娘今儿为了两只钗头犹豫呢,说二姑娘您眼头好,叫您去帮她看看,今儿戴哪个好。” 慕容迩听到这儿也没多作怀疑,便提着裙子跟着蔓菁去了。 “大姐姐不在清竹院吗?”慕容迩眼看竟走到了外院,心下狐疑。 蔓菁道:“就在前面。” 蔓菁推开了房门,邀她进去。 慕容迩并非傻子,已经察觉出了不对劲儿,“不,我……”她提着裙子正要后退,人却已经软软倒了下去。 蔓菁扶着人进了屋里,将人安置在了床上,慕容迩只是浑身酸软,却并非没有力气,“蔓菁……” “二姑娘,对不住了。” 蔓菁放下了她的手,“忍一忍就过去了。” “荣华富贵,在后头等您呢~” 慕容迩看着蔓菁退出了房间,她脑袋越发的昏沉了——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烛火闪烁,在睁开眼时,便瞧一个紫衣男子出现在屋内。 慕容迩想睁开眼却觉得眼前是花的,只隐隐约约瞧见那紫衣男子手中举着一盏蜡烛,然后是把比女子胳膊粗细差不多的长鞭…… 她不知为何,突然怕的要命。 …… 宴行至半,宾客也渐渐散了。 外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院内沸反盈天:竟是来做客的五皇子,吃罪了酒轻薄了慕容家的二姑娘! 五皇子倒也不扭捏,当即便甩给了慕容清一块板指,当是定下了两人之间的婚事。 五皇子今年二十有九,早就有正妃了,慕容清嫁过去,最多是做个侧妃,侧妃说的再好听也就是妾。 她是国公爷的女儿,就算是庶女又怎么想去做妾——除非是商户人家想要提门第,哪家会让女儿去做妾? 而且她连不嫁的可能性都没有,今日家中丫鬟那一声叫,已经断绝了她所有的后路。 “我的老天,怎么会这样啊……那五皇子是京城出了名的克妻……他都死了多少妾了?”世家大族里有点消息来源了,谁不知五皇子好那一口。 多是商户人家把不受宠的美貌女儿送去给他图富贵,可她们是国公府啊! 关氏恨的不行,“沈氏歹毒!我女儿也是国公爷的女儿,她凭什么!!!” 在关氏的哭泣声中,醒过来的慕容迩下了床,她游魂一般的往前走——想起今日所受的非人的凌辱,她不明白她凭什么遭人这样对待? 做叫人轻贱的妾,若为了这个她巴结慕容清巴结嫡母这么多年是贱的吗? 慕容迩眼里含泪:还是给那样一个人做妾? ------------ 第128章 老熟人 慕容迩一步一步走到了湖畔,只觉得心下无望,正要在往前一步时。 却听水声从不远处传来。 她扭头看去,却见角落处坐了个人影,手中拿着个鱼竿儿,似是被人打扰到了,这才要收拾东西离开。 “三妹妹……”慕容迩喃喃。 慕容月抬头看了她一眼,瞧她面色凄惨眼底翻黑,便直接了当道:“你要自尽?” 慕容迩苦笑一声,“事到如今,我怎么活下去?” 她一生都叫人给毁了啊! “三妹妹……哈哈,我真蠢啊……我以为我和你不一样,但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哈哈……” “我知道她手段恶毒,却不知道规避,是我自己太蠢了!” “蠢上天了!” 慕容月抬起眸子,“你既然死都不怕了,为何不在死前给自己报仇呢?” 慕容迩诧异看着她,慕容月道:“左右是个死,你厨房拿把菜刀现在去捅了慕容清,心里岂不爽快?” 慕容迩捏着拳头,似是被慕容月说动,可转瞬之后她又苦笑:“我就算真杀了慕容清,可我娘怎么办?” 她寻死已是不孝,又怎么能把更的后患留给母亲呢? 慕容月道:“慕容清死了,你娘后半生不安。你死了你娘就安生?” 她道:“亲者痛,仇着快。我要是你,好死不如赖活着。” “若真没本事,倒不如在心里盼着个有本事的人,帮你弄死仇人呢?” 慕容月说完,道:“我们走。” 翠兰便提起了一旁的鱼食,连忙跟着姑娘走了。 “出来钓个鱼竟也能碰上这种事儿?”翠兰嘀咕道,又忍不住回头看,“姑娘,二姑娘不会还寻死吧?” 虽说慕容迩从前跟着慕容清,可要说仗势欺人却也没有。 活生生条人命,翠兰还是有些不忍。 慕容月眼眸垂着,“艰难求生这么多年,她不会的。” …… 关氏哭够了后见女儿不在床上,心下大惊,又怕女儿去寻了短见,连忙叫了府中下人一起去找。 却在此时见慕容迩失魂落魄的回来,母女二人对视,瞬间都哭了出来。 “你去哪儿了?真是要吓死娘不成?” 关氏哭着将女儿拥入到了怀中,慕容迩也哭道:“娘,我怎么办啊?我以后要怎么办啊?我不想嫁给五皇子……” 今儿沈氏连家里名声都不顾,非要让女儿进五皇子府。 关氏拍着女儿的后背,眼神满是仇恨,“那大奶奶打的好算盘,她和五皇子做生意却要送我的女儿上去——” 慕容迩不解,咬牙道:“不是说,那五皇子看上了三妹妹吗?” 关氏道:“你是国公爷的女儿,你三妹妹说破天就是个五品小官的女儿,她送上去也拿不到侧妃的位置……” 想到这里关氏心中又凄苦,可五皇子那样的人,便是拿上了侧妃的位置,下半辈子又如何幸福? 女儿名誉已毁,她后半生可怎么办啊? 关氏和慕容迩靠在一起,心中既是绝望也是仇恨。 …… 沈氏把慕容迩和五皇子的婚事做成之后,便把联名钱庄的事儿提上了议程。 只要和五皇子的钱庄正式开业,五皇子的外家是豪商,得了这一大笔钱能往外放款,不仅能解决眼下的燃眉之急。 日后更是不愁金山银山! 沈氏眉眼放松,柳嬷嬷端来了热茶,“夫人~” “关姨娘那边儿怎么样?”她道,顺手又接过了茶来。 柳嬷嬷道:“说是和二小姐抱着哭了一场,毕竟二小姐身上那伤看着实在叫人心疼。” 沈氏捏着眉心:“唉,倒是可怜二丫头了。你叫关姨娘也不必难过,好歹是国公府的女儿,我会给二丫头求个侧妃的位置。” 柳嬷嬷点了点头。 沈氏又冷笑着:“眼下要紧的事情解决了,倒是叫我能腾出手来,好好的跟咱们家这位三姑娘过过招了。” “不知从哪儿学了几分手段,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她冷冷的勾唇,“这次可绝对不会再给她机会了。” 柳嬷嬷看着沈氏,屋内灯火垂下,打在沈氏的面上,倒是还和从前一样的端庄雍容。 “那五殿下看上了慕容月那张狐媚的脸儿,我虽是把五丫头给了她,可到底说长相她不如三丫头,”沈氏略理了理头发:“好好的侍妾之位,慕容月不想要,那便去做贱妾罢!” …… 天气渐热了起来,刘姨娘房中的冰盆还是以前的份例,去库房要,管库房的下人丁点不多给。 原本刘姨娘想使银子买,既是份例之外,她自掏腰包总行吧? 可偏府里的下人银子都使唤不动,把刘姨娘可气了半死。 一咬牙干脆便翠兰去外头找了人伢子:你沈氏针对我们院是吧,府里的下人不听话是罢?那我便买来新的! 挑拣了几个伶俐的丫头和小厮之后,又从外面买了好些冰回来。 刘姨娘盘腿坐在那凉席上,旁边是新买的小丫鬟给她打扇,周围的风冷丝丝的吹着,“这个月买人加买冰,出去了得有三百两银子。” 慕容月练完早功从外头回来,看她娘在拨弄算盘,开口道:“还有庆春台的,这家老板唱的不错,我想下个月包了。” “行”刘姨娘大笔一挥,便把这笔银子也都记了上去。 慕容月倒是稀奇看了眼姨娘,“您这会儿不说我乱花银子了?” 虽则如今不缺钱,可以前抠唆惯了,刘姨娘手里头是大方了,可嘴上总还是爱叫女儿省着点儿用钱。 “我就是故意的,那沈氏在我跟前显威风?”刘姨娘呵笑一声,“也不瞧瞧她兜里的银两有没有我的丰厚!” 慕容月勾起唇角来,依着她娘,“好,那你就好好撒撒你的气儿。” “待我把京城的事儿处理完,咱们娘俩就是江南那边玩玩,也权当避暑了。” 刘姨娘点头,“这不错。” 又问:“今儿晌午想吃什么?” 慕容月道:“吃涮锅如何?” 刘姨娘听的蹙眉,“这大夏天的你吃涮锅?” “怕甚么,多搬来几块冰就是,”慕容月道:“夏天吃着又麻又辣的涮锅子才是美味。” “好好好,都听你的!”刘姨娘道,正挥手叫下人去准备锅来,却在这时,门帘被人掀开,自外头走进来一个人。 “老奴见过姨娘,给姨娘磕头了。” 刘姨娘愣了一下,定睛看去,竟是从前在她这儿伺候过的周妈妈。 ------------ 第129章 陈平 “知道姨娘回来了,老奴厚着脸皮打听,不知还能不能再回姨娘跟前伺候。”周妈妈挤出一抹笑脸来。 “行,哪有不行的!” 刘姨娘道:“这再外头的两年,没你跟我抢嘴我都觉得不舒坦呢!” 甭管之前周妈妈存怎样的心,终归三年前她和女儿被赶走的时候她伸出了一回援手,就为这个刘姨娘便记她的好。 两个人拉着手在一块说了好些分开时的话,最后刘姨娘又派了桌子,只叫周妈妈继续在她们院里当管事儿的妈妈。 …… 周妈妈在院里当差三日都很正常,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她悄没悄的摸进了刘姨娘的房间,将她藏的最要紧的那个柜子打开。 里头放了两张签字画押的认罪书,分别是袖儿和陈平的。 周妈妈看过之后,将东西藏到自己的胸口处贴身放好,然后衬着夜色悄悄离开了院里。 …… 次日,天方才亮 佛堂里老太太正念着佛珠要做早课诵经,便突然听外头哭嚎声不断。 “外面是什么情况?”老太太开口问。 伺候老太太的心腹便连忙退出去打听,没过一会儿心腹回来,只对老太太道:“是袖儿的奶娘和那陈平的妻子,来咱们家门口闹了。” 老太太一听这个便蹙眉,“闹,他们闹什么?!” “国公府哪里刻薄他们了?” 两个人在府里行苟且之事,还险些犯下命案,因着都是家里伺候的旧人了,只是打了板子,可连发落都不曾。 “袖儿死了,”那心腹嬷嬷道, “陈管家刚从庆州回来,人瘦的不成样子不说,身上全都是伤。” “说是三姑娘在庄子里头闹出的事儿,杀了袖儿,还怕陈管家把事儿给捅出来,将他弄去了军中。若非是陈家人花了大笔的银子将人赎买回来,现下也没命了!” 老太太本就不喜欢慕容月,如今听得她竟这般狠心,当即蹙眉,手中转动佛珠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又道:“这三丫头,当真不是个好性儿,喊打喊杀的。”这样的女孩儿留在慕容家也是败坏府内的名声。 老太太垂眸想着,又道:“去,把三丫头还有她姨娘都给我叫来!” “我倒是要问问他们,在庆州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老太太半眯着眼:这些日子刘姨娘那般的大手笔,她也不是不知道。 …… 慕容月和刘姨娘收了消息,自是往老太太的小佛堂去。 便见如今佛堂跟前已经是来了不少人,除了伴君去往山上避暑的慕容沉不在,大房的几个姨娘并着姑娘和少爷都在。 三房的一对双胞胎也在。 慕容月见状一笑,“今儿的阵仗倒是大?” 上坐老太太见她这般,一拍桌子,怒声道:“慕容月!事到如今了,你竟一点儿反思之心都没有!” 慕容月不解的看着老太太,“老太太这话说的奇怪啊,我和我娘方才起来您便叫身边的嬷嬷让我们来佛堂。反思什么,却也没跟我们说啊?” 老太太眸光冷冷看着慕容月:“你看底下的苦主,难道不明白老身要说什么吗?” “纵秋菊之前伺候你不利,可她已然赔上了性命!” “袖儿是她姐姐,难免对你心怀怨恨,这些本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老太太指着慕容月:”可你怎么能恶毒至此,还要袖儿的命?我们沈家怎么就出了你这样恶毒女子!” “你这般做,要我们如何与苦主交代!” 慕容月:“这主子犯了错且都要打要杀的,何况是个奴婢?” 沈氏便指着慕容月,“三丫头,你这是承认,袖儿是死于你手了?” 慕容月还没开口,一旁袖儿的亲娘抱着女儿的牌位痛哭不止,“老太太,我女儿虽还是奴籍,可大奶奶早就答应我了,日后要放她出来的。现在人说没就没了……你们……” 袖儿娘,“你们要给我一个交代啊!” 慕容月冷笑一声:“没错,袖儿是被我惩处。怎么,老太太是打算要我给袖儿偿命了?” 她笑一声:“原来这慕容家竟真是这样,主子是要给奴婢偿命的。” “我懂了,以后也就明白了。” 一旁袖儿娘仇恨的看着慕容月,老太太也不住的摇头,“你这丫头,冥顽不灵!” “王子犯法且与庶民同罪,此事若真是你干的,我慕容家也绝不会保你!” 慕容月道:“那袖儿和陈平到了庄子里头,便说拿了大奶奶的令,要对我和我娘赶尽杀绝?难不成这也不许我反抗吗?” 一旁沈氏道:“三丫头,事到如今你还要胡言乱语,你当真,当真是……不可理喻。” 慕容月好以瑕整的看着她,“大奶奶今儿突然发难,看来是准备了万全之策呢~” 沈氏目光冷冷看着她,很快陈平便被人扶了进来。 从前那还算健壮的慕容家大总管,瘦的只剩下了一把骨头,竟是连路都走不稳,还需要两个丫鬟搀扶着进来。 见他这个样子,老太太便也免了他的礼,还叫人给陈平搬了个凳子坐着。 陈平坐在凳子上,好长时间之后呼吸才平复了下来——他被投入庆军之后在战场上被人刺中了心窝,虽是九死一生保住了命,可也是半死不活了。 “陈总管,有什么委屈和冤屈,你就只管说出来。”一旁沈氏道。 陈平的目光恶狠狠的看着慕容月:若非是眼前这个贱丫头,他又岂会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个时候不报仇又得等到什么时候! “是三姑娘!三姑娘伙同庄子里的管事儿张发财和张老七,倒卖了家里的祖田!” 他道:“袖儿发现之后本想劝阻三姑娘,让她不要一错再错下去,可谁知三姑娘竟怕袖儿把她所做的丑事儿告知给大奶奶,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袖儿!” 陈平说着不断落泪,“大奶奶,老太太,袖儿死的惨啊!三姑娘在小的跟前杀了袖儿,竟还用袖儿的死来威胁小的,叫小的帮忙买卖了祖田,小的全都是被逼迫啊!” ------------ 第130章 卖祖田 老太太一听到这儿,连忙睁大了眼睛,“你且等等,你说什么?!她做了什么?!” 陈平便又重复一遍:“回老太太,那三姑娘去了庆州的老宅之后,受不得老宅清贫日子,竟是卖了家中的祖田,用来挥霍!!!” “两万亩的田如今就剩了不到五千亩!” 老太太一听这话几乎能气晕过去! 任何一个世家大族都有规矩,祖田不可变卖! 一来是一大一代的长辈积攒留下,并非慕容家大房或者二房三房独有,乃是整个慕容家家族的。 二来是为了防止慕容家后人落魄,也能借此东山再起。 今儿个旁说是慕容月卖了祖田,就算是慕容沉这个国公爷卖了祖田,都是叫慕容家的长辈叔公们拿着拐杖狠狠的敲脑袋! “你,你这个孽障!!”老太太狠狠指着慕容月,险险呼吸不上来。 一旁的丫鬟和沈氏连忙过去扶着老太太,慕容临也是,“母亲……” 他手才搭上去却被老太太狠狠甩开,“你生了个孽种,她是要毁了我们慕容家啊!!!” 老太太气的不清,“你们二房这些日子挥霍,你知道你挥霍的是什么吗?!” “你挥霍的是家中先祖们的心血,是我们慕容家的根基!!” 慕容临叫他娘骂的狗血喷头,抹了把脸立时看慕容月,“三丫头,这事儿你到底做没做?!” 慕容月坐在椅子上,只是笑着抚掌。 “三丫头!”慕容临气道,“叫你回话你又做什么?!” 慕容月看着她,“我笑有些人蠢啊,这捉奸在床,捉人拿赃。” “大奶奶,既说我卖了祖田,可有证据?” 沈氏蹙眉,“人证在此,你休要抵赖。家里的田地都让你卖了去挥霍,哪里来旁的证据?” 慕容月道:“可我这里却是有呢~” 慕容月红唇勾起,只道:“袖儿和陈平当日去庆州庄子里,说是奉了大伯母的命,来倒卖家中田产,顺便将这罪名安插在我的头上。” “我还叫她们写下了签字认罪的状书呢~” 沈氏心里一紧:但又想袖儿和陈平当时写下的认罪书她已经差周妈妈偷了过来,也是叫陈平看过的了,就那一份她手中再没有旁的。 上座老太太问道:“状书呢?” “被人偷走了。”慕容月道。 老太太嗤笑一声:“你这丫头,犯下如此大错还要栽赃给旁人,当真是死不悔改!” 慕容月道:“老太太别着急啊,虽是叫人给偷走了,谁又说我找不到贼呢?” “我在状书上,涂了毒药。” 慕容月红唇勾起,沈氏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不是那见血封侯的毒,皮肤触摸后会缓缓进入人的肌肤当中……”她笑看沈氏,“大伯母知我当时的鬼面疮是怎么来的吗?” “便是不小心沾了这个药,还好后来得遇神医,我得了解药。” “啊!!!”却是那陈平的老婆猛地尖叫一声,陈平不知所以,看着他媳妇。 “你脸上,你脸上!” 陈平脸上竟是冒出了许多铜钱大小的黑色疮疤,那疮疤出来的极快,最先出来的那个,竟是已经开始流脓了。 慕容月起身走到那陈平旁边,“你既是个惜命的,为何还要来跟我作对呢?” 陈平抬起头,透过她漆黑的瞳孔看到自己溃烂的脸。 一时之间又想起了在庆州庄子里她曾威胁自己的那番话,不由浑身发抖。 他身体本就弱,中了这样的毒,竟是直接一僵,直接不动了。 这一幕让不少人呼吸骤停,陈平媳妇更是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我的手!”却是沈氏背后的柳嬷嬷突然大叫。 紧接着就是沈氏贴身大丫鬟,一个个手上脸上竟都是冒出了铜钱大的疤痕,再看陈平那死了还睁开的眼睛,谁心里能不害怕? 沈氏伸出手来,颤抖的指着慕容月,“你这丫头,如此邪性,竟是给家里的人,给家里的人下毒!!” “我——” 话音刚落,便瞧见自己的手背居然也生了疮疤。 慕容月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道:“偷人东西的,难道不应该被砍断双手吗?” 老太太目光看向沈氏,这会儿如何不清楚是她这儿媳妇冲人动手,却又被人给打了回来。 她心中又恨又恼:蠢妇,当真是蠢妇! 眸子又看慕容月:“你这丫头性子也忒毒了,这家里头都是你的父母兄弟,长辈至亲,你竟能下这样的药,可见是天生就没有骨肉亲情的!” “老二,还不叫人去把你生的孽障拿下!” “陈平的父亲是跟先国公的旧部了,她害人家的子嗣,理应跟人偿命!” 慕容临愣了一下,他又不蠢,“母亲,这不对啊……这大嫂她……” “你闭嘴,若是还想认我这个母亲,便拿下她!” 慕容月忍不住嗤笑一声:“啧啧啧,老太太,这就着急封口了?” “陈平说那状书只有一份……”她道:“是一份没错。可好巧不巧,当时在庆州,我正好将证书给了当地的县太爷,叫他找人誊录了几份。” “盖了庆州当地官印的……” “倒是不知贴在这京城各家各院的墙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光景呢?” 老太太听她这么说,脸色已是难堪至极。 好长时间之后,化成了一抹叹:“三丫头,我们都是一家人,国公府丢了面子,对你有什么好处?” 慕容月道:“国公府丢没丢面子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眼下心情舒爽的很。” 她道:“瞧着一向看不起我的老太太您如今和颜悦色的对我说话,这感觉果然不一样啊?” 慕容临听到这儿忙是阻止,“三丫头,你怎么和祖母说话呢?” 慕容月只是起了身,“好听话我是说不出来,不如叫大伯母先说来听听?” 沈氏在不复以往的雍容华贵,目光恶狠狠看着慕容月。 她却是轻轻一笑:”我这人素来好说话,那状纸被人偷了不打紧,只要偷的人认了上了的罪,再三跪九叩给我和姨娘磕头。“ ”倒也不是不能放过她。“ ”贱人,你休想!“沈氏猛喝出声。 慕容月不生气,她喜欢沈氏被逼至墙角的样子,“好啊,我不着急。” 又看面容还算沉静的老太太,“大伯母,可以先跟老太太交代一下祖田的事儿。”而后离开佛堂。 ------------ 第131章 当家做主 老太太见状,骂了一声慕容临,“瞧你生的好女儿。” 慕容临被亲娘骂的抬不起头来,可目光很快又落在了沈氏头上,想到什么,冷笑一声。 “母亲啊,这个时候还骂儿子,倒不如问问我那好大嫂,到底拿卖祖田的银两做了什么?” 他冷呵一声,“祖田既卖了,自家人倒是可以不问大嫂的罪,只是那银两……”他搓了搓手指,意思很明显。 老太太当即气道:“你真是掉钱眼儿里去了!” “那是家里的祖田,这钱你也要!” 慕容临讪讪收回了手,只是目光落在了沈氏身上,“可大嫂也得知道那是祖田才成,是祖宗给我们一大家子留下的!” “可不是他大房独一份的!” “你滚,你给我滚!”老太太气的指着门口。 慕容临哼了一声,甩袖离开。 屋内老太太被心腹拍着肩膀,良久之后才抚平了情绪。 她目光落在了沈氏身上,片刻后只是头疼的捏着眉心,“我真是后悔,给家中娶了你这么个儿媳!” 沈氏听到这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忙是道:“老太太……是那丫头胡说,是那丫头栽赃陷害,您万万不能相信她啊!” 老太太捏着疼痛的眉心,“我不管你说那么许多!” “五万亩的祖田,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若是少了一亩,你便回你的沈家去!” “我们国公府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 “这回看那沈氏还怎么兴风作浪!”刘姨娘得知今儿的事儿之后,自是痛快极了。 慕容月冷笑一声:“怕是老太太才不会处理这大奶奶。” “怎么会?老太太最是看重名声了,这沈氏犯了这样的事情,她怎么会轻拿轻放?”刘姨娘道。 慕容月道:“就因为看重名声,才更要把今儿的事儿藏好了。” “再说,如今那沈家的太傅还跟定海神针一样屹立在朝堂之上,老太太又怎么会舍弃了这个儿媳?” 刘姨娘听到这儿心中不忿,“难不成就拿这个毒妇没办法吗?” 这沈氏几次三番的针对她们母女,刘姨娘又不是个面团,心中怎么能不恨。 慕容月道:“怎么会没办法呢?” “咱们家那大奶奶,最在意的就是身前的名声和府内的威望——”慕容月手里端着一个白瓷的杯子,“那边一点点的,全部捏碎给她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慕容月也向来信奉以牙还牙。 “燕琅那边儿准备好了吗?”慕容月问。 一旁翠兰回答:“姑娘放心,保准这回让大奶奶她打落牙齿和血吞。” 这话刘姨娘就听不懂了,“你让燕琅那丫头做什么去了?”就说呢,这次回了京城竟不见燕琅那丫头跟着进府里。 慕容月道:“娘可知道那沈氏为什么着急叫咱们赶回府?” 刘姨娘摇了摇头。 慕容月道:“她和那沈在山做生意赔了钱——” 刘姨娘道:“沈家家底儿厚,赔点儿钱也没什么吧?” 慕容月道:“赔的可不是一点儿?”她道:“国库的钱早让沈家掏了个精光,今年夏季的赈灾款出不来,得大乱。马上又是皇帝的大寿宴,园林的建造款还欠着。” “沈氏赔的钱,都是欠下国库里的,你说,她岂能不着急?” 刘姨娘听到这儿整个人都呆住了,“国库,国库里头的钱?她,她怎么敢的?” 慕容月道:“沈太傅,沈家,京城第一家。沈家嫡女有什么不敢的?她偷的,可不止一点儿祖田,做下的又岂止明面上那点儿恶。” 刘姨娘转念一想,那沈氏为了钱连家里头祖田都敢偷偷卖了,做别的事儿出来也真不奇怪,“瞧着她一副尊贵无比的样子,实际上比谁都往钱眼里头钻。” 慕容月继续道:“就是怕那银子还不上,她才搭上了五皇子,开钱庄想要缓解银钱上的压力。” 而自己则和那慕容迩一样,都是被送上桌的筹码。 “她想盘好这锅菜,我却偏偏要把她的锅底给砸了。” …… 慕容家的二姑娘和当朝的五皇子定亲,这不少人知道。 是以没多久沈氏名下的铺子多了一家钱庄,有五皇子的股额这事儿不少人也知道。 慕容月叫燕琅做的事情很简单,她用五百万两存入了沈氏的钱庄当中,存钱的时候是分批存的,取钱时却是一口气叫人把五百万两一齐给取了出来。 沈氏开设钱庄一是为了解燃眉之急,她必定动用了钱庄中客人存下的本金。 慕容月这五百两万银子取完之后,再有那大额的款子,一时之间叫她哪里拿的出来? 何况你沈氏作风出了名的不要脸,有人带头,同样做钱庄的谁敢叫沈家开大? 燕琅又在外渲染了几句钱庄没钱的事情,毕竟是个新开设的钱庄,哪怕是有皇子和国公府坐镇,传出了这样的消息,络绎不绝的客人前来取钱。 钱庄靠钱生利,沈氏借出去了不少钱,如今还未曾收回来,一来一往之下不禁赔了不少,竟是连客人的本金都掏不出来。 一般的散客还有,有好些个都是五皇子的兄弟为了给他作脸来存的银两,五皇子的兄弟自也是天皇贵胄? 哪个能给沈氏脸? 不仅把沈氏的钱庄给搬空,还放下了狠话,沈氏三个月之内若还不上银子,便要官府相见。 五皇子银子没赚到,反而惹了一身的晦气,当即再也不提迎娶慕容迩的事儿,连扳指也要着人要回来。 他做事素来都是荤素不忌,现在又是沈氏惹了他,悔婚怎么了? 沈氏不敢同她计较,关姨娘在外表现的自是愤恨痛苦。 可等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却是抱着女儿好一通哭:比起悔婚失去名声来说,嫁给五皇子那样的人,后半辈子才算是彻底完了。 “现下不管怎么样,总归你不用去伺候那混账了,好歹保住条命。”关氏哭道。 她道:“过段时间娘想个法子叫你回你外祖母家,叫你外祖母好好给你相看个人家。儿啊,京城的贵人咱们是指望不上了,如今要挑个门第不高,但对你好的。” 慕容迩自是心知肚明,“娘,我都懂。” 她抹了把眼泪,“要什么高门第的,这大奶奶的门第到是高,我巴结上了也没得什么好。” “还不如挑个低门的,我嫁过去好歹也能自己当家作主。” ------------ 第132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总之眼下婚事不成,就是好的。”慕容迩道。 “姨娘,我想去跟三妹妹道谢……还有,请她帮忙。” 关氏愣了一下,“这有她什么事儿?” 慕容迩想到了那日自己在湖边时,三妹妹说的一番话,“我总觉得这事儿和三妹妹有关……”看了她娘一眼,便把当时慕容月的原话说了出来。 关氏听的心中一紧,开口先是骂道:“你这孽障真若去寻死了,娘要怎么办?” 慕容迩想起当时心境来,不免又是流泪,好在过去些日子,她和关姨娘又都是心性坚强的,便抹了眼泪,“以前是为了嫁好人家,出门后能被沈氏招抚我才讨好大姐姐,可现在看来没那个必要了。” 她和五皇子定亲被退,又清白已失,京城里的高门是想不了。 关氏蹙眉道:“我让你舅舅她们去打听了。这回大奶奶那钱庄出事儿,除了咱们家掺和了之外,背后还有个豪商在动手脚……”她眼珠子转了转。 想起那二房的三姑娘回京之后不吭声不做气,沈氏却猛地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心里头就已经有了成算,不管那三姑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就一点,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 天光正好,翠兰手里捧着大堆的衣裳,正坐在一旁准备修补。 刘姨娘也在给女儿纳鞋底子,“这鞋底子得坐的厚一些,脚踩着才舒服。” 毕竟自己这闺女不像是旁人家的闺女一样,爱跑爱闹的,鞋底子得坐厚实一些。 翠兰点头,“姨娘纳的鞋底子好,改明交我怎么做,我给阿竹做的鞋总是穿了没几个月就开了。” 刘姨娘自是点头,又看翠兰手里头纳的衣裳,奇怪道:“咦,你手里的衣裳不像是纳给阿竹的?” 翠兰手里的衣裳明显是男装,大的出奇! 阿竹今年不过十来岁的年纪,能抵的下三个他了。 翠兰开口道:“屠参军的,临走前托我给他补好。” 刘姨娘也想起来了,从前在琅琊时他就不少拿衣裳给翠兰补,“这屠参军怕不是看上你了吧?” 翠兰听的扑哧一声笑:“姨娘说什么呢?人家是参军,我是个丫头!” 刘姨娘道:“参军怎么了,论起出身来他也是个赤脚的汉子。若不是看上你了,为何巴巴的总叫你来补衣裳?” 翠兰可没那想法:“他穷啊,姨娘可别当军功钱好赚,他虽是个参军出身低微家里又帮不上们,麾下一干子人要养的。” 刘姨娘道:“你这丫头看着精明实际是个傻的,他麾下的人自有那庆军军粮库养,他个参军出什么银子?又不是要反了徐应天了——” “不是那个道理姨娘,他是个野路子出身的。不比咱们未来姑爷,好歹是徐将军府的少爷——” 刘姨娘打断她的话:“你这丫头见过多少人吃过多少盐,他怎么就巴巴的来找你补衣裳?” “好歹是个参军,真计较这点儿银子?那也不必巴巴的叫你来缝补,真当军营里头那些个男人没女人就不补衣裳了?” 翠兰叫刘姨娘说的呆了下来,又听她继续道:“回头等他到了京城,我得是要打听打听他是个什么意思?” “白占你便宜可不行。” 翠兰咬着针线,心道:他莫不是真的看上我了? 又想起屠向钢那小山一样魁梧的身子,是个大参军,四品的官,即便是个鳏夫想要重新找个好女人又哪里找不到呢? “算了吧,许是咱们自己多想了?” 刘姨娘又问了一句,“咱们回京城这段时间,他可给你写信了?” 翠兰点头,“倒是写过几回。” 刘姨娘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翠兰忙是摆手,“不是姨娘想的那样,他是托我打听京城宅院的价格。他以前大手大脚的,才还了欠咱们姑娘的钱,现下想买个宅院?” 刘姨娘嗤笑一声:“他这是司马昭之心!” “男人嘛,我见的多了。” “要是真心想要跟你过日子到行,要是想跟你这么不明不白的——”刘姨娘刚想说狠话,又想起那屠向钢一身的腱子肉。 “日后你也不许跟她来往,知道吗?” 翠兰老早没了娘,如今叫刘姨娘这么管束,倒有种被亲娘耳提面命的感觉。 犹豫着点了点头。 “姨娘,大房的关姨娘和二姑娘来了~”外头小丫头禀告道。 …… “这是亲手做的绣鞋,”关氏手里拿着一只穿满了珍珠的绣鞋递给了刘姨娘,“给三姑娘做的,回头叫三姑娘试试合不合脚,若不合我再改改。” 关氏手巧,这绣鞋华丽而不落俗,刘姨娘看一眼便喜欢的不行。 只是奇怪这平日里不怎么来往的关氏今儿怎么突然来了她这房中? 关氏道:“咱们虽然分个二房三房的,可到底都是姓慕容的。刘妹妹,你跟我一般都就一个女孩儿,又都是庶女……其实咱们本该互相照拂的。” 慕容迩目光也看向了坐在椅子上的她的三妹妹,慕容月。 她目光淡淡朝这里看着,对于过分热络的关氏并没有什么亲近之意。 慕容迩想起从前,三妹妹好像也总是这样,她在人群之外冷眼看着国公府慕容家的一切,她好像从来没把这个家里的亲人看作是亲人。 想到这里她心中顿时觉得可笑—— 别说三妹妹了,她自己又何曾? 枝繁叶茂的慕容家根部早已腐烂,底下盘根错节是,三妹妹仿佛已经踏出去了,又怎么愿意回来? 慕容迩深吸一口气,然后出列道:“三妹妹,我知你对我没有多少姐妹情分,我对你也是。” “但有一点,你救了我一命,我会感激你。” “当年你在黄山上遇到的马贼,是大姐姐找人做的。后来你和刘姨娘去往庆州时遇到的马贼,亦是大夫人找人做的。” “你若是想对付大夫人,我和姨娘都会帮你。” 慕容月漆黑的目光直对上她的:“你想利用我报仇?” 慕容迩咬了咬牙,也不避开她,“三妹妹何必说的这般难听呢?说到底你和大夫人的仇也深不是吗?” 慕容月听的嗤笑一声,道:“是,但我并不打算假手于人。” “自己的仇当然是要自己报。” 关氏听的蹙眉,只觉得这二房的三丫头的确是像传闻一般,格外的不好相处。 ------------ 第133章 要了她的命 “我的仇,我已经报了。”她道。 慕容迩不可置信扬声道:“你这算什么报仇?待那沈氏凑够了钱把祖田给弥补上,你没了把柄拿捏她,以老太太的为人,定是要针对你的?” “还是你真想直接毒死她不成?” 真叫沈氏中毒死了,那慕容月脱不开一个害死主母的罪,倒是无论是沈家还是慕容家都饶不了她和刘姨娘。 慕容月轻笑道:“我怎么会毒死她呢?” 她手中托举着一个瓷杯,“沈氏从前对我说过,她为云我为泥。她自以为随意一脚就能把我踩碎,我如今就要把她捏在手心里——” 她说着,缓缓捏动手里的瓷杯。 那瓷杯被她碾磨成了粉末状,“她既喜欢玩弄别人于与鼓掌,那我就让她自己尝试一下跌入尘埃中是什么滋味。” 慕容迩看着那被她捏碎粉末,心中咯噔一声,再听这三妹妹锱铢必较的语气: 竟不由生出一种一脚踏在悬崖边的感觉。 关氏也呼了一口气,怪不得说那沈氏几次找马贼不成——人徒手就能捏碎茶杯成粉末,说不定那些个马贼都是被她捏碎的! 她定了定神,还是道:“你这丫头口气太大,有些大言不惭了吧?” 既然人家不吃场面上那一套,关氏干脆道:“我关家虽然不比国公府是三朝元老,可如今在朝中也小有地位。说到底你和你姨娘一个庶女一个没母家的姨娘,只靠阴谋诡计和一身武力可是不成的。” “没甚么支撑着,真要闹到鱼死网破,说不定你们还不如我关家。” 慕容月目光落在了那关氏脸上,而后轻轻一笑,“我只告诉你,若真到了那一日,也只会是鱼死。” 网破不了。 关氏还想说甚么,却叫慕容迩拉住,“三妹妹既不想跟我们合作那就算了。只是这鞋子乃是我姨娘亲手按照你的尺寸做的,请你万万收下。” “当是我感激你的救命之恩了。” 这才和关氏离开。 外头关氏不爽对女儿道:“她母家势力还不如我们呢,怎么如此大言不惭?” 慕容迩苦笑一声,“娘啊,就看大奶奶算计了三妹妹这么多次,成功过一次没?” 关氏:…… 她们却一次被算计的下半生都要毁了。 “她虽说不愿意跟我们合作,可她不会轻饶了沈氏。” 慕容迩说到这里眸子里泛出狠光来,“这何尝不是一种合作?只要她出招,我们也跟着来就是。” 等沈氏被打的喘不过来气,慕容清那傻子能做甚么? 想到慕容清,慕容迩眉心不禁一挑:是啊……她怎么就把这蠢货给忘了呢? …… 房间内刘姨娘看着离去的二人,又看慕容月:“你怎么不答应她们啊?” 左右不都是要搞那沈氏吗,多个人合作也好啊? 慕容月道:“这仇我自己就能报,何必牵扯许多?” “沈家是我要搞垮的仇人,慕容家和沈家牵连太多,势必会垮。所以咱们还是莫要牵扯太深的好。” 刘姨娘点了点头。 却在这时,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个人,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姨娘,姨娘饶命啊!看在从前奴才照顾您十几年的份儿上,就饶过老奴这一次吧!” 是那周妈妈,她是最先接触那信封的人,从手到脸都已经开始溃烂了。 刘姨娘看着蹙眉,却也生气,“自打我回了家里头,自打你到了我这儿,我给你加了工钱叫你当这院里的管事婆子,对你不够好吗?你怎么能和大房的人来一起害我?!” 周妈妈垂头只是哭,“姨娘,我也是没法子啊……我儿他欠了好大一笔赌债,再还不上,那赌坊的人就要剁了他的手……”说着哭的更厉害。 刘姨娘听罢叹了口气,“月儿,给她解药吧。” “当年咱们走的时候,她留给我一对儿镯子,当我承她这个情了。” “只是我这院你也别待了。” 慕容月看了姨娘一眼,到底是甩了一个瓷瓶给周妈妈。 周妈妈千恩万谢之后这才提着裙摆离开,刘姨娘叹口气,“她当年帮我,我如今饶她一回,也不算我心软。” 慕容月道:“娘饶她一回,不代表大房那里愿意饶了她。” 刘姨娘狐疑,“你这是什么意思?” “且瞧瞧看吧……”慕容月垂下眸子。 …… 黑暗的屋内,沈氏着急忙慌从周妈妈手里抢下那白色的瓷瓶,内服之后又均匀的撒在了疮口上。 满心欢喜等着明日脸上的伤疤褪去。 但次日之后,镜子里却浮现出一张臃肿溃烂更甚的面庞,沈氏啊的一声尖叫,不受控制的打翻了镜子! 只愤恨尖叫骂道:“慕容月!” “混账,当我没法子吗?” “叫我给你个庶女磕头认错,这被子都不可能!!!” 次日之后,二房的院门口竟出现了好几具尸体,有从湖里捞出来的丫头的尸体,有浑身疮疤的周妈妈。 所有人都径直指向了慕容月下毒害人,从前没出人命就罢了,现在出了人命几个丫鬟连同周妈妈的家人都跑来闹了。 慕容临亦是头大无比,进了家门口就一拍桌子,“闹闹闹,你现在闹什么闹!” “那沈氏是你一个小丫头能对付的人吗?” “你指望下毒让她给你赔礼道歉,你还不如一瓶子毒药毒死她!” “我警告你,现在赶紧去把解药给她,这门口吵吵嚷嚷的,我实在受不了!” 慕容月仰头看他,“你急什么?” “眼下那沈氏狗急跳墙,没空管府内,正是露了不少把柄给你~” 慕容临道:“我要她的把柄干什么!我算明白了你这臭丫头不把慕容家搞的天翻地覆你不安心是吗?” 慕容月看着他,轻笑:“爹不想要她的把柄,那想不想要库房里的东西?你说那沈氏都能偷着卖祖田呢,会不会把库房里的东西也偷着卖呢?” 慕容临听到这儿心里咯噔一声,也顾不上慕容月了,一撩袍子就往外跑:天煞的沈氏!!那库房里的东西都是他国公爹给他们三兄弟的! 她敢独吞他非要了她的命! ------------ 第134章 硕鼠 “姑娘……”翠兰看了主子一眼。 慕容月从椅子上起身,拍拍手道:“跟上去。” 哄堂大笑的戏她怎能错过? 主子这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也忒明显——翠兰心中啧声:也不知道今儿的事儿闹大了,老太太那身子骨顶的了几回啊? 国公府的库房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 而且超品国公,本朝自开朝以来就慕容家独一份,盖是因为当年慕容家的老爷子军功赫赫,还曾数次救太*祖皇帝于危难之中。 是以慕容家开过之初得封公爵,库房之内自也是征战时得来得数不尽得珍奇宝物以及皇家所赏赐的绫罗绸缎。 除这些之外,国公府府兵五百,镇守库房保卫国公府的家眷,这些都是当年太*祖皇帝的恩宠。 “二爷,这是库房重地——”门外的府兵想要拦慕容临。 这会儿慕容临正在头上,当即一脚踹了过去,“滚你娘的!” 看他怒气冲冲的样子,下人自是不敢拦。 把守库房的人是沈氏的亲信,见状怒目,“二爷,无大夫人的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库房。” 把个慕容临气的胡子翻飞,“夫人的令?” 他四处看了看,随意就从一旁的府兵身上抽出了把大砍刀出来,“这偌大的国公府到底是姓慕容还是跟着她姓沈了?” “二爷——”那府兵才愣一刻,慕容的临的刀就已经架脖子上了。 “少给爷废话,钥匙给爷!” 那府兵咬牙跪在地上,“末将恕难从命。” 慕容月闲闲的走了过来,朗声道:“那库房的门锁才几斤几两,爹,你手中的刀足够劈开了。” 一旁的府兵当即冷目看着慕容月,咬牙道:“三姑娘,二爷此举已是不妥。你身为子女怎能不劝着反而加以怂恿?” 慕容月嗤笑一声:“当真是好笑。。” “是,这国公府的爵位是由着大伯继承了,可怎么着这国公府的二爷想瞧一瞧家里的财物都不行吗?” 她嗤笑,“不知道的当这个国公府已经分了家,二爷连主子都不是了呢?” 她这一句拱火的话一出,叫慕容临火气彻底上了头,当即什么也不顾拿着刀上去劈了开始。 那府兵见拦不下慕容临,便狠狠看着慕容月:“三姑娘今日所作所为,末将会如实禀告给国公爷和夫人!” 慕容月勾唇,“随你。” “老二,你这孽障,你做什么?!”门廊处是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的慕容沉和被他扶着的老太太。 老太太怒声道:“我还没死呢!你就拿着刀闯库房,老二,你是要翻天不成?!” 慕容沉一手扶着老娘,目光则是阴沉的朝慕容月处看去,这丫头,才回来几日,府中竟闹承了这个样子? “老二!不要再胡闹了!”慕容沉转过头,声音冷沉。 慕容临看着老爹和大哥都来了,手里的刀顿时有些砍不下去。 却在这时慕容月开口,“怎么就成了我爹胡闹呢?” “这大伯娘卖了家里的祖田一事,怎么在大伯父这里,比我爹砍了门锁要轻的多吗?” 慕容临一听这个,胸膛瞬间骄傲的挺了起来。 是,他是胡闹! 但他可没有把家里的祖田基业给卖了,论起胡闹来,大嫂比他可是强多了。 慕容沉看慕容临,“不过是恶仆故意挑拨,你怎能信了外人的话,岂不是让大哥大嫂寒心,也让母亲寒心?” 慕容临撇嘴抖了抖袖子,心道:就会以势压人。 慕容沉又瞪向了慕容月:“长辈说话,哪里容你插嘴?!” 慕容月笑看他:“我为子女,看着我爹爹受欺辱,怎么能不出声,此为不孝啊?” “我何曾欺了你爹?”慕容沉拧眉。 “退一万步说,不是大伯娘卖的祖田,可祖田是不是没了?”慕容月道,“那祖宗基业,难不成没我爹的份儿,我爹问一句都是错吗?” 慕容临胸膛又挺了起来,直视慕容沉,“月儿说的对。” “三丫头,你非要搅合的家宅不宁吗?!”慕容沉道。 “大伯父何以说这样的话?”慕容月道:“大伯父继任爵位,是承袭祖宗家业嗣子,但祖宗家业却非你一人所有。” “大房一家代掌家业和祖田,如今在大伯娘手中,祖田没了,我父怀疑其它珍贵物品也被人盗走,难道是不应该的吗?” 慕容临再次整理衣摆,“月儿说的对!” 慕容沉瞪向他,“你给我闭嘴。” 慕容沉翻了个白眼儿,然后道:“是啊闭嘴闭嘴……我一个微末小官,比不了您,超品国公爷。” “老二,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慕容沉道:“你大嫂好歹是沈家闺女,你当真觉得她会为了一点儿铜臭之物在做如此鸡鸣狗盗的事情。” 慕容临袖子一捅,“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搁以前我也没发现国公爷脸皮这么厚。” 从来都是慕容沉狠狠教训慕容临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什么时候被他这本讽刺过? 慕容沉心下气的不轻,狠狠呼吸几口道:“老二,你既要进去看我答应!但有一点,若是东西都在,你我兄弟感情必是不能如从前——你可要想好了!” 慕容临这倒心下有些犹豫:慕容沉是装了些,那好歹是国公爷,还得仰仗几分呢? “爹啊,你这五品的官难不成是靠着大伯父得来的?”慕容月凉凉一声。 慕容临当即嫌恶皱眉,他娘的五品的位置上坐了半辈子了,这狗大哥也没帮自己半分! “看!库房也有我的一部分,怎的我就不能看了?” 慕容沉再也没有阻拦的理由,便叫人开了库房,一家子人便都进去。 老太太目光冷冷的落在慕容月身上,如今是半点慈祥的表情都做不出来:真是个搅家精,怎么就没死在庆州,死于那鬼面疮下! 慕容家的库房占地将军五倾地,自是一眼望不到头,不然也不会有五百府兵守着。 待得入内之后便见琳琅满目的珠宝和绸缎,另有那遇刺的宝物红珊瑚以及各种明珠点缀,不亏五朝元老,簪缨世家的称呼。 慕容沉开库房亦是被逼无奈,心中也有忐忑,但见如今情况不由松了口气,扭头道;“二弟,你现在有何话说?” 慕容临扯了袖子没说话,却是慕容月挑开了一个柜子,打开之后金灿灿的元宝映入眼前。 慕容沉冷笑:“三丫头,你不是要拿着账本一个一个对吧?那怕是对上一个月,你亦对不完。” 却见慕容月双手捏起一只元宝,而后黑眸看他,“用的着吗?”她手中微微使劲,那原本各个饱满可爱的金元宝在她手中碾碎成粉末。 落地的却不是金粉,而是白囊的一团。 而后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只肥硕的老鼠,猛叼起一口又窜没了。 ------------ 第135章 你真可怕 慕容临见眼下情形,连忙上前自己抓了两块元宝,手一捏那原本就变了形。 他在细细一嗅:哪里是什么原版,全是面粉做的! “假的,这是假的!” 慕容临踹倒了一箱,打开一看再用手一捏,竟还是面团。 “大哥,国公爷,瞧见没有?”将手里的两个面团都扔了,慕容临一脚朝那堆成小山的箱子踹去,竟一脚踹的那些箱子摇摇晃晃。 要知真正的金银都是足重的,以慕容临一个二世祖的本事哪能踹的动? 待那些金银散落在地,他一脚踩上去,全都是假的。 “大哥,大嫂她看的一手好库房啊!”慕容临冷嗤道。 慕容沉面色暗沉,头一次面对弟弟说不上话来。 一旁老太太道:“不过是些金银俗物罢了,能值多少。你若觉得亏,我这做娘的补给你。” 慕容临看着他娘,“娘啊,我若是犯了错你从来就说我不受教,怎么到了大哥大嫂这儿就不一样了呢?” “够了老二,不过是些金银罢了,你平日支取的银两难不成你大嫂有为难你吗?”慕容沉开口。 慕容临甩袖子,正要说话。 慕容月却道:“闻名不如一件啊,国公府的库房里头果真满是宝贝,瞧,那比普通树木都要大的红珊瑚宝树,据说前朝建造就要花费是几万两。” 慕容月又看向顶端挂着的一顶五色陶马,“这应当是国公爷征战西垂时所得,本是十二尊,战乱中只剩一尊,堪称国宝。” “你说这是何意?”老太太道。 她现在对这个孙女的不满,已经到达了顶点。 慕容月抬眸:“祖母……你若是贼,会放着这些轻巧至宝不动,而先去取笨重又不好挪动的黄金吗?” 老太太年纪大了,且反应不过来。 慕容沉开口道:“绝对不会!” “府中银钱告急,夫人开库房借取虽是不妥,可也是为了家中。剩下这些宝物,她知道孰轻孰重。” 慕容月只是冷笑勾唇。 一旁慕容临更不给他这面子,“大哥,你信大嫂我可不信!” 说着便撸起袖子,先去最鲜艳的红珊瑚宝树那儿,他是爱古玩的,自会辨认这个,先轻轻敲击一下,再辨色:“倒不像是假的——” 慕容沉刚松了口气,就听慕容月道:“爹,你且用掰下来一个树杈看看。” “胡闹!”老太太道:“此等宝物怎可随意损坏!” 她话音才落,嘎吱一声,慕容临手中就多了一个树杈,他连忙跳了起来,“不是我不是!它自己掉的!” 慕容月上前捡起被他仍在地上的树杈,“自然不是你弄的。因为这红玉珊瑚,是假货。” “不是真玉,是用胶木所做。常年在不见光的环境当真,自然会腐化。” 慕容月将断裂的那头给几人看,老太太不可置信的从它手里抢了过来,手在往上一触摸——玉珊瑚是什么成色,她心里自然清楚。 “假的,这是假的。” “老二,快看那五彩陶马!”老太太连忙吩咐。 慕容临二话不说拖了椅子上前拿了下来,他手往马腹中一掏便知:“假的!” 老太太一时头脑昏昏,“再,再看别的!” 慕容临一股脑的将这库房中最值钱也是最显眼的几个大件儿都检查完完了,“全是假的。” “母亲!” “娘!” 老太太软软的晕了过去,两兄弟立刻是向前扶着。 “那是……老国公,是咱们家的先烈们用命拼来的啊!!!”老太太脸上热泪流出,“是咱们祖辈的荣誉,混账,她混账!!!” “母亲,您莫太过伤心,注意您身子啊。”慕容沉关切道。 老太太目光看向了他,头一次在长子跟前握住了二子的手。 慕容临连忙握住老娘的手,骂道:“你也有脸叫母亲别伤心,若非你取个媳妇跟老鼠一般吃光了家里,母亲会这样?” “老二!”慕容沉咬牙切齿,“眼下就别说这些身外之物了,母亲身体最重要!” 慕容临则冷笑一声。 他是个很合格的浪荡子,同为嫡子,他不跟慕容沉争抢国公府和家业。 作为京城里有名的二世祖,他除了在女色上面胡闹了些,人废了些,但大的出格的事情却是不曾做的。 然而对一个纨绔子弟来说,挥霍的本钱就是家业!!! 整个库房都被老大家的搬空了,以后要分家他能分几个子儿?”慕容临道:“大哥,我且问问你,你是国公爷这库房里的东西就是你一人儿的了吗?” “那是我们慕容家三房的!” “我现在就问问你,咱们国公府那积攒了几代的珍宝和皇室御赐金银都去哪儿了?!” 慕容沉叫他质问的说不上话来,好久之后道:“我这便去问你的大嫂,国公府库房的东西,一个都不会少!” 说完便提起官袍,大步朝前走去。 慕容临狠狠朝地上唾了一口,然后才扶着老娘往外走:“快快快,一个个的都没瞧见老太太不舒服吗?拿着令牌去寻太医去!” 慕容月扫了二人一眼,眸光看着慕容沉的背影。 “姑娘,大夫人这是完了吗?”翠兰在一旁轻声问。 慕容月道:“她在沈家那艘船上,不会直接倾塌。” 翠兰正失望,却听她继续道:“可她这块甲板落了水——却会害的整艘船沉。” 彼时沈氏得了消息,在外伴驾的慕容沉归来,她忙不迭要下人给自己脸上上药,好瞧不见面上的疤痕。 然而却没想到门被人从外面直接推开。 沈氏来不及遮挡,那一脸的脓疮以及手上溃烂的疤痕便直接映入了慕容沉眼中。 ------------ 第136章 关姨娘显本事 “老爷!” 沈氏大吃一惊,同时连忙放下宽大的袖子来遮盖自己手上的疤痕。 可手上的疤痕溃烂遮得住,脸上的又如何遮的住? 慕容临蹙眉,同时厌恶的看着自己的妻子,“我这一路回府听了许多,还当是传言,没料想你竟真做出这样的事来!” 沈氏忙摇头辩驳:“不,老爷,那是陈平和那丫头合起伙来冤枉我啊!” “我早说了那丫头不好对付,和亲这么大的事儿她都能想办法逃脱了,还有什么事儿她做不了的?” “我是你妻子你怎能不信我?” 慕容沉只是道:“祖田的事儿我且不问你,国公府库房的事儿你怎么解释?” “那红玉珊瑚哪儿去了?” 沈氏被问的一怔,她眼神立刻心虚的躲开慕容沉的目光,“不是……不是在库房吗?” 两人夫妻多年,慕容沉哪里能不知道她如今这表现是什么意思,眉头一凌即刻逼问,“到现在你口中还没有实话?” 他指着外头,“老二和那丫头都已经打上库房了!” “沈氏啊沈氏!我当你是沈家贵女,得体大方,没料你竟干出这样的事儿来!” 沈氏口中喃喃,只是道:“不……不是这样的……” 慕容沉低声道:“那些东西到底都去哪儿了,你给我如实的说!” “老二那盯着呢,真要叫他闹起来,我们慕容家就成了整个京都的笑柄了!!” 慕容临只当是沈氏自己个儿私藏了,虽然事败叫他丢了面子,也觉沈氏这事儿做的败兴。 可沈氏是个女人,做这些不过都是为了子女,慕容沉唯一的嫡子是沈氏所出,是以到现在为止他除了觉得丢人之外,并没有对沈氏这个嫡妻产生放弃的心理。 可沈氏听了他这番话之后,却只是一脸心虚的避开目光。 “东西呢,到底放去哪儿了?!”却是一道严厉声音从后面发出。 慕容沉扭头看去,竟是慕容临扶着老太太过来了。 “母亲,您怎么来了,太医呢?!”慕容沉忙要过去扶老太太,却被她一手抚开。 目光冷冷看着沈氏,“库房里的东西,都叫你放去了哪里?!” 老太太道:“沈氏,你我多年婆媳也算和睦。你卖祖田的事儿老身护着你了,也可以不同你计较。” “只要你说出库房宝物的下落,完璧归赵。” 沈氏看了眼老太太,浑身竟忍不住瑟瑟抖了起来。 “东西呢?”老太太厉声质问。 沈氏一下跪在了地上,“老太太,儿媳……儿媳不知,给我天大的胆子,我怎么敢去动库房里的东西?” 老太太冷笑一声,“这府里除了你还有谁有那样的能耐?” “你若再不老实交代,单凭你弄丢了祖田这一项,老身便能代族里休了你!” 沈氏面露慌张,“不……母亲,我是沈家嫡女,是国公府的大奶奶啊!” “我问你东西呢!!!” 沈氏后退两步,老太太道:“老二,给我拿笔墨纸砚来,再把家中族老全都叫过来!今日我要清慕容家门楣!” “二弟!”慕容沉连忙拉着慕容临的袖子。 慕容临一手撇过,当即撩起袍子朝外走去。 “你还在等什么,快说啊!”慕容沉当即看向沈氏。 沈氏被老太太口中的休妻吓到了,一下跪在了地上,“母亲,是……是我借给我娘家用了……” 慕容临走至门廊处听沈氏这么说,扭头又走了回来。 “娘家,大嫂,你把咱们家库房都快搬空了,就都搬到了你娘家?”他不可置信道。 沈氏道:“只是借而已……会还的。” “借?” “你把真东西都换成了假货,若非是今儿被发现了,你会还?” 慕容临道:“呸,我看你们沈家分明是沆瀣一气!” 又冷笑看着慕容沉:“大哥啊大哥,您这房中真是养出好大一只老鼠啊,吃光了我慕容家的粮仓,现在又咬起了屋宅了!” “也不知道是要挪哪个窝啊?” 慕容沉叫他两句话讽刺的面皮直抖,而后猛地一巴掌甩在了沈氏的脸上,“恶妇!!!” 沈氏叫他一巴掌打的匍匐在地上,一旁的柳妈妈连忙是过来扶人。 她呜咽的哭泣着,慕容沉根本不看她,只是拱手道:“母亲,现下该怎么办?” 老太太捏了捏眉心,“你们房里的事儿,你来处理。只是有一天,我慕容家的传家之物,绝对不能旁落他处!!” “是。”慕容沉点头道。 老太太深深吸了口气,慕容临连忙扶着老娘,“母亲,咱们快去正厅,太医都来了,正等着给您诊脉。” 又看了眼屋内,“这大房的烂摊子,哼,大哥不好好给个交代,旁说我不答应,那远在边关的三弟也不会答应!” 老太太头疼无比,却不在说让慕容临别拱火的话,“走吧。”他道。 慕容临扶着她离开,慕容沉深深的看了一眼沈氏。 “老爷——”沈氏哽咽道:“你信我,这东西我娘家代为保管,我写信给兄长,他会还给我们的。” 慕容沉按着眉心,“好了!做出这样的事儿来你也有脸哭!” 不管是为了一双儿女还是自己的名声,慕容沉都不会休了沈氏。 可眼下事闹的这样大,不罚她也不足以服众。 “夫人从今日起禁足院内,没我令不许出!” 慕容沉大步出离开大房,不管身后沈氏的呼声,眼下要紧的是库房的东西。 真金白银的不算,里头宝物折起来可是千万两的银子! …… “噗嗤……”慕容月从旁处听到了大房那一出之后笑道:“我这爹旁的不行,这方面却咬的紧。如今大房叫他拿住了把柄,短日子可别想翻身了。” 翠兰道:“姑娘,那咱们现在要做什么?” 慕容月勾起唇,“该做的都坐了……接下来好好看就是了。” 沈氏自以为背靠沈家便无所不能,她会在她活着的时候毁了沈家。 “姑娘!”却是门口小丫鬟快步跑了进来,行了个礼之后提着一篮子还冒着冰气的荔枝,“关姨娘叫人给咱们送来的。” ------------ 第137章 不如就她了 沈氏犯了这样的弥天大错,按道理日后该是二房奶奶管家。 可宋氏过世之后慕容临并未娶续弦,三房奶奶又不在家,老太太叫沈氏气出了头痛病。 是以这管家的肥差转着转着还是落在了大房身上。 关姨娘凭借着出身和宠爱成功拿下了管家权。 正值夏日,宫中照常优待国公府,岭南来的荔枝依旧是送了两大筐过来。 老太太那儿先送去之后,关姨娘第二个送去的就是慕容月那儿。 “姨娘,父亲那性子如今怕厌着二房,尤其是三妹妹,咱们这么公然交好合适吗?”慕容迩道。 关姨娘伸手给她拨了颗荔枝,“他是厌了二房,可那人最是爱面子。” “便就是和二房闹的再掰也不愿意叫外人知道,我如今这么做堵住了府里下人的口,倒是跟他解释一番,他高兴还来不及。” 慕容迩吃下荔枝,想起什么道:“都说嫡母把家里库房搬空了,是这样吗?” 关姨娘接手了国公府中匮,道:“搬空还不至于,但拿走的都是值钱的。” 又想起那全是烂账的账本,不禁蹙眉。 慕容迩问道:“那钱还能要的回来吗?” 关姨娘道:“沈家人表面做那光风霁月的书香门第,可实际上沈老四那手段谁不知道。吃进肚子里的,他能吐出来才怪。” 想到这儿关姨娘不禁头疼,“我说老太太能把管家权放我手上,竟全是一笔烂账!” 偌大个国公府,一个月单单仆人的月钱,采买的补品和食材都要近千两银子的支出。而账面上剩下的银两不足万。 沈氏害她和女儿至此,给她擦屁股那是断然不可能的。 她点着额头想了会儿,很快便露出一抹笑来。 —— 国公府这些日子热闹,先是国公府的大奶奶被禁了足,紧接着十多年不曾纳妾的国公爷慕容沉又纳两门爱妾。 而沈氏的嫁妆则是给了关姨娘保管。 她在京城有几个旺铺,虽说一个月不一定能赚成千上万的银子,可卖一个铺子得几千几万两总是有的。 沈氏在得知自己的嫁妆落入了关姨娘手中,接连被卖了两三家铺子,心中简直是在滴血,“关氏,贱人!!!” 她骂人骂的都虚弱无力了起来。 从中毒到现在已经半个多月,沈氏面上的疮疤已经渲染至了全身,溃烂到几乎没一个好地了。 柳妈妈看的直是心疼,“夫人,夫人……” 她道:“咱们先把药喝了。” 却被沈氏打落,“喝什么喝,丁点效果都没有。” 柳妈妈咬牙,瞧她现在不人不鬼的样子,终是开口,“夫人,咱们要不先去跟三姑娘道了歉,忍下如今这口气,先把解药拿到手里再说?” “那贱人也配!”沈氏猛然尖声。 而后又狠狠捏着床褥,忍了许久后才又道:“我四哥还没给我回信吗?” 柳妈妈艰难点头。 沈氏闭眸,良久之后睁眼:“你叫人去给我母亲送信。若沈家再不派人来,就当没我这女儿,就当我死了!!!” …… 夏季多暴雨,一夜之后,天气又凉爽了许多。 慕容月叫人在家中湖边的两棵大树中间挂了个吊床,自己懒洋洋吹着晨风。 一束蒲公英懒懒至外飘散过来,她伸出素白的手,叫那蒲公英落在掌心,末了又仰头看着天空:又是两个多月不曾见了。 他也该回京城述职了吧。 “三姐姐~”却是一道女孩儿的声音响起。 慕容月闻声朝一旁看去,慕容芸抱着猫儿提着裙子小跑了过来。 她依旧懒洋洋坐在吊床上,也没动一下。 “三姐姐倒是会享受,改明我也叫奶娘给我做一个吊床?”慕容芸道。 “三姐姐,你一会儿听戏吗?听什么戏?”慕容芸道。 “今儿我奶娘给我做的乳糕,是关外特有的,咱们京城吃不到,一会儿我叫奶娘拿来……” 自打有了乖乖那事儿之后,这在家里主子和下人跟前素矜持自傲的五姑娘仿佛成了个小甜饼一样,整日腻着她。 慕容月听那自己没吃过的乳糕,倒是起身歪头道:“好。” 慕容芸掩着帕子一笑。 怀里的猫儿蹬了蹬腿儿,趁机跑了出来。 它喵喵的在慕容月脚边撒娇,虽是缺了眼却依旧不掩可爱。 “你这胆大的,竟还不怕人。”慕容月点了点它的鼻子。 慕容芸道:“朵朵胆子已经比从前小了很多。它是认出了三姐姐身上的味道,晓得三姐姐是好人。” 慕容月倒是轻微挑了下眉:好人? 她俯身抱着朵朵,正想喂它娘今日炸的肉丸子,抬眼却瞧见外头进来了个面容严肃的嬷嬷。 翠兰与那嬷嬷说了两句话之后,便快速走了过来,“姑娘,沈家来人了,说要把大奶奶接回去养病。” 慕容月哦了一声,翠兰又道:“老太太这会儿要您过去。” 她看了眼旁边的慕容芸。 慕容芸懂眼色,抱起了朵朵,“三姐姐有事儿,我便不打扰你了。” 然而面容却是忍不住的担忧,她再不管府中事儿也知道三姐姐得罪了大奶奶——这沈家不是来找麻烦的吧? “回去吧。” 慕容月道:“记得晚上过来。” 慕容芸还来不及点头,便听她又道:“带上你奶妈妈做的乳糕。” 慕容芸一时哭笑不得。 待她走后,慕容月和翠兰很快去往前厅。 沈在山已经见过了慕容家老太太,话也已经放下。 “明芳今年就要跟太子殿下完婚了——”沈在山道:“你我两家本就是一艘船上的蚂蚱,待太子登基了,慕容家的库房要填充多少能填充多少,又何必在乎一时的损失?” 老太太皮笑肉不笑:拿着慕容家的钱,他沈在山跑去太子跟前做脸,真真是好不要脸! “明芳成婚,她姑姑不能不在,听说这些日子我那妹妹身子不好,我特意来接她回家。”沈在山揭开茶杯,懒懒道。 知他是下马威,可老太太没法不应。 沈家简在帝心,女儿又是要做太子妃的人——这沈在山不要脸,他们还能真跟他撕破脸不成? “慕容月给祖母请安。” “见过沈四爷。” 却听一道清朗女声传了过来,沈在山眸光看了下去:他是见过慕容月画像的,可如今真人在眼前,才知世间当真有此姝丽。 他眼中打量一番,慕容月黑眸抬起。 “不错,瞧着是个懂规矩知礼数的,”沈在山道:“既如此,妹妹正好缺个侍疾的,不如就她罢。” ------------ 第138章 欺人太甚 老太太眸色变暗,她诚然是不喜欢慕容月。 可沈家——欺人太甚! 沈在山略朝下看,一副上位者的口吻,“去吧,叫你那姨娘给你收整行礼,跟随我去沈家。” “待什么时候你家主母身子好了,你再回来。” 他目光冷嘲:不过区区一个庶女,螳臂当车,也敢对扛沈家的人。 他那妹妹还是脑子不及他,待到了沈家,看他如何打碎这小小庶女的膝盖,不仅乖乖叫她奉上解药来——沈在山目光又流连在慕容月身上。 他似在打量什么贵重的物品一般。 慕容月抬头,漆黑双眸与他对上,“哦,大伯母既病重,大姐姐这嫡嫡亲的女儿竟是不在了吗?反叫我一个二房的侄女去照顾?” 沈在山蹙眉,“老太君,国公府就是这般教导女儿家规矩的?” “公然和长辈顶嘴,如此可实在称不上名门闺秀。” 老太太是厌极了慕容月翻了天的性子,可如今她更厌恶沈家,便凉凉道一声:“沈四爷见谅,这丫头是我们二房老爷的独女,老二那性子你也知道,素宠她,惯的不成样子些。” 沈在山哼笑一声,又看慕容月:“你大姐姐是国公府嫡女,自做不好侍疾中的粗活。要日日焚香为主母祷告,而你——” “能为主母做这些是你的福气,”沈在山懒得废话许多,“我不是我妹妹,有那么好的性子给你掰扯。” “今儿你若不去,我便把你绑去。” “我劝你识相点。”他放下茶水。 老太太双手按在腿上,低声道:“沈四爷。” 沈在山连忙回头,挤出一抹笑来,“老太太,也别生气,这小辈吗,总是和蔼着来可不行。” 慕容月冷笑一声,一旁翠兰给她勾了个椅子,她坐下便开始鼓起了掌。 沈在山眉头皱起,“你做什么?” 她懒懒倚着靠背,“长者慈,我自以礼相待。可沈四爷此举,哪里算的上是慈祥的长者?动辄要上我家来绑人?” “你若真有本事,便把我从国公府绑走——”慕容月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脸打在国公府身上,疼的到底是国公府还是沈家。” 慕容家好歹是大渊的公爵之家,沈在山公然来绑人,何尝不是一巴掌拍在了皇室的脸上。 沈在山怒目看慕容月,她淡淡看了回去。 气势一事本来就是此消彼长,沈在山刚进门时那股子睥睨的气势瞬然消失。他不过是以势压人,想慕容月一个年轻姑娘会害怕,从而屈服于他。 可强绑他哪里能做? “老太君——”沈在山目光又看回了老太太。 老太太此时闲闲端起一盏茶来,轻轻啜饮一开口。 沈在山额上轻跳了两下,然后道:“你我两家是姻亲之好,老太太真要看着她欺辱我沈家人不成?” 老太太放下茶杯,“欺辱,那我倒是要问问沈四爷你,到底是谁先欺谁?” “便就是平民小户家里头也没了儿媳妇偷拿了家里的米去补贴娘家的!” 沈在山面容沉下一瞬,“老太太,您就如此不把太子放在心上?” 老太太眉头一拧,她再厌恶沈在山,又如何敢得罪太子,片刻后道:“你既要沈氏回去养病,那便接她回去吧。” “只是她亲女尚在,那里有叫二叔家女儿侍疾的道理?” 沈在山也知今儿把老太太逼到极限,退让了一步,目光冷冷落在慕容月头上:“好,我给老太太这个面子。” “但眼下我妹妹中这不明不白的毒,老太太不想交出幕后的黑手,也总得让她把解药拿出来吧。”这也是沈在山真正的目的。 老太太目光看向慕容月。 慕容月道:“我还是那句老话。” “大奶奶想要解药,成。” “那便在我跟前三跪九叩,认下那状书上的所有罪名。” 沈在山狠狠一拍桌子,大吼:“你欺人太甚!” 一旁的老太太只觉震耳欲聋。 “三跪九叩,你个贱人也配!” 沈在山本就不是个什么好脾气的人,慕容沉这个国公爷他都不怎么看得起,何况不成器的慕容临以及她的小妾和庶女? “我警告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倘若你给脸不要脸,大不了我撕了这张脸陪你玩!” 老太太也气恨沈氏,憎恶沈在山这副明明错了却还理直气壮的样子。 可太子在上,她如何敢硬碰硬。 “三丫头……” 她目光看着慕容月,倒是真心实意说了一句,“事情若继续闹下去,不好的只会是你。” “想想你姨娘,莫要在闹了。” 慕容月冷笑一声:“沈在山,你以势压人,所仰仗的不过是沈家,不过是太子。” “可若我势比你强呢?” 沈在山还未开口,突然有人闯了进来,那人跑的太急,竟跪滑着进了屋里,“老太太,姑娘!外面,外面圣旨到了!” 老太太蹙眉,这些年慕容家已经很少接过圣旨了。 沈在山既在内院,自也一同要去跪接圣旨。 刘姨娘亦被丫鬟扶着到了内院,除却沈氏之外,慕容家所有主子连同沈在山这亲戚,一齐跪地。 宣旨的公公竟是宫内大总管陈司礼陈大监。 “陈公公,怎么是您?”沈在山进入宫廷,同陈司礼见面次数也多。 陈司礼却并未理他,反而笑眯眯的看向了慕容月,“三姑娘,咱家三年前来宣旨,您还是个小姑娘,如今却已然是亭亭玉立了。” 沈在山一时双手捏紧成青,只觉分外丢脸。 陈司礼看着跪下众人,道:“不必紧张,是好事儿呢~”说着拂尘一甩,这才开始宣读圣旨。 概意便是:慕容月曾在当年的徐世子,如今的幽州王徐应天落难时救下他一命——幽州王感念其恩情,上奏了三道折子,为其请求爵位。 天子念慕容月巾帼不让须眉,救下幽州王,等同于救下千万人。 是以加封为宜战乡君,封地万倾,赐扈从二百,享皇室奉养。 圣旨一出,整个慕容家都静止了。 慕容月从前因为和亲被封过宜和公主,而乡君与公主之间若论封号差的不是一丁半点儿? 可当年虽是公主空有爵位却并无封地俸禄,现下区区一个乡君,却封地万倾! 慕容沉跪在地上,接圣旨之后心中却激动无比:三丫头救了徐应天,救了幽州王! 那可是朝中最贵的新贵! 是拥有一支强势军队的武将,日后若然能成为慕容家的靠山,他这个国公爷哪里还用逢低做小? ------------ 第139章 赴宴 陈司礼宣旨后便看沈在山,“沈四爷,好巧?” 沈在山起身,他可以对旁人无礼,可眼前这位是陪伴了天子二十年的老人,比起他父亲甚至都要更得天子的信任。 “我听说您近日事忙,怎么有空来国公府串亲戚?”陈司礼笑问。 沈在山顿了顿,而后的道:“国公府大奶奶身子许久不好,我母亲想让她回家静养一番。” 陈司礼点头:“那是得回去住住,省得沈老太君她老人家着急。” 又略开目光看着慕容月:“旨意已到,老身就先告辞了。” 慕容沉第一个冲上去送陈司礼,很快沈在山也迎了过去。 “老大人慢走,当心路滑。” 陈司礼一路走到台阶外,很快上了马车,笑容温和道:“二位不必送了,咱家回宫了。” 又拱手,“待日后闲暇时再同二位大人一叙。” 待陈司礼彻底离开之后,沈在山的脸黑如炭一般。 扭头便恶狠狠看慕容月:“好啊你,怪不得如此猖狂,竟是攀上高枝儿了?” “还得个乡君的位置?” “你便以为这天下没人治的了你吗?!” 慕容月抬头看他,“我只知道,沈四爷,你父亲虽是当朝一品太傅。可你并未官身,一届皇商。” “本乡君是朝中册封的乡君,你胆敢僭越,是要以下犯上吗?” “你!!!”沈在山面容越发扭曲。 “好个乡君!”最终甩了袖子,拱手道:“下官拜别乡君!!!”话落大步离开。 —— 沈在山本是借太子的势逼迫慕容家原谅沈氏,可如今慕容月得封乡君,那一道圣旨给了慕容月,同时还意味着慕容家要多徐应天这么一个靠山。 早在庆州那事之后,徐应天和他们已然不可能划归一系了,哪能再这般强势逼的国公府倒戈? “四哥,你不是在前院叫那丫头拿解药吗?”沈氏不解的看着沈在山。 沈在山刚一看她也愣了一下,没料想才一个月不见竟成了这副鬼样子,“你怎么搞成这样?” “若非是你叫我弄那丫头回来,怎会如此?”想到这儿沈氏就不由怨怪,“现在好了,库里的东西没了,我声明全失,你倒是把自己摘了出去。” “说这些有什么用,说的我想叫生意赔了一样。” 沈在山蹙眉,“回家吧,且先找个大夫给你好好看看。” 沈氏躺在马车上,她被病痛折磨加上这几日事情一日没一日舒心,现在也根本想不了许多。 只是怨恨的捶打车厢,“我想要慕容月死!” “我想要她死!” 沈在山捏着眉心:“好了,要毁她还不简单?” “只是现下,绝不能是我们动手了。” 借刀杀人,可又该从哪里去借这把刀? 沈在山垂上了眸子…… …… 慕容月自得封乡君之后,整个慕容家风向已是大变。 甭说那墙头草一样的亲爹慕容临,就是以前一向不怎么看得起她的老太太,和那眼高于顶的国公爷慕容沉,如今见了她且要给一副好模样。 不仅如此,在朝阳公主下帖邀她入府之后,老太太更是主动提出要将她收在膝下抚养。 “月丫头,幽州王原先看中你,既有在庆州的缘分,你该早告诉家里,这样家中也好早给你安排才是。” 乡君而已,竟给了封地万倾,怕全是为了幽州王那三道请封的帖子? 若是对三丫头无意,何以连上三道? “你现下虽是乡君,可到底是仰仗他才得来的。不如自己底气硬好使。” 老太太笑容慈祥,“我想将你记在你亡母宋氏的名下,你觉得如何?” 老太太出身高,世家大族若出了这么一位老太太教养的女孩儿,总归是对名声上有些好处的。再得嫡女出身——便也算勉强配的上那幽州王了。 慕容月抬眸:“我有自己的娘。” “知道你和你娘母女情深,可眼下这么做为的是你的前程。你姨娘能理解的。” 老太太道:“你若实在是舍不得,私底下你们聚聚也没人说什么。” 慕容月手中茶杯放下:“却是不必了,我在姨娘膝下长了十六年,没学什么规矩,以前便惹的老太太不痛快。若同住一个屋檐下,怕更是要惹的您老人家不悦。” “认了旁人当娘,也怕叫我娘伤心。” 老太太眉头蹙起,脸上和蔼的表情收了收,道:“月丫头,你是慕容家的女儿,也该为慕容家承担一些。大姑娘了,做事别总是这样只顾着自己心情。” 慕容月则是抬眸一脸稀奇的看着老太太,“怎么,祖母您还没敲出来?” 老太太道:“什么?” 她笑,“我就是这般做事儿只看自己心情的人。” 她起身:“以前无用时,弃我如蔽履,现下又能做慈爱的祖母之态。祖母,我看心情,你又是看什么?” 她道:“孙女不陪你了,我还要去赴朝阳公主的宴。” 老太太一双眸子沉沉看着她,待她走后才狠吐出一口气,“这三丫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想就是叫她得了造化,也不会念我慕容家丁点好!” 一旁心腹给老太太端茶倒水,“不管怎么说都是咱们国公府的人,是二老爷的亲生女儿,亲缘关系斩不断,您日后好好调教就是。” 老太太心中还是不忿,“怎就是她得了这机缘,二丫头四丫头都好,怎就是她……” 慕容月不知老太太心中念叨的,她华服作乡君装扮,马上要出发去朝阳长公主府。 镜中女子眉心轻点花钿,双唇如樱花一般娇媚,生的弯眉长目。 抬眸看人时,自是天然一段风流。 翠兰在一旁举着镜子,纵是天天对着姑娘这张脸,她突然盛装还是忍不住为之惊叹。 却在这时门被人叩响:“月儿!” 外头传来一阵男声,翠兰连忙去开门,便见慕容临舔着一张大脸,搓搓手道:“我听门房说,你下午去公主府赴宴?” ------------ 第140章 公主是个两面人 慕容月挑眉看着便宜爹。 慕容临走了进来,摆手叫翠兰出去,“去去去,我们父女两个说话,你个丫头杵这儿作什么。” 翠兰看了眼姑娘,她冲自己点头,这才下去。 “你是个没成婚的女孩儿,赴宴本该家里长辈带着你去的,”慕容临道:“偏你嫡母去的早,如今老太太被大房气出病来也没法出门,你一个女孩儿家,叫爹爹好生担心~” 这一声动情的爹爹,这满含担忧的表情,直叫慕容月胳膊上瞬间起了不少的鸡皮疙瘩。 “有话直说,”慕容月收了袖子。 慕容临脸上的表情收了不少,笑容依旧,“月儿,你说你救了幽州王,那是咱们二房天大的荣光啊!” “可现在出了门你知道哆嗦的人谁,是你大伯!扬起下巴看人那样子好似救了王爷的是他闺女儿一样!” 他这么一说慕容月便也知他今儿的来意了,好笑的看着她爹,“那爹爹的意思是?” “你今儿去赴宴,若能见朝阳公主,也替爹美颜几句,爹在这五品的位置上坐了得有十来年了——想爹爹若是能成为三品大员,那该是何等的威风与荣耀!” 说着,便把手中礼盒打开,里面装着个精致小巧的玉观音,看成色便知造价不菲。 他推了过去,“听闻长公主素爱佛。” 慕容月轻笑一声:“我不若和朝阳公主开口,叫她去求了圣上,把国公爷的位置让给你坐如何?” 慕容临一听这个呼吸都顿促几分,“这……怕是不可吧?” 可一想圣上最倚重的皇亲可就是这位长公主啊? 他心中刚火热起来,扭头却看到了慕容月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你这丫头,拿你爹闹乐呢?!” “不是你先跟我说笑的吗?” 慕容月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耳铛,道:“与朝阳公主美言,你怕是忘了,当年徐应天是如何去的庆州,如何建功立业吧?” 慕容临似在思索,片刻后道:“啧!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一来时过境迁,二来当年徐应天一个纨绔侮辱了云禾郡主被打发去了外地对慕容临这种人来说只是风流场里的谈资。 “是啊……”长年在女人窝里打滚,没吃过猪肉也能估摸几分。 慕容临摸着胡子,“虽说京城里人人都夸长公主慈爱,是顶好的嫡母。可哪家的儿子在家里十多年一直不成器,反而被外放之后就一飞冲天的?” “再者偏偏是朝阳公主怀了嫡次子之后,那徐应天就出事儿了,这里头有古怪啊?” 慕容月道:“爹既想明白了,便要知道一个人站两条船上,是要劈叉的,劈不开船不会沉人会裂。” “你是要那幽州王的势,还是要拍马朝阳公主,想好了吗?” 慕容临又不傻,“那自是幽州王——” 他反应过来,“嘿,你这丫头,有你这么说你爹的吗?” 慕容月便把那玉佛直接掏了出来,挂在了腰间当饰品,“既是要给幽州王,那不如就给我罢。” “我的佛!”慕容临道:“你个小丫头片子,哪儿压得住这么金贵的佛!” 慕容月却不理,已然大步走出了门外,“谢爹爹赠佛。” 把个慕容临在后头气的跳脚,可又不好追上去朝女儿要东西。 翠兰扶着自家姑娘上了马车,瞧她唇角含笑,“看来姑娘方才和二老爷聊的不错?” 慕容月撩了撩这腰上的玉佛,“白得一件儿宝贝,岂能不开心。” 翠兰道:“朝阳公主设宴,今日好些贵人家的女儿都来呢,不知能不能见到若芙小姐她们?” 慕容月摇了摇头,“王氏主母没来,小八她们出不去。” 翠兰听到这儿倒觉得可惜,姑娘在京城没几个好友,去了这宴会怕是要无聊。 —— 朝阳公主府 三年时光并未在朝阳公主脸上落下什么痕迹,她依旧娇艳如牡丹。 因要设宴,她盛装打扮,额上描绘了与衣衫同色的牡丹花卉,目光却不似额间花钿一般明艳。 她冷冷的注视镜中自己,继而反手狠狠把一盒精巧的胭脂砸向了镜面。 镜面碎裂,一旁嬷嬷忙是上来护着她,“公主,您的手没事吧?” 又是连忙让婢女们清扫碎片。 朝阳愤恨无比:“那孽种没死,那孽种竟然还没死!” 她不甘道:“他回京了,他要用那种目光来看我!” “叫我看着他功成名就,甚至还要叫我来为了他的功成名就来操办宴会?!” “他心中肯定是得意无比,不知道多少人要用他现在的功绩来嘲笑我——”失败和后悔腐蚀着朝阳公主的心,“捧杀,本宫当年真是蠢了白养他这么多年?” “原来就是叫他捧杀了我,还不如直接掐死他!” 那嬷嬷连忙是焦心的捂住她的嘴,“公主慎言,如今他已是幽州王了……有了自己的爵位,亦不会和小世子来争。” 嬷嬷道:“其实没必要再如此对他了。” 朝阳公主狠狠瞪向嬷嬷,眸中的戾气吓的嬷嬷忍不住后退,“你懂什么?” 嬷嬷跪在地上,不敢再开口。 好半天之后,朝阳脸色又变了变,戾气褪去竟温婉了起来,“罢了罢了,我是徐将军府的主母,总不能跟个小辈计较。”她笑道:“他到底是将军的长子,我看在将军的面上,亦要对他慈爱。” 她整理袖子,“罢,去宴中吧。” “那慕容家的姑娘跟他有缘,还救了他一命,我这做嫡母的,是得好好感谢感谢人家。” 这才扶着一旁婢女的手走出门外。 一旁侍镜的侍女为了公主这两极反转般的情绪而震惊,而嬷嬷却似早都看习惯了一样,只道:“将屋内收整好,今儿的事情莫说出去。”这才忙跟上了朝阳。 …… 宴会内,朝阳公主端坐上方,听太监唱道:“宜战乡君到~” 众人便朝远处灯火看去——这宜战乡君据说只是国公府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原是因和亲犯病出了大丑被国公府发落去庆州的。 本该是个没前程的人,谁能想竟救下了落难的幽州王呢? 暗红色的灯火下走出一抹明黄色的裙摆,她在那灯火的映衬之下,步摇轻轻晃动,恍若人间富贵之花。 “臣女见过长公主,长公主殿下千岁。” 慕容月屈膝行礼,朝阳抬手示意她起来,端详一番之后,由衷赞道:“三年前见你,已是美丽至极。如今再见,竟不知除了绝色二字还有何词能形容你。” 又亲昵道:“来,坐本宫身侧来。” 公主设宴,来的是数不尽的世子世妃,郡主县主们。慕容月虽为乡君在皇亲国戚里却属实不够看——朝阳想起上次见这卑微庶女的样子。 不由红唇勾起,她不必对她做什么,只需把她高高的捧起,德不配位,多的是人要拉下她来。 慕容月目光抬起,在婢女的引导下至朝阳公主坐下,她方才落坐,便察觉一道目光直勾勾朝自己这里看来。 ------------ 第141章 若在进前一步,叫你血溅当场 她顺着目光看过去,便见最右侧的位置坐了个身穿蟠龙服的青年,二十四五上下的模样。 生一双上挑的风流眸子,俊美黑目,见她看过来时扯出了一抹玩味的笑。 那挑剔的眸光更是放肆的打量着她,仿佛要脱了她的衣裳一样。 “姑娘,那是谁,也太放肆了!”翠兰道。 慕容月飞速垂下了眸子,轻声道:“五皇子李盛天。” “还是个皇子,大庭广众之下,他怎么这样……”翠兰不满道,“他还在看您!好多人都朝这儿看过来了?” 慕容月只是低垂着脑袋,做出一副害羞怯意的表情。 低垂着的眸子却一片冷然——能不惹就不惹吧,处理个皇子怪麻烦人的。 朝阳公主见慕容月情态,轻嗤一声挪开目光。 “乡君是本宫今儿的客人,便由乡君先来点一曲,”朝阳公主亲切的望向了慕容月,一旁的嬷嬷捧着今日的曲单走了过去。 慕容月看过之后,在后方画了勾。 很快宴厅内歌舞声起,琴姬弹奏乐曲,腰肢纤细的舞娘款摆腰身,莲足轻巧移动上厅内作舞。 紧接着端着各种各样酒水小食的丫鬟们鱼贯而入。 朝阳公主是当今最为尊贵的长公主,宫内有的她这里都有,琼浆玉液刚一倒入杯中,那浓浓的酒香便叫慕容月的鼻子翕动。 正想端起酒杯来,一旁翠兰便把一个玉丸子似的东西夹入她碟子里,“姑娘,吃这个吧。” 慕容月刚吃了一个,手还没碰到酒杯,她又夹了一块方糕过来,“这糕点您也爱吃呢~” 慕容月:…… 连吃了好几块糕点,慕容月低声道:“好了,不喝了,别给我夹了。” 糕点再好吃连吃五六块也忒甜。 她手捏着那没吃完的糕点,目光下移看着舞娘跳舞,忍不住的便想打拍子——可恨,若是这时是在自己家中喝着新酿的小酒歪歪倒塌上。 再叫燕琅给自己捏着腿。 想想那样的美滋味,在看如今,慕容月颇为无聊的再咬了一口糕点。 “乡君,乡君——”朝阳公主喊。 翠兰轻轻的碰了一下姑娘,慕容月这才回神,便见朝阳公主举着酒杯,眸中是温和的笑意:“今年大渊百姓冬日过了个好年,这归功于幽州王,更要归功于乡君。本宫敬乡君一杯。” 她道,又看向周围,“也请大家同饮。” 慕容月举起酒杯,一旁使女给她再添酒液。 却在这时不知怎的脚步竟一个踉跄,酒水瞬间溢满,流了她一手,直至鞋面。 “乡君恕罪,奴婢罪该万死!” 那侍女忙是惊慌跪了下来,拼命磕头。 慕容月嗓音温和道:“无碍,一点小事儿罢了。” 朝阳公主也看向了慕容月,先叱责了那婢女,又愧疚道:“是本宫公主府上的下人做事儿不利索,本宫叫贴身的鸣鸾带乡君去换一身干净的衣物。” 慕容月垂眸称是,很快便跟着公主府内的丫鬟去换干净的衣裳。 …… 直至换完了衣裳,要回宴厅时,那叫鸣鸾的丫头却不见了。 “翠兰……”慕容月叫道,又往四处看,翠兰竟也不在。 她顺着刚才记忆往前方走,路过一出圆形拱门时,才踏了出去,便听见前方有莺莺燕燕的娇声——心下方一蹙眉。 入目便见一个带着红色绸布作眼罩的男子正如同仆蝶的姑娘一般,只不过他扑的是姑娘。 “舅老爷,我在这儿呢?” 一女子开口,那被叫舅老爷的男子连忙朝她扑了过去。 慕容月提起裙子正要离开,那女子却把手中丝制的帕子突然朝她身上扔了过来。那帕子经过男子的周围,他瞬间辨出方向。 嘿嘿一笑就朝慕容月扑了过去。 慕容月后退两步躲开。 那男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愤怒的掀开眼罩,正要骂,眸光却一下落到了眼前人身上。 此时已至黑色,月色倾洒下来,美人自是更美。 “天,天仙……” 慕容月见他这副样子心下更不喜,扭头就要离开。 那男子猛冲上前,一下就踩住了她的裙摆,“姑娘,别走啊!” “倒说说你是哪家的?怎么到了我们徐家后院来?”那男子嘿嘿一笑,“今年芳龄几何,许过人了吗?” 他大约二十七八的年纪,生的中庸气质下流。 慕容月一手捏着裙摆,“你又是何人?” 男子自诩风流的开扇,道:“我是徐将军府的四老爷,人称一声四爷!” “我是宜站乡君,长公主的客人。”慕容月道:“四爷,还不挪开您的脚吗?” 那徐葱听罢之后却一点儿不怕,“长公主的客人嘛,那就更是我的客人了!”乡君那算什么,京城郡主公主都栽葱似的一大把。 徐葱嘿然一笑:“我想起来了,你救了我们家应天,那不就更是自己人了!” “我是应天的叔,且叫我替他先报恩!” “乡君身上好香啊,怪不得叫乡君呢~”说着人就扑了过去,慕容月眸子冷然看着他,正想着这双猪爪从哪里开始剁了。 “徐四,你若在进前一步,我便叫你血溅当场。” 一道冷然的声音从后方传了出来。 ------------ 第142章 嫉妒 慕容月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来人穿一身漆黑冰冷的盔甲。 手持着黑色羽箭,正搭弓朝这个方向瞄准——是禁卫军统领都寒。 “都……都统领!”徐葱亦吓了一跳,忙收回了脚道:“都寒,你别,你别太放肆!这里是徐将军府,你敢动我,我哥饶不了——”你字还没落下。 都寒手中羽箭飞射而出,直接插在他鞋前方寸地方。 徐葱停在原地,看着那半只都插入地面的冷箭,动都不敢动。 都寒再搭起弓箭,冷声道:“滚不滚?” 徐葱哪里还敢再耽误,忙不迭提着袍角跑路了。 只是跑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便见那被京城官员称作是冷面煞神的都大统领面上表情竟柔了三四分,收了羽箭拱手向前道:“乡君莫怕,末将在此。” 徐葱呸了一声:“好个都寒,大统领了不起,抢我的美人,我——” 大统领还就是了不起,都寒手里头有兵人又能打,他还真拿他没办法。 慕容月轻轻颔首:“谢过大统领。” 微凉的夜风轻扫过她的峨眉,叫头上的青丝也浮动起来。 都寒素来是一张冷沉的面容,在这样的夜色下却多几分赫然,“乡君不必谢,举手之劳罢了。”又看她左右并无侍女随从,开口问道:“乡君怎会在此?” 朝阳公主设宴相邀,她该在前院才是。 “方才在宴上不小心被酒水沾湿了衣,长公主便叫贴身丫鬟带我到偏房换衣物。”她道,“可出来之后却不见她踪迹,我的贴身侍婢也不见了。” 都寒眉头微凝,只道:“此处已是徐将军府了。” 本朝没有尚公主不能致仕的规矩,可天家尊贵,大部分皇室公主成婚之后,都会与驸马一同居住在公主府。 然徐达年幼时成名,并早有妻室,也已功成名就立下府邸。 在丧妻之后他续娶了公主,朝阳公主深爱夫君,知徐达孝顺想孝敬父母,便把公主府建在了徐将军府旁边,用一道拱门联通了两家。 是以拱门右侧是公主府,左侧便是徐家老爷以及各房居住的徐将军府。 慕容月眉眼冷垂,都寒则是道:“那徐家四爷好女色,京中不少人知道。乡君并不熟悉长公主府,却偏偏到了徐四的住处,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都寒道:“此时夜深,末将已和徐将军汇完公事,正要率禁军回营,不若送乡君回家?” “今日之事,末将亦会详查此事。” 慕容月抬眸,漆黑的目光不眨的看着他。 看的都寒心中猛跳,才想起什么,连忙拱手道:“乡君救下幽州王,是徐家恩人。我恩师是徐达将军,乡君便是末将恩人。” 他头垂着,心中不知想些什么,再紧张些什么。 “好,那先谢过大统领。” 便听眼前人轻声道,他心中既松了口气,又好似在为什么失落一般。 “乡君,请。”都寒拱手。 慕容月道:“我婢女还在公主府。” 都寒拱手:“乡君放心,末将会差人平安将您的婢女送回。” 他是大统领,本就有防御京城的职责,又和徐达有师生之宜,找一个丫鬟并不难。 慕容月点头,随都寒一起离开公主府。 外面国公府的马车已经候着了,慕容月上了马车,都寒则是率领禁卫不远不近的跟着,又朝一旁吩咐,“乡君婢女还在公主府,去打听下,平安给我带出来。” “是。” 待下属走了之后,都寒目光又望向了前方的轿子。 他其实与这位宜战乡君并没有过多的接触,只是她生的过分美丽,人又温柔怯弱,总是令他想起家中的长姐。 她也是这般女子,可明明那么好的姐姐却遇不上良人。 都寒眸中冷了冷。 正要驾马前行,却忽而闻一阵马蹄之声,而且越逼越紧。 都寒眸色冷起,高声道:“列阵!” 禁卫军各个严阵以待,手中武器高举。 便见不远处黑袍涌动,急速飞奔的马在遇到禁卫军时,猛然叫人喝停了下来。 徐应天勒住了马,目光朝都寒看了过去,“都统领,好久不见。” 都寒方才蹙眉,“徐应天——” “你应当明日才回京——”他话还没说完。 便听轿内发出声来,“停车。” 紧接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从马车内跳了出来,直直朝徐应天跑去。 徐应天飞身下马,一手便接住了朝他跑来的人儿,手按着她柔软的发,忍不住低声道:“月儿。” 若非眼下场景不合适,他真想狠狠将她搂入怀中。 从前不知,相思竟也是这般磨人。 “徐应天,你不说一声就走,又是半年,真当我不会生气吗?”最浓情蜜意的时候他不说一声就走,要说生气当时生气,可现下就只是思念了。 徐应天轻抚着怀中人,目光落在眼前怔怔的大统领身上。 狭长的眸子泛过一抹暗光,他心悦怀中人,自也知道都寒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拉着慕容月的手,目光与都寒对视,只勾唇一笑。 都寒岂能不明白——他恼恨的避开目光,片刻后很快整理好的神色,道:“卑职在将军府后院碰到乡君,乡君身子不适,卑职便自请送乡君回府。” 都寒看着两个人牵起的手,华中自然有隐隐怒火。 徐应天牵着怀中的人的手,自知他的火气来自何处,只道:“大统领送到这里便好,我会送月儿回府。” 又道:“今日之事我已经知晓,也多谢大统领维护月儿。” 都寒:…… 这般宣示主权的话,却像是老早之前那谁人都不让的徐应天。 再看了一眼慕容月,见她眸光全在徐应天身上,眸中轻微失落之后,便拱手道:“乡君既有王爷护着,末将告辞。” 他是对眼前女子颇有好感,但并未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比起如今的失落,他更高兴的时徐应天回来了,他上了马看着他:“徐应天,我知道我没看错你——”他朝右胸捶了一下。 这是两人幼时在营帐中常作的动作,学成文武艺,尽付天下,他们都没忘记。 徐应天手握成拳,也朝胸口击去。 都寒向来冷清的脸色挂起了一抹不常见的笑。 但也只是一瞬间,他翻身上马,高声吩咐禁卫,“回营!” 回头又看一眼。 胜仗之后京城没有宵禁,虽说这条街道没有摊贩,可亦挂满了彩灯。在那暗光的照射之下,黑袍男人与黄衣女子的身影交叠在一起。 一个渊渟岳峙,一个娇弱纤细,仿若天生的一对儿碧人。 都寒脑中却突然又闪过一副场景,仿佛在一处灯火通明的楼阁内,他见过这般相似的场景,只是再想却又想不起来。 “统领?”一旁禁卫见他慢了下来狐疑问道。 都寒回过神来,“走!”扬鞭驾马。 ------------ 第143章 等信儿 慕容月与徐应天同乘一匹马,听他道:“月儿怎么和都统领在一起?” 她便把今儿公主府发生的事儿同他说了。 便听徐应天开口,“月儿倒是相信那大统领,也叫他送你回府?” 慕容月没听的出里头酸的冒泡的妒意,只道“都统领为人刚直,却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至于叫都寒送她回府,只不过是懒得回去再应付朝阳公主罢了。 徐应天知她喜欢自己的容貌,可嫉妒总会使人的容貌有所亏损。 他压下心中的酸,道:“是,都寒是京城武将之首,亦是义胆衷肝之辈。” 又想起今日之事,眸子不由暗了下来,“我那叔叔徐葱是个好色之徒,平时我父亲在时他不敢做些什么。一旦我父亲不在,他有朝阳公主护着,便如同猛禽出了栅栏一般。” 慕容月自是点头:“是个禽兽没错。” 她尚且是乡君,徐葱都敢如此,若是寻常女子呢? “他好色好财,但真正杀人放火的事儿却不敢,”徐应天道。 一般能用银子摆平的事儿徐葱都会用银子,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他没被徐达这个大哥抓住小辫子的原因。 “他倒不必担心。” 徐应天看向了慕容月,“你救下了我,在朝阳看来你我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她如今已经生下嫡次子,恐怕也再不会对我装以前的慈母样子。” “月儿,你务必小心她。” 到底是京城,天子脚下,朝阳公主要真想找她什么麻烦也不难。 慕容月点头,又问徐应天:“你此番什么时候回庆州?” 徐应天道:“沈家借皇帝生辰为由召我回来,怕不想叫我回去。” 慕容月嗤笑一声:“就凭他们?” 徐应天就喜欢她这般轻狂模样,“他们旁的不行,给天子灌耳旁风却是厉害。”又道:“不说这些了——”他道:“我来的路上听说你母亲是王家走失的嫡女。” 慕容月便道:“路还长,我慢慢告诉你。” 徐应天温柔应下。 月色之下,马儿甩着尾巴缓缓在长街上散步,亦显得马背上的男女亲密无比。 马蹄嘚嘚,很快人影便渐渐消失在了长街之上。 到了国公府后,徐应天也听完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只叹道:“你母亲是苦尽甘来了。” “只是你日后如何打算?” 慕容月勾唇:“慕容家大房欺我,又辱我母,我若不报这个仇,才不是我。” 又仰头看着徐应天,“我本就是这样瑕疵必报的女子,你若是看不惯了,快尽早说。” 徐应天看她这表情便捏起她嘟着的嘴,“就是喜欢你这样瑕疵必报的女子。” 两个人在月色下轻轻一吻。 很快分开之后,徐应天道:“月儿,我助你可好。” 慕容月道:“不必,我自己可以。” 又挑眉道:“需要你的时候自会给你传话。” 徐应天本有些失望,听到这番话之后便也捏了捏她的手背,“好。” 到底天色晚了,纵然许久不见,两人还是很快告别,徐应天在目送她回府之后,又快速打马朝徐家奔去。 而在此时,一辆紫棚马车自一旁缓缓行驶过来,车内帘子叫一双大手掀开,李盛天玩味的目光落在不愿国公府的牌匾上,又落在那早已打马远去的人影走过的路上。 方才他怕叫人发现,离的很远。 可就算是这样,那宜战乡君今日见过,虽人无趣了些,模样却是不错,总归是叫他记在了脑海中。 远道而来的幽州王,第一时间竟去看了这位乡君,可见二人之间的情意,也是非比寻常呢~ 李盛天缓缓勾起唇来:慕容月无趣不打紧,她是幽州王喜欢的女子,这事情不就有趣儿起来了吗? —— 朝阳公主府 “混账!这么点儿小事儿都办不好吗?!” 鸣鸾跪在地上,只小心翼翼道:“回殿下的话,人已经引到四爷的地方去了,可奴婢没想到都大统领会在……” 朝阳恨声道:“叫她好命了!” 徐应天三番四次要娶这女人做正妻,若以前朝阳巴不得他娶一个没用的庶女,勾搭着他不好好上进。 可一旦徐应天成了幽州王,她便再不想要他得偿所愿。 又咬唇,“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他要娶的人,本宫偏就不叫他娶!”朝阳眸中发狠,正要叫嬷嬷,却在这时外头伺候的婢女小跑进了屋内。 一下跪在了地上,“启禀公主,大少爷,大少爷他回府了!” “现下家里人都在将军府的正厅,将军差奴婢来跟您通禀~” 朝阳公主挥袖便扫去了一旁的茶杯,只觉得胸口像是叫人揪着一般,她撑着手在桌子上,浑身抑制不住的发抖。 “公主……”心腹嬷嬷连忙上前担忧的看着她。 朝阳呵斥她退下,良久之后,平复下来,她才道:“给本宫梳妆。” 她闭上眼,“去见咱们这位居功至伟的幽州王。” …… 徐将军府和朝阳公主府夜间发生了什么,慕容月不得知。 只是从翠兰口中听说,徐应天回京的第二日便从徐将军府中搬了出来。 天子对这位收复失地的幽州王亦有优待,赐给他一所占地百倾的屋宅,还是在京城的繁华之处。 是从前郑王的旧居,略作翻新之后便能住下,徐应天的部下已经住进了王府,而他本人则还在宫中伴驾。 “这应天既回了京城,那屠参军也应该回京了吧?”刘姨娘一边儿做绣帕,一边道。 慕容月点头,“如今就在王府。” 刘姨娘放下手中的绣活,看了眼女儿,“翠兰是你的丫头,虽说以前这丫头性子傲了些。可陪了咱们这么久,什么危难也都扛过,她的事儿你总该上些心。” “我看她对那屠参军有几分心思在呢?”不然白给人家做衣裳。 想到这儿刘姨娘就咂舌,“你说那屠向钢,那么高那么壮,这翠兰怎么就看上他了,她也不怕。”这要是在床上不得把人给压碎了。 慕容月往嘴里塞了一刻冰镇的荔枝,唔了一声:“回头我且问问翠兰,看她是个什么意思。” ------------ 第144章 问问他 “你也别操心别人事儿,也要操心你的事儿。” 刘姨娘说这儿又道:“你今年快十六了,也不小了,叫你绣个帕子都绣不好,日后要成亲了可怎么办?” 虽说家中不缺钱财买这个,可成婚用的东西自是自己做的才算心意。 慕容月一听她娘又说起这个,忙是从桌子上拿起来了两块点心,装什么都没听见,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刘姨娘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 幽州王府。 徐应天叫人将屠向钢叫来,他进了屋拱手道:“见过王爷!” “屠参军今年而立之年了。”他问。 屠向钢直接道:“王爷,俺听不懂你说那文邹邹的话,俺今年三十了。” 徐应天一笑,也不跟他卖关子了,开口道:“这军营里头是没给你洗衣裳的小兵了,竟拿捏住了乡君身边的丫头来给你浆洗衣裳?” “也不怕叫人告你个逼迫妇孺的罪名!” 徐应天治下庆军军纪严明,屠向钢连忙瞪大了一双眼,“王爷,可不能这么说啊!俺何曾强迫妇孺了!” “这俺也就叫翠兰那丫头给俺补了几次衣裳——” 徐应天道:“那是乡君身边得力的丫头。屠向钢,你也跟着乡君一段时间,自知她是个什么性子的人。” “若你存了狎弄之心,本王亦不能护你。” 屠向钢连忙叫屈,“王爷,俺是什么性子的人您清楚啊,俺这么大年纪了,婆娘死了五六年了,俺就想再娶一个。” 这兵营里头没什么女人,出了外头跟着王爷,那送来的女人一个个娇滴滴软绵绵的。 看上去都没他前头的婆娘能干,他也没存什么心思,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了合适的,怎么还不允许鳏夫再娶了? “你想娶翠兰?”徐应天道:“她就是个丫头,你如今是四品参军了,这京城里官员的嫡女你也娶得。” 徐应天是新贵,他麾下跟着的将士自也被不少有女儿的人家纳入了夫婿名单当中。 屠向钢自也在其列。 “娶老婆是为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屠向钢摆手,“那些个大家闺秀们太讲规矩,俺不喜欢。” 徐应天一笑:“你就是看上翠兰了?” 屠向钢摸了摸脑袋,嘿然一笑:“那丫头干活利索,还会照顾弟弟——” 倒也不是说什么情啊爱啊的,他就是觉得合适。 徐应天见他这副表情,“你既是诚心打算的,便快备好媒人上门提亲罢。本王亦知会乡君一声,也省的将你当成那哄骗小姑娘的——” 屠向钢一听这意思连忙拱手:“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王爷知会,那不等同于他算经手婚事的中间人吗? 便见徐应天摊开一张白纸,狼嚎笔挥舞上去,不知写些什么。 屠向钢探头看了过去,徐应天一抬眸,他连忙又是嘿嘿一笑。 —— 院内是新叫仆人给扎的秋千,慕容月坐在秋千上荡着。 翠兰则是拿着早上刚洗过的衣服晾晒,一边询问道:“姑娘,您说这朝阳公主从前记恨王爷,那到底不是她亲生的,为了她亲生孩子的爵位。” “可如今徐公子自己给自己挣来的王爷爵位,她偏还要找不痛快?” 这让人如何理解? 那天和姑娘一起去长公主府赴宴,姑娘换衣裳的时候她便被朝阳公主的人扣了起来, 要不是后头都寒统领的人过来,那公主还不想放人呢~ “她都装了二十多年慈母了,怎么现在就不继续装下去了?” 慕容月道:“她想唱也要看徐应天肯不肯接。” 以前朝阳公主贵为长公主,有些事情是没办法,可如今他功成名就手握重兵,自然也能上桌谈判。 想起那人纤瘦的腰肢,慕容月攥着秋千绳的手紧了起来——若那公主落在自己手上,必定是有仇报仇。 却在这时门房送来了一封信,慕容月接过之后迅速看了。 她收了信。 又抬头看着翠兰,“我娘说你对屠参军有意?” 她道:“你这些年伺候我也算尽力,真想嫁给他,我亦会补给你一份嫁妆。” 翠兰听到这儿脸儿一红,“没……没的事儿,屠参军怎么可能会看上我?” 慕容月只是道:“我问你话你老实说就是了。真想嫁出去过好日子,我不会拦着你。就问你这一次。” 翠兰是明白自己主子性格的,又仔细回忆了一会儿。 说感情吧——当真谈不上多深,她和那屠参军说的话还没有家里头小厮说的多呢? 要问翠兰自己,也不知道屠向钢到底看上了她什么? 摸了把自己的脸,她这才看向了姑娘,“姑娘,说句实在的话。屠参军虽然比我年长很多,是个鳏夫,可他那条件亦是我这做奴婢的怎么也拍马不上的。” 这么大一个喷香的馅饼放在眼前,翠兰怎么可能不想吃。 但是她不敢,婚事不成不要紧,她还怕得罪了屠向钢。 那是王爷身边得力的人,万一也影响了姑娘和王爷的感情就不好了。 “我之前出过那样的事儿,总归会被人知道。到时候屠参军丢了面子,连带着王爷也会丢面子的。” 慕容月眉头微蹙。 以女子清白来论男子是否丢面子,她觉得这实在是可笑。 然而现实的确是如同翠兰说的那样。 “你还想嫁人吗?”慕容月问道。 翠兰这倒是没犹豫,“若是奴婢的夫君不嫌弃我,我也想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慕容月开口,“他是个鳏夫,想要找个续弦好好过日子。你亦是想找个依靠,若为了那种事情错过了倒可惜。” “不如去跟他说清楚。” “若真是介意,也就不可惜了。” 翠兰听到这儿有些犹豫,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男人登门求娶,若是自暴其短,总觉得有些…… 慕容月道:“徐应天作保,你若想瞒着自是能嫁过去。” “你若怕日后出事儿,随意找个借口拒绝他也可以。” “若是觉得可惜,倒不如去问一问。” 翠兰脑海中莫名其妙就泛起了一抹高大的身影:要说喜欢和私情之前是真没有,可一旦他提亲了,她心里却莫名的—— 脸上泛起了一抹潮热,翠兰手贴过自己的脸,想了会儿道:“奴婢……还是问问吧。” ------------ 第145章 乔姨娘怀孕 慕容月着男装跟翠兰从国公府后门溜了出来,又坐上了马车,很快便到了约定好的客栈里头。 另一边儿,屠向钢也得了信要去客栈中会面。 刚要走便被几个兄弟给叫住了。 “参军大人,您就这样去啊?” 说话的几人都是屠向钢座下的小将,平日里比较活泼,也总能与他插科打诨几句。 “不这样去怎么去?”屠向钢扭头看了下自己。 “这大小登科啊!”那小将道:“王爷做媒,您今儿去见未来的夫人,自是要换上一副新面貌才成!这衣裳都穿了三年多了,还不赶紧换一件儿!” “边儿去,我这衣裳好着呢,换啥换?”省下来的银子他还能喝几口好酒。 几个小将知道参军在这方面总是大大咧咧,又劝了几句,“人到底是乡君跟前的大丫头,说是公爵府邸里出来的丫鬟不比小门户里的姑娘差。” “参军就这样穿着旧衣去,人家当你不敬重,不放在心里呢。” 几个人好说歹说的,屠向钢总算是松了口,“可现下我哪儿有功夫去做衣裳?” 他身形比一般人要高大许多,成衣铺子总买不到合身的。 若是去穿个不合身的衣服那还不如穿自己这身儿,好歹干净呢! 一旁几个小将道:“参军放心,知道你要娶嫂夫人,我们几个早给你准备好了~” 几个人提着几壶上好的女儿红,并着一包可口的小点心一齐给了屠向钢:“纵是王爷保媒,参军您也该学着讨姑娘家欢心才是。” “否则那边儿拖着不肯嫁,若时间长了,保不齐还没过门咱们又上了战场了。” 屠向钢只当是一次简单的会面,说清楚嫁妆聘礼怎么来,却没想到这个,顿时一拍脑袋,“倒是我粗心了——” 又朝着几个人一拱手,“谢谢兄弟几个了。” 几个小将道:“大人快去的。快些娶回来嫂夫人,也请我们几个吃酒。” “一定一定!” 屠向钢换了新做的衣裳,提着手中的酒水和点心,很快便到了约定的地点。 “客官,您请楼上走。” 酒楼的小二早就得了吩咐,在屠向钢进门时便连忙下来招呼,一路恭敬引着他往楼上走。 屠向钢随那小二上了楼,便见他那在琅琊护着过半年的主子着男装正在窗口喝茶。 “屠向钢见过公子!”他上前两步,拱手道。 又看了眼周围,“是公子跟我商议嫁妆和聘礼的事儿?” 想起这小妮子要价时的样子,至今那二十四两银子的痛还潜藏在屠向钢的心中呢。 慕容月扭头看着他,只指着屋内道:“今日不必管我。” 她勾唇,“你这亲事成不成,只看屋内人。” 屠向钢便知屋内的人是谁了,略微整理了下衣裳,便推门进去了。 慕容月再给自己斟一杯茶,香气肆意。 她并未去听里头到底说了些什么,不过一刻钟而已,门被人从里头推开。 翠兰低垂着脑袋走至慕容月身边,脸颊上两坨红晕,但看她这副表情,慕容月便对二人的这次谈话有了结果。 “公子,我屠向钢是粗人,又是在战场上打滚的。说不好什么时候又要走了,只想尽快把自己个儿的家定下来。” 屠向钢道:“过几日我找人弄好聘礼的单子,下个月就和翠兰完婚。” 慕容月点头,“你们二人的事儿,你们自己做主就好。” “天不早了,回府吧。”她道。 屠向钢拜别,翠兰也和自家主子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姑娘,我同他实话实说了,”翠兰道:“他一点儿也没嫌弃我,反而是说那些男人畜生没用,才来欺负女人家。” 翠兰方才没当着屠向钢的面哭,可现下眼泪却总是止不住的掉。 “姑娘,他真是那样想的,我——”翠兰有些哽咽,“我说自己不干净了,他说他也娶过老婆,也不干净。” “他说就是相中我这个人了。” 慕容月听她一直哭,但却并非难过,便也递给了她帕子,“好姑娘,你不差旁的姑娘什么,甚至比她们坚强的多。” 她语气难得带了些长辈似的宽慰。 似翠兰这样的姑娘她也见过不少,她也递给过她们刀,可真正捡起来的并且站起来的屈指可数。 翠兰摇了摇头,“奴婢……不是。” 她心中知道,她一切勇气的来源都是眼前这个人,她是那样想做敢做,敢冒大不韪的人,丝毫不为外物所动。 所以她模仿着姑娘,可若是姑娘根本不会在意旁人对她的评价,她的心才如她口中说的,坚强且一无所惧。 三年多的时光,人非草木。 慕容月轻轻给她擦去眼角的泪水,“你我主仆多年,你既要嫁人,那我就送你一个特别的嫁妆吧。” 翠兰抬起湿漉漉的泪眼,不解看着慕容月。 “总要在你嫁出去之前,替你把未报的仇给报了。” …… 国公府 慕容沉最近宠爱的乔姨娘怀孕了。 国公府的嫡支子嗣不怎么丰厚,从老太太那一辈就是,老国公的妾没一个生养的,独老太太生了哥三儿。 到了慕容沉就更惨,长女慕容清是沈氏进门两年后怀上的,而在慕容清之后沈氏足足十二年未曾生育。 眼看着没有嫡子,庶子也没蹦跶出一个来。老太太没法,便把二房的慕容迪接到了膝下养着。 慕容沉继承了国公爵位之后,就只把整个国公府当自己的了,哪里想把爵位传给弟弟的儿子。于是越发勤快的往后院走去,可任凭他如何天道酬勤,院内就是没生下个男孩儿。 到近几年,连孕都不曾。 在慕容沉以为要让老二捡个便宜的时候,如今突然传来姨娘有孕的消息,岂能不叫他开心?不仅把出身低微的乔姨娘提拔成了贵妾,还大手一挥赏赐了下人半年的月例。 乔姨娘这儿欢喜的和他庆祝新生,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清竹院内,慕容清恨恨将碗筷扫落,“这什么燕窝,都是碎的,厨房就拿这个来搪塞我吗?” ------------ 第146章 飞上枝头 碎瓷落在了地上,连同着煮好的燕窝,当然是满地的狼狈。 “大姐姐,纵然在生气也别气坏自己的身子啊?” 一旁慕容迩手中帕子抵着胸口,脸上是关切的表情,“我知道大姐姐您从前吃的都是上好的血燕,可如今乔姨娘怀孕了,家中库房都紧着那儿了……” 慕容迩叹了声气:“姨娘那儿纵是想照看着您,却也没有办法。” “不过想想也是,乔姨娘现在怀了孩子。若生出了男孩儿来便是我们大房唯一的男丁,日后要承袭家业的。” “库房的管事这么做,倒也不能怪罪他。” 慕容清一听这个,脸上厌恶神色更甚,“乔氏这个贱人!当她怀了孩子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吗?!” “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现在就先抖落起来了!” “一朝得志就猖狂,贱人!” 慕容清在无能狂怒,慕容迩却隐秘的勾起了唇角。 而后脸上又挂起一抹担忧的面容,劝道:“大姐姐,这话如今可不敢说了!” 慕容清愤恨的眸子当即瞪向了她,“怎么,你也当我和我娘失了势?如今也要见风使舵吗?” 慕容迩露出一脸委屈的神色,“大姐姐这么说可就太伤咱们姐妹之间的情份了,这些年大姐姐对我的好,我都是记在心里的。” “若非是和大姐姐感情好,怎么能来和你说这些不中听的话呢?” 慕容迩道:“由来忠言逆耳,大姐姐,乔姨娘已经得势,待她生下大房的长子,别说是你和我的,就是大奶奶以后也比不得从前啊。” 慕容清扭头瞪着眼睛看她,“你胡说什么!我母亲是沈家闺女,乔氏那贱人不过一个商户人家的女儿,连我母亲的衣角都比不上。” 慕容迩道:“话是这样说——可大姐姐,那孩子到底是从乔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若她日后继承了国公府,你说他是亲乔姨娘这个姨娘多一些,还是亲您和大奶奶?” 慕容迩听到这里,似也想到了未来的场景,当地咬紧牙关,“贱人和贱人生的贱种,安敢踩在我头上!” 她面容恶毒,一旁的慕容迩看在眼里,嘴角却是挂起了一抹得逞的笑容。 —— 慕容月大早上才起来,就听大房那边儿有闹腾起来了。 竟是那大房的嫡长女慕容清给才怀上孩子的乔氏下了落胎的药,乔氏当晚就见了红。 这叫盼儿子盼了十多年的慕容沉暴怒,国公府的主子若真想调查什么事儿自然不难,次日一早打的打发落的发落。 很快也就查到了慕容清头上。 自己的嫡长女谋害了自己未出生的儿子,嫡长女重要吗? 重要,悉心培养了十八年啊! 可对于慕容沉来说,儿子才是更重要的! 这代表了他悉心经营十多年的国公府,不会落到老二或者老三头上。 现在慕容清做的完全是往她爹的肺门子上戳,尤其是新宠乔姨娘在失了孩子之后所做的一切。 她素白着脸靠在他的胸膛上不断落泪,“大小姐是个孩子,又是嫡女,妾身不敢怪罪她……只是可怜我那未出生的孩儿,大夫说了,那是个男胎……” 她不抱怨慕容清,只是轻声啜泣,然后道:“国公爷发落妾身去外头吧……妾身日后真是没法面对大小姐。亦怕自己生出什么怨恨,坏了您和大小姐之间的父女情分便是妾身的罪过了。” 慕容沉当即更是心疼的搂住了乔氏。 乔氏的温和和以他为先,直把沈氏这个向着娘家的嫡妻和自私自利的女儿比在了泥地里。 年过五十,知天命的年纪,慕容沉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爱。 亲爹的黄昏恋,直接导致了慕容清纠缠了三年的婚事落停了。 不是沈氏盘算了几年的王孙贵族,是慕容沉挑选的一家落魄士子。 乔氏不想见慕容清,着很简单,姑娘大了总是要嫁人。 出过沈兆霖那事儿,纵然沈家后面找补了回来,可真正通消息的人也不愿意去给家里找这样一个媳妇。 沈氏盘算了几年都高不成低不就,到慕容沉这儿给女儿找了几门婚事,眼前人家都婉拒之后。 他的可心人乔氏又来了:这落魄的陈士子家里不错,虽然穷,可是陈士子孝顺啊? 嫁过去大姑娘见识了姑爷的好,才知道孝顺长辈。 而且陈家家风清正,祖上还出过状元。 嫁这样的寒门,更显得国公府气魄,不需儿女联姻来巩固实力。 乔氏拿捏住了慕容沉的心坎子,当即就与陈家订下了婚事。 陈士子那家里种地的老母亲得知国公爷把女儿许配给了儿子,当即地也不种了,兴冲冲杀了家里一只老母鸡和儿子喝酒庆祝。 慕容清呢……她房间里的瓷器又换了一茬新的。 “啊啊啊,父亲疯了!她们都疯了,我是家里的嫡女啊!” “我是公府嫡女,他把我嫁给一个老农!母亲明明已经给我许了王家的婚事了!” 是,士子,那陈士子说的好听点是士子。 说的不好听了身上没官身,又没生意做,跟他娘守着那几亩地过日子不就是老农吗? 慕容迩安慰了几句,慕容清都没听见去,靠着摔摔打打发泄怒气。 她只好告退。 待出了门之后,便跟身边的丫鬟交代一句,“大小姐摔了什么,值多少银两,都好好的给我记录在册。” “回头把册子给乔姨娘。” 那是个聪明女子,知道该怎么做的。 “是。” 慕容迩回头又看了眼慕容清的房门,这才垂头下了台阶。 沈氏和慕容清害她良多,她以为自己报仇成功,该是爽快的,却不知为何心中仍像是被堵了一块大石,无法化解—— “去三妹妹那儿吧。”她道。 想来可笑,她在国公府和慕容清总在一处,现在真正要说起心里话,还只能去找以前被她们两所看不起的三妹妹。 如今关姨娘管着家里,刘姨娘得了不少好处,自是对慕容迩态度很好。 “二小姐坐,我去叫下人给你们沏壶好茶来。” 待茶沏下来,慕容迩才道:“我已经得偿所愿,心里却还是怪闷的,三妹妹,你说这是为何?”难不成她真的跟大姐姐姐妹情深? 慕容月垂眸看着她,“慕容清不过是经手者。而沈氏,国公府的夫人又哪里需要去跟皇子做生意?” “沈家要给太子拉拢党派,而你就成了上桌的菜。” “主恶是沈家,主恶是五皇子。” “可你没法对付她们,便只能向跟你一样婚姻被父亲拿捏在手中的慕容清出手——”某种情况下说,慕容清现在所遭遇的跟她之前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 第147章 有权有势 慕容迩沉默了片刻,忽然落泪。 “这天底下的男人真可恶是不是……”她哽咽道:“明明自己就三妻四妾,却要求女人家从一而终。” “那狗屁的五皇子,他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我后半辈子却要背负他人嘲弄的目光!” 慕容迩心中岂能不恨五皇子,她最恨他。 她恨不得活剐了他。 可那是皇子啊,就连她父亲慕容沉都不敢得罪的人,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哭的凄惨,慕容月只是在一旁看着,偶尔端起茶水来饮上一口。 到最后慕容迩都哭累了,“好歹也是姐妹,就算感情没那么好。三妹妹瞧我哭的这么伤心,也不安慰下,说句好听的吗?” 慕容月想了向,道:“你知道大象最害怕什么吗?” 慕容迩道:“鼠?” “是啊,象怕鼠。你又焉知你日后不能成为他的克星呢?” 慕容迩听的眼睛微亮,到也是吸了吸鼻子不哭了。 是啊,她都能咬慕容清一口,就算咬不了那李盛天一口大的,总也能咬一口小的。 —— 沈家 沈氏自得知慕容沉把女儿许配给了一个靠田吃饭的人之后,病中人都要崩溃了。 大喊着要回国公府,要替女儿做主,被老太太死死的按着。 “你现下这样子怎么回去?”沈老太太道:“何况现下你说话在国公府还管用吗?” 这一句话便叫挣扎的沈氏冷静下来,手捂着脸,不断的啜泣起来。 又开始咒骂,“那慕容沉,竟如此不念夫妻恩情!” 她病中这么长时间,他一次不来探望也就罢,还纳妾! 如今更是因那妾室谗言,把女儿许配给了那样不堪的人家? 沈老太太却是看了女儿一眼,“他盼了儿子这么久,眼下鸡飞蛋打,他岂能不生气?” 沈氏想到这儿亦是咬紧牙关,不明白女儿脑子是怎么长的? 她才嫁国公府那几年,却实对慕容沉后院出过手,嫡子未出生前闹出庶子可不好看。 可谁知生了清儿之后她就一直没怀上,直到近些年才怀了一胎,生下来是个男孩儿没错,可却身子不好没多久就病逝了。 这之后大房就再没有过男丁。 在这方面沈氏和慕容沉是一样的想法,绝不想把大房的东西便宜给了二房三房。 她生不出来,妾室生出来的也要认她做嫡母,大不了日后去母留子。 总比大房因为无后鸡飞蛋打的好。 “定是慕容月那小贱人陷害!”沈氏咬牙道:“清儿再蠢也不至于直接对乔氏下手,那小贱人诡计多端,又深恨我,害我女儿也不奇怪。” 沈老太太点了点头。 沈氏吸了吸鼻子,又道:“可母亲,眼下该怎么办?总不能真叫清儿嫁那样的人家?” 沈老太太道:“清儿是我的亲外孙女,不会叫外人折辱她的。” “倒是你,”目光又放在了沈氏脸上,“大夫都说了叫你平日里少动怒,当心毒气蔓延。清儿的事儿自有我来做主。” 沈氏还有些担忧,沈老太太道:“我已经叫明芳去国公府小住了,有明芳陪着清儿,你还不放心吗?” 一听沈明芳的名字,沈氏彻底放下心来。 沈明芳,那可是沈家这一辈最出色的女孩儿——现下已经许给了东宫太子,若无意外便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了。 即便是国公府也不敢不给她脸面。 —— 慕容月原在后院的秋千上荡着,却得了消息,说是沈家的姑娘沈明芳来了。 叫她也过去。 “听说那沈明芳,是京城头一号的贵女~”翠兰道:“不仅在制香上颇有造诣,茶艺琴技上也是高手,礼仪更是没得挑~” 翠兰道:“我还真好奇这第一贵女是个什么样子呢?” 慕容月道:“大奶奶嫁进国公府前,也是一等一的贵女。” 翠兰:……好吧,好奇没有了。 主仆二人很快便到了正厅。 刚一入内,便见正厅里下方坐着一个身穿紫藤花裙的少女,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生的十分温婉动人。 她亦察觉门口有人来,抬眸看向了慕容月。 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和不愿承认的惊艳,沈明芳略开目光,轻抬起了下巴。 慕容月轻声道:“老太太叫我?” “月儿,这是沈家的大姑娘,明芳,你比她小半岁,叫一声明芳姐姐也是合适的。”老太太慈祥道。 沈明芳似才看到慕容月一般,道:“妹妹是二房的三妹妹吗?” 慕容月点了点头。 “妹妹姿容果真出众,”沈明芳赞了一口,然后才变了语气,道:“我在沈家也听了妹妹不少事儿。知道从前我姑姑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冤家宜解不接迎结,她终究是长辈呢~” 沈明芳说着擦了擦眼角的泪,又看着上座的老太太,“我也知家中的媳妇做这样的事儿实在姑姑的错。可姑姑亦是为了我未来的夫君,我实在是……” 老太太叹口气,“明芳,别这么说。都是一家人,也过去了。” 都是一样的话,可沈明芳能放软了语气,自是比沈在山之前那高高在上的样子叫人觉得舒服许多。 沈明芳见老太太这边已经不计较,目光这才转向了慕容月,“三妹妹,就当给我这个面子吧。姑姑她年纪也不小了,你折腾她有些日子了,还是快快把解药给了她。日后依旧是一家人呢~” 慕容月抬眸:“一家人?” “我可不敢当?怕这一家人半夜趁着我睡着了,偷偷拿把刀上我的房间里来。” 沈明芳脸上笑容不在,“三妹妹,你当真要这般绝情吗?丁点面子也不肯给我?” 慕容月轻笑:“面子是要自己挣的,怎么明芳姑娘跑我这里来要?” 沈明芳脸色比方才难看了很多,她上下扫了慕容月一眼,“果真是如姑姑说的那样啊~” “三妹妹,你当那幽州王是你的依靠,便目中无人,却有没有想过,这天底下多的是比他有权有势的人?”就比如太子。 ------------ 第148章 乖巧的孩子 慕容月看着眼前的人,开口道;“明芳姑娘,你错了。” 沈明芳不解的看着她,便听慕容月道:“我不是因为幽州王才猖狂——”她顿了顿,“而是我一直以来,都这么猖狂。” 慕容月勾起唇,“你又是谁,也叫我给你面子?” 沈明芳长这么大以来,从来没有人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也从来没有人敢这么不给她面子,“你!!” “我们姑娘是东宫未来的太子妃,你竟然敢如此无礼?”一旁沈明芳的婢女气道。 慕容月则是直接伸出了双手,“我无礼了又怎样,太子妃是要抓我入狱,以下犯下,好像是得治罪?” “你!”沈明芳越发气恨——她如今还不是太子妃,慕容月才是乡君,谈什么以下犯上。 慕容月收回了手,“看来太子妃是不拿我了,那我先告退了。” 说完便扬长而去。 沈明芳红唇咬着贝齿,看的出气恨的样子。 老太太心中也怒,生气慕容月竟得罪了未来的太子妃,只是现在却不得不开口给她找补,“明芳,她性子就是那样。你待老身日后再劝劝她……” 老太太话还没说完,沈明芳便已经甩了袖子,“不必了,我们走。” 国公府的人没给她留面子,她当然也不会给国公府面子。 老太太看着沈明芳的背影,脸色也越发难看了起来。 “我就知道,留哪个丫头在,这府里日后是好不了了!” —— 慕容月并未今日的插曲放在心上,三房的慕容芸得知之后来串门子,却是道:“可沈家那个小姐以后是太子妃啊~” “说不定日后是当皇后的人,一国之母,三姐姐一点儿都不怕吗?”慕容芸道。 慕容月将一颗葡萄扔进了嘴里,“真当了一国之母,日后真要指着鼻子骂她确实不容易。” 她眸子转了转,“但也不是不可能。” 慕容芸听得眼睛大睁,“真有人敢指着天子和皇后的鼻子骂吗?” “三姐姐,你可不要看我年纪小就诓我,我爹爹跟我说过,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就是天子了。” 慕容月目光落在眼前女孩儿身上,懒懒道一声:“是,你爹爹说的不错。” “可也分有本事的天子可没本事的天子。” 慕容月道:“有本事的天子,掌控臣下。” “没本事的天子——”慕容月又抛起一个葡萄,“便就是咱们当今的天子了。” 那葡萄准确的落入她口中,她正赤着,一旁的慕容芸的奶妈妈听到这个,哪里还敢让姑娘待下去? 她们家三爷可是最忠君爱国的,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岂不是要被三姑娘给带歪了。 “奴婢突然想起来,三爷今儿送了信回来,三姑娘,奴婢先带着我们姑娘回去了。” 慕容月知道这奶娘担心什么,摆摆手便叫她们走了。 翠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姑娘,您也真是的,什么都往外说,把五姑娘的奶妈妈都吓到了。” 慕容月道:“怎么,这年头连实话都不叫人说了?” 翠兰一时哭笑不得,“那等您日后嫁给了咱们姑爷,便是幽州王妃了。姑爷军权在手,旁人该以为你们要造反了。” 慕容月手撑着腮帮子,“我这还没嫁呢,你姑爷姑爷倒叫的顺口。” 翠兰道:“反正早晚都要改口,奴婢先习惯习惯。” 慕容月想起徐应天来,一时捧着小脸,脑海中不由想起那人的一张俊美面庞来:有这么一个长得俊美,位高权重又处处肯哄着自己丈夫,想来也不错? 慕容月正想着,却在这时门外婢女拿来帖子,恭敬道:“姑娘,是公主府的帖子。” 慕容月从塌上起身,“公主府?” 翠兰想起上次朝阳公主的所作所为,不由蹙眉,“姑娘,这帖子咱们能拒了吗?” 慕容月打开帖子,仔细扫过上面的内容之后,“为何要拒绝?” “左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且她也想看看,朝阳公主如今还想做什么? …… 很快便到了朝阳公主府,夜间时已经是灯火通盈。 慕容月随着下人进入了府内的宴席之上,眼前已经是歌舞达旦,朝阳公主坐在上坐,旁边还坐着一个盛装打扮的女子。 “三姑娘——哦,不,应该称呼你为宜战乡君了,咱们倒是许久不见呢~”那女子轻声开口。 慕容月抬眸看着她,只是觉得她有些面熟。 却半天叫不出名字来。 “这是云禾郡主……”一旁小太监轻声给慕容月提醒。 云禾郡主见她没认出自己来,一时气的红唇咬着贝齿:她可是将慕容月这个小贱人牢牢的记在了心里面,可她却全然的把自己给忘了! 慕容月听到这个名字瞬间便回忆了起来——是了,当是徐应天是因为什么罪名被打发到了庆州去的? 奸污云禾郡主? 慕容月眸光又落在了眼前的女子身上,“给郡主请安。”她唇角含笑。 心中却在想着:朝阳公主既叫了自己来,又叫云禾郡主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心下有了猜测,而朝阳公主后面的话,也叫她将这份猜测,落到了实处。 朝阳公主开口,“应天说,他在庆州落了难,若非是乡君救命,现下已身首异处了。却未曾听他细谈起过其中的事情。只不过看应天是十分看中乡君的,所以本宫也来和你商量一下。” 说着,她面上露出一抹担忧的表情,“当年因为云禾的事情,本宫无奈,让他离开京城,如今想来也是后怕——本宫当年不该将他贬去庆州的,倒是险些害了他的性命。” “可现在他既平安归来的,对云禾的事情,总归是要有个说法的。” 慕容月抬眸,原是在这儿等着呢? 再让人敬重的幽州王,当年却是因为欺辱弱女子而被发落去的庆州——朝阳又专门带着云禾郡主来? “公主想说什么?”慕容月道:“又想有个什么交代呢?” 朝阳公主见此展开一抹笑容,只道:“乡君,还记得本宫第一次见你时,就觉得你乖巧听话,想必也定是个善良的姑娘。” 她拉起慕容月的手,又拉起一旁云禾的手来,语气恳切:“当年应天做了那样的事儿,我纵然想保住他,可他丁点事业都没有,云禾的家人不愿意将云禾嫁给他。” 朝阳公主继续道:“可眼下应天功成名就,和云禾也算是门当户对了。当年又出过这样的事儿,如今娶了云禾,也于他名声有好处。月儿,我叫你一声月儿,你也希望应天好吧?” ------------ 第149章 小主子 慕容月目光落在朝阳公主妆容精致的脸上,道:“公主既是为了弥补他的名声,为何不自己去跟他说呢?” 朝阳公主原以为自己示意,慕容月该感恩戴德的接下才是。 却没想到她竟敢反问自己。 “乡君,本宫以为你和应天的感情不一般,难道不知这样是为了他好吗?” 慕容月抬眸,看着眼前的朝阳公主,嗤笑一声,“为了他好吗?娶一个曾经陷害他被发落的女人是为了他好?” “公主,你当徐应天这儿什么垃圾都要吗?” 朝阳公主猛的瞪大眼睛,“你——你竟敢这样跟本宫说话?!” 这小小庶女,疯了不成?! 她起身,“我只知道王爷同我说,当年云禾郡主假借清白一事,陷害于他,才害的他被公主您发落去了庆州。” 云禾郡主捏紧了手心,愤恨看着慕容月,纵然是真的,可从另外一个女人嘴里说出来,叫她如何不痛心! 朝阳公主忍下心中的怒火,只看着慕容月,道:“乡君,你怎可听一面之词,当年的事情,京城人人看在眼里……应天,他——” 慕容月却是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公主这话就说笑了,我不相信王爷,难不成还要一个陌生人吗?” 朝阳道:“乡君,圣人都并非无过,何况是应天。你倒是也不用为他脱罪至此,就算如今他功成名就,可也该为以前犯下的错误负责才是?” 慕容月抬眸看朝阳,忽而一笑:“公主,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朝阳笑容瞬间收了起来,目光冷冷看着眼前人。 “公主非要说徐应天从前在京城是个浪荡不堪的人,做下了这样叫人不耻的事儿?”慕容月道:“可京城人尽皆知,您朝阳公主是他的继母,是最疼爱的他的人。” “他在您膝下长大,养的如此放荡不堪。” “怎么一朝离开了您,就功成名就,一飞冲天了呢~” 朝阳公主彻底忍不下去了,“慕容月!你小小一个乡君,竟敢在本宫面前如此无理放肆!” 慕容月道:“臣女不敢。” “本宫看你什么都敢!”朝阳公主怒指着她,“给我掌嘴,狠狠的掌嘴!” 一旁朝阳公主的侍婢才刚要上前,便听府门口人大声唱道:“幽州王到~” “还等什么,快给我掌嘴!”朝阳公主急促道。 可那侍婢怎么敢啊? 却是徐应天已经大步进入了厅中,冷淡的目光落在了朝阳公主头上。 “给公主请安。”徐应天微微拱手,朝阳公主对上他的目光,很快挪开。 他道:“正好要去趟国公府,不如送乡君回家?”他看向慕容月,慕容月自是点头答应,“多谢王爷。” 而后两人看也没看朝阳公主,一齐离开。 “姨母……”一旁云禾郡主低声叫着朝阳的名字。 朝阳公主手指甲几乎嵌入了掌心当中,“你退下。” “可姨母,我可表哥的事情……”云禾郡主还想再说,却被朝阳公主大声呵斥,“滚!” 被她狰狞的表情吓到,云禾郡主连忙退下。 等到了门外又忍不住的委屈:“姨母这是什么意思,若非当年听了她的意见,我哪里会和表哥闹成现在这样?” 当年表哥徒有个浪荡名声,纵然她心里再喜欢,父母也不同意二人的婚事。 她听了姑母的意见,想要生米煮成熟饭。 却不想表哥竟怎么也不碰她,她也是被逼无奈才听了姨母的话,用这种事情来威胁表哥——哪里知道他宁愿被发落庆州,也不肯松口呢? 一旁云禾郡主的奶娘听她这么说,忍不住道:“我的郡主啊,您要是真喜欢王爷,怎么还能和长公主在一起呢?” 云禾郡主听不明白。 奶娘只是道:“公主,那朝阳公主哪里是真心盼着您和应天公子好的啊?那是借着您的名头对付应天公子呢~” 云禾郡主茫然的瞪大眼睛,“奶娘你说什么啊,姨母不是最疼表哥了吗?” 奶娘道:“罢了,听不懂算了。那幽州王从前没势都不肯娶您,现在就肯娶了吗?郡主,咱们还是绝了这份儿心吧。” 她都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想的,当年和朝阳公主害了人家,现在还巴巴的想进人家后院? 云禾郡主心里大抵是明白的,但她仍旧不甘心,“我若嫁给表哥,时间长了,他总会知道我的好的。” 奶娘听到这儿也不在劝了,想着回去把事情都告禀告给公主才是。 以前已经得罪人了,从前那幽州王是浪荡子也就罢了,现在他位高权重,她们家公主又不似朝阳公主这般得宠,哪能得罪的起啊? —— 慕容月却不知云禾郡主的事儿,正与徐应天一起散步回国公府。 “你倒是胆大,当着她的面说那样的话,真等着她找下人来抽你的脸不成?”徐应天道。 朝阳到底是公主,她是臣女,明面上如何得罪? 慕容月眨了眨眼睛,“我叫翠兰打听了,知你今儿回府。” “你左右会来捞我,气一气这公主,叫她别那么猖狂也好。” 徐应天一时哭笑不得,“你啊……”捏了捏她的小脸,徐应天,“她的为人我最是清楚,你今日算得罪死了她。如今怕是比恨我还要恨你。” “你要当心一些。” 慕容月道:“且叫她来,我什么时候怕过。” 徐应天眸中映出一片温软,无奈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前,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徐应天!”慕容月抬起头来,“你倒是忘了你是我的仆人了,还敢对主子动手动脚的?” 她哼了一声:“谁叫她往前那样对你,如今算是轻的。以后风水轮流转,她不是公主时,我更饶不了她。” 徐应天听罢,眸中数不尽的柔光,“小主子……”他轻声道。 慕容月只觉耳膜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样,又听他道:“小主子虽然爱闯祸,但也不用怕。自有我在后头。” 他落下唇,轻轻在她眉心一吻。 ------------ 第150章 刘姨娘生辰 慕容月抬起头来,几年的时光雕刻,倒叫眼前人显得更英俊几分。 她道:“那云禾郡主几年来,倒是对你都痴情不改。” “这京城女儿家最注重清白名声,你就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吗?” 徐应天目光对上她的,“人心不过胸膛处那么一小块,既放了人进去,又哪里能在放其它人?” “她痴情不痴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虽是冷情的回答,慕容月却听的满意。 当即便投进他怀里,脸贴着他的胸膛。 “月儿做什么?” “我听你心跳的厉害不厉害,有没有说谎?”话落,便听见一声闷笑,徐应天道:“那你可判出我说了慌吗?” 慕容月搂着他的腰,“唔,再听听。” 月色倾洒,两人靠在一处,自然碧人一双。 “咳咳……”却在这个时候,一声不合时宜的咳嗽声响起。 两人望向发声地,却见门外头刘姨娘身后跟着两个婢女,正提灯笼站在慕容家的角门后,一张脸落在慕容月身上,刘姨娘尴尬的笑笑:“应……应天。” —— 刘姨娘不是什么不通人情父母,女儿和未来的女婿关系好她也高兴。 “只是你到底主意些,那大庭广众的,叫人看到了不知道要编排些什么事儿出来?” 慕容月道:“大晚上的,门口能有几个人。” 刘姨娘:“你这丫头,不顶嘴不舒服是不是?” 慕容月连忙认错,双手给她娘斟茶,“我错了,娘喝茶。” 刘姨娘这才算满意,“也不知道你舅舅他们什么时候能来……”好叫她商议女儿的婚事,想到这里刘姨娘又道:“你等等,我去拿个东西。” 慕容月便坐在桌边,翠兰从外头进房间,手中端着一碗奶白色的汤。 “我不饿。”慕容月刚要拒绝。 “不饿也得喝,”却是刘姨娘从屋外进来,她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叠放整齐的丝质纱绸。 “给你调理身子的东西,当是害你的,”刘姨娘将托盘放在桌子上,“也不瞧瞧你这从前日晒雨淋,每天疯了一样的跑还能养出这么娇嫩的皮肤是谁的功劳?” 她生个女儿比男人还能跑,每天舞刀弄枪的,那手腕都比别的姑娘家粗糙不少。 “知道你本事,旁边的管不上你。可这补品你从现在开始,给我每顿不落的喝!” “娘~”慕容月才想求饶。 “要不就一天两顿?”刘姨娘道。 慕容月顿时住嘴,刘姨娘又把手里的丝绸拿了过来,“这新婚夜你到底有个东西是自己缝的,旁的你现在学也晚。倒不如做个枕巾,摆上去也能看。” 慕容月摆摆手:“八字还没一撇呢,娘急个什么?” 刘姨娘也不逼她,“那行,那感情好。我本来也舍不得闺女嫁人呢,回头等有人过来提亲,我也有说词,拖他个两三年也不晚。” 慕容月看了她娘一眼,眼巴巴的把那红绸又扯到了自己身边,“其实想想,做个枕巾也没什么难的。” “你真真是胳膊肘向外弯!”把个刘姨娘气的拧了她胳膊一下,“没见过你这么着急嫁人的姑娘!” 却见女儿又捧起茶碗给她,笑道:“三日后我请庆春台的老板在来家里给您唱一出戏可好?” 刘姨娘挑眉:“怎么,知道讨好老娘了?” 慕容月挽着她的胳膊,“娘的生辰,你怎么自个儿给忘了?” 刘姨娘这才一拍脑门子,当真是最近回了京城事儿太多了,把自己生辰这事儿都给忘了。 又听慕容月道:“我还叫人从海外订购了一个大镜面儿来给您——” 她比着手势,“就沈氏也有的那个,不过小半扇门那么大。我给您订的有成人那么高,背后还是镂金的。” 女人家哪有不爱这个的,又听比沈氏还要体面。 刘姨娘当即什么脾气都没了,抱着女儿的小脸就嘬了一口,“真是有心,娘没白疼你。”这才扭着腰哼着歌离开。 “竟把生辰给忘了,我可得快快去量身做个新衣裳,好当天穿上。” 慕容月看着她娘的背影,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翠兰则是上前收起了那块红绸,“姑娘没怎么做过针线活,先用别的料子来学学吧。这么好的料子别浪费。” 慕容月头大了,“要不你替我做了?” 翠兰谴责的看着她,“姑娘怎么好在这种事情上犯懒……”眼看要长篇大论,慕容月连忙认错,“我做做做……” …… 很快就到了刘姨娘生辰这一天。 京城贵人家只有过大寿时才会大操大办,似刘姨娘这样的小生辰也都是自己个儿在家和家中人合乐。 按以前刘姨娘的身价,顶多也是厨房多给做碗长寿面,老夫人自是不会自降身份来为她贺寿。 可现在今非昔比,人若是富贵乐,总会有亲朋好友闻着味儿赶过来。 是以今儿个二房门口围了不少人。有慕容家的远亲,有其它几房来的客人。 慕容临虽说是没有正房夫人,妾室却不少。可妾也分三六九等,以前大家瞧不起刘姨娘瘦马出身,可如今不一样了。 她肚子里爬出来个有能耐的女儿,有个乡君的爵位不说,还救了那徐应天! 眼看着是铁饭碗都啃下来了? “哎呀,刘姐姐下半辈子可真是要享福了~瞧这镜子,多气派啊,顶的上公主王妃们用的了~” “是啊,恐怕得个千两银子呢~三姑娘也是孝顺~” …… 无论谁说,刘姨娘都是笑眯眯的应了下来,以前她和院里的姨娘不痛快,是因大家都是竞争关系。 你的宠爱多了我就少了,可现下既不缺这个,她也不吝于自己的笑脸。 若非是没女儿,她不也是眼前这般讨好旁人的妾吗? “姨娘!”却是院外守着的小厮大步跑了进来,“王府给您送生辰礼过来了~” “王府,那个王府?”其余人问。 “幽州王府!” 刘姨娘拿着帕子微挡着嘴,露出一抹笑容,“哎呀,又不是什么大生辰,应天这孩子,也太有心了。” 连刘姨娘生辰都记得,恐怕那幽州王是真要和三姑娘接下亲事了。 一时之间众人看刘姨娘的目光自是越发热络,“也叫咱们来看看王爷送了刘姐姐什么好礼物?” “是啊是啊,叫我们也掌掌眼~” ------------ 第151章 一只猫的尸体 二房院内丝竹管弦之声不停,可落在了另外一房人的眼中,却全成了令人难受的噪音。 “幽州王到底是怎么想的?给个贱妾送这般贵重的礼物,也不怕降了自己的身份!” 拱桥之上,慕容月和来国公府作客的沈明芳并肩而立,只看着不远处热闹非凡的场景,已是让慕容清心中生恨。 沈明芳目光朝人群里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刘姨娘看去,“从前是贱妾没错,可要是她生的女儿真嫁给了幽州王,恐怕贱妾也要变贵妾了。” “幽州王怎会娶她?!”慕容清面上掩不住的嫉妒。 “她那样的身份徐将军和长公主如何同意!去王府顶多也是做个妾罢了!” 沈明芳眸光往那院中看,很快又垂下眸子,掩盖住自己的情绪。 “我只是担心表姐你啊……”沈明芳道:“现在姑姑还在沈家养病,眼看着国公府竟是叫一群妾室和庶女闹的乌烟瘴气,她本就猖狂,日后恐怕是要越来越猖狂了……” 沈明芳担忧道:“姑父竟也是被人迷了心智,要将表姐你许配给那样的人家。” “我为日后的太子妃,她那日对我都如此。只怕时日久了,这国公府就没表姐你的位置了。” 慕容清听得手心攥了起来,她是国公府的嫡女啊,怎么到如今反却不如一个庶女呢? 沈明芳担忧的看了一眼她,又似不经意道:“说来如今姑姑无非是因为被那慕容月拿捏住了把柄——” “若是没了这慕容月手中的把柄作为辖制,姑姑治好了身子回了家,那眼下的难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慕容清听着沈明芳的话,眸子轻轻垂下来:是啊,若没了慕容月手里的证据—— 有什么能辖制的住慕容月呢? 她看向了那边人群里,却见五妹妹慕容芸也跟着奶妈妈来给刘姨娘送来生辰祝贺。 慕容清的眼睛眯了下来。 —— 刘姨娘院内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众人喝了些茶,才各自散开。 此时夜色西沉了起来,夏日里却仍旧还闷的厉害,池塘里游鱼懒懒散散。 “今儿的天气怪闷的,也不知道晚上是不是要下雨。”刘姨娘道。 翠兰仰头看了眼天空,“那奴婢还是叫人把衣裳给收起来吧。” 刘姨娘点头。 又想着自己今儿生辰,炫耀也炫耀够了,到了晚上自是得跟闺女两个人好好庆祝一番。 “去弄点儿小米酒来,”今儿个高兴,喝两口倒是无碍,左右这酒也不烈,“厨房今儿做什么吃?” 翠兰笑道:“厨房没做什么,姑娘亲自下厨给您做了碗长寿面呢~” 刘姨娘奇了,“她还会做长寿面?” 翠兰看着后面,“小厨房还正在弄呢,您去看看吧~” 刘姨娘脸上带笑,嘴上却道:“她这笨手笨脚的,可别我刚搭起来的小厨房给烧了。”话虽是这样说,心里却是甜的。 见刘姨娘走了,翠兰点了几个丫鬟,正要去院里收衣裳,却见三房的少爷慕容珏过来。 “奴婢见过六少爷。”翠兰忙是请安。 慕容珏道:“三姐姐在吗?” 慕容月和刘姨娘端着从小厨房做好的碗长寿面正准备往屋内走,刚好撞见了慕容珏。 “唷,六少爷,这怎么了?”刘姨娘开口问。 顺手把手里面碗给了一旁的丫鬟,吩咐道:“去放里头桌上。” 慕容珏道:“姨娘,三姐姐,我姐姐和奶妈今日出来之后就没见回府,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刘姨娘道:“也就一个时辰之前,我还见过五姑娘呢,怕是去哪儿玩了吧?” 慕容珏摇了摇头,“不会的,姐姐要是出去时间长了会跟我说的。” 他们两个人乃是双胞胎,总是有一些普通兄弟姐妹之间没有的感应,慕容珏觉得自己今日的心情格外慌乱。 慕容月道:“五姑娘一个时辰之前来过,送了礼物之后就走了,这是许多人都见过的。” “你有去问过府里的其它下人么?” 慕容珏点头,“我是听下人说姐姐好像又回了三姐姐这里——” 慕容月听到这儿,已经觉得有些不对了。 “啊!”却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人,湖中有人!!” “啊啊啊!是死人!!” 傍晚本该是寂静的小院里,突然响起了无数婢女尖叫的声音。 慕容珏心下莫名一痛,连忙甩开下人朝着湖边跑去。 慕容月等人也立刻跟了是上去,便见那湖面上正躺着一具浮白的尸体,在那尸体不远处,竟还有个小小的黑影。 “是,是五姑娘!!!” 不知有谁喊了这么一声,慕容珏亦看向了湖中,那从水面上浮起来的不是他孪生的姐姐还能是谁? 两个人自小一起长大,又是双胞胎,兄妹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从早上起慕容珏就觉得今日心神不稳,待看到了姐姐的尸体之后,立时眼泪倾泄而出,不受控制的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过于的惊悸和悲伤,叫他几乎没法呼吸。 “快,快把人捞上来,快快快!”刘姨娘忙是喊着。 府内善水的下人忙跳下了水,把人捞上了岸,很快又有人去通报了国公府其它的主子。 三房的老爷就这么一双嫡子嫡女,现在突然没了怎能不引起府内注意? “快看看,看人还有气儿没?!”刘姨娘忙是道。 现场的丫头们都害怕不敢去看,可家丁们也不好去碰触女主子。 翠兰大着胆子上前,走过去轻探着慕容芸的气息,片刻后摇了摇头,“五姑娘……没气了。” 刘姨娘一时不忍,落了些泪,又看过慕容芸那张惨败的脸上,“造孽啊,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 “咳咳咳……”却是一旁那慕容珏哭的太伤心,一时呼吸不上来。 刘姨娘忙是上前,“六少爷,快快快,深呼吸——”又不断拍打他的背部,这一对儿双胞胎才十岁多,小孩儿哭多了容易喘不上气她是知道的。 慕容珏跟随着刘姨娘的安抚呼气吸气,好容易顺了过来,又是窝在刘姨娘怀里大哭,“姐姐……我姐姐……” 他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慕容月眸子落在慕容芸的尸体上,又湖面上沉黑的阴影看去:那是一只猫的身影。 ------------ 第152章 拿人 不多时,二房便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了不少人。 慕容珏是个孩子,怕他太过伤心,刘姨娘着人先将他送回了房间。 “这……怎么会突然落水啊?”刘姨娘不忍去看那方向,方才还见过的好好的孩子就这么没了,任谁都会难过的。 慕容月眉眼沉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很快老太太和慕容沉等人都赶到了。 因三房的人都不在,慕容芸和慕容珏这对儿双胞胎在老太太膝下的时间长,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太太不忍垂泪。 “怎会如此啊,白日里还好好的,这怎么就……” 慕容沉叹了口气,“母亲莫要太难过了……” 老太太依旧垂泪,慕容沉摇了摇头:“是我这个做伯父的照顾不周,竟叫芸儿失足落了水。好歹珏儿没事儿,不然我可怎么对的起三弟啊。” 又微红了眼眶,才要吩咐人收敛慕容芸的尸身。 却在这个时候围着的人群里突然跪出来一个丫鬟,“国公爷,老太太,奴婢有要事禀!” 老太太正哭的不能自已,闻言看了过去,“这,好似是芸丫头跟前伺候的。” 那丫头把头狠狠的往地上一磕,“谢老太太挂念我们姑娘……” 她似哽咽了一下,“那奴婢就更不能叫我们姑娘死的这么不明不白了。” “你……你这是何意?”老太太忙道:“芸儿不是失足溺水吗?” 丫头摇头哭道:“老太太明鉴啊,我们姑娘是叫人给害死的!” 说着,手指直指向了慕容月:“是三姑娘!三姑娘早前和我们家姑娘就有仇!!!” 慕容月漆黑的眸子微抬,冷然落在那丫头身上。 老太太与慕容沉眸光也是一凛。 “你这丫头,平白无故诬赖我女儿!这谁不知道这些日子五姑娘和我姑娘感情好,整日还在一起玩耍!”刘姨娘怒不可遏道。 那丫头道:“分明是三姑娘威胁逼迫啊!” 说着又膝行至老太太和慕容沉身前,“老太太可还记得,我们五姑娘有个来自西域的猫儿?” 老太太有印象,芸丫头刚被老三送回京城时胆子小,回回出门都是要抱着那个猫儿的,“那个叫朵朵的猫儿?” 丫头道:“便是那只猫。三姑娘残酷成性,那猫儿有一次不少心玩耍进了二房的院落里,竟是被三姑娘抓住,折磨的只剩下了一只眼睛!” “我家姑娘年纪本来就小,又怕惹的家宅不睦,一直没敢往外说。” “今儿个是三姑娘害死了那猫儿,我家姑娘气不过去理论,却一直都没有回来。当时奴婢就觉得有些不对,却没想到三姑娘真能这么狠心!” 说完又抬起朦胧的泪眼看着慕容月,“三姑娘,你纵然心狠手辣,可我们家姑娘也是你的堂妹啊,又无冤无仇,你怎能如此就轻易害了她性命?” 慕容月冷声道:“是啊,我跟五妹妹无冤无仇,也不知跟你哪里来的仇,你要这样诬赖我?” 那丫鬟跪地,“国公爷,老太太,奴婢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啊!” 慕容沉目光看向那丫鬟,“你所说可有任何凭证?” 丫鬟道:“前些日子是有不少人在三姑娘院里看到我家姑娘的猫的。” 慕容沉便看向后方人群处,便有人站了出来,道:“回禀国公爷,那日小的却实看见了五姑娘的猫在三姑娘院里……” 说着那人害怕的看了一眼慕容月:“而且身上的伤却实看着惨烈。” 慕容沉当即冷冷看向了慕容月:“慕容月,你还有什么话说?!” 慕容月冷声:“蠢货。” 慕容沉:“你!” “说我害了五妹妹,拿不出凭证,只能说我害了五妹妹的猫儿?”慕容月冷淡的眸子看着一种慕容家的下人。 “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尸体就在你们二房的院内!” 慕容月又看向眼前慕容沉:“既是这样回头我杀了大伯,在把大伯的尸体抛到了老太太的佛堂处,那感情好啊——母子相残。” 老太太当即怒道:“慕容月!别以为你救了徐应天,就真无所顾忌了!” “你便是乡君又如何,老身是有诰命在身的一品夫人!” 慕容月道:“老太太别生气啊,我不过说一句实话罢了。” 她走向一旁的拱桥的石壁处,猛的朝上面的一座石狮子打去。 那石做的狮子头被她打落下了水中,她才继续道:“也好叫你们知道,我若真要害人,易如反掌。” 慕容沉等人被她吓的后退几步,慕容月眸子抬了起来,又看眼前众人,只冷声道:“五妹妹现在尸骨未寒,旁的我今儿不想再提。先替五妹妹收敛了尸身,再作好了丧礼。” “至于真正的凶手,我自会亲手捉拿他出来,再送去阴间给五妹妹偿命。” “你少在这里贼喊捉贼了!”却是一道女声传了出来。 慕容清厉色道:“你本就是凶残性子,一回来便对着家里的主母下了毒手,连你们二房伺候了十几年的妈妈你都没放过!” “现下又害了五妹妹,现在人证都在,你有什么可抵赖的!” “爹,你还不叫府兵速速把她拿下!”慕容清恶毒的目光看着慕容月:“既知她是杀害五妹妹的凶手,不拿下怎么对的起在关外保家卫国的三叔?” 慕容沉眸子闪了一下:他心里知道,慕容芸的死因并不一定是因为慕容月,可现下却未尝不是一个好的,能拿捏二房的机会。 他眸子看着慕容月,这丫头得了一个不错的机遇,竟是救下了如今的新贵幽州王徐应天。 这本该是他们慕容家的助力,但这丫头心中竟是半点没有慕容家。 “来啊,把刘姨娘和三姑娘全都给我扣下!”慕容沉高声吩咐。 慕容月一手护着姨娘,道:“我看谁敢!” “我国公府还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能做主的!”慕容沉道:“给我拿下!!!” 却是外围的刚回家的慕容迪忍不住出列,“大伯,此事疑点太多,您现下就拿人,实在是不妥。” 慕容迪今日休沐,回了家就听说了五妹妹意外的事儿,更是没想到,意外的矛头直指向了他的亲妹妹慕容月。 ------------ 第153章 接人 慕容沉瞪了一眼他:“你方才回府,你知道个什么?” 慕容迪如今在禁卫军中做事,逢年过节都回不了家一趟,是以前段时间府中发生的事儿都还不清楚。 自也不知道,他那亲妹妹已经将府里给闹了个底儿朝天。 慕容月抬头,倒是没想到慕容迪竟会替自己说话,不过她很快也将这件事儿放去了一边儿。 “慕容沉,你是连五妹妹的死因查都不想查了,直接就扣在我身上,是吗?”慕容月道。 慕容沉眼角跳了一下;“你这丫头不懂尊卑不知礼数,是从前家里长辈惯你太多的缘故。现在不论事情是不是你作的,就以你今日目无尊上,我便要好好的惩罚你!” 说完又吩咐两旁侍从,“拿下!” 慕容月眸光冷然,“怕是你没那本事呢~” 她话音一落,府内几十个家丁打扮的人便护在她和刘姨娘身前。 慕容沉怒道:“你们是不想活了吗?谁是主子都不知道了?!” 那些家丁们冷声道:“我们是幽州王坐下,奉命来保乡君安危。” 慕容沉当即不可置信的指着慕容月:“好你个慕容月,竟和那幽州王私通,连我们国公府都埋下了人手!” 又冷冷看着眼前众人:“你们既是幽州王的人,无缘故的对我国公府内的下人出手,也是违律!” 慕容沉这话说的不假,公然带兵出现在一个国公府内,放谁身上都说不过去。 何况慕容沉是慕容家的家主,他们若带走了慕容月,反而可能会被告上一个拐带的罪名。 正有些犹豫。 翠兰便张开双手挡在了身前,“我看谁敢动我家姑娘!” 翠兰高声道:“我已经和屠参军订下的婚约,是四品的参军夫人。也叫本夫人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碰我!” “回头叫我夫君一个个把你们都给发落了去!” 慕容沉越发的咬牙切齿,这二房的果然可恨,连个丫头都敢在他头上作威作福了! 今日若不拿下这些人,倒真是显得他这个国公爷当的没用了! “国公爷!!”却在这个时候,外头门房突然快速的跑了进来。 “外面有客到。” 慕容沉当即回身道:“你是眼瞎看不见如今的情况吗?还客什么客?!” “传话出去,今儿慕容家谁也不见!” 却见那门房道:“是……是新上任的王丞相。” 慕容沉听到这儿愣了一下,王丞相,琅琊王氏的那个王丞相吗? “王丞相怎么会来了我家?”他垂眸,又想到三年前沈氏似乎是帮着王家找到了丢失多年了王氏嫡女。 莫非今次来是为了感谢? 却听那门房道:“王丞相说,是来接回他的长姐和侄女的。” 慕容沉蹙眉:“他的长姐不是在那琅琊好好的待着吗?跑来我们国公府作甚?” 话音一落,王守秩却是身着官府连带着好几个小卒已经进了公府的后院。 慕容沉遥遥看去,“是小王相吗?” 王老丞相在朝中影响甚广,若说起王丞相,不少人还以为是从前的老丞相,是以现在多以小王相来称呼王守秩。 王守秩很快也走了过去,目光看向了许久未见的长姐和侄女,冲两人略微点头之后便看向了慕容沉。 “本官听说国公府今日出了命案,所以特地带来了大理寺二位大人协同调查。” 话音一落,王守秩身后两个穿着黑色官袍,面容刚直不阿的官员上前拱手,“见过国公。” 慕容沉向二位同僚回礼之后,又古怪看着王守秩,“此乃我家中事,您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王守秩道:“国公爷是朝之栋梁,家中大小事自引得八方注意。” “本官乃是路过时听幽州王所说——”他又指着门口,“王爷现下就在国公府门口,但却因带着兵不好入国公府。” 慕容沉眉头抖了抖:什么叫带着兵不好进国公府,他这分明是威胁! “幽州王疯了不成,要为了个儿女私情不顾大义吗?”慕容沉低声斥道。 王守秩道:“然也。幽州王是听说他的救命恩人似在府中被人陷害,这才不顾一切想要进国公府探查情况。” “不过他乃武将,京城命案不归他管,若带兵入国公府,实有逼迫之嫌。” 王守秩说着,“所以将他拦在了国公府外。” 慕容沉看着眼前的王守秩,“所以小王相,你便带着两个大理寺的官员进了我国公府的门?” “王相啊王相,我们国公府一向同你们王家进水不犯河水!” “甚至我夫人还帮你们王氏找回了嫡女,这便是你们王氏的回报吗?” “家中出了这样的惨事,已是我慕容家的不幸,你竟还找来大理寺的官员,是想把我慕容家的不幸公之于众,再叫京城所有人都知道我慕容家的丑闻吗?” 王守秩听玩了慕容沉所有的话,才开口道:“国公爷此言差矣。” 慕容沉当他要给自己道歉,却没想到王守秩竟道:“你的夫人沈氏何曾帮了我们王家?她不仅没帮,还险些害了我长姐性命!” “本官如今还愿意来助你国公府查案,已是本官以怨报德了。国公爷,就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慕容沉当即气的一口血要喷出来,“我夫人甚么时害了你长姐性命?!” “你不要胡搅蛮缠!” 话说完慕容沉又捏着自己顿疼的额头:“好了王相,今日我家事多,我真是要忙坏了。我与你改日再说,只是现下乃我慕容家的私事,您还是带着这两位大理寺的官员,快快回去罢!” 王守秩冷目看着慕容沉:“是你慕容家的事,但却绝对不是私事!” “慕容鹤乃本朝镇西大将军,他的女儿在后院被害,倘若查不出真凶来,岂不是叫那边关的将士寒了心吗?” 又道:“何况国公爷要拿的问罪之人,是我的长姐和我的侄女,我岂能查清案件,叫我的家人白白背负了污名?” 慕容沉一时没听明白,“你说甚么?” “难道府中家丁没告知给国公爷吗?”王守秩道:“本官今日要来接回我的长姐和侄女。” ------------ 第154章 回相府 王守秩目光看向了刘姨娘和慕容月,绽开一抹笑。 很快又收起了笑容,道:“本官也是方才知道,令府中二房的姨娘刘氏是我王家走失的嫡女。自然,她的女儿也就是本官的侄女。” 慕容沉目光转为不可置信:“王丞相,你莫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王守秩冷笑看着慕容沉:“国公爷瞧着本相是爱开玩笑的人吗?” “你那夫人情况没弄明白,先把人塞到了我家里来,却害的我王家的人受了大苦。”王守秩皮笑肉不笑:”对了,既然恩不算数。那当年我王家应下的和你慕容家的婚约,自然也不作数。“ 慕容沉:…… “今日的事儿既牵扯我家,就不单单是你国公府的事!”王守秩冷声道:“你国公爷可以不经调查治罪一人,我王守秩却不能看着我的侄女白白受苦!” 他拱手:“还请两位官员好好调查今日之事。” 那两位大理寺的官员见丞相如此,连忙还礼,“相爷放心,这本就是下官的职责所在。” 王守秩又道:“现在国公府出了这样的事儿,本官想接回长姐和侄女在家中小住,不知国公爷允准不允准呢?” 慕容沉只觉得几道大雷不停往自己脑门上劈。 “当然,国公爷若不允,本官自也是要带着长姐和侄女回家。”王守秩冷声道。 他有这份底气,不止因为他是王丞相,还因他背后的王家。 “长姐”,王守秩看向了后方的刘姨娘,温和道:“快去收拾东西吧。” 刘姨娘点了点头,便带着女儿回了房中收拾东西。 拢共从王守秩来到走,不过半刻钟而已。 刘姨娘和慕容月收拾好了东西,两个人从国公府的大门口走了出来。 国公府外的下人尚不知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儿,但他们却知道来迎走姨娘和三姑娘的——是顶顶有名的王家人。 一时各个垂头,显得恭敬无比。 慕容月上轿子前扫了眼国公的门庭:上一次她和姨娘走的时候,她是昏迷着叫人抬出去的,如今却与之前情况大不相同了。 —— 待刘姨娘和慕容月离开慕容家之后,慕容沉眉心狠狠的跳了一下。 王家——这怎么二房的姨娘和王家竟扯上了关系? 老太太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这才忽然笑道:“沉儿,这是好事,这是好事啊!” “若得了王家这么姻亲,我们国公府只会是更上一层楼!” 慕容沉:…… 他自知是如此,可如今他心里厌恶慕容月,当然也就不希望二房得什么好处。 “我知你是怎么想的,”老太太道:“那丫头是不受教,总做些出格的事儿。但无论如何,总归是咱们慕容家的人,若能给家族带来好处,咱们低些头又怎么样呢?” 慕容沉只能点头,“只是那芸丫头的事儿……” 总归是要给三房一个交代的。 老太太眉眼微沉,这国公府的事儿大大小小她是看在眼里的。 慕容月有没有害慕容芸,她心里更是清楚无比。 只是那慕容月一个庶女,实在是胆大妄为,又得徐应天这个幽州王相护,她奈何不得。 见有人要对付,便也顺水推舟了。 “总归是咱们家里的事儿,叫大理寺的官员查问做什么?”老太太道,“回头叫府里管家给那两位大理寺的大人送上些美酒过去,想来会卖给咱们慕容家这个面子的。” 慕容沉点了点头。 老太太又叹了口气,拿帕子擦了擦眼泪,“芸丫头,是失足落了水的,她还那样年轻。” 又吸了吸鼻子,“我个妇道人家在家里难过些没什么。可老三是边关的守将,若是为家里的事儿分了心,怕是要误了国家大事。” 慕容沉便知道了他老娘的心思,道一声:“母亲放心。” 老太太又喊着头疼,慕容沉便忙让下人扶她回了佛堂里休息。 待老太太走后,慕容沉眸光望向了四周,冷声道:“今日的事情,谁若敢传到三爷那里,打死不论!” 一干下人胆战心惊的跪着说不不敢,慕容沉一甩袖子,这才离开。 …… 于此同时,慕容月和刘姨娘已经到了丞相府。 刘姨娘同翠兰去房间整顿休息了,慕容月则是坐着和王守秩说话。 “原是想挑个时间找慕容家的错处把你和你娘接回来,却没想到——”王守秩脸色称不上十分好看。 若说这慕容家唯一值得敬佩的,也就只有守着边关的慕容鹤了。 守关将士的女儿,却因内宅私斗惨死,着实叫人心中不爽快。 慕容月眸子垂着:“她是因为我而死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纵心觉自己是冷情之人,可如今闭目却能想到慕容芸时常来找自己时抬起的一张小脸。 说实话,她与慕容芸感情并不算深刻,若放在前世的她或许对她的死不会有一分动容。 可如今她却感受到了难受以及愤恨的感觉——她早不在是从前那半分感情斗没有的人了。 “月儿。”王守秩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人各有命,你非是佛陀在世,有本事能护住你和你母亲,已是很了不起的。” “那慕容五姑娘的事儿,并非是你的过错。” 慕容月低声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她用五妹妹的死来陷害我,这是我欠了五妹妹的。” “月儿……”王守秩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慕容月已抬眸,“您不必担心,我不会过分自省。” 毕竟真正的恶人从来都不是她。 想到这里,慕容月漆黑的眸子定定看着某一个方向,“这愧疚的时间,倒也不如抽出来,好替她报了这仇。” 王守秩点头,又道:“看你这意思,仿佛知道背后害你的人是谁了?” 今儿国公府传出这样的事情来,矛头直指长姐和月儿。 王守秩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便直奔到了慕容家,强势要接回人来。 一气呵成做了这些事儿,自是没有时间调查慕容芸真正的死因。 慕容月道:“心性恶毒的蠢货,慕容家也就那一个了。” 王守秩道:“你想怎么做,与舅舅说就是。舅舅会配合你。” 慕容月道:“不是已经让大理寺的官员去查了吗?” 她道:“不需要再做旁的了。” 谋害朝廷大将亲女,这条罪名已经够她吃的了。 ------------ 第155章 哄人 王若芙和王珠珠得知表姐到了家里之后,当即便要去客房来寻她玩。 却等到了房间之后,见刘姨娘一个人坐在厅里绣花。 王若芙拿着毽子笑着走了过去,“姑姑~” 刘姨娘抬眸,瞧见了王若芙和珠珠自也是高兴。 “芙儿~” 王珠珠人小就更容易亲近人了,早在来京城的路上就和刘姨娘亲近的不行了。 如今见了姑姑,更是双手搭上去要抱,“姑姑,珠珠好想你啊~你有没有想珠珠~” 对于这么个热情的小孩儿,刘姨娘自是笑着回了一句,“想了。” 又抱起王珠珠掂了一下,“怎么才一个多月没见,珠珠胖了点儿?” 王珠珠当即不高兴的撅起了嘴巴,“谁说的,没有姑姑做的小包子,我都饿瘦了。” 瞧她奶声奶气的说这个,刘姨娘越发心疼,给她脸蛋上亲了一口,才道:“瞧我家珠珠可怜的。说,明儿想吃什么,姑姑亲自下厨来给你做。” 王珠珠眼睛一亮,便一连串报出了好几个菜名。 一旁的王若芙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只道:“姑姑,可别听这小馋猫儿胡说,刚到京城那会儿没我娘管着,海吃海喝的胖了七八斤了。” “也是前段时间我娘和我爹爹来,才叫这无法无天的减重呢~” 刘姨娘看着这圆滚滚的娃儿却是道:“这珠圆玉润的,多又福气~” “就是就是!”王珠珠见姑姑和自己在同一战线上,当即叉腰看着一旁的姐姐。 王若芙道:“总而言之,你今儿不跟我出去跑个两圈,便别想吃夜宵!” 王珠珠年纪小,又生的可爱嘴甜,谁舍得断了她的吃食。 也是怕她太胖了,对身体不好罢了。 见姐姐这样说,王珠珠只得皱起了小鼻子,这才道:“月姐姐呢~我们找她踢毽子玩去!” 刘姨娘看了眼房中,叹了口气,“你月姐姐心情不好,这几日怕是陪珠珠玩不了了。” 王珠珠啊的一声,不解的看着刘姨娘。 “国公府三爷的女儿今儿刚没了,她同你月姐姐感情好。” 王珠珠有些不太明白,王若芙却懂了,拉着妹妹的手道:“那我们就先不去找表姐了。”又有些担忧的看了眼屋内,“姑姑劝些表姐,我们明日再来找她。” 刘姨娘点头,摸了摸王珠珠的脑袋,“去玩吧。” 王珠珠被姐姐牵着手,走到了庭院外头,才不解的看着姐姐,“姐姐,姑姑说没了是什么意思?” 王若芙对妹妹道:“就像咱们那个体弱的刘表姐一样。” 王珠珠就懂了,“那表姐也像咱们见不到刘表姐一样,见不到她那个关系好的妹妹了吗?” 王若芙摸了摸妹妹的脑袋,“是呀,就像珠珠你当时伤心难过,月表姐这会儿也正难过呢。所以我们就先不要去打搅她了。” 王珠珠点了点头。 姐妹两人到了前厅,这会儿王若芙也没什么玩啥的心情了,便把毽子给了妹妹,叫她一个人踢着玩。 她坐在台阶上撑着下巴,正有些百无聊赖。 刚一抬头,便见台阶上侧坐了一个人,王若芙看了过去,是那个叫燕琅的女子,自从到了京城之后,表姐便让这个女子一直在相府待着。 “燕琅~你见过国公府那个五姑娘吗?”王若府仰头问道。 燕琅闻声,垂头看了她一眼,道:“不曾。” 她与主子想遇时,主子已离开慕容家。 此番回京之后,主子也并不曾带她去国公府。 王若芙听燕琅这么说,倒是有些可惜:“我听说她比珠珠就大两岁多点儿……那国公府待表姐并不好,表姐却为了这个五姑娘难过。” “我想这个五姑娘应该是个很不错的姑娘,真是可惜。” 王若芙正说着,便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抬头看时,才发现燕琅正注视自己。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王若芙道。 “你是世家女,纵然年幼,也该见识了不少家宅阴私才是。也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而难过吗?” 王若芙看了眼她,“你这人好奇怪,谁告诉你世家就一定是丑是恶?” “谁跟你说世家就一定有阴私才对?” “我们家就没有。” 燕琅嗤笑一声,簪缨世家,便是再清正端方,传代百年便如数树木,纵然有那生长的旺盛的。但同样有深深扎进泥地里的腐根。 “你笑什么?” 燕琅道:“王姑娘好命。” 说完又抱着剑走了。 王若芙看着她的背影,气的哼哼:“怪人!”真是个大怪人! 说她一句好命都说的阴阳怪气。 —— 夜色倾至 翠兰给姑娘倒了一杯乳茶,“姑娘,您喝了就早点睡吧。” 慕容月点了点头。 翠兰叹口气,离开了房间。 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有声音传来,慕容月朝窗口走去,外头却不见一人。 “谁?!”她重声道。 正要蹙眉,便见从房顶上到悬下来一个人。 那人着一身黑衣,脸上带着面具,只露出了两只漆黑的眼睛。 “徐应天,你——” 黑衣人捂住她的嘴,“看美人儿你似乎心情不好,我劫你出去散散心。” 慕容月顿觉好笑。 他却已从房顶上一跃而下,打横直接抱起了她。 轻声道:“带你去看月亮。” 慕容月今日心情的确不好,便没有反抗他,手钩住了他的脖子,乖巧的由他抱着。 徐应天本就身高高于普通人,又在边关操练了几年,如今练的体魄雄伟,提十几斤的枪舞动都是寻常,何况是抱着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儿。 出了相府之后,两人共乘一匹马,很快便到了黄山上。 山间清冷的风吹了下来,瞬间便扫去了一身的暑热和疲惫。 慕容月仰头看着他,“你这面具还不摘下来吗?” 徐应天将那鬼面面具摘下来,露出狭长的目,漆黑的眉。 他今日应当是专门打扮过的,一身黑衣虽是看不出款式,可腰肢上却系着腰带,越发显得肩款腰窄。 再配那夺天造化一样的五官,月色下缓缓看人时,真是叫人神魂颠倒。 “心情好些了吗?”徐应天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慕容月嗤的笑了一声,而后上前搂住他的腰,“幽州王,你真是——”她不知该怎么说。 可原本极坏的心情却也突然好转了那么一点儿,并非是他多么的英俊,而自己又多么好色。 是因为他在真心实意的哄着自己。 ------------ 第156章 失足落水 两人坐在山岩上,月光倾垂而下,倒像是坐在月亮下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慕容月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任由山间的风往过来吹。 徐应天道:“你同王丞相离开国公府时,我就在不远处。” 慕容月眉眼垂着,徐应天又道:“月儿和那五姑娘感情很好吗?” 她想了想,道:“说的上几句话。” 个把月的时间又哪里能算的上感情很好。 慕容月想起了自己从三房屋檐下救下的那只猫,她能救活一只猫来,却救不来慕容芸这条活生生的命。 “想来救人是比杀人要难。” 慕容月垂首望着自己的双手,“也许我这双手生来就是杀人的。” “胡说。” 却是另外一双手覆盖上了她的,“杀人亦可救人。你于和平镇诛杀胡人,不正救下了大渊的百姓吗?” 徐应天将她的手置于唇边轻吻,“月儿,你还救了我。” “不许你妄自菲薄。” 慕容月对上他的眼睛,见里面都是火热的赤诚与爱意,终是笑开,她搂着他的腰肢。 埋头在他的胸膛中间,“徐应天,我讨厌慕容清,讨厌沈家。” 徐应天道:“你厌恶什么,我便跟你一样。” —— 国公府 因为马上是天子的寿辰,慕容芸的丧事只能草草举办了。 国公府想要把这件事儿压下去,可死的到底是镇关将军的女儿,又有王家施压,岂敢敷衍了事? 慕容清当日的手脚并不算干净,何况她做贼心虚,在大理寺官员审问之时露怯。 那大理寺的堂官是断案的老手了,见她这般表情,便故意诈她。 慕容清不经诈,胡言乱语之下就把自己害人的事儿交代了个七七八八。 “我……我没有推五妹妹落水!” 慕容清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早都慌了,“是,那日我是见过五妹妹,可我不过是叫她以后不许和慕容月走的近罢了!” 慕容清摇头,“定是她不小心跌入了水里!” 大理寺官员道:“是吗,是五姑娘自己跌入水中的?那为何水池边有过另一双足迹?” 慕容清说不上话来。 官远硬声道:“那湖边还有鞋底儿的花纹留存。姑娘是要本官叫丫鬟拿了您的鞋子一个个去比对吗?” 那日慕容芸离奇死了,国公府后院闹成了一团,哪里会有什么足迹。 可偏偏慕容清做贼心虚,怕真给自己定了罪,“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上座老太太不可见的皱眉,一旁沈明芳用帕子轻轻抵着额头:早知道这个清姐姐蠢笨,却没想到能蠢笨到这个程度。 “是,我是跟她吵架了,谁叫她和慕容月关系好,还要给刘姨娘那个贱人去送贺寿的礼物!” 慕容清道:“可我不过是轻轻的一推罢了,是她自己跌入水中的,我——我是不小心的!” 大理寺的官员松开眉头,管慕容清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总而言之,这件事儿在他们大理寺这儿已经是尘埃落定了。 “国公爷,老太太,”大理寺的官员朝两人鞠了一躬,只道:“既大姑娘已经认罪,按照律法……是需要进我们大理寺的诏狱的。” 普通人若是作奸犯科,有刑部的大牢。 大理寺诏狱大多关押犯事的官员及其家眷。 “荒唐!”慕容沉冷声道:“我国公府的嫡女,岂能入了诏狱?” 这传出去他国公爷的脸面放在何处? 大理寺并不想得罪国公府,也无奈道:“国公爷,律法就是如此。并非我等不肯退让——只是现下王丞相为了洗清他家女儿的名声,定要我们大理寺查出真凶来,本官亦是无可奈何啊!” 慕容沉气道:“什么他家女儿!慕容月姓慕容,是我慕容家的姑娘!” 老太太扫了眼儿子,看向那大理寺官员,开口道:“大人,这我家的姨娘是王家走失的女儿,本来就是姻亲之家,哪有什么隔夜的仇。” 她道:“王丞相现在不过是一时之气而已,那三丫头到底是我慕容家的人,国公府伤了面子,她能得好吗?” 老太太又道:“何况这本来就是我国公府的家事儿。” “我们苦主都没说什么,大人又何必非要做这上杆子不讨好的事儿呢?” 大理寺官员被老太太说动,摸了摸胡子,“可这实在不合规矩——若是少卿知道了——” 沈明芳放下手中的茶杯,亦抬起一抹笑容:“大人也不必太过担心这个。我记得新任的大理寺少卿是太子哥哥幼时的伴读——” 沈明芳点到为止。 那大理寺官员是聪明人,当即明白了沈明芳的意思,想了想,垂手道:“那就听国公爷的意思罢。” 这事儿可大可小,可说到底也的确就是国公府自己的事儿。 现下国公府要埋着,他们查出了实情倒也算完成使命了。 老太太笑着点头,又叫管家备了些厚礼,才送了人出去。 待那大理寺的官员走后,一直纠着心的慕容清也总算呼出一口气来。 “孽障,怎么就生下了你这般恶毒心肠的人!”却是慕容沉猛地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害你的亲堂妹,畜生行径!” 慕容清也知是自己错,只敢垂头哭。 老太太叹口气道:“行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何苦在为难孩子。” “叫她回去好生的关个禁闭,日后莫要再犯也就是了。” 沈家和慕容家所出的后代就慕容清这么一个独苗苗,怎么着也不能叫她出了错。 慕容沉甩袖,恼的大步离开。 沈明芳去扶起了慕容清,低声道:“清表姐,咱们先回房吧。” 慕容清哽咽着点头,与沈明芳一道回了房间。 —— “慕容月那小贱人怎么就这般好命呢?”慕容清喝的酩酊大醉,“还成了王家的表姑娘!这天底下怎么什么好事儿都叫她占了!” 沈明芳嫌恶的用帕子捂着鼻子,哪里是那慕容月好命。 分明是你太蠢! 她怎么都没想到慕容清这个表姐害人居然是实名制的! 其实这本来倒没有什么,毕竟那慕容月猖狂,慕容沉和老太太也见不得她,将错就错本能治她个罪。 可谁能想到峰回路转,跳出来一个王家,文官之首的王丞相。 慕容清的蠢一下就露了出来。 “现下喝酒做什么,表姐,你该想想怎么洗清这件事儿?”虽是个蠢货可也是自己表姐,沈明芳道:“大理寺虽能压住,可你们家三老爷到底死了女儿,若是有朝一日回来,查起这事儿如何,你想过吗?” 慕容清听到这儿酒意渐醒。 她想起慕容芸临死前在湖面挣扎的一幕,一手忍不住发了个抖——她真的没想杀慕容芸,她的确不是故意推她进水里的。 可谁叫她不听她的话,谁叫她跟那个慕容月在一起,明明知道她讨厌慕容月! 她和她的那个猫儿都是一样的反骨,既不听话就得吃教训! “我不是不小心罢了,三叔还能因此要了我的命不成?我是公府嫡女,三叔说的好听些是戍边大将,说的不好听了一个人二品的武将。爵位哪儿比的上超品的公爵。” 沈明芳心里骂了句蠢货,嘴里却道:“你我都是贵女,名声要紧。那慕容月生母纵然如今是王氏嫡女,可从前是个瘦马。一朝沦落风尘,一辈子都是贱,她可以不在乎,但是咱们不能。” “我看姑父如今满腹心思在那乔姨娘身上,关姨娘把控着内宅,到不像是能给表姐你出头的。怎么样堵住下人的嘴,还是得表姐你亲自来。” 沈明芳是得了自家祖母的令来捞一捞慕容清的,可奈何这烂泥扶不上墙。 “呵——奴才秧子,给他们一百个胆子安敢出去乱说?”慕容清并不在乎,在她看来既查出了慕容芸的事儿她都能毫发无伤,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沈明芳垂头:劝也劝过了,这表姐却是个听不进去的。 她以为她害死的人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儿吗? 真是的,不想着找补回来就当个没事儿人一样了,她蠢吗? 不管是不是她有意害死的人,这锅慕容月没给她抗日后就得她自己扛起来。 且不过慕容家三爷的身份,姐妹相残的事情一旦传出去必定被人引为谈资——罢,等过段时间找个理由回府吧。 不过是个表姐而已,没必要为了她搭上自己的名声。 —— 三房 慕容珏身穿孝衣,在屋内给姐姐烧纸,眼眶中不断积攒泪水。 自从出了事儿之后,三房不少下人都被发落了,慕容珏吵闹着要给姐姐讨回公道,也被变相给禁足了。 此时蜡烛闪了闪,却是奶娘回了房。 慕容珏连忙抹了把泪水,姐姐被人害死了,他再不能作软弱可欺的孩童状。 “奶娘,可打听出了什么?” 那奶妈妈看着小主子刚哭过通红的眼睛,心中不落忍,又抹了把眼泪:“大理寺的人今儿来了又走了。定论下了……说是咱们姑娘失足落水。” 慕容珏极力的摇头,“不可能!” 他是年纪小,但他不是傻子,那大理寺的人审问了那么多的丫鬟,甚至还叫了大姐姐和大伯老太太都过去。 可查案的时候,却偏偏不叫他们三房的人在场! “我不信奶娘,我不能信!” 慕容珏捏紧了拳头:“他们还说是三姐姐害了我姐姐!到头来还不是栽赃陷害!” 奶妈妈捂住小主子的嘴,又慌张看着四周,“小主子,这国公府如今可不是咱们三房的家,当心隔墙有耳。” 慕容珏看着奶娘的眼神,当即也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奶娘~” 奶妈妈抱着他,“好在大奶奶如今回了沈家,老太太身子骨不好,没时间管下人。倒是叫婢子打听出了些事情。” 便把慕容清失手推了她家姑娘落水的事儿说了出来。 慕容珏当即道:“失手,什么失手!” “她呼奴携婢,若真是失手怎么就不叫婢女救我姐姐!” 又抹了把眼泪,“何况就算是失手,难道我姐姐就活该去死吗?!” 奶妈妈也叫他说的不断落泪,“是你父亲不在府中,竟都当咱们三房的随意可欺了。婢子想叫人给将军去送信,却是被那门房看的死死的,什么信都传不出去。” “将军如今人在关外,若我们不送信出去,他哪里会知道府中发生了什么?” 将军在外辛苦征战,然而国公府没分家,他打了胜仗人不在京城,却是国公府得了赏赐! 辛辛苦苦立下战功,不仅没保住女儿,所赚来的功勋全都被仇人享了,岂能叫人心中不恨! 慕容珏眸子闪了闪:“我和姐姐玩的时候发现院后头有个狗洞,奶娘出不去,我可以钻出去!” “可小主子,你个孩子婢子怕出事儿,再说了,你都不认识路。”奶妈妈叹气道。 他们一个奶娘,一个才十岁的孩子,能做什么? 慕容珏咬了咬牙,“我姐姐说,三姐姐是好人。我——我想要去找三姐姐。” 爹爹太远了,可三姐姐人就在京城,“奶娘,你把三姐姐住的地方给我画下,我明儿钻狗洞出去。” 奶妈妈眼睛一亮,“倒是把三姑娘给忘了……” 她又有些犹豫:“可这是得罪国公府的事儿,也不知她愿不愿意帮忙。” 慕容珏道:“三姐姐定然愿意。她遭人栽赃陷害,又岂能不想抓到真凶泄愤!” —— 王家 慕容珏甩开下人偷摸钻狗洞后,便到了王家的后院,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很快也被下人引至了内堂。 慕容月掀开帘子出来,眸光落在了那底下小小少年身上。 “三……三姐姐。” 慕容月看他小脸又是脏兮兮,眼睛又是红彤彤,问了一句,“吃早膳了吗?” 慕容珏先摇了摇头,慕容月吩咐道:“去拿些热包子过来。” 他又摇头,“不——” 今日来找三姐姐帮忙,他心里也是忐忑,生怕她不愿意帮自己,“三姐姐,我——我求你给我爹爹送信。告诉我爹爹我姐姐的事情。” 他努力不叫自己哭出来,“三姐姐,他们用我姐姐的死诬陷你,你也想抓到真凶罢?” 慕容月道:“你放心,我已经差人去给三叔送信了,想来过几日就能到。” 慕容珏愣住了,又听慕容月道:“不为别的,亲生女儿去了,哪有父亲不知道的道理。” “五妹妹是我的妹妹,这些事情也是我应该做的。” 并不是什么安慰的话,却叫慕容珏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他哽咽的哭个不停。 “三姐姐,谢谢……谢谢你……” 慕容月:“别哭了。先吃点儿东西,吃饱了再同我说说国公府的事儿。” ------------ 第157章 小哥哥难过了 慕容珏已经是走投无路了,才找到了他三姐姐这儿。 他倒是知道以前亲姐姐经常往三姐姐这儿走,可并没有放在心上。 再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他已经十岁了总不好天天跟在女孩子屁股后头。 是以他对着奶娘说话时虽然强撑着底气十足,但其实本身并没有多少底气。 如今三姐姐不仅肯帮他,不是为了记恨什么,单纯是为了姐姐的身后事——就这一点便已经让慕容珏感动不已了。 比起慕容家国公府的一起子人,三姐姐才像是真正的亲人。 “小少爷,吃些蛋羹罢。” 翠兰端着一碗热乎乎的蛋羹上来,回道:“厨房早上的包子没了,现蒸怕少爷饿着。就叫人弄了些蛋羹来。” 慕容月点头。 三房门口被下人守着,慕容珏为了偷溜出来一直盯稍,等那看门的小厮走了才机会钻狗洞,哪里有时间吃饭。 他又是个不大的孩子,这个年龄段最容易饿。 “谢谢,谢谢三姐姐。” 到底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小公子,纵然腹中饥饿,慕容珏还是先道了谢,才将碗里的蛋羹吃完。 又同慕容月说起了她离开之后,慕容家的事情。 “我姐姐都去了,但他们不给我姐姐发丧——” 慕容珏说着又忍不住捏起了拳头,“怕是叫我爹爹知道了实情,找他们麻烦罢!” 慕容月垂下了眸子,“此事于他们来说是家丑,自然不想外扬出去。” “家丑……那我姐姐就活该死吗,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叫人给害了吗?!”慕容珏眼眶通红。 一个契机会让人改变,至亲之人的横死也足以令人成熟。 慕容月目光对上他愤恨的眸子:“这天底下自来就有句老话,纸包不住火。” “人越想隐藏的,反而就越无法掩盖。” 慕容珏只是懵懂的看着他三姐姐,慕容月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别想这么多了。待过段时间,三叔回来,一切你跟他商量。” “时间不早了,这会儿国公府的人怕是要发现你不在了。”慕容月道。 慕容珏听他三姐姐这么说,顿时心下一紧,不知道怎么的就说出了口,“三姐姐,我不想回国公府。” 那里根本就不是他的家! 可刚说完他就后悔了,三姐姐会不会觉得他烦—— 这么麻烦三姐姐,是不是也不太好? “既不想回那就不回了,”慕容月道:“我叫翠兰给你找个屋先住下了。” 慕容珏到底是个孩子,当即忘了方才的想法。 舒了一口气,才忐忑道,“麻烦三姐姐了。” “珏儿一定好好听话,不给三姐姐惹麻烦。” “你是我弟弟,没甚么麻烦的。”堂弟是内弟,也就比亲弟隔了一层罢了。 又道:“我记得有个从小照顾你起居的奶妈妈。” 慕容珏点头:“是张奶娘。” 他又有些担心,“张奶娘还在家里,我怕我不回去他们会找奶娘的麻烦。” 慕容月道:“不怕,我令人去接你奶娘过来。” 三言两语安排好了慕容珏之后,慕容月便叫翠兰带着小孩儿去住下去了。 刘姨娘得知三房的小少爷过来,也和葛氏过来帮忙照看了一番。 “珏少爷别怕,就当是自己家一样啊。” 对于这个刚失去姐姐,还曾在自己怀里哭的差点短期的小少爷刘姨娘还是很心疼的。 慕容珏对刘姨娘不熟悉,可王家内宅里头他唯一熟悉的就是刘姨娘了。 因此只躲在了刘姨娘身后。 “我叫王珠珠,你是我月表姐的弟弟吗?那你也是我弟弟!”王珠珠见眼前小少爷生的大眼红唇。 虽然面容上有些狼狈,但却十分漂亮。 当即喜欢的不行,她只有哥哥没有弟弟,便想认下作弟弟。 慕容珏打量了一下王珠珠,只道:“你几岁了。” 王珠珠:“我八岁咯~” 慕容珏:“我十岁。” 王珠珠一听自己竟小他两岁,当即不满:“那你还是要当我弟弟,我有哥哥,我只缺个弟弟。” 慕容珏道:“我不要做弟弟。” 他垂眸,想起了自己的姐姐。 他和姐姐是双胎,姐姐只比他早出生一会儿,但她总说自己是姐姐。 慕容珏还记得他们两人刚被父亲送回国公府时,他害怕离开爹娘总是哭,姐姐总是安慰自己,明明就只比自己大一点儿…… 他又忍不住想哭了。 “做哥哥得照顾妹妹,可是做弟弟会被人照顾的~” 王珠珠走过去拉慕容珏的袖子,“你要是我的弟弟,我把所有好吃的都让给你~” 慕容珏却是直接拉开了她的手:“我不要!” “我有姐姐,不要你!” 王珠珠大部分时候都是听话懂事的,但到底是被娇宠长大的小姑娘。 也总有耍小脾气的时候,“你那么凶做甚么!你不要当我弟弟,我才不要你!” 又看她母亲:“娘,我不要这个凶哥哥住在家里,你叫他走!” 葛氏当即歉疚的看了刘姨娘一眼,一手抱着王珠珠起来:“你这孩子,胡说甚么……” 慕容珏躲在刘姨娘身后,眼眶红的要死。 刘姨娘回头就看见了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一时心中不忍,“小可怜,快别这副表情了,真叫人心疼……” 国公府的孩子没一个难看的,刘姨娘又是爱孩子的人。 “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受点儿了。” 她蹲下身来哄着,慕容珏到底也没忍住,抱着刘姨娘的脖子闷声哭了起来。 另一旁 “人家心中正有伤心事儿,你还要这般?”葛氏才不想叫女儿养成刁蛮的性子,“你说你像不像坏姑娘?” 王珠珠脾气快认错也快,“我不知道……” “我不跟那个小哥哥生气了,娘,你也别生气。” 葛氏道:“娘不生气,但是那珏少爷很难过。你方才又勾起了他的伤心事。” 王珠珠道:“我去跟他道歉?” “道歉可以,但莫要再提他姐姐的事儿。” 王珠珠忙不迭点头。 回头又进了自己房间,翻起了自己的宝贝:她今天惹的那小哥哥难过了,那她就挑一个宝贝送给小哥哥。 而在这当口,慕容珏失踪的事儿也终于被国公府的人发现。 ------------ 第158章 慕容临上门 “都是干甚么吃的!” 老太太怒的把茶杯摔了下去,“一个孩子而已,又是家里头,能丢哪儿去?!” 至今为止老太太还觉得人是躲了起来。 毕竟前后几个门的下人都没看见慕容珏出门去。 “老太太,这里里外外都找了,实在是寻不到人。”关姨娘道:“那六少爷丁点大的孩子,要是溜出了家门,没人注意也是可能的。” 她这话一说完,老太太猛地将茶杯砸到了她头上。 “他若溜了出去说了甚么不该说的!便都是你的罪责!” 那茶杯中的水不烫,可砸头上却是疼的厉害。 眼看着老太太发了火,关姨娘疼也不敢呼,只敢垂头看着脚尖,“老太太息怒。” 老太太一身的怒怎么息的下来? 沈氏如今还在国公府养病,二房没主母,一屋子要不就是商户人家送来的姨娘,要么是不知哪儿来的莺莺燕燕美貌婢女。 而大房叫沈氏操持着,没几个身份贵重能抬上的来的姨娘。 关姨娘后来能升为贵妾,也是因为她娘家后来发达了的缘故。 老太太心中恼火,觉得姨娘管家管不出个甚么? “呀,关姐姐流血了~”却是一旁乔姨娘惊讶的捂住嘴。 老太太扫了一眼,越发烦闷,“行了,都下去吧!” 乔姨娘和关姨娘才出了门,却听一道急促的声音传来。 “老太太!!” 伺候的下人跑了进来,道:“相府派人递信过来,说——说珏少爷在相府。” 老太太看向那仆人,“当真?” 下人跪在地上,“是这样的,说是三姑娘要留少爷住一段时间,还要把伺候少爷惯了的奶娘也带过去。” 慕容沉一进门便听见了这个,当即怒道:“休想,我国公府的孩子与他们家有甚么干系——” 他话还没说完,老太太却道:“来啊,去三房传个信儿,叫三房的那奶娘跟着相府的下人去相府。” 慕容沉当即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太太,“母亲!” “纵然他是丞相,儿子也是国公,不差他甚么!” 老太太道:“一家子亲戚,何必弄的剑拔弩张?” “您当人家是亲戚,人家未必当您是亲戚!”慕容沉道:“这府里的事儿您难道不知道吗?若是那三丫头再搅动风雨闹出丑闻来,可就为时已晚啊!” 老太太心中自然晓得,只道:“难不成你要跟王家作对?” 慕容沉沉默了下来。 老太太道:“两大世家若公然对抗,自会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越想藏起甚么就越藏不住什么。” “本来就是亲戚,又何必走上那一条路。” “强强结合,总归是对我们和王家都有好处。”老太太道。 “我看王家未必愿意接受咱们的示好,就算王家愿意,您看三丫头愿意吗?”慕容沉道。 老太太想了想:“她是受了些委屈,可如今沈氏回了沈家。左不过待她日后回来,叫好好给三丫头赔礼道歉。都是一家人,为了国公府好,她这主母也当做出些什么。” 慕容沉听到这里已经是脸色漆黑,但他忍了下来,“那丫头丁点委屈都不能受,如今再让步,不知道她以后要猖狂成什么样子!” 老太太道:“丫头而已,再猖狂都是要嫁人的。” 她抬眸,“你个大男人别跟你媳妇一样,跟个嫁出去的姑娘置气?” 慕容沉听了这话倒也气消了几分,他这阵子真是昏头了。 还是沈氏的错,天天喊着要置那丫头于死地,竟把他也影响了。 “可儿子看三丫头是个有主意的,怕您要让她回府,也不那么容易。” 老太太看人毒辣,“月儿那丫头生错了女胎,若是个男孩儿,以她的手段未必不能带着我国公府更上一层楼。” 慕容沉听到这儿脸色倒是越发不爽了。 “可终究是女娃娃,再怎样的辛辣手段,总归心里娘是排第一位的。” “叫你二弟过来吧。”老太太吩咐。 慕容沉听到这儿明白了老太太的打算,出了小佛堂便吩咐下人将慕容临给找来。 “刘姨娘虽是王家的女儿,却已经嫁了你,便是你的妇人,这皇家公主出阁且都不能日日住在宫里。” 老太太道:“你是月儿的亲爹,又是刘姨娘丈夫,现下由你接她回来也合适。” 慕容临是整个慕容家最魂游天外的人了,他摸了摸脑袋:“哦……行。” 他的妾成了王家的贵女,比沈氏身份都贵重的人。 啧,也挺好的。 又想了想,搓了搓手看着老太太,“母亲,月儿那性子您也知道。这大房姑娘做出的来的事儿,硬生生要栽赃到她身上。我这去接人,不给个彩头,怕她不回来。” 老太太哼一声打在他手上,“都什么时候了,你这孬种还要惦记那点子蝇头小利?” “若是叫他们娘连在外败坏了国公府的名声,你娘也不用活了!” 慕容临当即就蔫儿了下来。 又听老太太道:“你去了王家,也就只需找到你那姨娘,告诉他们呢,我国公府愿意聘她为贵妾!且以后你不会在有正妻。” 以妾为妻不合规矩,但老太太承诺慕容临日后不会再有正妻。 也就等于明摆着告诉王家,日后刘姨娘就是二房的正儿八经的太太了。 慕容临哦了一声,老太太瞪他,“哦什么,你还不快去?” 慕容临:……他才喝完花酒回来,还能不能行了! 但老娘吩咐,他又不得不去。 叫上几个小厮备了马车,很快就去了丞相府。 “二弟此行这事儿能成吗?”慕容沉望向门口。 老太太道:“哪有不成的。刘姨娘那几十年的性子,不是一朝回了王家就能改的,给她个贵妾之位,足够了。” 她不蠢就知道,再是王家贵女,难不成王家能养她一辈子? 就算老丞相愿意,日后王家的子侄难不成愿意供着一个去做过瘦马,给家族蒙羞了的姑奶奶? …… 慕容临已至相府,吩咐小厮叩门之后,仆人便引他进了门。 他刚一进门,便见一少年人,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却生的十分气宇轩昂,腰间悬挂佩剑,腰背挺直——俊帅又有精神气。 慕容临撇了撇嘴,就是小时候老太太总念叨的别人家的孩子。 他看到这种优秀的人心里便不爽——装,跟他家老大都一样。 “你是何人,来我家中作客的吗?”少年开口。 慕容临一听他是王家人,连忙拱手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那少年人一听笑开,“是姑父啊,我名王永正,是王家三子,您可以叫我三郎!” 自家长辈,称呼一声三郎没什么不可以的。 王永正道:“我这几年都在山中和师傅,今日才下了山,比姑父早到片刻而已。也刚听说京城的事情,姑父是来家中见我姑姑和表妹的吗?” ------------ 第159章 这是我应得的 王永正是王守秩和葛氏的嫡子,但不喜文不喜武,偏偏好一个道术。 年纪轻轻就跟着师傅上了山,彼时道家兴盛,尤其王永正的师傅是上任国师的徒弟。便只当几年的修行是去镀一层金了。 “我听说你修仙去了?”慕容临一边朝屋内走一边打听,“这传言是真的,老国师会飞天遁地,长眉道人会点石成金?” 王永正笑道:“哪里是修仙,脱离俗世去修个心罢了。” 又道:“老国师会不会飞天遁地小子不知道,不过师傅的确是不会点石成金的。” 慕容临问完了这些话,在看旁边这若松柏气质一般的哥儿,有些羞愧道:“我问这话是不是也怪俗的?” 王永正道:“姑父说的哪里话,人都有好奇之心。” “再说了,这红尘俗世,哪个不俗?” 又想起当年的趣事儿,他道:“我十二岁时和师傅去山下论禅,忘了带银子,也没师兄弟们跟着。我们点了好酒好肉却付不起钱,最后师傅把我压在后厨洗了三天的碗。” “可见师傅是不会点石成金的。” 慕容临:…… “这道人听起来倒是比我还不靠谱。” 王永正轻笑。 很快二人便到了正厅内。 “哥哥!!!”还未曾落坐,便听声音传来。 王珠珠小步跑了过来,直接伸出了双手,王永正笑着将人抱着起来,垫了掂,道:“重了。” 又看前面,王若芙亦是高兴,“哥哥,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门房说我都不敢当真呢!” 自从几年前她哥哥跟那道人上了山后,逢年过节都不回来一趟。 连带着父母生辰也多是派人送上了贺礼。 “修行完,自是要回家的。”王永正又掐了掐这个妹妹的脸。 “修行完,那哥哥以后不去山上了?”王珠珠喜的仰起头来。 王永正道:“暂时不回了。” 王珠珠才不管什么暂时不暂时的,只知他不走,当即高兴的亲了口他的侧脸,“那哥哥以后都陪我玩!” 王永正都笑着应了。 正把王珠珠放下来,却见东侧帘子被人揭开,紧接着一前一后两道影子一齐出来。 王永正目光看去,年纪长些的妇人三十上下的样子,和父亲有五六分相似,想必是他那亲姑姑。而右侧才十五六的少女,却已生的是妍丽至极。 眉眼间竟和威严的祖父有几分相似,他天然就对眼前陌生的二人产生好感。 “哥哥,这是咱们的亲姑姑,这个是我月表姐。”王若芙连忙给王永正介绍。 刘姨娘目光也落在眼前的少年身上,“这是三郎吧?” 她上下一打量,忍不住赞道:“当真是好人才。” 王永正拱手,“三郎见过姑姑。” 大侄子人生的好,又如此有礼,刘姨娘一见就喜欢的不行,“真真儿是失礼,你这回来的太急,姑姑什么见面礼都没准备。” 王永正这才抬头,笑道:“自家亲戚,姑姑不必那么见外。” 而后目光又落到另外一抹倩影上,他双手拱起,再次行礼道:“月表妹。” 慕容月抬首,见眼前郎君生如松柏,目光纯正,已是心生好感,也行礼,“表哥好。” 王永正也是目光放亮看着她,“表妹多大了,平日里喜欢玩什么?抽空表哥带你出去玩?” 葛氏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当即拉了拉他。 慕容临见眼前一大家子表哥好姑姑好的,竟把他这么大个人给直接忽视了,心中自然是有些不爽,便故意重重咳嗽了两声。 于是众人目光也都落在了他身上。 慕容临连忙扯开一抹笑容,“月儿,”又看向刘姨娘,正想叫她的闺名好拉近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可张了张嘴。 他竟想不起刘姨娘叫什么名字。 半天之后,他道:“心肝儿,你们两吃苦了。老爷我今儿专门来接你们回家!” 刘姨娘恶寒的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又看了眼一旁的弟妹和几个孩子,不想慕容临恶心到他们。 葛氏接收了她的眼神,很快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便道:“你们姑姑姑父有话要说,咱们去花园里头逛逛。” 又与王永正道:“你今儿回来你父亲还不知道呢,你快去洗漱一下,再换身衣裳,一会儿你父亲下值你去接他,也给他个惊喜。” 王永正摸了摸鼻子,他当年上山修道把父亲差点气的中风,他去接父亲,怕不是惊喜吧? 但也没说什么。 一行人都离开了屋子。 刘姨娘坐在主位上,自己给自己倒了口茶。 慕容临见状不满蹙眉,“你怎么这么没规矩,老爷我都没坐下呢,你倒是给自己倒茶了?” 慕容临是个喜新厌旧的,从前要不是刘姨娘使劲儿勾着半年也不会去她房中一次。 这回回京之后,刘姨娘懒得搭理她,在加上他平素喜爱去外面鬼混,两人见面时间并不长,他还当自己的姨娘是从前那个以他为天的女人。 “老爷嫌我没规矩,可这是我王家。”刘姨娘眼皮子懒懒的抬起,“你要是受不住,那便快回你的国公府去。” 慕容临瞪大了眼睛,“你你你……”他原是想骂的,可一想刘姨娘她现在不是从前的身份了。 若迎她回府,老太太和老大那儿都得高看自己。 “心肝儿~”又挤出了一抹笑容:“老爷我知道以前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可如今老爷不是之错了吗?” “今儿个来就是接你和咱们的女儿回家去!” 慕容临道:“老太太已经答应了,提你做我的贵妾!日后月儿也记在宋氏的名下,那可就是嫡女了!” 原以为他说了这句话,刘姨娘得感恩戴德,痛苦流涕的认错。 “我下贱吗?!”却是刘姨娘猛地把手里的茶杯扔了下来。 慕容临一个跳脚躲开,手指着她,怒道:“你疯了不成?!” “我——”刘姨娘指着自己:“我好人家的姑娘,我清清白白,我凭什么给你去做妾?” “我在王家是姑奶奶,人人供着,去了你国公府当低人一等的妾?” 慕容临道:“别跟我这儿摆谱,你以前不也是老爷我的妾!” “你也会说以前,难道不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吗?” 慕容临怒了:“你这没心肝儿的女人,老爷以前对你的好你全都忘了吗?” 刘姨娘呵笑一声:“那是我谄媚得来,我应得的!” “想起以前夸你猛的那些话,想想我都恶心!” 慕容临当即瞪大了眼睛,“你——你无耻!!!” ------------ 第160章 能炸平个京城 刘姨娘嗤笑:“我要不无耻,早死在你的后院了!” “你扪心自问,你对我好,但你何曾拿我当个人看过?无非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就去的宠儿罢了!” 她道:“还我若回了国公府,就让我女儿认了宋氏做嫡母?” “我呸!我是贱吗?为了你这么个不入流的玩意,连女儿都不要了?” “你要是才高八斗,国之栋梁也就罢了,可你算个什么玩意?!”刘姨娘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慕容临觉得她真的像在看什么垃圾一样。 “孬虫!” “你——你你你!!!”慕容临四处看着,“老子打你!!” 他从地上要搬起一个瓷器砸刘姨娘,刘姨娘见状连忙从椅子上起来躲,才刚护着头跳开,却见没什么事儿发生。 再定睛看去——好么,那孬货枉生为七尺男儿,竟是连个瓷瓶都搬不动! 刘姨娘心中越发鄙夷,走过去之后从他手中抢来那半人高的瓷瓶。 的确是足重的,里面还装了水,大约有个七八十斤。 刘姨娘也是跟着女儿最近练武,她年纪大了,练不出个花儿来,不过一把子力气却是练了出来。 把那瓷瓶中的花枝拿走水控干,便高高举了起来。 “不不不!”慕容临慌忙躲在了椅子后头,“我,我是你丈夫啊!” 刘姨娘追着,慕容临生怕她砸自己,紧要关头也终于想到了她的名字,“梨花,梨花,咱们一日夫妻百日恩呐——” 刘姨娘冷笑一声,猛拿着瓷瓶照他身上砸去。 —— 慕容月不放心娘,就在门外不远处候着,听见里头巨响之后,连忙踹开了门。 “娘!” 便见刘姨娘冷笑着拍了拍手,“我没事。” 底下慕容临闭着眼睛惨叫连连,刘姨娘踹他一脚,“爬起来快滚,别脏了老娘的地儿!” 没有疼痛感,慕容临睁开眼睛,才发现那瓷瓶是散落在他身旁边的。 “还不滚!”刘姨娘瞪他一眼。 “泼,泼妇!” 刘姨娘当即又要举另外一个花瓶,慕容临连忙爬起来,却是不小心被碎瓷片插到了手。 “扑哧!”刘姨娘摇头笑。 “毒妇!”他按着掌心,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刘姨娘,“我告诉你,过了这村没这店儿了!以后可别想老子来迎你!” “赶紧给老娘滚,一辈子没男人都不稀罕你!” 慕容临又看着一旁的慕容月,才想说什么,慕容月道:“没听见我娘说的吗?” “孽女!” 他狠狠甩袖,“今你们一个不认夫,一个不认父。从此以后,我也权当没你们这个妾和女儿!”他昂首阔步走出门外。 然而还没走多远,刘姨娘便和慕容月听到了外面的惨叫声。 “这怎么了?”她好奇朝外面看到。 却是翠兰进来,“方才二老爷走的急,没看路被台阶绊了,怕是扭着腰了,半天没爬起来。” 刘姨娘微蹙了蹙眉,便道:“给他找个担架,送回国公府。” “是。” 翠兰离开。 刘姨娘呼出一口气,又看着一旁的女儿,“乖乖,你知道娘方才心里有多爽快吗?” 想到这儿又有点可惜,“我怎么没掌掴他呢?”以前这人还打过自己耳光。 慕容月道:“这没什么,娘真想扇他抽空我捉他过来。” 刘姨娘扑哧一笑,捏着她的脸颊,“我乖乖真孝顺。” 旁人家父母问女儿到底爱爹爱娘,可刘姨娘压根不屑于问这个。 只道:“不过你也莫要太记恨他,人伦纲常,他终究是你的父亲。” 慕容月点了点头,“娘放心吧。” …… 彼时才回来的王永正也从母亲和妹妹口中得知了姑姑和表妹的身世。 不由捏紧了拳头,后悔道:“早知他是这么个人,我方才何必对他如此毕恭毕敬!” 葛氏道:“到底也是长辈,无论如何都是你表妹的生父,这点是割舍不了的。” “他既是做父亲的,都能割舍下女儿多年来不闻不问,任由旁人欺凌,为何姑姑和表妹不能割舍他?” 王永正道:“不堪为人父。” “好了,说说也就过去了,别当着你表妹和姑姑的面儿说。”葛氏道,又看了眼天色,“你父亲要回来,你去接你父亲罢。” 这会儿她亲自去厨房做菜,也好庆祝一家人团聚。 “是。” 王永正拱手,便大步离开府中,正要出府门外时,他又想到了什么,问了下人表姑娘的房间,很快找到了表妹的住处。 慕容月听有人敲门,便让翠兰打开。 “表哥?”她狐疑道。 王永正拱手,“表妹,我能进来说话吗?” “自然。” 翠兰便把门大开,恭敬的在外头伺候。 “我与你是初次见面,身为兄长,总该送些礼物给你。”王永正目光落在眼前少女身上,只觉得她眼神乌黑纯净。 唇红齿白,漂亮而乖巧。 分明是个再好不过的妹妹。 这般听话又可爱的妹妹能有什么错呢?所以错全都是国公府的! “听母亲说你会武,这很好,女儿家得学些防身的本事,”王永正从腰里拿出一个竹制的木桶:“不过双拳难敌四手,为防你被人欺负,表哥送你个小玩意。是我和师傅练丹时无意得来得。” 慕容月目光狐疑落在那小玩意身上,“什么东西?” “防身用的。” 漂亮的妹妹谁都喜欢,何况这是自己的妹妹。 “阿芙和珠珠也有,到危险的时候再用。” 王永正道:“你先给哥哥,哥哥给你示范一下怎么用?” 慕容月:……这表哥好生的自来熟。 “你看啊,这是引线,就这么轻轻一拉——”王永正说着,将那竹管的引线一拉,往外抛去。 【轰】的一声巨响,慕容月闺房旁边的观景假山被炸没了。 她愕然的看着这有着巨大杀伤力的表哥,却见王永正摸着下巴,有些不满道:“这回威力好似有些不够,我改日再多加些火硝上去。” 慕容月扭头看了表哥一眼,他冲她一笑:“不过月表妹,你防身够了。” “表哥,你有多少个这样的竹筒?”慕容月问。 “不多,就只够你们防身,”王永正道。 慕容月才点头,“也就千把个。”能炸平个京城罢了。 ------------ 第161章 三房老爷慕容鹤 慕容临上来接人不成,还闹出了一身的伤。 恼都要恼死了,连国公府都不肯回,径直去了外室那里,老太太知他事不成后也懒得再搭理他,只是头疼的厉害。 心腹便道:“我给您拿篦子篦篦头发?” 她这老人病了,现下吃药也不管用。 点了点头,心腹叫下人端来水,又亲自给老太太松了头发。 “这老二自来都不成器,想着他在女人方面有些本事的,怎么就哄不回来个刘姨娘呢?”她闭上眼睛叹道。 心腹边给她篦头发,边道:“老太太,奴婢说句不中听的。您都这么大年纪了,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了,还操心这些做什么?” “我不操心又有谁能操心?”老太太道:“这偌大的国公府,不能散在我手里。” 她睁开眼,“希望三丫头别把这事儿闹的太大了。” 心腹道:“三姑娘到底也是国公府的人,就算心中有恨,可这事儿闹大了对她也没好处的。” 老太太哼一声:“就怕她想不明白这一点。” 又闭上眼睛,“给老三那边儿的信送去了吗?” 心腹点了点头。 就在前不久,镇守边关的慕容鹤又打一次胜仗,皇帝派使臣送去了圣旨褒奖。国公府的家书,也随着使臣一道去了。 老太太道:“能瞒多久瞒多久罢。” —— 边关 慕容家三房,如今镇守边关的慕容鹤正与亲兵谈政务。 门外的小将通传说京城里来了信。 “是朝廷的恩赏吧?” 一旁的亲信说到。 “应该是。”慕容鹤笑道:“想来我家中的信应该也到了。” 他是打了胜仗的功臣,使臣应该会带着他的家信一起过来。 想到了分别许久的自己的一对儿双胞胎儿女,慕容鹤脸上不由泛起一抹柔笑。 “那属下就先告退了。”一旁亲兵见状拱手。 慕容鹤点头,很快接见了朝中来的使臣。 朝廷赏下的珍宝他倒是没有多看,只接了家里来的家书,又询问来宣旨的太监,“敢问公公来的时候可有在慕容家见过我的一双儿女?” 那太监笑道:“这却是不曾,咱家要要赶在皇上寿诞之前回去,只在国公府捎带了您的家书。” “不过三老爷也放心,咱家见了老太太,说一切都好呢~” 慕容和鹤才拱手谢过了,又与那公公吃了一顿酒席。 到晚上的时候才拿着府中给的书信回了宅子里头。 “夫人。”慕容鹤大声道。 却见一个扶着肚子长相清丽的妇人从屋内出来,见了慕容鹤之后也喜道:“老爷~” 她上前自然而然给慕容鹤脱去了外面的袍子,“说是今儿京城来了人,就知道老爷您要回来。” 两人成婚十一年了,夫妻感情一向要好。 “有芸儿和珏儿的信吗?” 如今对着妻子晶亮的眼神,慕容鹤笑道:“老太太来信说了,芸儿和珏儿一切都好。” 又握住她的手,“你也能放心了。” 前段时间他的妻子梅氏孕中反应突然增大,总是做噩梦梦见京城两个孩子出事。 纵多次相劝,可见妻子怀孕脸颊却日渐消瘦,他心中当然担忧。 梅氏叹了口气,“这一年到头,得两封家书,知道孩子平安,也算是幸事一桩了。” 他们处于西面,不仅盗匪猖獗更有蛮夷骚乱,平常若是送来书信很难到达。 也就是每年圣上生辰时,慕容鹤可以派重兵给天子送上寿礼,顺带给家书询问家中近况。 “夫人,嫁给我叫你忍受边关苦寒,母子分别,苦了你了。” 梅氏抬头看着丈夫,唇角挂起一抹笑:“夫君是国公府的公子,本可以锦衣玉食高官厚禄,来到这儿不觉得苦吗?” 慕容鹤揽着她,她靠在他怀里,“我今生得以嫁夫君这样的伟岸丈夫,没什么苦的。” “只盼着夫君平定西方之乱,便是我们全家团聚之时。” 慕容鹤拉着妻子的手,“夫人这么夸我,我倒是心中羞愧。” “我知道我并非是一心一意为了百姓,我的心中有功名利禄。” “国公府虽有往日荣光,门楣却是一日不如一日,再没有拿的出手的武将,甚至兵权都不再。我心中想的是恢复往日荣光。” “也想留给慕容家后代更多的荫蔽。” 梅氏道:“谁能没有私心?圣人论迹不论心,夫君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想夫君给家中门楣争光,两个孩子在家里也能得更多的照拂,”梅氏巧笑嫣然:“我心中又何尝没有私心呢?” 慕容鹤将梅氏揽入怀中,“娶妻如此,我知足了。” 和妻子说了会儿话之后,刚扶着她进了屋内。 外头又有奏报声传来:“禀将军,外头有京城来的人送信。” 慕容鹤蹙眉不解,但还是撩开袍子大步往外走去。 便见屋外人瘦长的身形,带着幂篱看不清容貌。 慕容鹤拱手,“敢问阁下是。” 那人似是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便把手中书信快速扔给了他,一张软信而已,却如刀一般锋利。 慕容鹤接过,眸中警惕道:“阁下好功夫。” 那人并没有多看他,只是沙哑着嗓音道:“信已送到,将军,再会。” 说完便上了一旁的高头大马,很快离开。 “将军,这人看着很是古怪。”一旁跟着慕容鹤的人道。 慕容鹤垂头看了眼手中的书信,打开之后快速扫视了一眼,整个人脸色大变,竟是忍不住险些跌在地上。 “将军!”一旁亲随连忙扶着。 “发生什么事儿了?国公府不是刚叫人送来了信吗——”亲信随还要问,慕容鹤已经把信拍给了他。 他看过之后亦面露诧异,“这……这也太过荒唐了,怎么可能?” 忙收起了信,道:“将军,那人藏头露尾,不一定可信。说不定是敌军败仗心中不敢,来乱我军心。” 慕容鹤摇了摇头,“这信上说的有理有据,我不敢不重视,”他声音有些发抖:“倘若有一点儿可能是真的,我该如何跟夫人交代?” 又咬牙:“如今战事刚平,我便回京一趟,去看个真假。” ------------ 第162章 捉弄捉弄她 京城 一辆马车自相府大门出来,缓缓往前行驶。 王若芙坐在马车中,道:“月表姐,今儿是东街灯会,听说可热闹了,我还没来过呢~” 京城东街最是繁华,每逢初一十五就有灯会。 慕容月挑开轿帘望向周围,京城天子脚下,人山人海,的确是热闹非凡。 刘姨娘道:“京城也住了十多年了,这灯会却都没出来逛过一次。” “今儿可算是有机会了,以后再去了别的地方,也好说我们是京城人呢~” 慕容月笑:“以后多的是机会逛。” 王若芙则是指着一家玉器店,“姑姑,表姐,咱们去那个店铺瞧瞧看,我想买个玉镯!”她指了指自己的手腕。 今儿出来本就是为了逛,两人自不会不同意。 三人一起进了那家玉器店,但瞧她们的穿着,来迎的掌柜脸上就已挂起了热情的笑容。 “这个镯子拿来我瞧瞧~”王若芙指着自己最先看上的桌子 掌柜的连忙是用一块绣布垫着给拿了起来,“姑娘好眼光,这可是刚送来的羊脂玉呢,您看这成色多好。全京城玉器行都挑不出比这透亮的~” 王若芙看着也喜欢,便戴上了给慕容月和刘姨娘瞧,“表姐,姑姑,你们看?” 慕容月点了点头,“衬你,喜欢变买了吧。” 王若芙扭头,高兴问:“多少银两?” “姑娘,幸惠一百两。”店家笑的见眼不见牙。 王若芙啊的一声:“这么贵?” 她有些犹豫,她来京城之后采购东西吃了几次亏,她娘为了叫她吃个教训,全从她零用里扣了。 她一年的零花钱现在都没一百两呢。 “那……我不要了。”又依依不舍的把镯子给推了回去。 慕容月看着表妹这样子,手撑着腮帮子,“若真是喜欢就拿上吧。” 王若芙道:“我今日带的银子不够呢~” “我送你。” 王若芙啊的一声:“表姐,你零用钱多少啊?”又一旁看了眼姑姑。 一百两银子也不算小数目了,虽在京城买不上房,可到了郊外也能买个二进二出的青砖大房了。 刘姨娘道:“她的零花钱多着呢,你自瞧着看,有什么看上的就叫你表姐掏银子买!” 王若芙一听直接要窝进姑姑怀里,“姑姑真好!” 那掌柜的笑道:“那姑娘,这玉镯您是要不要?” “要要要!” 王若芙连忙伸手要拿那玉镯。 却在这当口,有另外一双手伸了过来。 王若芙抬头看去,见是个穿粉衣的华服女子,而那女子旁边站了一个紫衣女子,那女子生的明媚皓齿,轻轻向她行礼,规矩间竟似仗量过一般。 “慕容月,你倒是大方,一百两的东西说送就送?”那粉衣女子轻笑,“我记得你受封乡君,也不过得了千两银子罢?” “你是个庶女,姨娘又没多少嫁妆。如今全部用来讨好旁人,也不怕日后出嫁没嫁妆叫京城人看了笑话?” 王若芙蹙眉,“你是谁啊?” “我是云禾郡主,”云禾郡主仰着下巴,又指着一旁的紫衣女子道:“这位是沈太傅的孙女,沈明芳。亦是东宫的未婚妻。” “我听你说话那样子,当你是我月姐姐的嫡母呢?” 云禾郡主才露出不解的表情,王若芙便道:“可我月姐姐的嫡母早死了,生母也就在旁边,你是什么人,管这么宽?” “你!!!”云禾郡主刚要生气。 慕容月点了点脑门,道:“这是不是就叫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王若芙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刘姨娘在后头用帕子捂着嘴偷笑,云禾郡主气的扔下那玉镯,“我母亲是瑞阳公主,你们敢侮辱我!”那玉镯刚触地便碎了一地。 掌柜的哎呦一声,连忙跪在地上心疼自己的玉镯,又看云禾,“云禾郡主,这铺子里的东西,摔坏了可是要赔的!” 东街都是达官贵人,能在这里开铺子的后台自然不低。 云禾咬牙,哼了一声,“不就是破玉镯,那穷光蛋买起来纠结,本郡主还买不起吗?” 当即令手下的人拍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尽够了罢!” 纵然镯子坏了,可人家赔偿了,掌柜自也不会再说什么。” 慕容月懒得理她,“表妹,我们走。” “你站住!你张口骂我,就这么走了吗?”云禾郡主恼怒道。 慕容月扭头:“云禾郡主,真要跟我辨个是非?我好好的给我表妹送个镯子当礼物,你二话不说把镯子给砸了,真到了瑞阳公主那里,我也不见得没理。” 云禾心中气恼,慕容月却已经与王若芙等人转身走了。 沈明芳上前两步,“郡主,别恼。那慕容月与她娘离开了国公府,到了相府,如今正巴结相府千金呢。” 刘姨娘是相府走失女儿的事儿,只有几家人知情。 “这世家大族,哪个不重规矩。刘姨娘是入过贱籍的人,王家又是世家里的世家,比起皇族都要重规矩。想来她们在相府过的也是如履薄冰,否则以她和她姨娘身家,如何舍得送旁人一百两银子的东西?” 沈明芳是听她姑姑说过,慕容月吃了些庄子里的回扣,但想来也不过几万两。 刘姨娘也不会把大头给个女儿家,眼睛垂下,“郡主,不如我们捉弄捉弄她,叫她出出血?” 云禾郡主道:“怎么个捉弄法?” 沈明芳凑了过去,轻声说了几句,云禾郡主眼睛亮起:“是个好主意,我这便叫下人过去知会一声。” 沈明芳唇微微勾起。 彼时慕容月等人已经离开那玉器行朝前走了好长一段路,正要继续往前走,却听不远处人声鼎沸,有小孩儿怒骂声,有妇人的痛哭声。 刘姨娘道:“我听这声音有些熟悉啊?” 然后便找了个略高一些的台阶站着看了过去,便见是个妇人把孩子护在自己怀里,被好几个膘肥体壮的护卫模样的人驱赶殴打! “是林嫂!”刘姨娘道:“月儿,是那个林嫂,你还记不记得她?” 慕容月眉头稍皱,很快便想了起来:这林嫂是原主从前的奶妈妈,奶到了原主五岁走的。和刘姨娘感情不错,偶尔还会帮刘姨娘卖些绣品出去。 只不过后来不知为什么原因,就辞了国公府的差事儿。 “翠兰,叫人把林嫂她们带过来。” ------------ 第163章 可怜人 家中实在是无米揭不开锅了。 林氏今日才带着儿子来到东街,想讨一些租金维持生计,却没想到连铺子都不曾进去,便被几个护卫驱赶到了此处殴打。 她护着自己的儿子,只觉得母子二人大概是要殒命此处了。 心中已生绝望,却在这时一道喝声传了出来:“天子脚下尔等安敢如此!!!” “若再不住手,便把你们一个个都抓去衙门里关起来!!” 护卫们住了手,看向来人。 竟是个穿着不俗的年轻女子,身后还带了几个护卫。 “你是何人?” 翠兰道:“我家大人是参军屠向钢,他最恨欺凌弱小之人。”她目光扫过了面前几个人,“还不走是吗,那便叫我把你们的脸记下来,好挨个说给大人听!” 屠向钢的名号不止在庆州有用,在京城也是十分管用。 一听到他的名字,几个护卫脸色都变了,急忙就给跑了。 翠兰拍了拍手,哼笑一声,“欺软怕硬的货。” 才向那母子二人走去。 林氏忙是冲着她磕头,“多谢贵人您救命,大恩大德,我——” 翠兰忙是制止,“林嫂,快别跟我磕头了。我可受不起,我是翠兰呐~” 林嫂在家里那会儿伺候的时候,翠兰已经八九岁了,记人。 林氏仰起头来,端详一番果然觉得有些面熟,“翠……翠兰。” 见她浑身是伤,翠兰将人扶了起来,“姑娘和姨娘就在前头呢,我先扶着你过去。” 林氏起身,一手拉着自己的儿子。 翠兰倒是看了她儿子,人高马大的少年了,看上去得有个十八九,怎么还叫娘护着? 在看他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心下古怪,但也没多问什么。 慕容月与刘姨娘东街的一处茶楼上等着,很快翠兰便带着母子二人上来了。 “小人见过三姑娘,见过刘姨娘。” 林氏进了屏风后,连忙是跪地行礼。 一旁她那人高马大的儿子还站着,林氏拉了拉他的衣摆,“跪下。” “别跪了,私下里不讲究那么多规矩,”刘姨娘不忍道:“你看你们两这满身的伤,快快,翠兰,去拿个软些的垫子,叫她们坐下。” “是。” 又叫了小二给两人倒了壶热茶,吩咐下人去附近的药行买些跌倒的药来。 林氏捧着茶碗,哭道:“与姨娘分开这么多年,却是没想到今儿还能得姨娘救我一命,是我的福气。” 刘姨娘道:“别说这么见外的话,当年我刚生了孩子那老不死的不来我房里,若非是你照顾我,我月子中连口热鱼汤都喝不上。。” 林氏擦了擦眼泪,目光往后移动,很快落在了慕容月身上。 她从小主子一岁照看到五岁,感情自然是有的,“三姑娘小时候就生的粉雕玉砌一般,如今越大越好看了,可还记得小人吗?” 兴许是眼前人奶过原主一段时间,慕容月对她倒也有天然的好感,她点了点头。 “我记得你不是和丈夫去做生意了吗?怎么会这个样子?”刘姨娘道:“我记得五六年前,月儿生辰时你还送了礼过来?” 怎就落魄到现在这个地步了呢? 林氏抹了把眼泪:“我上次去国公府的时候同姨娘说过,我夫君做绣品生意赚了些小钱,卡了不少分店。” 这刘姨娘是知道的,那些年两人来有往来,她托林氏卖了不少绣活。 “四年前,我儿媳妇琢磨出一种新的针法绣技,在京城一时风靡,我家的铺子,也越开越大,倒是积攒了不少家财。”林氏想起当年光景,唇角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 只不过又转瞬变的苦涩:“后来没多久,官府便巧立各种名目,查我家铺子的账。” “我夫君被下了大狱,说是做账偷税。” 她哽咽道:“我把全部家财献了上去,换了我夫君一条命回来。可他狱中受了毒打,回来之后身子就不行了。” 林氏又看着一旁高大的儿子,“我儿子想去要个说法,我却知道民不与官斗,和儿媳妇拉着他回了家。” 林氏双目垂泪,“我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才知道我夫君竟是收了一个中山狼一样的徒弟!” “那姓吴的对针法没兴趣,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勾搭上了达官贵人,说要开个玉器行做掌柜,叫我夫君帮他。那贵人看中的是我夫君东街祖上留下的铺子,要跟旁的两家打通做个更大的玉器行?” “这我夫君怎么肯?祖地动了那是要坏了风水的!” “可那是我家的祖产,一来不敢动,二来如今我们生意正好,那铺子说日进斗金也不为过。他只是徒弟,又不是亲生的儿子,总不至于为了他付出这个?” “我夫君那徒弟却是歹毒,拿着我家里的账目去诬告我夫君。” “他和官府合谋不仅抢走了我家的铺子,这也就罢了,原本我们一家靠着我儿媳妇卖绣品还能活,可谁知那些人竟半夜强闯入了我家的大门,绑走了我的儿媳。" “我儿子气不过上官府去理论,却被打了二十大板的杀威棒。好容易养好了伤,儿媳也被他们送回来了。” “只是送回来的第二天,我那可怜的儿媳就上吊了。” 林氏哭泣不止,“我儿子与儿媳夫妻情深,一时承受不住,这些天就总是浑浑噩噩的。” 她哭道:“我打听了许久才知道,那打通的另外两家的铺子——竟是在大奶奶名下的。” 这经历实是叫人听的内心不落忍。 慕容月垂下眸子,“看来咱们家这位大奶奶,还真是不愧对作恶多端这个词儿。” 刘姨娘道:“可别咱们咱们的?我如今早离了国公府了,谁同她作妯娌?” 她看着女儿:“月儿,他们母子实在是可怜,有没有法子帮帮他们的?” 慕容月眸光扫过两人,“那铺子的地契可还在你们手里?” 林氏道:“在的,我不肯给,还说要带着儿子在铺子里自尽。那白眼狼许是怕被人骂,也兴许是国公府的奶奶怕被人骂,对外说铺子是租我们家的。那时我们家刚家破人亡,倒也得了几分照拂,每个月给一二两银子的租金当作抚恤。” “可这几个月的租金却不知道为什么不给我,今日实在过不下去了前来讨要,您,您也看到了。” 慕容月看向她:“那铺子是个旺铺,又是在京城东街,我给你一千两银子,你卖与我如何?” 林氏惊了一下,“不,不可……” “那铺子已经不是我的了!”都被人占了的东西,她怎么卖啊? 慕容月道:“既然地契和房契在你手中,那便就是你的。回家取了这两份契书给我。” 她道:“不过我但若要去收这铺子,你们母子二人或许会被人找麻烦。” “我可以使人送你们离开京城。你若愿意现下就能办。” 林氏哪里能不同意,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 第164章 二百五 “三姑娘大恩大德,可叫我怎么回报啊!” 她自是带着儿子离开京城这个伤心地,可一来没钱,二来那白眼狼盯着她们手中的地契呢! “你奶过我,我叫你一声奶娘,”慕容月扶起她来,“不必回报我什么。” 再说既是做来给沈氏添堵的事儿,她心中更十分乐意。 “你们母子二人且先回家上药,自会给你们有个交代。” 林氏千恩万谢之后,这才被送出了门外。 刘姨娘看着林氏的背影,心中满是不忍:“怎么会落得现在这样子啊?那孩子小时候我还见过的,是个聪明伶俐的。” 王若芙方才一直没说话,如今才问道:“表姐,你方才怎么不叫她们去告官,虽然有坏官,可我爹爹是好官,一定会助她们拿回绣房的。” 慕容月道:“这种事情京城多的很,舅舅怎么操心的过来?” 何况就算夺回了铺子,沈氏记恨在心头,倒是在寻这母子二人麻烦,她总不能日日跟在两人屁股后头。 王若芙道:“表姐,我是不是问了个蠢问题?” 慕容月轻笑:“哪里,阿芙天真善良。” 王若芙嘟嘴,“天真就是笨嘛。” 想起表姐身边那个叫燕琅的丫头,时不时便撇来自己一道目光:她就总是嘲讽自己天真。 “怎么你还不开心了?”慕容月掐了掐她的脸,“好容易出来逛逛,方才不是想买玉镯吗?继续去看,喜欢什么表姐送你。” 王若芙道:“哪有心情。” “方才瞧那大婶可怜,买药的二两银子都没有。我却要拿一百两银子买把玩的玉佩,想想都觉得有些羞愧。” 慕容月莞尔,她这小表妹有时候共情能力有些太强了。 “自是要买你喜欢的玉镯,也替奶娘好好出一口恶气。” 王若芙睁开眸子看着表姐,有些不解。 “走吧。” 一行人放下了茶碗,离开茶楼。 而被云禾郡主吩咐跟着的人见几人离开了茶楼,也连忙去禀报给了云禾郡主。 “真是的,进了茶楼好一会儿了,还当她们不出来了。”云禾道。 又看一旁的沈明芳:“明芳,你都安排好了吗?” 沈明芳美人扇轻轻摇曳,“郡主放心。” “可若她不去你说的那间铺子怎么办?”云禾道。 沈明芳:“那慕容月作脸儿,说要给那王家的姑娘送玉镯。一会儿我只叫那铺子里的伙计把铺子里的镇店之宝打出来。那宝贝乃是我沈家要送给圣上的寿礼,美丽非凡,不怕吸引不来她。” “到时候郡主再暗暗寻几个人将她架上去。” 沈明芳道:“那铺子里寻常玉器都在百两以上,我已经吩咐了伙计,叫他给慕容月都加倍售卖。届时我们在拱火,不仅叫她打落牙齿和血吞,还叫她狠狠失了面子。” 她轻笑:“她若是买不起,我们在当着众人的面,将那东西买下,郡主觉得如何?” 云禾郡主唇角勾起,可又想到什么:“可那价钱——” 沈明芳道:“做戏罢了,哪能要郡主给银两。你喜欢什么,我送你两件儿把玩就是。” 云禾郡主虽是身份尊贵的郡主,可没嫁出去的女儿家手里都是父母给的零花。 她母亲瑞阳公主手里有钱,但驸马却是个不事生产的,手中银子就握的紧。云禾虽吃穿不愁,但说起一掷千金来,倒不如富商千金。 白得两件把玩的东西,还能出气,云禾岂能不高兴? “她们进那玉器行了!”云禾眼见的看着前方的人群,连忙兴奋的拉着沈明芳:“明芳,我们快跟上去。” 前方慕容月等人进了这家名为多宝斋的玉器行。 这玉器行是东街最大的玉器行,乃是由三间店铺打通而成。这最中间的一家,便是林氏夫君所拥有的绣房,经过改造之后,却是半点儿从前绣房的影子都不见了。 慕容月唇角勾起,目光落在了博古架上放着的几个玉器上头,有个晶莹玉亮,浑身透着血一般红的玛瑙。 王若芙看的忍不住赞叹:“怪不得方才说是镇店之宝呢,这怕是得价值千金罢!” “呵——王姑娘这就说错了!” 却是云禾郡主轻提着裙角,拿着美人扇缓缓入内,“千金,怕是万金都买不上呢~” “你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王若芙恼了。 云禾郡主道:“什么叫我阴魂不散,今儿个是灯会,那么多贵女都出来逛呢~李小姐,朱小姐,你们说是不是?” 因方才多宝斋的宣传,如今这玉器行里已经有不少的贵女和郎君驻足了。 各个宝石华服,看穿着就知道身价不菲。 云禾郡主目光落在了王若芙脸上,“方才可是听慕容月,宜战乡君说王小姐你看上什么都给你送呢?这琅琊王氏的贵女,我们京城女儿家以前不曾多见呢~” “却不想这被天下人誉为贵女中的贵女,怎么连血玉玛瑙都没见过?” 王若芙气的面部涨红,才要开口说话。云禾郡主又道:“却不知王姑娘是要挑什么样的宝贝玉镯,也叫我等开开眼呢?” 一番话把王若芙直接给架了上去,血玉玛瑙的话放在前面,若挑个十分便宜的,真叫人觉得她王氏女眼光不行。 “姑娘,这些都是我们玉行刚上的镯子和饰品,您瞧瞧看,有没有喜欢的?”说话见便见一个大腹便便的掌柜从楼上走了下来。 一行婢女端着一些碧色透明的玉镯,另还有一些玉做的饰品。 “这些作价三百两”,掌柜的笑眯眯,“这些玉饰便宜些,二百五十两。” “价格大同小异,众位贵客,可先看看款式喜欢吗?” 王若芙道:“普通货色。”不说喜欢不喜欢,这镯子成色还没方才一百两的好,她又不傻。 “却原来是夸大其词,不会吧?”云禾郡主讽道:“方才本郡主可听的真切,乡君说了要买玉器赠人的?总不会一百两的送的起,三百两的送不起?” “那倒不如选个中间价,送这二百五的如何?” ------------ 第165章 碎了呢 报这么个数字出来,就纯粹是为了捉弄人来。 这下多宝斋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这个位置,自明白的真切,这是瑞阳公主府的郡主要和这最近京城新出了名的,那救了幽州王的宜战乡君打擂台呢! 慕容月被众人的目光看着,脸上也不见落慌,相反却是勾唇一笑,她道:“这出来逛要买物件自是要选到心坎儿里头。” “买,当然是要买。” 王若芙见状着急道:“表姐。” 表姐可别傻了,她这样的笨人都能瞧出来,眼前人故意设套子给她们钻呢? 玉器首饰上百两银子不算贵,可眼前这些算什么好货色? 慕容月手摸过那些婢女端来的镯子,道:“但这些成色都不好,我并不想要。” 一旁玉行的掌柜连忙道:“哎呦,乡君,你尽可以出去打听打听。这东街哪个玉行能比我多宝斋的玉石原料要好?” “这谁人不知我家东家经常往缅国走商去,都是直接运回大量的毛料开采出来的好玉石啊!” 一旁云禾郡主则是嘲讽一笑:“怕不是有些人买不起,故意贬损人家罢?” 她轻笑:“这钱掏不起是小,面子折损了可是大。” 她随便捏起了一把玉钏,“分明是上好的玉石,本郡瞧不起有人在这儿打肿脸充胖子。这些我要了,掌柜的,且去算账罢!” 云禾郡主身后的沈明芳一时眼角抽搐:她是答应了送两个镯子给云禾郡主,可谁能想到这人能办出这种事儿? 她这两把抓少说十来个,折算成本价都快五百两银子了! 她虽未出嫁,但却是东宫未来的太子妃,沈家库房对她予取予求,自是不把五百两银子放在心上。 可沈明芳早早成熟,算盘打的精,知这五百两是纯纯大钱小用,又哪里不心疼? 罢,只当是任性一次,为自己出口气算了。 那掌柜的看了一眼沈明芳,沈明芳肉疼的点了点头。 他便让伙计拿上了镯子首饰,一并去柜台清点。 云禾郡主见自己得了实惠,已是开心,回过神来目光又落在了慕容月的身上。 她是一掷千金的贵女,慕容月算的上什么呢? 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嗤笑一声道:“东街本来就是贵人寻常游玩的地方,有些人呐,纵生的个美艳皮囊,却是来路不正,内里空空。” “到头来说这一番话,可见与我等不是一路人。” “真是羞与这样的人为伍。” 云禾郡主故意找茬,不是傻子人人都瞧的出来。 不过京城人家要脸,眼看慕容月掏不出银子来买,今日云禾郡主又这么一通挤兑,日后外人一旦提及起这件事情,云禾郡主豪爽扔出了千金,另外一个可不就被挤兑的成了穷光蛋么…… 没人愿意和‘穷光蛋’为伍。 慕容月丝毫没把周围人可怜与不屑的目光放在眼里,只是又看那掌柜的,问了一句,“你可是姓吴,吴掌柜?” 那掌柜愣了一下,狐疑道:“乡君也知道在下?” 不过一想却也不奇怪,他家玉行是此间最大的,他吴掌柜的名声应当也是有些人知道的。 慕容月轻轻勾唇,“如雷贯耳。” 如此狼心狗肺的人也不多见。 “慕容月!你倒买是不买,怎么,还同一个低贱商人话起家常来了吗?” 一旁云禾郡主不满道。 慕容月抬眸冷然看着云禾,心中已然是不悦至极。 但脸上反而却扬起一抹笑来:“俗物郡主想要尽买了就是,可我慕容月要送表妹的,却非得是这铺子里最值钱的东西不可。” 云禾听得嗤笑:“最值钱的东西,你倒是能夸下海口——” 她手指着今日多宝斋展览出来的红玉玛瑙,“此物价高,你倒是能买的起吗?” 又问掌柜的:“你告诉她,多少银两?” 吴掌柜有些迟疑,倒不是价格不价格的问题,他虽是掌柜的,可铺子里大头的货却是,却是那东宫太子的! 而这东西是更是沈家搜集来,献给太子,用作圣上寿辰的。 今儿也不过是为了配合沈小姐寻个噱头多吸引些贵人过来罢了。 沈明芳冲他使了个眼色。 吴掌柜明白了,于是拱手问慕容月:“姑娘,您当真是看上了那红玉玛瑙要买吗?” 慕容月轻笑:“这话可怎么说?” “要看上,自然得是细致的看,你们将宝物束之高阁,我都未曾近览,如何决定?” 吴掌柜有些犹豫,这红玉玛瑙只他们收来就花了三万两白银! 若是毁了损了,把他卖了都赔不起! “既是乡君要买,怎么能不给她瞧一瞧呢?”沈明芳笑着开口,“乡君既说了这样的话,想来若是没什么瑕疵,定是一定要抱回家里的。” “我们只知道多宝斋得了个极品的宝贝,却还没机会仔细的看一看呢,如今却是沾了乡君的光了。” 沈明芳说这样的话,明显是偷换了概念。 意思便是若那红玉玛瑙拿下来没甚瑕疵,慕容月就得买。 她亦是笃定,慕容月的口袋里掏不出三万两的真金白银。 银钱阿堵物,人人都喜欢,可人人也都厌恶。既都做到了这份上,就叫这个宜战乡君永永远远的沾上铜臭味。 也叫京城的贵女提起她时,永远都记得今儿丢人的一幕。 慕容月抬起眸子,落在了沈明芳身上。 她看人时目光漆黑,直叫沈明芳莫名有种被人洞穿的感觉,竟是条件反射要避开她的目光。 可待反应过来之后又觉不妥,正要回之一个大方得体的笑容时。 慕容月已经转了头,手指头轻叩着一旁桌子,“怎么,没听见未来太子妃的吩咐吗?还不快把东西拿下来,小心你家主子生气!” 那掌柜的早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已经准备叫下人去拿东西了,可被慕容月这么一讽刺,一时不知该拿不拿? 沈明芳道:“乡君这话却说的奇怪了,这多宝斋的地契房契并不在我们沈家名下。” 慕容月轻笑一声,“沈姑娘说什么呢?您是未来的东宫太子妃,都知东宫太子一人之下,这天下臣民,日后自是要尊你为主了。” 沈明芳目光对上她的,虽说的是这样的话,可眼前人眼中满是漫不经意和戏谑。 她心中有种莫名的焦躁又迎了上来。 “掌柜的,还不取下来叫我看吗?”慕容月道。 那掌柜的应声,吩咐伙计小心翼翼的将束之高阁的红玉玛瑙取了下来。 红玉玛瑙是斋内众人风景,而斋内众人,却也成了楼上人的风景。 “这徐应天到底是看上了个什么样的蠢货?”五皇子李盛天雅间上坐着,正撑着脸往楼下看过去。 “连这样的坑都要往下跳,着实蠢。”除了这张脸能叫他捡几分兴趣来,当真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又看沈明芳,却是摩擦起了下巴,若是得个机会,能把东宫的太子妃掳去自己的床上戏耍一番——也不知这沈家贵女被欺凌后,是会哭还是愤而给他一巴掌。 李盛天心中想的正得趣。 楼底下吴掌柜已经叫人取下了那红玉玛瑙,小心翼翼递给了慕容月。 “哎呦~”便听女子造作故意的声音,“没接稳。” 而后那红玉玛瑙碎裂在地,叮叮咚咚的脆响,直震的人心弦晃动。 慕容月红唇勾大:“碎了呢。” ------------ 第166章 以后便怎么走 “我的天!” 吴掌柜第一个上前跪地,试图拯救那从慕容月手里掉落下的玛瑙。 可惜他并非三头六臂之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无价之宝,碎成了一堆不值钱的红色碎玉片! 吴掌柜的眼睛都要被玛瑙给衬红了,老天爷啊!这可是镇店之宝! 是太子爷特特花了三万两弄来的! 不说银子不银子的问题,马上就是圣上寿辰了,从哪里在找这样的东西给送去啊! “乡君,你,你这时何意啊!!!” 这一碎他整个前程都碎了,太子哪里会找沈明芳的麻烦,怕是自己这个小掌柜要担责才是! “不趁手摔碎了一个玛瑙而已,什么意思?” 慕容月朝前两步走,径直坐在了椅子上,“摔碎了东西我照着赔!” 沈明芳只是想叫慕容月出丑,哪里想她摔了红玉玛瑙!纵然太子不会找自己的麻烦,可若是得知今日之事,心里难免不生龃龉。 “这上好的宝物,万金难买,你如何赔得起?!”眼见这位素日温和大方的未来太子妃,竟也是急红了眼。 慕容月轻笑一声:“万金难买?” 她道:“翠兰,今儿出门带的银子够不够买?” 翠兰道:“倒是不够。” “倒也不打紧,银子不够,去钱庄现取就是了。”慕容月道。 “你——”吴掌柜气恨她故意摔碎玛瑙,“即便你是乡君,也不能随意坏我多宝斋的贵重物品!这样的宝物你说毁就毁,给我银子也不卖!” “非是要告官不成?” 慕容月嗤笑一声,而后猛猛将手里的茶杯砸碎在他脚前。 吴掌柜吓了一跳,再抬头时对上了慕容月的眼神,竟是叫他这样经历了些风浪的人都忍不住抖了一下:“你开门做生意,我上门来买玉器,你不卖我?” “我倒是要问问你,吴掌柜,你是否瞧不起我啊?” 那瓷杯摔落在地,直叫周围人都是一愣,这乡君——似乎脾气并不好。 “这——这天底下,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吧?”吴掌柜并不了解慕容月的性子,但想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姑娘,所做最大的事情不过是救了幽州王,又能把自己如何? 慕容月轻笑一声,而后目光落在他身上,“今儿个我便就是要强买强卖!”话音刚落,便见外头几十人的队伍,一抬抬的箱子一个个往里头搬东。 翠兰走在最前面,躬身道:“禀姑娘,才知道不远处就有家钱庄,在那里咱们存了一万的现银,都取了出来,还拿了十万两的银票出来。”又把银票递给了慕容月。 十万两现银票一出,直叫周围呼吸都停了下来。 纵是贵女们,可哪个能出手阔绰到有十万两流通的银两? “你,你哪里来这么多银子?”这叫拮据了的云禾郡主直接看呆了眼。 慕容月眼下却根本不理她,摆手叫人开了箱,又走到那吴掌柜跟前,“那红玉玛瑙,可值十万两银子?” “你是要带着这碎玉去告官,还是我陪你十万?” 吴掌柜抬起眼,十万啊……若拿了这些银子去给沈四爷,想来倒也能顶现在的罪责? “既乡君拿了银子过来,那咱们自然是银货两清。” 慕容月手里的银票要递给吴掌柜,可在他要伸手拿过的时候,又猛的收了回来。 她突然点了点自己的脑子,一笑道:“吴掌柜,我且问问,我站的这玉行的东家,是谁?” 吴掌柜并不知她为何突然这么问,想了想道:“是小人师傅一家。” 这铺子如今还在林家人的名下,只是由他经营罢了。 慕容月道:“也就是说,这铺子里的东西,都属于这家东家的了?” 吴掌柜越发不明白她的意思,但心底却清楚太子私底下经营这样的买卖是万万不能说出去的。便道:“是如此没错。” 便见慕容月把手中的银票忽然又收了回来,“那就对不住了,这钱,我怕是不能给你了。” 吴掌柜大惊,“乡君,这众目睽睽之下,你砸了我们玉行的宝物,如今是想要赖账不成?” “纵小人你能欺得!可你也要知这背后的主人你能不能欺得!” 这东街做生意得,哪个没后台,她怎么敢这样猖狂? 慕容月:“我可从不做赖账的事儿,只不过自家人砸自家人东西,还要赔钱吗?” 吴掌柜不解看着她,慕容月朝屋外看去。 便见一个瘦高的女子身影出现在屋外,她生的美丽妖娆,眼神却是冷的。手中正搀扶一个月末四十上下的妇人,便是方才的林嫂。 “三……三姑娘。”林嫂见屋内这么多贵人,一时心内发怵。 “吴掌柜,瞧瞧看,可认的这位?”慕容月开口道。 “师娘!”吴掌柜讶然,“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惊觉可能出了什么大意外了,又想到什么,连忙一拍脑袋,“这个月我忙坏了,忘了给师娘您租金。” “给给给,您快拿着!”随意从腰里摸出了几两银子,他忙是想把眼前人打发走。 只林氏又怎么愿意再接受他这三瓜两枣的打发,“这租金我不要了,铺子现下我已经卖给了三姑娘了。” “你——从前怎么来的这铺子,以后便怎么走罢。” ------------ 第167章 开棺材铺 吴掌柜的当即瞪大了眼睛,“师娘,您这是说什么啊?这铺子是师傅祖传的,您不是说这辈子都不会卖吗?” 林氏冷哼一声:“呸!” 一口唾沫吐在了吴掌柜的脸上,“你还有脸提你师傅?他这辈子最不该的就是收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徒弟!” 吴掌柜的一抹一脸的唾沫,心下却都不敢发怒! 要知这铺子虽还是在林家人名下,铺子里的东西也在林家人名下——可里头这价值万金,价值万万金的东西哪里是林家人能有的啊! “师娘,你若是觉得租金不够,我稍后再给你补上,只是现在你万万不能再闹了!”吴掌柜的几乎是以恳求的态度。 要知道以前他师傅疼他,在没出这个事情之前,林氏也是当亲弟弟一样疼着这个徒弟。 眼下林氏轻嗤一声:“我可没闹什么。我正儿八经的买卖我的铺子,这三姑娘银钱给了我,我便把契书送过来。” “这才是正经人所为。” 一番话把吴掌柜的讽刺的脸皮青白交加。 慕容月手中拿着地契,“吴掌柜的,如今我才是这铺子的主人罢?” 她一笑,目光盈盈看着吴掌柜,“我砸自己家的东西玩,有什么不好的吗?” 吴掌柜张大了嘴,呐呐的:“您……”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乡君,这铺子自不是我的。可也绝对不会是您的!您也是贵人,难道不知道这里头藏着事儿吗?” 他道:“不如咱们借一步说话。” 人前他自然是不好把这里主人是太子的事情给说出去的。 慕容月道:“白纸黑字都在,我管你里头藏的什么事儿?” 她目光又看向了店内的众人,“说来我不曾来东街这里逛,也少交友。方才得了个铺子,巧了,这铺子里头有趁手的玩意,诸位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尽情拿就是。” “今日你们喜欢什么,我都送。” 慕容月这番话一落,瞬间叫场内躁动了起来——这玉器行里的东西可价值不菲啊,都送,就凭今儿这里头的人,怎么说那都是万把两银子不止的啊! “乡君,莫不是开玩笑的罢?!”有人忍不住开口道。 慕容月抬眼望去,“我连那价值万金的红玉玛瑙都砸了,你说我开玩笑?” “可乡君,你这图什么?” “问的好!”慕容月勾唇,“图什么,图我开心!” “千金难买我乐意,就为这个还不行吗?” 她目光懒懒滑过在场人,“我愿以千金交下诸位朋友,不知诸位可赏脸呢?” 白来的银两谁会嫌多呢? 除却吴掌柜和沈明芳脸色青黑,有心想拦着,可不知什么时候这铺子外头竟跟着许多军甲装扮的人。 如今在拦却怎么拦得住啊? 再者云禾郡主嘲人家庶女穷,如今她砸了银子下来,云禾郡主就输了。 她和云禾郡主是一起的,现在跳出来,更显得像跳梁小丑了。 沈明芳咬唇,心道:眼下人太多,却是没有法子了,只能先回禀给了太子,再看如何吧? “乡君,你把玉行里的东西都赠给了我们,你这玉行以后可该如何开下去啊?”倒是有人这么问了一句。 慕容月道:“这铺子既是我的,自然我怎么说怎么算。” “我觉得玉行开着没趣,我要换个营生。” 自是有人好奇的问什么营生,慕容月只道:“棺材铺。” “有趣!”却是楼上的李盛天猛的一拍桌子,“实在有趣!” “你听见了,那女人说要在这里开棺材铺!” “哈哈!你猜她知不知道,这里是太子的地方?” 提起太子,他身后的人自然不敢说什么,李盛天却继续道:“我觉得她知道。若是不知道,怎么就这般,又准又狠的打了沈明芳的脸呢?” 李盛天是最烦女人家勾心斗角的,实在无趣。 今日再一看,竟是看出了一些兴味来。 他目光落在了楼底下说要把这离开成棺材铺的慕容月身上:怪不得徐应天这般的喜欢,她真是和那些庸脂俗粉,一点儿也不相同。 —— 待得一阵喧闹之后,人总算是散了。 沈明芳脚步虚浮离开了多宝斋,眼看今儿白天来时还是琳琅满目得货架,如今已被人搬得空无一物。 在一想,慕容月竟是要用这间铺子做棺材铺! 那岂止是这间铺子,左右的两间,岂不是都废了吗?! “为什么要找我拿银钱,不是都说赠与吗?”突然一阵吵闹的女声传了过来,沈明芳看去,云禾郡主正和婢女在柜台上纠缠。 “旁的公子小姐是我家姑娘交的朋友,郡主是我家姑娘的朋友吗?” 云禾郡主瞪了一眼翠兰,“拿着个铜臭银两来巴结人,当本郡主需要一样。”扭头便带着婢女走了。 翠兰在后方道:“郡主,您之前开了尊口已经定下了玉镯和首饰,改明儿都送到瑞阳公主府上去。银子也会给您核对好的!” 云禾郡主咬牙,步子比方才迈的更快了些。 她走到路口时,正与要离开的沈明芳撞上,沈明芳才抬起眼眸,她便狠狠哼了一声,而后跺脚离开。 沈明芳:…… 慕容月并未在多宝斋内停留很长时间,很快便和王若芙等人离开了。 “奶娘,你才受过伤,还要劳累你走这一趟了。”慕容月对林氏道。 林氏叹口气,“燕琅姑娘说可以替我转交给三姑娘您,是小人非要过来看的。那姓吴的害了我一家,我非是要看着他不得好死才甘心。” 慕容月道:“你放心吧。” “只是你们好好的祖宅,却要被我改成棺材铺了。不过奶娘放心,待日后你们再京城,这铺子你们在赎买,随时都可以。” 林氏自是千恩万谢。 “燕琅,送奶娘她们回家。”慕容月吩咐。 燕琅垂头称是,“今晚收拾东西,明儿就带她们离开京城。” “是。” —— 这东街多宝斋的事儿,次日一早便传的沸沸扬扬,东宫太子自来是被当作下一任帝王培养的,素来便喜形不言于色。 可在得知那铺子里值钱的物件都被慕容月送了人,这也就罢了,今秋他给父皇的礼,竟也被砸碎了。 “这慕容月!!” 太子愤恨道:“孤何时跟她有过交际,要这样跟孤作对?” 太子跟前伺候的小太监喜华道:“太子殿下,您容奴婢说句真心话。那多宝斋背后的主子是您,这知道的人并不多。” “您是未来的天下之主,真要知道谁敢这样砸您的脸面?” 这倒是叫太子的脸色好上了不少。 又看着喜华太监,“孤看你的样子,似乎是知道点内情。” 喜华道:“那奴婢说了,殿下莫要生气,也别怪奴婢碎嘴子?” “你这太监,孤现在还不够气的吗?知道些什么就快说!”太子甩袖。 喜华才道:“奴婢听了些小道的消息,说是那天沈家的小姐同云禾郡主,一起去捉弄这位乡君,才叫乡君发了火。” 喜华又道:“而且殿下知道么,事赶事凑巧了,那两间铺子,本是沈家大奶奶的铺子。一间太小沈家人送不出手给您,干脆就想打通了两间。” ------------ 第168章 菩萨需得有人衬 喜华双手一拍,“可问题不就出在这儿了吗?那中间的铺子,却偏偏不是沈家的!” “也是这沈家人办事不靠谱,这中间的铺子,人家是祖宅,不愿意卖。” “可既是给太子您办事儿,总不能出强买强卖的瓜?既不愿意卖,那就租了了事儿,还给了那家人恩典,叫那几人的徒弟继续当这家的掌柜!” “可坏也就是这个掌柜,他是个欺上瞒下的东西,竟背着人干欺师灭祖的勾当!把他师傅师娘往死里逼!” “谁又能想到,他那师娘竟恰好就是乡君的奶娘,这才有这今日的事情。” 太子理出了些门道。 首先怪自己吗? 那肯定是不怪的,东西是沈家人送的,杀威棒是沈家人派人下去打的,与他太子有什么关系? 那要说怪慕容月吗? 好像也怪不到她头上,人家并不知道这铺子背后的人是自己,专程给奶娘来找公道来的。 自然,太子是怪罪慕容月的,可他拿不出理由。 就因为他是太子,架着的位置比谁都高,才更不好随随便便就去找一个女子的麻烦。 “说来说去,都是沈家办事不利的祸!”太子冷哼一声。 “从前说这沈明芳是贵女中的贵女,孤看也不过如此!” 喜华敛目,恭谨的站在太子身边。 —— 慕容月说了要开棺材行,便就是要开棺材行。 次日一大早,便寻了唢呐队伍一顶棺材一顶棺材的往里头放。 可偏偏这三家铺子已经被打通了,这家做了棺材铺,另外两边的生意又如何做? 就算是日后把打通的墙又给糊上了? 可这玉器生意,又怎么再做的下去? 玉在世人眼中本来就是阴物,棺材铺子还开旁边,就是真心想买玉的,也会舍了这两家铺子! 还在病中的沈氏很快也知道了这个消息,这两家铺子本来就氏旺铺,为了沈家投奔太子她舍了就舍了。 如今吃了暗亏,太子不要这铺子了,沈氏原本还想收回来,能填补一下自己嫁妆里的亏损,却得知慕容月在隔壁竟开了两家棺材铺,气的要吐血! “这贱人,真是想着法的要跟我作对!” 沈明芳叹口气,“眼下慕容月的事儿才不要紧,只是太子殿下把沈家献给他的礼都给退了回来。” “恐怕,如今咱们是要惹了殿下的厌烦了。” “这你倒不用担心,殿下一时之气罢了。眼下咱们再出力,找来给圣上贺寿的寿礼,想必殿下的气也能消了。” 沈老太太目光放在了沈明芳身上,道:“明芳啊,你跟祖母出来。” 沈明芳会意,跟在老太太的身后。 “你姑姑讨厌那慕容月这祖母是知道的,只是你不同,你是未来的太子妃,是国母,眼界岂能如此短小?” “若是因为祖母的吩咐,而你和这种人斗缠在了一起,反倒是祖母的不是了。” 沈明芳当即请罪道:“祖母,孙女知错了。原不过是看她目无尊卑,想教训一番罢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沈老太太点头,“你和云禾郡主共同作弄慕容月的事儿若成了还好,现在不成却是毁你名声的。” “恐怕要落个小气了。” 沈明芳咬着唇瓣,心中却还是疑惑:“孙女也实在是不解,慕容月不过一个姑娘家,身上竟带了那么多钱财?国公府不会给,王家就对这个刚找回来的侄女这么好吗?” 十万两啊? 国库一年的收入那才多少? 沈老太太道:“那徐应天在庆州打了胜仗,搜刮了不知多少战利品。这两个人不清不楚的,京城早有流言。” 老太太冷笑一声,嘲道:“谁知她这银子是怎么不干不净得来的。” 沈明芳垂下了眸子。 “不要在想这些了,明芳,眼下你的名声要紧。过些天以你的名义,去开个粥棚布施吧。” 沈明芳眸子微亮,“孙女听祖母的。” 又想到什么,开口的道:“那慕容月千金散尽,拿银子不当银子。她要当那纨绔的贵族女儿,我沈家的贵女便偏偏要做体察民情的菩萨,叫她好好的来衬我一衬。” —— 沈明芳施粥的义举很快整个京城便都知道了,得知此事之后,东宫的太子还专门送了沈家一幅画,也算是冰释前嫌了。 “她做的她的菩萨,施粥就施粥吧,怎么还要来姑娘您来比!” 翠兰心中格外不满。 方才路上竟有那小孩儿唱童谣,说沈家贵女是菩萨,她家姑娘是顽童! 慕容月手里抱着一只巴掌大的小狗:“菩萨需得有人衬啊?” 她眸子垂着:这沈明芳倒也是瑕疵必报,前些日子害自己不成,如今做个好事儿,还得拉自己来当垫背? 却也没问问她愿不愿意当这垫背呢? 她仰起头来:沈家克扣了救灾的粮,如今被沈家的女儿用来施粥赠与百姓,倒是人人都夸赞一个沈家好门厅。 他招手叫翠兰过来,翠兰附耳,听得姑娘说了些什么,不由瞪大眼睛,“姑娘,真要这样?” 慕容月道:“怎么,不妥吗?” 翠兰:…… 想了想那场景,“妥,实在是很妥。”对待这种人,就该是泼皮无赖的解决方式。 慕容月勾了勾唇,“回府吧,小狗饿了。” 翠兰看了眼姑娘怀里眼睛滴溜溜转的狗,“珏公子失了姐姐难过了,得了姑娘您送的宠物应该能开心一下。” 两人正要朝巷子里走,却在这时,一道掌风猛地袭了过来。 慕容月一把推开翠兰,随手便抽出袖里刀来。 ------------ 第169章 秘不发丧 便见一个黑衣带斗笠的人出现在眼前,他见慕容月手里出刀,脚尖一顿猛的朝后划去。 “功夫不错。”那人低声道。 慕容月眸中暗光闪过,手中刀口直对着眼前人刺了过去。 那人手一抖,手中剑鞘抖落,寒光乍现。 双方都没有下狠招,倒像是在试探一样,你来我往过了几手。 慕容月已经察觉出了什么,干脆就收了手里的刀,“三叔,你是大将军,行事怎么也怎么这般藏头露尾的?” 便见那斗笠的黑衣人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张脸来。 不是慕容鹤还是谁? “你竟还认得我?”慕容鹤道。 他离家时,二房的这个女儿仿佛才一两岁的样子罢? 慕容月看着眼前人,“并非是认出了你,而是你的剑。国公府的剑上有敕造的痕迹。” 慕容鹤看着自己手中的剑,轻笑一声:“你这丫头武功不弱,眼也亮。” 翠兰是见过的慕容鹤的,连忙冲他行礼,“见过三老爷。” 慕容鹤叫了免礼,又看慕容月:“这信,是你给我送来的?”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 慕容月歪头看着他,倒有些不解,“是我。” “三叔怎么知道的?” 慕容鹤道:“随口猜的。” 慕容月:…… 他苦笑一声:“若真如你信里所说,国公府其他人又怎么会想叫我知道这个消息?” 他目光又落在了慕容月身上:“我那女儿没了,我想知道真相。” 无诏入京,他只能私下里查女儿的事,可国公府内的事儿难以传到外面,何况为了保全慕容清的名声,整个国公府将里里外外的事情扫落的干净。 慕容鹤心中明白,大概真是信上所写,可他却非要问个究竟不成? 他得知道自己是哪里错了? 他这十多年来征战沙场,护住了国公府的富贵,却护不住他一个女儿吗? “我——”慕容月方才要开口。 “珏儿是在你处,是吗?”慕容鹤却打断了她。 慕容月点了点头。 “我想见见他。” 父子二人重逢要见面,这慕容月自然不可能去阻拦。 但因为慕容鹤是无诏私自入京的,她倒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带着他进相府。只是叫他和跟随他来京城的亲卫,装成是来府内送货人。 一路至慕容珏的房间。 彼时慕容珏正在院里和王永正练习剑术。 家里都是女孩儿,玩毽子扑蝶,王永正总不能跟他们一起。再加上马上到了当今的寿辰,各家各户都怕这个关键的时节家里的小辈闯祸。 亦或者是闹出些什么不好听的,都是拘束着不让出门的。是以这个时间也难以结交什么好友。 王永正上山修道,却没修下什么心来,在家里拘束了几天只觉得无聊透了。 “月妹妹!” 看见了慕容月,王永正眼睛一亮。 慕容月却是心下叹了一声糟糕。 “你可叫表哥好找!”王永正三步化两步走了过来,“前些日子东街那事儿我可都听了!” “啧,你怎么不同我说?” “咱们奶娘叫人欺负,我自也得给她去撑腰!” 慕容月:……什么叫咱们奶娘? 王永正又道:“我听说那隔壁两间铺子是国公府那大奶奶开的,开你棺材铺旁边也不怕影响了你生意。” 他压低了声音道:“我这儿正好还有些火铳,不然半夜我去将它给炸了。也算给你报仇。” 那沈氏毒妇,炸她个铺面怎么了? 慕容月:…… “三姑娘!”却是身后挑着担子的慕容鹤压着自己头上斗笠,微微沉声。 她吩咐:“你将东西搬进去就是。” 一旁慕容珏跟在王永正旁边,总觉得这个挑着担子的挑夫有些眼熟,可一时半刻却又认不出来。 “表哥,咱们出来说吧。”慕容月道。 王永正以为她要跟自己商量如何炸了那两间铺子,便也提着衣摆出来了。 院内慕容鹤将担子放下。 慕容珏跟在慕容鹤屁股后面,“你是谁,我们见过吗?”他总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 奶娘不愿意小公子和这些陌生人接触,道:“你是何人,我来相府这几日没见过你。”又怕是国公府派来抢慕容珏的。 前些日子也确实派人来了。 慕容鹤摘下了头上的斗笠,看了奶娘一眼。 “将,将军!” 奶娘忙不迭跪了下来,“将军,您,您回来了?” 慕容珏也是惊住了。 许是近乡情怯,四年多不曾见面了,他明明很想念爹爹,可如今爹爹分明就在眼前,他却不敢上去。 还是慕容鹤大步走了过去,一把将儿子揽入了怀里,“珏儿,爹回来了!” 慕容珏听到父亲这一声,忍不住也靠在他怀里嚎啕哭了起来。 寄人篱下,即便丞相府待自己不错,可在经历了至亲之人离世,慕容珏又怎么能住的安心? 好在如今爹爹回来了。 “将军,您若是早些回来就好了~”奶娘跪在地上,亦是啜泣不止。 “您若是早些回来,那些人惧怕您,又怎么敢这么欺负我们三房,姑娘,姑娘她也不至于——”奶娘说到这儿,已是泣不成声。 慕容鹤抱起儿子,又连忙去扶奶娘,“多亏了你,这段时间照顾珏儿。” 奶娘摇头:“哪里敢叫你谢我,是奴婢没照顾好姑娘。” 慕容鹤在听女儿,眼睛也是通红一片:“我自然知道这事儿该怪在谁头上。” 又问奶娘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 奶娘全部都说了,又道:“将军,可千万不要听信他们的话,姑娘就是叫那大房的慕容清给推进了水里,不干三姑娘一点儿的事儿!” “奴婢府的时候,还听他们想继续就着府里传出来的小道往三姑娘身上栽,可我是姑娘身边伺候的,我能不知道吗?” “三姑娘性子虽冷,可人却是极好的。若是时间长了,必定是咱们姑娘的好姐姐。” 奶娘说着又要哭了,“可恨您对大房好,对大房的嫡女也好,回回得了赏赐都想着他们。可怕叫您知道消息,又怕家里死了人,还是在圣上寿前不好,竟是秘不发丧!” ------------ 第170章 体面最重要 慕容沉听到这里,双手已经是攒起了拳头。 “母亲呢,母亲就任由他们这般糟践我的女儿吗?!” 奶娘呵笑一声:“老太太心里,怕没有什么比国公府的体面,还要重要的东西了。” 慕容鹤垂眸,过了片刻之后竟也是嗤笑一声:他可以为了家人抛头颅洒热血,但却从来没有想过,他的家人没拿他的儿女们当家人看。 “爹爹,要给姐姐报仇,”慕容珏仰头道。 慕容鹤摸了摸他的脑袋:“放心。” 已经冒着大不韪回来了,他便没想过空手回去。 “奶娘。”慕容鹤道,“我是无诏入京,虽是回来了却不好张扬,这段时间你且继续带着珏儿在丞相府住下,待我办完了自己要做的事。” “再接你们离开。” 两人自是明白他要做什么事情,慕容珏比之前成熟的多,点头道:“爹爹放心,我绝不给你添麻烦的。” 看着他这样的懂事,慕容鹤心中却越发难受。 早知是这样,还不如让一对儿女跟他留在边关,即便是不懂规矩粗野又如何? 活生生的人,总是要比阴阳相隔要好上许多。 —— 王永正这会儿帮得知那沈明芳拿着自家妹妹做对比给自己经营好名声,也是叫喊着要去炸了沈家。 慕容月道:“好啊。” 王永正:…… “啊?” 他当妹妹会跟爹娘一样拦着自己,最起码说一句这事儿倒也不至于把王家夷为平地。 “月儿,表哥知道你此番受了委屈,”王永正怕自己食言而肥,在妹妹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琢磨了一下才开口,“若是单你的事儿,我是责无旁贷的。可就怕我去找了沈家的麻烦,回头父亲又来找我的麻烦。” 慕容月道:“表哥想什么呢,我哪里叫你去真炸沈家了?” “不过是觉得你那火铳,其实应该有个新的玩法才是。” 王永正不解的看着慕容月,慕容月招手,他附耳过来,而后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还能……还能这么玩?” “试试咯。” 慕容月双手背后,“表哥敢吗?” 王永正挑眉:“有何不敢。” 他理了理自己衣摆,又看着慕容月:“表妹做这样的事儿,公然和未来太子妃作对,你心里不怕吗?” 慕容月道:“我若是怕,早就死了。” “他们那些人,惯会得寸进尺。” 王永正眉头蹙起,想着自家表妹作为一个庶女生在那后宅里,若非是吃了太多的苦,如今又怎么会养成这样的性子? “表妹,你放心吧,你要的东西我会给你做来。”说完便大步离开。 他走之后,慕容月也回了院里。 慕容鹤并不想给侄女带来麻烦,也早已经将斗笠戴在了头上。 “月儿,你护我孩儿之情,三叔记在心里,日后若你有求,必定无不应。”慕容鹤拱手道。 慕容月抬头,亦发现了满屋的人眼眶通红,自是知道他们应该方才都哭过。 “三叔也不用感谢我,”慕容月道:“我早先多次挑衅慕容清,早得罪了她。” “若非是因为五妹妹跟我走的近,也许并不会有此劫难。” 说到底她不杀伯仁,伯仁因她而死。 慕容鹤听她这番话摇了摇头,“你与芸儿是姐妹,情谊好又如何?” “若这样说,我把孩子送回了这种地方,更是我的罪过了?”慕容鹤自嘲一笑:“其实我回来时还在想,倘若真是慕容清意外害死了我的女儿……是意外,我纵然在恨,又能怎么样呢?” “不顾骨血亲情杀了她吗?” “可当我瞧着国公府上下,都为了这桩名声,连芸儿的死都不肯报出来,甚至连一个错处,都不叫慕容清担时——”慕容鹤的声音开始咬牙切齿。 “我才知道,这个仇,我是必须要报的!” 慕容月眸子看向慕容鹤:“三叔要做什么?” 慕容鹤冷笑一声:“以彼之道,还失彼身罢了。” “不可!” 慕容鹤:“月儿,你远来给我报信,又有这样一身功夫,我以为你和那些闺阁儿女不一样。” 慕容月看着眼前人:“三叔一身武功,不是慕容沉那样迂腐的只能接受家中荫蔽的人,也不是我爹那样的纨绔。” “哪里需要自己亲自动手?” “老太太为的不过是体面,而三叔要的是五妹妹一个公道,要她死,还是您更希望她背负嗜妹的名声呢?” 慕容鹤咬牙:他自然恨慕容清,恨沈氏,也恨他大哥和娘。 女儿死于意外,可杀人凶手心中却连丁点悔恨和歉意都没有——他真这样半夜提刀杀了她,心中又能有多爽快? “你有法子?” 慕容月道:“自然有。” “三叔不妨再等些时日。” —— 沈明芳施粥施了三日,京城的流言就传了三日。 盖莫说慕容月舍得耗费千金,却没有慈悲心去给百姓施粥散药,这么一对比下来沈明芳名声自然更好。 便就是慕容月想要讨回名声,再去开棚施粥,兴许都会叫人说一句东施效颦。 沈明芳自觉狠狠甩了慕容月一耳光,心里正痛快无比时。 “臭死了!” “我的天呐!这什么味!” …… 时不时有下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紧接着一股熏天的恶臭味迎入了鼻腔,沈明芳立时用袖子遮挡住了口鼻。 连忙大步走了出去,“发生何事了,这味儿怎么臭?” 她才刚问出口,便有小厮跑进来一下跪在了地上。 “姑……姑娘!” “门外有流民,给……给咱们家门口泼粪!!!” 什么?! 沈明芳大惊道:“你混说什么,流民,我才施给他们粥,他们来我沈家泼粪?沈家的家丁呐?”沈家虽没有爵位,养不了府兵,可家丁也不少。 一伙流民哪能是对手? 那小厮跪在地上,正要开口,便听一声巨响,紧接着一簇巨大的似是泥巴样的东西,从空中炸开,而后往众人身上迸溅。 这太突然,沈明芳连躲都来不及。 直至叫溅了一身之后,她手抹一下,几欲晕厥:这是屎! ------------ 第171章 秉性温柔 沈明芳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冲到了天灵盖上,她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抖了开始。 “小姐~”一旁的丫鬟见沈明芳如此,心中担忧。 “去,去叫热水!”沈明芳几乎破声。 “是是是!” —— 沈在山今儿本是要出门的,可如今门口叫一帮刁民堵着泼粪,他出都出不去! “府里的家丁呢?都他娘的吃屎的吗,还不出去把人拿了!!!” 沈在山话音刚落,便从而降一坨巨大的粪,是被人轰到了沈家的内院,又溅落到了内堂里沈在山的靴子上。 沈在山:…… 一脚踹了眼前的椅子,“他娘的!这群流民,不想活了!” 一旁的小厮回道:“咱们的人出去拿了,可那帮子流民人多,得了消息就跑!而且——而且——”那小厮说的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 “还有几个穿军装模样的人在外守着,尤其有一个看着有两仗高的汉子,看身形有些像是那庆军里的屠向钢。”小厮说着,吞咽了下口水。 哪里是像,若无意外那就是了。 这天底下那般孔武有力的汉人汉子不多,何况还是庆军的? 都听说那屠向钢在战场上能手撕活人,他挡在前头,沈家的家丁哪个敢冲出去? “徐应天!!!”沈在山恨的咬牙切齿,“我是哪里得罪了他,竟要来这般欺压我的府上。我饶不了他!” 话音刚落,又是一坨大粪被投了进来。 “还傻楞着干什么?!”沈在山瞪向那小厮,“去报官呐!!!” 待得都寒巡逻到沈家时,正逮住一只拿着竹筒拉着弦朝沈家扔的小乞丐,其余人跑的都利索,唯独这乞儿身形瘦弱,就算有屠向钢的人拦着,也叫都寒给抓住了。 而沈家人见外面情形似乎遏制住了,打开了门。 沈在山才一出门,便见自家大门外污臭不堪,当即愤怒的看屠向钢,“你好歹也是个参军,做如此不齿之事,是要与我沈家公然为敌吗?” “我非要去朝堂告你一告不可!” 屠向钢眼珠子一转,“告我,沈大人这说胡话吧?什么时候在京城遛弯遛一圈,也犯了发条了?” 屠向钢又看都寒,“都统领,现下京城没这规矩罢?” 都寒扫了眼他:“并无。” “可大白日,屠参军携兵在此处闲逛是为何?” 屠向钢呲着牙嘿嘿一笑:“这不是听说城内有百姓来给沈家泼粪,来凑个热闹罢!” 又指着天上,“都统领您可来晚了,这烟花你们京城人估计常看,可屎花没见过吧,就刚才爆上去的——” 饶是都寒叫他形容的都倒尽了胃口,冷声道:“热闹既看完了,你还不走,在这儿阻我抓人吗?” 屠向钢往后退了退。 “哼,都统领,且把这犯人交给我!”沈在山上前两步,拱手,目光又恶狠狠的看了眼那乞丐一眼,“必是要施以极刑,问出幕后的操纵者是谁?!” “我沈家乃是帝师之家,若叫我知道,必定去告御状!” 他目光落在屠向钢身上,朝天拱手,“倒时陛下自会替我们沈家主持公道!” 屠向钢双手环胸,正要开口。 “倒是不必审问了,是我叫人做的。” 一道女声突然响起。 众人一起朝发声地看去,便见一顶清色的四人抬轿子出现在眼前。 紧接着一只素白的手掀开了轿帘,里头人容貌自是玉色无双。 她眉蹙着,用手捏了捏鼻子,“还真是臭不可闻。” 过会儿又抬起眸子,漆黑明亮的眼瞬间叫人看见,“不过配沈家的门楣,刚刚好。” 都寒瞧见是她,只觉眼前景色都为之一亮。 “扑哧!”屠向钢忍不住笑了。 沈在山狠狠瞪他一眼,又看像慕容月:“慕容月!你什么意思?” “沈大人耳朵聋了吗,听不明白我的话?” “慕容月!!!”沈在山瞪大眼睛,“你,你!” 慕容月捏了捏耳朵:“沈大人,你耳朵聋了,我却没聋呢?不用这样重复。” “扑哧!”却是一旁屠向钢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次沈在山懒的看他,只指着慕容月,“你当你认了个丞相做姑父,这天底下就没人敢拿你吗?你如此无礼,我要你好看?!” 慕容月用手懒懒的撑着腮帮子,“无所谓,沈大人且去告御状,我呢,正好也有许多委屈要说呢?” 她眸子转变的冰冷,“也叫沈大人转告给你们的沈明芳沈小姐,我的名声再不好,也不是拿来衬其它人的。” “今儿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你要拿我衬你,我便叫了人上门来泼屎。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咱们谁的名声更难看!” “我们走!” 翠兰挥着帕子喊了一声起轿,人便离开了。 临走时眼尾又扫了一眼屠向钢,屠向钢本也要走,却被都寒给先拉住了,“屠参军,且等等。” 屠向钢只好先呆在原地。 便见又有数十个拿着竹筒的乞丐不知从何处跑了过来,冲上去就要拉线,一应都被都寒给拿了。 “沈大人,都是京中流民,按照规矩卑职无法交你。”都寒拱手。 沈在山:他今天已经气够了。 关键时他根本都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样的事儿,那慕容月纠结了一大堆乞丐来家里门口泼粪! “大统领随意!”而后袖子猛的一甩,关门进了屋。 —— “屠参军,这酒如何?”都寒给他满上。 “滋味儿美甚!”屠向钢大口闷了一口酒,又吃着碟子上的牛肉。 他是个粗鲁惯了的人,直接上手就啃了开始,都寒也没皱眉头,只是饶有兴致的跟他打听庆州攻破幽州时的几场仗。 男人说起这些总是滔滔不绝地。 酒喝了几巡,屠向钢道:“大统领,我看你不是京城这帮吃干饭的?何苦当这劳什子禁卫统领?你瞧瞧看这京城都是沈人家?” “还不如随我们去外杀个痛快,建功立业,到时回京你也能娇妻美妾!” 都寒苦笑一声,俊眉舒展不开,“我的职责便是保皇,岂能辜负皇恩。” 又想起什么,开口问道:“我却不知那沈家做了什么惹乡君生气的事,她秉性温柔,竟做出这种事来报复?” 屠向钢听到那秉性温柔几个字,一口酒水直接吐了出来。 当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 第172章 给五妹妹报仇 都寒道:“我只是好奇沈家做什么得罪乡君的事情。” 屠向钢并不是没听见他刚才说的,只是太过震惊而已——温柔这个词,竟也能用在慕容月身上? 他上下扫了都寒一眼,道:“我是个粗人,并不非常懂达官贵人在乎的名声,只知道是沈家的姑娘为作名声,拿乡君来当陪衬。” 这个在乡间是无所谓的,乡里人泥腿子,为活命一口饭都抢的你死我活,谁在乎名声好听点? “她是个小肚鸡肠,不吃半点亏的,自是要拿回来。” “我嘛……”他嘿然一笑,“我要娶的媳妇是她跟前伺候的,遇上这事儿自是得帮个忙。” 都寒愣了一下,而后才道:“恭喜屠参军。” 屠向钢举杯,“同喜同喜。” 都寒还要守着禁卫,并未耽搁很长时间,付过账之后就离开了。 待要回营时,身后人问:“统领,方才抓的那些个流民如何办?” “既是流民,滋扰京都,便按照规矩关押三日后驱逐出京。” 手下正要点头,却见被押解的几人高声喊道:“不是流民,我等!我等不是流民了!!!” “乡君给了我等她封地的户籍,我们都是有地的人了!” 都寒听罢,摆手叫人上来,“你说什么?” 那人叫带了上来,哆嗦跪在了地上。 “乡君开口,说谁与她出气,到沈家门口泼粪,就与谁田地。领到了竹筒的人都有!”他忙是跪地磕头:“大人,小的已经领到了竹筒了!” 他是有田地的人,不算流民了! 都寒听到这儿忍不住一笑:那沈明芳为了作脸施粥,又拿这来讽刺乡君不知民间疾苦。结果转头乡君就赠流民田亩? 授人与鱼又哪里比得上授人与渔? 他想起那人的面庞,总觉得她不应该纯粹是为赌气,这般女子应天性是善,想做善事罢了。 “罢了,乡君柔善,我也不愿为难你们,”都寒道:“一人挨十棍,便都放了。” 一群流民平日里不少挨打,只是十棍子又不用被关,当即磕头谢过了。 —— 沈明芳在得知那些人是慕容月派来时,脸上的气度再也无法维持,“她是疯了吗?她要做什么?自己的名声也不要了?” 便就是知道自己做这样的事儿,慕容月最多是打落牙齿和血吞,沈明芳才做的。 这事儿换了谁不打落牙齿和血吞呢? 但她万没有想到,慕容月竟敢直接指使人来她家门楣泼粪:还口口声声说是自己得罪了她! 而且不止如此,她还买地送给了那些个流民! 是!纵然有人说慕容月小肚鸡肠,只因名声不如人便来丢粪责骂,可同样是做善事,她施粥,而对方是直接给了地! 这便已经是落了下乘了! “你说你去找她的麻烦做什么?”沈在山头疼无比,“她一个光脚的哪里会怕你这穿鞋的!” 这事儿若是落在旁的贵女身上,注重名声只能是忍下了。 可慕容月她在乎这个吗?本就是庶女,又退了几次婚,名声再臭些又何妨? “她都有了徐应天这如意郎君做靠山,如今正是拿着刀见谁不爽就砍,你却偏偏要凑上去?” 沈明芳叫沈在山说的不断落泪。 沈老太太道一句,“好了,说这么多做什么。之前明芳去施粥你也没拦着。” 沈在山:“我说这些是为了谁?” “早说了叫明芳什么都别沾,如今出了这事儿,未来的太子妃叫人泼粪,太子心情能好?” 沈老太太道:“那也是慕容月的过错。” “母亲啊!您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也在这丫头身上犯浑了呢?” “眼下明芳得罪的还仅仅是慕容月吗?” 京城人又不蠢,就说之前那歌谣夸沈明芳贬慕容月她们想不出来个什么。 可如今慕容月做了比沈明芳更大的善事儿,还上门泼粪,这谁还想不明白了? 现在就是恶心。 恶心谁,恶心编歌谣的沈明芳啊! 你做善事那是你善良,怎么的,我们有钱不去施粥变成了恶毒了? 有慕容月这般大手笔能买的起田亩赠流民的还好,快速打脸了,若是没她这样财力的,岂不是直接成了人家的垫脚石了? 果不其然,沈在山的话音落下没多久之后,宫内的皇后就来了一道旨意。 让沈明芳入宫去,接受礼仪嬷嬷半月教导方能回家。 这对于自出名以后就备受恩宠的沈明芳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了。 她咬牙切齿,然而面对宫中来的人,却只能恭谨的跪下:“谢皇后娘娘恩典。” —— “好了,这么黏黏糊糊的做什么?”翠兰自后门跟屠向钢说话。 “你快些走吧,真叫人看见了,影响你名声。” 屠向钢道:“我们未婚夫妻,影响个啥。” 又把刚从街上买的爆炒的糖栗子给她,“快趁热吃,甜着呢!” 翠兰伸手接过,摸那袋子还是温的,又想起最近的市还在二里地开外的地方,他就算比一般人跑得快,可如今天冷,还能保持着这样的温度,定是藏在胸口里的。 “你也不怕烫着皮了。”她嗔怪看了他一眼,心中却满是甜蜜。 屠向钢道:“我皮糙肉厚。” “不然我剥开喂你——”他道。 “去你的,我回去伺候姑娘了,”翠兰收起了栗子就走。 却是忍不住哼着歌儿,很快便回了姑娘的房间。 慕容月身边站着燕琅,正在翻看一叠按了红色印泥的纸张,见翠兰进了屋,她鼻子凑了凑,“好香啊,什么好吃的?” 不用人回答她便道:“炒栗子!” 翠兰:“姑娘的鼻子总是这么灵。” 屠向钢送的多,她也不藏私,拿出来准备三个人一起吃。 慕容月有些犹豫,她正看东西,一旁燕琅便道:“我给主子剥。”便剥开了一个甜栗子,喂给了慕容月。 慕容月吃的舒坦,只道:“屠参军倒是会照顾人,这冬日里吃甜栗子,再美味不过。” 翠兰一笑:“他是个粗人,虽不是奴婢从前梦想中的夫君,不过这样知冷知热,也很好了。” 又看慕容月:“姑娘看什么呢?” “我帮您?” 慕容月目光落在手上这一踏纸上,掸了掸:“是要沈家半条命的东西。” 既说了给五妹妹报仇,她怎么会不动手呢? ------------ 第173章 双标啊 “你们二人,简直胡闹!” 自家的两个孩子寻了流民去砸了帝师家的门,王守秩怎么可能不知? 待回了王家之后,便把慕容月和王永正二人给叫了过来。 “你妹妹年纪小一些,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王守秩不满看着自己的儿子。 王永正拱手,道:“父亲,妹妹受了委屈,我去代她讨回来委屈,儿子觉得并没有什么过错。” 王守秩道:“你没有什么错,你从来都是如此自以为是!只顾自己一时意气,哪里管你妹妹以后遭别人如何的口诛笔伐?” “父亲,你说我自以为是,我且问你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吗?” 王守秩道:“你同沈家比恶心,比沈家更恶心让你很愉快吗?” 眼看父子二人要争起来,慕容月连忙开口,“舅舅,真不关表哥的事情,所有都是我一个人策划的。” 她只不过是借用了王永正的火铳罢了。 王守秩看着侄女,原本怒气冲冲的面容削减三分。 开口温和道:“月儿,你受了委屈舅舅是知道的。那沈家人拿你的名声做筏子,我已经拿到把柄了,才准备过些日子就起告御状,倒没想着你先出手了。” “不错,你是有气性的。” 王永正:…… 虽然很喜欢月表妹没错,可父亲你这么偏心的对待,儿子也是会受伤的! 发觉到了王永正的眼神,王守秩顿时又吹胡子瞪眼,“你看什么看!做出这样的事情,今日罚你将论语抄一百遍,夜间我要检查!” 王永正气恨的夺门而出。 “这混账,上山修的什么心,气性却越修越大了。”王守秩看着啪啪作响的门,一时皱眉。 慕容月道:“舅舅明明对阿芙和珠珠都作慈父,怎么表哥一回来,就要对他这般严厉?” 虽则王永正回来不久,可这个修道的表哥健谈,又生的乐观开朗。 嘴又巴巴能说,这些日子两人倒也处的不错。 “他是个混账性子,又不是你两个表妹乖巧,”王守秩道,“念书念书不成器,跑去修道也没修出了个花儿来。” “如今也快弱冠之年了,我要再不严加管叫,岂不是叫京城的浪荡子再添一员。” 父母长辈要求儿子上进,她也不能说些什么,只是道:“这次事情的确不怪表哥,是我一人所为。倘若舅舅觉得为难——” “哪里为难了?”王守秩连忙道:“若是我的话叫你多想了就是我这舅舅的不是。” “你是个有本事的孩子,舅舅知道。虽在我王家的宅院里,却也没想过叫你低下头来受着委屈。我只是气你那表哥,没脑子。” “既然都做了还不帮你遮掩。” 屎粪这样粗鄙不堪的东西,哪里好和干净的女儿家沾上。 “月儿,你日后要做什么还是照做就是。”王守秩目光落在了了侄女身上,早知她这些年做的那些事儿,哪里能将她看成是普通的闺阁女孩儿呢? 慕容月一时心头软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若是说一开始只是想给她娘找个依靠,省的自己不在时有人拿了娘来威胁自己。 可这么长时间以来,阿芙和珠珠可爱。 舅舅仁爱,舅母慈祥,她如何能不感动? 就因为真情少有,如今见识到这样的真情,才叫人更是难以割舍。 “只是你分与那些流民田地,倒是彻底得罪了沈家和东宫太子。”王守秩道:“你接下来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该告诉舅舅才是。” 慕容抬眸,道:“我想替五妹妹讨个公道,可沈家这顶山若是在,五妹妹的公道永远也讨不回来。” 王守秩道:“这沈家盘踞朝堂多时,若是在琅琊还好说。可京城是他们的地盘,实在是不好对付。”他摇了摇头。 慕容月却越发勾唇:“在他们的地盘才正好能一网打尽。” “我越逼他们,他们便会越忌惮我。打狗入穷巷,”她看向王守秩,“我们才好一网打尽,不是吗?” —— 沈明芳于宫中学习规矩,虽则这次她行事惹的皇后不喜。 但她到底是未来的东宫太子妃,下人们并不敢折辱她,除却心情上有丁点的不愉快之外,沈明芳在宫中都还可以。 “小姐~”伺候的婢女行礼之后,轻声道:“朝阳长公主在御花园赏花,邀您过去一聚。” 沈明芳略微蹙眉:她们沈家背地里和这位长公主私交颇多,但如今在宫中,她并不想叫皇后知道。 眉蹙了下来,可朝阳已经找了过来若是不去——若得罪了这位公主反而更不好。 犹豫了一瞬,沈明芳还是随下人到了御花园。 朝阳公主着一身深紫色的裙裾,坐在冬日略显下萧索的花园当中。 她肌肤生的极白,又画了精致的妆容,倒是在这萧索御花园的映衬下,颇有几分华贵牡丹的感觉。 “见过长公主殿下,长公主千岁~”沈明芳垂头行礼。 朝阳目光落在了沈明芳头上,而后手抬起,“平身吧。” 又叫周遭的侍婢退开一侧,朝阳直接了当的开口,“前些日子你和慕容月的事情,本宫听说了。” 她扫视了一眼沈明芳,嗤笑:“倒是没想到,你这从来不出错的竟也会叫人拿住了这么大一个由头?” 从来不出错,人就显得假了几分,朝阳其实并不怎么喜欢沈明芳。 “长公主是专门来讽臣女的吗?”沈明芳咬牙。 长这么大头一次栽这样的坑,再是修养出来的好性子怕也都忍不住。 朝阳道:“我嘲你做什么?” “前些日子本宫叫你们沈家帮本宫对付那慕容月,你们不肯。便是想来问你,如今吃了大亏,肯了吗?” 朝阳公主在不久之前登门提议过,想让沈家和国公府联合在慕容月的婚事上再做文章。 不过彼时有徐应天,国公府不愿意放弃这个靠山,而沈家则是混沌其中,毕竟以一个庶女虽是顽劣,可若联姻能带来好处,也没必要非至其于死地。 但到了现在,沈明芳已经在名声上吃了很大的亏了。 “沈家做混沌中立,还想从她身上得好,如今还不了解那丫头的性子吗?”朝阳公主笑一声:“那是能从你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的!” “徐应天早已不在我的掌控中了,”朝阳道:“如今端看你们是不是想叫这个慕容月真嫁到了幽州王府,再上一层楼,好再给你这太子妃头上抹上一层?” ------------ 第174章 不接就是 “我不需要你们帮我太多。” “这永州不是出现了兵祸吗,只需将徐应天派去两月便是。” 沈明芳咬着唇瓣,只消片刻便抬头,“公主放心,我会劝解家人助你您。” 朝阳这才满意一笑,举杯道:“沈小姐,还是聪明人。” —— 上书房内 天子是不爱看着奏折处理的,他正躺一张铺着明黄色软垫的塌上。 周围几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宫婢跪在他身侧,拿着小锤子替他敲打腿部。 而一旁站着的,着红袍的陈司礼则是恭敬的给他读着今儿上来的奏折:太监的声音虽是尖细的,可陈司礼上了年纪,嗓音也沉了下来。 加上伺候天子几十年,在他抑扬顿挫的语调中,天子只觉得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外头小太监禀报道:“陛下,长公主殿下求见~” 陈司礼见天子没醒,三步作两步上了前到了殿外,低声道:“陛下睡着呢,没眼色吗?先去问了有什么事儿再来禀。” “可是长公主很是委屈——” 陈司礼道:“这天底下任谁也尊贵不过陛下。长公主委屈,陛下日理万机,睡不够就不委屈吗?” “是,公公。”小太监什么都不敢说,连忙要退下。 却在这个时,里头那塌上的人掀开了被子,边揉太阳穴便道:“老陈呐,你是个能干的。可这么多年来手底下却也没交出一个能干的。” “陛下,是老奴的过错——”陈司礼忙要开口,天子道:“行了,不怪你。叫朝阳进来吧,她都好些日子不曾入宫了。” “也不知是谁委屈了她。” “是。” 很快朝阳等人便陆续都进了上书房内。 “见过陛下,陛下万岁~”朝阳弯腰行礼。 天子连忙叫起:“阿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传旨的太监说你受了委屈,谁给你的委屈?” 就听天子现在肯叫朝阳一声阿姐,就知两人的感情有多好。 “还能是谁?”朝阳轻涕一声,“如今府中除了他,没人敢欺负我的。” 天子听的有些头疼,扫了他姐一眼。 年轻时他姐姐就喜欢徐达,那会儿要死要活嫁过去,偏偏徐达有妻有子,这不难办,都弄死就是。不然皇室的公主给人做小吗? 可谁叫朝阳爱屋及乌,那时不肯杀了他。 现在却是再没机会了,天子劝了一句,“阿姐,他现在是镇守一方的猛将,是朕需要的功臣。” 朝阳道:“我知道,现下他是陛下看重的人,我也曾想要和他修复关系。可如今他却记恨我。” 天子叹道:“这能记恨到几时,再者你养育他十几年,总不至于就为了云禾的事情彻底葬送了母子恩情?” 朝阳道:“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他当然不敢这样。只是——” 她看了眼皇上,“这娶妻娶贤,若娶了个贤惠的妻子,日日在他耳边说些家宅和睦的话是好的。若是娶个纨绔的,镇日里教唆着他,不是叫我们母子关系越来越远了吗?” 天子以为自己弄明白了朝阳的意思:“阿姐是想叫朕给应天赐婚,你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朝阳道:“我看中的人,他不一定愿意娶。只是有一个人,我想请陛下给她赐婚。” “是谁?” “便是那国公府的庶三小姐,慕容月。” 这天子是有印象的,他曾在大殿里头见她一眼,如今容貌记不全了,但她的美丽带给他震撼却还没忘。 “啧,听说她的病好了,还救了应天。”掐指一算三四年了,想来长成之后,她容貌应该更胜往昔了。 朝阳哼一声,这天下男人都一个德行,她道:“陛下,您封那乡君早在几个月前,我曾设宴款待她。却不想她误入将军府,与我家四爷相撞,四爷对她一见钟情。” 天子:…… “你这是想让朕给徐葱和乡君指婚?”徐葱那都快三十的人了,靠着哥哥养活的赖汉,岂不是一把鲜花插在牛粪上? 朝阳道:“难不成看着叔侄二人争抢一个女人吗?那要多难看?” 天子:……是争吗,徐葱拿什么跟徐应天争? “阿姐,既然应天喜欢这女子,予了他也无妨。你若从中作梗,不是更坏你们情分吗?” 朝阳道:“叫她真嫁了我家门来,才是真要闹的鸡犬不宁,陛下,求您下旨罢!” 她好容易才让沈家想办法将徐应天支开了京城,待他回来前,只要嫁出去了慕容月,木已成舟,她看他痛失所爱怎么难受。 天子还有些犹豫,朝阳公主又缠了几句,他实在没办法了,“好好好,应你就是。” 左不过给一个女人指婚,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就算封了乡君,天子也没觉得那女子配得上徐应天。 大不了日后给他指个更好的。 朝阳公主得了天子的承诺,千恩万谢走了。 临走时她专门回头看了一眼,便见陈司礼正在磨墨,想来是要伺候他写圣旨。她心满意足,这才怡然离开。 天子正要落下圣旨,却听一旁陈司礼开口:“陛下,奴婢有一言,您可愿意听?” “你说就是。” “陛下您赐婚本来奴婢不该多嘴的,只是有一点,那乡君是王家新认回来的小姐,王家传代的丞相了,咱们总是要给他们个面子的。您赐婚本是她天大的福分,可这样干巴巴的送圣旨上去,叫人觉得冷情,不如把人诏了过来。” “然后在以商议婚事的口吻,将婚赐下去,不正拉近了朝中和王氏的距离吗?” 天子唔了一声:“你说的不错。” 王家世代清贵,以前那王老丞相板着脸不好相处,如今这个比他父亲笑容多些,他倒蛮想搞好关系,“那便叫他过来。” 陈司礼垂头,“是,陛下。” 而那头的王守秩得了消息,却是再不顾得君子端方,一脚把洗脸盆都给踹翻了:他李建是不是有毛病啊!给旁人家女儿赐婚一坨粪,还要让人过去跟他一道欢喜谢恩的!!! “弟弟,这怎么办?”刘姨娘心中着急,“月儿和应天早就许了啊,我这——” “要不叫人去给应天送信?”她又是跺脚,“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去了外地呢?” 王守秩略安抚了一下姐姐,扶了扶冠,“长姐放心,一门婚事而已,不接就是!”这才大步离开。 ------------ 第175章 替谁办事儿 王守秩入了宫后进了上书房,以他这般身份,来迎接的自不会是小太监。 陈司礼下了台阶,拂尘一甩轻笑道:“王大人~” 王守秩抬头,他不怎么喜欢宦官,因其大多奴颜婢膝。不过陈司礼是个意外,在王守秩看来这个年少时出身穷苦,如今在天子身边伺候四十余年的长者,有着一般宫人所不具备的智慧。 “司礼。” 陈司礼道:“传旨的太监想必已经告诉大人情况了。” “朝阳长公主亲自登门求的赐婚,陛下一向看重公主。大人您若是不满这门婚事,需要想个完全的说法拒绝才是。” 王守秩是聪明人,一下明白了什么。 当即拱了拱袖子,道:“多谢司礼。” 若非是眼前人来从中翰旋,宫内的那道圣旨一下,月儿必定是要和那徐葱绑在一起了。即便是他有能耐阻止这桩婚事,叫他家一个好好的姑娘和那种不堪的人牵扯在一起,亦是羞辱。 陈司礼并不多说别的,只道:“大人,请。” 上书房内,太子与五皇子都在,见着王丞相来,二人起身拱手。 王守秩也朝二人行礼,而后才跪地,“参见陛下。” 天子连忙让王守秩起来,又道:“爱卿,快快请起。” “陛下传诏,到不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王守秩既知是陈司礼故意透漏,现在当然不会将他卖出来。 天子道:“可是一桩喜事儿呢。” “爱卿,听闻你家新迎来了一个侄女,朕为她赐婚,如何?”天子亲昵的拍着王守秩的手。 王守秩道:“哦,陛下也知这件事儿?臣家中并无宣扬出去。” “你是个爱护女儿家名声,可这天底下哪有秘密?”天子道:“朕在宫中都知道了,可见外头也传的差不多。” “你那妹妹命不好,人也可怜。”天子道。 可不是可怜嘛,若她不是国公府的妾,这些年沦落行院的事儿也不至于传的人尽皆知。纵有王家女的身份,她的女儿要得个好婚事也困难。 “既是爱卿的侄女,朕给指个好婚事,给她许个京城的好儿郎,与她正妻的位子。”天子道。 皇帝赐婚已是无上的荣光,就这一点天子就觉得他的爱卿该为侄女感恩戴德了。 王守秩却半分感激的心情都没有,直接跪地道:“敢问陛下,是要将臣侄女许给哪家?” 天子道:“徐将军府,徐葱如何。” “他也是将军府的嫡子,出身名门。还与朕的姐姐朝阳公主是一家的亲戚,也算皇亲国戚了。” 一旁的太子和五皇子坐在一旁也都听到了,太子垂目不语:他是不愿意让徐应天这个实力非凡的外姓王再娶一个对他有助力的女子的。 朝阳公主和沈家的合谋,正中他意。 一旁的五皇子却是蹙起了眉。 王守秩垂头冷笑,而后快速道:“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这桩婚事,臣觉得并不合适。” 作陪的太子脸色一素,略不可置信的看着王守秩。 这刚上任的丞相,平日里温和守礼,怎么今日竟做起了顶撞父皇的举动来? 一旁的五皇子李盛天则是一改方才的紧张,略松快的捏起了酒杯:那般的一个妙人儿,若是配了徐葱却实在是太可惜。 “爱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天子眉目有些冷了。 “朕好心予你家的女儿赐婚,你要拒绝?”他笑一声,又道:“也说不上是你家的女孩儿。她姓慕容,怎么着也该是国公府的孩子。” 一旁陈司礼也冲王守秩使眼色。 他提前将消息告知于他,是想叫这丞相大人想个好法子的,不是叫他公然顶撞陛下的。 “陛下赐婚,原不该拒。只是长姐年幼时离家,已是过的孤苦,我们王家对她不起,叫她受了半辈子的罪。又因臣的侄女是庶女,在家中亦没享过几日清福。” “臣发过誓,必不叫长姐和侄女受任何人欺辱。” “那徐葱虽出身名门,可在臣看来却并非是良配,陛下要执意赐婚——”王守秩停了片刻,而后将脑袋上的,那顶属于丞相的官帽摘了下来,“还请陛下允准臣辞官回乡。” 天子是又气又恼,气的是王守秩竟如此不给他面子! 恼的是为了个侄女他至于么,他那么多姐姐该和亲他还不照样让去了? “王大人怕是理解错了,陛下哪里说赐婚徐家了?”一旁陈司礼笑着打了个圆场,“徐家的那位爷身份是高,但确实有些不成器。陛下也在犹豫呢,这才叫了大人您来商量。” 王守秩气儿出了,如今陈司礼给他递了台阶,也连忙就接了下来,“陛下,方才是臣言论过激。还当您是要下了赐婚圣旨。” “陛下,徐葱身份贵重,臣知您的心意。可月儿亦是我们全家的掌上明珠,月儿流落庆州之时,曾在琅琊暂住过一段时间,亦得臣父亲的宠爱。” “倘若婚事不经他同意,恐也会责骂于臣。” 梯子都递了,天子也就顺着下来了,“丞相怎么不早说?既是老丞相要亲自照看外孙女,朕也不必这么操心了。” 君臣二人改了方才的剑拔弩张,笑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至天快黑时,这合乐君臣才将降散开。 —— “大人,今天可是将咱家吓的不轻?”陈司礼送王守秩离开皇宫,“您为了自家侄女,到也不怕见罪于陛下。” 王守秩道:“护家人,人之常情。” “好一个人之常情,”陈司礼道:“那咱家也倒是好奇了,王家素以君子之风行事,今日这忤逆圣上的行径,却不像您能作出来的。” 王守秩轻笑一声:“知我者,司礼也。” 他缓步走下台阶,“佛祖也有怒目之相,何况我还称不上是君子。”他道:“今日这一番话出,陛下见我为护侄女如此癫狂,想来日后除了我的侄女,我家中其他子女婚配之事,他亦不敢贸然开口。” “这是其一,”他看向陈司礼,“其二么,我笃定司礼会帮我。” “陛下的秉性你最熟悉,只要他不是气的直接要砍杀了我,终究能叫司礼你哄回来。” 陈司礼眸子看向了王守秩,便听他温和嗓音道:“却不知司礼,到底是替谁在办事?” ------------ 第176章 徐葱死了 陈司礼看着眼前人,“都说大人方正,看来方正之人心中也有算计。” 王守秩道:“没有算计,岂不是叫旁人给算计了。” 陈司礼但笑不语。 王守秩叹了口气,“也罢,我不问司礼是在替谁办事。但司礼既已经帮了我家一次,应当不会在拒绝第二次吧?” 陈司礼道:“您有什么忙,但说就是。” —— 天黑了下来。 京城的永宁坊内却是才刚开始一天喧嚣的生活。 徐聪和几个狐朋狗友相携到了永宁坊。 “舅老爷这些日子不常来我们这儿了,真真是叫人想的紧呢~”那花娘妖娆的依进了徐葱的怀里。 徐葱朝她臀上捏了一把,才喝下一口酒道:“哪里是我不想来,这些个日子快叫家里那位爷折腾死了。” 徐家的女儿是做过皇妃的,就是当今天子的皇妃。 后徐达战功赫赫时,还给那因生产早死的皇妃追封了皇后。徐葱算是国舅爷,但怕当今的皇后生气,因此在外时他只叫人叫自己舅老爷。 “是幽州王吗?”那花娘道:“他还折腾您,您怎么着说是长辈啊?” 徐葱哼一声:“不过是翅膀硬了,如今比以前能耐了。” 若非是永州那边儿突然乱了,他到现在都不能出门。 又啧一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美人又不是他家里的,怎么着还锁上不让人瞧了? 又想起什么,徐葱轻笑一声,抚着眼前花娘的脸,“宝儿啊,舅老爷过些日子或许就来不了了。你可莫要太想我?” 那花娘连忙追问什么原因。 “因为爷要成亲了,陛下赐婚!” 赐婚的还是那天仙一样的美人儿——若得这样的美人儿,他当然肯半个月不出家门! 这番话自是惹的那花娘不痛快,又灌了他好些的酒。 这天直到半夜,徐葱才从永宁坊走了出来。 却不了突然眼前一黑,竟是叫人笼到了麻袋里头。 酒气上涌,第一时间他还没感觉到害怕,可下一秒无数的拳打脚踢迎了上来,徐葱发出了杀猪一般哀嚎的声音。 直过了半个小时,才听男声道:“好了,别打死了。” 另外有声音:“放心吧公子,我们下手都有数。顶多躺十天半个月,死不了。” 徐葱昏昏沉沉的,心中只道:待我平安,查出这伙子混账是谁,绝饶不了他!!! …… 王家 刘姨娘新给女儿做了一身衣服,正叫她过来试。 “瞧见没,这边儿上的兔毛领,将你皮肤衬的比雪白,等过些日子陛下寿辰,你必定做那最出众的。” 自打日子富贵之后刘姨娘便爱起了往姑娘身上琢磨,看该怎么打扮好看。 慕容月这些都是由她的,“娘再给我多缝你个兜子。” “那宴上的点心都是冷的,我揣些家里的带过去。” “那多难看?”刘姨娘虽是这么想,可听女儿这么说,却还是琢磨哪儿缝个兜子进去既不显眼又能带东西的。 “姨娘,姑娘~” 外头一阵冷风窜了进来,却是翠兰打外头走了进来。 手中正拿了个帖子,看样式竟是国公府的。 慕容月眉头微挑,“怎么回事儿?” 翠兰道:“大姑娘要成婚了,老太太叫人送过来的。” 慕容月伸手接过那帖子,末了嗤笑一声:“家里那两个姨娘倒是能干。” 竟真怂恿着慕容臣将慕容清嫁给了那陈士子一家。 又想着沈家这些日子遇到的麻烦,怕根本也是抽不出时间管到慕容清头上。 “那姑娘,咱们去不去啊?”翠兰道:“这帖子如何回。” 慕容月道:“不去。” 既已经从那国公府里头出来,何苦再陷入这泥潭当中。 刘姨娘想了想,“叫人备上礼物送去陈家吧。” 慕容月狐疑的看了眼她娘,刘姨娘搓了搓手,“我听说那陈家穷,慕容清死活不肯嫁。咱们派个丫鬟去送了个礼,回来却能看个戏呢,这不亏!” 慕容月好笑道:“娘若是想看戏,怎么不亲自去?” 刘姨娘道:“我倒是想,若是碰上你那爹,却得倒进了胃口。” 眼下二人虽没和离,可早已是两看生厌。 慕容月从来没对慕容临这个便宜爹抱有任何期待,所以厌恶也称不上,“娘若真是讨厌,叫舅舅做主,你们早些和离就是。” 刘姨娘却不知心里是怎么打算的,只是摇头。 “月表姐!” “快快,救命!!!” 却是王若芙提着裙子跑进了屋,刚停下来便靠在墙上不停的喘气。 翠兰忙是去给倒了水,刘姨娘道:“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快,喝两口水缓缓?” 王若芙来不及喝水,便道:“我父亲,我父亲要打死我哥哥!” “我娘都劝不下来!” “表哥,我父亲听的下你的话,你快,快去劝劝父亲罢!” 刘姨娘一听这也着急,“怎么就动起手来了?”连忙穿了鞋子,“快,我们现在就去。” 慕容月点头,几人随王若芙一起到了正堂里头。 果然见王永正被几个家丁叩在了板凳上,一旁王守秩冷着脸。 父子二人似才吵过一架一般,气氛格外的剑拔弩张。 “哎呦,阿弟,这出了什么事儿了?”刘姨娘连忙是劝着,“怎么就要动板子了?永正都都这么大的人了,你这样做岂不是伤了他的面子?” 一旁葛氏拿着帕子轻声哭着,她方才劝了好久,这父子二人没一个听的。 “那徐葱欺负表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错是吧?” 王永正问道。 这会儿没人敢回答他,他自己又道:“这事儿我若不知道就罢了,可我既知道了哪能叫家里人受这个委屈?” “父亲你畏首畏尾,怕那徐达将军找麻烦。我去怎么了?” “父亲,你别是当了丞相,什么都怕!” 王丞相叫他气的,当即自己要执板子来打,“那你也别怕我手里的这板子!” 刘姨娘等人连忙是拦着,慕容月捏了捏额头:“表哥,你去做什么了?”又是为了自己,这父子二人,搞的自己像红颜祸水一样。 王永正道:“那徐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气不过找了几个道友,教训他一番罢了。” “妹妹放心,他以后见了你准绕道跑。” 慕容月还没说话,王守秩便道:“什么教训他一番,那徐葱死了!” ------------ 第177章 如何讨她欢心 王永正听到这儿也是一愣,“他死了?” 王永正听到这儿明白了,连忙举手发誓,“我真是只找人教训了他,父亲,我发誓,我绝没要他性命!” 王守秩道:“我方才问你,你不是都承认了吗?” 王永正连忙道:“您问我虽不是对那徐葱出手,我当您问我是不是教训了他?儿子就算再离谱也不至于在京城杀人呐?” 若真要对徐葱下手,拉到城外哪里都能杀? 刘姨娘和葛氏不知道其中的事情,见王守秩神色稍缓,连忙是将王永正从椅子上扶了下来。 “如今这事儿已经调查到你头上,大理寺的官员早上才来问过我,”王守秩道:“既不是你动的手我也放心了。京城这几日可能有的乱,你最近莫要在出门了。” 王永正点了点头,又有些不满道:“父亲错怪了我,倒也不说些别的话。” 王守秩便直接蹙眉,“我哪里错怪了你?你这事一不小心就得将月儿牵扯进来,我没继续打你算轻的!” 眼看父子二人又要吵起来,刘姨娘和葛氏哄着王守秩。 慕容月和王若芙也将王永正一同拉出了门外。 “哥哥你也是的,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怎么老是爱跟父亲顶嘴呢?” 三人一路到了院内的亭子里,着下人去拿了茶过来,王若芙一人给倒了一杯,“你也降降火气。” 她是真搞不明白,父亲是个严肃中带些温和的人。 哥哥平易近人,既有世家公子的温雅大方,也能同弟弟妹妹们嬉闹玩在一起。在外人看两个人都是性子很不错的人,可一聚到一块就是骂不完的仗。 王永正只是轻笑一声,“也许上辈子是仇人呢?” 他也不怎么明白,外人都说父亲温和端方,他却压根儿没感受到一点儿。 又看着慕容月,“表妹,你在想什么,半天不说话?” 从三个人到这儿开始,她便一句话都没说。 慕容月闻声抬起头来,“唔……在想杀徐葱的人到底是谁。” 王若芙听闻杀人的事情心中就害怕,道:“我听说人死在了将军府门口,还是被大卸八块。”想到这儿王若芙不禁发抖,“虽则那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这手段也太过残忍了,我怕是得晚上做噩梦了。” 慕容月安抚似的冲她笑,“莫怕,纵是恶鬼来了,还有我挡在前面保护你。” 王若芙听表姐这么一说,当即也甜甜一笑。 慕容月道:“叫我娘改日做个鸳鸯枕,晚上我们睡在一起。到时候梦里我也在。” “还怕吗?” 传说是鸳鸯枕可以连梦,王若芙当然知道是假的,可还是甜腻腻的拥了过去,“不怕~” “月表姐,你怎么就不是男子呢,你若是男子,我一定要嫁给你!” 慕容月似那轻佻公子一样勾起她下巴,“表妹天香国色,我若是男子也想娶你。” 王永正:…… 他有时候不太理解女孩子们在一块说这些话的意义。 —— 五皇子府 徐葱死了,却有人见过五皇子李盛天身边伺候的小厮带着人去找过他的麻烦,并且是在王永正之后。 大理寺当即将王氏的公子剔出了怀疑的列表,可再看李盛天这张邪肆玩味的脸——显然比那王家的公子更不好调查。 “殿下,不知道您和那徐葱有何种怨仇——”官员正琢磨着用词。 李盛天已然开口,“他同我抢女人,本殿教训他一顿,有什么不妥吗?” 官员:…… “殿下,徐葱已经死了。现下您府里的小厮,是最后见过他的人,倘若调查不出什么,恐怕——” “是要抓本殿给徐葱偿命?”李盛天嗤笑看着那官员。 官员立刻跪在地上,“卑职不敢!!” 李盛天道:“所以你还待在这儿做什么?”他笑着看他,“也想和那徐葱一样得罪本殿吗?” 官员连忙起身告退。 他离开之后,李盛天才冷哼一声。 “殿下,我们的人并没要了那徐葱的性命,这事怕是有人故意栽到您头上。”一旁的随从道:“徐葱虽然是个不成器的,可身后到底是徐家和长公主,不是叫您和这二位给对上了吗?” 李盛天道:“对上就对上,怕他们不成?” 他冷笑着道:“倒是叫我知道,哪个人把这种事往我头上栽,非扒了他的皮!” 面上阴狠的表情闪了过去,又想到了什么,“库房里不是有一匹红狐的皮吗,可还在?” 一旁人忙道:“还在。那红狐皮难得的完整,您说了要围猎的时候拿来做披风穿。” 李盛天道:“送去王家,给宜战乡君罢。” 随从有些犹豫,实在是这些天他们家皇子给那乡君送了不少的好东西,但没有一样人家收的——那乡君便转手全都给了城内的流民,说是五皇子仁善,借王家的手赠百姓。 而后王家再备了等同价值的谢礼过来,真是一点儿关系都不沾。 那上好的红狐皮,若是叫乡君给了那些流民,却是肉包子打狗实在是可惜。 李盛天眸子撇了过去,“是要本殿再重复一遍?” 这才点头,很快又退开。 五皇子府大张旗鼓送来的东西,慕容月很快也收到了。 “这五殿下真是——”翠兰对那人厌恶不已,“那五皇子自从上次朝阳公主府会后,看姑娘貌美,现在就歪缠不已,没完没了还?” 慕容月倒是看了眼那红狐皮一眼,“倒是不错。” “这狐狸皮收下吧。” “银子给他就是,”她道:“当咱们买的。” 翠兰点了点头:“左右人也驱不走,银子也送了。这红狐狸看着很完整,若是送了人还真可惜,回头叫个绣工好的绣娘做了,出去采风时能穿。” 五皇子府前脚送出去了东西,后脚王家的谢礼便还了回来。 前前后后挑拣了不少礼品送过去,竟没一个得她欢心的。 往前再难得手的,倒如今也该差不多了 “慕容月……”李盛天手中把玩着一串被盘的光亮的佛珠,“该如何讨你欢心呢?” ------------ 第178章 挽回些许 沈明芳因前些日子出了那样的事情,名声有损,在宫中学习规矩。 沈老太太和沈在山都被沈太傅驳斥了一番,在加上这些日子沈在山的生意屡屡出错,一时之间也没空去管慕容清的婚事。 关姨娘联合了乔姨娘对着慕容沉吹了吹耳旁风。 又加慕容清实在是能搞事情,不管怎么说害死了三房女儿这件事儿都不算小,爱妾的枕头风再加诸般考虑之后。 慕容沉与老太太商议,还是将慕容清嫁了从前说的陈士子。 之前那会儿订下的时候,慕容沉其实更多的时一时气恼,可如今却是深思熟虑过了——日后三房总归会回来。 眼下是为了整个国公府的名声让三房受了委屈,现下慕容清低嫁委屈一些,以后三房回来了也好交代。 慕容清哭哭啼啼不肯上花轿,还在房中大发脾气。 眼看着吉时就快到了,蔓菁心中着急,却不敢这个时候上去触她的霉头。 却在这会儿眼前一道纤细身影,是慕容迩带着婢女过来了。 “见过二小姐~”蔓菁连忙行礼。 慕容迩担忧道:“大姐姐还在发火吗?” 蔓菁看了眼屋内,“是啊,花轿都已经到了。若还不出去,老太太怕是要生气了。” 慕容迩道:“我去劝劝大姐姐吧。” 蔓菁连忙道谢,“您和姑娘感情一向好,您若能劝劝那就再好不过了。” 慕容迩轻笑一声,很快进了房间。 屋内慕容清在喜婆的强迫下方才穿好了新婚的衣裳,可妆容没画,首饰也不肯戴。 “你们先下去吧,我来劝劝大姐姐。”慕容迩道。 喜婆犹豫了片刻,实在是刚才废了半天功夫也不成,只能先点了点头。 她死命摔打着眼前的嫁衣和首饰,“我不嫁,我才不嫁那陈家!!一届寒门,焉能配我!!!” “大姐姐~”慕容迩走上前,“如今陈家的花轿已经到了门口,满京城人都知你要成亲了,祖母和父亲不会同意你不出门的。” 慕容清目光便愤恨看着慕容迩:“怎么,你也来嘲我吗?” 慕容迩道:“怎么会呢?” 她露出为难的神色:“现下大奶奶不在,乔姨娘也不知给父亲灌了多少的耳边风。我听外头人都说呢,那样人家实在是配不上大姐姐。” 她似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然后抬眼道:“大姐姐,你同我换了衣裳。” “一会儿从后门悄悄的溜出去,叫我的婢女带着你去沈家找大奶奶,大奶奶定是会替你做主的。” 慕容清一听,这才露出一抹笑容,又突然道:“不行不行,若我没上花轿,今儿个国公府的门怕是开不了。”何况国公府和陈家婚事都订了。 她今日就算是跑了,国公府没女儿嫁过去,这婚约还得是绑在她身上。 她眼皮垂着,突然想到了什么,拉着慕容迩的手,“二妹妹,不如你穿我的衣裳,先替我上了花轿可好。” 怕慕容迩不同意,她又道:“你放心,待我到了沈家之后定会找人来接你。” 慕容迩犹豫了一番,然后点头,“好吧,到时候大姐姐可记得。” “那陈家实在是太穷,若是大姐姐不带人来接我,怕是我得做那陈家妇了。” 慕容清见她同意,松了口气,“二妹妹放心。” 两人很快换了衣裳,而门外,一个丫鬟将一张面额大的银票塞进了喜婆的手中,喜婆眼皮子微垂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慕容迩’低垂着脑袋,离开了清竹院的门。 屋内‘慕容清’妆容得当,盖头亦整整齐齐的戴在头上,喜婆满意点头,“扶姑娘出门了~” 该头之下,慕容迩的指尖微微发抖:十几年的姐妹,虚情假意也并非没有一点儿感情可言。 她又自嘲一笑:可大姐姐对她却从来没有情分可言呢~ 既这陈家大姐姐看不上,那她嫁了又如何? 慕容迩步子缓慢往外走去:这是她和姨娘商议了许久之后的决定,陈家是穷了些,但家风还算是清正,好歹是个读书人,有国公府做后台,当个七八品的小官不是问题。 她失了贞这样的事儿,陈家根本也没法计较。 而且最大的好处便是她大姐姐这来自沈家的价值不菲的嫁妆,既她代嫁了过去,便都属于她了。 左右以她如今,嫁什么人都是一样的,倒不如多谋些钱财。 至于大姐姐,也不知天生富贵的她,进了大理寺后,受了牢狱之灾,会怎样呢? 慕容迩勾起唇来:同样是姐妹,也当她为地下的五妹妹积福德了。 —— 深秋之时,雨水比往日下的更多了些。 “姑娘,出大事儿了!”翠兰连伞都顾不上打,连忙从外头跑了回来。 “昨儿大姑娘成亲您知道吗?”她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可嫁到那陈家的去,根本不是大姑娘,而是二姑娘!” 慕容月抬眼,翠兰继续道:“大姑娘竟是到了大理寺,大理寺还贴出了榜文,说是大姑娘害了五姑娘!现下京城人都看热闹呢!!” 却见她家姑只是懒散的翻开了一页书,似乎并不当心的样子。 翠兰略微平了下气息,才道:“姑娘,您怎么一点儿也不奇怪的样子?” 慕容月道:“早就知道了,有什么可好奇的。” 翠兰啊的一声,慕容月抬眸,冲着翠兰一笑:“我说了你成婚之前,要送你成婚的礼物。慕容清会有恶报的。” 翠兰鼻子一酸,半跪在了地上,“奴婢就是一个丫头,当年还是个不省心的。姑娘这般记挂,叫奴婢感动,也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 慕容月叫她起来,只道:“眼下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趁其病,要其命。” “沈太傅是个老狐狸,轻易不会犯错的。他要是想保住慕容清,不难。”慕容月扶起了翠兰,“做什么事儿都要捏短板,你知道沈家的短板是谁吗?” 翠兰起身,想了想,道:“大奶奶。” 慕容月勾唇:“不错。” …… 沈家 “混账!清儿怎么能进大理寺呢?!”沈氏病容越发憔悴,脸色枯瘦,看上去像六十岁老妪一般。 “五姑娘的事儿边关的三老爷也知道了,听说已经请了命回京了,眼下怕是不好收场了。”一旁心腹道。 沈氏心中越发郁结,却也知若氏慕容鹤这苦主回来了,慕容清怎么也逃不过。 “父亲,叫父亲想办法给皇上求情,总能护的住清儿的。” 心腹摇了摇头:“大奶奶,就算保得住性命,日后名声怕也毁了。” 心腹看了眼四周,“我却有一计,兴许还能挽回些许。” ------------ 第179章 游玩 下了几日的雨停了下来,不过气温却降的厉害。 王守秩和葛氏都有些着凉,刘姨娘一大早便去了厨房亲自熬了汤药,打算等会儿给他们送古过去。 “这有下人在呢,姨娘不必什么事儿都这么费心的。”翠兰早上跟着刘姨娘忙里忙外,如今正有些犯困。 刘姨娘道:“你个小丫头不懂。纵是血缘关系,感情也是要培养的。” “你对我好三分,我还你六分的关心,这一家人日子才能过的和美。” 说实在的刘姨娘在不知道自己身份时候,觉得王氏于自己来说好像是天边的月亮一般,那是高高在上的贵人,平日里她伏在地上人家或许都不会看一眼。 可等熟悉了也才知道,这世上的骨肉亲情也并不像是国公府那样,看谁有权有势就拜谁,看谁无势就踩谁一脚。 虽是新认的亲人,可王守秩这作弟弟的护着自己,葛氏这弟妹也相处的好,若无意外她是要在这儿养老的,当然得和弟弟弟媳关系好。二来自也是真的关心两人的身子。 “你也是快嫁人的姑娘了,那屠参军可还有什么亲戚友人?”刘姨娘问。 翠兰摇了摇头,“他家里什么情况还没告诉我呢。我跟姨娘知道的一样多,他前头有个媳妇和孩子,都死在了边关。” 刘姨娘念了一句可怜,又叮嘱翠兰,“这些事情你还是要早点打听清楚。成了亲过日子可不单单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儿了。” 翠兰唉了一声。 “煮了些姜汤,你端过去给月儿吃,这天一冷最容易受凉了。”刘姨娘道。 翠兰点头,很快两人也就分开了。 …… 昨儿下了一整晚的雨,慕容月院外原本长的极好的牡丹也叫吹散了一地的花瓣,只剩下几个小花苞畏畏缩缩的生长在寒风当中。 翠兰手中提着姜汤,北方的天气深秋之后一旦起风便似寒刀子刮人一样。 偏还不是冬天,提前穿了那厚重的袄子就得更冷。翠兰将脸儿垂着,快步到了姑娘的房间,忙推开了门带着姜汤进去。 略抖了一下身子没那么冷之后,她才抬眼,便见屋内床上蚕蛹似的裹着一个人形的东西。 “姑娘,太阳都要晒您的屁股了,还不起吗?”将食盒放在了一旁的桌上,翠兰走上前去。 “一会儿芙姑娘要来了,您别是忘了今儿要和她去泛舟玩儿的。” 慕容月懒洋洋的,不怎么愿意离开温暖的被窝。 她本就是个怕冷的人,加上昨儿气温降了,就越发的赖床。 “姨娘给您煮了姜汤,快趁着喝了,免得着凉。”翠兰轻声催了两句,不见她起。 便只能回到了桌子旁边,先将那一碗姜汤给取了出来。 姜汤味道浓郁,瞬间整个屋子被充盈。慕容月鼻子动了动,本来就所剩无几的睡意也彻底没了,方才从被窝中钻出来。 便觉一股冷风窜了过来。 她捏了捏鼻子,踩着床边的鞋走到了桌旁,大口将姜汤喝下。 “表姐,表姐!” 却是王若芙过来,一看慕容月衣裳都没穿好,顿时瞪大眼睛,“说了今儿一起出去玩,你怎么到现在都没起?” 慕容月道:“就起就起。” 又看了下天色,“还早,这么急做什么?” 王若芙便道:“这会儿珠珠还没起呢,若在等一会儿就要起了,她起来就得闹着一起出去玩儿。” 京郊有条情人河,每月都会办一次灯会。王若芙游船是次,主要是想去那条情人河看一看。 夜间灯会上人又多,王珠珠年纪小个头低,万一照看不上怕出什么意外,王若芙便没打算待妹妹去。 “好好好,这就走。”慕容月道。 翠兰打开窗,朝外面喊了一句,“打水来,姑娘洗漱。” 慕容月洗漱完之后,便坐在镜前。 “绾个简单的发就好,”出去逛灯会游玩,弄的太繁琐了时间长了反而乱糟糟的。 翠兰会意,却并不如她说的只绾个简单的发,反而是将她满头青丝都辫成了好些辫子,用红色的流苏绑在了两侧,而后一条大辫子垂在身后,挂着一只精致小巧的铃铛。 既不会显得简单,也适合出去玩。 “月表姐,你真好看。” 竟中人肌肤洁白嘴唇嫣红,五官似匠人用笔精心描画过一般,直美的叫人怦然心动。王若芙一时看的痴了,心道:其实也不怪我当时喜欢表姐的男子装扮。 她真是很美,我若是个男儿身,也应该会为她怦然心动罢。 慕容月勾唇,她也喜欢自己这张年轻漂亮的脸。 “今儿天冷,刚好,那新披风能派上用场了。” 翠兰点了点头,将那火红的狐皮披风从衣箱中拿了出来,便给姑娘从身后披了上去,又从前面打了结。 一切收拾完备,翠兰叫人准备了马车,慕容月正要和王若芙离开。 却在这时从外跑来一个老妈子,上前朝慕容月耳朵旁边是说了些什么,慕容月原本闲适的神情不在,眸子有一瞬间的冷然。 很快也恢复了正常。 “表姐,怎么了?”王若芙狐疑道。 慕容月仰起脸儿来,道:“有些事情要处理,院子里冷,你且去外面马车里等我,片刻就来。” “好吧,”王若芙道:“那表姐你可要快些。”才提着裙角,随着下人去了外头。 翠兰一直在慕容月旁边,方才那老妈子说的话她自也都听到了。 “姑娘,既然有这事儿,今日要不就不和芙姑娘出去了?”翠兰道。 慕容月摇头:“早就打算好的事儿,若突然更改了主意,反倒是惹人怀疑。”又道:“今儿个晚上怕是有事儿要发生,你去告诉燕琅,夜里叫她护好阿芙,陪着阿芙好好逛一逛灯会,旁的事情不用她管了。” 翠兰点头,“是。” 慕容月这才垂头出了相府,里头王若芙等了一会儿,忙是叫表姐上来,“快走吧,再耽误下去我怕珠珠哭着跑出来。” 慕容月哭笑不得。 “二位姑娘坐稳了~”车夫在外喊了一句,很快也驱动了马车。 于此同时,宫内上书房。 今儿早朝结束的早,加上天子马上要过寿辰了,没人愿意在这会儿给他找事儿,下了朝之后一个个就都告退了。 陈司礼叫御膳房送来了早膳,天子尝过一口便放在了一旁。 ------------ 第180章 出宫 “陛下,可是今日的膳食味道不好?”陈司礼关切问道。 天子摇了摇头,“没什么胃口罢了。” 又看眼其它的,“这御膳房这些日子是怎么回事儿,送来的总是这些,做不出个什么新鲜的来了?” 一旁陈司礼忙是请罪,“陛下恕罪。” “眼瞧着您日理万机,还吃不上顿好的,奴才也心疼。不过这事儿也实在是怪罪不到御膳房头上去,”他道:“马上是您的大寿了,前些年的生辰因着四处受灾,都没怎么办。今年太子奉命督办,要进一份孝心,户部和礼部的几位大人也从旁协助,是想让您这个寿过的尽心。” “御膳房的几个老厨子都被借调过去了,现在还留着的都是跟着师傅才学了不久的。” “饭菜味道做的还能入口,不过却是不会做什么新鲜的。” 天子听到这儿也生气不起来,“这太子,办事儿还是不稳,顾的了前顾不了后。” 皇帝能说太子,陈司礼自然不能说,只是在旁陪着笑,“太子对您也是一片孺慕之情,这般大费周章,也是为了讨您欢心呢。” 当今的天子虽没办出什么出挑的政绩,但却是个爱面子的皇帝。这些年来边关战事一败再败,再加上天灾人祸不断。 户部银两吃紧等各种缘由,好几年的生辰都是从简办了。虽得了个好名声,可到底心里觉得憋屈,从没有皇帝似他一样的。 陈司礼见天子这样的表情,又上前一步,“老奴听说临近您的寿辰,京城不少百姓家中已经提前挂起了庆贺的红灯。东宫门口,更是一波一波的杂耍艺人络绎不绝自荐门前,都叫太子爷养在了外头,准备挑一波最精尖的。” “陛下,左右今儿没什么要事儿,不若老奴陪您出宫走走?” “临近大日子,百姓们也乐呵呢~” 天子来了些兴致,陈司礼又道:“听说京城最近新开了个酒楼,味道也好。陛下吃着御厨做的既觉得厌烦,不如就去宫外尝个鲜?” “也好,”天子起身。 陈司礼道:“那老奴叫人准备轿撵?” 天子摇了摇头,想起陈司礼说的京城百姓为了他生辰庆贺一事,他倒是想看看这京城的百姓是不是真的爱戴于他。 而太子这些日子与户部筹谋自己寿宴一事,尽心竭力,他倒是想去看看半成品。 便道:“鱼龙白服,朕也小半年没曾出宫看看了。” 陈司礼点了点头。 —— 彼时慕容月和王若芙从护城河外的船只上刚下了过来。 “真真是没意思,那文人墨客还写了那么的诗!”王若芙道:“只是在湖面上兜了一圈,我都快要冻死了!” 慕容月也是个畏冷的,尤其湖面比地面要冷的更多。 “这个时节是有些冷了,那船只是个蓬船,又不能取暖。”慕容月道:“何况护城河又不是什么游玩的湖,那里风大的很。” “若想泛舟湖上,等来年春日,我带你去杭州西湖。” 王若芙听的眼睛微微发亮,她喜欢诗人笔下描述的月夜湖泊美景,可小时候还能和父亲出去游玩,等在大了之后却是困在内阁里学规矩。 她娘亲葛氏虽然疼她,可王氏家中的族女都这么学,她总不能例外。 若非是父亲来京中述职,她恐怕都没机会在出嫁前好好游览四方美景呢。 “好啊,明年的话珠珠,我娘,还有姑姑,咱们一起。”王若芙掰着指头道。 慕容月自是点头,又道:“现下时辰还早,咱们找个酒楼吃点儿东西,待天晚一些再去看灯会。” “正有些饿了呢。”王若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两个人一大早起来便出了家门,这会儿正经没吃什么东西呢。 慕容月点了点头,又紧了下身上的披风,道:“京城新开了家酒楼,我听燕琅说味道不错,我们去那家看看罢。” 王若芙不常出门来,自是都听她的,两人又上了马车,翠兰给车夫报了要去的地方。 很快两个人便到了那家酒楼,倒是生意不错,这会儿子也不是饭时,大堂内已经坐了不少的食客了。 彼时陈司礼和当今的天子李建也才到这家酒楼。 李建穿一身绸缎衣裳,只伪装成了一个富贵人家的老爷,而陈司礼则是穿神色一些的衣裳,在他身边继续充当着管家的角色。 所位鱼龙白服,自不可能只是两个人单独出行,陈司礼没这么胆子,天子若是出什么意外他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因此着酒楼大堂内坐的客人,有些是真正的食客,还有一部分则是宫中派来保护天子的暗卫。 “陛——老爷?”陈司礼道:“您请坐。” 李建坐在包厢的椅子上,目光饶有兴致的去往四周打量,啧了一声道:“要说还是这宫外头人味儿足。看着新鲜。” 陈司礼最会洞察他的心意,“陛下,是觉得宫内的人无聊了?” “还是您觉着宫内的娘娘无聊了?” 李建伸手指了指他,二人心照不宣一笑。 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李建对着自己的这个老奴倒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这后宫也是好几年都没填充过新人了。李美人是最晚入宫的一个,今年都二十三了,生了孩子之后朕更是对她没了兴致。” 李建道:“不过这京城的美人儿却还是不如苏杭那里的灵,出宫到现在也没瞧一个叫朕眼前一亮的。” 陈司礼道:“陛下您真是说笑了,这名门贵女哪里会出现在大街上?这些年来户部财政紧缺,陛下您爱民如子,削减了后宫开支,也是有三年的时间不曾选秀——现下幽州王打了胜仗,边关和平,回头老奴就着人操办选秀事宜。” 李建倒也不是很激动,他又不是毛头小伙子,喜欢美色是一回事儿,可既是当皇帝当了那么多年,一般庸脂俗粉也难入眼。 “老早之前,听那沈家的老四说,琅琊那边儿有个做生意的寡妇,生了个女儿叫孙玉柔的,花容月貌,可称一绝。”李建话音落,却觉周围人呼吸都轻了几分。 “陈司礼。”他张口正要问陈司礼发生了什么事儿。 目光便落到了外头的一抹红衣身上。 ------------ 第181章 她是恶鬼 那进来的女子穿一件火红色的狐皮披风,即便离的远看不清楚容貌,但瞧轮廓便知是个绝美的人儿。 再然后一个着粉衣的女子出现在她身后,看形容举动,亦是娇俏可人。 天子被吸引住了目光,又忍不住道:“朕看她们,总觉得有些眼熟。” 陈司礼目光落了下去,很快道:“那是国公府的三小姐,您封的宜战乡君。乡君旁边的,应当是王家的女儿吧。” “她今年才入京,没进过宫,您应该没见过。” 天子点头,见二人已经进入了包厢,心中却有些意犹未尽,就同赏花一样,漂亮的容貌谁都喜欢,谁也想多看两眼。 然而变故就在下一刻突然发生,一列身着黑衣手持长刀的人竟突然闯进了酒楼。 大堂内都是一些普通的食客,见这样的情景当即轰乱。 陈司礼大喊一声救驾,慌忙护在了天子的身前。 天子却察觉出不对,那些个黑衣人竟是直接奔去了方才那两个女子去的雅间,不多时便见里头打斗声传来。 紧接着几个护卫护着两个姑娘从酒楼内出来。 “表姐!”王若芙担忧的抓住慕容月的手。 慕容月道:“别怕。” 陈司礼则是在一旁护住天子,“陛下,有刺客,咱们还是快回宫罢?” “皇城根儿下竟出现在这样持刀杀人的?朕既看见了,岂能坐视不管?”天子眉头狠皱着。 他原以为这些黑衣人是冲着他来的,心里还在担忧这次出行或许遇上了什么反王之类的。可谁成想那些人却是对着两个小姑娘? 然而这个发现并没有让天子心里好受些什么,反而越发生气。 “这京城巡逻的将是是做什么吃的,都闹成了这样还不过来?”天子怒道:“朕的国库养着他们,难不成都养成了一群废物吗?” 陈司礼见天子似乎是发怒了,没敢再继续说些什么。 “去,将乡君和王家那姑娘请到这一桌来。”天子道。 陈司礼忙是道:“陛下,您万金之躯——” “你去!”天子随意指了个身边的护卫,护卫不似陈似礼这样敢跟皇帝顶嘴,拱手接令之后就连忙去了。 不多时,便见慕容月和王若芙带到了隔壁的包厢。 “见过圣上,圣上万岁。”慕容月跪地行礼。 王若芙愣了一下,也连忙跟着表姐一起跪地,对天子行礼。 若是在正大光明的场合,她是熟知世家礼仪的贵女,自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可今日的事情叫她实在是把平日里的规矩都忘了,更是没想到在这种场合——竟能碰到一个自称是禁卫军的。 还能碰到皇帝! 她呆呆的抬头看了一眼,目光恰好对上了天子的。 天子今年四十上下的模样,不胖不瘦,总体来说长相周正。加之皇位上坐了多年,总归是能拿出几分气势的。 “你这姑娘,怎么如此不懂规矩,何以敢直实天颜?”一旁陈司礼道。 天子却是十分宽慰的松了松手,“又不是在大殿上,不必如此。” 他目光温和落在王若芙身上,似他这个年纪见过的美人儿多,容貌嘛是吸引男子的第一点,可比起容貌更盛王若芙一筹的慕容月。 天子更喜欢这个小女孩儿眼中的忐忑与懵懂。 “今日若非是陛下相救,我们姐妹恐怕要被那些贼人所伤。”慕容月不着痕迹上前挡住了天子的目光,“臣女感激不尽。” 天子目光落在慕容月身上,忍不住露出赞赏的目光。 的确是个实实在在的美人胚子,不过这种美丽中却又显得十分锋芒,过于出挑了些,倒并非天子喜欢的类型,不过欣赏驻足倒也无所谓了。 “朕和乡君仿佛并未见过,乡君怎么认的出朕的?”天子饶有兴致的问。 除却几年前那一场乌龙的和亲之外,他却实没和这个乡君见过。可就算是那个时候,两人之间也距离了几百个台阶,他都不甚能看清她的容貌。 料想她应当也认不出自己来。 慕容月垂头道:“臣女几次得封赏,都是陈公公来的府中。” “今次一进入这厢房,在陈公公伺候在侧,陛下天威甚深,岂是一般人气势能敌,臣女哪能认不出来?”必要的时候,她也是能吹捧一下旁人的。 被人吹捧自是令人觉得愉悦,哪怕天子也是如此。 “两位也不必害怕,朕已下令禁卫军前来,想来不久后便能控制住局面。”天子温和冲慕容月道,目光又落在了王若芙头上。 只不过王若芙因为害怕,很长时间都没有抬起头来。 这倒是叫天子有些许的失望。 —— 于此同时沈家 沈氏如今形容枯槁,沈家找来多少的名医都解不开她身上的残毒。 但同样她也死不了,这样的病贫苦人家得了必死无疑,富贵人家患上了总是有那各种灵丹妙药给续命。 可活的了,活不好。 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进了大理寺之后,沈氏听从了心腹的话:杀了慕容月。 拿了她的心头血! 这是个异类!!! 沈氏卧在床榻之上,脑中不断回忆着过去的一幕幕场景:从前那慕容家的庶三小姐是何等的卑微怯弱,府内稍微得脸儿的大丫头上去就能踹她一脚。 然而就在那一摔之后,她就彻底变了个性子。 正经手段对付不过之后,沈氏跟前伺候的柳妈妈去求神拜佛,甚至找来了当时给慕容月看病的大夫。 沈氏得出了个结论:如今的慕容月根本就不是慕容月,那是个占了慕容月身子的恶鬼! 尤其是心腹妈妈得了大师的指点,只需要取了这恶鬼的心头血,在设下道场做法之后,一切都能恢复到往昔的样子。 想到一切都能恢复成原样,沈氏原本憔悴的脸庞,暗淡的眼睛似乎都在重新焕发出光彩。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门猛地被人从外头推开。 “咳咳!”沈氏猛烈咳嗽了起来。 她如今身在太弱,一点点冷风都会使她咳嗽个不停。 柳妈妈连忙拿被子给沈氏盖好,然后走下去道:“给四爷请安——”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刚进来的沈在山一脚给踹开。 “哥!”沈氏强撑着病体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 第182章 斩立决 沈在山看着病恹恹感觉随时都能断气的沈氏,到底是他的亲妹子,目光中已然是露出了一丝不忍。 然而这一点儿的不忍很快又转成了怒火,“我不是说了吗,让你好好的养病,什么都不要管,你又做了什么?” “你是不要命了吗?你在京城之内行凶!” 又怒气冲冲指着柳妈妈,“你这刁奴,妹妹如今病成了这个样子,若非是你从旁妖言惑众,她岂会做出这种事来?” 沈氏却不管这个,只是目光发亮的看着沈在山,“哥哥,慕容月死了吗,她死了吗?” “我同你说,那是个妖怪,只要她死了,一切就都好了!” “我的清儿很快就能从大理寺出来,她是嫡女,是国公府的嫡女!” 若非是她现在瘦的几乎要成一把骨头,沈在山当真是想一巴掌抽过去,“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就算慕容月死了清儿进大理寺也是人尽皆知——” “我都告诉你了,虽则那慕容芸没了,可清儿也是过失。再加上是自家姐妹,顶多也就是三五年。” “三五年?清儿都二十一了,若再三五年她就毁了啊!” “我沈家会少她一口饭吃吗?!” 是,衣食无忧,再怎么样慕容清下半辈子过的都是要比一般的百姓要好的。可这些却全然不是沈氏能接受的,她受不了如此大的落差。 她本是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夫人,现如今却只能缠绵在病榻之上,慕容家封锁了她的消息,沈家也怕那丑闻传出去。 她已经在京城的贵妇圈被除了名,而她倾注了全部心血的女儿,却背负上了杀害堂妹的罪名。 “她是妖怪,她死了一切就都好了!”沈氏已经有些风魔了。 沈在山头疼无比,本来要找麻烦,可对上这么一个人再大的火也撒不出来。 他再没良心也知道,妹妹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与自己脱离不开关系,若非是那账目上出了大问题,他何至于要去挪用国公府的库房。 眼下愧疚与怒火交斥,沈在山终究是握了握沈氏的手:“慕容月没死,你派去的那些人被都寒大统领全扣住了。妹妹,眼下陛下要彻查此事——” “你这件事做的实在,实在是——” 沈在山恨恨的砸向了地板,沈氏目光昏沉看向了他,沈在山叹口气,道:“你也莫怕。总归陛下会给父亲几分面子。” “待这件事儿了结之后,我找人送你和清儿离开京城,你先去江南养几个月的身子。” —— 沈在山是这么想的,可事情却怎么会如他想的这般容易。 天子在那酒楼等了许久,直到禁卫军来,都没看到京城中本该巡逻的守卫管理这事儿,一怒之下就全权交给了都寒详查。 都寒本就是雷厉风行的人,很快就从查到了柳妈妈头上,进儿发现了沈氏。 无论是沈氏派人刺杀慕容月,亦或者她指使人当街行凶,这都是京中大罪,但这些罪名兴许还不至死。天子真正在意的是,沈氏一句话,竟然能让京城的巡逻营对她的所作所为不管不顾! 那若是以后沈氏派了人来刺杀他这个天子呢!!! 天子是尊重沈太傅,而且因为他的教导对他也有几分似父的感情在的。这些年沈家犯了不少的错,其实他并不是不知道。 但因宠爱沈太傅,爱屋及乌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如今沈家的女儿犯了错,他同样也迁怒到了沈家。 这大臣内宅里头的事儿,天子多少都知道一些。国公府的本事早都在老国公没了之后消解了,沈氏这内宅妇人能指挥他的巡逻营,靠的只有沈家。 而沈家却是什么时候,竟胆大猖狂到了这个地步? 天子下令彻查之下,迁出萝卜带出水儿来,沈氏这些年为了敛财做了不少的恶毒事儿,抢那家的铺子,夺那家的银庄。 就连朝中屡禁的印子钱她也放,如今还在放。有那教坊司或者是青楼看上了哪家良人的女儿同沈氏手底下人一说,便是一道生意。 使计让人还不上钱来,而后便用了女儿来抵。 不过这些事儿于天子来说都不要紧,不至于动摇他的国祚,纸面上的家破人亡,在他来看比不上三四年前的一桩旧案。 清河郡王黄山设宴时,出现的马贼案也重新落入众人的眼前。 竟也同沈氏有关! 如今各地的反贼不少也是从马贼起的,勾结马贼,到底是沈氏飘了还沈家飘了? 看到这儿天子没法忍了,直接让让大理寺从严处理,连带着参与了印子钱的沈在山也被下了狱,不过他涉入不深,没几天被沈太傅就捞了出来。 大冷的天,七十多岁的太傅穿着单衣带着儿子在宫门外头负荆请罪,跪到了半夜,天子到底也是心软了。 叫陈司礼把人扶了回去,最后也宽恕了沈氏,到底是个快没命的人,没把她收入狱中,还把在大理寺的慕容清放了出来,许她照顾亲娘一段时间。 不过天子纵然心软了,也没放在明面上,只是沈太傅与他心中都明白。 按着计划,沈在山是要偷偷将沈氏送去江南好好安养,京城管是要受苦坐牢,另找个替身就是。却不成沈氏害侄女的事儿闹大,连带着慕容清害死慕容芸,也成了一脉相传的事儿闹的沸沸扬扬。 最后传言成国公府大房记恨三房,母女两设计陷害。 这事儿倒真和沈氏没什么大关系,但后来大理寺知而不禀报,沈氏出银子帮女儿掩盖罪名却是实实在在的。 慕容清害死同族的堂妹,不管是不是故意的,那到底是镇守一方的将军的女儿,却死的无声无息。 而慕容鹤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匆忙上书天子,要回京给女儿收尸。 那呈上来的书信写的可怜,再加上慕容鹤这么多年在关外行军打仗,可以说并非是国公府这个牌匾撑住了慕容家的荣光,而是如今唯一在朝中还有实职,还有军权的慕容鹤。 天子会给国公府没脸,却不会迁怒于慕容鹤,许了他回京的折子。 慕容鹤光明正大的回了京城,进宫拜见了天子之后,第一时间就回到了国公府,将女儿的尸身从国公府的墓园中迁了出来。 第二件事,便是请家中的族老,主持分了家。 任凭老太太如何阻止苦恼晕倒,都不能撼动分毫。 第三件事,直接到沈家堵住了要去江南养伤的沈氏,将沈氏和慕容清一道送回了大理寺。彼时大理寺对沈氏的判决也出来了,斩立决。 ------------ 第183章 回府 牵扯上了马贼这样的案子,沈氏的处决并没有拖到秋后。 而是在十日之后于菜市口被处斩。 而沈氏的罪行也被皇榜张贴,百姓们虽然不认识字儿,可总有那识字的秀才文人给百姓们念读。 “真没想到这国公府的太太居然是这样的人啊!” “呸,旁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被她夺去铺子的就是我隔壁的老李,老李一家被她害的妻离子散,如今她可算是遭报应了!” “当今天子真是仁君啊,老师的女儿犯了错他也照斩不误!” “我听说是那个沈氏想害国公府的三小姐,却不料天子正好在,这才救下了三小姐~” “那三小姐是个好人,不仅救下了幽州王,还予了好多流民农田呢~” “是啊是啊~” …… 京城的议论声不止,不过这些事儿同慕容月都没什么关系了。 她于慕容家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 不过慕容迩倒是后来又上来了王家一次。 得知是国公府的小姐,王家的下人没敢多耽误,在禀告了慕容月之后很快便带着慕容迩到了房间。 彼时王若芙也在,还有王珠珠,小嘴吃的红艳艳的,一边儿喊着辣一边还要再来。 “可得了吧小祖宗,回头吃坏了肚子娘又要怪我了。” 原是刘姨娘又研究出了些味道不错的卤味,便给家里的几个孩子先吃了。 慕容月见王珠珠不能再吃,故意拿了个鸡腿儿逗她,才放在她嘴边很快又自己咬了一大口。 眼看王珠珠委屈的要哭,王若芙道:“月表姐,你再这样逗她一会儿哭了你哄!” 慕容月道:“珠珠不是成大人了吗,这会儿还要哭?要是长大的话就可以随意的吃东西,也没人管你了~” 王珠珠刚要装哭,闻言立刻把眼泪憋了下来,长大她去玩大人才不会管,想吃什么大人也不会阻止。 一旁王若芙见她一下被表姐哄住,心道:也真是一物降一物。 “三妹妹~”一道声音传来。 众人一同往身后看去,却是慕容迩带着婢女出现在门外。 方才下人已经通知过了,慕容月见她来也并不意外,叫下人再搬了一张凳子,“姨娘新做的卤味,二姐姐也尝尝。” 王若芙也轻笑:“二小姐,快尝尝看吧,我姑姑手艺很不错的。” 慕容迩本有些忐忑,她是一个庶女,如今嫁的夫家又普通。 王家是出了名的世家大族,她本还在害怕王氏女会嫌弃自己的出身而冷待自己,如今放下心来。 “二姐姐,你成亲的时候我没过去观礼,不过我已经让翠兰将礼物备了下来,也算聊表心意。”慕容月道。 慕容迩连忙是谢过,她心里清楚自己和这个三妹妹实际上是没有多少姐妹情的。 如今既给她面子还愿意联络,当然不会将人推开。 “三妹妹如今回了王家,得享天伦,让人看着真是羡慕,”慕容迩说了一句,又道:“原本不该来找三妹妹的。只是有件事儿我觉得还是告诉你为好。前些日子,那沈家的沈明芳去了家里一次。” “和老太太一块入宫,给大姐姐求了情。” “估摸着过几日大姐姐就要回家,老太太在家中给她设了个小佛堂,叫她清修。” 慕容月点了点头:“沈氏死了,沈家无论是为了里子还是面子,都会护着她的。” 慕容迩捏着帕子,苦笑着摇了摇头,“还当真是人各有命,有人的这辈子犯一个错就走上了绝路,而有的人却还能柳暗花明。” 慕容月看向慕容迩:“二姐姐现在不也是柳暗花明了吗?” “说到底路都是自己走的,”慕容月道:“何必把目光一直放在旁人身上?” 慕容迩看了她一眼,道:“可三妹妹,当年马贼的事儿你就这么忘了吗?” “她是真想要毁了你的?” 慕容月笑看了她一眼,眼里满是洞视的神情。 慕容迩在想笑一下却是笑不出来。 她到底是不满对慕容清如此轻拿轻放,原本想着三妹妹厌恶慕容清,如今有王家做靠山或许还能做些什么。 可如今三妹妹这般表情,她倒是不好在说什么。 很快慕容迩便告退了。 王若芙见人走了,才开口,“月表姐,我瞧她是想让你对付慕容清。兵书中都讲了,穷寇莫追,沈家死了个女儿,如今又大大失了民心,现在怕是要跟疯狗一样,谁要过去非得咬他一口。” “你就算恨那慕容清,现在也不好动手。” 王若芙天真归天真,人又不傻。 慕容月点头:“我知道。” 又垂下双眸,“慕容清怎样对我,我就会怎样对她的。”她不会亲自动手,可借刀杀人,谁又不会呢? —— 蒙蒙细雨,国公府一辆青色的马车很快到了沈家的屋外。 慕容清着一身孝衣,被婢女蔓菁扶着从沈家的后门出来,刚一抬眸,便见慕容迪牵着马,长身立在雨幕当中。 抬眼的瞬间,慕容清泪流满面,低声叫道:“大哥。” 慕容迪原本是不愿意来接慕容清的,无论如何慕容清的确是害了三叔的女儿,理应接受惩罚。可眼下她失去了母亲,又是这样一副悲惨的样子。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兄妹,心疼之意也很快占了上风,他走上前叹道:“回家吧。” 慕容清哽咽一声,被慕容迪扶着上了马车。 很快两人便到了国公府,慕容清搬着东西去了佛堂给沈氏以及慕容芸念经,而慕容迪则是毁了正厅,禀告给了老太太。 “听你这么说,如今遭了一难,她性子倒是好了很多。” 以往慕容清在外虽是贤良淑德,可内中的性子老太太不是不知道。 如今知进退倒对她来说倒也是好事儿一桩。 想到这里老太太又叹了一口气,慕容迪见状关切道:“祖母可是身子不舒服?我去请太医来?” 老太太道:“不必了,老毛病了。若是那三丫头能立刻回了府,我这脑袋也不用这般疼的。”她啧了一声,“这自家的姑娘父亲祖母都在,住进了旁人家,这叫京城里的人如何看待我们慕容家?” ------------ 第184章 宴会 慕容迪听到这儿蹙眉,“孙儿去王家接她。” 老太太摇了摇头:“你不必去,那丫头提了要求,我们做不到她的要求,哪里肯回家呢?” 这个慕容迪倒是不知道,开口询问道:“是什么要求?” 老太太叹口气,开口道:“这丫头要我们将清儿交给你三叔处置。” 慕容迪听到这里顿时皱眉,三叔回到家中便找来族长分家,倒是也提出了一个不分家的办法,那便是让慕容清自刎在他女儿的墓前。 这叫国公府众人如何能答答应? “三叔丧女之痛,可以理解,”慕容迪道:“可清儿——” “也算是受到了惩罚了。” 丧母之痛,难道还不够吗? 三叔作为苦主,想要人给女儿偿命这没什么可说的。慕容迪这个做兄长的也为了慕容芸的意外而难过。 可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承认他到底也是有私心在的。 五妹妹六七岁才回的家,他对五妹妹的感情并不像是清儿从小到大的兄妹之情。 而且真要为了逝去之人赔上活着的人的性命吗? 慕容迪摇了摇头,“慕容月却实在是过分冷情,如今认了宰相做舅舅,却非得是逼死自己的族亲姐妹吗?!” 不过是在家中姐妹的一点口角之争罢了,她竟如此的小肚鸡肠。 老太太摇了摇头:“养在姨娘身下的,都是这样的小性儿。” 她叹口气:“若早知如此……” 罢,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慕容月那儿是绝做不成助力了,沈氏早就将人得罪死了,而慕容月心中也根本没有慕容家的利益。 “迪儿,你大伯父被沈氏那女人牵累,日后在朝堂上有什么进益,怕是很难了。”老太太道。 慕容迪点了点头,又听老太太继续道:“你弟弟们还小,眼下你三叔又离了家,如今我们慕容家能撑起门楣的,只剩你了。” 慕容迪拱手:“祖母放心,孙儿一定不会让国公府的牌匾,在我这一代陨落。” 老太太握他的手,努力抬起了一抹笑容。 —— 时间飞快,很快便到了天子寿辰这一日。 前些年灾祸多,在加上与大夏对战总是赢少输多,天子纵然有那心情想好好的过一过生日,可也得担心言官们上书些什么。 今年打了胜仗,沈家和太子要给他建造园林来庆生,他又哪里会不高兴。 在园林刚建好的那一日,天子就乘轿撵去看过。 不得不说沈家选的地方不错,清幽又好景色,而太子督造的也很不错,夏日时有观景台,依山傍水,是最好的避暑选择。 明年夏日,倒是除了皇家的避暑山庄之外,叫天子多了一个避暑的去处。 “陛下今儿大喜,老奴看着您笑容就没停过呢?”陈司礼笑眯眯的进了上书房。 将衣裳盛放进来,又喊了几个小太监,才伺候天子换衣。 “都几年没过过一次好生日了,虽说是叫万岁,可朕也是凡人,一生不过几十回生日。”天子边穿衣裳边道:“太子督办的又不错,也当是今儿好好的过一回庆典。” 陈司礼笑着道:“应该的,陛下您过生辰,不正是要与民同庆吗?” 天子笑了笑,待一切收整好之后,便乘坐着轿撵,准备前往行宫。 彼时王家人也准备出发去行宫。 葛氏正在伺候王守秩穿衣,王守秩道:“你不必担心我这里,去长姐那儿看看吧。她不曾参加过这样的场合,心中怕有些紧张呢。” 葛氏道:“夫君却真是小看姐姐了。她规矩虽然学的不是很精,可待人接物却从来不出错的。去行宫给陛下贺寿,不过是磕头。其余时刻女人家待在一起,姐姐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王守秩听到这儿也是点头,“倒也不错。” “到底是我王家的女儿,天生的血脉总归如何都压制不了。” 身为世家之子,王守秩内心深处,天然还是有一股睥睨的高傲在的,“纵是长姐不在王家养着,流落民间,品行和操守却依旧比那沈家精心教养的贵女好上一万倍。” 葛氏知道夫君本就因政务上的一些事儿看不惯沈家,如今沈家欺凌家人,更是寻着个什么话题都要踩沈家一通。 老夫老妻的,如今看他这样倒觉得怪可爱的。 只道:“夫君说的自然都是对的。” 王守秩又交代了她些什么,很快夫妻二人便分开了。 葛氏自己穿戴好了之后,又着婢女去将刘姨娘等人都请了过来,准备告知给他们宫里头请安的规矩,然后在一道坐马车去宫中。 “我虽然回了王家,可到底还是国公府的妾,”刘姨娘今日盛装打扮,自是比平日里要美丽不少。 不过她有些心慌,上前几步忐忑的坐在了葛氏旁边的椅子上,“这京城不少人知道我从前沦落过,我这样的身份若是进了宫,陛下会不会责怪王家?” 葛氏听她这样说有些心疼,便拉着她的手:“怎么会,若非是你生的好女儿救了那徐应天,如今边关还不知要有多少的战乱呢?” “何况你是我们王家的姑奶奶,我看倒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得罪你?”葛氏又装出一副泼辣的样子,“真要是敢再姐姐你面前搬动些有的没得,我这就上去撕了她的嘴。” 刘姨娘见素来温和的弟妹说这样的话,也是忍不住扑哧一笑,心中的紧张感顿时消散了很多。 葛氏见状轻笑,而后拍了拍她的手,“真不必紧张,那宫中坐着的是个皇帝没错。” “可皇帝坐了几代,我们王家又传了几代?” 葛氏自氏有底气在的。 “娘亲!”却是王若芙牵着王珠珠的手过来。 葛氏回头,见两个女儿穿着同色同款式的衣裳,王珠珠可爱无比,而王若芙则是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青涩美丽。 葛氏勾起唇来,很快慕容月也从两人身后走了出来,她着一身红衣,从上到下都是精致而美丽的。 两个女孩儿站在一起,都是不同的美丽和出挑。 ------------ 第185章 做正妃 葛氏看着眼前一双窈窕佳丽,忍不住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出落的这样好看,予了哪家儿郎我都要舍不得。” 王若芙有些害羞,“娘~” 慕容月却是忍不住望了望天:永州之乱,半个月也过去了,他这会儿应当是要回来了罢? 很快几个人坐上了马车,一同前往为天子千秋庆贺的园林当中去了。 这般场合上各家长辈都在,男女大妨也并不如往日那般严苛,每逢大宴,闺秀们才能跟在长辈身后出来见见外男,往往许多人家也会选在这个时候,让已经说亲的男女相看上一回。 园林之外,宫廷的内监们恭恭敬敬的迎接着客人。 很快,葛氏等人乘坐的马车已经来了。 小太监对平常来参加宴会的夫人小姐们都已经很熟悉了,但见眼前马车上下来的这几位,倒是看上去气质都不俗。 尤其是两个年轻的姑娘,生的都很是花容月貌。 “这是哪儿家的,不曾见过啊?”那小太监狐疑道:“该往哪条路上引?” 有那知道内情的已经迎了上来,“这是王相的夫人,你且一边儿待着,我来就是。”这样的贵客岂能让不知情的人引进门去,得罪了怎么办? “夫人,小姐们,请跟咱家来~” 葛氏微笑着点头,同刘姨娘等人跟在那小太监身后,一同步入了宴厅当中。 天子千秋,自不同于一般贵族,占地百倾的园林美轮美奂,夜间点缀着各样明亮划归的灯笼,彩色的宝石装衬,竟是比天上的月色还要再吸引人的目光一些。 “好漂亮啊!”即便是王若芙这般见惯了大场面的名门闺女,也忍不住为这宴会的华丽而惊叹。 又仰头看去,便见不远处山头上火光点点,她不解道:“那是在做什么?” 一旁的小太监抬起一张笑脸儿来:“那是来赴宴的各家小姐们,在那里放灯玩。还有人提诗猜灯谜呢,小姐们要不也去?” 王若芙有些心动,便看了看一旁的慕容月。 那山上星火点点,着实是美丽,慕容月也来了几分心思,道:“可咱们没拿灯,这会儿去买?” 小太监摆手,“乡君不必忧心这个。园林中多的是,奴婢一会儿差人给你们送来。” 葛氏在一旁笑着,“你们去吧,不过待会儿拜见陛下时,可要马上回来。” 慕容月自是应了,一手拉着王若芙一手拉着王珠珠,三人一同去了西侧的山上。 园林中的山自然不是野山,全都是被人开垦打凿过的。 为了避免贵女们上去游玩弄脏了鞋袜,还专程铺陈了青石地板。 慕容月三人上去很快便收到了宫人们给的灯笼,才要提着在山上逛一会儿,不多时便见眼前一群陌生的女子簇了上来。 “你们是哪家的闺秀啊,以前怎么从不曾见过?”打头的姑娘生的一张圆润的脸,自我介绍道:“我祖父是户部的侍郎。” “我姓卢。” 慕容月扫了一眼她,怪不得并非是公主郡主的打扮,却也在这样的场合前呼后拥。 户部素来就有钱袋子之称,卢家的千金当然也很受贵族的追捧。 “卢姐姐怎么不认识眼前这位啊?”却是有另外的贵女出来,“这是国公府的三小姐,陛下封的宜战乡君。” “是乡君啊,听过许多次,今日见面却是第一次呢~”那卢小姐说话倒是很中听,“怪不得以往不曾见你出家门,生的这样漂亮,想来是要藏着的~” 慕容月轻笑了下,并没有过分热情。 很快那些贵女们的目光又转移到了王若芙身上,“那这位想必是王家的小姐了,听闻你跟随丞相大人来的京城,以往都在琅琊,是吗?” 王若芙笑容甜美,“是呢,第一次来京城。” 那卢小姐一听,便很是健谈的跟王若芙说了许多京城里的事儿。 王若芙本来就是个活泼爱交友的,很快便和许多贵女打成了一团,众人约着要去猜灯谜的,王若芙也应了下来,正要回头去找表姐,转了头却发现表姐已经不在了。 …… 慕容月独自提着灯往山脚下看,如今宾客来没来齐,园林中衣香鬓影,来来往往。 伺候的小太监跟在慕容月的身后,“前方热闹,乡君怎么不同她们一起玩呢?” 慕容月道:“我若去了,那儿怕就不热闹了。” 那卢家小姐会说话,可对自己和阿芙分明也是两个态度。 慕容月倒并不奇怪这些贵女不欢迎自己,就算如今亲娘是王家的贵女,她却还是那个声名狼藉的慕容家三姑娘,即便是看着王家的面上对自己表面和蔼。 可她慕容月是谁,何必去求那一份合群? 左右自己一个人也是和乐的很~ “乡君,大好的宴会,酒也不吃,灯也不赏,却在这里一个人吗?”此时却有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慕容月转头看了过去。 便见五皇子李盛天那张妖异俊美的脸庞。 原本的几分好心情倏然去了,她道:“殿下既然在此处赏景,那臣女便先告退了。” “怎么本殿下一来,乡君就要走?”李盛天道:“乡君是不喜本殿吗?” 一旁跟着慕容月的小太监见状悄悄后退了好几步,这种话可不是他一个小小内侍能在场听的。 慕容月道:“臣女岂敢?只不过我家长辈叮嘱了,山上冷,叫臣女待一会儿便先去呢~” 李盛天见她在自己面前做这乖巧的女郎样子,嗤笑一声:“乡君是什么样的人,何必在本殿跟前装呢?若真是个乖巧的,那国公府的大太太为何会身首异处?” 慕容月脸上的谦卑不在,她抬起漆黑的眸子,“殿下既知我是什么样的人,为何敢来招惹我呢?不怕跟我家的大奶奶一般吗?” 李盛天并不因为她的威胁而生气,见惯了京城面团一样的贵女,如今见她才是新奇。 “牡丹花下死,做鬼亦风流。” 他大步靠近她,慕容月站在原地,李盛天眸子对上她,手轻佻的拉着她的黑发:“我是个什么人,想必山下不少人都清楚。我若是在这里扒了乡君的衣裳——” 慕容月眸中冷然,李盛天却一笑,道:“不过是开玩笑。不过接下来,本殿的话却不是开玩笑。” 他看着慕容月:“嫁给我,如何?” “不是做侧妃,我要娶你做我的正妃。” ------------ 第186章 意下如何 慕容月看着眼前的人,李盛天道:“你不是厌恶沈家,你嫁我做正妃,本殿帮你对付沈家。” “徐应天再能耐,也不过我们李家座下一条能打的狗而已——我想你是聪明人,狗和主子,应该知道该选哪一个罢?” 慕容月冷笑一声,而后猛地呸了他一口。 “你也好骂徐应天是狗,他是征战沙场的将,你算个什么?” “披着一张皇子皮的牲口吗?” 李盛天何曾被人指着脑袋这么骂过,顿时怒目看慕容月:“你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吗?”他本是想好好待她的! 慕容月袖中的刀露出了头来:解决一个皇子是有些麻烦,但并不代表不可以。 “月儿!” 却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响起。 慕容月回头望去,却见那本该在永州除乱的人,此时竟到了园林当中。 许久不见的思念之情迎上心头,慕容月哪里还管的上身前的李盛天,手里的刀立时推了回去,当即跑上去一下投入了他的怀里。 徐应天张开怀,永州一行,他好容易在京城养的白嫩的脸庞竟是又糙了几分。 然而慕容月却喜欢的很,直接埋进他怀里,“徐应天,你在军营有没有想我?” 徐应天唔了一声,慕容月的手当即掐在了他的腰上。 只不过下手重了她又不忍心,她最爱的就是他这分明细弱却实在有力的腰,“快说!” 徐应天捏了捏她的脸,“我若在军中打仗的时候还想你,成什么了?” 慕容月自然知道一个有抱负心的男人心中不可能总是装着小情小爱,但到底有些不爽。 她虽然说过不许他骗她,但也不必什么时候都这么实诚罢? “不过回京城的路上想,天天都在想。” 徐应天道:“想的我夜里睡不着。” 慕容月当即抬眸看着他,眼里盈盈的,浸透着山上倾洒下来的月光,徐应天心头软的厉害,道:“那你可有想我?” 死过一次的人了,慕容月现下就知道人生得意须尽欢。 “想,可想你了!”她狠狠点头,又忍不住埋首在他怀里,“想你早些娶我,我要天天搂你的腰——” 徐应天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只感觉手底一片温软。 “非我不喜欢你的热情,只是眼下还有外人在,旁的话你我私下再说。”徐应天道。 慕容月大喜之后,这才想起来原来刚才身边还有个人在呢? 李盛天阴冷着神情望着眼前两人,慕容月则看回了过去,道:“他方才说要娶我,叫我给他做正妃,还骂你是狗。” 徐应天牵起她的手,“你如何说的?” “我说了要嫁给你,自然不会嫁他。”慕容月道:“不过我不喜欢他骂你。” 徐应天轻笑一声。 两人如此无视自己,旁李盛天脸色已经极为难看,“徐应天,我说的有什么错吗?你不过是为了我们大渊征战江山的一条狗罢,该不会真的想和主人抢什么罢?” 慕容月眸光发冷,徐应天却握住他的手,而后看着眼前李盛天:“五殿下要知道一个道理。” 他笑了笑:“疯犬才会狂吠。” “月儿,随我走,咱们也给殿下看看,什么是人会做的事。” 慕容月虽不知他要做什么,却也将手搭在他手上,徐应天牵着她的手下了台阶。 他素来是沉稳的人,如今步子却快了好多,显得有些着急的样子,慕容月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路行至了前方女眷处。 刘姨娘本来正同葛氏以及其它妇人说笑,抬眼便见她那好女婿正拉着女儿过来。 她的天老爷啊!这样的场合这两个人怎么就手都牵上了! 还不等她震惊呢,徐应天已经上前两步:“岳母大人。” 刘姨娘睁大眼睛,“应,应天,你这——” 葛氏眼见周围人都朝这边儿看了过来,连忙道:“王爷,就算是我家老爷有这个心思和你定亲。可如今你们还未过明路,这般场合你怎么好上门叫岳母?” 又连忙使眼色让两人松开手。 徐应天轻笑,又叫一声:“舅母。” 葛氏:…… 这孩子怎么这样! 纵然她和夫君都希望这两人走到一处,可徐应天那样家世还不定能走到最后,他如今这样若婚事不成,她们家女孩儿接连好几次议亲失败,纵然自己家孩子自己知道好,外人肯定会仪论! “王爷,叫的有些早了罢。” 却在这时,有那太监拉长的尖细的声音传了过来,“陛下到~” “皇后到~” 于是场上众人连忙集在宴厅当中,齐齐跪下,山呼万岁。 一旁游玩的贵女们听了这声音也是忙不迭的跪在原地行礼。 天子的眼见园林被布置的璀璨如白昼一般,眼中一亮,心中已是高兴。 目光很快又落在了徐应天和慕容月身上,实在是这两个人容貌过于出挑,单拎在旁处也便罢了,如今站在一起才叫碧人一双呢~ “王夫人,朕瞧应天叫的倒是有些早了。”他轻笑。 又叫众人平身,葛氏与众人一道谢过了天子。 又抬眸,“臣妇倒是不明白陛下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天子看了眼徐应天,手指着他,“先前应天收复幽州,已立战功。谁料他这回去了永州,直是将那永州的反王陈志顺一举拿下,当众斩首。这样的功朕本该大大奖赏,可他已经是幽州王,再也封无可封了。” 天子和蔼的看着徐应天,“这孩子便求朕指了门婚。” 他走了下去,牵起了徐应天的手,另一只手拿着慕容月的,“朕将朕的肱骨之臣,送与你们王家做女婿,王夫人意下如何?” 王家人意下如何还不知道,只是跟在天子身侧的慕容沉,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家的女儿被陛下赐婚——却说成是王家的? ------------ 第187章 赐婚 王守秩出列,正想拒绝。 天子却已经开口,“上次朕欲赐婚,你已经拒绝一次了。眼下幽州王文才武略,王爱卿,可没再拒绝的理由了?” 管如何的文韬武略,在王守秩的眼里就是自家的好白菜被猪拱了。 “侄女年纪还小,臣是还想留两年的。” 他不急,身后的慕容月却是急了:这男欢女爱人之常情,舅舅自己抱着舅母怎么就不知她也想夜里抱自己的郎君? 可眼下这样的场合自己的脸皮多厚不要紧,真要说出来就成了王家脸皮厚了。 好在是天子有意促成这桩婚事,一旁的皇后也帮忙找补两句,“要说乡君和应天也算是好事多磨了。尤记得三年之前,两人就险些订了婚。” “若非是当年大夏和亲,乡君突染顽疾,兴许如今就去了大夏。” “乡君染了顽疾去往了庆州,却偏偏应天后来也去了庆州从军,这就是天给的缘分了。” 皇后笑意盈盈,目光又落在了慕容月身上,露出满意一笑,而后又看向场内众人:“本宫早前听说过许多关于乡君不好的流言,甚至今日宴厅当中都有,说什么女孩儿家订了几次婚,叫人了退了名声就不干净了?” “本宫倒是不知,好好的女孩儿家不过说了几次亲怎么就不干净了?” “本宫的公主尚驸马时若是挑拣了一个短命的,难道要一辈子做寡妇吗?” 原本宴厅后方几个嬉笑的少女顿时垂下了头,当是皇后娘娘对自己不满。 可转念一想,事实不就是如此吗? 虽封了个宜战乡君,但慕容月也不过就是凑巧救下了幽州王罢了,她前后订了一次亲,和亲又因病被退了,难道不是事实吗? 云禾郡主早与慕容月生厌,眼见皇后竟都要帮她说话,她骄纵惯了,当即压不住火道:“娘娘,可女戒上都说了。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 皇后目光扫过现场众人,只冷声道:“女戒上还说了,女子清白被辱,便要自尽。” 云禾郡主一张脸皮瞬间臊的又红又白。 今日圣上千秋不仅只是皇族的人,不少臣子女眷都来了。 皇后娘娘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她说这样的话,这叫她以后还有什么脸啊! “云禾,当年内宫宴上的事情,本宫不是不清楚,但是你个女孩儿家,你母亲又求情,本宫碍于你的名声才不得不将这件事儿瞒了下来。” 皇后目光又看在场诸人,道:“幽州王为我大渊立下如此奇功,三年前的事情也不该在成为他身上的污点。如今趁着陛下寿宴,也叫本宫告知诸位真相。” “好叫诸位都知道,一切都是云禾自己求爱不成。当年应天迫无它法,才被逼远离了京城。” 瑞阳公主听闻皇后说这样的话,眼眸大瞪:这不是要毁了云禾的名声吗! 云禾郡主此时早被四处看的目光羞的无处容身,气恨交加之下,掩面哭泣跑掉了。 “郎君是郎君,女儿也是好女儿,本宫看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皇后并没有去管云禾郡主,又看王守秩:“王大人,可莫要辜负本宫和陛下一片真心。” 王守秩知眼下没拒绝机会,再说徐应天却实没什么好拒绝,唯一他不满的地方,如今皇后也解释的很清楚了。 又回头看了眼侄女,侄女眼眸亮晶晶的,明显是等着嫁情郎。 他心中叹气,再看一眼徐应天,就更不爽了。 冷声道:“你们还不谢恩?” 徐应天便与慕容月携手上前,共谢帝后恩德。 —— 宴上歌舞表演自是美轮美奂,不过王守秩却是没什么心情去听了。 脸一直臭着。 一旁的葛氏道:“夫君,陛下寿辰的好日子,你摆出这样脸来倒是要做什么?” 王守秩道:“我生就是严肃面容,还非要叫人弄个笑模样出来吗?” “又不是那卖笑的。” “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苦着脸,你看那边儿,看国公爷?”王守秩指着对面的慕容沉。 慕容沉哪儿有心情能笑:这怎么说慕容月是自家的果子吧,虽然说照看的不好,但也的确是国公府长出来的。 可现在果子熟了全叫王家给摘了! 又发觉有人再看自己,慕容沉望了过去,就见王家那两夫妻正看着自己,几目相对之下,王守秩笑了。 看着别人不开心,他总算有点儿开心了。 慕容沉:不是他有病啊!! 葛氏:…… “好了夫君,和这种人置气没什么必要。”现在长姐和月儿都从国公府搬了出来,首恶沈氏也已经伏诛。 最好是和慕容家丁点关系都没有,恶也是没必要再交。 王守秩道:“我的姐姐和侄女受了委屈,慕容沉个国公爷且管不好家里弄的不主不仆,我给他脸子又如何?” “我若是他家宅如此不安,早找根绳子上吊去了。” 葛氏知道夫君正人君子时自是正人君子,可对厌恶的人嘴巴也真是毒的厉害。 “我是念长姐和月儿当年吃了不少苦,唯恐她们离了家又吃苦,”王守秩道:“原是想让月儿与永正在一起处处看的。到底是自家屋檐下,虽然他有些不成器,可是——” 若非是在人前,葛氏口中的酒都险些要吐出来。 “夫君,你真是——可别乱点鸳鸯谱了!” “他们好好的兄妹情叫你这样乱点,日后再见面岂不是尴尬?” 葛氏又道:“再说了,月儿的本事你还不知。真要叫她困在内宅里,才是折损了她,如今她与幽州王,才是天造地设。” 见妻子这样说,王守秩最终也只能是轻叹一口气了。 —— 另一边慕容月与徐应天两人携手至一旁表演的戏台边儿。 两人从前就不避嫌,如今是未婚夫妻就更不用避了。 “今儿倒是好事儿成双,”慕容月道:“就是不知皇后为何要帮我们?” 徐应天道:“公主的夫君身患重疾,恐活不过明年了。” 慕容月心下点头,原来方才皇后娘娘那句并不是无的放矢,是在给她女儿抬轿子呢? 这果然是刀子戳在谁身上谁疼啊? “可为何是在今日?”慕容月看向了徐应天:“你又为何非要求着今日来赐婚?” ------------ 第188章 纵容之祸 徐应天眸子看着她,在天上皎皎月光下,越发深情。 “我知道你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你,但我想叫所有人知道,你是我最珍视的人我,我愿用一切来换取你。今日千秋宴,我们的婚事所有人都会知道。” 徐应天的眸子又转冷:“当然,我也愿为你铲平一切。月儿,不会有人再说你任何的不是。” “笨蛋。” 慕容月扫了他一眼,“她们嘴上不说心里却还是这么想。” 很快又露出一抹笑来,“不过我很开心。” 开心他们两的心是一样的,每每听着人拿云禾郡主或是以前他纨绔的事来讽刺,她便上去缝了那人的嘴。 徐应天轻笑,眸光越发温柔。 “真想立刻就娶你回家。” 慕容月叹口气:“立刻是不能了。”赐婚在二月之后呢,她又抬眸看着徐应天,“你可以晚上来偷偷找我。” “临近冬日冷的很,你在我床上给我暖暖。” “放心,我绝不做旁的。” 徐应天:…… —— 最后一波烟花放完了之后,宫宴便散了。 宾客们陆陆续续告别离开。 慕容月从前在京城并没有几个手帕交或闺中密友,然而这次走的时候,却有那不少京城的贵女,或是皇亲递来了拜帖。 要么是邀请她去诗会,要么是冬日赏梅邀她一起。 若是从前见过这样场景的,得如穷人乍富一般手足无措了。 可慕容月见惯了这样的场合,对凑上来的人也不冷脸,反而一个个都记住了名字,若时间对上就去,实在对不上也就算了。 足足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应付完了这些人。 她游刃有余的样子,看的王若芙砸砸称奇,“表姐,我以为你的性子,都不耐烦这些的!”她在旁边看的都不耐烦。 “而且她们之前还那样说你。” 葛氏道:“当你表姐是你呢?” 一个能短短时间将纸行铺陈到全国的人又岂能不是长袖善舞之人。 “交际些人脉总没有坏处的,”慕容月顺便给小表姐上一刻,“这世上大部人都是随风倒的,但你生活在这世上就避不开她们。” “与其根她们一齐随风倒,倒不如自己做那吹风人。” 王若芙听懂了,但又摇了摇头:“我还是算了,我怕我吹不动。” 葛氏和慕容月都是一笑。 葛氏道:“好了,耽误了不少时间,快回家罢。” “爹爹呢?”王若芙问了一句。 “他同其余大人说是要一起喝酒,咱们自己坐马车回去就是。”葛氏道。 听的王若芙蹙眉:“这京城风气就是不好,以前爹爹在琅琊时也不见同僚日日灌酒。” 葛氏轻笑一声:“京城的官儿惯了这样做了,咱们当入乡随俗就是。你爹爹心里也有数,不该喝的不会喝。” 几个人正要坐上马车,却在这时一道打马的吁声传来。 慕容月侧身看了过去,朦胧月色之下,拉长了慕容迪的身姿,加之他本来就是在马上,越发显得颀长。 “这位公子?”葛氏目光落在慕容迪身上,心中暗叹倒是个姿容气度都很不错的英俊少年。 家中女儿当嫁,如今她惯留意这些。 “小子慕容迪,拜见王夫人。” 葛氏脸上的热情骤然淡了不少:再好的青年出自慕容家——反正就是可惜了。 “你是我月表姐的亲哥哥吗?”王若芙当即也抬眸看去。 慕容迪道一句,“是。” 而后目光又落在了慕容月身上。 他是行伍之人,月色给他的脸镀了一层冷光,越发显得面容清俊了,“你现在还没有闹够吗?你已叫清儿失去了亲娘,难道还不能泄你心头恨吗?” “现下你是乡君,又有位高权重的未婚夫,清儿和你已是云泥之别,你该满足了罢?” 王若芙不解的看着眼前月表姐的哥哥,他在说什么啊? 他疯了吗? 慕容月也歪头看着他,“你专程过来,就为骂我一顿?” 慕容迪道:“我是希望,你若心中还存一丝善意,就快回慕容家。你知祖母为了你的事儿日日头疼吗?” “你又知你不回家,清儿便就是在佛堂清修,也要被人骂一句恶毒吗,说是她逼走了你?” 慕容月嗤笑一声:“大公子又知不知道慕容清曾雇了马贼害我?” “沈氏设计叫我去和亲?” 慕容迪稍微哽了下,眼神有些愧意,可很快又道:“可伯母已经死了。人死都灯灭,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清儿也已经知道错的,你与她都姓慕容,是至亲姐妹,真就不能谅解她吗?” “不能。” 慕容月眸子冷冷看着慕容迪:“大公子好生的慈悲,我却没你那样的心肝儿。我这心眼天生小,记仇不记恩。谁要得罪了我,记一辈子。” 说完就上了马车,葛氏吩咐,“走。” 慕容迪气不过,喊道:“慕容月,你如此不念骨肉亲情,就不怕日后众叛亲离吗?”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慕容迪都要架马走了,却见前方马车里伸出一个脑袋来,不是慕容月,是那王家的姑娘。 “你这人好奇怪,我都不知道我月姐姐是你的妹妹还是慕容清了,亲疏远近你都不知道?” “你就看慕容清现在可怜?我月姐姐当年不可怜吗?” “你当年可怜我月——”话还没说完,她就止住了,好像是被人拉回了车内。 慕容迪骑在白马上,悠然冷光照了年轻的将军一身,他眉蹙着,他是知道慕容月吃了些苦,可眼下清儿失去了母亲啊——无论怎样,她的惩罚都已经够了。 只要慕容月不计较,他们国公府依旧可以和往常一般。 她却非是要闹成如此。 慕容迪摇了摇头,现下清儿因为此事日日以泪洗面,祖母头疼病又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另一边儿马车进了王家,王若芙还在抱不平,“那什么人啊,慕容清可怜那是她应得的?吃了几日苦头被人嘲怎么了?” “那可怜的五姑娘命都没了!” 又看了眼月姐姐,“你哥哥真偏心,像着旁人。不像我哥哥,永远都会向着自家人。” 又连忙道:“不过月姐姐你别难过,我哥哥就是你哥哥。” 慕容月轻笑一声:“我难过什么。” 她道:“人之初性本善。慕容清养的如此蛮横骄纵,未尝不是沈家和国公府纵容,今日之祸有她自身的原因,但更多的却是放纵。宠爱太过,却会酿成纵容之祸。” ------------ 第189章 喜欢 “可是他是你亲哥哥啊,真一点儿都不难过吗?”王若芙不解问道。 有人兄妹缘深,有人兄妹缘浅。 王永正虽然是个不靠谱的兄长,但的的确确是个关爱妹妹的兄长。生长在这样的家庭之下,王若芙自是不能理解。 慕容月走过庭院,摘下了一朵廊檐下的花,轻轻闻了一下才道:“他不喜欢我,多的是人喜欢我。我为什么要为了那不喜欢我的人而难过?” 王若芙听到这儿眨巴了下眼睛,又才想起今儿陛下赐婚的事情,“表姐说喜欢你的人是那个幽州王吗?” 慕容月看向王若芙,轻轻翘起了唇角。 “表姐,你也喜欢那个幽州王是吗?”王若芙道。 慕容月点头,这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十六七岁的女儿家对这个最感兴趣了,王若芙靠近比表姐,道:“表姐,你喜欢他,也想嫁给他是吗?” “今儿他求陛下赐婚,你也开心是吗?” 慕容月歪头看着表妹,“你好像对这个很感兴趣似的?莫不是有了喜欢的人?” 王若芙立刻羞道:“没有没有!” 不过那心虚的表情叫人看了生疑,慕容月眼睛便越发狐疑的看着她,王若芙立即起誓道:“我若有了心仪之人不告诉表姐,我就是条小狗!” 天知道,她唯一心仪过的人——是女扮男装的表姐。 但这事儿要是被比表姐知道了她就不活了! 表妹整日的宅家里头的玩儿,又生的单纯,慕容月怕她是被哪家的儿郎给骗了,如今见她指天誓日才放下心来。 “我就是好奇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王若芙眨巴眨巴眼睛,“是不是和咱们看那话本子一样,心里噗通噗通的跳呢?” 这慕容月一时间却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上辈子的事儿在脑海中依稀淡了下去,但比起如今的情史,上辈子的武安太后男宠都养了十七八个——只不过午夜梦回的时候,甭管那男宠腰板儿如何健壮,眼神如何妩媚,没了交心的话语终归是个宠儿罢了。 到了这辈子,说实在的她也没正正经经的谈过什么。 与徐应天也是见色起意,谁叫他生的好看,后来么,他又会照顾她。 一个孤单多难受,她上辈子太孤单了,这辈子就慢慢的什么都想要了。 “噗通噗通跳?” 比起王若芙欣赏的书生小姐的话本,慕容月比较喜欢看游侠。 她比着自己的心口,“那倒是没有。” 她只会对着他的脸蛋和腰流口水。 王若芙道:“那表姐你喜欢幽州王什么?” 慕容月想了想,“脸。” 王若芙犹豫了一下,也红着脸开口,“表姐夫的确长得好看,今儿在宴上,我都没瞧见几个长的比他好看的。” 是有那漂亮的公子,可却一点儿气势都没有。 慕容月听人夸他,忍不住也勾了勾唇。 王若芙唔了一声:“我也想找个好看的夫君。” 慕容月道:“男人嘛,好看是加分项,若只有张脸好看那就没意思了。” 王若芙却摇头:“在琅琊的时候,我家有房远亲还上门求亲过。那人比两个门都要胖,长的还不好看。若说本事,他也谈不上,跟我一样投了个好胎罢了。” 她撑着腮帮子,“爹爹说我不必高嫁,嫁个自己喜欢的就行。可我就喜欢长的好看的。” “长得好看下饭,就算人没本事儿了点,可我爹是丞相啊,我爹爹有本事养活我们。” 慕容月见小表妹把啃老说的如此理所当然,忍不住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你说的很在理。” 毕竟若没徐应天,她或许也是王若芙这想法:但不同的是她可能会找上十几个。 “不过银样邋遢头也不行,除了长得好看也得管用才是。”慕容月道,又摩擦起了下巴,徐应天管不管用,她还不知道呢~ 王若芙问道:“什么管用不管用?” 慕容月露出那种她看不懂的又隐晦的笑容,伸手拍了拍她的脸:“去看你的话本去吧。” 王若芙:…… 顿时羞红了脸,话本子谁还没看过! 用的着表姐在自己面前充大人! 刚想显摆一下自己的博学,话到嘴边又实在脸红,“我——” “你什么?” “刚到了新话本,表姐要看么?” —— 这头姐妹二人商议着新话本的事儿,那头慕容迪也打马到了国公府。 若说国公府是功勋世家没错,可再怎么样的功勋世家也顶不住硕鼠不停歇的啃咬。 沈氏做大奶奶的那几年没少亏空宫中的钱,但这些其实都是小头,垮不了国公府这硕大的家业。 真正糟心的是沈氏为了填国库的空造出来的孽,沈氏几乎拿了国公府全部能动用的产业和沈在山去搞纸行,搞香料,放印子钱。 前两个因那异军突起的孙家,都没赚几个钱。 而真正亏空是印子钱,谁知道这几年灾乱会这样的多? 本是为了图财的,几场灾下来那些借印子钱的人死的死跑的跑,连家都不要的。就算是留下几个大户拼命的搜刮,却也抵不上损耗的。 沈氏做下的孽,却需要国公府来偿还。 那些印子钱的受害者,死了的国公府要付丧葬费,没死的国公府要给人养老。 国公府本身上下两千多号人靠什么养,除了每年三房从关外献来的财富之外就属国公府自身的产业了。 可如今产业缩水,三房分家,凭着慕容沉的月俸吗? 银子没了,场面却还要撑三分,现下国公府已没落到需要用老太太的嫁妆,来维持基本的体面了。 老太太头疼无比,看着缩水的嫁妆一次比一次后悔当年娶了沈氏进门! 沈家的贵女进了她国公府,门楣没提升上去不说,先把慕容府的库房凿烂了! 她死了也活该! 没钱万事难,以前老太太最爱体面,所以最厌慕容月。 可现下真到了没钱的时候,才觉得慕容月以前犯的错那算个什么,真正要慕容家活不下去的分明是沈氏! “孙儿给祖母请安。” 慕容迪回府之后,先去叩拜了祖母。 第191章 ------------ 第190章 娶云禾郡主 老太太见他回来,连忙叫身边的心腹去倒茶来。 “祖母,不必麻烦了,已是深夜喝了茶反而要睡不好。”慕容迪道,“不过是听下人说祖母还没睡,来看看您。” 老太太微笑道:“知你孝顺,可今儿忙了一天,你该早早休息,明儿还要当值的。” 慕容迪如今是正四品的武将,若遇这种大型宴会,自是要保宾客安全。 其实以他这般的年纪,能坐在这样的位置上可以称的上一句少年英才了,从前的确也是。 可谁叫徐应天那个以前的纨绔突然杀了回马枪回来,在他那样的功绩下,任何人怕都是要被衬的没有光辉可言了。 “谢祖母关心,看过祖母就准备去歇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 慕容家分了家了,老三儿那是彻底离了心回不来了。 老太太伤心是伤心,但也觉得三儿子不理解自己,孙女到底是已经死了,死去的人如何与慕容家的名声相比? “现下重撑门楣的就只有你了,迪儿,”老太太语重心长道:“为着你五妹妹的事儿,你三叔是彻底和家里离了心了。他不明白我,也不明白现下咱们慕容家要起来,只能靠着沈家这门姻亲了。” 慕容迪其实并不愿意听这个,他更愿意靠自己的实力说话。 “祖母放心,孙儿会努力的。” 但到底没顶老太太,又想起了什么,说道:“清儿今日如何了?” 老太太懒懒道一句,“佛堂里没出来,谁知道呢。” 慕容迪点了点头,“我去看看清儿罢。今日盛会,她本该出席的,现下心里应该还难过。” 老太太说了一句,“想去就去吧。” 慕容迪离开之后,她才叹口气,“这迪儿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感情了。若非是为着沈家,慕容清这样的祸害,老身是断断留不得的。” 一旁的心腹听老太太如此说,道一句,“左右大姑娘如今失势,在也做不了什么了。好好看管给她一口饭吃也不难。” 老太太叹一口气,越发头疼的按着脑门。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啊! —— 慕容迪一路至府内的佛堂。 便见里面豆蔻灯火还亮着,以往总是绫罗绸缎满身的慕容清夜里着了一身清淡的素袍,正办蹲在地上捡佛豆。 在对比今日慕容月在宴会上的众星捧月,慕容迪自然对眼前这个妹妹产生了很多怜爱。 “清儿。”他道。 慕容清转过头来,看见来人之后高兴道:“大哥哥。“ 这高兴倒不作假,如今她在府中不自由,就算是下帖子给外头,母亲出了那样的事儿京城也没任何一个贵女敢来接她的帖子。 眼下还能和以前一样待她的也就慕容迪这个兄长了。 “大半夜的,不好好休息怎么还捡佛豆?”慕容迪关切道:“别伤了眼。” 慕容清头垂着,“往日在府中,时间好打发,要么和姐妹们听戏,要么出去赴宴,总归是有人跟着我一起玩的。” “如今一个人被拘束在这佛堂里,除了捡上几块佛豆,也没别的好打发时间的了。” 她眸子垂了下来,哀声道:“今日陛下千秋宴上,应当是很热闹吧?” “我听说幽州王向慕容月求亲了,是不是?” 慕容迪讶然:“你竟也知道了。” 不过是今儿宴上才发生的事情,竟也传到了内宅里了。 慕容清垂下了头,好挡住了自己眼中恶毒的神色。 “大哥哥,慕容月害我到这个地步,却能落的婚姻美满,平步青云,我真不甘心。”她道。 慕容迪蹙眉:“清儿,我知你和慕容月之间有间隙,可都是一家子骨肉至亲,有什么好放不下的。” “我知道你喜欢那徐应天。可他心里没你,现下婚事也订了,没道理为了他闹的你们姐妹不和。” “总归都是一家人。” 慕容清垂着脑袋,心中满满都是恨意:谁跟他们一家人! 慕容月害她,那死老太婆关她,不叫她出门! 慕容迪这兄长明面上爱她照顾她,可实际上堂妹妹怎么比的上亲妹妹呢? 心中纵再如何不甘,慕容清嘴上却道:“我知道了,大哥哥。我只是想到之前的事儿有些难过罢了。” 见她这样,慕容迪自不好再多加责备。 慕容清又道:“以往到了这个时候,母亲都会带我上山,去给佛寺里添一些灯油钱,好修一个福报来。” “明儿就到日子,哥哥,我想再去一趟佛寺,也当是我娘还活着。” 她说这样的话慕容迪心中未免可怜她失了母亲,便道:“我应你就是。明日我跟祖母说一声,亲自带你去山上佛寺添灯油钱。” 慕容清心中高兴,嘴上又道:“哥哥明儿不当值吗?” “今儿大宴刚过,明儿早上当值,半天就能回来。” 又弯下腰来,帮起慕容清捡佛豆,笑道:“快捡完了这些佛豆,你也好去休息。” 慕容清对上他的笑容,心中一虚,竟想移开目光来。 —— 次日之后,慕容迪果然如说的那样,回府之后略作修整,就准备带着慕容清去佛寺。 老太太知道后也没阻拦。 沈氏做那些事儿死了太多的人,老太太算不上什么好人,可年纪打了笃信佛法,怕报应遭在自家人身上,如今慕容清既愿意去佛前也当是她磕头谢罪了。 又给了慕容迪银两,叫他帮自己也添些香火钱。 慕容迪都应了,很快便与慕容清上了山。 待到叩拜完了佛祖之后,兄妹二人一块到了寺庙的后山去用素斋。 两人今儿给寺庙添了不少香火钱,是以伺候的小沙弥也相当热情的介绍了本寺的素斋。 慕容迪谢过了小师傅,慕容清便道:“我们兄妹二人自己就可以了。” 小沙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那就不打扰施主用饭。” 慕容清亲手给慕容迪斟茶,眼见慕容迪喝下,她才咬着唇,似难以开口,“哥哥,我有个忙,想请你帮。” 慕容清道:“我如今这样的身份,出不去府,也谋不得什么好婚姻了。” “这你放心,哥哥会给你——” 不等他说完,慕容清便道:“瑞阳公主答应,收我为义女。瑞阳公主的同胞弟弟吴王,丧妻之后至今未娶。吴地富庶,离京城又远,吴王虽然年纪大了,却是我现在最好的选择了。” 离开京城,去吴地做一人之下的王妃,那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 慕容迪不解的看着慕容清,又听他道:“只要哥哥你愿意娶云禾郡主。” ------------ 第191章 设计 慕容迪当即蹙眉,不悦道:“你胡说些什么?” 且不说他与云禾郡主并不熟悉,圣上千秋宴时,将那从前云禾郡主栽赃幽州王一事说的如此清楚。 慕容迪出身国公府,有其傲气在,没想过攀高枝儿,但更没有想过娶这样的女子。 “哥哥是不愿意吗?”慕容清垂眸。 慕容迪怜惜她失母没了仰仗,没冲她发火,只道:“娶妻娶贤,我已和尚家得姑娘定亲,她很贤德。这事儿休要在提了。” “那就当我对不起哥哥了——”慕容清忽然道。 慕容迪:“你说什么?” 忽然觉得脑袋一沉,竟然是看人都花了起来。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听见慕容清的声音断断续续从耳边传了过来,“哥哥你说疼我,我走投无路你却还不愿意帮我?” “说到底我只是个堂妹,慕容月才是你亲妹妹呢~” 慕容迪费力想要起身,却只是跌在了地上,他奋力去捉慕容清的衣摆,却什么都没有捉到。 …… 慕容清扭过了头,很快另一侧一行人做了过来。 瑞阳公主连同云禾郡主还带了几个健壮的婆子,云禾郡主脸上有些不甘,“我如今都被京城人瞧不起了,怎么还这样啊?” 瑞阳公主恨不得一巴掌拍她,“既知道做这事儿被人瞧不起怎么以前就做了?” 云禾郡主委委屈屈的,“那也不是我要做的。是姨母吗,她说这样表哥会喜欢我的……” 瑞阳眼角划过一抹暗光,她和朝阳是姐妹没错,可天家感情能有多深? 朝阳这做姐姐的利用她女儿陷害继子,若成了她女儿嫁当年那不成器的纨绔徐应天。若不成,女儿失了名声被人嗤笑。 如今不就是最坏的下场吗? “怎么就生了你这样的蠢货!”瑞阳公主既恨那害人的,也恨自己生了个傻的。 “现下京城好儿郎由的你挑拣?人家傻吗?” 倒不是说云禾嫁不出去,到底是郡主呢。 可瑞阳公主身为母亲,哪里肯叫女儿随便嫁了。 挑拣来去便挑拣到了慕容迪身上,虽没有国公府的爵位,可大房无子,人也是成器的。最重要的是国公府家里露缝儿,她能使的上手段。 “快进去吧,成不成的都算我给你交代了。”瑞阳公主催到。 云禾郡主到底是姑娘,从前能对徐应天用这样的手段那是因为她喜欢徐应天。如今对上个基本没说过几句话的男人,怎么愿意—— “母亲!”云禾郡主死活不愿意。 瑞阳公主对一旁的嬷嬷使了眼色,连拉带哄的把人拉进了房间。 屋外便就剩了瑞阳公主和慕容清,瑞阳公主目光落在了慕容清身上。 “公主之前的话,还算数吗?”慕容清道。 瑞阳道:“自然,一诺千金。” 她道:“待云禾嫁入慕容府之后,本宫会代吴王上门求亲。” 女儿使这样的法子嫁进了慕容家,国公府脸上不会好看,最先得罪的肯定也是慕容迪这个夫君。 瑞阳将手中的玉扳指给了慕容清,“就当做是先下了半订吧。” 无论是出于承诺,还是为了女儿嫁进国公府之后的情形,慕容清离开远嫁,都是最好的法子。 “多谢公主。” 慕容清忙是伸手接过玉扳指,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又望着屋内,半咬着唇:无论如何,她的后路是有了。 —— 慕容迪是个少年将军,自是比一般体格的男子要强许多,眼下已经清醒不少了。 “嬷嬷,我不嘛,我不喜欢他,做个样子不就好了嘛~” 一旁嬷嬷道:“郡主,你当国公府的人傻吗?” “之前都使过一次了,这回狼不来,你就真再也别想嫁人了!” 云禾心中懊的要死,她喜欢表哥,在心上人面前宽衣解带奉献自己她愿意,可慕容迪算什么?一个臭武将,长的虽然可以但也没表哥英俊! “不行不行,我不干!”总而言之过不了心里这关。 事到临头了哪儿容的她后悔,那嬷嬷对着旁边使了个眼色,几个嬷嬷合力将云禾给扣了起来,扒光了衣服扔到了草垛上。 慕容迪爬了起来,“你们——” 话还没说完,也叫嬷嬷扒了衣裳。 而后几个人走出内房,门狠狠一锁。 “这事儿能成吗?”一旁的嬷嬷问。 “哪有不成的,郡马爷那茶里灌了足量的药,他哪怕是柳下惠再世,今儿也别想留着童子身出去!” 两个嬷嬷的声音并不避讳着房间内。 云禾郡主脸臊的厉害:混蛋! 好像是她要奸了他一般! 奈何衣裳都被嬷嬷们扒走了,云禾郡主只能双手还胸,她如今身上就剩了个肚兜了。再一扭头,那慕容迪竟晃晃悠悠的起身来了。 “你——你离我远些,你不许靠近本郡主!” 凭良心说,慕容迪长相算俊美。 可他并非是云禾喜欢的那种风流倜傥的男儿,穿上衣裳兴许还有几分清俊,可脱下衣裳浑身都是武将的腱子肉。皮肤也不白。 “你走,你走!”她不断的往草垛后面靠。 慕容迪脑袋昏昏沉沉,他大概知道这些人要做什么。所以预想的是扣住云禾的命门,好威胁她们放自己离开。 “我告诉你,你敢碰本郡主,本郡主要你的命!我杀你全家!”云禾郡主威胁。 慕容迪被她拿草砸的上不了前,再一发现,那些人为了防自己跑,腿上竟还绑了脚链。 他冷淡的看了云禾一眼,而后坐下打坐。 他不动云禾也放下心来,漫长的宁静过后,倒是外头两个老妈妈戳了门缝偷看,眼见里头还是楚河汉界。 “这可如何是好?”一旁的嬷嬷有些焦心,“再拖下去时间也来不及了。” “能怎么办,这狗不钻洞咱还能抢按着狗头?”分忧也不是这个分忧法儿啊。 却是另一个嬷嬷有了主意,想办法叫来随从,这寺庙上旁的没有,偷灯油的耗子多的是。逮住了一个肥嫩的,抄起来便往屋内一扔。 便听里头女子尖叫声起,没多时声音就有了。 “混账,你放开本郡主!” 啪啪的耳光的声,还有女子谩骂的声音。两个嬷嬷怕事还不成,又去看,郡主虽是刁蛮可但抡力气也没有武将大。 已是被人按在了身上。 “嬷嬷,救我!”云禾郡主瞧见了偷看的嬷嬷,连忙喊救命。 那嬷嬷缩回了脑袋。 ------------ 第192章 想通了 里头云禾郡主疼的哭爹喊娘,又叫嚣着要杀了慕容迪。 外头瑞阳公主听着,倒也偷偷抹了把眼泪。 女儿家第一次是个什么情形她知道,何况慕容迪还是那样的武将,下了猛药终归是要吃点儿苦头的。可现下吃一次,能有个好夫君总比烂了名声毁在家里强。 —— “我……这不可能!!!”老太太几乎是抖着身子站了起来,“我家迪儿,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瑞阳公主在一旁座位上,帕子轻轻盖着眼角,“老太太莫不是当本宫拿亲生女儿的名誉在这儿同你玩笑不成?” 老太太道:“以前就出过这样的事儿,谁知是不是公主怕自家女儿嫁不出去,非赖上我们家呢?” 国公府都这样了,眼下慕容迪是唯一的出路。 老太太宁死也不肯叫孙儿娶云禾这么个丢面儿的孙媳妇。 “你!!”瑞阳公主气的大哭,“好你个国公府,你们家的孙儿将我女儿吃干抹净之后不认账,是要本宫带着女儿吊死在你们国公府门前不成?!” 一旁云禾郡主靠在嬷嬷的怀里,衣衫还没穿整,用一件男人的袍子裹了全身,是慕容迪的没错。 只露了个面儿,便叫人抬回了府里,她今日受到的惊吓也实在大。 “那寺庙中多少人亲眼看见了,能作假吗?”瑞阳公主道:“老太太莫不是真要叫本宫带着女儿去验身报官不成?!” 老太太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又不是个蠢货,哪能不知道瑞阳公主这是脸都不要了,非得赖上他们家不成? “祖母,哥哥和郡主有情。可也不该就这样占人家的便宜,”慕容清开口,“身为男子汉,哥哥也该负责才是。出了这样的事儿,万一郡主有孕就不好了,咱们得早做——” “你个孽障!” 慕容清话都没说完,老太太一巴掌拍了过去。 怒吼出声:“你还有没有点儿人性,你哥哥事事都想着你,旁人给了你什么样的好处你这样害他?!你叫他娶这样女人,叫他丢了大人,他以后如何抬起头来?!” 瑞阳公主脸色不好,但到底知道是自家亏心,由老太太发火了。 慕容清被一巴掌打的跪在地上,便缩着头不说话了。 打吧,骂吧,反正她很快就离开京城了。 老太太骂够了,却也只能无奈的拍抚着额头。 不情愿道:“老身改日请人去合庚帖,测算婚期。” 瑞阳公主见状喜道:“倒是不必老太太麻烦,本宫这里都有。” “婚期日子嘛,本宫看就下个月六号如何,是个黄道吉日呢。” 她这话摆明就把算计两个字写脸上了,老太太抬眸看着她,瑞阳公主笑容悻悻,道:“清姑娘有句话没说错。万一云禾肚子里要是有了,总归难看。” “婚期宜早不宜晚。” 她是怕夜长梦多。 两家人商定了婚期之后,瑞阳公主心满意足,正要离开。 “公主,且等等。”却在这个时候有声音传来。 瑞阳回头。 慕容迪已换了一身衣裳,清洗了面庞,没穿将袍,赫然一个玉树临风的世家公子形象。 她心中越发满意这女婿,也因为心虚,没摆公主姿态,十分和蔼看向了听他,“一个月后就要成婚,你叫我句岳母也使得。” 慕容迪拱手,“公主要卑职娶云禾郡主,恕难从命。” 瑞阳脸上笑容嘎然而止,目光又看向了老太太。 老太太道:“迪儿,你和郡主已有夫妻之实,你——” “我和尚家姑娘已经订婚了,”慕容迪:“三年前因为些事儿耽误了她三年,三年后五妹妹的事儿,大伯母的事儿,她都愿意等我。” “我不能辜负她。” 何况他再无能也是男人,这样的婚事他只有厌恶,如何接受? “那尚家好说,本宫差人去就是,”瑞阳公主冷声道:“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给那尚家姑娘找不到吗?” 慕容迪道:“话既这样说,公主何不给郡主去另找一个?” 瑞阳公主恼了:“慕容迪,你眼下不想认账不成?” “这事儿到底怎么来的,公主与卑职心知肚明,”慕容迪冷笑。 “你不娶,你可知奸污郡主是什么罪名?!”瑞阳彻底恼了,“你们国公府不比往昔,你也没个好爹,可别指望着和徐应天一般去了庆州还能活着回来!” 终究是回旋镖砸到了自己的头上,可不威胁也没法子。 老太太拉下孙子,头疼道:“公主且回家去吧,老身会好好劝劝他的。” 慕容迪道:“祖母不必劝我,我今日已卸下军装,任凭我死,绝不娶郡主。” —— 慕容月正对着花枝修建,眼看要出形状了。 “姑娘~” 却是翠兰提着裙子跑来,她心下一惊就修歪了。 “啧——”还说要送给徐应天的,又不成了。 “什么事儿,你这般慌张?”她抬头道。 “出大事儿了!”翠兰跑的及,“两三句说不清楚,二老爷来了,就在前面,您过去看罢。” 里屋刘姨娘和慕容临四目相对,刘姨娘如今看他眼不是眼鼻不是鼻,恨不得哼两声。 慕容临现下有求于人,目光对上,也是能屈能伸的露出一抹谄媚的笑来。 两人正无言的时候,见慕容月并翠兰进了屋。 慕容临忙走了上去,“月儿,月儿,你眼下可得救你哥啊!那是你亲哥哥,你爹我就这一个儿子,指他养老,可不能没了啊!” 慕容月被他聒噪的用手指刮了刮耳朵,自坐在了主位上。 “且说到底是个什么事儿,让我理理。” 慕容临抹了把泪,把事情都交代了,然后才道:“你哥哥是个傻的,不就娶个女人吗,不喜欢回家摆着不行?那瑞阳公主几次打上门来他都不行,现在已经被关去了大理寺了,功名被革除了不说,没半个月就要处斩了!” 慕容月听罢之后,点着脑子,“他自己找死,我又不是活神仙,怎么救他?” 真不想死一松口的事儿,瑞阳还能杀了自己女婿不成? “可你哥哥就是个傻的啊!哎呀,月儿,当爹求你了!”慕容临急死了要,“你舅舅是丞相啊,你托他给大理寺的人求情,好歹宽限上几天,时间长了说不定你哥就能想通了!” ------------ 第193章 愿娶云禾 慕容临平日里再怎么不靠谱都无所谓,可如今事关他的命根子,自然是在这儿急切哀求,倒真有了几分做父亲的样子。 慕容月眼皮子耷拉着,片刻抬眸,“真想救慕容迪?” 慕容临道:“这还有假吗?!” 慕容月起了身来,看向慕容临道:“好,我去救慕容迪。但我有个要求。” 慕容临知道自家这丫头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想起自己库里头那些个私房立时就有些心疼。 但没了儿就算私房还有,日后谁给自己摔盆送终? “你提就是,但凡我能做到的。” 慕容月道:“你自然能做到。” 她道:“与我娘写一封和离书罢。” 慕容临愣了一下,实在没想到:“就这?” 刘姨娘也诧异看着女儿,“月儿,我……” 慕容月朝她摇了摇头,只对慕容临道:“现下就写,写了之后我今晚就去大理寺捞慕容迪出来。” 国公府这会儿子摇摇欲坠,两门亲戚一门沈家一门王家。 慕容临知道老太太那儿还想着法子和王家凑上关系,但眼下这地步了,左右刘姨娘不如往常的温柔小意。 刁蛮的厉害,和离倒没什么。 至于王家,到底慕容月姓慕容,王家要认她这个表小姐左右还不是得认自己。 “好,我写。”慕容临思考之下很快答应。 慕容月叫下人拿来了文房之后,他流畅的写下了一封和离书。 慕容月接过,抬头又道:“我娘的卖身契呢?” 慕容临道:“她如今是王家的姑娘了,那卖身契又不顶用。”他不拿那当回事儿,慕容月却道:“叫人拿来给我。” “成成成,回头我就找人翻来给你。” 慕容临道;“你什么时候去跟你舅舅说,你什么时候去救你哥哥?” 慕容月道:“说了会去。” 又道:“你若没旁的事儿,便快走吧。” “嘿,你这孩子,我是你爹!” 慕容月抬眸道:“翠兰,送客。” 翠兰已经起身,拦着慕容临往外走。 现下乡君身边的贴身丫鬟要嫁那四品武将的事儿很多人都知道,慕容临多大个官儿,翠兰虽还是个丫头。可却是未来的官夫人,他敢甩脸子不敢朝她动手。 很快被拦到了门外,他又不能去碰翠兰,只好朝着屋内喊道:“月儿,你可千万要记着你哥哥的事儿啊,别忘了……” 屋内刘姨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有个什么事儿舔着个脸就来了,把自己以前说的话都吃进了狗肚子里头。” 慕容月轻笑一声,给她娘倒了一杯茶,“他这样不好吗?也算识时务,也不会过分的麻烦我。” 到底是生身父母,单这一条注定要舍了他很难。 原本她是想了很多不好走的路,可以慕容临的性子却都是不必了。 整个国公府,慕容沉位高权重,觉得自己聪明,沈氏独揽内宅,觉得自己聪明,老太太怕更是觉得自己老谋深算罢? 打了轮回了慕容月却觉得慕容临这种厚脸皮儿的,能屈能伸之人,才是在哪儿都活的下去。 就瞧以前他多无视自己这女儿,如今风水轮流转了,脸上笑容又能多甜。 “你要是为了我这封和离书帮她,我——” “娘不希望我帮慕容迪吗?”慕容月打断了她的话。 刘姨娘对上女儿洞若的眼神,到底不能摇头:“怎么说是你亲哥,人都有马高蹬短的时候,遇着困难了血缘关系总比旁的亲一层。想那会儿你哥还帮你说话呢?” 慕容月轻笑一声,“放心吧,不会叫他死的。” 至于血缘关系,这世上多少流着一脉血液自相残杀的人? —— “吃饭了!”大理寺的卒子将饭盆冷冷的往牢房前一搁。 却见里头坐着的慕容迪靠着墙,不曾过来。 卒子道:“来这儿的都是曾经的贵人,可甭管你怎么贵,进了咱大理寺都是阶下囚不是?天大地大,肚子最大。” “别跟自己的胃作对不是?” 慕容迪依旧靠着墙,并不理人。 那卒子看了他一眼,念叨了句什么,到底是离开了牢房。 “贵人,小心些,这里头暗。” 带着些讨好的声音传了过来,慕容迪抬起头。 便见昏暗的牢狱内,一个穿黑色斗篷的人在狱卒的带领下缓缓入内。 只看那窈窕的身形,便知是一个女子了,慕容迪讷讷起身,看她摘了身上的斗篷,露出一张如玉的容颜来。 “是你?” 慕容月道:“看见是我,很惊讶吗?” 慕容迪眸子微垂,“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我没那么闲,”慕容月道:“看你笑话等你砍头再看就是。” “你若不想娶云禾,我救你出去。” 慕容迪抬眸看着她,嘴唇翕动,半天后道:“为什么?” 却见她从腰里拿出一支荷包来,“我不欠人的人情,大公子。” 那荷包实在是太过久远,久到慕容迪过了很久才想起来那是自己的,三年前慕容月离开家时,他偷偷塞给她的。 一瞬间心中五味杂陈,慕容迪看着眼前的,他的妹妹。 他说她不记恩,只记仇,可实际她什么都看的清清楚楚。 而他打心眼儿里疼爱的妹妹,却为了一己私欲能陷他于不义,陷整个慕容家于不仁。 “你如何助我?”他道。 慕容月看着他,“这世上不缺罪大恶极的人,总有人能来代替你。” 慕容迪明白了她的意思,又陷入了考虑当中,说到底他咬死不肯娶云禾,更多的是少年意气,但真为这事儿送了命,心里也是屈的。 慕容月道:“咬死不娶云禾,待那【慕容迪】被砍了脑袋之后,你还能被说一声高风亮节,不为权势所欺!” “名声不会有所损,不止如此呢。慕容家唯一的嗣子没了,兴许圣上还会怜悯一二。不过可能会在族中挑选一个嗣子出来,到那会儿孝顺不孝顺老太太么……” 慕容迪苦笑,“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你这样的嘲,显得我很蠢一样。” 慕容月挑眉:他不蠢吗?为了一口气连命都不要。 慕容迪道:“我只是今日见你,觉得我似乎也不是那么愚蠢罢,起码我也做过正确的事情。” 慕容月看着他,慕容迪一笑:“三妹,你如杂草一般旺盛。我却不如你,被一点小挫折击败的溃不成军。” 慕容月:“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慕容迪却是正色看着她的眸子,诚恳道:“对不起。” 自己的肉被砍了才知道疼,大度二字原来这么难做到,自己慷他人之慨却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真到了这会儿,能做到不以直抱怨已是极限了。 慕容迪道:“我总觉得祖母,大伯过分看重名声,其实我在不知不觉中也早已陷入囹圄。” 他道:“妹妹,我求你告诉瑞阳公主一声,我愿意娶云禾了。” ------------ 第194章 填充后宫 慕容月抬眸看着他,“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她以为她还要再废些嘴皮子呢~ 慕容迪道:“我如今不过是小义受损,遭京城人议论几句。真要为这件事儿死了,才真是要叫人笑话死……不过一口气罢了。” 慕容月完成了这事儿,也松了眉头:“不过一口气,大公子这一口气,却险些要了自己的命。” 既没什么事儿了,她也起身欲走。 “这就走了吗?”慕容迪道。 慕容月回身看了他一眼,“你想继续留在大理寺的狱内过夜不成?” 慕容迪看着她的背影离开狱内,突然问道:“月儿,你还当我是你兄长吗?” 慕容月回头扫了一眼,却并没有回他,只是移开了目光。 这世上的东西并不是说只要后悔了,再回头去看就在的。 —— 慕容迪要娶云禾郡主,慕容清要远嫁吴王。 慕容月与徐应天的婚事也要在明年的二月完成,如今各项定礼正在不急不缓的走。 照着规矩,徐应天要送一双聘燕来,而刘姨娘给女儿挑的回礼是亲手做一条玉腰带。 这可却是叫慕容月废了好大的心,刘姨娘知道女儿不善女红,原是想着叫人做完了旁的针线活,再叫她最后穿上玉来,却没想到一向懒于此事的女儿眼下却似打了鸡血一般。 自己挑了针线,相看玉石。 见她如此上心不用人催,刘姨娘也放下心来,摇了摇头离开了房中。 她一走原本还对着葳蕤灯火穿针引线的慕容月立时就打开衣箱换了身男装,又把腰带揣进了怀里。 “我走后你把灯熄了,就说我睡了。”她嘱咐翠兰。 翠兰只能点头。 彼时幽州王府,徐应天夜间还没睡,正披散着一头长发在灯下看书。 突然两侧灯火闪烁,他抬起眉眼,周遭瞬间漆黑无比。 一道风快速袭了过来,徐应天立时伸手。 却不料抓了个空那人又隔空朝他右侧袭来,他眼中暗光闪过,以极快的速度扼住那人的下巴,飞速抵在了案上。 “徐应天,你还真是深藏不漏。”便听那人语气似是有些不满。 徐应天杀气尽收,方才触摸到她肌肤时便知来人是谁了。 他收回手,用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扭头才见她还坐在桌上,脸色不善的看着自己。 “你这副表情做什么?”他拿着烛台走上前来,为与她目光持平,略微蹲下了身子。 “是你武功厉害了,还是我这些日子只顾着吃不勤加练习……”竟被他一招给拿住了。 提起这徐应天便拿出她的手来咬上了一口。 “啊!” 他真下了重口,慕容月猛的抽回手来,恼道:“你属狗的,咬我做什么?” “咬你胡作非为。我若没认出你来,真下了狠手怎么办?” 便见她凑上前来,“你舍得吗?” “舍得对深夜来丈量腰围给你做玉腰带的美娘子出手吗?” 徐应天轻笑一声,故意问她:“美娘子在哪儿?” 慕容月哼的一声,将头上束发的丝帛取下取了下来,瞬间黑发披散在桌案上,她撩起头发来,“不是我自吹,你赚大了好吗?满京城比我漂亮的女儿家,你找出第二个来?” 徐应天道:“满京城比我俊朗的男子,你找第二个来?” 慕容月惊诧看着他,“你现在……怎么脸皮跟我一样厚了?” 徐应天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又举起她的手摩擦道:“方才疼不疼?” 慕容月点头:“疼。” 他目露不忍,抬起她的手看。 慕容月却是扑进了他怀里,坏心眼的摸着他的腰,“你刚才咬了我,这会儿叫我摸摸看。” 夜里他又没穿外袍,一件白色的里衣透进去,肌理分明。 这手掌下的每一寸都叫慕容月满意不已,不管如何,她的丈夫容貌或是身形,都是这世上顶尖的存在。 她又抬起他的脸,仄声:“怪不得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呢~” 徐应天摸着她的长发,心道:也就容你在放肆这几个月了。 真到了洞房花烛,才叫这美娘子知道什么叫男儿本色。 “说了要给我做腰带呢?”他道。 慕容月才想起正题来,将那做好的半成品腰带从兜里拿了出来,又围着他的腰系上,道:“你看如何?” 叫一个不爱女红姑娘做这样的精细的活有些为难人。 徐应天想的是无论她做成什么样都要夸,然而等走到灯前一揽成品之后。 “挺好的……娘子没把针露在腰带里,可见心细。” 慕容月:…… “还是半成品呢,做成了之后你就知道好看了。” 她道,又从他腰上取了腰带下来,那低眉臊眼的样子,瞧着就知不开心。 徐应天哄道:“你不爱女红我知道,你愿意做这个我已经知道你的心意了。” 慕容月道:“可是我想做好看的玉腰带,你本就生的好看。要是成婚那一日……”她好好的郎君没被衬的更好看还变丑了,她图什么。 “真为这个,挑拣个好看的就是。”徐应天道。 “可我做这条也废了心的,”她道:“我还寻思给你在做身衣裳的。” 倒不是说她爱上了女红,那好看的夫君身上穿着自己做的衣裳打扮的好看,谁不喜欢? 徐应天道:“我穿就是。” 慕容月扫了眼自己的腰带,“我丢不起那人。” 又想起什么似的,玩味一笑,嘟囔句,“不浪费它,回头你戴给我看。” 徐应天怀中搂着美人儿,又想到什么:“明日你哥哥娶亲,我可要送些什么?” “废这个心做什么,左右这亲不是他想娶的。” 慕容月仰头笑:“改天等舅舅家几个兄弟姐妹嫁人成婚时,你再好好琢磨。” 徐应天便心知肚明她看重谁,又想起今儿从内宫中传来的消息,不由搂紧她,“陛下似乎有再纳美人填充后宫的想法。” ------------ 第195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慕容月看着他,“为何说这个?” 徐应天思忖着开口,“陛下似乎是见过王家的女儿?”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话说到这儿就都明白了。 慕容月蹙眉,很快想到那日酒楼见面,天子那一双眼睛曾经在阿芙身上流连的场景,骂了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当真不要脸。 “你跟王丞相商议下,他是天子,若真打定了主意要叫王姑娘入宫,需得想个万全之策。” 慕容月点头,又看他,“难为你注意到这个,多谢啦。” 他如今回了京城,日理万机称不上,可每天要忙的事儿也不少。本身徐应天和王家又没什么牵扯,如今肯花时间来管这个,当然是为了自己。 徐应天摸着她的脸,“我不想要你忧心。” 慕容月勾唇,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脸。 —— 翌日,慕容迪大婚。 国公府张灯结彩,是许久不曾有的热闹了。 但主人家脸上却没有多少笑容,老太太脸色沉着,慕容沉脸色黑着,唯一能有些好脸色的便是慕容临了。 “母亲,今日迪儿大喜的日子,好多亲戚来呢,您这脸色——”慕容临犹豫着开口。 老太太横扫他一眼,“你倒是开心的起来?” 被人逼着成婚,还娶了个婚前失贞的女子,今儿个若是喜气洋洋的把人接进了家门里头来,不是更叫外人看不起吗? 慕容临嘟囔了一句:“左右都要成亲了,做这些有什么必要的。” 他知道家里人的想法,做出一副被迫娶亲的受辱样子,好像就能让脸上好看几分? 这又是何必呢? 人都娶进了门来,在旁人看来还不都是一家人了? 与其对云禾郡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倒不如对她好些,起码瑞阳公主金枝玉叶,手底下攥着好东西。 跟个公主亲家闹掰了有什么好的? 左右外人这笑话都看了。 而且慕容临打心眼里头觉得,他家这一家子八成是得了有关名声的大病! 慕容家是国公府没错,可一朝天子一朝臣呐,如今的天子又没多宠幸国公府,再加上唯一握有实权的三弟还从国公府分了出去。 说实在的,如今的慕容家除了国公府这个匾额还剩下什么呢? 娶郡主大大的好事儿啊,起码皇室的郡主由皇家供养,每个月那是有月俸的,郡主的嫁妆再填补进来,更是能解决慕容家眼下的大难题。 娶那尚家的姑娘名声是好听了,实际还不如娶郡主呢,起码瑞阳公主知道这事儿对不起国公府,出了不少银子呢~ 多好的亲家母啊,怎么就不给人家面儿呢? 慕容临双手拢了拢袖子,又挤出了一抹笑,乐呵呵去招待起了客人。 —— 云禾郡主着婚服,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房间内哭泣。 “郡主啊,吉时就要到了,在不梳妆来不及了!”伺候她穿衣打扮的几个都快要疯了。 “我不穿我不穿!都要丢死个人了,我还成什么亲,我直接找个白绫挂死自己得了!”她将那红盖头狠狠撇了出去。 那盖头正好落在正要进门的瑞阳公主的鞋上。 她叹口气,弯腰将盖头拾了起来,又叫屋内伺候的人都先退下。 “今儿你大喜的日子,又在闹什么呢?”她无奈道。 云禾哭道:“我闹什么,分明是他们狠狠来打我的脸。那慕容迪死都不肯娶我,非要进大理寺。现在好了,满城的人都知道了。” “我这要嫁进去这张脸还能要吗?” 瑞阳公主道:“你管外人怎么说道呢?那从前徐应天名声多差,可你瞧一给他机会,还不是一飞冲天了?” “京城人看重名声,可你瞧眼下京城的几个老世家里有哪个日子过的是很好的?” “名声要怎么来累积?”瑞阳公主道:“呼奴携婢,穿金带银。各个排场都要,可库里实际的银子都多少呢?就拿咱们家的情况来算,你不清楚吗?” 云禾垂上了头,她母亲是公主,人人都道天家公主,公主金枝玉叶。 可实际上要养活公主府一大家子不容易,她父亲又没什么本事,出行再一要排场,手里流动的金银或许都不如商户人家的多。 “打肿了脸充的面子,这有什么意思,”瑞阳公主嗤一声。 “你是我亲生的女儿,有什么话我也不避着你。如今这天下还是我李家的,我是公主的身份,能庇佑你一时,可往后这天下是谁的却说不准——” 云禾愕然看着母亲,听瑞阳公主继续说:“别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你现下要做的事找个有能耐的夫君。在世道乱的时候能护的住你。” “京城的子弟叫家里娇生惯养的多,我能给你挑拣出来的就是慕容迪了。好歹是在军中建功立业的,若是到了乱世,就是个七品的武将也比二品的文臣要强。” 云禾:“可怎么会乱呢,母亲——” “你要不是盯着你的表哥,要不就想怎么穿戴好看,哪里管过这些?”瑞阳公主叹口气,“京城里还歌舞升平的,是因为你表哥徐应天手握军权,大夏人顾忌呢。可乱也不止外头啊,去年水灾,今年旱灾,永州这素来富庶的地方都乱了,其它地方还少吗?” 云禾呐呐道:“可表哥不是将乱平了下来吗?” 瑞阳公主看着她,“是啊,他将乱平了下来。如今更是威名赫赫的幽州王了……” “这不好吗?”云禾道。 “傻孩子,”瑞阳公主叹口气,“叫你短时间内变聪明是不行了。现下你就好好的嫁进慕容家去。” “那国公府我是瞧不上的,可慕容迪却算的上是少年英才。你嫁他比嫁一般的王孙公子要好的多。” “你们夫妻的缘分虽说来的不是那么正当,可到底已经成了夫妻了。你这做妻子的放低姿态,到底是我们设计了他,你生的又不丑,一年两载的等他没了怨,总归能过好日子的。管外头人怎么说呢?” 云禾郡主有些慌的看着她娘,“母亲,您说这些我有点怕,是要发生什么了吗?” 瑞阳公主没告诉她,但脸上的神情已是叫人不安,“嫁了人就是旁人家的媳妇了,今儿你最后一次使小性子,以后再使可没人惯着你了。这天儿说变就变了,也别再管什么名声的了,踏踏实实过日子。” 云禾看着母亲严肃的眼神,终究是没再继续闹下去。 ------------ 第196章 给您磕头 云禾郡主穿着喜服上了花轿,慕容迪的迎亲队伍也已经到了公主府门口。 新郎官脸上虽然笑容不多,但也没沉着脸,进了门恭敬的朝着瑞阳公主和驸马行了礼。 虽没什么喜庆的意思,但瑞阳公主也算满意了。 叮嘱了两句叫以后照顾好自己的女儿,便让人接走了。 一路吹吹打打至国公府,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儿拜了堂,成了亲。 云禾郡主被人请进了婚房,而慕容迪则还要招呼一干的亲朋好友。 所幸因觉得这回叫人设计成亲不光彩,老太太和慕容沉并未邀请很多亲眷,加上沈氏出了事儿,府内没有正经的主母,女眷来的更是少。 不过沈明芳却来了,代替沈家送来了贺礼。 待婚仪结束之后也并未离开,又去探望了慕容清。 “清表姐,”沈明芳进了佛堂内。 慕容清正跟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在收拾行李。 瑞阳公主说话算话,待慕容迪同意娶亲之后,吴王的聘书也送上了门来,不日慕容清便要坐上送亲队伍的花轿,离开京城了。 沈明芳是未来的太子妃,见她来慕容清还是给足了面子。 叫丫鬟去倒茶水,只是叹口气,“如今我这儿可没什么好茶来招待你了,还望你别怪我失了礼。” 慕容清往前在外虽是大家闺秀的作派,可熟知她的人都明白她内里的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沈明芳叹口气来:“眼下姑姑不在了,虽然祖母和父亲想照顾你,但终究是隔了一层。何况这件事儿,沈家不好插手。” 慕容清道:“我明白。” 出了事儿之后沈家就没管过自己,任凭老太太在国公府建个佛堂圈着自己。 起初慕容清还怨呢,可眼下没必要的。 没道理为沈家不帮自己创沈家,若非有沈家这个外家,那死老太太不一定把自己怎么样呢? “吴王都快四十了,表姐你嫁给他做继室,当真是受了委屈了,”沈明芳叹道。 慕容清眼下倒觉得没什么了,经历了这样大的变故,人情冷暖,是头猪都该聪明了,“哪怕嫁六七十岁的老头呢,总比叫我闷死在慕容家的佛堂里要强。” 沈明芳看了眼四周,道:“我祖父是陛下的老师,他一向对我祖父敬重。而且有关放印子的钱的事儿,祖父他老人家并非没和陛下说过。你可知陛下为何偏这次就从重发落了姑姑?” 慕容清不解的看着沈明芳。 沈明芳道:“姑姑派人去刺杀慕容月,却在那当口遇上了微服出访的陛下。天大的交情,如何能敌得过陛下自身的安危?” 沈明芳看着慕容清:“你说怎么就那么凑巧呢?” 慕容清:“慕容月有那样的本事,叫陛下出来?” 沈明芳道:“慕容月没有,可徐应天不一定没有啊?以两人的关系,他帮衬她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你道慕容月一个人,安能撼动国公府和沈家两大世家?” 沈明芳话音一落,慕容清双眼不断垂泪:要说以前是嫉妒加怨恨,如今就是仇恨了。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你今日来跟我说这个,想叫我做什么?”慕容清问。 沈明芳扫了一眼她,心道:却真是经历了些事情,不再像以前那般的蠢了。 “给姑姑报仇,自然也需要表姐你搭把手了。”沈明芳眸子垂了下来,“自慕容月回京之后,猖狂到现在,总该叫她好好难受一回了。” —— 丞相府 慕容月将自己从徐应天那儿得知的消息告诉给了自家舅舅,王守秩自然是好一通恼怒:那老不正经的皇帝都四十好几了,怎么敢肖想他如花似玉的女儿? 可再怎么恼怒皇帝终究是皇帝。 “好在提前知道了消息,趁这段时间找门亲给芙儿订下。” 左右并不一定要成婚,有个搪塞的借口就行了。 “你这消息从哪儿来的?”王守秩问道。 慕容月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他道:“是徐应天告知给你的。” 她没否认,王守秩道:“就算你们感情好也要遵循旧礼,还没成婚呢,天天跑来偷会你,中这算什么事儿?” 慕容月知道这舅舅重规矩,“人家是为了表妹,舅舅莫不是让他知道了这种事情还要瞒着家里不成?” 王守秩哼一声:“若他是正人君子,多的是机会告知于我,为何非要来找你,那分明是——” 说到一半儿也说不下去,说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如今亲都订了,讨好未婚的妻子也没什么不对的。 “罢了罢了,我去和你舅母商议一下罢。” 王守秩摆了摆手,慕容月也很快告退了。 回了自己院里头,却见一路的红箱,进了屋那礼品更是高高的摆了很多。 葛氏和刘姨娘正拿着礼单核对呢。 慕容月眼珠转了一下,便道:“屠参军今儿来下订了?” 刘姨娘点头,却是翠兰红着脸端着茶水从屋内出来,“劳烦姨娘和夫人为奴婢操操心了,真没想到他会今儿个上门来。” 翠兰虽然死了娘,但在京城还有亲戚,原本打算从亲戚家出嫁的。 “眼下要再不过订,你两成婚就得到二月之后了,这拖来拖去又得一年,还不如年前订下来,”刘姨娘笑道:“那屠参军年纪也不小了,正经是着急呢。” 翠兰脸越发的红了。 葛氏见她手上还端着茶水,却是道:“快放下吧,你是个要成亲的人了,还做这些活干什么?” 刘姨娘也点头:“以后就是官太太了,在家里好好养一养,省的日后到自家宅院里头镇不住下人。” 翠兰都应了下来,刘姨娘又拿出几尺红布在她身上比着,“虽然日子着急,好在先前给月儿裁衣的裁缝订了下来,你们两倒是可以一起了。” 慕容月也被抓起来量体裁衣,直到夜深才放了,她扭动着脖子,叹道:“真是比打一仗还要累人。” 翠兰笑着推开门,又拉出了藤椅,“姑娘坐着休息。” 慕容月刚坐了下来,翠兰却已经跪在她面前,道:“姑娘,奴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先给您磕三个头罢。” ------------ 第197章 就地打滚 慕容月道:“这是做什么?” 翠兰磕了三个头后,才道:“若非是姑娘,奴婢怕早就已经死了,再造之恩,还没好好跟姑娘磕头谢恩。” 慕容月眸子垂下,又勾起唇角来,难得带了几分温柔的神色:“这些年你对我尽心尽力,早都够了。” “快起来吧,今儿当是你最后一次自称奴婢了。” 再是丫鬟出身,嫁给了四品参军那也是官太太。 翠兰起身,又笑着道:“我都同屠向钢说了,等我们两成亲之后,我依然跟在姑娘身边伺候。” 慕容月摇了摇头:“人人往上爬,你好容易做了个官夫人,往我跟前扒什么?” “我这儿伺候的下人多,不缺你一个。” 翠兰伺候了主子这么长时间,现在也算了解她性子了,就是那刀子嘴的,便道;“奴婢就是天生下人命,爱跟着您跟前伺候。” “您这整天的往外跑,若是换了个丫鬟也要能跟上您才行。” 翠兰念叨了一句,才走去铺床了。 慕容月从桌上端起茶盏来,看着她的背影,一时莫名想起了自己才来这儿时的场景——时间过的快,也最是能雕琢人了。 —— 国公府 大红的灯笼挂在新房外头,云禾郡主坐在铺满了桂圆红枣的被褥上,正抽抽嗒嗒哭个不停。 国公府的公子成亲,本来应该是热闹非凡的,但今儿慕容家并没有宴很多的客人。 因此慕容迪进喜房也进的早。 屋内在红烛闪烁,便见云禾郡主头戴凤冠,仰头来看他。 浑圆的黑目里既是不甘又是委屈。 慕容迪当下心中又是烦躁。 他真是——一点儿也不喜欢云禾郡主,甚至可以用厌烦来形容了。 以前国公府还算辉煌的时候,云禾是慕容清的好友,经常来府中作客,因是瑞阳公主的独女,生的刁蛮放纵,本来就不是什么讨喜的性子。 何况再出了前些日子的事情之后,对她的厌烦更是达到了顶峰。 只是到底两人木已成舟,他既娶了她也不想再做旁的折腾。 叹了口气之后,便上打算拨开她头上凤冠的流苏,再怎么也得完成礼数,好打发了才伺候的下人。 待一切完成之后,慕容迪吩咐,“你们出去吧。” 屋内下人撤了个干净,云禾郡主通红的眸子落到了眼前人身上,见他神色冷肃,心中更是不爽加委屈,“你别觉得是我算计了你,我根本就不愿意嫁给你!” 说到这儿就是更是委屈了,“你还不乐意了?” 她哽咽道:“是你妹妹跑来跟我母亲说,说——”她都没好意思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全是你们慕容家害的,你们慕容家从上到下就没什么好的!” 到底是骄横惯了的郡主,管出门时瑞阳公主再怎么样的苦口婆心,她还是出了门就给忘了。 慕容迪蹙下了眉,心下更是厌烦了,“所以呢,我们慕容家从上到下没一个好的,你要同我和离吗?” “若你愿意我现在就写下和离书来。” 云禾脸上的表情转为不可置信,又瞪向了慕容迪。 慕容迪只是冷漠的扫了一眼她。 新婚之夜,他冷淡的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丈夫。 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又是以这样丢人现眼的方式,成婚当晚丈夫还说出了要和离的话。云禾再厚重的脸皮都撑不起来。 当即忍不住更大声的啜泣了起来。 慕容迪并不理他。 新房并不只是一间房一张床而已,他收拾了自己的被褥,到了隔间儿睡下。 左右外面的人看不到屋内的状况,等明儿一大早在躺在床上,也不会被人瞧出来什么。 云禾哭了半天不见有人来哄她,又哽咽了一会儿,揉了揉眼睛再看漆黑的四周——这再也不是自己成婚之前的闺房了。 一切都陌生的厉害。 此时莫名的,出门前母亲瑞阳公主说的那些话又往她脑袋里头钻。 云禾垂下了头,现在都嫁了人了,她除了委屈一些还能做什么呢——目光又往一旁的隔间里头看,慕容迪侧躺在那里。 月色笼罩过去,半边儿脸看上去更冷沉了。 云禾心中越发的苦涩:她母亲还让她放低姿态和慕容迪好好相处呢,也不看看他什么态度? 躺在床上,一整夜都是浑浑噩噩的。 —— 第二日照例要给国公府的长辈请安,可老太太说了头疼,并不见客。 慕容沉这国公爷推说有要事缠身,最终云禾也就给慕容临这个阿公请了安。 待回了房间之后,免不得又发一通郡主脾气:“你们国公府的人是半点儿不拿我这个郡主看在眼里吗?老太太说头疼,大伯又说有事儿,既是这样的忙碌那还给小辈成亲做什么?” 慕容迪冷声道:“国公府可并没有着急成亲。” 云禾被人哽了回来,在这件事儿上她本来就是气短。 一时之间又想不到拿什么去回他,气的竟直接拿桌上的杯子来砸慕容迪。 慕容迪险险避开,眸子越发冷的看着她,“你真是不可救药。” 当即起了身进屋换了身衣裳,云禾见状连忙追问,“你做什么去?” 慕容迪并不理他,云禾连忙抓着他的衣摆,“你若是出门去旁人会笑话死我的,你不许出门!”京城贵族男女,成婚三日不出家门。 慕容迪要是今儿去了外头逛,摆明了不把她这个新婚妻子放在眼里。 “慕容迪!”眼看他不理自己要出门去。 云禾却压根就拦不住,他是个武将她哪儿拦得住,郡主威风给他耍也根本不管用。 气的云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直接嚎啕哭了起来。 慕容迪:…… “你起来。” 云禾不仅不起来反而越发嚎啕哭了起来,像是受了什么大委曲一样。 “你这王八崽种托生的,我怎么就嫁了你!现在还要叫我丢人!”云禾哭的撕心裂肺:“好啊好啊,丢人丢罢!反正我这张脸已经在京城丢了个遍了,索性什么都不要了!” “我,绳子,我要找绳子上吊!” 这会儿哪儿找的来绳子,云禾干脆直接在地上打了个滚。 慕容迪:…… 他到底是娶了个郡主妻子,还是乡野地面打滚的泼妇! “我不出门,你起来!” ------------ 第198章 邀请出游 云禾停止了打滚,一双眼睛上扬看着慕容迪。 “你不出门,你换了衣裳做什么去?” 慕容迪吸了一口气,道:“我去国公府的后院里头练武,自要换上武将的袍子。穿儒衫怎么练武?” 云禾眨了眨眼。 而一旁伺候的婢女见状也忙把地上的郡主搀扶了起来,又帮她把歪倒了鬓发重新扶了正,才道:“郡马爷既是要去后头练武,郡主,不然奴婢跟您去厨房给郡马爷炖些甜汤喝罢?” 慕容迪扫过她因方才在地上撒泼而狼狈不堪的衣裳,“不必了。” 又烦闷道:“赶紧去带她梳洗罢。” 真叫下人看到了,才是真丢人。 慕容迪大步离开了院内,黑沉着脸一路往后院走去。 再怎么认命,也没想道到新妇给他的惊喜是一茬接一茬的:好歹是郡主出身,就算是从小娇生惯养,为人刁蛮任性,可基本的礼义廉耻应当也是知道的。 再想起方才云禾就地滚的姿势,明显是撒泼撒惯了的。 慕容迪额角跳了两下,继续快速的朝前走去。 而云禾得知慕容迪并不是要出门之后,也随着丫鬟去洗漱了一下,换了件干净的衣裳穿着,再重新用篦子篦了一下头发。 婢女又挑了一株盛放的花朵,簪在她的鬓边,如此才像是新成婚的妇人。 就在这时,云禾跟前伺候的老嬷嬷拿着嫁妆单子进了屋内,“郡主,眼下郡马爷既然不在,不如抽这个时间对对您的嫁妆单子,现下马上就要入国公府的库房了。” 云禾听到这个眼睛却是略微亮了一下。 她娘瑞阳公主管她紧,手里头银钱比不得一般贵女松快,想来嫁人唯一的好处便是能掌握住大笔嫁妆的银钱了。 云禾唇角勾起,想到这些事儿不免心情就比刚才好了很多了。 嬷嬷将嫁妆单子给云禾瞧了一遍,到底钱是最令人开心的,瞧着账面上大把的白银黄金,她心情瞬间就好了许多。 又想到了什么:“沈氏那罪妇已经伏诛,老太太又总是病着,如今国公府谁当家?” 眼看云禾总算问到了这茬儿,一旁的嬷嬷放心了,然后回道:“现下是大房的关姨娘并着乔姨娘当家。” 云禾哼了一声:“真没规矩,竟要个姨娘当家。” 嬷嬷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大房的奶奶没了,正经嫡姑娘也出事儿了,只剩下姨娘了。不过眼下郡主您嫁进来了,是二房的正头奶奶,等回门之后,也该正式管理家中的事情了。”云禾也不是个傻子,“前些日子沈氏出那样的事情,国公府怕是赔了不少银钱。” 再加上进门之后下人一个个扫眉搭眼的样子,便知是最近赏赐得的不够多的缘故了。 “叫我接管国公府这一大家子事儿,说不准还要拿我的钱养他们。”云禾才不乐意。 一旁嬷嬷道:“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国公府产业不少,您好好打理未必不能在振兴起来。何况您和郡马爷都成婚了,郡马爷是国公府的嗣子,要奉养一大家子,您当然也要跟他一起。”云禾听了这话蹙眉道:“他一天对我冷冰冰的,还要用我的钱,想的美。” 想到这儿云禾又打开了自己的嫁妆单子,高兴道:“母亲一直管束我,不叫我乱花,我当咱们公主府很穷呢,没想到我嫁妆有这么多。” 一旁嬷嬷道:“比不得朝阳长公主深受皇恩,咱们老爷也只是个普通的文臣,一年拿不来几个钱,又因为娶了公主各方面都得讲排场。” “若非是公主精打细算会过日子,谁知道会怎么样呢?”嬷嬷道:“总而言之郡主,现下您当家了,没公主管束着您,但手底下拿着大把的银子也可千万莫要全挥霍了。” “得想想以后呢,若没进项这是您要用一辈子的。” “而且公主专门也叮嘱您了,眼下国公府正是遭难的时候,手底下正缺银子。您是刚嫁过来的新妇,公主给您的嫁妆又丰厚,千万别省这个。能帮就帮。” 好歹看在了银子的面上,那老太太和国公爷总得给她们郡主几分好脸色呢~ 一旁嬷嬷叨叨了几句,叫云禾喜气也淡了几分。 嘟囔道:“自己用就罢了,还要填补给国公府——” “我真的不知道母亲看上国公府什么了?” 除却一张国公府的匾额,慕容家又能剩下些什么?唯一能征善战的三房已经分了出去,剩下的大房二房——不是她嘲,她才进门看见慕容家下人那懒散的样子,便知都是没规矩的。 丁点比不上公主府。 “公主哪里是看上了慕容家,那是看上了咱们郡马爷。” 云禾撇了撇嘴,“长得又不好看。”她反正一丁点儿都看不上。 这嬷嬷实在是不理解了,“郡主,这郡马爷生的高大,面容也是英俊呢~您真是一点儿都不喜欢?”她想到这儿又犹豫问道:“别是还惦记那幽州王罢,那可不敢!” 云禾啧了一声:“嬷嬷说什么呢!” “我不过就走错了一回路,怎么还叫你天天念叨去了。” 嬷嬷讪笑。 云禾想起当年的事情,不由又想起表哥那国色天香的脸来,但到了这会儿哪儿还能放不下? “那慕容迪一张黑皮,还又高又壮的,哪里好看?”反正不比表哥姿容出众。 嬷嬷道:“嫁都嫁了,您念着点儿郡马爷的好罢。” “何况公主费尽心机给您求来的婚事,若是等三日之后回了门,郡马跟您貌合神离,公主脸上能好看?” 嬷嬷又道:“叫府里旁的一起子人看了,您心里头舒爽?” 蛇打七寸,这句话却是一下点到了云禾的肺门子上了,“可……可他对我那么冷……” 嬷嬷低下头,朝云禾说了句什么,云禾立马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还唾了一声:“那是下贱女人做的,本郡主才不!” 嬷嬷没了办法,便只能道:“要不,您跟郡马爷说,咱们给王家下个帖子,邀请乡君出去游玩?” ------------ 第199章 折腾 “请慕容月,为何要请她?”云禾郡主蹙下了眉头,对这个慕容月她可是丁点儿都没什么好感觉。 何况她喜欢的表哥还要和那个慕容月订亲,想想都是叫人心梗的程度。 “我跟她互相看不顺眼,我还请她?”云禾翻了个白眼儿,“自己去找不痛快吗?” 嬷嬷道:“您现在是乡君的嫂子,姑嫂之间什么仇恨?” 她又道:“而且郡马爷改主意这事儿与乡君脱不开关系,若非是乡君去大理寺那一趟,您和郡马的婚事不至于这般的顺利。” 云禾郡主垂着头,“我和她几次都闹的不痛快,这嬷嬷你是知道的——” “小女儿家闹的不痛快算什么?”嬷嬷道:“左不过说两句软话也就过去了。” “郡主可要知道当年您和朝阳长公主设计幽州王的事儿,那是难以过去的?” 云禾郡主提起这件事儿心里也虚,她捏着自己的帕子,“都是自家亲戚,何况我也是喜欢他啊,都过去好几年了表哥总不会责怪我这个吧?” 嬷嬷道:“什么正经亲戚?那王爷也不是朝阳公主亲生的啊?” “当年朝阳公主拿您做筏子,逼走了王爷。王爷去了庆州之后,一飞冲天,当年的仇又岂能不报呢?” “朝阳公主挡在您前头,大头自然是怪罪不到您身上。可要是以后再翻什么旧账呢?” 嬷嬷知道自家郡主是草包,把那道理掰开了揉碎了给她讲,“如今朝中除了沈家,最为得势的就是他了,而且他人还年轻,想来日后前途更不可限量。”至于如何个不可限量法,这就不好说了。 “本来咱们家是没办法为着当年的事儿去告饶的。”毕竟实在是难听,何况真要牵扯出来,那徐应天脸上也不好看。 可如今徐应天要娶他们郡马爷的妹妹,这不正是一个好机会吗? “您和郡马爷夫妻一体,就为这件事儿也该去谢谢乡君。” 云禾还有些不大乐意,嬷嬷道:“你们两夫妻到底是要正经过日子的,郡主难不成一直要和他这样下去?” “夫妻二人总归是要一方破冰的。” “咱们公主为了您这事儿都愁您也不是不知道,真到了三日回门后,瞧着您和郡马爷连基本的面子情都维持不住,怕是夜里愁的都要睡不着了!” 云禾浑身上下臭毛病一通,唯一的优点就是还算孝顺了。 想到自家那一大家子擎等着看公主府的笑话,而她娘瑞阳公主又是极为好面子,便咬了牙,“好罢好罢!嬷嬷说什么,我都尽力去做!” “这才对嘛~”嬷嬷总算松了口气,拍了拍云禾的手,“您是要正经过日子的,哪能和自己的丈夫一直冷下去?” —— 于是等慕容迪练完功后,便见早上还撒泼的郡主换了一身衣裳,端着碗甜汤过来了。 “夫君,冬日冷,你练完功辛苦了,喝碗甜汤暖暖罢。” 云禾挤出了一抹笑容。 却反是要慕容迪后退了好几步,略吃惊之后又防备的看着她,“你做什么?” “我给夫君炖的甜汤啊,”云禾保持笑容。 慕容迪扫视过那甜汤,道:“我不渴。” “我诚心炖了好久的!”云禾又端了上去,“你好歹尝一口,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慕容迪眉宇间划过不耐,“你早上撒泼打滚,如今又做贤惠来给我炖甜汤?你当我敢喝?” “谁知你里头放了些什么东西。” 云禾听了嬷嬷的劝也是放下了心中的成见,打算放下身段和慕容迪修复关系。 如今叫他这么一刺,只觉得面皮都被人扒了下来。 人在做错事儿的当时反而不会有很大的反应,可做错事之后的一连串连锁反应去却往往会像慢性毒药一般。 她当年是喜欢表哥,所以孤注一掷听了朝阳姨母的话。 可自从当年那次的失败之后她也一直被嘲笑,起初是嘲笑表哥一个空有脸的纨绔子弟都看不上她。 到了后来表哥重回京城,就又嘲表哥是人中龙凤自己高攀不上,再到后来陛下寿辰那日的事,更是把她面撕在地下来? 当她云禾不要脸的吗? “你不喝就不喝,我也不稀罕你喝!” 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云禾又自己拿起托盘上的甜汤大口喝下,那甜汤虽然晾了一下,但还是有些烫。 她一口喝下之后被烫了嘴直接喷了出来。 慕容迪就在她前面,衣领子湿了一篇。 “褚云禾!!”慕容迪后退两步。 又看自己才换过的衣裳,一时忍不住扶额,“你刁蛮无礼也得有个限度!” 云禾郡主才想道歉,见他骂自己顿时忍不住了,“你又说我刁蛮无理,我又不是故意的,是这甜汤太烫了!” “你分明是借机报复!” “我没有!”云禾道:“我好心好意给你炖汤,你开先开口讽刺的我。我是被汤烫到了才不小心弄到你身上,你又骂我!” “前车之鉴,我小心不应该吗?”慕容迪冷声道。 云禾算是被戳中了肺门子了,当即哭道:“慕容迪,你是混蛋!你这个天生的坏崽种就该去死!” “你当我愿意嫁给你吗?!谁喜欢你这五大三粗的丑模样!” “你怨我我还怨你的,要不是你们慕容家的人找上门来我现在还好好当着我的郡主!” “你当你是谁?!我哪怕嫁不出去,嫁个贩夫走卒都要比你强数百倍!” “我那天快被你折磨死了,我说什么了?!” 慕容迪听他越骂越不对味儿,额头突突跳:“褚云禾,你住嘴!” 云禾郡主还骂,慕容迪上前两步,刚抬起手来。 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大叫道:“嬷嬷,嬷嬷!” 屋内两个人争吵开始那会儿嬷嬷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听郡主叫自己连忙走了进去。 “慕容迪他打我!”云禾大叫道,见势又躲在了嬷嬷的身后。 慕容迪头更大了,那嬷嬷道:“郡马爷,夫妻两个怎么也不能动手啊?郡主娇弱,您又是练武的,她哪儿扛得住您一圈?” 云禾郡主往上一抬眼儿,见慕容迪脸色黢黑看着自己,“你给我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碰过你一根手指头了!” 云禾在家里霸道惯了,骂不过就栽赃,打不过就叫人。可等这会儿哭了半天只叫来了一个嬷嬷之后就发现: 慕容迪又不是家里的小郎君,长的那般高大。 再想起两人成事的时候他险些没折腾死自己,一时之间惧意上来,哭意更止不住了,“嬷嬷……” 慕容迪见她这样的表情,额头跳的更厉害,猛甩袖子走了。 ------------ 第200章 去游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不说的好好的,这怎么就动起手来了呢?”嬷嬷道。 云禾呜咽了一声,把方才的事儿都说了。 嬷嬷一听长叹一句,“哎呦,怎么又搞成了这样?” 云禾想起他方才那张脸,道:“嬷嬷,他不会真打我罢?” “您都成婚了怎么还小孩儿性子?”嬷嬷道:“郡马爷仪表堂堂的,怎么也不是打媳妇的人?倒是您,别把做姑娘时的性子都拿来对付你的夫君。” 云禾委屈的哭道:“那怪我吗?我该做都做的,他不领情,还要拿话刺我!” 又伸出自己的手来:“我给他炖汤,手都烫坏了!” 嬷嬷安慰了云禾两句,才道:“老奴去给姑爷拿身衣裳,也把今儿的事儿解释一下。”这才又追了出去。 云禾在二人的新房里头,慕容迪无处可去只能去了书房。 眼睛一垂就瞧见了身上大片的脏污,心下正烦,却见一个老嬷嬷并这个年轻丫鬟过来,“郡马爷刚走的急,老奴给您带来了换洗的衣裳。” 又叫那丫鬟将托盘放了下来,慕容迪点头,挥手示意二人走开。 那丫鬟退下,老嬷嬷却是不曾走。 他目光落在老嬷嬷身上,老嬷嬷上前两步,道:“郡马爷,方才的事情郡主同老奴说了,其实郡主不过是想缓和和您的关系罢了,她——” 慕容迪冷声道:“倒是叫她不必在白费功夫了。” 嬷嬷被他说的一哽,片刻之后道:“郡马爷,老奴知道您对公主府和我们郡主有诸多不满,可如今您二位已经成亲,却非要剑拔弩张的吗?” “容老奴拖个大,您不喜欢这桩婚事,可最该厌的不能是我们郡主啊?” 慕容迪抬眸,那老嬷嬷道:“郡主有句话是没说错的,是您的妹妹慕容清主动找上门来的,她不搭这个梯子我们走不成这条路。” “而且您扪心自问,眼下的国公府更需要的亲家是您从前定的尚家,还是公主府?” “公主自问这事儿对不起您,公主府最大的诚意也已经尽了,您只看我们郡主带来的那些嫁妆就已经知道了,旁的老奴不敢多说,叫郡马爷以为我们要挟恩了。” 老嬷嬷继续道:“至于郡主,这事儿发生之前,她也就比您早知道那么一炷香。这是老奴拿性命担保的——”又道:“一个女孩儿家遇到这种事儿,纵是被亲娘逼的,可您觉得她心里头过意的去吗?” “我们郡主是从小被宠的刁蛮任性,也却实有些唯我独尊。可好赖是知道的,这事儿我们理亏,郡主多大的脾气跟您面前也没发几次,反而实心实意的想跟您过日子。” “她一个金枝玉叶,为了给您做甜汤,也烫伤了手。” 又道:“还着老奴下了帖子,给了三姑娘那边儿,想说你们两成婚时三姑娘没来,想单独宴请。” 她停了下来,又看慕容迪。 慕容迪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几下,而后看向嬷嬷:“嬷嬷这张嘴能说发,倒是叫我一个被你们两方设计的,险些生出了愧疚之心。” 嬷嬷心里咯噔了一下,自己那些小心思被人看了出来,又怕这夫妻两人更远了一步。 不过慕容迪却是端起一旁桌上的茶水,“不过我也当感谢嬷嬷,有句话你说的不错,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他要痴长他那新妇七八岁,何必跟她在这儿闹这些不痛快。 真是一个坑掉完了接着掉另外一个坑? 本就是他轻信慕容清酿下的苦果而已,又何必把自己满腹怨气全都撒在她身上。 “嬷嬷方才说,郡主准备了帖子,准备宴我三妹妹?”慕容迪问。 他脸上没方才的郁气,看上去又是从前少年将军的样子,嬷嬷放下了心,点头,“是这样的。” 慕容迪:“既嬷嬷要送信,那也帮我去送一封吧。” 他应该正式的约三妹妹出来,无论是道歉还是请她回家。 怎么说都是慕容家的姑娘,成亲该从爹娘膝下出阁。 “是。” 又想到什么,“叫人给幽州王府也送封信罢,既是误会,该尽早解除。” 嬷嬷一听,彻底松了口气,起码第一步走通了,“是,老奴知道。” —— 慕容月这儿接到了来自国公府的帖子,邀她去西阁那边儿去玩。 现下是冬日,西阁那边儿因有一处温泉,天然比别的地方暖和。 慕容月对西阁有兴趣,对云禾郡主却没什么兴趣。 “姑娘,还有大少爷的信,”一旁翠兰眼尖的看到了拜帖旁边的另一个落款是慕容迪的信封。 慕容月拿起来一看,唇角缓缓勾起:“我倒不知我这便宜哥哥还是个宽容心肠,才被人设计了,就要给自己的新娘子脱罪了。” “啊?”翠兰有些不解。 “邀了徐应天一起去呢,说是三年前和云禾郡主有些误会。” 翠兰就了然了,“那倒也正常,成了婚夫妻一体,哪怕屋里再怎么讨厌,外面出事儿丢的都是大少爷自己的人。” 慕容迪年少有为,翠兰对他印象不错,“可惜了,慕容家就大少爷这么个好苗子,娶了那个郡主。”上回东街撒泼找茬,简直形同泼妇。 翠兰记的可清楚,“姑娘要去吗?” 慕容月道:“去,为何不去。那西阁上温暖如春不说,去了还有美人儿作陪呢~”。 “您就确定王爷一定会去?”翠兰道。 慕容月唇角勾起,“当然。” 又道:“你也去换身衣裳,一起去吧。他若出行想来屠向纲会跟着。” 翠兰高兴唉了一声,又道:“那我去叫门方回了帖子。” “去吧。” 想着很快能与屠向钢见面,翠兰很快便去外头通知了,那门房看翠兰笑意盈盈的样子,打趣道:“翠兰姐,能见着屠参军您笑容都比往常多了~” 翠兰笑忒了一句,“去你的,好好干活。”然后才理鬓发往屋内走去。 走着走着她突然又一笑:按道理这未婚女子想夫君被人打趣要羞涩的,可似乎是看惯了姑娘大胆表达爱意的样子,她竟也泰然自若了起来。 ------------ 第201章 偿还了 慕容月从王家启程去了西阁,于此同时,国公府的两个新婚夫妇也要出门了。 在得知云禾给慕容月下了帖子一同游玩之后,久病的老太太竟然【好转】了那么两分。 “三丫头从前和家里闹的有些不愉快,可到底是一家人呢,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老太太道:“如今她要出嫁了,怎么能一直待在舅家呢?” “你如今嫁到了我们家,也是她长嫂,如今能主动与她交好关系,老身看在眼里也是非常欣慰。”老太太说着拍了拍云禾的手,“郡主金枝玉叶,竟也难得这样贤惠。” 云禾郡主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谢谢老太太夸奖。 二人又一番场面话的寒暄,这才与慕容迪一起离开了国公府。 待要出门时,云禾郡主还在抱怨,“这老太太比变脸好生的快,昨儿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待今儿知道我要和慕容月一起出门后我就成了她的好孙媳妇了?” 慕容迪压了压额头:“那是长辈,你私下怎么能这般的没有礼数?” 云禾无语极了,“我哪里没有礼数了?” “私下议论祖母,还不是没有礼数规矩?” 慕容迪重视嫡长规矩,可云禾却不耐烦这个,她在府中是唯我独尊惯了的:“她要是真心那我当孙媳妇,我当然敬重她。可你看你祖母那个样子,之前见我一眼都嫌烦呢,我堂堂郡主,又不是专门上去舔人屁股的!” 慕容迪:“你堂堂郡主,说话就这般粗俗?” 云禾撅了撅嘴,“那我是丑话跟你说在前头。我是想跟你好好过日子的,可你也别逼我非装什么贤惠孝顺的样子啊?” “你祖母那么瞧不起我,我是多贱才要上去恭敬侍奉她?” 又怕慕容迪生气,道:“不过你放心,就跟咱们说的一样,我定会在外人面前保持规矩的。” 就在那日嬷嬷找了慕容迪之后,夫妻二人便好好的谈了一场,约定好将婚前的事儿全部忘了。 慕容迪重规矩,云禾呢要面子,为着这个两人也决定踏踏实实把日子过了。 慕容迪听了云禾这话,第一时间本是要生气的,可在这儿当口却又想起了慕容月:上不慈下又怎么孝? 他享受了祖母的慈祥,心中对祖母恭敬孝顺,可慕容月和云禾却并没有。 眼下苦果已经酿一,他何必强求第二个? “回头我会跟祖母说说的,”慕容迪道:“你是我妻子,我希望你们二人之间能够和睦。” 云禾还以为两个人得吵起来呢,却没想到慕容迪今儿这么好说话,唔了一声,“本郡主尽量。” 待二人走过花厅要出门时,却遇到慕容清和婢女走来。 “大哥哥,郡主。”慕容清向二人行礼。 慕容迪的目光在看到这个曾经疼爱过的妹妹之后,就冷了下来。 “你不在佛堂待着,出来做什么?”他冷声道。 慕容清作出受伤的神色:“我马上就要远嫁了,大哥哥就这么厌恶我,一眼都不想瞧见我了吗?” 慕容迪蹙眉,并不回答。 反而是云禾郡主嗤笑一声:“你真是好大的一张脸,人都被你卖了个干净。现在跑来这儿装可怜了?” 又道:“慕容迪,你可别被你家这【贤惠大方】的大姑娘给在诓了去,最后叫人卖了还可怜巴巴的数钱呢。” 慕容迪道一句,“你少说两句罢。” 云禾哼了一声,倒是没继续再说什么。 慕容清看了一眼慕容迪,然后道:“大哥,我有话想私底下跟你说。” 云禾郡主冷笑一声,当即提着裙子走开,“当谁稀罕听你们兄妹说话一样。”然后对慕容迪道:“我在外头等你。” 待云禾郡主走后,慕容迪才道:“有什么话快说罢。” 慕容清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没错,可不代表她看着以前待自己真心的兄长如今这般冷漠不会难受。 “大哥哥就拿慕容月当你的妹妹,她做了什么你都能原谅,而我不过做错了一件事儿你就要这么对我吗?”慕容清委屈道。 慕容迪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拿你和三妹妹比,你当真不知你做了什么吗?” 慕容清委屈的看向他,“我知道你怪我叫你娶云禾郡主,可偌大个慕容家谁考虑过我的未来?我若不为自己谋算,我日后该怎么办?” 慕容迪道:“眼下你谋算得当了,又来找我说什么?” 慕容清上前两步,拉住了他的袖子,“哥,我有消息,最近京城怕是要生乱子。你跟我一起去吴地吧,去吴地躲躲。” 慕容迪看着她:“乱子,什么乱子?” 慕容清不说:“具体的我并不清楚。但是哥,若一旦生乱刀枪无眼,怕是有性命之忧。你相信我,跟我一起先去吴地吧?” 慕容迪又问她几次到底要知道些什么,可慕容清并不说。 他叹口气之后,拨开了她的手,“你可以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我却不行。” 慕容清怒了,低声道:“我是为了你好,你竟还——” “慕容清,我情愿你今儿没来对我说这份话!起码别叫我知道,慕容家没白养育你这么多年。” “慕容家再对不起你,也生你养你。眼见大难临头,你却只顾自己,莫说我和祖母,你连你的亲生父亲都不管吗?” 慕容清被质问的咬唇,“父亲又哪里在乎过我?他为了给他那个姨娘报仇,险些把我嫁给了那穷困潦倒的陈家!” 慕容迪摇了摇头:“你这心里只记仇,不记恩。” “三妹妹笑话我眼高于顶,只瞧得见高悬的月亮,而不见不平的路面。从前我没放在心上,可如今想来,真真是我自己眼拙。” 他目光落在了慕容清头上:“你我到底是亲人,你如今远嫁,我帮不了什么。不坏你的婚事,已经是我作为兄长最后给你的大度了。” 他又想到什么,冷笑一声:“倘若如你说的,京城要乱了。你去吴地却要带着我,是真心想要我这个哥哥,还是缺少个得力的娘家人呢?” 慕容清开口想要解释,慕容迪却已经大步朝前走去。 气的慕容清原地跺脚,“混账混帐混账!” 接连念叨了好几句之后,慕容清才算平复了心中的怒火,冷冷甩袖转身,“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她该做的也都算做了,就算对不起慕容迪也偿还了。 ------------ 第202章 自罚一杯 慕容迪很快上了马车,云禾郡主已经等了他好长时间。 “怎么那么久,你跟慕容清说什么了?”她好奇问道。 慕容迪只是脸色沉着,还在想方才慕容清说的:京城大乱的事情。 见他不理自己,云禾郡主又问了一句,“你们到底说什么了?是不是那慕容清跟你道歉了?” “你可切莫做那没脑子的人,何况你原谅她本郡主也不。我能看在你的面上,和慕容月化干戈为玉帛,已经是我的大度了!” “你听见没有?” 云禾郡主在一旁巴巴的说着,将慕容迪的思绪捣的乱死八糟。 “你有完没完,就不能安静一下?” 云禾郡主叫人不耐烦的凶了一通,本是想发火的。 但慕容迪脸色较之前难看,二人又不是同龄的夫妻,不免怯意上了心头,嘟囔了一句,“不知道是谁惹了你的火了。现在要来撒在我身上。” 也不说话了,夫妻二人一路静着,很快到了西阁。 而慕容月的马车也是这个时候到的。 翠兰拿了下脚凳,道:“姑娘今日穿的淑女,便乖乖踩着下脚凳下马车罢。” 云禾掀开帘子时,恰好对门马车里头的慕容月下马。 她穿一件厚实的雪色披风,露出的裙摆却是花色异常鲜亮的,极为分明的颜色将她的肌肤衬的越发皎白。 而与之相称的就是乌黑的发,明亮的瞳仁。 两人四目相对时,云禾不由心中有些不爽:慕容月身上那件雪色披风是她看过的想要买的,不过太贵了没舍得。 “大少爷~”翠兰走上前,行了个礼笑道:“却没想到咱们正正好一起到呢。” 慕容迪冲她拱手。 又看向慕容月:“三妹妹。” 慕容月手里搓着精致的暖炉,只道:“上了里头说罢。” 她是畏冷的,可一靠近这里便觉一股天然热气袭来,想也知道西阁内该是如何的温暖。 慕容迪点头,才要往里走又觉得不对,却又想不起什么来。 “夫君!”还是等他们要进西阁的时候,云禾叫了一声。 慕容迪才恍然:哦,他把老婆忘了。 国公府的马车车辕高,若没下马凳或下人搀扶跳下来恐怕要伤了脚。 不过慕容迪出行是不爱带下人的,加上夫妻两人第一次出门,嬷嬷想二人培养感情,也没跟着。 云禾伸出手来,想叫慕容迪扶她下马,却不想慕容迪竟是拦腰举起了她,直接放到了地面上。 什么优雅和烂漫都没有的,他像在举一根木头一样! 待云禾反应过来之后,抬眸就看到台阶之上,那慕容月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云禾郡主丢人极了,避开她的目光,上前两步追上了慕容迪。 又低声问道,“你方才把我忘了是不?” 慕容迪摸了摸鼻子,“我不是回来扶你了吗?” 云禾瞪了他一眼,那是扶吗? 她一路不满,但又不敢直说,低声骂骂咧咧的。 “你又嘟嘟囔囔什么呢?”慕容迪无奈道。 “没什么。”云禾不爽道。 他看着她明显鼓起来的脸,略微垂了头,“我知道你从前和我妹闹的不痛快,但今日既是为了修补关系,就请你谅解一下。” “我和月儿之间也多有龃龉,我做哥哥的从前对不起她,她性子有些要强,心里也应该不怎么喜欢我。你我夫妻一体,今日既是来招待她,也是赔罪。” “望你拿出长嫂应该有的气度来。” 云禾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气不知朝哪里去撒了。 这臭武夫压根不懂自己气的什么? 但转念一想:啧,自己是慕容月的嫂子了? 就算是今儿她跟慕容月赔礼道歉来了,那嫂子的错能算错吗? 慕容迪看她变来变去的神色,摇了摇头。 很快过了垂帘花厅,走过这儿之后气候一下就给变了,暖和的不行。 几个在外伺候的婢女见贵客到了,连忙走上前去,伺候贵客们将外面罩着的披风都拿了下来,又道:“贵客们稍等,茶点马上就来。” 慕容月懒懒落坐到位置上,没一会儿婢女便端来了新鲜的果茶和点心。 “不知贵客们喜欢什么,所有各种的茶点都准备了一些,”一旁伺候的年轻婢女笑道。 坐在这里暖和已是舒适至极,慕容月轻叹一声,道:“早知这里如此宜人,我早就来了。” 又看向了慕容迪,“还是大公子会过日子,否则我还不知道京城有这宝地。” 慕容迪道:“并非是我,”又看一旁的云禾,“西阁到了冬日接待的客人多,我平日不来这里,根本排不上号。是云禾的帖子。” 慕容月目光落在了云禾郡主身上。 大眼儿瞪大眼,她勾唇,“郡主,又叫你破费了~” 云禾:…… 想起上一次慕容月的仆人跑去她家里收的那玉佩的银子,云禾心里又痛了。 她不过是想占沈明芳的便宜,谁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还被坑了几千两,那可是她全部的零花。 好在手握嫁妆,她心情平复了下来。 “三妹,我知道你和云禾从前有些误会。云禾也已知错,今次借着这个机会,既是我们夫妻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也是云禾想对你道歉。” 慕容月哦的一声,目光落在云禾郡主脸上。 云禾目光与她对上,终究是举起一旁的杯盏,“乡君,从前若有得罪的,还望你海涵。” 慕容月歪头,点了点自己的脑子,“瞧我这记性,郡主是为了什么事儿同我道歉,我都记不太清呢~” 两个人都是气量小的,云禾知道她是故意的。 可银子都花了,再闹没必要,“那天我和沈明芳故意寻你的茬,是我做错了,对不起。”道歉的话说出来脸自是火辣辣的烫。 慕容月目光落在了云禾脸上,“原是这样,那你倒真不用道歉。毕竟那日丢面子的人也不是我。” 云禾的火气又要上来了,可再看一旁慕容迪蹙着眉的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 温和一笑,真切道:“是这样的,从前我年轻任性,竟跟外人合伙作践起了自家人。实在是我这个当嫂子的不对,三妹妹你怪我也是应该的。” “我这个当嫂子的先自罚一杯,”喝完之后又继续道:“我看三妹妹畏冷,嫂子我在西阁存了不少,你抽空都可以来这儿坐坐。” ------------ 第203章 贵客们请来 道歉是得低头,可慕容月要是叫了自己嫂子,那她也得低一头,云禾郡主心里算的可清。 慕容月轻笑一声,并不在乎这个,举杯道:“好啊。” 她倒没真和眼前这个郡主置气的意思,谁叫她不爽左不过片刻就报复回去了,拖不了多久。 慕容迪不懂两人之间的氛围,不过瞧云禾这嫂子自称的顺口,眉头也松快不少。 “三妹,云禾当年年幼无知,曾得罪过王爷,今日请你和王爷前来,也是为了赔罪,”慕容迪开口。 慕容月喝两口饮子,又撑着腮帮子看他:“这事儿我倒不好说。” 说来就是怕徐应天日后寻麻烦,来求和的。 她与徐应天都知,这事儿云禾顶多就是朝阳手中的工具,但刺伤人的匕首就一点儿错都没有吗? 慕容月垂下眸子,她可以不计较云禾小女儿家式的挑衅,但当年徐应天被她诬赖,背负多年骂名,险些死在庆州一事却不能不计较。 于是抬眸看慕容迪:“大少爷,莫非你当我救你一次,就是个顶大度的人吗?” 慕容迪叫她一句话给梗住,一时面皮发烫,只道:“我并非来专程求王爷谅解,只是当年的事情是错是对,总要专程来道歉才是。” 又看向了一旁的云禾。 云禾咬着唇瓣,她和表哥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情分,纵然没能嫁给他也没盼他不好的。 他被发落去庆州的时候她就已经后悔了。 死咬着不认错是为了一口气,可如今一口气全都被人打散了。 便垂着头道:“是我的错,我不该听我姨母的话,我真的觉得对不起表哥……可他回来这么长时间,我也没机会去见他。” 本来出了这样的事情两个人就避讳见面,现在徐应天又是王爷,不经常回徐家,就更见不上了。 慕容月眸子扫过了她,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如今天气正冷,西阁的生意不应该很好吗?”她打四周都瞧了一下,“我看除了我们,今儿好像没有旁的客人?” “贵客说笑了,”那婢女笑一声:“得了王爷的通知,您二位女娇客要来,哪里敢再招待别的客人冲撞了你们?” 慕容月听到这儿勾唇,“他倒是大手笔。” 西阁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一整日的花销恐怕是得要千金了。 云禾在旁边儿听着,一时心中有些微微的酸涩:就说嘛,这西阁的侍女高傲的很,平日里她来也没见这般卑躬屈膝的,竟是表哥使了大银子来的? 到底是恋慕了多年的人,酸意也是忍不住的。 再扭头一看,旁边伫了根木头,那木头道:“怕是王爷不喜被人打扰。” 那不解风情的呆子! “见过王爷!” 便见门口伺候的侍女们纷纷屈膝行礼,里头几人也顺势抬眸望了出去。 进屋那人生的高挑,一袭黑色的大氅几乎到脚底,头上带着同色黑色毡帽,斜飞入鬓的长眉,英挺的鼻子叫他看上去如墨雕一般。 直到那双黑眸望入屋内时,才如墨色划开。 “月儿,”徐应天轻声叫了一句。 慕容月唇角勾起,指着自己旁边的位置,“来,坐这儿,我都给你捂热了。” “三妹,”一旁慕容迪蹙眉,正要开口,被云禾拉了一下。 徐应天已经走到了慕容月旁边,听她问道:“你怎么过来的?” “骑马。” “冷不冷,我方才做马车的时候都觉得冷?”她问道。 徐应天摇了摇头,“不冷。” “我觉得你冷,”说着就把自己手里头搓着的小金炉给放了下来,将手塞进了徐应天的手里。 他的手常年都是热的,如今果然也是,她忍不住红唇逸出一抹叹,低声道:“你比小金炉都管用。” 徐应天摸着她冰凉的手,“那我给你暖一辈子。” 一旁慕容迪是看的不断蹙眉,刚要起身,又被云禾拉了下来。 “你拉我做什么?”慕容迪低声道:“方才你就拉?” “我不拉你你想做什么?”云禾道。 “发乎情止乎礼,他们,实在是——”慕容迪目光瞟向前方那两只手都握在一起的男女,眼前这和发乎情止乎礼一点儿可也不沾呐! 云禾翻了个白眼儿,“我看你表情就知道你要说那倒胃口的话,人家未婚夫妻恩爱,关你什么事儿?” 慕容迪眉蹙的越发厉害,眼锋不断刮向那边儿。 徐应天只顾着给她暖手,没察觉到,慕容月看到了,但她不当回事儿,反而恨不得脱了鞋袜再埋进他手里。 慕容迪手里紧紧捏着酒杯,云禾看他劲儿越来越大,有些慌了,“你不至于这样,人家是未婚的夫妻。” “未婚的夫妻,不也是未婚,月儿年纪小不懂女儿家的名声,他不懂吗?” 慕容迪没藏着声音,喝了一口酒后又故意将酒杯落了下来。 这重声自也是叫眼前亲昵的二人醒了过来。 徐应天似这才察觉慕容迪,拿起酒杯轻笑:“慕容兄,谢你今儿相邀。”得以叫他在婚前与月儿再见。 慕容迪举杯,两人饮罢,他正要开口。 云禾郡主怕他说不中听的,牵累表哥对自己更不满,连忙先开口。 “表哥,夫君这次邀你,全然是为了我,”她双手举起酒杯,眼睛看着徐应天:“当年的事情全都是我的错,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猪油蒙了心,做那样的事情。” “我对不起表哥!” 云禾说完灌了自己一杯酒,又道:“表哥,但是你信我,当年你不愿意娶我之后,我就同徐将军他说了,这事儿同你没有关系的。” 她摇头:“我也不知这事儿最后怎么闹的整个京城都知道了,我也求朝阳姨母去解释过的……” 云禾郡主说着开始哽咽:“表哥,我不是因为你现在是幽州王才怕了说这些的……我真的,真的没有那么坏……”谁会想在自己曾经喜欢的人心里留下一个恶毒的印象呢?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徐应天温声道:“当年的事情该过去都过去了。” “我们青梅竹马,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云禾这才抬起眼睛,“是真的吗?” “当然。” 云禾哭声稍止,“那表哥……会原谅我吗?” 徐应天抬起一抹笑,只是触及眼底并没有什么温度,“我怎么会跟你计较。” 云禾这才似松了一口气一般,又哽咽一声,“我敬表哥。” 慕容月在一旁看着二人,挑眉,倒是没说什么。 一杯酒后,屋外伺候的侍女进来,“贵客,温泉水和蒸房已经备好了,现下去泡完了,到晚间刚好享用我们西阁的酒水和小食。” “喝酒前汗蒸一番,解足了疲乏饮酒吃食才是人间至美。” 不管天下乱成了什么样,供贵人们享乐的硝金窟总是不少的。 “叫下人们准备了三间房,诸位贵客请来~”那婢女道。 ------------ 第204章 玩玩男人 “三间?”却是慕容迪道,“我们四个人怎么是三间?” 那女使笑着道:“自是王爷和乡君一人一间,郡主和郡马爷共用一间。” “您二位新婚燕尔,如此不是更得夫妻情趣吗?” 一句话将慕容迪这般严肃的都闹的脸红,一时又回头瞪了眼云禾:她怎么就挑了这样的地方,哪里像正经人会来的? 云禾接受他这样的目光,心中也颇为无奈:她哪儿知道这西阁这么体贴还管人家夫妻情趣的? 这慕容迪不会当她这么上赶着弥补夫妻感情吧? 又听慕容迪道:“我不习惯与人同浴,还是请另外安排吧。” 云禾哼一声,并不说话。 一旁女使有些犹豫:“若是再安排兴许要等上一会儿。” 慕容月懒懒摆了摆手,“不如我和郡主共浴一间罢,”又看向了云禾:“郡主以为呢?” 云禾也不想多等,于是点了点头。 众人这才一齐跟着使女朝内走去。 —— 这厢慕容月和云禾在一起被侍女伺候着脱衣。 云禾目光不住往慕容月那边瞟去,见她褪下衣物后露出纤白的肌肤,鼓涨饱满的胸,挺翘的臀。 长年练武之下,慕容月的身材自然是格外匀称,既不像一般贵女一般纤弱的一推就倒,也不像一般武女肌肉紧崩。 她骨架小,反而显得越发匀称饱满的。 云禾越看越移不开目光,越看竟是越恼怒了:真是气煞她了,老天生的慕容月脸蛋漂亮,身材还是这么个尤物,她拿什么跟她抢表哥? 又垂头看了一眼自己平坦的胸脯,忍不住又抬头去。 慕容月已经下了水,猛撩起一把朝前泼去。 云禾郡主没防备被泼了一身,她里衣还没脱呢,顿时恼了,“你作什么?” 不都说了不计较她了吗,不会这会儿还挟私报复罢? “你那双眼睛看我看的目不转睛,垂涎的像痴汉一般,我怕你朝我扑过来。”慕容月道。 云禾:“你又不是国色天香,当自己谁都能引诱了?再说我是个女子,我能对你做什么?” “慕容月,你别太不要脸!” 还她痴汉? “是吗?”慕容月歪头,手臂伸出水里来,“我不是国色天香?” 云禾抬眸望进水中。 便见水里的女子一头黑发松松挽起,全部用一根簪子固定在了头上,斜斜几缕黑发被湿气贴在腮边。 她伸出的一只胳膊如玉一般细白,眉眼似会说话一般,她唇角噙着抹笑,一双黑眸似雾里看花一般,不断诱着人深入。 触及这绝美的一幕,云禾目光下落,还想朝水里去看,可惜花瓣挡住了下方的曼妙。 她要是个男子就好了? 她想? “云禾郡主,”慕容月手敲着上面,“你怎么又发呆。” “嫁了个呆子本来就呆,现在更呆了?” 云禾:…… 脱了衣服下了水,她和慕容月楚河汉界。 慕容月撑着腮帮子看着她,“我这样好看吗?” 云禾抬眸,见她双腮被熏染出了晕红,讷讷点头。 慕容月唇角拉的更大,从水中起来,毫不避讳的展露自己曼妙的身姿,“可称得上国色天香?” 云禾脸更红了,却无法在这种情况下撒谎,继续点头。 慕容月笑意盈盈看着她,“你这郡主,我总算发现你一个优点了?” “你也算诚实的可爱。” 云禾:……慕容月干嘛这么看着我? 她不会真要勾引我罢? 可我喜欢的是男人啊,是表哥那样俊美的男人! 却见慕容月起身,云禾霎时闭上眼:磨镜之好,磨吗?不好吧,慕容月坑了她好些钱呢? 而且她没磨过…… 一阵水声之后,云禾脸上也溅了一些水。 却见一双精致雪白的足已经踏到了岸边,慕容月身着轻纱,正要朝外走去,云禾连忙开口,“喂,你做什么去?” 慕容月道:“闲着无聊,玩玩男人。” 云禾没反应过来:“玩什么?” 慕容月轻笑一声,赤着脚踩在地面上,很快离开。 云禾趴在岸边,就觉得心里头怪失落的,“玩什么男人嘛……这澡泡着多舒服。” 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玩,玩男人!!!” —— 彼时慕容月得到了云禾这同性都赞美的目光之后,亦是自信心十足的朝徐应天的屋里去。 她脚尖绷直了,轻点雪足往屋内走去。 可待进了屋之后,那硕大的汤池内竟是空的,什么人都没有? 慕容月四处看了一下,而后目光又落到了水中,轻勾起唇来,怡然坐在了边沿上,将脚塞进了水池中,噗通踩了好几下之后,调笑问:“徐应天,我的洗脚水好喝吗?” 话音一落,水中猛扑腾出一个巨兽似的身影。 那水花太大,她什么都瞧不见,等水花落地的时候,徐应天身上已经披了一件巨大的黑袍,除了丁点胸膛还在外头,什么也瞧不见了。 “吝啬鬼。” 慕容月哼的一声,“不过你吝啬,我不吝啬。” 她笑着抬头,坐视要摘下身上的纱衣,“徐应天,来一起沐浴罢。” 徐应天:…… 胸口猛地跳动了几下,他忙是仰头灌了好几口清水。 慕容月拍了拍水花,笑的都快打嗝了,一旁徐应天无奈的扶额,将自己的黑袍裹了一半在她身上:“你这坏丫头。” 他闷声道:“若是今日咱们走出这里,你的异常叫那些婢女给发现了,就不怕背上骂名吗?” 慕容月道:“我与未婚夫婿享乐,关她们屁事?” 又察觉出他话里有话,“好啊徐应天,你自夸自己,你变坏了。” 徐应天但笑不语,又握她的手,蹙眉道:“不是在温泉里泡着吗,怎么还这么冷?” 慕容月舒适的眯起眼睛,“不晓得,可能同你手热一般,天生的罢。” “我们这一冷一热,果真绝配。” 徐应天点了点她的鼻子,“许是体寒,回头看看太医。” 慕容月不置可否,又抬起自己的脚,撒娇道,“我脚也冷。” 徐应天手里正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便抬起她的双足,放在自己的胸膛上,问道:“这般暖和了吗?” ------------ 第205章 讨厌慕容月 慕容月脚抵着他的胸膛,他半跪在池边,一头黑发凌乱的垂着,仰起头来看着他,还沾染水汽的五官如同海中的妖孽一般。 慕容月道:“听闻有那豪奢无比的达官贵人,取暖不用金银炭,用美人乳。” “我今日算不算豪奢?” 她狎弄的踹他的胸膛,徐应天并不回她的话,双手捧住她的脚,又用手暖着。 直至她足心和手上都暖了之后,才将人打横抱起,走向屏风之外的竹塌上。 这小蒸房甚是暖和,脚踩在竹篾上都是热的。 徐应天将她放好之后,又拿起一旁的木勺,在地面上浇了一勺水,兹拉的声音过后,蒸房温度又高了些。 他拉了一旁的铃,没一会儿屋外就响起婢女的声音。 “拿两身干净的衣裳来。” 那婢女有些犹豫,徐应天很快就道:“乡君的衣裳拿一套来。” 屋外婢女明白了意思,很快红着脸退开。 慕容月衣裳半褪到了肩上,有些无奈的看着眼前人……几次三番的暗示了他不必等到婚后。 可这徐应天明明不是呆子,怎么这方面就这么呆呢? 将衣衫揽了回来,他既要做正人君子那就做罢。 “你今日大度,真不计较云禾郡主之前的所作所为了?”慕容月将头上的木簪取下,“不必看她是我嫂嫂。我同那慕容迪都没多少感情。” 徐应天道:“不是为这个。” “瑞阳公主该赔罪的已经赔罪,我又何必跟个不懂事的丫头计较。” 慕容月微挑起眉来,但也没多问,只道:“帮我擦擦头发。” 徐应天拿起一旁的干布,给她绞头发。 慕容月懒懒躺在塌上,“云禾前脚给西阁下了帖,你后脚就给西阁包了,怎么,以前来过这这个地方?” 徐应天道:“月儿莫非是忘了我从前的诨号了?” 慕容月的手扣在他衣服上,故作醋意对他道:“从前你怎么着我不管,可如今你是我的了。你若是胆敢再私下做放荡子,那别就别怪我,辣手摧花。” 徐应天被她拉进,唔了一声,似有些迟疑。 慕容月蹙眉,“你还不想答应我?” 徐应天:“你我之间,似乎是你来这种地方更多罢?” 慕容月脸不红心不跳,“我自是要来的。我是个大度的人,这唱歌跳舞啊,人人都爱看看,我学会了唱给你听,跳给你看啊~” 徐应天笑出了声,月儿唱曲子的水平,也就跟他不相上下了。 唱曲儿没个调调,也就唱戏能哼几句。 “怎么,你还不信我?”慕容月从塌上坐了起来,“我真会,琴棋书画舞,我哪个不行?” 徐应天笑道:“你说的舞是哪个舞?” 慕容月哼的一声,“你瞧不起我,徐应天?” 又将他推开,两人正坐在对面,慕容月勾起唇来,又伸出玉白葱嫩的手在他面前,“你看好了。” 她一双手弯曲成各种不可思议又柔软的弧度,美丽的面庞在柔白双手的衬托下,更显得神秘。 雾气蒸腾而起,徐应天不由看的痴迷起来。 慕容月手指弯成美丽的模样,放在脸侧,而后轻笑道:“可是被我迷住了?” 徐应天才醒过神来,握住眼前这双白皙柔软的手,当他以为这双手充满着血腥的暴力美学,力量感十足时,她又带给他不一般的惊喜。 他抬起她的手,视若珍宝似的轻吻着。 “王爷,还没成亲呢~发乎情止乎礼,这不合规矩~”慕容月假意推拒,脸上却是笑意融融。 她喜欢徐应天这样珍视自己的感觉。 “贵客,衣服给您放门外了。”外头婢女声传来。 徐应天也放开她的手,道:“外头喝些饮子去。” 慕容月眼睛一亮,又听他道:“你不能喝酒。” 她一下就不爽了:“凭什么?” “若是身上再起疹子怎么办?” 她蹙眉:“起疹子抹药就是,喝习惯了就不起了。” 徐应天一时头大:“我当心今日你横着回了相府,日后再出不来。”依着王丞相的为人怕是要怀疑她别有用心了。 他又拉起她的手,“有西贡纳来的果酒,比起旁的酒来口味甘冽,先试试看着这种酒你喝了会不会起疹子。” “贡品吗,那我得要尝尝看。”她勾唇,像对新鲜事物好奇的猫儿一般。 徐应天拉住她的手,“走吧。” 彼时云禾与慕容迪也沐浴完毕,众人都换上了西阁送来的宽松新衣,坐在暖室当中。 一旁的婢子们将窗户撑起,从屋内往外也能瞧见林中的美景。 一个巨大的烧烤架被搬了上来,紧接着两个厨子打扮的男人抬着一只整羊上来,那炭盆里的火点上,厨子顺着半烤熟的羊上抹了一层油,油脂被炙烤出焦香的味儿来,一时之间引的人食指大动。 徐应天没用使女伺候,亲历亲为片好了肉再喂给了她。 “好吃吗?” 慕容月点头,“好吃。” 又张大着嘴巴,“我还要。” 徐应天自是有求必应。 一旁的慕容迪看的眉头能夹死个苍蝇。 一旁云禾郡主羡慕的看着对面碧人,要说之前没想通怎么都看不顺眼,想通了之后…… 表哥方才被玩的很——啊不,未婚妻生的花容月貌,又是个热情娇娃,看表哥疼的跟照顾婴儿一般照顾着她。 夫君英俊潇洒,生活蜜里调油惹人羡慕,这才是她想要的。 又扫了眼一旁正襟危坐的慕容迪,心中失望自不可提。 慕容迪没察觉到妻子的眼神,只是端起酒杯时突然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看了眼徐应天。 徐应天停下筷箸,道:“大公子有事?” 慕容迪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王爷,可方便去外边说?” 徐应天点头,“请。” 待二人离开之后,云禾哼了一声,“不知道说些什么,还要背着你和我?当我们是孩子呢?” 慕容月的盘里还放着好些肉,她美滋滋卷在菜里吃了。 “慕容月,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慕容月端起一旁的果酒,冲解了口中的油腻,才道:“背着你,并非是我。” 她道:“徐应天不会背着我。” 云禾:感情好了不起啊!!! 她果然还是讨厌慕容月!!! ------------ 第206章 攻城 云禾气呼呼的不在想和慕容月说话,垂头吃起了西阁的烤羊肉和其它的小食。 西阁以寸土寸金闻名,食物味道自不可多说。 平日云禾自己个儿花自己个儿零花钱是舍不得来的,都得是等她娘瑞阳公主心情好的时候缠着她要银两订日子。 眼下得这机会,便指挥着丫鬟给自己片肉,又看对面慕容月吃的头也不抬,丁点儿大家闺秀的气质都没有。 问道:“你从前没来过西阁罢?” 慕容月抬眸看她,嗯了一声。 “本郡主可经常来呢~” “啧~”云禾手摆成了兰花指的样子,“你知道西阁用来炙烤的羊肉,都是西贡那边儿进宫来的,吃着那边草籽长大,就是比咱们关内的羊生的肉紧致嫩滑。” “本郡主呢,可是常常来吃这西贡炙烤的羊肉,上个月吃多了。没想到表哥这回还点这个,真叫人生腻。” 慕容月仰头看她,一只羊四个腿儿,用的是不大不小的羊羔,肉并不算多,女眷也吃的完。 一人一只腿儿,她方才啃完了一只,道:“你吃腻了?” 云禾轻轻颔首,于是慕容月指着一旁的婢女,“听到没有,郡主吃腻了。她那儿的盘儿都撤了,放我这儿来。” “正巧我没吃够。” 又冲云禾一笑。 云禾:…… —— “我并不知慕容清这句话里的真假,若是假的最好,但若是真的——”慕容迪蹙眉,“却实有这个可能。” 沈家是帝师之家,若得到些消息告诉慕容青叶不足为奇。 西阁所在是一处环绕的群山,周遭是泛着热气腾腾的温泉水,因并未引入池中,更得一股野趣之感。 徐应天着一身宽松的黑袍,袍角叫风吹的扬起,“外头乱的太久,而京城却似乎平静的太久了。”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慕容迪看着他。 徐应天一笑:“大公子说的本王会放在心上。” 慕容迪听他话里有话,只能拱了拱手。 二人很快又入了屋内,便见慕容月桌旁放了两个腿,她吃的欢畅,而云禾郡主一双眸子正巴巴的瞧着她那一桌,眼里的渴望和不甘简直要落入实质了。 慕容迪落座到云禾旁边,点了点桌子,不满道:“前躬后撅,坐没坐相。” 云禾更委屈了,看了一眼对面正大口的吃肉,低声嘟囔一句,“她不仅没坐相,还没吃相。” 慕容月抬眸,故意勾唇朝他一笑,又看一旁的徐应天:“帮我片肉。” 徐应天用一旁的热帕子擦了手,复又动作, “不吃羊身的,我要吃这只羊腿儿~” “好。” 云禾眼看那羊腿儿上的肉被片进慕容月的碟里,脸快皱成包子了。 “这羊腿肉很合你的口味吗?”徐应天道。 “唔,还可以,”慕容月道,又摸了摸自己略顾起的肚皮,“不过有些吃不完了,不如——”慕容月目光看向了对面的云禾。 云禾目露期待,她手腕一转,喂进了徐应天嘴里,“你替我吃了吧?” 慕容月笑眯眯的看着云禾:“还得多谢郡主呢~西阁的一只小羊羔,每个月才售三只。得亏郡主吃腻了我今儿才能多吃。” “真香。” 慕容迪看了眼一旁的云禾,她嘴都快憋到天上去了,眼巴巴的的瞅着那被剃了肉的羊骨头,一双眼里什么都透出来了。 他又发现了他妻子的特点:刁蛮,且眼里不藏事儿。 装就装吧,偏还装不到底,拿不起又放不下。 他伸手,将属于自己的羊腿撕了下来,他不如徐应天举止那般优雅,也没配旁边侍女准备的料,撕了口肉吃过之后,便也片好了放在了盘里。 一旁云禾看的眼馋:最好的羊腿儿肉啊,她都小半年没来吃过了。 臭武夫什么都不家,暴殄天物。 不,他手都没洗,也没擦。 她云禾怎么就嫁这样一个人嘛! “你吃。”慕容迪将眼前的盘子推了过去。 云禾:…… “啊?”她眨了眨眼睛。 “吃啊。” 巴巴的看着人家盘里的,真是丧德行。 云禾愣了一下,又看慕容迪,他没看他,依旧是正襟危坐,侧脸还是那般硬挺。 她垂下头,包好了羊肉,加了薄荷沾了小料之后美滋滋尝了一口:简直要幸福死,果真还是羊腿肉最嫩! 其实并不一定嫩哪儿去,可失而复吃的东西还是叫人心情愉快。 她又包了一块,抬起双手来,“夫君,你试一试吧,这样吃好吃一些。” 慕容迪对上她递过来的食物,略蹙了眉,他并不习惯这样接受他人的投喂,但在此刻拒绝云禾,好像过分不给她面子了些。 于是张开口吃了下去。 “怎么样,好吃吧?”云禾亮着双眼问。 慕容迪道:“尚可。” 云禾哼了一声,显然对他这般的评价不是很满意。 慕容月这会儿吃了个宝,又觉味道实在不错,便想给她娘依旧府内众人也带一份儿回去:说的是限售,可似徐应天这般的人物来买,自是有多少给多少。 …… 炙烤的东西怕冷了不好吃,翠兰提着硕大的食盒从半山腰下来。 正要坐马车回府时,天上却零零散散飘起了雪花,她仰头接起雪花,“下雪了,今年当是荒不了了。”又要上马车,背后突然被人戳了一下。 翠兰回过了头,便见那小山高的男人正嘿嘿挠头对着她笑。 “你这会儿不当值,来这儿做什么?” 屠向钢道:“俺下值了,知道你今儿陪着你们家姑娘来这儿,专程来接你的。” “接我做什么?”翠兰狐疑道。 “俺把房子订了!”屠向钢道:“都照你要求来的,离王府不远,日后方便你跟你家姑娘走动。” 翠兰眼睛亮了起来,“房子大小如何,朝南朝北,敞亮吗?” “大的很,咱两的新房,你弟也有一间,还有咱未来儿女的,都留了。还多个书房呢~”屠向钢嘿嘿笑:“若是俺们老屠家能出个读书人,也算这祖坟上冒青烟了。” “八字没一撇的,谁跟你儿女了。” 翠兰忒了一句,又问:“花多少钱?” 提起这个屠向钢就老心疼,比了两个手指头,“四百两。” “这么贵!”翠兰讶然。 要说京城买房定然是贵的,尤其还是王府附近,那更便宜不得,但她更惊的是屠向钢这老抠就这么订了,“你没还价,直接买了?” “还了,人不让,”屠向钢道:“俺也等不及了,没房子怎么成亲。” “那你身上还有钱吗?”翠兰道。 他虽是参军,但农人出身一穷二白的,除了征战多年,哪里有家底。 屠向钢从裤腰带里摸出一个荷包来,直接拍进了翠兰的手里,“都在这儿了。” 翠兰打开一看,荷包里头几锭大银子并着两张银票:十七八两的样子。 “你别怕,不止这些。王爷赏了俺很多宝贝,不过俺怕被京城的人坑,一只没敢卖,等你嫁过来回头都卖了就有钱了。” “呸,王爷赏的都是好东西,穷到什么份上去全卖了?”翠兰道:“你也是笨,就会抠搜。银子又不是抠来的。等回头把些珠宝之类的的典出去,开个铺子也能做个营生。” “行行,都听你的。”屠向钢道。 又骑着马,作势跟她回府。 翠兰上了马车,“你别送我了,下了值去洗个澡,浑身的土。” 屠向钢只能答应下来,眼瞧前面的马车走远,这也才扭转了头。 却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梆响:“胡人攻城了!!!” ------------ 第207章 一群人也是杀 彼时慕容月等人还在西阁之上,底下号角声起,山上自然也听到了。 “这仿佛是城防营的号声?” 慕容迪从位置上起身,连忙往外走去,西阁上暖风伴着号角声袭来。 他脸色变的凝沉,而后回了室内拱手道:“王爷,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了。” 云禾不解道:“方才那是什么声音?” 慕容迪与她解释:“城防营的号角常年不响动,而这个声音——似乎是有人攻城。” “什么?!”云禾讶然出声,“这是京城啊!” 攻城? 皇城乃是大渊的政治中心,旁的地方都没有消息,这么就直捣龙潭了呢? 慕容迪摇了摇头,他现下并无官职,自也无从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徐应天扭头看着慕容月,他身后西阁的软帐被风吹的鼓起,将他整个人更是衬的飘逸若仙一般,“月儿,走罢。” 慕容月手搭上他的,眸子却微微抬起,“我看今儿怕是没那么好走了。” 却在这时候,一支利箭从空中射了过来,穿破层层纱帐。 云禾郡主啊的一声尖叫,连忙往一旁人身上躲去,慕容迪忙是将人拉住。 那箭正对着慕容月的方向,慕容迪想去帮她却已经来不及,目光瞪大的同时,却见她一双看似纤柔的手伸了出来,而后将那箭矢握在了手中。 ”三妹,没事吧?”慕容迪反应过来之后开口。 慕容月黑眸冷冷抬起,将手中黑箭折成了两半,“我没事,是他们要出事。” 一旁徐应天唇微微勾起,和平日子过太久了,他好像快忘了月儿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月儿,为我开路。” 两人对视一眼,便已明白双方的想法,慕容月点头。 却在这时,无数有带着火把的箭矢射进了西阁当中。 慕容迪带着尖叫的云禾连忙躲开,西阁当中的侍女们惊呼不止,不过片刻精美的西阁已经沦落成了一片火海。 —— 西阁之外,一群黑衣覆面的人手持着长刀,最前方的人道:“进去之后,所有人一律格杀!” “是!” 一群黑衣人闯入了西阁当中,西阁的侍女们才从火海中逃离,却又命丧在了刀下,一个个眼里惊恐失措的目光还没消退。 “徐应天呢?”那带头的黑衣人进西阁之内,却并没有看到徐应天。 慕容迪费力的将两个柔弱女子护在身后,无论是方才的火攻还是这些武艺不弱的黑衣人,都叫他身上挂了一些彩。 云禾郡主头次面对这样的情况,早吓的腿不能动了。 慕容月一双幽黑的眸子望着眼前众人,“你们来杀徐应天,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目光落在慕容月身上,却并不回答她的话,只是轻慢道:“这屋里的人都杀了。” 又指着慕容月:“她的人头,留给我。” “是。” 又指着另一些人,“放信号,将下山的路堵死。” 慕容迪道:“休想!”而后拿出长剑攻了出去。 “螳臂当车。”黑衣人眼光漠视的看了一眼他,后退几步。 其余人便攻了上去,慕容迪手臂方才被火箭射中,如今只能左臂来举剑,应对的已是非常吃力。 那黑衣人并不管他,目光落在了慕容月身上。 “花容月貌的一张脸,却实在是不惜命,”黑衣人目光看着她,“怎么就不知道,这天底下有些人你得罪不得。” “我要将你的头颅割下,献给主子。” 不过一个女人,他自没放在心上。 慕容月冷笑着勾唇,“你说错了。” “恩?” “我很惜命,”她道:“所以我要你的命。” 那黑衣人刚蹙了眉,却见她猛的袭了过来,还不等他反应胸口中剧痛传来,正要伸手去挡,她速度快的却叫人根本反应不及,眼前一道寒光闪过—— “别杀我——”话音没错,人头就已经狠狠落地。 慕容月被血溅了一脸,而后嫌恶的抹了脸:她真是,越来越讨厌杀人了。 而后目光在落向那些枉死的婢女脸上时,闭了闭眼,随后持刀又杀了出去,比起传统行伍出身,招式到位的慕容迪,她应对这种情况显然更加轻松。 砍头如切瓜儿一般。 没一会儿战利品就落了一地,她也越发显得像是个女杀神一般。 直把一旁的云禾郡主看的小腿酸软,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她之前有得罪过慕容月吗……没有吧?她还给她送了银子呢! “趴下!”慕容迪喊道。 云禾呐呐的看着他,扭头却见一个黑衣人正朝自己心窝里头刺来。 她想挪动身子,却骇的无法动弹。 慕容迪一个扫腿上前,将云禾按在了身下,而后屈膝用箭对抗。 骑射武艺慕容迪是京中的佼佼者,但也只是佼佼者,并非天才,如今被人围攻已经坚持不住,何况护着一个云禾。 另一处的黑衣人举刀砍来,他早没手去应对。 “慕容迪,慕容迪——”一旁云禾叫着。 眼看刀要落在身上时,一把匕首从那人胸膛处破了出来。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随后轰然倒下。 慕容月手持匕首,目光冷寒看着剩下非残既伤,不能起身的黑衣人,“你们是谁派来的?” 黑衣人们起先不说话,慕容月挑了眉,而后上前按着一个人手起刀落。 “还不说吗?” 终是有人扛不住了,“慕容参军,我是宋寒啊!求你们别杀我,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慕容迪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上前两步拉下了那人的面罩,“竟真的是你!” “为何要来杀我?” 那叫宋寒的小卒话还没说,便被一把箭洞穿了喉咙。 “有人来了,”慕容月冷了眉。 “是表哥吗?”云禾呐呐的。 慕容迪和慕容月都不说话,倘若是徐应天,怎么会射箭进来。 慕容月耳尖微动,她道:“是军队。” 话音刚落,便听号声以及众马奔腾的声音,似是外头有人发号施令一般,“反贼就在此处,放箭!” 云禾:“怎么还来啊?”这没完没了了? 慕容迪脸上神情严肃,黑衣刺客才多少人,能放多少箭。 可若来的是一个军队,即便他们武功神武怕也要被千军万马射成一堆刺猬,他靠近慕容月,沙哑着声音道:“怎么办?” 慕容月舔了舔唇,“怎么办,杀就是了。” 一个人是杀,一群人也是杀。 ------------ 第208章 翠兰呢 “刘将军,我是国公府的大公子,曾任参军,并非是什么反贼!” 慕容迪听声辨认出外面放箭的人乃是城防营的刘谋任,一边抬剑抵抗,一边嘶声喊到,可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你省省力气吧,”慕容月道。 外头那姓刘的将军又继续喊道:“放箭!” 这样几波下来,迟早成了刺猬。 慕容月甩下身上的批帛,钩住那摇摇欲坠的门板过来挡在了几人身前,又问慕容迪道:“你一个人撑得住吗?” 慕容迪:“我尽力。” 慕容月起身,才要往前走,云禾哆嗦道:“你……你要干嘛,你要走吗?” 便见慕容月回转了目光看她,她脸上鲜血纵横,可今儿见了大场面的云禾郡主也不怕了。 反而有种莫名的安心感,所以如今就害怕慕容月离开,“你,你别撇下我和你哥哥呀,你哥哥他不行的。” “他都说尽力了,尽力就是不行。” “你一走我们怕是要成筛子。” 慕容迪:…… 慕容月噗嗤一声笑,“你这郡主——” 又道:“放心,你们成不了筛子。” 她将身上的裙子绑在腿上,又朝后伸手,“把你的披帛给我。” “你要我批帛做什么?”云禾虽是问,却也将批帛脱了下来,又叮嘱道:“我这批帛绣的金线,你当——” 心还没说完,便见漫天火箭再次射了下来,云禾立刻缩头,和慕容迪靠着方才慕容月找来的破门板旁边。 “慕容月还在外面!”云禾道,才要冒出头却又被慕容迪压了下来。 她焦急伸头出去看,却见火光种,那人挥舞着披帛,却似在舞刀枪一般,她用披帛卷起火箭,而后借力挥舞出去,火箭如同火龙一般调转了方向。 紧接着门外哀嚎声传来,慕容月趁势飞身出去。 早在里头看到了慕容月的身手之后,那刘大人就害怕的不行,如今躲在人群最后方,只下发命令,“快杀了那反贼!” 任凭她武艺多高,他有两万人马! 慕容月眼里狠色闪过,袖里染血的刀再次被握到了手里:以前杀人是为了活命,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有些不明白,但她知道自己比以前多了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 对那些为了弄权视人命为草芥的人。 “住手!!!” 急促的喊声传了过来,却见一个身穿将袍的人骑着马扬起了风沙。 他快速下了马,拿出令牌道:“我乃庆军旗下先锋官,尔等要作何?!” 那刘大人道:“庆军,你们庆军该在城外守着!你私下入京可有陛下允准!” 冷笑一声后:“还要阻本官杀反贼,看来真真是有不臣之心!“ “罢,待本官诛完反贼之后,再来拿你。” “给我杀!” 慕容月正要举刀,号角声起,远处隐隐约约人群靠近,一抹高大的身影骑在马上,远远只能瞧见他披散的,还来不及束起的头发。 徐应天的身影随着号角声上前,他黑发披散在脑后,更衬面容妖冶。 “刘大人,是在捉拿反贼吗?” 他抬手,山野四处设防的庆军已然举起了弓箭。 那刘大人见状指着徐应天道:“徐应天,你大胆,你私下出兵,目无王法!” 徐应天道:“京中有反贼,事急从权,有何不可?” “刘大人要抓反贼,本王也抓”他冷笑道:“现下刘大人抓完了吗?” 刘大人心知肚明:要是这会儿没抓完,那一会儿被抓的就应该是他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左右今儿徐应天私自出兵怎么都要吃瓜落,他才不赔上性命。 “我们走!” 立时便待着城防营的人走了。 徐应天这才骑马至慕容月身边,又冲她伸出手来,慕容月搭着他的手坐在了马背上,他道:“我先送你回相府。” 慕容月指着已成了废墟的西阁,“那两个人在里头。” 徐应天道:“你放心。” 两人一路多没有说什么话,直到要分开时,他才握住她的手,如今月色当空,将她一双手衬的小巧而白皙,然美中不足的便是手上的那些血迹。 徐应天又想起她以手指为自己作舞时的场景。 “若有一天,你这双手只为我舞动,那有多好。” 慕容月仰头看着他,“我相信你可以。” 徐应天轻笑一声,摸了摸他的脸,很快上马离开。 —— 王家人此刻齐聚在堂内,各个脸上表情焦急。 “表姐回来了!”却在此时王若芙站了起来。 众人这才瞧见浑身狼狈的慕容月正顶着月色进屋,刘姨娘和葛氏等女眷立刻迎了上去,一旁王永正拿着火铳也松了一口气。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表姐,你不知道,下午的时候京城突然就乱了,说是有大夏的人攻城。家家户户门扉都闭的好紧——”王若芙惨白着脸,“大夏人打没打进来不知道,隔壁的李大人一家全都被杀了。” “若非是哥哥手里有火铳,那些人攻不进来,兴许我们也要成刀下亡魂了。” 葛氏道:“听说西阁那边儿闹了反贼,你这般狼狈可是遇到了?” 慕容月道:“遇上了,反贼却说不上。” 葛氏听不大明白,慕容月又道:“舅舅还没回来吗?” 王若芙点头:“爹爹今儿入了宫到现在还没回呢~” 慕容月蹙了眉,只道:“大夏庆州都进不来,从哪儿直接窜到京城里?怕是有人借了大夏反贼的明头,要清楚异己。” 王永正听明白了,咬牙切齿道:“什么天子脚下,各个跟土匪一般。早知爹做什么丞相,还不如一直待在琅琊。” “呸,劝了也不听,跟他说这朝廷早就烂了。” 慕容月道:“徐应天已经出兵,想来很快能平复,你们先去休息。” 葛氏等人哪里敢,隔壁那李大人一家死的惨。 “三姑娘!”却在这时候外面传来熟悉的喊声,那人中气十足喊道:“王爷派俺来护着你家,你们该睡就睡。放一百二十个心,那些人打不进来。” “也告诉翠兰,这乱马上能平,俺们的婚事还是在一个月后。” 慕容月笑一声,扭头去往四周寻,却不见翠兰的身影。 “翠兰呢?” ------------ 第209章 命不该绝 刘姨娘道:“她不是同你去西阁吗?还没回来?” 慕容月眉心微蹙,今日的刺客,京城的大乱,总归是有事情发生了,而且以翠兰的性子不会冒冒失失的不给个信儿。 不过这些没必要这会儿说出来叫娘担心,“今儿外头乱,不好叫家里人去打听,我叫外头认识的朋友找找看。” 女儿交友广阔,再加上翠兰是王家的丫头,刘姨娘也并不担心京城哪家人真那么不给面子对她动手。 略微放下了心。 “你看你这浑身的血,先赶紧先去收拾一下,”刘姨娘说完又连忙使唤跟前的下人去烧了热水。 —— 翠兰的回府的马车辗转被拉到了朝阳公主府。 她心中忐忑,被老嬷嬷带至了朝阳公主的寝房内。 前面轻纱重重,朝阳长公主斜斜卧在塌上,周遭的几个婢女跪在她脚边精心的伺候着。 似乎无论外头如何喧闹,都影响不到公主府的繁华。 “是乡君跟前伺候的那丫头吗?”朝阳开口。 翠兰跪在地上,磕头道:“奴婢翠兰,见过公主千岁。” “抬起头来,”朝阳曼声吩咐。 翠兰抬头,朝阳公主如今也年逾四十的人了,却还生如花一般娇嫩的肌肤,配上额间一朵牡丹花钿,越发显得雍容华贵。 “乡君生的貌美,跟前伺候的也是个清秀佳人呢~”她笑道。 翠兰呆了一下,才连忙道:“奴婢谢长公主夸赞。” 朝阳将手中的美人扇左右扣着把玩,目光并不往翠兰身上放,“本宫召你来有一件事想叫你帮忙?” 翠兰道:“公主折煞奴婢了?” 朝阳公主手中的扇子放了下来,笑看着她,“知道本宫要叫你帮什么忙吗?” 翠兰摇头,目光中是朝阳璀璨又明艳的面庞。 “本宫借你的尸体一用。” 她笑容陡的转沉,在翠兰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挥手,“来啊,打死她。” 疯子吗?!!! 翠兰道:“公主,公主殿下,奴婢不知何时得罪了您啊?” 朝阳轻声道:“怪你命不好啊,偏就叫本宫的人给带了回来。” 她轻飘飘的说着,又道:“还不快把人带下去。” “不,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两旁的侍卫很快把翠兰架了下去,翠兰虽是学了点儿拳脚功夫,可又怎么是这些人的对手。 被强硬的按在了板凳上,不多时棍棒便狠狠的落了下来。 朝阳公主坐在屋内听着外头时不时传来的哀嚎声,唇角微微翘着。 一旁的婢女听的有些不忍,便侧目过去。 公主厌烦如今身为幽州王大少爷,可偏偏拿大少爷没办法,又因大少爷和乡君订了亲,今儿个路上遇到了乡君跟前伺候的丫头,直接便抓了回来。 谁叫是个丫鬟呢,便是杀了她泄愤又能如何? 到底是有些物伤其类,婢女不忍再看。 “都统领,这是公主内殿,你岂敢擅闯?!” 有声音传了出来,朝阳公主顿时看向那个方向。 却见都寒一脸冷色的走了过来,直接将那两个打翠兰板子的人给推去了一旁,将奄奄一息的翠兰给救了下来。 “都大统领,你这是想做什么?”朝阳公主怒道。 都寒扶着翠兰,半跪在地上,“卑职给公主请安。” “请安,本宫看大统领并不是很想给本宫请安的样子啊。”朝阳公主冷笑。 都寒道:“公主,翠兰是屠参军已经定亲的夫人,便是官员之妇。公主,您打杀不得。” “放肆,她不敬本宫,本宫惩处她,还需要你来首肯吗?”朝阳公主怒目而视。 都寒道:“卑职职责所在,公主,人命岂可儿戏?” 朝阳公主目光冷冷的看着他,都寒丝毫不避让。 她眉心微蹙,眼前人到底是丈夫身边得力的,她并不想闹的太过难看。 良久之后终于轻声道:“好,既然大统领求情了,本宫今儿就暂饶了她的不敬之罪。” “卑职叩谢长公主。”都寒半跪行礼。 很快又带着翠兰离开,身后朝阳看着二人的背影,缓缓呼了一口气。 “公主,公主~”却是从隔壁徐将军府的丫鬟跑了过来,“将军从宫中回来了!” 朝阳公主脸上的怒气瞬间扫了干净,“看来陛下没因那孽障牵连我们徐家。” “真是祖宗保佑,”而后又急忙吩咐道:“快去,将厨房本宫亲手给将军炖的汤端过来,将军今儿个辛苦了。” “是。” 徐达已经到了前院,只道:“不必拿什么汤了,没胃口。” 朝阳公主忙是迎了上去,贴心问道:“将军,应天私自调兵的事情,怎么处理的?”她面含担忧,仿佛真是一个担心儿子的母亲一般。 徐达摇了摇头:“陛下下令,暂时幽禁,以后到底是个什么章程,还不好说。” 朝阳公主心中窃喜,面上却做出一副担忧的神色,只道:“将军也莫要太过担心。等如今风头过了,我再去找陛下求情。” “我到底是陛下的亲姐姐,想必他会卖给我几分面子。” 徐达努力抬起一抹笑容:“劳公主烦心了。” “你我夫妻,不必这么客气。” —— 另外一旁,都寒骑着马将昏迷的翠兰一路带到了王家后院。 “开门!!!”都寒敲门,很快王家的下人打开了门呢,迎着夜色,眼前人着雪色披风,似踏月仙子一般。 都寒不过一晃神,慕容月已至身前。 她伸出手来,去试了下翠兰的鼻息,发现还有气儿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多谢大统领。”慕容月道。 都寒:“举手之劳罢了,也是翠兰姑娘命不该绝。卑职手底下的人正瞧见了她被公主府的人接走。” “日后若有机会再谢过大统领,”慕容月道:“眼下翠兰伤重,我急着要给她上药,便不招待你了。” 都寒道:“自然。” 他后退了两步,慕容月着身边的下人背着翠兰进了屋,都寒看了一会儿她的背影,很快也离开了。 —— “渴……”翠兰半睁开眼,正要翻身。 “别!”却是刘姨娘拿着汤药碗过来,“你这背上的伤才上了药,这会儿可不能动弹。” 刘姨娘话落,翠兰便感到背上密密麻麻的疼。 脑海中这才泛起了昏迷前的那一幕——她险些被人打死啊! 想到这儿翠兰眼里不受控制的泛出了泪花,“姨娘,我这是还活着呢?” “天可怜的,”刘姨娘瞧她这副样子就心疼不已,抹了把眼泪走到了翠兰跟前,“那天煞的朝阳公主,害人不浅的狗东西!”狠狠骂了几句之后,她捧起手中的药碗,“吃些药吧,月儿亲自给你配的。” 翠兰哽咽了一声,垂头在刘姨娘的伺候下把药喝了。 “喝了药也趴着别动,总而言之这几天就先忍忍,过段时间就好了。” 翠兰拳头捏着,哭个不停,“姨娘,我这可真是无妄之灾,谁能想到出一躺门就遇上这么个事儿呢?” ------------ 第210章 养伤 刘姨娘一边安抚翠兰,一边也骂,“这怎么疯人都叫我们给遇上了,真没天理了,她就算是公主,那打狗也得看主人呢~” “我这王家姑奶奶的身份不贵重,怎么也不看看你未来的夫君。” 翠兰疼的哎呦一声,道:“姨娘,您这是给我出气呢还是骂我是狗呢?” “瞧我这嘴,”自打了下嘴巴子,刘姨娘道:“你也别动弹了,安生躺着养伤。” “这马上要成亲了,背烂成了这个样子可怎么好?” 翠兰想到这儿心里也是委屈,可对面那喊打喊杀的人是公主,金枝玉叶,她也没什么法子,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今儿的事儿屠向钢可知道?” “姨娘可千万莫叫他给知道了。” 虽如今当了参军,翠兰心中可清楚,她那未来的汉子依旧是村里跟人逞狠斗勇的性子,若真是去朝阳公主府闹,她可不想没了参军夫人的身份。 听翠兰说到这儿,刘姨娘大大的叹了一口气,“他就是想知道也没法了。” 翠兰啊的一声,连忙背过身去看刘姨娘的表情,“姨娘,他怎么了,别是死在乱军里了吧,您可别吓我?” “你快别动,”刘姨娘连忙上前,“什么死不死的。” “是应天,他被陛下给禁足到了幽州王府。那屠向钢是他的亲信,如今也陪着他在王府数鸟玩儿呢。” 听着人没出事儿,翠兰松了一口气,又不解道:“怎么会这个样子呢?” 又看了眼天,“我是昏迷了多长时间?” “一日的功夫。”刘姨娘道,又摇头:“这变天也就一天啊。” 却在这时,门口人影晃动。 慕容月走了进来,开口问道:“翠兰,你眼下可好?” 翠兰刚要起身,被刘姨娘按着,“你这会儿可别动了。” 慕容月走上前,见她浑身伤痕累累,垂下眸子,道:“我会给你报仇的。” “她往你身上打了多少棍,总要完完全全的打回到她身上。” 翠兰忙是道:“姑娘,现下京城这么乱,你别为了我个奴婢再去得罪人了。如今您得操心王爷的事儿啊~” 慕容月道:“他的事情不需我操心。” 目光又落在翠兰身上,“朝阳找你的麻烦是因为我,我若真不还她点儿颜色,倒叫她觉得我好欺负了。” —— 朝阳公主府 接连阴沉了好几日,今儿个天光总算是明媚了起来。 朝阳公主坐在公主府内池塘的廊檐边,撑着腮帮子瞧着底下的游鱼,脸上笑意满满。 无论如何,那个孽障是再也不能碍她的眼了。 “小世子,小世子别跑!” 却是一个两三岁的小童被人追着往朝阳这里跑了过来。 朝阳脸上那抹笑在看见儿子之后真切了很多,略弯了腰伸出手来,那小孩儿一下就被她揽入了怀中。 “仲儿,怎么不听奶嬷嬷的话,跑这么快也不怕摔着了?” 一旁奶嬷嬷连忙是给朝阳行礼。 朝阳微挥了挥手,那奶嬷嬷便后退了几步。 徐小世子睁着葡萄一般水灵的眼睛看着母亲,“阿……阿娘……” 才两岁多的娃娃,说话磕磕绊绊的。 “怎么了,想阿娘了?”朝阳声音缓和,“今儿仲儿跟阿娘睡?” 徐小世子:“锅……” “仲儿说什么?”朝阳柔和道。 “锅锅,要锅锅玩。”待见听明白了儿子的话之后,朝阳脸上的表情猛的冷了下来,捏住儿子莲藕一样的胳膊,“谁教你的?” “锅锅……” “你没有哥哥!徐家就你一个世子,知道吗?” “锅锅,要锅锅!” “阿娘跟你说的话不懂吗?你是徐家唯一的孩子,是我唯一的儿子!” 许是朝阳公主脸上的表情太过阴狠,那孩子叫她吓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孩儿不哭的时候自是比花儿还可爱,可如今哭闹起来叫朝阳既是心疼又是心烦,只招了招手,一旁的奶嬷嬷上前,行了个礼之后,很快将徐小世子带走。 “那孽障从前在徐家也不知道埋了多少的钉子,竟叫人在世子跟前嚼起了舌头根子。”朝阳蹙眉。 跟前伺候的心腹道:“眼下大公子被圈禁了起来,殿下没想过救大公子一次吗?” “也好化解了从前的宿怨。” 朝阳公主立时双目看向她,仿佛有阴气从那双眼睛里飘出来一样。 心腹硬着头皮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呢,为了将军——” 却是朝阳猛地将手旁的鱼食湓砸向了心腹,心腹立刻仓皇跪在地上。 “念你是本宫跟前的旧人,这次就饶了你。以后再敢开口,杀无赦。” “滚!” 心腹连忙退下。 她本以为祭出徐将军的名字,公主也许爱屋及乌能去求个情,毕竟往前公主不也表面的很疼大公子吗? 却没想到公主心中竟对大公子的厌恶到了这般地步,她只不过提一提罢了。 想到这里,心腹步子不由加快了几步。 正下台阶时,却见眼前一抹浅蓝的衣衫,再抬头看,竟是那未来的太子妃沈的明芳小姐,携婢女朝内走去。 “见过沈小姐~”她连忙行礼。 沈明芳目光略微打量了下她,看见她额上的血痕之后微皱了眉头。 很快又移开了目光。 “长公主殿下,发了好大的火。我记得那嬷嬷是照顾了您二十多年的心腹呢?”沈明芳道。 ------------ 第211章 求亲还是逼亲 朝阳眉都没抬一下,“奴才就是奴才,待她语气和缓些便摸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又道:“本宫不知,沈小姐今儿来是要做什么呢?” 沈明芳轻笑:“我来自是与公主谈论一桩好生意了。” “公主可知民家有一富商,姓孙。” 朝阳道:“若你说的是那挤兑了沈家生意的富商孙越楼,本宫倒是有几分印象。” 沈明芳压下了心中的不悦,继续道:“原先我四叔也当那孙家只不过是异军突起罢了。可我却得到了一个消息,原来在琅琊的时候,徐应天曾和孙家的那位二姑娘孙玉柔订过亲。” “当是那孙家寡妇设宴,多少人看见徐应天身为幽州王,亲自去拜会。” 朝阳公主蹙眉,一时没想明白。 沈明芳道:“他前脚在琅琊和孙家女订了终身,怎么后脚就在京城又和慕容月定亲呢?” “他本就浪荡,谁知道是不是本性?” “殿下!”沈明芳道:“那孙家的东家会做生意,毫不客气的说如今孙家账面上的钱比国库还要多。而打仗每年的嚼用最大,徐应天若是真蠢到进了京为了个救命恩人,就舍弃了那孙家金娃娃,您觉得他还会是在您手底下卧薪尝胆十几年的【纨绔子弟】吗?” 朝阳公主总算动起了脑子,而后惊道:“你是说那孙玉柔和慕容月是一个人!” 沈明芳:“如今看来是这样子。” “琅琊到底是王家的地方,摸不准是王家人看准了徐应天还是旁的……”她抬眸看着朝阳公主:“可若那慕容月和徐应天的婚事一日不取消,王家终归是徐应天背后的人。” “今次为调兵之事,陛下虽惩罚了他,可兵权没削,实职没削,公主怎么就好像大事已成一般呢?” 朝阳公主道:“少来和本宫卖这些关子了,说叫本宫帮你们的忙,说徐应天必死无疑,怎么两个人都好好的活着?” “现在又想来空手套白狼了?” “公主何必说的这样难听,不过是咱们各取所需罢了。孙家那富可敌国的资产,您就不想要吗?倘若控制了慕容月,便知在哪儿了。” 朝阳公主听到这儿才来了几分兴趣。 沈明芳见她听进去了,又说了几句讨巧的话,这才告退。 “那孙家的钱,四爷不是看上了吗?姑娘您怎么要拱手让给公主呢?”一旁替沈明芳撑伞的婢女有些不解。 沈明芳笑一声,“傻啊,这普天之下的东西,都是陛下的。而太子便是未来陛下。” 便就是叫朝阳拿去又能如何,过不了多久,还是要回到她手里。 —— “真是朕对他宠信太过!竟在京城调起了兵,目无王法!”天子放下了手里的奏折,“看看,又来一个弹劾的!” 一旁伺候的陈司礼微弓着腰:“此事的确是王爷的错,陛下惩处也是应该的。” 他啧了一声:“可也古怪啊,那天城防营的号角都响了,那一帮大夏的人来了又返,简直是像在戏耍我们一般?” 天子道:“你也不必暗示朕,又没昏聩到那个地步,为了外邦人来杀自家的将。” 几十年的情分,天子有时候和陈司礼说话就像是跟另外一个自己一般,“朕没想过拿他怎么样,但太子说的没错。他的确拥兵自重,是时候叫他冷静一番了。” 陈司礼没在说话。 外头人又禀报,朝阳长公主求见。 天子一时头大,前几天朝阳旧事重提徐葱和慕容月的婚事,且不提他金口玉言,已经给徐应天和那丫头订了下来,就说那丫头是王家的表小姐,要他对一个臣子两次三番的施压,当一个反复无常的君王吗? “你且去告诉朝阳,她若能说动那王家松口,朕便给她旨意。” 天子道:“若是不行也快别来烦朕了!” 外头候了许久的朝阳公主得到天子这样一番话,她要的本就不是什么赐婚的圣旨,有句话去王家就够了。 这年头要拿捏一个女儿家,本就是最容易的事情。 —— 这日一大早,王家的大门刚刚打开,朝阳公主的轿撵便已到了王家的门外,连带着纸扎的小人,送行的花圈,以及一双金童玉女。 任谁接到这样的礼都不能开心。 葛氏带着家中的女眷一起参拜公主,虽是恭敬与公主请安,脸却已经快黑成了炭。 “王夫人不必如此多礼,”朝阳公主温和笑道:“你我夫君同在朝为官,按道理该多走动才是呢~” “本宫今儿头一遭来王家,夫人可别怪本宫冒昧。” 葛氏连忙说着不敢。 朝阳公主轻笑,目光又落在了慕容月的头上,“乡君,咱们倒是许久不见了。” 慕容月与她对视,“不知公主今儿来有什么赐教呢?” 朝阳道:“赐教不敢当,不过从前有件事情,本宫没有办成,今儿一早上起来突然想到了,便觉得总该完成才是。” 起身踱步到了慕容月身前,轻声道:“本宫之前求陛下赐婚于你和徐葱徐国舅。可惜他命不好,无缘无故死在了巷子里。” “但他到底是徐家的子嗣,是本宫的小叔,本宫想着他走的时候还是孤身一人,心中便格外的不忍。于是想起了他和乡君的这桩故旧,”朝阳公主道:“是以本宫今日是来提亲的。” 慕容月脸色没变,依旧凝视着她。 葛氏却气的脸色铁青,“那徐葱已经是个死人了,阴阳相隔,如何提亲?” 朝阳公主道:“这古来就有阴亲的说法,不过是给他留个未亡人,待日后再抱养个孩子,也算是留了后了。” “乡君以为呢?” 慕容月道:“知道的当徐葱是公主的小叔,不知道的当他是公主儿子呢?他爹娘都不一定有公主待他的这份心。” 朝阳公主嗤笑一声,“乡君,本宫好声好气来提亲,你是不想嫁吗?” “莫不是还惦记着那已经被幽禁了的徐应天?” “有个台阶下不好吗?嫁徐葱,好歹能留个身份和以后的富贵,”朝阳公主道:“可别等以后台阶都没了,再想什么有的没的了。” “今儿个本宫好声好气的来下聘,乡君不肯,改明儿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慕容月冷眉看着她,一旁的葛氏却实在听的忍不住了,“公主这礼我们王家实在是没法接,便就是您的母亲,先皇后也不曾这般辱我们王家?” “公主是要叫臣妇也学戏文里的作派去告一告御状吗?” 朝阳公主却笑道:“王夫人这说的哪里话?本公主是来求亲的,又不是逼亲的,既不愿意,本宫走就是。” ------------ 第212章 一桩旧案 “这公主简直同个疯妇一般!” 刘姨娘从帘后走了出来,“活了这么久哪里见到过这样的人啊?” 装的人模人样的,可见谁不爽就要打死。翠兰那无妄之灾先不提,今儿大摇大摆的送来冥婚的东西,当真是有病! 慕容月道:“一国公主,她要撒泼卖疯,旁人如何阻拦?” 怎么样叫高高在上的公主后悔曾经的所作所为——自是当她也跌入尘埃,成为她瞧不起的存在时。 —— 朝阳公主离了王家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公主府。 反而去了如今被重兵把守的幽州王府。 徐应天卸甲,正在花园里对着一只鹦鹉教它说话,朝阳公主看着眼前这一幕,莫名竟想到了从前在公主府时,他还在她膝下长成的样子。 徐应天似察觉有人来,微微抬起了目光,而后漫不经心道:“长公主殿下,有失远迎,还望莫要怪罪。” 朝阳公主脸上没有表情,提着裙摆上了台阶,“难为你悠悠闲闲在这里,却不知你那情妹妹往后要怎么样了呢?” 徐应天抬眸,手微微攥了起来。 “你总是爱装,不过本宫看的出来,你对她的喜欢不是装的。” “可惜啊,你被幽禁在此,却是无法看到你那心上人穿着红衣嫁给你四叔时的场景了。” 徐应天道:“长公主,你与我到底有多年母子抚育之情。作为晚辈,我也应当给你提醒,莫要得罪月儿。” “她不似我,会对你手下留情。” “不过手下败将,如今安敢说这样的话,”朝阳公主冷笑着:“为那慕容月难为你这样的话也说的出来。不过越是这样越是叫本宫知道那慕容月在你心里头的地位。你放心,你如今出不去,本宫定会为你好好招待你这位心上人。” “也算报答了你诓骗本宫多年。” 徐应天道:“我为谋生之举。” 他看着朝阳,“可公主为何对我恨意这般深?” 朝阳公主并不回他,她可不是来跟他说话的,不过是得空想看看他从高处坠落时的样子。 但眼下瞧他在王府逗鸟弄花的样子,兴致也都没了。 转身便走,听后面徐应天声音传来,“朝阳长公主,你我同一屋檐下处了二十年,念着你的养恩,我再提醒你一句,莫要得罪死了月儿。” 朝阳公主冷哼一声,大步朝外走去。 板凳走在廊下,看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口,又端着托盘近前去,“公子,今儿三姑娘派人送来的点心,您尝尝。” 徐应天捏起一块放入了嘴里,听板凳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她自己个儿在找死,还想拿捏三姑娘,不看那是个什么样的主儿?!” “公子可别惦念什么恩情,不是她当年您身子也垮不了。吃的用的都是徐家的,不欠她什么。” “不报仇都是看将军的份儿上,她还在这里抖落!” 徐应天抚了抚袖,又看着上方的天空。 —— “糊涂啊你!”沈太傅在得知儿子的所作所为之后,急的不断咳嗽。 沈在山连忙上前去给老父亲平一平气儿,又道:“父亲,眼下已经没有办法了。” “自从上一次妹妹的事儿出了之后,陛下虽然还看重您,可对我们沈家已经不像之前那般容忍了。” 而且沈太傅老了,说句不好听的,他又能护着沈家多久呢? “你这是与虎谋皮!”沈太傅道:“那突厥人是那么好相与的吗?你找来突厥人攻城,你这是将京城和陛下陷入为难当中啊!” “那儿子能怎么办?看着沈家门楣垮掉吗?”沈在山咬牙切齿:“父亲,您并不知道。那慕容月和从前与儿子作对的孙家逃不开关系。徐应天更是吃下咱们边关的大利,眼下大夏人那边儿是再得不来什么银子了。” “亏空一年比一年多,真等到盖子盖不住得时候,一家人去死吗?” “唯今之计,只有如此。” 徐应天死了,没人同大夏一战,边关生乱他多的是买卖奴隶的财路。而打起来之后,无论是和谈或是怎么样,总归都能乱中求生。 “大夏是狼,你当突厥人是什么,与虎谋皮,你也不怕引火烧身!” 沈在山并不慌,“实话告诉父亲,这并非是我的意见。” 他指了指上头,“这天下未来之主做的事情,就算是烧身,恐怕也烧不到咱们沈家头上吧?” 沈太傅越发促起了眉,沈在山道:“父亲,您还担心什么呢?” “眼下那徐应天已经被关了起来,明日便是他与突厥【合谋造反】的罪名落听之时。无论是是白得一只军队还是巨额的财富,都是我们需要的。” 都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沈太傅又能说些什么。 老而不死是为贼。 沈太傅看着沈在山野心勃勃的脸,却仿佛看到了沈家的陌路,看到了他身首异处的样子,一时忍不住呆了起来。 “父亲,您怎么了?”沈在山关切道。 沈太傅摇了摇头,叹一声:“老了,总容易走神。” 他起身道:“莫要太过轻敌,那幽州王年纪及轻轻到这般地步,怎么能如此垮掉?” 沈在山满不在乎:“您总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且看看明日吧。” —— 次日朝堂之上,一切进行的顺利。 几封勾连造反的书信让天子看的震怒不已,最终下令将幽禁在王府的徐应天下入了狱内,且褫夺了全部爵位。 于此同时,慕容月这连带的乡君之位自然也被剥夺,连带着京城的流言也开始不断。 比如幽州王和慕容家的三姑娘早有勾结,再比如慕容月上梁不正下梁歪,学的一身瘦马作风,连带着身边的丫鬟也去勾搭了当朝的参军。 于此同时,一桩当年黄山上的旧事被牵扯了出来。 国公府的一个家丁状告翠兰谋害亲兄。 ------------ 第213章 八抬大轿 四年之前黄山上的事情,又叫人传的沸沸扬扬。 既说是慕容月被贼人给辱了,又说是身边儿的丫鬟一道被劫了去。 再有那状告翠兰的国公府家丁,口口声声说翠兰和他兄长有染,而后攀上了高枝儿又谋财害命。 还口口声声说翠兰已非处子,和他哥哥私通过了,要找有经验的老妈子来验看。 这年头女子的名声多好污蔑,但凡生的漂亮些走路上说不定都会被人骂一句狐狸精。 本身慕容月名声就不太好,如今再加个声名狼藉的婢女,两人都成了京城有名的【荡妇】。 乃至琅琊王氏的不少族人也都知道了,纷纷写来信笺,认为上梁不正下梁歪,让王守秩将刘姨娘这一脉剔除王家。 王守秩恨恨合上了老家来的书信,胸口气的半天都起伏不定。 葛氏见夫君气成这般样子,走上前去拿起那封信,看过子之后也紧蹙着眉头,“一帮闲操心的,这感情是要叫全天下女子把贞节牌坊背在背上走了。” 事情闹大之后,刘姨娘的身份自然瞒不住的。 不少人认为王氏出身的她竟堕落到去当妓,这样的下贱身份即便是不在族上,也是给王家蒙羞。竟是有几个族老提出,要私下里处决了刘姨娘。 如此才能不负百年世家的名声。 “一帮仗着王家为名的蛀虫而已,背离了王家一个人都活不成,凭什么来作践我王守秩的姐姐。” 葛氏眉头皱着:“夫君这么想,可旁人不这么想。京城的言官嘴下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人,我想着要不叫月儿她们母子两人去外地躲上躲。” 王守秩摇了摇头,“行得正坐得端,岂能怕旁人两三句话。” 葛氏道:“夫君你是男子,又岂知女人家的不容易,这人言可畏啊。” 王守秩看着妻子,“兴许对一般女儿家是如此,可咱们家的月儿不是那样的人。” 他道:“倘若有人要叫她跪下,她不会跪,反而会敲碎那个人的骨头。” 王守秩把手中的书卷换了个方向,“这些日子的风向是否人为,你我心中都有数。等着看吧,谁笑到最后还不知道。” 葛氏狐疑看着他,“你仿佛知道些什么?跟月儿一个孩子商量也不告诉我吗?” 王守秩看她,“你要是能去父亲的书房跟父亲下棋,跟夫君针尖对麦芒,我也跟你商量。” 葛氏一下想起老丞相那张过分严肃的脸,哼了一声后,转而离开了书房。 —— 王家门口 翠兰哭的眼跟核桃一般,“成什么亲啊,我都说不成亲了,东西都全退给你了。” 屠向钢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胡话,半个月后就要成亲你现在跟我说不成亲了?” 翠兰骂道:“屠向钢,你是傻吗,现下京城人怎么说我的你不知道吗,跟我绑在一起你能得什么好?” “我能得什么好,我得一老婆!” 翠兰道:“你是个参军,四品的大官儿,你想找什么清白的女儿家找不到。何必来这儿找我?” “若说以前,我是姑娘跟前伺候的,你是王爷身边的参军。你给我们姑娘面子,娶了她身边的丫鬟。我得脸,你也没亏什么。” “可眼下这桩买卖不划算了。屠参军,你是冉冉升起的新星,真要走在路上被人戳脊梁骨,说自己娶了个破鞋吗?” 屠向钢听这话猛地呸了一声:“什么破鞋烂鞋的?照你这么说之前俺娶了媳妇俺也是了?” 他进了京因口音的问题被同僚取笑不是一两次了,好容易改正今儿又犯了。 “这世上没这样道理!” “俺爹死的早,俺娘当年为了俺们兄弟几个活命还卖身给过胡人。可那又怎么样,这命都要活不下去了,谁在乎这个?” “俺心里照样敬俺娘一辈子。” 屠向钢道:“俺看中你什么,俺就看中你踏实能干,你跟俺娘一个。俺娘十七八岁带着兄弟几个过日子,你也带着弟弟跟你家姑娘。” “一个姑娘家天天穿男装跑东西跑西,会两手功夫,还上得厅堂下的厨房。你还比俺认识的字儿多。” “俺这辈子都找不到比你还要好的女人当媳妇。” 翠兰眼睛一时红的不像话,用手背略微挡在了鼻子前,才将要汹涌出的泪意盖住。 “我说你怎么看上我了呢,原是想起你娘了?” “我可不是你娘,管不了你这么大儿子。” 屠向钢一听这个连忙道:“不是——” “不过你既然心里头有我,还把我当你娘一样敬重——也罢,听你说的,除了我你也再看不上别人的。” 屠向钢脸上一喜,“你,你的意思是?” “傻子!” 翠兰上前投入他怀中,他生的人高马大的,如同小山一般。按理说翠兰个头在女儿家里不算低,却还是被他衬的娇小的很。 “现在你没反悔的机会了,若后悔娶我,便叫我家姑娘宰了你。” 在他胸口处蹭了把眼泪,还真当她翠兰是什么哭哭啼啼的小女儿家呢? 好歹见识了不少风浪,顶多君若无心我便休,可既是个这么好的郎君,她又哪里舍得撇开? “不后悔,这辈子都不后悔。” “过几日我八抬大轿迎你进门!” 翠兰道:“得了吧,风口浪尖上呢。王爷还在狱里头关着,你出来也莫要张狂了,婚事我看就不办了。咱们两人拜堂,我带弟弟跟你过去住就好。” “不行——”屠向钢蹙眉。 “我也觉得不行。”又有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两个人一起回头,慕容月脸带笑容,在台阶上站着。 “姑娘~”翠兰略有些脸红。 慕容月看她,“你得了个这么好的夫婿不开心吗?” 翠兰点头,“开心。” 又看屠向钢:“你得了个这么好的娘子,不快乐吗?” “快乐。” 慕容月双手一合,“如此即为喜事,既是喜事岂能不贺,八抬大轿不能少,十里红妆我给你们备上。” “倒你们成亲那一日,吹吹打打,热热闹闹,也叫全京城的人都瞧瞧,你们过的什么样的神仙日子。” ------------ 第214章 浴火凤凰 慕容月又转头看着翠兰,“你要做最美的新娘子,挺起胸膛叫他们看看,你嫁的好郎君,你过的好日子。” 翠兰一时哽咽。 而后拉着屠向钢,只道:“我爹娘都死了,姑娘给了我第二次命。” “咱们成亲那天给姑娘磕不了头了,今儿你跟我一起给姑娘磕一个。” 屠向钢点头,夫妻二人后退了几步,在台阶下恭恭敬敬的朝慕容月叩拜。 —— “办,怎么不办?!”得知女儿要给翠兰办婚事,刘姨娘自然同意。 “一帮嘴碎的男人,比八婆的嘴都碎!” “上完了妓院骂妓女贱,怎么就不贱死他们?” 这些日子刘姨娘出了门也没少听风言风语的,早心里听的发堵。 如今正好借办着翠兰的婚事冲一冲,也好叫那些长了嘴巴子的瞧瞧,她便就是曾经沦落过如今也有那本事在站起来。 慕容月给她娘倒了杯茶,“娘当心上火,听他们那些屁话做什么。您如今是银子不够花还是日子过的不爽快?” “真心里不舒服,回头我给您挑几个长得不错的还会唱曲的男优伶来。” 刘姨娘口中的茶水险些喷了出来,“去你的,你当你娘是你呢~” 又道:“不过你也悠着些,总去那种地方。从前几次应天找你的时候还得去那儿。” 摇了摇头,脸又皱了下来,“这应天怎么又进去了,好好的幽州王成了阶下囚,也不知他在那里面好不好?” 慕容月道:“若真不好我就劫他出来,我带着娘去山上落草为寇,叫他当我的压寨夫君。” 这话要放在以前说刘姨娘指不定还得骂她一句大逆不道。 可这些日子京城待的实在不爽,也跟着念道:“落草为寇好,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谁管的上我们。” 慕容月轻笑一声:“好了,翠兰过些日子成婚,娘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没置办齐,我今儿出门同她一起置办了。” 刘姨娘考虑了下,说了几样家具,慕容月点头。 回屋换了一身衣裳之后,便同翠兰以及她的弟弟一齐出了门。 屠向钢那新宅子刚买,里头灰还没扫干净呢,办个婚事儿家具都显不够,何况是两个人成婚过日子。 刘姨娘给翠兰备的嫁妆里头有一架雕花拔步大床,造价要二百两银子。 这算是极其极其体面的嫁妆了,云禾郡主成亲时也陪了一架床,也就是二三百两的样子。 翠兰起初知道的时候当然是不敢收,可刘姨娘道:“有什么不敢收的,我钱多的这辈子都花不完。不值你这样大惊小怪。” “给你带那些玉珊瑚什么,才是正经的好东西。也叫旁人看看你虽是婢女,可底子厚,谁也轻贱不得。” 刘姨娘是带了些赌气的成份在的,旁人骂她她就让旁人看看她怎样的财大气粗。 这是根深蒂固的老毛病,也改不了了,再说翠兰跟一般丫头也不一样,算是跟月儿白手起家,恩义在呢。 翠兰也没好在推拒,不过她攒也不少私房,也打算给姨娘回礼。 再就是给弟弟买张床,书房的桌椅要添置,还有锅碗瓢盆一类的。 屠向钢如今也忙,王爷进去了,他虽还在外头做参军却被上锋各种排挤,成亲前这几日还安排着巡逻,到了夜里才有时间。 他倒是找了兄弟们帮忙暖暖新房,可翠兰不放心,就都自己来了。 一行人兜里银子没少揣,加上又是最近京城热议的中心人物,出门后自是迎来了不少异样的目光。 慕容月浑当没看见,翠兰跟她身边也仰着头:她来花钱的为何要叫旁人看低了去。 久而久之看他们的人也得了个没去,倒是有人在背地里念叨: 这慕容三姑娘好厚的一张脸皮,身边的婢女也是,若是我遇到这种事儿就不活了。 那人声音并不放小,慕容月回头看了过来,一双漆黑的目扫过她。 是个年轻的妇人,身边站着个老妈子抱着孩子,看穿衣打扮便知是达官显贵。 没想到慕容月会看自己,她面上倒也有些挂不住,略垂下了头。 慕容月轻哂,而后移开了目光。 又同翠兰一齐进了一家头面铺子。 “这点翠钗,劳烦店家你拿给我,”翠兰指着上头一支钗。 嫁了屠向钢就是官夫人了,总要有些能拿得出手首饰带。 那店家正要给翠兰拿下,却在这时另一双手伸了过来,“下贱之人,也配这样的好钗头?” 慕容清脸上带着倨傲的笑容:“我的三妹妹啊,你怎么从来都是这样厚的脸皮?都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还敢出门来?” “你不是离开京城了吗?”慕容月诧异看着眼前人。 慕容清:“本是要走的,不过明芳马上要进东宫了,自家的姐妹,我自得吃完了她的喜酒再走。” 慕容月道:“那就好。” 原以为她去了吴地,若追杀去吴地弄一个王妃总归是麻烦。 “翠兰,这钗头你还要吗?”慕容月道。 翠兰嫌恶的摇头,“叫个贱人夸的钗头,想来也没多好。” “贱婢!”慕容清上前就想扇她巴掌,却被翠兰直接拿住了手,“大姑娘喜欢这钗头,去买好了。怎么就生气了呢,奴婢可没说您是贱人。” 慕容清气的咬牙切齿,“你也就跟你主子一样,嘴上的功夫了。脏货,那姓屠的瞎了娶你。” 翠兰道:“大姑娘倒是有本事,怎么不见人来迎娶你,反而要巴巴的去吴地呢?” 又问,“您嫁妆几何,买的起这支钗头?” 慕容清哪里来的嫁妆,她自己寻摸的婚事还搭上了慕容迪,沈氏还给家底掏空了,老太太疯了还继续给她填银子。 “贱婢,从前仰仗本姑娘鼻息活,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了。” 慕容清冷笑看着眼前两人:“慕容月,到底是我赢了。云泥之别,我做了王妃,依旧高高在上,可你依旧是泥。” “叫我踩在地上的泥。” “有钱如何,权势能生钱。你和你那贱人娘好好的抱着你们两的银子吧,毕竟抱不了多久了。” 慕容月却是笑开,并不理她,轻轻点了点桌子,“店家,这支钗我拿下来吧。” 一进店里,一支火红的凤钗便已经吸引到了慕容月。 那钗尾似火凤一般,单看尾部天然一段红便知造价不菲了。 “浴火凤凰,翠兰,这才衬你。”她将钗带在了翠兰头上。 那镜子就在眼前,翠兰一照,便见火红的钗将自己的肌肤都衬的更白了几分,也越发明艳,自是喜欢的不行。 ------------ 第215章 你欠打 “大喜的日子鲜红的颜色果然更衬你,”慕容月道:“买下这个吧。” 翠兰本就喜欢,当即点了头。 二人付了银子之后离开,竟是都没拿慕容清放在眼里,叫慕容清在后头气的咬牙切齿。 “跟个丫鬟平起平坐,果真是自甘下贱。” 她举步要走,一旁的店家却突然道:“姑娘且等等!” 慕容清停了下来,便见那店家看着自己,“您手中拿着那支点翠钗,七十九两。” …… 慕容清拿着点翠钗走出了巷里,气的想将手里的钗扔了,但一想这个钗的价格,却还是捏在了手里。 天高皇帝远,如今她没母亲帮衬,去了吴地自然是手里多握些钱财的好。 又想起方才翠兰一个丫头都那么大手笔,看来明芳说的没错,这一家子还真是在庆州那里发了大财了。 她眸子垂着:慕容月对付不了,一个小丫头还不任她揉搓吗? —— 朝阳长公主府内 “王家那儿还一点儿动作都没有吗?” 朝阳公主正对着镜子涂抹香膏,她寝殿门口的一个年轻打扮的侍卫道:“并未接到王家任何的帖子。” “那看来朝中那些个言官们还不够尽心呢~” 朝阳轻笑,又道:“这女儿家的名声最是要紧,怎么偏到慕容月这里就能不顶用呢?” “本宫听说崔阁老最恨女子不贞……” “他老人家不上朝堂多时了,又不经常出门,想必最近京城的热闹还不知道呢。” “崔阁老品格高洁,这种事情理应告诉他才是。” 一旁侍卫点头,“是,殿下。” …… 于是第二日上朝时,因年迈已经许久不来早朝的崔阁老上朝了。 “陛下,如今京中流言四起,那国公府三姑娘身边伺候的丫鬟,要嫁给屠参军。” 天子听的头疼,“阁老啊,你挺着这样的身子骨,上朝就为了说这个事情吗?” “陛下难道以为此事不重要吗?”崔阁老道:“娶妻娶贤,当以品行贞操为重。” “尤其是此事闹的沸沸扬扬,那翠兰是个什么样的人,出身卑贱,水性杨花,却得以嫁朝中四品大员,这事传入老百姓耳中,岂不是叫那些认真教养女儿的父母觉得冤枉?” “若是开此先风,那我们大渊的女儿家还讲究什么德行贞操,倒不如各个到那畅春楼里学勾引男人的本事。” 崔阁老怒声道。 “这死老汉!”屠向钢刚要上前,却被一旁的人给拉住了,“参军,忍忍吧。” “那崔阁老倚老卖老惯了,陛下都得给他几分脸。” “何况你个武将哪里说的过他?” 屠向钢又看那人,“秦大人不是说要参阁老吗,怎么这会儿不上去了?” 与屠向钢说话的,便就是家里刚给捞了个小官儿当的秦无夜。 大渊重文轻武,文官在前列,武将再后。 屠向钢虽是四品的官儿位置却在后头,而秦无夜的官位照道理来说其实上早朝都不够的,可谁叫他官位前面还有个别称:我的皇后姑姑。 “本大人哪里是说不过他,是怕一张嘴给老头儿气的躺在了金銮殿。那我这后半辈子可没半点儿安生了。” 前些天秦无夜要新纳的一门妾进了崔家,这些天正与崔阁老有些不对付呢,可真叫他正面顶撞上,他还怕回去被家里长辈念叨。 屠向钢没再理秦无夜。 王爷是个假的纨绔,但眼前这个秦无夜是个实实在在的真纨绔! “臣以为,为肃风纪,屠参军的婚事还是搁置罢!堂堂一个四品的将,却因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沦成了街头巷尾的笑柄!” “屠参军自己不觉得羞愧,可参军是我大渊的将,却会让我等上下官员一同蒙羞!” 上头天子不耐烦这种小事儿,但一听崔阁老说的也是——名声都这样了怎么配嫁一个官员呢? “屠向钢,你既喜欢那丫鬟纳为妾也就是了。这样的身份原本也不堪为妻的。”天子随口道。 屠向钢站出来,跪地道:“陛下,崔阁老只说女子的操守,可说了男子一诺千金吗?” “臣屠向钢是军中的将士,军纪严明,从没有朝令夕改的说法。难不成大渊的官员,就要做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吗?” 崔阁老道:“屠参军,信守承诺是好事。可老夫看你是被美色迷昏了脑袋!” 屠向钢冷笑一声:“阁老说的是卑职还是你自己?” “阁老家里三十多房美妾,京城知道的人可不少~”他笑:“阁老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子,喜欢采阴补阳,觉得可以延年益寿,半月一回处子血。” “若是身家清白的留下做妾,若是身家不好的送返回去。” 殿内一时寂静,不少人的目光望向这里来,包括上座的天子: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大部分人都望向了崔阁老的下半身。 八十岁的老头了,还夜夜新郎…… “扑哧……”却是突然有人笑了一声。 这会儿大殿本来就安静,天子目光一下落到了发声人的身上,他抬了抬眉:“秦……爱卿。” 勉强叫一声爱卿罢,好歹是皇后的侄儿。 “殿前失仪了。” 秦无夜拱手:“陛下恕罪。” 他嘻嘻笑着,目光往崔阁老那里看:“早前臣在家里的时候也听过崔阁老这么一茬儿,只不过阁老不常出门,臣未有幸得见。” “今儿一见——”他拱手,“阁老老当益壮,令人敬佩。” 自己的私事叫人拿上台面来说,还被秦无夜这么个纨绔嘲讽一顿,崔阁老只觉得羞愤。 便把矛头全对准了戳破他私事的屠向钢:“屠向钢,老夫纳妾又如何,老夫纳妾的都是身世干净的女孩儿?而且从不强迫民女,你有什么可指摘老夫的?” 屠向钢:“是啊,不强抢民女,睡过了不喜欢的连人带银子一起送回去。” “那倒是要问问崔阁老,你口口声声骂女儿家不贞,那这些由你造就的不贞的女儿家,又该怪谁?” 崔阁老一时答不上来,只道:“女子守贞,本就是美德。既然出卖了德行,那所造成的后果也该自己承担。” “俺长这么大没见过你这么欠打的!” ------------ 第216章 粗鄙之人 能文邹邹的和崔阁老说几句已经是屠向钢的极限了,在一听他这么一番恶心的言论,当即拳头都硬了。 “人家卖女儿都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才卖的,伺候你一个老头已经够可怜了!” “你没那本事把人家一个都纳了小妾收了房,还要求人家守贞,你那玩意上带锁了是吗?!” “你!!!” 崔阁老嘴皮子是能说,言官嘛,哪里不会引经据典呢~ 但这是建立在对面的人跟他一样是言官,学识程度都相等的水平上。如今猛的遇到个泥地里爬出来的官,上来就爆了粗口。 叫崔阁老怎么应对,半天后才抖着嗓子:“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粗鄙的人!” 屠向钢:“俺呸!” “个不要脸的老登西,人都要没了还惦记人家小姑娘!俺粗人俺承认,你不要脸你敢认吗?” 倚老卖老惯了的崔阁老看着屠向钢,愣了许久之后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而后朝着天子的方下,“陛下!臣无言在苟活于世了啊!” 说着就要朝柱子上撞着去,一时之间拦的拦,看热闹的看热闹。 大殿比菜市场还像菜市场。 —— 屠向钢殿前失仪,还差点逼死了老阁老。 天子本就不喜欢他略凶狠的样子,干脆就不许他上殿了,至于官职到没撸。 他是一步一步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别说庆州当地,就算是在京城百姓的口中也是能止小儿夜哭的猛将。 天子虽是个没本事的天子,但也不算什么暴君昏君。 但是崔阁老那儿被屠向钢下了个大脸,竟是跟这门婚事杠上了,死活跟屠向钢做对。 崔阁老八十多岁了,是太上皇留下的辅政大臣,倚老卖老他是有这个面儿上,天子不能真看着他去死。 何况他私心里觉得屠向钢虽容貌不甚风流英俊,但好歹也是大员。 而那主仆二人名声烂了大街,实在不是什么良妇,恩,回头那徐应天放出来也得取了他和慕容月的婚事。 上头人那么一决定,屠向钢与翠兰辛苦布置的新房,即将到来婚仪全废了。 …… “是我对不住翠兰……我……”屠向钢满目颓丧。 慕容月轻笑:“你哪里对不起翠兰了,屠参军殿前的英勇,我们都知道了。” 纸包不住火,哪怕是宫里都一样。 大殿这么热闹的事儿官员们回去跟妻儿们一说,那碎嘴的妇人京城可不少,没几个晌午就给传遍了。 慕容月勾着唇,“说来也是奇怪,火都要烧屁股了,这些个言官别的不管,还要管人家娶媳妇是不是一嫁的?” “大渊走到这一步也不冤。” 屠向钢道:“姑娘啊,现在不说这个了,俺和翠兰可怎么办?” “如今出了这事儿,俺都不敢见她了。可现在陛下有令,那官媒也不给我两办婚书。” “瞧你这点儿出息!” 一声娇斥传来,屠向钢看娶,却是翠兰头戴着红花,身上亦穿着大红的嫁衣,“有什么不好见我的。你又没对不起我。” “过日子咱们两个人的事儿,京城的婚事不给,回头咱们回了王爷的封地办,谁在这儿待一辈子似的。” 翠兰手里的包袱往屠向钢怀里一扔,“不能大办就小办,你回去换身一衣裳,再雇一辆马车来接我和阿竹。” “回头拜了天地,就算我们成亲了。” 屠向钢捏着怀里的包袱,一时感动的不行,“翠兰,俺这辈子一定对你好。” “行了,说那么多耽误了吉时,你快回去吧。” 屠向钢点头,“这就走。” 待屠向钢走了之后,慕容月道:“就这么拿着包袱过去,心里不委屈吗?” 翠兰笑看着姑娘,“有什么可委屈的。我现在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在一起舒坦,日后真不舒坦大不了再回就是。” “总之姑娘不会不要我。” 慕容月轻笑一声:“他若待你不好,尽管来找我。” 翠兰垂下了头,话是那样说,她却知道,屠向钢不会待她不好的。 —— 夜间时分,一顶挂着红花的马车到了王家的后院。 刘姨娘和王若芙哭哭啼啼的送翠兰出了门。 “活了八十多岁了也不知积阴德,坏人的婚事,真该死!”刘姨娘眼里流泪,嘴上还骂骂咧咧。 一旁王若芙道:“姑姑可别说这个,今儿大喜的日子,不兴死这个字儿!” 刘姨娘把嘴捂住,“我失言了。” “你虽是嫁了人了,平日里还是要多来看看姨娘我。天天跟你在一块做针线活,想着以后一阵子不见你,都怪难受的。” 翠兰道:“姨娘放心,就几步路的距离。” 王若芙也有些舍不得翠兰,她送了一个自己做的鸳鸯软枕给她,“翠兰姐姐,希望你和屠大人日后夫妻如鸳鸯一般恩爱和睦。” 翠兰笑:“奴婢谢过芙姑娘。” “可不兴再说奴婢了。”刘姨娘道。 “顺嘴了,”翠兰往后看了一眼,“怎么不见姑娘呢?” 刘姨娘怒了努嘴,“那要面子呢,怕自己哭了丢人,干脆就不出来了。” 翠兰想着自家姑娘的性子,忍不住摇了摇头,又上了马车,只道:“姨娘,我走了,不必再送了。” 她放下了马车的帘子,却在这当口看到门缝里有一抹身影闪过,再掀开帘子时却已不见。 但她心里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心中最后一点儿失落也都没了。 慕容月立在院内,月色如水,静静倾洒在她衣袖衣摆上。 翠兰的迎亲马车到了拐角的时候消失不见,她亦回转了房间,却也没听见,拐角时传来的异样的响动。 —— 国公府 “她凭什么拿走本郡主的血燕,那是本郡主从娘家专程拿回来给郡马补身子用恶!”云禾气都要气死了。 前段时间西阁的事儿叫慕容迪受了伤,到底是护着自己。云禾从亲娘瑞阳公主那里弄来了好些血燕,今儿去厨房让炖,才说最后一点儿叫慕容清拿自己屋里去了。 “从来都是本郡主占旁人的便宜,她还敢在本郡主身上沾毛!” 云禾气冲冲的往慕容清房间走,“便是她吃进嘴里我都要抠出来!” 一旁老嬷嬷好劝歹劝的,说是要闹的太大了养伤的郡马爷估计心里不痛快,才叫云禾止了闹事的步伐,深吸了几口气后,才要敲慕容清的门。 便听里面声音传来: “人弄哪儿去了?” “回姑娘的话,那姓屠的是个参军,这会儿人丢了他的弟兄们都在找呢。怕叫他知道还城里头藏着。等明儿天一亮,随沈家的商队出去。” ------------ 第217章 吃什么面 “贱人也敢瞧不起我,便叫她知道,我只需略微的动一下手指头,便能叫她求死不能!” 一旁人道:“大姑娘放心,六爷的人都已经安排好了,保准为大姑娘您好好出一口气。” “明日出城,我也去。”慕容清道:“不看看那小贱人后悔害怕的神情,我心里不畅快。” “是,姑娘。” 云禾眼睛瞪大,后面嬷嬷连忙比了个嘘的手势。 两个人挨着墙根听了好一会儿,可慕容清没再继续说什么,紧接着里头传出了些叮叮当当的声。 云禾与嬷嬷对视一眼,匆忙离开了房间。 —— “嬷嬷,你说她口中的人会是谁呢?”云禾道:“她把谁给抓了?” “郡主还听的不清楚吗?那姓屠的大人京城能有几个?” 嬷嬷捏着帕子,“老奴瞧应该就是三姑娘跟前儿伺候的那个翠兰姑娘,今儿夜里屠大人正和一帮兵将在满墙根的搜呢~” 云禾手扶着桌子,想起方才在门口时听慕容清说的那两句狠话,“嬷嬷,那慕容清想做什么啊?” 嬷嬷想了想,道:“前些天翠兰姑娘屠参军的事儿闹的沸沸扬扬,郡主也知道的。” 云禾道:“这我自然是清楚的。” “要我说崔阁老真迂腐,人家一对有情人真心喜欢,他跑那儿去唱丑角~” 云禾哼一声:“改名叫几个先生来,我非要给他写成才子佳人里的丑角不成。” 其实要真放以前,云禾未必看的起翠兰,失了贞的女子嫁个英雄,她会觉得不公平。 可人经历了事情总会成长,她以前是公主府内有无忧虑的小郡主,只需知道什么高贵,什么是美好。 可经历的事情多了之后,逐渐也明白并非所有事都像书里所写的非黑即白。 这个世上对男子本来就宽容,说句不好听的,当年朝阳姑母做那样的事情是毁害了表哥的名声,可他是男子,一旦功成名就谁都不记得。 而自己呢…… 有时候午夜梦回时她也在想,她真的错的很离谱吗? 她是笨,母亲老骂她是猪脑子,也明白自己被扯入了朝阳姨母和表哥当中的争斗里。 可她的本意不过是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却要被京城无论男女都以【荡妇】之名羞辱,可为了男子就可以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呢? 锅砸自己身上云禾怎么能知道不疼呢? 嬷嬷道:“郡主可省省,那崔阁老那么大年纪风一吹就倒的人,回头真气着了崔家上门来,瞧老太太不叫您站规矩。” 云禾郡主扯着手里的丝绢,“老太太惦记我的嫁妆,才不肯凶我。不是正说翠兰的事儿吗,提老太太做什么?” 嬷嬷继续道:“扯远了。这翠兰姑娘名声坏了,您可知为何背后的人那般笃定?便就是因当年黄山马贼的事儿,您还有印象吗?” 这云禾岂能没有,那是她第一次见慕容月。 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狐狸精生的花容月貌还勾走了表哥,她可气了好几日。 “那会儿都寒大统领奉命查黄山的事情,可最终却因那刺客在牢中突然暴毙,到了也是不明不白的。” 嬷嬷道:“您那会儿还暗自庆幸,说三姑娘毁了名声没法嫁徐家,还有印象吗?” 云禾拿帕子捂脸,“好了嬷嬷,别说我过去的事儿了!” “那马贼虽是在牢中暴毙了,但当年黄山上一大堆的马贼的尸身当中却也搜出来了一些东西。加上活人之前的口供——” 嬷嬷看着慕容清房间的方向,“外人那会儿不知道,可负责查案的清河王跟咱们公主一向感情好。矛头指的就是国公府,就是那位大姑娘。” 云禾啊的一声,片刻后攥起拳,“她这又是要故技重施吗?” “再把人掳走,叫人再被辱骂一次,就因为慕容月得罪了她?” 嬷嬷道:“好我的郡主啊,您怎么想事儿那样难?您当三年前那大姑娘找马贼来啊,就为捉弄她啊?” “真叫带到了马贼那就,便是生不如死!” 云禾捂住嘴,片刻后道:“她要杀人!” “为什么啊?!” “这世上哪里来什么什么的理由?你比我好也能成为我害你的理由,”嬷嬷道:“郡主现下想的不该为什么,是要怎么办?” 云禾咬着手指头,上次西阁的事儿叫她现在听见打打杀杀都有些害怕,“不如去跟我娘说了,叫我娘派人去救翠兰?” “打个来回告诉了公主,公主再思考对策,再等公主给出个主意,怕天不亮翠兰姑娘人都已经出城了,”嬷嬷道:“没时间了,就在今晚。” “郡主,您是国公府如今的主母!”嬷嬷道:“咱们家里的姑奶奶要害三姑娘身边的丫鬟,既得罪屠参军,又得罪三姑娘,间接得罪的就是王家和您的表兄,您得给拿个主意!” “这事儿解决不好闹出了官司,倒时拖累整个家族的名声,国公府得罪的人也更多了。” “名声名声!”不知戳中了哪儿,云禾站起来,“我才不管名声,那是条人命!”是一个和她一个吃足了苦头的女孩儿。 她道:“嬷嬷,明儿清早你叫些功夫好手跟着慕容清。” 又咬了咬唇,“我这会儿去一趟王家,去找慕容月。我先同她去说。” “和三姑娘说,有用吗?” 云禾拍了拍胸口,“嬷嬷,你没见过她的本事,我告诉你,但若咱们找着了翠兰的位置,她一人都上去能把贼全挑了。” 又想起几年前慕容清害人不成,她拿着石头当鸡蛋砸,怎么砸的动啊? 又道:“无论如何得把人看住了,也别叫太多人知道。” 嬷嬷见她这般有长进的样子,心下无不感慨,“郡主您放心,这事儿自是越少人知道。大姑娘虽恶毒,却也不能由她一人坏了整个家。” 云禾应了一声,又高声叫外头丫鬟给她拿了外出穿的披风,嬷嬷一边伺候一边道:“不跟郡马爷说一声吗?” 这段时间两夫妻的气氛不像从前剑拔弩张了。 云禾摇头:“都这么晚了,他还养伤呢。糟心事儿说给他他除了在病床上锤两下有什么用?” 趁夜便到了王家,敲了许久的门王府的下人才给开。 这会儿都已经是深夜了,那家丁提着灯笼揉着惺忪的睡眼,“谁啊,这大半夜的扰人清梦?” 云禾郡主骂一句,“本郡主的路你也敢挡!“而后便推开那家丁朝王家后宅走去。 怕深夜王家人不见客,她还专门穿着郡主吉服,到了王家后那见过世面的下人便忙给她行礼,云禾道:“今日本郡主事忙,不必行礼,快带我去见你们表姑娘慕容月!” “是!”那下人见她如此神情,也不敢耽误。 云禾一路小跑到慕容月的房间,想的是这会儿慕容月该是和自己一般的心焦,吃不好也睡不好:外头传呢,那丫头和她情同姐妹。 但才敲开了门,便闻到了一股油辣的香味儿,仿佛是葱花被爆开了淋上了热油一般的辛香。 慕容月端着碗,吸溜着面,要说她长得比自己好看,私底下吃面的德行没比自己好多少。 云禾想着,又觉不对,“你这会儿还有心情吃面!” ------------ 第218章 恶有恶报 慕容月放下了筷子,看着她道:“我娘夜里给我做的夜宵,你也要吃一份?” 云禾一时瞪大眼睛,“不是……那翠兰姑娘丢了,屠参军满城的找呢,连我都知道了,我听说你们主仆关系好呢,莫不是外面瞎传的?” 上下看了一眼,“你这模样可不像是关心?” 慕容月垂头再吃了口面,才道:“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些天京城人骂的那样难听,兴许是挨不了骂躲哪儿去找个清闲了?” 慕容月道:“那文人骚客的唾沫性子快要淹死个人了,她躲起来也正常。” 云禾捂着额头:“哪里是躲起来了,她是被人给抓了!” 慕容月抬眸看着她,云禾道:“真的,你信我,我亲耳听到的。” 她把自己和嬷嬷听到的东西都同慕容月说了,又道:“我已经叫家里的人盯着慕容清了,明儿她就要把人给带出城去。” 慕容月便抬眸看着她,“所以郡主今儿大半夜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云禾诧异道:“当然是救人啊?” 慕容月擦了擦嘴,眸子看向她,勾唇道:“算我今儿承郡主的情了。不过忙不用您帮。” “翠兰没事儿,要出事儿的是别人。” 云禾愣住,看了她一会儿,又敲了敲脑子,“你先等等……我看你这意思是,你知道是慕容清拿的人?” 慕容月道:“是。” 她道:“我这人素来最是记仇,慕容清从前几次三番至我于死地,哪有不报复的份儿?正愁着捏不住她小辫子呢,这不就来了?” 云禾咬唇,她纵然不喜欢慕容清,但也绝不能容许慕容月把这件事闹大,国公府已经因沈氏够难看的了。 若再难看下去,她这个二房的主母也不必做了。 提着裙子就要回家,门口却被人拦住了。 “慕容月,你,你要做什么?”云禾一时心生怯意,这慕容月说她记仇,不会还记着两个人之间的那些仇吧? 慕容月哪儿看不明白她的心思,只道:“郡主不必瞎想什么,此事牵扯不到你和大公子身上。怕你今儿回去坏了我的计划。” “先在我房里好好歇一歇。”她道:“明儿我带着你一起去见慕容清,如何?” —— 次日天方蒙蒙亮,慕容清穿戴好便坐了马车从国公府的侧门离开。 一路到了城外的一座荒山上,便见前头两个戴斗笠,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正站在一辆青灰色的马车旁边候着。 慕容清走了过去,道:“她如何?” 那戴斗笠的人道:“吃了我们的迷药,晕了一整晚。不过这会儿该醒了。” 慕容清哼一声:“竟是便宜她了。” 晕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当然也不会担惊受怕了。 “大姑娘,时辰紧,你得快一些,否则夜里我们可离不了京城了。” 慕容清道:“我知道,不耽误你们事儿。” 又摆了摆手,一旁的丫鬟上前,掏出了随身携带的荷包,拿了一把金瓜子给了二人,“去一旁等等吧。” 那二人掂了掂手里的金瓜子,便朝另外的方向走去。 慕容清则是上前,揭开了轿帘子,便见里头人斜歪躺着,身上还穿着红的似火的嫁衣,被一根麻绳绑粽子一样的绑着。 许是那迷药的作用,这会儿人还没醒呢。 慕容清勾唇,道:“蔓菁,叫她醒过来。” 蔓菁上前,抬手正要朝翠兰的脸上打去,却在这时躺着的翠兰眼睛睁开,蔓菁见状迟疑了下,又退了回去。 “醒了?”慕容清道:“也好,省的我再废上很多的功夫。” 她笑一声:“知道你今天为什么在这里吗?” 没等翠兰回答:“因为你给自己找了个好主子,也因你胆大包天,敢和我做对。” 慕容清伸出手,抚在她的脸上,“这原本是我给你家主子留的路,既然她没走成,那便交给你了。” “今儿晚上你会被送到二十里开外的寨里去,那里都是穷凶极恶的马贼。等他们将你浑身上下都玩个遍的时候,会刮烂你的脸,弄折你的四肢,毒哑你的嗓子,再卖去最低贱的窑子里头。” “那日你讽刺我的时候,可有想过今日你的下场?” 慕容清说完,等着她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以及接下来求饶的话。 可翠兰并没有,她冷幽的目光看着眼前人,而后骤然笑了:“多谢大姑娘啊……从前奴婢夜里恨的无法安眠的时候,总想着要把您大卸八块才能解恨。却不想竟还有这等子折磨人的法子。” “真是要谢谢大姑娘的提醒了。” 慕容清一时蹙眉,“你说什么?” 翠兰道:“一报还一报,你说是不是大姑娘?” 二人主仆久了,眉眼当中的神情竟也有几分相似,被她眸中的阴冷看的浑身有些发毛。 那异样的感觉叫慕容清心底非常不舒服,“蔓菁,我们走!” 她连忙吩吩咐。 可再扭过头之后,却并不见蔓菁的身影。 “大姐姐在找谁呢?”却是一道身影自不远处走来。 慕容月上前走来,手里正提着已经昏迷过去的蔓菁,直接扔在了慕容清的脚边,“是找她吗?” “来人,来人啊!!!!”慕容清大喊,企图让不远处的斗笠人听见。 慕容月勾了勾唇,并不与她废话,上前捏住了她的喉咙将一颗药丸推了进去。 不过片刻慕容清的身子便没一点儿力气,她软软的趴着在地上,还想继续呼喊救命,可偏偏嗓子里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慕容清几乎是惊恐的看着慕容月:“你要做什么?”她比着口型。 “大姐姐总喜欢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慕容月拍了拍她的脸,“那今儿大姐姐也来试试,什么叫苦海无涯,好吗?” “翠兰,换衣裳。”慕容月吩咐。 待翠兰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换在身上时,慕容清总算知道她们要做什么。 一时一双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来,她想挣扎,却根本没有任何力气,只是被人按在了地上,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三妹妹,我知错了,我求你放过我吧!”她张嘴想说,却无法发声。 慕容月俯视着她,“你可后悔害过我?” 慕容清拼命的点头,“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我真的后悔了三妹妹!” 她比着口型,“我们是姐妹啊!” “你可后悔害死了五妹妹?后悔害翠兰?” 慕容清还是点头,眼泪不断往下流,衬的整个人柔弱可怜,“我求你放了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慕容月最后道:“后悔得罪我了吗?” 慕容清死命的点着头,又拼命睁眼看着慕容月——她当然是后悔了,若知自己的小命会捏她手里,怎么能不后悔。 “所以啊,我得叫你更后悔。”慕容月眸子冷了下来,“带她上马车。” “啊……啊啊啊!”慕容清拼命尖叫,可发出的声也不过蚊蝇般大小。 却在这时方才那斗笠人过来,原本合身的衣裳现在看着竟不怎么合身了,或者说更贴身了,衣服包裹着浑身的肌肉,看上去健硕无比。 那人摘了头上的斗笠,骂了一句,“娘的,这衣服紧死老子。” 却是屠向钢不耐烦的整理着衣裳。 ------------ 第219章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又将手中另一套衣裳递给了翠兰,“媳妇,你也去换了吧。” 翠兰拿起衣服,点了点头,而那马车上的人似是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更为惊恐的叫了起来。 翠兰换好了衣裳,戴好了斗笠,又回到了马车前,与屠向钢一齐坐在了车辕上。 “你们入夜之前要出城,莫耽误时间了,快去吧。”慕容月道。 屠向钢朝她一拱手,这才驾马很快离开。 慕容月遥遥看了马车一会儿,这才往回走去。 那里还有一辆马车,云禾郡主就站在马车外头,见慕容月走了过来,一双大眼里忍不住泛出了一些抗拒的神色。 慕容月一笑,“郡主,回府吧。” 她让云禾上马车,云禾却并不上,只是道:“你要将慕容清送去哪里?” 慕容月道:“自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云禾将那里方才的声音都听的清楚,说实在的,慕容清的话叫她从心底里感到发怵,杀人不过头点地而已。 她却是要彻底摧毁一个人,刮了脸毁了容貌毒哑了嗓子,卖去最低贱的窑子里头……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甚至还要弄断人的四肢,除了被动的躺在一张褥子等死之外,竟连求死都不能? 何其恶毒,这种人当然能是死一万次都不够的! 可听了慕容月这样快意恩仇的做法,她心里却也没爽快多少…… 要说慕容清是活该应得的,可难道这就不是慕容月给她设下套子吗?为什么偏偏要这样呢? 她想起那日在西阁上,慕容月为保护她和慕容迪手舞披帛的样子,她像个征战沙场的将军。 不管以前是什么样的,经历那样的事儿之后,她心里慕容月和英雄是挂钩的。 可英雄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太失大节了。 云禾心里是这样的想的,竟是不小心把话直接给念了出来。 慕容月一听却并不生气,反而道:“郡主,不如先上马车,听我给你讲讲这国公府的事儿,如何?” 云禾犹豫了一下,最终提着裙角上了马车。 —— 于此同时,翠兰与屠向钢扮作那斗笠人,照作一开始审问出的地方的,带着慕容清一路朝前。 在经过了一段山路之后,总算到了寨子里头。 屠向钢自怀里拿出了哨子,吹响之后便见寨里大门打开。 紧接着便出来了两个年轻的土匪打扮的人,“可是六爷那儿派来的?” 屠向钢闷声闷气的应了一声,那两人又道:“人呢~” 翠兰便从里头把穿着红衣的慕容清直接提了出来,扔给了两人:“主子交代的,好好伺候伺候她。” 慕容清原本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儿如今早花的不成样子。 脸上纵横的眼泪斑驳,配合着惊恐的眼神自是狼狈无比,可好歹底子也算清秀,那人摸了一把她的脸:“这果然是大宅院里伺候姑娘的丫头啊,瞧着皮肤白嫩的,咱们寨子里的娘们可半点儿都比不上。” “啊……啊啊啊!”慕容清冲他不断的打眼色,又比着口型说自己是慕容家的大姑娘。 可慕容清这张脸,京城的贵女认识,不相干的土匪又怎么会认识? 那人只是狐疑:“这嗓子怎么了?” 翠兰压低了声音道:“路上吵的厉害,就喂了药,过五六天就能说话了。” 那人一听她这样说也根本没怀疑,“可惜了,按着上头的吩咐,五六天估计就得送外面去了,得拔了舌头呢……” 慕容清一听他说这样的话,挣扎的越发厉害。 她心里自然清楚,这伙京郊外最成气候又诛不完的马贼是有她那喜欢混迹江湖的六舅舅的手笔了。而她和六舅舅相熟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九岁那年,去赴一次宴会。 那次宴会当中,有个地方知府的女儿跟着母亲一起过来,那女孩儿跟她穿同样的衣衫,却偏偏生的樱桃嘴,乌黑的漾水一般的眼,与人说话的时喜欢嘟着嘴,可爱的不行。 同样也抢走了她身上全部的光。 慕容清回了家就发了好大一通火,沈氏怎么也安抚不下来,恰好那时候沈六来国公府看妹妹,见侄女这么大火气当即便把人抱起来哄。 “真就那么讨厌那个知府小姐?” “讨厌死了!她爹爹不过是个地方官儿,她敢跟我穿一样的衣裳,那些女孩儿还跟她说话不跟我说话,我讨厌死她了!” 慕容清那会儿年纪小不懂,可沈六怎么会不懂的。 地方上握有实权的知府一年捞到的油水比个京城脚下除了虚名没实职的国公爷要强太多了。那天哪怕是慕容清打扮出个花儿来,最受欢迎的也依旧会是那知府小姐。 毕竟那宴就是专门为她给设的。 “既然咱们清儿那么讨厌她,舅舅便给你好好的出一出这口恶气!” 于是等慕容清在见到那位知府小姐时,已经是她【失踪】半个月之后了。 “清儿,你可瞧还看她哪里不顺眼,随你处置~”沈六笑笑,顺手给了她一支鞭子。 那知府小姐早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可偏偏她五官美,再狼狈也都是好看的,慕容清见状又生气起来,直直朝那知府小姐身上甩了过去。 女孩儿哀求痛哭的声音竟莫名叫慕容清有种生杀予夺的快感,她享受这样凌越人前的感觉。 “我爹爹是知府,有很多钱,你放了我吧,求求你们了~” 慕容清冷笑一声:“知府算什么,我父亲是国公,我外祖父是太傅。” 那知府小姐讶然睁开眼睛,一双水雾迷茫的眼睛不解的看着她,她哭着问她为什么? 可慕容清只觉得厌烦,这双眼睛漂亮,她不喜欢。 “六舅舅,我不想看到她这双眼睛,声音我也不喜欢。” 沈六道:“好啊~” 在这之后慕容清也打听了处理知府小姐的后续,她六舅舅夸赞她给了好主意:拔了舌头,弄花了脸便是亲生父母也不一定认出人来,回头贱卖了还能得一笔钱。 而自知府小姐之后,慕容清送过自家舅舅几次好生意,对这样的流程自然清楚的不能再清楚,因此心中的惊惧也几乎到达了顶点。 ------------ 第220章 侠义心肠 “啊啊啊啊……” “嗓子都不能说话了,挣扎的还厉害!”那人低声嘟囔了一句,和另外一人一块要把慕容清带着进寨子里头。 “啊啊啊!” 慕容清眸子看向了翠兰:救她,救她啊! 翠兰对上她的目光,也开了口:“两日后才送去给买家,这两日你们要做什么?” “呵?”那人笑一声,“兄弟,你不是六爷的人吗,怎么比我们寨子里的人还不清楚?” 翠兰哈哈一笑:“可不是不清楚,”她指着自己的胳膊,“这小泼妇烈的厉害,路上想摸她一把竟咬了我一口,想多给她点教训。” 又扔了把金瓜子给那人。 那人掂了一掂,“果然,这六爷跟前伺候的就是富贵。” “兄弟且放心吧,大小算是个清秀的,先看看有没有财主瞧上的,卖上几回新鲜钱,本来最多是三五日的。京城里的人,万一碰上了总归有危险。” “但既然兄弟你开口了,我自会好好照看她,刮脸的时候也可着劲儿来。” 翠兰道一句多谢,便与屠向钢扭身上了马车。 慕容清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底,眼神中只剩了绝望。 —— 清晨时出的门,待翠兰与屠向钢到家时,天都快亮了。 两人几乎一整晚没睡,这会儿也自然没睡的想法了。 “饿不饿?”翠兰道:“我去给你煮碗面?” 屠向钢摇了摇头,“算了,这厨房什么东西都没置备。一会儿西街的面馆儿开门了,咱们带着阿竹一起去吃。” 翠兰笑了笑,可是笑着又流出了眼泪来,屠向钢急了,“你这说话呢,怎么又哭了起来?” “我可没得罪你!” 翠兰道:“我这是高兴!” 压在她心口的那口气终于要散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啊?她凭什么要轻易的放过慕容清! 沈氏死了,慕容清名声毁了又怎么样?她始终没后悔过,没害怕过——她怕都忘了自己当年那一个小小的举动差点要了她的命罢! 直到今日瞧见她的恐慌与害怕,那郁结了几年的气才总算从胸口处散了出来。 “屠向钢,我们拜堂成亲吧,”翠兰道:“成亲之后再要个孩子,趁阿竹娶妻还有几年,还能帮咱们带带。” 屠向钢本来还脸红呢,一听这个就忙拍手,“这主意不错!” 小舅子是个文弱的人,一身的书卷气,屠向钢就想要自己个儿的孩子多点儿书卷气。 “姐姐,姐夫,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却是一个生的略显瘦弱的年轻人从屋内走了出来,嘟囔一句,“揣着这样的心思好歹也得避着我点儿啊。” 阿竹今年十一二岁,多了些少年人的清隽,他很快又笑开,“姐姐姐夫,我来给你们主婚罢?” 翠兰道:“去,你一个小孩儿?” “自家人关起门来,怕什么,”屠向钢道:“再说了小舅子读书人,我很得脸呢~” 阿竹立刻道:“你看姐夫都这么说。” 翠兰看了眼天色,“罢,马上要天亮了,找不来第二个主婚人了。” 于是夫妻二人便回了房略微梳洗了一下,翠兰将之前姑娘给自己挑的那火红的簪子戴在头上,又拿起新房里的各式面脂装扮自己,待得出门之后,便见门口那呆子傻了一样看着自己。 还是阿竹拿了个红绸递在他手里,“姐夫,快牵着姐姐,要拜堂了。” “哦,哦!” 两人一同走到院内的空旷处,在阿竹的唱诵下,拜了天地。 翠兰磕了头:自此以后,她再也不会去想从前的事儿了。 “嘿嘿,那成婚之后,是不是该洞房了?”趁着阿竹不在,屠向钢扭捏道。 翠兰淬他一口,“大白天的也不害臊。” “面馆开门了,吃面去。” 屠向钢:“嗷。” 瞧他闷闷不乐,翠兰又拉住了他,“别摆出个脸来……”又冲他耳朵旁边说了些什么,屠向钢这才乐了起来。 —— 于此同时,慕容月的马车也已送云禾郡主到了国公府。 “郡主,到了。”慕容月提示。 云禾一双眼睛却还哭的红肿,“你还没跟我说完呢,那知府小姐的母亲疯了,后面有没有好啊?知府小姐又找到了没有?” 慕容月摇了摇头,云禾忍不住落泪的更凶了。 “这天煞的慕容清,死一万次都不够啊!” 实在是慕容月故事的里的那一对儿夫妻太悲惨,知府老来得女,女儿失踪伤心后竟一夜白头,知府小姐的母亲更是疯的见人就去问女儿的下落。 同为女子,她怎么能不可怜? “兴许彻底扳倒了这背后的人,那知府小姐就能找到。”慕容月指着那座远处的山头,“而那里又不知葬送了多少似她这样的姑娘。” “郡主,你还觉得我这是算计吗?”她道:“倘若舍一个慕容清,能叫天理昭昭,你说好不好?” “好!”云禾郡主斩钉截铁。 慕容月继续道:“我初看郡主,你虽有些刁蛮,却从骨子里透出来侠义心肠。我与你也算有仇,可郡主记恩不记仇,出了这样事儿竟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慕容月感激不尽,亦佩服郡主的胸怀。想来以郡主的侠义心肠,定也是愿意帮我的。” 云禾更是点头,又摇头,“不不不,这怎么能是帮你?行侠仗义的事儿,那不叫帮!” 心中一番豪情莫名被吹捧了出来,云禾郡主有些飘飘然:她在慕容月心中地位竟那么高啊? “你放心,这事儿本郡主一定办的妥,你等着瞧好罢!” 说完便十分侠义的跳了马车。 “哎呦~” 那门口等着接郡主的嬷嬷连忙上去,嗔道:“您怎么就跳了,这车辕多高啊,脚是不是扭了?” 云禾郡主连忙朝她使眼色,却见慕容月掀开了马车帘子,关切问道:“郡主,没事吧?” 云禾摆手,“一丁点事儿没有。”扶着嬷嬷的手板正的进了国公府,才合上了门就大呼小叫的喊疼。 她觉着慕容月听不见,可以慕容月的耳力,又怎么能听不见呢? “主子,您方才与云禾郡主说的——”外头燕琅犹豫开口。 “哄她的,”慕容月勾唇:“但也不是完全哄她的。”她没那么大义,自慕容清第一次对她出手时,她就没想叫她活着。 不过想救人也是真。 “云禾郡主好哄,那慕容迪会同意吗?”燕琅问。 ------------ 第221章 要做侠女 慕容月眸子半垂着,“他若知道了这些内情,也不同意。” “那浑身上下唯一一点儿能看的地儿也都没了。” …… 彼时云禾被嬷嬷扶着回了房间。 “嬷嬷,快点儿,我脚疼,快给我找跌打酒来揉揉!”进了房间云禾就哀嚎着喊疼,嬷嬷道:“方才在门口要扶您,您怎么不见呢?” 又道:“昨儿怎么又没回府?” “若非老太太不让您请安,这成婚没多久的孙媳妇一天不着家得叫你站规距的?” “我都要疼死了嬷嬷还要跟我说这些!”云禾郡主手抓着枕头就要哭嚎,一手将她带大的嬷嬷是知道她这个毛病的。 “老奴这就去——”到底也心疼,连忙出去了。 云禾一手握着柔软的金丝枕头,眼睛看着上方的纱帐——她脑海中莫名想起了慕容月在马车上给她说的那些事情。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呢,不说旁的,那知府小姐也才八九岁,那时自己多大? 思绪往前翻涌,云禾乍然想起她好像见过那知府小姐,她愕然的用手盖着额头,是的,她见过,那时她跟慕容清关系好不错。 之所以还有印象,是因为那小姐和慕容清那天穿了件一样的衣裳。 突然叩门声响起,云禾吓了一跳,骤然起身却不想脚腕又是一疼,“哎呦,疼死我了~”一屁股又坐在了床上。 “昨儿一夜没归,倒是出去撵兔去了,闹成了个残废?” 慕容迪略带些嘲讽的话语传了出来,云禾抬眸:“怎么是你,嬷嬷呢?” “嬷嬷说你腿扭伤了,给了我跌打酒。”慕容迪道:“怎么回事儿?” 云禾这几天跟他熟络不少,道:“你说谁残废了呢,本郡主可是要行侠义之事的!” 慕容迪挑眉看她,“侠义?” “你又看那些没脑子的东西?” “什么没脑子,你才没脑子!”云禾道。 打上次从西阁回来之后,慕容迪受伤,云禾一直贴身照顾着,两人本来就是夫妻,一间房里处着有些东西就瞒不过。 那日慕容月英姿飒爽,倒是让云禾郡主做了好几日的女侠梦,还曾想缠着跟慕容迪去学武,还跟嬷嬷美其名靠这样的方式自己圆梦,还能培养下夫妻感情。 可终究也就是个梦而已,她要的是话本里夫妻琴瑟和鸣的情意绵绵剑,在略带一点儿侠气做陪衬。 慕容迪就不一样了,练武就是练武,第一天就让她把马步扎了个狠。 第二天云禾郡主就不干了,不过女侠梦还没碎,开始沉迷上了话本子,被慕容迪叫是没脑子的东西。 “我昨天的见说出来吓你一跳!”云禾道。 慕容迪嗤一声,蹲下来要给她脱鞋。 “你做什么?”云禾缩回了脚。 “不是扭了脚吗?”他仰头看了她一眼,“给你揉揉,省的晚上肿了,到时候又得哭。” “说的我跟个哭包似的。”云禾道。 垂眼见慕容迪正帮自己脱鞋除袜,心里自然是有些羞涩的,又有些得意。 都说至亲至疏夫妻,她母亲贵为公主,父亲也没给她脱过鞋,到时候回家又有了能炫耀的地方。 “在想什么?”慕容迪道。 云禾垂下头目光对上他的,立刻摇了摇头,若叫慕容迪知道自己把他当谈资,肯定不会再对自己这么好。 “你昨儿个夜里去找我三妹妹,为了什么?”慕容迪不解看着她,“还与她相伴了一天,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云禾脑袋一拍,这才想起了正事儿,“才不是我昨天夜不归宿,是你三妹妹给我扣住了!” “什么?”慕容迪蹙眉。 云禾便将昨天自己在慕容清门口听到的消息全说给了他,在慕容迪要发火之前,急忙道:“可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你身上有伤呢~嬷嬷说不能因为这个事情打扰到你养伤。” 至于心里怕他掩护慕容清才故意不告诉他这种事儿就不说了,反正自家嬷嬷也不可能出卖铁她。 “简直荒唐!”慕容迪咬牙说了一句。 “这算什么,更荒唐的事情再后头呢!” 紧接着云禾便把自己从慕容月那儿听来的又给慕容迪说了一遍,又道:“你这妹妹刁蛮自私也就罢了,如今这事儿做的可真是恶毒!” 云禾又摸了摸自己的衣裳,“得罪了她就是那样的下场?连知府的千金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呢,还好本郡主当年跟她交好。” 刚说完又后悔了,她连忙呸了一声:“本郡主耻于和这样的人为伍。” 慕容迪听罢眉头紧皱不散,他闭上了眼,“那慕容清现在是在……”那马贼处吗? “郡马,你不会现在都还对她存有兄妹之宜?” 云禾道:“你若不计较她之前算计你那些事儿,是你大度。可你若知道了她做的这些事儿还要这样护着她,那就是是不堪为人了。” 慕容迪:“我只是没有想到而已。” 他轻笑一声,有些话不能对祖母说,对父亲说,可眼前这个不甚熟悉的妻子却是能说的。 “我出身国公府,总是怕堕了祖先威名,无时无刻不言以律己,恪守规矩。学成文武艺,报效帝王家,我这二十几载空有这样的远志,却从来不垂头看看自己脚下的路。” 时至今日,慕容迪再想起从前慕容月对他说的那句话,忍不住哂笑一声。 他是家中的长子,若是肯放些心思在后院弟妹当中,是不是就不会落得今天这样的地步了? 云禾见他这个比表情,不免心疼,伸手抬起他的脸来,“哪能怪到郡马你头上啊~你知道我嫁国公府,我娘同我说什么吗?” 没等慕容迪开口她就道:“我娘说她原是瞧不上国公府的宅院的,若非为了郡马你,怎么也都不会将我嫁来。” “偌大个朝廷都有乱的时候,何况国公府呢~郡马虽然上进,但也是普通人啊,总不能做神仙一样,把什么都管好吧?” 云禾这番话倒是让慕容迪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 “这么看我做什么?” 慕容迪脱了她的袜子,道:“郡主且先洗了脚,我再给你搓揉药酒。” 云禾一张脸瞬间龟裂开来。 ------------ 第222章 洗漱一下 不过就是昨儿一天没沐浴,今儿坐了好久的马车走了一会儿路没洗脚而已! “本郡主是贵女,身上流的都是香汗呢~”她找补道。 可慕容迪不说话,云禾看了他一眼,见他抬手,做了个扇味儿似的动作。 一张面皮瞬间爆开成了红色,她赤脚踩着地面:“嬷嬷,嬷嬷!” “哎呦,郡主,这又怎么了?”这么大声喊自己,该不会又和郡马爷闹开了吧? 云禾哼了一声,“嬷嬷叫下人给我烧水,我要洗漱一下。” 谁叫郡马嫌弃她身上味儿大呢~ 慕容迪拳挡着唇,道:“那郡主先沐浴,我一会儿来。” 云禾再哼了一声,根本没看她。 慕容迪离开房间,眼里竟带着几分笑意,只是很快这抹笑意也就消失不见了。 慕容清是慕容家的人,这些脏污的事儿,原也不用她这个刚嫁过来的新妇去做什么,本来就是国公府的债啊…… …… 很快,国公府嫡女慕容清被马贼掳走的事情甚嚣尘上,而报官的竟是国公府的大少爷慕容迪。 没有会拿自家妹妹名声开玩笑的兄长,慕容迪又找来了慕容清的婢女蔓菁。 贴身婢女跪在地上口口声声说是姑娘被京郊外的一帮马贼给抓走了,这事儿也根本不可能有假。 一个国公府的嫡女,光天化日之下竟被马贼给直接掳走,再加上慕容迪身为高官之子亲自告状,就如同水进了油锅一般。 整个在京城给炸开了。 今儿马贼能掳走高官家的女儿,明儿是不是就能打到京城里来烧杀抢掠了? 普通百姓们家里没家丁护着,再加上那些京郊的马贼已经横行十几年了,早就臭名昭著了,百姓们对其也深恨不已。 人心惶惶之下,京城竟比往常萧条的多。 别说百姓了,慕容迪这一告让不少达官贵人家的长辈也害怕了起来,各个叮嘱自己女儿不要往外跑:要知那马贼偶尔生一次乱,便会抢走不少良家妇女。 更有甚至当街将人掳走,不过往前一直都是在京郊外的农家那里肆虐。 今次竟对国公府的嫡女都出手了,焉知还不会再来东街。 事儿闹的太大天子自然也知道了,不是外敌入城,竟是一伙马贼堂而皇之的掳走了朝中大臣的贵女,天子的脸面上又岂能好看? 当即便下令都寒领兵攻向马贼山寨,屠向请命协助都寒,天子亦同意了。 不如都寒发兵,又屠向钢作先锋,一举便拿下了盘旋在京郊外十几年的马贼大营,同时也解救出来了被马贼掳走,慕容家的嫡姑娘慕容清。 可惜的时他们来的晚,慕容清的舌头的已经被拔了,但也不算晚了,她的面容保住了,包括四肢,还没有被人用特质的药弄成彻底软弱无力的废人样子。 都寒上前,叫人带走了慕容清,目光又扫过这巨大的,关押着不少女子的地牢内,一时眉头紧蹙—— 他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便见那里瑟缩了十几个少女,比起另外一处圈养的女子,这些女孩儿年轻的多,最大的看上去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 “你们——”可都寒才说一句话。 那些女孩儿便吓的浑身抖若筛糠,都寒手止住,却也不敢跟这些若惊弓之鸟的少女大声说话。 “他娘的,这些个马贼,怎么比那胡人都要可恶!” 却是屠向钢提着一个小头目打扮的人走了过来。 他生的人高马大,直叫那些少女瑟缩在一起。 都寒道:“屠参军——”他做了个放低声音的手势。 屠向钢目光落在那些少女身上,又哪里会不懂,蹙紧了眉头,面上也露出不忍来。 低声道:“大统领,他们抓那些年纪大的女孩儿用来买卖,你知道这些五岁到十二岁的女童用来做什么吗?” 都寒抬头看着屠向钢,“参军请说。” 屠向钢舌头抵着上颚,气的捏拳,“用来制香!” “他娘的,他们用这些女童的血来制香!你瞧着那木桶了吗,先是割手腕放血,待手腕上放不出来,便割了脖子放!” 都寒乍听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手中的刀狠狠柱在了地上,又惹的几个少女心惊。 他抬眸看去,眼眶通红无比:怪不得呢,怪不得这样害怕,每一次若有声响,运气好了失血,运气不好,却是要丧命! 都寒招手,冷声吩咐:“山上的马贼若负隅顽抗,格杀勿论。” 左右几个头目已经抓住,不怕审不出些什么。而这些没有人性的畜生,早杀晚杀也没有区别。 直至深夜,寨子被肃清了个干净。 都寒与屠向钢都浑身染血,两人却并不着急回京城沐浴洗漱。 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几辆由小兵寻来的板车,上推着几个围坐在一起的少女,还有面容被毁的女子。 慕容清虽是这其中身份高贵的,可行军途中就算想给她特殊的优待也不能给更多,只是让人单独推着一辆板车。 她坐在上面,抱着双膝,不过三五日而已,她下巴已经比从前瘦了一个弧度。 若是放在以前,这样席天坐着,如此丢人现眼,她早就闹了开始。可显然这几天马贼宅里的生活,已经叫这位平素骄横的大姑娘体验到了什么是生不如死。 她一双眼睛空洞迷茫,只是麻木的睁着。 前方都寒问屠向钢:“这帮马贼盘踞在京城之外时间太久了,我亦不止一次向圣上请命出兵攻打。可一来这京郊外的山路不好走,二来等我找到了他们的寨子,早已人去楼空了。” 难受的并非是打了败仗,而是他们根本不与他对峙。 经过这么几次,都寒自然清楚:这马贼能如此灵通的得知他的行军消息,若是朝中没有内鬼,那才是出了鬼了。 “屠参军,我瞧你这次做先锋,犹如无人之境,仿佛从前来过这里。” 屠向钢并不瞒他,嘿嘿一笑,“前几天来过这儿,等这案子彻底审了,我再好好的跟大统领说。” 又看着前方,“入城了。” 彼时城中不少丢了女儿的也得了消息,说是大统领从马贼那里找到不少女儿,要丢失了女儿的来辨人。达官贵人家重名声,普通百姓饭勉强吃个饱,哪里把名声看的重? 丢了女儿的各个都来找,方巡按,便是当年丢了女儿的知府一家也在其列。 他无妾,就一个妻,老妻也因为女儿丢失疯疯癫癫,地方上的大夫终归没京城的好,加上他政绩不错得百姓爱戴,生了巡按之后便长居京城附近,用以方便给妻子看病。 ------------ 第223章 专出好苗子 “女儿……” “女儿……” 老妻浑浑噩噩的朝前走着,只是听人说今日京城大统领解救出了好些被拐的女孩儿,她下午时便疯了似的要往外走。 方巡案无奈,也只得跟她一起出来。 但老实讲,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对还能找回女儿一事,也并不报有什么期望了。 心里是这样想的,然而待和老妻挤进了人群里,待看着那些真正寻回了孩子的人家喜极而泣时,内心也未免觉得有些失落。 …… 慕容清也被送回了国公府,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老太太和慕容沉即便对这个嫡女再不喜欢,也不能再忽视她了。 蔓菁端来热水,给慕容清擦脸,擦拭身上。 老太太和慕容沉便就是这个时候来的,见她木然的坐在绣凳上,任由蔓菁给自己擦拭手臂,老太太哼一声:“祸害。” 慕容清头也没抬。 一旁慕容沉也指着她,“我怎么就生出来了你这样的女儿,现在整个京城人都知道你被那马贼掳走了!” “你若是个知道羞耻的,当天就应该自尽以全名节!现下跑回来,来祸害我们慕容家的名声!” “早知生你是个祸害,当初何必养你!” 老太太冷眼看着她,“慕容清,老身本是看你身上有一半儿沈家的血脉,才留你在府中。” “从前的事儿老身都没计较。可你瞧瞧现在事情闹成了这样,你若是为慕容家名声找想,就快快的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她眸里划过一抹暗光,待去了什么荒野的寺庙,随便找个野狼吞食样的理由,也能给家里把这个不光彩的点儿给清除了。 慕容清眸子垂着,纵然已没了生意,可被至亲以这样冷漠的态度对待,两行热泪还是忍不住从眼眶中流了下来。 “祖母,大伯。”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老太太和慕容沉去看,是慕容迪和云禾郡主并肩而至。 云禾郡主朝两人行礼,老太太和慕容沉自也冲她点了点头。 “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老太太道。 慕容迪拱手,“祖母,不管如何,请您不能现在要了她的性命。” “迪儿,祖母知道你人心善,可现下不是你求情的时候?”老太太道:“难不成你忘了她设计陷害你的时候了?” 慕容沉则是冷嗤了一声:“心善,真心善就不会去告官了!” 对于慕容迪没跟他这个国公爷商量,便去告官这事儿叫慕容沉心里格外的不爽—— “你若不去告官,咱们私下里解决,岂能会是如今这样子?你这分明是在逼清儿去死!” 慕容迪看着大伯:“若是不告官,没有朝廷下令去攻打那寨子,大伯觉得她还有命回来?” 慕容沉道:“如今是有命回来了,可名声全失,还有什么意思?” 慕容迪心下叹口气,但也不在说什么了:在国公府很多人的眼里,死了的名声比活着的人重要。 “如果是因为名声的话,大伯怕是担心的要更多了。”慕容迪道。 慕容沉不解的看着他,就听他继续说:“都大统领已查到,当年京城方知府女儿失踪一案,或许与慕容清有关。” “而那山上的马贼,与沈家,与慕容清兴许也逃不开关系。” 老太太身形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慕容迪连忙扶着。 老太太抓着他的手,抖着嗓子问道:“迪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慕容迪道:“孙儿岂会用这种事情诓骗您?” 老太太闭目,“这真是……荒唐,荒唐啊!” 那马贼肆虐在京郊之外那么久了,若真是和慕容清,和沈家有什么联系,国公府的门槛怕抖是要叫那些受害者的家眷们给踩烂了。 慕容沉听到这儿也愣住了,上前两步去提起了慕容清的衣领:“孽女,我问你,这事儿当真与你有关!!!” 慕容清只是冷笑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是又怎样?” 她比着口型。 “掐死你,我要掐死你!!!”慕容沉一下暴怒了起来,作势要掐死慕容清。 一旁慕容迪连忙要上去拦着。 老太太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掐死正好,到时候那些个人来问,只将她的尸体丢出去也能说个明白了。” 云禾道:“即便是她的错眼下也不能动用私刑啊,那都寒大统领还要查案呢,若她这会儿死了,那些个被卖去了别处的女孩儿怎么办?” 老太太目光瞥向了云禾,冷声道:“郡主既然嫁入了国公府,那就是国公府的媳妇,应该要明白一个道理,便是一切以国公府的荣辱为重。” 查案? 宁可叫慕容清死在国公府,也绝不许她出去辱没门楣! 云禾听到这儿紧蹙双眉,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慕容迪拉住。 比起云禾这个刚嫁进来不久的,他自然是更能拿捏老太太的心态,只道:“祖母,眼下名声才是小。倘若慕容清死的不明不白,您说那都寒大统领,会不会觉得是我国公府胆寒她交代处些什么?” 老太太道:“她交代什么,这事儿和国公府有什么干系?” “瓜田李下,她是国公府的嫡女,”慕容迪道:“这事儿必须要要查清,倘若查不清,那国公府才是洗不清。” 虽是为了拿捏老太太,可道理也的确就是这个道理。 慕容沉听到这儿也撇下了慕容清,虽是自己亲生女儿,没打算自己掐死,可那一刻也是动了杀心的。 却没想到慕容清这是个屎潭子,如今掉了进去就算出来,也是洗不清一身的味道了。 “这沈家……真是专出些好苗子啊。”老太太在一旁似笑非笑。 “罢了,如今闹成了这样,老身也管不了什么。”老太太叹口气,看着慕容沉:“老大,迪儿说的没错。是得叫大统领查个清楚明白,国公府没做的事情也不能牵扯到国公府头上。” 她冷笑一声:“沈家那六爷混迹江湖,这事儿总是跟他逃不开关系的。” 慕容清一个女儿家从哪里能接触到这些事儿,不是国公府,那她的关系就只有沈家了。 那沈六结交马贼的事情,也并非京城没一个人知道的! ------------ 第224章 抓她来 慕容清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老太太余光扫到了她,冷笑了一声,然后道:“走罢。” 慕容沉扶着老太太离开,慕容迪与云禾郡主夫妻二人离开,屋内就只剩下了慕容迪与她的婢女蔓菁。 蔓菁道:“大姑娘,您也别太过担心,还有沈老太太和太傅在呢~” “无论如何他们都会帮着您的。” 慕容清垂眸:怎么帮? 她不是傻子,今日的事情是叫人推波助澜才导致如今的局面。 那慕容月又怎么会放过自己呢?按着这样的情形下去,她大概会落得个和母亲一样,身首异处的下场。 就算是外祖父他们想保住自己,最多也是狸猫换太子,留下一条命而已。 可没了这身份,她活在这世上有什么意思? 被那些马贼侮辱,又拔了舌头,她也再不是从前那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嫡女了。 慕容清笑了笑,而后擦去了脸上的泪,“给我倒水来。” “我要洗漱。” 她如今不能开口说话,可蔓菁是伺候她的人,自是仔细关注她的口型,闻言点头,“是,姑娘。” 待蔓菁走后,慕容清便找来了白绫,踩在了凳上。 慕容月那贱人想让她受千夫所指,她才不会给慕容月机会。 蔓菁打水回来,才推开房门便见屋内悬着白绫,她心下一惊,正要呼喊人,却见慕容清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脸色暗暗发狠。 蔓菁松了一口气:“大姑娘,您吓死奴婢了!” 纵然慕容清再如何恶毒刁蛮,那是她的主子。若不跟在慕容清身边做大丫鬟,被指去别的地方,她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怎么干苦活? 无论如何有沈家在,大姑娘总有脱罪的机会,若她真死了,那自己眼前这好日子也没了。 慕容清看着那白绫,眼里全是扭曲的恨意:她不敢死,死到临头,才知自己是那样的怕死。 慕容月,这一切都怪慕容月那小贱人! —— 都寒的能力不弱,很快便查到了【六爷】身上,又从线人口中得知六爷的一个藏身之地便是京城的一家酒楼。 带着人手很快的找了过去。 而彼时,沈在山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长衫,尽量不引人目光的朝着一家农家小院里走去。 一进了屋子,便见沈六正一碗碗的坐在凳子上喝酒。 “你可真坐的住,不知道都寒在满京城的找你吗?” 沈在山哼一声,坐在了沈六的对面。 “四哥,你这话说的,那都寒找的是【六爷】,跟我沈放有什么关系?”沈六抬眸。 混迹江湖多年,他身上少了那些高门大户的贵气,反而有种绿林的野性。 沈四见不得他这样,瞥过了眼。 “虽不是一个娘生的,但好歹也是兄弟,我今儿给你提醒来了,你别不知好歹。” 沈六的生母原是沈家的一个贱妾,其余的几个兄弟都是出自沈老太太,是以几人的感情并不亲厚。 沈六嗤笑一声,“到底是给我提醒来了,还是怕我被抓住,供出了你呢,四哥?” “你胡说什么?!” 沈六往后一趟,斜靠在椅子上,“这些年来沈家明面上入账,暗地里入帐,都是由你把着的,人人都道你是能生金的沈四爷。可这背后弟弟我的功劳,又有谁知道?”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沈在山点着桌子,表情愤怒,“你得快离开京城!” 沈六道:“现在不说这个,怕以后更是没机会了。” 他目光落在了眼前人身上,只道:“这些年来,替你排除异己的人是我。想法子替你把暗里的钱洗干净的人也是我。” “没道理如今明芳要做太子妃了,沈家要蒸蒸日上了,而我却要离开京城,什么都捞不到。” 沈在山道:“你说的什么话?” “如今是为了保你,等太子登基那一日,总会叫你回来的。” 沈六可不蠢,这样的丑事儿沈家人自己知道就行了,就算告知给了太子,估计也是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 “四哥,都到这一步了,我与你明人不说暗话。” 沈六道:“想叫我走可以,我要白银三百万两。” 沈在山:“沈六,你想做什么?你要背弃沈家吗?!” 沈六嗤一声:“我若是现在继续混在京城里,才是背弃沈家。毕竟这见过【六爷】真面目的人,还在都寒手里。四哥,没多少时间了,你好好想想罢。” 银子是小,真若是闹出去了,事情就难以收场了,沈在山咬牙切齿:“好,我给你!” 沈六拱手,笑道:“多谢四哥~” “怪不得母亲说你是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呢~”他道:“自家兄弟要坑害,自己的侄女也要坑害。” “多谢四哥夸奖。” 沈在山不跟他废话,“明日你从水路走,我会叫人给你送来银票。” 沈六点头。 “清儿,你也带她走吧。” 沈在山临走前回头道,又看沈六:“她也是你的亲侄女,怎么就能下这样的毒手?” 沈六听他说起这件事儿,脸上才稍微有了些愧意,“我哪里知道会是清儿。” 难不成要他在寨里把慕容清的画面给挂上去吗? 阴沟里头翻了船,沈六脸上表情也不好看,现下他也没搞清楚,分明只是抓了一个丫头而已,怎么就成了自己的侄女。 “这仇我得替清儿报了。”他道。 “别多生事,那丫头是屠向钢的人,那也不是个好惹的汉子。” 沈六抬眸看着沈在山,“我看四哥你真是跟朝廷的人打交道久了,当我们江湖里的人什么都是明着来的吗?” “不知不觉弄死一个人的手段,多的是。” 沈在山蹙眉,最终叮嘱了一句,“只一次,不管得不得手,尽快带着清儿离开。” 沈六点头,沈在山这才踏出了屋子。 沈六又喝下了一口酒,这才起了身,今次是他对不起侄女——且得去国公府走一趟,问问侄女想怎么报仇才是。 —— 慕容清见自己六舅舅来,便拿出一张宣纸,上写道:“六舅舅,抓慕容月。否则我死也不离开京城。” 沈六不解看着她:“不是那个叫翠兰的丫头吗?” 慕容清用墨笔狠狠在纸上书写:慕容月! ------------ 第225章 狗见了肉会扑 天气越发的冷的,京城又落了一场雪。 但关于慕容月与翠兰主仆二人的事,却已很少在有人提起了。 无它,今年冬天又是一个灾年,加上外站吃紧,人在吃饱的时候才有闲情逸致去谈论那些无关肚皮的事儿。 倒是有那达官家里的自发的抵制起了慕容月,但凡有她出席的场合都要冷落她,甚至有些贵女为了显示自己的清白与高贵,还专门设宴邀请她。 势必要让她在宴上感到羞耻不行。 但慕容月又非是个傻的,又怎么会专程去给自己找这样的麻烦? 冬日冷的厉害,她好好的缩在家里取暖,也懒的出去找事儿,真要是哪个不长眼的这会儿来找麻烦,那惨的也不是自己。 “主子。” 燕琅道:“马车已经备好了。” 慕容月点了点头,又回头看,“我娘怎么还没来?” 便见刘姨娘提了一个巨大的包裹过来,气喘吁吁的递给慕容月,她连忙上前接着,“您这是搬家还是给他送东西啊?这么多?” “你这孩子,”刘姨娘叱了一眼,“那应天被禁在狱中肯定是缺这少呢的,如今逢年过节才得机会去探视,不一次性把他需要的给送全了,下次也不知到猴年马月了。” 慕容月捏了捏鼻子:她偶尔夜里偷偷去狱中探视徐应天这事儿,还是别叫娘知道的好! “徐将军府不查这点儿东西,今儿过节普通犯人的家眷都会送东西,徐家不会差了他什么的。” 刘姨娘却不听,“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悄悄又嘀咕了一声:“那朝阳能给应天尽多少的心,如今不盼着他死在狱中就不错了。” 想到这儿她又叹了一句,“这圣上也实在是糊涂,应天若是那通了外敌的人,当初又何必舍了性命去打那大夏呢?” 直接投了大夏不好吗? 又看了眼天色,“你这会儿就去吧,我放了些热包子在里头,你和应天都爱吃我的包的包子。” 听到这儿慕容月自己都有点吃味了,“平日里都不会给我包几次呢,对徐应天您倒是殷勤~” “我这为了谁?”戳了戳她脑门,“乱吃飞醋。” “快去吧。” 慕容月唉了一声,这才与燕琅共同出了门。 —— “姑娘,您当心些,这里头黑~”牢内阴沉沉的,捕快拿着一盏烛火走在慕容月身前给她照亮前方的路。 “大人就在那间儿~”他指着前方。 慕容月道:“钥匙给我,我与他单独待会儿。” 捕快有些为难:“这……” 慕容月从怀里拿出了一锭金子,冲那捕快一笑,“金的换你的铜的,换不换?” 捕快:…… 没敢说话,快速的从慕容月手里接过了那锭金子,而后把钥匙给了慕容月,轻声道:“小的就在前面拐角,有什么需要您喊我。” 慕容月轻笑一声:“多谢。” 那捕快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啧了一声,多标致的女孩儿啊,从头发丝到脚底的绣鞋就没有一处不美的~ 关键是也不像其他那贵女夫人过来探视时,高高在上的神情,冲他这样一个卑微的牢头也能笑,不为这两金子也成啊~ 他抛了把金子,朝前走去。 —— “徐应天~” 彼时徐应天抬起头来,狱内的烛火不亮,勉强叫人能看见外面大致的轮廓罢了。 便见她着一身雪色衣裳,衬一张若仙子的面庞,在这狱中更显得出尘惊艳。 “月儿。”徐应天笑。 慕容月打开牢房,略垂了头进去,燕琅跟在她身后将刘姨娘准备的东西都拿了过去,而后目光往徐应天脸上扫了一眼。 很快垂下,快速离开了牢房。 慕容月打量着牢房,“你在这里过神仙日子,亏的我那亲娘看着你比亲儿子还亲,怕你受罪呢~” 这牢房除了没有外头的寝室亮堂,其余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高床软枕,檀香木做的屏风,凑近了香气扑鼻。 还有那一应洗浴用的物什,大个的博古架,放着各式各样的古董花瓶,还放着一把古琴,供人闲暇无聊时弹奏。 就如今徐应天所坐的,还是一把松木长椅。 “就算我不是幽州王了,好歹也是徐家大公子,”徐应天道:“徐达将军这点儿能耐还是有的。”说着他伸出手来,慕容月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拉进了怀里。 她娇小而馨香,叫人抱着就不忍松开。 “徐应天,才几日不见你就如此动手动脚了?”慕容月坐在他怀里,双手捏着他的耳朵,“来叫我瞧瞧,谁把我那浑身规矩的幽州王给换了?” 徐应天好笑的拿下她的手,只道:“眼下我不是什么幽州王,我便是那从前京城里的一个纨绔徐应天。” “纨绔调戏美貌的小娘子,又怎么了?” 慕容月眸子兴味盎然看着他,仿佛褪下了身上的一层枷锁一般,她又看到了今年前那浪荡的公子哥儿。 她手搭在他脖子上,作出一副柔弱的任君采颉的模样,“那应天哥哥可得怜惜人家,我娇弱的——” 还不待她演完这娇花遇纨绔的戏码,徐应天先撑不住了,埋首在她脖间笑个不停。 慕容月才要蹙眉,他又抬起头,捏着她的下巴轻柔的吻了上去。 “我娘给你带的吃食~”慕容月依在他怀里。 徐应天道:“如今不想吃东西。”他只想抱着她。 慕容月便也懒歪歪躺在了他怀里,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她说翠兰的事情,说屠向钢,说至今也不明白这两人为什么能凑在一处。 “这天下事若都能理出个逻辑来,你不就能当判官了吗?”又勾了勾她的鼻子。 慕容月仰头道:“我可没想当判官,我在想我的新郎官如今还蹲着大牢呢,年后的婚事还能成吗?” 徐应天一笑:“能成,你放心吧。” 他又怎么想耽误与她的好事。 慕容月道:“就不能快点出去?你还要在这里蹲多久?”牢房布置的再好,总归是阴冷幽暗的,时日长了对人的关节还又损呢~ 她可不想自己的夫婿腰腿上失了力气。 “狗见了肉才会扑上去,朝堂得彻底乱了,才能真正肃清,”徐应天理了理她的头发。 ------------ 第226章 你也很美 今次不论是谁设的计,他都不用管,也不用去查,他只需要让这摊水越来越浑,不破不立不是吗? 否则真这般僵持下去,大渊就离亡国不远了。 慕容月眸子微垂着:“什么叫乱呢?” 她抬起脸儿来,手勾着他的脖子,“我帮你啊~” …… 燕琅便在狱外等着。 她着一身黑衣,头发单用一根发呆绑起,雌雄莫辨的装扮。 可待人目光落在那张过分漂亮的脸上想细看时,却会被她眼中的寒气所摄,不敢多望。 她立在外头,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有脚步声传来,主子因为常年练功,步伐比一般人轻松的多。 燕琅脸上的寒气很快转为了笑意,上前撑着伞快速走到了主子身边。 而后陪她一起下了台阶,又道:“主子,咱们是回府,还是您要去逛逛?” “好些日子没见翠兰了,”慕容月唔了一声,“想她做的醉虾了,咱们去前面打些酒,找她去!” 燕琅点头。 两人一起往前方的酒铺去,沽酒之后又准备去买虾。 而这时后面两个形容普通的男子放下了手里正在看的货,悄悄的跟了上去。 “这虾怎么卖的?”慕容月道。 摆摊儿的是个半只眼的老妇,旁边还跟着个小童,老妇还来不及反应,小童便道:“大姐姐,这虾都是我从河里捞的呢,比对面酒楼里的块头都要大呢~酒楼一斤是二十文,我的您给我十六文就行。” 那老妇待孙子话说完才看清眼前姑娘穿着富贵,怕坑了人家找麻烦:“不不不,姑娘,这都是我小孙子自己玩儿下河捞的。您若看上了看着给点儿就行。” “奶奶!”那小童有些不满。 慕容月却已经递给他了一块小碎银子,“照你说的来吧,应该够三斤的。” 那小童掂量一下,“大姐姐,够四斤的。” 到是个实诚孩子。 “多的给你,你帮我提着,送这附近的屠参军家,你可知在哪儿?”慕容月道。 那小童连忙点头:“知道,知道。” 那老妇见得了赏,忙是押着孙子一块给慕容月道谢。 慕容月起身,与燕琅离开继续往前走。 “主子,”燕子上前两步,余光扫向了后方跟着两人的身影,已有所值。 慕容月走到了一家售卖平安符的摊位前,拿起一支来细细观看,口中道:“嘘,当没看见。”若是打草惊蛇了,可就不好玩了。 燕琅点了点头,主仆二人继续往前走,待路过前面一段人烟荒芜的路段时,便听后面脚步声越发紧凑。 慕容月对着燕琅使了个眼色,燕琅点头。 片刻之后从墙后跳出来两个人来,一手用布包捂着慕容月的口鼻,另一人捂着燕琅的。 二人挣扎一番后,便齐齐晕倒。 “快带走!” —— 待慕容月【醒来】时,已经到了京城之外的京郊。 她睁眼看着四周,燕琅并不在她身边,也不知被带去了何处。 “醒了吗?”外面有声音传了进来。 “应该醒了,这会儿麻药的劲儿过了。”有人回答道。 慕容月靠在一旁的柴垛上,待外头门被人推开,便装出惊醒的样子。 她目光落在了来人身上,那人应当是做了伪装的,巨大的络腮胡子,面容一点儿也看不清,但只看眼周的状态,应当是个三四十上下的男人。 慕容月目光又往那人旁边看去,轻微的挑起了眉:慕容清,熟人呢~ 她在打量他们,沈六同样也在打量她。 “你那侍女生的不错,你比她还美上几分。”沈六走过去,半蹲在她面前。 慕容清也跟在他身后,目光如同蛇一样扫向慕容月。 “你还是落在我手上了。” “慕容月,我所吃的苦,我要叫你十倍百倍的吃回来!” 慕容清声音嘶哑如同破败的风箱一般。 沈六混迹江湖,找来了善此道的医者,慕容清并非是从小就不会说话,而是叫人拔了舌头,经过几日的诊治和练习后,虽不能恢复平常人说话的音调,但总算不用完全靠着猜她的口型去对话了。 “沈家六爷,沈放?” 慕容月却根本不看她,目光放在了满脸络腮胡的男人身上。 沈六勾唇,“你个丫头,倒是不错的眼力。” 他扯下脸上的络腮胡和伪装,一张粗犷却深邃俊美的五官露了出来,虽是有些年纪了,可比起一般二十来岁的青年却也多几分味道。 慕容月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来回,而后道:“你也生的不错,比你家四哥生的美。” 沈六的脸上笑容不减,一般女儿家见这样的情况,早吓的花枝乱颤了。 可眼前这女孩儿既不怕,还因方才自己的调笑回来了,当真是宠辱不惊。 “慕容——三小姐?” 沈六勾唇,“你可当真是个有趣儿的姑娘。” 慕容月笑着与他对视:“相处久了,你会知道我不止有趣。” “哈哈哈~”沈六笑了几声,“你生的这样标志,难得说话又有趣儿,我真不想杀你。” 慕容清啊了一声,去拉沈六的袖子,沈六安抚的拍了她一下。 继续道:“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动我沈六的侄女。” 他声音平稳,一只手却拽着慕容月的头发,“你不怕,是因为你不知死字儿怎么写,今日我便来教教你,好不好?” “六舅舅,刮花她的脸!”一旁慕容清粗噶着嗓子道。 “别杀她,我要挖了她的眼,断了她的四肢,我要看看应天公子还喜不喜欢这样的她!” 沈六没有说话,但表情阴狠,显然打算听从慕容清的话。 而慕容月脸上适当的露出几分惊恐的神色来,她咬唇,不断往后方缩去:“大姐姐,起初我同你无冤无仇,本就是你先害我的。翠兰已是屠向钢的夫人了,你要害她,屠向钢要设计你,我有什么办法?” “他是正四品的参军,有权有势。我舅舅虽是丞相,可我名声毁了,应天又进去了,舅母也觉得丢人,平日都不许我出门的~我根本没法拒绝他~” 慕容清见她害怕只觉得心中越倡议,“舅舅,快,先刮烂她的脸!”但瞧这张害怕却楚楚动人的面庞,却始终不舒服。 沈六正要上前,慕容月闭上眼睛挣扎,身上一封信却【恰好】从袖口中掉落了出来。 ------------ 第227章 巨大灾难 慕容月做出一副慌张的神情,连忙要去捡那封信。 然而沈六却已经上前捡起了这封信,便见那信尾有一朵花样的图腾,他觉得有些熟悉,又觉得一股淡淡香味萦绕在鼻间。 他拿起那封信放在鼻子上,轻嗅了一下,道:“这仿佛是从前在京城引起一段风波的绮罗香的味道。” 慕容月脸上表情略微有些紧张,沈六勾唇,“我看三姑娘你似乎很在意这信呢?” 一旁慕容清语气阴狠的开口,“莫不是和庆州乡下的哪个人给勾搭上了?” “六舅舅,快看看信上写的什么。” 若真是这样,她定要想法设法在应天公子面前去揭穿慕容月的真面目! 慕容月只是看着那封信,脸上紧张的表情慢慢消失,却突然转变成为一抹动人的笑,“沈六爷,若看了这封信,说不定就舍不得杀了我给你的侄女报仇了。” 她笑容嫣然,直是叫这样的荒野之地都生出了一些春情来。 沈六瞧着竟是忍不住愣了一瞬。 一旁的慕容清却是开口道:“看你信里如何发浪的吗?我倒要看看,你这私底下做什么样的勾当!” 庆州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她能活的滋润,谁知道是做了什么苟且的勾当? 说不定还是勾引那庆州的乡下庄头呢! 沈六虽心疼这侄女,但一个年轻的女子总是面容阴毒的在耳朵旁边说这样的话,总归叫人觉得不怎么舒服。 他略微皱眉,又拆开了手里的信,而后稍愣一下,又以奇异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慕容月。 这信上不是别的内容,是二娘给她的来信,商议的是绮罗香以后要怎么铺展开来? “你便是几年前,经营绮罗香的东家?” 他虽是不掺和四哥生意上的事儿,却也知道他当时为了绮罗香闹了多大的头疼。 人人都当那背后的人得是个活成了精的老狐狸,才能将沈在山这样的人耍的团团转,如今一看,竟还是个年岁不到十八的小姑娘? 那当年她多大? 十二三岁? 慕容月似是见瞒不过了,才道:“六爷,不觉得将我留着有更大的用处吗?” 她纤细的手指指着自己的脑子,黑眸似乎带着能够蛊惑人心的力量,“我有才智,你有武力,我们若强强合璧,莫说一个沈家。就算是皇城又有什么拿不下的呢?” “我想六爷你这些年闹下这样大的摊子,不是想只为了等沈家日后得了从龙之功,跟着来分一口汤吧?” 沈六以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她。 他走南闯北也算认识了不少人,娇滴滴的达官贵女,行商时不拘一格的商户之女,也有那边关拿着刀的女军娘。 唯独眼前人叫他实在是看不明白。 “好啊,原来就是你害我四舅舅的生意!慕容月,你当真是心机深沉又恶毒!”慕容撕声道。 在这儿想着事儿呢,猛然耳朵旁边传来这么一声粗噶又不动脑子的声音。 沈六心中烦闷,偏慕容清又吵道:“六舅舅,你还等什么呢?还不快先刮花她的脸给咱们沈家报仇!” 慕容月笑看了慕容清一眼,才又看向沈六,道:“六爷要为了你的一个侄女杀了我吗?” “六舅舅!”慕容清正要闹。 沈六却突然伸出手来,“来人,先把小姐带下去。” 慕容清眸子不可置信的望向了沈六,“六舅舅,你做什么啊!” “你难道也被慕容月这贱人给给迷惑了吗?” 说不到两句,便已经被人给拉了出去。 沈六不复方才的玩闹神色,一双眸子正色打量在慕容月身上,“三姑娘还知道些什么呢?” 慕容月笑:“六爷不觉得这屋子憋闷的慌吗?” “总得找个容得下人坐着的地方罢?” 沈六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摆手。 二人挪了位置,到了一处凉亭当中。 这大约是一座荒山,周围精致倒是不错,可四周望去却没有一点儿灯火,可见周围并无百姓居住。 沈六抬手道:“三姑娘,请。” 慕容月在他对面落坐,沈六又道:“我是沈家的人,姑娘方才为何说那样的话?” “哈哈哈~”慕容月却是笑开,“可沈六爷,是一心一意为了沈家好吗?” 沈六哦了一声,“怎么,姑娘会读心术不成?” 慕容月低着头轻轻一笑:“兴许会呢?” “可你做的事儿,却也不需要用什么读心术。” 她道:“国公府虽然没落了,可到底还有底蕴在。我那大伯慕容沉虽是平庸,却也不会轻易的站错队惹上祸来。我那爹人虽然混帐了些,可胆子不大,只赶闯小祸不敢闯大祸。” “原本凭借着国公府几代积攒下的财富名望,但若后代出那么一两个成器的,说不定以后还有指望。” 她抬眸:“可偏偏六爷就是要为了自己的私心,毁了沈家的同时也不计较再拖上我们一个国公府呢~” 沈六脸上仍是笑着,只不过多了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何以这么说?” 慕容月继续道:“大伯母沈氏嫁到国公府时,恰是当年圣上登基的年头。彼时沈家出了一个帝师,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而国公府呢,继承人是个平庸迂腐的人,因着一己私欲,还把家里唯一有些出息的三房弟弟排挤走了。” “就算是有一个国公府的匾额,可沈太傅那样精明的人,又怎么看不出来国公府已经是江河日下的局面?说到底沈家的嫡女本应该能嫁一个有实权的人家。” “我那大伯娘后来这般精明,当年也天真烂漫呢~不知道听谁说的,公府爵位京城独慕容家有,慕容家为尊,便非要嫁慕容家。” 沈六道:“我那时还在国子监读书,是同慕容沉交情不错。可三姑娘,你要说我能预判到这十几年之后的事儿,恐怕将我沈某人看成了神人了~” 慕容月道:“虽不是你一手计划,却也都在你意料之中,不是吗?” “内宅的事儿看着是小,可一旦一个身处高位的内宅妇人被养的野心有余智慧不足,就会给家族带来巨大的灾难。比如说我那大伯母……” ------------ 第228章 不念旧情 “再比如慕容清。” 若慕容清真是养在老太太身下的姑娘,纵然天生的心思恶毒,却不会蠢笨到什么后果都不知道,就往外面使手段。 如何把一个人教导的狂妄愚蠢又恶毒,便就是过度的宠爱,要什么就有什么。 “我那大姐姐表面温柔贤惠,却是个自大跋扈,又忍受不了一点儿旁人违拗的人。” “当年方知府的女儿得罪了她就是个开始,六爷一步步豢养大了她的恶毒和愚蠢,真是心疼一个侄女吗?” 沈六勾唇笑开,眸子落在了慕容月身上,“怪不得呢,怪不得你能在京城搅起这么大的风浪。” 竟是生了这么一双锐利的眼睛。 “我是沈家的人没有错,可我是庶子,我的生母——”他自嘲一笑,“是府中的歌姬出身。在这一点上,我倒是和姑娘你像的很。” 慕容月道:“你恨沈家,难道你母亲的死和沈家有关?” 沈六道:“不。” “相反,我母亲因为生下了我,母凭子贵,封了贵妾。” 他捂了捂额头,“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人,过上了平稳安定的生活,就什么都不想了。但我却不是……明明都是沈家的孩子,我却不懂我为何要处处低人一头?” “因我母亲是个卑微的歌姬吗?” “我大哥聪明才智不及我,却因是嫡长子,顺利继承家业,甚至女儿还能入宫做东宫的太子妃。其余几个兄弟,又哪里比的上我的聪明才智,可他们各个什么都不用做,便能拥有比我对百倍的东西!” “凭什么?我的才华,父亲从来都看不到!” “大哥有什么?迂腐的掉书袋的东西,四哥又有什么,都道他是能生钱的沈四爷,可为甚魔沈家和国库的银子,现在却周转的这样困难?” 他嗤笑一声:“你信不信,扔着个乞丐坐了我那四哥的位置,也跟他坐的一样稳当。” 慕容月点头:钱生钱并非难事,难得是从头来挣钱。 “一帮蠢货,坐在这样的位置上我难受,”沈六道:“所以啊,要搅的越来越乱,我才有机会。” 他那侄女慕容清就是一把很能引火的刀啊,现下她手里的债怕是他父亲沈太傅被问起也得吃上一脑门子的官司呢~ 沈六目光又放在了慕容月的身上:“你说的没错,看完那封信之后我便不想杀你了。” “绮罗香,孙家纸行——”他道:“都与你有关罢?” 慕容月手摸着眼前的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又替他斟了一杯酒,“都是我的。” 沈六眼中兴味越盛。 “我从前投的人是徐应天,”慕容月道,拿着酒往鼻子下微微嗅闻:“可这个人规矩太多了。打仗是发财的好时机,却并不给我机会发财。” “如今明明是太子和沈家从中作梗对付他,却怕京城生乱,自己进了狱中。” 她摇头,“我是生意人,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利字。” 她举起酒杯,“如今徐应天没了势,我被京城人谩骂,他也不见的能出来帮我分毫呢~我到底是个女子,依靠这样的男人还不如换一个。如今又恰好叫你给绑了,我为了活命,献上家财如何?” 她朝前敬酒,沈六有些狐疑的看着她。 慕容月道:“我再怎么样有赚金赚银的本事,也不过是一个女儿家。如今被你们舅侄两个掳到了这里,被逼为了活命做这样的选择,也是无可厚非的。” 沈六听到这儿一笑,他对慕容月口中的话并不十分相信。 可有一点他却十分自信:慕容月是个女子,已经被他掳到了这里,就算长了八百个心眼子,还能打翻了自己这山上山下的数百个守卫,逃出去不成? 不论她想耍什么花招,且陪她就是。 “好,那我就当交下三姑娘这个朋友了!”沈六笑。 —— 慕容月从囚犯,摇身一变成了沈六的客人,那被单独关押的燕琅自也被放了出来。 沈六闲来无事,这几日便总陪着慕容月在山上赏风景,或是说说最近朝中的事情。 慕容月生的美,不夸张的说有两辈子记忆经验的她是个绝对博学的人,若真是想叫人喜欢上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一日在与沈六从山上游览下来之后,慕容月回了房间,燕琅也回了房。 “怎么样?”慕容月开口询问。 燕琅道:“如主子您猜的那样,这沈六狡兔三窟呢。山上到处是他的暗哨,稍有风吹草动他得了消息就能走。” 慕容月手点着桌,“若我直接拿下了他,后面那些事儿就要我来操心了。” 否则上山的头一天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拿了沈六的命早就没几回了。 她手撑着腮帮子,“我都失踪了几日了,山下的人还没个动静吗?” 燕琅道:“那沈六能坐到如今的位置,也不是一点儿本事没有的人。” 慕容月轻笑,又想起什么:“这六爷是个喜欢在棋盘上玩游戏的人,亲手造了慕容清这一颗棋子。” “若是这一颗疯掉了的棋子,反作用在他身上呢~” 想到这里慕容月捏了捏眉心,这山上玩了几天也累了,该回家了。 翠兰那一顿醉虾可等了她好几日了。 —— “这六爷是怎么回事儿,那不是抓来的吗?怎么这几日都好吃好喝供着,跟个祖宗似的?” “莫不是看她长得漂亮,想迎进了房中?” 外头人在讨论,慕容清坐在屋内的椅子上,手指紧紧抓在了一起。 “你懂什么,六爷说了,那是个金娃娃,能生金!”另一人道:“是得迎入房中,得迎入房中供着!” “说那幽州王怎么就要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女呢,原来是里头大有门道!眼下咱们跟六爷离开京城,又得这么个金娃娃,何愁不是第二个庆军?” “是啊,外面早乱成什么样子,出去叫六爷也称个王来当当!” 慕容清紧紧咬着牙:她知道,舅舅不可能会帮她对付慕容月了,一点点的骨肉亲情,又哪里比的上这样大的财富呢? 呵呵~慕容月,你当真是本事! 慕容清揩下眼中的泪水,逐渐露出疯狂的笑意 ------------ 第229章 去报官 夜深了,山上却没有什么宵禁可言。 尤其沈六在外闯荡江湖多年,身边跟着的兄弟都是马贼出身的,到了夜里一个塞一个的精神,这会儿子正聚在一起喝酒。 “老三和老五死的冤枉,”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提着酒往嘴里灌。 另一个人道:“别说这个了,叫六爷听见了,又得挨训了。” 那络腮胡的大汉嗤一声,“我看六爷是叫那丫头给迷坏了,连咱们是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漂亮的女人倘若成了个货物,那就只能是货物。 是沈六从前叫他们接了慕容清的生意,去处理慕容月这个货物,可货没处理成功,反倒是折损了好几个兄弟! 死在黄山上的兄弟还有追杀去庆州的,哪个不是一起喝过酒一起吃过肉的? “六爷是把兄弟们当年的誓言全忘了罢!”络腮胡愤恨道。 “二哥,你说说就行了,”一旁人道:“若真叫六爷听见了岂不是要伤了兄弟间的感情?” “他这么做还怕伤了吗?” 正要继续说,眼前却一片阴影闪过。 络腮胡子愣了一下,就见沈六朝过正走来,“六——六爷!”他方才说的他全都听见了? 沈六在沈家行六,如今虽是众马贼的当家,却因年纪在几个当家中是最小,只让旁人依旧称呼他为六爷。 但也是实打实的老大,若真看着寨里的规矩对大哥不敬,那罪名可大了。 “六爷,二哥性子你知道,喝多了两杯马尿,就有点撒胡话了。”一旁人连忙替络腮胡子开拓。 沈六眼睛划过一抹阴鸷之后,才开口,“老二这么说,我心里理解。” “大家是歃血为盟过的兄弟,老二想替他们报仇,这是应该的。换了我也一样。” 络腮胡子听他这么说松了一口气,又抬头看着沈六,“既六爷这么说了,我也实在是憋不住心里的想法,她害死了我们弟兄。纵然知道六爷您留着她有用,可要以后都这么供着她,实在是愧对当年兄弟们的诺言!” 一群江湖的草莽汉子,最重的就是义气。 倒并非都是什么义薄云天的人,只不过因这个由头聚在了一起,要是率先不认这个义字儿,恐怕他这积攒的一小股势力就不稳了。 “几位兄弟放心吧,我既是要利用她,也得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沈六将一抔酒敬给了地面,冷笑一声:“那丫头自以为几分聪明,要和我做生意。这送上来大把的银子,为何不要?待到了我们的地方,她把手里的东西都交出来之后,自是任你们发落。” 几人对视一眼,沈六道:“咱们是马贼,跟自家兄弟讲义气就够了,跟个外人,守什么道义?” 那络腮胡子听了一笑,连忙举起酒杯敬沈六,“六爷说的是!” 几个人正要一起饮酒,却在这时,山上突然火光四射,不知从哪儿喊了一声: “着火了!” —— 慕容清叫侍女蔓菁给了几个小喽啰银两之后,让他们去山周纵火,而自己则是拿着包裹与蔓菁偷了山上一辆马车偷偷下了山。 “大姑娘,我们真就这么走了吗?”蔓菁有些慌张,“若是六爷追了下来,会不会怪罪我们?” “这么大的火,他不会追我们的。” 沈六决心放下京城的一切,前往关外,自是要把自己这些年来攒下的财宝全部换成金银带走。 银票这东西盛世管用,乱世可不管用,除却京城之外,外面的很多地方都是只认金银不认票。 何况这京城还能繁华几日也是未知数呢~ 所以纵然外头一直再追踪他们的踪迹,沈六这几日却还在山上拖延,一是为了带走慕容清,二就是为了将寨里所有积蓄都兑换成金银带走。 慕容清正是因为知道这个才敢选择这会儿下山。 蔓菁道:“可大姑娘,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慕容清看着前方漆黑的路,冷笑一声:“去衙门,我们也报官去。” “啊?!”蔓菁惊的手上的鞭子都没甩稳。 她本来就不是很会赶马车,如今车身整个晃动了一下,两人都险些栽了下来。 若是放在往长,以慕容清骄横的脾气怕早都冲她发火了。 如今慕容清脾气却不是以往那样的骄横了,待坐稳之后,也并不和她发火,反而只是看着前方的路。 夜里只有一轮不太明亮的月光照着两个人前行的路,慕容清只是看着前方,忽而古怪一笑:“没人能对不起我,没有人可以。” 六舅舅不听她的,不为她报仇竟还想带着慕容月一起走,那他也不要离开京城了。 一个马贼而已,死有余辜的东西! 蔓菁心中大骇,再看慕容清那扭曲的面庞时,心中只觉得瘆的慌。 她跟了大姑娘这么多年,私底下知道他们不少事儿,可以说如今这马贼的事儿要被查个底儿出来,整个沈家迁出萝卜带出水,都得吃瓜落! 大姑娘生气沈六这个舅舅,整个沈家都不顾了吗? 不说什么恩义,国公府显然把她当弃子了,沈家是她如今的救命稻草啊! 疯了疯了! 可蔓菁心中却也清楚,以大姑娘刚愎的性子,做出这样的决定自己肯定是没法子阻止她。 因此一路上并未说多余的话,两人一路到了京城,快到衙门时蔓菁停了马车。 “大姑娘,奴婢……奴婢老娘前些时间说病重了,要奴婢回家去探望她。”蔓菁跪在地上,咬牙道:“奴婢就送您到这里了。” 慕容清望向下方:“你也要撇下我吗?” 蔓菁犹豫了一下,“奴婢……虽从小在国公府伺候您,但是良家子。” 事已至此,富贵是不想了,她总不能连命都赔上了。 慕容清冷笑一声:“滚!” 蔓菁从地上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马车上慕容清看着她的方向,一时之间只觉得天地之侠竟只有她一人孤身——她是高高在上的公府嫡女,为何会走到这一步,为何会落的满身脏污,为何会到眼下的境地? 慕容清想不明白,所以就更痛恨了。 驾马便直朝衙门处走去。 ------------ 第230章 藏身之处 “是慕容月绑架的我!” “慕容月和那马贼早有勾连!” “上回设计害我不成,这次她诓骗我出府,又合谋与那马贼掳走了我,好在山上失火,我才得以逃了出来。” 慕容清垂着头,将自己早准备好的说辞告诉了衙门里的大人。 可这事儿已经移交给了上头管,那大人只是叫来了两个婢女照看慕容清。不久之后,都寒着一身铁甲,在夜风中进到了衙门。 “听闻清姑娘知道那马贼的藏身之处?” 都寒进门来便直接问到。 慕容清道:“我方才从那里逃出来,自然清楚。” 又道:“山上着了火,正是乱的时候,大统领现在去捉人正是天时地利。我愿意给大统领带路!” 都寒目光落在了慕容清身上,他以前是见过这位国公府的大小姐的。 远远看着只觉得雍容华贵,今日再一近看,便见她一双本称的上是清秀的眸子盛满了混沌的恶意。 总之望进去便让人觉得不舒服极了。 都寒压下心中的想法,只道:“那劳烦大姑娘了。” 待几人出了门之后,又叫手底下人去给国公府送了信。 一行人乌泱泱朝着慕容清指的方向上去赶,而这时山上的火势却是越来越大。 林火本来就是最难灭的,眼看越烧越旺之后沈六也根本就没什么灭火的心思了。 原本他们藏身的地方是个没人知道的荒野,可今儿火这么一烧,说不准明儿就会过来有人探查,便连忙叫手底下人把所有财宝都装了车,准备连夜离开。 待清点好了财物之后,沈六这才发现慕容清不见了。 “大半夜的她能去哪儿?还不快给我找!”沈六心中烦躁。 “六爷,找遍了!” “除了火场里没找,各个地都没大姑娘的影子,就连她身边伺候的那个丫鬟都不见了。” 沈六心下咯噔一声,这场火起的奇怪,慕容清走失的时机也不对! “六爷!!官差来了!!!” “是大姑娘,大姑娘带着官差上来的!” 沈六:…… —— 慕容月听着燕琅说外头的事儿,忍不住笑的拍起了掌心,“这慕容清总是能给我惊喜。” 也不枉费她替加了一把火,再替她摆平了路上的守卫。 燕琅只是不解的看着主子,“一帮乌合之众罢了,动动手就能捏死。主子偏偏要在这里演戏,燕琅不明白。” 慕容月道:“这飞的高才摔的狠。” “直接抓了有什么意思,倒是叫他以为黄金铺成的锦绣前程就有一步之遥,再狠狠的拽下来,那才有意思。” “亲手养的棋子在棋盘上疯走,你说沈六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慕容月有些好奇了。 燕琅:……杀人诛心了主子。 那沈六自以为能玩弄几分人心,却不知道眼前这位才是真正的玩弄人心的高手,估计知道了真相,那沈六要气死了。 正想着,砰的一声门被人推开,沈六着一身便于行走的黑衣,另一手替着刀。 身后跟着几个同样打扮的人,外头几辆马车跟着,掩藏当中隐约见透出的一点儿珠光。 “三姑娘,本想和你再好好畅游一番,时间却是不等。今晚我们得出发了。”沈六道。 慕容月二郎腿翘着,“走?” “外头在鸣笛,怕是禁卫军的人马要将这里包围了,我们如何走?” 沈六道:“走小路下山。三姑娘放下,有我的兄弟们在,总能护的住你。” 慕容月却一笑:“六爷说胡话了不是。都寒大统领也不是那么个没本事的人,纵咱们能从这儿出去,六爷跟前还能剩几个能用的人?” 沈六蹙眉看着她,“三姑娘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之前说的都不作数了,”慕容月道:“做生意总得有本钱,我的本钱是金银,你的本钱现在都要没了。” 沈六目光冷冷看着她,“三姑娘,一条船上的蚂蚱了,这会儿了可不是你说想走就能走的。” 说着便示意后头人上前:“带走!” 慕容月给自己斟茶,只轻声道:“当着你的面说要带走你的主子,燕琅,他们小瞧你。” 燕琅持剑,站在慕容月身前,一双冷眸看着众人。 —— 山上上下两头攻击,再加上慕容清的背叛,沈六脑子飞速转动,看着武功如此高强的燕琅,一时不可置信指着慕容月道:“你从一开始便是故意的!” 慕容月歪头看着他,道:“是啊,你才看出来吗?” “本来我是想陪你在玩玩,可你侄女等不了,自己先去报信儿了~”她啧了两声,“六爷,瞧瞧你亲自培养出来的棋子。” “反噬在自己身上的味道如何?” 燕琅一边持剑打斗,听见了主子的话却忍不住一个踉跄:主子还真是专往人肺管子上戳。 那沈六听了这样的话又如何能再忍,当即大喝一声提刀上前。 慕容月冷眸对着他,在他即将近身时候才抽出了袖里刀。 侧身之后便猛朝他右臂砍去,沈六哀嚎一声,捂着胳膊不断后退。 慕容月握着染血的匕首,“靠着掳略女人卖去关外的本事来积攒资本,这样的你也配与徐应天相提并论?” 她嗤笑:慕容清可恨,但眼前这为了权势的,把做恶的力量给了慕容清让她来搅动风雨的,何尝又不是首恶。 “山上做了好几日客,好歹是把你们这伙子马贼都等的聚在了一处呢~”慕容月伸出刀来。 沈六眸子阴冷看着她:“怪不得呢……我当我四哥没本事,我才是真正的眼瞎。” 说话间,他猛地将一旁染火的栏杆掀起,趁慕容月格挡的时间,立马飞身逃开。 “燕琅,抓住他。”慕容月吩咐。 “可这里——”燕琅正有些分身无暇。 “帮手已经来了。”慕容月道。 都寒率人冲上来时,山上早已尸横遍野。 他冷着眉继续往里走,却见一个高挑的身影正在人群中对战百人,手段利落,身形极快。 “好俊的功夫!” 知她是慕容月身边婢女,还要再看,却见她目光转了过来。 那是一双寒星般的双眼,如画师手中工笔描绘出的面容,她只是朝他轻轻颔首,而后头也不回飞身追了出去。 ------------ 第231章 你伤如何 都寒醒过神来,正欲去助她,却见剩余的马贼全朝慕容月攻去,当下不作它想,立时上前拦在了慕容月身前。 慕容月手中刀收回,自然而然的退在了他身后。 很快禁卫军也拿着火把攻上了山,大火烧山,马贼们本就是一帮乌合之众,现下又哪里敌得过训练有素的禁卫军,很快便全部被制服下来。 都寒的脸色映衬着火光,再看到那些个被抓起来的,相熟的通缉榜上的面孔,一时脸上都忍不住带了几分狰色。 这些个马贼在京城之外盘旋的太久,也害了太多的人了! 若非是上头有交代,他非得是就地格杀。 因此便咬牙切齿道:“全都给我带走!” 又扭头看慕容月,“乡君,你没事吧——”目光落在她染血的袖口上,“你受伤了?” 慕容月顺着他的目光抬起手来,道:“我没事,这并非我的血。” 都寒蹙眉,正要说什么,却是一道高挑的身影走了过来,他眸子望了过去,这人便就是方才与那马贼打斗的女子。 “主子!” 燕琅半跪在地上,“燕琅无能,没生擒沈六。” “你受伤了,”都寒道。 燕琅的肩上正在往外渗血,看伤口的形状似是飞到类的暗器,血肉外翻,当是很严重了。 燕子眸子垂下,想起方才的情景忍不住咬牙,“是我无能。” 那沈六果然是江湖中的老油子的,竟假装跌落山崖,待她上去拉人时再朝她飞射暗器。 纵然他还是被自己击落,可这种被人算计的感觉,还是叫她心里不舒服。 “那沈六呢?” 燕琅道:“跌落山崖,死了罢。” 慕容月扫了眼她的伤口,又看都寒,“我这婢女虽有一身武艺,经验却不够。大统领,劳烦你让禁卫军去崖底找下他的尸身。” 都寒并未细想慕容月的话,只是道:“这是自然,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又召来人手来驾马车,“乡君,大火烧山恐怕再留下去不安全,我先派人送你回府。” 慕容月应了下来,都寒护送二人上了马车,等到了山下时,却见慕容清正披着披风立在火光树影之间。 “都统领,山上的马贼呢?都叫你抓起来了吗?”慕容清连忙上来询问。 粗噶的语气中带了些迫不及待,“慕容月呢,她和那马贼串通一气,你上山的时候应当看到了,那些马贼待她有多好——” “大姐姐。”都寒身侧的马车被人揭开帘子,慕容月脸露了出来,无暇的月色为她渡了一层薄冷的光。 叫她脸上更显得圆融了些,她笑看慕容清,“你说我与马贼沆瀣一气,捉了你吗?” 慕容清一双眸子恶狠狠的望向了她,“难道不是你吗?若非是你我怎么会落到马贼手里,我怎么会成如今的样子!” “都大统领,你为何不抓她!”慕容清指着马车上,“是她害了我,是她害我被马贼抓了起来!” 慕容月道:“捉人拿脏,你得有证据啊~” 慕容清道:“是你,就是你!你害我的!!!” 她又上前去拽着都寒的衣摆,“都大统领,是她和她那丫鬟翠兰害的我,你抓住她身边的人审问就知道了,是她,是她害的我!!!” 都寒冷眉,“清姑娘,你冷静一些——” 他话还没说完,原本被禁卫军压着的一个络腮胡的马贼却突然从人群中挣扎了出来,举着刀就朝慕容清砍去。 变故发生的太快,都寒才正要反应,慕容清一条胳膊便已被人砍了下来。 “啊啊啊!” 慕容清大叫的往后退,那络腮胡很快被周围禁卫军围了起来,可口中却还是嘶吼骂道:“你这贱人,婊子!” “若非是六爷的侄女,安能给你出卖我们的机会!!!” “贱人!” 都寒眼神一凌,勒住了马下了马车,踩着那马贼的脸道:“你方才说什么呢,慕容清是那马贼的什么人?” 那络腮胡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并不在吭声。 都寒冷笑一声,也并不在乎。 沈六其人到底是做什么的,是什么人,他又哪里能不知道? 只是眼下终于有个能查办沈家的口子了。 “回京,本将要将此事连夜呈报给圣上!!!” —— 有些事情本来就经不起细查,从前官贼勾结,不查是一回事儿,如今闹在了明面上,搭上了一个公府的嫡女,还有一名曾经的乡君,事儿自然闹的大了。 即便是沈家,也挡不住这么多人的怒火。 都寒奉命查清马贼案,一路查到了沈家,查到了沈六,自也就查到了沈在山的头上。 沈在山早把自己和沈六这么多年的交易都清洗的干净,都寒找上门来的时候,他也不慌不忙的。 “都统领要查案,我自然是配合,”甩了甩袖子,“但也请统领尽快,这三日后便是我家明芳入东宫的喜日。若耽误了这日子,太子怪罪就不好了。” 便就是只给了都寒三日的时间。 都寒自是咬牙切齿,“查,给我狠狠的查!” 可那些马贼的嘴又怎么能翘的开? 凭他们犯下的案已经是个死罪了,供出来沈家是死,供不出沈家,那说不明还有的活。 眼见到了最后一天都还没什么紧张,都寒气的险些砸了自己的案桌。 “大统领!”却是有人上前来奏报。 “说!”都寒道。 “外头有人说来给您送礼,说要您亲自出去一趟。” 都寒眉头皱起,“说我没时间。”又问了一句,“什么人?” 那人道:“是个女子,高高瘦瘦很是漂亮,眉心还有一颗红痣,特别显眼。” 都寒愣了一下,想起了那日在山上所见到的,那身极为俊俏的功夫。 …… “你找我?”都寒道。 燕琅转身,“奉主子命,来给都统领送些东西。” 说着将一卷书轴递给了都寒。 “这是什么?” “大统领回去打开一看就知道了。”燕琅轻笑,“是你现下需要的东西。” 她人冷冰冰的,就是笑时也目如寒星。都寒自己常被人称作是冷面神,但他心中清楚,他的冷面七分伪装——坐他这个位置上,若总是露出个笑模样来,难免镇压不住下属。 “姑娘,你的伤如何?” “无碍。” 燕琅随口道,又问:“敢问统领,那沈六的尸体可找着了?” ------------ 第232章 吊成一张马脸 都寒提起这件事儿便有些窝火,“不曾。” 这【六爷】真不愧他的名声,即便他掉落悬崖是自己设计,可受了重伤还能在禁卫军的包围下悄无声息的转移开,当真是本事! 燕琅道:“是我轻敌了。” 都寒道:“怎么能怪姑娘,这种事情本就是该禁卫军所为。姑娘为对付恶贼身受重伤,已使我非常歉疚了。” 燕琅没说什么,只拱手道:“东西给统领送到了,这便告退了。” 都寒心下莫名有些失望,又见燕琅走至了拐角处忽而回头,道:“都统领,听说你师承徐达徐将军。是京城武将中的第一流,有没有时间赐教我一二。” 都寒愣了下。 便见眼前人一双美眸沉下,“莫非统领瞧不起我的身份?” 都寒忙道:“并非,只是姑娘你还受伤。” “不碍事,几天就好。” “待都大人解决了这几日的要事,我们再切磋。” 都寒应下,燕琅总算勾了勾唇,而后大步离开。 “她……方才是冲我笑吗?”都寒回味着那燕姑娘的笑容。 都寒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以前觉得他应该喜欢和姐姐一般温和贤惠的女子——譬如乡君那样的女子,他也确实对乡君动过心。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可一旦得知乡君和徐应天两心相悦,他便也立刻收了这份心,他都寒并不是横刀夺爱之人,也不愿和兄弟争抢。 时日长了该忘也就忘了。 可这燕姑娘分明和乡君是不一样的女子——他短时间内难道喜好也变的这般快吗? 莫非是见色起义,大概年轻男子都是如此罢? 那燕姑娘的确很美,都寒这样想着,又踏入了房间。 将脑海中所有不合时宜的想法都先撇除掉,眼下他的正事还有很多还没有处理。 待进了房间,打开燕琅给他的书轴之后,这些日子处理沈在山的怒火竟全数消散了:凭这些个罪证,即便马贼之事牵扯不出沈在山来! 东宫成婚前,沈在山也休想被放出来!!! 不久之后,沈在山于京城欺压百姓强占财物的事便传了出来,当年强占香铺的事,以及逼死香铺主家的事儿。 原本照着沈家的能耐是能给压下去的,可谁叫沈家如今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那沈六逃了,可到底沈家六爷就是【六爷】这事儿不少人都知道了,尤其是女儿被马贼掳走的方巡案,他本就是清官。 唯一的女儿没有下落,身边就一个妻子,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竟是直接跟沈家作对,向圣上请命做此事的钦差。 他本就在民间极有声望,眼下百姓又因马贼之事人心惶惶,圣上思虑之后便把此事交给了他。 方巡案在都寒的而协助下彻查了此案,他本就是办案的高手,如今没了掣肘,又有都寒鼎力相助,很快便找到了此案中最大的漏洞慕容清。 慕容清失了清白又没了舌头断了胳膊,如何不恨马贼,叫人略微诈了几下之后,能说的不能说的便全都交代了。 沈家就像一张绷紧了的皮纸,慕容清这被火油烧着的洞出现之后,便彻底崩塌了。 沈在山与马贼勾结,犯下诸多恶罪,死罪是免不了了。 而慕容清也没得什么好,方巡案彻查此案本就是为了女儿,尽管已是多年前的旧案,却也从落案的马贼口中探查出了当年的往事。 再真相水落石出之后,慕容清数年累下的案件又岂是一个知府小姐? 与沈在山共同被判了斩立决,沈家其余因沈老太傅,并未株连。 但即便如此,大雪天,老太傅还是身着单衣,为了家中小辈的罪过,在圣上的殿外跪了好几个时辰。 —— “那后来呢?”刘姨娘边是嗑瓜子边是问。 与她说话的是已经嫁了人的翠兰,她漆黑的鬓边戴了朵花,示意新婚不久,将瓜子皮往桌上这一放,道:“那老太傅年纪大了,说跪了几个时辰,半个时辰不到人就快晕了,陛下亲自给人扶到了殿内,还请了太医。” “太医说是年纪大了,忧思过重,恐怕活不过明年。” “说是陛下当场就落泪了!” 到底是如师如父的太傅,陪伴了几十年了,纵然生气要阴阳相隔,岂能不难过。 刘姨娘啧了一声,“要说这老太傅既可怜又可恨,难为他一大把年纪为了儿孙作下的恶大冬天跪几个时辰。可你说他养活了这些个混蛋,又害了多少人?” 却是从一旁走过来的慕容月道:“可别说那老太傅无辜,虽是年纪大了不管事儿了,沈家的事儿他就一点儿不知道?叫我看就是活该。” 她拿起桌上的苹果,“娘,您当那老太傅真是为儿孙请罪去跪圣上?” 刘姨娘不解道:“不是吗?” “什么叫算计人心呢,沈家那几个和他们家太傅比还差得远。” 慕容月垂眸,“七八十岁的人了,用一条命,换圣上的愧疚,再换沈家几十年富贵,你说划算不划算。” 刘姨娘啊的一声,“这老东西,存的这份儿心呢?怪不得人说老奸巨猾!” 翠兰也道:“是啊,现在沈太傅病重,圣上可对他愧疚的狠呢。按理说出了这种事儿太子和那沈家姑娘的婚事该退了,可现在愣是不敢推!” 她道:“我家那口子说了,马上要成亲的人了,这几日上朝太子的脸都快掉成马脸了!” “狗咬狗,不管他们,”刘姨娘道:“我听说办此案的方大人是个好官呢,也是上天怜他,说失踪多年的女儿找到了。” 屠向钢跟都寒一起跑腿,对里头的事儿倒也了解。 翠兰道:“人是找着了,当年才十来岁的孩子被折磨的一身病,不等卖了路上就奄奄一息被扔掉了。得亏是遇到好心人给捡起来了,如今和那家儿子成了亲,虽然日子过的苦,但好歹有口饭吃。” “说是那大人的妻子见着了女儿,疯病也好了不少呢~” 刘姨娘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那钦差是个好大人,该有好报的。” 慕容月听了娘这话,轻笑一声,“娘说的对。” 又看翠兰,“今儿方大人监斩犯人慕容清与沈在山,要去看吗?” 翠兰道:“当然,今儿来找姑娘就是为这个。” ------------ 第233章 心坎上了 慕容月又道:“娘,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吗?” 刘姨娘做出一脸蛋疼的样子,“血呼呼的,看那玩意做什么?” 只道:“你们若要凑那个热闹就早去早回,今儿晚上我做些点心。翠兰回家时带着,也叫你夫君尝个新鲜。” 翠兰道:“好,这几日就正惦记着姨娘的手艺呢~” 说了会儿话之后,两个人便一起离了府,坐上马车一起往菜市口去。 —— 在如今,权贵和普通人唯一相似的地方便是如果犯了砍头的大罪,都是在菜市口处斩。 若是普通人犯了砍头的重罪,除非是太过猎奇的罪名,否则也引不来多少的围观百姓。 可偏偏今儿处斩的这两位一个京城沈家的老爷,另一个是国公府的嫡女,贵人们落到了这样砍头的境地,总是比一般的百姓要吸引人的。 沈在山跪在地上,身上是干净的囚服,头发也似梳洗打理过一般。 沈家保不住他的命,但临死前的体面却也给了他。 沈在山闭上眼睛,脸上没有死前的惧意,到这会儿他也确实有那么几分世家风范了。 沈老太太由家中女眷扶着上来,打开准备好的食盒,“老四,娘,娘来送你上路了。” 老太太不久前丧女,如今又要丧子,本来还有些乌黑的头发如今全都白了。 “你睁开眼,吃些东西,再上路罢。”白发人送黑发人,纵然是尊贵如她,现在也哭的涕泪横流。 “娘,儿子对不住您,”沈在山看着母亲这般样子,到底也哭了,“只愿下辈子再投胎成您的儿子,好好照顾您。” 沈老太太不断抹泪。 一旁慕容清却是不断的扭动身躯挣扎,这几日在狱中,为了怕她行刑前死了,胳膊的伤倒是治了,可她口中的伤没得到照料,又开始溃烂了起来。 一张口说话便是一股撕心的疼和自己都能闻到的腐味,“外祖母,救我,救我啊!!!” “我不想死!您让外祖父去跟圣上求情,圣上一定会开恩的啊!” 为何是她要死啊!慕容月害她,死的应当是慕容月啊! 沈老太太目光从儿子身上逐渐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她起身缓缓走了过去,而后在慕容清充满希冀的目光当中,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孽障!!!” 沈老太太几乎抖着嗓子喊道:“我沈家什么时候对不起你了!你要这般回报沈家!!!” “你怎么做的出这么狼心狗肺的事啊!” “怎么就教出了你这样的孩子?” 沈老太太痛心疾首又无可奈何。 “你不是我的外祖母,你不肯救我,你不肯救我——”慕容清摇头,在抬头时目光却看到了来人,立刻膝行上前,“哥哥,大哥,你来救我,你来救我了吗?” 来人正是慕容迪,他看着一身狼狈形容凄惨的慕容清,蹲下身来,“吃饭吧。” 国公府的姑娘,可如今大伯和老太太都不愿意来送她,慕容迪只能自己来,总不至于叫她尸体摆这儿也没人收。 慕容清本还要再挣扎,可忽而在人群中却对上了一双仇恨的眼。 那是个约莫四五十岁的消瘦妇人,她已经够瘦弱了,旁边的女子竟比她还要纤细瘦弱,似乎风一吹就能倒的样子。 她没有眼睛,本该长着眼睛的眼眶上如今只剩下巨大的疤痕,正茫然的朝这个方向看来。 慕容清看着这轮廓突然就想起来了:这是十岁那年她见过的那个女孩儿。 她想到了自己曾施加在她身上的一切,舌头没了疼吗? 疼! 胳膊没了,疼吗? 疼! 那要是活活疼死的呢? 慕容清自然知道,那些年得罪了她的,有些受不住的已经死了,只是事到如今她才有些怕了,死后还有尊卑吗? 死后他们会不会报复她? “啊啊啊啊!” 场上犯人突然惊狂起来,临死之前总有犯人不甘受死,这也是侩子手们各个膀大腰圆的原因。 慕容清被压在了铡刀下,等待铡刀落下时,她突然后悔了,可已经太晚了。 —— 行刑之后,慕容迪替慕容清收敛了尸身。 云禾郡主臭着个脸跟在他身后,慕容迪道:“我知道你厌她,可就算我今日不与她收尸,明儿官差还是得找上门来。” 慕容清又不是什么找不到来路的江洋大盗,朝廷也不会费那个人力给她丢去乱葬岗。 “你敢说没有因为她是你妹妹而于心不忍?”云禾哼道。 慕容迪顿了顿,到底是实话实说了,“我知道她做了许多错事,十恶不赦。我也曾厌她烦她,可方才与她收尸的时候,我却想起了她五六岁时,那会儿不过是个总角的小丫头,却总爱跟在我的身边。” “郡主,你觉得是我太心软吗,是非不分?” 他直接承认了自己的难过,云禾反而不好再阴阳怪气下去了。 最终道:“是非不分不是这样用的,郡马是人,是人就会难过。不过郡马也别太难过了,以后国公府还得咱们两个撑起来呢~” 云禾伸出手来,“走吧,本郡主出钱,替她择一副好棺木来!” 为了哄郡马她也是下本钱了! 慕容迪一声笑:最近这段时间国公府艰难,大头靠云禾郡主的嫁妆才能维持以前的体面,用妻子的嫁妆,这于男儿来说自是有损颜面的。 云禾口中跟他计较,叫他以后一个子一个子儿都还给他,另一方面何尝又不是替他找补回来呢? “不必太好的,”慕容迪道:“怕我日后还不起。” “瞧你那小气劲儿,”云禾道:“生前在不对的人都去了,我不跟她置气,送她个棺木还是送的起的。” 慕容迪笑一声,“我同你玩笑罢了。” “不过也真不必,她与大伯母都要葬在郊外,择太好的棺木说不定被人惦记上……”最终要的是怕仇人惦记上给撅了去。 云禾眉一挑才要说什么,便见眼前一辆马车经过,一双素白的手挑开了车帘,慕容月的脸露了出来,见了云禾郡主后一笑,“前几日得罪了郡主,今儿专程派人去郡主府上送了些礼过去,还希望能送到郡主心坎上。” ------------ 第234章 太子成婚 就因着慕容月这一句送礼,云禾郡主拉着慕容迪急乎乎的回了国公府。 “嬷嬷,嬷嬷,今儿有外头给我的礼儿吗?”云禾回了房间就叫起了嬷嬷。 老嬷嬷从屋内屏风后走出来,见了郡主只道:“是有,今儿从东街的玉行里送来了大批的玉器,说是郡主您定的呢~” 老嬷嬷说着,将桌上盖着的红布掀开,十几只漂亮的玉簪和一只似乎还冒着寒气的玉枕摆在了桌上。 云禾看了这些玩意顿时喜不自胜,从前她跟慕容月不对付,她坑了她一笔,如今把这些退回来,是不是代表两人就是朋友了? 还来不及笑,又看旁边的一封信。 内容倒也不多:说云禾郡主从前在玉行定的东西送错了货,让改明儿把之前的一批再送回去。 末尾补的收信人却并非云禾,而是十三娘。 “郡主,这您什么时候定的?”老嬷嬷不解道,这些日子跟在郡主身边,也没见她大手笔过啊? “这是郡马的妹妹送给我的!”云禾道。 慕容迪挑起眉来,又拿起看了眼那封信,“不是与十三娘的吗?” 云禾哼了一声,“你懂什么,十三娘是最厉害的女侠!”她从慕容迪手中抢过来信,“本郡主惩奸除恶,就是十三娘!” 慕容迪笑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 慕容月同燕琅到了翠兰家中,吃上了前些日子本就该吃上的醉虾。 知道姑娘的毛病,只许吃虾不许染酒,就做菜的那一点儿酒水倒也不至于身上起疹子,待饭饱之后,天也黑的差不多了。 慕容月坐上马车准备府,却听唢呐声传了出来,吹的是迎亲的曲调。 “这哪家,怎么大半夜来迎亲了?”翠兰也在马车上,她今儿白天忘了拿刘姨娘做的点心,准备蹭个马车去拿。 左右两家离的并不远。 慕容月挑开帘子,便见十几个打扇的小太监先行在前,后方是一顶通红的八人抬的大轿,再往后是一抬抬挂着红绸的楠木箱子。 “东宫迎亲,闲人避让。” 慕容月轻念着前方举旗侍卫旗帜上写的话,“若是没这句话,真以为哪家结姻亲。”大半夜的,十来个人一顶大红的花轿,黑漆漆的再加上唢呐声,多瘆人。 “怪不得今日太子成亲没丁点儿动静,原是挪到了晚上。”一旁翠兰道,又点了点人数,“这送亲队伍满打满算不到二十人呢,好歹也是太子妃,这也忒没脸了。” 都不如寻常人家成婚呢~ 慕容月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沈家的好日子到头了,我瞧这位太子妃也快了。” 放下了轿帘子,“回罢。” —— 沈明芳被东宫伺候的人迎进了新房当中。 夜凉如水,可她的心比东宫的夜色还要凉上几分。 她不是慕容清那样的蠢货,深知德不配位必有栽秧。 前些时日因名声有损,太子已经对她很不满了,如今沈家接连出这样的事儿,祖父他老人家也病入膏肓,眼看是大厦将倾。 沈明芳宁愿太子与她退婚,起码凭借她的聪明才智,挑拣个不错的官员也能保住日后的荣华富贵。 可偏偏沈家人不愿放下最后的殊荣,而太子也不能背负上背信弃义的名声。 她还是嫁到了东宫。 如她所想,太子虽捏着鼻子娶了她,可已经厌上了沈家的人,包括她,就连新婚之夜也不曾来她的房间。 “太子妃,太子现在都没来,要不要去叫人提醒一下?”一旁的婢女忍不住担忧道。 沈明芳苦笑一声:“去提醒了又如何。罢,就这样吧。” 她看着眼前闪烁的烛火,十二岁时她便命定入宫,沈家蒸蒸日上,她是未来的一国之母,她原本以为自己的人生是璀璨之路的,却不曾想不知何时竟成了危路了。 怪谁呢? 怪慕容清这蠢货,可她都死了。 沈明芳眸中流转,最后轻叹一声:“慕容月啊……”谁能想到这个从没被家里人正眼看过的庶女,有朝一日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呢? —— 又下过了几次雪,雪水扫停之后,京城前些日子闹出的马贼之事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于此同时,几辆马车入了京城,一路往王家大门走去。 王守秩下了朝才知道,族中的两位族老远从琅琊来了京城,洗漱之后换了身衣裳,便连忙去见客了。 “见过七叔,见过八叔。” 王守秩上前朝着两位看年纪已上了古稀的老人拱手。 两个老人笑道:“丞相大人,我们不请自来,没打扰到你们一家吧?” “怎么会呢?”王守秩道:“长辈们来我当扫塌相迎。” “一路舟车劳顿,叔伯们也辛苦了,”王守秩看着一旁的妻子,道:“等叔伯安顿之后,再准备接风洗尘,如何?” 葛氏还没说话,那七叔便开口了,“不必了,一路游山玩水,倒也不是赶路来的。如今也不乏。” 他看着王守秩,“早前就知道你们家有个姐儿走丢了,原先不是说找回来了,被农户抱着养了吗?怎么如今传到了京城,竟成了个——”到底那两字不好听,七叔没说下去。 一旁的八叔又道:“不仅是你们家那个姑姐,如今她那个女儿的名声也不好听。都已经传到了琅琊去了。守秩,族里给你写的信,你到底是怎样想的?” “可不能为了一个外姓女儿家便把全族女儿的名声给耽误了!” 王守秩额头跳了两下,族老们写信来他能骂回去,可对着两个七老八十的老人家,他总不能当面的口出不逊。 于是只好忍着火道:“谣言不实。长姐和月儿都是我血脉相关的人,我们王家素来重血脉,连带着全族的老少都能养,怎么就容不下亲姐姐和亲姐姐的女儿呢?” 一句话说的两个老人面面相觑,知道真要逼王守秩把那母女赶出家门,怕就是得要撕破脸了。 于是七叔缓了缓气:“罢,来京城也不单是为了这个。” “永林,永飞,”他唤道,便有两个青年,看上去十八九岁的样子,走上前来,七叔道:“这是我的两个孙子。如今来京城求学。” 那两个青年连忙也行礼,“见过丞相大人。” ------------ 第235章 见客 王守秩见兄弟二人,也瞧是仪表堂堂的样子,问了几句学问之后,又夸赞了几句。 一旁约莫四五十岁的妇人,七叔的儿媳马氏道:“怎么不见家里的几个姑娘啊~” 葛氏笑着回了一句,“这会儿还早呢,几个姑娘年纪不大,贪睡的紧,这会儿还没醒罢。” 那马氏就有些不高兴了,“嫂子,可不是我说你。别说已经是及笈的大姑娘了,便就是七八岁的小女孩儿那也是要讲规矩的。” “我们王家好歹是传代百年的世家,这等子规矩若是落到了外人的眼里,知道的说嫂子您心疼女儿家年纪小,不知道的当我们家里没有规矩!” 葛氏:…… 皮笑肉不笑的呵了两句,便差人把家里的几个姑娘都给叫来。 —— 彼时慕容月和自家表妹正在院子里翻花绳玩,见哥哥王永偷摸偷的往后院走去。 “哥哥,你做什么去!”王若芙道。 王永正才撩起袍子要翻出去,被人叫住了回了头,冲妹妹比了个住口的姿势,然后道:“被吱声,一会儿家里人问起了就说我昨儿没回。” 慕容月把手里的花绳放下,饶有兴致道:“这什么事儿把表哥吓成了这样?” 要知这位可是个连太傅府都敢炸的神人! 王永正道:“老家来了门亲戚,七叔公一家和八叔公一家。还有那个姓马的婶娘。” 一听这个王若芙如同见鬼一样,“什么啊,她们又来了!” 怪不得哥哥表情跟见了鬼一样呢! 慕容月看兄妹两如此神色,不由好奇道:“看你们神色仿佛遇到了恶鬼一样?不过一家子亲戚,有什么可怕的?” “就是因为亲戚才可怕,”王若芙哼一声。 王永正却是提起袍子,“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怕那婶娘又来给我点鸳鸯谱,我先撤了。”便寻了个低矮的墙直接翻了出去,很快就不见人影了。 “好好的后门不走非要翻墙,什么毛病。”王若芙念了一通。 “乱点鸳鸯谱?”慕容月抓住了方才王永正话里的重点,“怎么这婶娘之前给表哥说过亲事吗?” 王若芙点了点头,“表姐道我哥哥为什么年纪轻轻就去做了道士,纵有跟我爹爹理念不同的原因,还有就是这婶娘,非要将家里德言容功都齐全的小娘子嫁给我哥。” “结果我爹爹那儿没松口,我哥连夜就跑上山了,这才把这事儿止住了。” 慕容月听的咂舌,“那小娘子很丑吗?” 这般吓人? 王若芙道:“那是婶娘家里的表小姐,姓陈。我见过两次,长的到挺好看的,四书女戒背的也熟,就是家里略有些清贫。她父亲曾是个举人,过世的有些早,家里还有个弟弟,母女两做刺绣供她弟弟读书。” 以王家这样的身份来说,那陈姑娘显然是有些高攀了的。 可葛氏和王守秩其实并不很在乎这个,在琅琊王家已经是顶级门阀了。 找不来更好的匹配,不如找一个身家清白的,品性高贵的。 可就算再往低了寻,葛氏也是想找一个四角俱全的——而这陈家的姑娘嘛……四书女戒背的虽熟悉,学识也算不错。 但却是一门心思向弟弟的,葛氏前脚送了这姑娘一块玉,次日一大早就成了他弟弟靴子上镶嵌的宝石。 眼见送出去的东西被人这样对待,葛氏本来就不太满意她的身份,次日马婶娘再次提起也就装作不知。 谁知这一家子牟足了劲儿进王家,那陈小姐更是跪在了身前,说自己知道出身低微,不求正妻,只求王家纳了她。 甘愿为王家开枝散叶,但求王家能让她弟弟进族学读书。 慕容月:…… “本就是一家子亲戚,叔公他们辈分又高,我娘本来都没法拒绝,都要硬着头皮纳了那姑娘进门了,谁知我哥跑了,这事儿才算打住。” 慕容月心下了然:那陈姑娘或许本人没什么大毛病,可无论是娶或是纳,都等同于沾染上了一家子的麻烦。 “还好舅母没纳,真要纳了,万一受个委屈什么的,那马婶娘上门来找麻烦,那就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王若芙冲表姐竖起大拇指,“表姐同我娘说的一样。我娘亲后来想通后差点后悔死,当时那一家子天天来缠着,说句不好听的,那些族老的唾沫星子便要上来淹人。虽说没什么大麻烦,可到底是长辈,总不能打回去。” “我娘自己个儿都后怕,为了这个差点把我哥哥搭了进去。” 慕容月心下叹了口气:这豪门妇的生活哪里那么容易,哪怕她上辈子贵为皇后,照样被群臣的唾沫星子砸着。 很快又勾起唇,不过好在她很快就想开了,与其找自己的不对,不如让职责自己的人统统闭嘴。 “表姐,你方才怎么那么笑啊?”王若芙指着她。 慕容月挑眉,“什么笑?” 王若芙想起方才表姐的笑,杀气腾腾的,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的笑,倒像是那话本里灭国的妖妃。 不过她喜欢,便缠着胳膊挂上去,“表姐笑的好看,再给我笑笑~” “又腻歪上我了~”慕容月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前段时间不是在京城交了个朋友吗?这些日子怎么不见你出去了?” 王若芙是个活泼的坐不住的性子,前些日子在京城交了友,便总跟那朋友出去喝茶或是听曲。 她哼了一声,“跟她闹的有些不痛快。” 慕容月方才挑眉,王若芙就道:“她竟说表姐你名声不好,叫我少跟你来往。我与她虽是好友,可与你是亲姐妹,她若这样挑拨我们姐妹,我跟她自然是当不成朋友的。” 慕容月听得心中一暖,替她整理了一下鬓边的头发。 “我不在乎旁人说我这个,”她道,“若舍不得这个朋友,再来往也没什么。” 她并非一定要和表妹的朋友成为朋友。 王若芙却道:“我上次与她见面已经说了表姐你是什么样的人,她从前没见过你,偏听则信,本就是她不对。” 又嘟嘟囔囔说了一句,“若是她能改正,我自是还能跟她做朋友的。” 说到底,还是有些舍不得玩的这么好的一个朋友。 慕容月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 第236章 软柿子 彼时马氏等人喝了几盏茶,才见府中的小辈儿过来。 王若芙往前马氏是见过的,如今长开不少,却也认的出来。 却看一旁的姑娘,生的是花一样的容貌,只是站在这厅内便自成了一道风景。 “这是月儿罢~”马氏抬起一抹笑颜上前,亲切的扶起了慕容月的手。 慕容月忍着心中不适,朝她笑了笑。 葛氏与众人介绍:“月儿,这位夫人你当称一声婶娘。” 又与她介绍了厅内的客人,那两个年轻的公子也扭头去看,但见眼前人的容貌,眼里都忍不住闪过了惊艳的神色。 “两位表兄好。”慕容月也向二人见了礼。 论起表亲来,已经一表很远了,不过叫一声表兄也没什么。 二人亦拱手还了礼。 如今男女大妨并不严重,但因对马氏印象不好,怕她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葛氏原本是想叫两个女孩儿出来见个人之后就回去的。 可偏马氏已经出来热情的拉着慕容月的手,“早听人说你生的漂亮,如今一看当真是个美人胚子呢~” 又扫了一眼葛氏,开口道:“我家二郎的人才你也是知道的。如今才十八岁多一点儿,便已经是秀才郎了!” “今年说不准能拿下个状元来!” “嫂子,我原是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与你说过二郎和若芙的婚事。” 葛氏:……脸上的笑容有些撑不住了,还险险挂着。 她道:“若芙年纪小,我还想多留两年呢~” 这话前两年说是小,可如今王若芙的年纪正是说亲的好年华,略聪明些的都知是搪塞之言。 可偏马氏没这想法,她心里认定了自家儿子是时间顶格儿的好,葛氏根本没不愿意的可能!便道:“若芙年纪小,性子是娇了些。倒也不碍事儿,虽配我们二郎不足了些,可还有五郎呢~五郎这孩子是我从小看大的,也很不错呢~” 一旁王五郎脸略微红了下。 葛氏急得想发火,一旁王守秩劝她忍耐。 这些亲戚旁的本事没有,却能在你耳朵根儿上念叨半年,够烦人的,还不如早早的哄走算了。 葛氏努力撑出一抹笑来。 可显然马氏是不想让她笑的:“月儿貌美,配我家二郎倒是使得。” 又拉着慕容月的手,亲切道:“我一见你这孩子就觉得心中亲切,可见有命定的婆媳缘分呢~”又道:“我儿可是二十岁不到的秀才郎呢,你若嫁给了他便是你的福气。” “你这名声虽然之前是有不好,不过我也替你想好了解决办法。你和我儿订亲之前,你自穿一身干净的里衣,三拜九叩去跪三清。上天见你的诚意,也算是洗清你之前几次仪亲的污点了。” “混——”混账二字葛氏还没说出口,慕容月却已拉住了她的袖子。 她笑意温柔的看着眼前马氏,开口道:“马婶娘,我三次仪亲,名声上已是不好看了,容您看的上,还许我三跪九叩三清,真是要谢谢您才成。” 马氏摆了摆手,“你自有你的优点,娶妻娶贤,我这人开明呢,素不在意外人说什么的。”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外头传你很会做生意,在京城还开了间寸土寸金的玉石铺子,可是真的?” 慕容月转头朝她一笑,“是啊,还不止一间呢~” 马氏心中一荡,只觉得眼前金元宝似长着手一样朝她抓来。 “母亲!”却是一旁王二郎叫了她一声。 马氏这才醒了过来,又对上慕容月的脸,才继续道:“是了,我虽不在意外面人怎么说的。可有一点,你亲娘那身份到底是不干净的,待回头拜天地的时候,可不好再拜她,叫人笑话。” “马氏,你欺人太甚!”却是本来还劝着夫人的王守秩序按捺不住了。 “我好心好意迎你进门来,就是让你这般辱我长姐的?” 亲生女儿成婚不让叩拜,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儿?! 王守秩大多是温润君子,或是严肃模样,哪里有过如此青筋暴起的时候。 马氏见状后退两步,“我没,没那意思啊守秩。你家这姑姐儿年轻时做什么的,可好多人都知道,不是我说的。我也是为了月儿的名声啊?” “难不成你要叫家里其他的姑娘以后出门也被指指点点的吗?” 眼看王守秩气的要举一旁的花瓶,另外两个不说话的叔公总算开口,一边拉住了王守秩,一边给马氏使眼色。 他们来京城是做正事的,如今惹怒了王守秩,对他们没一点儿好处的。 妇人蠢笨,这时候纵再瞧不起王守秩家的姑姐儿,也不能说这样的话。 马氏被公公说了一通,一旁老实木讷的丈夫也用眼神训了自己,这才终于改了口:“罢了罢了,看在丞相大人的面儿上,日后成婚,跪她一跪倒也没什么。” 王守秩不可置信的看着马氏,似乎怎么也没想到这天下竟有如此无耻的人? 那马氏又看慕容月,“不过有一点啊,你进了我家的门,可不许再操持什么生意了。这些行当可不是你一个官夫人该做的。” 慕容月笑眯眯看着眼前人:“可我这么大的生意,不做怎么办,不要了?” “那不还有家里其他人吗?”马氏道,又拍了拍胸口,“总归有长辈给你规制好。” 这可真是算盘珠子都往脸上蹦了。 慕容月道:“那倒是不错,成婚之后呢,将我的全部嫁妆都给你家中保管。” “不过呢,我出身还不好,婆婆兴许嫌弃,到时候再择一门良家贵妾给夫君。” 马氏见她上道笑容不免增大,“你这孩子当真懂事!” “那我也就不瞒你了,我将我娘家的一个表姑娘许了二郎做妾了。你也知道你名声不好,若日后出门叫人笑话。不过你放心,正妻的明头内里还是你的,只是以后叫我侄女陪着二郎出去见客。” 慕容月道:“那若是有了孩子呢?” 马氏为难了一下,才道:“记我那侄女名下如何?说到底也是为了你们……” “当然可以。”慕容月笑。 马氏反而有些不信了,“你说真的?”另一旁两个叔公也略有些惊讶:也太过软柿子了些罢? ------------ 第237章 一家子清高 慕容月笑道,“马婶娘放心呢~既觉得我名声不好,我便不出门去,拿着我大笔的嫁妆来相夫教子。” “也不必做什么平妻呢,倒是害了你家二郎的名声,不如纳为妾吧,反正婶娘家的姑娘名声和气度一定是很好的~若为嫡妻,也不会刻待我。” 那马氏听这话只恨不得握住慕容月的手:这是什么,知音呐!!! “我家二郎这么好的人才,说实在的,你做妾根本不会委屈的!” 马氏自认为家里儿郎天上地下独一份的好,可旁的人却不会这么想,,一旁的八叔公听了半天,忍不住问道:“你没在开玩笑?” 若早知是这么个好拿捏的,那还不如说给他们家五郎呢! 慕容月道:“不是马婶娘先跟我开的玩笑吗?” 抽回被马氏握着的手,她道:“也不知挺了个多厚的脸皮到我跟前说这么一番话,脑子要是没用的话倒不如生出来的时候缠着脐带一齐丢粪坑里,也好过跑跟前来恶心人。” 马氏瞪大了眼睛,压根没想到前脚还跟她笑眯眯的人扭脸儿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你瞎了眼了,你还敢不愿意嫁二郎,你还敢对长辈说这样的话!” 那马氏气了半天,又扫过屋内众人,最后落到了葛氏身上,“嫂子,你们家姑娘这样的态度,你管是不管?!” 葛氏还没说话,慕容月道:“问我舅母做甚,你且去问国公府我那亲爹管不管的上我?” 她嗤笑一声:“人家上门求亲,拿着的是高官厚爵,许的是十里红妆。你们拿甚么,舔着一张厚脸就来了?” 马氏:…… 她素来是个歪缠的,可王家大部分人要面子,都不会与她理论,搪塞过去也就是了。 却没想到今儿遇到这么一个人! 马氏几乎是气急败坏道:“您算个甚么东西,我家二郎娶你也不过是看在守秩的面子!族中出了你和你娘这样的人,早就该沉了塘保全名声!” 她话说的太快,一旁几人拦都拦不住。 慕容月冷笑一声:“你若有本事,就拿了我出去沉塘。倒是看看咱们先死的人是谁?” 都到了这一步了,其余人连忙是过来打哈哈。 七叔公八叔公劝,另一边儿,那马氏的儿子王二郎也开了口,只对王守秩道:“丞相大人,我娘这个人心直口快,虽是得罪了慕容姑娘,但却是没甚么坏心的。” 又看向了慕容月,他脸上露出一抹不快,“我从前当无风不起浪,却没想到姑娘你……这无论怎样,你怎能对长辈这般态度啊?” 慕容月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好笑的看着眼前的年轻郎君,“你在我跟前充大?“ “好好好,你们既一家子清高,跑来求亲作甚么?平白让我这不干净的辱没了你家的门楣?” 王二郎道:“姑娘不必如此自轻自贱——” “可闭嘴吧你,”慕容月嗤一声,“觉着我名声不好,就甚么阿猫阿狗都肯嫁了?” 她嗤笑看着眼前人,“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竟生出你们这样的糟粕来。姑娘还没进家门就算计起了嫁妆,算盘珠子都要打脸上,当你们一家子精明呢?” 那王二郎面目通红,“我母亲不过是随口说说,你怎么能——” 慕容月只摆手,看向王守秩,“舅舅,他们得罪了我,我将他们赶出去,您不会怪罪我罢?” 那原本坐着的七叔公八叔公一拍桌子,顿时气的吹胡子瞪眼儿:“这真是岂有此理啊!马氏是你的长辈,纵然说话不中听了些,可也是为你好!” “天底下哪有姑娘似你这个样子的?”说着又看向了王守秩,“守秩啊,我们两个老骨头本不该来的,如今走这一趟却全都是为了咱们王家!” “要知你家姑姐儿的名声不好,但到底是长辈,日后不出门在家里好好养着就是。可这年轻女孩儿却不行。” “得叫她赶紧嫁了人,方不堕了你们直系的名声。她嫁去旁家你若担心,眼前自家不是最好的人家吗?” “你得早做决断才是,女儿家留家中久了,既是耽误她,也是坏了家族的名声。” 王守秩只是起身,目光扫过眼前两位老人,拱手道:“七叔,八叔。” 两个老人见他对依旧恭敬,心下便放了一半儿的心,又见他弯腰扶袖,“这茶也吃过了,人也见过了。几位请罢。” “这大过年的,我们家也倒是不好留客。” 这时两人才脸色一变,“你……你要赶我们走!” “王守秩,你别是做了丞相就忘了本了,可莫要忘记了,你们这一支当年发达是靠着全族人的供养才起来的!” 王守秩冷笑一声:“族中供养哪里敢忘?” 王氏起起落落多年,虽坚挺到现在,但到底也有落败的时候。大约百年前时,王氏就有不继的时候,多亏族长壮士断腕,以全族之力保下了一支,在这之后王家继续了百年的荣华。 但同时其余几族的奉养也落在了头上。 这么多年来王守秩也是这样做的,建立族学,给予田地。 他并没有觉得有甚么愧对的,但人仿佛总是不知足的。 他们好像觉得,他们王家现在有的一切,都是依靠着他们,也都应该全部属于他们。 “我父管家时,遵循祖制,优待族人。我王守秩自问也并没有对不起族人的地方”,他眸光看向了几人。 启唇道:“倘若族叔们真的觉得我们这一族忘恩负义,那便回了老家,将我们这一族除族罢了。” 那七叔听的瞪大了眼睛,都不可置信的看向了王守秩。 “王守秩,你说的什么胡话!” 王守秩却只是摆了摆袖子,道:“两位族叔,上了我的家门欺我家的孩子,莫不是当我王守秩没脾气不成?” “你们若真觉得我们这一脉是靠着祖先才起来的,那倒不如除族算了。省的自家的孩儿受辱。” “守秩啊……”一旁的八叔连忙要做和事老,“这怎么就到了这一步了,不过是眼下话没说到一起罢了。” “话不投机,半句也是多。” 王守秩起了身,只道:“来人,送客罢。” 主人家一吩咐,便有下人请这几人离开,马氏见状不愿意本是想闹,却听王守秩道:“若不走便以滋扰定罪。” 到底是一人之下的丞相,见他真的冷了脸色,一旁人到底是害怕的。 一大家子只好又抱着包裹离开了王家。 “全怪你这嘴快的愚妇,得罪了丞相一家儿子日后的官场之路怎么办?!” ------------ 第238章 请家法 才一出府,马氏的丈夫便对马氏破口大骂了起来。 马氏的嘴能养成今儿的样子,便知在家里也是个横的,见状便猛推了一把丈夫,“好啊你,在外头骂我,方才在里面的时候怎么不说?” “从前又是谁说的第一次见面要拿捏住那丫头,往后的事情才能顺利的?” “我开口的时候你不拦着,到外面打起了马后炮来了——” 眼看马氏要闹起来,一旁的七叔公捏着发疼的额头,“好了,在旁人家门口闹,还嫌看笑话的人不多吗?!” “赶紧走!” 一旁几人顿时有些面面相觑,走,走去哪儿? 来京城是因为两个孩子要念书上学,打算的就是借着王守秩这个丞相的东风,进了丞相府,得丞相亲自指导。 不说在学识方面能有多少的长进,光有丞相照拂这一点拿出去,便已经很得人青眼了。 “先找个酒楼住下吧。” 一旁王二郎道,一大家子的站在门口终究也不是个事儿。 七叔公点了点头,又回身看了眼王家的大门,眼光暗沉道:“守秩从前对我们这些老骨头也算敬重。这入了京成了丞相,便就真忘了谦卑二字怎么写了?” “既他忘了,那我这个做人叔伯的,理当好好的教教他。” —— “什么穷亲戚上门来打秋风,还要如此贬人!” 刘姨娘在得知这事事儿之后便骂骂咧咧个不停,“若非我出了门去没见那姓马的,不然我非将她的脑袋拧下来不可?” “我女儿成婚不跪我,跪她个不要脸的吗?” 一旁葛氏给她递茶,只道:“也不必这么来气,月儿兜头就给她狠骂了一通。你没瞧她那脸色,难看极了!” “骂她还是轻的,”刘姨娘愤愤道。 一旁慕容月道:“娘若是想打她,还怕没有机会吗,左右人现在京城呢~” 葛氏一听这话道:“她那人虽然嘴上惹人生气,但不予她计较也就是了,真要打了她可要被人拿捏住话柄了。” “再说今儿是她不对,明儿打了人就成我们仗势欺人了。” 慕容月笑看葛氏:“舅母放心,我哪里会做仗势欺人的事情?” 她眸子垂了下来,“但有的人非是要讨打,那可就怪不到我头上了。” 葛氏听她这么说,眉头一蹙,正想细问,却见家里的婆子急乎乎从外面走了过来,见了她就道:“夫人,方才家里的丫头出去采买,才知外头竟传起了消息,说咱们家的两个姑娘,对那七叔公家的二郎君和八叔公的五郎君痴情一片!” “如今正求着嫁呢!” 葛氏道:“荒谬!” “哪里传来的这些无稽之谈?” 却是王若芙快步的从外头走出来,一双眼被气的红,“哪里传出来的,就是那不要脸的一家子传出来的!” 她道:“我今儿出去同清河郡主看花会,她家中有个表兄和那王二郎跟王五郎在一起念书。那两个人在外逢人就说进了相府,进了我们家,说跟我和表姐已经定下了终身之约!” 葛氏一听这个,脸色不由变的难看,“他们这是想做甚么?!” 王若芙委屈的缠着母亲的胳膊,“太过分他们,我连王五郎面都没见过几次,京城里却在传我喜欢他,我都要气死了!” “如果单是这样也就罢了,他们还在外面说,说爹爹瞧不起他们身上没功名,说爹爹嫌贫爱富——” 王若芙道:“爹爹是丞相,却叫人街头巷尾的仪论,还说咱们王家背信弃义,这些话听了才叫人生气!” 慕容月道:“所以说,有的人就天生犯贱,挨打也是应该的。“ 王若芙听这儿眨眼去看表姐,“表姐,你要寻人去打他们,我也去!” “套个麻袋叫他们看不出是谁来,狠狠打一顿丢出京城去,才能解我心中恶气!” 慕容月道:“是要打,但可不能这么打。” 王若芙不解的看着表姐。 一旁葛氏也点了点头,“他们如今想着法的坏咱们家名声,若是真挨了打不管是不是咱家做的,保不齐又是一脑门子的污水。” 又看慕容月:“月儿的意思是先想法子叫他们离开京城?” 慕容月点头,葛氏又道:“可他们怎么肯呢?” 慕容月轻轻勾唇,“这一大家子表面清高,可内里却不过是以利能驱的小人罢了。叫他们走轻而易举……” “但挨打嘛,想来他们已挨过了。”慕容月道。 葛氏还没听明白,王若芙心里却咯噔一声,来回又看了一眼,并不见哥哥王永正,“我哥!我哥哥不见了!” 葛氏也想明白了,“坏了!” —— 当日夜间,王守秩从京畿府他们将王永正给拎了出来。 原是他去找了王二郎和王五郎,寻了人拿着蛇皮袋子捂着刚胖揍了一顿,却没料到路上竟有行人看到报了官。 打完了人还在与人结算工钱的王永正便直接被押到了衙门,直到夜里王守秩知道,这才把人带了回来。 “你这逆子,跪下!” 回了王家之后,王守秩便发了好大一通火。 “从来就没有见过你这么顽劣不堪的!你还嫌你两个妹妹如今叫外人念叨的不够吗?你觉得以这样的方式便能保护她们?” “不!你只是在给你自己出气,你叫你自己心里头爽快了!你甚么时候做事才能瞻前顾后,有头有尾,不再像如今这般无脑的横冲直撞啊!” “你瞧见没,你前脚打了人后脚就进去了,多少人盯着咱们家,多少人盯着你。你还把错处露出来给旁人看!难不成真要一辈子修你的道,当个纨绔吗?!” 王永正虽是跪着,心中却满是不服,“父亲,什么叫瞻前顾后,我不明白?难不成是像您这样的畏首畏尾吗?叫旁人欺辱打骂了,连句话也不敢说?” “孺子不可教!”王守秩骂了一句,又道:“去请家法!” ------------ 第239章 难道你不是吗 葛氏等人听了信,知父子二人又吵了起来,便连忙赶往前厅去。 彼时王永正跪在地上,一旁王守秩正满面怒容拿着成年男子胳膊粗的棍棒朝他后背打去,“知错了吗?!” 那一棍下去敲击皮肉的声音让人听的心头都发颤,可见王守秩用了多大的气力,而王永正的背部也隐隐有血迹泛了出来。 “儿子不知何错之有!”他挺直了脊梁道。 父子二人的脾气都犟,也都觉得自己个儿不错,自然不可能说的通对方。 但父亲却天然拥有对儿子的压制与管教,王守秩道:“你既如此冥顽不灵,那我就打到你知错为止!”说着手中的棍棒高举,又想打下去。 葛氏等人匆匆走进门来,葛氏连忙拦着丈夫,“夫君,孩子若有什么不对的你好好说就是。怎么又来动手?” 王守秩如今正在气头上,自是谁沾上了就要倒霉的,“都是你,慈母多败儿——他成如今这纨绔模样,跟你也逃不开关系!” 葛氏听了丈夫这样的话,嘴角略微下拉了下,但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儿,到底没有和王守秩争执些什么,只是道:“你亲生的孩子,你要将他打死不成?” “死了倒好,也不用惹出来这么多麻烦,叫人操心!“ “三郎,怎么样了?”刘姨娘则是小心翼翼的搀扶着王永正,见他脸色发白,一时心疼道,“你这孩子嘴怎么这般硬,同你父亲认个错又怎么了?!” 王永正撇过脸去,“我并无错处。” “你看看,他是不是屡教不改!”王守秩道。 “好了,说够了没有!”却是葛氏回头瞪了一眼王守秩。 葛氏在家中素来贤惠大方,突然这般态度,倒是让王守秩楞了一下,“夫人,你……” 葛氏却并不理他,已经垂头和刘姨娘将王永正一起扶了出去。 屋内便就只剩下了王守秩与慕容月,王守秩放下了手里的棍棒,只是捂着头叹了一声。 “舅舅,喝口茶吧。” 垂头却见慕容月手中端着一碗清茶,王守秩心中稍觉安慰,起码这家里人也并非全都是向着那个逆子的。 好歹侄女向着自己,这会儿了还能给自己端碗热茶来喝。 “说了慈母多败儿,非是不听,这会儿哄着,日后却又不知又要犯下什么样的过错!”王守秩喝下了一口茶水,尚且愤愤不平。 慕容月挑眉,道“舅舅真觉得全都是表哥的错吗?” 王守秩,“不是他的错,还能是我的错不成?” 慕容月道:“兴许就是舅舅的错呢?” 王守秩:…… 他还以为留下来给他斟茶的侄女是与他同一战线的,原来是等着人走了来谴责他的? “表哥并非是如此冲动易怒的人,舅舅可有问过他为何要做这样的事儿?”慕容月问。 王守秩蹙眉,“他还不冲动易怒,不过因让人嚼几句舌根,便亲自去动了手,让人家拿捏住了把柄,恐怕做了这事儿他还当自己是英雄!” 慕容月笑一声,似王家父子这样的情况她见的也不少。 严父的棍棒教育之下,总归是会让父子二人之间离心不少的。 慕容月道:“倘若单单是为了我和表妹,表哥不至于如此动怒。而是因为那王二郎和王五郎总是在外有意无意的说舅舅您忘恩负义,不念旧情。” 这种似是而非的话,根本就没法去反驳。 两个人只在念书的时候与人犹犹豫豫含糊其辞一番,就会引起旁人无限的猜测。 对于王永正来说,父子之间虽有矛盾,可他的父亲是王氏这一代最优秀的才子,年纪轻轻就做了丞相,亦是他心中最值得尊敬的人。 如今叫人这般对待,心中自然不爽。 王守秩听到这儿顿时愕然:“什么?” 又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是为了我?” 慕容月看着她舅舅,“舅舅,表哥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既能为了我和阿芙去出这口恶气,难不成就不能为了您吗?” “而且这是我亲口听表哥说的。” 王守秩一时心里好像被什么戳中了一般,只是他依旧嘴硬,“即便是叫人说了又能如何?自有那更好的解决办法,他偏要挑这种法子?” 慕容月知道舅舅如今只是嘴硬,便道:“舅舅,其实你应该和表哥好好的谈一谈。纵是你觉得表哥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好好谈一谈也好过如此的剑拔弩张阿?” 王守秩看了眼侄女,道:“他一天到晚,不气我三回就好了。哪里会听我的话?” 慕容月道:“父子二人总要有个人先服软。舅舅,今儿表哥是为了您的名声,然后又挨了一顿打,是不是该您服一次软呢?” 王守秩顿时吹胡子瞪眼儿,“我是长辈,哪里有跟自家儿子认错的道理?何况我有错吗?” 慕容月道:“可您是宰相,宰相肚里能撑船?” “你在外人面前都是谦谦君子,海水一般的肚量,难不成在一个小辈面前就要斤斤计较吗?” 王守秩:…… “你这是歪理邪说。” 慕容月道:“歪理邪说说不定有用呢?舅舅,您总和表哥这样剑拔弩张的,难不成就不想试试父慈子孝的感觉吗?” “您且用用我的法子呢~” “若是不管用,我那表哥还非是要犟嘴,您在打断他的腿也不迟。” 王守秩有些犹豫,最终伸出袖子来,“好,我用你的法子。但并非说是我错了,我且看看那小子会不会认错。” “若是真要犟嘴,我便如你说的,打断他的腿!” 慕容月只是笑笑。 —— 刘姨娘和葛氏将王永正扶进了房间里,上了药之后刘姨娘才告退。 葛氏坐在儿子床边看着他背上的红痕,不断垂泪。 王永正察觉之后,安慰道:“娘,没事的,丁点儿都不疼!” 葛氏道:“你倒是要和你父亲闹到什么时候?再这样下去父子反目了,你叫娘怎么办?” 王永正又趴在了床上,“这难道能怪罪到我头上吗?他古板至极,无论旁人怎么说就只认定了他那一套,岂知连日月都能更改,人生和规矩又岂都是一成不变的?” 王守秩往屋内走的时候,便听里头传出这样的话来。 葛氏正擦眼泪,瞧见了他的身影,一时愕然。 王守秩挥了挥手,“我跟他说说。” “你不许动手,”葛氏道,“再动手我要跟你急了。” 王守秩一时头大:“难不成在夫人眼中,我是个只知道舞刀弄枪的莽夫吗?” 葛氏就那样看着他,表情意思很明显:难道你不是吗? ------------ 第240章 备上厚礼 王守秩一时沉默无言。 好像也确实的,兴许他在别的方面不是如此,可在对待儿子的管教之事上,却总是乾纲独断,照着自己的感觉来。 “放心,我只是想与他好好说说今日的事情。” 葛氏见他这样的表情,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房间。 “父亲大人,有何指教?”王永正道:“莫不是今儿的家法还没叫我受够,现又来追着我打了。” 王守秩一时听的脑门直突突。 一时觉得侄女的法子可能不管用的,他和这逆子之间怎么可能会有心平气和的时候?! 努力想着自己升任丞相时的那种喜悦之感,把心中的燥怒压下去之后,才道。 “三郎,今日打你,是为父的错。”王守秩先开口。 倒是叫王永正瞪大了眼——父亲被夺舍了不成! 他立时想从床上起来,却牵扯到背后的疼痛,一时呲牙咧嘴。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纵然在他面前严肃惯了,瞧他背后大片的伤又岂有不心疼的道理。 王守秩道:“你趴着别动。” 又快速走了过去,见方才葛氏给上好的药粉又撒开的,又细心的给他在涂抹上了一层。 一个涂药,一个趴着。 父子二人难得这般静谧的时光,王永正觉得尴尬,一时没管住嘴,只道:“父亲这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吗?” 若是放了以前,王守秩定是要怒了的。 可兴许是一开头就道了歉,将身为父亲的尊严放下来之后,接下来的话反而比之前要更好说了些。 “三郎,你知父亲今儿为何要打你吗?”他道。 王永正:“觉得我匹夫之勇,污了您丞相大人的门楣?” 王守秩并不同他生气,反而是道:“我是害怕。今日之事,你被人盯上,拿去了京畿府衙门,亏得我是个丞相,还能捞你出来。若是普通人,岂不是落下了牢狱之灾?” “我知你是重义气,但有时候也要三思而后行。” “正因我是丞相,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也会被人牢牢盯着一言一行。” 王永正捏住了手,终于是忍不住道:“您总算说了实话罢,我念书没什么才能,武功也不精,到头来去学了道,是给父亲您丢人了……若是传言到京城,您更是会羞愧有我这个儿子罢?” 王守秩讶然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就算蠢笨如猪,亦是我儿,何言羞愧?” 王永正:…… 嘟囔了一句,“父亲总算承认了吧,觉得我蠢笨……” 能年纪轻轻做到丞相这样的位置,除了出身之外,王守秩自在学问一道上说的上是天才。所以当儿子做学问时分明自己七岁时能达到的程度他十岁都达不到,难免就会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察觉自己和儿子之间的问题,王守秩道:“三郎,我是丞相,虽对待百姓能宰相肚里能撑船,可你是寄予厚望的儿子,父亲难免有时对你要求太多。” “这是父亲的错。” “你能原谅父亲吗?” 王永正从来没有想过,他那乾纲独断的父亲,能对他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愣住。 原本继续顶撞的话也说不出来了,醒过神来之后闷声道:“父亲,您这样叫儿子惭愧。是我的错,一时气上头来去打了人。” “不过父亲,我并未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守礼法者可以照礼法来,对待这些泼皮无赖若还照着规矩,只不过是把自己给诓住了。” 王守秩:……心里又来气了。 但他忍住了,仍旧以慈父样道:“那三郎可想过你这样做的后果?倘若你的父亲不是丞相,你下了牢狱,若是一年半载的出不来,是要叫家中的父母老泪纵横盼着你吗?” 老泪纵横? 王永正看了下父亲严肃刻板的神情,犹豫了一下:“父亲也不必过分担忧。今日之事我和表妹已经商议好了,与其叫他们小大小闹的败坏家里的名声,倒不如把事情放大。” “表妹说的对,要洗干净自己身上的脏水太难,可把脏水泼在别人身上却很容易。” 又真心认错道:“不过此事没提前跟父亲商议,是我的错。” 王守秩深吸了口热气,这还是儿子长这么大,第一次同自己这般说话…… 虽知月儿故意瞒着自己,心中却也没法怪罪,他道:”不怪你。”真是他自偏见过重,什么都没问清楚。 —— 王家父子二人的多年的隔阂在一夕之间消除殆尽,然而外界对于王家人的流言却还并没有停止。 慕容月写了信给了畅春楼,找如今畅春楼的管事儿桃红姑娘借来了两个姑娘,一个赠给了王五郎,一个赠给了王二郎。 两人本就叫王永正打了一顿,如今鼻青脸肿出不去门,与外人说着在家中读书,说日后高中绝不让人看贬。 若真是一门心思为着读书,也不至于被引诱了去。 可偏偏两人登了丞相府的门,为的就是投机取巧走捷径,眼下遇到了身娇体软会说好话的花娘,没过多久就沦陷了。 桃红又对着二人使了一出仙人跳,很快便骗的一大家子鸡飞蛋打,还欠了一大笔的赌债。 旁说考试了,连王家的门都不敢再登,逃也似的离开了京城。 —— “这王家人怎么这般没用!” 朝阳公主气恨的摔下了手中的玉梳,“随便两个青楼的女人就将他们玩的团团转吗?!什么琅琊王氏!” 一旁伺候的道:“虽同样都是姓王,可王丞相的王和那些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公主,那是一帮比乡下泥腿子高贵不了多少的人,顶多是给王家人添添堵。那王丞相又是真心疼爱慕容月那侄女的,这些人别说烦到慕容月了,怕是王相那一关都过不了。” 朝阳公主又岂能不知,“这王家人也真是一个比一个烦人,仗着族里出来了那么几个丞相,连本公主的面子都不给!” 直的不行,暗地里找来的地痞流氓又被人直球打了回来。 还丁点没影响到人家的名声,朝阳一时心中来气。 一旁嬷嬷似想起什么似的,道:“公主,老奴记得咱们上次进宫的时候,陛下似乎是对宫里头的老人们,有些厌倦了。” 朝阳公主不解的看着嬷嬷,那嬷嬷道:“犹记得,陛下仿佛有些欣赏王相的长女,王若芙?” 朝阳公主听到这儿做出一副思索的神情:王若芙? 王氏的女儿,历来做皇后的有——可如今当今皇后的后位做的稳,皇帝又是四五十的人,若是以王相的女儿入宫,在给以低位,不是好好打了王相的脸吗? “好啊~”朝阳公主一时笑开,“既是陛下喜欢的人,本宫当然是要帮着陛下分忧的。” 她垂下眸子,略微思索一番话,问道:“东宫的那位侧妃,生下的庶长子是不是快满月了?” “是呢,公主,这个月初十,前些日子给咱们下的帖子。” 朝阳公主笑:“那就好好备上厚礼。” ------------ 第241章 我知道她 东宫 太子侧妃秦氏前不久产下了太子的庶长子,今日便是庶长子满月的庆典。 东宫自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虽是庶子,但却是太子的长子,更是皇长孙,何况对于皇室,尤其是要承继大统的太子来说,嫡与庶反而没有那么重要的。 秦氏的长辈这一日也到了东宫,庶长子虽然满月,可秦氏生产时难产,如今还在月子里没出来。 “今日是长孙的满月,可惜你身子不好,却是把今儿出风头的机会,白白给了那个女人了~”一旁秦氏的生母边儿逗着小皇孙,便开口。 秦氏比了个嘘的手势,“娘,你怎么敢这么乱说,可还在宫里头呢~”看了眼四周没什么外人才道:“这话要是传进了别人的耳朵里,你真是叫我好受了。” 秦氏母亲哼了一声,只道:“谁敢找你的麻烦,你可是给陛下生了长孙的功臣。” 又扫了一眼太子妃寝殿的方向,“虽她是正妃,可谁在太子殿下心里的位置重,那可不好说~” 左右屋内都是自己人,秦氏便也小声对母亲道:“娘,太子殿下心里虽是厌太子妃,可沈太傅还在那儿杵着呢~也不会冷落太子妃许久的,若真是这样恐怕会被骂是人走茶凉。” “不以沈家如今的本事,我瞧着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太子妃如今虽然是太子妃,可等日后殿下登基时,她没有母家支撑,那时才是我真正的战场。” 秦氏道:“如今才不是什么抢风头的时候,便就叫太子妃好好代我掌管着偌大的东宫,我只管想办法笼络住太子的心就好了~” 秦氏母亲听女儿这么说,一时点头,“你说的也对。” “不过风头不跟她抢,人却不行。你虽是坐月子不能出去见人,可宣上几个贵女过来一齐说说话联络联络感情,却也是行的。” 秦氏点头:“这我心里有数的。那些不相干的不用见,听说王氏的嫡女今儿会来宴上,这我是要见的。还有那清河郡王的女儿,也回了京城,我自也是要见。” 秦母见她什么都理的清楚,便也不再说什么了,而是端起一旁的羹汤来:“晚上既是要忙旁的,那就多喝些补汤。见人总要容光焕发的。” 秦氏应下,小口的喝着。 —— 沈明芳站在东宫郁长的走廊中,听着随从的禀告,脸上并无任何的表情。 待那人走后,一旁侍女才上前道:“这秦侧妃私下竟如此犯上,娘娘,要不要差人去教训她一番?” 沈明芳眼眸着,只道:“那贱人说的倒也不错,如今在太子心中,我怕是比不过她。纵然她和她母亲私下对我不敬,真要找了太子做主,顶多是口头上的一通责罚,而我却是要被太子记恨在心里,如此太得不偿失了。” “她们既然想找人联络联络感情,那也好,”沈明芳勾唇轻笑:“我给她这个机会,也叫这贱人知道,纵我沈家如今不济了,我沈明芳也不是她能碰的过的。” …… 晚上开始的满月宴,白天王家便已经开始准备起了各种的礼单。 彼时王若芙正在家中梳妆,一边拿着首饰往头上比划,一边问道:“表姐,你真不去啊?” 便见一旁的红衣少女将一颗剥好的花生扔进了嘴里,“我今儿有旁的事儿,就不陪你了。” 王若芙眼睛一转,心中便知道了,挤眉弄眼道“表姐是要去找徐大公子吗?”徐应天身上已无爵位,自然不能再被称作王爷。 慕容月只是同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其余的却并未否认。 王若芙忍不住手撑着脸儿,“这就是话本里说的不离不弃吗?要是我也能碰上这样的多好?” 慕容月手指曲起迅速弹了她脑门一下,“你当你表姐我不想平平稳稳?”若非是被逼到了这路上,谁放着好日子不过,跑去牢里头跟人幽会? 纵然布置的再好,可那不见天光的地方,又启是正常人想待的? 王若芙哎呦一声,捂着脑门喊疼,“我就说说嘛~表姐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外头小丫鬟道“姑娘,清河郡主来找您了~” 王若芙听到这儿忙高兴的提起了裙角,“快请她进来!” 又扭头拉着慕容月的手道:“表姐,你跟我一块去吧,前些天裁缝做的衣裳送来的,你那一身也好了,就算不去也看看啊?” 去正经赴宴,自是不能穿过去的旧衣。早在东宫下请帖时,王家便已经准备给家中女眷采买料子,做新衣。 王若芙最近随着母亲学管家,上次采买便也一起跟着去了。 路上恰好就遇到了清河郡主,两人上次本是不欢而散。这次见面时,清河郡主主动交好,还赠送了一匹北地难得的料子给她,两人关系这才缓和下来。 “表姐,紫英人很好的,你肯定能同她合得来!等你们两互相认识了,日后咱们三便能一起出去玩了!” 清河郡主闺名紫英。 慕容月挑眉,而后道,“便是上次惹你生气那个好友?又开始来往了?” 王若芙那时生清河郡主的气,自是不想同她再来往,可如今气消了,又后悔起了之前说的,上前拉着表姐的袖子道“紫英人很好的,表姐你见了就知道了。上次说那样的话,也不是她本意。” 王若芙低声道,“表姐,你也知道她是丧夫之后回来的,这京城对女儿家的名声要求,何其苛刻?她嫁的人还不是一般人,自回来之后,不知经受了多少的闲言碎语。” 清河郡主紫英,便就是当年和亲去的郡主。她嫁的大夏九皇子,本该是大夏继承大统的皇子,但因去岁徐应天大胜胡人,受挫最为严重的便是支持九皇子登基的一支。 胡人内乱,争权争斗不止,而九皇子也在当时的一次争权争斗被他的亲叔叔斩落马下,清河郡主由此成了寡妇。 按照大夏的规矩,她本来应该嫁新的首领,可那时徐应天打了胜仗,大夏自是要低大渊一头的。 清河郡主这也才有机会能再次回到故乡。 慕容月听到这里,眼眸微动:“我知道她。” ------------ 第242章 搭配 毕竟那时若和亲的不是那位郡主,就该是自己了。 “罢,你放心,既是你的朋友,我自会给你面子,”慕容月抬眸,笑看王若芙。 王若芙顿时放下心来,便拉着慕容月一起往前听去。 彼时李紫英已经等了许久,听见脚步声从一旁传来,“紫英姐~”又听王若芙的声音,便也忙抬起了一抹笑容。 往发生地看去。 便见王若芙身边伴了个红衣窈窕的女子,正缓步往过走来。 王若芙也是美丽的姑娘,像一株未经历过风雨的海棠一般,而另一人望过去便是夺人眼球如艳阳一般耀目的美丽。 李紫英略微呆愣一下,而后才抬起一抹笑容,道:“阿芙。” 又看慕容月,只轻声道:“您是阿芙的表姐吧,我听阿芙说咱们两似是同岁的。不过我是正月一生的,怎么算都比你大,我叫你声月妹妹,行吗?” 慕容月笑看她,“随郡主开心。” 她口吻既不亲近,也不疏离。 倒是叫李紫英有些无处下手的感觉,过了片刻之后,才笑道:“阿芙,说了要送衣裳给我,我今儿就讨来了,可别嫌我厚脸皮~” “怎么会呢~就等你来~”王若芙道。 “上次紫英姐你送我的料子我也已经做成成衣了,就准备今儿宴会去穿呢~”又吩咐道:“叫人把衣裳拿过来罢。” 葛氏从老家带过来的绣娘,都是制衣的好手,也因此王若芙才拿大说要帮李紫英做一身宴会穿的衣裳。 待府中的绣娘捧着做好的衣服过来时,李紫英上前一观,忍不住赞道:“的确是好手艺,这针线活不知道比我家的绣娘要强多少倍呢~” 又道:“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快换上衣裳,待再梳妆去到东宫也差不多。” 王若芙点头,便叫了丫鬟去伺候自己在屏风后换衣裳。 李紫英又看向慕容月,发现她并无动作,然后道:“月妹妹不去换衣裳吗?” 慕容月道:“今日我有些风寒,也怕去了误贵人的身体安康。只是来陪表妹换个衣裳罢了。” 李紫英听她这么说,点了点头,只道:“那我先进去换衣裳了。” 慕容月:“郡主请便。” 王若芙进去的早,很快也出来了,见庭内只有表姐一人,便猜测李紫英去换衣裳了,便也拉扯着自己的裙角,“表姐,你看这衣裳好看吗?” 慕容月点头,“好看。” 深紫色的衣裳,加大片的紫藤花点缀,又是精巧的绣娘做的裙子,配王若芙这样的美人儿自然不会难看。 只是王若芙却提着裙角,“其实为了这次宴会,我早准备了一件粉色的裙裳。不过紫英姐说这深紫色更衬我一些。” 慕容月挑眉,王若芙年纪小,又生的天真烂漫,她最爱桃花,最爱的也是粉嫩的桃色。 “我说呢,怎么突然转变了喜好,既更喜欢那件裙子,为何不穿?”慕容月道。 王若芙看了眼四周,轻声道:“紫英姐说粉色轻佻,而且我肤色偏黄一些,被衬的面容无光。后来我自己照镜子也是……” “紫英姐姐喜欢紫色,便送我这料子,我们两人感情好,今日穿一样的料子,也更显姐妹情意~”又怕表姐吃醋,王若芙又歪缠着挂上她的胳膊,“这回是表姐你不去我才跟她穿一样的,我当然是跟表姐姐妹情更深。” 慕容月:…… “你还真是……招人疼。”慕容月戳了戳王若芙的眉心。 旁人什么心思都还不知道呢,就先跟人家姐妹情深了。 而在这时,李紫英也试好了衣裳出来了,同王若芙一样,她自也是以大片紫藤花作为装饰的紫裙。 但深紫色本就挑人,如王若芙这般小女孩儿性的,因样貌出挑,穿深紫色虽不丑,但绝称不上相得益彰。 相反李紫英不一样,她年岁略长王若芙一些,个儿生的高挑,身段撑这件衣裳也撑的起来。 穿上去倒有种介于成熟与清色之间的妩媚,尤其是与王若芙站在一齐一对比。 一副完美的画作,和一副略有些不伦不类的对比,自是显得另外一副更完美了。 李紫英笑道:“阿芙,你家绣娘的手艺果真是好,穿在身上才觉得服帖呢~” 王若芙看着眼前人,忍不住叹道:“紫英姐姐,你穿这衣裳真好看~” “你也是~”李紫英笑。 王若芙拉了拉裙子,道:“我总觉得这裙子不大适合我——”但话还没说完,手便被人拉了起来。 李紫英拉着王若芙的手,感叹道:“我是个嫁了人,又死了丈夫的寡妇,还嫁的是大夏那边儿。如今再回京城,总觉得恍如隔世。以前那些朋友如今也都不怎么来往了。” “多亏有你,还愿意同我做姐妹,同我穿一样的颜色。” 王若芙原是想换了身上这裙子的,顿时也忘了,“紫英姐别那么说,你当年和亲是代替那大丈夫做保家卫国的事儿,谁又敢瞧不起你.” “今儿咱们走在一起,若真叫我看见了,必给你出气!” 慕容月忍不住叹气:她这傻表妹。 今儿白白成了衬托人家的绿叶,却还沉浸在什么姐妹情当中。 慕容月是活了两辈子的老人精的,自看明白了李紫英的小心思,只是女儿家在一起难免比较起容貌衣着来,这样的事儿若是故意往大了放,却是也算不上是什么很严重的事儿。 而似表妹这般的小女孩儿自是爱交友的,她若是贸然不许她交友,恐怕表妹心里也不舒服。 她看了眼李紫英,突然一笑,“怎么,竟是有人拿郡主的身份来嘲讽郡主吗?” 一旁王若芙听表姐这么问,气愤道:“这京城的人嘴碎的很,一个个长了眼睛却都是来挑别人身上毛病的~” 慕容月听的蹙眉,似在为李紫英感到不公,背后掌风却一震,原本一旁的花瓶栽倒了下来。王若芙立时叫道:“当心!” 慕容月快速的拉李紫英躲开,那花瓶却还是落在了地上,里头的水也全都倾洒了出来,随着碎瓷片和地上的些微尘土,落在了三人的裙裾之上。 ------------ 第243章 悦人先悦己 “表姐,你没事罢!” 王若芙连忙走上去,关切的询问。 慕容月摇了摇头,又看向了自己脚上,“不过这裙子却弄脏了,表妹,你和郡主要去东宫,穿这样狼狈怕不太合适。不如去换件衣裳?” 听慕容月这样说,王若芙才垂头去看,果然发现自己裙角上沾了一些污渍。 一旁李紫英道:“这会儿换怕是来不及了罢,一套衣衫换个装扮,恐怕得不少时间呢~” 慕容月抬眸看向她,似笑非笑。 李紫英被这样的目光盯着,总觉得像是被扒光了一般,又垂头看着自己裙子,抬起一抹笑容道:“只是沾湿了些,并不碍事的。待咱们到了东宫,想来也风干了。” “今日东宫的大好日子,若是去迟了恐怕是不美。” 王若芙蹙眉,也觉得李紫英说的不错,垂眼看了眼自己裙角,“好吧……” “换身衣裳而已,能耽误多少时间?”慕容月道:“东宫头一个小主子呢~宁愿迟一些,总好过让旁人觉得你失了礼啊,女儿家不为悦人,也要悦己。再说这会儿去,哪里又能迟?” 王若芙对于身上这件紫色衣衫并不是很喜欢,尤其一旁李紫英穿的比她好看许多。 她心里总归有种怪怪的感觉,但又怕想的太多了伤了两人之间的感情。 如今这机会来的刚刚好,衣服脏了嘛,那就换,也不必有什么别的想法,她顺势就道:“紫英姐,我觉得表姐说的不错。这会儿时间早呢,不怕耽误。” “再说去的早了也不过是歌舞表演,不必那么着急。” 眼下这情况她要再说不许,那就太明显了,李紫英只好道:“好吧。只是可惜了这衣裳了,原还觉得我们今儿穿同色的,看起来更亲近呢~” 王若芙笑:“不碍事儿,以后多的是机会。” 便转头回了屏风去换衣裳,李紫英叹口气。 回身目光却与慕容月对上,她轻轻勾起唇角,看着眼前人,“郡主,没带备用的衣裳吗?我这儿倒有呢~” 李紫英眸子跟她对上,勉强回了一个笑容,“多谢月妹妹,下人们备着呢。那我就先去更衣了。” 而后才转头,去屏风后更衣。 屋内便就只剩下了慕容月,她懒洋洋坐在椅子上,想了片刻之后,轻轻敲击手中杯子的杯面,道:“燕琅。” 燕琅自外头走了进来,道:“主子有何吩咐?” 慕容月道:“你今儿跟着阿芙。” 燕琅不解看着她,慕容月道:“阿芙性子单纯,瞧不出那清河郡主故意拿她衬自己的把戏。” 以王家的嫡姑娘来衬自己,说大天儿不过是姑娘家之间的攀比。 可慕容月心疼自家表妹的一片真心,“谁家的姑娘当绿叶,我家的姑娘都是不能的。你且跟着阿芙,真要是有什么事儿,好帮她一把。” 燕琅自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只道:“您放心就是。” 主仆二人在外头说话的功夫,王若芙也已经重新换好了衣裳出来。 “表姐~”便听一道怯怯的声音。 慕容月与燕琅同时看去,便见王若芙身穿一件粉色齐胸襦裙,外罩一件雪色的厚披帛,她有些羞怯的看着两人。 实在是因为——这粉裙的款式,有些太过大胆。 虽是齐胸,却是仿着胡人的款式,露出了一片洁白的脖颈和胸前一片肌肤。 又改良了襦裙的宽松,腰线掐的格外细,显得她腰肢若柳一般。 王若芙自是个好看的姑娘,但今儿这样的装扮却更衬她,像桃林里的仙子,也像是那桃树下结了果子的桃儿,饱满欲滴。 燕琅一时看呆了,反应过来又迅速移开目光。 慕容月也是。 “表姐,好看吗?”王若芙捂着胸口,“会不会过于暴露,过于贴身了些?” 现下女儿家总是羞于展示身材的曼妙。 慕容月仔仔细细打量她,打量的王若芙紧张,她才道:“你这样穿都快要迷死我了,你说好不好看?” 王若芙听的开心,“表姐少来打趣我!” 又扬起袖子展示,“真的好看吗?紫英姐说穿着过于贴身了,恐怕会叫人觉得是不正经的女孩儿。” 毕竟胡人的装扮虽已传入京城,可京城贵女穿这样的却不多,琅琊也不过是刚刚兴起罢了。 慕容月听罢,拉着王若芙自己到镜子前,又道:“你瞧镜子里的你,可觉得好看?” 王若芙目光落到镜子里的自己身上,忍不住的点头:“好看。” 若是自己不觉得好看,又岂会在这种时候挑了这个衣裳来穿给表姐呢? “那就是了,穿衣打扮,本就是先为了悦己。” 慕容月道:“自己畅意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她意有所指道:“再好的料子,若是穿到身上你觉得不喜欢,那倒不如粗布麻衣。也莫要总听旁人的意见,就像之前来家里的马婶娘,她要你嫁那王五郎,她的意见你也听么?” 王若芙愣了一下,脑中似有什么闪过。 却在这时,李紫英换好了衣裳也出来了。 她见王若芙这般装扮愣了一下,“阿芙,你怎么穿成这样?” “我不是说了,你这件衣裳,不大适合在京城穿吗?” 王若芙原本扬起的唇角不受控制的撇了下去,又笑了笑:“可我这衣裳不好看吗?” 李紫英愣了一下:“好看是好看,可是……” 慕容月轻声道:“时候不早了,郡主,你们也快出发罢。若为了件儿衣裳去迟了皇长孙的满月宴,恐要得罪人了。” 李紫英:……说衣裳重要的是你,说宴重要的还是你,怎么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 一行人坐着轿子,很快往东宫里去。 燕琅跟在轿子外头,李紫英撑开轿帘,便瞧见了她的侧脸,一时眉心狠狠压了下来:连个婢女都生的这般的美,今日宴会她又怎么能独领风骚。 想到这里李紫英心中生闷,又扫了眼一旁今日格外惊艳的王若芙,心中更是越发的不爽。 她虽贵为郡主,可嫁过一次人,又是那关外的蛮人,还成了寡妇,身价早不同以往。 今日东宫的宴会,她打着让王若芙衬她的想法,也好给自己相看一个合眼的夫君,如今情形倒是要反着来了,心中自然不畅。 “紫英姐,你怎么了?” 察觉有人看自己,王若芙眸子抬了起来。 ------------ 第244章 醒过来一切都好 李紫英只是垂头道:“没什么?” 眸子又看向了外头燕琅:“那婢女很出挑,看气度不像普通人家出来的?” 王若芙道:“那是我表姐身边儿的,我只知道她叫燕琅,至于旁的倒是不了解。” 李紫英点了点头,别的倒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了。 很快便到了东宫。 此时宴厅早都已经热闹了起来,丝竹管弦不绝于耳。 王若芙刚踏入宴厅当中,便以今日格外惊艳的打扮引的许多贵女瞩目,她心中原本有些担忧会不会过分出格了些。 谁知却有不少贵女前来与她搭话,问她身上这衣裳是怎么做来的? 甚至还有些贵女,认为这是琅琊最近流行的穿着,毕竟王若芙是王家的嫡女,她的穿衣打扮自也是代表琅琊那里的风尚。 一旁的李紫英见王若芙在人群之中如鱼得水,而自己却被冷落一旁,心下越发不甘。 当年若非是慕容月,和亲的又岂能是自己? 慕容月害自己成了寡妇,现在她表妹又来抢自己风头,真是欠了她们两姐妹的不成!“ —— 燕琅本是护在在王若芙身边,却听外面说有人找,才随那小厮一块出了府。 “燕姑娘!”却在这时,听到了一声呼喊。 燕琅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却是那都大统领都寒,正穿着铠甲骑着高头大马,见她之后连忙从马上下来。 “都统领在巡逻?”燕琅拱手,她以为来找她的便是都寒。 都寒见她与自己来往大方,心下也松了一口气,他本还担心自己贸然的打招呼,燕姑娘会觉得有些不适呢~ “前些日子我听说燕姑娘去寻我,可我那时有军务在身,并不在营中。”都寒道。 燕琅点头,“本就是为了切磋武艺,若大统领又要紧的朝事,自是要先忙您别的事情。” “今儿东宫大喜,想来统领您忙完了夜里应该是没事儿的,不知道有没有时间与我来切磋?” 都寒目光扫过了她,见她如今仍是左手拿佩剑,便知她肩上的伤还没好利索。 “这个给你。”他从身上摸出了一个湘妃色的锦囊来,“我家中祖传的治外伤的方子。” 原本早几日想给她的,却总没机会,今儿既撞上了,都寒便没作犹豫将药给了她,又怕她拒绝,连忙翻身上马。 “也……盼着燕姑娘身子早点好起来。” 都寒说完之后又觉得过于亲切,补了一句,“都某等着与你切磋。” 很快离开。 燕琅皱眉,将手中药粉抛高,又看前方背影:”怪人。“ —— 燕琅与都寒告别之后,回头在看园内,可原本与众位贵女在一齐说说笑笑的王若芙,竟已经不见了踪影。 于此同时,沈明芳处。 “安排的如何了?”沈明芳问道。 一旁心腹只道:“娘娘放心,有长公主殿下从中周旋,今日的事儿哪有不成的?” “想来如今那王家的大姑娘,应该已经在龙床伤躺着了~” 沈明芳听到这儿,唇角不由的勾了起来。 陛下也不知从那儿见了这王家的王若芙一眼,竟好似上了心一般。 可惜啊,这天下大多数女人陛下想娶就娶,偏偏王家的姑娘不一般呢~ 曾经出了几代皇后的家族,又哪里会肯让姑娘去侍奉一个垂垂老矣的帝王呢~ 朝阳公主一是为了讨好自己的弟弟,毕竟这是她如今还能在京城保持着公主体面的依仗。 二来么,则纯粹就是为了恶心一番王家人了。 得知了朝阳公主的想法,沈明芳便也就势顺坡下驴。 秦氏那贱妇不是要趁着今日和这些贵女门联络感情吗? 好啊,她倒是要看看,若是今儿王若芙是从她的房间里和陛下成其好事,王家人是会感激于她这个红娘,还是恨不得诛之而后快呢? 想到这里,沈明芳唇角勾着,扯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来。 …… 王若芙在接过了李紫英递过来的一杯酒后,便觉身上潮热不堪。 “若是不舒服的话,我扶着你到后院秦侧妃房间去休息一下,”李紫英道,“方才侧妃还说若是不耐烦前厅的热闹,可以去她房间说会话呢~” 王若芙现下就觉身上又潮又痒,恨不得脱了衣裳再身上挠那么几下。 “好”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也不知是不是方才是不是什么虫掉在了身上,她现在只觉得浑身都怪的很——去了侧妃房间,换个衣裳好好看看也行。 李紫英唇角勾起一抹隐晦的笑,很快又消失不见。 两人一齐往秦侧妃处去,然而在走到一处假山时,王若芙就越发的体力不支,几乎要瘫软在地上。 “紫英姐,我——觉得好不舒服。”王若芙道。 也知眼下不是强撑的时候,“我想回家,紫英姐,劳烦你送我到婢女那儿罢。” 待得身体好之后,再来跟太子和侧妃请罪罢。 李紫英却没回她这句,反而幽幽叹了一声:“阿芙,你真是好命呢~叫这天下至高的人给看上了。” “你也莫要觉得委屈和害怕,女儿家总归是有这么一遭的。” “虽说如今宫内有了皇后,可你是王家的女儿,进了宫怎么说也得是个贵妃——” 王若芙听的越发的迷迷糊糊:“紫英姐姐,你——” “清河郡主~”却在这时,一道尖细的声音传了过来,王若芙目光看过去,她如今人昏昏沉沉,只隐约看的见个轮廓,是个小太监打扮的人。 “把人交给咱家吧~”那小太监道:”今日之事,陛下和长公主都会谢您的。” 王若芙心下明白了些什么,便越发扣住了李紫英的手:“紫英……姐……” 李紫英却是将人直接推给了那小太监,“当心些,避着人。” “她那婢女这会儿还在厅里找,你也动作快些。” “郡主放心。” 王若芙心下只觉绝望,想去呼救却半分力气都没有,浑浑噩噩被人带到了马车上。 她脑袋昏昏沉沉,却也渐渐明白自己身上这诡异之处是为什么了…… 至少她得弄明白是什么情况。 便费力从头上拔下了簪子,狠下心来正要往自己的掌心处戳去,却突然被一双手拿住,“若是叫你受伤了,主子可得难为死我。” 王若芙迷迷茫茫睁开眼,却见一双漂亮的寒星眸看着自己。 那人一身黑衣大打扮,脸儿也被遮的严实,可王若芙还是认了出来,“燕……燕琅?” “嘘~”燕琅比了个嘘的手势。 隐约间,王若芙见他将一个人形的东西抬上了马车,而后眼前一黑,她仿佛是被个披风样式的东西给包围住了。 “若困了就睡,待醒过来一切都好了。”她听有人这么说。 ------------ 第245章 做梦了吗 王若芙听着耳朵旁边传来的声音,只觉得心中莫名的安稳,很快便闭上了眼睛。 —— 马车很快到了一处巷子里,燕琅停下了马车。 便见前方另外一辆马车里钻出来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不是慕容月还能是谁? “主子。”燕子拱手恭敬道。 慕容月冲她略微点头,而后走上前掀开了帘子,便瞧王若芙一张脸红扑扑的,像是能滴出水一般。她上前用手背贴了贴她的脸,又伸出她的手腕开始把脉。 王若芙似察觉到了什么,迷迷茫茫睁开眼儿:“表……表姐?” 她囔囔的似刚睡醒一般,不知方才的一切有多么的惊心动魄。 在表姐微凉的掌心里蹭了蹭,王若芙略有些难受道:“表姐,头晕,不舒服。” 慕容月方才已经给她把了脉,虽是喝了些不干净的东西,但背后的人估计也是怕伤了人,没敢用药性太烈的。 “不要紧,回家吃了药,睡一觉就好。”她轻声道。 王若芙似没怎么听清楚一样,又蹙下了眉头。 慕容月退出轿子里头,又抬眼看着燕琅,问道:“事情都安排妥了吗?” 燕琅道:“自是照着主子的吩咐做的。” 慕容月这才冷勾起了唇角。 旁人拿她表妹做筏子,她又岂能干等着? 那沈明芳倒是好算计,为了对付府中的侧妃,竟拿表妹来开刀,既她做了这初一,那也别怪了自己来做十五。 “沈太傅如今病重,陛下念旧情,沈家虽然犯了诸多恶事。沈明芳却依然能安稳的坐着太子妃的位置。” “好好的太子妃不做,竟想着怎么给阿公送女人。” 慕容月轻笑,“倒是等陛下瞧瞧那龙床之上的女人是自己儿媳时,那脸上的神情是怎样的?” 燕琅垂下头来,“主子,那清河郡主——” 慕容月道:“此事你不必管。” 她微微勾起唇,“除了今儿表妹的事情,我还有件老账没跟她算呢。”又看了眼马车,只叮嘱道:“好好照顾表妹,今儿的事情也不必叫我娘和舅母她们知道。” 左右已经处理好的事情,也没必要叫家里人后怕了。 燕琅称是,便再度上了马车,与还昏迷的王若芙一起往家里赶去。 而慕容月则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 —— 很快便到了王家,这会儿葛氏也在东宫做客,并未在家中。 而刘姨娘最近打算再去一趟南方,早出晚归的准备采买东西,所幸也没被家里人看出什么异常来。 “姑娘这是怎么了?”王若芙房里伺候的丫鬟问道。 燕琅便回答:“在席间吃多了几杯酒,身体有些不舒服。” 那丫鬟看王若芙浑身泛软,竟是扶着都站不稳,心中忍不住觉得古怪,“从前在家里姑娘也能喝几杯酒,今次是喝了多少,怎么成这个样儿了?” “许是酒水烈。”燕琅随意搪塞了一句,又道:“先将芙姑娘扶上床罢。” 丫鬟点着,扶着王若芙到了床榻之上,只是手触碰到了她的脸上,一时蹙眉:“燕姑娘,我瞧姑娘身上烫的厉害,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要不叫大夫来。” 燕琅自是知王若芙如今情况。 “不必。”燕琅道。 那丫鬟越发犹豫:“可燕琅姑娘……我看姑娘这样子,似乎,似乎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满脸潮红的样子,是人都能想到些什么。 燕琅抬眼看着那丫鬟:“既是知道,为着你家主子名声,今儿的事儿也不能外传。” 女儿家中了这样的药,若叫了大夫来,总归纸包不住火。 何况王若芙今儿是从东宫出来的,很多人都是瞧见了的,今晚宫里的事儿无论闹的多大,燕琅却都是知道的,姑娘并不想让此事牵扯到王若芙身上。 “主子那里有药,你守着你家姑娘,我这就去取来。” 那丫鬟听燕琅这般说才放下心来,只道:“是。” 燕琅取来了药,那丫鬟伺候王若芙服了下来,倒是立杆见效,原本还神志不清的王若芙已经能清明的睁开眼了。 “翠微……”王若芙捏着自己的额头,看着自己房间熟悉的规制,和伺候的丫头。 “姑娘,您总算醒了,奴婢都快要吓死了。”那丫鬟急忙的是求神拜佛,又问王若芙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王若芙扶着额头说想坐起来,那丫鬟忙是给她身后垫了一个枕头。 “就是身上有些乏,现下好多了。”王若芙道:“身上还黏糊糊的,翠微,我想沐浴,你叫人给我打些水过来。” 那婢女点头称是,很快离开了房间。 屋内燕琅见王若芙虽脸色有些虚弱,可眼神却是明显的清明了起来,略微放下了心,便也要告退离开。 “燕琅姑娘……你别走……”却是王若芙道:“我有些怕,你先别走好不好。” 燕琅迟疑了一下,转过身来看着王若芙,“有什么好怕的,你现在王家。” 王若芙道:“心里怕嘛……”她委屈的看着燕琅:“燕琅姐姐,你这人怎么总是这么冷冰冰的。我好歹与你也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这会儿了你都不愿意陪我。” 燕琅:…… 王若芙这性子,这会儿自己要走了,怕是要不停歇的掉珍珠了。 回头等主子回来瞧见了她哭红一双眼,又得是来找自己的麻烦。 于是便依在了她床帐不远的地方,眸子看了过去,“我便在这里陪着姑娘。” 王若芙倒也不是怕,就经历了方才的事儿,她这心中一直跳的很快,又觉得云里雾里的,很想同人倾诉一番。 眸子垂着,似乎想到什么一样,问燕琅:“我方才好像是看见了表姐?还是我在做梦。” 燕琅道:“方才主子来看过你。” 王若芙捏着自己的额头,“那就不是梦……那我听到的,紫英姐说的那番话,也不是梦了?” 她脸上不由露出了些受伤和不可置信的神色:“她给我下药,她是要将我送去给——送去给陛下?” 除却害怕和庆幸之外,一种委屈和难受的感觉也萦上了心头。 ------------ 第246章 平的 自来到京城之后,清河郡主李紫英是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更是因为她高贵的身份和后来凄惨的境遇,王若芙对她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真心,事事都考虑她的心情。 可却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样对待自己。 一时之间,心中自是难过的。 燕琅道:“这世上人都背着一张皮,谁知皮下的那颗心是什么样的。”又看着王若芙,“姑娘你生的单纯,第一次遇这样的人,被骗了就当长回记性。也亏得主子在后头记挂着你,否则你这记性更要长了。” 王若芙心中委屈:“你这是安慰我还是在骂我呢?” “我是不是很蠢啊……”她垂头看着自己的手。 “其实我大约瞧的出清河郡主,她并非是很真心的拿我当朋友,”毕竟穿什么衣服怎么好看,王若芙又不是蠢货,心里怎么能一点儿感触都没有。 只是对待这个朋友,也许是之前的真心付出的太多了,便总想着要是对她再好一些,否则自己付出的真心好像就白费一样。 燕琅嗤笑一声,看明白了她为什么难过不免觉得可笑。 “你又笑什么?”王若芙听见了,“真觉得我很可笑吗?”说话间大颗泪珠落下。 燕琅见状不敢再惹她,匆忙摇了摇头,随意搪塞安慰:“怎么会?是清河郡主坏。” 又:“别哭了,沐浴过后睡一觉,一切都好了。” 王若芙哽咽了一下。 翠微叫人打了水过来,沐浴过后,王若芙躺在了床上,“燕琅姐姐,你能不能不要走,我有些害怕。” 被这样一双充满信任的眼睛看着,燕琅只好点了点头。 直至王若芙半夜熟睡,她房中伺候的翠微端上了一盏茶过来。 “燕琅姑娘,您要不睡在耳房略微休息下罢。” 燕琅摇了摇头,一旁翠微却突然啊的一声,又连忙捂住嘴,生怕吵醒才刚刚睡着的王若芙。 “您的肩膀,流血了。”翠微指着燕琅开始往外渗血的肩膀。 燕琅才皱眉看去,肩膀处果然已经被大片的红色润湿。 想来是今儿来会扛人,不小心叫伤口裂开了。 “不碍事,我且回房处理伤口,若你们姑娘有什么事儿,再叫我就是。”燕琅道。 翠微点了点头。 很快燕琅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燕琅前脚才推开门,没多久后王若芙就从梦中惊醒,连忙喊人过来。 翠微提着一盏灯笼从偏房走了出来,“姑娘,您怎么了?” 王若芙本是醒过来之后见屋内全然漆黑,又想起方才梦中的迷乱有些害怕。如今见是自己的闺房和熟悉的丫鬟,心情便也平复了几分。 “我没事,”又四处扫了一下,并不见燕琅的身影,道:“燕姑娘呢?” 不是说要陪着她吗,怎么一觉醒来人就不见了? “姑娘您醒来前才走的,”翠微解释:“奴婢方才瞧见燕姑娘的肩膀上,好大的一片伤口。应该是回来的时候伤口裂开了,这会儿回房上药去了。” 又奇怪的嘟囔了几句,“这燕姑娘平日里神神秘秘的,却也不知做了什么,居然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王若芙对着漆黑的房间总觉得心里发毛,燕琅虽是冷冰的,看着她心里却怪安心的,:“我去看看她。” 翠微自然不好拦着王若芙,便去给她拿了衣裳,“奴婢去找衣裳。” 王若芙摇头,“我一个人去就好。”只是叫翠微拿了个披风过来,又拿起了一盏灯笼,很快就出了门。 燕琅虽为慕容月的徒弟,名义上却也是王家的客人,如今就住在厢房。 王若芙提着灯笼,原本是想要去厢房的。 却又突然想到了翠微说的,燕琅肩上的伤口,便又扭头去了门房出,原是打算给燕琅找一些治疗外伤的药材。 却未曾想这大半夜的,竟瞧见了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登上门来。 “秦夫人,现下主子们都睡了,小的倒是不好通传~” 那被叫秦夫人的妇人,生的纤细秀丽,夜里穿一间宽大的锦裙,腹部高高隆起,眉眼很是温和。 “不必通禀,只是待舍弟送些药物过来。”声音亦是温柔的。 “若是今儿不方便,我明儿再来叨扰。” 王若芙不愿意见这么个大肚子的妇人来回的麻烦,便出声道:“敢问夫人是要来找谁?兴许我能帮上忙?” 那位秦夫人回过头来,府内门房也忙是向王若芙行礼。 知道了王若芙的身份,她道:“原来是王姑娘。” 她又介绍了自己:“我是秦侯府的大少奶奶,今儿来是受了我弟弟所托。”一旁的婢女便将托盘上一个白色瓷瓶奉上。 王若芙倒是跟着她娘理过京城的人际关系,秦侯府的少爷便是那秦无夜,他的夫人都氏在京城中并不出名,无论是家族出身,亦或者容貌。 偶尔被人提起,也只不过是个温柔贤惠。 但除了她的弟弟,都氏的弟弟都寒,可是年纪轻轻就成了禁卫军的统领,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儿。 “前些日子马贼案中,亏了燕琅姑娘帮我弟弟破案,”都氏道:“但燕琅姑娘却为了此事受伤。我弟弟心中自是愧疚难安。” “这药是我家中祖传的方子,他送去给了燕姑娘。可这人却偏偏是个粗心的,只送了外敷的,却忘了送内服的。” “这药若是不配合着一起用,药效会大打折扣,敷在伤口处也会十分蜇疼。”是以都氏得知后才这般着急赶路来。 生怕她那傻弟弟好不容易动一次心,却害人家姑娘受了罪,大好的良缘就这么没了。 王若芙接过,才笑道:“那我就替燕姐姐收下了,夫人要去见燕姐姐吗?这会儿她应当还没睡。” “不如我替你叫她去?” 这大半年的替弟弟给姑娘送药来,王若芙又不蠢,哪里能不知道这里头藏着事儿呢? 都氏眼见药已经送出去了,她现下也不知弟弟和那燕姑娘走到哪一步了,怕弄巧成拙,只道:”天色也不早了,不好继续叨扰。劳烦王姑娘您替我将药送到就是。” 这才告退。 王若芙接过瓷瓶,来回看了两下。 这燕琅会一身武艺,平日里还总爱往外跑——这不就是话本里的女侠吗? 都寒大统领是年轻将军,想起几次遥遥相见,王若芙便觉得两个人搭的很。 又突然想起方才都氏所说的,这药若不是搭配着服用,恐怕伤口处会蜇疼,便连忙的往燕琅住的地方赶去。 “燕琅姐~”她方才推开门,便见里头人外衫撇至一旁,正在给肩头上药。 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胸前是平的。 比自己还平! ------------ 第247章 研究武艺 王若芙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又揉了揉眼睛,还当自己是眼花了。 直至房间内的燕琅发现了异常,快速将身上的衣袍披了上来,一双如寒星的眸子亦冰冷的望向了外面。 “你怎么会在此处?”他蹙眉,袖中的刀缓缓举起。 王若芙眸子瞪的大大的,嘴巴微张看着他。 燕琅长眸撇下,一死若有似无的杀气闪过,他语气反而越发显得平和,“你方才瞧见了什么?” 王若芙似才找回了自己的嗓子一般,不可置信的尖声道:“你……你是男子!" 燕琅冷眼看了过去,她又忙捂着自己的嘴巴,使劲儿拍了拍自己的脑子,“不对,也可能是胸太平!” 这天底下平胸的女儿家也有啊? 可一想又觉得还是不对? 好歹自家姐妹沐浴时也瞧过啊,便是身板儿在平整的姐妹,胸膛那处总归也是软的。哪里像眼前人一样? 她回忆方才所见的,也并非是毫无起伏,但却是硬邦邦的起伏…… “燕姑娘……”王若芙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她,“你……你到底是男子还是女子呀?” 燕琅:…… 他觉得他似乎没什么必要想着让她闭嘴了。 “你觉得呢?”他道。 王若芙抬眸看着他,这才讶异的发现,这府中的燕姑娘居然生的如此之高。 她哥哥身高约莫有八尺,高她一头多两头,而燕琅也是一般。 正常姑娘家很少有生的这般高的,可他容貌生的太盛了,也从就没有人怀疑过什么。 王若芙抬眸,眸子也对上了一双长眸,深夜里他头发披散,眉心当中那一滴红如血的痣在在夜色中越发显得妖冶了。 他美的像山中勾魂夺魄的精怪一般,王若芙呆愣愣的看着。 燕琅仰起下巴来,他平日在外行走时,无论冬夏,穿的都是高领的衣裳,如今只披着一件轻衫。 那脖子上漂亮的喉结便一下涌入了人眼前。 “王姑娘……你发现了我的秘密。”燕琅压低了声音道。 他平日里的声音沙哑,不辨男女,如今再压低了,便给人一种深深的威胁感。 “你……你是男子?”王若芙威胁没感受到,心里的落差感反而更上来了,“可你生的这么漂亮怎么可能呢?你眼睛比我的还大还黑,嘴唇比我还红!” 天下男子要都是长这个样子,还让女儿家怎么活呢? “有些女儿家喉咙也大啊~”王若芙自顾自道:“不一定啊~” 认识了好久的人突然女变男,总归叫人难以接受。 她自难以接受她的,可到了燕琅这儿不免觉得有些难堪。 纵然是为了隐藏身份,有意的男扮女装,可身份暴露成这个样子,眼前这人竟还怀疑自己的性别,未免叫这真正的八尺男儿觉得自己雄性的威严有损。 “还摸不清我是男是女吗?”他忽而开口问。 王若芙抬眸,与他那张美极的脸孔对上。 说来当他是女儿家时,只觉得这样美人面怎么都是好看的,唇红齿白的——可如今再有怀疑时,总觉得是不是有些阳刚呢? 譬如他眉就生的有些粗。 “我……”王若芙才刚开口。 燕琅便已伸手,将她的手引至裆下。 王若芙眼睛蓦的瞪大,还来不及尖叫便被人死死无捂住了嘴,又听那人在自己耳边道:“现下知道我是男是女了罢?” —— 于此同时,都氏也回了家中。 都母见女儿扶着肚子回来,原本吊着的心也算放了下来,“你说说你,好容易回娘家一趟,却大半夜出了门。” “你这腹中可还有孩子呢,真出了事儿叫我怎么跟姑娘交代?” 都氏听见母亲说姑爷,眼中划过了一抹落寞。 很快又消失不见,只是对着母亲道:“娘放心吧,大夫都说了,我这腹中的胎已经稳了。多走动走动,也有利于生产呢~” “平日里在秦家要守着各种各样的规矩,不好走动,怎么回了家娘也要教我规矩不成?” 她一说这话都母自然就心疼了,女儿是高嫁入侯府的,她们小门小户的嫁这样的人家,免不了被排挤吃苦头。 又唉了一声,“但愿你这胎得男,也少受些磋磨。可千万别是个姑娘!” 都氏温和一笑:“没这个道理,我自己都是女儿。若真是女孩儿我也疼她爱她。” 都母道:“又不是不爱女孩儿,还不是为了你能站稳脚跟?” 都氏心中跟母亲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恐怕又得闹出些不痛快来。 于是便道:“可惜方才去了一趟王家,并没有见到那个燕姑娘。若能打听出是什么品性,也就好了。” 都母给她端了碗茶,有些犹豫道:“那是慕容家那三姑娘跟前伺候的婢女吧?” “你弟弟虽然如今是大统领,但咱们家出身不高。你娘我也不是那等子看出身的,真是个婢女也没什么。可她那主子名声也忒不好听了。” 都氏道:“名声都是给外人瞧的,日子是自己过的。娘你倒是说了许多名声好的,可你瞧弟弟有一个看上的没?” 都母听了这番话,哼了一声:“真给他本事的,有本事叫一辈子光棍。” 都寒年幼时丧父,靠自己从军一身武力军功养活了寡母和姐姐,家里头两个女人自然没法做他的主。 “他人跟个木头似的,也没一个交好的姑娘,”都氏道:“就得咱们替他看看,总得找个他喜欢的?” “从前我瞧他对三姑娘有些想法,可人家是贵女,低嫁不得。如今这燕姑娘他若是一点儿没有上心,也不至于巴巴的送药去。” “他天生冷,能有那么一点儿上心,咱们家里人为了叫他能娶亲,也该比他更上心才是。” 都母点了点头,“他若是能尽快成亲,娶个蛤蟆我也认了。” 都氏扑哧一声笑。 而在门外的都寒听姐姐和母亲的打趣,原本冷肃的脸也微微有些涨红了——行伍多年,他自然也想成个家。 燕琅姑娘——剑舞的不错,纵然不能相敬如宾,倒是也能一同琢磨琢磨武艺呢~ ------------ 第248章 当年旧事 一盆冷水浇到了脸上,原本昏迷着的女人总算是醒了过来。 “这——这是哪儿?” 一盏不甚明亮的烛火在阴暗的室内点亮,很快也照亮也女人的脸——正是那清河郡主李紫英。 路上被人掳走,还带到了这么一个黑灯瞎火的地方,李紫英心中自是慌乱的。 骤然听到什么摩擦的声音,她厉色出声:“谁在装神弄鬼的!” “少躲在一旁!本郡主是清河郡王的独女,你若敢对本郡主动手,我父王绝对不会放了你!” 却听一声轻笑,而后阴暗的室内渐渐变的亮堂了起来。 李紫英朝前看去,原她正前方便坐着一人,而那人手中拿着火石正在摩擦,也正好将她眼前的一盏灯火给点亮了。 “慕容月!”李紫英看到了那张脸,诧异出声。 慕容月提起灯笼,缓缓走了过去,“清禾郡主,并非我故意装神弄鬼。而是这里太过潮湿,火把亮不起来,这才着人点灯。” “否则也怕你醒来时看着眼前漆黑一片,心中害怕。” 李紫英咬牙道:“慕容月,你为何要将我带到这里来,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慕容月笑着看她,而后猛地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怎么得罪我了?看来清禾郡主的记性似乎是不太好呢?忘了方才你对我表妹做过的事了?” 李紫英讶然:“你怎么知道的?!” 这事情从头到尾她都没假手旁人,慕容月怎么能知道? 慕容月并不回答她的话,反而只是道:“清河郡主,我那表妹人单纯了些,却也是真心拿你当朋友看的。你这样利用她,心中就不会有愧吗?” 李紫英看向慕容月,“我为什么要有愧疚?能伺候陛下,这是天下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我这是帮她才对。” 慕容月挑眉,“行,这会儿嘴还硬。” 她往后退两步,倒在了椅子上,“发财,给这位郡主的嘴松松筋骨。” 李紫英对上她一双漆黑淡漠的眼珠,心中莫名有些慌乱,“慕容月,你想做什么,我,我可是郡主——”她正说话着,便见一个跛着腿的男人朝她走了过来。 在灯笼闪烁的微光之下,男人冲她扬起了一抹笑。 “啊……救……呜呜——”却是张发财猛地将清禾郡主的脑袋按入了地下的水塘之中。 原来他们是在一个山涧当中,因为乌云遮月,加上周围树木从生,这才不见一点儿光亮。 如此几次三番之后,李紫英总算是撑不住了:“对不起,我对不起王若芙……求你了,别这样对我,饶了我罢!” 慕容月这才摆手,一旁张发财退到了一边。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她眸子对着眼前的李紫英。 “且把你们这件事儿在怎么计划的,都统统的说与我听。” 李紫英咳了两声之后,才交代起了事情的始末。 “原是朝阳公主知我和王若芙交好,她说——陛下看中了王若芙,若有法子将她献给陛下,我能在陛下面前有功。她会替我美颜,我好歹是和亲回来的宗室女,到时候封个公主也是自身的荣光。” 慕容月手指点着脑袋:朝阳公主,竟又是朝阳。 这个女人看来是要跟她不死不休了。 李紫英继续道:“东宫侧妃生的长子满月,正是一个机会。太子妃想要借机除掉秦氏,而朝阳公要献一个足够分量的美人给陛下。” “如此一箭双雕,二人自是一拍即合。” 索性都到这儿了,李紫英也破罐破摔什么都交代了,而后又看慕容月:“王若芙,现在在哪里?” 她笃定慕容月就算抓了自己恐怕也不敢杀自己,若然她的计划成功,那公主的爵位就在眼前,便就是今儿喝上几口湖水又能怎么样呢? 慕容月看她的目光便也知她在想什么,冷勾唇,道:“今儿的确有人被送到了龙床上。” “但却不是我的表妹。” 慕容月笑:“你与朝阳公主一起献上的美人儿呢,想来陛下明儿就该降旨感谢你了。” 李紫英听到这儿已觉不对,“慕容月,你做了什么?” 慕容月只是笑容着看她,李紫英拼命想从她的笑容里看出来些什么,却始终不能成功。 最终道:“你何必跟我作对呢?!” “王若芙进了宫不好吗?” “王家有她这个嫡女,所有的东西恐怕也得先紧着她。你到底是表姑娘,跟亲生的隔一层的,但若王家没了王若芙,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慕容月,你不像是个蠢货,何必要阻我?” 慕容月冷冷看着眼前人,“我自己一双手好好的在呢,何必贪恋旁人的?” 她指着自己的脑子,“只有废物,连这里都舍弃了的人,才总是会想着去攀附于旁人。” 李紫英咬牙,并不认同她的话,然而现在人在屋檐下,她也并不敢去反驳。 只是道:“慕容月,你和你表妹姐妹情深。好,我是设计了她,可到底我没设计成功,你要问的我也都已经说了。” “事情不成,长公主和陛下都会找我的麻烦,也算给你表妹出了气了,现在你该放了我罢?” 慕容月听了她的话嗤笑一声:“你倒是会推卸责任。” 她眸子看向了李紫英,“好,就当表妹的事儿了了。可还有你欠我的呢,这比如何还?” 李紫英道:“我于你不过最近才见几次面,何曾欠了你的?” 慕容月看她:“四年前,庆州。那群刺客,郡主莫非是忘了吗?” 李紫英脸色一白,压根儿没想到她居然查出这桩事来——分明派出去的刺客都没回来! “买凶杀人,郡主,你说这账我该不该来讨?”慕容月道。 李紫英对上了她的眸子,知道这事儿没法搪塞,便咬牙道:“我不该杀你吗?若非是你装病,和亲的人岂能是我?慕容月,你来谴责我害了你表妹,你当年何尝不是害了我?” “你将我一辈子都毁了!” 慕容月伸手鼓掌,赞道:“好一出不要脸的颠倒黑白。”那年和亲,明白人都知道天子让清河郡王回京,打的就是叫他女儿去大夏的主意。 清河郡王不舍女儿远行,中间用了什么法子且不提。 “怎么,我不受你们摆布,就是毁了你的人?” ------------ 第249章 名声都不好 李紫英咬牙:“反正现在你不是也没事吗?” 又看着慕容月:“慕容月,我真不知你是脑子聪明还是脑子蠢呢,你那丞相舅舅虽然疼你,可你到底也不姓王。与你差不多年岁的王若芙在前面挡着,有什么好事儿能轮的上你?” “我嫁了人成了寡妇,名声不好,你名声又好到哪里去呢?” “那徐应天之前再怎样的本事,如今却都已经是阶下囚了!”李紫英道:“你若为了自己的以后,就该好好想想与我合作。” “你若想日后在京城永保荣华,我身后的人自然能帮你。” 慕容月眸子看向她,“我方才说的话,你是没听明白吗?”又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我说了,今儿来,是替我表妹出气。” 她唇角勾了起来:“我看郡主似乎似是很喜欢替人牵线拉媒。倒不如给自己也拉一桩如何?” “听说大夏内乱之后,曾经那位斩杀了你丈夫的王叔如今在王座之上,他意图向大渊求和,正缺一位汉人王妃呢~” “郡主是你父亲私下用兵从关外接回来的,按照大夏那边的规矩来,你还是那边儿的王妃。照着当地的习俗,兄终弟及。” 慕容月还没说完,李紫英面上露出害怕的神色,又强撑着道:“你说这些做什么?” “我已经归京,无论如何陛下会给我父王面子,绝不会再送我回大夏!” 她说的声音极大,似乎是要说服自己一样。 慕容月轻笑两声,而后开口道:“谁说非要陛下亲自遣使臣送王妃回去。” “倘若王妃是自愿回的大夏,大夏王族开心。陛下不用再愁和亲人选,当然也乐见其成。” 慕容月一只手点在了李紫英的脸上,“我想这么做,于我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她道:“深更半夜的,无人知道郡主你失踪了。等你再回到大夏,想来那大夏的新王也绝不会给你第二次的离开机会。” 李紫英绝不想留大夏那等蛮荒之地! “别……别送我去大夏!”李紫英道:“是我对不住阿芙,我再见她同她道歉好不好?” “当年的事儿是我不对,可你眼下不也没事儿吗?” 李紫英道:“慕容月,你放了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父王也都给你——” 慕容月眸子落在李紫英身上,似在考虑她说的话。 很快,在李紫英忐忑的目光中,她慢慢开口,“这眼下我却也没什么别的想要的。”目光冷冷看着李紫英:“你们要将阿芙送进宫里,帮手是谁,计划是什么?“ 李紫英便把沈明芳的全套计划说了出来,也都在慕容月的意料之中。 至于那帮手——朝阳公主。 她也更没感到意外,能在宫里若无人之境的也不多,她心里早有猜测,问也不过是肯定一下罢了。 —— “混账!!!” 天子从寝宫内怒气冲冲出来,连靴子都没穿好。 原本殿外伺候的陈司礼抹了把脸,摆出了一副关心加急切的样子,连忙追了上去,“陛下,陛下,这夜里风大,您就算再怎样生气可被坏了龙体啊~” 陈司礼很快追上了人,将宽大的龙袍披在了天子肩上。 天子脸上的怒火仍然高炽着,眼看周围提灯的小太监要往过来走,一双龙目瞬时瞪了回去。 周遭很快就跪了一地。 陈司礼是自小跟在天子身边的,遇到这样的阵仗倒也不是很慌,只是吩咐小太监重新拿了一双靴子,然后又跪在地上给天子穿好。 “陛下,这夜里凉,又是冬天,咱们先把鞋穿上。” 天子听着老奴关切的话,心里的怒火略微平复了那么一些。 “老奴听说今儿长公主给您送来了娇客?”陈司礼询问道:“莫不是那人不得陛下的圣心?” “还是过于不知礼数了些,才惹得您这样大怒?” “这长公主殿下也真是的,既是送人怎么也不调教好了再送过来。这般做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儿吗?” 天子听了陈司礼这番话却是笑也笑不出来了,只冷笑一声:“什么好心办了坏事儿,朕看着是朕太过放纵于她,叫她猖狂起来,竟是什么人也敢往朕寝宫里送!” 又骂:“这乾清宫的人一个个都是吃干饭的不成,送来人的模样都不看一看,若是来了刺客呢?!” 天子这通骂完全就是撒的邪火。 朝阳长公主是天子的嫡姐,往日里得宠,平时她送个什么东西朝宫里头来,一般的太监也是不赶拦着的,何况是送美人呢? 陈司礼听着,见天子连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便也知道他今儿是真动怒了。 “陛下,那送来的人,老奴该如何处理呢?”陈司礼道:“原样给长公主殿下送回吗?” 天子听他问,眉头深深蹙起,“别——”真原样送回了,那朝阳给送女主被自己半夜退回去,恐怕明儿朝堂就人尽皆知了。 别当他不知道,他那些个大臣各个都是碎嘴子,就等着看他这个做帝王的笑话呢! “老陈,”天子吩咐,又指着自己的寝宫,“你亲自去里头,把那人给朕安顿好。” “务必,务必不能使这件事宣扬出去。” 陈司礼点了点头。 天子捏了捏额头,陈司礼是他信得过的人,把这件事儿交代给他,他自是放心的。 便吩咐:“去刘贵人寝宫吧,她按摩的手艺不错,朕今日可头疼的厉害。” 陈司礼称是,便点了几个小太监,让陪着天子去了刘贵人的寝宫之中。 他自己则是转头去了大殿,一路往龙床上走去,便见那层层明黄色的纱帐之下,似坐了一个女子纤弱的身形,而那女子还在不断的哽咽哭泣。 陈司礼上前两步,轻轻拉着床帐。 那原本哭泣的女子也抬起头来,梨花带雨,自是可怜。 “太子……太子妃娘娘!”陈司礼面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又慌忙要下跪行礼。 沈明芳此刻又怎么敢叫他下跪,“好了司礼大人,若是叫外人看到了更是说不清了……不管有什么法子,快送我回东宫罢!” 陈司礼称一声是,连忙叫小太监拿来遮脸的东西,和宫女穿的衣裳。 又不叫人进去,亲自拿给了沈明芳。 待退出来后,恭恭敬敬的待在了帐外候着,心中却是暗自忖度:这三姑娘这一招,忒狠,忒毒。 ------------ 第250章 的确很麻烦 朝阳公主府 沈明芳着宫女的衣裳被人送离开了宫,到宫外之后,转了个方向,又回了东宫。 一般人自然不会关心这个,可作为今日天子献上美人儿的朝阳公主,却不能不关心。 “这是怎么回事儿,陛下不是喜欢那王若芙吗?”朝阳公主不解道:“怎么今儿竟没留她吗?” “何止是没留?”一旁心腹嬷嬷道:“陛下可是发了好大的火!” “奴婢本是着人进宫去打听,才听那宫里人说,日后无诏,咱们不得入宫了!” “什么?!” 朝阳公主眉头轻蹙,似不太相信,“不可能,他是我阿弟,怎么可能这样待本宫。” 那老嬷嬷咬牙道:“好像,好像是咱们送去的人不太对。陛下——陛下才发了好大的火气,也的的确确不叫咱们的人进宫去了。” 朝阳公主这才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陛下不许本宫再入宫了,他要舍弃了我这个亲姐姐?” 这让朝阳公主如何能接受? 两人是一母同胞的姐弟,这些年来她深受皇恩浩荡是,是这皇城里头比皇后还要尊贵三分的女人——眼下不止是姐弟情意的问题,还有她骤然失去皇恩,会遭受到何种的嘲讽。 老嬷嬷只道:“老奴派着人跟着那被从陛下寝宫里送走的女子。” “那些宫人虽是有意绕路瞒着,咱们的人却也发现了,他们去的是东宫。” 老嬷嬷想了想,干脆直道:“那人,似乎就是太子妃。” 朝阳听到这儿,整个人也是一愣,“什么?” 沈明芳? 她送过去的,应该是王若芙才对,怎么就会变成沈明芳了? “那李紫英呢?”朝阳突然想到了什么,问。 老嬷嬷道:“没见郡主人,老奴差人去郡主家问过了,这会儿也并不见回来。” 朝阳并非个蠢货,想送的人没有出现在龙床上。 反而是沈明芳这个东宫的太子妃被自己给送到了弟弟的床上——儿媳和公公,这样的身份出现在同一个寝宫内,若是叫那些御史大夫知道了,别说是沈太傅的棺材盖儿了。 出这样背德的事情,皇帝都得挨骂。 怪不得今日他生那样的气,甚至都让自己无诏不得入宫了呢~ 朝阳公主眉头垂下,手掐着指心,“关键时刻做这狸猫换太子的事儿——”会是谁呢? 谁有这样的本事? 绝不能是王家那丫头设计,若真精明到这般地步,也就不会中清河郡主那浅薄的套路了。 那徐应天都已经被关进去了,会是他吗? 或者是——慕容月? “罢罢罢,眼下先不能管是谁在故意同本宫作对,今日的事情且得先瞒下来。” 朝阳道:“出了这样的事情,陛下生气也是应该的。先等陛下气消了,倒时本宫再详查这件事儿——”又恨声道:“不管是谁坏了本宫的计划,本宫都得叫她付出代价来。” 她吩咐道:“你再去叫咱们宫里的人也盯着些,且不能叫这件事儿再走漏了风声。” 那老嬷嬷道一声是,很快离开了房间。 见自己早就设计好的不仅不成,反而叫人迎面给了一巴掌,落的个打碎牙齿和血吞,朝阳公主自也觉得头疼。 很快叫来婢女给自己松开了鬓发之后,有坐在镜旁,任由婢女给自己摘下耳饰。 她问了一句,“夜里将军还没回来吗?” 一旁给她梳理鬓发的婢女道:“说是将军回来了,今儿晚上有要务,便歇在了隔壁的书房。” 朝阳公主闭着眼睛嘟囔了一句,“将军总是把军务看的如此重。” 而后又叮嘱身边婢女过会儿去厨房让人送补汤过去。 原本这都是朝阳夜里自己要做的,不过今儿晚上出了这样的事儿,她实在是头疼,也怕自己露出脸上怨气,被将军看见了。 “好了,你们都下去了。” 朝阳公主一声吩咐,原本在寝房内伺候的婢女,便也挨个儿都退了下去。 她正要熄灭床侧的烛火,却突然发现眼前人影绰绰。 才方抬头,便见一道纤丽的身影就在眼前。 “慕容月……”朝阳公主眉很快蹙起,“你大胆,竟敢擅闯长公主府!” 她正要喊人。 慕容月唇微微勾起,“臣女哪儿有长公主您大胆,竟是将做儿媳的,送上了公公的床。这要论胆大包天,您朝阳公主说一,谁又敢说二呢?” 朝阳听到这里,眉头蹙起:“你——” “沈明芳的事儿是你做的?”她又觉得不可能,慕容月不过一个女人,现在连乡君的爵位也被剥了。 可宫里头的事情本来就被封锁了,她也专门叫人去盯着。 就算是纸包不住火,慕容月也不该事情发生没多久就能知道。 “是徐应天帮你?”朝阳公主忽而道,是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到底从前也是做过幽州王的,有几分势力也并不奇怪。 慕容月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道:“长公主殿下,你不该对我的家人动手的。” 谁了朝阳听到了这句话,竟似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慕容月——你当本宫从前给了你几分脸,便就能让你在本宫面前叫板了吗?” “不错,是本宫出手又怎样?” 朝阳公主道:“谁叫本宫是公主,是长公主,是君。而你们是臣!” “呵呵,你知道如何,不知道又能如何?” 朝阳公主笑看她,“陛下如今只是不许本宫进宫,可本宫犯下如此大错,陛下却不惩罚本宫,慕容月,你难道还不懂吗?” “纵本宫犯下多少的错,都有机会重新开始。而你不一样,所以你最好别落本宫手里头。” 慕容月漆黑的眸子也很快对上她的,而后也展开一抹笑,“的确,公主您说的很对。眼下我虽生气你对我的家人出手,可若我直砍了你的头,那却实不能够。” “毕竟杀公主不麻烦,杀了公主之后,的确是很麻烦。”她笑着说出这样一番话。 朝阳听出她口中的杀意,莫名达了个哆嗦,眸光又看向了她。 ------------ 第251章 好好养着 慕容月含笑看着她,“不过倒是有别的办法,能叫公主您也难过一回。” 朝阳眉蹙着,却突然被人直接掳到了寝房外头。 两人一路快走,这期间她扣着朝阳公主的嗓子,叫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至在一处廊檐下停住了脚步。 “慕容月,你做什么?!”朝阳公主刚站稳,便忍不住怒声道。 “嘘~” 慕容月比了个嘘的手势。 又回头看朝阳公主,“长公主殿下您和徐将军的一桩婚事,素是京中美谈。就是我从前在闺中也听了不少,倒是很好奇,你们夫妻二人多年感情,是如何情深?” 朝阳当即急红了眼睛,“慕容月,你放肆!” 慕容月只冷笑着勾唇,又拉着被挟制的不能动弹的朝阳往上一跃,便轻松到了房顶。 从此处恰好能看到前方书房,正伏案在桌边的徐达。 “已是深夜,既是夫妻情深,为何徐将军宁肯在书房,也不肯去公主您的房里呢?” 慕容月似是好奇。 朝阳公主咬牙,“我们夫妻间的事儿与你什么干系?慕容月,你大半夜的闯我公主府,便就是为了挟制本公主看这个?” 慕容月见她隐忍的神色,心中自然明白已戳到了她的七寸。 “在公主嫁徐将军之前,他已有正室夫人,”慕容月道。 朝阳公主的面皮开始发抖,“你住嘴!” 慕容月却并不肯停下,“说是徐将军和元夫人青梅竹马,长大之后由两家人做主结下了秦晋之好。在元夫人去后,徐将军一直一蹶不振,甚至数度借酒浇愁。” “若非公主您入府安慰,怕是将军要沉浸在丧妻之痛中,不知多久呢~”慕容月道。 朝阳公主只是愤恨至极看着她,慕容月却看向前方:“公主愿嫁一个鳏夫,这么多年来又为了徐达洗手做羹汤,想来对他也是一片真心罢?” 朝阳并不说话,而屋内徐达并不知外头有人在看他。 在伏案处理完了公务之后,他照常拿起了桌案上的烛火,往一处角落走去。 那处墙壁的开关被他轻轻按下,而后一面的秦琼画像翻转,墙后竟是挂着一副仕女图。 图中仕女梳着已婚妇人发饰,长眉红唇,但是静态已瞧的出是绝色美人了。 徐达的手自仕女的脸上滑落至她手中的扇柄,而后轻轻叹出了声:“阿宛……该怎么办呢?” “我是不是很无能?” “明知你是叫谁害死的,却无法替你手刃仇人。明知她容不下咱们的孩儿,三番四次,却也只能以大局为重。” “应天几次遇险,你若泉下有知,是会怪我的罢?” 徐达轻轻叹着,“你放心吧,倘若这回真到了那地步,即便是赔这条命,我也会保住应天。” “徐家欠朝廷的早也都还清了。” …… 那声音不远不近的传到了朝阳公主的耳朵里,直叫她这么多年怎么也不愿意面对的真相,就这般血淋淋的在面前展开了。 几十年来,丈夫从没有一刻是爱过自己的! “本宫没有!”她几乎愤恨的咬牙切齿,“本公主从来没有杀那个女人!” 徐达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为了这件事儿记恨自己这么多年? 慕容月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公主竟不知道吗?” 也不需朝阳公主回复她。 两个人静静在外候着,待徐达的书房灯彻底灭了,他人离开之后。 两人才进了书房,慕容月旋开字画旁边的机关,元夫人的画像便又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公主,纵你身为公主,是不是也有得不到的人,完不成的事儿呢?” 慕容月勾了勾唇,“是,我是不能拿公主你如何?可公主你又能拿我如何,便是我指着您的鼻子骂,您要到王家去杀了我吗?” 嗤笑一声后,慕容月才大步离开。 朝阳公主看着那画像,竟是一个踉跄直接跌在了地面上:这么多年了,她不敢去想也不敢去问,只在心里奢望……丈夫也许待她有些真心呢? 她捂着脸,泪水冲她的指缝中滑落。 —— 次日,天光明亮 王若芙还在床上躺着,便听外头婢女问表姑娘好。 她略微睁开眼朝外看去,便见表姐正往里走来。 “表姐。”王若芙吸了吸鼻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慕容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烫,昨儿没吃药吗?”怎么还着凉了? 王若芙道:“吃了。” “表姐的药立竿见影,我吃了之后头立刻就不痛了。” 慕容月眉却蹙着,“燕琅昨儿没照顾好你?怎么脸这么白?” 王若芙如今一听燕琅这两个字,心中就突突一下,连忙找理由搪塞: “不是……是昨儿头一次遇到那种事,我害怕,一晚上都没睡好。” 慕容月听到这儿,略心疼的拍了拍她的手,“害怕什么,表姐在呢?昨儿的事儿也不会叫你白白的受了罪,不管是谁,敢做这种事我都要叫他知道后果。” 王若芙听表姐这番让人心窝子一震的话,忍不住又窝进了她怀里。 “表姐,你真像是话本里的大英雄!你怎么就不是个男子呢!你若是我一定得嫁给你!” “咱们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世道,该做男人的不做男人,该做女人的也不做女人! 慕容月听她这番童趣的话,逗的一笑之后却也放了不少新,看这样子虽是受了惊吓,也没多少影响。 “咯吱”一声,门被从外头推开。 姐妹二人一起朝外看去,却是燕琅端着热气腾腾的白粥并几样小菜进来。 “见过主子。” 又与床上的王若芙道:“芙姑娘,该用早膳愣了。” 王若芙看了燕琅一眼,又瞧了瞧表妹,手伸出来,摇了摇她的下摆,有心想说些什么,“表,表姐……” 那边燕琅眼尾扫了过来,她顿时熄了声。 慕容月没等到她开口,“嗯?” “昨儿紫英——不,那清河郡主呢?”王若芙道,她现下想来还是生气,她可没什么对不住李紫英的,她用得着那般害她吗? 慕容月道:“不相干的人提她做什么?” “左右以后也瞧不见了。” 王若芙心里咯噔一声,抬眼在看表姐,她脸上笑盈盈的,可眼底却让人发凉。 她咬唇,又道:“可表姐,这件事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现在都还不明白呢?” “你好好养着就是,明白这些污糟事情做什么?”慕容月道。 ------------ 第252章 新年伊始 又伸手略整理了一下她挂至腮边的刘海,“这会儿有事要忙,待到晚上时,我再来看你。” 说着便起身离开了。 王若芙盯着她的背影,一时之间竟忍不住叹口气来。 “砰”的一声,却是燕琅将那粥碗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吓了王若芙一跳。 “你做什么,这么大动作要吓死人了!”王若芙忍不住责怪道。 燕琅只是冷笑:“我笑有些人呢,前脚刚被人算计,后脚便可怜起了那人了?” “当真是普渡天下的观音心肠呢~” 若是正经时刻被人夸一个观音心肠,那没有不开心的,可被眼前人已这样的口吻说了出来,王若芙只感觉浑身像蚂蚁爬过一般。 当即道:“你话里有话,直说就是,这么来刺人做什么?” 燕子眸子冷然看着她,“主子为你报仇,你却觉得她心狠手辣。如此算不算是白眼狼?” 王若芙不可置信看着他,“你胡说什么,我哪里觉得表姐心狠手辣了?” “你若不是,刚才迟疑做什么?”燕琅道。 王若芙气的开口,“我只是奇怪清河郡诸为何要这样做?好歹我们曾经是朋友,难不成你的朋友若是害了你,你心里一点儿奇怪都没吗……倘若是她有个难言之隐……” 口不择言说这儿王若芙立刻呸出声:“被你气的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我王若芙纵是蠢货被人陷害,也不至于当白眼狼,心疼害了我的人而去责备一心一意护我的表姐。” 她说这儿哼一声,“我待表姐之心,总比有些人不男不女伪装身份,在她身边潜藏要好!” 燕琅当即冷眸看向她,又走过去,逼的王若芙不断往床榻后靠去。 “芙姑娘,莫是忘了咱们之间的约定了~”他道。 王若芙抬眸看他,咬牙:“你不用威胁我,我说了会帮你瞒着自会帮你瞒着。” “但是日后你必须在我房中伺候,我不许你再跟着表姐!” 表姐不知他的身份,保不住还吃可亏呢! 燕琅轻笑一声,知主子有意叫自己保护这娇小姐,并不反驳,权当答应了。 …… 从王若芙这里离开后,慕容月便去了舅舅王守秩处。 已经解决了的事儿,没必要告诉娘和舅母惹她们担心生气,可后续追着那些人要个交代,却还是得舅舅来。 而且最终要的是天子。 朝阳公主既做了那样的事情,就算是天子没有授意,恐怕对表妹也是司马昭之心。 王守秩知昨儿半夜天子骤然大怒,却并不知内情。 从侄女这儿知真相后,简直要气的一佛升天! 这倒算是什么荒唐事儿! 这当天子的前头乱点鸳鸯谱,后头一大把年纪又看上了他正值妙龄的女儿:还暗示了姐姐与儿媳做这样的丑事儿出来!! “舅舅,我昨儿激怒了朝阳公主,她那性子,怕是现在盼着我速死,”慕容月道,“现下若晚出手,恐怕便要落入被动了。” 又听王守秩许久没开口,当他气坏了,又道:“我知是我性急了些,再怎么样她是公主,不该打上门去——“ 话还没说完却见王守秩伸手,“该打,还应该正大光明的打!” “公主,举天下之力奉养的公主,本该是金尊玉贵,为万民之表率。可如今却成了坑害良家女子,连东宫的太子妃也成了拉皮条的——” 王守秩冷笑不止,“公主不做公主的事儿,凭什么叫金枝玉叶?” 又一甩袖子,“我王家的女儿也不是叫人这般欺辱的!” 慕容月道:“朝阳公主,不过是借着皇权,”她提醒道:“表妹生的灵动貌美,现下是宝物被贼盯上了,既要提防这背后的皮条客,也要防着眼前的恶狼。” 王守秩冷笑着伸出拳头来,“恶狼吗,自是得打。” 天王老子来了也都一样。 —— 昨儿夜里天子寝宫出现的一桩荒唐事儿,虽是不好明摆着说出来。 可天子发火却是可以的,先是不许朝阳公主再入宫中,随便捏造了几个她不守宫规的名头就可以了。 倒也不算是捏造,这些年来仗着长公主的身份,她也没怎么遵守过宫规。 而后又是在朝堂上借公事打压了太子,太子妃在这事儿上已经丢尽了面子,再加上沈太傅的缘故,天子不好继续惩处。 既然妻子扛不起,那自然就得由太子这个做丈夫的来扛着了。 前头天子的敲打,后面还有王守秩的追赶。 自家女儿吃了这样的苦头,哪里有不找麻烦的? 这几天在王守秩的狂追烂打之下,太子已经丢了好几个差事儿了。 下朝时在众位臣子面前还笑着,保持着储君的风度,待一回到东宫之中,脸便彻底的黑了下来。 “这些混账!”太子怒而踹向一旁的博古架,“全来跟本太子作对!” “王家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的太子妃和朝阳设计王若芙一事,太子并不知情。在一开始因为这事儿被父皇责罚时,他还曾怨怪过太子妃。 可如今王守秩几番狂轰乱炸,他的差事被一撸再撸,眼看着其他几个野心勃勃的弟弟将要取而代之,太子岂能不急? “太子殿下,朝阳公主求见~”却是东宫守门的太监老远跪在外头禀报道。 就是因为朝阳才牵扯出来这么一大堆事儿,太子此刻并不是很想见她。 “公主说有东西交给殿下您,您看过之后再做决定,”那小太监又在外喊道。 太子点了点头,身旁伺候的人便也出去,从那小太监手中拿了朝阳公主要交给太子的东西。 太子接过之后,脸色一变,咬牙想了不知多久,才道:“摆驾,去朝阳长公主府!” 不论如何,是不能坐以待毙了,他这太子之位,也实在是坐够了! 当日傍晚,太子与朝阳公主府坐了一个时辰,直至天黑时才离开。 —— 时光飞逝,很快到了二月,也是新年伊始。 这一日家中放过鞭炮守过岁之后,慕容月便穿上了新衣,坐上了马车,前往狱中。 ------------ 第253章 谋划 地牢依旧是漆黑一片 徐应天坐在室内,昏暗的烛火将他侧脸映衬的越发完美。 少了边关风吹日晒,他皮肤似又恢复了往日的细嫩,再配以为宽长的袍袖,从前那翩然风流公子的形象,又跃然于眼前。 “徐大公子,有人来看你了~” 门口的狱卒恭敬的说了一声,便用钥匙把门打开了。 徐应天抬眸望去,昏暗的烛火之下,那人眸子黑亮,浅笑的望向了他。 “徐应天,新年好呀~”慕容月歪头道。 “月儿。”徐应天也一笑,又伸手道:“过来。” 慕容月矮身走了进去,正要寻个位置坐下,却骤然被一旁伸出的手拉住。 待醒过神时,她已经坐到了他的怀里。 徐应天的下巴摩擦着她的额头,只道:“狱中寒凉,你素来怕冷,不如就在我怀中取暖,如何?” 慕容月仰起头来,好笑的看着他,“徐应天,我可不冷。” 徐应天却是拉她在怀里,“月儿不冷,我冷。” 慕容月这才搂着他的腰肢,将脸儿深深的埋入了他怀中,“我如今就在你怀里呢,心热了就不冷了。” 徐应天被她逗的一乐,竟是没忍不住笑开…… …… 里头二人嬉笑,说着这些日子京城的趣事儿。 而外头狱卒离开了牢房,还听见了里头的声音,忍不住道:“真是人比人比死人,这都下了大狱了,每天吃好的用好的,还有这等子绝色美人过来照顾。” 一旁牢头狠狠往他脑门上一敲击,“命不要了,再这里乱说。” “里头那人是谁你知知道吗?”牢头回头看了眼后方,才道:“有真本事的迟早能潜龙在天。你可别学那虎落平阳被犬欺里的狗。” 狱卒听师傅这么说有些闷闷不乐,但到底没什么。 只是等两个人分开之后,才不屑的哼了一声:“什么潜龙,都下了大狱了。活了今儿都不一定有明的人。” 每个地方都各有各的派系,牢内自也一样,那牢头年纪大了,只想安稳的退了,便什么都没有管。 狱卒有些事儿却是比老头知道的还要多些,譬如眼下——多的是有人想要这曾经的幽州王的性命呢~ —— “你把朝阳气的不轻,”徐应天开口,手中把玩她黑色的长发。 慕容月唇也冷冷的勾起:“我倒是也没想到,她对你父亲竟真这般的真心?如今眼见梦碎,恨不得杀了我呢?” 徐应天嗤笑一声,这些是他早就已经见识过的。 外头鞭炮声还再响,这个新春才刚刚开始。 徐应天仰头,虽看不见外头的天空,鼻中却仿佛也闻到了新年的味道:“新年了,这一页也该揭开了。” 慕容月靠在他怀里,”早点结束吧,我可不想再来这牢里了。” 两人又腻歪了很长一会儿时间,慕容月才从狱中离开。 —— “这大过年的,我刚扭脸儿你人却是不见了,”刘姨娘哼了一声。 慕容月道:“去外面买了只酱鹅~” 他手中提溜着烧纸包的熏烤的喷香的酱鹅,“知娘爱吃这个,我专程拿回来的。” 刘姨娘哪能不知自己的亲闺女,“你少来,胳膊肘朝外弯,我岂能不知你去哪儿了?” 虽是这么说,却也还是接过了她递过来的酱鹅。 又叹了一声:“你说这都新年了,应天那儿却还不见一点儿的信,这陛下是要将他关多久呢?” 好来总得给个说法,不然总叫人这么一直提心吊胆着。 比起刘姨娘的担心,慕容月却仿佛胸有成竹一样,“新年新兆头,兴许很快就会有好结果了。” 刘姨娘看了一眼女儿,“你可是有什么消息?” 慕容月只是笑,“总归是好事儿,好好过了这个年之后,娘就知道了。” 见她这样子,刘姨娘只是狐疑的念叨了两句,并没再说什么。 “姑奶奶,月姑娘,外头有客人来找了~”却是下人在外头禀告。 刘姨娘迟疑了下,今儿是新年第一天,就算是再想着巴结讨好的人,这个时候该是走亲戚的,那哪里能来拜丞相府。 也不怕被人说一句马屁精。 “王家的亲戚都在琅琊,这会儿谁能过来的拜年?”今儿她们都是打算自己一家人一齐好好吃个团圆饭的。 慕容月道:“娘没听明白吗?是来找咱们的。” 王家的人不在京城,可慕容家的人难道不在吗? 刘姨娘听到这儿蹙眉,有些不愿意上前去了,“这大过年的,国公府不会来寻咱们的晦气吧?” 再往前些天,慕容临还舔着脸来找过她,希望能再续前缘呢~ 可把刘姨娘好一通恶心! 为了躲开那人,她前段时间才跑去了外头游玩,却不防备他这么大过年的突然来恶心自己一遭,那可真是要遭不住的。 慕容月道:“咱们去前面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刘姨娘只好点头,母女二人一起往前面走去。 很快到了前方待客的厅堂内,便见一身淡紫色衣衫的慕容迩,梳着已婚妇人的发饰,正静静的坐在椅子上。 刘姨娘看见了是慕容迩,大松一口气,才笑道:“是二小姐阿? 慕容迩听见了声音,回头一看,也抬起一抹笑容,“刘姨娘好,”又看一旁慕容月。 多日不见,她似比从前又长开了些,脸颊微微丰润,冬日也似梨花绽蕊一般叫人惊艳。 慕容迩由衷赞傲:“许久不见,三妹妹风姿更胜往昔许多。” 没人不喜欢听好听话,慕容月便也露出了一抹笑容,“二姐姐请坐,”又四处看了一下,“怎么不见二姐夫?” 慕容迩笑道:“你我是姐妹,大过年的我应当过来看看你。他身为姐夫,也该来的。可偏偏是个迂腐性子。” 慕容月这也才知道,慕容迩的丈夫今年要下场科举。 怕是为了避嫌,不肯大过年的来丞相府,怕被人戳脊梁骨。 她笑一声:“二姐夫倒跟二姐姐不一样的性子。”说好听了叫正直,说难听了叫迂腐。 慕容迩轻笑一声:“他是个老实人。” 慕容月抬眸,看她如今越显恬淡的脸,“二姐姐这些日子,可过的好。” 慕容迩道:“没那么好,但也没那么差。” ------------ 第254章 太子逼宫 她从前一心一意的想嫁高门大户,总觉得低嫁之后,会是苦不堪言的日子。 但如今真关起门来过日子,再不用应对那些繁琐的人际往来,才发现如今的生活倒也不错。 因是低嫁,纵她有些作为妻子和儿媳不妥的地方,婆婆和丈夫都是尽量的忍让和包容于她,而家中虽不富足,却也有照顾伺候她的婢女。 不用讲究那样大的排场,她所带来的嫁妆,够她过一辈子的富足生活了。 慕容迩微微叹口气,又看向慕容月,关切道:“眼下徐大公子还在狱中关着,三妹妹可想过自己的出路吗?” 慕容月垂下眸子,并不言语。 慕容迩便道:“虽不知你和那徐公子在庆州有什么样的过往,但三妹妹,人还是要多顾着自己一些。尤其是牵扯上性命攸关的大事。” 慕容月眸子一下望了过去,“看二姐姐这样子,似乎是知道些什么?” 慕容迩咬牙,才道:“我外公手底下的人听到——太子那边,似乎是打算对徐大公子下手。若三妹妹真对他情根深种,非他不可,就想法子今晚救他的命,若不是,我也给你提个醒,尽快忘了他。“ ”纵再怎么少年英才,他得罪的是未来的储君!" 慕容月眸子垂下,片刻之后又抬眸看着慕容迩,“二姐姐今日为何来提点我?” 照道理,慕容迩双手撇开是最合适的。 慕容迩愣了一下,才看向慕容月:“我们……是同亲同族的姐妹……”说这儿她自己都要笑了,又看慕容月: “三妹妹,说来嫁了夫君之后,他家中简单,我也体会了许多姐妹亲情。咱们慕容家这一带人丁本来就不旺,如今只剩你和大哥哥了,我想着大家都好。” 慕容月朝她脸上看了一会儿,到底也露出了一抹笑容,而后道:“二姐姐今日回府之后,收拾好金银细软。若是可以的话,给家中的大门多上几把锁,再挖上个地窖。” 慕容迩听到这里,心中一急,“可是要出什么事情。” “现下突厥的大军已至京城不足百里了。” 慕容迩诧异起身,“什么?!” 慕容月看她,“现在要跑都已是来不及。二姐姐,想办法躲起来吧。” 慕容迩脸色慌乱,“三妹妹从何得知?消息是真的吗?” 慕容月却只道:“你信我就是真的。与其辨认真假,不如把握好时间。” 慕容迩听罢不再去问,很快回了夫家之后,又照慕容月说的,把家里的金银细软全部都收拾了起来,又着下人挖了地窖。 做好一切之后写信给了外祖家,又告知给了慕容迪。 却不想慕容迪正着人来接她,眼见陈家一切准备妥当,慕容迪放下了心:“二妹既有藏身之处,就带着家人躲着,切莫出来误伤了自己。” 次日一早,京城战鼓声响,突厥人攻了进来,好在提前挖了地窖,慕容迩带着家眷躲了进来,这才避免了一场死伤。 —— 朝阳公主府 朝阳公主身着大装,在婢女的搀扶下,坐上轿撵,要往宫中去。 徐达方才穿着盔甲要前去护驾,看公主按品大妆的模样,心中忍不住生疑,“公主,今日京城生乱,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朝阳公主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他,只道:“自是要进宫。” 徐达:…… “陛下不是不许公主进宫吗?公主,你到底是要做什么?” 朝阳公主冷笑一声:“徐将军心中不是只有你那原配夫人和原配夫人生的孩子吗?什么时候有本宫了,本宫要做什么,也不需要你管。” 朝阳公主说着,吩咐两侧随从,“起轿。” 轿子晃晃悠悠离开,徐达目光注视着朝阳公主的身影。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朝阳公主总算到了皇宫之中了。 彼时叛军已经将整个宫廷给团团围住,太子的人马,也已经包围了天子的上书房,正在逼迫天子写下让位的诏书。 “你狼子野心,我是你的父皇!” 太子却比天子吼的声音更大:“父皇,你还知道你是我的父皇吗?你若不说,我当你是那徐应天的父皇,你待那徐应天,可比待我好的多阿,父皇!” “封王不说,连他谋反这样的事儿你都可以不计较?” “哈哈,不过是不想分权于儿臣罢了!” 被亲生儿子这么说,天子显然是有些心痛的。 天子狠狠的咳了两声,一旁的陈司礼连忙是站了出来,安抚似的拍打着天子的后背。 天子的眸子似发狂的野兽一般,来回的看着朝阳公主和太子,又笑:“呵,怎么,朕最寄予厚望的儿子,和朕真心爱护的姐姐,竟联合在一起,要背叛朕吗?” 太子已经满不在乎了,开口道:“是儿臣要背叛父皇的吗?分明是父皇先要背离儿臣的,若非是你做什么事儿都要向着王家,你我父子,又岂能是眼下这样的地步。” 虽是太子妃和朝阳疏漏在先,可在王家的穷追猛打之下,父皇分明是要找他这个太子的茬儿! “父皇,儿不愿和你兵戎相见,只是你先倚重徐应天,眼下又过分看中王相,你老了。” 天子目中含泪,心下只余后悔。 朝阳公主冷眼看着父子二人唱了一会儿戏之后,不耐烦道:“好了吗,还在说这些做什么,快叫他把禅位的圣旨写下。” 等太子登基之后,一道圣旨赐死徐应天,另一道圣旨再铲除王家,一切都会如她们预想一般。 可事情却远没有朝阳公主想象的那般顺利,但见座上天子将一旁茶杯狠狠摔落在地上。 突然从两侧,呼啦啦的闯入了一群人来。 竟是都寒,带着一大群兵马,护住了天子,都寒手中高高举着长剑,“卑职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等看到了都寒,和都寒身后跟着的人马时,太子脸色微的一变。 朝阳道:“不必怕他,外头突厥人马很快就到。” “已经孤注一掷了,就别想那么多了,”她道:“难不成等着你那老眼昏花的父皇,只为了宠信的王丞相废了你吗?” 太子脸色缓缓恢复。 “都寒,你即便能护着皇宫又如何?”他冷笑一声:“外头整个京城已经在孤的掌控之中,待我拿下京城,这皇宫也如探囊取物。” “都寒,孤且念你是个人才,倘若你今日肯臣服于孤,孤依旧许你做大统领的位置。” 都寒听到这儿,唇边扯出一抹冷冷的笑容:“一个连自己的国家自己的臣民都能背叛的储君,恕卑职不敢从命。” 太子脸上戾气一闪而过,“都寒,你不识抬举。” 都寒道;“也请太子殿下看看,你所信任的突厥人,到底有怎样的能耐?” 太子听都寒的话,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他心中刚咯噔一声,便见外头一个衣袍上染血的小将拼命的跑了过来,跑到了台阶下就累的体力不支栽倒在了地上,跪地痛哭道:“太子殿下,我们中计了!” 太子愕然看着小将。 便见徐应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大殿之前,手中高举着一颗人头,而这颗人头的主人,正是率领突厥人兵至城下的突厥将领。 另一被绑在身后的,乃是太子府的谋士。 徐应天半跪在地上,却是冲着殿内的天子,道:“陛下,臣不负皇恩,已将擅入京城的蛮夷一并斩杀。此人乃于蛮夷勾连的我朝奸细,如何处置,还请陛下做主。” 天子目光下移,而到了眼下这地步,太子自是知道,大事必定不成,双腿一抖,已经瘫软在了地上。 ------------ 第255章 等人 “逆子!!!” 一切已尘埃落定,天子怒气冲冲甩了太子一巴掌。 而方才还意气风发的太子,如今跪在上书房的前,如同丧家之犬一样,神魂尽失。 “你当朕真的混沌不堪到这个地步吗?” 天子手指着眼前的太子,眸中尽是失望,“徐应天即真存反心,也不会同你一般,去和突厥人勾结!!!” 眼下上书房内,就父子二人和陈司礼,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太子仰起头来,看着大渊的天子,自己的父皇。 竟是露出了一抹笑,“父皇说徐应天不不会同儿臣一般,去和突厥人勾结,那儿臣又如何能够想到,父皇竟会和一个外人来联合设计自己的亲子呢?” “不是父皇设计儿臣吗?叫儿臣以为可以收下徐应天的兵权?” “不是父皇借着太子妃的事情,故意发作。好叫儿臣以为自己地位不保,所以才如此行事的吗?” 天子道:“你怎么还能如此冥顽不灵?你可以庸碌可以无能,但一国天子,你怎能和外邦勾结?” “你连最基本的考验都无法通过,朕怎能放心把天下给你?” “父皇若是想要我的命,就要罢!”太子却是一笑,“左不过是成王败寇!” 他道:“身为一国储君,却连一个臣子都不如,还要整日活在父皇的忌惮之下……心中的抱负不能的一展,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天子捂着胸口看他,正要说话,可不过片刻,却又咳的直不起身子来。 陈司礼连忙上前,不断拍扶着他的后背,口中你念着:“陛下注意身子。” 若是在往常的情况下,天子总会回他一两句,今日却只是略微摆了摆手,陈司礼担忧看了一眼他,只好退到了一旁。 “朕并非一个好皇帝,朕知道,”天子开口,“朕也知道外头百姓是怎样骂朕的。” “说朕信任沈太傅,说朕重用沈在山这样的国之蛀虫。说朕将这天下治理的民不聊生……” 太子垂着头,手死死的攥着拳:他当然也知道,上上下下朝野百姓是如何看不起皇室,如何辱骂父皇。 “你恐怕也是这样想的,是不是想着,等你上了位之后,要如何的肃清朝堂,要如何的正纲纪?”天子问道。 太子头垂着,并没有开口。 可下颌却收的越发紧了,明显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天子呵呵一声笑,“不用否认,你是我的儿子,你想什么,我这做爹的还能不知道?” 眼下这样的情况,他也不用朕自称了。 “我告诉你,谁没年轻过,在你这样的年纪,你所想过我全部都想过!” 天子手指着的太子,“可我跟你不同的是,你没当上过皇帝,而我当上了。” 太子:…… “我并非是在讽刺你,”天子对着儿子的眼神,嗤笑一声,“励精图治,青史留名,多少帝王的夙愿啊。若可以,谁不想留一个好名声?” “可偏偏祖宗给咱们留下的基业,老早就成了烫手的山芋!” “放眼望去,是秣兵强马,虎视眈眈的外族,被掏空了的国库和被世家大族所把持的官场体系和混乱的朝政——这便是先帝留给朕的!” “治理水患,朕没有银子。治理官场,朕无可用之人。为何信赖太傅,信赖沈家——是因为朕没有人能用啊!眼下这乱世,不需要朕这样的帝王!” 天子道:“我没用,没有秦皇汉武那样的本事,我给不了这天下百姓一个海河宴清的盛世!” “我是个平庸的帝王,时日久了,我越发知道自己的平庸。” “你忌惮徐应天,我何尝不是呢?”天子虚弱的咳了两声,“可太子啊,你要清楚,是要苟延残喘的做被外族灭了气数的帝王,还是被史书怒骂昏君的帝王——” 太子没想到父亲会说这样的话,仰起头来,又看他指着自己。 “说再难听的,真的叫他徐应天功高盖主,他是徐家的人,是大渊的人,是汉人——你要拱手把让朝土给突厥,却不肯给自家人吗?” “真一点儿也不怕史书工笔吗?” 太子听到了天子这样一番话,也终于是后悔,跪在了地上磕头道:“父皇,儿臣知错了。” —— 东宫事情之后,东宫一系全都被送往皇陵圈禁了起来,怕是此生都不得出。 而纸总归也似是保不住火得。 突厥人突然攻城,又突然的失败。 紧接着是太子和朝阳长公主纷纷被罚,家中有消息或者似是专门出去打听的,也很快就知道,竟是太子和朝阳公主,与那突厥人合谋。 要对付幽州王徐应天,从幽州王手中夺权。 平民百姓对于权力之间的争夺并不敏感,但幽州王他们却是知道的。 再这些年来,朝廷屡战屡败的情况之下,幽州王徐应天是朝中的唯一一块硬骨头了,磕的胡人头破血流。 可这样一位大英雄,却叫人几次陷害,尤其是牵扯到了继母继子这样尴尬的身份,一时之间朝野上下,有关朝阳公主谋反的事藏也藏不住。 为了保住太子一条命,天子的头发已经掉了许多了。 再到共同谋反的朝阳,他实在是没那心情了。 一来姐姐再亲亲不过儿子,二来亲情也有消耗完的时候。 再者实在是朝阳公主惹了众怒,他身为天子也无法平息,为了叫暴怒的百姓们恢复往日的平静,天子只得下令处死朝阳公主。 当日夜间,圣旨便已经到了朝阳公主手上。 而原本被关押在宫中的公主,也许她回了自己的公主府,那来奉旨的小太监带来了两样东西:白绫与毒酒。 朝阳公主坐在自己的软榻之上,她按公主品级作盛装,脸上是精致的妆容,身上是公主朝服,鞋子的足背上绣着振翅欲飞的蝴蝶。 金线晃动间,似乎连人的眼都能晃花了。 “公主……”那奉旨的小太监有些犹豫。 到底是曾经最受宠的公主,还是当今陛下的亲姐姐,他不敢直接动手。 可要在这么拖下去,他也没法按时回宫交差了。 眼下到了这般地步,朝阳公主反而不慌不忙了。 看了那太监一眼,直道:“小公公,不必着急。本宫等个人来送我,他来了就好。” 小太监听罢,也不在说话了。 片刻,便听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朝阳唇边勾起了一抹笑容,却见徐达从外头进来,他眸子落在了朝阳的脸上,一抹不忍以及其他说不明白的神色交杂。 “将军,你来送我了。” 徐达抿了抿唇,“公主……对不住。” 朝阳笑,一双眼深情的看着他:“将军对不住我什么呢?” 徐达侧过脸去:……对不住她什么,对不住明明知道她对自己情深,却故意要用亡妻来刺激她,故意让她走向绝路,好来叫自己的儿子,权柄在握,再无后顾之忧吗? ------------ 第256章 孕妇 “将军,是不是真的记恨本宫,害死了你的元妻呢?”朝阳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 徐达眸子也终于看向了她,眼下到了这一步,反而没什么不能说出口的了。 “我……恨过,”徐达道。 朝阳的眸子里竟映出了一抹委屈,她像个小女孩儿一般,“可我没有。不管你信不信,我那时爱慕你,哪怕是做你的妾我也愿意,我知道你和你妻子感情好,我那时根本就不愿意叫你伤心。” 徐达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和朝阳之间年纪差了十多岁,自然也明白最初相遇的公主是善良的,连兔子也不敢杀的公主。 朝阳公主眼中含着热泪:“我有时都不知自己值不值——你若心中一直有她,为了她而怨恨我,我这些年的神情就仿佛都成了笑话。“ 徐达亲自为她斟酒,只是道:“徐达愧对公主爱意……”他纠结了许久,终是开口道:“倘若你能真正做个慈母,我们一家人未必不能好好相处。” 朝阳抬眸看着他,又看着他递过来的酒,终是一饮而尽。 —— 朝阳公主死后,京城似乎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春三月,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刘姨娘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红衣,正在门口响着鞭炮。 她在京城新开了一家食铺,也带着女儿从王家搬了出来。 葛氏和王守秩夫妻自然是不同意的,可两个人也都拗不过刘姨娘,她嘴里头的大道理一堆又一堆的。 “我已经嫁过人了,不是姑娘家,不想留在家里吃闲饭,”刘姨娘道:“既是为了不叫那帮嘴碎的嚼我的口舌,也是没必要。” “我不靠王家,依旧能活。” 葛氏当她心里因为前些日子的闲话不舒服,还要再劝,只听她道:“不是说这个,弟妹。我若是继续坐在丞相府,来来回回的交际我都要烦死了。” “我心里有你这弟妹,有我那丞相弟弟。可我靠自己也能过的很好,就不想要那么多名声上的负担了。” 葛氏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也就不再劝了。 只是问道:“月儿的日子什么时候定下来?” 徐应天现下已经官复原职了,两人的婚约,自然也就重新提上了议程了。 刘姨娘道:“已经耽误了好长时间了,等过些日子,待我将我这宅子好好的整理一变,便先过了聘礼。” “至于其他的就再说吧。” 葛氏点头,又说叫她有需要帮忙的只管让人传信,这才坐上马车回去了。 “姑娘呢?” 刘姨娘扭头找起了女儿。 如今到了新宅,翠兰在家里闲着没事儿干,想着姑娘刚搬过来,无论是找下人还是规制屋子,都有的忙,便也抽空过来帮忙。 听姨娘这么问,忙是给找补了起来,“姑娘,得是去外头……外头采买家具了吧。” 刘姨娘听她这支支吾吾的样子,心里还不就都有数了,“采买家具,可别是采花去了!” 除了是去找徐应天的,这胳膊肘朝外弯的丫头,还能是去找谁的? 说了婚前别见面,一点儿不带听的! …… “我要什么你都能给我?”慕容月依在马车上。 “那我要——”她比划着要开口,徐应天却道:“想好了说,过了今儿,明儿就见不上面了。” 两个人都是一大堆的事儿,何况成亲前见面本就不容易。 慕容月挑眉:“怎么,王爷当我会为难你?” 她一笑,突然朝他脸上亲了一口,而后对他耳边道:“前方有卖糖葫芦的,我要你去给我找一串儿比我还甜的来。” 徐应天:…… 这会儿他哪儿想买糖葫芦,只想吃甜食了。 “你真是……”捏了捏她的腮帮,徐应天从马车上下来,快步往前走去。 慕容月看了会儿他的背影,伸了个懒腰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这会儿东街正是热闹,前面摊位有卖同心结的,她才要过去看。 却在此时,突然有人纵马奔来。 而街道上正站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看着朝自己仰起来的马蹄,竟似吓呆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滚开!”却是马上一道鞭子甩来,眼看要抽上那孕妇。 千钧一发之际,一抹红色的身影闪身上前,孕妇被推去了一侧。 一声娇斥声从马上传来,那原本朝前狂奔的马被人拦腰砍断了马蹄,也害的马上的少女险些从马上跌落。 却见那少女着红色尖靴的脚往上一蹬,胡璇裙似花摆尾一般旋转而开,便已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之上。 随即狠狠一怒,“混账东西,我的马!” “夫人,夫人,怎么办啊……”却见那方才的孕妇痛苦的躺在地上,旁边的丫鬟焦急的叫着她的名字。 却根本不敢扶她,因那夫人臀下已经流了大片的血,还有股透明的水泽。 “这是羊水破了,小丫头,快送你们夫人去见大夫啊~” 有那生产过的妇人,忙是在一旁提醒。 “我家医馆就在附近,来——”却也有那热心肠的,见这小丫头年纪不大,正要上来搭把手,“跟我一起抬你家夫人,轻一些。” 可还没上手,却是鞭子破空而来的声音。 “拦我的马,砍了我的马腿,你,你们该死!!!” 那少女穿着异族的衣饰,长相天真淳美,汉话说的不是很流畅,所以说这样打杀人的话,以这样的口吻和可爱的面庞,竟还叫人觉得有三四分的可爱。 她伸手,便见从一旁跃出了十来个着异族服饰的男子,将慕容月几人团团包围了起来。 慕容月道:“你伤了人了,如今还要管你的马?” 那少女眸子落在了慕容月身上,也一下想起来就是她方才砍断了自己的马腿。 满不在意道:“贱民怎么比的上我的马——”她手持着鞭子,又看慕容月,“你砍断了我的马腿,我这人很公平,也要你一双腿。” 慕容月冷嗤一声,她脾气已经收敛了很多了,但奈何还是有些不长眼的,非要撞上来。 “夫人,夫人——”却是一旁的丫鬟骤然喊出了声。 那孕妇脸色越发的白,身下血也越来越多。 而原本要帮孕妇生产的大夫怕牵扯进来这里,又扫孕妇已然大出血,弄不好要牵扯人命,忙是一溜烟跑了。 “大夫,你别走啊,大夫!”那丫鬟既是要喊大夫,又是要照顾自家夫人,已经是分身乏术。 慕容月眉蹙着,一手捏着孕妇的脉。 那丫鬟见周围无人帮忙,又只看得到慕容月,便恳求道:“这位姑娘,求您您照顾我家夫人,我家夫人是秦家的少夫人,我先回去找人来~“ 慕容月道:“来不及了,她羊水破了又出这么多血,等你打个来回人要没了。” “可是……” “人先扶到我的马车上去。”慕容月开口。 “你想跑吗?”胡人少女正要拦人,鞭子却被另一双手给拿住。 却是给慕容月去买糖葫芦的徐应天回来,见自己不过离开片刻,她这里就热闹成这样,也是忍不住头疼了一下。 “你——幽州王,你是幽州王!”那少女愣了一下,竟是收了鞭子惊喜叫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那少女喜道:“你是知道我来大渊都城,来接我的吗?” “徐应天,她快生产了,帮我抱她进去,”慕容月吩咐,“当心她的肚子。” 徐应天点头,根本没理会那少女,只是撩开袍子,矮身抱起那孕妇。 ------------ 第257章 明夏公主 那少女见徐应天根本不应自己,漂亮的眼眸瞪的圆圆滚滚,“王爷,你怎么不理我?” 徐应天并不在乎衣袍上沾染的血液,已经朝着马车处走去。 慕容月则是对一旁丫鬟道:“愣着作什么,还不快跟过来。” 丫鬟连忙抹了把眼泪,跟上了两人。 “你给我站住!”那少女见徐应天不理自己,连忙发难慕容月。 只是慕容月又岂会理她,只快速的朝前走去。 少女见慕容月并不理睬自己,竟是气的直接将手中的鞭子给甩了出去,眼看要落在慕容月后背之上。 她却似后背长了眼一般,回头将那鞭子攥进了手里。 “你——”那少女忙要抽回手里的鞭子。 可如今鞭子在对方手中,却是怎么样也不能撼动分毫。 “你快放下我的鞭子!” 慕容月是练武之人,自然晓得眼前这姑娘颇有武艺,但年纪轻轻,生的却也实在是恶毒。 且不说方才视人命于无物,就说这一鞭子若是落到了普通娇弱的女儿家身上,必定非死既残 她自认杀过的人上百,但怎么说也称的上是师出有名,不像眼前之人,生就一副天然的恶肠。 “鞭子是好东西,可惜跟错了主子。” 那孕妇还在等着,慕容月眼下却没多长时间跟眼前这少女纠缠,只将那鞭子绕在了自己的手腕上,而后略一使力,那少女手中一痛。 整个人身子前倾,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鞭子已经脱了手。 而她跌坐在地面上,等醒过神来时候,才发现自己的鞭子已经没了。 少女顿时怒不可遏,“我的鞭子,那贱人把我的鞭子给抢走了!”说着就想去追慕容月。 却在此时,一直跟着那少女的侍从拦下了少女,只道:“公主,我们眼下已经到了京城,按照大渊的礼节,我们应该尽快入宫去拜见天子。” “万万不能在逗留下去了。” 那少女脸色一变,盯着慕容月的方向,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而后道:“罢,左右能跟在幽州王身边的人也不会是什么普通的小喽啰,我就不信以后找不到她!”这才在随从的开路下,很快的离开了。 —— 那妇人被慕容月扶上了马车之后,才开始渐渐喊疼。 看样子意识已经恢复了。 “都小姐,”徐应天叫了两句。 那妇人缓缓的掀开了眼皮子,咬牙看了徐应天一眼,又摸起了自己的肚子,“我的孩子……” 慕容月道:“孩子还好。只是你的羊水破了,需要马上生产。” 又看徐应天,“你认识她?” “这是都统领的姐姐,我幼时见过她两三次,”徐应天回答,又问慕容月:“她流了不少血,人如何?孩子保得住吗?” 慕容月道:“人保得住,孩子若想要,得尽快接生了。” 又补充了一句:“我不会接生,眼下她不不能挪动太远。得找来个接生的婆子。“ 徐应天点头,“交给我就是。” 一旁丫鬟则是不断流泪,“求求两位,救救我家夫人”。 慕容月回头看她一眼,“若有功夫苦,倒不如去安慰安慰你家夫人。” 徐应天捏了捏眉心,很快发吩咐道:“去最近的地方,找产婆。” 又飞速叫人搬过来了一张大床,用几个木头桩子并巨大的布帛简易的在周围搭上了一个帐篷,这马车虽然大,可容的下孩子和妇人,再容几个产婆和他们就有些狭窄了。 何况这样的事情——总归是要通知都氏的家人的。 —— 徐应天派去的人很快登上都家,都寒在得知姐姐难产的消息之后。 立刻跟宫中告假,快马加鞭的到了被通知到的位置。 彼时秦无夜也已经来了,他是正在花楼里听曲儿的时候知道这个消息的,得知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震惊了,还是坐着花楼里的马车来的。 “我姐姐人呢?”都寒一来便急声问道。 徐应天指着屋内,骤然一声惨叫声袭来,都寒听到是姐姐的声音,直接攥紧了拳头,想要冲进去。 “不可。”徐应天道。 “妇人生产已是九死一生,她如今在闯她的关,眼下你就莫要叫她再分神了。” 都寒手握成了拳,只能点头。 又问徐应天,“我姐姐怎么会难产?她如今才七个多月,还不到生产的时候?” 徐应天便把今日和慕容月所见的场景告诉给了都寒。 都寒气的直捏拳头,“哪里来的外族之人,竟敢在京城,这般的猖?” 徐应天道:“那女子虽着外族的裙饰,浑身上下却绫罗绸缎,金银首饰,想来不是什么普通出身。” 而这段时间,入京城的胡人女子,好像也就只有大夏的那位明夏公主。 都寒恨恨捏起了拳头,“早听闻这蛮人的公主骄横,却没想恶毒到这般地步?” 又狐疑,“可我姐怀着孕,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能这么巧惹上了她?” 徐应天犹豫了一下,却是旁边的丫鬟哭道:“大统领,是老夫人……这些日子,大少爷总流连畅春楼。大夫人叫夫人管管大少爷,是以夫人才大着肚子前去找人。” 都寒听到这儿牙齿咬的咯咯响,拳头自然也硬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马蹄声和车轮声一齐响了起来,两个人顺着发声的地点看过去。 却是一辆清色的外观十分华贵的马车从小屋外驶入进来,紧接着一张白嫩的看着就养尊处优的手被人看见。 再然后就是秦无夜那张白净细嫩的脸庞。 秦无夜虽然是京城的纨绔,可因为生的这张脸,还是十分讨得京城这些女儿家欢喜的。 眼见她这副样子,都寒却是气得不轻,竟直接的上去,就给了秦无夜一拳。 ”小舅子,你疯了不成!”莫名其妙挨了一拳头,秦无夜简直冤枉死! “你这无缘无故的,又打人,可别当被官是好脾气的!” 从前他是大统领自己只是纨绔,可现在风水轮流转了,现在他秦无夜也成官了,都寒还想压着他打,那是不能够了! “你今日去做了什么?”都寒拉住了他的衣领,“你又去花楼了是不是?” 他眼睛气的赤红,当即又要砸秦无夜一拳。 眼看他要来真的,秦无夜吓的不轻,连忙是抱头鼠窜,又看徐应天在。 “应天,应天救我~” 徐应天拦住了都寒,只道:“你真想杀他也不是现在。总不至于叫你的小侄子刚出生就没了爹把。” 秦无夜忙是道:“对对对!” 可他刚应下,又觉得这话听起来是有些不对劲儿的。 不至于让小侄子没了爹,那是不是代表若没了小侄子,也要送他一起去不成? ------------ 第258章 比试 都寒只是双目赤红的看着眼前的人。 徐应天道:“现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你姐姐的安危呢,是最重要的。 秦无夜躲在了徐应天的身后,两个人之间气氛剑拔弩张,“你干嘛看仇人一样看我?她路上遇到个不讲理的伤了身子,能怪我头上?” “这天底下那么多被疯子砍死砍伤了,都来怪我不成?” 都寒咬牙切齿:“若非你流连花楼,她岂能去找你?” 秦无夜无可辩驳,摸了摸鼻子,又听这时里间传来女子尖叫声,心里也莫名紧了一下:都氏温和,他虽然不喜欢她,可也绝不想她出事儿。 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时辰,里头传来了一声哇的婴儿啼哭声。 是都氏生了。 几个人急忙往屋里去看,都寒也顾不上去打秦无夜了。 产婆从帘子后出来,她是专给达官贵人家接生的婆子,自然是认识秦无夜的,也知都氏和秦无夜的身份。 连忙上去说了母子平安,又说了几句讨巧的话,“恭喜秦公子,是弄璋之喜。” 弄璋便是儿子。 秦无夜听了之后,也总算呼出了一口气,悄悄的用帕子撇了撇手心里的汗。 他道:”我进去看看孩子。” “这孩子是我都家的,关你们秦家什么事儿?”都寒冷声道,并不许秦无夜进去探望。 秦无夜道:“小舅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都寒冷声咬牙:“你的妻子身怀六甲,你却能安心在外喝着花酒。今次我姐姐没出事儿就罢了,若真——”他道:“和离书你尽快写了,我们两家以后再没有关系。” 哪怕是养在家里,也比嫁这么一个废人要好。 秦无夜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他虽然不喜欢都氏,但却知都氏大概心悦自己,否则当年也不会松口嫁自己这纨绔。 她才不会和离。 想通之后又要走,连忙朝屋里喊了一句,“出了这事儿我娘要扒我一层皮,我先去外公家躲躲。劳烦你们先帮我照顾妻儿了。” —— 这一场闹剧,便闹的慕容月直到晚上,才回了家。 “这我倒是不明白了,这都统领那么看不上秦大少,怎么就让姐姐嫁给了他?” 徐应天道:“有些人记恩。都家便是如此,当年秦府的夫人赠了都夫人银两,才叫都夫人一届寡母带着两个孩子在京城有了暂住的地方。” “秦夫人那时无意善举,不过是为了帮她那不成器的儿子,多积攒一些善德罢了。” 听到这里,慕容月已经明白了大半了。 “都统领帮了我几次,也算是难得的干净人,瞧他姐姐嫁这样的人,我心中倒也蛮不忍心。” 徐应天笑一声,道:“我与秦无夜相识多年,他虽爱玩了些,却也不是什么大恶之人。都小姐是好妻子,但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丈夫。若能和离也算是好事。” 慕容月狐疑看了他一眼,“我只知道,他从前和你都是纨绔榜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我说,你不会是和他一起做纨绔的时间长了,还生出了什么感情罢?” 徐应天听她这么说,顿时觉得苦笑不得:“你不能这样,一棒子打死一船的人罢?” “船都打翻了,人怎么能不死?”慕容月道,又指徐应天,”我可不是都统领姐姐那样的贤妻良母。你若是找什么红粉知己可得提前告诉我,也别叫我落下了你。咱两一起去找。” “你红的,我蓝的。” 对待这种不讲理了的,他也却实没什么办法,“别胡说了。” —— 大夏的明夏公主进了京城,作为礼仪之邦,自是要设宴款待。 大夏如今的国土并不比大渊要少多少,而且从前的几次战事,也总是大渊输多赢少,不过近几年来徐应天领军,赢过大夏几次罢了。 大夏却派了嫡出又受宠的明夏公主来,大渊自然也是郑重以对。 国宴之上,大渊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携家眷前往,按照官员的品级,亦或者天子的喜好落了座位。 在一通的丝竹管弦之后,明夏公主着一身艳色胡璇裙,在众位舞姬的包围下,赤着脚,旋转着上来了舞台。 大夏的人能歌善舞,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 可却也没有想到,这堂堂的一国公主竟也能赤着脚,露着肚脐在一众的朝臣和宾客面前跳这样的舞。 一时之间,宴会上坐着的皇子,或是是青年才俊的脸色都有些变了。 大夏这个时候叫一个公主不远千里来了大渊,只要是脑子没被堵死的人心里都有数,这公主是来大渊嫁人了。 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两姓通婚交好,都是保持利益稳固的最好的办法。 才俊们倒还好,这大夏公主容貌生的倒是不错,虽不懂中原的礼仪放浪了些,可到底若能娶公主也是好事儿。 而皇子们就不一样了。 早前的废太子如今在是守着皇陵,现在东宫这个香饽饽一样的位置,还在悬空呢! 可只要不是个脑袋蠢的转不过弯儿来的人都知道,娶了外族的公主,这辈子怕都是和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无缘了。 此时明夏公主那一舞到了最关键的部分,她在管弦丝竹不断紧促的音律之下旋转,在音律嘎然而止之时,也摘下了自己的面纱。 “明夏见过天子,天子万岁~” 这才向上坐的天子,行了一个大夏皇室的礼仪。 “公主快快请起。”上座天子温润声道,“快请落座吧。” 明夏被一旁的婢女搀扶了起来,很快也便做坐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天子又说了许多的场面话,意图把事情牵扯到联姻上来。 可这位明夏公主,显然是个有些耐不住性子的主儿,她道:“陛下,明夏在你们大渊,有了喜欢的男子。恳请陛下能为明夏赐婚。” “明夏也愿婚后相夫教子,留在大渊,保我两国永不开站。” 天子的眉蹙了一下,这明夏公主长的不比大渊的贵女差什么,只是这性子天子实在是不喜欢。 自己跑来求赐婚的姑娘,一来大渊少,二来嘛——一个当中裸漏身体,在众大臣面前跳舞的姑娘,天子并不像纳入后宫,也不想给自己任何一个儿子赐婚。 “明夏喜欢他。” 明夏公主却根本不给天子犹豫的时间,手指便已经指向了天子右侧座下的徐应天,“陛下,我想要他娶我。” 她明亮的眸子看着徐应天,”幽州王,是你们大渊的战神罢,他也是明夏心中唯一值得做丈夫的人。” 天子愣了一下,看了一旁的徐应天,徐应天眉头蹙着,显然也是有些不高兴的。 自打从幽州回来之后,他就没以前的纨绔样子,练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看了一会儿他的笑话,天子才转头对明夏道:“公主,并非是朕不肯赐婚。而是朕的幽州王,现下已经定好了亲事。” “不日便要和国公府家的千金完婚了。” 谁料明夏听了之后,却一点儿也没有退缩的意思:“不日就要完婚,那就是没有成婚的意思,不是吗?” “何况就算是成亲了,也能和离,我并不在乎这个。” “我们大夏的规矩,素来最美丽的姑娘,嫁最勇敢的武士,”明夏公主道:“反过来也是一样的。本公主愿意和王爷那位未婚妻比试。” “我们谁赢了,谁做王爷的夫人,怎么样?” ------------ 第259章 比试开始 明夏公主此言一出,宴中自是议论声不断。 “简直是荒唐!” “蛮夷之国,对待婚姻竟如此儿戏!” 又有人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真是造了天大的孽了,来毁旁人的婚事。” …… 底下议论声不绝,明夏公主却只是朝宴中看。 彼时宴席下,王若芙一张脸难看极了,一时间怒火上涌,正想要起身骂这不知廉耻的公主。 “我都没气,你气什么?” 却是慕容月的手压住了她的手,王若芙咬牙,轻声叫了一句,“表姐——” 天底下没这样的道理,她看上了谁就要跟人比试,不仅是对表姐无礼,那不也是拿她未来的姐夫当成盘儿菜在挑拣吗? 而露台之上,那明夏公主可爱的面庞露出了些似天真的表情,“贵国为上国,不是一直奉行什么礼仪之道吗?” “我既都说了要比试,怎么还不见那什么未婚妻?” 她又看着上座的天子,“陛下,是明夏的要求在你们中原人看来很唐突吗?” 她做出一副索然无味的样子,“不过说的也是呢,你们中原的女子平日里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是连爱意都难以表达。” 又看向了徐应天,露出一抹明媚笑容来:“王爷,你是大渊的战神,我从前在家中就听过你的名字。你这样的英雄理应配更好的人啊~” “你那未婚妻却在此刻连见人都不敢见,可见是配不上你的~” 徐应天眸子望了过去,“本王与你从未见过,公主为何心悦本王?” 明夏公主笑弯了一双眼,“在没有见过王爷之前,我就听人说王爷骁勇善战,是天神一般的存在,是举世无敌的大英雄。而我从小就敬佩英雄。” 她目光又流连的落在了徐应天的脸上:敬佩英雄是一回事儿么,可眼前这人诛杀她的族人,阻止她的王国北上—— 若非生就这天神一般的面庞,她还真是懒得伺候呢~ 明夏目光从那完美的脸庞和能看到的躯体上下移动,眼光自是满意无比:此番来到中原,若能得这样一个美男,再能帮哥哥完成大计,倒也不算白来。 徐应天眼光何等锐利,在她打量的目光中发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厌恶和轻蔑,却是轻笑一声:“公主敬佩本王是英雄,但有没有想过,本王战场上杀敌,杀的是公主的亲眷?” 明夏公主听到徐应天这样的话,嘴角原本甜美的笑容直接拉了下来。 “公主愿嫁本王,难道日后午夜梦回,不会想起舅父哥哥死在本王的长枪之下吗,这样的英雄,公主也喜欢?” 徐应天这话问的有些刁钻了,说不想:连至亲之人都不念,那是何等的冷血无情,要说想,眼下是大渊的皇城,她想嫁的是大渊的王? 明夏公主被问的尴尬在原地,头微微垂下,眸中狠光闪过。 素来都是大渊的公主去大夏和亲,大渊的使臣在送公主去时,不知遭多少刁难。 如今朝臣眼下这风水轮流转,心中不知多开心,自不会替明夏公主解围。 明夏朝着一旁自己的内臣偷偷比了个手势,那内臣连忙拱手道:“陛下,明夏公主是我王最疼爱的女儿,如今原远道而来大渊,是想中止流血与杀戮,亦是为了两国交好。” “公主愿意割舍心中仇恨,自请嫁给幽州王,难道还不能说明我朝的真心吗?” 明夏被内臣解围,当即也抬起略微湿漉的眸子,看向了徐应天,“王爷,两国立场不同,我虽为死去的族人们伤心,却从来不怪您啊~” “无论如何,你都是明夏想要嫁的大英雄。” 徐应天道:“公主所谓的英雄,就是叫本王割舍下未婚妻?悔婚行为,难道就是公主口中的英雄?” 明夏却道:“明夏心悦王爷,再不想嫁其他的人。” “王爷娶我,的确是负一人,但同样也是救了千千万万的人。大义和小义中间取大义,不正是英雄所为吗?” 她又道:“何况王爷的未婚妻,到此时也不敢与我应战,若她主动放弃,也不算王爷你失约,不是吗?” 座上的天子听两人打了半天的机锋,也是忍不住开口了:“应天,公主说的也并无道理。“ 眼下皇室出了太多的事情,天子到底也是有私心在的,倘若继续开战徐应天必继续功高,还不如休养生息。 “既然公主非说要比,那臣女就只要尽力一试了。” 却是慕容月从人群之中站了起来。 明夏公主看向了慕容月,她原本与王若芙等人坐在人群后方,被宴席遮住,并不显眼。 “是你!” 明夏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个人是抢走了她鞭子的人。 “我还当中原女子都是温和素雅的人呢~”明夏轻呵一声。 慕容月手轻轻整理鬓发,“是啊,从前没见过大夏的公主,久闻大夏人能歌善舞,今日一见果然不虚。明夏公主,比什么呢?” “即入乡随俗,自然比中原的礼仪和规矩,”明夏公主道:“我既然是真心嫁到大渊为妇的,也是做主了功夫的。” 譬如这国公府家的小姐,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庶女。 于琴棋书画,贵族礼仪之上,还不一定比自己一个外族女子懂的多呢~ 慕容月点头:“既然明夏公主要比,那我自然是奉陪的。” 两人在朝中女官的主持下,分别走入殿中行礼。 慕容月颔首,从席间起身,便有女官上前,宣布比试为三关:第一关便是女官们举着一串铃铛在两人步行的小道之外,走到廊前响动最小的人获胜。 明夏查到的慕容月分明就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庶女,于礼仪方面,不一定有她学的好。 明夏公主道:“我们大夏女子都善舞,我听说中原贵族女子也善舞,比舞如何?” 慕容月正要点头,明夏公主却道:“我作你们大渊的舞,你来学我们的舞,这样才算是公平呢~” 慕容月轻轻挑眉,应下了。 ”这第三关~”明夏正要开口,却听慕容月道:“公主,前两关都由你定,第三关,总该我了罢?” 明夏略作考虑,还是点头应了:左右前面两关已经够了。 ------------ 第260章 互相帮忙 “你说第三关是什么?”明夏道。 慕容月勾唇:“还是等公主输了前两关再说。” 明夏:…… “岂有此理!” 明夏公主出了殿后,便咬牙切齿,“那女人太猖狂,那么多人面前,敢那样与我说话?!” 一旁的内臣也蹙眉道:“看来这中原女子却也不好对付。” “本公主看上的人,还没有拿不到的!”明夏咬牙,“那女人可恶,抢走了我的鞭子,现下还要来抢人!迟早给她好看!” 又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的挑起,手顺着自己漆黑的辫子,“我倒是听说那幽州王对他的未婚妻情深,可这天底下哪有男子不喜欢新鲜的道理。” “尤其是那样的男子。” 比试是一个幌子,明夏心里清楚。但她要把事情闹大,闹的徐应天不得不娶她。 —— 徐应天面圣后,从宫门离开。 身旁的小将给他牵来了马,他正要上马,却从一旁突然走来一辆马车来。 紧接着那马车的车帘被一双素来的手纤开,露出里面人姣好的面庞来。 明夏公主歪着头看他,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来,“王爷,我的马车上有美酒,还有暖和的炭火,不若与我一同乘坐,我送你回府可好。” 徐应天眸子看了过去,却是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他,“不必烦劳公主了,本王自己可以回去。” “怎么能说烦劳呢,我送王爷,心甘情愿呢~” “美酒佳人~”她赤足下了马车,纤细的美腿若隐若现,“王爷就一点儿不感兴趣吗?” 对待男人,有时候最直白的东西就够了,“王爷放心,必不会叫你那心上人知道?” “若你愿意舍我一度春宵,说不定我没了心思,几日后的比试也取消了呢~” 徐应天道:“我说了不必了。” 明夏公主脸色冷了下来:“徐应天,你别给脸不要脸。” 徐应天眸子冷冷的看着他,“这是我大渊的国土,你虽贵为公主,可若是再口出不逊,我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明夏公主:…… 她咬了咬牙:“我都说了,不会叫那慕容月知道,你到底还在顾虑什么?难道还觉得我长得不够美吗?” 若单纯论起容貌,明夏自知她是不如慕容月的。 可女子的美丽又不单在容貌上,比起风情与见识手段,慕容月不一定有她强。 徐应天看了过去:“公主的皮囊很美。” 明夏公主刚勾起唇角来,又听他道:“可这皮囊之下,却生了一颗实在丑陋恶毒的心。” 他道:“而本王实在是不喜蛇蝎妇人。” 朝明夏点了点头,而后很快骑上了马离开。 留着明夏公主在他身后,原本姣好的面庞气的咬牙切齿,“真该死!” 她道:“若非是留着他还有用,本宫真想立刻将他杀了,以泄心头之恨。” 一旁内臣连忙是劝道:“公主,请谨记我们来时候的任务。” 明夏哼了一声:“提醒什么,真当本公主忘了不成,”她盯着眼前徐应天离开的方向,“这该死的男人,原先还想着要不要留他做我的男宠,如此会气人,也只配做我的努力。” 她手升起来,缓缓握成了拳头。 作为大夏王宠爱的公主,她身边自有能人在的,我若嫁给幽州王,叫他不知不觉的死了。他手底下的庆军,自然为她所用。 而怎么不知不觉的死,多的是有人给她操心。 “这比试本宫要赢,可这些大渊的文臣嘴皮子一个个能说,你们想法子把这比试传出去,总要叫人知道。既应下了这试,那就试要做数的。” 明夏眸子轻轻抬起,“那实在是碍眼,比试中想办法除了。” 而且是她看上的男人,他的目光却停留在了别的女人身上,这一点,也实在是让他生气啊。 想到这里,明夏就愤恨的不行。 —— 王家 刘姨娘虽然不曾进宫去,可很快也知道了宴会中的事情。 眼看自己看好了的女婿差点被人抢走,自是气的不轻,“我呸,这哪门子来的公主,恬不知耻上门来抢别人的丈夫?” “怎么就没无耻死她呢?” 一旁几个人劝着,刘姨娘的火半天没熄下来。 还是慕容月道:“娘就这么瞧不起你女儿?她要来跟我比试,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刘姨娘上下扫了一眼姑娘,忍不住头大:“叫你去打架斗殴,叫你去逛花楼听曲儿的你厉害。可这公主跟你比的是礼仪,比的是歌舞,这你怎么比?” 原先在国公府,慕容临不当回事儿。 大房的人也懒得来调教二房的庶女。 等后来有了那条件了,她又是个懒的什么都不愿意学,别说跳舞了,怕扭两步都难吧? “娘就那么瞧不起你女儿?”慕容月撑着脸,手指着自己一双漆黑明亮的眼,“我这一双眼,过目不忘,不过学个礼仪规矩什么的,能难到哪里去?” 刘姨娘一时头疼,可既应站了,现下也不能退了。 那顶好的丈夫也不能说给别人就给别人了,于是道:“罢罢罢,临阵磨枪,不快也亮三分。” 再者,谁说那公主赢了应天就得一定娶? 战败之国,还有脸在他们脸上蹦跶! 她叫上门来说比试抢男人,把男人放在什么位置上?又不是皇帝下旨,谁当会事儿来? “能打烂她的脸最好,”刘姨娘道:“打不烂比比试完你们当夜就成婚!” 葛氏在一旁也点头:“是。对这样的人不必讲什么礼。” “姑娘,外面有人来寻。”突然有人进门禀报道。 刘姨娘道:“谁啊?” “那人自称姓都。”外头丫鬟道:“是个妇人模样打扮的。” 慕容月手中的茶杯扣下,听下人这么说也知道来人是谁了,便对刘姨娘道:“是都大统领的姐姐。” 刘姨娘一时奇怪,“你和她从前有什么交情吗?” 又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这都氏前些日子还来过一趟呢,为着燕琅受伤的事儿还送过一次药。” 不过那日她正好不在,还是后来从别人口中知道的消息。 慕容月得知此事,倒是略微的挑了挑眉头。 依旧没有说什么,只道:“我先去外面看看人。” 刘姨娘点了点头,“既然是来找你的,你且看看什么事儿。” 又想着,“叫燕琅跟着你一起,人家前段时间既然送了药过来,她也该去道谢。” 慕容月都应了下来,很快便带着燕琅一起到了前厅当中。 前厅的都氏穿着一件素色的衣裳,因为刚生产过的缘故,她脸颊很是丰润,不过眉宇之间却多了一些愁容。 想着这几日京城的传闻:说是都寒扣着都氏不让回秦家,又打了秦无夜好几次。 慕容月心里这样想着,脚底下动作却不慢,很快便已进了屋中。 “秦夫人,”慕容月坐一旁的椅子上,轻笑着与她打招呼。 都氏正在沉思,并没有注意到她进来。 连忙要站起来,慕容月却道:“快坐下吧,你的月子还过去没多久。本就是难产,应该再养养的,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 都氏道:“哪里有那么金贵,身上疼也不疼了,在继续躺着人也要躺废了。” 她又不是那些矜娇的千金小姐,幼年时她和母亲一起乞讨的活都干过。 “还没谢过姑娘当日的救命之恩,”都氏真心实意道歉,“我才知那日撞了我的人是那大夏来的公主。倘不是您,现在恐怕已经没命了。” “如此再造之恩,我当日没来的及感谢,如今也定是要来谢过一趟的。” 慕容月道:“当是我们的缘分吧。大统领也帮了我许多。” “何况之前您不是也来给我家中人送过药吗?” ------------ 第261章 异于往常 都氏抬眼看慕容月,便见眼前姑娘眉目弯弯。 一双漆黑的眼透着些笑意出来。 从前她总听外头传言说这慕容家的姑娘如何如何的不好相处,现在看来那传言纯属子虚乌有。 “无论如何,三姑娘的救命之恩,我都是要记的,”都氏道:“我虽没什么本事,但若三姑娘以后有什么用的上我的,您只管差遣就是。” 慕容月红唇勾起,朝她展露出了一抹笑容。 虽说她救了人没求什么报酬,可救下了这种记人恩情的,总比救下了一个白眼儿狼要好的多。 两人又喝了口茶,都氏放下茶杯,目光往四周看去,狐疑道:“怎么不见燕琅姑娘呢?” 慕容月回:“知道你要来,方才已经差人去找燕琅了。” “她如今在我表妹房里待着,过来得些时间。” 都氏听罢便好奇道:“这燕姑娘不是京城人氏,一直跟在姑娘您身边,我看她提着剑,打扮也不似一般侍女,不知是何身份?” 慕容月眸光对上都氏,一笑道:“秦夫人仿佛都燕琅很好奇的样子?” 左右不是什么亏心的事儿,再加上她弟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好儿郎。 都氏并不藏着掖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这做姐姐的,不也是为了家里的弟弟发愁吗?” 慕容月听到这儿讶异的挑眉:“您看上燕琅了?” 又古怪嘟囔了一句,“这……恐怕和大统领,不是很搭。” 都氏当她介意两个人之间的身份差距:“燕姑娘是您身边的,品格自然是极好的。这娶妻娶闲,我们都家家中简单,原也不是很在乎这个。” “姑娘您救了我的命,我感激不尽,”都氏道:“今儿来一是为了感谢您的救命之恩,二也是厚着脸皮来跟你打听打听,燕琅姑娘可说了亲?” “或是有了相看的人了?” 毕竟似燕琅这个年纪,没嫁人应该也都定亲了。 慕容月手指捏了捏自己的额,“定亲……倒是不曾。” 都氏脸色一喜,正要说什么,慕容月却已经再开口,“只是秦夫人,燕琅非我的奴婢,她的婚事我是管不上的。” “而且她这人性子直,也不会听我给安排的婚事。” 这都氏心里也有猜测,毕竟那燕姑娘貌若天仙,虽总是冷着一张脸,气度也是斐然。 她猜测可能是王家的某个亲族之家。 不过眼下关系还没到这里,她倒也不会贸然的开口去问。 “自然不劳姑娘您插手了~” 都氏也能听得出来,慕容月不愿插手这事儿。 “这燕姑娘武艺高强,又生的还品貌,得之是我家弟弟得福分,不得只当是没有缘分,”都氏看的也开。 慕容月笑:“秦夫人这般说,看样子是真很喜欢燕琅了。” 都氏轻笑一声:“其实燕姑娘再好,我于她没见过几次,不过爱屋及乌罢了。” 两个人正说话着,门口人就到了。 “表姐!”却是王若芙提着裙子兴冲冲进来,“我听说有人给燕琅提亲了!” 才闯进了屋里,才见有客人在一旁端着茶碗喝茶。 慕容月眸光扫了过去,王若芙脸上窘迫一闪而过:……她还当客人已经走了。 “见过秦夫人。”王若芙微微行礼。 那日夜见,都氏来王家送药,王若芙是见过一面的。 都氏也连忙起身,还了王若芙一礼。 待心中的尴尬过去,王若芙一双灵动的大眼又开始转动了起来,造作似的往门口故意看去。 “燕琅姐~” 她故意道:“燕琅姐,你怎么还不进来呀~秦夫人专程来看你的~” 一盘都氏见王若芙这样,顿时也有些窘迫和尴尬:八字还没一撇的时候,这种相看总不能拿到明面儿上来说的。 否则若不成,两家都不好看。 上次见这王家的姑娘也算知礼仪,懂进退,今儿怎么如此叫人下不来台~ “燕琅姐,你快过来啊~”王若芙没注意到都氏的窘迫,只叫燕琅来。 见燕琅半天不肯进门来,甚至自己出去拽着她进门。 燕琅眸中喷火,若是眼刀能杀人,王若芙恐怕早都要死几个来回了。 “见过主子,见过秦夫人。”燕琅冷声道。 慕容月只是坐在椅子上,缓缓喝着茶水。 一旁的都氏脸上挂起一抹笑容,又打量了一番燕琅:到底人都是看脸的,从前只是听人说她长的美,如今真见这样的美人,不免更喜欢了。 “燕琅姑娘当真是好容貌,跟花儿一般。”都氏赞道。 “扑哧——”却是一旁拿着茶盏正要饮水的王若芙笑出了声。 都氏愣了下,“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慕容月眸子扫了过去,“阿芙,你今儿怎么了?” 王若芙连忙放下茶盏,解释道:“没什么,我刚出门的时候听房里丫鬟说了个笑话,这会儿才想起来忍不住就笑了。” 她也知今儿自己有些失礼了,也起身再朝都氏行礼,“秦夫人,对不住。我今日太失礼了。” 都氏见她脸上都是歉意,想着小姑娘年纪小,兴许和房中婢女玩闹上了头。 现下又真心实意道了歉,心中芥蒂全消,笑着说了声无碍。 “燕琅,你也坐下吧,”慕容月道。 燕琅点了点头,坐在了几人下方的座位上。 很快房中的婢女们又拿了了许多瓜果茶饮,供主子们用。 都氏是个温和健谈的,人虽不强势,可却带的起话题来。 不过大多是都氏在和王若芙谈,说到后面更多的就是有关燕琅的话题,而说到越后面,燕琅的脸色也越来越黑了。 “秦夫人夸的我燕琅姐姐天上有地上无的~”王若芙故意打趣道:“可我怎么敲不出来呢~” 聊了一下午,都氏知道几个人的性子,便也开起了玩笑:“有美人兮,自然叫人思之不忘啊。若非是有人忘不掉,我也不至于上次巴巴的来送药。” 她故意打趣,目光扫到了燕琅的脸上,也想看看这燕姑娘对自家弟弟有没有点儿兴趣~ 燕琅的确有了反应,她抬眸看着都氏,只拱了拱手:“秦夫人,主子。” “燕琅午间还要练剑,不奉陪了。” 慕容月轻轻颔首,她扭身便走人了。 ------------ 第262章 想要扬名 都氏瞧着方才燕琅出去的背影,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全是冷漠。 可不见对自家弟弟的半点情意。 她心下有些唏嘘,弟弟年少时被徐达将军看中,等年纪渐长又入了禁卫军,成了天子身边最为信重的统领,事业上可谓是春风得意。 莫不就是这样,才叫他情路之上如此坎坷么? “秦夫人~”却是慕容月又叫了一句。 都氏才醒过神来,忙抬起了一抹笑看慕容月,听她道:“按理说你今儿来拜访,我该留下你的。可过没多久我还有场仗要打呢。” 慕容月捏了捏自己的额头,“一会儿要跟着我娘去临阵磨枪了,也不好多留您。” 都氏也很快想起这几日京城的流言,自不敢耽误她的时间,忙告了退。 —— 那明夏公主差不少人在京城传了许多消息,打起了舆论战。 百姓们总是最容易被煽动的,何况徐应天这英雄是不折不扣的,英雄自配的上美人,美人为了英雄比试,也无可厚非。 这场比试声势闹的越发浩大,知道的人越多。 若是慕容月后头输了,怕也挡不住众口,徐应天非要违背众意娶她,恐怕还要被骂一句眼瞎呢~ 星夜漫漫,月亮高悬于上空。 慕容月靠在徐应天的怀中,手中握着一支花灯的竹柄。 “今年春日怪冷的~”她道,又要将略显冰凉的手往他怀里去揣。 徐应天握着她的手,眸子看着她,“你是怎么想的,真要与她比试这么一场不成?” 慕容月挑眉看着他,“谁说红颜祸水的,这蓝颜太美了不也祸水吗?瞧瞧看,这满京城有这殊荣的也只你一个。” 徐应天:“月儿……” 慕容月佯装生气:“这回还要怪我头上?” “徐应天,若不是你穿成这样出去勾引人,引来了外头的狂蜂浪蝶,我需要如此?” 徐应天:…… 她拉着他靠近她,“不过美人儿放心,绝不将你输出去。” 徐应天:…… “舞技画工,德言容功,你真有把握赢她?”徐应天道。 慕容月挑眉:“不信我?” 徐应天道:“不是不信你,我不想拿咱们的婚事作赌。” 那明夏暗地里搞什么把戏徐应心里清楚。 与月儿的婚事,是他盼了许久的,自然不希望有任何的外力叫它添上任何的不美,他也根本不想与旁的人有丁点的牵扯。 慕容月明白了他的意思,只笑道:“你放心吧。” “我若不想输,便没有输的时候。” “何况这大夏小动作不断,今日有明夏,明日再来个东雪公主,什么时候是个头?”慕容月脑袋轻轻磕在他肩上,“得趁早打算次才是啊~” —— 次日天亮,便也到了两人比试之时。 明夏公主那日在宴中所言,虽被许多朝中的官员当成是了女儿家私下的玩笑,可谁料民间的谣言滚火一般旺了起来。 宫中也不由重视了起来。 甚至皇后在前些日子,还专程指派了一个宫中的礼仪嬷嬷,前来教导慕容月一些贵女的礼仪。 不论慕容月是谁,在这种场合输给了明夏公主,她若输了不一定输丈夫,但大渊女子不如大夏的名声,说不定就得传出去。 皇后为天下女子之表率,自不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是以今日评判,她也指了身边的女官过来,若能寻着个机会帮衬一番慕容月,就帮。 云禾郡主作为皇室郡主,也同她母亲瑞阳公主一起来了。 “母亲,这第一关比的什么,您知道吗?”云禾郡主问道。 “听宫中女官说,比的是行。”瑞阳公主道。 云禾抬起头来,便见几个宫女模样的人,在前方的道上铺了一层白色的香灰,又在道路两旁系了无数的铃铛。 云禾心下了然,又有些担忧,“可比这个,慕容月能赢吗?这种规矩都是从小学的,我现在走都不一定能成呢~" 瑞阳公主道:“少给你脸色贴金了,小时候教你规矩的嬷嬷头发险些没掉完。” “你若是规矩礼仪能拿的出手,这些年来我能这么着急你的婚事?” 云禾嘟嘴,心下却觉得不过是自己幼年不愿意学罢了:再说了,这天底下最重规矩的是皇宫,她又不入宫侍君,练这个做什么? 慕容家的规矩,还没她好呢~ 心下正想着呢,却听周围人讨论声不断,却是慕容月来了,那明夏公主也来了。 二人的马车前后脚到的。 两人都被女官引到了前方设好的道路中。 女官指着两旁的铃铛,又分别叫人拿来装满水的杯盏,“庶女走路不可轻浮,也不可动作过大。二位头顶着茶碗,不带动两旁的铃声,茶碗中的茶水不溢出来,行这一关,就算过了。” 明夏公主眸子挑衅的看了一眼慕容月,很快又落那女官头上:“可若我们都通过了,该算谁赢呢?” 女官道:“先通过着即为胜。” 明夏公主轻笑一声,又看一旁慕容月:“三姑娘,承让了。” 慕容月也冲她勾了勾唇。 “以敲锣为令,”一旁女官道。 慕容月与明夏都推后了两步,一旁的小太监举起铜锤,敲打一旁的锣面。 旁边站着的女官快速的往两人头上堆放茶碗。 两人同时迈出步子。 刘姨娘在底下看的焦急,“这行不行啊,以前在家里我也不是没训过她这个,老是走了两步就泛懒,今儿要是为了这个输了,我可得抽她。” 葛氏道:“先别着急,我瞧月儿走的稳呢~” 慕容月走的的确是稳,这样的步子她前世走了不知多少回了,眼睛不需看地便也知前方的路。 “我虽身在大夏,却知总有一日我要进大渊来,所以熟知你们大渊的文字和礼仪,”却听一旁明夏公主道。 慕容月并不转头看她。 明夏继续道:“入京之后,我便听说了徐应天有一个未婚妻,可我并没放在心上。” 借口比试,也早都是已经计划好了的,本就是为自己扬名而已。 唯一在计划之外的,就是这个慕容月,是个惹她生厌的贱人罢了。 “没想到你自小不受宠,竟也能练的如此规矩?”明夏呵一声:“但可惜,你注定沦为我的踏脚石~”她嘴角恶意的笑容闪过,却见一旁走来一个高大男人。 手里一筐篓子打翻,各色鲜艳的蛇从里头爬了出来,静默片刻之后,在场瞧见的贵女莫不尖叫了起来。 ------------ 第263章 放火 慕容月眸子望了过去,红唇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是吗?” 明夏见状不悦蹙眉。 慕容月不再看她,继续往前走去,而也就在此时,前方忽而一阵细细簌簌的响声。 竟是几条翠绿的蛇不知从哪个方向钻了过来,吐着信子急切就朝着这边游动,场上略微胆小的贵女已然尖叫了起来。 明夏勾了勾唇,又朝一旁慕容月的方向看去:这可都是剧毒的蛇,她让是不让呢? 不让被咬上一口是要没命,若是让了,那这场比试就自然是自己拔得头筹了? 慕容月走上前,只是手腕挥动间,细腻的香粉自她袖里滑落下去。 不消片刻,原本在她这条路上盘桓的蛇竟全部都调转了方向,到了一旁明夏公主走的那条路上。 明夏哪里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现下自也吓得方寸大乱。 连忙去看四周的内臣,可内臣们方才能放蛇进来,已经是废了好大的劲儿,如今是万万没有法子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再提供给她任何帮助的。 却在这时,一条翠绿的蛇忽而飞身起来,猛然朝着明夏公主的方向过去。 明夏尖叫一声,条件反射的往后躲开,却不想腿部碰到了铃铛,叮铃作响的声音也宣布此轮她已经输了。 慕容月也停止继续往前走,只回身看着明显还心有余悸的明夏公主,道:“公主,这第一轮是你输了。” 明夏公主咬牙切齿,慕容月笑了笑,施施然转身走开。 —— “怎么会这个样子?!” 原本给慕容月放下的蛇竟跑到了自己这个方向,还差点咬了自己。 这让明夏如何不生气? 一旁的内臣道:“回公主的话,我们方才着人去那路上看了,是有人在地面上撒了驱蛇的引子。” 明夏手中鞭子猛的抽打在一旁的跪着的男人身上:“混账东西!” “不是说驯蛇的本事是一流的吗,现在随便叫人撒了些驱蛇的香粉,你那一流的本事就不管用了?!” 那男人连连求饶:“公主,万事都有相克之物。那驱蛇引的人对气味极其敏感,小的实在是没有办法。” “公主恕罪!” 明夏狠狠的扔下了鞭子,“滚!” 那人呼一口气出来,连忙退开。 “这小小一个中原女子,本事倒真还不弱,”明夏咬唇,又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便被慕容月夺走了她手中长鞭,自是心下更恨了。 “这一场输了,那下一场便不能再输了。” 明夏扬起头来,眼中狠光更甚。 —— 明夏公主既下了本,一定拿下幽州王妃的位置,今日的比试自也邀了京城当中不少有头有脸的人来。 第一轮输下之后,第二轮她比第一轮更用心了。 第二轮她要比的是舞技,草原儿女天生能歌善舞,何况明夏自小就有野心,她的父皇也给她请来了中原不少名师。 “公主您请放心,这慕容月从前不过是国公府的庶女,那国公府原先管家的大奶奶沈氏刻待于她,并不曾叫她习什么舞技。” “这舞技又不像旁的,没打小的功夫就算王家人天大的本事,也训不出来她。” 明夏听了下人的话,这才点头,换上了自己精心准备的舞裙,翩然上了台前,又道:“不知道慕容姑娘你,准备的是何舞?” 慕容月道:“没有准备。” 她若起舞,要么是心情愉悦,要么是为了自己所爱之人,如今不逢年不过节的,舞什么。 明喜轻笑一声:“知道自己要输了,却也不能这样罢,上了台去干站着,那也才是真正的丢人了。” 慕容月但笑不语,被她这样的眸子看着,明夏心中总觉得有些忐忑。 她摇头,让自己不要去想,很快提着裙子去了台上,却在下一秒,那舞台骤然坍塌了下来,明夏来不及躲开,身旁的内臣也来不及帮她。 坍塌下来的横梁便直直砸中了她的腿。 “公主,公主~”周围的女官和内臣自然是连忙围了过去。 慕容月站在人群最远处,看着疼的不断嘶气的明夏,眸子与她对上,她启唇:“你作初一,我做十五。” “这场赢的还是我。” 一场比试变成了意外,明夏公主腿受了伤,自是不能再比,慕容月与徐应天的婚事就再下月,也断没有等她腿上好了再比的道理。 慕容月直接赢了两轮,那第三轮自然也不需要再比下去了。 明夏死死的掐着指心,“是慕容月,是她害本公主!!!” 一旁的女官却理都不曾理会,只叫人扶着明夏进了行宫,又连忙呼喊起了太医。 明夏白白吃了哑巴亏自然不肯认,还跑去了皇后那里告状。皇后又哪里肯理她,本当是小女儿家之间闹着玩,可明夏公主前脚放了毒蛇,那后脚人家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技不如人,就该认输。 —— 回到家里,刘姨娘还再说:“你是没瞧见那公主的脸色有多难看!” “该,让她不要脸,去抢旁人的丈夫!” 葛氏道:“眼下好了,月儿和王爷是佳偶天成,只等着婚事一办,这公主就是想要找麻烦也没什么机会了。” 慕容月听舅母这么说,却摇了摇头。 “这明夏公主生的么,倒是天真可爱,可实际的性子却跟她的长相一点儿也不一样。” “她为人刁钻恶毒,听说早年在她父亲的王仗之中折磨起俘虏来有的是主意。又是那般受宠的公主,原不用来和亲的。” “她这一门心思要嫁给徐应天,本就是古怪。” “这段时间,舅母让下人注意府上的安全。若真出了什么事儿,咱们也好应对。” 葛氏听她说到这儿,也正色道:“月儿说的在理,我倒是不如你,差点松懈了。” 慕容月笑:“都是为了自家人的安全。” …… 就如慕容月想的那样,明夏公主输了比试,自然是不甘心。 “想嫁给幽州王,我倒是看看,她死了还怎么嫁!” 公主自来都是刁横且独断了,可这样大的事儿一旁的内臣却是要劝的。 “公主,万万不可啊,倘若谋害王家的人的事儿被察觉出来,那咱们此行的计划,怕就是要功亏一篑了。” 明夏干脆道:“什么功亏一篑?这中原人武靠徐应天,文靠王家,若是王家没了,也不枉本公主来这一趟。” 左右看徐应天那样儿美人计是没戏了,软的来不了,那就直接来硬的。大不了回大夏,反正大渊这帮孬种也留不住她。 一旁人只得点了点头。 于是当夜里,一行黑衣人就围到了王家的门口。 点火的点火放哨的放哨,没一会儿火光冲天,王家起了巨大的火焰。 那些点火的人正要推开,可才出了巷子,却见身后火光通明,王守秩带着王永正以及都寒等人,正冷眼看着他们。 都寒伸手吩咐,“拿下,都要活口!” 京城天子脚下,放火烧丞相的宅院,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儿。 而就在这里闹闹腾腾的时候,另一行黑衣人偷偷的进了王家,朝右侧走去。 …… 火势很快就灭了,并没有影响到后院的女眷。 一大早的,刘姨娘等人才知昨儿着了火,她忙先去看所有人的安危,在发现大部分都好好的时候,突然听到慕容月问:“阿芙呢,怎么不见阿芙?” 却是王若芙从始至终,都不曾出现过。 慕容月快步朝王若芙的房间走去,她房间空荡荡的,并无一人。 瞬时眉头一蹙,既知道昨儿放火的人是谁,她当即便准备去明夏公主的行宫要人去,此刻却听马蹄声传来,前方一顶青黑色的马车。 ------------ 第264章 新的开始 慕容月上前走了过去,掀开轿帘子,便见王若芙侧头躺在马车里,模样恬淡,脸颊红扑扑的,似睡着了一般。 可她又半天没动静,莫非是被那明夏公主给害了? “阿芙,安抚!”葛氏吓了一跳,忙上前,叫了几声。 王若芙似被惊醒到一般,连忙睁开了眼。 葛氏见状才长舒一口气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刘姨娘凑上前,看到了王若芙醒来,也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阿芙,你这是昨儿夜里没回来,还是一大早出去了?”刘姨娘道:“怎么也不跟家里人说一声的?竟让人担心了。” 王若芙眼底不知闪过什么:“昨天是有黑衣人把我带走了,燕琅救了我。“ 又突然想到什么,连忙看慕容月:“对了表姐,这是燕琅叫我带给你的信。” 慕容月拿起那信一看,眉头蹙了之后又松开,又看王若芙:“昨儿你没受伤吧?” 王若芙摇了摇头,只是问道:“表姐,燕琅,燕琅还回来吗?” 慕容月摇头,“不知道。” “那表姐你让他回来,”却是王若芙拉住了她的袖子。 慕容月垂头看着她道;“他并非我的仆人,眼下他要回家,我如何阻拦?” 王若芙哦一声:“这样……也是……” —— “一帮废物,做什么都不成功!” 做什么都不成功,叫明夏公主心情怎么能好? “公主,那王家人早有打算,”一旁的内臣拱手道:“现下该做的已经做了,中原皇庭没几日就得乱,我们最好趁这会儿走,恐怕就不好走了。” 明夏公主本就不是真心留在大渊和亲,眼看幽州王妃做不成,其余的歪瓜裂枣她也根本不想将就。 “罢,便当这一趟白来了,我们走!” 当天晚上,一行人就要离开。 去不想此时徐应天却出现在城门口,夜风将他原本就俊美的五官,衬托的越发英挺。 “公主,若是要离开大渊,怎么选择夜路出行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明夏一时大惊。 她擅长用毒,早就计算好了时间,今夜徐应天入宫面圣,中原天子必死!届时中原必定内斗,不管是徐应天胜或者谁胜,都是他们大夏的机会。 “明夏公主,似乎觉得这天下就你一个人善毒?”徐应天长刀冷对着她。 明夏见状知道不好,立刻下令身边的人冲杀出去。 可徐应天征战沙场多年,明夏虽略有武艺,却并非是他对手,又深知她狠毒,诡计多端,根本不屑与她恋战,便令属下直接斩杀。 徐应天拿下了明夏公主,戳穿了明夏公主的阴谋之后,便被封作了摄政王,代为掌管朝中一切事宜。 在徐应天被封为摄政王的次月,便也到了慕容月和他成婚的日子。 —— 这一日王家红灯高悬,刘姨娘穿着喜庆的红衣,来往间脸上都是笑意。 直至女儿梳妆打扮好,要被人请出去时,她脸上的笑意才开始消散,全都化成了对女儿的不舍。 “娘,你放心,过几天我就回来看你。”慕容月道。 一下把刘姨娘的眼泪都给吓憋了回去,“好我的亲娘,这成亲呢,你这会儿怎么能说话?” “我怕您哭死。” “祖宗阿,你可给我闭嘴吧,大喜的日子还敢说这句话。” 刘姨娘帕子胡乱的把眼睛一擦,好容易酝酿出来一点儿离别愁绪也没了。 强硬的将女儿塞上了花轿,“你今儿成婚,也给老娘乖一些,别闹什么幺蛾子出来了,回头叫人笑话咱们姑爷。” 听亲娘这样说,慕容月才安分下来。 花轿吹吹打打,很快便到了摄政王府。 这是天子新赐的。 徐应天着一身红衣,手中红绸的另一端被递到了慕容月手里,他眸子看着慕容月,唇边忍不挂一抹笑来。 如花美眷,大权在握,人生得意之处怕也就是如此了罢? —— 觥筹交错,红瓦暖灯。 在招待完了宴会上的客人之后,徐应天终于脚步踉跄的回了新房。 一旁的小将原本正打算伸手扶他,却见他突然直起了腰身,浑身上下,竟是一点儿酒意都没有的样子。 “王爷,您——没喝醉阿?” 徐应天一笑:“今儿这般的好日子,若是被他们灌醉了,那才是不美。” 又遣了那小将下去,眸光看着眼前的新房。 他将门一推,新房里头的烛火映了出来,他眸子看了进去。 原本该老老实实坐在新房床榻上,等着他揭开盖头的新娘正懒散坐在椅子上,头上的凤冠早被取了下来。 似乎是戴的久了,脑袋有些疼。 她这会儿正送着脖颈。 “王,王妃!”一旁的是侍女有些害怕的提醒了一句,“王爷到了。” 两人成亲成的匆忙,摄政王府又是刚加封的,里头伺候的婢女们自然也是新找的。 见这新来的王妃竟如此大胆的将凤冠和盖头给摘了,也不等王爷进来,早吓的抖若筛糠了。 如今见王爷进来,恨不能跪在地上。 徐应天摆了摆手,只道:“出去吧。” 那丫鬟松了一口气,连忙垂着头跑了出去。 “我等了你好久,脖子都疼了,”慕容月上前勾住了他的脖子,“你总不会怪我不守规矩,自己揭了盖头吧?” 徐应天手轻轻刮过她的鼻子,“你若是和旁人一样守规矩,那就不是你了。” 慕容月唇角扬起一抹笑容来。 又听徐应天道:“可成亲就这一次,月儿,我想看你为我穿戴凤冠霞帔,我想亲自为你揭开盖头。” 慕容月仰头,见他一脸期待的样子,便道:“那有何难。” 将桌上那顶凤冠又盖到了自己的头上,盖头一蒙,她老老实实坐在了床榻上。 这样猛地一看过去,倒真像是个等夫君来掀盖头的乖起新娘。 “快来吧,”慕容月道:“这凤冠压的人脖子怪酸的。” “还要洞房,别磨磨唧唧耽误时间。” 徐应天笑一声,很快走到了前方,揭开她面上的盖头。 慕容月扬起头来,黑发红唇,自然是美丽不可方物,她冲他嫣然一笑,徐应天对上那双眸子,一时也忍不住笑。 “月儿,我们成亲了。” 他手抚过她的脸,慕容月蹭了蹭他的手,而后仰头看着他,“所以你还在等什么呢?” 新婚之夜,自是被翻红浪,情意绵绵。 …… 慕容月成婚之后,与新婚的丈夫三日不曾出家门。 到了第三天之后,两人梳洗罢,这才一同携手回门去见刘姨娘。 见女儿女婿夫妻和睦,刘姨娘自是放下心来,只拉着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贴心话。 徐应天则是很快被王丞相叫去了,在朝堂上他是摄政王,进了王家却成了自家的侄女婿,敬茶这一道工序自然不能少。 慕容月与刘姨娘说了会儿话之后,又狐疑问道:“怎么不见阿芙呢?” 刘姨娘道:“这几天怪的很,说身子不舒服。不过我看她脸红润又能吃,也不像哪儿不舒服。” 慕容月道:“我去看看她。” 便就去了王若芙的房间。 “阿芙~”慕容月进了门,狐疑道:“你怎样了,我娘说你身子不舒服?” 王若芙忙从后面出来,面露心虚,“没有没有,表姐,我再想穿什么衣服去见你呢~” 慕容月看她这样子心中更怪,“你到底怎么了?” 一下推开了屏风,却见屏风内王若芙坐在一堆衣服中间,见她直接进来更如同见了鬼一般。 “表姐!” 王若芙大惊,忙是要穿衣。 慕容月目光一下落到她大着的肚子上,愕然道:”阿芙,你……“ 王若芙:“表姐,我说我是吃胖了,你信吗?”